<八十年代发家史> 作者:马尼尼 贤妻良母型病娇隐藏双性受X假正经老干部闷骚缺爱攻 21世纪金牌会计师辛安冬来到缺衣少食的八十年代,成为老辛家独苗苗,面对家里一窝受尽欺凌的软包子,凭借一道出神入化的麻辣小龙虾,小美男带领全家走向发财路,开龙虾馆,海鲜火锅餐厅,豪华大酒店,在八十年代混得风生水起……等会!这个假正经的老男人直勾勾看他干啥,想当我老攻?还要我给你生包子? 让你闷骚,让你口嫌体正直,让你装相! 被打肿脸的蒋玄宗:媳妇快到怀里来,咱睡觉觉生宝宝…… PS:攻,八十年代大龄剩男,前期不懂情爱正经老古板一个,最后在受的不断撩拨下缴械投降,成就宠夫忠犬小能手勋章一枚! 第一章 重生小美男 夏日炎热,村口的榕树上知了不停鸣叫,吵得底下一排躺在草席上纳凉的村民们心烦意乱。 远远的,辛家小儿子背着箩筐向这边走来。 男孩看着年岁不大,小小的个子,好似风一吹就能倒,他衣服灰暗破旧,膝盖和胳膊肘处打着颜色不同的补丁,头上裹着已经泛黄的白色纱布,细白的皮肤透着几许苍弱。 等他走过,榕树下的村民一个个眼里泛起八卦的光。 “我说那辛家也是孬的!儿子脑门被人开瓢屁也不敢放一个,文芳家的大傻子养着也废粮食!我要是找这么个男人,一头跳河里闷死才甘心!” “就辛家那样的条件,穷得叮当响,正经人家儿子哪个愿意倒插门,也就文芳运气好,上山还能捡个大傻子,大傻再不中用好歹能播种,人辛家不照样生了四个娃!” “就你会说荤话!你咋不说辛家只有生女儿的命,你瞅瞅辛婶子那蔫不拉几样,活该她生不出儿子!这么一家子我看是活活饿死的下场。” “傻的傻,瘸的瘸,再加上一个短命鬼,辛家指不定得罪了天王老子!” …… 辛家有没有得罪天王老子,辛安冬不清楚,但他笃定天上那位跟自己可能有些不对付。 21世纪的辛安冬是个高级知识分子,他毕业于首都某高校财会专业,手里握着一摞会计证书,毕业后因为自身的缘故,他婉拒恩师留校的提议,带着行李来到二线城市一所著名的会计事务所。 由于他学历高,能力硬,在事务所占着不大不小的职位,不同于同事们四处接活拼命捞金,辛安冬秉持着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信念,拿着高薪活得异常滋润。 他是gay,虽然并没有人知道,他也隐藏的很好,就连视他为儿子的恩师也不知道得意门生竟然是同性恋。 辛安冬觉得没什么,他从小父母双亡,外公养到他高中,之后上学都是他自己半工半读,就算这样,他也拿到了含金量超高的大学毕业证。 一觉睡醒重生到80年代,辛安冬倒是没有惊恐暴躁。 他只是有些郁闷,毕竟28岁的老处男还没享受过性、爱的滋味,竟然就莫名其妙变成了80年代13岁毛还没长齐的小豆丁。 放下身后的背篓,辛安冬刚直起身,额头上就被贴了一只冰凉的手,“恩,还好,今天没发热。” “三姐。”辛安冬抬起头,亲昵的喊了声。 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他从没埋怨过一声,就是因为,在这里,虽然贫困落后,但他享受到了在现代社会二十几年未有的温暖亲情。 少女营养不良,颧骨深度凹陷,脸颊透着灰黄,她穿着老气的褐色短袖褂子,下身黑色看不出腰身的长裤,脚下是一双男人穿着下地干活的胶鞋,她的眼神黯淡无光,好似被贫苦的生活磋磨尽了所有斗志,全身上下暮霭沉沉,任谁也看不出这是一个仅仅只有十五岁的花季姑娘。 辛安秋放下手,将地上的深褐色麻布行李包抗到自己瘦弱的肩上,少见的对辛安冬笑了下,“我回县城了,你赶紧家去,好好养伤,等下次姐回来给你带大肉包,乖乖的听妈话,下学期继续努力学习,姐就算舍了一条命也给你挣来学费。” 对这个唯一的弟弟,辛安秋把他当成自己的命一样。 辛安秋在县城给人当住家保姆,因为腿有残疾,她比其他保姆干的事多,活累,却比他人拿的工资少,一个月只有不到三十块钱。 这次辛安冬落水住院,她跪在主家面前磕了三个响亮的头才预支到下个月一半的工资救急。 而主家已经对她不满,所以刚回家就要马不停蹄回去给人家带孩子。 心里一哽,辛安冬一把捉住他三姐老气的衬衫衣角,捏得手指泛白,发誓一般郑重的说,“三姐,你放心,我将来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你等我。” 再等我一段时间。 辛安冬咬着唇下定决心,眼里熊熊燃烧着斗志。 小弟突然说这样的话,倒是令辛安秋一时惊愕住,她楞了一下,心头有丝颤动,也不知道有没有将辛安冬的话当真,只是沉默的摸了下他的小脑袋瓜子:“乖” 目送三姐离开,辛安冬深吸一口气推开家门。 辛家很穷,三间泥墙堆砌的破旧房屋,还有用破木板搭建的两间小房,围成一个土墙搭成的院子,里面挤着住了一家8口人,辛安冬和父母住在东边大屋里,他的三个姐姐共用西屋那间大屋,中间的堂屋摆放着敬香的黄木掉漆长柜,和一张四四方方缺了条腿的木桌用于一家人吃饭。 辛安冬进家门,先走向东角落猪圈,把后面背篓里的猪草喂给饿得嗷嗷直叫的小猪,这头猪不像一般猪白白胖胖的模样,瘦骨嶙峋的,全身没有几两肉,一看也是营养不良,可即便这样,他也是这个家的宝贝。 辛家人都指着过年的时候能卖了它挣钱。 倒干净篓子里的猪草,辛安冬洗了手进烧饭的小屋,里面年迈的辛家爷爷奶奶在做饭,老人家六七十岁的高龄还要佝偻着身子刷锅烧火,辛安冬看着就心酸。 “爷,你去小屋歇会,我来烧火。”辛安冬卷起衣服袖子钻进灶台下。 烧饭的小屋旁就是老两口睡觉的屋子,简陋又昏暗,村子还没有通电,家家户户都是燃的煤油灯,而辛家穷,耗不起油钱,所以一到晚上,如无大事,一家人都是早早的上床睡觉,就是为了剩下那点油钱。 “不用,爷爷能烧火,”爷爷粗粝的手掌想推开辛安冬,然而辛安冬机灵的已经钻进去,烧火的锅膛下就那么点大的地方,爷爷只好出来,笑着看了他一眼,布满皱纹的眉头立刻皱了下,粗声道,“明天让你妈他们回来的时候打猪草。” 小孙子本就瘦弱,打了一趟猪草回来,脸色更白了,印着火光更显惨白,看着就让人揪心。 卷着袖子正在炒菜的奶奶丢下锅铲,探向锅膛看了眼孙子,忙接腔,树皮般苍老的脸上布满心疼,“可不是,家里的小猪能吃多少猪草,不稀得你跑后山一趟遭罪,你爸那一把子劲有用的很,从地里干完活回来也能在路上打一筐猪草,我的乖孙身子骨刚好,可不能再糟蹋了。” “奶,我没事,医生叔叔说了,我身子弱,就要多走动走动,今天去了趟后山,虽然流汗了,但感觉浑身精神不少。” 一听医生说的,爷爷奶奶果然不再强求,只是说,“累了就歇,那医生的话有时也当不得真。” 感念爷爷奶奶的一片慈爱之心,他只好笑着应好。 …… “儿子,儿子,快出来,看爸爸给你捉的野兔子!” 辛安冬在房间里就听到辛父咋咋呼呼的大嗓门,他放下铅笔,将写了半页的‘计划书’叠起来揣衣服兜里,这才走出门。 院子里,家人正在兴奋的讨论着野兔子,只见被辛爸爸捏着后颈的灰色兔子蔫哒哒的垂着脑袋,辛安冬上辈子从小在城里长大,吃过野兔肉,也看过野兔的照片,但面对面还是第一次。 他眼里露出几分稀奇,问,“这是爸爸抓到的吗?” 辛安冬的妈妈辛文芳笑着揉了一把儿子枯黄的头发,柔声说,“是你爸捉到的,我们回家的路上,你爸低头系鞋带,这傻兔子正好撞在他旁边的树上,然后晕了过去被你爸捉住了。” 这,运气也太逆天了吧。 傻爸爸今天是开挂了? 见儿子眼里冒光崇拜的看自己,傻爸爸咧嘴呵呵笑,瞬间破坏了他沧桑大叔的帅气。 傻爸爸是很帅的,身材高大,五官端正,皮肤古铜色,棕色的粗麻短褂穿在他身上露出两条健壮的臂膀,高高隆起的肱二头肌充满雄性气味,如果不是一脸傻气,恐怕前仆后继想要嫁给他的人,即便他现在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父亲。 不过很可惜,傻爸爸来到辛家之前就摔伤了脑子,又傻又记不得以前的事,要不是辛家人可怜他,给他一口饭吃,最后辛爷爷还将大女儿嫁给他,傻爸爸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两码事。 因为除了力气大,最初的时候他连自理能力也没有。 那时候,辛妈妈怀着大姐,一边照顾孩子还有一边照顾丈夫,可想而知其中的坚辛。 好在傻爸爸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他爱家庭爱妻子更爱他的几个孩子,从不发狂打人,乖巧又听话,关键还是庄稼地一把好手。 据说,爷爷就是看他长得好,又傻又有劲,这才把当时26岁大龄剩女没婆家要的大闺女嫁给他。 现在看来,双方谁占了便宜倒不好说。 反倒是辛妈妈,从小是老大,辛苦的帮父母干活带妹妹,又生了四个孩子,上有老下有小,还要照顾傻丈夫,四十出头的年纪已经苍老的不像话,黑短发上斜刘海别在耳后,不再乌黑油亮,皮肤粗糙,摸着辛安冬脸蛋的手掌也有些扎手,她身上穿着蓝红条纹的粗布衣裳,同站在一旁弓着腰的辛奶奶一样,显得苍老憔悴。 唯一出众的就是有一双含情若水的桃花眼,使辛妈妈身上仿佛有一种与身俱来温柔可亲的气息。 辛安冬就是遗传了这样一双出彩的桃花眼,像是要融化冰霜的春水,透着暖,浸着温润。 第二章 傻爹软妈一家亲 野兔被爷爷大手一挥决定等过几天拿去县城卖个好价钱,为了安慰失落的辛安冬,奶奶特地珍而重之的拿出一个鸡蛋冲了鸡蛋水给他,家里只有一个老母鸡,幸运的话,隔两天能得一个鸡蛋,每天都由奶奶去鸡窝摸一遍,摸到鸡蛋就小心存起来,等到去县城换些米面。 辛安冬:他真的没有那么馋。 “咦,奇怪,酱菜被谁舀过,少了一截呢,你们谁舀了?”奶奶突然搬出酱菜坛子疑惑的问。 辛家的酱菜是辛奶奶自己弄的,野香菇、黑木耳、嫩黄瓜、刚冒尖的冬笋,腌成一坛咸香无比的家常酱菜。奶奶十几年腌酱菜的手艺没话说,辛安冬刚来这尝了第一口就舍不得停嘴,但即便这一坛酱菜也很难得,基本只有辛家吃中饭的时候奶奶舀出一碗给大家就饭。 辛妈妈摇头,“我和大壮昨天舀了一勺就放回去了,没再舀,不会是大嫂来我家跟你要,妈你舀给她的吧?” 辛妈妈说的是辛爷爷二弟家大儿媳妇葛金花,从年轻时进辛家门,就惯喜欢欺负辛家一窝子老实人,强拿强要的事没少干,见她是小辈又是堂亲关系,辛奶奶一直忍气吞声,这次她闷闷的想了下,猜八九不离十又是葛金花不经她同意舀了她家酱菜,霎时气得脸都红了。 “不要脸!” 辛奶奶与人和善,又因为只生了三个女儿生不出儿子被人戳了一辈子脊梁骨,人前是个软包子,人后也没有底气,连骂人都不会,气闷的只斥了这么一句便算完事。 谁让辛家穷,老的老,小的小,傻的傻,没有能顶住家门的男人呢,一家子已经养成闷头吃亏的习惯。 爷爷愁眉耷眼的闷头吃馒头,除了不知所以啃着馍馍的傻爸爸,气氛沉重的令人心酸。 看着被气得饭也吃不下,要哭不哭抹着眼泪的奶奶,辛安冬狠狠拧紧眉头。 正吃着饭,门突然被敲响了。 辛妈妈去开门,迎进来一对表情局促的两口子,中间牵着一个脸上泪痕斑斑,像是狠狠哭过一场,见到辛安冬还恶狠狠瞪他的背带裤小男孩。 正是将辛安冬推下河,害得原身溺水而亡的江大河。 “你们这……”辛家人不明所以。 他家娃被推下河的没敢上门讨说法,怎么推人的反倒气势汹汹找上门? 辛家一窝软包子,愣是没人敢开口说话。 双方人尴尬的站着,直到两口子中的丈夫站出来,接过女人手里装着鼓鼓东西的网兜递给辛奶奶,一开口尽是恳切,“婶子,对不住啊,家里的娃没管教好,把冬子推下河,我们今天是来给您家赔礼道歉的,这不,也不知道冬子爱吃什么,就从店里提了些糖果麦乳精糕点啥的,您老有什么不满的尽管提,孩子落水这么大的事,我也是回来才知道,”他说着,回头狠瞪了眼旁边穿着红褂子的媳妇,又回头苦笑道,“不瞒您说,大河被这败家婆娘和我妈宠坏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这孩子一回。” 江大炮的媳妇同样讪笑,嘴张了张,“孩子不懂事,他也知错了。” 被母亲钳在身旁的江大河有心高喊他没错,可想到屁股上的青还没消,这会火辣辣的疼,瘪了瘪嘴只得哼一声趴进妈妈怀里求安慰。 “这……”辛奶奶拎着沉甸甸的网兜,脸色有一瞬间的放松,随后又不知所措的看向辛妈妈,“文芳,你看……” 辛妈妈同样放下碗筷站起身,束手束脚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家从来都只有任人欺负的份,不敢有半点争理问责的胆子,何况是江家,江大炮在县城供销社上班,是村子里少有的有体面工作的人,乡亲们买肥皂红糖啥的都找江大炮。 辛家以前也依仗过人家几回,这次儿子被江家小子推下河,不是不气,但辛家人的秉性就是没有底气,压根不敢上门找江家算账。 没想到反而是江大炮自己上门来。 到底是有文化的人,做事讲理又大气。 “既然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那就……”孙子被推也推了,泡过河水,进过医院,辛爷爷能说什么呢。 只是他刚开口,辛安冬扯了一下爷爷的衣角,仰着头,“爷爷,能让我跟江叔叔说两句话吗?” 辛爷爷一愣,在孙子黑亮的目光下点了点头,将他带到江大炮面前,“你想说什么就跟江叔叔说吧。” 这么小的孩子,一本正经的站在自己面前,江大炮心里感觉有些奇怪,常年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不习惯的笑,他弯下腰,手掌搭在辛安冬瘦弱的肩膀上,轻轻扶住,软声问,“冬子想说什么告诉叔叔,只要你肯原谅,即便是要叔叔打大河一顿给你出气都行。” 他话音一落,在家吃了巴掌的江大河立刻惊恐的喊,“辛安冬你敢!” 这就威胁上了? 辛安冬瞥了眼气鼓鼓恶狠狠瞪他的小孩,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对江大炮摇了摇头,郑重道,“叔叔,我不要你打大河,老师说过,体罚是解决不了根本性问题的,大河将我推下河,我被河水盖过身体,整个人陷进河里的时候感觉自己快死了……” “冬子!我可怜的孙子!”辛奶奶听不得这个字,煞白着脸抱住辛安冬。 江大炮脸色也不好,他严格要求了自己一辈子,从没想到有一天被儿子在头上拉了泡屎。对于这个中年得来的小子,全家人,尤其是家里老太太和媳妇像命根子一样护着,要不是这次他彻底冷下脸,决定给儿子一个教训,两个女人还不肯放人。 看看人家小娃子,不哭不闹,乖乖巧巧细声慢语的跟你讲话,跟自家混世魔王一对比,更是柔化了江大炮冷硬的心肠。 江大炮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冬子,子不教父之过,大河对不住你,叔叔跟你道歉。” 江大炮是读过高中的人,他为人讲理守信,并没有那种自家孩子身上哪怕虱子都是好的乡野村夫胡搅蛮缠劲,这也是为什么被奶奶和妈宠坏的江大河能被带到辛安冬面前请罪的原因。 谁做错了事就该由谁承担责任,江大炮并不能代表江大河,辛安冬也不能代表原来的辛安冬。 “叔叔,让大河跟我道歉吧,只要他真心悔过,我可以原谅他。” 认真的对江大炮说完,他看向脸上被鼻涕眼泪糊住的江大河,说,“如果你觉得推我下河没有过错,你可以不说,但凡你心底有一丝愧疚,请向我说对不起。” 这是他能为死去的原身讨要的唯一东西。 屋子里的几个大人都被他的一番话镇住了,谁也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能够如此冷静如此理性的说出这样一番话。 不哭不闹,不喊不叫,只要一个道歉,你对不起我,你得给我赔礼。 这样的胸襟和气度,江大炮看着眼前的小豆丁,心里突然有个感觉,辛家这是养了个厉害小子啊,将来准有出息。 同样被震住的还有江大河。 原身受家人影响,也长了一副鹌鹑样,村子里的孩子们都喜欢欺负这个不会哭闹告状的瓷娃娃,三天两头掐脸踢上一脚是家常便饭,谁都没当回事,就连家长知道孩子欺负辛安冬,也不过随口说一句不放在心上。 江大河身为小一代村霸,顶着他大哥江大江以前留下的赫赫威名,在村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谁也没想到不过心情不好随手将辛安冬推到河里,却突然像是踢到了铁板。 他爸二话不说回家一顿皮鞭,抽得他哭爹喊娘,最后竟然还被很没有面子的拎到辛安冬面前认错! 辛安冬算哪根葱哪瓣蒜,要不是他爸,现在他就能再揍他一顿! 可是……可是辛安冬怎么突然转性了?站在面前,不说话看着他,黑黝黝的眼珠子一瞬不瞬盯着他,江大河竟然有种寒冬里掉进冰窟窿的感觉。 “对,对不起。” 讷讷吐出这几个字,好像洪水开了闸,紧跟着江大河心头涌上一股源源不断的愧疚。 辛安冬从不跟他打架,也不跟他抢当大哥,分吃的不给也不闹,一直很听话,好像,好像他真不该推人的,听说他被人从河里捞上岸脸白的像死了一样…… 满意的听到三个字,辛安冬只觉得胸腔一直积压的沉滞感突然消失一般。 他露出一个笑,对江大河和缓的说,“下次不要再任性。” 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年少时一个简单的玩闹毁掉了一个孩子的性命。 “噢,噢。”江大河像模像样的点头,然后羞愧的低下。 他比辛安冬还大一岁,因为家里条件好,长得虎头虎脑的,此刻蔫头耷脑的站在辛安冬面前,活像个做错了事被老师训的捣蛋学生。 一旁的江大炮目露欣慰,儿子能知错,看来经过这次教训,终于懂事了些。 既然安冬决定原谅大河,在辛家人看来又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总不能跟半大孩子一般见识,况且江大炮这么客气送来赔礼的东西,既然道了歉就算了事。 江大河的妈松了一口气,上前握住辛妈妈的手,有些羞愧的说,“文芳,是我太惯这孩子,让你家冬子这次受罪,我之前还拦着不准我家这口子上门,现在看来,我竟然还不如冬子一个小孩明事理,这次我算是看清了,你们一大家子都是好相处明事理的人,这才教出了冬子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我该向你取经!” 辛妈妈窘迫的脸蛋都红了,江妈妈这时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塞进她手里,“给孩子买点营养品补补,这小脸刷白,我看着都不落忍!” “这可不行,我怎么能要你钱呢,香梅你拿回去。”辛妈妈不肯拿钱,急得要塞回给江妈妈。 江妈妈是个爽快的性子,又察觉到丈夫赞赏的目光,便更加用力的把钱塞进辛妈妈裤兜里,脸上一般,故意说,“文芳你要真原谅我就把钱收了,不然我晚上睡觉心里都不安稳!孩子进医院花的钱就不说了,你们一家子跟着担惊受怕,我现在想想真是后悔没早上门,跟你说句实话文芳,我看着冬子瘦瘦小小的,一想到都是我家臭小子造的孽,我的心里就慌啊!” 辛妈妈为难的还要推拒。 他们家是穷,但绝不愿贪别人家一毛一分钱。 “妹子,妹子!”江妈妈语重心长的喊,祈求一般,紧握住她的手,深切的说,“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姐,钱你就收着,面子重要还是孩子的身体重要,这话不用我多说你心里头也有数,真的,你就是我妹子,以后谁要敢欺负你,我王香梅第一个不同意!” 江妈妈这一番说唱太情真意切,好似妈妈不守着就是罪过一般。 这时,爷爷沉闷的开口,对辛妈妈说,“香梅都说到这份上,你就收着吧。” “这,好吧。”辛妈妈这才为难的收起钱。 儿子住院花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现在身子还弱着,三闺女磕破头预支的工资,这些都像是大石头沉甸甸压在她心里,辛文芳不是不想要这笔钱,只是一贯怯弱的本性让她不好意思拿。 既然父亲开了口,老人家心里肯定也是想用这笔钱给儿子买点吃的补身子,辛文芳便只好收着。 第三章 极品亲戚来袭 又聊了会,江家两口子才离开。 走出辛家大门,拉着猛然变得乖巧的儿子,江大河的妈妈王香梅感慨的对丈夫说,“大炮,你别说,老辛家虽然一窝受气包,但人品确实没话说,就拿文芳,谁要是把我儿子推下河,没个好歹我也要掀了人家屋顶,文芳就不一样,我能感觉到她心里头不满,但她对事不对人,我后来给她钱人家死活不肯要,还是我硬塞才拿着的,真是实诚人。” “既然知道人家的好,以后乡里乡亲就多护着些,”江大炮也有同感,但他对辛安冬印象更深,“我更看好冬子,那孩子眼神清明,有正气,站在我面前一点不怕,该说什么就是什么,是个做大事的料。” “冬子确实不错,”王香梅点头,猛地又低头亲了儿子一口,骄傲道,“我儿子也不差,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王香梅同丈夫一样念过书,虽然只读到初中,但她有一个高中毕业的男人,两人还都挺喜欢看书,时常能拽一些书上的文字,显得很有文化。 也正因此,王香梅在村里妇女当中的人气很高,可以说,辛妈妈以后得了她看重,就如同多了道护身符。 辛家人不知道离开的村里人气夫妻江家两口子对他们家人的评价,一家人正坐在木桌旁,看着上面放着的一小把钱票子不知如何是好。 江家大方,给了整整五十块钱,还有那些水果糕点麦乳精,在这个城里工人每月平均工资三十块钱的年代,五十块钱能为一家子做很多事了。 好比辛安冬下学期的学费,他马上就要升初中了,家里之前还在发愁他的学费问题,现在解决了,好比辛安冬大姐前两天传来消息说怀了身子,辛妈妈这下手头松乏,可以匀出几块钱买些红糖糕点看望未出世的外孙,给一直在婆家受气的女儿长长脸。 “拿出十块钱,五块钱你直接包给安春,还有五块钱去供销社买点东西送过去,剩下的留着给安冬当学费和补身子用。今天大壮捉到的那只野兔你等会收拾一下,也别送县城卖了,扒掉皮腌上,等过年的时候烧给孩子们吃。”家里最有权威的爷爷一锤定音的说。 辛奶奶同样点头,“是这个理,既然家里有了现钱,野兔就留着给冬子解馋。” 坐在一旁的辛安冬被奶奶搂在怀里,从一开始的不自在到现在适应老人的宠爱,他想了下,开口对辛文芳说,“妈,能给我一块钱吗?” 辛文芳一愣,“你要钱做什么?” 一块钱不少了,能买一斤肉,安冬以前从来不会伸手要钱,突然之间开口,辛文芳甚至吓了一跳。 “我有用,妈你给我一块钱吧,过两天我还你。”辛安冬眨巴着澄澈的眼睛望着辛文芳,他心里是想着身上能有一块钱做将来的启动资金。 要不说长得好吃香呢,辛安冬遗传自父亲姣好的面容,又有一双母亲含情若水的桃花眼,长得白白净净,从小在村子里就是瓷娃娃,被这么一个长得好孩子目不转睛望着,又是疼到心坎里的儿子,辛文芳哪有不给钱的道理。 然而辛奶奶比她快,直接从桌上抽出两张一块钱的票子塞到他手里,亲热的说,“冬子拿着,想吃什么就去小卖铺买。” 孙子难得伸手要钱,文芳抠抠搜搜成什么样,辛妈妈不过迟疑半分钟就被辛奶奶心里埋怨上了。 辛文芳抿嘴不满道,“妈你干嘛,好像我不肯给一样。”虽说两块钱给的有些多,但既然母亲给了,辛文芳只好吩咐喜笑颜开的辛安冬,“可把钱放紧了,掏钱买东西的时候多摸两下,你衣服上有兜吗,要不妈给你里边缝个内兜?” 孩子手头捏着两块钱的大财,辛妈妈总也放心不下。 一头黑线的辛安冬觉得原身13岁了还跟个孩子一样单纯稚气,肯定都是被这一家子宠的。 他只好道:“妈你放心,我已经是大孩子了,钱丢不着。” 辛妈妈还想说什么,奶奶不满的嗔道,“钱给了孩子就是孩子的,你还想往回拿不成,咱家冬子最是细致的人你不知道啊,把你针尖大的心眼收起来,当我孙子跟你一样傻乎乎不成。” 被奶奶不客气的嗤了一句,辛妈妈动了动嘴无奈的不再说话。 …… 第二天,辛文芳拿出压箱底半新得长袖红色褂子喜气洋洋的穿在身上,她今天要去隔壁村看望怀孕的女儿,羞着脸跟傻丈夫腻歪了一番后,辛文芳嘱咐辛安冬,“好好在家待着等妈回来,他们找你玩你就说头疼不要出去,中午的时候去田埂给你爸送中饭不要忘了,累了就回房休息,你身子刚好,不能多吹风,知道吗?” 他们,指的是村子里以欺负辛安冬为乐的熊孩子。 辛妈妈殷切的嘱咐听得人心里暖洋洋,像是装了一个火热的太阳,辛安冬乖巧的点头,“知道了妈,我会照顾好家里的,你路上小心点,昨夜刚下过雨,山路有些滑,你走路慢点。” “像个小老头一样,我还用你吩咐,”摸了摸儿子软软的黄毛,辛文芳拎起地上要带给辛安春的东西,一些红薯干、腌菜什么的,对站在门口的辛安冬道,“进去吧,妈晚上就回来。” 辛妈妈走后,辛安冬准备开始行动。 他从烧饭的小屋里扒拉出一个木桶,这里面盛放的是前两天爸爸给他捞的田螺,他加了盐让田螺吐泥了两天,又从家里找了个木盆,然后将黑黝黝刷干净的田螺全部倒进盆里,洗刷了好几遍才沥水。 “冬子,你这是干啥呢,要吃田螺奶奶给你刷!”辛奶奶见孙子小手泡在水里红彤彤的,连忙问。 辛安冬擦掉额头上的汗,晕红着小脸笑了下,“奶奶你歇着,这些田螺我一会就刷完了,今天我给您露一手,每天都吃您做的菜,今天尝尝我的手艺。” 辛奶奶大惊,同样走过来的爷爷也是笑出声,“吆,我孙子这是准备当大厨了?这木桶重,你小孩子哪能提的动,爷爷帮你。” 说着,爷爷将木桶一把提起,倒干净里面的浑水。 奶奶则是听了爷爷的话,在一旁很是忧心,见孙子坐在小板凳上弯着腰有模有样的刷田螺,语重心长的对辛安冬说,“可别听你爷爷胡诌,烧饭的大厨哪有状元气派,冬子你读书比村里孩子都强,将来是要当官的!” 辛奶奶这辈子因为生了三个赔钱丫头,在村子里抬不起头,直到辛安冬出生,老人家才总算心里踏实,腰杆子好像也直了那么些,所以她对唯一的孙子近乎溺爱,也同时有一个野心勃勃的强烈心愿,那就是她想要辛安冬当官。 老人家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那年打胜战回来村里的团长,头戴军帽,肩带章,绿军装笔挺的套在身上,脚踩一双牛皮长靴,背上还扛着大枪。尤其是村长见了那位团长,平时吆三喝四,那天大气也不敢喘。 听爷爷说过,当时奶奶就看花了眼,夜里滚了几个身睡不着觉,心心念念都觉得那叫气派。 所以辛安冬一出生,奶奶就想着念着希望孙子以后当兵,直到他自从出生一直身体不好,大病小病不断,奶奶才退而求其次,换了个心愿,要他将来能当一个气派的大官也好。 对于经常受村里欺负的辛家人,都多多少少在辛安冬身上有过这样的寄予,好像辛安冬当了官就能给她们撑腰。 以前的辛安冬也是个受气包,人多的地方不敢喘气,除了学习上拿得出手,其他样样不如人,肩部能抗手不能提,隔三差五的还要吃药,能不能养活都是一回事,以至于辛家人对他的期待一天比一天小。 只有辛奶奶依旧执着的坚持着,坚信孙子将来肯定能当大官,甚至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孙子说出当大官的心愿让她定心。 “冬子啊,将来你要当什么?”辛奶奶期待的问,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冒着丝丝渴求的亮光。 辛安冬刷着盆里的田螺,无奈的抬起头,弯起嘴角,“奶,我将来要当官。” 辛奶奶听了,果然高兴的抱住他,手掌重重的拍在辛安冬后背,“哎!这才对嘛!我的乖孙子,抓紧读书,将来当大官!” 被老人抱着,辛安冬好笑又无奈,辛安冬将来是没有当官这个规划的,所以目前阶段只是哄老人开心,毕竟他看着,辛奶奶要孙子当官,已经有点着魔。 不过一句话的事,既然能哄着老人,他也不在乎张个嘴。 “吆!大伯娘又在给安冬上紧箍咒呢,咱老辛家八代贫农,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个顶个,您家冬子书是读的不错,但要说当官,这口气不小,怕不知道的以为您家不是生了个小子,而是天上的文曲星投胎!” 家里的门被从外面推开,来人不客气的嗤笑。 穿着藏蓝色半旧凉褂子的妇人,名叫葛金花,辛爷爷过世二弟的大儿媳妇,生的一张破嘴,经常用来嚼舌根,能从村头说到村尾,是村里一颗人见人厌的老鼠屎。 她左手捧着一捧瓜子,嘴里一边嗑还不忘阴阳怪气说,“安冬啊,将来婶娘就靠你了,以后当了官长本事也给婶娘看看官帽,多挣些钱呢给你奶花,不要一天到晚就想着从别家口袋里掏钱,这年代,谁家富裕不成,今个三块,明个五毛,再有钱也拖不起啊。” 听出来了,是上门要钱的。 第四章 怼的就是你 辛安冬从原生记忆里知道,葛金花的男人,也就是辛妈妈的堂哥辛文军,是个懂得疼妹妹的老实人,他有心帮助老辛家,可是家里的母老虎吝啬刻薄,因此辛妈妈每每上门借钱,叔伯都要跟葛金花大吵一架,最后葛金花奚落辛妈妈一番才大发慈悲一般的让她写下欠条再借钱。 这还不算,村里头谁不知道葛金花一天到晚宣传她家借了多少钱给老辛家,多照顾大伯家,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辛家跟他家借钱葛金花是要收利息的,五分利,比人家放高利贷的还狠。 辛奶奶局促的站在葛金花面前,面对趾高气昂的葛金花,连说话的声音都弱一分,“他婶子,文芳出去了,等她回来,我定叫她把欠你家的钱还你。” “听说江家两口子昨天来赔礼的,果然是有钱了,伯娘这话爽快,”葛金花吐出嘴里的瓜子壳,“我家那口子和文芳兄妹情分,我这人您也知道,不是那种小气吧啦的人,但现在谁家没个孩子要糖吃呢,您家就一个孙子不知道,我两个儿子,今年又添了一个小孙子,我家那口子勒紧裤腰带挣钱也不够一家人过活啊,哦对了,那利息别忘了!” 她话里坏外都在讽刺辛奶奶生不出儿子,说他家没有硬气的男人。 一句话戳中辛奶奶命脉,她嘴角强撑的笑渐渐挂不住,脸色愈发僵硬,眼睛冒出点红。 “是是是,他婶子你人最阔气,我们家文芳多亏文军拉扯一把。”辛奶奶擦了擦眼角,低声弱气地说。 辛爷爷手抖了几下,憋红了脸说不出话。 “伯娘心里有数就好。”葛金花满意了,她就喜欢欺负大伯一家,看大伯一家在自己面前直不起腰,就感觉高人一等的很。 她转头,刚好看到地上的木盆,眼睛一亮,尖细的声音刺耳,“哎呦,冬子手勤快的,这么一大盆田螺刷了不少时了吧,你看,伯娘,国富前天就闹着要吃田螺,他机械厂里鸡鸭肉吃的多,难得吃这些活物,馋着呢,孩子要吃我当妈的总不能不给吧,这不,我正瞅着准备下河,没想到您家现成一盆田螺,这样,伯娘你给我再舀点酱菜,还有这盆田螺,我一起带家去。” 辛国富是葛金花的二儿子,去年进了县城机械厂当学徒工,听说今年有望成为正式工,葛金花一向以生了这个出息的儿子为荣,人前人后挂在嘴边就是‘我家国富’,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生了那么个厉害的儿子一样。 机械厂的学徒都能每天吃上鸡鸭肉,那厂长岂不是天天海参鲍鱼,葛金花这句话只能糊弄糊弄没见识的辛奶奶。 “这……”这些田螺都是小孙子刷半天的,葛金花伸手就要,辛奶奶肯定心里不乐意,她这人,自己吃亏可以忍,但涉及到宝贝孙子却不行,心里闪过厌烦,她细声细语的对葛金花说,“他婶子,这田螺是冬子刷半天得来的,国富要是想吃,要不等明天我让大壮再下河捞,行不?” 她客客气气的商量,葛金花却不满。 “有现成的干嘛明天,就今天,”螺丝吃的就是鲜气,这东西大人小孩没事都爱嘬几个,就是弄起来麻烦,眼前有一大盆刷干净的,葛金花哪肯放过,她蹲下身就要抱盆,“冬子你让让,婶娘把盆抱回家,明天给你送来,你要吃让你爸给你下河捞,小孩子家嘴别那么馋,听婶子话,好吃懒做发不了财。” 辛安冬坐在小板凳上,两条腿卡住两边的盆边,继续淡定的刷田螺,看也不看葛金花一眼。 “哎你这孩子,腿拿开啊,”见辛安冬半天就是把腿拿开,知道他是故意的,葛金花眼睛一瞪,尖酸道,“跟你哥抢吃食吧,他对你多好,你个没良心小东西,真不知道文芳怎么教孩子的,找了个傻丈夫,生个儿子也傻不愣登,你……” 他怎么不知道辛国富对他多好,骂他小傻子向他丢石子,人前一个窝心脚就是对他好?那要不要他也好好待待辛国富? 辛安冬放下手里的木刷,转过头,伸手在鼻前扇了扇风,睁着黑黝黝的眼睛,面色平静的开口,“婶子少说两句,您有口臭知道吗?” “你,你说什么?”葛金花呆住,怀疑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一旁沉默的辛爷爷和焦急的辛奶奶也是一愣。 “没听明白,那我就再说一遍,我说你口臭,说你不爱干净不刷牙,让你离我远点。” 他站起身,拍掉衣角上的泥土,毫不畏惧的站在葛金花面前,一开口如同倒豆子一般秃噜一下全部出来。 13岁的辛安冬还没变声,张嘴就是清脆的男童声音,不大不小的人面无表情的说出这样一番嫌弃又毒舌的话,不光葛金花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爷爷奶奶也是傻眼一般张大嘴。 这,这还是他们那个不敢说话腼腆羞涩的乖孙子吗? “你……”葛金花颤抖的手指着辛安冬,脸上气成猪肝色,好似下一刻就要厥过去的模样。 辛安冬最讨厌被人指着鼻子,已经有些不耐烦,“出去吧,自己长得不讨喜就别在人前碍眼了,我能不能发财,是不是当官,不用婶子多操心,您家一窝好吃懒做发不了财的货,我劝您最好回自家好好教育。” 葛金花回过神,知道自己被一个小孩涮了,又觉得丢面子又恨毒辛安冬,随即破口开骂,“好啊你个牙尖嘴利的小东西,人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小小年纪,竟敢这么跟长辈说话,你妈不在家,我今天就替她好好教训教训你,看我不抽烂你的嘴巴!” 说着,她伸出蒲扇般的大掌就要朝辛安冬扇来。 辛奶奶目眦尽裂,大喊,“不要啊!” 怔楞过后的辛爷爷陡然色变,厉声喝道:“葛金花你住手!” “彭!” “啊!”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只见原本下地的辛大壮,辛安冬的傻爸爸却出现了,并且冲进门就一掌推开葛金花,葛金花虽说身宽体胖,但对傻爸爸来说真不够他一把推的,众人眼睁睁看着葛金花被猛的推到在地,然后在地上咕噜滚了一圈。 葛金花尖细的嗓音下一刻哀嚎出声,“哎呦喂,杀千刀的!我的腰哦,二傻子遭天谴的!” 爸爸像老母鸡一般张开双手护住身后的辛安冬,眼瞪得如铜铃一般大,朝摔倒在地的葛金花怒声喊道,“不准你这个丑女人欺负我儿子!” 躲在爸爸身后的辛安冬见葛金花倒在地上一身狼狈,不厚道的笑了。 葛金花是什么人,蛮不讲理撒泼耍赖,村里谁家被她缠上,不掉块肉也得扒层皮,辛奶奶见女婿把她推到在地,直觉眼前一黑,她满嘴苦涩,心里颤抖的想着要是葛金花讹上自家可怎么办?! “哎呦喂,哎呦喂……” 被推了一把好像成瘫痪一般,葛金花装腔作势的躺在地上不肯起,嘴里骂骂咧咧,“傻子把老娘腰弄折了,我告诉你们,这件事没完,不给我上医院瞧病,我就瘫在你家不走,等国强国富来,不把你家屋顶掀翻算老娘没本事!我还要你赔钱,五十块,不,一百块,不给我钱我就去县里告你们,让警察把傻子送进去吃牢饭!” 一百块抵得上全家大半年的吃食,葛金花这是要老辛家的命啊! 奶奶慌乱无主的看向爷爷,辛爷爷捏紧了拳头闭上眼刚要开口,辛安冬从爸爸身后走出来,对爷爷奶奶说,“爷爷奶奶,婶子瘫在我家也不是事,你们先回屋,我和爸爸这就把婶子送回家。” “金花的腰……”辛奶奶被葛金花一番作势吓住了,迟疑的开口。 辛安冬安抚道,“奶你放心,婶子还能打滚,应该是伤的不重,我和爸爸先送婶子回家,要是伤的厉害,再去找牛大叔来看。”牛大叔是村子里的赤脚医生,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都找他。 “我不回家!我就在你家赖着,想不给钱没门!”葛金花捂着腰一咕噜坐起身,看着辛安冬的眼神好似渗了毒。 辛安冬并不理睬她,将爷爷奶奶哄进屋里,这才出来,视线从葛金花身上一扫而过,在葛金花愤怒的目光下对爸爸说,“爸,你力气大,一只手应该能把婶子拎出去吧?” 爸爸的俊脸上露出一个傻笑,抬了抬有力的臂膀,骄傲道,“当然!” 说着,他俯下身,拎小鸡一般将葛金花拽起。 葛金花惊恐的刚要叫,辛安冬不经意走到她身边,手指在她身上某个地方一戳,张嘴的葛金花霎时像被锁住了喉咙的老鹅发不出声。 她被辛爸爸嫌恶的扔出去,一屁股重重摔在地上! 此刻,她已经顾不得身下的疼痛,立刻两只手掐住喉咙咳,她脸上涨红,眼里布满恐惧之色。 她发不出声了,她不能说话了,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哪里还有精力顾及和老辛家的恩怨,葛金花一屁股站起身,拔腿就往自家奔,她要找国富,找她儿子,她决不能成哑巴,决不能说不出话! “儿子,你看爸爸厉害吗?”辛爸爸傻笑着问。 辛安冬笑着牵住他的大掌,目送惊慌的葛金花离开,转过头,眼里露出暖色,对求表扬的傻爸爸点头道,“爸爸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爸爸。” “呵呵。”辛爸爸被儿子一夸,有些不好意思般,憨厚的直挠头。 回到家里,辛安冬被奶奶急忙抱住,“我的乖孙,我的乖孙。” 爷爷眉头皱着,张了张嘴,干巴巴的问了句,“把你婶子送家去了?” 辛安冬知道爷爷想问什么,回道,“爷你放宽心,婶子刚才是装的,爸爸根本没有用力摔她,我们把她出门,她就立刻生龙活虎,精神头好得很,腿好腰也好,根本没事。” “唉,”爷爷叹了口气,驼背更加佝偻,辛奶奶满嘴愁苦的说,“就怕她讹上咱家啊。” 被点了哑穴,一时半会不能讲话,葛金花现在可没有时间找自家麻烦,辛安冬默默的想。 说到点穴,上辈子辛安冬的外公是个中医,同时也是金庸武侠小说的狂热粉丝,对武林豪杰一手如影随形的点穴功夫十分眼热。 他自己就是大夫,对人体身上的各个穴道了如指掌,花了十年功夫妄想练成点穴手,最后令人发笑的只研究出一个半吊子哑穴,还时灵时不灵。可外公执拗,非要传给辛安冬,说是将来把这门点穴手法当成家传功法继承下去,辛安冬不胜其扰学了这一手,学成之后只能用作不太灵光的恶作剧。 简直令人哭笑不得。 见爷爷奶奶眉间布满愁绪,他开口道,“婶子是长辈,难道还能跟我一个孩子和爸爸这样智力有缺陷的人计较,爷奶你们别担心了,肯定没事的。” 辛奶奶头疼,心想,葛金花就是不讲理的人啊。 一直受葛金花淫威的压迫,辛安冬知道一时半会肯定说不通爷爷奶奶,只好让两位老人好好想想,转身准备离开,他院子里还有一大盆田螺没处理好呢。 刚背过身,爷爷叫住他。 到底是提到了他刚才说的话。 “冬子,你今天对婶子说的话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她到底是你长辈,对咱家有恩,你得敬着她。” 这就是为什么辛爷爷容忍葛金花时常欺辱自家的原因,因为老人家觉得,葛金花是他侄媳妇,虽然说话做事难看,但到底在自家落魄的时候借过钱给辛家,就好像借钱了就低人一等一样,旧时候的地主打骂仆人一般,他们全家都得容忍葛金花的无赖、尖酸。 辛安冬并不赞同爷爷的观点,他回头,认真的说,“爷爷,您从小就告诉我,做人要懂得知恩,别人对我们的好,要永远记得想着回报,您说的没错,可是这次落水后我又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当时我能反抗村里孩子对我的戏弄,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或许我就不会被推下河,那些凶狠的孩子没人敢惹,而我一直都很乖巧,却经常被欺负,我想这就是老师说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所以爷爷,婶子借给我家钱,我记得她对我家的恩,以后也会回报给她,但我不能看着她欺负你们,她偷拿奶奶的酱菜,不尊重爷爷,讽刺我将来没出息,骂我爸爸傻子,难道就因为我家欠她钱就要忍着吗?我做不到。” 说完,辛安冬干脆的转身离开。 辛爸爸懵懂的眼神在他和爷爷奶奶身上来回转,然后挠挠头,跟在辛安冬身后喊,“儿子,等等爸爸!” 堂屋里,被孙子一番话震住的辛奶奶回过神,走到僵直着身体目光呆愣的爷爷身边,握住老头子的手,担心的喊了声,“老头子?” 半响—— “老婆子,你说,我这些年是不是做错了?”辛爷爷眼神黯淡下来,喉咙像是被谁捏住一般,艰涩哽住。 这么些年,他让老婆子和孩子们容忍侄媳妇的慢待,家里的孩子受村子里人的欺负,因为一些闲言碎语抬不起头,总感觉低人一等,就连孙子被人推下河也不敢上门讨个说法,在他看来与人为善,不争不抢,就能与村里人和睦相处,可真的是这样吗? 辛奶奶从嫁到辛家一辈子只有受欺负的份,年轻的时候男人没给她做主,老了更是人前人后受尽恶言恶语,老头子问她他有没有做错,她不知道要回什么话。 葛金花一向不把她当长辈看,冷言冷语都是好的,以前村里分肉自家的被老二家抢走,她不过心头不满多说一句,侄媳妇一个巴掌打上来,到最后老头子没站出来说一句话,她不也只是忍气吞声。 读书就是有用,孙子更加明理,刚才跟他爷爷一字一句说的真像那么回事,可要真让她将那些话听进心里,却不大可能。 被吓怕了,还能挺直腰板不成?今天这事还没算完,她只希望葛金花能别讹上她家就行。 第五章 小露一手 坐回小板凳上,辛安冬继续洗洗刷刷。 他刚才说那番话的时候,心里未免没有怨气,原身的死怪江大河,怪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最主要的却是怪他自己! 一个人可以善良,但不能软弱,辛家的大环境造成原身习惯忍气吞声,这样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小孩能不被欺负吗? 辛奶奶生不出儿子就要被全村指责?就要永远低到尘埃让人瞧不起?要他说,一个人要想赢得别人的尊重,首先得自己立起来,如果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怎么还想让别人看得起你呢。 爷爷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如果连他老人家都不能看清事实,辛家人只怕一辈子学不会挺直腰板。 “儿子,你是不是嘴馋想吃田螺了,我也喜欢吃田螺,这么多够咱家吃好几顿了。”辛爸爸蹲在他面前傻乐傻乐的说,一边想到好吃的螺丝,还舔了舔唇。 等了一会,他又说,“儿子,爸爸帮你刷吧。” 辛安冬躲开他的手,“爸,我不用你帮忙,”见父亲嘟嘴不高兴,笑问,“你不是去地里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辛妈妈走之前还让他给父亲送午饭,没想到妈妈前脚走父亲就迫不及待回家。 被儿子一问,父亲脸上顿时闪过心虚,他侧过身,不敢看辛安冬,支支吾吾道,“我,我不要去地里,等你妈妈。” 父亲依赖母亲,辛安冬是知道的,可是以前母亲出门,父亲也是一个人去地里干活,今天怎么黏黏糊糊的? 辛安冬以为父亲发小孩脾气,便无奈道,“那我等会陪爸爸下地?” “不要不要,”父亲的头摇得像拨浪鼓,焦急的脱口而出,“女妖精会吃小孩!” 辛安冬困惑,“女妖精?” 父亲吐舌,不敢看儿子的眼睛,像是知道自己说了错话。 他吞吞吐吐的模样在辛安冬心里闪过什么,他放下手里的刷子,认真的问道,“爸爸,你告诉我,什么女妖精?” “就是,就是地里的女妖精,摸你,还咬你,想吃你……”他的傻爸爸睁着一双澄澈的眸子脸红彤彤的开口。 辛安冬还想着父亲说的什么意思,一旁刚走过来的奶奶刚好听到这话,脸色突然一阵青一阵白,她扔掉扫帚,怒声骂道,“家里男人都死光了,肖想别家的男人!” 辛安冬:“……” 好吧,他懂了。 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有哪个不爱俊的,辛家的傻子虽然脑子不好使,长得却五官端正英气不凡,就像一块唐僧肉勾着村里的女人。这些人其实也不是想做点什么,只是这么好看的汉子放在眼前,人家婆娘在的时候可能有贼心没贼胆,但辛文芳今天没下地,那些饥渴的女人就一个个忍不住了,以为傻子不会说,便想要动手动脚。 可谁知道,傻爸爸以前听多了辛文芳讲给辛安冬的西游记故事,以为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是妖精,直接吓的跑回家。 辛安冬目光复杂的扫过父亲英俊的脸庞,有感一声,男色惑人,即使是四十几岁穿着邋遢的乡野汉子,依然能靠着一张脸勾动不少女人的春心,厉害。 说来,辛家老一辈皆是大脸盘塌鼻子,爷爷长这样,辛妈妈和两个小姨也遗传这幅模样,甚至二爷爷家的孩子们都是这种老辛家人的长相。 人哪有不爱俏的,辛安冬是个纯零,长相对他来说不算最重要,但也不可或缺,不然怎么勾搭汉子呢。幸好有傻爸爸的基因改良,辛安冬和他的三个姐姐都长的不差,除了大姐大脸盘,二姐塌鼻子,三姐和辛安冬都比较像傻爸爸。 尤其他,将傻爸爸的俊俏长相遗传了个八九分,剩下一双遗传自辛妈妈的桃花眼水亮清澈,从小便是个精致可爱的瓷娃娃。 比他在现代的长相俊俏三分。 辛安冬唇角翘起,心想,就凭傻爸爸给了他这么好的长相,哪怕他一直智力不全,他也要好好照顾父母一辈子。 何况爷爷奶奶和父母姐姐们都对他那么好,不对他们好,简直枉为人子嘛。 尽管他一再不让父亲帮忙,但被奶奶严令在家的傻爸爸抢过儿子的活计要做,因此很快,一盆被刷的干干净净的螺丝清洗完毕。 将一盆螺丝端到烧饭的小屋,父亲帮忙烧火,辛安冬个子小,踩着小板凳站在灰突突的锅灶前,两只袖子被他撸到手肘处,左手边螺丝,右手边调味料,大刀阔斧的样子真有几分大厨的样。 爷爷和奶奶站在门口笑看着小孙子捣鼓,两人都不相信他能烧出好吃的螺丝。 “冬子,还是奶奶来吧,怎么做,你指挥奶奶也成。”奶奶不放心的说。 辛安冬摇头,见锅已经有七八分热,倒了些香油,他说,“奶,今天不用你动手,看你孙子给你炒盘好菜,保管您尝着不错,就是费油一些。”最后,他嘟囔一句。 辛家很穷,大豆油八分八一斤,以往辛奶奶烧菜手悬着油壶不敢往下,今天看孙子小手一抖,倒了一多半油,果真心肝肉疼,嘴张了又张,眼眶都有些红,最后到底没说什么。 辛爷爷以为奶奶是担心孙子被烫伤,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这小子动作熟络,看样子在你眼皮底下没少偷师,甭担心,男娃子就该当男娃子养,细皮嫩肉不成女娃娃了。” 辛奶奶埋怨的瞪了老头子一眼,心里暗想,那么多螺丝得要多少油糟践,就刚才孙子手抖的那一下,够家里头用三五天了。 爱吃、会吃,是辛安冬上辈子朋友们对他的评价。 辛安冬不否认,他这人确实嘴馋,尤其爱吃各种小吃,人家休假去泰国去马尔代夫度假,他只要休假就是天南地北的找吃的,工作五年以来,走街串巷找了不知道多少美味的小吃。 关键他还喜欢琢磨,遇到合心意的,就会自己动手,还别说,凭着他灵巧的舌头,他做出来的小吃味道愣是跟人家摆摊卖钱的八九不离十,有的甚至因为用料的原因味道更好。 来到这里后,辛安冬就一直在思索摆脱现状的法子,毕竟不能让家里一直这么穷下去吧。 况且,八十年代耶,遍地是黄金,最好的八零年! 如果了解时代发展的他放弃挣钱的大好机会,这不白来这个年代了嘛。 思前想后,辛安冬觉的目前他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脑子里各色各样的小吃,八十年代摆个摊多正常,他也不怕丢丑,脸皮能有钱重要? 所以,艰辛创业的第一步,就是摆小吃摊! 而爆炒螺丝,这个对于他来说最不需要成本的小吃,便成了辛安冬的首个考虑对象,当然,他还没自大到说自己的螺丝肯定能热卖,但不跨出第一步怎么知道前路如何呢。 舀了一勺鲜红热辣的爆炒螺丝盛到大海碗里,辛安冬跳下小板凳,高兴的朝嗅着味道的爷爷奶奶和几乎快要流口水的傻爸爸招手,“爷奶,爸,你们尝尝我的手艺,看看螺丝好不好吃。” 他话音一落,傻爸爸已经伸出手抓了一个吸,他以前吃过,呲溜一下熟练的螺丝肉吸进了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眼睛睁的大大的,像是尝到了无与伦比的美味一般,嘴咧得大大的笑,说,“还要吃!” 辛安冬放心一笑,将海碗伸向他面前,“还多着呢,爸爸想吃多少都有。” 爷爷奶奶之前站在一旁的时候,闻着孙子不断翻炒螺丝发出的香味就已经咽了好几回口水,那味道是真香,勾得人胃里的馋虫蠢蠢欲动,老两口也不是讲究的人,直接伸手捏了一个吸。 一尝到那味道,老两口皆是点头赞叹,爷爷说,“不错不错,又香又辣,给老头子当下酒菜最好不过,比你奶奶烧的要好吃。” 辛奶奶一点也不生气,到底是女人,对口味的拿捏比男人多了一分细致,她问,“这螺丝吃进嘴里舌头要麻掉,不像家里的辣椒。” 家里种的是那种长又尖的朝天椒,辣劲很足,但今天的爆炒螺丝里,辛安冬加了些从后山摘的野花椒,花椒不是特别辣嘴,但它又香又麻。 “奶奶,我加了野花椒,您看,就是这个,”辛安冬从口袋里掏出几粒花椒的种子递到奶奶眼前,“奶,烧菜的事您说了算,觉得这螺丝味道还可以吗?” 辛奶奶看了眼孙子手里拿的小颗粒圆的种子,烧了大半辈子菜这才知道是花椒,孙子就是厉害,果然书读的多,懂得也多。 螺丝的味道嘛…… “真不错,你爷爷说的对,可比我烧的好吃多了,”辛奶奶赞扬辛安冬,不过话题不转,又说,“不过螺丝炒的好吃也不能说明你其他菜都烧的好吃,这样是不能当烧菜大厨的,读书就不一样了,你门门功课优秀,老师都夸你是个读书的料,将来指定能当大官有出息!” 辛安冬:真是念念不忘要孙子当官啊。 他眼角抽了抽,笑道,“奶你放心吧,当烧菜大厨我还差的远呢。” 老太太却又不高兴了,脸板着,说,“胡说,我孙子当什么都当得!”烧菜大厨,那是不稀罕,辛奶奶放在心里一句话没说的是,就凭她孙子这道炒螺丝,那比那些给红白喜事烧菜的大厨可做的好。 第六章 开门红 中午辛文芳不回来,就着喷香的炒田螺,又另外奶奶煮了碗只加了一点盐的青菜汤,辛家四口满足的吃了早中饭。 饭桌上,辛安冬的爆炒田螺爆受欢迎,海碗盛了一碗之后又盛了一碗,要不是奶奶拦着说这东西不能多吃,爷爷和傻爸爸能再干掉一碗。 吃过饭,辛安冬帮忙洗碗,爷爷奶奶在院子里晒豆子。 洗过碗之后,辛安冬从家里找出一个印着红牡丹的脸盆,将锅里剩下的螺丝全部盛进去,然后又找了块白纱布蒙在上面,用绳子围一圈系好,这才端着盆出来。 他叫来傻爸爸,对正在晒豆子的爷爷奶奶说:“爷奶,我和爸爸出去一趟。” 奶奶抬起头,“干什么呀,还端着盆呢?又去摸鱼摸虾?” 辛安冬本来正愁找不到借口,听了奶奶的话,立刻点头,“是啊奶,我田螺烧的好吃,小龙虾烧的也不错呢,刚吃过饭正好跟爸爸出去溜达溜达,我们准备走远些,两三个钟头回家。” “去哪里啊这么远,你身子还没好利索,等好了再出去玩不成?”奶奶有些不放心。 “没事奶,我天天在家也很闷,您就让我出去溜达溜达吧,我保证什么样出去的什么样回来。” 孙子都说到这份上了,辛奶奶哪有不同意的,从屋里给他拿了件小褂,嘱咐道,“别走太远,看着些你爸爸,要是有女人凑上来,就把她们撵走,知道了吗?”女婿太英俊,也是一种烦恼。 辛安冬笑着点头,“放心吧奶,我爸丢不着。” 傻爸爸任劳任怨的接过他手里的盆,还想让辛安冬骑在他肩膀上,辛安冬一头汗的拒绝了,傻爸爸脸上露出可惜的神色,最后退而求其次拉着儿子软乎乎的小手走。 从村里到县城,辛安冬体质虚弱,两人边走边停,怕赶不上县城里人的饭点,他主动要求傻爸爸抱自己一程。 傻爸爸高兴极了,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抱着染着红牡丹的脸盆,一大一小两张相像又好看的脸,引得同样去县城的路上行人时不时的指指点点。 辛安冬抿着唇小脸一路高冷,傻爸爸也跟着学儿子不苟言笑,反倒是那些小媳妇红了脸。 终于,差不多半个小时两人走到了县城。 这是辛安冬第一次不是从原主记忆里,而是真正用眼睛看到清水县,说实话,现在的县城如同蒙上了一层灰突突的幕布,斑驳的墙壁,不算宽敞平整的街道,路旁零零散散的店铺,与他臆想中繁盛的县城模样相差十万八千里。 “爸爸,到了,你把我放下吧。” 没有手表,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辛安冬运气好,眼看着不远处一群或步行或张扬的骑着自行车穿着藏青色工装的人走来,便知道大概正是工人们中午下班的时候。 赶上好时候了! 找了个干净靠墙角的路边,他让父亲赶忙将手里的脸盆放下,傻爸爸照做,辛安冬揭开挡着脸盆的白纱布,霎时,爆炒螺丝扑鼻的香辣味弥漫在空气中,那令人口齿生津唾液不断翻涌的香辣味实在太勾人。 刚揭开纱布,辛安冬用勺子在盆里搅拌了几下,让味道散的更开一些,就有人走上前询问了。 “小孩,你这螺丝是来卖的吗?” 站在辛安冬面前询问的是个穿藏青色工装的青年,他手里拎着白瓷缸,目光灼灼的盯着辛安冬面前盛放炒螺丝的盆,咽了咽口水问。 客户就是上帝,对待上帝,辛安冬早将所谓的高冷抛到天边,他长得好,咧嘴一笑特别讨喜,他回青年,“哥哥你要买我家的螺丝吗?这些都是我爸爸三天前就下河捕捞的,我们村的河水很清澈,田螺又新鲜又美味。” “都是螺丝,谁还没吃过。”青年不在意的回道,鼻子却忍不住动了动。 这时,又走来几个人,有工人也是路过看热闹或者闻到香味的行人,大家都对一个中年汉子和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少年出来卖螺丝比较稀奇。 傻爸爸长相英俊,但眼里的傻气让人一看就猜到智力不全。 辛安冬却一点不怯场,声音不高不低,认真的回道,“炒螺丝谁家都能做,但我家的螺丝你们应该闻的出来,香味就跟一般别人家做的不一样,既然敢拿出来卖,自然对味道有讲究,哥哥姐姐们不妨尝一下,不好吃算免费。” “不要钱,有这样的好事?” “小孩你不骗人吧?” “既然不要钱,尝尝也没事。” 辛安冬笑,“真的不要钱,不过要是你们觉得好吃愿意买,当然是收钱的,毕竟做生意,这螺丝炒出来费时费力,我和爸爸从村里走了半个钟头的路才到县城,螺丝不费钱,我们就赚个幸苦费。” 舀了一勺螺丝让人免费品尝,辛安冬脸上没有半点舍不得的神色。 大家你一个我一个捏着螺丝放进嘴里吸,东西一进嘴好不好吃就尝出来了,众人的表情最直观。 “你别说,这螺丝味道真不错,油也放的多,可比我妈炒的那个好吃!” “这个汁的味道鲜,又麻又辣,够味,不知道这小孩家大人怎么做出来的!” “小弟弟,这螺丝我喜欢,买回家当下酒菜不错,你给我来一勺,哎对了,多少钱一勺啊?” 只要尝过螺丝的,大部分人都准备掏钱买,纷纷将白瓷缸、铝和盆递到辛安冬面前,第一个伸出白瓷缸的就是那个第一个下车问的人,他刚问多少钱,大家才哭笑不得的发现,竟然是没问价钱就准备买了。 要是贵的话,这螺丝再好吃也舍不得啊。 辛安冬哪能不明白众人的心思,笑的回道,“不贵的,六分钱一勺,两勺1角钱,叔叔阿姨谁先来?” 他舀了一冒尖的螺丝,油亮亮喷香扑鼻的螺丝引得人食指大动。 五分钱,一个菜饼还五分钱呢,况且这螺丝这么好吃,让人要把舌头吞下去,看着上面油亮的一层,就知道卖家没少舍得放油,五分钱真不贵,买回家也算一个下饭菜不是? “我来!”第一个问的青年递来1角钱纸票,迫不及待的将白瓷缸伸向辛安冬,“给我两勺,多点汤汁!” 辛安冬抿嘴一笑,将一大勺盛进他白瓷缸里,一边嘱咐傻爸爸收钱。 其他人也赶忙开口,脸盆里的螺丝看着多,但一圈围了那么多人,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没了,当然要趁早抢。 “小孩,我也要两勺,辣椒多点!” “我多一点,四勺,要盆底下的,入味!” 螺丝的香味传得远,路过的人见前面挤了一群,有看热闹的心思,也有被勾出馋虫的,纷纷涌向辛安冬的简陋小摊。 傻爸爸一脸懵懂的收钱,辛安冬则快速的给人盛,围着一盆炒螺丝,两人忙得热火朝天。 一辆黑色的大头轿车路过,赵崇明见前面拥堵,好多人挤着让不开路,他脚踩刹车,回头道,“书记,前面被堵住了,我下去看看。” “恩。”坐在车后的是个穿灰色中山装的男人,他的膝盖上放着橙黄色文件夹,头也不抬的正在处理公务,让人看不清长相。 他旁边穿着咖啡色条纹背带裤的少年正百无聊赖的玩着足球,听见司机的话,立刻来了兴致,“赵叔叔等等我,我跟你一起下车!” 他推开车门,利索的跳下去。 车上无聊死,表哥一路上没跟他说到三句话,不是恩就是哼,明明二十九岁,活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 赵崇明拦不住这位任性的主,能管住他的人又不开口,只好跟在一味向前窜的少年身后紧紧护着他,“正浩你慢点,别摔着。” “赵叔叔你真逗,国外的马路上那么多阶梯栏杆我都摔不着,就家里这石土地,我还能左脚把右脚绊住不成……啊!” 有时候,话不能说太满,少年嚣张的话还没说完,就真的左脚把右脚绊住摔了个大跟头,人猛的扑向前面,赵崇明没拉住他,以至于前面有个小水坑,他整个人刺溜一下刚好扑到辛安冬家盛螺丝的大牡丹花脸盆前。 脚下扑来一个人,辛安冬一愣,“……你要几勺?” “什么几勺?斯,疼疼疼!” 哦,原来不是买螺丝的,辛安冬不再管他,继续给客人盛螺丝,他分量颠的很好,客人没有说缺斤少两的,只是这螺丝味道太好了,甚至有站着的人刚买到手就开吃,其他没买到的眼看着盆里越来越少,更着急的往前涌。 佟正浩龇牙咧嘴的站起身,他两只手掌均被石头蹭出血丝。 赵崇明废了好大劲挤进人群里,见他除了膝盖脏污两块,手被蹭破了,其他没什么事,放下心,无奈的说,“让你小心点,县里的路坑洼不平,你们这种不看路的小孩最容易摔倒。” “我哪知道国内这么穷,早知道就不回来了,就算在那边吃汉堡啃牛排也好过刚回国就跌个大跟头,疼死我了,赵叔,爷爷今天是答应给我买国营饭店的红烧猪蹄的吧?”佟正浩问,要不是国外那边的东西太难吃,他才不要回国受罪。 看看一路上大家穿的衣服,真是丑死了,就他表哥身上那件灰色中山装,被他嫌弃了一路。 咦,等会,什么味道,好香。 赵崇明还没说话,佟正浩已经循着味道再次闯进人群里。 他一看盆里油亮喷香的炒螺丝,立刻眼睛发亮,指着盆里的螺丝,大声问辛安冬,“哎,你这东西什么啊,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怎么卖的?” 佟正浩记事以来在国外长大,唯一知道的中国美食就是他爷爷寄给他的国营饭店的红烧猪蹄,还从没见过像盆里的一个个像螺丝一样硬壳子的东西,不像扇贝不像蜗牛,倒是跟海螺挺像,就是比海螺小太多,不过味道很香,麻辣味尽往他鼻孔里钻,勾得他肚子都饿了。 辛安冬忙的手酸的抬不起来,突然有人问他卖的什么,他纳罕的转头,是之前那个趴在他脚下的人嘛,随意回道,“是螺丝,爆炒螺丝,一勺六分钱,两勺一角,你要几勺?” 还真叫螺丝? 佟正浩咽了咽口水,看了眼盆里不多的螺丝,大手一挥,“就这么点还问我几勺,你盆里的我都要,算一下多少钱!” 赵崇明刚进来就听到佟正浩阔气不差钱的说,忍不住扶额。 正手酸着想赶紧结束了,既然眼前这个少年剩下的全要,辛安冬立刻喜形于色,“那你把瓷缸拿来,我给你舀。” “瓷缸?什么样的?我没有。”佟正浩皱着眉,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白瓷的深口东西,或者长方形铝盒子,挠了挠头,烦躁道,“你把你这个盆直接给我不就行了,我给你钱。” 辛安冬楞了一下,“可我不知道这个盆值多少钱。” 他这才认真的打量眼前的少年,板寸头,五官俊朗,皮肤很白,是那种健康的白,眼神桀骜,长手长脚个子很高,穿着背带裤,皱着眉站着,不知道的人以为是哪家跑出来的骄纵小少爷。 一点也不像这个时代的人,他是少爷,他们其他人灰头土脸更像讨饭的。 辛安冬:“……” 第七章 赚钱啦 “你怎么这么麻烦,你家的盆值多少钱你都不知道,还学人家做生意,”佟正浩摇了摇头,对辛安冬很看不上眼的样子,转身,见赵崇明就在旁边,立刻眼睛一亮,“赵叔,你来得正好,我买了这小孩盆里的螺丝,连他家的盆一起,你算一下给多少钱?” 被嫌弃的辛安冬也冤,他知道现代脸盆多少钱一个,哪里知道八十年代的脸盆价格多少。 买炒螺丝? 赵崇明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算了下盆和螺丝,“大概五块钱吧。” 佟正浩刚要从口袋掏钱—— 这时,一直乖乖收钱的傻爸爸突然一把抱起地上的脸盆,急得额头青筋爆出来,嘟着嘴不停摇头,“不卖不卖,脸盆不卖!” 其他人已经陆陆续续走了,只剩下眼前的两人,辛安冬被傻爸爸突然的一下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爸,咋啦?” 傻爸爸瘪着嘴,眼眶发红,要哭一样,紧紧抱着怀里的脸盆,“儿子!不要卖脸盆,大壮买给芳芳的,不能卖!” 傻爸爸来到辛家后,爷爷给他取了个名就叫辛大壮,他口中的芳芳应该是妈妈辛文芳,难道家里这个唯一像样的脸盆其实是父亲买给母亲的‘定情礼物’? 那好像真不能卖。 他转过头,歉疚的对佟正浩说,“不好意思,我爸爸不同意,这个脸盆我们不能卖,要不你找个别的可以盛螺丝的东西来吧。” 佟正浩不满,“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他很生气,但又说不出不买螺丝的话。 赵崇明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浩等一下,车上好像有个铝盒饭盆,我去拿。” “那赵叔叔你快点!”他还等着吃螺丝呢,味道真香,佟正浩舔了舔唇。 赵崇明回车上拿铝盒饭盆,佟正浩被炒螺丝勾的口水要流出来,他爷爷虽然家教严,但他从小生活在国外,直接上手捏了一个螺丝放进嘴里就要咬。 辛安冬眼睛瞪大,连忙说,“不能咬,里面的螺丝肉是吸出来的!” 佟正浩脸皮烧红了一下,尴尬的吐出螺丝,不耐烦的说,“真麻烦!” 摇了摇头,辛安冬只好给他做了个示范,“呶,像我这样吸,然后咬住螺丝肉,尾部记住咬掉不要吃,就这样,行了。” 佟正浩眼睛一亮,立刻上手拿,刚开始他吸不出来,急得额头冒汗,在辛安冬的指导下才渐渐上手,上了手很快就停不下来,一个接一个吸。辛安冬知道他有钱,也应该不可能赖账,便随便他吸。 倒是傻爸爸,对抢他家脸盆的佟正浩印象不好,见他吸螺丝还不给钱,怒得眼睛盯着他一瞬不瞬。 赵崇明回到车内拿铝盒饭盆,蒋玄宗捏了捏眉心,从文件上抬起头,“怎么回事?”两人下车的时间少说有十分钟了。 “哦,是前面有个小孩在卖炒螺丝,正浩闹着要买,这不是没盛的东西吗,我回车上拿铝盒饭盆,”赵崇明一边翻找一边对蒋玄宗笑呵呵说,“书记,那小孩家的炒螺丝,闻着真香,正浩买回家,这下老爷子有下酒菜了。” “路边有灰尘,东西不干净。”蒋玄宗沉声说。 赵崇明笑了下,“吃着玩的,我看那小孩旁边还有一个白纱布,看着是盖在脸盆上的,而且那一大一小虽然穿着破旧,但手指甲干净,看着是讲卫生的。” 蒋玄宗不再说什么。 赵崇明拿了铝盒饭盆回到摊前,此时佟正浩已经吃了一小把螺丝,嘴唇边占满了油亮的卤汁,手里正拿着一个螺丝一边辣的吐舌头一边忍不住吸。 他是不知道原来这位小爷也有这么不讲究的时候。 “赵叔!你总算来了!你要再不来我就决定把这盆螺丝全部吃光再回家,你不知道,可好吃了,他家的螺丝比爷爷上次带给我的红烧猪蹄还要好吃,比国外的汉堡牛排好吃多了去!”佟正浩吃的油光满面。 赵崇明抽了抽嘴角,将铝盒饭盆伸到辛安冬面前,问,“都舀进来吧,多少钱?” “没多少了,给3毛钱吧。”辛安冬把最后的汤汁也倒进了铝盒饭盆里。 赵崇明将三毛钱递给辛安冬,这才拖着边走边吃的佟正浩回车上。 这边把盆拾掇干净,再次盖上白纱布,辛安冬跺了下微麻的小腿,招呼傻爸爸,“全部卖掉,首战告捷,走,爸咱回家!” 总算可以回家了,傻爸爸对挣钱没什么概念,听说要回家去,高兴的一只手臂抱住辛安冬一只手抱着脸盆,“回家去!” 回到车上,佟正浩擦掉手上的油渍,嘱咐赵崇明说,“赵叔,饭盆你放稳当了,可别把螺丝洒出来。” 赵崇明一边启动车子,笑道,“不会的,放心吧。” 佟正浩这才放心,满足的往后一躺,玩了一路的足球被嫌弃的塞在脚下,他现在心心念念就是回家吃螺丝。 蒋玄宗坐在他身旁,佟正浩刚才吃了很多螺丝,有一些味道传到他这边,香辣味,挺诱人,蒋玄宗的鼻子动了动。 一回到家,佟正浩行李都来不及放,就急吼吼的捧着饭盆放在餐桌上,朝楼上大喊,“爷爷,爷爷快下来!我给你带了好吃的,你肯定没吃过!比红烧蹄髈还要好吃,特别好吃!” 他一连说了几个好吃,好似就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佟老爷子被孙子大炮一样的叫喊声引下楼,许久未见的孙子归家,老爷子正想摸摸他的小脑袋瓜子表示一下亲昵,张嘴就被塞进了一个鲜香麻辣的螺丝! “正浩!”正走来看见这一幕的蒋玄宗眉头一锁,警告的倪了调皮的佟正浩一眼。 佟老爷子‘唔’了一下,将螺丝从嘴里拿出来,一看笑了,“这哪来的螺丝,玄宗今天买的?”说着,老爷子不拘小节的将螺丝肉吸了出来,“唔,这味道香,你们食堂大师傅换了?” 佟家老爷子和外孙以及孙女住一起,三个都不是会烧菜的人,一般情况都是蒋玄宗或者佟晓雨从单位食堂打上饭菜带回家跟老爷子一块吃,爷三手里头都有工资,时不时还会去国营饭店奢侈的买两个菜,螺丝老爷子也不是没吃过,但这么鲜香的口味,还是第一次尝到。 “爷爷!这可是我买来带个你吃的!”佟正浩不满被表哥抢去功劳。 蒋玄宗将身上的外套脱去,卷起军绿色的衣袖,说,“不是食堂大师傅做的,是正浩在路上买的。” “正浩刚回家就知道给爷爷带吃的,爷爷高兴,爷爷也给你弄了道好菜,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红烧蹄髈!哎呦,好像有点冷了,等着,爷爷去给热了一下,”佟老爷子端着盘子里油脂凝固了一层的红烧蹄髈刚要走向厨房,就被蒋玄宗抢了先,他乐呵呵一笑,看看孙子又看看外孙,笑着有些可惜的说,“本来能一家团聚的,只是晓雨今天局里忙一个案子,刚打了电话说不回来吃,只要咱爷三,也好,玄宗啊,把厨房最上面柜子里我珍藏的茅台拿出来一瓶,有螺丝怎能不配酒,今天我就陪你们两好好喝一顿。” 爆炒螺丝的味道无话可说,爷三就着铝盒饭盆里的螺丝,一顿午饭吃了差不多一个钟头,就连最严谨克制的蒋玄宗都多尝了几个,最后一个被佟正浩眼疾手快扔进嘴里的时候,他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可惜。 …… 回到家的辛安冬坐在父母挂着白蚊帐的木板床上数钱,一分两分,一角两角,许多半旧的纸票被他一张张捋开边角数。 数完后,辛安冬惊呆了,握着手里的钱票以及摊在草席上的钱币,天哪,竟然有三块六毛五分钱! 螺丝白捡的,调味料除了油贵点,和其他盐、姜、酸、辣椒统共加在一起也费不到2毛钱,一本万利,纯赚啊。 捏着布满褶皱的钱票,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规划一番,光一盆螺丝就能挣到三块六毛五分,这还只是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就卖完了,甚至还有好些排队的人没买到,如果他能多弄点,就算没有今天畅销,一天下来五块钱肯定能赚到。 而且他不但可以卖爆炒螺丝,他还可以做麻辣小龙虾,一想到红彤彤的小龙虾散发着鲜香麻辣味,那种劲让人恨不得撸起袖子大干三天三夜,辛安冬的口水快要分泌出来。 对了,也不知道傻爸爸的小龙虾找回来没。 从县城回来,他和父亲就兵分两路,一个回家算账一个去后山小溪处捞虾,本来只是为了应付奶奶出门的借口,没想到又给他找到一个生财之道。 他将钱小心的收好,同向辛妈妈要来的两块钱放在一起,揣在衣兜里,确保不会漏掉之后,他推开房门走出去。 刚出院子,差点撞到愁容满面的奶奶,他扶住额头,“奶,出什么事了?” 奶奶抱住孙子,给他揉了揉脑门,眼神复杂一瞬,才叹了口气说,“是你婶娘,她突然说不出话来,像是哑掉一样,刚才我和你爷爷不忍心去看她,没想到她发起狂来乱扔东西砸我和你爷,她生着病呢也就算了,只是好好的人突然发不出声,村西的齐大娘来看了后,说是魇着了,我来家找点香纸给你婶娘烧烧。” 辛安冬眉头蹙了下,说,“奶,婶娘家没有香纸吗,现在虽然不再除四旧,但您拿着香纸去婶娘家被村里其他人看到,他们又该说三道四,让婶娘家里找点香纸偷着烧了就好,您就别掺和了。” 他这样说,果然辛奶奶脸上露出惶恐之色,准备进门的前脚也收了回来,看着孙子,最后讷讷道,“那我去跟金花媳妇说一声家里没有,”她提起脚急急忙忙转身要走,突然刹住脚,回头急问,“你爸呢?” 对于一个时刻都觉得英俊女婿会被拐走的老太太,辛安冬着实无奈,回道,“我爸在小溪那头捉虾子呢,我们准备多弄些,奶你去过婶娘家就早些回来知道吗,把我爷也叫回来,婶娘家现在肯定乱糟糟的,爷年纪大了,手脚又不利索,被磕着碰了多危险,再说我妈等会得到家,见不到你们也该着急。” “对对对,那个死老头,我让他别去凑热闹他非不肯,我去把他拽回家!”辛奶奶气哼哼的说了句,立刻跑出家门。 葛金花只是被点了哑穴,以他不到家的功力顶多撑到明早,一觉睡醒就能说话了,只不过让她受点惊吓,辛安冬自觉还是挺心慈手软的。 第八章 说服家人 奶奶前脚刚走,傻爸爸拎着一个大桶进家门,脸上的笑牙床露出来,“儿砸,看爸爸给你捞的虾子,好多好多!” 辛安冬俯身看桶里,里面密密麻麻都是张牙舞爪爬的红彤彤虾子,他高兴坏了,眼睛亮亮的,“爸你太厉害了,一会功夫弄这么多!” 傻爸爸只顾傻呵呵的笑。 “等着,今晚吃麻辣小龙虾。”辛安冬一边笑着说一边从烧饭的小屋里找出奶奶藏起来的盐罐,挖了好大一勺盐放进桶里,听说这样可以让龙虾更快的吐出胃里的污秽杂物。 过了会,爷爷板着个脸被奶奶拽回家,奶奶一边走一边埋怨,“叫你多管闲事,金花把你头上砸的个大包还不够是吧,你关心人家,也要人家看得上啊,你没见金花媳妇话里话外都是撵你走的意思,你要帮着烧火人家还以为你想蹭晚饭呢,国富就差用扫帚撵你走,真不知道你干啥死皮赖脸不肯走。” “你这老婆子,尽想东想西,金花说不出话,国富担心他妈有个好歹,人当儿子脸色自然难看,就你会想歪,还有我们出门那会,文军不还招呼我留下吃晚饭嘛……” “是是是,你侄儿孝顺,那他怎么还叫他婆娘今早上门跟我家要钱!” 爷爷脸皮僵了一瞬,摸了摸额头上的包,半响努着嘴道,“金花的事那不能算在文军身上,他,”顿了一下,“唉,娶了媳妇成了家的,又是一大家子要养活,文军也不容易。” 说完,老人家的腰好像又弯了些,在奶奶不赞同的目光下,爷爷沉默下来,背着手颤颤巍巍的走进老两口小屋。 奶奶也是气急才说了重话,她吸着鼻子对辛安冬说,“你爷爷就记得你二爷爷是他亲兄弟,你二爷爷死的时候是拉着你爷爷的手让他照顾文军和文志,当年咱家吃不饱穿不暖,你妈姐三是一条裤子轮着穿,你爷爷愣是烧砖头踢破脚趾头也要给你文志二叔读书,咱家够对得起老二家了,可后来文志他自己心气高看上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孙雯,直接给人当了上门女婿,那又不是你爷拿刀逼着他,人家自个撒开腿要攀高枝,拦也拦不住!” “我是没想到你爷到现在还怪自己呢,说他掐了老二家的根,在文军面前抬不起头,死后也没法子见二弟!” 辛安冬乖乖的坐在哭泣难过的奶奶怀里默默安慰老人家。 他没想到中间辛家还有这么一段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怪不得爷爷面对葛金花步步退让忍气吞声,将一家子硬生生憋成包子。可这说来说去是那个为了上位做倒插门的辛文志没良心,千错万错也怪不到爷爷头上,更没道理因为别家丢人现眼的事委屈自家人。 爷爷自认对不起死去的弟弟,可他委曲求全大半辈子难道就对得起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了吗? 辛安冬不置可否,但如果是他,对待弟弟的孩子觉得已经仁至义尽,根本没必要将道德的枷锁辛苦绑在自己身上。 辛奶奶抽噎了一会,发泄掉长久积压在心头的郁气,低头见孙子乖乖依偎在身旁,她突然一笑,“哎呦,我干啥跟你小孩子讲这些,冬子忘了今天奶奶跟你说的话,知道了吗?” 辛安冬点头,转移开话题,“奶,我爸刚才捉了很多虾子,等晚上我烧给你吃。” 这个年代吃虾很不稀奇,好比辛奶奶,年轻那会都吃厌了,但孙子做的东西,哪怕再难吃她也捧场,何况就今天的炒螺丝来看,那手艺比自个恐怕还要好上一些。 她乐呵呵道,“我家冬子的手艺没话说,奶奶今晚有口福了!” …… 麻辣小龙虾出锅的香味可以说是香飘十里,辛安冬隔壁邻居成婶子端着碗走出自家们朝辛家这边张望,“辛婆子做了什么好菜这么香,难道是买了肉?肉也不是这个味啊。”她嘀咕几声,被越来越勾人的香味弄得看碗里的青菜白饭完全没了胃口,忍了忍,她抬起脚向辛家走去。 “成婶子,这么早就吃晚饭啦。” 刚走没几步,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成婶子疑惑的转头,一看,很快热情的笑了,“是文芳回家啦,今天去看安春还好吧,安春是头胎马虎不得,那孩子又是个软乎性子,你这个当娘的就得经常去看看,省的那家人欺负她。” “挺,挺好。”辛文芳被戳中了心事,脸色不太好。 被香味勾住魂的成婶子没大看出来,只以为她走了一天累了,筷子敲了敲碗笑道,“我这不是正要去你家嘛,你闻闻这味道,就是你家传来的,勾得我肚子里馋虫是一钻一钻,这不,正准备厚着脸皮去你家瞅瞅,我活这么大岁数,还从没闻过这么香的味,你妈怕不是正烧好菜等你,我成婶不贪那个嘴,就是看看。” 毕竟是嘴馋人家的东西,成婶子讪讪的笑。 辛文芳之前心情沉重,没太在意香味什么,被成婶子一说,鼻尖动了动,发现勾人的香味还真是从自家传来的,可是,家里的钱都放她这,又没买肉,难道是把昨天大壮捉到的那只野兔烧了? 那可是她留着准备等孩子们都回家吃的! “成婶子,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回家看看!”焦急的跟成婶子打了个招呼,她抬脚就往家里奔。 那一脸急冲冲好像就怕别人吃她家东西的样子,成婶子皱着眉纳罕,文芳一向不是小气的人啊。 辛文芳喘着粗气三步跨成两步跑回家,刚好见儿子手端着一个大海碗从烧饭的小屋里出来,一看她回来,小脸露出一个笑,说,“妈,你回来真巧,看,我做的麻辣小龙虾。” 他腰上系着辛文芳用破布褂子改的围裙,两只袖子撸到手肘,因为热气熏得脸蛋晕红一片,跟她一模一样的桃花眼水亮亮看向她。 脑子嗡了一下,辛文芳半响才反应过来,儿子刚才说啥,那一盘香味勾得肚子咕噜响的虾子是他做的?儿子从小就身体差,隔三差五要吃药,虽然经常会帮忙烧火,但从没自己上过灶,今天这太阳打西边出来,她小儿子会做饭了? 辛大壮一看他媳妇回来了,高兴的跑上前抱住她,“芳芳,芳芳你回来了,大壮今天可想你了!” 爷爷和奶奶在唠叨,老两口下午的气早消了,现下看孙子端着麻辣龙虾上桌,笑得见牙不见眼,看女儿傻站在门口不说话,说,“咋不进门,傻愣着干啥呢,快把东西放下来吃饭,今个菜可都是冬子做的,尝了就知道,比你这当妈的手艺好!” 辛爷爷乐呵呵的笑,“是啊是啊,咱家冬子不知从哪学来这烧菜手艺,快赶上大厨了!” 大儿女的事先放在一边,辛文芳洗了把脸坐到饭桌旁端起碗筷,她刚坐下,她傻男人就夹了一个红彤彤油汪汪的虾子放她碗里,“好吃,芳芳吃!” 辛安冬在一边看父母恩爱有点羡慕,他也尝了自己做的麻辣小龙虾,可能辣椒放多了些,有些辣,他刚哈了几口气,辛文芳急忙给他端来水,指责的说,“不知道自个不能吃辣,伤着了胃咋办,快喝口水漱漱嘴,这虾子好吃是好吃,就是辣,要不妈给你拿水过一遍?” 辛文芳还没动筷子,首先注意到儿子的窘态,连忙丢下筷子就要起身去拿开水瓶。 他忙摆手,“我尝一个就行,其他的你们吃吧。” 辛文芳见他小嘴辣得通红,只好夹了些土豆丝给他吃。这盘醋溜土豆丝也是辛安冬炒的,放了辣,味道也很不错,辛文芳从不知道自家小儿子能有这厉害的炒菜本事。 夹了一口土豆丝放嘴里,辛文芳突然想起来,猛地放下碗,“我差点忘了,成婶子刚跟我说家里烧了好菜,香味勾她馋虫,说好了要来咱家的,现在没来恐怕是我刚才太着急跑回家让她误会我小气了,不成不成,”她快速站起来,去拿了个大碗,“我给盛些端她家去。” 辛奶奶帮忙夹,这虾子河里多的是,吩咐道,“多装些,这味道太辣了,除了大壮和你爸我们娘俩吃不了多少,成婶子家烧肉,常给冬子一块两块的,人家厚道,咱家也不能抠搜。” “妈说的是,这虾子除了味道好些,也不值什么钱,”她边说着又挑了几只个头大,老虎钳硬的,直到海碗满满当当,才让辛奶奶别再夹,“够了够了,再多该盛不下了。” 难得能送给别家好菜,辛妈妈走路时仿佛腰板都要比平时挺拔。 很快,辛妈妈笑容满面的回来,脸上还挂着红晕,“成婶子太客气了,不值钱的虾到她嘴里被夸成了山珍海味一样,成婶子还说就我家冬子这手艺,连村里给人烧菜的大厨也比不上,冬子啊,你可真给妈长脸。” 以前都是成婶子端着菜送给自家,那时候尽管心里头感谢人家,但心里头滋味又苦又涩,今天就不一样了,她端着碗一进人家们,成叔和成婶子各个脸上笑开花热情得让辛文芳感觉一股热腾腾的开水烫得心窝子舒爽。 “芳芳说的不对!值钱,值钱的!”一家人正开心着,傻爸爸突然站起身大声喊道,他的嘴和脸上全占满了麻辣小龙虾的汤汁,呆呆傻傻的噘着嘴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大壮,你说什么呢,虾子河里多的是,不值钱。”辛文芳哭笑不得的说。 “不,值钱,值钱,儿子值钱!”傻爸爸不高兴了,急红了眼说。 什么儿子值钱,辛安冬满头黑线,见傻爸爸目光灼灼急得一脸委屈的看向自己,好像要他给他作证,清楚是时候告诉家里人卖螺丝的事了。 他站起身,先安抚傻爸爸,“爸,你别急,我来跟妈妈和奶奶们说。” “哼!”傻爸爸这才乖巧的坐下。 辛妈妈见儿子和她傻男人打哑谜,一头雾水的问,“冬子,你要说啥?” “妈,事情是这样的,”辛安冬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告诉家人,“今天我在家炒了螺丝,爷爷奶奶也知道,大家尝了觉得味道不错,然后我就想到县城卖包子馒头的大娘,我想能不能把螺丝也拿到县城卖,”说到这,他挠了挠头,在辛妈妈和爷爷奶奶困惑的目光下,故作羞愧的说,“所以我下午的时候就和爸爸瞒着爷爷奶奶去了趟县城。” “什么!你胆子这么大,一个人带你爸爸去县城,你要是被拐子骗了怎么办!”辛妈妈根本听不进辛安冬下面的话,她气怒的站起身。 面对母亲的质问,辛安冬只得讪讪一笑,“妈,我都13岁是大孩子了,县城去过几回,而且我识字认得路,不会丢的,再说我爸力气那么大,拐子也不敢打我主意啊。” “你翅膀硬了敢顶嘴了是吧……” 见辛妈妈脸色难看还要斥责,他赶紧开口,“妈你先别气,听我把话说完,我说这话不是为了告诉你我和爸单独去了县城,我是想告诉你和爷爷奶奶,我今天和爸拿着炒螺丝去城里卖,关键是卖出了好价钱!” 辛安冬着重强调卖出好价钱几个字。 果然,辛妈妈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我说炒螺丝卖出钱了。”辛安冬环视家里几位长辈,一字一句郑重的说。 容易嘛他,给家里支赚钱的法子还要拐弯抹角。 “你,你再说一遍,炒螺丝能卖钱,你是不是哄妈呢?”辛文芳不可置信的咽了咽口水问。 辛安冬无奈,“我再说十遍都是真的,螺丝真的能卖钱,而且好多人买我的螺丝,妈你要是不相信问我爸,今天都是我爸帮忙收的钱。” 辛奶奶急了,一拍大腿,“怎么能叫你爸收钱呢,他数都不会数,这不是瞎搞嘛!” 辛文芳听了儿子的话之后,脑子呈放空状态,她脸色一会欣喜一会又怀疑,最后一咬牙,问辛安冬,“冬子你真没骗妈?” 从口袋里掏出整整齐齐的一小把钱票伸到辛文芳眼前,辛安冬郑重的说,“妈,看清楚没,是真钱,一共三块六毛五分,你数数。” 爷爷和奶奶面面相窥,傻爸爸高兴的拍手,“钱,钱,大壮卖螺丝挣的钱!” 辛文芳看了看一本正经的儿子,又看了她傻男人一眼,瞪大了眼睛,咽了口唾沫接过儿子手上整齐的零票,颤抖着手开始数钱,一分,两分,一毛,五角,一块,三块六毛五分!!! 儿子说的一分不差! “螺丝还真赚钱了?”辛文芳好像是突然被人敲了闷棍,感觉自己做梦一样,可手里薄薄一层极具存在感的钱票就是她刚才从儿子手里接过的,儿子说是卖炒螺丝挣的钱,炒螺丝能挣钱! 冷静过后,辛家人都有些懵逼。 辛奶奶感叹,布满皱纹的脸上又是高兴又是骄傲,“读书就是有用,谁都想不到,我孙子就能想到卖炒螺丝挣钱,三块六毛五分,国富在机械厂一个月工资才45块8毛7分,一天工资还不到2块钱,金花逢人就夸自己儿子能干,依我看,连我家冬子一个小孩都赶不上!” 辛文芳到现在还有点恍惚,突然,她想到今天去大女儿家发生的事,咬了咬牙,看向小儿子,沉声问,“冬子,你跟妈好好说说,这螺丝你在哪卖的,卖给哪些人了,咱再弄些螺丝炒来去县城卖,还能赚到钱吗?” 她语气有些着急,颤抖的嗓音好似压抑着痛苦。 辛安冬一怔,感觉母亲情绪不太对,“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辛文芳抹了一把脸,嘴角扯了下,“没事,妈能有什么事,妈就是想问问还能不能再卖螺丝挣钱,你奶也说了,这比人家工人还挣钱,螺丝咱家后山小溪多的是,我跟你爸弄些去城里卖,简单得很,要是能赚钱,也能早些把你二姐赎回来,还有你大姐和三姐……她们苦啊。” 说着,辛妈妈忍不住哭了。 声音从压抑的低,抽噎着,到后来嚎啕大哭,好像要把所有的痛苦和不甘宣泄出来。 之前就说过,辛安冬上面有三个姐姐,这三个姐姐的的命都不好,或者说,辛家的贫穷让一家人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辛安冬的大姐辛安春被葛金花撺掇为了礼钱嫁给了城里一个有暴力倾向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子;二姐辛安夏性子弱,辛安冬三年前突然高烧不止,她第一次硬气,却是为了弟弟的医药费偷偷把自己抵给一家当童童养媳;三姐辛安秋出生就瘸了一条腿,从小被村里人欺负,但她性格不比前面两个姐姐,要强的她愣是在县城找了个保姆的活,才十五岁的她还是个半大孩子,却要每天给人带孩子洗尿布,寒冬腊月手也离不开冰水。 “妈……”辛安冬眼眶有些红,他不知所措的任辛妈妈倚在他肩膀上哭泣,笨手笨脚的安慰,“你别哭,别哭,肯定能挣钱,咱家以后会变得很有钱,把大姐、二姐、三姐都找回家,咱一家人谁也不能再欺负。” 想到正在遭受苦难的姐姐们,他心里也是像刀子刮一样不好受。 他的一番话,说得辛文芳和辛奶奶皆捂着脸痛哭不止,辛爷爷沉寂的灰败着脸,就连傻爸爸也感觉到气氛压抑不敢讲话。 好一会,辛妈妈和奶奶情绪都平息下来。 这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辛爷爷找来油灯点上放在方方正正的破木桌子中间,一家人围着商量做生意的事。 辛安冬说:“现在国家政策比以前好,外面做生意的变多,咱家现在没有大量的本金,要想挣到钱,只能从螺丝,龙虾,这种没有成本的小吃上入手,”他对辛妈妈说,“妈,螺丝卖得好,龙虾肯定也卖的出去,明天咱就开始去县城卖麻辣小龙虾,等挣到钱再想其他赚钱生意。” “我和妈去县城卖,爸爸继续捞虾捞螺丝,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在家守着就好。”他安排道。 辛文芳欣慰的摸着儿子的头,感觉眼眶微热又想哭了,强忍着感叹道,“我儿子真像个小大人,果然是长大了。” “可不是,穷人家孩子早当家,”辛奶奶说着叹了口气,“我家冬子生在咱家受苦了。” 辛爷爷胡子一翘,“说的什么话,冬子比其他家孩子厉害,是我们老辛家福气。” 辛安冬笑笑,“那就这么说好了,”他看向辛文芳,“妈,明天咱们吃过早饭就开始做麻辣小龙虾,然后赶在饭点前去卖,你觉得怎么样?” “儿子你说的一套一套的,妈都听你的。”辛文芳现在是再不敢把自家13岁的儿子当小孩看了,她妈说的没错,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自家儿子拿主意比她还正。 第九章 龙虾的胜利 第二天,辛安冬和辛妈妈吃完早饭就开始行动,两人将大木桶里生龙活虎爬了一夜的龙虾全部倒出来清洗干净。昨天爆炒螺丝用光了家里的油,来不及去代销社买,辛妈妈跟成婶子家借了二斤油,被成婶子追问半天是不是家里要办事,最后被她支支吾吾好一会才搪塞过去。 备好葱姜蒜五香八角和辣椒等一些调味料,辛妈妈烧火,辛安冬照例踩着小板凳掌厨,两人合力将一大木桶里的虾子全部做成了麻辣小龙虾。辛妈妈终于见证了儿子堪比大厨的手艺,惊讶的合不拢嘴,她脑补到辛安冬大概是偷偷在家学着做饭的,感动的嘴巴张了又张,为懂事的儿子,差点又掉眼泪。 “奶,你们在家等着,我和爸妈去城里了。” 辛安冬挥手告别家里人,龙虾太多,两个大脸盆外加一个小塑料桶才装完,辛安冬和辛文芳两人一个女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根本拎不动,最后还得把傻爸爸捎着,他力气大,一手夹着盆一手拎着桶,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今天来得早,到县城的时候大概才九十点钟,离饭点还有一段时间,辛安冬找了昨天的老地方让爸妈把东西放下就地摆摊,做准备工作。 他原本以为还没到饭点应该没生意,却没想到昨天他好吃到爆的螺丝替他打响了知名度,许许多多昨天尝了炒螺丝欲罢不能的人早早来到这里等人。 见他果真又来了,大家一窝蜂涌上来。 “幸亏你来了小弟弟,你家昨天的那个炒螺丝可真好吃,我们一家人就抢我那一瓷缸的螺丝吸,倒是我自个没吃到几个,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要多买几勺!” “可不是!我弟和我妹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尽跟我抢,我妈也不知道管管,今天我不带回家了,我偷偷在路上吃干净再回去,看他们还抢个屁!” “我昨天买的多,刚拿回家还被我老婆骂了一顿,说我浪费钱!谁知道等到吃饭,我两人为了一铝盒饭盆的螺丝差点打起来!” “还有我,还有我,昨天没舍得买,后来我工友买了带到车间,尝了一个,差点后悔的哭,最后又跑来找小弟弟,谁知道人家说你竟然卖完回家了!” “多买几勺,好歹是个荤,不比买肉便宜!” “就是,那味道绝了,到现在还想舔手指头呢……” 这个时代的人,想吃个荤腥其实是很难的,鱼虾在乡下不值钱,但县城里却没多少人能经常尝鲜。 辛家三口刚站定就一群拿着白瓷缸、铝盒饭盆的人抢着买螺丝,辛妈妈这才真切感受到儿子说的所谓生意火爆,只是,他们今天没有做炒螺丝啊,小龙虾有人买吗?又想到儿子定好的‘高价’,辛妈妈心里头一直惴惴不安。 然而,事实证明她想错了。 麻辣小龙虾赫赫威名,那飘香万里勾动馋虫的味道,辛安冬一揭开白纱布,就引得所有人唾沫迅速分泌。 麻辣小龙虾的味道和炒螺丝的味道还是有很大差别的,鼻子尖的人就闻出了这点不同。 “你家今天不卖螺丝改卖龙虾了?”那人向盆里张望了两眼,拿着瓷缸有点犹豫不决。 螺丝好吃也不代表龙虾好吃不是,只是这味道一如既往的勾人,不过一会的功夫,就把下不定决心又迈不开腿离开的人们征服了。 “甭说废话了,小弟弟,你家龙虾多少钱一勺,快给我来三勺,这快到饭点了肚子不禁饿,赶紧给我舀了回家闺女等着吃饭呢!”一个身穿藏青色工装,两手臂袖子上卷的中年男人亟不可待的伸出手里的白瓷缸。 这人爽快,辛安冬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叔,昨天我们刚做生意准备不妥当,今天我妈特地从家带了秤,以后螺丝卖三角钱一斤,龙虾一块钱一斤,您要多少?” 果然,中年男人并没有对价格有异议,想了下说,“那给我来一斤吧,好吃以后再来你家买。” “好勒,您是我们今天第一个客人,送你三只虾,好吃以后再来。”辛安冬麻溜的舀龙虾上秤。 铁质的秤盘被洗得干干净净,上面放了一只从家里带来的白瓷碗,专门盛龙虾。 辛安冬在现代是金牌会计师,但使用这种老式杆秤还是头一回,好险在家练过,把握到位,以致于他动作流畅一会功夫给人称好了龙虾,将白瓷碗里的龙虾倒进中年男子伸来的瓷缸里,然后又给他舀了一些汤汁,“倒些汁好入味,吃着香,您一块钱的龙虾,慢走。” 中年男人颠了颠瓷缸,又想起刚才小娃在一斤的分量上又加了三只龙虾的动作,满意一笑,“小娃子蛮会做生意嘛,味道不差以后叔再来。” “咱家不自夸,味道有讲究,会吃的人都懂。”辛安冬毫不谦虚的笑着回了句,引得前面一群客人善意的会心一笑。 辛文芳紧张的接过男人递来的纸票,愣了好一会,放进衣兜得时候脸上露出欢欣激动的笑容。 有了第一单客,下面的就迅速多了,端着瓷缸的人争先恐后的买龙虾,而且有了昨天的经验,大家都学精了,多买一点没事,不要为了省钱,到时候家里人抢食捞不着被集体埋怨! 辛文芳接过儿子手里的杆秤,从一开始有些慌张手忙脚乱,到后面越来越麻利,比辛安冬这个初学者使用起秤砣来更加得心应手,她嘴角咧的大大的,晕红的脸上布满热情喜悦的笑容,渐渐的,一贯腼腆不爱讲话的她也能随时和询问的客人们聊两句。 今天龙虾带来的多,但被昨天螺丝引来的客人更多,辛安冬的小手一边忙着收钱一边给人找零,得亏他上辈子收钱是有经验的,忙而不乱,非常有条理,甚至还有闲情将一张张零碎的纸票捋平。 “哎哎哎,别抢光了,给我留点!” 辛安冬正美滋滋的数着钱,幻想着以后有钱了可以继续环球旅行吃遍天下美食,突然听到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他停下数钱的动作抬头看去。 是昨天那个要把他家脸盆一块买走的男生。 只见他怀里抱着两个白瓷缸火急火燎的往前钻,根本不管前面的人多么不满,推推搡搡一个劲霸道的非要冲到最前面,他喘着粗气把两个瓷缸往辛安冬面前一伸,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快!把这两个瓷缸盛满!” 辛安冬眼睛一亮,土豪啊,他钱也不数了,直接塞进衣兜,接过男生的两个巨大的深口白瓷缸,笑道,“没问题,不过今天卖的事龙虾,价格跟螺丝不一样,一块钱一斤。” “没事,我带了钱的,只管盛!”男生果然大款一样的摆摆手,似乎对一块两块想当看不上眼,只眼巴巴的瞅着桶里的红油泛光的龙虾咽口水,他吸了吸鼻子,“你家这龙虾味真香,比昨天的螺丝还香,哎,早知道我该多带两个瓷缸的,这么点够吃吗?” 接过辛文芳给他龙虾盛的满满当当的瓷缸,佟正浩又是欢喜又是纠结的嘀咕了两句。 “今天买回去要是不够吃,你明天再来这里,我家明天还卖龙虾,哦,对了,还有螺丝,都卖的。”辛安冬接过他递来的纸票,笑盈盈的说。 身为吃货,辛安冬打眼一瞧就知道佟正浩也是个馋嘴的,想着跟他打好关系以后照顾自家生意便多说了两句。 佟正浩一想也是,不过他想了个更妙的招,笑着塞了一块钱放辛安冬手里,“小孩,这是定金,我明天还来买龙虾和螺丝,不过你这生意太好了我怕赶不上,所以你得给我留着,龙虾和螺丝都要,各两斤,记住啊!” 说完,急吼吼的抱着白瓷缸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这人!”辛安冬捏着手里的纸票差点气笑,他倒是想得挺美,一样的价钱还要给他留着,要是收摊了他还不来难不成还要等他?没想到这个馋嘴的男孩还蛮精明,腿也长,溜的贼快,连给他拒绝的机会也没有。 算了,留就留吧,最好以后在他家这里多买一些,谁让他家服务好呢。 看着一盆加一桶的龙虾多,卖的却很快,此时国家政策刚放开,做生意的不多,城里人手里都有闲钱,能买的东西品种却不多,所以大家难得尝到美味独特的小龙虾,几乎路过的人都会跟风停下来询问老顾客一番,然后有喜欢吃的人就会买上几两,一个人买的不多,几两几两看着微不足道,但所有人加一起购买力却十分可观。 所有龙虾卖光,脸盆底的汤汁也被哄抢一光,摸着鼓鼓的腰包,辛安冬嘴角的笑意挡也挡不住。 人群终于渐渐散去,辛文芳放下杆秤,喘了一口粗气,擦掉额头的汗。 傻大壮只偶尔帮搬东西和给客人递瓷缸饭盆,是三口里最闲的一个,见媳妇忙的满头大汗,他又急又心疼的问,“芳芳,累了吧,来,喝口水。”忙把辛安冬特地交代盛了水的瓷缸递到辛文芳嘴边。 低头喝了一口,冒烟的嗓子总算好些,她笑着对傻丈夫说,“就是蹲上蹲下腰有点酸,不过这可比在家里干农活轻松多。” 她不收钱,但有眼睛看,儿子小嘴咧开的大大笑容显然挣了不少钱,挣钱了,心里踏实,目光望向县城南边的方向,也更安定有奔头了。 “明天带个小板凳过来,妈你可以坐着,这样腰就不会酸了。”辛安冬一边收拾东西说,然后又道,“妈,家里的调味料还是少了点,我想再买些。” 辛文芳摸了摸儿子的头,“这些你拿主意,今天借成婶子的油也要还人家,得去一趟粮油铺,对了,冬子,你过几天要开学了吧,这生意还能做吗?”龙虾、螺丝都是儿子弄出来,家里头以前也不是没弄过这些,但味道没法比,儿子要是去上学了,这龙虾螺丝谁来弄,刚起步的生意要是没了太可惜,可儿子的学习万万不能丢,这可一下子把辛文芳难住了。 母亲突然紧锁眉头,辛安冬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没事,等回去了我就把龙虾和螺丝的做法告诉妈,过几天我去上学,妈你也可以自己做来卖。” “我?”辛文芳先是一愣,随即很没有信心迟疑的问,“这个,我能成吗?” “有什么不能的,妈我跟你说,小龙虾和螺丝的做法说着简单也简单,只要你火候拿捏好,调味料注意分量,味道肯定差不了,况且你儿子脑子里有配方,我写下来您慢慢琢磨,很快就能上手的。” 卖小龙虾本来就是辛安冬为家里准备的营生法子,他自己还是个13岁上学的孩子,肯定不可能不上学做生意,家里人也不会同意,所以教会辛母是必然的。 被辛安冬这么一说,辛文芳定了心神,她也知道只能自己学会了,不然生意就得黄,况且农村妇女哪有不会做饭的,味道就像儿子说的,跟着配方走还能差多少? 有了信心,辛文芳走路的步子也好似轻快不少。 打了五斤油,又买了不少辛香料,五香八角什么的,用牛皮纸裹了一大包,路过肉铺,辛文芳咬牙半晌,又想到儿子稀疏泛黄的头发,狠狠心奢侈的割了一小块五花肉,花了差不多6块钱,辛安冬一家三口高高兴兴的往家走。 佟家这边等蒋玄宗到家,也立马开饭,佟正浩买来的红辣辣龙虾简直秒杀食堂大师傅烧的青豆角、红烧肉还有一条鲢鱼。 这三盘菜几乎没被动筷子,佟老爷子、蒋玄宗、佟正浩外加一个昨天忙着抓贼来不及回家的佟晓雨,四个人撸起袖子对着中间用深口大海碗装的龙虾大快朵颐。 饭后,佟晓雨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四仰八叉的躺在椅子上拍了拍佟正浩的肩膀,感叹道:“老弟啊,以后姐的幸福就靠你了,加上你昨天欠我的螺丝,明天给我一个人得各准备一斤。” 想想都后悔,昨天为了抓那么个小毛贼她竟然错过了被老爷子实力夸赞的炒螺丝,她咋那么蠢呢! “喂!”佟正浩气怒的甩开佟晓雨放在他肩上的手,“我什么时候欠你了,要吃自己买去,我都不够吃,能分给你们是我大度好吗!”说着,佟正浩愤愤的瞅了端坐着一旁喝茶的蒋玄宗一眼,恶声恶气的不满道,“表哥!你也太能吃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咱家就你吃的最多。” 面前一大堆的龙虾壳,平时看着多正经一人,抢食比谁都厉害!人家都是急吼吼的,又喊又叫,他是不动声色,眼疾手快,最后谁都抢不过他…… 蒋玄宗悠闲的喝了口茶,放下杯子,向佟正浩看去,心情甚好的回了句,“明天给你钱。” 佟家人嗜辣,蒋玄宗这半个佟家人也不逞多让,麻辣小龙虾的味道对极了佟家人的口味,也把蒋玄宗的舌头勾住了。 佟正浩咬牙切齿:“……”小爷有的是钱,才不要给你们一个个跑腿! 第十章 初见面 辛安冬的午饭果然没保住,何况里面有肉还有他家秘制的麻辣小龙虾,不仅江大河流着口水不肯走,教室里几个家里穷的,只带了馍馍生啃的同学也不时的嗅着味道朝辛安冬这边不好意思的张望。 辛安冬:“……” 一人给了两只龙虾,收获几双汪汪充满感激的泪眼,又将自个一半的饭拨给伸长了脑袋眼巴巴瞅着他的江大河,“快吃吧,只此一回,你明天要么去学校食堂要么自己带饭,别指望我还分给你。” 这丫的小胖墩太能吃,最后辛安冬只吃了一块肉和几口青菜,外加一个白馒头,又咸又噎得慌,下午上课的时候他埋头咳了好几次。 帮人不是让自己受罪,辛安冬坚决不做圣父。 江大河又羞又恼,嚼着小龙虾怒眼瞪他。 第二天扬眉吐气的带了满满一大瓷缸的午饭,而且人家条件好,有菜有肉,还有两个油汪汪的大鸡腿,江大河夹了一个给辛安冬,骄傲的仰着下巴,“这是我妈让我带给你的,昨天吃你几个虾看把你小气的,呶,还要白米饭,没吃过吧,把饭盒拿来我拨给你!” 像个款爷一样,在他自以为的辛安冬崇拜敬仰的目光下施舍一般的将饭菜分了一部分给辛安冬,那模样,很有老大气概。 啃着鸡腿的辛安冬不跟他一般计较,见他目光似有若无的在他饭盒里的几只小龙虾上流连,好笑的全部夹给他。 过去不愉快的事被两人同时默认和解。 …… “辛安冬同学,等会上台讲话别紧张,老师和同学们都在下面给你加油,挺直腰板面向领导,你的普通话说的不错,尽量不要冒出土话,知道吗?” 新学期,作为初一年级入学成绩第一的辛安冬被班主任光荣举荐,要系着红领巾,穿着白蓝条纹的校服在清水中学全校师生面前发言。 地点是在简易空旷的学校操场。 据说好几天前,学校就紧急安排几批高年级的学生去操场除草,任课老师带头拿着锄头和铲子修补那些坑坑洼洼的草坪。 至于为何这么隆重,同学们传言是有县里的领导来学校检查工作,也怪不得全校师生如临大敌。 因为一次上语文课,辛安冬被老师叫起身朗读课文,他字正腔圆的普通话立刻惊愕了县中老师们,尤其是在好多老师都在用土话讲课的对比下,他平仄清晰的普通话是多么难能可贵。 再一查成绩单,竟然是以年级第一的成绩入学的,更了不得,于是在辛安冬还没弄懂啥情况之前,学校领导拍板,定下他在开学典礼暨领导视察欢迎会上代表初一年级上台发言这件事。 辛安冬由于营养不良个子不高,站在初一年级队伍的最前排,上百个学生唯有他穿着新款校服,显得那样鹤立鸡群。 后面他们班同学还有另两个班的学生都忍不住窃窃私语,不断向这边张望,又是新奇又是羡慕,恨不得将他那一身白蓝相间的条纹校服扒下套在自己身上。 “安静,不准交头接耳。”班主任兰老师沉声说了句。 皮猴一样的学生们立刻闭上嘴安静下来。 他走到最前排辛安冬身边,低声安抚他,“刚才我跟你说的话你记住,但也不要过度紧张,谁都有第一次,当你迈出去的时候就会发现其实没有那么困难。” 拍了拍他的肩膀,兰老师站在辛安冬身旁好似给他加油打气。 “恩,谢谢兰老师。” 兰老师叫兰明渠,是他们初一一班班主任,听说是今年首都师范大学刚毕业的大学生,正儿八经有文凭见过大世面的知识分子。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进了清水县中当教师,自己二十出头的年纪硬是要管一群调皮捣蛋的孩子。 众人严阵以待,微热的天阳底下,整个不大的操场站满了师生,就在辛安冬被刺眼的阳光晃得昏昏欲睡的时候,耳旁传来音色劣质的话筒声音。 “下面,请初一年级一班辛安冬同学上台发言,大家欢迎!” 热烈的掌声彻底将他的瞌睡虫拍死,辛安冬的胳膊被兰老师推了一下,他顺势迈开有些僵麻的腿一步步走向临时搭建的讲台。 话筒被高高架着,与架子的连接处扎了一个红色用来固定的布条。 在全校师生面前,辛安冬走上前,他个子矮,习惯性的将话筒向下拨了拨想要调整到适宜自己的角度。 “哎!不要乱碰乱动,你快讲话吧。”急匆匆一个人跑上前怕掉他的手,压低了声音催促他。 辛安冬撇撇嘴,捂住话筒侧头对主持的会议的男老师说,“这个角度我的声音发不出去,老师,你能不能帮我调一下话筒?” 男老师狠狠皱着眉,向几位坐着的校领导和县领导那边看了眼,正巧老校长疑惑的看向这边,他脖子一缩,快速的帮他把话筒高度调了一下,“呶,现在可以了,快发言,下面还有领导要做总结,不要耽误时间。” 他避开话筒,压低了声音训了辛安冬一句才下台。 什么人啊这是!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和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初一一班的辛安冬,很荣幸站在这里代表初一年级发言,首先,我代表全体同学向本次来校莅临指导的县领导们表示热烈的欢迎和感谢……” 巴拉巴拉,辛安冬挺直脊背,完全脱稿,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赞美领导,赞美学校,赞美老师的话,阐述了自己未来三年的学习规划,表达了将刻苦学习,争取为学校争光,将来母校以我为荣的崇高理想。 都是套路。 “……我的讲话完了,谢谢大家。” 辛安冬说的口干舌燥,最后在班主任兰老师满意的目光下抬头挺胸走下讲台。 “啪啪啪!” 雷鸣般的掌声顿时响彻整个操场。 …… 终于散会后,辛安冬将厚实的校服甩给一直眼馋的江大河,“套两下过过瘾就成了,你别给穿坏,那可是兰老师向初三班同学借的。” “知道了,知道了,”急吼吼套上蓝白校服,江大河将拉链一直拉到脖子上,然后大摇大摆的冲进前面不远处初一学生堆里,不准好奇的同学碰他的校服,耀武扬威的向辛安冬招手,高声喊道,“冬子快来!我要饿死了,我们去吃饭!” 这故意卖弄的腔调使许多人转头,奥,原来这人跟刚才在讲台上发言的男生认识啊,大家酸溜溜的想,看来两人感情挺好的,不然那个男生也不会把校服给他穿,毕竟谁不知道新校服还没做出来,辛安冬身上的可是初一年级唯一的校服。 辛安冬被江大河这高调的家伙搞得心累,撇过头不想理睬他。 “辛同学,等等!” 背后突然有人叫他,辛安冬回头。 是一个穿着校服手臂上套着红袖章的男生在向他挥手,“等等!” 辛安冬:“请问有什么事?” 男生气喘吁吁的扶着膝盖,擦着汗抬起头,“你们走路的速度太快了,我本来想散会后找你的,没想到一眨眼就看不见人了,”对上辛安冬困惑的目光,他道,“是你们班主任兰老师让我喊你去他办公室一趟,我就是来报信的。” 兰老师找他?辛安冬苦恼的摸了摸空虚的肚子,“我还没吃午饭呢。” “啊?”男生愣了一下,挠挠头,笑出一口白牙,“要不你吃过午饭再去吧,反正老师这会应该也要陪县领导吃饭,大概不着急。” 既然不着急,辛安冬便心安理得的先回教室吃饭,吃过饭才慢条斯理的去兰老师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开着,里面只有兰老师和背对着门口穿着白衬衫坐在兰老师对面的人,辛安冬伸出手犹豫要不要这时敲门打断两人的谈话,正决定转身离开的时候,兰明渠注意到了他。 “辛安冬?进来吧。” 兰老师脸上的笑意未消,他走到他面前,询问道:“兰老师,您找我?” 这时,背对着辛安冬的人慢慢站起身,他淡漠的眼神在辛安冬身上掠过,声音低沉的对兰明渠说,“我不打扰你工作,下次再聊。”起身准备走的节奏。 兰明渠有些可惜,“这么快就走?我这边就一点事,你等会我,下午我请假,可以陪你喝茶。” 即使请假也要陪对方喝茶,这人跟兰老师什么关系啊? 辛安冬疑惑的看向他,却正好对上对方黑曜石般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眸。这人有一双非常迷人深邃的桃花眼,眼窝很深,鸦羽般黝黑的睫毛长而卷曲,眼角的弧线稍向上翘,眼型就像一瓣灼人的桃花,笑起来肯定如同浸了水一般蛊惑人心。 可惜这人看起来是个不爱笑的。一本正经又克制,即便穿着白衬衫也要将最上面的纽扣扣整齐,面无表情板着脸的样子,比起兰明渠这个老师更像严谨古板的教导主任。 呃,辛安冬的脸颊一热,他竟然对人家盯视了这么久,在他淡定正直的目光下辛安冬内心的一切的腹诽好似无处遁形。 “对了,玄宗,这就是我们刚才谈到的辛同学,”兰明渠见辛安冬小个子仰着头与蒋玄宗对视,两人都不说话,就看着对方,感觉还挺好玩,笑着说,“刚才他的发言你也是夸过的,文采好,关键是孩子学习态度认真勤恳,正浩要是来我班上,我就安排他们两人同桌,这样你也放心不是。” “是个不错的学生,不怯场有想法,很好。”他说着,冷硬的目光有一瞬间柔和,看向辛安冬露出欣慰,“继续努力不要懈怠。” “呃,谢谢叔叔。” 被这么英俊的一个男人欣赏他应该是很欣喜才是,可眼前这人明显是看小辈的眼神,像是对着祖国未来的花朵,寄予他深厚的期许,着实令辛安冬刚才一瞬间猛然跳动的心迅速冷却。 又有些讪然。 想什么呢他,对方看着年纪就比他大差不多一轮,自己还只是一个13岁小豆丁,竟然破天荒因为一个男人的眼神春心萌动了? 不,那不应该是春心,大概只是微妙的好感吧,那种普罗大众对长得好的人都会看得顺眼的好感。 这点波动并没有被辛安冬放在心上,他拿着一张表格离开办公室,回到教室,江大河依旧穿着那身舍不得脱下的校服在同学堆里享受众人的追捧。 辛安冬叫来他告诉他兰老师让换座位的事,江大河开始有点不乐意,但毕竟他身为班长要以身作则,兰老师现在是他顶头老大,不敢阳奉阴违,只好郁闷的同意。 江大河穿着校服继续臭美,辛安冬拿起桌上的表格郁闷之极。 到底兰老师从哪看出来他文笔好的,那篇发言稿全是套路难道这些人就没看懂吗? 中学生作文大赛,辛安冬想想都欲哭无泪。 第十一章 同学爱 江大河父亲江大炮今天来学校接他,辛安冬蹭了回车,比以往早了半小时到家。 挥别江家父子,辛安冬向自己家走去。还没进门就听到奶奶气急败坏的声音,夹着哭腔,尖利得有些苦涩。 “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们家也要吃喝,好不容易有门营生你非得祸祸,葛金花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胳膊肘往外拐也不嫌臊得慌!闺女、女婿在这听着,我今天也不给留面子,孙子的学费怎么办,孩子常年生病医药费怎么办,进了医院你能伸手跟葛金花借一分钱吗?你三个孙女在别家让人糟践,你把葛金花的儿子当个宝,你怎么不把自个卖了给他们吃肉喝血,凭什么要祸害我孙子孙女!” 成婶子听到声音走出自家门,正好看见辛安冬低着头沉默的站在紧闭的木门前紧盯着自己脚上鞋带都有些泛白的球鞋。 辛老头是个糊涂蛋,把好的给外人让自家孙子吃糠咽菜,葛金花要什么就给,也不看看自家什么境况,越老越糊涂。 她同情的叹了口气,上前摸了摸辛安冬的头,软声道,“冬子,成奶奶家今天烧了鱼,你大栓叔特地钓的黄花鱼,小华小芬两个馋嘴猫叫唤了好久要吃,走,跟成奶奶回家吃饭。” 小华小芬是成婶子家一对龙凤胎孙子孙女,成婶子对他俩的溺爱不亚于辛奶奶对辛安冬的疼宠,当是命根子一样,哪怕是搂在怀里也怕摔着。 他抬头,笑着回成婶子,“黄花鱼留给弟弟妹妹吃吧,我奶还等我我回家吃饭呢,成奶奶你也早点回家,小华和小芬见不着你指定在闹。” 说完,辛安冬推门进家门。 成婶子看了,眼眶有些发热,“这孩子,他奶没白疼他。” “奶!我回来啦,饿死了,有什么吃的给我垫垫饥,江大河总抢我馒头,下次我一定要藏起来不让他找到!” 一进门,辛安冬就大着嗓门叫唤,好似没感觉到一屋子压抑沉重的气氛,扑倒辛奶奶身上难得的撒娇。 辛奶奶快速擦掉眼角的泪,抱了下大孙子,哑着嗓子焦急的说,“你这孩子,饿了不知道找食?江大河他还抢你馒头,我让你妈明天找王香梅好好说道说道,他们家孩子上学不带饭咋地,怎么能抢你的呢,把我孙子饿着了怎么办!” “嘻嘻,奶,我跟你说着玩呢,昨天江大河还带了个鸡腿给我,他吃我的粗面馒头,我吃他的白米饭,是我赚到了!” “你个促狭鬼!”辛奶奶破涕为笑,亲昵的刮了一下辛安冬的鼻子,温声问,“真饿假饿?奶这就给你盛饭去,知道你爱吃白米饭,我今天特地让你爸扛了一口袋稻子拿队里的脱壳机打了米,搁家也是便宜外人,还不如让我大孙子吃饱饭。” 意有所指的一句话,让辛爷爷见到孙子稍显缓和的目光瞬间灰暗下去。 在辛安冬插科打诨下,辛家今天的晚饭照常进行,只是桌上除了辛安冬和辛奶奶偶尔因为夹菜说两句话,要么就是辛文芳询问他学校里的事,辛爷爷一句话没说,饱经风霜长满茧皮的手掌端着碗低头吃饭,沉默的比空气还要安静。 吃过晚饭,辛安冬主动提出洗碗,辛奶奶不让,推他去写作业。 回屋的时候正好撞见傻爸爸拎着煤油灯,另一手拿着蹚鱼虾的网杆要出门,他皱了下眉,问他妈,“这么黑了爸怎么还下河捕虾,河边黑咕隆咚的多危险。” “小孩子管那么多闲事,你奶不是让你去写作业吗,快去!”辛妈妈语气生硬的说了句,头也不回的跟在辛爸爸身后出门。 奇怪。 转过身,辛安冬正好看见爷爷进小屋,也不知道老人在那站了多久。 “冬子还站门口看什么呢,快进屋写作业,你爸妈过会就回来,写字的时候记得把煤油点着,别伤了眼睛。”说完,辛奶奶端着装着剁碎的野菜的食盆急匆匆去喂鸡。 老人矮小瘦弱,走起路也有些不稳当,一点也看不出傍晚中气十足斥责辛爷爷的尖利模样。 葛金花,想到这个人,辛安冬的眼里就闪过厌恶。 傍晚的吵架,不外呼辛爷爷又‘舍己为人’,让葛金花从自家拿了什么好处,身为小辈,就连辛母都无法指责辛爷爷,为人孙辈的他更不可能对老人的行为指手画脚。 心里不痛快是有的,也有些埋怨辛爷爷让奶奶这么伤心。 但这件事的症结还在于辛爷爷对二房的态度,只要老人一天对死去的二爷爷怀有愧疚心,那老辛家就永远会受到葛金花的利用,他得想个招,一定要让古板认死理的爷爷彻底看清葛金花丑恶的嘴脸才行。 想了一夜没想出个法子,又因为早上从奶奶对爷爷的冷嘲热讽中知晓父母昨夜凌晨才回家,刚喝了一口粥的辛安冬立刻撂下碗,气都被气饱了。 …… 浑身散发着郁气的辛安冬江大河也不敢惹,两人走到学校,辛安冬累得气喘吁吁,又因为没吃好早饭,脸色刷白,弯着腰回到自己座位,立刻趴下不能动,胃一阵一阵抽搐的痛让他心里给葛金花又记了一笔。 “好饿……”辛安冬捂着胃痛苦的呻吟。 “饿呀,我这有吃的,要吗?” 耳旁突然听到一句戏谑的问话,声音有些熟悉,只是忘了在哪听过,他趴在课桌上微微侧头,无力的掀了下眼皮。 “嚯!你脸这么白?我还以为见鬼呢,”小孩惨白的一张小脸连唇色都有些泛紫,他头抵着桌沿让人看不清正脸,但只一侧露出的脸颊和削尖的下巴莫名让人心疼,“啧!至于把自己饿成这副惨样嘛,呶,新鲜的牛奶,给你喝吧,还有面包,我带了好多。” 旋开牛奶瓶盖,又拆了一袋面包塞进他放在膝盖的手上,“自己拿着。” 辛安冬是真的被饿惨了,他不知道原身竟然还有胃痛的毛病,他不客气的拿着面包放进嘴里,“谢谢。” “这么客气干什么,咱俩以后就是同桌,听说你还是年纪第一呢,我表哥特地把你好一顿夸,要我跟你好好学习,哎小孩,跟你商量个事呗?” “唔…什么事?”辛安冬一边啃面包又喝了口牛奶,口齿不清的问。 “我每天给你带早饭,你考试的时候答案借我抄抄,怎么样,这个买卖挺划算吧?” 辛安冬毫不客气的拒绝:“不行。” 饥饿感慢慢消去,他聪明的大脑才正常运转起来,这个新同桌大概就是昨天那个男人的表弟,在另一所学校打架斗殴,因聚众惹事被退学然后被表哥毫不留情塞进老同学班里的佟正浩。 佟正浩被人毫不客气的拒绝差点气笑,“嘿我说小孩,你现在嘴里吃的可是我的面包,吃了我的东西还敢耍赖,信不信我把你从这窗户口丢出去!” 他龇牙咧嘴的恐吓,料想这弱不禁风的小孩禁不住吓。 辛安冬抓着面包一边啃一边抬起头用他水亮澄澈的大眼睛盯向佟正浩,淡定自如的粉碎掉佟正浩一切的嚣张气焰。 “你……你是卖龙虾那小孩!” 陡然拔高的惊讶语气,仿佛他出现在这个教室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辛安冬早在刚才瞥到佟正浩脸的时候就认出他了,不慌不忙的吃一口面包喝一口牛奶,不高兴的说,“别小孩小孩的叫,你比我大不了几岁。” “那又怎样,我比你高,矮冬瓜!” 身高这根刺辛安冬不知道自个这辈子还要被扎多久,他心眼不大,别人攻击他身高问题,他其实心里挺气,面色一冷,说:“幼稚。” “你敢说我幼稚?我……” 佟正浩还想叫嚣,认出辛安冬后他也不是真那么生气,就是见着小孩年纪不大,不苟言笑的稳重样特别像他家老古板的表哥,忍不住想要逗逗。 “佟正浩!第一天上课就欺负同学,是不是想在教室外站着?” 兰明渠抱着书本和一个大的直角三角形尺走进教室,刚把东西放讲桌上就撞见佟正浩眉飞色舞的指着辛安冬,想到这孩子在前一个学校劣迹斑斑,他立刻板着脸呵斥道。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佟正浩低下头嘀咕一声。 却不知道兰明渠正走到他面前,刚好把这句话一个字不差的听进去,他脸皮微抽,一点没有看在与佟正浩表哥相熟的面子上放过他,严厉的说:“辱骂师长,罚抄校规一百遍。” 说完,决绝的转身。 “有病吧!一百遍要抄死人的!”桀骜的佟正浩哪忍得了这种处罚,当即在班里所有同学注视下,将书包重重摔在课桌上,“有本事你就让我退学,反正我死也不会抄校规!” “现在开始上课,同学们不要被不相干的人干扰,祖国需要有学问有才能的栋梁,今天你们在这里刻苦学习,明天就能为祖国的建设奉献自己一份力量……” 兰老师根本就当佟正浩不存在,说了一番鼓励同学们的话,便照常翻开课本开始上课。 没人搭理掀不起浪花的佟正浩等了好久不见兰明渠正眼瞧他一眼,只得涨红了脸愤恨的坐下,一把将书包塞进桌柜里,蔫头耷脑的样子仿若斗败的公鸡。 辛安冬看了眼低头生闷气的同桌,蛮可怜他的,显然这娃还不知道兰老师是他表哥特意请来治他的。 一堂课时间很快,与兰老师的斗法在同学面前丢了脸,后面几堂课佟正浩都有些没精打采,即使被任课老师重重敲课桌提醒,他依旧我行我素的埋头不听讲,辛安冬好奇的望了眼,正好将佟正浩手里黑色翻盖手机收入眼底。 真土豪,这个时代都有手机了,还是摩托罗拉摁键翻盖的,要知道有钱也买不到,比起那些拿着砖块一样大哥大炫富的土鳖不知道高了多少level。 “看什么看!你敢告状我要你好看!”佟正浩很警觉,发现辛安冬偷看,立刻快速将手机塞进书包,并且恶声恶气的威胁。 果然还是有点怕老师的嘛。 辛安冬眼里闪过意味不明的笑,一脸无辜的问,“刚才那个是手机?” 佟正浩被问的一愣,随即俊眉飞扬,骄傲又嘚瑟道,“看不出来你还挺识货,没错,那是我爸妈给我在美国买的,刚上市,除了我手上这部,国内还没有,怎么样羡慕吧,呐,你要是答应以后作业给我抄,我就把手机借你摸一下?” 眼睛滴溜溜转着鬼主意,他用蛊惑的语气对辛安冬说。 “呵呵,不行。”摸一下就想要把昨夜给你抄,还是无期限的,你脸咋那么大。 佟正浩不高兴的锁着眉头,“那你就眼馋吧!” 说完,他气呼呼的再次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玩,挡着身体故意不让辛安冬看。 这个年代的手机除了通话不能上网不能看视频,辛安冬根本没有佟正浩预想中那么念念不忘,当他坏心眼转过头想看辛安冬失落表情的时候,只见小孩一本正经认认真真在学习,他手机的吸引力在这个小孩身上根本不起作用。 佟正浩惊愕的瞪大眼睛,怎么可能,他手里的可是当前最新款手机,这小孩竟然视若无睹?! 一再受到打击,中午两个好兄弟喊他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也提不起兴致,丧眉耷眼的挥挥手,有气无力道,“没心情,你们自个去吧。” 他依旧沉浸在被辛安冬淡定的态度打败的颓丧中。 自从第一天辛父送过午饭之后辛安冬再也没让,每天都是他自己从家里带饭盒,江大河跟他一起,坐到他前桌的位置上,两人饭盒放在一起,面对面吃午饭。 辛安冬比较讲究,江大河想吃他饭盒里哪个菜要提前说,他在吃之前拨给他,然后正式吃饭江大河就不准再往他饭盒里伸筷子。 江大河委屈的指责辛安冬嫌弃他,辛安冬不为所动。 两人中,江大河家的条件稍好一些,但也不是顿顿能大鱼大肉的主,所以今天的饭菜比较简单,江大河是莴笋炒鸡蛋并一些红烧豆角,辛安冬照例小龙虾还有半块煎豆腐,是辛安冬自己做的,煎到金黄的豆腐块上洒了些香辣剁椒和自家做的酱菜。 龙虾每天吃总归会腻味,江大河舔着脸要辛安冬的煎豆腐。 斜了他一眼,辛安冬分了一半给他,例行问了句:“龙虾还要吗?” “恩,”江大河纠结的考虑了一下,圆鼓鼓的小脸皱起,“要吧,不过你别全给我,多了我也吃不下。” 想不吃吧,但闻着味道又舍不得。 都是一个村子的,在班里江大河也是处处维护他,辛安冬对他选菜的这点小要求一贯都是尽量满足,夹了三只虾给他,剩下的三只自己吃。 江大河把自己饭盒里的莴笋炒鸡蛋一块不剩全拨给他,同时别扭的说,“你吃吧,鸡蛋有腥味,我不喜欢。” 说完,他埋头扒饭。 村里谁家有个鸡蛋不赶紧存起来,就等着数量一多拿到县城卖,江大河的奶奶疼孙子,每天老母鸡生的蛋都拿给孙子吃,要么白煮蛋,要么煎蛋,炒鸡蛋,江大河天天翻着花样吃鸡蛋。 辛家就不行,仅有的一只老母鸡几天才生一个蛋,辛奶奶就算想每天给孙子吃鸡蛋也做不到。 望着饭盒里金黄喷香的鸡蛋,辛安冬心知有腥味是假,江大河是把鸡蛋给他吃才故意那样说的,心肠不错,不枉费他每天给他带小龙虾吃。 两个小伙伴亲亲爱爱的吃午饭,虽然菜色普通,但彼此分享食物的情意着实令趴在一旁偷听的佟正浩心里羡慕,他也有小伙伴,但往往只会一起吹牛打屁,要么就是干群架。 想想竟然从来没有值得回忆的温情时刻。 闻到熟悉的龙虾味,他口水快要泛滥,趴在桌上的头不老实的动了动,屁股底下的长凳也被他拖动弄出响,然而都没有引起辛安冬的注意。 他很郁闷,腹腔更加饥饿,让她有些心烦意乱,羞于主动开口,佟正浩心里纠结了好一会,闻着菜香,听着两人交谈声,动来动去把自己蹭了一脑门子汗,突然火大,一想,自个早上还把牛奶和面包给辛安冬吃呢,凭什么不能要他的午饭? 肚子在这时‘咕嘟’一声很没出息的发出响声,佟正浩抬头,辛安冬正好看过来,他涨红了脸,色厉内荏道:“我饿了,把你的饭给我吃!” 还有人抢食这么理直气壮的?辛安冬懵了一瞬。 不过他心理年龄大,不跟被宠坏的小屁孩一般计较,况且早上要不是佟正浩的牛奶面包,他能不能熬过上午的课还难说。 面对更加桀骜无法无天的佟正浩,江大河见辛安冬被欺负,敢怒不敢言,只敢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瞪他。 思索了一番,辛安冬放下勺子。 “那你先等一下。”他低头从课桌里拿出一个装馒头的新饭盒,这是前几天辛文芳才给他买的,辛安冬将其中一个馒头放进装菜的饭盒里,又把装菜的饭盒从中拨了一半菜,小龙虾他没要,只拨了些莴笋炒鸡蛋和煎豆腐,然后将装菜的饭盒递给佟正浩,说,“只有这些,吃吧,别嫌弃。” 索要是一回事,被人真给,而且直接拿了人家一半的午饭,佟正浩望着眼前的装着馒头和菜的铝合饭盒突然鼻子有些酸,红着脸接过辛安冬给他的筷子,将头直接埋在饭盒里一样,吭哧吭哧的吃了一会,他抬起头闷声的郑重宣布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哥们,我吃你一顿以后还你十顿!” 辛安冬对他发誓一般郑重其事的话语感到好笑,“别当回事,早上吃了你的面包我现在也没怎么饿,大家都是同学,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小孩脸颊瘦弱羸白,秀气的唇微微勾起,浑身散发着亲切友好的气息,佟正浩怔怔看了一会,然后低头不说话,继续大口埋头吃饭,不明真相的还以为他在吃什么山珍海味,嚼着小龙虾一脸满足。 到底受老同学嘱托,兰明渠得知佟正浩没去食堂吃午饭,特地打了饭来教室找他,进门正好看见他拿着一只通红的小龙虾嚼,嘴角还沾着了汤汁,飞扬的眉眼温顺的弯着,看着好似在享受美味大餐。 “吆!有虾有鸡蛋,这豆腐也是金黄诱人,吃得比我还好,味道闻着真香,还以为你没饭吃,看来我是白担心一场。”兰明渠调笑的说。 他的目光掠过三人的饭盒,尤其在辛安冬浅浅的饭盒里顿了一秒,心想,把佟正浩安排跟辛安冬坐果然是正确的决定,看,没到半天,作天作地的小霸王已经学会跟同学打成一片。 辛安冬抬头,一脸疑惑:“兰老师?” 说着就要站起身,江大河也被吓得口中的饭菜掉出来,慌慌张张的推开长凳,只有佟正浩明目张胆不把兰明渠当一回事,哼了一声,自顾自拆小龙虾。 兰明渠手向下压了压,俊秀的脸庞上带着笑意,“我就是来看看佟正浩的,既然他已经吃上饭我就不担心了,”说着对辛安冬夸赞道,“辛同学果然没让老师失望,关爱同学与人分享,你做的很好。” 辛安冬楞了一下,瞥到佟正浩泛红的耳尖,心里好笑,回兰明渠,“谢谢老师夸奖,佟正浩同学虽然是第一天进我们班级,但他为人和善,在我早晨胃痛的时候,主动将自己的早饭让给我吃,这让我很感动,也很感激佟正浩同学,我们都是一个班集体的同学,大家相互友爱,团结互助,才能创造更好的班集体。” 随口一句称赞,没想到这孩子思想觉悟这么高,兰明渠扶了下鼻梁上的镜架,赞扬他,“你说的没错,只有大家共同努力,像一家人一样互帮互助,才能将我们的班集体推上更高的台阶,辛同学热忱友善,老师相信你一定能在这次‘我为班级’作文大赛中创造佳绩,老师看好你。” 况且他真没想到佟正浩竟然这么有同学爱,把早饭让给同桌吃?太匪夷所思了。 果然他的决定是正确的,和辛安冬做同桌是改造小霸王最对的选择。 突然被老师戴上一顶高帽子的辛安冬:“……”不,早知道他就不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了,现在自打嘴巴还来得及吗? 第十二章 登门拜访 被辛安冬一顿饭感动的佟正浩扬言要在学校里罩他,在他打败清水县中杠把子自立为王之后,全校同学都知道了佟正浩有一个很照顾的干弟弟,辛安冬。 就是那个上次期中考试排名第一,总分夸张的比第二名多出五十分的牛人!据说他还不给佟正浩抄作业,只凭每天五只小龙虾就把学校桀骜不驯的小霸王收服了。 辛安冬的名字,仿佛也因为佟正浩的缘故变得讳莫如深。 “喂,明天周六,我叫了一帮兄弟来我家玩,你也一起!”佟正浩翘着二郎腿斜睨向辛安冬。 他对辛安冬说这话,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当惯了老大直接下命令一样。 “不去,明天我要去医院复检。”辛安冬说。 上次落水留下了一点后遗症,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医院做检查,他原本就对佟正浩拉帮结派不感兴趣,自然毫不客气的回绝。 被驳了面子,佟正浩脸拉的老长,突然不高兴了,皱着眉头质问,“你怎么又推三阻四,上次叫你去摘柿子不同意,看电影也不同意,请你去我家玩,好吃好喝招待你也不乐意,辛安冬你有没有拿我当兄弟?” 又是佟正浩歪曲的兄弟论。 辛安冬表示头疼,他一边收拾书本一边无奈道:“咱们是兄弟,但我没精力陪你上房揭瓦,这次不能去你家是因为真有事,你也知道我上次落水差点丢掉半条命,医生嘱咐了每个月得去医院复检,下次吧,下次聚会我一定去。” 关成杰、袁世宏,是跟随佟正浩从原来的初中转到清水的老人了,虽然三人认识时间不长,但三个男孩臭味相投,在之前的学校没认识几天就学人家桃园三结义,佟正浩年纪最小却凭借霸道的性子非要当大哥,关成杰老二,袁世宏老三。 这两人对佟正浩一直很信服,这里多指集结兄弟们打架斗殴、逃学出去玩等不务正业之事。他们对辛安冬也没什么意见,小孩瘦巴巴全身没有二两肉,小可怜一样,成绩却跌人眼镜,他们还挺自豪能跟这种成绩好的小孩当兄弟的。 但是! “大哥,老四身体检查要紧,咱就别勉强他了。”关成杰摸了摸自个的光头,为难的插嘴道。 结义后,关成杰和袁世宏被要求叫大哥,关成杰是个憨傻的性子,没什么城府,既然已经结义,佟正浩就是他大哥,让叫就叫,一点不含糊,且对佟正浩惟命是从。 但在辛安冬这件事上有些纠结,毕竟人小孩一看就是文化人,爱学习的娃,他们几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没必要祸祸正经小孩。 可不知道辛安冬哪里惹到了大哥,每次他们出去闯祸,十有八九他都要叫上辛安冬,关键辛安冬每次都拒绝得很利落,让大哥有气发不出,下一次又受虐般的再请人。 有点毛病。 “对啊,下次去也是一样的。”袁世宏双手插裤兜,也在一旁帮腔。 他心眼比较多,刚开始跟着佟正浩混也是看中他家世,为人是比较势利的,他看得出佟正浩挺看重辛安冬,并且他私心觉得佟正浩将辛安冬大概是真放进心里当朋友处的,要不然也不会每次被下面子还能屁颠颠再凑上去。 只是辛安冬家庭条件看着就不行,衣服就那么几件换着穿,没有跑鞋、电子表,听说父母就是个摆小摊的,他读书刻苦,将来肯定是要考大学,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虽达不到厌恶辛安冬的程度,但袁世宏心里其实不太乐意带他一块玩。 但坏就坏在佟正浩像着了魔一样去哪都要带着辛安冬,那死乞白赖上赶着的样子,比他隔壁班一个兄弟追小姑娘还殷勤! 被两个兄弟同时劝说,好像无理取闹的佟正浩胸腔像是塞满了滞涩物闷闷的。 “爱去不去!” 一反常态的,这次佟正浩没有不依不饶,只是很冷淡的留下一句就离开了座位。 袁世宏耸了耸肩,架着关成杰的脖子推着他跟在佟正浩后面。 辛安冬收拾书本的动作一顿,秀眉微蹙,莫名觉得佟正浩刚才的状态不对,明明一开始怒火高涨一副他不去誓不罢休的样子,却转眼说变就变,看似无所谓,但从别扭的背影和他故作冷淡的语气,辛安冬竟然察觉出一丝委屈。 想来是这次自己拒绝狠了吧,他苦恼的想,已经打算等佟正浩回教室再跟他说两句软话解释一下。 课间去厕所,刚进隔间,辛安冬听到另一边熟悉的声音在说话。 “姐?别准备了他明天不来……我的电子表你凭什么给你同事家小孩,辛安冬什么时候说不要了,总之你给我放着……爸妈寄给我的巧克力你敢偷吃我告诉爷爷……明天?不想聚会了,他又不来,没意思,还是去袁世宏家玩吧……” 听着隔壁断断续续的讲话声,辛安冬目光越来越复杂。 他不是冷血动物,佟正浩拿他当朋友,辛安冬自然也以同样的情意待他,原以为拒绝明天的聚会只是小事,却没想到佟正浩会因为自己一个人的缺席决定不办聚会,听着他失落的语气,辛安冬由衷生出愧疚。 直到听到‘彭’一声关门的声音,过了一会,辛安冬解决个人生理问题之后才出来。 快要走到班级的时候,看到佟正浩正拽拽的倚在教室后门跟隔壁班的一个女生讲话。 女生扎着一个长马尾,上面系着粉色绒花,从后面看是个高挑的女生,辛安冬路过的时候有意瞄了一眼,鹅蛋脸大眼睛,穿着白裙子就像个小仙女。 她看着佟正浩的眼神明显带着倾慕,仅仅是讲话都激动的脸红,佟正浩这个脑子缺根弦的二愣子却愣是没察觉出女生的情意,人家颤着嗓子大胆的问他星期天能不能一起看电影,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皱眉道,“你就这事找我?开什么玩笑,你们女孩子喜欢的电影我一点兴趣没有,好了,下次别再找我,耽误我时间。” 女生怔楞住,傻傻的瞪大眼睛,她大概没想到佟正浩拒绝的这么干脆,脸色慢慢变白,随时要哭出来。 更有他们班级一些好事的学生趴在窗口嬉笑打闹。 这女生或许之前挺有自信的,却没想到最后被打击的这么彻底,一时觉得难堪,捂着脸低泣着跑了。 “哭什么哭,”佟正浩不耐烦的嘀咕,转头一看,辛安冬正用奇怪的目光看向他,忽然变了脸,凶神恶煞道,“干嘛,你要向老师告状?我可没欺负她,是她自己莫名其妙要哭的!” 这情商,辛安冬摇头。 等两人进了教室回到座位,辛安冬对依旧生闷气不理人的佟正浩说道,“我没要告状,佟正浩,你刚才邀请我明天去你家玩,还算数吗?” “你不是拒绝了嘛,怎么,现在又想吃回头草,想去我家蹭吃蹭喝了?”佟正浩眼神终于落在他身上,阴阳怪气的讽刺道。 明明嘴角的笑意快要遮不住,他非装作鄙夷不在意。 辛安冬不跟他一般见识,好脾气的笑道,“是啊,我左思右想,觉得既然我们是兄弟,当然要一起行动,以前是我太独了,这次我反省,决定明天去你家聚会,我们一起玩。” 哈!刚才他热脸贴连屁股的邀请不去,现在反过来求着要去他家。 佟正浩头一撇,“哼!想去就去,你以为我家大门能随时为你敞开不成?” “你不同意?”辛安冬拧眉故意问。 “谁说我不同意!”冷酷维持不到一秒破功,佟正浩气急败坏的用恶语掩饰羞恼:“不过这次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刚才气了我一肚子火,得补偿我才行,不然我们就不带你!” 炸了毛的小兽只能顺毛撸,辛安冬轻笑,“好吧,你说要什么补偿?首先申明,我可没钱。” “穷鬼,”佟正浩小声的嘟囔,想了下,眼睛陡然一亮,“这样吧,看你细胳膊细腿,除了烧烧饭也没啥能干的,明天你就负责做饭给我们吃,好吃我就原谅你,不好吃…不好吃你就把作业借我抄!” 说到最后,他眼里迫不及待露出精光。 辛安冬扶额,真是念念不忘要抄作业,“好吧,明天想吃什么菜你准备好,不过我不知道你家在哪。” “真麻烦,等会我写个地址给你。” 两人就这么说定,放学前佟正浩再次提醒他明天不能忘了,不然就绝交。 回到家,辛安冬将明天去同学家玩的事告诉辛文芳,辛文芳很高兴一向腼腆的儿子交了朋友,对于去医院复检,母子俩决定挪后一天去。辛文芳不想让自家孩子在朋友面前丢脸,舀了一些家里自制的酱菜还有卖的龙虾和螺丝各用干净的瓷缸盛了两大碗用网兜给辛安冬带着,第二天她牵着换了干净衣服的儿子两人赶往县城。 辛文芳打算把儿子送去同学家后趁机去城南大女儿家一趟,看望一下未出世的外孙,红糖和一些糕点早早被她买了拎在手里,循着地址找到佟正浩家,望着眼前的三层小洋楼,红漆大门和整洁漂亮的屋檐,她抓着辛安冬的手一紧。 “冬子,这真是你同学家,不会是咱们走错了吧?”辛文芳有些心慌,自家的破墙土房跟人家小洋楼自然一个天一个地不能比,这种人家的小孩光想也知道是蜜罐里泡大的,儿子跟这样人家的孩子玩在一块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想到右手网兜里特地带给人家的酱菜、小龙虾,之前没察觉,现在想来莫名寒酸,辛文芳羞愧的抬不起头,觉得给自家儿子丢脸了。 从母亲踟蹰的脚步和磕巴的声音里,辛安冬听出了什么,他握了握辛文芳的手,“妈,这就是我同学家,而且他你也认识啊,就是那个总去咱家小摊买龙虾和螺丝的男孩,他现在是我同桌,我俩关系可好了,就是他特地让我多带龙虾和螺丝,他可是你的忠实粉丝,对咱家小龙虾百吃不厌。” 辛文芳被儿子说的一愣,然后想起来的确有个长得很俊的男孩经常光顾自家小摊,心底一松,恍然说道,“原来是那孩子,你们成了同桌?这可真是有缘分……哎呀,你这孩子不早说,既然是同桌,那下次他再来买小龙虾我就不收他钱了。” “嘻嘻,”辛安冬装傻,见母亲的脸上少了些自卑,心情很好的说,“这次他邀请我,那下次我也邀请他上我家玩呗,不用大鱼大肉,多给他炒些螺丝就够了。” “你这孩子,人家还不知道看不看得上咱家呢,”辛文芳好笑的摇头,也想通了,孩子们之间交朋友玩得好就行,不能因为家庭的差距就不准孩子接触,辛文芳是比较通达一类的家长,她摸了摸儿子的头,将有些重的网兜递给他,“拿好了,进去吧,下晚的时候我让你爸来接你,不能自己一个人回家知道吗?” “知道了妈,”辛安冬乖巧的应着,又小大人一般的吩咐辛文芳,“妈你去看大姐顺便代我向小外甥问好,还有你回家的时候记得去猪肉铺买点肉,明天我三姐要回家。” 辛安秋给人家做保姆,又要带孩子又要洗衣服很忙,辛安冬来县城上学后只见过她一次,还是背着主家偷偷摸摸来的,硬塞给辛安冬两块钱才走。 辛安冬之前问了她回家的日子,一直把日期记着。这也是为什么他之前不想来佟正浩家的原因,明天三姐难得回家,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医院里。 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佟正浩,那只好明天早点去医院复检,检查完之后再陪三姐吧。 第十三章 受伤 “怎么还没来?辛安冬不会耍我吧?”佟正浩穿着蓝色的棉质运动套装,盘着腿在自家沙发上烦躁的蹦跳。 关成杰和袁世宏两个离佟正浩家近,也住在这一片,听到他的抱怨,关成杰挠头,袁世宏玩着佟正浩父母给他从国外带的变形金刚撇撇嘴道,“不是说不来了嘛,怎么又来,还让我们等,乡下小孩果然麻烦。” 他话里明显瞧不上辛安冬的意思,佟正浩脸色一变,看向袁世宏:“你什么意思,冬子是我请来的,他是我们兄弟,你要是对他有意见就直接提出来,别阴阳怪气!” 佟正浩从小性子霸道,真正被他放进心里的人哪怕再不好也不准旁人说一句,何况他就喜欢跟辛安冬一块玩怎么了,袁世宏隐隐挑拨的话让他听着很不舒服。 “我,我就是随口一说。”袁世宏讪笑的闭上嘴,懊恨自己嘴快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他攀上佟正浩不太容易,并不想因为一个乡下小子佟家的罪小霸王。 见袁世宏讨好的看他,佟正浩没来由心底反感,蹙了下眉扭头转向大门。 “叩叩,叩叩!” 突然,红漆大门被敲响。 佟正浩眼睛绽放出光亮,着急慌忙的找到脱鞋,下了沙发直冲向大门,他右手用力拉出铁门插销,只见辛安冬眉开眼笑的站在门口。 他脸色一窘,掩饰住耳尖的红,将人一把拉近家门,别扭的质问,“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慢吞吞像蜗牛一样,你再不来我都想上楼睡觉了,没劲。” 辛安冬差点被他拉的一个踉跄,稳住身体后将手里拎的网兜递给他,“别埋怨了,我从家到县城要差不多半小时,来的够早了,你看,我妈知道我来你家玩,特地装了好些酱菜和小龙虾还有你爱吃的螺丝,呶,快搭把手,我要拎不动了。” 佟正浩的眼睛更亮了,接过网兜的时候明显咽了下口水,嘴上却嫌弃的说:“啧!来就来,干嘛学大人那一套带礼物上门,你怎么这么市侩,我让你来我家又不是贪图你东西吃,再说,我家什么没有,要你巴巴送礼嘛!” “这不是送礼,只是我妈的一点心意,你哪那么多废话,拿着就是。” 辛安冬本就不是个好脾气,跟佟正浩这个小孩相处一直是忍让他,只是这家伙每次都得寸进尺,傲娇个没完,磨磨叽叽。 佟正浩被说也不生气,嘴角翘了又板起,关成杰眼看着他蹦蹦跳跳的带着辛安冬进屋,放下手里的网兜后,就问辛安冬要不要喝饮料,辛安冬不喝,他又蹬蹬蹬跑上楼,然后抱了一大包巧克力放他面前给他吃。 关成杰看着眼红,带着酸味对袁世宏嘀咕,“咱俩是后娘养的,辛安冬倒像是老大的亲弟弟,我刚才要巧克力吃都没得一块,他一来,老大全给了,差别待遇。” 倪了光头一眼,袁世宏皮笑肉不笑的说,“你还就说对了,咱俩可比不得人家辛安冬。” 嘴上这样说着,他却站起身笑眯眯的走向辛安冬。 大方的把手中的变形金刚递给他,友好的说:“冬子,呶,老大的新玩具,国外刚寄来的,给你玩。” 辛安冬好歹上辈子混过几年职场,对上袁世宏强忍着厌恶的眼神,笑容微敛,接过变形金刚,礼貌道:“谢谢。” 一旁的佟正浩满意的看着袁世宏对辛安冬示好,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袁世宏笑出一口白牙。 因为辛安冬的缘故,原本定的帮派兄弟都来佟家玩改成了只有他们四个,都是十四五岁好动的男孩,屁股上仿佛装了弹簧,大家吃了几口巧克力有些坐不住,袁世宏提议玩撞拐子。 辛安冬正拿着一本佟正浩给他找到《安徒生童话》看得津津有味,并不觉得无趣,佟正浩却差不多被磨光了耐性,无聊的趴在电视机旁调台,一听到‘撞拐子’,立刻站直身,“好啊好啊,上次玩的不过瘾,这次我绝不手下留情!” 关成杰一口一个巧克力,吃的牙有些疼,正好活动活动筋骨,也生龙活虎的表示加入。 最后只剩辛安冬,他见其他人都兴致勃勃,决定不泼冷水,欣然表示同意。 佟正浩很高兴,身为老大,自然他安排人员分队,不用怀疑,他果断将辛安冬拉到一队,关成杰和袁世宏是另一对。 四人架好腿,游戏开始前,袁世宏说:“被撞倒一方算输,如果觉得撞不过对方可以认输。” “没错,”佟正浩觉得有理,点了点头,然后迫不及待的宣布,“好了,开始!” 佟家的院子很大,中间是一棵年份久远的梧桐树,四个人架着腿围着梧桐树追击对方。辛安冬年纪最小,体力也最差,蹦跶不了几下,好在佟正浩护着他,牛高马大的他一人抵俩,像只小牛犊一样嘶吼着冲向关成杰和袁世宏。 这两人顾忌佟正浩的身份,投鼠忌器,根本不敢像他一样凶狠的对撞,只能一边躲,一边见缝插针的从侧面撞击佟正浩。 关成杰有勇无谋,袁世宏小聪明多但不敢对佟正浩耍手段,佟正浩既有力气又聪明,还能将后面的辛安冬护得好好的,一时双方僵持住。 就在这时,站在佟正浩左侧的袁世宏眼神看向辛安冬朝关成杰示意,两人毕竟经常一块打群架,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的意图,关成杰颔首,在袁世宏用嘴型默念三个数后,突然高高窜起撞向佟正浩后面的辛安冬。 一直相安无事的辛安冬躲避不及,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彭’的被关成杰撞倒在地,面朝下痛苦的趴在地上,并且因为他的左边就是梧桐树,扑倒的时候手臂蹭过老树皮,冲力太大,把他手肘的袖子都蹭破了。 “冬子!” 佟正浩哪还管得上什么游戏,见辛安冬像个小纸片一样摔在地上,顿时怒火中烧,对着怔住的关成杰就是一拳,“你他妈眼瞎啊,旁边是树你也敢对着他撞!” “我,我……”关成杰捂着脸不知道该怎么给自己解释,眼含愧疚的看向趴在地上的辛安冬。 袁世宏护在他面前,充当和事老,对佟正浩说,“老大,成杰刚才没注意,他不是成心的,还是看看冬子怎么样了吧,刚才那一下撞的不轻。” 看了眼地上的辛安冬,佟正浩瞪着关成杰,咬牙切齿道,“我警告你,最好祈祷冬子没事!” 说完,忙跑向辛安冬这边,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担心的问,“怎么样,没事吧?” 辛安冬捂着左手臂摇头,眼含痛色,吸着气道:“没事,应该是蹭了点皮没有大碍。” 刚才被关成杰撞的那一下,扑在地上的时候他感觉五脏六腑在移位,疼得快要晕过去,而且胃部被顶着,让他有想要呕吐的欲望,之后在地上趴了一会之后反而脑子不晕了。 他站起身,轻抬左手臂,动了动,笑着安抚一脸紧张的佟正浩,“真没事,一点点破皮,你家有红药水吗,给我弄点涂涂就好了。” 见他这样说,佟正浩大大松了口气。 撞拐游戏因为辛安冬受伤被迫中止,佟正浩担心辛安冬的胳膊没了玩闹的心思,关成杰愧疚的向辛安冬道歉之后和袁世宏两人在佟正浩冷淡的目光下提出要回家。 辛安冬的衣服本就没质量可言,被梧桐树蹭得直接‘刺啦’从手臂到腰侧成了碎布条,辛安冬僵着身体头疼。 担心过后,佟正浩恢复调皮捣蛋本性,哈哈笑话他,“看你现在像不像被小鬼子糟蹋的花姑娘!” 被整个人撞在地上,还是脸朝下,辛安冬吃了一嘴泥就算了,脸上也全部被灰尘掩盖,这一块那一块,像个斑点猫,头发也是凌乱的,上面还挂着一片枯黄叶子,确实很像佟正浩说的花姑娘。 只是这家伙有没有点同情心,辛安冬怨念的瞅着他。 摸了摸鼻子,佟正浩干笑,“你别担心,我有很多衣服,给你拿一件先换上,还有你浑身都是土,脏兮兮的,还是洗一下吧,走,我带你去浴室。” 说完,二话不说拉着辛安冬向浴室走去。 辛安冬拍开他的手,胳膊正疼呢,没轻没重。 佟正浩搓了搓手,抱怨,“你咋像个小姑娘似的,还不给碰了。” “说什么呢?”辛安冬拖长了声音阴测测的看他。 突然感觉到脖子一阵阴冷,佟正浩慌忙的关上浴室门,跑着喊道:“那什么你先洗,我去给你拿衣服!” 辛安冬撇撇嘴,转头看向佟家的浴室装置。 非常简陋,同现代热水器浴霸是不能比的,连淋水器也没有,只有一个水龙头,下面套着一根皮管,旁边有一个木头打造的架子,上面一层是洗漱用品,肥皂、洗头膏、梳子、还有一把男士刮胡子的折叠刀,下面一层放了几个瓷盆和两个热水瓶。 他拿出一个跟他家里那个差不多的红牡丹脸盆,从热水瓶倒了些水,又打开水龙头放了点冷水中和,转过头见门是关着的,他放心的脱下身上破掉的凉褂,然后蹲下身用手舀水先把左臂破皮红肿了一片的手肘处伤口洗干净,准备等会再换水洗脸。 破皮的地方碰到水丝丝的疼,辛安冬脸色扭曲的慢慢清洗。 …… 外面的太阳比较灼热,视察工作早早结束后蒋玄宗拒绝了当地领导的邀请,虽然身在其位,但他本身不是个喜欢酒桌文化的人,便独自带着赵崇明回县。 推开客厅门,家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蒋玄宗疑惑了一瞬,他记得昨天佟正浩说要邀请同学来家里玩,回家之前他还担心会不会打扰小孩们的聚会,却没想到客厅空无一人。 难道在楼上? 蒋玄宗没管,感受到汗湿的后背,他拧了下眉,回到房间拿了换洗衣服后,直奔洗澡间。 门虚掩着,里面也没有水声,蒋玄宗顺利的推开门,却在下一瞬停住了脚,目光落在一片雪白瘦削的背上,眼中闪过错愕。 “谁!” 警惕的辛安冬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身体僵住,迅速转身。 “蒋叔叔?”对方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睛辛安冬一眼认出。 他刚才正在洗脸擦头发,听到声音第一时间转头,额头稀碎的发梢上还沾着水珠,面对着蒋玄宗的时候,雪白小巧的胸膛上划过淡淡水痕,左胳膊处的红肿较于他雪腻的肌肤显得鲜明刺眼。 辛安冬缩着身体面对蒋玄宗有些尴尬。 “你的胳膊破了,需要赶紧上药,不然得破伤风会更麻烦。”静默了一瞬,蒋玄宗皱着眉头开口。 对方小少年看着跟自家表弟差不多大的年纪,却瘦小的像八九岁小孩,鬼使神差的蒋玄宗又多说了一句,“洗好了就穿上衣服,别受凉。” 辛安冬脸皮发红,他也不想光着上身像个傻缺一样站着啊,而且被那双眼睛看着,他莫名感觉浑身不自在,即便得了蒋玄宗两句关怀的话,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太太不好意思了。 第十四章 喜欢 处理完公务,蒋玄宗揉着有些酸痛的脖颈走下楼,路过厨房的时候,听到里面有锅碗瓢盆响动的声音,疑惑的走去,从门框这边正好看到背对着他穿着蓝色衬衫的少年正颠着锅铲炒菜,空气里弥漫着勾人食欲的菜香。 只是,少年个头矮小,不比大理石的台灶高多少,白皙细瘦的胳膊抡着铁锅,着实有些让人心惊肉跳。 蒋玄宗眉宇轻皱,不动声色的离开厨房。 客厅里,佟正浩像个大老爷一样斜躺在沙发上一边吃葡萄,一边百无聊赖的看童话书,不经意间仰头,突然对上蒋玄宗沉着的脸,他吓了一跳,慌忙的放下二郎腿埋怨道,“表哥你走路不带声音的吗,差点吓到我。” 没有理睬他的恶人先告状,蒋玄宗问,“让客人做饭,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或许是有外人在,料定蒋玄宗不会把他怎样,佟正浩今天的胆子格外大,不耐烦的放下书,直接对蒋玄宗呛道:“冬子又不是旁人,他是我好兄弟,而且他不做饭难道我跟你做?我可不会做饭,你的夹生饭谁爱吃吃去。” 蒋玄宗有过一次做饭,但因为水放太多,直接将饭煮成了夹生饭。这件事一直是佟老爷子和佟晓雨用来取笑蒋玄宗的不二法门,不知道谁告诉了佟正浩,这下正好被他用来反击。 空气里有一瞬间静默,蒋玄宗的确不会做饭,被表弟戳穿糗事,他难得词穷了一下,之后才无奈的说,“我去食堂打饭。”说完就准备出门。 “哎表哥你干嘛那么古板,冬子又没说什么,你搞得像大姑娘上花轿一样扭扭捏捏……” “佟正浩。” 蒋玄宗从小接受礼仪教学,流氓痞子不成调的话他从来不讲,也不会讲,并且他以身作则,同样要求弟弟妹妹们讲文明讲礼貌,佟晓雨就是他三申五令严格教养长大的,虽然后天长歪成了男人婆,这点蒋玄宗有些失落,不过从国外回来的表弟一身赖行更让他看不上眼,恨不得用尺子量佟正浩的一举一动。 佟正浩最烦也最怕这个表哥说教,被他冷声呵住,便立刻识时务的缴械投降。 “表哥,我错了。” 他乖乖认错,蒋玄宗不再多说,只是走向门外的脚步停住,丢下一句:“你坐着,我去厨房帮忙。”说着,向厨房走去。 佟正浩望着他的背影,撇嘴,“拉倒吧,你是帮倒忙还差不多。” 做饭对辛安冬来说就像吃饭一样简单,何况佟家有冰箱,大概是佟正浩听进了他昨天的话,特地买了不少肉和蔬菜放里面,他只要凭自己心情看着做就行。炒了个肉末茄子,又做了拿手的新疆大盘鸡,辛安冬一边兴致很好的勾着唇角刨土豆,准备做最后一道菜,醋溜土豆丝。 一抬头,穿着白衬衫黑长裤,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显得异常文质彬彬富有学者气度的蒋玄宗突然出现在门外。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对上辛安冬困惑的眼,他嘴唇向下抿了抿,辛安冬莫名在他脸上看到了窘然。 “蒋叔叔?”辛安冬第一次见他戴眼镜,差点被他浑身卓然的气质摄住,愣了好一会反应过来,“这厨房太乱,您要不先出去吧。” 蹲着讲话不礼貌,他说着就要站起来。 然而由于蹲着的时间有些长,又突然之间站起身,他腿上的麻筋重重抽了下,然后脚下一个趔趄,辛安冬触不及防的向蒋玄宗扑去。 蒋玄宗眼里闪过惊愕,下一刻结实的臂膀稳稳接住他瘦小的身躯。 之前撞见少年裸着的上身,被他细瘦的胳臂惊到,现在抱在怀里,蒋玄宗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果然很瘦。 “斯!” 冲力太猛,牙齿磕破唇瓣,辛安冬立刻被疼得眼里冒出水汽。 然而此刻趴在蒋玄宗宽厚的怀抱里,鼻尖全是他浓郁的男性气息,他倒抽一口气突然有点不想起身。 因为腿麻,也因为刚才跌倒慌乱不及时,他的两只手紧紧抓住了对方两边腰侧,现在感受着耳边清晰磅礴的心跳声,十指紧贴的肌理厚薄适宜,他忍不住戳了一下,有点硬带着软,辛安冬脑海里不可遏制的想到他衣服下肯定是匀称而极富弹性的骨肉。 腰侧被突然戳了下,蒋玄宗眼皮一跳,麻酥感顿时窜遍全身,如同一束电流从上至下。他条件反射性的低头,正好与辛安冬对视上。 少年一双澄澈如水的眼眸里皆是腼腆的羞涩,好像一只做错了事怯怯乖巧的等待责罚的小兔子,他粉嫩的唇紧抿着,双颊微红,紧张、无措。 蒋玄宗好笑又无奈,两手臂撑着他的腋下将他扶正,闭口不提他刚才戳的那一下,只是板着脸道,“厨房不是你一个小孩该待的地方,正浩惯会胡闹,你出去吧,我来做饭。” 说完,俯身捡起被辛安冬掉地上的土豆,土豆被磕了一块,需要清洗。 警报解除,辛安冬心里缓缓舒了口气,他眸光更亮了,自然的拿走蒋玄宗手里的土豆,说:“没事的蒋叔叔,我很小的时候就站在小马扎上做饭,您别看我年纪小,其实已经烧好几年菜了,真的,您别不信,我的手艺还是很好的。” 他现在心情很好,哪怕再来个烤全羊好像也不成问题。 “我没有不信,只是我身为长辈,不能心安理得的坐着享受你的劳动成果。”怕少年误会,蒋玄宗一本正经的解释。 让你坐着就坐,唠唠叨叨个没完,辛安冬心里默默想,人无完人,蒋玄宗老头子一样的说教大概是他全身上下唯一的缺点。 “可是您又不会做饭。”辛安冬这样说,一脸无辜。 少年穿着表弟的蓝衬衫,过大的袖口被他卷了几道挽在胳膊处,个头不高,身姿挺拔的如同一颗生机勃勃的小白杨,二十九岁的蒋玄宗在他清澈的目光下,突然因为这一句有些发窘。 “……那我帮你,洗菜刷碗,有什么我能做的?” 一想到穿着白衬衫,气质卓越的大帅哥站在烟熏火燎的厨房洗碗刷盆,辛安冬立刻浑身不自在,连忙推说:“真的不用,菜已经下锅,碗我都洗干净,还有一道醋溜土豆丝就大功告成了,这里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您还是出去吧。” 走向客厅,默默坐下。 想到刚才少年为难的看着自己,既不想要他帮忙又绞尽脑汁安抚,蒋玄宗第一次为自己厨艺方面的笨拙懊恼。 “哈哈,表哥被赶出来了吧,冬子肯定嫌弃你碍手碍脚。” 佟正浩不忘幸灾乐祸的补刀。 蒋玄宗冷淡的斜睨了他一眼,他立刻捂嘴扭头。 辛安冬动作迅速,在蒋玄宗出去一会,最后一道醋溜土豆丝做好,一桌菜终于齐活。 蒋玄宗做饭没帮上忙,摆碗筷的时候很积极,而且他这个人做任何事都认真严谨,哪怕只是将碗碟放置好,他摆的盘子好都仿佛比一般人摆的错落有致,笔直靠拢的筷子让辛安冬有一种在酒店吃饭的感觉。 他厨艺出众,一桌菜轻易赢得了佟家一男人一少年的心,尤其是新疆大盘鸡,佟正浩赞不绝口,偷瞄了眼,辛安冬明显看到蒋玄宗咀嚼着鸡块同样眉眼愉悦,他唇角勾了勾,从厨房又舀了一碗汤放餐桌上的时候,故意将一直被佟正浩霸占着的大盘鸡向蒋玄宗这边挪了挪。 果然,他看到蒋玄宗已经取下眼镜的桃花眼迅速愉悦的闪了下。 蒋玄宗注意到他左手臂吓人的青紫一片,放下筷子,问,“真的不用去医院吗?你的左手臂。” “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已经不痛了,而且涂过红药水,没大碍的。”辛安冬不甚在意的笑笑,心里因为蒋玄宗的关怀很开心。 吃过午饭后,蒋玄宗回到房间里办公,辛安冬陪佟正浩看了会电视昏昏欲睡,他起身看了眼客厅东南角的石英钟,十一点半,他想了下,决定告辞。 “冬子你干嘛这么快就走,再陪我玩一会嘛,我作业还没写呢!”佟正浩不让他走。 辛安冬打算去父母摆摊的地方找他们然后一起回家,对佟正浩的抱怨视而不见,“你的作业关我什么事,别想投机取巧,自己解决。” “冬子!”佟正浩拉着他的手,气怒的质问,“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哥哥,看我对你多好,电子表拿到手还热乎着呢吧你就不待见了我,忘恩负义都没你那么快!” 他眼睛盯着辛安冬手上的黄色电子表好像要烧出一个窟窿。 翻了个白眼,“给你。”辛安冬说着就要摘表。 其他事他可以向佟正浩妥协,但作业这方面,佟正浩总想着依赖他,这点绝不能姑息。 “哎哎哎别别别,”见他那架势好像真要摘,佟正浩先认怂,挡着表不让他摘,边委屈的说,“我说着玩的,又不是跟你要,气性这么大,对我就敢呦三喝四,怎么刚才在我表哥面前就表象得像个乖宝宝,原来你也有怕的人。” “我跟你不同,你才怕他。” 辛安冬低头将自己破成布条的衣服装进袋子里,淡淡的说了句。 “哪里不同?”不都像老鼠见着猫一样。 虽然不想承认,但佟正浩确实很怕蒋玄宗这个表哥,即便他从来没凶过他,一直以教育为主,但面对表哥他就是没来由的忌惮,就像,就像知道表哥如果真正发火,那一定很恐怖。 “我喜欢他。” 佟正浩还没对自己畏惧表哥的原因想出个所以然,辛安冬随口一句话将他肺都要气炸了。 “啥?”表哥那张棺材脸还有人喜欢?冬子什么眼神,喜欢也应该喜欢他这样亲切和善的呀,他还送他电子表呢,没良心! 他想要找冬子理论,一抬头却只看到他无情转身离去的背影。 佟正浩板着脸敲响蒋玄宗的房门,一般时候他不敢在他办公的时候打扰,但今天因为冬子的话,他心里不痛快。 蒋玄宗拿下眼镜,对佟正浩突然臭着一张脸找他不明所以,“做什么?” “冬子说喜欢你,我看看你哪里比我好。”佟正浩气哼哼的说。 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蒋玄宗怔楞了下。 那个说话一本正经像小大人的少年说喜欢自己?他霎时心里有片刻柔软。 蒋玄宗知道自己不爱说话,又因为工作的缘故习惯沉着脸,亲戚家的小辈有一次甚至被他吓哭,他一直以为自己长的凶神恶煞不讨小孩喜欢,难得有一个不怕他说喜欢他的孩子,他莫名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第十五章 蜕变 从佟家出来,辛安冬不紧不慢的在路上走着。 “叮铃铃,叮铃铃!” 耳边突然传来急促响铃的声音,他不明所以的回头,只见一辆骑得歪歪扭扭的自行车正迎面而来 “让开,快让开!”穿着红裙子的女人大喊。 几乎在她大喊的瞬间,辛安冬迅速让到一边,然而刚收回脚,在女人气怒的尖叫下,连人带车,下一刻狠狠摔在他面前。 愣了一瞬,辛安冬朝正扶着腰疼得龇牙咧嘴的女人伸手。 女人郁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搭在他手上爬起身,对着摔在地上转着轱辘的自行车就是一脚,“这破自行车,老娘上辈子肯定跟它有仇!” 转过身,她笑着向辛安冬道谢,“谢谢你啊小弟弟。” 辛安冬回笑:“这条巷子比较窄,姐姐骑的时候慢一点就好。”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 “哎对了,小弟弟你是住这的吧,我跟你打听个事呗。” 扶起自行车的女人突然眼睛一亮高声叫住他。 “什么事?” “你知道这片有个姓佟的人家怎么走吗?” 佟?辛安冬眼神一顿,不动声色的在女人闪着激动和希冀的脸庞上扫了一眼,换上一副懵懂的表情,困惑的问,“这条巷子姓佟的很多,姐姐找的是哪家?” 女人有些焦急,脱口道,“就是你们县的蒋书记,他外公佟家,应该在这片很有名的,你好好想想!” 果然是找佟正浩家,辛安冬蹙着眉头不说话。 他沉默不语,女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把搂住辛安冬脖子,讨好的催促他,“哎呀,小弟弟你别愣着了快告诉我呀,你放心,姐姐不是坏人,姐姐叫何雨悠,是特地从京都来找人的,我认识他们家外孙,就是不知道佟家地址,拜托你了,快告诉姐姐,等找到了人,姐姐请你吃巧克力怎么样,呶,你看,国外的巧克力,可好吃了。” 面对拿着巧克力像个狼外婆一样引诱他的何雨悠,辛安冬嘴角抽了抽,给她指了方向,“前面左转第二家就是。”反正佟家现在这会有人,辛安冬也不担心这人是否骗他。 将何雨悠硬塞给他的巧克力和佟正浩给的放在一起,眼看着时间不早,父母大概要收摊了,辛安冬加快步伐向小摊那边走去。 紧赶慢赶,辛安冬到转角的时候,正好碰见辛文芳准备收摊。 他舒了一口气,抬起脚正打算上前帮忙。 突然,目光一顿,只见一个穿着品红色褂子膀大腰圆的妇女走向辛家摊位,她直勾勾的朝装小龙虾的桶里看了一眼,霎时眼珠子好像要跳出来。 “哎呦,这桶底汤汁都不剩一滴了,文芳今天肯定又赚了不少吧,这就收摊回家了?可真叫嫂子羡慕!哪像我跟你哥,这才下去小半桶,卖完有的等呢。我说文芳啊,我瞅着一样的虾子,咋别人都稀罕在你家买,我的手艺,十里八村都是知道的,只会比你强,那咋没人买?湖里的虾难不成有两种味道?还是你暗地里偷着给客户多秤好叫他们不来我们家买?” 做同类生意本就在竞争,妇女这阴阳怪气充满恶意的话顿时引起周围几个同样卖龙虾摊主对辛家夫妻的质疑。 她说的没错啊,味道都差不多,凭什么那两口子的小龙虾每天一出摊就被哄抢,甚至有人前一天提前预定,宁可排着长队也愿意等。而他们呢,只能眼巴巴看着,偶尔捡几个因为等不及辛家那边的客户赚点钱。 眼看着那两口子每天赚得腰包鼓鼓,而他们除了眼红别无他法,众人因为妇人的一句话霎时点燃了对辛家夫妻积怨已久的怒火。 其中一个只在辛家夫妻后面来的摊主早就对他们生意爆棚嫉妒不已,妇人话音刚落,他便立刻附和的大声道,“我看这位大姐说的没错,这夫妻俩肯定在合谋抢我们生意!” 其他几个原本迟疑的摊主听他这样一说,忍不住想,会不会真有这回事?顿时,看向辛家夫妻的眼神变了。 被众人一起攻击,辛文芳气怒难当,涨红了脸怒声道,“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我们夫妻本分做人,本分做生意,客人喜欢上哪家买我们也做不得主,秤就在这,我辛文芳敢拍着胸脯说一声问心无愧,我们既不少秤也不多秤,该多少就是多少,也从没说一句败坏各位生意的话!” “反倒各位大哥大姐,既然今天敞开了话茬,我就明说了,暗地里告诉客人我家有死虾的是哪个,还说我男人往桶里吐口水,我男人是脑子不好,但从来不会干这么缺德的事,倒是某些人丧良心的眼红我家生意,耍了多少见不得人的手段,好意思编排我们夫妻,兔子急了也咬人,真当我辛文芳好欺负!” 她充满恨意的眼神对着葛金花,恨不得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 做生意的这段日子,不止家里的条件在慢慢改变,辛文芳这个人也在变,如果是两个月前,面对葛金花的诬陷和众人的讨伐,她这时候大概只能委屈的偷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大力反驳,甚至敢反过来向众人讨要一个说法。 没想到一贯柔和的像个面团的女人突然有一天变得牙尖嘴利咄咄逼人,其他几个做过那种事的摊主脸上露出心虚。 “哎,你可不能乱说,我们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了。”附和葛金花的男人眼睛不敢看辛文芳,气弱的反驳。 辛文芳冷笑,“谁心里有鬼谁知道!” 葛金花见几个摊主被辛文芳一番威胁的话说的吓住了,暗骂这些人没用,眼珠子一转,还想再点火,“文芳啊……” 眼里闪过厌恶,辛文芳打断葛金花到嘴的话,冷着脸道,“嫂子有什么事咱回家再说,最好是在我爸面前好好掰扯一番,我倒要问问老爷子,起早摸黑下湖给人家找虾子就是为了让自己闺女受欺负的?要是老爷子点头,我辛文芳二话不说撤了这摊子,从今以后就给嫂子家当牛做马!” 辛家刚做龙虾生意没多久,葛金花眼红,明里暗里想要辛家的摊子,更是上辛家门闹了好几次,果然过不了几天,就在辛家对面,葛金花也支了一个摊子。 那天看到人的时候,想起老父亲前天晚上愧疚的目光,辛文芳差点痛声大哭。 然而辛老爷子的确偏袒二房不假,但真要让他知道葛金花陷害辛文芳,让老辛家这个摊子摆不下去,老头子指不定会反弹,葛金花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 这点,从他宁可自己下湖给葛金花的摊子找龙虾也不愿意强抢辛大壮捕捞的现成龙虾就能看出。 葛金花暗骂了句老不死的,片刻后,在辛文芳坚定狠厉的目光下只能偃旗息鼓,悻悻的回到自己摊子。 主使人都不说话了,其他的摊主自然讪讪的离开辛家夫妻俩的摊位。 全程目睹了这一幕的辛安冬笑着朝辛文芳走去。 “妈。”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让你爸去接你回家嘛,还以为你下午要在同学家好好玩玩呢,”装作若无其事的擦掉眼角溢出来的泪花,辛文芳笑着撸了一把儿子的头,见辛安冬蹲下身收拾碗盆,忙拦住他,“不用你收拾,让妈来。” 辛安冬突然扑到她怀里,陡然被儿子亲近,辛文芳一愣,摸着儿子的头问,“怎么了?” “我刚才看到了,婶子又想欺负你。”从母亲的怀里抬起头,辛安冬低垂着眉眼说。 小孩声音闷闷的,好像在为母亲受欺负而不快。 辛文芳眼眶一热,紧抱住儿子的头,声音哽咽的仿佛下一刻就要落泪,然而却用高兴的声音安抚他:“妈今天没被她欺负到,妈还嘴了,冬子看到了吧,你婶子被妈说得脸都气红了,”说着,声音变得和缓而坚定:“妈以后再也不让她欺负我,还有你们,谁都不让欺负。” 家里的老母亲,她的傻男人,她的宝贝儿子和正受苦受累的女儿们,为了她们,她的骨头再也不能软。 真切的感受到辛文芳心理的成长,辛安冬愉悦到嘴角的笑意掩不住,他将头在母亲的怀里蹭了蹭,用充满信任的语气说,“恩,我相信妈,妈是最厉害的。” 不枉他这段时间任由爷爷给葛金花做牛做马将胳膊肘全拐向那一家,做生意后越发认清自我的妈妈果然无法再忍受爷爷对葛金花一家无条件的偏袒,她看透了现实,终于明白只有自己硬气起来才能守护这个家。 辛安冬勾起唇角,一切都在变好,昔日的软包子辛妈也在逐渐蜕变。 刚去解决生理问题的辛大壮傻愣愣的看着媳妇和儿子抱在一起,发生了什么,儿子和媳妇亲香怎么能不带他?! 回到家,在辛安冬的意料中,辛文芳并没有将今天的事告诉辛爷爷,或许她已经对老父亲寒心,但本性不喜挑事的她选择对今天发生的一切沉默,而且辛文芳还给辛安冬使了个眼色,意思让他也不要说。 饵既然已经抛下去,解决葛金花一家并不急在一时,他自然乖顺的点头。 第十六章 我家亲戚皆极品 今天三女儿要回家,辛文芳早早起床,将家里家外打扫了一遍。 现在大女儿那边,女婿被家人约束着不再打人,夫妻之间又有了一个即将出生的小外孙,相信安春婆家会对她越来越好。三女儿安秋性子强,辛文芳从不干涉她的事,现在虽然活计累了些,但三儿女没回家哭诉,说明过得不错,就是干保姆要遭人白眼,辛文芳怕心高气傲的三女儿受不住。还有二女儿安夏,最是让辛文芳牵肠挂肚,自从上个月寄了封信回家,这么长时间一点音讯没有,她愁在心里,打定主意,过两天一定要亲自去那家看看。 辛安冬睡眼惺忪的被他妈从被窝挖出来,洗了个冷水脸,母子俩各拿了一个粗硬的馒头当早饭吃,加快步伐向县医院赶去。 “冬子,饿不饿,要不妈给你买豌豆花吃?”辛文芳看到医院门口有卖早饭的小摊,低头问儿子。 馒头虽然有点咯嗓子,但实在,吃下一个馒头的辛安冬一点不饿,就是有些干,他咽了咽嗓子摇头道:“不饿,有点渴,等进了喝免费的白开水,干净。” “小机灵鬼。” 辛文芳知道儿子是给她省钱,欣慰的戳了下他脑门,牵着辛安冬的手目不斜视的路过卖豆花的摊子走进医院。 今天是周日,来医院看病的人有些多,辛家母子来得早,有人却比他们更早,排队挂号要好长时间,前面是拥挤的长队,辛文芳舍不得儿子受累,便让他坐长椅上等。 辛安冬嗓子干涩的很,望了辛文芳那边一眼,站起身准备找水喝。 问了一个白衣护士茶水间的位置,辛安冬走向这层楼的茶水间。 到了门口,刚捏着嗓子准备进去,突然听到里面传来男女的谈话声。 本来没什么稀奇,但这一男一女明显在调情。 男的约女的今晚看电影,女的娇媚一笑,“电影票那么贵,你舍得花钱?” 男的说:“要是我一个人自然舍不得,但你要是陪我去,我不仅带你看电影,还请你去卡拉ok厅跳舞。” 女的说:“讨厌,那种不正经的地方我妈不让去。” 男的反问:“是人家地方不正经,还是你想的不正经?” 女的嗔骂:“你欺负人家!” 然后,辛安冬听到一声很响的嘬嘴的声音,男人说:“吃过晚饭我到你家去接你。” 女人要求:“再给我买点糖栗子,我喜欢吃。” 男的说:“好,这个月工资全花你身上了。” 女的哼笑:“你就哄我吧,你大半工资不都上交给你老婆了,在我身上才花多少钱!” 感情还是有妇之夫搞婚外恋?辛安冬对这走向也是无语,只是这两人磨磨叽叽到底什么时候出来,他嗓子快干死了。 他想了下,对着脚边的铁皮桶踢了一脚。 ‘哐当’一声立刻惊醒了里面那对野鸳鸯。 辛安冬站在墙角后,果然,很快一个啤酒肚谢顶的中年男人拿着眼镜神色带点慌张的出来,大概是没看见人,松了一口气向里面招手,不一会,一个十八九岁穿着白制服的女人也弓着身子偷偷摸摸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迅速各向一边离开。 辛安冬总算喝到水,他自己喝了一杯水,又给辛文芳倒了一杯,后面同样排队挂号的大姐看到,直夸辛文芳生了个孝顺的好儿子,辛文芳笑着喝了水,摸了摸儿子有些汗湿的额头,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甜。 付了三毛钱挂号费终于拿到号,母子俩找到神经外科,敲了门进去,两个医生,以前给辛安冬看病的老医生手边正有人,还有一个扎着辫子低头的女医生,大概是看着年轻,老医生这边两三个人等,她倒是悠闲的撑着下巴在看书。 辛文芳踟蹰了一番,拉着儿子最终选择站到老医生这边排队。 其实看年龄判断一个医生看家本领高低,这是一种歧视现象,辛安冬并不介意去年轻的女医生那边,人家既然进了医院,肯定是医术过关,而且母子俩本来就赶着回家,女医生那边没人,为什么不去。 他拉了拉母亲的手,在辛文芳不认同的目光下,强拉着她来到女医生这边。 “你好,我来复检。” 何雨悠正百无聊赖的看着小说书,突然听到有人让她看病,稀奇的抬头,顿时眼睛一亮,清亮的声音透着欢喜:“原来是你啊小弟弟!” 辛安冬也挺惊讶,眼前的女医生不正是昨天向她问路的红裙子女人,只是她昨天披散着头发,穿着红裙子高跟鞋,还化了精致的妆,涂了口红,看着就是从大都市来的娇生贵养的小姐。 今天形象一变,马尾辫,素面朝天,穿着白大褂,展眉一笑,温柔女医生的形象跃然纸上。 只是一开口,赫然让人看透她的本性。 “姐今个第一天上班,愣是没人找我瞧病,差点无聊死,还好小弟弟你慧眼识珠,呐,坐这边,让姐姐给你好好瞧瞧,是小脑袋瓜子哪里出了问题。” 她话音一落,诊室里其他几个在老医生那边排队的人脸上露出尴尬,不是他们去找她,关键是女人面嫩,哪里有老医生看得稳妥。 老医生看穿这些人的想法,摇了摇头,说:“何丫头是首都著名医科大学毕业,高材生,能力不在我之下。” 首都医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听着名头就响亮。 何雨悠给辛安冬做检查脸色不变,那些排队的人霎时脸上露出懊悔。 辛文芳之前对儿子找何雨悠看病还有些不情愿,听了老医生的话,立刻舒了口气,热切的咨询何雨悠,“我儿子这段时间有时候还是会头晕,是不是还没好利索?” 何雨悠取下听诊器,笑着回她:“婶子别担心,偶尔轻微头昏是正常的,正在恢复期,过段时间就会痊愈,如果你们不放心,我可以给开些药。” “那还是拿药吧。”辛文芳急忙说,心想吃药总比干看着稳当。 点了点头,何雨悠在单子上写下病情检查情况,然后递给辛安冬:“早晚各一颗,小弟弟按时吃药,很快就会痊愈,平常多吃点好的,你有点营养不良啊。” “谢谢姐姐。” 何雨悠稀罕的在他脑袋上撸了撸,“真乖。” 辛文芳脸色复杂的牵着儿子的手,想到刚才那个女医生说的话,儿子营养不良,心里便一阵绞痛。 握了握儿子的手,开口道:“冬子,今天想吃什么,妈带你去菜场买,要不买两只猪脚回家炖,妈记得你最爱啃猪脚了。” 猪脚很贵,一般只有自家杀猪的时候才能吃到,别说猪脚,辛安冬已经一个月没吃猪肉了。 “好啊,爷爷奶奶也喜欢吃猪脚,今天可以喝猪脚汤,真高兴。” 他的小身板确实需要补补,当务之急还是得赚钱,有了钱才能过上好日子。 说定了买猪脚,辛文芳牵着儿子的手笑容满面的走向医院大门。 就在这时。 “冬子,等一下!”辛文芳突然颤抖着声音拉住他的手。 辛安冬顺着母亲的视线看去,顿时翻了个白眼,趴在护士台跟一堆小护士打屁吹牛,说得眉飞色舞的男人,不正是刚才他撞见的野鸳鸯中的男人。 他被辛文芳拉到那男的面前,正纳闷怎么回事,就见辛文芳又惊又喜的跟那男的打招呼,“二妹夫?!你是辛美芳的男人吴伟志是不是?我是她大姐辛文芳啊!” 男的跟小护士调笑被打断,烦躁的侧过头,对上辛文芳有几分熟悉的脸,楞了一下,刚才这女人说什么,辛美芳大姐? 眯起眼,从头到脚将辛文芳打量了一边,眼底带着漫不经心,他皮笑肉不笑的说,“原来是大姐啊,不好意思,没见过,要不是你跟美芳长得有那么点像,真认不出来。”他随意低头看了眼辛安冬,没说话。 语气淡淡,一点也没有亲戚相认的亲热。 辛文芳太激动了,根本没察觉出吴伟志对她的不耐烦,有些局促的问,“之前听说妹夫在市医院上班,刚才看见我还有些不敢认,没想到真是妹夫。” 从宛然市降职到鸟不拉屎的清水县一直是吴伟志心口的伤疤,偏偏辛文芳不知情愣是大刺刺的提出来,他胖乎乎的大脸盘瞬间黑得要滴水。 硬是撑着面子强笑道:“是上面的安排,县医院缺技术骨干,上面特地安排我到这边,勉强当了个主任,过段时间还是要回市里的。” 他着重将‘主任’以及‘回市里’几个字强调。 辛文芳一个农妇见过的最大官就是村长,吴伟志口中的‘主任’一说出口,果然让她震惊不已,看向吴伟志的眼神顿时变得敬畏。 吴伟志很受用,自傲的抬高下巴,脸上的笑容越发矜贵。 二妹自从嫁到市里,这些年很少与娘家联系,二妹夫还是辛文芳在她们结婚的时候见过一次照片,那通身城里文化人的气派令辛文芳到如今仍记忆犹新,因此刚才她一眼就认出了已经发福稍微变形的吴伟志。 “伟志,我二妹是不是也跟着回来了,你们什么时候家去吃饭,爸妈好几年没见美芳了,老两口想的紧,还有纤纤,得有十六了吧,那孩子我都没见过,爸妈肯定也想,你们一家什么时候回去,我……” 吴伟志眼中闪过不耐,不客气的打断辛文芳絮絮叨叨的话,“大姐,这样吧,等晚上下班回去我问问美芳,什么时候得空了,我俩去家里看望爸妈,现在我手头有些忙,就不跟你多话了。” 他抬起手腕上的银表,装作很为难的样子。 辛文芳多年没有二妹的消息,心里头正激动,自然想多问问关于她的情况,但见妹夫穿着一身白大褂,频繁看表神色焦急,又听一旁的小护士喊吴主任,立刻缩了一下脖子,识趣的点头,“看我,差点耽误你正事,你工作要紧,姐不打扰你,晚上你回家问问美芳,什么时候有空了一定要去家里看看,这么多年不见,家里人都想她。” 吴伟志明显不太想搭理辛文芳,潦草的挥了个手就转身离开了。 离开医院后,辛文芳忍不住打开话匣子,对辛安冬一路唠叨,话里全是辛安冬素未谋面的二姨辛美芳。 据说二姨当初是十里八村标志的姑娘,十六岁家里的门槛要被上门提亲的人踩塌,但她心气高有想法,愣是跟着外村一个同岁的姑娘背着包袱去了省城打工。 两年没有一丝音讯,就在家人担惊受怕以为她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她突然寄回来一封信并一张照片,说是要结婚了,丈夫就是上面的男人吴伟志。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炸弹将老辛家一家人炸懵了。 当时辛文芳和辛大壮刚结过婚怀着身孕,宛然市离清水县要坐几个小时的汽车,身为孕妇的辛文芳扛不住,辛大壮智力有问题,最后只好辛爷爷和辛奶奶扛着家里刚收成的玉米番薯包袱款款的去宛然市参加二女儿婚礼,前一天晚上老两口激动的睡不着觉,心心念念都是多年未见的二女儿。 辛文芳在家焦急的等待,又是欣喜二妹找到了幸福又是担心父母年纪大舟车劳顿会不会有危险。 过了三天,辛爷爷辛奶奶总算回到家,老两口灰头土脸神情憔悴,辛奶奶刚进家门抱住辛文芳就是一顿哭,辛爷爷灰白着脸唉声叹气。 原来二姨早在寄信之前就结了婚,爷爷奶奶找到她家去的时候竟然遭了一顿埋怨,意思是结婚只是通知他们一声,并没有叫他们来,现在出现在这她家是让她在婆家难做。 话里话外都是嫌弃身为农民的父母,让他们以后不要再找她,就当没有她这个女儿的意思。 伤透了心的老夫妻为了不给辛美芳丢丑,从此闭口不谈二女儿,别人问也不说女儿嫁在哪。这么些年,还是村里出去打工的人见过辛美芳一次,回家后告诉了辛家人,辛文芳才知道原来妹妹的丈夫在市医院,是个外科医生,家里很有钱,招了三个保姆,还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叫吴纤纤。 “你二姨当时年纪小,我背着她上山打猪草,力气不支差点摔下山坡,她吓得大哭,趴在我怀里晚上睡觉也不肯挪地,我就抱着她哄了一夜。” 说到这些,辛母的语气里充满怜爱,微微叹息间,又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和惆怅。 辛安冬顺耳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知道自己有一个素未谋面的二姨,十几年不联系,关系尴尬,人品未知,目前看来遇人不淑。 拎着猪脚回到家,辛安冬欣喜的发现三姐回来了。 敲了敲她和二姐的房间门,辛安冬进去的时候正好撞见她快速的将一本书放进抽屉。 转过头,三姐的眼睛有些红,“你们回来了?医生怎么说?” 装作没看见她的动作,辛安冬说,“开了药,说是过段时间就能痊愈。” “那就好,这段时间让妈多买些好的给你补身体,我看家里做龙虾生意也赚了些钱,留着也是给那家吸血蚂蟥,还不如给你买营养品。” 她讽刺的是葛金花一家。 不同于姐妹对葛金花的畏惧,辛安秋从小将葛金花欺负辛母的事看在眼里,恨透了那一家,以前老辛家葛金花最不敢惹的就是辛安秋。 别看她小,性子却极烈,当初刚给人当保姆,拿了第一月工资被葛金花眼红,葛金花故意找辛爷爷哭穷,辛爷爷被她三言两语蛊惑向辛安秋要钱。 辛安秋哪肯,逼急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差点将葛金花一只耳朵咬掉,当时就吓傻了辛家一群人,也把葛金花吓破了胆,从此再不敢惹她。 “三姐,现在家里赚钱了,你回来继续上课吧?”辛安冬说。 辛安秋心里一颤,震惊的看向弟弟,对上他认真执着的目光,艰难的移开眼,“说什么呢,我早忘了书本里讲的什么,在县城有吃有住,对学习才不敢兴趣。” “三姐,”辛安冬拉住她的手,“回来吧,我知道你还想读书,你刚才放进抽屉里的课本我看到了,你在想什么我也知道,无非是担心家里条件不允许。但现在爸妈卖龙虾很挣钱,我和你也可以利用业余时间做一些小买卖,不一定非要放弃学习才能挣钱。” 他来到这个时代,睁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顶着一脑门子血担忧望着他的辛安秋,辛安冬对这个为了自己能够牺牲尊严的姐姐有一种类似雏鸟情结的感情,他想她好,想她快乐幸福的生活。 “龙虾生意好,爸妈忙不过来,爷爷奶奶年纪也大了,你回家了我们一起努力,帮家里把生意做大,把二姐早点赎回来,”见三姐表情有些动摇,辛安冬心里一喜再接再厉,“还有婶子,你不在的时候她经常欺负我和妈,你回家她就不敢欺负我们了,三姐,你回来吧。” “冬子!”辛安秋猛地抱住辛安冬,痛哭出声。 知道了三女儿打算重新回到学校读书,辛文芳眼眶红了一圈,抱住三女儿激动的不能自已。现在家里挣钱了,不缺三女儿给人当保姆的工资,她自然还是希望自己女儿穿得干干净净的跟小儿子一起读书写字,将来考大学成为人上人。 轻柔的摸着三女儿泛黄的头发,辛文芳吸了吸鼻子,说,“今天就让你爸把你东西带回家,明天等你弟去上学,我去找校长,你成绩好,肯定能上初中。” 依偎在母亲的怀里,辛安秋重重点了下头。 她已经想好了,如果校长不同意,她就主动要求做题,虽然这两年她在外给人打工,但一直都在默默温习课本,她有自信能通过入学考试。 眼见着快到中午,辛家的龙虾生意就要开市。 辛安冬、辛安秋主动要求一起跟去,辛文芳说了几句拦不住,正好儿子提出让三姐见见自家生意,好熟悉做生意的流程,辛文芳没法,只得同意了他们。 路口已经有了几家小摊,早早的将一众家伙事亮出来,喷香诱人的龙虾味吸引着来往的行人。辛安秋第一次做生意,很是稀奇,忍不住东张西望,见弟弟动作熟练的帮父母将放东西,立刻上前帮忙。 辛安冬一直在观察三姐,发现她丝毫不扭捏,也没有因为小摊贩的身份尴尬无措,很是满意。 “姐,你别瞅着人家的虾了,快闻闻我们家的,比他们香一百倍。”辛安冬招呼她过来。 辛安秋被他戳破,嗔怒的倪了他一眼,然后下一刻,整个人像是被怔住了。她嗅着自家龙虾的味道,只觉口水要流出来,不敢置信的问:“这,这,妈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手艺了?” 辛文芳拍了怕小儿子的头,眼底尽是骄傲:“是你弟弟弄出来的,之前这里只有咱一家卖龙虾,生意从路口排十几米,现在这些人都是学的咱家,不过就算这样他们也比不上咱家。” 虽说自家龙虾味道香了些,但和其他家口味应该是差不多的吧,辛安秋一开始对母亲目中无人的骄傲有些哂笑,但是不到两分钟,络绎不绝不断涌来的客户让她手忙脚乱的同时,也放空了脑袋无法多想。 不经意间瞥见到弟弟嘴角的笑容,她脑海里不断回荡四个字: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辛家的龙虾、螺丝一向不愁卖,在其他小摊不断叫卖招揽客户之前,辛家桶里的麻辣小龙虾已经快速消耗一半…… 辛安秋第一次做生意难免有些手足无措,幸亏辛安冬在一旁帮忙,她感激的朝弟弟看了眼,刚想转过头,陡然,目光在对面的妇人身上凝住。 “三姐,收钱。” “三姐?”辛安冬喊了一声,没回应,又喊了一声,困惑的抬起头,只见他三姐正红着眼恶狠狠的瞪着对面的葛金花。 眉头微蹙,他拍了怕三姐,“别管,反正她只有眼红我们家的份。” 弟弟的安慰让辛安秋终于回过神,刚要收回视线,没想到对面葛金花在这时对她阴险的笑了下。 眼皮顿然一跳,未反应过来—— “三姐小心!!!” “彭!” 辛安秋只听到她弟弟一声急促的叫喊,然后整个人被扑倒在地,惊愕的看着穿花衬衫的男人邪笑阴狠的将一个棍棒重重砸在她弟弟身上! “啊!!!” “冬子?冬子!!”辛安秋抱着脸色惨白昏死过去的弟弟大声哭喊。 一夕间,辛家夫妻的龙虾摊被砸了个稀巴烂,小龙虾和螺丝全部滚出桶,被人踩碎在地上,形成一滩烂泥。 买小龙虾的客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帮助正在挨打的辛家人。 辛大壮见媳妇和一儿一女被人毒打,目眦尽裂,‘啊’的怒吼一声,挥舞着拳头冲上前。 几个小混混开始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却没想到傻子力气特别大,挥舞拳头的动作看似没有招,却总能躲避他们的棍棒,然后再以百倍凶狠的力道揍在他们太阳穴,胸口,下-体……招招致命。 不一会功夫,几个小混混被打趴在地嗷嗷惨叫。 辛文芳此刻已经没了阻拦丈夫行凶的心情,她红着眼睛坐在地上,焦急的抱着怀里的儿子不停的呼唤、掐人中,然而小儿子依旧紧闭着眼睛不省人事。 “冬子!冬子!我的儿啊,你快醒醒,快醒醒看看妈妈,你不能有事,儿啊你快醒醒,这是要了我的命啊!” 路人见事态发展太严重,连忙打电话报警。 赵崇明载着蒋书记回家,突然前面闹哄哄一群人堵着马路,他困惑:“发生什么事了?” 前面太堵,汽车过不去,赵崇明往后面看了眼,察觉到他的视线,蒋玄宗睁开布满红血丝的眼,低声说,“去看看怎么回事。” 赵崇明下了车,蒋玄宗疲惫的捏了捏眉心,从早晨五点一直忙到中午,身体早已疲倦不已,腹腔也有些饥饿,本想回家吃过午饭后早些回单位,看来现在有的等。 “书记,前面有人打架斗殴,五个人被打得躺在地上吐血,情况看着很严重。”赵崇明回到车内汇报。 当街犯法,而且引起这么大轰动,蒋玄宗声音有些冷,“让老李把人都带进局子,好好审查,务必让犯法之人得到应有的惩罚,给县医院打电话,救人要紧。” “书记。”赵崇明迟疑了一下。 “打人的是正浩同学,那个叫辛安冬男孩的父亲,听说智力有些问题,而且我刚才看见那孩子也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围观的人说是那五个地痞流氓找茬才激怒了辛安冬父亲。” 就是说,首先犯法的是那五个不知死活的混混,而辛安冬的父亲是因为被激怒才还手的。 见辛安冬母亲和姐姐抱着他痛哭的样子,赵崇明着实心中不忍。 蒋玄宗神色怔楞,问:“辛安冬?” “啊?是。” 赵崇明刚奇怪书记难道也认识那小孩,却在下一刻见他毫不犹豫的推开车门下车,他立刻跟上去,远远看着,只见书记推开人群走到辛母面前,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抱起人家小孩就往这边赶。 “快,送医院!”蒋玄宗抱着怀里瘦弱的小孩迅速坐上车。 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赵崇明条件反射的打火摁喇叭踩油门。 第十七章 心寒 当意识渐渐苏醒,辛安冬慢慢睁开眼,他的视线从床架上挂着的吊瓶上扫过,刚要起身,陡然背部像无数针尖扎刺一般疼痛,让他忍不住轻声呻吟。 趴在病床边累极熟睡的辛文芳听见声响,倏然被惊动。 “冬子!儿啊,你终于醒了!” 扑倒在他身上,母亲滚烫的眼泪落在衣襟上将辛安冬紧闭的心房仿佛要烫伤。他心头颤动,艰难的伸出右手,在母亲后背轻轻落下拍子,“妈,我没事了,别哭。” 辛文芳的情绪还是有些激动,在儿子的不断安抚下才终于渐渐平缓。 一会儿,辛安秋拎着饭盒来医院,母女俩抱着他又是一顿痛哭,尤其是辛安秋,眼睛肿成核桃,当时弟弟奋身救她自己被铁棒重击的画面,她这辈子也忘不了。 辛安秋刚到医院又急匆匆要赶回家,弟弟昏迷这三天,家里人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两位老人年纪太大,只在第一天颤巍巍赶到医院看了眼宝贝孙子,身体扛不住的只能回家等,每天以泪洗面,现在弟弟醒了她要赶快回去告诉家人这个好消息。 既然他醒了,有些事该弄明白,那天几个穿着花里胡哨的小混混一看就是故意找茬,要说没人指使辛安冬绝不相信。 辛文芳脸上的笑意落下,咬牙切齿的恨声道:“是葛金花。” 真是她。 一想到那天铁棍重重砸在他后背,仿佛一瞬间神魂俱灭,后背痛到麻木,辛安冬心有余悸,脑子里立刻相出弄死葛金花的一万种方法。 “当时多亏蒋书记路过,二话不说帮忙把你送医院来,要不是他,我跟你姐坐在大马路上把眼睛哭瞎也救不了你,而且蒋书记人好,那么大的官,没有半点架子,我跟你姐在后头跟着,谁知道等到了医院,蒋书记已经交了钱,”辛文芳感叹的说,“妈从来不知道咱县书记这么年轻,不怕你笑话,妈刚听到院长打招呼的时候吓了一跳!” 那时候只以为是路过的好心人,谁能想到是高高在上的书记,儿子被书记抱着送来医院,听说院长亲自过问,本来这间病房还有一个人,第二天就搬走了,给她家冬子看病的大夫也隔三差五的来查房,护士小姐殷勤的给儿子喂水擦身体,她反而站着半天插不上手。 那些人有意无意的问自家跟书记什么关系,辛文芳心底惶恐不安,都搪塞了回去,她其实有些怕人家知道他们不是书记的亲戚后,就不会这么细心照顾儿子。 辛安冬感觉自己脑子有些恍惚,蒋玄宗救了他?还一路把他抱到医院?这可能吗?他妈在开玩笑?还是真的?一想到这,辛安冬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叩叩。”这时,房门被敲响,打断了他的遐思。 “谁啊?”辛文芳擦干净眼泪,起身开门。 刚打开门,原本她笑着的脸在看到门外站的两个人霎时变色。 辛安冬的目光落在门前一高一矮两个男人身上,顿时觉得有些好笑。辛国富、辛国强,还真是葛金花两个好儿子,他没找他们算账,他们倒敢上门找死。 辛国强是葛金花的大儿子,大脸盘小眼睛,穿着灰布衫,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他着急地抵着门:“大姑!别关门,我们想找你谈谈。” “没什么可谈的,这里不欢迎你们,给我滚!”自从儿子被葛金花害得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辛文芳就恨惨了二房一家,说出的话尖刻如利刃。 不同于辛国强的故作老实,辛国富从小听葛金花在耳边骂辛文芳,对她一点没有对长辈应有的尊重,上来就指着辛文芳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说什么?!辛文芳你胆肥了是吧,敢叫老子滚,信不信我让你跟你短命儿子一起躺病床上作伴!识相的赶快把我妈放了,不然到时候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你家房子还想不想要了,你不把我妈放了,我就一把火烧了你房子!” “辛国富你敢!你就个地痞流氓小混混,跟你不要脸的妈一个德行,清水县是个讲王法的地方,你敢动我家房子试试,不但葛金花要坐牢,我连你一起也送去吃牢饭,你再横啊,我辛文芳别的没有,为了我儿子能豁出一条命,大不了鱼死网破!” 辛安冬就是辛文芳的逆鳞,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视若生命的儿子,从儿子倒下的那一刻,辛家二房就一个不落全成了辛文芳的仇人。 没想到一向软包子只会受欺负不敢吱声的大姑也有敢跟人大声对骂的时候,辛国强眉头皱了下,侧头对上病床上男孩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闪过怪异。 