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峥嵘 作者:缘何故 文案 前一世的蒋梦麟,死的不清不白,含恨而终。 哪知机缘巧合,他竟重回天真 那些辱他的、欺他的、欠他的,他要一笔一笔,慢慢追讨那些曾经的、往后的、如今的,曾被自己错失的良机, 这一世,定要牢牢把握 本文承袭某缘一贯风格,YY、小白、轻松、甜蜜,金手指内容标签:随身空间 平步青云 重生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蒋梦麟 ┃ 配角:宋清虚 ┃ 其它:重生,报仇,经商,政界,起点YY风,1V1 第1章 蒋梦麟的身体抱着母亲被砸成两半的灵位缩在地上,双眼里的血丝清晰可见,就好像冤魂索命般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浮在半空,看了看那个缩在地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身体,又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手掌,有些虚晃—— 就这样死了? 刘力扬吓得大叫,一转身扑到他母亲的怀里,嘴里嚷嚷着:“妈!!妈!怎么办!我们杀人了!” 刘雅脚一软,手上沾血的水果刀“哐啷”一声掉落在地,人也跌倒在地上,眼中含泪无助的抬起头盯着站在身边的男人…… 蒋梦麟看到男人的表情,心中冷笑。 蒋方舟……自己的亲生父亲…… 蒋梦麟觉得自己真的变成厉鬼了,因为心底一瞬间涌出说不出的怨恨—— 他怨!他恨!他不甘心! 母亲劳苦半生,凭什么就被刘雅这贱人逼宫退位!?刘力扬又是什么东西,竟敢狂妄地砸烂母亲的灵位! 他最怨恨的,就是那个直到现在还在沉默的男人。 蒋方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静静地低着头盯着自己刚刚死去还留有余温的亲生儿子的尸体,缓缓开口:“报警。” “方舟!!”刘雅吓得大叫,“力扬会被抓进牢里的!警察会枪毙他的!方舟你救救他,方舟我求你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方舟……” 刘力扬是刘雅上一段婚姻的成果,刘雅从那以后,失去了生育能力,这是她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无论如何,刘雅不能让他出事。 刘雅巴掌大的小脸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泪珠滚落到蒋方舟的鞋面上,肆意流淌开来。 蒋方舟心软了,这个他爱了半生的女人,现在这样无助地在哭泣。 他永远也无法拒绝刘雅的眼泪……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不外如此。 蒋方舟叹口气,弯下身扶起刘雅,却对地上的尸体没有多看一眼:“你放心吧,刘局那里我会打好招呼,力扬这孩子实在是太莽撞了,得让他吃吃苦头,不过最多一个月,我把他捞出来,好不好?” 蒋方舟哄着美人欢心,却全然不知,刚刚枉死的那个孩子,就眉目狰狞地漂浮在他头顶。 蒋梦麟目呲欲裂,他知道蒋方舟对他没有对刘力扬那么重视,可他万没想到,竟然能到了这个地步!! 一个是亲生儿子,一个是继室的孩子,为什么要那么不公平?! 父子之情!父子之情!是个屁! 妈!你看到了吧? 蒋梦麟眼神倏地冷静下来,静静地看着那具尸体怀里的木牌,木牌上,刻着已经断裂的一行大字:生母李月玲位蒋梦麟发现自己的情绪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他窝囊的大半辈子,母亲一直教导他忍耐,教导他吃亏是福,教导他为人着想。 可到了如今,他一事无成,被低贱的第三者踩在脚下肆意侮辱! 蒋梦麟忽然忆起,自己幼时亲手掐死的那只狼犬。 那只想要攻击自己,反倒死于非命的恶犬。 修桥铺路无寿终,杀人放火倚高堂。 蒋梦麟终于明悟了。 他冷冷一笑,用尽全身力气,将怨气化作一股毒囊,分作两份倏然发力塞入刘雅和蒋方舟的后心—— 你们这狗男女,我若有来世,必不念父子之情,要你们不得好死! “你这小娃儿的脾气倒是讨我老头子的欢心……” 蒋梦麟忽然睁开双眼,灵体轻飘飘的,不用力气也轻易坐了起来。 蒋梦麟看向声源,原来是翻滚在面前的一团乌黑的浓雾,蒋梦麟皱起眉,做出捏鼻子的动作,却仍然闻到那股腥臊恶臭的怨气萦绕在鼻尖。 黑屋似乎不高兴了:“你捂鼻子做什么,捂了不是一样白费力气?” 蒋梦麟冷冷道:“你是谁?” 黑屋往前翻滚了两步,蒋梦麟往后一缩躲开他的亲近,却又听他说道:“我在这里呆了一千年,你知道一千年是什么滋味儿吗?” 蒋梦麟摇摇头,并不好奇地撇开头。 黑雾忽然笑了,笑声尖利刺耳有说不出的难听:“好!你这性子讨我喜欢!”他顿了顿,很快又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你来这之前那句誓言,千里之外的我都听见了,才特意赶来接你呢!” 蒋梦麟眼神猛然锐利起来,警惕的盯着他。 黑雾丝毫不在意,继续说:“我不会图谋你什么东西,你也该知道,你一个魂体,一穷二白的,还有什么可图谋的呢?” “只不过……我能让你实现你的愿望,你信吗?” 蒋梦麟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好久,才掀开嘴皮:“信。” 啧!什么态度? 黑雾不满地啧了一声,这才继续说:“我能看出来,你是个聪明人,我只需要你回去后,替我找到一样东西,那样东西,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我希望赌一把,赌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蒋梦麟低着头,一语不发。 黑雾有些着急,又解释道:“我之前寻找了很多人,但他们的品性,我都信不过,你是我第一个看上眼的,如果你愿意帮助我,我可以……给你我尽可能的帮助。” 蒋梦泽抬起头看他,没有说话,眼神却明明白白。 黑雾叹口气:“我也不知道赌对了没有。”他翻滚两下,从黑雾中飞出一枚圆形的指环出来,飞入蒋梦麟的怀里。 蒋梦麟从身体里抠出那枚指环,托在掌上细细的看,指环从内而外全然是银白一片,上面繁密地刻画了规律的各种文字图案,指环内侧,有一个凹进去的三角形槽。 “这是时空交错器。”黑雾解释道,“我法力不足,无法完全使用它,但最基本的用场还是能派上的,你到时候选定三个永久性连接空间,就可以任意和别的世界联系沟通,但我也只能保证有三个,希望你能够谨慎使用。” 蒋梦麟木然的脸上终于有了点变化,他嘴角浅浅勾起,似乎很高兴的模样,但眼里却连一点高兴的神色也找不出。 “你说吧,要我帮你找什么。” 黑影闻言却沉默了,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变成了一种很不可思议的玄妙味道:“我在这里呆了一千年……或许更久。我已经忘记了,我为什么会滞留在这里,但我还记得,凡间有我放不下的东西。” 蒋梦麟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脸上:“也许那是一个人,也许是一件东西,我能感应到它的存在,却无法出去找寻它。我等了那么多年,它却没有来找我……” 黑雾淡淡地笑意传来:“我累了,你找到那个东西,化了我的怨气,让我投胎去吧。” 蒋梦麟军紧捏着那枚指环,眼睛一如往常平静如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里,究竟翻涌起了怎样复杂莫测的激慨。 蒋梦麟缓缓开口:“我答应你。” 第2章 屋里不是一般的吵闹,女人尖利的骂声哭声,男人的劝架声,碗碟碎裂的乒乓声,吵得蒋梦麟眉头皱的死紧。 阳光透过窄小的窗棂照入霉点斑驳的墙壁,墙上挂着卷了角的挂历。 蒋梦麟睁开眼睛,眼神里透出隐隐的死寂。 此时醒过来的,不过是那无辜枉死的一抹冤魂,现在是什么日子,发生了什么事,这抹冤魂却比原主记得的更加清晰。 1997年八月七日,刘雅上门逼宫的日子。 外头正在吵闹的,除了那两女一男,还会有谁? 额头一阵刺痛,蒋梦麟皱了皱眉,抬手拂过放在眼前,一手的腥红鲜血,散发出铁锈味儿,给了蒋梦麟一种无比清晰的,他已经重生了的感觉。 20世纪的w市,经贸发展迅速,在这一段投机倒把繁盛的年代,W市出了无数的一夜暴富的暴发户,蒋梦麟的父亲蒋方舟正是其中佼佼。 但与普通暴发户不同的是,蒋方舟读过书,他比别人多了个心眼儿,在市场浪潮逐渐高涨的时候,他急流勇退离开市场,注册了一家房地产公司,离开了倒买倒卖的小行当,他的路子反而越来越宽,他很快在W市有了占脚的一席之地,比之从前的一夜暴富,风头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年代实在太容易塑造人才,胆大、心细,决计很少不成功。蒋父脱离了三代贫农,靠着带出家乡的50元钱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成为了人人称道的地产公司老总,然而城市的灯红酒绿,带给他的却远远不止这些虚无缥缈的名望。 蒋母李月玲,比蒋方舟大三岁,十九岁就和蒋方舟结婚,蒋家三代贫农,蒋母嫁了人后,下地干活一把好手,家里家外管理的妥妥当当。女大三、抱金砖,这话也许确实有据可依,蒋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蒋母温柔贤惠,从结婚以来,一心一意操持家业,硬生生将只知下地干活的蒋方舟熬成个体老板。她学历很低,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箩筐,人也如同大多数农村妇女那样,死板的不得了,看见穿喇叭裤的时尚青年是必定要唾弃一番的,这样的妻子,让一飞冲天顷刻间拥有了千般傲气的蒋方舟,觉得无比羞耻。 而这个时候,刘雅适时出现了。她是W市二把手的千金,年轻漂亮,身段也好,一身柔软紧致的肌肤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泽,不同于独立爽朗的蒋母,她就像最典型的水乡小女人,说话轻柔婉转,她熟读张恨水,爱张爱玲,就如同亦舒那样忧郁朦胧,那样好的家世,那样好的女子…… 哼,表里不一的贱人! 蒋梦麟合了眼,遮住眼里几乎漫溢出来的怨恨,他这一生,最恨的人就是刘雅! 她蓄意破坏了一个原本美满的家庭,而他的儿子,在多年之后,又将自己搅得不得安宁! 蒋梦麟清清楚楚地记得,上一世的母亲咬紧了牙关死也不愿意离婚后,背着蒋方舟时,刘雅是如何洋洋得意的—— “这个男人,他的心,他的肉体,现在全是我的。你是过去式,是一段他想要抛弃的垃圾,你的作用,不过是厨房里的琐碎油烟。” 她还带着在蒋方舟面前伪装出的忧郁与委屈,可每一句出口的话,却直戳人心脏,让人疼痛不堪。 这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女人,就是用了诸多手段,活生生逼迫蒋母从二十八楼一跃而下! 同一天,又带着她的亲生儿子刘力扬,截下想要将母亲灵位放进族中祠堂的蒋梦麟,一言不合,刘力扬竟然砸烂了蒋母的灵位! 后心的那把水果刀,是刘雅亲手插进来的。紧贴皮肉那种冰凉刺骨的疼痛,犹如跗骨之蛆,从脚心爬上了头顶,蒋梦麟分明记得,无意中的回眸,刘雅脸上傲人的笑。 眉眼弯弯的,温柔的,水乡女人的笑。 刘力扬认下了罪名,也不过关了一个多月,他们还是幸福地生活,而那些阻碍了他们奔往幸福道路的绊脚石,已经完全不复存在了。 蒋梦麟回想起有如昨日发生的往事,抬手捂住脸,低低的笑了起来。 那笑声恍如从地狱深渊而出,带着阴冷和惨烈—— 我重获一世,就是来看你们不得好死。 “啪!”巴掌声传来。 蒋梦麟一下子睁开眼睛,耳边听到母亲的哭声。 他掀开被子迅速地下地打开门,母亲捂着脸颊卧在地上哭骂:“蒋方舟你不是人!你这个畜生!刘雅你这只鸡!” 刘雅捂着脸呜呜的哭着,身形摇摇欲坠,很可怜的模样。 蒋方舟嘴唇哆嗦着,一手指着蒋母:“你给我闭嘴!今天的事情不怪小雅,你不要殃及无辜……” “李姐!李姐……”刘雅放下捂住脸的手,年轻的她全身都散发着无限的活力,她眼泪淌了满脸,“我和方舟是真心相爱的,我真的爱他,他和我说过,只有从遇上我那天,他才真正感受到了人生的快乐!从前的那些日子,都是贫瘠的无法回味的,可我,我是他生活的必需品,他也是我生活的调味料,我不能离开他!李姐,李姐,你成全我们吧!你离开他,还有小麟陪在你身边,我只有他!只有他啊!” 蒋母被气的脸色发青浑身颤抖…… 可下一秒,情况突生巨变—— 刘雅被冲上来的蒋梦麟一巴掌甩到地上。十五岁的少年,正是热爱运动的年纪,一巴掌的力量不可谓不大,刘雅当即无力地趴倒在地上。 趁着众人都在惊诧中没回过神,蒋梦麟眼神疯狂地抬起放置在一边的折叠椅,使劲了浑身的力气——一下,两下,边边角角,最坚硬的地方,捡着脑袋砸。 前一世的刘雅,满口真爱,满口成全,却刻意不去提及,她和蒋方舟的真爱伤害了多少人的心。 而这一世却不同了,你们想要真爱,那我倒是好奇,没有了皮相,可还真爱的起来? “我操你妈的真爱!”蒋梦麟扑到桌边捡起果篮里的水果刀,一抬脚将被砸得满头是血的刘雅踢翻过身来,一挥手—— 血红色的刀口从脸颊蔓延到下巴,刀口深刻,留疤是一定的了。 蒋梦麟一松手,将刀子丢在蒋母的脚边,看着血泊中的刘雅冷冷一笑。 第一天就完成了自己长久以来的小心愿,实在是太过顺利,蒋梦麟的心情一瞬间变得很好。 他自然控制了力道,那几下折凳,绝对砸不死人,那一刀,也捡了脸上最显眼的地方划,留多大的疤多深的口,全在掌握之中。 前一世的自己刀口舔血那么多年,如果连这点儿经验也出错了,那就真的可以去死了。 蒋方舟似乎才反应过来般,男人的尖叫同样让人无法忍受,心爱的人被亲生儿子打得头破血流,对后世的蒋方舟来说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但对现在的蒋方舟来说,绝对是无法接受的。 蒋梦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刘力扬这个时候还没有掏到他的全部欢心,而他对刘雅的感情,也真是最炽热的时候,一个是深爱的爱人,一个是寄予厚望的儿子。 现场一瞬间从家庭纠纷变成刑事案件,蒋方舟只觉得天旋地转起来。 蒋梦麟对他说不出的厌恶,地上刘雅的鲜血已经淌了大片,猩红冷艳,很合蒋梦麟的口味—— “妈,收拾行李。”蒋梦麟回头对着母亲开口,“去乡下奶奶家。” 李月玲的恐慌之时一瞬间,这一辈子第一次见血,对方却是自己一生最恨的人,李月玲并没有太多的恐惧心,她只是担心自己的儿子,会不会因为这次的事情被牵连。 李月玲的普通话里还带着乡音,蒋方舟叫救护车去了,她就蹭蹭地爬到蒋梦麟面前摸他的脸,一边摸一边哭:“娘害了你,害了我儿,我儿不要坐牢,是娘拿的刀,是娘杀的人……” 蒋梦麟轻声笑笑,经历了太多大波折,此刻就算蒋母死在面前,想来他也不会又很大的情绪波动了,更何况是一直耿耿于怀的刘雅? 他拍拍自己母亲的肩膀:“听我的,去收拾东西到奶奶家。”他笑的胸有成竹,“我自然有办法不坐牢,你放心吧。” 不留后路的事情,蒋梦麟是不会去干的。李月玲怔怔的看着自己儿子,母亲独有的敏锐心告诉她,这个孩子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了。 但借尸还魂这种事,又有几个人会真正联想到自己身上呢? 儿子的态度就想给了李月玲一颗定心丸,李月玲摸一把眼泪,起身狠狠踢一脚毫无知觉的贱女人,哼!我儿要是坐牢,我寻个日子吊死在市政大楼门口! 蒋梦麟看着惊慌失措拨打急救车电话的父亲,蹲在地上,喉咙里发出惨然的怖人的低沉笑声—— 蒋方舟,我看你这一世,可还会儿孙绕梁尽享天伦?若我这修桥铺路的也学会杀人放火,倒霉的第一个,就是你这畜生! 杀妻弑子,毁我一生。 我该如何,报答你这深情厚谊? 第3章 蒋家祖业置办在W市一个偏僻的小镇上。 小镇地处平川,绵延深远,在W市这样一个重点工业城市里,算得上是一片难得的净土。 巴车在泥路里颠簸,蒋梦麟朝窗外看去,碧绿的稻田从窗户外扑进芬芳的沁香,他闭起眼睛,血脉里奔腾不息的愤怒,渐渐安静下来。 他在思索如何做,让自己取得更大的利益。 重活一世,蒋梦麟再也不想被各种各样的人情世故绊地跌跌撞撞了,就连坐在身边的母亲,蒋梦麟也发现,自己对她没有前世那么浓厚的亲情了。 蒋梦麟轻轻笑了笑,脑海里衍生出上一世的那些过去。 蒋母是没有和蒋父离婚的,用她的话说,就是“拖也要不让那个狐狸精没个名分!”。 但是即便是这样,对蒋方舟又能有什么影响呢?他在W市买了一栋富丽堂皇的近江别墅,香车美女,一年三百来天,没有一个小时呆在蒋母身边。 被她看得如性命般珍贵的名分,在别人眼里,却一钱不值。 他自过得逍遥惬意,蒋母却在等待着变得越见扭曲。 她恨,却不舍得去恨那个曾经爱过的男人。于是,她开始憎恨那个男人的孩子。 蒋梦麟从小到大,绝少得到她的关怀,曾经为了她的一句夸奖,日以继夜通宵读书,最终也只是得到楼底那脑浆迸裂的尸体罢了。 李月玲,从来没有学习好该如何当一个母亲。 可是这一世不一样了,即便是她还和过去那样选择,蒋梦麟也绝不会为了她绊住自己追求幸福的脚步。 蒋梦麟是蒋家的长子嫡孙,在两个老人心里,一直有着重要的地位。 不管之后有了多少堂弟堂妹,蒋梦麟始终记得,老人会在年节后偷偷拉自己到房间,一人多塞一包厚厚的压岁钱。 李月玲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如同惊弓之鸟般惶然失措,蒋梦麟淡淡瞥了她一眼,车到站了。 他今年不过十五,现在的时间也只在1997年,还未能见到后世繁华富丽的乡镇,此时的y镇,还有着最原始砖楼的美貌。 蒋家二老焦急地站在车站等待,他们之前就接到了媳妇儿的电话,电话里的儿媳哭的断断续续,他们也只能听到,孙孙受伤了? 这可不得了!蒋家的顶梁柱怎么就伤到了呢? 蒋梦麟看着两个老人花白的发,眼眶立刻湿润了。 自己去时,老人还是健在的,不知道自己的离开,给他们带来了多大的打击? “阿奶!”隔了老远,蒋梦麟带着哭腔大叫,心里几乎满溢出的感情却不是伪造。 他头上的伤口没有经过任何处理,洗也没洗,半头干涸的血渍一入眼,老人家险些吓晕过去。 爷爷最先反应过来,驻着拐杖快速跑到身边就要抱:“娃娃怎么回事?!” 蒋梦麟不说话,抿着嘴红了眼眶拼命摇头,眼泪淌不尽似的,只想多看看这两个一生一世真心对自己好的长辈。 蒋奶奶却误会了,以为自家乖孙儿路上受了委屈,她可是个泼辣人物,蒋爷爷是个老实的务农人,家里家外全靠精明的老伴儿操持,蒋奶奶一张利嘴打遍天下,镇上人送诨名蒋一嘴,镇镇府的一把手看见她都害怕,蒋奶奶生气起来,可是敢撩袖子骂大街的! “我媳儿,你说,娃这是咋?” 李月玲却不是半做戏,她确实是憋不住了,一看见老人家,捂着嘴就要哭断气,一听他发问,腿一曲就跪在了黄泥地上,嗓子嘶哑带着哭腔:“他爹打的!他爹带着野女人回家了!娘!他要离婚啊!娃叫野女人一花瓶砸头上了,醒了以后气不过,疯魔似的划了女人一刀子,他爹要打死他啊!要送他坐牢房!娘,救命啊!!” 她一边哭一边说的上气不接下气,但到了(liao)将事情说清楚了。 离婚!野女人!打儿子?! 蒋奶奶当即眼前一黑。 李月玲这个儿媳,她是打心底满意的,当初让她进门,就是看中了她的老实巴交,儿子已经足够精明,该找个懂操持的贤内助了。而李月玲也确实没让她失望,几十年下来,家里家外全是一把好手,最灵验的先生也说她旺夫。而蒋奶奶最满意的,就是儿媳那老实的嘴儿! 要让她说一句假话,比登天难! 蒋家二老毫无疑虑地相信了儿媳的话,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蒋梦麟添油加醋抹着泪窝奶奶怀里一五一十全说出来了,抬起头又泪汪汪:“阿奶,爹说那女人家里当官,他要抓我去吃牢饭的,我要去吃牢饭了,阿奶我想你,我想阿爷,我来见你们最后一面!” 蒋奶奶一颗心化成了麻糖水,爷爷歪过头去摸眼眶里的泪。这大孙孙从小不爱说话,如今能听他这样的濡慕,简直死了也值。 蒋奶奶一咬牙:“坐牢!你爹敢说坐牢,我叫他不得好死!”一伸手,将自己的乖孙孙搂进怀里一个劲地心疼,“我的孙孙,头可痛?你那杀千刀的爹……” 蒋梦麟低头埋进蒋奶奶怀里,心里暗暗道歉—— 阿奶,对不起,实在不是存心利用你们,我日后一定对你万般孝敬。 只要有了蒋奶奶这句话,蒋梦麟有十分的信心,自己绝对坐不了牢。不说坐牢,就连动,蒋方舟也是没胆子动自己一动的。 刘雅如今和他爱的死去活来,蒋方舟发了话,她怎敢轻举妄动? 在蒋家,蒋奶奶就是天!蒋家人的恶习就是,一辈子将脸面看的比天大。蒋方舟比之祖宗,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要真敢做出忤逆自家老娘的事情,蒋爷爷第一个要闹得他身败名裂! 想当年,李月玲扬言要去公司闹得蒋方舟不得安宁,蒋方舟甚至敢连同刘雅逼死她,更别提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蒋方舟,若要撕他脸皮,不如给他一刀来得痛快。 市里医院急诊病房。 手术室的灯灭了,蒋方舟一脸憔悴迎上出来的白大褂:“大夫,我……我爱人怎么样了?” 白大褂摘下口罩摇摇头:“手术很成功,脑子也没出问题,只是肋骨骨折腿骨脱臼软组织挫伤严重些,养个两个月也可以走动了。” 也不知道是谁下手那么重……简直要人命似的,偏偏下手就好像精确丈量了似的,打在身体最折磨人的部位,却不伤及性命,只是那伤者醒来,连续一两个月,呼吸都该跟刀扎似的疼。白大褂一边手术,一边也在心里暗暗吃惊。 难不成是专业寻仇的? 他又哪里知道,前一世的蒋梦麟刀口厮混这么多年,日日练的手段都用在刑讯上了,要折腾个女人,有什么难的?简直信手拈来。 “这……”蒋方舟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她脸上的伤……” “……唉!”白大褂叹口气,复又将口罩捂好,脸色也难看,“那刀位下的毒,日常生活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那疤……怎么也得留下了,我给她缝了二十针,醒来以后你记得叮嘱她,养伤口的时候会有些痒,但绝对抓不得。” “……” 蒋方舟呆若木鸡地跌回椅子上。 留疤……?那样美好的女孩,一生都毁了容?! 不行!不行!! 满心的爱意让蒋方舟咬牙下了一个决定:一定要娶她!一定要尽自己的一生爱护她! 白大褂见多了这样的家属,此刻心如止水留下最后一句话就越过蒋方舟离开了,“麻药过了她就会醒,大概二十分钟以后,一会儿会有人把她转到病房,家属记得找好护工。” 病房清爽的蓝白条纹晃花了刘雅的眼,刘雅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光源处,蒋方舟一脸疲惫地靠在墙上小憩。 这个她爱进了骨子里的男人啊…… 刘雅心底幽幽叹了口气,又去咬唇,只觉得满头都是麻的。 她吓了一跳,呼吸稍大了些,胸口钻心刺骨的疼痛立刻席卷而来,就好像要生生剥离她灵魂那样不堪的疼痛! “阿舟!阿舟!我疼……” 蒋方舟被爱人的呼痛声唤醒,立刻扑了上去:“你觉得怎么样?!” 刘雅撇着眉,柔柔弱弱的模样,让蒋方舟心都要融化了。他和她两手交握,眼里只看着对方,刘雅缓缓开口:“李姐姐……她怎么样了?” 那个女人,总该知难而退了吧? 哦!多么善良的女孩! 蒋方舟觉得自己愧疚极了,他小心地抚着刘雅暴露在外的半张脸颊,眼里柔情似水:“你总是那么善良,别管她了,你只要相信,我那么爱你,我一定会和你在一起的!” 刘雅忍不住呻吟:“疼……”然而与此同时,也不由自主地牵扯起微笑的肌肉。 ——她立刻发现,自己的半张脸颊,在麻醉之下,竟有隐隐的温润! 刘雅惊恐地瞪大了眼,急促的呼吸让她的全身像要爆炸那么疼,她一瞬间,几乎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侥幸般歪过头去看她的爱人,眼角的泪慢慢滑落,却抵不过她战栗的嗓音:“阿……阿舟,我的脸,我的脸……?” 蒋方舟痛苦地去亲吻她流泪的眼睛:“阿雅,阿雅,我娶你,你不要担心,我会娶你!一定会娶你!” 刘雅茫然地看着这个不停和自己承诺的男人,手也颤抖着,一字一顿地问道:“镜-子-呢……我要镜子……”刘雅猛然迸发出尖利的叫嚷,“给我镜子!!!!” 第4章 绷带上透过医用棉花渗出来的一条长长的血渍,让承受不住这样大打击的刘雅险些晕过去。 刘雅大受打击,精神都恍惚了,镜子的碎片撒了一地,她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天花只知道流眼泪。 蒋方舟又心痛又着急,颤抖的手伸到半空,却不敢触碰自己的爱人。 饶是刘雅城府再深,自己从来引以为傲的美貌此刻付诸东流,也让她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 “我这伤……是谁划的?”刘雅的声音冷冷的,透着彻骨的恨意,“方舟,我不能就这样放过他!” 蒋方舟吓了一跳,爱人这幅阴冷的样子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可是一个女人,经此大变,神经一下也是正常的,蒋方舟也没多想。更何况他心里还有着许多的愧疚,于是低低的回答:“阿雅,小麟他被你弄伤了额头,那个时候看起来也很不对劲,我也怀疑他是不是被砸成神经病了……阿雅,你不要这样子,我觉得,挺害怕的……” 刘雅心中一震,赶忙挂上那付驾轻就熟的柔弱表情,不敢置信地摇着头泪光盈盈问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小麟……”刘雅的眼泪就像不要钱那样落下来,胸口的疼痛让她几近窒息,她却不想就这样放过那个贱人的儿子,“方舟!方舟……你知不知道,你曾经说过,你最爱的就是完整无缺的我?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过去那么完整了,即使是小麟……可是,他为什么要对我下这样的毒手!?” 刘雅呜呜地哭着,心里思量着自己这道伤,加上父亲的力量,能不能把那母子俩一并抓起来,到了牢里,还有谁记得起她们? 病房的大门忽然被重力踹开了,外头传来护士惊慌的叫声:“老先生,病人需要静养,您不能这样……” 蒋梦麟把她拉到身边,低低的警告道:“滚开。”他眼神阴冷,加上满头干涸后发黑的血渍,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个刚从深渊爬出来索命的恶魔。 护士一张小脸吓得煞白,蒋梦麟刚撒手,她就扶着墙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蒋梦麟站在门外,嘴角挂着悠闲的笑容,惬意地看着病房内的闹剧。 蒋老爷子可不会管什么静养不静养,他只知道,病房里那个狐狸精不单勾引了自己的儿子做出那种丑事,还不知死活地打伤了自己的亲孙子!他这辈子没像今天这样生气过,即便是几十年前,大队里要没收家里唯一一头耕牛,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憋屈。他一生信奉吃亏是福,全村全镇,那个不夸他胸襟广阔,蒋老爷子为人清正爱惜羽毛,家里夫妻生活美满儿孙绕膝那是众所周知的!哪知老来老来,却被这么个骚狐狸破坏的一干二净! “哟!叫我好好看看”蒋奶奶可没老伴儿那么拙舌,几乎是刚一进屋,她便中气十足地叫骂开了:“哪家的骚狐狸精没看住,怎么专出来勾搭有妇之夫啊?!” 乡野之人,说话也不讲究,嘴里三字经生殖器一里哇啦说的不知道多顺溜,病房大门就这样敞开着,路过来来往往的病友们因为好奇,没两下全围上来了。 蒋奶奶骂的实在难听,刘雅自小家境富裕,父母也有权有势,哪里听过这样无理的话?她一开始只知道懵,后来反应过来,张口就要以牙还牙,却忽然想到还有男人在身边,立刻缩了胆子,咬牙切齿红了眼睛哆嗦着钻进被子里。 她一转头,就看见那个满头是血的孩子站在大门口朝她冷冷的笑,发现了自己的视线后,伸出手,慢慢的,慢慢在脸颊,用手指划了一道。 刘雅什么都明白了!他是故意的! 一瞬间,刘雅绝不承认,她心里第一闪过的,竟然是彻骨的寒意。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毫不犹豫拿着刀就在自己脸上划出…… 惊恐让她的胸口更痛了,但还没等她痛呼出声,脑袋上一阵敲打毫不留情地落下! 蒋奶奶骂的尽兴,蒋爷爷气的抓心恼肺,索性上去扬了拐杖就打! 刘雅惊恐地尖叫起来,却忽然听到病房外有人疑惑地谈论:“哎?那不是刘主任家的闺女吗?” “你开玩笑吧,这老太太可说这是个第三者,担心刘主任听到了……” “我怎么可能认错啊!我的天,真没想到刘主任是这种家教!” “不会吧!哎呀快快快叫王主任来看热闹!” 一时间病房外面全是不绝口的唾骂声,这个年代,第三者还是很稀有的东西,寻常人家夫妻离婚都要在周围掀起轩然大波,更别提主动勾引有妇之夫了,那可是掘祖坟臭名声的勾当!老太太嘴皮子一掀,里里外外听的不要太清楚哦! 这个时候,刘雅哪里还敢说要人坐牢的话?就是蒋方舟,也只敢跪在地上抱着父亲的大腿请罪,刘雅挣扎着爬出来,还想说什么,却被蒋老爷子一拐杖击在胸口,登时钻心透骨的疼痛让她在没坚持住,一脑袋栽倒在地上。 那可是一地满满的碎玻璃渣啊……就这样毫不留情地扎进手心手臂,扣在肉里,血擦潺流出。 现场安静了一秒,蒋奶奶叉着腰骂得更大声了:“装!你再装!骚狐狸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担心你家祖宗上下七八代断子绝孙!生个儿子没P眼!生个女儿去做J!我@#¥@……” 她一边骂着,一边暗暗出手,把病房的门给关了。 蒋梦麟站在门口,一脸血迹的模样可是受尽了关爱,看热闹的看到这么一个小孩子站在门外,七嘴八舌地就开始关怀开来—— “哟!娃儿脸咋弄的?哪个杀千刀的下了这样狠手?” 蒋梦麟低低回答:“我爹,和里头那阿姨。” 众人哗然,又问:“那阿姨咋回事捏?哪家来的闺女,咋抢人老公哇?” 蒋梦麟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低头摇头:“那是大官的闺女,还打我娘咧,大官说不给闺女进门,要抓我和娘吃牢饭去……” 几个先前还在揣测的人立刻着实了刘雅的身份,一边诧异,一边鄙夷,又觉得蒋梦麟母子实在是可怜,恰好蒋奶奶似乎想起了孙孙还在外头,停了嘴,一拉门把蒋梦麟拉回屋子去了。 原本还顾忌小孩子自尊心不去触碰的众人立刻开了锅,各种恶毒的揣测一个比一个能,刘雅到了众人的嘴里,几乎都快成了一个从小学开始勾引男人的坏女人…… 刘雅可不知道她的家庭住址父母工作单位已经全部被曝光了,她此刻幸运地昏迷不醒,而她的奸·夫却正处于水深火热当中。 蒋方舟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求饶:“爹你别打了!你别打她,你要打打我,打我!我不出声,我随你出气!” 老爷子被他没出息的模样气的捂着胸口跌倒在一边的椅子上。 蒋梦麟利索地跑到老人身边给他顺气儿,心里却在思索—— 上一世的自己和母亲都是傻子,都被人登堂入室了,却不敢告诉两位老人,直至后来生米煮成熟饭,自己却更要脸面,生怕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 可他现在却是完全想开了。出了这种事,别人同情还同情不过来呢!要说异样的眼光,也是对着刘雅和蒋方舟的,自己何苦要替他们遮掩?重获一世,有些东西,看得确实比从前通透了。 老人松了手,蒋方舟也恍若失了魂魄跪在地上,似乎连喘气儿的力气也没有了。 老太太到底还顾着儿子的脸面,见状老泪纵横骂道:“你这是何苦啊!阿玲恁好的一个媳妇儿你不要,跑来城里找个骚狐狸精,娶回家能当饭吃能当衣穿?这种女人摆在家里她也不会安心的,绿帽子少不了!我养你恁大,咋脑子越长越不见了哇!” 蒋方舟眼泪顺着面颊淌下来了:“娘!我爱她!我从没想过,生活会那么快乐。以前只要下班回家,我就觉得没劲儿,可自从跟她在一起以后,每天要和她见面,我都觉得浑身使不完的劲儿!她家里条件好,还看上我这么个粗人,我也和她……好过了,我要对她负责啊!!” 李月玲脸色煞白地站出来:“你要对她负责,就不要对我负责了?我为你勤勤恳恳操持恁多年,你穷时,我帮你种地,你富了,我替你算账,还生了小麟给你传宗接代,我对不起蒋家吗!?” 蒋方舟一听到那带着乡音的普通话心里就说不出的厌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和这个黄脸婆生活了二十多年!这样丑陋的、没文化的、见识浅薄的、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女人……自己怎么会娶她?不! 不是自己自愿的! “你以为我想娶你吗!要不是娘被媒婆哄骗,你能进蒋家门?!你看你自己哪里配得上我?我带你出门,会被人笑死!”蒋方舟心神大乱,竟然一脱口,将心中的怨愤全部骂了出来。 李月玲颤抖如风中落叶,却坚持着撑住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她忽然很想笑,这个她的天,她的顶梁柱,她最爱的男人……原来一直以来是这样看她的? 一个带不出手的黄脸婆? 你却不问问,我这脸,是为谁操劳黄了的? 眼泪毫无知觉地坠落下来,耳边是婆婆打丈夫的声音,李月玲却感觉自己什么也听不到了然后她听到自己清晰地,最标准的普通话的声音:“那我们离婚吧。” 蒋梦麟惊诧地抬起头盯着自己的母亲:怎……怎么?!! 李月玲感觉到儿子的视线,对上儿子复杂的目光,歉意惨然地笑了笑,轻声说道:“娃儿,对不起,你爹这种畜生,娘不要了。” 蒋梦麟怔了怔,忽然察觉到屋里人的视线都在自己身上,忙定了定神,开口惨然一笑:“娘,我跟你一起走。” 他心里从未有过的平静,历史已经被改变了,母亲就这样离开了父亲,那么是不是说明,自己的命运,从此以后也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呢? 蒋奶奶哭的声泪俱下:“阿玲啊!我怎么生了这么个畜生!老蒋家对不起你!!!” 她万想不到,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儿子,竟会如此不是东西! 蒋爷爷恍惚一会儿,伸着手指着自己儿子,嘴唇哆哆嗦嗦,竟是一翻眼皮晕过去了。 第5章 蒋方舟顺利离婚,如释重负,没多久也晕了过去。 蒋爷爷到底老当益壮,没什么大碍,不多会儿也醒了过来,蒋梦麟见状松了口气,如果老爷子真被今天的事情气出什么好歹来,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老爷子从醒来就没有断过叹气,他一生勤恳踏实,老天爷也眷顾,家里日子越来越好,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有出息,可几百年下来,却出了蒋方舟这样一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对于金钱,老两口是没什么概念的,两口子在乡下那么大年纪了少有花销,一年给他们二百万他们也没地儿使,钱这东西,够用就行。老蒋家在乎的,是门楣的脸面!现在活生生教出这样一个不负责任抛妻弃子的家伙,蒋老爷子心中一阵灰败,只觉得纵使下了地,也没脸去见列祖列宗了。 蒋奶奶妇道人家,看的却比老爷子清楚,她此刻正在安慰自己精神恍惚的儿媳妇,抓住了空子还想劝一劝,李月玲却好像打定了主意般坚决地摇头:“娘,不管这婚离不离,我一辈子也认您二老作爹娘,这个家,我呆不下去了。那女人不是个省油的灯,您二老,以后防着些。” 说来奇怪,李月玲经此一变,却感觉脑子都比往常要清醒了些,从前她嘴笨拙舌,哪里说得出这些话,可现在,她却还有余地在走之前,给刘雅下个绊子。 果然,蒋奶奶一听这话气得不行,拍着床板就憋不住地骂:“那狗狐狸!狗狐狸还想进蒋家的门?我去她·妈的,她敢跟着近老蒋家一步,我拼了这把老骨头要拿卸骨刀把她砍出门!” 蒋奶奶说话,言出必行,她对刘雅的感官,该说是前所未有的差。刘雅前世终其一生,就想着要和蒋方舟相依为命,他俩人倒是真心相爱,蒋方舟拼了大力气想离婚让刘雅进祖坟,这一世,只怕更加艰难了。 蒋梦麟忍不住的舒心,他原本没有那么宽宏大量,即便是蒋方舟和刘雅到了如今这个境地,他还是觉得不太解气,只不过挫骨扬灰这种事情,急不来一时半刻的,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要论时间,自己可不怕耗。 李月玲当天带着晕乎乎的蒋方舟去办了离婚证,站在民政区里就开始大刀阔斧地分财产,蒋方舟这个离婚证就跟大风刮来似的让人不敢置信,财产什么的,哪里有真爱重要?!大手一挥,四六分,六成都给了前妻,只一个条件,得把儿子带走。 蒋梦麟求之不得,只可惜蒋方舟的财产并没有前世积攒的那么快,他刚办公司,银行里还有近百万的负债,只一套帝都的房产值钱些,剩下的一辆桑塔纳轿车,丑得让蒋梦麟不忍目睹,林林总总的现金也没多少,但至少足够李月玲母子俩生活。 W市这个伤心地是呆不下去了,当天下午,李月玲就抹着泪带着大包小包跟儿子踏上了去L市的绿皮火车。 L市是李月玲娘家,李老太太会生,膝下三女三子,李月玲不是老大,也不是老幺,夹在兄弟姐妹中间,又是木纳老实的性子,爹爹不疼娘也不爱的,过年都比人家少一毛压岁钱,好容易出嫁,夫家的彩礼收进门后,爹妈就更少和她联系了,乃至于李月玲连家里的电话也不知道,只能到了地儿去寻门牌。 蒋梦麟倒是对此一行不抱希望,外公外婆那一家人的德行,他前世可是看够了,不说落井下石已经不错,巴望他们雪中送炭?呸! 绿皮车摇摇晃晃,得走一个午夜,蒋梦麟躺在最上铺,眯着眼,放松精神开始联系那抹幽魂。 幽魂很不高兴:“你还记得我啊!” 蒋梦麟这一天下来,心情舒畅,倒积攒下一些人气儿,闻言反倒笑了笑:“瞧你这话说的,我还能忘了你不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答应了你,你怎么能不相信我的人品?” 幽魂被哄得一愣一愣的,说来也不奇怪,他从死后就被关在结界里千把年,虽说年纪已经很大,但像蒋梦麟这样无耻的人,可当真没碰到过几个,一时间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羞愧,不信任伙伴什么的…… 第二次开口,他就显得有些气弱了:“我现在就附身在你身边的次元空间里,我在身上下了引子,在投胎之前,只能跟着你走,你没事情也陪我说说话……” 原来是寂寞了? 蒋梦麟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是我疏忽了,今天的事情确实太多。” 幽魂不说话了,今天的闹剧他也是看在眼里的,对于这种家事作为古人的他原本就无法理解……男人三妻四妾什么的,在他看来,倒是正常的了。 他也不发表意见,只说自己的事情:“你如果有空,也可以放自己的精神到我这次元空间来看看,我答应你的三个连接通道已经搞好了,你如果要用,还得让我帮忙。” 蒋梦麟一想,左右无事,也学来了精神离体的法子,进了空间。在外人看来,他也不过就是睡熟的模样。 次元空间,顾名思义,与储物空间同出一脉,只是形体上,要更高级些,没有实物作为依托,暴露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一入内,先是白茫茫的一片,蒋梦麟抬头低头,只看到袅袅雾气游离身边,幽魂在这里化了个脸色苍白的人形,拉着他小心地走:“你注意着,脚下有些地方是有虫洞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蛀了,踏进去以后到了哪里,我可就不知道了。” 蒋梦麟打量他,幽魂穿了身不知道多古旧的书生袍,下摆处都变黑了,衣裳也单薄得很,破破烂烂的穷酸无比。 幽魂笑:“你别笑话我,我孤家寡人一个,也没人来祭奠,穿的也是千年前的衣服,破些也是难免。” 蒋梦麟理解地点点头,心里却在想适合他的款式,改些日子拿些来烧给他。到底以后要用到他办事,也该经常拉拢拉拢人心。 走了没有多久,幽魂停下脚步,手一挥,虚空里升起个浩瀚的大圆盘来,看起来颇像是旧时大户人家用的铜镜,锃光瓦亮的一丝灰尘也没有,蒋梦麟还没反应过来,幽魂就问:“总共也就三个永久对象,我建议你还是谨慎些选择,用一个少一个。” 蒋梦麟挑眉:“他那边伤的到我?” 幽魂摇头:“倒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这关系到你以后的用途……” “不必说”,蒋梦麟打断他,原本他也没想从这里捞多少好处,自己脑子里装了无数的赚钱法子,只要有一笔启动资金就足够了,幽魂说的那些倒不是他担忧的。 他将手按在铜镜的底座上,眯了眼开始在脑海里挑选—— 上级空间?不要!谁知道是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兽人军团?不要!拉个兽人来干什么?当保镖么? 魔法……ORZ……会被国安局当做异类抓起来的吧? 挑选半天,蒋梦麟眼角划过一道闪光,连忙分出精神来抓住! 古代?这倒是可行,古董、钱币,到了后世,都是大热的项目。 蒋梦麟按下确定,铜镜闪过一道流光,没多久,上面映出个翻着死鱼眼的小娃娃来。 蒋梦麟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不过是一个面瘫的小孩罢了。 小孩儿开口,声音绵软黏糯,却透着说不出的冷:“中国人?” 蒋梦麟一僵,心里燃起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你也是……?” 小孩儿抿了抿嘴,脸色很难看:“我叫许仙,白蛇传,那个许仙。” 蒋梦麟僵直两秒,捂着肚子发出一阵不可思议的爆笑,成功让许仙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简直没想到,竟然有人会比他还倒霉!那是白蛇传啊白蛇传啊!白素贞和法海翻天覆地地斗啊斗,最大的炮灰就是许相公! 一旦有人比自己更凄惨,蒋梦麟就会对生活燃起不可思议的热情。 他笑够了立刻直起腰身:“你有什么东西交换?” 许仙顿了顿,右手一伸,拿出个碧绿剔透的玩意儿丢到交流通道上,蒋梦麟捡起来一看,立马目瞪口呆—— 成色……上好的翡翠!? 许仙叹口气:“我也不瞒你,这东西在我这儿也不是特贵重的东西,可在你那儿的价值我心里也是有数的,只不过我要的东西……对了,你那里现在是几几年?” 蒋梦麟回答:“1997” 许仙更颓丧了:“那就更不可能了,我以前学外科的,许仙家也是药房,我要的东西,无非就是那些个抗生素和医疗器具,可是九七年……” 蒋梦麟笑了笑:“你不是还有别的空间吗?” 许仙很不高兴:“你以为撞上一个现实位面那么容易吗?” 蒋梦麟摸摸鼻子,开口道:“要不这样,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先给你捎些药品,其他的,我再想想办法。” 许仙白他一眼,但也许是出于对原本星球的眷恋,他并没有露出很不信任的神态,只是点点头,开口道:“这东西你先拿去吧,这几天有空那些治伤……感冒的东西给我,我还有事,不多说了。” 车到站,蒋梦麟倏然睁开眼睛,眼神狂喜中,夹杂难以忽视的锋利。 第6章 蒋梦麟什么劝解也没有,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让母亲好好吃吃苦头,这其中,前世对她的怨恨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蒋梦麟思考了很久的。 李月玲生性就绵软懦弱,这种性格,往好了说叫做老好人,往不好了说就叫圣母!他和蒋方舟的感情破裂,未尝没有她一心想要补贴娘家的因素在里面。 蒋梦麟尤记得上一世,蒋方舟将出轨摆在明面上以后,李月玲以泪洗面的同时,在接到舅母的电话时,还是咬着牙将自己的积蓄全部寄了过去,只为舅母才一岁大的儿子未来娶妻买房。 多么可笑!可李月玲就这样一种,将面子看得比天大的人!可以说她虚荣,也可以说她愚蠢,总之,她是愿意与自己的儿子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然后将光鲜外表展现在外的那种人。 蒋梦麟的外家算得上镇上过的顶好的一户人家,其中李月玲出力自然不少,可惜的是,李家上下,没有一个人领她的情,蒋老外婆甚至在上一世蒋梦麟唯一一次来过年的时候,当着他的面搬着小板凳在大门口和老朋友聊天:“我这身衣服全是儿媳送的!他妈那就是个赔钱货,嫁出去以后绝了良心,一次也没回来看过!” 这个他,自然指的就是蒋梦麟。 那一对老人简直是天造地设! 李家大清早正开门,女儿就寻上了门。很显然,李月玲离婚的消息他们已经知道了,坐在门口的外公对一脸苦相风尘奔波回家的女儿,甚至没有分出一个多余的眼神,只顾逗弄窝在怀里的亲孙。 他怀里抱着的是大舅家的长子,如今才一岁大,生的圆滚滚球一般,又白又胖,聪明伶俐,这回嘴里趴趴趴趴叫着爸爸。 李家老两口却对这孙儿宠得不行,寻常人别说骂几句,就是月子妈抱孩子重了些,也是要被闹得不得安宁的。 李月玲似乎是没想到父亲的态度会那么冷淡,到了嘴边的委屈绕了两圈,又咽了回去,红着眼圈开口:“爸……” 老爷子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李外婆抱着一箩筐橘子从里屋出来,一看到女儿,立马愣了一下,掉头进屋,过了好一会儿才空着手出来,脸色也不太好:“你咋回来了?” 李月玲忍不住抹着眼泪儿吸了吸鼻子,低低的叫了声:“娘……” 李外婆脸一沉:“哭什么哭!有脸作那见不得人的事儿,现在反而不好意思了?我告诉你,二娃他媳妇儿才做了月子,你别上赶着给人家找不痛快!给人看到了,还以为家里办丧事!” 李月玲怔住了:“……娘?” 里头三舅的媳妇儿迎了出来,穿着一件大花的汗衫,手上摇着蒲扇,一瞧见李月玲,吓了一跳:“哟!姐?你咋回来了?” “去去去,去洗衣裳。”李外婆没好气地赶她,“娃儿的尿布换了?” 三舅的媳妇也是个娇贵人,闻言一下子就不高兴了:“那不是二嫂子的事情嘛?”她一掉头,又来招呼李月玲,对于这个经常贴补家里的姐姐,她还是很有好感的,自家丈夫前年在市里买的新楼,就是这个姐姐贴补的,“姐,你快进屋坐,外头热,里面有风扇呢,二嫂子月前生了个丫头,一会儿我领你去看!” 李外婆原本是不想让女儿进门的,离婚的女人,晦气。可无奈儿媳妇都开口了,外头乡里乡亲了,她也不好再赶,当下瞪了眼小儿媳,不说话拧着眉头离开了。 李月玲瞧见母亲这番做派,原本归家疗伤的心情立刻被冰水破了个透心凉:她自问出嫁以来贴补娘家也算孝心可鉴,爹妈重男轻女她也是一早知道的,可谁料到拿钱的时候还好声好气的,如今自己落魄归来,竟只得到这样的待遇?自己领着儿子进门从进门开始,老两口甚至连挂心关心外孙一句也做不到?! 她怔怔的随着弟媳妇进屋去了,里屋拿了杯凉茶没饮两口,李外婆也抱着竹篾进屋了,她没好气地看了眼自己的女儿,在她对面坐下,开口第一句就问:“你离婚了,姑爷给钱了?” 蒋梦麟一听这话,就在心底冷哼一声,他也不作声,李月玲这回的苦头是吃定了,也该叫她看看清楚,自己一心贴补的娘家都是个什么德性! 李月玲傻不愣登地点了点头:“分了家,给了我三万。” 她也没提房子的事儿,李月玲经此大变,虽说还是对家人缺心眼儿,可多少也能感觉到母亲的不怀好意。 果然,李外婆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点点头:“蒋家还不算绝了良心。”她话锋一转,两手一摊朝李月玲道:“那倒正好,你大哥娃儿也见到了,你大嫂如今是家里的功臣,生了我李家长子嫡孙,该奖励的。我和你爸合计着,给小宝置办下将来娶媳妇儿的房产,恰好差个两万来块,三万也差不多了,余下的一万,就用做装修。” 李月玲被母亲这理直气壮的模样吓了一跳:“娘?我和小麟就这么多钱,全给大哥买房了,我们吃什么?” 李外婆一听这话暴跳如雷,拍桌子大骂:“赔钱货!赔钱货!你娘养你这么大,要你几个钱还要看脸色?没羞没臊的东西,你丢了我李家祖祖辈辈多少人的脸面?!你没地方吃饭去了,那你干什么离婚?!现在姑爷冤上李家,以后你三弟要是生了娃,谁来给钱买房子?!” 李月玲如遭雷击,一下子僵在原地,连血液也冰冷入骨…… 赔钱货……赔钱货……这么个称呼,从小在她耳边如同魔咒不停回荡,可无论如何,她总是不愿相信,爹娘对她,会真的没有一丝感情…… 李外婆犹自喋喋不休:“他蒋梦麟是蒋家的人,你拉扯着他干什么?你帮外人养儿子……” 李月玲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娘!你绝了良心吗!他是我亲生的!亲生的!” 李外婆瞪大了双眼,万想不到女儿竟敢出口反驳,当即大怒:“妈的赔钱货!我当年生你时就该一把掐死!你这辈子莫要踏进李家的门!我李家祖宗三代,认不起这种没爹的外孙!” 蒋梦麟一把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母亲推到椅子上,眼里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厌恶。要说母子之情,从上一世李月玲酒后一次次殴打,蒋梦麟就开始渐渐绝望了。李月玲这个人,典型的在外轻声弱气,回家猛如饿虎,面对厉害的人,她除了哭和逃避,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方才一路上回家时,蒋梦麟也清楚地看到她眼里对自己的犹豫和彷徨,很显然,对于自己这个儿子到底要不要养育,她心里也是很有些拿不定主意的。 你不想养我,我还不稀罕跟你呢! 蒋梦麟可不是那种闷不吭声受委屈的性子,李家家大人多,若是日后他真的有了什么资产,这门注定了死皮赖脸的亲戚也是个头疼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现在把脸给撕破,否则日后又拿些自己幻想出来的亲戚情分来要挟,蒋梦麟可懒得对付。 他一张口,就把李外婆气了个半死:“外婆,你摸着自己那把良心给我好好算算,你如今住的这房子价值多少?地基价值多少?后山的老房子承包的果园乌龟塘价值多少?小舅大舅二舅大姨小姨的婚房花了多少?小舅开的那辆桑坦纳市价多少?我倒要看看是谁绝了良心,你拿我蒋家吃我蒋家用我蒋家,如今腆着老脸说我这债主是外人?你也好意思!我要是真递了状书上法院一笔笔讨要,外婆你也别怪我太绝情面,多的我不要,那车那房我当做喂给狗吃,就当算你拿我蒋家三五万现金,状书下来,我要叫你砸锅卖铁给我凑干净了!” 李月玲脸上一阵臊得慌,她原本拿夫家补贴家里,也会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一直没人和她提出,慢慢的他也当做理所当然了,如今儿子一笔笔算出来竟是这么笔巨款,一时间就像惊雷炸在耳边那样,觉得大白的天都变得乌黑了。 李外婆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她拿了蒋家多少钱,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同样知道外孙这话里一分一毫没有作假,李家有文化的人那是一个也没有,要说法律,也就仅止于杀人偿命,许多年前,李外婆甚至还以为若是自己亲身血脉,那杀了打了警察也是管不到的,如今蒋梦麟这一番话,把她可吓得不轻,若是家里真把这三五万掏了出去,那一下子估计又要回到赤贫了。 只是她这么多年来顺风顺水惯了,那里经历过小辈这样厉害的嘴皮?吓过之后,心里又止不住燃起恼怒来——即便是自己拿的再多,也轮不到小孩子来插嘴! 李外婆脸色苍白地骂道:“你这是什么家教?你娘就叫你这样和长辈说话?果然是有娘生没爹眼的东西,尊老爱幼都没在学校里学过吗?” 蒋梦麟冷笑着一摆手将扇地呼呼作响的电风扇推倒在地一使劲儿将引线拉了下来,在手上绕了两圈就朝大门跑去。 李家原本就在一个小镇子上,地方不大,拉出几个人大多都是沾亲带故的,此时多少有人闻到了风声说李家闺女回来了,也纷纷过来探望—— 李家这闺女可不简单,嫁人几十年,娘家修房盖楼出力甚大,楞生生将一屋子农民搞成了万元户,李家腰板挺得也直,镇上的老太太老爷子哪个不羡慕?门口驻足看了一会儿,老爷子提起闺女脸色却不好,大家也不奇怪—— 李家人重男轻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也知道这事情,闺女往家搬了那么多,老两口就没说过一句好,反倒是那几个成天撩猫逗狗不学无术的儿子宠的跟个宝似的,真说起来,除了羡慕,多少还是有些人看不惯李家人的做派的。 众人正驻足着,里屋忽然一阵丁玲哐啷的响动,还没等人回过神,却见到李家闺女那半大的儿子,一脸悲愤地跑出来了。 第7章 李外婆知道不好,当时就气的脑袋一蒙,等到抬手想拦,却已经晚了。 论起做戏,蒋梦麟虽说没什么经验,可上一世的面具带了那么多年,临机应变还是很懂得的,加上他如今只不过是一个半大小孩,即便是说谎话,也不一定有人会怀疑他,要再加上高超的演技,还有几个人能辨别是非? 李外公逗着孙子只不过一个愣神,蒋梦麟就冲出人群跑到外头去了。 桃源镇不过是个小地方,这两年政府也有意往旅游方面开发,首当其冲的,就是里李家非常近的一座百年大桥,那里是镇上的中心,往下商业街,往后餐馆不少,桥下一条水流湍急的小溪清澈通灵,而蒋梦麟看上的,却是桥头处那块又宽又大的青石板。 他纵身一跃跳在石板上,一抬头,已然是满脸的委屈悲愤,脸也憋得通红,他往腿上一掐,憋出一股泪来,带着哭腔大哭起来——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蒋梦麟这一做戏,还没等十秒钟,奔走相告的乡亲们就围成了一圈,全是来看李家热闹的,反正看热闹不要钱,李家这两年也太过嚣张了,能抓着他们的笑料,实在是不容易。 李外婆赶到桥头,一看这模样当即就要晕过去,老两口气的互相埋怨,李外婆简直后悔的要死,早知道外孙是这么个烈性子,打死了她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欺压啊! 李月玲心里暗暗忍不住地有些高兴,笑还没挂到脸上,立马被爹妈的脸色吓得沉了下去,她颤巍巍地拨开人群,上到石板下,却是爬不上去了。 蒋梦麟满意地看着嘈杂的人群,计算了一下,几个看上去很碎嘴的姑婆团也到了,立刻投入其中,大哭起来:“各位叔伯阿姨爷爷奶奶,你们给我评评理,李家如今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怎么来的。我爹有能耐会赚钱,我娘爱贴补娘家我们姓蒋的一句歪话没说过,从前拿钱的时候,一口一个外孙闺女叫的亲密,我还是个傻子,以为他们有良心呢!如今我和我娘落魄了,还挂念着来家看看老人,哪知道外家一开口就要走我日后七八年的学费给亲孙盖房!我大舅那亲儿子才一岁大,我只不过多插句嘴,外家就口口声声说我是外人,当年拿钱时怎么不说外人的钱拿不得?” 蒋梦麟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大腿已经给自己掐青了,底下人听了几句也猜明白出了什么事,没两下就嗡嗡开始议论起来,小孩儿哭得凄惨,说的道理又是句句诛心的,几个好八卦的老人团摸了两把眼泪,就在人群里要找李家二老的踪迹。 李外婆如今哪里还有脸面见人?她心里恨得要死,恨不能立刻就上去将那姓蒋的推进河里淹死,李外公更是吓得面无人色,一扬手给了老伴儿一巴掌扭身躲回家了。 李家大舅在门口一张望,还在好奇为什么外头聚了一大堆人,眼见爹妈回来了,迎上去就问,一听原委,脸都白了。 他一拍大腿,大声抱怨:“你这老不死的,净给我找麻烦!” 说罢抬脚就往人堆里跑。 蒋梦麟擤一把鼻涕,见状甚是满意,刚想开口,就听到底下一个浑厚男声:“我说外甥!你快下来!你外公外婆嘴巴坏了些,哪就有你说的那么坏?你那房子大舅不要了还不成?你快下来要紧!” 蒋梦麟低头一看,来人不是大舅是谁?他脸一沉,冷哼道:“我姓蒋的是外人,劳不得你叫外甥,你还觉得我出钱给弟弟买房子是应该的了?自古以来除了爹娘死绝,谁听说过当哥哥的给弟弟办家产?更何况那还不是我亲弟!你不信问周围乡亲,你问问他们听没听说过那个道理?” 李家大舅心里气得要死,直骂自己爹妈没事找事,还没等张嘴,一把就被别人拉过去了,众人好容易逮到一个当事人,立刻七嘴八舌数落起来:“你们李家怎么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啊?” “我说李大刚,你这样做人可不厚道……” “你儿子不是才满一岁吗?怎么惦记起外甥家产了?” “哎哟哎哟这事儿得叫我大姑来看看……” “别别别别!!”李家大舅赶忙拦住那要找人来的老太太,讨饶说:“我真不知道这事儿,这全是我爹妈搞出来的,以前他们对五妹就没好脸色,最近五妹又离婚,他们更瞧不起了,可我发毒誓,这事儿我绝没搀和过!” 李家大舅指天掷地有声发了十好几个毒誓,从头顶生疮到脚底流脓,好半天终于把兴致勃勃的老太太哄回来了。 开玩笑,说话的姑婆是十里八乡最碎嘴的一个老太太了,如果真的把她的同好找来,那李家人在镇上就甭想做人了! 李家大舅刚松一口气,却又听上头外甥哭骂说:“我人虽小,可也是知道明辨是非的,我现在没了钱读书,以后定然也是浑浑噩噩过一辈子,外婆外公存心要逼死我这个外人,我干脆叫齐了大家给我做个见证,这就吊死在李家门口,给我那要买房娶媳妇儿的大表弟冲冲喜!” 李月玲一听这话吓得大叫:“娃儿快下来!这玩笑开不得!” 她嘴里虽然这样说着,手上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连脚步也没挪一挪,反倒是李家大舅擦点两腿一软跪在当下! 这话说得太诛心了!这外甥今年最多也就十四五六,哪儿学来的这么多挤兑人的方法?他今天别说真吊死了,就算没吊死,自己这儿子,日后也别想轻易讨到好媳妇了,这不明摆着说李家人薄情寡义夺人家财不得好死么?! 李大舅在心里简直将父母骂了个天昏地暗,如果不是还有些理智,他恨不能立刻回去绑了母亲到桥头当面儿扇她十好几个嘴巴子,可他的愤怒,脸上却连一丝一毫也不能露出来,只能气弱劝解:“小麟啊,你下来咱好好说,你外婆哪儿就有那个意思呢?就是她真这样想了,舅舅也绝不能同意这么干的……” “你话说得好听!”蒋梦麟横他一眼,“当年大堂弟出生的时候,外婆打电话到蒋家,活生生要去一万五礼钱,你不是收的欢天喜地?” 一时间桥下人炸开了锅。 一万五!?这是什么概念啊!桃源镇这种小地方,一年能有两千块收入,一家人就过得无比滋润了,就算是连地基盖房下来,最多也就一两万块钱,这李家要的,等于是一套活生生的楼房啊! 众人的指责和鄙夷让李大刚羞耻地脑袋也抬不起来,但心里更多的却是新的愤怒—— 孩子的礼钱,他们夫妻明明只收到八千,剩下的七千哪儿去了? 答案不言而喻,老太太攒私房了! 可凭什么黑锅得自己来背?!李大刚又怒又怕,却又听蒋梦麟开口:“你叫我下去说话,我是不敢的,我无亲无故一个外人,反正在你们李家的地盘上左右是要死,被你们拉近黑屋里去剁了死无全尸,还不如就这样堂堂正正死在大门口!” 李家大舅腿一软,终于跪倒在地上,深知到外甥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这件事情肯定没法儿善了了,心里又急又怒又怕,周围人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好像最后一根将他压塌的稻草,李家老两口倒是溜了个干净,李家大舅简直想就这样撞死在桥头,省的日后被人指指点点过日子。 李月玲见好就收,朝着石板上佯装怒骂:“娃儿给我下来!你要气死你娘吗?!” 她倒是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家儿子居然会那么厉害,果然跟他爹一个模样,有能耐的很。 一想到前夫,李月玲脸色又阴沉下来,在外人看来,反倒是像对儿子不满了。 蒋梦麟斜斜瞟她一眼,心里全不当回事儿,红脸她倒是唱齐了,白脸就剩自己的事儿了是吧?李月玲算计自己儿子倒是一点儿也不手软。 到底蒋梦麟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这一天下来,李家门口就没断过来探望母子俩的人,有些心肠好的还作势要掏钱帮助,被蒋梦麟一个个谢过去推辞了,别人的人情,能不欠尽量不欠,李外婆看着这一幕气的脸发黑,李外公更是旱烟没离过口,只不过他们俩的想法,蒋梦麟是一点也不想去考虑的,见着外人就抹眼泪卖乖,李外婆纵使气的死去活来,到头来却是一句重话也不敢说。 吃饭时,李外婆端起厨房里的鲶鱼汤卤鸡腿猪下水和炖肉上二楼和儿媳妇吃去了,蒋梦麟冷眼看着桌上留下的半碗豆腐酿和一叠四季豆,冷笑一下,拌了半碗饭配着辣椒酱干脆蹲门口去吃了,这一下子邻里又炸开了锅,李家人这几日卖鸡卖鸭卖鱼从来没断过,怎么外孙回来不但受了委屈,还只吃得到这种粗饭?! 李家大舅从外头进来一看这模样就知道不好,立刻奔上二楼找自家老娘翻天覆地闹了一通,还砸了二弟媳妇端到嘴边的鲶鱼汤,李外婆从窗户望外一看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吓得额角汗都滴下来了,当即拿了个空碗装了菜就给蒋梦麟母子送下去了。可这时补救早就晚了,大家都亲眼看见她在二楼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对李家人的品性又刷了个大大的疑问。 一天下来,李外婆就怕了这个阴招不断的外孙,他没费一兵一卒就将李家积攒几十年的好名声败了个干干净净!老头子捂着心口蹲四楼愣是一口汤也喝不下,胸口就跟郁了血似的。李外婆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蚀的是一粮仓的好米,心里的憋屈丝毫不比老伴儿少,可即便是再生气,她也不敢再做什么了。这姓蒋的外孙肚子里的坏水就跟墨汁儿似的,李外婆只认斗不过。 惹不起躲得起?哪儿有那么容易? 第二天一大清晨,蒋梦麟天还没亮,就拖着六神无主的母亲拉拉扯扯一大堆自己来时的行李一脸萧条地往车站走。 他原本就没打算留在l市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现在李月玲对爹妈的态度也死心了,蒋梦麟乐得轻松,也正好再用这事儿给李家人找个不痛快。 果然车行还不多久,李家邻里就飞速传出一个大消息—— 李家那一群没良心的,硬生生将得罪了自己的闺女儿和可怜的外孙,趁着天没亮给赶出去了!那母子两个走的时候,那个可怜哦……简直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李外婆瞅着五楼自己刻意留给外孙子住的,李家最阴暗纰漏,此刻却空空荡荡什么都不剩了的小房间,两眼一翻,终于没撑住气晕过去。 第8章 李家的鸡飞狗跳早已不归蒋梦麟管,上车转车,乘了四五个钟头,母子俩也到了此行的目的地———H市。 h市作为z省的省会城市,繁荣富饶自然不是别处能比得上的,自古以来h市就是沿海商贸重地,加上风景独好,文人墨客流连不去,历史册中,也独留下了大大的一笔。 李月玲一下火车,看到拥挤的人海般的民工流,立刻呆住了。 1997年的H市,正是快速迅猛发展的时期,从五湖四海赶往h市的人流每天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哪里是深居简出的李月玲见识过的?李月玲很有些害怕,缩在儿子背后不敢吱声——她可是听说过,大城市里小偷可多呢。 蒋梦麟闲庭信步地拎着一堆行李和母亲出门去招了辆出租,随意报了个地名,到了h市中心。 h市中心,环绕着h市最为著名的旅游景点,从古至今吸引了无数的人潮前来游玩,而日后,这里也是h市最最著名最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几乎能到寸土寸金的地步。 蒋梦麟对日后的发展了如指掌,而他现在真正匮乏的,只是初始的启动资金罢了。但只要到了h市,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安排李月玲住进宾馆,陌生的房间干净的床铺嘘寒问暖的服务员让李月玲惶恐不安,她乖乖地缩在了宾馆里嗑瓜子吹空调看电视,而蒋梦麟安排好一切后,拎起自己的小包袱就闪身进了浴室。 “喂,幽灵你在吗?” 沉寂半响后,幽灵苍白虚弱但带着些不高兴的声音传出来:“你不能找个好听的称呼吗?我也是有名而有姓的。” 蒋梦麟对他的抗议不屑一顾:“你姓什么叫什么?” 幽灵呆了呆,很显然,他忘记了。 蒋梦麟憋住笑冲他招了招手:“带我进空间,我有事儿要找许仙。” 铜镜扭曲一阵后,许仙很快出现了,但模样却把蒋梦麟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许仙一身青布绒衫,纶巾上还沾着血,半张脸也是血糊糊的,神情疲惫虚弱,显然累得很了。 许仙直着腰喘息一会儿,摇头道:“没事儿,我去救个人……你有什么事儿快说。” 蒋梦麟了然地点点头,长话短说道:“我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你那里翡翠还有么,给我赊一些,等我有钱了什么仪器都给你买过去。” 许仙鄙视地斜他一眼,一张小胖脸还带着婴儿肥毫无杀伤力,他刚想开口,却忽然想起了什么,神色立刻凝住了。 “行,我可以再给你几块。”许仙思索了一会儿,爽快开口:“但是,你得帮我一个忙,帮我救一个人。” 蒋梦麟一愣:“我在二十世纪呢,能帮到你什么?” 许仙摇摇头,满脸疲惫:“你只要帮我收留他就好,你放心,它是一个好人,只是我这里的皇帝实在太昏庸了,他父亲对我有恩,我得报答他,可如今他全家满门被斩,只留下他一条血脉,我无论如何要替他流传下去,只是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这里最安全了。” 蒋梦麟听到这话低头沉吟起来。 许仙这话七分真三分假,真要让他完全相信,自然是不可能的。可如今他的资金确实是紧张,其外,许仙这个合作伙伴,他也是想要长期保持的,这样说来,替他收留一个人,确实算不了什么。 蒋梦麟抬头看着幽灵:“通道能过人吗?” 幽灵慢半拍回答:“理论上是可以的。” 蒋梦麟也不再犹豫,对着屏幕上的许仙点了点头。 许仙明显是松了口气,身形一闪大概是出了空间,没两下又返回来,半扛半抱着一个清瘦少年,少年以黑纱蒙面,双眼紧闭,看起来是受了伤的。 许仙实在是太矮了,少年几乎是被从地上拖过来的,许仙气喘吁吁到了屏幕前,丢死狗一样一甩甩在了空间数据纽带上,毫不犹豫按下了传输键。 与此同时,蒋梦麟这边光芒一闪,回过神来,地上已经躺了一个沉睡中的少年。 “多谢你了,”许仙很诚恳地道了谢,随后送过来两枚青翠碧绿水头充足成色上好的玉璧来,一枚雕了双龙戏珠,一枚是锦绣花开样式,团团簇簇几十种花绕在一处,富贵得很。 蒋梦麟没说什么,切断了数据,蹲下来开始打量昏迷中的少年。 解下纱巾,蒋梦麟赫然吓了一跳,这少年长得模样可真是好! 刀劈斧砍般冷硬的五官,倒不像是亚洲人了,怎么看也是少数民族的模样,眼眶深陷的,即使沉睡中都能感觉到他平时的风采。皮肤可真是好,大约古时候环境造就的,许仙那家伙看起来皮肤也不错。 蒋梦麟猥琐地摸了两把,扯开衣领往下一看,好嘛,一身轻重不一的鞭伤,有些还渗着血呢! 他二话没说出了空间收好连带之前的三枚玉璧,与李月玲打了个招呼就出门去了。 李月玲停了看电视的心思,回过头去盯着紧闭的大门,心情很复杂。 出了大门蒋梦麟直接打车到了清河坊附近的古玩街,这条街日后不久就被政府取缔了改作商业食品街,可这个时候,还是h市最热闹的几个地方之一。 蒋梦麟很有目的性地冲进了古玩街,专挑潇湘子绕,他这一回过来,自然也是有目的地找人。 白少锋,1997年的时候比自己大不到哪儿去,这回儿因为在京城打了老首长的金孙发配到这儿来反省了,前世的蒋梦麟一番事业全靠他支持,两人的交情不可谓不深,只是那个时候,一切都太过无奈了,蒋梦麟后知后觉踏入了那种地步,几乎就与白少锋背道而驰,自然而然,这份交情就慢慢淡了,直至最后,两人擦点没成了仇人。 这一世的蒋梦麟可不会那么傻了,从前的他只看得到表面,知道白少锋是个富二代,哪儿想得到他会有那样庞大的红色背景呢?那时候两人吃酒赌钱抽烟打架,白少锋没拿出枪来一枪子儿崩了自己,可真是祖上积德。 走了没多会儿,蒋梦麟眼前一亮——到了! 明德古董,也不知道是哪一年传下来的旧家当了,大概是老板和白少锋有点什么关系,白少锋就被发配来这儿过日子,但,白少锋岂是那种安省过日子的人?来这儿没两天就琢磨出一大堆明青花的假古董,不知道骗了多少外行人,明德古董的招牌险些被他砸了。 蒋梦麟拎着自己的黑布包信步进去,柜台后的导购先是惊了惊,等抬头看蒋梦麟一眼后,又百无聊赖地低下头拍苍蝇去—— 这屋里的东西那件儿不是贵重的?蒋梦麟一身装扮廉价土气,能买得起才怪了。 蒋梦麟这会儿也确实算得上不修边幅了,他原本就不爱打扮,一个男人家,打扮什么?加上回来后事情多,也确实没那个心情,加上不重视,这事儿也就这么淡忘了,导购的冷眼他也没少受过,自然也不觉得有多憋屈,反倒是走到柜台前,朝那小姑娘前的玻璃柜磕了磕。导购将他当成了没事儿来调戏人的痞子,抬起头来怒目而视。 蒋梦麟朝她笑着摆摆手,脸上不骄不躁,眉眼弯弯,看去颇有风度:“去叫你们白小老板进来,要不我进去找他也是行的。” 导购吓了一跳。来店里瞎玩不在少数,能买得起东西的也不少,可就这样轻易地讲出小老板姓氏的人可真不多! 自家老板算一个,之前来过的z省大官算一个,这少年又是什么来头? 这下她倒不敢怠慢了,点了点头就起身往楼上走,没一会儿,楼上就传来白少锋嚣张的声音:“什么年轻人?那群王八肯定从京城来看我热闹来了,一群王八蛋!叫他上来!” 蒋梦麟无奈地笑了笑,果然不管是什么时期,白少锋都是改不掉的张扬。 蒋梦麟越过柜台往楼上去了,过了转角抬头一看,好嘛!白少锋那傻逼拿着游戏机在敲超级玛丽呢! 这不弱智呢嘛? 蒋梦麟忍不住一阵鄙视他的品位,却没有想想,这会儿1997能有什么好游戏不成? 白少锋抬头只看他一眼,眉头立刻皱起来了。他原本还以为来人是之前京里的那一群太子党,谁知道却是个不认识的青年……不,少年,这小孩儿看上去比自己还小呢。 白少锋却没说话,一挥手让导购先回去店里,手上的游戏却不放下,依旧滴滴滴哒哒哒响个不停。 蒋梦麟却是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的,反倒是看到少年般的白少锋觉得亲切地不得了。要知道白少锋此人做作可是出了名的,想要看到他一脸焦急地打超级玛丽实在是不容易,更别提光着脚丫子横竹椅上的模样了,要被他以前那些女朋友们看到,眼珠子都得惊掉下来。 “唉唉唉你猪啊!你不会往那边跑然后按两下跳啊!” 蒋梦麟在旁边嘴贱地指挥,却搞得白少锋阵脚大乱,输得一败涂地。 白少锋拍案而起:“观棋不语真君子你不懂吗?!” 蒋梦麟针锋相对:“我看到有人比猪还笨实在忍不住了。” 白少锋气绝身亡。 说来奇怪,白少锋自己也说不清,怎么一碰到这个少年就莫名地有一种亲切感,两个人斗嘴也跟稀松平常似的,自己只是着急要压他气焰,却完全没有一点生气的感觉。 白少锋自认甘拜下风,起身喝了杯白水,也递了杯给蒋梦麟,开口道:“你来找我干什么?你是哪里来的?你从哪里知道的我的名字?” 到底是苗红根正的官二代,白少锋也真不可能跟个缺心眼儿似的傻了吧唧和别人交朋友。 蒋梦麟不疾不徐一口饮尽百开水,脸上带笑回答:“白公子卖了那么多假古董,砸店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我今天过来,可不是为古董来的。” 白少锋立刻脸上讪讪,卖假古董这事儿他也是一时好奇鼓捣的,哪知道闹得那么大,上周老爷子还被舅舅拉过来狠捶了一通自己的屁股,谁知道这会儿苦主又找上门了? 白少锋一板脸:“你别来找我,我可不是老板,要退货找老板去。” 蒋梦麟哈哈大笑:“你紧张什么,我都说了,我来找你是有别的事儿。” 他一伸手,从兜里摸出个成色最次的玉璧来,神秘兮兮地笑:“你这儿回收宝贝吧?” 第9章 白家那样的身家,玩儿古董玩儿玉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上一世蒋梦麟在白家作客时,可是亲眼看见白老爷子捧着一块双鱼古玉爱不释手的模样的。 白少锋在爷爷身边耳濡目染,见识自然也不会浅薄到哪里去,一看玉璧的成色就吓了一跳,他抬头打量一眼蒋梦麟,复又低头盯着那块玉璧,蒋梦麟倒是不墨迹,手一抛丢到白少锋怀里。 “有病啊!你个二货!”,白少锋慌忙伸手去捂,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那玉璧给砸裂,拿到手凑到眼前一看,眼睛立时就花了! 老天爷,这成色、这雕工、这水头、这寓意! 蒋梦麟忍不住有点得意,想当年白少锋这小子时刻保持一副劳资天下第一的派头,哪儿见过他这样真性情的一面? 白少锋倒是满心欢喜,他被流放在这儿闭门思过了好久,老爷子连门也不让他出,天天窝在家里会憋死人的!如果把这枚玉佩送给老爷子,说不定就能得到宽大处理了……到时候回了京城…… 白少锋呲起一口尖牙阴森森地笑:“哥们儿,开个价。” 蒋梦麟不慌不忙伸出一只手掌上下一盖:“一口价一百二十万。” 这价格实在是不高,蒋梦麟原本就是打算那这东西和白少锋拉上关系,他前一世和白少锋肝胆相照过,针锋相对过,对他的性格了解的一清二楚,只要能搭上关系,蒋梦麟有万分保证,自己能拿下白家的路子。 “痛快!”,白少锋一拍大腿喜不自胜,扯着脖子就朝楼下嚷嚷,“我说那个谁,给我舅舅打个电话,让他给我送钱来!” 蒋梦麟揣着一百二十万的存折跟着白少锋出了大门,白少锋的舅舅叶论同样眉飞色舞,白少锋要是真回去帝都,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儿,这外甥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做,才来了没多久就给他惹下一屁股麻烦债。他倒是对一套程序下来得心应手最后看到钱也没有多大情绪波动的蒋梦麟感兴趣些,只是人家从头到尾没和他搭过一句话,叶论自己也不好意思去问人家手里还有没有货,只是对于蒋梦麟的年少老成,叶论还是很咂舌的。 自家外甥比起人家来,二十年就跟活到狗肚子里了似的,论沉稳、论智商,一样也比不过人家…… 白少锋一听这话就要炸毛,但转念一想又似乎确实是这么回事。从蒋梦麟进门开始,白少锋就一直被一种莫名的气势压制着跟随着他的脚步行进……白少锋撅了撅嘴,斜眼看一眼走在自己前头的蒋梦麟,心里情绪更是奇特起来——在京城,还从没有人敢走在他前头呢,可奇怪的是,不管怎么找,他就是生不起气来。 蒋梦麟看出他萎靡,也没多说什么,拍拍他肩膀约了个下回出来玩儿的时间,揣着钱就往市立医院走。 找了个路边僻静的小巷,蒋梦麟将那个昏睡中的少年放了出来,扒了那一套稀奇古怪的衣裳,再套上路边买的廉价衣裤,洁白的上衣立刻就被渗出的血渍染红了,蒋梦麟二话不说,拦腰抱起少年就走。 他到底只有十五岁,从前在W市的时候也不是什么运动健将,抱着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立刻踉跄了两步,终于在自己累晕之前把人送进了医院大门。 立刻有人推出急救床来接住了人,蒋梦麟松了口气,又找了个护士带自己去挂号,缴费,忙得差不多了,又到急救室门口守着,等了一两年那么久,里面终于出来个人,蒋梦麟立马迎上去问:“医生,我朋友怎么样了?” 医生看他的眼神很奇怪:“他身上的伤怎么回事儿啊?你们不会涉黑的吧?他身上那些伤口是下了死手打的,外头又泼了盐水,估计糟了不少罪。而且你送医也太不及时了,再晚一点,他估计就要流血过多失血性死亡了。” 蒋梦麟一听这话,心就悬起来了,可医生那边总得想个像样的皆是,于是脑子一转就开始编瞎话:“大夫您有所不知,他是我同学来着,脑子笨,前段时间暑假期末没考好落榜了,他爹下了死手地揍,这还是我砸了玻璃把他救出来的呢。报警了,警察不管。” 医生立马吓一大跳:“我的吗,这爹当的!” 蒋梦麟对自己编瞎话的手艺颇为自得,哄走了边走边感叹不可思议的大夫,蒋梦麟又守了一会儿,里头送进去两三包血浆,过了半小时左右,抢救灯终于灭了。 少年被哗啦啦地推出来,推车边的架子上还挂了瓶药水,护士迎上来审视了蒋梦麟两眼,开口问道:“你是病人家属?” 蒋梦麟点点头,先发制人地说:“大夫您先别说了,救人要紧,您给安排个最好的病房就行。” 说着从兜里拿出张大团结塞进护士长手里,护士长表情明显缓和了些,左右张望一下塞到兜里,声音也柔软了:“放心吧,病人那边我会安排人悉心照顾的。” “操”,蒋梦麟蹲在病房门后数着手里的一大叠缴费单子,气的腮帮子都疼了,自己简直拖回来一个大祸害!这才多久啊,花了快七八千了! 病床上的少年就静静躺着,蒋梦麟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理直气壮地吃着小护士端进来的水果,一边打量他。 这人长的是真不错,洗干净了脸上身上的血污和灰尘后就更是抢眼,一双剑眉笔直浓密,鼻梁高挺,嘴唇是薄情相,此刻紧紧抿着,估计是个挺没安全感的家伙,防范心也重,就算是在昏睡中,眉头也紧紧皱出一个川字。 蒋梦麟三两下啃好了两个橘子,一扬手把橘子皮全砸在他脸上,一脸的不忿:“尼玛,高干病房小爷都没住过,还跟伺候孙子似的伺候你,你醒来以后要是敢恩将仇报,看我不把你粉身碎骨!” 宋清虚觉得自己恍若睡了千年那么久。 他的浑身都被不知名的力量桎梏住了,就连挣扎都变成一种奢侈的不可完成的渺茫梦想。 家族里的长辈们一个一个,被侩子手砍下脑袋,女眷们被绑在柱子上哭的惊天动地,菜市口的血被牵引着淌到了自己的脚下,氲湿了脚上的布鞋……这双布鞋,还是在三天前祖母亲手纳的。 宋清虚一开始的满腔仇恨,已经渐渐麻木下来,他站在喧嚣着朝廷残暴却又忍不住抬头偷看人群中双腿发僵,他被点了穴,脖子被沐王府的走狗领着,亲眼见证一家人的死亡…… 脸上忽然一阵冰凉袭来,又痛又痒,随后有东西覆盖在了脸上,宋清虚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又闷又困难…… 他忍不住费力开始挣扎——沐王府的人终于要下毒手了吗!竟然还用油纸糊脸这种手段,该庆幸他们给自己留下个全尸吗?! 蒋梦麟蹲在垃圾篓边足足吃了两斤橘子,忽然听到病床上的人一阵急促的呼吸,随后低低地嘶吼起来,活似被抢走崽子的母狼那样凶狠。蒋梦麟愣了愣,有点担忧地伸手去碰碰那人的爪子:“喂!你没事吧?” 床上的人猛然爆出一声大喝,随后飞快地从床上坐起,浑身止不住地抽搐,他一扬手,立刻发出一声痛呼,原来是吊水瓶脱落了。 但他显然不会被这点疼痛吸引注意,相反的,他此刻内心的激荡,全部来自于周身的环境——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自己的手里被人家插了针?!旁边一直滴声不停的铁盒子是什么东西!? 蒋梦麟被他闹腾地受不了,但也知道一个古代人猛然来到现代没有一下子被吓出毛病已经是很幸运了,于是也没生气,反而耐着性子解释道:“你别害怕,我不知道你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但许仙托我救你,你也配合一点,这里和你从前呆的地方不同,如果你贸然攻击,会被……捕快抓去砍头的。” 宋清虚浑身一震,抬头视线倏然射向蒋梦麟,眼光犀利:“你是谁?!” 尼玛这贱人给脸不要脸……蒋梦麟本来也没有什么耐心,刚刚好言相劝宋清虚不听,于是他立刻就生气了,声音也扬了起来,态度奇差:“我他妈救你救出仇来了啊?!你那是什么态度,对救命恩人不会客气点吗?” 宋清虚脸色白了白,他抿抿嘴,似乎在思量蒋梦麟话中的真假,过了一会儿,还是乖顺地低下头拱了拱手:“恩公有理,在下宋清虚,字涵,不知恩公如何称呼?” 蒋梦麟哼一声:“蒋梦麟。” “蒋兄……”宋清虚谨慎地唤了一句,冷硬的五官皱成一团,“这里是何地?” 蒋梦麟示意他先闭嘴,然后按铃叫来护士重新为他挂好药水,期间宋清虚虽然很不安地想要反抗,但蒋梦麟眼睛一横,却叫他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等到送走了护士,蒋梦麟才转身锁好了门窗,坐到床边,开始仔细告诉他一切的经过原委,以及目前这个身处的时代。 第10章 宋清虚从一开始的骇然,转变为渐渐沉默,最后脸上毫无波澜,看不出一丝情绪。 蒋梦麟说累了,端起桌上原本该属于宋清虚的百开水一口喝掉,恬不知耻地摇头晃脑:“所以,你记住了~我是你的恩人,你今后应该为我抛头颅洒热血,一心一意忠心耿耿滴!” 他自然不会把自己的底牌全部告诉宋清虚,蒋梦麟没有那么傻。宋清虚虽然是一个古人,但既然能劳动许仙恳求自己相救,自然有他特殊的地方。结合起他那一日血淋淋的出场,蒋梦麟几乎可以确定,这个宋清虚的来头绝对不小。至于究竟是什么身世,去问许仙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宋清虚原本只是脸色苍白地听,十八说完之后,他就靠着软软的枕头垂头默不作声,原本刚硬冷厉的气质里流露出淡淡的哀伤和心死,眼里更是说不尽的凄凉。 蒋梦麟的报恩论原本就是那么一说,他也指望着宋清虚也和他一样那么一听,从没指望过宋清虚当真,毕竟,宋清虚的命也算得上是三块翡翠交换的,蒋梦麟自己并不是毫无好处,说出这种话,原本也就是习惯使然罢了。 却不料宋清虚竟然猛然回过神来,撑着身子就“噗通”一声跪倒在蒋梦麟脚下。 蒋梦麟当即吓了一跳,掰开一半的橘子咕噜噜滚到床底下。然而还没等到蒋梦麟回过神阻止,宋清虚一推肩一抬手,竟是活生生从自己嗓子眼儿里掏出来一颗浑圆火红的丹丸来。 他手上一使劲儿,丹丸化成一股白烟消失不见,留在他手里的,却只剩下一大一小两枚珍珠大小的白团来。 宋清虚特诚恳地给蒋梦麟磕了个头:“恩公在上,请受在下一拜!” 蒋梦麟被那清晰响亮的磕头声惊得又退一步。宋清虚却膝行逼近,低着头捧着两枚白团在手心,托给蒋梦麟看。他身材高大,即便是跪着,也比蒋梦麟矮不了多少,蒋梦麟低头一看,这哪里是两个白团?分明是蠕动着的两团虫子才对! 蒋梦麟皱起眉:“你这是做什么?” 宋清虚的声音闷闷的:“我如今到了这个地方,早已失去了宋家的庇佑。照恩公的说法,这世界竟和我那时代是完全不同的。清虚自知见识浅薄,也不知能否在这世间安然存活。如今恩公救我于水火,宋家已然不存于世,恩公这便是我再生父母,清虚一拜,您受之无愧。” 他顿了顿,嗓音有些沙哑:“望恩公能收留清虚,清扫打杂什么杂货都可让清虚代办,清虚无能,一手医术武艺却还有些用场,想来不会白白吃粮的。” “这两枚蛊虫,大的叫噬天母,小的是子虫望归,这两枚蛊虫,是家父自幼传给清虚,用心脉精血养育长大,如今恩公食下噬天母,清虚留下望归,从今往后,恩公所令,清虚必将言听必从,万死不辞。如有违抗,轻则七窍流血而死,重则亡魂不得超生!” 宋清虚说罢,重重在地砖磕下一个响头,再抬起脸时,额上一块红斑尤为醒目。 蒋梦麟皱起眉,抬手拾过他手上稍大些的那枚白虫,这白虫团成一个溜溜的的圆,又白又软,动也不动地只顾睡觉,看去到有些像蚕虫,宋清虚的手颤了颤,还是垂下头义无反顾般将东西送高了些。 蒋梦麟寻了个理由闪身进了厕所,锁好门后上了空间把许仙敲上来,又拿虫子给他看。 许仙大惊:“这噬天母你从哪里来的!?” 蒋梦麟照实和他说了,宋清虚初来乍到,他自然不可能全心全意就相信这个陌生人,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宋清虚算得上是个危险分子,他的手段计谋都是蒋梦麟所不熟悉的,蒋梦麟可不希望重活一世就折损在这种阴沟里,如今看许仙的样子,他也松了口气,看起来,许仙是知道这东西的。 许仙听完原委,眼神很复杂开口:“你小子倒是好运气……” 蒋梦麟云里雾里:“你这话从哪儿说起的?” “那个宋清虚,你可知他的来历?”许仙一说完就得了个白眼儿,想想也是,蒋梦麟怎么可能会知道他们那儿的事情呢,“他们宋家,原本是祖辈名医,他爷爷妙手神仙宋妫佗可是宫里头一号的大太医,你手上这噬天母,就是他爷爷研制出来的,原先那噬天母,是宋家效忠皇室的手段,噬天母世代都掌握在历任帝王手里,只有服下了噬天母,皇上才能真正地相信宋家,只是这一辈皇帝昏聩,宋家不愿效忠,竟然就惹来了这样的灭族灾祸。” 许仙叹了口气,眼里浮上些对自己境况的忧虑:“这蛊,你用下吧,没什么坏处,宋清虚是宋家这一辈头号的接班人,文治武功样样拔尖,能得了他的忠心,也算你的运气。” 蒋梦麟似懂非懂,却也没再纠结,谢过了许仙,又给他递去一些自己刚买好的药片冲剂,理也没理眼巴巴在一旁看自己的幽魂,边走边吞下了噬天母,闪身出了厕所,短短几秒,他已经想好了宋清虚的用处。 身份不过是个小问题,有白少锋介入,没到两个小时,一个出生于W市农村父母双亡的小农民就热腾腾出炉,蒋梦麟出门一趟,给他买来了全新的换洗衣裳,宋清虚镇定的表情中带着微微的稀奇,这些衣裳露肉的设计和奇怪的布料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但他也不会多问,蒋梦麟清楚地警告过他,少说、多看、有不懂的,等到没人的时候再问。 他的恢复力很不错,也许古人的身子与耐力要好得多,宋清虚一身的伤口恢复地要比想象中快得多,醒来没多久他就活蹦乱跳地想要帮蒋梦麟解忧,还表露了一手很不错的好功夫,尤其那一身玄乎其玄的轻功,差点让蒋梦麟羡慕死。 但一听说练轻功的苦,蒋梦麟离开退缩了—— 开玩笑,自己难不成是回来受罪的么?大哥不用懂那么多,小弟能代劳就可以了。 蒋梦麟服下了噬天母,就等于将宋清虚的性命牢牢地绑在了腰间,从此之后宋清虚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逃不过他的耳目,一个有能力有手段的忠心耿耿的下属,蒋梦麟愿意在他成长之前就这样白养着他。 蒋梦麟还未成年,原本他还在忧心日后的住处,他手上有多少钱,是不愿意让蒋母知道的。蒋母的性子他太了解了,犹若挂断又虚荣,上一世她一辈子都在巴望着娘家的另眼相看,蒋梦麟要是真把房子放在她的名下,说不定第二天她就会把大姑小姨乱七八糟的亲戚全给接过来玩儿,蒋梦麟对她的感官不可谓不厌恶,蒋母从未尽到过一个做母亲的责任,但是为人子,即便再如何不情愿,养个女人添双筷子,还是责无旁贷的。 蒋梦麟在H市最大的风景区X湖边一个日后身价倍增的新楼盘里大手笔地购下了三套连在一起的住宅,房主填上了宋清虚的名字,由于是现房,其中一套早已装潢好,蒋梦麟直接找到了一家施工队装修另外两套住宅,然后回到宾馆找到在忐忑中等待的蒋母,告诉她找好了房子,租金非常便宜,只是要与人合租。 蒋母原先非常不安,在离开娘家之前,她还是硬着头皮塞给了弟弟一万五,她手头上的钱,在这个省会想要找到好房子,实在是太过困难,她甚至想要将帝都的房子卖掉以贴补这边,但蒋母从未出过远门,甚至连大字也写不来几个,哪里又敢一个人去遥远的帝都呢?如今儿子带回来的消息,不可谓不令她欣然。 和宋清虚见过了面,宋清虚在蒋母面前拿住了派头,将蒋母唬得一愣一愣,还以为他是哪家的贵公子小少爷,席间愣是一句话也没敢多讲,也对,宋清虚的家世确实不是一般人家可比拟的,他无意之中流露出的某些气质,连蒋梦麟也会微微咂舌。 蒋梦麟吃了一半,直切主题对蒋母道:“妈,宋哥要去帝都上大学,我打算跟他一起走。” 蒋母吓了一跳:“娃要出远门?” 蒋梦麟点点头,却没有再解释。在他看来,自己这番话只是个通知,而不是请求。 现在正是帝都经济迅猛发展的时刻,很多新兴人物正在崭露头角,蜗居在这种地方,或许能赚些不愁吃喝的小钱,但是想要做大,实在是不太可能。 最易结交人脉的地方,毫无疑问,就在那四九城里。 改革以来,天朝的政治风波经历过几次大的变动和改革,已经慢慢平稳发展起来,后世许多震动朝野的人,此时都还在浪潮中苦苦挣扎,蒋梦麟随意扒了两口饭,脑中却在迅猛思考,他在思考,到底从什么地方开始入手自己的王国。 受制于人屈于人下的苦头他吃了太多,前一世的他没有把握好一次又一次的机遇,这一辈子,他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与此同时,一张大饼又猛然砸在蒋梦麟脑袋上。 席卷全东南亚的索罗斯金融风暴,在东南亚联合会议的镇压下,平稳下来了! 经历过这场风暴的蒋梦麟当然清楚,目前这平静水面下暗藏的危机已经是无法避免的了。他不是救世主,也无法阻止疯狂的索罗斯,但从中分碗汤喝,还是能够做到的。 蒋梦麟清楚地记得,这场金融风暴真正影响到中国的时间,就在三个月之后! 这一场无形的金融战争,压塌了多少垂死挣扎的暴发户,就扶持了多少在危机中脱颖而出的新掌控者! 足够了!三个月的时间,足够让他慢慢准备自己所要动用的资金,而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在这场危机里,完好无损地,盆满钵满地离开。 第11章 蒋梦麟迅速地在香港政府介入金融危机之前开始观望股票市场,因此他不得不经常性地前往香港证券,内地的危机感并没有那么重,这一场金融危机,似乎仅仅是针对小额货币的。 但蒋梦麟不敢有丝毫大意,因为不久之前,泰国沦陷了。 这就像是吹响了一枚号角,从这一日起,蒋梦麟开始正式暂居香港,当然,他带着足够年龄进入股市的宋清虚。对于这个经贸迅速发展远超内地的大都市,宋清虚表达了适度的惊诧,但很快他就渐渐适应下来,虽然他不懂得大盘上每分钟都在瞬息万变的红绿屏幕到底代表了什么,但只看蒋梦麟严阵以待的态度,就知道这事情丝毫不会轻松。 其实帝都早就已经开学了,蒋梦麟离开H市,用的也是求学的名义,只是他并不愿意为了去求学而放弃摆在眼前的财富,所有的创业,最难的一关,都来源于第一桶金,如果能在现在将自己的第一桶金捞到手,那么之后的创业,会让早有经验的蒋梦麟轻松许多。 账户上的金额开始越来越大,蒋梦麟眼光犀利,哪一支跌到谷底的将来会上升飞快,哪一支前景甚好的不久后会跌停,他心里自然有本帐。 证券所内的工作人员对这个眼光独到从未失手的少年表达出了莫大的兴趣,他的账户从一开始的一百三十万,短短一星期之内,翻了何止几十翻?每一次他毫不犹豫眼睛都不眨地将千余万股众人看好的潜力抛出时,都免不了有人为他捏一把冷汗,事实证明,这个少年从头到尾,一直没能失手过。 那些在股市里打滚淫浸许久的老股民们几乎大跌眼镜,之后蒋梦麟的动作就开始越加小心了,因为已经有人开始随着他的动向而动作,蒋梦麟不知道自己的介入是否会打乱曾经的历史,但是无疑的,变动还是越小才越好。 然而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香港政·府的触手终于忍不住飞快地延伸开来了。 在前一天晚上八点,蒋梦麟挂着两个骇人的黑眼圈,刚刚抛售了手里价值一点五亿的A股,然后疲惫不堪地拖着宋清虚回酒店休息。 他觉得自己似乎是没有记错,就算是记错了,也只不过是少赚一些,账面上的钱,已经足够他首批资金的流动了。 这样很好,蒋梦麟是个容易满足的人,事实证明,容易满足的人更不容易吃亏。 在前一天没有听从蒋梦麟劝告的几个股友,从第二天起就开始后悔万分。政·府的动作是毫不留情的,短短三天之内,就连大鳄都身受重创,何况他们呢? 香岛的楼价一夜之间开始狂跌,在步入1998年开年的当天,蒋梦麟在毫无新春氛围的正月初一购下了两套半山豪宅,自然,户主写了他自己的名字。 香岛是允许未成年人拥有房产的。 这片在如今也是价值不菲的住宅区,在不久之后,会变得有价无市,香港乃至全国有名望的大鳄巨贾们都会云集此地,有的时候,邻里相对也是一种交际手段,B市的钻石大王,HK的机械表大王,地产大王…… 这些人际关系,将会对蒋梦麟的事业,起到无形却巨大的帮助。 蒋梦麟没有回到H市陪蒋母过年,蒋母在离婚后不久迅速地和小区内的老头老太太们打成一片,不久前还和蒋梦麟要了一笔钱用于购置舞鞋,她身上仅有的一万五早就花的干干净净的了,于是她不会去过问自己儿子的经济来源,只要能够让她衣食无忧,蒋母很容易满足。 即便是居人篱下,蒋母也从来没提起过自己要去找工作之类的话题,在蒋梦麟告诉她自己已经在带家教后,更是毫不犹豫地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几次下来,蒋梦麟已经失望,也许指望自己的母亲和普通人家的母亲那样懂得关心孩子,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这样也好,死了心,就不会再去奢望。不过是养个老人家,蒋梦麟自问还是负担得起的。 大年初二,李月玲忽然致电,蒋梦麟首次接听电话,李月玲在那天很是为难:“小……小麟,你有房东的电话吗?” 这个房东,指的自然是宋清虚。 蒋梦麟有些疑惑:“我没有,他正在复习,你如果有事,我可以代为转告。” 李月玲犹豫了一会儿,低低回答:“你表舅公的孙女儿回来了,表舅他们几个都不愿意养,妈……前两天回去了一趟,那姑娘怪可怜的,我想问问房东,能把她带回来住不?” 蒋梦麟几乎被气笑了,这个母亲,简直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自己好不容易和外祖家脱离了关系,结果她又上赶着黏上去了?还带回来个不知底细的人……如果没有自己,她怎么养别人?两个人一起吃糠咽菜蒋梦麟声音有点沉:“娘,你手头有钱吗?我这回家教的钱多半拿来缴学费了,那人来了,谁出钱养她?” 蒋梦麟上一世被外祖家坑的不轻,这一世,一听到是那一边的人,心里就忍不住地泛起抵触。只可惜李月玲像是疯魔了似的去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甚至将自己的学费也给了人家…… 李月玲立刻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回答:“小,小麟,你那里还有钱吗?” 蒋梦麟一咬牙——果然如此。 蒋梦麟即便是再有钱,也不会傻到去告诉李月玲。在她的认知里,儿子仅仅是个依靠打工带家教为生的中学生,即便是这样,李月玲还是毫不犹豫地为了自己的面子带回来一个毫无用处的亲戚。 这个表舅家的亲戚,蒋梦麟心里还有些印象,前世也是同样的原因,她被蒋母带回家暂居过,白吃白喝不说,花钱更是如流水一般,甚至在一年之后回到老家,还大肆宣扬了蒋母的家财万贯手头宽裕,在那之后,来往借贷的亲戚们络绎不绝。 他对这个女孩儿没什么好感,自然也不会去过多关心,蒋母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蒋梦麟也懒得去过问,顺路去给她户头汇了五千,蒋梦麟直接宣布,今年不回H市了。 从银行里出来,蒋梦麟庆幸自己没有告诉蒋母自己如今正式的财政状况,否则,现在来求助的亲戚,可就不止这么一个两个了。 摩托罗拉变了调的古怪铃声想起,蒋梦麟心情不虞,接起电话,语气也不太好:“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一顿,随即谄媚地响起,是白少锋:“蒋梦麟,你是不是在HK?” 蒋梦麟挑眉。 一个月前,白少锋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叫他爷爷龙颜大悦,被召回了帝都过回了他二世祖的生活,蒋梦麟也和他渐渐热络起来。 蒋梦麟存心想结交一个人,那就没可能拿不下,白少锋此时也只是纨绔些的小少爷罢了,哪里又抵得住他的攻势?两人一来二去,竟和上一世一样,成了铁杆儿,但在大过年地打来电话,第一句还不是问好…… “你又出什么幺蛾子呢?”肯定没好事! “嘿嘿嘿嘿……”白少锋傻笑两声,“新年快乐哈……我听说你在HK,来跟你拜个年。顺便……你给我带两支酒回来呗?” 蒋梦麟脸拉得跟老黄瓜似的,这贱人! “什么酒——” 白少锋被他的语气噎了一下,硬着头皮回答:“酒……酒王……” “我去你妈的!”蒋梦麟暴跳如雷,“贱贱!亏你说的出口!” 贱贱——白少锋的又一个新外号。 挂了电话,蒋梦麟抿嘴又翻起通讯录来。 白少锋自知理亏,答应了不少不平等条约,蒋梦麟心情这才好了点。 酒王虽然稀少,却不代表买不到,只是珍贵加昂贵罢了,恰恰好的是,蒋梦麟刚好新结识一个HK酒庄的老板。 这个酒庄老板因为被蒋梦麟看着顺眼,得到建议少入了一支暴跌股,这才没有亏到家破人亡,此刻的他,应该看着股市的崩盘窝在家里庆幸吧? 果然,蒋梦麟了然收线,酒王到手,而且一次就是三支。 宋清虚在新宅里对着电脑绿莹莹的屏幕正在伤脑筋,饶是他自小聪明绝顶,一时半会儿地,想要学会汉语拼音,也是个大工程,更别提五笔了,所幸HK通用多为繁体,虽然有许多还是和从前的有些差别,但在蒋梦麟细心教导后,宋清虚还是能用五笔来搜些东西了。 酒庄在距离HK半山非常遥远的地方,蒋梦麟不得不拉着勤奋好学的宋清虚去搭公车,饶是如此,也花了足足一个钟头才来到目的地。 hk的经济因为突如其来的危机变得很是萧条,这条有名的奢侈品大街原本该是停满了豪车,来往络绎不不绝的名媛贵妇们也少了许多,反倒又出现了一批新的暴发户,抽着巨大的雪茄身披油光水滑的皮草,带着拇指粗细的金项链来来往往。 蒋梦麟奔下公车,拉着宋清虚闪身进了站牌边的酒庄。 这家源自于波兰华沙的酒庄已经在hk营业了近百年,HK人推崇欧洲的一切东西。这家酒庄的老板就是一个波兰华籍商人,从他父亲手里接受过这家产业,但却热衷于金融行业,这次的黑暗浪潮,如果没有蒋梦麟的帮助,也许他已经保不住这家酒庄了。 “蒋!你到了?我等你很久。” 西蒙迎上来给了蒋梦麟一个拥抱,一嘴标准粤语,跟他那金发碧眼的模样形成一个强烈反差,“我该请你吃饭的,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感……” 卫青虚毫不留情地将他隔开,皱着眉头有点不高兴:“你干什么?!” 这人怎么那么轻浮? 西蒙很惊讶,蒋梦麟没理他:“酒呢?” “在里面,我去给你取。”西蒙迅速地闪身进里屋,片刻后推出一个推车,上面斜卧了三个不小的酒瓶,深紫色的酒液在里面发出荡漾的水声,蒋梦麟皱起眉:“我怎么拿啊?” “喂!”旁边忽然有人出声,“老板你有没有搞错,你告诉我酒已经售罄,结果这个后生一来,你就取出三瓶,是不是看不起我?!” 蒋梦麟愣了愣,和西蒙一起抬眼看去,一个最典型的港产暴发户形象出现在面前。 这男人穿了一身深褐色的貂皮大衣,把自己裹得像个肉球,双下巴挂在颈子上,肥头大耳,嘴里叼根未切头的雪茄,没点燃,一口金牙闪闪发光。 看见蒋梦麟看自己,他颇为生气:“你是哪里闯出来的?” 蒋梦麟并不想惹是生非:“我早已预订。” 皮草男更生气了,他一耳听出蒋梦麟的口音,加上刚才,他亲眼见橱窗外蒋梦麟奔下巴士的身影,一个要坐巴士才能入市的人,怎么可能预定地起三支酒王?一定是中介私下和老板商议好了,要拿去加钞贩售。 皮草男很不屑地掏出自己的皮夹,从里掏出满满一整沓子大钞,甩在柜台上:“喂,原价多少,我加一万,分一瓶给我。” 蒋梦麟挑起眉,颇觉不可思议。 前世今生,他很少出门,也绝少碰到类似的事情,暴发户拿钱砸人的事情,仅止于电视媒体的听闻罢了。如今亲眼见到,并还亲身经历,实在让他很新奇。 第12章 蒋梦麟鄙夷地瞥他一眼:“你哪位啊?” 皮草男皱起眉,很不善地伸手取下叼在嘴里的雪茄,身后两个墨镜黑衣保镖暗暗围拢上来,皮草男开口:“怎么?你还嫌不够?” 蒋梦麟见状,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扶着身边宋清虚的肩膀,指着那边的皮草男科普道:“看到了吧看到了吧?这就是真实素材,以后你一个人在外面装逼,千万不要搞成这个样子,太丢脸了太丢脸了!” 皮草男显然听得懂普通话,闻言大怒,一掌拍在桌子上,黄牙金光灿烂:“喂!你老母喊你把嘴洗干净啊!北姑鸡还在旅馆接客,内地崽也要来港捞金?也不看看自己有几两重,说话小心,注意死于非命啊!” 蒋梦麟笑脸一下冷淡下来。 哟,还碰上个港独的? 蒋梦麟嘴角抽一抽,开始觉得有点意思了,香港回归这么多年,内地人没少被港人轻视辱骂,但在别人身上,蒋梦麟管不着,犯到了自己头上,可就不一样了。 “清虚。”蒋梦麟侧过头,给了宋清虚一个眼神,得到指令的宋清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出身“啪啪”甩了皮草男三个耳光。 皮草男叼在嘴里的雪茄一个不稳啪嗒落在地上,嘴角划出一道血沫,缓缓滴落。 他却完全没反应过来,大概是没想到有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对着来吧? 蒋梦麟出了口恶气,心里憋闷了,看了看三瓶酒,还是觉得搬运有些难度,于是对西蒙说道:“我最近也要回去,要不这样,我把地址给你,你派人给我送到吧,雇佣费我来出。” 宋清虚上前在柜台边的白纸上写下地址,他拿笔的手势还有点别扭,一手刚硬的小楷龙飞凤舞。 西蒙侧着头吹了个口哨:“书法家?” “我去你的——”蒋梦麟哼笑,皱着眉又瞥了眼呆若木鸡的暴发户,忽然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你叫什么?”蒋梦麟走近他哥俩好地搭着他肩膀,伸手在他红肿的脸颊上拍拍,两个黑墨镜的保镖在宋清虚出手之后就一副阳痿样儿缩在旁边不敢动身,暴发户抖了抖,脸上升起羞愤的表情,咬着牙又想开骂:“你有种……” “我当然有种,”蒋梦麟和和气气地对他笑,顺手取下旁边酒柜里的一瓶红酒—“哐当!”一声在桌边磕碎,握着瓶颈慢悠悠移到他下腹。 蒋梦麟已经认出来了,后世的港产新闻上,这暴发户会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当然,他的品味不至于想现在那么……咳咳,只不过在这个刚发家的年代,港产金融大户和内地的煤老板们也没有什么不同。 “赵老龟,你在码头小旅馆做了快十年的龟公了,现在在我面前充什么大爷啊?我这会儿打电话通知了警署,下一秒你那儿就被扫黄队清干净,你信不信?” 赵大刚,年龄不详,这会儿好运气的从交易所捞到了不少小钱,后世会进军房地产业以及HK的娱乐行业,是出了名的色中饿鬼,他旗下的男女明星,就从来没有一个是干净的,但这人运气实在好得出奇,这么多年来再港局的大力镇压下竟然都没有损失什么,反倒是日益蒸蒸日上,这种好运一直到蒋梦泽死亡时还在一直持续,人送外号:肥腩狗气。 这会儿的他,还在搂着不入流的太妹出入小旅馆,但要不了两年,他就连港姐也说上就上了。 不过现在的他,还目光短浅地缩在自己的小地盘里做着暗无天日的龟公,专给人拉皮条借高利贷,蒋梦麟不知道他后世到底赚了什么大运亦或是碰到什么贵人,反正现在,蒋梦麟还是很有意耍耍他的。 他带来的两个保镖不过是乌合之众,三两下被宋清虚扭成了麻花丢到街拐角,赵大刚被扒了貂皮皮草盖在脑袋上,蒋梦麟搜出他内兜里的车钥匙,冲着目瞪口呆的西蒙诡异地笑了笑:“你要是敢报警,晚上我就烧了你老婆孩子。” 西蒙连连摆手:“不敢不敢,蒋大少您随意。” 他只是从未想到,有人会把这种事情做得如此光明正大罢了,他对蒋梦麟还是很尊敬的,更何况赵大刚的死样子看在眼里他也满不爽的:“赵大刚最近也攒了不少小钱,狐朋狗友泡了挺多,蒋少还是多多注意些。” 蒋梦麟嗤笑,一挥手里烂了半边的酒瓶砸晕了赵大刚,抬脚就往外走,宋清虚废了老鼻子劲儿拖着头死牛在后头跟着。 “程处,”蒋梦麟上了赵大刚丑绝人寰的烂车,抬手给警司拨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警务处处长一听他声音就大笑:“蒋少怎么有空和我聊天?” 程邦国,照蒋梦麟新结识的那群HK富少来说,就是个龟孙子,为人刚正不阿死脑筋地不得了,送礼请客一概不去,碰上了要查的案子那是谁的面子也不买的。 蒋梦麟倒觉得他是个难得的聪明人,HK一直高薪养廉,他犯不着为了蝇头小利断送自己的前程,只不过程邦国这个人,也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干净就是了。 至少蒋梦麟砸下重金,是把他给砸晕了的,加上他小儿子的书法课还要宋清虚出力,程邦国对蒋梦麟倒是一贯客气地很。 程邦国听到蒋梦麟弄晕赵大刚的事情,颇为尴尬,咳嗽了一声,很诡异地发问:“你可真是……告诉我干嘛……” “哈哈哈哈哈!”蒋梦麟一听这话就大笑起来,“到时候有人去立案,我担心你不好做,要有人报警,你随便打发他们就得了。” 程邦国连连称是,又问:“阿朱的书法课……” 蒋梦麟勾起嘴角,看了眼身边腰背挺直的宋清虚,笑着回答:“五点我让他去。” 程邦国道谢着挂断了电话,蒋梦麟侧头看着宋清虚:“你还挺有用的。” 宋清虚尴尬地咳嗽一声,有点脸红地给蒋梦麟绑好安全带。 蒋梦麟笑着低头看着他的脸,白白净净的,身材也好,如果能收了做暖床…… 咳! 蒋梦麟捂住嘴,咬牙叹了口气——想什么呢…… 赵大刚被一阵疼痛惊醒,一睁开眼皮,就忍不住呻吟出声。 在看到自己的现状后,他差点一翻眼皮再次晕过去,虽然没能如愿,淅沥沥的尿液也没憋出尿了出来。 他被蒋梦麟亲手穿了琵琶骨架在原先的吊灯台子上,这个高度很微妙,他只能费力屈膝站着,无法直立也无法跪下,稍一动作,就疼得钻心剜骨。 蒋梦麟抓着个汉堡蹲在他身边吃的津津有味,听到呻吟声,很是开心地抬头:“你饿了么?” 赵大刚疯狂地摇头,眼泪婆娑滚落到赤果的胸膛上,和血液胶着在一起,却不敢出声。 他现在只恨不能扇自己两巴掌然后给面前的人跪下求饶。 他万没想到,本以为能找个软脚虾欺负欺负,哪知道第一次就碰上了铁板! 他做了快十年龟公,还是头一次阴沟里翻船被人抓住,结果就这一次,就叫人穿了肩膀生不如死。 “大少……大少……”赵大刚吓得两腿大颤,肩膀更痛,他深吸一口气,哭着求饶,“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蒋梦麟把不爱吃的生菜挑出来塞到他嘴里:“你哭什么,我又没欺负你。” 赵大刚差一点儿就晕过去了,心说你这还不叫欺负啊! 这当然不叫欺负了……蒋梦麟笑的诡异,吃饱喝足,抬手捞起挂在墙上的老式猎枪,侧身瞄准赵大刚的脑袋,做出要射击的模样,寂静半响,忽然嘴里爆出一声:“砰!”! 赵大刚吓得昏死过去。 蒋梦麟放下枪,叉腰哈哈笑。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宋清虚端着一杯刚热好的牛奶进来,他最近空闲下来了,开始主力专攻营养学,一日三餐加点心换着来,完全没有一点君子远庖厨的自觉。 他进屋,看到屋里这个状况,叹了口气道:“我之前还奇怪为什么新房要搞一个地下暗仓,原来是做这个用的……” 蒋梦麟之前一进屋就跟他要挂猪肉的铁钩,那时候宋清虚还在疑惑呢,哪知道过了一杯奶的功夫,他就把人给挂上了。 蒋梦麟别扭地看着那杯牛奶,皱着眉头接过喝下,开口说:“那傻·逼,胆小地要死,一点也不好玩,你把他放下来吧,我去看新闻。”今日因为金融风暴的原因,港地的新闻透出非常多的两岸政治走向,看那个比欺负赵大刚有意思多了赵大刚从噩梦中惊醒,睡梦中那个被自己挑衅的穷小子居然大发威把自己搞了个半死不活…… 赵大刚喘口气,觉得这世界太可怕了,刚为自己的逃过一劫清醒,他忽然惊恐地发现——动不了了! 他努力睁着眼珠往下瞄,立刻又差点吓尿,胸口处明晃晃地插着几根银白色的长针,又细又软却密密麻麻,吓人的很。 “救命……救命……”他声如蚊呐,吓得颤抖个不停,眼泪不停地朝两侧留下。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人影出现在房外,赵大刚又惊又喜,努力伸头要看,这一看,立刻就不得了了,他当时就口吐白沫险些驾鹤西去。 蒋梦麟似笑非笑地站在门口看他,脚上还踏了一双嫩黄色的小熊拖鞋,拖鞋上两颗巨大的熊头不知道多可笑,饶是如此,在赵大刚看来,也比阴煞还要狰狞百倍。 蒋梦麟无奈地抬手抚了把自己的脸,脸上有些无奈的表情—— 真是的……老子明明长得又帅又可爱…… 第13章 三个小时后,蒋梦麟从紧闭的房屋中出来,对站在外面一脸担忧的宋清虚笑了笑,打了个哈欠:“你进去,给他治伤吧。” 宋清虚纠结着进屋,却惊讶地发现赵大刚满脸的恐惧已经全然不见,眼里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想往。 宋清虚:“……” 这傻逼被骗了,一定的! 跟蒋梦麟在一起呆了那么多天,饶是在心里对蒋梦麟有着万般敬意的宋清虚,也摸透了他睁眼说瞎话骗死人不偿命的奇异属性,蒋梦麟就是有这个本事,能鼓动起对方心底最深处的欲·望和贪念,从而将对方掌握在鼓掌之间。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再那一次死亡之后,蒋梦麟将一切都看淡了,对于从前所追求渴望的一切,蒋梦麟有了一个最直观的了解,而这种欲·望,放置在任何人身上,都有着共鸣性。 赵大刚确实被骗的不轻,平心而论,在这一次的金融危机中,他好运地捞到了不少钱,从前做龟公那么久也没能积攒下多少存款,现在一次股市,就为他带来了一套房产。 可是,这一点钱,在富甲如云的HK,又能算得了什么?在HK,想要当人上人,足够的权势和足量的金钱缺一不可。 他涉足黑道那么多年,道上的兄弟们大多和他关系铁,所以说来说去,真正的难题,不过就是钱而已。 只要有欲望,就好办,蒋梦泽甚至没有花费八成口舌,加上一开始的威吓,就顺利地将赵大刚治了个服服帖帖。 这人没救了…… 宋清虚把脉的同时,窥探到赵大刚奔涌不息的生气和血脉,无语地摇了摇头,动手为他值下一枚子蛊。 蠕虫钻透肌肤朝心口爬去,感受到惊人的疼痛的赵大刚嘶鸣起来,惊惧地看着宋清虚:“你对我做了什么!!?” 宋清虚的眼神很平静,打从对蒋梦麟效忠的第一天起,他就将自己摆在了蒋梦麟奴仆的位子上,一个合格的奴仆,就应该在主人作出决定的时候为他排除后患。 “这是同心蛊,”对上赵大刚的视线,宋清虚淡淡解释,“只要你不对主人有什么二心,你的心脏会一直很健康的。” 蒋梦麟眯起眼,在难得的黑暗和安静的环境里开始悉心思考。 金融危机刚刚过去,想要再一次遇上这样千载难逢绝对是不可能了,蒋梦麟想要再次积累资金,就势必要等待98年中旬的俄罗斯金融风暴,但,前一世的蒋梦麟,并没有对那场危机作出更多的研究,最令蒋梦麟心动的印尼危机却已经过去,蒋梦麟对自己重生的这个时机几乎深恶痛绝,不早不晚,不高不低,简直活生生气死人! 加上九九年开年后的那一场股市大动荡,蒋梦麟仔细盘算后,无奈地发现自己即便是机关算尽,也最多只能筹谋三到五亿。 不够……这远远不够! 也许在许多人眼里,这已经是一笔天文巨款,但在熟知后世商业走向的蒋梦麟看来,这些钱远远不足以让他在最短时间内建造起属于自己的商业王国。 蒋梦麟倏然睁开眼睛,眼神锋利如刀。 97年……似乎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至少,那些在危急中摇摇欲坠的未来巨星企业,此刻正是风雨交加时节。 蒋梦麟熟知赵大刚本事,他花天酒地玩女人已经是本能,而在酒桌上,这几乎是无往不利的技能,前一世的赵大刚,在HK众多富商之中占据一席之地,也并不是仅仅运气好那么简单的,娱乐业,是他的天下! 娱乐这个行业,实在太暴利,有些时候,比之财源滚滚的房产商业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捧出顺眼的明星,签下霸王条约,几乎等同种下满排摇钱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加之蒋梦麟早已知道后世闻名的大小巨星,第二日,蒋梦麟就带着一亿港元和赵大刚找到皇英总部。 皇英娱乐此时还未建立,囊括了HK各大商业链的总公司在此次风暴的打击中损失惨重,此间从钟表行打拼成长,历尽千辛才茁壮长大的公司,倾注了杨柏林的全部心血,年近古稀的老人在股票狂跌之日就一病不起,之后证券回蓉,却因种种原因,皇英被针对打压,加之儿子不争气,杨柏林日日唉声叹气,身体早已不好。 这是皇英最为重要的一个转折点,做的不好,满盘皆输,如有转机,则扶摇直上! 可惜他太老了,早已失去了年轻时后的斗志,儿子又与黑道往来密切,不爱关心公司经济,皇英股东皆在观望,甚至有几个人,已经私下开始联系出售股权。 得知此事,杨柏林七窍生烟。 收购股权的人,正是蒋梦麟,他毫不眨眼抛出大笔资金回笼股权,就连一直不敢说话的赵大刚看在眼里,也不由咂舌,这才知道从一开始自己的挑衅看在对方眼里,该有如何可笑,由于股东们的不定性,蒋梦麟的收购计划非常顺利,除了杨柏林父子手上握着的百分之五十一,剩余的八分之四十九,有五成收入囊中。 他已算得上是个大股东,于是这一日,他带领赵大刚,应邀来到皇英总部探望杨柏林。 杨柏林万万未曾想到,将自己打得措手不及的对手,竟真是个这样年轻的少年,一时间老少两人相顾无言,面面相觑。 蒋梦麟知道他心中所想,忽然一笑,低头饮去半盏咖啡出声说道:“杨老先生比上回新闻里,脸色要好。” 杨柏林眼神复杂:“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谈什么气色。只不过如今看到你,只觉得我这半生也白活了。” 蒋梦麟当他在恭维,毫不在意地笑笑。 杨柏林却是真的讶异,早在蒋梦麟开始收购皇英股权的时候,杨柏林又有派人私下调查过他,这个从大陆孜然一身来港的少年,凭借自己的眼力和运气在尤其排外的HK混的风生水起,与那些个不可一世眼高于顶的二世祖们也很快建立了良好外交关系,如果不是杨柏林十分自己的消息来源,他一定不会相信,能做出这许多事情的人,仅仅是个还未成年的大陆人。 在HK人眼中,大陆是一个不亚于非洲般恐怖的存在,落后、偏僻、贫穷,几乎所有的印象,都停留在改革初期的那个混乱内斗的年代,但如今,杨柏林不得不感慨,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家,才养的出这样成精了的小孩。 如果自家儿子有他的一半……自己也用不着日日担惊受怕,不敢入土为安了。 杨柏林的独生子杨成寿,目前已经在名义上接管了大半的皇英产业,但天不遂人愿,他这个儿子自小在蜜罐中泡大,如今三十好几了,却没什么远大抱负,日日同那群古惑仔混迹,私生活又混乱,上流社会的名媛们纷纷观望不敢入室,于是到了这个年纪,还未成婚,私生子却已经抱了三个,房中养了四个“姨太太”。 这些事迹蒋梦麟自然知道,后世狗仔横行,天不怕地不怕,杨成寿的各种花边新闻日日不绝于八卦,好在HK性·文化比大陆开放,老爷子才好歹没被这个男女通吃的儿子气死。 蒋梦麟这回来,就是应了老爷子的邀请,来商谈股权事宜的。 皇英虽不景气,但早已上市,只要手里有钱,蒋梦麟想要收购股权,杨柏林是万万拦不住的,好在蒋梦麟从一开始就没有吞下皇英的野心,一老一少也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交谈。 蒋梦麟对他可没什么尊老爱幼的心肠,杨柏林这个人,年轻时阅尽心机,说话做事无不在挖陷阱,蒋梦麟却不和他讲阴谋,三句带上威胁,话里锋芒毕露割得他遍体鳞伤,杨柏林虽然满心愤懑,无奈子孙无力,自己年纪又大,两人打了近三小时的机锋,蒋梦麟顺利将股权持有同意书签订,手握将近百分之三十的皇英股权,笑的酒窝浅浅。 杨柏林长叹一声,眼中沧桑,这个偌大的产业,如今到了日暮黄昏的时候,为了蒋梦麟手上的资金,他不得不一味退让。 这个从钟表行慢慢成长的航母,投注了他一生的心血和算计,公司持股人,也都是杨姓子孙,哪知到了晚年,竟落到外人手里。 想到此,他又看一眼志得意满站于办公室落地窗前的少年,HK夜幕降临,办公室位于写字楼近四十层,一眼眺望故去,满港风景尽收眼底,杨柏林曾经选中此地,也有很大的原因,是为了这番美景。 而此刻,这个少年意气风发地眺望远方,背影如同雄踞远望的蛟龙,下一秒随时就要直冲天际的模样,终于让他不甘的心肠微微放下。 ——皇英娱乐在他手下,也许能取到意料之外的辉煌吧? 当许多年后,皇英已经跃居HK两岸最大的娱乐企业时,接任杨柏林龙椅的杨成寿对着赴港采访的各路大小媒体,毫不掩饰地说出了这番老人临终前的猜测,令人唏嘘不已。 也许在所有人看来,皇英已经开始走向下坡路,但蒋梦麟不同。 他清楚地知道杨成寿在娱乐界的天赋,也很明白赵大成与生俱来的好运,在千禧年前,那座日后将俯窥娱乐行业的大龙头,将会正式成立,此时收购皇英股权,实在是一本万利的行当,他敢打包票,日后即便是他好吃懒做混吃等死,到手的分红也足以让他衣食无忧。 而所有的股权,蒋梦麟登记在了宋清虚手下,剩余的百分之五,则赠送给赵大刚。 这是他留给自己的退路,不论日后他在商场成功还是失败,只这一条后路,就可永葆他居于不败。 宋清虚大概知道他这份度量,沉默地收下了这份馈赠,早已将性命于蒋梦麟捆绑起来的他自然不可能有背叛他的可能,而赵大刚,在经历了一开始的不敢置信后,又重新燃起了剧烈的斗志。 已经尝遍了人间艰辛的他,再也不会甘愿重新回去当他的小龟公了,为人奴仆又如何?宋清虚这个标准的榜样让他知道,只要安分守己,日后定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第14章 年节后,蒋母打来电话,通知蒋梦麟那个远房表姐已经接到H市,蒋母犹豫许久,开口劝道:“华秀是个好孩子,她辍学好久了,比你也大不了多少,要不你看看……在帝都给她找个学校?” 徐华秀,就是蒋母要执意接回来的那个亲戚,比蒋梦麟大了五岁,从前家里受了蒋母太多接济,也算得上小康之家,哪知祸事说来就来,父母两个相继因病去世,被爷爷带回老家后,几个叔伯哪里肯养?被踢皮球一般来回推脱了几回,碰巧冤大头蒋母又一次回了老家,理所当然的,这个大担子就被她扛着了。 蒋母却不以为黜,她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被娘家人交口称赞呢,就连一直黑脸的老娘也从头到尾没说过什么不痛快的话,这使得蒋母非常有衣锦还乡的虚荣感。 “大姑……恁这房子真大……” 徐华秀扛了一床棉被到阳台晒开,看着远方一碧如洗的天空和荡漾的湖泊,忍不住称赞。她爹娘也是有点儿家底的,家里住的房子也是村里少有的大瓦房,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富户。她自小在学校里,就是时尚风向标,大花棉衬衫、麻布裙子、运动鞋、红头绳、自行车,别人没有的东西,她从未缺过。在此之前,徐华秀一直以为,过日子能像自己家那样,就是无比的享受了。 可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过来,自己的眼界有多狭隘! 那泛着金属光泽的大彩电大音响,地板上可见人影的瓷砖,花哨富贵的墙面还有软绵绵的沙发与床…… 蒋母正在接电话,听到她的话,脸上燃起一丝得意,可随后就有些尴尬起来。 “可不么,那房东这样小年纪,和你差不多大呢,就这样有钱,城里人果真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徐华秀想到了什么,腼腆地笑了笑,低头走开了。 蒋梦麟听到电话里的女声,颇有些不耐烦,刚巧候机室传来播报,蒋梦麟立刻开口:“你在H市随便找一个就得了,干什么还得送到帝都来?” 蒋母瞅了眼屋里的女孩儿背影,低声道:“有钱人还是帝都多么……” 蒋梦麟嗤笑,那个叫什么……徐华秀的,长什么模样他早已记不清了,但决计算不上美女,蒋母倒是打了好算盘,可人家有钱人又凭什么看得上她? 蒋母心知无望,随意说了几句就有点不高兴地挂断了电话。儿子这段时间寄生活费总是不按时,前段时间她和几个太太们一起去逛H市大厦,结果因为囊中羞涩,只能看着人家买几千上万的衣服,实在是很没面子。 蒋梦麟没多想,抬手招了招坐在一边的赵大刚,赵大刚立刻屁颠颠地上前听命。 “我大概要去帝都很长一段时间,这边如果有什么急事,记得打电话告诉我。” 赵大刚点头,眼巴巴看他。 蒋梦麟无语地撇了撇嘴,又说:“皇英那边,年底不到大概会有一场董事会变更,你记得盯紧,还有你上回说的那个一起混的兄弟叫什么来着……” “黑豹,”赵大刚赶忙提醒。 蒋梦麟点点头,从裤兜里掏出张银行卡递过去:“里头是三百万,你收着作转旋资金,我不管你们做什么,走私还是军火,只一样,白粉动不得!” 赵大刚战战兢兢地接过卡,低头应道:“是,我会盯紧他的,蒋少您放心吧。” 蒋梦麟倒是没什么不放心,赵大刚有黑道背景他前世也是知道的,左右差不离就是那几个兄弟,也没听说他们翻船过,在HK这种地方,还是有点黑色背景好办事儿。 赵大刚站在候机室,看着窗外轰鸣飞起的客机,紧紧攥着掌心中即将改变他命运的卡片,深吸口气,眼神坚定下来,抬手抚上胸口。 帝都机场。 “白二儿你吃撑了吧?好好儿凌晨的把咱们拉到这地方来,就为接你那个……那个谁?” 白少锋抬头哼一声:“懂什么懂什么啊!那是我哥们儿!我罩着的!” 几个京都里响当当的二世祖嗤笑着缩成一团,点了根烟,又哄走上来告诫不能吸烟的机场保安,等得不耐烦了,索性差了个人买了副扑克席地而坐打起来了。 白少锋望眼欲穿地看着走道儿,心心念念自己的那两瓶酒王。 蒋梦麟第一眼看见他,恍若透过现象看到他旺财般的本质,忍不住想乐。 “二子!” 他高声一喊,不止白少锋,原本蹲在地上的那群人也刷的转过头来看他。 蒋梦麟挑眉。 这地上蹲的那群人……如果没看错的话,日后还真有几个严肃的。 那个圆了半张脸还有婴儿肥的小子,似乎就是十八代上崭露头角的大学生村官儿?也就是说,这群人,就该是与白少锋厮混在一处的所谓太子党了? 宋清虚拖行李,蒋梦麟这会还带了两个刚认识的朋友来,这会儿正四下打量帝都机场,很显然,相比HK而言,帝都虽然稍稍拮据了些,但发展的还是很超出他们预料的。 白少锋立刻迎了上来,看蒋梦麟两手空空,嘴巴一撅,又去盯着宋清虚手上的行李箱,蒋梦麟一巴掌拍他脑门儿上:“甭看了,我叫人直接送你家去了,赶快跟大院儿的通个气,别叫人扣下了。” 白少锋立马咧着嘴笑的像个傻逼。 身后的那群太子爷们面面相觑。 白少锋这个人,算得上京都里的一朵奇葩。他三代军功赫赫,母族从政,已经是党内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论起家世,即便是在三步砸出一个五品官儿的帝都,也是打头排下来的一二等了,除了那几个大首长,还真没见他怵过谁! 就连首长的孙子,也说揍就揍,不说太严重,胳膊也是断了一根的,足可以看出他的性格有多暴戾乖张。 就是从小跟他一个大院儿长大的这么群发小儿,也只敢在安全外围内做些稍显亲密的举动,可眼前这小子哪儿来的啊?一巴掌就呼过去了?! 蒋梦麟细皮嫩肉,生的又好,眉开眼笑地,看去最多十四五岁,帝都里的二世祖们哪个不是成了精的?当下双目跟X光似的拼命放射起来。 衣着……是没见过的牌子么?看起来挺普通的,就是特顺眼…… 气质……气质是挺不错的,可怎么着不像是能制得住白少锋的人物啊? 双眼扫过蒋梦麟身后拉包的宋清虚,几个人立马镇住了。 中央几个重点保护的院子里,通常会安排一些不同于普通军人的人作为特殊保镖,这些保镖们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定然一鸣惊人,在他们身上,似乎总会有许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发生,毕如说一掌打烂围墙,或者闪身躲子弹,通俗的说,就是这些天赋异灵发人,身怀“内功”。 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练得出来的,内功也没有那么不值钱,但有一点,身怀这种绝技的人,在外表看过去,就比普通人要多些什么。 就好像绷在弦上待发的弓箭,他们看起来,随时都要出鞘伤人。 众人看着宋清虚微凸的太阳穴,小心地咽了口唾沫,开玩笑,能调动这种保镖的人,全京都也没有几个,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宋清虚感觉到他们露骨的视线,瞥过去一眼,沉默地转回脑袋安静站在蒋梦麟身后。 白少锋拉扯蒋梦麟两把,给他介绍那群脸色奇怪的少年。 “胡白川,他爸是中央政治局的,是我发小儿!” 一个剃着标准板寸的清秀少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蒋梦麟两眼,蒋梦麟偏头看他,轻笑一声,伸出手:“我是蒋梦麟。” 胡白川看着他的笑脸,怔了怔,伸出右手来和他对握,眼神也柔和了下来。 “温如玉,他年纪跟你差不多大,也是一块儿玩儿大的。” 矮个子的少年看起来很文气,抿着嘴对蒋梦麟点了点头,脸色苍白。 蒋梦麟只打量他一眼,被宋清虚恶补了几天的营养学知识,也也看出点儿什么来了,这小子身体不太好。 “食欲不振、外感邪寒,面白肢冷,清窍失养,发病时呕吐不止,内脏巨震,你五脏可够虚的啊……”蒋梦麟眯着眼。摇头晃脑,高深莫测。 温如玉一惊,眼神认真起来:“你会中医?”他这病是自打娘胎里出来的,从小到大没断过药,每每发作痛不欲生,家里人寻医问药十多年,也只是维持了个不上不下,如今正遇到一个新到内党的国手,开了两贴药,吃着比从前好了些,可那国手,也从未打包票说能治好。 蒋梦麟笑笑:“改日有空,你来找我,我叫人替你看看吧。” 温如玉抿着嘴,想起病发时痛苦不堪的痛楚,忍不住呼吸急促起来—— 如果……这病真的能治好…… 最后剩下的那个染了黄毛的痞子样青年笑哼哼地要上前摸蒋梦麟脑袋,被宋清虚一掌拍开,蒋梦麟一抬手挥退了宋清虚,白少锋赶忙介绍:“这是刚从西南调回来的我好哥们儿赵宝,你别把他当坏人啊,这小子可老实了。” 蒋梦麟似笑非笑地瞥了那小子一眼,在他身上,蒋梦麟闻到了同类的味道,只可惜的是,这小子不是他的那盘儿菜,但这对方是怎么想的,蒋梦麟就不知道了。 不喜欢的人,蒋梦麟从来不屑去搞暧昧,当下只是客气的点了点头,就拉过身后两个跟随自己一同前来的少年和白少锋一群人介绍—— “程镇朱,他父亲是HK警务处处长程邦国,鲍雄,我朋友。”鲍雄家的生意介于黑白之间,对着这群二代政客,蒋梦麟确实不太好介绍。 两伙人握了手,一群半大少年老成地互相自我介绍,白少锋那边的二世祖们对蒋梦麟更是不敢小瞧。 97年,香港回归的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一切港澳台同胞,在内陆几乎如同外邦使臣那样珍贵,HK警务处的处长,那是连中央的面子都不卖的存在! 第15章 鲍雄不敢说,就程镇朱一个,已经足矣和这群太子党们打交道了。 这群二世祖们,年纪都比蒋梦麟大,最大的白少锋已经满了二十,都不是什么懵懂的人物,除了宋清虚一直在不苟言笑外,刚认识的几个人,没多久就开着玩笑亲近熟悉起来,这是必须,也算本能,反正面子上已经十分亲近,但心中怎么想,人心隔肚皮,谁也摸不透。 赵宝提出要给蒋梦麟一行人接风洗尘,被蒋梦麟以路途劳顿给拒绝了,跟着来的鲍雄和程镇朱也乖乖地说要和蒋梦麟回去洗澡,蒋梦麟兜里揣着一早蒋母给他的帝都房子钥匙,循着记忆来到那遍古旧老式的小区,宋清虚还好,鲍雄跟程镇朱还有白少锋几个看到古旧阴暗的楼梯眼睛都快直了,赶在众人到达四楼之前,白少锋嗷嗷叫唤:“咱们住酒店去吧!” 蒋梦麟淡淡瞥他一眼,心里明白,这群高衙内估计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破的地方,以至于一路战战兢兢的程镇朱此刻也不由发问:“房子会塌掉吧?” 虽然嘴上抱怨,可众人还是没有犹豫地跟着蒋梦麟爬到了四层,都是爱锻炼的年轻人,自然也不会感觉累,蒋梦麟掏出钥匙来开了门,众人一窝蜂地进去,立刻傻了。 满打满算没有五十个平方的小房子,入门就是卫生间,不过简单装修了一下,看过去非常寒酸,地面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老式的沙发彩电,屋顶挂下一个灰扑扑的吊灯,其他的家具也不多,拿白布盖得严实,屋里憋着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霉味儿。 蒋梦麟毫不在意,上一世他在家中呆不下去,出来打工时,地下室都住过,更何况蒋梦麟对帝都日后的房价可是深有体会的,这间地处二环内的老房子,最多不过十来年,房价就得跟坐火箭似的狂奔,三四环二百平的不一定有它贵,上一世因为蒋父经济出现一些问题,这间房子被卖掉以供资金流转,后来蒋父悔不当初不知道抱怨了多少次。 蒋梦麟挽着袖子就开始干活儿,宋清虚忙不迭地搁下东西上去搭手,两个HK来的大少呆愣一会儿,实在不敢再蒋梦麟面前表达出好吃懒做,也跟着干起活来,白少锋捏着鼻子去抖白布,几个跟他一起来的二世祖面面相觑一阵,无奈地耸耸肩—— 愣着干嘛,干活儿呗! 半晌之后,一不小心砸碎花瓶的赵宝悻悻地被打发去扫厕所,温如玉干不了重活,被塞了两袋垃圾让他下楼丢,胡白川挑着眉头看着手里的湿淋淋的拖把,白少锋在屋里拿着抹布挥汗如雨,宋清虚把床单被罩还有窗帘拆下来给鲍雄和程镇朱洗,自己蹲在沙发边儿上给蒋梦麟揉肩膀。 蒋梦麟眯着眼睛,鼻子里发出享受的哼哼声:“妈呀,这飞机坐的我累死了……” 众人羡慕地哈喇子都留下来了,胡白川和蒋梦麟不熟儿,那里知道他的坏心眼,被白少锋撺掇着头一个造反,把拖把往墙上一磕嗷嗷叫唤起来:“不成!你好歹也得干点儿活!” “就是就是!”温如玉靠着门捂着小心脏做出要发病的模样,“我可是病号!” 白少锋装出好哥哥的模样,其实心里蔫儿坏,骗的众人做了白脸,自己又来唱红脸的:“嘿我说你们,怎么做的榜样?尊老爱幼知道吗?爱幼知道吗?!” 被呵护的幼儿蒋梦麟掀起眼皮瞥他一眼,大开尊口:“你们都歇着吧,让白少锋来干。” 众人欢呼着甩掉了家务,同时对两面三刀的白少锋表达了深刻的同情和鄙视,白少锋欲哭无泪地捏着手里的抹布:“我这儿还没干完呢……” 蒋梦麟放下一条腿,把右腿搁在茶几上,宋清虚跨过去后蹲着又开始乖乖捶,蒋梦麟点点头:“我知道,要不这样,我和哥儿几个先去吃早饭,你呢,在家里干活,回来我给你带油条吃。” 白少锋气急败坏:“我没吃过油条啊!?” 蒋梦麟不理他,眼神递向几个旁观的,温如玉他们什么时候这样欺负过白少锋啊?好不容易有了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心里爽的跟什么似的,全不顾兄弟爱纷纷点头:“是了,没见到白家院子里有人出去买油条。” “学校门口也没有的。” “白老爷子怎么可能吃那个没营养的东西……” 蒋梦麟深以为然地点头,扯着嗓子喊出来卫生间洗衣服的两个灰头土脸的小少爷,一行人抛下泪流满面的白少锋下楼吃早点儿去了。 白少锋扒拉着门泪眼朦胧。 最终结果是所有人吃饱喝足之后都遗忘了这个多余的人,回来之后,面对白少锋谴责的目光,蒋梦麟难得尴尬了一会儿,从兜里掏出一颗奶糖来打发了他。 白少锋捧着受伤的心离开了。 共同欺负了一个人后,蒋梦麟与那群太子党们的关系也稍稍拉近了点儿,这其中尤以温如玉更甚,温如玉大概是娘胎里带出来不能激动的病的原因,性格特别温和,说话轻声细气,最爱和闹事儿的胡白川讲道理,蒋梦麟看到了他,就好像看到了大话西游里怪胎的唐僧,在和温如玉拼了几次谁更啰嗦之后,蒋梦麟用丰富的经验把他打压地五体投地,胡白川几个脑袋都快被蒋梦麟说转筋儿了,简直拿他当洪水猛兽来躲,实在让只认纯良的蒋梦麟很无奈。 拎着白少锋带两个HK二世祖在帝都游玩,蒋梦麟好容易闲了下来,开始安排自己的学校。 他的学籍从半途就掐断了,而且又是外省户口,在98年的帝都城并不好走动,他刚来帝都,人脉都是个零,之前他也想过要不就在HK进修算了,可是想来想去,到千禧的这一段时间,是内地经济飞速蓬勃发展的大好机会,让蒋梦麟放弃这边的遍地黄金到HK去捞小钱,平心而论,蒋梦麟很不甘愿。 赵宝在那次接机后有几次试图约蒋梦麟出门吃饭,可跟没意思的人玩儿暧昧这种活蒋梦麟实在干不来,在之后的第一回见面时开门见山地跟赵宝说了个明白,赵宝也不是什么不识趣的人,智商高情商也不低,做不成炮友也当得了朋友,于是之后几回,蒋梦麟也没推辞,所幸赵宝大概也知道避嫌,每回都拉些蒋梦麟不认识的朋友一块儿来。赵家从军,父亲原先是和爷爷一起驻守在西南军区的,97年底调回帝都,新的任职令要到年中旬才能出来,全党姓赵的将领本来也没几个,蒋梦麟记得迷迷糊糊,这个赵宝的父亲,不出意外,就是在后世十七大出席的那个赵姓中将。 温如玉那个姓氏歧义太多,而且看他做派,也像是很有家教,只是姓温的人…… 蒋梦麟摇摇头……不可能吧? 不过这个日后的大学生村官代表,十八届以后的新星,背景不浅,蒋梦麟是肯定了的。 还有那个胡白川……虽然跟日后的胡书记没什么关系,但家里也着实不是什么小门户。 赵宝甩着一脑袋在如今还很新潮的黄头发在底下的舞池里蹦的恍如癫痫,厅内灯光凌乱昏暗,蒋梦麟在二层看下去,舞池里人满为患肉贴着肉,台上几个领舞的跳的更high,低音炮沉重的节奏带领着众人的心脏同时跳动。 蒋梦麟开了瓶啤酒悠悠的喝着,旁边陪酒的女人手触上他的小腿,被他一把拉到怀里狠狠捏了一把胸,顿时嘤咛一声不敢乱动。 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 赵宝的朋友,自然都跟他臭味相投。蒋梦麟虽说年纪小,但从日常生活中完全看不出哪怕一点点幼稚,他敢吃敢喝敢玩儿,而且玩儿地比谁都大胆,出来几次之后,赵宝的一群朋友们几乎就把他奉为上宾,反正所有人都默契地知道,这个新来的少年,在太子党内有着不一般的地位,并且最重要的是,有他在,已经匮乏的娱乐生活中总能开发出更不一样的乐趣。 蒋梦麟捏了一把,嗅嗅女人身上的香水味,有点不满地把人推开一旁,一边儿的二世祖们起哄:“哦!!害羞了害羞了!” “切——一群土包子!”蒋梦麟点根烟撇他们一眼,“就这破地方还乐得跟什么似地,玩儿过吗你们?” “……”众人静默半响,出来个帝都土著不服气道:“这可是帝都最新潮的酒吧,刚刚我叫来陪酒的也是酒吧里最漂亮的女人,你个雏儿知道什么啊!” 帝都虽然经济发展迅速,但到底由于时代的局限趋于保守,最新新热络起来的酒吧,无疑是一个非常时尚的去处,这地方又贵又暧昧,来久了成了熟客,还会有人给介绍小姐,来这儿上班的女人,一个个长得都不错,就是皇城脚下那几个数得上名号的夜总会,也不一定挑得出更漂亮的了。 但蒋梦麟是什么人啊,眼界能跟他们一样么? 经历了后世种种烟花繁华的蒋梦麟,对这种俗艳的低档场合,怎么可能看得上?况且对着女人,他也不可能硬的起来,不过是逢场作戏,这群二世祖们果然没什么见识,三两下被哄得一愣一愣的。 帝都什么地方最香艳? 天上人间啊! 被蒋梦麟一激,一群十来个不服气的二世祖们吵吵嚷嚷地就要换地方,赵宝在底下跳的酣畅淋漓,一上来就碰到众人起哄,恰好酒喝了一席,也觉得不过瘾,顺了蒋梦麟的意思就要去天上人间玩玩儿。 蒋梦麟是真想去看看,前世他有钱的时候,那地方早被勒令停业了,在里面红红火火的时候,他又没钱去见世面,不过关于那地方的各种香艳传闻,蒋梦麟说得上倒背如流,里头鸡啊鸭啊一大群,蒋梦麟虽说不是什么随便的人,可看看活春宫,还真没什么不乐意的。 这群人里头有个b大校长关系户,跟蒋梦麟猜了两回拳,输的一塌糊涂,蒋梦麟看他醉醺醺的,忽然就心里一动—— 对啊,自己干嘛还要再去读高中?