他拦住气急暴跳的辛国富,状似责备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好声好语的对辛文芳说,“大姑你消消气,国富嘴上没个把门,他也是为我妈着急,你看我妈年纪也大了,局子里听说用电棍逼供,她肯定吃不消,我妈就是一时糊涂,这会冬子也醒了,既然您气也出了,就把我妈放出来吧。” 找人砸她家摊子,把她儿子打伤在医院,辛国强轻描淡写的一句出了气就算,这就是从小说要长大了要孝顺她的侄儿,辛文芳彻底心寒了。 她强忍着泪水,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国强,你说这话心亏不亏?你也是成家的人了,要是旁人把你儿子打得躺医院三天半死不活你能就这么算了吗?你扪心自问,我辛文芳这辈子哪点对不起她葛金花,你跟你弟弟小时候吃的喝的全是我一点点攒下来的,到头来我得了什么,两头白眼狼!” 被辛文芳指着鼻子骂白眼狼,辛国强的脸色变得不好看,“大姑,我妈……” 辛文芳打断他,冷漠地指着门口,“别说了,看在姑一手把你带大的份上,你但凡有点良心,立刻给我走人。” 辛文芳明显正在气头上,现在不是说情的时候,辛国强眼神一暗:“国富,咱们走。” 辛国富大力甩来辛国强的手,气急暴跳:“哥你说什么呢!妈还在牢里等着,你就这么放过这个老娘们?你怂我可不怂!” 说着,他恶狠狠的伸出拳头…… 一直关注着门口的辛安冬眼神一凝,喝道:“辛国富你敢!” 辛文芳被儿子的叫声惊醒,迅速反应过来躲到一边,然后气急败坏的拿起手边的水杯砸向辛国富,“你良心被狗吃了,白眼狼,还想打我!” 辛国强没想到辛文芳突然被激怒,不满的拽过辛国富,这个弟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尽会惹事! “大哥你放手,这老娘们敢砸我,我今天非把她治服帖了,他大房就该给咱家当牛做马,应该早点让她认清现实……” 辛国富对辛文芳伸拳头,辛国强拉住他,两人在病房门口拉扯,蒋玄宗刚到,就看见了这一幕。 “蒋书记?您怎么来了?”辛文芳看见他,脸上愤怒的表情顿时收起。 蒋玄宗深沉的目光在拉扯的辛国强兄弟俩身上顿了一下,回辛文芳:“正好顺路,来看看安冬恢复的怎么样。” 其实是佟正浩闹着要来医院看辛安冬,他被软磨硬泡拉来,毕竟身份敏感,蒋玄宗不想惊动院长,也不想辛家人不自在。 站在表哥身后的佟正浩冷着脸看了眼辛家兄弟,推开他们走进病房,他站在床边对辛安冬说:“冬子别怕,哥说了要罩你就不会让你被人白欺负,”不满的看向蒋玄宗,“表哥,刚才你也看到了,清水县的事你还管不管了?” 蒋玄宗皱了皱眉。 站在门口的辛文芳被吓了一跳,她儿子竟然认识蒋书记的表弟? 辛安冬不愿麻烦蒋玄宗,只说:“蒋叔叔,不好意思,让您看笑话了,这两个就是葛金花的儿子,刚才威胁我妈如果不放过葛金花就烧我家房子,还说要打残我妈,”他嘴角勾起,冷声道:“我觉得自己受到了恐吓,所以我要报警。” 辛国强眼皮一跳,急忙对辛文芳大喊:“大姑!我和国富可是你亲侄儿!” 他敢跟辛国富来医院闹,凭借的就是辛文芳的心软,谁知道辛文芳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辛安冬这臭小子突然要报警,他真怕辛文芳同意。 佟正浩双手插兜,讽刺道:“冬子还是你们亲堂弟呢,还不是被你那恶毒的妈找人打成重伤,现在知道攀亲戚?没门!” 原本有些犹豫的辛文芳听佟正浩一说,立刻想到刚才的心寒,看向辛家兄弟再没有迟疑。 辛国强焦急,辛国富却指着佟正浩嗤笑,“臭小子你想吓唬我!他是书记那我还是县长呢!”说完,对着蒋玄宗鄙夷地哼了一声。 “别说了!” 辛国强狠狠拽了辛国富一把,他额头冒出冷汗,在这个不说话的青年面前,他总感觉喘不过气,这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同样身穿中山装脸上冷淡,但被他盯住,辛国强没来由的头皮发麻。 他咽了咽口水,没敢看那男人一眼,毫不犹豫的拽着辛国富就走。 “哥你拉我干什么,辛文芳这婆娘吹牛不打草稿,她哪认识什么书记…” ……谁也没想到辛国强兄弟竟然跑了,期间赵崇明询问的看了蒋玄宗一眼,见他没有表示,便没有追。 辛安冬垂下眼眸,眼底闪过可惜。 第十八章 不死心 膈应人的苍蝇走了,辛文芳尴尬的招呼蒋玄宗两人进门。 蒋玄宗走进这间病房,目光不经意与病床上的小孩对视,小孩突然展颜一笑,黑黝黝的眼瞳里清澈透亮,像只小凶兽突然乖巧的收起利爪,刚才冷着脸说要报警的一幕就像错觉,他苍白的小脸因为这一抹笑,顿时变得生动明媚。 是为了保护母亲特意强装出的冷漠?蒋玄宗唇角勾了勾。 “局里已经调查清楚,那几个混混滋事在先并携带棍棒行凶,对未成年造成严重的人身伤害,伯父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过几天人应该就会被放出来。”蒋玄宗对辛文芳说。 当时警局来人,将五个闹事重伤的小混混以及辛大壮一起带走,这几天辛文芳一边忧心儿子的病情,一边为局子里的男人提心吊胆,鬓角的白发都多生了几根,现下总算听到好消息,顿时喜极而泣。 “谢谢,谢谢您蒋书记,您对我家的大恩大德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她郑重的对辛安冬说:“冬子,还不快感谢蒋书记,你记住,蒋书记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你长大以后有出息了一定要报答他。” 辛安冬对蒋玄宗心头的感激不比辛文芳少,甚至只要一想到是蒋玄宗救了他,辛安冬的心跳就会迅速加快,看向蒋玄宗的目光也更加柔软。 蒋玄宗自动将他的眼神理解为孺慕,他冷硬的心房仿若注入一丝活水,细微的,肉眼看不见,但仔细感受能察觉到。 又是这种奇妙的感觉,就像羽毛在他心脏处慢慢轻挠,这是他出生起二十九年是从未有过的。蒋玄宗也说不清,他在其他人身上从未感受到。 “谢谢你蒋叔叔,我知道如果不是您的原因,我爸爸不会那么轻易被放出来。” 小孩这样说,蒋玄宗眸光一闪,沉声道:“不用谢,我只是让老李秉公办理。” 辛大壮毕竟将那五个人打成重伤,只要二房那边有意抓住他防卫过当的把柄,辛安冬不会天真的以为他爸爸能被轻易放出来。 这个男人自己察觉不到,但辛家确实因为他的出现,警局或者医院,其实都在有意无意的开绿灯。 蒋玄宗真的没有察觉到吗?其实不是,他没有刻意帮助辛家,只是别人的误会在他愿意的时候,顺意而为罢了。 如果主要责任在辛大壮这边,哪怕是觉得小孩看着顺眼,蒋玄宗也不会违背自己原则。 只是他没想到小孩如此通透,这一瞬,他又想起来小孩要报警时的眼神,冷静淡漠。 心底微微有些不舒服,蒋玄宗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辛安冬身上,不太愿意相信有着如水般澄澈眼神的小孩已经理解大人世界的规则,那一丝孺慕如果染上功利,蒋玄宗会觉得难以忍受。 察觉到他的视线,辛安冬不明所以,嘴角微翘,下意识的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果然是想差了,蒋玄宗为自己莫名其妙错怪小孩心底有丝汗颜。 “蒋书记,”辛文芳踟蹰了一会,对丈夫的担心压下局促,她厚着脸皮问,“那个,不知道我能不能去警局看看我丈夫,他脑子不太好使,我担心……” 谁知道蒋书记很好说话,“可以,我让赵崇明带你去。”赵崇明是他秘书,由他带辛文芳去警局,那边会通融一些,至少可以让夫妻俩多说几句话。 “谢谢,谢谢,呜……”辛文芳激动的捂着嘴落泪。 两家关系都不太熟,又聊了几句,佟正浩留下陪辛安冬,蒋玄宗没理由留下,而且他工作繁忙,能抽空来看辛安冬已实属不易,便带着赵崇明先离开。 辛安冬见辛文芳神思不属,料想她在忧心父亲,便说,“妈,你去看看爸吧,正浩在这陪我不会有事的。” 辛文芳有这个打算,可又放心不下儿子:“要是辛国强再来怎么办,而且你等会要想方便……” 一旁的佟正浩总算找到存在感,拍着胸膛保证,“婶子,你放心吧,有我在这没人敢欺负冬子,端茶递水我也能做,不就是上厕所嘛,冬子就是我亲弟,给他把尿都没问题!” 辛安冬满头黑线,你才要把尿! 佟正浩人高马大,个头在同龄男孩中属于佼佼者,对比自家儿子小胳膊小腿,细得跟麻杆一样,辛文芳莫名觉得将自家儿子交给佟正浩很放心,想了下,她爽快的说,“那行,麻烦正浩你陪冬子会,婶子去趟警局马上就回来。” 辛文芳又不放心的嘱咐了辛安冬几句,才急急忙忙离开。 感觉被赋予了重大使命的佟正浩责任感爆棚,心底热潮澎湃,刚想要回头对辛安冬嘘寒问暖一番,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给我把尿?”辛安冬皮笑肉不笑的反问。 糟!每次冬子一露出这个表情,佟正浩就头皮发毛,呵呵干笑了两声,生硬的转移话题,“咳,我刚才说的玩的,你后背还疼吗?” “你说呢?”辛安冬翻了个白眼,他现在不仅后背疼,胸口也疼,哪怕重重的喘气都会抽痛。 佟正浩为他打抱不平,“刚才就不该轻易放过那两人!”他从表哥那知道冬子其实是被他堂伯母叫得小混混砸伤的,他不敢相信竟然有做长辈的为了钱财恶毒到这种程度,竟然连叫小混混砸摊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出来! 刚才他那两个儿子是来求情的吧,他们竟然还有脸!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辛安冬脸色不变,轻飘飘的说了句。 “什么意思?” “没什么。”葛金花既然进去了,就别再想出来,这个吸血蚂蟥是时候清理了。 对于辛老爷子不时对二房的偏袒,辛安冬越加厌烦,他本就考虑最近有时间将葛金花这个惹人嫌的定时炸弹处理掉,只是没想到葛金花会先对他家龙虾摊下手,人的贪得无厌果然不能小觑,也怪他大意,没想过葛金花敢公然犯法。 不过,这次自己的受伤正好是个契机,他也不用再思考对付二房的方子,相信对于爷爷来说,自己这个宝贝孙子的性命,足够让他看清葛金花一家的为人。 …… 辛国强满脸焦急的等在纺织厂门口,垂着拳头,不停的向里面张望。不经意间,他的目光落在来来往往穿着灰色工服的工人身上,眼里闪过嫉恨。他弟弟也有这样一套衣服,白天穿,晚上回去让葛金花洗,第二天再套上,宝贝的不行。 辛国富每次穿着这身衣服从他眼前走过的时候,辛国强都要在心里把葛金花骂一百遍,然后从葛金花那里榨些钱才好受。 见到辛国富大摇大摆的从厂里出来,他立刻隐去眼底的怨恨,装作着急地走上前问:“小叔怎么说?” 辛国富穿着工厂里的灰色工服,端正的五官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小叔当然答应了,他明天就去找辛老头,只要小叔说一句话,我看辛文芳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太好了。”辛国强同样欣喜。 他们的小叔就是辛文志,辛老爷子弟弟的小儿子。辛文志的岳父是纺织厂副厂长,他给人当倒插门女婿,在家里虽然是根软骨头,怕岳父、怕丈母娘,连老婆闺女都不敢惹,但在厂里,谁都要尊敬的喊一声辛主任。 辛国富纺织厂学徒工的身份就是辛文志弄的,本来葛金花是想把两个儿子都弄进去,可辛文志不答应,一个还好,两个要是犯了厂长的忌讳,他岳父这个副厂长也不好使。 葛金花疼小儿子,自然将这个宝贵的名额给了辛国富,这也导致辛国强心底一直怨恨她。 “他那个短命儿子,死了活该。辛家挣的钱本来就归咱哥俩,等妈出来,抢了辛文芳的龙虾摊,让妈和爸别种地了,就卖龙虾,听说辛文芳挣了不少钱,到时候让她全掏出来,正好我谈对象呢,有了钱,年底就能结婚。” 八字还没一撇,辛国富已经开始畅想得到辛安冬家的钱之后该怎么用。 辛国强哪能让他一个人独占便宜,眼里闪过垂涎的光,急切的说,“听说城里小孩都喝奶粉,喝了聪明,我家玉祖也不能没有。” 辛玉祖是辛国强今年刚出生的儿子,葛金花的宝贝蛋,除了辛国富,葛金花最疼这个大孙子。 辛国富其实不太舍得分钱给他哥,但他妈偏偏极疼辛玉祖那个小野种,只好撇嘴,不情不愿的说,“放心吧哥,哪能短了我亲侄儿。” 有他这句话,辛国强放下心,这时,他又想起来医院里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忧心的问,“国富,你说,那个男的会不会真是书记?” “可别逗了,”辛国富不屑一顾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那男的一看年龄就不比我大几岁,这么个小年轻都能当上书记,我辛国富也不差什么,咋就不是县长哩,辛文芳那是故意唬你呢,老辛家有几门亲戚咱自家人能不清楚,还好意思攀上当官的,我看就该报警治她个造谣罪!” 被弟弟这么一说,辛国强也觉得自己想多了,不说旁的,要是辛文芳真认识县委书记,他们家能穷这么多年? “好,那我就在家等妈回来。”他彻底放下心。 葛金花虽然时常偏心小儿子,但不得不说她很有用,毕竟她隔三差五去大房打秋风,要些钱和粮食,让自家日子过得舒坦不少。因此即便很厌烦她撒泼丢脸,辛国强仍然说服家里闹脾气的媳妇,跟着辛国富一起救葛金花。 听说辛文芳卖龙虾挣了不少钱,一想到家里又要有一大笔进项,辛国强胸口就一阵火热。 第十九章 臭美遭嫌弃 辛安冬微笑着被辛大壮紧紧抱在怀里,他拍了怕父亲的后背,过了会,有些艰难无奈的说,“爸,我没事,你快放开我,要喘不过气了。” 一旁红着眼的辛文芳急忙走上前拽开辛大壮,笑着责备的说:“你个没轻没重的,儿子后背的伤还没好利索,赶紧放开,”突然,她捏住鼻子,嫌弃的推木愣愣的辛大壮出门,“快走快走,五天没洗澡了身上臭烘烘的,也不知道要点干净,早知道你这么臭,我就不该让你靠近儿子!” 病房里的辛安冬和辛安秋相视一笑。 事情调查清楚,辛大壮被放出来,辛家沉重的气氛顿时消弭。 想到什么,辛安秋嘴角的笑渐渐落下。 “小叔昨天去家找爷爷了,叫爷爷让你去局里消案把葛金花放出来,”年轻的女孩脸色一片冷淡,“还好爷爷这次脑子清楚,没像以前一样对他言听计从,现在想到小叔黑着脸不满意的样子我就好笑,以前就觉得小叔虚伪,瞧不起咱家每次爷爷给粮还收着,家里年成不好的时候不忘上门要,村里就是养条狗都比他知道良心,小叔的良心指定给狗吃了。” 辛安秋早早走上社会,纯真的心早在世俗里游荡了一圈。她知道这次老爷子能挺住,最大原因还在她弟弟是老辛家唯一的根,老爷子、老太太盼了大半辈子的香火,哪舍得这么个宝贝蛋被欺负,辛文志这次算是碰到了老两口的逆鳞。如果今天躺在病床上的换做她,光景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早就猜到辛国强两兄弟不会甘心,辛安冬没想到辛文志果真愿意当说客,他是觉得老辛家可以任他摆布吗,就像辛安秋所说,随手养一条狗都知道看家,辛文志就是典型的白眼狼没有良心。 “爷爷即便对他再好,在辛文志心目中,葛金花才是他亲嫂子。希望这次爷爷能看清他们家的为人,别再糊涂的在辛文志身上浪费感情。”辛安冬说。 辛安秋有些嘲讽的笑笑,“可不是浪费感情,老头子以为他对人家好,人家会多感激他?他亲孙子被砸伤也没见辛文志来医院看一眼,倒知道为葛金花求情,就该让老爷子睁大眼睛看看,人家才是一家亲,他的好心全喂狗了!” 辛安冬见她说得咬牙切齿,心里无奈,想来她三姐不仅对二房一家有意见,对爷爷的怨恨也不小。 今天是辛安冬准备出院的日子,过了会辛文芳带着梳洗过后的辛大壮回来,一家人帮忙收拾行李,其实也没有几件衣服,多是佟正浩贡献出来的他的‘旧衣服’,辛安冬嘴上没说,心里却记住了他的好。 “正浩今天说来送你的,怎么到现在还没来。”辛文芳随口问了句。 这几天辛妈妈也喜欢上了那个看似拽拽其实很会说话嘴甜的男孩,尤其是人家每次来都给她家冬子带一大包东西,吃的穿的样样俱全。到最后,弄得辛文芳不好意思再收佟正浩的东西,硬着头皮面对蒋书记的时候也是一脸尴尬,跟占了人家便宜一样。 辛安冬自己缓慢的穿衣服,他身上的伤差不多好了,就是后背有些青紫没消掉,听他妈问起正浩,笑道,“大概是翻墙出校的时候被兰老师逮住了吧。” 辛文芳也是一笑,有些可惜的说,“那孩子看着挺聪明咋就不爱学习。” 以佟家的家世,即便佟正浩一辈子不学无术也能过得比一般人滋润,何况佟正浩只是目前正处于好动的年纪,定不下心学习,如果他能专注精力,考上重点大学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蒋书记那颗聪明的脑袋在那摆着,佟老爷子是书法协会会长,佟正浩的父母是国外保密级的科研人员,从遗传学上来看,佟正浩也不可能属于笨一类的。 辛文芳倒是真心为佟正浩忧虑,吩咐辛安冬,“冬子,你回校后可得好好教教正浩,他是蒋书记表弟,蒋书记对咱一家有恩,你得知道报答。” “知道啦妈。”辛安冬随口应道。 辛安冬料想的没错,佟正浩的确在翻墙的时候被兰明渠逮了个正着,兰老师铁面无情,知道今天出不去了,在被没收手机前佟正浩特意打了电话给蒋玄宗,请他代替自己去送好兄弟出院。 正好县委那边会议结束,蒋玄宗想到这是最后一次见少年,便答应下来,并且特地买了些香蕉苹果拎着来医院。为了不引人注意,他是一个人拎着网兜来医院的,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了母子俩的谈话,蒋玄宗眼里染上了一丝暖色。 说实话,之所以对辛家施以援手,大部分是看在正浩面子上,原本他也不图辛家人的回报,却没想到人家知恩图报,丝毫没有忘记。 他听兰明渠提到过少年出类拔萃的成绩,将正浩安排与他同桌,正是有这一层顾虑,希望能在一个好同桌的带领下将他身上的陋习纠正,蒋玄宗满意的笑了下,他想自己当初的决定没有错。 少年不仅成绩出众,连人品都可以作为正浩学习的榜样。 “蒋叔叔你怎么来了?”辛安冬不经意抬头,正好看到站在门口的男人,他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 他今天穿得别样年轻英俊,换下那身过分成熟的中山装,蒋玄宗白色衬衫配牛仔裤,令人舒了一口气的不是喇叭型的,头发也没有涂啫喱,只利落的梳着,整个人气质非常干净清爽,何况颜好,随意一打扮就是大帅哥。 尤其他一双笔直修长的腿,比模特还要标准的身材令人辛安冬眼前一亮,他顾不上身上的衬衫褂子领口几粒扣子还没有扣好,像头小鹿一样欢快的跳到蒋玄宗面前。 少年的脸颊有些绯红,眼里尽是见到自己的欢喜,蒋玄宗胸口一软,放下手中盛放水果的网兜,微微俯身,两只白皙修长的手搭在辛安冬蓝色衬衫上,一颗一颗给他系纽扣。 他说:“你身体刚痊愈,要注意保暖。” 被猛然贴近身体,辛安冬呼吸一窒,直到发现蒋玄宗是给他系纽扣才反应过来,他尴尬的侧过头,与辛文芳责备的目光对视上,他装作不知的撇开。 低下头不经意看到蒋玄宗可爱的发旋,他抿了下嘴唇,鬼使神差的说,“蒋叔叔,你今天穿的衣服跟以前不一样,我觉得今天的衣服更适合你。” 系纽扣的手一顿,蒋玄宗疑惑的抬头,“为什么这么说?” 辛安冬一愣,有些懊恼,他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不过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帅啊,大长腿就适合穿牛仔裤,整天穿老头的衣服鬼才能看出你什么身材,摸是摸不着了,偶尔过过眼瘾也不错。 辛安冬自然不能当着光风霁月的蒋书记说这种话,对上蒋玄宗的眼,他状似不好意思的眨了下睫毛,长而卷曲的睫毛如同一把小刷子扫过蒋玄宗的心房,他说,“当然是蒋叔叔这么年轻不应该穿老气的衣服,看大街上就知道了,像蒋叔叔这种年纪的人都喜欢穿着潮流,看着就有精神和朝气,在应该打扮的年纪打扮自己,是一种对人生负责的态度。” 蒋玄宗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一本正经好像已经领悟许多的人生哲理,轻易将‘人生’两个字摆在嘴边,对少年故作老成的说法他有些哭笑不得。 蒋玄宗经历过少年这个年纪,他知道,往往这个年纪的孩子,学到了课本知识,然后又在生活中产生许多自己的看法,自然而然形成自我所谓的认知,他们往往认为这些是对的,并且时常想要在长辈或者同龄人面前,以一种我所知而你不知站在聪明人角度的姿态来表达出来。 他将辛安冬的纽扣全部扣好,站直身体,两人双目对视,蒋玄宗纠正的说,“衣服只要合适穿就行,只有女孩子才需要打扮,男孩子更注重的是内在修养,当你拥有良好的教养并且学富五车,哪怕形貌丑陋衣衫老旧,也会赢得他人的尊重和赞誉。” 辛安冬郁闷的想拍掉蒋玄宗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掌,明明他的意思只是拐了个弯想让他以后多穿些年轻样式的衣服,怎么一眨眼,蒋玄宗给他讲起了人生哲理。 更可气的是他三姐还附和的嘀咕,“我觉得蒋书记说的对,小弟的确有些臭美。” 辛文芳同样尴尬的笑道,“我家冬子被我惯坏了,比女孩家养的还精细,他之前还闹着我给他买雅霜擦脸,在家也经常用淘米水洗脸,说是能美白,每天还要山楂泡茶喝,我之前没把这些当回事,现在想想,这孩子的确像她姐说的一样挺臭美。” 辛安冬满头黑线,万万没想到被自家人揭了老底,而且还是在蒋玄宗面前。他现在愣是不好意思看他,就怕对方觉得他娘炮。可他是gay啊,gay圈本来就不容易找老攻,养一身细腻的皮肤对以后的性福多重要。 辛安冬本身不是那种gay里gay气的小受,在现代也就水乳保湿,只比一般糙汉子稍微细致些。到了这里,习惯了上辈子南方湿润的气息,北方的风沙每天都将他的脸吹得比刮刀刮的还疼,也就是没钱买高档护肤品,辛安冬才那么粗糙的用淘米水、雅霜将就,却没想到因为这点被家人嫌弃。 有些新奇,蒋玄宗没想到少年小小年纪比女孩知道要好看,也怪不得他刚才会说出那番话,看来他自己就是那样想的。 不过,蒋玄宗的目光落在他细腻光滑的小脸上,大又黑的眼睛明亮透彻,白皙的脸颊上泛着晕红,他突然觉得,爱美也没有错,虽然他一般不在意外貌的美与丑,但唇红齿白的少年的确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在被全家一致认为有些娘炮的时刻,对方隐晦打量的目光令辛安冬有些发窘,他斜侧着头抬起,恼怒的瞪了蒋玄宗一眼,看毛看! 被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睛羞恼的扫了一眼,一瞬间,蒋玄宗的心湖仿佛被人精准的投射了一颗石子,能触碰到的柔软里无法掩饰的藏着莫名欢欣。 他的确很好看,蒋玄宗脑中诡异的划过一个念头。 第二十章 不孝女 告别蒋玄宗,辛安冬一脸郁闷的跟在父母身后回村。 辛文芳见儿子撅起的小嘴上能挂油瓶,料想这孩子怕是知羞不高兴了。她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瓜,好笑的说,“妈就是在蒋书记面前随口一说,男孩子爱美也没啥,不就是雅霜,家里那瓶用完妈再给你买,我小儿子的确长得比村里娃标志,走出去谁不夸,妈还有面子呢。” 他只是正常保养护肤,为什么落在他妈的口中就像娘炮一样,天地良心,根本不是他娘炮,而是这个年代的人活得太粗糙。 辛安冬眼角抽了抽,板着脸不想说话。 辛安秋见弟弟小脸鼓成包子,噗呲笑出声,“妈你别说了,冬子该不好意思了。” 她话一说出口,辛文芳忍不住笑,辛安秋偷偷用手指了下辛安冬,也抿起嘴无声的笑,一家人就怕伤了他的玻璃心,相互挤眉弄眼的取笑他,还以为辛安冬看不见。 也就只有傻爸爸莫名其妙的见媳妇闺女捂嘴发笑,大概是觉得好玩,他也龇牙咧嘴的哈哈大笑,声音出奇响亮,笑声直接传到辛安冬的耳里,着实让他牙疼的很。 一家人嬉嬉笑笑的回村,刚到家门,却撞见成婶子正竖着耳朵偷偷贴他家墙根站着,成婶子不是有坏心的人,怎会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行为。 辛文芳疑惑,而回头的成婶子被突然出现的一家吓了一跳,随即眼睛一亮,无声地向她招手。 辛文芳纳罕,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辛大壮,同样轻手轻脚的过去,疑惑的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 “嘘!”成婶子将食指放在嘴边,然后悄咪咪的指向门,示意辛文芳朝里看:“你就看别出声。” 他们家难道发生什么事了?还是来了什么人?看成婶子一副讳莫如深只敢悄悄让辛文芳偷听的样子,到底是什么人在辛家? 辛安冬戳了下他三姐,两姐弟眼神交流一瞬,下一刻,两人不约而同的走向墙角靠近门缝的位置蹲下,从这里的门缝,正好可以看见里面发生的事。 正面对着他们的是一个同辛文芳差不多岁数长相有几分相似的中年女人,相比较辛文芳,她时髦很多,上身穿着藏青色鸡心领长袖衬衫,下身黑色及脚踝的长裙,脚下一双刷得锃亮的小皮鞋,踩在辛家脏乱不堪的灰土地上显得格格不入。 她时而嫌恶的掩鼻,时而跺脚,同辛老爷子说话的神情十分不耐烦,带着高高在上施舍一般的姿态。 “爸,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你孙子又没大毛病,你把大嫂弄进局子里难道真想跟我二哥一刀两断?你以为自个以前多塞一个蛋两个饼的恩情,我二哥会永远记住你不成?他现在是机械厂车间主任,手底下百十号人,佳怡她爸好不容易当上小组长,那都是二哥帮的忙!我每个月去他家上门拜访,又是糕点又是水果的拎上门,还不就是想跟二哥打好关系,现在呢,全被大姐毁了,她儿子不就被打了一棍子,男孩子皮实,这点伤算什么,偏大姐舍不得她家宝贝蛋斤斤计较!我跟二哥关系好,出了这事你不是让我难办吗,你小孙子要命,你外孙女就是路边狗尾巴草是吧,佳怡她爸要是工作没了,我和你外孙女就要上街要饭了,你怎么狠得下心?!” 站在门外偷看的辛安冬眼里闪过冷芒。 他家这个嫁到城里的三姨果真是掉进钱眼里,一脑门子都是利益,怪不得一年到头不回家几次的她今天会上门,原来是无利不起早,给葛金花当起说客来,而最可笑的地方的是,有可能辛文志根本没请她,反倒是她自个上赶着献殷勤,那可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得没边。 一旁坐在小马扎上的辛爷爷垂着头,从辛安冬这个角度正好看见老人有些狰狞的侧脸,老人家攥着拳头胸口不断起伏。 辛安冬心神一凝,怕爷爷气厥过去,正考虑要不要直接进去。 只见爷爷抬起头,拿起地上的玉米棒狠狠砸在辛安冬三姨辛艳芳身上,大声骂道,“你个吃你爬外的东西给我滚!你亲侄子被人打得在医院躺了五天,你倒是有去看过一回?我还没死呢你就敢编排你侄子,家里的粮食舍不得吃让你带走,我跟你妈就指着将来城里的姑爷能拉扯冬子一把,你就是这么回报你大姐?!现在看来你妈说的不假,你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跟二房那些狗东西一样!葛金花她打了我孙子还想出来,我呸,有我老辛头在一天,她就别想再祸祸我孙子!” 以往葛金花欺负辛文芳,辛老爷子从来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大女儿能忍则忍,但辛安冬不同,他们老辛家唯一的香火、宝贝蛋,葛金花哪怕在老爷子头上拉屎都比不得动辛安冬一根手指头来得对老爷子刺激大。 辛艳芳怔楞一下,然后脸色忽青忽白,突然气急败坏的跳脚,脸上带着讽刺,指着辛老爷子的鼻子尖利地骂。 “你骂我白眼狼?!你好意思骂我!我小时候是谁从我嘴里把番薯夺了给二哥吃,是谁扣下我学费给二哥念书,是谁把我嫁给二婚男人拿彩礼给二哥读大学,你骂我白眼狼?!真正的白眼狼是被你养出来的!有本事你骂辛文志啊,他现在有钱有权,有本事你让他养你,他不掏空你就算好的,是你这个老东西毁了我前半辈子,我现在有闺女,日子过得好,你又想来祸害我是不是,我告诉你没门!” 辛艳芳声嘶力竭的大骂辛老爷子偏心,以前偏心侄儿,现在偏心孙子,质问他难道当闺女的就活该被牺牲,威胁辛老爷子如果他不放过葛金花,她就跟辛老爷子断绝关系,咒骂他到死以后只有穷鬼大女儿给他收尸,恶狠狠的表示她一分钱都不会出,就让他买不起棺材的大女儿守着他的尸体被野狗吃! “滚!你给我滚!” 辛艳芳恶毒的话如同锋利的剑刃将辛老爷子的心口捅成稀巴烂,面容狰狞的吼完三女儿他就不行了,猝不及防一下歪倒在地上,发出‘彭’一声响。 “老头子!”一直站在堂屋里的辛奶奶闻声而出,颤巍巍的奔向院子里倒下的爷爷。 辛安冬拔腿朝院子里冲,辛文芳脚下一个趔趄,大喊着辛老爷子,冲上前给了辛艳芳一个响亮的巴掌。 辛艳芳被辛老爷子突然气背过去吓住了,辛文芳的巴掌震醒了她,瞬间反应过来的她立刻涨红了脸尖叫,“辛文芳你凭什么打我?!” 辛安冬恨死了这个三姨,他忍着背部的痛将爷爷平躺在地上给他做心肺复苏,爷爷急促的喘气眼睛快要睁不开,见到孙子,老人家强撑着露出一个笑,辛安冬还未露出欣喜的神色,下一刻只见老爷子猝然昏死过去。 心跳如擂鼓声震颤不断,辛安冬来不及顾及痛哭流涕的母亲,强装镇定的让辛大壮背起爷爷送村长家,村长家有牛车,可以快速的去到县城,爷爷现在生命危急,需要马上去医院,晚一秒可能就是一条性命。 去村长家的路上刚巧遇到江大河的母亲王香梅,王香梅问清事情二话不说牵出自家牛车,“冬子你别慌,你江大爷赶了一辈子牛车,稳当的很,咱很快就能到县医院,钱准备好了没,你要是没带婶子这有。” 王香梅非常热心,她见辛安冬和辛大壮小的小傻的傻,放心不下直接跟上了牛车,牛车上也不忘问他们有没有带足钱,更是早早替他们准备好了。 格子手帕里裹着的厚厚钱票令辛安冬眼胀发酸,他接过,吸了吸鼻子,“谢谢你婶子,我们身上没带钱,但我妈有,婶子您先借我,等我妈赶到医院我让她还您。” “傻孩子,”王香梅眼睛有些红,觉得这孩子是真乖,摸着辛安冬的头说,“说什么借,谁家还没个急事,乡里乡亲,我还能怕你们家跑了不成。” 到了医院,立刻进入抢救室。 辛安冬和傻爸爸还有王香梅在外面等,不到半个小时辛文芳气喘吁吁的赶来,她脸色刷白,后面跟着的辛安秋也是上气不接下气,两人一来就着急的问辛老爷子情况。 可这会老人家正在抢救室,生死不论,辛安冬只能暂时安抚她们。 一会功夫,辛艳芳脚步凌乱的踩着小皮鞋跑来医院,她左脸被辛文芳打了一巴掌,辛文芳常年干农活手劲大,她左脸那块红肿很是明显,辛艳芳躲闪着医院人的视线赶到抢救室这边,对上辛文芳的冷脸缩了下脖子,期期艾艾的站在辛家人对面。 “我上着班呢你打电话催,到底怎么回事?”很快,穿着一身灰色工服的黑脸男人急匆匆跑向辛艳红,对上她红肿的左脸,怒气一顿,干巴巴的问,“你脸怎么了,谁打的?” 辛艳红揪住男人的衣摆红了眼睛,看了面无表情的辛文芳一眼,拉过她一头雾水的男人,两人走到角落,辛艳红仔仔细细将自己将辛老爷子气出病的事告诉了他。 辛艳红的男人姓陈,陈忠实,人如其名,忠厚老实。他前头有个去世的女人,死后给他留了个儿子,辛艳芳嫁给他之前还是黄花闺女,陈忠实自觉配不上妻子,娶到辛她之后绝对是放在手心里宠。他工资不少,平时除了给母亲家用,剩下的全给妻子买衣服花销。 他习惯了记忆里除了一个堂哥从不提及家人的妻子,从她的只言片语中他猜到她以前的生活并不好。心疼妻子的他越加对辛艳芳好,为了不戳妻子伤疤,对她娘家同样从来不提,女儿陈佳怡十三岁了,他竟然还从未见过老丈人,更不知道妻子的兄弟姐妹有哪些。 今天乍然见到,他张大了嘴吃惊得仿佛能吞下一个鸡蛋。 又想到刚才艳芳说的,她直接把老丈人气进了医院,陈忠实看着眼前红肿着脸不知所措的老婆,重重拍了下脑门,幽幽叹了口气:“我这当女婿的头一回见老丈人,竟然是这种局面,艳芳你好好的说了什么话把老丈人气进医院,我早说过让你管好一张嘴,看来大姐打的没错,你就该有人训训才好,不然凭你一张嘴街坊四邻全都得被你得罪死。” 辛艳芳气急的拍着她家男人的肩膀,“你还有心情说风凉话,老头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还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我大姐恐怕也不会放过我,你说这可怎么办,老头子要真死了你的工作会不会受到影响?” 陈忠实真不知道该感动妻子现在还关心他的工作,还是该为老丈人心寒,养了这么个没长心的闺女,老头子都要死了还有心情担心自家男人的工作,当闺女的就没点歉疚之心? 他抹了一把脸,安抚妻子:“你别慌,事情还没坏到那种地步,我们先跟大姐道歉,医药费我们全出,以后住院你全权照顾老爷子将功赎罪,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相信大姐会原谅你的。” 辛艳芳是不太乐意自家全出医药费的,但陈忠实强烈坚持,她从不习惯违背自家男人,便只好点点头,不情不愿的跟在他身边走向辛文芳。 第二十一章 小汉子撑起一个家 辛文芳姐妹三,二妹辛美芳和三妹辛艳芳,一个比辛文芳小三岁,一个小五岁,长姐如母,从小辛文芳就将两个妹妹照顾的无微不至,她十八九岁上了年纪没人上门提亲,真的是将两个妹妹当女儿养。 可她有时候会想不通,十几年的光景变化咋就那么大,二妹一声不吭结婚生子,家里人被蒙在鼓里,三妹觉得父母把她嫁给二婚头子心里怨气大,结婚这么多年没带男人孩子上过一次家门。 今天三妹把父亲气进医院,但凡脸上有半点羞愧心虚,辛文芳心里不带这么难受,对妹妹的过失她也能说上一句无心之失。 可是她看不到,素未谋面的三妹夫都知道内疚,诚恳悔过,她被父母一米一粥辛苦养大的妹妹却无动于衷的令人寒心。 辛文芳拒绝了陈忠实给的钱一言不发,辛艳芳见一向老好人的大姐突然变得冷淡,拉下脸的样子令她有些怵,她拉了拉陈忠实的袖子,陈忠实又替媳妇说了两句好话,最终只有辛文芳平静的一句:“没什么事你们走吧。” 说了那么多软话也没用,辛艳芳有些不高兴,她觉得辛文芳就是在故意甩脸子给她看。这些人她被陈忠实宠坏了,自然不能忍这个气,之前的忧心焦虑消失殆尽,她不管抢救室的老父亲怒气冲冲的直接拉走陈忠实。 辛文芳闭了闭眼,彻底对这个妹妹失望。 辛安冬上辈子除了跟外公相依为命,没有亲戚往来,性子有些独,这辈子有了更多的家人,他十分在意他们,辛艳芳虽是他三姨,但她今天的行为彻底让辛安冬不喜,他也不想让辛文芳为这么一个不走心的三姨伤心,给辛安秋一个眼神示意她安慰一下母亲。 辛文芳在辛安秋的安慰下渐渐缓和了脸色,这时,抢救室的门打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摘下口罩,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谁是家属?” “我是,我是他儿女,大夫,我爸他没事吧?”辛文芳焦急的上前询问,辛安冬也紧紧盯着医生。 “幸亏抢救及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老人年纪大,受到极大刺激有轻微中风迹象,家人要多注意他的情绪,不然下次不能保证还有今天的好运。” 医生十分中肯的话令辛文芳又喜又哀,喜的是老爷子身体没事,哀的是造成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是老爷子的亲女儿,恐怕这次受的刺激老爷子要记一辈子。 虚惊一场,家人总算放下心。 爷爷被推进病房,老人麻药还没过正在昏睡,辛安冬安抚了他妈一会,跟辛安秋说了声出门买晚饭。从中午到现在,辛安冬、三姐和父母滴水未沾,辛安冬本来也是大病初愈早扛不住,他身上有钱,在医院门口买了十个肉包和五个菜饼,又向护士借了个水瓶打了一瓶开水带到病房。 “妈,爷爷还要一会才醒,今晚大概要守夜,不吃东西你扛不住,我买了些肉包和菜饼,你先吃几个垫垫饥,这里还有开水,嫌噎就喝水。”辛安冬放下东西,招呼辛大壮还有三姐先吃饭,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爷爷。 辛安秋满脸愧疚,弟弟比她年纪小却能担事,刚才爷爷一倒下她就慌了,完全忘了父母还没吃饭,她忙接过辛安冬倒水的活计,心疼的说,“这里我来,你做那休息会,后背的伤还没好,可别又复发。” “我哪有这么脆弱。”辛安冬失笑,手里拿着个菜饼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喝水,他也是被饿很了,吃了两口饼才总算有点活过来的感觉,他将手里的最后一点菜饼吃掉,擦了擦手站起身。 跟辛文芳说了下他的打算,“妈,我和跟爸今晚在这里守着爷爷,你还有三姐回家,奶奶肯定着急爷爷的情况,我怕她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你和三姐回家可以多安慰她。” 辛文芳放下手里的肉包,不同意的说,“我跟你爸在这守着,你和安秋回去。” 辛文芳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将大病初愈的儿子留这守夜的,医院里只有两床被子,她和男人还能挤挤,冬子身体才好些可不能马虎。辛安冬反对无效,被辛文芳强制勒令和三姐回家。 这时天已经黑了,早在到医院后,辛安冬就让王香梅先回去,因为不知道会等多长时间,总不能让人干等。姐弟俩徒步走回村里,他们村算是比较落后的,还没有通上电,走在村里,除了偶尔几家点着煤油灯冒出点零星的光,当真是乌漆嘛黑伸手不见五指。 姐弟俩互相扶着手回到家,不见亮光,辛安冬还以为奶奶睡了,谁知道刚推门,奶奶焦急的声音发出,“是冬子回来吗?” 老人家话音刚落,批了件褂子提着被点燃的煤油灯出来,辛安冬见奶奶走路颤巍巍的,忙扶住她进屋。先把爷爷的情况跟奶奶说一遍,重点告诉奶奶爷爷生命没有危险,过几天就能回家。奶奶安了心,惨白的脸色才稍微好点。 当晚,累了一天,洗漱过后辛安冬就睡了,翻身的时候他的后背还是有些隐隐作痛。家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他身为辛家一份子,尤其是在父亲心智不全的情况下,理应挑起重担。之前他住院花了些钱,现在爷爷又被送进医院,肯定还有一笔花销。家里的存款都是父母卖龙虾辛苦攒下的,已经花了七七八八,钱又不会生,自然是越来越少,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挣钱。 学校那边只能再请几天假,好在只是初中的知识,对于上辈子学霸到底的辛安冬来说即便不上课也没问题。 这样想着,抵抗不住绵绵困意的辛安冬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他让三姐煮了些白粥还有几个鸡蛋带去医院,他留在家里将昨天辛大壮刚回家捞的龙虾和螺丝洗刷干净准备烹制。奶奶本想跟着去医院看望爷爷,被辛安冬拦下了,老人家腿脚早年受过伤,走到县城太远,他好说歹说才把奶奶安抚下。 辛安冬的手艺比辛文芳要好一些的,而且他速度快,不一会功夫,麻辣小龙虾和爆炒螺丝就烧好了。装盆盛桶都没问题,关键是,他一个人怎么搬到县城。 就在他捂着脑袋一筹莫展的时候,关心好兄弟的江大河昨晚听了他妈说到辛家的事,一大早留迫不及待的赶到辛家。 见辛安冬对着面前两大盆龙虾和螺丝愁眉苦脸,他先是被香味撩拨地吸了口口水,然后一点不当回事的说,“你忘了我家有牛车,我们可以坐牛车将这些龙虾和螺丝运到县城。” 听了他的话,辛安冬眼前一亮,“对啊,我真傻,以前怎么没想到呢,不过你二叔他们是不是已经回来了,那这样,我单独出钱,让二叔帮我把这些运到县城怎么样?” 江大河家比较聪明,一架牛车走村里到县城来回,村里人可以坐牛车进城,江家只收取微薄的车钱。江大河的二叔每天赶着牛车载人进城,村里人每天要下地干活,一般进城的时间都比较早,五六点钟的样子,但现在已经快十点了,江家的牛车肯定早就回来,所以辛安冬提出单独出钱请江二叔载他进城。 江大河一听不高兴了,脸拉得老长,“咱还是不是兄弟,我家的牛车你想什么时候用都成,怎么能要你钱,只要我跟二叔说一声,一分钱不收你的。” “那可不行,一码归一码,你是我兄弟,但二叔做牛车的营生也是为了赚钱,我不能因为你的关系破坏规矩,”江大河急红了脸要说话,辛安冬无奈道,“你听我说,有一就有二,今天我坏了规矩,村里人会怎么想,二叔的营生以后还怎么做?” 被他一解释,刚才头脑发热觉得辛安冬不把他当朋友的江大河郁闷的挠了挠头,不得不说冬子很有道理,只好闷声道,“那行吧,你给少点,我替你跟二叔说。” 辛安冬还没说价钱,江大河已经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出辛家大门。 江大河的二叔是个黝黑的汉子,早年误闯深山被熊瞎子攻击从山上摔下伤了一条腿,因此四十好几的中年大叔一直娶不着媳妇。江二叔不以为意,江大河的父亲江大炮却不落忍,他有两个儿子,江大河一出生就相当于过继给了江二叔,名义上江大河是江二叔的儿子,将来是要摔盆的。 也因此,江二叔是江家除了江奶奶对江大河最宠的人,江大河一提辛安冬的事,又不断强调冬子是他好兄弟,江二叔立马赶着牛车到江家。 昨晚也是江二叔驾着牛车将辛爷爷送进医院的,辛安冬对他很感激,“二叔麻烦你了,昨天要不是你我爷爷的情况不会像现在这么乐观,现在还要劳烦你送我去县城,真不好意思。” 江二叔虽然残疾但为人很乐观,在这点上同样有一条瘸腿的辛安秋性子要显得阴郁很多,他爽朗的大笑:“早听我家冬子夸你在学校里时常教他不会的题目,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咱是一个村,叔就是赶牛车的,来回一趟不费事。” 牛车很宽敞,辛安冬坐在角落,装龙虾和螺丝的盆、桶就放在他脚边。江大河非要跟着凑热闹,闹着江二叔要进城,对这么个小霸王江二叔从来都是宠着,无条件答应任何要求,他让两人坐稳,驾着牛车向县城驶去。 牛车的速度跟走路自然是不一样的,不一会功夫三人就到了县城,还是老地方,然而没想到只是几天没出摊,辛家夫妻的摊位竟然被人占了,而且还是熟人,就是当初那个附和葛金花怂恿其他摊主一起抵制辛家父亲的中年男人。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认出辛安冬,看到辛安冬的时候顿了下,然后快速转过头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招呼客人。 江大河没见过这么多小摊扎堆的情景,尤其是两排路边全是卖小龙虾和螺丝的,光闻着香味就让人口水涎涎,他忍不住吸吸鼻子,迫不及待的问辛安冬,“你咋还不摆摊,这些人都把地占满了,你要是没好位置龙虾还卖得出去吗?” 环顾四周,竟然只有靠近最偏僻的角落有个位置,那里离路口有点远,尤其在前面全是卖龙虾的小摊,客人很容易走到这边的时候已经买好了其他家的小龙虾。 辛安冬不动声色将这些摊主们的表情收入眼底,冷静的说,“生意好不好,位置关系有些原因,但客人最关注的还是质量,有质量难道还怕位置不好,有句话听过没,酒香不怕港子深。” 这些人以为将他家的摊位排挤到边角就没有生意了吗? 江大河自从进了中学后是非常崇拜辛安冬的,这不仅是因为他每次考试几乎满分的成绩,还有就是他这个班级班长不管发生什么紧急、束手无策的事,只要请教冬子便能快速解决。 他对辛安冬有种蜜汁自信。 江大河闹着要跟辛安冬做生意,江二叔没法,总不能自个回家,要知道就算辛安冬桶里的小龙虾全部卖了也还有很重的桶和盆,两个小孩拎回家要费很大劲,所以他只好将牛车牵到无人的角落等他们。 辛安冬将龙虾、螺丝摆好,江大河第一次做生意很兴奋,摩拳擦掌的等待冬子发号施令。辛安冬没让他失望,交给他一个特别简单又不简单的任务,那就是在大街上叫卖。 一般人第一次叫卖是拉不下脸的,因为不好意思,但江大河完全没有这种心理负担,他遗传自母亲的大嗓门终于在这里派上用场,他大喊了两声,差点没把辛安冬耳朵震聋。 “冬子,你看我刚才那么喊行吗?”江大河眼睛发亮的询问他。 辛安冬的脚往旁边挪了挪,给予了高度赞赏,“没错,就你刚才那种响亮的程度,肯定能为我们引来更多的客人,”为了增加他的积极性,辛安冬表示,“你算是我的销售员,这样,我家的龙虾是1块钱一斤,只要你喊来客人,每卖出一斤我给你1分钱提成,怎么样?” “你说真的?你真给我钱?”帮兄弟是一回事,如果有钱拿那就更好了。 辛安冬笑着点头,“我还能骗你不成,你就在这拉客,按刚才我们约定的给你提成。” 一分钱看着不多,但其实辛家的龙虾生意已经做出口碑,没看见他们刚摆摊,已经有好些人陆陆续续从别家的摊位跑来这边了吗,其实根本不需要江大河叫卖,但他一来为了气那些不良摊主二来借由卖龙虾的名义给江大河钱。 毕竟刚才江二叔绝口不提车钱的事,想来不会跟他要,但辛安冬不能平白无故占人便宜,便只好用这种‘公道’的方法让江大河赚钱,相信江二叔也不会多说什么。 一旁听到他们谈话的江二叔的确无话可说,老辛家的孙子的确聪明,不着痕迹的送钱给江大河,也就他这个傻侄儿以为自己赚很多钱呢,其实辛家生意根本不需要他。 只见不一会功夫,辛家刚开始还有些冷清的摊位快速出现很多客人。 辛安冬一边给老顾客们解释父母没出摊的原因,一边乐滋滋的欣赏其他摊主们气急败坏的脸色,越看到他们气得跳脚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就越开心。 其他摊主见没几个客人上门,生意快要没法做了,也学辛安冬的法子叫卖,然而他们不知道老顾客看重的是辛家小摊口碑和出众的味道,江大河的叫卖只是锦上添花,他们家的叫卖就是丑人作怪,尤其那些尝过他们家小龙虾口味的顾客,听到他们将自家的小龙虾夸得天花乱坠,脸上立刻露出生理性厌恶的表情。 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那些人。 辛安冬见江大河叫卖喊上瘾,怕他把嗓子喊哑,连忙让他休息会帮忙招呼客人,江大河意犹未尽,但好兄弟召唤,自然帮忙,只是笨手笨脚连收钱都数不清数。 “哈哈哈,冬子你让这个呆头鹅给你当账房先生?实在太抬举他了吧!江大河,十个手指头够用吗?” 辛安冬抬头,惊讶的发现佟正浩正抱着足球出现在摊位前,笑得一脸嘲讽,神奇的是站在他旁边的竟然是穿着一身蓝白条纹有些像校服,胸口写着两个‘中国’大字运动服的蒋玄宗! “你们……来买龙虾的?”辛安冬迟疑地问。 这两人一看就是刚踢完足球,蒋玄宗的额头上还有些汗湿,英挺的鼻梁上有一滴汗珠将落未落,俊脸难得有些晕红,只是看向自己的眼神,莫名带着不悦。 不悦? 佟正浩见江大河帮冬子卖龙虾早就心痒痒了,以前他都是充当顾客的角色,今天有幸当摊主,既然兴趣盎然,磨着辛安冬要跟他一起卖龙虾。 周围都是等着的顾客,佟正浩一个四肢不勤的大少爷能看懂杆秤吗?辛安冬真不敢让他瞎玩,只是佟正浩见江大河能玩自己却不能玩,心生嫉妒,辛安冬快被他讨伐的声音淹没,只好一脸无助地望向蒋玄宗求救。 第二十二章 野心 虽说听正浩提过少年当初带父亲做摆摊的经历,但第一次见这棵小松柏俏生生出现在中年大叔大妈人群里叫卖,蒋玄宗依旧心头有些怔楞。 13岁的小孩发育本就晚,这段时间又是刚大病一场,整个人瘦弱得好似风一刮就能吹走,当他纤细的胳膊挑起秤杆时,白皙细瘦的手腕仿佛轻易能折断,蒋玄宗莫名皱了皱眉。 对辛家夫妻让一个孩子出来做生意的行为有些不赞同。 再一看闹着要代替少年卖龙虾的表弟,身量高长,四肢有力,两侧脸颊鼓鼓有肉,也就是一岁的年龄差,体型上却明显有天壤之别。 “就让我玩一会,凭什么胖墩可以我不可以,冬子你还是不是我兄弟?” “大河只是帮我叫卖和收钱,你要是想干他的活我也让你玩,但你非要我手里的杆秤,你又不会用杆秤,不能给客人称重,我这还要做生意呢,不是你过家家。” 佟正浩的胡搅蛮缠让辛安冬也有了火气,尤其是他求助蒋玄宗那么长时间,这人熟视无睹,心里的火气就更大。 辛安冬说这话的时候无意识瞟了眼蒋玄宗,清澈的眼瞳里暗含幽怨。 他这是被迁怒了?蒋玄宗心里好笑。身为长辈,他自然不能跟一个孩子计较,而且他是佟正浩表哥,的确有管教表弟的义务。 蒋玄宗轻飘飘的瞥了满脸不高兴的佟正浩一眼,说,“外公还在家等我们吃午饭,下次等你什么时候学会使用杆秤可以帮安冬做生意,现在,跟我回去。” “现在才几点,还不到时候吃午饭呢,表哥你要是着急先回去,我要帮冬子做生意。”佟正浩对那杆秤的兴趣颇大,自然不愿意走。 江大河很烦佟正浩抢他工作,有蒋玄宗撑腰,他也不怕佟正浩报复,胆子大的说,“我可以帮冬子,不需要你。” “你再说一遍试试,信不信回学校我抽你?” 威严遭到挑衅,佟正浩眯起眼举着足球对江大河挥了挥,刚升起一点勇气的江大河立刻怂哒哒的将头垂到胸口不再说话。 蒋玄宗很看不上他仗势欺人的样子,冷声道,“佟正浩,你的教养呢?” 佟正浩不耐烦至极,“哎呀知道啦表哥,你就让我再玩一会呗,况且你这么急着回去不就是想见晓悠姐嘛,我都听外公说了,你回去相亲,我又不用相亲,你着急你回去呗。” 愣了一瞬,终于听清他话里的意思,蒋玄宗脸色有些黑,“佟正浩你胡说什么?” 佟正浩将足球在地上运了两下,不屑地抬头,“切!她昨天打给外公要上门拜访的电话都被我听到了,你还想瞒我,我又不拦你给我找表嫂,遮遮掩掩个什么劲。” 想到昨天外公时常用揶揄的眼神看他,蒋玄宗不再说话,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 如果不是正浩说漏嘴,到现在他可能还被蒙在鼓里。蒋玄宗跟何晓悠其实并不熟,只不过大学时期偶然一次救了被几个小混混盯上的何晓悠,这件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但何晓悠不这么想,从那以后就追在他后面要报恩。 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是外人所想的那么暧昧,何晓悠大概是因为救过她的缘故,对蒋玄宗有时会表现的很亲厚,她来清水县任职只是偶然,却没想到被外公误会。 佟正浩最后还是被蒋玄宗强硬带走了,江大河推了推有些愣神的辛安冬,“冬子,发啥楞呢?人要三斤小龙虾你听见没?跟丢了魂似的。” “哦,不好意思,”辛安冬回过神,脸色有些不好,强笑着应付眼前的顾客,“三斤是吧麻辣味的小龙虾对吧,好,给您,三块钱,下次再来。” 放下杆秤,他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背,揉着揉着,又走神。刚才他和佟正浩的对话一字不差都被辛安冬听进了耳里,酸涩的滋味就像没酿好的葡萄酒,那股浓郁的醋味将辛安冬自己差点熏着。他当然是喜欢蒋玄宗的,那个人长相气度,无一处不戳中他的心头好。说句不害臊的话,如果他能早生十年,即便是在这个年代,哪怕倒追,辛安冬也要把蒋玄宗拿下。 错误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是一种无奈。 这句话虽然矫情,但不得不说很应景。时间不对,一切都是惘然。时代的严苛和年龄上的差距,给辛安冬一种无力感。他想要争取,但却有心无力。就像他刚才看着蒋玄宗离开,或许他即将找到自己的另一半,很快结婚生子,他却只能无助的看着。 总不能直接叫住他,跟他说我喜欢你,你不要找别人?这话一说,他大概不仅会被蒋玄宗当成疯子神经病,他身边的家人也会将他当做异类。可要他直接放弃,明明被触动的心又不舍得。 光是这样想着他的脑仁就发疼,这就像一道无解题,在他还是小豆丁的时候,在他还没有带领家人发家致富之前,这种精神上的追求,对他来说只能是望洋兴叹。 辛家的小龙虾不愁卖,在一众摊主羡慕嫉妒的目光下,辛安冬将光底的桶和盆搬上江二叔的牛车上,把之前答应给大河的提成给他,又和江二叔打了个招呼,拜托他帮忙把东西放他家里,有奶奶取,便朝县医院的方向走去。 路过猪肉铺,辛安冬买了两只猪脚,又打了些五花肉,想着父母这会儿不知道有没有吃过午饭,他转脚进了一家饭店,买了两个菜,蒜苗炒肉片还有鲫鱼豆腐汤,鲫鱼汤给爷爷补身体,然后米饭要了五碗带走。 到了病房,正遇上准备去医院食堂打饭的母亲。既然手上拎着了,又是两个硬菜,辛文芳不舍得再花钱,扶起已经醒来神色不济的爷爷,一家五口准备吃饭。 辛安冬拦住他妈让她休息会,他主动喂爷爷。 一家人都有些饿了,吃饭的时候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这时,辛爷爷咽下口中的饭菜,沉默了一会,说:“你妈在家怎么样了,我这身子既然人大夫说了没事,吃过饭咱就回家吧,省得花那冤枉钱。” 辛安冬不赞同,“爷爷,你身体还没恢复,这段时间必须住院,我等会就回家陪奶奶,您安心养病,其他的事不用操心。” 爷爷嘴努了努还要说话,辛文芳放柔了声音劝阻道:“爸,你就听你大孙子的吧,钱的事我们不要你操心,你要是不放心妈,我下午把她带来看看您,妈肯定也不会让您出院的。” 人病了一场,便变得尤其脆弱,空闲下来的大脑会忍不住想东想西,辛老爷子回顾自己大半辈子,只觉得到如今这个境地,他谁都怪不了。反而是他仗着父亲、爷爷的身份,对自己的女儿,对孙女们有太多不公平。 他护着的二房,自从他病了谁也没来看望,即便是疼到心坎里的小侄儿,也好想忘了他这个人,没说来看望一眼,哪怕一句好话也没叫带来问候。 到头来,还是自家的女儿,自家的孙子孙女守着他这把老骨头。他知道孩子不容易,家里有几个钱他还能不知道?文芳却二话不说让他待医院里看病,父母不在,大孙子一个人摆摊挣钱,以往觉得冷心冷肺的孙女将他妥帖的照顾,渴了喂水,饿了喂饭。 这才是他的种,能给他换衣服倒尿壶,能在他百年之后为他养老送终,他活了大半辈子才终于看清现实。 “文军家媳妇……” 老爷子话一开口,之前还有些温情的气氛瞬间像结了层冰,辛文芳脸色不好,重重的放下碗筷不说话,辛安秋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只有辛安冬看进了爷爷眼底毫不掩饰的愧疚,果然,老人像是感受不到气氛的僵硬,继续说,“咱听公家的,公家既然定了她罪,那她就有罪,你们以后也别担心我再老糊涂,死过一回,有些事早想通了。” “爸……”多少年了终于听到这句话,辛文芳捂住嘴忍不住红了眼眶。 爷爷能彻底想通,仿佛给这个摇摇欲坠的家注入了新的生机。辛安冬回了趟学校,将之前兰老师交代的作文比赛的稿子交上去,然后顶着兰老师无奈又不满的目光再次请了半个月假。 他也没办法,家里一摊子事,母亲要在医院照顾爷爷,龙虾的生意是唯一经济来源,只能由他带着三姐和傻爸爸三个人出摊。大姐过的并不好,昨天去看望爷爷的时候,辛安冬不经意间瞄到了她脖子上青紫的勒痕,问了两句,一贯温和的大姐一如既往报喜不报忧,辛安冬目前想帮助大姐有心无力,只能偷偷给了她十块钱,然后下狠心的摆摊做生意赚钱。 辛家的龙虾生意一贯好,周边同样卖小龙虾的摊主之所以能挣钱,说句大话,那是因为辛家龙虾量不够,出现供不应求才让他们赚到漏下的钱。但自从上次父母被诬陷,他家原本的摊位被抢,所有摊主有致一同的排挤辛家,辛安冬心里已经起火。 耍手段,抢摊位,泼脏水,这些小阴谋层出不穷。他简直小瞧了这些大爷大妈,辛安冬被气笑,冷眼旁观了两天,他让三姐带着父亲出摊,他乔装打扮一番独自走了清水县好几个乡镇,重点湖多河多的农村游说那些村民捞虾,他按斤收购。 刚开始淳朴的农民们都不相信,这清水县多的是湖啊河的,鱼虾只要拿网捕就有,哪有人花钱收购的。最后辛安冬费了一番口舌才让一家农户相信,他并不气馁,有了第一家后面的还用担心吗? 商议好价钱,辛安冬特意拿纸笔写了书面合同,双方同意,然后签字。对方答应第二天上午准时将龙虾送到辛家,辛安冬这才吁了口气。 辛安冬的脸上抹了黑灰,鞋底下垫了好几层稻草,穿着他爸比较体面的一件衣裳,看起来就像个黑皮肤小青年,只是个头比较矮。 但他说话一板一眼很令王启军信服,尤其是当辛安冬从怀里掏出合同的时候,王启军虽然泥地里刨食没见过大世面,但看到眼前的这张纸莫名定心,找了他识字的闺女将合同认真读了几遍,觉得条件很公道,狠了狠心就同意跟辛安冬签约。 摁了红泥才反应过来,他同一个全村人都不看好的小青年签合同了,他不知道合同是啥,但古时候契约总是懂的,乡里人借钱打欠条摁手印跟这个也大差不离,知道辛安冬不能骗他,只要以后按时送龙虾,挣钱的日子还在后头。 “王叔是辛家食肆第一个合作伙伴,我在这里承诺,以后只要王叔龙虾质量有保证,不管将来辛家食肆发展到什么地步,王叔的货源绝对是我们的第一选择,”辛安冬又笑着说,“村里要是还有叔伯愿意将龙虾卖给我,烦请王叔帮忙牵根线,到时候我会给王叔一定的介绍费。” 既然辛安冬这样说了,他也不怕将来被人抢生意,王启军虽然为人圆滑,但不是贪图小便宜之辈,忙摆手,爽快的说,“不用不用,只要咱合作好了,村里人见我挣到钱自然找你,我说一声不算事,哪能收你钱!” 理是这个理,但对第一个愿意跟着他辛家吃螃蟹的人,辛安冬总有几分照顾的心。况且花钱又能笼络人心,让王启军相信老辛家是厚道人不会亏待他,以后的生意往来也能更顺畅。 “该是王叔的我辛某分毫不少,王叔你就别推辞了,”辛安冬看了看天,说,“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明天王叔送龙虾去西河村的时候,只要到东西头找老辛家就行了。” 王启军答应下来,然后热情的邀请辛安冬留下吃晚饭,王启军的老婆也跟着强烈请辛安冬留步,辛安冬穿着父亲的衣服,脚下又全是稻草,浑身难受,自然不断推拒。 应付完过分热情的王家人,他抹了一把汗,才总算得以回家。 第二十三章 画大饼 天气入秋,渐渐变冷,辛文芳回家给辛老头拿换洗的衣服,让辛奶奶收拾了几件像样的外套,她拎着布袋正准备出门。 “请问,这…是老辛家吗?我找这家孙子辛安冬。”王启军脸上挂着憨厚的笑。 儿子绝对是辛文芳的命脉,她心里的警惕一下冒出来,不动声色地问眼前这个黑皮肤矮个子男人:“你找他干什么?” 有这个人,那就是没骗他了,王启军胸口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他擦掉脸上的汗水,指着身后的牛车对辛文芳热情的说:“大姐好,您是她家里人吧,辛老弟昨天跟我签了合同,我今天上门是特地送龙虾的,按照约定五十斤,全都是刚从河里捞上来的,大姐您收一下,要是不放心可以称一下。” 牛车上三个大桶里装的是龙虾?辛文芳错愕的看看矮个子男人又看看牛车上三个大桶,头脑一阵晕眩,声音拔高,“你说我儿子跟你签了合同让你今天送龙虾来?那臭小子跟你签了什么合同,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清楚!” “大姐!这五十斤虾我跟兄弟可是辛辛苦苦捞了一天,您不能赖呀,我这还有合同呢,您看看,白纸黑字!辛老弟当初说好的,您要是不要我们的虾得赔钱!”王启军以为辛文芳不认账,心脏‘咚’的一下,连忙着急的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合同。 辛文芳哪里认得字,她颤抖着手接过辛安冬用作业纸随写下的合同,眼前一阵发黑,哆嗦着嘴唇,“这个臭小子,看我不回家扒了他的皮……” “妈?王大哥?你们站门口干啥呢,”辛安冬跟着父亲和三姐摆摊回家,正撞见王大哥和母亲在门外对峙,困惑了一瞬,眼睛转到牛车那三个木桶上,刷的一亮,欣喜道,“龙虾已经捞好了?王大哥来的正是时候,我们家今天的小龙虾又被清空,我正担心明天缺货没法出摊呢,没想到您这么守时。” “快进门啊,王大哥渴了吧,三姐,麻烦你给王大哥倒杯水去,”辛安冬没发现众人正用惊疑的目光看他,两只眼睛只看到满满三大桶的小龙虾。 辛文芳狠狠咬牙,一把拽过儿子,压低了声音训斥道,“辛安冬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看我不把你皮扒了,这小龙虾是怎么回事,五十斤?你要这么多龙虾当饭吃啊,你还给人签了那个什么劳什子合同,你长本事了是吧,兜里有钱吗就敢跟人按手印,你个熊孩子,我这几天不在家,你都给我干了些什么,你要气死我啊!” 辛安冬愣了一瞬,这才恍然发现自个还没跟他妈把进小龙虾的事说清楚呢,失策,面对母亲充满怒火的眼睛,他心虚又讨好的拉了拉辛文芳的袖子,“那个妈,说来话长,我这件事没跟你说清楚是我的错,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是胡来,你先给王大哥的货钱结一下,等回头我细细讲给你听,好吧妈?” 他目光祈求的望着他妈,生怕母亲气急直接不给钱,虽然他信誓旦旦跟王大哥签了合同,但家里的财政大权掌握在母亲手里,他现在只有伏低做小,吃定母亲的心软最后会掏钱。 果然。 “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个讨债鬼!”辛文芳手指戳中辛安冬的脑门,虽然被他气死,但小儿子一向乖巧,突然做了出格的事,现在又可怜巴巴的求她,辛文芳再大的怒火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丢家丑,只好恨恨的指着辛安冬鼻子,“你等会就给我说清楚,说不清楚我让你爸把你屁股抽烂!” 威胁一通后,她无可奈何的只好回家拿钱。 五十斤小龙虾,按照之前和王启军签的价格,辛安冬将钱票递给王启军,对仍旧一脑门子雾水的王启军无奈的鞠了一躬,“不好意思王哥,我昨天骗了你,我其实今年只有十三岁,昨天化妆成那样去你们村做生意实在是没办法,如果你不相信我一个孩子,我可以让我妈重新跟你签一个合同,你也可以不跟我再做生意,毕竟我的确昨天在年龄上骗了您。” 王启军活了三四十年从没见过辛安冬这样的孩子,他年纪小小,做生意却是头头是道,昨晚他上床前就仔细想了想,他竟然是直接被对方一张嘴给忽悠了,关键还不知道真假。 今天他早早拉了龙虾来就是怕遇到骗子,可谁知道,骗子不假,对方竟然是个小骗子,年纪跟他闺女差不多大!昨天脸上涂了黑灰看不太清楚,今天一见面,小孩唇红齿白,长相标志得比城里娃也不差。故意装成大人想来也是怕别人不相信他一个孩子。 而且手心里实实在在的钱票子捏着,人家也不算骗他,只是跟他做生意的从一个青年变成了小孩!王启军哭笑不得。 他虽然心底有点尴尬,但生意是真的没被骗,他也舍不得跟人家甩脸子直接说不做,最后在辛安冬的一再道歉下同辛文芳重新签了个新合同。 手里拿着刚出炉热乎着的合同,王启军心情极度复杂的赶着牛车回村。离开西河村的路上他心思一动,特意问了几个辛家同村的村民,听到人家羡慕嫉妒的说辛家卖麻辣小龙虾特别赚钱,而且这营生还是辛家小孙子想出来的之后,他一脑门子汗,在想自己这三四十年是不是白过了,竟然还比不上人家一个小孩。 王启军走后,辛家开家庭会议。 辛安冬把自己对辛家食肆将来的规划跟父母还有三姐仔细讲清楚,关于现阶段最好能抓紧时间租一个铺子做正宗的龙虾馆,而不是跟那些摊主勾心斗角,每天为几个生意挣得头破血流浪费时间。因为资金不足,龙虾馆的店铺自然是租,等有了一定的资本再把铺子买下来,然后有了第一家龙虾馆,就可以开第二家,清水县的龙虾馆生意稳定之后,可以将业务像周边的县城拓展。宛然市,省城,将来都有可能是辛家龙虾馆的根据地。 辛文芳张大了嘴,久久不能平息胸口的激荡,“冬子,你,你这孩子整天瞎想什么,咱家就一个卖龙虾的小摊子,你还说要开到省城,开龙虾馆,龙虾馆是什么,光买龙虾有生意吗?” “冬子,姐觉得,你想的不切实际,我们没有钱,也从来没有做过生意。”沉默了一瞬,当汹涌澎湃的情绪渐渐消退,辛安秋咬着嘴唇眼神复杂地说,她的眼底带着一丝快要熄灭的火苗,更多的是对未来的迷茫和畏惧。 她渴望那样的结局,却又心中胆怯不敢想。 不管是对母亲还是三姐,辛安冬知道自己刚才的一番话彻底打破了她们的固有思维,除了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专注田地里的粮食,最近因为自己的提议,家里摆了个卖小龙虾的摊,母亲和三姐从小被灌输的理念让她们不敢大胆想象他画下的大饼。因为那太夸张,太遥远,太不可能…… 只是真的不可能吗? “只要敢想敢做,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没有钱可以慢慢积累,谁都不是天生都会做生意,在这条道路上必须慢慢摸索。明太祖朱元璋可以从一介布衣成为万人之上的帝王,我不敢媲美那位老人家,但他的传奇故事告诉我们,万事皆有可能,只看你敢不敢去想去做。”辛安冬一笑,脸上的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稚气未脱的少年认真问自己的母亲和三姐:“大姐和二姐还等着我们去救,看不起我们一家人的豺狼虎豹还守在门外,我们难道不该拼一把吗?” 辛文芳红着眼,颤抖着手将辛安冬的小脑袋抱进怀里,大颗大颗的泪珠打在他垂落的手背上,辛安冬紧紧抱住母亲的腰,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快到喉咙的哽咽。片刻,母亲将在一旁不断抽噎的三姐一起抱进怀里,无助的母女(子)三人在这一刻将心紧紧贴在一起。 下定决心的辛文芳一改优柔寡断的性子,将龙虾进货的事从辛安冬这里包揽过去,而且她亲自跑了几个邻村,趁热打铁的又定下了两家,龙虾的货源从此不用再担心。 也因此,辛家从只在中午卖龙虾,变成了中午和傍晚同时卖龙虾,这样一来,挣的钱何止是翻倍。而那些又想要跟风学辛家做傍晚龙虾生意的摊主们闹了个大笑话,一是他们本来就没生意,二来龙虾因为刚捕捞出来没有吐泥沙不干净,做成小龙虾的口味自然大打折扣。尤其再同辛家的一对比,高低立现。 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找到店铺,为这事,辛安冬陪着母亲在清水县大街小巷来回转了三天,店铺的地理位置,店铺的租金,客流量等,这些都是需要仔细斟酌用来挑选店铺的因素。然而好的铺子不是早就被占,要么就是租金太高,以目前辛家的实力负担不起。 被铺子的事急得嘴角长了一个燎泡的辛文芳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辛安冬也觉得自己当初将开龙虾馆的事想得太简单了,单是租一个合适的铺子就已经死了他不少脑细胞。 “冬子,我说的话你刚才听见没?”佟正浩不满的用笔戳辛安冬的胳膊,“你又走神,还把不把我这个老大当回事,我说的话你当放屁是吧?!” 正在想事情的辛安冬无奈的扯下他的笔,对佟正浩模仿兰老师说话语气表示接受不能,他最近因为作文大赛的事提前回到学校,家里的龙虾馆还在筹备中,他哪有闲工夫陪佟正浩翻墙偷柿子。 “佟正浩你多大了能不能别那么幼稚,翻墙出学校就为了偷人家几个柿子?你表哥买柿子的钱都舍不得给你吗,用得着你一副馋嘴样地偷人家辛辛苦苦种的柿子树?” 佟正浩哪是馋柿子,他就是一天不上房揭瓦屁股上就像长了个弹簧不得安生,他在国外能干什么,除了学习就是跟父母进冷冰冰的研究室,每天在那样浓郁的学术氛围下没说长成爱学习的天才少年,这丫反而向极端发展,直接变成了多动症儿童。 佟正浩被辛安冬说得面红耳赤,尤其是关成杰和袁世宏都在场,冬子一点面子也不给他,他出离愤怒了,“就问你一句去不去,哪那么多废话!” “不去。”辛安冬收拾书本准备下一节课。 “好,你不去是吧,辛安冬,从今以后你就不是我好兄弟!”佟正浩气怒的宣布,然后将枪口对准光成杰两人,“傻愣着干什么呢,人家好学生不跟我们同流合污,你们还要不要去,不想去早开口,我佟正浩有的是兄弟,不稀罕没良心的!” 他对辛安冬多好,给他巧克力吃,送他手表,比对关成杰和袁世宏好太多,可他怎么就没良心呢,跟他一点不亲昵,说话还总带刺! 光成杰和袁世宏对视一眼,齐声道:“我们听老大的!” 佟正浩得意洋洋的瞥了辛安冬一眼,好似在说你不配我有的是人陪我。 这家伙就得受点教训才知道长大,辛安冬听着旁边的三人商量下节课就逃出学校,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要不是看在佟正浩多次帮他的份上,蒋玄宗又是他家的救命恩人,他真的懒得管这群幼稚小鬼。 可下节课是出了名严厉的兰老师的课,可想而知,这三人要真逃课后果该多严重。 袁世宏见辛安冬一手撑着脑袋在看书,嘴角突然翘了下,故意问佟正浩,“老大,冬子不跟我们一起去,但他又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他要是泄露出去怎么办?” 计划泄露出去,最严重的后果就是被兰老师知道,然后他们三人在全校师生面前被通报批评,佟正浩只要一想到那个丢人的场面就忍不住皱紧眉头,他冷着脸对辛安冬说,“喂,我警告你,要是让兰老师知道我们三人偷跑出学校,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辛安冬淡淡的瞥了笑得一脸古怪的袁世宏,人不大心眼也小,佟正浩每次出去捣蛋的鬼主意十有八九是这家伙贡献的,他真是小看了他。 他站起身,作势朝门外走。 “你干什么去?!”佟正浩仰着下巴,高傲又疑惑的问。 辛安冬回头一笑,满脸无辜,“以防你们后面找我麻烦,我先给你们找点麻烦,不是怕我告老师吗,如你们意,现在就去。”说完,他转过头抬脚向教室门迈去。 “卧槽辛安冬你站住!”袁世宏黑着脸气急败坏的喊住他。要真让辛安冬将这事告诉兰老师,他们三绝对是要请家长的节奏。 佟正浩的家长自然是他表哥,想到那个黑面神他就一阵心颤,连忙起身扯住辛安冬的袖子,急得脸上的汗都要出来了,“辛安冬我没想到你是这么阴险的人,我不就是说了你一句,你竟然要给我们告老师,你怎么这么小心眼,我把你当兄弟,你却出卖我,辛安冬我以前是看错你了!” “放手。” 佟正浩更加拽紧,“不放,你别想去给兰老师告状!” 辛安冬冷脸摆不下去,抿了抿嘴角,清澈如水的眼睛看向佟正浩,温声说,“你要是不跟他们爬学校墙偷柿子我就不告老师,你能答应吗?” “我……”佟正浩在他水润一片的眸光里闪了神,脑子里经历了一场艰难的天人大战,在关成杰和袁世宏紧迫的目光下,到底对表哥的畏惧战胜了偷柿子的诱惑,撇撇嘴低下头,“你别去告老师,大不了我不去了。” 关成杰和袁世宏最后满眼愤怒的瞪了辛安冬一眼,失望透顶的离去。 放学后,佟正浩以他气走了他两个好兄弟为由非要跟着辛安冬,辛安冬人小力气不大,被佟正浩搂着脖子挣扎不开,只好任由这家伙像只树赖一样扒在他身上。 “喂,我今天真有事,你快回家吧。” 佟正浩将头扎在辛安冬颈窝处,赖皮的得意洋洋道,“你忙你的事我又不打搅你,还不准我跟你一路走了?马路又不是你家的。” “那你放开我总行了吧,肩膀是我的,你那么重,要压死我了。”辛安冬觉得牙有些痒。 “不放,趴你身上舒服,”佟正浩厚脸皮的就是不肯松开,只稍微大发善心的站直了身体,没有将全部的体重压在他身上,“好了,现在可以走了。” 辛安冬被他打败了,只好‘拖家带口’的走在清水县大街小巷继续找门店。 找了一圈又是无果,辛安冬累得气喘吁吁。这时,佟正浩已经放开了他,双手插兜,高挺的少年迈步在青砖小道上,昏黄的夕阳从头顶落下,散发着淡淡柔和的光晕笼罩在一高一矮两个少年身上。 “你找铺子啊?”佟正浩百无聊赖的问。 辛安冬点头,“准备开店,小摊到底不方便。”他体质不好,虽然身上的书包早被佟正浩背在胸前,但依旧腿酸脚软。 天色已经不早,辛安冬让佟正浩把书包给他,“我得回家了,书包给我。” 佟正浩没动,嘻嘻一笑对辛安冬说,“要不你跟我回家吧,我外公去省城开会,我姐今晚值班,我一个人在家得饿死,你跟我回家给我弄点吃的呗。” “你表哥呢?”辛安冬问,他才不想给佟正浩当煮饭公,蒋玄宗怎么可能饿坏他这个表弟。 佟正浩不屑的撇嘴,“你问他?我表哥可是大忙人,别说我了,他自己忙起来能记得喝口水就不错了,指望他我死得更快。” 没办法,被佟正浩再三哀求,又答应晚上送他回家,更要命的是这家伙陪辛安冬去了医院,跟辛文芳说了这件事,对佟家们感激涕零的母亲自然不顾儿子的反驳,勒令他跟佟正浩回家喂饱这位小祖宗。 可还真是小祖宗,辛安冬走之前愣是被辛文芳塞了五块钱,让他买点菜做些好吃的给佟正浩。辛文芳对自家儿子是很放心的,烧饭做菜他绝对没问题,因此十分放心的将儿子打包给佟正浩带走,而且在佟正浩突然提议辛安冬可以住在他家,反正明天也要上课时,辛安冬看到母亲只愣了一瞬,竟然爽快的答应了,顺便对辛安冬强调,最好明早也不能把佟正浩饿着。 辛安冬:“……”晚饭还不够,早饭也要全包是吧? 第二十四章 傻缺 辛安冬从菜场买了些菜跟佟正浩回家,打开院门,里面漆黑一片。 佟正浩可怜巴巴的对他吐苦水,“看到了吧,我表哥这会还没回来,指望他?顶多是让赵叔叔带俩烧饼给我生啃。” 辛安冬目露了然,蒋玄宗能25岁坐上县委书记的职位,靠的是他出类拔萃的政绩和能力,这个时代的官员多是一心一意为老百姓服务,干的是实事,不玩尸位素餐那一套,忙碌自然成了家常便饭。 只是佟正浩像留守儿童一样,一个人守着这么大的房子,看着也挺可怜。 “你去写作业,我来做晚饭。”他说。 刚兴致勃勃拿起游戏机的辛安冬痛苦地‘嗷’了声,祈求的看向辛安冬,“刚到家,你就不能让我歇会吗,作业等会写好不好,我现在肚子好饿,肚子饿没有力气,没有力气写不好作业。” 辛安冬才不吃他这一套,直接拎着菜进厨房,“我现在进去做晚饭,饭好之前要检查你的作业。如果没做好,抱歉,今天的晚饭也没有你的份。” “喂!你用的是我家锅灶!”佟正浩不满的大叫。 “那菜还是我买的呢,晚饭也得我来做,当然我说了算。” 辛安冬走进佟家的厨房,才不管身后佟正浩的惨叫不乐意,他打开水龙头熟练的开始洗菜。有过上次的经历,辛安冬这次的煤气灶使用的很溜。他做了个红烧茄子外加青椒炒肉丝,还有朴素的番茄蛋汤,最后闷了一锅米饭。他动作迅速,炒菜尤其快,等米饭终于闷好,辛安冬已经将厨房擦洗得纤尘不染。 叫吃饭的喊声拯救了一直咬着笔头苦大仇深的佟正浩,他欢呼一声扔下笔,像条亟不可待的哈巴狗朝饭桌奔来,看到饭桌上的菜先是眼睛一亮,随后又暗下去,“啧,怎么只有一个炒肉丝,都不够我塞牙缝的。”嘴说着嫌弃,他手上却不谦让,拿起饭碗就不停扒饭。 辛安冬脾气算不得好,尤其对方吃着自己做的菜还挑三拣四,煮夫的火气也是很大的,他将青椒肉丝拖到面前,“爱吃不吃,你不吃我吃。” “……”佟正浩噎了下,“干嘛那么小气嘛,我就嘴上说一下,你炒的菜那么好吃我怎么会不吃呢,哎哎哎你少吃些给我留点!” 佟正浩还没说完就忙跟辛安冬抢起菜,最后不仅青椒炒肉丝被他吃掉大半,就连一开始正眼不带瞧的红烧茄子也被吃得一干二净,汤汁都不剩。 终于吃饱,他摸了摸肚子,突然后知后觉的一怔,目光与辛安冬对视,“啊,我们把饭和菜都吃完了表哥晚上回来吃什么?” “饿着呗。”辛安冬随意的回道,他拿起自己的换洗衣服进浴室准备洗澡,路过满脸纠结的佟正浩时,踢了他一脚,下巴微抬,“别忘记把碗洗了,桌子擦干净,我会检查。”淡淡笑了下。 辛安冬去洗澡,佟正浩视线落在饭桌上几个油腻脏脏的碗上,嫌弃的撇开头,他一个小少爷从来就没洗过碗,才不想碰那些脏兮兮的碗筷呢,只是,他又清楚的知道冬子说话一般都是说到做到,要是他不按照冬子吩咐的做,后果肯定很严重。 啧,他撇了撇嘴,从裤兜里拿出手,先是试探的摸向脏碗,并不油腻,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他嘴角一翘,任劳任怨的开始收拾碗筷,嘴里嘟囔着,“我可不是怕他的威胁。” “第一次洗碗大功告成!”佟正浩挽着两只袖子,喜滋滋的看着面前从大到小摞起来的洗干净白得发亮的瓷碗,莫名心底有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正准备离开厨房,他突然目光落在厨房台面上,那里什么东西被菜篮反盖着,他心里好奇,掀开,顿时眼睛瞪圆! 一个干干净净的白瓷盘上装着满满的青椒肉丝和红烧茄子,这两种菜各一半分拨在瓷碗上,那冒尖的量刺痛了佟正浩的眼,竟然比他俩上桌吃的菜还要多! 这些菜留给谁的不言而喻,佟正浩心里那叫一个气,呵呵,嘴上跟他说让表哥饿着,实际上呢,偷偷留菜,而且还留这么多! 冬子咋那么偏心呢! 吃醋的佟正浩回到房间也不跟辛安冬讲话,辛安冬问他作业有什么地方不会也不吱声,拿起自己的衣服去洗澡,洗完就直接躺床上。辛安冬有些莫名其妙,只以为是佟正浩间歇性发病,每段时间总有那么几回生闷气,他已经习惯了,便不再管他,继续写作业。 等得花都谢了还是没人哄,佟正浩肚子里憋着的旺盛火气自动慢慢熄灭,然后他竟然闭上眼睛睡着了,等醒来,他郁闷的转过身掀开被子,对着在台灯下写作业的辛安冬叫了声,“冬子。” “醒了?”辛安冬转过头,嘴角的笑在晕黄的灯光下格外温暖,他嗓音清亮,“今天听你嗓子有些哑,傍晚的时候还咳嗽了好几次,我刚才去厨房炖了冰糖雪梨,要不要给你盛一碗?” 冰糖雪梨?佟正浩眼前一亮,心里的暖意快要溢出来,哪里还记得因为冬子给表哥特意留饭的事赌气,连忙点头,“嗯嗯嗯,我要吃。” 看,冬子还是对他最好吧,还特意给他炖梨呢! 辛安冬笑了下站起身,“等着。”说完离开房间下楼。 厨房里,辛安冬用小锅炖了一个梨分量的冰糖雪梨汤,加了点枸杞,白嫩的梨块上点缀着红色勾起,香甜的气味窜进人的鼻子里十分诱人,他用一只小碗盛着端出来的时候正好被刚工作结束到家的蒋玄宗撞见。 蒋玄宗拎着公文包打开客厅的灯,一抬头,目光与辛安冬对视,他眼里闪过怔楞,突然有些傻的感觉,辛安冬抿起嘴没有笑,识趣的先问好,“蒋叔叔好。” “你…”蒋玄宗对上少年白嫩乳豆腐的脸突然有些词穷,他大概猜到辛安冬这么晚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到家做客的,刚要说什么,鼻尖突然嗅到一股香甜的味道,熬了一下午没进食的蒋玄宗顿时感到腹腔一阵饥饿感,脱口而问,“你手里端的是什么?” 辛安冬愣了下,抬起手上的碗,“冰糖雪梨,正浩有些咳嗽,我炖了些给他止咳。” “唔,还有吗?”蒋玄宗第一次说出这么羞耻类似请求的话,而且还是对一个小辈,甚至对方的身高不及他胸口,他脸色有些不自然,“我有些饿。” “啊?”他惊讶的语气让对面青年眼中瞬间闪过羞窘的神色,辛安冬了然,虽然有点不忍心,但冰糖雪梨只有一碗,他只好笑了笑,说,“这是给正浩止咳的,我只做了一碗,”听他说这话,蒋玄宗心里有点微微失落,但同时又有种幸亏最后不用麻烦他松了口气的感觉,却没料到,辛安冬下一句接着说,“蒋叔叔肚子饿,我给您下碗面吧,我们晚饭的菜我还留了些,我把雪梨给正浩端上去后再给您煮面。” 刚才过分的要求已经让蒋玄宗有些后悔,当少年提出给他煮面的时候,蒋玄宗立刻摆手,“不用麻烦,我买了烧饼,可以……”他作势从包里要取出烧饼。 “可是菜已经给您留了,隔夜的菜不健康,您总不能让我把它们倒掉浪费吧?”辛安冬眨眨眼,无辜地说。 对方说到这个份上,而且听到少年说特意留给他的,蒋玄宗心头颤了一下,不由自准的抿了抿唇,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好,谢谢。” 从认识到现在,辛安冬见蒋玄宗笑的次数不到三次,乍然被他的笑惊艳住了,眼睛受惊似的怔住了,半响才咽了咽口水,低声道,“不客气。” 将冰糖雪梨送进房间里交代佟正浩吃完,辛安冬后脚迅速下楼,走过客厅时,发现蒋玄宗正闭着眼睛倚在沙发靠背上,脸上尽是疲惫,他轻手轻脚的走向厨房,有意识的加快了煮面的速度。 正好有青椒肉丝,辛安冬便简单的做了青椒肉丝面,红烧茄子也不伦不类的全部倒上面,盛了大大一碗端到饭桌上,热气腾腾的面做好的时候蒋玄宗已经闻到了香味,他鼻子动了动,直到辛安冬喊才矜持的从沙发上起身。 他说了声谢谢然后坐下。 面对一大碗香味四溢的青椒肉丝面,吃进第一口,蒋玄宗的味蕾就被鲜美的味道征服了,汤鲜青椒辣,再加上外酥里嫩极其开胃的红烧茄子,不仅是味觉和饱腹感,还有更深层次的,这一大碗面带给蒋玄宗很深的触动。 尤其是少年笑容熠熠的撑着下巴坐在他旁边看他,不发一语,但又仿佛他每吃下一根面他的眼睛就会闪光,都在散发着喜悦和满足,这温情又莫名和谐的一幕令却令蒋玄宗心情十分复杂。 有一种家的温暖。 一大碗面被蒋玄宗清干净,连一滴汤也不剩,饭后他主动要求洗碗,辛安冬很欣慰,他无所事事的跟着进厨房,一边看蒋玄宗洗碗,一边笑着问,“蒋叔叔您吃饱了吗?” “吃饱了,”他笑了一下,他今天笑的频率有点高,辛安冬又被闪了下,怔楞的同时只听到他又说,“不需要用尊称。”语气很温和,像隔壁邻居的大哥哥,辛安冬莫名笃定他现在心情很好,好到可以跟他闲聊。 “什么?”辛安冬问,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你和正浩同辈,我是他表哥,你喊叔叔差了一辈。” ……辛安冬脸皮红了下,摸了摸鼻子,他能说自己一直喊他蒋叔叔,除了一开始因为年龄确实可以当他叔叔,但在知道他是正浩表哥之后继续喊叔叔,是因为某种恶趣味吗? 必须不能。 他脸上不动声色,故意问,“那我要喊你蒋哥哥?” 这句话其实有调戏的嫌疑,辛安冬问出口的瞬间他心里一直提着,怕蒋玄宗会察觉到,毕竟自己还是个十三岁小少年,这种调情的话要是被他听出,那种尴尬简直可以想象。 蒋玄宗顿了下,就在辛安冬以为他听出来的时候,他又翘起了嘴角,漂亮的桃花眼对辛安冬眨了下,“宗哥,你可以叫我宗哥,我名叫蒋玄宗,小辈都这么叫我。” 他是有些木的,辛安冬一边在心里无语他情商堪忧,又实在舒了口气,“恩,那我以后也叫宗哥,我还是第一次有哥哥,感觉挺稀奇的。” “我也是第一次有你这么小的弟弟,很奇妙。”蒋玄宗已经洗好碗,听到他的话,心里赞同,竟然伸出手掌亲昵的在辛安冬肩上拍了下。 是那种长辈对小辈常做的表达喜爱的方式,辛安冬忍不住勾起嘴角,心想,蒋玄宗也是够傻,自己对他图谋不轨,他倒是坦荡荡的令他即便有想要犯罪的冲动都被熄灭了。 “笑什么?” 辛安冬才不会告诉他自己在想有的没的,装傻的又笑了下,说:“没有,我只是觉得宗哥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不近人情,果然人不可貌相。” 又是一句调笑的话,也不知道蒋玄宗有没有听出来,辛安冬明显见他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却转瞬在他开口后抽了抽嘴角。 他一脸欣慰的点头,“小小年纪能熟练运用谚语,你兰老师没说错,你的语文很好,切记戒骄戒躁继续努力。” ……真傻还是装傻,“刚说不是老古板,现在就开始说教人,比老古板也好不到哪去。”辛安冬撇过头嘀咕。 “你说什么?” 这时他们已经关了厨房的灯,一起上楼梯,辛安冬走在他右边,被问得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是说,宗哥和兰老师关系亲密,令人羡慕!” “兰校长和外公是老友,明渠也算我的学弟,我们只是偶尔出去喝茶,算不得很亲密。” 蒋玄宗一本正经的说,辛安冬简直佩服他到五体投地。 你是这么说,人家可没那样想,请假也要陪你喝茶,一般的朋友能做到吗?看来宗哥情商的确堪忧不容置疑,他刚才那句话要是让兰老师听到,比戳人家肺管子还要绝情吧。 第二十五章 田螺姑娘 第二天辛安冬早早起床下厨房煮了白粥,外加用一个大白萝卜凉拌了一道酸辣萝卜丝当小菜。他和佟正浩是学生,今天是要上课的,所以等他洗漱完后直接进房间拉起佟正浩让他起床。 佟正浩是个懒虫,而且起床气很大,一向是定了闹钟吵醒他,然而即便如此,这家伙也经常性迟到,因为他每每都会伸手直接摁掉闹钟。当然,辛安冬是绝不会姑息他这种劣习的,直接拽掉被子,只穿了t恤短裤的佟正浩被大面积的冷空气一击,缩着肩膀气恼地睁开眼就要对哪个不长眼的咆哮。 辛安冬面不改色,“再不起我一个人去上课了。” 面对冬子的冷脸,即便佟正浩心头再不满再委屈,也只有憋着的份,他恶狠狠的瞪了辛安冬一眼,然后浑身散发着低气压起床。 蒋玄宗一向有晨跑的习惯,通常情况都是他每天早晨寄来跑步,然后路过包子或者烧饼铺的时候给佟正浩和佟晓雨带早饭,佟老爷子一向是去和老朋友喝早茶不用他带,他只需要负责投喂两只懒虫。 然而今天他刚拎着肉包和豆浆进门,却撞见佟正浩和少年面对着面在喝粥,桌子中间还有一盘光泽鲜亮看着就清脆可口的凉拌萝卜丝。 佟正浩就像饿死鬼投胎一样筷子挑着萝卜丝往嘴里拨,抬头见表哥站在门口脸色晦涩,他顿了一下,尤其看到他手里拎着的散发着肉香的包子,没甚兴趣的瞥了眼,随意的挥手,“包子你吃吧,我今天喝冬子煮的粥。” 肉包子虽然有肉,但天天吃也会嫌腻,还是清粥小菜比较得他心意,况且萝卜丝香脆爽口,佟正浩大手一挥,“我还要再多吃一碗!” “宗哥你回来了,厨房里有粥,我给你盛一碗吧。”辛安冬笑着站起身去厨房盛粥。相较于那个自私得只顾自己呼噜呼噜喝粥的表弟,这样美好善良的少年仿佛全身散发着亮闪闪的光点,真是个好孩子。 白粥熬的时间长,颗粒饱满特别软糯,喝进肚子里瞬间驱逐掉空乏的饥饿感和从外面进来带来的一身冷气,蒋玄宗细细的咀嚼着白粥,眼里尽是享受美食的愉悦。 吃了少年的粥,蒋玄宗也并非没有表示,他拿出刚才特意给少年买的豆腐脑,递给他,“刚才看见有人卖,味道很香,你尝尝。” 辛安冬其实已经喝了两碗粥,他的胃本来就不大,有点撑不下去,但面对青年眼中不经意闪过的期待,好像是他特意买来向自己献宝一样,辛安冬眨了下眼,端起桌上的豆腐脑小口小口的喝起来。 果然,宗哥唇角勾了勾,很满意的点了下头,然后继续低头喝白粥。 莫名被两人之间和谐氛围隔开的佟正浩一头雾水,他看看表哥,再看看辛安冬……手里的豆腐脑,忍不住撇撇嘴,表哥果然惯会收买人心,冬子也太好骗了,豆腐脑值几个钱,喝得他嘴角翘得高高的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高兴一样! 辛安冬和佟正浩上学离开,蒋玄宗难得心情很好的默默喝粥,不比以往硬邦邦的包子馒头,白粥滑进胃里暖暖的很舒服,他享受得眼睛快要眯起来。 熬了通宵两眼呆滞的佟晓雨昏昏沉沉的推开家门,入眼的就是表哥这幅像吸了某种东西一样陶醉的表情,她脑袋还有些木,直接开口问,“表哥你咋了,像中了邪似的。” 蒋玄宗咽下口中的粥,嘴角有些抽,“回来了,是先睡觉还是先早饭,这里有白粥,正好你一夜没吃东西,喝点白粥暖和一下吧。” 乖乖,佟晓雨揉了揉眼睛,他表哥啥时候这么温柔了,还邀请她喝粥,不对!家里哪来的粥? “表哥你去食堂打的?到家应该坨掉了吧,能吃吗,我可不想伤害我的胃,我还是洗洗先睡一觉吧。”佟晓雨不感兴趣的说。 “是冬子做的,还有萝卜丝,很爽口,我建议你喝一碗。” 佟晓雨走到饭桌旁瞧了一眼,眼睛一亮,“这么糯的粥,这萝卜丝看起来也挺好吃,天哪,表哥你啥时候会煮粥了?” 蒋玄宗强调,“不是我,是正浩的同学辛安冬做的。” “哦,原来是那位被正浩常挂在嘴边的小弟弟,看起来厨艺不错啊,恩,这孩子真好,可爱的田螺姑娘!” 佟晓雨蹦蹦跳跳的去厨房盛粥,她的胃在抗议,已经迫不及待了。 田螺姑娘?蒋玄宗嘴角轻抿,想到小孩白嫩的小脸还有贤惠的身影,莫名觉得这个称呼很贴切。 被戏称为田螺姑娘的辛安冬自然不知道他被蒋玄宗揶揄了一番,佟正浩难得没迟到,兰老师大加赞赏,而喝了粥全身暖和有力气的佟正浩拒绝了关成杰两位好兄弟的烧麦,精神头十分足的上课,竟然破天荒在课堂上很认真。 两人都没有带盒饭,所以中午是在学校食堂吃的。清水中学的食堂秉承一贯理念少油多盐,即便是对比21世纪学食堂饭菜实惠了不止一星半点,然而奇少的菜肴种类还是令辛安冬有些失望,他是个嘴挑的人,但来到这里之后,粗面馍馍清水白菜也来之不拒,所以对食堂的饭菜并没有什么抱怨。 佟正浩就不同了,这家伙从小就是牛奶牛排汉堡薯条的吃,算是个无肉不欢的主,可学校食堂菜色清淡,即便是肉菜也只会炒肉片,而且还是非常爆的肉片,一个方格里还就只有一两块,气得佟正浩差点当场摔了餐盘! 放学后佟正浩陪辛安冬来医院看望辛文芳,跟她抱怨了一嘴,辛妈妈立刻将他和辛安冬两人当成了小可怜,直接将病房里放着给爷爷下饭的一瓶酱菜给佟正浩带回家,“拿着吧,家里还有,阿姨下次再带。” 这酱菜的味道佟正浩是尝过的,可以说是一见钟情,他捧着辛妈妈给的大半瓶酱菜感激得眼泪快要丢下来,“谢谢阿姨!” 辛安冬简直没眼看。 然而佟正浩这人其实并不喜欢占人便宜,拿辛家的酱菜,主要是因为与辛家相熟,面对辛妈妈盛情难却。但拿了好兄弟家的酱菜,佟正浩就抓心挠肺的想要做点什么来表示一下自己对冬子同样的好。 他绞尽脑汁,思来想去,正好让他想到了一个,他眼前一亮,打了个响指,急匆匆往表哥的书房奔。 表哥还喝了人家的白粥呢,还有昨晚的青椒肉丝面别以为他不知道,怎么滴都要表示一下吧,这件事交给表哥实在是最正确不过的做法,佟正浩一边爬楼梯一边忍不住心里得意洋洋,我咋就这么聪慧机智呢! 不知道两人经过了一番怎样的交涉,总之佟正浩出来的时候满面春风,走路都带飘的那种。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冬子这个好消息,但对上窗外黑漆一片,他心头的火热不得已快速熄灭。 然而第二天上课,他再次没有迟到,并且辛安冬到校的时候他已经等了差不多十分钟,等他一到,立刻心急火燎的把事情告诉他。 快速的说完,他自得其满的扬起下巴,嘚瑟道,“怎么样,跟着哥混有你的好处吧,你看看你,为着一个铺子劳心劳力差点跑断腿,小爷我一句话的事谁敢不买账!” 辛安冬着实是没想到佟正浩竟然把他要找的商铺搞定了,还是最繁华的那条街,地理位置合适,租金也奇少,两间房还带一个后院?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大馅饼砸在他身上?! 他又不是二傻子,激动的头脑冷静了一瞬,乍然想通,脸色一变,“你找宗哥帮忙了?” 佟正浩一愣,没想到冬子反应这么迅速,他虽然很想说以一己之力办成的,但显然这个牛皮有些大,只好心里很没滋味的开口,“啊,咋了,就算是我表哥帮忙,但也是我帮你求他的好吧,你可别认错恩人,要不是我,我表哥能帮你,你最应该感谢的人是我!” 他重重的强调道,就怕冬子一腔感激之情全部浇灌在表哥身上。 辛安冬还是有些懵,纠结他这么长时间的难事就这么解决了?还是蒋玄宗出手的,可他现在又突然感到尴尬,因为他虽然没有请求蒋玄宗帮忙,但经过佟正浩的手也相当于变相的借了人家势。 辛安冬是个小市民,他有小市民的聪慧和心机,自然知道攀上蒋玄宗这可大叔以后辛家几乎能在清水县横着走,但是,又因为他对蒋玄宗莫名的情愫,他其实心里并不乐意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染上难堪的灰色。 这有点矫情,有点小家子气,有点作,但辛安冬的确没有将对蒋玄宗以及佟正浩一家的好当做撬开人家官门的砖,他只是以诚待人,对方的好他来回报,并没有掺杂私心,可这种白莲花的心他却不好解释。 佟正浩头脑简单,他或许只会觉得自己帮了好兄弟,皆大欢喜,那蒋玄宗呢,他会怎样想?会觉得他市侩,会觉得他之前一切都在故作姿态其实心思不纯吗? 第二十六章 笑谈 好兄弟一天没有好脸色给他,自认为办成一件该普天同庆大喜事,令觉得冬子最起码得再做一桌好菜犒劳他的佟正浩百思不得其解。 放学后,辛安冬要跟佟正浩回家,佟正浩心喜,冬子之前果然是在酝酿该怎么感谢他吧,他抿嘴一笑,毫不客气的直接提要求,“咱俩是兄弟,我不能跟你见外,那,你就给我再做一次那个大盘鸡怎么样?我就当是你的谢礼了。” 辛安冬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他,把佟正浩看得毛骨悚然,他突然捂住胸口,一脸惊恐,“你干嘛?” 他那副模样好像谁要随时蹂躏他的小娇躯一样,差点看瞎辛安冬的眼。 “除了大盘鸡还想吃什么?”静默了好一会,他开口。 佟正浩没看见他眼底的无奈,只听到除了大盘鸡还能点其他菜,立刻眼睛一亮,流着口水将所有想吃的菜都给辛安冬报备了一遍。 只是他想得挺美,报了不下二十道菜,辛安冬听着,最后随意地点了下头,“恩,一个大盘鸡和红烧排骨。” “喂!还有清真鳝鱼、红烧蹄髈、红烧辣子鸡、糖醋鱼……这些呢!” 辛安冬背起书包率先走出教室,背对着不满的佟正浩说,“那些以后再说。”等哪天佟正浩这家伙能彻底认清到自己擅作主张给别人带来多大尴尬后,他才有可能考虑给他做这些美食,现在,哼哼,想着吧。 不知道冬子又为啥整个人阴阳怪气,佟正浩聪明的选择闭口装乖。不过到了菜场,他磨磨蹭蹭非要买一条鱼,辛安冬注视了他三秒,直把佟正浩看得冷汗冒出来,才大发慈悲一样点头。 回到佟家,正好佟老爷子回来了,老人家见到辛安冬很高兴,对着这个孙子常挂在嘴边的小孩表现了极大的善意。面对长辈,辛安冬一向乖巧得体的很,他所表现出来的形象与调皮捣蛋的佟正浩相反,被自家孙子烦晕了头的佟老爷子特别喜欢这种懂事的孩子。 辛安冬拎着菜篮子准备去厨房做饭,佟老爷子震怒,恨不得当场把佟正浩胖揍一顿,“冬子难得来家做客,你竟使唤人家给你当保姆,还要做菜给你吃,佟正浩你这个当哥哥的怎么好意思,快站起来,想要吃菜自己拿去厨房做,冬子要陪我下棋,没空伺候你大少爷!” “咳咳,”佟正浩差点被自己口中的巧克力呛到,被老爷子训斥得懵逼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大喊冤枉,“爷爷!我哪有使唤冬子,是他自己愿意烧菜给我吃的,我帮了他大忙他感谢我,做几个菜犒劳我怎么了,怎么能说我使唤他呢,您用词也太难听了。” 佟老爷子六十几岁的人,又是中国书法大家,书法协会副会长,文化渊博,从来没有人指责他用词不妥,今天破天荒被斥,对象竟然是自己孙子! 对这个没礼貌的小子又是气又是好笑,见他那理直气壮好像自己很有理的样子简直看不下去,笑骂一声,“混小子,还敢说你爷爷,帮助他人还索要报酬,那你的帮助也不值一提!” 哪能让祖孙俩吵起来,辛安冬连忙笑着充当和事佬,“佟爷爷,正浩没使唤我,我喜欢做菜,他也的确帮了我大忙,还有宗哥,没有宗哥我家要找的商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着落,所以今天是我特地请求正浩让我上门答谢您家的,”他腼腆一笑,“我也就只有一声厨艺挺得正浩喜欢,所以只好厚着脸皮想做一顿饭感激佟家和宗哥对我家的帮助,您老千万得同意我这个请求。” 他眼巴巴的瞅着佟老爷子,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好像谁拒绝就是做了一件伤天害理特别残忍的事。 “原来是这么回事。”佟老爷子了然,他说昨天玄宗怎会特地打电话给他说闹市那家佟家所有的商铺低价租出去了呢,虽然佟家留着也没做过生意,但那间铺子毕竟是是佟老爷子当年作为嫁妆给蒋玄宗他妈的,虽然现已破败,但一直以来玄宗都很珍惜,谁知道突然就被租了出去。 绕了一圈,租给的是正浩的同学! 佟老爷子心里腹诽,玄宗这孩子直说租给谁不就行了,还拐弯抹角的说是很喜欢的一个后辈。他摇摇头,目光落在对面少年清澈明亮的瞳仁上,暗自点头,眼睛乃心灵的窗口,有一双如此纯稚眼瞳的少年果然是个好孩子。 他很满意,况且只是晚辈的一顿饭,佟老爷子爽快的点头,“行,既然冬子要露一手,爷爷只有满足的份,不过你毕竟只是个孩子,随便做一道拿手的菜就行,其他的我让玄宗从他们食堂打。” 辛安冬舒了口气,然后连忙说,“没事的佟爷爷,我在家也经常做饭,烧菜很快,你们肯定已经吃习惯了食堂的菜,今天我做几个拿手的,大家换换口味怎么样。” “好!”佟正浩第一个拍手,笑得露出一口牙床。 佟老爷子看了无奈一笑,“既然这样,那今天就麻烦冬子了,”说着,瞥了眼旁边准备坐等吃美食的佟正浩,咳了一声,“你去给冬子打下手,他拎不动的锅碗瓢盆,洗菜擦桌子什么的你来做,牛高马大养这么壮实不多用用岂不是养小猪,咱佟家的男孩子也要培养动手能力,你今天就和冬子好好学习。” 佟大少爷一撇嘴就要推脱,被佟老爷子狠狠一瞪,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辛安冬进厨房,可怜兮兮的当烧火打杂的帮厨。 只是他这个帮厨除了会捣蛋破坏菜叶子,就只会偷奸耍滑,在第二次打碎一个碗之后,被忍无可忍的辛安冬直接撵出了厨房。 他其实不太喜欢厨房有太多人,因为会觉得很杂乱,且对方往往并不会和他合作融洽,除了给他添乱找不到任何优点。 辛安冬面无表情的在炒菜,突然,听到菜篮子被撞倒在地的声音,他立刻转头,声音里带着怒气和责备,“佟正浩!” “抱歉,我刚才没有看见,打扰你了吗,”蒋玄宗捡起菜篮,他眼里闪过懊恼,英俊的脸庞上略显局促的对着辛安冬,顿了下,轻声问,“有什么我能帮你吗,我看你一个人挺忙的。” 辛安冬抿了抿嘴,心头的火气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目光从对方懊恼的眉头滑落至嫣红的唇,再到他藏青色的高领毛衫上,这件羊绒毛衫穿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形骨架肌肉上的优势全部显露出来,宽阔的胸膛,结实的臂膀,细瘦的劲腰,每一处皆令辛安冬情不自禁咽口水。 “帮我摘菜吧,还有这些香菇切成小丁然后用盘子装起来,”吩咐完后,他从怔楞住清醒过来,微哑的嗓子咳了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撇开眼睛,“宗哥会做吗?” 得到任务的蒋玄宗翘起嘴角,“可以一试,虽然没有做过,但我有信心能做好,安冬放心。” 蹭!辛安冬的脸颊瞬间染上暧昧的胭脂红,他转过身只让蒋玄宗无意间扫到一眼,倒是没有特殊感觉,只是觉得小孩突然红了脸也挺可爱。 两人默不作声的一个摘菜一个炒菜,虽谈不上配合默契,但蒋玄宗至少比智慧捣蛋的佟正浩好太多,但蒋玄宗与佟正浩一样算不得合格的帮厨,因为,由于蒋玄宗这个男色一直在厨房惑乱辛安冬的心,他在做虾的开始因为对方的突然靠近晃了下心神,最后基围虾做得有些老…… 一桌菜端上饭桌的时候,一向不按时回家吃饭的佟晓雨也破天荒的洗完手坐好,和佟正浩一样眼巴巴瞅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佟老爷子见孩子们口水快要流出来,甚感丢脸,大手一挥表示开饭。这顿饭不愧出自辛大厨之手,瞬间收买了一众佟家人的心。佟家人嗜辣,辛安冬这桌菜新疆大盘鸡香辣润滑,水煮鱼片辣香四溢、口齿生津,红烧排骨色泽红亮、鲜香细嫩,菌菇汤又味道鲜美,喝一口正好将菜肴的浓味冲淡。 总之无一处不符合佟家人的口味,佟晓雨吃了一口水煮鱼片,直接感叹道,“将来谁娶了冬子真是太有福气了,要不,冬子你看你晓雨姐怎么样?只要你不嫌弃姐年龄比你大,姐愿意等你五年哦。”说着,她还眨了眨眼睛。 辛安冬差点惊愕得一口汤喷出,还未说话,佟正浩立刻不满的大喊大叫,“姐你老牛吃嫩草,我和冬子一样大,冬子要嫁也该嫁给我!” 听了他白痴的话,辛安冬满头黑线,佟晓雨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回荡在餐厅,她拍着佟正浩的肩膀,说:“我的傻弟弟,等下辈子冬子成了女孩才能嫁给你!” 佟老爷子也是捧腹大笑,蒋玄宗摇头瞪了佟正浩一眼,侧过身却正好撞见辛安冬嘴角有些尴尬的笑,他没多想,只以为被比喻成女孩不高兴,心里一软安慰道,“正浩说的玩笑话,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没关系。”辛安冬扯了下嘴角笑道,其实心里一万头羊驼在狂奔,话说,他到底要不要开口告诉大家在国外男男是可以合法结婚的,或者说出来会不会被当成精神不正常? 自嘲的摇了下头,他注视着蒋玄宗的目光慢慢变淡。 第二十七章 交谈 饭后,辛安冬找了个时间敲响蒋玄宗的房门,“叩叩,宗哥。” “进来。”门内应了声。 他吁了口气推开门,目光直接的落在蒋玄宗身上。 “找我什么事?”蒋玄宗穿着淡蓝色的毛衣,手肘处被他有意的卷起,他又把眼镜戴上了,深刻的五官被一副黑框眼镜遮住大半,那双令辛安冬为之心荡的桃花眼隐藏在后。 蒋玄宗的房间不算特别大,里面除了一张床和衣柜就只剩一个书桌,书桌上整齐摆放着各种牛皮文件夹,还有一些规整安置的书籍,对于一个县委书记来说,书籍从数量上来看其实不算多,辛安冬想他大概不经常在卧室办公。 一张宽大的单人床上铺着深蓝色的床单被罩,看上去给人单调冷硬的感觉,棕红色的衣柜占据半壁墙,床头柜只有一个,上面是一个白色灯罩盖着的台灯和一本黑色封面的书。 从一个人的房间可以看出这个人的生活习惯、喜好、作风等,只瞄了一眼,辛安冬确定这的确是一只单身狗的房间,从干净整洁的床头衣柜到不染纤尘的地面,冷硬的装修风格,单调枯燥的格局安排,可以想象蒋书记是个作风优良、正直严谨的好青年。 别看辛安冬从进门脑子里转了不下十八道弯,其实耗时不到两秒,窥探一番后,他眼里流转出一丝笑意,对上蒋玄宗疑惑的双眼,辛安冬腼腆一笑,声音里透着真切,“宗哥,正浩把事情都告诉我了,我是来感谢您的,这次又麻烦您。”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那间铺子正好有相熟的人想要租出去,留着也是任其衰败,租给你家能发挥它更好的作用。”蒋玄宗嘴抿了抿,说。 宗哥说出这番话辛安冬却不信,他又不是傻,那间闹市区的铺子即便只在这八十年代,但也能看出地理位置极好,四通八达,位于人流量最多的地方,最适合做生意,况且后面还带一个小院,等龙虾馆开起来,前头店里要是坐不下,还可以摆些桌椅放院子里,相当于平白多占了五十平米的便宜,何况租金才叫低得吓人,25块一个月,找遍清水县恐怕也找不到任何一家租金这么便宜的商铺,对方要想租出去早就有人摔破脑袋抢,如果不是宗哥帮忙,这种好事怎么可能落到辛家头上。 辛安冬面色露出几分迟疑,蒋玄宗看了好笑,摘下眼镜,问,“怎么了?”这孩子心思还挺重。 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其实能看出辛安冬并不是普通年幼不通俗事的孩子,当从正浩那了解到辛家的龙虾生意从开始是少年在弄,现在又是他提出要开店的决定时,蒋玄宗有那么一刻为自己当初看走眼感到无奈。 穷人孩子早当家这句话半点不假,与辛安冬差不大年纪的正浩还是个只会调皮捣蛋的孩子,而少年已经懂得要开始养家,为父母分担重任,一样米养百样人,了解到辛家的一些事情后蒋玄宗也不得不感慨少年的出色,并对他生出强烈的怜惜。 “我知道对于宗哥来说这或许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我和家人来说确实天大的恩情,上次宗哥救了我和父亲,这次宗哥又帮了大忙,”辛安冬说着,羞愧的低下头,“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宗哥了。” 感激是真,探口风也是真,辛安冬唯恐宗哥误会自己攀上佟家别有用心,今天这番谈话他其实真正的原因就是想看看宗哥的反应。 还好,一切都是他想多了,或者说以己度人,把他人的心思都想龌龊了,事实证明,蒋玄宗对他并没有误会,相反,他真诚的照顾他,同样不奢求他的回报。 蒋玄宗从椅子上站起身,从上至下看着辛安冬,嘴角弯起一抹无奈的笑,“每天小脑袋瓜子里都在想这些吗,你和正浩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忙实属正常,我不需要你的报答,我们之间的相处也不是交易,不需要将每次相助都当成砝码,继而衍生成沉重的负担,你还小,不应该承受这些。” 他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叹息,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成熟的小孩,感觉有些棘手。 “我没有把帮助当成交易,”辛安冬蹙着眉迅速辩解,他瞥了蒋玄宗一眼,认真道,“我只是特别感谢宗哥,发自内心想为你做些什么。” 听出他话里的真意,蒋玄宗弯了下唇,“今天你的晚饭不就是嘛,你特意照顾了大家的口味让我们吃的很开心,你已经表达了你的谢意,而我也接受了。” “宗哥喜欢吗,那我以后经常给宗哥做!” 两人离得太近,对方的气息辛安冬都能感觉到,脱口而出这些话之后,他心头微微窘迫。 蒋玄宗失笑,瞥到少年泛红的耳尖,眼里闪过笑意,“不用经常,偶尔的一次宗哥已经很高兴,你更多的精力应该放在学习上,虽然我知道你是为了家里,但别把自己逼得太辛苦。” “宗哥。”辛安冬喊的声音很轻,突然扑向他,两手紧紧环住他的腰,“你真好。” 猝不及防被一把抱住的蒋玄宗愣了下,反应过来有些无措,迟疑了下才伸出手掌在少年软软的头发上轻抚了两下。 两人默默的拥抱了一段时间,辛安冬埋在蒋玄宗胸腹处,深吸着他清冽干净的男性气味,一想到这或许是唯一一次‘占便宜’的机会,他忍不住收紧了手臂,牢牢在自己贴在对方身上。 少年紧缩的动作自然没逃过蒋玄宗的眼睛,他失笑,同样将少年的腰环住,很少与人亲近的他第一次觉得这种两个人紧拥的感觉不错,尤其少年身体柔软娇小,契合进自己身体里,如此融洽,有一瞬间他甚至感觉身体的空落因为这一抱圆满了。 很奇怪的一种感觉,蒋玄宗怔楞了好久,直到辛安冬良心发现过足干瘾大发慈悲的松开蒋玄宗才消失。 推开门出去前,蒋玄宗望着少年瘦弱的背影,他突然开口,“一个在农场的朋友送了不少鲜牛肉,明早你拿一些回家。”明天就是周六,牛肉不需要带到学校可以直接拎回家。 在这个猪肉都难得吃到嘴的年代,牛肉更加稀缺,农村里的老牛要耕田自然舍不得杀,市面上也很少有卖牛肉的,辛安冬乍一听到牛肉两个字眼睛都亮了。 他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小梨涡,“谢谢宗哥,等我做成牛肉干给宗哥尝尝。” “你还会做牛肉干?”蒋玄宗有些惊奇,突然觉得眼前的小孩有太多出乎自己意料的地方,很会做饭,烹制的麻辣小龙虾味道一绝,没想到还会做牛肉干。 说实话,佟晓雨做的味道有些怪异的牛肉萝卜汤他早就不想喝,可鲜牛肉有足足一麻口袋,冰箱里根本放不下,佟家几个又不会腌肉,正懊恼拿这些稀缺的牛肉怎么办,如果冬子可以帮忙全部做成牛肉干那就太好了。 只是,蒋玄宗到底第一次拜托一个孩子办事,稍微的别扭过后,认真的询问辛安冬,“冬子,宗哥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宗哥,只要我能办到,您尽管说。”辛安冬眼睛一亮,终于有什么是蒋玄宗拜托自己了吗? 只不过做牛肉干小意思,辛安冬严词推拒了蒋玄宗要给油盐调料钱的打算,答应明天一早来佟家取牛肉,便挥手告别佟家向医院走去。 明天正好是周六,爷爷的身体最近好转,医生也赞同回家休养,而且关于商铺的事还没来得及告诉母亲,辛安冬加快了速度奔向医院,爷爷身体无恙,家里生意得到转机,发生的一切都让辛安冬激动开心。 然而刚走到病房门口,乍听到里面辛艳芳的声音,他雀跃的心情立刻消失。 辛艳芳正在苦口婆心的劝说大姐,见到辛安冬进来,也只是随口说了句‘冬子回来啦’,然后转头继续烦打扫卫生的辛文芳。 辛安冬在旁边听了一耳朵,没点特别的,无非是老生常谈让他们放了葛金花,辛文志毕竟是兄弟又是纺织厂那么大的官,以后求人帮忙的事多着呢犯不着惹众怒,这里的众怒是二房一家还有大概就是辛艳芳自己。 她上次被辛文芳骂走也没说半点不好意思,竟然厚着脸皮又来给葛金花求情,三句话不离辛文志,好像得罪了辛文志老辛家活不下去一样,更过分的是,辛艳芳明里暗里怂恿辛文芳放弃龙虾摊的事,嘴上嫌弃的说挣不到几个钱还累死累活,拐弯抹角的却让辛文芳将龙虾摊给她看顾。 “你要照顾冬子又要伺候他爸,三丫的腿养着也是废物,两个老的就不说了,现在还能拄着拐棍走两步,过不到一两年只剩瘫在床上的命,你一个人要照顾老的还要照顾小的肯定忙不过来,我就不一样了,我住在县城,摆摊又方便,虽说挣不了几个钱但闲着也是闲着,当妹子的我还能不帮大姐?” 辛艳芳把旁人当傻子,说得兴起的时候唾沫横飞,恨不得给辛文芳洗脑,告诉她摆龙虾摊多么不赚钱,吃力不讨好,要不是辛文芳对自己每天卖龙虾进口袋的钱一清二楚,还真能被她夸张的说辞唬住。 辛艳芳一脑门子心思钻进来即将有一大笔横财的冲动中,只要一想到辛文志漏出的口风,他怎么也不敢想她老实巴交的大姐家现在每天卖龙虾能赚不少钱,辛文志他老婆孙雯有心要辛文芳的摊子,辛艳芳又不傻,老辛家的冬子怎么能给外人,她是辛文芳亲妹妹,摊子自然给她更合适,况且她大姐就不适合干买卖这行,她将摊子揽过来是好心帮她。 然而没想到她这么倔,好说歹说两三个小时辛文芳就是不松嘴,辛文芳渐渐有了火气,她大姐怎么能这么自私,她家里头的病秧子儿子能不能活着还另回事,守着生蛋的金鸡也是糟蹋,她身为妹子的日子不好过,当姐的就不能帮衬一把,等她光景好了,以后过年过节给个三块五块冬子也不是不可能。 “闭嘴吧你。”彻底被惹怒的辛文芳抬起头,冷刺刺的眼睛把辛艳芳突然吓住。 第二十八章 看铺子 辛艳芳气急败坏的被辛文芳赶出病房,直接拿扫帚撵的。她走后,辛安冬走过去轻喊了声,“妈。” 他这个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在心里叹了口气,希望辛文芳能彻底认清辛艳芳的为人,从此不要为那种自私的人伤怀。 仍拿着扫帚发愣的辛文芳捂着了下酸痛的眼睛,抬起头时脸上的表情已经全部消失。她揉了揉小儿子的头,今天辛艳芳来医院,她原以为二妹是知道认错来看望老爷子的,谁知道狗改不了吃屎,看老爷子是假惦记她家的龙虾摊是真。望着眼前的儿子,辛文芳不再想狼心狗肺的二妹,突然反应过来,问,“今天学校下课怎么晚了?” 辛安冬:“不是学校放晚,我放学后去了正浩家,在他家吃过晚饭才回来的。” 听了儿子的话,辛文芳皱了下眉,有些话她应该说给儿子听,“冬子,虽然你跟正浩是朋友,但咱家不能顺杆子往上爬,妈不是说你,晚饭以后回家吃,总吃人家口粮到底不好。” 辛文芳是个乡村里的农妇,心眼子实在,口粮对每家多重要多精贵,儿子总在佟家蹭饭,她脸皮烧得慌。 ……说得他多没脸没皮蹭吃蹭喝一样,辛安冬憋屈的想,他解释道,“妈,正浩家没人会做饭,我去他家给他做饭来着。宗哥留我吃饭,我也不能推辞啊。”都是人家要求的,而且白米饭还有肉有菜,辛安冬又不傻,当然得在那填饱肚子再回家。 “是这样啊,你这孩子早跟妈说清楚,我用得着误会你。”辛文芳轻拍了下儿子的头,脸色有些窘。 辛安冬注意到母亲的不自在,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妈,我有事跟你说。” 辛文芳将碎发别到耳后,把扫帚收起来,莫名其妙道,“什么事一本正经的?” “龙虾馆的铺子找到了。”辛安冬闷不吭声放出一个炸雷。 “你说啥?”辛文芳怔住,然后惊喜的望向辛安冬,“冬子你说真的,在哪,租金怎么样,贵吗,多大的地方,人家怎么愿意租给我们的?” 对于儿子,辛文芳现在是一百个相信,她没觉得儿子背着她私自定下龙虾馆的商铺有什么不对,以前她可能会责怪儿子擅作主张,但现在她觉得自家儿子就是神童,神童哪能跟一般的孩子一样,会做生意也没啥稀奇,脑袋瓜子聪明那是正常。 母亲高兴,辛安冬也高兴,他点头,“是宗哥帮的忙,就在闹市那边,地方很大还带一个后院,25块钱一个月,我们明天就去看看,趁早将龙虾馆开起来,爸和三姐也能轻松点。” 说到傻爸爸和三姐,两人这次天忙得昏天暗地,尤其三姐,昨天见她的时候看着人又瘦了不少,何况她腿脚不好,每天出摊都是受罪,辛安冬真想龙虾馆快点开成,这样家里人能少吃不少苦头。 第二天,辛安冬带着辛文芳去看了闹市的商铺,这也是辛安冬第一次看到,光从佟正浩的描述中他就早对这个铺子钟情已久,推开门一看,堂屋干净明亮,里面有些空荡,墙体倒是不算特别旧,空间还算可以,不小了,最令辛安冬满意的是后面的小院竟然角落还有个小厨房和休息住人的小屋,这简直就是个大惊喜! 辛文芳也很满意,挽着三女儿的头高兴的对着铺子各处指点,嘴角溢出的笑感染了辛安冬。 “冬子,这地好,对面就是早点铺子,走几步就是三岔路口,这人来人往的,以后咱龙虾馆不愁没客人。” 辛安秋眼睛快要不够看,只觉得不可思议,喃喃道,“是啊小弟,这铺子太好了,咱家开了铺子,有稳定的居所,那些缺心眼的就不能眼红咱家生意排挤我们了,妈找了好些天没找到铺子,还是你厉害,姐佩服你。” 对于三姐的夸赞,辛安冬弯唇一笑,“姐,铺子开了后,你就上学去,这里离我们学校近,铺子后面有个小屋,到时候我和你可以住这,不用每天走路回村里,省下的时间用来学习正好,晚上还能看房子,你觉得怎么样?” 辛安秋眼睛锃亮,她还未说话,辛文芳一拍掌,“冬子这主意好,”转头看向辛安秋,说,“三丫你年纪大,一贯细致,妈放心你,你俩上学后每天走回村太费时,冬子说的不错,咱家这铺子租得好,以后你姐弟俩不用带饭盒,这里有现成的灶,妈每天还能煮点热乎饭给你们吃。” 天气渐冷,盒饭在学校热不了,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绝对是辛安冬做梦都想要的,租铺子时他就想到了要是能带个小厨房就好了,没想到这个商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把辛安冬设想的需要的全部实现了。 这个时候蒋玄宗要是站在他面前,辛安冬绝对能直接上去亲一口,太给力了。 看完铺子,辛家四口赶回医院,今天是爷爷出院的日子,刚回到医院,辛文芳就着手开始收拾行李,爷爷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零碎的小东西从家里搬来的不少,现在这个年代哪怕一个水杯都舍不得扔,辛文芳全部放进蛇皮口袋要带回去。 爷爷刚出院,不能吹风也不能走路,前一天跟江家打过招呼,江二叔二话不说同意将牛车拉到医院门口。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辛家四口跟医院里给辛爷爷看病的医生和经常照顾的护士打了招呼就扶着辛老爷子出来了。先将老爷子扶上马车,辛文芳细心的将辛大壮的一件黑色破袄盖在老爷子身上,然后又仔细叮嘱儿子闺女坐车的时候千万扶着老爷子,和丈夫一起将脸盆瓷缸等放上去,这才爬上车,终于舒了一口气,“终于要回家了。” 辛安冬今天起的有点早,刚坐上牛车一会就昏昏欲睡,没过多长时间,头一歪,倚在辛文芳的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辛安秋拿了件衣裳盖在他身上,轻声对辛文芳说,“小弟累坏了。” “他操的心比我多,咱家要是没你弟,日子还不知道咋样呢。”辛文芳抚着儿子的软发,心情骄傲又感慨的说。 辛安秋认同的点头,可不是嘛,小弟年纪这么小就懂得做生意,家里能挣钱全靠他脑子里的小点子,眼见着就要开龙虾馆,以后他们家会越过越红火,而这一切都是小弟的功劳。 辛奶奶早早的在家门口翘首以盼,牛车刚出现在村口,成婶子就小跑着回来通风报信,激动的说,“大娘,文芳他们回来了,江老二拉的牛车,我看见了。” “是吗,我家冬子也回来了?”辛奶奶欢喜的追问。 成婶子失笑,“您大孙子也回来了。” 到家的时候辛安冬被叫醒了,他迷迷糊糊的下车,还没站稳就被辛奶奶一把抱住,心肝肉的喊冬子,他清醒过来,对于老人家的热情自然没拒绝,反手抱住老人的腰,娇声娇气的说,“奶奶,冬子想你了。” “奶奶也想你了,我的乖孙子。”辛奶奶紧紧抱着孙子舍不得撒手。 看得一旁刚从医院回来的辛爷爷有点心里不是滋味,这么长时间没见面,老太婆没说多关心关心他,眼珠子都快陷在孙子身上拔不出来。 进来家门又是一阵嘘寒问暖,奶奶当即要冲鸡蛋水给辛安冬补身子,被爷爷凉凉的一瞅,辛安冬迅速反应过来,冲奶奶的背影喊道,“奶!再给我爷弄个,他想吃。” “多大人了还好意思跟孩子争口粮。”辛奶奶不满的嘀咕两声,最后到底弄了五碗鸡蛋水,辛爸辛妈、三姐辛安冬还有爷爷都有,只有奶奶两手空空,却眼带欢喜的看着他们,催促辛安冬,“快趁热吃,凉了有腥味。” 辛安冬心里像是被滚了热浪,暖洋洋的,他将鸡蛋水端给奶奶,说,“奶,我不饿,鸡蛋水给你喝。” 奶奶要推拒,被辛安冬撒娇了好几次才无奈的接过碗,喝着甜丝丝的鸡蛋水,辛奶奶满目慈爱全给了小孙子。孙子孝顺,不饿只是借口,还不是为了把鸡蛋水给她喝。辛奶奶有时知道自己是偏心的,她偏心带把的孙子,可这孙子值得她偏心,瞧瞧,一碗鸡蛋水,愣是只有她孙子舍不得给奶奶喝,亲闺女都没这么贴心。 这难道不该偏心? 辛老爷子出院后,有了老母亲照顾,辛文芳总算腾出手弄家里的龙虾馆。这点上辛安冬以前没做过生意开过店,只能稍微提出几个建议,其他的大家一起商量。 龙虾馆的菜单肯定是要重新定一下的,总不能只有龙虾和螺丝,毕竟太过单调,联想到现代龙虾馆的经营方式,他说,“我们家可以卖凉菜,黄瓜、海带、毛豆、花生,这些都是很好的给客人的下酒菜,咱们开的是馆子,有专供客人吃饭喝酒的桌椅,以前那种打包外带的形式可以继续,但店里生意也不能马虎,让我想想,”辛安冬皱眉想了下,突然灵机一动,“有了!烧烤!我怎么把它忘了!” 第二十九章 开张在即 烧烤这种接地气的东西是很多人的最爱,撸串更像一种文化,烟熏火燎间聊点兄弟情,撸串喝酒吹牛逼,正如一句话说的,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烤串解决不了的,如果解决不了那就再来一顿。 辛安冬刚到家就马不停歇的去县城,他得去趟佟家,昨天答应拿的牛肉忘记了是一回事,更重要的他想再拜托宗哥一个忙,想问问他,能不能从他那位朋友那里买些牛肉,要是有羊肉就更好了。烤串当然不能少了牛羊肉串,但牛肉肯定比猪肉贵,辛安冬也不准备买许多,他就想先买一块试试水,要是清水县居民嫌贵,那他果断放弃。 傻爸爸是同他一起的,辛文芳不放心,再说辛安冬也拎不动那一口袋牛肉。 到了佟家,正好宗哥也在,辛安冬松了一口气,他没拐弯抹角,直接将要在龙虾馆卖烧烤的事说了遍,然后询问他能不能帮忙问问朋友牛肉可不可以卖一点给他。 没想到宗哥好说话,直接让他先用手头上这袋牛肉,牛肉干适当做一点就行,辛安冬没料到事情进展的这么顺利,跟傻爸爸拎着一口袋牛肉回家的时候脑子还有些懵懵的。 辛家今天没出摊,一家人去店里把里外外打扫了干净,本来桌椅的问题还要纠结一下,谁知道运气来了挡不住,隔壁一家以前饭馆子因生意不好准备租出去,遗留下来的桌椅还有一些锅碗瓢盆成了问题,总不能给员工们分了当工资,谁家里要这么多碗啊,老板正发愁呢,辛安冬不动声色的上前询问。 “叔,您家这些桌椅和碗筷准备咋办?” 中年大叔手里叼着根烟,叹口气说,“还能咋办,能卖就卖,不能卖送去废品站看能换几个钱,服务员的工钱都不够,还是得卖出去换点钱才好。”他当时办饭馆也是看其他人能赚钱,谁知道大师傅难请,都是公家食堂拿铁饭碗的,谁稀罕来他们这种小饭馆,饭馆开了不到一年时间眼看着撑不下去了,他现在只想快点把店兑出去,好赖不能赔本。 这闹市的铺子倒是不愁卖,只是开饭馆遗留下来的碗筷桌椅成了大问题,当初买的新的,也是花了他一笔钱,甚至为了好看,他还特地请人在上面雕了花纹,清一色白瓷碗蓝花纹非常漂亮,就这么扔了可比他挖心还疼。 可他当时太讲究,这花纹瓷碗好看是好看,华而不实,要卖出去的价格也比旁人家贵一倍,周边几家问遍了没店家愿意买。 这可真是愁死人了。 辛安冬眼睛一亮,像是小孩子见到喜欢的东西忍不住要,他对老板说,“叔,我看你家的瓷碗都特别漂亮,我想买。” “你想买?”老板先是惊喜,随即一看对方还是个少年,迟疑的说,“一副两幅我可不卖,我这边碗筷正好六十副,你要真想要,得全部拿走,最好让你父母来谈。” “叔你等我一下。”辛安冬打了个招呼走进隔壁喊辛文芳。 中年男人眼看着他走进隔壁,心底的希望瞬间被点燃,他丢掉烟头,站起身眼睛不错的盯着隔壁的大门看。前几天就听说隔壁的铺子租出去了,想来也是要开店,那小孩恐怕就是老板的儿子,想买他家的碗筷,看来也是做饭馆生意。 这是有戏,中年男人心里像猫抓的一样亟不可待的等着辛安冬回来,他琢磨着他的碗筷可是特别定制带花纹的,价格肯定不能低,不懂行情的或许还能赚一笔,男人心里有了算计,站在他家饭馆门口默默等着。 很快,男人见到少年拉着一个中年妇女出来,妇女的脸上带着不耐烦,像是低声呵斥了少年两句,少年噘着嘴不高兴。 中年男人看了,立刻心里就是一咯噔。 “大哥,我这孩子从小被我惯坏了,拉着我要来买花碗,咱家碗筷多的是,带花的碗能多出点饭香咋地,他一个小孩子瞎胡闹,大哥你别跟他计较,我就出来说一声,耽误大哥时间不好意思。”说完,辛文芳重重拍了下儿子的肩膀,低斥到,“说你两句还不高兴了?我跟你爸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你尽会捣乱,什么时候能跟你姐学学!家里碗筷,桌椅有的是,还用得着买,你眼睛里尽看着花了?!” 听完辛文芳的话,老板的脸色陡然一变,尴尬的看着妇女训斥儿子,他嘴里发苦,眼看着到嘴的鸭子要飞走,急忙拉住要走的妇女,劝道,“大妹子,我家的碗筷年前才做的,八成新,还雕着花,不比国营饭店的差,人家大城市就讲究这些,漂亮上档次,你要不再看看,孩子喜欢,不值几个钱,买就买了。” “我不如大哥见识广,我就是个地里种田的农妇,但我知道生意好不好还得看手艺,”辛文芳脸上带着不乐意,但她被儿子拽着手撒娇,只好状似无奈的对老板说,“这样吧大哥,我出五块钱,我把你这些碗筷买了,要不是看孩子闹,我也不想费这口舌,长得漂亮也不顶用啊。” 老板皱眉,“大妹子说笑了,我这碗筷当初可是二十块钱拿回来的,你这嘴皮子一翻就砍我十五块钱,大妹子也是做生意的,做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你要真想要,算你十五块。”老板到底退了一步。 “十五就不值当了,”辛文芳摇摇头,拽着要闹的儿子转身要走,刚踏进门口,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眉间含着怒气的老板随意道,“大哥家的桌椅也要卖?我这新店开张正缺,大哥给个数,多少钱能卖?” 十五块钱的碗筷都舍不得买,怎么可能买更贵的桌椅,老板已经对这娘俩不抱希望,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吸了一口,漫不经心道,“八张桌子不来虚的,七十块钱拿走。”这是老板能给的最低价,他觉得这大妹子在糊弄她,肯定不是成心买,所以价钱很实在没有报高。 七十块钱八张桌子,虽然是八成新,但这种价格能买到这种成色而且规格一样大小的桌子几乎不可能,辛安冬捏了下辛文芳的手心。 辛文芳秒懂,故作为难的皱了下眉,然后在老板惊呆的目光下说,“我给大哥九十块钱,八张桌子并那些凳子,再加六十副碗筷一起拿走,都是实在人,出门在外能跟大哥做一笔生意也是缘分,这个价大哥看怎么样?” 最后,辛文芳叫来辛大壮,欢欢喜喜的将隔壁饭馆的桌椅和碗筷全部搬到了自家店里,饭馆老板捏着手里一沓厚厚的零碎钱票,心里像是放下一块大石头,但莫名他又笑不出来。 这些东西他买的时候花了整整差不多二百块,转眼卖给别人,竟然只得了九十,何止缩水一半! 辛安冬不知道此刻的饭馆老板快要被他套路得怀疑人生,但他高兴,只花了九十块能不费吹灰之力置办到这些九成新的桌椅碗筷,从隔壁搬来,还不用运费,不值得高兴吗? 虽然花了钱,辛文芳有点肉疼,但既然决定开店,钱又是花在刀刃上,关键是一看之前还空荡荡的店铺被桌椅放得满满当当,那些刻有花纹的碗筷是真漂亮,花出去的钱立刻就被忘在了脑后。 她再一次自豪自家儿子咋那么聪明,刚才还有些紧张怕自己发挥不好,没想到儿子沉得住气,直到老板松嘴,辛家母子俩才一举拿下这些桌椅碗筷。 “儿子!你这小脑袋瓜子咋那么多算计!”辛文芳揉了揉儿子的头,高兴又激动的说。 辛安冬将自己的头从母亲的怀里拯救出来,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说,“有了桌椅碗筷还不够,厨房里的油盐酱醋要买,铁锅也要卖两个,勺子铲子也不能缺,盘子也要买一些,烧烤用的炉要赶紧找铁匠打一个,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到时候妈你别舍不得拿钱就行。” 辛文芳高兴的脸色一顿,听到要花钱又是肉疼,但瞥到儿子老神在在的表情,立刻笑骂了一句,“寻你妈开心是吧,我是舍不得钱,但该花的还是要花,当你妈多扣扣索索见不得人一样!” 愿意花钱就好,辛家第一家龙虾馆辛安冬是决不允许随便弄弄就行的,以后辛家发展其他分店,这里就是代表辛家龙虾馆的一种象征,在金钱允许的情况下,辛安冬精益求精,务必在龙虾馆开张当天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新鲜感,一举拿下清水县消费群。 他上辈子没经过商,辛家父母更是抓瞎,在这种情况下,辛安冬只能循着自己的记忆尝试着弄,可极少的家底表明辛安冬不能放开手脚,好在这没什么,别忘了上辈子他的本职,可是个精打细算的会计。 这个星期六和星期日,虽然没有出摊,但差点忙坏了辛家人,辛文芳手帕里裹着的钱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变少,她捂着胸口咬了好一会牙,可当看到龙虾馆焕然一新的时候又瞬间恢复过来。 找铁匠打的烤炉在星期天傍晚的时候被送来,王叔的龙虾也第一时间送到。龙虾馆后院的小厨房里,辛安冬和三姐正热火朝天的弄各种调味料、熬酱汁。院子里放着的几个箩筐里全是从家里摘来的蔬菜,还有去菜场买的,龙虾活蹦乱跳,小鱼被辛文芳料理干净,就着辛安冬配的调料正放在盆里腌制。 辛奶奶带着爷爷和傻爸爸串签,从佟家拿回来的牛肉早在昨天已经调味好,被切成了一块块小肉丁正等着串,土豆、韭菜、茄子、金针菇、豆腐皮还有藕这些便宜的蔬菜早就料理好也等着串签,旁边还放着一盘鸡翅鸭翅,别看仅仅这些东西,但却已经掏光了辛家所有的家底,把这段时间卖龙虾赚的钱用得一干二净。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街道上的店铺有好多家已经关门,而辛家每个人都在抓紧时间奋斗着,他们打算熬夜,明天龙虾馆就要开张,为了能把东西卖出去,卖出好价钱,所有人都在努力。 第三十章 开业火爆 辛家龙虾馆开张了! 星期一辛安冬得去上学,看不到第一天生意情况,昨晚一家人忙活到十点多才休息,今早腰酸背痛的来学校,上午放学铃一响,他拔腿朝龙虾馆跑。 “哎冬子!你等等我!”佟正浩像个跟屁虫追在后面,他知道今天是辛家龙虾馆开业的日子,也想去凑凑热闹。 两人气喘吁吁的跑到龙虾馆撑着膝盖喘气,正起头,就被眼前火爆的场面给惊呆了。 辛文芳忙得满头大汗,一边咧着笑招待客人一边收钱,不经意间抬头突然看见儿子,她心里一喜,不断招手,“冬子!快搭把手,这边客人点的凉拌黄瓜去厨房端一下!还有别忘了盛三碗饭,把碗筷洗干净点!” 吩咐完,辛文芳继续忙着给客人点单买单,倒是辛安冬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卷起袖口跑去后厨帮忙。他动作麻利,很快凉拌黄瓜还有米饭就端上桌了。谁也没想到店里生意这么忙,爷爷奶奶昨天因为时间太晚了没回村,今天收拾桌子洗碗正好帮了大忙。 佟正浩傻眼的看着冬子忙来忙去,小脸通红,细胳膊端着大碗有点令人惊心动魄,他迅速反应过来,兴致高涨的大喊,“冬子,我来帮你!” 他还从没干过端盘子的活,一时感兴趣非要插一手,辛安冬根本不放心他,但对上佟正浩不高兴要闹脾气的脸,只好退一步,忽悠他说,“外面有我端菜就够了,你要真想帮忙,去后厨帮我三姐串签,把肉块和蔬菜用竹签串成串,那个技术含量高点,一般人做不来。” 隐晦的一顿马屁拍下,佟正浩脑子瞬间飘忽,爽快的应承,“算你有眼光,这端盘子轻省活就交给你了,我去干高技术含量的!” …… 下午上学的时间到了,要不是辛文芳提醒,辛安冬和佟正浩还在龙虾馆帮着忙,这两人不知累,佟正浩串签得有点乐不思蜀,被辛安冬拉走的时候还有些不情愿,他串签可快可准了,冬子的三姐这个老手都比不上自个。 听着他一路自吹自擂,辛安冬烦不胜烦,将手里的牛皮纸打开,抽出一根烤牛肉串塞进佟正浩嘴里让他歇会。 嘴里冷不丁被塞了东西佟正浩正要发火,突然口中烤牛肉串的味道将他肚子里的馋虫一下全勾出来,他瞪大眼睛咬了一口上面的肉串,陶醉的咀嚼,然后眼睛亮亮的看向辛安冬手里的纸包,口齿不清的问,“这就是我串签的那玩意?” 他当时没注意,生肉即便是拌了调料也没啥可馋的,但烤熟的就不一样了,在美国的时候他吃过牛排、烤鸡、披萨,但这种串签的烧烤还是头一回,只尝了一口,刹那就停不住。 到最后辛安冬只吃了几口烤茄子和一个烤鸡翅,其他辛母包了好多的烧烤,烤鱼、烤牛肉、烤土豆、烤田螺还有烤虾全部被佟正浩霸占吃光。 这丫放学后还念念不忘,不要脸的跟着辛安冬回到龙虾馆,愣是拿着个盘子等在烤炉前,辛爸爸认识他,也不管人家客人有先点的,一股脑将烤好的串串全部给了佟正浩,最后还是好几位客人露出不满的神色被辛安冬发现,才咬牙切齿的拉走这货。 龙虾馆第一天生意就爆火,辛妈妈赚了满盆高兴坏了,佟正浩吃的那些烧烤都不是事,何况他顶着辛家救命恩人蒋书记表弟的身份,夜市生意结束,所有人忙得精疲力竭,临走前,辛妈妈特地交代三姐又给他烤了好些串串带走。 “正浩下回还来店里玩啊,烧烤喜欢吃就放开了肚皮吃,”佟正浩捧着牛皮纸包难得乖巧的站着被辛妈妈摸头,辛文芳其实觉得给的有点少,嘱咐他说,“今个食材都卖得差不多了,明天阿姨给你多备些,放学后记得来拿!” “就知道阿姨对我最好,我明天还来!”佟正浩点头如捣蒜,恨不得认辛文芳亲妈,抱住辛文芳的腰蹭,两人那股亲热劲让一旁的亲儿子辛安冬着实有些没眼看。 佟正浩走后辛安冬打了个哈欠,他有点困,眼皮子快要睁不开,两手臂也酸痛得快要没知觉。但店里地上扔的垃圾还没打扫,明天的烤串还没腌制,许多的准备工作等着做,他只好揉揉眼,跟着三姐进厨房。 一直忙到十点,辛文芳烧了一大锅热水给家人洗漱,幸好爷爷奶奶傍晚的时候就乘江二叔的牛车回村了,不然今天一家人又得打地铺。本来商量好的只有辛安冬和辛安秋晚上住这,但今天头一天开店就开到7点,为明天的事忙忙活活又要几个小时,等彻底忙完天已经乌漆嘛黑,这时候回去不安全,辛安冬肯定不能同意。 便只好在后院小屋旁搭了个塑料棚,几根坏木头,白塑料皮,花条纹麻布袋随意绑绑扎紧,只要不漏风,铺块木板当床也算个房间,辛家父母就在那里睡,辛安冬和三姐在小屋睡。 夜深人静,辛文芳算好账把钱票塞进饼干铁盒里,然后喜滋滋的陷入睡眠,小屋这边辛安冬早已呼呼大睡,晕红的小脸呼吸沉重,显然是疲惫至极。 辛家龙虾馆打响第一炮,尤其是新出的烧烤出奇的受到了清水县民们的欢迎,大老爷们买来做下酒菜、给小孩当奖励零食、拿工资的小青年们消遣娱乐,兄弟谈天说地喝啤酒吹牛逼,这些仿佛一瞬间和辛家龙虾馆扯上莫大关系。 龙虾馆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让两边街道开饭馆的老板眼红不已,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这烧烤没什么稀奇的,关键是那调味料,辛安冬故意放出的秘制酱料噱头才是为龙虾馆赢来这么多顾客的秘诀。 龙虾烧烤店好开,秘制酱料从哪找,偷偷买些回来让饭馆大师傅研究,大师傅两眼发直,揪光头发也想不出几种调味料,这叫心心念念偷师的老板们差点呕出一口血。 “冬子,前街的王老板又派他家那个卷毛老婆来买烧烤了,一准想偷师我家酱料配方,还有对面的李老板也是,每天指使人来买烧烤,你说这些人怎么这么不要脸,黑心肝的专想偷别人家手艺?!”三姐跟辛安冬小声抱怨。 这事辛安冬看在眼里,觉得没什么,笑着安慰愤懑不满的三姐,“三姐,这没什么可气的,他们来买烧烤是让咱家挣钱,真有本事那酱料配方给他们尝出来也没什么稀奇,以后总归有其他家也开烧烤店,咱别跟他们这种只会追在身后捡剩的人一般计较。” “可是……”咱家生意好靠的就是配方,要是被其他家学走哪能再有这么好的生意。 不想让三姐钻进死胡同,辛安冬背起书包,“别可是了,咱还要去上学,三姐你腿脚不好,以后店里的活少做点,等过段时间我就跟妈商量一下找个服务员,不然就凭咱家这点人手干下去,妈的身体准得累垮。” “招服务员要不少钱吧。” 两人一边去学校一边说。 “没事,人手多了挣钱更快,服务员的那点工钱不算什么。” “小弟,你咱那么厉害,三姐现在最佩服的人你算第二。”辛安秋被说通了,兴奋道。 辛安冬故作不满,“谁抢了我的第一?” “蒋书记啊,我觉得他最厉害,什么事到他那很快能解决,他是我第一佩服的人。”辛安秋回答道,脸颊有些微红。 正好撞见的辛安冬眸光一闪不再说话,心里头却第一次对蒋书记那张俊脸生出怨愤,张那么好看做什么,不仅把他的心勾走,把他三姐的春心也搅乱了。 此时被念叨的蒋玄宗正在一个贫困村视察,田埂上坑坑洼洼,蒋书记随着前面老实巴交的袁村长沿着田埂慢慢走,一边听袁村长讲村里村民的一些情况。 刚踏上实地,赵崇明还未松口气,便听到不远处妇女尖利恶毒的骂声。‘贱货’、‘赔钱货’、‘吃白饭’、‘小娘养的’、‘死丫头’这些字眼层出不穷,伴随着年轻姑娘撕心裂肺的抽泣声,引得蒋玄宗眉头紧皱。 袁村长瞄了前面一眼,头上的冷汗快要冒出来,他暗骂徐二娘这个老货专跟他作对,不知道今天县里领导来检查还是故意在他头上拉屎,竟然把家丑闹到县里书记眼前。 蒋书记不爱说话,赵崇明身为他的下属兼助理角色的人立刻发挥作用,他横眉冷目,厉声问,“吵吵闹闹的,前面怎么回事?” “那个,”袁村长白了脸,擦掉脸上的汗,苦着脸说,“那个老妇叫徐二娘,是我们村有名的泼妇,早年死了男人只留下三个儿子,人是凶悍了些但本事不小,倒是把三个儿子全部拉扯大,但她家里穷,村里的正经姑娘不愿嫁给她儿子做老婆,她就……” 说到这,袁村长心虚的不敢看蒋玄宗的眼。 蒋玄宗嘴角向下一压,沉声开口,“就什么?” 当官的气势就是不一样,哪怕袁村长也算一村之长,但在蒋玄宗这个县委书记面前就像小虾米遇上大鲨鱼,被他一问,瞬间全部的胆气散去,立马倒豆子一样诚惶诚恐一五一十将事实真相道来。 “她眼看三个儿子要打光棍,就想出来旧社会买童养媳的一招,我们村的人都以为她痴人做梦,现在光景变好谁家还卖女儿,谁曾想没过几天,徐二娘真从隔壁村带回来一个怯生生小姑娘!” 赵崇明大惊,未等蒋玄宗开口,不可置信道,“竟真有人卖女儿?”给人做童养媳可不就是卖女儿,而且看那老妇人动手狠辣,想也知道女孩在她家肯定时常非打即骂,女孩的家人怎么舍得? 这无异于买卖人口的违法行径,蒋玄宗的脸彻底冷下。 第三十一章 皮开肉绽 百货商场里,佟正浩朝着身后的辛安冬招手,两人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跟在前面一对年轻男女身后。 “冬子,别愣着,快过来,跟在我后面别掉队。”佟正浩压低了兴奋的声音,两只眼睛贼亮。 穿灰色上衣戴眼镜一副高瘦斯文样的青年是辛安冬他们班主任兰明渠,也就是佟正浩深恶痛绝世上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他身边穿着鹅黄色毛呢连衣裙低着头羞答答走路的女人他们不认识,但看那架势能猜出几分。 今天是周六,本来辛安冬在龙虾馆帮忙,谁知道上了个厕所的佟正浩神秘兮兮的拉住他往外跑,他一开始还有些莫名其妙,等看到兰明渠立刻明悟。 只是没想到佟正浩这次这么没有下限,竟然拉他一起搞跟踪。 佟正浩拉着辛安冬躲在一个货架后面,两只眼睛如探照灯一般扫射在前面逛商场的男女身上,看到兰明渠低头跟那女的说话,嘲讽的对辛安冬低笑道,“我还以为这臭水沟多能耐呢,还不是两只眼珠子黏在大姑娘身上抠不出来,大庭广众之下没点羞耻心,还为人师表,我看丢人现眼差不多,切!” 前面两人其实很正经,并没有佟正浩说的那么恶心黏糊,两个小年轻之间起码能再站下一个人,明明讲究的很,落在佟正浩嘴里却成了某种不干不净的关系。 辛安冬提醒他,“人家那是正经的谈对象,只有你闲得慌才会跟在后面偷窥,让兰老师知道,小心他又抽你板子。” “他敢!上次的账还没跟他算呢!”上次没交作业被打板子的事,一直被佟正浩耿耿于怀,这次正巧给他撞见兰明渠特殊时期,迫不及待用做大的恶意揣测,“我看这两人不像处对象,你没见那女的扭腰摆臀吗,一看就不是正经姑娘,还有臭水沟色眯眯的眼神,搞不好这两人有鬼,我这是在伸张正义!” “佟正浩你无不无聊,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人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兰老师行为举止没有半点放浪,倒是你尾随人家一路跟来行踪诡异,”蹲在货架旁腿都麻了,辛安冬有点不耐烦,“我劝你安快离开,不要做这种丢脸的事。” “你说我丢脸?!”佟正浩气怒的转头质问。 他突然发脾气,嗓门还超级大,一喊出口辛安冬立刻悲壮地捂头,糟糕。 兰明渠又不是聋子,这一声正好被他听到,诧异的转身,不偏不倚对上偷摸躲在一旁的辛安冬两人身上,他拧着眉头惊叫,“佟正浩?!辛安冬?你们怎么在这?” 星期六百货商场的人比较多,这边发生的事立刻引来周围人有意无意的侧目。 大庭广众之下,穿鹅黄连衣裙的女人愤怒的瞪了辛安冬两人,拉了拉兰明渠的袖子,小声说,“我早就发现了,从饭馆跟了一路。” “黄小姐说的是真的?你们两个给我好好讲清楚!”兰明渠突然间羞恼不已,他板着脸,目光落在看似无辜的辛安冬身上,班主任严厉的气场全开,“辛安冬你来说,老师一直以为你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没想到你和佟正浩一起跟踪老师,你们偷偷摸摸到底想干什么?” 他那种痛心疾首的模样好似辛安冬两人犯了何等伤天害理的大事。 “哼!冬子别理他!”佟正浩才不怕兰明渠,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冷嗤道,“臭水沟你现在知道心虚着急了吧,我告诉你晚了!你发展不正当男女关系,作风有问题,我明天上学就给你写大字报贴学校,然后在全校师生面前给你通报批评!” ‘不正当男女关系’在这个时代绝对属于敏感词,商场里看好戏的人顿时将鄙夷的目光投掷在兰明渠和女人身上,相互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这两个看上去像知识分子一样的男女原来搞不正当男女关系?” “这要在以前是要贴大字报拉上街批斗的!” “看着人模人样,没想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真是想不到啊。” “就是,这女人长得挺漂亮,没想到……”看好戏的人口中未说出来的话将黄娅羞愤得脸颊涨红。 辛安冬暗骂熊孩子尽惹事,“正浩,别瞎说,”他尴尬的向黑着脸的兰明渠解释,“兰老师你别跟他计较,就当他刚才抽风了,我们就是随便逛逛百货商场,正巧碰到您跟未来师母,纯属巧遇。” “胡说什么呢,谁是你师母!”黄娅咬着唇觑了身旁的男人一样,羞恼的跺脚说。 “啊不是吗?”这会轮到辛安冬困惑,这两人不是在谈对象那为什么一股暧昧纠缠? 仿佛抓到铁证一般,佟正浩眉飞色舞的大笑,“哈哈,冬子你看我没说错吧,这女的亲口承认了,臭水沟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你就是在对人家姑娘耍流氓,臭不要脸……” 每次闯祸,兰明渠因为蒋玄宗的关系,对调皮捣蛋爱惹事的佟正浩其实已经法外开恩,没想到这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诬陷诋毁他和人家女孩的名声,这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再不修理,兰明渠身为班主任就要无地自容。 “…啊!!!”佟正浩正得意洋洋,谁知道只见下一刻兰明渠迈开步伐朝他走来,一把拽起他,佟正浩愤怒大叫,身体不停扭动,“臭水沟你敢拽我衣领,你这是恼羞成怒,小心我去教育教学告你虐待学生……冬子!冬子!” 关键时刻想起向自己的小伙伴求救,辛安冬好气又好笑。 “兰先生?”黄娅见兰明渠就要抛下她离开,顿时急了。 兰明渠摁住怀里乱动的佟正浩,朝鹅黄连衣裙女人勉强露出一丝笑,“抱歉黄小姐,这两个是我学生,现在他们因为违纪问题我需要处理一下,今天的见面让你失望了,但我确实觉得我们彼此并不合适,在此我希望黄小姐找到契合能与你一起拜读泰戈尔诗歌的人。” 黄娅今年二十岁,她家庭富裕,是第一次被家人安排相亲,对方长得又是斯文俊秀,她早一颗春心萌动,现在被突然拒绝,一时间心里遭受打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凄哀幽怨的喊了声,“兰先生……” 兰先生现在一心全在给他丢脸的学生身上,哪还听得出人家女孩子的婉转哀怨。 辛安冬跟上已经怒发冲冠的兰老师,“兰老师,你下手轻点。”熊孩子虽然要揍,但皮开肉绽什么的辛安冬也有点不忍心。 佟正浩被兰明渠毫不怜香惜玉的拽住衣领离开百货商场,辛安冬怕兰明渠动真格,同样快步跟上去,刚出了百货商场拐两个弯,便听到一阵杀猪声的惨叫。 他迈出去的步子立刻顿住,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正好撞见兰明渠黑着一张俊秀的脸,手里执着一根棕色皮带,而此时佟正浩正像个小可怜一样可怜兮兮的趴在墙边,裤子被扒到腿弯,露出白馒头一样颤颤巍巍的屁股,只见棕色皮带高高举起,对着白馒头就是一个猛地抽响。 ……辛安冬‘噗呲’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佟正浩仗着兰明渠认识他表哥不敢动他三天两头惹怒兰明渠,谁知道一向以说教为主的兰老师今天发了狠,皮带抽得虎虎生风,他听着渗人的惨叫声都为佟正浩捏了把汗。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自作孽不可活,谁让他自个作死。 …… 一瘸一拐的被辛安冬扶着回到佟家,佟正浩便像只蔫了吧唧瘟鸡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他红肿的屁股尖俏生生挺着,像个发了面的红馒头,辛安冬勾着唇慢条斯理的给他涂药。 “斯,你轻点。”佟正浩嘟囔着抱怨出声。 手里的棉签不停,辛安冬背着他翻了个白眼,闲闲的说了句,“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佟正浩咬着唇,咬牙切齿的忿忿道,“兰明渠!这个臭水沟肯定跟我上辈子有仇,看着吧,从今以后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佟正浩跟臭水沟势不两立,今天他给我的耻辱我来日百倍还给他。” 看来是今天的教训还没吃够,佟正浩就是典型记吃不记打。 “你还来劲了?幼不幼稚,要我说兰老师今天是手下留情了,就你的做派,把人家相亲破坏掉,缺德吧你?”辛安冬没心情说教他,只是觉得熊孩子每天这么无理取闹,他反而替兰老师有些不值。 “你说我缺德?我那是在伸张正义,以防更多的姑娘迫害在斯文败类手下!” “不要犟好吗,人家那不过在想对象,没你说的那么龌龊。” 佟正浩被说得恼羞成怒,“喂辛安冬!你哪边的!” “我两边都不是啊。” “你……” 佟正浩挪了挪身体,他心酸得很,屁股又疼,好兄弟却指责他,心里酸涩至极,委屈的想要跟辛安冬拌嘴几句,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响。 蒋玄宗刚出差回家,上楼的时候听见表弟房间里有说话声,两个小孩争辩的声音不低,他困惑一向要好的两人怎么突然拌嘴,好奇的推开门,谁知道正撞见自家表弟可怜兮兮的趴在床上露出通红的屁股尖,很喜欢的后辈正勾着唇拿着棉签给他上药。 这突然的一幕,惊住了刚回家的蒋书记,顿了一会,含着怒气问,“你们在干什么?!” 第三十二章 出事 辛安冬看到门口一身正装拎着公文包皱眉站着的蒋玄宗,心头猛然一跳,他忘了手里还拿着给佟正浩上药的棉签,迫不及待站起身的同时棉签对着佟正浩皮开肉绽的屁股狠一戳。 眯着眼的佟正浩被戳得霎时睁大眼睛惨烈的‘嗷’叫一声。 辛安冬悻悻丢掉棉签,这一时候显然见色忘友,两只晶亮的双眸盯着门口的男人,“宗哥?你回来了?” 起了个大早赶回清水县的蒋玄宗面色有些疲惫,刚回到家就撞到闯祸的佟正浩,心情十分不美好,说出的话声音冷得掉冰渣,“他又惹祸了?” 辛安冬愣了下,然后咧嘴干笑。 蒋玄宗浓眉紧蹙,对着趴在床上的佟正浩加重了语气,“佟正浩,看你像什么样,还不快把裤子穿好!” 佟正浩还以为表哥看他这幅惨样,怎么也得嘘寒问暖表示一下,谁知道一回家就训他,他本来心里就窝火,这次啊彻底点燃,“什么嘛,我被人揍了一顿你回来非但不给我报仇还骂我?有你这样当哥的嘛,”他鼓着嘴,眼神恶狠狠的,“表哥我告诉你,是臭水沟打的我,你不知道他下手有多狠,我长这么大爸妈都没懂我一根手指头,他凭什么打我,他已经伤害到我幼小的心灵,我要跟他算账,我……” 自觉受了委屈,他根本没看到蒋玄宗的脸色,巴拉巴拉个不停,全部都是指责兰老师不好的话,辛安冬一看宗哥眉心狠狠打的结,立刻道,“正浩你少说两句,这件事我来给宗哥解释。” 蒋玄宗看了他一眼,然后竟然真的带着辛安冬去了书房。 其实刚才他就是嫌佟正浩太吵,蒋玄宗一身疲态着实让他不忍心,这才嘴欠的掺和进去,这下进了书房,面对满屋子的书记古本和坐在深棕色椅子上的青年,他罕见的踟蹰了下。 不过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他自然得解决。 “宗哥,我看你挺累的,我去给你倒杯水。”迟疑了会,辛安冬准备先采用温柔攻势。 接过辛安冬递来的水杯,蒋玄宗脸色柔和了一瞬,“谢谢。” 见他慢慢喝了口水,辛安冬又是眼珠子一转,关心的问,“宗哥,我看你精神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蒋玄宗不排斥少年的关心,相反,对于辛安冬,他一直觉得是个贴心小棉袄般的存在,这孩子时常几句关怀的话,每每都会让蒋玄宗心头如同泡了温泉一般柔软,“没事,就是头有点疼。” “要不我给你按按?”辛安冬突然大胆的提议。 他眼睛亮亮的,像只刚出生找食的小奶狗发出晶亮的光,蒋玄宗心里软和得一塌糊涂,“你还会按?” 有戏! 辛安冬故作羞涩的低头,软糯的声音低低的开口,“宗哥你可别小瞧我,我爷爷经常头疼都是我给他按的,我这门技术练了很久,早就出师了,今天让我给你露一手。”说着,他行动力一流的直接绕过宗哥站到他身后。 突然被人碰触头部,蒋玄宗有些不习惯,刚想要侧头就被辛安冬轻声喊住,他的两只纤长的手指搭在宗哥的太阳穴上,“宗哥别动。” 蒋玄宗真的不动了,在手指的揉压下,情不自禁放松大脑。 辛安冬哂笑,手下动作不停,不动声色的问,“舒服吗宗哥?” “恩。” “舒不舒服宗哥你倒是说啊。”辛安冬非得得到一个答案。 蒋玄宗嘴角翘了下,“舒服。” 这才对嘛,辛安冬对自己这手揉按太阳穴的手法十分自傲,这可是他上辈子的外公特别锤炼出来的好技术,辛安冬不相信蒋玄宗能不拜倒在他一双巧手下。 “好了,我头已经不疼,”按了一会,蒋玄宗终于想起辛安冬还只是个少年,歉疚的拿下他细白的手,问辛安冬,“手酸吗?” 愣了下“还好”,见自己的手正放在宗哥手心,辛安冬眼皮一跳,突然鬼使神差的说了句,“其实有点酸。”他说完,两只眼珠子便巴巴的盯着蒋玄宗。 “伸出手。” 还以为他会怎么办,没想到蒋玄宗非常直接。 被握着小手的辛安冬一头雾水,“啊?” “给你揉揉。”他说完,不等辛安冬反应过来,已经将他的两只手全部接过,拿到自己手里,慢慢按揉,力道刚刚好,藏着一份温柔细致,逐渐迷醉了辛安冬的心。 他脸热了一下,对上蒋玄宗清俊的眉眼,笑得很开心,“宗哥你真好。” “给我说说正浩的事吧,他今天又犯什么事被谁打了?”蒋玄宗一边给辛安冬揉手,一边说,顺带意味深长的瞄了辛安冬一眼,“你不准瞒我。” 对付佟正浩这样作天作地胆大妄为的熊孩子,就得有个人治他,辛安冬自然不会给佟正浩隐瞒,相反,他特别不厚道的将今天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蒋玄宗。 不过佟正浩把他当好兄弟,在将兄弟彻底卖完后,辛安冬总算良心发现一般,装模作样的给他说好话,“宗哥,虽然正浩做错事捣乱了兰老师的相亲是他不对,但他今天被打惨了已经知道错误,您等会能不能手下留情?” “如果正浩有你一半懂事外公就不用操碎心了,”听完他的话,蒋玄宗感觉头又有些疼,他放下揉了好一会的辛安冬的双手,脸上的温柔褪去,面无表情的说,“放心,死罪能免活罪难逃,正浩既然认错我不会揪着不放,但该罚的地方还得罚,即便你求情也没用。” 他干啥求情,而且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面子还不足以动摇宗哥的决定,十分上道的说,“宗哥一向赏罚分明最公正不过,我相信宗哥是为正浩好。” 对上蒋玄宗满意的双眸,辛安冬心里乐开了花,面上一本正经的问,“宗哥,快到正午了,我肚子有点饿,你想吃什么,我去厨房煮点。” “按你喜欢的做就行。” “恩,那今天就吃炸酱面吧,宗哥我先下去了,炸酱面很快就好,您叫正浩一起,面坨了就不好吃了,快点下楼。”说完,辛安冬离开。 留下蒋玄宗在书房里摇头无奈的一笑,“小机灵。” 不一会功夫,当辛安冬将三大碗炸酱面端上桌,蒋玄宗后面跟着一瘸一拐臭着脸的佟正浩正好下楼,兴许是被蒋书记狠狠教育过了,佟正浩吃面的时候特别安稳,除了看向蒋书记的眼神冒着火光,一直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没有东倒西歪。 三个人很安静的围着桌子吃饭,谁都没有讲话,安静得有些过分。 突然,刺耳的电话铃声乍然传来。 辛安冬遗憾的看着宗哥放下碗筷疾步走向书房,当干部的也太忙了,吃饭的时间都不让人安生,怪不得宗哥的胃总不好,每次宗哥接完电话脸色都会相较难看,辛安冬感到心疼,忍不住思考有哪种汤是养胃的好炖给宗哥喝。 没一会功夫宗哥回来了,正如辛安冬之前所料,宗哥的脸色很不好,严肃的眉宇间透着怒意,只是他看向辛安冬的眼神有些奇怪。 莫名其妙的蹙了下眉,未等他问出口,宗哥像是经过一番沉思终于开口,他说,“有件事必须让你知道。” …… 龙虾馆里,生意依旧火爆。 “冬子回来了?吃过没,妈让你三姐给你留了饭在厨房,萝卜烧肉,特地给你留了一大碗,快去吃吧。”辛文芳穿着藏蓝色棉袄,见儿子进店,立刻笑着拔高了声音说。 “妈我在正浩家吃过了,肚子不饿,”辛安冬笑了下,眼神有点微妙,“妈,你进来一下,我有事找你。”这件事事关二姐,辛安冬不敢有丝毫拖沓。 辛文芳没理解到辛安冬的焦急,不甚在意的回道,“啥事啊,妈正忙着呢,有什么事等会再说,”这边刚好有客人点擦,辛母立刻热情一笑,“两斤麻辣小龙虾、两串烤鱼、一串烤田螺、三串茄子、盐水毛豆、蒜泥黄瓜各一盘对吧?好勒您,那边有空位,本店白水免费提供,菜一会就上,您稍等一下!” “冬子,帮妈给小胡喊一声,让她手脚快点,这边客人还等着,小龙虾什么时候能好?急死我了!”辛母大喊。 辛安冬无奈的回答,“知道了妈,您先别急,我去厨房搭把手。” 在龙虾馆里一批顾客终于离开之后,龙虾馆空了下来,这时候已经在后厨帮了大半小时忙的辛安冬感觉一刻也不能再拖,立刻将辛文芳叫到后院,郑重其事的看向她。 “妈。” “怎么了?”辛文芳没看出儿子难看的脸色,拍了下脑袋,哭笑不得的说,“对了,你刚才说有事找我,啥事?”她一天都在连轴转,有时候记事不太好,见到儿子才突然想起来儿子刚才要告诉她的一件事,这才询问。 “妈,你先做好心理准备……”辛安冬实在怕辛文芳撑不住,第一时间给她打预防针。 辛文芳被他郑重的语气一惊,立刻慌了,“咋了,冬子你是不是身体又出什么问题了?哪里不舒服,快跟妈说说!” “不是妈,我没事,”辛安冬心暖于母亲对他的关怀,更加心疼在外的二姐,“有事的是我二姐。”他看着辛文芳,终于开了口。 “哎呀你这娃,说话省半截吓死妈了,”辛文芳后怕的拍了怕胸口,然后想起儿子提到的二闺女,奇怪道,“你二姐?她在徐家过得好好的,前两天还给妈带信,说一切都好,徐家人没有亏待她,一直让她穿好吃好,能出什么事?”说到这事,辛文芳脸上的笑容越加灿烂。 前段时间收不到二丫的信她提心吊胆了几个月,前脚刚开店原本已经打算后脚找时间就去看安夏,没想到被家人盼星星盼月亮的二丫又继续寄信了。上面说了一切都好,在那里生活得很开心,辛文芳看到这些彻底放下心,正值龙虾馆的生意走不开,这才一拖再拖到现在还没去找安夏,也正因为想多挣点钱能早日赎回闺女,辛母起早贪黑越加勤苦。 见他妈没当一回事,辛安冬眉头越皱越紧,辛安夏每次来信都是在信里大夸徐家人多她多好多照顾舍不得她吃苦,就因为这,虽然家里人舍不得,但还算放心,谁能想到徐家人那么不是东西,要不是今天宗哥把事情全部告诉他,他竟然从来不知道他二姐过得是怎样猪狗不如的日子! 第三十三章 救二姐 辛安冬几乎不敢开口告诉辛文芳真相,但他不得不开口,深深吸了一口,他说,“妈,宗哥昨天去徐家村视察工作,正好撞见徐二娘在家门口毒打二姐,那个徐二娘欺人太甚,说二姐是她家童养媳,是卖给她家的,竟然把二姐…当狗一样拴在家里,每天做不完的脏活累活全是二姐来,尽管这样她还每天毒打辱骂二姐……” “我可怜的二丫!”辛安冬未说完,辛文芳爆发出一声怒叫,她脸涨得通红,紧拽着辛安冬的手腕,指甲深深陷进去,“徐二娘当初答应我好好的会像亲闺女一样照顾二丫,她就是这么照顾自家亲闺女的?!还有二丫,傻丫头啊,她过得不如意来信回家怎么不说一声,家里就是砸锅卖铁也把她赎回来,死犟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辛文芳又气又急,对徐二娘的恨意一瞬间达到顶峰,整个人都在颤抖。 辛安冬担心母亲怒及攻心,忙说,“妈,二姐怕是不想让我们担心,现在说这些没用,抓紧把二姐带回家才是正事。” “对,对,我绝对不能再让我闺女被徐老货欺负!”辛文芳醒悟过来,咬牙切齿的说,“当初讲好了是去她家做长工,跟他老大相上了才嫁人,我呸的童养媳,徐老货以为现在还是旧社会,我好好的闺女凭什么给她打骂,咱家不是卖女儿,白纸黑字写的一清二楚,我倒要去徐家村好好说道说道,真当我辛家人死光了把我家三丫不当人!” 辛文芳拔腿就要去找二女儿,顿了一下,沉着脸吩咐辛安冬,“冬子,你和三丫在家看店,我跟你爸现在就去徐家村把二丫带回来。”她带着狠意说,决定了哪怕跟徐二娘硬拼也要把二丫带回家。 她可怜的二丫不能再被糟蹋了! “妈,我跟你们一起去。”辛安冬不放心。 然而辛文芳二话不说拒绝了,“你小孩子家家去干什么!我和你爸两个人就够了,你就在家等着,我们很快回来。” 母亲不同意,龙虾馆也要人看着,辛安冬只好放弃,但走之前他喊住辛文芳。 “妈你等会,”他掏出刚才从柜台里拿的钱,是龙虾馆一天的营业额,再加上母亲身上的那些,大几百是有的,嘱咐道,“这些钱你带着,如果徐二娘愿意放人,多花点钱没什么,倘若她不依不饶,妈你不要跟她多话直接报警,协议上签的是长工,徐家虐待二姐就是犯法。” 辛安冬这样说主要是怕徐家不放人,父亲冲动,要是打起来情况会变得更加复杂,思来想去还是报警最为妥当。 上次的事给辛文芳一个警醒,这次辛安冬一提,她立马懂了,欣慰的一笑,“还是冬子想的周到,你说的对,徐老货要是好说话我也客客气气,她若是胡搅蛮缠我就上公家跟她说道说道!” …… 辛安冬在龙虾馆等父母,这会店里只有几个人,生意不算忙,他坐在柜台后面目光沉沉,辛安秋一直在后厨帮忙,见弟弟替了辛母收账感到奇怪。 二姐的事他不准备瞒着三姐,索性跟她讲清楚,尤其是徐家的恶心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三姐。一母同胞又都是女孩,辛安秋三姐妹的关系打小就好得像一个人,这下听到二姐在徐家受虐待,即便坚强如辛安秋也忍不住落下泪。 “爸妈啥时候走的,你咋不叫我一声,我得去看看二姐,她过得那么苦,我竟然都不知道,我还算什么妹子!” 辛安冬见三姐哭得伤心,心头叹息一声,很不是滋味的安慰她。 “三姐,你别哭了,爸妈一定会把二姐带回来的,我向你保证。”二姐还没救回来要是三姐哭出毛病,辛安冬怎么也不能放过自己,“等二姐回来,我们加倍补偿她对她好,让她忘记那些不快。” 辛安秋本身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姑娘,她性格坚强,听了辛安冬的话,觉得弟弟说的对,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她认真的点头,说,“对,二姐从小就想当裁缝,等她回来我们给她买台缝纫机,等将来有钱了再给她开一个裁缝铺子,小弟,我们一定要挣更多的钱,有钱了才没人敢欺负咱家!” “冬子!” 姐弟俩正说着话,赵崇明掀开布帘走进后厨。 “赵叔叔?”辛安冬疑惑这时候赵叔叔怎么会来,“是宗哥有什么事吗?” 赵崇明点头,“书记担心徐家不放人,特地让我跟着一块去,我同单位借了车,来回也好快些,”他一想刚才没看见辛家父母,问,“对了,你爸妈呢,现在不早了,咱赶快趁天没黑抓紧去,晚了看不见路回不来。” “宗哥想的真周到,麻烦您了赵叔叔,我替二姐先谢谢您,”有车自然方便,辛安冬没想到宗哥这么体贴,他对赵崇明歉意的说,“您晚来一步,我爸妈前脚刚走,不过她们应该走不远,您开车很快就能追上。” 赵崇明觉得辛安冬一个小孩还挺多礼,笑道,“谢什么,那徐二娘心狠手辣,我一个大男人看不过去,即便书记不说我也是要搭把手的,那行,先不说了,我去追你爸妈,希望她们还没走远。” 赵叔叔走后,辛安秋低着头突然开口,“小弟,蒋书记真是好人,他是我们辛家的大恩人。” 是啊,没有蒋玄宗,辛家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辛安冬心中感叹,只是,这份恩情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才好。这个世上唯有人情最难还,或许宗哥并没有将那些当一回事,但辛家人一直铭记于心。 下午的时间因为忧心二姐变得难熬,等了一下午不见父母回来,眼见着天快黑了,辛安冬眉心蹙起,辛安秋不停向门外张望始终不见父母和二姐的影子,端菜的时候神思不属差点把一盘龙虾倒在客人身上。 辛安冬当机立断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决定带三姐回村,两人让服务员小胡下班,关上龙虾馆的店门准备离开。 刚走了两步迎面一个颀长的身影推着自行车,这时天已经黑了,远远的只看见身形看不清脸,辛安冬心头一跳,用力看向那人,直到走进面对上面,才总算看清。 蒋玄宗推着单杠自行车,穿一身黑色的大衣,脖子上围着厚围巾,直挺挺的站在面前,脱下中山装的蒋书记岂一个帅字能形容,周围土旧的瓦房还有青砖墙上贴的报纸大字全部形成一道模糊的逆光,更衬托得他身形挺拔,暗光下五官英俊深邃得让辛安冬心头噗通跳不停。 “宗哥?”辛安冬脸颊微烫,好在天黑看不清脸,他厚着脸皮凑上前,问,“宗哥来龙虾馆吃饭?我家今天关门早。”难得招待宗哥他自然高兴,可今天情况特殊不行啊。 辛安秋也看到了人,她心房震了震,垂下眼,上前礼貌的喊了声,“蒋书记好。”她不同于小弟,小弟和佟正浩是好朋友,喊宗哥是他们关系熟稔,而辛安秋喊不出口,更怕喊出来会惹人生厌。 “你好。” 蒋玄宗朝辛安秋点了下头,然后伸出手在辛安冬柔软的头发上揉了揉,不同于对辛安秋公事公办冷淡的声音,他同辛安冬说话的温度较之旁人总是多一丝不可察觉的温度。 他对辛安冬说,“我不是来吃饭的,刚才崇明打电话给我,你父母还有二姐已经回家,我来是告诉你们这件事,”顿了下,他问,“你们也是准备回村?” 二姐回来了?辛安冬姐弟俩对视一眼欢喜不已,辛安冬看到蒋玄宗扶着的自行车顿时眼睛一亮,他自来熟的拉住蒋玄宗的袖子,讨好的说,“宗哥,我和三姐要回村,你看,你有自行车,骑得快,载我们一程呗?” “小弟。”辛安秋没想到冬子这么直接开口,她尴尬的拉了拉辛安冬的袖子。 这段时间的相处足以让辛安冬看清一般蒋玄宗的为人,好比他外冷内热,绝对不是个冷血的人,不然辛安冬也不会厚着脸皮蹭车。 蒋玄宗心里的确没有觉得他蹬鼻子上脸,反而有一些惊奇。他俯视少年清秀的脸,从他晶亮的眼里看出一丝讨好祈求,突然心里头一软,少年真的是唯一一个从来没怕过他的,而且越是相处久了,越能感受到他的亲近。 只不过是骑车载姐弟俩回村,蒋玄宗全当散散心,其实他心底早就答应,但见小孩紧紧盯着自己好似就怕他不同意,见他不讲话,眼神越来越控诉,觉得挺有趣便故意沉默不语。 宗哥不高兴了?辛安冬在对方清明的目光下心头渐渐生出尴尬,人家不会觉得他自作多情上赶着套近乎吧? 就在辛安秋同样觉得弟弟惹恼了蒋书记慌张不安的时候,蒋玄宗点头道,“可以。” “谢谢宗哥!”辛安冬高兴极了,心想宗哥对他也不是那么冷酷无情嘛,也是,宗哥上午还给他揉手呢,不管怎么说总归感情该增进一步才是。 辛安秋傻眼了,下一刻脸又红起来,辛安冬在考虑两个人怎么坐的时候,辛安秋的心差点跳到嗓子眼,她支支吾吾的小声开口,“小弟,要不你坐蒋书记的车,我走回去就行。” “刚好前后两个座,走回去多累,”辛安冬没发现他三姐的别扭,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便直接拉着她坐在自行车后面,嘱咐她,“三姐你坐稳了。” 辛安冬将三姐安置好,心头颠着乐的走到车前,“宗哥,我坐前面。” 蒋玄宗点头,“上来。” 辛安冬假公济私了一会,终于坐在蒋玄宗怀里,在场三个人谁都没看清他这点小心思,蒋玄宗虽然感情不喜欢外露,但他挺喜欢辛安冬这个孩子,见他穿着单薄的棉袄坐在最前面眉头微微皱了下。 下一刻,带着一股温热气息的围巾将辛安冬的整个脑袋脖子裹住,他一愣,还未反应过来,蒋玄宗长脚一跨踩上脚踏,低头对他说,“倚在我怀里,两只手把大衣拽着。” 辛安冬愣愣的整个身体缩在宗哥怀里,裹着他的大衣,两只眼睛看着外面漆黑的路,即便屁股底下不断颠簸,他在这一刻感到好幸福。冷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他鼻子抽了抽,只听到宗哥说,“冷的话就把头埋进怀里。” 他照做了,怎么能不照做,梦寐以求的事,更加的贴近身后的人,全幅身体缩在他的大衣里,像是两个人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头埋在里面,鼻尖全部都是宗哥身上清淡的味道,晕陶陶的,辛安冬感觉自己快醉了。 第三十四章 辛安夏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去,村里猫叫狗叫声不停,颠簸了一条石子路才道辛安冬家,是辛婆子开的门,见一辆自行车停在她家门口也没觉得什么稀奇,大抵是门外还有辆小轿车吧,稀奇劲早过了。 何况家里头现在哭成一团,辛奶奶擦了下眼角疑惑的看过去。 “奶,是我。” 辛安冬喊了声,他不舍的从自行车单杠上跳下,他一直头埋在宗哥的衣服里,没有吹到风,全身暖呼呼的。倒是宗哥,辛安冬把脖子上他的黑围巾取下给他围上,碰到他冰凉的脸颊,一惊。 辛婆子见是宝贝孙子回来,高兴极了,“哎呀是冬子回来了,还有三丫,你们咋坐的自行车,是这位小伙子送你们回来的?小伙子可真是好人,谢谢你啊,快进来,冻坏了吧。”辛奶奶热情的说,眼睛瞅着蒋玄宗透着感激。 蒋玄宗架好自行车,辛安冬不客气的拽过他的手,“宗哥,我摸你手好冷,进来喝口热水吧,赵叔叔也在我家。”他不着痕迹的占便宜,蒋玄宗没发现,只是捏了捏手心的小手,对他的关心很受用,笑着说,“还行,不算特别冷。” 村里没有通电,辛奶奶手里拎着煤油灯,老人家上前想牵孙子的手,发现孙子跟陌生的青年手牵着,两人看起来关系挺亲密,在煤油灯光下,辛奶奶看清了青年的长相,挺俊的一个后生,又听出认识救自家二丫的小赵,说话更加热情。 “原来是小赵认识的人,小赵人好啊,帮我家把二丫带回来了,他正在吃晚饭呢,这位小伙子饿了吧,锅里刚好下了老多面条,我给你去盛一碗暖暖胃?” 蒋玄宗原本的打算是将辛家姐弟俩送到家就离开,他不适应在不相熟的人家待久,只是现在手被少年拽着,老人家又是一派热情相邀,何况他刚才为了给辛安冬挡风,大衣敞着的确吹了不少冷气,现在胸口还有些凉,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吸引力挺大。 “宗哥,你别推辞了,我奶奶下的面条配上她自制的腌菜特别好吃,”辛安冬摇了摇他的手臂,不等蒋玄宗开口,连忙又问辛婆子,“奶,面条还有吗?我和三姐也没吃晚饭呢。” 跟在后面的辛安秋见小弟不忘想着自己,她默默搓着冻僵的双手,嘴角翘了翘。 “有,我今天擀了好多都放在箩筐里,要吃就下。” 辛婆子哪舍得饿怀自己宝贝孙子,又白又细的面条擀了好多存着,原本就打算闺女和女婿进城的时候一并带去。 辛安冬松开蒋玄宗的手,让三姐带他去堂屋,自己跟在奶奶后面去厨房,水烧开后,辛奶奶抓了三把面条放进锅,一边搅拌着沸腾的水一边叹了口气,说,“你妈和二丫也饿着肚子呢,冬子你劝劝你妈,让她别哭了,哭坏了身体不值当,等会你端着面条哄你妈吃了,也多给二丫开导开导,过去的就过去了,人啊,眼前得往前看。” 辛安冬挑着勺子多给蒋玄宗的面碗里加了一勺辣酱,点头应道,“奶你放心吧,我知道。” 蒋玄宗抬脚跨过门槛被辛安秋带到堂屋,辛家比较简陋,只有一盏煤油灯放在吃饭的小木桌子中间,昏暗的灯光下周围堂屋墙壁显得黑乎乎的,人的影子印在墙上,拖得老长。 他走进堂屋正好见到赵崇明坐在小马扎上低着头唏哩呼噜的吃面,“书记。”赵崇明大概是没想到他出现在辛家,眼里闪过惊讶,抹掉嘴上的油迅速站起身,心里有些尴尬和无措。 书记严令他们公职人员不准吃人民的一粥一米,而他今天不仅吃了面条还正好被书记撞见,不知道书记会不会觉得他利用工作之便贪图百姓的小便宜。 赵崇明心里挺懊恼,早知道忍着饿也不图一碗清汤面了,要真被书记抓住小骗子,绝对得不偿失。 不过赵崇明显然想多了,蒋玄宗面色淡然的朝他点了下头,然后半点不嫌弃的同样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等辛安冬的面条,见赵崇明傻站着一脸纠结,大概猜出他想的什么,只对他说,“坐下继续吃吧,你忙了一下午也饿了。” 赵崇明是他助理,下午派去徐家村也是他的命令,辛家人感激他留饭,难道自己会说什么?蒋玄宗觉得属下这点战战兢兢上不了台面的样子才更让他糟心。 “宗哥,刚下的面条你趁热吃,”没等一会辛安冬就端了面条过来,油亮通红的汤汁里一团雪白的面条,碗边同赵崇明一样卧了两个蛋,蒋玄宗鼻尖嗅到辣椒的味道知道是辛安冬特地给他加的,还是一样的贴心,他嘴角溢出一丝笑意,想到小孩也还没吃晚饭,“一起吃吧。” 辛安冬是饿,但比起填饱肚子还是二姐重要,他摇摇头,“宗哥你先吃,我去看看二姐。” “去吧。”被拒绝一起用饭蒋玄宗也没觉得有什么,姐姐自然是比面重要的,蒋玄宗很认可他的行为。 又同赵叔叔打了个招呼,辛安冬才敲门进东房,他醒来之后见的最多的是三姐辛安秋,然后就是偶尔一面的辛安春,对素未谋面的辛安夏他不熟,只是凭着记忆里知道他二姐性格在三位姐姐中最柔和,说好听点叫好相处不惹事,说话细声细语的,说难听的就是属糯米包子的,又软又好欺负。 “妈,二姐。” 房间里的木床上躺着一个姑娘,她换了身三姐的衣服,洗了澡,微湿的辫子扎在耳侧,黝黑又长的刘海遮住额头和眼睛,她头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辛安冬推门的声音令她身体神经质的一颤,紧拽住辛母的手猛然掐紧。 手面被二闺女掐得疼,辛母抽痛了一下,今天一天习以为常,她眼眶有些红,见是儿子进来,楞了一下,“你咋回来了?” 辛安冬目露担忧,说,“我不放心你们,就早早结束店里生意回村了。” 辛文芳点点头,儿子担心姐姐是好事,她两只手被二闺女拉着动不了,便眼神示意辛安冬过来,然后转过头温柔细语的轻哄着对辛安夏说,“二丫,这是你小弟冬子,你走的时候他才十岁,三年过去个头没怎么长样子也没怎么变,你应该认得出来。” 辛安夏是常年遭受虐待变成了现在一惊一乍的样子,她排斥外界有自闭症倾向,辛母陪她说了好些软话只得到微弱的反应,也不指望她能对儿子表示出多大热情,只心酸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瞪了辛安冬一眼,“冬子,别傻站着了,快过来看看你二姐,你二姐这些年可没少念着你,她现在变成这样,妈心里难受,挣再多钱也弥补不了妈对你二姐的愧疚,我就想她好好的,你们几个以后可千万不能不管老二。” 二闺女成了现在这个样都是家里拖累的,辛文芳虽然有些偏心得来不易的小儿子,但她同样疼三个闺女,家里的一切将来都靠小儿子,安夏这种情况以后自己能不能生活还是一回事,自然让她跟安冬打好关系最重要。 辛安冬得到原身的记忆,自然知道二姐被送去徐家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原身,可以说如果不是二姐当初的‘卖身钱’,辛安冬早就躺在手术室一命呼呜。 他不会觉得二姐身为家里的一份子就该为这个家付出,这个世界上大方到牺牲自己的人太少,他二姐恰好就是那种至纯至善的好人,对于这样一个好人,对原身有救命之恩的二姐,辛安冬打心底感激和敬重她。 所以对于辛文芳担心的他将来会觉得二姐是拖累不管她,这些根本不可能发生,他不会嫌弃二姐,相反哪怕二姐一辈子封闭自己不愿意接触外界,他也愿意供养她照顾她。 “二姐,这些年你受苦了。”辛安冬轻轻握住她瘦骨嶙峋的手,摸到凸出生茧子的骨节的时候,心酸的快要落泪。 “小弟……” 辛安夏突然模糊的呢喃一声。 一开始辛安冬和辛文芳还以为两人听错了,可很快辛安夏又喊了一声‘小弟’,稀疏平常的叫声,不带任何感情,然而辛安冬听进耳里却瞬间眼泪夺眶而出,“二姐。” 辛安夏还是低着头缩着肩膀好似恐惧一切,辛安冬不顾她的闪躲紧紧抱住她的肩膀,浸润着泪水的眼睛很冷,说,“二姐,以后咱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我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你等着,徐家那几个我也不会放过,你受的罪我一分不少全部给你讨回来,我会好好给他们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后面的话他贴着辛安夏的耳朵说的很小声,辛文芳只听到他在辛安夏耳边嘀咕,确切的话听不清,她以为是姐弟俩讲悄悄话,又欣慰又悲戚的叹了口气。 辛安夏原本就性子腼腆,受到徐家的虐待之后更加成了惊弓之鸟,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人,被人一碰就要跳起来反抗,辛安冬抱了她一下之后不敢再激怒她,只好远远站着同她说话,然而说了好些话也没再得到回应,连之前的‘小弟’也听不见了。 看到三女儿这幅明显被打怕了畏缩胆怯的模样,辛文芳心里像被一把刀子狠戳,她最乖的二丫啊,老天怎么就让她受这些罪! 第三十五章 买衣服 面端过来的时候辛文芳推说不饿,其实哪里是不饿,是没心情吃罢了,辛安冬皱眉,“妈,就算你不饿,我二姐肯定也饿了,奶面条下了很多,你们一起吃点吧,二姐现在对周围环境不安,她只亲近你一个人,你吃的话她有样学样也会吃的。” 这倒是,她心里难受吃不下,却不能亏了二闺女,安夏面黄肌瘦的皮包骨头肯定在徐家没吃饱饭,回到家了不能再饿坏孩子,辛文芳擦掉眼角的泪连忙接过面碗,筷子挑着面条细声细语的哄,“二丫,咱吃面条,你奶擀的白面条可香了,你以前最想吃来着,看上面还有个蛋,你奶给你补身子的,张嘴,啊……” 然而任凭辛文芳把面条说的天花乱坠,辛安夏依旧不为所动的低着头。 “我的安夏啊……”辛文芳见二闺女这幅呆滞的模样悲从心来,忍不住又哭了。 辛安冬看了,低头在辛文芳耳边小声劝说,“妈,你再哄哄二姐,二姐大概只是反应慢,你看她头刚才动了一下,手指头一直绕不停,肯定是想吃的,你再多说两句,她说不定就抬头了。” 二丫左手黝黑的食指的确在无意识的挠动。 辛文芳眼睛一亮,趁胜追击的哄,“二丫,这是白面条啊,不是粗面,你看,雪白雪白的,你奶手艺好,擀的面条有嚼头,你弟巴巴站着我都不给他吃,妈全给你吃,你抬头吃面好不好?” 辛安冬:为了二姐他就不计较他妈拿他当筏子说他嘴馋的事了。 轻声细语的慢哄总算没白费,过了一会,辛安夏怯怯的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面碗不放。 松了口气,辛母喜不自禁,连忙挑起面条喂她,辛安夏吃的快,一口下嘴狠狠咬住筷子不放,而且两只眼镜紧盯着一旁的辛安冬,手也抱着碗不放,好似就怕跟她抢。 辛安冬:好二姐哎,他真没那么馋。 既然吃上了辛安冬便放下心,他傻站着也没用,辛文芳催他快去吃,饥饿感一直没消,辛安冬的确是饿了,走出房门正好看见坐在他家小马扎上吃面的蒋玄宗。 蒋书记入乡随俗,像个普通农村汉子一样半蹲着坐在小马扎上抱着面碗吃,然而农村汉子没他一身卓然的气质,即便是蹲小马扎,蒋书记都比别人多出那么点高大上的感觉。 赵崇明面前的碗已经空了,辛安冬招呼一声,“赵叔叔,面条锅里还有很多,我再给你盛一碗吧?” “不用不用,我已经饱了。”要不是书记非勒令他坐下,赵崇明早跑了,他别扭的坐在书记身旁,哪敢再要一碗面吃。 辛安冬只以为他已经吃饱不再勉强,他进厨房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面,又舀了半勺辣酱拌,他是那种喜欢吃辣但不太能吃辣的人,所以一般做菜都喜欢加点辣椒,不至于太辣,但有辣味总感觉吃饭都香。 而蒋玄宗是属于那种特别嗜辣的人,无辣不欢,从辛安冬给他舀了一大勺辣酱,被他面不改色的连汤带面全部吃完就能看出来,而且放下碗的时候,辛安冬明显从他眼里看到了意犹未尽的意思。 蒋玄宗离开前,他在家里找了两个干净的玻璃瓶,然后从盛辣酱的坛子里灌满两瓶辣酱,给了蒋玄宗和赵崇明一人一瓶,“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宗哥和赵叔叔,这是我奶自制的辣酱,做菜拌面的时候放一点特别香。” 赵崇明怔了一下,脸涨红眼睛不敢看蒋书记,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是奉命行事,不能拿你家辣酱。” 辛安冬将辣酱瓶子塞进他手里,“赵叔叔您就别跟我见外了,我家别的没有,辣酱我奶真的弄了不少,家里也吃不完,我是看您挺喜欢才拿出来的,而且辣酱又不值什么钱。” “这,书记……”赵崇明为难的看向蒋玄宗。 拿过蒋玄宗的大掌,辛安冬笑着将另一瓶给他,“宗哥你帮忙劝劝赵叔叔吧,我当着您的面给的,应该不算贿赂官员对吧?”辣酱又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他刚才看见蒋玄宗眼睛盯在辣酱瓶上停了好一会,他就不相信这人会拒绝。 那狡黠的眼睛看得蒋玄宗目光微闪,握着手里小巧的辣酱瓶,蒋玄宗挑眉,“你给他辣酱算贿赂,那我手里这瓶岂不是收受贿赂的证据?”见辛安冬不好意思的摸鼻子,嘴角翘了下,对赵崇明说,“辛家的一片心意,收着吧。” “是,书记。”赵崇明其实也挺喜欢这辣酱,连忙欣喜的应下。 眼看着两人坐上黑色小轿车,辛安冬对着手心哈了口气,挥了挥冻僵的手,“宗哥再见!” “回去吧,别吹风受凉。”蒋玄宗拉下车窗,沉声说。 这种含蓄的关心到底被辛安冬领悟,他咧嘴一笑,又重重挥了下手,高声道,“嘻嘻,我知道。” …… 二姐的事告一段路,二姐辛安夏昨晚睡觉都是她陪着,寸步不能离开,稍走长时间一点都会哭闹,辛文芳狠不下心,而且她也怕徐家不甘心来闹,家里两个老人肯定不是徐二娘那个泼皮老货的对手,所以决定将二丫带到县城跟他们一起生活。 最开心的要属三姐辛安秋,虽然二姐除了母亲谁说话都不理,但心疼二姐的三姐毫不气馁,她每天放学后坚持不懈跟在她耳边说话,说笑话逗她开心,哄她吃饭,给她读书,虽然成效微弱但至少二姐不再抗拒家人的碰触,喜坏了辛家一家人。 大功臣三姐自然是被辛文芳好好奖励了一番,正好年末将近,辛家人往年都是穿补补缝缝的破棉袄过年,今年龙虾馆生意兴隆赚了不少钱,辛文芳大方,找了个合适的时间,让服务员看着店里生意,带着丈夫孩子去商场选购棉衣。 原本是要将爷爷奶奶一起带上的,但被奶奶拒绝了,孙子将来读书娶媳妇哪样不要花钱,老两口死活不肯让辛文芳给他们买衣服。 劝了好长时间老两口还是不肯,辛文芳就放弃了,反正爹妈穿衣的尺寸她都知道,等在商场看重了直接买回去就是。今年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开了龙虾馆挣了钱,二闺女逃出狼窝,三闺女回到学校继续读书,小儿子成绩一如既往优异,身体也在逐渐恢复,辛文芳高兴,不吝啬拿出钱给家人置办过冬的棉衣,她还打算给已经出嫁的大闺女买件,家里有钱了也得让大闺女在婆家体面一些。 首先给爷爷奶奶选衣服,从头到脚都要买,帽子选两侧耳边带翻折的厚绒帽,上衣一致是深色棉袄,有别于爷爷的是奶奶的深紫色棉袄上还绣了一朵很漂亮的海棠花,就在胸口的位置。两位老人家的裤子辛文芳拍板选了老棉裤,腰身什么的是别想了,但足够保暖,爷爷的老寒腿就适合穿这种裤子。老人家一辈子没穿过皮鞋,辛安冬给爷爷奶奶选了两双皮棉鞋,外面皮里面毛的,暖和又时髦。 拎着鞋盒的辛文芳哭笑不得,“这鞋拿回去你奶肯定得说,他们喂鸡弄菜哪能穿皮鞋,不适用,回去你小子得挨揍。” 三姐挽着二姐的手臂笑,说,“奶最疼小弟,即便小弟给她买高跟鞋奶也不会揍他。” 高跟鞋是辛安秋早就知道的,而且还看见过,她之前当保姆的那家媳妇就有一双给色粗高跟的皮鞋,精贵的很,每次拿出来穿都让辛安秋用刷子给她擦得锃亮,辛安秋是不喜欢那种鞋的,总感觉穿着会崴脚。到商场一看,女鞋这边好几个柜台竟然都摆放的各式各样漂亮精致的高跟鞋,辛安冬还打趣给母亲买一双,恼得辛文芳红着脸在辛安冬肩上狠拍了一下。 选完爷爷奶奶的衣服轮到三位女士,辛安夏和辛安秋两姐妹的衣服好买,两人买了款式一样颜色不同的领口带绒毛非常俏丽的棉袄,红色小皮鞋一模一样。下面本来轮到辛安冬,辛文芳最得意的就是有这么一个长得好又能干的儿子,打算好了今天一定要给儿子买身像样的衣服,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倒是辛文芳自己看上了一件棕色毛呢大衣,只是标价一看吓死人,要109! 辛文芳脸色立马变了,拉着儿子就要走,“不买不买,太贵了,咱不要,才多少布料就要这么多钱,谁买得起!” 三姐也嫌贵,辛安冬摸着衣服料子觉得虽然不值这个价,但价格也不算特别离谱,而且刚才母亲试穿的时候是真好看,他说,“妈难得相中一件衣服,穿着又年轻显漂亮,我觉得可以买下来。” 辛文芳不要,再说就拉下脸,最后一家人只好遗憾的错过那件不错的棕色毛呢大衣。 辛安冬的衣服是他自己挑的,一件藏青色连帽棉袄,深蓝色牛仔裤还有一双白色运动鞋,别看三样,一身衣服加起来的价钱都没有两位姐姐的棉袄贵。小儿子懂事辛文芳感到欣慰又高兴,当着两个闺女的面多给儿子买了一双棉袜。 走到男装这边,辛文芳给辛大壮挑了一件特别土的绿色的棉袄,乐得傻爸爸找不着北,不过虽然样式不中看,但棉花厚实,又是长款的特别保暖,只要二十块钱,辛文芳爽快的付了钱。给大姐买的也是件枚红色的棉袄,这件棉袄的价格在二姐和三姐棉袄价格之上,因为辛文芳觉得大闺女怀着身子,保暖工作必须做好,所以花了大价钱给大姐买了这件棉袄。 到最后全家都买了衣服,反而辛文芳这个用心为家人置办衣服的人一件没买,她还特别犟,说什么都不肯,一个劲强调自己有衣服。 第三十六章 泼妇上门 大包小包拎回家的后果就是辛文芳被辛奶奶拿着扫帚追在屁股后面抽。 辛奶奶小脚走路虽然颤颤巍巍,但跑起来的那股劲十分吓人,她喘着粗气一边挥动扫帚一边怒骂辛文芳,“我打死你这个败家子!有俩钱就找不着北,晃荡起来了是吧,你闺女儿子以后不吃饭干喝水过日子?!能吗?我就问你能不能?!” “不能!”为父母买了衣服还吃力不讨好的辛母在三个孩子面前丢尽了脸,她停住脚不再跑,涨红着脸一把拽住辛奶奶挥过来的扫帚,“哎呀妈我知道错了,这不是头一回家里有余钱,您二老说说有多少年没买过新衣服了,破棉袄烂棉鞋穿着漏大脚趾头,我这个当闺女的看着心里能落忍?” 家里头是穷惯了,可没想到有发财的一天,虽然只是一点小财,说句难听的,破房子还漏着水呢,现在也没钱砌新房,但眼看着过年了,父母还穿着一身破烂,要是没钱就算了,有钱辛文芳不给父母买衣服,就算旁人不说,她都能给自己一巴掌。 她当不了不孝顺的闺女! 辛奶奶拽不动扫帚,即便辛文芳这样说依旧不放过她,“你个死丫头,你还有理了,我跟你爸有衣服穿,这些个花棉袄黑皮鞋,花里胡哨的像什么样,赶快拿给人退了还能换回俩钱,你是有儿有女的人,以后孩子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我们两个老不死的不稀罕那洋玩意!” 衣服能当饭吃,衣服能有孙子重要,破布棉袄修修补补也能过年,何必花钱搞样子,这丫头让她多存点钱给孩子们以后用她怎么就不知道呢! 没人比辛文芳更明白老母亲的倔强,今天她要是不给个说法,这衣服老两口死活不会穿。 突然瞄到一旁目露担忧的儿子,辛文芳眼前一亮,说:“妈,你这身绣花的棉袄还有棉皮鞋可都是你宝贝孙子选的,冬子还说奶穿了指定好看,就怕您在家冻着,给你买衣服是孩子的一片孝心,家里以后开着龙虾馆日子会越过越好,您就放宽心吧。” “真是冬子挑的?”老太太一愣,皱成菊花的老脸顿时忍不住绽放开笑容,“这,我说这衣服咋这好看呢,感情还是我宝贝孙子眼光好!” 老太太不是不喜欢衣服,衣服她看了挺好,就是这钱她舍不得花。 明明刚才还板着脸一副要杀了闺女的样子,一听是小孙子给她选的衣服立马态度就变了。 老小孩,老小孩,老人年纪大了就像小孩子一样,辛安冬哪能不知道辛母的意思,不过奶奶的衣服也的确是他选的不错,他点头,笑着拿下奶奶手里的扫帚,说:“奶,我挑花了眼才找到这件稍微符合您气质的棉袄,您可不能辜负我一番心意。” “啥气质,奶听不懂,你这孩子,在爷奶身上瞎花什么钱!”辛奶奶摸着孙子的头又是高兴又是心疼钱。 孙子出马,一个顶俩,辛安冬连说带哄总算让爷爷奶奶收下新衣服,老两口在子孙的起哄下,红着脸激动的换上新衣服。穿着一身崭新衣服的辛奶奶有些不自在,但不得不说孙子选的衣服的确不错,厚实暖和,就是皮鞋子太惹灰了,以后怕是不能随便拿出来穿,这样也好,她每天喂鸡种菜的,哪能糟践那干净宝贝。 辛奶奶决定将黑皮鞋珍藏在自己的衣柜里,这可是孙子给买的,等百年后她不在了还打算传给大闺女…… 县里的龙虾馆走不开人,给老人送了衣服,辛家五口就准备回去。 路上辛文芳不经意间见儿子拎了一个竹篮,上面盖着一块蓝布,疑惑的掀开看了眼,“你咋弄了这么多鸡蛋,你奶给你的?”家里老得快走不动的母鸡能下这么多蛋。 