直接进大学不完了吗? “切,这算什么事儿啊!”那关系户胸脯拍得砰砰响,“赶明儿,我亲自给你送通知书来!” 第16章 跟着高衙内混的好处蒋梦麟几次下来是领教到了。 路走了一半,白少锋打电话来约蒋梦麟出去玩儿,一听说他和赵宝一群人正在往天上人间赶,登时就乐了。 赶巧了嘿! 三辆B市军区的牌照车往门口一停,稀稀拉拉下来一群醉醺醺的人,蒋梦麟倒是其中最清醒的,直起腰往周围一看—— 好嘛,铺天盖地的豪车啊! 自己这边几辆政府车,一埋在里头,就跟小鸡儿似的不起眼,周围一大圈都是丑的要命的老爷车,间或穿插几辆稍稍漂亮些的法拉第布加迪。可跟后世的车型相比,也有够丑陋。 赵宝忽然指着一辆车嗷嗷叫唤起来:“卧槽!那小子怎么也在啊?” 蒋梦麟伸头看去,是辆以京ET开头的奥迪,他挑了挑眉,忽然想明白什么:“国·务院的?” 赵宝愤愤:“什么啊!就一大王八羔子,前段时间就爱来找咱们的麻烦,后来给白少锋一通好揍,还害得白少锋被下放了的那个。” 蒋梦麟张张嘴,明白自己这是碰上大人物了—— 白少锋之前打了什么人啊…… 首长的孙子啊…… 蒋梦麟试探问道:“江越?” “可不就是他么!” 现D中央首长江老板的次孙在帝都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不单单出名在他过人的家世,最让人侧目的,就是他奇葩的品性。 我独为金枝,他人皆粪土。 江老板在三月份终于不负众望荣升大BOSS,他身份水涨船高,除了嫡亲堂兄,已然数得上是帝都里头一号的二太子了,可令人唏嘘的是,这小子二十来年过去,在帝都里,除了一群溜须拍马的狗腿,竟连一个算得上要好的朋友也没有。 足可以窥其品性。 江家老一代得势,二代颇为低调,江老膝下有两子一女,女儿早年远渡重洋嫁到国外,两个儿子都在从政,一个刚被调往W省任职公安厅厅长,一个在帝都不上不下地混着一个小官儿,这个江越就是这个帝都小官儿的独生子。 在W市任职那个大哥的儿子,才算得上江家第三代正正当当的长子嫡孙,只是他为人素来低调,又很少出现在帝都,故而在帝都的小圈子里也没什么名气。 只不过至少在江老在任期间,他若回来,必是比白少锋更为名正言顺的“太子”。 天上人间某一包厢,灯光昏暗,室内荡漾着暧昧和奢靡的气息,大屏幕被调成了静音,不时闪过一些肢体纠缠的画面,一屋子环肥燕瘦的美人们衣衫半褪,仰着头迷离地呻吟,托举自己最小也在F罩的巨乳拍打着身下男人的脸颊。 这就是“天”最为让人神往的套餐中的开胃小菜——“奶茶”。 江越怀里抱着个穿了桃红色旗装的美人,腰肢如同春水那样软,轻荡的柔软肌肤令他痴醉,深吸一口沁人的美人香,江越眯着眼轻笑一声,抬手向下抚去…… 电话铃声忽然不合时宜地响起,江越脸色一沉,看到显示的号码,抿了抿嘴,很不高兴地接起来,那头传来自己朋党兴奋的嚷嚷声—— “老大!白家那伙人又来啦!!” 江越的腰立刻直起来了。 白少锋那小子……江越眯起眼,觉得自己的肺在一秒钟之内就被回忆给气炸了。 那个白少锋,不光故意和他抢台子争包厢,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把他的胳膊活生生给打断!原本江越还以为老爷子会为他出头,哪知道老爷子的怒气在接到白老头的一通电话后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他反倒还挨了一顿臭骂……那个白少锋,竟然还毫发无损风光满面地回来了! 想到这里,江越越想越觉得自己咽不下这口气,鼻尖冷哼一声:“哪个包厢?” “天字号六位九。” 白少锋远比蒋梦麟想象的要纯良,门推开后,一股浓香扑鼻,蒋梦麟定睛一看—— 满屋子围成一桌,正在……喝!豆!浆! 赵宝一头黄毛在这儿也算得上是鹤立鸡群的,但这一屋子的生面孔似乎都和他挺熟,一一打过招呼介绍过去后,跟来的那群赵宝的跟班儿又给白少锋问好。 在这个小团体内,等级泾渭分明。如果不是因为白少锋太二的原因,蒋梦麟估计一辈子也甭想靠一兜子臭钱混进来。 蒋梦麟脸嫩,不开口说话谁也不知道他是个臭不要脸的流氓,一众大哥哥里出了那么个小弟弟很叫人唏嘘,众人纷纷开始关爱起来—— “哟,多大了啊?” “上初中了吗?” “爸爸妈妈是哪个单位的啊?” 蒋梦麟玩儿心大起,索性低头装乖:“我十六了,这会儿放假呢。” 哎呀哎呀…… 众人啧啧赞叹,又抱怨起自己家那些纨绔调皮的堂弟表弟,瞧瞧人家!瞧瞧人家这乖的!这教养! 一块儿跟来的,刚刚在酒吧被蒋梦麟奚落地以头抢地的一众公子哥纷纷眼球掉地。 被召来的几个小姐估计从未见过这种花大把钱,就为来包厢里喝现磨豆浆的奇葩,这会儿一个个乖巧地穿着露·奶的裹身裙跪在地上低眉顺眼地倒豆浆,撒红糖。 蒋梦麟随意扫视一圈,白少锋周围的几个公子哥儿们眼睛都在上面收不回来了,可怜的就是不按套路出牌的白少锋这一天表现特别不像禽兽,竟然像正人君子般连人家手指头都不碰,见状,即便是再馋,也没人敢越过他去先动嘴。 蒋梦麟算是看出来了,白少锋一脸坏笑可明显着呢,他今天来这儿,估计本来就没为着玩儿来的,结合起刚刚在楼下听到赵宝他们说的一堆八卦,蒋梦麟撇撇嘴,觉得自己猜到了什么。 江越踹开大门推开保安们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众人捧着热豆浆有志一同地歪过脸来看他,这包厢里的气氛比讲堂还严肃些,饶是气势汹汹的江越也被惊了一下后退了两步,随后想起自己的意图,脸色更沉。 白少锋笑的更坏了。 “哟,你胳膊怎么了?” 江越那个气啊! 他长得不差,身材高大,家世又好,在帝都这么多年,从来都是横着走的,哪知道这么个煞星突然就从天而降,要给他找不痛快,吊着一条胳膊的江越颇觉无颜见人,躲在家里好几天,连老爹的鸡毛掸子都没能打动他重新去学校丢人。 白少锋虽然很不客气,但屋子里和白少锋同样身份的能有几个?除了他和赵宝,一屋子人刷拉拉站起来,面子还是要给的,都叫“江二少”,问好。 蒋梦麟不认得他,一开始自然没动,等到认得他了,众人也已经问候好了。 于是他也没再站出来博人眼球,索性坐定不动。 进来的保安一听屋里人是认识的,也都悻悻地出去了,临出门前还体贴地关好门打开灯,在晃目水晶灯的照耀下,呆坐的蒋梦麟无所遁形。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被江越发现了。 江越危险地眯起眼,和蒋梦麟两个互相打量对方。 蒋梦麟一边看一边摇头,江越虽然长得不错,一双丹凤眼尽显凌厉,鼻高眉阔,国字脸正气非凡,身材也不差,但他双眼无法遮掩的戾气却将他的一腔正气全给出卖了。 蒋梦麟却不同,他除了嘴坏,不说话时,也不是什么特别稀奇难得的人物,顶多长得清秀了些,气量也不是平门小户能比肩的,但坐在一大群自有气度的二世祖中间,真心不算显眼。 于是江越就不爽了。 尼玛白少锋和赵宝两个狗日的仗势欺人他还能理解,这莫名冒出来的脸生的臭小子又是哪个? 江越皮笑肉不笑盯着犹自气定神闲的白少锋,在外人面前,白少锋很少表现出他不着调的本质,这会儿眯着眼把泡好的黄豆给捞进开水里喊人去炖,又不慌不忙地吩咐小姐去取冰糖,做完了这些,才装出一副好像才看到江越没坐下的模样,惊诧开口:“哟我说江老二,你可是伤员,怎么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呢快快快快,起来个人给江二少让个座儿!” 众人看他眼神,一个也没敢起身。 江越吊着胳膊冷冷地笑。 他又不是笨蛋,怎么会看不出白少锋在故意挤兑他?其实理智一点的话,江越是跟趋向于在老头子明确告诉了他别和白家起冲突之后,跟白少锋尽量和平相处的。但这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江越是跟着父亲从地方上来帝都的,从前在小地方的时候,他父亲就一直稳坐一把手,那时候天高皇帝远,江家后台又硬,江越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等到到了帝都,好容易江家更进一步,江越已经压抑自己的本性好久的,一时之间得意还忙不过来,要他低头? 谈何容易。 白少锋的一举一动,摆明了没打算给他留下一点面子,那他江越,又何必放低身价去热脸贴别人冷屁股? 蒋梦麟虽然不知道白少锋好好的干嘛要去挑衅人家,但原本他也没打算多管,这些小党派中间的层层纠葛,局外人很难看清,白少锋虽然一直对蒋梦麟照顾,但蒋梦麟本就不是那种会蹬鼻子上脸狗拿耗子的人。 但他不出面,不代表江越会放过他。 大概是报了杀鸡儆猴的想法,在人堆里扫视了一圈,江越最后还是把注意力给放在了坐在白少锋旁边的蒋梦麟身上,其原因不外乎有为帝都里数得上名号的公子哥,不论从商从政,即便是点头之交,江越也一定不会认错。蒋梦麟那是地地道道的生面孔,最近帝都里大会后飞黄腾达的人物里,也并没有忽然从外地空降来的,足可证明,蒋梦麟不是本地人。 只要不是那几个一手遮天的老家伙手下的,江越就没什么顾忌了,老爷子虽然自持中庸,但毕竟身份摆在那儿,除了白少锋这个级别的,还有谁能被江越看在眼里? 这种时候直接和白少锋闹不痛快,显然不是件理智的事情,江越一双丹凤眼眯地细细的,笑意盈盈,没人给他让座位,他也不以为黜,自己大喇喇打开大门拍了拍,叫来一群等在外面儿的狐朋狗友,几个探头缩脑的家伙进屋,裤拉链都敞着,傻子也知道他们之前在干什么。 “哟,白大少,这可真是好久没见了啊……”之前给江越打电话通风报信的一个小子这会儿乖巧地问好,接收到江越的眼色,忽然讶异地指着蒋梦麟,“这是地方上新来的?怎么没见过?” 江越也做出才看到蒋梦麟的模样,挑着眉:“这是……?” 蒋梦麟微微一笑:“蒋梦麟。” 江越飞快在脑中闪过各类蒋姓,最后确定,自己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第17章 很多时候,出面挑衅叫嚣的都不是正牌老大,反倒是龟缩人后的喽啰混混狗仗人势更叫人讨厌。 江越身后的几个朋党听出画外音,围在一起吃吃低笑,无外乎在嘲笑白少锋自降身价。江越依旧佯装有礼,和蒋梦麟问好,蒋梦麟也同他点头示意,却并未站起身来,江越眼睛一沉,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俯在跪在茶几旁不敢说话的小姐耳边,不多时,那小姐起身出门拿回来一托盘晶莹剔透的酒杯,一瓶时下最风行的路易十四被启了瓶盖,江越亲手倒出两杯酒,一杯递给蒋梦麟。 “咱哥俩头会见面,有空我做东,请你出来搓一顿,帝都豪庭酒店随你挑选,来,咱俩干一个!” 蒋梦麟笑着站起身,伸手想接,哪知道江越手一松,一杯子酒哐当一声落在地上,酒液撒了一地,酒杯无声滚到一边。 蒋梦麟脸上笑意淡了些,若有所思地抬头和江越对视。 江越勾着唇角,眼里没有一丝笑意,尽是数不尽的嘲讽。 现场气氛霎时凝结,白少锋也没想到江越竟会直接越过了自己去找蒋梦麟的麻烦,一时也愣住了,反倒是刚才跟着江越进来的那个跟班儿迅速一拍桌子站起来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江少是吧?!” 蒋梦麟收回手,双手环肩,淡淡的看他。 江越给了跟班儿一个眼神,自己反倒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不管不问,站在了一边。那跟班有恃无恐,上来就要拽蒋梦麟的胳膊,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些什么,蒋梦麟手背一翻,反倒握住了他的手腕,往自己这边儿一带,那跟班儿一个趔趄,就听蒋梦麟问他:“你是哪儿来的” “我……”那小子顿时愤然,“我爸是张卫国!我叫张泽!” 蒋梦麟了然。 张家,那是江家的亲信啊,只不过似乎不太受主子待见,在江老登基之前,倒是风风光光,江老得势之后,张家的声望就渐渐淡了,更别提江老隐退之后,张家被新领导拼了命的打压,最后被调离苏北去做了个市委副书记,名头是有,油水却不大,张老爷子这会儿会议结束,明升暗降,从天津市长的位置,调来帝都做了个不高不低的官儿。 既然是个没什么名望的小子,蒋梦麟也没什么顾虑了,直接一拳揍上了他的下巴,这段时间他和宋清虚也学了点儿本事,这一拳当即打的张泽头晕目眩摔倒在一边,张泽晕乎乎地捂着脸颊爬起身,猛然咳嗽起来,一嘴血沫子喷出两粒白,躺在地毯上,赫然是两颗门牙! 蒋梦麟冷笑着甩手:“以后说话客气点儿,我打狗看主人,卖江少一个面子,不跟你计较,再有下一回,直接剁了你腿下二两肉!” 这话说完,蒋梦麟又眯着眼对脸色瞬间阴沉的江越说:“江少自己好教养,底下人也该敲打敲打,省的丢了你的脸面,” 江越被他这话说的脸颊一层抽搐,顿时冷笑:“我手下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了?白大少教养的就好?” 蒋梦麟知道他这是将自己当成了白少锋的附庸,一时间也觉得有些可笑,白少锋被蒋梦麟忽然出手给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赶忙摆手:“小麟可不是我手下的人。” “就是,”蒋梦麟嗤笑,“我教训条出言不逊的狗,还得拿老白的令旗?江少,不是我说,你还没这个本事。” 江越心里一沉,知道今天自己碰上了硬茬子,心下对蒋梦麟的来历也起了丝怀疑,但就让他这样丢尽脸面地回去,他自然也是绝不愿意的,扶着墙刚站稳的张泽却没他那么多思量,只觉得自己被打了,实在憋不下这口气,头晕刚过就立刻怒骂着要还手,蒋梦麟瞥他一眼,等到了近前,直接拎起酒瓶子砸在了张泽的脑门儿上,路易的酒瓶底子厚,蒋梦麟也没下死手,饶是如此,一击过后,张泽也脑袋开花伤的不轻,摔地上没敢再动弹了。 蒋梦麟冷笑着丢了手里的酒瓶,歪着嘴对江越轻轻一笑:“我刚刚提醒过你了,再有下一次,我踩断他二两肉,这是第几次了?” 说罢,蒋梦麟迈着大步走到张泽身边,一抬脚将他踢翻过来,竟然毫不犹豫地就朝中间踩! “住手!” 江越沉声开口,终于转过身来,阴阴地看着蒋梦麟:“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爸没教过我这个”蒋梦麟毫不示弱地对他笑笑,“他跟我说,人犯我一尺,我还他十丈,你手底下这人嘴巴可够臭的。” 蒋梦麟就不信江越不服这个软。 这个张泽可真够傻的,莫名其妙做了这个出头鸟。但凡他家世过人一点点,蒋梦麟也不会对他这样不客气。坏就坏在他太没自知之明,要知道,当人小弟,也得有足够的优势才能做左右手的。他这样傻了吧唧地冲出来,反倒给了蒋梦麟一个表态的好机会。 C国日后的政治走向,蒋梦麟比谁都要清楚,此刻如日中天的江家,实则有如泥菩萨,自前些年的动荡过后,C国上下,谁也没有对江老抱多大的希望,此刻的c国,真正懂得明哲保身的人物,绝不会为了江越一个不起眼儿的小跟班闹出什么事情来,但蒋梦麟则不同。 白家,上一世他和白少锋打得那些交道,已经让他实实在在看清了白家的实权,只看簇拥在白少锋左右的朋党,多少也能看出些白家的档次,用这么个不出麻烦的小喽啰,就简单表达了自己日后在帝都的立场,想来白家的那些长辈们,会更加放心自己和白少锋交往。 江越就算被刷了面子气得要死,也不得不服他这个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矛盾并不是单纯地来自于张泽的不留口德,张泽这是明摆着为江越受过,人家那是杀鸡儆猴! 江越这会儿要是为了自己的一时意气不肯放下颜面,那日后,万一张泽真的出了什么事,还有谁愿意跟江越厮混替他出头? 江越又不傻,蒋梦麟对他客气,他也不会真就把客气当成了福气,这一层他早就明白了,之前没有表态,不过是想不到蒋梦麟会这么辣手罢了。 不说他,就连白少锋这边的一群公子哥儿们也被他吓得不轻,蒋梦麟从跟着赵宝进屋开始,就一直安分守己低调做人,说实话,除了乖巧,这群小子们倒每对蒋梦麟发表太多看法,乖巧虽惹人爱,但在这种场合,不必要的乖巧,实在鸡肋。 哪知道不过一眨眼功夫,那个羞怯回话的小子就大发雄威,活生生扇了江二少一个大耳瓜子。 要知道,在帝都,有胆子和江家抗衡的,哪个不是白少锋这样的家世?难不成,这个蒋梦麟,并不是如同他们所想,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江越在心里衡量了许久,久到蒋梦麟几乎不耐烦真的一脚踩上去,这才屈辱地开口:“今天的事情,是我没教育好手底下人,还请蒋少高抬贵手,放他一马,我有时间,必定请你吃饭,‘重重’谢你!” 蒋梦麟心下一定,满意地抬脚,假惺惺地对他笑道:“江二少什么话,今天的事情,不过是一场误会,既然解开了误会,还是不要留下心结的好。” 他说着,冲白少锋挥挥手,白少锋看着老仇人苦大仇深的模样,憋着笑,从地上捡起酒瓶子,瓶底还沾着张泽的血迹,蒋梦麟给倒了三杯酒,一杯递给江越,一杯握在手里,最后一杯,递给卧在地上不敢动弹的张泽:“真是不好意思,下手重了点,给你赔罪?” 张泽哆嗦了一下,边道不敢不敢,边伸手接过酒杯,一杯酒半杯洒在衣领上。 江越负气一饮而尽,重重地搁下酒杯,对身后观望的跟班儿们示意扛起腿软的张泽,最后深深地看一眼蒋梦麟。 蒋梦麟无不优雅地微笑。 “哼,我们走!” 江越率先离开,外头服务员低头进屋收拾一片狼藉,白少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扑上来要拍蒋梦麟的肩膀。 不得不说,蒋梦麟此举,实在是大大地挫了江越的意气他办事雷厉风行,实在太对白少锋的胃口,这会儿宿敌吃了个大瘪,白少锋恨不能一嘴亲在蒋梦麟脸蛋儿上。 屋里的一种公子哥儿们自觉地在中心位置让出蒋梦麟的空座儿,不同于刚开始时对外来人礼节上的礼让,这一回,他们是真真切切地表达出了自己的顺从和接纳。 蒋梦麟在心里微笑,看起来,收效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 躲过了白少锋的咸猪爪,蒋梦麟抢了赵宝一盒特供,没了佯装的心思,大喇喇地吞云吐雾起来,白少锋在他身边坐下,一开始的痛快之后,心里也忍不住燃起一丝担忧。 蒋梦麟没什么背景,他是知道的。从一开始,白少锋没有说明自己的家世时,蒋梦麟就和他合得来,直到现在,不得不说,白少锋是真心将他当成了朋友的。江越的家世,白少锋比一般人更加清楚,饶是他自己,打断了江越的一条胳膊,老爷子还不得不做出要流放重罚的模样给江老一个脸面,现在蒋梦麟…… 蒋梦麟听到他的关心,淡然一笑,重活一世,蒋梦麟对生死早已不那么看重,多活一天,都是老天保佑。 但在这件事情上,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冲动过。 张家现在虽然是江家的跟屁虫,在外人看来似乎是风光无两,但蒋梦麟不同。 他虽然在本质上不如白少锋这一类苗红根正的公子哥儿们懂得弯弯绕绕,但老天赋予了他最大的外挂——他能够知晓未来。 结合起未来的一些境况,加上最近大会后异常的职位调动,白少锋这些年轻人可能看不出什么,但蒋梦麟敢打包票,张家因为不知名原因,已经被江老丢弃了。 张家本来就没什么实权,更何况那位江老,是从开国来除了周老邓老外,最懂得明哲保身的一位,他不是不分轻重黑白的人,白少锋受罚,是因为他太傻,直接冒犯了江老的颜面,在内党斗争上,白家不得不选择站立一个合适的位置,于是做出来给江老看罢了。 但蒋梦麟不同,其一,这回的事情从始至终不是蒋梦麟出面挑衅。 其二,蒋梦麟揍的,是张家的人,而不是江越。 江老,不可能会为了张家而在这当口做出什么有碍名声的事情,HK的回归在他的政绩上填了重重的一笔,从现在开始,他该更加中庸才对。 他非但不可能出面,更加有可能的是,他还会出面将这件事情压下去,挫挫张家人的锐气。 毕竟张家在他得势以来,仗着拥立之功,已经得意忘形了起来,江家那个正牌的大少爷是个聪明人,直接离这一团糟心事儿远远的,跟他爷爷一个模样刻出来的狡猾。 只有江越这个白痴,在张泽的撺掇下不断地闯祸,江老估计也腻歪了吧? 白少锋听得云里雾里,但隐约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蒋梦麟眯着眼靠在沙发上,有些犯困,嘴角有人递过来一支烟,他挑起眼皮,是个在团队里一直很活跃小子。 那小子笑着给他点火,蒋梦麟接受了,一包厢的人这才活跃起来,唱歌的唱歌,敬酒的敬酒,蒋梦麟在其中,竟然隐隐有被簇拥之势。 他自然遗漏了白少锋和赵宝几个人对他的态度,这也是在所有人面前很加分的一个环节,可以说,他这一酒瓶下去,就给自己砸出来一条顺遂的康庄大道。 第18章 夜已深,帝都的不夜街依旧繁华,从大门跌跌撞撞地出来,门口的豪车不减反增,蒋梦麟吸吸鼻子,觉得夜风森冷。 在十年之后,这里会变成一个现在人完全无法想象的样子,届时的自己,是会如计划中那样得到一切,还是逃不脱宿命的牵制重新落得个不得善终? 这一切,都不是现在的蒋梦麟能够看透的。蒋梦麟只知道,这些白来的岁月,他再也不想荒唐地浪费掉,或者用于忍气吞声地生活。 他理想中的生活,就该是像如今这个模样!意气风发,有仇必报! 白少锋醉眼惺忪地伏在他肩头打着嗝,蒋梦麟偏头看他一眼,想起前一世两人翻脸成仇后白少锋毫不留情的打压和背离,只觉得脊背一冷。 这世上,谁都不可信!可信的只有自己! 白少锋迷糊着被保姆扶进家门灌了碗醒酒汤,稍稍清醒了一点。 他酒量不错,只是今晚玩儿的太疯,过量了。 保姆李阿姨从楼上下来,颇为担忧地跟他说:“将军让您上去……少爷,您又闯什么祸了?将军的脸色很不好……” 白少锋后颈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哪里还谈得上酒劲儿!?老爷子要见他! 在白少锋的心里,老爷子=抽鞭子。 那可不是唬人玩儿的!加上这一晚确实闯了祸,白少锋上楼的时候,腿都软了。 大黑天的,白将军坐的笔直,一身军装在灯下颇具威严,肩章上的三颗星被擦洗到闪闪发亮,听到敲门声,白将军沉声开口:“进来。” 白少锋战战兢兢地进来了。 白将军瞥他一眼,手上的书放下,周身带上些怒气:“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白少锋瘪着嘴摇头。 白将军直接一水杯砸过去,白少锋也不敢闪避,站得笔直任由他出气。 白将军摇摇头:“我才让你回来没多久,你手下人又把张家的人给打了,你怎么就不能安分点儿呢?” “不是我打的啊……”白少锋也委屈,“上回,那个卖我玉佩的您还记得吗?就是那小子,他也来帝都了,江老二来找我麻烦,专挑软柿子捏,那个张家小子咋咋呼呼讨厌得很,是他们先出面挑衅,小麟才动手的。” “是他?”白将军对那枚成色上好的古玉印象很深,白少锋托人带给他后,他做了个顺水人情,把玉给江老送去了,他们这一辈的人是个有七八个好这些玩意儿的,尤其是白将军和江老,看到好成色的料子,就是未经雕琢的璞料也眼馋的很,更何况那样大一块碧油油清透的老坑?江老这样不苟言笑的人,拿到东西都忍不住打来电话和白将军述说自己的满意,两人的关系也因此拉近了好大一截,白将军纵使心里还很不舍,但这块玉的的用途对他来说已经发挥了最大的价值了。 “那个小子?他怎么这么冲动?”白将军皱眉,张家的处境虽然他已经很清楚,但这样贸贸然出手打人还不知道背后危险,如果下一回遇到了不可得罪的人呢?白少锋的交友范围还是要慎重才好…… 但等到白少锋困惑着将蒋梦麟解释给他听的话语努力回忆着娓娓道来之后,白将军满心的不放心,立刻就变成数不尽的惊愕和诧异了。 饶是他白将军这种手握重权的,也才在不久之前才猜测到张家的不可持续性,连张家人自己,都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这个外来的小子是怎么摸清楚的? 后台?不可能啊!那么好的玉都拿来换生活费了,哪家少爷会干这么不上档次的事情?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少年并不是在耍嘴皮子,他的确拥有不同与常人的敏锐触觉! 白将军这样想着,眼神变得无比复杂,他抬眼看着自家那个到现在还拧着眉头想不清的傻孩子,又想起白少锋对他描述的那个少年的现况,抬手劈头盖脸就给白少锋一顿。 白少锋一边儿躲一边儿委屈:“你怎么不说一句就打人啊!” 还说呢!比不上人家十五六的! 白将军恨铁不成钢,叹着气坐回椅子上,想的深入了些,更是摇头。 “算了,懒得和你解释。”白将军瞪了白少锋一眼,又说,“有空把那小子请回家里吃顿饭,叫我看看,他是不是长了一脑袋的心眼。” 白将军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担忧,白少锋大大咧咧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如果碰上个不怀好意的,真有可能裤头都被骗走……只希望那个少年,并不是另有所图,否则……为了白家的未来,自己只能动用特殊手段了。 白少锋更困惑了,这么多年,就是温如玉他们几个,也没得老爷子这么句夸奖,蒋梦麟他真成精了不成? 他摸着脑袋,苦着脸出门睡觉,白将军坐的笔直,看到大门关上,陷入深思,过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桌上的电话播出一个号码。 江越从出门开始脸色就不好看,叫了几个人把张泽送回家去,他气得不行,招呼了一堆朋友又到另一个场子去喝酒。 张泽跌跌撞撞回到家,张母一看到儿子鼻青脸肿站都站不稳的模样,吓得大惊失色,慌忙出来搀扶,一边嘘寒问暖一边哭,打电话给人去找医生后,又把张泽他爹一并叫了回来。 张泽的父亲张跃进现年四十五,二十来岁得了这么个独子,又没有抓紧好时候,计划生育开始后,他要二胎的美梦也给打破了,为了党·籍,张泽这估计就是他这辈子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儿子了。 张跃进不是什么有文化的,他运气好,在七八年前站对了位置,那时候的江老四周群狼虎伺,亲信很少,张跃进在地方上干的也不顺心,正巧碰上了针对打压他的对手,张跃进想着给中·央投个诚,误打误撞就靠上了江老这只潜力股。 他无时无刻不为自己的好运气骄傲,现在儿子长大了,和江家的孙子关系也好,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张家祖祖辈辈,坟头烧了高香,才撞了大运当了大官,之前在地方上一手遮天,很让他满意,现在因为江老的意思,被调回帝都,也算是升了官,在单位里说一不二,虽然油水少了点,但从前在苏北也没富裕到哪儿去,对张跃进来说,这种升迁无疑是一种质的飞跃。 今天刚开了个大会,张跃进意气风发地在书房里整理这第二天要用得上的资料,谁知道妻子一个电话,竟告诉他,儿子被打了!? 这还了得?马上从情人的金屋赶回家里,屋里灯火通明的,妻子坐在沙发上不住地哭。 “怎么回事儿?”他赶上二楼,医生刚好从里头出来,碰上他,对他摇摇头:“大伤没有,额头破了,缝几针也没事儿,只是掉了两颗牙,你们有时间带他去补一补。” 张跃进看见儿子的惨样肺都气炸了,上去劈头盖脸地就骂。张泽吓得不轻,缩在被窝里又气又恨,一个劲儿地添油加醋告状。 “面生?”张跃进听着儿子的描述,在脑子里拼命回想,“你是说,和白家大少爷混在一起,面生的,没见过的?” 张泽期期艾艾地点头。 张跃进恨铁不成钢:“那你去惹人家干嘛?白家人是你惹得起的?江二少屁话都还没说,你跟狗腿子似的上去找抽,人家本来就想耍耍威风,能放过你吗?!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出去玩,多听,多看,少说话,结果你每次都办一堆混事儿,江二少念你的好了吗!?” 张泽也委屈:“不是你让我多再他面前表现的嘛?” 张跃进听到儿子这样说,一回想自己确实也说过这话,不由地叹息一声原地蹲下点烟。 张跃进想了想,还是开口:“江二少这事儿做的确实不地道,你好歹是为他办事儿的,他就任由你这样被人打……你这几天少出去丢人,在家里躲躲风头。” 张泽愤懑道:“那我打了就被白打了?!” 张跃进看着儿子的额头也很是心疼,咬咬牙,低声骂道:“当然不可能!” 在这帝都,竟然连无名小辈都敢欺到头上来了,自己若忍下了,指不定人家以为自己多好欺负呢! 张跃进低头拍着儿子睡觉了,又换了件外套,决定今天在家里过夜。 他站在屋外,给情人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不回去睡觉了,身后有人靠近,老婆拿了件外套来给他披上。 张跃进叹口气,捂住她冰冷的手,安慰道:“你放心,小泽的事情,不能就这样轻易给揭过了,我好歹要给他讨个说法。” 张母低下头,心中冷笑,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到底在烦心什么。 蒋梦麟回到那破小区,由于是学区房,治安不错,路灯明晃晃的,他晃晃悠悠到家门口,就忽然看见楼道里站了个人。 是宋清虚…… 蒋梦麟心里顿了顿,宋清虚就看见了他,连忙上来搀扶,也不问他去了什么地方,低眉顺眼一语不发。 蒋梦麟定定的看他,脸色有点莫名,忽然一使力甩脱他的手,拉着脸自己扶着楼梯把手上楼。 宋清虚不明所以,在后面慢慢跟着。 第19章 这屋子就是蒋父分给蒋母的那一套,总面积才几十个平方,小得可怜,蒋梦麟才到帝都,还来不及买房子,就在这暂住。 上了楼,宋清虚开门、扶他进屋、又关了明晃晃的大灯,换上光线柔和的小灯,轻声问道:“吃饭了吗?” 蒋梦麟肚子还是饿的,但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反倒坐在沙发上定定的看着他。 宋清虚迷惑的又问了一遍。 蒋梦麟忽然说:“你伸过头来。” 宋清虚照办,蒋梦麟抚上他的脸,一如往常的丝滑温热。蒋梦麟眯着眼,轻轻问:“你是我的什么人?” 这个人……从不知名的地方来,没有任何朋友,自己只要出门,他就无处可去,只能躲在屋子里一个人活动……他身体里,还藏着蛊虫…… 宋清虚被问的一怔,皱起眉头:“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他想要起身,蒋梦麟手滑了,揪揪他软乎乎的耳垂,忽然笑了。 “没事儿,”蒋梦麟撒手靠回沙发上,“我饿了,你去做点吃的来。” 第二天一早,蒋梦麟靠在宋清虚屋门口,朝他被子上抛了本存折,宋清虚抖被子的手一顿,拿起来一看,存单上一后面一大串零。 对上他疑惑的眼神,蒋梦麟笑了笑,转开头:“你有空出去逛逛街,老是在家里也没用处,自己多出去学习。顺便买几套离市中心近一点的房子,写你自己的名字就成。” 宋清虚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搞的有点不适应,蒋梦麟却没有多解释,又问:“你在家那么多天,看了不少书了,决定以后做什么了吗?” 他希望,宋清虚不止是一个随侍左右的仆人,一个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人,本该派上更大的作用,拥有更多的东西。 宋清虚更不解了。他在家里看了不少蒋梦麟买回来的书,天文地理古今中外,多少都有涉猎,对于这个与从前完全不同的世界,他也算有了更多的了解,但未来…… 看出宋清虚的犹豫,蒋梦麟摇摇头:“你但说无妨。” 宋清虚沉默一会儿,开口回答:“我不想行医。” 宋家的覆灭,根本在于怀璧其罪,一身绝顶医术,带来了宋家几百年的繁荣,却在一夕之间,害得所有人家破人亡。 “没关系,我本来也不需要一个多厉害的医生。”出乎他意料,蒋梦麟对于他的天赋似乎并不怎么执着,这让宋清虚微微松了口气。 “我也不擅长经商。” 蒋梦麟意料之中地笑了笑,宋清虚毕竟是古人,又是读书长大的,对于行商……当然不可能多待见,蒋梦麟不想去扭转他的观念。 “没关系,除了行商和行医,你还有不少的选择,从政、从军、文学、或者别的什么。” 蒋梦麟并不觉得难以接受。不知道为什么,从昨晚意外的亲近之后,他想要对宋清虚稍微好一点。 “从军?”宋清虚心下一动,忍不住升起些想往。 只要是男人,谁会对铁血峥嵘的战场不向往呢?更何况,从资料上来看,这个世界的各种兵器,完全超出了宋清虚的想像,那么多天,宋清虚做梦也想去摸摸枪。 看出他渴望,蒋梦麟低头思量一会儿,觉得他从军,大概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白少锋和赵宝他们,都是军方的,想要照料照料算不得困难,宋清虚毕竟是和他绑在一起的,如果从军方获得什么意外的发展,那对蒋梦麟来说,也是个不小的助力。 至于机遇…… 呵,在21世纪来临之前,军方还缺少机遇吗?有了他这么个作弊的未来历史书,宋清虚估计真的能干出不少事情。 “你想从军,也没问题,我这几天去帮你打点好,你现在正好也是法定年龄,只不过有一样我得提醒你。” 宋清虚抬起头,坚定地盯着蒋梦麟,眼神表达了他想要说出口的话。 蒋梦麟撇开头:“我知道了,既然你跟我保证不会放弃,那么我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说着,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摇头朝大门走去,宋清虚马上跑出来替他穿外套。 蒋梦麟任由他服侍,出门之前,再次叮嘱道:“这几天你的任务,就是出门买几套房子,等到你入了党·籍,再想添置这些东西,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助力,在此之前,你必须要学会执行我说的每一句话。” 宋清虚抿着嘴点头,蒋梦麟看他一眼,出门走了。 路上,白少锋打来电话跟他抱怨老头子的独断专行,蒋梦麟笑着听了,话锋一转,白少锋又说出白将军提出要和蒋梦麟见面的事情。 蒋梦麟上车的步子一顿,后头立刻有人催促,他上了车在窗边坐下,很是疑惑:“老爷子怎么会想到见我?你跟他说什么了?” 白少锋很不好意思地告诉蒋梦麟他被出卖了。 蒋梦麟倒是没多在意,白少锋对于白将军的畏惧,他早就知道了,白少锋能硬气地承担下这件事情才是不正常的。 “我知道了”,想了想,蒋梦麟决定还是要和白老爷子见一面,探探口风,“我下周末有空,你跟老爷子说一声,到时候我亲自上门拜访。对了,老爷子有什么喜好么?” 白少锋蔫蔫的回答:“你果然比我有心眼儿……”居然还想送礼收买…… “他喜欢玉器和古董。”白少锋想了想,又添上一句,“你还是别准备了,他眼光可高着呢,买两斤苹果就得了。” 蒋梦麟笑了笑,没多说什么,挂了电话。 前一日答应给蒋梦麟送通知书的小少爷名叫许文博,在B市教育局很有些脸面,所以才敢夸下海口答应这么件事情,这会儿他接了电话,在公交站一脸纠结地看着蒋梦麟从车上奔下来。 “蒋少……”他对蒋梦麟从一开始的臭味相投,在经过了昨晚的那件事情后,已经转化为崇拜了,但对于蒋梦麟出乎他意料的寒酸还是有些难以理解,“您怎么坐着公交就来了啊……” 蒋梦麟对他坏笑:“昨晚嫖妓车被扫黄的扣了。” 许文博显然当了真,立刻拍着胸脯说:“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扣了您的车?哪个派出所的,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 公交站的人纷纷一脸鄙夷地看向这个两个,在大庭广众之下装逼的少年。 蒋梦麟深吸一口气,发现对方似乎比自己想象的更加二缺,顿时一阵纠结,拉着许文博的胳膊就走。 办公室的人提醒了蒋梦麟必须在高考前到挂靠的高中去取准考证,这个时候的教育部对大学管理并不严格,暗箱操作也更加容易,整套程序办下来不过半个小时,两人饿着肚子从大门里摸出来,蒋梦麟抬眼一望,早就正午了。 “走,我请客做东,你挑地方,今儿这事儿多亏你出了大力。”蒋梦麟一抬胳膊搭上许文博肩膀,眯着眼睛回忆起昨天查到的许家背景。 许文博的父亲是个大能人,不靠家世白手起家,现在虽然说不是什么一手遮天的,但在这帝都城里,说的话还是有几分分量。 帝都的教育局如今还只是个地位尴尬的地方,各大城市的学生们更加偏向于就读中专,教育局油水也就那样,许文博的父亲虽说是个二把手,但确实没捞到多少好处。 但这种局面,很快就会被扭转了,蒋梦麟清楚地知道后世的大学生浪潮会有多么恐怖,尤其是隶属于帝都的这些学府,想要进去,那简直是犹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般艰险,而许家的地位也自该水涨船高,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给许家投出橄榄枝,会比日后他们得势后再示好要简易的多。 许文博这个二代比起白少锋来说确实是够憋屈的,许家一没名车二无豪宅,许文博的零花钱都是他老娘亲自把关的,吃吃喝喝刚刚卡死,想要偶尔潇洒一把,也只能蹭白氏太子党的顺风车,但在白少锋他们面前,几乎所有如同许文博这样的二代们都会更加拘谨,原因无他,白少锋他们的自我领土意识十分严重,在没有正式得到他们的承认之前,许文博他们顶多只能算得上追随者罢了。 蒋梦麟不同于白少锋的随和让许文博非常放松,一顿饭吃的和乐融融,许文博喝了酒的小脸蛋红扑扑的,还在一个劲儿地拍胸脯夸口:“蒋……蒋哥,有事您说话!!” 蒋梦麟滴酒没沾,见状拽着人出门打车,送到许家门外,是许母开的门,她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见到大白天儿子喝的醉醺醺的,脸上没有一点不对劲,很热情地招呼蒋梦麟进屋去坐。 “不用了,”蒋梦麟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一个朴素的小礼盒递给许母,笑着说道:“第一次见面,没什么趁手的礼物,还请笑纳。有时间还请伯母伯父抽空出来吃个饭。” 许母波澜不惊地收下,亲自送蒋梦麟出门上了车,看着出租车一溜烟走的不见影子,这才缓缓低下头去打开礼盒。 朴素的盒内,赫然布列着金光灿灿的一整套金饰! 许母瞳孔微缩,立刻合上了盖子,冷静地左右看看,确定自己这边没有人注意之后,才复杂地又朝车离开的方向再看了一眼。 第20章 白老爷子的约却不能不赴,路上买了个不起眼的锦盒,蒋梦麟回到家,从空间里跟幽魂讨要到自己余留下的两枚玉佩。 幽魂这些天没事情干的时候会在屋子里晃荡,宋清虚越来越忙了,也没人注意到它,它的心情很不错。 它并不急于找到那个让它牵挂了很久的东西,换句话说,千年都坚持下来了,他不在意这十天半月。 选了选,蒋梦麟还是挑中成色稍差些的那一枚,一块老坑玻璃福禄寿,被雕成精细的弥勒佛,佛祖肚皮上鲜亮无比的禄寿两色清透澄亮,大约有成年女人的手掌大小,顶上系着一根极细金丝编制成的吊绳。 将留下来的那一枚再次还给幽魂,幽魂和他打了个报备,想要出门去玩,蒋梦麟准了,只要求他不能吓到别人。 转眼一周过去,周末一早,蒋梦麟提溜着一篮子水果兜里揣着翡翠直接到了白家大院儿。 白少锋被他一个电话从被窝里拽了出来,迷迷糊糊地出来迎接他,两边站岗的警卫非常严肃地给蒋梦麟敬礼,看到他们,蒋梦麟自动带入了宋清虚一脸严肃穿军装的模样,顿时囧然。 白父周末在家,他起得早,正坐在堂屋看报纸,白少锋殷勤地把蒋梦麟推进屋,又和自己父亲介绍:“爸,这我哥们儿,蒋梦麟。” “小麟,这我爸。” 白父眯着眼睛抬头看了蒋梦麟一眼,蒋梦麟冲他装乖:“伯父你好。” 看到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小孩儿摸着脑袋朝自己问好,白父眼神柔和了一些,嗯了一声,对蒋梦麟点点头:“坐吧,来找少锋玩儿么?” 嗯?蒋梦麟微微挑眉,白将军要见自己的事情白父不知道么? 白父还真就不知道,白家人和白将军的关系亲近程度保持地非常微妙,白老将军在儿女的眼里维持了无法崩塌的严厉形象,不说白少锋,就连白父在他面前,听了一两句重话,腿肚子也得打哆嗦,他哪敢打听白将军的事儿啊!? 于是在得知了蒋梦麟来家竟然是白老将军要接见之后,白父一口气简直没喘上来。 适时楼上的保姆下来客气朝蒋梦麟开口:“蒋少爷,将军让您上去见他。” 白少锋悚然一惊,缩在沙发里朝蒋梦麟一个劲儿摆手,意思是你请一个人去,我不陪你死。 蒋梦麟白他一眼,对白父点了点头上去了,白父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两秒,立刻伸巴掌砸在白少锋脑袋上:“怎么回事儿!给我说清楚了!” 白母端着果盘儿从厨房到大厅,没看见蒋梦麟的人影有些奇怪:“人呢?” 白父指指楼上,白母走动的步伐立刻僵住:“不会吧……?” 这大院儿外面看着宽敞,实际里头和普通民宅还真没什么区别,蒋梦麟轻轻敲了敲门,里头传来一声苍老沙哑的男音:“进来。” 蒋梦麟打开门看过去,屋里窗帘拉得很严实,开着明晃晃的白炽灯,离大门斜前方的书桌后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他穿了一身笔挺整齐的军装,肩膀上三颗金星晃眼,蒋梦麟毫不犹豫笑着问好:“白将军好。” 白将军从埋首的文件中抬起头,眼神毫无浑浊之感,颇为犀利地朝蒋梦麟射去。 蒋梦麟面带微笑,任他打量。蒋梦麟已经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东西了,包括自己的生命,所以他什么都不会畏惧,无畏则刚。 白将军和他对峙了不到一分钟,就转移开视线,缓缓点头:“很好。” 蒋梦麟没在意他的态度,从兜里掏出锦盒来,上前放在桌上,语气温文有礼:“初次见面,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听小白说您喜好古玉,我手里恰好有一枚,放我这儿等同牛嚼牡丹,不如送给您,好过被我荒废了。” 白将军不苟言笑地起身,挥手请了请书柜边的会客沙发,蒋梦麟对他点点头,过去坐下,出乎他意料,白将军很快也起身来到他对面入座。 老人家体格很硬朗,走动间风声凛冽,茶几上一盘行了一半的围棋搁置在那里,蒋梦麟垂眼看了看,大概猜出了白将军的意思。 两人于是心照不宣地捻子对阵,白将军沉吟着落下一枚黑子,状似无意般询问:“今年多大了?” 蒋梦麟笑了笑,在白将军之后,飞快落子一枚,看不出好坏:“白将军何苦明知故问,我的底细,您不可能不清楚。” 白老爷子不动声色:“这就怪了,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莫名其妙只身一人到了帝都,还叫少锋给你搞身份……我是真看不懂。” 蒋梦麟心里一凛,知道他在质疑自己的来历,和宋清虚的那件事情,索性不去解释,有些东西,越描越黑:“我只能说,您太过小心谨慎了。” 说着,蒋梦麟在内围落下一子,堵死了白将军的一条小路,拿走三枚黑,抬头看向白将军:“原本您不该疑我落陷,实在是您太过小心谨慎,反而失去了大胜的良机。” 白老爷子手上一顿,脸上带起一丝笑容,将黑子落回棋盒中,玉石撞击的声音清脆动听。 茶几小炉上水已经烧开,白老爷子伸手从茶几下取出一叠简易的茶具来,拿出一竹勺碧翠的茶叶斗进小紫砂壶中,冲入热水,茶香一瞬间扑鼻而至。 白老爷子开口:“我活到如今,从童子军做起,打下一片江山,沉稳的年轻人不是没见过,可在我面前,还能镇定自若的,实在是不多,说老实话,我不希望你和少锋多做接触。他镇不住你。” 蒋梦麟低低的笑:“您真是谬赞了,能得您这句夸奖,我实在荣幸。不过我这可不是镇定自若,说来您可能不信,我生来就是这付不死不活的模样,您想让我表现出诚惶诚恐,确实有点为难我。” “不过”,顿了顿,他接过白老爷子手里的茶壶,滤过一遍,提起铜壶高高将水柱冲入壶中,溅起四散的水花:“不过您有一句说的不对,我必须反驳,我和小白,是至交好友,我这人吧,优点不多,重情重义算是一个。他要是把我镇下了,我也不会拿他当兄弟了。” 端起杯中的茶水晃荡了一圈,蒋梦麟偏着头,语气淡淡地开口:“就像这茶和水,原本都是不同的性质,您非得让它一方压住另一方,难免就失了味道,两两相乘,各取所需,不是更好么?” 白将军从他手中拿过茶杯,垂眸盯了一会儿碧幽幽的香液,抬头饮尽,看不出情绪来:“你这话不够说服我。” 蒋梦麟的这番话在白将军的心中,无疑搅翻了滔天巨浪,蒋梦麟从始至终的镇定,已经超出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范畴,白将军得势这么多年,已经很少能感受到这样咄咄逼人的气氛了,也许年轻时曾有过,但那个时候的意气风发,现在还剩下多少呢? 忍不住用余光细细地打量蒋梦麟,这个孩子,让他再一次感受到年轻人蓬勃的野心,相比起从前的革命先进分子,现在的年轻人,包括自家的那几个孩子,都透出一股暮色沉沉的死气,但,这不足以打动他。 白家如今的家世,注定了他不能和从前那样随心肆意,白少锋是白家未来的支柱,是白家宗室延续的希望,白将军不能贸然就将所有筹码,压在一个不知底细的少年身上。 蒋梦麟闻言终于笑出声来,雪白的牙齿闪闪发亮:“白将军,说句大不敬的话,白少锋的本事我也许比您要更加清楚。他没有从政的本事。好小打小闹搞些歪门邪道,这样的能力放在小户人家,那大概是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但在帝都,他想要靠着这么点儿本事混出名堂来,即便是有白家在后头撑腰,也不会有多轻松。” 蒋梦麟眯着眼抬头给白将军续杯:“您现在还能为白家遮风挡雨,二十年之后,三十年之后呢?几位伯父们都没有您的杀伐果断,现在的白家,是个什么光景,不用我细说,您如果还想像现在这样自欺欺人,那我也没有和小白合作的必要了。” 白将军脊背挺得笔直,两撇整齐的胡须遮住嘴唇,缓缓瓮动了一下:“继续说。”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蒋梦麟低头笑笑,“今天来拜访,给您添了麻烦,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白将军猛然住了嘴,抬头看了眼墙角的挂钟,扶着沙发靠手起身,来到桌边打开蒋梦麟带来的锦盒。 蒋梦麟笑眯眯地看着他似乎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的背影,许久,听到老人家低声回答:“既然到了这个时候,留下来吃顿饭吧,你也别叫什么将军不将军的了,现在是新社会,不搞那套军阀统治。你就和少锋一样,随我叫爷爷吧。” 蒋梦麟笑意更深,脸颊上的酒窝都现了出来,他站起身开口说:“那好,白爷爷,我上来挺久的,小白该等急了,我这就先下去了。” 白将军背对他摆摆手,蒋梦麟开门出去。 盯着锦盒里佛光四射看上去价值不菲的玉佩,白将军缓缓叹息一声,回头看了看紧闭的门扉,“啪”的一声,合上了盒盖。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第21章 蒋梦麟从头到尾一直致力于和白家打好关系,为的是什么? 为的自然就是白家那个在国防部呼风唤雨的,白少锋亲爹。 在被白老爷子郑重介绍后,白家众人对陌生的蒋梦麟表达了莫大的亲近,尤其在蒋梦麟提出要将手下的宋清虚送完军方深造后,白将军亲自提出,会在军方对宋清虚多做照顾。 饭后,白将军召集了白父和白少锋,带着蒋梦麟一起进了自己的书房。 这个遍布商机的年代,来钱实在是太容易了。无论是网络还是房产,乃至于普通商业门路,如果能做好,那都是不小的一笔回报,现在蒋梦麟所缺乏的,只是足够的人脉罢了。 白家的出现解决了蒋梦麟的心头大患,在C国这种地方,人脉比能力更加重要,尤其是蒋梦麟这种尚在襁褓中的幼苗,大刀阔斧地开始经营之后,绝对免不了要和各方政府打交道,而现在和帝都的大家族打下关系,等同于做了一个一劳永逸的投资,加上白家在国防部无人能比的号召力,蒋梦麟初见白少锋第一眼起,就已经在心底酝酿出了自己该有的商业计划。 投资房地产绝对是一个不二的好选择,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实在是太困难了。普通的商业地皮拍卖动辄上亿,蒋梦麟没有值得抵押的东西,和银行也没有长期来往,想要贷款到足够投资后续修建的款项,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加上在04年到来之前,房地产一直都只处于一种稳步递增的状态,如同后世那样疯狂的楼市浪潮,在此刻还很难看出端倪,蒋梦麟手上并没有多少闲钱,他不想第一次压下筹码,就输得一败涂地。 他现在需要的,是能快速来钱的路子。并且,必须要小投资。 当煤老板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他出生的这个尴尬年代,政府早已对煤矿业进行整改,如果能提前几年,他说不定还真能享受一把当暴发户的感觉,但现在的他,只能留着哈喇子继续创业。 “公共设施建设?那是什么东西?”白父听到蒋梦麟嘴里的新兴词汇,很是疑惑不解,看向白少锋,白少锋亦是一头雾水地耸肩。 白将军眼底沉沉的。 蒋梦麟笑了笑,轻松地靠在椅背上,两手交握,气定神闲:“简单来说,就是指为社会生产和居民生活提供公共服务的物质工程设施,是用于保证国家或地区社会经济活动正常进行的公共服务设备。” 白父没再发问,白将军却沉吟了:“你的意思是,可以作为国家公益事业来申请政府优待和补贴?” 蒋梦麟笑的意味深长:“正解!” 白父很迷惑:“但,公共设备……到底是指什么?” “这就是漏洞啊~”蒋梦麟歪着头看他,“从基础路桥建设到更高一位的政府公用楼房之类的,现在还没有出台明确的法律法规。”当然,直到二十年后这还是漏着的,“我所提出的,就是白家目前能够做主投放的地下商业投资。” 白将军如同醍醐灌顶:“地下!” 白父也反应过来了:“你说的是防空洞!?” 蒋梦麟笑着点点头:“没错。” 将隶属于国家的公共设施用于个人盈利,可以说在这个时候,还没有人能够想到。 在后世,各类如同雨后春笋般崛起的商业地产,在房产泡沫居高不下的时候,在市场浪潮中稳步扎迈,低投资、高回报,并且在各地政府都能取到很好的收效,这是商人和政客两得利的生意,由于政府大力推动此类企业的名望声誉,基本上,所有的公共设施建设公司,都将捞金的地方盯在了上市后的股票运营上。 那才是真正的暴利!动辄数以亿计的收益源源不断地化为流动资金,而蒋梦麟,只需要一个接一个不停地挖地洞就好。 那些以钱生钱得到的收益,则可以支持蒋梦麟,投入更大的发展。 “我只要五十年的经营权,伯父,防空洞修建可是不小的一笔投资,我可以在商场开始运营后,承诺在突发意外状况,例如战争、地震、或者各种外来灾害发生时,将这块区域无条件地用于政府营救行动中,这对您来说,也是不小的一笔政绩。” 白父想得更深了些,忽然意识到了蒋梦麟的这个投资,会给白家带来多大的好处! C国此时只是一个缓步上升的发展中国家,诸如防空洞、高速公路一类的大投资民用项目,一直都只能放置在未来发展的计划书上,而蒋梦麟,他可以完全独立投资,并且给予国家使用,将这个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实现的未来设备提前几十年投入使用!而除了政治上的支持,国家几乎不用付出一分一文,这笔绝对算得上大绩效的功德,这可是记在白父的名头下的! 白父和白将军对视一眼,都看清了对方眼底的心动。 除了从开头一直懵懂到结尾的白少锋,一屋子三人几乎对今天的这一场谈话满意无比。 有了白家人的支持,一切都开始顺利起来。 蒋梦麟甚至不需要去办营业执照,第二天白父就让人送来了正式的营业许可证,投资金额是……五千万。 咳……虽然少了点,但蒋梦麟此刻已经开始为今后应对国税局做好准备了…… 公司地址蒋梦麟索性直接买下了一层帝都中心写字楼,当然,这个时候,这块地方只能算得上比边郊稍微好一些罢了,白少锋平白得了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自然不能什么事儿都不干,跑前跑后开始懵懂着帮蒋梦麟联系相关单位,而初始的公司内部人员,则由鲍雄监管。 鲍雄论起年龄,比蒋梦麟要大许多,鲍家在HK有近百年的根基,涉足黑白两道,鲍雄是鲍家第三代长孙,遗憾的是,他家的伯父们没有一个省心的,他的父亲,也莫名其妙死去了。 大伯鲍国雄,早年是HK街头巷尾耍狼牙棒的古惑仔,后来不知道和谁学习,和鲍雄的父亲一起开了个皮包公司,专为人洗黑钱,后来生意渐大,两人摇身一转,成了正统的合法经营商人,开设了HK几家著名的豪华大酒店,那之后,鲍雄的父亲就死于一场车祸,母亲在不久之后,也因病去世,鲍雄一直就寄养在爷爷家里,手握父亲留下的酒店百分之三十股权。 小伯父鲍拉迪却是个让人无法省心的,在兄长们成家立业之后,远渡重洋去了意大利,后来听说和黑手党有了扯不清的联系,再回到HK,已经是意大利某著名黑手党教父手下的得力干将,此党专营军火买卖,手下数不清能人,赵大刚那个名叫黑豹的弟兄,心狠手黑,是个可塑之才,蒋梦麟便放心地将他交给了鲍拉迪,带回去整治调教。 鲍雄是个爷爷不疼姥姥不爱的,因为无依无靠不得不在鲍家低声下气过活,所幸他自己争气,脑子灵光读书也卖力,HK大学毕业后出国深造,在耶鲁修回MPPM,回来后就被自家大伯介绍着认识了蒋梦麟,从此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蒋梦麟此回带他回到内地,自然是拿他大有用处,鲍雄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沉稳与果决,蒋梦麟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还有程邦国家那个程镇朱,不出意外,专攻两岸三地法律的他也会给蒋梦麟很大的帮助,程邦国有意让他回到内地熟悉熟悉内陆政局,程镇朱是个天生的政客,就是和蒋梦麟讲话时,也会不自觉地透露出不浅的太极功夫,他极善隐藏,如果不是蒋梦麟有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本能,也许就真被他佯装的无害给骗过去了。 但是这并没什么关系,蒋梦麟从没希望他们一辈子为自己卖命,能不能留得下人才,要看他到底有没有那个能力。 蒋梦麟此回要入手的地下商业投资,名义上冠名了国家国防部防空洞的名头,实际商场内部除了能够抵抗八级地震,与普通的地下商场并没有什么不同,他日常就如同普通商业区那样营业,蒋梦麟出资修建,得到商场五十年的所有权,在此期间,商场的一切收入都归属所有者,如果五十年内出现人为无法抗衡的巨大灾害,如地震、战争、爆炸等等,所有者将无偿将防空洞所有权交予政府用于日常救灾活动。五十年一过,经营权由国家收回。 看起来似乎是个吃亏的营生,但在这公益的表象之下,隐藏着足以令人疯狂的暴利润。 由于是地下产业,并且隶属国家管辖,国家单位将会给予企业很大的补贴,所以用于建造防空洞的地皮是完全免费的。加上各类税收都会有一定的优惠,在工程成本造价上,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三千元一个平方。 但是,建造完成后,这个半成品按照普通的商业铺面来售卖,每平方的均价竟可以达到五万元!这其中的落差,十倍都不止! 不过这是后世的价格,此刻的房价还没有涨到那个地步,不过也不会低到哪里去就是了,而蒋梦麟看重的,还不仅仅是这两者之间的差价。 蒋梦麟看重的,是公司上市后可融资再融资来的庞大流动资金! 在这个高速发展的时代,就连蒋梦麟也无法预测他的未来到底会如何。 这场豪赌,是蒋梦麟两生两世下的最大的一次筹码,但是他什么都不怕!再坏,还能比死亡更凄惨吗?现在的他,就连W市都不敢回去,刘雅家在W市算得上一手遮天,想要让他们万劫不复,蒋梦麟只能更加强大! 没有什么会比金钱更强大的了,那是凌驾于国家和政权的最原始的力量,也是蒋梦麟现在最为渴望的东西,足够的,可以摆脱他既定命运的资产,蒋梦麟会为此不懈努力。 第22章 开了一场招聘会,招揽了几个还有些资历的职员,在写字楼配备了标准办公配件后,寰球国际正式挂牌营业。 鲍雄不出蒋梦麟所料,在营业后不久就迅速拉拢来一批从前在HK大学的校友,有一毕业就早早出来闯荡的,也有出洋镀金深造后又回国发展的。鲍雄大概是在校内就人缘十分好,有他做担保,虽然寰球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公司,也陆陆续续来了许多观望的人。 蒋梦麟对薪金毫不手软,在这个人才低廉的时代,他所开出来的薪水是许多大公司也无法保证的,加上对于寰球的未来众人都十分看好,基本上被带来的已经动心有意向的人,面试之后都留了下来。蒋梦麟并不轻易对外,他很明白自己的年幼会给许多人没有担当的错觉,所以普通的员工面试,都是程镇朱出面,鲍雄带来的那群人,则有鲍雄自己安排,蒋梦麟多半只是看一下人员岗位调动,白家也象征性地派来了两个司法系毕业的律师坐镇寰球律师团,白少锋中途来看了一次,被七七八八的公务搅得脑袋疼,从此再也没来过,各种杂乱无章的事情忙了大约一个来月,严冬就已经过去,蒋梦麟反应过来的时候,挂靠的高中已经来电话让他去取复习资料了。 高中的课程蒋梦麟放下了很久,当年他的成绩不差,但也算不得很好,家庭变故太大导致他当年无法一心投入学习,加上刘力扬在高考前出现,在蒋家大闹了一通,蒋母的寻死觅活更是加剧了蒋梦麟的心理压力,在考场上也没能正常发挥,一连串的事情压下来,导致蒋梦麟在最后一场的试场上出了些意外状况,拉分之后只上了一个普通的一类大学。 后来?后来就没有后来了,毕业后,参了军,被选入特种部队,然后……断了腿,刷了下来,就参加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帮派…… 蒋梦麟从回忆中拉回神智,低头看了眼手上拎着的书袋,叹息一声,上了车。 “老大,”鲍雄上个月才拿到内地的驾照,自告奋勇担当起蒋梦麟日常出行的司机,无奈蒋梦麟实在是太胸无大志了,又是天生的屌丝命,出门能坐公车就坐公车,轻易连出租也不会乱打。鲍雄心里无奈,又不敢开口劝,好不容易有了用武之地,得意地不得了,一边发动车子一边从后视镜里盯着蒋梦麟,“高考没几个月了啊,要我给您补习吗?” 论起学习,鲍雄只认还是有些本事的。 “不知道的以为我们搞黑社会呢,”蒋梦麟脑仁儿一阵疼。鲍雄大概是被鲍家那些小弟古惑仔们误导地不浅,平时叫蒋梦麟一口一个老大,纠正了几次也没改过来,“补习就算了,先送我回去,然后你上公司通知大家下午开个会,赶在高考之前我要把魔都的施工地点给定下来,然后该留帝都的留帝都,该去分公司坐镇的也别闲着了,这事儿越快办下来越好。” “是”,鲍雄点头应了一句,又问,“到老房子还是去新房子?” “离公司最近的那边。” 宋清虚虽然是个古人,但投资房产的眼光还是有一点的,蒋梦麟吩咐了他去买房,一天他就把事情给办下来了,其中一套离寰球最近的中心公馆最得蒋梦麟的欢心。就是放在后世,那也是绝对的好规划好设计好品质了,地理位置好,风水也旺,独门独户还带前门后院,放在日后的帝都,想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段买到这样的房子,没有半个亿决计下不来,估计这地方的开发商在五六年之后得把肠子也悔青了。 宋清虚这段时间主要就在家里恶补现代知识,现在这个年代还没有后世那些让人难懂的高科技,宋清虚是个背惯了书的古人,过目不忘的本事蒋梦麟都嫉妒地不行,没多久已经把上下五千年了解了个遍,目前正在涉猎解放前的几大战役以及帝都新一代政界交替后的关系网,这对他日后在军方的发展,会起到很大的帮助。 听到开门声,宋清虚从屋里迎出来,给蒋梦麟脱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吃午饭了吗?”蒋梦麟一大早就出门了。 “没”,蒋梦麟低头脱鞋子,“钟点工来过了?”屋里挺干净的,宋清虚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蒋梦麟并不喜欢他花费时间去做难缠的家务,所以每天屋里有两个阿姨固定时间来打扫房屋和刷洗衣服买菜之类的。 “来过了。”宋清虚低声应了,蒋梦麟从进屋开始就满脸疲色,也没看他,这让他心里有点担忧。 说实话,一开始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宋清虚心里曾有过说不出的惶恐,在他的价值观看来,蒋梦麟救了他,那就是再造之恩。虽然蒋梦麟并没有拒绝他的报恩,但宋清虚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别值得说道的优点。 医术?这世间的大夫已经可以开膛破肚取人肺腑,自己再如何能耐,也比不过他们的手段。 武艺?一开始他曾有过自傲,但当他在电视上看到那些枪林弹雨般的战争后,那仅有的一丝优越感就已经荡然无存了。人的速度再快,也比不上一膛枪炮,所以在明了自己的价值后,宋清虚无时无刻不在担忧,蒋梦麟会觉得他是个废物。 所以他用尽一切手段来了解这个世界的知识,哪怕每天只能入睡一个时辰,哪怕简体字让他认得无比辛苦,上网翻书到脑涨呕吐,宋清虚也从来没有放下过自己的学习。 但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蒋梦麟会这样对待他,从一开始将噬天母交给蒋梦麟的时候,宋清虚就已经做好了在蒋梦麟手下奴言屈膝的准备,但之后所发生的一切,无一不在刷新着他对蒋梦麟的认知。 他不用做饭不用洗刷不用时时刻刻伺候在主人身边,他不用担忧自己的生活,可以随时调用自己的时间去学习想要了解的知识,蒋梦麟甚至主动为他置办下大笔家财,还同意他为了梦想去参军……甚至在他面前,蒋梦麟从来没有端过救命恩人的架子,这对被封建思想荼毒长大的宋清虚来说,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就凭这个,宋清虚深藏心底的感激,就绝对不会容许自己对蒋梦麟的一举一动视若无睹! 但宋清虚也不是轻易会将喜怒溢于言表的人,家庭的教育已经将他的城府定了性,蒋梦麟也只能从噬天母一如既往的安静,和宋清虚时不时显露出来的关心,来判断宋清虚从来没有生出过什么不对的心思。 宋清虚从来都是那么沉默的,蒋梦麟对他心情的低落也没表现出太大的关心,拖了拖鞋打开通往后院的玻璃门,随后就坐在屋外的藤椅上,把鲍雄在车上递给他的文件取出来低头开始翻阅。 各色让他头大的数字更加下定了蒋梦麟要深造金融的决心,这一世他的担子更重,做老板的人不用事事精通,但什么都不懂,绝对不行! 寰球虽然是个新公司,但公司内部人才济济,管理层亦是卧虎藏龙,在这个MBA都是极有含金量人才的时代,一个总人数不超过一百人的小公司内部,竟然能汇聚超过六成的海归派分子,这在任何地方都是独一份,也许在别人看来,一个刚刚起步不久的小公司每个月拿出重金来招揽大批也许日后很难用的上的高质量人才,是一件非常不划算的事情,但蒋梦麟却知道,这远远不够。 这个从未有人触碰过的领域发展之迅速,在没有了解之前谁也无法预测,但蒋梦麟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将能走多远,一个飞速发展的企业最大的忧患就是人才的缺乏,一旦日后分公司高管岗位出现宁缺毋滥的困难,再想要扭转过局势,会非常之艰辛。 脑中不断闪动着公司中几个表现突出的职员,魔都是寰球打响战争的第一枪,由于学业的关系,蒋梦麟不会亲自坐镇魔都,于是他需要一个完全信得过的人才,来替他镇守魔都那一区的一切事宜,这个人不光得有足够的个人魅力和团队能力,还必须对寰球有着当仁不让的忠心,否则,远在帝都的蒋梦麟将很难把分公司完全掌控在手里。 想来想去,直到最后蒋梦麟也没能挑出一个完美的人选,正在扶额叹息间,蒋梦麟忽然嗅到鼻尖一阵茶香,馥郁的香气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了一些,抬起头,正看到宋清虚在对面坐下,挽起袖子端给他一小杯红褐色的普洱。 “……”蒋梦麟坐直接过,边喝便问,“白家的人来过了吧?” 宋清虚板着脸看他喝完了茶水,才点点头,回答:“早上您很早就出门了,没来得及和您说,白家的人昨天下午已经来过了,让我一个月后收拾好简单的衣物去帝都军区登基信息,因为没赶上去年参军的时间,想要尽快入伍,只能在五月份之前定下来。” 蒋梦麟仔细听了,点点头:“白家是我们的盟友,以后在军队里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去问白家的关系户,我会跟他们说,对你多多关照,但这个世界的参军和你们那个时代的不太一样了,军人的用处不仅止于打仗,很多时候,你还得学会对抗自然灾害,在里面多学点东西吧,会有用的。” 宋清虚点点头,给他空了的杯子蓄水,蒋梦麟说的这些他自然早就知道了,在保家卫国的沸腾热血平息过后,他经过仔细的谋算,已经清楚地认知了军方所能有的极大的发展潜力,他不希望就这样窝囊无能地当一个废物。他清楚地知道蒋梦麟的野心,在跟随了蒋梦麟之后,宋清虚自然也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蒋梦麟成功路上的一大助力,而不是专攻于洗刷零碎的一个保姆。 “您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儿吗?” 听到宋清虚的问话,蒋梦麟忍不住抬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还是他头一回主动开口关心自己呢。 第23章 宋清虚这个人吧,又呆又木又沉默,平时轻易不开口,一开口说话就直击靶心,从不讲无谓的话,跟宋清虚在一起,蒋梦麟完全感觉不到家里多了一个人所带来的喧闹和麻烦,他会在一切杂物出现之前沉默地将困难解决掉,并且在事后也不一定会告诉蒋梦麟,如果不是宋清虚一切生理体征都没有出现问题,蒋梦麟甚至有可能会怀疑他是个自闭儿。当然,这会是一个非常巨大的自闭儿。 他会主动说出这么类似于关心的话,蒋梦麟颇觉有趣,宋清虚显然也不善于那么明了地将自己的关心摆在明面上,蒋梦麟看了他一会儿,他就有点不好意思了,轻咳了一声,故作严肃地低头给蒋梦麟续水。 蒋梦麟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烦躁的心情好了些,脸上也带上淡淡的笑容,语气平缓下来:“我没事,事情太多了,有点心烦。下回阿姨来家里,你跟她们说一声,泡点罗汉果茶,我去去火。” 宋清虚沉默着应下离开,蒋梦麟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心里说不出的熨帖——前世今生这么多年,就连最为亲近的蒋母也很少过问他的心情,宋清虚态度的转变让蒋梦麟头一次感觉到,也许在救下他后留在身边,是一件不那么糟糕的事情。 寰球公司坐落于帝都中心一写字楼顶端,地理位置极好,公司虽小,却五脏俱全。蒋梦麟将内部设置成类似硅谷的极温馨环境,底层员工配备基本生活所需,桌椅也是拿了几十年后的设计图亲自找人订做的,设备科学,所用的光源和色彩也会对工作所产生的疲劳起到很大的缓解效果,加上蒋梦麟毫不手软地投入在员工休闲设备上的大额款项,寰球员工们对这个新公司的工作环境可以说是无比知足,在满足的同时,自然会投入更大的精力用以工作。 这对蒋梦麟来说是一种双赢的好收效,后世的许多成功企业,都不会对员工日常生活过多苛责,他们花的再多,又能有多少呢?这些钱,在工作中,自然因为员工充沛的工作精神而加倍地赚回老板们的口袋,所以从一开始,蒋梦麟就大方地施行了高薪以及加班补贴等等,在这个时代很多人无法理解的优厚政策。 对于忽如其来的开会通知,高层们非常有秩序地安排了合适的会议时间及参与人员。这种事情向来由鲍雄手下的人来负责,由于蒋梦麟会出席这次会议,安排者非常明了这位幕后老总的做派——他并不喜欢过多地暴露在员工面前。所以能够参加此次会议的,多半都是已经见过蒋梦麟真容的人,少有的几个例外,则是被鲍雄和蒋梦麟特意勾画出来的,注定要重用的先进分子。 秋白桦是土生土长的魔都人,与鲍雄同为耶鲁同系同班同学,同为黄种人又是同个国家,被白种学生们一致排斥的他们入学后不久就成为了死党,并且两人都极富理想,共同为了梦想在异国打拼,回国后不久,秋白桦因为专业对口,留在了HK证券交易所工作,哪知道天不遂人愿,HK金融大洗牌,他刚一毕业就失了业,加上HK经济萧条,秋白桦索性回到了魔都老家,出于对鲍雄的信任,在得到邀请后秋白桦是第一个来到帝都的,虽然对这个小公司的未来发展抱有一定的怀疑,但在了解了蒋梦麟即将施行的日后企业走向后,秋白桦决定赌一把—— 蒋梦麟的才华,足够他将身家性命压在寰球,他和鲍雄一样,是个坚定不移的理想主义,依靠自己的努力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王国,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 他此时正在对着收拾资料的,几个被钦点参加此次会议的新人们下达通知:“本次会议,不要带电子设备进去,出来以后,在里面谈了什么东西,把口风守好了!知道了伐?” 这几个人都是应届毕业的大学生,在同批进入公司的新人中表现十分出色,敢想敢做,胆大的不得了,企业开办初期,正需要这样杀伐果断的人才,蒋梦麟深思良久,还是放弃了几个HK大学毕业并且有过几年工作经验的高材生,也许那些人,在日后企业快速发展进入稳定后,会在守成方面做出意想不到的成绩。 在秋白桦面前,这几个心高气傲的不安定分子倒是不敢露出什么不满,私下里他们对于幕后老板是谁自然是嘀咕过的,但结合了实际情况,公司里目前几个不常露面的高管们似乎都不像,但能用得起那么多海归派大人材的人,自己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于是在会议开始后,看到踩着点进入会议室的蒋梦麟,几乎所有未曾见过蒋梦麟的新人们都表露出无比诧异的神情。 蒋梦麟没有去管他们,神色平静地对起身想要问好的几个人摆了摆手,示意站在台上想要当助手的鲍雄关灯打开投影仪。 灯光暗下,唯一的幕布散发着让人眩晕的光芒,巨大的幕布上,赫然倒映着中华被分割地清晰无比的各大省份地图。 “啪!”蒋梦麟将手上的材料往桌上一丢,随手取过放在桌上的细长教鞭,一句废话也没多说,一抬手甩在幕布上,鞭头直指沿海魔都。 “这一次参加会议的人选,我仔细定夺了很久,才选定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沉稳低哑的嗓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回荡,灯光照映在蒋梦麟毫无表情的脸上,映着他的眼神说不出的威严。 众人被他的气势一震,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等到反应过来后,才有人因为自己的失态红着脸开口:“您是指,您选定了我们……?” 蒋梦麟勾起唇角,低低的笑了一声:“没错,我需要能够为这片王国开疆扩土的将领,你们每一个人,都将在我的未来计划书中,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我需要你们。” “魔都、帝都、妖都,在日后十年之内,会成为中华最为重要的经贸发展区,而我们,则会在这之前,在中华所有具有潜力的城市留下不可磨灭的足迹!在这之后——”蒋梦麟说着,慢慢移动教鞭,从魔都的地域缓缓朝海上滑行,随后围绕着边界线,在半个中华画上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你们一定会得到所有现在无法想象的东西,这是我对你们的承诺,而这个承诺,需要由我们一同去实现。” 蒋梦麟目光沉沉地看着在坐的每一个人,对这一番话,他有着极大的信心,而这份信心则在言谈之中无形地侵蚀着在座每一个人的心神。 包括鲍雄和程镇朱在内,从未有人想到过蒋梦麟的野心蓝图会那么巨大!中华所有具有发展潜力的城市——这个目标将会有多么宽广? 没有人甘愿平淡,只是促使他们努力的筹码不够罢了!每个男人心里都有着庞大的野心,有人甘愿被领导,有人期望去领导,在这份被不甘骚动许久的平静下,究竟隐藏了多少壮阔的波澜,没有人能够预料得到。 谁不希望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呢?! 看着幕布上被蒋梦麟无形划出的巨大区域,众人都开始不由自主地深思起来。 就连蒋梦麟自己也没料到第一个提问的会是那几个新人之一。 蒋梦麟看着那个毫不犹豫站起身对自己提问的人,侧眼看了看他桌上的铭牌——赵荣飞,蒋梦麟对他有点印象,这是个B大的应届毕业生,在学生会中混的如鱼得水,对外交很有一手。他私生活挺混乱的,但也许是情商高的原因,万万花丛中过后却片叶也未粘身,在外人看来颇有些游戏人间的味道,但从他在公司这段时间的工作进程中,蒋梦麟可以看出,这是个很懂得迂回的人物,现在他居然做了这个出头鸟,想来是被自己方才的一番话说得有些热血沸腾了。 “请原谅我的冒昧”,赵荣飞的眼里有些无法抑制的激动,双颊也有些红,显然这种不符合他日常对外的举动让他也有点不适应,“但是,您应该也知道,您的年纪……您成年了吗,您有什么优势,能让我将我的未来捆绑在这艘大船上?!” 这也不能怪他们轻视,实在是蒋梦麟看起来实在是太小,明眼人都能从他未褪的婴儿肥看出他的实际年龄,勿论眼神和气势再怎么不同寻常,他在别人眼中依然是个小孩子,在见到他之前,许多人曾经也想过这个忽然崛起的寰球老总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背景深厚手段也毒辣,短短不到一个月就将一个初建立的小公司的一切运营都步入正轨,最后猜测来猜测去,多数人还是觉得他会是一个已到中年,有了很多的社会阅历后,懂得取舍的,天生的领导家。 但蒋梦麟今天的出现让所有未曾与他谋面的人,都结结实实地吃了一个大惊,随后而来的就是对寰球前程的忧虑,毕竟一个年轻的孩子,能有这样的手段,背后的家境定然功不可没,一个富二代,对创业也许会有着三分钟热度,但在那之后呢?如果他厌倦了,那么一公司上上下下的人手该如何自处? 最重要的是,这样一个年轻人,他到底能不能懂得如何创业? 蒋梦麟一眯眼就能猜透他们的想法,说实话,从今天决定出面开会的那一秒,他就已经做好了被质疑的准备,毕竟,他的年纪确实不足以让这些心高气傲的人才们毫无理由地信任,但蒋梦麟有信心,一个聪明人,不会仅仅为了这一点小顾虑就放弃即将到手的成功机会。 第24章 随着赵荣飞的质疑声落地,会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蒋梦麟的回答。 包括从一开始无私辅佐蒋梦麟的鲍雄和程镇朱,更别提那些被他们引诱来的旧友了,毕竟从一开始,所有人的努力就构架在所有的心血能够得到回报的前提上,蒋梦麟很少在公司出面,但他的决策会直接影响到寰球未来究竟能走多远,他们也希望,蒋梦麟会是一个睿智的领导者,而不是在三分钟热度之后,将寰球当做一个娱乐的工具丢弃,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没有人会愿意留下来继续和同伴们浪费自己的青春。 他们需要蒋梦麟,一个坚定不移的保证,一个足以让他们觉得,所有的努力和青春都不会白费的保证。 蒋梦麟盯着赵荣飞许久,在赵荣飞抵抗不住他暗中施加的压力之前,猛然收回周身的气势,缓缓走回演示台。 众人的眼球随着他的移动而转动。 良久之后,蒋梦麟忽然笑开。 “我先问你”,蒋梦麟首先将矛头对准赵荣飞,“你为什么会选择留在寰球?” “我……”赵荣飞被他问的一怔,踌躇着后退了一步,眼神飘忽:“为了……理想,还有公司的未来,在看过寰球的发展构想后,我觉得,这是一个能让我努力拼搏的平台,我会在这里学到很多……” “得了吧!”蒋梦麟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你不需要在我面前说出这种话,没必要的,事实上,你们留下来的原因不外乎——寰球的薪金待遇优厚,工作环境舒适,并且以你们的能力,在这个小公司一步步打拼所取得的成就会比直接进入大公司内熬资历划算得多罢了!” 现场没有一个人出声反驳,因为他说的完全没错,但被当面揭穿场面话的赵荣飞却觉得有点尴尬,因为他确实没有想到,在他眼里毫无阅历的蒋梦麟会将他的想法摸得一清二楚。 蒋梦麟看向他的眼神里带上促狭:“其实你不用尴尬,你们的想法,我知道,你们自己也清楚,大家心照不宣,当面讲出来,只是因为我这个人不喜欢绕着弯子讲话罢了。” 他又问:“既然是为了改善生活,那么在座的所有人,请你们告诉我,在寰球工作的五年之内,你们希望生活能够改善到什么程度?换句话说,你们阶段性的目的是什么?” 蒋梦麟眯着眼,对着在座所有人抛下这个问题,随后在演示台上的单人沙发上落座,随后双手合拢做出倾听的表情,抛了个眼神给赵荣飞。 赵荣飞张了张嘴,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起来。 他是从偏远的西部地区山沟里爬出来的苦孩子,全村人倾尽全力才打造出他这么个大学生,担负了几十户人口的信赖和期望,他肩上的担子一直很重。 赵荣飞眼神飘忽:“我希望,能赚够很多钱,然后买房子,买车子,把家乡的所有恩人接出来过好日子……” 蒋梦麟笑了笑,对他摆摆手,示意他坐下,随着他开了这个头,众人都没有顾虑地开口阐述起来—— “我希望能成为百万富翁。” “名车豪宅吧……大概。” “我想要阅遍天下美人!” 听到这个不靠谱的想法,蒋梦麟忍不住轻笑出声,余光一扫,看到欲言又止的鲍雄。 “鲍雄,你来说。” 听到这句话,吵闹的众人也渐渐安静了下来。鲍雄在公司高层一直有着很强的存在感,在众人眼中,蒋梦麟没有出现之前,他几乎是等同于总裁那样的存在。 鲍雄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又很快沉抑下去,捏紧了拳头,好久之后,才低声回答:“我希望,能有足够的能力做我想做的事情。” 蒋梦麟了然地垂下眼,鲍雄的身世他自然清楚,爹妈死的不明不白的,到底是谁下的手,虽然没有明确证据,但他心里应该也是有数的。 仅凭这个执念,鲍雄就会无时无刻不鞭策自己更加努力,蒋梦麟不怕手下没有野心,有野心的人,其实最好掌控,能让他们看到眼前的那一丝曙光,却始终遥遥无法触及,如同驴头前挂着的那根胡萝卜,看似是主人为了驴马更快工作而付出了额外的酬劳,但事实是,驴马为了得到这份意外的酬劳,所付出的努力和创造的收益,远远超出了主人预先支出的那些用作诱饵的支出。 蒋梦麟一挥手,台下所有正在窸窣的说话声立刻全部停滞,他眼中带着笑意:“如果怕仅仅是这一点愿望,那么不用等五年之后,一年内,我完全可以帮你们实现!但前提是,你们必须有足够的能力,让我觉得,你们值得我投入这些。” 众人哗然,蒋梦麟却时候没有为自己这番话心虚气短的感觉,千禧年一过的这段时间,中华的物价会如何攀登,是现在的这些人完全无法想象的,终有一天,他们会发现,自己现在所期望的东西完全无法让他们满足,但,这就是蒋梦麟要的。 有了欲望,还怕无法控制吗? “钱?银行里就有!房子?想要多大有多大,女人?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还少吗?”蒋梦麟敲敲桌子冷声嗤笑,“但这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能力去拿!就算是一个千娇百媚36D的女人脱光了爬到你们腿上,也得看你们有没有体力硬的起来!” 桌边沉默的众人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仿佛所有的名望和财富就已经摆在眼前,唾手可得。 “如果有人觉得自己是个阳。痿,那么现在就给我收拾好东西滚蛋!留下来的人,再苦再累,你们也得给我撑下去!熬过了现在最艰难的时刻,你们绝对想象不到,日后的自己会得到多少风光!”蒋梦麟拍着桌面,声线放沉,“想走的人,现在可以离开这里,到财务室领取三个月的薪金,我不会拦你们,人各有志,离开了这里,我相信你们也会做出成绩来。” 说罢,蒋梦麟嘴角带笑,半倚在桌旁,毫无畏惧地面对众人的视线。 会议室荡漾着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个人选择离开,所有人都坐会议桌边目光炯炯地看着台上的蒋梦麟。 “很好!”蒋梦麟满意的眯起眼,意料之中地点点头,这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转过身,弃开教鞭,直接一掌拍在幕布上:“那么从现在开始,欢迎你们加入寰球这个大家庭。” 楼顶总裁办公司,蒋梦麟疲惫地闭起眼,靠在会客沙发上小憩。 想要保证一个集团不出差错地运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寰球虽小,但最为危险的,就是现在这种还在起步的阶段,一个不好,随时有可能被观望的各大企业扼杀在襁褓中,蒋梦麟已经连续好多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现在了去一项他的心头大患,怎能不让他觉得轻松寰球的分公司职务安排以最快的效率下达,不管这在中低层之间引发了多少的动荡,被选为魔都项目执行长的秋白桦毫无顾虑地开始收拾行囊,他的职位是蒋梦麟钦点的,身为土生土长的魔都人,秋白桦在魔都会有许多外地人无法得到的便利,加之秋白桦是公司内部仅次于鲍雄一等的高效率人才,蒋梦麟在调查清楚他的底细之后,毫不犹豫地将这个飞黄腾达的机会抛给了他。 他相信秋白桦是个聪明人,为了掌握住这次难得的机遇,他会更加努力的。与他一同被派去的还有在此次会议中崭露头角的几个新人,尤其是赵荣飞,他的胆大敢问深得蒋梦麟的欢心,这么个敢想敢做的人才,放到哪里都不会被埋没的。 地质工程师是白家用关系找来的,蒋梦麟特意要求分划了一带日后魔都寸土寸金的领域,当然,在这个时代,这块地域还是被作为开发区待用的存在,虽然对蒋梦麟这个奇怪的决定觉得很不解,但众人都没有多问,自从那一次会议,蒋梦麟将一个喷香扑鼻的大饼抛在众人面前之后,他在寰球高层之中就已经树立起了无可置疑的威信,众人愿意相信他的抉择。但偶尔蒋梦麟也会为他们盲目的信任觉得有些困扰,毕竟他需要的并不是只懂得埋头苦干的人才,他需要的,是敢于创新,敢于质疑,敢于思考的手下。 刘力扬下了飞机,看着久违的W市机场,眼中闪过一丝轻视。 刘家家境很好,虽然刘力扬从小就没有父亲,但这么多年来,刘雅对他的生活从来都没有苛待过。刘家在W市也是说一不二的人家,自然没有人敢那么不长眼上赶着给刘力扬找什么不痛快,加上他自己也争气,头脑聪明读书努力,一路毫无波折地成长,初中毕业后,外祖就出钱让他去了米国留学。 米国的繁华和奢靡让小地方长大的刘力扬简直是大开眼界,他不缺钱,外语也好,在米国这么多年混的如鱼得水,女朋友一个接一个地谈,倒是很少有兴趣和家里联系,前段时间忽然接到电话说母亲再婚了,对象是个W市有名的地产企业家,刘力扬倒是没什么抵触的情绪,但也没多关心就是了,加上刘雅告诉他这次结婚并不会大操大办,刘力扬自然也没有特意请假回来参加婚宴的道理。 要不是因为搞出了一条小人命,为了躲那个纠缠不休的棒国女朋友,他才不会没事做回来呢! 看着这个又破又旧的小机场,对比他前段时间去霓虹和欧洲几地旅行见识到的繁华都市,刘力扬心里的不屑更甚。 从通道一同出来的旅客对这个在通道口站了很久,表情也很奇怪的少年纷纷投来侧目,刘力扬注意到周围的视线,撇着嘴在心里暗暗骂道—— 这群乡巴佬。 第25章 蒋方舟的事业正是上升期,和蒋母离婚不久,他就和刘雅在街道办登记了结婚,这些事情蒋梦麟一直都知道,刘雅这一世的运气也不知道该算是好还是不好,前世的她为了和蒋方舟结婚费尽心思,这一世反倒早早如愿地嫁入了蒋家,只是蒋家人到底如何对她,这就不是蒋梦麟能管的事情了。 蒋梦麟工作倒是循循渐进地进行,四月底,宋清虚收拾好了行囊入伍参军,五月初,魔都地下勘探的结果出来了,开挖证明也批了下来,蒋梦麟将资金批下去,那边就热火朝天地开干。五月中旬,寰球最新的魔都地下防空洞开始招商,果然未出蒋梦麟所料,这个新奇的商业模式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力。在魔都这么个全国商业汇聚的地方,并不缺少具有商业潜质的人才,虽然无法那么快交房,但看过了效果图和合同条约之后,五万九千多平方的地下商场还是很快被预订走了地下一层的基本铺面,剩余负二层的空间,一万多平方直接给了老早来和蒋梦麟卖过好话的赵宝,他母族就是做商场买卖的,地下叫他一个表舅租了去开超市,蒋梦麟直接大方地减免了他一年的地面租金。 赵家在魔都也算有些影响力的,有他表舅这么个自家人镇守,一整个地下商场只怕都太平了,军方的麻烦,任是哪个地痞流氓小帮派也不敢乱找。 由于资金回笼的很快,并且顺利地几乎超出了蒋梦麟的预料,第二个商业规划区也很快被提上日程,蒋梦麟大笔一挥,选定了妖都白马中心附近,在找关系的同时,也开始催促鲍雄一等人赶快去物色商场运营人才。 就这样不紧不慢过了两月,期间和蒋母通过几回电话,那边总温温吞吞没什么大事情,蒋梦麟现在也想得开。蒋母虽说虚荣些,但对他也不算坏,只是在她心里,最值得保重的并不是儿子,而是自己。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会容忍旁人欺负蒋梦麟就是了,从之前离婚时蒋母的态度,蒋梦麟就能猜出一些她的想法。现在反正自己也不缺钱,倒也没必要太亏了她,养个老太太他还是有这个能力的,但给多给少,他心里有把秤杆,不多不少刚刚好就行了,也不能让她钱多了没地花给自己找麻烦去不是? 派人找到了蒋奶奶蒋爷爷的账号,蒋梦麟按时都给汇些钱去,偶尔也会打电话聊聊天,接到金孙电话的老人显得无比高兴,常常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叮嘱蒋梦麟要注意身体好好学习,却不太和他说蒋方舟和刘雅的事情,蒋梦麟知道他们是怕自己心生芥蒂,通常也不多问,只是从平常的言谈中可以听出,蒋方舟他们过的并不是那么顺心。 是了,对着毁了容的妻子,又有哪个男人能高兴得起来呢这话说的不错,蒋方舟过的确实是不如意的很。 事业倒是真的没什么问题,蒋方舟的地产业正是蒸蒸日上的好时候,每日合约订单不断,房子换了车也换了,口袋也越来越鼓,蒋方舟年过四十,却越发富贵,该说男人的黄金好时候,都被他用在了赚钱上。 可事业得意,难免家庭就失和。 蒋梦麟当初那一刀划得实在太毒,女人脸上最显眼的地方,生生给拉出一道十来公分长的狰狞大疤,结痂后则更是可怖,宽约一厘米的粉红色嫩肉青中带红,凸起一个无比显眼的弧度,不笑已经够丑的,一笑拉动了肌肉,那简直是如同罗刹下凡,张开血盆大口要吃人似的。 可偏偏,她这伤是为了蒋方舟来的,两人的爱情长跑得来厮守实在艰难,蒋方舟也不可能真的没良心到她人变丑了就将她弃若敝屣。所以但刚开始时,蒋方舟因为愧疚,还是和刘雅好生恩爱了一段时间的。可时间久了,每每午夜梦回,一转头看到刘雅那张脸,蒋方舟却好几次生生给吓出一身冷汗来,长此以往,他对刘雅的耐心自然消耗的更快,很快就所剩无几了。 而刘雅呢,她原本是个自信活泼的人,朋友也多,逛街购物出门旅行,日子过得无比小资。但结婚之后,家庭的琐事很快占据了她大半的精力。刘雅的城府再深,被人毁了容,还是免不了自卑起来,跟以前那些清新亮丽的姐妹们也很少联系了,加上蒋方舟对她的态度越来越漫不经心,刘雅在伤心的同时,也免不了开始怨恨他的薄情。她的脸是被蒋梦麟亲手划成这样的,当时为了维持在蒋方舟心里雍容大度的形象,刘雅再恨,也没有提出将蒋梦麟送到派出所的要求,现在即便是她后悔,没有人证,也没有人会听她的了。 不行! 刘雅心里恨地不得了,总不能自己放弃付出了那么多东西,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吧?不能后悔!自己绝对不能后悔! 和爱人地下偷。情的那段日子都捱过来了,难道要在结了婚以后惨淡收场吗?绝对不可能!刘雅不会允许自己的人生出现那么大的失误! 蒋方舟现在所住的房子是W市一个新交房的别墅区,地段清净,自然价格不菲,来往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刘雅的父亲原本也想在这里购置一套房子,但无奈打回国后反贪被放在了台面,刘家在这个时候自该小心翼翼唯恐行差踏错,刘家目前,还只能住在机关分配的套房里。刘力扬回国之后,自然不可能住在外祖家,在蒋宅住了一天就怎么都不肯走了,就连带女朋友回来过夜,都倍儿有面子。 刘雅在楼上房间里朝脸上涂着刚买来的祛疤特效药,虽然心里知道这些东西八成都是骗人的,但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刘雅这些时间来没少在疤痕上下功夫,现在是新伤初愈的时候,刘雅每天疤口处痒的要死,在她看来,似乎是药效在起作用。 蒋宅里雇了四个常年驻守的保姆,刘力扬回来后,又给磨着配了个司机,蒋方舟在花钱上从来不亏待刘雅,于是又给配了辆骚气的奔驰,有了这个,刘力扬回国后极少着家,多半在夜店和宾馆之间徘回,只有碰上了特漂亮的,才会带回家过夜,有机会刘雅看到儿子带回来的清纯小美女,实在担心会被蒋方舟注意到,之后特别和刘力扬声明了不许带回家,这种情况才好了些。 保姆李阿姨上来敲门:“太太,少爷回来了。” 叫太太是刘雅定下的规矩,并且这家里不许叫什么大少爷,蒋家的少爷,只能有刘力扬一个!不分大小! 刘雅叹了口气,停了手:“带人回来了么?” 李阿姨摇头:“没有,可大概喝多了,一身酒气,我这就去给他熬醒酒汤。” 刘雅点头,又往脸上打了点粉,才起身出门。 刘力扬脸上还带着一个猩红的唇印,四仰八叉地横在大厅的沙发上,醉眼惺忪地让人给他开电视,踢着茶几大骂保姆:“你怎么做事的!啊!?我让你给我开中央一套耳聋啦!?” 大少爷派头十足。 刘雅脸色有点沉,对着委屈的老太太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保姆阴着脸在暗地里狠狠地瞪了一眼刘力扬:——什么东西,外来的拖油瓶还真把自己当盘儿菜了啊?! 刘雅坐在刘力扬身边,抚他头发,被刘力扬反射般躲过。 刘力扬讪讪地爬起来:“妈……你怎么下来了?我喝的有点多,挺困的。” 他盯着刘雅脸上那道疤,半响又缩了缩身子,不想碰到刘雅的身体。 “力扬,”刘雅眼神很眼熟:“你不能这样了,你回国也有几个月了吧?难道就打算这样一直花天酒地?” 刘力扬不耐地耙耙头发:“那我能怎么样!?那姓金的丫头死不肯打胎,我又没法儿回学校,总得等风头过了再说吧?我可不想娶她。” “你可以在国内上学,力扬,反正你不能在这样堕落下去了,你蒋叔叔已经有意见了。”刘雅盯着刘力扬的眼睛,“那个……那个小孩,现在在帝都读书,前段时间你蒋叔叔告诉我的,你不能被他比下去了!他……他的手段可阴险了,在妈的脸上……” 刘雅想起自己的伤疤,就忍不住地哽咽。 “你要替妈争气啊!要是跟你蒋叔叔离了婚,妈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被当成笑柄的!” 刘力扬擦了把脸,砸吧砸吧嘴,眼神很阴郁:“就是那个花了你的脸的狗杂种?” 刘雅擦了擦眼泪,刚想说话,忽然听到大门边传来一声隐带怒气的质问:“你说谁狗杂种呢!?” 母子俩看过去,顿时吓了一跳,蒋方舟拎着公文包站在不远处,看姿势是要换鞋的模样,可没成想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方舟!你别误会!”刘雅立刻起身迎过去,“力扬是个小孩子,说话没轻没重的,你别和他计较……” 蒋方舟盯着她脸上的刀疤,听着她的解释,颇有些不耐。 挥开了刘雅想要搀扶他的手,蒋方舟重新穿好鞋子转身出门,临走前狠狠地瞪了沙发上醉醺醺的刘力扬一眼:“那是我亲生的!蒋家的正牌大少爷。你妈和我已经够对不起他的了,你们心里要知道愧疚,要知道感恩!你再不喜欢,也得叫他一声弟弟,实在不行,就叫蒋少爷!” 摔门而去,蒋方舟在心里不忿地想着:究竟是怎么回事,刘雅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难道脸花了,心也歪了不成?竟然在背后这样讲小麟? 想到自己的儿子,蒋方舟又在心里叹息一声,胸口涌起些愧疚。 刘雅看着紧闭的大门,拳头攥得死紧,好半响之后,才倏然转过身子。 她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唯有眼神阴阴的,声音也不辨息怒:“你看到了吧?你永远也不是蒋家的正派子孙,想要得到你现在所拥有的东西,不打败他是不行的。” 说罢,她冷笑一声,迈步上楼,嘴里又讲:“我会跟你外公商量好,开学之前,送你到帝都报到,B大金融系,你得好好把毕业证领出来,然后我会和你蒋叔叔说,送你到公司实习,到时候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 看着她上楼的背影,刘力扬醉醺醺地趴在了沙发椅背上,脑中闪过炫目的跑车大笔的现金和一批接一批朝自己娇笑的美女,然后画面一转,变成他们母子被蒋方舟扫地出门的画面。 他脸上没有表情,但抓住靠垫的手,骨节却微微泛起青白。 第26章 六月底,蒋梦麟复习完毕,开始迎接人生中第二次高考。 虽然这一世并没有多专注学习,但好歹上一世的经验摆在那里,临考前,找来温如玉他们以前找过的扣题补习师恶补了段时间,蒋梦麟也不太着急,工作很忙,如果考不上的话,过一年也没关系,反正他现在的年纪还耗得起。 监考的考官盯着他的准考证和身份证看了好半天,又盯着他的脸看了好半天,很久才问:“十六岁” 蒋梦麟点头,从他手里抽回身份证拿着考具入场。 他的年龄确实有点小,即便是在帝都这种考生大多见多了世面的地方,也还是在开考前引发了小范围骚动,蒋梦麟隐约能听到周围有人议论他:神童、天才什么的。 他也没有多去理会,他是什么水平他最清楚,不过考试却意外地顺利,几乎大部分的考题在之前就有预习过,也没有超出考生的知识范畴,蒋梦麟几天下来抽空应试,加上公司的事情,忙的脚不沾地,结果到了八月份,却忽然发生了一件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情。 水灾。 在新闻联邦播报过一段时间洞庭湖附近的罕见大雨后,长江终于没能坚持住,决堤了。 在天灾的面前,人力显得那样渺小而不可抗,恐怖的洪峰席卷过一切长江沿岸的城市村庄,堤坝如同脆弱的豆渣一碰即碎,中央第一时间派发了军队前往支援。 在前一天,宋清虚还在部队里给蒋梦麟来过报平安的电话,看到新闻的第一时间,蒋梦麟立刻拨通了部队的电话,那头的接线员显然已经接听了无数个这样的家属来电,在蒋梦麟抱出名字和军号的时候,只是稍稍顿了一会,就立刻回答:“哦,二军啊?早上已经出发去湖北抗灾了。” 蒋梦麟谢过他,挂断了电话,想了想,嗖的一声站起身来出门取车。 对蒋梦麟提出的捐款,公司内部并没有什么异议,这回的水灾事件是天灾人祸掺杂发生的,水灾过后,受灾地的秩序会变得非常混乱,新领导对这次的事情十分重视,下达了命令说一周之内会亲自前往受灾地慰问群众。 蒋梦麟赶在他临走之前,组织了一批基金会和帝都里来往密切的几家企业,加上寰球,一共募集到五千万现款,交到了江老的手上。 他这回确实是被这意外的灾害搞得焦头烂额,他才上任没多久,任下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对他的政绩很有影响,要不是因为这个,他也不会那么着急的赶到目前还很危险的受灾地去,蒋梦麟的这一举动,明显给了他一剂强心针。 虽然五千万只是一个小数目,但有他出这个面,赈灾款就好解决了! 江老和蒋梦麟因为白老的关系见过几回面,蒋梦麟在他面前再怎么成熟,也不可能有他的老谋深算。于是蒋梦麟也没抱着骗过他的想法,这次他那么积极的原因,两个人自该心照不宣。 蒋梦麟此时应该做的,就是抱紧国家和国防部的大腿,捐款这个事情,有他的公德心在里面作祟,但更大的原因,还在于寰球的未来! 他总不能在帝都一直这样默默无闻下去吧?股票上市之后,他还需要中央替他出一把力呢。 赈灾款这个事情,实际上由谁来提都不合适。那么多企业,有想捐的,有不想捐的,谁第一个出来,就是出头鸟,他捐多少钱,定然会成为后面捐款人的一个标界线。 这钱吧,多了,得罪人;少了,又太丢脸,蒋梦麟一出手就是五千万,多是多了点,但好在不是以寰球个人的名义捐出的,联合上其他的对象,林林总总有十来个呢。 江老之前倒是也想过从民间募捐的法子,但是由官方出来牵线,总是不太名正言顺,现在蒋梦麟出来了,就等于为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有来有往,蒋梦麟替他解决了这事儿,隔日,新闻联播就出了一期寰球善款的专题报道,在全国上下,寰球企业的名号,算是扎了根儿了。 一时间,加上寰球目前经营的防空洞生意,寰球在国内上下,俨然成为良心企业家的代称,有了帝都做牵头,地方上的捐款也变得更加热烈起来,魔都妖都两地加上Z省,就生生掏出来几十个亿。 蒋梦麟至此应酬不断,更加忙碌起来,他结合起后世的经济分配状况,有潜力的公司,自己就亲自出面拉线合作,默默无闻或者即将陨落的企业,就找几个人随意代替一下,有的时候忙不过来,就让鲍雄替他出面。鲍雄外交能力一流,没多久就把寰球的名声在帝都的个大圈子里打响出来,蒋梦麟看他乐在其中,自己刚好也不想太过劳碌,干脆把事情全交给了他,自己落得清闲,在接到通知书后,当个好学生,上学去了。 蒋梦麟回到家时,屋里开着暖黄的壁灯,宋清虚在灯光下拨弄着餐厅里蒋梦麟新买回家的微波炉。 他受伤了,江老在慰问灾民的时候忽然遇到了一场意外的洪峰,所处的受灾地被水患包围,很多群众都受了重伤,江老也险些出了危险。因为医疗队进不来,部队里的很多军官都开始用自己在军方学到的医学常识来救治群众,宋清虚于是脱颖而出了。 他随身一直带着用习惯的器具,什么药也没用,楞生生拿几根银针治好了将近一半的灾民,只是在救灾的过程中被大洪水冲来的硬器击中,断了右腿。江老脱困回来后,亲口和部队声明,让宋清虚先回家疗伤。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军队里时时刻刻都有飞黄腾达的机会,只是有的人运气好遇到贵人,有的人语气不好接不住事儿,宋清虚这回的风头,直接出在了大首长眼里,这回的救灾事件江老不可能放弃为自己宣传,宋清虚真是捞到了一个大好处,断了条腿,怎么着也得被记回军功,等到回部队后,晋升也会比从前要容易的多。 这可是赫赫的一个政绩! 往日白家再如何照顾宋清虚,也只能保证宋清虚入伍期间自己立的功不至于被首长抢走,但到底后路要怎么经营,还得看他自己的能耐,蒋梦麟是真没想到,一个新兵蛋子,竟然在入伍还不到半年,就一鸣惊人。 还真是小看了他。 宋清虚这回回家,性格也没怎么改变,依旧是那样沉默寡言。看到蒋梦麟回来了,就拄着拐杖要进厨房倒水。 屋里的暖气哄得蒋梦麟舒适地缩了缩肩膀,脱了大衣穿着毛背心,蒋梦麟换鞋子进屋,桌上塑料饭盒里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蒋梦麟不满地皱起鼻子:“我说你什么时候能自己做顿饭啊,外头买的不干净,也不好吃。”以后还会有地沟油啊什么的,更不健康了。 宋清虚端着热水慢悠悠地出来:“我现在不方便,腿好了再去学。” 他对蒋梦麟也算是百依百顺了,君子远庖厨什么的,自从宋家人被抄斩那一天起,他就没有资格去矫情了。 他此刻万分感激蒋梦麟愿意给他大展手脚的空间,自从那场巨变过后,他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那么没用的一个废物,至少在部队生活中,他能够重拾向上攀登的野心,而不是像刚开始那样想到,做一个碌碌无为的跟班小厮。 蒋梦麟扫一眼他的腿,不说话了。 没多久,宋清虚的军功章下来了。 由帝都军委的一个礼仪团长亲自在授奖仪式上颁发,连带上抗灾中不幸遇难的几个小有军衔的军官,一共五枚——两枚个人一等功,一个团队二等功,两个个人三等功。出乎蒋梦麟的预料,宋清虚拿的是一等功。 宋清虚拿的,是个人一等功!而另一位一等功获得者,是一个在抗灾中不幸遇难的上尉! 这只是个灾后的小型鼓励举措,听宋清虚回来说的意思,在之后的阅兵仪式时,会重新归纳入灾后授奖仪式,重新举行一遍盛大的授章活动。 蒋梦麟看着宋清虚带回家的小红皮册子,又盯着他上了石膏的右腿,傻眼了。 这枚军功章被蒋梦麟特意铸了个玻璃柜子展示起来,鲜红的五角星加上金黄的底托炫目地不行,这只是宋清虚前进步伐的第一部,而这第一步,就迈出地如此辉煌!蒋梦麟有信心相信他,终有一日会变成自己最大的助力。 宋清虚其实挺不好意思的,他这个人脸皮很薄,又受了封建教育,讲究的是君子必须谦虚谨慎,不能这样光明正大地把自己的荣誉展现出来,得自己藏着,随时表现出自己不足的一面才是对的。可蒋梦麟亲自动手,他实在不敢反抗,只能一边红着脸感受自己隐隐的骄傲,一边又摆出不屑一顾的样子对这个军功章嗤之以鼻。 伤愈后,已经临近春节,宋清虚却是没有年假的。他已经婉拒了军委处走后门替他转政的安排,自然得回到部队,现在的他刚刚初露锋芒,不想搞出什么引人注目的事情落人把柄,请假的时间都已经过的差不多了,该回去销假的,自然刻不容缓。 在腊月二十五的那天,蒋梦麟冒着凛冽的寒风送他上了去往山东的列车,绿皮车头鸣拉着刺耳的尖叫,宋清虚带了满满五大包行李,蒋梦麟拢着衣襟,对着车窗内不苟言笑的男人浅笑着挥手。 临近正月,公司里的事情大多告一段落,员工们也得了特赦令放了好几天的年假,蒋梦麟窝在屋子里宅了几天,处理那些文件脑袋大了一圈,猛然想到了远在Z省的几个老人,一时兴起,决定回去一趟。 第27章 腊月二十六,蒋梦麟下了从帝都到H市的飞机。 春节前的H市阴雨蒙蒙,透着和北方截然不同的湿冷。蒋梦麟用力裹紧大衣,出得机场,已经有人拿着接机牌等候。 蒋梦麟看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愣,过去拍了拍那瘦小男人的肩膀:“你是谁叫来接机的?” 那男人扫蒋梦麟一眼,立刻谄媚地笑:“蒋大少?白少爷通知了小的记得派人来接您,怎么样?一路上辛苦了?咱们找个地方歇歇?” 原来是白少锋的人。蒋梦麟看了他两眼,知道白少锋母族在Z省生意不小,摇摇头拒绝道:“我在这里有地方住,你把我送到地方就行了。” 之前买的房子剩下的那两套早就装修完毕,不过是楼上楼下位置不同,面积都不小,蒋梦麟之前想着给宋清虚娶媳妇儿的时候好用得上,但像现在这样空着实在是可惜了,离开之前,跟接送的人说了声,找个中介将这两套房子租出去。 掏出钥匙来开了门,屋子里很整洁,窗明几净,门口鞋架上自己的拖鞋还摆在那儿,蒋梦麟换了鞋子,摸到墙边的遥控,把空调打开。习惯了北方暖融融的暖气,冷不丁回到南方,一路上的寒风险些把蒋梦麟给冻僵。 蒋梦麟试探性地喊了两声,屋里没人。放下行李,他摸回自己的房间,进屋洗澡去了。 浴室门忽然被打开,灌进来的寒风冻地蒋梦麟后背一阵鸡皮疙瘩,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喊叫:“啊!!!!” 蒋梦麟不悦地拧起眉,转过头去,外面站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儿,脸上化了淡妆,长发被分成两股扎成乌油油的鞭子,长得还不算丑,此刻双目圆睁龇牙咧嘴的样子却讨厌地要命,听着她发出的尖叫,蒋梦麟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继续洗,只是把水温调高了些。 “小偷!!小偷!!!” 蒋梦麟听到她疯了似的叫,心里一股烦躁忽然涌上:“这里是我的房间,你要是不知道我是谁,就给我收拾好东西滚蛋,我再怎么心肠好乐意收留穷亲戚,也不代表我得忍受你骚扰我耳朵。” 蒋梦麟低低的声音里含着说不出的威胁,徐华秀的尖叫居然被这一句话生生给扼住了。 这个疯丫头除了蒋母带回来的那个叫徐华秀的亲戚,还能是那个?蒋梦麟听她的消息都快听吐了,徐华秀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尖叫着跑出去了:“阿姨!阿姨!屋里进小偷了!!” 外头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蒋梦麟裹着厚厚的浴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踩着拖鞋出到客厅坐下看报纸。 蒋母笑得打跌,慌忙将空调温度调高,又给满脸不豫的蒋梦麟小心介绍:“小麟,你没见过你这表姐吧?她叫徐华秀,比你大三岁,是你表舅姥爷的孙女儿。你也真是,回家也不说一声,刚刚把她吓得可够呛。” 徐华秀坐在餐桌边抹眼泪,满脸委屈。 蒋梦麟对她还是有点印象,上辈子这个姑娘和没少给他找不痛快,典型的忘恩负义,怎么养也养不熟,给蒋母原本就困苦的生活雪上加霜找了不少麻烦。这一世虽然她妨碍不到自己,但无法阻止蒋梦麟对她的本性心生厌恶。 原本这事儿过了也就过了,自己被看光的都没说什么,她这会儿坐在不远处哭哭啼啼的什么意思?想让自己给她道歉? 蒋梦麟嗤笑一声:“妈,你哪儿拉来的傻逼玩意儿,没给她看过我照片吗?哭哭啼啼一脸丧气样儿做给谁看啊?” 徐华秀蹭地一声站起来:“你说谁丧气呢!?” 蒋梦麟瞥她一眼:“我记得我进屋的时候已经把房门锁上了,你开我房间的钥匙哪儿来的?” 徐华秀的脸轰的一下红了,嗫啜着后退两步,磕到桌子角,瞥过脑袋去不说话。 蒋母一听也把眉毛皱起来了:“阿秀,钥匙我没给过你啊?” 徐华秀抿紧了嘴,忽然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蒋梦麟心下了然,自己住的那间房间方位极好,可以俯瞰湖景,和蒋母的那一间并称主卧,徐华秀住的不过是临街的客房,估计这丫头住着住着不拿自己当外人,常常在自己房间里借宿吧? 蒋梦麟心下厌恶不已,扫一眼同样脸色不太好看的蒋母:“妈,我今儿住外头去,您什么时候把我的床换好,打电话通知我一声,我再回来。” 他倒不是刻意针对徐华秀,只是心里着实对她不知好歹的行为膈应的慌,只是她毕竟是蒋母的娘家人,蒋梦麟也不想轻易跟蒋母闹出什么不快,但在心底,难免对徐华秀看得更轻。 原本被蒋母接来后,她该有机会好好学习的。蒋母爱面子,对亲戚从来不小气,给她找了补习班,又为她跑前跑后联系学校,可这个徐华秀,就是不肯卖力气读书,补了快一年的课程,到了竟然连个三本线都摸不到。 你说她没心思读书,那行,人各有志,不读书提早接触社会,也比呆在家里好。 可这个丫头,可当真是皮厚如鼓,借宿在亲戚家里,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家中,吃喝住宿一分不花,蒋母开口让她去找工作上班,却死都不愿意。 后来蒋梦麟亲自开口,只付蒋母一个人的生活费后,徐华秀终于是无奈地出去找了份工作,可没到三天,就灰溜溜回来了,说是早出晚归太过辛苦,这些工作轻易也没前途,最后好说歹说,蹲在家里,开始写稿,只说是想当个作家。 什么狗屁作家! 蒋梦麟想起之前资料里那些邮递过来徐华秀投稿的稿件,血吐了半升。词不达意逻辑混乱,偏偏言语间自命清高的很,哪家钱多了没地方花才会欣赏她才学!? 她窝在房间里丁玲哐啷一阵鼓捣,蒋梦麟不欲理她,恰好到了中午,蒋母也决定晾凉那个自己不好意思教训的侄女儿,儿子回来了,她心里确实也高兴,于是起身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母子俩落座,刚要落筷,徐华秀的房门乓的一声被砸开了。 蒋梦麟愕然地看过去,徐华秀沉着脸满脸不忿,一语不发地冲到厨房端了个盆子乘了半盆饭,走到桌边故意弄出很大的响动,端起蒋梦麟面前的几盘菜毫不客气哗啦啦拨走一半,随后头也不回地端着饭碗回屋去,摔门声比上一回还响。 蒋梦麟挑起眉,看向面色尴尬的母亲。 蒋母也不知道徐华秀为什么会忽然发那么大的脾气,这个侄女儿从小就被家人娇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脾气坏一点并不奇怪,平常她在自己的面前,也难免使些小性子。 可千不该万不该,自己儿子一年才回家一次,她凭什么动不动就摆脸色出来!? 蒋母也有些气愤,一是在此之前,他对不同意徐华秀留下来的蒋梦麟说了她的千好万好,现在定睛一看,竟然是个不知好歹打秋风的。 二是贴补了娘家人那么多年,蒋母有时候也颇觉得对不起蒋家人,特别是儿子,她并不希望在儿子眼里,自己只是个自私无能的母亲。可她本身能力摆在那里,让她干什么大事,实在是不容易。于是蒋母有时候也想着,自己的娘家给自己长长脸。 那知道好来好去,竟然喂出这么个不知进退的东西!? 蒋母一撂筷子,眼圈也红了。 蒋梦麟心底冷笑,现在觉得不好意思,热血上头收留人家的时候理智放在哪儿去了?蒋梦麟可不想出这个头,该给蒋母一些教训了。 可徐华秀这丫头不知好歹犯到自己的头上,多少要给些教训,否则假以时日,闹出什么大乱子,以为能够骑在自己脑袋上,可就不好看了。 蒋梦麟若无其事低头扒饭,对唉声叹气的蒋母视而不见,蒋母以为儿子生了自己的气,越发伤心,原本徐华秀刚来时的千好万好此刻一样都看不见了。 蒋梦麟瞥她一眼:“好好一个破亲戚被你喂地活像祖宗,一会儿我和她说什么,你要是再拆我台,我这辈子不回来了,看到这个样子我就生气。” 蒋母立刻怯怯地点头。儿子这次回来,说话办事都比以前长进了一大截,看着哪像是不懂事的孩子啊?一言一行比从前在W市的时候稳重了不知道多少。 这样想着,蒋母忍不住觉得愧疚起来。自己不懂文化,也不会办事儿,自从跟前夫离婚以后,一直都坐吃山空,没给孩子提供过什么好条件,好在这孩子早慧听话,自己竟然能赚够生活费,她这个当妈的没帮衬过不说,还老是三两句话被别人哄得晕头转向,老给自己找麻烦…… 蒋母想着想着,竟然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蒋梦麟心里烦的不行,简直为自己选择回来这个决定后悔不已。他现在算是知道那些结了婚又离婚的人到底怎么想的了,在外辛苦了一整年回到家一件开心的事情也找不出,不是哭就是闹,原本晦暗的心情现在更是糟糕透了。 蒋梦麟阴着脸丢下碗筷,起身大步就走到客房门口,抬起脚猛力一踹! “哐当”一声,客房大门几乎被蒋梦麟的一脚大力整个踹倒! 屋里蹲在书桌前一边玩电脑一边扒饭的徐华秀被吓得整个人跳起来,饭碗砸在地上,碎的遍地都是。 蒋梦麟扫一眼电脑屏幕,在玩打地鼠呢。 可真是好心情,搅合出了那么一堆事儿,她倒是和没事儿人一样理直气壮地玩起来了。 蒋梦麟从兜里掏出根特供,深吸了一口,一转身在徐华秀的床上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口懒洋洋地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地方来的亲戚,住在这里,你就得守规矩,该干的活儿一样不能少,该交的房租也别拖拖欠欠的了,除了你那对命不长的爹妈,没人该无偿养着你。” 徐华秀蹭的站起来:“你说谁爹妈不长命呢!我看你才是短命相!” “你够不知好歹的了,”蒋梦麟闻言笑了笑,“我可不是不打女人的君子,惹了我,我可不会跟你客气,你刚才这句话,值十个嘴巴子,偷看我洗澡,对我掉脸子,还偷配我房门钥匙,你他妈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廉耻啊?” 说着,蒋梦麟站起身一扬手甩了她一耳光:“我算对你客气的。别当我妈好欺负,我就得被你骑在头上。以后我回家,你就给我卖力地笑!笑不出来,就好好在屋里呆着别出现在我面前!再让我看见你这么张死人脸,我把你脸皮一整个剥下来!” 徐华秀被蒋梦麟打得扑在桌子上,捂着脸颊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蒋梦麟。 蒋梦麟上前将烟屁股在她锁骨处一摁,捻灭了,才冷冷的笑了一声:“我妈不是给你吃白食儿吗?没关系,从今天起,我把她的生活费一起断了,房东的房租你们俩自己想主意,吃喝拉撒我也不该欠你们的,该出去上班工作站街随你便,房东出面把你们赶去什么地方住,也不归我管,我今天揍你,就是想让你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既然寄人篱下,就有点谦卑的样子,我是这家里正牌主人,你要耍脾气,给我关了门一个人耍,我没耐心包容你。” 蒋母被蒋梦麟忽然大发脾气的模样吓了一跳,立刻扑上来想要劝架,徐华秀给吓得嘴唇都白了,哆哆嗦嗦一句话也说不出。 蒋梦麟厌恶的看她一眼,心里盘算着该让蒋母知道人间疾苦了,于是对上来拉架的蒋母一挥手推到了一边,拎起行李起身到玄关穿鞋子。 蒋母追出来,呜呜的哭:“小麟你去哪儿?” “没心情,回去了。”蒋梦麟干干地回答了一句,然后瞥一眼蒋母,皱起眉头,“这祖宗你爱怎么养怎么养,只一样,别拉到外面给我丢人现眼。” 说罢,蒋梦麟穿好大衣开门出去,大门关上,客房里的徐华秀凄厉的大哭了起来:“姨妈!!他欺负人!!他欺负人!!!” 第28章 蒋梦麟去了哪里? 还是腊月二十六,他自然不可能顶着寒风在街上溜达,一个电话,方才来给他接机的人赶忙就到了,那个瘦巴巴油腔滑调的小子名叫高翔,是白少锋他那个开古玩店的舅舅手底下的人。 蒋梦麟搭着他的车打着哈欠,中午还没过,外头寒风刺骨的,蒋梦麟心神一荡,想起W市的两个老人,开口说道:“去H市大厦。” h市大厦是整个H市乃至Z省最有身价商场,商场云集各类一线品牌,自然消费不低,蒋梦麟自从赚钱以来,倒是极少有什么花销,只是这回前去探望两位老人,总不好空手前去,恰好高翔是个惯会讨好人的,有他在也算是物尽其用。 W市的天气是出了名的恶劣,夏天热死人冬天冻死人,高翔了解了大概,便带着蒋梦麟扫荡起货物来。白少锋的舅舅手里有H市大厦的白金卡,算作贵宾待遇,蒋梦麟知道这回要买的东西估计不少,干脆让商场派人拖了辆载物车跟在后面。 买了两双进口的羊毛暖靴、两套简单大方的大红色寿字图案御寒冬衣、皮草袖筒,蒋梦麟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买些补身的药材,于是带了高翔就准备下楼,却在楼梯口,碰上了一群意想不到的故人。 蒋方舟在楼下抬头不经意间一扫,顿时满腔激动,儿子! 他已经有将近一年没有听到儿子的消息了,因为和刘雅感情平淡,自然不可能对刘力扬升起什么爱屋及乌的想法,一个中年男人,情场跌跌撞撞,怎么可能不想儿子! 他的激动情绪很快吸引了刘雅的注意力,刘力扬也循着他的视线一同望了过去,脸色顿时就黑了半截。 刘雅替他在帝都找的那个人是个半吊子,上学到最后刘力扬还是得参加高考,最后离B大的分数线差了将近十分,还是刘雅花钱摆平了关系才买进去了。企管系的学生,不是背景深厚,就是本身确实有真才实学,靠走后门进来的刘力扬怎么可能混得好?有钱人嫌他寒酸,书呆子看不起他成绩差,刘力扬几乎是咬着牙在内省吃俭用对外挥金如土,才拉回了几个帝都富二代的友谊。蒋方舟对他在帝都的高消费已经渐渐有些不满了,言语中也能显露些出来,所以自从到了帝都之后,刘力扬的日子开始越来越紧巴巴。 最让他不忿的,还不是生活上的日渐拮据,而是蒋梦麟对他的不屑一顾! 他有什么了不起的?要不是刘雅亲自开口让自己和他交好,自己连说句话都懒的对他说,那么小小年纪,心比天高,偏要买进人才济济的B大企管系,还营造出是自己高分通过的假象,享受不知情的傻瓜们奉承他天才的感觉?真虚伪! 偏偏叫刘力扬生气的是,那群帝都的富二代官二代还真吃这套!往日里那些人对自己的精明都到哪儿去了?怎么对上蒋梦麟,一个两个的,就真都相信他有真材实料了?也不用脑袋想想,一个小山村出来的乡巴佬,到帝都,休学了半年,居然考上全国分数线一等一的B大!?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 刘力扬对蒋家,实际上一贯是有些看不起的。蒋方舟是个实打实的暴发户,虽然比普通的暴发户有点文化,但这无法掩盖他是个暴发户的事实,言谈举止、对内对外的每一件事情,都比不上刘力扬漂流海外所见到的那些一二代贵族们的做派。 身为暴发户的儿子,蒋梦麟又能好到哪儿去?别以为伪装出温和儒雅的表象自己就会被他骗过!只不过刘力扬没那么傻,蒋梦麟在系里人缘好那是出了名儿的,B大里在读的学长们,包括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伪装中庸的官二代,都能和他聊到一起,系里追他的女孩子们就他所知道的就有七八个,他当然不会那么没眼色直接跑别人面前把蒋梦麟戳穿,但蒋梦麟的人缘那么好,这代表了什么? 那些帝都的乡巴佬都吃这一套呗! 论起装,谁不会啊?刘力扬于是也学起蒋梦麟对什么都平平淡淡的样子,有人来和他打招呼,就拉出精确的笑容点头问好,然后暗地里拼命地补充课内外知识,但求要天南海北新闻政局无一不知无一不晓,这在学风开放政治气息浓郁的B大,确实是有点用处的。加上刘力扬跟个傻大款似的三天两头请同班同学吃饭,出手大方又不爱计较,别说,他的人缘还真是渐渐好起来了。 虽然那些公认的背景深厚的学长们还没有把自己当回事,但刘力扬尝到了甜头,已经更加有自信,自己一定能把那个一无是处的蒋梦麟打得落花流水了。 蒋梦麟看到蒋方舟,连步子都不带顿一下,直接抬脚进了电梯。 蒋方舟这下慌了神,儿子这是在怪他呐! 他一拍大腿慌忙就朝电梯上跑,嘴里喊着:“小麟!小麟!爸爸在这儿!” 蒋梦麟皱着眉,却不好装作没看见了,半冷不热地把迈进升降梯的腿缩了回来,眼皮子一抬:“哟,真巧。” 跟在后面的刘雅脸色立刻难看到极点。她一瞧见蒋梦麟,心里就止不住地害怕,蒋梦麟划得那一刀又快又狠,直直地在她心里留下了一道惨烈的大疤!在蒋梦麟面前,刘雅说什么也硬气不起来,索性不往前走,远远地坠在了后面。 蒋方舟自然感觉到了儿子的疏离,心下立刻一凉,悔意更甚。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原本好好的家一定要拆散,却娶回来一个比李月玲还要木讷的女人!连唯一的儿子都不和他亲近了! 这就是刘雅的功夫还不到家了。人呐,装模作样一天两天,还是游刃有余的,可要是让她一如往昔地装模作样一两年,没有一定的功力,还真是有点困难。更何况,刘雅的日子,除了那道伤,实在是顺遂地很,久而久之,不免就放轻了戒备,慢慢显露出许多从前的恶习来。 要不怎么说呢。软绵绵的鼻音、举手投足的优雅典范、眼波流转和双颊轻红,能是与生俱来的吗?!要维持这个,可不是一般的累,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刘雅又何苦要这样委屈自己呢? 一个官家小姐,从小就在一手遮天的父亲的保护下横行霸道,要什么有什么,难免会养成一些恶习。比如……挥金如土,再比如,强烈的掌控欲。 刘雅的掌控欲和占有欲,不是一般的强,蒋方舟平日出去应酬,过了晚七点,那查岗的电话是完全不带停的,十分钟一个,绝对不可能低于这个频率。打不通?关机?有什么好怕的,直接打电话给助理、秘书,他们总不可能关机吧? 到公司巡视一圈,直接开除了几个盘正条顺的女前台,换上几个倒胃口的中年妇女,还口口声声是蒋方舟作风不正派。 几次下来,蒋方舟只觉得自己衰老地更快了,简直对自己以前和刘雅生死不移的爱情觉得无法理解。 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定是中邪了! “小麟……”蒋方舟的精神有点萎靡,即便是笔挺的啤酒肚和红光艳艳的酒糟鼻也没能掩饰住他眼里的疲惫,“挺久没见到你了,你怎么样?” 蒋梦麟厌恶地扫了一眼蒋方舟已经有点微秃的脑门儿,皱了皱眉头:“我挺好的,确实好久没见,不过我现在有事儿,不如咱们改天遇上了再聊?” 蒋方舟被蒋梦麟毫不掩饰生疏的话噎地一滞。 刘力扬哼笑着开口:“小麟,你怎么跟爸爸说话的?大过年的,你被跟吃了火药似的。你平时在学校里对我不尊敬,我都不说什么,但对长辈你可不能这个态度。” 蒋方舟对刘力扬隐含教训的话听得皱起眉头—— 我儿子,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拖油瓶来教训了? 但听到后面的话,蒋方舟又颇有些吃惊:“学校?小麟现在在读大学?” 怎么可能,蒋梦麟现在才……十六岁吧? 蒋梦麟好像才看到刘力扬的样子,惊讶地挑起眉头,对面色尴尬的蒋方舟开口:“这位是……?” 他转过头,故作好奇地看着刘力扬:“刘同学平时在学校挥金如土,出手大方,可是出了名儿的,没想到竟然还是亲戚?真是荣幸,以后还请多多照顾了。” 刘雅一听就知道不好,立刻出面来打圆场,心里使劲儿地埋怨刘力扬。 刘力扬从没把他和蒋梦麟同班的事情往外说过,刘雅也从来是毫不知情,否则今天也不会被蒋梦麟一句话打得阵脚大乱。 刘力扬花的钱是哪个的?不就是蒋方舟的吗?蒋方舟再怎么大方,也不可能高兴看到自己赚的钱被一个外姓人挥霍,刘力扬和蒋梦麟在蒋方舟心里地位的差距,刘雅心里可是一清二楚的。 果然蒋方舟的脸色立刻变得风雨欲来:“挥金如土?出手大方?力扬,你在帝都就干了这些事儿!?” 蒋梦麟对着这一家子即将吵起来的人,在心里嘲讽地笑笑:“父亲要处理家事,我就不多搀和了,晚点还要去看爷爷奶奶,我就先走一步了。” 蒋方舟呆了一呆,刚想出口挽留,就看蒋梦麟潇洒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力扬还在原地为了蒋方舟落他面子的话气得不行,眼神阴狠狠地盯着蒋梦麟离开的背影,真是棋差一招,竟然被他摆了一道。 蒋方舟可不管这个,蒋梦麟说的那些事情让他很不高兴,回过神来,看着担忧的刘雅,蒋方舟立刻开口说道:“我辛辛苦苦赚钱,不是为了让他挥霍的!反正你想办法,再生一个孩子,我蒋家的钱,总得有个自己人继承。力扬明年的生活费,减半吧。” 刘力扬愕然地睁大眼:“减半?那我不是连油费都不够了!?” 蒋方舟眯起眼:“你上学开什么车?留在家里就好了,平时在学校里,该有的花销差不多就行了,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读书,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刘力扬心头大恨,全是那个蒋梦麟搞的鬼! 刘雅脸色也有些发白,垂下头去,捏着衣角狠狠咬紧牙关—— 你平时在家连碰都不碰我,让我去哪里生个孩子? 但转念一想,自己在蒋家亲戚姑子中间做好的布置,以及晚上去往公公婆婆老宅后计划之中的事情,刘雅心绪又渐渐平缓了下来。 不对! 刘雅忽然想起,那个死孩子,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他要去看爷爷奶奶!? 第29章 刘力扬被下了面子心情很差,蒋梦麟一天之内碰到两回讨厌的人情绪也不太好。高翔说什么也不同意蒋梦麟自己去找车子,于是买好了东西,就顺路开车载着蒋梦麟前往w市r镇。 天气很冷,可见度也不太好,车在省道上走了一个小时,高翔转了个弯,上了高速,打算绕一段路走另一条路线抄近路前往r镇,哪知到了一个岔路口,刚想要出站口,车子忽然轰的一声被撞得前行了近十米,前方的安全气囊也全弹了开,蒋梦麟一头扑倒在安全气囊上。 蒋梦麟双手捏成拳颤抖了半天,咬牙切齿地埋在气囊里骂道:“……操!” 高翔也被这一下给撞懵了,等到回过头来,气的怒不可遏,伸手从椅子下面就抽出一根粗实的棒球馆,嘴里骂骂咧咧:“哪儿来的操蛋玩意儿,草,可真会撞,爷的大奔……” 他拉开车门下地晕乎乎站了一会儿,就挽起袖子来破口大骂起来。 没成想这不骂还没什么,一骂起来事情就大条了。 后头的车是辆g省牌照的莲花,车前盖整个被撞得凹了进去。车型不大,但打开门以后,眨眼间就下来两个肌肉鼓鼓囊囊的壮汉来,穿着厚厚的冬衣也遮挡不了他们满身的戾气,车驾驶座那小子探出头来,皮笑肉不笑地对那俩大汉就开口:“给他洗洗嘴,我擦,在老子面前骂这些不干不净的……” 那两个大汉下来一拳就把瘦巴巴的高翔给揍趴下了。 揍趴了高翔,两人又盯上了坐在副驾驶座的蒋梦麟,拍一拍车顶:“里面的,下来!不下来要你好看!” 蒋梦麟眯起眼,好嘛,我这儿真窝着火呢,沙袋就送上门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啊? 他也不展露,和和气气地下车,关门,朝着两个壮汉浅浅一笑:“来的是哪路神仙?” 两个壮汉面面相觑,回头看着车里驾驶座的年轻人,那年轻人拍着方向盘哈哈笑起来:“哪路神仙?你爷爷的干活!说吧说吧,把小爷车子撞坏了,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高翔还没完全被揍晕,捂着淌鼻血的鼻子扶着车站了起来,瓮声瓮气地说:“什么怎么解决?我们按照交通法解决,谁肇事谁负责!” 莲花副驾驶上坐的是个女的,闻言娇声细气前仰后合地捂着嘴笑了起来,似乎是撑不住了,没一会儿,整个窝在了开车那小子的怀里。 那小子一把推开女人,打开车门下来,拉了拉衣襟,靠在车上,眯着眼,看去五官倒是秀气:“交通法?那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今儿明明白白告诉你,肇事方就是你们。我就是法!” 那小子斜挑着眉毛歪着嘴邪邪的笑,蒋梦麟了然地暗自在心里点头。 自己这是碰上二世祖仗势欺人的把戏了? 高翔一口气差点没被气抽过去,还没等他开口报自己的名号,那俩大汉一人一拳头,彻底把他揍趴下了。 莲花小子眯着眼打量对他微微笑的蒋梦麟,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两个人里,真正做主的就是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笑面虎呢。他低头看一眼被撞的车牌号,不沾军也不占政,虽然车子还不错,但一个小老百姓,能耐他何? 蒋梦麟可没有和他和谈的意思,他现在拳头可痒着呢。 “你就是法?”蒋梦麟挑起眉头故作疑惑地重复了一句,抬步开始走近那个少年,到了近前,两两相望,蒋梦麟笑的文质彬彬,“那我倒是要看看……怎么个法!” 话音刚落,他就抬起拳头,毫不留情地朝着莲花男的鼻梁一拳砸去! 这一拳可凝聚了他一整天的怨气,他天生力气不小,之前一巴掌就能将刘雅给扇晕过去,现在他体格更加强壮,一拳下去,没把人鼻梁揍断算是不错的了! 莲花男万想不到他会那么快准狠地出手,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是被众星捧月过来的,什么时候受到过那么不客气的对待?一时间眼冒金星的他捂着自己鼻血不断的鼻梁脑子都木了。 两个保镖一看,哪里还敢看着?立刻忙不迭奔了过来就要逮住蒋梦麟。 蒋梦麟可是个有自知之明的,这俩大汉不用动手,往地下一坐就能把凳子压塌了,一顿打下来自己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但他现在可没什么好怕的,手上不还有个更废的吗?加上宋清虚在他三分钟热度犹在的时候,可是好好指点过他几招的,于是蒋梦麟手上抓着莲花男的头发,哪里挥来拳头就往哪里撞,有人做掩护,蒋梦麟非但一点伤没受着,还好好摸了一把这个莲花男的翘屁股,这小子身材不错,颇合蒋梦麟的口味,如果不是性子太糟糕,收下做个炮友蒋梦麟倒也不介意。 莲花男被自家保镖收不住的拳头打得凄惨无比,嘴里嗷嗷叫着,又不停抽空出来恐吓:“你他妈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你知道我爸是谁吗!?我爸碾死你一根手指头都不用!” 哄!又一拳…… “……一根手指头都不用!!”莲花男满脸鼻血,还在不死心地怒骂,可保镖几拳打不到人,还误伤雇主,却是不敢乱动了,战战兢兢地收了手就围在车旁边预备救人。 蒋梦麟怨气出了大半,把莲花男的脑袋拉在面前,拍拍他脸颊:“你爸是谁来着?” 莲花男气喘吁吁,眼神锋利地几乎要杀死蒋梦麟:“我爸是g省省长!!你等着瞧!我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g省省长? 蒋梦麟脑子飞速转动,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个人来:“你爸是吴革命?” 莲花男眼中得意:“没错!你现在跟我跪着磕头还来得及!”只是老子远不原谅你,就是另一说了! 原来是吴革命……蒋梦麟瞥起眉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这小子开着的这辆炫目莲花,吴革命这家伙,贪污不少啊…… 蒋梦麟心里还记得,江老上任的这几年,反贪被摆上议题,是重中之重,这几年,几个大经济省份纷纷有人落马,g省省长……似乎是没躲过去来着? 蒋梦麟低头看着莲花男的眼神里不由带上些怜悯,但不幸的是,他破坏了蒋梦麟的心情,不可能不付出代价的。 蒋梦麟咧嘴一笑:“正好,我打的就是吴革命他家小兔崽子!” 说罢,蒋梦麟大手一挥,将手上拽着的莲花男奋力一抛,丢到马路中间,趁着两个保镖去扶的功夫,一闪身上到跑车上,一把搂住车里那个惊恐万状的女人,直接在副驾驶的台子上磕晕了过去,飞快地发动汽车哈哈大笑:“我他妈让你看看什么叫碎尸万段!!” 汽车发出剧烈的轰鸣声,原地猛然后退,刺耳的刹车声过后,车子倏然启动,毫不犹豫地朝着路中间的莲花男撞来!! 莲花男趴在路中间看着汽车逼近的画面几乎要吓晕了,他这辈子,从来没有离死亡那么近过,他也从来没有想到,世界上竟然会有蒋梦麟这样不怕死的,知道了他的身份后还敢下死手杀他的人! 车子在他思索的一瞬间就逼近了,莲花男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的腿已经软了,保镖跑步的速度比不上跑车撞来的快,他满心绝望,心脏被无形的大手抓成了一团,只要下一秒,一声剧烈的撞击声过后,他就会魂飞魄散…… 蒋梦麟享受地感觉到他最真实的恐惧,眯着眼静静地微笑,猛力踩下了刹车。 刹车声尖锐到不堪入耳,但在这在众人的心中,几乎犹如天籁。 车子在距离莲花男鼻尖两厘米处刹住。 车后一条焦黑的,长长的刹车痕迹,扭曲地延伸到车底处。 莲花男的眼神已经彻底茫然了,再高度紧张的神经倏然放松下来的一瞬间,他晕了过去。 两个保镖跪在地上扶着莲花男,连眼神也不敢朝蒋梦麟这里递一个。 蒋梦麟出了一口恶气,拽起副驾驶座上那女人的头发,上下瞄了一眼。 这女人似乎也不是个善茬?刚才笑得可真是娇美玲珑。 哼,什么狗东西,蒋梦麟对这些气质妖里妖气的家伙们没什么好感。 蒋梦麟伸手把她脖子上的玉佩拽了下来,权当做维修费了。再拨了拨她额前的头发……是挺漂亮的。 一把撕开女人的衣领,蒋梦麟困惑地伸手摸了把这女人高挺柔软的浑圆胸部,心里很不爽地发现了一个事实。 尼玛,硬不起来。 一定是自己遇到的女人们魅力还不够…… 蒋梦麟这样想着,肯定地点点头——嗯,绝对没错!虽然自己一直以来对男人更感兴趣,但女人什么的,赚了钱,不娶一个国色天香的回家,多亏本儿啊? 于是当晚宋清虚在部队里就接到了蒋梦麟破天荒打来的电话,那边劈头盖脸就问宋清虚:“我问你,女人最诱惑人的是什么地方?” 宋清虚也是个雏,听到这样的问题,他十分困惑。 但宋清虚也是个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雏的雏,于是他用非常冷静,非常淡定的语气回答:“胸部,很大很大很软很软的胸部。” 下一秒,对面的电话“哐当”一声,被凶狠地挂上了。 第一次被挂断电话的宋清虚有点委屈:“???” 第30章 弱鸡高翔伤的不轻,蒋梦麟不得不将亲自驾驶着七零八碎的小破车下了高速,幸运的是,收费站的人查的并不细心,莲花男晕的七荤八素,两个保镖也被蒋梦麟的狠劲儿吓着了,没敢来拦,蒋梦麟找地方下了高速,是个不大的乡镇,先把高翔给丢到医院里,自己领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上了到r镇的中巴车。 他倒是还没养出什么富贵病,中巴车里又挤又闹,小孩儿尿骚味汉子们的狐臭都不算什么,蒋梦麟对生活环境是真没什么讲究。就连公司里的几个日渐熟悉的好友有时候都为他的不忌讳讶异。他们哪里知道,上一世蒋母死后,蒋梦麟一个人远在他乡,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横冲直撞毫不畏人的蛇虫鼠蚁,最穷苦的时候,他一天只能吃两个五毛钱的白馒头,就是这种恶劣的生活环境,让他燃起了努力奋斗的雄心,哪知道最终都快要混出头了,却被蒋家的一场闹剧搅合地化为泡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半途遇见了蒋方舟,蒋梦麟靠在车窗生感受着中巴车的摇摇晃晃,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原本被搁置已久的对于蒋方舟的仇恨,也渐渐浮上水面。 想起刚不久看到刘雅完全不同从前神采飞扬的样子,蒋梦麟勾起唇角微微地露出一个笑容,但立刻,就被那个不知好歹出面挑衅的刘力扬的身影所替代。 刘力扬…… 蒋梦麟舌尖缓缓吐出这个名字,眼睛缓缓眯了起来,眼底深处,带着难以察觉的狰狞。 怎么把他给忘了呢?上一世,他可是不止一次惹到自己头上啊!这一世,原本都已经把他忘到脑后了,哪知道他竟然不知死活地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还不远千里跑到帝都,偏偏要和自己上同一所大学学同一个专业? 想起前段时间在学校里看到他有意无意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蒋梦麟摇摇头。 ——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了。 不过,刚刚在高速上碰上的那个高衙内,蒋梦麟可没有忘记。他被打的时候,口口声声威胁自己说,他爹是谁来着? 蒋梦麟当机立断,拿出电话来拨通白家的座机。 那头接电话的白少锋呜呜嗷嗷地开口:“谁啊!有没有眼色,人正在吃饺子呢!” 蒋梦麟立马就笑了:“这才腊月二十六,怎么就急着吃年夜饭了?” “小麟?”白少锋立马态度一变,贱兮兮地笑起来,“你不知道,我二伯带回来一二十多岁的新老婆,包饺子那可是一绝!回来我叫她再给你开顿火!” 白少锋二伯?蒋梦麟脑中立刻想起个人来:“他从瑞典回来了?” 白少锋的二伯白知义,是驻瑞典外交官,国内目前和瑞典的局势相对稳定下来了,他被派去那么多年,也很少回来一趟,白家这一次可算是大团圆了。 “是啊!还带回来一个会包饺子的老婆!据说是hk人,在那边留学的,被他眼疾手快逮回来了,可漂亮呢!”白少锋一边吃饺子一边吃吃地笑。 那边隐隐听到有人高声叫了句什么,白少锋朝那边喊:“没谁,是蒋梦麟来的电话!” 过了一会儿,电话就被白父接过去了,自从白少锋入股寰球后,白家人看到了实打实的收益,对蒋梦麟是越发客气起来,这会儿白父乐呵呵地就开口:“小麟?你可是难得来电话,新年快乐新年快乐啊!” 蒋梦麟哈哈大笑,又给他拜年,两人客套了一会儿,蒋梦麟说出了自己打电话的意图。 “吴革命?g省那个?”白父很惊讶,“你打了他儿子吴九江?