家里条件变好之后,辛文芳舍得给孩子吃好的,辛安冬这一两个月个头蹿高了不止五厘米,虽然身体还是比一般人瘦削,小脸雪白看似弱不禁风,但力气跟过去比那是长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毫不费力的拎着满满一筐鸡蛋,把自己的打算告诉辛文芳,“妈,这是我从隔壁成婶子还有春姨家收的,天冷了,我准备煮点茶叶蛋卖。”前段时间龙虾馆缺人,现在招的两个服务员能慢慢上手,辛安冬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便想着挣钱了。 何况,今天母亲因为没钱舍不得买衣服,实在让他这个当儿子的羞愧,决定了要好好挣钱,以后衣服随便母亲挑选! “小弟,你还会做茶叶蛋?”一旁的辛安秋惊奇的问。 县城里现在也有卖茶叶蛋的,但比较少,而且不是所有人都会做。 辛安冬点头,“是啊,其实不难,茶叶、加点八角桂皮八角茴香,煮出来的茶叶蛋味道不会差。” “哎呀,那岂不是又多了一门挣钱的营生,”自从做了生意,辛文芳满脑子生意经,儿子一提出卖茶叶蛋,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怎样挣钱,“冬子,你这点蛋不够得还要买,等咱回店里,让你爸支个煤炉就放在门口,煮点茶叶蛋卖,肯定生意不差。” 辛安冬也是这个打算,不过他想的更多,“龙虾馆带卖茶叶蛋也不错,不过妈,我想试试弄点带到学校,现在天冷了,除了在学校食堂吃饭的,还有很多同学因为没有加热工具只能生啃冷硬的馒头,吃冷菜冷饭,如果能有热乎乎又好吃的茶叶蛋,相信很多同学不会吝啬一两毛钱。” 茶叶蛋不算贵,有钱的同学不在乎一两个茶叶蛋的钱,没钱的同学偶尔也能奢侈一把解回馋,可以说,辛安冬从打算在学校卖茶叶蛋就没担心过会卖不出去。 “这主意好是好,可学校能让你胡闹吗,而且你要读书,咱家可就靠你了,冬子你可不能糊弄你妈我!” 辛安冬算是辛文芳的心头宝,家里现在能做生意还这么红火都是小儿子想出来的挣钱点子,但她最关注的还是儿子的学习,挣不挣钱无所谓,反正有她和大壮,但学习是影响一辈子的事,辛文芳绝不可能让儿子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妈你放心,我要对自己负责,哪敢阳奉阴违,而且我就卖中午饭点那一阵,其他时间该上课还是上课。” 初中的知识对辛安冬来说真的太简单,发展副业是他一直以来的打算,卖茶叶蛋只是第一步,当然这些不能告诉辛母。 自家儿子什么性子辛文芳能不清楚,别看他今天像是在请示自己,辛文芳敢打包票不管自己准不准她小儿都不会放弃,只好无奈的告诫道,“你说的,记住了,期末成绩要是掉下来看我不抽你!” 辛安冬顿时眉开眼笑,“谢谢妈。” …… 一家人说说笑笑,也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路程才到县城,快到龙虾馆的时候,三姐突然指着前面困惑的问,“咱家店门口吵吵闹闹的法身什么事了?” 辛安冬抬眼看去,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而且还听到里面吵吵囔囔的声音,他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见他们终于回来,服务员小胡松了口气,求助的看向辛文芳,焦急的说:“老板娘您可来了,这个叫徐二娘的人非吵着要见您,还说您当初卖闺女收了她家的钱,现在闺女抢回去了必须要把钱退给她!” 她指着赖在地上撒泼打滚不肯起来的老妇人,一脸愤恨郁闷。 一听徐二娘的名字,辛家全部人都突然有种吹响战斗号角的感觉,辛文芳板着脸推开人群。 “徐二娘!没想到真是你,你还好意思上门要钱,你这个黑心肝的毒妇把我家二丫折磨成什么样,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竟然找上门了,敢在我家店门口胡乱造谣,我非撕了你的烂嘴巴不可!” 当初签的就是长工,童养媳只是彼此之间口头应承,徐二娘答应了将来要是二丫不同意就不会把她配给她三个儿子。 徐二娘别的本事没有,撒泼谁都没她经验多,她坐在地上大喊大叫,“冤枉啊!二丫自从来到我家我是好吃好喝供着她不让她吃苦,她自己摔坏了脑子我能怎么办,田里的地要人照应,回到家还要洗衣做饭,每天忙死累活,我给口饭二丫吃就算仁道了,你还想要我像伺候地主家小姐一样伺候她不成!” “你!你胡说什么,我们家安夏什么时候像地主小姐了!” 这个时代刚刚度过那段艰难的艰难灰暗的时期,对地主臭老九这些字眼讳莫如深,谁要是被挂上这个名头,那就是万人唾弃,辛文芳没想到徐二娘心肠这么歹毒,这是要把二丫往死里弄啊! 毒妇,丧尽天良! 辛安夏回来到现在虽然有时会给人反应,但一般情况都是不说说埋着头战战兢兢,然而她听到徐二娘的声音,就像条件反射一般捂着脑袋发出惊恐的大叫,“啊!!啊!!!” 这是被虐打到什么程度才会听到声音就吓的面无人色,辛安冬心疼的要命,连忙抱住二姐,轻哄,“二姐,别怕,没人会伤害你的,相信我。”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一个个指指点点,这周围靠着辛家做生意的店主谁不知道辛家突然找回来的傻闺女,可怜啊,又瘦又黑,皮包骨头的,旁人说话大声都能被吓着,但她乖巧的时候多,今天突然疯狂尖叫还是第一次。 一时间,众人看向地上的徐二娘眼神立马变了。 第三十七章 解决 辛安冬的性子是那种你不惹我,我不会惹你,但你要是惹了我还不依不饶,那管你是老是幼,是长辈还是晚辈,照怼不误。而且他又是个护短的人,既然他代替原身活了下来,那连同原身放在心里的一大家子他都得护着,不能让人欺负。 徐二娘欺负了他二姐他还没拿她开刀,她反而蹬鼻子上脸耍起无赖来,辛安冬微微一笑。 “大娘颠倒黑白的本事不小,你既说没虐待过我二姐,那你敢对天发誓吗,对着老天爷说你从来没打骂过二姐,没用藤条抽她,没掐她像对待畜生一样用绳子拴着她,没不到饿晕才给半碗米汤,没让她睡在鸡窝,没逼她给你下跪磕头像伺候老佛爷一样伺候你?!” 辛安冬慢悠悠的说,但每一句话都如同巴掌毫一样狠狠扇在徐二娘脸上,好似没看见她刷变的脸色,辛安冬冷哼一声,继续不阴不阳道,“大娘,您排场够大啊,人人讲究平等的年代你摆出旧封建地主老爷使唤人那一套,您是对咱国家有什么不满?” 徐二娘刚才用地主小姐比喻他二姐,他就用地主老爷比照她,你不是心眼子多会挖坑嘛,那他回敬一个,也挖个带刺棱的坑给徐二娘。 小少年个子不高,一声气势却蛮唬人,尤其是他吐字清晰有理有据,周围看热闹的人皆忍不住站到他那边,看向徐二娘的眼神就像粪坑里的狗屎,透着嫌恶和唾弃。 没想到小兔崽子这么厉害,说起话来带着刀子,徐二娘心里那个恨,恶狠狠的眼神就好像要把辛安冬吃了,鼻子差点气歪,“你个小贱种胡咧咧什么!哪只眼睛看见我虐待那个死丫头了,我供她吃供她喝打骂两下怎么了,谁家孩子调皮爹妈不揍两下,你二姐咋就金贵了!” 辛安冬呵呵一笑,毫不客气的回道,“我二姐自然比你金贵,你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清楚,你在我家店门口撒泼,我爸妈人好不跟你计较,但你要是再胡搅蛮缠,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 二姐到底是在徐家待过,这件事闹开了对她的名声有影响,所以当务之急撵走徐二娘是关键。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是警察来了也不能不准我要钱,识相的赶快把钱给了,我就要一千,不给我就继续闹,你不是要做生意嘛,我就非让你做不成,今天不给钱我就瘫在你家门口!”徐二娘根本不信他的话,一个小孩子吃的饭还没她吃过的盐多,村里头因为一点鸡毛蒜皮事吵架打架的人家太多,有听过谁家叫警察来断案的? 小兔崽子就是想吓唬她! 徐二娘狮子大开口,辛文芳气得整个人身体发颤,咬牙切齿的怒骂,“徐二娘你想钱想疯了,一千?你怎么不去抢!” “你家二闺女在我家白吃白喝这么些年我要你一千还算少的,还不把钱拿出来,信不信我等会就涨到两千!”徐二娘得意一笑,“你以为找人开了辆车我就怕你,我早打听过了,你家就没有有钱的亲戚,打肿脸充胖子,今天不给我钱,我就搅得你家不得安宁!” 徐二娘一个寡妇在徐家村能把三个儿子拉扯大,还从来不吃亏,凭借的就是她撒泼耍赖的绝招,在人家门口哭嚎,赖在院子里不走,像块狗皮膏药一般,屡战屡胜的经历直接给她一种错觉,好像只要她随地一趟什么事都能解决。 辛安冬不吃她这套,冷嗤道,“不知道谁给你的底气威胁店主要钱,赔偿金五十块一分不少我们已经给了,你贪得无厌还不满足!” “五十块钱算个屁,你家开这么大一个店,眼看着我们家吃不上饭了都不肯漏一个子,就拿五十块钱,想打发要饭瓜子一样打发我呢,老娘告诉你们没门!” 徐二娘得到五十块钱后其实也没想再上门,当初给的二十,转眼翻了个倍还多给十块钱,徐二娘心里乐开了花。可谁知道没过几天他们村嫁到辛家那个村子的一个小媳妇回娘家,不经意间说起老辛家,乖乖,在县城开了个龙虾馆,每天大把的钞票往兜里赚! 辛家那么有钱竟然才给了她五十,凭什么,徐二娘不甘心,跟那个小媳妇打听了辛家龙虾馆的具体地址就来了。来之前她已经想好了,她也不要多,五百块钱必须给! 可是来到辛家的店门口,一看里面挤满了客人,辛家每天赚的钱那不得像水一样哗哗的淌,徐二娘顿时眼睛都红了,立马觉得五百也少了,最起码得一千,现在想想,一千也不多,辛家既然有钱就该多给点…… 辛文芳以前就是个软乎乎的老好人怕惹事,一味地就知道妥协,不过自从辛安冬慢慢隐晦的影响她,已经变了许多。但徐二娘这种不要脸的癞皮狗对一般看面子比较重的人影响还是挺大的,辛文芳自己倒是无所谓,可二丫将来还要说婆家,所以不敢跟徐二娘彻底撕破脸。 “妈,你别管她,爱瘫多久瘫多久,三姐刚才已经去报警,等警察来局子里有电棍等着她。”辛安冬很淡定,声音不轻不重的说,恰好听在徐二娘的耳里。 “警官,就在前面,有人在我家店门口闹事,还勒索威胁我妈!”辛安秋将警察带来,气怒的指着前面赖在地上不肯走的徐二娘。 说来也巧,被辛安秋找来的警察正好是上次办理葛金花砸毁辛家龙虾摊一案的警官,这位警官名叫顾逊,上次是他接手的辛家案子,今天一看到辛文芳就立刻认了出来。 他没记错的话,这辛家虽然全是种田的没权没势,然而不知为何蒋书记很看重,就好比上次,如果没有蒋书记,警察局不会那么快办理案子,葛金花家找的那个什么纺织厂副厂长说情也不会没用。 今天辛家又遇上了麻烦,事情还没问,但甭管什么事,顾逊心里已经有了那么点偏向。 他板着脸走到赖在地上的老妇人面前,质问道,“有人报警说你勒索店主,有这回事吗?” 徐二娘还未想出到底要跟辛家要多少钱呢,突然眼前出现一双穿着绿裤子的腿,抬头一看,官老爷! 她吓破了胆,一股脑爬起身,不停的摆手,“没有没有,大老爷您别听那丫头胡说八道,我就是走亲戚,走累了在这门口歇会脚,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徐二娘没想到辛安冬这个贱胚子真找来了警察,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农妇怎么敢跟警察老爷叫板,浑身哆嗦着不敢看人。 顾逊知道她没说实话,但只要老妇人走了就行,便愈加不客气,“走亲戚累了墙角旮旯那么多地方你非瘫在人家门口做什么,店家要做生意,挡了生意你赔得起吗,赶快走走走,要歇回家歇,什么毛病躺人家大门口!” 民不与官斗,徐二娘被顾逊吓破了胆,哪敢再撒泼,连滚带爬就走了。 顾逊走后,辛家人才走进店里,徐二娘一闹龙虾馆的生意是有些影响的,但刚才发生的事大家都看着,又不是辛家理亏,所以客人并没有流失多少。 后厨里,辛安冬将竹筐里的鸡蛋一个个拿出来洗干净准备做茶叶蛋,辛安秋忍不住担忧,“小弟,怎么办,今天徐二娘被警察吓住走了,保不齐她下次还来。” 徐二娘这种人就是狗皮膏药,辛安冬也不会想当然的以为她这次被吓走以后就不回来,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安慰辛安秋,“三姐,别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徐二娘除了撒泼耍赖这一招不足为惧。” …… 辛安冬在学校里卖茶叶蛋,生意好到连他们班主任兰明渠都惊动了。他也是听其他班级老师讲了才知道他们班辛安冬竟然中午在学校卖后门卖茶叶蛋,一听乐了,卖茶叶蛋好啊,学校食堂的饭菜他都吃厌了,辛家龙虾馆那么出名,口味一绝,料想辛安冬的茶叶蛋也不会是普通味道。 这天中午下课,他特地找到学校后门,果然找到了站在墙角卖茶叶蛋的辛安冬,小孩穿着一身藏青色棉袄,戴着有些丑的老人帽,即便这样也是雪肤红唇俊俏的很,他身前放着的是一钢锅茶叶蛋,上面蒙着白色挡灰的毛巾。 他的身边还有来凑热闹充当收钱人的佟正浩,这家伙边吃茶叶蛋边收钱,忙得不亦乐乎,兰明渠好笑,不过只要他不闯祸惹事,跟着辛安冬卖茶叶蛋这事他乐见其成。 辛安冬把两个茶叶蛋交给同学,收了他四毛钱,笑道,“欢迎下来再来。” 茶叶蛋的味道是真香,那个买了茶叶蛋的学生钱都来不及收进口袋就迫不及待的剥开茶叶蛋塞进嘴里,顿时满足的好似灵魂都要跑出来。 周边有些观望的学生忍不住了,有钱的当场掏钱买茶叶蛋,没钱的多吸两口香味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兰明渠走到他俩面前,伸手掀开白毛巾,往里一看,满当当全是香喷喷的茶叶蛋,“哟,生意做得不小啊,身为你们的班主任,能不能沾点光?” 辛安冬一笑,“老师想吃茶叶蛋随便拿,我不收钱。” “凭什么不收他钱,一个老师好意思跟学生要吃的,脸皮也真是厚!”佟正浩在一旁不客气的冷哼。 第三十八章 阳奉阴违 卖茶叶蛋引起全校关注并被校长特别拎出来立典型的,在清水县中学历史以来辛安冬是头一份。 “兰老师想要几个茶叶蛋?”辛安冬笑容乖觉,看着就让人不忍心责备。 但兰明渠身负重任,对这位得意门生也只能摆出严肃的脸,“辛安冬同学,你来学校是上课还是卖茶叶蛋来着,要分清主次,学校不是你赚钱的地方,快把东西收拾收拾,像什么样子,这次放过你,下次再让我逮住严惩不贷。” “凭什么不让摆摊,学校是你家开的啊?”佟正浩一脚碾碎地上的蛋壳,恶狠狠的质问。 学校不是人家开的,但人家爸是校长,辛安冬默默想。 其实辛安冬早猜到今天兰明渠来者不善,但没想到这直接就要撵他走,那可不行,在学校卖茶叶蛋多赚钱,这么说吧,一个星期不到,辛安冬已经净赚差不多五十块钱,这还是因为他只卖中午这个时间,而且家里没有多余盛放茶叶蛋的锅,不然他双管齐下,能挣更多的钱。 学生的钱不要太好赚。 要让辛安冬放弃这块大肥肉,想得美。 但兰明渠今天既然来告诫自己,他看着也不像多管闲事的,那肯定就是校方的决定,辛安冬顿时心里有数,笑了下说,“兰老师,我错了,您说的对,学校是学习的地方,我不该在学校卖茶叶蛋,这个影响不好,您放心,我改正,等会就搬。”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兰明渠感慨,比起佟正浩,辛安冬真是乖巧懂事的典范。穷人孩子早当家,小孩来学校卖茶叶蛋也是为了生活,他其实倒是无所谓,但校方觉得影响严重,所以他只能来当这个罪人。 只希望小孩不要怨恨他才好,兰明渠想。 佟正浩噘着嘴不肯走,嘟囔着凭什么就不搬之类的话,辛安冬安抚了两句,他才狠瞪了兰明渠一眼跟着搬东西,拿着茶叶蛋美滋滋吃着的兰明渠那根名为‘愧疚’的神经再次抽搐了一下。 哎呦喂,这么老实听话的孩子真可人疼。 因为存着那么点愧疚之心想要补偿辛安冬什么点的兰明渠顺手买下了锅子里所有剩余的茶叶蛋,一共三块五,他直接给了五块钱让辛安冬不要找零。 辛安冬抿嘴一笑,还是找了一块五给他。 这件事直接让辛安冬在兰明渠心目中印象大好,那么多茶叶蛋他也吃不完,直接分给了其他老师,有初一年级的还有初二初三年纪的老师,就连他爸兰校长也送了两个茶叶蛋过去,可以说,清水中学的老师们这个中午都吃到了辛家特制的美味茶叶蛋。 那味道,真是口齿留香,令人回味无穷,比起学校食堂的白馒头腌黄瓜那可好吃得不止一星半点。 有人同兰老师打听茶叶蛋在哪买的,同样被茶叶蛋虏获的兰老师叹了口气可惜的摇头,“买不着了,不让卖了呀。”话说,他爸不让人小孩卖茶叶蛋的决定还真挺讨厌的。 其他知道实情的老师也是人精,猜到这茶叶蛋大概就是兰老师班上那位学生卖的,皆是可惜的叹了口气,他们是老师嘛,为人师表总不能在学校里排队向学生买茶叶蛋,早前听说过辛安冬的大名,但茶叶蛋今天是第一回尝,没想到这么好吃,比外面卖的那些实在很多,但校长开会不准人家小孩卖,一想到明天中午又是白菜炖豆腐,老师们不由悲从心来。 然而,第二天刚被勒令不准在学校卖茶叶蛋的辛安冬不仅继续卖茶叶蛋,他还带来了帮手,就是他三姐辛安秋,两人把店里的炉子都搬来了,店里又买了新的煤炉,一口锅里煮着茶叶蛋,另一个盆里装着煮好的茶叶蛋,换了个地方,就在学校外门口走几步路转角的地方,反正不在学校里,当然,生意依旧火爆。 辛安冬和三姐一个卖茶叶蛋一个收钱,两人配合默契,看得佟正浩眼睛发直,“可真有你的,我以为你昨天会乖乖听话不卖了呢,没想到你跑到这了,咦不对呀,他们怎么知道你在校门口卖茶叶蛋的?”佟正浩对着前面排队买茶叶蛋的人群挑了下眉。 “店址搬迁自然要通知,我写了新的地址贴那,你没看到吗?”他又不是傻,之前积累的那么多客源怎么能丢失呢。 中午兰明渠一边备课一边在办公室啃干巴巴没滋味的馒头,他隔壁出去吃午安的李老师笑呵呵的走进来,将一个热乎乎的茶叶蛋直接放在他桌子上,“呶,昨天你请客,今天我请你,别客气,一个味的茶叶蛋,真是贼香!” 李老师今年二十八,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但因为家里条件好,自己又是个当老师每月拿工资的,小日子过得滋润,性格也较其他忙于养家糊口的老师活泼,与兰明渠最玩得来。 他不是那种一分钱恨不得掰开花的抠搜人,买两个茶叶蛋解解馋还真不是事,况且他是吃货,昨天吃了兰明渠给的茶叶蛋就想得很,回家的路上他也买了带回去给老婆孩子尝尝,但口味就是没有中午的好,他还挺失望来着,没想到今天出校门办事,正好碰到有个小孩在卖茶叶蛋,那香味他鼻子一闻就知道准没错,立刻掏钱就买了俩,他吃一个,另一个礼尚往来带给兰明渠。 茶叶蛋的香味往鼻子里钻,馒头哪还吃得下,兰明渠立刻剥了茶叶蛋咬了一口,“唔,你怎么会买到这个茶叶蛋?”兰明渠惊奇,这不就是辛安冬那个茶叶蛋的味道,都已经不摆摊了,李老师从哪买的? 李老师心知肚明他为什么会这么问,故意道,“哎呦稀奇了,有钱还能买不到茶叶蛋?” “不是,这个味跟别家的可不一样。” “废话,两毛钱一个的茶叶蛋能是烂大街的口味,”李老师说着就不怀好意的笑了,“兰老师,你那个叫辛安冬的学生真是聪明啊,学校不准他在校园里卖茶叶蛋,他就在学校外卖,脑子转得还真快哩。”而且会赚钱,人家茶叶蛋卖一毛五分一个,他卖两毛,但因为口味好,偏偏就有不少学生舍得买。 真应了那一句话,搞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鸡蛋才几分一个,多挣钱啊,起码比他这个每天累死累活讲课的老师挣得多。 “你是说他没有停止卖茶叶蛋,只是换了个地方?”兰明渠见李老师不厚道的点头,顿时乐笑了,一拍桌子,“这小子,阳奉阴违使得倒挺溜!” …… 下午,辛安冬乘着上课前几分钟,低着头算中午卖茶叶蛋挣的钱,突然一片黑影罩下,他以为是佟正浩顽皮来着便没管,继续手里不停的点着钞票。 “多少钱来着?”上面问。 辛安冬条件反射的答道,“八块三毛,多了路人的份,在学校应该挣不了这么多。” “哟,你还得感谢我呢呀。” 恩?辛安冬这时才察觉‘佟正浩’的声音不对,他困惑的抬头,正好对上兰明渠似笑非笑的表情,再一想兰明渠刚才调侃的话,辛安冬…… “兰老师啊,上课了吗,我这就准备课本。”他摸摸鼻子,不动声色的将钱票子收起来,老实的拿出数学课本预习今天要讲的内容,认真仔细的预习,恩,这道题步骤是什么来着…… 见他装傻,兰明渠好笑又好气,没想到他活这么大被一个小屁孩给套路了,怒火中烧倒是算不上,他只是突然透过表象看见了本质,觉得自己这位得意门生怎么说呢,像是披着羊皮的小狐狸,精乖。 兰明渠走后,目睹了全过程的佟正浩对辛安冬这个小弟的崇拜又多了一分,不仅做饭好吃,学习好,而且还能气得臭水沟睡不出话,太厉害了。 辛安冬是不将这些放在心上的,他该上课的时候认真上课,中午依旧我行我素,学校外不远处的茶叶蛋摊子风雨无阻,每天赚的钱令辛安冬嘴角的弧度越扬越高。 佟正浩回家把这件事告诉了蒋玄宗,他的本意是想向表哥炫耀自家好兄弟的聪明,蒋玄宗听了眸光微闪,对自己‘识人不清’的认知又深了一层。他倒是不厌恶辛安冬的这种投机取巧,相反觉得少年挺机灵,并且他为了养家摆摊卖茶叶蛋,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人家的小孩都比眼前这个只会调皮捣蛋的表弟懂事出色得多。 佟正浩见他表哥不说话,无趣的撇了撇嘴,想到什么,突然眼珠子一转,凑到蒋玄宗面前,讨好的嘻嘻笑问,“表哥,你那个牛肉干能分我几块吗,我昨天就着辣酱吃口感爆好,一下子没忍住全吃光了,我姐她小气吧啦肯定不分我,爷爷那我又不好意思,所以……” “所以你看我好欺负?”蒋玄宗问。 佟正浩讪讪一笑,“谁让你是我最尊敬、最厚待兄弟姐妹、最大方的表哥呢。” 蒋玄宗懒得跟他讨论以前为什么一直都说表哥最无趣最古板,只抬了下巴,“橱柜第二层抽屉里自己拿,不准贪得无厌,还有提醒一句,那是我的辣酱。”意思是牛肉干不准吃光,辣酱是有主的。 成功拿到牛肉干的佟正浩不跟小气吧啦的表哥一般计较,敷衍的点了下头,“哎呀知道啦。”随后飞奔向厨房取牛肉干。 蒋玄宗摇了摇头,上次请小少年制作的牛肉干其实并没有多少,口味是出奇的好,家里每个人分分留给蒋玄宗自己的并不算多,他也喜欢吃牛肉干,但他公事繁忙没时间吃,倒是家里的老爷子,每天乐滋滋的嚼两块,吃得挺快,蒋玄宗忍不住想到小少年,犹豫着要不要请他再帮忙做一些。 想到辛家的龙虾.烧烤馆,蒋玄宗觉得厨房里那两大口袋牛羊肉来得正是时候。 第三十九章 会织毛衣的男孩纸 辛文芳收到儿子买的新年礼物怔住了,眼里的泪花闪啊闪要掉下来。 原来辛安冬一声不吭去百货商场把那件精贵的毛呢大衣买了下来,109块钱,要卖三个星期的茶叶蛋才能赚到,但辛安冬二话不说花了笔巨款给母亲买衣服。从来只捡别人旧衣服穿的辛文芳被小儿子暖心的举动感动得一塌糊涂。 但是该骂的还是要骂的,“你这孩子,钱留在你手上烧得慌咋地,109块买这么个不实用的玩意你脑袋瓜子怎么想的?!”辛文芳嘴角压不住上扬的弧度,口中仍旧不放过训斥儿子,一副口是心非的模样也是没谁了。 辛安冬自然是一副受教懂事的姿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是是是,下次会注意的,不过这次既然买了,妈你就收下吧,穿着真的好看。” “真的好看?”辛文芳心里美滋滋的,忍不住一问,问完才察觉不该,立刻又强行板起脸,故作考虑了一番,才露出不得不收下的为难表情,不满的笑道,“算了,这次妈就厚着脸皮拿你这个新年礼物,下次可不许了!” 假模假样的训完,辛母就红着脸暗戳戳激动的拉着丈夫去房间试穿新衣服,辛安秋看了捂嘴笑,偷偷对辛安冬说,“你看妈哟,明明喜欢的要命还故意装腔作势,你要真听她的话拿回去退了,我敢肯定妈得跟自个生好一阵闷气。” 辛安冬笑笑,母亲自然是舍不得花钱的,有钱他们更想要花在实事上,衣服这类消耗品在辛文芳看来就是华而不实,穿老棉袄她照样过日子,但是真收到衣服的时候她又欢喜不已,因为哪个女人不爱打扮呢,不爱只是没有条件罢了。 “三姐,这次我没多少钱,只给你和二姐买了两条大拉毛围巾,你们看看喜欢吗?”辛安冬愧疚的说着,从一边的袋子里掏出两条一黄一红的围巾。 辛安秋一看到就惊喜的捂着嘴,接过围巾后喜不自禁的立刻围在脖子上,嘴里不停的惊叫,“天哪,太好看了,小弟你眼光真好!” 兴奋劲过后,辛安秋又羞愧不舍的取下围巾,不停摆手,“不行小弟,我不能收你的围巾,姐想要自己会买,怎么能花你的钱呢!”小弟带她卖茶叶蛋,分她钱,辛安秋是小赚了一笔的,但过年了小弟想到给她买东西,而她却没有想过给小弟买,辛安秋羞愧的脸红了红。 “三姐,你看二姐围着这条黄色的围巾好看吗?”辛安冬假装没听到三姐的话,问她。二姐辛安夏虽然还是不爱说话,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是对于家里人已经不怎么排斥,辛安冬给她围围巾她就乖乖任他围,戴好之后还扬起头笑了一下。 辛安夏虽然也继承了辛母的大脸盘子,但是她皮肤白,嘴唇笑笑的,最近一段时间养得很好,黑发油亮,围着黄色大拉毛围巾笑起来的时候格外好看。 辛安秋眼睛一亮,点头赞道,“这条黄色的衬二姐,二姐戴了比城里那些姑娘还好看。”她自己就稍微差点,皮肤没有二姐好,辛安摸摸自己的脸,有些羡慕。 辛安冬自然看出了三姐的想法,但其实因为隔三差五能吃到肉,三姐身材比以前丰腴很多,又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看着也是鲜嫩的一朵花。 他笑道,“三姐戴红色的围巾也很好看,红色比较鲜亮,感觉三姐整个人精神状态好了不少。” “真的?”辛安秋惊喜的翘起嘴角。 辛安冬肯定道,“当然了,不信你问妈。”这时,已经试穿过新衣服的辛文芳满面笑容的走出来,正好看见两个闺女戴着漂亮的围巾。 她看向儿子一愣,问,“你姐她们脖子上的围巾也是你买的?” 辛安冬随意一笑,“妈,不值几个钱。” 这个小儿子,真是全家没他贴心的,儿子买给两个姐姐的,她总不能不准吧,只暗瞪了他一眼,说,“你呀,有钱放在自己兜里比什么都强,你姐她们想要什么我做妈的会给买,就你咸吃萝卜淡操心!”意思是下次不准再买了。 “嘻嘻。”辛安冬装傻。他给两个姐姐买是他的心意,没钱就算了,自己有钱当然愿意给家人买东西,两条围巾他刚才还在想拿不出手呢,没想到又被母亲吐槽了一遍乱花钱。 辛安秋听到她妈这么说,才心安理得的手下小弟送的围巾,然后围着围巾在辛文芳面前转了一圈,眼睛亮亮的期待的问,“妈,你看我围着怎么样?” “好看,你小弟眼光就是好,红色配你,”家里没钱,闺女多少年没穿戴过鲜亮的衣物了,小儿子的贴心令辛文芳眼眶发红,转头一看带着黄色围巾的安夏,又是赞叹,“哎呦,还有二丫,她皮肤好,黄色显白,我生的闺女个顶个标志。” 明明承包了家里基因改良的大功臣辛爸爸看着媳妇傻乐,一点没有功劳被抢的自觉。 辛安冬虽然和大姐辛安春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一视同仁给买了条蓝色的大拉毛围巾,给辛爸爸的是一双皮手套,爷爷奶奶的礼物辛文芳还挺好奇儿子给买什么,要知道老两口最疼他,辛文芳觉得小儿子忘记谁都不可能忘记两老。 果不其然辛安冬早有准备,只是等他掏出几个羊毛线团的时候,辛文芳有片刻词穷,“你买线团干啥,难道还要给你奶你爷织毛衣?”她倒是愿意帮小儿子织,但是眼看着年快到了,店里又忙,辛文芳真不敢保证能在过年前将两老的毛衣织成。 辛安冬不知道辛母想的以为要让她帮忙织,他拿出几个灰色的羊绒毛线团笑了笑,说,“毛衣贴身比较暖和,商场里现成的毛衣我觉得不够保暖,所以打算给爷奶手织,反正我们已经放寒假,有的是时间,我手快,两件毛衣很快就能织成。” 小儿子还会织毛衣?辛文芳没好气的笑瞪他一眼,一把抢过毛线,“得了吧,你是我养的,我咋不知道你还会织毛衣,这毛线还挺贵,可不许你糟蹋,年前我熬两个晚上,这毛衣应该能成。”再辛苦也得把儿子给老爷子老太太的礼物弄好。 原身不会可他会啊,辛安冬原本就打算好的自己织,哪能麻烦母亲,便挠着头笑道,“妈,我真不是吹牛,我去书店找了专门教织毛衣的方法,看着上面的手法其实也不难,您年前肯定忙,我哪能不懂事要您帮忙织,况且送礼要诚心,我想给爷奶亲自织,让他们感受到我这个当孙子的心意。” 虽然儿子说得一本正经,但辛文芳还是不信,取笑道,“书本上都是虚的,你手指头还不知道会不会拐弯呢,哪会织毛衣。” “要不这样,妈我先织一段给你检查,要是不合格您再拆了重织,耽误不了您多长时间,这样行不?”辛安冬没法了,只能这么提议。 “你这孩子,犟成这样,成,妈就让你织!” 辛文芳就觉得儿子死要脸活受罪,这十里八村有几个男娃会织毛衣的,就算她儿子聪明书读得好,辛文芳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冬子肯定会织毛衣,所以她虽然嘴上应着,但其实心里不以为意,就等着给儿子收拾烂摊子呢。 然而谁知道过几天小儿子拿出半成品给她一瞧,辛文芳差点没眼球脱眶,她摸着小儿子织了有小三排的毛衣,针脚严密,摸着光滑,松紧度正好,关键是这针法不是常用的平针,花纹竟然是辛文芳从未见过的。 她望着小儿子,还真是小看了他,笑着说,“不错,比你妈织得好,等妈什么时候有空了,你可得当回老师教教妈。” “妈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行啊,等妈什么时候有空,我教您,”他前世的时候一个人生活,商场里买的毛衣容易刺脖子过敏,领子高了痒,低了又冷,最后辛安冬只好找了本织毛衣的书自己研究,他的手灵活,脑子里又有巧思,还真让他学会了不少编织手法,而且举一反三自己弄出了最简单的一种花针,织起毛衣又快又好看,辛安冬笑笑,又问,“妈,达标了吗?” “达标!超额达标!” 知道小弟真会织毛衣的辛安秋惊住了,没想到她弟弟不仅读书比她好,长得比她好,现在竟然织毛衣都比她歪七八扭的针脚织得好,她忍不住感叹,还让不让她们这些女孩子活了。 …… 离过年还有不到十天,现在家家户户都在买年货,辛安冬忙着给两老织毛衣没时间陪佟正浩浪。被拒绝了几次只好和其他小伙伴玩的佟正浩觉得没有冬子浑身不得劲,丢下小伙伴他颠颠的跑到辛家龙虾馆。 辛文芳见到他就欢喜的问要不要吃龙虾,佟正浩礼貌的谢过后问冬子在哪,辛母自然不会瞒他,让他去后院找小儿子。 佟正浩问到人立马咧开嘴高兴的跑到后院,正好撞见好兄弟坐在小马扎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手指灵活的织着毛衣。 他白嫩的手指像拥有超凡舞技的芭蕾舞者轻巧的在灰色的毛线里来回穿梭勾绕,佟正浩惊呆了,大叫一声,“冬子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女扮男装的?!”不然为啥还会织毛衣这项奇特的技艺? 男孩子不应该像他一样笨手笨脚吗?佟正浩陷入自我怀疑。 辛安冬被他突然炸耳的的声音吓了一跳,然后瞬间满头黑线,咬牙切齿的转过头,“佟正浩你活腻了是吧?” 敢说他是姑娘! 第四十章 接单 辛安冬到底是被佟正浩生拉硬拽请到了佟家玩,他忙着织毛衣哪里有时间陪佟正浩胡闹,佟正浩有辛安冬就忘了其他小伙伴,他也不在乎辛安冬能不能陪他玩,只是撑着下巴看辛安冬织毛衣都比在外面与其他小伙伴疯玩好。 “冬子,你这毛衣个谁织的?”佟正浩突然问。 辛安冬回道,“我爷我奶。” 佟正浩露出心动的神色,讨好的凑到辛安冬身边,“要不,你给我织件呗?” “呵呵。”辛安冬回他两个叠字。 佟正浩瞪眼,“你笑是啥意思,能不能行给句准话!” “不行。”辛安冬干脆利落的拒绝。开玩笑,爷奶的两件毛衣织完已经很累了好吧,他还要给佟正浩织?他闲得慌啊! “为啥?”佟正浩此人没什么坏毛病,就是被家人太宠了些,从小就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就好像以为所有人都该答应他的任何要求,尤其对辛安冬,他唯一主动付出过的对象,“我对你多好,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想着你,你呢,小气吧啦,让你给我织件毛衣都不肯!” 他背过身生闷气,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辛安冬心狠,他这个兄弟就好像上赶着一样没有存在感。 “行了,别念紧箍咒了,我给你织还不行嘛,不过毛衣没有,顶多给你织条围巾,”未等佟正浩不满,辛安冬瞥了他一眼,丢下一句,“爱要不要。” 辛安冬不答应给他织毛衣,佟正浩的父母在国外,身上的穿的衣服皆是走在潮流前端,毛衣纯羊绒的就有好几十件,件件料子好样式好,辛安冬才不上赶着丢人现眼。 围巾这东西好织,选个花样,手指不停动,控制好长度辛安冬闭着眼睛都能织好。 织围巾的毛线佟正浩自然不会让辛安冬给他买,他家里没有人会织毛衣,半圈毛线团都没有,不过没关系,他那几十件高档毛衣衣柜里县城摆着,随便拆一件就能用。 这样想着,败家子佟正浩上线,在自己房间里手动拆毛衣拆得不亦乐乎。 蒋玄宗敲门进来就看到一地毛线,佟正浩盘腿坐在床上将一件还挂在吊牌的白色毛衣不停的朝外面拉毛线,他不会将毛线绕成圈,所以床上地下全都是散乱的毛。 收起震惊的目光,蒋玄宗皱眉,忍着怒气说,“你这是在干什么?衣服不想穿可以捐出去,心情不好也不能随便扯毛线,清水县还有很多跟你同龄的孩子连衣服都穿不了,而你身在福中不知福,竟然任意糟蹋几百块钱的衣物,看来舅舅舅母太宠你,已经让你无法无天了。” 开开森森扯毛线的佟正浩一脸懵逼,他看到表哥冰寒着脸要离开,很怕他下楼跟爷爷告状,立刻丢下扯了一半的毛线衣,跳下床抓住他的袖子,“表哥你听我说啊,我这不是在糟蹋我有用的!” “什么用?”蒋玄宗冷着脸静静的看他下面怎么编。 佟正浩焦急的像倒豆子一样全抖出来,“冬子啊,冬子会织毛衣,我们家又没毛线,我就想扯了这件不穿的毛衣让冬子给我织围巾,毛衣我虽然不穿,但毛线还是用的啊,表哥我真没浪费!”他认真的瞅着表哥就差发誓赌咒。 “真的?”蒋玄宗又问。 “真的,真的,你不知道冬子可厉害了,他拿个木棍子随便戳来戳去就能织好长一段毛衣,又快又好看,本来我是让他给我织毛衣来着,他没肯,只愿意给我织条围巾。”说到这,佟正浩怨气十足的撇撇嘴。 蒋玄宗是想不到辛安冬一个小少年还会织毛衣,既然佟正浩没浪费毛线他就不再过问。 第二天辛安冬来的时候,佟正浩拍着胸脯后怕的告诉他昨天差点没被他表哥告状,辛安冬一问原因,看向佟正浩的目光就像看个二傻子。 那么贵的羊绒衫拆了取毛线,真是有钱烧得慌。 本来今天拿了毛线辛安冬就要回家的,谁知道佟正浩别的本事没有,缠人的功力一流,愣是软磨硬泡非要辛安冬就在他家给织围巾,佟老爷子正好家,辛安冬也熟,老爷子为人热情,邀请他留下吃饭,一老一小的心思太好猜,辛安冬无奈的只好答应。 佟老爷子和佟正浩主动包揽了去菜场买菜的工作,辛安冬就拿着佟正浩连夜扯的高级羊毛线先把散乱一地的毛线绕成球,然后再用佟正浩准备好的铝制的毛衣针坐在佟家小院里给佟正浩织围巾。 穿着藏青色棉袄的少年低垂着头手指灵活的穿梭于针线中,温暖的阳光洒下在他身上笼罩,柔软的发丝也成了金黄,蒋玄宗推开门就看到这样一副景象,只觉得微不可见的颤动了一下。 未等他细致的感受,少年听见开门声已经抬起头,见是他,少年眼里闪过惊喜,好看的眉眼顿时飞扬起来,他清脆的声音开口说,“宗哥,你回来了?” 那欣喜中带着雀跃的软音直让蒋玄宗听得耳朵酥麻。 如果不是眼前的是个男孩,如果不是年龄太小,蒋玄宗恐怕会毫不犹豫的错认为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娶的小媳妇,此时正贤惠乖巧的迎接他回家。 恍惚怪异的念头只在一瞬形成又消失,蒋玄宗失笑着摇头走过来,在少年清澈的目光下他神色微窘,走到他身边顿了一下,摸了摸他的软发,“欢迎你来家里做客。” 说完,他路过辛安冬走进客厅,留下一脸笑意的辛安冬,偷偷弯起嘴角。 中午,辛安冬大显身手做了一桌佟家人爱吃的菜,佟晓雨出差不在家,只有佟老爷子、蒋玄宗、佟正浩还有他,四个人将一桌菜吃得干干净净。每次只有辛安冬在才能吃好饭的佟家人吃完午饭心满意足的喝着茶,辛安冬在佟正浩的催促下继续未完成的围巾。 围巾的织法很多,辛安冬为求快给佟正浩选的最简单的一种,成品的样子就是那种松松垮垮不算细密但很有弹性的样子,这种织法简单速度快,辛安冬打算织长一点,他手速超快,一上午已经织了大半,佟正浩眼见着围巾即将大功告成更加抓紧时间催促他。 辛安冬习惯了没觉得烦,倒是看得一旁喝茶的蒋玄宗神色不悦,他觉得辛安冬愿意给表弟织围巾已经算是人家一片心意,表弟得寸进尺的催促人家赶工就有点太不懂事,便冷声开口,“佟正浩,这个月舅母要求写的信你写了吗?” 佟正浩的父母人在国外,自然想念小儿子,所以要求他每个月给写一封信寄过去,佟正浩每天玩的时间都不够,哪有时间写信,每个月都是到月底了随便写几个字糊弄交差。现在被表哥提出来,佟正浩才恍然一惊,他这个月的信还没写呢! 支走了讨嫌的表弟,佟老爷子又回了房间,客厅里只剩下辛安冬和蒋玄宗两个人。本来一个织围巾一个喝茶相安无事,但有蒋玄宗在的地方,辛安冬还怎么安下心织围巾,整个人身心都不在毛线上,他的针已经很久没动了。 辛安冬想要没话找话,蒋玄宗先开口了,问他,“前几天给的一袋牛羊肉还够吗?” 辛家龙虾馆过年期间生意比往常好了不少,就连比较贵的牛羊肉烤串也卖得好,本来辛安冬正发愁牛羊肉用完了怎么办,谁知道前几天宗哥特意叫赵叔叔又搬了些送店里。 辛安冬想起来了,那天他要给钱的时候赵叔叔没收,现在宗哥就在身边,辛安冬决定把这事跟宗哥说一下,“牛羊肉够的,只是宗哥,那钱我还没给您呢,您看?” 蒋玄宗不喜欢少年与他谈钱如此生分,目光沉静的看他,只说,“我还请你帮忙再做十斤的牛肉干,剩下的肉就当做手工费。” “牛肉干的材料是您提供的,调味料又不值几个钱,剩下几十斤的牛羊肉当手工费,宗哥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您每次都这样无偿奉献,我以后真不好意再请你帮忙了。”辛安冬苦笑了一下说。 蒋玄宗也知道他这么做是对的,那些牛羊肉不是小数目,他自然不在乎那些钱,但辛家人不会那么想,他不要钱反而让他们不安,但蒋玄宗身为公职人员,与人有金钱来往,虽说这钱干干净净,但到底一个不察就会留下把柄。 视线触及少年膝盖上白色干净的半成品围巾,蒋玄宗露出一个笑,在辛安冬怔楞的目光中道,“我不收你的钱,如果可以,你也给我织条围巾吧。” 一条围巾用到的毛线两卷足矣,价钱也不算贵,抵牛羊肉的货钱蒋玄宗就太亏了,但辛安冬知道他这类人最不喜欢别人反驳,人家也摆明了不肯收钱,他只好说,“那行,宗哥要什么颜色的围巾?” “你看着办。”蒋玄宗对这些没什么研究,随口说。 他高大英俊,其实戴什么颜色的围巾都好看,辛安冬心里有了打算,不过并没有说出来,他准备织完后给宗哥一个惊喜,还有就是他觉得只织一条围巾太寒碜,还准备给宗哥再织一件毛衣,只是他的尺寸辛安冬不清楚。 辛安冬点点头,说,“我想到了几种颜色,不过围巾要和衣服搭在一起看才知道合不合适,我能看一下宗哥平常穿的衣服吗,我想从中找一个比较百搭的颜色。” 他的说法逻辑上没有问题,蒋玄宗虽然觉得将自己的衣柜向一个小辈开放有些奇怪,但辛安冬说的没错,他以前只戴过黑色的围巾,这次少年或许是想给他换一种颜色。 他想了下便同意了,亲自带辛安冬来到自己房间打开衣柜,“这些都是我冬天经常穿的衣服。” 第四十一章 原文小说 宗哥的衣服样式繁多,好些都是国外的时尚款,大概是他在国外的舅舅舅母送的,但宗哥平常来来回回穿的就那么几件,其他稍微出格一点的衣服他都不会穿,辛安冬看到好多件在后世才随处可见的款式新颖的羊驼大衣被可怜巴巴的挤在衣柜角落,甚至连吊牌都完整的没有拆。 只宗哥衣柜里随便一件拿出去还钱能抵得上辛家龙虾馆一个月的毛利润,这已经不是有钱就可以形容的了,这个经常穿着土气普通中山装的男人绝对是个隐形富豪! 辛安冬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对上宗哥的询问的视线,他笑笑,“宗哥衣服真多,就是颜色太单调了。” 他没傻乎乎的问那些昂贵的衣服宗哥为什么不穿,真问出口才有鬼了,他一个乡下小子能够认出国外牌子货,没古怪谁信。 蒋玄宗也没太在意,衣物对他来说只为整洁舒适就行,价格在他眼里只是一个数字,当刚才少年的视线划过那些昂贵衣服时,他第一想到的是如果少年的体型与他一般,倒是可以将那些他没有穿过的衣服送给他。 “我一个大男人,穿那么花里胡哨做什么。”蒋玄宗不甚在意道。 说完,他突然想到眼前的小子是个爱俏的,上次在医院就这个问题两人还稍微辩论过一番,蒋玄宗低头,只见今天的少年穿着一件藏青色短棉袄,里面是纯白色的薄毛线衣,他皮肤本来就白,穿着白色的毛线衣更显得莹润白皙,小小的嘴唇带着浅淡的粉红,眉眼是漆黑的,有一股藏不住的灵动和漂亮。 用漂亮形容一个男孩子有些怪异,但不得不说,这个词刚一浮现在脑子里,就被蒋玄宗立刻摘用,并且觉得用来形容眼前的少年再恰当不过。 一向敏锐的辛安冬没察觉到男人眼中的深意,他的主要视线集中在蒋玄宗整洁藏书颇多的书架上。上一次来宗哥的房间只是匆匆打量没有细察,这一次他眼尖的在第二层书架右边的角落看到了好几本英语原文小说书,他微惊,宗哥还看小说?然后立刻,看到书籍的眼里就绽放出炙热的光。 刚从少年身上收回目光的蒋玄宗正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落在那几本英语原文小说书上,少年眼中的渴望令他心里一动,伸手从书架上抽出其中一本,询问道,“想看?” 辛安冬眼睛一亮,问他,“可以吗?”上辈子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辛安冬没其他嗜好,除了一个吃就是喜欢看小说,杂七杂八的小说,正经的不正经的他都有涉猎,总之就是一杂食动物。 来到这里别说看小说了,家里除了课本多余一本课外书也没有,今天陡然看到几本国外小说,说是恶犬遇到肉包子也不为过,有的看就成,英文的就英文吧,反正他看得懂。 他有信心看懂,蒋玄宗却有点不相信他,笑了笑说,“这本英文原著小说中涉及到许多你们初中生还没有学过的生词,我就算借给你,你也看不懂,如果你真心想学英文,可以先买一本英语字典学着,等词汇量扩充后,我再把这本书借给你,你看怎么样?” 他好言好语的说,既点出自己并不是不愿意借给他,又给他指出一条学习英语的正确方法,并答应等他词汇量变多再借他书。 倘若辛安冬是一般小孩子早就两眼泪汪汪的放弃借书并且在他的隐晦激励下买英语字典好好学英语了,但他两世为人,上辈子英语六级、口语都过了,虽然没有去国外留过学,但至少看原文小说没半点问题,而且他好长时间没看小说了,就馋眼前这一口,哪能轻易放弃。 得想个招才行,辛安冬眼里划过一丝亮光。 他先失落的垂下头,然后过了会,微红着脸抬起,长长的睫毛下,水亮的双眼眨呀眨盯着蒋玄宗,小手跟着不甘寂寞的扯住他的衣袖,见宗哥脸色微怔却没有露出反感,便继续得寸进尺的摇了摇。 蒋玄宗身体一僵,只听少年殷切的望着他,清脆绵软的嗓音小声祈求道,“宗哥,你就借给我吧,我可以对照英文字典,看不懂的生词查字典后还能加强记忆,慢慢摸索学习更多的词汇,好不好,求求你了。” 辛安冬第一次嗲声嗲气的撒娇,快被抖着颤音的自己恶心死,但他真心想看小说,只好趁着脸嫩的年纪卖一波可爱,只希望蒋玄宗看在他这么卖力撒娇的份上能心软。 蒋玄宗的确心软了,清秀可爱的少年眼巴巴的瞅着他想看书,他不会觉得少年要这本他都不能说完全看懂的英文原著纯属娱乐,他是觉得少年不愧是明渠提过的爱学习的好苗子,即便是对外文都有着求知若渴的精神,这样好学勤奋的少年让蒋玄宗的心都快融化了。 他抬起另外一条没有被扯袖子的手臂,在少年期盼的目光下揉了揉他细软的发丝,笑得无奈的说,“好吧,看你这么喜欢英文,如果我再不把书借给你倒反而显得我小气,”他将书递给辛安冬,一脸认真的嘱咐他,“学习没有近道,脚踏实地才能学到扎实的知识,现在正直寒假,你的老师也不在学校,这本书上有不懂的地方你可以来问我,你宗哥虽然英文不能说特别出众,但教你绰绰有余。” 男人嘴角微勾,隐约透着自豪的说,在这个年代能读懂英文原著的人的确可以很骄傲的卖弄自己英文水平了。 辛安冬:…… 他的英文水平显然比蒋玄宗高出好几个档次,不过他不能显摆,只面上激动的接过蒋玄宗手上的英语原文小说,然后装作很开心的望着蒋玄宗,“真的吗?我有看不懂的词汇可以请教宗哥,那个,会不会打扰宗哥?” 如此好学又贴心的小家伙蒋玄宗真是觉得没有任何一个孩子能比辛安冬更可爱乖巧了,心中一股怜惜之意油然而生,他柔声说,“当然不会打扰,什么时候都不会。” 得了蒋玄宗这么一句话,辛安冬像是赚到一个亿那样开心。 怎么能够不开心,这样他就可以随便找机会见到宗哥了呀! 宗哥答应辛安冬等手上的这本学完可以借他另外的,辛安冬不打扰他休息,拿着一本英文原著嘴角含笑的下楼,可把糊弄完书信在楼下等了辛安冬好长时间的佟正浩郁闷坏了。 “冬子你跟我表哥刚才干啥去了,我下楼都没看见你的人?”佟正浩不高兴的问。 辛安冬挥了挥手上的原文小说,“恩,我去参观宗哥的房间,他借了一本书给我。” “啥书?” “《安娜卡列尼娜》。” “切,这个呀!” 佟正浩厌烦的看了一眼书皮没再多说话,他虽然从小生长在国外,但一直与父母生活在法国,法语倒是说得挺溜,英语却是磕磕绊绊,这次期末考试英语成绩还没有辛安冬好。 所以,虽然他特想吐槽鄙视两句,但自己是个英文渣,完全没有立场。 “我不拦着你看这玩意,可你得把我的围巾织好,这两天可冷了,我都没有围巾围,你忍心让我冻着?” 说这句话的时候佟正浩也不脸红,他的父母最疼这个宝贝蛋,每个月都要花大价钱从国外寄许多吃穿用的,怎么可能忘记给他寄围巾。 辛安冬斜睨了他一眼,直把佟正浩看得羞恼,“反正你得把给我的围巾尽快织好,我要戴的!” 说实话,佟正浩虽然衣服多,但大都是在商场买的,精致漂亮但到底缺少人情味,他的母亲以前是个千金小姐,嫁人了也不会给孩子织毛衣毛裤,虽然那么说有点讨揍,不过佟正浩确实挺稀罕学校同学穿的土掉渣的毛衣毛裤。 冬子不乐意给他织毛衣,但围巾也行啊,等织好了他就出门炫一波,这是他好兄弟给织的! 尽管佟正浩勤勤恳恳监工一下午,把辛安冬累得腰酸背痛,但他朝思暮想的围巾依旧没有织成,最后,他只能哭丧着脸挥手送别小伙伴,心累。 爷爷奶奶各一件毛衣,宗哥一件毛衣还有一条围巾,正浩一条围巾,辛安冬想了想怕被佟正浩讨伐,说自己偏心宗哥之类让人不好意思的话,又给这家伙加了一双手套。算下来,工程量还挺大。 幸好卖茶叶蛋着实赚了一笔,辛安冬又跑去百货大楼买了几团质量好但价格也贵的毛线团,看着缩水一大半的家底,可把辛安冬肉疼坏了。 辛文芳见小儿子又抱回来几个毛线团,上手一摸又是那种价格死贵的,心疼的问,“咋又要买毛线了,你爷奶个子也不高用得着那么多毛线,你织的给妈瞅瞅,什么织法要用那么多毛线,买毛线用的这些钱都够去商场买件羊绒的了。” 商场的羊绒毛衣要好几十块钱一件,但在辛文芳看来人家那样式就是比手织的大方漂亮。 给爷奶织的毛衣自然用不了这么多毛线团,辛安冬也不想糊弄他妈,便将自己要替蒋玄宗和佟正浩织围巾毛衣的事告诉辛文芳,并提到宗哥不愿意要牛羊肉的钱。 果然,辛文芳一听举双手赞成,并要掏钱给辛安冬,“给蒋书记织是应该的,人家帮咱家那些忙我都不好意思说,蒋书记人好不要咱回报,但做人得有良心,冬子你这回做的事妈赞同,来,妈给钱你,这是咱家的事,哪能要你一个孩子单独掏钱。” 辛安冬笑着推拒,“妈,我身上有钱。” “有钱也不行,妈亏谁也不能亏我老儿子,”辛文芳态度很强硬,非要辛安冬收下钱,店里正好来了生意,她直接把辛安冬推到后面,“拿了赶紧走,别打搅你妈做生意。” 辛安冬捏着手里不算薄的一叠钱票无奈的摇头,但给宗哥织毛衣是他的心意,就算母亲给的钱他也不收,他心底小小的羞涩一下,恩,收了心意就不纯了。 辛文芳不知道她老儿子心里的小九九,晚上睡觉前收到傻丈夫笑呵呵原样递来的钱票,心里一暖,感动得快要落下泪,笑着暗骂,“臭小子,还怪知道心疼他老娘哩!” 只能说,误会真美好。 第四十二章 小甜心 起早贪黑,辛安冬赶在年前终于将宗哥的毛衣和围巾织好,他找了个干净的塑料袋包好,连同给正浩的手套一块送去佟家,恩,佟正浩的围巾他早等不及在他刚织好就急吼吼拿走了。 佟家人刚好全都在,难得见面的佟晓雨看见辛安冬欢喜的又抱又亲,比起讨人嫌的臭蛋弟弟,她更喜欢又软又乖最主要烧菜特别好吃的冬子! “呀!我好长时间没见冬子,都长这么高了!”穿着警服的佟晓雨笑容爽朗的用手比了比辛安冬的身高说,拉着他到沙发上坐下。 身高一直是辛安冬的硬伤,才来这里时,那小矮个子简直是他的噩梦,不堪回首的黑历史,这段时间家里条件好了,辛文芳舍得买鱼肉蛋给孩子们补身体,辛安冬就像施了肥的小树苗蹭蹭蹭往上长,昨天他量了一下,都有差不多一米七了。 佟晓雨这话说到他心坎了,可把辛安冬美得,咧出一口小白牙笑得眉眼弯弯,嘴甜道,“一段时间没见,晓雨姐也越长越好看了,比电影画报里的女主角还要漂亮。” “哎呦,表哥你看这孩子嘴甜的!”辛安冬的迷魂汤把佟晓雨灌得直乐,刚好这时候蒋玄宗穿着棕色毛领皮外套帅气逼人的下楼。 他今天不上班,在家里总不能穿老气的中山装,佟老爷子会说,所以,他从自己衣柜里众多昂贵外套中选了这么一件保暖的,只是他并不知道有个小少年快被他这一身迷晕了。 佟晓雨搂着不好意思的辛安冬朝蒋玄宗挥手,“快来快来,冬子你也多夸夸表哥,每天看他严肃的黑脸,我要少吃半碗饭,你多夸夸他,让我日子也好受些。” 刚才拍马屁的话宗哥肯定听到了,辛安冬对上他含着笑意的眸子,脸色稍窘,佟晓雨还在一个劲催,“快夸夸表哥啊,他最近心情不好,就需要你这样的小甜心暖呼暖呼。” ‘小甜心’辛安冬瞪圆眼睛,差点被口水呛到。 晓雨姐语不惊人死不休,把辛安冬藏得严严实实的小心思好险没炸出来。他不敢看宗哥,故作傻白甜的站着不说话。 佟晓雨口中没个把门,给蒋玄宗也说得一愣,突然面皮发红,不过他反应快,迅速板起脸斥道,“胡说什么呢,咋咋呼呼像什么样子!” 蒋玄宗坐到辛安冬对面,目光落在他雪白的小脸上,想到刚才那种心尖一颤的感觉甚是怪异,好像之前也出现过,蒋玄宗想不通原因,只是本能的想要终结这个话题。 “我又怎么了?”明明好心想逗个闷子缓解表哥最近一段时间烦躁的心绪,佟晓雨心想她也没做什么啊,怎么就吃力不讨好被骂了呢? 低头侧头看了眼乖巧的小孩,佟晓雨百思不得其解,表哥不是挺喜欢冬子嘛,跟外公谈及小孩的时候眼里都满是笑意,还夸了好几回呢。 “表哥你可别这么严肃吓坏冬子,人家以后要是不高兴来咱家了,吃不到好吃的饭菜,你得遭全家人讨伐!”佟晓雨见到佟老爷子出来,攀着辛安冬的双肩,一脸得意的笑,有恃无恐的说。 佟老爷子也是吃货,辛安冬随便露一手就被征服了,老人家现在每天除了陪老友们钓鱼喝茶没事干,就好一口吃的过日子了,前段时间他带出去的牛肉干那叫一个备受欢迎,让他的人气高了不少,现在老友们见着他都是客客气气。 除了牛肉干还有一道醉糟鸡是老爷子的最爱,佟老爷子现在可喜欢辛家这小子了,听到孙女的话立刻同仇敌忾,对准蒋玄宗开炮。 “对啊玄宗,冬子来咱家做客我们全家欢迎,你可不能把我的小客人吓坏了,以后吃不到醉糟鸡我拿你是问!恩,今天就罚你只准吃白米饭!” 作为佟家的大家长,佟老爷子说的话还是很有威信的,佟晓雨立马捂着嘴偷笑。 被表妹和外公联合开涮的蒋玄宗视线正好撞上少年偷偷抿起的嘴角,心里好笑又好气,看了眼老爷子,无奈道,“外公。” “叫外公也不行,”佟老爷子故意咳了一声,问辛安冬,“冬子,你说,要不要原谅你宗哥?” “佟爷爷,”被点名的辛安冬抬起头,带着窘意的眸子瞥过蒋玄宗,说,“宗哥没吓着我,您要想吃醉糟鸡正好我今天弄,只要别罚宗哥就行了。” 蒋玄宗被他这句话说的熨帖,心里又莫名淌过一种名为害臊的激流,怎么会有一个孩子这么喜欢我呢,冷面书记第一次不要脸的想,他可能有吸引孩子的某种特质吧。 辛安冬同样心里像化了一块糖一样甜滋滋的,怎么说呢,虽然不奢望能拿下宗哥,但对心上人辛安冬也不能免俗的想要在他心目中特别一些。 神助攻佟晓雨再次咋呼出声,揶揄的说,“哎哟哟,表哥你看看,你的小甜心多乖,人家大人有大量舍不得你被罚呢!” “佟晓雨。”蒋玄宗强装冷漠,警告的看了眼佟晓雨。 佟晓雨对他翻了个白眼,什么嘛,开不起玩笑。 佟老爷子乐呵呵一笑,“行!既然冬子这么说,佟爷爷今天就饶你宗哥一会,下次他再对你黑脸你告诉我,我还训他!” “咦,冬子你手里拎的什么?”佟晓雨这才看到辛安冬放在旁边沙发上的塑料袋子,虽然好奇但她不会没礼貌的直接打开,便好奇的问,“好吃的?” 辛安冬之前做过一次卤肉带给佟家人,就是用塑料袋装着带来的,佟晓雨以为这次又是他做的美食,直勾勾看着差点没流口水。 别尽想着吃好吗晓雨姐,辛安冬一头黑线,见大家都看着他,便只好将本来准备单独交给宗哥的毛衣拿出来,是件烟灰色半高领拉链毛衣,胸以上是烟灰色的,中间一截深蓝色,胳膊肘以下至衣摆是黑色,这是一件撞色毛衣,有种韩范的感觉,在现在这个年代几乎是没有的。 “是我给宗哥织的毛线衣,已经织好了,今天是拿来给宗哥试穿的,要是哪里不合身我再拿回去改。” 他手拿着毛衣看向蒋玄宗,腼腆的笑笑。 早在他拿出毛衣的瞬间蒋玄宗就愣住了,这件毛衣很好看,说不出的时髦,他从未见过这个样式的毛衣,三种颜色放在一起有些新奇,不过不得不说很吸人眼球。 只是,不是说好的织围巾吗,怎么变成毛衣了? 佟晓雨张大了嘴,眼睛落在这件比国外专柜还要特别好看的毛衣上挪不开,不可置信的问,“毛衣?冬子你织的?” “恩,上次宗哥帮了大忙,我们家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所以我就织了件毛衣和围巾给宗哥,希望宗哥不要嫌弃。” “他嫌弃什么呀,”这么好看的毛衣,佟晓雨有些酸酸的说,“冬子你咋只记得表哥不记得你晓雨姐捏,他的黑脸你就不怕,”见辛安冬抿嘴笑着摇头,她看向蒋玄宗啧啧道,“表哥,还说冬子不是你小甜心,你看看,人家冬子对你多好,我看说是小媳妇也不差了。” 毛衣真的很好看啊,佟晓雨可耻的承认自己心动了,就凭冬子这手艺,如果他能给自己织一件女款的,妈呀,那不得给她美死! 不过佟晓雨也就想想,毕竟谁都知道表哥帮了他家许多忙,冬子对表哥肯定是感恩戴德,她还真不好意思正式开口,谁让她从来只知道吃冬子做的饭菜没表示过什么呢。 看来以后还得对冬子好点,这孩子心性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值得相交。 “晓雨姐。”再一次被‘小媳妇’字眼呛到的辛安冬脸红红的,不敢抬头,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露出乐滋滋被美死的表情。 佟晓雨不怀好意的乐了,“哎呦,冬子还害羞了,哈哈哈。” 纯属是打趣的,一旁的佟老爷子也跟着觉得好笑。 嘴咧得那么大,嗓门那么尖,以后谁敢娶她,蒋玄宗从来不知道表妹的笑声如此讨人嫌,有种想要扯块胶带给她封上的冲动。 “姐你笑什么呢,怪渗人的!”佟正浩冲进客厅,一开口说出了蒋玄宗忍了好久的大实话,无视佟晓雨不高兴的脸,他看到辛安冬顿时眼睛一亮,高声道,“冬子你来啦!” “有你这么说你姐的吗,”佟晓雨气怒的拍了他一下,见他一身水,问道,“你干什么去的,看袖子和裤脚都湿透了,你下河摸鱼啦?” 众人看去,佟正浩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可不就是像去摸鱼了嘛。 他姐手掌大,打人的力道又重,佟正浩被她打得生疼,捂着肩膀没好气道,“你才摸鱼呢!我洗围巾的!”围巾可难洗了,白色的尤其不耐脏,换了好几盆水还没洗干净,他都后悔织白色的围巾了。 “洗围巾?你不都是戴完就扔吗,今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你还晓得要洗洗了?”佟晓雨一头雾水。 在国外的时候有保姆,回到国内佟正浩转不过弯,也是随手就扔。 “其他围巾怎么能那条比,那条可是我好兄弟冬子给织的,是吧冬子?”佟正浩斜睨了蒋玄宗一眼,心想表哥可没有,心里那叫一个得意,然后又是为难又是高兴的说,“哎,你今天来我家干啥来了,找我玩啊,我现在可没空,你手里拎的啥?” 辛安冬刚才见众人视线被佟正浩引去,顺手就将毛衣又放回了袋子里,被佟正浩问道刚要回答。 佟晓雨这时反应过来,心里头更是酸得冒泡,狠狠掐住辛安冬的肩膀摇,“好啊冬子,连正浩都有把你晓雨姐忘河西边去了是吧!” 被指责的辛安冬也是倒霉,他之前只想过给宗哥织毛衣,就像你准备惊喜送礼物给心上人,你还会顺带也送礼物给他家里人吗?又不是已经登堂入室,他要真上赶着给佟晓雨还有佟老爷子织毛衣人家该认为他心思不纯有所图了。 蒋玄宗觉得表妹没有礼貌,没听过主动要东西的,而且小孩一脸尴尬的坐着,他看了心头不是滋味,瞥了佟晓雨一眼,冷声道,“别没轻没重伤到他。” “哟,这就护上啦?”佟晓雨松开手,对蒋玄宗挑眉。 辛安冬揉了揉酸痛的肩,苦笑道,“求晓雨姐高抬贵手,下次一定给你织!” 佟晓雨自知刚才有些过分,好像自个真跟人家小孩要东西一样,不过毛衣是真的眼馋,便不好意思道,“承你的情,姐下次请你去宛然市吃西餐。” 佟正浩已经手欠的拿出了袋子里的毛衣,他稀罕的这摸摸那摸摸,欣喜激动得脸都红了,“冬子,这是毛衣啊,给我的?” “洗你的围巾去。”早看到佟正浩小黑手摸上他新毛衣的蒋玄宗坐不住了,装作淡定的站起身,然后走到佟正浩面前,在他惊愕的目光下毫不含糊的拿走毛衣。 眼看着表哥将毛衣拿上楼,佟正浩急了,愤怒道,“哎!表哥咋把毛衣拿走了,冬子给我织的他凭什么抢?” 佟晓雨也是个促狭的,见弟弟这个以为东西是自己却不是自己的人好像比她没有的更可怜,不厚道的笑了,“人家小媳妇给他织的他当然得拿走。” 辛安冬无奈:晓雨姐咱能别添乱吗,虽说你是神助攻,但你同时也是添柴加火的一把好手。 佟老爷子看着孩子们吵闹,觉得比以前家里冷清清的好,还笑着朝外孙的背影喊了句,“玄宗,试穿一下等会下楼给我们看看效果。” 也不知道蒋玄宗听到没有,不过离开的步子倒是加快了不少,辛安冬心里其实挺紧张,要是毛衣的尺寸不对,这个惊喜可就成尴尬了。 “什么啊,冬子你给表哥织的?!”醋桶子佟正浩果然委屈的炸了,“你咋这么偏心,给我就一条破围巾,给表哥就织毛衣,你这叫差别对待,你伤透了我的心!” 破围巾?辛安冬深吸一口气,想到自己现在身在佟家不跟这没良心的一般计较,只将另一个袋子给他。 “干啥?”佟正浩瘪着嘴。 辛安冬觉得佟正浩就像他儿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吃醋耍脾气,可他真没耐心哄,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给你织的手套。” 幸亏有先见之明备了这一双,不然辛安冬不敢想佟正浩得跟他耍小性子到猴年马月。 人家是公主病,他是王子病,跟没长大似的! “哼!这还差不多!”佟正浩先是眼睛一亮,接过后,顿了一下,又不放心的问,“表哥没有吧?” 辛安冬:“……没有。” 第四十三章 郎心似铁 辛安冬给佟正浩织的是翻盖半指手套,可以两用,写作业的时候将上面的套子翻开,冷了又可以盖上,非常新奇实用,佟老爷子忍不住夸了两句,收到礼物的佟正浩心里美滋滋的,戴着藏青色的手套舍不得摘。 然而这一切好心情在看到表哥穿着冬子给织的新毛衣下楼后荡然无存。 看到那件灰蓝黑三色毛衣,尤其是独特的半高领,佟正浩嫉妒得眼眶发红,不过大家此刻的心思全都放在正从楼梯向下走来的蒋玄宗身上,没有谁关心他。 太合适了! 这件撞色半高领毛线衣穿在蒋玄宗身上比那些后世的韩流明星还有出众耀眼,他是典型的宽腰窄臀大长腿身材,帅到辛安冬小脸红扑扑的,被佟晓雨问及效果怎么样,对上男人含笑的眼,辛安冬只能没出息的一个劲点头。 佟晓雨还要打趣他,“点头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好看不好看?” “好看。”他声细如蚊,不敢抬头看蒋玄宗,就怕一个忍不住流出鼻血来。 佟老爷子同样颔首赞叹,“不错,很精神。” 除了佟正浩脸臭得可以,在座的对蒋玄宗穿这件毛衣的效果都挺满意,而身为当事人的蒋玄宗其实心底也很满意,刚开始穿的时候他还稍微有些别扭,最明显的就是手脚无处安放,但见大家对他穿这件都表示不错,他才稍微放下心。 他走到小功臣辛安冬面前,温声道,“谢谢你,冬子。” 一件手工的毛线衣要付出多少心力蒋玄宗不知道,但少年的诚挚的心意他收到了,心被感动得软成一滩水,如果不是有人在,他恐怕会忍不住一把抱住他。 那温柔的嗓音快要把辛安冬融化,“宗哥喜欢就好。”他不好意思的说道,顿了一下,抬起头认真的问,“恩,有哪里不合身吗?” 其实他很想伸手在宗哥衣服上摸摸看看,但到底有贼心没贼胆。 少年两只眼睛亮闪闪的,像璀璨雀跃的小星星,仿佛藏着一条明亮耀眼的星河,蒋玄宗呼吸一重,嗓音有些微哑,回道,“没有,你看的尺寸很准,我穿着正好。” 是有多把一个人放在心上,才会只靠目测就能知道他的尺寸,蒋玄宗心里再次暖乎乎的,被他的小甜心冬子快填满了。 不过显然是还没有填满,等辛安冬从一旁拿出一条藏青色围巾眉目含笑的递给他,蒋玄宗的心房再次被重击了一下,霎时满心的柔软快要溢出来。 这是辛安冬一早答应为蒋玄宗织的,但他没想到冬子既给他织了毛衣又织了围巾,可以说,这是蒋玄宗有史以来收到过的最有心意的礼物。 围巾他有不稀罕,佟正浩瞥了一眼就继续盯着毛衣,他的心里像被猫抓一样,迟疑了会,他讨好的看着蒋玄宗,“表哥,毛衣借我穿试试?” “这是冬子按照我的尺寸织的,你不合适。”蒋玄宗微不可见的退后一步,没让佟正浩的黑手碰上崭新的毛衣。 他自己摸还舍不得呢,表弟手下没个轻重,要是弄坏了怎么办,给他辛辛苦苦织毛衣的少年该十分难过吧。 越来越有向脑补帝发展的蒋书记心里软软的想。 被一虐再虐的佟正浩:扎心了。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按理来说这时候应该没人上门的,找佟老爷子的基本是老朋友,都是提前几天约好,这是为了家里能有所准备来招待客人,蒋玄宗职位特殊,找他的人,一般都由赵崇明打电话提前告之,而且很少会上门谈工作方面的事。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送礼的。 不管是不是,来者是客,佟老爷子让佟晓雨去开门。 蒋玄宗一个转身上楼换衣服了,他不能穿现在这一身让其他人看到,毕竟他是县委书记,见外人的时候还是穿稳重点好。 恩,少年给他织的毛衣太惹眼了,显嫩,压不住场子。 辛安冬有些可惜,目光不舍的随宗哥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才看了一会盛世美男呢。 “佟爷爷,好长时间没见,我来看您啦!” 佟晓雨开的门,随后带进来一个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盒,是送礼的,但身份特殊,正巧是辛安冬认识的,对方似乎见到他在佟家也是一愣,笑着向佟老爷子问好后,才脸红红的坐在他身边,掩饰般的揉了揉他的脸,“冬子今天也在啊,真凑巧。” 何雨悠,现在县医院上班,宗哥的头号追求者,据佟正浩透露她追了宗哥好几年,可谓痴心不改,很有可能是他未来表嫂。 “雨悠姐好。”甭管心里头如何酸涩,辛安冬面上很有礼貌的问好。 不过仔细一打量,就知道今天这姑娘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佟爷爷是假,会意中人才是真。 纯白色长款毛衣,外面罩着一件敞开的鹅黄色呢外套,下身穿着黑色紧身裤,一双黑色高帮皮鞋尤为时尚,鹅蛋脸,双眼大而明亮,眉形显然是刻意修剪过的,嘴上涂了口红,雪白的脸颊上微微透着淡淡的粉,与坐在她身旁穿着绿色警服的佟晓雨相比,何雨悠的这身打扮简直比爱情电影里的女主角还要漂亮。 尤其她气质出众,落落大方,笑容明媚,如同一朵绽放开的牡丹花。 “原来你们认识,冬子可是我们家常客,”佟老爷子显然很喜欢何雨悠,介绍完辛安冬便立马邀请道,“雨悠啊,你今天赶上好时候了,冬子等会要做醉糟鸡,你有口福了,一会一块吃饭。” 何雨悠自然不会拒绝,笑容得体的说,“行啊,佟爷爷邀请,我却之不恭,倒是冬子太让我刮目相看了,你雨悠姐我只会做个蛋炒饭,还时常糊掉,你年纪这么小就会做名菜,衬得我都不像女人了。” 何雨悠看着辛安冬的眼里带着惊奇,倒不是他瞧不起辛安冬,只是没想到他一个乡下小子竟真和佟家关系这么密切,佟老爷子话语间的亲昵感她不会听错。 又被夸了一波的辛安冬除了笑只能笑,甚至有点苦笑的意味,是啊,他也就烧菜的本事能拿得出手了,又不是女孩子,更不能正大光明的追求宗哥,还得看着其他女人对心上人虎视眈眈。 心里冒的酸水快要没过头顶,而他却只能弯着嘴角乖巧的坐着,等一会宗哥来,要是不幸,还得看两人卿卿我我! ……辛安冬已经做好了被虐的准备。 “哈哈哈,何姐你不像女人,那我就是男人,我可连蛋炒饭都不会!”佟晓雨目光在何雨悠穿的一身上绕了一圈,再回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警服,霎时笑得有些僵硬。 “对了,怎么没看见蒋大哥?”何雨悠没忍住问出口,霎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我表哥去楼上换衣服呢,等会就下来,”佟晓雨揶揄的看了她一眼,一抬头看见蒋玄宗正好出现,立刻拉了拉何雨悠的袖子,激动道,“呶,说曹操曹操到,表哥,何姐来找你了,你赶快下来!” 何雨悠被佟晓雨说中心思,脸红了一下,佟老爷子乐呵呵的笑,“这孩子。” “雨悠。”蒋玄宗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礼貌的朝何雨悠点了一下头。 见到正主,何雨悠笑容更灿烂了些,她今天特地打扮过来的,也不知道蒋大哥有没有觉得她好看,不过这么多人,她当然是不好意思问,只矜持的笑说,“蒋大哥,我今天来一是看看佟爷爷,二来马上就要过年了,蒋叔叔叫我跟你一起回首都,你手头的工作什么时候结束,我好一起买火车票。” 想到蒋叔叔的意思,何雨悠心里甜了一瞬,蒋叔叔能松口,他俩算是过了明路,佟家这边毕竟是蒋大哥的外家,他俩的事还得蒋家那边支持更好些。 何雨悠却不知道她一开口便犯了蒋玄宗的禁忌,他眼里的笑意淡了不少。 “你买自己的票就行,我这边看情况。”是看情况买票还是看情况回去,蒋玄宗没有说明白。 何雨悠皱着眉还想说什么,佟老爷子不忍这傻姑娘继续踩外孙的地雷,恰在这时笑道,“雨悠在县医院上班也有一段时间了吧,可还习惯,平常放假多来家里玩玩,你看你多漂亮,我家晓雨就像个野小子一样,你帮爷爷说说她,也该到时候谈对象了。” “爷爷,怎么说着扯到我头上了,我才十八,不着急。”因为何雨悠今天这一身俏丽的打扮,佟晓雨本来就有点自行惭愧,佟老爷子这话简直朝她伤口上撒盐,当然不乐意了,指着蒋玄宗道,“你说表哥,表哥比较急。” 被皮球踢中的蒋玄宗暗瞪了佟晓雨一眼。 此时,何雨悠稍微羞怯的看了蒋玄宗一眼,从一个精美的盒子里取出一条围巾,“这个,送给蒋大哥,现在天气冷了,你忙着工作也别冻坏自己身体。” 何雨悠虽然性格比一般女孩外向,但毕竟第一次送男人东西,意义非凡,何雨悠拿着围巾脸颊泛红,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更是含情似水的看着蒋玄宗。 可把坐在她身旁的辛安冬心里酸死了,他暗想自己干嘛来找罪受,与其被醋海泡得妒火中烧,他还不如在家织毛衣呢! 不对,他就不应该自作多情的给蒋玄宗织毛衣,人家有雨悠姐送的高级围巾,肯定冻不死! “哎呦呦,怎么谁都想着我表哥,冬子是,何姐你也是。”佟晓雨说着酸话,一边接过围巾看。 围巾是红色的,颜色很喜庆,就是商场里放在精品盒子里那种高级羊绒的围巾,摸着很舒服,机器织的平整光滑,如果不是有辛安冬织的围巾放在前面,佟晓雨或许会觉得这围巾真不错。 但何雨悠这条虽然是商场柜台买的,但论样式还有心意方面,比起冬子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她正紧张着,没听懂佟晓雨的意思,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这条围巾被拿来与辛安冬织的做对比了,她不好意思的笑笑,“那什么,我不太会挑,不过我们医院大姐说了这条围巾很保暖,还望蒋大哥别嫌弃。” 而且何雨悠特地选了红色,就是希望她们的感情也能如这条围巾一般红红火火。 她看向蒋玄宗,眼里带着期盼。 佟晓雨这边看看,那边看看,像烫手山芋一般把围巾扔给蒋玄宗,“表哥,这何姐给你的,你来说。” 这妾有意,郎不知道有没有情,反正她不瞎掺和。 心里像是被绑了一根橡皮筋,一会松一会紧,辛安冬垂着头闭上眼紧握着拳头,连同呼吸都消失了好几拍。 他苦笑,如果他是直男,面对会细心挑礼物给自己的姑娘,大概,他也会动摇吧。 人之常情,即便宗哥接受,他也会昧着良心祝福他。 没错,只能是昧着良心,他做不到真大度。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无功不受禄,这条围巾你还是拿回去吧。” 蒋玄宗站起身将红色的围巾递回给何雨悠,他的声音犹如冰凉的清泉浇灭了何雨悠灼热的心,同时也让坐了一趟过山车从高处落下的辛安冬重重舒了口气。 麻蛋,幸亏。 幸亏什么,辛安冬也不知道,但他心里甜滋滋的。其实蒋玄宗拒绝何雨悠也不关他啥事,但四舍五入,稍微自作多情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嘛。 “蒋大哥,”何雨悠看着眼前的围巾,她脸色微变,站起身焦急道,“这,这是我特地给你买的,你要是可怜我找商店差点跑断了腿,你就收下吧。” 她咬住唇,眼里微微祈求的看蒋玄宗。 然而,蒋玄宗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皱眉道,“雨悠,这不合适,我不能收。” 而且他有围巾,冬子特地给他织的。 他一点不顾及女孩子的脸面,何雨悠羞恼的拔高了声音,“蒋大哥!我的意思还不明显吗?” 在这个年代,一个女人对男人抛开脸面说出这种话,显然是很钟情你,已经到了可以随时谈婚论嫁的地步,何雨悠大胆开放的做派令佟家人惊讶。 “哎呦,我老头子差点忘了今天约了老兰,我得走了,”佟老爷子装模作样的站起身,走到门口才好似想起来,回头道,“雨悠啊,今天你得留下吃饭啊,佟爷爷我出去有点事。” 佟老爷子走后,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蒋玄宗脸色不好,佟晓雨不敢触霉头,拉起佟正浩和辛安冬就走,“那什么,正浩,冬子,做饭的时间到了,我还要跟冬子学学怎么做醉糟鸡呢,小孩子别看了,”路过何雨悠时,佟晓雨微微侧头,小声说,“何姐,你跟我表哥慢慢说,我们先去做饭了啊。” 辛安冬其实不乐意走,但他没理由留在这,只好跟着佟晓雨进厨房,好在佟晓雨也是滑头,刚进厨房她就拉着辛安冬和佟正浩两人躲在门框后面偷偷听客厅的两人谈话。 辛安冬故作不好意思的要走,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佟正浩死命拽住,他就顺水推舟‘为难’的留下来。 客厅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因为周围很安静,所以从厨房这边可以将蒋玄宗和何雨悠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何雨悠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说,“好了,现在都没人了,你不用顾忌我的自尊心,有什么说什么,痛痛快快把对我的感受全部说出来,你也知道我是为了谁来到清水县,我也不求这件事让你多感动,蒋大哥,今天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处对象?!” 蒋玄宗:“抱歉。” 何雨悠听起来又生气又委屈,“为什么,我哪里不好?我们家庭条件相当,学历匹配,有共同话题,我也愿意为了你留在清水县,这几年来即便出国我也一直在等你,蒋大哥你到底顾虑什么?” “雨悠,我一直当你是妹妹。”蒋玄宗认真的沉声道。 只听到宗哥说完这句话,客厅里没再传来说话声,很快佟家的大门被哐当一声关上。 何雨悠走了。 …… “听够了没?” 蒋玄宗无奈的看着三个人,警告的瞪了佟晓雨一眼。 被发现的辛安冬感觉宗哥的视线在自己身上落下一瞬,不过他很会装,站起身一脸无辜。 佟晓雨吐了吐舌头,“表哥,你刚才说那话实在太绝情了,人家想跟你处对象你把她当妹妹,你们男人真残忍。”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佟晓雨的目光有些暗淡,但她说完话就低下头了,除了辛安冬没人看见。 “表哥这招好,以后拒绝女孩子我也用这句话!”佟正浩与他姐的想法恰恰相反,觉得表哥手法高明,十足一个渣。 辛安冬看了眼蒋玄宗,默默开口,“不以结婚为目得的交往都是耍流氓,宗哥能提前跟雨悠姐说清楚,不失为男人的一种担当。” 他的这句话引得蒋玄宗失笑,心里的愧疚感也稍微减弱了不少。他的确是不想再让何雨悠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他对那姑娘没特殊感觉,自然不可能跟人家处对象,不然就是欺骗。 “哟!冬子你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屁孩还知道啥叫男子担当啊,”佟晓雨冷哼一声,“我看你们男人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们多好的姑娘你们不稀罕,咋地,想要天仙啊?!”说完,她突然气冲冲的走了。 留下三人摸不着头脑,佟正浩一脸懵逼的问,“我姐是吃了炸药包了火气那么呛?” 辛安冬:或许……是春天要来了? 今天这事被两个孩子看在眼里,蒋玄宗有些不自在,他咳了一声,沉着声一本正经道,“好了,这种事离你们还远,现在你们最主要的任务是学习,社会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习气不要管。” 乱七八糟的习气专指走在大马路上拉拉扯扯的男男女女,蒋玄宗看见过一次,他担心两个少年受影响被带坏,尤其是…… 辛安冬莫名其妙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第四十四章 自制香肠 年味越来越浓,过年的喜庆透过客人脸上的笑容愈发体现出来,过年了,厂子里工资福利一并奖励给职工们,手头宽裕就这点好,能吃些想吃的,苦累了一年不就是为了在年底过一个满足富裕的年。 一直想着年前再捞一笔的辛安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日子,他前几天就在龙虾馆门口用块纸板写了‘售卖香肠’四个大字。 没错,自从学校茶叶蛋生意告一段落,又近年底,制作香肠来卖是他早定下的打算。可他身上的钱差不多用光了,又舍不得放弃这门生意,便厚着脸皮从辛母那里借了一百块钱。 一百块钱,一百多斤的肉还有满满一大盆小肠皮,买回来的时候直接把辛家人吓懵了。 辛母之前有多信任不会出岔子的小儿子,见到一百多斤猪肉后抽他的心就有多重! 一百多斤肥瘦均匀的猪肉,整整让辛安冬忙活了一个星期才全部制成香肠,没有机器,全部手工,剁肉、拌料、灌肠、每一步都依靠人力,累得辛安冬腰酸背痛,一个星期暴瘦五斤,虽说辛文芳特别想揍小儿子一顿,但也不能看着他不管,辛家人一起帮忙,一个星期后,龙虾馆后院里竹竿搭成的简易架子上挂满了一排排散发着香味的鲜红香肠。 香肠制作好了,下面就是卖的问题。 现在的香肠是商店里卖的玻璃瓶包装类似罐头的那种,里面有特制的卤汤,香肠很细,个头不大,容量也比较少,价格自然不便宜,一般人吃不到。 辛安冬这四个大字放出来,立刻就引起了好些人的注意,大家倒不是立刻想买,只是比较好奇,这年头肉多精贵,敢奢侈的做成香肠的人家少之又少几乎没有,更别说口味了,能和市场上厂家生产的那种相比? 怎么可能! 但一想到辛家龙虾馆口味出众的小龙虾还有烧烤,也有小半部分人持有半信半疑的态度。 就这样,辛安冬写的纸板就放在门口晾了好几天才有人上门询问。 辛安冬对自制的香肠一向很有信心,所以即便这些天辛文芳和辛安秋不停的唉声叹气觉得他买的那些肉做的香肠大概要砸在手里,他也没半点焦急,再不济,反正香肠不是鲜货,能吃好长一段时间,大不了给家里人慢慢吃呗。 好在,总算有识货的上门询问了。 第一个上门问香肠怎么卖的人是个中年妇女,一头烫过的微卷头发,穿着枣红色棉袄,围着大拉毛红围巾,下身还穿着呢布裙子,脚踩黑皮鞋,是个气质优雅看上去有很时髦会打扮自己的女人。 辛安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是个潜在大客户。 她伸出的手饱满白皙,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保养得宜的,说话打着官腔,笑容也是那种笑不露齿极具涵养。 “你好,你是这家的孩子?我想找你家大人询问一下,外面纸牌上的香肠怎么卖?你能帮阿姨叫你父母一声吗?” 妇女没来过龙虾馆,但经常路过这里闻到龙虾喷香诱人的味道,这也是她迟疑了一会终于决定进来尝试着询问一番的原因。 他家先生喜欢吃香肠,由于家里条件不错,经常买香肠罐头,前两天下班路过这里的时候她就看到了纸板上写的字,但因为不太相信并没有当回事,昨天她路过这家店又不出意外看到了纸板,回家便同丈夫顺嘴说了句,没想到丈夫倒是对这自制的香肠挺感兴趣,笑着让她不妨买一点回来尝尝。 这是自己香肠的第一单,辛安冬挺重视,他满面笑容的回道,“阿姨您好,我父母正在后厨忙暂时没有时间,您是想问香肠的售价对吧,要不我来给您介绍一下吧。” “你懂?”妇人脸上露出迟疑为难的表情。 辛安冬笑笑,没有对妇人的质疑表示反驳,给她介绍说,“我们家卖的香肠分为两种,五香味和麻辣味,价格都是一样的,您是第一位买香肠的客人,可以算您便宜点,一块五一斤。” 妇人听到眼前的小孩吐字清晰,然而刚舒展开的眉头因为香肠的价格猛然一皱,她此时已经有了不买的打算,不高兴的笑道,“猪肉才0.9元一斤,你家香肠卖一块五,是不是有点贵了?” 就算家里头条件还不错,但也不可能乱花钱,香肠的价格比鲜肉贵那么多,还不如吃鲜猪肉呢。 “阿姨,做生意讲的是诚信,既然我们定出这个价格,自然不会欺骗客人,我们制作香肠用的都是肥瘦均匀的新鲜猪肉,这种猪肉做出来的香肠最好吃,而且香肠紧实,全部都是精肉,”说着,辛安冬见妇人眉头慢慢舒展开,又说,“我说再多阿姨您听着也是一脑门子雾水,这样,眼见为实,我拿一根先给您看看,您要是满意再买也不迟。” 妇人迟疑的点了头,辛安冬这才从后院竹竿上取了一挂三四根的香肠拿到店里。 辛安冬刚拿着香肠走过来,妇人就愣住了,这红白相间,肉香四溢的香肠,比市面上卖的实在粗太多。 “阿姨,您看,这是我们家一节的香肠,大约两斤多新猪肉制作而成的,市场上卖的那种小手指头粗细,我们家这您也看到了,最起码五个手指头粗,当然,这是还没有风干完全的,等彻底风干好,也有大概有三个手指头粗细,”辛安冬见妇人眼睛越来越亮,顿了一下,笑道,“成本费,手工费,调味料我们家都放得很足,阿姨,一块五一斤真的不算贵。” “是挺粗的,只是这口味?”妇人看到这香肠的时候就已经心动了,因为味道实在香,而且量足,这小孩没说错,香肠灌得很紧实,全部都是精肉,要真口味不差,一块五就不算贵了! “阿姨您放心,不好吃退回来,我们家龙虾馆开在这也有一段时间了,味道是有口碑的。” 也对,辛家龙虾馆虽然开店的时间不长,但生意好,口碑确实不错,妇人放下心,捏紧了袖子,眼睛盯着柜台上的香肠很长时间,随后,矜持的一笑,深吸一口气,对辛安冬说,“你这孩子是会做生意,把我都说心动了,成,那就先给我称一根,我带回家吃吃看,要是好吃再来买。” 到底是比较贵的东西,妇人依旧有点不放心。 人之常情,辛安冬没多说什么。 “行,”辛安冬麻利的从绳子上割了一根,称了一下,这根比较重,两斤多一点,他将香肠用纸包好,递给妇人,同时收了钱,走之前说道,“阿姨,您拿回家把香肠洗干净后炒着吃、蒸着吃都行。” “阿姨知道了,谢谢你。”说完,妇人就迫不及待的拿着香肠走了。她心里头已经打算好,今天中午就吃香肠了,尝尝味怎么样,好吃了绝对还要来买! 妇人刚走,站在一旁看了一会的辛安秋掀开门帘,戳了戳辛安冬,惊奇的问,“小弟,刚才那人来买香肠的?你的香肠还真有人买?” 一块五一斤啊,那得多有钱才舍得买那么贵的香肠,而且还不知道好不好吃,这人怎么舍得的? 没错,虽然辛家后院挂了一排的香肠,每天闻着诱人的味道的辛家人也是不停咽口水,但从辛文芳到辛安秋,就是没人说要吃一点尝尝味。 主要是太贵了,舍不得吃! 辛安冬心情很好的将三块钱揣自己口袋里,这可是他私人的钱,笑道,“当然,我跟妈借了一百块钱弄这些香肠,可就靠着它们挣大钱了。” “我可不信,那些香肠你卖那么贵,大家肉都吃不起,哪还愿意花闲钱买你的香肠吃,今天那个阿姨能来买,我看你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辛安秋摇着头,依旧不肯相信的说。 辛安冬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三姐表示自己这香肠的价格真的是老实在了,而且纯手工,大家都知道手剁的肉绝对比绞肉机绞的味道香,真不知道家里人为什么就不相信他的香肠卖不出去。 “三姐,咱们县里有钱的人不少,只是大家都奉行财不外露,你等着吧,我第一个生意既然已经做成,下面的不用发愁。”他淡定的说。 “你就逞能吧,别到时候那些香肠砸在手里,我可舍不得吃那些精贵的肉!” 辛安秋皱着鼻子刚说完这话,一个早在一旁观望很久的吃龙虾的客人舔着脸走到柜台前。 这人辛安冬认识,他是第一波吃辛家龙虾的客人,在辛家摆摊那会就是辛家小龙虾的忠实爱好者,家里有点钱,几乎每周都要来店里吃个两回,是个典型的吃货。 果然,他一开口离不开吃,“嘿,小老板,你刚才拿出来的那香肠我闻到味了,真特么贼香,我看你给那位大姐的价格是一块五一斤,我是你家龙虾馆的老熟客了,给个人情,也卖我一块五咋样?” 他长得不错,就是眼睛有些小,眯起来就成了一条缝,不过有种莫名的喜感。 “行啊,成哥是老顾客,照顾老顾客一向是我们辛家龙虾馆的特色,成,就给黄哥一块五一斤!”辛安冬很爽快的说,他的确是觉得该给老顾客一些优惠,毕竟人家一直支持你的生意,不给点优惠说不过去。 当然,厚此薄彼是要不得的,辛安冬也趁机宣传一波自己的香肠,便朝着店里的客人们问道,“还有没有哪位要买香肠的,一律是最低价,一块五一斤,绝对物超所值,出了这个门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心动的还真有不少人,要知道刚才辛安冬那几节香肠一拿出来的时候,好些人都放下口中的龙虾咽口水了。这个年代肉很精贵,一个星期能吃一顿肉已经是条件富裕的了。 以至于香肠的肉香太勾人,只有兜里有钱的,犹豫半会都忍不住买上一截回去,毕竟过年了,给家里添点肉腥也是好的。 刚说小弟的香肠绝对卖不出去的辛安秋懵住了,她瞪大眼睛,然后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直抽气才回过神,乖乖,这个世界疯魔了吗,一块五一斤的香肠也有人买?! 第四十五章 香肠热卖 一块五一斤的香肠确实有人买,而且买的人还特别多,几乎是龙虾馆里的客人刚买回去尝了味道,下午就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到龙虾馆再准备买一些过年的时候吃。 太好吃了! 谁都没想到辛家龙虾馆自制的香肠那样好吃,不比市场差,而且相比较市场上卖的那种罐头香肠,猪肉更有嚼劲,肉香更重! 香肠裹得很紧实,切开全是肉,放进锅里稍微煸炒,连油都省了,那香味,飘得隔壁人家不断张望,香肠吃光了,盛放香肠的碗也被孩子们争抢,因为碗底那一层油亮亮的油渍也是香味十足,下饭的紧。 而且香肠是腌制的咸货,晾在家里挂着,只要通风,可以存放很长时间,想吃的时候就稍微割一点,若是亲朋好友来,不用买鱼买肉,割一点香肠蒸野笋,就是一盘令人满口生津很有面子的硬菜! 到了下午,辛家人刚吃过午饭,拿着钱票蜂拥而来的客人快要把辛家店铺的门槛踏扁。 “辛老板,你家的香肠还有吗,给我再来两根!” “快快快,听说一块五一斤,我要两斤,还有我嫂子家也要两斤,大哥也说要两斤吧,算了算了,记不得了,老板呀,你给我称十斤香肠,亲戚不要的我给全收了!” 生意上门,自然来者不拒。 辛安冬笑着对眼前的中年妇女解释,“不好意思大妈,我家香肠老顾客来买是一块五一斤,新客户都是两块钱一斤的。” 中年妇女一听,脸色变了,不满道,“咋还涨价了呢?我邻居家今天买的就是一块五一斤,就上午买的,老板你做生意可不能唬人,别觉得买的人多了就涨价,要这样我们可不依!” 她一说完,其他客人也跟着附和,他们可都是听说一块五一斤咬着牙来买的,现在价格上涨,更贵了,谁还买得起?! “就是就是,说好了一块五一斤,你们家见着来买的人多就涨价这可不厚道!” 辛文芳就是个普通的妇女,做了一段时间生意见识广了些,但也只是每天按部就班的开店做生意,眼前这一窝蜂愤怒叫嚣着的客人她还是头一回遇见,她与同样怔住的辛安秋愣在那不知所措。 “各位大爷大妈,听我说!”辛安冬皱了下眉,声音提高,将店里吵吵囔囔的声音压下去。 来买香肠的客人们见店老板要说话,便议论的声音小了下去没再吵闹。 “我们家这香肠确实原定的价格就是两块钱一斤,但由于上午我们龙虾馆的老顾客来买所以打了折,大家也知道,我家龙虾馆能在街道开这么长时间,承蒙大家的照顾,对待老顾客自然有优惠,当然,各位今天也是照顾我们龙虾馆生意,看得上我们家自制的香肠才来的,所以,我们决定香肠的价格由原本的两块一斤下调到一块八!” 这是辛安冬的心理价,他原本在卖出一块五一斤后就知道不可能再卖到两块钱,所以再三考虑后定了一块八一斤的价格,不高不低,属于正好那种。 辛安冬想,做生意他真的是蛮讲良心的了。 然而他刚说完,底下一群又炸了。 有了一块五在前,除了低于这个价格的,哪怕高出一分客人都会嫌贵。 “一块八可比一块五多三毛钱呢,这也太贵了,小老板再便宜点!” “就是啊,香肠好吃了以后常照顾你家生意,老板就算便宜点呗!” 这个价格是不会再变的,辛安冬苦笑着说,“真的不能再便宜了,一块八已经是我们能给的最低价,真的不赚什么了,大爷大妈们,香肠的制作成本原来就不低,大家也知道,从猪肉到香肠那绝对是要经过好几道工序的,相信来买的大家也见过我们的香肠了,那都是精肉,纯手工制作,光调味料就放了十几种,还有剁肉,我爸妈为了这几十斤香肠,生生胳膊差点累断,我们赚点钱不容易,价格真的不能再降了。” 也不是他故意说成这样打感情牌,制作香肠的确是不容易,尤其没有绞肉机,纯靠人力剁肉,辛安冬这段时间都快练出肱二头肌了。 价格低不了,下面自然该是考虑到底要不要买的时候,一个两个讨论开。 “一块八一斤,可是鲜猪肉的两倍啊……” “鲜猪肉能有香肠好吃?” “也是,香肠可能放好长时间呢,我小儿子今年回家探亲,孩子在外地打工辛苦,吃不到好的,我就打算多买点香肠给他带走!” “我也是!别说我们县,就是大城市也没这么好的香肠,我闺女嫁得远,女婿家门槛高,我省点钱给女儿买些香肠寄给她,也好给她在婆家涨涨面子!” “一块八就一块八了,香肠可比猪肉实在多,我弟媳妇家今天吃了,夹了一块给我家小子,我看了,那肉是真的紧,都泛着油光呢!” 客人们都是来买香肠的,大家议论纷纷,就在一小拨人纠结要不要买的时候,辛安冬这边已经卖出去十几二十斤香肠,毕竟纠结的人多,但家里有钱的人也不少,而且没听刚才小老板说吗,香肠就几十斤,卖完可就没有了,还磨蹭什么,赶快抢啊! 迟疑不决的人一看,乖乖,香肠都要被抢光了,那怎么行,也不再纠结两毛三毛的事,过多年了,家里男人劳累了一年还能不买点好的给犒劳一番,要真等到其他家都有香肠吃,你家没有,看好面子的男人不回家削死你! “别抢,别抢,大家都有,第一波来的人大家都有!”见刚才还舍不得花钱的妇女大妈们一个个疯抢起来,辛文芳激动的一边割香肠一边安抚众人。 第一波来的人都有,那闻风来的第二波还有没有呢?! 辛文芳这安慰的话音刚落,客人们抢的反而更激烈了。 你一斤我两斤,五斤,奢侈的来十斤,不一会功夫六十斤香肠就被卖光了,但这还没完,通风报信的人一回家炫耀,家里买了香肠,那也是体现家底厚实的一种证明,能不昂首挺胸的摆阔一下吗,尤其是家庭条件差不多的,就是那些在厂子里上班,双职工家里不缺余粮的,清水县难得出个新奇的玩意,手工自制香肠,自然得至少尝个味,不能比别家矮一头啊! 一传十,十传百,辛家龙虾馆又是出了名的味道绝,来买香肠的人就更多了。 然而等一大波人赶到,辛家除了自家紧紧巴巴预留的五斤香肠,全部卖光了! 没买到的人那叫一个捶胸顿足的懊恨! 垂头丧气的回到家属楼,哎呦,你家没买到啊,晚了吧,没抢到?没事没事,今天我家就吃香肠,老张来陪我家老王喝口酒呗? 主人虽然是诚心邀请的姿态,但也不否认有种隐晦的炫耀。 人家邀请了,你去吧,吃着了香肠那滋味美妙,但饭桌前又不能频繁下筷子,那人家三四个小娃娃就盯着你的筷子看呢,你好意思下筷子啊?吃也吃得不尽兴,还要听对方的吹嘘!不去吧,咱俩家关系这么好你不来,可不是把自个当外人了,老邻居该不高兴了! 实在是纠结万分啊! 买不到香肠的人纠结,卖完香肠的辛安冬可就快要高兴得一蹦三尺高了! 猪肉九毛钱一斤,辛安冬买的多,卖肉的自然算他便宜,所以一百块钱其实辛安冬整整买了一百二十几斤,小肠都是卖肉的大叔高兴得免费送的,调味料店里有不花钱,所以减去成本,忙活了一个星期的辛安冬净赚差不多一百块! 一百块啊!不少了,龙虾馆一天的盈利也就是四十多一点。 说起来辛安冬是忙活了一个星期,但他其实只花费了一下午的时间将那些香肠灌好,然后一周剩下的时间只是在等香肠风干。 所以说……半天就挣一百块,完全把辛文芳吓傻了! 她们之前还担心这一百多斤的香肠砸在手里,现在看来她小儿子真是神了,这时候辛文芳后悔啊! 这里面又涉及到辛安冬小屁屁挨揍的问题。 当初他同辛文芳借钱,一开口要借五百,辛文芳吓了一大跳,她再宠小儿子也不可能一下子给他五百块钱瞎造,仔仔细细问清了要干什么(当然随便扯的什么借口就是没有说要制作香肠)后,辛文芳才警惕的给了一百,再多说什么也不给,辛安冬还想要,被惹急的辛文芳毫不客气的在小儿子的屁股上揍了一巴掌。 这种羞耻爆表的事发生了,辛安冬只好咬牙切齿的消停,可怜巴巴的拿着一百块钱买肉,买回来自然又是被辛文芳一通训,到底是亲生儿子没直接打死,舍不得儿子的辛文芳又发动辛家人一起上阵帮忙灌香肠。 直到现在卖光……辛文芳后悔莫及,恨不得回到一个星期前,揍那眼皮子浅的自己一顿! “冬子啊,妈对不起你啊,好好挣钱的营生就被妈给弄没了!”后院,辛文芳握着小儿子的手眼眶通红。 辛安秋在一旁也是后悔,眼睁睁看着钱从面前溜走的感觉太糟糕了。 当初一家子有多反对辛安冬灌香肠,现在就有多痛心疾首,辛安冬见自家人都一副唉声叹气可惜心痛到快不能呼吸的样子,悄悄咧了一下嘴角,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开口,“妈,我有件事要跟你讲,先说好,你别生气啊。” 说来这件事自个瞒着家人有点不地道,所以他提前给辛文芳打预防针。 辛文芳揉了揉眼睛,正沉浸在不能卖香肠赚钱的悲伤中,没察觉小儿子的怪异,抬头问,“什么事?” 辛安冬眉眼弯弯,根本不知道一开口扔下个多大的炸弹。 “我在乡下家里也灌了几百斤的香肠,妈你要是同意,我现在立刻让大河用牛车拉来。” 这几百斤香肠是辛安冬瞒着他妈偷偷在乡下弄的,肉直接找了王叔谈了他们村的两头生猪,他爷爷奶奶宠他,虽然有些担心这么多肉会不会卖不出去,但依旧一直帮忙瞒着辛母。 忙着县城店里生意,辛文芳一般都是一个星期回去一次,但之前那次在辛安冬插科打诨之下同意小儿子代自己回家看看两老,所以也就竟然没发现。 辛文芳瞪直了眼,声音颤抖,不相信的问,“你说啥?妈没听错吧,你还灌了几百斤香肠?你哪来的钱?” “是正浩借给我的。” 说到这,辛安冬有些心虚,他讨好的看着辛母,一脸卖乖。他长得好,白白嫩嫩的,一双眼遗传自辛文芳,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人撒娇的时候能把你心化了。 要是以前辛文芳或许还吃小儿子这一套,现在她眼睛往四周看看,只想找根扫帚狠狠在小儿子屁股上狠狠抽几下! “你!”辛文芳气得对他指着手指头,声音里含着后怕,颤抖的说,“辛安冬,你胆子真肥啊!” 肥到不声不响跟佟正浩借了五百块钱,五百块钱什么概念,这可是一笔巨款啊!她小儿子能耐啊,多大的孩子就敢随便借钱,钱好借,还拿什么还?! 第四十六章 宛然市卖香肠 佟正浩是个款爷,每年的压岁钱和父母给的零花钱都被他存着,当然也就是随便存在银行里,这些都是他姐弄的,他自个都不知道有多少资产。辛安冬跟他借的时候,他还愣了一下,迟疑了半会才说,“我得看看存折,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多钱。” 最后一查,他自然是小有资产的,然后二话不说非常阔气的就借了五百块钱给辛安冬,问清楚他准备干什么之后,佟少爷很好说话的表示,利息不用,但得给他单独留十斤的香肠,他买! 清水县的香肠售卖取得成功之后,辛安冬并没有直接将乡下家里的那些香肠全部拉来,他只让江大河帮忙又取了五十斤放在龙虾馆卖,其他的,他第二天一早回到村里,然后趁着天还没亮,和江大河两人将剩下的四百多斤香肠直接拉到了市里。 两人赶着牛车直接赶了将近两个小时,也幸亏现在是严冬,温度低,不然就那一车用白塑料布盖着,上面洒着稻草的香肠指定得捂馊了。 这次牛车是辛安冬和江大河换着赶的,江大河跟在他二叔屁股后面常跑,车技熟练,辛安冬现学现卖就是个半吊子,两个半大少年磕磕绊绊拉了一牛车的香肠到宛然市,该说这两人胆子真肥,抄小路一路到宛然市,竟然也不怕香肠在半路上丢了,或者卖不出去怎么办。 江大河还是个土老帽小子,他虽然在村子里称王称霸,但人生仅有过的一次来市里是和同父母一起,这次他敢跟辛安冬一起来,完全靠的是他对辛安冬出奇的个人崇拜! 半年的时间,江大河个头窜了又窜,小胖墩也变了样,成为一个高大壮实的少年,但是比辛安冬还要高出一截的他从进了宛然市就怂哒哒跟在辛安冬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好奇的看一眼繁华的城市,再一看小伙伴有没有走丢,没出息到恨不得空出一只手拉着辛安冬的衣角。 “冬子,你说咱这一车的香肠能卖出去吗?”江大河有些不自信的问,进了市里,他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虽然香肠挺好吃的,想一想江大河的口水就要流出来,冬子大方,刚灌好就让他拿一根回家,他推辞了好久直到冬子说这就相当于他帮忙的报酬,这才喜滋滋乐颠颠的拿回家。 家里人大吃一惊,问清楚是冬子送的之后,父母面面相觑了好一会,之后就让他好好听冬子的话,该干活的时候千万不能偷懒,等到冬子要借牛车,二叔生意也不做了二话不说将牛车借给冬子。 说实话,江大河是挺愿意相信冬子的,上了初中之后他就觉得冬子比自个能干多了,卖小龙虾,卖茶叶蛋,样样精通,还都能赚到钱! 但是这牛车上面的香肠实在太多了,多到江大河对完全卖完根本不抱期望。 “卖了才知道,我暂时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香肠在清水县卖得好,不一定在宛然市就卖得好,所以辛安冬其实心里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他找了个摆摊多的地方让江大河把牛车停下,然后从牛车上抽出一块木纸板,用黑毛笔在上面写道:清水县特制香肠(十块钱三根),数量有限,速来购买!!! 写完,辛安冬将硕大的纸板就插在牛车最高的一块木板上,然后‘刷’的掀开白塑料皮,一车的香肠霎时全部暴露在空气中,那一阵阵诱人的肉香引得路人们频频张望。 江大河跳下牛车看着来来往往一脸稀奇打量他们的路人顿时手足无措,窘得一张脸通红,好像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对香肠有兴趣的人心里头有些迟疑不决,而且不怎么相信,这年头肉多精贵,腊肠的制作方法也算是秘方,这俩乡下小子卖的是正宗的香肠吗?那肉是真猪肉吗?别是鸡鸭鱼肉的糊弄人。 一车香肠的效果是绝对非同凡响的,尤其是味道太浓了,光是闻着诱人的肉香,路人们就好险迈不开腿。 旁边卖水果的大叔感触最深,那勾人的香味一个劲往他鼻子里钻,他不停的咽着口水目光向牛车上的腊肠瞥,那红白相间的腊肠要是能咬上一口,咕嘟,大叔狠狠咽了下口水。 江大河虽然没信心完全将腊肠卖光,但肉是精贵的财产,他就像只敏锐机警的黑豹一样警惕的守护着一车的香肠。 卖水果大叔的目光不算隐晦,而且他看了不止两眼,江大河立刻对他提高了防备心,在卖水果大叔第三次看过来时,江大河刷的转头,横眉怒目,正巧对上卖水果大叔垂涎的目光。 大叔被半大小子用像防贼一样的目光看着,讪讪一笑,伸手从自己板车上拿了一个橘子,“小子,要吃橘子不?” 江大河警惕的目光不变,严肃的摇摇头:“……大叔我不吃。”视线依旧不放松地盯着卖水果。 辛安冬这时注意到旁边,笑着友善的朝卖水果大叔看了一眼。 这俩小子,虽然跟自己对视的这个比较高壮,但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主事的是比较另一个比较瘦弱的男孩。 大叔隐晦的吸着口气又瞥了眼香肠,手里利落的剥开橘子,然后一分为二递给辛安冬和江大河,两人楞了一下,江大河见辛安冬接了他才接。 小孩单独出来做生意,身边没个大人多防备些没什么,大叔见两人接了他的橘子,笑容更甚,觉得两小孩还挺上道。 他套近乎的问辛安冬:“小子,你家这香肠能切开来卖吗?叔不让你为难,你割绳子切一根卖给叔就行。” 在清水县是可以一段一段卖的,但这次拉来市里的香肠多,辛安冬怕麻烦,想一次性卖完,所以就打算一挂一挂卖,正好一挂上三根,十块钱三根就是这么来的。 一路赶着牛车来市里,辛安冬也有些口渴,大叔的橘子水分还是不错的,他吃下橘子,对于卖水果大叔的话笑了笑没回答他,只是问道,“大叔,能跟您借用一下刀吗,我一会就还您。” 大叔一皱眉,不说卖给我香肠,还想要借刀? 大叔开始是不乐意的,但辛安冬长得好,笑起来又礼貌又乖巧,大叔觉得自个一个大人了不能跟孩子一般计较,便爽快的把一旁用来切水果的刀递给他,在此前还擦了一下。 “行,拿去!” 辛安冬接过匕首,“谢谢叔。” 只见他下一刻从牛车上其中一挂香肠上割了一根,然后切吧切吧成一片片的,平摊在干净的废旧报纸上。 一根香肠切完,辛安冬将匕首擦干净还给卖水果大叔,然后捧着报纸递到大叔面前,热情邀请道,“大叔,在买之前您先尝一下我家这香肠吧。” 那一串是辛安冬特地让奶奶在家蒸过之后带来的,所以直接切了就能吃。 望着眼前一片片泛着油光的香肠,卖水果大叔又惊又喜,还有这美事? “行咧,既然小子给的,大叔就尝一片!”说完,他迫不及待的捏了一片肥厚的香肠。 一放进嘴里,大叔的眼顿时瞪得如铜铃一般的,他快速咀嚼两下咽下去,舔着唇竖起大拇指,“好吃,真不错,够味!” 的确很好吃,不说虚的,料很足,咬下去全是肉。 尝过香肠之后的大叔再不了解辛安冬这一番行为就枉费生意人了,他笑道,“小子的意思叔懂了,你这香肠确实不错,买一根也是买,买一串也是买,行,叔今天就买三根带回去给家里孩子解解馋,呶,十块钱!” 卖水果大叔也是个爽快人,说完就直接拿出十块钱给辛安冬,然后急吼吼的站起身跑到牛车上准备仔细挑选一挂香肠,十块钱三根,都是一挂,但也有大有小,在不想吃亏的心理下,自然要挑选肥厚一点的。 赚到十块钱的辛安冬眉毛一挑,状似无意的转头看向牛车旁将这一幕看去的顾客们,他笑着捧起报纸,大方的将上面的香肠递去,“免费品尝,免费品尝!自家秘方灌的香肠,味道好吃有保证,大家不要错过!” 叫卖了两声之后,根本不用辛安冬邀请,许多抱着有便宜不占是傻蛋的人立马上前捏一块香肠尝。有的人吃了一块觉得好吃还想捏一块,辛安冬立刻将报纸移开,笑话,给你尝个味就不错了,还想吃多少? “觉得好吃就买,我们的香肠绝对实惠有料,十块钱三根任选,先来先得!”辛安冬一边给客人品尝香肠一边招揽生意。 原本就有些意动的客人,在吃了一块好吃到要吞掉舌头的香肠之后,立马心思摇晃得更厉害。 其中最前面的一个大妈舔掉手指上的油渍,迫不及待的问,“小孩,我家人口少,买一根就够了,你卖大娘一根呗。” 辛安冬笑着摇头,“不行啊大娘,我一挂上割一根给你那剩下的两根还怎么卖,而且我们家里这市里远,路又难走,我和哥哥就想赶快卖完好走人,所以其实价格已经压到很低,不能卖一根的大娘。” 大娘有些失望,其他的人其实也有只买一根的心思,辛安冬看了,又说,“大家也都尝过味道了,我这香肠的确是真材实料,买一根也是买,三根也是买,况且这都要过年了,多买一些存在家里吃又不会坏,过年了难得吃点好的,再纠结也没意思,而且,先来的挑肥的,这车上的香肠都随便大家选!” 他的几句话还是有点效用的,陆陆续续有人掏钱买香肠,买东西就是这样,跟风心理很重,见有人买了,其他人一想,还等什么呀,再不买,后面可就是被挑剩下的歪瓜裂枣了! 所以,很快,越来越多的人聚到牛车面前买香肠,辛安冬收钱,江大河直勾勾盯着客人从牛车上拿走的香肠数量,两人配合默契,不一会功夫,一车的香肠卖了小半。 这时,一位中年男子骑着自行车赶到,气喘吁吁的问,“小孩,你家香肠还有买,十块钱三根的,这里五十块钱,给我十五根!” 辛安冬眼睛一亮,接过钱,然后道,“香肠都在车上,叔你自个挑吧,捡肥厚点的!” 中年男人一听眼睛亮了,快速架好自行车,然后趴在牛车上挑挑选选,终于挑选了不错的五挂,最后将香肠直接挂在车把上快速骑着自行车回家。 上午买香肠的还不算多,中午辛安冬在对面的饭店买了两碗羊肉汤还有六个大肉包和江大河两人简单对付了一下,就一直守在牛车旁,果然下午名气传出去了,来买香肠的人越来越多,赶在下午三点前,一整车的香肠全部卖完! 送走最后一个没买到懊恨的客人,辛安冬摸着鼓囊囊的腰包,笑得见牙不见眼。 第四十七章 回家 香肠全部卖出去着实将江大河惊着了,他是真没想到冬子这么神,几百斤的香肠啊,拉到市里转一圈就全部卖光了! 他呆呆傻傻的样子看得辛安冬好笑,他从腰包里掏出二十块钱递给大河,说,“大河,这二十块钱你拿着,这么一天你跟着我忙上忙下辛苦了。” 眼前两张十块钱的票子就像烫手一样被江大河赶忙推开,他涨红了脸,急道,“冬子,我当你是兄弟来帮你忙,不是要你钱的!” 江大河想,他怎么能拿冬子的钱,他来宛然市啥也没做还见了回世面,再拿冬子的钱这不跟坑蒙拐骗一样嘛! 辛安冬爱钱不错,但他用人从来也不吝啬,该给的酬劳一份不会少,江大河这段时间跟他忙着先是灌香肠,又是卖香肠,干了不少活,他看在心里,着实感激,所以一早就想好了给他工钱,见他推拒,辛安冬诚心道,“我当然知道你是我好兄弟,但一码归一码,你今天不但帮我卖香肠,而且还用了二叔的牛车,就算你看在兄弟的份上不要我钱,该二叔的总不能也不要吧,况且就因为你是我兄弟,我才更不能亏待你。” “我,我,”冬子说的也对,他是不要紧,可牛车是二叔的,二叔借给了他们耽误了挣钱,江大河咬咬牙,“那你给两块就成,我拿给二叔,我的钱不用!” 他和冬子既然是兄弟,就该讲义气,帮忙是应该的,怎么能拿钱! 辛安冬可不想为了二十块钱跟他掰扯来掰扯去,水亮的眸子一瞪,故意道,“你要是不收钱我就当你不乐意今天给我帮忙了,下次我还能好意思请你?”说完,就把钱要塞给江大河。 别看他长得白嫩,但板起脸来的样子江大河还是有点怵人的,而且江大河本来就唯他马首是瞻,这钱票子一碰到手,立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气急的攥着钱想要塞回去,急得眼眶都红了,“哎呀,你干啥给我钱,我不能要!” “怎么不能要,你驴啊,亲手劳动挣来的,有钱赚都不要,傻不傻,赶紧拿着,这天寒地冻的,我手伸着都冻僵了。” 辛安冬没搭理他,将冻得生疼的右手斯着嘴塞进棉袄口袋里,戴好帽子,腿一迈整个人钻进牛车后面的旧棉被中,顺手一把将白塑料皮盖身上,也能挡挡风不是。 “愣着干什么,快点驾车啊,你还想在市里过一宿啊?”辛安冬没好气的催了一下,冻都要冻死了,还不赶紧回去,不然天黑了真得露营。 江大河被斥了一句,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二十块钱,最后吭哧吭哧揣口袋里,然后驾着牛车掉头离开,路上,他憋了好一会,才不是滋味的问,“那我收着了,你还能当我是兄弟吗?” 辛安冬太冷了,将头缩在味道有些难闻的棉被里,听到江大河的话,又好笑又感动,他将下巴从棉被里伸出来,回头冲江大河不客气道,“说的什么话,你不是我兄弟还能是我仇人?” 之前还以为是个有点小聪明机灵的,没想到个子越长人却越愣。 “嘻嘻。”江大河高兴得乐呵,一听冬子这话,就知道他还是当自己是兄弟的,那钱拿着也没啥了,正好过年了他想买点沙炮玩,现在他有巨款,不用苦巴巴朝他哥和二叔要钱了。 江大河越想越带劲,仿佛已经预想到过年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沙炮震慑住村里头那些小伙伴的场景,挥舞着鞭子驾着牛车飞快。 一路颠颠颠,辛安冬屁股快散架了才到村子里。 将辛安冬放下家门口,江大河也饿得肚子直咕咕叫,辛奶奶一个劲让他在家吃晚饭他不肯,他妈可说了,今天做红烧肉,江大河自然不想留,拒绝了辛奶奶之后,迫不及待的朝辛安冬挥手,“冬子,我回去了!” “好,驾着牛车慢点!”路上的时候,江大河就跟他念叨过家里的红烧肉,辛安冬晓得他的心思,爽快的目送他离开。 辛奶奶有些可惜,大河多好的孩子啊,给自家冬子帮了那么大忙,一口水都不肯留下喝,她对孙子念叨,“冬子啊,大河这孩子不错,给你帮了不少忙,你得好好感谢人家!” 辛安冬点头,“奶,我知道呢,大河这些天跟着我做了不少活,我刚才给了他二十块钱,就当做工钱了。” “二十块钱?”辛奶奶一听,原本的感激又有些不乐意了,不高兴道,“二十块钱抵人家上班的一个月工资呢。”孙子咋花钱大手大脚呢,大河那孩子多给他买买两包江米条打发不就行了。 辛安冬:“……奶,我以后还要请大河给我帮忙呢。”意思是,江大河是个长久劳动力,不能亏待了。 他只能这样说,不然以后大河上门,奶奶指定不乐意招待他了,这也不能怪奶奶,谁家都不富裕,农村小老太太精打细算的日子过惯了,乍一听给出去二十块钱,肯定得肉痛。 辛安冬没猜错,辛婆子可不就肉痛着呢嘛,二十块钱能买不少米啊肉的,孙子手一伸出就这么给了,咋这么败家呢! 可孙子也没说错,江大河那小子也不知道江家给吃了啥有营养的,个子蹭蹭蹭长,比她宝贝孙子高出一头,以后跟着自家孙子帮忙,那顶得上半个壮劳力啊,这样孙子就轻松了,这次多给点钱也没啥,只要以后再跟着孙子干就成。 不过有一句得提前吩咐,辛婆子殷切的对孙子说,“这次就算了,以后可不能再大手大脚了,就是你妈也不能给,奶跟你说,钱你得收好了,你的钱以后还得读书娶媳妇呢,不能瞎糟蹋。” 在辛婆子看来,宝贝孙子挣的钱就是他自个的,读书娶媳妇是大事,谁要都不行,有她老婆子守着,看谁敢要! 辛安冬点点头,他赚的钱本来就是他自己的,自然不会给辛母,他早就想好了,以后他会帮着发展家里的产业,但他也要发展自己的生意,以后姐姐们结婚的时候,他身为弟弟的也不能什么都不给吧,姐姐们为他付出那么多,他必须得有些表示啊。 爷爷奶奶为了等他还没吃晚饭,辛安冬一到家,爷爷赶忙就将小桌子小凳子搬出来准备开饭。 辛安冬给爷爷奶奶各夹了一筷鱼之后,交代道,“奶,你们两老不能饿着,以后可别等我了,再怎么说我还能在路上买个饼子啥的,还能把自己饿死。” 奶奶乐呵呵的笑,普通的鱼肉吃进嘴里就像吃了一罐蜜糖一样,说,“我跟你爷爷午饭吃的晚,一点不饿。” 爷爷也赞同的点头,然后突然压低了声音问,“冬子,一车香肠全卖光了?” 辛安冬见他爷爷凑过来神神秘秘的以为干啥呢,没想到是问今天卖香肠的事,笑道,“全卖光了,挣了六百多块钱。”去掉要还给佟正浩的五百,净赚六百多,辛安冬也就是大致的估了一下,具体的金额得等会仔细数一遍才能知道,不过应该是只多不少。 他一说完,爷爷猛的重重拍了下桌子,瞪大了眼睛,惊叫道,“六百多?!”说完,或许是觉得自己声音大了,悻悻的捂住嘴,然后不可置信的看向孙子,“真赚了六百多块钱,没骗爷爷?” 老爷子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六百多块啊,他孙子一天就能挣六百多,这是老辛家祖坟上冒青烟,后辈有希望了! 辛婆子也激动,甚至直接就吓傻了,好一会才喃喃道,“乖乖,这一天功夫挣了六百,要是多灌点香肠,那岂不是得挣上千?” 老婆子这么一说,辛老头也想到了,顿时后悔的拍大腿,“应该多灌一些啊。” 辛安冬:辛家人都是这样的马后炮吗?钱呢?五百还是他跟佟正浩借的呢。 不过他的确没打算放弃卖香肠这一块,年前年后是吃香肠的好时节,况且香肠耐存储,只要不到特别炎热的季节,相信能放好长一段时间。 所以,他笑着对懊恨的两位老人家说,“没事爷奶,今天我和大河去市里卖香肠好多人抢着买,看来很多人都爱吃香肠,所以我打算再继续灌香肠卖,县城店里后院不太方便,所以我想着继续在家里灌,明天我回趟县城之后就去找王叔,再找他买两头猪。” 这次灌香肠用的猪肉就是现杀的家猪,在村里直接买比在肉铺算下来要划算,小肠也不用买,猪杂还能剩下来家里吃,猪血辛安冬也喜欢,所以说除了杀猪要找人杀费事了点,但好处多多。 “这都要过年了还有人买吗?”爷爷先是欣喜,随即有些担心的问。 面对同样眼巴巴看着他的奶奶,辛安冬肯定道,“一定有人买,咱家的香肠好吃,就算不是过年,平常家里吃也有人买。” 而且他觉得这次卖的香肠应该能给他把口碑传出去,这样下次他再去宛然市卖香肠可就便利多了。 没错,辛安冬已经打算好了,下一波也将大部分香肠拉到市里卖,因为市里市里人多购买力强,就像今天这样,一会功夫就能全部销完,不需要在县里一根两根的磨蹭卖。 这下爷爷奶奶放下心里,祖孙三人开开心心的吃完晚饭,辛安冬好说歹说抢着过洗碗的活,奶奶就用一旁的大铁锅烧热水,辛安冬突然发现奶奶穿的破旧黑棉袄显得有些薄,顿时皱眉问,“奶,我给你和爷爷织的毛衣,你俩没穿?” 辛奶奶伸头看了眼孙子,笑得嘴角咧开大大的,道,“不过年不过节糟蹋那玩意干啥,我和你爷有衣服穿,那我宝贝大孙子给织的毛衣,奶得留着呢!” 辛婆子美美的想,十里八村就没有比她孙子更孝顺的孩子,看见没,给她和老头子一人织一件毛衣,花样也是从没见过的,老头子急吼吼的还闹着要穿呢,被她说了一通才消停。 可不得收好了,宝贝孙子织的,她每天晚上睡前摸两下就觉得心里乐滋滋的,睡觉都能笑醒! 对老太太这话,辛安冬哭笑不得,他擦干净洗碗的手,说,“奶,那毛衣织了就是给你和爷爷穿着保暖的,现在天这么冷你们不穿还等到什么时候穿啊,毛衣织了就是为了穿的,您摆那压箱底等着给老鼠啃啊?” 虽然说得有些危言耸听,但他知道农村有些老太太就是这样,不舍得穿新衣服,一直放在箱子里,到头来却便宜那些可恶的大老鼠。 奶奶一听,果然变了脸,她以前就有一块布舍不得用压箱底最后被老鼠啃了一口的,这下一想到孙子织的漂亮毛衣要是也被老鼠啃了…… “不成啊!我毛衣可不能给那些老鼠祸害!”辛婆子着急忙慌的从炉膛里起身,热水也不管了,忙着去关心她漂亮的毛衣! 达到目的的辛安冬笑着耸了耸肩。 第四十八章 回县城 第二天一早,辛安冬裹着爷爷厚实的旧军大衣徒步走回县城,还别说,他因为天生体寒,自从入冬脚底就没有热乎过,晚上睡觉也是奶奶用吊盐水的药瓶子装了满满一瓶热水塞进被窝里给他捂脚才暖和,可从家里走到县城,愣是给他累得气喘吁吁,但浑身却暖呼呼的,甚至冒了汗。 他来的早,一看电子表才七点多,龙虾馆这时候还没开门,父母肯定去菜场拿货了,辛安冬有钥匙也不需要吵醒熟睡的两个姐姐,他轻手轻脚的开了门进店里,屋内有些暗,不过馆子里地面整洁,桌椅都规矩的架在桌子上。 年末龙虾馆有些忙,父母昨晚指不定开到很晚才关门,早上肯定又是五六点去进货,辛安冬蹑手蹑脚的进了后厨,准备看看有什么食物给父母做顿早饭。 掀开锅盖,辛安冬看到外口大铁锅里放了一盆昨晚发酵好的面团,看来辛母打算今天做面饼的,有现成的也省得他揉,他淘了点米一边熬粥一边洗干净一把韭菜,又拿了个大白萝卜,盆里泡着备用的海带也挑了条细的,各自切吧切吧拌上调料,然后给饼包馅。 饼馅都包好后,一个个圆扁扁包好的白面饼放在竹筐里,辛安冬另起一口锅,烧热锅底刷上一层油,然后将饼全部挨着放入锅里小火烙熟,很快薄皮馅饼的香味散发出来,出锅后金黄色的饼子看着就特别诱人。 正好辛安冬也饿了,随后拿起一个开吃,咬一口,萝卜丝馅的,他点点头,恩,味道不错。 掀开锅盖一看,白米粥在咕嘟咕嘟冒泡,还不够粘稠,所以要再熬一会,他想想也没什么事,就一边咬着饼吃一边准备去前屋坐会。 辛安冬刚掀开厨房的门帘,只见三姐穿着棉袄,头发凌乱从睡觉的小屋走出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懒腰。 “三姐。”他轻喊了声,把正眯着眼要去洗漱的辛安秋吓了一跳,陡然睁开眼,拍着胸脯后退了一步,没好气道,“小弟是你啊,我还以为家里进小偷了呢,你咋这么早就来了?” 辛安冬一手拿着饼吃一边笑着说,“两天没见,想我姐了呗。” 辛安秋笑容灿烂,她也挺想乖巧的小弟的,突然,她鼻子动了动,看到辛安冬手上的饼子眼睛一亮,惊讶道,“好香,这是你做的饼?难道早饭已经做好了?” 说完,她朝厨房走去,她今天第一个起床就是为了做早饭的,没想到小弟把她的活都做了。 进了厨房,果然一锅喷香的薄饼锅盖得好好的,另一口锅里还熬着软糯的小米粥,他们家除了小弟特别早上特别爱吃粥以外,其他人都是随便对付,馒头饼啥的干啃也没事,也就小弟说早上喝粥养胃之后家里才养成每天早上喝粥的习惯。 想到能很快喝道热腾腾的粥,辛安秋快速的去刷牙洗脸。 这时,一大早去菜场进货的辛家夫妻俩正好回来,辛安冬听到声音立马起身开门,然后帮忙将一筐一筐的蔬菜搬进后院。 辛文芳两天没见儿子也想了,拍掉手上的土,温声道,“饿了吧,妈这就去做早饭。”她刚从菜场回来,身上有些脏,拍了好一会才准备进厨房。 “妈……”辛安冬刚要开口说话,正好洗漱过后的辛安秋进来,拿着漱口缸对辛母道,“妈,你去厨房看下,我弟多贤惠,早早给你个爸把早饭做好了,还烙了好些饼呢。” 辛文芳一边欣喜于儿子的懂事,一边趁机教育闺女,“亏你还是个女孩子,你弟比你还贤惠,懒丫头,看谁以后娶你!” “哎呀,我以后可不愁,我有小弟,我小弟说了我不嫁人他养我!”辛安秋走到辛安冬身边,得意的看了辛母一眼,然后昂起下巴,朝他求证,“是吧,小弟。” 三姐上学后性子就活泼了很多,身体也养好了,乌黑的短发已经看不出来以前的蜡黄,双颊上也有肉,比起以前的老成持重,说话显然俏皮了许多。 她的这个变化家人是乐见其成的,尤其是辛安冬,想起刚到辛家的时候,眼前的清秀丰盈的少女与之前面黄肌瘦的丫头根本不能比。 他点头,笑着纵容的道,“没事,三姐喜欢怎样就怎样,不嫁人也没关系,弟弟有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我姐。” 三姐虽然样貌变好看了,性子也稍微生动了些,但到底左腿有残疾,说到底心里还是自卑,辛安冬即便看穿了也没放在心上,只要三姐自己过得幸福,其他的事一切都可以忽视。 辛文芳看着一双儿女关系亲密也开心,只是……她走过去狠拍了三丫一下,对辛安冬说,“别听你三姐胡诌,她敢不嫁人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闹归闹,但原则上的事辛文芳绝不让辛安秋马虎,好比三丫明年再过半年就要初中毕业了,到时候她或许该提前给三丫相看对象,她家三丫除了腿有点小毛病,其他哪点比不上其他家姑娘。 辛母想的什么两姐弟都没谁在乎,辛安秋是满不在乎,她才不怕她妈呢,只要有小弟在,她妈最后总能顺了她的意思。 除了辛安秋,还有一个让辛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目前任然自闭严重的辛安冬二姐辛安夏,二姐很缺乏安全感,前屋开店声音大了她时常会浑身颤抖,所以辛文芳一直就让她一个人待在后院的房间里。 好在二姐乖巧,一个人拿着碎布头缝缝补补也能待得很开心。 辛文芳轻轻推开睡觉小屋的门,把一早醒来就不知道在缝补什么的二女儿喊出来洗漱准备吃早饭。 辛安冬今天烙的饼很多,而且有三种馅,韭菜的,萝卜丝的,海带的,面发得好,饼也烙的香,就着白米粥吃薄饼,辛大壮一口气解决了五个,辛文芳好点吃了三个,辛安秋也吃了三个,就连二姐辛安夏也吃了两个多,最后反而辛安冬这个男孩子胃口最小,只吃了一个饼,倒是喝了两碗白米粥,也因为奶奶做的酱菜太好吃了,配白米粥简直绝配! 龙虾馆一般九点营业,早饭过后,辛家人一起把后院的那些蔬菜洗干净做准备工作,肉类的串是前天晚上就腌制好的,蔬菜为了保证新鲜都是第二天才串签。 忙活了一个小时后,辛安冬将今天来县城的主要打算和辛文芳说了一下,辛文芳这才想起来还没问儿子那些香肠卖的怎么样呢,听到儿子说全卖光后,立刻笑颜逐开,同意了辛安冬的打算,欢喜道,“成,既然有人买,那你这次多弄些猪肉回来灌香肠,我和你爸虽然没啥本事,但力气有的是。” 灌香肠虽然累了些,但慢慢弄也累不到哪里,辛安冬跟辛文芳明说道,“妈,咱家这边店后院不太方便,人来人往的,我还想在村里弄。” 卖香肠就是儿子的生意,他想咋弄辛文芳都没意见,两人又商量了一会之后,辛安冬才提出要去一趟佟家,他这批香肠卖光了,至少得把借佟正浩的五百块钱还掉,走之前,他想了想把早饭家里吃剩下的八个薄饼用袋子装着,还有答应佟正浩的十斤香肠,一起提溜到佟家。 薄饼是给佟正浩吃的,也就是让他尝尝味,他也没什么好东西,带薄饼虽然寒碜了一些但至少比什么都不带好,否则每次跟佟正浩拌嘴都被他说成没良心,辛安冬也挺心虚的。 熟门熟路找到佟家,敲了两声门,很快就打开了。 佟正浩原本恹恹的表情在看到他后,别提多高兴了,激动的上前一把搂住他的肩膀,一边带着他向家里走,一边埋怨道,“你说你卖香肠咋弄那么长时间,我都好几天没见着你了,一天天在家无聊死,前天不是下雪嘛,我还准备堆雪人来着,谁知道第二天起来地上的雪薄得笑死人,白让我高兴一场!” 清水县这边属于中部地区,虽然寒冬之后会下雪,但并不厚,通常都是夜里下一场雪,第二天起来除了屋檐上白了一层,地上的雪通常太阳升起就会化掉。 佟正浩爬树翻墙的性子也亏得他不耐烦在家待着了,不过有宗哥在,他肯定是想出去野也没机会的。 “下次等雪下大的时候再堆吧,”说完,他拎起手里的东西,示意佟正浩,“看,上次答应给你的香肠。” 佟正浩低头一看,那一挂挂满是咸肉香的腊肠好晃眼啊,他口水立刻就泛滥了,迫不及待的接过,还在腊肠上戳了戳,迫不及待的抬头问辛安冬,“咱什么时候吃啊?你等会就做给我吃呗,我家隔壁人家也买了你家的香肠,吃的时候那味道飘到我家这边,我闻着味快想疯了,幸亏你今天来了,不然我准得上你家店里找辛阿姨要腊肠吃。” 听他说完,佟正浩立马翻了个白眼,馋不死你,还好意思上他家店里要香肠。 但他跟佟正浩这个大龄宝宝不做计较,只说,“香肠你切成片稍微蒸一下就可以吃,我等会还有回村。”意思就是没工夫喂你,自个动手丰衣足食。 第四十九章 羽绒服 进到佟家,将东西放下,辛安冬洗了个手,接过佟正浩递来的红苹果,这才突然顿了一下,问,“宗哥不在家吗?” 这时候按理来说宗哥要么在房间办公,要么就是在客厅喝茶,应该不存在出去玩乐,但他来了这么长时间没见着人,就有点奇怪了。 佟正浩正扒着他带来的那口袋香肠,不过香肠是生的吃不了,还没等他可惜的叹气,突然摸到辛安冬特地装的韭菜饼,他眼睛一亮,拿了个饼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的回道,“回首都了。” 回首都?辛安冬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是啊,宗哥也有家,佟家只是他舅家,过年了哪有不回自己家的。而且,想到前几天来佟家上门找人的雨悠姐,虽说宗哥已经拒绝了她,但宗哥也说了当雨悠姐是妹妹,这两人不会一起回首都的吧? 想到这一点,辛安冬心里就有些闷闷的,也不知道他可笑的发哪门子郁闷气,但面无表情的脸是更加清冷了。 “唔,冬子,这饼是你做的吧,太好吃了,你不知道,我们家没你在吃的那就是猪食,我姐一天到晚就是白米放水再放一把小青菜,这粥不粥饭不饭的,也就爷爷能违心的夸她,我真是喝够了!” 佟正浩没看见辛安冬脸色的变化,他斜躺在沙发上一边悠闲的吃着饼,一边玩游戏。 辛安冬心情不好,不想喝他这碗迷魂汤,宗哥不在,村里还有事要做,辛安冬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钱还给佟正浩便打算要走。 佟正浩舍不得他,原打算磨蹭着他给自个做顿午饭呢,谁知道他那么急,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人家要回村办正经事,佟正浩没理由拦,只是临走前突然叫住辛安冬,“哎你等会!我表哥从首都寄了一大包不知道什么的东西给你,我差点忘了,你等我一下,我上楼给你拿!” 说完,佟正浩皱着眉上楼去。 辛安冬原本迈开的腿猛地收回,他转过头,刚才没听错吧?宗哥寄东西给他了,而且还是从首都寄来的? 他嘴角动了动,想要往上翘,这么说宗哥还是待他有点不同的呀,还会给他寄东西,至少心里有那么点惦记吧,看来之前熬夜织毛衣的心血没白费。 眼底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他巴巴的朝楼梯口张望,想着,佟正浩怎么那么慢,拿个东西也这么费事吗? 幸亏抱着大包裹下楼的佟正浩听不到他心里想的什么,不然又得横眉竖目的狂叫辛安冬偏心。大包裹对佟正浩来说不算重,他看到辛安冬伸手来接的时候还挺感动的,侧了一下身体,道,“不用你帮忙,我抱得动。” 迫不及待伸出手想要看看宗哥寄了什么给自己的辛安冬:他能说自己其实只是想要赶紧看到宗哥寄的东西吗? 大包裹终于到了辛安冬手里,他心里有点亟不可待的想要拆开看,正好佟正浩对这个包裹早有一探之心,好奇的叫他把包裹打开,说要看看他表哥到底给辛安冬寄了什么。 其实他也收到了表哥寄来的新年礼物,一双白色运动跑鞋,国产的,只有首都才买得到,是蒋玄宗临走前佟正浩磨了一晚上得来的。 给冬子的大包裹里放了什么佟正浩不清楚,所以是特别好奇,那么大一包裹,轻飘飘的,不会是棉花吧?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辛安冬已经拆开了包裹,其实摸着的时候他大概有了点猜测,或许是衣服之类的,他忍不住想,不会是他给宗哥织了毛衣,宗哥也给他买件毛衣吧? 然而拆开一看,意外之喜,竟然是一件棕色羽绒服! 说实话,这件棕色立领短款羽绒服以辛安冬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那是比较土的,是那种典型的像缝棉被一样,一块一块蓬蓬鼓鼓的面包服,但没有未来的时尚感,后面的帽子是可拆拉链型,边缘一圈棕色人工毛,两个带暗扣的大口袋面积挺大,羽绒服的面料摸在手上也比较硬,在这个年代算比较稀奇的羽绒服,在辛安冬眼里有种迷之尴尬的土,但他很高兴。 恩,特别高兴,宗哥送他的衣服,紧紧将羽绒服抱在怀里,他恨不得把脸也没出息的埋在上面,只是衣服的味道或许是刚出厂的,不太好闻。 佟正浩瞄了一眼也没啥大惊小怪的,他也有羽绒服,还是他妈从国外寄的,比辛安冬这件土掉渣的显然时尚很多,不过从这件羽绒服他也能看出表哥的确是挺喜欢冬子的,他没好气的撇了撇嘴,说,“还算他有点良心,谁要是给我也织那么件毛衣,我也心甘情愿给他买衣服。” 说完,他两只眼意有所指的瞄了辛安冬一眼。 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来句这么犯酸水的,辛安冬只当没听见,谢过之后,他抱着羽绒服就离开了佟家,一路走两步跳一下,心里的兴奋劲没法明说,还是等宗哥回来吧,他得好好感谢一下。 就是可惜了香肠,唉,还以为宗哥能尝到呢,等宗哥回来早被佟正浩那家伙解决了,不行,他得再多做一些,年后送来,宗哥正好能吃上。 宗哥送的羽绒服辛安冬也没瞒着他妈,辛文芳摸着衣服差点热泪盈眶,直说要他以后有出息了报答蒋书记。辛安冬美滋滋的拎着他新到手的新年衣物回村,忍不住不要脸的想,也不知道他如果跟宗哥说自己愿意以身相许宗哥要不要…… 噗!这么个念头一出现脑子里,辛安冬自个先喷了,脸颊热热的,暗骂自己一句真够没出息。 随着冷风一吹,倒是很快将它撇在了脑后。 离开县城后他没先急着回家,而是去了王家村找王启军。不论是龙虾还是猪肉,两人都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王叔听到他还要买两头猪的时候,差点没被烟蒂烫到手,惊讶得说话都结巴了。 “还要两头猪?那些香肠你一会功夫就卖出去了?” 王启军真有点被吓着了,脸上完全不掩讶异,他是绝对相信辛安冬能把那些香肠卖出去的,但时间上与他预料的有差距,可以说是很大差距! 辛安冬笑笑,“是呢,叔,我打算再弄两头猪,这次还在你们村买,您给帮忙牵线,我少不了叔的介绍费。”他说话熟稔,也是因为和王启军熟悉了,直接开门见山省的多费口舌。 况且,他还急着回去试穿羽绒服呢,实在没时间跟王启军唠。 王启军听了他的话垂下眼,夹着香烟又抽了两口,半响,他抬起头,笑道,“介绍费不算啥,那个,小辛啊,叔问你,腊肠真有那么好卖?城里人都抢疯了吧?嘿嘿,腊肠那玩意不就是在猪肠子里塞些猪肉嘛,你小妹明年也要上初中,我和你婶子就想,我家能不能也跟你学学,也弄些香肠来卖?” 原以为愣这么长时间在想什么呢,辛安冬以为他想加点介绍费,没想到人家志向远大,感情是想学着他卖香肠啊。 也是,谁看到大把的钱在自己面前能忍住不赚呢,又不是傻子,商人逐利,王启军与辛家做了大半年生意,也算是个不折不扣的生意人,他想要赚钱的心,辛安冬从来就没怀疑过。 不过,他微微眯起眼,笑得无害,说,“叔有这想法是好事啊,目前市面上也没多少卖手工香肠的,咱们能卖肯定有人买。” 爱卖就卖,做生意就没怕过有人跟风,早晚的事。 “呵呵,是吗,你这么说叔就放心了。”王启军一拍大腿,高兴的样子好像就等着他这句话。 一旁装作缝补衣服,其实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王启军老婆也陡然松了口气,她放下箩筐,站起身笑容热情,头一回如此激烈的邀请辛安冬,“小辛啊,都快晌午了,就在家吃饭吧,前些日子我娘家送来半片腊鸭,婶子等会给你们切一盘,你小妹那死丫头成绩不好,听说你读书厉害,等会回来你说说她!” 这股突如其来的热情令辛安冬嘴角笑又淡了不少,不过既然人家不着急,他也没什么可着急的,他伸手一看表,时间不早了,然后他站起身,笑着道谢的拒绝,“不麻烦婶子了,我爷奶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等下次来王叔家,我多督促小妹,今天真没时间,”然后不看王启军老婆一瞬间有些僵住的脸,对装瞎的王启军淡声道,“王叔,我这就走了啊。” 不等王启军说话,辛安冬神色自然的抬脚朝门外走,没走两步,被王启军老婆急声喊住,“哎你这孩子,等会!” 她急得不停朝王启军使眼色,辛安冬就当没看见,问,“婶子,还有什么事吗?” 这夫妻俩也是可笑,有事求他也不知道殷勤点,好似等着他主动开口一样,还真是他当初眼瘸,把王启军看走眼了,他老婆发急,他却皱着眉满脸不高兴,好像对辛安冬有不满一样。 “就是,刚才腊肠的事,你婶子头一回手生,小辛你看,能不能教教婶子,家里调料、猪肉都是现成的,你就坐一旁说就成,婶子不让你动手。” 王启军老婆的脸上带着激动,迫不及待状似亲昵的想要拉住辛安冬的手,被他不着痕迹躲过去了。 得,那么点小心思终于露出来了,想要直说啊,遮遮掩掩个什么劲。 “婶子。”辛安冬轻叹的喊了声。 他是不阻止别人发财的,想挣钱多正常,但你不能拿他当傻子涮,踩着他辛安冬出头更不可能,这么说吧,辛安冬的东西除非心甘情愿他给出,拐弯抹角要还是抢都会引起他的反感和排斥。 他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白白净净的的少年,一看就是心地善良没城府,王家夫妻眼里只看到这些,却忘了辛安冬至始至终在他们家面前充当的都是合作商的角色。 合作商,商人,哪怕年纪再小也精明,谁也别把谁当傻子。 “按理来说,我王叔帮了我这么多忙,我也不应该拒绝你,但是,在商言商,我家的香肠能卖出去说白了靠的是味道好,也就是秘方的功劳,您看,您让我教您,也就是要把秘方告诉您,这毕竟是我辛家的大事,我一个人还做不了主,要不我回去跟我妈商量一下?” 到底是合作关系,他话也没说得太冷太僵,只要王启军夫妻还有点自知之明就应该及时止住。 可惜…… “哎呦,你家的配方还不都是你捣鼓出来的,你的东西自然是你说了算,文芳姐县里的店生意忙呢,我看还是别打扰她了。”王启军老婆也是个人才,脸不红心不跳,说出一番这么哄骗大傻子的话。 第五十章 人性 “婶子,说句让你见笑的话,我一个小孩,其实还真挺怕跟人打交道做生意的,我妈才是家里的主心骨,即便秘方是我弄的,当家做主的也是我妈,这件事,我真不能现在给你答复。” 辛安冬淡淡的笑了下,他一说完这句话,王启军老婆的脸刷时就变了。 “你这孩子,咋那么犟呢,你王叔对你多好,让你教婶子灌肠法子都不肯,小辛啊,做人要有良心,你家那些龙虾,还有你灌香肠的肉哪样不是你王叔给你忙活的,要不是你王叔,你一个小孩还不知道被怎么削呢!” 听了她的话,辛安冬脸上仅有的那点笑意也没了,没有王启军他就要被人削?呵呵,她以为她是谁? 辛安冬心里有些厌烦,财帛动人心,王家夫妻看他赚到钱也想发财,可他们怎么不想想,他凭什么要拿出自己的配方给他家,给王启军面子?他话语里一直是隐晦的拒绝,可王家人依旧不依不饶,真以为他一个小孩就傻就好欺负? “说什么呢你!嘴上放屁!” 王启军看到辛安冬面色冷淡,虽是心头不满,但到底觉得自家老婆说话太直白,不过他也只是不轻不重的说了老婆一句,转头看辛安冬眼里的带着明显不悦,说话也很敷衍,“小辛你别跟你婶子一般计较,她就是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就闭嘴。 这对夫妻也是好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反正就是明里暗里指责他辛安冬忘恩负义呗,要真有这回事也就算了,人家挟恩图报总归是有恩情,王家对他有什么恩? 说白了钱货两讫,而仅有的那点交情也在王家人咄咄逼人强要香肠配方后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哦?婶子的意思我刚才听明白了,”辛安冬本不想说得那么直白,毕竟之前交情一场,给王叔一个面子,但这两人要不说明白,恐怕真以为自个对辛家有多大恩,索性他就跟王家讲清楚,“我这人不喜欢弯弯绕绕,也不喜欢一句话十八个弯,更讨厌麻烦,既然婶子说到这了,我也就明讲吧,没错,王叔的确帮了我大忙,但是我辛家从来没亏待过王叔,因为他是我们第一家供货商,所以给的价格最厚道,买猪肉的时候我让王叔帮忙牵线,介绍费也是一分不差。” 或许是没想到他一个半大小子能面无表情说出这样一番话,赤裸裸讲明两家关系,王家夫妻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辛安冬的意思很明显,王家拿辛家的钱卖给辛家龙虾,谁都不欠谁,王家夫妻俩死乞白赖非扯上恩情,这就有些不要脸了。 当然,辛安冬并没有那么直白粗暴的说王家夫妻不要脸,不过王家夫妻不聋不傻,他话里的意思自然听得出来。 王启军还好,脸色虽然难看但至少没想过动手,他老婆却在辛安冬刚说完就炸了,跳起来要甩巴掌扇他,“你个小逼崽子,忘恩负义的东西,说的是人话吗?!” 香肠配方给他们家怎么了,那辛家凭什么就能赚大钱,她家就不能赚钱,都是地里刨食的,辛家辛家发达了怎么就那么狠心,他男人帮了辛家多少忙,拉拨一下怎么了,也就辛家那样翻脸无情的人家才那么心狠! 好言好语的说话竟然还能被无缘无故扇巴掌,辛安冬简直要气笑,他快速向一旁躲了下,视线瞥到站在一旁不拦住老婆的王启军,更是在心里头把当初的自己骂了个狗血喷头,他到底有多眼瘸当初选了这么一家人,现在自食恶果,要你眼瞎! 辛安冬狼狈的闪到一旁,愤怒的望向王启军,“王叔,刚才婶子那一下要是我没躲是不是你就任她扇我巴掌?不说我跟你做生意这么长时间,就是随便谁家孩子,也没有你们夫妻动手打人的道理!” 王启军还没说话,他老婆再次伸出黑黝黝的手就要向辛安冬的脸抓挠,被黑着脸的王启军抓住还不死心的骂道,“我就打你了咋样,小逼崽子,识相的快把配方交出来,你现在站的是我王家的地,在王家村你还敢嚣张,信不信我打瘸你的腿让你没处哭!” 辛安冬冷笑,“还真是长见识了,你家的地我就要任你打?” “小辛,你别听你婶子瞎说,我们不是想要你配方,就是你妹子明年去城里上学了,到处都需要钱,叔也是没法子了,才求到你这。”王启军拦住老婆,满脸愁苦的对辛安冬说。 在他看来,辛家挣了那些钱,比他们地里刨食的挣多多了,咋就不能发发善心拉他一把,他每天起早贪黑给辛家捞龙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辛家给个香肠配方有什么紧。 原本以为小辛年纪小该最懂事,没想到说了半天这孩子还是不松口,王启军心里有点怨愤,前段时间他还给这娃子找猪肉,今天求他个事就翻脸不认人,辛家人品有问题,教出来的孩子也不知道报恩。 辛安冬眼里带着冷,“叔,你缺钱可以说,我只要有钱肯定愿意借给你,但说句难听的,你伙同婶子明目张胆跟我要我家的秘方,说实话,挺让我吃惊的,今天呢,就当我没来过,婶子刚才的话我也当没听见,以后咱还是规规矩矩按照合约来,猪肉的事也不劳王叔费心了,这么点事,我自个还是能办成的,省得婶子以后又说没有王叔就没有我辛家的话。”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说完,辛安冬不再看王家夫妻骤变的难看脸色,带着一肚子火气抬腿就离开。再不走,他怕自己真要被王家这对脑子不正常的夫妻俩弄死! 这世上还有王家夫妻这种人?他原本只知道人性各异,这俩奇葩却是第一次遇见。 上辈子他按部就班上学,规规矩矩做人,只要别人不对他耍小心思他懒得跟别人闹矛盾,他升职加薪全靠能力,也不在乎别人嫉恨的眼色,全当看不见呗,这也在意那也在意,不得把自个气死,所以他活得自在。 没想到这辈子的人生从一开头就是惨不忍睹,他也不怨愤谁,总归要把日子过好,辛苦点没什么,他也料想到发家致富的过程中肯定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他自己是不耐烦应付的,但家里头的情况那样,除了他也没谁能出头,硬着头皮来呗,耍心眼子的事他不干,麻烦找上门他也不怯,但勾心斗角真的很让人烦躁! 路上他想想也是好笑,谁给王启军老婆那么大脸,以为没王启军他好像还干不成事一样,真要说谁对谁有恩,也该是他辛安冬。 买猪他去哪个村买不到?是王家村的猪价便宜还是猪肉好?都不是!他之所以选在王家村买猪,不过是因为认识王启军,想让王启军多挣一份介绍费的钱罢了,既然他的好心人家不稀罕,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才哪到哪就好意思以功臣耀武扬威,还真以为这个世界没了他不能转了咋地。 辛安冬气呼呼的一路生着闷气回家,他生气不会破口大骂,只会不断在心里吐槽,多少愤怒的话都是憋在肚子里,板着小脸回到家的时候,差点没把辛家老两口弄迷糊。 话说辛安冬离开后,王家两口子是绝对没想到他脾气那么冲,而且完全不给王启军脸面,身为一个成年人,尤其一向以辛家恩人、辛安冬长辈自居的王启军心里头很是恼怒,他坐在木凳上一边抽着烟一边眉头紧锁。 他心里头是不满的,虽然他老婆提出要香肠配方这件事的开始他并不太同意,但是后来想想,老婆也没说错,他给辛家帮了那么多忙,不过是要来配方做些腊肠拿出去卖挣点小钱,又不是贪了他家的配方,这半年来,要不是他给辛家送龙虾,辛家能把行县里的龙虾馆办那么火? 他以为一直对他客客气气的小辛是个知恩图报的,没想到他老婆没说错,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当家的,你说那小逼崽会不会生气以后都不让你给他家送龙虾了?” 王启军老婆这句话一问出口,立刻引起王启军的烦躁,他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碾,不冷不热道,“我不给他家送龙虾,他开个屁的龙虾馆?” 该说王家夫妻脑回路与常人不同呢,王启军老婆竟然真觉得自个男人说的对,她顿时心里头微小的担忧就不见了,昂着下巴要多狂有多狂,“也是,他家一天要上百斤龙虾,没有你,我看他家的店咋开。” 突然,她眼珠子一转,这个貌不惊人瘦瘦小小的女人决定给辛家一个教训,她对男人出主意说,“对了,当家的,你说你要是明天不给他送龙虾,漏他一天,到时候辛家会不会上门求你,然后我们就趁机要香肠的配方,没有龙虾他开不了店,到时候还能不给咱?” 她算盘打得好,也冷血刻薄,竟然从来没想过要不是当初辛安冬的提携,王家恐怕早就家破人亡,她婆婆的药钱,她闺女读书的学费,哪样不是靠王启军给辛家送龙虾挣的! 而原本被辛安冬看重的忠厚老实汉子王启军听了老婆的话眼睛微微闪烁,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稍微翘起的嘴角显露出了他凉薄的心。 第五十一章 王爱华 辛家老两口认识王启军,按辛婆子说的,就是那个给咱家送龙虾老实本分的汉子啊,呵呵,还老实本分,忘恩负义差不多,辛安冬没打算把与王家的糟心事告诉爷爷奶奶,两老年纪大了,这点事没准备让他们操心。 辛安冬回到家,正好赶上午饭的时候,菜是奶奶做的,特意割了块野兔腊肉,就是几个月前他爸走狗屎运捡到的那个,辛文芳腌好后一直舍不得千丁玲万嘱咐放着留到过年吃。 老两口在家也不会嘴馋到动那块精贵的兔肉,不过辛婆子自己舍不得吃却很舍得找好东西给孙子吃,想来想去,家里难得的就这块野兔子肉,她立刻二话不说割了肥厚的一块。 番茄炒蛋,红烧茄子,一条红烧鱼,外加爆炒兔肉,可以说是辛家难得丰盛的一桌菜,也就是辛安冬,不然辛婆子绝对舍不得置办这么一桌、她和老头子两人在家吃的要么是菜饭要么就是简单的水煮青菜不见半点油光,如果不是辛安冬时不时买点肉回来给老两口补身子,他们会吃的比兔子还不如。 辛安冬和爷爷奶奶在一起吃饭会很照顾老人,时常给他们夹菜,概因他们不舍得吃,他就先发制人,把老两口碗里堆得满满的,这样他们就找不到借口不吃了。 吃过午饭之后,家里比较冷,这时候不像现代还有空调,睡个午觉热乎乎的,要真让他躺在硬邦邦的棉被床上,辛安冬绝对会被冻傻,况且猪肉的事还没解决,他得再出去跑一趟。 总不能一直穿爷爷的军大衣,老人家自己就那么一件,白天的时候当棉衣,晚上的时候当被子盖,其实离不开身,爷爷是见他冻得脸色发紫才硬要他穿上的,如果不是辛安冬自个棉衣不算厚,他又要出门,关键是个怕冷的身体,这才接受了老人的好意。 但现在不用了,宗哥送他的羽绒服这时候不穿更待何时,他展开这件棕色的羽绒服,看着厚拎着轻,辛安冬叹息了一声,然后迫不及待的脱下身上的薄棉袄换上它,拉上拉链扣好扣子,他双手揣到口袋里,再把帽子一戴,全身果然暖和许多。 “哎呦喂,这新崭崭的衣服你咋现在就拿出来穿,没个讲究,好赖不识货呀你!” 辛安冬刚套上羽绒服,辛奶奶一眼看到,立马就要跳脚,快速走到他面前,瞪着眼,恨不得从他身上把羽绒服扒下来。 辛安冬已经告诉过她是蒋玄宗送的,老两口惊讶过后就是一脸舍不得要让辛安冬像宝贝一样把羽绒服供起来样子,辛安冬才不干,有暖和的羽绒服不穿他傻啊。 他躲开老太太伸过来的手,捂着拉链,可怜兮兮的求道,“奶,我可冷了,羽绒服比较暖和,等会我还要出门呢,你说我要是不穿厚点冻感冒咋办?” 辛婆子依旧不妥协,说,“那你穿你爷爷的军大衣,那个厚实暖和,羽绒服是新衣服,过年的时候奶拿出来给你穿。” “爷爷也没衣服穿,我总穿他的,爷爷也该冷,而且过年和现在不一样嘛,就差那么几天。”辛安冬最知道老太太吃他这一套,可劲的拽着奶奶的手撒娇,也不怕被自己恶心死。 “你也知道就差几天,几天也等不及?!”辛奶奶被孙子磨得没法,前两天还跟老伴说孙子长大懂事了,今天一看还是个要穿漂亮衣服的小子,没好气的说,“你妈给你买的棉袄你早早穿身上了,这件羽绒服又要穿,奶看你就是好漂亮,那件穿多了不稀罕,要祸祸这件贵的是吧,快脱下来!” 不脱不脱,难得穿着羽绒服,感觉浑身轻松了很多,而且一会功夫就有热意,他更舍不得脱了。 “奶,我真冷,你摸摸我的手,是不是像冰棍一样了,还有我这脸,紫的都快肿起来了,早上出门的时候我还感觉鼻子有点痒,现在是浑身觉得冷,我觉着再不穿厚实点我准得感冒。” 又是装乖又是卖可怜,好说歹说,总算把固执的老太太说服,辛安冬穿着崭新暖和的羽绒服出门,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他没有代步工具,全凭他两条腿,路上的野花野草光秃秃的,盖着一层白霜,看着就令人手脚发凉,从自家村子到另一个村要走半个多小时的路,好在走着走着身体内能量消耗产生了热量,他总算是不再冷。 之前因为王启军的原因在王家村买的两头猪,一方面是两人相熟给王启军一个挣钱的机会,另一方面主要是怕在自家村子买猪会引起其他村民的注意。虽说,村里人都知道辛家在县城卖龙虾,但还真没多少人知道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摆摊而是开店了。 辛家人低调,不会出门吹嘘,赚了钱也是闷声发大财,就是怕村里人说酸话。不要怪辛家人小肚鸡肠,实在是农村里人都是这样,你穷我穷大家一起穷的时候会比较淳朴一些,有那么点守望相助的意思,但要是陡然有那么一户人家先富起来,那就打眼了,何况辛家以前穷得叮当响,现在要是让其他人家知道他们已经在县城开店肯定炸锅。 以前缀在屁股后吃不上饭的人家都当上大老板了能不羡慕嫉妒吗?摆摊那会多少村民有样学样的卖龙虾,就是现在村里还有好几户在摆摊卖龙虾,也就是味道不咋地生意有碍。还有葛金花,亏得同为辛家人都能想出那么阴毒的法子要害辛安冬一家,如果不是宗哥,这会他们一家恐怕早就因为父亲失手伤人家破人亡,哪还有现在的自在幸福。 所以,辛安冬对本村人的印象有点差,他宁可走多上半个小时的路也不愿意在本村买猪,更不想多生事端。 辛安冬找的这个人也姓王,叫王爱华,王爱华同样是辛家龙虾馆的供应商,但他能供上的量比较少,基本上是一个星期才一回。倒不是辛安冬不愿意收他的龙虾,而是王爱华还在读书,他能捞虾的时间有限。 王爱华,今年十七岁,是一名高一的学生,父亲早亡,家里只有寡母和他。他在他们村的名气不亚于辛安冬在村子里的名声,两人都是成绩拔尖家里却穷的叮当响,辛安冬还好些,至少父母健全,爷爷奶奶也在。 王爱华就惨了,别看他名字像女孩,但却是纯爷们,不过这个纯爷们命不太好,他刚出生母亲难产,父亲挖河道的时候累垮身体一觉睡了过去,从此没醒过来。爷爷奶奶是极品,只偏心小叔从来不管他和母亲的死活,王爱华自小就要扛起家庭重担,照顾病重的母亲,硬生生能上到高中全凭他成绩出类拔萃,还有他母亲拼死咬牙让他上。 王爱华是个孝子,这是毋庸置疑的,他不愿意再上学因为学费让母亲受累,但母亲以死相逼他只好认命的背上书包继续读书,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学校里又要钱买书,那时候王爱华已经走投无路,恰恰好走到辛家龙虾馆门口。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主动上门问辛文芳收不收龙虾,辛文芳当时就愣住了,辛家龙虾馆客源稳定,每天龙虾的需求也稳定,有王启军这个大头在,辛家那时根本不需要龙虾,所以辛文芳就准备拒绝王爱华。 正当他心如死灰的时候,早早注意到王爱华的辛安冬这时候出现了,他不顾母亲的眼色,笑着同王爱华谈龙虾的收购条件,直到喜不自禁的少年离开,辛母逮着他一通训,辛安冬才笑着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他当时看王爱华那样就知道他有困难,有大困难,正好自己稍微有了点能力,能帮一把是一把。 这半年来,王爱华没星期给辛家送准时送龙虾,都是干净个头大的,从来不会有一只死虾敷衍他,就连辛文芳知道他家的事后总夸辛安冬做得好,不仅帮了别人一把,也给自家找了这么一个实诚的合作伙伴。 “冬子?”高瘦的王爱华打开院门看到辛安冬的时候惊住了,把他迎进门后,连忙倒了杯热水,不明所以的问,“后天才是送虾的时间,你今天来,难道是提前要虾?” 按理来说不可能,辛家龙虾需求一向稳定,他送龙虾的日子也一样稳定。 外面的天那么冷,小孩的鼻子都冻通红了,王爱华又打了盆热水,洗了热毛巾递给辛安冬。 辛安冬解开头上的羽绒帽,接过毛巾擦了脸和手,感觉舒服很多,这才坐下。 王爱华的母亲在隔壁房间里修养身体,在辛安冬没来之前他正在写作业,辛安冬看到他放在小桌子上的课本一眼明了,他狠狠灌了口热水感觉自己总算活过来了,捂着水杯摇了摇头,对王爱华说,“不是,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龙虾的事,爱华哥,我有事找你帮个忙。” “你说,只要我能帮上的,肯定不会推脱。”高瘦的少年毫不犹豫的说。 王爱华就是这个性子,他知恩图报,把辛安冬这个救命恩人看得很高,好比他现在没钱,但有的时候捞龙虾会难得捕到一两条黄鳝,或者捉到螃蟹什么的,他去辛家送龙虾的时候时常就会带给辛安冬,这看似不贵重的东西其实很能体现一个人的心意,至少辛安冬就对眼前的这个小哥哥印象很好,要不是人家肯定是上大学的料子,辛安冬指定要把这种人才早早收入麾下。 他很清楚王爱华将来肯定走考大学吃国家饭那种路,所以一般的琐碎事他真不好意思麻烦眼前这位高材生,就怕打搅人家学习,买猪的事其实找别人也行,但他一想到挣钱的事脑子里立刻就蹦出王爱华这个人,之前是犹豫他年纪轻轻能不能买到猪,而且他需要的不是活猪,得杀了的才行,最后考虑再三找了王启军,可现在王启军那货靠不住,辛安冬又想到了王爱华。 “爱华哥,我想买让你帮忙买两头猪,而且还得帮我现杀,我只取猪肉回家,要的比较急,最好今天能搞定,你看能不能帮我这个忙,你要是能帮,我现在就把买猪的钱给你。”辛安冬吸了吸鼻子,眼巴巴的瞅着王爱华。 王爱华被他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得懵了一瞬,条件发射的点头,干巴巴道,“能,我能帮。” 第五十二章 极品到处有 王爱华的动作之迅速超过了辛安冬的想象,很快由他出面同村子里两户人家买了猪,一只小点三百多斤,另一只比较大,养的人家把猪喂得很肥,有足足四百多斤。这两户人家都是厚道人,养了猪也是为了过年的时候卖钱,正好王爱华的父亲以前与他们家当家男人是好兄弟,王爱华父亲过世后也一直接济他们家,所以猪的要价并不贵,辛安冬按照市场价给了他们钱,同意将猪下水给他们拿回家,最后竟花了不到五百块钱就买了两头大肥猪! 不用多想,辛安冬这时候也知道自己被王启军给骗了,上次的猪,统共六百多斤,价格也差不多五百块钱,这次两头猪整整比上次多了一百多斤猪肉,价格还是一样,多花出去的钱进了谁的口袋不用说也知道。 辛安冬郁闷之极,亏他还是金牌会计师呢,没想到被一个农村汉子给套路了,都说城市套路深,他觉着农村套路也不浅! 不过吃亏了又能咋办,上次买猪的事都过那么长时间了,猪肉也全部被他消耗掉,总不能找王启军算账?也怪他自个没弄清现在的物价,被人当冤大头,就当是吃了个哑巴亏,拿钱买教训吧。 两头猪是个王爱华家杀的,请了村里有名的张屠夫,张屠夫杀了一辈子猪,非常有经验,猪一路惨叫着被拖上板凳,猪挣扎不断,五六个人死命摁着不让它动,张屠户拿着油亮的屠刀,霍霍走到猪脖子处,猪或许是心有所感,看到泛光的刀刃立刻叫得更惨烈,张屠夫这时眯着眼一刀利落的在猪脖子上一割,下面一个人立马拿着桶接猪血。 杀猪的惨叫声引得整个村人都知道王爱华家杀猪,自然也瞒不过王爱华的奶奶。 这年代农村人养猪都是要拿到县城卖钱的,难得在家杀猪的也只是办酒席用,而王爱华家只有一个寡妇和儿子,一穷二白,有没有养过猪,能奢侈到有钱买猪对村里人来说简直太惊奇了。 望着院子里不断叫嚣哭嚎的王老太太,辛安冬一阵懊恼,没想到他的请求给爱华哥惹了这么大/麻烦,他歉疚的看向王爱华,“抱歉爱华哥,我让你为难了。” “不关你的事,她一向看我家不顺眼,我们家穷的时候还会三天两头朝我妈要钱,连我妈买药的钱她都要抠去买麦芽糖给她金孙吃,今天听到杀猪声肯定不会错过,不过她大概是忘了我对她说过的话,她不把我当孙子,我也不会把她当奶奶。”王爱华苍白的脸色上闪过一抹冷漠,说完,他抬脚走了出去。 王老太太一直偏心小儿子,王爱华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就偏心得毫不掩饰,那时候王爱华父亲是个壮劳力能挣钱,他又孝顺,面对撒泼的母亲除了乖乖给钱别无他法,尝到了甜头王老太太自然变本加厉,就算在儿子死后也觉得向老大家要钱是理所应当,完全没想过大儿子刚去世,大儿媳又病重,家里的日子该多难,她只会伸手要钱。 王爱华小的时候面对吸血虫一样狠毒的奶奶只有畏惧,但当他长大,彻底看清那个本该亲如一家的奶奶如何从他妈身上剥削一分一厘之后,王爱华再也没给过王老太太好脸色。 撒泼打滚这招对王爱华的父亲好使,但王爱华显然比他父亲冷静得多,对王老太太也没那么多感情,哪怕王老太太指着他的鼻子骂,依旧一分钱没有,被吵厌烦了王爱华甚至会以暴制暴。他身为晚辈自然不可能对王老太太动手,但王老太太小儿子给她生的金孙是她的命根子,王爱华就专门对王老太太这颗金蛋下手,不把熊孩子揍得哭爹喊娘绝不放手。 金孙被揍得鼻青脸肿王老太太气得说不出话,她越护着王爱华揍得越很,久而久之,王老太太怕了这根硬茬,不敢硬碰硬,只好憋屈的守着金孙,除了三五不时的在王家门口碎嘴骂骂咧咧两句真不敢主动对王爱华母亲再做什么。 今天她敢上门闹不用想也知道受了她精明爱财的小儿媳妇的唆使,王爱华不想辛安冬看到自家糟心事,心里也厌烦老太太这番做派,走到院子里,他看也不看坐在地上哭嚎的王老太太,直奔小叔家,不顾他小婶的惊恐叫喊,拽起正在家里玩玻璃弹珠的老太太的金蛋就走。 一把将堂弟抡到老太太面前,从旁边取了一根小孩手腕粗的柴火棍,走到两人面前,冷着脸说,“打一顿还是打两顿您老想好了再说。” 站在门后偷看的辛安冬差点要笑死,不过他也很佩服王爱华,他是完全不顾村里人如何说闲话,长得一副斯文俊秀的模样,行径却如此强盗。 王老太太果然被吓住了,搂住被吓哭的金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在看看那粗壮的棍子,想到王爱华以前说的大不了同归于尽的狠话,最后只好不甘心的抱着金孙跑走。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王爱华一通威慑总算将撒泼的王老太太撵走,他哼了一声,扔掉柴火棍,满身疲惫的走到辛安冬面前,苦笑道,“让你看笑话的,不是我离经叛道,而是如果我不这样做,她就会一直纠缠下去,我家的田,我家的宅基地,明明小叔这些都不缺,她却总想尽办法想要我家的,只要看到便宜就来要,甚至不惜以我妈的名义跟村里的二流子借钱给小叔,然后人家找上门来找我妈要钱,那个时候我妈被气得吐了一盆血,我差点以为自己连母亲都要失去。” 说到这,王爱华眼眶通红,他语里的恨意被辛安冬轻而易举的捕捉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王老太太之于王爱华就像辛家二房之于辛安冬,厌恶甩不开的人,理都不想理,偏偏有着世界上最亲密的血缘关系。 爱华哥也是可怜,辛安冬感同身受的说,“爱华哥,你做的没错,你保护了母亲,维护了这个家,虽然她是你奶奶,你有义务赡养她,但没有义务损害自己的利益,如果你顺从了她那就会毁了自己家,做人但求无愧于心,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谢谢,冬子,谢谢你能理解我。” 王爱华听了他的话心里受到很大感触,虽然他一直都对自己说没有做错,但是面对村里人的指责他总归心里不舒服。有时也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做的太过,可他不那么做柔弱的母亲肯定要被奶奶磋磨死,所以他只能用凶狠绝情武装自己。 不是没想到有人理解他,只是没想到会是一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少年,这一刻,他眼睛看着辛安冬,视线落在他真诚的眸子上,身体里感觉一股暖流缓缓升起。 真好,有人懂他,有人愿意接受他的所作所为。 两头猪的肉不少,哪怕除去那些猪骨头、猪内脏,剩下的纯猪肉也有七百斤。除了事先说好的猪下水给卖猪的人家,辛安冬又给王爱华留了十斤猪肉还有一对猪脚,猪肉是灌腊肠的,猪头可以卤,上次两头猪他就是卤的猪头肉,在龙虾馆卖还挺受欢迎,两对猪脚他给了王爱华一对,另一对打算回家熬汤给爷爷奶奶补身子,猪骨头也是好东西,他分了一些给王爱华,其他都是打包带走了,连一大桶猪血也不放过,他还打算回家做血肠呢。 等到猪杀完,猪肉分好,天色已经晚了,王爱华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家,特地找跟卖猪的其中一家借了辆驴车把辛安冬送回家。 爷爷奶奶担心坏了,见到孙子总算回家松了口气,然后热情的邀请王爱华吃晚饭,王爱华与辛安冬熟,与辛文芳也熟,但与辛家老两口是真不熟,况且他母亲还病重在家离不开人,将辛安冬送回家之后推辞一番就走了。 杀猪虽然不需要辛安冬动手,但猪的惨叫声一直回荡在他耳朵里,着实有些心累,回到家,他洗了个脸,奶奶这时将热腾腾的饭菜端到小桌上,一家人吃晚饭。依旧是煤油灯,有些晃眼,不过村里头之前已经通知过,明年最迟三月份辛安冬家这边的村子肯定能家家户户通上电,到那时就不用那么费眼睛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辛安冬就起床了,奶奶也起来的比较早,明明他已经蹑手蹑脚到没发出多大的声音,但或许是老人家本来就觉好,还是奶奶一直念着要给辛安冬帮忙,祖孙俩竟然是差不多同时醒来的。 辛安冬抓紧时间处理猪肉,奶奶做早饭,馒头蒸上后,炉膛里架着柴火,忙不迭的给孙子打下手,辛安冬可不敢让老太天干剁肉的重活,只让她帮忙清洗肠衣和猪肉。 两人忙活到爷爷起床,又多了一个劳动力,爷爷力气比辛安冬大很多,老人干了一辈子农活,老了也是一把子力气,剁肉的活便交给爷爷,辛安冬负责将小块的肉加入各种调味料然后搅拌,因为要均匀,为了方便,辛安冬直接上手,当然手是洗干净的,不过即便这样依旧很费力气。 干了一会吃早饭,早饭过后祖孙三人接着干,因为肉量比上次还要多,家里的好几个盆和桶都不够用,最后辛安冬去成婶子家借了一个,又去江大河家借了两个盆,顺带拐回来一个免费劳动力,等到了中午这才将猪肉全部处理调味好,这时辛安冬已经累蒙,羽绒服早甩一边,穿着黑色毛线衣鼻尖冒汗的做着事。 第五十三章 可恶 功夫不负有心人,中午饭凑合吃了,又忙了一下午,辛安冬等人总算将七百斤香肠全部灌好挂上,竹帘子上一排排,长板凳上也是不放过,长条状圆柱形的腊肠红白相间泛着油光,辛家满院子的肉香,吸一口都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望着眼前的劳动成果,辛安冬歪了歪自己僵硬的脖子,他似乎还听到咯吱声,龇着牙他抬起头,刚好看到年迈的爷爷奶奶也是同样弓着腰捶着背,他顿时喉咙一紧,连忙跑过去扶住老人,让他们坐到一边高凳子上,之前一直低着头弯腰,老人家肯定这会颈椎不舒服,他搓了搓手,先帮奶奶按摩了一会,又给爷爷按摩了一会。 原本只以为孙子瞎糊弄闹着玩的奶奶惊奇不已,“冬子啥时候还会按摩了,别说,小手还挺有劲,给奶奶按得真舒服,酸疼的肩膀好多了。” 辛安冬一边按着爷爷的肩膀,一边得意的想,那是,他这手可是跟他老中医的外公学了一年多呢,上辈子一回家就给外公按,现在到了这,手艺没落下,正好孝敬爷奶。 “爷爷,我按的舒服吧?”辛安冬笑问一直不做声的爷爷。 眯着眼享受的辛老头听到孙子的话,欣慰的拍了拍孙子的手背,“舒服,跟你奶奶说的一样,僵死的肩膀好像舒坦了不少。” 老咯,不能不服老,以前下地干活十几个小时,回家睡个两三小时再起来割麦子也从来没这么累过,现在不过是剁了一下午肉却感觉整条胳膊抬不起来,还好有孙子按摩,刚才险些缓不过劲。 “爷爷奶奶喜欢,那我以后经常给你们按,我还会好多穴位按摩,爷爷腿上的风湿病虽然不能完全治好,但如果长久按照一种专门的按摩手法按,以后阴雨天发病的几率会少很多。”辛安冬眼睛突然一亮说。 他也是这时才想到,现在天气冷,昨天他看到爷爷捂着膝盖痛得脸色发白才知道老人腿上有风湿病,之前他看着难受却无可奈何,今天给爷奶松乏身体的时候才想起来他之前跟外公学过一手专门给风湿病人按摩的手法。 “这哪成,你还得上学呢,我这是老毛病,已经习惯了。”孙子的话着实让心老头仿佛吃了一口滚烫的豆腐,一路烫到心口,这孙子想着他们呢,美白疼,就是孝顺! 不过,孩子有这个心意就行了,可不能耽误孩子的事,辛老头揉着舒服很多的肩膀站起身,笑着对孙子说,“好了好了,不按了,大河帮了咱一下午忙,今天说什么也要在家吃饭,可不能再像上次那样溜走!老婆子,你去看看家里还有什么好菜,给整一顿出来。” 江大河别看是半大小子,力气不小,帮了不少忙,他也确实饿得前胸贴后背,立刻眼睛惊人的发亮,高声应道,“辛爷爷你放心,我这次饿惨了,肯定不溜,你就是给我一头牛我也能一口吞下!” 大家都忙活一天了,自然不能随便做,辛安冬拦住要去做饭的奶奶,主动请缨,“奶,你歇着,我来做饭,中午我炖了黄豆猪脚汤,这会应该已经煨烂了,”说着,问江大河,“大河,猪血吃吗?” 昨天带回来的那一小桶猪血可都是好东西,上辈子他外公就特别爱吃猪血豆腐,辛安冬跟着吃习惯了也好那一口,今天正好做出来给大家尝尝。 只要能吃的他都吃,江大河不明白这有啥好问的,咽着口水点头,“吃啊,你烧啥我都吃!”只要尽快上桌就成,冬子的手艺他吃过很多次,可比辛奶奶烧的好吃多了,江大河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既然没问题,那今晚吃什么就他来安排了。 “我准备做猪血豆腐,再来一个青椒炒茄丝下饭,对了,家里还有粉丝,做个蚂蚁上树好了,恩,四道菜四个人应该够吃了。”辛安冬一边说着,然后毫不客气的使唤江大河,“大河,帮我烧火。” “好嘞。”江大河很爽快的撸起袖子进烧饭的小屋,只要能快点吃到饭,烧个火算什么。 抱了一对柴火进来的辛老头看到,摇头对孙子笑道,“你这孩子,大河跟着我们忙了一天,哪有这么指使客人的,爷爷给你烧火。”说完,辛老头就要来替江大河。 江大河哪能让自己的工作被抢,连忙拦住老爷子,不高兴道,“辛爷爷你咋见外呢,我不是客人,我是冬子的好兄弟,我自愿帮他忙的。” 他那样,好像辛老头不让他烧火就是不把他当孙子的好兄弟,辛老头只好退让,“好好好,你们是兄弟,你和我家冬子都是好孩子,爷爷去村口小卖部看看,给你俩买点零食吃。” 人家孩子在自家帮了这么长时间忙,总不能一块糖不给吃,况且他还挺喜欢江家这小子的,辛爷爷又看了正淘米的孙子,想着孙子好久也没吃小卖部的零食的,孩子们今天这么乖,他去买点奖励他们。 “谢谢辛爷爷,我要吃唐僧肉,酸梅粉”听到有零食吃,江大河高兴极了,不忘问辛安冬,“冬子,你要吃啥?” 辛安冬对小卖部那些零食没啥想吃的,但一转头对上爷爷期待的眼神,只好道,“恩,爷爷给我买块泡泡糖吧。”反正一块泡泡糖也没几分钱,随便嚼嚼好了。 “冬子,爷爷有钱,想吃啥跟爷爷说。”辛爷爷见孙子只要泡泡糖,心里叹了口气,他家孙子多乖,孩子舍不得让他花钱啊,只是这样,他更想买给孙子。 辛安冬笑道,“没什么想吃的,爷爷你就给我带几块泡泡糖就行。” 行吧,既然孙子这样说了,辛老头只好披着军大衣出去,他想着等会大河小子要的零食给孙子同样来一份。 辛老头走后,烧火的江大河这时反应过来,涨红了脸,嗫呶的问,“冬子,我刚才是不是不应该问你爷爷要吃的?” 要是让他奶奶知道自己在辛家要吃要喝,他奶奶非得拿柴火棍打断他的腿,他眉心皱着,现在懊悔极了,早知道不要辛爷爷的唐森肉了,他自己有钱,上次冬子给他的二十块还有十七块多,能卖好多唐森肉,他真不应该跟辛爷爷要。 “没事,你帮了我忙,爷爷是奖励你的。”辛安冬不懂他的纠结,随口说。 “那还好。”江大河松了口气,嘴角又咧出笑,奖励的话他应该收着。 辛安冬烧菜很快,黄豆猪脚汤是早就煨好的,其他三个都是比较快的菜,只有猪血豆腐需要稍微放锅里闷一下。 江大河没吃过蚂蚁上树,一听这名字还以为跟蚂蚁有关,惊恐得脸都变了,等到辛安冬做好装盘才知道原来就是肉末炒粉条,这道菜他没吃过,看着还挺稀奇,菜没上桌前就一直盯着看。 等到辛老头回来,他口袋里的唐森肉、梅子粉和泡泡糖全都没了吸引力,奶奶把煤油灯点上,四个人围着小桌子吃晚饭。 四道菜都是辛安冬烧的,味道没得说,黄豆猪脚汤煨了三个多小时,味道没得说,四个人每人喝了一大碗奶白的猪脚汤,还有猪脚,因为炖得很烂,肉基本都要化开,所以即便牙口不太好的爷爷奶奶也吃了不少肉,在这个寒冷的冬天,美美的喝上一大碗猪脚汤,不仅手脚不冷连心口也暖呼呼的。 猪血辛奶奶原本还怕孙子做了有腥味,尝了一口才知道低估他了,辛安冬加了不少辣椒,麻辣味很香,江大河一边吃猪血一边吸气。蚂蚁上树更不要说了,其他三人头一次见这道菜很稀奇,吃进嘴里发现好吃又下饭,然而辛安冬没想到最喜欢吃它的竟然是奶奶,爷爷和江大河则更热衷于猪血豆腐这道辣菜。 虽然灯光很暗,但大家吃着有说有笑很开心,就在这时,突然院门被敲响了。 “这时候还有谁上门啊?” 辛奶奶放下碗筷准备去开门,黑灯瞎火的辛安冬自然不能让奶奶去,连忙拦住,“奶你继续吃饭,我去开门。”他放下筷子去开门。 “爸?妈?快进来!”辛安冬打开门没想到是辛文芳和辛大壮,顿时惊喜,赶紧让他们进门,“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我和爷奶吃着饭呢,爸妈你们坐,我去给你们盛饭。” 辛文芳和辛大壮进到堂屋,这才发现儿子和父母正在吃晚饭,还有江家二小子,说实话,两人一直忙到这会,又着急忙慌的赶回村,晚饭自然没吃,只是事情紧急,他们也没心思吃饭。 “我们不饿,你先别忙。” 辛安冬刚要提脚去厨房,被辛文芳拦住了,他回头,这时才发现母亲的脸色不对,心里一咯噔,对上母亲焦急的眼睛,立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爷爷奶奶也察觉出不对了,闺女不能这时候回来啊,龙虾馆的生意肯定要顾,这时候应该走不开人,怎么会现在回家呢,辛奶奶直觉出了什么事,顿时心慌了,不错眼的盯着辛文芳,“咋回事啊文芳,你和大壮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是店里出事了?” “没有,店里生意正常,”辛文芳回答完母亲,看向小儿子,她来得急,这时说话都带着喘,额角的头发也是汗湿的凝结在一块,她不在意地擦掉汗,说,“冬子,我和你爸回村主要是为了明天的龙虾,也不知道你王叔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功夫龙虾还没送到店里,龙虾我明天开店要用的,家里存的那点只够到今晚,先不说了,我和你爸这会就去他家一趟,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大致说了下来意,辛文芳火急火燎的就要离开。 下一刻,辛安冬皱眉拉住她,冷声道,“妈,你别去了。” 他脸色淡淡,拉住母亲的手有些用力,想到王启军那个人更是眼里闪过厌恶。 “咋了?”辛文芳多了解小儿子,从他神情的就能看出名堂,霎时变了脸,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妈?”王启军今天为什么没送龙虾去店里,难道小儿子知情? 面对焦急的母亲,辛安冬只好说,“妈,我本来想明天回县城告诉你的,既然你来了,那我现在索性说了,我昨天去王叔家,本来还想像上次那样请他帮忙买两头猪,没想到他拐弯抹角问我香肠配方的事,意思就是让我把方子白教给他们,话里话外都是对我辛家有大恩,我要是不给配方就是不知恩图报。” 辛安冬话没说完,辛文芳先炸了,“放屁!王启军倒是想得美,当我辛文芳是死的,敢跟我儿子玩空手套白狼这套,他肯定是看你年纪小好欺负,真不是个东西!” “他对我家有个屁的恩,我们对他有恩才是,要不是我辛家,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街口要饭呢,好意思要这要那,我现在就去他家问问清楚,白眼狼三个字怎么写?!”她也是气狠了,没想到在自己没注意的地方,王启军就是这么糊弄她儿子的,要不是冬子聪明,来个蠢笨的孩子还不得被他将香肠方子哄骗到手? 这王家夫妻俩真是有够龌龊的,还敢拿捏她儿子,不跟他好好掰扯掰扯,不知道她辛文芳的厉害! 母亲一直都是向着自己的,辛安冬心里感动,但还是不能让母亲意气用事,劝道,“妈你冷静点,现在不是去王家讨说法的时候,我们都是签了合同的,王家违约我自然不会放过他们,只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明天的龙虾。” 听儿子这么一说辛文芳这才冷静了下来,也是,找王家理论不急,最要紧的是明天的龙虾怎么办,这时候即便她上门找王家也肯定拿不到龙虾,以王家那两口子的尿性,她算是看透了,指不定还会不要脸的坐地起价! “王家小子咋是这样的人,狼心狗肺啊,”奶奶捂着胸口痛心疾首,看着大孙子眼里满是担忧,“这下可咋办,他撂挑子不给咱送龙虾,明天可怎么开店?!” 第五十四章 雪夜前行 “妈,你和奶先别慌,”辛安冬连忙安慰母亲和奶奶,“我知道王叔靠不住,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昨天去爱华哥家买猪的时候顺嘴说了一句,让他这段时间多存点龙虾,爱华哥做事稳重,他应该会把我说的听进去,只是时间紧,恐怕他那边数量也没有多少。” 有也不多,但有总比没有好,再不行,总还能连夜去河里捞,也幸亏他们清水县河多水多,只要有河的地方不愁没虾。就是黑天看不见又冷,比较麻烦点。 “爱华有存货?太好了!”辛文芳高兴坏了,“还是你想的周到,有一点是一点吧,我和你爸现在就去他家看看,数量不够只好连夜下河捞了。” 辛文芳越看儿子越欢喜,真是聪明,王启军个杂货肯定不知道他们还能从爱华那孩子那拿货,或许数量少点,但总比看着两个空桶好,要知道她看到后厨那两只干干净净一只虾没有的空桶时感觉天都要塌了。 她叫着丈夫就要去王爱华家,辛安冬连忙系好羽绒服的帽子,“妈,我跟你们一起去。”这么晚就父母两人,辛安冬不太放心。况且还是他与王爱华比较熟,他过去说话比较好。 辛文芳不太想让儿子跟着,他们刚从外面进来知道,风里夹着雪花,冷得人骨头发颤。 她还没说话呢,一直埋头苦吃的江大河蹦起来,渴望道,“冬子,我也跟你一起!”晚上捕虾耶,肯定很好玩! 辛安冬想也不想拒绝,“天太黑了你回家吧,别让江叔江婶担心。”大河玩心重,摸瞎捞虾有什么好玩的,一个不下心摔进湖里谁负责?开玩笑。 “冬子,要不你也别去了,夜路难走,我跟你爸两个人就行。”辛文芳还是不太乐意儿子跟着受苦,就让他待在家里多暖和。 “是啊,冬子,让你妈和你爸去吧,你今天灌香肠累了一天,早点休息。”辛奶奶也舍不得宝贝孙子去。 辛安冬对一脸担心的奶奶笑说,“奶,我不累,你和爷爷先睡,我和爸妈去趟爱华哥家就回来。” 在做生意上辛文芳其实是有点依赖儿子的,既然他不愿留在家里,便带着好了。辛安冬被辛母拉着,一家三口缩着身体走在寒风中,辛安冬还好些,至少身穿羽绒服,就是没有口罩,鼻子脸冻得快没有知觉了,小雪花看着美,落在脸颊上那是真要冷彻骨。 这时候健壮的辛爸的好就体现出来了,人家虽然脑子不好使,但爱老婆这点万年不变,他一直走在前面,像座巍峨的小山挡在媳妇和儿子面前,为他们挡风雪。 其实他自个也没穿多厚的衣服,辛家以前太穷,辛爸的棉袄都是捡爷爷剩下的穿,可爷爷比辛爸矮一个头,衣服小一号,所以多处时候辛爸穿着的都是少一截的衣服,今天他穿的是上次买的准备过年穿的棉衣,长款的带帽子,不过因为是棉袄和羽绒服根本没法比。辛爸却感觉不到冷一样,牵着媳妇儿子的手暖呼呼的。 三人一路都没有说话,毕竟谁也不想一张嘴全是风雪,一口凉气进肚得把人冻死,终于到了王爱华家,辛安冬松开母亲的手,跺了跺脚上前敲门。 “爱华哥,爱华哥。” 过了一会,门被打开,裹着棉衣像是从床上爬下来的王爱华瞠目结舌的看着门口站着的一家三口,“冬子?房姨?大壮叔?你们……快进来。” 辛家人这会来着实令他摸不着头脑,但上门就是客,王爱华将三人迎进门,立刻到了热水给他们喝,外面有多冷他刚才出去一会就感受到了,眼前的一家三口除了大壮叔,尤其是冬子,感觉快要被冻僵。 王爱华的母亲在东房睡觉,听到声音爬起身,“咳咳,爱华,这么晚了是谁啊?” “妈,是辛家芳姨来找我有事的,没事。”王爱华高声喊道,然后轻轻合上房门,这才坐到辛安冬身旁,滚热的手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 辛安冬惊了一下想要抽出来,王爱华不在意的说,“看你都冻僵了,我手热,给你捂一会。” 坐在一旁的辛文芳刚好看到这一幕,觉得爱华这孩子真不错,像个大哥哥一样照顾冬子,便说,“还不快谢谢你爱华哥。” 辛安冬本来就手脚发凉,有个免费的暖手宝还矫情啥,忙笑了下,“谢谢爱华哥。” “不用。”王爱华眼神温柔的轻声说,他一直想要个像冬子一样乖巧懂事的弟弟,一腔兄长情快要泛滥了。 “爱华,这么晚芳姨来找你难为你了,可是家里的生意实在到了困难的地步,”辛文芳眼里带着疲惫,“实话跟你说吧,王家村的王启军因为私事跟我家起了矛盾,他现在不肯给龙虾馆供应龙虾,没有那批龙虾,我龙虾馆的店明天也没法开!” 其实这么晚了辛文芳也知道是给人孩子添麻烦,但这会除了儿子提前打好招呼的王爱华,她真找不到有能给她提供龙虾的人。 辛安冬一边被王爱华捂着手,一边问,“爱华哥,我昨天让你多存点龙虾,你有存吗?” 王爱华点头,“有!你昨天说了之后我就今天就让墩子他们帮忙捞了好些龙虾,足有30多斤,还有我之前存的,差不多40斤,芳姨,够吗?”王爱华询问的眼神看向辛文芳。 “40斤啊,不够。”辛文芳失望的摇头。 辛家一天龙虾走量可以至少六十斤,况且新年这段时间吃龙虾烤串的客人倍增,说实话六十斤其实也不够,最好能有八十斤。 辛安冬也知道自家龙虾馆的情况,四十斤是肯定不够的,便对王爱华说,“这样,爱华哥,我家现在情况特殊,急需一批龙虾,你手上的七十斤肯定不够,我想能不能让你的几个兄弟连夜帮忙下河再捞一些,我以比原收购价每斤多五毛的价钱向你收购,而且我也知道夜里冷,捞虾辛苦,我会额外今晚给每人十块钱的幸苦费。” “对对对,多出点钱没事,只要有虾能让馆子明天正常营业,”辛文芳急忙说,一脸恳求的看向王爱华,“爱华,芳姨拜托你了。” 多出点钱真没事,临近春节吃龙虾的人多,后天又正好年三十,说来明天是龙虾馆今天最后一天营业,谁也不想发生这种缺货的糟心事,眼看着明天肯定能大赚一笔,却没龙虾,王启军这次把辛家坑惨了! 王爱华受宠若惊,“芳姨严重了,要不是您我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钱读书呢,辛家对我的帮助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不就是连夜捞虾,没问题,我有两三个好兄弟,很能吃苦,只要我叫他们肯定来,芳姨、冬子,你们先在我家坐一下,我这就去叫他们来。”王爱华松开辛安冬的手站起身。 辛安冬松了口气,“好,麻烦爱华哥了。” 王爱华出去叫人,辛家三口在王爱华家堂屋等了一会,不一会外面的脚步声渐渐传来,随着王爱华身后三个年轻的少年,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都是穿着棉袄冻得缩着肩膀。 辛文芳过意不去,感激的对三个小伙道,“阿姨真不知道说什么,总之谢谢你们。” 其中一个活泼的大男孩不在意的笑道,“您是芳姨吧,爱华都把事情跟我们说了,您是他尊敬的恩人,也就是我们的恩人,不过就是捞虾,小菜一碟!” 他们几个和王爱华光屁股玩到大,是铁打的兄弟,就是家里也不富裕不能帮到爱华,所以对王爱华视为恩人的辛家其实很感激。 “就是,芳姨你太见外了!” “在家也是打瞌睡,还不如出去醒醒神,还从没在冬天夜里下河捞过虾呢,说实话挺期待。” 其他两人同样没有半点怨言的附和,不过是下河捞虾,他们以前跟爱华经常干,爱华也会意思的给他们工钱,听说今晚出去能额外拿十块钱,冷是冷了点,但其实要真在村里吼一声,保证大把的人愿意干。 话不多说,一行人拿着捕虾的工具前往村东边那条小湖,这里是王爱华几人常常捕捞虾的大本营,这条湖湖水清澈,湖里虾子很多,而且大都个头大而鲜活,一网捞上,基本都是至少两手指头粗的肥美小龙虾。 几人下湖捞虾,辛安冬和辛母被王爱华好说歹说留在他家,主要是外面比较冷,靠近湖边更彻骨,辛安冬是个小少年,瘦瘦弱弱的穿着羽绒服都能把鼻头冻得通红发紫,辛文芳又是女人,王爱华细心的将他们留在家里。 辛安冬想了一下也没强烈要求跟去,一来他手无缚鸡之力下不了河捞不动虾,二来刚才从家里过来的一路上他已经打了好几个喷嚏,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感冒了。 “啊切~”辛安冬揉了揉鼻子,用手背贴着面颊,果然发现有点热。 辛文芳之前着急忙慌赶来王家也没注意儿子,这下听到他打喷嚏,再转头一看,儿子小脸红彤彤,眼睛里像是泛着水光,还在一个劲揉鼻子,辛文芳心下一惊,伸手摸上他的头,滚烫一片。 辛文芳心里那个气啊,气不省心的儿子也气没本事要儿子跟着东奔西跑的自己,只是怒气一闪而过,对上儿子眼里的讨好,只得没好气的戳了一下他脑门,“不省心!让你照顾好自己还给我弄感冒,晚上回去多喝点姜汤,明天捂一身汗就好了。” 辛安冬自知理亏,小脸尽显谄媚,“嘻嘻,我那不是没在意吗,晚上回去喝姜汤,保证明天生龙活虎!” 这身体也够娇弱的,谁知道吹一下冷风就感冒了呢,他不该叫辛安冬,该叫辛黛玉…… “臭小子!”辛文芳给他把羽绒服的帽子重新戴上,将小手握在自己大手里,到底舍不得,小声问,“冷不冷?靠过来妈这边,妈搂着你。” “有点冷,妈我想睡觉了。”辛安冬的确冷了,这时候也顾不上男子气概,没出息的靠在了辛母怀里。 反正是他妈,搂一搂算什么。 “睡吧,靠在妈怀里。”辛文芳爱怜的抱着小儿子,让他窝在自己怀里,也不怕自己被传染,轻轻拍着小儿子的背。 辛安冬果真是感冒了,头晕沉沉的,刚靠到辛文芳怀里就睡过去了。 看着小儿子晕红的脸,辛文芳眼里带着亏欠,县城的龙虾馆要人看着,二闺女又是那个样子,丈夫更是离不开她,辛文芳一个人掰不开,只好留小儿子在村里。刚才回到家就看到了那一排排腊肠,听他奶奶说又是忙活了一天,这么小的孩子为了这个家忙着赚钱,比有些大人还要累,还不是因为他们当父母的没用,否则哪需要孩子这么辛苦。 第五十五章 炸肉丸 第二天早上醒来,辛安冬裹着被子睁开眼,只觉得呼吸不畅,他迷迷糊糊的想到好像昨晚他冻感冒了,最后在爱华哥家依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睡过去的。嗷,他痛苦的敲了一下自己的头,余光瞥到放在床头的空碗,这才想起来好像是回到家之后被母亲喂了姜汤又睡死过去的。 他穿好衣服下床,穿上袜子、老棉鞋,羽绒服也套上,走出房门,正好看见奶奶正端着盆野菜喂鸡,他喊了一声,“奶。” 辛婆子转过头,立刻丢下鸡盆,着急道,“发热还没好逞什么能,快快回床躺着,奶把粥碗端到床边喂你!” 真当他是三岁小孩呢,还要人喂,辛安冬汗,忙说,“不用了奶,我起都起来了,而且我摸了额头已经不热了,就是鼻子不通,这没事,过段时间就好了。” 要说上辈子,辛安冬的身体是倍棒,一年顶多感冒一次就很稀奇了,到了这里,看待感冒这种小事他已经可以很淡定,反正这具身体比弱不禁风的林妹妹也只稍微好一点,动不动来个头疼脑热多正常。 反正一个星期后就好了,大不了这几天说话带点鼻音,睡觉时候用嘴呼吸,忍忍很快就过去。 “奶,我妈是昨晚回县城还是今早回县城的?”他问。 辛奶奶见孙子不肯回床躺着也只好随他,又跑去喂被可怜丢下的鸡,说道,“她呀,说是店里走不开人,昨晚就回去了,请了江二叔帮忙特地送他们走的,捞的龙虾也带走了,放心,你妈说是肯定够的,明天就是大年三十,龙虾馆就关门了,反正只有一天,应该能捱过。” “这就好,我昨天在爱华哥家睡过去了,所以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辛安冬挺懊恼的,明明跟着父母出门办事,谁知道半途掉链子,也就是亲爹娘,不然脸就丢大了。 既然龙虾够了那就没什么事,现在摆在面前还有一件事需要他抓紧时间办,望着晾在院子里的一排排香肠,辛安冬对辛婆子说,“奶,我等会还得去趟市里,我准备把这些香肠除了留一点家里自己吃其他全部卖掉,时间比较急,风干这步就省了,不然过了年应该买的人会比较少。” 过年的时候只要手里有点钱,大家都是不吝啬花出去的,过了年那就不好说了,趁着这股热,辛安冬说什么也不能放过赚钱的好机会。 “看着还是鲜肉呢,能有人买?”买回去也要等一段时间才能成腊肠,辛奶奶不太自信会有人买这种看着不能吃的肉。 辛安冬挺自信,“肯定有人买,这批腊肠不过是需要买回家风干一段时间,没什么要紧的。” 或许人家看着新灌的香肠没经过风干个头大,买的人多呢,他忍不住想。 “那行,出去的时候多穿些衣服,你发热还没好呢,快吃早饭吧,奶今天给你煮了两个鸡蛋,还有玉米粥,你肯定爱吃。”孙子赚钱的事辛婆子是不会拦着的,听他说又要去市里,就赶忙想把孙子喂饱了,不然出门在外饿肚子可咋整。 “恩,爱吃,奶果然最懂我。”辛安冬也确实饿了,立刻去洗漱吃早饭。 吃过早饭,辛安冬去江家找江大河,两人有之前的经验都是老搭档了,正好王香梅也在家,辛安冬过去的时候,江大河正围着他妈讨炸肉丸吃。 炸肉丸也就是过年的时候弄一些,江家虽然有点钱,但毕竟不算特别富裕,更不可能天天吃肉,难得逮着机会,江大河寸步不离的跟在王香梅身后要肉丸吃。 他看到辛安冬的时候蛮高兴的,热情的递给他一个肉丸,“快吃!我妈弄的炸肉丸可好吃了,每年只能过年的时候吃一次,吃过我都要经常做梦梦到。” 辛安冬盛情难却,接过黑乎乎的肉丸吃进嘴里,还别说,卖相不咋地,味道真的不错,他点头道,“很好吃,婶子手艺真好。”同时,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鸡蛋给江大河,“我奶煮的鸡蛋,给你一个。” “那是,我妈烧菜可好吃了,比你也不差!”江大河舔了舔了拿肉丸的手指头,自豪的说,看到鸡蛋,眼睛蹭亮了,接过说,“还是冬子想着我!”三下五除二剥了鸡蛋塞进嘴里。 王香梅被儿子夸得心花怒放,但见到他吞鸡蛋那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又是一阵眼疼,瞪了江大河一眼,心里却是很满意辛家小子对自家儿子的好,谦虚道,“这孩子,我哪能跟冬子比,冬子家的麻辣小龙虾可是在县城闻名的,我们村也有好几家眼红的想卖麻辣小龙虾呢,可是那味道跟冬子家的根本不能比,我听说了,麻辣小龙虾的配方还是冬子想出来的,你妈我可没这赚大钱的本事!” 王香梅这么说,绝对不是酸,她是真觉得辛家小子厉害,看向辛安冬的眼神都透着欣赏。 辛家凭借一个麻辣小龙虾的方子在县城开店,村子里都传挣了老多钱,她可没那能耐,之前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愣是不敢相信,但这段时间儿子跟着辛家小儿子卖腊肠,竟然卖到了市里,听儿子说大把的人追着要买,儿子拿到家里的那根腊肠他们也尝了,竟觉得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腊肠,味道简直绝了,实在想不到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想出来的。 辛安冬不是很会应付王香梅这类婶子,保持一贯谦虚作风,说,“我就是爱吃,没事脑子里就瞎琢磨,麻辣小龙虾我可能做得比婶子好,但其他的菜婶子您肯定强我太多,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 他就是馋,喜欢吃的人一般手艺都不会太差,就像天天在家做饭的家庭主妇,每天烧菜做饭,再差的手艺也能练出来。 女人都爱被拍马屁,尤其是辛安冬夸她手艺好,也确实手艺不错的王香梅就很开心了,说话更是多了几分真心,“哈哈,婶子长年累月的在家除了带孩子就是烧饭,农村里的妇女有哪个不会一道两道拿手菜的,你江伯伯说的才叫对,能把一道菜弄出这么大名堂的,我们村你们辛家独一份!” 夸来夸去就像踢皮球,也挺没意思的,辛安冬笑笑,说,“婶子,我找大河帮忙,想让他跟我去一趟市里,还有江二叔的牛车,能不能再租借一次?” 江大河正闲得无聊,冬子找他去市里自然一百分乐意,“冬子你是不是又要去市里卖香肠?我跟你一起!” 王香梅也不拦着,爽快道,“这有什么,他二叔出门玩了,牛车就在家里,你们要用去牵好了,”她把油锅里噼里啪啦的肉丸捞起来,又下了一锅,边看着锅便对辛安冬说,“大河跟你去市里还能涨见识,省得这倒霉孩子和村里那些小孩玩沙炮!” 对沙炮江大河是痴心不改的,他以前调皮捣蛋爱打架,上了初中就很少打架了,也变得爱干净了些,不在地上打滚玩打游击战游戏,不过噼里啪啦响的沙炮他依旧爱得深沉,辛安冬上次给他的二十块已经花去一半,全部都是买了沙炮! 