哎哟那可是他独生子,宠的跟眼珠子似的,你胆子可不比我家这臭小子小。” 蒋梦麟松了口气,白父话里虽然听着像是责怪,但着实没什么担忧的意思。 话锋一转,蒋梦麟又说起吴九江那辆价值不菲,风骚炫目的跑车。 果然,电话那头的白父哼笑一声,语气里带着些不以为然:“这生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有他这蠢儿子在,吴革命不被双规是他好运了!” 过了一会儿,白父乐呵呵地又开口:“你不用担心,那姓吴的掀不起什么风浪,我言尽于此,有些东西,不太好说。” 蒋梦麟了然点头,想必是党内已经对这些大省的官员们有什么秘密的心动了,于是也不再多问:“那就多谢伯父了,替我谢谢白少锋安排的人,不过那个姓高的小子也忒蠢了,伯父您记得让白少锋通知人去h镇卫生所接他,我这会儿还有事儿,等过了年再登门拜年,祝您新年快乐哈!” 白父嚼着饺子乐呵呵地给挂了电话,饭桌上白将军威严地开口:“小蒋?” “嘿嘿,”白父嘿嘿笑,一看到自家父亲犀利的视线笑意立马去了一半,“您肯定没猜到,被您寄意重望的蒋小子也有跟少锋一样冲动的时候,他把g省长的儿子给揍趴下了。” “哼,”白将军脸上罕见的扯起一丝笑意,“果然还是小孩子,你找个时间把他这事儿给处理掉。” “哎哎哎!”白父连忙答应,饺子都差点噎在喉咙里。 ——老天爷,老爹脸上那个……是微笑?!尼玛,对外人比自家孙子还亲近,太没天理了! 白将军在心里暗暗地熨帖:他就说嘛,那天和蒋梦麟谈话的时候蒋梦麟一定提前做过功课了,现在一看,果然就是小孩子,自己那盘棋输的可不冤,自己可是毫无准备上场的。 当然,他有意遗忘了那盘残局自己已经钻研了很久的事实。 蒋方舟沉着脸握着方向盘,眼睛盯着前面的高速路牌,车里空调开得有点高,混合着香水与皮革的味道,有点难闻,坐在副驾驶的刘雅把车窗开了一点。 蒋方舟皱着眉瞥她一眼:“你干嘛?冷死了。” 刘雅小心地又把窗户关好:“没有,刚刚觉得有点晕车……” 蒋方舟更加不满:“那你刚刚上车前干嘛不吃晕车药!现在吐了怎么办?!车里的卫生可难打扫了!” 刘雅瞥了眼坐在后面的儿子,难堪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膝盖。其实她并没有觉得晕车,只是怕儿子不舒服罢了,可现在反驳蒋方舟,肯定免不了一场争吵。 想起结婚前两人浓情蜜意的日子,那时候的蒋方舟对她,可以说是百依百顺,她也不是没在车里吐过,那时候的蒋方舟,最在意的就是她会不会不舒服,哪里会说出那么难听的话来刘雅咬紧嘴唇,含泪盯着窗外。 刘力扬听着自己母亲被教训,有点不满:“蒋叔叔,大过年的,你干嘛说话那么冲?” 蒋方舟刚刚遇上儿子憋下的一肚子火气立刻被他这一句话引爆,他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盘,车子发出“吱呀~”的刹车声,立刻停靠在了路边。 刘雅吓了一跳,赶快转身去捂儿子的嘴,被刘力扬一把甩开,刘力扬从刚刚被扣零花钱的时候就开始不满了。枉他前前后后口滑舌甜地喊了那么长时间的叔叔,果然后来的就是比不上亲生的,一出事情就看出来差别待遇了。 他冷冷的白了蒋方舟一眼,有什么了不起的,土大款一个…… 蒋方舟眼神冷冷的:“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大过年的非要我抽你?知不知道怎么尊重长辈,你妈没教过你怎么说人话吗?!” 刘力扬也惊愕了,往日里蒋方舟对李月玲再怎么不客气,也从没说过这样难听的话,今天这是怎么了? 但刘力扬可不是息事宁人的性子,他这辈子还没被人这样教训过呢,立刻就在车靠椅上狠狠一锤:“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干什么了你凭什么抽我?我不尊重长辈?刚刚蒋梦麟对你就尊敬了?怎么不见你开口说他!?” 刘力扬不提他还好,一提他,蒋方舟心里火气更甚。 在他想来,要不是刘力扬不识相地出声打扰,蒋梦麟定然不可能那么快就跟自己告辞的,自己的儿子他还能不了解吗?全是给这母子俩给搅合的! 蒋方舟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越想越恨,那杀人般的眼神把刘雅吓得不轻,缩在椅子里就呜呜的啜泣起来。 曾几何时,她如何想得到,嫁给自己以为的真命天子之后,等待自己的会是这样的生活? 刘雅的啜泣声让两个怒火上头的男人稍稍冷静了下来,蒋方舟扫她一眼,皱起眉头:“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大过年的……” 话里虽有怒气,但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微微沉淀了下来。 刘力扬也轻声哼了哼,扭头去盯着车窗户,谁也不搭理了。 好像今天自从看见了那个蒋梦麟,就开始诸事不顺起来,那个蒋梦麟果然是个扫把星,走到哪里都要和自己作对! 想起自己被扣的零花钱,刘力扬似乎已经能看到帝都的那群好友对自己不屑一顾的眼神了,刘力扬愤怒地狠狠捏紧拳头——蒋梦麟……自己终有一天要让他好看! 刘雅哭声奏效,低泣了一会儿,蒋方舟眉头紧皱喝了她一句,这才停下。 重新发动了汽车,蒋方舟没好气地看了刘雅母子一眼,嘴里冷冰冰地说道:“一会儿回家,见了爸妈,该有的礼数不要忘了!爸妈好不容易才同意我回来过年,家里亲戚都在呢,我还没和他们说你也来的事情,到时候给我丢了脸面,以后你也别出现在镇子上了。” “还有你!”蒋方舟对刘力扬又说,“一会儿见了爷爷奶奶,把你的脾气收敛收敛,他们可不会对你客气。” 言下之意,就是刘力扬这个外人,在蒋家名不正言不顺的,得自己掂量掂量态度。 刘力扬自然不可能听不懂,冷冷的哼了一声,就算答应了。 刘雅垂着头,眼睛红肿湿润,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泣。她心里也很没底,自己和蒋方舟的婚礼,两位老人特意赶来家里破口大骂连声诅咒,刘雅对他们自然不可能没有怨恨,但,这又能怎么办呢? 她爱蒋方舟,自然希望以后死后能葬在蒋家的祖坟里,这一切的决定权全在两位老人手上。 更何况,蒋方舟和她的感情已经出现了裂纹,如果不抓紧拉拢两位老人的心,自己在蒋家的日子会越来越艰难,从小接受面对困难教育的刘雅不想去躲避,她该做的,是怎样将自己的劣势扭转过来,而不是一个人躲在阴影里自怨自艾。 想到前段时间来城里和自己相谈甚欢的几位妯娌,刘雅的眼底浮上一丝算计,两分犀利。 凭自己的手段,总有一天会,会铁杵磨成针的! 第31章 蒋梦麟到达r镇老宅时,一屋子亲戚正聚在大堂里揉面皮剁菜肉,预备包饺子。 z省某些地方的生活习惯,和北方有许多贴近之处,比如说过年要聚在一起包饺子,乡里乡亲地串门聊天取暖,打牌推长城,腊月一到,每家每户就热闹的要命。 蒋梦麟拎着大包小包进屋大叫:“阿爷!阿奶!我回来啦!!” 里屋热闹的讨论声安静两秒,忽然传来蒋奶奶的尖叫,下一秒,小门里冲出来一个身形微胖的老太太。 蒋奶奶惊喜地看着许久未见的金孙子,眼泪都快下来了。天知道自从儿子离婚之后,她没了孙子,是怎么苦过来的。 那可是一天三顿不落地哭,一开始,想要给他打电话,可心里又实在觉得对不起小孩子,愣是提不起那个勇气,蒋奶奶是日也哭夜也哭,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只要能见孙子一面,下一刻死了也值得。 蒋老爷子为了这个事儿,天天发愁,他自己也想孙子,可也和老伴儿抱了一样的心思,老两口谁也不敢去打电话,生怕孩子会开口埋怨他们俩。 这种情况,还是在蒋梦麟到了帝都,开始打电话报平安才渐渐有了好转。 蒋奶奶虽然想孙子,但有了声音的慰藉,也比从前要稍微精神了些,加上最近越见出息的孙子还开始渐渐给他们寄钱了!蒋奶奶那可是自豪地不行!要知道,金孙可是去了大城市帝都上的大学!不光学习厉害,还能攒下钱来孝敬老人,在这十里八乡,算是独独头一份!邻里街坊的,谁不羡慕他们的好运气? 可自豪过后,老太太却是说什么也不愿意收下这笔钱的,小孩儿一个人在帝都够难的了,虽然他说带家教工资高又轻松,但现在世道艰难,谁不知道啊?他们俩本来就不缺钱,哪儿能还要没成年的孩子倒贴?但连续注销了三个账户还被蒋梦麟找到然后打款后,老两口终于消停了,一边儿担忧并骄傲着,但对着儿子,可却是越来越不顺眼。 蒋方舟这一离婚,算是把蒋家的清誉败了个干净,蒋老爷子是个传统的人,虽然大字不识一箩筐,但却生生养出了好几个大有出息的儿子,心里的风骨不比读书人要少。蒋方舟抛弃糟糠之妻,是为不忠;丢下幼小亲生子,是为不慈;勾搭外来风骚女人,是为不义;不听父母劝告,是为不孝。这样的儿子,要来有什么用!? 尤其是那个外来的女人竟然还把自己之前生的儿子带进家门,蒋老爷子自从知道了这个消息,就断了要和儿子联系的念头了。 但夫妻俩离婚,最受苦的还是孩子,蒋方舟越面目可憎,蒋梦麟就越引人怜惜,蒋家二老一直以为,自己只怕是这一生见不到这个孩子了,哪里会想得到,他大过年竟然会一个人跑来那么远的地方! 老太太见到蒋梦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尖叫了一声,颤颤巍巍就要扑过来抱,跟在后头的老爷子拐杖瞧着地板“咄咄”地响,走得飞快,一边走一边抹眼泪。 蒋梦麟看他们这样模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一时间竟然觉得眼眶有些酸涩,他吸了吸鼻子,调皮地笑了笑:“阿奶!阿爷!我回来看你们了!” 话音刚落,就被紧紧搂在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耳边听到蒋老爷子带着哭腔的骂声:“臭小子!大过年的回来干嘛?帝都离这里多远啊……你一个小孩子也敢……” 蒋梦麟微微笑了。 真是嘴硬的老头子,简直可爱极了。 “哎哟!哎哟!你们瞧!金子做的!” 蒋梦麟俯身认真地给一脸幸福的蒋奶奶戴耳环,是他特意为蒋奶奶带回来的纯金大花形,金灿灿的十分耀眼,虽说在蒋梦麟看来土气了些,可一辈子没带过首饰的蒋奶奶实在是满意的不行。 穿着暖融融的羊毛靴子,换上大红色的大外套,带上毛色油光水滑的毡帽,老两口尽情地和所有邻居们炫耀,老太太摆弄着手上巨大的金戒指,老爷子抽着孙子给买回来的烟枪,手上掂量着自己从前只见过地主老爷们用的鼻烟壶,稀罕的不行,跟朋友们一个劲儿地讨论。 蒋奶奶这一身大寿般的华丽打扮,可是叫一块儿的亲戚们给羡慕地不行,一个两个众星捧月般围着她,把她给乐得笑不拢嘴,这一辈子,她还是头一回那么风光! 儿子们虽然出息,但从来没有那么贴心的照顾过老人家的面子,说白了,给多少钱多少好处,那都是虚的!人活到老,最重要的是什么?一张脸呗! 蒋梦麟的几个伯母也乐得够呛,这回过年她们正巧把爹妈一并给叫来过年了,也都分到了好处,一人一盒大燕窝,外加一根看去特唬人的百年老蔘!她们自己夫妻也各人得了贵重的大年礼,大伯母的儿子虎子正抱着罕见的遥控汽车黏在蒋梦麟身边求虎摸,这侄子可真是给她们在娘家人面前赚到了无数的脸面!怪不得老人家那么疼爱,就是自己见了,也恨不能多宠爱宠爱呢!长得也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听说十六岁就上了大学! 想起前段时间和妯娌到了w市碰上的那个妖妖调调的弟媳妇儿,几个伯母相视摇头:小弟这回,可真是瞎了眼了。 但很快,和乐融融的气氛就被一声鸣笛声打断,门口冷不丁传来蒋方舟的喊声:“爹!娘!儿子回来拜年啦!” 气氛诡异的冷凝了下来。 火盆里的炭火跳动了一下,照在蒋梦麟的脸上,映出他眼底复杂难辨的神色。 真是太巧了……蒋梦麟在心底冷笑,他们竟然也来了?真是好大的狗胆! 老两口一听到儿子的声音,反射性的就去看孙子的脸,却看见蒋梦麟一脸落寞地盯着火盆,脸上的神色要哭不哭的,立刻心疼坏了。 早知道孙子要回来,鬼才会让蒋方舟回家! 老两口在心底暗暗后悔,但却没能够阻止蒋方舟进屋的脚步,迈进里屋的瞬间,蒋方舟完全没注意到在座众人诡异的神色,开口便是:“我带小雅和力扬回来给你们……小麟!?” 蒋方舟一看到儿子,登时又惊又喜,话说了半截全忘光了,立刻就跳了起来,三两步跑到儿子身边:“小麟!?你怎么回来了?一个人回来的?怎么不通知爸爸一声?爸爸好顺路去接你啊!?” 蒋梦麟冷冷的瞥他一眼,皮笑肉不笑:“不劳您费心了,外头可还有人等着呢。” 还没等蒋方舟为了儿子这神似吃醋的举动高兴,蒋梦麟的后半截话就让他心凉了半截,立刻尴尬不已地半蹲在蒋梦麟身前,战战兢兢地抬头看自己老子,自己真是脑袋坏了,早知道儿子要来,干什么要把她们带回来啊! 蒋老爷子气的手都发颤了: ——他把外头那野女人和拖油瓶都带回来了!?他到底还要不要脸面!? 蒋母一听到儿子刚刚的话,也气的差点晕过去。 刘雅和蒋方舟虽然结了婚,但老两口从来没有承认过刘雅是家里人,一直用野女人、骚狐狸来替代名字的,大过年的,邻里街坊乡亲们都在,蒋方舟就这样大喇喇地开口说把那女人带了回来,简直是臭不要脸! 蒋老爷子的棍子毫不留情地就落在儿子脑门儿上了,蒋方舟被打的一懵。 看着儿子额头上的红痕,老爷子声音低低的:“外头那两个人,从哪里来的,你给我扔回哪里去,别再大过年的送你爹妈进棺材!” 围观的邻居们纷纷识相地起身告辞,陆陆续续出了门,看到站在大门口的刘雅母子,凑在一起指指点点的,嘴里啧啧地感叹现在外面社会的开放。 刘雅努力隐藏自己脸上的伤疤,心里恨得不行,刘力扬直接脸绿了。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啊?!被一群乡巴佬当猴子似的指指点点,话里话外的还没什么好形容词……凭什么啊! 刘雅愤愤地压住想要骂人的儿子,两人转过身去面对墙壁,刘雅低低的说:“不想让你蒋叔叔赶我们走,你就安分点!” 刘力扬身子一颤,想起蒋方舟那个地产公司,哆嗦了半天,终于是把怒火压制下来了。 哪知道众人走后,等待他们的,却不是万里晴空。 蒋方舟在儿子面前被打,被打理由还是那么见不得人的。他也是个传统的人,现在的处境颇类似于一个宠妾灭妻的男人,正当着嫡子的面介绍受宠的小妾。可谁知道他心里的苦啊!? 要是这个小妾还一如既往的柔美娇憨,颇受宠爱,那她为了与她厮守,受点委屈也没什么了,关键是现在他对刘雅的感情,就连自己都摸不透! 离婚这事儿他不后悔,李月玲那种女人他已经厌倦了,能躲开也算是一件好事儿,但关键是,自己的儿子也没了啊! 现在他对刘雅,有感激,有愧疚,有怜惜,唯独最最重要的爱情…… 可是还能怎么办呢?难道还要再离一次婚吗?他丢不起这个人了!更何况刘雅的父亲……可是w市一手遮天的人物,如果得罪了他,自己的事业也就完蛋了。 如果不是这样,他才不会没事儿带着刘雅往家里跑呢。 屋里的气氛剑拔弩张,众人正在僵持胶着,无言以对的时候,蒋梦麟的小伯母张佳开口了。 “妈,外面的风可不小,再说有什么事情,还是一家人关了门屋子里谈好些,总不能白白让人看了笑话吧……” 蒋梦麟闻言,冷冷扫过张佳一眼,她脖子上金灿灿的大项链耀眼的很。 发现了蒋梦麟的视线,张佳瑟缩了一下,有点心虚地垂下脑袋,但立刻,又故作无事地昂起头来。 蒋梦麟心中冷笑,贪财忘命?这小伯母,又是个拎不清的。 第32章 张佳也后悔的很,脖子上沉甸甸的金项链就像一个催魂咒,但是收了人家的好处,总不可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所以即使是很不情愿,张佳也不得不开口替刘雅她们卖个情面。 看到爹妈一瞬间投递过刀一样锋利的视线,蒋梦麟的小伯父忙不迭地起身去捂住老婆的嘴巴,小伯母也松了口气,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似的闭了嘴,但她一开口,也算是给几个一样收了好处的妯娌们壮了胆,几个大小伯母们也纷纷笑了起来,大伯母坐到蒋奶奶身边给她拍拍背:“弟媳说的也有道理,您看这大过年的,日子那么喜庆,小弟能想着大老远回来过年,也是孝心可鉴,您何苦非要给他不痛快呢?” “就是就是!”二伯母也黏上来,“更何况外头人来人往的,少不了有人在背后嚼我们舌头根子,这一闹不是更让人看笑话么?还不如让她们都进屋来,该教训的大家伙关起门来,教训个够,不是更好?” 蒋梦麟冷眼看着她们几个,轻声哼了一句:“伯母们倒是和她关系挺好,说来说去,可不就是拿人的手短么?” 他这话一出口,几个人脸色立刻不好看了,大伯母是个教书的,脸皮薄,被他一讲自己也羞愧的很,可小伯母张佳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原本是蒋梦麟小伯父服装店里的营业员,今年不过二十来岁,和蒋梦麟的小伯父,差了将近一轮,年初才结了婚,正式转名蒋太太。 她不过小学文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混了一身的油滑,平日里牙尖嘴利的最不耐受委屈,现在当面被人戳穿了亏心事,哪里忍得下?当下炮火一转,对准了蒋梦麟:“小麟这是怎么说的话?什么叫拿人的手短?她也算是我弟媳妇儿了,都是自己家人,干什么分得那么清楚?不是我说你,那么大的人了,对长辈也该有点礼貌,刘雅她之前做的事情确实不对,可她现在好歹是你继母了,你怎么能这样当着面说她不对呢?” 毕竟所混的层次不一样,在张佳看来,蒋方舟离婚结婚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若不是蒋家人太老古板,这种事情寻常连风浪都激不起一丝,这个侄子似乎也太把事情小题大做了,得理不饶人可不是什么好品性,自己作为长辈,该教教他道理。 蒋梦麟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你在教训我?” 冷哼了一声,蒋梦麟给自己坐在一旁脸色尴尬的小伯父递了个眼神:“我这‘小伯母’的话,小伯伯听了什么感想?还是说,您也是这么想的?” 张佳见他直接越过了自己去问老公意见,顿时柳眉一竖,就要发火,哪知道后头忽然传来丈夫隐含怒气的骂声:“丢人的东西!给我闭嘴!” “我!”张佳满不服气地转过头还想再说,蒋梦麟干脆眯起眼意味深长地扫了她一眼,只这一眼,就把她未出口的话全部噎回去了。 缩在丈夫身边,张佳低着头,捂着被丈夫掐青的伤处,咬牙切齿地胡思乱想。 ——蒋梦麟刚刚,实在是没有给她留面子,虽然张佳知道自己奉子逼婚的手段不太入流,但她从没想到过,自己在这个家里,竟然会那么没有地位! 前段时间刘雅拼命的示好和讨好让她有点昏了头了,以前的张佳,在蒋家一直是小心翼翼的,现在来了一个弟媳妇儿,家里有背景,位高权重的,一口一个嫂子,一口一个姐妹,把她捧得差点忘乎所以,要不是这样,她也不可能这样贸然轻易开口替刘雅说话。实在是刘雅出手太过大方,蒋梦麟有一句话,实际上是戳中了她的痛处——那就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但不管怎么样,侄子也不该在大过年的亲戚面前那么不礼貌地说出来吧?刘雅是她的弟媳妇儿,蒋方舟堂堂正正的大老婆,甭管她是怎么上位的,反正现在的她,就是蒋方舟枕头边上的蒋夫人!蒋梦麟一个小辈凭什么去质疑!? 张佳眼里含着屈辱的眼泪,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脚面,这个侄子,实在是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竟然敢当面就给自己难看!自己这一回是叫了爹妈和妹妹一块儿来的,回了娘家,她们该怎么看自己?那几个从小就不对付的姐姐原本就妒忌自己嫁了个好归宿,这下嘴里肯定不会留情,都是这个臭小子害得!他爹离婚离得真不冤!活该他有娘生没爹养! 蒋梦麟从来没有把张佳放在眼里过,自然不会再去注意她的动静。不过刘雅她们,蒋梦麟倒是觉得有点意思了,这个刘雅处心积虑地想要回到蒋家老宅,甚至不惜冒着被轰赶出门颜面尽失的风险,到底是图了什么呢?难不成,她还真的爱上蒋方舟?想要得到蒋家人的承认? 如果不是这样,她日思夜想地出招想要两个老人接受她,到底是图什么呢? 真是奇怪,太奇怪了…… 他当然没有想到,因为他的介入,所有的事情都和上一世有了天翻地覆那么巨大的差别,毁了容的刘雅与蒋方舟的爱情保鲜期短暂的不可思议,刘力扬也不和上一世那样受尽宠爱,而是因为各种原因被蒋方舟打从心底嫌弃,反倒是他这个上辈子完全不入眼的儿子,占据了蒋方舟的所有注意力,可以说一切的根源追溯,只能从蒋梦麟划刘雅那一道赌上了未来的刀疤说起。 而刘雅这个聪明女人,当然能看得出丈夫对自己有意无意的嫌弃,为了稳住自己在蒋家的地位,她不得不做出这样孤注一掷的决定,蒋梦麟的存在,对她来说,如同一颗随时会被引爆的高压炸弹!尤其是蒋方舟有几次有意无意当她的面说起要和李月玲抢夺儿子的抚养权之后,刘雅就已经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她的父亲虽然在w市很有声望,但刘家也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刘父暗地里究竟有几个私生子,这是连刘母都无法完全知晓的问题,他们不会乐于见到自己这个已经嫁出去的女儿再回来吃刘家的老本儿,想要在刘家维系自己的尊严,蒋家的支持必不可少! 那一次转正的问题在医院闹得太大,刘雅治伤的医院是市里最大的公立医院,单只w市政界的领导们,就有许多会在那里公费医疗,蒋奶奶那一场大闹完全没有给她留下一点点颜面,各种恶毒的揣测和杂七杂八的小道消息传播的飞快,甚至已经影响到了刘父的前程。 刘父毕竟只是个二把手,被书记拎到办公室当面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会是什么感觉? 知道了女儿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刘父恨不得下一秒就在市政府里撞死!下属们有意无意的打量眼光,让这个一辈子享尽官僚风光的老领导恨得牙都痒了,要不是为了名声上不太难看,刘父简直恨不能立刻就休了刘雅的母亲,扶正那几个替他生儿育女的二奶,可是在这风口浪尖上,他却也不敢这样做。 这也间接给了刘雅喘息的余地,虽然刘父气得不轻,可当他看到女儿三番两次送来那些贵重赔礼的时候,却渐渐动摇了。 刘母也算是因为这个,在家里有了更稳定的地位,也就是说,假如哪一天她被蒋方舟毫不留情地下堂,那么不光在蒋家她会颗粒无收,就是刘家,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他! 更何况,蒋方舟的公司越办越大,资金也越来越雄厚,她不能对此视而不见。失去了丈夫宠爱的女人,必须为自己想一条退路,她现在,只能靠儿子了! 就算是不为了自己,她也得为了刘力扬着想!有了那间公司,刘力扬就等于有了一个与别人与众不同的起点!等到他真正掌控了蒋家的公司,那么不管是蒋家二老还是那个惹人生厌的蒋梦麟,都无法奈何她了! 为了光辉的未来,现在受一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蒋梦麟却是不知道这一点的,蒋方舟那个公司,他现在还不可能放在眼里,虽然现在的地产业都非常暴利,蒋方舟的事业也在稳步上升,但比起寰球来,还是有些不够看。 寰球只这半年的收益,就几乎完爆了蒋方舟累死累活打拼到现在的所有资产了。这也是蒋梦麟从一开始处心积虑要和那群官二代们打好关系的最主要原因,不论在哪个年代,有一句话都永远不会过时:——朝中有人好办事儿。 蒋梦麟的关系,那是比铁打的还硬,蒋方舟再怎么出众,不过只是经营一个地方上的小公司罢了。 大过年的,蒋梦麟也不想自己找气受,小伯母再怎么看也不过是个眼界短浅些的妇人罢了,他倒没什么追究到底的闲心,只不过刘雅她们来了,不逗弄逗弄,怎么好意思放他们回去呢?让他们好去好回,可真是太便宜他们了。 于是蒋梦麟一改之前不屑的模样,笑眯眯地贴着蒋母开口说:“小伯母说的也有点道理,大过年的,都到家门口了,让她们进来喝杯水倒也没什么,奶奶您别生气。” 蒋奶奶大叹一口气,自己这孙子就是太心性纯良了,竟然还没看出来三儿媳的险恶用心,这种性子有自己护着还好,以后一个人在外面,不得被被人把骨头都吞了?刘雅那女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不能让她和小麟接触! 蒋奶奶脸色严肃,斩钉截铁地回绝:“不行!方舟,我给你两个选择,一!她们俩都滚!二,她们不滚,我走!咱们蒋家人一块儿吃饭,带两个外人回来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阿奶!”蒋梦麟皱起眉头,给喘得厉害的蒋奶奶拍背,“小心气喘!” 蒋方舟给骂的头都抬不起来了,但蒋梦麟会替他说话,还是大大超乎了蒋方舟的预料的,对比起刘力扬平日里心胸狭隘顽劣不堪的恶性,蒋方舟眼眶都红了—— 果然还是自己的种,贴心!自己绝对是瞎了眼了,那个时候竟然同意李月玲带走他,也不知道离开w市,这孩子有没有受苦。 蒋方舟这下子是完全选择性遗忘了,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听说能和刘雅在一起,怎么会去在意儿子跟了谁?现在他倒是把责任全部推给了李月玲,但在这之前,刘雅说不喜欢蒋梦麟的时候,是谁口口声声保证不会留下儿子的?当然,蒋方舟现在肯定是不会承认的了。 第33章 蒋梦麟现在倒是不想轻松放过那母子俩了,刚开始在h市大厦碰上的时候,刘雅眼里的恶意可以一丝没落地收进蒋梦麟眼里了,对她的不知好歹蒋梦麟一开始也是有些恼怒的。上一世蒋梦麟直接因她而死,转世后,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已经深深地印戳在蒋梦麟心底,让他寝食难安,昼夜难眠。 这种恨,轻易无法消解,必是要以不死不休结局的。 可最让蒋梦麟顾忌的,就是刘雅身后那庞大的刘家。 刘家族系盘根错节,触手伸展开来,影响极大。虽然刘雅的父亲只是个w市的二把手,可如果刘家仅仅只是这样,那上一世刘雅杀害自己,让刘力扬顶罪入监那时,怎么可能那么轻松就被一笔揭过? 刘父的亲兄弟,刘家父一代的老大,刘承沽,在下一届大会上,会被直接从一个偏远西部地区提拔到帝都任职,现年已经临近花甲的他,苦苦经营半生,终于在退休之前,坐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宝座。 一个帝都的局级干部,并且管理的是全国上下堪称最有油水的部门,他的权力比起某些部长丝毫不差,如果手上没有把柄,就连白家这样的人家大概都无法轻易奈何他。这样的人物,想要保住一个二线城市的小官员,实在是太过容易了。 那个时候的蒋梦麟在他眼里,只怕连一只蝼蚁也算不上吧? 蒋梦麟回想着过去的一切,心头冷笑。 他现在还无法把刘雅怎么样,但给她寻些恶心,可是没什么手软不手软的。 “阿奶,”蒋梦麟笑着拍拍蒋奶奶的手,摇着头认真说:“我很讨厌她,我也知道您是在替我抱不平,但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大过年的,让她们进来呆一会儿又有何妨?嫁给父亲那么久了,也该来给你请个安的。” 蒋奶奶心里实在是不甘愿,可看着孙子眼神坚定,自己也确实担心闹出格了镇上的人要笑话,不由叹息一声,嘴里骂道:“请安?你也真是把她想的太好,我不让她进门,结婚那么久以来,她就连电话也没有打过一个!连表面功夫都做不好,连你妈的一个脚趾头都够不上!” 说罢,她又狠狠地瞪了一眼脸色尴尬的儿子,蒋方舟脑袋垂的低低的,面上止不住地恼怒,在心里把刘雅骂了千百遍。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是个不着调的? 蒋老爷子低着头咳嗽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刘雅的电话,老太太没接着,他倒是接到过两回的,不过一听到声音就给挂了,又担心老伴儿生气,一直也没说过这事儿…… 不过……看到自家孙子瘦巴巴的小脸,蒋老爷子怒从心起—— 全是那女人害得!得让她吃点苦头! 蒋老爷子是不愿意出面澄清的。 刘雅被顺理成章地扣上了一个不识大体的屎盆子,蒋梦麟笑了笑,越过老太太,直接和老爷子使眼色:“阿爷?” 蒋老爷子瞥了孙子一眼,摇摇头,愤愤地跺跺拐杖:“让她们进来!” 老太太刚想说话,被孙子一拉,气呼呼地撇过脑袋去。 刘雅和刘力扬已经快被冻僵了,蒋方舟出门让他们进门的时候,刘雅楞生生擦点摔倒在雪地里,还是刘力扬扶了一把,才不至于大出洋相。 刘雅努力在脸上扯出谦逊的笑容,刘力扬在外头已经被她教训了快一个小时,现在什么脾气也不敢往外冒,低着头乖乖地跟着母亲朝里走,刘雅的话他是听明白了,蒋方舟的公司有没有他的一杯羹,决定权全在里头那俩老人手上,自己今天来的任务,就是要讨好他们。 刘雅带刘力扬来,确实就是为了使怀柔策略,在她看来,两个老人家都这个年纪了,一直孤零零地呆在老家,也没个人陪着说说话。刘力扬的年纪比蒋梦麟大不了多少,长得也俊秀,两个孤独已久的老人家怎么可能不想念孙子呢?这大过年的,她又买了贵重的礼物,再让刘力扬撒撒娇,说不定能取到什么意外的效果也难说呢? 其实她这算盘可真没打错,要是蒋梦麟这回没有回来,她这计策说不定也就真的能收到什么效果了,但可惜的是,蒋梦麟这回的现身将她的如意算盘立刻打碎了个一干二净,老人家再喜欢小孩,也有个底线,亲孙子和拖油瓶,选择哪个,自然不言而喻! 刘力扬再可爱,能有蒋梦麟亲? 刘家母子进屋后,因为光线不好,还真的没有注意到坐在一边烤火的蒋梦麟。 刘雅小心地赔着笑脸,把手上的礼物塞进坐在人群中的蒋奶奶手里,嘴里笑着说:“妈,新年快乐……” 蒋奶奶权当没看到她,闷不吭声地缩着手。 刘雅出师不利,尴尬地举着胳膊,不敢放下,蒋奶奶也不接,只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几个嫂子。 张佳刚刚受了气,正乐于和蒋梦麟对着来,也不顾丈夫的阻拦,起身接过刘雅手上的礼物,嘴里啧啧赞叹:“哟!嫂子这是客气呢,买了那么好……” 咳咳……仔细看了眼手上的礼物,张佳那夸奖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手上只有两个包装袋,一个是一大盒罐装燕窝,一个是一大盒切片老蔘,和蒋梦麟带回来的东西,不谋而合。 可这档次,可就比蒋梦麟的低多了…… 燕窝,是二百五十克装的,蒋梦麟带来的,是七百克装的,勿论那种七百克的还是送给自己这些小长辈的,蒋家二老拿到手的,可是整整一斤的贵重血燕! 人参……外行人都知道,切片的人参能好到哪儿去啊?片面也看不出很大,包装盒上大黑字儿印着‘五十年野山参’,比起蒋梦麟哗哗白水似的送了一大堆的,又大又壮的百年老山蔘,掉了不知道多少档次。 看到一直和自己不对付的二嫂扫过来那带着轻嘲的眼神,张佳顿时觉得颜面尽失。 更让她不满意的是,刘雅她竟然只带了两份礼物回来!也不用猜就知道这礼物是送给哪个的了,难不成自己这些哥哥嫂子,大过年的就不用孝敬了? 张佳撇撇嘴,既然已经站出来了,她也没想半途再变脸,只不过心里难免就对刘雅升起些不满来:——真是的,都来拜年了,还小气什么,亏自己还在爹妈面前帮她说好话,谁知道河都没过,就忙着拆桥了。 不过这回她可真是冤枉了刘雅。 这回的礼物,是刘雅和蒋方舟特地一起到h市大厦挑选的。本来刘雅花钱不该有什么限制,以前给几个嫂子们买金项链时,也不觉得有多困难,只不过不巧的是,东西没买齐呢,路上就碰上了蒋梦麟。 蒋梦麟挤兑刘力扬的那几句话让蒋方舟大发了一阵脾气,连带刘雅也不敢再像从前那样大手大脚花钱。更何况蒋家几个兄弟之间并不很亲近,刘雅给公婆买东西,还说得过去,给几个嫂子们买,那算怎么回事呢!? 蒋方舟有钱,也不是这样挥霍的啊! 至于燕窝和人参……天地良心,那可真不便宜! 为了挽回在蒋方舟心目中自己母子的地位,买礼物的钱,都是刘雅掏的以前自己的私房,两个礼物加在一起,都上万了,在她看来,一个乡村里的老两口,能见到这种东西,该乐的眉毛都掉了才对。 只是实在不巧的是,这东西确实值钱,但可惜,在此之前已经有人送来了更值钱的,两相对比,刘雅毫无疑问地落了下乘。 蒋奶奶也看到了三儿媳手里的礼物,冷哼一声,对刘雅印象更加不好。 刘雅莫名其妙就让屋里人给鄙视了一通,难免就先露了怯,只能把刘力扬再推到跟前,笑着对蒋母说:“妈……这是力扬,今年十八了,之前在国外留学呢,现在回了国,在帝都念大学,是帝都最好的b大。” 她指望着刘力扬给她找回脸面,没成想一屋子人对这个b大生,连眼皮子都不抬。 开玩笑,屋里就坐着个十六岁的b大生呢,这个外来的算个鸟啊? 刘力扬也很少受到这样的冷遇,他毕竟年纪小,藏不住情绪,当下脸色就不太好,忍了忍,还是露出一个歪七扭八的笑容:“奶奶……” 蒋奶奶心里一个劲儿地蹿火,这么小一孩子,就会在自己跟前儿演戏了! 别以为她没看到之前他眼睛里的不以为然,果然跟他妈一个样儿,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还是自己孙儿好,心地善良,又天真活泼,孝顺懂事,比这个莫名其妙塞进来的拖油瓶,好了几千倍去! “你别叫我奶奶!谁是你奶奶?”蒋奶奶毫不客气地开口就骂,随后把话锋转向刘雅,“还有你!谁让你叫我妈的?我儿媳妇,只有小麟她妈一个!你是什么地方来的?我不知道!” 刘雅被呛得一颤,眼睛立马红了,蒋方舟也有些不忍,刚想替她说两句话,忽然听到坐在旁边的蒋梦麟搭腔:“阿奶,你跟她们生什么气啊?担心自己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血压高。” 蒋方舟立刻吓了一跳,想帮刘雅说话的念头立刻不见了,一下子窜到蒋母身边,给她捶背又揉肩:“妈,你别气,担心身子,我回头帮你说她!” 刘雅和刘力扬还来不及愤怒,立刻就注意到了出声的蒋梦麟。蒋梦麟注意到她们俩的视线,抬起头来,露出个眯着眼的笑容,眼底深处,血光淋淋的。 “啊!”刘雅吓得双目圆睁,后退一步,“你怎么会在这里!?” 刘力扬看见蒋梦麟的一瞬间,新仇旧恨就立马涌上了心头。 第34章 该说是冤家路窄呢,原本因为零花被扣的事情,刘力扬对蒋梦麟就满腹的怨气无处发泄,本想到了帝都,再好好找那群玩得好的兄弟们给蒋梦麟找些不痛快,哪想到自己的计划还没有付诸行动呢,这头迎面又一次碰上了。 这可是这一天来第二次了,每一次碰到他都没好事儿。 刘力扬这样想着,又记起自己和母亲被蒋家老太太羞辱的模样都被蒋梦麟看到了,顿时牙都痒了起来。 刘雅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又犯错误了,丈夫一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她不是没有看到的,但对上蒋梦麟,她真的无法淡定下来。 先不说他给自己留下的心理阴影,就只大过年的他居然孤身一人到了r镇,就不能不让她升起浓浓的忧虑。 他的来意是什么?在自己来之前,和蒋家二老说了什么,自己还未进门就受到毫不留情面的下马威,和他有没有关系……? 如果真的是这样…… 刘雅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就间接说明了,蒋梦麟对蒋家二老的影响力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 刘雅不禁暗暗咬牙,明明是大人之间的事情,婚丧嫁娶,好聚好散的,关他一个小屁孩什么事儿?偏偏闲的没事干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要来和自己争个高下! 低头暗自扫了眼蒋梦麟,刘雅安奈下心中的愤恨,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慈母般的笑容:“瞧我,可真是吓了一跳,要是早知道小麟你也回来,我该给你也带点东西的,怎么样,听说你和姐姐去了h市,你也去了帝都上学,果然是个聪明地孩子,比我们家力扬啊,要独立多了!” 刘雅笑着拍了下蒋方舟的胳膊:“阿舟,你说是吧?” 蒋方舟连忙笑着点头:“没错没错,果然离开家的孩子会更懂事,以前在w市的时候,我还常常操心,现在一看你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刘雅脸颊抽搐,笑容差一点挂不住。 蒋方舟和她的默契实在是越来越差了,她刚刚说这番话的意思,就是想要蒋方舟顺水推舟地说一些刘力扬也很懂事的话,也好在老太太面前找点场子回来,哪里晓得这个老男人竟然自顾自开始回忆起过去了。 那些过去,刘雅可没什么兴趣知道,当即就出声打断了蒋方舟:“是啊是啊,力扬和小麟都在帝都上学,以后兄弟两个也好互相帮衬一下。” 刘力扬脸上带笑,眼里却深不见底:“那是当然,我在学校里也有几个玩得好的朋友,都在帝都有些影响力,小麟要是有什么麻烦,尽可以来找我帮你解决。” 蒋梦麟嗤笑一声:“是啊,张泽他们跟你走的挺近吧?他是我大对头,也不知道背地里要给我使什么阴招呢。不过刘哥在学校的大名我可听说过,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就是不一样,那出门在外挥金如土的派头,比起张家那几个,更像是豪门富甲呐,不过张泽他们几个前几天还堵着我放话,说要找个机会给我好看,这事儿,你知道吗?” 这事儿纯粹是蒋梦麟杜撰的,张泽比他大好几年,现在早就快要毕业了,和刘力扬的关系绝对算不上铁,只不过见了面能说上句话,吃个饭打电话多半能到场的交情罢了。 张泽虽然不济,但好歹也是在那个圈子里混过的,虽然现在江越莫名其妙对他冷淡了许多,但刘力扬这种家世这种能力也不是他能看地入眼的,就是这种酒肉朋友般的交情,也是刘力扬砸下重金才弄出来的。他和张泽他们确实来往挺密切,但哪听说过蒋梦麟和他们的恩怨啊!? 谁也没给他说过啊! 但他说不知道,屋子里有人相信吗? 绝对不可能有! 蒋家二老那就是孙子说的话绝不怀疑的奇葩性子,屋里的其他亲戚们绝不会胡乱蹚这摊浑水,几个大伯叔叔们实际上从一开始就对刘雅母子不太看得上眼,蒋方舟是听到过刘力扬亲口骂儿子杂种的,就连刘雅,也在心里暗暗生气。 她是讨厌蒋梦麟不假,可儿子做事儿也太不禁推敲了,怎么就不能一击必中不留后患呢? 老太太一听好嘛,竟然还敢在帝都找自家孙儿的麻烦?这个刘力扬简直是不可理喻! 但这话她却不好明着说,看着自家孙子懵里懵懂单纯天真的模样,老太太心中止不住的担心,只好借题发挥骂蒋方舟道:“人是你执意要娶的!那你就把她管好点儿!我们蒋家的钱不是拿出去给她们充派头用的!想挥霍,让他自己去挣!” 蒋方舟满脸不豫,因为刘力扬找蒋梦麟麻烦的事情心里不痛快极了。 刘力扬心里也冤啊!但他一脸震惊满腹委屈的模样看在众人眼里都像是做戏,没人会听他的解释。好在张佳最后还是站起来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这件事情大家都少说两句,时候不早,该去吃饭了,弟妹……”她去挽起刘雅的手,“吃饭去吃饭去,少说两句都。” 蒋梦麟注意到她有意无意地在和自己作对,意味深长地瞥去一眼,也没多说什么,浅笑着上前扶起奶奶上饭桌,蒋家老宅有保姆,早就烧好了一整桌热气腾腾的饭菜,两个老人上了首座儿,小辈们都坐着,老太太手一拉,把蒋梦麟给按到身边。 看着刘雅一瞬间晦暗的眼神,蒋梦麟笑的特别真心。 虽然还不到大年夜,但这一家子的小辈都是各有各的工作的,多半也不能留到那之后,这一顿饭,循的就是大年夜的规矩了。 小辈们应该挨个儿地给长辈拜年,从大到小,按着辈分来,蒋梦麟不想落人话柄,在大伯几个跪地磕头的时候,悄悄起身躲开了,站在人群中虎子的身边儿,虎子抱着爱不释手的遥控车对这个出手大方的堂哥亲近地不得了。大伯母乐见其成,加上刚才的事情搞得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匆匆站出去和丈夫跪在了一处。 蒋奶奶看着儿孙满堂的模样,心里却不见得有多高兴。余光瞥见那两个自己视如敝屐的家伙,偏偏大过年的她又不想在几个儿媳的家人面前闹出什么不好看来,只能忍到肺都快炸了,也无法发作。 蒋梦麟这回回家确实是办对了一件事儿。 如果他不回来,没有矛盾冲突激发蒋奶奶对刘雅母子的厌恶,很有可能刘雅这回算盘就当真了。别看蒋奶奶之前说的多么掷地有声,她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一边是儿子的殷切期盼,一边是孩子的苦苦哀求,这世上又有哪个铁石心肠的人当真能视若无睹呢? 刘力扬虽说不是个东西,但他的心智比起普通的同龄人那可是成熟了太多。如果不是蒋梦麟从一开始见面就激地他露出狰狞的本来面目,一旦初次见面的良好印象在老人家心里生根发芽,那再想拔除,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蒋梦麟对老人不论有多敬重,都不会忘记令自己上辈子栽了无数大跟头的,人类的劣根性。 不过幸好,刘力扬从一开始就在老人家眼中留下了一个不是东西的坏印象,日后想要扭转,那可是千难万难。在老人家心里最讨厌的孩子,不一定是顽劣的,也不一定是庸碌的。 至少蒋梦麟可以肯定,在蒋家二老心中,阴险、狡诈、卑鄙的人,要比一个废物恶心得多。 蒋梦麟低下头,自嘲的笑笑,假如这些人发现了他的真面目,到时候的态度,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蒋梦麟抬手摸了摸虎子的脑袋,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热息,心神一凛,却听到刘力扬的声音。 “你别太得意了!”刘力扬气的不行,蒋梦麟老装出这种无害善良的模样来陷害他,再不发泄一下,他一定会疯掉的。 蒋梦麟心中不豫,此刻听到他的话,却面色一整,眼中划过一丝狡诈的笑意。 自己刚想着怎么再给他们找点麻烦,这傻逼就能自己撞上来,简直是天要助他。 蒋梦麟疑惑地挑起眉毛,眼中带笑,唇角勾起温文的弧度:“刘哥……?” 手下按住了虎子的肩膀,虎子吃痛,却没有出声,只是一脸好奇地盯着两个大哥哥的互动。 刘力扬一看到蒋梦麟装傻的样子就更加生气,他毕竟也只有不到二十,从小被保护的好好地,也不像蒋梦麟那样遭遇过大变数导致心智不同,心里发了怒,哪里又能遮掩地毫无痕迹? 他掐住蒋梦麟的胳膊,手下用力,咬着牙眯眼小声骂道:“你跟你那个贱人妈一样,喜欢装无辜……你等着吧,我总有一天要让你好看……!” 他们俩站的地方虽然离人群不远,但大人们都跪下来在拜寿,小辈们个玩儿各的,离得都不近,刘力扬一个不注意,声音就大了点。 蒋梦麟勾起唇角对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细微声音嘲讽道:“我等的就是你这句!我让你知道什么才叫做贱人,你的段数实在是太低了……” 刘力扬神色一变,还没等他琢磨明白这句话,蒋梦麟竟然就毫无预兆地出手,狠狠地给了他的肚子一拳! 刘力扬被这一股大力大的往后倒退了两步摔倒在地,还未等他表达出自己的惊愕,蒋梦麟就眯着眼走近他抬起一脚……狠狠地踩在他的两腿中间…… 刘力扬被疯狂袭来的疼痛折磨得尖叫出声,蒋梦麟狠狠踩了一脚就抬腿站到了一边,刘力扬努力把自己的身子蜷缩身一团,瞳孔缩到了几乎针尖那么大,张着嘴,从那一声尖叫之后,他一点声音也发不出了。 太疼了……就好像忽然从明朗的人间被踢到了十八层地狱,烈火炙烤般的疼痛,蛋蛋上似乎被抽出了一根长长的筋,一直拉一直拉,就是拉不到头,从内脏腹腔剧烈颤抖起来,连大腿内侧的肌肉都在不自觉地打着哆嗦…… 仅仅几秒钟,刘力扬已经满头冷汗的缩在地上差点休克过去了。 蒋梦麟面上不显,心中暗自猜测,据说这种疼痛堪比女性分娩?刘力扬可真是好运,什么都尝试过了,这人生实在刺激。刘雅后知后觉地疯狂尖叫起来,猛然奔过来扑到儿子身上大声尖叫:“力扬!力扬!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 她双目充血死死地盯着蒋梦麟,满脸眼泪鼻涕:“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蒋梦麟做出一副倔强的样子,死咬着下唇不出声。 蒋方舟被忽然出现的变故震惊了,他再不喜欢刘力扬,也不代表他会在明面上对蒋梦麟过多偏颇,这回的事情明显是蒋梦麟不对!蒋方舟眉头紧皱,刚要开口,站在原地的虎子抱着玩具车忽然大哭起来。 “李婶婶不是贱女人……大哥哥为什么要骂堂哥……” 蒋方舟刚准备开口的动作一顿,立刻犀利地盯着虎子,蒋奶奶原本还对孙子忽然动手打人很不解,一听到这个,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拍着桌子怒声叫骂起来:“好!好!真是好心机!真是好心计!在那儿偷偷摸摸和小麟说些什么呢?偏要躲在没人的地方,现在又装出这种死样子,果然是好家教!好家教!” 蒋梦麟跑回自己奶奶身边,埋在老人家的颈窝处不说话。 蒋奶奶拍拍自己的孙子,完全发挥出了护犊子不讲理的一面,倏然起身踱着方步就冲进了厨房拿出一把巨大的剔骨刀来…… 这还是为了年夜饭炖骨头汤方便才买回来的,蒋奶奶恨恨地将刀嵌在了桌面上,也不去管脸面不脸面的了,劈头盖脸就对刘雅一顿骂:“你个狐狸精果然带不好头,带来的孩子那么小年纪就会陷害别人了!我之前答应过舟儿他媳妇,只要你们敢进蒋家的们,就拿剔骨刀把你们赶出去!我现在记起来了,你们都给我滚!” 刘雅满脸泪痕满腹委屈,儿子是真疼还是假疼他能分不清楚吗?可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局势一下子就扭转过来了,这事儿分明是蒋梦麟的错! “您也太偏心了!”刘雅哭诉着抹着眼泪,她没听清楚事情原委,虎子那句颠倒局势的话也被她忽略了,“小麟他凭什么这样打力扬?我知道你们看不上我,但力扬有什么错?他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蒋奶奶完全不听她解释:“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和蒋家有什么屁关系?!赶紧带回你们刘家去藏好了!别拿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刘雅不敢置信地把求助的眼光递向蒋方舟,蒋方舟却满眼失望地看着地上的刘力扬。 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刘雅的亲生孩子,竟然会有那么深沉的心机…… 如果今天自己真的因为误会责备了小麟,那么这一天下来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那么点感情不是又被重新打散了吗?刘力扬为什么会对小麟有那么深的成见!? 蒋方舟不敢去想,甚至不敢把目光移向一边的刘雅。 为了和她结婚,蒋方舟已经放弃了太多东西,他实在不愿意把那个从前让自己神魂颠倒的女人想象的那么不堪…… 蒋方舟颤抖着低低和蒋奶奶道了歉,上前拽起虚弱无力的刘力扬就往外拖,他实在没脸再留在家里了! 刘雅抹了把眼泪,杀人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桌边垂头不语的蒋梦麟,恨不能就这样活撕了他。 蒋方舟离开前满是愧疚,深深地再次看了眼自己儿子,最终叹了口气拉着刘力扬,把他狠狠地丢在了车上—— 自己就不该带着个扫把星来!除了闯祸,他什么都不会! 刘雅再不甘愿,也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地上车,蒋方舟从发动汽车到上高速,中途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快到过年的时候,大街上的商店几乎都关门了,三个人都没有吃饭,肚子饿得不得了。 窝在车里,抹着眼泪吃着手里那一碗难以下咽的方便面,刘雅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刘力扬已经完全没有力气爬起来吃东西了,下身实在是太疼了,吃完了面的蒋方舟和刘雅很快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无可奈何之下,两人只能赶快从服务站离开,随意找地方下了高速,找了家医院将刘力扬送诊。 第35章 蒋梦麟劳累了一整天,入了夜,窝在被晒得干干的,有着太阳光清香的被窝里,老宅很早就被铺了地暖,屋里很暖和,蒋梦麟翻来滚去睡不着,放在床头的电话响了。 胳膊用极快的速度伸出被窝握住电话,然后整个人蜷成一团把自己埋在被窝里,蒋梦麟接听电话,瓮声瓮气地说:“喂?” 那头静了两秒。 蒋梦麟皱起眉头:“喂!?你谁啊?不说话我挂了啊。” 开玩笑,这个时代可是连接电话也要收钱的,自己可没富裕到那种地步。 电话那端的宋清虚咳嗽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微微的笑意:“小麟,是我,新年快乐。” “(⊙_⊙)?”蒋梦麟愣了愣,很是疑惑的确定了一下电话却是是在通话中,这才茫然地开口:“新年快乐……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宋清虚在部队里,纪律很森严,平时要打电话跟蒋梦麟报平安,都要到传达室去拨公用电话,大过年的,想起宋清虚大概一个人在兵营,蒋梦麟忽然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自己下午给他拨了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话没说完就挂断了,还不知道他会怎么乱猜呢。 “咳咳……清虚,”蒋梦麟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假作正经,“下午的电话,你别当真,我只是一时起意而已……” 宋清虚忍不住在那边无声的笑起来,一时起意?起意到女人的身体上了? 蒋梦麟比宋清虚要小,虽然从一开始两人地位的定位是以蒋梦麟为主导的,但这么长时间以来,蒋梦麟可真的没干过一件像是主子的事儿,高高在上的那种姿态对外人还罢了,对自己人,蒋梦麟是真的摆不出来。 宋清虚一来二去,也对他少了许多从前的畏惧,加上后来,宋清虚对蒋梦麟的称呼方式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蒋梦麟亲自下了命令让他改口,互相称呼名字以后,两人似乎关系就更亲密了一些。 不过宋清虚打电话来可不是为了下午的事情。 他升官了。 一等功的军功章比他想象的还要有用,虽然还不到正式的授章仪式,但回到部队以后,对他的奖励和提拔就慢慢不显山不露水地开始了。 在两天之前,宋清虚被破天荒提拔成团里一个支队的队长,并且已经开始走马上任,提拔速度如此之快,这在以资历论辈的军方,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更别提,现在早已远离战争,步入和平年代了。 蒋梦麟很真心的和他说了恭喜,宋清虚显然很高兴,淡淡的喜悦透着千里之远的电话都能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蒋梦麟眯着眼笑了笑,挂断电话后,决定给他意外的惊喜。 刘力扬的情况十分不妙,送到医院时,已经陷入了浅度休克。 手术室的灯依旧亮着,蒋方舟已经是第二次坐在外面等待,可这一回,他却怎么也升不起一点关心了。 刘雅恨恨地咬牙抹泪:“如果力扬出了什么事情……” “你想干嘛?!”蒋梦麟耙了耙头发,听到这句话,没好气地对刘雅吼骂:“慈母多败儿!不是我说,力扬他的性子你也该管管了,简直越来越不像话,不知道从哪里学到的阴谋诡计,居然把手段使在小麟身上?我再怎么讨厌李月玲,她也是小麟的亲妈!是刘力扬一个小辈能随便侮辱的?!” “他说什么你都信!他说力扬杀了人你信不信!?”刘雅瞪大了眼睛哭了起来,对蒋方舟毫不掩饰的偏颇感到无比委屈,“你觉得李月玲好,你跟她去啊!你娶我干什么!?” 刘雅对哭很有心得,瞪大了眼睛,泪珠子就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划过脸颊流到小巧的下巴上,再缓缓滴落。 这副柔弱的样子,哪个男人看了会不心疼? 蒋方舟也被她这结婚后就少见了的娇态给镇住了一下,之前咄咄逼人的语气顿时就底气不足起来,加上刘雅现在侧面对他,那道狰狞的疤痕在另一边并未入眼,蒋方舟心里梗了一下,更憋闷了,觉得自己有一点头晕眼花,但很快立住。 叹息一声,责备也说不出口了,蒋方舟刚想开口安慰还在哭的刘雅,手术室的灯啪的一声灭掉,随即穿着白袍的医生垂着眼睛出来,边走边摘口罩。 “医生!”刘雅立刻扑了过去,“我儿子怎么样了?” 医生看她一眼,摇摇头:“伤的地方不太妙……他似乎很早就开始性经历了?那地方本来就很虚,这一脚踩得不算重,只能当个引子,他的问题早晚也要爆发的,你怎么做母亲的?孩子不能太早接触这些东西你们都不会看紧一点吗?” 刘雅听出了医生话语里隐隐的坏消息,立刻头晕目眩起来……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那地方,以后怎么样……? “你在说什么!!!”刘雅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蹲在了地上抓住医生的裤腿,“你在胡说!!力扬他还要娶老婆的啊!他还要生孩子的啊!!” 医生被吓得连忙闪躲,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种病人家属,他见得太多,已经完全不会奇怪了。 刘雅怔怔的倚着墙壁盯着地面,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眼泪纵横。 “你是病人的父亲吧?”眼见刘雅已经无法沟通了,医生眼睛一扫,干脆找上了蒋方舟,语气很是不善,对于这些不负责任的父母,医生们从来都抱着深恶痛绝的态度,“不是我说你!你到底是怎么做父亲的?孩子才多大啊?要不是鬼混他的肾脏不可能那么虚弱的!在工作之余抽时间出来陪陪孩子纠正一下他的世界观人生观,有那么难吗!?” 医生把肚子里的满腹怨气全给发泄完了,又没好气地瞪了蒋方舟一眼,这才重新挂好口罩潇洒离开。 蒋方舟出离愤怒了。 凭什么啊?自己招谁惹谁了就招来这么一顿臭骂! 刚开始听到刘力扬伤得那么严重,蒋方舟还是对蒋梦麟出手出手不知轻重感到有点心虚和不满的,可医生这一通教训让他所有的不满都化作尘埃了。 让他见鬼去吧! 才二十不到就滥交到肾虚!?什么玩意儿啊! 蒋方舟连好脸子也没给刘雅甩一个,转身就下楼气呼呼地缴费去了。 刘雅茫然地靠墙坐着,嘴里瓮声瓮气地叨念了些什么,随后似乎脑子忽然灵光过来,眼神瞬间变得犀利—— ——“蒋梦麟——!”刘雅脸上的肌肉因为太过紧绷而变得扭曲,刘雅却丝毫不觉,反倒紧紧地捏住自己的拳头,“蒋梦麟!蒋梦麟!!!” 宋清虚所在的军区位于s省一个非常辽阔的平原上,蒋梦麟一早从白家人那里听说宋清虚在部队里过得不错,心里也没多大担忧,但昨儿那一通电话却让蒋梦麟忽然升起来部队探望探望的念头,想当年自己看了当兵的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宋清虚现在也是在帮自己圆梦了。 因为有直达s部队驻扎地的,蒋梦麟下了车,首先被扑面的寒风冻趴下了…… 他只买了z省的土特产和其他的小东西给宋清虚带来,却没有买御寒的大冬衣,看着满大街皮草羽绒服的人,再看看自己身上厚呢子的风衣……太弱了! 蒋梦麟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塞进出租车里,中途给宋清虚拨了个电话。 宋清虚果真吓得不轻,蒋梦麟亲耳听到那边似乎传来板凳倒地的声响,挂了电话后眯起眼使坏地笑起来,果然,突袭检查的乐趣就在于此……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还没下车,远远就看到宋清虚高大的身影站在大门外等待,驻扎地的防守很森严,大门外有全副武装的卫兵们站岗放哨,宋清虚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在寒风中站得笔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却无比坚韧。 他好像黑了很多,头发被强制剃掉了,现在是硬朗干脆的半寸,加上天生骨架就是倒三角,许久未别的宋清虚看上去,似乎比离开之前更多了肃杀的凌厉气势。 蒋梦麟一下车,他就迎上来了,接过蒋梦麟手里的大包小包挽在胳膊上,眼神不复方才的冷淡,捎带上一丝暖意,但却在看见蒋梦麟后紧紧皱起眉头—— “怎么回事,怎么这样就来了?”他连忙上前握了握蒋梦麟的双手,冰凉的,立刻把手里的东西全丢到地上,把帽子和大衣解开给蒋梦麟穿好,拎起东西拉着蒋梦麟的手就往部队里去。 他比蒋梦麟高了近两个头,穿到他脚踝的大衣蒋梦麟直接拖到了地上,于是不得不疼出只手来拽着衣摆,嘴里抱怨说:“早知道我和你一起来参军,部队里就是养人。我整天累死累活用脑太多,营养和钙全补脑子去了。” 宋清虚脸色拉起轻微的笑容:“你可以在这里住几天,我和连长打过招呼了。” 他现在说话,比以前要稍微不那么惜字如金了一点,但还是十分简练,但在蒋梦麟听来,这样的说话方式才是最让他舒服的。 第36章 部队门禁森严,蒋梦麟像只被牵出来的猴子路过道道关卡,因为s市下了一场大雪,积雪十分厚,原本该有的早练也被取消,一路过来,看着时不时擦身而过的低头避雪的兵,蒋梦麟眼中浮起暖意。 ——已经远离了这种生活,太久太久,从那时退伍,到之后的堕落,从前的战友们都少有联系,而自己,也不太愿意看到这些命运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生活在幸福中的人。 但现在,抛却了一切重生的自己,却重新得到了拥有这些,自己从前甚至不敢妄想的东西,再不好好珍惜,自己就真该是个混蛋了。 “怎么了?”感觉到蒋梦麟的脉动有瞬间的不同,宋清虚愣了愣,回头看他,拽着他的手也稍微用了点劲,“不舒服了?” 他穿着薄薄的军装,肩膀上一杠三星被擦得铮亮,等到开年初,这军衔就该更换了。 蒋梦麟对他笑了笑,没说话,宋清虚盯着他被冻得红彤彤的手皱了皱眉头,步子加快了些。 军区的环境并不算好,这个时候的军人们大多过着比较清苦的生活,宋清虚虽然升了官,但还是需要住在集体宿舍里,有三个舍友,一个是连里的副中队长,生的又高又壮,脸黑乎乎的,叫罢努哈,是g省苗人。另外两个是其他连的小队长,一个叫李万,一个叫周富康,三个人年纪都不小了。 宿舍里比外头暖和许多,有取暖器对着床送暖,蒋梦麟和三个宋清虚的舍友打了招呼之后,送上新年礼物。 “哗!”大包小包的东西让三人齐齐惊叹,大家都不太讲究,当面翻看起来,又对拿出来的土特产爱不释手。 “怎么那么客气,来就来了,还带那么多东西……”罢努哈普通话说得极好,黝黑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来,他正拿着一个r镇土产的大皮草袖筒来回抚摸,看上去稀罕的不得了。 蒋梦麟对他们介绍说自己是宋清虚的胞弟,在帝都上学,寒假来探望哥哥的。 他这样介绍自己的时候,宋清虚正背对着他铺床,听到他的话几不可查地怔住了几秒,随后的动作都变得慢了半拍。 蒋梦麟累得半死,宋清虚又把他包里的东西整齐的收拾出来,推他进浴室洗澡,因为供热水只在这几个小时,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周富康把蒋梦麟带来的即食海参拆开咀嚼,眯起眼享受不已,看到蒋梦麟进了浴室,笑呵呵地揶揄宋清虚:“你弟弟可真是太会来事儿了,有前途,和你可真得天差地别……我说,是一个妈生的吗?” 宋清虚眼神阴阴地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心里却升起说不出的喜悦来。 他这是……又得到了一个家人吗? 没得到回答还被鄙视了的周富康不以为黜,这个同宿舍的舍友的性格他们早就了解了,虽然从一开始因为这个跟他对峙过不少回,但相处久了,就能发现,他只是沉默寡言罢了,并没有什么坏心思。 宋清虚的能力是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他年纪小小,刚入伍没多几天,就从新兵蛋子里脱颖而出,拿了连里的体术第一名。加上后来抗灾的时候他实在是出力太多,又懂医术,在被围困的时候救了近百个感染后濒临垂危的灾民,拿个一等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虽然部队里一直传言他上面有人,但那又怎么样呢? 人家的努力可是明明白白放在哪儿的,即便是上面有人,也不能抹杀他的付出。 不过在他们这群老男人中间杀出一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确实让他们的自信心受到了一定的打击,但好在宋清虚的面瘫并不显小,反倒还透着些他们之中也少有的沉稳,慢慢的,也很少有人会去在意他的年纪了。 蒋梦麟洗了个热水澡,舒服的几乎快要软在地上了,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后,看着垃圾桶里满满的包装袋残骸有点囧然……他们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宋清虚迎上来自觉地接过擦头发的任务,蒋梦麟刚刚洗过澡,热水一熏,脸蛋红扑扑的,又有点疲惫,眯着眼,看起来倒真的有点像他这个年纪的人了。 蒋梦麟顺势扑倒在他怀里蹭了蹭:“床铺好了?” 宋清虚点了点头,手下动作不停,声音也放轻:“屋里没有多余的床,我们这边的宿舍不查夜,你跟我挤一挤,要不我打地铺也行。” 他这话说的稍微有点忐忑,蒋梦麟虽然和他不摆架子,也很显亲近,但在他的常识范围内,一个已经自愿卖身效忠的仆人说出这种话实在是很大逆不道的,原本他已经做好了打地铺的准备了,但刚刚周富康那番话,又让他忽然生出了一些想要试探试探的想法。 蒋梦麟却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对,他又不是不知道部队里的情况,路上就已经做好了要挤单人床的准备了,好在大冬天的两个人还能凑凑暖,至于打地铺…… 蹭了蹭地上冰凉的水泥地面,蒋梦麟挑眉……难道在宋清虚眼里,自己已经是个泯灭人性的混蛋了么?擦…… 看到在宋清虚怀里磨蹭的蒋梦麟,三个舍友都相视轻笑起来,真是很少看到面瘫宋有那么丰富的感情表达呢…… 唉?不对,两兄弟怎么不同姓啊? 当然,到了他们也没能问出这个问题,蒋梦麟的头发在取暖器上烘烤了一会儿,也就干了,他精神疲惫,昏昏欲睡,倒在枕头上就软趴趴不想动了。 宋清虚看了眼还在觅食的三人,眼神沉了沉,很快上床把蒋梦麟的睡脸给挡住,掩好被子,确定不会透风了,就面对着蒋梦麟低头看他的脸。 蒋梦麟比他矮许多,缩在床上像只没有安全感的鼹鼠,宋清虚回忆起奶娘从前对自己做过的事情,试探性地伸出手,在蒋梦麟所盖的背面上,轻轻地均匀的有规律的拍着。 蒋梦麟闭着眼,感觉到冰冷的被窝里钻进来一个人,朝着热源挤了挤。 他现在很少能有深度睡眠,大多都睡得比较浅,感觉到床上有人靠近,他也醒了一半,但还是闭着眼睛。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后,熄灯了。 黑暗里响起蒋梦麟轻轻的声音:“清虚……” 宋清虚也没睡,感觉到颈窝里暖暖的热息,挑了挑眉:“什么?” 挤在宋清虚耳边,蒋梦麟把在h市母亲家的事情说了一些给他,之后,轻轻地说:“你有空给家里去个电话,就说……催一催房租,其他的你别管。” 宋清虚点头,虽然事情不容他置喙,但被孝道深刻骨髓,宋清虚还是觉得蒋梦麟这样对蒋母有点奇怪,于是很是迷惑:“他毕竟是你母亲……” 蒋梦麟皱起眉头,打断他,声音也冷厉了一些:“不该你管的事情,少问就好。” 宋清虚心里紧了紧,低头看他一眼,他夜视能力不错,黑暗中的蒋梦麟闭着眼睛,秀气的眉毛紧紧皱起,虽然闭着眼睛,但已经能够从他的身上感觉到淡淡的怒意。 宋清虚猛然一凛,低声回答:“是。” 蒋方舟夫妻回到w市时,已经是正月初三了。 刘力扬因为住院,无法离开,所以把他们拖了挺长时间,蒋方舟公司里积压了不少事情,一回到w市他就赶着去公司了。 因为一路上蒋方舟的不理睬,刘力扬心情有点不虞,也感到很气愤。 刘雅并没有告诉他他的病情,只跟他说医生告诉了她这一段时间最好禁欲,否则会对以后的生活有影响,至于期限……大约长达一年。暗地里,则悄悄地帮儿子寻觅起医生来。 刘力扬一听,会对以后的生活有影响,哪里敢不听,立刻当着她的面删除了手机里近百个女人的电话,看到一列下来刘力扬的炮友名单,刘雅又怒又气,蒋方舟在这之后更是对她连番嘲讽,没了笑脸色。 刘雅对蒋梦麟的恨,经此一事更为大盛,蒋方舟毫不掩饰自己对蒋梦麟的欣赏,而蒋梦麟这一次,又直接和儿子撕破了脸面,在未来,他会成为儿子前进方向上最大的阻力! 刘雅不能容忍他继续成长下去,她该做的,就是帮孩子扫清成功路上的一切障碍! 刘雅的父亲刘伟军,之前只是个市委办公室的主任,后来得了贵人的提拔,当上了w市的市委副书记,虽然名头极大,但上头压着野心勃勃的领导,底下又是各怀鬼胎年轻力壮的其他下属,他这个位置坐的极为不舒服,手里的实权也有,但比起从前来,却更加束手束脚了一些,就连好处,也不敢多收。 原本他还为了自己的窘境有些气愤,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反贪的炮声打响后,迫于无奈两袖清风的他,反倒被纪检大为称赞,顶头那个老上司,却晚节不保,被无情双规,近来日子春风得意,刘伟军一时间心情极好。 但这极好的心情却在女儿找上门后被毫不留情地打碎了。 刘雅双眼红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扑倒在母亲怀里,又朝父亲哭诉:“……结果力扬就成了这样了!他那个儿子手段太狠毒了,这让力扬以后怎么办啊!可是方舟现在的态度也很奇怪,他竟然还和我商量让那个孩子来公司帮忙,爸爸!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天哪!太混账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恶毒的人!?”刘母不敢置信地摇着头,她只有刘雅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对外孙很是看重,听到刘力扬很可能日后无法人道的消息,她一下子就懵了。 刘伟军抽着烟,脸色晦暗,不说话。 刘母近来因为女儿的经济支持在丈夫面前很有体面,看到丈夫不肯表态,立刻也跟着女儿哭了起来:“你倒是说句话啊!” “那孩子在帝都读书?”刘伟军沉默了良久,才慢慢开口,他在思考女儿说的,蒋方舟建议让蒋梦麟回公司帮忙的事情。 他眼神闪烁,自己的年纪已经很大了,等到了退休,一个市委的二把手没了实权,现在讨好他的这些人只怕立刻就要不见踪影了。女婿的公司是一个非常有利的保障,但现在,蒋方舟这是什么意思呢…… 把东西交给蒋梦麟……按照他和自己女儿的关系,这碗粥还能有刘家的一口吗? 哼…… 刘伟军冷笑,看来是自己他就没给他教训,让他忘乎所以,忘记了头顶上还有个岳父吧? “你放心,这事儿我会想办法的,那个孩子在帝都读书,力扬也不是在那儿吗?他怎么做事的,这点东西还要我们教?你有空多让他学点东西,他该学着自己解决问题了。”刘伟军看到老婆一张橘子皮脸上挂着的眼泪,眉头一皱,撇开眼睛不耐地继续说,“至于蒋方舟那里,你放心,我会敲打他的,蒋家的事情你也该搀进一手了,老这么拖着可不行,等有空,你和蒋方舟说一声,去公司财务帮忙,财款的去向你必须要清楚。” 刘雅心中一动,暗自点头,想起刘力扬,又升起些担忧:“那力扬的伤……?” 刘伟军满心不耐,靠在椅背上,开口搪塞她:“我回去问问那些同事,给他找几个老中医看看,病总是要治的。只不过该有的管教你得抓紧点儿了,在这样下去好身子也会被拖坏!” 刘雅泪眼朦胧地点头,站起身,把手上的存折放在椅子上:“那我就先回去了,爸妈新年快乐,折子里是五万块钱,就当是我敬的一点消息,力扬的事情,还要爸爸多多上心了。” 刘母起身送女儿出门,刘伟军看着两人走远了,一伸手撩过存折打开看了一眼,眼中才浮起满意的神色。 第37章 宋清虚坚决落实了蒋梦麟才命令,第二天蒋母就接到了他的电话,得知儿子并没有给房东汇去这一季度的房租,蒋母在电话那端满满的都是惊慌失措。 从和丈夫离婚那一天开始,蒋梦麟就表露出了完全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沉稳干练。蒋母是一个没什么大追求和大智慧的人,她会算小账,但看不来金融走向。比起上班赚钱和人打交道,她更喜欢在地里做做农活或者在屋里围几个老朋友打麻将,这种生活从蒋方舟赚钱起他就一直在过。之后离了婚,她也知道自己没有在这个社会生存的能力,正好儿子接替了前夫的接力棒做了家里的顶梁柱,她也就心安理得地再次拾起自己做全职太太的生活了。 她一直刻意地逼自己不去想,儿子远在帝都,还未成年,每个月汇到家里的钱是怎么来的,来的渠道是否正确。 前几日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从前在w市时白白胖胖的圆脸蛋也消瘦了许多,能感觉到他尖细的下巴都出来了。 他是否真的很辛苦? 这个答案一直在李月玲心底有着正确答案,只要去触碰,就定然呼之欲出。 以前的李月玲可以强迫自己不去猜度,她虽然只是个农村妇女,但这个世道究竟有多艰难,她心里其实是有数的。 蒋梦麟每个月固定给她汇两千到五千,在这个年代,实在是一笔很了不得的数字。 一个才十六岁的孩子,要兼顾在帝都的学业,还要拼了命地赚钱养自己的母亲和母亲带来的穷亲戚,那种苦,李月玲每每触碰到,就感觉难以呼吸。 她怎么可能不心疼儿子?那是她怀胎十月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但即便再心疼,她又能怎么办呢? 这就像一个怪圈,明明知道自己的弱点和错误,但想要去纠正,太难太难了。 她一辈子都活在兄弟们夹缝中的阴影之下。父亲和母亲从来都称呼她为赔钱货,她在李家,从小就不受关注,一个女孩子,总是要扛下最苦最累的活儿,吃最少最差的东西,逢年过节,她从未得到过兄弟们都有的零花红包。 她迫切的想要做出点成绩,让父母知道,她不是一个赔钱货! 所以,在结婚之后,即便是和蒋方舟的关系下降到了冰点,她还是抗住压力要给娘家汇钱。即便是明知道蒋方舟在外面有人,她日日躲在屋子里一个人哭,却无论如何不敢离婚。 就是这样千防万防,最后还是无法阻挡自己婚姻的死亡,最让她惊恐的同时发生的连锁反应也果不其然地出现。 在婚后好不容易对自己热络一点了的父母,对自己重新变回了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 带着孩子,李月玲一度很茫然,自己的前路在什么地方。 她有时候也曾想过,要凭自己的本事给孩子一点喘息的空间。但这太困难了。因为一直在家里操持家务很少外出,她已经和这个社会脱轨了太久。她不知道化妆品要如何使用,为什么女人们要穿着裙子露出白白的大腿,为什么男人们会去把自己的头发染成五颜六色,什么是股票,什么是五险一金,什么是期货投资,她通通一无所知。 试探性地去找了几回工作,因为不认识字,轻松的单位都不愿意招收她,而太辛苦的诸如服务员或者洗盘子销售员之类的,曾经家里一度风光好几个保姆簇拥伺候的李月玲实在拉不下那个脸面。 久而久之,她也就慢慢淡下了这个自立打拼的想法,加上蒋梦麟每个月给她的钱虽然没办法买什么大件儿的奢侈品,但维持她和结婚时差不多的生活水平倒还是做得到的,除了家里没有保姆,没有日日不归家的丈夫,李月玲倒也没觉得生活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变好……直到……她忍不住再次回了那趟老家。 父母迥然不同的热情态度没有任何意外熏晕了她的理智,于是徐华秀顺理成章地登堂入室。 李月玲其实很清楚,自己不应该这样无偿的养着这个好吃懒做的远亲,但她实在拉不下脸面去说些什么伤感情的话。虽然因为徐华秀的出现,她的生活窘迫了许多,但李月玲根本没有地方去述说自己的委屈。 对着儿子?她还要不要脸了?当初这个亲戚是她自己一意孤行要接回来的,现在她能怎么说? 对着父母?只怕他们下一秒就会破口大骂自己是个赔钱货了吧? 李月玲只能寄希望于儿子每个月初汇回家的那些生活费。 房租的事情,她是从来没有考虑过的。 以至于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所在的这个用以遮风挡雨的空间,实际上并不属于自己…… 挂断宋清虚电话的瞬间,蒋母找出儿子的电话拨了过去,等待了足足两分钟,还是没有人接听。 蒋母终于清醒过来,儿子这回是真的伤心了。 蒋梦麟被电话的声音吵醒,看了眼来电显示,是h市母亲来的号码,干脆就给埋在了枕头底下装作没听见。 宋清虚已经起来了,被窝里只有他一个人,枕头也冰凉凉的,看来已经离开了很久。 蒋梦麟窝在床上开始疑惑自己前一个晚上的好梦沉酣。真是太不对劲了,怎么会睡得那么香?难不成是军队里的环境太过正气? 不远处隐隐传来了操练的口号声,蒋梦麟伸了个懒腰,把还在震动的电话甩到床底下,眯着眼想要再睡个回笼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宿舍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蒋梦麟眼帘动了动,没睁开,听到有人蹑手蹑脚进屋的小动静。 鼻尖闻到淡淡的饭香,随后床边的桌上听到小声的磕碰声,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了,之后响起哗哗的水声。 蒋梦麟睁开眼,自己头顶的桌子上放了一个不锈钢的饭盒,他爬起来,把被子裹的密实不漏风,伸出手来勾过来打开,是满满的一大碗饺子。白糯的面皮包裹着鼓鼓囊囊的馅料,拌着不多的辣椒面和醋,香的不得了。 蒋梦麟眯起眼满足地笑了笑,直接叼起一口开吃。 水声停了,宋清虚拿着一块冒着热气的蓝条纹毛巾走出来,毫不意外地看到蒋梦麟正在偷吃,只是微微地挑了挑眉头,就走到床边坐下,把他手里的饭盒给拿开了。 蒋梦麟不满地咀嚼着瞪视他。 宋清虚上来就给他擦脸,力道不轻不重,蒋梦麟腮帮子一动一动的,老感觉自己嘴里的东西快被挤出来了,一个劲儿地偏头躲避。擦好了脸,宋清虚又抓住蒋梦麟的脏爪子擦干净,这才把饭盒重新放回他手里,过程中一句话也不说。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直觉,蒋梦麟感觉到宋清虚的心情有点不好。 这是怎么回事? 抱着饭盒看着宋清虚的背影,蒋梦麟很有些疑惑。宋清虚很少会发脾气,确切的说,是很少会和他发脾气,骨子里信奉尊卑观念的宋清虚对蒋梦麟的态度可以说是盲目的信任。 除了不说话,宋清虚和平常看起来并无不同,等到蒋梦麟吃完了,又把东西收拾好,再给他擦嘴,最后翻出自己厚厚的棉大衣披到他肩膀上,催促他起来刷牙。 等到打理好自己,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快到中午了。 大门被砰地一声推开,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周富康他们回来了。 罢努哈顶了一头的雪花一路大笑着,周富康他们的声音也时不时的响起,在他们之中,隐隐听到不同于男人的,女人娇柔的嗓音。 这里是男宿舍,女兵怎么上来了? 蒋梦麟刷好牙出了卫生间,就看到一个剪了乖巧学生头的女兵娇笑着坐在周富康的床铺上。 她长得非常不错,小巧的瓜子脸,双眼皮,眼睛大大的,五官非常立体,有着混血儿的惊艳美貌。眼波流转间水雾蒙蒙,又很有些娇憨可爱。菱形的嘴唇涂了粉色的口红,一双柳眉弯弯,皮肤也很白皙,虽然瘦了点,却不失让男人产生保护的欲望,看到蒋梦麟出来,她只瞥了一眼,就惊讶的捂着嘴笑了起来:“呀!你是宋队长的弟弟吗?” 蒋梦麟没有漏看她眼里的一丝算计,这个女人…… 他不想在难得的假期还要纠缠在虚与委蛇里,于是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排斥,冷淡地点了点头,就走到床边翻动起自己的行李,然后找出一本随身带着的工商管理学翻看起来。 张丽娜脸上的笑容差一点没挂住。 “宋队长……”张丽娜笑的娇俏,眼中却闪动着点点阴霾,如果不仔细看,也不太容易看出,她叫了宋清虚一声,语带委屈,“你弟弟好冷淡啊……” 她是整个三十五文艺连中最漂亮的军花,从来一张好面孔在众人中吃香,就连宋清虚顶头的领导,部队中最不苟言笑的刘团长,也没法儿对着她的巧笑倩兮严肃起来,张丽娜何曾受到过这样的轻慢? 她从一开始就盯上了宋清虚这支注定飞黄腾达的潜力股,不说众人传闻已久的他上头有人的传言,就只他二十余岁就升任中队长荣升上尉这一点,就值得她瞩目。 张丽娜的家乡在遥远的塔里木盆地,张丽娜有着所有新疆美女们所共有的姣好相貌,眉眼清晰,鼻高额阔,比起同家乡的女孩子们都要聪慧美丽。 张丽娜的父亲是当地有名的巴依,从小家境富裕,将近四十才有了她这么个老来的掌上明珠,那从来都是当做心尖上的宝贝般疼宠着的。 张丽娜从小就早慧,学习知识比同龄人要快得多,按照父亲的话来讲,张丽娜就是真神安拉赐予他的子民最珍贵的财富。 她永远都记得父亲对她的教诲:这世界上,最珍贵的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与寻找一个家财万贯的丈夫,然后在夫家苦苦打拼比起来,寻找一个注定未来宽阔远大的穷小子,然后一起努力,在婚姻中的地位会稳固的多。 在整个部队,最符合张丽娜择偶条件的,只有那么寥寥几个人,相比下来,其中最出众的,自然就是传言中低调体验生活的官二代宋清虚了。 第38章 蒋母收拾了桌上的盘子放在洗碗槽里,转头看了眼侄女儿的房间门,气闷地叹息一声。 自从儿子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徐华秀刚开始几天,还是乖巧过一段时间的。也会学着打扫卫生洗洗衣服了,可是这才没有过多久,又开始变回原来的死样子了。 蒋母想着想着,就越想越委屈,洗碗布一丢,又开始倚在煤气灶边抹起眼泪来。 “姨妈!厨房里有没有水啊!?”屋子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叫唤,蒋母擦了擦眼睛,应了一声,开始翻找茶杯来倒水。 她实在不好意思和侄女儿拉下脸来说那么市侩的话……明明都是一家人…… 可是……可是…… 蒋母心中翻腾着无限的委屈,端着水杯的手不停地抖动着,终于忍不住鼻尖一酸,蹲下身子,眼泪扑簌簌地落进水杯里…… 徐华秀正在奋力地敲打着屏幕里的地鼠,听到脚步声,很自觉地开口:“水放在桌子上就好了。” “阿秀,”蒋母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叫了一声,“你先停一停,我有话要和你说。” “说什么啊!”徐华秀不耐烦地皱起眉毛,“等会儿呗,我还有一盘就通关了。” 蒋母静静地立在桌边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关掉了显示器屏幕。 “……”徐华秀完全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愤然大叫起来:“你干什么啊!!” “阿秀!”蒋母眼睛还有点红,语气却是前所未有严肃:“今早上房东给我打电话了,这个季度的房租我们没着落了,小麟的电话打不通,我们俩必须要想想办法。” 徐华秀一下子就没了声儿,一提起蒋梦麟,她心里就忍不住地害怕,可是,姨妈和自己说这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得出去找工作了,再这样呆在家里可不行。”蒋母话一脱口,怔了一怔,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难以启齿? 有了开头,后面的也好说了:“你上回和小麟起矛盾,他也生气了,他一个人在帝都,又要上学又要工作,实在是太不容易,这个月,我也不想和他要钱。你已经十九岁了,也应该工作了。” “可是!”徐华秀心里慌张,脱口而出,“我能干什么啊!你不会让我去打工吧?姨爹不是开公司的吗?你要不去和他说一声,让我去公司帮忙好了……姨妈~你总不会真的让我去……” “去干什么!你本来就应该接触接触社会,好好历练了。我和你姨爹已经离婚了,你不要再提这种事情了,不可能的。”蒋母听到侄女儿提起前夫,心中憋闷,越发觉得侄女儿不识大体,加上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是因为她的不识大体才搞的不欢而散,蒋母心中有怨,说话也冷硬了起来,“总之我不管,我答应你爷爷养你,也自问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现在都多大了?难道还真的要我养你一辈子?就算是为了爹娘,你也要努力才是,总不能就这样庸庸碌碌地……” 哪知道徐华秀听着她的话,立刻大声反驳起来:“你没事情提我爹娘干什么!?我知道你嫌弃我!觉得我没用,你装什么好人啊!?我只不过和你儿子吵了一回架,你就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还以为谁看不出来似的。谁指望你养我一辈子了!我知道你没文化,我的梦想是当一个作家!怎么可能像你说的庸庸碌碌!” 蒋母脑子一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想到自己为了她和儿子不停地说好话,再看看徐华秀现在对自己的态度,蒋母肺都快气炸了,“你刚刚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是!我没有良心!我活该对你的施舍感恩戴德的!”徐华秀哆嗦着嘴唇,眼中浓浓的厌恶,“你也不看看自己有多虚伪!你一直觉得自己是我的恩人吧!?你觉得自己多伟大多了不起吧?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要不是我爷爷逼我到你这儿住,我才不会来!你以为寄人篱下的日子那么好过吗!?” 蒋母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脸都白了。 她自问对侄女儿已经是尽心尽力,无微不至了。有谁在收留亲戚之后能做到她这个程度的?蒋母的心里,一直是想着,既然徐华秀已经没了爹妈,那干脆就当自己又得了一个亲女儿,否则她也不会尽心尽力为了她的学业操持,一个大字不识的女人到处找学校问志愿,就为了给才来城市复读的徐华秀有一个好一些的未来。 可她万万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一番苦心,到了她的眼里,竟然是自以为是!是虚伪! “我真没想到……”蒋母脸色苍白,气喘吁吁,觉得浑身的力气去了一半,摇着头无力的叹息着,“我真没想到,以前小麟告诉我,该对你好好管教,我不听他的。可我现在才知道,他说的一点也没错,你居然是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徐华秀大哭着摔掉了鼠标,站起身来拉开衣柜就开始收拾东西,嘴里呜呜咽咽地哭诉着:“我就是讨人嫌了,我就是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回来也不洗衣服也擦地板你就不说,我不洗衣服不擦地板他就说要教训我……你怎么能那么偏心,他还打我,拿烟头烫我呢,你就连骂也不带骂一句的,我就活该要在你这里受气吗!?” 徐华秀说着,收拾好了几件衣裳,领着包包就要出去。蒋母站在原地,眼神雾蒙蒙的,感觉脑袋一阵一阵地发晕,嘴里什么话也吐不出。 徐华秀骂骂咧咧地摔门走了,蒋母越喘越厉害,指着关上的房门哆嗦了半天,一句话没憋出来,一翻白眼,晕过去了。 h市到底发生了什么,蒋梦麟一概不知,宿舍里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够让他纠结的了。 蒋梦麟的不理不睬让张丽娜觉得很不是滋味,其他人倒是觉得没什么。 本来就是嘛,在周富康他们眼里,蒋梦麟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什么男欢女爱啊离他可远着呢,要是他这么个小孩子死乞白赖地缠着女孩子问东问西,反倒让人觉得没家教了。 宿舍里的光照挺好,宋清虚的床铺又朝阳,蒋梦麟原本只是想要转移一下注意力,哪知道看着看着,竟然也渐渐沉迷进去了。 他现在所需要的,就是这一类工商管理知识,在学校里上课的时候,他从来都是打起了万分精神严阵以待的,几个教授导师们都稀罕他的勤劳,私底下总爱给他开开小灶补习补习,这本书就是贸易理论课的教授私下给他的,看了前面几页,蒋梦麟确实获益匪浅。 他读书的样子极为好看。蒋梦麟原本长得就精致,年纪小小,身段也清瘦消长,他低垂眉眼,阳光打在他的睫毛上,在眼下留下一道厚厚的隐隐,浅色的薄唇紧紧抿着,下巴也能看出紧绷的弧度,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沉浸在书香里的世家小公子一般。 几个人说笑的声音不自觉小了许多,张丽娜余光扫视着蒋梦麟看书的模样,心中暗自大定,更是对宋清虚家世非凡的说法肯定了几分。 这个少年既然是他的弟弟,那么自然是一个家庭一个环境教出来的,既然弟弟都很有世家公子的风范,那兄长又怎么可能会比弟弟差呢? 想到自己现在和周富康几个的关系亲近,张丽娜就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称赞自己有远见,现在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局面,如果能趁机将宋清虚拿下,那自己日后就再不用发愁了。但在此之前,宋清虚的家人,也是必须讨好的。 想到这里,她强迫自己放下刚刚因为蒋梦麟的生疏冷淡而升起的怒意,转而一脸亲近笑容,眼角眉梢带上浓浓的和蔼:“小麟?太阳光底下可不要看书哟!会对眼睛不好的。” 蒋梦麟皱了皱眉头,没有理她,宋清虚从卫生间出来,把蒋梦麟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了,拿到外面铺晒开,脸上还是之前的木然,晒好了衣服,他进屋关好门,碰了冷水的手有点红,蒋梦麟看他给自己倒水,忍不住瞥了他的手一眼,开口道:“行了,你也休息一会儿,别忙前忙后的了。” 宋清虚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把挂在墙上的大衣盖在蒋梦麟屈起的腿上,在床边坐下,问他:“冷不冷?” “有点儿……”蒋梦麟抬头看他一眼,把大衣踢过去,“穿着吧,把被子抖开我盖着。” 宋清虚抿了抿嘴,站起身把大衣穿好,感觉自己冷飕飕的身体终于暖和了些。 张丽娜几个人在对面看呆了。 这兄弟两人的相处模式……怎么那么不对劲儿呢?! “宋队长……您还亲自洗衣服啊?”张丽娜惊讶地捂住嘴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您真疼弟弟,我看了都羡慕呢!我家里没有兄长姐姐,只有我一个人,从小都很孤单呢!” 宋清虚心想我倒是不孤单,家里庶弟庶妹不知凡几,可一朝天子大怒,谁也没留下来。 于是瞥了张丽娜一眼,宋清虚心情又开始有点不好,脸上却看不出端倪,嘴里倒是没有吭声的。 张丽娜碰了个软钉子,心里更是满意,不耽于美色,又不摆架子,会做家务,这样的另一半谁不稀罕啊? 张丽娜笑的更加温柔,起身倒了杯热水倾身递给宋清虚,她声音又轻又柔,带着软软的鼻音,很是娇憨:“你刚刚洗衣服手都冻紫了,很冷吧?快那杯热水暖暖手吧!” 宋清虚不着痕迹地做了皱眉:这女人怎么那么轻浮? 但看了三个在后头挤眉弄眼的舍友,宋清虚在不高兴,也不好当面发作,勉强伸手接过,轻声说道:“谢谢。” 张丽娜羞红了连,垂下眼眸直起身。 蒋梦麟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张丽娜在干些什么好事情一点儿也没逃过他的眼睛,不过宋清虚接受她的水杯可倒是真的有点出乎蒋梦麟意料了。 啧—— 还是高估他了啊? 蒋梦麟心里不屑地撇嘴,果然,往日里看着是个聪明靠谱的,谁知道一碰上女人,脑子里还是跟糊了浆糊似的!好坏都分不清了,连这种做作货色都要! 冷哼一声,蒋梦麟翻一页书,嘴里不咸不淡地开口:“水!” 宋清虚怔了怔,立刻把手里的水杯递上,想了想,又收回来放在桌子上,把自己刚刚倒的那一杯给递了过去。 蒋梦麟自然没有忽略他这个动作,眉头一皱,就撇开头去:“烫死了。” 他心里有点恼火,不就是个女人倒的水吗?宝贝的跟什么似地。 宋清虚却有点不知所措了,张丽娜握过的水杯上一股雪花膏的味道,自己手上沾了些,也熏人的很,蒋梦麟这个闻到味道不舒服了? 抬起手嗅了嗅,宋清虚皱起眉头,往裤子上擦了擦掌心,再闻一闻,还是有。 张丽娜看着他的动作嘴角都开始抽搐起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 眼神一瞥蒋梦麟,张丽娜心中冷哼,这小子怎么一脸目中无人的样子,实在是太讨人厌了,性格那么好的宋清虚怎么会有一个那么不知好歹的弟弟? 这样想着,张丽娜绽起一个柔柔的笑容,嘴里一边说着:“小麟,不要看书了,真的对眼睛会有很大的伤害的。”一边伸出手去,想要将蒋梦麟的书给抽出来。 第39章 蒋梦麟忽然一挥手把张丽娜拍开了。 张丽娜愕然地站在原地,眼中有点不敢置信。 “张小姐,”蒋梦麟眯着眼把书合上,挑眉犀利地望过去,语气十分冷淡,“我觉得你应该矜持一点,一个好女孩子是不会那么自来熟的。小麟这个名字不是你叫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叫我蒋先生,或者蒋同学都可以。最后,给你一个忠告,一个女孩子家最好不要孤身一人跑到男生宿舍来作客,还是带着一个同伴比较好。当然,也许你并不在乎自己的名誉,那就当我没说。现在,请你坐回去,不要打扰我看书,好吗?” 他字字语带讥讽,偏偏还没人能挑出错来,这一番话可谓是给足了张丽娜难堪,可几个人转念一想,又觉得他说的没什么不对。 从一开始,蒋梦麟就没有对陌生人表达出什么非常好相处的表象,周富康他们也并没有觉得他不搭理张丽娜自己去看书有什么不对,反倒是张丽娜……总是爱三言两语撩拨的。 几个人相互挤了挤眼,张丽娜对宋清虚的意图,他们自然看出来了些。张丽娜是个漂亮的女人,身材也很不错,周富康他们和她相交未尝没有这方面的意思,自己暗地里讨好了挺久的女人转眼看上宋清虚其实他们心里也是有点不爽的。只不过宋清虚的态度一直都很冷淡,不说好,也不开口拒绝,就这样晾着人家。张丽娜大概是着急了吧?要不也不会那么明显就表露出对宋清虚弟弟的关心,这大概也是怀柔策略吧? 只可惜她这回的讨好似乎用错了地方,寝室里的几个男人谁也不愿意承认,在一瞬间看到平日里只接受追求不表明态度,游走在各个男人之间的张丽娜吃了一个大瘪,他们心里竟然有隐隐的幸灾乐祸。 但一个漂亮的女人脸上的委屈表情,确实很容易让男人产生保护欲,罢努哈连忙站出来打圆场笑着解释:“哎呀蒋弟弟可能有点怕生,丽娜你也是的,人家是在好好学习,你干嘛要去闹腾啊,过来过来,我告诉你啊,这回人家过来,可是带来了不少好东西……” 张丽娜缩回手,眼眶红红的,不甘地垂下眼应了一声,坐回原处去了,眼角带着一丝希翼希望宋清虚能给她出头。 宋清虚是注定要让她失望了,对上几个战友调笑的目光,他微微怔了怔,看了眼张丽娜,莫名其妙地挑了挑眉头。 要说张丽娜对他抱着什么想法,不是宋清虚推脱,他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 他原本就不是接受开放式教育长大的现代人,宋家济世悬壶,自然家风偏好文儒,家教比起一般的家庭还要严厉,府里的丫鬟们轻易都不能着妆,宋清虚长到那么大,还没有接触过异性的亲近呢。更何况,接受封建教育长大的他看到男人们露胳膊露腿都有些无法接受,怎么可能想得到女人们还会主动倒追郎君呢? 听到蒋梦麟的教训,他非但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反而还认为蒋梦麟所说的话实在是太有道理了,要知道,张丽娜最近总是来寝室作客,而且总爱和自己说话,又动辄碰碰手脚的举动可是给了他不少困扰,虽然感觉碰到了异性的手脚自己应该负责,但是,张丽娜的性子,实在不符合宋清虚对于妻子的要求。 所以对上张丽娜的视线,宋清虚依旧板着脸,对她点了点头,又问蒋梦麟:“肚子饿不饿?” 张丽娜强迫自己平静的转开脸,暗暗地咬了咬牙,倏然起身对周富康他们笑着开口:“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再晚的话队长就要骂我了,咱们下回再见吧!” 周富康他们一起笑了起来,虽然心里很清楚她到底是为了什么离开,但面上一个也没有显露出来,李万站起来主动提出要送一下,张丽娜冷冷的瞥了眼低头安静看书的蒋梦麟,嘴角抽了抽,转身率先离开了,背影说不出的仓皇。 徐华秀从家里跑出来,去了什么地方呢? 当然是老家l市了,她虽然住在h市李月玲那儿,但偶尔还是会和爷爷联系的,跑出家门后,拎着大包小包的她在大马路上被寒风一吹,立刻清醒了过来。 虽然对自己不理智和姨妈吵架的行为觉得有些后悔,但徐华秀可是万万不会去认错的! 凭什么啊,姨妈的偏心眼,她看在眼里,早就不爽了很久了,平时和自己说话,一口一个儿子,一口一个大学,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在自己身上找优越感吗?她也不想想,蒋家是什么条件,徐家是什么条件?一个是在城里上学的,一个是在镇子上读书的,两个人有可比性吗?! 更别提,她还那么不支持自己的梦想了! 她要是真的真心对自己好,早就该把自己从小乡镇接出来读书了,现在自己已经被乡镇教育拖垮,她又一副伪善的样子跑前跑后找什么补习班补课班,分明是见不得自己好!看不得自己清闲!要学习,她自己怎么不去学习呢? 接到医院的电话时,蒋梦麟正在楼上俯瞰部队练操。 挂了电话,蒋梦麟把自己的衣裳翻出来穿好,又把蒋梦麟的大衣丢回床上,拎起了包袱给白少锋的舅舅叶论打去了电话。 在和白家结盟之后,蒋梦麟和白少锋母族的几个亲戚走动的也频繁了些,这没什么可奇怪的,寰球早晚要进军z省市场,而白少锋的母族亲戚们,多半就在这一块地方发展,叶论接到了电话,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立刻给市医院派去几个护工。 宋清虚刚刚指挥完回宿舍,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从楼梯间出来,定睛一看,立刻迎了上去:“怎么了?都快到傍晚了,你要去什么地方?” 看着蒋梦麟单薄的外套,他又皱了皱眉:“怎么就穿那么一点儿?” “没事儿”,蒋梦麟急急地回答,又把自己的围巾裹紧了一点,哈着冷气道,“你先在这呆着吧,我得回去了,我妈出事儿了。” 宋清虚一时间请不出假来,蒋梦麟一个人赶着点登上了前往h镇的班车,下车后第一件事儿,就是直奔市立医院。 “怎么样了?”跑到住院区,叶论给蒋母安排了一个单人套间病房,里面有三个护工在整理设备,病床上的蒋母紧闭双眼,眉头皱的死紧,蒋梦麟走上前,探头看了一眼,问身边的护工。 小护工轻声回答:“医生说没什么事情了,是血压忽然升高引起的昏厥,大概是被气着了,只要注意休息,情绪不要太不稳定,就可以了。” 蒋梦麟点了点头,挥挥手让她离开,吁了口气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看着母亲的睡脸,蒋梦麟眼神冷厉,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现在蒋母这样孤零零地躺在这里,那个在家里白吃白住的家伙却不见影踪,随意一猜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蒋梦麟的心里有些复杂。从到帝都之后,蒋母跟他的联系就越来越少,说实话,虽然已经有了上一世的教训,但蒋梦麟对她的冷淡,还是有点放不开的。 否则他也不会那么痛快地就对蒋母断了生活费,蒋母在蒋梦麟的心里,如同鸡肋,舍不得抛弃,但留在身边,实在乏味。 但无论自己如何想要给她一个教训,蒋母终究是他自己的母亲,不是外人可以轻易欺负的! 蒋梦麟的护短从来都是不讲道理的,更勿论那个和自己短处对立的家伙,还和自己发生过冲突,孰轻孰重,蒋梦麟自然立刻就拿稳了。 蒋母从昏睡中醒过来的时候,入目就是儿子垂着头补眠的模样。 她眼泪一下子没止住,哗啦啦就下来了,无声地张着嘴哭泣起来。 儿子……儿子什么时候,竟然变得那么瘦了! 她晕倒的那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的命就该那样交代在那里了,恢复意识的那一瞬间,她脑子里回想过自己这窝窝囊囊的一辈子,几乎万念俱灰。 但这一秒,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真的完全没有想到,自己醒过来的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那个被自己拖累了无数的儿子! 蒋母的眼泪里满满的都是愧疚,自己……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被自己执意收留的亲戚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明明自己正当壮年却心安理得地稳坐家中被还未成年的儿子抚养! 自己当真愧对这个“母亲”的名头! 蒋母在这一刻,终于彻底通悟了,自己从前的那些执念,究竟有多么的愚蠢! 李家是个无底洞!这个无底洞已经葬送了自己的一生,难道在这之后,她又要将自己的儿子推入火坑吗!?不可能!! 也许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蒋母虽然被自己一心照料的孩子伤透了心,但却在这之后,真正认识到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们…… 她真的累了。 第40章 蒋母这个人,其实除了胆子小了点,不懂文化了点,也没有很大的缺陷,至少从头到尾,她的脑子一直都是清醒的,虽然她非常圣母地收留了一个注定养不熟的白眼狼,但在她的内心深处,一直都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 她只是……没有勇气拒绝罢了。 从小生活在亲人冷眼中的蒋母,实际上从来没有真正的感受到过亲情的美妙。因为从未得到,所以更加渴望,所以对娘家的那些亲戚,蒋母一直都十分亲近,总希望,那些从前对自己不屑一顾的人,暮然回首时,能发现这个站在角落里的“赔钱货”,实际上,也是个需要关怀的孩子。 但事到如今,蒋母真的觉得疲惫了,这一摊子糟心事全部压在了她的肩膀上,原本承受能力就不强的她再也不想一个人闷不吭声地担负这些了。 但徐华秀对她的那一番冷语,却误打误撞地让她猛然间大彻大悟了,其实一直以来,她都做的足够好了,唯一没有顾及到的,只怕只有那些无法填补的人心罢了。 蒋母哭着哭着,因为用力过猛,床都慢悠悠抖动起来,一向浅眠的蒋梦麟哪里有不醒的道理?一睁开眼,就是蒋母稀里哗啦的眼泪,立刻吓了一跳。 他再怎么生气,对蒋母也不到记仇的程度,当下就扑了上去扬声问道:“怎么了?哪里还有不舒服的吗?”他按动了床头的电铃,颇有些担忧地低头看了眼自家母亲红彤彤的眼睛,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个妈妈,怎么总是记不住教训呢? “娃……”蒋母哽咽着伸出手来虚虚的揽着儿子的腰,低声哭泣,“是娘的错,娘简直瞎了眼,还把豺狼当忠犬,那群人……我再不去管他们了!” 一心敬爱敬畏的父母都联合起亲戚来算计自己,对重视家人的蒋母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伤心的呢? 蒋梦麟未曾想到自己竟然没头没尾的听到这样一句,立刻吓了一跳,拉开蒋母去看她的脸,还以为她哪里没恢复过来,说起胡话了。 蒋母更加伤心,歪在儿子胳膊上吸着鼻涕拉着脸可怜兮兮的。 蒋梦麟皱起眉头,蒋母的话,他可是不敢相信的。但现在他要是就这样直接说出来,按照蒋母那个死性子,不定干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呢,于是他也没多说什么,把母亲靠在了床头,就满心不解的出门找护工去了。 这也不能怪他不相信母亲,实在是蒋母给了他太多次失望了,以至于到现在,蒋梦麟根本连希望也没敢乱报,他自然不清楚在这之前徐华秀和蒋母究竟发生了怎样的矛盾,但即便是知道了,估计反应也会没什么不同吧? 好在蒋母病情并不严重,主要是因为年纪大了又缺乏锻炼,冷不丁血压那么一高,就没撑住撅了过去,在医院里好吃好喝地休养了一天,第二日就回家里去住了。 屋子里两天没住人一屋子的灰,蒋梦麟挽起胳膊来打扫了一下卫生,等到蒋母睡下了,才出来客厅给宋清虚拨去一个电话。 宋清虚在那一头显然很是担忧,蒋梦麟安抚了他,又叮嘱了一下让他不要随意和兵营的那些女人闹绯闻,宋清虚支支吾吾地连话也说不出来了,蒋梦麟满心担忧地切断电话,心里直想——这个宋清虚怎么现在那么不靠谱了呢? 一碰上女人就这个德行,那他以后拿什么替自己卖命啊?不是一个美人计就给拐跑了? 不行不行,得在他身边安插一个自己信得过的女人…… 蒋梦麟这样想着,越发不快,眉头紧皱拍了下身边的茶座,翻了个白眼儿。 真是够了!怎么那么让人操心呢! 蒋母醒悟的第一炮正式打响,首先,她开始无微不至地关心起蒋梦麟的生活来。 出门办了一趟事情之后回来看到母亲在给自己的衣柜里一件一件地挂新衣服,蒋梦麟那一瞬间似乎是惊悚的。 怎么回事!? “娃!你回来啦。”蒋母邀功般地给儿子展示她买的一条红绿相间的喇叭裤,笑的眉眼弯弯,“你瞧,我今天特意去给你买的,你的衣服实在是太老土啦,现在的年轻人都穿这个的!” 蒋梦麟默默无语,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妈,那你干嘛呢?” 蒋母一愣,随即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搓着手说:“我想起来好久没有给你买过衣裳了,大冬天的你总是穿的那么薄可不成,所以出门去给你买了两套……” 蒋梦麟勾起唇角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对蒋母这忽然之间的亲近感觉到有点不知所措,看了眼堆在床上的那些衣服,蒋梦麟后退一步,张了张嘴,开口说了句:“我忽然想起来,出门还有点事。”说罢转身就走了。 蒋母站在原地拿着那个挂好了衣裳的衣架,抿了抿嘴,眼中闪过浓浓的愧疚。 坐在小区的花坛边上,蒋梦麟把脸埋在掌心里,闭目沉思了许久。 他又开始忍不住地胡思乱想起来。 从上一世蒋母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开始,到这一世,自己刚刚回来的那一天,在车上感受到的难得的母爱……再到之和,离家甚久,却很少接到母亲电话,一转眼到现在,母亲拿着买来的衣服讨好似地对自己显摆。 他刚刚未尝没有感受到蒋母想要和自己亲近的意思,但……这份感情来的太突然,他总觉得让人很别扭。 就好像一直以来从没抱过希望的东西,忽然之间来到了自己的怀里,除了惊喜,心中升起的,却更多是徨然和忧虑。 抹了把脸,蒋梦麟叹息一声,拿出电话来怔住许久,还是拨通了宋清虚部队的电话。 接线员的速度很快,那一头在一阵安静之后,传来宋清虚低沉稳重的嗓音:“小麟?” “清虚……”蒋梦麟闭着眼茫然地开口,“我妈刚刚,好像很不对劲,她之前说对不起我,要对我好……今天还给我买了衣服……你说她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宋清虚闻言,同样沉默了。 蒋梦麟家里的事情,他一笔一笔都知道地清楚,虽然心中信奉以孝为先,但他偶尔看到蒋母做出来的那些糟心事,心中也是很替蒋梦麟不是滋味的。 但……小麟他现在,是在和自己倾诉吗? 宋清虚声音轻柔了些,低声劝慰:“你不要着急,把事情都说来给我听听。” 也许蒋梦麟他自己都没能发觉,宋清虚在他心中占据的,绝对是最值得信任的一个位置。从一开始,宋清虚就将命运捆绑在了自己的身上,可以说此生此世,他绝对无法背叛自己,而顺理成章的,为了这份忠诚,他也等价交换了足量的信赖。 听完前因后果,宋清虚也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叹了口气,声音又低又沉:“你现在何苦要自寻烦恼呢?她既然对你好,你就心安理得地收下,你担心她算计你什么呢?更何况,她又能算计得了你什么呢?她毕竟还是你的母亲,母子连心,她从前只是被雾瘴迷住了眼睛,现在清醒过来了,你该高兴才对。” 蒋梦麟摇着头低低地回答:“算了……你不懂的。”放下、原谅,这种东西,又怎么能是说有就有的呢? 宋清虚知道,一时半会儿的,自己估计劝不动对方。蒋梦麟的倔脾气他是知道的,于是温语相劝了几句,好歹也让蒋梦麟心情好受了些。 摇摇头,挂断了电话,看了眼屏幕,蒋梦麟挑起眉头,是家里的电话? 拨过去,响了好几声也没人接听,蒋梦麟心中微微升起一些不好的预感,起身朝着家中走去。 才出电梯,在通道口就听到剧烈的争吵声。 不好! 蒋梦麟立刻就瞪大了眼,屋里传出来的声音他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他那对逻辑诡异的外祖! 蒋梦麟立刻加紧了步伐往家里赶,才到大门口,一声茶杯碎裂的声音响起,传来李老爷子中气十足的骂声:“你个不知死活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当年就该把你腌在粪坑里溺死!省得你现在出门给我丢人现眼的!” 蒋梦麟脸色一下刷的黑了下来,大步进屋“哐当”一声把门砸上。 屋里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李月玲呆呆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上握着一根衣架。 蒋梦麟的外公外婆气势汹汹地站在自己女儿面前,外婆手里拉着低着脑袋一声不吭的徐华秀。一看到这三个人,蒋梦麟基本也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阴阴地扫了徐华秀一眼,蒋梦麟眯起眼睛,这个女人果然和上一世完全没有不同,真金白银也喂不熟的白眼狼! 许是想起了蒋梦麟给他们的阴影,李外婆看到外孙的身影,吓了一跳,拉着老伴儿的胳膊后退了一步,徐华秀也诧异地抬头看向他,想来是不知道,为什么蒋梦麟明明已经离开了,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蒋梦麟勾起嘴唇,皮笑肉不笑的扫视了众人一圈,冷哼一声:“实在是没想到,稀客啊!” 第41章 蒋梦麟话一出口,傻瓜都能里头的不善和火气,蒋梦麟是真的没有想要和他们好好说话重修旧好的想法,蒋母那边的亲戚,他躲都躲不及,好容易躲开了,单单来了那么一个徐华秀,就能把好好一个家闹得鸡犬不宁,足可以见证李家人超强的战斗力。 和他们扯上关系,可没什么好事。 要说这李家二老是怎么找来的,那自然不用多想,徐华秀在里头肯定出力不少。 她刚回l市的时候,身上钱不多,于是首先是回了自己一个婶子家借住的。 一个人孤身回来了,自然要说说是什么原因,徐华秀对蒋母对自己的态度实在是气不过,添油加醋地说了许多,一不小心,就泄露出蒋母现在在大城市过着好日子的消息。 原本她还没觉得怎么,哪知道第二天,李家老太太就找上了门,劈头就问蒋母在h市过的什么日子。 徐华秀自然不会隐瞒,往外那么一倾露,李家人立刻就不爽利了。 蒋母自从那次矛盾之后,离开l市,就很少在给家里什么生活费了,李家二老虽然心里不痛快,但毕竟从女儿那里要来了一大笔数目,心想着女儿既然离了婚,手头大概也紧吧了许多,一时半刻地拖欠拖欠,倒也还好原谅。 哪知道一听徐华秀那么一提,人家在大城市里竟然是住套房的! 这她们可就不干了,凭什么啊,她自己好吃好喝手头宽裕的,就不知道填补填补家里,要知道家里垫了钱买下楼房以后,折子里就没剩多少了,一家十来口人天天都是一笔大开销呢! 既然连住址都知道了,大家伙也不愣着了,老两口立刻就赶先一步带着徐华秀登门问罪来了,一进屋,那明晃晃的水晶灯、奢华低调的木地板,精致昂贵的电器摆设就第一个闪花了老太太的眼,随即而来的,就是心里止不住的怒气。 徐华秀手上是有家里钥匙的,所以等到李老太太进屋子后,蒋母才从里屋听到了动静出来,一看到父母,立刻就呆住了。 老两口的算盘倒是打得好,他们已经打听清楚了,蒋梦麟和徐华秀吵完架之后就离开了,一时半刻只怕回不来,而女儿的性子他们最是清楚,吃软、也吃硬,老两口是没什么耐心和她软着来的,干脆老爷子上去就破口大骂起来。 蒋梦麟的出现,则立刻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听到外孙的嘲讽,老太太眼角狠狠地瞪了一眼垂着头的徐华秀,这孩子果真不靠谱,说了人家不会回来,那现在站在眼前这个是鬼啊?! “娃……”蒋母眼神呆呆木木的,坐在沙发上抬眼望过来,眼眶里还是红彤彤的,忍不住的委屈,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哭哭哭!哭什么哭!”老太太对那个心眼颇多的外孙很是忌讳,但对着女儿,她可没什么好怕的,立刻就凶神恶煞地大骂起来,“我生了你,还不如生一条狗!养条狗喂个十天半个月还知道见到主人要摇尾巴,你翅膀硬了就当做没爹没妈了是吧?眼睁睁看着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自己一个人在城里偷摸儿地富贵,你也不担心自己能不能扛得住这股富贵!天生一条丫鬟命,巴望着当什么公主啊?” 蒋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蒋梦麟皱着眉头,上前两步一把将老太太推开,老太太踉跄了两步差一点摔倒在地,沙发才站稳了,抬头对蒋梦麟怒目而视:“狗日的没教养玩意儿!居然敢动手!?” “我动手你又能怎么样?”蒋梦麟毫不在意,冷笑着对上老太太的眼睛,面色森寒,“识相的现在给我收拾好东西滚蛋,别给我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可不会跟我妈那样傻了吧唧地给你们拿捏,想要拿我的好处,也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命!” 老爷子从来都很少开口,一听这个话也立刻没能忍住暴跳如雷起来。他本来就在家里当了几十年的一把手,从来说话有哪个敢反驳过加上李家的日子过得顺遂,那么多年,他在什么地方都是大大的有脸面,可今生今世,出的最大的一个洋相,就是拜这个外孙所赐! 老家那些亲戚们说的那些话,他几乎听一次,就要厥过去一次,偏偏那些酸货还总爱在自己面前唧唧歪歪,老爷子这辈子何曾受过这样的忤逆?从那以后,他在心中,就对这个女儿和外孙恨得不行。 蒋梦麟这一番话,不消他多听,明明白白地把对他的轻蔑摆在了台面儿上!不教训教训,这还了得了!? 老爷子一瞪眼,立刻举起拐杖就要打。 蒋梦麟冷着脸捏住了他敲下来的拐杖,狠狠一抽,丢在一边:“手上的东西给我管好了!这里不是你们的一亩三分地,我要收拾你们,易如反掌,我可是提醒了你们了,赶紧该走的给我滚蛋!要不然到时候别怪我太不讲情面,那你们想走,可就走不了了!” “我们为什么要走!”徐华秀不甘示弱地尖声大骂,“爷爷奶奶好不容易来这里作客,你怎么那么不讲礼貌!?姨妈都还没说话呢,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多嘴了!” 蒋梦麟眯起眼看她:“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你忘记了是吧?” 徐华秀脸色发白,外强中干地叫嚣:“你想怎么样!现在法治社会……啊!” 蒋梦麟毫不留情一脚就踹在了她的肚子上,把她踹倒在沙发上捂着肚子说不出话来。 “孽畜!孽畜!!”老爷子跳脚了,气的胡子扑簌簌地抖动,“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外孙!竟敢在我面前动手动脚,你当我这个长辈是死的吗!?” “你还真说对了!”蒋梦麟挑起眉头,轻哼一声,“你什么时候死了,我必然往l市送十串炮仗,给李家冲喜,你倒是比这个姓徐的有自知之明,我只问你最后一句,你走是不走!?” “轮不到你来质问我!”老爷子怒不可遏,捂着胸口狠狠地拍了一拍桌子,“我想在哪儿住,就在哪儿住!这是我女儿家,我生她养她十多年,供她吃穿,现在想要住一住她的房子,怎么?还了不得了?” 老太太有了底气,也怪叫道:“是啊!这是我亲女儿家,我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轮不到你说三道四的!” 蒋梦麟一听这话,非但没生气,反而脸色转怒为霁,眯起的眼睛也弯了起来,抚掌轻笑:“早这么说不就好了,那我们还剑拔弩张地干什么呢?我也听明白了您的意思,你是指,在l市呆腻味了,要来h市住一段日子对吧?这有什么不行的?这屋子就那么点儿大,五个人住很有点挤呢,倒不如我和我妈搬出去,让你们住个痛快?” 老爷子的气势汹汹立马被他的阴晴不定镇住了,但仔细思索一下,蒋梦麟这一番话,则很想服软的模样。 他冷哼一声,没有答话,决定要给这个没礼貌的外孙一个下马威。 蒋梦麟看着他,继续笑道:“只不过,可惜的是,这房子并不在我们名下,你们即便是住,也只能当个租客,在这屋里发生什么事儿,责任可不在我身上。” 老爷子被他一撩拨,又怒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蒋梦麟没有搭理他,转过头盯着母亲:“你是在这儿住啊,还是跟我一块搬走啊?” 蒋母怔愣了,看着儿子,又看一看面色狰狞的爹妈,哆嗦了一阵,闭了闭眼睛,眼中落下滴泪来,砸在膝盖上,布料晕出一块湿迹。 她好像下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过了很久,才低声坚定地回答:“娃,妈跟你走,你去哪儿,妈就去哪。” 蒋梦麟脸上虽然满不在乎,可在母亲话一脱口的那瞬间,胸口却好像有块巨石落了地,砸在心头的震颤,让他一贯平静的心绪,都忍不住激荡起来。 忍住激动,蒋梦麟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那挺好,我们收拾收拾东西,先搬出去吧,外公他们既然要作客,自然该让他们尽兴才对。” 李家二老连同徐华秀,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一句话都没能出口,眼看着女儿和外孙收拾了一小包衣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这是…… 李老太太颇为诧异,指着被关上的门狐疑地盯着徐华秀:“这是怎么个意思?这就走了?” “你管他是什么意思,我们还得看他的脸色不成?” 老爷子没好气地应了她一句,在沙发上坐下来,心绪还未平静,却忍不住摸着身下的沙发赞叹:“这城里人的日子就是金贵,椅子比咱的席梦思还软和。” 徐华秀呆了呆,立马坐到老太太身边挽着她的胳膊赞叹:“那小子平时可跋扈了,我肚子被他踢得好痛……不过果然爷爷奶奶就是有办法,你看他,见到你们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夹着尾巴就溜了。” 老太太是吃过外孙苦头的,一听这话,觉得自己翻盘大胜,心中熨帖不必,脸上皮笑肉不笑地哼哼道:“到底是小孩子,我从前懒得和他们计较,真计较起来,谁也不是咱们对手。” “你也少说两句!”老爷子还在为了刚刚外孙的不敬生气,不过现在既然他都服了软,自己也不该掉了身价去和他那么个没教养的孩子计较,左右日后出了社会,会有人管教他的,自己何苦去为一个倒霉孩子操那份闲心?不过女儿和外孙出了门以后住在什么地方,可就不是他该管的事情了。 老太太被老伴凶了凶,心情不虞地站起身,开始一间一间地打量房间,每进一间屋子就大惊小怪地赞叹,心中却在想,这地方真是神仙过的日子,自己无论如何,要争取在这儿呆下来,果然城里人的日子和乡下一比,就是瞎子也能看出高低来。 “娃……你这是做什么?” 茫然地跟着儿子出了门,蒋母拎着包,看着儿子掏出钥匙来把大门反锁上,心中很是疑惑。 蒋梦麟瞥她一眼:“你别管就好,要是你心里舍不得,我可以开门让你和他们住在一起。” 蒋母抿了抿嘴,没再说话,垂下头来。 蒋梦麟看着大门,脸上的笑意终于收了起来,随即换上的是浓浓的嘲讽。 这一家目光短浅的东西,还以为自己占了便宜,也不去想想,自己是不是那种能过的了好日子的命! 蒋梦麟主动提出搬离,会是服软吗? 当然不可能!他可不是那种愿意息事宁人的性子! 想要在自己的地盘折腾几个人,就如同蒋梦麟自己所说,实在是太容易了。虽然用在这几个人身上有些大材小用之嫌,但蒋梦麟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受够了,不给他们一点教训,还真以为自己软弱可欺不成? 只是不知道,这次他们再回到老家,还敢不敢再和自己联系了? 蒋梦麟心中百转千回,冷笑一声,掏出电话来给白少锋的舅舅拨了过去。 “喂,叶叔叔,麻烦你帮我办件事情……对,帮我联系好派出所和供电局,然后派几个泥瓦匠过来……真是谢谢了。” 屋里的三个人正在打量着这间屋子里许多他们从未见过的摆设,巨大的双开门冰箱,厨房里的微波炉和烤箱,李外婆稀奇地抚摸着卫生间里巨大的洗衣机,嘴里啧啧赞叹:“这可是个好东西,等到过几天,让家里来个人给搬回去,儿媳妇她们几个就不用那么辛苦洗衣裳了。” 老爷子不置可否地点头,从冰箱里拿出一块冷冻肉来,指使徐华秀去做饭,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巨响,将三人的注意力全部引了过去。 “怎么回事!?”老太太吓得大叫,后退了几步磕在洗漱台上,老爷子也惊慌不已,左右看了看,将菜刀捏在手上。 徐华秀被吓得尖叫了一声,随后听到门外丁玲哐啷的敲击声,立刻奔到门前猫眼一看,外头满满当当地挤了七八个壮汉! “简直不像话!” 听到徐华秀一形容,老爷子自然而然想到了是蒋梦麟找了地痞流氓来滋事,只恨不能刚刚怎么没打死他。可怒归怒,七八个壮汉他还是很害怕的,思量了一会儿,大家伙看中了客厅里的那个大沙发,费劲力气搬过来堵住了门,定要让那些壮汉撞不开门才是。 可他们却从头到尾都猜错了门外的人在干什么。 看着门框上定好的木板,蒋梦麟颇为满意,指挥着几个人去把水泥调好,指着大门画了一个大圈:“把这里,严严实实地都给我封起来,如果漏了一点风,或者里面的人推门还能出来,你们就不用拿工钱了。” “您可放心吧!”工头是个高壮的山东大汉,颇为豪爽地大笑起来:“您可是叶老板介绍过来的人,我们怎么可能马虎?不过您这种折腾人的方法我还真是第一回见,简直太损了!我可真是头一回被人雇着干这事儿!您这方法可比喊打喊杀简单多了,不过,把他们都封在屋子里,太长时间不出来,可是要饿死人的!” 蒋梦麟瞥他一眼,皮笑肉不笑:“你倒是心善啊,我把你一起关进去怎么样?” “别别别!”大汉立马摆手:“我干活儿去了,您可别吓我……” 他心里自然有了算计,这个少年既然敢吩咐自己办这事儿,自然不会担心有什么顾虑,不过这屋里的人倒真是可怜,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人了,被人折腾这样…… 蒋梦麟眯着眼看了会儿渐渐成型的大门,撇嘴笑了笑,招呼过来几个在一边等待了许久的外墙清洁工,挥手指了指楼顶:“一会儿你们,拿着挡光膜从楼顶下去,把我这方位的几个窗户给封严实了,有窗户的地方,拿胶堵好,务必要让窗户打不开,但透气的孔倒是可以留几个。” 几个人诺诺的应了,面面相觑,心中闪过和刚刚那大汉同样的猜测,摇了摇头,干活儿去了。 蒋梦麟在原地,越想越高兴,砸吧着嘴原地度起步来,眯着眼睛暗暗地瞥向众人开工的方向,心中暗暗想到—— 啧啧,原先好好让你们离开,偏偏不听,现在这罚酒来了,我倒要看你们怎么喝呢。 脑子猛然迸出一个灵光,蒋梦麟立刻掏出电话来,打给这边街道办的熟人,说了两句,对方答应,明天一早把自己家的水电都给拉断,电话线和数据网也都给关掉。 蒋梦麟摇摇头,啧啧,李家那老两口,这次可真是要受大委屈了,自己这么一想,还真是有点于心不忍啊…… 第42章 李家二老绝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陷入这种被动难堪的局面。 一开始门外的敲击声消失之后,他们还好好地庆幸了一番,觉得也许是他们太久不出现,来找麻烦的地痞流氓觉得无聊也就离开了。 虽然徐华秀很快就发现门上的猫眼望出去一片漆黑,但三个人心里都觉得,大约是门外有人搞了什么鬼,想要骗他们开门去看吧? 他们偏就不开门!加上了几道锁,屋中的三个人还来不及松口气,窗外吊下来的那群人就结结实实地吓了他们一跳,但出乎他们预料的是,那些人并没有砸碎窗户钻进来,而是拿出胶枪来不停地在窗户上打胶水,又在玻璃上贴上了一层非常薄的膜,做好了这些,才拿出一块巨大的黑布来把所有的透光处都遮住了。 失去光线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慌了,可窗外有人,他们并不敢接近,更别提开门查看情况了,这样一拖,等到有勇气去查看自己的处境的时候,一切也都晚了。 窗缝上的胶早就干了个彻底,门外的水泥也已经干透,蒋梦麟特意找来了之前寰球用于人防开发的高硬度水泥,那是铁钉重锤也不一定能清理干净的重型武器,更别提人力了,三个人在屋里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没能撼动大门一丝一毫。 但,这还不算最让人恐惧的。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就发现,屋子里的水电全部被停掉了。 徐华秀惊恐地想要打电话求助,但电话里连一丝声音也没有,很明显信号已经被切断,找到蒋梦麟屋子里的手提电脑想要找人,可宽带无论多少次都无法连接。 幸而在这之前马桶水箱里的水并没有用完,加上老太太天生有储存的习惯,放了一大桶水来备用,否则她们就连水都没有的喝了。 “畜生!你看看你生的畜生!” 黑暗最容易让人失去理智,惊惧的老爷子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拐杖暴跳如雷,一个劲儿地骂老婆,“你看看你教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老太太气的咬牙切齿,她原本性格就泼辣,这样的环境之下她已经够无法接受的了,老伴儿还偏要来搀和着给她不痛快,她怎么可能不还嘴?在被隔离的第二天,老两口都还有着力气吵架。 但很快,等到厨房里的大米被吃空,冰箱里的东西都被搜刮完后,所有人都开始不再讲话了,他们需要储存足够的体力,否则饥饿的感觉就会遍布全身。 这个时候,他们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老两口是经历过那个动荡年代的人,什么苦头都吃过,这一辈子总以为自己风风雨雨都经历的差不多了,阅历过人。但挨过鞭子跪过煤渣都安然活下来的老两口,却在这小小的屋子里几乎被折磨疯掉!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没有了电,屋子里一丝光亮也没有,他们曾经试图拿什么东西去把窗户敲碎,但无论如何也没能在窗户上留下任何痕迹,大门已经完全打不开了,电话也被损坏,他们完全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屋子里的闹钟都是连接电源的,没有了电,他们连时间的流逝都无法察觉,只知道困倦了疲惫了饥饿了,但一觉醒来,迎接所有人的依旧是满目的黑暗。 徐华秀是他们中最恐慌的一个。 她只是个没经历过什么东西的年轻人,何曾想得到这世界上还会有如此杀人不见血的酷刑?每天只要睁开眼睛耳朵就能听到老太太的絮絮叨叨,闭上眼睛老爷子的呼噜声又震天响,只是被封锁的第一个下午,还未曾停水停电的时候,她就被吓得没止过哭声。 她是真的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不知死活的去得罪蒋梦麟。 蒋母的性格一直都很软弱,这一点从还未到家门的时候徐华秀就听亲戚们提起过,事实证明所有人都没有说错,如果不是性格太软弱了,蒋母又怎么会那么倒霉偏偏轮到她一个女眷来收留亲戚呢? 徐华秀的母亲也算是个厉害人物,徐华秀从小也被她教得见人看碟下菜,来到这里没有多久,她就已经有了该如何对付蒋母的计策,但正是由于蒋母软弱的性格,才会给她造成错觉,以为她的儿子也该是个温吞绵软的人。 第一次见面,蒋梦麟除了凶,没有给徐华秀留下任何多余的印象。 被蒋梦麟教训的时候,实际上她心里并没有什么悔改,更多的,是一种作为主人被冒犯的愤怒,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恐惧,但实在不多。那时候的徐华秀,是已经将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主人来对待的。否则,她也不会有胆子私自去配备了主卧的钥匙,有事没事还去主卧休息休息了。因为心中知道蒋母不受娘家的器重,所以徐华秀毫无心理压力地卯足了劲儿地折腾,蒋梦麟一来,就打碎了她清闲安逸的生活,她怎么可能不怒不怨? 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蒋梦麟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过,他并不是作为一个妒忌母亲关怀的孩子来和自己发生矛盾的,他是真的,在严重警告自己应该知道好歹。 但自己那个时候却什么也没听进去,等到尝到苦果的时候,想要重来,却已经晚了。她真的好怕,会不会就被关在这个黑暗阴冷的屋子里,活生生饿死,她还年轻,这样的死法,实在很太过恐怖了。 第一天第二天,三个人心中其实还是抱了侥幸的想法,觉得蒋梦麟该不会那么大胆视任命为草芥,犯下这种大错的。最多不过是关他们,等到害怕了,消气了,自然就会回头磕头道歉,可这种侥幸,在冰箱里的食物被吃完之后,开始变得越来越动摇。 难道,他真的打算就这样把自己关死在这里!? 不能不承认,当这个想法浮现在脑海的时候,三个人的心开始真正的慌乱了起来。 在这个巨大空旷的,没有光线的房间里,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不知道外面是白天黑夜,不知道家里人有没有发现他们想消失……这一切,绝对比想象中的要煎熬太多。 老太太的骂声从中气十足到气若游丝,老爷子从呼噜声震天到瞪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呆若木鸡,徐华秀从一开始的不停试图逃脱自救到最后缩在衣柜里不敢轻举妄动,在他们看来,似乎过去了那么久那么久,但实际上,也只有三天而已。 李大刚简直快被家里的事情弄得头发都白了! 先是接到了一个母亲的电话,那头说要去城里找一个人窝起来过好日子的妹妹,好好说道说道她的不忠不孝,李大刚还来不及阻止,电话挂断,再打过去,就是公用电话的老板娘了,而母亲和父亲仅仅是留下了一个口信,第二天就不见影踪了。 除了她们此行的目的地是h市,李大刚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妹妹的不讲情面让他也觉得很寒心,但自从那一顿几乎等同撕破脸的矛盾发生之后,他有时候也会隐约觉得父母偶尔做得过分了些,这一回去城里找麻烦的决定,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赞成的,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从那天之后,老两口连带一个外甥女儿,就都人间蒸发了啊! 李大刚急的快要疯了,他连城里妹妹的联系方式都不知道,更别提家庭住址了,去派出所报案,人家说还没到立案时间,等到二十四小时之后去报案,又说要去失踪地派出所报案,等到夫妻俩人风尘仆仆地赶到h市时,却又被一个太极打了回来。 好不容易在l市派出所立了案子,可一整天下来,完全没有任何进展,跨地区办案本来就困难,他们也只能查出三个人确实是买了前往h市的火车,可到达h市之后,去了什么地方,确实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查不到了。 李大刚带着老婆,两个土生土长的l市人操着乡音拿着全家福在大马路上一个一个地拉人询问,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可这还不是最倒霉的! 到达h市的第二天中午,在吃饭的时候,夫妻俩的钱包和财务全被摸走了! 小偷连一毛钱也没给他们俩留下,李大刚跑到派出所去报案,人家嗯嗯啊啊地答应了替他们寻找,转头就忘,打电话给家里人求助,可l市哪里又有那么多装了电话的人家一圈下来,竟然没能找到一个联系的上的亲戚,可打公用电话的钱却不能不给,被老板纠结的肌肉吓到的李大刚把自己的电子表褪下来抵押了,两口气在街上跑了一整天,到了饭点儿,却连馒头也吃不上了。 没钱睡旅馆,也没钱回家,两口气在黑暗的桥洞里抱头痛哭了一整晚,第二天跪在大马路上开始学着乞讨,可由于他们实在放不下身架,看上去实在是太像诈骗犯了,一整天下来,也只勉强讨要到吃馒头的钱,找老娘的事情怎么比得过填饱肚子?李家三人被顺理成章地抛在了脑后。 家里的几个兄弟则是以为大哥已经出门寻找了,于是也没有人再去管这茬,派出所里蒋梦麟老早就打好了招呼,自然没有人不识趣地去管这事儿,李家三人被关在黑屋子里要死要活的,外头竟然连一个靠谱的队友也找不到,也不知道是悲哀,还是可怜了。 蒋梦麟倒是没打算把他们弄死,不过狠狠地教训一通还是必不可少的。窗户上他特意叫人贴上了防爆玻璃,加上屋子的玻璃用的是最坚硬的防弹玻璃,徐华秀即便是那菜刀劈砍,也不一定能把玻璃敲碎,顶多出来一些裂纹,但饿的头晕眼花的三个人又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呢? 眼看着厨房的一桶水已经见底,三个蓬头垢面的人望着前几天吃剩的面包包装袋,完全抛却自尊争抢着舔舐起来,期望能在上面再吃到点面包屑。屋子里只要能吃的零食一点也没剩下,饿了三天的人将放在客厅里的唯一一株绿植都嚼吧嚼吧吞了,将目光放在水桶里见底的水上,谁也没有说话,却不约而同地疯狂扑上去抢夺起来! 谁都不想死! 第43章 蒋梦麟实际也没打算关他们多久,掐算着家里的粮食该吃的差不多了,墙上也给敲出了个窟窿安上了不透光的玻璃,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人蹲守着,在屋里的三人第五次大打出手的时候,蒋梦麟打电话让人来把大门撬开了。 从大门开始响起敲击声的时候,屋里的三个人就停了手,说是打架,实际也就是李家老两口在打徐华秀,徐华秀兜里踹了一团米饭躲在卫生间里偷偷的吃,被老太太正好撞到了,气得不行,抢过来了还不算完,联合老伴儿一起对徐华秀好好拳打脚踢了一顿。 许久未曾接触的光亮出现的那一瞬间,三个人简直快要哭出声了。但是他们在黑暗中已经呆了太久,眼睛的刺痛不得不使他们暂时闭起眼睛,但蓬头垢面的三个人一个也没歇着,全部手脚并用地摸着方向朝大门爬。 蒋梦麟自然不会出面,白家舅舅给他介绍的是专业要账的,收了工钱自然是从头负责到底,屋里几乎熏死人的臭气把他恶心得一个踉跄,手里拿着手电晃悠了一圈,看到三个人的惨状,就是他这种见惯了血的人也不由得龇牙咧嘴起来。 这才短短三天呢,老天爷,要是再关上一段时间,估计都得疯掉吧? “大哥大哥!大哥!”徐华秀手忙脚乱地爬了上去抱住他的腿,嘴里哭着求饶说,“你跟蒋表哥说一声吧!我再也不敢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们放我们出去吧!” 那汉子皱起眉头,一脚把她踹开,拍了拍裤子,哼笑道:“什么蒋表哥,我怎么不知道?这是我的房子,那个姓蒋的房客早就退房了,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我可不知道。” 老爷子老太太气的一激灵,但即便是他们心里知道是蒋梦麟做的,又能如何呢?没证据啊! 老太太这回可晓得了,第一回见面时那外孙子给自己的教训,可是未及他手段十之一二的,这样小的年纪就如此心狠手辣,如果自己再不学着聪明点,惹急了他,早晚得丢了性命! 老爷子从刚被关没多久就开始后悔了,这次的事情他从来没参与谋划过,可是老太太一个劲儿地在他面前说女儿过得好,那个牙尖嘴利的外孙子也不在,一来二去的才动了心思跟着她一起上这来了,可这回自己直接就撞在人家枪口了!感情人家之前在l市对自己还算是客气的了! 恨恨地瞪了眼老伴儿,老爷子在心中咬牙切齿地想着回到家后该如何教训她,可这再来找女儿的念头,却是再怎么样也不敢升起了。 看她们也是真的怕了,那大汉也没多做为难,扔下三百块钱和一袋馒头就让他们赶紧的滚蛋,老爷子老太太虽说饿的头晕眼花的,可一看到吃的,就立马转生恶狼,老太太张着大嘴喝下去一整瓶需泉水嚼了三个拳头大的馒头,才被抢食的老爷子踢开,徐华秀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们吃,她打不过联手的两个人,只能饿着。 