剩下的十块要不是被王香梅发现疑点直接没收,家里人还真不知道辛家小子大手笔的给了自家儿子二十块钱祸祸,王香梅这次能这么爽快的让江大河跟着,倒不是图辛安冬的钱,只是觉着辛家小子实诚,自家傻儿子跟着他吃不了亏。 “那谢谢婶子,麻烦您跟二叔说一下,”辛安冬放心的笑了,没有江大河他一个人还真忙不过来,说完,他立刻招呼江大河,“大河,我们走吧。” “好,”江大河应道,转头又手欠的在海碗上拿了几个肉丸,朝王香梅随意的挥挥手,“妈我走了啊!” 吃吃吃,就知道吃! 王香梅额头黑线,又不放心的在走出门的两人后面喊,“市里不比县城,去过一次也要小心,冬子你帮婶子多看顾着点大河,他莽里莽撞的我不放心。”别看辛家小子瘦瘦弱弱的,她就是觉着比自家蠢儿子靠谱。 “婶子您别担心,我会照顾好大河的。”辛安冬乖巧的说。 江大河撅起嘴不乐意,“喂!我比你大,应该是我照顾你!” 你妈显然知道你才是需要保护的宝宝,辛安冬耸耸肩,为了不伤江大河的自尊心没把这句话直接说出来。 有了上一次去市里卖香肠的经验,这次两人算是驾熟就轻,同样是换着赶牛车,路上辛安冬买了十个烧饼将就着给江大河垫垫饥,江大河毫无怨言,两人快速的拉着一牛车的香肠赶到宛然市。 明天就是年三十,所以宛然市的市集明显比上次他们来的时候更加热闹,叫卖声络绎不绝,人声鼎沸,许多人在逛街,几乎到了人挤人的地步。他们本来还想去上次的那个摊位卖香肠,可是显然两人的运气不太好,那个不显眼的摊位竟然也被人占了。 卖水果的大叔倒是像颗螺丝钉一样一直在那,看见两人还亲切的打了招呼,视线再在牛车后面的白塑料皮上瞄一眼,鼻子动动,立马眼睛一亮,热情道,“嘿小子,又来卖香肠啊?这次给叔多留两挂!” 上次买了一挂回去,本是等着准备过年吃的,谁知道刚拿回家几个臭小子就迫不及待的嚎叫要吃,他把香肠挂到屋顶上也没用,他家大小子竟然胆大包天的垫两个小板凳上去摸,他吓了一跳,可不能因为一口吃的让儿子摔断腿,狠狠揍了大小子一顿之后,只好无奈的把香肠拿出来吃。 这一吃就收不住了,有一就有二,他家婆娘也馋香肠,儿子撒撒娇就给蒸了,照这架势不出七天得吃光呀! 之前还想着过年的时候拿去孝敬父母和岳家,眼看着香肠快没了正懊恼不已,没想到那卖香肠的俩小子又来了! 辛安冬两人牵着牛车路过卖水果大叔,爽快的答应,“好勒叔!不过我们今天得多走几步找个摊,您等会记得去我们那边买,去迟了可就被别人挑走了!” 还真不是他说大话,一车的香肠那肉香飘的,一个个狗鼻子灵动得很,牛车几乎是一路伴随着路人的目光找到一处地停下,等到辛安冬掀开白塑料皮,毫不夸张的说,路人咕嘟咽口水的声音不要太多。 还是像上次一样,十块钱三根,但由于这次的腊肠没有经过风干,看上去特别的饱满,圆柱形粗壮的香肠看着就十分诱人,竟然不需要叫卖,几乎辛安冬刚把木牌子插到牛车上,就上客了! 很快,呼啦啦一片来买香肠的,没有讨价还价的,上来就挑,卖水果的大叔怕买不到香肠,直接丢下水果摊跑过来火急火燎的买了三挂走,其他人看他这架势也是蒙住了,三挂香肠就是三十块钱啊,卖水果的可真有钱,而且他急吼吼的样子着实镇住了某些原本持观望状态的人。 还等什么呀,再不买就被抢光啦! 第五十六章 几闺女? 大红香肠色香味诱人,几乎不到半天就卖完了,原本以为像上次一样要耗一整天的辛安冬自然是高兴不已,他没想到自家香肠竟然被抢着买,是真真的抢购,说句不要脸的话,光一上午辛安冬收钱都感觉手有些抽筋了,他是痛并快乐着。 手里有钱了的辛安冬这次非常阔气的又给了二十块钱江大河,知道他家底丰厚的江大河同样毫不推脱的收下这二十块钱,谁让小伙伴太会挣钱,手指缝里漏出来一点简直不要太小意思。 一牛车的香肠全部卖光,正直中午,辛安冬心情好,特地带江大河下馆子,三菜一汤的规格差点没把江大河吓得下巴磕地,他咽了咽口水,环视四周有些不安道,“冬子,咱要不别在这吃了吧,我刚才看了,这些菜好贵,路边摊一碗羊肉面才三毛钱一份,我想吃那个。” 眼前浇满油亮汤汁的大鱼大肉他当然想吃,可是贵啊,一顿得抵得上他爸一个月工资,江大河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知人间疾苦的熊孩子,自家兄弟虽然有钱,但也不能这么花! 相比较他的小心翼翼坐立不安,辛安冬淡定的很,管他在哪,有美食吃了再说啊。 辛安冬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夹了一筷子水煮肉片放进嘴里,好吃,他点了下头然后低头吃米饭,也不管江大河傻愣愣坐着,好一会他吃了好几筷了还不见他动筷子,他无奈的抬起头,“羊肉面别想了,下次带你吃,今天这一桌我已经动筷子了退不了,你要是不想我花冤枉钱,赶忙帮忙吃掉,吃进肚子里才不亏本。” 面对冥顽不灵的小伙伴还有一桌子勾人的饭菜,江大河再忍耐就不是吃货了,他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伸向中间被冬子夹了好几块的水煮肉,嗷呜一口,看冬子吃得香他早就想吃一口了,辣辣的,果然好吃! 算了,反正好兄弟有钱,再说既然退不了,自然是要全部吃光不浪费!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辛安冬饭量不大,吃了一碗饭就停筷了,而江大河不,他连吃了三碗,最终将一桌菜和一海碗酸菜汤一口不剩全部喝完,捧着碗底舔舌头的蠢样简直让人没眼看。 在服务员鄙视的目光下,辛安冬目不斜视走出饭店大门,而江大河则摸着肚子满足的打了一个接一个饱嗝…… “冬子,咱现在回去吗?” 集市买东西的多,吃的用的,各种各样的小玩意数不胜数,江大河来不及用眼看,他有些不舍的问。 辛安冬不太想现在回去,问他:“你急着回家?” 江大河一个激灵,“不急!要不我们逛逛吧,我看今天市场上人特别多,我刚才还看到有人卖棉鞋,我想给我哥买一双。”他眼里冒着光提议道。 辛安冬很感兴趣,问,“你在哪看到的,我也想给我爸和爷爷买。” “就在刚才岔路口那,有个男的,旁边是家面馆,我带你去!” 江大河指着前面,兴致勃勃的拉着辛安冬走到卖棉鞋的摊子面前,果然地上全部都是黑色的棉鞋,鞋底是橡胶的,带螺纹,防滑,只有男款,而且没有其他颜色,清一色全黑。 里面是绒布,虽然不带毛但是摸着特别暖和,辛安冬见过自家父亲脚上的老棉鞋,鞋面被磨得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布,是奶奶做的,跟摊子上的样式差不多,不过用的泡沫鞋底,泡沫鞋底容易滑跤而且常常穿鞋底会被磨变薄,穿鞋不规范的人,左右两边鞋底被磨得会一高一低不对称。 两块钱一双的老棉鞋,辛安冬想也不想,一口气买了六双,他早就打算好了,他、爸和爷爷,三人各两双。 辛安冬今天脚上穿的是球鞋,主要是为了走路好走,里面垫了两个鞋垫,但其实并不保暖,脚趾头现在还是冷的。 还是家里的老棉鞋好,丑是丑了点,但暖和啊,就是辛安冬脚长了,鞋子显小,奶奶的眼睛不好,今年她要给辛安冬再做的时候被他拒绝了,此时看到急需的老棉鞋,岂有不多买两双的道理? 江大河被他的豪迈吓住了,就算买也不需要买这么多双吧,辛安冬一看就知道他要说什么,道,“我们家三个人呢,我自己也要穿,这鞋子不错,所以多买了几双,你别看我,你自个需要几双就买几双。” 可别被他带跑偏,他家里他是可以做主的,反正钱是他赚的,怎么花他说了算,但江大河明显还没有随意挥霍钱财的权利,要是他也跟着买六双棉鞋回家,不用怀疑,肯定一顿竹笋炒肉丝等着。 原本真有向小伙伴看齐意愿的江大河被他说了之后,立刻缩回手,脑子清醒了,最后斟酌再三咬咬牙买了三双,他爸、他哥、他二叔,他自个对老棉鞋是不稀罕的,他喜欢跑鞋,喜欢奔跑着闪闪发亮的鞋子。 ……可是即便身上有钱他也不敢买,老妈的威慑力不是盖的! 买完老棉鞋之后,两人又在市场逛了一圈,主要是辛安冬买,他是个隐形的购物狂,没钱的时候看着眼馋,有钱尤其是人多的时候逛街,就好像身体里某种狂热激素迅速分泌,看看这想买看看那想买,吃的要买,用的也要买,一路停停走走花了五十多块 他给奶奶买了两块绿色带流苏的三角巾,家里的那个已经旧了,还破了个洞。遇到卖大闸蟹的,辛安冬两眼放光,买了五斤大闸蟹,买了一条羊腿,有卖狗肉的辛安冬没买,蔬菜家里基本都有,香菇木耳更别说,后山上多的是,家里晒了许多,还有好多杂七杂八吃的用的辛安冬也买了不少。 他还特地又去了一趟宛然市最大的商场,买了五瓶雅霜,三个姐姐、母亲还有他自个,奶奶用习惯小贝壳蛤蜊油,他便买了两个,看到卖自行车的,他心动不已,每次从村子走到县城太累人了,可惜要票,他有钱也买不到。 逛完了集市和商场,辛安冬总算准备打道回府,负责拎东西的江大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总算要回家了,冬子大手大脚花钱的模样快把他腿吓软。 “天还早,大河,你帮我把东西带回家,我去县城看看店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辛安冬在县城和村子的岔路口下车,挥手告别江大河。 江大河一甩牛鞭,驾车比较急,“成!那我先走了!” 等会把冬子的东西送给辛奶奶,他就立刻回家,等他把崭新的棉鞋拿出来,准让父亲和二叔大吃一惊,哼,看他们下次还怎么说他小没良心! 到了龙虾馆,一进去热浪滚滚,里面的人实在太多了,辛家人忙到飞起,辛大壮袖子卷起忙着烧烤,两手抓着数串烤串不断翻面,烟熏火燎的看不清人脸。 辛文芳不但要负责点单收账还时不时要客串一把服务员,店里的两个服务员业务熟练,端盘子收盘很利索,然而即便这样也来不及,好几桌人等着排队,后院那块空地也被放了几张桌子利用起来,两个服务员一人负责前一人负责后,忙得不可开交。 辛安秋在后厨,她负责麻辣小龙虾和凉菜,凉菜都是早准备好的,一大盆一大盆摆放着,点到了就舀一盘,龙虾都是现做,而且因为口味不一样,两口锅都煮着龙虾,她忙得脸颊通红,还好有二姐帮忙,是的,虽然二姐孤僻不爱说话,怕人,但是她烧火很在行,安安稳稳的不叫不吵,是个不可多得的帮手。 看到辛安冬来,辛安秋狠狠吐了口气,随即挥手高喊,“你来的正好,门口那锅茶叶蛋要卖完了,你把这锅端去!”她踢了踢脚下的炉子,上面正是一锅茶香四溢的茶叶蛋。 辛家的吃食每一样都卖得火,茶叶蛋也是一样,辛安冬穿着羽绒服不方便,他可不想把衣服弄脏了,索性干活不累,直接脱掉外套,撸起袖子帮忙。他是属于哪边需要帮哪边,喊一声就过去,虽是来回跑,但有了他的加入,大家的确轻松了很多。 埋头算账的辛文芳一抬头就看到小儿子穿着红色的毛线衣端着盘子跑来跑去,热气晕腾得他小脸粉红,又因为眉目精致,活像个漂亮的小姑娘,好些客人向他瞅去。 她心里气急,怒喊一声,“辛安冬,快去把衣服穿上!”发热还没好呢就敢脱衣服身体不要了?! 她被这不省心的小儿子气个半死,辛安冬听到老妈的怒吼反射性一抖,对上老妈犀利的眼神,立刻正色道,“我刚才是不热,这就穿行了吧。” 辛安冬只好悻悻的找了件辛大壮的黑色破棉袄规规矩矩套上,继续充当服务员,顺便在辛文芳焦头烂额算不清账的时候助攻,窜来窜去像个勤劳的小蜜蜂。 有些以前没见过他的新客人笑着打趣,“哟!原来是老板娘家的丫头啊,几闺女啊?以前没见过,长得比她姐姐还要标志嘛!” 辛安冬刚才穿着红色毛线衣,长得又好,怪不得被错认成女孩,辛安冬额头黑线,早知道不穿他姐的毛衣了,可辛安秋长个了穿不了,辛文芳又舍不得扔,非说半新不旧的要儿子穿。 辛文芳窘了一下,对那客人说,“这是我家小儿子,随他爸,长得好!” 说着,辛文芳还特自豪的看了眼儿子。 以前小儿子虽然长得也好,但瘦瘦小小,风一吹就能倒,小脸也没现在红润有精神,而且半年来儿子个子窜了一点,拔高不少,青葱似的小少年唇红齿白,俊俏得不得了,走一路谁不夸! 众人一听,再看向少年,又勾着头看了眼老板娘家傻男人的长相,悟了! 可不就是随了爹嘛,老板娘家的傻男人就在门口忙烧烤呢,高高壮壮,虽然脑子不清楚,但确实不得不说人家长得好,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端正!这小儿子仔细看,脸盘子和男人简直如出一辙,除了白点更精致点。 “那是我看岔了,不好意思啊小公子!”之前那个眼瞎的客人讪笑着对辛安冬道歉。 辛安冬心里翻白眼,鼻子轻哼了一声,脸上却带着笑,说:“没事。” 客人就是上帝,上帝不能得罪……默默念叨了几句,他才总算把火气压下。 第五十七章 年三十 辛家人前一天晚上彻底将龙虾馆做了大扫除然后回村,年三十这天,辛文芳早早起床准备过年的吃食,往年都是辛婆子和她一起弄,但是今年辛婆子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太好使,常常是盐和糖分不清,让她煮粥下面还成,做大菜万万不行,正好今年儿子厨艺显露出来,所以最后是辛安冬帮母亲一起弄。 说到新年,自然是一年当中吃的最好的一天,辛安冬上辈子即便只有他和外公两个人也能整一桌价格不菲的菜,到了这里,在原身的记忆里,家里太穷,过年和平常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最多是这天辛老头会买一点肉,红烧一半,煮汤一半,家里孩子多,三两口筷子就没了,然而仅这样就能让一家人乐疯。 但今年不一样,今年辛家肉眼可见的挣了钱,辛文芳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她家是招女婿,两位老人是她亲爸亲妈,四个孩子一视同仁爱到不行,辛大壮虽是丈夫,但由于智力原因,辛文芳是半当妻子半当姐姐,一家子都是她最亲密的人,自然没什么可吝啬的,她之前就拿了一百块钱给辛婆子让她买过年时需要的东西。 只是辛婆子苦日子过惯了,拿着钱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跟村里的老婶子们去县城只象征性的买了豆腐百叶,肉家里辛安冬灌香肠的时候留了些,鸡也养的,鱼河里都有,前段时间村子里集体捞鱼,她家分到了一小桶,一条五斤重大鲶鱼和五条蛮大的鲫鱼,辛婆子之前送了两条鲫鱼给县城的闺女们吃,其他都被她抹上粗盐腌了。 辛文芳过年回到家,接过九十九块钱的时候简直哭笑不得,“妈,你就不能再买点其他菜吗,菜场那么多摊位,你就算买只鸭也好,本来就是想让孩子们过年的时候补补的,我夸下海口给他们做好吃的,现在怎么下得了台?” 辛婆子本来就有些心虚,被大闺女这么一说,立刻不乐意了,努着嘴道,“那你自个不去买,我哪知道那些,咱家人口又不多,吃不了几个菜,况且地里头萝卜青菜哪样没有,花那冤枉钱干啥!” 她没钱的时候花不了,有钱又不会花,这事要跟闺女怎么说嘛。 “算了算了,下次我自个去买,”总不能跟自个亲娘急上眼,辛文芳有些头疼,这时想到儿子昨天买回来的一大包东西,她当时还数落了一通乱花钱,现在真是拍着胸脯喊万幸,没好气道,“幸好你孙子昨天买了牛羊肉回来,我又把店里剩下的一整只鸡带回来,听冬子说还有猪头,这下才差不多够。” “妈,你下次可别再省了,不然孩子还以为我苛刻他们呢。” 辛文芳将九十九块钱收好塞进口袋里,叹了口气说。 辛婆子不高兴的叫屈,“都是我孙子孙女我哪会不舍得给他们吃,就是一时抓着那么多钱不习惯,走到菜场头晕乎乎的,还是你成婶子提醒我才买了豆腐,”不然她可能连块豆腐都不会买回来,实在是这辈子也没拿过一百块钱,夹在棉袄夹层里也是心慌得厉害,走路都不会走了,还能买什么菜,辛婆子又气自个眼皮子浅又怨闺女非得把这难差事交给她,哼了声道,“你下次别叫我去,想吃什么你自个买去!” 说完,老太太气鼓鼓的离开厨房。 刚被江大河叫出门硬给塞了一只鸭的辛安冬见奶奶板着脸不高兴,还以为怎么了,看向他妈,问道,“妈,你惹奶生气了?” 他还记得昨天妈回家奶可高兴了,刚才也好好的,怎么他走开一会功夫两人就闹别扭了? 辛文芳叹了口气,“没,你奶就是年纪大了小孩子脾气,刚才说她两句就不高兴,我给她钱让她去菜场买过年要吃的菜,她倒好,就买了两块豆腐和百叶糊弄,还好你买了肉,不然人家还以为咱家过得多寒酸。” 今年做生意赚到了钱,辛文芳其实有种终于腰板挺直的感觉,她以前软和性子,被人话里话外讽刺也只能忍,家里穷能怎么办,人家过年大鱼大肉她家是清汤白粥,没有可比性。 但今年不一样,她腰包鼓鼓,算是衣锦还乡,往年憋在肚子里的气很想通过今年的年夜饭狠狠宣泄一通,愣是想要整出一桌高规格的菜,让村子里那些以前嘲讽她穷的小媳妇老婶子们瞅瞅,最好是啪啪打脸! 当然,她这些小心思不方便对儿子说,扛起买年夜饭食材重担的老母亲又关键时候扯她后腿,辛文芳只得跟儿子随口抱怨几句。 辛安冬不知道母亲这样的小心思,想了一下自家现有的菜肉,发现该有的都有,就算奶奶只买了两块豆腐和百叶其实也没什么,何况还有他手里的一只鸭,他把鸭子抬起手给辛文芳看,“妈你看,鸡鸭鱼咱都有,奶只买两块豆腐也没什么要紧,你不在家的时候她忙着摘菜,盐酸菜萝卜干,还跟着我灌香肠,我奶帮了我大忙,你可别说她了。” “臭小子!我说你奶两句看把你心疼的,你奶没白疼你!”儿子维护他奶,辛文芳非但没有不高兴还挺自豪,毕竟谁有她家儿子孝顺?转头看到他怀里迷瞪瞪的鸭子,惊讶的问,“这鸭你哪里来的?咱家可没养鸭!” 辛安冬笑道,“嘻嘻,咱家能挣钱我奶本来就功不可没嘛,鸭是大河送来的,说是婶子非要让他拿过来,我觉着应该是我请大河帮忙灌香肠然后给他钱弄出来的,可能婶子过意不去吧,所以让大河拿了只鸭给咱家,妈你看,这鸭子还挺肥的。”正好他准备卤猪头来着,一大早就开始熬卤水了,这只鸭子也可以放进去,不过香料要调整一下。 辛文芳仔细打量了眼儿子手里抓的呆头呆脑的灰黑色鸭子,认同的点点头说,“膘是挺肥,得有五斤重吧,咱们村大河他奶最会养鸭,一个个都膘肥体壮,我听成婶子说,他家的鸭都是给省城那边的人收购,要卖钱的,咱们可不能收,你给大河那是工钱,无功不受禄,你赶快送还给他家。” 自从两家孩子玩到一起,辛文芳和王香梅之间的关系也好了不少,但由于她现在生意忙住县城的时间较多,所以其实两个女人关系也没多好,自然不能白拿人家辛辛苦苦养的大肥鸭。 母亲不是那种见到蝇头小利就迈不开腿的人,这点辛安冬早就知道。 他将捆着爪子的鸭子放在地上,拍了怕身上的灰,说,“妈你小看我,我是那种贪图小便宜人吗,鸭子收下了,不过鸭子的钱我也给了。” 他给钱的时候江大河愣是不要,还是他故意板起脸威胁才苦着脸收下,笑话,一只鸭子呢,市价他不知道,但六七块钱应该是有的,就像他妈说的,无功不受禄,他凭啥拿人家东西? 最后他给了江大河五块钱,本来要给十块的,大河说什么不肯收,只得退而求其次象征性给了五块钱。 说到底还是辛家赚了。 既然给了钱那鸭子自然收下,辛安冬不会杀鸭,是辛文芳动的手,开水一烫,鸭毛全部拔了,光溜溜肥滚滚的鸭子白生生的全是肉,应辛安冬强烈要求,鸭头、鸭脖子、鸭锁骨、鸭掌、鸭肠全部留给他。 一锅卤猪肉的水熬了三个小时,猪头肉的香味直往人脑仁里窜,辛安冬吸了一口,转头只见三姐和傻爸垂涎的站在自己身后一听的吸鼻子,三姐还好些,至少懂得矜持,一边装模作样的摘菜一边瞅着猪头,辛爸就直接多了,鼻头攒动,喉咙一滚一滚,原本狭长的丹凤眼愣是被他瞪圆,多了几分令人哭笑不得的傻气。 中午的饭菜很丰盛,辛安冬切了一盘肥厚肉香的猪头肉,红彤彤的颜色很能勾起人的食欲,因为卤的时间比较长,猪头肉很软烂,爷爷奶奶即便牙口不太好也能吃,一盘凉拌猪头肉,香而不腻,吃得一家人快活不已。 因为年夜饭是重点,中午就比较不太讲究,但即便如此,红烧鲫鱼和辛安做的锅包肉同样受到大家的喜欢。 这边的习俗就是吃过早中饭然后给祖宗上坟,一般讲究的人家是全家上阵,没有女人不能去一说,不讲究的,也就是不太重视的,基本是找个家里的人作为代表在老祖宗坟前烧点纸就成。 辛家不算大户,但其实一直很重视每年年三十这天的上坟,而且以前都是同辛家二房一起,一大家子乌泱泱的去上坟,这是辛老头要求的,说是老祖宗看了高兴。 当然,二房他们只需要把人带着就成,老辛家这边自诩长子,又要备纸钱又要叠金银元宝,奢侈点的买些冥票子,所以通常都是大房这边扛着背着叠好的纸钱元宝,二房手插口袋悠闲的走在前面像春游。 今年辛老头没发话,辛文芳装当忘记了,她领着自家男人和三个孩子自己去看的老祖宗。前夜下雪,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雪融化了路比较泥泞,不好走,等几人深一脚浅一脚脚底满是烂泥的回到家,正好看见辛文芳的堂哥,葛金花的男人辛文军站在他家门口。 这位在自家婆娘伤害老辛家人后就一直窝囊着不与大房这边来往的男人,竟然第一次主动上门,他穿着老旧的黑棉袄,面部沧桑,布满尴尬,满是老茧破皮的手搓着,无意中透露出他内心的纠结。 辛文芳眼底的复杂一闪而过,笑着开口,“大哥。” 辛老头死去的弟弟早他生出大儿子,也就是辛文军,所以身为老辛家大房长女的辛文芳也比他小上好几岁,这位她从小喊到大的哥哥一辈子腰板挺不直,没成家之前听老娘的,成家后听婆娘的,耳根子软没主见,除了埋头种地其他什么也不会干。 辛文芳今天穿的一声蓝色的棉袄,全新的,这是他小儿子给买的,嘴上说着乱花钱其实心里已经美得没边,短发别到耳后,乌黑油亮,吃得好自然气色也好,看着皮肤红润,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还记得半年前来自家借钱,大妹苦苦哀求自己的场景,今天见面却好像过了好长时间,大妹变年轻了,眼角的皱纹也少了,眼里带着欢快的笑,哪里还是那个饱受生活折磨,沧桑衰老的妇人。 想到今天来的目的,辛文军怔怔的把视线移开,憋了好一会,才开口,“那个,咱两家今年还是一起去西山?”这是他大儿子让他来问的,在他看来,往年都是如此,今年自然不能变,不懂大儿子为什么非要他再来问一遍。 西山,是辛家祖宗坟地。 辛文芳楞了一下,然后歉疚道,“大哥,我们家已经去过了,你们自己去吧。”出了葛金花的事,辛文芳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和二房牵扯在一块。 “哦,这样啊,我晓得了。” 原来大儿子让问的原因在这,千辛万苦鼓起的勇气像个气球一般被猛然戳了一个大洞,辛文军脸上尴尬、羞愧、怨怒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无法再心平气和的面对辛文芳和她的几个孩子,他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他本就不算挺拔的脊背好像又弯了几分。 辛文芳心底也不好受,毕竟是从小看她长大的大哥,如果不是葛金花,或许他们还能像年轻的时候那样交好。 这样的想法只在她的脑子里飞快的一闪而过,她有家庭,大哥也有家庭,年轻时候的感情早就掺杂了其他东西,不够纯粹,以目前两家的情况,开裂的伤口根本无法愈合。 他们之间隔着一个葛金花,隔着辛文芳千辛万苦维系的家庭差点被毁的曾经。 “妈,你不准心软,葛金花那种人难道你还想跟她来往,别忘了小弟和爸当初差点没命!”辛安秋望着远去的辛文军的背影冷声说。 她最厌恶的就是二房一家子,他们家就像恶心的吸血蚂蟥吸附在大房身上,大伯不作为,小叔白眼狼,葛金花不要脸,辛家两兄弟自私自利,全家没一个好东西。 辛文芳叹了口气,拍了怕自家三闺女的肩,“妈心里有数,你大伯以前帮过我不少,葛金花再混账也是你大伯的老婆,她前几天已经回家,这次妈就算偿还了你大伯的恩情,从此以后咱家与他们没半点关系。” 是的,葛金花出来了,还是辛文芳让小儿子找的蒋书记,她没办法,那人到底是她大哥,从小背着她上山下河玩耍的大哥,隔三差五去店里求她,她从铁石心肠到最后心软,终于答应放过葛金花,不过,她保证再没有下次。 这还差不多,辛安秋心里冷哼一声。 一直默默冷眼旁观的辛安冬不说话,他虽然觉得不应该放出葛金花,但是母亲的恳求他没法拒绝,又因为这段时间他看得出辛家那两兄弟大概是认清了宗哥的身份,因为这座巍峨的靠山,两人一直夹着尾巴做人。 他心想,这样就好,最好是一直带着眼睛别招惹他。 第五十八章 过年 今年的年夜饭异常丰盛,鸡鸭鱼肉样样不缺,还有一大盆大闸蟹,辛家人只吃过河蟹,像这种个头超大的大闸蟹还从没吃过,两位老人觉得这新鲜物肯定贵所以舍不得吃,但是辛安冬强硬,愣是想让老两口尝尝鲜,他主动给爷爷奶奶拆蟹,把蟹肉掏出来给他们吃,两位老人推拒不了之下只好吃了,觉得味道很鲜,比河蟹的肉多,好吃。 家里其他人除了二姐要母亲帮忙,其他人都吃得很开心,三姐那样自傲矜持的人也用手抓着蟹脚咔嚓咔擦吃,母亲也吃了些,不多,她主要还是舍不得,想都留给孩子吃。 应辛安冬的要求,今年家里的年夜饭主题是火锅,锅底是熬得浓香的大骨头汤,因为没有专用的火锅锅子,所以他们是就着炉子一边吃一边煮,辛安冬买的羊腿,辛文芳切了一些放进去,还有家里刚炸的肉圆,咸鱼块、河虾、黑木耳、香菇、香菜、百叶,好像只要家里有的菜都放进了锅里烫。 虽然比较杂,但因为火锅汤底的味道很好,所以放进去的东西吃起来味道都不差,一家人就着外面噼里啪啦热闹的鞭炮声吃火锅,热浪滚滚,辛安冬的鼻头都冒了一层汗。 村子里现在已经全部通电,堂屋屋顶的大灯泡很亮,所以吃过晚饭后,一家人也没有出去闲逛,都是坐在堂屋围着炉子谈话,多是奶奶和母亲在讲话,孩子们听着,辛爷爷捧着一杯热茶乐呵呵的,二姐低着头安静地缝小布包,三姐跟辛安冬学织毛衣,傻爸爸一会打一个哈欠。 不过他今晚不能睡,至少得等到十二点之后,因为十二点是象征着新一年的开端,村里的习俗就是家家户户会争抢着去土地庙上头香,辛文芳不是必须要求他们家是头香,但为了表示对土地公的尊敬和心底对新的一年的祈愿,同样不想要自家落后别人。 因此傻爸爸每年的年三十基本上都不能睡,辛文芳也不会睡,两口子都是熬到十二点然后去上香回来再睡觉。 辛安冬三姐弟自然不被允许熬夜,因为忙了一天,被母亲打发上床睡觉的辛安冬很快睡过去。 大年初一,村里人信奉睡元宝觉,谁得越久预示着来年挣的钱越多,这种说法虽然带着封建迷信,但大年初一的确是很多家的人都会睡上好久才起床。即便是最勤快的妇女,在这天也会稍微偷个懒,这时候不像平常,是不会有人说的。 辛安冬睡得很沉,家里人也没谁在大年初一这天喊他,所以等到他醒来,一看床头的电子表,竟然已经是上午九点钟,拉着的花布窗帘依旧能从细缝里看见光亮,他捶了捶睡很久有些昏沉发蒙的脑袋,迷迷糊糊拿起母亲准备的新衣服换上。 他刚走出堂屋,就见到穿着一身宝蓝色棉袄领口带绒毛看着非常俏丽的三姐,她的脚下是一双红色的圆头小皮鞋,侧面拉链型的,看着很洋气。 见弟弟一直盯着自己看,辛安秋有些不好意思,她摸了摸自己今天梳得顺滑的两条辫子,问,“小弟,你醒了,咱家今早吃的是鸡汤面,奶问你想吃饺子还是鸡汤面?” 饺子是芹菜猪肉馅的,昨天家里人忙活半天包了许多,但辛安冬这个人其实不太爱吃饺子,他比较喜欢面,回说,“三姐,你让奶帮我也下面吧,不用鸡汤,清汤面多加点蒜叶就行。” 早晨一起床就吃鸡汤面总感觉有点油腻,蒜叶是他比较喜欢的,感觉很香,他一般熬汤的时候也喜欢加一些,嫩绿色的蒜叶洒在浓白的汤汁上,会感觉很有食欲。 “好,你快去刷牙。”说完,辛安秋仔细的踩着新鞋子离开,站在烧饭小屋的门口对辛婆子喊,“奶,小弟要吃面,别给他倒鸡汤,他说要多点蒜叶。”她不想进去,怕锅灰弄脏新鞋子。 辛婆子回了声,“知道了。” 等辛安冬刷完牙洗好脸,小桌上正摆了一碗热腾腾的清汤面,上面卧了两个团溜溜嫩白的蛋,面条是手擀的,很有劲道,嚼着q弹,比超市里卖的那些挂面、水面好吃太多,原本就喜欢吃面条的辛安冬更是吃得有滋有味。 辛文芳难得新年在家,老早就出门去其他家窜门,当然,以前跟她关系好的也没几家,除了交好的江家和邻居成婶子,大家都以为她只是去县里摆摊卖龙虾,但即便这样也很了不起了,至少人家今年穿着新衣服,别说打扮得如花似玉的两个闺女,就是辛文芳自个一身呢大衣也是惹眼的很,把一众大姑娘小媳妇羡慕得要死,可见辛家卖龙虾挣了不少钱,几乎所有人心里头都是这种想法。 辛文芳虽然从县城回来,身上穿得好,但她除了比以前说话声音大些,不再缩着肩唯唯诺诺,其他的,说话做事平易近人,都不算惹人嫌,即便一些眼红她家赚钱的妇女也只能说两句酸话,辛文芳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当没听见,别人也拿她没办法。 但也有比较刁钻的,看不得辛文芳过得好,阴险的问及她家老二老三,辛安夏从徐二娘家被打成傻子回来这件事早在村里传遍,辛安秋更惨,她一出生便是左腿有残疾,辛文芳这两个闺女将来找婆家都是困难。 “可怜见的,你家老二老三的病真好不了了吗,你们家现在有了钱,可别因为是闺女就不给她们看,要是咱县医院不行,那就带孩子上省城,钱挣再多有什么用,孩子这病好不了,将来哪家健全的小伙子肯要,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家里当老姑娘吧,你能肯,你家小子心里头该有话的。” 话里话外都是讽刺辛家偏心小儿子不顾两个有病闺女的死活,还刺辛文芳她两个闺女嫁不出去,简直是阴毒到极点。 说话的妇人是他们村比较富裕的一家的女人,叫陈淑珍,她公公婆婆早年就在外地打工,挣了不少钱,老了回村养老就带了很多钱给媳妇,这女人是大儿媳,最得老夫妇看重,她公公婆婆的钱一大部分被她得了去,她男人是个没用的,除了喝酒赌博没其他本事,家里财政大权在她手上,比村里的其他女人腰杆子直很多。 陈淑珍故意这样说,就是看不惯辛文芳现在比她厉害,以前村子里的女人都捧着她,除了王香梅她就是数一数二的妇女代表,但自从辛文芳去了县城还赚了好多钱回来,村里女人有好些都夸赞她,要么是嫉妒她,反正就是在辛文芳身上有了更多的关注。 这让一直是人群中焦点的她很不乐意。所以才说话刺辛文芳。 儿女就是辛文芳的命脉,谁戳中就像踩着地雷,辛文芳心里头就像被一团棉花塞住,堵塞酸楚得厉害,她狠狠的看了那个说这话的尖酸妇女,冷笑一声,“我家老二老三就算好不了也碍不着你的事,我儿子从小孝顺,他早说了他二姐三姐就算嫁不出去他也养,有闲心操心别人家的事,先管管你家狗屁倒灶的烂事吧。” 她这样说是有依据的,陈淑珍虽然手里有公公婆婆给的钱,但她男人不是东西,除了喝酒赌博还特别不着调,年四十多,儿媳妇都有了,前些日子竟然还被传在外面养了个小的,甚至好些人都在说那女的已经怀上了。 家里刚进门的儿媳妇正怀孕,男人外面的狐狸精也有了,陈淑珍这段日子过得有多不痛快可想而知,关键是特别丢脸,脸都丢尽了。 她以前在公公婆婆面前很得脸,在家也是说一不二的,这自然是因为她给她家男人生了一个儿子。 但现在外面的那个女的怀了,同样是她家男人的种,陈淑珍就算生了儿子也只是生了一个,她公公婆婆对孙子渴望的很,所以这段时间不管她怎么闹,老两口都是跟她打马虎眼,隐晦的意思还想要把那女的生的孩子弄进家门。 所以,辛文芳回敬她这番话立刻让她脸一阵黑一阵青,可偏偏她没法反驳,辛文芳昂着下巴看她,大有她敢再说一句,绝对顶得她没脸见人的架势。 陈淑珍胸口起伏,冷哼一声,最后重重跺着脚离开。 其他一直没插嘴的妇女见陈淑珍被辛文芳气走,心里着实吃了一惊,她们可还记得半年前辛文芳软包子一样任人欺负的模样,现今却看她把村里数一数二牙尖嘴利的陈淑珍气跑,大开眼见之余,心里有种,啊,果然辛家是挣了钱,连腰杆子都硬了不少的感觉。 还没怼够呢就跑了?辛文芳望着陈淑珍离开的背影撇撇嘴,越发觉得自个以前太怂。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她是开了店才知道这句话的道理,她家的龙虾馆虽然一直生意好,但顾客多什么样的人都有,胡搅蛮缠也不是没见过,从一开始被骂得不敢说话到现在遇上不讲理的辛文芳能跟她直接对骂,辛文芳的性格真的变了很多。 回去的路上,王香梅跟她感叹,“文芳,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你今天顶陈淑珍那气势就特别好,要是以前你也能这么胆大,你家早不知成什么样光景了,就好比你嫂子葛金花,当初你要是强硬些,冬子姐弟四能吃这么多苦?” 辛文芳的脸顿时一白,王香梅看了抓住她的手,忙说,“我也跟你亲,才掏心窝子讲了这些话,你要真对我不满意,可就枉费我的一片心了。” 王香梅这时有些懊悔,辛文芳的表情让她觉得刚才自个可能真的多嘴了,但她这人跟谁亲就会说话真,虚情假意那一套看不上,有话也是直来直往,却没有想过辛文芳会不会接受她一番好意。 “不是,香梅姐,”辛文芳眼里含着薄泪,她紧紧抓着王香梅的手,苦笑道,“我刚才并没有不满你说的话,你说的很对,我以前就是太面,把村子里的人太当一回事,把葛金花太当个人看,也把我爸的说看得太重,我就应该知道,孩子才是我的命根,我凭什么辛辛苦苦赚的钱给不相干的人吃喝,到头来苦了我的孩子” 王香梅舒了口气,笑道,“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然后半开玩笑道,“你总算是醒悟过来没彻底晕乎。” 她不便说太多,毕竟辛家的事里牵扯到辛老爷子,她一个外人虽看不惯以前老爷子的做法,但不可能以下犯上说老人家不好的话。 辛文芳却很欢喜,她其实性格早变了,也看穿了这些道理,王香梅并不算点醒她,但有个人真心待你,跟你掏心窝子讲贴心话的感觉太难得,她心里待王香梅也更真心不少,隐隐有打算深交的意思。 她笑着热情的对王香梅说,“我家冬子买了不少大闸蟹,家里还有,你跟我回去,装几个给大河兄弟俩吃。” 大闸蟹他们这边可很少见,算个稀罕物,王香梅哪好意思占辛文芳便宜,忙推脱,“不用不用,给冬子姐弟吃。” “哎呦没事,我家冬子时常念叨大河,我给你拿几个,你就在这等哈。”辛文芳说完,不顾王香梅的阻拦,忙进家里取。 大闸蟹她家都舍不得吃,她当然也舍不得给别人,但是一来江大河那孩子她挺喜欢,二来有与王香梅深交的意思,所以很大方的装了六个给王香梅,包括江婆子和江二叔,他家六口人,正好一人一个。 见她真的装了六个大闸蟹,而且这些蟹的个头都特别大,王香梅不知说什么好,千恩万谢的端着碗回家里,步子迈的很大,她要赶紧将大闸蟹端回家然后把碗给辛文芳送回来。 第五十九章 书包 辛安冬正百无聊赖的陪辛奶奶嗑瓜子,见他妈火急火燎的装了六个大闸蟹出门,一会功夫进门,只听到辛文芳感慨自嘲的说,“以前总听人夸香梅姐,我今天算是看出来了,人家是个明白人,也就我,以前是个糊涂蛋。”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喟叹搞蒙了他,好在辛奶奶也是疑惑,多嘴问了句,辛文芳将今天遇到的事跟她讲了,辛安冬这才知道怎么回事。 不过王阿姨也没说错,他妈以前那会是听糊涂的,自家孩子都不护着,还指望别人能怜悯赏口饭吃怎么滴,辛家二房再是亲戚但也是隔了一层的,别说辛文芳就是辛老头子的做法,辛安冬也是不认同的。 在他看来,帮助别人的前提是你得有这个条件,自身都吃不饱,家里穷得叮当响,住着破屋,孩子一个个瘦猴似的,竟然还要挤出钱给人家孩子买麦芽糖吃,是不是缺心眼啊。 还好自家爷爷和妈妈现在已经认清了葛金花一家丑恶的嘴脸,往后他们倘若再想让辛文芳给他们当牛做马,那就纯属做梦,当然,辛安冬也是坚决不同意的。 辛文芳今天与人吵嘴难得占了上风很是得劲,中午的一桌饭全是她收拾的,虽然味道比不上辛安冬出挑,但她毕竟烧了几十年饭,单是一道酸酸甜甜的番茄炒蛋就很有种家的味道。 下午江大河来找辛安冬玩沙炮,他穿着崭新的棉袄和白色跑鞋,带着一群小弟很是威风地跑到辛家,不过到底是跟了辛安冬一学期的,有点眼色,没直接把一群小孩带进辛家,只站在门口喊辛安冬出来玩。 辛安冬回绝了他,他才不去,难得有闲工夫他得补觉呢,又不是劳碌命,这会没有电视,没有手机,他也不是那种喜欢窜门爱热闹的人,一整个下午都宅在家里陪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出门后就陪二姐,二姐低头沉默的缝布包,他就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眯着眼睛假寐的辛安冬被一只手轻推了下,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正好对上二姐辛安夏瞪圆的有些怯怯的眼神,二姐的手还伸着,显然刚才是她推的自己,辛安冬眨了下眼,心里纳罕,小心翼翼问道,“二姐,你叫我?” 他家二姐是不怎么理睬人的,平时除了辛文芳基本上没人能得她一个眼神,要么是捏着手指头发呆,要么就是缝东西,因为二姐喜欢,碎花布啥的辛文芳给她找了不少,整天低着头,也不知道在缝什么。 二姐今天同样穿了新衣服,她的棉袄跟三姐的是一个样式,只是颜色是鹅黄色的,二姐脸白,眉清目秀的,穿着鹅黄色的棉袄看着就是个文静好看的小姑娘。 辛安冬被她戳了一下,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其实心里很惊喜,他看着二姐不说话,就等着对方开口,毕竟都戳他了应该是想要跟他交流吧? 两人大眼对小眼,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两个较劲似的就是不说话,辛安冬很有耐性,下定了决心今天要撬开二姐蚌壳一样的嘴,所以依旧面色温和,看着友好可亲。 人都是视觉动物,更何况辛安夏虽然有自闭症,但她又不是傻,时常被辛文芳念叨,还是知道眼前这个是她小弟的,而且她有条漂亮的围巾就是小弟送的,况且小弟还长得那么好看,脸对着她,不一会功夫,辛安夏就先败下阵。 她撇开视线,揪着棉袄的衣角揉啊揉,然后抬头看一眼辛安冬,刷的再低头,然后又抬头,她的睫毛不算特别长,但很浓密,怯怯的看人的样子着实令人不忍心欺负,她柔柔的开口,“我,”或许是因为紧张,吸了一口气,接着说,“我给小弟的书包。”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柔,最后连个字太低了有些模糊,辛安冬楞了一下,还想问给他什么,下一刻手里就被塞了一个东西,他奇怪的低头,突然就怔住了,是一个军绿色的帆布包,不同于现在普遍的单肩挎包,这是一个非常时髦的双肩包,而且竟然还用了拉链,右侧边有个口袋,拉开拉链里面竟然还有夹层! 辛安冬惊呆了,这种书包其实不算稀奇,县城商场就有,各式各样印有卡通图案的比他手里这个不知道精致多少,但两者无法比,他手里这个虽然简单的书包却是他二姐一针一线用心缝出来的,除了样式普通,针脚要比商场卖的书包精细很多。 他二姐还在里面夹层上绣了一朵兰花! 还好是内秀,没直接给绣在书包外表面,不然这个书包还真说不清是给男孩还是给女孩背的。 “二姐,这是给我的书包吗?太好看了!二姐你真厉害,太了不起了!”辛安冬用夸张的语气毫不吝啬的将辛安夏夸了一通,直到她脸蛋红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才罢休。 她嗫呶道,“小弟喜欢就好。”抬起头说完这句话,然后又迅速红了脸低下头。 辛安冬鼻子一酸,忍不住抱住二姐,感受到她身体突然一僵有些挣扎的趋向这才放开,看着她的眼睛亲昵的说,“我很喜欢,二姐做的书包我以后要一直背着,初中、高中还有大学,我都要一直用这个书包。” 他这时候已经在想二姐的以后,虽然他愿意一直养着二姐,但人是群居动物,不可能一直独自一个人不与外界交流。现在父母还在,辛文芳可以照顾她,等到父母有一天离开,他以后就算再尽心也有鞭长莫及的时候。 所以要想二姐好,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自己成长,让她能够再次敞开心扉接纳这个世界。 之前二姐刚到家,就像只炸毛的小兽,风吹草动都能把她惊住,所以一家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任她像只小蜗牛缩在自己壳里。但今天这只蜗牛眼看着慢慢有了伸头的倾向,辛安冬立马心头一动,帮助二姐走出自闭的想法越来越重。 辛安夏刷的抬起头,眼睛发亮,显然被他说的打动了,她看了看书包,又看了看小弟,最好腼腆的翘起嘴角,声音很小的说,“不用,以后再给小弟做。” 意思是辛安冬不用一直背着这一个书包,她以后还会给他做其他的。 等辛文芳回到家,辛安冬迫不及待将二姐给他缝的书包拿出来,一家人惊呆了,辛文芳瞪大眼睛,上下翻开书包,“这真是你二姐给你捣鼓出来的?我看她一天到晚低着头缝缝补补还以为闹着玩呢,没想到我闺女还会做书包?” 关键是人家从没学过竟然还做得像模像样! 回到家的辛安秋可羡慕辛安冬了,她故意蹭着辛安夏身边,撒娇道,“二姐偏心,我也是你妹妹,你怎么只给小弟做不给我做?!” 辛文芳知道三闺女这话是说着玩的,但就怕她把辛安夏吓着,只是还未等她开口训斥辛安秋,低着头的辛安夏这时抬起头,温柔的看向辛安秋,半响,细声细语道,“也给三妹做的,还没好。” 说完,她蹬蹬蹬跑到房间里,不一会气喘吁吁的从身后将一个粉色半成品书包拿给辛安秋,同样是双肩包,上面还绣了几朵小花,红的,黄的,看着挺小女生风。 见到书包,辛安秋啊一声欢喜的接过,搂着书包眼眶都红了,她也是在商场见过书包的,比起二姐做的自然好太多,但就如同辛安冬所想的,两者不可同日耳语,所以辛安秋情绪外露,高兴的攀在二姐肩膀上,头枕在她肩上,有些哽咽的说,“果然二姐疼我。”从小就是。 穷人家孩子早当家,辛家的几个孩子除了老大生下来比较早,后面三个都是一个比一个小两岁,辛安夏是辛大姐带大的,辛安秋则是辛大姐和辛安夏一起带大的,而且因为辛大姐要干许多农活,所以基本上陪辛安秋的多数时间是二姐,她从小就跟二姐一处玩,直到二姐把自己卖了,她们都一直亲密的像一个人。 所以看到二姐成现在这个样子,辛安秋心里比谁都难受,她一直都默默的陪着二姐说话,陪她玩,就是希望有一天能解开她的心结让二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辛安夏不声不响缝了两个书包,这让一直以为二闺女这辈子已经没指望只能由她小心呵护长大的辛文芳心头震动,尤其看到两个闺女抱在一起,她突然捂住嘴,激动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这段时间也能看出来,二姐的性格在慢慢变化,不太明显,但已经不想以前那样对家人也时刻处于防备状态,这是越渐变好的趋势。 二姐这样显然是有被治愈的可能,正逢新年,喜上加喜,家里人都笑得很开怀,辛安冬甚至看到爷爷背过身擦了下眼镜,老人家显然没忘记自己以前的糊涂,或许在二姐这件事上,他的自责不比任何人少。 由于辛家人心情都不错,即便是晚上的时候,辛国强舔着脸抱着他儿子,辛家唯一的第四代,上门的时候,辛家人看在孩子的份上并没有冷脸相待,但要想热情更不可能,也就是不冷不冷的态度,辛文芳象征性给孩子一块钱压岁钱,辛国强笑脸微僵,动了动嘴还想说什么,就被辛文芳不客气的赶走了,是真的赶,说话特别不客气,只差没有用扫帚撵。 见辛国强一脸憋屈的离开,辛文芳冷哼一声,“给他一块钱就算多的,要不是一个老祖宗,我一分钱都不给,真以为自个生个儿子就是老辛家功臣,管他生几个种,我辛文芳不伺候!” 奶奶同样冷哼一声撇开头,爷爷一脸冷漠没说话,但看表情也是不太待见辛国强的。 没见过脸皮那么厚的人,也就辛国强这种自诩聪明装老实的人才有脸上门,对于辛文芳的做法,一旁的辛安冬满意的点头。辛家二房?跟他没半毛钱关系。 第六十章 大姐出事 初二是出嫁在外的闺女回娘家的日子,辛家只有辛安冬的大姐辛安春嫁人了,所以第二天一早,辛文芳念叨着大闺女的到来,桌子抹了不下三遍,厨房里的鸡汤热了又热,还有一些准备让辛安春带回婆家的半块羊腿肉以及五个大闸蟹,哦,还有辛安冬卤的猪头肉,一些野生的香菇、黑木耳、笋干之类的也用蛇皮口袋包了一大包。 年底忙着店里生意,辛文芳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大闺女了,心里还是蛮想的,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旁边的辛安秋说,“这些都是给你大姐的,她婆家那种人小气吧啦,你们大姐怀孕也舍不得买点好的给她补身子,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我闺女肚子里怀的可是他们范家的种,有这么狠心的婆婆嘛,当初真是瞎了眼把我女儿嫁到他们家!” 她叹气,但目前除了不满的唠叨两句什么也做不了,闺女都进了人家门,她现在除了拿些东西讨好范家老两口指望他们对大女儿好些,其他的还能做什么? 也幸好闺女有了孩子,范家老大只有一个丫头,要是安春能为范家生下一个大胖小子,说什么以后范家老两口看在孙子的面上也会维护安春一二。 “妈,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初要不是葛金花,大姐能这么遭罪吗,范启高那个傻子凭什么娶我姐?”辛安秋的声音很冷,她一向看不上大姐夫,她也从不叫大姐夫,因为范启高那个傻子根本就不配,他娶了大姐,却从来没有一天对大姐好过。 “总之我话撂这了,以后我们家与二房一刀两断,妈你也不要再去见大伯,他就是个没心的,管不住自己婆娘的窝囊废!” 辛安秋对二房的恨根深蒂固,是一辈子也去不掉的深恨,二房的人,哪怕是最小的还不会说话的辛玉祖,辛安秋也深恶痛绝,想到大姐,她心底的暴戾就会让她忍不住有掐死那个小孩的冲动。 因为当初辛玉祖的妈高兰,就是用卖大姐的钱娶进门的,辛玉祖在她眼里不是她侄儿,看一眼都嫌恶心。 三闺女的话勾起了辛文芳心中的痛,她脸色白了一瞬,对二房的憎恨又多了几分,可事已成定局,现在想再多也是白搭。 这辈子亏欠了大女儿,她只能从其他地方补。 “算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大丫嫁进范家从此就是范家的人,她现在又怀了孩子,还能离了范家?我是舍不得闺女受罪,以前家里是没钱,现在家里富裕了,大不了以后多帮衬点,范家看在我们家的面子上也能对大丫好点。” 辛文芳想的很天真,引来辛安秋不屑的一个冷笑,她看了三闺女一眼,微微叹气,“你大伯也是没办法,我不是帮他说话,他从小就是这个性子,妈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再和他们家来往,我又不傻,不想供养那几头白眼狼,不过他到底是你大伯,你一个姑娘家以后说话注意分寸,窝囊废也是你能叫的!” 她倒不是非要三闺女一如既往尊重辛文军,只是人言可畏,村子里的妇女嘴碎的很,她就算再对二房不满,她可以说些话,但安秋不能说,长辈,长辈,长者要敬着,倘若让村里人听到安秋口无遮拦的话,该说她辛家的闺女没教养,以后安秋找婆家就是个问题。 “知道了,不过我不喜欢大伯,你被指望我给他好脸。”辛安秋不冷不热的说了句,然后嫌恶的转身离开。 她不想跟她妈讨论辛文军,在她眼里,那个管不住老婆的男人早不是她大伯。 “你这丫头!”辛文芳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狠狠叹了口气摇头。 只是看到手下的大包才露出一丝笑,大闺女马上就要来家了,也不知道安春怀相好不好,唉,吃不到好的想也知道闺女怀孕得多辛苦,摸了摸手下的大包,只要能让她婆家待她好些,她不会小气舍这些东西,钱财能比得上她大闺女重? “二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谁惹你生气了?” 辛安冬刚从烧饭的小屋出来,见到辛安秋脸色难看,随口问了句。 辛安秋烦躁道,“还不是范启高!” 范启高?辛安冬开始还有些困惑,然后突然脑子一动,范启高不就是辛安春丈夫,一个同样智力有缺陷但却会发疯有暴力倾向的男人,想到这,他的眼里闪过厌恶。 辛安秋一见弟弟一脸反感的表情就知道他也同样不喜欢范启高,想到大姐凄惨的遭遇,她就想找个人把心中的郁气发泄出来—— 这时,突然一个人着急忙慌地冲进他们家院子。 见到人就喊,“不好了!你家大丫被送进医院,现在生死不知,你们快去看看!” 爷爷奶奶在小屋,辛安冬姐弟刚好站在堂屋门口听到这句话,辛安冬霎时脸都白了,着急的问,“叔,怎么回事?您说清楚,我大姐怎么了?!” 这个时候听到声响的辛文芳也跑了出来,报信的人声音很大,她在屋里显然听见了,此时脸色一片惨白,喊出来的声音有些尖细得刺耳,“你刚才说什么,我家大家大丫怎么了,她怎么会在医院,我闺女出了什么事?!” 好好的新年的日子,一家正等着出嫁的辛安春回来,锅里的鸡汤还不断朝外散发着浓郁的香味,可院子里的人却早已没有了早时的愉悦轻快。 生死不知,这个词太重了,辛文芳只觉得耳边轰隆一声炸响,随即什么也听不见。 爷爷奶奶同样互相搀扶着脸色难看的从小屋跑出来,一家人都紧盯着报信的人。 报信的人跑得急,狠狠喘了口气,也不在乎辛家人不善的语气,倒豆子一样快速的说,“我大姐今天回家说的,是你家大丫让带的信,她说想在临死前最后看你们一眼,你们快去吧,我大姐说见到大丫的时候她满身都是血,”说到这,男人语气艰涩,看着脸色灰白的一大家,眼带同情的说,“趁现在还来得及,你们抓紧时间,大丫心心念念的都是家里人,旁的我也不清楚,你们快去县医院吧,不然……” 男人没说下去,但辛安冬的心差不多凉了半截,从县城把信带到村子,最起码半个小时,而男人说了大家满身的血,又是想要见家人最后一面,他实在不敢想这个时候大姐还…在不在了。 “啊!我可怜的大丫!!!” 辛文芳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喊,要不是辛安冬眼疾手快的扶住,铁定瘫软在地上,他冷汗直冒,一边扶住母亲,一边快速对已经泪流满面呆愣住的辛安秋说,“三姐,你去江家借牛车,我们立刻去县城!” 辛安秋也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远在县城的大姐还等着他们,她粗鲁的擦掉眼泪,重重点头,带着鼻音说,“好,我现在就去。”说完她迅速跑出门。 三姐离开后,辛安冬深吸一口气,拽紧母亲的手臂,微微哽咽道,“妈,大姐还等着咱,你别哭了,刚才叔不是说了嘛,大姐还没……有的救,咱把家里的钱都带上,县医院不行,咱就去市,市里不成就到省医院,大姐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不会有事的,妈你撑住,大姐还等着你呢!” 或许是辛安冬加重的最后一句话惊醒了哭得痛不欲生的辛文芳,她果然醒悟过来,迅速擦干眼泪,红着眼眶紧紧抓着儿子的手,“对,你说的没错,你大姐别看她温顺其实从小胆子特别小,她这会肯定很害怕,她一定在等我,我听到了,我家大丫在喊我,她说害怕,她肯定在喊妈妈!” “我可怜的女儿啊,怎么会弄成那样,她怎么会突然满身是血?是了,肯定是范启高,范启高这个杂碎!他把我好端端的女儿弄成什么样!还有范家,我怎么这么傻把大丫送进那么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火坑!”说着,她眼泪又流下来,滚烫的泪珠滴在辛安冬手背上差点把他烫伤。 辛文芳惨白着脸咬牙切齿,通红的眼里,满溢的恨意好似要将范家人大卸八块。 “小弟,牛车准备好了!”辛安秋在外面喊。 辛安冬立刻转头对辛文芳说,“妈,三姐把牛车借来了,医院看病肯定是少不了钱的,你快去拿钱,我也把钱带着!” 依照范家人的脾性,大姐要真出了什么事,绝对是指望不上他们家,辛家的女儿,他们自己来救! 刚哭了一场,辛文芳眼睛红得不成样,她吸了吸鼻子,强撑着站起身,“好,我这就去拿钱,把你爸也叫着,今天我要跟范家把这笔账好好算清楚!” 等辛文芳离开,辛奶奶满脸愁苦的说,“冬子啊,奶奶担心你大姐,大丫出了这事奶心里头一直不定神,奶跟你们一起去吧,我可怜的大丫奶还是半年前才见的面!” “你个老婆子你去做什么,我跟着文芳他们去,范家人这次欺人太甚,我今天铁定要跟他们要个说法!”辛老头早已脸色气得铁青,这是死活要跟着去。 辛奶奶听了他的话,突然就炸了,手掌重重的落在爷爷的手臂上,一边打一边哭着发泄的骂,“你个死老头子你还有脸去见大孙女,弄成今天这样还不是你当初造的孽!我要是大孙女,死都不想见你这个老东西!” “爷爷奶奶,”辛安冬急忙制止住奶奶,现在可不是起内讧的时候,他安抚道,“我知道你们担心大姐,但是二姐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家里肯定是要人留的,大姐那有我和三姐陪着爸妈去就行,医院人多口杂,到时候我们也照顾不了爷奶。” 爷爷脸色灰败的不讲话,奶奶知道孙子说的有道理,她们两把老骨头还不够来回折腾,便只好眼里含着泪说,“那好,你陪你妈去,替奶奶好好看看你大姐,我和你爷爷再家里等着你们回来。” 对上奶奶殷切的眼,辛安冬心中酸涩不已,说,“爷奶你们放心吧,大姐肯定会没事的。” 这时,辛文芳也已经收拾好东西出来,她身边跟着辛大壮,或许他也是知道了大女儿发生的事,以往憨傻的脸上带着冷肃,眼里时不时划过的狠厉令人头皮发麻。 一家人很快坐上牛车,一路上没人说话,辛安冬来不及想清楚刚才父亲的眼神,江二叔已经驾着牛车将辛家人送到了医院门口。 辛文芳迫不及待的冲进医院,辛安冬将钱塞进江二叔手里,说,“麻烦您了二叔,新年还要您跑一趟。” “说的什么话,你也快去吧,你大姐还等着你呢。”江二叔叹了口气说,显然是已经知道了辛家的事。 辛安冬想露出一个笑,但他实在做不到,挂心此时医院里躺着的大姐,他来不及跟江二叔寒暄,转了身就跑进医院。 第六十一章 求救 大年初二,医院里的人少的可怜,跟护士一打听辛家人就知道了辛安春在的病房,她被刚送来不久,又是全身是血,所以护士的印象比较深。 辛家人顺着护士的指使找到病房,还没进去就听到一阵高嗓音妇女尖酸刻薄的的声音,夹杂着无法掩饰的高高在上。 “辛安春我可告诉你!你既是嫁进了我范家,那就生是我范家的人死是我范家的鬼,你这番装模作样的鬼样子给谁看,孩子没了就没了,总归以后还能生,我二弟是你丈夫,我妈是你婆婆,谁都不是你能摆脸色的!” 范高英短发烫着卷,头上还装腔作势地架着一个墨镜,她手拎着小包,只堪清秀的脸上抹了厚厚一层粉,目光鄙视的落在病床上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的女人身上,不过是怀了她范家的种就敢拿乔,给谁甩脸子呢! 孩子掉了,她也不想活了,辛安春耳朵根本听不见大姑子说的话,她已经心如死灰,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被突然发作的丈夫一拳打死,只觉得活着没了意思,她凌乱的头发下遮挡住的双目不断往下流泪。 腹部的绞痛令她疼痛麻木到快要没有知觉,拽紧了床单的手指泛白,她强撑着一口气不过是在等,她想在最后时候见一眼母亲,见一眼她疼爱的小弟和两个妹妹。 见她说得口干舌燥辛安春仍一副蔫蔫的死人样不理她,范高英气不打一处来,她气呼呼的对身旁的范母抱怨,“妈,你看辛安春!这种女人有什么可要的,二弟打她一顿不怨,我看她就是欠教训,我这个大姑子跟她说话都不理睬,你让二弟……” 范高英是城里人,家里两个男孩只有她一个女孩,自小父母就比较宠她,以至于嫁了人还在范家指手画脚,把自己看得很重,范母也惯着她,即便这次是的事有她的挑拨,但此时也没说闺女半句。 辛文芳在外听了一耳朵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她一脚踢开门,房门撞在墙壁上发出‘哐当’一声,她冲上前不管不顾就给了范高英一个响亮的巴掌! 范高英的左脸肉眼可见的迅速肿高,可以看出辛文芳用了多大的力气。 “狗嘴里喷粪的小贱人!黑心肝的敢咒我闺女,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好好的闺女是你能打的,你还敢撺掇范启高,他在哪呢,把他给我找出来,老娘今天不打死他就不姓辛!” 辛文芳心里气啊,听听这大姑子刚才说的是人话吗,范家磋磨她闺女,她就给范家闺女颜色看,啪啪啪又是几个响亮的巴掌,怔楞着还没反应过来的范高英瞬间两边脸颊就肿得老高。 “啊!你凭什么打我!”总算是反应过来,范高英尖叫出声,伸手就要反击,她从来都是被范母捧在手心里,什么时候被人当面打过巴掌。 辛文芳见她还手也不怕,她以前可是地里干惯农活的妇人,还收拾不了一个丫头,尖利的指尖直接上来就挠,把范高英本就高肿的脸蛋划出一道道血痕,显得更丑了,范高英不是辛文芳的对手,又气又急,发了疯的尖叫。 “亲家母,你这是做什么!你凭什么打我闺女!” 病房里除了辛安春只有范家母女俩,范母之前正心烦意乱中,也没在乎闺女说了什么,却只见一刹那冲进来一个人,对着她闺女左右开弓,定眼一瞧,立刻头晕目眩,竟然是辛文芳! 她尖叫着上前护住范高英,警惕的对上辛文芳怒火中烧的眼睛,只是想到躺在病床上的儿媳妇又是一阵心虚。 此时的辛文芳就像只被彻底惹怒的母老虎,瞥了眼一旁病床上的大闺女,只见她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手腕细得快赶上小儿子,抱住弟弟妹妹哭得不能自已,她更是一阵锥心刺痛。 她眼眶赤红,狠狠的咬着牙,一步步逼近范母,“都是爹生娘养的,就准你欺负我闺女?你闺女是人我闺女也是人,她肚子里还怀着你们范家的种,你儿子凭什么打她?!” “启高,启高他脑子不清楚,脾气上来了,我也拦不住……”范母理屈,却始终犟着嘴。 她是城里人,家里的老头以前还是工厂的干部,现在虽然退休了但每月有工资拿,一直生活比较滋润,养得圆白肥胖,只是五官生得寡淡了些,眉眼带着尖刻的痕迹。 倘若平时,辛文芳对她大呼小叫她肯定是要对呛的,可今天这事明眼人瞧着都知道范家理亏,因此范母也只得憋屈。 范高英此时从范母身后伸出头,捂着脸颊,记吃不记打,哼了一声冷笑道,“她是我弟弟娶来的媳妇,怎么不能打,男人打女人天经地义,就算打死她也是辛安春活该!” 说完,她对上辛文芳要吃了她的眼神又立刻躲回范母身后,她这样说,范母神色如常并不反驳,显然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这是怎样一户不要脸的人家,她怎么就驴一样的脑子把好好的闺女送进范家吃人的火坑! 辛文芳气昏了头,手指着范高英,因气怒不停的颤抖,“活该?好,活该是吧,那我今天也打死你!” 她随手抡起角落的扫帚就要朝她身上招呼,范高英欺软怕硬,眼看着辛文芳的巴掌要落下,立刻一声尖叫的躲到范母后面不出来,范母双手挡在闺女前面,目光惊恐的看着辛文芳,气急之余,脱口而出,“辛文芳你个泼妇,你今天敢动手,明个我就让我儿子打上你家门!” 还敢打上她家门?今天她先替安春把这母女俩收拾一顿,辛文芳眼神一厉就要伸手抓挠…… “啊!”辛安秋突然一声惊慌的尖叫,准备动手的辛文芳立刻注意到,恐是大闺女有事,她再也顾不上范家母女,嫌恶地推开眼前两个碍事的人,冲到大闺女病床前。 “怎么了,你大姐怎么——”辛文芳抓住大闺女瘦骨嶙峋的手,焦急的询问。 只是话还没问完,顺着辛安秋的视线,看到白色的被子上鲜红的一滩血迹,声音像被谁掐住了脖子,立马脸色刷白,凄厉的大喊,“大丫,我可怜的大丫……” 大姐突然晕了过去,辛安冬瞬间发现不好,他快速冲到病房门口大喊,“医生!医生!!” 大姐情况不好,双眼紧闭,额头上全是冷汗,嘴唇也泛着青白。 不一会功夫,几个医生匆匆赶到,护士熟练又强硬地将他们赶出去,“家属请出去,病人现在有危险需要进行抢救!” “彭!”病房的门被无情的关上,隔绝了辛家人焦灼的视线。 范家母女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偷溜走了,病房外只剩下辛文芳、辛安秋还有辛安冬。 辛母抱着辛安秋在痛哭,辛安冬咬着唇紧拽着拳头在病房门口走来走去,刚才情况紧急,他也是出了一头的冷汗,现在穿着羽绒服脸颊滚烫手脚却是冰冷,十分不好受。 “不对!”辛安冬顿住脚,突然瞳孔一阵紧缩,嗓子发紧的问,“妈,我爸呢,我爸刚才不是在这吗,怎么突然人不见了?” 环顾四周,不见辛大壮人影。 辛文芳的哭声戛然而止,左右见不到辛大壮,她这是才慌了,迅速起身,手足无措道,“你爸刚才还在的,怎么一晃眼人不见了?他怎么这么不安生,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人为他操心,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丈夫突然不见踪影,又想到此时病房里生死不知的大闺女,辛文芳一时悲从心来,从心底发出怨愤,老天爷为什么对她这么不公,要让她承受这些苦痛! 父亲突然不见,辛安冬着急上火,连忙同母亲说了一声,在医院里寻找,只是楼上楼下,他差点跑断腿也没见着人,不免气馁,而且就父亲那点智商,被人骗走卖了简直是分分钟的事! 可这会儿大姐生命垂危,他根本走不开,一时没了章法,辛安冬又气又急,他本身体质就虚弱,今天来时吹了冷风,又刚才被大姐的事惊了一身冷汗,这会不正常的晕红爬上脸颊,浑身忽冷忽热,突然感觉头重脚轻,只得狠狠掐自己的虎口才勉强撑住。 怎么办?找遍了医院也找不到父亲,那肯定是已经出了医院,偌大的清水县他要怎么找,大姐的事又在这摆着,分身乏术,辛安冬快要急死! 突然,他想到佟爷爷! 佟家在清水县自然很有地位,外甥又是县委书记,在清水县恐怕就没有敢不给佟家面子的人。 辛安冬想要找佟爷爷帮忙,他父亲智商有缺陷,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麻烦佟家,只是这次他只能厚着脸皮求上门,辛安冬咬咬牙,不再迟疑,向值班室的护士借了电话立马打给佟家。 “喂你好,哪位?”清冽的男声从话筒传来有几分是真,却依旧沉稳得令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听到那头熟悉的声音,辛安冬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突然嗓子发涩,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他咬住下唇,“宗哥,是我,我爸爸丢了,我找不到他……” 蒋玄宗是大年初一回到的清水县,从回来就一直心情不好,佟家其他人今天都出去拜年了,只有他一个人在家,接到电话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佟正浩打来的,没想到是许久未见的小少年。 只是少年即便从话筒里也能听出的艰涩嗓音令他心里一紧,握住话筒的手不自觉收紧,他放柔了声音,安抚的说,“发生了什么事,你跟我好好说,别怕,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挂断电话的蒋玄宗给赵崇明打了电话后立刻拿了大衣骑着自行车去医院,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此时心里发慌,恨不得立刻出现在少年身边,只是听着他的声音,感受到他的脆弱,就恨不能抱住他轻声安慰。 他想,那么好的少年,到底谁让他如此伤心难过。 第六十二章 打针 蒋玄宗骑自行车迅速赶到医院,由于心急一直守在医院门口的辛安冬一眼看到他,眼睛一亮,他心情激动,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蒋玄宗已经动作很快的架好自行车然后大跨步走上医院的台阶,站到他面前。 猛然逼近的男性气息令辛安冬懵了一瞬。 他的怔楞让蒋玄宗以为是遭受打击过后的恍惚,他心疼得忍不住抚上他的头,揉着他细软的发丝,温声说,“别怕,事情发生的经过我已经了解,医生既然没让转院,那肯定是能够治好你大姐,辛叔那边,我已经让人四处找寻,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他的声音还带点喘,应该是骑自行车一路狂奔造成的,以往他的大掌抚在额头上都是温热的,这一次却冰冰凉凉,手指尖都透着凉意,辛安冬心里一酸,眼四周瞬间红了一圈。 他根本听不到这些至关重要的信息,他只知道自己的一颗心此时跳得有多快。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只穿了大衣,扣子也没扣好,围巾、手套不会戴吗?”他用些微怒意的语气说,眼睛瞪着他,狠狠从头上拽下他的手掌,然后紧紧抓在手里,企图将他冰凉的大掌温暖。 他纤细的手掌倒是温热得带着一股潮湿,那是辛安冬流的汗,他却没注意到,不管不顾的抓着人家的手,黏黏糊糊的,有点洁癖的人都不会觉得好受。 但蒋玄宗没嫌弃他,甚至从他格外不满的语气里听出了少年对他的关心,他很受用,仿佛一路被冷风灌溉的心房逐渐温热起来。 对于他小大人姿态的一番训斥也没觉得被冒犯,眼含笑意的反手抓住他纤细的手,像个被教导的小学生,乖顺的点头,“好,我知道,下次会注意的,冬子的手很暖和,借宗哥捂捂。” 这股哄小孩的语气弄得辛安冬又羞又臊,却又莫名因为他的亲昵心喜得忍不住翘起嘴角,他拽不回被对方紧握的手,也不想拽,两人维持着亲密牵手的姿态身体贴得很近,一起走进医院。 蒋玄宗身上凉气重,辛安冬却也热得不正常,两颊晕红得像喝醉了酒的猴屁股,一开始男人还以为少年害羞,谁知道一路走到病房门口,他脸上的胭脂色依旧没有褪去,他立刻察觉不对。 另一只微凉的大掌贴上他额头,辛安冬只感觉热乎乎快要被蒸腾的脸有了片刻的舒缓,他太烫了,有种整张脸要被烧着的错觉。 “冬子,下次教训人的时候先管好自己,你这个样子,难道没发现自己是发烧了吗?”蒋玄宗将晕乎乎的少年搂进怀里,一脸无奈的说。 听了他的话,少年黑亮泛着水汽的眼眸迟钝的缓缓睁大,傻愣愣的眨了下眼,然后皱眉坚定摇头,“我没发烧。” 他的这幅迷糊样令蒋玄宗感到好笑,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怜惜,指尖轻触他滚烫的脸颊,摇头说,“小混蛋,还说没发烧,快跟我去量温度。” “我真的没发烧,就是脸太热了,”辛安冬委屈的说,抓住蒋玄宗微凉的手掌紧紧贴在脸上,片刻的冰凉的气息令他舒缓的发出一声喟叹,随后他睁开眼,有些自得的扬起眉,“你看,这样舒服多了,我没有发烧。” 蒋玄宗:……傻里傻气。 废话不跟他多说,蒋玄宗拉了人就要去找医生,辛安冬哪肯,他还要等大姐的消息呢,总不能过会自己也躺病床上吧,只能期期艾艾的求蒋玄宗,“宗哥,我真没发烧,就是热的,过会就好了,我大姐这边离不开人,还有我爸也是,他智力有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找不到人我不放心。” 辛家老的老小的小,顶用的男人还真只有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 “可你不能不顾自己身体,我说了,辛叔很快就能找到,你听话去看医生,不然到时候辛叔回来,你又倒下,你让辛姨怎么办。”叹息一声,蒋玄宗强硬道。 他也是听说过少年身体的,体弱多病,半年前刚从阎王爷那捡回一条命,这会手心的温度越来越烫,蒋玄宗不能让他胡来。 蒋书记的到来令辛文芳感激涕零,他们家一直都在麻烦人家,这会蒋书记开口她才发现自己一门心思扑在大闺女身上,竟没察觉小儿子也生病了。 肯定是来的路上吹了冷风,刚才因为他爸的事大概又心绪有巨大起伏,医生之前跟她再三提过不能让儿子大喜大悲,辛文芳懊悔不已。 “你大姐有我和你三姐呢,蒋书记也说了会找你爸,你快跟蒋书记去看医生,看你一脸烧得像猴屁股,年纪轻轻烧傻了你让你妈我找谁哭去?!”辛文芳暗瞪了眼倔强的儿子说。 随后她歉意的看向蒋玄宗,“蒋书记,冬子这孩子犯倔,这会我走不开,麻烦您带他去看医生,他小时身子骨就差,你帮忙叫医生好好瞧瞧,看他咳不咳,喉咙疼吗,有没有流鼻涕,耳朵里长小肉疙瘩不?” 全是儿子感冒发烧会出的症状,说到这,辛文芳尴尬的从对儿子的一腔担心之情中反应过来,随后住了嘴不说话。 她也不想厚脸皮的指使人家书记干这干那,可大闺女生死未知,男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小儿子虽只是发烧但他病弱的身体从小就不容忽视,辛文芳走不开身,满心担忧,只能拜托蒋书记照顾小儿子。 蒋玄宗笑笑,握紧了抓着辛安冬的手,颔首对辛文芳说,“放心吧,辛姨。” 说完,拉着不情不愿的辛安冬离开。 不就是发热,回去喝碗姜汤悟一身汗就行了,这会还得找医生量温度,一堆事忙着呢,他心里急,面上带着不乐意。 大年初二,值班室只有一个男医生,他很有经验的将温度计塞进辛安冬咯吱窝,冰凉的温度计紧紧夹着肉有点疼,辛安冬又怕动一下胳膊把温度计弄掉,脱去一只胳膊的羽绒服已经很冷了,房间里没有暖气,他这会脸热身体冷,冰火两重天很是不好受,他可不想再来一次。 蒋玄宗见他小脸板着,白嫩泛红的脸上一副神情不虞的模样,知晓夹温度计不好受,突然伸出手安慰性的摸了摸他的耳垂。 谁知辛安冬没被安慰道,只觉得耳垂被他摸得有些痒,往一边缩了缩,然后抬头恼怒地瞪他,蒋玄宗这会才知道安慰不成反把人惹恼了,只得摸了下鼻子,歉疚的露出一个笑。 哼! 辛安冬撇开头,他这会浑身不舒坦,刚才还满心满眼的宗哥的亲近也不乐意了,全程量温度都板着脸,等到医生从他咯吱窝取出温度计,一看39度5,他下一刻就黑了脸。 显然这会已经高烧,医生问是吊盐水还是打针,辛安冬不说话,其实心里纠结的很,吊盐水要好长时间,可打针要当面脱裤子…… 蒋玄宗没忘记辛文芳嘱托的,一一问了医生辛安冬有没有其他感冒病症,医生看了,扁桃体没发炎,嗓子应该是不疼,只是这些不是应该问当事人吗? 遇见这么个宠孩子的家长,医生只得耐心解释,“发热感冒常伴有咳嗽咽喉痛,这些都是正常的。” 蒋玄宗长这么大又不是没感冒过,当然知道这些,只是毕竟孩子嘛,比大人精贵些,而且小孩身子骨差,越发马虎不得,他便又问了医生不少问题。 脑子晕乎的辛安冬还挺感动的,仰着晕红的小脸情意满满的看着他,蒋玄宗一回头对上他黑亮的水眸,顿了一下,没看懂,只觉得可怜又可怜,笑着安抚道,“医生说你没事,打一针就好。” 等会! 一听打针,辛安冬快要成浆糊的脑子瞬间清醒,突然脸色僵硬道,“我不要打针。”说了这话,他又一阵纠结,不打针难道吊盐水?可是又太慢! 小孩子都是怕打针的,佟正浩也有这问题,毕竟针筒戳屁股很疼,他之前还以为心智成熟的辛安冬不会,这时听他反驳,心里好笑,想到果真是孩子,都怕打针。 蒋玄宗对医生无奈的一笑,“您稍等一下,我哄哄他。” “行,我去拿药。”当医生的见多了一听打针就鬼哭狼嚎的熊孩子,辛安冬这种情况很多,他只是有些感叹难得见到这么温和的家长,要知道好多家长都是直接上手扒裤子,还有的嫌吵闹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胖揍打服帖。 男人看着不近人情,没想到却这般宠孩子,男医生摇摇头出去拿药。 等他回来,孩子已经被哄好了,医生很满意,将辛安冬带到里面的小房间里,拉上布帘。 其实根本没被哄,蒋玄宗刚开口他就答应了,又不是真的小孩不讲理,辛安冬截住他的话茬认命的点头,颓丧低头的刹那错过了蒋玄宗眼底的笑意。 趴在冰凉的躺椅上,辛安冬满心羞臊,他屁股蛋这会露着一边,右边正好靠窗,一阵风一阵风的吹,屁股凉飕飕的。 他不是小孩子,自然不会因为打一针哭闹,只是刚才那男医生手真狠,劲也大,戳针筒太重了,这会有点出血,他只好在针眼上捂着棉球。 医生已经出去了,他一只手捂着屁股一只手穿裤子。 辛安冬紧紧咬着牙关,想到布帘外的蒋玄宗,深感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屁股还疼吗?” 突然身后一道声音炸得辛安冬迅速转转过身,心想着决不能让宗哥看到他露屁股蛋,他瞪大眼睛,惊恐问道,“你干嘛进来?” 少年一副被吓傻的模样把蒋玄宗弄得也有些懵,再看他眼神闪烁,脸蛋红红,了然大悟,原来是害羞了。 他没说话,笑着上前帮辛安冬动作很轻的将裤子撸起。 刚才转身的动作太猛,打针的地方疼得像抽筋,辛安冬这会还没缓过劲,只好蔫哒哒的让蒋玄宗帮忙穿裤子,男人抓着他的裤子往上捋,辛安冬像是被他圈在怀里,他身上浅淡的清香近在鼻息间,令辛安冬鼻子有些发痒。 他只是低垂着眼不看他。 少年没反抗,低垂着眉眼乖乖巧巧,蒋玄宗给他穿好裤子,心情很好的揉了揉他的头,然后扶着一瘸一拐的辛安冬出去。 怕戳中少年敏感的心思,便岔开话题,告诉他一个好消息,“辛叔找到了,这会已经在医院,我带你去找他。” 之前还像乌龟一样缩着脑袋的辛安冬瞬间高兴地抬起头,顾不上害羞,激动的问,“找到了?” 第六十三章 范家人 父亲被找到之后辛安冬才知道他去干了什么。 他竟然尾随范家母子偷偷跟到范家,然后将范启高打了一顿,据说被人找到的时候,范启高已经被揍得像死狗一样瘫在地上哭爹喊娘,要不是有人拉住,范启高的一条命可能就没了。 范家人也不是好惹的,辛大壮前脚回到医院,范家人后脚跟过来闹。 媳妇滑胎住院没见有人多看一眼,这会儿子被揍,范家老头坐不住了,和范启高他娘,以及他大哥大嫂,范高英她男人,七大姑八大姨都追到医院找辛家要说法。 原本安静的医院走廊被范家人吵闹得像菜市场。 辛文芳压抑许久的恶气像炮弹一样炸了,反正她是农妇,也不用顾忌文明用语,怎么寒碜人怎么来,指着范老头的鼻子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我闺女嫁到你家没享过一天福还要受尽磋磨,浑身是伤被你家儿子打,好不容易怀了孕别说吃点好的,一块豆腐都舍不得买!你家人躲在房间里大鱼大肉的吃,合着就饿我闺女一个?这肚子里怀的可是范家的种,有这么心狠手辣的人家吗?!” 医院的整条走廊都能听到辛文芳气急败坏的骂声,路过的人都对范家人指指点点,臊得范老头老脸涨红。 这还没完,“我就纳闷了,我隔三差五的带钱给闺女,想着婆家靠不住,我娘家使点力,总归孩子怀孕的时候不能亏着。好啊!你们范家倒是不要脸得很,儿媳妇的钱也贪,她范高英还能烫头发戴墨镜洋气得很,我闺女瘦得跟麻杆似的,你们亏不亏心啊,你家死去的小孙子可看着你们造孽呢!” 周围人的目光更是鄙视,贪媳妇的钱给出嫁在外的闺女花,也真是够不要脸。 辛安春落下的孩子已经五个多月了,是个成型的男孩,这也是为什么范家人气短的原因,一家人都是刽子手,辛文芳心里头那个恨啊,对于男人把范家那傻子打了一顿的事简直要放鞭炮庆祝,还有这些个不要脸来要说法的范家人,一个个抽了他们的筋扒了他们的皮也难解她心头之恨! 辛文芳掀了范家人的遮羞布,露出他们内里肮脏龌龊的心思,就单单一句在儿媳妇怀孕期间不给吃不给喝还贪人家钱,范家人的名声彻底臭了。 范母脸皮一阵黑一阵白的还想说什么,被恼羞成怒的范老头一个巴掌甩在地上,中气十足的大骂,“还嫌不够丢人?回去!” 来时气势汹汹,离开时夹着尾巴灰溜溜,辛母以一敌十,将范家人狠狠骂走了。 一直站在母亲身后打算看一有苗头就上的辛安冬直愣愣的看着母亲威武霸气的骂走范家人。 为母则强,他总算明白了这个道理。 蒋玄宗也有些懵,他原本已经打算好帮辛家人一把,谁知道辛姨这么厉害? 至于胆大包天去范家揍人的辛大壮,嘴角傻气的笑还未扬起,就被辛文芳转头劈头盖脸一顿训,“你能耐啊,都敢瞒着我上人家门,真以为自己那点拳脚功夫天下无敌?要是范家人发现的早,你骨头能被人打碎!你怎么那么狠心,你要是进去了,我和儿子闺女可怎么办?!” 声势大雨点小说的就是辛母,刚还没说两句呢,就忍不住趴在男人怀里哭了,哭得稀里哗啦,眼泪鼻涕尽往辛大壮身上蹭。 辛大壮手足无措的只好抱着媳妇哄,但他傻,哄来哄去只有一句,“芳芳别哭。” 然而一声声饱含着疼惜歉疚的话令辛文芳哭得更厉害。 再强悍的女人面对男人也会化成一滩软水,辛安冬知道母亲埋怨父亲是一回事,更多的是在为大姐哭为自己哭。她一个女人,两个老人三个孩子要照顾,男人又是个憨傻的靠不住,一时悲从心来,泪水便止不住。 大年初二的一场闹剧有惊无险的落幕,大姐虽然没有保住胎儿但至少留住了一条命,遗憾的是,医生说大姐这次落下严重病根,以后怀孕会艰难。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毁天灭地的打击,现在大姐还在昏迷中,但她很快会醒,没有谁忍心将这个残忍的结果告诉她。 蒋玄宗骑自行车背辛安冬回家收拾了几件辛文芳的衣服,正月这几天他们家只能在医院度过,大姐的衣服还在范家,但也没几件能穿,新衣服新的开始,辛安冬索性又去给大姐买了几件新衣服。 等回到医院,大姐已经醒了,却只是躺在病床上麻木地仰着头看病房的屋顶,她眼角的泪像静静流淌的小溪流个不停。 病房里的沉默令辛安冬心头发涩,他将憔悴的母亲拉出病房,把装着衣服的袋子交给她,嗓子有些发紧地问,“妈,你告诉大姐了?” 辛文芳眼睛鼻子都红,一下哭出来,“我能怎么办,这事她早晚要知道,现在瞒着也是害她,她要恨就恨我这个妈吧。” 身为女人最能了解不能生孩子的痛,她娘年轻那会生了三个闺女被村里人一辈子瞧不上,她当初生了三个闺女也是差点哭瞎眼,而安春这孩子命却比她更苦,竟然以后能不能有孩子都不晓得! “大姐怎么会恨你?她只是一时听到这个消息打击太大,而且医学以后会越来越发达,大姐又不是真的不能怀,妈你多开导大姐,现在养身体是关键。” 辛安冬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是男人,对于女人不能怀孩子这事少了层感同身受的在意,他是觉得大人总归比孩子重要,何况是一个注定活不下来的,比起那个无缘降生的侄儿,在他的心目中自然是大姐分量更重。 辛文芳有没有听进去他不知道,但这事辛安冬帮不上忙,他希望时间真的能如同良药,将大姐心头的伤口治愈。 宗哥帮他找到了父亲,还陪他走东跑西没有一句怨言,这会天已经黑了,辛安冬站在病房门口对他感激的一笑,“要不是宗哥,我今天该废了。” 他说的不是假话,他的感冒还没好,一直都是蒋玄宗护着做的事,除了家人旁人不会待他这么贴心。在他感觉无助的时候是对方给了他依靠,全程陪着他,沉默得像一座巨山,但冰冷的外壳下是一颗火热的心。 辛安冬很想不管不顾扑进蒋玄宗怀里,跟他述说今天的疲惫,想要他宽厚的胸膛紧紧抱住自己,让他的心有一隅歇脚的地方。 可是不行,他只能微笑,以一个受到帮助向他表示感谢的小辈身份站在他面前。 他面色微白,嘴唇嫣红的不正常,眉眼间尽是疲惫和憔悴。 “难过就不用笑,你还小,不需要强撑。”蒋玄宗眼神复杂的说着,伸手搂过他的背拥进怀里。 心房瞬间像被棉花糖牢牢裹住,柔软又甜蜜,辛安冬一愣过后放开心神,半阖着眼倚靠在蒋玄宗怀里,双手回抱住他劲瘦的腰,从灵魂深处发出一声喟叹。 宗哥肯定不懂他的意思,但他可以遐想,这是两情相悦。 真好,辛安冬将头在他胸口蹭了蹭,厚着脸皮想。 …… 大年初四,大姐要出院,母亲拦不住,背后怒她天生犟脾气,但又不敢说重话,只得同意,请江二叔帮忙,一家人坐牛车回到村里。 大姐也没提出要回范家,辛文芳自然巴不得大闺女回家养身子,她是决定了这次决不能轻易妥协,大闺女遭了这么大一场罪,以后又怀孩子艰难,婆家靠不住,娘家腰板子得硬起来,除非范启高跪地谢罪,范家人写下保证书,否则别想接走她闺女! 失去孩子的大姐好似一夜间衰老了十岁,她总是默默流泪,不讲话,不愿意同辛文芳交流,吃饭也只是小半碗,多了就会吐,撕心裂肺的吐。 原本想着大闺女这次亏了身子打算给她好好补补,可手里端着原封不动的老母鸡汤,辛文芳气得浑身发抖,关上房门走到院子里,唯恐被大闺女听到,她压低了声音将范家那伙狗杂碎又狠骂了一通。 但这不痛不痒,根本对范家人没影响。 这个新年辛家人过得很不痛快,初六的那天,宗哥送了些营养品来,奶粉就有三大罐,看着牌子就知道特别贵,清水县的商场肯定没有,也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的。 其实说到底,他们家和宗哥并没有多大交情,而且人家的地位在那摆着,即便是辛家上赶着奉承听起来好像也是理所应当。 但宗哥给人的感觉没有半点倨傲,有来有往是交往最基本的道理,奶粉这么贵的东西辛家没有,辛安冬便专门卤了一个辣味的猪头,按照蒋玄宗的喜好,放了很多的辣椒,猪头肉麻辣鲜香,肯定非常合他胃口。 事实的确如此,辛安冬亲自送上佟家门,宗哥原本不肯收,但佟正浩和佟晓雨姐弟俩看着就流口水,爱吃的不行,他便只好无奈的收下。 到了初十,辛家的龙虾馆要开门了,原本定的时间是初七,因为大姐的原因,耽误了两天,初十已经是不能再拖的日期。 第六十四章 决裂 初十这天,辛家人准备回县城。 大姐死活要留在家,不肯跟他们走,她自从回来后就这幅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气得辛文芳牙痒痒,“你倒是说说,你赖在家里谁照顾你,你好意思让你奶半截身子埋入土的人服侍你吃喝拉撒,辛安春你别给老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呢?” 辛安春垂眼,声音平静,“我能照顾自己,你们走吧。” “你照顾个屁!我是你妈,我能放心把你一个人扔乡下?!”辛文芳气不过大闺女这幅不争气的模样,是,孩子遭了罪,该多照顾,可安春毕竟嫁了人,不能把自己一辈子断送在一个未出生的孩子身上,她叹气,坐到床边,苦口婆心的说,“大丫,你才22,还年轻呢,以后还会有孩子,人要往前看,你看看你,自从回来就跟不想活了似的,吃也吃不进,吐的稀里哗啦,妈心里跟刀子割似的疼,你不能一辈子都瘫在床上吧,乖,听妈的话,跟妈一起去县城。” 母亲今年不过才不到五十,黑发里却已经生了不少白头发,脸色比刚见面时憔悴许多,望着她的眼里充满无奈和心疼。 辛安春并不是不愧疚。 “妈,孩子没了,我的心也空了,那个地方我真不想再回,你放过我吧。”她眼泪流下来,憔悴的脸上一双眼睛满是祈求地望着辛文芳。 她不想再看到范家人,一看到范家人,她就想起自己那个无缘来到这个世上的孩子,就恨不得拿刀子把范家一个个抹了。 辛文芳苦笑,“傻闺女,你总归是要回范家的啊……” 就这么几天,辛家大闺女安春被婆家打回娘家的八卦已经传遍整个村,王香梅昨个来看她,学了外面人污蔑她家安春的话,气得辛文芳恨不得立马拿着菜刀出门跟那些碎嘴的娘们拼! “妈,”在门口沉默的站了有一会的辛安冬推门而入,看到大姐了无生气的样子,他沉默了会,劝辛文芳说,“大姐既然不想去县城就算了吧。” 他感冒未好,没再发热,只是说话鼻音很重,但严肃的语气还是令辛文芳一怔。 最后在辛安冬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服之下,大姐留在村里陪爷爷奶奶,辛安冬还有几天才正式上学,也留在家里,顺带照顾大姐,辛安秋、辛安夏陪同父母回县城开店。 走之前又发生了一件让人恶心的事,大伯辛文军带着大儿子辛国强和葛金花还抱着个小的,一家三代四口人,拎了可怜的二两猪瘦肉上门谢罪。 收拾东西准备回县城的辛文芳被恶心坏了。 先别提葛金花眼里明显的不情愿和看向辛安冬似有似无的恶毒,那二两瘦猪肉就让辛文芳气怒的说不出话。 什么人啊这是,上门谢罪,谢罪礼都好意思耍心眼,她也不是贪二房的,但现在谁家不是爱吃肥肉(除了她奇怪的小儿子),二两瘦精精的猪肉也好意思拿得出手! 江二叔要帮忙运东西,人就坐在辛家堂屋喝茶,对辛家二房做的那些事也是略有耳闻,这会二房上门谢罪,是辛家内部矛盾,他原本有些尴尬想离开一会的,辛文芳不怕家丑外扬,拦住他,又给他续了杯茶。 然后看也不看蓬头垢面像个受气包一样的葛金花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对辛文军说,“大哥来得真不巧,这会我们要回县城,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行吧,你看,家里乱糟糟的也不合适招待你们,孩子冻得小脸都紫了,快回去吧!” 这是毫不客气的直接撵人。 自从辛家人不再给二房当牛做马,二房的生活水平直线下降。一家老小六口人就靠辛文军和辛国强捯饬的几亩地紧巴巴过日子,辛国富拿的工资是不少,可他喝酒抽烟连自个都养不活,更何况二房被辛文芳养大了胃口,以前每天是白米饭,隔三差五买肉。 现在呢,顿顿有玉米馍馍就不错了,就辛国强手里拎着的二两瘦猪肉都是二房咬着牙挤出来的。 面对穿着整齐光鲜,气色特别好的辛家人,二房一个个脸色蜡黄不修边幅,葛金花穿着破棉褂子,脸上有脏污,她应该是被牢房的日子吓怕了,抱着孙子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垂头看地上,她的心肝肉辛玉祖自从踏进辛家门,就嚎啕着哭闹要吃桌上的花生。 辛文芳冷眼看着辛国强先是不客气地抓了一大把给他儿子,又顺手抓了好几把塞自己口袋里,在辛文军窘迫的神情下,她冷哼一声将装花生的铁皮盒拿走。 又吃又抢,可真是二房的作风!她现在就是不待见他们家,多一颗花生都不给! 儿子丢人的做派让辛文军老脸通红,可又觉得辛文芳的做法太绝情,他嘴唇抖了抖,看大孙子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最终没说什么。 只转过头,梗着脖子瓮声瓮气的对辛文芳说,“大妹,一笔写不出两个辛,咱们是一家人,过去的事你嫂子也知道错了,今个特地让我拿条猪肉上门给你谢罪,你从小性子好,容人,就原谅你嫂子吧。” 若说辛文芳以前是小白兔,那现在就是浑身长满坚硬倒刺的刺猬,她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下。 “大哥说的话我以前听着没觉得什么,今个一听才发现怎么那么别扭呢,大哥的意思是我脾气好,不与人计较,就是冤大头呗,儿子闺女被人欺负了也要睁只眼闭只眼让它过去是吧?我是不爱跟大哥说这些的,既然你们今天上门了,那我把话讲清楚,这是最后一遍,到时候别说我是因为看不上这二两肉。” “听清楚我说的话,辛家大房与你们二房之间的恩怨,这辈子你别想化解,她葛金花哪怕跪在我门口磕头谢罪,我辛文芳头也不带瞥一下!把肉拿走,别恶心我!” 辛文芳冷笑着说完,不顾辛文军难看恼怒的脸色,拿起桌子上小块肉扔给他。 “大妹你……” 辛文军手忙脚乱的接过肉,脸色红一阵青一阵,他没想到以前好说话的大妹今天却变了个人似的,刻薄的话像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 这时,辛老头从外面走进来,撞上辛文军乍然发亮的双眼,老爷子背着手,不咸不淡的对他说,“文军,你大妹话既然说开,你们走吧。”说完,挥了挥手。 原本寄希望于辛老头的辛文军立刻煞白了脸。 “大伯!”他惊怒又惶恐,“大房和二房这是要离心啊!” 几十年来,从他还是个半大小子的时候,大伯就关照他,帮他娶媳妇成家,有困难了什么时候都能拉一把,可今天,大伯却站在大妹那边,显然要真跟二房断绝关系! 他怎么能同意?! “大伯这话要是让我地下死去的公公知道,你就不亏心?你们大房吃香喝辣,我二房吃糠咽菜,大伯刻薄的名声传出去叫村里人笑话!就你家那四个不中用的,一个婆家不要,一个傻子,一个瘸了腿,还有一个长不长得大还是一回事,到时候还不是要靠我两个儿子传宗接代,断子绝孙的罪名大伯背得起吗?!” 一直在旁沉默的葛金花突然开口,她声音尖锐,抬着头,眼里泛着狠光,句句直刺辛老头的心口! 狗改不了吃屎,葛金花也学不了乖! 竟然咒他活不长?视线从辛家二房,尤其是沉默的让婆娘出头的辛文军身上绕了一圈,辛安冬紧攥着拳头,眼底尽是冷漠。 辛老头被葛金花一番话说得脸色青白,一个踉跄,辛安冬眼疾手快扶住爷爷,辛老头颤抖着手,指着葛金花,还有默不作声的辛文军,突然间老泪纵横,声音苍老沙哑,“滚!” 这就是他掏心窝子待的二房,原来是一群狼心狗肺,老婆子没说错,他就是瞎了眼啊! 他指向院门,满脸都是对二房的厌弃。 老父亲这次终于摆明了态度,辛文芳心头一阵解气! “我辛家大房有没有后关你屁事!你们家就是吃屎也是该!滚!都给我滚出我家!” 辛文芳拿起院子里扫鸡屎的扫帚就往二房人身上招呼,一边打一边骂。 一想到大闺女的孽缘也是葛金花造的孽,她怒火更盛,手下用了狠劲,对葛金花尤其不手软。 辛安冬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执起手边的白瓷缸对准葛金花的脑门砸! “啊!”葛金花惨叫一声,‘哐当’瓷缸掉地,葛金花捂着流血的脑门抬头,对上辛安冬狠厉的眉眼,霎时吓了个哆嗦。 她在牢房里不是什么也没学会,至少她懂得看人眼色,什么人好惹什么人绝对不能惹,葛金花一清二楚。 辛安冬的眼神让她熟悉又陌生,却本能的缩紧爪子不敢再动弹。 辛文芳被儿子的凶狠也是吓了一跳,但她护犊子,更加挺直腰杆,尖刺的扫帚条抽在二房人身上,除了屁点大的小孩,连辛文军也不能幸免。 “大妹!你真要做得这么绝吗?”辛文军退到门口,对辛文芳怒吼,遮着脸一边躲闪。 他太自以为是,只以为说两句软话,两家就能和好如初,大房也能继续帮衬他们家,可没想到温顺听话的大妹变成现在这样,竟然连家门都不让进,他心里头既有对辛文芳不懂事的恼恨,又把罪魁祸首的葛金花恨了个要死。 辛文芳气笑,“咒我儿子,骂我辛家断子绝孙,我还不能有点脾气?到底是谁满嘴喷粪把事情做绝?!滚吧!趁我还喊你一声大哥,把你家不要脸的大儿子还有让人恶心的媳妇赶快领走!” 说完,又是毫不客气的一扫帚! 一直坐在一旁抿茶的江二叔心里嘲讽,今天可真是看了一出好戏,竟没想到辛家二房能这样不要脸。 辛国强咬牙切齿的狠瞪了辛文芳一眼,只能满心不敢的抱着儿子离开,辛文军一看儿子走了,底气顿时泄了一通,踢了一脚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婆娘,最后满脸失望的对辛文芳叹了口气也走了。 辛家人被灰溜溜的撵走,一路上脸上的血痕脏污全被村里人看在眼里,不到一刻钟,全村人都谈起新的八卦,辛家大房与二房彻底断绝关系啦! 等江二叔将辛家人送到县城再回村,又‘一五一十’将自个今天在辛家撞见的好戏从头到尾给村里人好好说了遍,终于让好几个因为嫉妒老辛家故意编排大房狠心的几个碎嘴妇女闭了嘴! 第六十五章 觊觎 父母带着二姐、三姐在县城开店,辛安冬就在家陪两位老人和大姐。大姐魔障了脑子转不过弯,既不想回范家也不愿振作,每天以泪洗面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辛婆子坐在床边唠叨,一边开导她,但收效甚微。 开学前辛安冬也没事做,每天在家写写作业,江大河有时来找他玩,但辛安冬怕冷,而且不喜欢那些爬山下河的游戏,所以每天过得很颓废。 还不如赶紧开学呢。 王启军这个年过得同样不是滋味,他背着手站在门口一天要张望好几回。辛家怎么还没来人,辛家不会真与他断绝合作了吧? 这些念头在这段时间不断在他脑子里徘徊。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王启军心口就像漏了个大洞,冰冷刺骨的风就不断争先恐后的朝里面涌,往日时常叼在嘴里的大前门香烟也抽得没甚滋味! 他身体晃了晃,灰白的脸上闪过悔恨。 他脑子不蠢,想通了也就明白过来,他和辛家两方的合作,辛家才是主导的一方,龙虾河里多的是,没有他王启军,也有张启军、李启军,总不缺给辛家提供龙虾的人,而他王启军,如果不能给辛家供应龙虾,他就再也挣不到那么容易赚的钱了! 只要想到白花花的票子从眼前飞走,王启军的脸上一瞬间扭曲,不行!他一拍大腿,扔掉烟头,急匆匆跑回院子,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辛家从新年之后,供应商就换了人,王爱华还要上学有心无力,但他几个辍学原本准备去广州打工的好兄弟突然想当辛家的龙虾供应商,缠着找他说和,王爱华之前帮了辛家大忙,本人也算在辛家这边有几分分量。 他一说,辛文芳试用了那几人,两三次过后觉得挺负责准时,便点头同意了,写下合同,将从前王启军的大头从此分给了王爱华的三个好兄弟。 这事辛安冬自然也知道,所以当他打开门看到门口对他笑得一脸讨好的王启军时,眉头蹙了一下。 不过来者是客,辛安冬将人迎进家门。 “王叔喝茶。”他倒了杯热茶给王启军,客气有礼。 “哎!”一直惴惴不安的王启军轻轻松了口气,他感激的端起茶杯,笑颜逐开道,“我早先该来拜年的,只是家里头一堆事脱不开身,这不,家里的活计一弄完,我立刻就登门了,外面牛车里放的全都是龙虾,整三桶,70斤,就怕过年馆子里生意好龙虾供应不上!” 或许是辛安冬态度不像那天冷漠,他说着底气越来越足,好似他王启军帮了辛家大忙。 辛安冬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他虽然与王启军闹翻,但也不愿过多追究,看在双方合作一场的往日情面上,他默认双方是和平解约。 只是没想到王叔突然上门,竟然还来送龙虾? 他眼眸闪了一下,说,“王叔,我以为我上次的态度已经很清楚,我们两家的合作已经作废。” 他说话很直接,话音一落,王启军霎时脸色僵住,睁大的瞳孔里掠过愤怒。 “小辛,叔上次猪油蒙了心,今天给你认罪,下次叔不会再犯,你看咱两家都是老合作了,其他人也不定比我更了解你们家龙虾馆,给叔一个面子?” 王启军在王家村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很聪明尤其识时务,不然也不会在村里人勤勤恳恳种庄稼的时候被辛安冬当时随意忽悠两句就跟他干,他能屈能伸,从辛安冬的语气里他知道上次的事对方心里肯定有怨言,所以被人当面下面子,他虽心头愤怒但依旧能舔着脸求和。 他殷切的看着辛安冬,明明白白让他看到自己眼里的悔过和恳求。 然而即便他如此‘低声下气’,辛安冬也没有松口,最终客客气气的将他请出辛家。王启军铁青着脸,握紧了拳头离开辛家,望着那被贴了春联的木门,心底气急之余夹杂着一丝恐慌。 刚才辛安冬说了,当初两家合作,合同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违约是要付违约金的,他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不追究,不过他要是不依不饶,那他就要报警。 只要一想到那个半大少年平淡的双眼,王启军滔天的怒火以及更多报复的欲望瞬间胎死腹中,剥去所有情绪,只剩下对过去贪心的深深懊悔。 ‘啪!’ 他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仿佛一瞬间衰老了十几岁,弓着腰满身颓废的离开。 有些事,一旦错过,就永远没有再回头的机会。 “冬子,刚才谁来了?”奶奶耳朵有些不好使,刚才在房间里陪大姐,隐约听到孙子和人说话的声音,只是刚推开门却不见了人影。 辛安冬轻笑,“没谁,不打紧。”说到底这件事错在王启军,如果他当初不是见财起意,不卡着开店用的龙虾,以至于让他父母深更半夜下河捞虾,他今天也不会这么冷淡。 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王启军是,他也是,之前发生的一切不都是因为他当初看走眼嘛,他不怪谁,但也不会轻易原谅谁。 辛婆子疑惑,开口还想说什么,辛安冬一个激灵快速说道,“奶,梅姨昨天不是送了根藕吗,我们煮糯米藕吃吧?” 他口中的梅姨就是江大河他妈,江大河的哥哥江大江在外当兵,过年的时候回家探亲,不知道从哪里带了好多新鲜藕回来,梅姨特地让大河给他们家送了一根。 对孙子,辛婆子自然有求必应,瞬间忘了刚才来人的事,“好勒!家里还有些老红糖,正好你姐最近吃不下饭,给她嘴里沾点甜味。” 她年轻那会,吃了糖便什么不高兴的事都没了。辛婆子惦记大孙女,忍着肉痛想今天的糯米藕可以多放点红糖。 这个年代红糖蛮精贵的,一般都是生孩子坐月子的妇女有的吃,辛家的红糖还是上次江家人上门赔罪带的,辛婆子一直舍不得吃。 望着奶奶匆忙离开的背影,辛安冬眼里泛起笑意,其实奶别看她表面偏心,心里头其实对三位姐姐并不差,比起村里头那些重男轻女的老太太不知道好上多少。 煨到软烂的糯米藕非常香甜好吃,辛安冬一个人吃了两个小段,他算是男人中比较奇葩的,喜欢吃甜食,当然不是齁甜那种,微微甜恰到好处是最爱。大姐也吃了一段,煮糯米藕的甜水更是喝了一大碗,看她平和的脸色知道应该是喜爱的,可把奶高兴坏了,剩下的糯米藕让小孙子也别吃了,全都留给大丫。 辛安冬:说好的心肝肉呢? 此时县城辛家龙虾馆的气氛却格外尴尬,望着不远处5号桌啃着龙虾大吃特吃的母女俩,辛文芳的脸一阵青一阵红,而站在她身后的辛安秋也是一脸嫌弃和排斥。 “妈,你什么时候把她们弄走?!”扯着母亲的衣角,辛安秋实在受不了了,她家的龙虾馆凭什么让不相干的人打秋风! 辛文芳嗓子干涩得发紧,她自然知道闺女的意思,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店里那么多客人,她真不想把事情闹大,她叹了口气,安抚了下快要气炸的闺女,低声说,“现在人多,闹大了丢的是馆子的脸,咱家以后还要做生意,你暂先忍忍,纯当是做好事喂猪了,那两人吃了就会走!” 辛安秋也知道她妈说的对,只是到底意不平,愤恨的甩了下抹布转身离开,不要脸,真不要脸! 五号桌的辛艳芳和陈佳怡母女俩这会可真是老鼠掉进了米缸,欢脱得无法自持,尤其是辛文芳一边满嘴流油地啃麻辣小龙虾,一边用眼扫视龙虾馆的一切。 八张桌子,听说后院还有四张,十二张桌子满满当当全是人,还不包括直接打包带走的,她的视线回到眼前的麻辣小龙虾上,一盆这样的3块钱,一桌至少一盆,就是3块,十二张桌子,十二盆,三十六块钱,加上卖得很火的烧烤……辛艳芳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睁开时眼里全是亮光,她要发财了! “妈,你干啥呢不吃?我还没吃够,我还想吃螺丝,还有烧烤,我同学说羊肉串最好吃,而且特别贵,你让大姨夫给我烤嘛!”陈佳怡舔了舔手指头,推了推咬着一只虾发愣的辛艳芳,颐气指使道。 她家里头只有她一个,不缺吃的,但也没富裕到哪里,辛家龙虾馆她早就听过,他们班好几个家境好的同学经常吃,描绘的麻辣小龙虾好吃的能让人吞掉舌头。她以前只有羡慕渴望的份,谁知道她妈今天竟然告诉她开店的是外公外婆家! 素未谋面的外公外婆她不认识,但辛家就是她妈家,她妈的就是她的,陈佳怡得意的想,以后看班里同学谁敢再说她是穷鬼! 辛艳芳迅速反应过来,看向女儿的眼里尽是疼爱,她生陈佳怡的时候伤了身子,只得了这么一个宝贝蛋,兴许一辈子也只有这一个,自然是样样依着她。 忙说,“好好好,这是辛家龙虾馆,你忘了妈姓啥,想吃多少都有,妈这就让你大姨夫烤!” 说完,她不客气的对辛文芳招手,高声道,“姐!你让大姐夫再给佳怡烤二十串羊肉串,她爱吃!哦,还有螺丝和龙虾再各来一盆,多盛点!还有这汽水也没了,你倒是给我们换啊!” 辛艳芳不满的撇嘴,觉得她姐真是没眼力见!亏她还好意思收钱算账呢,到时候她来,一准比不识几个大字的姐姐做得好! 视线从辛文芳崭新的毛线衣上划过,辛艳芳嫉恨非常,都是老辛家的闺女,凭什么大姐能不要脸的独享父母的钱,这家店有她一份! 她理所当然吩咐的语气差点没把辛文芳怄死,一口老血哽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 辛文芳咬牙切齿的盯着辛艳芳,手里的算盘珠子险些被她砸碎,还真当自个家了,要吃要喝,脸有盆那么大吗? 第六十六章 撵走 辛艳芳瞧不起娘家,自从嫁了陈忠实这个县城户口的人,她自诩跳出泥腿子的身份,从此高人一等。十几年没想过回家,之前破天荒一次上门不过是为了巴结辛文志,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葛金花没被救出来,她还把辛文志惹恼了。 不过幸好,孙家前段时间不知怎么得罪了哪路大仙,辛文志的岳父,纺织厂孙副厂长被厂里革职查办,作威作福的孙副厂长一倒,身为孙家上门女婿的辛文志自然脱不了干系,好在他实打实的中专生学历,又有几分真本事,不然也只落得跟他岳父一样的下场。 辛艳芳陡然听到消息的时候差点没被吓死,当天惶惶不安直到她男人回家,赶忙问了才松了口气,受到孙家影响,她男人也被叫去问过话,但一来他技术过硬,二来在厂里干了这些年一直老实本分,所以孙副厂长下台对他并没有影响。 虽然这事虚惊一场,但辛艳芳把怒火全加在了辛家人身上,因此原本打算与老丈人家正常走动的陈忠实,也在辛艳芳一哭二闹三上吊之后,无奈答应不跟辛家往来。 今天辛艳芳却像是忘了当初威逼丈夫发誓的坚决,舔着脸主动上门占便宜。 可笑她一点没觉得自己丢脸,还振振有词的认为她同为辛家闺女,辛家龙虾馆理应有她一份。 说来,之所以发生今天这一出,归根究底是是辛安冬的香肠惹出来的祸。 年前的香肠卖得很火,但其实在清水县并没有出售多少,辛安冬的香肠大部分都卖去了宛然市。辛艳芳家里不缺吃不缺喝,其实并不差买几根香肠的钱,但她抠门,不止对外人抠,对她自己也抠,除了她男人和闺女,谁也别想从她身上站一丝便宜。 香肠买得火,邻里自然不缺买的人,辛艳芳晓得,也心动过,但问了人家价格之后她捂紧了钱包再也没想过要买香肠。 辛艳芳的独女陈佳怡喜欢攀比,听人说香肠好吃便也要,但辛艳芳舍不得买,她就找陈忠实撒娇,陈忠实宠闺女自然满口答应,就在辛艳芳抠抠索索肉痛的准备拿钱买的时候,陈忠实嫁到宛然市的妹妹,辛艳芳的小姑子,突然寄回家一挂香肠。 那正好不用买了,辛艳芳不用花钱,陈佳怡也有香肠吃,皆大欢喜! 原本松了口气,可她想的太好,没想到陈佳怡特别喜欢吃香肠,几乎顿顿要吃,陈忠实是二十四孝父亲,自己舍不得吃给闺女,但一挂香肠就三根,即便辛艳芳扒着手指头每天算好了给陈佳怡切几片,一挂香肠也很快吃完。 吃完了陈佳怡又闹,让她买,辛艳芳还是舍不得,背着丈夫给小姑子寄了信索要香肠,陈忠实的妹妹差点没气笑,不过到底看在哥哥的面上又忍着厌恶给辛艳芳寄了一挂。 等第二挂香肠吃干净辛艳芳不敢跟小姑子要了,因为陈忠实知道上次的事后狠狠说了她一通。闺女馋香肠又没办法,到最后辛艳芳还是得自个买。因此向邻居打听过地址后,便苦着脸领着闹着跟来的陈佳怡,母女俩找到了辛家龙虾馆。 只是她没想到,老天待她不薄,闷雷一样突然炸她一个天大的惊喜! 龙虾馆竟然是她大姐辛文芳开的?! …… 她已经打定主意,龙虾馆这么挣钱,这块肉她绝对不能撒嘴! 眯着眼神思恍惚了一瞬,辛艳芳定眼发现大姐对她的话半点不理睬,她不高兴了,眉头皱起,大姐怎么回事,抠抠搜搜,这龙虾馆可是辛家的,还真以为是她辛文芳的一样! 辛艳芳把碗筷敲得叮当响,“大姐!你外甥女饿了,还不快点给孩子弄点吃的,年纪也不大耳朵快不好使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生意的,客人点菜收钱你听得清吗!别是瞎糊弄,平白辱没了咱老辛家的招牌!” 她声音不低,筷子敲碗的声音不断,像个无赖,对辛文芳说话也半点不客气,周围来吃虾的客人许多一边吃虾一边神色莫名的在她和辛文芳两人身上转。 这女的谁啊,口气不小,竟然公然给龙虾馆的老板娘泼脏水? 辛艳芳开口那声大姐,客人只以为是客气问候,并没有相信她俩是亲姐妹。 其实辛文芳和辛艳芳长的还挺像,大脸盘子如出一辙,不过辛艳芳好歹在县城生活了十几年,神情倨傲,而龙虾馆的老板娘谁都知道是乡下人。 两人穿的衣服也是不同,辛艳芳生活条件好,穿的崭新红棉袄,黑皮鞋,打扮入时,花枝招展的,辛文芳就朴素多了,尤其她站在柜台后,柜台还有挡板,大家只看到她短发,穿一件橘黄色毛衣,除了毛衣新了点,整个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相较于客人的疑惑腹诽,辛文芳简直要被辛艳芳气死,她顾忌自家生意不跟这货一般计较,过年不回家拜年她忍了,来龙虾馆白吃白喝也忍了,原以为她见好就收,没想到这个妹妹当着那么多客人的面败坏她名声,这是故意要给她家龙虾馆泼脏水啊! 再忍下去就不是现在的辛文芳了,以前她是包子,对两个妹妹有怜爱心,经历了辛文军这遭,她是彻底想通麻木了,亲缘这种东西看缘分,血浓于水就是个屁,她辛文芳自认从小掏心窝子对两个妹妹,现在呢,她得到什么,一个杳无音信,一个现在敢算计她的东西! 真当她眼瞎没看见辛艳芳眼里兜不住的贪婪吗,辛艳芳以为就她一个人聪明,其他人都是傻蛋不成? 不说出来不过是给辛艳芳留点面子,不想场面弄得僵硬,既然她非不要脸的凑上来,那辛文芳也不吝啬狠狠给她一巴掌。 “彭!” 辛文芳的手猛的一拍柜台,店里好些客人被陡然惊住,齐刷刷朝辛文芳看。 她厉眼直刺辛艳芳,将她心头的沾沾自喜打个稀巴烂,声音冷漠,“我眼睛看得见,耳朵也听得见,不用你操心,你好歹是我妹妹,这一桌请你,反正你也没打算付钱,不过吃了我的东西,就得听我一句话,我警告你,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我辛家龙虾馆从开店以来清清白白,绝不欺诈坑骗顾客一分一厘,下次你再红口白牙毁我龙虾馆声誉,即便你是我妹妹,我也容不得你。” 辛文芳说话振振有词,态度大方,眼里一点没有被人戳中小心思的躲闪,而且都是龙虾馆的老顾客了,辛家龙虾馆谁不知道最是公允,老板娘算账每次都得两遍,就怕自个多收客人一毛钱! 哦,是亲妹子啊,可刚才却说那种话,谁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出她污蔑的意思,狠毒啊。 客人的目光直接,一个个不是鄙夷就是嘲笑,辛艳芳由于丈夫是厂子里老技术工,工资拿得高,一直自诩高人一等,没想到今天被这么多人当众轻视,那些眼神,让她羞恼愤恨。 她咬了咬牙,索性站起身,直接正面对上辛文芳。 “你开门做生意我还说不得了,你要是心里没鬼能怕我说?别是我恰好说中了你的心思所以脸上挂不住吧,”她的视线在周围人身上绕了一圈,见有人低下头若有所思,满意的继续说,“大姐,别说我这个当妹妹的不厚道,只是做生意讲究诚信,你的小心思要不得啊,大家伙信任你才来店里吃虾,做人要有底线,你不能光顾着挣钱黑心肝吧?” “放你娘的皮!”她越说越离谱,越说辛文芳火越大。 一直站在店门口忙着烧烤的辛大壮见芳芳跟人吵架,立刻放下手中的串串跑过来,像山一样健硕的身体站在辛文芳身旁,目光直视辛艳芳,像狼狗一样凶狠。 “好你个辛艳芳,跟我比嘴皮子利索是吧,人在做天在看,我辛文芳敢当着大家伙的面发誓问心无愧从没做过对不起客人的事,否则天打雷劈,你敢发誓吗?发誓你今天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不然就让老天爷把你炸个灰烬!你敢吗?” 新文芳推开碍事的大块头男人,冲到辛艳芳面前指着头顶冷笑。 举头三尺有神明,乡下人许多被潜移默化的相信鬼神之说,这会虽然不赞成封建迷信,但辛艳芳还真不该发誓,谁让她心里有鬼! 她目光微闪,“哼!被逼急了就用这招,大姐你在我们县城开店,现在好歹算是半个城里人,乡下那一套不合适,趁早收了!” 她目光鄙夷,一再贬低辛文芳的身份,好像只要扯上‘泥腿子’三个字眼,就好比掉进茅坑一样脏臭。 然而辛文芳才不在乎被说是乡下人,乡下人怎么了,她本来就是乡下人!辛艳芳这个西贝货还好意思说她,数典忘本的东西! “不敢你就闭嘴吧!气得亲爹差点中风在医院躺了半月也不看一眼的白眼狼!真以为我辛文芳欠你的好欺负是吧,给我滚,刚才两盆虾我就当喂狗了!” 辛文芳指着店门口,直接撵辛艳芳走。 “凭什么,我也姓辛,龙虾馆有我一份!”辛艳芳不肯走。 辛文芳冷笑,“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可真是敢想,先别说你一个嫁出去的闺女怎么好意思要娘家的家财,这个龙虾馆可是我和我男人摆摊壹分壹角辛苦挣出来的,以后我给我儿子闺女,你哪能这么大脸冲我叫唤?!” “放屁,我不信!摆摊能有几个钱,开店要多少钱,你当我傻吗?肯定是爹妈贴补你了,我跟你一样是闺女,嫁出去又怎样,该我的必须给我!” “给你?我给你一巴掌!”辛文芳说着身手要打,厉眼威胁的看着辛艳芳,“滚不滚?信不信我现在就找警察来?!” “你,你……辛文芳你别得意,咱们走着瞧!” 辛艳芳预估有误,她没想到辛文芳并不好惹,短短几个月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看她的眼里不再有温情和期待,对待她比对待路边的小狗还要冷漠。 她强硬的拖走不满的还要吃虾的陈佳怡,想到大姐的态度,莫名有些心酸和恼怒。 还说会一辈子照顾她,现在却让她滚!凭什么辛家的钱全给辛文芳! 第六十七章 不依不饶 这天,江大河和几个玩伴在河边捉了几条小鱼,冻得双手通红只为烤鱼吃,只是计划挺好,临到头烤出来的鱼黑漆漆的,鱼肉要么没烤熟一股腥味,要么就是烤焦了,咬一口全是黑渣。 几个小伙伴面面相觑愁苦着脸。 十几条小鱼呢,扔了太可惜,可要是带回家让大人知道寒冬腊月的下河摸鱼,跑不了一顿好揍,其他人咬着冻红的脏兮兮手指头苦恼,只有江大河突然想到辛安冬。 他眼睛闪亮亮,突然站起身,“我去叫冬子,他肯定会烤!”说完他就跑了,不顾后面其他小伙伴满脸的疑惑。 冬子家可是开的烧烤店,他以前还吃过大壮叔亲手烤的鱼,那滋味别提多香了,冬子跟在大壮叔后肯定学了两招,烤鱼肯定也好吃! 带着这番笃定,他迈开腿气喘吁吁的跑向辛家,仿佛已经看到香喷喷的烤鱼在向他招手,头上歪掉的毛线帽也不管了,江大河舔了舔唇跑得更快。 “冬子!冬子!快出来,我找你有事!” 刚到辛家门口,还没迈进院门,江大河的大嗓门就叫唤出声。 他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欢喜雀跃,少年嘹亮的嗓音奇高,辛家院子里,鸡窝里脊椎慢悠悠啄食的鸡被吓得一阵乱飞‘咕咕’叫。 “找我什么事?” 江大河进门,本来着急忙慌的就要拉走辛安冬,只是一进院子他发现几个人都在看他,辛爷爷辛奶奶、冬子,一个没见过的妇女,还有一个对他翻白眼的女孩。 只是大家怎么不说话?江大河挠挠头,看向辛安冬,这才想起来的正事,高兴的对他说,“冬子,我和大牛他们捉了好几条鱼,我们准备烤着吃,你来弄吧,我分你三条!” 好兄弟帮忙烤鱼,他分出三条给他,恩,忍着肉痛挺划算。 还以为有什么事,没想到是为了吃,辛安冬对江大河这个傻大个快没脾气了,没看见眼前这对母女来势汹汹,他手头有事要料理吗,火急火燎找他就为了烤鱼?还想他给他们几个小屁孩当厨子?浪费感情。 没好气的暗地瞪了江大河一眼,辛安冬回绝他,“我不去,你们自己弄。” 江大河瞪大眼,冬子怎么能不去呢,他不去帮忙把小鱼烤了他们吃什么,花了那么长时间从冰窟窿里掏出几条鱼容易吗? 他不依不饶的哀求,“就一次,跟我去吧,你烤鱼肯定好吃,大牛他们都等着呢!”他可是背负着所有小伙伴的期望来的。 江大河试图拉上其他小伙伴引辛安冬同情,然而这会辛安冬心里烦躁的很,真不想陪江大河闹。 只是还没等他再说拒绝的话,一旁的辛艳芳就忍不住了,她对辛安冬冷嗤道,“哟!冬子也学会你爸那一手了?这生意都做到村里头了,感情大家伙都知道我辛家发了财,就我一个被蒙在鼓里!” 今天刚吃过午饭,辛安冬正准备写作业,辛家就来了两个不速之客,辛艳芳和她女儿陈佳怡。 这两人一进门就坐下来讨伐,讨伐辛文芳,讨伐辛家老两口,指责他们偏心,辛老头和辛婆子先是懵了一瞬,半响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感情闹半天为了辛家龙虾馆。 一听辛艳芳强硬的要老两口把龙虾馆给她,辛安冬简直对这位小姨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出所料,以为辛艳芳是带孩子上门看望姥姥姥爷的老两口失望之余气笑了,直言不讳的告诉辛艳芳龙虾馆是辛文芳的,跟他们没关系。 可辛艳芳不信,不依不饶的非说老两口骗她,就是偏心大姐,一副要不到龙虾馆不罢休的气势。 辛安冬就冷眼看着她作妖。 “爸妈!好歹我也是你们亲闺女,家里有好事你们还真是狠心的半点不想着我!大姐是你们闺女,难道我就不是?!”辛艳芳被父母的铁石心肠伤到了,她说了半天这俩老东西就是不松口,简直让人寒心,她冷笑的指着辛安冬家的东屋,“辛安春出嫁了的闺女好意思躺在娘家白吃白喝,我向你们伸手就一毛不拔,就凭她是辛文芳的闺女,爸妈你们不能这么偏心!” 她小的时候,辛老头那会满心眼里只有二叔家两个带把的,哪管她们姐妹三死活,好歹家里还有大姐,她是老小,大姐宠着她,但还有二姐,大姐对二姐也好,她当时就知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所以每回分东西她就闹,闹得大姐心疼,二姐头疼,最后东西指定进她肚子。 嫁了人她也这样,一不高兴就跟男人闹,男人纵着她,越发让她吃到甜头,以为每次遇到事只要闹闹就能占便宜。 可她不知道,自个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了在父母眼中,她这番抢家姐东西的无赖样,只会让辛家老两口越发寒心和愤怒。 辛艳芳有恃无恐,声音尖锐,恨不得全村人都来围观,一旁摸不着情况的江大河也被镇住了。 辛婆子早年连生三个闺女坏了身子后没能给辛老头生个儿子,她失落痛苦,但自认从没对三个闺女不好,大闺女从小定了招女婿的,她最看重,二闺女聪慧懂事,她很喜欢,小闺女是老小,本该最疼爱,但辛艳芳从小掐尖要强让人不喜,尤其她得不到东西就哭闹的性子小小年纪比村里头泼妇还会耍泼,说实话,三个闺女,辛艳芳她是最不喜的,太烦人。 小时候算是不懂事不跟她计较,没想到结了婚孩子都那么大了,还来这招,辛婆子警告的剜了她一眼,怒声道,“安春刚躺下,你吵什么吵!想耍威风回你陈家,我就一句话,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上次把你爸差点气出好歹,这次你是不是也要把我气死才甘心!” 辛安冬本不想理睬,但怕爷奶被不着调的小姨气出好歹,上次那一遭就够动人心魄了,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他开口,“小姨,你回去吧,爷奶不耐烦看见你,大过年的我不想让爷奶不高兴,我们家没什么可招待你的,当然,您是城里人也不稀罕我家一碗白开水。” 他语气讽刺,辛艳芳以长辈自居,听了他这话,想也不想的教训道,“大人讲话要你个小孩插嘴,你妈平时怎么教你的!” 得,上赶着找抽他拦不住,省得多嘴,辛安冬翻了个白眼不说话。 “妈,你可别瞎说,我什么时候想气你了?上次也是爸自个身子骨差,可跟我没关系,”辛艳芳连忙推卸责任,她还知道忍着脾气哄辛婆子,毕竟想要的还没到手呢,可不敢马虎,只是见辛婆子面无表情,她又硬气道,“反正我不管,那龙虾馆有我一份,要么你让大姐把馆子给我,要么给我钱,不然我今天就不走了,佳怡正好第一次上姥姥家,辛安春一个嫁出去的孙女都能白吃白喝,我和佳怡为什么不行?” 她说得理直气壮,辛安冬真要被这个奇葩小姨打败了,刚才她还让陈佳怡要压岁钱呢,两老就算了,她竟然让陈佳怡也管他要。 陈佳怡14,他也14,两人平辈,他给哪门子的压岁钱! 小姨脑子怎么长的,活这么大也不容易吧,爷奶和他妈真是太辛苦了,还好陈家收了去。 辛艳芳不懂迂回,也不会耍心眼,她直来直往,想要就闹,乍一看挺单纯,可是没脑子,而且是真烦人,声音尖锐得耳膜阵痛。 爷奶拳头攥得紧紧的,可见是要忍不住了,辛安冬这会就盼着两老赶快把这小姨收拾一顿扔出去。 “我让你要钱!让你要钱!钻进钱眼里了是吧?”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辛婆子已经拿起扫帚气呼呼的追着辛艳芳打,“那是你姐的,她自个凭双手挣出来,你倒是有脸开口,我和你爸自认没这么大本事!你个不孝女,我今天非把你打服帖了,十几年不说上门看你老子娘一眼,上门就要钱!你姐小时候对你多好,你狼心狗肺!” “啊!” 辛艳芳今天穿的是过年的崭新红棉袄,小黑皮鞋也是擦得锃亮,刚才还一脸嫌弃的站在辛家院子里,这会突然被辛婆子一扫帚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惊怒,见辛婆子来真的,赶忙躲,一边躲一边喊。 “我打死你!让你眼红,让你不孝!” 辛婆子气势汹汹,她虽然腿脚不利索,但自家捆的扫帚很长,辛艳芳跑得再快,三下总有一下勾着,扫帚上的泥灰全部打在辛艳芳身上,把她养尊处休的城里人恶心的不行。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新棉袄被扫得一条条脏痕,快要气疯了。 “啊!妈你凭什么打我?!”她尖叫着回头,“你别追我,你再追我还手了!” 辛婆子不睬她,继续追,一个跑一个追,打得难舍难分。 辛艳芳气得跳脚,她上次把父亲弄得住院差点玩掉一条老命,这会是真不敢还手,看到一旁袖手旁观的辛老头,她气得眼睛都红了,大喊,“爸!你怎么那么狠心,就看着妈打我?我还是不是你亲闺女?!” 原以为老头子会有点恻隐之心,谁知道辛老头冷哼,“哼!我还不稀罕有你这种眼皮子浅没良心的闺女呢!不止你妈要打你,我也要打你,十几年不揍了皮痒了是吧,跳上窜下给你姐惹事?我还没死呢!” 说完,辛老头果断也拿了跟扫帚。 辛艳芳被辛老头一句话差点一口血没吐出来。 求救无效,老父亲竟然跟着动手,两个老的追着辛艳芳屁股后面打,辛艳芳差点气绝,一把年纪了在闺女面前被父母拿扫帚撵,她脸一阵红一阵青,羞臊得无地自容。 突如其来的一幕怔住了在场的三个孩子,辛安冬怔楞过后眼含笑意,揍的好继续揍。 陈佳怡眼睛跌破,怎么也没想到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母亲这会被老头老太追着一身狼狈的打,那可是她妈,她心里着急,动了动脚准备上前帮忙。 江大河一边觑着好戏一边偷偷跑到辛安冬身边,戳了他一下,“乖乖,冬子,她是你小姨啊?怎么好意思要你家龙虾馆的,这人得了疯病吧?” 可不就是有病,痴心妄想的病! 正好被陈佳怡听到,她狠捶了江大河一拳,气怒道,“你说什么呢!不准你说我妈,龙虾馆是我家的,我就要!” 她蛮狠的口气令江大河不乐意了,他甩了甩被捶的手臂,愤怒道,“你谁啊你,小丫头片子口气不小,占人家东西也不嫌害臊!” “你!”陈佳怡一直是家里小霸王,她长相也不错,班里的男生还从没人跟她这样说话,顿时气得又想捶江大河。 江大河才不会那么傻,站着给她打,一脚跳开,得意的冷嘲,“我什么我,我看你跟你不要脸的妈一样不安好心!”他摩拳擦掌的看向辛安冬,“冬子,要不要我帮你把她打出去?” 打陈佳怡?辛安冬果断摇头,拒绝了江大河的‘好心’。 他还不至于跟一个小孩计较。 第六十八章 买房子 来时气势汹汹,离开时灰头土脸,除了陈佳怡从两老手中得了五块钱压岁钱,辛艳芳羊肉没吃到反惹了一身骚,二老手下使劲,差点没把她打残,她离开辛家的时候抱着胳膊一瘸一拐。 溜得那叫一个快。 之后,辛婆子提起那天的事,满脸解气的说,“早该教训她一顿,省得不知天高地厚,眼皮子浅的整天只知道惦记别人家的东西!” 辛安冬笑得那叫一个满意,可别觉得他心不好,换谁家辛苦挣来的家业被别人理直气壮的觊觎心情都不会好。 被爷奶收拾了一顿,小姨应该能安稳一段时间,不过为防她日后再脑子不清楚,辛安冬后来又暗戳戳写了一封信寄到陈家,寄给辛艳芳的丈夫陈忠实,将他媳妇做的事一五一十全讲给他。 气病老父亲够不孝的了,竟敢又理直气壮的回娘家要钱,说出去人家怎么编排陈家,还以为辛艳芳一切行为都是陈家唆使的呢! 陈忠实为人老实本分,别看辛艳芳敢上辛家耀武扬威,但她很在意自己男人,而且她嫁到县城不容易,很珍惜这份自以为的殊荣,相信正直实诚的小姨丈肯定会好好教育他老婆。 这事暂且不提,寒假快要结束,辛安冬他们开学的日子到了。 他肯定是要进城的,只是摆在面前的一个问题需要解决,就是他大姐的去处。 爷奶年纪大了,照顾他们自己已是困难,更别提再加上一个小产后抑郁想不开的大姐。不能再拖累老人,辛安冬苦思冥想后还是决定说服大姐跟他一起进城。 他进了大姐房间跟她谈,但最后结果很不理想,大姐直言拒绝了他,一再强调能照顾好自己。 辛安冬怎么可能放下心,面对犟脾气的大姐,很不耐烦劝人的他很想拍醒执迷不悟的大姐,世界上男人都死光了吗,非要栽在范家身上爬不起来。 既然悲剧已造成为什么不选择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他实在不知道大姐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辛文芳回来后他直截了当的问母亲为什么不让大姐和范启高离婚,离了婚再找一个不就行了。 母亲当时就瞪大了眼睛,半响干巴巴道,“你个孩子想什么呢,让你大姐离婚?村里人唾沫星子能淹死你大姐!” 辛文芳从来不知道儿子有过这种离经叛道的想法,她觉得儿子脑子烧坏了。 辛安冬反驳,“难道因为别人的看法就让自己活的不痛快吗,妈你也是女人,你以前生了大姐三个,我们村的风气重男轻女,如果没有生下我,你还是生了女儿,你难道也要像大姐现在这样,每天自怨自艾了无生趣的捱日子吗?就像奶奶,半辈子活在村里人白眼之下,她不快乐,但即便不快乐也活了五十多年,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如果当时她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就不会一辈子郁结于心。” 辛婆子的才五十多岁,其实比起村里头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应该算得上年轻的,但是她看起来却很老,满头银发脸上也全是皱纹,就是因为老人家心思重,一辈子的愁苦埋在肚子里发泄不出来,她现在驼背也很厉害,在辛安冬出生前因为一直被人瞧不起所以弓着腰走路不敢看人。 每一天活的都不快乐。 命运的不公不是谁能改变的,但向前看的心情却能够由自己主导。 大姐还年轻,她才二十三岁,在现代就是个还在上大学不知愁滋味的小姑娘,可大姐从小洗衣做饭照顾弟妹,长大后被强迫嫁给不认识不喜欢的男人,为他操持家务却反被虐待,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也被丈夫打到流产。 她已经这么可怜,为什么还要继续待在火坑里,他们是她的亲人,应该最关心爱护她。 “只要大姐快乐,别人的看法又有什么可在乎的?”辛安冬叹了口气,对辛文芳说。 辛文芳像是突然喉咙被人掐住说不出话,她整个人怔楞住,惊愕又慌张的心绪在小儿子略带难过的眼神下无处遁形。 扪心自问,是名声重要还是大闺女的幸福重要,这几乎是不用考虑的问题。那么小儿子提出的离婚为什么不行呢?她在顾忌什么?再想想那不把闺女当人的范家,辛文芳问自己有什么可顾虑的?! “冬,冬子,”辛文芳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眼神复杂地将手放在儿子柔软的头发上,对上儿子期许的眼神,她咬了咬牙,闭了眼睛又睁开,哑着嗓子坚定道,“妈试试,你说的对,别人的看法哪有你大姐重要,只要她日子过得好,妈不在乎村里人说什么。” “妈!” 母亲认同自己了?辛安冬激动的睁大了眼睛。 心底的一块大石头缓缓落地,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辛文芳有心让大姐回范家,甚至母亲觉得上次父亲打过范启高之后,他害大姐流产的事就算一了百了,过去的就过去了,毕竟村里人都认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还能分开不成。 可辛安冬就是要让他们分开! 范家怎么想的他不在乎,总之他大姐一辈子不能被有暴力倾向的傻子毁掉。 说服母亲是第一步,也是最轻松的一步,剩下的说服大姐的重任他交给母亲,他无法感同身受,不明白女人心里想什么,劝慰不了大姐,但母亲不同,她生养了大姐,懂大姐的心里,由母亲出马,他很自信,总有一天大姐会松口。 只要大姐放过自己向前看,现在的苦痛算得了什么。 事实证明,辛安冬办不到的事辛文芳办到了,虽然大姐只是同意和她们一起去县城生活,但有一就有二,最终的目标不会远。 拜别抹眼泪舍不得孙子离开的两老,辛安冬跟母亲还有大姐一起回县城。 只是住宿又是问题,以前不觉得,现在龙虾馆每天生意火爆,后院本来是空荡荡的院子,摆了4张桌子,更别提其他盛放食材的桶啊盆的,只有厨房和一间睡觉的小屋,小屋是二姐和三姐住的,父母睡的是临时用木头塑料皮搭的房子,那他和大姐睡哪? 一拍脑门,辛安冬差点没被自己蠢死,都来到八十年代了,他竟然这会还没想起来要买房!大白菜的价格不买什么时候买?! 要知道,他们家开了半年的龙虾馆可挣了不少钱,不说多的,怎么滴父母手上三四千块钱应该还是有的,那么,为什么不买房呢? 自己的房子,住的才安心啊! 而且买了房子还能把爷爷奶奶接上来,一家人住在一起多好,不用母亲每周在村子和县城来回奔波。 辛安冬越想越觉得自个蠢得没边,越想越迫不及待,他跟辛文芳知会一声今晚睡在佟正浩家之后就跑了。 万里长征第一步,他们家现在租的龙虾馆的房子肯定得拿下啊! 辛安冬狂奔到佟家,推开两眼发亮凑上来的佟正浩,他蹬蹬蹬跑向蒋玄宗的房间。 “什么嘛,来我家也不找我,忘恩负义。”佟正浩很不满的噘嘴,一歪头躺倒在沙发上继续玩游戏。 蒋玄宗正在房间里办公,房门突然被敲响,是那种很有节奏的敲法,笃笃笃,笃笃笃。 他皱眉,一般情况家里人知道他办公是不会打搅他的,这时候会是谁找他,正浩那小子不可能,他是直接推门,难道是晓雨? “进来。”蒋玄宗揉了揉太阳穴,放下手中的钢笔。 辛安冬跑上楼有些气喘,呼呼呼的喘气,他一边敲门一边平复自己的心绪。听到宗哥的声音后,他才松了一口气,推开门,只见宗哥在办公,书桌上放了一盏明亮的台灯,宗哥戴着眼镜,锐利的眸子扫向他的时候,不知为何,辛安冬小心脏不争气的抖了一下。 他又犯蠢了,人家明显在忙工作,而他竟然大大咧咧的闯进了宗哥房间! 太毛躁了,跟他以前稳重的人设根本不符嘛!失策! 辛安冬脸颊涨红,“对不起,宗哥,我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我还是先下楼吧,您先忙。”说完,他放下摸鼻子的手就要转身。 他心里把自个骂了个狗血喷头,失落的想,这次肯定会引起宗哥的厌烦了,谁知道,宗哥却很温和,“没什么要紧的,进来吧。” 他戴着眼镜,看人总有种异样的严肃,但说话的声音却很柔和,他向辛安冬招手,明亮的灯光照在他下颚,呈现一种放松的弧度。 辛安冬眨了眨眼睛,乖巧的走进去。 “坐吧,找我什么事?”蒋玄宗见他脸颊晕红,气息有些喘,知晓他肯定是从楼下奔上来的,摇了摇头,站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这个房间是蒋玄宗的,杯子自然也是他的,辛安冬看到他握在手上的白瓷杯微微愣了一下才接过,温热感从指间传遍四肢百骸,他这才打了个哆嗦,斯,一路跑到佟家竟忘了外面有多冷。 突然,辛安冬一个激灵,两眼瞪圆。 在宗哥面前,辛安冬一向很注重自己的形象,虽说还是个小豆丁但也得是个长得好看的小豆丁。他皮肤白,又因为注意保养,很细嫩,以前他不知道多欢喜,纯零可不得靠好颜色找老攻,可这个冬天来后,辛安冬就不知该笑好还是该哭好了。 原因在于,他的脸一点都不抗冻! 只要一冷,白皮脸准得发紫,又紫又红的皮肤一点不白净,别提多难看了。 这会……他不会也是用红紫的丑脸对着宗哥的吧??? 辛安冬整个僵住了,刚要扬起的嘴角硬生生卡住,不由自主的伸手摸向自己的脸。 “脸怎么了?” 蒋玄宗看他傻愣愣的一下又一下摸脸,奇怪的问。 辛安冬:这让他怎么说。 见他不说话,蒋玄宗便自己仔细端详,只见少年鼻头红红的,两边的脸颊没有伤痕,雪白透粉,一双眼睛也是水水的,神情沮丧,活像只被抛弃的小猪仔。 被心里的想法弄笑,没看出什么,蒋玄宗只以为是被冻着了,说,“冷了吗,要不要宗哥给你捂捂?” 捂啥?捂哪里? 刚喝了一口水的辛安冬差点被呛到,惊疑不定的看向他,手也不摸脸了,忙说,“不用,不用!” 吓成这样?蒋玄宗眼里闪过笑意,是害羞了吧。 本来长相就顶呱呱,笑起来更是犯规,更别提辛安冬心怀鬼胎,美色当前他很怕自己把持不住,又狠狠灌了口水压压惊。 喝完才陡然发现,哦,他喝的水杯也是宗哥的,宗哥喝过的。 呵呵,怎么这么情色。 重重吸了口气,辛安冬让自己稳住,想想正经事,心里的黄料快收收,别忘了你还只是14岁的小豆丁! 或许是心理暗示起了效果,辛安冬心情平和了许多,紫红的脸蛋也不管了,丑就丑吧,温度上升他很快就会白回来的,宗哥肯定不是肤浅的颜狗! 这样想心里好受多了,辛安冬这才有心情谈今天来找宗哥的重要大事。 第六十九章 店铺 买定 “宗哥,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房间里,辛安冬双手握着茶杯,略微郑重的开口。 蒋玄宗声音温和,“什么事?” “你能帮我问问我家现在租的店铺的户主,他房子卖吗?” 他眼睛亮亮的,期盼的看着蒋玄宗。 “你,”蒋玄宗困惑,“怎么想起来要买房的?” 倒不是他觉得对方买不起,只是对安冬突然的决定感到好奇,不过他想到,以后辛家要在县城开店做生意,自然是有自己的房子住比较好。 辛安冬笑道,“恩,宗哥你也知道,我家龙虾馆的生意挺不错,照这样的势头,以后生意差不了,我爸妈的意思是想以后在县城生活,到时候爷爷奶奶肯定要来,我们一家八口人住宿是个问题,现在因为是租的人家的房子,我们没权改造,所以我想问问那间铺子的户主愿不愿意卖房。” 到时候房子成了自家的,自然是想怎么改造就怎么改造啦,而且门面房,又是临街的,以后那条四通八达的大街肯定逃不了成为商业街的命运,辛安冬倒不是捡漏,对方户主愿意卖他们才买,要是不愿意他也不强求。 “这事我需要询问一下,过两天给你答复行吗?”蒋玄宗拧眉思考了一瞬,说。店铺是他的,但这事安冬不知道,所以蒋玄宗需要问一下‘户主’。 “没问题,谢谢宗哥帮忙,”辛安冬很高兴的应道,他不想宗哥为难,便又补充说,“如果对方不愿意也没什么。” 大不了再找其他家,总有愿意卖房子的,他是不愿意让宗哥花人情在自己身上,他还没那么大脸。 感受到他的体贴,蒋玄宗露出一丝笑容,“没事,那家铺子很早以前就有些破了,说来那片的发展其实并没有东街好,最后因为你家的龙虾馆,阴差阳错有了起死回生的趋势。” 西边老街的整改通过提案是在蒋玄宗办公桌上放着的,无需多想,整改过后的西街肯定会成为主街道,当时租店铺给安冬他就有这方面的考虑。但对方不知道,他找了什么店铺都欣然接受,一如他信任孺慕的眼神从没有改变。 东街有崭新的水泥地,百货大楼矗立之中,西街以前很繁盛,但东街的房子店铺都是新砌的,水泥房还带小楼,许多商家更愿意在东街入驻,西街太老化了,虽然政/府一直有重新规划整修的计划,就目前来看还得需要一到两年才能实施,原以为那条街不成气候了,谁想到,辛家的龙虾馆太火爆,间接带去很多人流,开在西街的其他商家虽没有到起死回生那么夸张,但至少还算热闹繁荣。 说句不要脸的话,还真是自家龙虾馆的功劳,辛安冬笑的露出两个小酒窝。 手中的杯子有些冷了,既然事情谈完,他得走了,不能打扰宗哥办公,他站起身,将水杯放下,“宗哥,那我先下去了,”蒋玄宗颔首,辛安冬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对了宗哥,你今晚有什么想吃的?” “恩?”蒋玄宗还未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会这么问。 辛安冬狡黠的翘起嘴角,“我家没地方住,宗哥要不要收留我?” 他说的可怜巴巴,其实已经笃定他会同意,蒋玄宗摇摇头,安冬住在家也好,想到对方一手出神入化的厨艺,他可耻的感觉到胃里的馋虫在蠢蠢欲动,咳了一声,他说,“凭你自己发挥。” “那就吃火锅!”辛安冬想也不想道。 火锅,火锅,他最爱的火锅,热辣辣滚烫烫!辛安冬过年在家的时候只吃了两次,但因为没有专用火锅的锅子,所以用煤炉挺麻烦,但佟家肯定有啊,所以他忍不住又想吃火锅。 佟家人都爱吃,尤其是辛安冬做的菜,其实甭管什么,好吃就行,所以对他的提议蒋玄宗没反对,微笑着同意了,而且还告诉他肉羊肉的位置,嗷,佟家因为肉类太多,怕难储存,竟然直接买了个冰柜,八十年代的冰柜,得好几千,辛安冬再次感叹,佟家真是有钱人。 佟正浩原本还在生他的气呢,一听他今晚留宿,瞬间火气全消,并且兴致勃勃的帮他一起摘菜切肉,准备晚上吃好吃到流口水的火锅! 果然,晚上的火锅得到了佟家人一致的热烈捧场。一个个辣得满脸通红汗流浃背也不忘往嘴里塞,全部都是一脸满足,仿佛要升天的夸张模样。 辛安冬忍不住将头埋在碗里笑了笑,突然一片牛肚被夹到他碗里,他怔楞的向左边看去。 果然对上宗哥温和的笑,“快吃吧,忙了一晚上,我看你也没吃几筷。”尤其是有表弟这头牲口在,只要他看上的,其他人抢都抢不过。牛肚是最受欢迎的,佟正浩也爱吃,但数量本来不多,他抢了别人吃不到,佟晓雨才不客气,跟他对抢,只有安冬乖乖巧巧,吃得又慢,蒋玄宗看他一边吃菜一边辣得哈气都替他急。 所以忍不住给他夹了菜,对上小孩水亮亮欣喜的眼眸,微妙的满足感快要将蒋玄宗淹没。 “谢谢宗哥,你也吃。”辛安冬打蛇随棍上,连忙也给蒋玄宗夹了鸭血,他刚才瞅着宗哥很喜欢吃鸭血。 蒋玄宗的确喜欢,颤巍巍的鸭血一放进他碗里,他的心都要柔化了,想想胡吃海塞的表弟表妹,他欣慰的想,还是安冬这孩子知道疼人。 “谢谢。”他轻抿唇,然后夹起鸭血放进嘴里,莫微眯着眼享受美食。 有一就有二,开了夹菜的先河,辛安冬和蒋玄宗两人就不再客气了,你来我往,你一筷子我一筷子,专挑对方喜欢吃的菜,两人合作默契,玩得不亦乐乎。 佟正浩不高兴了,红彤彤嘴胡子一圈的他不满的咬住筷子,瓮声道,“表哥你和冬子适可而止!” 他们两人夹来夹去,他都吃不着爱吃的菜了。 他一开口,桌上其他两人,佟爷爷和佟晓雨一致往辛安冬和蒋玄宗两人方向看去,这才发现两人碗里的菜快堆成了小山,都是锅子里刚才抢到疯起的几道菜,也怪不得正浩不满了。 佟晓雨关注的方向不同,她惊奇的瞪着蒋玄宗,夸张的大叫,“偏心了表哥,我才是你表妹,你看你对冬子多好,还给他夹菜,满满一碗!你什么时候给我夹过一次?!” 额,辛安冬脸颊微红,心里如同喝了酒一般醉醺醺乐淘淘。 被表妹当众指责偏心,蒋玄宗也有些尴尬,不过他本身面冷,表情少,面无表情看人的时候,杀伤力极大。他也不反驳佟晓雨的话,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然后从火锅里夹了一个肉丸放她碗里,“吃吧。” 之后在佟正浩嚷着开口前也夹了一个给他,一视同仁道,“闭嘴吃饭。” 原本也想讨伐表哥的佟正浩只好憋屈的咬住肉丸,哼,表哥果然讨厌。 “哈哈哈,这样才有过年的气氛嘛,冬子不在,我老人家吃饭也不香!” 佟爷爷笑得很开心,他喜欢看小辈们活泼的样子,尤其外孙冷冰冰不近人情,他看着觉得难受,很想要他有点活人的生气,后来他发现在冬子这孩子来家的时候,玄宗身上就会多一些暖呼劲,佟老爷子别提多开心了,也更加喜欢辛安冬。 而且这孩子烧菜绝对有一手,吃着太香了,年前那个猪头,卤得好啊,软烂入味,他本想着要仔细吃一段时间,谁知道没忍住拿出去显摆,被老友们狠狠砍了一半,他的心头都在滴血。 这会吃着火锅,他又觉得人生满足了,看着晕红着小脸低头吃菜的安冬,还有一脸温和给他夹菜的外孙,想起外孙找他谈的事,佟老头子突然一个激灵,一拍桌子,激动道,“冬子啊,佟爷爷听说你家店铺最近要装修?你看,你和正浩同桌又是朋友,店里那边肯定睡不好,不如你这段时间住在这边,也好和正浩作伴,顺便给他补习,有兴趣了做几道菜,爷爷就当你交生活费了,你看怎么样?” 佟正浩和佟晓雨一听佟爷爷这样说,想到以后每天都有香喷喷可口的饭菜,立刻欢呼雀跃,大声怂恿道,“住下吧,住下吧!”两人都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看向辛安冬的眼睛都绿了。 我看不怎么样!您老让我给您家当煮饭婆才是主要目的吧?还有,他家店铺什么时候说要装修了?他怎么不知道,今天才和宗哥提了要买店铺,人家可还没同意呢…… 等等!辛安冬两眼陡然瞪圆,不可置疑的看向蒋玄宗,没出息的睫毛微颤,期待又紧张的问,“宗哥?人家同意了?” 不同意店铺怎么可能装修嘛,一定是人家同意了对吧,对吧? 水亮亮的眼睛眼巴巴的盯着他,像无数小星星一闪一闪,蒋玄宗恍惚了一瞬,他感觉自己仿佛快要沉浸在这片美丽的星空里。 “宗哥?”咋不说话呢,辛安冬眨了下眼又喊了声。 就是这声让蒋玄宗惊醒,他眸光一闪,快速的转移视线,然后不由自主的翘起嘴角,回答他,“没错,对方已经同意了。” 其实只是在安冬离开不久,蒋玄宗想了一会便决定同意了,那家店铺是当年母亲的嫁妆,他其实并没有多少感情,既然安冬喜欢,讲个合理的价格给他就是,只是还得跟佟老爷子说了声,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得到了对方的首肯。 只是他没想到少年这么开心,开心得眼眶都要红了。 有这么夸张吗?蒋玄宗哭笑不得。 当然有了!先别提要多少钱,那家店铺是辛家的发家起点,是第一家辛家龙虾馆,以后不管还要开多少家龙虾馆,西街的那家地位绝对超然,是有里程碑式意义的存在! “谢谢你宗哥!”这句话,辛安冬发自肺腑。 来到这里,宗哥一路给了他家太多帮助,未来辛安冬心里默默起誓,他未来对宗哥也绝对会投桃报李,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第七十章 说服家人 “冬子,冬子,你还没说答应爷爷呢!”佟正浩在一旁急切的插嘴。他是做梦都想冬子住在他家,看今天晚上的菜色就知道,只要冬子住他家,以后菜的口味肯定没话说。 陷入惊喜中的辛安冬被他一打岔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佟爷爷刚才邀请他住在佟家的事。 的确,如果店铺成为他家的,目前这几间房肯定不够住人,装修是必然的,但目前来说八字没一撇,房子还没到手,而且他真不太爱住在别人家,太别扭了。 所以,他笑着拒绝说,“佟爷爷喜欢我做的菜,是我的荣幸,只要有时间我肯定乐意给您做,不过住在这就不用了,我家里的情况爷爷也知道,母亲和姐姐们都是女辈,我真放心不下。” 众人一听,露出遗憾的表情。 辛安冬家三个姐姐,除了他父亲、爷爷,只要他一个男丁,爷爷在乡下,父亲智力有限,对于龙虾馆的生意最初是冬子想出来的,一直他也多有照看这点,佟家人都知道,所以一想便知冬子说的没错,他家里还真离不开他。 佟爷爷怜惜他,点头道,“也难为你一个小孩要照顾家里,行吧,爷爷就不强人所难了,不过有什么困难你就直说,你宗哥总能帮上点忙。” 佟爷爷不客气的推出外孙,实在是安冬这孩子着实有几分可怜,而且为人他很喜欢,帮他一把老爷子也愿意。 被推出去的蒋玄宗也没有半点恼怒,他看了眼辛安冬没说话,然而态度温和,显然也是认同了佟老爷子的话。 辛安冬惊喜交加,宗哥这个县城二把手要是能当自个靠山,他自然是受宠若惊的,但他很有自知之明,后世的打老虎太多,虽说宗哥为官正直算得上两袖清风,但辛安冬真不愿自己成为对方的把柄。 所以即便嘴上说着谢谢,但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除非以后最好是不麻烦宗哥。 听到冬子不能长住他家,佟正浩心里别提多失落,只是再失落也没用,过了这年他也十五了,懂点事的人总不能不讲理吧,所以他虽然失落但也还好,而且冬子也说了,以后还愿意做菜给他吃,佟正浩心里好受很多。 想到今晚冬子要留宿,肯定是跟他睡,佟正浩吃晚饭连忙拉走了辛安冬,来到房间里把游戏机拿出来,要跟辛安冬打游戏。 是远在国外的佟正浩父母寄回来的新年礼物,佟正浩的是最新款游戏机,可以双人对打那种,佟晓雨的是钻石项链还有香水,姐弟俩虽然遗憾父母没有回国,但至少寄了贵重的礼物,也算高兴。 辛安冬是不太喜欢玩游戏的,上辈子许多男生痴狂的网游也不沾手,何况眼前这种带手柄复古的游戏机,他真是半点兴趣没有。 但佟正浩不依不饶,他便只好舍命陪君子跟他玩,谁知道玩了一会,手残党辛安冬被佟正浩嫌弃的不得了,手速慢技术渣,即便辛安冬愿意佟正浩也不乐意了,说是跟他玩着没劲,赢得太容易,只得扔了游戏机,两人回楼下客厅看电视。 佟家是这个年代难道的21寸彩色电视机,画面还算清晰,色彩也明亮,佟正浩和辛安冬下楼的时候,佟老爷子和佟晓雨正聚精会神看电视,只瞄一眼,看到那毛脸雷公嘴,辛安冬便知道两人这又是在看西游记。 话说西游记去年7月份试播,一直到如今八七年还正火热播放中,上到八十岁老大爷下到两三岁会说话的小毛孩,就没有一个不为齐天大圣疯狂的。辛安冬知道往后二十几年西游记依旧是长盛不衰为人热爱的经典电视剧,便就没有感到那么奇怪了。 佟爷爷虽爱看西游记,但他毕竟年纪大了,精神不济,看到八点钟眼皮快要耷拉下来,由佟晓雨扶着回房休息。佟正浩和辛安冬两人都是看过西游记的,冬天冷,在客厅坐一下辛安冬就手脚有些凉了,所以便也同佟正浩回了房间准备早点睡觉。 处理完公务的蒋玄宗揉了下太阳穴走下楼,却发现客厅一片黑暗,他原本是打算陪佟老爷子坐会的,但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佟正浩的房间里,辛安冬和他两人一人睡一头,正准备关灯睡觉,突然门被敲响。 “谁啊?”这会两人都脱得只剩下棉毛衫棉毛裤,太冷了,佟正浩不想爬起来开门,只好不耐烦道,“门没锁。” 他话音刚落,咔哒一声门被打开。 辛安冬迷糊的抬眼望去,只见蒋玄宗抱着一床厚被子进来,对他说,“正浩睡觉没规矩喜欢踢被子,我来给你送床被子,你们各盖一床分开睡,然后把另外一床盖在上面,这样比较暖和。” 辛安冬眼睛一亮,佟正浩睡觉没规矩他有切身体会,而且他不仅踢被子他还喜欢踢人,说实话,他不想住在佟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佟正浩睡相极差。 夏天就算了,被踢掉被子也不算什么,但冬天要是被掀了被子,睡迷糊了又不会发现,第二天直接冻感冒都有可能。 “谢谢宗哥!”宗哥真是深得他心,辛安冬忙坐起身,也不顾自己只穿了单薄的棉毛衫,伸手接过棉被要自己铺床。 “坐被窝里别动,我来给你铺。”蒋玄宗知道他体质弱,拦住说,然后自己低头给他铺被子。 好在佟正浩的床够大,两床被子放开也是妥妥的,蒋玄宗很细心的卷好被窝,等辛安冬迫不及待的钻进去,笑了笑,将另一床厚棉被盖在两床被子上,弄完就直起腰,拍了拍他的被子,询问,“怎么样,暖和吗?” 他拿来的这床被子是自己的,比较大,里面的棉花比较新,是去年新做的被子,即便蒋玄宗自己也没睡过,自然是无比暖和的。 这可能是辛安冬来到这里之后睡过的最柔软暖和的棉花被,自然是无比松软舒适,他点头,雪白的小脸陷再被子里,享受般的蹭了蹭,然后点头,“好暖和。” “暖和就好。”说完,他翘起嘴角,又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未等辛安冬反应过来,给他塞进了被窝里,辛安冬有些冰凉的脚霎时触碰到一个热乎乎的东西,他睁大眼,是热水袋! 这时他才注意到,宗哥穿的是一件厚棉袄,热水袋刚才被他放在怀里,怪不得没看到。 蒋玄宗见他两眼闪过惊喜的可爱模样,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温声吩咐,“早点睡。” 他走后,辛安冬心里激动又开心,卷着被子滚来滚去,然后被吃了豹子胆的佟正浩隔着被子不客气的踢了一脚,语气酸不拉稀,“哼,差不多得了啊,那还是我表哥呢,也没见给我也弄个热水袋!” 别以为他没看见,表哥可真偏心,有热水袋也没说紧着自己这个表弟! 佟正浩的确心里有点羡慕,倒不是看不得表哥对冬子好,只是对比表哥对他要求严厉,不准这不准那,而对冬子就是这也照顾那也放心不下,两者差距太大,容不得他不生出一点别扭心思。 虽说宗哥对他好,辛安冬心里乐开了花,但他不能不厚道的在佟小少年的伤口上撒盐,所以也没在意他踢自己的一脚,安慰他说,“宗哥肯定是看我体质差才给我充了热水袋,你看有哪个像你一样火气旺的小伙子需要热水袋的,我这是特殊情况。”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的确有一副堪比林妹妹的身体,热水袋还真是必不可少。 听他这么一说,佟正浩一想也是,立刻心里就舒服多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哼了声,“谁让你小小年纪像个小弱鸡!” 小弱鸡?辛安冬咬了咬牙,伸出脚狠狠踹了佟正浩一下,正好踹到他屁股,佟正浩被踹得头顶着床头柜一撞,发出响亮的一声‘哐当’,他惨叫着抱怨道,“哎呦,疼死我了,冬子你下脚就不能轻点!” 轻不了!说他是小弱鸡只踹一脚就算便宜他了,还敢有意见,辛安冬一卷被子翻了个身闭上眼,“睡觉!” 睡觉的小插曲过去,一夜香甜梦美,第二天辛安冬早早起床做早饭,是浓稠的皮蛋瘦肉粥,咸香无比,佟家人都很喜欢。 吃过早饭他准备回店里,毕竟店铺的事有了着落,但他其实还没跟父母商量,买房怎么说也是家里大事,他还不能一人做主,跟宗哥商量了一下下午找个时间谈价钱之后,他就匆忙离开了。 回到店里,父母都已经起床,一家人在吃面,看他回来,辛文芳立刻问,“吃早饭了没,妈给你盛碗?” 辛安冬摆手,“喝了两碗粥,很饱,不想吃,妈你们吃吧,我等会有事找你们商量。” 听儿子说吃过辛文芳便放心了,又听有事商量,辛文芳一愣之后,说,“行,妈这就赶快吃完。”儿子脸上的表情显然不是在开玩笑,辛文芳眉头蹙了下大概猜到有什么重要事。 众人加紧了吃饭的速度,很快就收拾完碗筷。 辛安冬这才把自己想要买房的意思说了下,并强调,咱们家店铺的原户主已经决定把店铺卖给他们,现在就看辛文芳要不要决定买了。 “这,”辛文芳有些怔住,她手足无措的看向儿子,问,“咱家好好的,咋要买铺子呢,租一个月才二十五,买的话要好几千呢!” 二十五对好几千,心理落差太大! 而且村子里有房,辛文芳的潜意识不想花多余的钱买房子,觉得有点浪费,一下子拿出一大笔钱,她心里极度肉疼舍不得,但是吧,儿子的决定肯定有他的道理,这点辛文芳相信,所以她现在处于纠结迟疑的状态,不舍得但又不能一口否决。 辛安冬早想到母亲不可能一口答应,叹了口气,但总不能告诉她将来房价肯定会飞速上涨,现在不买以后买不起吧,所以他只好说,“住在人家的房子和住自己家肯定不一样啊,买了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而且咱家现在又住不开,总不能大姐二姐三姐一直挤一间房吧,姐姐们多受罪,要是买了的话,后院也不小,咱家可以考虑再盖两间平房,妈你觉得呢?” 辛文芳觉得?她觉得儿子想得太周到太妥帖了! 之前还觉得买房不划算,但自己这么一说,辛文芳想着便是花一大笔钱也愿意买下铺子!儿子说的好,别人家的哪有自家住的舒服,她还想到,要是以后户主想要回店铺,他们家龙虾馆在这开的这么火,总不会要挪地方吧?要是铺子成了自家的,那就是一辈子扎根也不会有人撵他们走了! 还有住宿的问题,家里人口多,三个闺女都大了,一间屋子肯定住不了,还是儿子心疼他三个姐姐知道要盖房子,辛文芳心里头激动,一拍大腿,眼里闪过坚定,“儿子说的对,买!这铺子花多少钱也要买!” 母亲终于答应,还以为要多费口舌的辛安冬终于露出一丝满足的笑。 第七十一章 奥数比赛 下午店铺的户主上门,是个三十几岁,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姓林,当初租房的时候辛家人见过一次面,这算是第二次。 不同于其他户主隔三差五上门监督,或者来店里白吃白喝,这位林先生将店铺租给辛家后基本上不管,虽然看似为人冷淡话不多,但其实人特别好,就好比后院那个父母搭的睡觉的塑料篷,林先生只看了一眼,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双方坐下谈房价,林先生开门见山,对辛文芳说,“辛女士诚心想要这个店铺的话,按目前的房价,我给出4500的价格,包括后院,虽然房子比较老旧,但地理位置不差,您应该也知道,你们家人口多,后院还可以建两间房,所以4500是我能给出的最公道的价格,您看如何?” 辛安冬心头猛地一震,林先生一副公事公办不愿多说的态度,辛安冬还以为这人要价不会低,毕竟清水县虽然算得上是贫困县,但怎么说也是县城,这个铺面临街,四通八达,现在做生意的人多,店铺还是挺紧俏的,而且店面与普通房屋的价格自然不可相提并论,4500……太划算了! 店面其实不大,但至少有50平左右,更何况还有一个宽敞的后院,这林先生确定不是散财童子? 即便八十年代的房价是大白菜价,但也不能这么便宜吧?他心头虽然激动惊喜,但还是有些疑惑,可一来房子是林先生的他总不能自己吃亏,二来辛安冬对这个时候的房价也没多大研究,并不清楚真正的行情,所以他片刻怀疑之后便只剩下将要买房的欣喜。 心里已经打定房子要买下来,但林先生在场,辛安冬不好表现太积极,所以不管心头多么激荡,但面上依旧看不出,乖乖巧巧像个再正常不过的小孩立在母亲身旁。 4500啊?辛文芳有些犹豫,这笔钱她自然能拿得出的,毕竟辛家龙虾馆的生意每天摆在这,夫妻俩着实赚了一笔,可如果一下子拿出4500,夫妻俩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存款势必缩水一大半,说实话,辛文芳肉痛的很。 “这,这……”她犹豫不决,脸色纠结,绞着袖子下意识的朝儿子看。 辛安冬想扶额,如果是他,恐怕下一刻就要拍板掏钱,谁知道母亲竟然还犹豫! 辛文芳的小动作瞒不过一直观察她的林先生,他是受人之托,确定了这家铺子要卖给眼前这户人家。一开始蒋先生告诉他价钱的时候,他觉得蒋先生恐怕是疯了,4500一个门面,有这种好事他恐怕打破了头也要扑上去! 这家人也是奇怪,出面谈事的不是老板,而是老板娘,这老板娘也不像是女强人,倒有点外强中干,连个决定都不敢做,还要向半大的儿子请教。 他心里叹了口气,又道,“辛女士,买房也是做生意,您是生意人,自然知晓,生意是双方的,您若是对我这个价不满意可以提,您说出来哪方面较为不满令你迟疑,我们可以再协商。”价格又不是不可以再降,铺面卖出去是正经…… 想到这点,林先生眼里闪过痛惜。 真的是天上掉馅饼的价格,还需要考虑吗? 辛安冬眼皮子跳了一下,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有种这位林先生上赶着要卖房给他家的错觉? 他家跟林先生非亲非故,人家凭什么给这么便宜的价格,就算有原因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肯定是错觉,他心里好笑,不知道自个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念头。 感受到后背被儿子轻戳了一下,辛文芳回过神,想着4500就4500吧,儿子愿意买,这个价肯定是公道的,辛文芳是老实人也听不出林先生有愿意降价的倾向,一改之前的犹豫不决,爽快的点头,“成!林先生是公道人,4500没问题,我们愿意买!” “那就好,大姐,这个价格在西街只此一家,你真的不可能再买到比这个更低的价格了。” 辛女士还没喊热乎呢,都叫上大姐了。 终于办成事,林先生也舒了一口气,语气较之前熟稔了很多。 他是心底有了谱,觉着七八分把我辛家人肯定和蒋书记有很深的交情,亲戚的可能性比较大,肯定是碍于亲戚的面子不想让人家觉得占便宜才没有出面! 这只能说他沉稳的外表下脑洞太大,辛文芳也被林先生突然呲出的一口白牙有点受宠若惊。 突然从冷漠变得热情,要不是确定自家没有对方可图的,辛文芳要以为林先生不怀好意了。 一旁的辛安冬自然没错过林先生态度上的变化,但他把这种改变当做了林先生的性格使然,或许人家就是这种慢热型呢也说不定,虽然感觉有点怪异,不过并没有太在意。 然而这种怪异感在林先生几乎迫不及待的拿出房产证的时候又出现了,不对啊,他没猜错,这林先生真是上赶着要卖房啊,好像怕他们溜似的,急吼吼的要过户,要的价格也不高,林先生图什么? 辛安冬心里绕了个弯,但百思不得其解,最终自个开了个脑洞,或许林先生要全家移民房产自然需要尽快处理,又或者家里急需一笔救命钱? 算了!辛安冬无聊的撇撇嘴,反正也想不通就不想了,再说,甭管林先生为何怪异,房子是实打实的到手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什么不对! 交了钱,房产证上换了名字,龙虾馆的铺面从今以后就正式属于辛家的了,这算是在县城终于落户有家了。 看自家的铺面和看别人家的房子感觉自是不一样,即便依旧破瓦旧屋,但心头的欢喜汩汩向上涌,辛文芳也高兴,虽说今天花了一大笔钱,但这钱转化成一间属于自家的铺面,她的心里就热乎乎止不住激动。 一激动辛文芳就舍得给孩子们花钱,这天晚市结束,辛家人团团围着煤炉吃火锅,菜肉很多,光羊肉就切了好几盘,她还买了两只猪脚煨汤,奶白色香浓的汤汁十分诱人,不大的小厨房里热气腾腾,烟雾缭绕,毕竟大钱都花出去了,还在乎几十块钱的小钱不成。 一家人都吃的很开心,大姐受到大家情绪的影响,兴致稍微高了些,喝了两碗猪蹄汤,q弹有嚼劲的牛肉丸也吃了几个,甚至往日阴郁的脸上仿佛也透出几分柔和。 铺面到手便是装修,以前不是自家的房子,辛文芳夫妻只能随随便便搭个塑料棚住,这会房子已经冠上辛姓,自然是想怎么改怎么改。经过一家人的讨论,决定既然要装修,那么就推掉旧屋重新砌。 说起来,他们家旁边的两间铺子,人家都已经砌了楼房,两层三层的都有,楼下做生意楼上住人,只有辛家这件铺子还是老旧的很。辛文芳眼馋小楼房很久,决定自家也要盖小楼房,村子里的那个房子是土坯房,也极其破旧,原本想着把村里的破屋推倒重盖的,现在正好不用了,以后把爷爷奶奶接到县城,一家人都住在县城,反正辛家人和村里头人大部分交情不深,所以没什么可留恋的。 只是重砌房工程不小,龙虾馆肯定得歇业,也没法住人,不过父母得监工,三个姐姐也离不开父母,所以辛文芳采纳了辛安冬的建议,在清水中学旁边的一家人家租了一两间房,由于房东怕租一个月之后拍拍屁股走人,所以强硬的要求至少租半年,一个月15,半年就是90块钱,辛文芳咬咬牙只得交了。 铺面那边装修,但夫妻俩的龙虾和烧烤生意却是不停歇的,没有店面他们就摆摊,恢复以前的老样子每天中午和傍晚摆摊卖龙虾,烧烤的话只要有烤炉其实很简单,稍微在路边摆几张桌椅就成。 这会也没有撵人的城管,夫妻俩合作默契,辛安冬几个孩子有时间了也去帮忙,生意竟然不差,虽然没有开店赚得多,在寒风中吹也比较受苦,但赚到钱了心里再苦也甜,辛家人也并不觉得累,每天乐呵呵的。 正式到了辛安冬他们开学的时候,恢复校园生活的他还未多生出几分感慨,就被兰明渠叫到办公室,在佟正浩同情的目送下,辛安冬来到兰老师的办公室。 “老师。” 兰明渠正在批作业,听到他的声音抬了下头,然后放下手中的工作,朝他招手。 “过来了,老师有事跟你说。”过了一个年,兰明渠却好像消瘦了不少,精神也有些萎靡,但辛安冬身为学生还没上升到可以随便打听班主任私事的资格,所以只瞄了眼兰明渠的黑眼圈,便听话的走到他面前。 对辛安冬这个学生,兰明渠自然是喜欢的,学习好懂礼貌,人缘好,班级的学生都喜欢他,而且听说很懂事小小年纪为家里分担,除了上学期闹出的卖茶叶蛋风波,真的是每个老师梦想中的好学生典范。 这会,他找来这个学生,当然也是好事,他露出一丝笑,语气难得温和,“还记得我上学期让你报名参加的作文比赛吗?” 辛安冬一愣,点头,“记得。” “你写的很好,那篇写‘我的家乡’的作文获得了县一等奖,这里是你的荣誉证书和二十块钱奖金,老师很高兴,为了表扬你,老师个人又给你添了十块钱,别嫌少,至少能让给你买几个笔记本。”兰明渠没兜圈子,直接笑着说,语气里很容易看出对辛安冬的欣赏和喜爱。 他抽出抽屉,拿出一个红色的奖状和一个信封递给辛安冬。 说实话,辛安冬有些懵,不就是随便瞎写的嘛,他可不觉得自个文笔有多好,竟然还拿了一等奖?! 好吧,跟一群初中生比,他那篇满文都是华丽辞藻堆砌的作文,好像可能的确比其他人的作文看起来高大上那么点? 谁知道呢,不过白得了三十块钱,傻子才不要。 “谢谢老师。”他脸上露出一个笑,欢喜的接过奖状和信封。 只是这笑容还未传达了眼底,兰明渠的一句话就让辛安冬的兴奋僵在了脸上,他高兴的说,“能者多劳,你数学好,这次市里举办奥数比赛,别说老师没关照你,这周五学校选拔参赛人员,你代表咱班参加,放心,你脑袋瓜子聪明,即便以前没接触过奥数,老师也相信你能为咱班赢得荣誉!” 辛安冬:呵呵,谢您抬举! 第七十二章 冤家 回到班级,佟正浩一脸贱兮兮的凑近,“臭水沟找你有啥好事?”眼睛瞄到他手里的奖状和信封,陡然一亮,快速抽到手里,毫不客气的展开看。 眼睛越睁越大,“冬子你挺厉害啊,作为比赛竟然还得了一等奖!”佟正浩惊呼出声,他是没想到自个同桌简直全才,不仅各门功课都出色,很多老师眼中的香饽饽,“连女孩写的作文你也能拿奖……” 写作文还分男女?不要为自个的烂水平找借口,辛安冬额头黑线,抢回信封和奖状,“别闹,兰老师要来上课了。” “切,我怕他?”佟正浩先是一僵,随即臭屁的扬起下巴。 辛安冬瞥了他一眼,怕不怕用事实说话。 “佟正浩!” 说曹操,曹操到,兰明渠刚走进教室,习惯性第一眼看向佟正浩,就见他一脸不屑拽上天的表情,手撑在脑后倚在后排同学的课桌上,把人家后排同学的课桌不停的逼到后面,后排同学被夹得气喘不过来,敢怒不敢言,正好被兰明渠撞上,立马皱起眉。 “干什么呢,坐没坐相,上课铃打了两遍没听见,你的课本呢,又乐于助人的借给哪位同学了?别一天到晚给我吊儿郎当!” 佟正浩:“……” 在兰明渠严厉的视线下,他深呼吸两下,最终涨红了脸在辛安冬似笑非笑的表情下乖乖坐正,并且将后排同学的课桌稳当当拖回原地。 见他一番动作很满意的兰明渠神色好了不少,这才移开紧逼的视线。 “好了,大家别讲话,上课之前我要说一件事,这次省里举办中学生奥数比赛,奥数比赛每年都举办,遗憾的是,我们学校去年的时候初赛就全军覆没,没有哪位同学挺进决赛,今年学校愈发重视奥赛,并且鼓励同学们参加,奖励都是很丰厚的,只要进了决赛,不管最后拿没拿奖每人20元奖励,要是最后能拿奖,除了本身原有的奖励,学校会额外给三等奖加50元,二等奖100元,一等奖300元外加自行车一辆!” 如同抛下一个炸弹,将全班学生炸得人仰马翻,同学们瞬间激烈的讨论开了。 “好多钱啊,要是我能拿奖,那就发财了!” “兰老师!我要参加!怎么报名?!” “我也要参加,我数学不错!” 金钱的诱惑果然不小,许多本来没兴趣并且没觉得自个有能耐拿奖的同学也蠢蠢欲动,想着也许瞎猫撞上死耗子呢,参加又不会少块肉,竟然真的被兰老师蛊惑了不少要报名的同学。 这次学校为了激励同学们是下了血本了,几百块钱说拿出来就拿出来,这对辛辛苦苦卖一个多月茶叶蛋才能挣到三四百的辛安冬来说吸引力也是蛮大,当家才知柴米油盐贵,他也就是个俗人,可耻的甘愿为五斗米折腰。 “切!三百块钱也好意思说出来,给我买件衣服都不够!”不知人间疾苦的佟少爷对讲台上的兰明渠狠狠翻了个白眼。 刚被不轻不痒训斥的苦头没吃够,佟正浩总能撩中兰老师的痒痒处,孜孜不倦的与他作对,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这不报应来了,他不屑鄙夷的神色正好被目光投向他们这边的兰明渠撞见。 兰明渠微微眯眼,佟正浩头皮一凉,下一刻只听他幽幽道,“佟正浩同学的数学成绩还算不错,数学课代表记得把他的名字记上,有意向的同学下课后去课代表那报名,现在我们开始上课,”说着,不顾佟正浩气怒的脸,兰明渠拿起书本,执起白色粉笔转向黑板准备讲课,突然他顿了下,转过身,“差点忘了说,参加奥赛选拔的同学放学后来我办公室,我找了几分内部的测试卷,你们拿回去好好练习。” 说完,意味不明的朝佟正浩看了眼。 佟正浩刷的脸上漆黑一片,课桌下的拳头攥得咯吱响。 辛安冬摇摇头翻开书本,这两人斗来斗去,正浩身为学生非要自讨苦吃跟班主任不对付就算了,兰老师明明年长,对上正浩却往往幼稚的很,两人见缝插针的斗,反正在他这个旁观者眼里挺逗的,也算是学校里为数不多的乐子吧。 放学后,辛安冬收拾书本。 “臭水沟是不是有病!他看我不顺眼故意整我是吧,奥赛什么玩意我都不知道,比个屁啊!”佟正浩很暴躁,他作天作地除了表哥还从未怕过谁,兰明渠是唯一一个纠缠不休摆脱不了凭着班主任身份屡屡给他苦头吃的神经病! 只是这个神经病他除了泄愤的骂几声,其他什么也干不了,上次的恶作剧就被表哥训了半天,他哪里还有胆。 辛安冬很同情他,提议道,“你要是真不想参加要不好好跟他说说?”兰老师应该不能逼迫学生吧? “不要!”佟正浩想也不想拒绝。 他肯定是拉不下脸,死要面子活受罪,辛安冬也没法了,只好耸了耸肩,“那就认命吧,走,跟我一起去兰老师办公室拿试卷。” 佟正浩挠头跺脚咬手指,满脸暴躁抵触,然而最后还得憋屈的跟着一起去兰明渠办公室。 他嘴上说很多不怕兰明渠的大话,其实只凭兰明渠给宗哥告状这一项大杀器他就只能夹着尾巴乖乖认怂。 兰老师有时候正经有时候比孩子还幼稚,好比现在,逮着正浩便是一通奚落,他是文化人,说话不带脏字,但每字每句为你好但你没出息令我很痛心的意思都表达的淋漓尽致,别说本就心高气傲的佟正浩,就连辛安冬站在一旁也是无奈。 求正浩同学此时的心理阴影! 拿到试卷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正浩比那腌过的小白菜还要蔫巴巴,可怜得辛安冬都有些同情。 走到校门口,他放缓了声音,问,“去我家租的房子玩吗?” 这些天佟正浩对他家新租的房子极其感兴趣,因为就在学校不远处,他放学后就经常去,基本上每天都会蹭一顿晚饭再回家。 只是这个惯例今天打破了。 佟正浩烦躁的皱了皱眉,塌着肩,神情颓靡,摇了摇头说,闷声道:“今天不去,我约了关成杰和袁世宏他俩出去玩。” 唉,辛安冬哪能不知道他是今天受了打击要出去放松,便只好说,“那我回去了,你等会也早点回家。” 摆了摆手,他爽快的离开。 当时租房子的时候就考虑了姐弟俩的上学问题,所以离学校只有几步远的距离,几乎走两分钟然后转个弯,小巷子第三家就是如今他们租住的人家。 房东姓陈,只有一对老夫妻和老太太,儿子、儿媳还有孙子孙女都住在单位分的房子,小儿子和闺女在外工作,三位老人嫌太冷清,所以收拾了家里闲置的房间租出去,一来赚点房租,二来能让家里有点人气热闹热闹。 说来也有缘,他们刚准备把房子租出去,辛家就上门询问了,所以辛家算是他们第一家租客,东边还有一个单间,比辛家租的东边两小间的面积单个稍微大一点,听说前天也有人来看房了,应该过两天就会有人搬进来。 辛安冬一推开大门,正在摘菜的陈大娘听见声响抬起头,热情道,“冬子方学回来了?你三姐刚才也回来过一趟,又走了,今天还是你做饭啊?” 这些天一直如此,辛家夫妻俩出门摆摊,大姐二姐跟着帮忙,三姐放学后也去帮忙,辛安冬手艺好,负责做饭,然后用饭盒装好送给他们。 辛安冬:“恩,我等会准备做饭。” “这么大点就会做饭,冬子可真厉害,”陈大娘很喜欢他,刚开始的时候整天念叨要是能得他这么懂事的孙子就好了,辛家虽然只是租客,但两家人关系不错,“大娘今天拔了好些胡萝卜还有菠菜,我给你拿点!” 她说完,就要拿菜篮子装了十几根尖尖长长的胡萝卜,还有一大把翠绿的菠菜,辛安冬拦都拦不住。 “不用了大娘,你们自个吃吧,家里有菜!”他急忙说。 陈大娘抓好了菜直接把菜篮子强硬地塞他怀里,“你这孩子还跟大娘见外,几把菠菜算什么,昨个我还拿了你家一根香肠呢,大娘都没说什么,这几根胡萝卜菠菜还是你家亏了呢,拿着拿着,不够你直接去后院拔,跟大娘客气啥!” 人家昨天送了根香肠,家里男人喜欢的不行,陈大娘不是个爱占便宜的,怎么滴都要给点表示吧,给几根胡萝卜和菠菜算什么,要不是没其他好东西,她还觉得少呢。 抱着满当当快要溢出来的菠菜,陈大娘的好意他推拒不了,只好收着,笑道,“那好,我正好馋胡萝卜呢,大娘家的胡萝卜看着就鲜脆,菠菜也长得好,谢谢大娘!” 夸自家的菜比夸陈大娘本人还要得她心意,也愈发满意辛安冬,笑得合不拢嘴,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小嘴真甜,快去吧,给你爸妈做饭去,别让他们饿极了,还得忙好几小时呢!” 看着小孩离开的身影,陈大娘摇头,心生感慨,学习好懂事孝顺,这样的孩子咋就不是她孙子呢! 其实她也不是随处大发善心的,实在是听了辛家的事后,见识到辛安冬小小年纪负担起家里重担不叫苦不叫屈,乖巧懂事的令人心疼,陈大娘便越来越可怜这孩子,只觉得辛大妹子能得这么个儿子,肯定是祖辈积了福! 第七十三章 送饭 辛家租的两间房间并不大,因为条件受限,辛安夏需要人照顾,同辛文芳夫妻住一间房,用木板搭的两张床,中间用布帘一拉,好似隔开两个房间一样,稍微有点隐私;另一间房也是相同的安排,辛安冬和大姐三姐住一起,虽然心里有点别扭,但是一来他还小,亲姐弟也没什么男女大防的意思,二来除了这样安排也没别的办法。 好在烧饭的地方在走廊里边,现搭的木板架子,锅炉水龙头一应都很齐全,辛安冬家租的房子向右转个弯就能看到,做饭也方便,就是没个挡板,上面是露天的,碰上下雨天只能把锅炉搬到屋子里。 辛安冬先打开他这边房间的门将书包放进去,然后再打开父母的房间,家里吃的用的东西全在他们这边,而且不大的屋子里还放了一个小木桌,不大,四四方方,但是几盘菜放上面然后一家人围着吃饭勉强也够用了。 因为家里就是做食品的,烧烤摊每天都需要菜肉供应,父母每天早晨去菜场买菜,也会将家里吃的菜留下,不需要他操心。 看到门脚处放着的水桶里有一条黑鱼,辛安冬眼睛一亮,刚好母亲昨天回家拿了奶奶腌的酸菜回来,这条大黑鱼大概有五斤重,做成酸菜鱼一盆可能都装不下。 刮鳞剔鳃,将鱼清洗干净,然后一手捏住鱼头一手持刀,他三两下片了很多鱼片,最后只剩下鱼头、鱼骨和鱼尾巴,恩,不能浪费,加点豆腐煨汤味道应该很鲜。 奶奶腌的酸菜自然没话说,最后浇上一层热油出锅的时候满院子都是酸菜鱼的诱人香味。 除了酸菜鱼辛安冬还切了一小块肉做芹菜炒肉丝,最后一道陈大娘家的清炒菠菜,三菜一汤,辛安冬弄了一个小时,等他将菜全部装进饭盒出发送饭,天色已黑。 好在辛家摆摊的地方里宿舍不远,这边房子多,里面全是小道绕来绕去,不过可以抄近道,辛安冬记性好,拎着饭盒穿梭在小道里,不过五分钟时间就出了小道,走到另一条干净整洁的道路。 一眼望去,他家的烧烤摊就在路口尽头,再外面就是宽敞的街道,傍晚了,路上的人还有很多,主要是因为旁边不远的地方有一家新开的电影院,对面就是溜冰场,这会出来的基本都是一些玩的,许多年轻人,三五成群,男男女女,年轻人但凡手里有钱的,都不愿意亏待自己,烤串的味道太香了,买个一串两串解馋也不算奢侈。 因此辛安冬走到烧烤摊看到的就是一群人围在烤炉边叽叽喳喳,烤炉旁边是有三张桌椅的,但是毕竟人太多,能坐下的少数,大部分都是站着吃,一边吃一边等,烟云火燎的,味还大,竟然没有人嫌。 “爸妈,你们先吃饭,我帮三姐。”辛安冬喊了声。 正忙着烤串的辛文芳见到儿子来,头抬了一下就继续忙了,炉火烤得她两颊在火光下晕红,欢快的说,“喊你大姐、二姐一块,你们先吃!我跟你爸等你们吃完再说,三丫也去!”推了一下旁边帮忙的三闺女。 辛安秋笑得咧开一口白牙,“冬子你来了!” 大姐这会正好将一个小桌子收拾干净,上面的串签也收了起来,见到弟弟来很高兴,她这段时间帮父母忙,其实就是收拾桌子洗洗串签,但像陀螺被人使唤来使唤去也很累,不过累了就没功夫想乱七八糟的事了,所以这些天她的精神反而好了不少。 “大姐,吃饭了!”辛安冬喊了她一声,没占用干净的桌子,而是走到一边安静坐着的二姐身旁,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二姐,布包等会做,我们先吃饭。” 静静忙活的辛安夏抬头瞅了他一眼,然后乖巧的将手上半成品布包收拾进脚边的袋子里,熟练的站起身,把屁股底下的小马扎露出来。 辛安冬嘴角抽了抽,把饭盒放上去,几个菜一一端出来,又跟辛文芳拿了几个干净的碗,盛了三碗饭,一碗给大姐,一碗给二姐,还有一碗直接塞给三姐,然后强硬的把她拉到一边,“等会忙,先吃饭!” 三姐腿脚不好,让她放学后在家休息非不肯要出来帮忙摆摊,辛安冬拗不过她,只是到底心疼,辛安冬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饭,顺手接过她手上的活计。 捧着饭碗的辛安秋心头一暖,看了小弟一眼,顺从的走向大姐和二姐,往小马扎上一看,呀,酸菜鱼,味道香得她口水快留下来,迫不及待的夹了一筷子嫩鱼片。 顿时睁大眼,在大姐好笑的眼神下,眯起眼,好吃到爆! 他们家现在出来摆摊,为了挣多点钱,又打了一个烧烤炉,辛爸业务熟练,他一个人占一个烤炉,另一个由辛文芳和辛安秋负责,辛安秋上学就大姐帮忙,她本就是勤快的人,上手很快,不过因为要帮忙收拾碗筷,所以烤炉主要是辛文芳负责。 辛文芳倪了眼不声不响站到旁边的儿子,摇摇头,家里头几个孩子感情好,他们做父母的也开心,只是儿子看似没出摊,但白天上课晚上还要烧饭,其实也很累,辛文芳心里头不知道多心疼。 好在捱过一个月,等铺子装修好,他们家就能重新住回去了,辛文芳停止遐想,继续热情的给客人们烤串。 烤串也是需要技术的,辛安冬手法生疏,速度也不快,但是他烤的串味道很棒,就连辛爸在调味料上的把控都没有他来得讲究,所以一开始没几个人愿意在他这边烤,勉勉强强等吃了他烤的串之后,竟然都要他烤。 但这会,辛安秋已吃好晚饭替小弟,所以他和辛爸、辛妈下了烤炉去吃晚饭,排队的人算是白等了。 忙里偷闲的吃饭就像打仗一样,辛文芳即便有心也没时间和儿子联络感情,两三分钟一碗饭就随随便便搞定了。也幸亏辛黑鱼的鱼刺并不多,辛家人一大筷子不停夹酸菜鱼吃也没被刺卡到。 吃过晚饭后,辛安冬被辛文芳撵回去,顺带还有辛安夏和辛安秋,两个是学生要做作业,还有一个在这除了受冻什么也干不了,辛文芳直接把三人赶走,辛安冬要留下帮忙也被拒绝了。 想到书包里还有几份兰明渠今天给的奥赛测试卷,他只好无奈的带着两个姐姐回去。 辛文芳三人是7点多到家的,毕竟这会外面虽然不严打,但并没有多少可供玩乐的场所,而且这会冬天,外面冷得要死,除了小情侣约会的,谁闲得无聊出门瞎溜达。 这会,辛安冬五张测试卷他已经做了三张,见父母到家,他连忙把炉子上的水壶拿下给他们各倒了杯热茶喝。 父母的脸色不好,辛安冬疑惑的看向大姐,只见大姐安抚的对他笑了下,“没事。” “这辛艳芳还真是阴魂不散!她小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她这么不要脸呢,佳怡那孩子都被她给教坏了!”辛文芳想到今天的事就憋气,愤恨的说。。 又是小姨?辛安冬皱眉。 一问才知道,原来今天小姨又带着陈佳怡去吃烧烤了,为什么说又呢,因为自从他们家馆子装修搬到这边卖烧烤,有一天被放学回家的陈佳怡看到之后,这娘俩就赖上了,也不再说要馆子要钱什么的,反正就是每天去烧烤摊蹭吃蹭喝。 这娘俩的脸皮比城墙还厚,不管辛文芳骂也好撵也好,总之就是不走,从来一直要吃到辛家的烧烤摊收摊才走,这还不算,更过分的这两人拿他家的烧烤当人情,辛文芳不同意给她们打包,她们就直接带小姐妹、同学之类的人过来一起吃。 明目张胆的插队,烤串这个味道那个味道要求多,关键还不给钱! 今天是第三次了,直接把辛文芳惹火! 辛安冬也有气,他这人其实很抠,除了对家里人大方,对亲近的朋友大方愿意付出,对不喜欢陌生的人斤斤计较到一块钱都不行,当然在这里是一毛钱都不行! 他皱眉,“妈你别顾忌面子,省得小姨以为你怕她继续赖上咱家呢。”最讨厌这种不要脸像狗皮膏药一样的人。 辛文芳冷哼一声,“亲兄弟明算账,我才不跟她客气,她以为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好意思跟她要钱?我偏要!我还把她前两天吃的烤串钱一块算上了,她好面子,被我三句话讽刺得不得不掏钱,谁让她自讨苦吃,找了那些个眼睛长在天上的女人,可不就是来看她笑话的,偏自个蠢,还以为人家多重视她!给脸不要脸,我都不好意思承认有这么个妹子,反正我是不管了,这妹子贪小便宜上瘾了,我才不惯着她!” “妈你真跟小姨要钱了?”关键听这话头好像还要到手了? 辛安冬惊讶,他知道辛文芳和辛艳芳的感情虽然现在不咋好,但是以前他妈几乎把小姨当闺女养,一个人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呢,所以他也能理解他妈,让小姨吃几顿烧烤也没什么,只要别把他们家当冤大头就好。 没想到他妈真跟小姨要钱了,这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辛文芳懂儿子什么意思,她叹了口气,“她那霸道的性子也不知道怎么养的,我看不惯,再纵着就是害她,佳怡那孩子也是,按说我不能跟小孩计较,但那孩子被她妈教的实在不像话,骄纵蛮横!那陈家也不算多有钱,这娘俩的性子早晚有一天要撞人枪口!” 他妈的意思懂了,就是心里头还是有小姨的,但小姨欠收拾,他妈忍不住得教育教育。 好吧,其实辛安冬也知道,小姨这人坏心思没有,就是贪慕虚荣,爱占便宜,小心思一大把,心眼多全用不到正道上,总想贪别人的,但真要说她多坏,也没有,何况她毕竟是辛家的闺女,辛安冬跟她没有深仇大恨,只要她不做对不起老辛家的坏事,辛安冬是不管那娘俩的。 第七十四章 请客 这次想要参加奥赛的学生他们班有7个,全校从初一到初三的学生中又共有二十五人想参加。当然,不是谁都能正式参加比赛的,全校二十五个人中最后只能从中选拔出最优秀的五个代替清水中学参赛。 有意参赛的同学对这次的比赛都特别的注重,其他班级和年纪的学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兰明渠老师手里有奥赛的测试卷,一个个都想要,他们的老师也拐弯抹角的跟兰老师借试卷印刷,这样一来他们班本来的优势就弱了。 就连不知为何突然与奥数较上劲,或者说与兰老师较上劲的佟正浩也捶胸顿足,还以为有哪些测试卷被选中的几率会大些呢,现在好了,大家都做过那些题目,又回到了一条水平线! “烦死了,臭水沟傻不傻,人家要试卷他就给,不知道其他老师背后排挤他吗,还以为自个多少欢迎呢,切,就知道不能指望他!”佟正浩一摔试卷,烦躁的以头捶桌。 辛安冬正在吃饭,被他一上午叽叽歪歪烦得耳朵生茧:“吃不吃饭,再不吃就要菜就要凉了。”他是从来不愿意在有关兰老师的问题上与佟正浩多费口舌的,不然他有得叨叨,也不知道对兰明渠哪来那么大愤懑。 江大河也是头也不抬的吃菜扒饭,抽空瞥了佟正浩一眼,摇头嘀咕一声,“平时不努力临时抱佛脚。” 好几天前兰老师就宣布了选拔的日期,前几天也没见他写试卷,这会大家都在吃午饭他反而用功的很,桌上三个饭盒本来都摆不下了,他还要放试卷! 他的话正好被耳尖的佟正浩听见,黑着脸抬起头,“怎么说话的?” 佟正浩可不是班级里那些可以随便玩闹开玩笑的同学,江大河被他犀利的眼神刺得缩了缩肩膀,暗恨自个多嘴。 “好了,”辛安冬充当和事佬,把饭盒放到佟正浩面前,对他说,“再刻苦用功饭也不能不吃。” 佟正浩叹了口气,视线在香喷喷的饭菜上绕了一圈,喉咙稍动,然后艰难的移开目光,“吃不下。” 他这幅样子别说大河,就是辛安冬都有些想要翻白眼的冲动,“爱吃不吃,以后别想我再帮你带饭。”吃饭好像求着他似的。 要知道他每天多准备一个饭盒多烦,要不是看佟正浩真心待他又看他可怜的份上,辛安冬才不自讨没趣。 这一大杀器一祭出,佟正浩装模作样的悲秋伤春气氛立刻萎了,他讪讪的放下试卷,拿起筷子,“别啊,我吃还不行。”水平反正就那样,能不能被选上还是两说,但要真惹了冬子生气,那可口的饭菜以后可就再也没有了! 江大河撇撇嘴,狠狠咬了一口鸡大腿,哼,吃软怕硬。 下午五点,奥赛选拔考试在学校会议室正常进行,试卷一发下来,辛安冬先大致看了一下,觉得题目还可以,便提笔开始答题,他的速度很快,几乎其他同学还在做第一面的时候,他已经翻面做后面的大题,刷刷刷一张试卷半小时搞定。 因为不是学校正规考试,所以监考老师开考前就说了可以提前交卷,辛安冬还要回去做饭,所以看了下电子表,又朝身后正抓耳挠腮的佟正浩看了眼,最后决定先交卷。 “喂!你做这么快?等我一下啊,喂喂喂!” 辛安冬无视身后人压低声音拼命喊他的声音,步子很稳的走到监考老师面前,“老师,我交卷。” 监考老师也没想到竟然有答题这么快速的学生,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好,你把试卷放讲台吧。”乖乖,这一看就是好学生样的孩子到底是全做完还是放弃了? 辛安冬走后,监考老师到底没忍住瞄了眼他的试卷,只见上面每个空都填完了,他不用翻面就知道后面应该也做了,倒是有些惊疑,又有些高兴和期待,难不成他们学校今年果真出了个奥赛的好苗子? 眼看着辛安冬头也不回绝情离开,佟正浩憋了一肚子气,觉得冬子不等自己太不够义气,原本还想再思考思考的大题直接脑子一梗,提笔开写,妈的,能对就对不能对参加不了奥赛就算! 第二天,选拔结果出来了,是兰明渠在班级上宣布的,他宣布被选中人名单之前意味深长的看了佟正浩一眼,吓得他瞬间抓紧辛安冬的袖子。 “这家伙肯定是笑话我,他肯定瞧不起我!”辛安冬只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嘀咕,语气里透着愤恨与失落。 辛安冬黑线。 “这次奥赛选拔,我们班很光荣的有两名同学被选中,也是初一年级唯二的两名同学,其他的三位同学都是初三年级的,所以他们很厉害,老师很为他们骄傲,下面我宣布这两位同学的名字——” “完了完了,早知道就不夸下海口了,臭水沟肯定以后要笑话死我!” 佟正浩嘀咕个不停,辛安冬见他脸色发白,很是惊讶。 被他看得脸一红,佟正浩略微别扭的开口,说出了真相,“那天表哥问我奥赛的事,然后我脑子一昏就立下军令状肯定能进决赛,刚好被他听见,所以……” 后面的事不用说了,他肯定又被兰老师激了一通,所以前天突然发愤图强一副不被选上誓不罢休的架势,要进决赛,眼下参赛的资格肯定得拿到,也不怪他这会如临大敌。 辛安冬难得大发善心,安慰他,“别担心,你应该能进。”今早佟正浩偷摸摸跟他对答案的时候,他其实有算过,按理来说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我有参赛资格。 果然,下一刻,兰明渠说宣布,“——辛安冬和佟正浩两位同学,同学们给他们鼓掌,恭喜他们!” 热烈的掌声顿时响起,辛安冬笑了下,转头,却只见佟正浩傻了的模样,蠢蠢的看着他,一手指着自己,咽了咽口水,话好像都不会说了,“我,我?” 他不敢相信又眼里闪着兴奋光亮的样子令辛安冬好笑,温声道,“恩,你。”所以别妄自菲薄了,你并不差。 “啊!!!!!”一道欣喜若狂的叫喊声从初一四班传出,划破上空。 讲台上的兰明渠摇了摇头,看向佟正浩的眼神温和了一瞬,也不在乎他昂着下巴对自己臭屁一脸的样子,小混蛋,还不赖。 全校只选拔五个,其中唯二的两个初一生中有他一个,佟正浩快要高兴疯了!自从到了学校,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出风头,大少爷有钱任性,大手一挥,豪爽的表示要请全班同学吃东西,恩,吃什么呢,“就烧烤!我请大家吃烧烤!冬子家的烧烤可是清水县一绝,大家吃到饱,别客气!” 说着,他拍了下辛安冬的肩膀,对他眨了眨眼,意思:看我对你多关照! 辛安冬轻笑,同样对他眨了下眼睛,谢了。 辛安冬同学家卖烧烤其实没几个人知道,他不可能拿大喇叭在班上喊,不过这没什么,这会好多人家做生意,摆摊卖烧烤没啥可丢脸的,更何况辛安冬同学成绩好,人家从来不骄傲不孤高,跟班级同学都处得很好,之前他卖茶叶蛋,他们班好多同学去捧场呢,这次知道他家原来卖烧烤也只是惊了一下,然后就彻底闹开了。 不过,他们班有三十几个学生,全部挤在烧烤摊再排半天队肯定不现实,同学们也会嫌烦,所以辛安冬想了下,“要不大家想吃什么,然后写下来我去拿,毕竟烧烤摊是露天的,烤串一时半会也不能熟那么快,大家干等着也冷,我们约定好一个地方,等好了我送给你们。” 同学们一想也是,有人送谁还愿意站在寒风中受冷啊,所以没谁反对,下一秒就讨论起他们在哪个地方等比较合适。 辛安冬想说烧烤摊不远处就有一个电影院,但佟正浩哼了一声,“要什么地方,大家都去我家不就行了,我们再买点汽水,然后边喝汽水边吃烧烤,还能有电视看,反正明天不上课,你们来不来?” 他竟然要把全班同学叫到家里,辛安冬扶额,确定宗哥不会发脾气吗?不过佟家一霸正浩同学说了算,其他同学还从没去过他家,而且平时佟正浩跟班级同学其实并不怎么玩到一起,他太独,只跟自己愿意玩的同学一块,所以这会听到他邀请,班上不管男女都很愿意去。 听说正浩同学家很不一般,某些早就想跟他套近乎的同学哪里忍得住,即便是几个女同学也想去,他们班长得最漂亮的女孩兰风华也只略微矜持的考虑了一下就同意了。 既然大家没问题,放学后兵分两路,辛安冬先去初三年级找了辛安秋,告诉他今晚可能晚点回去,让她帮忙做饭,然后急匆匆跑去烧烤摊告诉他妈这边有一个大生意。 辛文芳一听是佟正浩请客,请的又是儿子班级的同学,二话不说立刻忙活起来,这边烧烤摊客人要的烤串全部交给辛爸,儿子要的烤串交给她,辛安冬也不闲着,给辛文芳打下手。两人速度很快,鸡翅、虾子、田螺等肉串要的多,茄子、海带、金针菇等蔬菜反而很少人要,也是,大少爷请客自然捡贵的吃,关键有肉,这年代谁还嫌肉多不是。 一通忙活,辛安冬满头大汗,最后将烤好的串全部放进一个小锅里,连锅子盖上盖一块端走。 第七十五章 欠揍 来佟正浩家做客的同学们都被他家精致大气的装设惊叹到了,21寸的彩色电视机,红棕色舒适的沙发,铺着雪白带花纹蕾丝纱巾的餐桌,悬挂在墙上的巨大石英钟,还有那些花瓶、吊灯、摆放的相框,都太好看了。 “天哪,正浩同学家真气派,比电视里的房子还好看!”有同学忍不住发出赞叹,顿时引起所有人的附和同意。 佟正浩嘴角轻扬,“还行吧,也就那样。”他故作不屑的说,但其实他真不觉得自个家多气派,至少与他父母在法国的房子相比,现在住的房子,里面的一切装设物品都特别的土,而且没品味。 同学们被他不以为意的语气震惊到,然后便是羡慕和崇拜,羡慕正浩同学家这么好,而他们大部分人家来自农村,好一点住的是瓦房,差的土坯房,即便是有几个家里是县城的同学,他们大多是跟父母住单位分的筒子楼,烧饭炉火的烟稍微旺了些都要跟楼上楼下吵。 佟正浩家两层楼带院子像小别墅一样的房子,简直就是他们心目中的城堡。 多大,多美,要是能永远住在这里该多幸福! 佟正浩被这些同学脸上一个个一脸憧憬的样子弄得难得尴尬,他朝江大河招手,直接吩咐,“你去给他们洗点水果。” 这里也就江大河因为冬子的原因他熟悉些,旁的同学还真是没说过两句话,所以只能指使他做事。 “我?”江大河收回脸上惊叹羡慕的眼神,一脸懵,手指着自己反问,“我不知道水果在哪啊?” 佟正浩啧了一声,撇下在客厅里的同学们,把江大河拉到厨房,自己站在厨房门口,颐气指使道,“橱柜最下面一层放的就是水果,我记得里面好像有苹果梨之类的,还有芦柑吧,有什么拿什么,你每样多洗一点,然后端来,听到没?!” 见江大河傻愣愣的样子,佟正浩踢了他一脚。 江大河委屈,揉着脚踝,“知道了。” 他这才满意的离开。 江大河撇撇嘴,按照佟正浩的指使打开橱柜最底下一层,一打开惊呆了,竟然是好几箱水果,有苹果还有芦柑、梨,都是整箱的,旁边还有其他用精美的小包装盒装的水果。 天哪,太有钱了! 既然佟正浩让拿了,他只好心惊胆战的洗了些苹果、梨还有芦柑和香蕉也拿了些,捧了满怀像只熊一样艰难的搬到客厅。 洗好的水果顿时受到全体同学的喜爱,有几个不好意思拿的也被佟正浩强硬的塞进手里,大家也都知道他家不缺这些吃的,便半推半就的接了,心里更加羡慕并且感激。 中途佟老爷子回家,见到家里一群半大的学生还惊了一下,知道是孙子的同学来家里聚会后,热情的邀请大家都留下来吃晚饭,下一刻就要打电话给佟正浩表哥,还是佟正浩拦了下来,告诉老爷子他们在等冬子的烧烤呢才失望的放下话筒。 不过老爷子的热情感染了大家,大部分人都没有了一开始的拘谨不安,毕竟这个房子的主人家是欢迎他们的,并没有因为他们是小孩看不上之类的,大家感觉受到了尊重和喜爱。 辛安冬到的时候,同学们正一边吃水果一边看西游记,佟家客厅里不断传来嘻嘻哈哈吵闹的声音,还蛮热闹的。 “香喷喷的烤串,大家快来吃!”他招呼一声,把装烧烤的锅子放在餐桌上。 “哦!!!” 烧烤的味道太大了,那种强烈刺激味蕾诱人流口水的香味勾得同学们放下矜持,一个个迫不及待的将手伸向盛烤串的锅子。 “啊啊啊,鸡翅好好吃,骨头都是脆的!” “虾子好吃,哎你们再给我留一串!” “唔,这是什么肉,不是猪肉,不过很好吃!” 佟正浩见那个抢到一串羊肉囫囵吞枣一样咽进肚子的同学,朝着他脑门拍了一下,笑道,“傻子,你吃的是羊肉串,当然好吃了,呶,还有牛肉串,也好吃!” 说完,佟正浩得意洋洋的将抢到手的几把羊肉牛肉串晃了晃。 那男同学狠狠咽了咽口水,羊肉、牛肉啊,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吃,那种味道他恐怕一辈子也忘不了。 “我,我还想吃。” 他羞涩的说了想吃,但等他转头找的时候,锅子里的羊肉串和牛肉串早被其他同学疯抢着刮分了。 其他听了有羊肉串的同学也口水涟涟,见没有之后大失所望,狠狠的舔唇。 辛安冬很高兴自家的烧烤得大家喜爱,对那些没吃到羊肉串、牛肉串的同学笑道:“其他的烤串也很好吃,翅尖、鸡胗、烤鱼还有茄子、玉米、韭菜这些蔬菜,虽然不是肉,但味道非常棒,大家尝尝?” “给我一串韭菜,我还没吃过烤的韭菜呢。”辛安冬提议后,兰雪第一个开口,她属于那种文文静静的女生,然而即便是她也忍不住被烧烤诱惑。 见她脸颊微红的伸手,辛安冬笑笑,找了串韭菜给她。 其他同学自然不会因为没有了羊肉、牛肉串就不满之类的,毕竟是人家请客,再说锅子里还有一大盆烤串呢,鸡爪、鸭翅、里脊肉、五花肉、烤鱼这些都是肉,大家吃得依旧很开心,自从辛安冬提过后,其他几个女生也尝试了烤得蔬菜,意料之中,女孩子还是比较喜欢这类的,金针菇尤其受欢迎,烤玉米也是,好几个女生开心的眯着眼慢慢啃。 “唔,拿饮料去。”佟正浩最贪,两手都抓着好几串别人吃不到的羊肉串、牛肉串,他吃着口干还指使辛安冬给他拿饮料。 辛安冬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熟门熟路的找到佟家的冰柜,每人给同学们取了一瓶汽水。 又是烧烤又是汽水,初一四班的同学们吃得格外开心,一个个嘴上像长了胡子,调味料沾了一圈。 辛安冬因为不知道他们的口味,所以把烧烤摊上的各种调味料都带了些,让他们自个洒,这些人下手没数,一会辣得很一会麻得很,但即便这样,也是一边吸气一边吃不停。 辛安冬家是卖烧烤的,他每天闻着味以前就是再爱吃也够了,所以他象征性的吃了一串韭菜和一串茄子后就停了嘴。 吃着烧烤同学们就聊开了,本来还不太以为佟少爷难接触的同学也敢跟他开玩笑,“正浩同学跟辛同学玩得好,肯定能经常吃到烧烤。” 佟正浩得意一笑,“那是,我跟冬子的关系还用说?他可是经常亲自烤给吃!” 那同学被他一说,果然特别羡慕,“你俩关系真好,我要是也有这么好的朋友多好。” 这同学是发自内心这样感慨的,他猜到佟正浩家肯定有钱,辛安冬家摆摊的应该不会多富裕,但这两人玩得好在班上有目共睹,辛同学每天给正浩同学带饭盒,然后正浩同学也经常买吃的零嘴给他,而且辛同学也不像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他俩的交情是真的令人羡慕。 旁边一个同学听他话里羡慕得快要冒酸水了,噗嗤笑道,“哎呦喂,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人家冬子是正浩同学的小媳妇,你想要?自个找一个去!”他们这些男生嘴上就喜欢花花,说着玩的,都当不得真。 “说什么呢你!”那个同学笑骂,两人一会闹成一团。 被羡慕的佟正浩眼珠子转了转,凑到辛安冬面前,贱兮兮的说,“听见没?刚才他说你是我小媳妇!” 他自得又满意的脸实在欠揍,辛安冬嫌弃的推开,“谁当你媳妇真倒霉,我才不要,离我远点。” 佟正浩是个人来疯,摇着头,越发贴近他,“我偏不,偏不,就要你当媳妇,你能把我怎么着?!” 他比辛安冬还大一岁,又长得高壮,瘦弱的辛安冬根本推不开他故意压上来的身体,佟正浩身上一股烤肉的味道,他的衣领快要贴到辛安冬的鼻子上,那股香料和羊肉膻味恶心得辛安冬皱着眉向后退,他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想要推开他,“有病啊,难闻死了。” “敢嫌弃我?”佟正浩眯着眼,更加恶作剧的向他压去,一边嘴里还笑闹着叫,“小媳妇,小媳妇……” 周围的其他同学见他们闹都笑开了,竟然分两边为他们加油,看谁能赢,一个喊‘压’一个喊‘推’,吵闹得不行。 蒋玄宗刚进家门,就听到这股喧闹刺耳的声音,他皱了下眉,走进客厅,没有谁注意到他,然而他一眼就看见了一脸难受的被佟正浩压在沙发上的冬子。 佟正浩这货压在冬子身上,还嘴欠的喊着什么‘小媳妇,小媳妇……’ 蒋玄宗眼里闪过不喜,心里诡异又迅速的窜起一簇怒火,他想也没想,大步走上前,用了力气一把将佟正浩拽起来。 “哎哎哎,谁拽我领子,快松开,咳咳咳,我要喘不过气了……”佟正浩突然被人从后面的领子拽起来,喉咙被衣服勒着难受,愤怒的叫唤。 同学们被这突然出现的高大英俊的男人吓住了,而且敢拽正浩同学衣领的,他们更不敢惹,所以一个个既担忧又不敢上前帮助。 “宗哥?”辛安冬坐起身,只见冷着脸拽着佟正浩后领的蒋玄宗面无表情的看他,他眼里闪过喜色,欣喜的喊了声。 佟正浩僵了脸,他表哥?我去,被表哥看到他欺负冬子还得了,只是还没等他求饶,他就被蒋玄宗不客气的甩在了一边。 “哎呦喂,表哥你谋杀亲弟啊!” 蒋玄宗心情不好,不想跟他油腔滑调,“闭嘴。”欺负冬子还有理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兰明渠说得对,这熊孩子该是时候好好教育一番了。 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的佟正浩因着他知道有同学在他表哥肯定不会对动真格,所以他嬉皮笑脸的就爬起了身,还关心的问了句,“表哥你回来了?我们正在聚餐,你要不要吃烧烤?” 没理他殷勤的样子,蒋玄宗斜睨了他一眼,径直走向辛安冬,伸出手,“走。” 辛安冬愣了下,“啊?” “你衣服上沾了油斑,去洗一下。”蒋玄宗说。 油斑?辛安冬低头果然看到胸口羽绒服上被蹭的两小块油斑,气得脸都黑了,眯着眼看了眼佟正浩,给我等着,然后将手放在宗哥大手上,站起身,对同学们说,“我去洗一下衣服,你们继续吃,我等会回来。” 说完,在众位同学一脸莫名崇拜的眼神下离开了客厅。 要说为什么崇拜,那还用说,辛同学太厉害了,竟然敢跟那种冷冰冰的男人讲话,还牵手了?天啊,敢扔正浩同学的男人耶,太可怕了。 佟正浩目视他俩离开的背影,撇了撇嘴。 同学们是六点钟之前离开的,大家其实吃的很快,而且毕竟是第一回上佟正浩家,佟正浩家一看又不是普通的,大家或多或少有点拘束,宗哥的出现更让大家心慌慌,所以吃完烧烤喝光汽水后就迅速离开了。 就连江大河也走了,只剩下辛安冬和佟正浩两人收拾残局,更准确的说,是辛安冬一个人在收拾,扫地擦桌子,佟正浩只是揉着微涨的肚子躺在沙发上哼哼。 辛安冬翻了个白眼,今天为什么其他同学吃不到羊肉串,还不是被这货不要脸的劫了。 收拾了一会,总算将佟家的客厅恢复之前的干净整洁,辛安冬舒了口气。 “冬子!” 辛安冬转头,只见佟老爷子一脸痛苦的捂着肚子朝他走来,他吓了一跳忙走上前,“佟爷爷你怎么了?” 佟正浩也跟着刷的坐起身,担忧的看向老爷子。 谁知佟老爷子扶着辛安冬的手坐下,露出尴尬一笑,“你们吃的烧烤味道太香了,爷爷肚子饿。”总不能说他闻着味馋得都快流口水了吧。 ……烧烤加的调味料多,老年人不太适合吃这个,辛安冬也很注意,所以难得会带几串给佟老爷子,今天这顿是没想到老人家的,可谁知老爷子自个惦记上了。 “佟爷爷,”辛安冬无奈的喊了声,对上佟老爷子可怜巴巴的眼神,坚守阵地不动摇,道,“您一个星期只能吃两串,这个星期的烤串你昨天吃过了。”所以别惦记了,惦记也没有。 “可我饿。”佟老爷子干巴巴的说。 辛安冬一看手表,时间确实不早了,他想了下说,“那我给您煮碗面条吧,切点黄瓜胡萝卜丝,就着我奶奶上回腌的香辣茄干,肯定好吃。” 被他说得快要流口水的佟老爷子听了两眼发亮,一个劲点头,“快去快去。” 辛安冬轻笑,让佟正浩上楼叫一下宗哥,然后卷起衣袖乖乖的走进厨房。 第七十六章 好转 傍晚是宗哥送他回家的,辛安冬坐在他自行车前杠上,他长高了不少,坐在宗哥怀前空间狭小有些难受,不过宗哥说这样可以躲进他大衣里,比较暖和,在这种事上辛安冬没太在意,只稍微纠结了一秒就同意坐在前杠。 一路被宗哥圈着没受一丝冷风,到租房的地方,辛安冬的脸都是热的。 他揭开宗哥的大衣然后跳下车,终于轻松的呼了口气,抬起头,“宗哥,进去坐坐吧?” 蒋玄宗见他没有冻着,放下心,摇了摇头,温声道,“这次算了,下次来拜访。”就会拒绝的意思咯,辛安冬没太多失望,毕竟他们现在住的租房条件不好,家里又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堆积一团,连站人的地方都没有,所以宗哥不进去还好一些。 “那好吧,你骑车慢点。”辛安冬依依不舍的挥手告别。 蒋玄宗摸了下他的头,然后重新戴上黑色皮手套,长腿跨上自行车,同样朝他挥了挥手之后蹬上脚踏车离开。 辛安冬回到家,父母还没回来,只有二姐和三姐。 “小弟。”二姐轻声喊了句,抬起头朝他笑了笑。 这段时间二姐的情况好转,从之前的畏缩不敢见人到现在已经能跟家里人进行简单的问候,进步神奇,他们一家人高兴疯了。 “二姐,”辛安冬面带笑容,拿下脖子上的围巾,走过去看到她专心绣的荷花,不过是跟辛婆子学了八九天,二姐竟然已经能独自绣得有模有样,这已经不是一句能用天分来形容的了,他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叹,心里头着实崇拜这个二姐,“二姐,你太厉害了,再过一段时间,你恐怕要比奶奶绣得还好了。” 这话辛安冬没说假,辛婆子虽然年轻时候学了两年绣花,但不知道是师傅教的不好,还是辛婆子的确没有天分,她到现在也只是能绣几种简单的花草叶子,根本比不上二姐的神速。 三姐辛安秋见辛安夏被小弟夸得脸颊泛红,她刚还布满愁绪的脸顿时露出一个笑,放下手中的笔,对辛安冬说,“二姐不经夸,你看她脸都红了。” 辛安冬一见果然是,二姐雪白的皮肤就像涂了胭脂,他轻笑,“二姐别听三姐的,二姐本来就有天赋,如果以后你真心要在这行发展,我觉得二姐不要浪费天赋,最好能拜师,进行正规的学习。”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个摸索,毕竟刺绣这行讲究传承,并不是自个在家拿本书看看就能自学成才的。 “我,我想学!”辛安秋双目灼灼的看向辛安冬,清脆的嗓音透着几许激动和希冀。 辛安冬和辛安秋几乎同时惊呆,二姐,好像是第一次主动要求什么,她说想学,想学刺绣吗? 辛安冬心头震动,被二姐一双渴求的眼睛盯着,他竟然生出一种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满足她心愿的念头。 刺绣的作品在市场上或许不难找,但是有真本事肯收徒的刺绣师傅却不好找,虽然他刚才说了二姐最好是找个师傅带,但说实话他根本不知道从哪给二姐找刺绣师傅,可辛安冬又不忍心让二姐失望。 算了,再难找也有不是,他就不相信他一家一家的找那些刺绣师傅还能躲起来不成。 他对辛安夏郑重的笑道,“二姐想学,我支持你,再等几天,等我帮二姐找到师傅,然后我们就拜师学艺好吗?” “恩!”辛安夏重重的点头,激动得脸颊通红,好像小弟说过这句话后,很快她的师傅就会从天而降。 在辛安夏的眼里小弟就是这么神奇而厉害的存在。 等辛文芳和辛大壮回到家,面对二闺女迫不及待想告诉他们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焦急表情,夫妻俩愣在原地一头雾水,最后还是辛安秋好心告诉了他俩。 “这,”辛文芳虽然心喜二女儿想找份事做的决心,也惊诧于她的刺绣天赋,但是,她为难的看向小儿子,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下来,“冬子,你姐她不懂事,乱给你提要求,刺绣师傅岂是那么好找的,人家捂着手艺还来不及怎么会愿意教徒,你二姐又是这个样子,不能跟人说话交流,即便有师傅人家也不会看上她吧。” 她顾忌二闺女,对小儿子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若有若无,忽高忽低,隐隐约约透着伤感和悲哀。 辛安冬心里不好受,辛安春低下头不说话,辛安秋眼眶通红,只有辛大壮和辛安夏两人傻呵呵的鸡同鸭讲不知道在旁边说些什么。 “妈,放心吧,市面上的裁缝铺还是很多的,刺绣师傅虽然难找,但不一定找不到,我多给二姐留意留意,等找到了师傅,咱家上门拜师诚意点,而且二姐天赋这么好,师傅不都喜欢有天赋的弟子,或许人家还抢着要二姐呢。” 他嘴角带笑,很是乐观的说。 小儿子虽然有哄她的嫌疑,但辛文芳被他说得的确心里的难受稍微减轻了些,二闺女虽说有些怕人,但人不笨,要是过段时间她不再一惊一乍,比正常活蹦乱跳的小姑娘也差不到哪! 辛安秋也在一旁安慰,“二姐现在的情况越来越好了,或许再过段时间她就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妈你要相信二姐。” “二妹吉人天相,会没事的。”大姐辛安春第一次嘴角挂上轻柔的笑。 晕黄的灯光下,望着一家人互相安慰扶持的美好情景,她第一次正式自己,觉得自己前段时间的灰心丧气简直是不孝,她对不起劳累的父母,对不起关心她的妹妹,更对不起小小年纪为这个家操劳的小弟。 范家是豺狼虎豹,是她的噩梦,那她就逃开好了,离他们远远的,想到前段时间她竟然有跳河一死了之的念头,辛安春陡然感觉脸颊像被谁狠狠打过几巴掌火辣辣的疼,是羞愧,是悔恨。 “妈,我们一家好好的,然后把爷爷奶奶接到县城,全家团聚。”她眼里泛着温丽的柔光,清秀的脸庞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 几乎一瞬间,家里人都感受到了大姐的改变,她脸上不再沉郁,好似终于放下了所有的愁怨重新恢复平和宁静的心,对生活不再是全部的绝望,而是重新焕发了希望。 “大丫,妈今天真高兴,”她的闺女终于想通了,辛文芳一手牵过大闺女一手搂住懵懵懂懂的二闺女,声音哽咽,笑得令人心酸,“妈不需要挣多少钱,妈就盼着你俩好,过去的就当过去了,人要往前看,日子还长着,好日子还等着咱呢!” 她已经好久没有倚在母亲胸前了,一如记忆中温暖有力量,好像只要靠近母亲什么都不再怕,允许她再任性一次,辛安春轻颤着身体将脸贴近辛文芳胸怀,从喉咙口发出一声,“恩。” 因为大姐和二姐的改变,辛家人这段时间几乎都是喜气洋洋,除了三姐有些小郁闷,辛安冬问过她之后不知道该说什么,三姐竟然是因为奥赛,原来她也是参加了选拔的,但最终很遗憾没被选上,好多题不会做。 “三姐,你从来没说你也要参加奥赛选拔啊。”辛安冬一脸郁闷。 他跟大姐三姐住一个房间,虽然中间有布帘,但他一般做题的时候都是将布帘掀开的,就是怕遮住光线,三姐应该看到过他写试卷,竟然从来没告诉他。 辛安秋脸上羞窘,她抠了抠手指头,微不可见的低声说,“我自己能看书学习,不想麻烦你。” 是因为这个原因?辛安冬怔住。 以前都是小弟跟在他们三个姐姐身后,她们为小弟遮风挡雨,可现在情况突然转了过来,她们几个姐姐没用,要小弟为她们忙上忙下,每天看到小弟不仅要学习,还要做饭,而且她有一次还看到小弟抓耳挠腮的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上面‘未来事业计划’几个字更是狠狠刺痛了辛安秋的眼。 她知道自己成绩没小弟好,但她怎么好意思舔着脸麻烦小弟。 “三姐……”辛安冬不知道自己该为三姐的贴心高兴,还是对三姐倔强的脾气表示无奈,现在的情况就是,三姐切切实实错过了这次奥赛,失去了一个可以锻炼的机会! 辛安秋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比哭还难看,“我要知道题目那么难,我早向你请教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看她一脸难受,辛安冬这个做弟弟的也不好再说什么。 另一边,既然说了给二姐找刺绣师傅,辛安冬一有时间就在县城的各个裁缝铺服装店逛,绣品看到不少,也不乏技艺精湛的,但正如他之前担忧的那样,人家一听他问大师傅收不收徒,立刻就笑了,“小弟弟想学刺绣?这可就难弄了,大师傅可都是有正经徒弟的,传了好几年,轻易不会半路收徒。” 如此,他只好失望的离开,人家也没说错,这种老手艺,前几年打压的厉害,轻易不敢露出真本事,最近些年才渐渐重新崭露头角,那些真有本事的绣娘大师要么特立独行不收徒,要么早早收了徒弟,再说即便收徒人家也只收知根知底的,哪是你三俩句话就肯教真本事的。 辛安冬轻叹,再逛呗,总归不能让二姐一场心愿成空吧。 第七十七章 奥赛 刺绣师傅不是那样好找的,就在辛安冬一筹莫展之际,被清水县中学视为重中之重的奥赛如期而至。作为清水中学有幸被选为参赛的五人之一的学生,他和佟正浩在这周三就要跟随领队老师去宛然市参加比赛,当然只是初赛。 由于担心学生门出门在外需要适应,所以学校决定比赛前一天出发去市里,这样一来他们参赛选手就需要自带衣物,在宛然市住一晚,好在现在气温回暖,辛安冬已经脱掉羽绒服改穿单薄一点的衣服,即便是住宾馆也不需要带太多东西。 凡是去参加奥赛的学生周三下午不上课,两点钟的时候在校门口集中,然后五个同学由学校专门老师跟车陪考。 可以在其他同学上学的日子正大光明的不上课,岂一个爽字了得,佟正浩快要开心疯了,他蹦跳着光脚踩在床上,尽情欢呼雀跃,“我得多带些钱,考完试之后我们去逛商场吧,我想买双鞋,对了,到时候我还得给爷爷大姐他们带礼物,我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你得陪我去买!” 以前都是家里人出门给他带礼物,这次他终于‘因公出差’,可以尝一下为家人带礼物的乐趣。 “行。”辛安冬爽快的答应。 他正坐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小说,是他从宗哥房间的书架上拿的,前几次他换的勤,宗哥那几本不多的国外小说早被他翻完了,就在他已经要彻底书荒的时候,宗哥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竟然又在书架上放了好几本以前没看过的小说,虽然还是英文版的。 谁让他看小说用的借口就是学英文呢,好在他的英文还不错,相信宗哥也是因为这点才愿意继续借书给他看的吧,所以他要一直将自己爱好学习英文这种优点继续发展下去。 佟正浩见他答应的那么敷衍,有些不满,上前强硬地合上他的书,语气闷闷的有些委屈,“来我家不是看书就是跟表哥说话,你都不理我。” 面对他的讨伐,辛安冬自觉很冤,虽说他来佟家不由自主的就喜欢找宗哥,但绝大多数时间他都是忙在厨房里,哪还有时间陪佟正浩玩乐啊。 “你要我怎么理你?陪你打游戏?我又没兴趣,”见佟正浩拧眉还要说什么,辛安冬立刻头疼的堵住他的嘴,说,“现在时间不早了,你还不快点收拾衣服,是你让我早点来你家等你的,可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一点半,你确定还要在这里跟我打嘴仗,还不快点收拾自己的洗漱用品。” 说完,他翻了个白眼离开佟正浩的房间,走到客厅安安静静的继续看书。 留下讨伐不成反对教训的佟正浩一脸郁闷的坐在床上,忿忿的摔了几下枕头之后才认命的给自己收拾行李。 本来说两句好话冬子就可能给他收拾的,但是现在,做梦吧。 最后两人赶到校门口,虽然没有迟到,但是相较于其他三人早就乖巧的等在校门口,辛安冬两人的行为简直称得上自由散漫,一点都没有将此次奥赛放在心上的重视紧迫感。 因此被带队老师毫不留情的训了一通,此人正是辛安冬和佟正浩两人的班主任兰明渠。 “你俩可真是安逸,是不是觉得一等奖收入囊中不在话下,觉得自己能够随意应付比赛?”兰明渠虽说教数学的,但教训起人来能让你羞臊得恨不得磕头谢罪,像吃了枪药一样,“你俩是多大的派头要老师、同学傻乎乎等你们半个小时,你们觉得应该吗,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守时,一个人如果连这点基本的要求都不能做到,那么他的知识和所受到的教育也只是徒劳!” 其他三个初三的学生都没有讲话,不过眼底的幸灾乐祸清晰可见,辛安冬虽然知道他们对约定的时间并没有迟到,但兰明渠既然发火了,说明他和佟正浩两人引起了对方强烈的不满。 这个时候只要乖乖认错就好。 辛安冬能忍,佟正浩却不能忍,他看了下手表,现在是一点五十,距离两点还差十分钟,算起来他们还是来早了,所以他很不满,觉得臭水沟根本就是无理取闹。 他想要申辩,辛安冬眼疾手快的拉住他的手腕,兰老师的状态一看就不稳,他训斥他们不过是为发火找个引火线,其实倒不是故意针对,被说两句也没什么,如果佟正浩顶嘴,那才叫真的撞到枪口上一发不可收拾。 或许佟正浩脾气冲动大少爷性子,但有一点他非常好,他很听辛安冬的话。所以被第一时间拉住后,他即便对臭水沟心头再不满也只得闭紧嘴巴。 兰明渠见被自己教育的连个学生都低着头,就连最调皮的小霸王也默不作声,他说了两句便觉得索然无味,张了张嘴,最后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以后注意点,出门在外,老师照看你们五个人一时难免会有差池,不仅是你俩,其他的同学也听着,到了宛然市,一定要跟在老师身后,不能离开老师五米开外,注意安全,既然老师将你们带出来,就要将你们全须全尾的再带回学校,不然就是辜负学校和你们家长的信任。” “大家都听到了吗?”兰明渠严厉的视线在五个学生身上绕了一圈。 五人都是懂人事知轻重的半大小子,知道兰明渠这么说是为他们负责,自然是连连点头,齐声,“听到了。” “好了,跟老师走,我们现在去车站坐车,”兰明渠满意,然后迅速的带领五个孩子离开学校,向车站走,一会,他掏出一个小塑料口袋,很轻薄能看得见里面几粒小药片的袋子,说,“老师这里准备了晕车药,有晕车的同学跟老师讲。” 他说完,只见五人中唯一的一个女孩子怯怯的举起手,她脸颊很红,不好意思的小声嗫呶道,“老师,我闻不得汽油味。” 兰明渠立刻掏出一粒小药片递给她,“带水了吗,把这药片吃了。” 女孩脸色尴尬,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画着红‘囍’花纹的塑料敞口杯,“有杯子,没水。” 也是,这时候不像后世有那些各种各样的保温杯,一般人喝茶都是用的写了‘劳动最光荣’五个红大字的搪瓷杯,有盖子可以拧可以随身携带的杯子还没有普及,或者说,没多少人愿意花钱买它。 不过在场的辛安冬背着的书包里有一个,佟正浩也有他帮忙准备的一个,都是紫砂保温杯,盖子可以旋转拧紧,圆鼓鼓的外型还算别致,装了热水放在书包里杯子不会倒,水还能保温,是宗哥给他俩的。 女孩没有带热水,兰明渠作为单身汉自然也没有细致到注意这些细节问题,其他三个男生更不用想了,一时面面相觑。 佟正浩撇撇嘴,嫌弃人家不愿意拿水杯出来,只剩下辛安冬。 他有水总不能藏着掖着,那也太小家子气了,所以他很大方的拿出水杯,拧开盖子,对上女孩惊喜的眼睛,笑了下,“伸出杯子,我给你倒。”这是他在佟家烧的一壶开水装的热水,这会杯子刚打开,热气腾腾。 “谢谢。”女孩名叫周月,家里也是县城的,只是家境比较普通,她以前坐过汽车去大城市,每次都吐得很难受,要吃晕车药才行,要不是辛安冬,她刚才的情形只能干咽药片,想也知道那很不好受。 所以她对辛安冬特别感激,觉得这个比她小两届的学弟人很善良,之前由于等待堆积的不满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没关系,”辛安冬索性好人做到底,又问其他两个男生,“我叫辛安冬,他是佟正浩,我们是初一四班的学生,两个学长好,刚才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我这里有温水,你们要喝水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俊秀小学弟散发出来的善意让两位男生一愣,本来反感不满的心顿时有种怪异的感觉,他们僵硬的笑了下,摇头,礼貌道,“谢谢,我们不渴。” 辛安冬轻笑,盖起杯子,“那你们等会要是渴了可以找我。” 因为辛安冬的这番行为,五个原本格格不入陌生人渐渐熟稔起来。兰明渠一路挑眉看着自家得意门生三两句将其他人的心房打开,到了车站,几人之间交谈的话题已经由从名字介绍深入到邀请对方来家里做客。 彼此都不是苛刻冷漠之人,之前不过是因为阴差阳错辛安冬两人引起对方不满,熟悉之后,了解了对方的脾性,之前的事又确实不是他们故意的,所以大家相处起来气氛自然是越来越好。 除了唯一的女生周月,其他两个男生一个叫周家明,一个叫王宽,两人都是初三一班的,而且是同班同学。而周月是初三二班的,这三人经常轮流抢占年纪第一的宝座,竞争激烈,是学霸中的学霸。 而辛安冬和佟正浩两人虽然在初一年级比较出名,但毕竟入学时间尚短,所以其他三人对他俩并不熟悉,但这无法抵挡三人对辛安冬俩人的诧异和惊叹,毕竟他俩才初一耶,他们初一的时候可进不了奥赛参赛名单! 两位小学弟太厉害了! 几人都有交好的意愿,上车后除了吃过晕车药昏昏睡去的周月,辛安冬和佟正浩两人皆是激动的压低了声音陪两位初三学长时不时讨论奥赛题目。 早已疲惫不堪这段时间身心俱疲的兰明渠听着几个小孩压低了声音叽叽喳喳讨论题目的声音,心里像是被车窗外的暖阳直射到,莫名放松下来。 第七十八章 作死 摇摇晃晃一个多小时到达宛然市,他们并没有马上去宾馆休息,而是由兰明渠带领去看了一圈明天要举办奥赛的地方,宛然市第一中学。 因为学校的学生还在上课,所以他们只在这个学校周围稍微看了眼并没能有幸参观宛然市第一中学,但即便如此,从外面也能窥视到第一中学出众的风采。 好比那几层崭新的小楼至少比他们简陋的清水中学教学楼更令人向往。 “明天整个宛然市的中学生参赛者都会在这里比赛,老师要说的是,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水平都一样,不要觉得在这里读书的学生他们就比你厉害多少,没什么可紧张畏惧的,要相信自己行,相信自己最厉害。” 或许是他们几个傻愣愣盯着人家学校看得太起劲,被兰明渠误会了,他直截了当的开口给他们洗脑安慰。 其实大家水平真的一样吗?怎么可能!宛然市第一中学的教育条件暂且不谈,就单这次奥赛内部的测试卷对方肯定比清水中学拥有测试卷的种类多,数量多,毕竟兰明渠只有一个人,而宛然市第一中学能拐弯抹角跟省主办方搭上线的老师只会更多。 但显然周月三人被兰明渠善意的谎言安慰到了,严肃的小脸显见的不再那么紧绷,像是舒了一口气,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水平,还好,还好。 辛安冬没有那么天真,宛然市要参加奥赛的学生有多少他不知道,但这届奥赛奖励丰厚肯定吸引了不少人,一个重点教育大省那么多卧虎藏龙的学生,竞争很激烈这点毋庸置疑。 兰明渠很满意,绕着学校晃悠了一圈,偶遇了好几拨同样来探路的其他参赛学校的队伍后,六个人慢悠悠一路闲谈的在学校附近找了家宾馆,气氛算得上和谐放松。 宾馆的条件还不错,免费提供热水,周月是队伍里唯一的女生,其他都是男生,所以她单独住一间房,兰明渠也是单独住一间,然后其他四个男生全部被毫无人性的塞进一间房……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但是辛安冬只能接受兰明渠这种安排,按他的话来说,虽然学校付房钱,但学校给的费用其实并不多,开三间房是极限,至于为何周月单独一间,而他们四个挤一间,只能怪生错了性别,将就一晚吧,哪那么矫情。 辛安冬无力吐槽,只能强拉着胸腔积满怒火快要爆炸的佟正浩走进四人的房间。 两张床,不算大,但还好,他们几个是半大小子除了佟正浩人高马大,包括辛安冬在内的三人都是瘦弱的类型。四人自发安排,全程冷脸的佟正浩只有辛安冬不嫌弃他,总之他们两人今晚睡一张床。 好在他们有过同睡的经历,不过这床看似小了点,今晚僵硬着身体有的熬了。 辛安冬将背上的书包放下,从里面拿出自己准备的洗漱用品一一摆放在床头柜上。 对面的周家明和王宽坐了一个多小时车累到不行,两人把书包一放下就疲惫的仰躺在床上了,下半身还放在床下。 “叩叩叩!” 有人敲门,应该是兰老师,辛安冬左右环视,大家都瘫成一滩死狗,只好自己穿上鞋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兰明渠,他抱着两床被子只堪堪看到眼睛和头发,辛安冬一打开门,他就迫不及待的走了进来,分别将一床被子放在两边床上,放完直起腰,他说,“今晚你们一起睡,各自迁就一些,还有早点睡,因为明天考试,我不想你们因为用功过猛以至于明天考试的时候精神不济。”这是很常见的,许多学生考前紧张带夜看书,这点精神可嘉,但兰明渠不赞赏。 周家明和王宽这时候已经规规矩矩的坐起身,对兰明渠的吩咐两人都是认真听着,辛安冬也点头表示明白,只有佟正浩还在生闷气,扭着头不看他。 “老师,你放心吧,我们知道了。”周家明是四人中最沉稳的,由他代表四个人说话。 兰明渠收回落在佟正浩身上的视线,说,“先洗把脸,待会老师带你们出去吃晚饭,算是老师请你们的,想好吃什么,等会告诉我。” 说完,他就离开了。 王宽惊喜,“天哪,兰老师要请我们吃饭,是不是要去那些特别贵的馆子里,兰老师太棒了!” 他是个小矮个子,又瘦又小,就像以前的辛安冬一样,他家是乡下的,人又黑,完全就是一个小黑猴子,但他性格很活泼,一点不会自卑,在班里人缘很好。而且他在奥数上很有天分,在学校培训的时候,每次测验基本上多数是他排第二,辛安冬还挺喜欢他的。 周家明性格沉稳,此时也忍不住跟着欢呼,“兰老师准备大出血,大家有什么想吃的赶紧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辛安冬笑笑,可惜的说,“难得兰老师请客,而我坐了一路的车只感觉胃里翻滚,只想喝粥,唉。” 他不晕车,但也不好受,尤其一路被周家明和王宽两人拉着聊考题,早知道这么难受他当时该断然拒绝这两人。 “臭水沟抠门的很,咱不稀罕他的施舍,大家有什么想吃的,国营饭店,尽捡贵的点,我请客!”佟正浩冷哼一声,拽到不行的说。 他突兀的这么一句弄得本来轻松的气氛有些莫名尴尬。 佟正浩个傻缺还看不出来,见大家不说话,语气不满道,“我请你们去国营饭店都不去?臭水沟可没我大方。”他这句话是对周家明和王宽两人说的,显然在他看来冬子肯定是要站在他这边的,需要他纡尊降贵放下身段拉拢的只有这两人。 就像熊孩子非逼你站队一样,不来我方就视为背叛,这种强盗逻辑太令人尴尬了。辛安冬扯了一下佟正浩的袖子,轻轻对不知所措的周家明和王宽说,“正浩的意思是大家相识一场,改天一起聚餐,他请客。” 他什么时候这个意思了?佟正浩皱眉刚要开口,辛安冬瞪了他一眼。 兰老师请客跟他请客这是两种概念好吧,你有钱就代表人家就要跟你走吗?老师给面子请学生吃饭,是多么荣幸需要感恩的一件事,就你挑三拣四,还想出昏招跟老师对抗,辛安冬都不想说自个认识这样蠢傻的他! “好,好啊,谢谢正浩同学。”周家明和王宽对视一样,同样淡笑不热络的说。 这两人年纪虽小,但是对老师的尊敬是从小刻入骨子里的,像佟正浩这样与老师不对付的学生,在他们这种乖乖牌正经的好学生眼里,好比异类,文人都有几分清高,管你多有钱,不尊师重道的人不与为伍。 一路逐渐升温的交情被佟正浩几句话一朝回到解放前。 等两人出去打热水的时候,辛安冬对佟正浩翻了个白眼,他竟然还没觉得自个做错,愤懑的说,“那个周家明和王宽两人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辛安冬敷衍一笑,“呵。”这情商也是没谁了。 他不阴不阳的一声无意中裹夹的嘲讽却难得被佟正浩接收到,他郁闷不解,周家明和王宽两个无相关的人就算了,冬子怎么也好想对他有意见? 凭什么啊?这个破地方,脏兮兮的就算了,被子一股味,这么小的床还要两个人睡!当卷麻花呢?! 佟正浩原本来参加奥赛的激动欣喜早在进了宾馆门之后早就全部消逝不见,他后悔来这个地方受罪! 这里没有游戏发泄,烦躁感无处安放,他只能低头拿出手机无聊的摆弄。 周家明和王宽拎着水瓶走进来,正好看到他拿着一个两人只在电视里见过的昂贵手机玩弄,默默对视一眼,打定主意离这位少爷再远些。 “啊!” 辛安冬正收拾床铺,他把佟正浩赶下床了,突然听他发出一声惊喜的大叫。 “怎么了?” 佟正浩激动的握着手机走到他面前,“冬子,表哥说他明天要来这边开会,我已经求他明天等我们考完试之后带我们去逛街,到时候咱们开车兜风,惊不惊喜?” 开车兜风他才不稀罕,不过此时辛安冬的确快要激动疯了,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他床也不铺了,睁大了眼睛期待地问,“真的?宗哥说他什么时候来?” 佟正浩回想了一下,“恩,表哥说他上午开完会就来找我们,应该是直接去考场。” 太棒了! 周家明和王宽还是第一次见沉稳淡定的小学弟激动成那个样子,小脸晕红,眼睛里都是雀跃,他们不知道佟正浩口中的表哥是何方神圣,但是,周家明开口提醒,“兰老师说了我们所有人要跟着队伍走,不得擅自离开,你们应该不能随意离开队伍吧。” 辛安冬听了皱起眉头。 佟正浩哼了一声不屑一顾道,“我表哥要做的事臭水沟还没资格管。” “喂!你凭什么骂兰老师臭水沟?!”王宽刷的站起身,他早看佟正浩不爽了,他虽然实现乡下人,但并不抵触城里人,可佟正浩的身上有太多令人不喜的东西了,好比傲慢好比辱骂兰老师。 佟正浩目视王宽,突然冷冷一笑,“你管我?我爱怎么叫他就怎么教,你算老几?”他看王宽的眼神就像在看某个跳梁小丑。 “你!”王宽被他鄙视的目光气急,大声道,“你不配当兰老师的学生!” “切,谁稀罕!”说完,佟正浩施施然坐回床上,神色淡漠,鸟都鸟要跳脚的王宽。 王宽一拳打在棉花上,被他气得脸色铁青,要不是周家明拉着,恨不得冲上前跟佟正浩决斗了。 “怎么回事?我在走廊外面就听到你们在叫嚷,不是让你们安分点吗,这里不是你们家,这里是宾馆,我们现在在宛然市,明天是至关重要的奥数比赛!” 不知何时,兰明渠站在了他们房间门口。 应该是周家明和王宽刚才出去打水回来后并没有关门,所以谁也不知道他在外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辛安冬只觉得佟正浩八成在作死。 第七十九章 无妄之灾 第二天早七点辛安冬等人吃过早饭跟在兰明渠后面前往宛然市第一中学。 正式比赛比预想中的还要令人紧张,他们怀着忐忑的心在兰明渠鼓励的目光下走进考场。这次比赛是打乱顺序的,所以五个人不在同一间考场,刚走进第一中学的大门就要分道扬镳。 辛安冬在第二考场,他心情算是比较坦然,到的时候教室里参赛的人还未过半,不过一会功夫,其余参赛的学生也相继进入考场。 两名监考老师在铃声中走进来,讲了一番考场纪律之后,在第二遍铃声响起的时候开始发试卷。 从前排开始,试卷传到辛安冬手中,他考前习惯先把试卷从第一题到最后一题阅一遍,心里有底之后才开始正式答题。 总体来说,这次的奥赛题目难度系数较去年有所增加,好在兰老师千方百计找寻来的试题不是白做的,他轻轻勾起唇角,将试卷摆正,拿笔答题。 第一中学的课桌是真的不咋地,上面坑坑洼洼有许多凹凸不平的小洞,又没有书本垫在下面,辛安冬只得艰难的一路将试卷折叠起来写。考场里的考生都在安静思考,仅有的刷刷刷写字还有不经意间挪动桌椅发生的声响都很轻,非常安静,他的一颗心徜徉在考卷里拔不出来。 ‘当!当!当’ 考试结束,考生们或从容或沮丧的坐在位置上等待老师收卷,一切进行的非常顺利,走出教室,辛安冬舒了口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他背起放在走廊墙角处的书包抬步向校门口走去,他们约定好在那见面,说好了兰明渠会在门口等。 还有宗哥,辛安冬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他加快了步子,远远的果然看见宗哥正站在校门口同兰明渠讲话,两人都是那种长相出众气质突出的人,灰突突的人群里,好像就他俩散发着一千瓦大灯泡耀眼的亮光,无意识的吸引着周围人的视线。 “宗哥!”辛安冬走过去,笑看向他。 蒋玄宗穿了一件卡其色长款风衣,内搭纯白色衬衫,外加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又高又帅又有型,即便是他身边同样打扮时髦的兰明渠也不及他半点风采。 应该是他开完会后特意换的衣服,比穿老气的中山装帅气太多。 他是最后一个出来的,蒋玄宗眼里露出笑意,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说,“走,带你们去吃饭。” 一旁的兰明渠,“喂!好歹我是带队老师,怎么也得向我请示一下吧?”明目张胆就要带走他的学生,吃饭也不说邀请他,太不厚道了! 辛安冬站在宗哥身旁,他的书包已经被宗哥接过去,一身轻松。 蒋玄宗一左一右站着辛安冬和佟正浩,他答应了俩孩子要带他们去吃饭,自然不能食言,不过这次毕竟是兰明渠带队,于情于理该请示他,便说,“他俩的安全问题交给我,你若是不放心,我们可以一起。” “你的意思是你要请客?我这边可还要带三个小的呢。”兰明渠挑眉。 这会比赛完其实让辛安冬还有佟正浩跟玄宗离开也没什么,不过既然对方开口了,免费的午餐不吃白不吃。 蒋玄宗倪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壕气的点头,“走吧。” “这可是你说的,”兰明渠哼哼一笑,手一招,对身后懵逼的三娃说,“这位叔叔请大家吃西餐,走,老师带你们去好好吃一顿,算是犒劳你们比赛辛苦!” 周家明、王宽还有周月相互对视,他们还记得昨晚兰老师请吃的烤鸡,那种难得的美味,一想到,他们就忍不住狠狠咽了下口水,眼睛绽放出惊人的亮光,但又有些不好意思。 兰明渠浩浩荡荡的在前带路,蒋玄宗眉头皱了下,对身边的辛安冬低声道,“如果不喜欢吃西餐我们可以换一家。”他本来想带两个孩子去一家老店喝鸭汤的,那家店传承悠久,会用十几种名贵的中药材煲鸭汤,蒋玄宗吃过,味道不错,所以他这次有意带冬子和正浩两人去。 谁知道明渠自作主张要去吃西餐,他想要询问一下冬子的意见,如果他不愿意,也好及时更换。 辛安冬无所谓啊,西餐好久没吃了,不过他一个乡下小子肯定是从没吃过西餐的,只好装道,“我没有吃过西餐,不过兰老师既然推荐应该不错。” 蒋玄宗放下心,安慰他,“没关系,正浩最懂西餐的礼仪,到时候让他教你。” 佟正浩撇撇嘴,有心想说不愿意跟其他人一起吃饭,但表哥肯定会训斥他没有礼貌,除了接下来能够教冬子吃西餐,他其他的完全不感兴趣。 一行人打了车来到兰明渠推荐的西餐厅,在侍者的带领下坐下。 在座的除了蒋玄宗三位,辛安冬这个伪土包子,其他三个小可怜拘谨的坐在皮沙发上如坐针毡,他们从来没吃过西餐,这种有专人拉小提琴,穿着马甲打着领结的服务生来回穿行的西餐厅,就像让人一脚从泥地踩上云端,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想吃什么?” 辛安冬正在欣赏餐厅四周怀旧的金碧色装修,耳边突然传来问话,他转头,是宗哥,正低头给他将餐布对着细心的铺在膝上。 桌前是他摊开放在自己面前的菜单,辛安冬目光落在菜单上,想了下:“一份黑椒牛排,一份蒜蓉面包,奶油蘑菇汤,”说着,他抬起头,眼巴巴的望着他,舔了舔唇,问,“我能再要一个冰淇淋吗?” 说实话,早上只吃了一碗稀饭的肚子现在真的好饿,给他一头大象或许都能啃掉! 他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着实令蒋玄宗无奈又好笑,摸了下他的头,“可以。” 耶!宗哥万岁! 其实他想多了,比起要吃两份牛排还有猪扒的佟正浩,他那点都不够塞牙缝的,蒋玄宗也要了一份羊排和罗宋汤,其他人也都是要么牛排要么羊排,蒋玄宗还给另外几个孩子周到的都要了冰淇淋。 牛排终于上桌,此时饥饿感快要将他淹没,但‘辛安冬’应该是不会吃西餐的,所以他只能眼巴巴嗅着肉香,心里不停咽口水。 “宗哥?” 说好了佟正浩教他,这家伙牛排一上桌就自顾自开动了哪里顾得上他,辛安冬只得求助蒋玄宗。 宗哥轻笑,手把手教他左手拿叉右手拿刀,然后边吃边跟他讲其他吃西餐需要注意的礼仪,辛安冬听了开头立马执起刀叉,一边吃得happy一边状若认真的听他讲解。 蒋玄宗发现少年学习能力很强,在他的讲解下第一次吃西餐就有模有样,而且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矜贵,他目露欣赏。 周家明三人也跟着受益匪浅,坐姿和拿刀叉的姿势正确了许多,面对四周若有若无打量的目光也稍微变得镇定。 就在他们吃得愉快的时候,突然后面一张桌子传来女人尖利刺耳的声音,伴随着盘子被猛然砸向这边,蒋玄宗眼疾手快的将辛安冬的头用手向右扳过,险险躲开锋利的白瓷盘。 “啪!贱人!让你勾引我老公!” “你骂谁呢!你个黄脸婆,占着茅坑不拉屎,不下蛋的母鸡!”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辛安冬躲开了白瓷盘,但蒋玄宗的手背被划开一个大口子,一条从手肘处划至虎口的血痕令辛安冬的眉头顿时皱紧。 两个女人的叫骂声不绝于耳,多是不堪入耳辱骂生殖/器官的词,还有一个恼羞成怒的男人劝架的声音,然而男人的加入只是添了一把柴,让火烧得更旺,耳朵吵吵闹闹,令人生厌。 “宗哥,”辛安冬担心的站起身,走到蒋玄宗这边,见他右手背上的血痕还在流血,想也不想着急的掏出手帕递给他,“你先用它裹一下。”是辛安冬常带在身边的蓝格子手帕。 “没事,”蒋玄宗本来没太在意,但他坚持,只好无奈的接过手帕,只是他一个大男人哪里知道该怎么包扎,摆弄了半天没扎好。 一旁脸色难看的兰明渠厉眸朝后面那桌冰冷的扫了眼,见他笨手笨脚,啧了一声,“笨死你了,我来!” 辛安冬立刻说,“我给宗哥扎吧,兰老师你叫一下服务员。”后排还在吵闹,到现在竟然还没有服务员来,他们不知道已经伤及无辜了吗? 兰明渠眸光闪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辛安冬已经拿过手帕,他只好吩咐佟正浩还有其他三个被吓到的小孩站在原地,说完他立刻压抑着怒气去找餐厅主管。 辛安冬弯下腰低头细致的给蒋玄宗将手掌包扎好,抬起头,语气烦闷,“等会去一下医院吧。”手背划开的口子比较长而且很深,不知道有没有细小的瓷渣在里面,不过小心为上。 “别大惊小怪,我没事。”蒋玄宗不忍见他白着脸很紧张的样子,开口安慰。 辛安冬皱眉:“流了那么多血怎么会没事?你必须去医院。”他板着脸,语气强硬。 蒋玄宗无奈,站起身捏了下他软乎乎的耳朵,“知道你担心我,不过真的没事,”他这话一落,辛安冬立刻瞪过来,蒋玄宗为他的倔强感到头疼,只好投降,妥协道,“算了,等会去医院。” 这还差不多,辛安冬看向被破坏掉的餐食,脸上露出可惜的表情,“我的面包还没吃完呢,蘑菇汤也洒了。” “这个餐厅环境不好,下次换家。”蒋玄宗只要想到刚才要不是他推开冬子,冬子细白的脸颊就要被划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顿时对这个餐厅没有了好印象,如是说。 兰明渠找来了这个餐厅的负责人,是个胖乎乎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他之前上了个厕所,刚回来就出事了。 他一头汗,朝着辛安冬等人弯腰诚恳的致歉,“不好意思先生,连累你们用餐了,这次所有餐费你们只需要付一半的价钱就行,就当是餐厅给诸位赔礼道歉,这次闹事我马上处理,请你们谅解。” 服务员已经将两位打成一团的女人拉开,其中一个一看就是中年妇女,只是化着妆穿着讲究,保养应该也做得比较到位,所以比一般妇人显得年轻些,此时正眼神犀利的怒视对面的女孩。 只是她到底上了年纪,本就只堪清秀的脸对上另一个二十出头青嫩的能掐出水的漂亮姑娘,活生生像是隔了一代的人。 更不用说那男人看向妇女的厌恶与面对女孩的垂涎目光,高低立下。 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一场男人出轨的捉奸大戏。 然而这个年代道德底线还很高,前些年抓得紧,这会虽然没那么严,但包小老婆这种事绝对是被所有人唾弃的。 男人啤酒肚谢顶,其貌不扬,但穿着黑西装打领带,一看就是上层人士,此时已经气急败坏的给了中年妇女好几个恶狠狠的眼刀子。 他赔笑着对负责人说,“都是误会,不好意思,我是名医生,这位女士是我的一位病人,我老婆习惯疑神疑鬼,但我洁身自好很爱家,她只是不理解我。” 他状似一脸无奈被冤枉的样子,说给负责人听,也是说给周围的客人听。 说完,给了个眼神给中年妇人,中年妇女冷哼一声,却没有反驳。 人家夫妻俩的事,周围的客人虽有一颗八卦的心但并不会搅进去,一张嘴嘴皮子上下翻翻随便你怎么讲,老婆都不跳不闹了,你说误会就误会呗,无亲无故的人谁还会跳出来给那个小三抱不平不是。 年轻的姑娘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刚要张嘴,男人脸皮绷紧,厉声道,“张小姐!虽然这次误会已经解除,但是我想我们以后见面需要更加注意身份,我不想让我的妻子还有家庭产生误会!” 说完,男人隐晦的看了女孩一样,目光森冷。 女孩胸口不断起伏,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目光令她满脸羞臊,最后捂着脸跑走了。 男人是有身份的人,而且他装的还挺像,在座的不管是不是真的相信他一套说辞,但一场闹剧总算结束,其他人都回到座位继续他们的午餐。 “这位先生,我觉得我们需要谈一下,您刚才的那场闹剧我无话可说,但我朋友的手是被你老婆扔过来的盘子划伤的,很深的一道口子,以后会不会留疤还是一回事,他是从事文字工作的,所以我们很谨慎,我们不需要你赔钱,只要跟我们去一趟医院就行。” 兰明渠拉住要离开的谢顶男,语气客套但强硬。 谢顶男被拦住,听了兰明渠的话后狠狠瞪了中年妇女一眼,然后视线在兰明渠的皮夹克和黑皮鞋上扫了眼,眸光闪了下,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递给兰明渠。 “不好意思兄弟,内人脾气差伤了你朋友,我给她道歉,去医院是吧,没问题,我就是医生,我带你们去,真是不好意思啊。” 兰明渠没接他的香烟,他没忘这人刚才打量他衣服的眼神,一看就是势利小人,他心里很腻歪,所以不咸不淡的点头,“先生明事理。” 谢顶男带着他们一行人去医院,一路上拐弯抹角的打探宗哥和兰老师的职业,点头哈腰态度热络,但对他们几个孩子,眼里的鄙夷轻视却挡也挡不住。 第八十章 渣男 不着痕迹的打听出兰明渠原来只是个教书匠,他的朋友肯定也是个驴粪蛋表面光,之后,吴伟志的态度立马冷淡下来,啐了一口把中年妇女撵回家后,带着辛安冬一行人来到市中心医院。 是的,吴伟志,在西餐厅的时候,辛安冬就认出了这位二姨夫。 想必那中年妇女就是他金凤凰二姨了,不过他是没兴趣相认的,人家恐怕也早忘了他们这门穷亲戚。 说实话,吴伟志虽然人长得丑还喜欢勾三搭四,不过家里应该是比较有钱的,不然他二姨也不会年纪跟他妈差不多大,看起来却年轻一大截,还是人家有钱保养得好啊。 他妈长得不比二姨差,要是也养尊处优不吃苦,说不定比二姨现在看起来还年轻。 说来,上次吴伟志被调到清水县县医院,也在医院里偷摸搞野鸳鸯,如今恐怕找关系又调了回来,死性不改,怕是外面有不少小姑娘被他骗,可真是个渣男。 但他二姨吴美芳看起来人很精明,之前在餐厅那一出说不定就是她故意搞出来的,应该是个心里有数的,也对,她要真傻,吴伟志找的那些小姑娘哪个不比她年轻漂亮,不该早把她蹬了?但这么些年都没有上位成功,只能说明她有本事。 辛安冬心里想着事,差点被医院门口的台阶绊了一跤,是蒋玄宗快速拉住他,一手搂住他的腰,沉声道,“走路看脚下。” “下次不会了。”辛安冬抿了下唇,对他讨好的一笑。 宗哥的手臂箍在他腰上,手掌上还扎着他的手帕,辛安冬一时贴在他怀里有些脸热,好在迈上台阶后宗哥就放开了,不然在众人面前他该痴汉脸了,想到那样的话太丢脸。 市医院是比较大的,一进去,就有护士向吴伟志打招呼,“吴科长好。” 吴伟志意气风发,下巴微扬,“恩,工作去吧。”官威还挺足。 其中一个漂亮的护士笑声音嗲嗲的,问,“吴科长,张玲刚才请假出去了,您有没有见到她,徐主任好像找她有事呢。” “张玲去哪我怎么会知道!”吴伟志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对面前刷然脸色骤变的漂亮护士烦躁的摆摆手,“去忙你的,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关你的事别瞎操心!” 漂亮护士在医院也是一枝花,以往吴伟志都是捧着这些年轻小姑娘的,时不时还撩两句骚,第一次被当众驳面子,漂亮护士一阵羞愤,脸色忽青忽白,哼了一声,扭着纤腰笃笃笃离开。 吴伟志脸色也不好看,尤其身后还跟着一群乡巴佬,再联想到餐厅被捉奸的事,对身后的乡巴佬更加厌烦,他随手叫来一个护士,“你,给他处理一下伤口,用纱布裹一下就行。” 说完,也没提拿药或者医药费什么的,吴伟志就走了。 被抓壮丁留下的护士和他们一行人尴尬的面面相觑,护士叹了口气,对手包着手帕的蒋玄宗说,“跟我来。” 这个护士也是人精,知道吴伟志不太可能给他们付医药费,索性直接将他们带到值班室门口外面,让他们在走廊等一会,然后她进去拿了一个装了镊子、双氧水、纱布的托盘出来。 “坐过来吧,把手帕解开,我看看伤口。”两人直接在走廊长椅上检查。 辛安冬站在一旁盯着女护士的动作,问,“护士姐姐,我哥手上伤口很深,刚才流了很多血,要不要缝针?” 女护士态度还可以,检查了蒋玄宗的手背之后,笑道,“没事,等会我去拿点药来,再裹上纱布,过几天伤口就愈合了。” 辛安冬放下心,“谢谢姐姐。” “不用谢,你们在这等会,我去拿药。”护士摸了摸辛安冬的头,站起身。 兰明渠:“哎等一下,我跟你去吧,到时候也好付医药费。”对那个肥猪是不抱希望了,既然护士说了没事,应该没几块钱医药费,所以兰明渠就当今天倒霉,真为了几块钱跟那头肥猪扯皮,也没意思。 护士楞了一下,笑笑,“只是一些普通的药。”医院内部人士都是可以随便用的,大家心知肚明。 手背的伤口上了药然后包扎过后,拒绝了好心护士想给他们拿的快用完的药,一行人又呼啦啦离开医院。 路上免不了又将吴伟志讨伐了一通,蒋玄宗和兰明渠两个大人没怎么发表意见,几个孩子同仇敌忾的狠狠把死肥猪骂了遍。如此一来,佟正浩竟然和周家明几个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 宗哥下午还有一个会议,就让兰明渠把几个孩子先带回去,但辛安冬好说歹说留了下来,其他人都跟着兰明渠回清水县了。 蒋玄宗以为他是不放心自己,一脸无奈,“不过就是手背划伤,真的没关系。” 辛安冬有些惭愧:“不是的宗哥,我想留下来主要是想看看这边有没有收徒弟的刺绣师傅,我二姐有轻微的自闭症,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她在刺绣上特别有天赋,所以我们家人想给她找个师傅学艺,只是我找遍了清水县也找不到有收徒的刺绣师傅。” 原来不是为了他,莫名的,蒋玄宗竟然稍微有点失落。 他好笑自己这种想法,对冬子口中寻找刺绣师傅的事,听了忍不住叹声,“有本事的刺绣师傅早被人踏破了门槛,如果每个找上门的都要收,那他岂不是把自己累死。” 辛安冬:“所以?” “所以,他们一般对外宣称不收徒,”蒋玄宗说,“就我所知,清水县其实有一位简绣娘,她学过正统苏绣,年轻的时候在大户人家的绣房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不过她已经有了徒弟,就是她的小儿子,很多人都上门拜师,她都没有要收下的。” 辛安冬重新燃起希望的眼睛瞬间灰暗下去,失望道,“她一生只收一个徒弟吗?既然她有那么好的技艺,不是应该希望有更多的人传承下去吗?” 到底是孩子,太天真,蒋玄宗不忍他失落,开口道,“其实也不是。” “恩?”难道还有什么法子? 蒋玄宗牵着他的手回下榻的宾馆,一边走一边说,“我们家同她有点联系,等回去后帮你问问。” 以前的蒋玄宗是很不喜欢走这种关系的,他向来觉得想要什么都得自身争取,名正言顺,靠家里权势是落人手柄,但他在官场几年,清楚的明白这个世界并非是黑即白。 仅靠冬子,他根本不可能请动简绣娘。 辛安冬激动的瞪大眼睛,“谢谢宗哥!”他当然不会矫情的问会不会给对方添麻烦,宗哥愿意帮忙可以免去他走许多冤枉路,而且那位简绣娘技艺出众,家又是在清水县,对二姐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老师。 宗哥的恩情,他记在心里,以后总有可以报答的时候。 绣娘的事既然已经有了章程,只等回清水县亲自拜访简绣娘,留在宛然市的辛安冬也无事可做,但他并不想一个人回去,而且蒋玄宗也不放心他一个人,所以两人商量好,辛安冬下午可以在周围逛逛,然后等蒋玄宗开完会两人一起离开。 蒋玄宗离开前不放心的叮嘱他几句才走的。 他走后,辛安冬躺在床上打了个滚,然后脱掉外衣,掀开被子躺进去好好睡了个午觉。 没办法,昨晚他跟佟正浩两人挤一张小床,身体一直僵着不能动,还得忍受周家明的呼噜声和王宽的磨牙声,他俩的二重奏差点没把辛安冬搞到精神崩溃。 房间是宗哥刚才临时开的,为了给他一个落脚的地方,这家宾馆的环境比他之前住的好太多,被子是软的,没有异味,床很大,底下还垫了席梦思,辛安冬一躺在上面就忍不住打瞌睡,一觉睡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 醒来后浑身舒坦,精神百倍。 来了宛然市总不能待在宾馆里发呆,所以辛安冬洗了个脸之后背起书包就出门了。 辛安冬花二毛五坐了公交车来到宛然市最繁华热闹的一条街。毕竟是市区,虽然与21世纪各大商铺超市娱乐场所遍布全街鳞次栉比有很大差距,但比清水县相对要热闹许多,餐馆和服装店也有一些,然后就是饭馆,早餐店、杂货铺、五金店。 真好啊,前两次来宛然市卖香肠,辛安冬去的是另外一条临近菜市场的街,那里小摊贩多,而百货大楼,市图书馆都在这片。 “抓小偷啊!抓小偷!” 辛安冬正准备去街对面那家卖女士纱巾的店里看看,那条挂在门口的橘黄色纱巾他一眼就看中想买给辛文芳,只是刚迈开一条腿,就被突然冲过来的一个人撞得差点跌倒。 “滚开!”被凶狠的骂了一句,辛安冬有些懵逼。 后面抓小偷的喊声越来越急,他来不及多想,本能的追在那个撞了他的瘦小男人身后。 心里也有一股气,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跑,呼吸越来越重,但他自个几斤几两也是有数的,跑了半条街两条腿拖着有千金重,嗓子都快冒烟,可tnnd他要跑不动了那人竟然还在跑! 第八十一章 抓小偷 “操你妈的,多管闲事!” 那人其实也不比辛安冬好到哪,也是力气差不多用竭,后面那二逼穷追不舍,要不是他老子早跑了,黑疤男恨极了辛安冬,见这会两人跑进了胡同巷子,周围又没人,突生恶胆,操起一旁不知谁家丢弃在一旁的钢棍向辛安冬挥去。 裹夹着厉风而来的钢棍在堪堪打到辛安冬鼻梁前一秒,辛安冬反应很快,他身体后仰,快速避开后,顺势狠狠一脚踹向黑疤男。 黑疤男腹部被踹得‘斯’了一声,他如同豺狼一般凶狠的眼睛泛着凶光,朝地上啐了一口,阴沉沉,“小子你有种,喜欢多管闲事是吧,也不打听打听你疤爷的名号,今天不把你这条小命玩完,我黑疤的名字倒过来写!” 他将抢来的黑皮包塞进夹克衫里,然后阴笑着一边挥舞钢棍一边朝辛安冬走去。 辛安冬面无表情的活动了一下脚踝,他体力不行,比跑的肯定追不上这人,但要论揍人,上辈子有段时间喜欢上跆拳道,教练还夸过他手脚灵活,比起黑疤一看就是蛮力不动脑子的,辛安冬自认有几分胜算。 “啊!”黑疤嘶吼着冲上来,钢棍在他手上挥得虎虎生风。 …… 岳鹏飞气喘吁吁的赶到胡同口,听到里面棍棒重击的声音,吓得脸都白了,他冲进胡同不管不顾先大喊一声,“住手!” 他想的是,那个帮他追小偷的少年可不能因为他出事,一看就是半大小子,棍棒敲在身上还不得去掉半条命! “放开那个孩子,我已经叫人找警察,你跑不掉了!” 恩? 岳鹏飞刚才太激动没看清,这会是怎么回事? 只见眼前,一个少年把黑瘦男人反手用塑料皮全身绑住,他抬起头来,左脸还带着一块青,书包被扔在地上,衣服像是在地上滚过一圈,蹭了很多灰。 辛安冬见到终于赶到的岳鹏飞,舒了口气,他把身上的灰尘拍掉,然后将书包重新背在身上,又拉开黑疤男身上的夹克衫,从里面取出一个黑皮包。 岳鹏飞眼睛发亮,盯着那个黑皮包呼吸急促,然后眼眶就红了,含着欣喜激动,泪水不停的往下落。 本来还想试探一番的辛安冬懵住,“大叔你先别哭,这个皮包要真是你的,我一定还给你。” “是我的皮包,里面有我跟亲戚借的三百块钱,还有一个木梳子,医院的证明,我家大门的要是,上面扣着红绳,还有我儿…儿子的照片。”男人急急忙忙擦干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泪断断续续的说。 辛安冬打开皮包稍微看了下,果真是那几样东西,他立刻将皮包给男人,不好意思道,“大叔您见谅,我也是怕错过真的失主,既然是您的,那皮包给你,刚才您说了警察会来,那我就先走了,那个被我绑着的人就是偷你钱包的小偷,您等会一定要把他交给警察。” 说完,辛安冬就准备离开,他摸着左脸不敢碰,感觉丝丝的疼,应该是青了,而且他刚才用力猛了点,这会全身酸疼,也有些疲惫虚弱。有些可惜不能再逛了,他决定先回宾馆用热毛巾敷一下。 “哎小伙子你等等!”如获至宝的捧着皮包的岳鹏飞一转眼见他要走,赶忙喊住他。 辛安冬回头,疑惑的看他。 岳鹏飞舔了舔唇,眼眶又红了,声音微微颤抖,“不瞒你说,这次你真是帮了我大忙,我这包里的钱都是救命用的,我老母亲现在正躺在医院里等着开刀,这三百块钱是跟亲戚打条子借来的,要是被我这么丢了,我老母亲的命保不住,我也没脸见我妹妹!” 他看向辛安冬的目光里充满劫后余生的感恩,谈及老母亲的时候闪过悔恨和愧疚。 如果不是这个小伙子,今天丢了钱,岳鹏飞觉得他即便以死谢罪也没有脸面面对地下的老父亲。 辛安冬脸色一正,“那叔你赶快去医院啊,我真不用谢,换谁遇到今天这情况都会帮忙。” 眼前的中年男人穿着落魄,领带打的很歪,黑皮鞋上全是泥土、灰,头发也没有好好打理,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胡子拉碴。 因为挂心母亲没时间打理仪容,是个孝子,辛安冬对大叔的印象很好。 “我知道我知道,但还是要谢谢你,”岳鹏飞心想这少年做好事不求回报,心地可真好,见他脸上青紫一块,他提议,“这样,你脸上伤得不轻,跟我一块去医院看看吧?” “斯,”辛安冬轻碰了一下左脸,指尖刚触碰到就感觉脸颊像针扎一样,他吸了口气,“还真有点疼。” 岳鹏飞轻笑,“走吧,我妹妹就是市医院的护士,我让她给你上点药水,实在不行得好好检查。” 这时,几个警察也来了,见小偷被塑料皮五花大绑的捆在地上还有些惊讶,岳鹏飞连忙走上前跟他们交涉一番,提到小偷是被眼前的少年捉住的时候,那些警察还狠狠夸了辛安冬一通。 辛安冬不想出风头,婉拒了对方要给他发奖励好意,岳鹏飞也看懂了他的意思,在几位警官可惜的目光下带着辛安冬离开了。 路上,岳鹏飞迟疑了半会,没忍住,问辛安冬,“小伙子,你真不记得我了?” 啥意思? “叔,我们以前见过?”辛安冬纳闷。 他不记得有跟眼前这位大叔以前有过交集啊? 岳鹏飞想到如今自个的形象,苦笑了一下,提醒他,“东升菜场,你在那卖香肠,我骑着自行车去的,最后五挂全被我包圆了,想起来了没?” 辛安冬凝神思索,仔细端详大叔的面孔,突然福灵心至。 “是你啊叔,你儿子特别喜欢吃我家的香肠对吧,”说着,他皱了下眉,“叔你好像瘦了很多。” 其实眼前的大叔以前相貌端正穿着黑西装夹着皮包跟现在的落魄形象简直大差地别,要是他不提,辛安冬根本不可能想起来。 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眼前的大叔满脸愁苦,令人心酸。 听到辛安冬提到儿子,岳鹏飞眼里闪过讽刺,他苦笑着摇头,“人生有些事说不准,我哪能想到我会落魄成今天这样,都怪我识人不清,连累老母亲,我不孝啊!” 辛安冬跟岳鹏飞也不熟,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 两人互通了姓名,岳叔又夸了几句辛安冬家的香肠好吃,但他心事重重,一路上两人并没有多谈。 “你站在这等会,我去找我妹妹。” 进了医院后,岳叔让辛安冬站着等他。 一天来两次医院,先是宗哥再是他自己,辛安冬觉得今天的运气差到爆。 岳叔动作很快,一会功夫就来了,他急急忙忙在前面走,后面跟着一个穿白色护士服的女人。 走到他面前,岳鹏飞对辛安冬温声道,“冬子啊,这是我妹妹,我要先去交医药费,你跟她走,她带你去上药,”说着,他转头面向女人,气势有些不足,拜托的说,“花花,我刚才差点被偷了钱,是这位小伙子帮的忙,你帮哥给他好好检查一下,医药费我出。” 女护士看也不看岳鹏飞,声音冷淡,“知道了,你快去给妈交钱吧。” 岳鹏飞见妹妹应承下来,松了口气,看向辛安冬征求他的意见。 辛安冬收回惊讶的目光,他当然不会耽误岳叔的正事,点头道,“叔你放心吧,我跟姐姐走。” 岳鹏飞舒了口气,然后就急急忙忙离开了。 岳如华带着辛安冬先挂号,然后带他去检查,辛安冬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正好被发现,她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怎么,刚见过面就不认得我了?” 辛安冬轻笑,“没有,我只是没想到姐姐是岳叔的妹妹,太巧了。” 没错,世界很大也很小,原来眼前的如华姐正是刚才给宗哥擦药的女护士,她竟然是岳叔的妹妹,两人一个苍老落魄一个年轻清秀,不仔细看,察觉不到两人眉眼的相似处。 “我比他小十三岁,谁都说我俩不像兄妹,他也不配我喊他哥。”岳如华轻嘲的说。 辛安冬的脸没伤到骨头,岳如华给上了红药水之后就完事了。值班室里没人,岳如华从抽屉里找到一块奶糖给他,或许是心里太过压抑,也或许是辛安冬是岳鹏飞的恩人,岳如华忍不住将岳鹏飞的事告诉他。 她声音平淡,但却少不得含着怨恨,辛安冬听得出来,岳如华对岳叔做的事失望透顶,但归根究底,爱之深责之切,她对兄长还是有感情的。 如华姐清秀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我家就我哥一个儿子,我是父母四十多岁生的老来子,小时候我哥特别疼我,把我当女儿一样,那时候多幸福啊,”她顿了下,“可是好景不长,岳鹏飞交了女朋友就变了,一个土村姑,长得很漂亮,岳鹏飞把她当眼珠子疼,人家看不上他就买东西帮她找工作,我妈极力反对,他就以死相逼,最后他如意了,把潘燕娶回家,潘燕六个月后早安,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切!” 听到这,辛安冬感觉要不好,如华姐那声嘲讽太明显,而且六个月?那么小的孩子能活下来吗?确定不是头顶绿草? 岳叔也太单蠢了。 果然,如华姐嘴角挂上一抹诡异的嘲笑,“你大概想不到那是怎样的情景,上个月岳鹏飞出差,回到家撞见她视若珍宝的女人就在他的床上跟一个不认识的野男人苟合!” 辛安冬:我擦,果然好大一盆狗血。 第八十二章 热血 接下来故事的发展,辛安冬都没眼看。 只能说命太衰了! 岳叔不傻,只是以前太爱潘燕所以被她轻易糊弄了过去,迷魂汤灌多了连三岁小孩智商都没有,等残忍的事实摆在他面前,他无法再自我欺人。 没有男人会愿意自己的老婆给他戴绿帽,即便岳鹏飞再爱潘燕也不想再让她在他头上拉屎,所以他彻底爆了。 彻底的醒悟过来。 他跟潘燕提出离婚,给她一笔钱让她离开,儿子他养,毕竟养了这么多年,即便一条小狗也是有感情的,疼了那么多年的孩子,他到底舍不得。 只是岳叔为人厚道,但潘燕着实不是个东西,她当初就看不上岳叔,还是在他暴露了家底之后才愿意跟他在一起的,现在岳叔像打发要饭瓜子一样让她滚,她当然不同意。 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在家撒泼就是不肯离婚,岳叔已经彻底死心,任她哀求认错依旧无动于衷。 潘燕是谁?早年十里八乡一枝花,高傲得很,岳叔追求她的时候算是跪舔,结了婚她也从来不做家务,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好日子,说到底,是岳叔把她的心彻底养肥的。 本以为暂时的示弱可以让岳叔回心转意却没想到岳叔如此铁石心肠,下定了决心将她扫地出门,潘燕何时受过这么大委屈,直接恼羞成怒。她也是心狠,一不做二不休,卷走了岳叔所有的钱财带着儿子离开岳家。 更可恨的是,潘燕人品太差,岳母不喜欢这个儿媳妇,以前两人就经常拌嘴,但从来没说虐待苛刻她。潘燕卷钱的时候正好被岳母撞见,两人争执之下,潘燕竟然把老人家推倒,一头撞在水缸上血流不止。 等到如华姐到家,见到躺在血泊中的母亲不省人事,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被洗劫一空,如华姐差点没疯。 辛安冬心想,也无怪乎如华姐对岳叔现在的态度。 “如华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但是我想,天无绝人之路,只要家人都好好的,钱财都可以再挣回来。” 而且搅屎棍走了,可不得弹冠相庆,这句话他没说,毕竟两人交情不是特别深,虽然挺尴尬如华家怎么把家里私密的事告诉他,但他不是个嘴碎的,就当听个故事呗,故事讲完了他也埋在心里。 岳如华不知道辛安冬心里想的这些,她并不在意家丑不可外语这句话,当然了,反正都传遍了,她也不在乎。 这件事憋在心里已经有一段时间,其实都不算秘密,他们家的丑闻早就被街坊邻居和亲戚们传遍,医院里的同事们也都知道。 至于为什么对刚见过一面的小孩说出这件事,大概是岳如华心底感激吧,她确实感激,对辛安冬她恨不得跪下。 如果不是他,岳鹏飞丢失的三百块钱可能就是母亲的命! 他们家的钱全被潘燕那个贱人卷走了,母亲躺在医院里只能出去借钱,可谁家愿意借呢,邻居借了点,不够啊,同事她也借了,但杯水车薪,那三百块是岳鹏飞舔着脸跟亲戚打了条子借的!是最后的希望! 眼前的少年就是她家的恩人! 她轻笑一下,眼里氤氲出一丝温情,“你说的对,我不贪心,只要妈能健健康康。”她就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咔哒!” 一个护士急急忙忙冲进来,“如华!你怎么在这?我找你半天,快,你妈那边出了问题,你跟我走!” 女护士要拉岳如华,岳如华刚站起身的腿就软了,脸色刷白,抖着嗓音问,“怎么回事,我妈怎么了?!” 她的声音有些惊恐的尖利,一改她之前的平静淡漠。 辛安冬也惊呆了,跟着站起身。 女护士拽着她就走,“跟我走就是了,一句两句说不清,不过……你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做好什么准备? 辛安冬不可抑制的想到某种可能,惊愕的神色一闪而过,他急急忙忙跟上前面两个人。 到了手术室门口,只见岳叔正对着手术室的大门跪趴在冰凉的地板上一动不动。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也没有半点反应。 这时,如华姐跌跌撞撞冲到她面前,伸起手掌给了他一个巴掌,“畜生!” 她的恨意绵重到令人无法呼吸,辛安冬只看见岳叔即便被亲妹妹甩了一巴掌也没有半点反应,或许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其实这个时候,他是不适合站在这里的,但他又不能不说一声就离开,那样太没礼貌,所以辛安冬只能尴尬的继续待着,同时望向手术室心里忍不住祈祷。 那位老太太要真出了事,恐怕如华姐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岳叔,亲兄妹也得离心。 过了好一会,只见一个戴着蓝色口罩全身白的医生急急忙忙走出来,不知道跟岳叔还有如华姐两人说了什么,他只看到兄妹俩突然的双腿打软,浑身笼罩着绝望的气息。 “怎么办,怎么办?!都怪你!你为什么要把那个女人招进来,你不是我哥,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你是罪人,你记住你是罪人!” 如华姐奔溃的大哭,推搡着岳叔,整条走廊只听到她撕裂绝望的声音。 “我…我去借钱。” 被妹妹打骂的岳叔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他的膝盖跪得时间太久了,刚站起来两条腿肚子都在颤抖。 钱?辛安冬怔了一下,他走上前扶住岳叔。 岳鹏飞着急去借钱,见到他神情恍惚,声音沙哑的很,无意识的叫了声,“安冬?” 辛安冬不是圣母,但他见到眼前这幕实在不忍心,从来没有深交过的人,但事情就发生在他面前,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最后,他叹了口气,“叔,我有钱,我借给你。” …… 借出去一千七百块,掏空了辛安冬所有的家底。 甚至对方连个欠条都没打,辛安冬有些哭笑自个什么时候这么善良无私? 好吧,他看不得别人这么惨,岳家两兄妹也着实可怜,相识一场,他还挺喜欢如华姐的性格,算了,钱既然借都借了还能要回来不成。 情况紧急,临走前他也没细问,只知道岳老太太的病有的救,但宛然市医院不行,必须要赶快送去首都大医院,还要每天吃进口药,所以急需一大笔钱。 一大笔钱辛安冬是没有,他有的只有一千七,全给了。 这下身无分文,一朝回到解放前。 一路上辛安冬不停的叹气,责问自个是不是傻? 开完会来到宾馆找辛安冬的蒋玄宗见房间的门锁着,知道他大概是出去了,便一直在宾馆外面的长椅上坐等。 辛安冬刚踏进宾馆就看见了他,猛然惊觉他在医院耽搁太长时间,肯定让宗哥等了好一会。 顿感愧疚,“宗哥。” 蒋玄宗见他这般理屈歉疚的的模样,哪里还说得出重话,只是刚准备放下心,突然看见他左脸上刺眼的青紫,蒋玄宗的脸快速冷下来,“宛然市人生地不熟,你就敢一个出去闲逛,还带了一脸伤,不要告诉我是磕到的,你脸上的青被谁打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糟!辛安冬讪笑,现在捂着脸也来不及了。 “对不起宗哥,让你担心了。”乖乖道歉吧,不然宗哥难看的脸色太渗人。 “你就只会认错的快,却不会放在心上,”蒋玄宗对他也是无奈,想起表弟,叹道,“正浩认错会学乖,你倒是不疼不痒及时表态,但什么时候真的能听进我的话?” 那抹青紫实在刺眼的很,蒋玄宗心里涌出一股陌生的烦躁的怒气。 对上宗哥淡漠的眼神,辛安冬一惊,我去,被发现了? 他有些懵,辛安冬当然是随意敷衍宗哥的,没想到他眼睛这么厉,这都看出来? 他急了,牵过蒋玄宗的手,急迫道,“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一个人,我知道觉得自己没有问题,没想到会让宗哥这么担心,是我的错。我脸上的伤其实也没事,只是在路上遇到了小偷,然后跟他打了一架,嘿嘿,光荣负伤。” 他不是真的小孩,也不懂大人的担心,以为自己还是以前那个二十九岁的成年人,想做的事都能自己做,却不知道在其他人眼里,他还没有长大,还没有能独自面对这个险恶社会的能力。 他嬉皮笑脸的用轻描淡写的话说出一番话,蒋玄宗的脸色却越来越寒。 “送进警察局了吗?”他声音寒凉。 辛安冬先是一懵,“啊?”然后立刻点头,笑道,“那个小偷不行,被我打两下就没力气了,很快几个警官就到了。” “宗哥,我今天可是做了好事,我是帮一个大叔追钱包的,我知道自己这样好像挺逞能,但是吧,少年热血,宗哥你懂吧,”他可怜巴巴的瞅着他,好像很无奈的叹息一声,“我也没办法啊。” 他太正直了,太热心了,太乐于助人了,辛安冬有些自恋的想。 蒋玄宗哼了一声,语气到底软和了些,他伸手想要碰触他的脸,又及时刹住,眼含担忧,对骄傲的眉毛飞扬的少年警告道,“以后不要再逞能,警官没你想的那么没用。” 意思是没有他警局也会逮住小偷。 辛安冬不置可否。 那种情况谁还想太多,有腿有冲劲,看不惯就上! 第八十三章 日常 辛安冬是下午天黑到家的,家里人团团将他围住,嘘寒问暖,不过没有一个人问他考得怎么样,也不知道是顾忌他心情还是对他特别有自信。 但他脸上的青紫就没那么容易过关了,被辛文芳问清缘由之后好一顿挤兑,“就你能耐是吧?大街上那么多看见小偷的人也没想过冲上去,人家都惜命的很,你倒好,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傻蛋一样做好人好事,读书读傻了?你咋就不动动脑子,哪怕找个帮手也行啊!” 辛文芳并不是不让儿子见义勇为,只是他儿子几斤几两她能不清楚,何况小儿子身子骨不好,即便说她自私冷血,她也宁可让别人骂也不愿意让自己儿子涉险,那是要了她的老命! 她用力揪着辛安冬的耳朵泄愤,心有余悸的同时把那惹人嫌的小偷祖宗八代全部问候了八百遍,要不是那丧良心的小偷,他小儿子能差点遇险吗? 还有那个被偷钱的人,辛文芳心里鄙视,亏他还是个中年汉子,让个半大小子救他,也不嫌脸臊得慌! “妈妈,疼,真疼,”辛安冬扭着头脸颊涨红,他右边的耳朵被母亲下重手拧着,一时又疼又羞耻,求饶的喊,“我保证下次再也不逞能了,见义勇为肯定量力而行,妈你饶过我这次吧!” 就得给这小子一点教训,省得一天到晚胆子大得很,辛文芳冷哼一声,揪着辛安冬的耳朵尖不为所动。 大姐辛安春于心不忍,“妈,小弟知道错了,你饶他一次吧。” “是啊妈,你不是今天特地做了红烧蹄髈等小弟回来吃的嘛,再不吃蹄膀就凉了!”辛安秋也在一边插嘴,可心疼小弟了。 辛大壮心神懵懂,但他也知道辛安冬是他儿子,芳芳拧着儿子的耳朵,儿子露出一脸痛楚的模样,他眨巴眨巴眼,迟钝的开口,“儿子…疼……” 辛安夏:“妈妈你别打弟弟。” 全家人都眼巴巴用控诉的眼神看着辛文芳,好似她现在的行为多么残忍。 辛文芳:一个个搞得她像个后娘一样! “讨债鬼!”辛文芳悻悻的松开揪着儿子耳朵的手。 “吃饭吧,吃饭吧,”辛文芳无奈的摇头,又对辛安冬说,“等会我煮两个鸡蛋给你揉揉,好好一张小脸看你弄成什么样了!” 就知道母亲嘴硬心软,辛安冬满足的笑了,讨好的凑近母亲,“就知道妈对我最好!” 辛文芳眼里荡起笑意,气也消了,点了点儿子的鼻尖,“数你嘴甜!” 当晚的红烧蹄髈一半进了辛安冬的嘴,辛母嘴上不说,但到底心疼儿子出门一趟,总感觉整个人饿瘦了一大圈,所以可劲的给他夹肉,辛大壮嘴馋,想多吃一口都被她打掉了筷子怒瞪。 事后,辛安秋故作吃味的跟大姐抱怨,“妈那样雷声大雨点小,全家数她最疼小弟,偏心眼没边了!” “你呀!”辛安春心知她口是心非,揉了揉妹妹的头,忍不住嘴角扬起一抹恬淡的笑。 家里现在越过越好,希望能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在宛然市偶遇二姨的事辛安冬犹豫了片刻要不要告诉辛文芳,一是他对他所谓的二姨没什么好感,二来人家这么多年也从没想过联系家里,他们主动联系还被以为舔着脸求好处呢。 况且他可没忘,去年在县医院母亲明明好说歹说让二姨夫来家里看看,因为他没去,之后母亲着急,又去医院找了好几趟,吴伟志两三次都是敷衍,后来索性不肯见辛文芳,从没真正来过家里。 对方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就是不想与他们家有瓜葛。 只是,毕竟是母亲的亲妹妹,爷爷奶奶挂记的辛家闺女,最后,辛安冬想了会,还是告诉了母亲。 却没想到,辛文芳只是怔楞了下,便不再多言。 这根本不是他家重感情的母亲的风格啊? 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辛文芳好笑,“怎么,人家看不上咱家,我难道还非得热脸贴冷屁股凑上去?你妈我可没那嗜好!” 辛文芳说的很潇洒,她现在当了老板娘,见识的人多了,眼界也广了,她带大两个妹妹,她们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她不是老娘,没义务跟在她们后面操心这操心那,她不懂大妹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联系家里,但她尊重妹妹的选择,至于两老,她们不愿孝顺是她们的事,但有她辛文芳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爹妈! 辛安冬见母亲这样说自然不会反对,毕竟那是辛文芳姐妹之间的事,他身为人子真管不着。 奥赛的成绩还要一个月才会公布,前段时间熬夜刷题奋进,突然考试结束,不需要绷紧神经学习了反而有些不适应。 他想到宗哥答应的给二姐找刺绣师傅的事,忙跟家里人说了下。果然家里人都特别高兴,腼腆的二姐也因为激动露出通红的耳尖,辛文芳眼眶泛红,又把蒋书记是辛家救命恩人那套翻来覆去说个遍,对几个孩子是耳提面命,将来一定要报答蒋书记。 尤其辛安冬最悲催,辛文芳出于感恩和抱大腿的心思,特地买了一个硕大的猪头敕令儿子做成卤味,谁让佟家人就喜欢他卤的猪头肉呢。 辛文芳也为自家儿子有这手骄傲的不行,隔天,她带上儿子卤的猪头肉以及家里的辣椒酱、酱菜、五斤麻辣小龙虾……还有她二闺女,两人穿着正式的上佟家们拜访。 本来辛安冬是打算他带二姐去的,但辛文芳觉得让他一个孩子代表全家不够表示尊敬重视,索性她现在也不再畏首畏尾放不开手脚,所以这次辛文芳大手一挥让辛安冬该上课上课,她带辛安夏去。 翻来覆去一个晚上,第二天,怀着紧张的心情,辛文芳紧抓着二闺女的手敲响了佟家的大门。 一整天因为二姐的事,全家都有些心神不宁,傍晚放学,辛安冬立刻狂奔回家,推开门,只见辛文芳笑得露出牙花子,二姐也是眉眼弯弯含着喜意,他心底一块大石头重重落下,知道事情大概是成了。 呼,宗哥威武! 那位简绣娘并不是多厉害的人物,蒋玄宗身为县委书记上门拜访显然是给足了她面子,而且辛文芳说了,蒋书记可没强求二姐的师父一定收下二姐,只说让简绣娘考考二姐,只是没想到二姐争气,天赋好,那简绣娘当场就相中了她,他们还没开口提呢,对方就提出要收徒,可把辛文芳乐坏了! 二姐的将来算不得有了保障,但至少不用在家里蹉跎人生,有一技之长将来还怕养不活自己? 全家人都高兴得不行,而且这件事要是没有蒋玄宗肯定不成,所以辛文芳打算请佟家一家还有简绣娘一家吃饭。 吃饭的地点选在家里,这倒不是说她家抠门,实际上正是因为重视这次请客,辛文芳才特意安排在家里。因为辛安冬一手出众的厨艺,外加自家买菜肯定准备的分量足,而且还是搬回店里的第一次请客饭,乡下的两老也要被接到县城,辛文芳准备整出一大桌来,热热闹闹吃一顿。 是的,辛家装修的店铺总算是完工了! 重新建成的房子辛家并没有特立独行,跟周围的其他家都是一样的,两层小楼,楼下开店,楼上住人,后院是没有了,但房子的面积就变得特别大。一楼还是开龙虾馆,整个空间扩大了一倍多,这样一来,起码店里的桌椅能摆上差不多十五张! 全新的店面刚装修好辛文芳就迫不及待的想要住进去,可不得兴奋焦急,几十年了总算住上新房子,一家人高兴得好几天夜不能寐。 还是辛安冬提议让散散味,辛文芳才最终咬咬牙决定乔迁的当日请客,到时候就在自家楼下,摆一桌,风风光光的请客,既郑重又有面子。 辛安冬不想让母亲扫兴,但请客当天要做的菜全部交给他手上,这实在不是件简单的事,尤其辛文芳说了,要大气,上档次,不能比饭店里差,辛安冬绞尽脑汁,逛了好几次菜场,最后确定了几道硬菜。 他还特地跟一个卖海货的大叔定了十斤梭子蟹,他最爱吃螃蟹,看到自然手下不留情,至于蛤蜊、大虾、扇贝、鱿鱼他也定了不少,本来是准备隔天就请客的,但他有了新食材,就任性的将时间推迟了三天,毕竟大叔说了得回去进货。 一想到即将上桌的海鲜大餐,辛安冬就动力十足。 好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第二天上课,兰明渠高兴的宣布了上次奥赛的比赛情况,可喜可贺的是,清水县中学五个去参加奥赛,最后过初赛的竟有四个,只除了唯一的女生周月比较可惜没过初赛。 佟正浩过了初赛,正儿八经拿了学校的奖金,又是一通狂喜,佟少爷最不缺的就是钱,大手一挥,再次请全班同学吃烧烤,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损的故意气兰老师,竟然幼稚的特地买了一串羊肉串偷摸放在他办公桌上。 没错,只有一串。 按照佟正浩臭屁的说法,美其名曰只给他闻闻味,馋不死丫! 然而,他以为兰明渠该找他秋后算账,但没想到对方竟然将辛安冬叫到了办公室,辛安冬还挺纳闷,兰老师对佟正浩不是一直直来直往的嘛,这次怎么迂回起来了? 难不成还想找他当证人咋地? 只能说他想太多! 最后黑着脸走出办公室的辛安冬心里把佟正浩骂了个半死,原来这家伙不仅只买了一串羊肉串馋兰明渠,他还嘚瑟的把即将要去辛家做客吃海鲜大餐的事炫耀给了兰明渠,好嘛,这下来劲了,兰明渠也要去。 拐弯抹角的暗示辛安冬,身为他的班主任,尊师重道,于情于理都得请他啊。 辛安冬能怎么办,一个也是请两个也是请,带上呗! 第八十四章 三年 三年后,宛然市第一高中,一个俊秀出众的少年背着双肩包拿着手机站在校门口,他正在同谁通话,稍显疲惫的眉宇间此时绽放着令人惊颤的悦色,他的声音清脆,透着欢喜。 “那就劳烦岳叔了,前段时间忙着比赛一直是岳叔忙上忙下,等过几天放假我去店里看看,给岳叔包个大红包,您可别推辞,没有您我好多事不知道仰仗谁呢,开业的时间等我回来再定,那就这样,岳叔你忙,我先挂了,再见。” 时间如一瞬间划过,太快了,他现在已经高一。 这三年发生了很多事,他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当初发善心救了岳叔,以至于得到了他这个帮手,在生意场上岳叔真的是个难得的人才,两人联手,在宛然市也算有了微小的成就。 不提县城的两家龙虾烧烤馆,在宛然市,他已经有了两家龙虾馆的店,而现在还有一家海鲜自助餐厅也正在装修中,预计寒假就能够营业。 可以说,同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相比,辛安冬领跑太多,是名副其实的老板,万元户。 校门口来往的学生都忍不住被少年出色的样貌所摄,许多女孩子红了脸蛋,想看又不敢看,匆匆走过,脚步显得那样凌乱。 从小因为容貌备受关注的辛安冬依旧脸色平淡没有任何表情,他合上手机,目光朝校内看了眼,见人还是没出来,眉心狠狠拧了一下。 这个不靠谱的佟正浩! 当初他凭借中考状元的名头考进宛然市第一高中,学杂费全免,唯一的条件就是不能拒绝参加各类学术竞赛,好比今天,他就刚刚从省城参加物理竞赛回来。 前段时间,集训营的老师天天耳提面命,一天八节课,刷卷子刷到飞起,今天终于考完,辛安冬感觉整个人快要废了,他现在只想好好回家睡一觉。 本想单独回县城,但佟正浩提前给他打了电话一定让他在校门口等他,说是两人一起走,以至于他现在像个傻瓜一样站在校门口被人指指点点。 又等了一会,就在辛安冬快要炸的时候,只见迎面走来两男一女三个少年人,其中烫了卷发的少年样貌帅气,眉宇间神采飞扬,挺拔的大长腿为他引去了不少注意力,从他微扬的下巴和翘起的嘴角来看,显然本人乐在其中。 如此骚气非同一般的除了佟正浩也没谁了。 呼,总算出来了。 兰雪走到辛安冬身旁,少女雪白的脸颊微红,轻灵的嗓音微颤,“抱歉啊安冬,我们来晚了。”本来说好放学后校门口见的,可谁让佟正浩非拉着他们去看篮球赛,三人一时耽搁了时间。 也不知道少年有没有怪他们,兰雪羞涩的瞥了身旁丰神俊朗的男生一眼,心脏扑通扑通跳不停。 见到她,辛安冬楞了一下,佟正浩和关成杰同为五班,他是一班的,兰雪巧了跟他高中也是一个班级的同学,只是,虽然几年同窗,但他并不与她相熟,没想到佟正浩个不靠谱的把女孩子都带着了。 不过都是同学,作伴回家也没什么,总不能跟女孩子计较,他嘴角轻勾,温声说,“没关系,时间还来得及。” 关成杰憨憨的摸了把自个的光头,“那什么,篮球赛还蛮好看的,嘻嘻,你没看到太可惜了,我跟老大说好了,下周我们就去找社长报名,下次你就能在球场看到我们打篮球了!” 他神情激动,眼里闪烁着耀眼的亮光。 其实别看关成杰心眼粗,但他自从上高中以来一直心里挺自卑的。 三年前他的老大还是个跟他一样不学无术的学渣,谁知道两年后,人家硬是以吊车尾的成绩奇迹般的扒上了宛然市第一高中的分数线,羡煞一干人。 而他的中考成绩不出意外的惨不忍睹,说来都没有人家状元辛安冬分数的零头多,万幸他家有点能耐,找了关系将他以特长生的名义一起塞进了宛然高中,圆了他一心跟着老大走的愿望。 可惜的是袁世宏那家伙明明也好运的考上了,却愣是高调的上了中专,还嗤笑他没有追求。 哼!关成杰不服气,读高中怎么了,读高中了将来考大学,不比中专毕业的差! 看他脸色冷淡就知道被惹毛了,一旁的佟正浩心里啧了一声。 “不就是迟到一会嘛,看你脸拉的像马一样长,下次注意行了吧!”他笑嘻嘻的凑近辛安冬,整个人趴在他身后,手臂紧紧抱住他消瘦的肩膀,岔开话题问,“今天物理竞赛咋样,咱孙校长可等着你再给他搬回一尊奖杯呢!” 他说的轻松随意,也是,这一年多一来,但凡省市里举办什么学术比赛,头名永远是他好兄弟,根本没有任何悬念。 辛安冬翻了个白眼,将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甩下去:“这次是全国性的比赛,全国比我聪明的人比比皆是,哪有那么容易得奖,尽我所能吧,”说着,他揉了揉疲惫的眉心,问三人,“我们现在就乘车回去,你们需要回宿舍拿东西吗?” “没什么可拿的,家里都有!” 佟正浩不屑一顾的摆手,卷毛飞翘,其他人也表示没有东西要拿。 既然这样,一行四人就站在校门口等回清水县的车,随意说笑两句,等车来了,四个人上去各找了座位。兰雪一个女孩子,与大家都不熟,肯定是一个人一个座位,佟正浩赖着辛安冬不要脸的说两人坐一块暖和,只剩下关成杰可怜兮兮的被老大抛弃,只能搓着手苦哈哈坐在最后排。 汽车发动了,辛安冬将后背的书包取下放到头顶储物的柜子里,然后才坐下,略微颠簸的汽车令人昏昏欲睡,他把羽绒服的帽子罩上,隔绝了汽车内嘈杂的声音,耳朵也暖和不少,不一会,他抵挡不住周公的传召迷迷糊糊闭上眼准备在车上睡一觉。 “喂!” 刚要睡着的辛安冬被身旁佟正浩突如其来的一声闹醒,他脑仁疼得厉害,吸了口气,微侧过身不想理他。 佟正浩发现自个被嫌弃,很不满,非强硬的掰过辛安冬的身体,扯开他的帽子,脸贴到他耳后,像做贼一样小声说话,“你说兰雪想什么呢,跟我们三个糙汉子一路回家,心真大。” 被他鼻息喷出的热气弄得微痒,辛安冬烦躁的睁开眼,“不是你带着人家的嘛,既然你同意了就别叽叽歪歪,烦。” “什么,你说我烦?”佟正浩瞪直了眼,委屈得不行,顾忌周边的人,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酸不拉兮的,“我告诉你冬子,这事都是你惹起的,大家都说兰雪喜欢你!要不是你她才不会凑上来呢!” 兰雪拐弯抹角的求到他这边,又有被美色迷晕的关成杰说话,佟正浩才不得不带上兰雪这个累赘,其实他心底老不乐意了。 辛安冬心里猛地一跳,睁开眼,没好气道,“说什么呢你,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一天到晚不学习就听旁人瞎造谣吗?” “你怎么跟我表哥一样,动不动就教育我,”佟正浩委屈,用他表哥时常教育他的语气,老气横秋的告诫辛安冬,“我还没教育你呢,我可说了冬子,别怪兄弟口气重,你现在正是人生最关键的时刻,你看你学习好,受老师们爱重,高考指不定也能拿个状元,多风光,以后锦绣人生都铺在你面前,可不能因为儿女情长自毁长城!” 连自毁长城这个成语都用上了,辛安冬气笑。 “越说越离谱,”他额头黑线,推开他越凑越近的头颅,但联想到正浩说的,他情不自禁往后面兰雪的座位瞥了眼,人姑娘正闭着眼睡觉,雪肤红唇是挺好看,但辛安冬是gay,根本没那意思,回过头他就一本正经的对辛安冬说,“人言可畏,你在我面前胡说就算了,别傻乎乎的跑到兰雪面前胡咧,败坏人家名声。” 他不知道兰雪是不是真的对他有意思,但他俩绝不可能,既然这样,更不能弄坏人家女孩名誉,而且这种少年情怀就如薄纱一般缥缈,谁知道真假,他初中时,好像还挺人说过兰雪喜欢佟正浩呢。 现在又传对方喜欢他,什么跟什么,在辛安冬看来,流言根本不可信。 佟正浩眼睛一亮,“你真对她没意思?” “佟正浩!”辛安冬黑黝黝澄亮的眸子瞪着他,“再警告你一遍,我要睡觉了,别烦我。”说完,他重新罩上帽子,闭上眼继续睡觉。 “哎,这才对嘛,她根本配不上你,以后等哥们发达了,介绍比兰雪漂亮几百倍的美女给你,小土包子!” 以为自己的劝服有效的佟正浩满意极了,他翘起腿得意洋洋的靠在车椅上,冬子跟他一块长大,他还比冬子大一岁呢,他还没找着媳妇,冬子也不能找,他们是竹马嘛,得共进步,娶媳妇也得一块啊! 现在他对女人还没兴趣,没玩够呢,所以冬子也最好能不要找媳妇,女人嘛,想到他彪悍的妈还有男人婆姐,佟正浩恶寒地抖了一下,阿弥陀佛! “有完没完?”嘀嘀咕咕个鬼,辛安冬闭着眼咬牙切齿。 “嘻嘻,我错了,消消气,”佟正浩狗腿的拍拍他的肩,哄孩子一样,轻声说,“睡吧睡吧,我这次保证不吵你。” 说不闹就不闹,两人一路睡了三个多小时,醒来时都是睡眼朦胧的。 出了清水县车站,兰雪和关成杰两人依依不舍的同他们告别,一觉睡醒,佟正浩精气神不要太足,他见兰雪小女儿态扭扭捏捏的离开,他狠狠舒了口气,“咱们走!”然后手搭在辛安冬的肩上,雄赳赳气昂昂的朝外走去。 两人都是身姿挺拔的少年,一个稍微高壮些,一个长相精致得令人心醉,吸引了不少行人的目光。 一直站在外面等人的男人正好看到这两人如同连体婴一般亲密契合的动作,微不可见的,他眉头动了下。 “表哥?!”看到男人,佟正浩惊喜坏了,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度,拉着辛安冬跑到男人面前,问,“你怎么来了?” 他表哥三年前被突然调去省城,连跳n级吓傻一众人。离得远了见面就少,自从他去宛然市读高中,更难得见面,这次恐怕表哥又是回来看爷爷的,顺便接他。 果然。 “我听说前段时间爷爷身体不好,这次回来看看。”蒋玄宗语气平淡的说。 他这几年身居高位,面庞十年如一日英俊深邃,但浑身气势越发深沉得让人看不透,仅仅是站在他面前,都有种被他威严的气势溺毙的错觉,有种令人无法呼吸的压迫感。 辛安冬心房漏跳了几拍,他攥紧了手,水亮的眼眸看向他,呢喃的喊了声,“宗哥。” 三年了,虽然偶尔见面,但到底略微生疏,辛安冬不知道对方是否还记得昔日两人之间的温情,只是面对如此强大深沉如寒潭的男人,他本能的从心灵深处发出颤栗。 是激动,是期待。 出乎意料的,蒋玄宗并没有忘记他,他颔首,迟疑了下,然后伸出手,在他毛绒的碎发上揉了揉,语气温和,“好久不见,又瘦了。” 辛安冬微窘,细白的脸颊连着天鹅颈微微泛红,他不是瘦了,他是长高抽条了呀,为什么每个人,他妈,他三个姐姐,每次见面都要说他越变越瘦,他真的有每天吃很多东西! 谁知道佟正浩这家伙还附议,“就是,我每次摸他,都感觉骨头咯手,每天的午饭只吃半碗饭,肉也吃不到两块就死也不肯开口,尽吃那些涩嘴的青菜、韭菜,小鸡还要吃虫才能养肥呢,他能不瘦嘛!” 有本事再说一次?!他每天都有好好吃饭好吧,谁跟你个肉食动物一样,无肉不欢! 敢在宗哥面前造谣,辛安冬偷偷瞪了还在一旁大发感慨的佟正浩一眼,很好,回校后你死定了。 “宗哥你别听正浩的,我这是体质问题,吃不胖,而且,我真没那么瘦。”身上好多肉,摸着软乎乎的呢,这话辛安冬没好意思说。 眼看着一抹艳色的绯红爬满少年耳垂,蒋玄宗眸色微动,突然感觉手有些痒,想摸,想捏。 好在他知道眼前的少年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只堪堪到他腰腹的小男孩,现在的少年身材颀长,清俊挺拔,苏日安羞涩的模样令人心动,但到底长大了,再动手动脚不太合适。 心底可惜的蒋玄宗忍不住叹了口气,说,“你们现在课业重,消耗得快,还是要好好补补的,我那边带了不少营养品,回去让正浩给你带几盒。” 近几年佟老爷子身体不好,蒋玄宗挂心,每次回来都会大包小包带着从各处淘来的昂贵营养品,这些也不单单只老人能吃,都是补充身体养分的,安冬也能用。 不过针对性应该没那么强,蒋玄宗想着,下次他或许可以让人专门找些适合学生吃的营养品,看少年一把骨头,他没摸过,但表弟应该说的没错,咯人。 第八十五章 倒霉 婉拒了宗哥邀他去佟家做客的请求,辛安冬背着书包,欢快的踏上回家的路。 这次忙着物理竞赛,他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家人,不知道家里现在什么情况。 “儿子你回来了?!咋不晓得打个电话?家里连个剩饭剩菜都没有!”听见敲门声出来开门的辛文芳激动万分,拉住辛安冬的胳膊,“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多冷,饿了吧,想吃啥?妈这会趁着锅还没冷透给你弄两菜!” 楼下龙虾馆只开了一个暗黄的弱光,里面打扫的很干净,辛文芳也刚卸下一身的累活准备洗漱休息,这下儿子回来了,她哪里睡得着,想着他从市里坐车回来肯定没吃晚饭,心疼得不行,忙着给他做吃的。 回到家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暖,从内之外的暖流热得他浑身舒坦,将书包放到一边,辛安冬选了个餐桌坐下等饭吃,转头朝厨房喊,“妈,你别费时间做菜了,给我弄碗面条就行!” “哎,知道了!”厨房的辛母欢快的应了声。 “姐,爷奶睡了吗?”辛安冬问听到响声也跟着下楼的大姐。 大姐前年跟扯皮的范家总算断了个干净,她自己心态好,也是真的彻底放下心结,家里条件也不错,吃得好活得自在,所以眼看着竟然年轻了几岁一样,白里透红的皮肤,外加一头黝黑发亮的头发,五官虽说有些普通,但她浑身气质柔和,辛安冬上次回来听他妈说还有人追求他姐呢。 他是支持他姐找第二春的,不过也不会干涉就是。 辛安春心疼的摸了下弟弟风吹得泛红的脸颊,给他倒了杯热水,柔声说,“爷奶早睡下了,幸亏不知道你今晚回来,不然又有得熬。” 爷奶最疼小弟,要是知道小弟今晚回家,肯定不睡觉也要坐着等人。 听到爷奶睡了,辛安冬放下心。 见小弟比上次又瘦了,辛安春不乐意的开口:“小弟啊,下次星期六回家好了,星期五回来也不过多赶一个晚,看把你累的,你们学校是不是又让你参加什么劳什子竞赛了?你跟校长说,咱不参加,学费给他!” 辛安春早就不满了,拿学费压榨她弟弟,每次学校让参加什么竞赛,她弟都得熬夜看书,熬得眼睛通红眼下青黑,这会男孩子正长身体呢,熬夜多伤身。 “姐,”他笑了下,知道大姐心疼他,只能委婉的替顶锅校长解释,“免去我学杂费是校领导对我的奖励,因为我中考成绩好,至于参加这些竞赛,有一部分原因是为学校争荣誉,但归根究底,荣誉的本身属于我,所以我参加竞赛不是因为谁勉强我,是我自己想要参加,而且拿奖多光荣啊,别人想拿还不成呢,姐你得为我骄傲啊!” 好吧,听他胡诌,还不是每次参加竞赛有奖金,得了奖,主办方还有学校,能拿双份,这次物理竞赛是全国性的,指不定还能再多拿一份,辛安冬是傻了才会错过这种好事。 不过他不强求就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他洒脱的很。 “啐!尽是胡说八道!你弟能代表学校参加比赛多光荣的事,咱家柜子上那一排奖杯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我前个还看你擦呢!” 辛文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汤牛肉面出来,正好听见姐弟俩说话,免不了说了大闺女一通。 她三个闺女一个儿子,大闺女在家帮着开店,二闺女学刺绣,一学学三年还没出师,三闺女爱读书,但聪明劲比不上小儿子,高中没考上读了中专,最近也实习了,来年就能拿工资,唯独小儿子,从小成绩就好,门门功课拔尖,中考还给她考了个状元! 那时候,辛文芳心里那个美啊,走路都打着飘,觉得一辈子就值了! 辛安春被老娘劈头盖脸一顿训,又提到她擦奖杯的事,脸微红,气势不足道,“我还不是看小弟太辛苦,他拿奖我当姐的怎么不高兴!”可小弟才多大的人,又要开店又要读书,一个人还能掰成两瓣不成? 辛安春眼里泛起水光,她是心疼啊。 一看闺女那样,辛文芳就知道她心里想得啥,她叹了口气,“我可听人说了,代表学校参加竞赛的,那都是老师跟前的红人,学习顶呱呱的才有得去,你弟以后有大出息呢!” 这会辛苦点,她儿子以后的路走得远,爬的高,从小冬子又是个心里主意大的,辛文芳没劝过儿子吗?她不想儿子安安稳稳的吗? 她小儿子从小身子骨差,熬到现在,大病没有小病不断,但孩子自个坚持,她能说啥? 她跟男人是个没本事的,儿子既然心里有成算她就默默支持,总不能帮不了儿子反成他的累赘! 辛安冬正吃着香喷喷的牛肉面,老妈的手艺又精进了,他这碗清汤牛肉面好吃到让人舌头都想吞掉。 他不知道他妈心里觉悟那么高,但他其实并不是母亲和姐姐想得那样废寝忘食的学习或者背负着整个家庭的压力只为出人头地拼搏。 拜托,他没那么大野心,他只是不想缺钱花,想干点上辈子没干过的事而已。 对于生活,辛安冬一直觉得钱够花就行,对奢侈品昂贵的物品他没啥嗜好,也并没有强烈的心愿非要住豪宅开豪车。 辛安冬的终极追求是,有一定存款,在需要用钱的时候不至于捉襟见肘,工作不累,有供他追求美食的充足时间,最后再找一个器大活好又帅气的老攻陪着平淡而不失快乐的度过一生。 可以说,除了对老攻的要求稍微出格了点,辛安冬两辈子都是个没有追求的人。 小市民心思一览无余。 吃饱喝足,辛安冬洗漱好回房,由于回来的路上他在车上睡过一觉,这会并没有睡意,所以回到房间,他就从书架上拿了本国外的名著小说,有一搭没一搭的看。 这是三年前养成的习惯,一直维持至今,反正无聊的时候他就会拿英文名著看,权当看小说了,还能锻炼英文,就他手里的这本,前前后后已经看了差不多八九遍,但没事的时候,他还是喜欢拿出来翻翻。 不过今天,他落在书页上的注意力不太集中,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走神。 更无语的是,二十六个英文字母混合揉搓,然后慢慢拼出一个模糊的人脸,英俊得过分,尤其一双眼,能将人彻底沉溺在那潭美丽幽深的汪泉里,从脊椎骨让辛安冬升起酥酥麻麻的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瓷白的脸颊微红,水亮的眼睛里泛起点点羞涩的涟漪,嘴唇无意识的舔了舔。 天人交战一番,他放下厚厚的书,咬住下唇,下一刻,毫不犹豫的掀开身上的被子,冷空气立马钻进被窝,没有了被子的遮挡,他只穿单薄睡衣的身躯尽在眼底。 辛安冬:真是造孽! 拉下灯绳,他一咬牙卷起被子整个人缩进去。 羞涩的月亮悄咪咪睁开眼,透过窗帘的缝隙狡猾的捕捉到一声声欢愉的低吟。 第二天,辛安冬就没有闲的,爷爷奶奶好长时间没见孙子,好一顿唠,买菜是他陪着辛大壮去的,被他爸狠狠揉了几次头感受了澎湃热烈的父爱。 吃过午饭又去商场买了几盒营养品拎到简绣娘家,在二姐温温柔柔的轻言细语下,无奈的接过她刚给自己做的衬衫,绣着暗纹,堪比意大利名匠的精品。 “哎冬子!你回来了?走!给哥一个机会,哥昨个发了笔小财,今个请你搓一顿!” 辛安冬正走着呢,迎面突然一声套近乎的喊。 他视线微转,对上一个穿着灰白色工装,面貌普通,嘴里叼着香烟,向他走来的男人,对方不高,脸上也没有胡子,虽然做派一副老练的模样,但他看着就是有一种小孩偷穿大人一副的滑稽。 仔细端详了两眼,他总算从那种油腻的脸盘子上看出了几分熟悉,“余洋?” 辛安冬初中同学,以前经常借他作业抄的一帮人中一个。 “咋了,上了高中就不认识老同学了?鱼跃龙门就瞧不起兄弟们了咋地?冬子啊,哥一向佩服你,也相信你的为人,你可别让哥们心寒。” 余洋皮笑肉不笑的说,他拿掉嘴上的香烟,目光放肆的将辛安冬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见他穿着一看就是高档货的羽绒服,长得又出众,比电视里那些明星还要好,心里有些酸,怪不得好多小姑娘偷偷喜欢他。 他呢,爹妈没给一张好脸,普普通通,喜欢的女孩鸟都不鸟他一眼。 而且人家还是当年的中考状元,学校点名表扬,大喇叭放了好几天,离校的时候一群小姑娘折千纸鹤送…… “说什么呢你,我像是那种人嘛!”辛安冬见到以前的同学也挺高兴,虽然对方对他有种若有若无的敌意,他并没有在意,笑了下,“吃饭是吧,没问题,你等我下,我先给我姐打个电话。” 他拿出手机,就要给店里打电话。 “哟!果然是不一样了,有钱人了呀,听说你家那两个龙虾馆生意爆到不行,每天去吃的人都等着排队,一天能挣不少钱吧,这个数有没有?” 余洋凑到他身边,伸出一个根手指头问,脸上是酸到不行的表情,眼珠子都要黏在辛安冬的手机上。 比起人家的手机,余洋感觉腰侧别着的一向能给他带来注目让他感觉高人一等的bb机烫人的很。 要是能让辛安冬把手机给他就好了,余洋舔舔唇,不无渴望的想。 余洋的话令辛安冬十分反感,之前他就听出了对方的阴阳怪气,一直没放在心上,但这会他感觉腻歪透了。 初中玩得不错,但到底隔得远就生分了,以前也没多亲密,辛安冬还真不太愿意迁就。 也不准备打电话回去了,对余洋口中的请客更没兴趣,他收起手机,淡淡一笑,“小本生意,不比你们家都是厂里工人,拿着铁饭碗呢,听说你在肉联厂,肉联厂效益好,你们挣得挺多吧,哪像我,读了高中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大学,考上了也还要四年才出来挣钱养家,还是余洋你有本事。” 平淡的说完奉承的话,对方脸上果然露出得意的表情。 “哈哈哈,都是一样的,咱兄弟还分什么你啊我的,”他故作谦虚的拽了拽自己的工服领子,用炫耀又好像为你好的语气,摇着头说教,“不过你那高中是没什么出息,你说你中考分数那么高,就算进不着厂子,好歹读中专,也不知道你爸妈怎么想的。” 辛安冬嘴角轻勾:“我们家没门路呀。” 余洋认同的点头,心里骄傲,也是,有谁像他家一样,父母都是厂子老员工,姐姐更是嫁给了车间主任,他即便考不上也不用愁,进肉联厂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干了两月就转正,现在每天进厂子报个道啥事也不用干,到月底照样拿工资! “算了,你也别难过了,走吧,今天哥请你喝酒,还有好几个我们一个班的同学,大家早就想见见你这个状元了!” 有了前面的铺垫,他这句话说得格外讽刺,无处不显摆自个的优越性。 “余洋,”辛安冬淡淡的开口,眼皮子都没掀开,显得十分随意,他说,“你的饭我就不吃了,家里等得急,作业还堆在桌上呢,跟那些老同学说一声,过年我请大家聚餐,今天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在余洋呆愣住的目光下转身就要离开。 原以为辛安冬已经拜倒在他裤腿下的余洋,陡然感觉自个被耍了,脸色像猪肝一样,恶声恶气的喊,“辛安冬!你什么叼意思?看不起我余洋怎么滴,请你吃饭还瞎几把推三阻四,真把自个当个人物了是吧?!” 辛安冬转头,“没有谁看不起你,你请我吃饭,但是抱歉,我没胃口,就这样,明白了吗,再见。” “你他妈给我站住!叼什么叼?!” 到这时候余洋要是还看不出辛安冬根本没瞧上自个,那他就真是眼瞎了,而得知这个真相的他,心里越发暴躁,又气又难堪。 他么的,凭什么,辛安冬个泥腿子凭什么瞧不上他?! “哎呦!哥们吵什么呢,说出来让大家伙乐乐?” 辛安冬的前路被突然出现的一群人挡住,这些年头发染得花花绿绿,像五颜六色的塑料袋一样,丑得伤眼,领头的更奇葩,红黄绿三种颜色都染了,恨不得让人自戳双目,真当自个是红绿灯呢。 不过这群人像是出来混的,撞上他们怎么回事?他眉头皱了下。 领头顶着红绿灯的皮衣男说完,他身后的小弟就叫嚣开了,“就是,让咱哥们也乐乐!” 这些人来势汹汹,手里头竟然还带着钢棍,迈着外八字大摇大摆的走来,显然是港片看多了,却得了个东施效颦的效果。 余洋还没认清现状,一肚子对辛安冬的火直接冲着那群人发:“你们又是哪路的?我俩人说话关你们屁事!” “彭!” 辛安冬瞳孔一缩,皮衣男的一个手下竟然不管不顾走过去就给了余洋一棍子。 “嗷!”胳膊要断了,余洋痛苦的缩着肩膀,脸色惨白,惊恐的看着慢悠悠走过来的一群人。 气氛在这一刻凝滞,辛安冬感觉到了棘手,他是人不是神,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二十几个操着家伙混不吝的痞子。 他得想个方法脱身,怎么办呢?辛安冬面上不动声色,手慢慢摸向口袋。 “我大哥你都不认识,眼瞎啊?”打人的混混志得意满的挥着棒子,“瞧见没,这一片,都是我们飞虎帮的地盘,我大哥就是这个地盘的老大,他想弄死你俩,根本就不用一个小手指头!” 他比划着小手指头,目空一切的嘚瑟。 那人吐字不清,鼻音很重,辛安冬纳罕:“废物帮?” 他说的很轻,但不妨皮衣老大老早就盯上了他,听到他的话,立刻暴跳如雷,“操你娘的!你他么才废物帮呢,老子是飞虎帮老大,今天你俩惹毛我了,不留下点东西,老子睡不着觉。”说着,对一旁看着辛安冬发愣的小弟怒骂,“看什么看,动手啊!” 小弟们纷纷清醒过来,不过眼神还是忍不住往辛安冬脸上瞥,妈的,一个男的长得比娘们还好看,小脸蛋红嘴唇……咕噜。 正警惕着的辛安冬自然不知道对方一群人差点将他看成女人,他此时只关心一件事。 “谁找你们来的?” 带了二十几个混混难道巡街不成?无冤无仇又不抢钱,二话不说就动手,说没有谁指使,鬼才信。 就是不知道他们专门对付的人是他还是余洋? 辛安冬眯起眼。 皮衣男:“屁话那么多,老子要整你还需要谁叫,看你不顺眼,弱鸡,小白脸,咋样?!” 一众小弟:老大今天吃了枪药? “看来你们的目的是我,”辛安冬眉眼微垂,脑子以极快的速度想方设法,手指也焦急的摸索着在手机键上摁,他瞥了眼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余洋,“那把他放了吧,即便是混混也应该讲点江湖道义,冤有头债有主,我不想牵扯无辜。” 刚还像死狗一样的余洋,蹦起身! “对对对!我跟他没关系的,我不认识他,你们要找他的是吧,放我走,我绝不多嘴,我跟他真的不认识!”他哭天抢地的喊,一副随时吓尿的怂样。 他跪舔的模样着实令皮衣男瞧不上,“滚吧,管住你的嘴,不然老子找到你家杀人放火!”说着嫌恶的踹了余洋一脚,威胁道。 “谢谢,谢谢老大,我我我不说,打死都不说!”余洋激动的脸色略显扭曲,窜起身看都不看辛安冬一眼就跑了。 比白眼狼还白眼狼。 皮衣男这会倒是有些可怜小白脸了,“啧,你跟这种怂货做哥们?我都有点同情你。” “我也可怜我自己,”辛安冬已经偷摸着打了电话给佟正浩,但对方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没接,他还要小心隐藏手机发出的声音,辛安冬急得额头冒汗,“不过他不是我哥们。” 没事的时候一天三四个电话,有事找他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辛安冬恨不得此时暴揍佟正浩两拳才解恨。 等了那么长时间还不动手,其中一个小弟有些不耐烦了,“大哥,还打不打了,嫂子那边……” “催催催!催什么催!娘们就是话多,早知道这么麻烦,送上门老子也不睡,麻烦事一堆,脾气还臭,她是老大还是我是老大,别他么你也想睡那女人才给她说话的吧?!” 他虽然道上混的,但其实没那么蛮横,这次找小白脸茬,纯属裤腰带没绑紧,一时着了女人的道。不过男人说话,即便在床上也得应个响,所以他就带着一帮兄弟来了。 但到底心里头有种被女人驱使的窝囊感觉。 妈的。 皮衣男是真的暴躁,小弟才说了一句,他就脑补出一出大戏。 杂毛狗腿吓得狠狠咽了口口水,“老……老大,我对你忠心耿耿,那是嫂子,我……哪敢睡。”声音越说越低,越说越没有底气。 他说着不敢睡,但想到上次偷看到的白屁股,杂毛狗腿还是忍不住喉咙滚动。 就连小弟人群里都发出人心不稳的声音,一个个提起‘嫂子’好像腿都软了。 “麻痹的!臭娘们!” 皮衣男老大啐了一口,心想回去就收拾勾三搭四的骚娘们。 一转头,对上眉目清冷的辛安冬,心里头像把火烧似的,尤其对上对方精致漂亮的眉眼,雪白的皮肤,嫣红的嘴唇,皮衣男心里的那把火就越烧越旺,又隐隐有爪子在他心里挠一样。 “操!”一个男人比娘们还标志! 显然跟他一个想法的人不少,有胆大的就忍不住凑上前了。 “大哥,这小子不比女人差,你看他小脸白里透红的,还有那屁股,多翘,咕噜,”说着的小弟咽了咽口水,抹着嘴,贱兮兮讨好皮衣老大,道,“大哥,捉住后,给弟弟摸两把呗?” 皮衣男脸皮一跳,反应很大,涨红了脸对小弟怒喊,“操!你他么想什么呢,摸男人屁股,恶心死了!” 说完,他看也不看辛安冬,一挥手,“别他妈废话了,给老子上!” 黔驴技穷的辛安冬:妈的,随便谁,来个人救他,以身相许都没问题! 第八十六章 不喜欢 二十几个手持家伙事的,对一个手无寸铁的,眼看着形势一边倒,再待下去不被打死也得半残,辛安冬能屈能伸,在小混混们邪笑着慢慢逼近的时候,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脚下微动。 “别想了,没人能救你。”皮衣男嘴角弯起一抹恶意的笑,见他连唇色都被吓得变白,心里诡异的升起几分兴奋。 就等着把眼前的小白脸踩在脚底下! 一众小混混立刻嚣张的大笑,“哈哈哈。” 仿佛辛安冬就是那个待宰的可怜小白兔,而他们非但没有怜悯心,反而越发被刺激到兽欲,恨不得扑上去撕咬。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辛安冬心里头一股邪气无处发泄,黝黑的眼眸里盛满怒火,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才不会傻到正面对抗,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就是现在,跑!!! 辛安冬脚下生风,拎着布袋如同安装了马达,想也不想朝着反方向拔足狂奔。 “卧槽!这小子想死吧,还敢跑?给我追!” 还真是小瞧了他,小子有胆啊,皮衣男咬牙切齿,一挥手,气怒的让所有兄弟追辛安冬。 这些人都是三五不时干架的常家,体力比辛安冬这种一天到晚待在教室里看书写字的学生不要好太多。 辛安冬嘴里发苦,他即便已经用尽全力,但依旧逐渐被追上,两双的人距离越来越小。 呼,不行,再等等,辛安冬看向不远处那个朱红色大门眼里冒出亮光,脚下越发用力。 鼻尖冒出热汗,即便脚下越发沉重他也咬牙向前跑,他当然不是傻的,像无头苍蝇那样乱撞乱跑,关键是,兰明渠,兰老师家就在前面! 刚才电光火石间,他只能想到向兰老师求救,一路都在祈祷兰老师一定要在家…… “啊!” 辛安冬痛苦的捂着肩膀后退,凌厉的眸子对上皮衣男,还差几步,他运气也太差了。 被铁棍敲中的胳膊疼痛感像潮水凶猛袭来,辛安冬嘴唇颤抖,脸色渐白,更要命的,不过一会功夫,这些人已经团团将他包围住,宛若坚固的牢笼。 “跑啊,你再跑啊,小腿倒腾的挺快?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皮衣男跑得也有些气喘,他弓着腰急促喘气,脸冷的厉害,好似没想到一个小白脸也敢耍着他们一个帮的人玩。 辛安冬狠狠喘了口气,面无表情的说:“如果你们今天不能把我打死,相信我,我一定报复到底。” 他知道这种话说出来肯定会激怒对方,但他管不了了,再怂下去就不是男人!至于这些小混混,还有那个背后唆使的女人,等他虎口脱险,一报还一报。 “操你娘的,敢威胁老子,老子今天就教教你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皮衣男果然被激怒,冲上前挥舞着棍子要打辛安冬。 两人你来我往好几下,皮衣男混混出身,没真学过格斗技术,但他胆子大心狠手黑,辛安冬学过跆拳道,不过由于自身体质灵活性有余力量不足。 好在皮衣男轻敌,几下后,被辛安冬一脚踹又一脚踢的,打懵了。 他捂着疼痛的脸闪躲,见小弟们傻愣愣的看着,恼羞成怒,大吼,“你们特么看什么呢,还不动手?!” “大哥我来帮你!” “大哥放心,有我们!” 一群人群殴一个人,辛安冬有苦说不出,身上被钢棍打了无数下,他节节败退,只能算是负隅顽抗,闪躲不及,又被皮衣男踢了一脚,他弓着腰感觉到了口中的血腥味。 难道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不成?辛安冬嘴里发苦。 妈的,他从来不是认输的主,认输也不过是被这群人生吞活剥! 想到这,辛安冬捏紧了拳头,带着劲风,一拳打中最右边一人的眼睛,说来迟那时快,左腿紧跟着重重一踹。 “嗷!”那人涨红了脸,脸色扭曲又痛苦的捂住下腹以下某个不可明说的位置,一会功夫疼得冷汗直流。 “来啊,就算我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不怕断子绝孙就来! 此时他红着眼煞神一般的模样吓住了一些人,尤其是那个被他踹重的人脸色太惨烈了些,只要一想到若是自己被戳中,唔,那酸爽! 这些人心里有些颤颤,一时间竟然后怕的退了两步。 哼!孬种。 辛安冬喘着粗气,却不会因为他们一时的停手而放松警惕,目光始终冷凝的窥探着周围,唯恐哪个在他一不留神之际冲上来给他一闷棍,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突然,目光定在远处的某个点,他的眼里瞬间迸射出激动和惊喜,脱口道,“兰……” 然而还未等他喊出口,下一个从门里出来的人立刻让他怔住了,那声‘兰老师’像是彻底被他吞掉一样偃旗息鼓,辛安冬只呆愣愣的看着不远处互相拉扯的两人,心里头的郁气在这一刻完全爆发。 凭什么?那两人卿卿我我,他却差点被人打死! 委屈、不甘还有无措和伤心,一瞬间,所有的负面情绪仿佛要将辛安冬淹没,他感觉胸口跳动的急速,震颤的如同胸腔被积压,耳鸣、晕眩感接踵而来。 看似久远其实不过几秒之间,辛安冬已经移开了视线。 眼看周围一群人虎视眈眈的就要上前,辛安冬一咬牙,从肺腑吼出来,“兰老师救命!” ……他才不是那种为了顾及面子死撑的傻子,面子几个钱?能有小命重要吗?! 正忙着跟蒋玄宗纠纠缠缠,伤心欲绝的兰明渠被那具有冲击力的一声喊陡然怔住。 “谁叫我?” 他迷迷糊糊的转头,环顾四周,终于在不远处,看见一群小混混好像正围殴谁,兰明渠脸色一变,骂了句娘,想也不想的就冲了上去。 他是老师,不管是是不是他的学生,他都不能见死不救,师责、师德,每一个都让他的步伐不自觉加快速倍。 然而身边突然窜出去的身影却比他还要快上百倍,仿佛眨眼间,那人已经冲到了前面,焦虑急迫的模样,让第一次见他这样的兰明渠张大了嘴。 这,这还是那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吗? 蒋玄宗也不知道自己此时为什么如此恐慌,好像在看到那张青紫无助的脸的时候,疼痛感便如潮水般汹涌而至,让他胸闷气短,无意识攥紧的拳头恨不得将那些欺负他的小混混们揍趴。 他家的小孩,不是给人欺负的! …… 医院里,辛安冬一言不发的坐在长椅上,一旁的蒋玄宗正小心翼翼的给他上药。 那群混混全部被逮进了警局,至于背后指使他们的女人,辛安冬也已经知道。 “斯!” 嘴角咬破的地方被碘酒敷上让他疼得整张脸皱起。 “轻点。”他皱了下眉,闷声说,嗓子微哑。 见他这幅小委屈的模样,蒋玄宗目光变柔,问,“终于肯跟我说话了?为什么生气?” 自从把他送来医院就一副不愿意跟他讲话沉默以对的样子,浑身充斥着冷淡,没有了那种以往每次见到自己都散发着欢快、欣喜的目光。 蒋玄宗很敏锐,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点,只是他不明白少年为什么突然跟他闹脾气。 辛安冬眉眼低垂:“我没有。”他现在不想跟蒋玄宗说话。 摇了摇头,轻扭过他的脸,看到他左脸一块破皮露出红血丝,蒋玄宗眼里闪过心疼,见他实在抗拒,只好无奈道,“算了,等你什么时候想告诉我再说吧。”他当年这么大的时候,恐怕也有不少这样那样的小心思和别扭。 他站起身,将碘酒的药瓶放下,“走吧,现在送你回家。” 天都快黑了,辛安冬有些发愁,他带着一身伤,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怎么回去? “我不想回家。”他愁眉苦脸的说。 蒋玄宗知道少年一向在父母眼里品学兼优,今天发生打架斗殴的事,虽然主要过错在对方身上,但他这样回去,肯定会让父母担心。 这孩子怕是想瞒着家长。 他有些不赞同,“怎么能不回家?你回去好好解释,他们不会说你什么的。” 说得轻巧,辛文芳要是知道他被人揍了,先别提会不会伤心的哭上一整宿,即便对方已经绳之以法,她恐怕也要去大吵大闹一番给他讨公道。 见他眉头紧蹙不说话,自认对他有几分了解的蒋玄宗气笑,这是非暴力不合作? 拿药回来的兰明渠刚好听见,笑道,“还是让他跟我回去吧,我是他以前班主任,跟他爸妈也熟,有我说话,应该能瞒住。” 他是比较民主的,以当事人的意见为主,说着将药递给辛安冬。 蒋玄宗顺手接过袋子,他抿了抿唇,见少年依旧倔强,打死也不愿回去的模样,心里有瞬间烦躁,然后他顿了下,沉声道,“我带回去吧,等会我给辛姨打个电话。” 他妥协了?辛安冬有些惊讶,古怪的瞥了他一眼。 老古板竟然放弃了教育,他感觉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蒋玄宗放柔了声音,大掌揉了揉辛安冬的头发,细软的,像少年的人一样,柔软、真诚。 同样感到讶异的兰明渠这时突然脸色刷白,笑着开口,连说话好像都没有了力气。 “玄宗,你不用这么对我严防死守,我知道你排斥我,排斥我这种人,但是,”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接着说,“但这不是病,不会传染,也不会教坏他人。” 他是天生的,永远无法更改的,由基因决定,融入血液,至死无改。 “你胡说什么!”蒋玄宗冷下脸斥了他一句,然后皱眉,对脸色惨白的兰明渠淡淡的说,“我并没有那个意思,你不要多想。” 兰明渠的眼里迸射出亮光,他有些激动,仿佛求证一般,小心翼翼的问,“你,你不觉得恶心?” 如果是正常人,恐怕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两人在说什么,但是辛安冬不是,他恰好就是兰明渠口中那类人,当听到兰明渠说蒋玄宗排斥他们的时候,他的脸也如同兰明渠一样,在那一刻变得惨白。 他这时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也知道了臆想中的宗哥和兰老师的卿卿我我并不存在。 不过,宗哥应该是拒绝了兰老师吧。 这一刻,他并没有觉得欣喜,反而有一种与兰老师同病相怜的感觉,浑身泄气了一般。 果然,下一刻只听到宗哥想了下,目光平淡,认真的说,“不恶心,也不喜欢。” 第八十七章 纠结 辛安冬默默跟在蒋玄宗回家。 昏黄路灯下,两个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影影绰绰的,仿佛交织在一起。 他觉得自己很可悲,竟然只因为这一点微不足道的遐想也能在心里泛起几丝柔软。 蒋玄宗听不见后面的脚步声,停下脚回头,见他呆愣的站在原地,关心的问:“走不动了?” 辛安冬眸光闪了一下,加快速度走到他身边,说,“走得动。” 他一直都知道宗哥的优秀,青年俊才,年纪轻轻已经是省领导,前途无量,外貌上也是英俊不凡恐怕挥一挥手就能招来大批女人前仆后继。 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他会看上不冤。 只是可怜催的,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好不容易来到这里率先就看上这么一优质老攻,心水得不得了,到头来对方竟然对同性无感! 也就是说他一腔春水向东流了呗? 这操蛋的结局让辛安冬怎么死心?! 满心愁苦的他一路都不想跟罪魁祸首讲话,拉着脸好像谁欠他两百万,让蒋玄宗郁闷的不行。 他收回想要牵辛安冬的手,轻皱眉宇,难道小孩长大后不愿跟他亲近了? 蒋玄宗还记得当初精致的小孩多么黏糊他,没事就爱偷瞄他,两颗大眼珠子眼巴巴时时刻刻黏在他身上,像个小尾巴,无时无刻不想要跟他亲近。 对比现在的冷漠,一向沉稳的蒋玄宗突然矫情的感觉有些失落。 回到佟家,佟正浩迎面火急火燎的给他们开门,他看到辛安冬,眼神就闪躲的厉害,满满都是愧疚,说话支支吾吾,“冬子,那个,不好意思啊,我昨晚通宵打游戏,后来玩累就把手机落客厅了,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大概正在睡觉,算了,你罚我吧,给你打几下都行!” 见他不说话,佟正浩伸着胳膊,心里更加愧疚难安。 “我没怪你。”辛安冬是知道佟正浩不靠谱的,对他真没有多少怨气。 蒋玄宗见少年神情难掩疲惫,料想今天一番折腾他肯定累坏了,对佟正浩说,“别在这碍手碍脚了,今天发生的事有点多,我先带安冬回房,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佟正浩有罪在先,哪敢不依不饶,立刻放行,“那好,我们明天再说,你带冬子去我房间吧。” 辛安冬也不是第一次来佟家,按照老习惯都是跟佟正浩睡一个屋。 哪知今天,蒋玄宗提出反对意见,“不行,他现在身上有伤,还有些低烧,你睡觉没规矩,冬子今晚跟我睡吧。” 蒋玄宗一锤定音,辛安冬愣是找不着理由反对。 佟正浩还以为他怕他表哥,上楼的时候,啧了一声,同情的小声安慰他,“表哥说的没错,我爱踢被子的毛病还真不能跟你睡,你就忍一晚吧。” 辛安冬:我…… 忙忙活活洗漱好,辛安冬表情略微纠结的躺进蒋玄宗被窝里,蒋玄宗还没进房间,冷色调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然而只要想到这是蒋玄宗的房间,他就浑身不自在,脑子里天马行空,晕乎的厉害。 ‘咔哒!’门被打开了。 辛安冬像只受惊的猫陡然瞪大眼朝门口看去。 穿着烟灰色棉质睡衣的蒋玄宗走进房间,迎头撞进了那双纠结、复杂又欣喜的眸子里。 当然,他无法一下子读出辛安冬诸多复杂的心思,他只是觉得少年的眼眸亮闪闪的,像是盛满星辰,耀眼得让他心神悸动,让他心里仿佛装了一块暖黄色软塌的奶酪,一戳一个坑,又香又软。 视线转移,落在他脸颊其他青紫痕迹上,尤其他皮肤白,受伤的地方更显得触目惊心。 “涂药了没,脸还疼吗?”他走过去,柔声问,伸出手想要轻碰。 辛安冬如同惊恐之鸟一般迅速的将头缩进被窝里,躲过他的碰触,不一会儿,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涂了,我不疼,我要睡觉了。” 蒋玄宗好脾气的收回手,见他蒙着头不露一丝缝隙,又失笑道,“头捂在被窝里不透气,伸出来吧,我不碰你脸了,而且别把脸上的药蹭掉,否则明天依旧要盯着大猪头。” 你妹的大猪头! 辛安冬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他遗传自帅老爹的一张脸蛋了,平时不显山露水,其实臭美的不行。 一听猪头脸哪还忍得住,立刻放下了被子,露出一张花花绿绿着实称不上好看的脸,小心翼翼的注意不让脸上的药被蹭掉。 蒋玄宗摇摇头,跟着坐到床上,同样掀开被子准备睡觉,突然,他动作停住。 辛安冬疑惑的看他。 没想到他脸上闪过尴尬,“由于其他棉被没有晒,所以你今天只能跟我合用被褥,我没跟人同睡过,所以,是你睡床头我睡床尾,还是我们睡一头,你习惯怎么睡?” 这是他第一次出现这种束手无策的情况,从小,蒋玄宗习惯独来独往,朋友中还没有亲密到同睡一张床的,唯一比较亲近的表弟也比较畏惧他,就连他的房间也很少有人进。 这归根究底在于他轻微的洁癖症。 至于今晚他为什么脱口说出让少年住进他房间的话,说实话,他自己也有些感到奇怪,但好在并不反感,给他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啊?”辛安冬被问愣住了。 反应过来后,脸颊有点发热,那什么,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虽有点乘人之危,但是辛安冬愧疚的讲,今天这同床福利,可不是他死气白咧要来的。 正如电影美人鱼中有一句台词,‘人生能得几回黄金机会,还不快大力的冲过来把握住’! “恩,随便啊,我跟冬子习惯同一头睡。” 状似若无其事的说完,辛安冬吸了口气没忍住侧过身。 他这时心脏跳动得很快,整张脸像火烧一样,一直以为自己脸皮厚心理素质稳的辛安冬,只能感叹,果然正应了一句,说亏心的话心也会亏,他现在就慌得厉害。 等了一会,只听见背后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接着,左边的被子被轻轻掀开,一个滚烫的身体躺进来,霎时,辛安冬头皮都炸了。 “怎么了?是不是冷?” 见他缩成一团还好像微微发抖,蒋玄宗心里一凝,将大部分被子往他那边挪了挪。 拉掉灯之后,黑暗里的触感更加明显,辛安冬更加不敢动弹,这会他后悔的不行,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让你一时色迷心窍,有贼心没贼胆! 怎么还抖? 蒋玄宗纳罕,他阳气足,冬天盖一床被子有时还会觉得热,完全想象不到缩在温暖的棉被里也会冻得发抖,只是他也知道个人体质不同,想到此,下一刻,他伸出脚,摸索到辛安冬的脚,果然他的两只凉得好比冰块,这孩子平时一个人晚上睡觉能睡热吗? 冰凉的双脚突然被另一双火热的大叫裹住,暖意袭来,辛安冬不自觉伸直了双腿。 天知道,每到冬天他都要冲热水袋是怎样的痛苦,因为没有热水袋根本就不能入睡,就算是不停的往上缩,到天亮,该冷的脚他依旧冷成冰棍。 第一次有人捂脚的感觉,热烫到他的心里,辛安冬这一刻忘却了羞涩和尴尬,全身心都仿佛被温暖包围。 至于那些杂七杂八,他根本没有脑子胡思乱想,徜徉在温暖的海洋里,他暖暖的陷入梦乡。 充当人形热水袋的蒋玄宗听到耳边均匀的呼吸声,忍不住在黑夜里勾起唇角。 一整夜,当辛安冬凌晨醒来,他的脚依旧包裹在那双温暖的大脚中,所有的郁气,好像在刹那间全部消失。 这个人,哪怕不是同道中人,他也没法放弃啊。 辛安冬无奈又难过的想。 起床的时候,床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辛安冬揉了揉酸胀的肩膀,这酸爽,他脸部微微扭曲。 其实想了一夜,辛安冬已经想通了,他总不能一直待在佟家,所以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回到家,辛安冬满身的伤果然引起家庭暴动。 辛文芳挥舞着锅铲要找那帮混混算账,辛安冬觉得没有必要,好声好气的拦住了她,然后直接将查到的背后指使这群小混混的人告诉她,意思这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该找她。 孙丽丽,辛文志和孙雯的独生女。 没错,就是这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心狠手辣的找了一帮混混找辛安冬麻烦,甚至存了把他打残的心,据皮衣男所说,孙丽丽不止一次的唆使他们来龙虾馆找辛家夫妻的麻烦。 但其实,在清水县,辛家背后有人这点,是清水县各界势力共同认可和知晓的事,他们秘而不宣,但都有志一同的不会找辛家龙虾馆的麻烦。 皮衣男也知道那么点,但可能是年轻气盛,他的飞虎帮短短三年时间一跃为本县最大帮派,让他有点膨胀,在孙丽丽再三的撺掇下答应给辛安冬找点麻烦。 他们说是没想怎么滴,但辛安冬身为当事人,十分清醒的知道昨天要不是遇上宗哥和兰老师,他百分之八十的可能要交代在那。 试问,这口恶气辛安冬能轻而易举的咽下吗? 别说辛安冬,就是辛文芳,当知道是辛文志的女儿要她儿子命的时候,心里对二房也没了半点情意。 所以当辛文志和孙雯知道大祸临头找上门求饶的时候,辛文芳直接冷漠的拒绝,只说了一句话:“孙丽丽是成年人,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任何亲情道义,但凡伤害到她儿子,辛文芳永远不会原谅。 至于孙丽丽为何找辛安冬麻烦,听说自从她外公被撤职后,辛文志经常受到纺织厂其他干部的排挤,当初他岳父在厂里作威作福的时候造孽太多,有了反击的机会,几乎没有谁愿意放过对孙家落井下石的好时机,不到半年,辛文志也被各种理由打出了纺织厂。 没有了经济支柱的孙家,立马一朝回到解放前,孙丽丽大小姐的日子过惯了,怎么能容忍跟平头老百姓排队买菜的生活,至于她认为的孙家走到今天的罪魁祸首辛安冬,自然被她牢牢记恨在了心里。 如果辛文志一直安安分分,孙家不会到现在人走茶凉的地步,但他太嚣张,之前他岳父兜着,一些事厂里睁只眼闭只眼,但孙雯父亲下台后,他还故态萌生偷奸耍滑把厂长当傻子耍,就怨不得别人下狠手了。 可笑的是,孙丽丽一直觉得是辛家的错,是辛家让她没了富裕的生活,所以一日日恨意在心,以至于自己走向灭亡。 第八十八章 纠结升级 孙丽丽后续的事,辛安冬并没有在意,此时他已经乘车回到了宛然市。 辛安冬与佟正浩从初中开始一直关系很好,高中两人也是在同一个寝室,而且还是上下床,临近寒假期末这段时间,佟正浩总是神秘兮兮的往校外跑,问他也不肯说,非强调等弄成之后给他个惊喜。 辛安冬才不想要惊喜,他抓的是佟正浩的成绩。 “你期中考试是倒数第二,期末考试难道还要混日子?”辛安冬正色的看着他,“我警告你,你这次要还是考那么差,我回去后绝对不会给你打掩护,说什么也要告诉佟爷爷。” “你个小人!说好帮我的!”佟正浩先是大惊失色,然后抱住辛安冬的腰就不管不顾的嚎开了。 他嗓门大,整栋宿舍楼都被他吼得抖三抖。 辛安冬揉了揉发麻的耳朵,泄愤的踢了他一脚,“那你自己不求上进,我还能助纣为虐不成?” “不嘛不嘛,没有你打掩护我就活不成了!” 他像只狗皮膏药一样黏在辛安冬身上,甩也甩不了。 宿舍的门突然被打开,从门外走进来两个抱着书的男生,抬眼正好撞见这一幕,吊炸天的佟少爷可怜兮兮的抱着辛安冬腰死命不撒手,头还贴在他后背蹭了又蹭,关键当事人闭着眼睛还一副极其享受的模样。 他们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辛安冬见不到背后佟正浩恶心的样子,见突然进门的两个室友表情怪异,看了一眼并没有多想,后背那一坨压得他喘不过气,辛安冬咬了咬牙,真是惯得他,二话不说,他低头狠狠踩了佟正浩一脚。 “嗷呜!”佟正浩痛得脸色扭曲,抱着脚跌倒在床上,仍不放过嘴贱的控诉道,“你谋杀亲夫啊?!” “滚。” 辛安冬没时间听他耍宝,哼了声,将课本放进书包里,然后推开碍事的他背着书包出了门。 干嘛这么冷清决绝!背后佟正浩眼中的愤懑快要化为实质。 然而这次佟正浩说什么也不肯听辛安冬的,他非但不认真复习,临近期末,他还变本加厉的在外面住了好几晚。 辛安冬有心逮他,但两人不在同一教室,佟正浩又像泥鳅一样滑不留手,往往辛安冬刚到他教室,人早就跑没影了。 这家伙把他好心当成驴肝肺。 混是吧?那他也不管了,就看他期末一路开红灯回去怎么向佟爷爷交代。 气过之后,辛安冬再也不说教他,任他玩任他逃自习课,佟正浩尝试了三五天,发现他真的不再管他了,可把他高兴的,一个劲拍着辛安冬的肩膀喊‘好兄弟’! 辛安冬就皮笑肉不笑,真正的当了个甩手掌柜。 然后,眼睁睁一路看着佟正浩作到期末考试。 不出所料,这家伙考完后出来,脚下打飘,脸都青了。 一整个寒假,辛安冬都在新开的海鲜火锅餐厅帮忙,这家不论装修或是餐品都格外独树一帜的海鲜火锅餐厅,一开业,生意就火爆到不行。 辛安冬是作为岳叔的侄子来打寒假工的,所以餐厅的其他员工只知道他是个走后门进来的,并不知道他才是背后真正的老板。由于其他员工都是正规渠道严格面试才进来的,要知道这家餐厅的员工工资一个月能有二百多,还不包括奖金,所以当时招人的时候许多人争得头破血流,因此唯一的例外辛安冬就显得别样的格格不入。 倒不是说其他员工排挤他,只是他看着就小,后台又硬,顾忌种种,在餐厅里待了一个寒假然后回清水县的辛安冬愣是没找到一个说得上话的。 简直不能用更悲催来形容。 但他自认身为老板不该斤斤计较,所以年底了依旧按照当初说好的,给所有员工包了个很大的红包过新年,把才知道他是真正小老板的员工们弄得又惊又喜,更有人发誓赌咒一定好好干报答老板! 辛安冬笑笑,年三十大手一挥,连同龙虾馆在内的宛然市三家餐厅全部放假,至于年后正式营业的时间,由岳叔全权负责,因为在开学前,他估计不会再来宛然市。 对于岳叔,辛安冬一直很放心,将他看成真正的心腹。 岳鹏飞对辛安冬的忠诚也一直没有改变过,三年前辛安冬救了他母亲,从远了说就是挽救了他的家庭,后来不仅没有催促他还钱,还提供了一份安稳的工作给他,发展至今,他也算是重新迈入小富的行业,每天营业额上千的火锅餐厅就有他的一份股,即便他现在另起炉灶也能干得风生水起,但岳鹏飞从来没想过离开辛安冬。 这不仅是因为恩情,说实话,没有哪个男人是没有野心的,但岳鹏飞比其他人聪明的一点在于他很有自知之明,从不好高骛远,本性良善的他更不会做出偷奸叛主的事。 除了在择妻方面,他自认有两分眼力见,别看这会辛安冬年纪轻轻看似小打小闹,但莫欺少年穷,时至今日,他走的每一步都是有规划甚至有长远发展计划的,三年开了两家龙虾馆一家海鲜火锅餐厅,每家的生意都很火爆,这是一个没脑子的年轻人能轻易做到的吗? 岳鹏飞又不傻,恩情是一回事,利益才是他决定永远效忠辛安冬的根本,跟着辛安冬他能喝酒吃肉,他自个单干能有什么? 因此对于辛安冬的信任,岳鹏飞暖心之余,也更加严格的要求自己做好本职工作,餐厅的事里里外外亲力亲为,俨然一副比正牌老板辛安冬更负责认真的架势。 看到这一幕,辛安冬水亮的眼眸里漫开点点笑意,不枉他给岳鹏飞5%的股份,看吧,放弃点利益算什么,拴住一个忠心耿耿的人才是关键。 而且别小看这5%,要知道辛安冬以后的规划可不仅仅这一家火锅餐厅,等他以后在全国开遍连锁店,5%的干股是什么概念? 躺在家里数钱啊! 只要岳叔不傻,他就一辈子跟着辛安冬干到老。 甩手掌柜无事一身轻的回到清水县,家里人都知道他在宛然市有一份自己的事业,但除了辛文芳,其他人并不知道他的个人身家其实早就超过自己的家族事业。 辛文芳心里美得不行,但她身为土生土长的华国人,最奉行闷声发大财,低调是王道,即便心里再嘚瑟也不会拿出来显摆。 就像今年自家的新年饭菜,一盆鸳鸯火锅,外加无数火锅配菜,没有海参鲍鱼,也没有燕窝鱼翅,看起来真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嬉嬉闹闹吃完火锅后,辛安冬舒服的躺在沙发上一边揉肚子一边看电视。不比佟家的大彩电,听说去年又财大气粗的新换了一个,辛家的电视机是黑白的,而且可怜的只有十八寸,但全家都很喜欢这台辛文芳二手买来的电视机,时常一家人坐在一起看电视。 春节联欢晚会大腕云集,父母们都看得津津有味,辛安冬重温经典也是感慨万千,好多艺术瑰宝的老艺术家们在他长大的那个时代很多都不再登台,要想领略他们的风采只能看回放,跟眼前正在直播的春节联欢晚会节目比起来,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辛安冬撑着下巴如痴如醉的看着他们在电视里笑闹,心里想着,岁月真是把不留情的杀猪刀,看看这会儿,大碗们年轻的时候长得多好。 凌晨十二点,正在守岁的辛安冬迷迷糊糊抓起手机,“喂?” “冬子,新年快乐!”佟正浩在手机那头笑得像个傻子。 他一直都是这样,没心没肺,拥有直白的真诚。 辛安冬眉眼轻弯,“新年快乐。” 两人后面又讲了几句没营养的,至于为什么说没营养,因为从头到尾佟正浩都在抱怨家里人不理解他,因为期末考出来的烂成绩,他归国回来的父母以及爷爷还有姐姐,没有一个不数落他的,多年不归的父亲大人新年的见面礼就是一顿胖揍,把他委屈得一个劲囔着不是亲生的。 “喂,你都成年了,能不能别还像个长不大的人一样。”辛安冬哭笑不得。 他虽然跟佟正浩认识了这么长时间,但依旧觉得他十年如一日的幼稚,别看在学校里那些女生多崇拜他,其实在辛安冬看来,这家伙也就是个假把式,恐怕他到现在连恋爱是什么都不知道,每次有女生告白他都像二楞一样还觉得人家碍事挡了他的道。 事后还抱怨自己为什么没有桃花?! 佟正浩切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你厉害行了吧,又是年纪第一吧?我说你能不能行行好,饶过你后面的第二,偶尔松懈一下,稍微拉近你俩的距离,不要总让人家觉得只要有你在的一天他就永无出头之日,好比我一样,生活在你万丈光芒下,生无可恋!” 辛安冬:“……没什么事我就挂了。”跟佟正浩讲电话,除了浪费话费,他找不出其他关键词。 “喂喂喂!干什么嘛,我表哥是这样你也这样,他过年不回来我打个电话怎么着了吗,急急忙忙就要挂,你也是!咋俩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现在也嫌弃我了?” 他不满的吵嚷说,辛安冬怔住,急切的问,“宗哥没回来过年?” “感情我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你就听着这个了?”电话里,佟正浩怨气颇深,“我说冬子,我才是你的竹马,能不能把你从小到大的偏心稍微收敛一点!” 知道他又耍孩子脾气,辛安冬只好按耐住凑他一顿的冲动,好声好语道,“说什么呢你,你我每天都能见着,宗哥都好久不回清水县了,上次难得回来还不是急匆匆又走了,哎,你别岔开话题,我问你呢,宗哥今年真不回来?” 自从他家搬到县城后,辛安冬每年都会去佟家拜年,不得不说是藏了点自己小心思的。往年宗哥过年都会回来,可今年怎么突然不回来了? 辛安冬心里失落到不行。 “不回来不回来,他家在首都,听说是我姑丈不让他回吧,啧,我猜肯定又是相亲,”佟正浩幸灾乐祸的笑,“一想到我表哥被七大姑八大姨逼得那样狼狈,我就好想仰天长啸怎么办?!” 他一直被压迫,生活在表哥的威严中,活得水深火热,只要一想到英明神武的表哥屈服于相亲的魔爪之下,他想着就忍不住窃喜和激动。 辛安冬没说话,佟正浩不以为意的继续叨逼叨逼,“哎你说,我表哥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我刚可偷偷听我爸提了,被我爷爷好一顿训,他傻不傻,哈哈哈,笑死我了。” “笑屁啊,我要睡觉了!” 心里突然窜起一阵火气,辛安冬‘啪’的挂断通话。 这股无名火烧得莫名其妙,对于无辜被迁怒的佟正浩他已经分不出心神感到抱歉,他一时怔坐在沙发上,心头百转千肠,滋味难寻。 三十三岁,在这个时代早的男人孩子都娶妻生子了,可他这么些年都没有结婚,辛安冬差点就天真的以为对方一辈子都单身了,呵,怎么可能呢,即便他自己不情愿,家里人也不可能让他耽误。 辛安冬问自己,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吗,这个时候他还矫情什么,本来也没有得到过更谈不上失去,期期艾艾这幅样子做给谁看? 一番咬牙切齿之后无果,辛安冬颓丧的站起身。 妈的,世界上好男人多的是,他就不信还能找不出一个比蒋玄宗更出色的! 第八十九章 少年心思 辛安冬心情不好,这个年过得也不怎么开心。 他们家自从搬到县城后,很少回村,但偶尔辛文芳还是会带孩子回去,去年老家的房子也重建了,青砖大瓦房,一眼望去,整个村子没有谁家更好的。辛安冬之前还纳闷老妈怎么突然像暴发户一样变得高调,这次回了村直到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他才了然。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家已经成了村子‘特别’的存在,令人羡慕又嫉妒,大家会说,有钱了嘛,不认乡里人了,走路鼻孔朝天,人情冷漠,忘了本,这些难听的字眼,他们不会当面说,但背后里,基本上谁都会添油加醋的说上一句。 好像那样,就会觉得贫穷的他们也能够有底气和骨气,有钱的辛家在他们眼中成了坏分子,背信弃义的小人! 然而引起这些的源头,不过只是当初拒绝了村里人想来龙虾馆打工罢了。 并不是不录用村里人,辛文芳也曾想要帮村里人一把,但她做生意的,不是开是收容所,那些人偷奸耍滑,仗着同村人的身份耀武扬威,她的龙虾馆不能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所以一气之下全部撵走了。 结果,明明是那些人人品有问题,辛家有理有据,但在村里人看来,这就是瞧不起他们,没良心,就连村长也给辛文芳脸色看,一来二去,辛文芳的一颗心也冷了。 到现在,他们很少回村,但凡出现在村子里,就会变成全村人排挤的对象,畏于钱势他们不敢正面责难,但那些长舌妇女阴阳怪气的很,往往你不理睬,她们也能蹬鼻子上脸不依不饶。 这次回村也是一样,辛文芳现在有钱了,儿子是状元,出息的很,但她短板也很多,好比三个闺女还有傻丈夫,那些妇女就鸡蛋里挑骨头,对辛家三个闺女评头论足,嘲笑、鄙夷,总之不放过任何可以奚落辛家的地方。 明明不好受,辛安冬想不通每年过年为什么辛文芳依旧百折不挠要回村。想不通他就直接问了。 辛文芳像看二傻子一样瞧了她小儿子一眼,珍而重之的将手上的金戒指脱下存放好,“当然是因为不管她们说什么难听的话,归根结底还不是嫉妒我有钱,我有钱而她们穷的只剩下一张嘴,不过是被不痛不痒的说几句,我就当狗在吠好了,嫉妒我又怎么样,我穿羽绒服她们只能穿老棉袄,我穿高跟鞋,她们只能穿布鞋,我戴金项链金戒指,她们只有偷瞄的份,到底谁更可怜?” 辛安冬:士别三日,您还是当初我那个淳朴善良像软包子一样的母亲吗? 他恍然,怪不得,回村的前天晚上,母亲突然把他给买的金饰全部拿出来,以前即便是每晚忍不住擦了又擦也不会上手戴,就怕有个三长两短弄丢了,他还纳闷母亲终于开窍了,谁知道一切都是为了气人? 辛安冬囧到不行,却愣是没话反驳辛文芳。 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过我的样子,是这样吗? 女人的世界真是搞不懂。 至于被时常戳伤疤的辛家三姐妹,可能辛安冬的三个姐真没觉得有什么吧,像大姐,她现在管着辛家县城另一家龙虾馆,每天忙到飞起,女强人的气势越来越足;二姐潜心学艺,颇有点不问世事的感觉,更不会在意那些闲话;三姐最洒脱也最冷漠,在她看来,她根本没把那些人放在眼里,她们是说话还是放屁,有区别吗? 好吧,除了局外人辛安冬心里不舒服之外,全家竟然就没有一个在意的,村里人上县城要是来辛家龙虾馆吃饭,他妈还会很大方的打折,或者送一些店里其他的特色小菜给乡亲们尝尝。 不是很懂这些人,辛安冬索性也不管了。 新年放松期过完,辛安冬又要回宛然市读书,把辛文芳心疼的不行,要走的前两天,每天都是猪脚排骨汤,把辛安冬补得油光水滑。 到了学校,佟正浩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脸过手瘾,“啧啧啧,比我姐的皮肤还嫩。” 辛安冬斜睨了他一眼,“寒假作业写完了?” 佟正浩立刻画风一变,可怜兮兮的喊,“老大!!” 寒假才二十几天,玩都不够,哪里还有时间给作业,所以很显然的,老师布置的寒假作业,他是一个字也没有动。 对,就是这么光棍! “呵呵,不给。”辛安冬冷酷绝情的好像后娘一样。 佟正浩先是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随即一跃跳到他背上,开启狂嚎模式,“是不是兄弟?!是不是兄弟!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我对你多好啊,你看看,你要什么我给什么,巧克力舍不得吃给你吃,你还想要怎么样嘛!” 他每次讨伐辛安冬,用的都是一句,我对你多好…… 刚咽下一颗巧克力的辛安冬差点被他弄得呛到,猛烈的咳嗽,眼见着脸色不对要翻白眼的架势,佟正浩也被吓蒙了。 “你你你没事吧,冬子,你别吓我啊,我给你倒水!” 佟正浩火急火燎的倒了杯水递给辛安冬。 辛安冬难受得要死,接过水杯狠狠灌了一口,然后又咳了两声,才稍微好点,他转过头,眯着眼老冷冷看佟正浩这个罪魁祸首,咬牙切齿的说,“寒假作业,还有这个学期的作业,所有都别想!” 说完,他不管怔楞住的佟正浩,浑身郁气的拎着开水瓶出寝室去打开水。 他没有看到,被留在原地的佟正浩傻乎乎的仿佛双脚钉在地上,他双目无神,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晕红,刁帅刁帅的俊脸上此时睫毛颤颤,一双丹凤眼里闪过若有若无的羞涩。 想到刚才少年因为喘不上气有些发白的脸,泛着水光的眼眸,长又翘的黑睫毛,以及嫣红的唇,佟正浩糊成一团浆糊的脑袋瓜子里突然出现一个诡异的想法。 班里男生都传新来的语文老师漂亮得不像话,佟正浩偷偷见过,觉得是挺好看,但现在,他反而觉得冬子比较好看,好看的让他特别想亲一口。 雾草! 被自己突然诡异的念头吓呆了,佟正浩忙不迭端起桌上的水杯狂饮几大口。 “幻觉,幻觉,一切都是幻觉。”他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不停呢喃。 …… 这学期开始,辛安冬发现佟正浩突然变得特别奇怪。 新来的语文老师莫名成了他梦中情人,跟他谈话的内容不再是各类游戏,而是姜老师怎么样,姜老师今天也好漂亮,要是我能年长几岁,是不是就能跟姜老师处对象了,全是这类没有营养的日常告白。 “冬子,你说姜老师这么年轻漂亮,她有没有男朋友?”佟正浩摸着下巴,贼兮兮的问。 “不知道。” “那你说我要是追她,她会跟我处吗?”佟正浩追问,两只眼睛紧紧盯着他。 有本事你就追,烦他有意思吗? 辛安冬翻了个白眼,点了点自己的作业本,“你写完了?” 佟正浩眼睛一亮,“嘻嘻,冬子你是不是生气了?”眉毛轻挑,脸上露出古怪的笑。 笑这么恶心? 辛安冬狐疑,眉头轻皱,思索着片刻,“你是不是要跟我借钱?” 佟正浩零花钱是很多,但经不住他大手大脚的花,所以自从知道辛安冬是大款之后,一旦没钱花了他就可怜兮兮的跟辛安冬借,等到下个月生活费还,然后下个月又不够,再借,再还,循环往复,一直这样下去。 叹了口气,辛安冬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见他一脸懵逼以为被自己说中了,摇了摇头,从柜子里取出钱包,抽出两张递给他,“呶,一百块钱,省着点花,虽然我总说你,但你吃不上饭我也不会见死不救,以后缺钱你就直接开口,别拐弯抹角,好了,别烦我了,我还要写作业呢。” 捏着两张五十元的纸票,佟正浩的眼里陡然变得无精打采,丧气的转身离开寝室,呼朋唤友去市里最好的歌舞厅玩。 果然是这样吧。 辛安冬无奈,就知道这家伙缺钱了才会变得奇怪。 这天放学,佟正浩突然神秘兮兮的拉着他出校门,辛安冬问他干什么,他只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就是不回答他。 两人一路徒步来到一处环境优雅的小区,其实挺近的,并没有走几步路。 “干嘛带我来这?”辛安冬纳闷。 佟正浩拉着他来到六号楼,他今天心情好像特别好,搂着辛安冬的肩膀,说,“哎呀,你到了不就知道了,是给你的大惊喜,你肯定会特别高兴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语气里还带着点酸味,更加让辛安冬莫名其妙。 这里的小区其实之前辛安冬有注意过,因为他今年开始,计划在全市至少再开两家海鲜火锅餐厅,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和岳叔商讨地点,然而因为他经常熬夜工作,所以寝室里已经出现不满的声音。 因此,辛安冬目前一直有买房的计划,这个小区就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环境不错,离学校也不远,买个小点的两室一厅住,以后即便他上大学也需要回这边打理工作能有个自己的地方,自然比住酒店方便。 难道佟正浩先他一步在这买了房? 辛安冬想想觉得其实可能性蛮大的,还记得上学期开始他就三天两头往校外跑,每晚回寝室身上还总带一股油漆的味道,现在看来,那时候他就在忙装修吧。 不声不响买了房,佟少爷果然财大气粗。 辛安冬摇了摇头。 此时他已经断定是佟正浩买了房子,所以接下来也不再多问,乖乖的跟着他爬楼梯,一直到五楼,眼前挂着的202室门牌号。 见佟正浩紧张得搓手,他轻嗤,这家伙什么时候演技这么好,还装模作样呢?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佟正浩上前敲门。 辛安冬脸上闪过古怪,真不是佟正浩的房子吗,那是谁家? 第九十章 情敌 皱着眉,佟正浩又敲了两下,过了会,房门才被打开。 “来了来了……”门后的女人穿着围裙原本的笑脸看到他俩有几分迟疑,一副完全被吓到的表情,“辛安冬同学和佟正浩同学?” “姜老师?”佟正浩同样惊叫地喊出声。 面前开门的女人竟然就是那位风靡全校的姜小蕊老师,现在教他们语文,温柔和善,走女神路线,将佟正浩迷得晕头转向,恨不得每天跪舔的姜老师。 辛安冬也是很吃惊,但他没佟正浩反应那么大,看了看佟正浩又看了看姜老师,他心里却产生一种更加困惑的感觉,这到底什么情况,这里是姜老师家,佟正浩这家伙上人家门,见到人怎么像见到鬼一样? 他们确定没有走错门吗? 目前的情况实在有些复杂,辛安冬只能一头雾水的先礼貌问好,“姜老师你好。” 暗中揪了佟正浩一把,妈的,啥情况啊? 佟正浩也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嘴角有些抽搐,看向姜小蕊的目光带着些打量的意味,“姜老师好。” 姜小蕊只知道有人上门,是那人比较重要的小辈,只是出乎意料的,两位少年竟然是他的学生,太凑巧了。 她惊讶过后,面带喜色的将他们迎进来,温柔道:“我们还是不要站在门口发愣了,老师也很惊讶,你们快进来坐吧,房子刚装修完,许多家具还没来得及买,看着是有点单调,先坐吧,对了,晚饭还要一会,你们要喝水还是饮料?” 姜小蕊穿着米白色的高领衫,长又乌黑的头发随意的扎在后面,即便这样简简单单的打扮,也给人一种清纯漂亮的感觉。 她就像个女主人一样,客气得面面俱到,她本身是语文老师,亲切又温柔,声音轻轻弱弱的,一举一动都让人很舒心。 “老师,我们不渴,您别忙。”辛安冬受宠若惊的说。 这位女教师自从来到学校,一跃成为全校男性师生的梦中情人,是那种在食堂有人帮忙排队,上课有人抢着擦黑板,作业本永远不需要自己抱的明星老师。 全校就没有谁不喜欢她的。 比如说,他旁边这位。 “那好,我厨房里还烧着菜,你们先坐会,无聊的话可以看电视。”温柔的说完,姜小蕊轻笑着离开。 辛安冬皱眉戳了愁眉苦脸的佟正浩一下,兴师问罪道,“发什么愣!快给我说清楚,你带我来姜老师家什么鬼?!” 这房子还不错,跟他当初看的差不多户型,两室两厅,只是装修太单调了,白色的墙面上一副画也没有,光秃秃,说不上的冷色调。 之前他还怀疑这是佟正浩的房子,但一打量他立刻就否认了,要知道以这家伙的品味,还不把房子装修得花花绿绿,怎么可能是这种老干部禁欲风,就像,就像…… “冬子,那个——” 佟正浩吞吞吐吐的打断了辛安冬未想通的思绪。 辛安冬转头,“恩?” 半响,佟正浩失魂落魄的抬起头,眼神复杂又迷茫,他舔了舔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其实,我其实……” 他支支吾吾,嘴巴像被锯了一样,就是说不出话。 辛安冬深吸一口,顾忌厨房里的姜老师,压低了声音警告,“你特么其实什么,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还不快交代清楚!” 佟正浩闭上眼又睁开,一咬牙,决定说出瞒着冬子的真相,“其实这房子……” ‘咔哒!’门又打开了,走进来一个辛安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男人。 依旧英俊得让人挪不开眼,拎着酱油瓶子也仿佛比旁人多几分帅气。 蒋玄宗见两人动作一致的朝他看,双腿并拢,手放在膝盖上,端端正正的像个小学生,他莞尔,“在这里就像在家一样,不需要那么规矩。” “宗哥?你怎么会在这?” 辛安冬刷的站起身,神情有些慌乱和无措,电光火石间,他脑补了很多,脸色越发不好,但他掩饰的很到位,至少蒋玄宗并没有看出来。 “我在这?什么意思?” 蒋玄宗将买来的酱油调味料放下,清冷的眸子淡淡瞥了眼心虚的佟正浩,恍然明悟,无奈道,“正浩是不是还没告诉你我现在的情况?” 佟正浩这家伙知情?那他还装傻? 辛安冬暗瞪了佟正浩一眼,抿了抿唇,摇头,“你现在什么情况?你们都不告诉我,只有我像个傻子被一直蒙在鼓里。” 他这句话不自觉的带着几分愤懑和委屈。 蒋玄宗头疼,他装修房子的时候特地让表弟告诉冬子,没想到佟正浩又跟他玩花招,冬子这会肯定以为是他们两兄弟欺骗他,将他排斥在外,蒋玄宗这会想抽出皮带教训表弟一顿的心思都有了。 理亏的蒋玄宗目光柔下来,“其实没什么,大意就是我今年被调来宛然市,这房子将是我往后一段时间居住的地方,今天叫你们来,算是庆祝乔迁之喜。正浩和你开玩笑呢,我们没有瞒着你的意思,这里还有给你们留的房间,我带你去看喜不喜欢,好吗?” 这是宗哥的房子,他以后要住在这,辛安冬第一想到的不是往后有更多与宗哥相处的时间,而是,这个房子的女主人已经定下了吗? 姜老师,就是那位女主人? 他想要反驳,但姜小蕊出现在这本身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的排斥不过是自欺欺人,他顿时感觉心脏痛到无法呼吸,蒋玄宗后面的话根本没有听进去,他紧咬着牙关,掩饰般的迅速低下头。 “怎么了,突然脸这么白?” 时刻关注他的蒋玄宗见他突然脸色不对劲,心里一咯噔,略微有些急切的伸手就要探他的额头温度。 辛安冬下意识的躲过,从嗓子艰涩的挤出几个字,“没什么,没事。” 被嫌弃的蒋玄宗尴尬的伸着手,神情有些落寞。 “玄宗?”厨房里,姜小蕊突然焦急的喊人,“酱油买来了吗?我这里需要用,你递给我一下好不好?” 蒋玄宗眉头轻皱,“好的,你稍等。” 他眼神复杂的望着辛安冬,语气温和的说,“冬子,不舒服的话去房间里躺一会,在宗哥这,不需要那么拘谨。” 少年长大了,许多的心思他猜不出来,但他还是希望他们能一直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他是最懂他的少年,也是他最愿意亲近的小家伙,不管以后的时光如何变化,蒋玄宗都不希望两人生分。 随后,他拎起袋子去厨房。 “佟正浩你给我过来!” 目视蒋玄宗的背影离开,下一刻,辛安冬咬牙将佟正浩拽进卫生间,脸上是山雨欲来的怒气。 “你丫知道这是宗哥的房子你怎么不告诉我?让我刚才跟个傻逼一样!还有姜小蕊为什么会在这?这不是宗哥的房子吗,她一个女人出现在单身男人家里,合适吗?” 最后一句,他几乎咬碎了后槽牙。 卫生间里,洁白的浴缸放在正中间,还有马桶,洗漱台,不算多大的空间,他俩塞进去刚好满满当当,左右身子都挪不开。 佟正浩又是人高马大,被辛安冬可怜兮兮逼得后背贴在有些湿漉漉的洗漱台上。 “你干嘛好像怪我一样,我这不是为了给你惊喜才没告诉你这是表哥家嘛,”佟正浩虽然有点小心虚,但他觉得自己的隐瞒不是大问题,“至于姜老师,我特么也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而且那副姿态,好像,好像……”女主人。 辛安冬惊恐的止住他的话茬,“别胡说!” 不可能,绝不可能,他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 “你有气?我还有气呢!” 佟正浩哼了一声,依靠在洗漱台旁,双手环胸,“我也喜欢姜老师啊,但你刚才看见没有,那两人卿卿我我的,没有猫腻打死我都不信!表哥太讨厌了,怎么我喜欢的他都要抢!” 冬子是,姜老师也是,他越发笃定表哥跟他绝对犯冲。 “啊,我想起来了!” 佟正浩突然眼睛发亮,激动的拍了辛安冬一下,“爷爷前段时间好像是说过给表哥介绍对象,女方的职业的确是教师,没那么巧吧,是姜小蕊?” 辛安冬咬着唇面色发白,恍惚中其实已经明白,或许正浩猜对了,姜小蕊是宗哥的相亲对象,如今他们是恋爱关系,不久两人或许会成为一家人,只要一想到那一幕,辛安冬对姜小蕊的嫉妒便一发不可收拾。 凭什么呀!他辛辛苦苦守着三年的好白菜给别的女人啃了,连菜帮子的味道都没尝过,他怎么就这么悲催?! 佟正浩不懂辛安冬内心的愁苦,他这一刻倒是蛮羡慕蒋玄宗的。 “我表哥可以啊。”宛然市第一高中全校男性同胞的梦中情人都被他拿下了,该说不愧是他表哥吗? 想想,佟正浩还蛮得意的。 辛安冬听了气不打一处来,照着他的胳膊一阵打,一边打一边数落,“你个二缺,你不是说喜欢姜小蕊吗,她现在都快成为你表嫂了,你还乐,乐个屁啊!” 被打得一懵的佟正浩傻眼了,抓住他反驳道,“我,我怎么不能乐了,再说成为我表嫂不一样进我家门,肥水不流外人田,也没差吧。” 什么没差,差太多了,辛安冬放下手,揉着眉心欲哭无泪。 他如丧考妣的模样令佟正浩完全摸不着头脑,他捏了捏辛安冬的小脸蛋,关心的问,“冬子,你怎么了,我发现你今天好像特别暴躁,难道我表哥有表嫂你不开心了?” 见他不说话,佟正浩自以为抓住了真相,顿时发笑,“你傻不傻,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我表哥对你多好,他就算娶了表嫂也肯定还会对你好的,他以后或许会换老婆,铁定换不了弟弟吧?” 辛安冬:关键他特么想要的又不是弟弟这个位置! 头一次安慰人的佟正浩故作成熟的摇摇头,搂着辛安冬就往外走,“好了好了,你还说我呢,怎么像个孩子似的,还闹脾气呢,今天是表哥的好日子,我们得为他高兴,走吧,瞅瞅我们全校男性梦中情人的厨艺怎么样。” 他觉得冬子真傻,表嫂这么漂亮,多少男人的梦中情人,以后要是进了他家门,不仅每天能看美女,还能吃到美女做的饭菜,把梦中情人当保姆使唤,可不是一般人能享有的殊荣。 多有面子的一件事,冬子咋脑筋这么死呢? 不过,换另一方面想,佟正浩又不免嫉妒他表哥,哼,从小到大都是,比起自个这个兄弟,冬子对表哥那才叫真爱呢,心心念念的都是表哥,看吧,表哥要娶妻了,他还不高兴闹情绪! 唉,什么时候冬子能对他这么上心就好了,佟正浩想。 辛安冬:悲伤逆流成河。 第九十一章 拒绝 四个人坐下吃饭,饭桌上,姜小蕊恰到好处的照顾佟正浩的口味,还贴心的站起身给他盛了碗排骨汤,“汤里我加了些药材,很补身体,多喝一点。” “谢谢姜老师!”突受照顾的佟正浩受宠若惊的接过汤碗。 姜小蕊脸上浮现出一抹柔情蜜意的笑,她看了蒋玄宗一眼,轻声道,“叫姜老师太生分了,叫小蕊姐就行,我也不比你们大多少。” 她很和善,一言一行都给人十分舒适的感觉,尤其她长得漂亮,佟正浩这种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正是对异性存在好奇和幻想的年纪,轻易就被她温柔的态度打动。 他眨了下眼睛,顿时话语亲近了不少,“那我以后就叫你小蕊姐了,不过在学校还得叫姜老师,省得同学们以为我是关系户呢!” 这句话他带了点打趣的意味,背地里朝着表哥一阵挤眉弄眼。 果然姜小蕊脸颊微红了一瞬。 蒋玄宗轻皱眉头,他知道表弟肯定是误会他和姜小蕊的关系了,但他从一些蛛丝马迹中也能看出姜小蕊对自己的确存在几分不同,当面反驳有伤女孩子的脸面。 尤其这一次,姜小蕊帮他做饭,里面有恩情存在。 他之前一直想的是从饭店里打包带回来,是姜小蕊的哥哥姜瑞杰背着他直接叫了姜小蕊上门给他做菜。 姜小蕊在他家门口等了差不多一下午,被蒋玄宗拒绝之后仍不放弃请求给他帮忙,站在门外也不肯走。 他当时担心孤男寡女站在门口影响不好,所以便无奈把人带了进来。 当后来姜小蕊知道他今天有招待的人之后,硬是说服了他,蒋玄宗这才改变主意,毕竟她有一点说的没错,饭店的菜再好也没有家里的干净有营养,蒋玄宗今天弄这么一出本就为了犒劳两个孩子,最后考虑再三还是请了姜小蕊帮忙。 没想到反而让表弟起了误会,蒋玄宗甚是头疼,打算等饭后跟他讲清楚,也与姜小蕊说明白。 辛安冬吃的很少,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他没有胃口,筷子几乎没动,只没精打采的盯着眼前的半碗米饭。 像是非得承受折磨一般,耳边不放过一丝一毫佟正浩和姜小蕊两人相谈甚欢的声音,不可避免的,他又把佟正浩这个叛徒在心里狠骂了一百遍。 蒋玄宗见他菜没吃几口,有些担心,像以前在佟家一样,贴心的给他夹了一筷子姜小蕊烧得西湖醋鱼,劝说,“这个鱼不错,你尝尝。” 他动作熟稔,好像做过千万遍一样,令一旁时刻关注他的姜小蕊有些吃惊,刚才在厨房,她旁敲侧击已经知道佟正浩才是玄宗表弟,只是没想到他对辛安冬也好像不错。 姜小蕊有些局促,有些忧虑辛安冬会不会因为之前自己只照顾佟正浩没照顾他心里不高兴,严重的话,或许他会在玄宗面前说她坏话。 顿时,姜小蕊慌乱极了,看到眼前的烤鸡翅,她立刻端到辛安冬面前,咬了下唇勉力微笑,“吃个鸡翅吧,调味料是我特别调制的,恩,玄宗说你喜欢吃鸡翅,你来尝尝,我做的这个味道怎么样,安冬,给老师个面子好吗?” 她像是请求一般,姿态放得很低。 辛安冬狠狠戳了戳碗里的鱼肉,肺都要气炸了。 蒋玄宗告诉姜小蕊他喜欢吃鸡翅? 你妹的鸡翅! 滚滚滚,现在给他吃人肉他都不想吃! 这时,辛安冬把蒋玄宗也气上了,你丫的非得在他面前秀恩爱是吧,他抬起头狠瞪了蒋玄宗一眼,忍着满心的委屈和苦涩,强笑着抬起筷子夹了一个鸡翅,装作很喜欢的样子咬了一口,啥滋味也觉出来就点头说,“很好吃。” 再多的他是装也装不出来了。 所以把鸡翅当蒋玄宗,啃得头也不抬,啃完了肉嚼碎骨头,卡兹卡兹,泄愤一样。 事实上只是姜小蕊烤鸡翅的时候,蒋玄宗正好看见,想到少年特别喜欢吃卤鸡翅,随口便提了一句。 他没想到被姜小蕊记住了。 虽然姜小蕊话语中的亲昵感让他觉得不自在,但看到少年果然喜欢吃鸡翅,他顿时忘了所有的顾虑,与姜小蕊两人合作默契的给辛安冬夹菜。 蒋玄宗:“来,这道菜不错,酸辣的,很符合你的胃口。” 姜小蕊:“青菜要多吃,维生素很重要。” 姜小蕊:“给你盛碗汤,慢点吃,别噎着。” 姜小蕊:“男孩子长身体该多吃点,我再给你盛一碗饭吧?” 呕!唔呕! 辛安冬被这两个神经病逼得脸色发青,他开始傻,夹什么吃什么,这会肚子胀圆,闻到菜的味道就反胃,连忙摆手,垂着眼气若游丝道,“很饱了,我吃不下了。” 蒋玄宗&姜小蕊两人尴尬的举着筷子。 姜小蕊是跟着蒋玄宗做的,一时手足无措。 蒋玄宗放下筷子,歉意的看向辛安冬,手轻柔的拍在他背后,“吃不下就算了,宗哥没在意,原谅宗哥。” 刚才他鬼使神差的想让安冬吃自己夹的菜,幼稚的好像在跟姜小蕊攀比,最后苦了安冬。 蒋玄宗被自己愚蠢的行为弄得尴尬又后悔莫及。 “你俩差不多得了,冬子已经感受到了你们满满的关爱,他小孩子脾气早就没了,”佟正浩嗤笑一声,放下筷子,伸了个懒腰,“酒饱饭足,小爷今天吃的很尽心,多谢表哥表嫂招待!” 他耍宝一样的抱了下拳,嘻嘻笑着很贴心道,“我跟冬子这就离开,不打扰你俩联络感情,以后又好吃的别忘了我们就成!” 他话音一落,桌上的三个人脸色大变。 “啪!” 辛安冬甩开后背蒋玄宗的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冷着脸站起身。 他精致的脸颊在晕黄灯光的照耀下如白玉般清冷,宛若画笔一笔一画精心刻画的眉眼笼罩着一层看不透的郁气。 “走吧。” 他拉着佟正浩离开,直到关上门,也没有朝蒋玄宗多看一眼。 “哎哎哎,冬子你等等我!” 出了门,辛安冬就向下狂奔,楼道的灯光有些暗,佟正浩见他跑太快担心出事,焦急的在后面大喊。 紧赶慢赶追上辛安冬,即便佟正浩也忍不住喘个不停,他手撑着腰,问,“你丫的跑什么呢,后面又没有狼追,你多大人了还跟我玩看谁跑得快游戏呢?!” 回应他的是辛安动弯着腰扶着膝盖在大马路旁不断呕吐的声音。 “呕!呕!恶……” 他细长的脖颈在路灯下有种可以轻易被折断的脆弱感。 “怎么了怎么了?”佟正浩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冲上前,却只见辛安冬只是不停的作呕,但他并没有吐出任何东西,不过佟正浩没怀疑他在闹着玩,因为他脸色太难看了,惨白得不像话,因为急促呕吐的欲望,连同他脖颈处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辛安冬只觉得脑袋昏沉,这个时候他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觉得反胃,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好像要在他肚子里造反,让他十分难受。 他不想要佟正浩担心,摇了摇头,说,“我没事,有点不舒服,你扶我回寝室吧,我睡一觉就好了。” “你放什么屁呢!” 佟正浩直接骂他,“你这样还回个屁的寝室,我带你去医院!”他二话不说将辛安冬的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几乎扛着他走,脸上是暴躁到不行的表情,声音却以外的温和,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想吐你就吐吧,我没那么讲究,你要是吐我身上,明天给我洗就行,我不让你赔钱,你别憋着,听到没?” 小可怜辛安冬趴在他身上,翘了翘嘴角,嗓子干涩得厉害:“恩,我知道。” 即使失恋,他还有好兄弟,并且对他不离不弃,做人他或许还没失败到一定地步,辛安冬苦中作乐的想。 辛安冬和佟正浩两人离开之后,房间里只剩下蒋玄宗与姜小蕊,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十分尴尬。 蒋玄宗眉头紧锁,他还在想最后安冬离开时不对劲的脸色,眉宇间好像在压抑着什么,眼里闪过的那抹难过,他很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姜小蕊则不同,她脸颊绯红,佟正浩最后喊的那声表嫂给她的震撼太大了,也太有冲击力,让她此时的心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想,她应该算是得到了玄宗家里的同意吧。 “玄宗——” 这段时间的暧昧,她决定和盘托出,只希望玄宗的心和她是一样的,姜小蕊一颗心紧张得快要跳出嗓子眼。 “这次多谢姜小姐的帮助,你的厨艺很棒,大家都吃的很开心,谢谢你,”蒋玄宗拎着一个盒子出来,面带微笑,将盒子递给姜小蕊,温声道,“这里面是一些茶叶还有桃酥、罐头,我的一点心意,请你务必收下。” 未说出口的话被姜小蕊咽回去,她惊讶的瞪大眼睛,连连摆手,“不用的,我来帮忙是自愿的,怎么能要你的东西,我不能拿,你收回去吧。” 姜小蕊再傻也从中看出了蒋玄宗的客套和疏离,她帮助对方做饭,他就还她礼品,里面不掺杂一点人情味。 这让痴恋蒋玄宗的姜小蕊很受伤。 蒋玄宗一直是很绅士的,但这次他态度十分坚决,“姜小姐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无以为报,这只是一点谢意,我知道姜小姐当我朋友,但也请姜小姐不要见外,你是瑞杰的妹妹,也应当是我的妹妹,这是身为兄长给妹妹的礼物,我希望你能收下。” 如果真当她是妹妹,为什么一口一个姜小姐? 她就那么可怕,让他如海水猛兽般避之不及吗? 姜小蕊也有她尊严,她的骄傲,她听懂了蒋玄宗的拒绝之意,如果继续胡搅蛮缠下去只是自取其辱,她不会那么做。 所以她颤抖着接过了礼盒,痛苦的低下头,“谢谢。”说完,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这个心肠比石头还硬的男人,她终究没法进入他的心。 姜小蕊收下礼盒,蒋玄宗松了口气。 他心底不是没有抱歉,但他行事一向如此,果断决绝,从不允许拖泥带水。尤其是男女关系,父母的感情经历让他深有感触,既然他不曾动心,那便不要给对方期待,快刀斩乱麻,这样对双方都好。 第九十二章 谣言 到了医院,一番检查后医生也没查出什么毛病,只开了点胃药,就让人回去好好睡一觉,吃点清淡的就行。 辛安冬和佟正浩两人都放下心。 然而回到寝室后,从爬上床闭眼开始睡,直到第二天下午三点辛安冬才迟迟醒来。 他这漫长的一觉当事人没什么感觉,却把佟正浩吓得不行,见他终于醒来,拍着胸口心有余悸的感慨,“下次不能再让你胡来了,我真怕你睡出个好歹,有几次都想把你抗到医院,那什么医生,说你没事,正常人没事能睡这么长时间吗?!” 他嫌弃的嘀咕,心里把不靠谱的医生狠狠骂了一遍。 一边吃着小米粥,辛安冬抬起头轻笑,神情很放松,“我没事,可能这段时间累了点。” 他声音有些虚弱,脸色倒还好,唇红齿白,只是他白衬衫衣领下露出来的深凹的锁骨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想到最近一段时间他每天每夜忙着写计划书,学习上也不松懈,即便佟正浩这种混日子的人看着也不免叹服。 “大概是,”佟正浩应道,但他虽佩服辛安冬,但对方不爱惜身体的行为令他很不满,“我说你何必这么拼呢,你现在手里三个餐厅能挣不少钱吧,你又不缺吃不缺穿,等高中毕业上了大学,那时候学业没高中紧张,你再发展事业也不迟,现在有什么可赶的。” 辛安冬瞄了他一眼,心想你佟少爷有钱自然能说出这种话,他一个白手起家的穷人,不拼怎么养家糊口? “听说过一句话没,出名要趁早,发展事业也是一样,难道等其他人将市场份额全部占领之后我再发力吗?那时候谁还知道你是谁。明明现在我努力一把将来还有可能吃上肉,我为什么要等几年后,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喝上汤的未来?” 他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重活一世除了活出上辈子的自在,赚钱从一开始就被他放在一个比较重要的位置。 这样说吧,辛家就他一个男丁,父母老了,三个姐姐现在还好,衣食无忧,但谁知道以后的日子会发展成什么样,她们嫁人之后呢?在婆家受气呢? 这个时代对女性是苛刻的,他既然占了人家弟弟的身体,那给三位姐姐当靠山,让她们开心幸福的生活,就是他必尽的责任。 “随便你吧,你野心大我也不说什么,但当兄弟的,我还是希望你能顾及自己身体。”佟正浩摆摆手,他反正说不过他。 辛安冬耸了下肩:“我知道,没有什么比身体更重要。”挣再多钱没命花有屁用,而且他也不是想挣出个首富什么的,他一向只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发挥,超长发挥不是他的爱好。 想了下,他突然反应过来,迟疑的问,“你给我今天请了假,一天?” “你才知道?我不给你请假,你现在能安稳的坐在床上喝粥吗?”佟正浩笨拙的将他的饭盒收拾干净,关心的问,“还要睡吗?你反正今天下午也没课。” “那你为什么也在这?”辛安冬追问,目露困惑,他生病了请假,佟正浩为什么也在这,逃课? 好心当成驴肝肺,佟正浩对他翻了个白眼,“我不在这谁照顾你,你睡了十几个小时不醒,我能放心吗?” 他理直气壮的瞪了辛安冬一眼,心里委屈的不行。 半响,辛安冬叹了口气,目光复杂的看了眼佟正浩,感叹道,“你真的是长大了。” 佟少爷竟然也会照顾人了? 听了他的话,不知为何,佟正浩耳根有些发热,强硬的将辛安冬按回床上,恶声恶气道,“生病了就该好好养病,我的事你瞎操心个屁!” 佟正浩出门后,辛安冬闭着眼却睡不着。 他掀开被子,露出一张脸,寝室里非常安静,他的脑子也处于一种极度寂静的状态,他什么都没想,没想即将开的第二家分店,没想蒋玄宗,没想如何养家糊口。 他傻愣愣的,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悬挂的风扇,连同上面积满的乌黑的灰尘,思想放空,傻兮兮的看了好长时间。 直到他最后眼皮变得沉重,他自然的闭上眼睡了过去。 第二天,辛安冬就感觉自个状态非常好,身体不难受了,上课的注意力集中不少,课间还兴致勃勃的跟佟正浩扳了次手腕,当然,显而易见的被对方轻松秒杀,但这都不能影响他浑身的朝气磅礴。 他就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全身充满活力,而且不论学习还是工作的效率都出奇的高,他甚至在课间就能完成好老师布置的作业,然后利用课余时间处理工作杂事,连日常熬夜都省了。 即便是佟正浩都觉得他不正常,不正常到了极致,满脸纠结的问他好几次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总觉得他可能精神出了问题,然后他被辛安冬好一顿眼刀子猛戳。 这种诡异的状态一直持续一个多星期才渐渐缓下来。 这时,辛安冬的海鲜火锅餐馆第一家分店的地址已经敲定好并且岳叔非常顺利的用一个还算合理的价格租到了店面。 虽然又是一次性几万块钱的投入,但看老店的海鲜火锅餐厅的生意就知道,辛安冬赤贫状态只是一时的,只要分店正式营业,他很快就能回本,并且赚到比之前更多的身家。 想当然,之前一直有意的买房计划由于资金问题只能不了了之。 这段时间,学校也不安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校有传言其实姜小蕊老师已经结婚,而且老公还是个市里的大官。一时间风起云涌,传小话的人很多,许多学生都爱来姜老师上课时间偷瞄几眼,看稀奇一样,扒在窗口,比看大熊猫还热情。 之前姜老师就够火了,毕竟年轻漂亮还是名校毕业,学校里想追姜老师的男老师一抓能有一大把。 现在传出她结婚,哭晕在厕所的暂且不提,认识不认识姜老师的学生老师都被她这号人物勾起了好奇心,辛安冬他们教室成了动物园一样,每天只要姜老师的课,课间一窝蜂全跑来围得水泄不通。 对这件事,辛安冬只沉默了一瞬就不再放在心上。 后来的事他也是听佟正浩说的,这家伙以前在寝室还嘴贱又亲切的喊表嫂呢,这会早就不喊了,甚至不厚道的打听人家八卦回来说给辛安冬听。 什么姜老师被气哭了,找校长说理,他哥哥找来学校为妹妹打抱不平,让造谣的学生当众道歉。 不过虽然这些学校都做到了,校长更是在大会上通报批评了造谣的学生,也是够狠,直接开除,几个学生的家长跪在地上求也没转圜的余地,然而即便这样,一个月后姜老师还是辞职决绝的离开了一中。 “我是从来没觉着一个女人这么作,她也不嫌麻烦,几个学生传的小话,就说她结婚了而已,没结婚就没结呗,解释一下不就行了,人都道歉了,她非说受到了侮辱,至于吗,气性也是大!” 姜小蕊走后,佟正浩为那几个受牵连以至于结局凄惨的学生打抱不平,说了这样一番话。 着实让辛安冬有些惊奇,他放下手中的笔,纳闷的说,“你之前还喊人表嫂呢,这会就嫌弃她了,说不定以后你们是一家人,你这样背后说人家老婆坏话,小心他教育你。” 一个多月没提蒋玄宗了,突然提到这个人名,辛安冬不可避免的还是心里抽痛了一下,又想到姜小蕊,莫不是她直接辞职给蒋玄宗当全职太太了?心理的酸味就更别提。 佟正浩嫌弃的皱着脸,“拉倒吧,我表哥要是娶那么个老婆进门,那他从今以后就不是我表哥!” “这可说不定。”辛安冬露出讽刺一笑。 不说自夸,以他这三年来对蒋玄宗的了解,他如果不是对一个女人有意思,或者说,如果不是打算与这个女人发展下去,他绝对不会弄出那样暧昧的事。 那样一个严于律己谨慎至极的人,让一个陌生女人登堂入室给他做饭,如果这还不能说明他对一个女人有意思,你特么是在逗我吗? 那他就该怀疑蒋玄宗的人品了。 “啧,不是那么回事,表哥……”佟正浩抓耳挠腮的刚想解释什么。 突然被他身后的同学拍了一下,那人特别激动,“哎,浩哥,放学后有场篮球赛,去看不?” 佟正浩一下被勾起了兴趣,“那还用说,放学后等我!”说完,他回头,兴奋的问辛安冬,“冬子你听见没有,放学后的篮球赛,这次成杰第一次上场,我俩去给他加油吧!” 辛安冬也没在意佟正浩未说完的解释,等听了他邀请去看篮球赛的话,有些犹豫。 “成杰第一次上场,我们不去像话吗?!”见他这还要迟疑,佟正浩皱眉不满道。 他这样说,辛安冬只好无奈的同意,“那好吧。” 佟正浩说的没错,在一中,清水县中的校友并不多,关成杰这几年因为佟正浩的原因,跟他也玩得挺熟,于情于理,对方的第一次正式比赛他没理由缺席,那样就太不够朋友了。 第九十三章 表白信 说是篮球场,但其实只有两个球框,整片场地简陋得令人发指。 来看球赛的学生们,或者说是看热闹的人,稀稀落落坐在一边的水泥台阶上,没有统一球服,没有拉拉队,体育老师口哨一吹,比赛正式开始! 辛安冬和佟正浩两人来的比较晚,因为数学老师意外拖堂,他们书包一卷就狂奔到操场,正好看见场内的关成杰像个大块头一样矗立在场中,脸上是标志性的傻笑。 他个头高,体格壮,挡在人面前犹如一座小山,对方球员使劲浑身解数投篮他也能轻松拦下,对方球员徒劳无力,观众们看了也是一片嘘声,无聊嘛。 辛安冬脸色怪异,嘀咕道,“身高优势啊,多练练球技,说不定将来也能成为nba巨星。” 最终这场比赛意料之中的乏味,全程就是‘拦,拦,拦!’对手无力发挥,关成杰他们队算是硬靠他一个人赢了整场比赛。 虽然或许是双方球技都比较业余的缘故,但打成这样的,全场只剩下一脸懵逼,也是没谁了。 可以说,这绝对是辛安冬上辈子这辈子两世看过的最无聊最没有技术含量的篮球赛,要不是‘焦点人物’关成杰是他朋友,他算是友情应援,辛安冬绝对甩手走人,完全没有让人热血澎湃的感觉。 太没有看头了,还不如回去刷两道物理赛题。 话说上次他省物理竞赛进了决赛,过不了几个星期又要去首都培训,然后刷题刷到飞起,一想到那种非人的日子,辛安冬立刻简直生不如死。 “走了,发什么呆,”佟正浩推了他一下,站起身意仍犹未尽道,“世杰如果不是太高,这场比赛应该会更精彩。” 辛安冬傻眼,精彩吗?他们看的是同一场篮球赛吗?为什么整场看下来他只想打哈欠? 不远处关成杰跑来,神情很激动,光头十分显眼,辛安冬甚至听到有人在嘀咕,啊,就是那个大块头呢。 没错,一举成名的大块头,轻松挡住对方一切投篮行为,而且体力也是非人类,全场跑下来,他除了额头有汗珠,气息急促些,汗衫竟然都没有湿。 相比较那些累成狗几乎要瘫在地上的队伍,关成杰这样的,像是在开挂。 “咋样,我刚才在球场表现的不错吧?”他还蛮有自信的,仰着下巴笑着咧开嘴问。 佟正浩挑剔的看了他一眼,嘴上不饶人,“一般般啦,比那些蠢蛋强。” 关成杰憨憨饶头,“嘻嘻,我尽力了,才进队里能打成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不过老大要是能下场就好了,老大肯定比我打得好!” 他的表情绝对的认真严肃,似乎觉得佟正浩就是那种想干什么就能完虐所有人的超人。 但辛安冬听了只想发笑,瞥了眼旁边脸色僵住的佟正浩,幸灾乐祸的想,某些小心眼的人恐怕现在气得肚子疼吧。 就关成杰这样的体格,先别说佟正浩篮球是不是打得足够好,想要闯过大块头的屏障,他想应该不简单,何况人家关成杰一九五,佟正浩一八二,身高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好吧。 还是佟正浩的技术够硬? 别搞笑了,辛安冬跟佟正浩同学多年,还能不知道这家伙几斤几两,顶多是吹大的牛皮。 所以恐怕这会佟正浩正觉得关成杰说的话是对他的讽刺呢,但谁让关成杰一向‘实诚’,他气也不好发泄。 佟正浩或许是被打击到了,接下来一路上都抿着嘴不跟关成杰这个罪魁祸首讲话,但关成杰人比较憨,他第一次上场兴奋劲没处发泄,絮絮叨叨个不停,从进球队到参加这次比赛,他几乎把认识的球员都夸了一遍,用佩服惊叹的语气顶礼膜拜一般。 辛安冬:单纯的大傻子,没见着今天球场上不少人看你的目光里都带着刀子吗? 走到宿舍大门,关成杰兴奋的话语陡然一顿,猛地拍了下脑门,“对了!我差点忘了件事,还好现在想起来。” 