等到蒋梦麟招呼人来把屋子打扫干净的时候,三个人已经忙不迭地逃走了。 看着一整屋乱七八糟的粪便和不明水渍,蒋梦麟嫌恶的皱起眉头,挥了挥手对叶论派来帮忙的人开口:“这地方你找个机会租出去吧,另外在市中心那边帮我留意一下铺面和房子,最好联成一整套。” 蒋母似乎是真的改过自新了,这几天在宾馆里哭够了,就开始谋划起自己该干什么事儿。 虽说很想让母亲受点教训,可蒋梦麟也不能真让她去洗盘子,想来想起,最适合她干的,就是个体的小生意了。 这边的事情给处理好,差不多年节也该过了,帝都传回来的文件已经快把内存挤爆,再不回去程镇朱他们一定会发飙的,蒋梦麟也知道自己的清闲日子没剩多少,赶紧的就想抽空把母亲的事情解决掉。 “开店!?”李月玲听到儿子的建议,很是诧异,“我能卖什么啊?我……我也不会做生意,也不会和人开口……” 蒋梦麟看着她无意识流露出的怯懦,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却还是耐心安抚:“那就请人吧,房东上回正好也说过在商业街有几个铺面批下来了,我和他商量了,你要是愿意做,他可以不收房租,但咱们盈利的三层要缴给他,这也算是减少了我们的压力了。” “房东真好……”李月玲忍不住赞叹宋清虚的人品,看到儿子的脸色,忽然惊觉自己又开始打起退堂鼓了。她立刻咬住了舌尖,强迫自己下定决心,就当这一次的事业,是自己破釜沉舟的决定吧! 于是服装店就这样开起来了。 有蒋梦麟帮忙,这事情就不算个事儿了,豪华装修过的店面大把的都是,蒋梦麟又有后世的知识,自然知道该怎样营造出豪华的感觉,叶论的人给他找的这一块地段在现在的h市只能算是新兴,可蒋梦麟心里知道,在之后h市开始大开发时,这一块靠近h市奢侈品大厦的地段,将会变成z省乃至全国贵妇们消遣的乐园,有了那些人,还愁没钱赚吗? 于是在h市这种有先天优势的地方,蒋梦麟自然选择了让蒋母经营昂贵精致的绸缎。 本地就有非常优秀的加工厂,开店的第二天蒋梦麟就去把合同拟了下来,这些加工厂经常能够接到国外奢侈品的大单,手艺和人工自然是没的说,蒋梦麟也不在乎成本,好料子也舍得下,赶工还给出加班费,最后的成品,只怕比那些香榭大道橱窗里的也不差。 在首次看到自家商店的明亮橱窗内衣服的价格后,蒋母又一次惶恐了起来,虽然之前她和那些小区里的贵太太们经常也回到h市大厦闲逛,可她怎么也不可能想得到,那些标价上万乃至数十万的衣裳竟然是这样来的! “女装本来就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东西,一栋别墅多少钱,一件婚纱也是这个价;一辆游艇贵不贵?说不定比不起那些人肩膀上的皮草披肩!”蒋梦麟耐心的给自家母亲开导半天,事情就这样尘埃落定了。 好在这类高档商店里的客人们也不喜欢呱噪的营业员,还没有招到人的时候,蒋母的沉默寡言让这些贵妇人们也觉得很是舒心,小店开张的第一天,蒋母拿着一整沓子墨蓝色的四人头恍惚怔愣了许久许久,终于捂住脸泪流满面。 新年钟声就这样过去了,迎接蒋梦麟的是千禧年临近的欢腾。 帝都从来是政治气息最为浓厚的城市,三月份前后,所有的人就在为了这一年临近末尾时节的阅兵仪式奔走相告着,学校里同样如此,似乎只要不讨论这个,就和人群脱节了似的。 除了这一回的阅兵仪式宋清虚可能会得到的奖章之外,99年对蒋梦麟没有任何的吸引力,哦,也许是有的,那就是他也许快要成年了。 他和学校里同学们的关系都不错,温如玉他们几个也在这里读书,他们比蒋梦麟年纪大了许多,学位却没高多少,虽然不同系,但在一个学校里,想要见面也很是容易。 白少锋是b大里数得上顶尖的红二代,江越和他同级,却在社会学混日子,比起白少锋来,他的脾气要恶劣的多,对着导师和教授也浑不在意地顶撞,学院里若是有什么人惹到他或是让他看不顺眼了,是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他脑子确实不怎么聪明,奈何实在是运气好,投了个好胎,家里爹妈自然也不会管他在外头胡混,说起来,江越他父亲在老爷子面前也说不上什么话,能得到这样的优待,无非是他们在拉大旗作虎皮罢了。 白少锋虽然也很显嚣张,但离跋扈还是挺远的,白父的家教比江越他爹要稍微严格点儿,这一点从白少锋虽然爱包舞女,却从不敢夜不归宿就能看出来了。 既然已经回到了学校,那么蒋梦麟自然不可避免地看见了刘力扬。 作为同班同学,两人常常抬头不见低头见,刘力扬从上一次在w市和蒋梦麟闹翻之后,索性连表面也不佯装了,只要和蒋梦麟照面,那眼神里就绝对是火花四溅的。 蒋方舟果然言出必行,断了他一半的零花钱,车子也被扣在w市了,和蒋梦麟不一样,在帝都没有房子的刘力扬是瞒了蒋方舟偷偷在外面租了房子住的,这下生活费大大缩水,他不得不拉着脸子搬回了寝室,和那一群在他眼里穷的叮当响的乡巴佬门挤在屋檐下,之前那些总是出去喝酒的好友们不知道嘲笑了他多少回。 来帝都之前,刘雅悉心叮咛了让他一定不要去那些烟花场所,因为蒋梦麟的那一脚踢中了他的脉门,必须要禁欲一整年才能完全痊愈,所以为了避免一时情不自禁破戒,他自然也很少会去参加那些酒肉朋友的饭局,可这样一来二去,就不免和他们生疏了,刘力扬心里着急,那些人脉都是他用真金白银砸出来的,让他就这样放弃,怎么可能舍得呢? 心里这样想着,对于自己的坚持刘力扬自然就不那么坚定了,好在和大家出去了几趟,到了关键的时候都没硬起来,刘力扬没有多想,还在庆幸自己的定力惊人,每日下了课就是烟酒不断,可他却不知道,他包下来的那些小姐们已经暗暗开始讨论他的“那方面”问题了。 谁说不是呢?叫了人开房间,就光盖被子睡觉聊天,什么也不干,手脚并用地也不见对方起半点反应,能不让人生疑吗?! 第44章 蒋方舟这段时间以来日子都过的不太痛快。 自从那天从r镇回来之后,他就开始拼了命的想儿子,可任凭他日思夜想,儿子却至此一点音信也听不到了,他又不敢朝老家打电话,只能托人去找蒋梦麟的联系方式,去问刘力扬,对方却是一问三不知。 这还不算完,公司里也出事儿了。 先是市工商局开始突袭查账,按理说他已经朝上头缴了足够的好处,对方即便是查,也只该大张旗鼓的走走过场。可偏不!来查账的人一个比一个专业一个比一个细心,送走一个又来一批,蒋方舟急的头发都白了,好不容易酒桌上灌醉了一个大嘴巴的处长,人家伏在酒桌上就迷迷糊糊地吐了真相,上头下来的命令,要好好给蒋方舟一个教训呢! 蒋方舟之前还不敢相信,回去后左思右想,还是拨通了岳父的电话想请他帮个忙,可那天的岳母却告诉他,刘伟军前一天刚好就去了国外出差,挂了电话,蒋方舟联想起自己这一段时间和刘雅的相处,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刘伟军这回的事情,做得是真不聪明。蒋方舟这个人把,把面子看的比天大,他就是靠着荣耀和自尊生活的,不管是事业还是感情,他都更加喜欢能全然掌控一切的感觉,否则也不会在那个时候,被刘雅的小鸟依人混淆了神智。刘伟军不了解蒋方舟,刘雅可是了解的,如果她早知道父亲会这样做,拼了命她也会去阻拦下来,可坏就坏在,刘伟军也是个大男子主义的家伙,做事情怎么可能会去和他眼里见识浅薄的女儿商量呢? 蒋方舟心里对刘家大恨,连带着对刘雅也没了好评价,本来从结婚以来两个人的感情就是在靠刘雅一个人苦苦维系的,因为蒋梦麟踢坏了刘力扬的命根子,蒋方舟这段时间对刘雅还客气尊重了许多,可一夜之间,刘雅在蒋方舟心中那楚楚可怜善良大度的印象就被刘父不经大脑的行动破坏了个彻底。 可经此一事,看着公司上下人心惶惶手忙脚乱的模样,蒋方舟心中气愤归气愤,可还是不得不认清楚了一个事实,自古民不与官斗,他虽然是个小公司董事长,可刘父现在的地位,虽然不至于搞得他身败名裂易如反掌,但时不时地出手给他找些不大不小的麻烦还是很好做到的,恰好最近公司里正在商榷一笔大单子,蒋方舟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夜未眠思索良久,最终还是选择咽下肚子里的这口气,先和刘雅服个软,等到风波过去,在算账也不迟。 刘雅虽说爱算计了些,可对蒋方舟的感情可是不择不扣的,她一个官二代,w市土地爷的女儿,想要嫁什么样的人物没有?可她偏偏就选中了有妻有子长相也不很英俊的蒋方舟,这其中固然有蒋方舟财力雄厚的原因,可占据主导的,还是她的感情。 这段时间来对她疏远了不少的蒋方舟忽然开始热情起来,一个星期里也连要了两次房事,刘雅简直是受宠若惊! 看着眼带心疼抚摸自己疤痕的丈夫,早就已经消失了许久的新婚才有的羞怯又慢慢浮上刘雅心头,她也想着要快一些给蒋方舟生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可蒋方舟却好长时间也不碰她一下,原本她还担心…… 可现在感受着丈夫如狼似虎的体力,刘雅心中又为了自己对丈夫的不信任而感到羞愧起来。 他们可是经历了重重磨难才能生活在一起的,他怎么可能会去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呢? 刘雅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中,也自然而然地忘记了要替儿子讨要零花的事情,蒋方舟和她浓情蜜意了几天,提起自己公司最近发生了一点小问题,刘雅怎么可能不着急?那也是她的公司啊!并不知道这是父亲干的好事儿的刘雅一口答应了替丈夫摆平,蒋方舟吻了她许久,离开房间之后,眼中浓浓的都是心寒和嘲讽—— 这个女人太会演戏了!如果不是自己早就问出了幕后主使,说不定还真的被她的演技欺瞒过去了! 帝都市中心一间酒楼内,包厢里围坐了满满的人。 刘力扬倒了一杯酒,朝着首座的张泽笑着道:“好不容易请到张少赴约,实在是荣幸的不得了!来,我敬您一杯!” 张泽已经喝得微醺,趴在一边挨得极近的舞女肩头吹嘘自己的过人经历,一屋子坐的人大多是外地来的富商或是地方官二代,哪里接触过帝都这样高阶级的圈子?在他们看来,张泽这个身份已经是足够震慑人了,一听说他竟然和大首长的孙子一块儿混着,众人听得眼睛都快直了。 刘力扬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开始引导着这个醉鬼说些内幕出来,一桌人你一句我一句你一杯我一杯,刘力扬顺势就趁机问起了太子党的问题。 对于这个帝都首屈一指的二代圈子,他们大多是有所耳闻,却从未得见。张泽自从那次被蒋梦麟落了面子之后,就很少再受江越的器重了,好久没有享受过这种众星捧月感觉的他一时有些飘飘然,说话也没有了轻重,拍着桌子不知死活地就嚷嚷起来:“白?白家?丫算个屌!咱们……咱们江少一出马,保管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一说起这个,他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起之前在天上人间挨得蒋梦麟的一顿打,顿时哭号着嚷嚷起来:“那个!那个蒋梦麟!也是个王八蛋!” 原本还在算计着借张泽这条引子攀上江越的刘力扬,一听到蒋梦麟的名字,立刻什么都丢开了:“蒋梦麟!?张少您还认识蒋梦麟?” 对了!刘力扬忽然想起来在w市的那时,蒋梦麟似乎亲口提起,他和张泽是死对头来着。 刘力扬眼中划过喜意:“那个王八蛋可跟我不对付好久了,怎么?他还不知死活得罪过您?!” “何止是得罪!”张泽猛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满脸都是气怒,“我……我他妈总有一天会要……要……” 砰地一声,话未说完,张泽就摔在桌面上呼噜噜地睡了过去。 刘力扬宛若得知了一个惊天绝世大秘密,盯着张泽的后脑勺心中百转千回起来,终于是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蒋梦麟…… 他在心里暗暗地想—— 可别怪我太绝情,怪只怪你不知死活,看不清天高地厚,居然什么人都敢得罪……我只是给你一个教训而已! 扫了眼众人,刘力扬捂住自己的额头,装出不胜酒力的模样,扶着张泽去了早就安排好的房间,交给等了很久的女人之后,就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他仿佛已经看见了蒋梦麟满脸泪水跪在他面前磕头求饶的模样,简直通体舒畅。 蒋梦麟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悄悄盯上了,他正通宵无眠地在会议室里和众人讨论妖都的企划。 寰球的飞速成功已经抓住了不少创业人的眼球,新年伊始,帝都就已经三三两两地出现了几家打着擦边球的类似公司。蒋梦麟倒是没什么危机感,和国防部关系最铁的也只有他了,这门生意不看头脑不看资金,最要命的还真就是关系!加上那些擦边球公司,到了零三年左右自然会有新政策来制约,蒋梦麟只需要从一开始就不停的循着记忆中的法律漏洞不停琢磨就行了。 但在此之前,他必须把国内几个地段好的地方先给强下来,虽然对手里的关系很是放心,但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变数,谁能料到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呢?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公司里陆续又进来了几个商业头脑极好的人才,原本蒋梦麟刚回公司的那几天这些新人都对他这个小老板很是不服气。新企划案交上去的第一天就被驳下来了,在这群心高气傲的人才们眼中,小老板的反对简直和胡闹没什么分别。可这次会议才开始十分钟,所有人都止不住对蒋梦麟刮目相看起来。 不说别的,单只这一份企划思路,就不是寻常人能想得出来的! 钻漏子这种事情果然有趣,加上不菲的创收,蒋梦麟乐于在其中专研,魔都的款项在年前就已经全部收了上来,连带上不动产,蒋梦麟也算得上是个亿万富翁了,可他对自己的发达是真心没什么敏锐的感觉,公交一样的挤,地摊货一样穿,但也许是淫浸在商业中已久,他那身凌厉的气质就和寻常人有很大的差别,甭管如何掩饰,总有种飒爽利落的气场,也特别容易招人待见。 他自己也明白自己是个阴险的王八蛋,可别人偏要说他性格直爽,他也无力反抗。 收到厚厚的年终奖,寰球上下一片欢腾,连带分公司的几个领导不间断地打电话来问会计们是不是算错了,蒋梦麟的奖励收在手里让他们心惊胆寒的。 程镇朱和鲍雄他们也颇为无奈,蒋梦麟大方利落的名声也就这样慢慢在业界传扬开了,过了正月,几家大型地产公司又跳槽来几个手段一流的人才,来到了寰球安定之后,他们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公司的老板许以重金,也没能从这里挖走一块地砖,单就那外国杂志上才能看得到的设备齐全的休息间和按摩室,就让他们下定了决心要在寰球驻扎 第45章 张泽第二天酒醒了就知道坏菜了。 他这人毛病多,但有一个优点,喝醉了酒之后说出口的话他是忘不掉的,所以第二天一早捂着宿醉后疼痛不堪的脑门儿,他就忆起了在酒桌上刘力扬套他话的事情。 张泽也没去管身边缩在被窝里穿胸罩的女人,眯着眼点了根烟靠在床头不爽了起来。 那个刘力扬……和蒋梦麟是什么关系?平时也没听别人提起过他们关系不一般啊?张泽毕竟和江越混了挺长时间,虽然脑子不太利索,但多少学到了点江越祖辈遗传下来的多疑,平时如果是和江越那种级别的公子哥儿们去喝酒,张泽是一定不会允许自己醉的那么厉害的,神志不清的时候他容易口没遮拦,这是大忌,但昨晚上确实被一顶一顶的高帽子给哄得有点晕,喝的过分了点。 可他敢这样放开胆子,也是吃准了没人敢寻他的短处啊! 张泽的小心和多疑当然也是看碟下菜的,一群外乡来的土老帽,他还真没什么好怕的。 可这个刘力扬…… 张泽的眼神有点微妙,他虽然容易冲动,可不代表他是个傻子! 如果面前摆着一个机会让他报了蒋梦麟那一瓶之仇,那他肯定不会犹豫,当然是怎么狠怎么来,但这心思可不是能大大咧咧摆在桌面儿上的! 别说自己,就是江二少心里恨得要死,表面上见了面也得小麟小麟地叫唤,他背后站着的,可是帝都里顶尖的那几个红苗苗! 刘力扬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存了心的要把自己当枪使吗? 手臂上贴上来一团柔软的肉,体温相触细腻的感觉让张泽回神,瞥眼一看,昨晚好一场恩爱的女人穿着一件豹纹内衣挽着自己的胳膊,一双杏仁眼闪烁:“老公?” 张泽嫌恶的皱起眉头推开她,赤果着站起身子光溜溜地穿好了衣服,丢下一叠钞票就离开了。 蒋梦麟这几日正在忙着学开车,他从前学的是自动档驾驶,现在回来了,能开的车子大多都是手动档的,不重新学习真的很难上手,但他毕竟年纪还不到,正规的驾校教得又太死板,干脆,白少锋寻了个休息日带了一大批人去郊外放风了。 “哎呀我的妈!”第三次险险地在大树面前停下,车后座的两个人一起怪叫起来,蒋梦麟心虚地看过去,赵宝捂着胸口拼命地去拉门锁:“救命啊!放我下去吧,爷可不想英年早逝啊!!” 温如玉从埋首的椅背中抬起脑袋,额头上还有一片红印,他眨巴眨巴眼睛眼睛,恍惚的开口:“老子没死么?” “卧槽!”蒋梦麟羞愤暴走,抬手欲行不轨,被白少锋匆忙拦下,此间赵宝终于成功从车窗脱身,一下地撒丫子就跑没影了。 这一回闹到晚间,天天都半擦黑了,大伙儿才陆陆续续地告辞回家,蒋梦麟也好不容易熟练了离合器,大家伙儿走的差不多了,白少锋吃烤肉的时候又喝了点酒,蒋梦麟想着醉酒驾驶的危害,最终还是把白少锋和赵宝塞到了后座儿,温如玉则在中午的时候就被家里派来的老妈子接回去吃药了。 好巧不巧,刘力扬就跟着一个哥们儿从附近的高尔夫球场回家,和蒋梦麟走的是相同的方向,蒋梦麟的脸从车窗外一扫而过,刘力扬低垂的脑袋也在瞬间抬起来了! 盯着窗外那个闪过的方向怔愣了许久,刘力扬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刘力扬眯起眼睛,冷冷地哼了一声,他最近心里火气挺大,刚在发愁怎么发泄,没想到这个蒋梦麟就自己撞上来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现在是在无照驾驶吧?甭管有错没错,抓进去了,他自然有办法收拾这小杂种。 最近张泽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开始忙起来了,有时候自己打电话约他出来吃饭都抽不出空闲。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能教训教训蒋梦麟的刘力扬每次被挂断电话,就如同一桶冰水浇在了脑门儿上,浑身湿冷冰凉,幸好,张泽的器重多少为他涨了涨身价,出门和那群人吃了几顿饭后,刘力扬自然也认识到了不少人,其中就有帝都交通局局长的儿子。 于是蒋梦麟在车上高速之前被三辆车子拦住了。 “站住站住站住!干什么的!” 车上陆续下来七八个穿着制服的大汉,嘴里喝骂着拦下了蒋梦麟的车子,领头的那个人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越野车的车牌,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来,这才拧着眉头横声大骂:“车上的!身份证拿出来!” 蒋梦麟挑起眉头,看着这几个人说是执法实则更像土匪的动作,哪里猜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不过一时间他倒是真没想到,动手的会是刘力扬罢了。 “怎么回事?”蒋梦麟摇下车窗,扫了眼车后座睡得昏昏沉沉的白少锋以及笑的一脸淫贱的赵宝,颇为无奈地迎上外头找麻烦的一堆人,面无表情淡淡的开口。 蒋梦麟的一身气度让几个人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但眼角余光瞥见一辆缓缓驶上国道的奥迪,几个人立马精神一震,什么顾虑都抛在了身后,眉目狰狞地拍着车顶:“身份证拿出来!!” 蒋梦麟偏头看了他们一眼,朝赵宝挥挥手,赵宝的身份证没带出门,于是对他爱莫能助地耸耸肩,蒋梦麟愣了愣,转过来还没多说什么,车门就被强行拉开了。 “带回去带回去!”领头的那个人挥着手招呼弟兄去拉后车门,誓要把白少锋他们一块儿抓走,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娘,白少锋昏昏糊糊地被拉扯醒来一些神智,他一向嚣张惯了,听着国骂心里不爽,干脆一拳挥了过去。 那小领导给他打的一个踉跄,蒋梦麟捂嘴想笑,忽然听到后方几声汽鸣,疑惑地回头看去,却看到刘力扬从一辆黑奥迪后座伸出脑袋,对他颇为得意地笑了笑。 蒋梦麟了悟地挑了挑眉,随即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心中涌起哭笑不得。 这人……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要动自己之前不会多查查自己的背景么……? 蒋梦麟现在有点后悔了,早知道这人是刘力扬他找来的,那自己就应该在他到之前把事情解决才对,现在赵宝显然是喝多了想找刺激的模样,白少锋又神志不清,自己总不能直接在刘力扬面前把底牌给露了吧?他敢打包票,自己的事情刘力扬只要知道了,那自己离w市的那一堆麻烦也就不远了。 蒋梦麟暂时还不想给自己找那么多麻烦,于是他思量了一会儿,选择沉默。 被揍的那个小领导气的七孔冒烟,原地暴走了一圈几次试图还手愣是没打着白少锋,只能怒声朝身后的喽啰们大喝一句:“愣着干什么!上来抓走!” 蒋梦麟看着他们从腰间掏出铮亮的手铐,皱起了眉头,冷声哼笑:“这东西?”他伸出手来抓住了那个想来铐住自己的小交警的手腕晃了晃,眼中带着浓浓的威胁,“你也不怕引火上身?” 小领导被他说得一愣,不知怎么的就升起些胆怯来,但瞥到不远处的黑车,又猛然给自己鼓足了勇气,嘴上骂骂咧咧了几句,但终究还是没给蒋梦麟铐上。 两个醉鬼先被塞进了警车,蒋梦麟听到身后刘力扬嘿嘿的小声,疑惑地转回头,就看到刘力扬眯着眼睛颇为得意地扬着脑袋,用余光瞥着自己,话中带着浓浓的自得:“蒋家少爷,你都这个岁数了,还不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该躲着,我可真是不放心。看在蒋叔叔的面子上,我觉得我该教你点东西了~” “哦,”蒋梦麟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摸了摸鼻子回答道,“多谢了。” 看着蒋梦麟迫不及待钻进执法车的背影,刘力扬愣神半天,气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擦……还这么不知死活……”刘力扬眼中闪过一丝狰狞,随即冷冷笑开,又拿出电话来拨通之前的通话,“周少,实在是多谢了,还得托您帮帮忙,给里头那个姓蒋的一个教训,事情成了,我重重有谢!” 听着那头的回答,刘力扬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一些。 第46章 蒋梦麟颇为好奇地坐在审讯室里,交警的车并没有开到交管局,反倒绕了个弯子,开到派出所来了。 白少锋被按在椅子上睡得一塌糊涂,赵宝也十分兴奋,在椅子上一刻也呆不了,左顾右盼地看着这个第一次来的地方,眼中充满了跃跃欲试…… 蒋梦麟完全不想知道他到底跃跃欲试什么! 把他们送到之后,那几个交警们就离开了,过了一会儿,屋子里的灯被关上,几个之前还在备案的警察相互对视一眼,悄悄地起身出去了没多久,又再一次推开门进来。 “啪!”桌上耀眼的台灯被打开,随即被人扭过方向直射向三个人的面部,蒋梦麟被这股强光照射地很是难受,眯了眯眼睛,颇为不善地开口:“关掉!” 几个警察估计也是做做样子的,看到蒋梦麟的态度那么强硬,他们自己也有点心虚。可是上面吩咐下来让他们这么干,他们能怎么办呢?蒋梦麟一凶悍,他们反倒退缩了,关掉大灯之后,屋内只有淡淡的光线,十分昏暗。 “咳咳!”沉默了一会儿,为首的一个警察忽然开口发难,“多大了?什么名字啊?” 蒋梦麟撇撇嘴,不咸不淡地偏过头去。 “嗯,叫蒋梦麟是吧?”那警察倒是不尴尬,反倒自说自话接了下去,玩了一下笔刷刷一写,头倒是垂得很低,“你还没成年,怎么就犯了这种事儿呢?” “我犯了什么事儿?”蒋梦麟听着这话心里倒是好奇了,按理说酒后驾车和无证驾驶就算是秉公执法也没有抓到派出所审讯的道理,现在自己在这里,想必就是刘力扬出的力气了,只是不知道,刘力扬打算怎么折腾他,“你是说我无证驾驶?” “咳!”蒋梦麟清楚地看到那警察脸红了,随后他的声音很强硬地响起,“不要狡辩!明明是偷车!怎么是无证驾驶了!?” “噗哈哈哈!”赵宝满脸酒晕笑的前仰后合,几个警察私下里都有点骚乱,结果最后出面的还是那个担大梁的警察,他倒是有胆子,一拍桌子就高声喝骂:“放肆!这里是警察局!有什么好笑的!我看你们认罪态度一点都不诚恳啊!难道真的要判重刑你们才知道厉害!?” 赵宝被他一骂,笑意一收,脸色立马阴沉了七八度,声音也凉飕飕的:“劳资倒是敢蹲,就是不知道你这个孙子敢不敢判?” 那警官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他审案子那么多年,冤假错案也经手了不少,见过缺心眼的、无耻的、大胆的、不要命的,就是没见过蹲在号子里也敢那么横的! 他立刻心里就不舒服了,眯着眼睛阴阴地盯了赵宝两秒钟,忽然勾起唇角冷冷地笑了起来:“甭管是什么地方的大爷,你也得给我放聪明点儿!这里是谁的地盘,有眼睛的都瞧得见,你要是不想缺胳膊断腿地出去,就把你那张喷粪的嘴给我封好喽!” 赵宝完全不买账:“你可真够傻逼的,跟你说了那么半天愣没明白过来我的意思,成了,我也懒得和你说,到时候缺胳膊断腿的是哪个,我倒是得好好瞧瞧!” 门口忽然传来缓慢的击掌声,由远及近,非常有规律,蒋梦麟眼珠子一转,就猜出了来人是哪个。 果然,大门推开,刘力扬一身白西装潇洒的靠在大门侧,动作优雅轻柔地鼓着掌,嘴里啧啧赞叹:“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蒋大少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命硬,只是这大话可不好轻易出口,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愣是逞英雄,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他这话像是对赵宝的忠告,实际上却像是说给蒋梦麟听的,蒋梦麟笑了笑心中毫不在意,赵宝也觉得可乐的很。 有什么事情能比看着即将被雷劈的人装逼更有趣的呢? 刘力扬看着白少锋和赵宝酒气熏熏毫无仪表的模样皱了皱眉头,这样不讲究,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应该就是自己这继弟弟到处胡吃海塞拉帮结派的打手弟兄了,啧啧……果然和自己不是一个层次的。 要知道张泽可是亲口和他说过,不用说江二少,就是稍微有点头脸的他们几个平日里也很少会孤身一人出来的,每次只要一出场,必定就会簇拥着一大群追随者,他们的衣服向来是不穿第二遍的,出门豪车代步,哪会开着那种破破烂烂的小越野呢? 赵宝闲适惬意地窝在椅子里,懒洋洋地翘起二郎腿,连瞥都没瞥刘力扬一眼,刘力扬暗自咬牙,心中很是不爽,鬼气森森靠着门看了一会儿,对几个警察的办案速度很是不满。 “你们这叫什么审讯?”刘力扬双手环肩冷笑,“周少没给你们打过电话吗?你们现在这是做样子给我看?” “您这是什么意思?”小警察也觉得有点伤脑筋,“这本来就是办案正常程序啊,我们必须得拿证据让他们认罪……” “屁话!”刘力扬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所谓的证据,全都是杜撰出来的?于是立刻怒不可遏地砸着门大吵起来,“我从没见过办案办的那么温柔的!你们不是还有待客饭的吗!?” 几个警察一听这话立刻僵住了。 所谓“待客饭‘,其实并不是指的食物。派出所中常常会接到一些证据确凿但人犯就是强撑着不肯认罪的事情,有时候会给他们的工作造成很多的麻烦,每当这个时候,办案程序已经完成差不多的,某些没有耐心的警察,就会动手“待客”…… 隔壁储藏间里,有满满当当的待客工具……可这些个警察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上手过! 开玩笑,虽然领导发过话,可底下人也是有良知的吧?明知道是冤假错案已经够伤脑筋的了,再让他们严刑逼供?! 见几个人不动手只看着自己,刘力扬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总觉得蒋梦麟就在黑暗中暗暗嘲笑着自己不自量力似的,立刻怒火攻心,也不去盯着蒋梦麟,反倒眯着眼开始威胁那几个警员了:“还是我说的话不够分量是吧?” 几个警员心里都有些不痛快,可面儿上谁都没显出来,暗地里却对刘力扬这狐假虎威的架势讨厌的不行,当即都纷纷摇头拒绝:“不行不行,这样可就过了,闹出人命来可没人担责任……” “刘力扬,”蒋梦麟纳罕他怎么会忽然有那么大的胆子,“你就真不怕你干的好事儿被你蒋叔叔知道?” “他算个屁!”蒋梦麟这一句话立刻让刘力扬想起自己在蒋家的受到的冷遇,更是怒不可遏,“蒋方舟那个土暴发户你真以为我们刘家会怕他?我呸!我妈那还是下嫁呢!” 蒋梦麟看到他这神经质的反应,多半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了然地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但刘力扬心里的怒火早已经被他这付油盐不进的模样气的快要爆炸了! 他现在是个阶下囚!凭什么搞的一副傲气十足的模样!? 蒋家人果然都tmd不是什么好东西! 刘力扬对着屋里的几个人冷冷的哼了一声,又朝蒋梦麟嘲讽笑道:“你还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吗?只要把你这会盗窃的事情计入档案,不出一个月,我打包票你会被b大退学,到时候你那个花了大价钱送你进来的下堂妈可是要哭断气的,所以我劝你,还是对我尊敬些,说不定我心情一好,想起咱们俩的关系,大人大量放了你也说不定呢?” 蒋梦麟一听这个话脸色立马就开始不对。 他忽然记起来,刘力扬用的这一招太熟悉了。 被冤枉偷车,抓进警局,然后严刑拷打,最后拘留又被蒋方舟保释出去……这件事情断送了蒋方舟对他所剩不多的父子之情,而蒋梦麟原本已经很有希望能升职的公司……也因为这件事情把他辞退…… 前一世的他,可不就是因为那件事情被打入深渊无可超生的吗?!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根本无需远离蒋家,北漂寻找出人头地的机会! 那个时候的蒋梦麟,浑身上下摸不出一百元钱,逃票扒火车来到帝都,抬眼都是茫茫人海,但他的出路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想起那么旧那么久以前自己所经历的事情…… “刘力扬……”蒋梦麟合上眸子埋进掌心微微地开始发起抖来…… 原来……自己还是少估算了刘家的狠毒……那个时候的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为什么去租车公司借来的车子会被指控为赃物……原来……竟然是刘力扬! 自己真是个傻子!竟然现在才看明白过来! 赵宝注意到身边的蒋梦麟呼吸不稳,原本看戏的心情也稍微淡了些,为了表达自己的尊重,赵家是没有对蒋梦麟的底细挖根究底的,所以赵宝并不知道刘力扬和蒋梦麟之间的关系。刘力扬在他们的眼里,多半只能算是个跳梁小丑罢了,可蒋梦麟现在的反应却是有些出乎他意料了。 “小麟?”赵宝手覆上蒋梦麟肩头,他对蒋梦麟从前就是有些遐想的,虽然事不成,但不妨碍他更多地关注蒋梦麟,平常的动作什么的也会稍稍亲密些,但总体来说,还是不那么逾矩的,“你怎么了?不舒服了?” 蒋梦麟朝他摆摆手,还能听到门边刘力扬的笑声:“你早这样表示不就好了,我还以为你的胆子有多大呢,原来才这么一丁点!” 蒋梦麟耙了耙头发,把那些无法克制涌起的记忆强行按了回去,忽然觉得不想再玩的,于是从兜儿里摸出手机来想打电话,被赵宝一下夺过去。 赵宝一边安抚他因为激烈情绪还在颤抖的身体,一边快速地拨了个电话。 他现在已经后悔了,早知道就不那么玩了,应该在被抓来之前就把事情解决掉的。 “周局长……”赵宝听到那头洪亮的嗓门儿,意味深长地瞟着刘力扬笑了笑,“贵公子确实是挺有胆识的,我们这会儿被他的朋友留在局子里要被招待呢,我就是给你打电话问问,这事儿……你知道不?” 那头桌椅倒地的声音赵宝没有多听,挂断电话以后,把手机还给蒋梦麟,蒋梦麟这会儿已经稳定下来了,瘪着嘴瞪了眼赵宝:“哟,玩够了?” 赵宝一手摊开一手呈两腿状给他“跪”了一个,蒋梦麟挑起眉头,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朝已经有点不安稳的刘力扬招了招手。 刘力扬听着赵宝刚刚的电话,心里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了,他这会儿正在猜测刚刚这几个人是真的在拉救兵啊……还是在装模作样。 可这事儿不应该啊! 如果真是怎么贵不可言的人物,那早在交警动手抓人的时候就该发火了,哪有拖到现在才发难的?小说看多了吧?! 刘力扬鄙夷地撇了撇嘴,果然,蒋梦麟的朋友都和他一个德行,事到临头了还死鸭子嘴硬,装逼给谁看呢!? 第47章 周世华恼得不行了。 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和刘力扬扯上关系!早知道一起去嫖一回妓会碰上个那么能惹麻烦的主儿,周世华是死也不会被美色所惑的! 周世华其实并不是个嚣张的性子,帝都这种地方,你稍一不注意都有可能撞上自己惹不起的人物,周父虽说在单位里说一不二,可无奈在帝都这种地方,局级干部实在是太多了,交通局只能算是其中最不起眼的小虾米,不用别的,单一个交通厅的小领导就能把周家压得死死的。 所以周世华平常做人行事,都十分小心谨慎,可马有失蹄,前段时间派出所扫黄打非,就被他从帝都饭店里给逮出来了。 若论起小心谨慎,周父绝对比自家儿子还要严重,如果让周父知道了这件事情,周世华必定也离一顿痛打不远了,周世华当然不会傻到去和父亲汇报,于是在派出所里并不表露身份,而是给发小儿张泽打去电话求助。 结果张泽大半夜的被张父看的太严,没法儿出来,于是又一个电话,刘力扬顺理成章地成了跑腿。 保释金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周世华零花不多,自然不可能还得起,于是对出资人刘力扬的态度也比对外人要柔和了许多,正在发愁该如何还了这个人情,结果刘力扬就开口接关系,说要教训一个人。 周世华还是仔仔细细的打听过的,刘力扬信誓旦旦和他保证绝对是一个掀不起大风浪的小人物,祖宗三代的名号都报了个遍,周世华一听是刘力扬后爸的亲儿子,当下心里也有点数了,觉得既然没有麻烦,那么一码归一码把这个压在头顶上的人情给还了,也是件不错的事情,于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可他哪想得到外表看去精明干练的刘力扬内在会那么草包啊! 上班时间在家里看到父亲已经足够奇怪的了,接下来父亲劈头盖脸的一顿打彻底把周世华打懵了,周父从未觉得那么恨铁不成钢过!他一向是知道儿子懂事的,所以对这个孩子确实是非常放养,寻常都不用多操什么心,可他哪知道,儿子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一得罪人,就非得挑那完全不能得罪的! 赵家那是什么人物?赵老爷子都能跟大首长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虽然帝都政坛暗流涌动,与白家相对立的保守派们也很占据了半壁江山,可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得出,首长已经开始暗里地提拔新星了!保守派们早就开始注定要日暮西山,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就连周父自己都战战兢兢做人,唯恐行差踏错,对于儿子和张家公子交往的事情,也颇有微词。 可现在江老毕竟还没有正式开始打压张家,那么快的表明立场,也不该是他这种中庸派犯的错误,于是这些日子,他也很少去关注儿子的交友状况,于是一个不注意,就给捅出了那么大一个篓子! 周世华被父亲揍得满地打滚,一开始还莫名其妙,可听到父亲的分析之后,心中的怒火就忍不住窜了起来。 好啊!自己这样小心谨慎,没想到还是被人给算计了! 帝都的公子哥儿们除了一部分生性无用却家世卓绝的,能混的风生水起的多半不会有多傻,聪明人有时候就老爱犯错误,最常见的就是钻牛角尖以及聪明反被聪明误。 周世华和张泽他们混在一起,虽然家世要稍逊一筹,但经常也能靠着智商压制住比自己苗红根正的家伙,于是一直以来觉得自己是个绝顶聪明的聪明人,他遇到问题,从来都要剖开了嚼碎了一点一点慢慢琢磨,于是刘力扬和他借人这事儿,在他心里,就拐了一个大弯子,变得不那么单纯了。 他和刘力扬的结识,中间隔着一个张泽,那么刘力扬这回办的事儿,会不会是张泽授的意?他这样授意的目的是什么?是想把周家拖进保守派这一趟浑水,还是拿自己当一块探路石试试那几个家族的意思……?不管他的用以是什么,都有一个共同点让周世华无法接受! 他被当枪使了!这次的事情周家非但得不到一丁点好处,而且只要一个不注意,自己日后的政路会混的异常艰辛! 听了儿子的分析,周父手里的棍子捏得咯咯响,牙齿也咬得死紧,却没有再打了。 “张家!”周父狠狠地挥了个空拳,“他可真是好算计!那个刘力扬,是个什么来头?竟然把你也阴了?” 周世华面上无比屈辱,他是从来没有把刘力扬放在眼里过的,刘力扬的家世、能力,都没有让他到达让他侧目的水平,所以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栽在他手上。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周父刻意把儿子打了个鼻青脸肿,随后就拉着人忙不迭地去派出所道歉。 审讯室的人被一个电话全部叫出去了,刘力扬扬声叫人没人过来,于是只能自己一个人留下来和蒋梦麟大眼瞪小眼。 他觉得自己今天虽然诸多不顺,但解决还是极不错的了。 要知道从回国遇上蒋梦麟以来,每次只要有冲突,他就毫无悬念地会被打的败下阵来,这可能是自己第一回在蒋梦麟面前占据上风……这说明了自己的好运即将来临了! 蒋梦麟浑不在意的模样看得他十分火大拍了拍桌子,他一点儿不客气地拿着警察落下的电棍指着蒋梦麟:“你给我放老实点!我知道你心眼多,之前看在蒋叔叔和我妈的面子上我好几回都放过你了,哪知道你一点也不知道感恩,反而变本加厉,就算作为继兄,我也不能就这样看着你一直没心没肺下去,你也别怪我,不下猛药你怎么能治得好病呢?” “治病啊……”蒋梦麟闻言垂下脑袋低低地笑了两声,想起一件事情来,“说起治病,你的阳销治好了吗?我上回那一脚踢得有点不是地方,你不会不能人道了吧?” 刘力扬感受到赵宝似有若无的目光在裤裆处徘徊,登时大怒:“看什么看!?” 赵宝挑眉:“你遮什么?你这种货色扒光了裤子劳资还不稀得看呢。” 刘力扬捂着裤裆想起自己这段时间清心寡欲的生活,眼里又看着蒋梦麟满脸无辜的模样,一口火气堵在喉咙口差点把他憋死:“你是故意的!?” 蒋梦麟耸肩:“你客气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 “我操尼玛!”刘力扬一把把警棍拎在手里推开审讯室大门进来,看着蒋梦麟目露凶光,“我看你嘴巴还是学不乖,没关系,我不嫌麻烦,倒可以好好教教你。” 蒋梦麟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根本没往心里去,因为刘力扬挥动棍子的那一瞬间赵宝就把他打趴下了。 蒋梦麟忽然觉得和这种货色计较怪没趣儿的,但这回是刘力扬自己不知死活地要来找麻烦,蒋梦麟也不好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他,原本审讯的椅子就没上锁,几个人活动都是自由的,蒋梦麟干脆上前一脚又踩在刘力扬裤裆里,趁着他剧痛嚎叫的功夫抢过电棍通了电又往他下腹狠狠地捅去…… 看着刘力扬捂着裤裆软绵绵地哀嚎缩成一团,赵宝托了托自己半掉的下巴,偷偷朝后头缩了一步,觉得自己的那处似乎也有点疼…… 刘力扬自投罗网还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心里恨得要命,他在蒋梦麟身上不知道栽了多少回了,可这一次,他却是真的没想到,蒋梦麟在派出所警察的眼皮子底下还敢伤人! 下身的剧痛因为有过一回经验,变得稍微不那么难承受了(当然,刘力扬不知道这是因为xx早就已经坏掉了的原因),刘力扬身上的瘫软大多是因为电棍的威力,缩在地板上哀哀了一会儿,刘力扬缓过神来,又觉得自己这样似乎挺值的。 有了这一脚,自己就有充分的理由告他故意伤人罪!一定要让他坐牢才好! “蒋梦麟啊……你果然是个冲动无脑的小孩子……”刘力扬用力昂起脑袋,眼缝里带着轻视和嘲讽,“你要是知道忍一忍,估计这事儿我还真没法奈何你,可惜了,你竟然自己把把柄交在我手上……” 言罢,也不去看蒋梦麟的反应,刘力扬扯着嗓子朝外头嚎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杀人了!!” 听到外面忽然响起的凌乱脚步声,刘力扬脑中似乎已经浮现出了蒋梦麟在监牢里受尽折磨的惨状,形状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呼吸也变得异常急促。 “砰!”大门被猛力撞开,脚步声忿然乱踏,刘力扬装出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眼尾扫到大门边上自己曾经看到周世华穿过的裤子和鞋,顿时一阵大喜。 好啊!竟然连周公子都来了!他果然讲义气,竟然亲自来替自己助阵! 刘力扬怔了一怔,随后软绵绵地哀嚎起来,似乎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了的样子。 第48章 周父进来第一眼,就扫到了捂着裤裆站在审讯室中央的赵宝,一看到那张脸,他心里就叫苦不迭,连忙指挥后头的人把大灯打开,自己弓着腰进去腆着老脸道歉:“赵……少啊,你看这都是误会一场,世华这小王八蛋我已经教训过了!我这回就带了他来给你道歉,他也是被人蒙蔽,不知道是你……” 赵宝挥了挥手,不咸不淡地开口:“行了行了,周公子的做派我是看清楚了,你瞧着交的是什么朋友,一个两个不着五六的,刚刚在我面前放大话可神气呢,这会儿你告诉我跟你们没关系?!” 你当我是傻子吗? 赵宝这话没说出口,可眼里却明明白白地写了个清楚,周父气得要死,一着急一跺脚就朝周世华大骂:“狗东西!还不快过来道歉!?” 周世华在张泽那个圈子里也算是有点地位,他脑子聪明,做事得体,也分得清轻重缓急,对于他这回居然犯出这样的事情就连赵宝也挺纳罕的,但周世华确实是有两把刷子,他能屈能伸,也放得下脸面,父亲一开口,他就立刻顶着一张五颜六色的脸蛋跑上前来,开口道歉:“实在是对不起,我当时真不知道刘力扬和我说的是您,我之前欠了他一个人情,怕我爸知道,这回他也是拿上次的事情要挟我的,我原本以为他要对付的是几个没什么大路子的人,早知道是您,我死都不敢放肆!” 周世华脸肿的有原来两个那么大,偏偏说话咬词清晰,脸上居然还能看得出些许愧疚的神色,他这番话明面儿上看着是诚恳道歉,实际上三两下把责任全推给了刘力扬,而他只是被蒙蔽被要挟了而已,蒋梦麟听他在自己几个人面前耍心眼,不由觉得有意思。 这周世华,到底是在自作聪明,还是当真绝顶聪明啊? 这种时候还忙活着洗清责任,他也不想想,可能吗?! 这话一传回去,张泽那边他也落不到好,刘力扬估计也得恨上他,赵宝却不一定会吃这套……啧啧,这该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吗? 果然,赵宝一听这明显就不诚心的道歉,立马就笑开了,他朝周父挥挥手,摇着脑袋所:“你儿子确实是太聪明了,可这事儿办的可不怎么滑溜,竟然给人抓着了把柄?得嘞,你也别忙着跟我解释,这还趴着一个呢。” 他说着,走到白少锋身边动手摇了摇:“哎!我说,起来!喂,起来了!” 白少锋长出一口气,打了个酒嗝,晃晃悠悠眯着眼抬起头来,蒋梦麟站在他身边,在他快倒地的时候没好气地拉了他一把,白少锋一看到他,嘿嘿就笑起来:“小麟……小麟喂,这儿可真黑……” 说着,抱着蒋梦麟的腰就不肯撒手了。 蒋梦麟木着脸和周父对上视线。 周父纳闷地问赵宝:“……这位是……”在他看来,蒋梦麟看上去比赵宝他们还要气派些,只是现在被一个醉鬼抓住了有点狼狈,难不成又是哪家公子? 赵宝挑眉:“没见过吧这我兄弟,就是周大公子摊开了说要教训的那个。至于另外一个,你自己看呗。” 周父眯着眼睛辨认了半天,立刻脸色大变:“白……白白少爷!” “唔?”白少锋迷糊的在蒋梦麟腰边上蹭了蹭,被蒋梦麟用力推开,然后揉着眼睛冷飕飕地看过去:“那个傻逼叫老子呢?” 周父的心情立刻比被五雷轰顶还要震惊……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原本还以为自家儿子得罪的是赵家人……赵家人虽然有能力,可毕竟刚从外地调来不久,不大可能为了小辈的事情公然树敌……如果不是有这番考量,周父从一开始就不会不忙着敲打儿子,反而一心只想着先来了再说了。 毕竟是从西北刚来,这人有没受什么伤,赵家人多半也不会得理不饶人吧? 但这番考量,就在刚刚,被白少锋露出的那张脸打击地支离破碎…… 白家……那是什么名声啊…… 白家人的护短可是出了名的!想当年白少锋动手把江越那样的人物打得胳膊都断了,到了还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眼下他要是忽然发脾气让白家给自己下点什么绊子…… 周父后背心都凉了,总觉得自己在帝都这一汪大湖里就如同孤苦无依的废帆船,下一秒就可能被浪头打得万劫不复。 周父忽然回身“啪”的一声狠狠给了周世华一记响亮的耳光,周世华被这一巴掌打得整个人扑在桌面上,似乎嘴里头破了,抬起头的时候,嘴角缓缓挂下一条长长的血延…… 蒋梦麟抬了抬眼皮,颇为诧异,这周局长倒是狠得下心,这苦肉计做的跟真的似的。 “……这位……”大约是看出了蒋梦麟在三个人中有意无意的领导地位,周父暗地里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不去猜测蒋梦麟的来历,低头对这个一看上去就绝对未成年的小辈恳切央求:“世华犯了这样的错误……是我教子无方,我坐着这个位子手里拿着人民给我的权利,却不思进取只懂得以权谋私,还让我的儿子犯成这样的大错,我郑重地向你道歉!” 蒋梦麟看着他朝自己低下的脑袋,两鬓都是霜白的头发,忽然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火气来,他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垂下眼睛去直勾勾地盯着地板。 他和周家没怨没恨的,确实也没必要死咬着为自己树立一个敌人,周世华在这件事情上虽然出力不少,但毕竟也是不抱着私怨的,如果这事儿一笔勾销,自己说不定还能得到周家的什么好处…… 毕竟一直上蹿下跳闹得不可开交的人,从头的尾只有一个刘力扬而已。 “周伯父这是什么话?”一旦想清楚了,蒋梦麟变脸也只是眨眼之间,再抬起头来,已经是满脸小辈该有的温和笑意了,他走上前两步,扶着周父的手托了起来,笑吟吟地说:“不过是一件小事,上纲上线地干什么?我又不是什么不通情理的人,周公子顶多也只能算交友不慎罢了,这种事情,就算我我遇上了,也是不好回绝的。” 周父讶异地看着蒋梦麟,蒋梦麟这一番话,实在是说的巧妙,周世华即有错也没错,究竟结果如何,到底是靠着他的一张嘴皮子而已。 周父愣了一会儿,又小心的瞥了眼白少锋和赵宝,赵宝从蒋梦麟变脸开始就知道自己这回欺负人的事情没戏了,摸了摸鼻子也没多说什么,一扭头看见刘力扬把脸埋在地上,整个身子颤颤巍巍的,于是又伸出脚来踩着玩儿,并不注意这边。 白少锋则扶着脑袋晕乎乎地叫“小麟……” 周父了然了,这少年果然当真是在里头做主的! 周世华低着头缩在父亲身边,原本以为自己今天怎么着也得脱层皮了,哪知道蒋梦麟居然脱口就是这么一段话,立刻又惊又喜,抬起眼皮子想要小心看一眼,结果就对上蒋梦麟敏锐的视线。 蒋梦麟没注意他,只是随意的笑了笑,他的目标在周父这里。 周父等了一会儿,蒋梦麟后头没再接上什么“但是”,于是心里知道,人家这是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儿,想要放自己一马呢。他立刻心下大定,脸上也不由自主带起笑意来,抓住蒋梦麟托着他的手摇了摇,一个劲儿地点头回答:“误会解开了就好……解开了就好……还是您大人有大量,日后如果有什么用得上周家的地方,还请尽管开口。” 蒋梦麟看着周父的眼神颇为复杂。 这个早已年过半百的老人家,为了儿子犯的一个错误,居然能够这样自然地对自己一个小辈谦卑低头……父爱? 蒋梦麟真心无法感受。 但总之,这件事情就这样皆大欢喜的解决了,周家记了蒋梦麟一个人情,周世华看着蒋梦麟几个人的眼神也带上了些友善和愧疚,他并不是看不清局势的人,只是白少锋这伙人的领地意识太强,他是在没能融入进来,在这帝都里,多少得有个关系网,张泽这才入了他的法眼。 可张泽这会儿竟然敢这样算计他!周世华是怎么也不愿意再当回傻子了。 接下来需要解决的…… 所有人都把目光盯向地上缩着看不清表情的刘力扬。 蒋梦麟他们倒还好,这种事情办的太多,蒋梦麟早就不当回事儿了,但周世华不一样! 他这辈子可是第一次栽地那么狠!竟然还栽在一个脑缺的蠢蛋身上,他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他看着刘力扬的眼里冒着火星,心里一个劲儿地盘算着要怎么教训他。 刘力扬恨不能就这样死了算了! 从周父进门开场的那第一句话,他就感觉到不对了,于是他开始尽力的把自己缩起来,想要让所有人都最好无法发现……可,这怎么可能呢? 周世华率先冷笑:“这位先生涉险盗窃了帝都交通局的公用车,这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了,父亲,先把他控制起来再说吧?” “喂!”刘力扬惊恐地仰起脑袋不敢置信地看着周世华:“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你要栽赃我!?” 周世华做出一副茫然的模样:“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栽赃你做什么?”背过众人的视线,周世华猛然沉下脸色,眼中意味深长,“你干了什么事情……自己还不清楚吗?” 周父厌恶地看了眼满脸惊骇欲图再次大叫的刘力扬,开口一锤定音:“世华说的不错!王所长,这就拜托你了,案子还是要仔细些,毕竟事关公用车辆,和普通盗窃又有些区别了,这是藐视政府啊,一定要严加处理!” 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个半秃头男人立刻掏出手帕擦了擦脑门,嘴里连声附和:“没错没错,这性质太恶劣了,我们一定会秉公执法的!” 他话音还未落地,身后就猛然挑出了几个五大三粗的民警掏出手铐把刘力扬扣住了,还没等他大叫,一块胶布就顺顺当当贴在了他的嘴皮子上,刘力扬满眼仇恨盯着在场的所有人,嘴里“呜呜……”地不停叫嚷,脑袋左右乱甩。 蒋梦麟看着心中生厌,起身开口:“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后面善后的事情还得周伯父多费心。” “怎么敢怎么敢?”周父心虚地迎了上去不停地又说,“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改日有空,伯父做东请吃饭,跟你正式道歉。” 蒋梦麟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招呼了几个人把又睡过去的白少锋背起来,给赵宝使了个眼色,于是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余光瞟到周父拍了拍周世华的肩膀,蒋梦麟眼光黯了黯,但却一点儿也没停顿地出去了。 看了眼已经离开的那几个人,周世华眼神彻底变得阴郁,他阴森森地打量了刘力扬的惨状一会儿,冷冷一笑,朝几个人挥挥手:“我就在这坐着看,你们几个,好好招待招待他。” 他在刘力扬面前蹲下,伸手拍了拍刘力扬的脸颊:“爷大事儿办不了,折腾折腾你倒是易如反掌,我可是真得好好谢谢你替我拉到白家这条路子,不好好招待招待你,我怎么忍心呢?” 刘力扬吓得眼泪哗啦啦就流出来了,他呜咽着一个劲儿地摇头,又屈起腿试图往后缩,但终究是徒劳。 帝都的午后艳阳高照,蒋梦麟从黑暗中步出,看了眼高悬天际的日头,被刺得低下脑袋,捂住眼睛。 赵宝看他不动,于是停下步子迎上去疑惑地问:“怎么了?” 蒋梦麟“唔?”了一声,抬手擦了擦眼眶里的水汽,摇摇头:“没事儿,太阳有点辣。” 第49章 刘力扬从那以后就没了音讯,整个b大没有一个人再提起他的名字,就好像这个人已经完全不存在了似的。 帝都的气候转化的很快,春天一眨眼就不见了,初夏也很快过去,转眼,就是正当酷暑的时节。 蒋梦麟从一大早就忙得不可开交,凌晨一点钟被白少锋的庆生电话吵醒,从那以后朋友们一个一个的就跟约好了似的,愣没让他再睡着过! 七点钟,接到鲍雄祝他生日快乐的电话后,蒋梦麟终于投降了,挂着一双黑眼圈坐在被子里发懵。 电话再一次震动起来,蒋梦麟连眼皮子也没抬,接起来就没好气的开口:“喂!?” “小麟?”宋清虚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话中带着些许疑惑,“你怎么了?今天是你的生辰,生辰快乐。” 蒋梦麟郁闷了一早上的心情终于缓和下来,宋清虚似乎天生就有这种让人安静的能力。 “谢谢,”蒋梦麟干干地回答,“你什么时候来帝都啊?阅兵都快到了,我最近去白少锋他们家的时候,白老爷子可是说过你要来的。” “我还没接到通知”,宋清虚声音柔柔地安抚他,又笑,“接到通知以后,我会尽快赶到的。” 蒋梦麟闭起眼睛,叹了口气,慢悠悠地和他说起自己最近发生的事情,宋清虚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只听,从来不随便发表意见,蒋梦麟也喜欢他安静的这个特点,有些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心里又憋得慌的事情,说出来以后,就会觉得轻松许多。反正宋清虚是可以完全信任的存在。 挂断电话之前,宋清虚似乎想起了什么,和蒋梦麟开口:“李阿姨前天给我寄了一张一万块的汇款单,你有问一下是怎么回事吧。” 蒋梦麟挑起眉头,也没多说什么,应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拨通蒋母新买的手机,蒋梦麟听着嘟声心里暗自思量,蒋母可没和他报备过这次事情。 “小麟!?生日快乐,妈妈刚刚想给你打电话呢!起床了吗?”蒋母隔着电话都能让人感受到她的神采飞扬,语气轻快又惬意,普通话也比从前标准了许多,“妈妈好想你啊,暑假不打算回来吗?” 蒋梦麟难以察觉的笑了笑,轻声回答:“学校里还有课,应该是回不去了,妈,你给房东寄钱了?” “是的呀!”蒋母回答,“对了,小麟,妈妈忘记说了,你快点把你那个什么家教辞了吧,好好专心上学,妈妈过几天去你那边一趟,帮你把事情给处理好。” “你要过来!?”蒋梦麟非常诧异,蒋母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过门,“我这边没什么事情要你帮忙的,你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就行了。” 蒋母轻快的语气顿时一滞,随后呐呐的开口:“啊,我知道了……” 蒋梦麟话一脱口,也有点后悔,觉得自己的语气似乎太生硬,但对着蒋母的亲近,他总是无法自觉地升起许多戒备,一听到蒋母要来,他就不由自主的有些抗拒被她打搅到自己的私人生活。 蒋梦麟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但是一时之间他真的很难把从前隔阂在自己和母亲中间的膈膜消除掉。 于是电话里原先和乐融融的气氛就这样倏然冷了下来。 蒋梦麟皱起了眉头,原先生日接到母亲祝福的心情也稍微暗沉了些,蒋母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把电话挂了。 蒋梦麟捂着脸搓了两把,起床! 李月玲手上握着电话,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心里翻滚着浓浓的悔意。 儿子的戒备就像一根针,牢牢地扎在她的心间,每当她想要表达出亲近和善意的时候,这根针就在肌肉里跳跃滚动,把她扎的满心都是血。 可是,她知道,现在这样的局面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如果不是她从一开始就被猪油蒙了心,弄出那样难堪的局面,蒋梦麟又何至于那么小的年纪,一个人在帝都打拼呢? 儿子的变化已经大到让李月玲无法不正视的地步了。在离婚之前,蒋家算得上是个极其和乐美满的家庭了,蒋梦麟从小到大也没吃过什么大苦头,李月玲还能记起,有一年春节,全家人一起回到了r镇的蒋家老宅,蒋家二老为了给孙子补身体,特意买回来一只膘强体壮的活羊,在半夜里宰杀,打算给孙儿吃上最新鲜的肉食。 就是那一回,蒋梦麟在房间里听到山羊被宰杀时的惨叫声,被吓得不轻,哭的一塌糊涂,第二天看到铜锅里炖煮的羊肉,死都不肯张嘴去吃。 李月玲还曾感叹过,儿子的性子随她,实在是太纯良绵软了。 可那一次,李家二老寻上门来,蒋梦麟的处事方法,却和李月玲记忆中的那个孩子大相径庭! 那种嗜杀的、冷血的眼神,就连在商海沉浮打拼的蒋方舟也不曾有过,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 李月玲真的迷惘了,蒋梦麟在帝都,一个人,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可是现在的她,已经绝对不可能再知道了。 李月玲心中的后悔从来没有那么清晰过! 那个时候的自己,为什么要为了无法挽留的娘家,去伤害自己的儿子!?乃至于这个时候,断了念想的她,却再也无法挽回儿子的濡慕了…… 李月玲怔怔的看着商铺里挂下来的累缀水晶灯,常来光顾的季太太推开门,扭着腰肢大笑:“玲姐,店里来了新货么!?” 听到铃铛的响动,李月玲立刻收起自己的情绪,拍了拍脸颊,脸上挂起笑容,高声应了一声,迎了上去—— ——不论如何,她总得做出应有的改变来,让儿子看到自己真实的变化才对,不是吗? 她总得学会如何去争取,如何去坚强,这样才对。 离h市没多远的w市,正是一片愁云惨雾。 刘力扬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进去了,完全没有一点预兆。 刘雅气的心都揪在了一起,为了把儿子捞出来,她找遍了以前所有认识的人脉。因为毁容的原因,刘雅结婚之后就很少和他们联系了,可现在为了刘力扬,她不得不放下自己高傲的架子,低声下气地去求人帮忙。 第三次听到姐妹淘捂着嘴轻声细气的笑声,刘雅难堪地咬了咬牙,努力拉出一丝笑容:“真是……本来不该来麻烦你的,可你也知道,力扬是我的命根子,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情……” 坐在刘雅面前的女人,是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手帕交。虽说听上去应该是交情不浅的好朋友,但她们这样的人家,又有几个会是坦诚以待的呢?男孩子们还好,女孩儿嘛,多半表面上和乐融融,心底里恨不得把对方踩到尘埃里,以凸显自己的特别。 刘雅从小,在她们之中就是出类拔萃的,脸蛋长得最漂亮,身材生的最好,皮肤最白嘴光滑,虽然……从前未婚生子很是伤名声,但她对男人的驾驭能力同样出乎所有人的意料。w市地产新星,有妻有子的黄金男人,就这样被她生生从发妻身边抢夺了过来,女人们嘴上鄙夷不屑,可心底里,也有许多人抱着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想法。 如今总在人前趾高气昂的刘雅终于狠狠地跌了一个大跟头,摔得鼻青脸肿不说,连尊严估计也要保不住了,从前那些被压得死死的姐妹淘们表面上遗憾,心里不知道有多痛快! “怎么会这样呢?”於晶晶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话里却满满的担忧,“这样吧,我有个舅舅在帝都公安部有点关系,我帮你托人问问吧。不是我说,力扬这孩子也太乖张了,这回也算是给他个教训,你呀,这么大年纪了,就指着这个儿子了吗?怎么不多怀一个?总得有个蒋家的血脉啊?” 刘雅难堪地扯了扯嘴角,抹了抹眼泪,没有有说话,心中却已经骂翻了天。 这次刘力扬出事,蒋方舟的态度,可着实让人心寒。 没有一句安慰的话还自罢了,一听说刘雅要拿钱去保释,话里话外就各种推脱,到了第二日,更是直接让刘雅去找老丈人解决。 刘雅知道刘力扬不是他亲生的,态度冷一点,比不上蒋梦麟,那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可刘雅怎么也想不到,蒋方舟竟然连表面功夫也不愿意去做! 父亲那里则更是无奈,打了好多电话,一听说是从帝都捞人,大家话里话外都答应的好,可隔天再打电话询问,人家就开始推脱了,说的含含糊糊的,刘雅只隐约能听出来,刘力扬这回是得罪了大人物。 刘雅这几天眼睛都快哭瞎了,在小姐妹面前又发了一通牢骚,看着对面姐妹眼中深处划过的鄙夷,刘雅攥紧了拳头,装出一副感激的模样拼命道谢,这才起身离开。 走出居民区,刘雅忍着鼻酸,找到一处阴暗僻静的角落,缓缓蹲了下来,捂着脸开始嚎啕大哭。 被践踏尊严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令人作呕,但刘雅不得不忍!为了刘力扬,为了她自己的未来,她只能忍! 二十世纪的中华正在迅速腾飞,从半殖民半封建的国风里迅速开辟出社会主义的雏形,中华历经了各种磨难,各种战乱,终于前所未有地安定了下来。 神舟一号即将投入发射的讯号更是打响了中华的科技发展,从那个剃着半光头的贫寒年代,再到如今,还不过百年,浩瀚的紫禁城依然巍立,但中华,再不是那块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99年的国庆即将到来,在九月初,蒋梦麟的新居里迎来了另一位主人。 宋清虚上京了。 第50章 宋清虚真是前所未有的忙碌,原本他想着,在来到帝都之后,他多少能休息一段时间,结果军委在他到达帝都的第一天,就为他安排了阅兵补习班,宋清虚很有些不情愿,蒋梦麟心里却喜大过惊。 宋清虚这么个小队长,能在阅兵仪式上露个脸,简直是祖上积德的好事儿!军委这是在有意提拔他呢!这兔崽子还话里话外老大不乐意的,简直生生要把人气死。 宋清虚原本性格就很木讷,让他说什么奉承人的话,比登天还要困难,这种人虽说有时候会显得不近常理,但好在帝都里的军官们现在还未曾更新换代,留下来的老兵老将们很多都是经历过那些动荡的。这些人的心里很多都对类红卫兵似的墙头草厌恶无比,宋清虚的木讷也算是无心插柳,正入了那些急需人才的长官们的眼,在军委出入了几次之后,宋清虚的应酬也多了起来。 他毕竟是从古代过来的,总有些傍生的,早已失传的拳脚。功夫实在不错。这么些干实事的人的应酬方式就和蒋梦麟他们的酒桌办案截然不同,宋清虚每次回家,就没一回身上有酒气的,一身军装笔挺笔挺的,脸色也严肃,蒋梦麟问起他,他总是很茫然地回答:“我去xx大院了。” 后来才知道,那群老人家专门提溜了宋清虚去对仗呢!几次下来,他的单兵作战能力也在军区里暗地流传开来,好几个军区的首长都动了心思,想要把他给挖到身边去。 蒋梦麟是不会去管宋清虚的决定的,他需要一个可以休息的国庆,再也不想去忙活那些糟心事儿了。 学校里一共不过才放几天假,最近蒋梦麟又在开始紧张四六级的事情,寰球最近的发展实在是让他也出乎意料了,现在福利那样好,招人的标准也日渐升高,他身为董事长,总不能还没实习生知道的多吧?一开始蒋梦麟只是想要读完大学就算了的,可现在看来,升研读博也只是早晚的事情了。 宋清虚完全不知道蒋梦麟咬文嚼字地是在背什么单词,书本上那比蚯蚓还难认的英文,让他每看见一次就得困惑一次,为什么找工作非得要学会认蚯蚓呢? 对于宋清虚来说,这是一个无解之谜。 蒋梦麟接到白少锋他们的电话,大家都放假了,几个人又开始不安分起来,组织了一个小型郊游活动,帝都的九月已经褪了暑期,秋季来临,几个景观点确实风景不错,恰好宋清虚也好运的撞到了一日假期,于是跟着蒋梦麟一块儿出门放松心情。 蒋梦麟前段时间刚拿来驾照,虽说他年纪还是小了些,但托了白少锋的关系,也不难搞到,车也从新拾了起来,开的越发顺手,寰球停车场里好几辆公车没人用,蒋梦麟索性提了一辆,自告奋勇去把白少锋他们接出来。 还未到大院儿门口,隔着车窗,蒋梦麟就听到外头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娇呼”,蒋梦麟吓得拉手刹的动作都迟了一秒,一个急刹车,还没动手,车门就打开了。 “蒋大帅!!!”怀里忽然扑进一阵香氛,一个目测就有一米七零的美女窝在蒋梦麟的胸口打起滚来。 = =b…… 蒋梦麟高举双手呈投降状,见怪不怪地咧开嘴:“白大小姐,你是在觊觎我的贞操吗?” 白苗苗从蒋梦麟怀里装可爱地抬起脸,一双杏仁眼眨巴眨巴眼睛,蒋梦麟不为所动。 “……切!”白苗苗鄙夷地啐了一声,索性不装了,给了蒋梦麟一拳就站了起来,然后一伸玉手把蒋梦麟一把拉了下来,开口无限霸气,“今儿我开车,你你你,你坐后头去!” 蒋梦麟抬头仰视了她一眼,淡定的脸色有点龟裂:“你简直太不要脸了,出来玩竟然穿高跟鞋……!” 白苗苗伸出手指头在他嘴前摇了摇,笑的一脸荡漾:“别这样,自卑会让你的心灵变的黑暗。放心吧,有我在,我会尽量替你把活动中的美男们全部吸引走,剩下来的那些女人,随便你挑好了。” 蒋梦麟面瘫着脸和同样面瘫着脸的白少锋对视,白少锋眼中闪过浓浓的屈辱,显然在出来之前,他就已经被欺压过了。 白苗苗,白家这一代的长公主,是白少锋那个大伯膝下唯一的独女,比白少锋大一岁,生的亭亭玉立,只可惜……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吓死一大片。在这京城里所有熟悉的圈子里,得了一个共同的外号——虎妞。 虎妞长得实在是太高了,乃至于因为这个,好几段感情都这样无疾而终,但她似乎天生就对爱情有着足够的热情,加上白大伯常年漂泊海外,白苗苗从小和西方接触,性格里自然更多了那种外来的开放思想。 