他说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捋了捋平,然后皱着脸不好意思的递给辛安冬,“冬子,不好意思,我肯定是刚才打球的时候没注意,把信给弄皱了,这是兰雪让我给你的。” 辛安冬低头,目光略显怔楞的对上关成杰手里的粉色信封,上面虽然没写一个字,但仅凭这惹眼的粉红,几乎条件发射的辛安冬想到了表白信三个字。 不能怪他多心,上次佟正浩在大巴车上说兰雪喜欢他的事,他没得闹脑年痴呆,还未忘记呢! “什么信啊,遮遮掩掩的,给我看看!” 未等他想出要不要接信封,一旁的佟正浩已经手快的抢了去。 辛安冬皱眉,“佟正浩!” 以前都是一个班的同学,辛安冬能想到的就是装聋作哑,最好让关成杰这个傻大个把信封私底下还给兰雪,至少不能伤了对方的脸面。 可佟正浩手怎么那么欠呢,一眨眼功夫这家伙已经把信封拆开了,大刺刺的打开信件就看! “你干什么!还给我!知不知道隐私权?!”辛安冬有些生气,伸手就要去抢。 佟正浩一目十行看完信件,越看脸色越发阴沉,他憋了一肚子火,躲过辛安冬的动作,抓着信件阴阳怪气的说,“那么大个女孩子也不知道点害臊,亏她读了那么多书,我看白瞎了。” 他说完这句话,辛安冬心里一咯噔,已经确定信件的内容大概是被自己猜中了。 不过这时他最反感的是佟正浩的行为,他一把抢过,厉声责问道,“你有病啊,别人的信你凭什么看。” 佟正浩一直以辛安冬最好的兄弟自居,也一直认为自己对冬子最好,他们合该是亲密无间的,可今天对方竟然因为一个不相关女人的信对他发脾气。 一贯怼天怼地的佟少爷能忍? 他翘起嘴角,脸上全是讽刺,声音尖刻得刺耳,“哟,心疼了,这还没成你老婆呢就护上了?还为了她跟我发脾气,够可笑的。”他嗤了声,冷漠道,“算我佟正浩瞎了眼,你真是头白眼狼。” 说完,他转身就走。 “发什么疯,他脑子进水了?!”辛安冬莫名其妙。 他烦躁的看了眼手中捏着的信封,一点想要打开看的欲望都没有,他将信件重新塞回信封,然后还给关成杰,说,“找个没人看见的地方你帮我还给兰雪吧,什么也不用说,她应该会明白。” 被这突如其来一出惊住的关成杰愣愣的接过信封,他目前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老大就像疯狗一样突然喷了冬子一脸。 他微微迟疑,有些担忧的问,“老大没问题吗,要不你追上去看看?” 看着心情就不好,找个人安慰一下哄哄应该行,只是他有自知之明,就不去自取其辱了,所以只能寄希望于辛安冬。 辛安冬也一头雾水,完全get不到佟正浩突然发疯的原因,但他又不是出气筒,被人骂白眼狼还伤上赶着去贴,他还没那么圣母! “看什么看,他那么大个人还能跑丢了不成,让他反省反省!”辛安冬冷着脸说。 省得没事就发疯,十足的有病。 …… 佟正浩一路跑出校门,环顾四周,眼神迷茫了一瞬,发现自己没地方去,最后想了想,只好决定今晚去表哥那里住一宿。 哼,他才不要回寝室,一回寝室指不定冬子还以为自个原谅他了呢。 一点都不洁身自好,小小年纪学会拈花惹草,就该让他长长记性! 佟正浩决定这次冬子不主动求和,他绝对不先低头,以前他就是太好说话了,让他得寸进尺,年纪轻轻不学好,惯得他! 蒋玄宗刚来宛然市,虽然他政绩出众,但毕竟年轻很难服众,顶头的几位得拜访,宛然市的整体情况也要了解,每天几乎忙到飞起,凌晨两三点睡都算早的。 不过他确实能力过硬,一段磨合期下来,不论是上级还是下属都算找到了一个契合点,工作慢慢走上正轨,他也有了可以休息的时间。 这天他客气的拒绝了姜瑞杰的邀请,拎着公文包疲惫的打开家门,晚饭他决定将就着下一碗面,今晚打算早点睡,最近一段时间体力透支的厉害,以往强健的身体隐隐有了感冒的迹象,明天还要开会,睡眠不足绝对不行。。 刚打开家门,他却发现客厅的灯开着,蒋玄宗皱了下眉,他记性很好,可以断定今早出门前绝对是关了灯的。 但这会灯却开着。 想了下,蒋玄宗走过去敲了敲客房的门。 “谁?我要睡了。”房间里果然传出佟正浩的声音。 虽然他有钥匙,但一般佟正浩来都会提前告诉他,今天不声不响就来了有些奇怪。 蒋玄宗推开门,见佟正浩开着床头灯,整个人懒散的倚在床上双手捧着手机在玩,噼里啪啦的按键声应该是在玩游戏,他满脸郁气,把手机当仇人一样,‘啪啪啪’的按键声很重。 “干嘛?!都说我要睡了,你快出去。”佟正浩见他推开门,很不高兴的抬头。 蒋玄宗目光嫌弃的在他卷起的牛仔裤上绕了一圈,沉声问,“洗过澡了吗?” 佟正浩:“……等会就去。” “什么毛病,邋里邋遢,快去洗澡,”蒋玄宗不接受‘等会’这个词,他直接扔掉佟正浩的手机,然后拎起他推进卫生间,强硬的表示,“不洗干净你今天就睡在客厅里。” 佟正浩哇哇一通乱叫,抱怨他太霸道,但胳膊硬不过大腿,抗议无效,只能憋屈的去洗澡。 第九十四章 约定 “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洗完澡,两人坐在沙发上,蒋玄宗面无表情的询问。 他工作忙,但还没忘记佟正浩是他表弟,是舅舅临走前千丁玲万嘱咐拜托照顾好的表弟,蒋玄宗有义务管他,教育他。 “什么怎么回事,”佟正浩烦躁的不行,他想要闭口不谈,被蒋玄宗警告的看了眼之后,不高兴的嘟囔,“我能有什么事。” 然而他的态度说明了一切,蒋玄宗皱眉,“和安冬闹矛盾了?” 除了这个,没有什么能令怼天怼地的佟少爷露出这种烦心的表情,只是他俩一向关系好,安冬成熟,有时候正浩做错了事也大多选择包容,这次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从这家伙不满又委屈的表情中,蒋玄宗没能猜出什么。 “我有那么幼稚吗?我才不会跟他一般计较呢,”佟正浩本来不想开口,但表哥问出口他就忍不住了,“你说表哥,我们现阶段是不是紧抓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我是为他好!却显得我是个恶人一样!” 佟正浩觉得自己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很是不值和愤懑。 蒋玄宗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什么,更关心另一件事,脱口问道,“安冬怎么了?” 他一向对那孩子放心,因此这段时间即便感觉到他有点什么小别扭,但也想着等忙完一阵再找他好好聊聊,没想到突然出事了。 蒋玄宗感觉自己的心咯噔一下。 佟正浩没听出他语气里的急迫,依旧愤愤不平,阴阳怪气道,“能怎么,少男春心荡漾呗。” 跟没见过个女人似的,兰雪那瘦巴巴没二两肉的身材,也就他看得上,还护着,为了她跟自己闹矛盾。 就那种主动给男生写情书不矜持的姑娘,上赶着不是买卖,跌份! “安冬谈对象了?”蒋玄宗拔高了声音,头皮在这一刻像炸开一样,他不自觉地眉心狠狠打了个结,脸上不经意的露出排斥的表情,半天,冷声道,“他还小,学习和对象,这两个主次都分不清吗?!回头你让他来这边,我要找个时间好好跟他谈谈。” “对!表哥你给我好好说说他,毛还没长齐呢就想小姑娘,一定得教育服帖了,不然以后就是走歪路,他成绩那么好,被荒废了多可惜,绝对不能让他谈对象!” 佟正浩眼睛微亮,想着表哥出马,看冬子那小子还敢想东想西,什么香的臭的姑娘,一个个都给小爷滚! …… 昨天放学佟正浩跑出去后没回寝室,他就知道肯定去蒋玄宗那了,没想到这家伙鼻孔朝天的回到学校,好像得了什么依仗,直到下课后才施舍一般的通知他,“表哥找你有事,放学后去他那。” 趾高气昂的说完就走了。 辛安冬蹙了下眉,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记起蒋玄宗了,潜意识在努力忘记这个人,可现在乍听到他的名字,他苦笑,好像没什么作用,该忘不掉的依旧还存留在心里。 然而到底感觉不一样了,即便是感情依旧,但以前每次相见是欣喜是期待,这一次却复杂很多,酸酸涩涩,辛安冬也搞不清。 然而故作矜持的冷淡在见到来人的那一刻破功。 他惊讶的脱口而出,“你怎么变这么瘦了?”下巴变瘦削了,整个人就像被拉长一般,像根火柴棍。 不是说升官了吗,怎么好像从难民营出来的一样。 蒋玄宗眼下有些青,脸色憔悴,他昨晚为辛安冬的事想了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好像心里烧着一把火一样,越烧越旺,他想安冬才多大,他怎么能把时间荒废在不必要的感情上呢? 他能够理解少年慕艾,这个年纪的半大小子或多或少会有点对异性的好奇。 但安冬不行! 具体不行的原因,如果让蒋玄宗解释,他可以罗列出一大堆这个时候并不适合谈对象的例证,可是见到人,对上少年清凌凌的目光,他突然失语了。 下一刻少年开口,明显关心他的话熨帖得蒋玄宗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自己一直放在心上的少年,永远都是这样,即便仅仅是看着他,蒋玄宗都会觉得一天的日子他都不会产生不愉快的情绪。 满足,对,就是这种感觉。 他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发,感受他发丝贴近掌心的柔软,少年现在长高长大了,这个动作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蒋玄宗就很喜欢,喜欢在这样亲近的方式。 “最近工作有些忙,进来吧。”他嘴角微勾,关上门,顺手揽住少年的肩膀。 辛安冬有些不自在,想要避开肩膀上的手掌,“宗哥,你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走快两步坐到沙发上,然后微笑着问他。 又是那种感觉,蒋玄宗眼里闪过失落。 他捻了捻手指,心底的空落落告诉他刚才少年再次拒绝了他的亲近。 没错,再次,蒋玄宗明显感觉到最近安冬对自己的冷待。 为什么?这个问题蒋玄宗问过自己。 千思万想后他得出的结论是,或许孩子长大了,就像小鸟离开雄鹰,他羽翼丰满的时候,已经不再渴求你的呵护,他的亲昵行为不再是他需要。 是这样吗? 蒋玄宗是个心志坚定的人,但无论如何心底依旧会有些失落。 正如安冬这个年纪已经在偷摸着谈对象,这种事他不会跟自己说,因为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私密,或许还会因为旁人的多加干涉觉得厌烦。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口,或者说用什么样的方法可以委婉一些,不至于伤到他的自尊心,又能够打消他谈对象的不对念头。 较上次来,这个房子里的装饰并没有多大改变,依旧冷清的不像一个家,也不知道姜小蕊什么审美,这会辛安冬暗地里打量着,略有些嫌弃的想。 “安冬,我从正浩那里听到一些关于你的事。”蒋玄宗坐在他对面,说话并不流畅,眉宇间透着迟疑,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宗哥你到底想说什么?”要说就说呗,吞吞吐吐的,又不是告白。 辛安冬内心又是一哽。 被嫌弃的蒋玄宗:“……我听他说,你最近谈对象了?” 他问这话的时候有些尴尬,虽然他知道自己是为对方好,但他是安冬什么人呢,又有什么资格管教他,见辛安冬骤然蹙眉,他抿了抿唇,又说,“我并不是在质问或者说教你,我只是,恩,”蒋玄宗顿了下,温柔的目光专注的看着辛安冬,“我只是不放心你,知道吗?” 辛安冬垂下头又抬起,咬了下唇,眼神没什么变化,也没开口,依旧与蒋玄宗对视。 蒋玄宗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倔强和复杂,看着根本不似一个初出茅庐的半大小子该有的眼神。 他一向知道这孩子从小很有主见,自己的事从来不需要别人操心,当然,也不准别人插手。他有自己的价值观,旁人或许能够提意见,但最后做决定的只能是他。 主意太正,不是谁三言两语就能说服的。 如果他坚持,蒋玄宗有预感自己会节节败退。 果然。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将来又该付出怎样的责任,如果我要谈对象,我会对那个人好,忠于他,陪伴他,外界的因素不可能打垮我,从一而终是我最基本的底线,不管我是不是年轻。” 辛安冬从一开始就知道蒋玄宗误会了,佟正浩可能话没讲清楚,但他还是顺着蒋玄宗的意思接话,因为他想要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早恋,蒋玄宗会是什么反应。 他好像有些生气,有些无可奈何,隐约里眼中又有些对那个所谓莫须有对象的厌恶。 紧盯着蒋玄宗,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的辛安冬突然露出一个笑,春光明媚。 蒋玄宗皱紧了眉头,眼底是幽深的黑,少年开怀得意的笑狠狠刺中了他的心,怒火根本压不住。 他想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倔了,从他话里来看,对方明知道事情会发生怎样严重的后果,而他竟然真的愿意为了那个女孩过早扛起责任的大旗。 真的有那么喜欢吗?把你的心勾走连同大好前程也不要了? “安冬,”蒋玄宗语气很冷,神色淡漠,但态度却是从未有过的强硬,“我个人的看法不同意你过早谈对象,你的未来一片光明,什么样的女孩子会碰不到,你只是太年轻,暂时被外在虚华无实的东西蒙蔽了双眼,你需要的是有长远的目光,而不是斤斤计较于儿女情长,那是懦夫的行径。” 辛安冬顿了下,说,“我从来也不是大丈夫,也不想当数一数二的大人物,我的眼界很小,只看见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接着,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蒋玄宗,“你看得长看得远,不也一样迫不及待的找对象,被美女迷失了双眼,为什么你能找女朋友我就不行?” 没错,他可没忘记某人的美女对象,好啊,不准他谈恋爱,自个就能抱得美人归了吗? 想得美。 轻飘飘的一句质问让蒋玄宗傻眼,他一头雾水的反问,“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找女朋友了?” “姜老师啊,她都登堂入室了,你还有什么可遮掩的。”辛安冬酸溜溜的翻了翻嘴皮子,眼神幽怨的看向蒋玄宗。 装个屁啊装,他眼又没瞎,上次不正是人家女主人招待了他们。 “辛安冬!” 蒋玄宗突然厉喝一声。 “吼什么吼,你嗓门大啊!”辛安冬想也不想嗤了他一句,水灵灵的眼珠子恶狠狠的瞪他。 刚才还一副委委屈屈小白兔模样,这会突然横眉竖眼变身小狼崽,叫嚣骄纵的模样把蒋玄宗直接气笑了。 官场上混的,不说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但基本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以前小的时候,这孩子在自个面前一向乖巧懂事,他心疼他没觉出来,这会长大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不耐烦再装模作样,渐渐的本性蒋玄宗也能琢磨出几分。 他也不觉得自己看走了眼,在他看来,只要少年的本性不变,任性点他并不计较,而且,任性才说明他过的自在快乐,像个真正的少年。 而不是强忍着苦痛,即便难受也装作开心,那样蒋玄宗看了更揪心。 “你啊你,这时候不装乖卖好了?我一直在疑惑最近一段时间你为什么不愿意来这里,现在我想我是明白了。”他摇摇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沁出笑意。 “想明白个屁。”辛安冬嘀咕。 本性暴露出来,他被人揭了老底,有些躁,但他从来没觉得能瞒住蒋玄宗一辈子,而且他也不想将来蒋玄宗喜欢的是一个包装出来的自己,索性也破罐子破摔,爱咋咋地。 “不准讲脏话,”蒋玄宗惩罚性的捏了下他的耳垂,“才多大的人,就知道有样学样,不过我跟姜小姐的确没有关系,她那天来做饭不过是因为我向她哥哥姜瑞杰请求帮助的,是巧合。” 假的?! 辛安冬听到这句话,兴奋得恨不得站起来蹦两下。 蒋玄宗没没女朋友,这简直不能再棒! “哼,那你以后还不是得娶老婆,你能娶老婆我就不能谈对象吗?” 几乎一瞬间,辛安冬忍住了心头的激动,有了个计划。 蒋玄宗的脸上纠结了好一会,眼神复杂,最后干巴巴的吐出一句,“你还小。” 还小,还可以等几年,而他,虽然没对女孩子有任何兴趣,但爷爷和外公两边都催得紧,他也的确三十多岁,年纪不小了,所以他还真不能直接开口说他不娶妻。 那是在哄骗对方。 “不公平,为什么你能娶老婆我就不能找对象。”辛安冬才不管什么小不小,反正就是闹,噘着嘴委屈得不行,眼巴巴瞅着蒋玄宗,就像他是负心汉。 趁着还能装嫩的年纪,不好好利用一把怎么行! 蒋玄宗无奈,真怕他为了跟自己赌气,随便找对象,最后误人误己,只好退一步问,“那你想要什么公平?” “你得给我保证,三十五岁前绝对不娶老婆!”辛安冬眼珠子一转,立刻说出要求。 说完,他就有些心虚,这时候他觉得自个比撒泼打滚要糖吃的熊孩子还欠揍。 但是两年后他高中毕业,他觉得蒋玄宗对自己也不是彻底没意思,不管怎么样,既然不能果决的放弃这段感情,那他再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两年,成不成就这两年。 如果到最后蒋玄宗还是对自己没有意思,那么他彻底放手。 他知道这很自私,但是,原谅他的自私,他很想要,很想要眼前这个人。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露出忧伤的眼神,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水,让蒋玄宗又是揪心又是哭笑不得,难不成自己结婚让他这么难受? 蒋玄宗刚才还在想,孩子长大了不再想要兄长的亲近,但这会,他觉得自己太天真,安冬这孩子哪是不愿跟自己亲近,他恐怕是恨不得黏在自己身上,连自己结婚都不准,占有欲太强了。 长这么大,蒋玄宗也只在辛安冬身上如此费心费力,挖空心思想知道他的想法,生怕他受半点委屈不高兴,他很早就知道这孩子爱黏他,跟自己关系也好,但从来没想过,他恐怕是把自己当成了他的私有物。 该怎么说呢,这种被‘珍视’的感觉,蒋玄宗痛并快乐着,心里古怪的同时还蛮受用的。 “好,我答应你。” 他想,就两年的时间,答应他又怎样呢,况且他也不认为自己在这两年内就能找到愿意结婚的女人。 辛安冬惊喜的睁大眼,强忍着矜持,仰着下巴求证的问,“真的?” 小鬼!蒋玄宗狠狠揉了揉他的碎发,“真的,比真金还真。” 太棒了!辛安冬嘴角上扬,心里像裹了蜜糖,甜得让人飞起。 第九十五章 大姐的婚事 矛盾解释清楚,辛安冬也不再闹别扭,见蒋玄宗都快瘦得脱相,很是心疼的去菜场买了不少菜,然后使劲浑身解数做了一桌美食,尤其山珍老鸡汤,他特地煨给蒋玄宗补身体的。 蒋玄宗也受用,不吝啬的夸奖辛安冬,而且一个人喝了整整大半锅老鸡汤,等佟正浩志得意满的出现,准备欣赏辛安冬被教育凄惨的模样的时候,进门却嗅到满屋喷香的鸡汤味,掀开锅,可怜的只有两三块没滋没味白生生渗人的鸡胸肉! 再看表哥和冬子两人,客厅里一个看书一个吃水果,气氛融洽,佟正浩气得不行,眼里都在冒火光,欺人太甚! 高估了表哥的能耐,而且还被他乘机抢走冬子,佟正浩咬牙切齿的拉着辛安冬就要离开。 蒋玄宗放下书,蹙眉问,“这么晚了,你拉安冬去哪?”他这个表弟手下每个轻重,没见安冬皱眉嘛,胳膊肯定是被他拉疼了。 毛毛躁躁不稳重。 “我们能去哪,回寝室!”佟正浩冷哼。 辛安冬使了劲让他松手,然后扯了扯袖子,淡定的开口,“你回去吧,我已经跟张老师请过假,我今晚住宗哥这里。” 笑话,难得两人和好了,他不趁机多培养感情,脑子生锈了才陪佟正浩回学校。 被抛弃的佟正浩:“……”脸刷的漆黑。 “你不走我走!”说完,‘彭’的他关上门出去了。 生气了?辛安冬无语,不懂哪里惹到他又发小孩脾气。 蒋玄宗知道表弟是被外公宠坏了,也很无奈,见辛安冬愣在原地,只好安慰他,“正浩虽然贪玩但还算知道轻重,不用担心他。” 他颔首,佟正浩这么大人还能走丢不成,“那宗哥我先去洗澡了。” 这段时间,辛安冬过得十分舒坦,按部就班的学习,处理餐厅的账务,然后时不时买些菜去宗哥那里打打牙祭。 值得一提的是兰雪那件事,她主动找了他,毕竟都长大了,大家都明事理,兰雪这样的女生懂事矜持,被拒绝后虽然很失落,但说开后也开朗了许多。辛安冬本以为她面对他的时候会不自在,不过显然他高估了自己,兰雪这样的乖乖女,骨子里竟然特别洒脱,说丢开就丢开了。 不过,辛安冬隐隐察觉她和关成杰两人之间好像有点小暧昧,他自己也是一惊,还以为搞错了,但有一次见关成杰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然后兰雪跑向他,两人一同离开,辛安冬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大块头对乖乖女,美女与野兽? 被自己脑补乐到的辛安冬倒是挺祝福两人,而且很羡慕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嘛,也不知道他的有情人什么时候开窍! 想到四平八稳的蒋玄宗,辛安冬泄气的摇头,神烦。 “冬子!你手机响了!” 辛安冬刚进寝室,舍友把他的手机递给他。 这部手机还是摆脱佟叔叔在国外买到的,主要是生意上的问题,有时候岳叔会向他请示,还有就是家人,辛安冬放下书本,接通电话。 是辛文芳打来的,“妈?” “你大姐下月初二结婚,正好是星期六,我准备在店里摆几桌酒席,你也要回来啊,大家伙热热闹闹的,你大姐不容易,妈这次要给她大办!” 电话里辛文芳语气很激动,说到大闺女结婚,声音都好像在颤抖。 辛安冬知道他妈情绪为什么这么大,大姐今年虚岁二十六,在现代青春逼人的年纪这个时代恰恰是遭人指指点点的老姑娘,他妈一直担心大姐心死了不再肯嫁人,没想到大姐还愿意结婚,他想,这会他妈肯定开心得不行。 辛安冬也开心,但他更关心大姐嫁的谁? 去年还只听说有人要接大姐做媒,没想到大姐今年速度这么快,他半点风声没听到,她竟然就要把自己嫁出去了。 “妈,大姐夫是什么人,靠谱吗?你们有没有好好相相?” 他们老家都有相女婿一说,通常都是在双方亲事定下来之前,暗中去南方或女方家那边,问问周围的邻居,村里人,那家孩子怎么样,人品如何,小伙子或姑娘会不会过日子。 等确定没问题了,才同意坐下来谈婚事。 这是最基本的前提,辛安冬也觉得这法子靠谱,毕竟他大姐虽然是二婚,但人长得不差,家里家外一把手,还会赚钱,一般男人辛安冬可看不上眼。 辛文芳笑声响亮,“相过了!人品没话说,对你大姐也好,哎呀,我还没跟你说清楚吧,你大姐夫啊,就是你赵叔,赵崇明,以前跟在蒋书记身边那个,你还记得不,当初就是他把你二姐带回家的,小伙子人品不错,有担当,长得也算周正,就是他也是二婚头子,家里头还有个前头媳妇留下的小闺女,不过这点咱没理挑,你大姐也是离过婚的女人,按理来说,崇明现在官不小,黄花大闺女想嫁他的也不少,你姐能嫁他,也算是咱老辛家高攀了吧。” 赵叔叔竟然成了他姐夫?! 辛安冬刚惊讶的合不拢嘴,就听他妈说他家高攀,这点辛安冬是不满的,回嘴道,“妈你说什么呢,大姐怎么了,条件多好,那赵崇明比大姐大吧,还有小孩,咱都不嫌弃他,他凭什么嫌弃我姐!” “知道你护着大丫,妈心里高兴,放心吧,你赵叔的人品你还不知道嘛,对大丫是真心的,好了,电话费贵得很,妈今天就说到这,你好好吃饭,别舍不得花钱,少吃点冰棍,也不要喝冷水,晚上睡觉不准踢被子,都听到没?” “好了好了,不说了,下月初二回家吃喜酒,妈挂了啊!” 一通火急火燎的吩咐,通话被挂断,辛安冬握着手机无语,他妈能别这么风风火火吗,他还有话没说呢。 他想问问赵崇明怎么会成为他大姐夫的,大姐对赵崇明是不是真的有情有义,别是想找个煮饭婆回家带孩子照顾老人才娶媳妇的。 辛安冬是个自私的人,而且很护短,即便赵崇明以前与他们家有两分交情,但对上他大姐,倘若赵崇明有任何对辛安春不好的地方,他绝对手下不留情。 不过大姐就要结婚了,可真好啊,辛安冬忍不住露出笑。 该是时候好好想一想给大姐出怎样的嫁妆了,大姐虽然是二婚,但该有的都得有,二来他这个做弟弟的也得有所表示,送什么好呢? 辛安冬到底是有些不放心,所以当天晚上就又去了蒋玄宗那,问问他对赵崇明的看法。 赵崇明虽然早就不在他手下,但两人偶尔会有所交流,前两天,他的确是给自己打了电话说要再婚的事,但蒋玄宗没想到新媳妇竟然是安冬大姐。 他思索一番,倒也不隐瞒,说出了自己对赵崇明的看法,“这几年没怎么见面,但他这个人我还是能说上两句的,如果是他和你大姐成婚,我想你不用担心,崇明这个人虽然才能上有所欠缺,但他为人正直有担当,他对自己的事业很有规划,是个有野心但并不会走偏路的人,对家里人很爱重,我记得他还有个小闺女,以前见过一次,很懂事的小姑娘,赵崇明的父母也很明事理,他们家有三个儿子,他是老大,担子可能重些,但他不是糊涂的人,我觉得你大姐嫁给他不会错。” 就是说人大方面没问题,可能他的家庭略微糟心,兄弟多嘛,哪能没有点龃龉,这点每个家庭都会遇到这种问题,辛安冬听了还算满意,算是彻底放下心。 了解蒋玄宗这个人的应该知道,他不喜欢多言,但今天能说这么多来评价自己的前属下,并且用的都是赞赏的字眼,那可以说,这个人是比较得他看重和欣赏的了。 蒋玄宗的眼光他自然相信,既然这个人没问题,那辛安冬就不再多事。 毕竟结婚是一件比较复杂的事,单论个人好坏还不足以判断这段婚姻将来会不会幸福,辛安冬也只是弟弟,将来跟赵崇明过日子的是他大姐,他不用像做贼一样时时刻刻盯梢,如何经营他们的家庭,以后全看大姐和赵崇明。 而他作为弟弟,见好就好,以后一直在背后默默祝福她就行。 “那我就放心了,不过宗哥,我首先申明,将来赵叔要是有一点对我大姐不好的地方,我揍他的时候你可别阻拦!”他开玩笑式的说,但眼里全是认真。 他是要给姐姐们撑腰的,谁欺负他姐,甭管哪位,即便蒋玄宗,哼,他也照揍不误。 蒋玄宗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哭笑不得,“胡思乱想什么,崇明不是那样的人,不过即便他欺负你大姐,我也只会站在你这边,帮你一起揍他,现在高兴了?” 还敢怀疑他,小鬼头,该打。 宗哥是站在他这边呢,辛安冬顿时眉开眼笑,揉着额头说,“那我们约定好,你是我这边的,只能帮我!” 怎么那么霸道呢,占有欲又强又霸道,蒋玄宗心都软化了。 “站你这边,一辈子站你这边。” 辛安冬心满意足,这话可是你说的,一辈子站他这边! 第九十六章 店被砸 转眼,一年过去,辛安冬已是高二下学期。 大姐安春一年前结的婚,原本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看好她和赵崇明这对,背地里说闲话的人也多,大都觉得他大姐配不上男方家庭。 毕竟赵崇明大小是个官,辛安春有什么,家里的铺子没她继承的份,又是个二婚头子,县城里成天埋汰她的大姑娘小媳妇扎堆。 不过结婚当天,当所有人知道新娘子家的弟弟直接送了县城一间门面给姐姐当嫁妆的时候,顿时被惊到了,脸打得啪啪响。 清水县心里五味杂陈的人多不胜数。 谁都知道辛家靠卖麻辣小龙虾发了财,县城里两家店面,天天生意火爆,却是头一回知道,原来更有钱的不是辛家夫妻俩,而是在宛然市读书的小儿子,人家出手阔绰,姐姐出嫁直接就送出一家门面。 原本还有人怀疑是不是辛家夫妻俩给小儿子撑脸面的,直到辛安冬在婚礼上出现,被人认出他海鲜火锅餐厅老板的身份,大家才不得不相信,原来人家的儿子就是这么出息。 不仅读书好还能挣钱,姐姐的嫁妆也大手笔的很。 这让清水县但凡知道辛家事的人都羡慕不已,都是生儿子,咋人家的儿子这么能干有能耐?! 自从之后,辛安冬算是在清水县彻底出名了。 安稳了一段时间的小姨辛艳芳又凑上来,套近乎要好处,还想仗着长辈的身份说事,愣是对辛安冬说陈佳怡也是他妹妹,他应该一碗水端平,也要给陈佳怡一家门面。 辛安冬也就呵呵,不用他开口,辛文芳就先将辛艳芳炮轰出去了。 二姐辛安夏终于出师了,她的自闭症已经好得差不多,不再像以前躲着人,辛安冬有钱,也愿意给姐姐们花,所以正打算给她开一加服装店,谁知道二姐不同意。 说来另一件有缘分的事就是关于二姐的。 辛安夏当初跟简绣娘学艺人家明面上没嫌弃二姐,但其实当初简绣娘的儿子天赋好,能继承她的衣钵,所以并不太想收徒。 但一县书记都上门说情了,简绣娘挣了那么大的面子,哪能说不收就不收,最后到底把他二姐收了。 说是看上二姐天赋,但有句话讲的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起二姐在刺绣上微不足道的聪慧,简绣娘的小儿子那才叫有天赋,天生该吃这碗饭。 当初简绣娘的小儿子还有点瞧不上辛安夏,但辛安夏不像别家小姑娘心思多,她本身就是个安静的性子,又有点轻微的自闭,所以每天学手艺那叫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陷进刺绣中。 一来二去,简绣娘心高气傲的小儿子就渐渐对二姐改变了看法,也承认了她在刺绣上的确是有几分天分的。 四来年,师兄妹同住一屋,同跟一个师傅学艺,又只有两个年龄相近的人,二姐清秀宜人又长得不差,这不,日久生情,简绣娘的小儿子对二姐就产生了那么点心思。 据说两年前两人就好上了,只是一直都只是在谈对象,家里人都不清楚。 还是那次辛安冬要给辛安夏开店她才说漏了嘴,两人处了两年感情一直很好,所以最近也在忙着结婚的事。 大姐、二姐都有了着落,只剩三姐辛安秋,也不知道是她腿疾的原因还是本身就不想谈恋爱,她中专毕业回到县里找了个工厂会计的工作,工作轻松,工资也拿了不少,但就是不肯找对象,被辛文芳说了好几遍就是不听。 辛安冬跟这个姐姐关系最好,两人经常通话联络感情,本身辛安冬觉得三姐年纪才二十,还是小姑娘呢,因此他还帮三姐在辛文芳面前说了好多话。 然后被老妈一顿狂说,责问他是不是想自个姐姐成老姑娘,以后嫁不出去! 他冤枉啊! 至于辛安冬自己,这一年来,他按部就班的上课、参加竞赛,海鲜火锅餐厅市里开了一家又一家,宛然市的消费已经达饱和,最近他忙着向外发展,与岳叔谈过好几次,打算现在领市开一家分店试水。 学校这边,寝室人对他们有意见,高二的时候他和佟正浩就已经搬出去住了,房子就在宗哥对门那户,本来是准备住宗哥那的,但他的房子当初买的时候是两室一厅,两个房间他总不能还像小时候跟佟正浩住一间吧,长大了大家都有隐私,不太合适。 最后还是他稍加考虑买了宗哥对门那户房子,毕竟只有两年,时间紧,他自然想抓紧一切时间跟蒋玄宗培养感情。 效果嘛,差强人意。 宗哥一直都对他很好,会关心他照顾他,生日了买礼物,晚上不放心会打电话,他投桃报李,把宗哥三餐直接包了。 不过他没那么多时间,所以买菜一般交给宗哥,他俩分工明确,配合默契。 辛安冬耍了个心眼,更多的时候他会找借口住在蒋玄宗那边,直接找佟正浩当借口,说他晚上打游戏声音吵,宗哥要去找佟正浩,他又插科打诨撒娇讨好,最后自然得偿所愿住宗哥这边。 时间一长,习惯了,辛安冬把蒋玄宗这边当家,东西都搬了大半,佟正浩才反应过来。 可太迟了,他气得眼睛通红,然而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拦也拦不住。 这天,辛安冬放学后要赶回去做晚饭,没有陪佟正浩去看关成杰的篮球赛,回去的路上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 一般情况都是他给家里打电话,倒不是家里人不念着他,最关键的是他爸妈都不太会使电话机,而且辛安冬也打得比较勤,所以辛爸辛妈等着接电话就成。 昨天才打过的,今天家里突然打电话给他,辛安冬有些奇怪。 他这时正好走到门口,打开门之后接通了手机。 “喂,妈?” “冬子啊,咋办啊?!你快给妈想想招,关键时候你大姐夫也是不靠谱,家里没个能指望的人了,妈也不想打搅你学习,可这会我真是没法子了,那帮人简直欺人太甚,你脑袋瓜子转的快,给妈出出主意!再不把那些人撵走,咱家店里的东西都要被砸精光了!” 电话里,辛文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辛安冬习惯了这几年母亲女强人的模式,乍然用仓皇无助的声音诉苦他还有些不习惯。 只是,把那些人撵走?谁?而且还砸了他家的店?而且他听出来他妈的意思,这种情况发生的还不是一次两次?那他前几次打电话回去,他妈怎么只字不提? 辛安冬懊悔,也很心疼,他稍微想一下,就知道肯定是母亲不想让他操心,这会估计是事情闹太大,家里人没法子了才忍不住给他打电话。 这两年他在宛然市,忙着学业忙着事业,基本上除了电话勤快些,放假了也难找时间回去一趟,想想是他身为儿子的失责,父母年纪一大把了还担惊受怕,辛安冬愧疚难当。 “妈,电话里说不通,你等着,我今晚就坐车回去,等回了家我听你细谈,那些人什么来路我也不清楚,不过你们别跟他们硬碰硬,东西砸就砸了,人不能有事,实在不行,你先把门面关了,一切等我回去再说。” 那头辛文芳听儿子说要回家,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心他学业,“那现在又不是放假时候,老师能让你回家吗?” 家里都出事了,还上什么学啊! 辛安冬自然不能跟他吗这么说,只道,“没事,我们老师明事理,我让正浩帮我请两天假回去一趟,不会有事的。” 辛文芳这才放心下挂了电话。 既然要回家,后面的事得安排好。 辛安冬先给佟正浩打了个电话让他明天帮忙请假,然而又给岳叔打,告诉他这两天不在宛然市回老家有事,如果要找他就直接打他手机。 最后就是蒋玄宗了。 “宗哥,我家里出了点事,我得回家一趟。”大家都这么熟了,辛安冬直接开口。 蒋玄宗比较关心他家出了什么事,而且他这么火急火燎的一看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辛安冬苦笑,“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被人砸了店面,我妈说是来过好几次,我猜应该是有预谋的,但具体什么情况得等我回去再看,这两天我不在,你跟正浩两人就随便吃点,要么就直接打电话给岳叔,让他叫餐厅里的人给你们送饭,千万不要饿肚子,免得胃受伤。” 另一头,坐在办公室里的蒋玄宗能想到少年一板一眼仔细吩咐他的样子是多么可爱,他心里暖洋洋的,轻笑道,“我知道,你家里的事你也别太忧心,还有我,遇上难缠的,你直接给我打电话。” 辛安冬急躁的心听到他这句话突然放松了不少,笑道,“有宗哥这根金大腿我就放心了。” “金大腿?”蒋玄宗纳闷,这是什么词? 辛安冬抚住额头,“口误,我的意思是有你当我的靠山我还怕谁。” 电话里,蒋玄宗富有磁性的笑声通过手机传到辛安冬这边,苏得他耳朵泛红,他揉了揉耳朵,心里郁闷,能不能动不动就开撩,有本事直接开车! 第九十七章 大人物 清水县。 “咚咚!” 外面震耳欲聋的敲门声吓得辛文芳脸色灰白,她紧靠在辛大壮身边,死拽着怒火中烧的男人,“你别去!那些人不怕死的,我们拼不过他们!” 辛大壮握紧了拳头:“芳芳,你别怕,他们打不过我,我出去揍死他们!”在他简单的思想中,能用拳头解决的事为什么绕那么多弯,他不懂。 辛文芳心烦意乱,咬牙瞪着辛大壮,“你听不听我话?” “听!”辛大壮嘟着嘴郁闷的说,他不听芳芳的话还能听谁的话。 “那就好好坐着!” 辛文芳教训完傻丈夫,深深叹了口气。 年迈的辛爷爷辛奶奶也是愁眉不展,家里这段时间经常被那群人骚扰,那些亡命之徒丧心病狂,赶走了店里所有客人,又抢又砸,辛爷爷前段时间被气得病了一场,今天他是非逼着辛婆子扶他出来的。 “妈!我刚才看见那群人还在外面,像是不肯走的样子,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报警吧?” 辛安秋和辛安春从楼上奔跑下来,辛安秋穿着工厂的制服,还没来得及脱,急忙说。 辛文芳惊讶的站起身,问,“你俩从哪进来的?” 眉头紧蹙的辛安春担忧的看了眼家人,说,“邻居家大妈让我们从二楼爬窗户进家的。” 辛安秋急迫道,“妈你倒是说句话啊,那些人太嚣张了,一点王法不讲,咱报警,姐夫不是在县里吗,他没说什么?”他们姐弟都在外面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大姐虽说嫁出去了,但至少也得照看娘家吧。 外面那群人胡作非为,她姐夫大小是个官,还能管不了?辛安秋心里不痛快,觉得大姐不想着家里,对姐夫赵崇明也有了些意见。 “啪!” 辛文芳二话不说在辛安秋胳膊上重重打了一巴掌,微微尴尬道:“瞎说什么呢,你姐夫有他的难处。” 大女婿她也不是没指望过,但……辛文芳眼里复杂,她这会是终于想通了,靠谁都得靠她儿子,关键时候,她能指望谁?一个两个比她还不如! 她呀,除了想到儿子心里还能有点底,是彻底没指望了。 “三妹……”辛安春面色一白,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眼里的羞愧。 辛安秋惊愕得瞪大眼睛,顿时就火了,她手指着辛安春,质问道,“什么意思?赵崇明他还是不是辛家女婿,看着我们家遭祸他隔岸观火啊?还有没有良心了?!” 她在厂子里上班,一个星期才回家一回,上个星期她去厂里一个小姐妹家玩,就没回家,没想到接到她妈的电话却是家里已经发生了那么大的事。 辛安秋原本也没太在意,毕竟有她大姐夫在,在清水县应该就没人不长眼的惹辛家,哪知道她把赵崇明看成家里人,人家却未必把她们放在心里! 妹妹的一番质问令辛安春羞得无地自容,她勉力解释道,“是我们对不起家里,崇明说这次的事情比较严峻,那些人不算什么,但背后的势力却不是县里能管的,他跟我说了很多,我也没太听懂,就是……县里不太敢管,他人微言轻活动得比较艰难,从昨个,就被领导要求在家‘休息’了。” 说是休息,不过是托词,防着赵崇明帮辛家罢了,男人因为娘家受累,婆婆这几天总给她脸色看,辛安春两头牵累,也不好受,脸色憔悴了很多。 “姐,我……”辛安秋眼神惭愧的望着辛安春,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我不知道你这么辛苦,对不起。” 辛婆子掩面擦了下眼角,叹了口气,“大丫也不容易啊。” “没事,你婆婆那要是说闲话,你就让崇明别管咱家了,县里的领导都惹不起的人物,我们家今年算是倒了血霉,也罢,我认栽!” 辛文芳这会已经灰心丧气,她想的清楚,女婿都管不了的事,她小儿子就是再有本事能强得过县里大领导? 她弓着腰,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其实在场的除了辛文芳,大概没人知道那些人是来干什么的。 “都是秘方闹的!咱家被人盯上了呀!”她拍着大腿痛不欲生,早知道就给了,何必为了秘方搞得女婿官也做不成,家里砸成这样! 辛安秋和辛安春红着眼,疑惑的抬头,“妈,什么秘方?” 辛文芳脸色一变,讳莫如深:“你们别管!” “我现在就给冬子打电话,家里的事我能解决,让他别回来了!”说着,辛文芳就要去拿话筒。 她算是想通了,民不与官斗,早妥协早没有那么多事端,她闺女儿子还小,钱可以不挣,得罪了大人物,她女婿、小儿子后半辈得搭进去! 不划算!不划算啊! 见辛母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急匆匆要给小弟打电话,辛安春和辛安秋面面相窥。 辛安冬到店门口,正撞见一伙人骂骂咧咧守在门口。 长相如辛安冬这般出色的人少之又少,地痞流氓们只知道辛家有个在市里求学的小儿子,真人没见过,辛安冬乍一出现,他们对视了一眼,派了个代表出来。 “这里正办事呢,哪里的回哪去!” 辛安冬根本不理他们,直接从背包里掏出钥匙打开卷闸门钻了进去,对上他先是惊讶然后充满恶意的眼神,冷淡的开口,“去跟你背后的人说,打打杀杀未免太过无耻,有什么事当面讲清楚,我叫辛安冬,明天上午十点,来辛家龙虾馆,让他找我。” 说完,“哐当”一声,他不客气的重新拉上卷闸门。 外面的几个怔楞片刻,领头的那个气得对着门口的盆栽踹了一脚,“妈的!” “那老大,咱们还守吗?” “守你妈个巴子!没听他说吗,明天十点!”混混老大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虽不服气被一个比自己小的小子呛声,但他最关心的还是完成这件事后面能拿到的钱。 “我们走!” 气势汹汹来,呼啦啦一片走,周围的店家门偷偷从门缝里伸出头,彼此眼神交流,望向辛家大门的眼神都透着敬而远之。 这老辛家,赚钱的路子怕是到头了! “爸妈!” “臭小子,做什么呢这么长时间不接电话,急死我了!” 辛文芳正焦急的打电话呢,打了两三个愣是没人接,急得她火冒三丈。 陡然听到有人喊,回头就是一句,“喊喊喊,喊魂呢!我这忙着呢,吃的喝的自己弄去!” 第一次遭受嫌弃的辛安冬委屈的不行,一个月没见,他妈都不爱他了? “小弟你回来了!”辛安秋高兴的拉住小弟的手,朝还未反应过来的辛文芳大喊,“妈!你别打电话了,小弟回来了,你咋还不过来?!” “吵吵吵,吵什么……” 即将发飙的辛文芳着急上火,听三丫叫唤,条件反射的就要骂回去,陡然,她顿住了扯电话线的动作,迅速转头,对上小儿子的笑脸—— “你个死孩子!你咋不说一声就回来了?谁叫你回来的?!”辛文芳又高兴又气急,脸上表情太复杂,辛安冬一时没读懂。 无奈的笑道,“妈,我电话里不是跟你讲了嘛,我会尽快回家,你这好像挺嫌弃我。” 辛安秋噗呲一笑,“妈是高兴傻了!” “儿子,儿子,爸爸想你!”辛大壮抱住儿子不肯撒手,亲昵得腻腻歪歪的。 辛文芳眼眶一红,嗓子顿时哑了,走到辛安冬面前,重重拍了他一巴掌,“混小子!”这个时候回来做什么哟! “妈!”辛安冬也忍不住感伤,一把抱住母亲,安慰她,“您别担心,凡事有我,我是您儿子,我给你抗。” “儿子,我好儿子!”一直让自己坚强的辛文芳听到儿子说的这句话,立马抛去了女强人的包袱,匐在辛安冬肩膀上大哭出声。 这么些年,几个孩子长大了,辛文芳的身上也再没有当初的影子,以前她是个只会任人欺负的软包子,现在她是不输男人的女强人,可面对儿子的体贴,想到这些天的担惊受怕,她终是没忍住。 事后,辛文芳擦干了眼泪,抓住儿子的手不放心,“你姐夫说了,那些人背后有人,不是咱家能得罪得起的,儿啊,要不,要不咱就把秘方给他?” 她说的艰难,秘方啊,辛家能发展到今天,开了两家店生意还那么火爆,靠的就是麻辣小龙虾的秘方。 不然其他家也不是不会做小龙虾,为什么就辛家的最好吃,吃了让人欲罢不能还想吃? 如果秘方给了别人,最后结果可想而知,辛家安身立命的根就没了! 可不给,那些人就天天来闹,客人不敢上门,店开着赚不到钱,家里人受到威胁,大女婿也因为自家受牵累,辛文芳最关心的还是几个孩子,大闺女命苦,二婚好不容易嫁了个贴心的,婆家也不错,万不能因为这件事让孩子委屈! 辛安冬已经了解到这件事发生的诱因,归根结底是秘方让人眼红了,有个背景深厚的大人物看上他家秘方,想要了去,当初遭到辛母拒绝,所以不高兴了。 他们辛家平头老百姓,任他搓揉,大人物手指头动动县里的大领导都要给他让路,辛家又算什么 第九十八章 走投无路 晚上大姐夫赵崇明赶到家里,衬衫袖子被割破了一块,形象有些狼狈。 辛安冬从大姐那知道大概是她婆家那边阻拦的,人家不同意赵崇明帮助辛家跟背后的大人物鸡蛋碰石头。 不过大姐夫能来,显然是对辛家有一份心,就凭这点,辛安冬由衷的感激他。 赵崇明惭愧的说,“小弟,这次姐夫大概帮不上你什么忙。” “我懂,不怪姐夫,只是有些事情,我了解的不算透彻,还请姐夫把知道的给我讲一讲。” 赵崇明神色复杂,他以前就蛮喜欢这个人小但极其聪慧的小舅子,他和安春结婚的时候也才知道这个小舅子背后攒了那么大一份家业,出手更是阔绰,他为人低调并且少有的明事理,只要媳妇娘家不怪他就行,赵崇明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的并不多,那位的消息我们局长也是一知半解,据说跟b市那边交情颇深,我多方打探,才隐约了解到这次派来的代表,恐怕是那位比较信任的亲弟。” 这也是为什么赵崇明被停职的原因。 他为了调查这件事,手伸得太长,上面领导左右为难,既不敢得罪那位,自然只能拿赵崇明这种小角色开刀。 这也算是一种申明,清水县站的是对方那边。 还真是形势比人强。 辛安冬没想到事态已经发展到这样严重,看来明天的见面是他托大了,他揉了揉眉心,苦笑,“那位大老远派人来取我辛家的秘方,绕了那么大一圈,也算煞费苦心。” 至于为何清水县这种小地方也会被b市的大人物注意,辛安冬垂眸,略带嘲讽的想,恐怕对方看上麻辣小龙虾的秘方是假,他真正要的大概是他辛安冬手中的海鲜火锅配方吧。 前段时间岳叔就提过有人在打听他的消息,没想到人来得这么快。 不得不说,辛安冬敏锐的直觉很正确。 第二天十点在店里见面的时候,对方派过来的是个中年男人,身份是律师,直接拿出一份转让协议给辛安冬签,所有他名下的海鲜火锅餐馆连同龙虾馆,最重要的配方,对方很贪心的都要。 而且是明目张胆,有恃无恐,真觉得跟辛安冬这样的小虾米没有谈判的必要,所以开门见山直接进行最后一步。 “这份合同于我方而言,是能给出的最大的让步,按徐先生的要求,合同里添加有一份附加协议,辛家不得以任何一种形式用卖出去的配方牟利,一旦发现违约,徐先生会直接上诉。” 白纸黑字的合同,律师眼里挑衅的目光,一步步都在将辛家逼向绝境。 “十万块,买断?”辛安冬不置可否的点头,在律师笃定他不敢反抗以为合同签定之时,摇了摇头,“抱歉,徐先生给的这个价格我很不满意,烦你告诉他一声,不管我的店还有我手里握着的配方也好,这些我都不卖。” 中年律师刷的站起身,脸色难看,威胁道,“辛先生,你还小,或许还不知道你今天这句话的意思,十万块不少了,做人不要太贪心,或许明天你连十万都拿不到!” 其中暗示警告的意思很明显。 “谢谢指教,生意人心里自有一杆秤,慢走不送。” 律师走后,辛安冬气得不行,什么玩意,十万块就想买断他全副身家,眼睛被屎糊住了吗? 他把人气走了,对方那个徐先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辛安冬也不能坐以待毙,他提前已经打了电话给岳叔,请他帮忙调查那位徐先生到底什么底细,大姐夫这边工作数十年,人脉还是有一点的,一些消息需要点时间也能查出来。 中午,岳叔打电话过来,他作为海鲜火锅餐厅对外负责人,与有些市领导经常打交道,认识个把人不稀奇,他走的就是其中一个人的门路。 然而得到的消息却不容乐观。 那位徐先生本名徐刚,其真实身份说出来笑掉人大牙,以前就是个走街窜巷的卖货郎。但一年前他靠他姐姐的力量,摇身一变b市某高档酒店的市场经理,可以说是一步登天。 而他那位神通广大的姐姐,名叫徐思媛,她的来头才是县领导们忌惮的重要所在,她是b市某蒋姓高官的妻子,公公更是了不得,军功章挂满全身的牛逼人物。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辛安冬挂掉电话,叹了口气。 大姐夫那边进行的也不顺利,几乎凡是能走的路都被对方堵死了,这时候大多数人都选择明哲保身,位于风口浪尖的辛家就像所有人认为的,大概是走到头了。 当晚,辛安冬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在想,用什么办法能够保住辛家,他甚至想到他已经积攒了这些财富,或许可以把店买了拿一笔钱,把这只生蛋的母鸡转给一个比徐刚后台更硬的大人物,他不相信自家那么赚钱的海鲜火锅餐厅没人要。 但想想他还是不甘心,向现实妥协的滋味,或者说向权势妥协的滋味太不好受了。 又跟着大姐夫跑了两天,这段期间,龙虾馆关门,但依旧有小混混每天来骚扰,那个徐刚人品着实龌龊,但辛安冬没想到他还能更龌龊,接到岳叔电话的那一刻,他明白了山穷水尽的感受。 “岳叔,你先别着急,让我想想办法,再给我点时间。”辛安冬咬着唇挂掉通话。 他此时正站在清水县县长家门口,从昨天就开始在这里等人,但无一例外都没有等到。这位风评俱佳,很得清水县人民爱戴的县长,据说为官公正,勤政爱民,辛安冬希望对方能够帮他一把。 阳光直射的下午,他脸颊微红,额头的汗珠不断流向下颚。 朱红色的大门打开,一个中年大妈围着围裙为难的走出来,“小伙子,你回去吧,等不到的。” 等不到的,没人愿意见他。 辛安冬自嘲一笑,舔了舔干裂的唇,颔首,“我知道了,谢谢大妈。”坚持到现在,有些事已经不需要言明。 转身的时候,他有些踉跄,揉了揉揉膝盖,略微苦恼,肯定是站的时间长了,腿发麻。 难不成真要他告到省里不成?为今看来走投无路,他只能选这种耗时长成效慢的笨方法。 身心俱疲的回到家,辛安冬抬头,看见来人,顿时睁大了眼,心脏漏跳一拍,脱口惊讶道,“宗哥?” “你、你怎么来了?” 一时间他想到了许多,尤其站在一边脸色复杂的大姐夫,他皱眉,难道大姐夫告诉宗哥的? 蒋玄宗的脸色非常难看。 “是不是我不来,你就永远不会告诉我?”胆子真肥啊,一个人就敢硬碰硬。 的确之前是不想告诉宗哥的,毕竟辛安冬潜意识的不想因为这事耽误他的前程,他自己本就心里没底,哪还舍得拖他下水。 但目前情况看来,只要他点一下头,宗哥能生生被他气死。 辛安冬脸色讪讪,艰难的笑了下,“没有,要告诉你的。” 谁信他这种鬼话,蒋玄宗冷哼一声,锐利的视线从他脸上刮过,满心的怒火在见到他如今憔悴不堪的模样时,刺溜一下熄灭了。 “你怎么弄成这幅样子?”蒋玄宗眼底闪过心疼,说出口的质问也软了不少。 辛安冬楞了一下低头,才发现卡其色休闲裤的裤脚一截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被溅了一身星星点点的黑泥点。 他顿时脸上露出窘迫,“我去换身衣服。” 眼下有些青,肯定是最近为那事烦的没睡好觉,早些年顺风顺水被他宠大的孩子几天时间浑身染尽疲惫,脸看着也更苍白了些,蒋玄宗只感觉胸口一阵揪疼,对远在b市的罪魁祸首徐思媛更是厌恶至极。 他伸出手,揉了揉小孩的后脑勺,温声道,“别担心,有些事还没到那种地步。” 辛安冬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蒋玄宗轻笑,“真以为你宗哥那么没用吗?” 眼睛霎时一亮,辛安冬了解了蒋玄宗话里的那层意思,却又有些不敢相信,宗哥是挺厉害的,市里也是数一数二,但b市啊,华国首都中心的大人物,他还是有些不敢想。 “好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来处理,你今晚好好休息,睡个好觉,”蒋玄宗疼惜的用指腹摩挲着他的眼下,放柔了声音,“听话,去吧。” 后背被轻轻一推,辛安冬对上他妈欣慰的脸,愣是脸颊红了红有些羞。 辛文芳只觉得小儿子跟蒋书记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密,不愧是她辛文芳的儿子,她感激的朝蒋玄宗弯腰点头,“真是麻烦您了,冬子一直得您照顾,我们家这事您费费心,我和他妈下辈子给您当牛做马!” “没那么严重婶子,”蒋玄宗爱屋及乌,对辛文芳也很亲切,对她说,“举手之劳的事,不说我们两家的关系,安冬是我看着长大的,家里的事我能帮肯定帮。” 何况这次辛家算是无妄之灾,徐思媛仗势欺人,唆使她那弟弟干这种龌龊事,蒋玄宗想到这个月还没有给蒋父打电话,或许,他今晚该说点什么了。 辛文芳感激的点头,“谢谢,谢谢!” 第九十九章 金大腿 徐刚并没有将辛家人看在眼里,他姐姐是徐思媛,b市蒋家的媳妇,靠着他姐,徐刚从身无分文的穷小子一跃成为商界新贵,走哪都有人奉承,辛家是他先看上的,觉得辛安冬的海鲜火锅餐厅很能赚钱后立刻就告诉了他姐。 果然,他姐没说什么,但这件事算是全权交给他办了。 他来清水县,就是因为知道辛安冬的父母以前是老实巴交的乡里人,比起他们狡猾的儿子,显然这对夫妻更容易拿捏。 只是他没想到过去这么几天,辛家竟然还死咬着牙不松口。 “怎么回事,我花钱雇你们是吃干饭的吗,教训个把人难道还要我手把手教?” 徐刚西装革履,穿得人模人样,嘴里叼着根烟,眼里的冷意冻得混混头子毛骨悚然。 他讪笑,“徐、徐先生,辛家人都躲在家里不出门,我们捉不到人。” 徐刚踹了一脚旁边的椅子,“我不想听你解释,再给你一天的时间,绑也要把辛家两个老东西绑来,我就不相信辛安冬还能不松口!” “是,是!”混混头子连滚带爬的出了去。 酒店房间里不再有人,徐刚扔掉烟头,走到窗口,眯着眼向下俯视,这点事如果都办不好,想也知道徐思媛那个女人还怎么可能放心用他。 所以,辛家,徐刚眼里闪过狠辣,他势在必得。 蒋玄宗回了趟佟家,佟老爷子也听说了辛家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在蒋玄宗道出背后之人后,沉默了一瞬,“这么些年她还是不知足。” 蒋玄宗略微蹙眉,声音寒凉,“她太自以为是了。” 在b市,她需要在蒋老爷子面前维持温柔贤惠的表象,一直都谨小慎微,在老爷子看不见的地方,她就是另一副面孔,就像小时候一样,两面三刀轻车驾熟,只是老爷子被她迷惑了一辈子,当局者迷,一直都看不透她的真面目。 以前蒋玄宗远离b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徐思媛撞到他跟前,既然这样,那就无法善了了。 “这次的事,我不会再轻拿轻放。”蒋玄宗这样说,算是给佟老爷子一个信号。 佟老爷子满眼疲惫,“我早说过,早二十年前徐思媛就已经跟佟家没有关系,你父亲那边也一直坚持着,他是个好的,但毕竟仍旧需要依靠着你爷爷,蒋老东西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得很,你注意一点。” 目送外公离开,蒋玄宗也跟着回到自己房间。 疲惫的捏了捏鼻梁,他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本相册。 打开来,里面一张张鲜活的照片跃入眼帘,这些照片上都是相同的两个主角,一个妇人还有一个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娃娃,妇人眉眼弯弯,娇美的容颜里透着幸福,小娃娃稚气未脱,水亮的大眼睛懵懂地注视着镜头,小嘴紧抿,严肃得可爱。 蒋玄宗眼里的忧伤微微泄露出来,他伸手慢慢抚摸着上面的照片,轻声低喊,“母亲。” …… 蒋家大宅里,一个保养很好,面向却只堪清秀的妇人端着一杯咖啡临窗而立。 徐思媛这些年过得很幸福,现在外人只知道蒋家她这位蒋太太,那个女人留下的踪迹早就被她一点一滴的抹去。 蒋太太的位置是她的,老公也是她的,公公更是将她当女儿一样疼爱,儿子成才,事业上也是一帆风顺,几乎没有什么令她烦心的事。 “叩叩。”门被敲响。 徐思媛放下咖啡杯,柔声道:“进来。” 来人是徐思媛的宝贝儿子徐明翊,他走进来,脸上表情很气愤,右手捏着拳头,徐思媛最疼儿子,见他这样,十分担心,关心的问,“明翊怎么了?” 徐明翊紧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睁开,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看向徐思媛,问,“妈,爷爷答应什么时候给我改姓?” 徐明翊,徐明翊,他是蒋家正经的嫡子嫡孙,凭什么不能姓蒋?别以为他不知道,外人都瞧不起他,说他妈是小三上位,说他是私生子,即便爷爷再疼他又有什么用,只要他一天不能姓蒋,就不能享受蒋家带来的殊荣,一天就是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 徐思媛脸色大变,精致装扮的脸上刷的一片白,她紧张的看着儿子,拽住他的手,生怕他气出好歹,一个劲安慰道,“快了,你相信妈,你爷爷那边已经松口,只要妈再跟你爸说说,你很快就能光明正大的姓蒋,蒋家是你的,妈保证,谁也抢不过你!” 有了母亲的保证,徐明翊心里才稍微缓和些,他紧握着母亲的手,脸上露出沉痛的表情,“妈,我喜欢雨悠,可如果不能姓蒋,何叔叔是绝对不会把雨悠许配给我的,爸一心只有蒋玄宗,我如果得不到何家的支持,他是绝对不会把蒋家交给我的!” 雨悠是何部长的独生女,何部长分量不容小觑,何家虽然比不上蒋家老牌势大,但也算b市新贵中的代表。何雨悠作为何家掌上明珠,只要能娶到她,徐明翊可以想象以后的平步青云。 何况,何雨悠那么美,那么傲,徐明翊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想得到这朵高傲的牡丹! 可何雨悠却对他不假辞色,徐明翊羞愤难当,他觉得就是因为自己没有得到蒋家的承认心仪女人才看不上他。 徐思媛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一口牙咬出血,她恨丈夫的狠心,同样是儿子,她的儿子合该命贱吗?蒋家是她儿子的,那个贱人的儿子休想坐享其成! 她声音发冷,“明翊你放心,妈会帮你,你爷爷也最疼你,你想娶何雨悠就一定能娶到,只要我徐思媛儿子想要的,谁都夺不走!” “妈,让你受委屈了。”徐明翊眼睛一亮,然后感伤的对徐思媛说。 徐思媛眼里溢出笑意,满足的说,“妈为了你,这点委屈算什么。” 既然答应了儿子改姓一事,徐思媛就得好好筹谋一番。 这么些年她忍辱负重,为了儿子从不敢在丈夫面前流露半分改姓的意思,默认了儿子跟她姓,也默认了明翊没有蒋家继承权。 但那只是当初的缓兵之计,现在她已经羽翼丰满,老头子也被她笼络住,她的明翊该是时候拿回属于他的一切了。 徐思媛首先去找的就是蒋老爷子,在她一番真情流露的哭诉下,蒋老爷子果然心软,选择性忘了当初和儿子的约定,他略过蒋庆正,想要先斩后奏将徐明翊改成蒋姓。 就在徐思媛和徐明翎母子俩见大事将成正准备庆贺的时候,常年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徐庆正却在这时回到了家。 他让秘书先回去,人到中年依旧英俊成熟的男人稳坐在沙发上,即便面对自己的妻子,也是声音清冷,“听说你跟父亲提了要给明翊该姓?” 徐思媛心里一咯噔,强笑道,“是呀,明翊也大了,他是蒋家正经的嫡孙,跟着我一个当妈的姓没得让外面的人说闲话,你和父亲的脸上也不好看,他将来也是走仕途的,姓还是趁早改过来好,免得以后麻烦。” 她说了一大通,见丈夫没有半分表示,心里更加慌乱,也更加委屈和愤怒。 半响,蒋庆正睇了徐思媛一眼,那眼神就仿佛在徐思媛身上下刀子,一寸一寸割人的疼,“你受教育低,我不怪你,但你身为蒋家的媳妇,公然派徐刚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在外借着蒋家的名声胡乱生事,这不仅是你自甘堕落,也让我脸上无光。” 蒋庆正提到徐刚的时候徐思媛还有点转不过弯,听完全程才猛然惊醒,恐怕是她让徐刚干的事被丈夫发现了,而且不止发现,现在正对她发火。 徐思媛可以对外趾高气昂,甚至对蒋老爷子也能撒娇卖乖,唯独对她的丈夫蒋庆正不行。 她怕蒋庆正,怕得要死。 “我、我……我不知道他干的那些事,我会警告他的。”徐思媛哆嗦着唇颤抖着否认。 蒋庆正不置可否的点头,他想要的只是徐思媛的一个态度,他从沙发上站起身。 “二十年前我说过,你若是安分,蒋家媳妇的身份你拿去,但如果你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或者肖想玄宗的东西,我不介意换个蒋太太进门。” 留下这么一句无情的话之后,蒋庆正毫不留恋的离开了所谓的家。 “哗啦!” 徐思媛目呲欲裂,涨红了眼眶,脸色狰狞的将桌上的茶杯全部扫在地上,瓷片飞溅,落下一片狼藉。 “不公平,不公平……”徐思媛瘫倒在地上,隐忍的眼眶里全是恨意。 佟澜! 为什么你死了还不安生,我伺候他这么多年,他还是念着你,对我没有过一天好脸色!现在你儿子还要抢我儿子的东西,凭什么!我不准! …… 蒋玄宗轻描淡写的解决了辛家的危机,眼看着徐刚狼狈离开,辛安冬对宗哥的佩服简直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宗哥,你太厉害了,我果然抱了只金大腿!”辛安冬嫣红的嘴唇高兴的上扬着,眼里亮晶晶全是对蒋玄宗毫不掩饰的崇拜。 那里面太闪了,比夜空中盛满的星辰还要璀璨,仿佛一个个小钩子摄住了蒋玄宗的心魂,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落在那片柔软的红上,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半天,才沙哑着嗓子艰难的移开视线,说,“一直给你抱。” 辛安冬该机灵的时候傻得出奇,怔楞住,“啊?” 蒋玄宗摇了摇头,勉强不去想之前挥之不去的怪异感,对上少年迷茫的眼神,陡然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解释道,“金大腿一直给你抱。” 辛安冬不可置信的瞪大眼,脸红心跳,顿时结巴了一样,手指着蒋玄宗,“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麻蛋,这么暧昧是他想多了吗? 蒋玄宗困惑,“什么意思?” 果然是他想太多! 大失所望的感觉太糟心了,辛安冬郁闷的推开蒋玄宗的手,将头转向另一侧,“暂时不想跟你说话,我要睡觉了。” 被推开手的蒋玄宗有些不快,但他不明白安冬好好的怎么又跟他闹脾气了,只好无奈的捏了捏他皱起来的鼻子,然后伸手将安全带给他系上,瞥见到他歪向一边的布满低落的脸,只觉心中传来一阵突如其来的刺痛。 他深吸一口气,柔化了声音,“好好睡一觉吧,等你醒来我们就到宛然市了。” 辛安冬不理他,头依旧对着车窗外。 蒋玄宗叹了口气,然后发动汽车。 第一百章 文理分班后,辛安冬选择了理科,他上辈子学的文科,然后出来当了会计,一直到注册会计师,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但日子过得平淡安宁。这辈子他也不想成为为国奉献的科学家或者高官,反而对医学有点兴趣。 佟正浩同样选的理科,他是没目标跟着辛安冬瞎选的,但家里也赞同他学理科,因此反而如了他的意。 两人高二之后又在一个班,人为的‘机缘巧合’下再次成为同桌,佟正浩有空就学习,凡是学习比找辛安冬讲题,辛安冬嫌他烦,但烦着烦着也就习惯了。 只是佟正浩的榆木脑袋在学习上实在没有遗传到家族的聪明。 冬子的皮肤可真白,像白玉一样,嘴唇也好像涂了颜料,比教室门口的月季花还要红。 佟正浩撑着脑袋胡乱瞎想。 “这道题你先画一条从a到e的辅助线,然后再分析,现在一目了然,题可以解了。”辛安冬用铅笔在佟正浩的作业本上稍微点了点,眼眸微斜,“懂了吗?” 辛安冬抬高了声音,佟正浩从遐想中猛然醒过来。 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他摸了摸鼻子,掩饰般的看作业本上的题目,两眼一抹黑,悻悻的抓耳挠腮,讨好的对辛安冬说,“冬子,我刚才没听懂,你再给我讲一遍。” “是没听懂还是没认真听,”辛安冬本就不耐烦,重重将铅笔搁下,“佟正浩,你当我时间很多吗?” 忙都忙死了,他还来添乱,辛安冬对着佟正浩嬉皮笑脸的模样也没了好脾气。 况且他脾气从来不好,这次直接转过身忙自己的事不再理他,“多看两遍题,自己动脑子。” 可他要是能懂就不用冬子教了呀,佟正浩愁苦万分。 放学后两人一块离校,辛安冬最近在跟蒋玄宗闹别扭,没心情伺候他好吃好喝,所以放了学并不像以前一样急急忙忙的往家赶,反而步子很慢,恨不得挪回去的架势。 今天被嗤的佟正浩不想触了霉头,迎面一群男生向他招手的时候,他赶忙借机开溜,“冬子,你先回去吧,我今天有事晚点回去,不用给我留饭!” 他挥了挥手就要跑,前面的一群男生是佟正浩以前高一一个班的同学,都认识辛安冬,笑呵呵的同他打了招呼。 “你们去干嘛?”辛安冬随口问道。 要在平时他是绝不会跟一群不认识的男生凑热闹的,但最近想要避着蒋玄宗,不耐烦回到那个全部是他身影的房子,辛安冬宁可出去闲逛。 “呃……” 辛安冬是他们全校第一,老师口中品学兼优的三好生,他们说难听的,不学无术的种,跟对方的点头之交也是因为佟正浩。 以前就算知道他们出去浪辛安冬也从来没有任何想要同行的意向,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三好生也耐不住寂寞,想跟他们出去耍耍? 佟正浩皱眉,还未开口,其中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兴奋的回答辛安冬的话,“看电影,特地淘来的片子,你去吗?” 那人是老手,今天的这出就是他安排的,他是个比较混的,家里有钱,等会要去的录像厅也是他家开的,对于辛安冬这种从前只能仰望的优等生,他的心里有一种隐秘的想要让他染上黑的兴奋。 对方脸上一脸兴奋怪异的表情,辛安冬浑不在意,淡淡的点了下头,“好啊,走吧。” 说完,他真的抬脚走了过来。 说话的人没想到他真的要去,一时也惊愕的愣住了。 佟正浩心里有些不乐意,狠瞪了之前邀请辛安冬的男生一眼,然后将辛安冬拽到边上,低声道,“他们那些人看的片子乱七八糟,你一个好好学习的三好生跟着凑什么热闹,你赶快回家去,我表哥还等着你给他做饭呢。” 他说的隐晦,色厉荏苒的想要吓退辛安冬。 本就闷闷不乐的辛安冬听到‘做饭’这个词,顿时心里更加不痛快了,他不满的甩开佟正浩的手,冷哼了一声,“我又不是他的煮饭婆,凭什么给他做饭,你能去的地方为什么我不能去,还是你们在背后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乱说什么,别污蔑我!”佟正浩跳脚,感觉今天冬子就像吃了枪药一样。 辛安冬上下扫了他两眼,将佟正浩看得毛骨悚然,才大发慈悲淡淡道,“既然没有就别拦着我,我不是你们的保姆,想吃饭自己做,我今天要去看电影,顺便视察你往日的玩乐生活,要是让我发现有作奸犯科的迹象,等着回去被佟爷爷训吧。” 刚才一时兴起,辛安冬也没特别要跟着,但佟正浩的反应让他觉出几分不寻常的味道,心思一转,这下打定主意也要跟着他们。 佟正浩举手投降:“行行行,你爱跟着就跟着,到时候别被吓着就成!” 一行人呼啦啦来到录像厅,身为主人的男生熟门熟路的帮大家开了个僻静的房间,还服务很周到的端了一些花生米、五香豆干还有啤酒。 “来来来,大家都不要客气,想吃的想喝的都随便啊!”男生招呼大家。 反正来看录像就是花钱的,这些人中就没有缺钱的主,一个个进了房间都很放得开,不一会功夫,影片还没放呢,就已经吃上了。 佟正浩来玩过几次,照顾新人辛安冬,他随手捏了块豆干给他,“呶,味道还不错。” 入乡随俗,辛安冬为了不显得不合群,皱着眉张嘴咬住了豆干,嚼几下就囫囵咽了下去,什么味没尝出来,只觉得房间里又黑又闷,张口问:“电影什么时候开始?” 那个之前邀请他的男生正好听到,笑得咧开一嘴牙,昏暗的光线下有种危险的意味,“别急啊高材生,这不就要开始了吗,先说好哦,大家都是来玩的,那就先抛开学校里的不管,既然来了,就得玩得起,别回头告老师那套,那就没意思了。” 他这话明显是针对辛安冬。 其他人听他这句话就知道今天的片子很‘有意思’,所以就一个个持着怪异的邪笑挤眉弄眼的看辛安冬。 辛安冬眉头一动,心里有了某种猜想,但他既然来了,又不是真的啥都不懂的蠢蛋,落荒而逃更谈不上,所以他淡定的开口:“我看起来那么没见识吗?” 男生一愣,哈哈大笑,意味深长的说,“对对对,我们高材生不管哪方面都该出类拔萃!”引来其他男生一片奸邪的笑。 说着,他将手里夹的碟片放进影碟机里。 电影就要开始了,佟正浩能猜出今晚这片子大概不是那么正经的,忍不住凑近辛安冬,尤不死心的说:“你要是不想看,我现在就陪你出去。” 在他心目中,从小冬子就干净纯洁的如一抔晶莹剔透的初雪,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俩会同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看那种男女隐晦的片子。 说来心里还是蛮复杂的。 辛安冬不耐烦他叽叽歪歪:“费什么话,谁怂还不一定呢。” 这群小屁孩敢小瞧他,幼稚,他一个纯gay,对这种男女片子会有什么感觉?还想看他笑话,呵呵。 佟正浩眼神复杂的不行,想着冬子不知道个中强劲的滋味,所以不知者无畏,别看在场的现在一个个装得人五人六,过一会还不是丑态百出。 不是他自吹,同他一样对这些把持住的男人世界上是少之又少。 片子开始后,一如往昔的先是曲调悠扬的暧昧,然后慢慢渐入佳境,像个十足的文艺片,朦胧的遮了一层纱。 然而即便这样,一群热血方刚的小伙子也像是吃了春药一样激动得不行,开头五分钟,男女刚出场,男主角摸上女主角的小手,小房间里立刻响起一片急促的喘息声。 辛安冬看着劣质画面上一男一女先是这样那样,再翻来覆去,这样那样,循环往复,换了好几个姿势做着有益身心健康的运动,只感觉草鸡无聊乏味。 女人叫得太假,男人只有六块腹肌,没什么看头,真是让人一点冲动也没有。 与他相反的那些男生们早就不知道羞耻为何物,一眼看过去,简直辣眼睛。 没有欣赏那些人果体的嗜好,辛安冬百无聊赖,他不经意的转头,猛地撞上佟正浩对着他睁圆的眼珠子。 楞了一下,辛安冬问,“你看我干什么?” 佟正浩眼神一片清明,认真的说,“我看你难不难受啊,你到底难不难受?有的话跟他们一样也没关系,大家都是男生,你别忍着不好意思。” 他是真关心辛安冬,说着还要来扯辛安冬衣服,好像要确切检查一番。 他一片好心好意让辛安冬额头青筋暴现,狠狠拍开这个二百五扒他裤子的手,辛安冬咬牙切齿道,“不好意思,我很好,让你失望了。” “你没事?”佟正浩挺意外的,他还以为这里只有他一个正人君子呢,没想到冬子也挺洁身自好。 他突然松了口气,甚是满意的拍了拍辛安冬的肩膀,道,“不错,不愧是我兄弟。” 辛安冬像看白痴一样看他,“神经病。” “没意思,我要出去了,你走不走?”再待下去只是浪费时间,而且这里面的味道着实难闻,辛安冬问佟正浩。 佟正浩对这个也没什么留恋的,男人女人哼哼唧唧像一口气喘不上来一样,就像冬子说的,没意思透了,那些跟打鸡血一样的同学,仿佛鬼上身一般,他愣是不知道有什么可激动的。 他站起身,冲放片的男生摆了摆手,“走,我也跟你走。” “哎,呼~高材生怎么走了呼~,是不是片子不够劲?” 两人刚要开门,一个邪肆的男声从他们身后传来,夹杂着令人不容忽视的喘息声。 辛安冬翻了个白眼,转过身,那男生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辛安冬,像是要把他身上的衣服扒下来。 眼里闪过厌恶,辛安冬冷淡的开口,“道不同不相谋。”他是gay又不喜欢女人,这种片子看了完全没有冲动好伐。 男生却觉得辛安冬是在讽刺他,脸上顿时漆黑一片,“是啊,我们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的确配不上你高材生。” 辛安冬:脑补是种病。 第一百零一章 惊吓 出了录像厅,外面的空气好了不止一星半点。辛安冬吸了口气,浑身放松的抬脚离开。 男生家开的录像厅在比较偏僻的巷子里,除了录像厅门口灯光大亮,离巷子口一段距离没几盏路灯,前天又下了雨,地上坑坑洼洼的,两人借着微弱的灯光,小心的避开水洼向外走。 “冬子,你准备将来上大学读哪个专业,想好了吗?”佟正浩跳开一个被月光照亮的水洼,突然开口问。 辛安冬没什么不能说的:“医学,对这个比较有兴趣。” 上辈子是个会计,每天跟数字、钱打交道,说实话挺烦的,千万亿万也不是他的钱啊,他就是个账房先生。这辈子他突然想学医,一来是想要新的尝试,二嘛,医生不管在哪个年代都是受人尊敬的职业,尤其那一身神圣的白大褂,辛安冬很是心动。 “……那我也学医好了。”佟正浩纠结半天说出这句话。 辛安冬翻了个白眼,“学什么专业是你的自由,但你以后半辈子靠它吃饭的,我学医是因为喜欢,你是因为什么?你是瞎胡闹,对自己不负责,你要是因为觉得好玩学医,我劝你趁早打消念头。” 佟正浩不服气,上前要拽辛安冬,“我怎么就瞎胡闹了,我也想学医,医生多威风,凭什么你可以我就不可以!” 至于家里要求的土木专业,佟正浩嗤之以鼻,他想学什么就是什么,谁拦着都不好使。 就像小时候他喜欢吃香菇,而佟正浩看他爱吃也要尝,尝了一口不爱吃还偏偏每次他吃的时候都要,典型的长不大,跟风心理严重。 不过关乎人生的大事,佟正浩即便胡搅蛮缠佟家人也不会让他随心所欲,这事还轮不到辛安冬操心。 见好一会辛安冬不说话,佟正浩不满,“哎,你怎么又不讲话,这几天阴阳怪气的,谁惹你了?” “知道我阴阳怪气就别惹了我。”辛安冬快速抬起脚,没好气的说。 这条巷子路真是不好走,刚才跟佟正浩说话他差点踩到水洼,流年不利,衰。 “哎你——” 未等佟正浩不满的叫嚣,辛安冬望着前方的目光突然顿住,神情猛然一滞,眉头不可抑制的皱起。 想也不想,下一刻捂住了佟正浩的眼睛。 佟正浩懵逼的愣在原地。 突然被一只手捂住眼睛,那只手骨骼修长冰冰凉凉的,贴在眼睛上还挺舒服,而且不知道冬子抹了什么香膏,佟正浩鼻息间甚至能闻到那股好闻的清淡的香味。 “狗鼻子啊。”辛安冬被他不安分的鼻息弄得手心有些痒,没好气的说。 佟正浩被骂得有些尴尬,他结巴的咽了咽口水,“干、干嘛呢?” 捂佟正浩的脸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现在辛安冬很方,脸皮抽搐了几下,声音发涩,“没事——” 不过人家没领情,他这边艰难的打掩护,人家打得火热。 “嗯唔,嗯唔,嗯~”激情四射。 谁都不是傻子,被捂住了眼睛还有耳朵,尤其刚经历有过在录像厅看那片的经历,这种嗯嗯啊啊的声音对佟正浩来说简直不要太熟。 不就是有人发浪嘛,不过是荧幕上搬到现实呗,冬子还不好意思的捂他眼睛,真是,又不是没见过,有啥好遮遮掩掩的,该害臊的又不是他俩。 佟正浩哭笑不得,在辛安冬纠结感叹至极,轻而易举的扒拉下他的手,不甚在意的张开就说,“哎呦喂,刚咱不是才见过,害羞个什么劲……” 语气里是对辛安冬扭捏的瞧不起,只是当他的目光朝前面无意间瞥了一眼,佟正浩刚要嘲讽辛安冬的嘴角陡然僵住。 “我我我我操!”他涨红了脸,话也说不清楚了。 震惊、尴尬、困惑、好奇、羞涩,所有的这些情绪已经不足以全部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两个男的!搂抱在一块亲嘴也就罢了,这两人还不害臊的玩你剥我我剥你一副的游戏! 佟正浩根正苗红一身心纯洁的小c男虽说见过男女那种朦胧文艺片,但现场版的还是第一次活生生撞见,而且现实直接给了他一个暴击,从无知到打开一个新世纪大门,仅仅只一个画面! 被看了好一会的两人即便再投入也察觉出了点异常,一转头,冷不停才发觉身后站了两看戏的。 “啊!” 两人惊恐的迅速分开,嘴唇‘啵’的一声特别响亮。 两人显然也知道被人撞见两个男人搞这事意味着什么,这会天太黑,巷子里光线暗,其实彼此都不太看得清人,两人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大概是也怕被人认出,撒丫子就跑了。 他们速度太快,刚才那一幕好像就是个错觉。 但辛安冬没瞎,佟正浩更没瞎,但此时他觉得自己离瞎不远了。 明明两个男人一块亲嘴他应该觉得特恶心才对,可是没有,相交于在录像厅没什么感觉的看一男一女翻来覆去,刚才那两人仅亲亲蹭蹭发出的声响,却仿佛油锅里滴入一滴水,轰然炸得他耳鸣震颤。 心脏激烈跳动的现实也让他无法当做没有看见。 辛安冬目光复杂的看了眼走在身边,从刚才就一直不讲话的佟正浩,他挺可怜对方的,他是gay,前世去gay吧这种事遇见多了,并不当一回事。但佟正浩不同,先不提两个男人的身份,就目前九十年代的背景,不知道科学的人,很大程度将同性恋认作变态病。 这对佟正浩来说绝对是巨大的人生观的冲击。 “恩,那种情况是社会上的个例,而且也不是病,天生的,况且人家也影响不到你,你看过就算,别放在心上,要是觉得恶心就当刚才没看见好了。”辛安冬无奈的解释。 不甚走心的安慰令佟正浩强笑的扯了扯嘴角,想开口,却又张了张嘴没动。 辛安冬真怕他被吓着,只是大兄弟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能别这么大惊小怪吗,同情归同情,他也不是负责佟正浩的人生导师,而且他很为gay圈一员,其实挺不乐意见到佟正浩现在这幅样子的。 什么嘛,他们gay不偷不抢,就是对象不同罢了,见着人家亲吻至于吓成这样吗,要他说,那两个偷欢的男人才叫真冤,冷不丁刚才被他们一下,祈祷他千万别被吓出好歹。 不然他跟佟正浩可就作孽了。 一路回到住的地方,佟正浩还是紧抿着唇不讲话,显然思绪还停留在刚才那惊悚的一幕上,辛安冬也被他打败了,还准备什么高考啊,这心理素质,考场上不会紧张的晕过去吗? 蒋玄宗今晚回到家没看见人,锅灶也是冰冷一片,他倒不是非要冬子给他做饭,只是两孩子放学后不回家也不打电话说一声去哪了,他担心他们安危。 打电话又打不通,蒋玄宗在小区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只好无奈的买了些熟菜回来准备继续等两人。 没等一会,钥匙开门的声音就响了。 “今晚学校有事吗?回来这么晚,我打电话给你俩怎么一个也不接?”蒋玄宗皱眉问,见两人都板着脸不说话,蒋玄宗一愣之下以为是他们闹矛盾了,只好无奈道,“先不说这个,我买了些菜,锅里的米饭也好了,先吃完饭吧。” 自从跟两人住在一起,蒋玄宗也特意找了些有关于青少年方面的书看,知道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心思多变,因此也不像小时候进行严苛直接的教育,有事多是谈心为主。 先吃饭吧,谈心饭后再说。 辛安冬放下书包,“手机没电。” 算是解释他上一个问题,不过真相是他知道蒋玄宗肯定会不放心打电话给他,所以提前关了机,为的就是让他更加不放心。 还敢骗他。 少年不冷不热的样子着实让蒋玄宗气笑,不期然对上少年埋怨的小眼神,蒋玄宗莫名其妙的同时只得狠狠揉了揉他的头发,“又跟我赌气呢,没电是吧,我看你是故意关机,真不知道我又怎么惹到你了。” 你惹到了,一天到晚都在惹他生气! 辛安冬气性是真大,但对不开窍的某人除了生气跟自己过不去,真没法,除非将他榆木脑袋撬开! “我就是故意的,不高兴,你管我。”辛安冬鼻子皱皱,推开蒋玄宗的手,肆无忌惮的刷小性子。 “我不管你管谁,你就是交给我管的,”蒋玄宗笑着说,觉得即便是耍性子,对着小孩他也生不出气,手欠的又捏了捏辛安冬嫩滑的小脸蛋,“雅霜涂的还是有点用的,柔嫩嫩的,像小姑娘的脸。” 他那副像调戏良家妇女的油滑样那还有以前半分稳重,佟正浩在一旁看了简直要被闪瞎眼,又莫名心里不太舒服。 辛安冬从小到大长的就好,但最讨厌别人说他像小姑娘,他是gay,是零,但绝对不能容忍别人说他娘! 涂雅霜怎么了,见不得大老爷们爱捯饬啊,难道要像你老树皮一样的脸才行! 他脸颊微红,气的,毫不客气的拍开蒋玄宗的手,色厉荏苒:“为老不尊!” 蒋玄宗:为老不尊?他到底是有多老? 蒋玄宗不老,更不是辛安冬说的老树皮脸,虽然今年三十四岁了,但人家基因好,英俊挺拔没话说,不然也不可能一直勾着他的春心了。 郁闷的蒋玄宗被辛安冬瞪了眼,怕真惹到小孩,也不计较被打的手,带着宠溺的哄道,“好好好,宗哥的错,跟你道歉,今天我特地买了你爱吃的熏茶鹅,上了一天学也饿了吧,我去厨房盛饭。” “佟正浩你发什么愣,快去洗手。” 说完佟正浩,蒋玄宗就去了厨房。 佟正浩被表哥说得一哽,洗过手后在吃饭期间就一直幽幽怨怨的看着辛安冬。 辛安冬被蒋玄宗哄了会,现在心情已经稍微好了些,佟正浩怪异的目光令他困惑。 “多吃点,你现在长身体,营养要跟上,有什么想吃的跟我说,平时放学早可以去店里,但我会不放心,所以要打电话告诉我一声,正浩那些狐朋狗友你不用搭理他们。” 蒋玄宗絮絮叨叨的说,一边说一边给辛安冬夹菜,像个婆妈的老妈子。 不过辛安冬比起以前冷帅的宗哥,还是喜欢现在的这个对他温柔的宗哥,这给他一种对方心里有他的错觉。 顿了一下,他尴尬的看向佟正浩,这会他好像知道佟正浩为什么对他‘摆脸子’了。 是不高兴他抢了宗哥吧? 佟正浩嚼着鹅骨头,恶狠狠的偷偷瞪蒋玄宗:表哥真讨厌,又跟他抢冬子,还学会了献殷勤,狡诈! 第一百零二章 发现 “正浩,佟正浩?”辛安冬郁闷的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发什么呆呢?” “啊!” 撑着下巴的佟正浩似乎听到有人喊他,突然间醒神,目光一顿,对上眼前精致高挑的人,秀气的眉眼,微扬的眉毛,疑惑的眼神,‘哄’的,他耳尖通红! 咽了咽口水:“你,你叫我干嘛?” 他心里慌得厉害,眼睛不敢看辛安冬,想到昨晚旖旎的梦,耳尖不可抑制的发红。 辛安冬一手扯着书包带子,一手拿起佟正浩桌上一本书砸向他的头,没好气道,“放学了!我喊你好几声不睬我,干啥呢,昨晚梦游没睡好啊,傻兮兮的,快起来,走啦!” 说完,他不顾佟正浩转身就走。 佟正浩这时环顾四周,发现他们班基本上都走空了,他却连最后一节课什么时候下课的都不知道。 “……就来!” 随意的收拾几本书塞进书包里,佟正浩抬脚急匆匆跟上他。 一路上,佟正浩少见的没怎么讲话,安静都不像他这个人。 回到两人住的房子,没有去对面蒋玄宗那,两人各回各的房间写作业,辛安冬跟佟正浩说了声就打算进屋,佟正浩眼疾手快的拦住他的房门。 一脚卡在门框,他神色略显纠结的看辛安冬,在辛安冬困惑的视线下,憋了半天,很没有底气的抬起头,目光灼灼,“那个,能给我补课吗?今天上课老师讲太快,我没怎么听懂。” 补课?佟正浩?开什么玩笑?佟少爷什么时候这么热爱学习,竟然主动提出补课了?这个世界玄幻了吗? 辛安冬被怔住了半天,视线在佟正浩尴尬的脸色上移开,顿了下,迟疑道,“你哪门功课不会?” 毕竟高三即将来临,高考是一道坎,或许佟少爷幡然醒悟爱学习了也说不定,辛安冬怎么说都是几年的朋友了,这点忙还是愿意帮的。 哈?佟正浩被问愣住了,眉头一皱,“语数外?” 辛安冬脸陡然一黑,彭的关上门,“滚蛋!”啥都不会考个屁啊。 被留在门外猝不及防推出去的佟正浩一脑门子困惑,难道他说错了?他的确是每门都听不懂啊。 …… 佟正浩最近有些古怪,仿佛突然间他俩的兄弟情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辛安冬冷眼旁观好几天,是越来越看不懂。 好比有一天体育课太热了,他习惯自己带保温杯里的水,以前佟正浩惯会说他穷讲究,但那天突然问他要水,辛安冬没当回事,让他找个杯子倒好了,可佟正浩‘啧’了一声,万分嫌弃的直接从他手中拽过杯子,对着杯口就灌,可以说,真是特别不见外。 看电视的时候腻腻歪歪的非要往辛安冬身上蹭,辛安冬是gay,不同一般男性,他比较敏感,所以很注意与一般男生的肢体亲密接触,以前佟正浩顶多揽他肩膀,这没什么,但最近这厮跟得了皮肤饥渴症一样,黏黏糊糊总爱贴他身上,被辛安冬甩了好几次,仍不知收敛! 还有一次,辛安冬最毛骨悚然的一回。 他半夜起身上厕所,推开门恰好撞见佟正浩正心虚的从里面出来,开始他没觉出什么。但辛安冬鼻子灵,进了厕所里面浓郁的味只要是个男人就没有察觉不到的。这也不算什么,半大小子嘛,精力旺盛,但千不该万不该,他竟然在放手纸的抽屉旁看到一条染了白色粘稠物质的毛巾…… 他的。 辛安冬眼皮子狠狠一跳,牙花子疼得厉害,他知道,这下事情恐怕大条了。 这是一件颠覆辛安冬三观的事,他可以觊觎蒋玄宗多年,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反之他成为别人砧板上的咸鱼。 尤其对象是佟正浩,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小时候闹着玩结拜过的! 辛安冬方了,心里虚得慌。 佟家没这基因,佟正浩以前还是个钢管直少男,冷不丁来这么一出,辛安冬不可抑制的瞎想了,家里没这遗传基因,除了他这个有嫌疑掰弯兄弟的罪魁祸首,还能有什么原因? 造孽啊! 回到房间里,辛安冬捂脸苦笑,他是真没想到晴天霹雳发生这么一出,老天爷肯定是看他最近过得舒坦了给他找点乐子涮涮。 至于表示? 开什么玩笑!辛安冬恨不得自己眼睛瞎耳朵聋,听不见看不见。 因此,佟正浩最近故意有意识的亲近辛安冬,不动声色的搞暧昧,温水煮青蛙企图让对方发现自己的感情,却发现攻略对象他好像特别迟钝,任他使劲手段勾勾搭搭也没有半点反应。 就像天生缺了一根筋,每次都是笑容以对,冷冷淡淡,郁闷得他恨不得以头捶地。 课间,辛安冬去厕所后,他丧气的捶课桌,“到底怎么样才能察觉啊,我特么都这么明显了,竟然还发现不了!” “什么发现不了?”他身后的男生听他嘟囔,好奇的问。 佟正浩这会烦心得要死,没好气道,“跟你没关系!” 男生也不管他语气冲,了解佟正浩的人都知道佟少爷脾气不好,只拍过他的肩膀,笑道,“你告诉我不就有关系了,多个人给你出谋划策还不好?” 也是,佟正浩眼睛突然一亮。 谈恋爱这事,母胎出生头一回,他从小情书收了一大摞,还不如废纸,真没有啥恋爱经验,那不妨跟有经验的人交流交流? 后桌男神又推他,“哎,跟我说说呀?” “滚你丫的,没你事!” 佟正浩才不搭理他,后桌是个大嘴巴,被他知道了还不得全校都给他宣扬得沸沸腾腾。 有经验的人?佟正浩眼珠子一转,笑意满满,他想到了一个人! 放学后,辛安冬去找岳叔对账,两人没一路走,正中佟正浩下怀,他忙不迭跑到关成杰的班级堵人。 “老大!有事好好说,你先放开我!”关成杰被老大拽着脖子往外拖,一路上好多同学惊异的看着这一幕。 关成杰是大块头没错,佟正浩没他高也没错,但从小到大老大的威信让关成杰不敢轻举妄动,像只鸭子一样被钳在佟正浩胳膊下。 “说!” 佟正浩气喘吁吁的将关成杰拖到学校后面,凶神恶煞的将他逼至墙角。 关成杰一脸懵逼,咳着嗓子问,“说什么?” 佟正浩一点不害臊,不耐烦的开门见山,“说你怎么追到兰雪的?!” 他就不信了,关成杰个傻大缺都能追着媳妇,他玉树临风的佟少爷会追不到! “……老大啊!你没说你也喜欢兰雪啊!我追雪儿的时候你没反对!” 关成杰腿软得不行,一米九几的大块头被吓得眼眶泛红,控诉又委屈的瞪向佟正浩。 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可可可……关成杰是真喜欢兰雪,老早就喜欢了,长这么大第一次有那么喜欢的女孩,两人这会情投意合,两家也差不多见过面,现在老大问这话,不仅是撬墙角那么简单,简直是可耻啊! 可耻的佟正浩:“……” 猛地拍了关成杰脑袋瓜子一下,“想什么呢你,朋友妻不可欺,你把你老大想成什么人了!” 而且佟正浩不屑的想,就兰雪那黄毛丫头,比得上冬子一根手指头吗?切! 关成杰破涕为笑,心口的大石头挪开,“那就好那就好!”只要老大不是看上他媳妇就成。 至于老大为啥没看上他处处完美的媳妇,没眼光呗! 蠢样! 佟正浩简直没眼看,没耐烦的问,“别叽叽歪歪,你倒是说说你当初怎么追到兰雪的,你老大我要听取你成功的经验。” 听取成功的经验?光成绩突然灵光一闪,然后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他老大,竟然也有开窍的一天? 不是他瞧不起老大,实在是除了玩还是玩的老大压根就没在长大的过程中对任何异性产生过一丝动荡的心意,他就根本没那方面的筋! 可现在看他这样,显然是动了真情。 这会关成杰这个大老粗对未来大嫂是打心眼里佩服,能虏获老大芳心的女人啊,绝对不见大! “想什么呢你!是不是兄弟,帮不帮忙?!”佟正浩急得不行,才没空陪二傻子大眼瞪小眼。 关成杰被骂得一个激灵,气沉丹田,“帮!绝对帮!” …… 佟正浩虽然小的时候有过一段在国外居住的经历,但那时候毕竟还是小,即便有见过同性恋也从没过脑子记在心里。可以说他真正了解到这一类特殊存在的确得感谢那一晚两个小年轻开的天窗。 轰然一声响,撞开了他人生另一扇触手可及的大门。 按理来说,即便是再心大的人,遇到这种冲击三观的事也不可能迅速接受,但佟正浩不同,他性子上就天生的洒脱,顺其自然。 少年又多冲动,他现在对辛安冬的追求也并非是爱得多深,更没有所谓的瞻前顾后,深思背后家庭社会的问题,那些对现在的佟正浩来说太深奥的,他本质上就是个被宠坏的少年,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也不需要顾忌世俗的眼光。 从关成杰那个二缺口中得到追求媳妇的诀窍,佟正浩虽有点不甚相信,但他能用的招都用遍了,别无他法,只能用关成杰的方法硬着头皮上。 也就是最直接的——告白。 第一百零三章 撞破 辛安冬面无表情的坐在佟正浩对面,心里充满了无奈。 此时,餐厅里悠扬的琴声以及昏暗柔和的灯光,无一处不昭示着暧昧丛生的气息。周围的男男女女或拘谨或黏糊,彼此眼中流露的情意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所以说,佟正浩强硬的把他拉来这家餐厅吃饭,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然而悲催的,辛安冬还就只能装作二傻子一样不知道。 佟正浩有些微紧张,他今天穿了蓝色衬衫,卡其色修身长裤,将其完美的身材展露无遗,刚才进门的时候就引了一大波女性若有若无的眼神。 不得不说,这使他信心百倍,然而临到头,面对心仪对象,他的嘴巴就如同蚌壳一般闭得死紧。 他们点了一大桌吃的,但佟正浩这会哪有心情吃,手拿着叉一会执起一会放心,一会偷看辛安冬一会面色涨红,屁股上装了弹簧,像个十足的多动症患者。 拜托,都这么明显了,要装作没发现,这对他已经很难了,麻烦你丫把肉麻的眼神收收! 辛安冬心里不断吐槽,硬逼着自己装作很喜欢这里食物的样子,埋头苦干,可再好吃的牛排他也吃不下了,顶得胃难受要命。 “冬、冬子,”佟正浩深吸一口气轻声喊道,人没抬头,他眼巴巴又喊了声,“冬子?” 辛安冬面色扭曲了一瞬,捏紧了刀叉,有完没完! 他稳住心神,然后放下刀叉,若无其事的抬头,声音平淡无波,“怎么了?” 佟正浩有一秒钟的词穷,“……我,”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再不说黄花菜都凉了,所以虽然还是紧张,心里不断打鼓,但他咽了咽口水,做好心里建设,以视死如归的架势,抬高了声音,“我——” “啊,这里的牛排不错,面包也很软,你多吃点。”辛安冬脸色微变,急忙开口。 被打断话头十分不好受,佟正浩憋得脸通红,但看了看辛安冬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眼牛排,只好苦逼的点头,切了一块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强笑道,“对,还不错。” 好险逃过一劫,辛安冬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心里想要如何尽快撤退。 …… “蒋哥,就是这家餐厅,真的很不错哦。”陈玉穿着粉色连衣裙,手里挎着小皮包,青春靓丽的站在蒋玄宗面前。 蒋玄宗心中不耐,但良好的修养让他不至于对一个女孩子发脾气,只声音清淡的说,“小陈,随便吃点吧,我还要回去,家里的孩子等着呢。” 媚眼抛给瞎子看,陈玉的脸色有一瞬间僵硬,“听我爸说蒋哥的两个弟弟都在一中读书,我刚好也是一中毕业的,勉强算得上他们的学姐,”见蒋玄宗不答话,她心里充满无奈又不甘,强笑着先进入餐厅,“最近一段时间多亏蒋哥帮忙,好歹让我请客以示感谢吧。” 陈玉是一个月前刚调到蒋玄宗身边的秘书,算是空降兵,至于为什么她能一下子爬这么高,只因为本市一把手也姓陈,陈玉是对方的独生女。 因此陈玉一到部门,所有青年才俊都对这位大小姐明里暗里讨好,然而陈玉从小到大因为父亲的缘故经历这种事太多,她从一开始的高傲得意到如今的反感,顶头上司的冷淡恰好戳中她一颗芳心。 尤其相处久了她知道对方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有一张英俊的脸庞却从来对部门的女性不假辞色,绅士有余热情不足。 这不正是她陈玉找了一辈子的男人嘛! 陈玉心头火热,一眼相中蒋玄宗。但她知道欲速则不达,一个月来也只是若有若无的示好,但不知对方感情方面太迟钝还是心有所属,一直对她没甚表示,而她面对部门那些争成斗鸡眼的女人,心里的焦躁越来越明显。 所以她使了个小手段,拜托父亲帮忙,父亲果然人老成精,闻弦知雅意,索性也是非常赞同,便时常邀请蒋玄宗去家里吃饭,一来二去,即便是陌生人也熟悉了吧。 陈玉仗着这几分熟稔,称呼从蒋部长变到蒋哥,让部门一干女人心里呕出血。 可事实情况却让她有苦难言,对方软硬不吃,更没有丝毫越雷池的意思,正经得不能再正经。 陈玉忙活了一个月,很是沮丧,还是好闺蜜跟她推荐了这家餐厅,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闺蜜不屑的告诉她,只要扯开那层纱,直接大胆的表白,就没有男人会拒绝你这样家世样貌出众的大美人! 所以陈玉今天使尽手段将人带到了这。 侍者将两人带入座位,陈玉见蒋玄宗面色清冷,眉宇微蹙,很怕他不顾绅士风度扔下自己一走了之,随随便便的点了几道菜就急慌慌的将菜单递给蒋玄宗,讨好道,“蒋哥,你有什么想吃的,别客气,也别给我省钱,随便点啊。” 陈玉今年二十五,在这个年代算是老姑娘,但其实相较于三十四岁的蒋玄宗还很年轻。蒋玄宗即便真的感情迟钝,这么多年下来,跟他示好的女性也有很多,他不至于迟钝到一无所知的地步。 换而言之,他其实隐约能猜到陈玉的心思。 但那又怎样,他并没有对她产生同等的情感,所以一直相处时很注意分寸,却没想到对方还是不愿罢休。 这对没心思谈情说爱的蒋玄宗来说是一种令人厌恶的负担,很烦。 他决定吃完这顿饭就讲清楚,不能耽误人家女孩子,随意的点了份意大利面。 昨晚熬夜处理公务,今天又起得早,想到家里的两个小孩星期放假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出门的时候没见着,他打电话问了,正浩说是他们去滑冰。 比起他们丰富多彩的年轻人生活,正值壮年的蒋玄宗第一次生出他不再年轻的感触。 没心情听对面的陈玉谈天说地,时不时冷淡的回两句,他百无聊赖的环顾四周。 这家餐厅应该正如陈玉所说,生意非常不错,悠扬的轻声让人放松,喷香的食物味道极其诱人,一个个座位上的男男女女—— 男男女女! 蒋玄宗惊讶的目光顿在某处位置,惊怒不定,万般心思只剩下一个念头,屁的去滑冰?! 由于他刚才想要起身的动作幅度太大,餐桌上的刀叉晃动着发出响声。 陈玉一头雾水的停下话茬,顺着蒋玄宗的视线看去,“怎么了?” 却正好看到一出大戏! 只见两个俊朗挺拔的男生面对面坐在满是情侣的餐厅里,这已经格格不入了,但现在更破尺度的,其中一个英俊帅气的男生不顾场合强握住另一个男生的手,另一个男生用力挣脱表现很生气,英俊男生不肯松手,不知道对他说什么,伸手还想要摸对方的脸! “这这这这……” 陈玉眼眶掉地,她头一回遇上这种事,惊觉三观碎一地不要紧,她现在怀疑人生! 两个男的!大庭广众之下不知羞耻的拉拉扯扯?! 她满心不知名的气愤和难堪,感觉很恶心,胸口重重起伏了两下,见蒋玄宗还盯着那边看,冷着声音恶意满满道:“世风日下不知羞耻!” “刷!” 两道比刀剑更冷厉凉寒的光射在她身上,蒋玄宗转头,看她的眼神不带一丝温度,如同看一个死人一样。 陈玉吓得脸色刷白,情不自禁的想要解释,“我——” 却见对面的男人急速的站起身,根本没听她任何解释就快速离开了。 陈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愣在座位上好久,转过头,果然那两个男生也消失不见了。 佟正浩一路追到人迹稀少的巷子口,辛安冬跑的没他快,还是被逮住了。 他喘着气贴在石头墙壁上,想要推开压在身上的人,带着无奈又愤怒,“佟正浩!你是不是有病!有病就赶紧上医院治,别像个疯狗一样到处咬人!” 佟正浩一手撑在辛安冬耳侧,十分委屈,“我没病!我只是喜欢你——” “喜欢你妹!你清不清楚自己什么身份,什么破喜欢,我不稀罕,也请你不要自作多情,不然我们兄弟没得做!” 两人贴的太近,彼此呼吸缠绕,辛安冬感觉很不舒服,他扭着脖子用力想要推开身上的人,“你滚开!” 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佟正浩就是个大傻子! 在餐厅那么多人就敢摸他手,到了巷子这边也不管有没有人就大声嚷嚷,人家避之不及藏得严严实实的事,到他这理直气壮还有理了! 佟正浩很享受现在的姿势,望着身下的冬子,嫣红的脸颊像熟透的水蜜桃十分诱人,他喉结动了动。 “不可能。你或许会觉得我喜欢一个男生很恶心,但我的感情不比任何一个女生少,我喜欢你,你也肯定喜欢我,你好好想想,你想在生活中你是不是对我很特别,你看,你不喜欢与人接触,但我搂你抱你,你并不觉得反感,这就是喜欢啊,你也喜欢我!” 佟正浩义正言辞的解释,两眼发亮肯定的对辛安冬说。 “滚滚滚!什么破逻辑,我什么时候喜欢你了?”面对他的强词夺理,辛安冬槽多无口。 “算了,我不想跟你解释,再说一遍,我——辛安冬,绝对绝对不可能喜欢你,你也不应该喜欢我,这条路很艰难,你玩不起!” 他两眼专注的盯着对方,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在劝告佟正浩。 辛安冬自己是gay,他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他喜欢佟正浩,但不是男男之间暧昧的喜欢,只是单纯的喜欢这个朋友。 他面对佟正浩是没有几分底气的,因为他一直觉得是自己带坏了对方,他很愧疚,所以即便佟正浩现在如此无礼,他也能原谅他。 但是! 原谅不代表接受,如果他没有喜欢的人,在对方的强攻下或许愿意一试,但他心有所属。 即便看似这条路没有尽头,他也不能枉顾自己的内心。 佟正浩不理解辛安冬的苦笑,他只是觉得很难堪,很委屈,“我没有玩,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喜欢你我能感受到,你不要逃避好不好,你正视自己的内心好不好?” 他恳求的看着辛安冬,眼睛里仿佛要渗出水光。 辛安冬还是第一次看到骄傲如佟正浩第一次低姿态求人的样子,他心里同样不好受。 “……我——”他只能拒绝。 然而辛安冬话还没说完,佟正浩却仿佛猜到了他未说出口的话,突然红了眼睛,恶狠狠的强压在他身上,对准辛安冬的嘴唇就要用力贴过去! 说不清就要用强。 “你干什么…放开我,”辛安冬没想到他会这么干,气愤难当,不停的躲避,脸颊通红的推他强势进攻而来的下巴,憋着一股气咬牙切齿道,“佟正浩!我再警告你一次,放开我,不然兄弟都没得做!” 有些人就不该给他时间得寸进尺,辛安冬这会心里悔得要死! 佟正浩杀红了眼,对眼前的那片红唇肖想已久,他哪里还忍得住,爆吼一声,“去你妈的兄弟,老子要做你男人!” 说完,更用力的在辛安冬下巴和脖子上蹭,企图捉住他的嘴唇。 辛安冬震惊得不行,一个劲躲,“我擦,死开!” 蒋玄宗慢了一步,赶到巷子口的时候,正好撞见佟正浩强吻安冬的一幕。 他目眦欲裂,冲上去将佟正浩一脚踹倒在地,“混蛋!” 辛安冬被他强揽在怀里心有余悸,重重的喘息着抬起头,正好看到他铁青面无表情的脸。 一瞬间像吃了黄连,口中发苦。 第一百零四章 辛安冬坐在房间里,面无表情的听着客厅里不断传来的愤怒的训斥与告诫的声音。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宗哥发这么大的火,虽然针对的对象不是他,但可笑的,谁都知道,这件事他难逃此咎。 “我就是喜欢他怎么样!我管他是男是女,你又不是我爸妈,管得着吗?!”佟正浩咆哮的声音很激烈。 意料之中的顶嘴,谁都知道他不可能是个乖乖听劝的人。 辛安冬抚着额头,叹息,“跟熊孩子讲什么道理,打一顿不就好了。” 身为被纠缠的当事人,别说他没良心,就凭佟爷爷这些年对他的好,辛安冬既然不喜欢佟正浩,就不会有任何愧疚之心的愿意看到他被掰上正途。 同性恋有什么好啊,看他就知道了,喜欢个人遮遮掩掩不敢说,吃醋耍性子谁又知道,差点生生把自个逼成个神经病。 多难走的一条命,佟正浩是多想不开要跟他挤啊。 “咔哒!” 蒋玄宗走进他的卧室,此时他一脸疲惫,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少年。 辛安冬多了解这个人,内心叹了口气,嘴角微勾,不冷不热的喊了声,“宗哥。” 他没问佟正浩怎么样了,有没有被打死啊,因为知道问了也没用,经过这件事,人家表哥不把他当变态就偷着乐吧。 不过好歹几年的感情,蒋玄宗语气还算正常,只是比起平时或多或少有些刻意的冷淡,辛安冬没怀疑自己听错。 这是件令人悲伤的事,但他无可奈何。 “是正浩对不住你,我很抱歉,你一直是个好孩子,是我失责,竟然没有发现他对你存有那种难以启齿的感情,”蒋玄宗自嘲一笑,望向辛安冬的眼神很复杂,“这件事我虽然身为他的表哥,但无权做主,不过我宁愿相信他这次是胡闹,是任性而为,或许过段时间他就想通了,我不会通知佟家,但我希望这段时间你们最好不要见面。” 蒋玄宗还是给他留有颜面的,至少没有怀疑他故意勾引人家表弟不是吗。 不会通知佟家但不准他们见面,蒋玄宗的心里大概是觉着佟正浩在闹着玩吧? 辛安冬也情愿他是闹着玩。 “好。”他答应道。 其实没什么,比他想象中的结果要好一些,他以为蒋玄宗这种老古板遇到这种事大概会对他避如蛇蝎,没想到他还愿意帮他瞒着佟家。 毕竟当初兰明渠的事他觉得给蒋玄宗的感触应该是很深的,辛安冬是知道的,那件事之后,兰明渠就出了国,也基本没再听说两人有联系。 不过两个家庭认识了很长时间,辛安冬也并不想破坏与佟家的情谊。 这样也好,分开一段时间,等佟正浩想通就好。 “安冬,”蒋玄宗走到他面前,“你,”他停顿了一下,“会不会怪我?” 这是哪里的话,“我为什么怪你?”辛安冬侧头,不明白蒋玄宗为何会这么想,难道在蒋玄宗的眼里他是那种会无理取闹的玻璃心吗? 有什么好怪的,正常家庭遇到这种事比这反应激烈的多了去,断绝来往而已,蒋玄宗的处理不是人之常情吗? 然而落在蒋玄宗的眼里,少年困惑的眼神,清冷的面孔,疏离的态度,只会让他更加头痛和烦躁,“不怪我就好。” 他叹息一声,迟疑的伸出手想要像以前一样抚摸辛安冬的头发,不过他没有,他放下手,像是解释一般,“你还年轻,不管是你还是正浩,你们都不应该走上这条路,这是错误的,是不正确的,正浩他一时脑子没清醒,你懂宗哥的意思吗?正浩他现在还不成熟,他自以为的对你的喜欢,其实只是朋友、兄弟之情。” 蒋玄宗解释的很认真,认真的看着辛安冬的眼睛,认真的说话,好像他真的这样认为,并且将自己所理解的真实告诉辛安冬。 辛安冬眨了眨眼睛,突然一笑,如百花绽放,问他,“宗哥,我在你的眼里是不是很幼稚?” 蒋玄宗表情一滞,“为什么这么问?” 辛安冬:“因为我觉得你可能会觉得我很好哄。”说完,他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朋友、兄弟之情?呵。 是,他是不能接受佟正浩,但他辛安冬从来不会无视一个人的好感,佟正浩对他的喜爱之情不惨任何假,他愿意接受就接受不愿意就不愿意,但这份感情是真实无垢的! 到了蒋玄宗眼里,这算什么,歪曲事实吗? 他当自己是小孩子被他三言两语就能哄骗? “你知道。”他皱眉,说道,并不是问话。 辛安冬不置可否的点头,“对呀,我知道。” 蒋玄宗眯起眼,他小看了少年,或者说他以为自己将他们保护的很好,却从未知道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他们已经走出了自己圈下的区域。 蒋玄宗叹了口气:“是我太自以为,我一直觉得你还没有长大。”他不是想哄骗他,他只是不愿意看他走上那条辛苦的路,既然安冬对正浩没有那方面的感情,那他就不该为此烦扰。 他希望他能无忧无虑的走一条宽广光明的道路。 “十八岁,我今年已经成年了,”辛安冬笑道,“有些早熟的孩子大概已经谈过好几场恋爱,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您一直夸我很聪明,应该明白,正浩的感情骗不了我。” “那你打算怎么做?”蒋玄宗知道,这件事不是他一个人用强压手段就能解决的。 辛安冬耸了下肩,像个无赖,根本不放在心里的样子,“没打算,你是他表哥,他有爹有娘,我只是被追求的人,我不喜欢他,所以你也看到了,我拒绝了他,你们对他要杀要剐是打是骂都跟我没有关系,不就是不见面吗,没问题啊,从今天开始我住隔壁,让佟正浩搬你这边,或者如果你觉得我对他影响太大了,也可以为他转班,毕竟马上就要高三,高考还是重要的。” 他说了一大通,处处都有迁就对方的意思,一看就知道是真的不在乎,或者说无愧于心。 “我知道了。” 他沉声道,目光深深看着辛安冬,他明白了他的态度,少年是真的没有对正浩产生超出朋友界限以外的感情。 这让蒋玄宗松了口气,心里仿佛有了安慰一样。 他顺从自己的心思,揉上了那头柔软的头发,“今天就在这住吧,明白我帮你搬东西。” 辛安冬环顾四周,到底是自己动手一点点布置的房间,还是有点感情的,不置可否的点头,“行啊没问题,对了,佟正浩那小子虽然贼胆包天,但毕竟大家都熟,别打死就成。” 话说他刚才听到的惨叫声还蛮渗人的。 看他的一言一行的确是没受到任何影响,蒋玄宗这才彻底放下心,对于他的玩笑话,无奈的点了点头,“我是他表哥。” 辛安冬点头,也是,人家俩兄弟亲着呢,他操的哪门子心。 “今天你累着了,早点休息。”蒋玄宗吩咐一声准备离开房间。 他即将关上门的时候,辛安冬到底没忍住,“宗哥,我能问你个事吗?” 蒋玄宗停住手,目光投向他,“什么事?” “哦,也没什么,”辛安冬表面淡定,其实心脏跳得很快,连声音都没有变,“如果我也喜欢佟正浩,你会怎么做?” 辛安冬面带微笑轻松的问完,两只眼睛紧盯着蒋玄宗,不愿放过他一丝一毫的破绽。 然而没有,人家超乎异常的镇定。 他皱了皱眉头,仿佛思考了片刻,当目光再次对上他的时候,蒋玄宗语气中好像带着为难,真心实意的说,“我恐怕会不高兴,你知道,这种感情我很不喜欢,我理解,但我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出现这类事,你的假设令我很为难,我不否认如果真的是那样,我可能会用些非常手段处理,我不允许发生那种事。” “哈哈是吗,还好我对他没感觉呢,真是虎口脱险。”辛安冬顿时露出庆幸的笑,手心被指甲掐得通红,他却好像没有半点疼痛的感觉。 “你是个乖孩子,我知道。”蒋玄宗笑着说完,然后带上了门。 乖孩子?辛安冬的眼睛渐渐泛红,半天,恶狠狠吐出一个字,“猪!” 走出房间的蒋玄宗并没有马上离开,他松开门把手,沉默的站在辛安冬门口,渐渐握紧拳头,强行将心底的那丝不舒服压制下去之后才离开。 …… 蒋玄宗雷厉风行,星期一上课的时候他果然没有再见到佟正浩,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目前辛安冬对他们表兄弟俩都没有好心情,也不知蒋玄宗是不是察觉到了,往后的一个多星期就连他自己也很少与辛安冬碰面。 人家都躲着了,辛安冬才不上赶着,以前是暗戳戳追人,搞什么贤妻良母的人设,结果勾来了不该勾的人,正主纹丝不动,辛安冬也没了兴趣。现在他一个人住,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懒得动手做饭,反正他自己就是开餐厅的,自己家吃不花钱,早饭自己负责,午饭还有晚饭都是岳叔找人给他包装好送到住所。 饭来张口的日子是会让人堕落的,辛安冬嘴里吃着大厨精心烹制的鸭肉炒饭,越发觉得以前的自个典型的缺心眼,有福不会享,吃饱了撑的上赶着当煮饭婆! “没出息啊真是没出息,我以前咋就那么孬呢。”辛安冬摇了摇头,低头又舀了一勺冬瓜排骨汤,鲜! “小老板,岳经理让我问你明天想吃啥,好让大师傅准备食材。”送饭的小年轻拘谨的坐在沙发上,脸上带着腼腆的笑问。 辛安冬撑着脑袋,“恩,让我想一下啊,明天我想吃火锅了,你把店里各类的食材给我带一些过来,对了,底汤不能忘,我不耐烦熬那东西,太繁琐了。” 小年轻特别崇拜辛安冬,觉得小老板年经轻轻创下现在的家业太了不起了,是他的头号粉丝,想吃啥都得给小老板弄来呀,因此重重点头,“没问题小老板!” “你们呀,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小老板,直接叫老板不好吗?”辛安冬无奈,他店里的人员都喜欢这么喊他。 小年轻被说了也不怕,傻呵呵的挠头,脸上尽是淳朴的笑。 辛安冬就喜欢他身上的那股淳朴,他自己是老黄瓜刷绿漆,其实心里年纪比小年轻大十几岁,看小年轻就像看小辈一样,还挺喜欢这个上进淳朴的农村小伙子,笑道,“随便你吧,小老板就小老板,听说跟你师父学得不错,好好干,明年开分店,让你管一个厨房。” 小年轻激动得站起身,像是要说不出话一样,“真、真的吗小老板?我也能管厨房?” 管厨房的都是大师傅,工资是他现在的三倍呢! 辛安冬也吃饱了,他站起身,笑道,“你小老板我从不说谎。” 归根结底还是对方的确不错,基本上店里人人都夸,肯吃苦为人实在还懂上进,不提拔他提拔谁呢。 “谢谢,谢谢老板,我一定好好跟大师傅学,不会给老板丢人!”小年轻看向辛安冬的眼神仿若再生父母。 …… 小年轻走后,辛安冬准备休息一会,他下周又有一个奥数竞赛,是代表学校参加的,他今年高二,明年高三就不准备参加这种竞赛了,所以大概是最后一次,老师觉得挺可惜,他觉得身上的担子终于可以卸了,回想起来,他当初也是蠢的,为个几百块钱的学费把自个两年的高中搭进去! 动不动就刷题竞赛,他脑浆都快抽干了,这次过后,说什么辛安冬也不想再参加什么竞赛,马上就要高考了,他还得留着脑子过独木桥呢! “彭彭!彭彭彭!” 辛安冬正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外面有撞门的声音,还特别大,简直扰民。他不想管,翻了个身要继续睡,可‘彭彭’声不停,那人誓不罢休,辛安冬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起身去开门。 他只穿了蓝色睡衣,胳膊腿都露在外面,在房间里睡觉的时候有风扇吹,开了门热浪滚滚,辛安冬这人怕冷又怕热,见到佟正浩的那刻心里简直要骂娘! “你怎么来了?”他目瞪口呆,这货不是应该被蒋玄宗拘着呢吗? 佟正浩不跟他多话,他像是从乞丐窝里逃出来的一样,一身狼狈,当自己家一样直接进门,连招呼都不跟辛安冬打,一看就知道在置气。 人都进来了总不好撵他走吧,辛安冬无奈,只好关上门。 佟正浩进了门就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辛安冬走过来他就盯着辛安冬,眼里还带着控诉,委屈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辛安冬把他怎么了。 辛安冬气笑,到底谁委屈啊! 不过,将他浑身打量了一下,牙有些疼,这脏兮兮的,过的也太惨了吧? 他嘴贱的多嘴了一句,“你表哥把你流放到非洲挖矿啦?” 佟正浩听了他的话被气到了,两只眼珠子瞪他,恶声恶气道,“没有。” 他表哥只是将他锁在房间里让他反省,他发脾气闹绝食都不好使,他表哥冷心冷肺,根本不管他伤心难过,不发誓从此再也不纠缠冬子坚决不肯放他出去,简直比后妈还要狠! 他今天趁着表哥有急事出门,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偷溜出来,冬子竟然不但不关心他还冷嘲热讽,佟正浩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这两人伤透了。 辛安冬一点没有说错话的自觉,倒了杯水给他,“那你被整治得也太惨了,确定是亲表哥吗?” “彭!”本来还挺感激他倒杯水给喝的佟正浩差点一口血哽在嗓子眼。 他觉得冬子变了,变得再也不温柔,每句话都扎在他心口。 佟正浩埋怨的看着辛安冬,“你这几天为什么不找我,我就让你这么厌恶吗?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谁都会变,你是唯一不会变的,我知道那天我的表白很唐突,但那些话全都是我发自肺腑之言,因为你曾经是我的好兄弟,所以我想把最心底的话毫无保留的告诉你,让你知道我的感情,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可你一直在逃避。” 越说到后面,佟正浩就越难过,渐渐的眼眶都红了。 这让辛安冬有种欺负小孩子的感觉,他从洗手间拿了条毛巾递给佟正浩,“擦擦吧,你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有多脏。” 再说你自己竟然都说了曾经是兄弟,兄弟跟追求者一样吗?肖想太多不整治你治谁。 佟正浩:“……” 辛安冬当没看到他脸上的羞愤,突然感伤的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拒绝你吗?” 佟正浩擦脸的动作一顿,不服气道,“为什么?” 他觉得自己哪哪都好,家世好,长得好,性格好,这个世界上就应该没有人能够拒绝他这么出色的对象! 辛安冬不可置信的看他,“你是不是傻?当然是我因为我不喜欢你,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嘛。” 佟正浩:“……”那你还问?! 刀剑无眼,佟正浩的心快被戳成了筛子。 “所以啊,”辛安冬摊手,“我都不喜欢你,你为了我跟你表哥闹什么呢,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多珍贵,何必为了所谓的狗屁爱情使兄弟之间产生嫌隙,你表哥这些年对你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你瞅瞅你最近都干了些什么,忤逆他,指责他,多伤他的心!” 辛安冬一脸佟正浩不懂事的表情。 是,好像说的没错,可是……佟正浩一脸懵逼,他是来追人的啊,不是来听说教的啊! “我、我……”佟正浩张张嘴要反驳。 辛安冬伸手,止住他的话茬,一脸严肃,“你别我我我,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伤你最亲近人的心,你要是觉得自己还有点良心,是个人都不会这么做!你说呢正浩?” 佟正浩:他还说什么说,话都让你说尽了! 连自个都贬低,冬子也真是狠心,他忍不住又要心痛。 “可是我真喜欢你。” 佟正浩委屈的不行,心里一抽一抽的疼,他又不是傻子,哪能不明白自己的感情,他知道伤了表哥的心,或者说将来还会伤害家人的心,可是喜欢一个人却眼睁睁看着他从身边溜着,他真的做不到。 辛安冬眸光一闪,嘴角的笑有些撑不下去,“那没办法,我不喜欢你啊,我很为难啊,正浩,怎么办,我还是觉得我俩做兄弟最好,这个我比较熟,我们就做兄弟好吗?” 他问的很轻,眼里带着一层佟正浩看不透的雾气,像是祈求。 好,只要说出这个字就行,特别简单。 可是不行,佟正浩痛苦的捂着头,艰难的开口,“我做不到,你不要觉得我幼稚你就哄我,我喜欢你,我想跟你谈对象,这怎么能说改就改,哪有那么容易的?!” 他又说,“要不你改一下,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成全我,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是啊,感情怎么能说变就变,如果这么容易,这个世界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如果可以,他也想喜欢佟正浩,至少佟正浩喜欢他,长得也不差,虽然有点不成熟,可是他还小,他以后会逐渐走向成熟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这点辛安冬从不怀疑。 既然佟正浩都这么好了,为什么他不喜欢? 因为不知足啊,人都不知足的,最想要的永远是看中的,真正的喜欢从来不是将就,而辛安冬也是个不知足的。 他苦笑了一下,对上佟正浩希冀的目光,哑声道:“我想了下,抱歉啊正浩,我可能做不到。” 所有希望被毁灭是种什么感觉,佟正浩不知道,正如所有人对他说的,你还年轻,你还有许多没有经历过,你不懂,他是不懂,但当冬子说过这句话,他从心底觉得什么地方漏了一块。 怒气、怨气裹挟着痛苦将他淹没,他想到了光成杰的一句话‘实在不行的话生米煮成熟饭好了’,生米煮成熟饭,生米煮成熟饭…… 佟正浩从小到大想要什么有什么,父母,爷爷,表哥,只要他想要的东西这些人都会捧到他面前,他是佟家最受宠的孩子,姐姐让着他,从来没有受到过得不到的滋味。 他也不想要感受这种苦涩的滋味。 “佟正浩你又发什么疯?!” 辛安冬惊怒被佟正浩强压在沙发上,他反抗的双臂被对方轻易压制在头顶,下身的腿也一样动弹不了,几乎是一个瞬间,他没有防备就被佟正浩推倒了。 而且是以这样的姿态,这样好不掩饰佟正浩邪恶之心的姿态。 他力气比不了佟正浩,即便用尽全力拳打脚踢还是被他轻易压制,他后悔了,后悔刚才的心软,这丫就不该给他一点好脸色,这种熊孩子还不如让蒋玄宗抽死! “放开我听见没有,别让我恶心佟正浩!” “你现在的行为是犯法的!” 辛安冬的任何挣扎谩骂都没有得到效果,佟正浩依旧我行我素。 他像是放弃挣脱一般,眼睛看着上面的天花板,声音冷的彻骨,“你敢动我,我以后弄死你,我不仅弄死你我还弄死你全家!” 佟正浩趴在辛安冬身上,身体僵住。 少年身上单薄的t恤已经被撕碎一半,雪白的脖颈下露出一片诱人的风光,佟正浩的鼻息喷在他脖颈上,有些急促不稳。 “那就一起死吧。”他说完,然后低头一口咬在辛安冬的肩膀上。 去你妹的! 辛安冬这会的的确确对佟正浩有了恨意。 每个人都会有求而不得的东西,谁都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凭什么因为佟正浩喜欢他所以他就要承受这种侮辱,他真的以为自己不会报复佟家吗? 或者说他以为在侮辱过自己之后,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还会剩下几斤几两? “彭!” 大门被推开,蒋玄宗逆着光急速走进来。 在推开这扇门之前他就有强烈的预感,慌张到差点拿不住钥匙,可等他真的见到安冬被佟正浩压在身下这一幕的时候,他有那么一刻并不想去想谁是他的表弟,他是真的想弄死佟正浩。 辛安冬赤裸着上身,肩膀上带血的牙印特别显眼,他将破碎的t恤往上拎了拎,冷眼看着佟正浩被蒋玄宗打得躺在地方爬不起来,听见他愤怒的哀嚎也没有半分怜悯。 有什么好可怜的,这家伙不被揍死已经很便宜他了不是吗。 第一百零五章 离开 这次佟正浩胆太肥,被蒋玄宗下了死手打得鼻青脸肿拖回去辛安冬也没说什么,因为在他看来还是轻的,就他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就该大棒伺候,省得他一天到晚觉得好像有人特地惯着他一样。 蒋玄宗的道歉他视若无睹,站在门口不让他进门,凉凉道,“我胆子小,也不知道放进来的是狗是狼,有事说事,最近精神衰弱,我想休息了。” 被噎住的蒋玄宗面对他的指桑骂槐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不然怎么办,他表弟干的那糟心事,得亏安冬是自己人,不然给他宣扬出去妥妥一个变态神经病。 关键他猪脑子遇到事不想着解决只会逃避,蒋玄宗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看来只能华发早生。 见少年的确是神情恹恹,他还记得那天看到的他肩膀处被咬出的血牙印,脸色有些黑,关心道,“身上的伤好点了吗?” 这话说的怎么这么别扭?辛安冬翻了个白眼,脸色有些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没得逞。” 顿时,蒋玄宗耳尖有些泛红,他知道辛安冬是误会他的话了,眼神有些飘,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昔日乖巧懂事的少年,顿了好一会,说,“我指的是你肩膀上的——” 他话没说完,辛安冬秒懂,他没觉得有什么害臊的,张口就来,“原来你说的是那个牙印,被狗咬了还能怎么办,我又不是傻子,当然是上医院打针啊,难不成等着得狂犬病。” 辛安冬说是这样说,怎么可能真去医院,那个牙印不小,他可不想被人家医生护士误会。 又被辛安冬一句话噎住的蒋玄宗突然十分怀念当初那个眼巴巴瞅着他宗哥前宗哥后的乖巧小孩。 他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知道对方是心里不痛快故意顶嘴呢,他也没好受到哪里。 “我来是想告诉你,家里刚才来信,正浩没被看住,让他溜走了,他可能会来这边找你,所以我提议这段时间你搬到我那边住。” 蒋玄宗之所以这么说,一来的确是不放心辛安冬再次被佟正浩纠缠,还有一方面就是他的私心,他不想因为正浩让他们两个生分。 他知道身为佟正浩表哥的他很难不让人反感,但他也很冤,可以说,他跟安冬几年的感情不比正浩差,小孩这段时间的冷漠蒋玄宗感受到了,但他不想让此继续发展下去。 辛安冬也就呵呵笑了。 正常人遇到这种事不说赶紧卷铺盖离兄弟俩远远的,还能有把自个送进狼窝?蒋玄宗是不是这几年当干部当傻了? 偏他还一脸严肃诚恳的样子,辛安冬现在彻底认清了这两人,两个彻头彻尾的渣,一个隐形的一个明摆着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是脑子进水了才搬过去跟蒋玄宗住! “免了,我觉着一个住挺好,你要是觉得不安全,我可以搬走,不用故意挤兑我。”辛安冬故作嘲讽的说。 蒋玄宗眉心狠狠打了个结,沉声道,“我没有故意挤兑你,也没有让你搬走的意思,我是担心——” “担心什么,我都不担心,你操哪门子心!”说完,辛安冬就毫不留情‘彭’一声关上了门。 被关在门外的蒋玄宗吃了闭门羹,好心办坏事,好像还惹得安冬更讨厌他,一辈子挫败的感觉都仿佛在最近用光了。 至于罪魁祸首佟正浩,蒋玄宗眼底发暗,是时候教教这孩子怎么做人了。 离家出走,呵,还真是出息了。 辛安冬知道蒋玄宗百分之八十可能已经将实情告诉了佟家人,就这样,他们家看个人还能没看住,而且佟正浩这家伙还真是胆大包天,他是被家里宠得无法无天了,真以为离家出走那么好混吗? 来了宛然市还好,去其他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只要他敢去,不死也要脱层皮。 “我管他呢。”辛安冬皱眉嘀咕一声。 该上课上课该工作工作,他没那么多闲工夫操心侮辱自己的人,他又不是圣父,前两次让佟正浩差点得逞是相信他没防备,是蠢,这次他来一个试试,不把他第三条腿打折他辛安冬的名字倒过来写! 之后,蒋玄宗应该是离开了宛然市一段时间,辛安冬见对面没人进出,隐约猜到佟正浩可能真没在宛然市,他离家出走玩真的。 这下辛安冬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佟正浩当自己是老天爷的儿子吗,就他那傻白甜的性子出去了不被人骗打死辛安冬也不相信。 蒋玄宗失踪了几天后回来了,而此时辛安冬也正收拾东西打算回家过暑假,下半年就是高三,他不耐烦操佟家人的心,对他的欲言又止直接视而不见。 辛安冬不开口,蒋玄宗却不能像个哑巴一样。 “正浩太天真了,我们在w省找到他的时候,他全身只剩下裤衩,饿得只能跟别人乞讨。”蒋玄宗说这话时候的表情简直一言难尽。 辛安冬一个没忍住‘噗呲’笑出声。 “他还真那么蠢?” 蒋玄宗也没想到佟家到头来教出了个二傻子,同样面上无光,艰难又复杂的看着辛安冬说,“之前我只以为他不够成熟,却没想到他笨拙如此,被人轻易哄骗了去,我这些年忙着事业也没时间教导他,以至于造成现下这种情况难辞其咎。” 蒋玄宗眼神失落,大概是真的被打击到了。 “我跟舅舅商量过后决定送他出国,国外条件好,学业上有他父母可以管教,而且我们一直觉得时间可以冲淡他的偏激,”蒋玄宗话语比较隐晦,他意味复杂道,“舅舅让我代为致歉,是正浩连累了你。” 辛安冬很不走心的扯了扯嘴角,“哦,那倒不至于,你们以后离我远点就成。” 反正这兄弟俩他现在一个都不敢惹,最近他也想通了,情情爱爱的看缘分吧,他还这么年轻,往后还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呢,没道理在一棵树上吊死。 他这话太直接,蒋玄宗抽了抽嘴角,坏境逼人,他这段时间已经强行让自己适应安冬的说话态度,因此习惯了好像也没什么不可接受的。 “不过正浩不肯出国,他正在家里闹绝食。”蒋玄宗说到这的时候脸色很难看,他也的确觉得表弟是被宠坏了,竟然拿身体健康威胁关爱他的家人。 “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还真是有出息了?”辛安冬不掩嘲讽的惊讶道,困惑的反问,“熊孩子欠抽,你们揍一顿好了。” 一想到佟正浩被揍成死狗的样子,他还挺欢喜的。 好歹是几年的兄弟,蒋玄宗也被辛安冬的惊人之语怔住了,见他神色泰然,好像是真这么觉得,便不知道说什么了。 “铁血教育有时候也起不到作用,他吃准了家里人不会真把他怎样。” 蒋玄宗无奈,对这个软硬不吃的表弟甚是头疼,他其实心里还有气,并不多想管他,但他身为佟家的外甥,又从小跟佟家亲密,有些事推脱不得。 “那你们是什么意思,让我给他写绝交书?”他可不相信蒋玄宗今天找上门是跟他讲白话的。 他舅舅是有这样的打算,但被蒋玄宗严词拒绝了。 这话蒋玄宗没说,他皱眉,“安冬,我希望你能明白,在我心目中,你和正浩没有任何区别。”况且如果真要攀扯起来,他心里明白自己绝对不会因为佟家疏远他。 然而辛安冬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对他说的话更是面露讽刺,“那真是感谢宗哥了,你知道的,我一介白身,家里都是平头老百姓,面对有权有势的佟家,我毕竟没有多少底气。” “你不需要底气,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蒋玄宗沉声道。 “是吗,那佟正浩呢?”辛安冬冷冷的反问。 他已经不再对蒋玄宗抱有希望,所以也不需要在他面前顾忌所谓的形象,佟正浩屈辱他在先,难道还想要从他一个受害者口中听到什么好话。 “不会了,再也不会与下次。”蒋玄宗面目冰冷的说,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安冬被压在身下愤怒绝望的神情。 辛安冬不置可否的清冷笑,“但愿吧。” 他没有再问关于佟正浩的任何事,至于人家是不是肯出国什么时候出国他也不关心,不过清水县就这么大,辛安冬虽然在家呆的时间不长依旧听说佟家在国外的儿子媳妇回来,然后家里狠狠闹了一场。 辛母不知情,但县里人传得太快,还问辛安冬要不要去看看,关心关心,辛安冬轻撇嘴,不屑一顾,“有什么可看的,我忙着呢。” 他回来后就忙着给家里看店,自己的事业倒是全部交给了岳叔。 辛文芳不高兴的斥他,“有没有良心你这孩子,当初蒋书记帮咱家多少,正浩跟你从小玩到大,你在人家吃吃喝喝好几年,真白瞎了那些好东西,咋就不肯去看望一下!” 呵呵,您老要是知道他对你宝贝儿子做了什么,恐怕就没那么大度了。 反正辛文芳说干了嘴辛安冬就是不肯,被她说烦了索性以工作为由再次离家,气得辛文芳拿着扫帚撵在他身后打,一直到辛安冬狼狈的拖着皮箱上车才算完。 虽说是真烦了母亲,但辛安冬并非纯粹找借口。 他的海鲜火锅餐厅十分火爆,凡是吃过的顾客皆是赞不绝口,有眼力的商人们看中是快肥肉也跟着想效仿,但辛家海鲜餐馆的汤料配方实在太出色,他们想要配出那样出众的味道几乎每次都失败。 试过几次后大家都学乖了,也知道这配方不是个随随便便能掌握的,就旁敲侧击的想要问辛安冬买,结果可想而知,他是傻了才会将一直可以每天生蛋的母鸡卖给别人。 不过他也知道以他现在的财力,想要吃下全国的市场,那是痴人说梦,或许几十年后他能成功,但辛安冬不想等,也等不了那么久。 海鲜火锅的秘方是他自己根据几十年的吃货经验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上自己的创新调配出来的,可以说想要破解很难,但有志者事竟成,秘方并非完全不能破解。 到时候辛安冬岂不是亏大了,遇到更有钱的大老板,人家手一挥就能迅速占领他的市场,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辛安冬是没什么经商天赋的,他喜欢赚钱但也并没有多大野心,只是需要,喜欢金钱带来的物质享受,从根本上来说,他首先是个一个享乐主义的人。 所以他选择了加盟店的经营方式拓展品牌效应,这次趁着高三开学之前他打算跟岳叔跑几个大城市,比如经济发达的s大都市还有华国首都b市,他皆有打算去考察一番,算是见见世面。 毕竟马上就要高三了,辛安冬很重视高考,不想到时候自己分心,有些必须要做的事得抓紧时间办。 一忙起来自然时间过得很快,因此当辛安冬在暑假结束前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接到佟正浩电话的时候,他甚至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冬子,我要走了,去法国。”佟正浩在电话里的声音异常沙哑,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历了这些,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比以前成熟了不少。 没有吊儿郎当,没有嬉皮笑脸,一时之间,辛安冬有些不习惯。 他握紧了手机,“我知道了,希望你能过好。” 这是他对佟正浩最后的祝愿,辛安冬不会天真的以为他们在短时间内还有再见面的可能,再见面时必定是物是人非,佟正浩虽然对他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但五年的友情不惨任何水分,即便已不再是朋友,他依然祝福他。 清水县佟家这边,佟正浩握着话筒眼神黯淡下来,像是全身失去了力气,他不甘心道,“冬子我知道错了,我就要走了,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 辛安冬叹息,“正浩,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不可能围着一个人转,你说你错了,你醒悟了,然后向我道歉,但那又怎么样,你的歉意我一定要接受吗?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一个善人,在你违背我们兄弟之情辜负我信任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已经不再是朋友不再是兄弟。” “抱歉,我只能说现在还不行,我还做不到原谅你。” 辛安冬说完这句话后就挂断了通话。 佟正浩的眼神陡然昏暗下来,仿佛一片死寂。 佟家的客厅里,所有人眼睁睁看着对方几句话将孙子/儿子/弟弟/表弟打入深渊,佟家两夫妻见不得自家孩子委屈成这样,虽他们同样不赞同两人在一起,但依旧有些迁怒,对只见过一面的辛安冬不可抑制的产生了不喜。 佟母是个严肃的女强人,直言道,“你现在看清楚事实了吧,你巴巴的上赶着到头来白费功夫,他对你根本没有感情,唯一陷进去的只有你这个二傻子,我生了的儿子不是为了让人作贱!” 相较于佟母的严肃,佟父是个温柔的人,他不赞同的对妻子摇了摇头,然后对急促发愣舔舐伤口的佟正浩说,“现在呢,你的决定依旧不变吗?” 佟正浩抬起头,佟父继续说,“你要知道,爸爸妈妈所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你好,我们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生活在周围人的指责中,不想要有异样的眼神让你痛苦,但如果你心意至此,你觉得你可能永远也无法改变,那好,我们愿意为你妥协,但首先你必须让我和你妈看到你的决心,现在,正浩你告诉爸爸,你的决心还在吗?” 佟正浩眼神复杂,紧握在身侧的拳头捏得死死的。 半响,他咬牙抬起头,梗着脖子一脸坚定,“还在,我的决心永远不会变!五年,记得你们答应的,五年后我一定会回国跟他在一起!” 佟正浩坚信自己的感情不会被任何东西打败,如果他失去了对冬子的感情,那么他这个人生来便是一种罪过。 这是少年对自己的盲目自信。 “你呀你,怎么是个死脑筋!”一向坚强的佟母忍不住红了眼眶,恨铁不成钢的说。 佟父的眼里闪过失望,最后妥协道,“好,我和你妈答应你。” 蒋玄宗送三人去机场,过了这么长时间,当初被打的怨气早就消逝,佟正浩临走前终于忍不住抱了他一下,哽咽着开口,“表哥,我会想你的。” 五年前是表哥从机场将他接回家,一直教导他关心他,可他却辜负了表哥的期望,长成了现在这样不讨嫌的模样,甚至在表哥前段时间斥责纠正他行为的时候还三番五次出言不逊。 佟正浩绝觉得很对不起表哥。 离别在即,蒋玄宗也有些伤感,拍了怕佟正浩的肩膀,鼓励他,“跟着舅舅舅妈生活,你少调皮捣蛋,性子也收敛些,国外技术发达,好好学习,争取回来报效祖国。” ……虽然知道表哥向来是个严肃的,但在所剩无几的时间里表哥没说几句体己话,反而一心鼓励他报效祖国,佟正浩的心情着实复杂。 他吸了吸鼻子,重重点头,“恩,我会的表哥。” “对了表哥,”佟正浩避开父母的视线,将蒋玄宗拉到一边,面部诚恳的看着他,“表哥,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蒋玄宗呼吸一窒,几乎瞬间猜到佟正浩的心思。 果然,佟正浩羞涩的开口,“我这次出国肯定不会那么快回来,就算我想回来我爸妈也不会同意,但我不放心冬子,他太优秀了,所以我担心我离开后有其他人追求他,”他顿了一下,然后一脸肃然认真,“所以表哥,我想请你帮我照顾他,另一方面,在必要的时候帮我挡住他的其他追求者,不管男女!” 最后四个字,佟正浩几乎咬牙切齿。 蒋玄宗:“……” 他额头的青筋暴出来,脸色难看,“我不能答应你这个要求,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多么自私,安冬是个完整的人,他为什么不能拥有自己的感情,他不是谁的附庸,你也不是他的爱人,他不需要为你牺牲这么多。” 蒋玄宗看得出来辛安冬并没有对表弟产生爱慕之情,所以表弟的行为只体现了一个‘贪’字。 他贪心的想要安冬除了他不接触任何有可能发展男女之情的人! 有一瞬间蒋玄宗很愤怒,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这个表弟的感情变了许多,总是夹杂着不满,他知道这些情绪都是因为安冬所起,他并没有觉得不对。 他也没有说错,安冬并不欠佟正浩的。 佟正浩没想到他都要走了表哥还拒绝他,一想到他在国外为他和安冬的将来努力忍受着,安冬却在国内很有可能找到志同道合的对象,那这样他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他难受得心里像是有一只手将他脆弱的心脏狠狠攥着。 “正浩!”佟母惊呼,快速走到儿子身边,“你怎么哭了?” 佟正浩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趴在母亲肩膀上痛哭,嚎叫声让机场的人都朝向这边看热闹。 “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佟父皱眉。 知道真相的蒋玄宗脸色铁青,他是唯一一个知道佟正浩假哭的人,这家伙光打雷不下雨。 可即便这样,当佟父佟母知道佟正浩所为何事之后,皆是一脸复杂的看向蒋玄宗,里面无奈又歉疚的意思太明显。 蒋玄宗沉默了半响,“我会照顾安冬,但违背原则的事绝对不会干。”意思就是佟正浩让他挡住辛安冬所有追求者的请求免谈。 佟正浩不满,但这会他们要抓紧登机了,佟父佟母一起强制压住他。 “好了好了,这样就行了,有缘千里来相会,佟正浩别以为我们答应你了就无法无天,给我消停点!”佟母拽着儿子的胳膊怒斥。 蒋玄宗面无表情,佟父沉默以对,佟正浩即便再不满也不得不带着遗憾离开。可恨表哥太冷血了,他自己没有媳妇就不肯帮他守住媳妇,怪不得一辈子找不到喜欢的人! 被架上飞机的佟正浩恶狠狠的想:等他以后追到冬子,一定要在表哥狠狠面前炫耀! 蒋玄宗:“……”做梦比较快。 第一百零六章 赖上 佟正浩走了,但生活还要继续,步入高三之后,辛安冬一心扑在学业上,男欢女爱离他太远。他本身不太爱交际,与同学们基本上感情淡淡,除了一开始比较不适应没有佟正浩纠缠在身边的日子,后面也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 蒋玄宗倒是隔一段时间会去学校看他,现在辛安冬已经重新回校住宿,放假有时会回买的房子,毕竟就住在对面还挺尴尬的。 他没想到蒋玄宗会特地找到他学校,给他送吃的用的嘘寒问暖,水果、牛奶隔一段时间就送一次,像卡着时间一样,基本没断过。 一开始辛安冬还有些犹豫要不要收,婉拒后发现蒋玄宗像头老倔驴一样第二天继续送,学校里看门的大爷都对辛安冬有意见了,以为蒋玄宗是辛安冬的叔叔,还帮着劝辛安冬懂事,做家长也不容易,虽说高三压力大也不该发在亲人身上。 蒋玄宗:“……”他怎么就是叔叔了,有那么老吗?不高兴。 辛安冬只好无奈的收下东西。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从当初的排斥到坦然接受,仅用一个学期的时间。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辛安冬不好意思白吃白喝,投桃报李,有时候也会做一些菜送到对门,往往这个时候蒋玄宗露出的舒心的笑容,让他浑身不是滋味。 他知道这样不行,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但每次再见到蒋玄宗,不管他工作是否疲惫,都记得给他送东西,仅凭这份真心,辛安冬还真没法狼心狗肺到无视别人对他的好。 但他着实已经决定放下放下对蒋玄宗的执念,所以一直都尽量克制自己的感情,与蒋玄宗交往的过程中也一直保持冷淡的态度,即便是他露出失落的表情,辛安冬也当做没看见,继续走冷漠风。 蒋玄宗这天又拎了东西过来,辛安冬走不开,请同班一个男同学帮忙拿一下。同班男同学很热心,很快就帮他把一箱水果拎到了教室,辛安冬空下手头的事,感谢他一番,然后随手打开箱子拿了几个给他,是山竹。 “哇!” 这年头,水果还是挺精贵的,苹果橘子吃吃没什么,山竹好些同学根本连见都没见过,被塞了几个山竹的男同学受宠若惊,特别稀罕的将山竹收了起来打算带回家。 其他看到的同学一脸羡慕的看他,让辛安冬特别的尴尬,见大家都特别想吃的样子,辛安冬总不能太小气,又大方的拿出几个给同学们分。 读书的也都不全是书呆子,原本辛安冬虽然是年级第一,但常常忙于各类竞赛,在班上也不担任重要班干部,跟同学们接触的少,因此大家对他都不太了解,见他穿的也很正常,没有花里胡哨,只把他看做普通家庭的孩子。 没想到人家叔叔送山竹这种高档品,辛安冬还特地大方的给班里同学吃,同学们心想,有钱还人品好的同学,不多见啊。 总而言之,之后班里的同学从那之后莫名就对辛安冬友好起来,会带他一起讨论题目,去食堂吃饭也会叫他,值日有时也有人帮,更明显的,每次门卫大叔喊辛安冬叔叔来了,全班同学都争抢着帮他去拿。 毕业前夕,辛安冬一举成为他们全班的最受欢迎人士。 蒋玄宗就不太美了,他习惯了给冬子送些用的吃的东西,第一回业务生疏还有点尴尬,生怕被拒绝,等辛安冬接受之后,那种从身体内发出的满足感将蒋玄宗惊到了。 之后他每次去送东西都感觉特别高兴,习惯成自然,他不用特意记时间,经常性的碰到他认为不错的额东西都会想到给辛安冬捎一份。 看着少年一点点被他养得很好,瘦削的脸颊都长肉了,蒋玄宗心里别提多欢喜。 最近就要高考了,蒋玄宗很看重,担心辛安冬压力大,去学校的次数就比较勤,但莫名其妙的,也不知安冬学业忙还是不想见他,一连好几次都是其他同学代替他出来拿东西。 蒋玄宗面对热情的学生,即便心里不乐意也只好把东西交给人家,但心里因为没见到辛安冬郁闷极了。 一次看不到,两次看不到,蒋玄宗就一星期多来几次,门卫大叔还奇怪呢,他无比坦然的表示就要高考了,不放心弟弟,怕他这段时间睡不安稳吃不好,所以想着多来看看,把门卫大叔感动的一次次奔向辛安冬他们班帮忙喊人。 辛安冬烦不胜烦,但总不能人家给你送吃的喝的,你还甩脸子拒绝吧,那是不识抬举,他自己心里有鬼,可在蒋玄宗看来他们的关系恐怕跟以前也没啥区别,这就更有苦难言了。 这些天蒋玄宗来得勤,辛安冬或多或少能猜出点他的心思,婉拒了同学代拿的示好,他顶着大太阳走到校门口。 隔这么长时间才见到人,蒋玄宗乍看到辛安冬的时候都有些舍不得挪开视线,辛安冬察觉到他炽热的视线,有些不自在,嘴唇抿了抿,接过他手中的袋子,淡淡一笑,“谢谢。” 佟正浩的事发生后,他就这幅不冷不热的态度,蒋玄宗有心说点什么,但他每次开口,辛安冬都皱眉表示不耐烦,最后什么也没不成,只能不了了之。 蒋玄宗见他白玉般的脸颊晒得微红,心疼的将人拉到阴凉的树下,递给他一方手帕,“先擦擦。” 辛安冬扭头,“有什么事快点说吧,我还要回去写作业呢。” 写作业自然是借口,根本原因他不想面对蒋玄宗。 他不肯接,蒋玄宗就亲手给他擦汗,辛安冬的脸顿时更红了,眼里闪过羞恼,他一把推开蒋玄宗的手,瞪了他一眼,“有事说事你烦不烦。” “我就这么让你不耐烦?”蒋玄宗无奈的只好收起手帕,他能感觉出辛安冬在跟他闹别扭,但跟以前一样,他永远猜不透这孩子,“我哪里惹你不开心了,你说出来,你不说我一头雾水你还得不高兴,安冬,宗哥比较笨,你教教宗哥怎么哄你开心?” 蒋玄宗态度认真,两眼专注,但辛安冬心里有鬼,被他问得呼吸一窒。 哄你妹!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辛安冬咬着牙扭头就走,丢下一句,“你哪哪都让我讨厌!” 树荫下满脑袋疑问的蒋玄宗苦笑一下,摇摇头。 辛安冬没回教室继续自习,他直接回了寝室。 他们寝室住八个人,大家都还算比较自觉,各自的东西没有乱放,辛安冬的东西最少,也最整洁。他走到自己的床位,坐下发了一会呆,然后才将蒋玄宗拎过来的大袋子打开。 一色的高级营养品,奶粉就有两罐,巧克力一大包,这里东西保守估计两千块都不够,辛安冬敲了敲奶粉罐子,暗想蒋玄宗还挺有钱。 看在他花了这么多钱在自己身上的份上,辛安冬嘴角一勾,决定这周末回去炖鸡汤给他补补。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给他自己补脑子,天知道,学校食堂大师傅的手艺有多普通,得亏是价格便宜,不然辛安冬早就吃不下了。 晚上寝室舍友们回来,辛安冬大方的一人抓了一大把巧克力,反正不是花的他的钱,吃吧,使劲造。舍友们承他的情,珍而重之的含着巧克力,对辛安冬那叫一个友好,听他说周末要出去,一个个强烈表示帮他打热水。 瞅瞅,他也是有中国好舍友的人。 说到做到,辛安冬周末起了个大早,先去菜场买了只新鲜的土鸡,还买了其他一些蒋玄宗比较爱吃的菜,拎着大包小包回家。 他是个吃货,做饭技能就像刻在脑子里一样,忘了什么也不可能忘了做饭,手法也是无比熟练,轻而易举就做出了几道硬菜,糖醋排骨、溜肉段、松鼠桂鱼、油炸大虾,还有一道香菇老鸡汤在锅里煨着。 同样好久没好好吃一顿的辛安冬也有些馋,但这会还没到蒋玄宗下班的时间,他只好一边把带回家的书拿出来认真复习一边耐心等人。 过了一会,他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音。 一道尖利的女声在声嘶力竭的大叫,这间房子隔音效果其实还可以,但可能是离得比较近,即便是在房间里复习功课的辛安冬仍旧听到了声音,声音很吵,辛安冬不耐烦。 这层楼就两户人家,除了他就是蒋玄宗,外面的女声在叫唤什么? 辛安冬好奇心不足,但事关自己,又发生在家门口,他还是情愿搞清楚的。 蒋玄宗站在家门口,他此时特别生气。 他跟姜瑞杰是来到宛然市之后认识的,算起来其实只是泛泛之交。蒋玄宗这个人不喜欢油嘴滑舌,阿谀奉承之辈,一开始的时候姜瑞杰不着痕迹讨好他,蒋玄宗看出来了但并没有理会,但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在宛然市根基尚浅,与许多人只能周旋,姜瑞杰不算什么,自然也没必要他亲手处理。 却没想到一来二去,反而给了姜瑞杰他很好说话的错觉。 当初在姜小蕊这件事上,他只当是外公的好友兰校长给自己的学生做媒,并不清楚姜小蕊是姜瑞杰的妹妹,知道后除了惊讶也没什么,因为他对姜小蕊没特别的感情,只见一次面之后他就说清了。 这在他看来一切都没什么问题。 但后面发生的事让他对姜瑞杰十分反感,他得知姜小蕊是他妹妹好,直接在很多领导面前让人误会蒋玄宗和他妹妹的关系,背地里更是以兄长自称,更甚者借蒋玄宗的光在他领导面前得脸。 蒋玄宗是什么人,他的光是那么好借的吗,无需他自己出手,只是在一些场合稍微透露点对姜瑞杰的不喜,自有人代他收拾姜家人。 姜瑞杰被人使了好几次绊子,大概也知道他犯了蒋玄宗的忌讳,他倒是能屈能伸,转头就诚恳的跟蒋玄宗道歉。 看在姜小蕊帮他做过一顿饭的份上,蒋玄宗当没发生过,但私底下大家都知道姜处长惹了新来的蒋部长不喜,之前还很欣赏他的好几个副局都对他态度暧昧起来。 蒋玄宗是个不记仇的人,过去的就是过去,但今天姜母的这一出,他真不知是不是该不该夸一句姜家人才辈出,还是感叹他看起来太好欺负。 “姜夫人,我想问一句,您今天来找我,你儿子知道吗?” 蒋玄宗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一出,姜小蕊母亲痛哭流涕的脸顿时有片刻的僵硬,她神色不自然了一瞬。 “蒋部长,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求您一定要帮帮我,我身为一个母亲看不得孩子遭那么大的罪啊,她还年轻,她是无辜的,不应该活在他人的闲言碎语中,她现在一心想死,她一心爱着你,只有您能救她,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求您,瑞杰、瑞杰他不知道,请你体谅我一个当妈的心啊!” 对姜夫人哽咽的一番哭诉,蒋玄宗无动于衷,只点头说“看来他知道。”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他话音刚落,姜夫人被他冰冷的语气吓到,心尖上冒出的恐惧让她无法忽视。 明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直接的愤怒,但姜夫人就是被他吓到了。 姜夫人以前见过蒋玄宗,是个很有绅士态度,虽面色冷淡,但举止都很温和的一个人,她今天上门舍下脸,未必没有看他好说话的份上。 前些日子蒋部长跟自家闺女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姜家因为闺女的事闹翻了天,这次突然听到那个传闻皆选择沉默以对,不反驳不应和,姜夫人打的就是坐实传闻的注意。 毕竟传闻又不是他们家故意的,只能怪因缘巧合,说明了合该蒋部长有这遭。 要是不入流的旁人,姜家岂能善罢甘休,闹也要闹到别家门上,但蒋部长不同,虽然只是一些似有似无的传言,但观其言行举止,涵养仪态,恐怕蒋部长家族底蕴深厚的传言不可不信。 首都大家族的子弟啊,即便是旁支也够姜家这种末流都称不上的干部家庭讳莫如深了,既然自家可怜的闺女能有这天大的机缘,怎么能眼睁睁看它溜走! 然而自作聪明的姜夫人眼皮子浅,姜瑞杰没有吃够教训,姜家人只看到了利益,都没有看透蒋玄宗的本性。 别说他对姜小蕊没有任何特殊感情,即便是有一二分好感,他也决计不会允许自己成为他人攀爬富贵的踏脚石。 他之前或许会同情姜小蕊的遭遇,但现在,姜家人只会让他厌恶。 “不用说了,姜夫人你走吧,你的行为已经触碰到我的底线,明天我会澄清与姜小姐的误会,到时候希望姜家能负责任的说话。” 蒋玄宗神情冷漠,他没有直接威胁姜夫人,但从他说出这句话就知道这件事并不会善罢甘休。 “你这个王八蛋!害了我姐还敢不负责任!老子宰了你!”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怒火中烧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个拳头狠狠砸向蒋玄宗。 蒋玄宗眼神一凛,迅速侧身躲过偷袭,然后以牙还牙,反应很快的将人一脚踹到墙角,发出‘彭’的一声。 刚才还哭泣的姜夫人瞪大了眼,恐惧的大叫一声,“小军!”她慌忙的蹲下身查看倒地不起的小儿子。 原来偷袭蒋玄宗的不是别人,正是姜小蕊的弟弟姜小军,他一直偷偷跟在姜夫人身后,见害他姐姐的男人说出不肯负责人的话,他为姐叫屈,他脾气冲,管他什么部长不部长的,直接砸拳头揍人。 但四体不勤的他根本不是蒋玄宗的对手,被人一脚踹在地上,既羞愤又怨恨,推开姜夫人张嘴就质问蒋玄宗。 “你凭什么!我姐清白的身子被你毁了,受你侮辱被人嘲笑,你一个大男人竟然说出不负责任的话,就你这样的斯文败类还好意思当领导,信不信我直接到市长跟前告你个流氓罪让你吃枪子!” 蒋玄宗冷漠的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校服大发厥词的男生不发一言。 姜夫人脸色僵住,她已经领教了蒋部长的厉害,急切的想要捂住小儿子的嘴,“不能说,你不准说!” 但在姜小军眼里,就是眼前的狗屁部长把他妈吓住了,他反过来安慰他妈,站起身义正言辞道,“妈,你别怕,我就不信这个世界还没有王法了,他敢做那些龌龊事我就敢给他宣扬出去,我姐反正也毁了,他凭什么过得好好的,我也要让他名声变臭,让所有人知道他是个卑劣的强、奸犯!” 他掷地有声,看向蒋玄宗的眼神透着满满厌恶。 姜小军是在外面都传遍了欺负姜小蕊的人是蒋玄宗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而且姜小蕊现在精神有问题,姜夫人又故意误导她,她在家里的疯言疯语全是关于蒋玄宗。 一开始要死要活要上吊,姜夫人诱骗她肚子里孩子是蒋玄宗的之后一改以前的态度,高高兴兴的等着嫁给蒋玄宗。 姜小军是家里的小儿子,跟姜小蕊这个姐姐的关系最好,放假回来他才知道家里原来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一听姜小蕊跟他说未来姐夫就是哥哥敬畏的蒋部长,他妈还要去找蒋玄宗,立马就偷偷跟来了。 本来是为了看未来姐夫,谁知道只听到了蒋玄宗不否认不准备负责人的话,当场就气炸了,才有了这么一段恐吓威胁的话。 “咔哒!” 辛安冬面无表情的打开门,“烦死了,能不能小点声。”刚才的那些话他一字不漏的听进了耳里。 “安冬?”蒋玄宗微怔。 他没想到辛安冬今天会回来这边,所以刚才姜小军的胡言乱语是不是被安冬全部听到了,想到这个可能,不知为何,蒋玄宗心中对姜家人的怒气更甚。 他的耐心已经全部告罄,冷声对姜夫人说,“姜公子胡言乱语得厉害,姜夫人还站在蒋某门口是想问我介绍有名气的精神科医生吗?” 姜夫人听懂了他的威胁,惶恐不安道,“蒋部长误会了,犬子我没教好,回去肯定好好教!”说完,立刻拉起不依不饶的姜小军走。 那两人走了,蒋玄宗面对辛安冬却有些尴尬。 但他没有表露出来,若无其事的问道,“今天怎么回这边了,吃过午饭了吗,我带你出去吃?” 他小心谨慎的提议,眼睛不放过辛安冬脸上任何一个表情,说来可笑,竟然比在领导面前汇报还要紧张。 然而辛安冬却对他真心诚意的邀请表现得十分冷淡,甚至带着嘲讽,“你的钱还是留着给你孩子妈花吧!” ‘彭!’又是一个闭门羹。 被误会的蒋玄宗心知刚才的一切安冬都听见了,急切的敲门想要解释,“安冬,安冬?刚才一切都是误会,我跟姜小蕊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是随便的人,你听我说,你弄错了……” 然而不管蒋玄宗怎么敲门,里面的人都不肯应一声,蒋玄宗有些失落甚至烦躁。 他不希望被安冬误会,一想到辛安冬会把他看做没有廉耻性格卑劣的人,蒋玄宗就有种要把姜家人碎尸万段的冲动。 可惜辛安冬就是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憋屈的蒋玄宗喊了好长时间,差点嗓子都喊哑了还是没动静,他知道安冬是铁了心不想理他,蒋玄宗也是被他弄得没了脾气,心里竟然还有点诡异的高兴。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脑子坏掉了,不然为什么见到安冬误会他然后赌气,他却觉得很餍足,很满意他的这一态度。 担心他彻底误解自己是真的,欢喜他赌气也是真的,复杂的感情让蒋玄宗整个人都呆滞住了。 他想不通,内心深处也有点不愿想,最后拧眉看了眼辛安冬的门,转身离开。 而门内的辛安冬正咬牙切齿恶狠狠的啃糖醋排骨。 内心里他把蒋玄宗是个乌龟王八蛋骂了上百遍,骂他笨蛋,骂他傻叉,被人喜当爹都不知道,妈的,名声都毁了,人家就是想要他当接盘侠,他还斯文正经的讲道理,撂狠话都不会,是不是脑子有坑,当干部当傻了吧! 他最痛恨的是蒋玄宗不把自个当回事! 姜小蕊的事为什么不赖在别人头上就敢在他头上拉屎,还不是他平时一股无欲无求的样子让人觉着好欺负,臭的香的都想往他身上赖! 可辛安冬不想承认,不想承认自己对蒋玄宗还有感情,那太可怕了,对那么一个一辈子都好像跟爱情绝缘的人产生感情,哪怕坚持也永远得不到回应,他太可悲了,他不允许自己的人生那么失败! 看着眼前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他觉得自个就是个傻逼,自欺欺人! 特地买菜做菜给蒋玄宗吃,还自欺欺人给自己找了个补身体的理由,想想他都替自己臊得慌。 看清楚现实吧,人家不喜欢你。 你以为他送那些吃的给你就是喜欢你,做梦吧!他傻,把你当弟弟,你也傻吗?难道也看不透非要麻痹自己? 辛安冬捶着脑袋想要彻底敲醒自己,他在心里不断对自己说,算了,算了,到此为止吧。 第一百零七章 省状元 第二天去学校,姜小蕊的丑闻都传到他们高中了,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将姜小蕊奸夫的名称、身份传得有模有样,辛安冬到教室就听好些同学都在讨伐蒋玄宗这个‘人渣’,一股郁气上来,他摔下书包将长板凳踢得‘砰砰砰’响。 “辛安冬,你怎么了?”同仇敌忾讨伐蒋玄宗的同学们关心的望向他。 辛安冬看了他们一眼,憋闷:“没什么。” 同学们只是人云亦云,真的假的根本不知道,他真要迁怒起来人家会以为他脑子进水,可光听着他心头一股气又发不出去,憋得慌! 沉默了一会,辛安冬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纸站起身离开教室。 十几分钟过后,他抱着一大摞试卷砸在讲桌上,微笑着义正言辞道,“同学们安静一下,高考还剩几天了,我希望同学们都能有一个锦绣前程,或许你们会觉得我多管闲事,但我身为班级的一员,感受到我们班级这个大家庭的温暖,在高考的最后日子,我想力尽所能的为大家做一件事。” 班上同学被他突如其来煽情的这一出搞得眼睛有些红。 辛安冬心里满意,继续说,“我知道这些天有关于已经离开我们学校的姜老师的流言大家人心惶惶,但我认为这件事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我们高三学子的首要任务是跨过高考这道天堑,有时间聊八卦还不如做题,我刚才去文印室印了些试卷,这上面都是我根据高考出题风格预估出的题型,或许比不上老师们的水平,但如果有同学想要的上来拿就行。” 这的确是辛安冬总结出来的考题,而且他自认有几分把握,反正也是准备拿出来的,现在正好印出来堵住同学们的嘴。 而高三班的学生们就惊呆了,学霸辛安冬谁不认识啊,稳坐年级第一从无人超越过,他的笔记本至今是许多同学争夺的珍宝,由他出的预估试卷,先抢了再说啊! “我要!” “我也要!” “给我留一份!” 同学们纷纷涌到讲台向辛安冬伸手,哪还记得聊姜老师的八卦,都要高考了,当然是成绩重要,提高一分可能改变的就是你的人生,傻子这时候才有心情管男的女的未婚怀孕,强、奸啥的,跟他们有个毛的关系! 同学们如此上道,辛安冬特别的欣慰,“不着急啊,大家都有,我复印了很多份。” 辛安冬同学太好了,太无私了,太伟大了。 高三班的所有人都泪眼汪汪的看着辛安冬,好像他头上戴着闪闪发亮的光圈一样。 至于高一高二的学生们,辛安冬自费买了很多新版的试卷送到教导主任办公室,言辞恳切的述说了自己对学弟学妹们的关心和期望,教导主任很震惊他对学弟学妹的用心,非常欣慰的笑纳了他买的样卷。 至此,全校师生都在忙着探讨试卷,除了不想学习又嘴碎的个别人,真没几个关心过去式姜老师的八卦。 耳根子清净了,辛安冬终于满意了。 过了两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蒋玄宗终于用上劲,关于他和姜小蕊的传闻终于全部消失不见,而关于姜小蕊另一版本的流言却越传越猛。 据说,姜老师辞职后去了小学教书,有天下班回家被一个觊觎她美色的流氓这样那样后竟然怀孕了,姜老师立马就疯了。 据说姜老师喜欢那个叫蒋玄宗的男人,疯了也非要说自己肚子里孩子是人家的,所以前些天是污蔑,真正的孩子爹长得可寒碜了。 据说姜老师受不住打击要跳楼,姜老师的妈妈求到那个叫蒋玄宗的男人跟前,想让人家喜当爹娶姜老师白给她养儿子。 据说人家不同意,姜老师的父母还要上门闹,这家人太可恶了! 辛安冬听了心情好,到了高考这天见到蒋玄宗请假给他送考,心情就更美妙了,破天荒给了他一个笑脸进考场。 被辛安冬笑容摄住的蒋玄宗精明的大脑奇异的变得迷糊,晕晕乎乎的像吃了草莓糖,从里到外都是甜滋滋的。 天晓得,他根本不喜欢吃甜的。 一连三天,蒋玄宗兢兢业业的送汤送水,要是以前,他恐怕会觉得自己疯了,就算是疼爱的弟弟也不可能做到这个份上,他还特地请假,就为了陪考,为了辛安冬考完后第一眼能看到他。 他觉得心里有点慌,莫名其妙的感觉不对劲,但要说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然后他想到前两天接到的表弟的电话,恍然大悟,觉得自己找到了源头,对,他是因为表弟,表弟请他照顾辛安冬,所以他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答应了佟正浩。 这个借口有点牵强,有点找不到落脚点,但蒋玄宗情愿相信,他让自己相信。 而辛安冬呢,他接受蒋玄宗的好并不是又想跟他死灰复燃,他只是知道高三即将毕业,他就要离开了,往后的日子再也不会跟蒋玄宗产生任何瓜葛,最后的时间,他承认自己以前任性,所以想对蒋玄宗宽容一些。 高考结束,辛安冬收拾行李回清水县。 “哎呦,我的大儿子!” 辛文芳抱住辛安冬眼眶微红,责备道,“妈说要陪你高考你非不让,我儿子高考那么大事我都见不着,你妈我是天天睡不着觉,你个狠心的臭小子!” 辛安冬亲昵的搂住辛文芳的腰,一点不在乎三姐鄙视的眼神,“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你家大儿子以后有的日子陪在你身边,您又不能陪我高考,还得担惊受怕,我舍不得嘛!” “就你臭小子歪理多!”辛文芳笑骂的拍了他一下。 家里最高兴大孙子回来的就是辛婆子了,她端了煮好的牛肉面过来,不高兴的将辛文芳拉开,“你当妈的手犯抽啊,我大孙子好不容易回家你敢动一根手指头试试,我给你剁喽!” 辛安冬被奶奶从小护到大,重重的在辛婆子老树皮一样的脸上亲香了一口,“我的奶啊,想死你孙子我了。” 辛婆子被孙子这热气弄得又熨帖又不好意思,还说辛文芳呢,她自个也拍了辛安冬一下,弯着嘴角假模假样的训斥,“没正经,快尝尝奶奶给你下的牛肉面。” 辛安冬笑嘻嘻的坐下吃牛肉面,竖起大拇指,好听又夸张的话不断夸辛婆子,惹得老太婆笑得前仰后伏。 站在一旁的他三个姐姐无一不佩服他拍马屁的功夫。 回到家的辛安冬也不是无所事事的,他很忙,不但要带大姐家的小胖子,还得陪孕期中心里脆弱的二姐谈天说地充当知心小弟,完了少不了偷偷摸摸给正在谈恋爱的三姐支招。 最后一项他实在无能为力,可三姐就瞅中了他,差点没逼死辛安冬。 望着一家人各个都开开心心幸福富足,辛安冬只觉得他总算能对得起原身的在天之灵,没有白占人家身体。 陈佳怡要结婚了,这些年她也从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将为人妇,请柬送到辛文芳手里,两家好些年交恶,辛文芳怒骂辛安冬的小姨辛艳芳也真是好意思开这个口。 “大姐,”辛艳芳两只眼睛不断偷瞄辛文芳身后的辛安冬,她不好意思的搓手,讨好的笑,“安冬回来啦,听说你出息了,省状元,我滴乖乖,真厉害,我家佳怡就不行了,她没你有出息,随我脑子笨,读不上去,儿女都是债,我也不指望她什么,现在要结婚了,只要她嫁个疼她的丈夫我就知足了,小时候她不懂事,你是他弟,到时候一定要来喝杯酒啊!” 辛安冬瞅瞅天上,今天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他小姨怎么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两家关系再不好也是亲戚,辛文芳身为大姨到时候都是要去的,但她儿子去不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辛艳芳心里想的什么,不就是看她儿子是省状元现在出息了就想让她儿子给陈佳怡撑腰,辛艳芳后头生的儿子不学无术,从小就是个小混蛋,辛艳芳想把陈佳怡赖她儿子身上,想得美! “到时候再说吧,安冬忙,可能没时间。”辛文芳冷淡的说。 她儿子前段时间成绩出来,省状元,多少人羡慕她,辛文芳乐得晚上睡觉都在笑,容光焕发年轻了十几岁。 她现在腰板硬,家里有钱,闺女孝顺,儿子出息,走出去谁不羡慕,还真不耐烦应付这个不讨喜的妹妹。 辛艳芳不高兴的想要反驳,张了张嘴又不甘心的闭上,今时不同往日,辛安冬是状元,她跟她大姐也没剩几分交情,现在眼看着安冬出息了,她两个孩子以后恐怕能指望的只有这个侄儿,辛艳芳哪里敢惹人家妈不高兴。 只好期期艾艾的恳求一旁的辛婆子,“妈,佳怡人生的大事,冬子去喝杯喜酒怎么了,你看我姐,这是对我有意见啊。” 她想让老娘给她做主,装出一副可怜样。 可惜辛婆子站在孙子这边,人老成精哪能看不出小闺女的心思,冷哼一声,“就对你有意见怎么了,我这个当妈的也对你有意见不行啊,你姐不是说了吗,冬子忙,有空能不去吗,别给我胡搅蛮缠,看到你就心烦,想撒泼回自个家去!” 小闺女白养了二十年,没给过她一口水喝,三五不时来店里混吃混喝,还好意思让她给做主,她要真做主,把饭钱先给了再说! 见小姨憋屈得不行,辛安冬不厚道的笑了。 第一百零八章 索要嫁妆 好歹是亲戚,辛文芳虽然对妹妹辛艳芳有意见,但比起那个不知道死在哪的二妹,辛艳芳至少在她眼前蹦跶,两家也还没到打断绝关系的地步,说到底她的心里还有点对亲情的软,所以陈佳怡结婚那天到底是把辛安冬带上了。 辛安冬的三个姐姐都没带,就她跟小儿子。 按辛文芳说的,她妹妹那德行谁还不知道,真把一大家子带过去白吃白喝,闺女结婚当日辛艳芳都能跳着闹起来,再不好也是侄女,他们家吃亏点,今天这个好日子就别跟他小姨别苗头了。 原本想着他妈这么深明大义,辛安冬到了陈佳怡婆家才悟了,一桌十好几道菜看着好看没半点荤腥,也就他小姨能做得出来,他妈肯定是料到这点,才不叫三个姐姐来吃席的。 也不知道陈佳怡婆家怎么想的,这年头吃酒席不就是为了吃好的补补,这家倒好,青菜萝卜干,没见亲戚朋友们都黑着脸吗? 为了省那么点钱得罪亲朋好友,自家又没面子,何必呢? 辛安冬倒是无所谓,反正他又不是专程蹭吃的。 饶有兴趣的看着辛艳芳、陈忠实两人忙前忙后的招呼客人、收拾桌子,今天特地打扮过穿着一身红衬衫,头戴红花涂着红唇的陈佳怡娇笑着攀着旁边一个中年男人的手,人家父母八风不动,坐着谈天说地嗑瓜子,这不像陈佳怡嫁人,倒像是陈佳怡娶媳妇一样。 辛艳芳看到辛文芳两人,眼睛一亮,丢下抹布咧开了嘴过来,“她大姨来啦!” 她一声尖利的喊,好多人朝辛家母子这边看来,有人是认识辛安冬的,惊讶极了,毕竟这娃最近挺出名,辛家龙虾馆每天都有人特地去看状元郎长啥样。 辛艳芳拉着陈佳怡和她男人凑过来,好似怕人家不知道一样,嗓门喊得特别大,摸着辛安冬的手那叫一个亲切,“哎呦,大家伙看看,这就是我那出息的侄儿,今年高考的全省状元,这孩子啊遗传我们老辛家的脑袋瓜子,从小读书就好,他啊跟佳怡关系好着呢,孝顺我这小姨,我当儿子看的侄儿!” 辛安冬:“……”谢谢,他孝顺他妈从来不孝顺小姨,不用给他脸上贴金。 辛文芳被她妹妹这不要脸的架势惊呆了,气呼呼地瞪着辛艳芳,还当儿子看?死远点,这是我儿子! 周围人一听了不得,原来辛艳芳跑去辛家龙虾馆白吃白喝被打出去就会在门口叫骂辛文芳,还真没几个人知道她真是辛文芳亲妹妹。 新出炉的清水县名人辛安冬——省状元,还真是她亲侄儿! 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到底是辛家人,这不表妹结婚,辛安冬不是来了吗? 想到两年前辛安冬的亲姐辛安春大婚大日,人家大手笔的张嘴就送一个门面,后来二姐辛安夏结婚也一视同仁,门面没跑,陈佳怡男人家这边的亲戚心里火热,同样是姐姐妹妹,送的还能有差? 陈佳怡男人眼珠子转动,推开陈佳怡快步走过来,热情的说,“原来这就是我小舅子啊,哎呦大名人!今天我跟你姐的大喜日子,别的不多说,你是佳怡的弟弟以后就是我弟,来咱哥俩去喝一杯交交心!” 说着就要来拉辛安冬的手,辛安冬不动声色的躲过,“姐夫今天忙,我就不打扰了,随便吃点就行。” 他的态度稍显冷淡,陈佳怡男人一愣,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陈佳怡。 陈佳怡娇羞的脸上顿时僵住,心里恨辛安冬不给她面子。 辛安冬不喜欢她,她也不见得多喜欢辛安冬,但她男人看重他,陈佳怡先前故意说了他们关系有多好,这下子男人怀疑,晚上还不得收拾她。 她既心虚又愤怒,有心发火但又想起她妈说到的辛安冬送的结婚嫁妆,强忍着怒气板着脸道,“冬子!你姐夫让你陪他喝酒你咋推三阻四呢,你姐夫请你喝酒是给你面子,你小小年纪人情世故的不懂啊?” 辛安冬:“……”呵呵,他还真就不懂了。 什么破玩意儿,这两人当他姐、姐夫上瘾了是吧,陈佳怡哪来那么大脸认为可以教训他辛安冬? 谁知道还真有不少人觉得陈佳怡说的对,辛艳芳还有陈佳怡男人那两个不拿正脸看人的公婆,一个个都用责备的眼神对辛安冬表示不满。 陈佳怡看见,最怕这公婆对她有意见,连忙偷偷扯了一下辛艳芳。 辛艳芳拍拍闺女的手,仗着长辈的身份训道,“冬子,你这孩子咋不懂事呢,你姐夫能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姐夫平时工作忙,都不带搭理那些奉承的小年轻,唯独看你顺眼,你别不识抬举!” 连不识抬举这话都说出来了。 辛艳芳忘了到底是谁求着辛家人来的,也没看到她越说辛安冬的眼里越冷。 陈佳怡的男人还冷哼了一声拍拍袖口。 “滚滚滚滚滚!” 辛文芳脸色漆黑的拉过儿子,敢骂她儿子不识抬举?! “我是给你脸了是吧辛艳芳,我儿子就是不愿喝酒怎么滴,他身子不好从小到大都没喝过半滴酒,你让他陪陈佳怡男人喝,是看不得我想害我儿子是吧?!” 脸面是自己挣的,辛文芳本来就对辛艳芳没啥感情,关系到心肝儿子,才不管你姐姐妹妹的,毫不留情直接喷! 辛艳芳没想到今天她闺女的大好日子,辛文芳跟她闹,气得嘴都歪了,但面对亲朋们指责的眼神,她只能憋屈的赔笑。 “大姐看你说的哪里话,冬子是我侄儿我咋会害他,哎呦不喝酒就不喝呗,今天你能带冬子来我只有高兴的份,我们佳怡头两天就念叨着冬子弟弟了,我跟这孩子说她冬子弟弟忘了谁能忘了她这个表姐嘛,嫁妆比照安春她们,都准备的好好的,大姐你说是吧?” 今天既然来了,辛艳芳哪怕撕破脸也要得到门面,至于门面拿到手了,谁还管辛文芳气成什么样。 辛文芳被辛艳芳这不要脸的话气笑了,她说怎么这么好呢请她们吃喜酒,感情在这等着呢,安春、安夏是冬子亲姐姐,陈佳怡算个什么东西,也好意思伸手要嫁妆! “呶,二十块钱礼钱,别说你姐不疼你!” 辛文芳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十块拍在辛艳芳手里,爱要不要,嫁妆啥的痴人做梦。 辛艳芳等半天就等到二十块钱,顿时脸漆黑一片。 陈佳怡脾气冲,她之所以能嫁给她男人,前提条件就是一家门面,这是两家早就商量好的,现在门面没有,公婆岂能放过她。 立马着急的对辛文芳不满的叫唤,“大姨!冬子给我的门面呢,我爸我妈都在这,你别给我昧了!” 老实人陈忠实不知道有门面这一出,见闺女当着大家伙的面不要脸的跟人伸手要,气得脸涨红,“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她大姨不欠你的!” 陈家唯一认清现实的人,陈忠实说完歉疚羞愧的看向辛安冬。 辛安冬面对陈佳怡愤怒质问的眼神,轻轻笑了,他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过给陈佳怡嫁妆的许诺。 门面是他的,想给谁就给谁,别说陈佳怡不是他亲姐,即便是亲姐,就着不讨喜的性子他也一样说不给就不给。 “小姨,”辛安冬开口,既说给辛艳芳听也说给在场所有人听,“您也知道,我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土胚房刮风下雨怕房子倒,吃糠咽菜都得要数着米粒,即便这样家里还得养着我这个身子骨弱的,您也说过,我是夭折的命,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能活这么大都是我三个姐姐功劳,我大姐为了彩礼给傻子当老婆,我二姐为了我的医药费按手印给人当长工,我三姐腿脚不好早早辍学当保姆供我读书。” “她们的恩情我一辈子都记得,别说一间门面,等我辛安冬哪天真有出息了,送她们一人一间别墅都没二话。”当然只送给他三个姐姐,姐夫什么的,免谈。 说到这里,辛艳芳的脸色已经不好,辛文芳哭成泪人,辛安冬轻拍着母亲的后背,继续淡淡道,“我是小辈,不应该说长辈坏话,但投桃报李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人不能没有良心,小姨虽然从小待我不亲厚也从不上门看望爷奶,我能理解她,但我还是生气,为爷奶不值,今天这事小姨可能要怪我,我无话可说,但佳怡表妹的嫁妆,我的确没想到小姨会亲口跟我要,我……” 后面辛安冬拧眉苦笑,没再说什么。 他不说,其他人却觉得无声胜有声,人家孩子不是说了嘛,不该讲长辈不好,但孩子心理委屈,这种狠心贪心的小姨不骂个三五天心里能痛快? 说人孩子夭折的命,娘家数着米粒过日子,听说她男人在厂子里拿工资,也没见帮衬一下娘家,从不肯回家见父母,生了等于没生,这样狠心的女人生的闺女,嫁给谁家不是祸害! 辛安冬长得好,唇红齿白,红彤彤的眼梢让有眼睛的人看着都心痛怜惜,一致同仇敌忾面带指责的看向辛艳芳。 今天来吃席的大多数是陈佳怡男人这边的亲朋好友,但这些人又不是不讲理,刚才辛安冬的一番话说得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说到三个姐姐的好,再对比小姨的寡恩刻薄,还好意思跟人孩子要嫁妆? 要他们说,连二十块钱礼钱都不带施舍的! 这一家子引起了公愤,再看桌上的酒席,青菜萝卜干,寒碜的还比不得自个家呢,随即没了来吃酒席的高兴劲,鄙夷的丢下三五块礼钱直接走人。 第一百零九章 欺骗 自那天从陈佳怡的婚宴回来,全家人对辛安冬刮目相看,读书好啊,嘴皮子溜,软刀子戳得痛,这几天多少人来她们家讨伐辛艳芳,辛艳芳连带她闺女陈佳怡的名声在清水县都臭了。 辛婆子知道辛艳芳跟孙子要嫁妆后,老人家气得心口疼,大骂辛艳芳不是个东西,以后就当没这么个闺女! 陈忠实倒是来辛家赔礼道歉,但辛家不欺负老实人,跟他说通后东西怎么拎来的怎么拎回去。 辛艳芳母女大概也知道踢到铁板了,再也没敢上辛家门打秋风,只听说陈佳怡婚后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公婆管得严,每天在家洗衣做饭还得给老人倒屎盆子,一刻不得闲。 在家收收钱、端盘子,辛安冬的日子过得平静又安宁,只等着一个星期后去b市大学报道。 这天,三姐辛安秋神秘兮兮的把他拉到房间,脸上露出小女儿之态,扭捏的说,“他想见爸妈,小弟,你说我要不要带他来家里?” 辛安冬怔了一下才恍然明白三姐口中的‘他’指的谁。 “会不会太快了?”他迟疑的问。 才认识不到两月就见父母,紧跟着肯定是把事情快速定下来,大姐、二姐还好,毕竟姐夫们都是认识的,知根知底。 那位未见过面的三姐夫是三姐自己自由恋爱谈的,她厂里的采购员,关键是三姐谈恋爱这事只跟他通过气,连辛文芳都不知道,那人品、家庭条件就更不清楚。 他这位三姐其他事情上风风火火特别大胆,到了自己终身大事上,一反常态,谈恋爱像搞游击,口风紧得很。 辛安秋挺喜欢对方的,从她语气中就能看出,“我跟他都谈两月了,不快不快,他和我年纪都不小了,家里让快些定下来,我俩要是结婚,在厂子里就是双职工,马上厂里有一批新住房要分,我俩工龄长肯定能分到!” 辛安冬皱眉,“你们结婚就为了分房?”咋听着这么不靠谱呢? “还是他催你跟他结婚?”结婚是个细致活,不把双方情况摸透了,不把对方人品、性格弄清楚,辛安冬绝不可能让自家三姐随便嫁人的。 听出了些小弟对她对象不满的意思,辛安秋连忙解释,“你想哪去了,他没催我,这不正赶上厂里分房,条件卡的紧,优先双职工家庭,我和他反正以后也要结婚,早晚不都一样。” 她脸上笑着,说道结婚乐滋滋又有些害羞的模样是辛安冬从未见过的,说到那个人她的眼里就冒光,亮堂堂的,恐怕三姐本人也不知道。 辛安冬看出三姐是一头栽进去了,但见不见父母这事他做不了主,“三姐,你别嫌我多嘴,你现在应该找的不是我而是妈,她知道你谈恋爱吗,她知道你都要将对象带家里了吗,你不跟她通通气,还想先斩后奏啊,三姐你胆子太肥了。” 被堵得哑口无言的辛安秋气弱的垂下头,耳根子都红了,“我不敢。” 你都敢跟人要结婚了,告诉家里一声找对象怕什么? “你去找妈吧,这事我帮不了你。”辛安冬无奈的说。 也不知道他三姐怎么跟辛母开口的,当晚辛安冬入睡前突然听到一声愤怒的咆哮,辛安冬抖了抖,希望把老妈惹毛的三姐能逃过一劫。 “你这个死丫头!从小我舍不得打你,把你惯成今天这个样!”辛文芳胸口不断起伏,拿着根鸡毛掸子指着辛安秋,很是怒火中烧,“了不起啊,背着我女婿都找好了,怎么滴,现在要结婚了,你是通知我一声好去拿证啊,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个没脸没皮的闺女,那男的什么样我跟你爸两眼一抹黑,还想上门见我和你爸,我呸,你咋不说让他直接提亲来的快呢?!” 三闺女找了个对象,两人都打算结婚了家里还被蒙在鼓里,胆子那叫一个肥,气得辛文芳真想拿鸡毛掸子狠狠抽她一顿。 辛安秋自知理亏,一晚上任辛文芳训斥责骂,第二天辛安冬起床吃早饭,对上三姐幽怨的眼神,辛安冬面上不显,心里乐开了花。 自由恋爱咱不反对,但瞒着家里就是不对,正大光明的谈对象偷偷摸摸算怎么回事,他三姐以前什么事都跟家里说,谈个对象却小心翼翼,谁拿的主意不言而喻,还没见面呢辛安冬对那位就有些看不上眼。 “妈让你先去瞅瞅,说是你觉得过关了再带回家。” 辛安秋不是滋味的说,明明要见家长的,见弟弟算怎么回事。 辛安冬脸一黑,做人果然不能太得意,他妈肯定是已经知道了他帮着三姐一块瞒她,现在给他教训呢。 瞅瞅厨房里伸出脑袋眼含警告的辛母,辛安冬憋屈的答应下来。 母上有命,不得不从。 辛安冬也有心看看这位她三姐中意的对象,他跟辛安秋说,让她跟她对象吃饭,他在旁边看就行,辛安秋不乐意了,觉得弟弟不尊重她对象,辛安冬只能给他三姐解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坐的远才看得明。 辛安秋耷拉着脸,她觉得今天就像她跟弟弟防着对象一样,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感受,她心里也有气了。 辛安冬感觉不太好,他三姐太看中那个男的了。 辛安秋是不是把他当傻子,那男的一进门左右张望,除了本就知道有自个这么个人在还能是什么。 那个傻妞把他都告诉人家了! 辛安冬满脑门子黑线,既然被发现了那就出来呗,正准备出去呢,却又看到两人装得跟什么似的,好家伙,一看就是没打算叫辛安冬一起。 这两人不会想要故意演给他看吧,明明知道有人在观察发现了也当没发现,那个长的斯文端正的男人还一个劲在辛安冬面前表现体贴辛安秋的样子。 真是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辛安冬都被辛安秋气笑了,他三姐上了几年班还真是了不起啊,都学会帮着外人哄自家弟弟了,以为在他跟前玩这么一出他就看不出来? 那男的要直接揪他出来,辛安冬倒佩服那人来的光明磊落,自以为聪明的将计就计反而让辛安冬越发看不上眼。 最令他反感的是这人行为举止体贴他三姐,可眼里的倨傲轻视只有辛安秋那个傻妞才看不出来。 也是,谈了两月就哄骗对象结婚,只为了拿到婚房的男人能有多好的素质。 辛安冬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在他面前进行完了一顿饭的表演,等那男的假意有事先离开,辛安秋红光满脸激动的朝辛安冬走来。 “怎么样,他表现得怎么样,”辛安秋得意的看着小弟,红唇上翘,“没话说了吧,我跟你们说过,他人对我真的特别好。” 辛安冬静静看着辛安秋,不答反问,“三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 他的话音一落,辛安秋晕红的脸色僵住,“什、什么意思?” 她眼神躲闪,小弟发现了?怎么可能,她有自信他们两人刚才表现得一点破绽也没有。 “还不说吗?”辛安冬很失望,“你以为家里人不满是因为什么,因为你谈对象?不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要谈对象爸妈只有举双手赞成的份。可你呢,对方让你瞒着你就瞒着,处了两个月没见过面突然就说要结婚,第一次带我来相看,合伙欺骗我,我是不是可以这么想,你和他才是一家,我和爸妈都只是被你可以任意哄骗的外人?” 今天三姐的行为触碰到了辛安冬的底线,他一直跟这个姐姐好,亲人的滤光让他只觉的三个姐姐个顶个好,可事实呢,三姐谈个对象像防贼,跟外人合伙骗他。 这才哪到哪,他俩户口本还没拴一块呢。 “不是,不是,小弟你听我解释,”辛安秋见弟弟脸色难看,才终于慌了,“我是怕你们不喜欢他,每个人都有优缺点,他也并不可能得所有人喜欢,我只是想让他在你面前表现的好点。” 辛安冬站起身,见三姐眼泪快要流下来,无奈的叹了口气,“三姐,我是你弟,不是爸妈,你的婚姻大事我也做不了主,妈安排给我什么任务我就照实汇报,如果他真的有这么好,你应该安心。” 说完,他没再去看三姐失落的脸。 他和三姐从小好,辛安冬也一直最亲近这个姐姐,有钱了之后更是要什么给什么,三姐的衣服、化妆品,他经常会让有这条路子的朋友从国外带货,好的贵的都舍得在她身上花。 大姐、二姐呢,辛安冬跟他们相处的时间少,但同样是姐姐,他也从不亏待,但这两者是有区别的,辛安冬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他一视同仁。五根手指头又长又短,正如父母爷奶最喜欢他,他最亲近的还是三姐。 他以为他们能像小时候一样亲密无间有话就说,可是他忘了,每个人都会长大,长大了就有秘密,辛安冬不怕三姐有秘密,也不想窥探她的思想,他只是很难受。 被以为最亲近的人欺骗,只为了一个刚认识不到两个月的陌生人。 他不想回家,嘴上他对三姐说得义正言辞回去跟辛母如实汇报,可让他真的伤三姐的心,他却做不到。 三姐傻,那个男的就是可恶,辛安冬即便再不满三姐的欺骗也不可能放任她再跟那种人相处下去。 他倒是要看看三姐口中称赞的几乎完美的人是个多出色的男人,敢装就别怕查,辛安冬别的没有,钱还真不缺,他在清水县读书三年,认识的人还真不少,只要那男的是清水县土生土长的,祖宗十八代都能把他查出来。 在面馆吃了碗青椒肉丝面,辛安冬填饱肚子也不太想回家,便去母校清水中学逛了逛,拎了些东西拜见以前的任课老师,老师们都很热情,知道他考了省状元后特别为他高兴,还想让他给学弟学妹们讲讲课,辛安冬连连推脱才得以逃出学校。 下午五点,一看时间差不多了,辛安冬进入清水县一家出了名的歌舞厅等人。 帮他调查的人跟辛安冬约好,下午六点两人在丽春歌舞厅见面。 辛安冬这几年忙着学业要么就是火锅餐厅,他除了口腹之欲没什么玩乐放纵的心思,歌舞厅竟然还是第一次来,像土包子进城一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舞女从他身边走过,媚眼如丝,扭腰摆臀,辛安冬心里没有一丝波动,只觉得新奇。 第一百一十章 解决渣男 “嗨!冬子这边!” 辛安冬正四周打量呢就被来人拽住了胳膊,那人点了好几样吃食还有几瓶洋酒,火急火燎的带着辛安冬进了一个装修别致的包厢。 吴猛见他怔楞的站着,噗呲笑了,“傻了吧,见到那些小姑娘迈不动腿了?别急!等会哥给你叫几个标志的!” 辛安冬失笑,他总不能说他只是好奇歌舞厅什么样吧。 只好道,“你别拿我开玩笑。” 眼前这个梳着三七分头型,穿着格子衬衫面上流里流气的男人就是辛安冬机缘巧合认识的一个朋友——吴猛。 他一坐下,吴猛就给他斟酒,特别热情,“来来来,有几年没见兄弟了,自家门口不知道来找我,我这歌舞厅开了两年没说光顾一下生意,你说有你这样当兄弟的吗,我可是天天去你家龙虾馆照顾呢!” 辛安冬翻白眼,他光顾丽春歌舞厅的生意? 算了吧,他还不想被他妈打得英年早逝。 吴猛这人讲义气、性子爽朗、玩得开,早年学人家收过保护费,运道不好碰到硬茬,差点没被打死,幸亏放学回家的辛安冬路过救了他,不然哪有他今天。 所以吴猛虽然道上朋友众多,过命的交情也不少,按理辛安冬这样的乖乖学生仔跟他玩不到一块,俗话说的好,道不同不相谋嘛。 但吴猛不,那回没有辛安冬他一条命早就没了,吴猛认死理,有恩必报。 两人虽不同道,也没说经常聚聚,但其实还是很有几分真交情的,吴猛算是辛安冬真心朋友中的少数几个。 辛安冬握着酒杯为难,“我不能喝酒,一杯就醉。”这真不是推辞,他酒量从来都不好,一杯倒,说出来也是丢人。 “啧!瞧你没出息样!当我吴猛的弟弟还能孬的?”吴猛却不在劝酒,嘴上说着扫兴,却妥协道,“算了算了,不喝就不喝吧,我让小茶给你拿几瓶汽水行吧。” 吴猛朝旁边站着的服务生打了个响指,叫小茶的服务生惊奇的看了辛安冬两眼,领命小跑出去拿汽水。 若是旁人推拒猛哥的酒,猛哥铁定骂他不识抬举摔杯子,这人谁啊,猛哥竟然上赶着伺候! 服务生心里的弯弯道道辛安冬两人不清楚,吴猛一口一个花生米一口一杯酒,惬意得很,“你让我查的那个叫朱鹏的人给你查清楚了。” “朱鹏?”辛安冬楞了一下,恍然笑道,“那人是我三姐新交的男朋友,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说吧,那人什么情况?” 朱鹏,猪棚?辛安冬失笑,那三姐肯定不能嫁他了,不然日子得苦成什么样! “那小子手上的那些龌龊事,我还没查呢,街坊四邻全给抖出来了,哎我说你姐眼是不是瞎的,就那种孬货玩女人没担当的男人也好意思当个宝?” 辛安冬脸有些黑。 吴猛看了他一眼,继续不屑的啧啧说,“就说女朋友吧,以前那些远的咱不提,这两月跟你姐处一块的同时可还有三四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等着他呢,这小子忒牛逼,靠着一张小白脸哄了五六个姑娘,一天跟三顿饭似的约会,坐享齐人之福,你姐不是跟他处对象吗,难道就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那傻得可以那根绳子吊死算了。” 吴猛别看是道上混的,但人家不说洁身自好吧,但绝不会哄骗女人的感情,他是最瞧不起那种没出息只会在女人身上逞能的男人。 “我姐没谈过对象,这个朱鹏是第一个,你也说了,他很有经验和手段,同时交好几个女朋友都能游刃有余,我三姐单纯的性子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辛安冬淡淡道。 他其实没太多生气,渣男踢开就是,没必要为已经发生的事耿耿于怀,而且辛安冬相信自家三姐虽有点谈恋爱昏头的迹象,但保守的她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吃亏。 果然,接下来吴猛又戏谑的跟他讲了朱鹏的光荣事迹,基本上除了他三姐,其他几个被迷住的小姑娘或多或少都被占了便宜,关键这些女孩都被朱鹏迷住了眼,被占了便宜还愿意死心塌地等他,也是哔了狗。 而他三姐之所以只被他摸过小手,知道原因后的辛安冬反而恨不得拿把刀把朱鹏那个渣男砍了的欲望。 那家伙竟然从一开始就没看上他三姐,纯属是玩玩来着,时不时逗弄两下,就喜欢看小姑娘为他着迷的模样,当自个是种马文男主角呢! 他表面说是尊重三姐,其实背地里却嫌弃她腿脚不好,是个残疾人,觉得跟她在一块丢脸,要不是这次厂子里传出分房的消息,他又恰好突然得知辛安秋竟然是辛家龙虾馆老板的三闺女,这才急吼吼哄骗他三姐结婚。 辛安冬气笑,感情他拿出门面给姐姐们当嫁妆还招贼了? “你放心,你三姐就是我三姐,欺负咱姐的人我吴猛能让他好过!”吴猛志得意满的说。 辛安冬扶额:“别跟我说你直接找人揍了他一顿?” “切!少瞧不起人,”吴猛对嘴又喝了一口酒,得意道,“我让人把查到的资料,他给那些女孩写的情书,还有他那些情债,一桩桩一件件全部贴在了他们厂子的公告栏上,不出明天,情圣朱鹏的大名肯定要火遍咱清水县!” 他也是损的,你不是藏着掖着装情圣嘛,那就给你全部披露出来,给大家伙瞧瞧情圣的风姿! 至于那些一开始不愿意出卖情郎的女孩,当知道自己的情郎根本不是谦谦君子爱她如斯,反而有大把像自己一样红颜知己之后,心里能不仇恨吗,况且吴猛给了钱,书信上只要把女方的名字涂掉,谁还知道谁。 这种只赚不赔的买卖,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佩服!”辛安冬乐得前仰后伏,举起汽水瓶,非常满意吴猛的做法,“来,小弟以汽水代酒,敬拔刀相助的猛哥一杯!” 铁证如山,辛安冬也不耐烦整那些虚的,吴猛的手段反而是最好的处理方式,而且这位义哥直接帮他把后面都摆平了,只能说他辛安冬遇到了贵人,怎能不感激一番。 吴猛笑出一口白森森的牙,“好说,咱俩家兄弟不说二话!” 两人也不嫌怪异,酒瓶子碰一下,仰面对吹。 当然,吴猛是真酒,辛安冬却被果汁汽水甜得牙疼。 丢开烦心事,吴猛跟辛安冬谈正事,至于这个正事就是现今丽春歌舞厅的发展。其实这家歌舞厅是四年前吴猛从一个欠高利贷人手上盘下来的,经过装修又借鉴了人家大城市的经营模式发展到至今,成了全清水县最大最赚钱的歌舞厅,说起来吴猛也是厉害的一号人物。 吴猛这人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脑子很转得开,丽春歌舞厅现在看着赚钱,其实清水县能有多大,钱赚的是有数的。 吴猛不甘心啊,很早就想往外发展,但歌舞厅这种娱乐场所,或多或少跟道上有点牵扯不清,就说丽春歌舞厅,那在道上都是有名的,普通小混混地痞流氓不敢来这耍。 而吴猛要真想把丽春歌舞厅开出去,他得有门路,得跟人地头蛇搭上线。 这事吴猛琢磨了很久,他是混清水县的,土生土长的县里人,关系亲密又靠谱的能耐人不少,但在外混得开的真不多。 不过眼前这个安冬老弟却让他眼睛一亮,颇有那么点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思。 他心里火热,哥俩好的将手臂搭在辛安冬肩上,套近乎道,“老弟啊,猛哥跟你商量个事?” 辛安冬挑了挑眉,吴猛眼珠子转的时候以为他没看见? “行啊,有什么事弟弟能帮上忙的,猛哥尽管开口。”人家毕竟刚帮了他一个忙,就当谢礼了。 吴猛重重一拍辛安冬,激动道,“你小子,不愧是哥看中的兄弟!” 这事说难也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辛安冬是个正经商人,但甭管多正经道上的规矩还有知道点的,这些一般都是岳叔打交道,那些个大佬们,哎不对,辛安冬也算是半个大佬了吧,大家都是见过面喝过酒的,不说真心实意,交情是有几分的。 至于别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给钱,那些个地头蛇还能有不行方便的道理,辛安冬是不信的。 吴猛见他拧眉深思,秀丽的眉眼清俊得仅一个侧脸就好看到了极致,但这会他是没心思欣赏的,一颗惴惴不安的心静候着辛安冬开口。 “猛哥有这个心思自然好,至于宛然市那边,猛哥放心,弟弟能帮的肯定帮。” 这话一说算是给了个承诺,吴猛眼睛蹭的发亮,哈哈大笑起来,“哥今天在这谢谢弟了,来来来,咱哥俩今晚不醉不归!” 还是他弟弟好啊,吴猛心里别提多滚烫了,全部都是感动的,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人前说自己的打算了,那些人要么摇头不看好,要么就推三阻四,只有安冬老弟,一口吐沫一个钉,说帮就帮,牛气人! 猛哥太热情,硬拉着不让他走,辛安冬只好舍命陪君子,喝了一瓶又一瓶汽水,糖精灌了不少,肚子里全是水,他皱眉,不行了,得上厕所去。 吴猛已经醉得躺在沙发上爬不起来,辛安冬拉开门见门口站着叫小茶的服务员,便矜持的让他给自己指路,厕所呢? 小茶一愣,憋笑得告诉他厕所的位置,还好心的问要不要带他去,辛安冬已经很丢脸了,连忙摆手。 第一百一十一章 歌舞厅里竟然没有厕所,得从后门出去拐个弯去巷子里的公厕,这什么破地方,客人喝酒要是急了难不成还得尿裤子上? 辛安冬无力吐槽,他汽水喝多了肚子胀得难受,好在公厕的味道虽然一言难尽,但幸好每天都有安排人清洁,还算干净。 时间不早了,想到汽水就有种呕吐的欲望,那甜得渗牙的味道他是一辈子也不想碰了,辛安冬打算跟吴猛说了声就回家。 吴猛喝得醉醺醺,躺在皮沙发上抱着个话筒傻兮兮的唱歌,完全不在调上不说,跟他说话都吐出一股令人作呕的酒气,辛安冬嫌弃的推开他,捏着鼻子向小茶指了指门,对方为难的点点头。 辛安冬穿过嘈杂的大厅走出去,打开门呼吸到新鲜空气感觉顿时活过来了。 外面的天黑了,夜空上星星繁多,明亮至极,辛安冬一路赏月赏星星的走回家。 辛家龙虾馆五个大字的招牌近在咫尺,店里一片热火朝天,辛辣的龙虾香味飘出老远,辛安冬见到他妈拨着算盘珠子与客人讨价还价,白里透红的脸上眉眼满足,傻爸爸咧着嘴赤膊烤串,他那一手早练出来了,翻面洒调味料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烤炉上油滋滋的声音裹夹着肉香馋得人口水流一地。 辛安冬望着这一幕,希望能永远定格。 “哎!臭小子发什么愣呢,傻呆呆站门口,还不快进来!”辛文芳见儿子在门口发呆,眼睛一亮大喊。 辛安冬听这语调就知道要糟,在辛母喜滋滋的目光中生无可恋地走进店里。 果然,客人们顿时将目光投在他身上,像看国宝一样稀奇。 “哎呦,这就是大姐家的状元郎吧,这孩子长得可真好,读书还厉害,”一个中年男子放下烧烤的串签,啧啧赞叹,那个羡慕哦,转头看向对面头差不多要埋进盘子里吃得忘乎所以的儿子,嫌弃地戳他脑门,“你瞅瞅人大哥哥,多学习学习,别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 一脸矜持笑的辛安冬立刻遭到小男孩噘嘴恶狠狠的瞪视。 辛安冬:“……” 他敢说这片已经没有半大孩子喜欢他了,以前放假回来一群小男孩小女孩像小尾巴一样缀在他身后甜甜的哥哥长哥哥短,现在待遇直线下降,不是‘哼’就是‘切’。 对于这点辛安冬也着实无奈,跪求还想要继续拉着儿子赚面子的辛母放他一马,“妈,我今天头有点疼,先上楼了啊。” 辛文芳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对别人的奉承很是享受,儿子说头疼她吓了一跳,顾不上再嘚瑟,紧张的问,“没事吧儿子?” “没事,你别担心。”他避难而已。 辛文芳见儿子唇红齿白,小嘴唇红润润不像有病的,也放下心,“你上去吧,自己多喝点水别弄感冒了,明天嗓子要是不舒服你别忘了跟妈说啊,走吧走吧,站着碍手碍脚的。” 刚还柔情蜜意呢,一会功夫就嫌弃上了? 辛安冬不可置信的被辛母推开,鼓了下脸,挫败的上楼,刚爬上楼梯没几步,又听他妈突然一拍脑门的声音,然后朝他大喊,“你进房间开门轻点啊,你宗哥在那睡呢,要实在两个人挤不下,你委屈点睡沙发,别莽里莽撞的吵醒他!” 等会!辛安冬僵住,瞪圆了眼转头,亲妈,您刚才说啥? 辛文芳瞪眼,“咋地?!睡你下床还不乐意了,你小子有没有良心?!” 蒋书记是辛家的恩人,虽说晚陡然出现在她家门口,辛文芳也有些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但人目前就躺在她儿子床上总不能有假吧。 而且喝成那样,醉醺醺的,这会功夫,还能送他回去不成,反正蒋书记从小跟儿子亲,让两人凑合睡一晚也没什么。 至于家里的其他空房间,那都是闺女的房间,让个大男人睡算怎么回事,也就小儿子不用讲究,辛文芳一点没觉得有问题。 “不是,”辛安冬深吸一口气,控制住心跳,问,“妈,你确定是宗哥在我家?” 这不是天方夜谭吗,蒋玄宗好端端的跑他家来干什么?! “啰嗦啥呀,”辛文芳忙着结账没工夫理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不忘吩咐儿子,“你宗哥喝了点酒,你晚上警醒着照应点!” 辛安冬:“……” 拖着沉重的步伐上楼,辛安冬洗个澡先让自己清醒清醒,一身水汽出来后,他一边擦头发一边还是不愿相信。 咬了咬唇,辛安冬将毛巾披在肩上,然后猫着身子悄咪咪的到自己房间门口,耳朵贴在门上没听见声音,手伸出刚要敲门又顿住了。 顶着一头黑线,他反问自己,辛安冬你是不是傻,自己家,自己房间,还敲个屁的门啊! ‘咔哒!’ 辛安冬镇定的走进去,里面漆黑一片,视线一一扫过书桌,衣柜,床上,没声音啊? “唔……” 寂静的空间里突然发出一声响,辛安冬手一抖,抓着的灯绳咯噔被拉下,刹那间灰暗的房间敞亮一片,而那个鼓起的蓝格子被包毫无征兆的撞入辛安冬眼帘。 辛安冬抚额,“……还真在。” 落定事实他反而没那么紧张了,不就是睡一被窝嘛,有什么呀,小的时候他跟蒋玄宗睡了不知道多少次。 “啧,这味道。”酒今天是跟他杠上了是吧,辛安冬捏着鼻子走近床头。 他拉下被角,霎时一阵熏人的浓郁酒气差点没把辛安冬呛死,呕,他脸色难看的一把拽下蒋玄宗身上的被子,对缩在他床上的人完全没了好语气,“醒醒,醒醒,别睡了给我醒醒!” 什么男神啊这会全都不好使,酒鬼也敢睡他床,能忍就不是辛安冬了,他冷着脸不停地推蒋玄宗。 蒋玄宗迷迷糊糊的浑身难受,被摇醒后睁开眼恍惚好像看见了安冬,“你……” “别你你你了,赶快给我起来去洗澡,熏死我了。”辛安冬不能一手直接拽起蒋玄宗,只好扯着他的衬衫往床下拖。 刺眼的灯光让蒋玄宗稍微清醒了些,虽然还是头痛欲裂,但至少看清了眼前人,知道不是虚影,他眉头跳了跳,仿佛记得一路摆脱那些人正好跑到辛家龙虾馆的事。 他从床上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酒后的声音带着疲倦和沙哑,“抱歉,今晚喝的有点多。” 蒋玄宗并不是个贪杯的人,或者说他很少喝酒,能推则推的那种人,但今晚那些昔日的同僚述说着往事,其中有几个嗜酒如命的人一个劲劝酒,他推了几次,对方不依不饶,现任县长也好杯中之物,跟着笑劝,蒋玄宗不是喜欢摆架子的人,无奈之下只好跟着酌了几杯。 却没想到那酒后劲大,有些上头,蒋玄宗只得告罪先离开,本来没什么,但古怪就在其他人不让他走,还想给他斟酒,这种情况,蒋玄宗立马猜出有人故意想灌醉他。 突然间,蒋玄宗变得警惕,不动声色的推开酒杯强硬的要离开,他一定要走是没人拦得住的,果然,出了酒店的门,就有几个贼眉鼠目的东西守着一辆面包车旁像是等人,见到蒋玄宗眼睛一亮就要朝他奔去。 敏锐察觉到的蒋玄宗立刻从另一方向疾步离开。 酒的后劲太大,可能还添了点料,蒋玄宗勉强躲开那些人的追寻一气冲进了辛家龙虾馆,然后就倒栽葱要往地上倒,幸亏被辛母看见,被立马扶进了辛安冬的房间。 回想到这,蒋玄宗已经清楚为何身在这里的原因,至于那些同僚为何要灌醉他,追寻他的那些人又是怎么回事,蒋玄宗眼底暗了暗。 辛安冬见蒋玄宗发了会愣突然打开房门出去,奇怪道,“你等会呀,我还没拿新毛巾给你呢。”他以为蒋玄宗去洗澡来着。 蒋玄宗握着门把手的动作顿住,回头道,“不用麻烦了,我这就准备离开。” 啊,要走啊,辛安冬顿了下,随意摆摆手,“那行吧,看你喝的醉醺醺的,下楼梯的时候看着点。” 蒋玄宗轻笑,“好。” 房门被关上,辛安冬摇摇头准备收拾一下床铺睡觉,然而还没弯腰呢,只听牙疼的一声‘噗通。’ 他转身开门,客厅的灯打开,只见蒋玄宗狼狈的坐在他家地板上,俊脸懵逼。 “噗!”辛安冬没忍住,鼓着脸笑了。 “咋啦咋啦,什么声音?”辛婆子颤巍巍弓着腰出来,老人家睡得有些迷糊,见个大活人躺在自己地板上,傻眼了,“这谁家孩子啊,大晚上的上我家干啥?” 辛安冬忍着笑,扶辛婆子回房间,“奶,那是认识的人,今晚住我家,没事,您老继续睡啊。” 他没说是蒋玄宗,要知道蒋书记在他家几乎算得上神仙般清贵的人物,只喝花露水就能长命百岁的人,要是被他奶知道摔坐在地上的二愣子就是蒋书记,今晚这觉大家都甭睡了。 “那行,地板上凉,你别让人睡地上。”辛婆子吩咐。 辛安冬给他奶关上房门,应道,“知道了知道了,您老睡你的,不用操心。” 回到客厅,见蒋玄宗还坐在地上呢,辛安冬没好气道,“干嘛呢,快站起来啊。” 说着,他伸出手想要拉蒋玄宗。 然而此时的蒋玄宗紧绷着身体,仿佛经受着火山岩浆喷发,他浑身发热,呼出的气息滚烫一片,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尴尬的是就在刚才,安冬俯身的那一刹,一股子沐浴后的清香仿若凉水直冲脑门,久旱逢甘霖,清凉刺激着灼热,蒋玄宗全身舒坦的想要发出声音,因此忍不住竟然…… 辛安冬见他低着头,汗湿的额头都在滴汗,水珠‘啪嗒’一声落在地板上,他纳闷,有这么热吗?热还不起来,坐地板上凉快啊,什么毛病? “你到底起不起来啊,难不成要我抱你……” 辛安冬挖苦的话还没说完,蒋玄宗捏紧了拳头站起身,侧着身体挡住身体的变化,嗓子像被砂纸磨过一遍粗粝,抬头有些艰难的说:“我想借你家洗手间用一下。” 被他黑亮的眼珠子的盯着,那里面像是藏着一个钩子,他英俊深邃的脸庞贴得很近,急促的呼吸烫人,辛安冬突然有几分不自在的后退了两步。 他抿了抿嘴,“哦,那你去吧,我给你拿新毛巾。” 辛安冬掐了下手心,让自己昏沉的大脑精神点,警告自己美色当前也要做个有骨气的人,别没出息的迈不开腿。 “不用!”蒋玄宗急忙止住辛安冬话茬,额头青筋有些鼓。 他抬头对上辛安冬疑惑的眼,对方仿佛水洗一般透亮纯澈的眼睛漂亮得过分,长又卷曲的黑睫毛如羽毛轻刮在他的心房,嫣红的唇好似不解的微张,他呼吸一窒,难堪的迅速转头,皱眉沉声道,“我的意思是,我很快就好。” 不识好人心,辛安冬皱了皱鼻子,才懒得管他,“随便你。” 蒋玄宗松了一口气,正想去洗手间整理一下仪容,却下一刻僵住了身体,突如其来的反应迅猛如野兽,他瞳孔猛缩,条件发射的一把拽住转身要走的辛安冬的手腕。 他手劲大得出奇,辛安冬纤细的手腕被勒得生疼,莫名被拉住,辛安冬也有些气了,不要毛巾又拉住他,难不成断奶的娃啊,他又没奶! “你神经病,干嘛——” 一切的发生来得让人措手不及,蒋玄宗猛地搂住他的脖子低头狠狠咬住他的唇瓣,急促的呼吸夹杂了灼热撩人的喘息,辛安冬僵着身体,维持着前倾的动作,瞪大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一路踉跄着从客厅到卧室,然后被强着十指紧扣,整个过程辛安冬都是懵逼又惊恐的。 第二天早上醒来,辛安冬浑身酸痛,不可言喻的地方更是一言难尽。他屈着僵硬的腿在床上发呆,第一反应不是愤怒不是难过。 而是,不愧是他看中的男人,渣技术也能爽歪歪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擦亮眼睛 辛安冬觉得自己有病,被人占了便宜还能想东想西,怕不是脑子坏掉了。 “叩叩!”急促的敲门声这时响起。 辛母没好气的声音随着推门而入,“你这孩子,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床,你宗哥走的时候反倒叫我别扰你,看着大伙都吃过早饭了你还赖床上,刚给你打扫房间睡成头猪,怎么滴,今天是想抱着床过了?” “妈,”辛安冬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臀部,阵阵钻心的痛,好在还算清爽,他吸了口气,将薄被堪堪遮盖在身上,挡住那一身白皙的皮肤,“我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才起晚了,您先出去,我待会就下楼。” 他这会没穿衣服,老妈就在面前,这房间还是刚跟男人厮混了一夜的房间,古怪气味倒是没有,但辛安冬莫名尴尬得面皮发热。 恐怕是昨晚叫得狠了,嗓子也干涩的厉害,他端起床头的一杯水慢慢喝着。 “肯定是昨晚太疯了!”辛文芳嗔骂。 儿子小脸苍白中透着不正常的晕红,额间还有细汗,仔细一看,唇角都被磕破了,她心头一惊,伸手去摸,“儿啊,你可别吓妈,哪里不舒服咱马上去医院,你身子骨弱可耽误不得。” 辛安冬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一响贪欢,现在面对老妈完全没有底气。 他做贼心虚的避开辛文芳的手,更加缩进被子里,“那个妈,我就是有些发汗,过会就没事了,可能是昨晚回来时吹了点风,今早才不舒服。” 他瞎编的胡话辛文芳反倒当真的,见儿子说没事放心了心,但也气急,昨晚儿子也不知去哪耍了,很晚才回来,还带着一身酒气。 辛文芳想到这眉头狠狠跳了跳,怒声告诫道,“你现在虽然考上大学了可万不能学坏,妈还等着你光宗耀祖呢,要是跟那些流氓痞子混,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她儿子从小乖,但辛文芳见多了突然作妖不服管的孩子,就怕辛安冬有天叛逆学坏,时不时就要给他上点紧箍咒。 辛安冬蔫蔫的裹着被子,眼皮撩了一下,有气无力的点头,小模样惹人怜爱。 辛文芳摸了摸儿子的脑门,见不热才舒了口气,给他掖了掖被子,“你快点下楼啊,妈今天煮的红枣银耳汤还在锅里煨着呢,你快起,妈给你盛一碗放着。” 辛安冬从小体弱,家里补血的吃食他每次回来辛文芳都会熬上一大锅,银耳汤每天都要喝,还得加上红糖,以前辛安冬不爱喝,今天想到自身的情况倒是万幸世间只有妈妈好。 昨个失了多少气血他是不知道,但感觉身体被掏空,辛安冬不要脸的觉得自个今天能喝一大锅。 他舔了舔唇,两眼闪闪发亮,“妈你给我多盛一碗。” 辛文芳白了他一下就要走,辛安冬突然想到什么,装作若无其事的问,“恩,妈,那个宗哥什么时候走的?” 辛文芳停住脚,拧眉道,“就刚才小一会儿吧,我喊他吃早饭来着没留住,他走得快好像有急事,咋啦?” 她还纳闷呢,蒋书记走的时候脸色好像有些不对,见着她跟见着鬼一样,辛文芳摸着自个的脸,觉得她长得还行,没那么凶啊。 “没事。”辛安冬咬牙切齿道。 吃干抹净拍拍屁股走人,真是好样的! “没事就好,昨晚你俩睡着还好不?”辛文芳随意问。 儿子的床不算小,但安冬个子就一米七八了,蒋书记眼瞧着一米八几,两个大小伙这木床肯定睡不下的。 辛文芳这会有点懊悔,“该让你睡你姐房间的,两个大男人手脚都伸不开,让你俩睡一块难不成还能摞一起睡?” “噗!” 还真是摞一起睡的…… 一口呛出来,辛安冬急急忙忙将水杯递给辛文芳。 辛文芳嫌弃的拿了毛巾给他擦擦,“喝水你都能呛着,出息!” 辛安冬脸色古怪,胡乱用毛巾擦了两下塞进他妈怀里,火烧屁股一般,“没事没事,妈你去忙吧。” “行,”辛文芳点头,转身出去,出了门不忘警告辛安冬,“你别给我赖床啊,你大姐等会带小胖子过来玩,那小娃子忒重,你奶可抱不动。” 辛安冬满脸黑线,他这会两条面条似的胳膊也抱不动蹦蹦跳跳活力四射的小胖子啊。 目光落在床铺上,怪不得他妈没发现,床铺还算整齐,地板上也是干干净净,蓝色的窗帘透着阳光微微拂动,房间里干净又明亮。 是看不出来发生过大战的样子。 辛安冬摸了摸下巴,还知道要收拾战场,总算没让他太难堪,嘴角微勾,他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手叠在脑后躺下,望着天花板上的大灯泡,辛安冬在想他为啥心里这么平静。 他给自己总结了下,不外乎这么几个原因:一、这不算一场单方面吃亏的活动,至少他爽到了,把梦想中的男神睡了,屁股疼一下不亏;二、事已成定局,哭闹也不会让时光倒流;三、终于告别了两辈子的处、男身,圆满了。 至于他和蒋玄宗之间的孽缘,他还没傻逼到以为这么一次人家就对他爱得死去活来,辛安冬是这么想的,淡定面对,从容应对,一切顺其自然。 好了,洗洗涮涮下楼喝银耳汤! 一身清爽的下楼,虽然腿软手软屁股疼,但辛安冬拿出了此生最值得称赞的演技面色平常的陪家人唠嗑,喝银耳汤,摘菜,帮辛母算账。 等大姐带着小胖子来窜门,他僵笑了一下,然后手脚麻利的找出一根粗壮的红绳,三下五除二圈在小胖子身上,满意道,“走,小胖子,舅舅带你出去溜溜!” 辛文芳失笑,“你捆着他都动不了了,该跟你闹。” 辛安春也在一旁笑,见儿子被绑着小身子想走就被他舅舅一个劲轻松拽回来,以前满地撒欢像土匪一样贼,现在这会老老实实被扣在弟弟身边,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她非但没觉得生气还挺高兴,感兴趣的对辛安冬说:“你这法子好,就该绑着拽着他,反正手脚能动,他玩着稀奇也不哭不闹,也不怕放人群里找不着,下次我也这样绑,省得人嫌狗憎的满地撒欢,我都管不住他。” 小胖子是辛安春十月怀胎生下的宝贝蛋,家里头奶奶宠外婆爱,辛安春先前的孩子没保住一直是心头的痛,自然对这个得来不易的心肝也疼得不行。 但这孩子太皮了,一会功夫没看住就跑没影,身边脱不开人,但大人们各有各的事忙,哪能时时刻刻缀在他屁股后,辛安春为这个好动的儿子简直操碎了心,小胖子的屁股蛋一天要被他老妈揍好几遍。 今天看到小弟用绳子灵活的缠绕几圈然后拴住儿子,既方便带又不限制小孩的活动,简直太方便了,辛安春跃跃欲试,想着回去就跟婆婆说说这个法子。 辛文芳&辛安冬:是亲儿子吗? 不过小胖子的确特缠人,屁股后就像装了个小马达,坐不住的性子,浑身的劲,哒哒哒不留神就被他跑远了,辛安冬以前爱陪他闹,今天是实在没力气,还好有这根绳拴着,太快了就拽一下,伸缩自如。 最喜欢舅舅的小胖子懵逼着一张肥嘟嘟的小圆脸,在辛安冬拽了他两下被逼刹车后,竟然没闹,反而稀奇的拽了拽身上的红绳,咧开嘴对着辛安冬笑得欢。 这傻孩子以为舅舅跟他玩游戏呢。 溜外甥的辛安冬良心有点疼,关键是小胖子被溜了一上午不哭不闹特讨人欢喜,他想了想,跟大姐说了声,然后带着小胖子出去吃好的补偿小外甥。 小胖子除了喜欢疯玩就是嘴馋,外甥像舅,跟辛安冬一样一样的。 被舅舅牵着手带进饭店的时候两眼顿时瞪圆,这小家伙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白嫩嫩的小爪子拽着辛安冬手,口齿不清的急吼吼喊,“舅——舅!吃吃吃吃吃……” 辛安冬无奈:“……知道了。”‘舅舅’两个字眼学了这么长时间都咬不清,‘吃’倒是一叠声叫得挺溜。 舅甥俩都是吃货,但今天辛安冬身体不适,辛辣的不能吃,小胖子年纪小,辛安冬不敢给他吃太杂,所以舅甥俩点的菜特别清淡。 辛安冬给小胖子围上二姐缝的饭兜兜,让他自己拿着勺子吃蛋羹。 小胖子迫不及待的拿勺子往嘴里挖,小嘴砸吧砸吧吃饭还发出声音,辛安冬揪揪他的小鼻子,“吃饭不能咂嘴,像个小猪一样。” 小胖子撅了下嘴,大大的眼睛瞪着舅舅,哼了一声,依旧我行我素。 辛安冬:“……”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小朋友打交道啊,烦请谁告诉他怎么教育小朋友。 “那,小胖子是个乖孩子对不对,咱吃饭的时候不吧唧嘴好不好?”辛安冬心累的慢慢哄。 “服务员!”一声烦躁的女声响起。 辛安冬楞了一下,就见一个穿着西装打领结的经理急匆匆走过来,点头哈腰的问旁桌的女人,“您好小姐,有什么为您服务?” “还问我有什么服务?你听听,果然乡下小地方!”女人意有所指的瞥了辛安冬一眼,手指着小胖子,“这小孩吃饭咂嘴,比吃猪食还难听,我忍了很久了,我来你们这是用餐的,他这样我还怎么有心情吃饭,很恶心好不好,一点食欲没有了!” 辛安冬瞅了眼正吃得香的小胖子,小胖子无辜的抬头,舀着小勺子,“舅舅?” “乖,吃你的。”他内心叹息,摸了下小胖子圆滚滚的脑袋瓜子,被嫌弃就被嫌弃吧,总归是自家外甥。 这家饭店在清水县属于饭菜香档次也最高的,装修在这个九十年代称得上一句十分潮了,虽然里面中西餐混杂,但至少外包装,例如装潢还有服务员的服饰基本上跟着西餐厅走,有那么点洋气。 饭店的经理是外省来的,他在餐饮业干了差不多五年,形形色色的客人见多了,说实话,眼前的小姐穿着时髦洋气,其实以他多年看人的经验来看,那边带孩子的少年至少在衣品上就能完胜她。 人家穿的白衬衫,不显山露水,牛仔裤也清清爽爽看不出什么,脚上的板鞋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其实呢,每一件衣服不用上手摸他就知道料子肯定差不了。 更关键的,一个人的气质和内涵是任何高档的衣饰穿戴不出来的,这位小姐叫嚣着小孩咂嘴的问题,眼刀子不停刮在那位少年身上,瞎子也能看出来她是无端生事,故意找茬呢。 经理心里看不上这女人,面上不动声色客套的笑道,“小姐您看,这还是个孩子,两岁不到,小孩子吃饭都是这样的,要大人慢慢教才好,要不我给您换个安静的位置吧?” 给你重找个位置总不能再找茬吧? “什么意思?!凭什么让我走!你让那两个乡巴佬滚蛋不就行了!”女人高傲的冷哼,扭头又给了辛安冬一个眼刀子。 什么毛病,辛安冬无语,他招谁惹谁了? 经理皱眉,带孩子的少年是先来的,这位女士后来,按理来说又是她提出不满帮她换位置很正常,却没想到这人得理不饶人非要撵人家走,他这个一店经理还没说话呢,这女人算哪根葱? 还有那古里古怪的普通话,显摆什么,欺负咱清水县人不会讲普通话咋地?! 女人打扮得挺入时,相貌也姣好,却没想到性子如此刻薄,正好小胖子吃完了,辛安冬不想让经理为难。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们吃好就走,希望这位小姐接下来能愉快的用餐,还有,我家孩子还小,您嘴上积点德,以后您有了自己的孩子我觉得您肯定能完美的把他教好。” 跟一个两岁不到的孩子斤斤计较,也真是有出息。 经理迅速反应过来,对辛安冬态度特别好,“真是不好意思,您下次来我给您打折,这次给您添麻烦了真是抱歉。” 辛安冬笑笑,“没关系。” 按说打了胜仗女人该得意的,可听听这人说的话,以为她听不出里面的嘲讽吗?她顿时脸都气歪了。 辛安冬给小胖子擦了擦嘴,才不管她怎样气急败坏,淡定的牵着外甥的手结账离开。 辛安冬根本没将今天在饭店遇到的事当回事,将吃饱喝足睡眼朦胧的小胖子塞进大姐怀里,他身体还有些不舒服,便跟辛母说了声也慢悠悠的回房间休息。 “安秋你干啥呀!你个死丫头跟你说了你弟在睡觉呢,你冲他房间跑什么,男女大防,你还有没有脸了给我出去!” 辛文芳冷脸拦在儿子房门口,三丫头一到家就冲上楼,她知道儿子今天不舒服,还提醒了闺女两句,谁知道这丫头一个劲往她弟弟房间冲。 辛安冬跑得气喘吁吁,冷着脸,“妈你让开,我找小弟有事!” “有什么事等他醒来说,你火气冲冲的,你弟惹你了?”辛文芳心头一跳,小心翼翼的问。 辛安秋嘴瘪了瘪,带着很重的鼻音和哭腔,“你问他,你看看他干了什么好事,我是他姐,他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想到今天发生的丢脸事她就怄得不行。 辛安冬睡得迷迷糊糊呢,耳边就听见苍蝇似的嗡嗡叫声,他掀开被子起床,一打开门就看见恶狠狠瞪他的三姐和一脸担忧的辛母。 “你俩在我房门口干啥呢?”他奇怪的问。 辛安秋委屈的瞪了小弟一眼,脸上哭花的妆也不管了,吸着鼻子,强装冷漠,一手指着门外,“你给我出来,我找你有事。” 辛安冬见她这幅兴师问罪的样子,眼睛又红彤彤的好像哭过,他心里一动,“三姐,你不会是为了那个猪棚的事吧?” 吴猛说过,早就将朱鹏欺骗那些女孩的书信全部贴在了他们厂的公告栏上,他姐肯定也是看到了。 辛安秋还没说话呢,辛母就炸了,眉头倒竖,一把揪住她的耳朵,“好你个没出息的死丫头,我还以为什么,原来是为了个不着调的男人跟你小弟这闹呢?!” 她听儿子说过那个猪棚的事,整个一祸害,欺骗小姑娘,油得很,搞大了人好几个肚子,就这种斯文败类,除非她死,想娶她三闺女别说门,窗都没有! “妈!我心里难过!” 辛安秋眼眶一红,哭喊着眼泪刷的往下流,把辛安冬和辛文芳吓了一跳。 辛文芳触电似的松开手,然后皱着眉梗着脖子,非常硬气的撇开头,“你哭吧,哭也没用,反正你弟跟我说了,那种男人就会耍手段骗你这种没谈过对象的傻闺女,你倒好,帮着个外人骗你小弟,胳膊肘往外拐得脸都红一下,他说东你就东,让你结婚你巴巴回来闹结婚,你妈我生你养你这么大还比不过个男人是吧?” 辛安秋只管低着头呜呜呜的哭,这么坚强的人哭得跟孩子似的,垂着头,头发丝散乱着,衣服也不好好穿,裙子上还沾着泥土,整个一失足少女。 昨天辛安冬是挺受伤的,毕竟三姐到底是帮着外人骗了他这个弟弟,但现在看她哭那么伤心难过,心里头又有些不是滋味。 “不管怎么说,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三姐,你别被他一时的糖衣炮弹糊住眼,”辛安冬给他三姐擦了擦红肿的眼睛,“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你别拿自己的人生开玩笑。” 辛文芳也坐在旁边叹气,语重心长道:“三丫啊,你弟说的对,皮相对我们女人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品,要他对你好才行呀。” 辛安冬&辛安秋顿住了,一个无语一个羡慕嫉妒,直勾勾地望向老妈。 辛文芳瞪眼,“你俩看我干啥,我还说错了不成?” 辛安冬:您没错不也找了个帅老公,自己就是颜狗,根本没有说服力好吧。 辛安秋一抽一抽的,对她妈不满的噘嘴,“那我爸长得好,您不也稀罕的跟什么似的。” 被闺女直白的一句话噎住的辛文芳脸红了一瞬,没好气的重重拍了一下她,“倒霉孩子,我跟你爸…你爸那样的,除了我还有谁要他,而且你爸除了长得好人也对我好啊,最关键的是对我好!” 辛文芳没觉得自己教女有错,不对吗?她男人虽然长得好,但对她十几年如一日,就算当初家里日子难成那样他也从没跟她红过脸,更别说动过一根手指头。 所以说找男人就要找人品好的,当然,长得好也算添头吧。 辛安冬咳了两声,“三姐,妈说的对,皮相是其次,最关键还是这个男人对你怎么样,你看朱鹏,长得一表人才,内心是个花心色魔,你别怪我说的难听,这样的人,你跟他别说过一辈子,就一个月都有够你受的,他谈对象时就敢背着你胡来,搞七搞八,将来要是结了婚,他在外面找人你哭都没地方去,我看他脾气还不好,谁知道有没有家暴倾向,想想大姐当初多难,你还一意孤行要嫁给他吗?” 辛安冬承认自己有些危言耸听,但不这么说他怕自家傻三姐陷进朱鹏的甜言蜜语里拔不出来。 “小弟,呜呜呜呜……” 辛安秋抱住辛安冬的脖子痛哭,像是要把身体里的水分榨干,哭得他衬衫都湿了。 哭了好一会,就在辛安冬和辛文芳都快绝望,觉得自家三姐/闺女栽在朱鹏这坨猪粪上爬不起来的时候,辛安秋终于停止了哭泣。 她通红着眼睛,笑得鼻子一抽一抽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我都知道,是我错了,我被那混蛋骗了,我去质问他,他还说我叽叽歪歪,说我家里人找事!” 原来三姐今天不是兴师问罪,而是智商终于上线,大彻大悟了。 听到他三姐这么说,辛安冬松了口气,“你能想通就好。”他还真怕辛安秋一根筋掰不过来呢。 辛安秋笑着点头,然后愧疚的看向他,“小弟,姐对不起你,姐被那坨猪粪糊住了眼,姐跟你道歉,你原谅姐吧,姐下次绝对不胳膊肘往外拐了,要拐也是往里拐!” 一家人哪有隔夜仇,辛安冬所有的初衷都是为了三姐的幸福,只要三姐能认清渣男的真面目,家里能安定比什么都好。 至于那坨猪粪,谁爱插插去! “你呀,这么大个人还比不上你小弟呢,以后找对象眼珠子擦亮点,别有个长得好的就被勾住魂,没出息!”辛文芳默默三闺女的头,欣慰的说。 大姐抱着睡醒的小胖子上楼,看他们都在沙发上坐着呢,急忙道,“三妹,底下有个叫朱鹏的说是你对象,正找你呢。” 辛安冬&辛安秋&辛文芳齐齐脸发黑。 辛文芳怒气冲冲的站起身,“让他滚,再敢造谣我打断他狗腿!” 三姐一脸反感的不说话,辛安冬道,“大姐,那人是个神经病,就喜欢乱认对象,你让爸把他赶走就行了。” 辛安春虚惊一场的点点头,笃定的笑道,“我说呢,三妹谈对象我咋不知道,那男人贼眉鼠眼的品行有问题,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三妹名声呢,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我妹妹又不是眼瞎,怎么可能看上他。” 辛安冬和辛文芳默默瞅向辛安秋:有人眼就是瞎的。 辛安秋:qaq 第一百一十三章 报道 渣男问题完美解决,辛安冬也到了该去b大医学院报道的时间,这几天他休养生息顺带等消息,心里不是没有期待,但一天两天,几天过去,对方没有一点反应,他的心也渐渐冷却。 这次辛安冬去大学报道准备全家出动,b市,首都啊,辛家人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宛然市,外面充满新奇的世界太有诱惑力,而且华国人对首都都有种朝圣的心态,见一个个都眼冒红心羡慕得不行,因此辛安冬大手一挥,提议带上爷爷奶奶,全家人一起去b市旅游。 这几年父母忙着挣钱,每天起早贪黑,钱是挣得多了,但他们从没真正享受过,在儿子不断的撺掇下辛文芳有些心动,想去见见首都的大世面,辛安秋这段时间在养伤,情伤,跟厂子请了半个月的假,也有时间出去浪,蹦跶得挺欢。 最关键的爷爷奶奶,老不出意外两口怕花钱,又怕舟车劳顿麻烦孩子,所以开始一个劲推拒,还是辛安冬出马,好说歹说,一直可怜兮兮的表示想让爷爷奶奶看看他的学校,才不得已松口。 大姐要照顾小胖子去不了,二姐还有一个月到预产期,这种时候谁敢把她往外带,所以最后辛安冬一个,辛安秋、辛文芳夫妻还有辛老爷子辛婆子老两口,一行六人直奔首都! b市是华国政治、文化、教育中心,一线城市,经济发达,当然,九十年代的b市再如何精彩纷呈也比不上后世繁华,然而在辛家人眼中,比起清水县那个土窝窝,b市简直像天堂一样妙不可言,处处充满神奇和惊叹,踩在b市的地上都感觉人脚底发软。 辛安冬是个合格的导游,游故宫、看升旗、瞻仰伟人的纪念堂一样不落,体力好的,如辛安冬、父母还有三姐,兴致高昂的爬了长城,虽然晚上回到宾馆腰酸背痛,但所有人情绪都很高涨,爷爷奶奶体力跟不上没爬长城还挺失落。 辛安冬即将学习和生活五年的学校自然不能错过,一家人走在学术氛围浓厚的b大校园里,爷爷奶奶挺直了背脊与有荣焉,辛安冬一边笑着给家人介绍每一处的风景,一边跟随时上前打招呼的未来校友们亲切问好。 辛文芳穿着崭新的花裙子,脸上带着自豪的神采,挽着辛婆子的手,学着周围人的姿态放慢了行走的步伐,觉得一辈子没这么扬眉吐气过。 辛婆子更不用说了,自从走进校园就笑眯了眼,老太太腿脚不好使,以往在家里不太爱锻炼,走两步就不爱动,今天精神头足,辛安冬让歇会她还不乐意,非得要辛文芳扶着这看看那看看。 相比而言,辛老爷子要稳重多,当然,如果不注意他过分挺直,不比直尺弯多少的腰背的话。 傻爸爸老婆高兴他就高兴,他脑子里没有上大学读书的概念,感觉全家今天都挺兴奋的,他也就一路乐呵呵。 辛安秋羡慕的揪着小弟的胳膊,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我也要读高中考大学,大学就是不一样,比我那中专学校好太多了,你看看那些捧着书的,天哪,人一看就肚子里有墨水,举手投足气质都不一样!” 她也说不上来,说傲气吧,人家也没傲,但就是站在人面前都仿佛底气不足低人一等的样子。 当初小弟劝她很多遍,辛安秋脑子就是转不过弯,觉得老师说的考中专好,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她亏大了。 b大的学生自然不一般,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句话显然再恰当不过。 辛安冬只能拍拍他三姐的肩膀安慰,“你要是下定决心再考,还是有机会上大学的。” 当初也不知道三姐怎么了,犟得不行,他嘴说干了也不好使,铁了心要上中专,现在知道后悔了,他也有些无语。 谁知道辛安秋楞了一下,惶恐的摇头,“算了吧,我可不想再挑灯苦读,那种日子简直是折磨,我觉得我现在会计当得挺自在的,不想给自己找罪受!” 她话音刚落,辛文芳紧跟着一巴掌拍下来,笑骂:“你个没出息的!” 辛安秋吐了吐舌头不说话,她对目前的生活挺满意的并不想改变,或许将来有一天她会重新上进,但这会还没有那种想法。 辛安冬是有些可惜的,但三姐不喜欢他也不会强逼。 辛家人在b市玩了一个星期后就打道回府了,辛安秋还有些念念不舍,只差没把垂涎二字写在眼里,毕竟大城市跟自家门口的土窝窝物质条件天差地别,新奇的事物也多,辛安冬能理解。 辛安冬送家人去车站,远远望着绿皮火车开走的身影突然感觉特别孤单,但他适应能力强,失落了几分钟,便转身离开了,刚开学忙得很,认识新舍友新同学还要为接下来的军训做准备,水深火热的日子可想而知。 因此走得匆忙的他并没有注意到一旁拎着皮包西装革履的男人脸上不可置信和困惑的眼神,那是一种夹杂着惊喜又迟疑的神色,甚至那人最后还自我怀疑地揉了揉眼睛。 走到宿舍楼,辛安冬刚要进门,宿管阿姨叫住了他,“哎,小伙子,你是不是叫辛安冬?” 辛安冬纳闷,他有这么出名吗,才开学第二天就有大妈认识他? “对,我叫辛安冬,大妈您找我什么事?” 宿管大妈高兴的从窗户口伸出头,“哎呀,不是我找你有事,是有个自称你哥的人等你老半天了,我看他找你挺急的,或许有什么重要事,你快去看看吧!” 至于为啥认识这个小伙子,大妈毫不羞愧的说,谁让人小伙子长得好呢,把那些青葱水嫩的小丫头都比下去了呢! 他哥?辛安冬莫名其妙,他咋不知道他妈还给他生了个哥哥,难不成有人冒充?那也不可能,谁没事冒充他。 辛安冬很有自知之明,在这一砖头下去砸死好几个当官的首都,他那俩小钱真不算什么,至于他个人,入学成绩的确惊艳,但第一次班会还没开呢,认识他的人应该没几个吧。 那么那位冒充他哥的无名人士到底谁? 辛安冬疑惑,顺嘴就问了出来。 宿管阿姨挺和蔼可亲,笑道,“说是姓蒋,看起来二十郎的男人,长得挺正派,就是跟你不咋像。” 说到这,宿管阿姨也有些怀疑那人身份,一个俊秀白嫩,一个英俊高大,完全不是一个模子呀。 “小辛啊,那人你要是不认识就别管,你初来不知道,有些人性子可坏了,你别被骗了。”阿姨好心的提醒,就怕眼前这个精致秀丽的少年被人轻易哄了去,这白白嫩嫩的胸无城府样,宿管阿姨也是操碎了心。 姓蒋啊,还能是谁,辛安冬轻嘲,还二十郎当呢,那老男人都三十几了。 对阿姨的提醒辛安冬心里很受用,顺手将手上拎的苹果拿了几个放阿姨桌上,乖巧道,“阿姨您放心,我认识那人,这是我刚买的苹果,老农说是特别甜,您帮忙尝尝。” “哎!你这孩子,阿姨想吃苹果自个不会买啊,哪能占你便宜,快拿走,阿姨不能收!” 宿管阿姨也就是看小孩长得好才多嘴关心了一句,哪知道人孩子这么实诚,心里热乎乎的,但实在不想占人孩子便宜,忙喊转身离开的辛安冬。 “阿姨吃吧,我买的多着呢!”辛安冬笑着摆摆手,他也不是故意讨好宿管阿姨,只是被阿姨的行为暖着,想那么做就做了。 没走几步,他果然见到了那人。 他站在阳光下,穿着白衬衫休闲裤,整个人英俊得发光,不同于校园内青涩俊秀的男同学,他的气质偏向成熟,却如醇香的陈酒只会让人越发被不由自主的吸引,走过的同学不论男女都忍不住将目光投向这气场强大的男人,有好奇、有欣赏,也有倾慕。 一如辛安冬第一次见到他,那种让人为之心折的气质使他永远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如果他刻意穿着老土的中山装,或许还不会如此引人注目,但只要他脱下伪装,几乎没有人能抵挡他的魅力。 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辛安冬默默停下脚步。 他在想蒋玄宗来找他干什么呢? 两人之间除了打了一炮好像没什么可谈的,就连那一炮也是稀里糊涂阴差阳错造成的。他那天的情绪和状态都不对,辛安冬察觉到,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他也没什么可丢脸不敢承认的,那晚他的确是半推半就,算得上是趁人之危了。 有点良知的或许要羞愤欲死,但辛安冬不,他觉得蒋玄宗压了他又没亏,那晚翻来覆去好几次被煎鱼一样,他也是遭了大罪的,凭啥他要低人一等,两人顶多算是合作了一番,谁也不欠谁。 至于今天蒋玄宗来兴师问罪,就凭这么几年来对他的的认识,辛安冬是不觉得的。 胡思乱想了一遭也想不出究竟,辛安冬打定主意见机行事。 这时,蒋玄宗已经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朝他看了过来,眼带血丝,目光复杂,令他有种对方快被自己逼死的荒谬错觉。 辛安冬想,他没那么大能耐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在蒋玄宗心目中,辛安冬是比表弟还要与他亲近合眼缘的孩子,从第一眼见到他就很喜欢他,乖巧懂事,一个人努力担负起家庭的重担,即使生活困顿好像也无法打倒他,像小白杨挺直着背脊,从容淡定得不像一个孩子,永远坚强得让他心疼。 他喜欢揉搓他那头细软柔滑的头发,喜欢捏他小巧可爱的鼻尖,喜欢看他噘嘴耍性子的样子,喜欢听他软软的喊宗哥,仿佛自己是他唯一的信仰,是他最亲密无间的人。 当发现表弟竟然喜欢他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不是惊愕于两个男人在一起如何世俗不容,而是他心里窝藏了一团火,愤恨于表弟龌龊的心思玷污了他清纯洁白的少年,厌恶自己监管不力,以至于将他置于那样难堪委屈的地步。 后来他知道少年并没有他想象中纯暇,他有自己的坏脾气和小心思,揭掉单纯无辜的伪装,他会因为排斥你而语气恶劣,说话针针见血,用讽刺的话语让你哑口无言。 蒋玄宗觉得他该生气的,毕竟威严受到了挑衅,但没有,他竟然只是觉得无奈,在小心翼翼的想惹他生气了该如何补救。 他无可救药了,他想他前半生或许还有后半生对任何人恐怕也没有对他那样和善了,他拿他实在没有办法。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对少年的感情,因为在之前他根本不需要想,兄弟之情,父子之情或者朋友之情,都有一些,但都不是单一的。 他对辛安冬的疼惜、怜爱、欢喜之情,似乎只有见到他,就会不自觉的将目光投放在他身上,时刻想要关注他,如同放不开手的雄鹰,看着怀里的雏鹰愁结百肠。 他甚至想过将来如果不结婚也没关系,他喜欢这个少年,对他好,比亲生血脉也不差什么,俗话说,乐极生悲,当一着不慎中了后母的算计,当身体尴尬的反应来势汹汹,当少年躺在他怀里眉目流转,蒋玄宗的头脑里只剩一片空白。 他思想上很清醒,意乱情迷只是借口,火热的躯体让他更清楚明白内心的龌龊、卑劣,他放纵了自己,狠狠咬住了那瓣红唇。 在一个谁都没想到的情况下,他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类人,伤害了他喜爱的孩子,那样不堪,那样无耻,他鄙夷痛恨自己,第一次手足无措,彷徨、胆怯,他害怕从少年的眼里看到憎恨、恶心。 离开后蒋玄宗会不由自主的回想到那一夜发生的一切旖旎,每回想一次他就越自厌,他控制不住罪恶的遐想,只能在脸红心跳中越发沉沦。 他像一个下三滥的偷盗者,用令人不耻的手段得到了珍宝,连自欺欺人的借口都不用找,这就是贪婪,就是觊觎已久。 蒋玄宗不愿不清不楚的面对辛安冬,那是对两个人的不负责任,他从未想过伤害他,哪怕伤害自己,他答应要给他一个完整的解释,在事情终于彻底处理完毕,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以及自身的拷问后,他决定正视自己的感情,怀着期待紧张的心情走到了少年面前。 “你……”蒋玄宗欲言又止,拳头握紧又松开,神思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辛安冬瘦了,原本就颀长的身形越发瘦削,小脸还有巴掌大,下巴尖尖,越发显小。也是,他才十九岁,还是个身形未张开的半大小子。想到这,蒋玄宗心里头莫名不是滋味,对比少年的年龄,他比他大了一轮还多。 蒋玄宗脸有些黑,有种有气无处发的郁闷。 辛安冬没那么多万千思绪,他自己也挺窘的,一夜情对象就站在面前,面无表情目光复杂,即便他这个脸皮厚的人也怕对方真来‘兴师问罪’。 他见蒋玄宗实在纠结的很,只好叹了口气,开口,“宗哥,你吃过了没,我要去食堂吃饭,一起吧?”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辛安冬可不想饿着自己。 蒋玄宗懵了一瞬,凝重的脸色有些滞涩,大概是没料到两人今天的对话以这样的方式开篇。 对上少年巴巴的眼神,他点头,声音沉稳,“好。” “我带你出去吃吧?”他又提了句,倒不是嫌弃学校食堂的饭菜,只是到底不如外面的丰盛,目光落在辛安冬瘦削的脸蛋上,他只想让他吃好一点。 辛安冬肚子有些饿,又是刚从校外回来,不太想吃去浪费时间,更不想多跟蒋玄宗待一处,立刻摆手道,“不用了,随便吃点就行,我早晨吃了两个菜包子现在还不太饿,而且我们学校食堂的饭菜还不错。” 是真的不错,至少比他读的初中和高中学校食堂的饭菜有营养味道好一些,关键是特别实惠,深得辛安冬的心。 蒋玄宗皱眉,放过给少年补充营养的机会虽然可惜但以后还有机会,今天他们两人之间事还没讲清呢,他不太想惹对方不快。 辛安冬见他没有意见,便愉快的带人向食堂走去,路上甚至从手里拎的袋子里拿出苹果问他吃不吃,两人之间气氛和谐,没有任何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当然,这是在辛安冬看来的,他不紧张啊,真的不紧张,有啥好紧张的,反正就那回事呗,他都没有期待了哪里还怕失望什么的,再说,蒋玄宗到底看他长大,他们之间就算没有爱情也有朋友之情、兄弟之情吧。 就辛安冬看来,他是完全不用担心蒋玄宗恼羞成怒灭了他咋地,这根本不可能好吧。 顶多为了避免尴尬老死不相往来,料到了最坏的结局,好像也没什么可忧虑纠结的,辛安冬的人生信条,既然无法改变,那就顺其自然吧。 相较他的轻松坦然,蒋玄宗要忐忑不安得多,他如同任何一个面对心上人的毛头小子,怀揣着一颗雀跃的真心无处安放。 或许是想法上的改变,与他有过亲密关系的辛安冬在蒋玄宗眼中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受他单纯喜欢的少年。 少年身上仿佛笼罩了一层令他爱不释手的柔光,令他无法容忍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他静放在身侧的手掌蠢蠢欲动,忍不住想要碰他一下,摸他一下,最好能紧紧挨着他。 蒋玄宗察觉到自己这一想法的时候,整个人身体微僵。 他第一次觉得自个可能是个变态。 他心里一边纠结一边又怕被辛安冬发现,他还没有忘记当初佟正浩表白的时候少年是多么反感排斥。 想到这,他惊惶了,竟然才发现这个问题,一瞬间,蒋玄宗火热滚烫的心凉了半截。 “怎么了?”辛安冬侧过头疑惑的问。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蒋玄宗的脚步骤然停在原地,他眼神怔怔,紧锁的眉头显示他仿佛被什么艰难的问题困扰着。 蒋玄宗猛地抬头,目光直直的看向辛安冬,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他说:“我听舅舅说过,国外有许多男子之间结合的夫夫,他们像社会上大部分人一样组成一个家庭生活,我当初听到觉得匪夷所思,现在想想,其实男女也好,男男也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要真心在一起生活的好,根本无关旁人的事。” 他这句话说的不算隐晦,差不多将自己对同性恋的看法阐述了出来。 蒋玄宗从来不是个急切不懂分寸的人,但此时在这处无人的地方,他失去了一贯的沉稳,忍不住讲出一段似是而非的话作为试探。 他双目紧盯着辛安冬,希望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他的心跳得很快,有一种濒死前紧抓住一根稻草快要溺毙的错觉。 但是他不知道,虽然辛安冬听出了他的弦外音,但阴差阳错弄错了意思。 蒋玄宗或许忘了当初兰明渠隐晦表白问他对同性恋看法的时候他说自己过的话,他说‘不恶心,也不喜欢’,还有佟正浩那次处理问题时的冷漠,这些他忽视了,但以前一次次满怀希望的辛安冬却牢牢记住了这些‘细节’。 因此在辛安冬眼里,世界上再没有比蒋玄宗更直的直男,即便他上了自己。 所以蒋玄宗试探的一句话此时听在辛安冬耳里,尤其是他俩刚发生过那样羞于启齿的事,辛安冬的第一反应是蒋玄宗在隐晦的试探他对对方有没有产生不正当的想法。 换句难听的话,就是怀疑他辛安冬有没有对蒋玄宗有非分之想! 不是吗? 莫名其妙的告诉他同性恋虽然在国内环境不容于世,但国外属正常现象,又表明自己对同性恋的看法是不反对的,没那么排斥,这样一来辛安冬倘若真对蒋玄宗有那意思,还不得立马表明心意。 毕竟那天晚上蒋玄宗又不是傻的,他不反抗还顺从,是个正常男人都不会有那样的反应,除非本身就是同性恋,不然还有什么其他解释? 这样一想,辛安冬就想通了。 他心里冷笑,蒋玄宗竟然跟他玩心眼了,该说没有直接挑明还算给他留足面子了吗?难不成还要他感恩戴德? 辛安冬握紧了拳,冷脸对着蒋玄宗,被羞辱的感觉很不好受,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人如此面目可憎,当初喜欢他的自己也是眼瞎到不行。 “宗哥在说什么呢,以后这种让人误会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我直说吧,那晚发生的事我们都始料未及,我那天身体有些不舒服,又察觉到你中了招,想帮你,才一时没有推开,”说到这,他嘴角微勾露出嘲意,声音轻飘飘的,“我的性向很正常,想来宗哥也是,正浩误会也就算了,您怎么也跟他一样。” 说的够简单直白吧,能听懂了吧?! 蒋玄宗的脸色陡然变得很难看,他张了张嘴。 无视他灰白的脸色,辛安冬继续说,视线在他身上绕了一圈,有些为难道,“再说宗哥您都一把年纪了,想这些未免太……” 他欲言又止,但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 但正因为表达得太清楚了,每一句都狠狠戳中心口,蒋玄宗此时才觉得无地自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难堪又疼痛。 辛安冬说的太直白了,就差没指着鼻子骂蒋玄宗一把年纪还老不正经,是个老流氓。 也是,表弟正浩跟他一般大,家世样貌性格一样不差,他不也一样嗤之以鼻,又怎么会因为一个错误对他这种‘老男人’另眼相待,是他太自以为是。 静静望着蒋玄宗步履匆匆离开的身影,辛安冬眼睛涩得厉害。 敢羞辱他的人就要做好被回敬的准备! 他平生最讨厌别人拿他的性向说事,同性恋吃你家大米了?这是天生的他无意掩饰,但这个时代对他这类人太苛刻,他不得不谨慎小心,蒋玄宗的行为令他憎恶,再一次痛恨当初瞎了眼的自己。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上次说开之后,辛安冬再也没见过蒋玄宗,一晃一个月过去,良好的适应校园生活的他与同寝室的舍友们相处得也很不错,大家都是来自天南地北的佼佼者,虽有些傲气,性格也南辕北辙,但思想成熟都不是小孩子,做不到交心也能和平共处。 大学是盛产浪漫恋情的基地,刚度过天昏地暗高中三年生活的男男女女们蠢蠢欲动。 辛安冬他们寝室一个长得小帅,b市本地人,家境优渥的舍友吕梁,历经一个月的苦苦追求,雷打不动的殷勤小意,又是陪读又是送爱心早餐,终于追到了他心仪的女孩。 昨天他们正式宣布在一起,格外兴奋的吕梁秉承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炫耀式做法,决定邀请寝室里的一众兄弟吃饭。 其余几个对他追到女神早就眼红不已的舍友纷纷举起拳头把他‘痛扁’一顿,然后嚣张的表示今晚一定要吃穷吕梁。 吕梁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哪里还在乎那点请客的小钱,直接大方至极的表示全寝室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或者有女朋友的也可以带着,只要去的他都来者不拒。 “啧啧啧,瞧把梁子乐的,今晚准备大出血啊,乔慧我也没见着多标志啊,咋把他迷得魂都不见了一样,脸大眼睛小腰还粗,哪里及我们安冬十分之一的颜色。”赵卓恒感慨的走到辛安冬的身旁,下巴磕在他背上,勾着身子轻轻敲了一下辛安冬水杯。 低头看书的辛安冬被他猛然压得直不起腰,咬牙切齿的推开他,“欠揍是吧?” 人家找女朋友要你多管闲事,要让吕梁听到赵卓恒这么贬低他好不容易追到的女神,非得跟他拼命不可。 说来也是孽缘,赵卓恒和辛安冬同属新生中较出名的人物,辛安冬出名在于他非人般恐怖的高考成绩和出众的相貌,而赵卓恒虽然长得不差,算得上风流倜傥,成绩马马虎虎,但真正使他一星期内闻名全校的是他交女朋友的速度。 没错,赵卓恒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吕梁一个月抱得美人归令人羡慕,赵卓恒却勾勾手指头就能引来大批女同学,令人发指到你怀疑人生。 一个星期换了九个女票,平均一天就能勾搭不止一个妹纸,典型的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偏偏他还特别会讨女同学欢心,在没认清他正面目前,很少有女生不被他道貌岸然的俊脸迷惑。 刚进寝室的时候,辛安冬并不知道这人的德行,但在一而再再而三被端茶递水热情搭讪之后,辛安冬哪能还看不出他的心思。 初时辛安冬还警惕的怀疑赵卓恒也是同道中人,但后来渐渐发现这丫看他的痴汉眼神是纯粹的欣赏,是个地地道道的颜控! 辛安冬对赵卓恒的行为不做任何评价,但他们同在一个寝室,赵卓恒又厚脸皮的选了他的对床,每天锲而不舍上赶着跟他套近乎求勾搭,辛安冬又不是铁石心肠,总不能隔离赵卓恒吧。 两人渐渐就说上了话,相处之后发现,抛开赵卓恒的花心不说,他性格开朗,聪慧讲义气,在同学间很混得开,又出生医学世家,个人专业素质过硬,能搞到不少专业资料,辛安冬现在手上看的这本珍藏版医书也是赵卓恒帮忙弄来的。 一来二去自然成了关系比较好的舍友。 赵卓恒顺势松开,一脸无辜的道,“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安冬本来就比乔慧那个惯会装模作样的女生长得顺眼啊。 辛安冬冷笑,瞥了眼身后忙着兴奋没听见他们说什么的吕梁,“真有能耐当着吕梁的面说呀。”看他不把你打死。 赵卓恒一噎,摸了摸鼻子,绝口不逞能,恋爱中的男人像疯狗,自从喜欢上乔慧,但凡寝室里有人说一句乔慧不好的话,吕梁能上蹿下跳闹得不可开交,赵卓恒是看不上的,但不得不说谁也不想被疯狗咬一口。 “嘿!你俩背后谈什么呢!” 吕梁突然走过来,他今天高兴,一脸眉飞色舞,志得意满,他一掌拍在赵卓恒肩膀上,炫耀般的嘱咐两人,“今晚兄弟做东,给我和慧儿庆祝,你俩身为本校的风云人物一定要来给兄弟撑场子啊,慧儿寝室的其他女同学也会去,到时候让慧儿也给你俩介绍介绍?” 他挤眉弄眼,然而赵卓恒兴致缺缺,辛安冬也一样。 但大家都是舍友,吕梁平时性格好跟大家都玩得开,为了不那么不合群,他俩自然满嘴答应下来。 到了晚上,赵卓恒刚勾搭上一个女生,两人正黏糊着,辛安冬一看跟吕梁约定的时间不早了,立刻拉了人就走,省得继续祸害人家女同学。 到了地方,其他人也来得差不多了,除了本寝室的几个舍友,还有四五个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女生矜持的坐在中间,其中最漂亮有气质的就是吕梁新交的女朋友乔慧。 乔慧也算新生中的风云人物,毕竟她长得漂亮,入学便当了团支部书记,迎新晚会上钢琴独奏一曲《致爱丽丝》闻名全校,有才有貌的女生自然受人追捧,吕梁虽然有钱,长得不差,但在乔慧众多追求中中真排不上前几。 甚至乔慧最后出乎意料的选择他,好多人都酸吕梁是走了狗屎运。好在吕梁除了听不得乔慧半点不好,对于他自己,被人说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乐在其中。 好比今晚,全程搂着心爱的女神,吹牛打屁也不忘照顾给女朋友夹菜,吕梁细心呵护,真是把乔慧照顾得无微不至。 辛安冬见乔慧面带微笑,看向吕梁的眼中虽然不见多少爱意,但也温柔体贴,两人男俊女俏,站在一起很有几分般配,倒是让他有些羡慕。 看看人家纯纯的爱情,正大光明的牵手,坦荡荡的接受众人的祝福,辛安冬不可抑制的产生了心酸。 “怎么?发什么呆啊,难不成你也看上了那个乔慧?”坐在他身旁的赵卓恒小声嘀咕。 辛安冬额头黑线,用杯子遮住说话的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他刚才见安冬盯着那个乔慧看了起码五分钟,没见吕梁神色都有些不对了吗,人家是怕他抢媳妇。 赵卓恒还是觉得自家小同学对乔慧那个装模作样的女人起了心思,纠结了半天,他小心翼翼道,“其实你要是想找女朋友,我可以给你介绍,大把的妹子,性感的,乖巧的,小家碧玉,大家闺秀,什么种类应有尽有。” 乔慧那样的女生,他家小同学那么单纯,不是她的对手,还是敬谢不敏吧。 听他越说越离谱,辛安冬很是不耐烦的远离了这个神经病,却没想到一个侧身竟然恰好撞见乔慧似有若无的总是将视线投向他们这边,更准确的讲,是投向赵卓恒! 那眼中情意绵绵,似怨似嗔,可比像个木桩子待在吕梁身边表情生动多了。 辛安冬:“……”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实。 聚餐结束,乔慧以及她的几个寝室好姐妹急着离开,吕梁同寝室几个少男心蠢蠢欲动的舍友一起送她们。 吕梁不死心的问赵卓恒,“你真不跟我们一起走?” 刚才酒席上乔慧寝室一个挺漂亮的女生对赵卓恒有意思,请他帮忙牵线,吕梁倒是挺乐见其成,但赵卓恒今晚兴致缺缺,没有勾搭女同学的心思,所以就拒了。 人家女孩子被当面拒绝,尴尬又难堪,面上快要哭出来了,现在就躲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耍性子呢。 吕梁倒不是怜香惜玉,他是觉得自家女朋友寝室的,赵卓恒是他兄弟,能撮合的就帮一把,谁知道赵卓恒这厮,今晚突然一改以往的狂放派作风变得清心寡欲起来。 赵卓恒最烦女生叽叽歪歪,他勾搭妹子也要看眼缘的好不好,哪能清粥小菜来者不拒,他赵卓恒成什么了。 还未等他开口拒绝,只听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乔慧突然开口,她声音清丽,带着几分柔软,“阿梁,赵同学和辛同学肯定有自己的事要做,你不要让他们为难了,而且我们几个女生又不是摸不着路哪里需要特地送,今天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彼此感官都很好,丽丽想跟赵同学交朋友以后有的是机会,校园里人多,还是不要让人误会是好。” 名叫丽丽的女生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乔慧虽然说话直白但不无道理。 她是看着赵卓恒说的,辛安冬敏锐的看到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赵卓恒狠狠皱起的眉头。 吕梁很失望,但他觉得乔慧也说的没错,只好遗憾的觉得赵卓恒有艳福不会享,“傻啊大兄弟,丽丽娇俏可爱,听说还能唱会跳,你错过了多好的机会你知道吗?!” 其他人随大部队呼啦啦的走来,辛安冬和赵卓恒两人在后面慢慢踱步,他虽然心里好奇,猜测赵卓恒恐怕是跟乔慧之间不简单,但他没那么八卦,也不好意思询问赵卓恒的私事,赵卓恒一路冷着脸他也就当做不知。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这次联谊带来的变化很明显,在吕梁和乔慧的牵桥搭线下,辛安冬寝室里几个哥们,除了辛安冬、赵卓恒两人,还有一个一门心思钻进书本里的书呆子徐明,其他几个都或多或少与乔慧寝室几个漂亮的妹纸有了暧昧的迹象。 那个叫丽丽的女生也不例外,明明一腔痴恋还在眼前,转头就跟辛安冬宿舍里一个哥们你侬我侬了,那哥们家里承包鱼塘,同吕梁一般经常请客吃饭,出手特别阔绰,再次见到丽丽的时候就在为他俩庆祝的聚餐上。 丽丽比乔慧玩得开,吊带衫,露出一截白嫩小腰的短裤,修长白皙的美腿晃花人眼,搂着那哥们的嘴亲得啧啧作响。 她嚣张的眼神直勾勾看向赵卓恒,仿若示威。 辛安冬纳罕:一个两个都盯着赵卓恒,这花花公子到底那点好? 反倒赵公子依旧他的浪荡子行径,今天接受一个女同学的表白,晚上约会,第二天合则继续在一起不合就分,他总是不缺女孩喜欢的,特别随心所欲的游戏人间。 相比较而言,与他同样出名的辛安冬却低调很多,一开始大家惊艳他的相貌还有傲人的成绩,学校里流传着他的传说很是神乎其神,但入学后大失所望。 发现他这人基本没什么要好的朋友,说他冷漠吧人家温文尔雅,问及专业问题从来都是一一细答,说他和善吧,除了一个赵卓恒,没人跟他走得近。 久而久之除了个别颜控,是真没几个人再关注临床医学的辛安冬。 而销声敛迹的辛安冬此时却正痛苦的趴在医院的洗手间大吐特吐,纤细白皙的脖颈低垂着,一手撑着洗漱台,一手紧捂着胸口,仿佛要把胆汁呕出来。 “叩叩!” 门外敲门声不断响起,赵卓恒担忧的大喊,“安冬你好了没?怎么回事啊,胃检查出来问题没?你快出来,有什么困难咱一起面对!” 这家伙以为辛安冬得了不治之症在寻死,正疯狂砸门呢。 厕所里的辛安冬颤抖着双手打开水龙头,一边用水浇自己的脸,一边紧紧握住了拳头,泛黄的镜面上,他看向里面模糊的人影,头发丝上还滴着水珠,一张俊秀的脸蛋,尤其是清晰可见的鼓起的喉结,辛安冬的视线落在上面停留了很久。 他是男人,这点毫无疑问,可是为什么…… 一个星期前,辛安冬突然胃不舒服,吃不下饭就算了还经常有呕吐的欲望,本来也没什么,只以为是不小心吃了脏东西,多喝喝开水过几天就没事了,然而这次胃病来势汹汹,胃药吃了也没用,吐啊吐,一个星期不到,他刷刷刷整个人瘦了一圈,依旧食欲不振经常犯酸水。 赵卓恒开玩笑说,要不是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他都要以为辛安冬是怀孕了。 怀孕?! 辛安冬轻笑的嘴角僵住,这段时间因为身体问题经常蹙起的眉头狠狠打了个结,他心头的慌乱从没有一次这么严重过,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迅速行动开,让赵卓恒绝对不能把他身上的不正常告诉其他人,然后心急火燎的请他帮忙开了后门去医院检查。 具体的检查赵卓恒不知道,他以为辛安冬是去做了胃镜,但其实他偷摸摸去妇产做了b超,当然,他是化妆成女人的样子去的,即便辛安冬也觉得自己荒唐,但潜意识里就有一根紧绷的神经告诉他,谨慎,你需要再谨慎一些。 最后结果出来,望着化验单上的两个字,辛安冬一阵头晕目眩,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这个世界。 是世界玄幻了还是他这个人玄幻了,为什么一个男人会怀孕,他不是女人,也不是双性,所以为什么? 他脑子很清醒,记得自己是从21世纪重生的,现在九二年,这里是b市市中心医院厕所间,他没有小说中带空间或者带系统牛逼哄哄的重生,一脚踩空就来了,连个像样的金手指老天爷都没有来得及给他匹配。 现在是什么情况?能以男子身怀孕难道就是他迟来的金手指?老天爷的补偿? “有病吧!!!” 辛安冬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蹲下身,狠狠的揪,恨不得将一头碎发薅光,他很想狠心一点趁着在医院一举打掉未成形的胚胎,然后回去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继续安安稳稳进行自己的学业事业,继续一个不用胆战心惊,不用遮掩,坦荡光明的人生。 他捂着肚子,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紧紧闭上,甚至听到了自己喉间的哽塞,“不能,我不能这么做。” 辛安冬做不到,这种狗血的事情发生了,他却不能自私的视肚子里的那块肉为无物,这是一个生命,活生生存在的他的骨血。 赵卓恒还在外面不停的敲门,轰隆轰隆,比雷声还要响亮,就怕辛安冬有个闪失。 他整理好了面上的情绪,慢条斯理的洗干净脸上伪装的脂粉,将女性的裙子塞进背包里,然后深吸一口气拉开门。 “我没事。”他对一脸紧张的赵卓恒说。 清俊的脸上还带着湿气,眉眼精致,神色淡然,除了唇色有些苍白一切都很正常,赵卓恒放下心,大喘气道,“吓死老子了,还以为你被检查出了什么绝症,对了,你身体真没什么事吧,你可别骗我!” 赵卓恒俊眉微扬,玩笑的说,但眼睛一直认真的盯着辛安冬。 辛安冬苦笑,肚子里的这块肉不是绝症胜似绝症啊,有苦难言,心酸无人诉说,他摇头,不露一丝破绽,“真没事,我以前就有胃病,只是症状比较轻微,刚才检查出来这次属于复发,拿了些药吃段时间就没事了。” 见他神情一派淡然,应该是真没事,赵卓恒假意一掌拍在他肩上,“你小子生病把我吓了半死,这几天为了照顾你都没时间跟女生出去约会,刚交的女朋友肯定泡汤了,不行,你得给我补偿精神损失费!” 被赵卓恒缠着应下了几个丧权辱国的补偿条款,辛安冬拜别一天不泡妞就浑身痒痒的赵卓恒,浑身疲惫的回寝室。 今天是周日,寝室里除了徐明在认真看书,其他人都不在,他也是知道这几天辛安冬身体不好的,见他回来,放下书本,主动给辛安冬倒了杯热水。 辛安冬接过水杯,轻笑:“谢谢。” 徐明不善言辞,却是真的关心,顿了会关心的问,“你身体没事吧?” 辛安冬轻呼一口气,目光看向窗外,明亮的日光照得他晃眼,闭了下眼睛,他道,“没事吧,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有事。” 怀孕生子不是简单的四个字就能完事,从怀胎十月到安全的生下胎儿,只要一想到这些琐事以及背后要做的万千准备工作,要完全的保密,他就觉得头大,辛安冬摸了摸平坦的肚子,却觉得心中一片柔软,竟然从未想过值不值得。 这接受能力,辛安冬也是挺佩服自己的。 他的话让徐明一头雾水,在他张口还要问的时候,辛安冬截住了他的话茬,突然问道,“我记得下学期我们学院要安排学生去英国大学那边交换学习一段时间,你知道报名的条件吗?” “啊?”徐明差点以为自己误听了,呆笨的黑框眼镜险些从鼻梁掉下来。 辛安冬成绩很不错,这次月考成绩稳居全系第一,即便是刻苦的徐明以及医学世家出生从小被熏陶的赵卓恒都没有他厉害,听说好些教授都有意将他收入门下。 徐明也知道他比起辛安冬来自愧不如,所以只得加倍刻苦,这次交换学习他也很想报名参加,毕竟国外的医学条件比国内发达一些,去那边可以学习更深的专业知识,但徐明家里没有条件,每个月的生活费只有两百,根本供不起他出国的消费。 没想到辛安冬也有意出国交换学习,他震惊过后,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可惊讶的,毕竟渴望出国学习的学生不止他们一两个,尤其全国著名的b大,里面的佼佼者如过江之鲤数不胜数,可以说竞争还是很激烈的。 “你,你等会,我有写下报名的条件,我抄下来给你!” 徐明说完,立刻转身回到自己座位,然后拿出一张纸认认真真的写下出国交换学习的条件。 过了会,辛安冬接过纸条,看了眼上面密密麻麻端正的字迹,真心实意道,“谢谢你徐明。” 徐明挠了挠头,“不用谢。”他眼里露出羡慕,原以为辛安冬家庭条件也不好,没想他看岔了,真好,可以出国深造,真好。 出国的打算是在决定留下肚子里的孩子的那一刹那定下的。 虽然他如果躲到一个偏远的农村遮掩下也能平安生下孩子,但是代价太大,危险系数也太高,好奇心谁都有,八卦的人更多,他不敢保证村子里的人不会发现他的怪异之处,到肚子隆起的时候,没有人帮忙,想要完全遮掩异常艰难。 相反国外,还是英国,首先语言不是问题,其次只要有钱,找个住的地方以及守口如瓶照顾他的人也很容易,只要他尽量减少出行时间,乖乖的待在家里直到生产都不会有人知道。 况且借由交换学习的名头出国还能名正言顺的避开家人,其实这才是辛安冬最看中的一点。 因为只要在国内,他就根本不可能躲开五个月不见家里人,寒假是一定要回去的,那个时候肚子五个多月,冬天穿着厚衣服看不出来。下学期开学就直接出国,等他将一切安排妥当,卸货完成,抱着孩子回来也可以说是国外找的女朋友生的,除了会给家里丢下一个不大不小的惊雷,一切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可以说是辛安冬目前能想到的最佳的解决方法,而他也准备执行下去。 报名条件辛安冬完全符合,他轻松的报了名,但最后能不能被选上得经过学校的严格审核筛选,这点他问过他们系主任,虽然没有明说,但那位十分欣赏辛安冬的教授言下之意,辛安冬有九成的把握被选中。 接下来是公司方面,辛安冬自己的连锁餐饮公司发展得很好,他从不吝啬放权,手下的人从一开始的怀疑到最后尝到甜头,对辛安冬越来越信服。 岳叔早年是他的手下,现在是公司占有股份的合伙人,辛安冬不喜欢出面,只在大方向上把控,岳叔代表他出席商业活动,让许多人误以为他才是大老板。 岳叔为难,好几次都隐晦的劝过辛安冬,但他一向秉持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信念,相信岳叔,也愿意给公司那些合作愉快的代理商便宜。 岳叔没有让他失望,在所有人跌破眼镜下,忠心耿耿的为他开疆扩土,以至于所有人都知道‘猫冬餐饮有限公司’背后有一个举足轻重的大老板,但很少有人见过。公司事务明面上全权交给岳鹏飞管理,哦,现在还有一个叫王爱华的年轻人,这两人有胆识有见地,能力十足,但就是一心一意为背后大老板卖命,从没想过另起炉灶。 骂岳鹏飞和王爱华傻的人不知凡几,但两人依旧我行我素,忠心为辛安冬挣钱,三人背后关系不知道多和谐。 b市这边开辟市场的重担是交给了王爱华,他毕业后自荐给辛安冬打工,当时差点没把辛安冬吓住。 人家高材生,国家栋梁,别说他的小庙,就是国营单位也是去的,但他执意推辞了学校推荐的很有前途的铁饭碗,一心入了辛安冬的贼窝。 也幸亏有了他,在b市根基浅薄,或者说没半点根基的‘猫冬’不至于被大风大浪拍飞,海鲜火锅餐厅一下子开了三家,生意一如既往的火爆。 当然,三家店已经是‘猫冬’的极限,爱华哥的老同学情谊也只能帮到这,想要更大的发展得靠他们自己。 辛安冬没有失望,他知道万事靠谁不如靠几,而且他也相信‘猫冬’的实力,将来‘猫冬’在b市的分店绝对不止三家! 现在比较头疼的是,他在国内的时候还能帮爱华哥分摊一些工作,下学期如果他出国,爱华哥肩上的重担可想而知,压力也会倍增,当务之急,找个得用的人才是关键。 一个两个还是少的,一个公司想要壮大不可或缺的就是大量的专业人才,辛安冬不是经管专业的,术业有专攻,他始终认为专业问题还是交给专业人才好。 或许以前他还会为这烦恼,但现在嘛,b大,高材生的集中营,各行业的人才应有尽有,虽然这些人将来肯定前途无量,轻易也不会为了他的小庙放弃铁饭碗,但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有一颗坚定撬墙角的心,难道还怕挖不来人才? 况且他们‘猫冬’的工资在这个九十年代,可是毫不夸张的说,能赶超一大票国企呢! 辛安冬动作很快,他立刻就打了个电话给爱华哥,让他来b大找校领导帮忙借个场地允许他们招聘人才,这点要办到很难,说服校领导就是个道难坎,让他务必拿出毕生口才,最好是能把校领导说服,以后‘猫冬’公司能常年来b大招聘就最好了。 显而易见这是有些贪心的,第二天王爱华信心百倍的走进校领导办公室,却不到半刻钟就被礼貌的请出去了,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 辛安冬还想要怎么安慰他,谁知道人家越挫越勇,之前把开招聘会当辛安冬吩咐下来的任务,在彻底认清公司人才需要的关键后,现在是铁了心必须完成,辛安冬不敢打击爱华哥的自信心,只能在精神上鼓励他。 后面几天,校园里渐渐传出风声,稀奇的不得了,听说有公司来b大想要招聘学生! 包分配工作的年代,谁要去朝不保夕的私企啊! 辛安冬他们寝室也不可避免的谈论到这件事。 第一百一十七章 “火锅餐厅跑到我们学校招聘,难不成还想让我们去给它端茶递水?”辛安冬其中一个舍友不屑的说。 作为带来消息的吕梁心里是有几分意动的,“听说是公司中层干部,偶尔去餐厅视察,月薪上千呢,不比国营单位差。” “听都没听过,别是糊弄人的吧。”丽丽的现任男友,家里有鱼塘继承,不缺钱花,涂着摩丝插嘴,显然没兴趣。 吕梁道:“应该不会,‘猫冬’在全国好些城市都有加盟店,虽然今年才来b市发展,但听说背后大老板特别有钱,就是没有文化,才找我们这些高材生去给他管理公司的。” 没文化的大老板辛安冬:“……” “那岂不是去了就当老板号令员工?有这么好的差事那还等什么呀!”赵卓恒跟辛安冬挤眉弄眼,反正他们才大一,八竿子打不着,说了也就图个乐呵。 辛安冬淡笑,心想未来四年呢,谁也说不准将来或许有医生专业当餐厅高管呢,世事难料嘛。 “就是,有钱挣就行了,管他是不是国企!” 吕梁是真的想去,他就看中了那上千的工资,但他才大一,人家肯定不收。要说他缺钱吧,吕梁家里父母都在单位里,算是干部家庭,零花钱是不缺的,但这不是刚谈了个女朋友嘛,给女朋友买裙子、买口红、看电影请吃饭,哪样不要花钱。 他眼珠子一转,跃跃欲试:“你们说,我要是去给那餐厅打散工,他们要人不?” “你可以自荐,去试试。”辛安冬倒是很想给吕梁开后门,吕梁脑子灵活,在班里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干部,组织能力杠杠滴,配给‘猫冬’兼职绰绰有余。 吕梁眼睛一亮,垂眸深思起来。 又过了几天,学校里传出消息,领导方面到底没给方便,‘猫冬’招聘会计划胎死腹中,但校方也算仁道,允许王爱华将招聘广告发到学校学生手里,只要学生个人愿意去参加招聘,校方绝不阻拦。 由于前几天的口口相传,学校早就议论纷纷,被‘猫冬’新奇的招聘会以及高额月薪吸引住眼球的毕业生不知凡几,虽然大多数还是不看好,只是凑热闹,但据爱华哥汇报,这几天其实每天都有学生去他们餐厅面试,而且不仅b大,更多的b市其他高校不知道从哪听到了他们的招聘消息,去的人如过江之鲤数不胜数。 这些一个个都是未来国家栋梁,是人才啊。 毫不疑问,一个星期后,公司招到了将近五十位人才,分布公司的各个岗位,而且因为‘猫冬’火锅连锁餐厅在全国许多城市有分店,这方便了很多毕业后想要回家那边发展的人,不必漂泊在外,还有高薪可以拿,退休后退休工资不会少,除了不是铁饭碗,真是没有比这更棒的岗位了。 招聘结束后,本还有些看不上眼的人霎时被那些录取的员工的工资吓到了,实际工资竟然比招聘广告上的还要多,还有奖金可以拿,天哪,太好运了,也太让人嫉妒了。 辛安冬他们寝室,只听到吕梁后悔莫及的声音,跟他一样心思要去兼职的几个同学都被录取了,工资按小时计,一个小时有五块钱呢! 一个小时五块,一天空余时间最少有三小时吧,就是十五,一个月少说有四百五,顶的上他哥一个月工资了,他哥每天朝九晚五,累个半死,他却只要余出三小时…… 妈呀,吕梁越想心越痛,面目狰狞,捂着胸口不愿相信自己因为女朋友的话竟然没有去面试! “行了,下次还有机会,别再跺脚,隔壁宿舍该有意见了。”赵卓恒嫌弃的推了推他,从刚才开始,墙就被隔壁两宿舍连番敲得‘咚咚响’,是不想听吕梁号丧呢。 吕梁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苦着脸说,“当时我询问人家的时候,聊的很开心,还留了号码,我看得出那人很欣赏我,这次是亏大了。” 辛安冬正在写作业,他也觉得有些可惜,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为了安慰吕梁,他们寝室的几个又找了借口出去吃饭,说起来,虽然大家都没有表明,但他们寝室真的是少有的几个舍友都不缺钱的寝室,除了徐明家庭略普通,但也没到缺衣少食的地步,偶尔出去打打牙祭,他也欣然同意。 今天没带女生,有女朋友的也说女孩子太叽歪,吕梁说是要借酒消愁,其他几个人都瞎起哄,辛安冬还想他们在鬼叫什么呢,就被带到了一家酒吧的门口。 辛安冬迟疑,“去酒馆喝行了。” 赵卓恒两眼发亮,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是男人就进去,听说这家酒吧调酒师的技术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很是崇拜。 吕梁也是唾液急速分泌,扯着辛安冬的袖子,“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太乱了我们再出来好了。” 这种酒吧,三教九流少不了,想也知道不可能多干净,辛安冬有些不想去,他身体不方便,又不能喝酒,这会已经后悔为什么要跟他们来了,他皱眉,“要不……”他想回去。 “辛少爷你可别扫兴啊,今天兄弟们就是出来玩的,看我们家书呆子都没发表意见呢!”其中一个舍友哭嚎着打算他的话,将红着脸但看得出也很好奇的徐明推到辛安冬面前。 众心所向,辛安冬独木难支,又被拉着,逃也逃不掉,只能无奈的跟着进去。 几个毛头小子急吼吼的相互推搡着走进酒吧,酒吧里意外的并不吵闹,虽然环境简陋,但格调优雅,昏暗的灯光下,女歌手拿着话筒摇摆陶醉的唱歌,声音微带沙哑,并不专业,但很独特。 赵卓恒付了钱,他们几个找了个座坐下,然后兴致高昂的点酒。 辛安冬没什么兴趣,只点了杯橙汁,引得几个舍友扫兴的‘嘘’声。 他才不管他们,几个男孩子喝了一瓶又一瓶,最后一向安静腼腆的徐明竟然发酒疯非要上台点歌,被赵卓恒一把拉住,硬生生没让他上去给他们丢脸。 摇摇晃晃的出了酒吧,几个舍友将徐明好一顿奚落,微凉的风让他有些清醒,知道自己干了多大的蠢事后,低头忏悔,“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会耍酒疯。” 他说着像是要哭出来,这孩子长这么大第一次喝酒,还是烈酒,又给舍友们丢了脸,很是自责。 辛安冬好笑的安慰他,“你还没来得及丢脸呢,而且就算你去点歌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你唱歌不跑调,我们还是很乐意给你鼓掌的。” 徐明脸更红了,大家笑闹一番打道回府。 又一个星期天下午,赵卓恒从家里回来,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他家是本地的,经常回家,特别方便,自从上周他半信半疑的跟着辛安冬买了几只股票,然后跌破眼镜的小赚了一笔,对辛安冬就格外的殷勤。 “呶,牛奶,核桃、开心果,还有我妈今早一起来就炖的牛腩煲,味道那叫一个诱人,差点没把我馋死,你尝尝!”他一股脑全部推到辛安冬桌前。 辛安冬被挡住了视线,无奈的放下笔,“我真不缺吃的。” 这家伙这段时间隔三差五的回家拎些东西,还都是补身子的,要不是辛安冬确信赵卓恒不知道他怀孕的事,绝对怀疑自己说梦话漏嘴了。 赵卓恒揉着酸痛的肩膀,不屑一顾道,“让你吃就吃,前段时间不是胃不好吗,你就是没有营养造成的,就该多补补,你放心,知道你身处异乡孤单一个人,我作为你好哥们,有义务给你百分百家的温暖,牛腩煲吃完了,明天还有排骨汤,大甲鱼已经买回去了,你可不能掉链子。” 辛安冬:“……”掉链子个鬼啊,他又不是猪。 “我给你钱吧,你对我这么好,我没什么能偿还的,心有些亏。”辛安冬叹了口气说。 赵卓恒表情一滞,差点没从桌子上摔下来,没好气的拍他一下,“兄弟之间跟我见外啊,放心吧,你哥们有钱,吃不穷!” 赵卓恒说什么都不肯收钱,还逼着辛安冬吃好的,排骨、老鸡、大甲鱼,辛安冬心里暖的同时心里的小账本也在刷刷刷往上记账,不管怎么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能把别人对你的好当成理所当然。 “对了,安冬,我今天听我姐说,商场冬装做活动,要不明天我们去买衣服吧,这天越来越冷,我看你都开始穿棉袄了。”赵卓恒第一次干这种邀请男生逛街的事,感觉比较别扭。 肚子揣上后,辛安冬经常觉得饿,这会正拿着桌上的开心果一个磕一个开心的吃,他穿棉袄是因为确实冷,然后也是为了遮住微微隆起的肚子,听到赵卓恒的话,愣了下,“你不是有羽绒服吗,还要买?” 而且赵卓恒也不像是经常逛街买衣服会照顾自己的男生啊,他看起来会在意那些对他而言的细枝末节吗? 赵卓恒毫不在意道:“像我这种走在潮流前端的时尚人士,几件土掉渣的羽绒服能配得上我的气质吗,我今年想买带貂绒领子的皮衣,昨天我看见法律系那个驴屎蛋穿的,那些个女同学眼珠子都快黏在他身上了。” 法律系驴屎蛋是b大新生中另一个风云人物,人家叫秦臻,并不是赵卓恒偏见以为的驴屎蛋表面光,人家是法律专业的高材生,长得还特别酷帅,比电影学院的那些未来明星帅哥也不差,学校里他的迷妹一大把,但人家走的高冷冰山风,不比赵卓恒风流倜傥,油嘴滑舌,但因为颜好,很是吸引一大票支持者,是辛安冬第一校草之位竞争的劲敌。 “那好吧,下周我们去逛街买衣服。”赵卓恒爱臭美,但既然人家都对他那么好了,辛安冬必须答应下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偶遇 又一个周六,赵卓恒带辛安冬来到全b市卖衣服最时尚的一条街,两人从早晨七点起,一直逛到现在,差不多十点了。 辛安冬有些累,想找个地方坐坐,“貂绒皮衣也买了,你还想逛?” 赵卓恒还在挑挑拣拣,不要脸的说,“给我买算什么,今天你是主角,我是陪你出来的。” 脸呢?辛安冬对这些标价昂贵,但是款式略土的衣服真是敬谢不敏,“我衣服够穿,真不用买。” “你是不是钱不够,我借给你啊,咱是哥们,客气啥,你可别跟我玩自卑那一套。”赵卓恒也没别的意思,他今天主要就是为了给辛安冬买衣服的,他自己的倒是其次,但显然他嘀咕了自己的购买力,钱包狠狠缩水了一半。 “我不缺钱,”辛安冬无奈的还想说什么,见赵卓恒一脸不信,只好道,“那好吧,去看看羽绒服。” 赵卓恒带着他来到一家专门卖羽绒服的店,里面的羽绒服种类繁多,女士的较多,男士的偏少,辛安冬给自己挑了件黑色的,宽松款,他主要是为了遮肚子,其他的找着家里妈妈姐姐的尺寸又选了四件羽绒服。 赵卓恒惊叹,“刚才让你买不情不愿,这会眼不眨买了五六件,还女式的,你交女朋友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辛安冬去付钱,让售货员将衣服全部包起来,随口回答道,“给我姐买的,我们家那边羽绒服的款式没这边时髦。” “原来是给你姐,我说呢,我俩成天扎堆,你要是谈了女朋友,我该是第一个知道才对,”赵卓恒又有点可惜,俊眉贼兮兮的扬起,“不过安冬你十九了吧,该是时候谈恋爱了,前天我还见着徐明跟个外语系的女生拉小手呢,你不比他强?这会学校里谈恋爱多美好,牵小手亲嘴,这些你都没尝过吧,我告诉你啊,你们这种没见识过的小孩永远不知道各中美妙。” 他用蛊惑人心的语气贴在辛安冬耳朵说,辛安冬斜了他一眼,语气淡淡,“一垒二垒还是直接上本垒,你交女朋友都是这种套路吗?” “什么?”关键时候,赵卓恒听不懂辛安冬什么意思。 辛安冬的目光静静落在他下腹的位置,意思不言而喻。 被个比自己小的挑衅了,赵卓恒脸漆黑一片,“看来小瞧你了。” 辛安冬不理睬他之后一路的小郁闷,“买好了,回去吧。” 赵卓恒:“回去什么回去啊,我陪你逛街,你不得请我吃饭?” “你想吃什么?”辛安冬想了下,也觉得在外面吃个午饭再回校比较好。 “恩,”赵卓恒环顾四周,视线刚要对上‘猫冬’海鲜火锅餐厅闪亮的招牌,眼睛一亮,指着招牌说,“就去那家吧,前段时间还来我们校招聘呢,听很多哥们说味道不错,我们也去尝尝,说不定还能遇到同学呢!” “你真要去吃?”辛安冬看着自己的店问。 “怎么?不是说自己不缺钱吗?”赵卓恒怀疑的目光看向辛安冬,刚才买的五六件羽绒服可不便宜。他在想自己要不要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辛安冬一马。 辛安冬瞧出了他的迟疑,轻轻一笑:“你放心,去别的地方不好说,这家你随便吃。” 自己的店,敞开了肚皮吃也没问题。 “还真敢打肿脸充胖子,我可听说这家火锅还蛮贵的,火锅是出了名的够味,价钱也是出了名的贵,”赵卓恒见他雪白的小脸漂亮得不行,突然有些不忍心欺负小朋友,“要不算了,我换家?” “不用,就去这家吧。”他正好有点事交代。 “您好,欢迎光临猫冬海鲜火锅餐厅,两位请跟我这边来。” 海鲜火锅店里座位爆满,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都是点单、收盘子、加汤的服务员,一走进去,就被鲜香无比的辣味吸引了。定眼一看,火锅店里的装潢也是红彤彤喜庆得很,正巧快要到年底了,店里打出了满一百减二十的活动,来吃火锅的人更多,收银台旁摆放了两块写了优惠套餐的黑板,付钱的人排队。 辛安冬和赵卓恒两人跟着服务员走到里面一个空位置,桌面是实木的,桌椅都带了点古朴风,一个火锅店,搞得比茶馆还要清雅。 赵卓恒接过服务员手里的菜单,饶有兴味的选汤底,“安冬,你能吃辣吗?”辛安冬其实能吃辣,而且他喜欢吃辣,但前段时间他胃不好,这些天也没见他吃过辣,所以赵卓恒问了句。 想到辣,辛安冬有点口水分泌,“能吃,点麻辣味的吧,多放点辣椒。”后面一句是对旁边的服务员说的。 服务员很麻利的记下来。 赵卓恒也是个爱吃的,海鲜火锅店跟一般火锅店不一样,就是海里的东西特别多,他看了各种各样的海货,眼花缭乱,嘴里也馋得不行,只要能下锅的都想来一份,不过赵公子到底记得他们只有两个人,最后只可惜的撤掉了一盘牛肉,不过螃蟹和虾、青口贝之类的点了好几盘。 服务员拿着菜单去备菜,赵卓恒摸摸鼻子觉得自个刚才有些丢脸,补救的说,“今天这顿算我请你,你下次再请我。” 他是给辛安冬留面子,怕他真的钱不够,毕竟刚才他随手点的那几样,看着都要小两百,对普通家庭的辛安冬来说应该比较有压力。 辛安冬没理他,锅子上得很快,一盘盘的海鲜端上来,两人被香味勾得不行,话也不多说,餐厅里开了暖气,两人吃一会就热了,直接脱掉外套,然后甩开膀子吃。 赵卓恒是本来食量就大,辛安冬以前吃的不多,但现在食量倍增,垂着头嘴里辣得哈气也不忘夹菜,赵卓恒点的啤酒,辛安冬叫了杯牛奶,两人边吃边喝,特别能吃,偶尔对菜肴发表几句感言,像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 吃饱喝足,赵卓恒不在意的瞄了眼,发现辛安冬面前盘子吐的骨头比他还多,他倒是没怎么吃螃蟹,虾壳吐了不少,还有一道剁椒鱼头,刚好放在他手边,连上面的剁椒都被舀干净了。 赵卓恒下巴掉地,“你什么时候胃口这么大?那剁椒不辣吗?我舌头都快掉了。”他记得安冬家那边不是特别能吃辣的,难不成他记错了? 吃了一盘子剁椒的辛安冬也有点方,他以前是爱吃辣,但不太能吃,吃一会就辣不行,今天他吃剁椒的时候还觉得辣味不够,可一看赵卓恒尝试的夹了一筷子立马变色的脸,他觉得可能问题出在他这,辛安冬低头瞥了眼脱了衣服后有些显怀的肚子。 “大概是最近吃的都是些没滋味的,猛地吃点辣就收不住,”他心虚的解释了句,然后拿起衣服披在身上,堪堪挡住赵卓恒快要落在他肚子上的视线,“走吧。” 赵卓恒却看见了,惊讶道,“难不成我最近真给你补太多了,小肚子都出来了。” 辛安冬尴尬,“可能是我坐太久,站着过一会就没事了。” 赵卓恒也没在这问题上多纠结,他抢着要去结账,辛安冬没让,“说了我请你吃饭,放心,这点饭钱我还是有的。” 爱华哥今天不在这家店里,辛安冬也无意让人找他,因为是新开的店,辛安冬没来过,收银员也不认识小老板,该收钱的一点不含糊。 见他已经将钱递给收银员,赵卓恒只好罢休,偷偷瞄到辛安冬给了四张五十,然后找了四十,也就是说两个人吃了一百六,即便是从来阔气的赵卓恒也不免感叹,“这家餐厅的老板也太黑了,我们两个人就要一百六,他怎么不去抢。” 黑心老板.辛安冬:“……是你吃太多了。” 其实赵卓恒还是克制的了,但他也没想到这么贵,只好心虚道,“太好吃了没忍住,下次来记得了,好吃的东西都贵,而这家是死贵。”他后来又忍不住点了三盘螃蟹,牙口还超级好,咔嚓咔嚓连壳嚼。 “小恒?” 两人正讲话呢,突然听见一道女声。 “表姐?”赵卓恒转头,也是吃惊,见到何雨悠身后的几个男女,问:“你和朋友也来这边吃饭吗?” 何雨悠穿着枚红色呢大衣,裹着围巾,披散着的长发微卷,十分漂亮,“对啊,这家海鲜餐厅最近很有名,我的许多姐们都推荐这里,今天我们医院几个年轻的医生出来吃饭,我就带他们来了,这位是……冬子?” 她突然看到表弟身边的男生,眼睛都睁大了。 辛安冬笑着打招呼,“雨悠姐,好久不见。”他也不知道原来舍友还是前几年那个对他很好的雨悠姐的表弟,这两人长得一点不像。 看见雨悠姐,他不免有些恍惚,想到了那个他们同样喜欢过的人。 “天哪,我有好几年没见你了吧,竟然长这么高了,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漂亮。” 雨悠姐还是那么大大咧咧,辛安冬无奈:“雨悠姐。” 第一百一十九章 撞破 赵卓恒脸色变了变,好像很急的样子,“表姐,我和安冬还着急回寝室呢,不跟你聊了。”他可不能再让两人聊了。 “喂!我好不同意遇到冬子就不能让我俩多聊会,”何雨悠不乐意了,拽着辛安冬的手臂,笑着问,“你们现在在同一个学校吗?我这表弟是学医的,安冬你呢?” 她一直觉得这小孩聪明,没想到真能考上b大,还是在那种小县城读的书,可比自家只会掀女孩裙子的表弟讨喜多了,何雨悠恨不得认了辛安冬当弟弟。 辛安冬拉住赵卓恒急匆匆拽他的手,无奈的说,“我跟卓恒一样,以后跟雨悠姐是同行。” “真的?”何雨悠看起来很高兴,“你是我当初的第一位病人,五年后你也要成为一名医生了,我就是老大夫了,想想还挺有趣的。” “好了好了,安冬最近身体不好,你别让他吹风,”赵卓恒不耐烦的说,迫不及待的想拉辛安冬走,他表姐什么时候这么话痨了? “雨悠姐再见。”辛安冬被他拽得走了好几步远,只好对后面气急的何雨悠挥手告别。 终于拉走安冬的赵卓恒松了口气,路上好奇道,“我竟然不知道你认识我表姐。” 这个从小县城来的少年,认识那个人就算了,竟然连他表姐都认识,神通广大到赵卓恒觉得他有再多的秘密好像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我也是刚才知道雨悠姐是你表姐,”辛安冬想到当年那个穿红裙子骑自行车摔倒在地,站起身来问他佟家怎么走的何雨悠,回忆似的笑道,“雨悠姐看起来一点没变,笑声爽朗得看不出忧愁。” “得了吧,她就是会装,表面跟个没事人一样,哭鼻子抹泪的活全在被窝里干。”赵卓恒不屑的说。 “雨悠姐还会哭?”他以为何雨悠那样直率爽朗的性子,不知哭为何物呢。 赵卓恒一点没因为何雨悠是他表姐就口下留情,他带着点八卦意味的说,“跟我们家玩的好的那一圈里,谁不知道我表姐喜欢一个爱而不得的人,人家都跟她说清楚了还傻得不行放不下,一年前还差点跟他弟弟成了,最后还是我奶骂醒了她,现在听说也交了男朋友,相处的还不错,我表姐也是三十多岁的老姑娘了,全家为她操碎了心,希望她能定下来吧。” 辛安冬嘴角的笑意渐消,这个人他大概知道。 已经很久没想起他了,只要一想起,辛安冬依旧觉得烦躁,甚至由此想到了自己现在的丑样,只能遮遮掩掩的肚子,只觉得憋屈又无奈。 赵卓恒见他突然心情低落起来,也不知道怎么了。 回了宿舍,辛安冬将买回来的羽绒服规整好准备放寒假的时候带回去,又把今天拿出去晒的被褥收回来,然后闲着没事端了盆去洗水房准备刷鞋。 水房里没什么人,他开了水龙头放水,刚拿出刷子准备刷鞋,就听见一道熟悉油滑的声音。 ——“放心吧,哥你交代我的事哪能不放在心上,再说安冬也是我好哥们,哥你们既然认识就正大光明的照顾人小孩呗,非转弯抹角的,我当双面间谍心底可慌着呢。” ——“成成成,知道了,记得你答应我的啊……” ——“哎哥你别挂,我告诉你啊,我今个遇见我表姐了,看她那样还惦记着你呢,你说你俩男未娶女未嫁,凑合在一起得了,我表姐对你的深情有眼睛的人都见着的,她那男朋友就是个挡箭牌!” ——“啧,说着玩呢就挂了,白瞎了我姐一朵鲜花,不是,蒋哥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赵卓恒自言自语的胡说八道,一推开厕所门出来,正好对上辛安冬,吓了一跳。 心怀鬼胎的他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那什么,安冬你都听见了?” 从头听到尾的辛安冬面上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面无表情道,“是蒋玄宗?” 他虽是问的,但语气很笃定,已经露馅了还能怎么滴,赵卓恒只能硬着头皮,从喉咙口发出一声,“恩。” 辛安冬蹙起眉,运气,“那你给我送的那些吃的,用的,补汤,也都是他让你给我的?” 已经决定一刀两断,偏那个人还阴魂不散! 赵卓恒还想补救,他是不知道蒋哥和安冬之间发生了什么,别别扭扭的,照顾个人还藏着掖着。 他一手搭在辛安冬肩上,小心翼翼的,“安冬啊,听哥一句劝,蒋哥人真的不错,他对你是真心好,就那些吃的吧,都是他精挑细选的,我一开始听说照顾个人,还以为是他相好呢,没想到是你。你家是清水县的,蒋哥之前也在某个现场任过职,不会就是你们那个县吧?你家跟他家什么关系?难不成你就是蒋哥那个表弟?不对啊,蒋哥表弟不是姓佟吗?对不上。” “你别猜了,我跟他以前相识,”辛安冬不想自己的名字跟那人扯上关系,声音有些冷,看着赵卓恒的眼睛,认真道,“以后他再让你送东西,你不要再做了。” 赵卓恒自然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严肃,不解道,“为什么啊,你俩古里古怪,总得有个原因吧,你是他私生子?不可能,蒋哥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救命恩人的儿子?” 辛安冬额头生了黑线,“武侠小说看多了吧你,没有的事。” “那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我,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怎么样,咱是哥们啊,我还告诉过你我有多少女朋友呢,你连这点小事都藏着,太不够哥们了。” “那些我根本不感兴趣,是你非要讲的好吗,”辛安冬才不理他的胡搅蛮缠,甩开他的手臂,一挑眉,“知不知道有句话说的?” 赵卓恒懵逼,“什么话?”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他故意说得又冷又渗人。 水房里除了淅淅沥沥的水声,还有带着回音的风吹的呼呼的声音,赵卓恒抖了抖身体,“你吓唬我!” “你是三岁小孩吗被我这么容易吓,让开一点,我要刷鞋了,没工夫陪你闲聊。”辛安冬捶了捶腰,嫌弃的推开赵卓恒,拿起刷子刷鞋,把鞋子当做蒋玄宗,臭不要脸的,他狠狠刷。 “好,算你嘴硬,我去问蒋哥!” 赵卓恒岂是那么容易听话的主,跑出去就要打电话,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灰头土脸的回寝室,一脸控诉的望着辛安冬,他自然没能从蒋玄宗口中得出任何解答,不死心的他又缠了辛安冬几天,辛安冬始终不理他,最后才不甘不愿的罢休。 或许是蒋玄宗也知道自己暴露了,之后的一个多月直到寒假都没有再做出额外的举动,辛安冬不管他出于何种心思让赵卓恒照顾自己,但无一例外他只会拒绝,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再不清不楚的牵扯着,对两人来说都尴尬。 期末考试结束,外面已经冰天雪地,辛安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拎着行李下了公交车,他是从市里下火车然后再乘大巴回清水县的,来回倒腾让他胃里有些不舒服,还好他给自己准备了热水,才不至于被汽油味刺激得犯恶心。 “冬子!” 辛安冬抬头看去,只见大姐夫赵崇明挥着手向他这边奔过来,身后跟着笑呵呵的辛大壮。 辛安冬招手,有些无奈的说,“爸,大姐夫,天这么冷,不是跟你们讲过我不用来接我吗?” 赵崇明摸了摸小舅子的头,接过他手上的大行李包,“妈不放心让我和爸过来看看,你之前不是说有点感冒嘛,妈说你肯定身体虚,让我跟爸帮你提行李,来,你别动,我来扛这包。” 就知道是辛母,说是感冒不过是为了遮掩身体的异样,此时身为病人的他只能将行李包交给身强体壮的大姐夫。 “儿子,儿子,爸爸想你!” 穿着黑色厚棉袄,一脸风霜的辛大壮亲昵的凑到辛安冬面前,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儿子的脸蛋,搂住儿子的头呵呵直乐,辛安冬被他搂紧怀里,胸腔一震一震。 辛安冬拍了拍父亲的背,眼眶有些湿润,“爸,我也想你。” 一边看着的赵崇明挺羡慕岳父跟小舅子的感情的,或者说,辛家人的感情都很好,好比今天,知道小舅子回来,岳母直接放着龙虾馆火爆的生意,歇了半天,就为了准备吃的慰劳归家的儿子,还有几个闺女、女婿,都被叫到辛家,走之前赵崇明看过,厨房里那堆的满满的,比人家正经酒席也不差什么。 “冬子回家再跟爸腻歪吧,妈今天特地准备了一桌的好菜,说是给小弟补补,爸,你先放开小弟,等回了家,让你抱个够!”他开玩笑的说,但其实站在外面,冷风刮着,真的是非常冷啊。 辛安冬也是手脚冰冷,对还没抱够的父亲说,“爸,我们先回家吧,我给你买了新衣服,我们回家看。” 辛大壮果然高兴的跳起来,“新衣服,新衣服!” 他智力不高,但知道每年过年的时候才有新衣服穿,新衣服干干净净又板正,每次穿新衣服芳芳都会红着脸看他,眼睛里亮闪闪的,他亲芳芳的时候,芳芳还会反过来亲他,所以辛大壮最喜欢穿新衣服,咧嘴笑得特别开心。 急吼吼的拉着儿子、女婿就要回家,“走走走,快走!” 第一百二十章 归家 到了家,一进门,辛大壮就迫不及待的拉住辛文芳的手,扭扭捏捏的指着辛安冬对她说,“儿子给我买了新衣服,要穿!” “别添乱,新衣服过年才能穿,”辛文芳不耐烦的拍掉男人的手。 只要儿子回来,芳芳眼睛就不在他身上了,被冷落的辛大壮鼓了鼓嘴,一脸忧愁的叹了口气。 进入家门,爷爷奶奶,三个姐姐都眼含欣喜的看他,重温久违的温暖,还有母亲眼中闪烁的激动的泪花,辛安冬扬唇微笑,“爷爷奶奶,妈,大姐、二姐、三姐,我回来了。” 辛文芳今天一天心神不宁,心里头因为儿子的归来七上八下,这会见到人,心落在实处,眼睛却不知道往哪处看,儿子变高了,小脸变瘦了,腰…… 辛安冬脸色一僵,反应迅速的搂住辛文芳的肩,将她身体转过来,有些汗颜,他妈的眼睛也太贼了,刚进家门就瞅准了地雷,请不要太在意他的肚子啊。 辛文芳也没在意,看起来儿子出去上大学的这学期,应该在外吃的不错,腰身都粗了些,还不好意思呢。 她欣慰又满意的说,“胖点好,胖点人健康,你以前身子骨弱就是因为不肯吃,现在多吃吃精神头看起来好多了吧。”辛文芳说得语重心长,的确是觉着胖了的小儿子比以前看起来脸色红润健康一些。 辛安冬自己知道肚子是怎么回事,有点心虚。 或许是同样有孕的缘故,辛安冬一看见他二姐冒尖的肚子就拧起来眉头,“二姐……这是又怀孕了?” 二姐夫是个长相清秀的男人,性格温柔,被问到时脸蛋微红,清朗的嗓子有些紧张,“马上三个月了。” 不知道为什么,简温华身为辛安冬的二姐夫,刺绣界的佼佼者,却很是忌惮这个清俊精致的小舅子,每每有一种他要是不对妻子好就会被对方弄死的错觉…… 他是知道二姐在他开学后不久给他生了个外甥女,但这才多久,几乎是做完月子又立刻受孕的,怀孕生子本身就亏身子,频繁怀孕更是对身体的一种摧残。 辛安冬心头有些不悦,但他当着家里人的面也不好质问二姐夫,只好无奈的看向满脸幸福好像一点也不觉得怀孕很累的二姐,提醒她:“二姐,我看你有点瘦,营养品得跟上。” 二姐抿嘴轻笑,握着丈夫的手掌,柔声道,“我知道,小弟你别担心。” 她虽然走出自闭症,但依旧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即便是辛安冬这个小弟,二姐也是不太跟他交流,除了辛母,反倒是二姐夫最受二姐信赖,这让身为弟弟的辛安冬都有些吃醋了。 他目光落在二姐夫对二姐极其上心的脸上,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并不是二姐夫家里因为女孩才逼着二姐赶快怀孕。 “舅舅!” 大姐身边的小胖子猛地扑到辛安冬身上,把辛安冬吓了一跳,急忙稳住他的身体,没让这小弹球一样的身体砸到怀里。 他脆弱的肚皮可经不住。 辛安冬虚擦了下汗,慢慢蹲下身,在小外甥白嫩嫩的脸蛋上疼爱的亲了口,“呀,小胖子,想不想舅舅啊?” “想舅舅……飞机!”后面两个字倒是说得特别急切。 他刮了刮他的小鼻子,“知道了,答应你的玩具飞机舅舅没忘。” 大姐夫赵崇明略觉丢脸,照着小胖子穿着厚棉裤的屁股兜就是一巴掌,笑骂道,“这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舅舅长舅舅短,把我这个爸爸都不知道忘哪去了。” 辛安冬挺稀罕小胖子的,给他带的飞机是国外进口的,造型别致,还能遥控起飞,拿出来后一到手,小胖子欢喜得不得了,对着辛安冬的脸热情的亲了好几口。 这小子搂着舅舅的脖子亲了又亲。 “臭小子,你是不是占你小舅舅的便宜呢!”看不过眼的辛安秋揪了一下他的小耳朵。 小胖子装傻地躲开小姨的攻击,嘻嘻哈哈的笑。 辛安冬一眼看穿了这孩子的小心思,摇摇头,转头对上一个好奇看向他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红色的小棉袄,扎着两个长又细的麻花辫,五官清秀,跟大姐夫有五分相像,眼神怯怯的,不掩好奇。 辛安冬笑道,“这是姐夫家的妞妞吧,妞妞你好啊,我是舅舅。” 妞妞是大姐夫前妻生的闺女,今年六岁了,小姑娘从小没有妈,辛安冬大姐没进门前跟赵老太太最亲,一开始也不知道找老太太在孩子面前说了什么,辛安春进门那会,这个小丫头对他大姐可不友好。 不过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姐夫知道后将妞妞抱到了大姐跟前养,大姐是个和善的性子,尤其喜欢小闺女,对妞妞和小胖子一视同仁,也舍得给小姑娘花钱,所以妞妞现在特别亲近这个新妈妈。 “妞妞,这是舅舅,叫人啊。”辛安春柔声道。 妞妞看了看温柔的妈妈,又看了看满眼鼓励的爸爸,咬着唇,小声羞怯的喊了声,“舅舅。”喊后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小姑娘特别可爱,辛安冬被萌得不行,“妞妞真乖,舅舅也给你带了礼物,”他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套冬装,高兴的打开,展示在妞妞面前,“看,特别漂亮的裙子,还有蝴蝶结,舅舅听你妈妈说你喜欢画画,舅舅还给你买了一套画笔,喜不喜欢?” 抱着漂亮衣服和画笔的妞妞高兴得小脸蛋通红,“喜欢。” 赵崇明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眼妻子,对辛安冬说,“你给小胖子买就行了,妞妞这么大了哪能要你破费。” 虽说两个都是他的孩子,但只有小胖子才是安冬亲外甥,安冬却能记得给闺女也买礼物,赵崇明嘴上说着破费,但心里头却很是受用,对上妻子柔和温婉的笑脸,赵崇明更打定主意要对妻子好。 “妞妞和小胖子一样都是我的外甥,不管多大都是我的小辈,我给他们买东西哪有破费一说,”辛安冬对小孩子没任何意见,既然他大姐嫁给了赵崇明,只要赵崇明待他大姐好,给妞妞多准备一份礼物算得了什么,“况且妞妞这么可爱,对不对?” 辛安冬自己现在有孕,就特别喜欢小孩子,不管是小胖子还是妞妞都想要亲近,可惜的是二姐生的小外甥女太小了没带过来,不然还能闻闻奶香,说实话,他还是蛮期待的。 “好了好了,行李不忙着收拾,咱们先吃饭,”辛文芳可不想让她宝贝儿子饿怀肚子,喊坐在一旁嗑瓜子的辛安秋,“安秋,别傻坐着了,跟我端菜!” “还有你,多大个人了,看着新衣服走不动路,我在家没给你买衣服啊,”“好了好了,晚上可以换新衣服,儿子难得回来,还不帮我端菜!” 辛安冬上楼回房间放行李顺便换衣服,楼下辛安秋跟着辛安春咬耳朵:“妈还担心小弟一个人在外吃不饱穿不暖呢,我说不用操心吧,他从小就人小鬼大,注意又正,别看他笑眯眯好说话,这家伙可不会让自己吃半点亏。” “说什么呢,你希望你弟弟吃亏啊?”辛文芳瞪眼。 辛安秋被逮住说小话也不怕,笑嘻嘻道,“我这不是为了安您的心嘛,省得你小儿子不在身边每天抓心挠肺的。” 辛文芳重重拍了她一下,“没良心的死丫头,我关心我儿子咋了?!” 见三妹被拍得捂着肩膀龇牙咧嘴,辛安春摇了摇头,说,“不过一个人在外求学家人不在身边,小弟应该也挺孤单的,妈要不下学期你跟着弟弟去小住一段时间吧,顺便给小弟在b市买套房子,小弟将来肯定也是在b市发展的多,崇明跟我说过,以后的房子会越来越紧俏,尤其是b市是我们首都,趁早买了划算。” 辛安冬刚下楼就听到他姐的这番话,脸上闪过震惊。 他们家现在真是不得了了,大姐开口在b市买房就跟买个自行车似的轻描淡写,不过,找了个有眼界的姐夫还是不错的,至少以前大姐是不可能想这么远的,至于b市的房子,辛安冬其实早就有心入手几套,不过正在洽谈中。 反倒是对大姐突然提出的辛母去b市陪读,辛安冬有点方。 辛母看到了他,觉得大闺女说的很有道理,不管是在b市买房还是去陪读,都甚是得她的心,连忙开心的对儿子说,“冬子啊,你姐刚才跟我说了,b市买房子划算,还有让我下学期跟你陪读,你觉得咋样?” 对上母亲期待的目光,辛安冬只能心说抱歉,“房子我一直都有留意,妈你们以后是在老家这边还是跟着我去b市都没有问题,不过现在房子还没定下来,况且,妈,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 说到这,辛安冬脸色讪讪。 辛文芳眼皮子跳了跳,“什么事?” 辛安冬舔了舔唇,“我们学校有送交换生出国留学一段时间的惯例,我觉得这个机会不错,可以学习国外更先进的医疗技术,便报名参加了,我将来肯定是要进医院的,有这段留学的经历,会更有助于我将来的事业。” 以后的职业前景自然不是为期一年的留学经历能改变的,但辛安冬需要一个说服辛母的理由。 果然,辛母一开始听儿子要出国反射性的就不乐意,b市就算了,好歹坐火车一两个月还能回家一趟,出国是什么概念,隔着大海,隔着天空,辛文芳只要一想到儿子去那个全是外国佬的异国,摸不着看不见,她心里头就像剜心一样疼。 但一听跟儿子将来的事业息息相关,她到嘴的话就卡壳了。 “你,你让我想想,你说你这孩子,在家待着不好好的,非得出去,”辛文芳满脸皱着,心里头不是滋味,无视儿子可怜巴巴的眼神,摆了摆手,“先吃饭,什么事等吃完饭之后再说。” 说完,辛文芳就叹了口气,转身去厨房拿筷子。 他想过辛母会不高兴,但当看到母亲叹息,他才知道,母亲的不高兴只是舍不得,舍不得他漂洋过海去那么远的地方。 父母在不远游,辛安冬嘴里发涩,轻轻摸了下堪堪被遮挡的腹部,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小混蛋,他哪用得着让辛母伤心。 见他沉默的站在原地,辛安秋还以为弟弟在担心母亲不同意,拍了下他的肩膀安慰他,“没事,你想想你从小到大想做的事有哪件妈最后不同意的,妈就是一时转不过弯,等她想明白这事就成了。” 辛安冬叹气,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只是就是因为心知肚明,才越发觉得对不起家人。 “三姐,你有没有觉得我很自私?”辛安冬突然愁苦的问。 他嘴上说着孝敬爷爷奶奶和父母,要照顾家里的姐姐,可他三年高中,五年大学,将来都不太可能时时刻刻待在他们身边,他总是在离家,为了他的抱负,他的学业。 父母已经老了,爷奶更是行将就木,他还能陪他们多长时间? 辛安秋讶异的看向小弟,似乎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怎么会呢,你出国交换学习是好事,为了将来的前程,怎么能说自私。” 辛安冬摇头,垂下来的眼底浮上内疚。 “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我听说b大的学生有许多特别厉害的人物,你是不是觉得学习很吃力?” 辛安秋觉得这次小弟回来怪怪的,除了压力大她也想不到会是什么原因,特别的心疼说,“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知道吗,你已经很了不起了,你是我们辛家的骄傲,我和爸妈还有姐姐们,所有人都为你自豪,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三姐的安慰很令人心暖,但辛安冬真心无奈,“我不是学习压力大,我只是……” 他顿住,懊恼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三姐说才好,总不能说他是怀孕了比较烦躁吧。 最近他总是想得多,时不时还会多愁善感,辛安冬自个也觉得快疯了,但这是身体心理正常反应,他也没办法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来人 饭桌上特别热闹,闺女儿子都在身边,辛文芳笑得眼睛眯起,招呼两位女婿多吃,小胖子和妞妞吃一会就饱了,两小孩兴高采烈的蹲在地上玩辛安冬带回来的玩具,遥控飞机被小胖子特别宝贵的收着,只给姐姐看一眼。 辛婆子见身边的宝贝孙子吃得头抬不起来,脸上笑满了皱纹,又看他专吃比较辣的菜,呵呵笑道,“出了趟家门,这口味都变了,你妈今天放的这红尖椒,辣得能下嘴吗?别等会胃疼。” 辛文芳也好奇的看过来,见儿子嘴唇被辣得红彤彤,额头都在冒汗,还不忘将水煮肉片往嘴里塞,顿时吃惊得不行。 “儿子你什么时候这么能吃辣了?这比你爸还夸张,胃没疼啊?” 桌上的其他人也同样惊讶的朝辛安冬看来,在他们家,有不少喜欢吃辣的,但除了辛大壮能面不改色的吃辣,其他人都只能稍微沾点辣味过过辣味的瘾,假得不行,可不敢像辛安冬一样随口将辣椒干放嘴里嚼。 我的妈,这是多大能耐啊,生吃尖椒,铁胃啊? 夹着辣椒干的筷子僵住,辛安冬真想一巴掌抽死自己,他颤巍巍的放下筷子,勉力解释,“可能是我最近味蕾有些奇怪,辣椒吃不出味,”说着,他将辣椒干放下,假模假样的庆幸,“原来这么辣啊,我都没感觉,还好妈提醒我,不然我明天肯定闹肚子。” 天杀的,都怪肚子里的小混蛋,辛安冬现在的口味简直一言难尽,总之一个字,辣,还特别爱辣,每顿饭更是到了无辣不欢的地步。 想到当初蒋玄宗那斯每天就着辛婆子做的超辣的辣酱下饭,他已经预感到肚子里小混蛋将来的口味。 “可不是嘛,”辛文芳深以为然,特地端了杯温水给辛安冬,“你说你这尝不出味啥毛病,不能以后好的赖的随便往嘴里塞吧,吃到有毒的可怎办?” “我听说有人痛觉感比较弱,砍他一刀只觉得针尖刺的疼,等血流干了才知道自己快死了,”辛安秋挑了挑眉,悚然听闻的揶揄,“小弟这样的,人家给他喝毒药他也尝不出来啊。” “去去去,哪都有你。” 辛文芳心烦意乱的很,转头担忧的问,“冬子啊,你自个就是学医的,有没有查过到底什么病啊?” 辛安冬汗颜,对上爷爷奶奶、姐姐们如临大敌的眼神,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心虚的笑了一下,“妈你们多想了,这就是个小毛病,过几天肯定没事。” 他说的太笃定,家里人觉得医生哪还能给自己看病看错的,便相信了他的话,辛安冬心累的望着饭桌中间那盘鲜红诱人的水煮肉片咬着筷子欲哭无泪,好想吃。 饭桌上又提到了辛安冬出国当交换生的事,辛文芳问两位女婿拿主意,辛安冬的两位姐夫对视一眼,齐齐不着痕迹的看向小舅子,小舅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 赵崇明浑身一抖,特别郑重其事道,“妈,我觉得安冬说的没错,出国一年就像镀了层金,回来后肯定比现在厉害,就跟我们单位常组织干部学习进修一样,去过就不一样了,回来了上面也更重视你,这对以后的事业都是有好处的。” 二姐夫也同样笑道,“现在许多家庭愿意出国谋生活,挣美元,送孩子出国上学更成了一种风气,听说国外的钱特别容易挣,每天吃牛肉喝牛奶,外国佬长得也比我们国人壮,我们这里小城市,很少人出国,但其他地方据说许多人抢破了头要出国拿绿卡,小舅子能出国学习,回来了就是海归,还能见世面,多好的事。” 啥海龟不海龟的辛文芳不知道,但两个女婿说的意思她懂了。 就是说这出国学习是好事呗,对儿子现在好,将来事业也好,国外还吃的好,咋的,国外的月亮还能比国内圆啊? 辛文芳心里是不屑一顾的,但她觉得女婿们的看法也没错,她自认眼界差了点,但她相信儿子,就看现在,家里能从一穷二白过得红红火火,这都是她小儿子的功劳。 说到底,辛文芳对小儿子有谜一样的信任感。 “成成成,都说好,我一张嘴说不过你们,你们年轻人喜欢出去闯就闯吧,”辛文芳最终妥协,瞪了眼露出欣喜笑容的辛安冬,“可说好了,甭管你在国内国外,天上还是海里的,一个星期给家里一个电话,少一个你妈我二话不说扛着两把菜刀杀到你们学校,我就问他们要儿子!” 辛安冬无奈:“……妈,你儿子丢不了。”谁稀罕要一个大小伙子啊,费粮食不说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不是辛安冬嫌弃自己,他是真没什么亮点。 辛文芳朝天翻了个白眼:“哼!” 她儿子那么好,会挣钱学习好还长得标志,十里八乡不知道多少老娘们羡慕她。 …… 出国征得了家里的同意,辛安冬定下心来,也因为马上就要离开家人,他心里不舍,因此即便寒假每天都被辛母拘在身边就差没给像小胖子一样拴根绳,辛安冬也甘之如饴,每天乐呵呵的听候母亲的差遣。 “文芳啊,忙着呢?” 辛安冬正百无聊赖的站在柜台后拨弄算盘珠子,就听到店门口传来一声尖利响亮的女声。 抬头看去,只见进来了三个人,走最前面的是个穿紫红色长款棉袄的中年妇女,头烫成泡面卷卷的,脸上抹着粉,大红的嘴唇像涂了血,金耳环一圈圆又粗,缀得辛安冬生怕这位大娘耳垂扯下来。 后面一男一女,不似前面的妇女俗气的穿金戴银,他们皆是穿着考究,脚上踩的是皮鞋,男的西装革履,环顾龙虾馆,英俊的眉头皱着,女士倒是笑容温婉,艳红的尼龙裙子裙摆很宽,但眼里鄙夷的神情暴露了她。 妇女一看辛安冬,眼睛亮了,“哎呦,你就是文芳家的高材生吧,据说在b大念书,从小就听说这孩子聪明,长大了果然了不得,还是我们这高考状元呢。” 后面的一些话,妇女是对身后两人说的,语气特别骄傲。 在妇女看来,文芳儿子是他们县出来的,说出去就是他们县的脸面,这两个找她办事的男女,别看花钱痛快,就这态度,拽上了天,妇女要不是看他们有钱,都不稀得理睬他们,对他们炫耀辛安冬的成绩,就仿佛给她自己贴金一样。 后面的男女对视一眼,看向辛安冬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奇妙。 辛安冬对他们这条街的店铺都比较熟,他也认识妇女,笑着打招呼,“金阿姨好,我妈刚去楼上拿东西,等会就能下来,您坐会吧。”至于后面的男女,他只是好奇的打量了一眼。 妇女姓金,叫金来娣,她见自己巴拉巴拉一大通人家却像是不感兴趣的样子,自讨没趣的翻了个白眼撇撇嘴。 她笑着对辛安冬说,“不着急。” 然后殷勤的招呼后面的男女,一边让他们坐,一边给他们介绍,“这就是辛家的龙虾馆了,老辛家可不简单,人家县里有三家店,每天生意好得不得了,钱是哗哗哗的挣,儿子还有出息,b大出来的能简单,以后啊听说要在大医院当医生,还要读研究生、博士生,听说明年就要出国学习,文芳跟我说的,我听了那叫一个羡慕哦,老辛家能得这么个宝贝蛋,可是八辈子烧高香了!” 金来娣的声音并不低,这些个八卦龙虾馆的客人们大家也都知道得门清,他们以为金来娣后面跟着的男女是外地人,或者是来找辛家做生意的,起了兴致,你一句他一句,关于辛家几口人到龙虾馆多红火,倒豆子一样突突突全说给了男女听。 辛安冬一头黑线,“……” 拜托大爷大妈们,说人家八卦的时候,能不能避着点人。他一个辛家正儿八经的儿子还在这站着呢,耳朵也没聋,闲聊人家家事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你们这些嘴碎的,我家芝麻绿豆大点的事也值得往外说,还有你金来娣,嘴巴怎么这么大,以后我有点事可不能找你聊了,保不齐哪天你偷偷把我卖了!” 一些人正说得兴起呢,辛文芳扛着麻袋笑骂着从楼上下来。 她齐耳短发,穿着红色高领衫,貂绒的,是辛安冬今年回家特地给她买的,特别暖和,穿在家里都不用套外衣。辛文芳这些年养得好,脸上没几条皱纹,皮肤又白,岁五官不显,但整个人的精气神看起来竟是比那位精心勾勒过妆容的女人还要富态。 男人和女人眼里快速闪过不虞,中年男人觉得扛着麻袋的女人哪哪普通,哪能配得上他大哥,女人觉得自个苦心熬了这么多年,却没想到败在这样一个粗俗不堪的农妇手里,差点没被气出心脏病。 但两人脸色不好是真的,金来娣没察觉到,站起身尴尬的帮辛文芳搭了把手,把麻袋放下,讪讪道,“你家太有名了,我说的那些可不是秘密,清水县谁不知道,你昨个还站桥头跟徐大妈、王婶子炫耀呢,你可别冤枉我嘴快!” 她还倒打一耙了,辛文芳嗤笑了一声,“你管我爱说啥,我能说自家事你就能说?那我在外宣扬你家老头尿床你也不碍事?” 龙虾馆里的几个客人都是熟客,也认识杂货店老板娘金来娣,更认识那个嘴歪了的金来娣男人,听了辛文芳的话之后,哄堂大笑。 旁边听着的辛安冬没想到他妈战斗力爆表,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金来娣却被当众揭了家丑,气得脸涨红,“辛文芳你瞎咧咧什么呢,我家老头什么时候尿床了,你别胡说八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离开 金来娣像只炸了毛的鸡,辛文芳呵呵一笑不跟她计较,嘴碎的就该回家好好洗洗,上她家门不是上赶着找不要脸嘛! 她不在意的看了眼一男一女,问金来娣,\"你找我什么事?\" 金来娣被辛文芳嗤过后,心里还有些不平,说话难免带上一丝阴阳怪气,\"我找你能有什么事,是我身后两位贵客,人家有重事找你,文芳啊,这两位可是从首都来的金贵客人,你可别慢待了!\" 找她?辛文芳一头雾水的看向一男一女,疑惑道,\"不知道两位找我有什么事?\" 这一男一女穿着气质无一不暗示着来人身份不凡,她辛文芳就是个开龙虾馆的,也不认识这号大人物啊。 她摸不着头脑,转过头对上其中女人鄙夷不屑的神色,更是莫名其妙。 辛安冬从柜台后走到辛文芳身边,不动声色又探究的望向他们。 两人平常显然具是处于高位之人,即便不是有意的,看向他们的眼神也仿佛在待价而沽。 进门先看皮鞋,怕被弄脏,眉头轻蹙,觉得龙虾馆环境太嘈杂,慢慢坐下,冷着一张不高兴的脸在忍耐,一言一行无处不彰显着他们的特殊。 男人看到他相似度百分之八十的脸后,神色复杂了一瞬,\"不好意思打扰了,实在是有一些比较私密的家事,需要您的帮忙。\" 他的声音客套有礼,嘴上喊着您,其实语气中并没有多少尊敬的意思。 女人眼里明更是晃晃高高在上的架势,像有意针对辛文芳一样,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似笑非笑:\"辛女士想来也不愿名声受损,这种地方我们没法谈,还希望你能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们有一些事需要跟你讲清楚。\" 什么叫名声受损?! 还找个安静的地方?搞得遮遮掩掩好像她辛文芳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般! 龙虾馆里的客人们听了这话,忍不住露出看好戏的神色。 辛文芳气笑:\"奇了怪了,这位大妹子说的哪国语言,我怎么听不懂,我们似乎在今天之前没见过吧?你血口喷人的本事也太强了,我辛文芳四十多年行的直坐的正,你三言两语就泼了我一身脏水,今天大家伙可都在呢,看得清清楚楚!我不能让你败坏我名声,有什么挑明了讲,我倒要看看我怎么得罪你了?!\" 中年精致女人第一次碰见辛文芳这种直来直去,连点拐弯抹角都不会使的农村妇女,被狠狠噎了一下,秀丽的脸蛋蹭的红了一片。 她觉得辛文芳就是故意的,想下她面子,偏偏这么多人瞧着,有她刚才一番话打头,好像她故意针对辛文芳一样。 对,她就是针对这个无貌无才的无知村妇! 她几十年的痴心等候,流干的泪水,就像是个笑话! 女人双目赤红,隐隐有水光闪烁,仿佛下一刻就要决堤。 她身边的中年男人心疼的看着她,中年男人是知道女人一向多么坚强自信的,她应该永远像带刺的玫瑰,艳丽骄傲,拥有摄人风韵! 却没想到被一个从未被她放在眼里的农妇气成这样,露出这幅脆弱怜人的模样。 \"欺人太甚!\"中年男人牵住女人的手,气愤的怒视辛文芳。 辛文芳拉着儿子快速后退几步,对着周围的人淡淡说,\"我可没动她啊,一根手指头没碰。\" 讹谁呢,赶快离远点,省得以为她欺负人呢。 什么毛病,说不过人就装模作样,有本事你真哭,娇娇怯怯的,不晓得前因后果的人还以为她辛文芳把她怎么了! 而且大姐你多大岁数了,还真以为自个二八少女呢,整得人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辛安冬也是无语,且不说这对男女是谁,他们家并不认识,莫名其妙上门挑事,还一副受欺负的可怜模样,搞笑呢? 他环视周围,果然,龙虾馆的客人也是皱眉,他们尴尬的很,之前还跟男女讲了许多辛家的事,才知道男女是敌非友。 男女莫不是当他们这些人眼瞎?做派实在是让人十分看不上眼。 \"芳芳!芳芳!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红枣糕,你最爱吃的红枣糕!我今天要奖励哦!\" 气氛正古怪着呢,辛大壮欢喜又张亮的稚言稚语紧跟着如潮水一般冲破僵持。 \"大壮。\" \"哥……\" \"良国!\" \"……爸?\" 辛安冬有些迟疑的喊了声,见到旁边男女一副喜极而泣恨不得上前紧拥住辛大的样子,心里闪过古怪。 辛文芳&辛大壮:\"……\"哥是谁?良国是谁? 男人痛心疾首的看着他哥乳燕归巢一般奔向那个女人,\"哥,我是你弟啊!\" 女人眼含热泪,望向辛大壮如同看着负心汉:\"良国,你难道忘了我们当初的约定?!\" 金来娣瞪大了眼睛捂着嘴,看看辛大壮,看看女人,再看看辛文芳,眼珠子滴溜溜转。 周围客人八卦脸:\"哦……\" 辛大壮迷茫眼:\"……我。\" 辛文芳脸色乍青乍白,右手大拇指、食指照着辛大壮胳膊肉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辛安冬痛苦捂头:事情大条了。 …… 辛安冬家楼上客厅,金来娣被辛文芳不耐烦的轰了出去,她心烦意乱的转头看向客厅里的一男一女,尤其是那个哭唧唧的女人,离我男人远点行不行?! 没长骨头啊,都瘫在她男人身上了! 女人想方设法靠近,却每每被不解风情的辛大壮像躲避瘟疫一样闪开,心里怄得要死,眼里闪着厉光射向辛文芳。 辛文芳抬高了下巴,瞪回去:\"哼!\" \"芳芳!来来!\" \"没事,你跟他们多聊会。\"最好打消他们荒唐的念头。 \"那好吧。\"辛大壮委屈的噘嘴。 辛文芳忍住心酸,推了下儿子:\"你跟妈出来一下。\" 门外,辛安冬走到母亲身旁,安慰的望向她,心里也是十分无奈,\"妈,不管爸什么身份,他是您的丈夫,我和姐姐们的父亲,这点谁都无法改变。\" 辛文芳望向儿子,带着细纹的眼角轻轻扬起,她粗糙的手掌摸着儿子的软发,半晌,叹了口气,\"妈懂你的意思,但是……儿子啊,有些事不是那么简单的,谁对谁错是论不清楚的,大壮是我男人,是你爸,但魏良国也是魏良城大哥,许婕定了亲的未婚夫!\" 是的,那个辛文芳充满敌意的女人,就是他爸未失忆前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当初马上就要结婚的那种! 真要认真说起来,辛安冬他妈才是插足的那个。 可正如他妈说的,谁对谁错任何人也讲不清,当初傻爸爸被带回家,辛家让他和辛母结亲,的确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然而那个年代,家家吃不饱穿不暖,一个失忆的傻子给拍花子人家都嫌费粮,辛家要是不图他那张脸,图他是个男人,凭什么从自家孩子嘴里留一口给他? 又不是慈悲菩萨转世,自个都活不下去了还管得着外人?! 辛家对辛父有恩,这是毋庸置疑的,辛父和辛母恩爱了几十年,同样有目共睹。 突然现在出现一个要接大哥回家的弟弟,还未成婚几十年苦等的未婚妻,现在辛安冬的角度,他即便再同情那对男女,也无法接受他们带走他和姐姐们的父亲。 如果他真那样做了,就不是善良,而是头顶金光的圣父! 辛安冬皱眉,\"那也是我爸。\" 说他自私也好,蛮不讲理也罢,他绝不会为了成全别人失去一个父亲。 况且都过了几十年,魏家认回父亲他没意见,但想撇开辛家,当一切不存在,直接否定辛母的存在,他不可能同意。 \"说的废话!\"辛文芳故意嗔怒,道:\"我管他什么未婚夫不未婚夫的,辛大壮现在是我男人,我们拿了结婚证的,除非法定离婚,不然谁也别想把我孩子的父亲从身边抢走!\" \"咔哒!\"魏良城和许婕走出来。 两人脸色皆不好,魏良城看辛安冬和辛文芳目光复杂,许婕就是满满的恨意。 目送两人离开,辛文芳急匆匆拉开门:\"我去看看你爸!\" 辛安冬没跟着去,这种事他觉得还是交给父母自己处理比较恰当。 其实不用说他也知道那两人跟辛父肯定没谈拢,不然也不会那种脸色。 不过辛安冬还是有点信心的,至少他有把握傻爸爸绝不可能丢下他们一家跟那对男女离开。 然而,第二天他就被打脸了…… 辛安冬捏着雪白的信纸还有些懵,上面歪扭的字体他很熟悉,是父亲的,仅有的一行字也冒着父亲特有的傻气: 上面写着\"我想回到家人的身边,我很想念他们\",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透着冷酷和决绝。 辛文芳趴在大闺女肩膀上哭得抬不起头,\"走了,该走的还是走了!\" 辛安冬:\"妈,爸昨天还拒绝了他们,怎么可能今天不辞而别,他没有以前的记忆,谈什么想嫁人,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觉得这封信不可信。\" 辛安秋附和弟弟,安慰她妈,\"对啊妈,小弟说的没错,以爸那种智商怎么可能还多此一举写一份信,这不明摆着告诉我们那两人有鬼嘛!\" \"孩子们讲的有道理,大壮不是那种人,那家虽然有钱有势,但他这么些年在我们辛家,我们也没亏待过他,不至于狠心到跟我们撇清关系,\"辛婆子叹了口气,拍了拍辛文芳的肩,\"一封信不值当什么,你别见风就是雨,到头来如了别人的意!\" 儿子、闺女和老娘说的辛文芳都听在耳里,她也知道可能是她太敏感了,可是信是真的,笔迹是对的,语气也分毫不差。 这叫她如何相信信这不是辛大壮写的! 他走了,瞒了几十年,偷了不属于她的东西几十年,门不当户不对几十年,终于一切要返回正道。 辛文芳的心就像一道撕裂的血淋淋的口子,痛根植在心底,附在皮肤身体上,她却无能为力。 第一百二十三章 辛安冬端着没动过的饭碗从房间里出来,辛婆子焦急的张望了眼,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已经完全冷透。 “这个大壮,咋能这么狠心?!”辛婆子心疼闺女,对不告而别的女婿如今一肚子火,她告诫辛安冬:“你爸他奔富贵去了,你可别学他不管你妈,女人就是这样,离了男人天都塌了,唉,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碗给我去厨房热一下,我等会再端给你妈,这一天不吃饭,身子哪能熬得住!” 然后从孙子手里狠狠夺过碗,气呼呼的离开。 辛安冬无奈的跟上去,不放心道,“奶,你慢点,下楼梯扶着点。” “还用你说,我是老了,又不是瞎了!” 老太太这会心情不好,说话冲,辛安冬只当哄着老人,抢上前扶住她,故意委屈道,“奶你跟我爸发火就算了,怎么跟我也气上了,您说什么法子才能给您解气,我二话不说听您吩咐。” 辛婆子白了他一眼,‘哼’了声,一脚一脚慢慢的向下走,“你爸是头大白眼狼,你是头小白眼狼,气哭我闺女,我懒得搭理你们父子俩!” 这就太冤枉了,老太太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啊。 辛安冬虽然知道留下的信是真的,但他其实并不相信傻爸爸能如此狠心抛妻弃子离开,无奈的说,“事情真相我不清楚,但我觉得爸不可能离开我们,他智力有限,见到那对男女时也没什么特别激烈反应,我们是跟他相处了几十年的家人,难道他会因为虚无缥缈的富贵丢下我们?您老看了他几十年,还认不清他的为人?” 他反而相信,是那对男女强行带走了傻爸爸。 辛婆子哑口了一阵,“你站在他那边是吧?他走了就是事实,到了那个有钱的家蠢蛋才会再回来过苦日子,他要是不回来,你以后不准再认他,我们也当他死了!” “奶……”辛安冬皱眉,十分不高兴奶奶强硬的语气。 辛婆子瞪眼,眼眶红了一圈,赌气质问,“是不是你也不听话了,要跟你有钱的老子走?你别忘了你妈这么些年过的苦日子都是为了谁,安冬啊,做人要讲良心,奶和你爷活不多长了,你妈她苦了一辈子,奶就一个心愿,你替奶一定要好好孝顺你妈啊!” 最后,辛安冬败在辛婆子祈求又痛苦的眼神中,心头发酸的很,抿了抿唇,“奶,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妈的。” 辛婆子破涕为笑,高兴的紧握住孙子的手,“乖,奶就知道你最孝顺,奶和你妈就指望你了。” 当晚,辛婆子去闺女房间待了一宿,娘俩不知道谈了些什么,辛安冬也不知道奶奶如何开解他妈的,但第二天辛文芳情绪稳定了不少。 她脸上露出了笑容,依旧是那个会跟客人谈笑大方的老板娘,就是没有人知道她是不是晚上偷偷一个人在房间里哭。 辛安冬和三个姐姐商量过,彼此都不相信父亲离开母亲,离开这个家,但那两个男女来的突然,除了金来娣并没有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出现在清水县,而金来娣也不知道那对男女是哪里人,最后辛家人除了他们的名字,竟然什么线索也没得到。 三姐辛安秋纠结的薅头发,“你说爸是不是傻的,人家三言两语他就跟着走了,留下现在一堆烂摊子,华国这么大,谁知道要去哪里找他!” 辛安冬&辛安春&辛安夏:父亲就是傻子啊。 “要不,我们贴寻人启事?”大姐辛安春迟疑的开口。 这段时间她同样心力交瘁,她是老大,在父亲不明不白离家之后有义务安慰下面的弟弟妹妹。 但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妇人,那天并不在场,更没见过弟弟口中的父亲的弟弟和以前的未婚妻,在这个寻找父亲的话题上,只能一个头两个大。 摸着肚子的辛安夏脸色有些白,她没有说话,最近被吓着了,动了点胎气。 辛安冬见她这幅孱弱的模样,不想她劳神,皱了下眉,劝说,“二姐,这边我跟大姐和三姐商量好了对策会告诉你,你身子不方便,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二姐辛安夏弱弱一下,却意外坚持,“我没事,我们得把爸找回来。” 是呀,把父亲得找回来,一个家有父亲有母亲才能是一个完整的家,何况就父亲的智力,辛安冬即便知道他不可能被他的家人欺负,但自己家父亲自己心疼,还是很担心啊。 辛安冬自己生意铺开的摊子大,‘猫冬’全国几十家加盟店,其实并不缺打听的人,但华国有多大,人口像蚂蚁密集,仅凭个人力量,又没有确切线索,无异于大海捞针。 过了好几天,眼看着大年三十了,还没有傻爸爸的消息,辛安冬孕期本身就有点神经衰弱,身体素质还差,这些天安慰母亲,宽慰姐姐们,又要操心家里的大事小事,忙上忙下不得停,以至于风寒入体,大过年的感冒,喉咙又疼又痒,不停的咳,眼泪水都出来了。 这些日子一直强颜欢笑的辛文芳握着儿子冰凉的手,眼眶一红痛哭出声,哭得声音特别大,像是要把一切痛苦发泄出来。 辛安冬不能吃药,据理力争之下才没有被送去医院,他虚弱的躺在床上,因为咳嗽嗓子有些哑,安慰辛母,“妈,你别哭,我没事,多喝开水过几天就好了。” 辛文芳还是哭,头埋在儿子的手掌肩膀颤抖。 “真没事,您别大惊小怪,我从小就这体质,妈你是知道的,过几天就没事了,保管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儿子。”他笑笑,发白的唇角上扬。 辛文芳抽泣着抬起头,眼泪流了满脸,哽咽着要求辛安冬,“儿子,听妈的,咱别找你爸了,家就在这,没长腿,他要是想回来你妈我开门欢迎,要是他不乐意,我…只当他死了。” …… 辛家过了一个不算愉快也不算艰难的平淡的春节,自从那一天说开后,家里人的心态都变了很多。 正如辛母说的,房子、家,就在这里,如果傻爸爸想回来,他总能回到他们身边。 除了辛安冬还在坚持让人秘密寻找父亲的下落,其他人都抱着这样一种随命运的态度。 过年后,时间稳稳走到初七,到了辛安冬离家的日子。 这次离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按理来说,此时的家里需要他,年迈的爷爷奶奶,强装坚强的母亲,柔弱无助的姐姐们,他身为辛家的男丁有义务照顾她们,但是…… 辛安冬拖着行李箱,不着痕迹地抚上小腹,那里二十天前还能堪堪遮住的地方,现在已经完全高高隆起,紧绷的弧度令辛安冬很难受,那是因为他在衣服里面特地绑了块绷带,稍微勒住腹部企图掩饰住异样。 显然,他的伪装并不是很成功。 辛文芳将手提包递给儿子,忧心的看了眼他的小肚腩,她顾忌儿子的面子,尽量委婉道,“虽说妈不要你骨瘦如柴,但你胖就胖全身也没事,单胖了个肚子,都跟你隔壁徐叔一样啤酒肚了,你才二十出头,顶着这么个身材,多难看。”将来还怎么娶媳妇! 好吧,亲妈最后嘴上还是没忘捅刀子。 辛安冬从刀尖上溜了一圈,嘴抽了抽,擦掉额角的虚汗,讨好的说,“肯定是妈你手艺见涨,你炸的肉丸太好吃了,我没忍住就给吃胖了,放心吧妈,我回校后就抓紧时间减肥,争取恢复以前的身材。” 辛文芳看着俊秀的儿子,心里头别提多满意,但想到他这学期就要出国,又有些惆怅,忍不住改了口,“也别太犒劳自己,减肥太累就算了,胖点也没事,你本来长得好,不差那么点缺陷,也好叫人家姑娘知道咱家伙食不差。” 说到这,辛文芳眼睛有些发亮,殷切道,“你现在是大学生了,以前妈拦着不让你跟小姑娘处对象,现在不拦着你了,有好的姑娘你看着喜欢的就带回来,我儿子这么好,想嫁进咱老辛家的肯定用箩装!” 那语气,好像辛安冬多炙手可热,想要个媳妇就跟捡颗大白菜简单。 辛安冬:“……”是什么让他妈脑回路转得这么快? 他妈还在不停的畅想,“外国姑娘就算了,你妈我又不懂外文,跟外国媳妇肯定说不来话,多别扭了,儿啊,答应妈,咱就在国内找哈!” “妈……” 辛安冬捧着个大肚子,很是不想在未来儿子面前跟他妈讨论他未来媳妇。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肚子里的小混蛋或许是知道将来要有后妈,在他肚子里蹦跶得厉害。 他脸色一白,咬着牙齿捏紧拳头。 直到发现儿子的异样,辛文芳絮絮叨叨才停下来,见儿子额头都快冒冷汗了,急忙要扶住他,“好好的怎么了?肚子疼啊还是胃疼?” “没事。” 辛安冬缓过劲,强撑着虚弱有些逃避的躲开辛母的视线,笑着朝她挥手,“妈你回去吧,我要走了。” 辛母还是有些不放心,“真没事啊?有事你得提前说,省得上了车妈看不着摸不着的。” 辛安冬点头,再次肯定的强调:“真没事,我这么大个人了能照顾自己。”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请客 “想死你了安冬!!!” 突然耳边炸响,辛安冬吓了一跳,他转头,便看到寝室门口,赵卓恒拖着行李箱热泪盈眶的扑向他。 他嫌弃的推开赵卓恒,拿开差点被他撞到的水瓶,“当心点脚。” 赵卓恒捂着受伤的小心脏,委屈的瘪嘴,“我是为了谁才来这么早啊!” 反正不可能是为了他,辛安冬塞了颗草莓进他嘴里。 赵卓恒瞬间被治愈,一边吃着可口香甜的草莓,一边快速扔掉行李箱,脱了鞋直接扑在还未收拾的床上。 他在硬纸板上滚来滚去,撒欢的样子比几个月没见窝的小狗还要激动,“还是回到学校好啊,不用听八大姑九大姨轮番炫儿子,耳根子清净,我被她们烦得头发都掉了许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儿子将来是国家多重要的精英呢,一群初中还没毕业的小屁孩也敢在我面前嘚瑟,我当初成为学校传奇的时候他们不知道在哪玩泥巴!” 赵卓恒的太爷爷特别厉害,生了五个儿子六个闺女,赵卓恒爷爷辈也继承了老赵家优良播种能力,赵传恒的父亲排行老三,前面有两个哥哥,下面两个妹妹两个弟弟,再加上赵传恒那些叔爷爷、姨奶奶生的孩子,每年春节,家里挤满了拜年的人,人多口杂,兄弟姐妹在一块没事就喜欢炫耀自家孩子,怎么优秀怎么夸,夸得天花乱坠。 那些女人的声音特别尖利,刺得赵传恒耳膜疼,直到现在躺在寝室的床铺上,耳边没有嗡嗡嗡嘈杂的声音,他才感觉又活了过来。 果然吧,是为了躲清静,辛安冬摇头,见他嘴唇都干了,难得良心发现的起身倒了杯水,问道,“喝水吗?” “给我给我!” 赵卓恒感动的坐起身,接过辛安冬递来的水杯,仰头灌下去,他的喉咙不停的吞咽,水来不及咽下去洒了出来。 他就像沙漠的旅者,几天没喝水,一杯水三秒钟全部干光。 赵卓恒一抹嘴,打了个嗝,满足道,“渴死我了,我妈想让我在家待几天,我偷偷把行李箱从家里带了出来,我宁可来宿舍受冻也不要生活在苍蝇堆里。” 他躺在床上叨叨叨发泄对那些亲戚的不满,向辛安冬倒了一肚子苦水。 “对了安冬,你怎么也来这么早,后天才报道呢?”他不要脸的抢了辛安冬的草莓,边吃边问。 辛安冬最近要给身体补充维生素,青菜白萝卜他吃着没滋味,肚子里的小混蛋也娇气,就买了许多水果,橙子、柚子、草莓、猕猴桃还有人参果,论箱搬,他来的早,寝室里没人,食堂也没开,前几天一直把水果当饭吃。 草莓他一口一个,是吃的比较快的,最后只剩下小碗里的这么点了,赵卓恒这个不要脸的一回来还给他抢了。 辛安冬只好剥橙子吃,随意回答道,“在家也没事做,还不如早点过来。” “也是,你这学期不是准备出国了嘛,来收拾东西也好,对了,时间定了没,什么时候走?”赵卓恒坐起身,突然问了个伤感的问题。 “下周五。”辛安冬不觉得有什么,他最近一直在为出国的事做安排。 “啊?!这么快!” 赵卓恒急忙吞掉嘴里的草莓,腾出嘴向辛安冬抱怨,“你说你,好好的干什么要出国,国外吃不好睡不好,国外学生跟我们语言不通,能不能好好相处都是一回事,根本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我出国是当交换生学习的,不是出去玩。” 辛安冬终于剥好了橙子,掰开一瓣放进嘴里,不错,这个橙子不仅皮薄,汁水又多又甜,很好吃。 赵卓恒被他一噎,在辛学霸的衬托下,他简直是个彻头彻尾丢人现眼的学渣,他见辛安冬吃橙子吃的欢快,口水又开始分泌,厚脸皮的伸手:“给我也吃一块。” 辛安冬白了他一眼,在赵卓恒垂涎的目光中淡定的解决掉一只橙子,拍拍手站起身,“我要出去食堂吃饭了,你呢?” 他穿好衣服就要离开。 “啊,等我一起!”赵卓恒没等到橙子,肚子又饿得不行,迅速从床上跳下来。 两个人走在路上,外面挺冷的,辛安冬裹成一头熊的样子也就不那么奇怪,不过站在只穿了皮衣冻得嘴唇发紫的赵卓恒身边,简直有他的两个大。 只不过当事人不觉得丢脸,赵卓恒要风度不要温度差点没给冻死,走进食堂,感受到食堂里的那股温暖的气息,顿时感觉得救了。 辛安冬饭前吃了半斤草莓,一个猕猴桃一个橙子,即便这样还是肚子饿,点了一大碗牛肉面。 被他差点吓到的赵卓恒隐晦的瞥了眼他的‘小肚腩’,也点了碗牛肉面,两人边吃边说闲话。 “这么说,你马上就要走了,我们寝室是不是得为你办个欢送仪式?”赵卓恒眼睛一亮。 辛安冬瞥了他一眼,“别多此一举。” 赵卓恒不服气的放下筷子,“什么叫多此一举,我说你这人太冷漠了,大学同寝舍友多亲密的关系,你离开了我们寝室兄弟肯定会想你啊,”说着,赵卓恒恍然大悟,鄙夷的怀疑道,“我说你不会是舍不得请客花钱吧?” 辛安冬还未开口,他就仿佛早看透了他。 眼里露出唾弃,摇头道,“太抠门了!算了,谁让我是你最好的兄弟呢,请客的事包在我身上,不用你花一分钱行了吧!” 辛安冬不想被他安一个抠门的帽子,“不用,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那怎么说你就是同意了呗?”赵卓恒眼里冒光。 辛安冬瞪了他一眼,才知道自己被套路了。 “恩,等其他人回校,你帮我问问他们想去哪里吃饭,选好了餐厅告诉我。”既然决定了他请客,那他就不会吝啬的纠结于消费。 赵卓恒看他像看个不懂事的孩子,语重心长道,“口气倒是不小,还餐厅呢,就那群牲口你确定要请他们去那些高档的地方,他们可不会帮你心疼钱。” “说要请客的是你,舍不得钱的也是你。”所以到底想怎样? 赵卓恒心想我是为了谁,好心当成驴肝肺,他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手指着辛安冬,“这话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后悔!” 寝室的舍友们陆续返校,一个春节过去,好几个大兄弟长了双下巴,帅气的俊脸不复存在,还怎么谈女朋友,各个悲伤得哀嚎痛哭,直到看到肥硕的辛安冬,才终于有了点欣慰。 辛安冬摸着肚子里的小混蛋,冷哼一声:幼稚。 “去‘猫冬’?”他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舍友们。 终于定下了请客的餐厅,舍友们一个个紧盯着他不放,见辛安冬皱眉,立刻不干了。 “咋?你想反悔?!兄弟们可不答应啊!” “赵卓恒可说了,你随便我们点的,那家海鲜餐馆可让我们流了一学期的口水,这次你请客,无论如何都别想去其他地方!” “就是就是,安冬你别舍不得钱啊!” 他还没开口呢,几个吃货吵吵嚷嚷就要揭竿起义了。 “去去去!瞧你们一个个穷酸样!”李磊笑骂,转头拍了拍胸脯,对辛安冬说:“安冬,没事,你都要走了,哥还能吃你的,哥其他的没有,就剩钱了,今天我来请客,你不用操心!” 李磊就是家里包鱼汤的富二代,特别豪爽讲义气,上学期丽丽跟他谈恋爱贪心不足,要钱要包还要房,李磊也不算眼瞎,直接甩了那姑娘,情伤过的很快,现在又是生龙活虎一条汉子。 他们寝室当初在吕梁和乔慧这对小情侣的牵桥搭线下成了好几对,除了李磊那个丽丽,其他几个姑娘还是不错的,一直都还谈着。 不过最近,吕梁总是偷偷离开宿舍接乔慧的电话,这一对学校的模范情侣好像也出了点幺蛾子。 不过这些都不关辛安冬的事。 “哟哟哟!大老板开口了啊,大老板就是够义气,那咱今天就不难为安冬了。” 舍友们起哄,也没强求必须是辛安冬请客,一看就知道担心他的经济状况。 辛安冬既暖心又无奈,谢过李磊,道:“磊哥,真不用,今天算我请大家伙,钱不能让你掏。” 李磊‘啧’了一声,搂住辛安冬的脖子走到门口,恨铁不成钢的低声道,“你傻不傻?还跟哥客气啥,我告诉你啊,那帮瘪三可能吃了!” 因为是寝室的老小,又长得唇红齿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便是糙汉子李磊自认对舍友们一视同仁,但心里不免偏心讨喜的安冬,他可舍不得让人孩子花钱请那帮牲口吃饭。 “安冬,你钱真够?” 赵卓恒这时也凑过来,他是知道辛安冬的,家境应该比普通好一些,但八个人的消费,他有点担心,这时候他已经后悔当初嘴太快要去什么‘猫冬’了。 “我没你们想象的穷。”辛安冬无奈的说。 这话他都不知道强调多少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平时太低调了,寝室里竟然都觉得他家境困难,怪不得平时买吃的用的,舍友都会大方的帮他带一份,感情是扶贫呢。 其实他觉得自己没有表现出多寒酸吧,就那些昂贵的水果,难道大兄弟们看不出来? 相处了半年,他能感受到各个舍友的真心,虽然大家脾性不同,但从没有特意搞事的人,大家彼此包容,寝室里的氛围很是融洽。 原本他觉得所谓欢送仪式太过尴尬、矫情,觉得多此一举,今天看见舍友们如此高兴,勾肩搭背的去聚餐,他才惭愧,赵卓恒说的没错,自己的确有些冷漠,这些热心的可爱的大兄弟们,还未分别,他已经有点舍不得了。 “那成,到时候不够跟哥知会一声。” 李磊见他表情真的没有半点勉强,拍了拍他的肩膀特别豪气。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有钱人 一行人乘车来到最近的‘猫冬’海鲜火锅餐厅,还未走进,已经远远看见那挤在店门口的长长队列。 几个人过了马路立刻站后面排队,一个舍友感叹,“听说这家贼贵,我上学期带女朋友想吃,进来又灰溜溜走了,当时闻着味道真的很想赖账尝一回啊!” “出息!那你最后咋离开了?”其他人好笑的看他。 舍友摸摸鼻子,“脸皮不够厚呗,而且这里兼职打工的许多都是跟我们一样的大学生,我实在没脸给我们b大丢丑。” “噗!b大感谢你最后没有折辱它的荣光。” 排队的时光不算特别慢,但闻着火锅味,等待就变得特别漫长,终于到他们进去了,一个个急吼吼往里面冲。 辛安冬轻轻吁了口气,“你们等我一会,我去定个包厢。”说着就要离开。 “等会!”吕梁拉住他,惊讶问,“你有vip卡吗?” 辛安冬愣了下,摇头,“没有。” 吕梁扶额,“没有vip卡你定什么包厢?而且你看看这店里多少人,我们排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座呢,你还想要包厢?” 吕梁用‘你咋不上天’的惊叹的眼神瞅着辛安冬,让他竟然有片刻的失语。 李磊耸肩,“梁子说的没错,这‘猫冬’的vip卡极其少,我当初找朋友也没能弄到一张,不能这会咱就能不受这排队的罪了。” 他的语气不无遗憾,说来他这样有钱的富二代,竟然没能拿到一张‘猫冬’的vip卡,说出去李磊觉得非常没有面子。 ‘猫冬’的生意每天爆满,更别说他们一行八个牛高马大的男生,像个排排站的木头杵在人家店门口,他身后还都是一帮叽叽喳喳眼带垂涎吸着口水的吃货,李磊遮脸,拿不出手啊。 再次因为服务员要端菜路过他们而被麻烦让让,一行人尴尬的想尽快找个位置坐下。 “我三姑妈有张卡,过年的时候没把她得意死,早知道舍下脸皮跟她借了。”赵卓恒叹了口气,想着为了‘猫冬’的vip卡,即便是在三姑妈面前伏低做小他也愿意啊。 餐厅里美食的香气太诱人,几位大兄弟同时陶醉的吸了口,唾液立刻急速分泌,肚子也跟着尴尬的叫唤起来。 辛安冬:“……应该,没那么难吧。” 他汗颜,从来不知道猫冬的vip卡已经精贵到这种程度,但他们一群人总不能在这傻等着,尤其是几位大兄弟肚子咕嘟嘟响,实在太丢人。 他身为‘猫冬’幕后老板,其实是有特地预留的一间包厢的,而在来之前,他留意到猫冬最近生意好到爆经常没座的问题,所以提前跟店长已经打好招呼,包厢不出所料应该早准备好了。 辛安冬正想着,一个穿着西装皮鞋的中年男人急忙擦着汗跑过来,“您好您好!抱歉,耽误你们用餐了,请跟我这边来,包厢已经为准备好了!” 他的态度太客气有礼了,好像他们是一等一的贵宾,几个舍友互相对视,一脸受宠若惊的疑惑。 吕梁兴奋的戳了下李磊,“什么情况?你认识的人?” 李磊摇头,“我不记得啊。” “那个,包厢是给我们的吧?”赵卓恒觉得还是问清楚好。 店长愣了下,“各位说笑了,你们是老板的客人,包厢当然是为你们准备的。”说着,他讨好的看向辛安冬,一脸求夸奖的表情。 众人:“……”他们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我幻听了?” “我在做梦?” “总不能是真的吧?” 大家一脸惊愕,拔高的声音显示着他们内心的不平静,更别提一个个扭曲的面孔,辛安冬很怀疑会不会他们群殴。 “安冬,”赵卓恒僵硬的扭动脖子转向心虚的辛安冬,咽了咽口水,一脸不可置信:“你说呢?” 辛安冬扯了扯嘴角,无奈的瞪了眼店长,向兄弟们歉意的低头,竖起三根手指卖乖道:“我发誓,绝对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 众人:“卧槽!” 惊恐的众位舍友快要站不住,此时他们腿软得很,一个扶着一个,用不可思议又惊悚的目光看向辛安冬。 掀了老板底的店长苦笑着抹掉额头上的虚汗,偷偷转身轻打了一下自己嘴巴,他也不知道自个嘴这么快啊。 虽然冲击很大,几位舍友直到坐进包间还有点回不过神,点菜的时候也是浑浑噩噩,经常眼睛看着菜谱然后不由自主的转向辛安冬。 辛安冬面对七双惊讶、控诉、复杂的眼睛,重重叹了口气。 “好了,就这些,我们先吃,不够的话再点。”他把菜单递给服务员。 没办法,除了他,现在在场的恐怕没有人顾得上点菜的了。 服务员一走,赵卓恒先发制人,拿着筷子指向辛安冬,横眉竖眼,“老实交代!” 其他人一致点头,满满都是被欺骗的悲愤,“对,老实交代!”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辛安冬之所以没有主动告诉他们自己是‘猫冬’幕后老板,源自于一个羞耻的问题,毕竟他总不能主动开口说他就是‘猫冬’老板,比起李磊这个富二代,他才是真正的富一代,全国几十家加盟店,目前数量还在呈逐步递增的趋势上涨。而且不仅‘猫冬’海鲜火锅餐厅,还有龙虾馆,他也在全国开了品牌连锁店。 他不仅不穷,而且算得上有钱人,真这么直白的开口,不是故意炫富拉仇恨吗? 其实不单女孩子,女生之间的攀比心也很重,辛安冬寝室的舍友们人品都不错,但这个世界上得红眼病的人也不少,他不是担心别人贪图他的钱财,他是不想引发矛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钱没钱,大家相处他还是叫辛安冬没变。 那这样何必多此一举呢? 一五一十讲清楚后,辛安冬摊手,“就是这么个情况,抱歉,之前并不是故意隐瞒,在我看来,去学校我只是读书的,跟我有钱没钱真没多少关系。” “没想到啊,老幺竟然是我们中最牛逼的,好家伙,比李磊他爸的鱼塘还挣钱吧?”舍友两眼冒星星的看他。 “得了吧,我可不敢跟老幺比,”李磊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眼辛安冬,苦笑道,“亏我还担心老幺没钱请客,感情这店就是人家的!操!有钱人,牛逼大发了!” 辛安冬心里一咯噔,张口:“磊哥……” “别别别,我刚才可不是说酸话,安冬,我是真佩服你!”李磊目光清明,眼底的赞叹特别明显。 其他人也是一样,除了惊讶就是赞叹,好几个舍友拍着辛安冬的肩膀称他‘了不起’。 也不是没被人夸过,但舍友们敬佩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让他脸皮烧红,辛安冬有点不好意思的抿唇,掩饰般的接过服务员递上来的果汁,“我的事情就这些,也没什么可好奇的,之前我一直瞒着大家,虽是无意,但到底是我的错,今天我向大家赔罪,大家想吃什么不用拘谨,吃的喝的都敞开了肚皮造!” 汤底还有海鲜、配菜都一一端上来了,包间里开始弥漫起海鲜火锅的味道,大家一边吃着小菜一边说闲话,气氛很热闹,除了辛安冬,其他人都选择了啤酒、白酒。 “呸!我们才不会跟你客气!” “兄弟们,今天咱吃垮他!” “对,不把胃撑爆誓不离开!”吕梁搂着赵卓恒的脖子夸下海口。 赵卓恒嫌弃的推开他,“你们就这点出息了。” “怎么滴,不服气啊,”吕梁说来跟‘猫冬’有那么点孽缘,他委屈道,“早知道老幺是‘猫冬’老板,我当初就该跟他打个招呼进来兼职了,那会后来我差点没后悔死!” 辛安冬挑眉,说:“你现在也可以来兼职,‘猫冬’常年招新。” 吕梁眼睛一亮,“这可是你说的!” 大家哄堂大笑,辛安冬笑着点头,算是应承下来。吕梁性格外向,能说会道,做事有头脑又机灵,目光长远,他当初就看中吕梁,自然是巴不得趁早将这号人才招进‘猫冬’。 包间里,大家吃着海鲜火锅谈天说地,有美食有好酒,还有珍贵的兄弟情,辛安冬不知道出国后回来他们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好,但此时没喝酒的他端着果汁轻酌,慢慢的也仿佛染上了些许醉意。 他半撑着脑袋,听吕梁和李磊侃大山,还有赵卓恒插科打诨,特别享受这一刻欢乐愉悦的时光。 服务员敲门进来说有人找他的时候,他楞了一下,难道是爱华哥? 他站起身,歉意道,“你们先聊,我出去见个人。” 吕梁举着酒杯调笑,“哟!大老板吃饭也忙着办公呢!” 知道他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嘴上撩闲,辛安冬也没在意,轻笑着推开门出去。 出门后,他问女服务员,“谁要找我?” 谁知道女服务员说,“是一个vip的客人,他好像知道您今天来店里,特地提出见您一面,态度很诚恳,还说要是实在打扰他可以等。” 辛安冬停住了脚,是一个客人要见他? 女服务员看出了他的迟疑,小心翼翼的询问道,“要不然我回去告诉店长,让他替您回绝掉?” “不用,见一面吧。”出都出来了,包间里太热也太闷,他正好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女服务员松了口气,那位客人是真的特别彬彬有礼,而且英俊非凡,她到底不忍心看他露出失落的表情,还好老板好说话。 幸亏辛安冬不知道,要是他知道自家店里这位女服务员的心思,非得气个半死。 不过当被女服务员带到某个人面前,他离被气死已经不远了。 刚才在吃火锅,房间里热气熏腾,辛安冬出来后因为太热,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烟灰色的高领毛线衫。他皮肤白,衣领高高竖起堪堪遮住他削尖的下巴,额头的碎发往上拨,露出饱满的额头,雪白的脸蛋上嫣红的唇因为吃了辣特别鲜艳,唇珠圆润,仿佛引着人去采撷。 甫一见面,蒋玄宗就被他慑人的相貌怔在原地说不出话,对上辛安冬微蹙的眉以及他清冷的眼,一丝丝从心底生出的亵渎清楚的向蒋玄宗强调一个事实。 眼前的青年,真的,真的,对他而言不再仅仅是一个弟弟般敷衍的存在。 蒋玄宗此时虽然强撑着脸上没有表情,但他知道,他为他所迷,无论从心理还是生理,想要这个人,想和他发展一段最亲密无间的关系。 他心尖颤了一下,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糖,先是又痒又涩,然后渐渐融化成丝丝清甜沁入心底:“安冬……” 第一百二十六章 辛安冬看着眼前的英俊男人,神情微怔,然后蹙眉不讲话。 蒋玄宗也专注的看着他,热辣辣的视线很是灼人。 两人之间有一段距离,服务员吧辛安冬带到后已经懂事的离开,但餐厅狭窄的走廊并不是个合适的谈话的地方,走来走去的客人,总会忍不住好奇的打量这两个双目相对气氛古怪的男人,一是因为他们出色的相貌,二……两个大男人杵在这真的很让人碍手碍脚啊。 \"你已经决定要出国了?\"蒋玄宗沉吟了会,突然开口。 辛安冬很不喜欢他这种不带一丝感情却又强势冰冷的语气,反唇相讥道,\"跟你有关系吗?\" 蒋玄宗这个人代表的是他的过去式,他情史上惨败的证明,他承认自己是个小心眼喜欢斤斤计较的人,所以他一点也不愿意与蒋玄宗再见。 他甚至不想考虑为什么蒋玄宗会出现在这并且要求见他,也许是人家吃饱了撑的,反正不干他的事,当不成恋人他也绝对不要成为假模假式的朋友关系。 蒋玄宗很明显感受到他的排斥和反感,他浑身的气势更加冷凝了几分,但语气出乎意料的柔软,\"我们难道不能心平气和的谈一次。\" 凭什么你想谈就跟你谈,又有什么可谈的,辛安冬冷哼,不耐烦:\"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麻烦你让开,我要去洗手间。\" 过道太窄的一个缺点就是一个人想要越过另一个人去到另一边,只能让对方紧贴着墙壁留下足够行走的空隙,如果对方不乐意,他也过不去。 辛安冬觉得蒋玄宗是故意的,挡在他面前如同一座小山,他想离开也做不到轻松自如。 或许是他逃避的心思太明显,蒋玄宗不要脸的竟然整个身躯又往过道中间挪了一分。 这下好了,左右两边一丝缝隙不留。 这什么破设计!当初装修这家店的时候爱华哥难道就没看出这条过道有多么不合理吗?! 辛安冬的心里暴躁至极,以至于他情绪波动太大,竟然引起肚子微微发疼。 他眉头紧皱,忍不住伸手捂住腹部,他不想在蒋玄宗面前丢人,一直忍着挺直了腰板,即便有身高的劣势也不愿显得自己矮他一截。 蒋玄宗的整副心思全系在他身上,自然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痛苦的神色,担忧的询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肚子疼吗?”说着看向他的肚子。 肚子就是他的雷区,辛安冬警惕的用手背挡住蒋玄宗的视线,焦急又厌烦道,“你别在这跟我啰嗦了,这样很惹人嫌你知不知道?!” 蒋玄宗更加受伤了,嘴唇抿了抿,沙哑的声音如同裹着木屑,苍白粗粝:\"安冬,我不想惹你生气,但我还想再争取一次,你的说辞我并不甘心,你能放下对我的偏见,稍微给我一点信任吗?\" 陷入感情漩涡的人或许都会变得迟钝,蒋玄宗也不列外,所以上次见面他一心只想对心上人述说心意,却从来没想过对方突然变化的态度。 当初他说的那些话,肯定引起了安冬的误会。 他反复回想,发现了许多他错过的细节。 一开始见面的时候,安冬对他的情绪很正常,甚至见到他眼睛亮了一下,隐隐脸上还露出一丝喜意。 蒋玄宗的心跳变得激烈,他是不是可以大胆的设想一下,安冬也并非对他无情,进一步奢望,如果不发生后面莫名其妙的误会,他们现在已经在一起? 当然,这只是蒋玄宗的猜想,不过自从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后,他整个人便一直处于热血沸腾中。 新年的时候,他也回了清水县,经常偷偷跟在安冬身边,当安冬因为父亲的离开痛苦脆弱的时候,他恨不得无视一切紧紧抱住他安慰他。 安冬要出国的消息时,如一道惊雷在他耳侧炸响,蒋玄宗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国外的生活有多么令人诱惑他不敢想,相比那里形形色色优秀的男女他自认并没有多少优势,更何况,他的表弟佟正浩,此时就在国外。 他相信安冬对表弟没有超越兄弟情的心意,但是,感情是可以变的,最好的例子不就是他。 他蒋玄宗七年前能想到今天会喜欢上当初那个瘦弱可怜的男孩吗?蒋玄宗不需要用实践验证安冬的魅力,也不想给机会表弟。 如果真的他亲手将心上人送去表弟身边,那他这三十几年积攒的人生经验完全可以喂狗。 他不能坐以待毙,也不想错失良人,尊严算什么,面子又算什么,这些统统不重要,他牵起对方的手,无视他怔楞惊怒的眼神,拉着他快速离开。 辛安冬还在惊愕‘争取’是什么意思? 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抓住了手腕,然后紧紧十指相扣,被强有力的臂膀拽着出了餐厅的大门。 他刷的抬头,无比精准的对上蒋玄宗盛满压抑的眼,蒋玄宗嘴唇紧抿着,并没有说话,一边走一边照顾他的情绪,他的神态动作即便是强硬的,但辛安冬就是能感受到,只要他稍微露出一丝厌恶,现在紧抓着他手的大掌会立即松开。 没有理由,他就是有这样的认知。 一瞬间,似有某种坚硬牢固的屏障因为某个契机猝不及防的轰然倒塌。 蒋玄宗喜欢他。 辛安冬对自己这样说,他吓了一跳,觉得自己要疯了,蒋玄宗怎么会喜欢他?!他怎么会得出这种荒谬的结论? 又是谁在开玩笑?! 在他即将背负着所有难堪和压力,远离家人放弃学业出国求生的时候,眼前这个他痛苦的源头,竟然一直暗藏着对他的喜欢?! 不带这么玩弄人的,事情怎么能发展成这样! 多么嘲讽,辛安冬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他们此时已经站在了餐厅门外,当辛安冬意识到这点,他急促的喘了口气,一边揪着衣袖一边捏紧了拳头,衣袖? 他低头,正好见到身上披着的蒋玄宗的黑色大衣,而对方只穿着白色衬衫站在冷风中。 辛安冬皱眉,条件反射性的就要脱掉大衣还给他。 “我不冷。”蒋玄宗用镇定的语气制止了他的行为。 他现在心里一团麻,烦躁的不行,非要脱下衣服给他,“你冷不冷关我屁事,冻死了也是你自己活该,无功不受禄,我跟你又是什么关系,凭什么接受你的衣服,我再跟你说一次,我不想跟你谈,也不想再见到你,麻烦你别给我找事!” 是他让他拉着自己出来的吗?不仅自己受冻还要拉上他倒霉,凭什么呀! “是我的错,不该拉你出来,你身体不好,穿着吧。”蒋玄宗一边说一边动手,像是轻哄,衬得辛安冬多么无理取闹。 他要是真用上劲,十个辛安冬也不是对手。 被对方牢牢禁锢在怀里,辛安冬咬牙切齿也挣扎不断,心里把不要脸的蒋玄宗骂了个狗血喷头,他用脚趾头也想不通,这才几天没见,沉稳严肃的蒋书记就快速转变成了现在占便宜不脸红的老混蛋。 没错,就是占便宜! 环着肩,搂着腰,身体贴那么近,辛安冬差点没气厥过去。 nnd,他要拼命吸气才能勉强不让自己的肚子贴到他,为什么这人偏偏还一个劲往他身上凑! “够了!”辛安冬怒道,狠狠一把推开他。 直到两人之间隔开一点距离才松了口气,怒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好玩吗?两个大男人在马路上搂一块你想丢人现眼别找我?!” “为什么丢人现眼?”蒋玄宗沉下脸。 辛安冬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喜欢你,我想跟你亲近,想要抱着你给你取暖,这有什么不对?”蒋玄宗在辛安冬震惊显得有些呆傻的目光下,竟然还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然后嘴唇微翘,像是发现了令他得意的事,温柔的说,“你也有感觉的,你也喜欢我,之前的误会我都可以解释,只要你肯给我一个机会。” 他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波光粼粼,闪着恳求、真诚,配上他严肃英俊的脸,恐怕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女人能拒绝得了他。 然而辛安冬却感觉青天白日一道雷狠狠劈在头顶。 他忽略掉心头的颤动,用夸张的冷笑掩饰不平静,然后残忍又直白的质问他,\"你在跟我说笑吗?你一个吃干抹净拍拍屁股不告而别没有担当的老男人在我这里有什么诚信可言?!\" 他脸色尽显冷漠,手指着蒋玄宗嚣张又凌厉,然而抖动的声线以及微弱的颤音暴露了一切。 老男人嘴角露出一丝狐狸般狡黠的笑,说,“我那天离开前给你留了纸条,说过会仔细考虑清楚给你答复,并没有吃干抹净拍拍屁股不告而别。” 他说到‘吃干抹净’四个字的时候,视线如化为实质,刺得辛安冬脸皮发红,他气急又窘迫的龇了龇牙,“就算那样又如何,谁稀罕你的答复,我长得帅又有钱,多漂亮的妹子找不到,吃饱了撑的要你一个硬邦邦还咯手的男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呃,蒋哥,外面冷,安冬最近有点感冒,要不咱回寝室说吧……那里安静。” 突然炸响的声音惊到了辛安冬,他身体一颤,如同一只受惊的猫猛然转身。 是赵卓恒。 此时他脸色通红,很明显的无法掩饰的骇然与惊愕全部呈现在他那种堪称俊朗的面庞上。 他肯定是听到了他刚才的话,而且很聪慧的猜到了什么。 两个男人,被世人不耻厌恶的存在,辛安冬表情僵硬难看,他捏紧了拳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他不敢赌,也不能保证赵卓恒会继续用不变的态度对待他。 蒋玄宗不动声色的上前挡住他的身体,严丝合缝,他面色严肃,眼神灰晦涩的看向赵卓恒,警惕着,唯恐他说出或做出任何一丝伤害到辛安冬的事。 他就像一座牢固严密的高山,将他柔软又小心谨慎的裹在里面,仿佛这样外面的冷酷严寒就不会触及到他。 辛安冬鼻子一酸,恰逢此刻被朋友发现性向,他不由的心生胆怯身心无比脆弱,蒋玄宗潜意识的保护行为让他心底很受触动,竟忍不住伸手拽住了他白衬衫的袖口,紧紧的,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蒋玄宗立刻敏锐的感受到了他的依赖,心中一喜,也不在乎现在什么场合,脱口而出,“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清冽,不仔细听根本觉不出其中激动的喜色,郑重的语气,像是大难当前不离不弃的丈夫对妻子的誓言。 辛安冬后知后觉,连忙松开手,然后脸上闪过一抹红,狠瞪他一眼,又羞窘又心虚的看向赵卓恒。 赵卓恒:“……”他此时眼已瞎。 他痛苦的捂着头,不知道是该赶紧消化眼前这颠覆他二十年人生观的一对,还是嚼吧嚼吧吞下猝不及防被强制塞进口的狗粮。 “我说你们恩恩爱爱也得注意场合吧,这墙角旮旯虽然人少,但时不时还是能窜出一两个人的,我虽然对你俩那什么没啥意见,”说这话的时候赵卓恒眼神恍惚了一下,然后恨铁不成钢道,“但像我这么开明的人你们以为世上有几个?!” 辛安冬被他一席话怔住,蒋玄宗神色也有些古怪。 这家伙脑子是有坑吗?这么容易就接受了? 赵卓恒也挺尴尬的,但他觉得此时除了他来打破僵局,其他两人好像比他更尴尬,便摸了摸鼻子,转头责怪的看向蒋玄宗。 “蒋哥不是我说你,好好的你跟安冬两人这关系你就直说呗,非威逼利诱让我对安冬好,也亏得我演技不错,后来被安冬识破也是马失前蹄,安冬人好不跟我计较,我却要替嫂子说句话,你追人就正大光明的使手段嘛,偷偷摸摸的,啧,非大男子汉所为啊。” 被他一通长篇大论贬低的蒋玄宗:“……知道你嫂子冷还聒噪得人,可以闭上嘴了吗。” 竟然在安冬面前说他不像男人,果真是一段时间没教育欠收拾,不过蒋玄宗嘴角隐晦的微翘,伸手搭在辛安冬肩上,是不懂规矩了点,但还算懂礼数。 嫂子你妹! 辛安冬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炸毛一样推开蒋玄宗的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咬牙切齿道,“赵卓恒!” 赵卓恒捂住嘴,自知嘴上没把毛,刚才说漏了嘴,立刻脸色讪讪。 “那什么,这里既是通风口又不安全,我也感觉怪冷的呢,就不跟你们多说了,冬子啊,你跟蒋哥先回宿舍吧,宿舍几个兄弟我们还想再点一桌,你放心,店长知道我们是你的舍友,说了记你的账。” 一通话快速的说完,他在辛安冬的瞪视下就脚底抹油心虚的溜走了。 徒留下两个人,一个气鼓鼓,一个心情放松。 “赵卓恒!” 在他店里白吃白喝还敢胳膊肘往外拐,辛安冬运气,眼睛转向始作俑者,“是他告诉你的?” 不管是出国的事还是今天聚餐的事,他绝对有理由相信是赵卓恒那个吃软怕硬的出卖的他。 蒋玄宗见他气急,睫毛颤颤,漂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汽,可怜又委屈的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抓紧了他的手,将他冷冰冰的爪子握紧手里体贴的捂着,柔声道,“是他,不过现下我觉得卓恒说的对,这里太冷了,我们得找个地方,不然你身体受不住。” 他承认的很快,但还未等辛安冬发火就发起一波关怀备至。 辛安冬有心不理睬他,但想到肚子里的小混蛋,又有些迟疑,最后犹豫一会,冷声道,“算了,我也不想听。” 说完,他甩开蒋玄宗的手就走。 蒋玄宗哪能不知道他又在赌气闹别扭,脚下跟上前几步又停下,脸色纠结了一会,叹了口气,只觉得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见他走时身上还穿着他的大衣,这才放下心。 今天发生的事已经够多了,蒋玄宗不想给他太多压力,而且他也感觉到安冬对他并不是完全失去感情,这令他十分欣喜,也更加振奋,趁胜追击固然紧要,但他怕追得太紧惹得安冬厌烦再得不偿失。 加快了步伐的辛安冬走了很远才察觉到蒋玄宗并没有追来。 他放慢了步伐,微微的喘气平缓呼吸。 正好有一辆公交车来,辛安冬走上去找了个位置坐下,他捂住头,身体微仰在后背椅上,放松身体,就着难闻的汽油味,此刻他感觉到从所谓有的疲惫与茫然。 原来,他不是对自己无意,同他的感情一样,蒋玄宗也钟情于他。至于上次,他并不是只会逃避的懦夫,他的迁怒失望是多余的,辛安冬明显能感受到当时他得知这一消息时心跳的快速的频率。 他是欢喜的,他并不曾被人慢待厌恶,他的感情得到了珍视,他所以为的排斥与反感都只是他自己多想了。 这本该是值得兴奋雀跃的消息,然而…… 辛安冬小心的将手掌贴在隆起的肚子上,然后他狠狠低下头咬住嘴唇,一切都来不及了呀。 这一下午心惊肉跳,比绕操场跑十圈还令辛安冬疲惫,喝了一杯温水之后,他就上床睡觉了,蒙着被子,一直到外面黑漆漆一片,寝室里几个喝得醉晕晕的舍友勾肩搭背的回来才被吵醒。 “安冬啊,太不够义气了,你咋先溜了!” 辛安冬是被床头难闻熏人的酒气刺醒的。 他揉着眉心起身,赵卓恒已经一把将喝得烂醉的吕梁拽了离开,回过来又脸色有些尴尬的对他小声说,“是不是把你吵醒了?刚才没劝住,喝得醉哈哈,你继续睡吧,我把他们几个弄上床就关灯。” 说到这,赵卓恒有些心虚。 他到底是笔直笔直的汉子,从小接受的都是男女概念,突然一对男男站在他面前拉拉扯扯,暴露得相当彻底,他不仅三观颠覆需要重组,脑容量也有些不够存储,越想脑子越有爆浆的趋势。 “不要紧。” 辛安冬才睡醒的声音有些微哑,仿佛带着钩子的小尾巴,正直敏感期的赵卓恒立刻一颤,身体像过电一般抖了抖。 辛安冬见他抖筛子一样,惊讶的瞪直了眼,手指向他,疑惑的“你……” “我没事!” 赵卓恒急忙止住他的话茬,眼睛也不敢再看他,尤其瞥见到辛安冬刚才起身不经意间露出的一小节白皙性感的锁骨,赵卓恒咬紧后槽牙,死命将脸上的涨红憋回去。 要命! 为什么他感觉知道安冬喜欢男人后他一下子就不正常了,以前只觉得安冬长得好,现在看他却莫名其妙心里多了些虫子爬过啃咬的酥麻感觉! “哪来那么多废话,赶快睡吧!” 赵卓恒像是遮掩什么,兜头将被子蒙在辛安冬脸上,强硬的将他摁回床上,然后擦着冷汗急急忙忙跑开。 被又摁回床上的辛安冬掀开头上的被子,睁着眼睛看头顶的灯泡,眨了眨眼睛,感觉特别莫名其妙。 他担忧,难不成之前赵卓恒不介意他性向的表现是装出来的,其实心里还是介意? 不对,辛安冬摇头,他能感觉出来赵卓恒的确是比较开明的一个,他跟许多现代普遍人的想法差不多一样,不关乎己身的事,管你同性/恋、异性恋,他不赞同不反对,一切任尔东西南北风。 其实只要做到这个程度就很不错了,辛安冬也没妄想让所有知道他性向的人能立马接受他的不同,这是不可能的。 但是刚才他的反应又很是怪异,像是在躲避,而对象正是辛安冬。 而另一边,灯‘啪’的关掉。 赵卓恒躲鬼一样连跳带爬躺上床,蒙上被子,急促的呼吸在被窝里像交响曲一般回荡,半响,他动作缓慢轻盈的掀开被角,然后睁大眼睛,傻乎乎直愣愣的盯着黑夜。 想到刚才心底那种奇异的感触,他再次体会了一把过电,他咬住手指头,艰难的思索一个问题。 他确信自己对安冬并没有那什么跑偏的感情,所以……为啥子? 想了半夜,寝室的兄弟们都睡熟了,一个个呼噜声此起彼伏,赵卓恒两眼发直还是没想通。 最后他实在累了,迷迷糊糊带着困惑睡了过去。 至于纠结百肠的问题,谁知道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蒋家闹剧 蒋玄宗被一个电话叫进医院。 “老爷子心情不好,正在乱发脾气,你……自己看着办。”病房门口,显然被折磨够呛的蒋庆正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蒋玄宗点头,见父亲眼下青黑,皱眉道,“您去休息一会吧。”老爷子最近因为他做对徐明翊做的事,疯魔了一般,他奈何不了孙子,便折腾儿子,毕竟除了用孝道压人,他也没其他依仗。 面对儿子的关心,蒋庆正向来严肃冷硬的脸上稍微柔和了一瞬,“进去吧,别惹你爷爷生气,其他的,他说什么你不用管。” 蒋玄宗心中了然,父亲这是对蒋老爷子也没了耐心,他身为人子不好议论长辈是非,但对蒋老爷子,蒋玄宗也谈不上有多少感情。 他推开病房的门,就听见里面‘哐当’‘哗啦’摔东西的声音。 又不如意了吧,老爷子心气但凡不顺就喜欢砸东西,从年轻时就带着的臭脾气,一辈子被人捧着纵着,想来也改变不了。 “爷爷。”蒋玄宗高大的身躯站到病床前,微微颔首,“听良叔说您又差点发病,父亲很担心,请您务必注意身体。” 坐到蒋老爷子这位置,许许多多人都紧盯他,自从蒋老爷子住进医院,蒋家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会被有心人无数倍放大琢磨背后的含义,即便蒋老爷子只是因为觉得丢脸才躲进的医院。 “哼!”厌恶至极的一声。 蒋老爷子不喜欢蒋玄宗,看见他就仿佛看见那个勾走他儿子心,造成他跟儿子一辈子离心的狐狸精女人。 蒋玄宗跟蒋老爷子是一样的心理,从来没有对他付出过过家人关怀的蒋老爷子,在蒋玄宗看来,只不过是担着爷爷名分的陌生人。 他眉目清冷,又淡漠从容得如同一块坚硬的寒冰,敲也敲不碎。 而他的这幅模样,正巧是蒋老爷子最反感厌恶的,儿子跟他离心,总归是亲生的儿子,蒋玄宗不过是留着他蒋家血脉的孙辈,也敢给他甩脸子。 不知所谓! “爸,该吃药了。” 徐思媛拿着药片和水杯低眉顺眼的说,打断了一室的僵硬。 她这些日子憔悴了不少,站在蒋玄宗身边,卑微的仿佛一个给主家卑躬屈膝的保姆,她佝偻着身体,脸上怯怯懦懦,看得老爷子气急又忍不住对她迁怒少了点。 明翊那事是他品性不端,儿媳妇悉心教导,他不该迁怒她。 毕竟比起无所作为的孙子,儿媳妇自从他住院后勤勤恳恳照顾他,不怕辛劳委屈,这些日子因为徐明翊的怒火也在徐思媛的做低伏小殷勤服侍下慢慢消退。 “放着吧,过会我吃。” 徐思媛将碎发绕在耳后,温柔的声音轻哄,“爸,不是我不同意,良叔走前特地交代,您的身子需要仔细照料,千万不能马虎,您吃完药后我看一会,问题不大我再离开,不然我放心不下。” 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恐怕也不过如此。 蒋老爷子被徐思媛的一番话说得心里软乎,接过水杯和药片,一饮而尽,“你啊你,还是这么熨帖,庆正要是有一半你对我的用心,我就算死也开怀了。” 与儿子的隔阂一直是老爷子心底的刺,时不时拿出来就被扎一手血。 “爸!”徐思媛急急忙忙道,“您别这么说,庆正一个大男人,粗心惯了,他对您的关心即便是我也比不上,昨个夜里直接就躺在了外面躺椅上凑合的,您说这话我可不同意。” 蒋老爷子撇了撇嘴,不过的确被徐思媛哄开心了。 他这一生从不后悔把徐思媛许给儿子,不仅仅以为当初的救命之恩,也因为徐思媛不同于佟澜,她生性温柔体贴,细声细语的伺候在身边,蒋老爷子享了一辈子儿媳妇孝顺的福,不知道羡煞了多少老伙计。 然而儿媳是体贴孝顺,却跟儿子一直像个两路人,两口子总也好不到一块。 蒋老爷子偏向懂事的儿媳这边,自然就忍不住对闹心的儿子生出不满,“这个庆正,越来越不像样,你为他操持家务,带大两个孩子,吃了这么多苦,他个茅坑里的石头,也该被泡软了!” 蒋玄宗&徐思媛:…… 老爷子文化程度不高,就是个老大粗,脾气急起来说话带脏字也是家常便饭,这带味道的比喻也是没谁了。 至于被徐思媛‘带大’的孩子——蒋玄宗,并不对老爷子的话发表任何意见,老爷子自大独裁,管他对的错的,只要他认定的,旁人说一千道一万也改变不了他的念头。 然而他沉默不语,病房里除了蒋老爷子自个就剩他和徐思媛,徐思媛在蒋老爷子心里是顶顶懂事的好儿媳,因此炮火不可避免的波及到了蒋玄宗身上。 “还有你!” 蒋老爷子硬生生从病床上直起腰板,指着蒋玄宗的鼻子就骂,“你个小东西!白眼狼!谁教你的心这么狠?!你弟弟再不好也是蒋家的孙子,你不经老子一声就把他搞进去吃牢饭,手段残忍没有手足之情,我这张老脸让你给丢尽了!我蒋家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不孝的怪物!”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徐思媛跟老爷子商量好了似的,那边一开火,她也捂着脸痛哭。 蒋老爷子又是心疼儿媳,狠狠喘了口气,一抬头,见蒋玄宗依旧面无表情站那,好像他刚才一大通训斥他的话全都喂了狗,人家不受半点影响。 蒋老爷子那个气啊,一甩手,咕噜噜,果篮连框带果全部滚落在地上。 他大口大口的喘气,刚才还中气十足的骂人,现在一副快要厥过去的样子。 徐思媛急忙扑过来,期期艾艾的看了蒋玄宗一眼,然后一边给老爷子顺气一边不着痕迹的火上加油。 “爸,慢慢来,您别气,气坏了身子庆正和明翊又要睡不安稳,我前两天去看明翊,他哭着让我照顾好爷爷,您要是出了事,我没法跟明翊交代,玄宗、玄宗……我知道自己不是他亲生母亲,但自认从没亏待过他,却从来不知道他心里对我有那么大的怨气,我错了爸,我真的错了!” 蒋老爷子脸色乍青乍白,又是难受又是对儿媳心里有愧,还未说什么,就见‘噗通’一声,徐思媛竟然直直的跪在了蒋玄宗面前。 蒋玄宗眼皮子跳了跳,动作迅速的避开,看着徐思媛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不可怜的样子,只觉得厌烦又可笑。 他一个男人,其实是不耐跟徐思媛一般见识的,徐思媛做了什么事自有父亲教育(收拾)她,蒋玄宗很少回家,但每次徐思媛都要搞事,不是让老爷子对他生恶就是败坏他名声,跟个陀螺似的不消停。 上次他被设计,虽说得亏徐思媛他找到了心上人,但一想到当初如果不是安冬,徐思媛就要将她的侄女送到他床上,蒋玄宗一颗菩萨心也得疯。 惩治徐明翊只是顺手,谁让他查东西的时候徐明翊没藏住多余的手脚,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为国除害,是每个公民应尽的责任。 徐思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特别可怜,蒋玄宗回神。 “玄宗,你有怨气、不如意都发泄在我身上,明翊他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故意陷害他说他贪污,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为了一己私欲害了我们蒋家!明翊被查事小,你怎么不想想你爸你爷爷还有蒋家的声誉!” 谁说徐思媛小学文化没见识,她怕是从小就比别人多张了个心眼,弯弯绕绕全是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也怪不得他母亲生前被哄骗的失了丈夫还丢了性命。 就这如菟丝花一般柔弱的女人,恐怕谁也想不出她内里多么歹毒。 徐思媛字字句句都在责备蒋玄宗心眼小不顾全局,蒋老爷子本来心里就窝火,一听原来小孙子是被蒋玄宗污蔑的,顿时气红了眼。 “小东西,白眼狼的东西,我蒋家倒了血霉生了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 骂来骂去就是‘小东西’‘白眼狼’,蒋玄宗内心思忖,觉得没文化也不好,一点新鲜花样也没有。 他有点后悔,不该来这一趟的,眼前的大戏他没兴趣,看来只能等父亲来他再离开了。 毕竟是他爷爷,总不能气坏了老人身体。 医院一间休息室。 “部长,部长……”秘书的敲门声很急。 蒋庆正揉了揉刺痛的眉心,掀开被子起身,打开门,压抑着火气,“什么事?” 秘书苦恼的张了张嘴,在蒋庆正越来越皱紧的眉头下一个激灵,快速说,“老爷子在发火,说要把大公子逐出蒋家,夫人好像跪下来求大公子饶过二公子。” 在蒋部长身边共事多年,秘书对蒋家的一些秘辛也略知一二。 好比,现在的蒋夫人是部长的第二任妻子,她和她生的二公子很得老爷子喜欢,然而秘书了然于心,蒋部长一直念念不忘前妻,更是视二公子无物,只关心重视前妻生的大公子。 要说这一大家子也是够复杂的,大公子成年后凭借自身的能力一步步爬上来,而二公子比起这个同父异母出色的大哥,就显得平庸得多,能力不行手段也不行,前段时间被大公子铁面无私的因为收受贿赂亲自送进了牢房,也算得上蒋家的一大耻辱。 蒋部长皱眉,果然立刻起身离开,朝着老爷子的病房奔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合家欢 病房里吵闹的很,蒋老爷子即便是装病进的医院,此时也被气得忍不住翻了好几次白眼,偏还不让护士叫医生,病房里吵吵闹闹比菜市场还热闹。 蒋玄宗避开人群,淡定的站着。 “怎么回事?”蒋庆正皱眉进去,生理性不想理会日常作妖的父亲。 蒋部长处理家事,多余的秘书和护士们只好掩门离开。 “你问问他,这个小东西故意陷害他弟弟,心肠歹毒,我蒋家没有这样的孙子!”老爷子拍着板床怒声。 他前两天对明翊和思媛生气也是白瞎了,搞半天是这小东西搞鬼! 蒋庆正听不得别人骂他儿子,他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跟他关系也不算好,一直是蒋庆正心头介怀的事,当初是他对不起他们母子俩,父亲还对玄宗时常挑刺谩骂,即便是他老子,蒋庆正也冷了脸。 见他还不乐意,蒋老爷子气得仰倒,“好啊,你也给老子摆脸色!老子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这么大就是让你生这么个小东西一块气我的?!滚滚滚!都滚!蒋家以后只有明翊一个孩子,你带着你的种,滚出老子的地盘!” 蒋玄宗眸光闪了一下,如若不是确定,他还以为老爷子也知道了某个真相。 蒋老夫人去世的早,蒋老爷子也是个痴心人,没再续弦,一直又当爹又当妈抚养蒋庆正长大,也因此蒋庆正对蒋老爷子是真孝顺,当初也是蒋老爷子以死相逼才肯娶的徐思媛。 孝道和父子情就像两座大山,牢牢将蒋庆正压在底下透不过气,他不是没想过反抗,可是佟澜走了,儿子跟他不亲,他不想再失去相依为命的老父亲。 只是一个人的心有多大,挥霍的感情又还剩多少,蒋庆正累了,他不想再继续忍受,也不愿再让儿子委屈。 徐思媛见蒋庆正满脸疲惫,心里一阵刺痛,这个男人,她也曾深深爱过,可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正视过她的感情。 她又怨又恨,却也知道蒋庆正再不好,老爷子也只是嘴上说说,怎么可能真舍得撵他走:“爸,庆正他……” “滚!” 蒋庆正朝着徐思媛怒吼一声,冷硬的脸上青筋暴露,全是厌恶。 他一向很少有表情,蒋玄宗是严肃清冷,蒋庆正却是真正的不带一丝感情的死气沉沉,除了今天突然爆发,很少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病床上的蒋老爷子也是瞪直了眼,张了张嘴。 “庆正……”徐思媛抽噎的表情僵在脸上,在蒋庆正锐利的视线下,她抖着唇强笑,“我、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好。” “庆正,你别气坏了身体。”她祈求一般卑微的说。 或许是蒋庆正脸色太难看了,徐思媛此时莫名有些心惊肉跳。 “明天就去民政局。” 蒋庆正一句话不啻于丢下一颗深水鱼雷。 徐思媛吓白了一张脸,这时候还记得什么算计,上前就要抓蒋庆正的衣角,被狠狠甩开了。 她惊恐的大叫:“庆正!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蒋老爷子头疼,这会是真的头疼,他扶着头,胳膊肘撑在枕头上,声音虚弱无力,颤抖着手指着蒋庆正,眼里仍是强硬,“你翅膀硬了我管不着你了是吧,思媛是我蒋家的儿媳妇,明媒正娶的,你要是敢跟她离婚试试,老子打断你狗腿!” 徐思媛眼睛一亮,急急地看向蒋庆正。 蒋庆正苦笑了一下,声音嘶哑,充满了无限的痛苦,“爸,三十年了,你能不能放下对佟澜和玄宗的偏见!徐思媛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 徐思媛被请出了病房,走之前她只看见蒋老爷子惊惶愕然的神色,她蹒跚的走在大街上,汽车不断起伏响起的鸣笛声不断扰得她头疼欲裂。 她莫名恐慌,总感觉会有事情发生。 “不行,我不能被打倒,明翊还在牢里,蒋家是我们母子的,我忍受多少委屈,苦心经营三十年才到这般地步,决不能让这一切白费。”她神经质的咬着手指头,突然拦住了一辆车离开。 “快快快!302病房急救!”医院里一阵人仰马翻。 徐思媛并不知道她走后医院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将要发生的一切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蒋玄宗皱眉陪着蒋庆正站在手术室门外,蒋庆正惨白着脸,像是快要溺死的人,大口又急促的喘息。 蒋玄宗第一次见稳重如高山的父亲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他忍不住想要伸手给他力量,却在下一刻被蒋庆正紧紧抓住了手。 他一字一句郑重的说,“我不后悔,不能再错下去了。” 沉痛又放松的语气,蒋玄宗嘴唇动了动,终归没再说什么。 其实他并不恨父亲,父子感情生疏也只是因为长时间的不交流,或许以前是迁怒的,在被揭开一切真相之后,他才知道父亲承受的多大的压力和痛苦,有时蒋玄宗也会不理解父亲的愚孝,他天生感情淡薄,但他从小便知道厌恶他的爷爷和父亲的感情很好。 父亲无法接受蒋老爷子对他的偏见,又因为重感情更加不能责怪蒋老爷子,所以他左右为难,硬生生把自己逼成现在这样。 他记忆里小的时候父亲像个大男孩,会抱着他开怀大笑,然而现在,自从母亲去世,他已经很久没见过父亲笑,父亲总是很疲惫,了无生趣,承受着痛苦和折磨。 蒋玄宗已经变得现在这般成熟,更有了喜爱的心上人,他渐渐明白了父母深厚的感情,也正学着理解父亲。 手术室的大门在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打开,幸运的是,蒋老爷子有惊无险,蒋玄宗和蒋庆正同时松了口气。 忙忙碌碌就快要天亮,蒋庆正的秘书出去买了点吃的带给父子俩,父子俩用了些就在病房里陪着老爷子。 蒋庆正到底人到中年,精神没有儿子好,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然后被蒋玄宗搬到了另一张病床上休息。 因此蒋老爷子清醒后慢慢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就是跟他不对付的大孙子蒋玄宗,哦,现在是唯一的孙子了。 徐明翊那个被他宠了二十几年的孙子竟然不是亲孙子,他儿子头顶一片青青草原,还是被他害的! 想到这,蒋老爷子心脏又抽痛起来。 正在削平果的蒋玄宗立马反应过来,细心的给老爷子顺气,好在老爷子戎马半生,心理承受能力还不错,除了昨天没有准备,今天即便再想到那令他暴躁难堪的事实,也能稍微平息怒火和郁气。 见老爷子缓了过来,蒋玄宗倒是有点佩服这位爷爷,将他小心的扶起身,身后垫了两个枕头,又拿过旁边温热的清粥要喂他,“张嘴。” 蒋玄宗除了对辛安冬是不会说什么软话哄人的,而被徐思媛像太上皇一样哄了半辈子的老爷子哪容得下孙子像唤狗一样随意的语气。 他又要生气,厌烦的推开碗,苍白着脸声音沙哑的问,“你爸呢?” 刚醒来儿子不在身边,跟他不亲的孙子反而无事献殷勤,老爷子浑身别扭。 蒋玄宗手指了下旁边的病床,蒋老爷子看儿子疲惫的身影,最终没舍得开口唤醒他,然后只得默默在大孙子难得的服侍下喝了满满一碗粥。 因为逞强,汤汤水水的一通灌下去又想排尿,蒋玄宗又给他喊了护士来。 弄好之后,为了要面子的老爷子出去的蒋玄宗再回病房,老爷子的脸已经铁青得像一块硬邦邦的砖块,不过是看着坚硬,其实一敲就碎。 “我没什么事,你忙你的去吧。”他梗着脖子说道。 老爷子还是不适应跟大孙子相处,虽然知道这可能是他唯一的孙子了,但是…… 好吧,老爷子承认,人与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古怪,他不喜欢这个大孙子,怎样还是不喜欢啊。 “您对我的母亲还有怨吗?” 蒋玄宗这句话一问出来,蒋老爷子脸色立马变得难看,气呼呼的整个人像是要炸,但蒋玄宗依旧目光清冷的注视着他,带着难得的倔强,仿佛必须得到个答案才行。 当初老爷子之所以不喜欢佟澜,一方面是她抢走了他相依为命的儿子,老爷子小心眼,另一方面就是偶然一次老爷子被人偷袭打晕溺水,佟澜眼睁睁冷漠看着也没下去救他。 蒋老爷子一直以为是徐思媛救的,然而真相很残酷,三十年后才知道,当初徐思媛冒认了佟澜的救命之恩。 时间慢慢过去,病房里一个呼吸沉重睡得熟,两个大眼瞪小眼对视着。 要强了一辈子的蒋老爷子,在蒋玄宗近乎强硬的视线下,只得憋屈的瞪了他一眼,最后还不忘摆长辈的架子,“真当我老不死了,之前我是被徐思媛那个女人蒙蔽住了,又不是心瞎!既然现在误会解开,是我对不起佟澜。” 该他的错老爷子不会因为面子不认,最后终是眼里露出歉疚复杂,叹着气目光无意识的投向一处,说,“我自以为是了一辈子,让她受委屈,该向她道歉。” 听到这,蒋玄宗终于勾起了唇。 蒋老爷子龇了龇牙,小东西! “爸。”蒋庆正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 蒋老爷子看去,见儿子眼睛通红,显然是听到了他刚才的话,他有些尴尬又有些无奈,“你听到了,我跟你媳妇道歉了,要是她早些知道,或许……都是我耽误了你们。” 那件事发生在儿子跟佟澜结婚前,因此老爷子认出佟澜后就一直不待见佟澜这个媳妇,只是因为儿子喜欢才勉强让她进门,谁知道佟澜命不好,才进门六年就身患重病丢下他儿子孙子离世。 这样一个让他儿子陷入痛苦中的狐狸精,蒋老爷子能对她有好脸才怪呢。 反而是佟澜带进蒋家的义妹徐思媛,蒋老爷子将她错认为救命恩人,一直对她特别好,更在佟澜死后,因为徐思媛意外有孕,大喜之余,强硬的要求儿子娶她进门,甚至不惜以死相逼。 蒋庆正很高兴死去的妻子能正名,但他也清楚的明白妻子的死是因为病重,跟父亲并没有关系,他不会迁怒,说,“您多虑了,佟澜的死我很难受,但请父亲不要自责,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即便是我想留她也留不住。” 他对死去的妻子有很深的感情,妻子生前他们一直很恩爱,蒋庆正已经很久不敢回忆起妻子了,因为他背叛了他们的感情,亵渎了她。 然而现在,他得知了一切真相,他并没有辜负她的深情,也始终做到了对她的承诺,这样,死后他也能坦然的去寻她。 兜兜转转,蒋家一家虽然还有些别扭,但一家人总算解开了彼此心结,过去的已不可追,没什么比家人在一起更重要。 第一百三十章 烂桃花 b大男生寝室。 “蒋哥?!” 赵卓恒打开宿舍门,僵硬的表情在英俊男人面前无处遁形,他紧抓着门框,眼珠子乱转:“你来……” 昨晚想了安冬一宿,他现在还有些心虚,尤其面对蒋哥,总感觉在肖想人家老婆,赵卓恒腿软得打哆嗦。 蒋玄宗意味深长又或许根本无视一般的瞥了他一眼,不出所料的问:“我找安冬,他在哪?” “应该是图书馆吧,”赵卓恒昨晚睡太迟,今早起的也晚,“我早上起来就没看见他人,他昨天倒是有说过要去查资料。” 蒋玄宗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赵卓恒一急,喊住他,“哎蒋哥!” “怎么了?”蒋玄宗回头。 “你……那什么,”赵卓恒抠着门框,有些难以启齿的问,“你真跟安冬在一块了?跟男女谈对象一样?” 他耳尖微红,神色赧然又特别好奇的样子。 蒋玄宗没从他脸上看出恶意,便直接点头承认了:“我以为那天你已经知道了。” “我、我……” 赵卓恒一时失语,一句话脱口而出:“蒋叔叔不会同意的。” 蒋玄宗挑眉,“我的事情没有其他人可以做主。” 赵卓恒看不得他嚣张样,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中一般,他随口反讥道:“我见安冬好像不那么乐意嘛。” 那天两人勾勾缠缠,安冬可是躲都来不及。 他发誓,他说这话纯属一时嘴快,等反应过来后对上蒋哥的黑脸,赵卓恒先怂了。 蒋玄宗不说话,黑色幽深的眼眸盯着他不动。 他悻悻一笑,苦着脸极速亡羊补牢:“不是,蒋哥我就是顺嘴溜,您别听我放屁,您跟安冬有情人肯定终成眷属,天长地久!” “聒噪。”冷漠的吐出两个字,蒋玄宗转身利落的离开。 留下赵卓恒在宿舍门口无趣的撇了撇嘴。 校图书馆,辛安冬围着黑色围巾正安静的捧着一本书坐在角落里,桌上放着一个保温杯,他时不时停下翻页的动作做笔记,然后喝一口热水驱寒。 周围无数同样自习的学生个顶个认真,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辛安冬是其中最普通也最不普通的其中一个。 普通是因为他的认真刻苦别人都不缺,不普通是因为图书馆中长他这么俊秀又热爱学习的,只有辛安冬一个。 当然,这只是表象,辛安冬老规矩坐在熟悉的位置,但今天呢注意力却显然并没有以往那样集中。 他拧着眉心,水墨画一般秀丽端妍的眉毛很是困扰烦躁的皱起。 他不是圣人,做不到心如止水,昨天蒋玄宗的一番话在不经意间似一根根棉密的针轻巧飘然的落在他心房上,在夜深人静时让他疼,让他无法再假装若无其事。 感情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将人折磨得死去活来,又感叹世事无常,谁也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而此时满脑袋思绪烦愁的辛安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来势汹汹的一伙人盯住。 不远处书架后面,一个牛高马大的戴眼镜青年眉眼冷峻,揪着怀里哭唧唧无声求饶的女孩的脖子面无表情,“就是他?” 女孩脸色又羞又恼,顾忌着是图书馆,特意压低了声音,不掩愤怒道:“不准你碰他!你敢叫你身后的几个狐朋狗友伤他一根手指头,我就跟你拼命!” 后面三个男人不高兴:他们是狐朋狗友? 冷峻男人不屑的轻嗤,揪起女孩的耳朵:“你十几年的饭是白吃了吗,女孩子家懂不懂礼貌啊,你夏哥、孙哥、史哥不会叫是吧!” 女孩:“啊,你竟敢揪我耳朵,我要告诉妈!” “你个小告状精,不识好歹!”冷峻男人心里也是怄气。 “靳洋,算了算了,”后面那位名叫史哥的看这一对兄妹在人家神圣的b大图书馆越吵越大声,有人已经愤怒的看过来了,他忙尴尬的拉架,“小孩子要慢慢教,你越动粗她越跟你顶着来。” 他本意是劝冷峻男人在人家大学图书馆处理家事不合适,也是觉得女孩从小被娇养长大,一时半会跟她讲不明白。 女孩却直接怒了:“你才小孩子!我今年考大学,下半年就能当学长的师妹了!”女孩瞪着圆溜溜可爱的杏眼恼羞成怒。 史哥:…… 冷峻男人名叫靳洋,看着高中生妹妹还执迷不悟,对远处的小白脸更加迁怒,冷笑道,“他想当你师兄也看你哥我答不答应,敢勾引我靳洋的妹妹,我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说完,他无视靳依依祈求的目光,冷哼一声走向小白脸。 别看靳洋长相是冷酷型,性子却是个一点就燃的暴脾气,身手也是属于他们圈子数一数二的,尤其旁人还劝不住! 他身后的三人免不了对远处装模作样的小白脸抱以他们最真诚的怜悯。 惹谁不好,非要惹靳洋这个宠妹狂魔呢! “彭!” 辛安冬正烦着呢,突然被拍桌子的声音一吓。 他抬起头,对上怒发冲冠的冷峻男人,脑子里一团芝麻糊,忍着不耐烦,礼貌的开口,“这位同学,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靳洋我行我素惯了,他戴眼镜,但他从小学习不好,没念过大学,平日里被家里逮着耳朵说,还知道点尊重读书人,这会因为妹子的事被满腔怒火淹没,哪还顾得上图书馆其他同学。 他皱眉,冰碴一般的声音寒凉彻骨:“你就是辛安冬?就是你三天两头约我妹妹来你们学校图书馆,名为补习实则花前月下,小心思够多,要不是我察觉,你是不是还想一直瞒着我家里人?!” 辛安冬一头雾水。 什么跟什么?他什么时候认识眼前这人妹妹了?还花前月下,基佬跟个女孩子花前月下没搞错吧? “抱歉,我的确叫辛安冬,但并不认识你妹妹。”他不想跟神经病多说话,站起身就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毕竟图书馆那么多同学,他不想因为他的原因打扰人家刻苦学习。 “跟我装蒜?”靳洋没想到小白脸还是个软蛋,顿时气笑了,鄙夷不屑的唾弃道,“我妹喜欢你还真是瞎了眼。” 咋的喜欢他瞎眼了?不带这么人生攻击的。 辛安冬十分想给这人的臭嘴用84消毒液涮涮,但他现在又打不过。 不过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辛安冬管他说什么,继续默默收拾书本。 “哥!别说了!都说了让你别丢脸!” 靳依依艰难摆脱靳洋三位狐朋狗友,涨红了脸跑到靳洋身边。 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跟学长见面,却是在这种羞耻又尴尬的情况下,靳依依好歹是个青春靓丽的小美女,对上学长疑惑漂亮的眼睛,又羞赧又难堪,急得都快要哭了。 “靳依依,你刚才听见了吧,”靳洋不依不饶,趁机教导妹妹,“这种敢做不敢当的男人,不过是看你长得漂亮有钱,玩玩你而已!” 他说得振振有词,气愤也不是假的。 周围听着的同学默默放下手中的笔,从偷听变成明听,并且不少人对辛安冬露出怀疑的神色。 一而再再而三被渣男的辛安冬同学也是日了狗,见导火索小姑娘尴尬的快哭出来了,叹了口气。 他无视不断对他放冷刀子的某哥,轻声对女孩说:“想必你就是靳依依同学,我不知道你哥为什么会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我在今天之前的确不认识你,还请你帮我解释清楚。” 笑话,这么多b大同学看着呢,他要真成了耍弄小姑娘感情的渣男,以后在学校还怎么混。 “呜啊!!!” 靳依依自觉今天因为她哥在学长面前丢尽了脸,突然不堪承受,捂着脸痛哭的跑了出去。 图书馆其他同学:渣男! 辛安冬尔康手:你回来! 他身上的冤屈还没洗刷清楚呢! 好啊!众目睽睽之下还敢不承认,还把他妹子气哭了,他靳洋今天要是放过这小白脸,以后在b市还怎么混! “我操你妈!你说不认识就不认识,我家里还有你写给我妹的十六封情书呢,亏你是名校大学生,长得人模狗样,心思肮脏龌龊,敢给老子睁眼说瞎话,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瞧瞧就不知道老子的厉害!” 他说着就拿起桌上的书本重重砸向辛安冬。 辛安冬身体一闪,险险躲过,不敢想他真动手! 然而靳洋刚才一番话的威力太大,原本有些认识辛安冬选择相信他的人,都不由得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还是医学院的高材生呢,没想到干这种龌龊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吧,看他想的一表人才,谁知道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呢,还是色狼!” “男人就是不能看表面,女孩子本来就势弱,找男朋友可得擦亮眼睛!” 情书个鬼啊!他这辈子连给蒋玄宗一个字也没有写过好吧! 莫名遭遇无妄之灾,辛安冬比窦娥还冤,还遇到一个妹控奇葩男,自说自话听不进人解释,唯一能给他正名的妹子却只会哭。 那些同学鄙夷的目光让他郁闷至极,到底为什么他今天这么倒霉?! 第一百三十一章 “没有调查清楚事实之前请不要随便污蔑他人,”辛安冬有些厌烦,捧起书本准备离开图书馆,对怒火中烧的靳洋没了好语气,两只眼珠子清亮有神,又隐隐透着无奈,“你觉得是在给妹妹做主,可为什么不听她解释,我跟她从来没有见过面,你那些无中生有的臆想也是可笑,我本来不想理睬你,我没有做过的事不怕你泼脏水,但真的很烦,你打扰到我学习,还诋毁我名声,在同学面前让我出丑,我可以不计较你因为妹妹关心则乱失了分寸,但如果你再不依不饶,我就要报警了。” 他这番话说的底气很足,坦然得根本不像个做了龌龊事的人,不然众人目光下他怎么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靳洋身后的三个男人面面相视了一眼,都说心由相生,辛安冬长相清冷俊秀,眼神清明,与靳洋口中骗了他妹妹油嘴滑舌的奸邪形象相差实在太远。 “靳洋,会不会你真的搞错了?”其中一个犹豫的问。 其他两个虽未问出口,但眼里的犹疑也很明显。 靳洋怒目切齿:“你们别被这小白脸诓骗!他说没有就没有?!那十六封信字字句句我都能背下来,这小子嘴皮子利索,写的情书也肉麻的很,不然我品学兼优的妹妹怎么可能被他勾搭!” 说到这,想到那天不经意间从妹妹的高考复习资料的夹页中掉出十六封粉色信纸些的极其露骨肉麻的情书,靳洋就气得不行。 他妹妹从小懂事听话,比起他这个看不进书的,学习优异,还会唱歌跳舞,他们一圈里当小公主宠到大的,跟他这个哥哥也是最亲密,今天却为了这个不要脸的小白脸跟他呛声! 靳洋又是怄气又是心酸,拎起一把椅子就不管不顾地往辛安冬头上砸,他只知道要教训小白脸,却从来不会觉得辛安冬不是欺骗他漂亮可爱妹妹的人渣。 “靳洋!”后面跟着他来的三人连忙出声想要制止。 还有图书馆其他同学都没想到他这么冲动,一个个惊吓的张大了嘴,眼见着椅子的四条腿就要砸在辛安冬的头上,纷纷惊叫出声。 辛安冬身体反射性的向后倾,吓白了脸。 靳洋的动作太快了,椅子砸来的时候他瞳孔紧缩,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只在最短的时间内堪堪捂住肚子紧闭上眼。 很多人都撇头不敢看这一幕…… “彭!!!” “哐当!” “哗啦!”椅子伴随着书本坠落地板的声音,让人心尖忍不住颤了颤。 半响,辛安冬睫毛颤颤的睁开,只感受到最为熟悉的气息。 他惊愕的抬头,正好对上一双紧张担忧的眼,“蒋玄宗——”心悸一下子涌上来,肚子突然阵阵坠痛,然后辛安冬头一歪煞白着脸晕了过去。 刚才那一瞬间正巧赶到替他挡住椅子的就是一心来图书馆找他的蒋玄宗。 见到辛安冬晕倒,蒋玄宗立即变了脸色,他不顾肩膀剧烈的疼痛,紧张轻摇辛安冬的头,焦急的大喊,“安冬?安冬?” “天哪!流血了!” 突然,有个眼尖的女生瞪大了眼睛大叫出声。 众人循着她的视线看去。 ‘滴答!滴答……’ 鲜红的血迹在地板上十分明显,蒋玄宗先是一愣,随即立刻低下头,果然发现血是从安冬身上流下的,一时慌忙之际,他只觉得耳鸣‘嗡’一声,顾不上其他,一把抱起紧闭着双眼的辛安冬,站起身沉声道,“让让!”然后急匆匆抱着辛安冬往图书馆外走。 其他同学这才反应过来,帮忙找老师的找老师,打电话的打电话。 真伤到了人,而且还流血了,而且靳洋拿椅子砸人的时候好几十号人都在一旁看到,根本不缺证人,几乎一瞬间,所有之前还怀疑辛安冬的人都有致一同的用愤恨又警惕的眼神看靳洋几人。 这可是第一次有人在b大明目张胆惹事啊,而且还流血了,事情的严重性不言而喻。 靳洋手上还握着一条桌子腿,事情发生得太快,熙熙攘攘的人走了,被他砸伤流血的小白脸也被人抱走了,他还傻愣愣站着。 周围人无不用谴责的眼神看他们,靳洋的几个哥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傻了眼。 他们目瞪口呆,咽了咽口水,虽说这几人家里都不简单,也都不怕事,但真出了事,尤其人就在眼前突然倒下的,在场的,谁敢说真不在乎? 尤其…… 一个男人有些紧张的抖着嗓子,“刚、刚才那个,是、是蒋哥吧?” 他太震惊恐惧了,以至于说话结结巴巴,其他人却没有嘲笑他,因为他们也认出了刚才那个紧急关头冲过来英雄救美的人真的好像是他们认识的在这个圈子里数一数二谁都不敢招惹的大魔王蒋玄宗! 那个叫史哥的痛苦捂头,“洋子!你这下给我们惹上大的麻烦了!” 靳洋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我……” 其他两人也是心有戚戚,“那小白脸好像真是无辜的。” “完了,这下玩完了!” 靳洋咬了咬牙,“一人做事一人当,今天这事本来就是我弄出来的,我来承担后果。” 他们虽然没动手,但也是袖手旁观,是靳洋带来的同伙,连坐的可能性太大了,而且谁都不认为蒋玄宗是个宽容大度的,只怕照他刚才对那小白脸的紧张程度,现今他只祈祷不要牵扯到家里就行了。 “算了,”史哥苦笑着摇摇头,对脸色也很差的好兄弟说,“靳洋,你先回去把事情弄清楚吧,该来的多也躲不过,总要知道这次死得不冤。” 听他的意思就是同样相信辛安冬是无辜的,靳洋张了张嘴想要反驳。 史哥暗恨他猪脑子,“我不信你没看出来,靳洋,你要为妹妹出头我们可以帮你,但是真的伤到无辜的人,恐怕你爸也不会饶你。” 说完,史哥带着另外苦着脸的两人心有余悸的就走了。 这边,蒋玄宗急急忙忙抱着辛安冬出了校门然后放到车上,打了个方向盘就要去医院。 “别,别,”辛安冬这时突然醒来,他肚子痛的厉害,想到什么,他担忧又害怕,咬咬牙,虚弱又强硬的说,“不要去医院,我不要去医院。” 蒋玄宗见他突然醒来,先是一喜,听他不愿去医院,立刻哄道,“你别怕,我就在你身边,等检查过后没问题我们就回来。” 他此时后悔的不行,早知道他应该早点去寻他,现在只要一想到如果不是他赶去及时,安冬很有可能现在头上已经开瓢,他就后怕得背脊阵阵冷汗。 不行! 辛安冬痛苦的咬着唇,他这样子怎么能让别的医生检查,怕不是被查出怀了孕被人以为是怪物,辛安冬没那胆量挑战世人的好奇心,他是真怕自己被关到某某岛上秘密研究院切片。 “我不要去医院,你听见没有,我不要去医院。”他越想越怕,不停喘着气摇头,忍着痛喊。 他脸上的无助和恐惧太明显,蒋玄宗不忍心,可现在不是他耍脾气的时候,只当没听见他的话,兀自发动车子。 “你干什么!”辛安冬惊叫,不停地拍着车门,要不是肚子疼得不能动,差不多就要用脚踹前面开车的蒋玄宗了,“我要下车,我不用你管,你让我下去!” 蒋玄宗眉头皱起,从后视镜里看他一脸抗拒,想要坐起身却又疼得倒回去,既心疼又无奈,“安冬,你听话。” 他不知道安冬为什么不愿意去医院,可他的脸色实在太差,蒋玄宗怎么可能同意让他胡闹,坚决不听辛安冬的话,虽因为焦急紧张得浑身肌肉紧绷,后肩处也因为被砸的那一下痛得钻心,但他依旧不被外物所影响一般稳稳当当的开车。 但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每辛安冬抽痛脸白一下,他的手腕就会打晃一下,这也使得他更加不将辛安冬的抗拒放在心上。 辛安冬见他不理他,气得咬着腮帮子,一手抓过旁边不知道谁放的文件夹就往蒋玄宗后脑勺扔去。 只是他的准头不行,蒋玄宗后脑勺又像是长了双眼睛,一连五六个都被他躲了过去。 眼见着车子行驶的方向离市医院越来越近,辛安冬急得脸上全是汗,是疼的,也是急的,“我是学医的,我难道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吗,”他嗓子嘶哑的喊,状若疯癫,“我说了不想去医院,你听不懂人话!” “停车!停车!” 他一边大喊,一边忍不住胡思乱想,想到即将被当做怪物切片,他这会咬死蒋玄宗的心都有了,恐惧传染得快,肚子也跟着一缩,痛感袭来,他顿时痛苦的大叫,“啊!” 蒋玄宗被辛安冬折磨得快要疯了,眼里全是红血丝,“安冬,你别动,我们一会就到了,你先忍一忍。” “我不要去医院,你干嘛逼我,你给我停车,”辛安冬哭了出来,眼珠子‘啪嗒’‘啪嗒’往下落,他这会真的有点撕心裂肺,委屈又难过,直接威胁蒋玄宗,“你停不停?你再不停我跳车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孩他娘 辛安冬在车后座大喊大叫,凄厉又委屈,痛哭不止,蒋玄宗太阳穴跳了又跳,最终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脸上笼罩着一层黑雾,他眼里闪过疼惜和妥协,然后认命的调头。 坐在后面的辛安冬见他妥协,歇了口气般,然后身体一个起伏重重瘫倒下来,他惨白的脸上全是一派痛苦的忍耐。 “找个你信得过的医生,”辛安冬喘着粗气,眼里尽是酸涩,他舔了舔唇,最后苦笑道,“帮我就是帮你。” 自以为已经做好最后的嘱托,再也撑不住,他头往后一仰立即不省人事。 蒋玄宗目眦欲裂,心里一急,呼喊道,“安冬!安冬!” 他根本没有听进辛安冬后面一句话,只在辛安冬再度昏迷过去后,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失了冷静。 不行,现在不是停车的时候,即便再焦急,蒋玄宗依旧照辛安冬说的打电话找了良叔。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脚下的油门一踩到底,风驰电掣一般很快到了他在b市的一住房子。 蒋玄宗打开车门,火急火燎的将瘫软的辛安冬抱下车快步冲进去。 “良叔,你来了没有,我这边很着急,麻烦您快点。” 蒋玄宗将辛安冬放在卧室的床上,沉着脸又打电话催,他急切后怕的语气令匆匆赶来的良医生很是诧异,更在见了他一头冷汗以及苍白的脸之后,忙里偷闲向门口张望了一番,难不成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 良医生胡思乱想的东西蒋玄宗并不知道,他现在一心扑在床上的辛安冬身上,见良医生给安冬把脉,他攥紧了拳头,双目发亮,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良医生目光沉沉,从辛安冬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眉头纠结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仿佛连呼吸他都放缓了许多,只是气氛太凝重,良叔眉头越皱越紧,蒋玄宗拳头就越攥越狠。 “良叔?”内心煎熬太过,他忍不住开口,嗓子口仿佛被塞了一团棉花。 良医生摇了下头,又换了一只手,突然眼睛瞪大,‘刷’的转头,又惊诧又恍然的看向蒋玄宗。 被盯住的蒋玄宗手一抖,下颚的弧度绷紧,“您说吧,我可以承受。”自从察觉出安冬死活不肯去医院的异样,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放心吧,你男朋友没事。”良叔收回手,安抚的笑了下。 在蒋玄宗重重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在下一刻突然丢下一颗炸弹。 “不过这次惊吓过度,你待会去医院跟我抓几副安胎药,”说到这,良叔有些不满的瞪了蒋玄宗一眼,“你说说你,男子怀孕是特例,的确需要瞒着,但也不能一点也不上心吧,你这个男朋友是怎么当的,这小伙子一看就没有安全感,六个多月的肚子了才那么点大,他这次受到过度惊吓,情绪波动太大刺激到子宫才会差点流产,你别觉得是个男人就不当回事,我告诉你,男人怀孕比女人更艰难!” 男人怀孕! 男人怀孕? 男人怀孕?!!! 四个血淋淋的大字刺激得蒋玄宗眼前突然一黑,他懵逼的站在床头,突然感觉脚底下的地砖在旋转,看看昏迷中的辛安冬又看向一脸谴责对他的良叔,他张了张嘴又闭上。 他发挥三十几年的人生阅历分析刚才听到的一番话,良叔是他从小认识的叔叔,给他爷爷调理身体,医术在中医界首屈一指,甚至有在世华佗之称。 这样一个世叔般的存在,对方会骗自己吗?有必要拿男子怀孕这个玩笑捉弄他吗? 蒋玄宗很清醒的知道,不会。 所以结论就是,他的眼里绽放出璀璨灼人的光,他看向昏迷中的辛安冬,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憔悴,嘴唇带着青,睡梦中眉头也是皱着的,仿佛被巨大的忧愁困扰着。 蒋玄宗的视线慢慢往下,由于刚才他情急之下抱辛安冬上床的时候并没有在意,只堪堪给他脱了外套然后盖上了薄被。 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眼皮子猛的一跳,只觉得仿佛看到了青年腹部处微微隆起的不容忽视的弧度。 那么明显。 答案呼之欲出,蒋玄宗的呼吸一窒,瞳孔紧缩,手掌心不可抑制的冒出冷汗。 安冬怀孕了,而且怀的是他的孩子! ‘帮我就是帮你’,这句辛安冬昏迷前说的话,蒋玄宗现在才明白其中的深意。 他狠狠闭上酸涩的眼睛,然后再睁开,压抑着涌到喉间的颤抖,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良医生,语气中带着恳求,“是我大意了,良叔,请你帮我。” 蒋玄宗没有说自己之前根本不知道安冬怀孕的事,也没有反驳他并不是安冬的男朋友,这并没有意义,自从安冬坏了他的孩子,他们以后的关系,除了彼此相连的爱人,不会再有其他关系。 他嘴唇翘了起来,即便现在依旧极其担心安冬的身体,他依旧忍不住从心底涌上的欢欣雀跃。 如果不是安冬现在情况不好,他恨不得大叫两声,宣泄自己突然高涨的情绪。 他有孩子了,他就要有孩子了,还是安冬给他生的,他们两个的孩子! 蒋玄宗才不会觉得男子怀孕多么怪异,这世间奇奇怪怪的事情多了,双性人又不是没有,他不算孤陋寡闻之辈,虽然知晓安冬的身体与一般男性并没有区别,但是既然良叔也没有表现出多么惊异奇怪,显然安冬的情况实属正常,那有什么好怪异的。 不过只能说蒋玄宗想岔了,良医生并不是不惊异,但身为医生他以前虽然没有接手过相同的案列,从古至今却不乏奇闻异谈,良医生活了五十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男子怀孕,见猎心喜之下,即便蒋玄宗不请求,他也会主动请缨。 因此,很爽快的应下了这段时间帮忙照看辛安冬身体,“自然是没有问题,你爷爷那边再住院几天,就差不多没问题了,我正好趁机会休假一段时间,我看你这里房间挺多的,明天就让小陶帮我把行李搬过来。” 良叔愉快的说着,“对了,虽然还有几个月才生产,但男子产子到底不一般,我需要多思考几个方案,你让人腾出一间大一点的房间,想办法搞几台医用的设备,准备妥当了我立马就搬过来。” 他想这么点要求对蒋玄宗来说应该是小意思。 的确,只要良叔愿意帮忙,再大的困难蒋玄宗也不会在意,他松了口气,“这样就再好不过了,谢谢良叔,还有什么要求你想到了就告诉我,还有,要不要我再找几名护士给您打下手?” 良叔摆摆手,“这倒不用,有小陶一个就差不多了,行了,话就说到这,你照顾孕妇吧,我走了,你也不用再跑一趟,等会我让小陶帮你把药送来。” 小陶是良医生的助手,私人助手,可以说也是个值得放心的人,蒋玄宗自然没有意见。 但他还是有点担心,忍不住问,又有些尴尬,“刚才,流了点血,我——” 他欲言又止,十分窘迫的看着良叔。 良医生心想你害什么骚,床上躺着的小家伙才二十出头吧,你老牛吃嫩草我还没鄙视你呢,你倒是还知道要点脸。 啧啧两声后,良叔嫌弃道,“虽然你良叔不是专业的妇产科医生,但该懂的从没漏过,你媳妇已经坐稳了头三个月的胎,情况看着严重,其实就是流了点血,别一惊一乍,放宽心,你大儿子丢不掉。” 蒋玄宗摸了摸鼻子,耳尖霎时变得红彤彤,但心里却滚烫一片。 他正经惯了,即便已经欣喜若狂,看着也只是眼睛亮了几分,外表依旧一本正经面无表情。 只是良叔是谁啊,从小看着他长大,还能不知道他头顶一圈傻乎乎快要乐晕过去的光,也是一哂。 心想,三十好几终于老婆孩子热炕头,又是个喜好男人的,有了后代可不简单,这稳重的孩子傻乐两下,也算情有可原吧。 他抬步转身之前,又听到,“良叔,安冬的事我想先瞒着我爸和老爷子。” 意思就是拉他当同伙呗,良医生也知道男子怀孕比较奇葩荒唐,指不定保守的老爷子接受不能,最后要是闹出个什么事他也不忍心,只好叹了口气,眼睛看向他,“孩子出生后我可就管不着了。” 也就是说他只能保证生子前瞒着老爷子,不过蒋玄宗也知道良叔更中心老爷子,仅这点他已经很满足了。 “谢谢。”蒋玄宗真心诚意的向面前花白着头的老爷子鞠了一躬。 良医生走后,他的助手小陶果然很快赶到,而且好像是得了良医生的吩咐,担心蒋玄宗笨手笨脚,帮忙连药一块都煎了。 小陶走前给了蒋玄宗一张要置办的东西的纸,然后就拍拍屁股走了。 蒋玄宗小心翼翼的端着黑乎乎的药碗来到房间,辛安冬还在睡着,他先将碗放在床头,然后轻声唤他,“安冬,安冬,起来喝药了……” 睡梦中的辛安冬就感觉迷迷糊糊中听到蒋玄宗叫魂的声音,那从未有过的甜腻渗人,激得他浑身一哆嗦,猛然睁开了眼。 对上蒋玄宗破天荒绽放的温柔小脸,刚醒来的辛安冬不自在又怪异的往床内躲了躲,警惕的看向他,“你要干什么?” 他嗓子微哑,雪白的小脸没有一丝血色,像只战战兢兢的可怜又可爱的小鹿如临大敌的瞪着蒋玄宗。 “孩子他娘……”不知怎么的,此时一腔柔情蜜意的蒋玄宗脱口说出这几个字。 却让辛安冬惊恐的瞪大了眼。 第一百三十三章 情投意合 辛安冬又尴又尬,捂着嘴咳了两声,很是不自在的抿了抿唇,“你胡说什么!” 什么孩子他娘!蒋玄宗在他昏迷的时候到底脑补了什么!? “我,”蒋玄宗也有些窘,刚才那话真的只是脱口而出,见他不高兴才讪讪地端起碗,递到辛安冬嘴边,“喝药吧,你刚醒来感觉怎么样、肚子还疼吗?” 这话题转移得忒生硬,但辛安冬也不想在‘孩他娘’这个羞耻的称呼上跟他僵持,只好僵着脸装作揭过一茬。 恍然,他这才惊觉昏迷前自己下身流血的事,忙掀开被子低头要检查,他神色慌张,不见半丝血色的脸上透着凄惶焦急。 蒋玄宗赶快一把拦住了,放下药碗,然后很是自然的搂住他颤抖的肩膀,柔声安慰道,“没事,别害怕,良叔刚才来看过了,孩子还安安稳稳的待在你肚子里,他很健康,你多休养几天很快就好了。” 孩子没事。 听到他的话,辛安冬很是松了一口气,浑身无力的瘫倒在他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口,感受着他强有力的臂膀温柔坚定的环抱着他,辛安冬一时贪恋这温暖,竟没有第一时间推开。 蒋玄宗感受到他的温顺,心里柔成一滩水,又拿起药碗,“这是良叔给你开的安胎药,我凉了会不烫,快喝了吧。” “良叔?” 辛安冬紧紧趴在他的怀里不想动。 蒋玄宗见他脸色苍白,心里也舍不得,只好再次放下药碗,双手一齐,宝贝的搂着人,一时间,房间里蕴满了温馨的氛围。 “良叔是名老中医,医术高明,有在世华佗之称,你刚才突然晕倒过去,又不肯去医院,我只好请他老人家帮忙,”即便是现在想起刚才的慌乱,蒋玄宗仍心有余悸,他紧了紧手,失而复得般珍重又爱怜的在辛安冬额头上落下一吻,“还好你没事,安冬,你别再吓我了,即便是真的暴露,我也不想你出事。” 他能理解他的恐惧,怕身体的异常被发现,可是他不知道,与被发现他的身体异常相比,他更在乎他的性命。 幸亏是没事,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他……蒋玄宗紧紧闭了闭眼,他不敢想。 辛安冬心里一动,又不自在的撇了撇嘴,眼神黯淡下来,“你不在乎,我可不想被人当做怪物,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那个,”说着,他有些难以启齿,他从蒋玄宗怀里抬起头,目光沉沉的看向他,突然说,“我知道让你接受很难,不仅是你,刚知道的时候我也被吓得浑身冷汗,很不可思议吧,男子怀孕,我都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几乎眼见着他浑身变了气息,像是长满了倒刺的刺猬,即便此时看似柔弱可气,身体紧绷着仿佛随时迎接一场殊死决斗。 蒋玄宗看不得他这样,坚强得让人心疼,他心头一痛,紧紧搂住辛安冬,低沉的嗓音透着坚定,“安冬,你错了,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可难接受的,这是我的孩子,我爱他来不及。” 辛安冬顿时惊愕的瞪大眼,心房像是被重重击中一样。 “你、你是不是傻?”情急之下他张了张嘴,莫名惊怒交加,指着蒋玄宗,“睁大你的眼睛看仔细,我是男人,哪有男人怀孕的!” 哪有男人怀孕的,这是个错误,这根本不应该。 然而蒋玄宗很淡定,眼里甚至盛了些笑意,捉住他的手指,轻轻吻了一下,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男子怀孕虽然是个例,但既然我们的孩子托生到你肚子里,他就是与你我有缘,他是我们的孩子,骨血相连,谁也无法割舍的存在,不管他怎么来的,为什么你会生孩子,我只知道他是你我的孩子,不能因为他是两个男人生出来的就抵触他的出生,他在你的肚子里,难道你会觉得反感吗?” 蒋玄宗从来都知道辛安冬不是心狠的人,而且从他醒来,手一直小心翼翼护着肚子,就知道他根本没有嘴上所说的厌恶这个孩子的存在,他比任何人珍视还来不及。 他大概是怕他会抵触这个孩子的存在才说那些伤人的话。 蒋玄宗心头酸涩,为他的不信任,为他的无助,也为他没能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以至于他担惊受怕。 “安冬,让我照顾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他认真的看向他,凝视珍重的眼神让谁也无法忽视。 辛安冬眼眶微红,深吸一口气,目不转睛直勾勾的盯着他,颤声问,“你真的不介意?” 蒋玄宗心中一喜,紧拽住他的手阐明心意,“为什么要介意,我说过了,我疼他还来不及,不管将来他或者你,我都会当做最至亲的宝贝疼爱,安冬,不要怀疑我的心意,或许以前是我太迟钝,一直将你当做子侄看待,可我不是傻子,爱上了就是爱上了,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看到你我会心动,会不知所措,会担心你不喜欢我,你懂这样的心情吗,安冬,我想要一辈子照顾你,答应我好吗?” 他轻轻的问,唯恐吓到他一样。 辛安冬忽然咬住了唇,他怎么会不知道那样患得患失的心情呢,要问辛安冬终于将个迟钝的大傻子掰弯是什么感受,他只能告诉你,想哭,特别委屈的想哭。 只是他没有哭,甚至他还嚣张的笑了,得意的翘着嘴角,细白的脸颊上泛着红晕,强忍着心底的不知所措,瞪着黑漆漆的眼仁,目光灼灼的看着蒋玄宗。 “今天怎么了,嘴怎么甜?”他问得若无其事,其实心里特别紧张。 蒋玄宗感受到了他的软化,脑袋比吃了迷魂药还是浑噩迷沉,傻笑了一下,“只要你答应我,以后我的嘴还可以更甜。” “是吗?” 辛安冬斜睨了他一眼,突然眼睛一闭凑上前,“让我尝尝!” 他速度太快,蒋玄宗惊诧得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嘴唇突然一暖,然后就对上了面前人笑盈盈得意又微羞的脸。 蒋玄宗突然咧开嘴,舔了舔唇,仿佛回味刚才那稍纵即逝的诱惑。 辛安冬脸一红,更加不好意思,但却又很佩服自己刚才的勇猛。 “你同意了?!”他盛满笑意的俊脸差点晃花辛安冬的眼,然后严肃道,“安冬,你不准反悔。” 多年痴心得偿所愿,辛安冬才不会告诉蒋玄宗此刻他多得意。 辛安冬刚才心跳得特别快,却要装作老司机淡定的模样,拽拽地摸了下他英俊的脸,“亲自盖的戳,绝不反悔,不过我有个问题,你得回答我。” 他做出一本正经样,蒋玄宗也严肃起来,“什么问题,你说。” “你爱我吗?”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即便厚脸皮如辛安冬也是十分羞涩的,但他是个很现实的人,找男人绝不将就,必须是情投意合,不然宁可不要也不想自己感情错付。 “……” 蒋玄宗眸光闪了一下,没说话。 怎么滴,辛安冬鼻子一酸,歪头狠狠瞅他,“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还是你刚才那番话只是故意哄我的?你怎么这么渣!” 爱不爱都不敢说,到底是爱还是不爱,要说出来他才知道有没有啊,好不容易到了今天这一步,他要是听不到表白,辛安冬绝对会郁闷死,而且他天生敏感多疑,虽知道蒋玄宗要是对自己没有意思不会巴巴缠上了,可是辛安冬就是不听到不罢休。 矫情的不行! “不是!”蒋玄宗刚把人追到手,哪能又弄哭他,只好无奈又不好意思的红了耳尖,在辛安冬灼热的视线下,郑重道,“我爱你,真的爱你,比谁都爱你。” 辛安冬才没有想哭,不过他的确现在心里在冒甜水,快要乐疯了,嘴角翘起的弧度也快要撑不住得意洋洋的嘴脸。 “我不相信,你之前还对我横眉冷对呢,怎么突然就爱我了,没有个过渡期吗?随口胡诌哄我的吧?看我小好欺负是不是?” 蒋玄宗:“……”闹不明白安冬明明很开心了,却非要不依不饶,他以前只听过怀孕中的女人情绪无常,没想到男人也没什么差别。 “安冬,我……” 辛安冬眼睛一亮,“解释啊,我听着呢,解释不好,那我得怀疑你的真心了,而且我没记错的话,某人当初可是亲口说了,‘不反对也不喜欢’,啊,疑点还挺多,越来越不可信了。” 快说,快说,等着呢! 他哪是真的怀疑,他不过是找个借口想要他剖开自己真实的心意罢了。 蒋玄宗自知今天不把底全漏了,他是不会放过他,只好露出无奈一笑。 “我承认,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只是以前没有察觉,或者说,我有意识的忽视了这段感情,你当时还小,我又比你大了一轮不止,良叔之前说我老牛吃嫩草,跟我在一起的确是我欺负你,虽然说来可耻,但还是要感谢那一晚,不仅让我认清了自己的心意,也有了这个可爱的宝贝,如果没有那次阴差阳错,或许我会一辈子错过你。” 第一百三十四章 温情 蒋玄宗摸着辛安冬的肚子,略有些可惜又有些庆幸,以前是他笨拙,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又万幸该他的最终没有错过,不至于懊恨一生。 听他这样说,辛安冬心里快要乐死,但还是保持着面上的矜持,“你就假正经吧,我当时那么小你就对我有意思了,还好意思装模作样,我还当你是宇宙第一直男呢,原来啊,本身心思就不纯。” “你怎么这么怂呢,就不能主动点追求我吗?”说着他又有些义愤填膺,气呼呼的瞪了蒋玄宗一眼。 蒋玄宗仿佛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惊愕了一瞬。 天,他刚才说了什么!我擦,一孕傻三年,脑子被糊掉了吗?竟然张口说这种羞耻的话,比个女人还矫情! 辛安冬脸一红,莫名羞耻。 不知是不是怀孕的关系,即便辛安冬自己,也能感觉出最近自个发自骨子里的矫情,好似每时每刻都要作。 他正在想要不要自打嘴巴呢,蒋玄宗愣了片刻,已经沉静下来,只见他叹了口气,“对不起。” 一声对不起真情意切,而蒋玄宗的确是很是为当初的自己感到汗颜,白白错过那么多朝夕相处的岁月,他可不就是怂。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肚子都这么大了,还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呢就要生娃,可真悲催。” 本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到口了辛安冬又忍不住矫情兮兮。 怪谁呢,谁让现在的蒋玄宗一脸歉意仿佛予取予求的模样,他忍不住就想欺负两下。 “我追你。”他认真的点头说。 辛安冬眨了眨眼,“什么?”是他想的那样? “等孩子生下来,我追你,你想做的一切,我们都尝试一遍,让你心里不留遗憾。”蒋玄宗果真是实诚的不能再实诚。 这下,辛安冬一颗心都泡进了蜜水里,咕嘟嘟爽遍全身。 “这可是你说的!”不能怪他矫情。 “恩,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辛安冬心情好,噗呲笑了,上手就捏蒋玄宗英俊挺拔的鼻子,笑话他,“你可拉倒吧,老牛吃嫩草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君子!” 蒋玄宗也不怪他动手动脚,甚至是享受其中,“是,我是老牛,你就是我的小嫩草。” 两句话不到就想跟他打情骂俏,还调戏他,也看他答不答应! 辛安冬噘着嘴冷哼一声,“停!你别对我这么笑,我怕自己把持不住。”他抬着下巴,手挡在身前,一副光明磊落不被美色所迷的正气凛然样让人好笑。 “好了,先不多说,快要安胎药喝了,”蒋玄宗听他插科打诨眼底笑意氤氲,瞥到药碗才突然拍了下脑门,无奈的端过药碗,摸到冰凉的碗边又立刻摇头,“算了,还是我去热一下吧,已经有点凉了,喝了肚子要不舒服。” “给我,”辛安冬不觉得自己喝点凉都不行,“我哪有那么精贵,之前没人照顾的时候还不是一个人,小混蛋乖得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蒋玄宗又自我忏悔了一瞬,执拗的站起身就要出去,“不行,良叔说了,小细节方面也要注意,我去热一下。” 辛安冬坐在床上特别无奈,可蒋玄宗这人又不是他耍赖能改变主意的人,只好等了会,等他再次端回温热的药碗,辛安冬这下不用他说,利落的接过药碗一口闷掉。 喝了药后,辛安冬感觉肚子舒服了许多,这次问,“现在几点了?”看看是不是该到回校的时间了,虽然他还想跟蒋玄宗腻歪,但学业也不可荒废啊。 “六点半。” “看来我晕的时间蛮长的。”他坐起来准备穿衣服 蒋玄宗拦住,笑道,“我已经让卓恒给你请了病假,这几天你先在我这养好身体。” 辛安冬一愣,“不用这么麻烦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忘了刚才答应我的?”蒋玄宗站在他面前,强制又认真,“让我照顾你。” 最后一句,就有些缠绵了,辛安冬望着眼前英俊的男人眼底盛满的希冀和愧疚,知道他大概被今天的事吓怕了,只好无奈的妥协。 睡睡睡,又不是没睡过! 晚上是蒋玄宗亲自熬的粥,辛安冬站在一旁指点,这才没让这个他炸掉厨房,蒋玄宗又去买了几道他爱吃的小菜,两人温馨的喝了点热粥,别说,滋味还是不错的。 “看来你也不是半点没有烹饪的天赋,勤能补拙,以后多练练就是了。” 蒋玄宗淡笑,辛安冬说什么就是什么,给他擦了擦嘴边的饭粒,声音温柔,“好。” 晚上睡觉的时候,问题出现了,辛安冬和蒋玄宗面面相觑,两人虽然已经互表心意,以前也不是没有在一张床睡过,可现在身份不同,心思缱绻,自然做起事来有些尴尬腼腆。 辛安冬不经意的摸了摸肚子,眼睛往上瞥,不敢看蒋玄宗。 他是不觉得两人在一张床有什么,可他好歹需要矜持点。 真正心无旁骛的人是蒋玄宗,他倒不是真的正人君子柳下惠,只是现在辛安冬挺着个肚子,他只有满怀怜惜,哪还能想七想八。 见辛安冬脸颊微红,蓦然反应后,才发觉这会两人身份的转变,他也是微怔,在辛安冬无意间瞥来的目光下心漏跳了一拍,别看这会一脸从容淡漠的很,但嫣红的耳尖着实出卖了他。 见他也怂,辛安冬反而不紧张了,他大咧咧的掀开被子躺进蒋玄宗的床,打了个哈欠,向蒋玄宗招手。 “好困,我要睡了。” 说完,他就脱掉外衣闭上了眼,也不说叫蒋玄宗睡哪,他整个人自在的陷进了灰色软绵的被子里。 唇红齿白的小脸露在外面,他长长的睫毛在明亮的灯光下在眼底投下阴影,微微颤动的弧度仿佛触到了蒋玄宗的心。 脚下顿了顿,内心也没做多长时间的迟疑,蒋玄宗关了灯,辛安冬很快就感觉身边躺下一个火热的身躯。 如那夜在佟家一样,炽热强烈的气息笼罩在他耳边,底下是一双裹着他双脚的温热大脚。 “睡吧。”他微哑的说。 辛安冬咬了下嘴唇,然后恬不知耻的侧了下身,不一会整个人歪倒在旁边人的宽厚的怀里。 他这么的投怀送抱,是不是有点急吼吼? 好在这人识趣,坚实的手臂如温柔的枷锁体贴又珍重的箍在他腰侧。 一夜睡梦香甜,辛安冬醒来的时候旁边已经没了人影。他摸摸肚子,觉得已经一点疼痛感觉不出来。 他家小混蛋就是结实,乖儿子,将来生下来爸爸带你吃大餐犒劳你一片体贴父亲的心,辛安冬满意的摸着凸起的小肚子。 “宗哥?”他喊了声。 半天没人回应,辛安冬皱眉,穿好蒋玄宗给他准备的线衫,系上扣子,脚下穿着棉拖,施施然懒散的拖沓着推开房门。 昨天刚醒来他已经惊叹过一番,现在外面光亮,照着房子窗明几净,看得更清,中式的装修风格,不同于现代格局的雅致,扑面而来的古朴气息,一眼望去,院子里草木葱郁,环境清新自然。 辛安冬满目羡慕的打量着这所四合院,保存得这么完好,这可是将来有钱也买不到的豪宅,他心水很久,心心念念想要入手一套,即便是不住人,坐等升值或者收藏也行啊,千万,上亿…… 因此蒋玄宗拎着早餐一进门,就对上了他晕乎乎傻笑的脸。 他就觉得可乐,心里也是一腔柔情,问:“这么开心?” 停止脑子里的遐思,辛安冬睨了未来大富豪一眼,咋就那么羡慕嫉妒恨呢,不过他还没丢脸到开口问人家房子的事,哼,等他有机会也要搞这么一套。 他不说话,蒋玄宗也不在意,摸了摸他的手,有些凉,蒋玄宗立刻扶着他进门,好似辛安冬已经不会走路了一样。 辛安冬别别扭扭又乖顺的跟他进了屋,见他手上拎着的早餐,顿时感觉肚子好像饿了,‘咕嘟’一声特别响亮。 他红了脸,轻拍了一下肚子,觉得都是小混蛋故意让他丢脸的。 蒋玄宗轻笑,“先吃早饭吧,今天将就着吃,等学会了熬粥明天我做。” “你还真要学?算了吧,人家外面的手艺可比你糊掉的粥好多了。”说着,他夹起一个灌汤包吹了吹,咬一口吸掉汤汁,然后嗷呜美美的吃进嘴里。 蒋玄宗笑笑,看他爱吃,又给他夹了一个,当然不能说自己是很想看他吃自己熬的粥这种话,毕竟昨晚他虽然勉勉强强在安冬的指点下熬了一锅粥,味道差强人意,但跟市面上卖的相差十万八千里。 辛安冬只以为自己一番话打消了他的念头,他其实也只是不想他麻烦罢了,他忙工作整天熬夜的样子又不是没见过,他哪舍得让他再为一口吃的劳神。 而且他又不是手断了,等熬过一阵,不再闻到油烟味犯恶心,他也能自己动手犒劳小混蛋。 喝了一碗粥,又吃了两个灌汤包和一碗豆浆,辛安冬捏着鼻子喝下安胎药,肚子里的汤汤水水已经把他撑到不行。 懒洋洋的揉着肚子,辛安冬见蒋玄宗像个贤妻良母一般忙上忙下收拾碗筷,突然觉得这日子忒逍遥,可比一个人如履薄冰隐藏孕事费心费力过日子强多了。 他打了个哈欠,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刚吃过早饭竟然又困了。 蒋玄宗走过来,捧着他的脸摸了摸,见他满心依赖的用脸蹭了蹭他的手掌,心软得一塌糊涂,“我要去医院看老爷子,你回房再睡一会,一会功夫良叔应该会来,他有门钥匙,你不用等他,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辛安冬环住他的腰摇了摇头,他什么都不想要,就是恨不得立刻搂着男票好好躺床睡一觉,恩,加上小混蛋,他们一家三口。 他这幅娇里娇气的模样落在蒋玄宗眼里只苦于无法把他塞在腰兜里随处带着走,不仅是安冬离不开他,他也不想要丢下安冬艺人。 只是今天他去医院一来看望老爷子,二来也是忘了上次要跟父亲说的关于工作上的事,后面他必须空下时间照顾安冬,时间有些紧,今天还是得去见父亲一面。 虽然留安冬一个人,但这处房子是他二十岁时自己挣的,家里人即便是父亲也不晓得他在这有一处院子,这里算是他的私宅,没几个人知道,所以倒也不用担心安冬被发现。 金屋藏娇。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这么个词,低下头,一眼看到安冬如玉般精致无暇的脸蛋,竟觉得十足贴切,他忍不住眼里露出一丝温存的笑意。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今天蒋玄宗是存了速战速决回家陪媳妇的念头来的医院,只是刚靠近老爷子的病房,就见到外面一个垂泪哭嚎的妇女被护士们扶着站在门外不肯走。 正是徐思媛。 她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徐思媛眼睛一亮,甩开护士们猛然扑向他,“玄宗,你帮我求求你爸爸,他一向最疼你了,我不要离婚,我四十多岁的人了被离弃以后还怎么有脸活,看在我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看在我兢兢业业照顾一家老小的份上,我求你帮我劝劝庆正吧!” 一个继母柔弱无助之下只能凄惶的向前妻之子求救,外面的人不明事实只会以为是前妻之子太嚣张,夫家对后面娶的媳妇太刻薄。 护士们同情又愤怒的眼神告诉了蒋玄宗,这就是徐思媛大闹医院一番的目的。 见他不说话,徐思媛哭得更凄凉,浑身颤抖着,绝望又委屈的望着他。 “你总怪我对你不尽心,可你念着生母,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我对你殷勤小意,比明翊还要用心,可你什么时候回头看过我的好,玄宗,我知道我比不过你生母,可你这么多年也是叫过我母亲的,难道你就忍心要你爸再拆散一个家?!” 对自己狠得下心又会演戏,长得又不错,有老爷子保驾护航,蒋玄宗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如果不是父亲一腔爱恋尽付生母,恐怕徐思媛真能一辈子稳妥的做好蒋夫人的位置。 蒋玄宗轻笑,无视周围一圈鄙夷唾弃的视线,淡然的对哭得凄惨可怜的徐思媛说,“父亲一向不会无的放矢,他既然要离婚,自然有他的理由,我身为儿子无法干涉父亲的决定,您若是有委屈可以告诉父亲。” 他很有礼貌,不动手不唾骂,一脸清冷仿佛置身事外,不会觉得尴尬,也没有对家丑外扬的介意,更无半点被当众揭发弃继母对他的好不顾狼心狗肺的羞恼。 坦荡自然,比起另一边歇斯底里话里话外都暗示众人继子对她不孝的徐思媛,蒋玄宗更像身为人子不论父母好坏,即便被莫名污蔑德行也因为顾忌家族的脸面不予计较的正直人士。 公道自在人心,眼睛会遮住真相,心却一片雪亮。 蒋玄宗没说什么,但他的态度说明了一切,任由徐思媛叫嚣哭嚎也无济于事。 徐思媛惶恐的察觉到周围人突然看向她的眼神不对,同情不再,而是厌恶不屑,她急白了脸,还想要解释,“你们别听他瞎说,我、我……” “您还要点脸就别说了吧,这大庭广众之下可真丑。”一句话噎住了徐思媛。 护士们自认为看透了她,女人耍心眼多简单,哭哭啼啼就是一出戏,而她们之前却被强行拉做她的帮手,在那样斯文英俊的男人面前丢丑,恨意转移,哪有不厌恶徐思媛的,拉拉扯扯一会就强硬的将人丢出了医院。 蒋老爷子说了,以后再不想在医院看到这个女人。 徐思媛踉跄的惨白着脸被推到医院门前的大马路上,如丧家之犬,从此旁人不会因为她身上穿着富贵而对她点头哈腰小意奉承,只会落井下石,她的儿子不能在继承蒋家,那个贱种只会更加春风得意! 徐思媛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掩藏了二十几年的秘密会被蒋庆正查出来! 她明明藏得那样死,该解决的人早被她弄走,明翊长的像她,这么些年也从未被蒋庆正怀疑过,可偏偏现在,鉴定书被扔在她面前的时候,徐思媛只剩大脑一片空白,她甚至不敢看蒋庆正的脸,怕看到他脸上的厌恶恶心,怕他会觉得她不干净。 可是她不想的,当时她能有什么办法,为什么二十年后由她承担这惨痛的后果! “去找他,对对,去找他!”徐思媛眼里闪烁着浓郁的恨意,最后冷冷的看了眼医院,转身离开。 …… 蒋玄宗敲了敲门进去,只见老爷子和父亲皆沉默的一躺一坐,他眉头微挑,显然想到了刚才两人恐怕一直将外面发生的一切听在耳里。 看来父亲已经跟徐思媛摊牌,只是那个女人不死心想要再闹一通罢了。 “爷爷,爸。” 父亲听到他的喊声仿佛才醒过来,他揉了揉酸痛的眉心,一脸疲惫,“坐吧。” 蒋玄宗点了点头,脱掉外套自然的坐下。 这时老爷子开口,眼里带着对蒋玄宗的歉疚,到底张了嘴。 “你们别觉得我老糊涂,那姓徐的女人有再大错也不能磨灭她照顾我二十几年的功劳,就是请个保姆也没她贴心,甭管是不是有所求,人家尽到了心,只要她别再闹出幺蛾子,明翊那边依旧当我们蒋家子孙看待,总归他也没有真的改姓认祖归宗,随他去吧。” 蒋家父子俩对视一眼,别看老爷子看着面冷无情,其实心最软,徐思媛服侍他二十几年不假,从他们蒋家这二十几年得去的金钱权势也不少,蒋庆正的为人,即便是跟她离婚,也不会贪图她个人财产,说老说去她也不亏。 蒋庆正觉得这样对儿子不公,他也不会觉得说出徐明翊不是他儿子这件事有多丢脸,皱眉,“爸……” “听爷爷的。” 蒋玄宗倒是无所谓,他只怕徐思媛却不会如老爷子想象中的安分,但愿她安分知足就好。 老爷子觉得这孙子以前看着不喜,现今倒是明事理让他顺眼的很。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觑了儿子一眼,对蒋玄宗语气温和,“你也老大不小了,现在这职位我听你爸说干的不错,但我蒋家的子孙怎么能待在那种不起眼的小地方,你名牌大学毕业,政绩又好,男人在事业上要有点野心,无欲无求的,我还以为你要出家当和尚呢。” 蒋庆正听老爷子越说越离谱,帮着儿子说话,“爸,玄宗有他自己的规划。” “屁的规划!”老爷子怒声,对儿子此时也有些迁怒,“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瞅瞅他,事业不行,个人大事也不上心,三十好几的人了,连个对象也没,真不知道佟老头这几年吃的是不是干饭,要是我来管,曾孙都会打酱油了!” 得,老爷子这是想曾孙了,蒋爸爸也想要孙子,不再为儿子说好话,反过来跟着老爷子一齐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儿子。 蒋玄宗:…… 能说他儿子已经有了吗?能说父亲和爷爷想了大半辈子的大孙子就在他男媳妇肚子里吗? 他不言不语,又像是当老爷子的话是耳旁风。 老爷子当场重重拍床板,怒火中烧,“你倒是给我说说,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什么时候才让老头子抱上曾孙,什么时候为我蒋家传宗接代,什么时候娶个可心的媳妇回来看我和你爸看一眼,你别等到我们死了才孤家寡人一个,让你爸怎么有脸去地下见你妈!” 蒋庆正同样希冀的脸一窘:爸,您说就说呗,扯我干啥,我是想孙子,但好像还没那么快下去见媳妇吧? 当然,这话他是不敢在老爷子面前胡说的,毕竟老爷子的确身子不大好,这段时间又是日常被徐思媛气病,有个孙子让老人家开心开心也是好事。 蒋爸爸想了想,接过老爷子的话,语重心长的对儿子说,“我跟你爷差不多的意思,你眼界高,爸也不催你,有喜欢的你就带回家给我们看看,蒋家也不是多在乎门第之见,只要女孩子体贴,你有心交往,我和你爷不会做出棒打鸳鸯的事。” 这句话是真心的,蒋庆正也知道自个在儿子那边是没多少感情的,但他对儿子却一片父子情,以前碍于徐思媛母子,他有愧于玄宗,不想过多管束他惹他厌烦,现在既然父亲话说到这了,他也真想要个可人疼的小孙子,勉勉强强就说了这番话。 觑着儿子冷淡的脸色,蒋庆正见他不是很抵触,这才暗自舒了口气。 蒋老爷子看儿子那没出息的样就眼疼,有心训几句,又想到自个在孙子面前好像也没多大面,梗了梗脖子,只得憋屈的嘟囔一声,“我们都是为你好!” 相较而言,蒋玄宗脸色有些复杂,他从没想过藏着安冬不见人,但这会老爷子身体不大好,他也不能把男媳妇带到老人家面前,气坏了他也承担不起。 只好点了点头,状似听话的说,“我知道。” 想了想,还是先跟两人打个预防针,抿了抿唇,他微带出一丝柔和的笑意,竟然有些踌躇,说,“也不是没有看中的,只是现在不方便,等过段时间我带他来见爸和爷爷。” 宝贝蛋要出生,可不能让他的大宝贝因为杂七杂八的事烦心不愉快。 “好小子!” 蒋老爷子眼睛蹭亮,高兴得又重重拍床板,“原来孙媳妇定下了,还藏着掖着呢!” 蒋爸爸也是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挺直了背脊,仿佛下一刻就要见孙媳妇一般,激动又不好意思的对儿子说,“别再等了,有了就带回来吧,我跟你爷不挑。” 啥不挑啊,未来蒋家主母的身份是那么好做的,不比皇帝选妃,总归要女孩子大气端庄肚子里有货吧,别到时候娶个只会撒泼打滚的村姑也不挑? 蒋老爷子吭哧吭哧想要反驳,无意间瞥到大孙子难得眉飞色舞欢喜又微窘的模样,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 这孙子这辈子还没这么高兴过吧? 唉,算了,三十好几看中了个,喜欢就娶回家吧。 蒋玄宗见老爷子竟然没反对他爸的话,一时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一边又觉得带男媳妇见家长的事更容易了些。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蒋玄宗就是不松口,“再等段时间吧,到时候给您个惊喜。”他笑得乐滋滋,眉梢是藏不住的自豪。 惊喜?!蒋庆正身为过来人,眉头很是重重一跳。 蒋老爷子眼珠子咕噜转了转,大孙子这状态有鬼啊! 一向谨言慎行的蒋玄宗眼看着就要老婆孩子热炕头,一时得意忘形露出蛛丝马迹,他自个这会还想着家里的小爱人,根本没察觉到已经漏底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辛安冬一觉醒来,刚推开门,一个笑眯眯和善的老头出现在他面前,后面跟着一个二十出头温文尔雅的年轻男人,他几乎条件反射性的用手挡住了肚子。 他现在肚子已经很凸了,由于没有约束,穿着薄款宽松的针织衫,高高挺着,只要没眼瞎的就不会认错是啤酒肚。 老头目光揶揄的从他肚子上转到他的脸上,笑呵呵温善道,“小宝贝营养吸收的挺不错,你这肚子控制的也很好,要想几个月后生产顺利肚子不宜太大,我等会给你写张食谱,让玄宗回来后按照食谱给你补,能控制肚子,小宝贝也能补充足够的养分,我看看,你这里没个烧饭的人,还是等玄宗回来让他找一个稳妥点的吧,接下来几个月我们都住这,我姓良,你叫我良叔就行,这是我助手小陶。” 看来这两人就是宗哥说过的良叔和小陶,虽然是男人,但想到大肚子的自己要在这两人帮助下生孩子,辛安冬就莫名有些羞耻尴尬。 而且听老人家的语气,宗哥并没有隐瞒他俩之间的关系,有种见长辈的拘束,辛安冬脸色绷紧,又在心里不停让自己放松。 得硬着头皮跟着喊了声,“良叔您好,陶哥你好,我叫辛安冬,你们喊我小辛或者安冬都行。” 还是个乖乖嫩嫩的孩子啊,良医生心里唾弃蒋玄宗老牛吃嫩草。 “那我叫你小辛吧。”良叔是个很亲切慈祥的老人家,他拉着辛安冬坐下话家常,“小伙子长得不错,跟我孙子也差不多大,年纪轻轻怀这胎很辛苦吧。” 辛安冬窘迫得耳尖泛红:这让他怎么说,人家老人家也是关心他。 腼腆的笑了下,他摸了摸肚子,艰涩道,“还行,他比较乖。” 乖个屁,这段时间每天拳打脚踢搞不好在练双节棍! 良医生眼睛很尖,看他脸上闪过的羞恼就知道肚子里的小宝贝并没有辛安冬说的那么乖巧,不过小子嘛,总归有点调皮。 他诧异的是对方的态度,看着还是个乖乖学生样,怀了孩子也不见半分偏激厌恶,淡定从容的态度让人觉得很舒服。 这让一直以为是玄宗强让人家男孩给他生孩子的良医生狠狠松了口气,他是从小看着玄宗长大的,那孩子早熟得让人心酸,好不容易遇到了个心尖上的人,他不得把把关? 万幸眼前的小伙子,长得好品性好,对玄宗也感情尤深,他总算放下心,宽慰道,“不用担心,老头子行医五十多年,经验丰富,保准让你和肚子里的宝贝蛋平平安安。” 他这幅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骄傲样令一边站着的陶曦光没眼看,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隐晦瞥向辛安冬肚子的目光透着惊奇和慎重。 倒是辛安冬,只见他郑重的站起身,鞠了一躬,“多谢良叔,您的帮助我永远会记在心上,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 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老人家看在蒋玄宗的面子上愿意来给他保胎,他不能光占便宜吧,往后还得靠人家照顾自己和小混蛋,鞠躬行礼都是少的,辛安冬恨不得立刻包个大红包给良叔和小陶。 不过他也知道谈钱俗气,就凭宗哥和良叔的感情,他多插一脚没准弄得人家不开心,还是等小混蛋出生后再包红包,那时候算锦上添花,也不会显得过于疏离。 良叔很喜欢这个懂礼貌的小伙子,给辛安冬把了脉之后,让小陶去熬药,然后细致的给他讲一些孕妇怀孕的禁忌。 例如一些螃蟹、甲鱼、兔肉、荔枝、桂圆、薏苡仁、山楂等一些易导致流产的食物不能吃;睡觉不能趴着睡或搂着东西谁;要勤洗澡,但洗澡时间不能过长,水温也不能过高,不然会影响婴儿大脑发育;忌看恐怖、紧张、悲剧性节目,不然血液中会分泌一种特殊物质,会让胎儿感觉不安。 辛安冬因为怀孕的关系还有他本身也是医科生的身份,比较注意这些,所以查了不少资料,老人家娓娓道来,语调缓慢柔和,他听的也比较认真。 但一些格外羞耻的,辛安冬脸上只能不断冒热气了。 三个月前禁止性/生活,辛安冬已经过了三个月,这跟他关系不大。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易冲动,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这点我不反对,但是为了孩子,你们要克制一点。” 说到这的时候,良叔笑了下,见辛安冬脸颊涨红,手指头局促乱绞,安慰说,“放轻松,我也不是那种老古板的人,妊娠四到九个月之间比较安定,一个星期稍微放松一下没关系,但时间要把握好,不能太长,不过最后临产一个月是最要紧的,那时候你可不能让玄宗胡来,你记住这些就差不多了,其他的我让小陶在旁看着,不会出事的。” 老人家语重心长的吩咐,辛安冬红着脸流着冷汗,幸亏小陶出去熬药了不在身边,不然得尴尬死。 “这些我知道,您放心。”他不好意思的回道。 良叔见他不像那种会乱来的性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懂我就放心了,不要觉得难为情,这些都是为了将来的顺利生产做准备,你可不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辛安冬自然知道良叔的用心,他眼泪汪汪的看着老人家,“明白,我都明白。” 所以麻烦您能不能别再谈这些羞耻的话题了,他实在是没那么厚的脸皮跟一位七老八十的老人家谈房里事啊。 还好良叔讲的差不多了就放过了他,嘱咐他等会把安胎药喝完,便双手背后优哉游哉的回了自己房间。 辛安冬刚松了一口气,房门又被敲响了。 是蒋玄宗,他脸上堆满柔和的笑,一步步向辛安冬走来,阳光洒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仿佛打上了一层和煦温暖的柔光。 辛安冬不自觉的翘起嘴角,“你回来了?” 他脸颊还有些微红,像涂了粉嫩诱人的胭脂,捧着肚子坐在藤椅上,精致的眉眼带笑,领口敞开处露出一截白嫩漂亮的锁骨,蒋玄宗眼神暗了暗,走过去自然的搂住他略显丰满的腰。 辛安冬被他大掌按着还有些不习惯,正笑着要推开呢,就被人捧着头,一只手温柔的抚摸着脸颊,轻轻对着嘴唇吻了一下。 水润润的唇对唇的触感,像柔滑的果冻,辛安冬蹭的脸像烧起来一样。 “午饭已经买回来了,走吧,今天有几个你喜欢吃的菜,多吃点。” 辛安冬就这样傻愣愣红着脸被蒋玄宗搂着出了门,然后按在座位上,下面用心的垫了软垫,蒋玄宗坐在他旁边,几个碗筷已经摆放好了,良叔和陶哥也捧着碗正准备吃饭。 手里被塞了一双筷子,辛安冬停滞运动的脑袋瓜子才重新启动。 不对呀,这家伙吃豆腐怎么能那么自然? “没有喜欢吃的吗?”蒋玄宗见辛安冬怒瞪着自己,嘴角微微上扬。 要亲命! 被迷得神魂颠倒的那双桃花眼此时波光潋滟充满柔情的看着他,辛安冬此时哪还记得‘讨公道’,瞥了他一眼,讷讷的戳着碗里金黄色的蛋羹,闷声道,“还行。” “你现在可不能挑食,多吃点孩子才能长得好。”良叔笑着插了句话。 辛安冬干干的笑笑,桌子底下狠狠踹了蒋玄宗一脚。 蒋玄宗眉头一动,安抚的捉住辛安冬的手捏了捏,温声说,“今天下午大概何婶来,她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你有想吃的都可以跟她说,何婶手艺很不错,尤其煲汤的手艺听说得了宫廷御膳的真传,我让她来多给你调养身子。” “不愧是有了妻儿,玄宗也会体贴人了,”良叔戏谑的调笑一句,又满是垂涎的说,“何婶一般人可请不来,到时候老头也有口福了,还得感谢小辛啊。” 辛安冬被说得脸红,又十分高兴蒋玄宗的贴心,心里美滋滋的。 知道他害羞,蒋玄宗握住他的手,对良叔说,“您别取笑他了,听说良叔跟何婶是老朋友,你什么时候想吃何婶烧的菜何婶不同意的。” “好你个臭小子,护着媳妇取笑我老头子是吧?!”良叔恼羞成怒的说。 辛安冬和陶哥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说实在的,辛安冬松了口气。 他当然不会觉得男人生子多正常,他知道之所以良叔和陶哥对着他的大肚子态度平常,肯定是蒋玄宗提前打了招呼,光他这份用心,就让辛安冬很受用。 吃过午饭,辛安冬晒太阳,他在想着出国的事,按理来说还剩两天就要报道了,可他现在和蒋玄宗感情正浓,他的种种的行为不难看出是想要他在国内生产,接生的良叔,照顾人有一手的何婶,听说今天下午还有人来改造生产用的房间,可以说是面面俱到。 愁啊,他跟家里说好的出国怎么办? “怎么了?眉心都快打结了,住在这不开心吗?”蒋玄宗端着安胎药过来,两人一齐晒太阳。 “没有,”辛安冬纠结的皱眉,看了眼蒋玄宗,又低下头,“我只是在烦……” 蒋玄宗把药碗递给他,耐心的问:“烦什么?” 辛安冬一口喝掉,脸皱起来砸吧砸吧嘴,太苦了,“我的交换留学怎么办?” “小傻瓜,你以为你男人我是摆设吗?” 蒋玄宗亲昵的搂着他,辛安冬被阳光晒得有些困,迷迷糊糊的躺在他怀里,乌黑又长的眼睫毛微颤。 “什么意思?你帮我解决了?”你男人什么的,他就当没听见。 蒋玄宗拿过一旁的白色毛毯盖在他肚子上,“不过是打个招呼罢了,你照常休学,学校那边的档案会记为你去英国交换留学,等到你生下小宝贝再回学校,这件事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辛安冬有些惊讶,又有点意料之中的感觉,张了张嘴,蹭着蒋玄宗的脖颈,迟疑道,“宗哥,我、我不想放弃学业。” 这是一定要提前说明的,虽然他愿意生孩子,但困在家里过柴米油盐的日子辛安冬是不太情愿的,他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不想一辈子碌碌无为。 蒋玄宗叹了口气,低头在他微颤的眼睑上亲了一口,“我知道,你一心想出人头地,我不会做你成功道路上的拦路虎,你不用为难,小宝贝生下后我来带孩子,你继续你的学业,”他摸着辛安冬圆滚滚的肚子,温柔道:“你已经为我和他牺牲这么多,接下来只要随心所欲做你想做的事就行。” 辛安冬将脸埋在蒋玄宗胸口,想说他其实并没有牺牲什么,怀孕生子都是他情愿的。 “宗哥。” 蒋玄宗摸了摸他的头,“恩。” “我能吻你吗?”他抬起头,咬着唇左顾右盼不敢看蒋玄宗。 蒋玄宗呼吸一窒,哪里还忍得住,眼里射出危险的暗光,一低头便狠狠咬住。 喂!明明是他先主动的! “唔、唔……你慢点......”辛安冬憋红了脸,想推他又推不动,只能两手撑着蒋玄宗的胸口乖乖躺在他怀里不断呼气。 迷失在香甜中的某人又舔又咬,“好。” 第一百三十七章 去学校办理手续的那天,辛安冬本想一个人去的,但蒋玄宗放心非要跟着去。 他现在已经不是公职,当辛安冬知道这消息的时候也震惊了好几秒,蒋老爷子打电话过来问责,噼里啪啦一通怒骂,‘小东西’、‘胆肥了’、‘翅膀硬了是吧’,老爷子中气十足,不像大病初愈的样子。 辛安冬眼睁睁看着蒋玄宗将手机丢在一边,等过了两分钟,老爷子没话再骂了,才又接起手机,心平气和的解释,他在一旁听得是云里雾里,但蒋玄宗强调一个中心思想,就是他想下海,一样可以为国家做贡献。 辛安冬:…… 他挂完通话,辛安冬也是一脸复杂,人都说一辈子为了什么,权势、金钱、地位,眼看着前途无量,蒋玄宗说舍弃就舍弃,而且辛安冬总感觉其中肯定有自己的原因在。 见他目光含着歉意,蒋玄宗对着他细白的脸蛋亲了一口,“别想那么多,现在国家经济政策开放了,你男人就算当个二道贩子也能养得起你还有肚子里的小宝贝。” 辛安冬白了他一眼,他也有钱,就不能是他来养蒋玄宗吗?再说,这男人闲适淡然的样,一看就知道他心中自有丘壑,他才不瞎操那份心,大不了他养家呗。 辛安冬很有这样的自信,一不留神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蒋玄宗愣了下,然后无奈的露出笑来,摸了摸他的肚子,自叹着说了句,“看来不做出一番成绩,要让孩他娘瞧不起了。” 他才没瞧不起,辛安冬想要反驳,下一刻却被男人封住了口,亲亲咬咬什么的,已经成了他们的日常活动,就是别让人瞧见就好,还记得上次情不自禁吻起来,刚巧被路过门口的陶哥撞见,那尴尬,辛安冬的脸整整冒了一天的热气。 到了学校,他让蒋玄宗在办公室外面等,自己去见了系主任,现在初春,天气渐暖,虽然还有人穿着薄棉衣,但也都没有像辛安冬这样夸张,毛线帽、厚围巾、还有厚实的羽绒服,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像个移动的白熊。 系主任:…… 辛安冬只说自己这几天重感冒又怕传染,系主任点点头,用一言难尽的视线从辛安冬臃肿的体型上饶过,隐晦的表示,‘长得蛮俊秀的一个小伙子,别一时贪嘴搞垮了个人外在形象,至于出国以后,那些汉堡薯条啥的,没啥营养还容易发胖,少吃为好’! 系主任一番苦口婆心把辛安冬窘的,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个埋进去。 虽然知道系主任是关心他,他也加快了办手续的速度,然后擦着汗迅速出门,出去后见到门外人模人样英俊得不行的蒋玄宗,狠狠踹了一脚出恶气。 不知道哪里又惹着他的蒋玄宗只好变着法轻哄炸毛的辛安冬,反正良叔说了,怀孕这段期间,孕妇的心情犹如孩子的人——说变就变,再说平常时候安冬还是很懂事乖巧的,蒋玄宗爱他都来不及,怎么会在意他这点小情绪发泄。 “算了,我不进去了,省得等会又被捉着问东问西,你帮我上去收拾东西吧。” 站在男生宿舍楼底下,辛安冬不停的将蒋玄宗往里面推。 见他别别扭扭的样子,蒋玄宗轻笑:“真不上去?” “我不去,”辛安冬才不要让人看笑话,撇了撇嘴,淡定的朝他摆了摆手,“我在小竹林等你,你快去快回。” 蒋玄宗没法,只好将他的围巾往下掖了掖,“自己小心点,今天风大。”这会月份大了,他就怕他碰着磕着哪。 啰嗦的蒋玄宗去宿舍给他那东西,辛安冬朝着一旁的小竹林走去,那里平时比较安静没什么人,辛安冬找了个石凳踟蹰了会,思量着自个今天穿的棉裤挺厚的,也就没在意的坐了下来。 爬上爬下,他腿都酸了。 坐下后,辛安冬轻轻捶着腿,一边等蒋玄宗。 “安冬?”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疑惑又夹杂着惊喜的声音。 辛安冬手一顿,有些紧张的转头,只见赵卓恒气喘吁吁的跑到他面前,这家伙先是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尤其在他膨胀一般的肚子上诡异的流连了一圈,眼里闪烁着诧异。 他问,“安冬,几天不见,你怎么胖了两圈不止,蒋哥也太夸张了吧,他这是把你当猪样吗?看你双下巴都出来了,现在这会也没那么冷吧,你怎么还穿羽绒服?很冷吗?是不是感冒了?” 没被发现,辛安冬狠狠松了口气。 “唔,有点感冒,”他含含糊糊的应了声,隐晦的扶着肚子站起身,推开一个劲兴奋的想要往他身上贴的赵卓恒,“你离我远点,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干什么。” “我想你了呗,哪像你个没良心的,这么几天一通电话也不打给我!” 见辛安冬脸上露出心虚,他哼了一声,俊脸一正,突然想到,“哎对了,你应该不知道,靳洋那家伙污蔑你诱拐他妹妹的事已经被我调查清楚了,我特地找了靳依依,才知道那些情书是那丫头自己写的,她单相思你,搞了这么一出,才让靳洋误会,我之后狠狠揍了靳洋一拳给你出气。” 辛安冬惊讶的神色还未收回,就见他又贼兮兮揶揄的对辛安冬说,“我那天去的时候还看他鼻青脸肿的,像是被谁揍得不清,肯定是蒋哥吧?你别想骗我!” 就知道蒋哥那么控制欲强的人绝对不会允许别人动他老婆的,虽然这是个男媳妇,但也能看出蒋哥对安冬的用心啦。 赵卓恒是蛮替好兄弟高兴的,毕竟在他看来,虽然安冬年纪轻轻就拥有自己的连锁餐饮公司,但比起蒋哥这个翻手为云的世家公子肯定是处于劣势的,他们两个在一起,尽管他从不会怀疑他们之间的感情,但赵卓恒还是希望蒋哥越加爱重安冬为好。 否则安冬就太可怜了。 不知道赵卓恒正担忧他未来的辛安冬也有些懵,一脸诧异,“我不知道啊。” 原来情书是那个女孩自己写的,想当初的乌龙他着实无奈,对他来说事情解决了就行,毕竟关系到一个女孩子的声誉,他辛安冬虽然算不上圣父,但也不会跟一个女孩子计较。 至于靳洋,他有些汗颜,应该是宗哥动的手吧。 想想他也挺悲催,被宗哥揍,又被赵卓恒揍,不过万幸,他肚子里的小混蛋没事,不然的话,辛安冬肯定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原谅他。 赵卓恒见辛安冬一脸茫然,就知道蒋哥应该没跟他说,也对,男人之间的事,不涉及‘妻儿’嘛。 赵卓恒贱兮兮的想,脸上一本正经,嫌弃的扯了扯辛安冬身上的羽绒服,“对了,还没问你站着干什么呢,干嘛不回宿舍,吹冷风啊?” “我吃饱了撑的吹冷风?”辛安冬白了他一眼,“我让宗哥帮我回宿舍收拾行李,在这等他呢。” “咋?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娇气了?爬楼梯都懒得动腿了?难不成平日里都是蒋哥抱着你?”他越说越不正经,眼睛里全是戏谑。 辛安冬:“娇气你妹!我就懒得动不行吗,咸吃萝卜淡操心!” “啧啧啧,几天不见你脾气见涨啊。” 赵卓恒见他脸开始变红,知道他是不好意思了,觉得挺好玩,还想调戏几句,不经意间抬头突然见蒋玄宗正往这边来,脸上看着虽然没什么表情,但那眼神可冷得快要结冰了。 他立马怂了,讪笑道:“我就是关心关心你,哎呀,我还要去约会呢,先不跟你聊了,走了啊,记得多联系哈!” 怎么走那么急?辛安冬困惑,只好朝着他的背景喊,“记得帮我给寝室兄弟问好。” “知道了!” 赵卓恒蹭蹭蹭就跑远了,蒋玄宗刚到,他已经成了幻影,辛安冬这才恍然,眉毛弯弯,不由的笑道,“我说呢,原来是你来了,卓恒见着你可真像耗子见着猫,你看着有那么恐怖吗?” 蒋玄宗身后背着一个大包,他今天穿着黑色风衣,背着藏青色双肩包看这年轻了好几岁,明明英俊得让人合不拢腿,为什么赵卓恒好像特别怕他? “大概是,小时候被我揍太多次了吧。”蒋玄宗摸了摸辛安冬耳垂,轻勾唇角。 辛安冬张大了嘴,神色不掩惊讶,“原来你小时候还会打架啊?” 蒋玄宗神色一言难尽:“不是,只是他们太调皮了,叔叔阿姨们气得头大,让我教育教育那些熊孩子。” 呃,还是官方的,辛安冬看蒋玄宗的目光有些诡异,他说这人怎么那么喜欢说教呢,他小时候也是被他这样那样念叨,当时多正经古板的一个人啊,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瞎了眼看上这人,明明就是个老学究假正经嘛! “看我的眼神这么奇怪,你在想什么?”蒋玄宗好笑的问道,实在是安冬瞪大了眼睛看他,一会恍然一会纠结的神色太可爱了。 辛安冬听见他清冽带着磁性的声音,一哆嗦,抬头对上他充满爱意的眼睛,忽然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道,“你这样古板严肃的人为什么会接受我的感情?” 蒋玄宗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蕴含着无限饱满的深情,仿若叹息一般,“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从未设想过将来会拥有一位怎样的爱人,或许有或许没有,直到遇见你,才知道你就是我想要的。” 哎呀妈,老男人说起情话来也是不得了,辛安冬直接羞红了脸,眼睫毛颤了颤就是不好意思看他。 第一百三十八章 想想安冬被蒋哥娇宠的那样,回宿舍爬个楼梯都懒的走几步路,赵卓恒愤然摇头感叹,他们这些找妹子的,把女生当姑奶奶哄,安冬虽说离经叛道找了个男人,但人家把他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真是同人不同命。 带着这样诡异的羡慕感,赵卓恒低头理了理帅气的皮毛领,一甩头,前往文学院等新撩的妹子下课。 只是他新撩的妹子没等到,等来了一个通红着眼眶,看他好似无耻负心汉的乔慧。 乔慧穿着橙黄色的呢大衣,纤细的脖颈上围着漂亮的纱巾,赵卓恒记得是新年来吕梁用压岁钱给她去大商场买的。 ‘哗啦!’ 三月初,b市这边天气渐暖,但今天风大,一杯凉水兜头浇下,简直透心凉。 赵卓恒甩着不断从头发丝流下的凉水,黑着脸咬牙切齿瞪着眼前的疯女人,“有病啊你?”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无耻、龌龊,让人恶心!” 他气笑了,不屑的在乔慧的泪眼上绕了一圈,“嗤,你以为你谁啊,老子什么人用得着你管吗?” “你!”乔慧脸色愤愤,眼底积聚着伤心嫉妒的泪水,声音尖锐,“你不要脸!搞大了女生的肚子还想勾三搭四,像你这种没有羞耻不懂爱情的人根本不配拥有别人的恋慕,我瞎了眼才会喜欢你!” 搞大了女生的肚子?赵卓恒一脸懵逼。 不是,等会! 乔慧喜欢他?赵卓恒愤怒的脸色陡然僵住,简直用惊悚可以形容,乔慧是吕梁的对象,吕梁是他一个宿舍的好兄弟,吕梁,吕梁…… 吕梁怎么在这?! 赵卓恒手脚顿住,两眼发直的看着吕梁冷着脸一步步朝他们这边走来。 吕梁虽然长得不咋地,个子也就是中等,但这会他眼里冒火,黑皮鞋发出‘咚咚’走来,有那么点气势逼人的意思。 乔慧背对着吕梁没看见,还在对赵卓恒哭泣着诉说自己的心情,“我以为你跟表面上是不同的,我以为你的不羁风流只是掩饰真实的你,可我看错了,你跟所有男人一样,猥琐、龌龊!” 她还记得刚才那一幕,赵卓恒站在小竹林跟一个怀着孕的女生打情骂俏,那个女生才多大,竟然就被赵卓恒搞大了肚子,恶心! 赵卓恒:“……” 这女人怕不是真有病,从高中起就经常莫名其妙找到他面前说一些叽叽歪歪的话,上了大学又碰见她,当时赵卓恒就恨不得戳瞎双眼,真不知道这么作又假仙的女人吕梁怎么会喜欢?! 现在这女人还不要脸的跟他表白,我去,哈,赵卓恒……不敢看吕梁的脸。 乔慧捂着脸抽噎着失魂落魄的转身:“……吕梁?”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谈情说爱了?” 从未有过的一面,吕梁冷冷的看着乔慧。 乔慧:…… “吕梁!你听我跟你解释!”她突然反应过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去追转身离开的吕梁。 被留在原地的赵卓恒,吹着冷风,头发丝冰凉舒爽,突然他原地打了个哆嗦,收回无奈的视线,“这他么都是什么事!” 被弄成这样自然没脸见妹子了,赵卓恒只好苦逼的往宿舍走。 今天是飞来横祸,因为个孕妇被泼冷水除了他也没谁了,可他哪里见过什么孕妇! 孕妇?赵卓恒脚下停住,瞳孔睁大,他内心深处打了个寒颤,我擦,不是吧,难不成穿成个熊的安冬被眼瞎的乔慧认成怀孕的女人了? 哈哈哈,要不要这么搞笑!说出去他怕被安冬喷死啊! 赵卓恒想来也忍俊不禁,摇了摇头乐呵呵的爬楼梯,觉得乔慧真的需要去医院看看眼科了,就这眼神,男人怎么可能怀孕呢! “不可能,安冬怀孕,那岂不是蒋哥的种?别开玩笑了,笑掉大牙的……”唠唠叨叨还没说完,赵卓恒脸一白,忽然傻愣在原地。 手一抖,‘哐当!’给妹子买的牛肉罐头掉了。 …… 另一边辛安冬刚在蒋玄宗帮助下摘掉围巾、帽子,接过何婶递来的热水袋在藤椅上坐下,突然手机就响了。 回到家他就换了一身衣服,也把小混蛋拿出来晾晾,反正这里的几个,良叔、陶哥、何婶都知道他是孕夫,怎么自在怎么来,他脸皮越渐变厚,才不在乎呢。 放手机的羽绒服被搭在挂衣架上,他起身走两步就能够得着,可他就是矫情的喊蒋玄宗,“宗哥!” 蒋玄宗只穿着低领线衫,袖子往上撸起,他正在厨房跟何婶学做菜,听到辛安冬喊他立刻就来了。 俊脸略微紧张,“怎么了?” 憋着笑,辛安冬努努嘴,“你帮我把手机拿来。”赵卓恒没说错,他被蒋玄宗娇宠的几步路都不愿意走的。 只是拿手机,还好没事,蒋玄宗放下心,将手机掏出递给他,又贴心的帮他掖掖毛毯才出去。 辛安冬顿感甜滋滋,接通赵卓恒电话的时候,语气里还带着娇气,“不是才见过面的嘛,你怎么又打电话?” 那甜掉牙的撒娇音把另一头如临大敌的赵卓恒弄得差点没一个踉跄,他黑着脸,“你正经点说话。” 看看蒋哥把人惯成什么样了,开口还带喘的,要不是他知道自个只喜欢妹子,指定要以为性向出了问题。 辛安冬微窘:“……我他妈哪里不正经了?说!到底有什么事?” 其实安冬真没有想对赵卓恒撩骚,但最近几天蒋玄宗老在他眼前晃,他心里头垂涎,又有点蠢蠢欲动,公狗腰、腹肌、人鱼线,他看了个精光,却连望梅止渴也做不到,即便是孕夫他也忍不住了好吧! 天知道这种突如其来的冲动让他有多羞耻,但他也没办法啊,身体上的反应根本无法抵抗! 谁让赵卓恒这会给他打电话! 他不高兴赵卓恒还委屈呢,对着手机吭哧吭哧半天,也不好意思把羞耻度爆表的话问出口。 心里头的纠结就别提了,张了张嘴,又闭上,他深吸一口气准备一鼓作气—— “你干嘛呢,打电话也发呆?”辛安冬举着手机手都酸了,也没听那边有声音,不耐烦的问。 好不容易聚集的勇气被打散,赵卓恒揉了揉烦躁的眉头,思来想去只好问,“……你现在住哪,有时间我去看你。” 这是个带着试探意味的对话,谁知道辛安冬做贼心虚呼吸立马急促起来。 “别来!”辛安冬站起身,大喊一声。 赵卓恒眯起眼,“……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辛安冬在原地转圈,急得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他一边挠头一边苦恼的想找个什么借口堵赵卓恒。 他突然一拍脑门,理直气壮的冲手机那头说,“你是不是傻,我就要出国了啊,明天就走,你来看个屁,我今天住宗哥那,我们正在餐厅,他给我送行呢,不跟你讲了,服务员来我要点菜了,就这样啊,你别来,千万别来啊!” 呼~辛安冬挂完通话,咽了咽口水,被刚才那紧张的气氛弄得还是心有余悸。 然而他却忘了,他一向淡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今天却因为被赵卓恒一炸方寸大乱,说话颠三倒四,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 将他所有的惊慌听在耳里的赵卓恒轻轻扣上手机,突然邪魅的一笑,一手摸着下巴,“看来真有事瞒着我。” 蒋玄宗在厨房里听到辛安冬大声说话的声音,放下锅铲立刻就进了房间,“怎么了?汗都出来了。” 辛安冬心虚的不敢看蒋玄宗,又很是委屈,“我,宗哥,卓恒说要来看我,我听他说话奇奇怪怪的,他不会是知道什么了吧?” 辛安冬握着手机,无助烦躁的向他求助。 “不会。”蒋玄宗眉头皱了一下,然后笃定的说。 他握住辛安冬因为紧张有些汗湿的手,赵卓恒不可能知道安冬怀孕的事,会打这通炸辛安冬的电话,应该是,他的视线落在辛安冬隆起的腹部上,冷凝的眸色渐渐变暖,珍重爱怜的摸上去,感受着里面澎湃的生命力,淡笑,“或许是你今天暴露了。” 他明明是不在意的语气,却将辛安冬炸了个五雷轰顶。 被、被发现了?! 赵卓恒怀疑他怀孕了?! 麻蛋!绝对不行!辛安冬觉得自个就像个放在微波炉里的熟鸡蛋,随时有原地爆炸的可能,他紧咬着唇,涨红了脸,一把抓住蒋玄宗的手,眼里羞恼又恐惧,肯定的说,“我不能让他知道。” 否则就丢脸丢大发了! 见大宝贝一个劲可怜又恳求的望着自己,水润的大眼睛勾得蒋玄宗从脚底心酥麻到小腹,他叹息一声,揉了揉辛安冬软绒绒的碎发,从容不迫道,“他还没那本事。” 有蒋玄宗这句话,辛安冬快要栽进万丈深渊的心总算落在了实处,他娇气的扑向蒋玄宗怀里,还蹭了蹭,“有你真好,”完了又说了句,“我现在不能抗不能挑,我和宝宝只能靠你了。” 先用美人计再打感情牌,结结实实把蒋玄宗绑了个心甘情愿。 “你啊。” 蒋玄宗揉着辛安冬的小脑袋轻笑,真是个摔不能碰不得的大宝贝。 他们没猜错,赵卓恒的确怀疑辛安冬可能怀孕了,但他没有证据,一连好几天都在不断尝试给辛安冬和蒋玄宗两人打电话,从言语中试探、下套,这家伙还去了蒋家,冷不丁的上门摆明了想搞事,还好他们没在那,不然就被逮了个正着。 见他不死心还想打破砂锅问到底,蒋玄宗也被他弄得烦不胜烦,使了个小计让赵卓恒的父亲发现了儿子在学校花心泡女孩这件事。 赵父气得直接打上了学校,赵卓恒被狠狠抽了一顿,总算安稳下来,甭管他知道不知道,一连好几个月不敢再招惹辛安冬蒋玄宗两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 辛安冬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蒋玄宗起身打开床头灯,搂着将人扶着坐起来,后背贴心的放了软垫。 辛安冬蹙着精致的眉头抱着肚子坐起身,看也不肯看蒋玄宗一眼,纤细的脖颈扭向一边,像是赌气一般。 两人睡觉都是穿的贴身的睡衣,还是蒋玄宗特地为辛安冬买的,纯棉不扎手,穿着很舒服的料子,辛安冬见了喜欢,磨磨蹭蹭让蒋玄宗给他自己也买一套,心里想着两人可以穿情侣装。 此时蒋玄宗就是穿的跟辛安冬一样的淡灰色带扣子睡衣,只是那上面的扣子被昨晚辛安冬‘不小心’拽掉了两颗,现在衣领往下敞开一大片来。 蒋玄宗的胸肌轮廓分明,结实又好看,他不是典型的小麦色皮肤,也很白,只是比辛安冬稍微深一个色度。 然对某人来说,这点恰到好处,是他非常心水的一种肤色,以至于昨晚偷偷揉捏的过程中手下用力过猛拽掉了两粒扣子。 当时他直勾勾的看向醒来的蒋玄宗,大胆又灼人,眼里是不言而喻的意思。 然而老男人沉默两秒,竟然视而不见,一个劲轻拍哄他睡觉,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其实已经有反应了,装什么正人君子,丫的,气得辛安冬一手掏了下去…… “怎么了?” 半夜睡不着,还不高兴,就跟昨晚一样一样,蒋玄宗心头一动,额间冒出点冷汗,又故作不知的问。 辛安冬嘟着水润的嘴唇不讲话,脑子里回想起昨晚犯案的经过,又急又臊,低着头,泛红的耳垂在灯光下漂亮柔嫩。 那小巧精致,像他的人一样可怜可爱的小耳垂,蒋玄宗眸色一深,情不自禁的伸头,牙齿摩挲了两下,在上面轻轻一咬。 “呀!”辛安冬捂着刷然通红的耳朵,还能感受到刚才那湿润的触感,他羞愤难当,身体向后退,“滚蛋!” 大概是太羞臊了,纤细雪白的脖颈也微微染上红晕,他正是最好的年华,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到脚趾无一处不精致漂亮,那气急微颤的睫毛,嫣红诱人的唇瓣,黑黝黝欲语还休的眸子,就连他那高耸怪异的肚子,落在蒋玄宗眼里,也是美得无与伦比。 他有些尴尬,眼睛却不知道往哪看,刚才火急火燎的不正经行为是他没有绑住心头的欲念。 其实不仅安冬对他有那方面的想法,他又何尝没有,只是他比较能克制一些,更因年长安冬十几岁,想着自己不能像易冲动的毛头小子一样,忍得发疼也要维持好男人好哥哥的形象。 但他这会很后悔,他着实怕吓到安冬。 辛安冬就不高兴了,两手揪住他的耳朵,箍着正面自己,委屈愤怒的质问,“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后悔了?你还是接受不了是吗?你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你不想跟我亲热,我碰你一下都要躲得远远的,我是细菌吗,身上有屎吗?你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安冬?”蒋玄宗目瞪口呆,伸手想要捉住辛安冬的手。 辛安冬自知丢人,却也忍不住鼻头酸涩,扑棱扑棱眼泪就下来了,他抵触的拍开蒋玄宗的手,侧过头,泪珠子啪嗒啪嗒滴在被面上。 他觉得天都要塌了,如果蒋玄宗不给他希望他或许能放下感情若无其事的离开,但现在,他是如此恶劣,给他无微不至的温柔关怀,在他耳边说尽甜言蜜语。 设想好的未来,有自己、有小混蛋还有他,可现在他却连与自己亲热都接受不了,他想要的是相知相守的爱人,不是找个知心哥哥,更不是找个守护他的父亲! 他伤心欲绝,蒋玄宗却又气又怜,这个小东西,他碍于他的身体更兼老男人内心的羞涩,不敢太过孟浪吓着人,却原来被他误会自己不爱他。 稳重自持如蒋玄宗也忍不住要爆粗口! “你啊你。”蒋玄宗抿了抿唇,眸光微闪。 辛安冬察觉到身上的睡衣被缓慢解开一粒粒扣子,他还沉浸在背弃痛苦中,懵逼的抬起头,就撞上一双隐忍热烈的黑眸,男人嗓音嘶哑,“准备好了吗?” 辛安冬:…… 他故作冷淡的躺在蒋玄宗身下,手被捉住搭在男人腰腹上的时候仿佛烫到一般轻抖,脸上却突然一片血色,脚趾头也缩得紧,他被掰着侧过身,整个人像只煮熟的大龙虾。 事后辛安冬又一改火热大胆,变得冷淡无情,仿佛只有蒋玄宗一个人剃头挑子一头热,然而他禁欲冷漠的姿态并没有喝退蒋玄宗,这人温情小意,亲亲摸摸更成了家庭便饭。 以前还能克制一些,如今只要辛安冬在场,那灼人如狼一般的视线紧跟着他,面对良叔、何婶等人的打趣,辛安冬绷紧快要翘起的嘴角,就当没听见,更会经常正气凛然的严词拒绝蒋玄宗。 蒋玄宗:得到了就不懂得珍惜的负心汉。 辛安冬的日子过得美好又满足,撒娇、作妖十分拿手,也就蒋玄宗宠着他,不然就那人嫌狗憎的脾气良叔何婶都能将他打出去。 半夜睡不着要吃臭豆腐,不给就哭,给了嫌臭;照镜子一看馒头脸把自己吓着了,又诚惶诚恐的质问蒋玄宗是不是不爱他了,被狠狠爱了一场,眼泪鼻涕一大把;闲来无事看看专业书,懵逼的一脸看不懂上面讲的啥,又哭他智力是不是下降了,莫不是成了小傻子? 泪腺突然发达得无人能比,眼一红就掉金豆豆,好似谁欺负他一样,实际上呢,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诸多这种莫名其妙烦人又矫情的事辛安冬作了一箩筐,可以说,除了蒋玄宗还能毫无心理负担一脸爱意的抱着他的小傻子又亲又哄,良叔、何婶,就连小陶,都恨不得偷偷趁着蒋玄宗不在家抽辛安冬这个小妖精一顿。 他哭唧唧的倚在蒋玄宗怀里,“我是不是特不讨喜?很让人厌烦?” 辛安冬其实也知道自个矫情病好像越来越严重,但他就是忍不住,好像不做一些矫情的事浑身不自在不舒服一样。 “没有,很乖,没有谁比安冬更乖巧了。”蒋玄宗毫不亏心的说,摸着辛安冬的肚子,非常不要脸道,“肯定是小混蛋在里面调皮,他迫不及待想要出来胡天胡地,惹得你给他背黑锅,真不乖。” 是吗?辛安冬困惑的眨了眨眼睛。 人说一孕傻三年,辛安冬也不能免俗,他潜意识里觉得蒋玄宗说的不对,甚至不高兴他说小混蛋的一点坏话。 但同时他又忍不住暗戳戳的点头表示赞同,可不是嘛,肯定是小混蛋在捣鬼啊,不然他多乖巧懂事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那些人嫌狗憎的事。 让儿子背了黑锅,辛安冬还是有些心虚的,“还好啦,他就是现在不懂事,等以后出来了好好教育,肯定也是个乖孩子。” 他爱怜的摸摸肚子,乖啊儿子,等你出来爸爸补偿你,这点小事你就稍微担当一下吧。 蒋玄宗十分正直:“……恩,我们的宝宝肯定跟你一样乖。” 辛安冬更心虚了。 良叔说过,安冬之所以这样主要原因是因为孕期内心产生的焦虑不安,并且有轻微的抑郁,当时良叔的表情很慎重,蒋玄宗吓得手抖了一下,后来良叔笑着安慰他没关系,这种症状只要缓解得当不是什么大事,这才让蒋玄宗放下心。 总算安抚了得了矫情病的爱人,蒋玄宗舒了口气,他摸着辛安冬的肚子,眼里沁出笑意,小混蛋,快出来吧,不要再折腾你妈了。 他对着小爱人白嫩的脸蛋亲了一口,神情带着些微凝重,嘱咐他,“这些天乖乖待在家里,没事就看看书,有什么想吃的让何婶给你做,我会安排几个人守在门外,”见辛安冬皱眉,安抚的又亲了一口眉心,“放心,他们只守在外面不会进来,更不会有人发现你的肚子,别怕。” “出了什么事吗?难道你要出差?” 现在蒋玄宗是大老板了,自然业务繁重,可他因为辛安冬的原因经常把工作带回家,竟然很少出现在公司里。 说来辛安冬还挺愧疚的,蒋玄宗不比他现在,帮手一大堆,他正值创业的紧要时候,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让他的心血付诸东流。 舔了舔唇,辛安冬不舍的急忙补充,“要是出差你就去忙吧,不用担心我,我有手有脚还有良叔、何婶他们,难道还不能照顾好自己。” 蒋玄宗心头都要化了,谁说他家安冬不乖的,矫情怎么了,看他家大宝贝多贴心。 不过,“是家里出了点事,”他迟疑了片刻,觉得有些事还是得跟安冬透露些,便道,“你知道的,我有一个异姓弟弟。” 辛安冬神色一凛,立刻脑补了许多豪门争权夺利的大戏,紧张问,“是不是他要使了手段打压你的公司,还是在你父亲耳边说了你坏话,家里头对你不满?” 对于蒋家的情况,辛安冬其实知道的并不太清楚,只是从何婶的只言片语中大致猜出,大概蒋玄宗有个非常了不得的家庭。 以他现在的脑容量也只能想到这些了,问完还傻乎乎的一脸求证的紧盯着蒋玄宗。 蒋玄宗:“……最近看了什么电视剧?”稀奇古怪的,别把他家小混蛋教坏了。 什么电视剧啊,是小说!小说! 辛安冬上辈子可看了不少耽美小说,一般小攻深爱小受,之所以金屋藏娇不就是家里头不同意嘛,他这样子情况没差,别以为他傻,蒋玄宗把他藏着,这几天又总是早出晚归,接到家里的电话就一脸烦躁,肯定是他已经跟家里进行到了死磕的地步。 祸水辛同志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每天尽量不作妖争当乖宝宝,不就是怕给蒋玄宗拖后腿。 蒋玄宗在为他们的未来使劲浑身解数,如果他再添乱,那他还是人吗?! 见他一脸自以为猜中事实很得意的挑眉的样子,蒋玄宗就心里憋笑,揉了揉他家小傻子的脑袋,“他被我送进了监狱,目前没那么大能耐搞事,是我父亲后娶的妻子,他的母亲。” “据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辛安冬捏着下巴话语未尽,但看向蒋玄宗的眼里却透着实实在在的同情。 蒋玄宗:…… 未免被他再说出些令人哭笑不得的话,蒋玄宗直接捂住他的嘴,十分无奈又抓紧时间将事实说了出来。 “徐明翊,我的异姓弟弟,他其实并不是我父亲的亲生子,前些日子父亲得知了真相,家里的老爷子很气愤,顾念旧情只让徐明翊的母亲徐思媛与父亲离婚,没想到她忘恩负义,勾结外人与蒋家作对,父亲遭遇小人背叛,现在职位不稳,好在没有事实证据,蒋家也不是他人能随意扳倒的,经过我的调查,已经有些眉目,下午我要去一趟l市,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想离开,但这件事很急,所以……” 他的神情有些疲惫,但眼睛却极其明亮,想来已经有了彻底解决对方的法子,只是眼含歉疚的看着他,里面的不舍和担忧令辛安冬略微羞涩和满足。 未来公公被戴了绿帽子,一戴几十年,那女人离了婚还不安分,搞事搞得风生水起,完了还得儿子收拾烂摊子,太悲催了。 辛安冬倚在蒋玄宗的怀里感叹,他觉得自个该贤惠一点,乖顺的说,“没关系,我能照顾好自己。” “安冬。”蒋玄宗紧紧搂着他,亲吻着他的额头,心里越发愧疚。 下午的时候蒋玄宗果然走了,快的话明天回来,慢的要三五天,也就是归期不定,他一走,辛安冬就蔫了,哪哪都不顺心,又烦躁又不安。 何婶见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来很担忧,喊了好几声,辛安冬怕老人家担心,收拾好心情跟何婶聊了两句,又喝了一碗粥,早早的睡了。 晚上睡觉自然是不安稳的,习惯了两个人,一个人睡在宽阔的大床上,一点不觉得伸手伸脚方便了,而是觉得床是不是太大了,也没有硬邦邦的肌肉可以捏,手痒啊。 第一百四十章 熬了一夜昏昏沉沉睡过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九点多,他红着脸起床,何婶已经将早饭热好,围着围裙和善的脸上笑容满面,“今天有你爱吃的汤包,我去给你盛粥。” 何婶自己弄的汤包汁香味美,咬一口特别的鲜,辛安冬很爱吃,但因为食材比较复杂比一般外面卖的汤包多好几道工序,何婶很少亲自动手做,没想到今天有口福了。 辛安冬一边穿衣服一边口水直流,“谢谢何婶。” 或许是蒋玄宗走之前吩咐过,过了几天,辛安冬明显感觉到大家都很警惕,何婶也很少出去买菜,一般都是外面的人送进来,还好辛安冬是个宅的,捧着书品读也能打发半天时间。 除了晚上一个人睡觉略微寂寞,其他的倒还好,他闲来无事给小混蛋做做胎教,摸摸肚子,一会也就睡着了。 一天夜里辛安冬好似听到了尖叫的声音,只是当时他太困了没在意,第二天起床随意的问何婶,老人家也不隐瞒,才知道昨夜在睡梦中他竟然经历了一场危机。 这让一直安稳平淡的辛安冬有了危机感,他偷偷找了根粗壮的棍子,就放在床边触手可及的地方,他也知道没甚作用,但好在心理安慰,聊胜于无。 说是三五天,但结结实实胆战心惊的过了八天蒋玄宗才在傍晚风尘仆仆的回来,当时辛安冬正喝着香喷喷的蔬菜粥,一抬头,就见他走进门,英俊的男人憔悴得不成人形,眼睛却灼灼慑人。 ‘彭!’ 放下碗筷,辛安冬急忙站起身,眼睛微红。 蒋玄宗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八天没有见面,想得心都疼了,更见他红了眼眶,此时此刻他只想紧紧搂着人安抚。 行随心动,辛安冬被闷在结实的胸膛上的时候还有些懵。 吃饭的客厅里还有良叔、何婶和小陶,良叔尴尬的咳了咳,带着一脸欣慰神色的何婶以及满脸窘迫的小陶出了去。 辛安冬推开他,笑意晕染开,“你饿不饿?我给你盛饭?” 蒋玄宗一手搭在他腰侧,目光柔和的望着他,想说不饿,但已经饿了一天的肚子实在不能再忍受空腹的折磨,只好无奈的点头,“好,给我盛碗粥吧,你的菜粥看起来很想香。” 他刚才如果没看错的话,安冬几乎把脸埋在了饭碗里。 辛安冬没注意到他的打趣,捧着肚子勤快的给他盛了一碗菜粥,还是用海碗的,生怕他吃不饱一样,“何婶煮的菜粥特别香特别好吃,咸香味也恰到好处,我刚才喝过一碗了,这是第二碗,你够了吗?不够锅里还有,哦对,今天何婶煨了鸡汤,应该好了,我给你去厨房盛一碗。” 他像个勤劳的小蜜蜂一般在蒋玄宗周围忙上忙下,他心里暖暖的,情不自禁勾起嘴角,一把捞过他搂在自己怀里,下巴磕在他的头顶,甚至还能听到辛安冬轻喘的声音。 他有些心疼,“不用忙活,我也不算太饿,路上吃过点东西,这菜粥下肚已经够饱了。” “真的?”辛安冬有些怀疑。 说句不好听的,蒋玄宗虽然看着衣衫干净整洁,但面色并不太好,一看就是身心俱疲睡眠不足造成的,连睡觉都没有时间的人会有时间给自己弄点东西吃。 他伸手碰了碰他的肚子,蒋玄宗惊愕的低头。 辛安冬不高兴的撇嘴,“你骗我,你的肚子都是瘪的。” 然后在他哭笑不得的目光下,辛安冬强制将碗筷递给他,“吃!还有锅里的粥,全都是你的,不许剩,我给你去盛鸡汤。” 又气又心疼,辛安冬出去迈的步子很重,就像在跟谁赌气一样。 不敢再惹他生气的蒋玄宗只好摸摸鼻子低头用餐,菜粥的确非常香,他轻而易举解决了一海碗还有锅里剩下的全部菜粥,大概是之前饿狠了,再勉强喝了一碗老母鸡汤之后,他真的吃不下了。 见他表情不似作伪,辛安冬才哼了一声放过他。 晚上洗漱过后回到房间,蒋玄宗推开门,就见他膝盖上放着一本外文原著在津津有味的赏读,床头的两盏灯都亮着,明亮而温暖。 光晕下,他浓密的睫毛低垂着,修长白皙的手指按在泛黄的书页上,蒋玄宗有种冲动,他也这样做了,轻轻执起辛安冬骨骼分明的手指,然后含在了嘴里轻轻舔舐。 柔软湿润的触感令辛安冬一阵头皮发麻,他惊愕的瞪直了眼,好似从没想过蒋玄宗这样严肃内敛的人会做出如此色气满满的动作。 “你……” 蒋玄宗眸光闪了一下,耳尖微红,下一刻俯身吻住了辛安冬,温温柔柔的,不带任何一丝攻击性,柔软粘腻,辛安冬红着脸,被迫仰着头任由对方含着唇舌啃咬,睫毛颤动得如同蝴蝶的翅膀,精致又脆弱。 一吻完毕,辛安冬有些别扭的用力捏他的手掌,似乎在发泄心头的郁气。 太过分了,竟然用美男计! 蒋玄宗搂着他的腰餍足的倚在他身侧,轻轻揉捏着他软乎乎的小耳垂,似喟叹一般,“还气吗?” 辛安冬手下一使劲,瞪他,要点脸行不,都打过啵了还要怎么冷战啊衰! 得逞的蒋玄宗轻笑,手掌下突然按到一个咯手的东西。 他困惑的掏出来一看,一根粗长,树皮还没退干净的木棍? “这是,有什么特别用处吗?”一看就知不知道辛安冬捡哪里的枯木枝,烧火还差不多,珍而重之的放在床头,难不成是防贼? 辛安冬瞥了一眼木棍,随意道,“习惯了你在身边,冷不丁一个人我不适应,总感觉房间空荡荡的,捡根目光壮壮胆呗。” 还真是防贼,蒋玄宗听了,几乎能想象到前几天他不在的日子辛安冬是如何提心吊胆夜不能寐,他突然十分自责,后悔不该把他一个人丢在无尽的恐慌里。 “不会了,下次不会了,以后不管去哪我都带着你。”即便多麻烦也要带在身边,他紧紧抱住辛安冬突然的说。 辛安冬一窘,用力推他,“我又不是跟屁虫,谁要你带着,离我远点,小混蛋被你压着了。” 蒋玄宗立刻起身,摸着他的肚子小心翼翼,抬头目光灼灼的问,“还有不舒服吗?” “噗!” 辛安冬秀丽的眉眼肆意张扬起来,拍着蒋玄宗的肩,“哈哈哈,骗你的啦,看把你吓的。” 摸了一把虚汗,蒋玄宗心想这可不好笑,辛安冬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这也是为什么他紧赶慢赶非要回来的原因,他实在是不放心他一个人承受生产的疼痛。 见他脸色都白了,辛安冬也自知玩笑开过了头,心虚的抓住他的手摇了摇,“没事吧?我闹着玩呢,哪有那么快,我今天还吃了两碗菜粥,一点疼的感觉也没有,都说孩子和父母都是有心灵感应的,我家小混蛋跟我说他还不想今天出来。” 他说完,摸着肚子自得又乐呵的笑了,蒋玄宗摇头,马上就要生子了,安冬却越活越幼稚一般,此时的他就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大男孩,哪还有以前小安冬半点的谨慎自持。 “呃,啊……”辛安冬笑着笑着突然白了脸,他咬紧嘴唇捂着肚子,眼睛越睁越大,恐慌瞬间密布眼瞳。 蒋玄宗心里一跳,像是迷路的人突然踩进下水道,细密得汗快速爬上他的额头。 “安冬!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肚子疼是不是?” 辛安冬苍白着脸,细致的眉头紧锁,声如蚊呐:“疼,好疼,我、我好像要生了……” 麻蛋的,说好的母子感应呢,还没出生就敢给他啪啪啪打脸。 辛安冬又疼又羞,决定等小混蛋出生后要天天大棒伺候,敢这么不给他台下! 蒋玄宗这会是没心情在意旁的乱七八糟的,也想不到辛安冬纠结尴尬的点,他仿佛吓傻了一般,顿在原地,又突然清醒,瞳孔猛缩,忽然大喊,“良叔!小陶!快!” 接下来自是一场兵荒马乱,四合院里的灯泡全部被打开,处处明亮如白昼。 良叔急急忙忙套了件衣服出来,小陶也架上眼镜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房门,好在现在五月份,天气不冷不热,只是即便如此,所有人包括何婶都被吓出了一身汗。 辛安冬被蒋玄宗抱进预备好的产房,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心慌乱无比,所有的心理准备都仿佛成了摆设,害怕、恐惧的心理一点也没有减少。 他圈着蒋玄宗的脖子,将头紧紧埋在他胸口,身体微微颤抖,即便是由于疼痛喊出的声音也微弱不可见。 他太疼了。 说来可笑,作为一个男人,在不了解女性分娩之痛前,即便是作为一名医科生,他也只是虚伪的觉得分娩之痛或许疼痛万分,但不到难以忍受,直到这次他亲自上阵,只想爆粗口,把当初傻逼没点常识的自己喷成狗! 这不是难以忍受,这根本就是想死好吗?! 蒋玄宗心疼得无以复加,不断的亲吻他汗湿的额头,见他痛得脸上青筋暴出来,心脏也仿佛绞在一起。 “乖,不怕,宗哥陪着你,没事的,不会有事。” 他安慰辛安冬也在安慰自己,冰凉的手脚仿佛只是一个预兆,在辛安冬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一口咬住他的手腕,尖锐的牙齿陷进肉里,蒋玄宗察觉不到痛。 他呼吸急促,眼球通红,稳重冷静其实早被击成了碎片。 “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睁开眼,辛安冬有种如坠梦中,不知朝夕的茫然。 “醒了?”蒋玄宗趴在床头,是辛安冬从没见过的样子,胡子拉碴,眼睛红得滴血,浑身笼罩着阴郁偏执的气息。 辛安冬被他抓着的手腕有些痛,不过他浑身痛的地方太多了,没太在意。 他不知道,他其实已经昏迷三天了,生完孩子就昏了过去,直到现在才醒,如果他再不醒,蒋玄宗可能真的要疯。 “唔……”叫唤得多了,他嗓子有些哑,还记得闭眼前他好像是在生娃吧,辛安冬头转了转,房间里很安静,没有小孩子的动静,所以,娃呢? 似乎猜出他的心思,蒋玄宗眸色一暗,失而复得般亲吻着辛安冬的手背,语气里有些不乐意,“两个小混蛋在另一个房间,吃饱喝足好得很,他们真该打,让你那么痛,以后我给你出气,绝不手软。” 什么?! 他刚生的孩子就要被打,蒋玄宗你还有没有点人性! 辛安冬气啊,根本没听清他老攻的前缀词,愤愤然瞪着他,明明一脸苍白却生出几分要拼命的架势,“你敢!” 老子拼死拼活生下的,谁也别想动一根手指头。 原本对孩子还有些迁怒的蒋玄宗被小爱人怒瞪之后,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话说,千万不能让安冬知道他因为泄愤在两个儿子屁股蛋上咬一口的事,恩,以后还是对两个小混蛋好些吧,不然孩子娘得跟他对掐。 辛安冬现在看蒋玄宗跟看后爸没什么区别,紧盯着他追问,“我儿子呢,你没把他怎么了吧?” 幼不幼稚,生孩子哪有不痛的,蒋玄宗看着多稳重老成的人竟然有一天迁怒刚出世的懵懂稚子,这丧心病狂的,辛安冬打定主意等他恢复了身体一定要给儿子出出气,揍蒋玄宗一顿都是轻的。 其实他错怪蒋玄宗了,亲生的宝贝蛋,又是小爱人千辛万苦生下的,蒋玄宗说是爱若珍宝也不为奇,之所以说他们该打,纯属过过嘴瘾,真动手哪舍得啊。 因为这事被小爱人责怪,他挺冤的。 蒋玄宗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别别扭扭的站起身,“我去把他们抱来,你别动。” 辛安冬点头,望眼欲穿。 再次进来的蒋玄宗身后跟着何婶,两人一人怀抱一个,同样是米黄色小包裹,丁点大的肉包包,两人垂着头的脸上带着蜜汁爱怜的神情,辛安冬有些懵。 他咽了咽口水,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惊讶的问蒋玄宗,“你、你干嘛又抱养一个?” 难不成蒋玄宗还是个孩子控,一个儿子不够还想多子多孙? 辛安冬有些吓着了,生产太恐怖了,他不想再经历一遭啊。 他话一说完,何婶立刻用看二傻子的眼神看向他,不赞同道,“小辛,说什么呢,两个都是你的宝宝,怎么能说是抱养的,你不能因为孩子还小听不懂话,就不怕伤害到他们幼小的心灵啊。” 何婶一生无子,极其喜爱小孩,尤其辛安冬生的两个小崽子,从胎毛到蹬腿的姿势都一模一样,比照镜子还要稀奇,老人家眼冒红心直接晋升老阿姨粉,每天被萌得不要不要的。 “什、什么?”辛安冬倒吸一口气,觉得自己醒来的姿势可能不对。 明明,明明他肚子里只有一个小混蛋啊,为什么一觉醒来才惊觉自个生的是双黄蛋,就像去超市买东西,突然遭遇惊爆价大甩卖,这种买一送一的既视感从哪里来的? 蒋玄宗第一次发现小爱人的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他好笑的将手里蹬腿蹬脚活泼得不行的小宝贝塞进辛安冬被窝里,然后又接过何婶手里的。 一左一右两个金娃娃把辛安冬挤在中间,他一脸懵逼的不敢再乱动。 何婶有些不舍的看了眼双胞胎,“锅里还煨着汤,我给安冬盛一碗来。” “没想到自己这么厉害,生了两个大胖儿子,安冬是不是很惊喜?”蒋玄宗坐在床边,调笑的问。 他眼睛盯得严,每次两个小宝贝伸手蹬脚眼看要踹到辛安冬脸上的时候,他总能抢先一步挡住,保护小爱人不被儿子踹散架。 当然,两个小家伙是没那么大能耐的,辛安冬心想,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混蛋小混蛋念叨多了,刚生下来就暴露了调皮捣蛋的尿性,两个还没睁眼的小娃子拳打脚踢这劲也太足了吧? 虽然动作轻,但被两儿子夹在中间踹来踹去,他跟个皮球似的,很没面子好吧。 这是要去国家队争金牌咋地? 至于一下生了两个大儿子,孕力很厉害之类的夸奖,辛安冬羞耻心爆棚,他不想当英雄妈妈,更不想跟女人拼生孩子好吧?! “哼哼,养两个孩子可要花不少钱,你当是过家家。”辛安冬就看不得蒋玄宗一派轻松的模样。 蒋玄宗刚去洗了个脸,此时脸上胡茬虽然还在,但一笑立刻又英俊逼人得不得了,“我不怕,你再多生两个我也养得起。” 人家还真不是说大话,不说蒋家丰厚的家底,就蒋玄宗自己新开的公司,发展的势头也不差。 况且辛安冬自个也觉得他儿子就算每天十碗饭,以他现在的身价好像也能轻松解决,养孩子对他们夫夫俩来说,竟然一点压力也没有。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两个儿子的柔嫩小脸蛋,轻笑,“你们咋这么好运呢。” 含着金汤匙出生,吃穿不愁,比起辛安冬当初一碗稀饭也要从父母嘴里剩下来比,真是太会投胎了。 蒋玄宗目光温柔的望着爱人和两个孩子,心底的暖流遍四肢百骸,以前他不懂,何为老婆孩子热炕头,娶妻生子到底有多重要,现在他也不懂,他始终不觉得娶妻生子只是简单的为了传宗接代。 他不能娶辛安冬,他们生的孩子也只有两个爸爸没有妈妈,他们不符合社会的定义,但那又怎么样,他觉得很满足,很幸福,也情愿承受社会可笑的偏见。 “来来来,煨了一天一夜的黄豆猪脚汤,肉都化了,绝对软烂,小辛来尝尝。”何婶端着一个大碗进来,脸上盛满笑容。 “我来吧。”蒋玄宗接过碗,主动要喂辛安冬,看着就是个好好丈夫。 何婶一脸揶揄,“好。”说着,轻轻帮忙把辛安冬扶坐起来。 辛安冬这会脸上热气蒸腾,感觉自个快被煮熟了,别以为他没常识,黄豆猪脚汤不是下奶的吗? 为什么要给他喝这东西? 他一脸控诉,何婶脸色讪讪,总不能说她把小辛当一般孕妇了吧,“那什么也没事,黄豆猪脚汤补,就算不为下奶补身子也是好的,老良说了,你生产时耗尽了气血,这些天就要好好补补,鸡汤我都没盛呢,生产后就得喝猪脚汤才补人!” 蒋玄宗也不知道真不知还是装不知,点头道,“听何婶的,在这方面我们的经验的确没她老人家丰富。” 你脑子秀逗啦,他又没奶喝什么黄豆猪脚汤,辛安冬憋屈的瞪蒋玄宗,却被一勺递过来的鲜美猪蹄汤堵住了嘴。 辛安冬:“……” 其实不提黄豆猪脚汤这个汤品的槽点,何婶的手艺是没话说的。 说是不吃不吃,最后一大海碗的黄豆猪脚汤都被辛安冬这个口嫌体正直的家伙吃光了。 他吃饱了,两个小娃娃闻着香味却不好受,手脚动得更欢快了,哼哼唧唧要吃的。 蒋玄宗收了碗,目光有些惋惜的在辛安冬胸前流连了一圈,俯身抱起孩子,“乖啊宝贝,爸爸带你们去喝奶奶。” 这两孩子也是个大胃王,刚才喝过奶睡下的,一会功夫闻着味又馋了,将来肯定也是小吃货。 辛安冬被蒋玄宗直勾勾的视线弄得脸蛋爆红:蒋玄宗你个混蛋!看你妹! 老子没奶,老子是公的! 谁知道,何婶还嫌不够乱,望着两个饿得嗷嗷叫的小祖宗,可怜道,“孩子还是喝母乳养得好啊,可惜了,唉。” 辛安冬:…… 孩子出生后,辛安冬除了疼了些,就感觉终于甩掉身上的大包袱,用神清气爽来形容也不为过。 他是男人,按理来说不用做月子,但良叔说他生产时耗费的气血不比一般孕妇少,建议还是躺床修养一个月未好,蒋玄宗很赞同,所以辛安冬被强压在床上,形同坐月子,窘。 小孩子睁眼后长得特别快,辛安冬不知道人家孩子是不是也这样,就感觉每天拆礼物一样,一天一个惊喜,昨天还是那样,今天就又张开了。 两个宝贝蛋,一模一样的小俊脸,精致可爱的不得了。 辛安冬就喜欢啃两只白嫩嫩的汤圆,他们香香滑滑的小脸蛋总被某个无良父亲啃咬,虽然比较轻啦,但小宝贝也是会嫌烦的不是,大坏蛋爸爸走开啦! 蒋玄宗推开门,正好撞见心虚的抬起头的辛安冬,他嘴唇上水润润的,一看就是刚犯过案。 “两个小东西等会又该被你弄哭了,牛牛嚎一嗓子给他喂口奶就安稳了,好哄得很,壮壮被弄醒我看你怎么办?”蒋玄宗无奈的说。 牛牛、壮壮,是双胞胎的小名,壮壮是哥哥,牛牛是弟弟,大名暂未定,这两个小名承载了辛爸爸对他儿子由衷的祝福,孩子不要他将来多有出息多成才,像个小牛犊子健康壮实就行啦。 就是这么简单的愿望。 蒋玄宗把辛安冬说得异常心虚,这两个儿子看着都不是个好相处的,脾气坏得让人牙痒,只是一个是坏,另一个是贼坏。 牛牛从小就露出了小吃货的本性,不管怎么弄他,惹急了会哭会闹,但给口奶基本就没事了,壮壮不行,别说奶就是仙露也没门,惹到他不给你耍套婴儿版五禽拳,蹬腿蹬得你怀疑人生,咱就不叫壮壮! 辛安冬也怕啊,低头一见,小祖宗开始皱眉了,赶紧的抱起来轻哄,绝对不能在这小子嚎开后亡羊补牢,“乖啊,不哭不闹,咱是乖宝宝,爸爸的贴心小棉袄是不是?” 壮壮才不听他叨叨叨,哼哼唧唧两声,嘴一瘪,“嗷啊……” 被儿子这么下面子的辛安冬涨红了脸:“你个讨债鬼!” 蒋玄宗见小爱人恹恹的,伸出手救场,“给我吧。” 他其实也没什么办法,但这小子只要人不停的抱着他摇啊晃啊的,虽说时间长了些,但一个、半个小时过后,气消了,应该就没事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孩子出生后蒋玄宗瞒得很紧,只有小院的人知道辛安冬产子的事,外面几个充当保镖的在蒋玄宗回来后就已经离开了,被蒋老爷子逮住之后,摇头一问三不知。 没错,蒋老爷子不甘寂寞正在默默调查他大孙子。 倒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单纯就是上次在医院大孙子的态度令老爷子百思不得其解,想孙媳妇啊,想得头发都快掉光啦。 这臭小子还瞒着家里不让人见,老爷子气得胸口疼,一气之下,心想你不给我看我就偷偷看,甚至背着儿子找了人暗中调查蒋玄宗。 也不用做旁的事,跟着他就行,老爷子就不信这小子能忍住不去见对象! “你说什么?!人老了耳朵不好使,你再给我说一遍!”蒋老爷子一口茶喷出来,颤颤巍巍的指着人。 调查大公子的人偷偷摸了头上的汗,战战兢兢的不敢瞧老爷子的脸色,咽了咽口水,又说了一遍,“大、大公子私下藏了个男人,同吃同睡。” 顾忌老爷子的心情,他说的是比较隐晦的,然而他泛白尴尬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如果仅仅只是两个男人单纯的住一块,调查的人哪会特别讲出来。 老爷子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刷’的站起身,又突然觉得天旋地转,踉跄了一下幸亏被人扶住,他捂着头,肺管子被戳得疼。 推开下属,老爷子扶着头,他老脸臊得慌,一辈子的脸面都被那混账东西给丢尽了! “这个小畜生!” “咚咚咚!”桌子被敲得轰隆响。 几个下属面面相觑,老爷子好面子的很,这会即便装聋作哑,大公子玩男人的事,他们该知道都知道了,非要装作听不懂,好像也不能? 见老爷子一脸灰败、气愤,还是调查大公子的下属于心不忍,“或许、或许是属下调查错了。” 他低下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他调查大公子是费了一番心力的,那处四合院地理位置不算隐蔽,但家里没几个知道大公子有那么一套房子,瞒得够深,如果不是这几个人被大公子叫去守门,他从一点蛛丝马迹追查到那小院,继而有一天偷偷翻墙正好撞见大公子亲昵的搂着一个男人晒太阳。 一个男人! 他根本也不会想到稳重内敛的大公子会有如此出格任性的一面。 调查的下属以前在某机密部队服役,上过战场出过国,见的稀奇事也比较多,自然知道男人与男人在一起的现象并不在少数,但他从没想过自己佩服敬重的大公子也是那类不被社会接受一类人中的一个,说实话,他内心有点失望。 老爷子暗瞪了他一眼,怒火中烧的一拍桌子,咬着后槽牙愤愤道,“如果真是我蒋家子孙干出的事,我还能为他遮羞不成?!我还没老糊涂呢,他要、要真是那二椅子,我亲自请家法,不把他揍服帖了老子不姓蒋!” 老爷子气势汹汹要杀人一样,下属们一个个鹌鹑附身,头缩到胸口不敢触霉头。 “爸?”蒋庆正这会正好下班,刚路过书房听到老爷子一番狠话,不甚在意的推门进去,轻笑问,“您又要把谁揍服帖?” 三天两头要揍人,老爷子现在的身体也就是过过嘴瘾。 见老爷子脸色难看,蒋庆正无奈的叹了口气,“护士不是说了嘛,您不能太劳累,要多静养。” 所以说又要作什么妖?老小孩老小孩,这老爷子跟个小孩似的,跟老战友们下个棋都能气红了脸要打要杀。 得亏人家不跟他一般计较,不然老爷子人嫌狗憎,这一片都没人跟他玩,指不定真成孤家寡人。 “是不是您下棋又下不过孙叔想着报复人家呢?我说爸你能不能别那么幼稚,臭棋篓子的毛病该收收了,你惹急了孙叔人家不再跟你下棋,我看你去哪再找个老实人欺负。” “放你娘的屁!” 在下属面前老爷子被儿子说得脸面全无,心里头又放着孙子的事,气不打一处来,恼羞成怒的上前踹了蒋庆正一脚,“蒋家要绝子绝孙了你还笑!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的,蠢死的!” 蒋庆正捂着脚,眼里困惑,他爸开什么玩笑呢? 老爷子肚子里的郁气憋着呢,见儿子还一点不在乎的样子就气得心肝肺疼,涨红了脸大声斥道:“不晓得是吧,我今天就带你去亲眼看看你儿子背着你干的龌龊事,我老脸羞得都不好意思提,我蒋家往上数三辈没人比他更下流无耻!” 好好的,怎么又骂玄宗下流无耻了? 蒋庆正皱着眉,老老实实跟在老爷子身后,后面跟着几个下属,一个个气势汹汹的,搞得像黑涩会收保护费。 小院的门被拍响的时候,辛安冬刚洗过澡在擦头发。 他也是悲催的,逗儿子玩得正乐呵,就被两小东西耍了,壮壮坏笑着赐了他泡新鲜出炉的童子尿,牛牛不甘示弱,在心爱的小爸爸衣襟上也撒了一泡。 小哥俩谁都不服谁,尿得辛安冬一身骚味,虽说是亲儿子但也够恶心的,他直接把两小混蛋塞给蒋玄宗急匆匆去洗澡了。 这会蒋玄宗应该在房间里陪玩,何婶从来不离双胞胎身边,在辛安冬‘做完月子’后,良叔就带着陶哥就离开了。 所以辛安冬只好自己去开门,他也不是没有警惕心,只是昨天良叔说过带陶哥来蹭饭,应该是他们。 但门从里面一打开,辛安冬就懵逼了。 “你们找谁?” 不认识啊一帮人,除了一个老头一个中年人,其他五个全都像煞神一般面无表情的看他。 要说心理承受能力辛安冬是不缺的,只是他顾忌房间里的两个儿子,内心警惕到了极点,扒着门框的手指慢慢缩紧,清冷的面庞紧绷着,想要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关门。 相较于他对一帮人的不安和警惕,老爷子和蒋庆正的心情就复杂多了。 这、这就是那个勾搭了他孙子、儿子的男狐狸精?! 原本盛满胸口的愤怒和憎恶莫名其妙消了一半,看着还是个半大孩子嘛,眼神看着挺锐利,其实在他们这些人面前就是个纸老虎,蒋老爷子和蒋庆正两个大老爷们甚至有点怕吓到人家小孩。 辛安冬刚洗过澡,穿着纯白色长袖t恤,头发擦得蓬松,看着特别显小,但其实他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岁,整生日还没过,的确很小。 老爷子内心多复杂就别提了,现在得亏蒋玄宗不在面前的,不然他乱棍打死那小畜生的心都有了,活了大半辈子没想到蒋家出了个变态,人小孩才多大啊,他、他怎么好意思下得去嘴! 蒋庆正是愿意相信儿子的,可现在事实摆在面前,装瞎都没地,他额头青筋暴露,跟老头子的心情一样。 他甚至都不好意思面对人家小男生,胸口重重起伏了两下,蒋庆正铁青着脸,冷声问,“蒋玄宗呢,你把他叫出来。” 没天理了,他蒋家从没出过这么悖乱出格的人,简直是把他和蒋家的脸面在地上死踩。 辛安冬:“啊?” 少年懵懂无辜的神情落在蒋庆正眼里,处处透着傻气,一看就是个单纯的好孩子啊,面硬心软的蒋庆正于心不忍,加上内心羞愧,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辛安冬。 蒋庆正忍不住伸出手,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别怕,叔叔给你做主。” 辛安冬:……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气氛有些诡异,原本来讨伐男狐狸精的一群人失语了。 所以说年龄是硬伤,在未见到辛安冬之前,蒋老爷子想的是好好教训敢勾引他孙子的男狐狸,见到真人,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一个二十郎当,眼没瞎的都能看出来到底是哪个欺负哪个啊。 老爷子甚至生起了莫不是他孙子仗势欺人强抢民家少男的诡异念头? “爷爷,爸?你们怎么找来这的?” 困惑的男声突然响起,所有人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站在院子里,正面对着他们,他英俊笔挺,身上沉稳的气质看着就令人信服。 屁的令人信服,这个社会败类! 然而跌破人眼镜的是,这前面抱的一个,后面背的一个,谁来告诉他们是怎么回事?! “孩、孩子?你、你你个畜生啊!”找了个男人还祸害女孩子! 蒋老爷子今天受的惊吓不少,之前的还能撑住,被亲孙子来了个大的一吓,痛心疾首的一拍大腿两眼向上翻,瞬间厥了过去。 蒋玄宗:爷爷的承受能力未免太弱,说是上过战场,还不如他爸坐办公室的呢。 辛安冬:到底发生了什么? 蒋庆正也被吓得不轻,抖着手又气又喜,老爷子要紧,他到底没来得及问孩子是不是他金孙,一行人手忙脚乱,把老爷子抬上车急忙赶回蒋家。 走之前不忘横眉冷对的吩咐他儿子,“我们都知道了,别想藏着掖着,回家跟你算账!” 一行人来得快又走得急,辛安冬生完孩子后略显迟钝的反射弧终于捋清楚了来龙去脉,他一拍脑门,又窘又汗颜,对上蒋玄宗盛满笑意的眼,小心翼翼的问,“你爷爷和你爸不会是来捉我和你的奸的吧?” 要知道刚开门的时候两老头看他的眼神诡异的很。 蒋玄宗戳了下他的脑门,“还不算太笨。” 这事早晚都会露馅,蒋玄宗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到今天才被他爷爷发现,其实已经是超出预料,他自认为还是蛮不错的,这其中当然少不了良叔帮忙打掩护,幸亏没在安冬生孩子档口被撞上,否则蒋家恐怕会发生一场大地震。 辛安冬郁闷,“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 都被逮了个正着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心得多大。 就算辛安冬自己早想过有这遭,冷不丁真被人撞破他和蒋玄宗的事,小心肝也有些惴惴,说到底,只有真正肆无忌惮的人才能做到没心没肺,蒋玄宗这淡定从容的派头,看着着实让他不爽。 “你想到了什么对策就赶紧告诉我,我一个平头老百姓可不敢跟你们大家族的人硬碰硬。” 刚才那个中年人,蒋玄宗的父亲吧,叔叔人还是蛮好的,说是要给他做主呢,辛安冬忍不住低头轻笑,刚好被蒋玄宗看见,眉头一挑,看向他。 辛安冬俯身轻轻捏了下蒋玄宗怀里牛牛的琼鼻,“我瞧着叔叔的脸色,指不定以为你诱拐我,刚才说要给我做主,到时候我就跟叔叔哭诉,你骗我感情,欺负我一个农村来的娃没有见识,看他怎么教训你个人渣!” 蒋玄宗没想到他心里想的这个,强调道,“他是我爸。” 辛安冬看不得他得意的样子,切了一声,“你爸又怎么样,我觉得叔叔是个蛮正派的人,说不定会大义灭亲。” 其实也就是想想,辛安冬可不会觉得人家父亲不站儿子那边站他,他没那么大脸。 蒋玄宗不跟他幼稚,见他嘴上说着怕,面上却平静淡然,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他是不愿安冬跟着他受那些污言秽语的,有什么难堪的攻击、责骂他来担,只要安冬和孩子们平安幸福的生活着,蒋玄宗不介意做社会上人人唾弃的渣滓。 安冬说的没错,的确是他诱拐了无辜的他,还让他给他生了两个大儿子,他已经放弃官职,老老实实的当个商人,碍不着谁的事,他的家事也不容许他人插嘴。 “走吧,臭媳妇总要见公婆,我们也该带着壮壮、牛牛回家了。” 他的对策,可不就是这对小混蛋,看在孩子的份上,他就不信爷爷和父亲对安冬视而不见。 这可是他定下的未来蒋夫人,蒋玄宗搂过爱人的腰,轻轻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 辛安冬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后便笑了,绕到蒋玄宗背后,抱下早就骚动的壮壮,跟儿子打商量,“咱第一次上门,不说多奉承爷爷和太爷爷,爸爸只要你们乖一点就知足了,告诉爸爸,能做到吗?” 壮壮乖宝宝小拳头舞得虎虎生风:“嗷啊……” 麻蛋,又哭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去了蒋家,老爷子昏厥只是一时接受不能,后面醒来自然没事了。 原本辛安冬以为有一场硬仗要打,临到头,蒋老爷子和蒋爸爸忙着宠孙子根本没空搭理他,也不知道蒋玄宗跟两位老人家在书房里悄悄说了些什么,从那之后蒋家父子俩看他的眼神里都透着怜悯唏嘘。 莫名其妙从小院搬到了蒋家,辛安冬也摘掉‘交换生’名头回到了b大,生活还在继续,只多了两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他现在有人宠着,过得比谁都舒服。 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但老爷子和蒋爸爸都尽量不单独跟他同处一室。 他有怀疑蒋玄宗把双胞胎是他生的这事告诉了两位老人,不然他们也不会每次看到双胞胎和他相处的时候露出纠结又尴尬的表情。 不过虽然男人生孩子是挺奇葩的,辛安冬也不好意思拿着大喇叭宣告全世界壮壮和牛牛是他生的,但这是事实啊。 辛安冬也就厚着脸皮当没看见两人怪异的表情。 后来还是蒋玄宗看出了他的窘迫,大概是跟老爷子两人打了招呼,那种灼热的视线才渐渐消失。 厚脸皮厚得不到位的辛安冬狠狠松了口气。 何婶放不下双胞胎也跟着到了蒋家,她没有丈夫也没有孩子,反倒对看着出生的双胞胎爱不释手,在一天晚上巴巴望着辛安冬要认他做干儿子,辛安冬知道老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最后哭笑不得的认了干娘。 他很喜欢何婶,因此对于总是追到蒋家借着给孩子看诊的由头偷窥何婶的良叔,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良叔虽然有儿有女,但老伴死了多年,儿子女儿也都在国外,他一个带着小陶这个徒弟,每天乐呵呵的,除了看诊就是吃,为人豁达开朗,还兼具幽默细胞,跟这样的老头子在一块每天不知道多开心。 辛安冬跟大家的心思差不多,如果何婶愿意,良叔确实是个不错的老伴。 生完孩子后,辛安冬没急着回学校,他现在体质还没有完全恢复,孩子也小,虽说经常被捉弄,但两个小混蛋晚上还是最喜欢爸爸哄着睡。 蒋玄宗忙着新收购的电器厂,他在家看看书带带孩子,再跟何婶学学煲汤的手艺,偶尔给岳叔和爱华哥打个电话问问‘猫冬’的近况,知道又开了两家分店后喜不自胜,日子过得安稳又平淡。 只是辛家那边,辛安冬第一次离家那么长时间,虽然每个星期都会打电话回去,有时候一天打好几个‘国际长途’,辛文芳都抱怨儿子浪费钱了,但隔着手机又见不到真人,辛安冬还蛮想家的。 想慈祥的爷爷奶奶,想温柔自强的母亲,想三个姐姐,可爱的小胖子、妞妞,二姐生的小侄女和前段时间也是刚出生的小外甥。 听说三姐也谈了个对象,还是家那边的,知根知底,他们有计划今年结婚,辛安冬跟这个三姐关系最好,还没见过未来三姐夫一面呢。 他计划着什么时候回家一趟,既然孩子已经生下来,交换留学也该结束,他是时候‘回国’了。 进入夏季最炎热的八月份,辛安冬身体彻底调理好,两个小混蛋也不像刚出生时那样闹腾离不开人,辛安冬跟蒋玄宗商量了一下,着手回清水县的事宜。 就在出发的前一天晚上,辛安冬突然接到了家里的电话,他爸回来了,神志清醒的回来了! 辛安冬懵逼了一瞬,然后差点高兴的跳起来。 蒋玄宗也知道岳父大人被家里强行带走的事,见他眼睛红红,忍不住抱住人,喟叹道:“这下你放心了。” 他见过痴傻的岳父,并不了解清醒后的岳父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但他知道,没有一个爱家的男人会舍得狠心抛弃妻儿,如他,一分一秒也不愿离开他的爱人和孩子。 “真好,我爸没有抛弃我们。”辛安冬低声说,很为家里的母亲高兴。 孩子没有带,辛安冬和蒋玄宗直接开车回的清水县,辛安冬不敢保证家里是否会接受他和蒋玄宗,被蒋玄宗送到前面一点路的时候就一个人下了车。 不看辛安冬殷红微肿的唇或许以为蒋玄宗真的不在乎,但其实他憋屈的很,不能正大光明的见岳父岳母,只好钱债肉偿,咬着辛安冬的嘴好好啃了一通要点补偿。 还没到家呢,其中一个眼尖的邻居大娘就看见了他,眼睛咻的一亮:“呀!安冬回来啦!你妈可想你了,你在国外咋样啊?挣到钱没?” 辛安冬被她炮弹一样的连番询问弄得一愣。 她旁边是几个闲来无事搓麻将的大婶,都是邻里开店的,辛安冬又因为从小成绩好,一路考到b大,是这片有名的出息孩子,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 听说辛家这小儿子前段时间出国来着,这是回来了? 几个大婶索性推了麻将,都七嘴八舌的忙着跟他打招呼, “这赶巧,安冬啊,你爸也回来了,大包小包的,听说给你妈买了金项链金耳环呢,你爸之前去哪打工的,可挣钱了,他那里还要不要工人,把我家华子也带着啊!” 辛安冬:他还没见着他爸呢,听这语气他爸还发财了不成? 一个穿红色褂子的大娘跟辛文芳玩得好,她是知道这些女的有多碎嘴的,连忙帮着说话,“你们这些碎嘴的老娘们,不懂就瞎造谣,安冬是去英国留学的,学校派去国外学技术的,安冬,婶子说的对吧?” “得得得,就你文化水平高,就你懂,我们都没文化行了吧,不过安冬啊,你得帮婶子个忙,问问你爸厂子还招不招人,婶子记你的好呢!” 街坊邻居都太热情,大娘们还都是开店的老板娘,能说会道,呱呱呱吵得辛安冬脑袋疼。 当初辛大壮离家,为防他人说闲话,一致对外用的他出去打工的借口,他手里拎着东西,打招呼不太方便,只好轻笑,“婶子们好,我刚回来,家里什么情况还不清楚,这不,一年没见我爸了,还怪想的,等我有空了再上婶子们家玩,婶子们到时候可别嫌弃我。” 辛安冬小时候还是个嘴甜的娃,越长大越严肃冷清,乍然他一笑,两个小酒窝特别的惹人疼。 婶子们可舍不得了,忙说,“不嫌弃不嫌弃!” “说好的啊,冬子来我家玩,婶子给你炸糯米肉圆吃!”红色褂子的婶娘乐呵呵的笑说。 辛安冬摆脱一众热情的婶娘,这才吁了口气走向他家龙虾馆。 这会正午,龙虾馆里没什么人,辛安冬走进门只见到家里请的几个服务员在擦桌子收盘子,常年站在柜台后的辛母也没见着。 柜台后的是在他家干了好些年的员工,见到他,很是高兴,“冬子回来了?!老板娘前些天还念叨呢,你累坏了吧,先坐会,我这就去喊老板娘。” “不用了许姐——”辛安冬还没说完呢,人就跑了。 她爬楼梯很快,看起来非常激动,辛安冬刚放下行李不到一会,就听到了咚咚咚下楼梯的声音。 走在最前面的中年女人穿着小碎花短袖布褂子,微长的头发盘在身后,身材圆润,皮肤白皙,清秀的大脸盘子上挂着欣喜愉悦的笑容。 “你个臭小子,才知道回家,老娘养了你二十年还不如养头白眼狼呢,跟你爸一个德行!”辛文芳笑骂,眼眶却已经红了。 辛安冬也不好受,才不管他妈骂什么,上前就抱住了她,微带哽咽的音,“妈,我想你。” 辛安冬其实并没有表面看起来淡然,他藏着忧虑痛苦不敢让蒋玄宗知道,她不孝,瞒了父母一个大秘密。 一时歉疚,内心又充满对未来的迷茫,他抱着母亲心里难得有些脆弱。 “好了好了,差不多得了,一个大男人了还好意思跟你妈黏黏糊糊。” 一个粗粝的男声插上前,打断了辛安冬母子叙旧。 他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大帅哥醋意满满的盯着他,眼刀子要是能成形,指不定他就被乱刀刺死了。 “爸、爸?” 老帅哥搂过擦眼泪的媳妇,斜瞪了儿子一眼,“咋?一年没见,不认识你老子了?” 辛安冬:呵呵。 这酷霸拽的老帅哥是他爸? 也是,眼前这个穿迷彩裤,脚蹬黑色马丁靴的男人,除了一头乱入的白发,五官样貌没变,只眼神变得锐利了些,可不就是他从小帅到大的父亲。 从傻白甜变身兵痞老帅哥,他爸这画风变得也太夸张了吧? “这里客人走来走去不方便,跟妈上楼。” 辛安冬被辛母拽上了楼,爷爷奶奶见到孙子也是一通心肝肉的喊,辛安冬跟爷爷奶奶问了好,乖巧的端坐在爷爷奶奶中间,任由两个老人看稀奇一样捏捏耳朵碰碰胳膊。 “爸!你是军人?!”不是军人敢这么穿吗?而且真的是好帅,好帅! 辛安冬接过辛母洗干净的苹果,咬了一口,又脆又甜,一边偷偷脸红心跳、眼冒金星的看他爸。 魏良国也就是以前的辛大壮接收到儿子崇拜的小眼神,心里别提多美了,他也一年没见小儿子了,以前的记忆全都是傻乐冒泡的场景,不提也罢。 这是他第一次清醒的见到小儿子,魏良国激动啊,胸腔也跟着骚动。 但为了在儿子面前留下父亲威严的一面,他装腔作势的哼了一声,训斥道,“多大人了还毛毛躁躁,没见过世面的样,丢人。” 刚成为父亲的小迷弟就莫名被训斥的辛安冬:……他爸吃枪/药了? 见儿子被他训斥得灰头土脸的样子,魏良国暗自点头,年轻人嘛,就得受点挫折和打击。 其实这小子还是不错的,最起码继承了他和妻子长相的优点,不愧是他儿子,长得比花还好看,读书也远超他老子,是个文化人,商业上的天赋更了不得,有这样出众的儿子,魏良国也很自豪啊。 “你放什么屁呢,我儿子哪惹到你了,就你能耐,刚让你剥蒜的呢,蒜呢?给我上一边去。” 辛文芳看不得人欺负他儿子,老公也不行,一把推开魏良国。 所以刚装了一波逼的魏良国傻爸爸很悲催的在媳妇的厉眉下怂哒哒的摸着鼻子继续回厨房干活了。 媳妇还没原谅他呢,这会正是考验的紧要关头,在儿子面前耍威风这事就以后再说吧。 辛安冬:老妈威武! “妈,爸看着变厉害了没想到还是个纸老虎啊,您可真牛。”辛安冬抿嘴轻笑。 辛文芳脸一红,“倒霉孩子,说什么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完结 在家待了几天,对于父母目前打打闹闹的相处模式,辛安冬只觉得每天都在被强逼着吃狗粮。 辛母嘴上说着拒绝,父亲一撒娇就没辙了。 没错,见过硬汉撒娇吗?嘟嘴扮可怜,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好吗? 辛安冬看得出其实辛母也不是对父亲没有感情,甚至两人的恩爱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他忍不住问:“妈,你看我爸多可怜,”每天打扫卫生,又是厨房帮工又是家政阿姨,忙得比哪个都要勤快,“他不就是想打动您嘛,你心里咋想的啊,能不能给我爸个机会?”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每晚缩在小沙发上,他做儿子的看着心酸啊。 “你姐她们叫你来问的?”辛母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的看电视,态度不甚在意。 的确是被姐姐们委托来的辛安冬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做儿女的不都担心你们嘛。” 明明两人有感情,不知道辛母为什么不接受她‘明媒正娶’的丈夫。 要说他爸真不错,这几天他也听姐姐们说了,魏家有权有势,可他爸清醒后非要回辛家,他不愿放弃妻儿,儿子闺女也不要改姓,完全是倒插门,魏家不止他一个儿子,虽然心寒但也心硬,直接说了,要是出了魏家门就当没他这个儿子。 辛安冬没想到他爸真就拍拍屁股走了。 虽说这里面也有原因,父亲的生母早逝,他那位爷爷夫妻恩爱的是父亲的后娘,弟弟也是异母弟弟,从小不被家里喜欢,早早当了兵,用命换了军功才被家族‘器重’。 因为出任务摔坏脑子变成傻子几十年家里还不忘寻找,只不过是因为家里的下一代想要去军部发展,有仰仗他的地方,不然那个厉害的魏夫人怎么可能在乎他一个继子,这几十年也不来寻。 几十年音讯全无,军部早不是他当年那个样子,人脉还有一些,但辛安冬他爸更放不下妻儿,索性退休,过上了每天乐乐呵呵陪媳妇开店拿退休金的快活日子。 魏家瞧他没出息那样,恨铁不成钢,再也没来寻过他。 除了辛家,他爸着实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 “她们就是瞎操心,你妈我活了大半辈子还用你们来教?”辛文芳不以为然,觉得儿子闺女纯碎是吃饱了撑的。 辛安冬虽然也很想父母恩爱和好,但他其实并不太想插手父母之间的事,只是碍于三位姐姐下的死令,只好道,“可你总不给爸反应,爸也会感到心寒。” 这句话他自己说的都不信,就他爸黏在他妈身边狗腿那样,他觉着乐在其中嘛。 辛文芳冷哼一声,“他心寒什么?是我强求他到扫卫生的吗?他傻乎乎的被人拐离家一年,我一个女人撑起一个家,你觉得我容易吗?我发泄发泄心头的不平难不成还不允许?” 好吧,感情他妈是心里憋屈,耍弄他爸就是为了发泄不满,这很可以。 “没,我妈多不容易,爸的确该受惩罚,妈你要还不高兴,衣服也让我爸洗,饭也让他烧,让他亲身经历这些,他就知道您的辛苦了。” 辛安冬是绝对站在他妈这边的,不厚道的给辛母又支了几招。 诧异过后,辛文芳拍着大腿,笑得快活,“还是我老儿子知道疼人,你以后娶个媳妇啊,可不能跟你爸似的,傻大个楞不啦叽,要知道女人操持这个家不容易,你对媳妇要细心温柔,多体贴她,这样夫妻俩生活才不会总是闹矛盾。” 父母感情没事就好,辛安冬起身到辛母身后给她按揉肩膀,刚放下的心没成想瞬间就被提起来了。 “对了,冬子啊,妈问你,在学校谈对象没?” 辛安冬僵住,站在他妈身后才没被她看出心虚的表情,“……妈,我才二十岁还小呢。” 他就打哈哈,希望他妈快揭过这一茬,他是来当和事佬的,可不是要自己送命进去。 “不小了,我们过年那会回村,你也看到了,跟你一般大,小时候还在一块玩的小伙子,二十岁人家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辛文芳拽过儿子,也不用他再揉肩,全幅心神都放在了未来儿媳身上,兴致冲冲的追问儿子,“你们学校女生多,有看上的没?” 辛安冬如坐针毡,后背的冷汗都快出来了,面对母上大人灼热的目光,只得憨憨一笑。 “那我正在读书啊,没心思谈对象,”辛母脸一板,不满的还想开口,辛安冬赶忙补充,可怜兮兮道,“妈,你也不想我随随便便找个姑娘耽误人家吧,我现在一心扑在学业上,根本没心思找对象,而且这种事得看缘分,我又不能随便大街上拉一个。” 总不好说你‘儿媳妇’早八百年就有了,哦,你儿子还给你亲自生了两大胖孙子,绝对是亲的。 辛文芳还不死心,瞪了辛安冬一眼,“那你跟妈说说,你什么时候找对象娶媳妇嘛,你奶你爷那身体你也知道,他们最疼你,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娶媳妇的事,妈不是催你,你好歹带个女孩回来给我和你奶他们瞧瞧,让老人在闭眼前也知足一回。” ‘彭!’ 辛安冬脸色一变站起身,“妈!我奶怎么了?你怎么从来不跟我说。” “前段时间隔三差五晕头,有时候还莫名其妙肚子疼,去医院也查不出毛病,老人上了年纪不都这样,油尽灯枯了呗。” 辛文芳有些感伤,但也知道生老病死都是要面对的,她当闺女的也没法子啊。 哪有人莫名其妙晕头、肚子疼的,肯定是身体出了毛病,他妈竟然还只以为老人油尽灯枯了,没放在心上! 辛安冬被吓得一身汗,“妈,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奶成那样了你打电话也不说一声。不行!有病就得上医院,我们县城小医院不行,那我把奶带去b市大医院。” 他奶今年七十多了,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就一直腿脚不利索,早年因为没儿子的事郁结于心,身体不太好,还有他爷,几年前被辛艳芳气得差点中风,身体健康问题也不容忽视。 辛文芳就是个农村妇女,她没儿子见识多,见儿子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也慌了,“你、你真要带你奶去b市?b市能治好你奶的毛病吗?” “不仅我奶还有我爷,等我大学毕业,妈你和爸也要跟我去b市,我打算在b市定居,将来也在那边发展,”见辛母目露不舍,辛安冬认真的继续说,“清水县环境好空气好,但是各方面条件跟不上,医疗条件,教育条件等,我公司总部也搬到了b市,我的将来一切都跟b市挂钩,妈,我知道你舍不得清水县,舍不得姐姐们,如果她们也想去b市,我愿意给她们买房。” 辛安冬从不觉得自己对三个姐姐做得有多少,他的三个姐姐都不是得陇望蜀之人,更不会忘恩负义,他对她们好,不仅是因为感恩她们在他小时候的付出,另一方面未尝不是为了让父母高兴。 做父母的,不管有几个孩子,总喜欢合家欢,一家人没有隔阂幸福亲密的相处在一起,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只要能让父母开心,辛安冬愿意做一些事,即便是牺牲自己的利益。 他这不是愚孝,他只是觉得亏欠。 归根结底,他是21世纪的一缕孤魂,占了小安冬的身体,他得到的是一条人命一段人生的馈赠,他没有什么可以偿还的,因此在父母有生之年尽量让他们过得开心幸福,是辛安冬唯一能想到并可以做的。 儿子不觉得有什么,辛文芳却跳脚了,狠狠在辛安冬脑门上敲了一下。 “你个傻儿子,钱烧得慌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用得着你给买房子?我嫁妆出了,又是送铺子,过年过节不缺她们吃的,不用她们养,你哪次回来不私底下给她们塞钱,你以为我不知道?!还给买房子?钱多了没处花是吧,b市那房子多贵啊,不美死她们婆家!你读这么多年书读傻啦?!” 辛安冬捂着头有些懵,“那妈,你还愿意和爸跟我去b市生活吗?您放心,我有能力可以照顾你们。” 觑了一眼傻儿子,辛文芳哼了一声。 “人常说,养儿防老,妈生了三个闺女一个儿子,村里人怎么说我不管,我对闺女儿子一样稀罕,但妈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三个姐姐就没一个比你贴心的。” 辛文芳心里明白得很,“你从小就乖,妈生你的时候营养跟不上又早产,你小时候三天两头生病,妈一直怕你长不大,幸好你长大了,也有出息,现在清水县谁不知道我辛文芳的儿子又孝顺又有出息,给三个姐姐送铺子当嫁妆,你两个姐姐在婆家过得好都是你的功劳!” 辛文芳多骄傲,走出去谁不夸他儿子孝顺有本事,还知道照顾姐姐,世上就没像他这样处处贴补姐姐舍不得姐姐的兄弟! 辛安冬无奈,“妈,你说这些做什么,姐姐是我的姐姐,我哪能不为她们着想。” “可人有时候是不会知足的,你的好会让她们上瘾。”辛文芳冷不丁说了句。 辛安冬眼皮一跳,皱眉问,“妈,这话是,难道姐姐们——” “不是,没有,你别紧张,”辛文芳见儿子小脑门皱起,好气又好笑,“妈只是想告诉你,你是我儿子,将来养我和你爸天经地义,我们肯定是你去哪我们跟到哪,你姐姐她们有自己的家庭,你妈我也不是离不开闺女的,她们只要过的好我又有什么可放不下的,你不需要给她们买房子,你只要做到一个弟弟该做的就行了,再给多会让她们成为习惯,妈知道你是好心,可人心易变,你三个姐姐现在还没有生出其他心思,将来谁也说不准。” 即便是亲闺女,辛文芳也不敢打包票会对她们弟弟感恩戴德一辈子。 财帛动人心,小时候她和二叔家的两个兄弟玩得不好吗?她省吃俭用给辛文志读书,最后得到了什么? 永远也不要小看一个人自私的本性,她自然希望儿子闺女和和美美一辈子,可其中的尺度需要安冬拿准。 她知道儿子舍不得姐姐们,她也舍不得闺女啊,但人与人相处不是这样的,一味的付出,付出的那个人会心寒,得到的人会越来越觉得理所当然。 辛文芳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农妇,但她半辈子的经验让她看出了辛安冬如今做法存在的不安定因素。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想等到七老八十,只能无奈的躺在床上看儿女像仇敌一样争锋相对。 辛安冬心情很复杂,久久不能平息。 辛母说的这些道理他其实没有任何是不明白的,他只是身在局中不知局,太想当然尔,却没想到最后需要母亲点醒。 晚上给蒋玄宗打电话,他忍不住提到这件事,问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对,他不该考验人心,如果将来姐弟之间真出现不可挽回的矛盾,究其缘由,不是人心的贪婪,而是今天他的自以为是。 蒋玄宗清冽的嗓音柔和至极,“你不用顾忌这些,做你想做的就行,不过岳母也没有说错,好了,这些事没什么可纠结的,我好几天没见你了,你、没有想我吗?” 在蒋玄宗看来,安冬只要开开心心就好,其他的烦心事总归有他处理,再说,难得通话的时间,聊那些无趣的事不是浪费时间嘛,还是趁机培养夫夫感情的好。 话说蒋先生也是很委屈的,他能理解安冬不把他介绍给家人的为难,他可以等,但他不个接受独守空房,哪个有夫之夫比他更悲催,明明恩爱两不疑,却摸不着亲不到,只能隔着话筒说些体己话聊以慰藉。 他倒回避重就轻,被他一插科打诨辛安冬哪还有时间伤春悲秋,眼角抽了抽,冷哼,“那昨晚爬上我床的野男人是鬼吗?”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得了便宜还卖乖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偏偏这丫还一本正经得不得了,最会装模作样。 被讽刺的蒋先生果然没半分惭愧,他哼笑,愉悦的声线里不难听出几分得意,“应夫人需要前去,辛勤劳作了一夜却只被当成野男人,为夫恐怕是这个世上最憋屈的男人。” 呸!还我沉稳内敛的蒋书记,辛安冬脸颊烫红,觉得蒋玄宗这个小妖精真是猖狂。 虽然昨晚的确是他撩骚才这样那样的,但是要不是这家伙心机,故意洗澡的时候给他打电话,处处撩拨他,他怎么可能那样欲求不满! 偏偏他还不放过他,“夫人今晚有兴趣重温旧梦吗?” “夫人你妹!”辛安冬后槽牙咬的咯吱响,“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辛安冬挂了通话直接扔了手机缩进被窝,他的脸还是烫得不行,像被烧着了一样,太羞耻了,昨晚他就不应该一时忍不住丢人,啊啊啊,辛安冬猛捶着床懊恼。 另一边孤家寡人独处一室的蒋先生合上手机,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笑,他起身整理了衣衫,修长健硕的身材在穿衣镜里暴露无遗,显得非常养眼。 想到某人昨晚白皙的手指念念不舍的扒着他的腰,蒋玄宗唇角微翘,最后眸光一闪,检查了一下裤兜里的某tt,提脚推门而出。 佟老爷子最近觉少,半夜起来喝水听到楼上房间开门的声音,打开灯,见是来看他的外孙,困惑不已,“玄宗啊,这么晚了去哪?” 正准备去夫夫相携却被逮了个正着的蒋先生,“……外公,你还没睡吗?” 佟老爷子乐呵呵一笑,“人老了,不太睡得着,我下来倒杯茶,你这是要去哪?三更半夜的,还穿得这么整齐,有工作?” 蒋玄宗一本正经:“有个重要的事情需要立刻办,我今晚可能不回来了,您早点睡吧。” “你们这些孩子啊,不要仗着年轻就乱糟蹋身体,何况你三十好几也不年轻了,比不得那些二十郎当的小伙子,你也要打打太极练练拳,该养生的时候到了。”佟老爷子摇头,留下这么几句慢悠悠的回了房间。 遭受暴击的蒋玄宗心有点累。 他和安冬在一块是很多人说他老牛吃嫩草,就连老爷子每次都用唾弃的眼神看他,但他才三十多,还不至于像外公说的那样到要打太极拳的时候吧? 又被嫌弃老的蒋玄宗郁闷的离开了佟家,到了辛家,一张脸冷着,活像谁欠了他几百万。 辛安冬没想到他还偷上瘾了,又臊又羞的给他开了窗,随口说,“你老胳膊老腿就别学人家小年轻爬窗了,也不怕摔到哪!” 他这话纯粹关心他,可蒋玄宗悲愤了,心头拔凉,但他是个装习惯的,关于男性面子的小心思在爱人面前羞于表达。 只能用事实说话,他一夜使劲手段把辛安冬弄得死去活来,最后像条咸鱼一样瘫在床上奄奄一息。 “我老吗?年不年轻?”他喘息着轻咬辛安冬的耳尖,顺便得寸进尺的又进了些。 辛安冬快要死了:你妹! “说!” “年轻,你最年轻,没有谁比你更年富力壮……”辛安冬扭着身子哭唧唧。 蒋玄宗温柔的给两人盖上被子,从鼻腔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哼,亲了他一口,“乖,睡觉吧。” 第二天早上起来,腰酸背痛挂着两黑眼圈的辛安冬咬牙切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蒋玄宗你给我等着! 第一百四十五章 番外 辛安冬直接将辛老爷子和辛婆子接到了b市,他不缺钱,在蒋玄宗的介绍下,将两老送进了最好的私人医院,那里有专门的护士照顾老人,陪老人聊天锻炼,即便这样他也不是很放心,隔三差五去看老人。 两个老人家做了全身检查,爷爷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体质有些弱,缺少锻炼,奶奶这边辛安冬一直提着心,果然检查结果不容乐观,是胃癌早期。 当时得到这个诊断结果的时候,辛母挂完电话就晕了过去。 辛安冬强忍着难受安排奶奶的住院事宜,在父母来b市之前,幸亏有蒋玄宗陪在身边,安慰开解他,辛安冬才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倒下。 还记得当初刚来到这个世界,奶奶毫无保留的疼宠辛安冬永远也忘不了,是这位老人家在他最初不安的时候给了他安慰,让他一颗焦灼无助的心安定下来。 他不是她的亲孙子,可她把她所有的好都给了他,甚至三个姐姐也比不上,奶奶是偏心的,偏着大孙子,好吃的好用的都留给孙子谁也不给。 她就是个平凡的小老太太,躺在病床上明明憔悴虚弱,却为了不让孙子担忧强忍着痛苦露出笑脸来。 辛安冬关上病房的门,出去就忍不住捂着嘴痛哭出声。 蒋玄宗紧紧搂着他,拍着他的背轻哄,可是没有用,他觉得冷,像小溪冰冷的河水快要淹没他。 辛安冬从来不知道自己是那样脆弱的人,可在奶奶重病的那段时间,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他不想管公司,也不想去学校,他只想日日夜夜守在病床边。 上天垂怜,那段难熬的时光过去了。 奶奶经过多方面科学治疗癌细胞暂时没再扩散,两老随大孙子定居在b市,每天打打太极,遛遛狗,知足得不得了。 现在是四年后,他大学毕业,拿到了医学院学士学位还兼修了金融管理,是b大双学位者其中一个幸运儿。 还记得当初最在意他回校的是赵卓恒,这家伙从他第一天回到学校就用探照灯一般古怪的视线绕着他从头到脚将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好几遍。 辛安冬知道这家伙心里想的什么,不动声色的任他打量,心不虚气不喘,淡定得很。 赵卓恒就算心里还有怀疑,在他从容淡漠的面色下也只能放下诡异的念头,毕竟他对辛安冬家那位不是一般的怕,怂到真没有胆子招惹他。 现在毕业了,辛安冬留校读研,赵卓恒家里要他出国留学,这家伙还撺掇辛安冬跟他一起,被蒋玄宗背后狠揍了一通才死心。 家里那边三姐也嫁人了,孩子都两岁了,比他家两个臭小子小三岁,嫁的人当初差点没吓着辛安冬,竟然是辛安冬开歌舞厅的朋友吴猛。 吴猛也算是在辛安冬的帮助下在宛然市站稳了脚跟,与辛安秋的恋情纯属因缘巧合,两人不打不相识,最后从朋友变成恋人,欢喜冤家结成一对跌破众人眼镜。 还好吴猛对三姐言听计从,两人感情很深,虽然只生了一个小闺女,但夫妻俩很恩爱。 踏着欢快的步伐回到家,爷爷奶奶正在摘菜准备做饭,见孙子回来,辛婆子咧开了嘴,又向后张望了几眼,“回来啦?壮壮、牛牛呢,孩子咋没跟你一块?” 辛老爷子也目光灼灼的向门口张望,见实在没人,失落的低头继续摘菜。 别看这会两老宠孩子宠得不行,嘴上不忘我家曾孙孙,其实当初跟家里坦白,很是闹了一通,用兵荒马乱不足以形容当时的场面。 辛安冬第一次被辛文芳追着打,狠狠的被棍子抽,现在他还记得,小时候没被打过,长大了反而被父母混合双打,屁股开花的辛安冬又丢脸又怕父母真的不让他和蒋玄宗在一起。 罪魁祸首蒋玄宗不比他好到哪,以前辛家多敬重他这个恩人,现在辛父、辛母就有多烦这斯文败类。 老牛吃嫩草啊,丧心病狂,看着人模狗样没想到畜生不如,这个变态! 报恩报恩,报着报着儿子报给人家了,幸父辛母心痛难忍! 真正掰弯人的辛安冬:屁股痛,黑锅蒋玄宗背。 当时闹了整整一年,辛文芳带着魏良国包袱款款的来b市,见天的守着他,美其名曰陪读,其实就是监督他和蒋玄宗,誓要拆散这反人类的一对。 以至于让辛安冬和蒋玄宗当了一年苦逼的牛郎织女。 后来还是两个小混蛋齐力卖萌,以及蒋家老爷子和蒋爸爸的助攻开解,在辛母抱着两孩子痛哭一场,然后又抽了辛安冬一顿之后,才渐渐眼不见心不烦,总之每年还是不接受蒋玄宗上门,但辛安冬可以带孩子回家,也算默认了两人的不正当关系。 两个孩子的大名也定下了,是辛母坚持要求的,壮壮姓蒋,蒋嘉瑞,牛牛跟辛安冬姓,叫辛嘉佑,两个名字很好听,可是辛安冬觉得跟自家儿子气质不是很符。 应该叫蒋调皮,另一个叫辛捣蛋! 辛安冬也不知道他妈在别扭什么,好像不看不见,就能无视她儿子找个男人这个事实一样。 蒋玄宗心虚,反倒安慰辛安冬,也不在乎岳母的冷落,过了明路后就上赶着在辛父辛母跟前献殷勤,高档营养品,各种进口水果,按摩椅,还贿赂了辛父一辆车,辛母的护肤保养品也亲自挑选,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他把辛安冬这个亲儿子都比下去了,更是把辛安冬的三个姐夫直接比成了渣。 接受姐姐们羡慕嫉妒恨的辛安冬:…… 要辛安冬来说,他妈口嫌体正直,过年不让带蒋玄宗回家,还不是给他包爱吃的牛肉包子,上百个硬生生让辛安冬带回b市,不知道是不是嫌得慌。 辛安冬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回答眼巴巴望着他的两老,“被宗哥带去游乐园了,大概是玩疯了,我们不等他们,奶你和爷歇着,我来做饭。” 今天周六,幼儿园放假,那两小祖宗早闹着要去游乐园玩,辛安冬也就是今天被教授叫去了学校才逃过一劫,不然脑袋要被两个混世魔王吵炸。 不是辛安冬矫情,他是真嫌弃自个生的两臭小子,一个就够烦人了,还来一双,要不是有蒋玄宗管束着,两调皮捣蛋的娃能把家给掀翻。 他卷起袖子接过菜篮,今天准备做点清淡的,前天蒋玄宗他们公司周年庆,一家人懒得做饭直接去吃了现成的,海鲜鲍鱼样样都有,老人大补一顿吃得腻着了,辛安冬也不好受,昨天竟然犯恶心吐了,家里少了三个无肉不欢的,他就准备偷个懒。 “奶,咱煮菜饭吃吧,好久没吃了,我放点咸肉,肯定特别香。”辛安冬眼巴巴期待的问,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一样。 曾孙孙没回来,辛婆子有些失落,又听孙子说吃菜饭,心里也挺想的,可是,“要是壮壮和牛牛回来吃啥啊,两小子不喜欢菜饭,你还是烧菜做饭吧。” 辛安冬嘴抽了抽,感情孙子想喝菜饭就不行,曾孙不在身边都念着,不带这么偏心眼的。 但老太太的偏心眼辛安冬不是第一天领教,硬的不行只能软的来,辛安冬撒娇了好一通,辛婆子才松口,“煮少点吧,咱中午吃,晚上玄宗他们回来还是要做饭的,你可不能偷懒。” 辛爷爷不忘补充一句,“壮壮爱吃辣子鸡,牛牛要糖醋排骨,这两样可不能少。” 辛安冬:…… “知道了,饿不死你们曾孙孙!”辛安冬苦逼的咬牙切齿说,捧着菜篮子去了厨房。 在辛安冬走后,辛婆子和辛老爷子齐齐笑着摇头,“这孩子,多大人了还跟两个小孩吃味,不像话。” 离开的辛安冬是没有听见这句话的,不然非得被气吐血,就不带这么偏心的! 现在他们一家住的还是当初蒋玄宗自己买的四合院,这边房间多,地方宽敞,把奶奶从医院接回来后就搬回了这边。 甚至前两年为了即将来定居的父母,辛安冬和蒋玄宗又出钱把隔壁那套买了下来,虽然要价比较高,又费了一番波折,结局却是喜人的,辛安冬算是如愿以偿。 刚做好菜饭,辛安冬喊爷爷奶奶来吃,从柜子里拿出家里常备的美味酱菜,三人就准备开动,突然辛安冬的手机响了。 他放下筷子,一看是蒋玄宗,撇了撇嘴,“干嘛,你们在外面吃大餐还想着我呢?” “安冬!是我,我是正浩!” 手机里突然传来一声激动兴奋的喊声,晴天一个霹雳,辛安冬拿着手机僵在了原地。 佟正浩,出国六年没回来的佟正浩? 半天,手机那头传来稀稀疏疏走路的声响,然后就是他老攻蒋玄宗无奈的声音,“他回国了,刚好来b市,在游乐园门口遇见我和孩子们,现在说是要见你,跟你叙叙旧,你怎么看?” ‘叙叙旧’三个字蒋玄宗说得咬牙切齿,还不多不少带了三分委屈。 看你妹啊?! 这种莫名羞耻的感觉快要把辛安冬淹没了好吗,他抚头,心累的呸了蒋玄宗一声,“你表弟你自己不会管啊,他想见我就见呗,好歹我跟他当了几年朋友,又没有深仇大恨,总不能躲着不见人吧。” 真要说不见,反而搞得他和佟正浩有什么一样,他身正不怕影子斜,坦荡得很。 顿了一会,辛安冬才听到蒋玄宗淡漠的声音,“我知道了,我给你们安排。”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辛安冬快要被他阴阳怪气的语调气笑了,这小心眼的男人! 果然不过一会,蒋玄宗就开着车回了家,将辛安冬带上车,先泄愤一般狠狠啃了一通,直到把辛安冬啃得面红耳赤才面无表情的开车。 到了游乐场旁边的西餐厅,辛安冬在下车前无奈的揪了揪老男人的耳朵,“幼不幼稚,我跟他没什么,只是普通的朋友,再说他还是你表弟呢,我能不见吗?” 蒋玄宗这才委屈的转过头,“我没跟他说你和我在一起,他也不知道孩子是我们的。” 辛安冬:what?! “你到底要不要这么可怜兮兮,你董事长的气势呢,能不能别这么怂,我们俩在一起跟正浩有什么关系,那会就是年少无知,他说了五年就回来,五年回来了吗?你跟他斤斤计较个鬼啊!” 辛安冬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男人,明明平时一副霸气侧漏稳重冷峻的酷总裁模样,偏偏一遇上辛安冬的事就只会跟他别扭,也不知道他在自卑个什么劲! 蒋玄宗叹了口气,语气沉重:“五年之约你没有忘记。” 似是在强调什么,黑黝黝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辛安冬,黑色的眼眸深邃忧郁。 辛安冬:“……你这是在跟我抠字眼吗?我跟佟正浩没关系没关系,我是你的,说一万遍都行,你能不能给自己一点信心。” “我比你大,很多岁。” 辛安冬嘴抽了抽,“所以呢?我又不嫌弃你,你还长那么帅,身材又好,是我赚了吧。” 蒋玄宗眸光一闪,嘴角隐晦的翘了下,继续用死气沉沉的语气说,“我没有情调,不懂罗曼蒂克。” 他心想你也知道啊,面上笑眯眯道,“你三五不时的跟我闹别扭就够有情调的了,多了我消受不起。” “真不嫌弃我?”蒋玄宗不自信的抿唇,活像没人爱的受气包。 辛安冬眼睛眯起,有些危险道,“还要我说多少遍?蒋玄宗,我告诉你别得寸进尺啊,只会装模作样的大尾巴狼!你两个儿子都跟你学坏了!” 两个小混蛋抢好吃的就会说‘爸爸好’、‘爱爸爸’,不给他吃了转眼‘爸爸坏’,这两面三刀的德行都是跟老男人学的! 蒋玄宗英俊的眉头微眉,声音低沉,“我没装。” 辛安冬冷笑,双手怀抱,看好戏的望着他,下巴抬高:“没装是吧,那你悲伤啊难过啊自卑啊啥的,你倒是给你流滴眼泪出来,整天就知道扮委屈,老子忙得很没空看你不走心的演戏!” 蒋玄宗握住他的手亲了口,看着他:“……老婆,我知道错了。” “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辛安冬和蒋玄宗磨蹭了好一会才进去西餐厅,一眼就瞧见了一个打扮时尚的帅哥向他们这边招手。 “嗨!这边!” 他们走过去,辛安冬家的两个小混蛋刚吃完餐盘里的黑椒牛排抬起头。 佟正浩将他俩抱下去,嫌弃得不行,“哎表哥,你快把你家俩混世魔王带走,可烦死我了!” “牛牛是个乖孩子,表叔才烦人!”牛牛不高兴的嘟嘴。 壮壮翻了个白眼,补刀,“哼,谁嫌弃谁还不一定呢。” 两兄弟雪白、粉嫩,长相帅气可爱,同穿t恤哈雷裤,一个白一个黑,头上戴着黑色英文字母鸭舌帽,墨镜架在鼻梁上充大佬,吃饭也不肯拿下来,辛安冬看着就眼角抽痛。 蒋玄宗是个小心眼护短的,上前温柔的牵了两孩子手,临走前不忘吩咐,“爸爸带你们去玩,跟表叔说再见,他小时候可没你们这么讲礼貌。” 壮壮&牛牛鄙视脸,特别上道的一齐挥手:“表叔再见!” 佟正浩:…… 辛安冬抚头,对上两儿子期待的小眼神,蹲下身轻轻在两人小嫩脸上亲了一口:“去吧,爸爸等会去找你们。” 壮壮满意的点头:“爸爸记得你说过的话,不然晚上回去让大爸爸打你屁股。” 牛牛认真点头:“打屁股!” 打你妹! 辛安冬臊红了脸,在蒋玄宗揶揄的目光下咬牙切齿:麻蛋,他怎么就生了那两个倒霉孩子,上辈子肯定跟他有仇。 蒋玄宗走后,辛安冬和佟正浩面对面坐着,佟正浩面前是一盘未吃完的牛排,他的面前是一杯白开水。 “六年了吧冬子,我竟然有六年没见着你了,你真是男人十八变,越变越标志啊,哈哈哈。”佟正浩首先开口,眼含笑意的望着辛安冬。 当初俊朗帅气的男孩变得棱角分明,牛仔衬衫搭配九分裤,头发染成了耀眼的金色,一样的帅气,身上的气质却多了几分攻击性。 谁也逃不开时间的改变。 辛安冬移开眼:逗比。 “是啊,好久没见了,之前听说你在国外读的服装设计,怎么样,大设计师,准备回国发展了?”他随意的喝了口水,问。 “没想到你还关注我的新闻,太受宠若惊了,”佟正浩是真的蛮惊讶,随后耸了耸肩,“不过你猜错了,我只是回家看望下爷爷,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老人带出国,我爸妈那边也是这个想法,所以过几天我又要离开了。” 他目光毫不隐晦的打量着眼前的青年,俊秀精致的面貌彻底长开后是慑人心魂的美,以一个设计师的眼光来看,即便是见过太多外貌出众的模特,佟正浩也敢说,没有谁能如安冬一般将清冽与温润柔和得如此浑然天成,他就有这样一种气质,让你看着他就有种平淡幸福的感觉。 “佟爷爷,应该不会愿意吧。”辛安冬迟疑的说,人老了就想呆在熟悉的长大的地方,不太喜欢漂泊在外,就是辛安冬的爷爷奶奶,也是当初费了好一番心里才劝两老留了下来。 佟正浩不甚在意的抬手,挑起的俊眉有些肆意,“表哥也这么说,看情况吧,不行我就在国内待几年,国内现在发展的也不错啊,听说你已经是全国餐饮界的龙头老大啦,不得了,小时候你做菜就好吃,果然是有天赋,还有经商的头脑,我就不行了,将来就是个小裁缝,可比不得你。” 辛安冬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会说话了?还小裁缝,国际新锐设计师要只是个小裁缝,你让其他服装设计师无颜苟活于世了吧。” 佟正浩其实也很为自己取得的成绩骄傲,他轻轻笑了,突然看着辛安冬说,“你给我当模特吧,如果我在国内办秀你就当我模特吧。” 辛安冬惊悚的睁大眼,手指着自己,“你没搞错吧,我?” 佟正浩理所当然的点头,“恩,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吗?” 时尚圈‘十男九gay’,这句话不知道上辈子谁跟他说的,但对上现在佟正浩一脸垂涎的目光,辛安冬猛然一激灵,直接道,“我跟你表哥在一起了。” 佟正浩楞了一下,似乎有些懵,辛安冬紧盯着看他有什么反应,毕竟当初佟正浩确实那啥挺疯狂的,但他觉得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说开了也没什么。 “我知道啊。”他轻描淡写的笑了。 辛安冬眨眨眼,表情有些懵,似乎没反应过来。 “哈哈哈哈,”佟正浩没什么形象的捂着肚子大笑,脸都笑出了红晕,指着懵逼的辛安冬,“表哥没告诉你吗?他跟你表白那会我就知道你俩在一起了,还是我鼓励他不要放弃坚持追求你的,他当时喝酒喝成胃出血,陷在对你的内疚中拔不出来,我跟他说烈受怕郎缠,想要追到媳妇就得不要脸,他后来果然是拿下你了吧,说来没有我的献计你们也成不了,我还是你们媒婆呢。” 蒋玄宗,你个王八蛋!狗日的,又骗他! 什么自卑!怕他跟佟正浩旧情复燃!怪不得刚才那么体贴主动把孩子带走留空间给他们谈话呢,感情他知道他跟佟正浩就没半毛钱关系,装,又装可怜! 辛安冬气得满脸通红,餐桌下拳头捏得咯吱响,一脸山雨欲来的架势,“还有呢,你还知道什么,你俩还瞒着我什么?” 佟正浩缩了一下肩,“没,没了吧,哦,对了,我还知道壮壮和牛牛是你生的,除了这个真没别的了。” 辛安冬:呵呵,连他生孩子都知道,蒋玄宗对这个表弟还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好样的,今晚要是不家暴他就不姓辛! 他看着像是气疯了,都有些神经质了,佟正浩以前的确喜欢过辛安冬,但他出国后就知道自己的喜欢多单薄多幼稚,现在面对辛安冬总有那么多羞臊,他跟他家男人好上那会还痛哭一场觉得他辜负了安冬感情呢,那段时间内心承受着煎熬很是不好受。 直到表哥告诉他,他喜欢安冬,佟正浩才放下心中的谴责。 但他不知道表哥那么虎,竟然没告诉安冬他已经知道他俩好了的事情,佟正浩脸色微窘。 两人又谈了些,关于佟正浩的男朋友,又把辛安冬差点吓傻,竟然是他们初中班主任兼数学老师兰明渠! 一个冷静自律的班主任,一个惯会惹是生非的熊孩子,十年前辛安冬有想过他俩在一起吗? 别开玩笑了。 晚上回到家,蒋玄宗将两个孩子送去他们自己的房间,然后像个小媳妇一样乖乖的走到辛安冬面前。 辛安冬面沉如水,穿着一身纯白色睡衣,看似活色生香,其实快要怒火焚身。 蒋玄宗蹲下,轻轻握住他的手,尾音上扬,“老婆——” 辛安冬瞪他一眼。 “媳妇——” 再瞪! “安冬,”蒋玄宗英俊稳重的脸上露出窘迫,眼睛眨了眨,“我错了,我真的是一时忘了才没告诉你,毕竟当初你不搭理我那段日子我过得浑浑噩噩,我真的不想你瞧不起我。” 要靠表弟.半个情敌的支招才能追到媳妇,骄傲如蒋玄宗不怕在表弟面前丢脸,实在不想在已经嫌弃他笨拙的心上人面前丢脸。 好嘛,最终原因竟然是死要面子。 辛安冬现在知道了这个原因,但他还不想放过蒋玄宗,省得以后又装模作样,冷哼一声没睬他,直接掀开被子上床准备睡觉。 蒋玄宗轻呼一口气,辛安冬不说,他就厚脸皮蹭上床,他想搂辛安冬的腰,被嫌弃的推开,极懂韬光养晦的蒋先生只好暂时偃旗息鼓,等辛安冬睡熟再死死黏上来,然后满足的笑了。 第二天早上,辛安冬睁开眼,看到腰侧的大手,眼角抽了抽。 今天辛安冬不用去学校,吃过早饭一家人收拾妥当去精神病院看望辛美芳。 没错,就是辛美芳,辛母的二妹,那个年轻时不愿家人攀附打扰她幸福生活的女人。 辛安冬也没想到时隔十年,他和蒋玄宗在一次带孩子郊游的途中遇见了疯疯癫癫的辛美芳。 记得当初她智斗小三贵妇人的气派十足,却在十年后趴在垃圾桶翻捡垃圾找食吃。 如果不是辛安冬记忆好,他真认不出来,当时只是一个念头,还好他坚持将人带回了家。 她的确是辛美芳,奶奶和爷爷认出了她,只是此时疯疯癫癫的女人已经忘了她的父母姐妹,眼神浑浊神情癫狂,只在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不忘念叨‘纤纤’。 吴纤纤,就是辛美芳和吴伟志的独生女。 辛安冬找人调查了他这个二姨,才知道吴伟志这个人渣喜新厌旧,不仅抛弃了糟糠之妻将她药傻还狠心把独生女卖去了l省黑市,只因为后找的小三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 将吴伟志绳之以法之后,他们去了l省,却并没有找到吴纤纤这个人,同名同姓的好几个,但无一例外不是他们要找的吴纤纤。 吴美芳是个可怜人,她现在疯疯癫癫,只能靠辛安冬将她养在精神病院,爷爷奶奶偶尔去看看这个闺女,辛安冬有时也会去,但看着她绝望的对着白墙嘶吼痛哭总会心酸。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看完二姨,扶着奶奶的胳膊回到家,辛安冬眼睛红红的。 “老婆,我们不要冷战了吧,同床异梦的滋味好难受。”回到房间,蒋玄宗俊脸祈求的看他。 辛安冬心情不好,对他也没有好脸色,“滚远点。” “你要打要骂都行,别不理我。” 他这样说,面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泛着可怜兮兮的光,辛安冬冷哼,“你是牛牛吗?幼不幼稚?” 牛牛每次惹辛安冬不高兴了,就会唉声叹气的这样说,认错的态度很好,但你要真信他就傻了,绝对两天不到旧态复萌。 蒋玄宗这会哪还在乎幼稚,搂着爱人亲啊亲,默默撒娇,像只大狗一样黏在辛安冬身上。 辛安冬被他弄得脖子痒,又想笑,刚要开口—— “呕——” 他忙推开蒋玄宗奔向卫生间。 辛安冬趴在马桶上吐,胆汁都要呕出来。 蒋玄宗惊愕,快速走上前轻拍着辛安冬的背,后悔莫及,“安冬我真知道错了,下次有事绝不瞒着你,还难受吗?我送你去医院吧,我这次太过了,我只是不想你见到我脆弱的一面,没想到会让你这么难受,你说的对,是我太幼稚了。” 辛安冬痛苦的摇头,上气不接下气,“不是你的问题。” 说完又低下头吐了。 那是怎么回事?吃坏肚子?安冬早上喝的白粥就酱菜,中午还没吃呢,昨天三荤两素都是很正常的菜,应该不可能。 不对!还有一种可能性! 想到这,蒋玄宗心跳加速,瞳孔猛然收缩,辛安冬似乎也想到了,跟着震惊的转过头看他,咽了咽口水,闭上眼睛又睁开,手轻轻放在腹部苦笑,“不会吧?” 两人对视着,蒋玄宗深吸一口气,看着辛安冬就像看个稀世珍宝,小心翼翼的将他扶起来,坐到床边,强装淡定的说,“明天去医院做个检查吧,我想应该不会错。” 恩?这话什么意思? 辛安冬忽然转头,瞪大眼睛,咬牙切齿:“你特么又做了什么?!” “呵呵,呵呵……”蒋玄宗面对爱人的愤怒脸装傻充楞。 心里默默想:一定要是个小宝贝啊,最好是小棉袄,实在不行,小混蛋也勉强接受。 蒋玄宗搂着辛安冬,露出一脸幸福满足,不管大的小的,都是他的宝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