蒋梦麟叹了口气,把宋清虚拉出来,和白苗苗介绍:“这是我哥,宋清虚,现在也在军方任职,宋清虚,这是白少锋的堂姐白苗苗。” 宋清虚脸色有点僵硬地和白苗苗问了好,又转头看着白少锋:“小麟多承蒙照顾了。” 白少锋似笑非笑的瞥了蒋梦麟一眼:“哥哥啊……啧啧,你竟然刚把他一起带来,不是推他进火坑吗?” 蒋梦麟木着脸看他被白苗苗一拳擂倒,然后笑着和白苗苗解释:“我哥哥性格有点木讷,你们不要介意。”宋清虚的身份都是白少锋经手的,自然对宋清虚的来历心里有数,但也没当面戳破蒋梦麟的话就对了,毕竟旁边还站着一个白苗苗,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他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宋清虚被蒋梦麟拉着手臂,身体有点僵硬,他盯着白苗苗看了好一会儿,又回头看了看蒋梦麟,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他长得确实是很阳刚的模样,满脸都是浓浓的正气,剑眉星目的,虽说不讲话眼神也冷,但总透着说不出的优雅,白苗苗被他眼神扫到,立刻站直了身体,做出风情万种的模样,撩了撩头发,对他眨了眨眼睛。 宋清虚想起刚才她在蒋梦麟怀中打滚的模样,更加僵硬了。 他是知道蒋梦麟对人处事的模样的,对待不熟悉的人,就连肢体接触也很少会有,就连宋清虚他自己,在刚开始效忠蒋梦麟,还未得到全心信任的时候,也是不能随便近身的,这个女人……会是他的女主人吗? 宋清虚心里有些慌张,蒋梦麟不该是被欺骗了吧!?这个女人举止那么轻浮……还和男人随意触碰勾三搭四,蒋梦麟若是对她认真,这可怎么好!?就算是要找,也得是良家女啊!难道是为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宋清虚心下一沉,对着朝自己抛媚眼的白苗苗就没那么热情了,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就是生怕蒋梦麟学坏似的,拉着他坐到后座去,还刻意把蒋梦麟推到了离驾驶室远的地方。 白苗苗在原地僵直了。 好半响,深觉挫败的她才从勾引失败的沼泽深渊里逃脱了出来,带着一脸的黑气上车出发。 蒋梦麟被宋清虚拉着手,心里觉得挺有意思,白苗苗这样开放的女人,宋清虚估计这辈子都没遇见过吧?也难怪他反应那么大了,白苗苗可真是倒霉,碰上谁不好,碰上这么个比老太太还保守的出土文物,能成功才怪了。 蒋梦麟又有点想要逗弄宋清虚,于是凑上去趴在他耳朵边上笑着问:“喂,你那么紧张干什么?虎妞是挺漂亮的,你喜欢他?放心,我不会和你抢的……” 宋清虚心神一凛,握着蒋梦麟的手紧了紧,眉头也皱了起来,他对着种事情很是看不惯,于是开口说:“瞎说什么呢!你要交女朋友没人会阻拦,但是必须要身家清白的……” 蒋梦麟一听他后面的那半句话,立刻就忍不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在脑中猜测白苗苗听到宋清虚评价时的脸色,于是笑声更加止不住了,到最后竟然笑的躺倒在宋清虚怀里。 宋清虚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很是担忧地耙了耙蒋梦麟的脑袋。自己现在离蒋梦麟那么远,他身边又没有一个能帮衬不出错的,到底还是小孩子,难免被坏朋友就带着行差踏错了…… 于是宋清虚越想越担忧,越想越觉得这样不行,直到到达了郊外,他的眉头还是紧紧皱着的。 帝都的内城和郊外隔了何止两小时路程?半路堵了一会儿车,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快正午了,和白少锋蒋梦麟他们玩得好的那几个人也都带了朋友来,蒋梦麟却趴在宋清虚腿上睡着了。 他确实挺心累的,在帝都忙这个忙那个,连一个可以出主意的人都没有。白少锋虽然和他亲近,可上辈子毕竟是出了那样的间隙,蒋梦麟对他在心底深处还是有着防备的。寻常的秘密能瞒也就瞒了,蒋母也不是个能当大局的,给宋清虚打电话总是要叫接线员,实在烦得很,所以一来二去,蒋梦麟竟然连给自己喘气儿的时间也留不下了。 宋清虚回来之后,两个人也各有各的事情,像今天这样一块儿出来玩还是第一次,蒋梦麟嘴上不说,鼻子嗅到了宋清虚熟悉的安神香的味道,就忍不住身心都放松了,居然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啧啧!”白少锋颇为稀奇地探头看了眼蒋梦麟的睡颜,摇着头对宋清虚竖起大拇指,“你能把他给收的那么服服帖帖,我这可真是服了!” 宋清虚对他皱起眉头:“你小声点,别吵到小麟睡觉。” 白少锋僵直了一会儿,木着脸拉开车门下去了。 第51章 蒋梦麟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下午三点了,他这一觉睡得无比舒心,爬起来的时候,宋清虚的腿已经麻了,但依旧没有表示出什么不情愿的样子。 白少锋他们早就把场地布置好了,烤架也摆了开来,蒋梦麟拉着宋清虚下车时,一群人全都在起哄,说他是故意偷懒不肯下车的。 蒋梦麟心里暗自发笑,脸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跑去跟温如玉点餐:“我要羊肉串鸡翅膀烤鱿鱼,老宋喜欢吃全肉的鸡腿。” 温如玉瞪他:“滚!” 大家虽然嘴上调侃,但确实是真的没有往心里去的。 能参加这种聚会的人,大多都是在白少锋的圈子里混了许久,都已经很熟悉了的人。蒋梦麟一开始涉足的时候,也许还曾有过几个不服气的会不平衡一下,但这么长时间以来,对蒋梦麟,大家也算是有所了解了。 他有钱,这是谁都无法否认的事实。但这个帝都城里,有钱的人实在太多了,蒋梦麟非要排资论辈,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巨富豪贾,但难能可贵的是,蒋梦麟的资产,并不是从祖上接手,而是一分一毫全凭自己打拼来的! 单凭这一点,就足矣令所有人都对他多几分尊敬,毕竟英雄不论出身,有能力的人,在哪里都会受到追捧,和他打交道,谁都不亏本。 加上蒋梦麟的性子也特别地豪迈直爽,寻常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从来都不说二话,但去从未邀功过,跟这样的人交往,确实是非常惬意轻松的,蒋梦麟对如同白少锋这样的至交好友自然有办法,对那些要保持关系的点头之交们又有别的一套,对人处事,他还是很有一套法子的。 其实交情这东西,实在是很有深度的一门学问,再好的关系都得靠应酬保持,没有谁天生就能对一个人死心塌地的。蒋梦麟在这上面吃了太多的亏,这一世,比谁都看得通透。就连白少锋这种一条裤子的死党,逢年过节他也时常会往白家送些珍奇古玩,当然,有来有往,白家自然也善于礼尚往来,通常一个小方便,就能让蒋梦麟赚回千儿八百件古董回来,长此以往,白家人自然对他更加看重,就连白少锋,嘴上说着谈钱伤感情,心里何尝又不为朋友对家人的尊重感到熨帖呢? 人呐,就是那么装模作样的东西。 一群人至少表面上都和乐融融,烟气弥漫,随同一起聚会的几个公子哥儿们都带了女伴,也都漂亮,已经胃寒的天气了还穿着露胳膊的连衣裙,也怪不容易的,她们也都不动手,围在干活儿的男友身边叽叽喳喳地笑闹,虎妞御姐气场十足,眼中实打实的不屑。 但她实在是长得漂亮,加上家世极好,虽然冷淡,但还是有许多狂蜂浪蝶围上来搭讪,他们未尝不知道白苗苗的脾气,但如果能将她拿下,显然是一件利大于弊的事情,白苗苗嘴上说要秀魅力,但真的实打实上阵了,心里又忍不住露怯,被烦了一会儿,干脆躲到蒋梦麟身边来,抱着他的胳膊求安慰:“大帅,你这儿给我躲一躲吧。” 宋清虚看着她随意挽人胳膊的模样很是觉得看不惯,扫了一眼,眉头也皱了起来,白苗苗感觉到手臂上跟扎针似的实质目光,抬头和宋清虚对视了一眼,眉头一挑,心里生出些不乐意来。 哟,我还偏让你不如意。 蒋梦麟手上开着汽水,冷不丁怀里扎进个脑袋,只能无奈地笑:“虎妞,你含蓄点成么?” “不成!”白苗苗暗地里瞥了宋清虚一眼,得意地看着他难看的脸色,嘴里哼哼,“我是一个敢爱敢恨的时代好青年,想要和我做朋友,你必须也得摒弃那些陈旧的传统观念!” 蒋梦麟脸颊抽了抽,后腰忽然被一只大手搂住,于是无奈地扯出笑容,靠在后背暖融融的怀里,抬头看着宋清虚坚毅的下颚:“你别误会啊,我和虎妞是好哥们。” 宋清虚不赞同地抿住了嘴,抬手按在白苗苗的肩膀上,试探性地往外推了推,就跟护崽子的母猫似的。 白苗苗深感颜面大失,对于蒋梦麟在其他异性面前落她面子的举动十分不忿,一不小心被宋清虚从蒋梦麟的怀里扒开了来,顿时气得牙痒痒。 “你怎么回事儿呢!你忘了我是女的么?就算是要形容我们之间纯粹的友谊,你也得用‘闺蜜’这个词儿!” 蒋梦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您真的明白‘闺蜜’是什么意思么?” 宋清虚在蒋梦麟背后也冷冷哼了一声,这个姑娘实在是太孟浪了,小麟这样保持距离是正确的的,否则到时候要是被人缠上了哭求负责,那可是一件天大的麻烦事儿了。 白苗苗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但听到宋清虚的冷哼声,却出奇地安静下来。 她眼珠子咕噜一转,心头升起个小邪念,瞥了宋清虚一眼,猛然哈哈大笑着对蒋梦麟说:“不管是不是,反正你只要知道我很喜欢你就对啦!” 说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捧住蒋梦麟的大脑袋凑上红唇“吧嗒”在他嘴皮子上印上了个方方正正的热吻,随后还觉得不满意,又在脸颊上也亲了一口。 宋清虚已经看呆了…… 等到他清醒过来打算护卫蒋梦麟贞操的时候,白苗苗已经奸笑着离开了。 远处看到这一幕的众人哄堂大笑起来,赵宝虽然脸色也不太好,但多少能看出来白苗苗是在开玩笑,温如玉捂着肚子大笑:“天哪,终于轮到你了!” 旁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蒋梦麟可是太清楚了。 所以他连无奈的心都生不起来,若无其事地冲大伙儿眦了龇牙,然后抬起胳膊把嘴巴上的唇膏擦掉。 擦……玫瑰味的。 白苗苗类似此举的调戏三五不时就会出现,以往和几个好友们小聚的时候她就时不时的会做出惊人举动,在蒋梦麟看来,这不过是在海外长大的后遗症罢了,至少这一回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调戏了,还是让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的。 “死八婆……”蒋梦麟开口盯着一脸诡笑看着自己这边的白苗苗,开口做出大大的嘴型,白苗苗眉头一挑,伸手不慌不忙地指了指蒋梦麟身后。 蒋梦麟感觉到身后宋清虚的体温,靠了过去,却发现他的胸膛异常的僵硬。 咦……? 蒋梦麟疑惑了一会儿,立马想明白了,宋清虚这是被白苗苗的大胆吓着了吧? 也难怪,他哪儿见过那么闹腾的女孩儿啊? 想了想,蒋梦麟还是觉得让白苗苗在宋清虚心里留下一个坏印象,似乎不太好,于是磨蹭了一下宋清虚的下巴,头也不抬地解释:“你别误会啊,我们闹着玩儿的,她经常这样,好好一姑娘家搞得自己没心没肺的。” 宋清虚没搭腔,呼吸却稍稍急促了起来,蒋梦麟吃了一惊,立马爬起来想要看看他表情,这一看就当即吓了一跳。 宋清虚气的眼睛都红了。 “喂!你不是吧?”蒋梦麟慌乱起来,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那么较真儿:“真的是玩玩而已,我不搞姐弟恋的,真要找,我也不找她这样的啊……” 宋清虚的目光很是阴沉,抬手抚上蒋梦麟的脸,他的话语中满是风雨欲来:“她在轻薄你!” “噗!!”蒋梦麟一口汽水喷出了老远,伏在宋清虚肩头呛得撕心裂肺的。 “宋清虚你想死吧!?轻薄个屁啊,她是个姑娘!麻烦你看清楚了,她是个姑娘!” “就是因为她是姑娘!”宋清虚非常执着地打从心底讨厌白苗苗,“你不介意!?” 蒋梦麟止住咳嗽,觉得今天的世界观被不断刷新着下限,于是生怕忍不住笑意,干脆面瘫了脸:“我为什么要介意?” 宋清虚更不忿了:“你喜欢她!?这样举止狂狼的女人家怎么能安心相夫教子!?小麟你不要固执,她配不上你,你若执意这样,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蒋梦麟觉得自己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深刻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解释就是掩饰,他长长的深呼吸一趟,咬了咬牙,捧着宋清虚的大脑门儿坚定地一字一句说道:“你不要瞎猜了!我不喜欢她!他是我姐们儿!” 宋清虚不说话了,可眼中还是有许多不快。 蒋梦麟也奇异的没有被冒犯的感觉,看到他安静下来了,心里也松了口气,重新坐回他怀里喝汽水,然后摇着头再次说:“你不要太当真了,现在很多人都这样玩的……只是亲一下而已,又不会怀孕。” 宋清虚低头目光沉沉地盯着正在喝水的蒋梦麟,深褐色的汽水从他的唇缝里漏了出来,他的嘴唇长得很饱满,如同一颗红润的橘瓣。 宋清虚抬手抚了抚蒋梦麟湿哒哒的嘴唇,开口说:“下次不要这样玩了,不好。” 蒋梦麟忙忙点头,有种逃出生天的解脱感,心中对白苗苗的小人扎了数十根金针。 宋清虚看着蒋梦麟起身离开去拿鸡翅的背影,很有些怔愣,随后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抬起手,将刚刚拂过蒋梦麟唇瓣的手指允进嘴里。 舌尖感受到指 尖清甜的蜜味,宋清虚缓缓皱起了眉头,心中困惑不减。 ——很多人都这样随便玩玩吗?真是……太随便了。 第52章 刘力扬终究是被捞出来了。 刘雅跪在父亲家门口哭了一天一夜,刘伟军终于没拗得过女儿,托了几个关系过硬的战友,在帝都一寸一寸地打听,终于打听出了刘力扬到底在什么地方,以及他得罪的究竟是什么人。 刘父很是惶恐,帝都周家的名号不说很响亮,但也不是他这个级别的人能够惹得起的,但既然已经打听出了下落,刘力扬又是他这一辈第一个大长孙,刘伟军不能说完全没有感情,更何况他刘家在w市也算是能说得上话的人家了,就为了帝都一个局长,连亲外孙都不敢去救,他的脸往哪儿搁? 也算是他运气好,刘力扬这回的事情因为涉及到了周家人以权谋私的阴司,周父想来想去还是没有闹大,否则牵扯出了赵家和白家,刘父是无论如何讨不着好的。 但刘力扬也吃了不少的苦头。 周世华可不是什么菩萨心肠的人,相反,他的某些性格可能跟蒋梦麟比较相似。表面上看上去是一个豁达开朗的人,实际上,若论起心眼,他估计比谁都要小。 但他和蒋梦麟毕竟还是有差别的,只是这差别,对于刘力扬来说,未必是好事就对了。 蒋梦麟毕竟还是贫寒人家出身长大的,他虽然心中有恨,但报复起来,也不至于那么狠辣,至少在他的心里,还是有一定的见好就收的想法的。 可周世华不同,他再如何表面君子,也是从小接受父亲的政治教育长大的。周父从前也并不是在帝都任职,周世华小的时候,算得上是地方上的一大霸王了,年纪小小的干出了不少坏事儿,随着年纪渐长,这才学会了如何把自己的乖张暴戾收敛起来。但这种收敛,代表的并不是消失,只是被深深地埋在了心底,伺机而动罢了。 刘力扬一个无心的错误导致他在人生的道路上跌了第一个大跟头,这已经不仅仅能用耻辱来形容了。 周世华无论如何无法说服自己原谅他,恰好也对害得周家陷入两难的刘力扬恨之入骨,对于周世华幼稚的报复行为,自然不会去多做阻挠。 只是父子俩到底是默契地没有将后续事件告诉给白少锋他们,蒋梦麟自然不会对刘力扬多过关心,于是在听到刘家人重金来捞人的时候,周父只是稍作犹豫,就收下了钱答应了放过刘力扬。 周世华当然不乐意,但周父自然也有自己的思量。 刘力扬这是儿,明眼人都能看出周家在里头参了一脚,虽然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听到有人循着风声在调查,但周父习惯了谨慎做人,这样大的把柄,手上少留为好。 周世华左思右想,还是将这件事情报备给了蒋梦麟。 蒋梦麟对他的通风报信,心里是有刹那的惊讶的。 可以说,他从未想过,周世华会因为这件事情跟他表达出这样大的善意。虽然心里对刘力扬的事情还是觉得有些隔音,但就这样一击把他打得无法翻身,也不是蒋梦麟做事儿的风格。很多时候,或者实际上比死了更痛苦,就如同他自己,上一世在世上挣扎苟活,受了多少屈辱吃了多少苦头,从头到尾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原本刘力扬的事情蒋梦麟已经不打算搀和了,但现在既然周世华打了电话,那就是将对他的尊敬刻意地表达了出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蒋梦麟不用猜也能知道,当下就爽快的卖了他一个面子,周世华自然会按照自己的路子去办事儿,于是押送刘力扬回w市的车子半路上就顺理成章地出了车祸。 刘雅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儿子,觉得自己哭都没有眼泪了。 周世华在拘留所里玩儿命似的折腾他,短短几个月,刘力扬饿的膘都瘦了。 他右手被砍断了四根手指,两个手腕的韧带也被剃断,头上给烫出来二十五个大戒疤,是周世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捞来的刑具,烙铁一样,烤热了就这样活生生拿冷水泼醒他,下一秒恶狠狠地烫上来。 四颗门牙被拔了个干干净净,也不知是带来的旧伤还是车祸出的新伤,他四肢都有骨折现象,肋骨也断了三根,脾脏也有破裂,更让刘雅无法接受的是…… 刘力扬被人爆菊了…… 看着医生地给她的刘力扬的病例,肛裂肛瘘严重到不得不手术治疗的地步,刘雅捂着脸,撕心裂肺地蹲在刘力扬身边嚎啕起来。 早知道……早知道会是这样……她死也不会让孩子上帝都啊!!她哪里知道,那儿竟会是这样个此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如今。刘力扬学自然没办法再上了, 还吃了这样多的苦头,这全是因为她! 刘雅不知道有多内疚,一面自责一面祈求蒋方舟和刘伟军能为他出头,蒋方舟看着病床上不成人形的继子眼中也有些不忍,刘伟军却跺着拐杖大骂:“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带的孩子!?你知不知道这次这兔崽子是得罪了谁!?你知不知道我在战友面前有多难做!?” 刘雅哭的几乎昏厥:“爸!你这是什么意思,力扬不是您的亲外孙吗!?” 刘父气的跳脚:“我哪里要的起他这样大有出息的外孙!?周家人那是什么身份!那是来了w市我都要小心招待请吃饭的身份!他倒是聪明地很,一下子把人家得罪的全没了余地!” “他能做什么!?他能做什么!?”刘雅什么都无法顾忌了,刘父的一番话几乎把她气死,于是口不择言的辩驳起来,“他是什么样的孩子我还能不知道吗,他一个人在帝都上学有多苦,谁都没有过问过,出了事儿一个两个都来怪他了,他能干出什么事情?咱们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孩子被人欺负成了这样,还尽会窝里横!他又招谁惹谁了!你们有能耐去讨公道啊!” 刘伟军听着女儿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你果然跟你妈一个样儿!她把你宠成了这种不着调的样子,现在你把力扬也给害得不轻!还有脸说公道?他不去惹是生非,人家能揪到他的短处!?” “惹是生非!惹是生非!你尽会说他惹是生非!”刘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抽噎着说,“惹是生非能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样子!?同样是差不多大的孩子,溯伯伯家的溯玉清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们力扬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就会说他这不好那不好,全身上下都是毛病,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些外头女人生的孩子,三天两头往家里打电话,妈天天被气的吃不下饭,你倒是有脸力扬惹是生非!” 刘雅话一出口,立刻就有点后悔了,她被火气撺掇着,说话难免就没了轻重,刘伟军果然立刻被气得不轻,扬起拐杖劈头盖脸地就打了下来,刘雅在她面前装了几十年的乖巧柔顺,冷不丁这一下忤逆让老爷子更是无法接受,刘雅被打的高声痛哭,却也不敢躲闪,脑门上的血珠子淅沥沥就淌下来了。 蒋方舟原本还在一边观战,他这段时间因为刘伟军指使人来查账的事情,耽误了不少公事,查账的后遗症依然没有消退,为了稳住刘家,他不得不和刘雅虚与委蛇,明明是同榻的夫妻,却盖着两床被窝同床异梦。 蒋方舟这个人,不能说坏,他只是太极端。 喜欢的人,就放在心尖上,千好万好,放个屁也是果蔬香甜;但一旦这份感情变了质,那么从前珍惜的一切,在他的心里,就抵不上狗屎值钱了。 但毕竟,刘雅也是和他一起经历过爱情的女人,蒋方舟现在心里还没有一个女人能替代她的存在,所以看到刘雅被刘父打得头破血流,蒋方舟心里依然有着不忍,这场景就好像从前刘雅为了和自己结婚,被蒋老爷子殴打时的模样,难得的再一次调动了蒋方舟所剩不多的愧疚。 蒋方舟拦住刘伟军的拐杖,颇有些不赞同地开口:“爸,你这样做就有些过了,小雅她只是一时伤心口不择言而已,力扬都成了这样,你也该给她发泄发泄的。” “方舟!!”刘雅哭的一片凄然,窝进蒋方舟的怀里泣不成声。 “你也有不对!”蒋方舟毫不留情地又对刘雅说,“力扬的性格实在是太不好了,我之前也和你提过意见,你怎么样都不肯听,现在吃了亏受到教训,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我希望你能看开点。就像小麟,他比力扬还要小呢,也是一个人在帝都求学,他成绩也不错,还能给老家寄钱呢,我之前就和你说过,让力扬多和他学学,你总是老大不乐意,现在知道不对了吧?” “……”刘雅在蒋方舟怀里渐渐僵硬起来,心头也变得冰凉…… 他这是什么意思?在敲打自己吗? 刘雅忍不住开始多疑地乱想,但还没等她想明白,床上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呼痛声,众人皆是大惊,一眼看过去,带着呼吸器的刘力扬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痛苦地喘息着。 “力扬!!”刘雅立刻尖叫着扑到床边,跪在地上小心地伸出手,却不敢触碰满身是伤的儿子。 刘力扬费力地扭过头来看一眼她,就这一个小小的动作,疼得额角冷汗都低落了下来。 他瓮动着嘴皮子,刘雅见到了,立刻把他的呼吸器摘下,凑过去问:“什么!?你要说什么?口渴了吗?” “蒋梦麟……蒋梦麟……”刘力扬挣扎着瞪大了眼睛,眼底全是浓浓的仇恨和惊惧,“蒋梦麟……我要他不得好死!!” 他似乎是神志不清的模样,说完了这句话,头一歪就昏过去了。 刘雅怔愣片刻,立刻觉得后背发凉。 !!不好! 刘雅瞪大了眼珠,惊慌的转过头去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蒋方舟。 蒋方舟背光站着,脸上神情莫测,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注意到刘雅的视线,冷冷的笑了一声:“你看我干什么?该看你的好儿子才对。” “阿舟!阿舟!”刘雅吓得膝行过去抱住蒋方舟的大腿,控制不住的大哭起来,“你不要误会!!力扬这是说胡话呢!你不要误会!他没这个坏心的!” “哦?说胡话?”蒋方舟似是恍然大悟的应了一声,随后眼神倏然阴狠起来,一脚把刘雅踢到墙根儿,嘴里掷地有声地低声说,“我原本以为,你最多只是有点小心眼,有点爱嫉妒而已,哪知道千挑万选,找了个毒妇!” “说胡话!?”蒋方舟气的两手发抖,大步走到刘力扬床边,低头死死地盯着刘力扬的睡脸,心中一阵后怕,“说胡话……就要让人不得好死,啧啧,这清醒了,是要干出什么事情啊?” 说罢,他转过头,用杀人般的视线狠狠地剜了刘雅一眼,抬步就要出门。 “站住!”刘伟军虎着脸,把他拦了下来,“小孩子说几句胡话而已,你干什么上纲上线的” 这个女婿目前还不能撕破脸,现在刘力扬正得罪了大人物,刘家正在风雨飘摇的时候,少了蒋氏地产的支持,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撑过去了。 蒋方舟却未如他意,冷哼了一声,绕过他,推开门又大力摔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爸!爸!怎么办?怎么办!?”刘雅又惊又怕,跪在地上六神无主地喃喃求助,“力扬……力扬怎么就那么糊涂呢……?” 刘伟军两手拄着拐杖,站在原地稳如泰山纹丝不动,眼底沉沉的满是深意,好半响,才开口冷冷的说:“你放心,我自然有办法。他现在想要造反,还早着呢。” 说罢,他抬眼不冷不热地瞥一眼不省人事的刘力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拧着眉头也离开了。 刘雅茫然地看了眼关上的病房门,又看了眼自己那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儿子,呼吸越来越急促。 她终于忍不住又一次落下眼泪。 ——真的后悔了,从没有那么后悔过,为什么要嫁给蒋方舟。 她这一辈子,都被蒋家毁了个干净。 这到底是在图什么呢? 第53章 由于宋清虚实在是太过严肃,加上他对白苗苗似有若无的敌意,任是白苗苗这一型脸皮厚如锅底的人物在他面前也忍不住局促起来,到了晚上,一群人聚在一起喝了点小酒,蒋梦麟于是就悲剧了。 本来下午再车里睡着觉还吹到冷风,下了车以后,又一个劲儿地灌自己冰冻饮料,吃烤肉的时候再一出汗,顺理成章,感冒了。 对宋清虚来说,伤寒可是件大事。 蒋梦麟的手腕被虚虚一拂,随后宋清虚就说什么都不愿意他再喝酒了,从车里取了一床毯子盖起来,一群人围聚在烤架边上,烤架里还燃着炭火,哔哔剥剥的,很是暖和。 蒋梦麟有些臊得慌,宋清虚跟护小孩儿似的把他拢在怀里不肯撒手,也不许他喝酒不许他乱动,他一闹腾,宋清虚就哄人。 蒋梦麟又试探挣扎了一下,炭火熏得他的脸都红了,加上坐姿有那么点儿不对劲,以及毯子还真的挺厚的,明明是微寒的秋夜,他的额角却冒出了一层细密密的汗液来。 “别闹,”宋清虚赶忙低头凑在他耳边哄着,手掌也安抚性地拍着他的大腿,“你感染了伤寒,穿厚点,出了汗就没事了。” 蒋梦麟颇为不自在地扫视了众人一圈,天色暗下来之前,女眷们就先离开了,女孩子太晚回家总是不好。唯一剩下来的那个,就是喝的醉醺醺倒在车子里睡觉的白苗苗了,蒋梦麟和白少锋等到众人纷纷告辞离开之后,坐近了些。 由于毕业实习的原因,白少锋现在在寰球底下的一个小部门正在体验民勤,于是自然对蒋梦麟的态度要比以前严肃了些,毕竟他的考核评语还捏在蒋梦麟的手心,白少锋那个系里的老教授,可是出了名儿的油盐不进,如果不能完成他的要求,白少锋这回期末保证要挂了。 白父的鞭子可不是随便闹着玩儿的。白少锋觉得自己的童年已经够凄楚的了,现在还是少去冒犯老爷子的权威,给自己找不痛快才好。 “我听说周老头把那个找你麻烦的,姓刘的给放了,早上才听到消息,不过怕影响你心情,一直没说,你怎么看?” 看了宋清虚一眼,见蒋梦麟没什么让他离开的意思,白少锋只能开口把憋了一天的话给说出口来。蒋梦麟一听这话,眉头就挑起来了。 白家人的耳目果然灵通,周世华上午接近十一点才给他打来了电话,白家人却在早晨就知道了消息…… “没什么,我早就知道了的。”蒋梦麟脸上没有显露出一点异状,抬起火钳拨了拨铁炉子,然后坐进了些,把一颗红薯放在铁丝上网上烘烤起来,这种消息他早就知道了,果然有靠山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就连后门都走得比寻常人方便些。 一听他的话,白少锋还没什么反应,赵宝率先站了起来:“怎么回事?怎么这样就放了么?”开玩笑,都惹到头上来了,赵宝自己都还没出手教训呢,就这样让他走了? “他不会有多轻松的,”白少锋敛去了平日里不着调的模样,眯着眼,意味深长地看了蒋梦麟一眼,“你也是的,怎么不早告诉我们你和他的关系呢?今天早上刚查出来的时候,我真的太后悔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他了呢。” 蒋梦麟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总有一天办法对付他们,这种事情你们不要多搀和,小心被人抓住了把柄。” 他说着,就被拢进一个暖融融的怀里,宋清虚使了内功,怀中很是暖和,抱住了他,又说:“都咳嗽了,早点回去吧,当心明天更严重……” 蒋梦麟热得要命,挣扎着爬了起来,简直求之不得:“说得对,咱们快走吧!” 白少锋和赵宝对视一眼,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蒋梦麟这个人确实是挺奇怪的,明明大家都是很好的朋友了,他还非得要拼命留底牌,虽然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现在都不肯完全信任自己,但……在看过那些简略的蒋家的资料之后,两个人多少觉得自己猜到了什么…… ——算了,既然都是哥们儿,那么总得更加贴心才对,他要留秘密,就让他留着吧。 回去的一路可没有那么轻松,因为白苗苗也在车里。 她醉的太厉害了,这姑娘好强,明明别人都没多说什么,她就一个一个拉着人要拼酒。一堆人里七八个男的给他拼趴下四五个,当然,她自己也没捞着什么好,上车之前,在荒郊野外里吐得脸都快发青了。 白苗苗吐完就开始发酒疯,盘膝坐在后座儿上一个人占去了两个人的座位,蒋梦麟不得不跟宋清虚挤在一个人的座位上憋屈地看着她练气功,白苗苗呼哧呼哧地运行完一个周天,抬起眼皮高深莫测地说:“小麟子,上前听封!” 蒋梦麟木这脸团在宋清虚怀里,看着白少锋:“我说,你管管你姐成吗?” 白少锋郑重的摇头:“不成”。 白苗苗闹得更疯,一口一个朕,还要去搂蒋梦麟的肩膀,嘴里大呼:“爱妃!今日给朕侍寝吧!” 赵宝坐在副驾驶都没能逃过她的毒嘴,面瘫着脸被强吻了七八下,摸着脸颊眼中带着幸灾乐祸的光芒盯着蒋梦麟,蒋梦麟被白苗苗扯衣服的动作吓死了,又不能真出手揍,心里叫苦不迭。 宋清虚看上去很是生气,但他也不是随意出手打女人的人,于是只是气不过地拼命将蒋梦麟往自己怀里扯,然后用另一只手去推拒白苗苗,嘴里气急败坏地低喝着:“放肆!放肆!放肆……” 白苗苗被他一把推开,面无表情地重新坐回之前的盘腿模样,高深莫测但定着蒋梦麟看了一会儿,摇头晃脑就说:“算了,爱妃近来身子不爽利,那改日再侍寝吧!” 这话一说完,她头一歪,磕在窗户上就睡过去了。 直到进了家门,宋清虚还是满脸的不豫。 蒋梦麟被他搀扶着,跟太皇太后似的,一进门就被按在了沙发上,然后宋清虚出门去买药。 病情并不严重,只是有点低烧,蒋梦麟自己看了下温度计,三十八度二,也不算什么,只是咳嗽有点厉害,吃了药被扶着睡下,他就开始驱赶宋清虚:“你去睡吧,我这个也不知道传不传染,你明天还要去军委,别耽误事儿了。” 宋清虚浑然不理他,脱了外套在他身边躺下,声音低低的:“我给你守夜,半夜要是再发烧就不好了,有什么不舒服叫一下,我醒着的。” 他说着,摆出和从前同寝时一样的姿势。蒋梦麟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他的睡姿很不好,身边要是有什么可以环抱依靠的存在,他便会八爪鱼一般缠上去,若是一个人睡,那便是猫一样地蜷成一团缩在什么角落里,他的床很大,宋清虚前几日半夜来给蒋梦麟关空调,就瞧见他那种近乎自虐的睡姿,从那之后,两人就同塌而眠了。 这原本没什么,两个人都是男的,躺在一起也不会怀孕,可蒋梦麟是个基佬,这就不太对了。 蒋梦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就答应了这件事情,可睡一块的感觉也挺好的,不用开空调,两个人的体温也能暖融融的,蒋梦麟自己也不太会升起什么旖念,两个人也就是纯盖被窝聊天睡觉的模式。 蒋梦麟于是也不矫情,宋清虚张开了臂膀,他就躺下去靠在宋清虚的肩膀上,宋清虚随后搂了上来,搂地比平常紧些,但还在蒋梦麟能接受的范围。 关了壁灯,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宋清虚还是开口:“那个女人不好。” 蒋梦麟泄气地叹息了一声:“你怎么就不相信呢?我真的和她没什么……我们平时这样玩习惯了。” “这怎么能胡闹?”宋清虚很不赞同,“拥抱亲吻,是房中人才能做的事情。” 蒋梦麟翻了个白眼:“真是土老帽,我今天还想带你去夜总会见识见识呢?保管比你们以前的青楼妓院要有趣地多……你在部队里那么久,难道一点也不饥渴?” “……”宋清虚的身体泵的紧紧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有辱斯文……” “得了吧你,你以为我不知道呢。”蒋梦麟全不把他当回事,嘴里嘲笑着说,“不是个雏儿吧?好歹也是个古代人……你以前没开过荤吗?和我睡了那么久,你连管都没有撸过,清心寡欲啊?” 宋清虚的身子挪动了下,床头的壁灯被打开了。 蒋梦麟被晃到了眼睛,捂着眼皱起眉头:“你干嘛呢?睡觉啊!” 宋清虚支起身体,面无表情地撑在蒋梦麟的上方,低头目光沉沉地看着蒋梦麟:“你平时出去应酬……就是去干这个?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不要挂在嘴边上,不好。” 蒋梦麟翻了个白眼,知道他又想岔了。 蒋梦麟是个有洁癖的人,加上虽然尝过女人的滋味,但他毕竟是个更倾向于同的性向,平时出门喝喝酒啊什么的,还真没乱搞过。 其一嘛,他现在还没有心情去纠结感情方面的问题。 其二嘛,同性恋现在毕竟还是不怎么摆得上台面的事情,赵宝虽然也是个同,但他照样不间断地交女朋友开房间上床,蒋梦麟要是明目张胆地去找鸭子,估计影响还真的不太好…… 再加上那些鸭子们一个比一个娘炮的模样,蒋梦麟在酒吧见识过几回之后,发现自己真的提不起兴致,于是也就不太强求了。就算是一夜情,他也喜欢干净的对象。 至于撸管…… 他每天工作已经够累的了,心里有没有幻想对象,哪里撸的起来?早晨有时候会尴尬一下,但基本上等到刷完牙洗完脸,它自己就消停下去了。 但宋清虚现在可是在不安好心啊…… 蒋梦麟眯起眼睛,忍不住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自己是小孩子吗? “你不会真的是雏吧?”发烧的高温让蒋梦麟脑子都有点木了,要是平常,他肯定不会说出那么有挑衅意味的话,可他现在不但说了,还笑着说,“我的天哪,你都多大了?竟然还没有尝过那滋味么?你会不会啊?你不会连撸都没撸过,不会吧?!” “怎么可能!?”任凭多么冷清的男人也无法忍受自己哪方面被质疑,虽然宋清虚却是是个不择不扣的童子鸡,但他也是个十分要面子的童子鸡,于是他气急败坏了,“我,我阅尽千帆,但也不至于像你这样,随随便便就开口说出来!房中事挂在嘴皮子上干什么?” 蒋梦麟心里一沉,莫名其妙地不高兴了。 “哼……”蒋梦麟眯着眼睛,觉得自己的视线已经有点花了,但还是强撑着开口,“阅尽千帆?实在是好艳福,就是不知道你这千帆,阅的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宋清虚有一瞬间的哑然,但蒋梦麟很是迷糊,没看到他通红的耳根,却只听到他木讷的回答:“当……当然是女人……男人有什么乐趣啊?” 在宋清虚的认知里,龙阳之好,就该是握在一起做葫芦娃吧?虽然没有真的碰到过女人,但比起硬邦邦的男人的身体……宋清虚记起自己从前听哥哥们的谈天,扯出一句,来撑面子:“硬邦邦的,没半点趣味!” 蒋梦麟的脸色霎时就阴沉了。 他是个同,虽然表面上搞的很不在乎的模样,但其实心里,又哪里能不在意会不会被歧视呢? 这这种话外人说说还没什么,宋清虚这种亲近的人讲了出来,才更叫人伤心。 蒋梦麟于是冷笑一声,心里怒火燃烧了起来:“硬邦邦的男人?你没碰过男人吧?男人怎么就硬邦邦的了?” 宋清虚也被蒋梦麟挂在嘴边的香艳知识气的不行,虽然知道他是病人,自己该让着他,但宋清虚心里就是忍不住想让蒋梦麟知道,这种事情说多了不好,但他之前的劝阻显然铩羽而归,于是宋清虚也只能尽力反驳:“你说有什么好?你之前不还问过我?女人最诱人的是什么?男人有胸么?有软绵绵又大的胸么?” “男人没有!”蒋梦麟终于气急败坏了,一伸手就朝宋清虚的裤裆掏去,捏住了了不得的东西,又冷冷的哼笑,“不过我告诉我,即便没胸,男人也能叫你高潮!” 宋清虚被捏住了要害,吓得不敢动弹,刚想说什么,蒋梦麟手上就又揉又捏,十八般武艺用了上来。 宋清虚当即乱了呼吸,侧头惊悚的看一眼蒋梦麟,蒋梦麟对上他的视线,嘴角勾起一个冷冷的弧度,猛然撒了手,一脚将他踹到了床尾。 宋清虚一时不查,打了两个滚才爬起来,他伏在床尾的被单处,恍惚地看向床头,却瞧见蒋梦麟极快地褪掉了自己的睡袍,雪白纤细的身体露了出来,偏偏脸上挂着邪气十足的笑容。 “你过来……”蒋梦麟开口,声音却如同从千里之外的高山传过来似的,悠然飘渺,宋清虚一个怔愣,却看见蒋梦麟舒展开身体,半靠在床头上,绷直了自己长长的腿伸过来,用脚面拍了拍宋清虚的脸颊。 “你过来!”蒋梦麟意味深长地看了宋清虚一眼,“你看看我身上,是不是硬邦邦的?” 宋清虚哆嗦着手缩在床尾看了半天,猛然一伸手将蒋梦麟的脚捏在手心里,死都不肯放开了。 第54章 蒋梦麟本就有些醉意,加上发烧,脑子糊涂了不少,脚被捏住了,也不臊,只觉得痒痒,蹬了蹬腿,没能蹬开。 宋清虚把蒋梦麟的脚捏在手心,脚冰冰冷冷的,这是人身子虚的症状。但蒋梦麟的脚实在生得好,皮肤白腻细嫩,脚也不过分瘦,脚心胖乎乎的有肉,脚踝脚骨凸出也恰到好处,只是凉,可宋清虚现在,只觉得自己手心跟燃了火一样热。 他何尝不知道这样已经逾矩了? 刚才蒋梦麟在他腹下捏得那一把,似乎为他开启了一道全新的大门。宋家其实家教很严厉,宋清虚小的时候,虽然常常见识到及冠了的叔叔伯伯们讨论围坐讨论这种事,什么红尘巷新到的花魁,纤腰阁才到的清倌,总是乐此不疲,似乎这种事情是什么人生乐趣似的,可宋清虚每次问起他们,他们总是拿‘成亲就知道了’来敷衍过去。 宋家有数不尽的医书,整个宅子里的书房都满满当当,可就是没有旁门话本春宫图什么的,所以来到现代之后,在网上查到那些这方面的资料,宋清虚不知道有多诧异! 这种事情在他的认知里……是很无趣,很无耻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将这事儿看的无比重要,但宋清虚自认为自己决不是那种无法自制的人,所以理所当然的,他从来没有动手自渎过。 那种从脚底蹿上头顶让人几乎丧失理智的感觉,让第一次感受的他觉得无比奇妙。 蒋梦麟舒展开身子,感受到脚踝处的湿意,心里还觉得得意,冷冷的哼了一声。 “硬邦邦的身子?嗯?” 那一声鼻音惹得宋清虚腿都软了,跪在床上呆愣愣地看了蒋梦麟好半响,蒋梦麟抬脚踢他:“滚开!我要睡觉!” 拽住脚踝,在长白细腻的腿上抚摸了一把,掌中全是细腻肌肤的热度,宋清虚喘着粗气,抬起蒋梦麟的右腿,一寸一寸地舔:“你,平时多吃些红枣……”那玩意儿补血…… 蒋梦麟眉头一皱,撑起身子,他竟有空还想到这个?! 但蒋梦麟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他只觉得必须要让宋清虚承认自己不是硬邦邦的,刚刚抬起来想要将宋清虚踹出去的脚也缩了回来。 他眨眨眼,看着宋清虚眉眼清明的模样,有点不乐意。 他虽然不是什么万人迷……可从前的那些床伴们,也绝没有像宋清虚这样不为所动的…… 宋清虚这哪是不为所动啊?他心里馋死了,可找不出法子填饱肚子就是了!蒋梦麟倒是真看得起他。 宋清虚舔啊舔啊,嘴上倒是饱足了,可身子却觉得不对了。 蒋梦麟被舔地难受,宋清虚抱了一条腿,就老实的要命,只在那一块舔着,也不知道换换地方。蒋梦麟原本争强好胜的心不知怎么的竟然淡了些,靠在床头眯着眼看了宋清虚一会儿,他抬起脚,指头掐住宋清虚的喉结。 “上来点,”蒋梦麟声音沉沉地,因为难言的原因显得有点沙哑,“上来,舔这里。” 他指着自己的小底裤,宋清虚心里很是不知所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黑色的底裤衬着雪白的肌肤,竟然让他喉咙里好似燃起了一团火。 他跟饿急了似的砰然就扑了上去,盯着那一处直愣愣地看,蒋梦麟嗤笑一声,抬了手去,摸到他后脑勺,摁了下去。 宋清虚终于如了他的愿,伸出舌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裤子上描画起来…… “呃……”蒋梦麟面若桃花,紧紧闭起眼睛,咬着牙嗯了一声,摆着腰,嘴里喃喃,“进去点,你进去点……” 宋清虚于是扒了小裤裤,直接舔了起来。 蒋梦麟在床头摸啊摸啊。摸到一包烟,他撑着身子坐起来了些,把大腿掰地老开,点了烟,仰着头吸了一口,闭着眼吸着冷气,脸上表情说不出是痛苦还是舒服。 如果真要算起来,从他回来到现在,他该是禁,欲了将近三年了。 上辈子他也不是没有对象的,不光有,曾经有一段时间,刚刚入了帮派,他还和那群狐朋狗友好长一段时间都糜烂着过,老天保佑他没染上什么讨厌的病症,后来对这种事情也就渐渐淡了,可已经尝过肉腥的人愣是清心寡欲了那么久,之前没想到这方面,倒还觉得没什么,如今宋清虚这生疏地一挑逗,蒋梦麟立刻从内到外都燃烧起来。 蒋梦麟的脸在烟雾里若隐若现,眼神好似蒙着一层雾,但在那雾气之后又有着犀利的光,宋清虚舔了一会儿,听着蒋梦麟毫不掩饰的呻吟,心里也渐渐感觉到了难言的满足感。 蒋梦麟看了他一会儿,舔舔嘴唇,将烟在烟灰缸里掐灭了,伸手拽住宋清虚的头发,往上拖。 宋清虚头皮一痛,却全没有出手反抗的意思,倒是顺着蒋梦麟的手势动作,蒋梦麟将他拎到眼前,手在颈后一托,吻了上去。 口里还有烟味的余韵,宋清虚是不抽烟的,但蒋梦麟渡了一口,他也没有推拒,吸了进去,喉咙又麻又呛,蒋梦麟的舌就这样滑了进来…… 两人越吻越深,宋清虚头一次尝到这绝妙的滋味,嘴里似乎还能感觉到蒋梦麟下午喝的汽水的甜香,蒋梦麟累了,推了推他,他也不动,搂着蒋梦麟的腰还要邀宠。 蒋梦麟毫不客气伸手在他的棍子上一捏,宋清虚一个哆嗦,松开了他。 “你给我老实点!”蒋梦麟只留一条眼缝,神色莫测,冷冷哼笑一声,捏着宋清虚的下巴,“你果然是个童子鸡,我就没见过口交还能下牙咬的……唔!” 宋清虚生气了,堵住他的嘴巴。 蒋梦麟喉咙里溢出几句国骂,随后猛力揽住了宋清虚的后颈,一个用力从床上起身,抬手将宋清虚推到了床上,自己却站了起来。 宋清虚手肘拄着床,抬起身子,十分不满地看着他。 “啧啧……你可真是……”蒋梦麟生气了,酒意因为高温有点上头,后背却出了一大片冷汗,宋清虚搞得他一点也不舒服,蒋梦麟想揍他,或者打电话找个技术好点的,但潜意识告诉他这样不行。 “躺好了!”蒋梦麟在宋清虚肚子上踏了一脚,脚下的腹肌软中又带着弹性,他还是挺满意的,余光瞟到宋清虚那根擎天柱实在是可怜,他啧了一声,抬起脚轻轻踩了上去,来回滑动,又拿脚趾头夹起来玩。 宋清虚眼里冒着火,看着在身下造反的那只脚,只恨不能现在就活吞了蒋梦麟。 他欲求不满的模样让蒋梦麟很受用。 和宋清虚对峙了一会儿,蒋梦麟终于玩够了,一跨腿坐在宋清虚腹部,翘翘的屁股刚好压在某物上,他是故意的,来回滑动了一会儿,他控制着肌肉将那玩意儿夹了起来,又松开,反复地玩。 “硬邦邦?你看我是不是硬邦邦?” 宋清虚简直想骂人。 可蒋梦麟的眼神实在是太危险了,偏偏他还不知道接下去要怎么做,只能涨着青紫的脸随着蒋梦麟的动作而动作,他抬手想要摸摸蒋梦麟的身子,蒋梦麟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下,抬手拽住宋清虚的臂膀,身子朝前挪了挪:“再弄疼我,你等着瞧吧。” 宋清虚如获大赦,立刻起身把他推倒,却再也不敢用牙。 蒋梦麟也不是那种会害臊的人,这会儿的他估计比平常的他还要厚颜无耻,哼哼哈哈地叫的不要提多响亮,宋清虚这当事人听了都觉得不好意思,过了一会儿,宋清虚实在是受不住,抬起眼恳求般看着蒋梦麟。 “你上来……”蒋梦麟咽了口唾沫,又拽着他的头发吻了上去,手上捏住两个人的那玩意儿凑在了一块,拍拍宋清虚的屁股:“腰上有劲儿吗?” 宋清虚跟上了马达似的立刻磨蹭起来…… 泄了一回,宋清虚还是特别不解饿,揽着蒋梦麟哼哼哈哈跟猪似的乱拱,蒋梦麟由着他又摸又舔,昏昏欲睡,哪知道脑子一个激灵,宋清虚又舔到了那玩意儿上! 其心可诛啊!不想让老子睡觉了! 蒋梦麟可不想让自己肾虚,更何况他这会儿正是神志不清的时候,也不太会想着为人民服务,自然想到哪儿做到哪儿,不想要了,就一抬脚挪到宋清虚的面门儿上,往后一蹬。 这力气用的不小,宋清虚直接滚到了床底下。 磨蹭了半天,他又爬起来,抱着脚又哼哼着要。 “滚!” 蒋梦麟话里有怒气,他很困了! “你在让我一回……”宋清虚爬到他身边,伸出手来揽住他,脑袋埋在他的脖颈里拼命舔弄,然后又咬住他的喉结,嘴里模糊不清,“一次,就一次,你尽管睡着,我来就好……你自己勾引我的,跟妖精似的……” “我操你大爷”,蒋梦麟木者脸波澜不惊地开口,“滚一边儿去,找鸭子找鸡随便,别来闹我了,听话。” 他脑子已经有点糊涂了,面前的是哪个都已经记不清,还恍惚以为是从前那些同床的炮友,他累了,自然不会再去如别人的意。 宋清虚生气了。 蒋梦麟把他的感官调动起来,却半途要把他踢开,还让他去找鸭子…… 他在没常识,也知道鸭子就是小倌的意思。 “我你大爷!给老子起来!”身上忽然压下个人来,宋清虚不顾蒋梦麟的骂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把蒋梦麟气的够呛,却被一个吻结实地堵住,被缠了一会儿,蒋梦麟脑子里迷迷糊糊地,还在奇怪今天的床伴似乎身材特别好,就是有点饥渴。 但他已经困了,感冒药的药效加上酒精的熏烤,蒋梦麟想睡觉了。 管他了,愿意奸尸就随他。 蒋梦麟这样想着,抬手揪了下身上人的乳尖,迷迷糊糊地骂了句什么,就沉沉睡去了。 宋清虚只是一顿,随后更加放肆。 第55章 蒋梦麟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感觉到背后贴着一个肉呼呼的靠垫。 他疑惑地朝后头摸了摸,这靠垫软硬适中,触手生温,实在极品,应该价值不菲。 唔…… 蒋梦麟心想,现在的日子果真越过越好,连靠垫也……! 不对! 还有宿醉头痛的蒋梦麟猛然一个激灵,觉得稍有些清醒了。 妹哟……不会喝醉酒把哪个良家少男给睡了吧!菊花不疼啊! 蒋梦麟试探性地朝后看了一眼,裸胸……裸肩……裸…… 擦,瞎眼了! 蒋梦麟捂着眼睛,梦幻地扒拉着被单坐了起来,觉得耳朵后面的神经跳的一蹦一蹦的。 真是够了…… 这样大的动作,宋清虚自然不可能不醒,所以他醒了,但是在装睡。 也不算逃避,只是觉得有点尴尬。 但蒋梦麟爬起身打算离开的举动让他装不下去了,他一下子拽住蒋梦麟的手腕,面瘫着脸和蒋梦麟大眼瞪小眼。 “滚开!”蒋梦麟心情很不好,他血压很低,常常会犯起床气:“我喝醉了,你也喝醉了吗?”他是故意的吧!? 宋清虚看到蒋梦麟生气了,更是委屈,在那样的环境下,能忍住的男人都是神吧?! 但他绝不敢就这样在蒋梦麟生气的时候火上浇油,所以他一把将蒋梦麟拖到了怀里抱住,支吾了半天,才沉沉地说:“我的错,我会负责。” “擦!”蒋梦麟果然暴跳如雷,“谁他妈要你负责!?” 摸了摸屁股,蒋梦麟确信,自己没有被爆菊。 那不就得了? 等等! 蒋梦麟身体猛然一僵,然后从宋清虚怀里挣扎起来,顶着宋清虚疑惑的目光,犹疑地掀起被子看了一眼……没错,深蓝色的床单上全是一块一块的白渍…… “我们昨天晚上干什么了?”蒋梦麟面无表情地开口,他脑子里的疼痛开始褪去,昨晚的记忆开始一点一点地恢复,为了不让自己羞恼地去撞墙,他只能努力让自己面瘫着脸不作出任何表情。 宋清虚咽了口唾沫,伸手摸了摸蒋梦麟光滑的脊背,“这样”。 “唔……”蒋梦麟拨开他的手下床,站起身往浴室走,声音全无波澜,“没事了,你放心吧,我不生气,昨晚只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你也不用往心上去。” 浴室门轻轻关上,然后响起淅沥沥的水声,宋清虚呆滞的看着浴室的大门,眉头越皱越紧,嘴唇也紧紧地抿了起来。 ——胡闹!本来就该他来负责,什么叫一时兴起?太随便了! 蒋梦麟撑在墙壁上,任由热水冲刷脊背,脑子里的记忆越来越清晰。 叉开大腿邀宠……足交……还主动去挑衅宋清虚……尼玛,幸好没戳进去!劳资亏大了!竟然没看出宋清虚的狼子野心! 蒋梦麟觉得自己的神经跳的更欢实了,他咬咬牙,一拳砸在浴室的瓷砖上—— ——尼玛!痛死了!!!狗日的宋清虚!!! 蒋梦麟原地蹲下浑身抱着拳头浑身哆嗦起来。 蒋方舟从和刘家闹翻的第二天,就开始空前的忙碌起来。 刘父绝对是个没有远见的人,有远见的人,绝对不会趁着这个时候把自家和女婿的关系搞得更僵,更何况,刘家的兴衰现在有一半几率都要靠蒋氏地产来支撑。 但有的时候,没有远见的人干出来的事情比聪明人更加可怕。 刘父完全没有去顾忌到蒋方舟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只知道,自己手里有权,想要收拾一个商人,简直是易如反掌。 他确实没有猜错,蒋方舟妥协了。 在第三个逾千万的合同被对手抢走了,蒋方舟对刘雅和刘家的恨空前高涨起来,但是,为了自己的未来,他忍下来了。 自从和刘雅结婚,他简直在朝着修炼忍者神龟的方向进发,他越来越能忍,在和刘父妥协之后,满脸笑容地把刘雅亲自接回了家,然后按照刘雅的意见,将刘力扬送到了妖都最好的复建医院,砸下重金,找到了最好的复健医师,同时给刘父办了一张卡,里面会每个月从他的私帐上汇过去十万元钱。 第二天,所有找蒋氏地产麻烦的人都不见了。 看上去似乎所有人都皆大欢喜,但其实不然,刘雅已经身心俱疲,蒋方舟的改变,让她已经伤痕累累的心上又多添了许多伤疤。 大多数男人都不会喜欢太过聪明,太过强势的女人,特别是这个女人,已经聪明,并且有野心到运用自己手上的权势控制自己的时候,男人有再多的爱,也经不起猜疑的消耗。 刘雅是个聪明的女人,但,她只是个有着小聪明的女人。 如果她足够智慧,就不会在和蒋方舟婚姻未稳定的时候,就把儿子带进蒋家的门。 就不会日日夜夜都在丈夫面前提起儿子的优点,贬低他的亲生儿子。 就不会在婚后,毫不在意地撕去自己温柔的假面,摇身一变变得处事圆滑并且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但她从一开始就错了。蒋方舟爱着她的美貌,爱着她的善良,单纯、天真、无邪、大度,以及强大的背景。 但现在,除了那个强大的背景,一切都是虚假的! 她已经被毁容了!家庭的疲惫让她苍老的很快,唯一仅剩的强大的背景此刻已经反噬了妄图掌控一切的蒋方舟,他现在被这个曾经的助力压得喘不过气! 这一切都是刘雅的错! 蒋方舟喝着酒,就在心里不停地默念——都是她的错! 她从一开始,就把自己伪装的那么美好!她的演技太好了!她骗过了所有人!骗的自己抛妻弃子,名声尽毁,有家不能回! 这个从一开始就在欺骗他的女人,还在妄图继续用所谓的爱情,来抢走自己剩下来的钱! “太太,先生回来了。”保姆轻轻地敲了敲主卧的房间门,然后推开朝里扫视了一眼,看到缩在床头的刘雅,不着痕迹的皱起了眉头。 “太太,先生让您下去,他喝醉了。”保姆说着转身出门离开,她不用再多留,接下来场面可不是她应该看的,而太太,也绝不敢忤逆先生的意思。 “我不……”刘雅惊惧地拼命摇头,但保姆完全没有听她说话的意思,一眨眼就走的没影了。 刘雅颤抖着呼吸,飞快地下床把房间门关上,反锁住,然后挨着门坐在地上,捂着脸无声的哭了起来。 她不敢哭出声音,蒋方舟会循着声音找来的…… 蒋方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七八个会功夫的保姆和保镖,一天二十四小时在家里巡视,每天只要他一出门,就会把家里的网线电话线乃至于电力全部切断,刘雅被他软禁了起来。 这一片居民区,位于僻静的郊外,独门独院,最外面的出口进出都要刷卡。 蒋方舟在院子的顶端拉上了电网,每天只有那里是二十四小时都有电的,刘雅尝试了几次逃跑,一次险些被电死,两次被抓了回来,关进储藏室两天没有饭吃。 父亲那边却连一点消息也没有,仿佛不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已经消失了很久似的。 也是…… 刘雅苍白着脸冷笑起来。 蒋方舟一定给他钱了吧?有了钱,他怎么还会在意女儿回不回家呢? 刘雅把头埋在膝盖中间,哆嗦着身子哭了好半天,然后扶着墙虚弱地站了起来,她的身上还有未愈合的鞭伤,走动的时候跟扎针似的疼。 她抹了抹眼泪,进浴室,蒋方舟回家,家里就有电了。循着灯光找到水池洗了把冷水脸,刘雅拍拍自己的脸颊,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然后走到门边打开门锁,开门出去。 蒋方舟喝醉了,她不能不下去,屋里所有的房门蒋方舟手上都有钥匙,如果被抓住了,那么会被打的更狠的。 蒋方舟窝在沙发里,看着妻子强作镇定地下楼,脸上甚至带着笑容。 他其实没有完全喝醉,只是微醺罢了。他缓缓说:“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走路很慢啊?” 刘雅看着自己曾经的爱人,现在的他,其实更让自己惧怕。 刘雅垂下脑袋,缓缓地摇头,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憎恨。 蒋方舟的脸阴沉下来了。如果不是……不是她总是这付逆来顺受,温良恭顺的模样,自己又怎么会被欺骗!?怎么会受制于人!?怎么会身不由己!蒋氏地产,现在已经和刘家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完全无法摆脱了! 想起今天喝酒时刘父和自己说的话,蒋方舟的脸色又忽然缓和了下来。 “小雅,岳父今天和我提起,你那个弟弟已经大学毕业了,让我给安排者进蒋氏地产做个中层,你怎么看?” 刘雅倏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蒋方舟。 他这是什么意思!?父亲竟然一直都和他有密切联系的吗!? 刘雅心头一下子被冰水浇得透心凉,她当然想到了更深层的意思。 父亲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来换取那几个……私生弟弟的未来吗? 刘雅甚至不敢去深想,她在蒋家唯一的依仗,就是刘家的权势!刘家的重视! 她缓缓抬起头,眼神恍惚:“你答应了?” 蒋方舟笑而不语,他的眼神就像看着初恋情人,但眼底却有着让刘雅心惊的冰冷。 没有人比刘雅更清楚,蒋氏地产对于蒋方舟来说意味着什么。刘父现在的举动,是想要把蒋氏地产逐渐蚕食……和蒋方舟夺权吗?! 刘雅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她顺从地跪在了蒋方舟所坐的沙发旁边,缓缓闭起眼睛,眼泪从眼帘中缓缓流了下来。 甚至在脸颊感受到疼痛的那一瞬间,她还在幻想,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第56章 蒋梦麟挂断了宋清虚的电话,又开始继续埋首工作。 他当然不可能像想象中那样随心所欲地放长假,只不过休息两天,就要开始处理寰球堆积的公务,好在之前应聘进来的几个助手似乎都对工作很是上手,也能帮助蒋梦麟分担不少事情,但有些重要的,涉及到不可说事件的机密,还是需要他亲自来断夺的,最近赵大刚也跟他联系的频繁了起来,他在hk的路子已经拓的很宽,蒋梦麟依旧不放心他,纵使知道他一贯好运,但还是忍不住叮嘱他,不要涉及毒品交易。 跟他有着过命交情的那个名叫黑豹的朋友已经从意大利回来,一起赴hk的还有鲍雄的小伯父鲍拉迪,鲍拉迪在hk开了个皮包公司,但私下里,却干着黑手党出入俄罗斯的军火生意。 蒋梦麟没有多管这些事情,涉及到军火,那就是想要控制,政府也只能量力而行了,嘱托李大刚帮自己留下几把好些的枪,看了一下皇英最近的发展计划,蒋梦麟循着后世的记忆提了几个意见,然后给赵大刚发了回去。 寰球因为企业发展导致人员扩张严重,蒋梦麟索性将写字楼上下连在一起买了六层,每层都加建了视听室和母婴室,到了后世,女性白领也许会成为帝都不弱于男劳动力的主力军,既然是举手之劳,蒋梦麟自然愿意快人一步,这世上最缺的是人才,最不缺的也是人才,相比高压高患的外资企业,寰球这样的工作环境,还怕留不住人吗? 魔都的二层防空洞开发和装修也已经完成,看过了传过来的实景图片,蒋梦麟颇为满意,设计图纸是他和寰球的几个设计师一起折腾出来的,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跑,如同蒋母的店面装修那样,蒋梦麟至少在按着记忆中的大致模样指挥,但却能给设计师们全新的思路,技术人员才是一家公司的核心所在,能有一群对老板全心崇白的技术骨干,蒋梦麟表示全然没什么受之有愧的感觉。 由于太清楚日后的魔都房价,蒋梦麟特意叮嘱了分公司,要将魔都二层的店面全部保留下来,只需招租,不许买卖,只要有了合适的运营团队,蒋梦麟坚信,这会是一只不停下金蛋的母鸡。 他这一路实际都走的挺幸运,然后不知不觉,阅兵仪式就这样过去了。 浩瀚盛大的阅兵仪式,前一世的蒋梦麟实际上经历了不少次。 但也只有这一次,他能站在现场,亲眼目睹这种令人心生激昂场面! 托了白家人的福,蒋梦麟得以在一个绝好的视角,亲眼在被授章的人群中找到站在最前的宋清虚。宋清虚站得笔挺,军装上的军功章散发出冷冽的,耀眼的光芒。他看上去跟在蒋梦麟面前简直判若两人。如果不是对宋清虚足够熟悉,蒋梦麟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如同尖刀般冷厉,锋芒毕露的男人,会是每天被自己踹下床又死皮赖脸躺上来的那个…… 似乎从什么时候开始,蒋梦麟发现宋清虚对生活和军营都认真起来了。 也不是说从前的他就在军队里十分吊儿郎当,只是现在的宋清虚,似乎更加把参军当做事业来经营,而不是当做梦想来维继。 蒋梦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但宋清虚总是在他耳边不停地重复:“我会负责任,然后手握重权,把你娶进门。” 蒋梦麟已经和他解释了无数遍,小鸡鸡木有塞到小oo里,那就不算是做到最后,他不用负责! 但宋清虚就是个神经病!他似乎被生活折磨得癫狂了,蒋梦麟现在每次撞到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朝自己暗送秋波,就觉得脑仁儿一阵一阵地疼。 宋清虚升官了,距离他上一次升官,甚至还不到半年时间。 他真的好运,有机遇,有贵人,又有能力,寻常人需要经营半生乃至更长时间的事业,他才入伍没多久,就已经攀爬到了。 他被调离了d市的军营,新的任职令是到c市175团下的一个轻步兵营担任副营长,蒋梦麟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宋清虚之前那些应酬,竟然是应酬到军政委去的。 虽然脑袋上的军衔还未升,但既然已经有了实权,还被派往最有发展潜力的c市,宋清虚的飞黄腾达想必是指日可待。 想到c市,蒋梦麟又不得不回忆起那段远在未来的久远记忆。 可以说,他选择经营防空洞这个产业,除了能够飞快地回笼资金外,有很大的原因,是被国内之后几年全是百年难遇的自然灾害给吓到了他从回来那一天开始,就知道自己会造孽许多。 他信佛,所以也希望自己能用功德来抵消那些罪孽,于是在寰球的发展计划上,蒋梦麟犹豫了很久,还是在妖都开发之后的下一站,化划掉了h市,选择了s省。 虽然h市会发展地比s省更加迅速,但蒋梦麟目前还不至于为了那么点钱分不清轻重,他也是有赤子之心的。 宋清虚收拾了行囊走了,在任职令下来的第二天,他的假期就已经快要用完,虽然很不舍,但此时的宋清虚,心里已经有了对未来的憧憬,为了能让自己和蒋梦麟生活的更加肆意,他也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权势和钱财的重要性,所以他必须要有自己的事业。 他需要攒军功、攒资历,所以不能在这个时候退却。 蒋梦麟亲自送他上了飞机,蒋梦麟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感动的,宋清虚对他很真,这种真已经纯粹到蒋梦麟都无法忽视了。 但是,大家总是要过回自己的生活,宋清虚并不符合蒋梦麟的择偶要求,虽然那天晚上确实是蒋梦麟自己先出面勾引的,但那毕竟是个意外事件,现在的蒋梦麟还没有做好寻找另一半的准备。 虽然理智告诉他要拒绝,但蒋梦麟却不得不承认,他和宋清虚的肉体实际上非常契合。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使得蒋梦麟拒绝宋清虚的话总是含在嘴里,犹犹豫豫地说不出口。现在他的离开,能够使两个人都有足够的空间来理智梳理这段感情。 蒋梦麟对宋清虚一直是很放心的,他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身边能有一个绝对无法背叛的,可以将后背交给对方的存在,这是上苍的恩赐。所以宋清虚在蒋梦麟的心中,一直是一个值得相信的亲密的家人般的存在,从家人变为爱人,是一个不小的过渡,任是谁,都无法那么快从纠结中脱身开来。 于是在长久的纠结中,又迎来了一年年末。魔都的运营已经步入了正轨,程镇朱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如果不是因为程父执意希望他从政的话,蒋梦麟相信,他一定会成为一个非常有影响力的商人。 他的性格非常适合外交,但在活泼和幽默中又绝对不失沉稳,蒋梦麟只不过提了几个小小的意见,他就着手将魔都的商场闹得风风火火的。 蒋母电话轰炸了蒋梦麟将近一个月,蒋梦麟不得不答应她回一趟h市,和她一起过年。 h市的冬天一如既往的冷,澳门回归的喜庆翻腾在华国的每一个角落,蒋梦麟下了飞机,看到机场上四处挂着的两岸和平条幅,很是感触的笑了笑。 经历了两次这样难忘的日子,他也算是世上第一人了吧? 他没有第一时间到达蒋母那里,反而先拖着自己的小行李箱来到了h市的x湖边,坐在如织的游人当中感受着新年的氛围。 h市下雪了,断桥边的情侣们惊喜地在雪中散步,看起来十分浪漫。 蒋梦麟心里却有着说不完的事情,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还是大意了,遗忘了太多东西。 一月份的时候,西部开发会议在帝都召开了,蒋梦麟知道,很快就是刘家的那个刘承沽高升的机会了,蒋梦麟不得不忌惮他,寰球现在正是最为脆弱的时机,如果刘承沽真的因为刘雅的愿意对寰球疯狂打压的话,蒋梦麟自己也自知无力回天,所以他必须在这之前就想出对策。 刘承沽能从那种地方直升京官,要说没有后台,是绝对不可能的,蒋梦麟也没奢望过把这个老狐狸掐死在西部,但为了能握住他的把柄,蒋梦麟可谓是费尽心机。 刘承沽的官运似乎一直都很不错,即使是在偏远的西部,他管理的也是整个平原最有油水的原油,他非常狡猾,虽然手下一直不干净,但全西部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于告发,蒋梦麟想了想,又记起hk赵大刚之前说的资金链问题,犹豫了很久,还是点拨他去和刘承沽一起搭了伙。 赵大刚是个聪明人,手上自然会留下点东西,可最让蒋梦麟担忧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俄国政坛动荡搞的最近所有军火商人们都人人自危,月初的时候,黑豹手下的一批货被扣下了,里面包括了一千三百枚炮弹和五十枚导弹,就算在国际上也算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了,原本蒋梦麟不该那么担忧,但这批货是他买的,他就不得不担忧了。 所以从俄国的消息中断的那一瞬间开始,蒋梦麟已经将近三天没有合眼了。 第57章 寒风把他的脑子吹得清醒了点,蒋梦麟想了想,决定先不要烦心这个了,赵大刚他们应该也会想办法解决的,实在不行,就买个人顶罪,这种事情黑豹他们想必干过不少了,只是可惜了那一大笔……不少的钱呢。 这东西还是白老爷子找他做中间人下的单,澳门回归表面上一派和乐,但私底下的暗涌可一点不少,帝都全城戒严那几天,就连出入火车站都要搜身开箱,等到开了年以后,情势想必会更加严峻。 李月玲就好像是转了运,过去那失败的婚姻,无情的亲人,仿佛消磨掉了她最后一点霉运,从店铺开始营业,她的生活水准一路火箭般飙升。 蒋梦麟来到之前的商业街,找到蒋母的店面,站在门口,眉头皱了皱。 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超出控制了…… 还是那个装修风格,但店面招牌已经被换了。 一块火红的绸缎上用璀璨的金线绣了一个龙飞凤舞的“缎”,笔锋犀利刚毅,看得出是出自大家手笔,只一个字,配合金丝,看上去竟然说不出的富贵华丽。 这个“缎”,就这样被嵌进玻璃框,挂在了招牌左侧,旁边是一块红木做底的牌匾,用狂草拟了“蚕衫”两字,十分大气,再往下,就是清透的玻璃橱窗,绵延开两三间店铺的长度,玻璃上一尘不染,显然是细心擦洗过的,屋内灯火通明,但只三三两两挂了几件简洁的衣裳,橱窗里几乎垂到地上的长毛皮草无比奢华。 蒋梦麟愣了愣,店面大了许多……这是怎么回事? 他想了想,推门进去,耳中听到悦耳的银铃声,下一秒就有人迎上来,是个身段极好的女孩子,看上去最多二十来岁,青春洋溢,扎着简练的马尾,一身干练的黑白职装,她穿的短裙,小腿玲珑,眼中漾出分明的笑意,上来替蒋梦麟脱下外套,声音不高不低:“欢迎光临”。 蒋梦麟这才是真的镇住了。 这明显训练有素的人从哪儿招来的啊?他在帝都过了那么久也没见过这样的营业员啊! “劳驾……” 蒋梦麟觉得有点恍惚,“贵店老板可是姓李?” 那姑娘明显一愣,随后温婉的笑了起来:“您认识老板么?她确实姓李。” 蒋梦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背后大门被推开,后背吹着冷风的同时听到久违的李月玲的声音,她听起来非常有活力:“哎哟!小麟已经到啦?妈妈来啦!” 蒋梦麟后脊背一阵发凉,心里想着这个母亲该不会是给人掉过包了吧?转头一看,这才彻底愣住了。 纤腰、长腿,火辣的紧身皮衣,一双大腿看上去肉感紧实,脚上配了火红的高跟短靴,尖细的鞋跟彰显出浓郁的女人味。 手上涂了蔷薇色,原先因为做农活而搞得粗糙无比的双手现在似乎被下了苦功夫保养,指节细长,被手套遮住,李月玲带着露出指甲和手背的皮手套,就是在蒋梦麟这种后世人看来,也算是够潮了…… 上身是一件粉色的长绒貂皮,油光水滑,找不出一丝杂毛来,剪裁却恰到好处,看不出一丝臃肿,反而显得露出的,穿了黑皮里衣的腰身格外纤细,脖子上是一颗祖母绿的吊坠,散发着碧幽幽的光芒,用的是淡色的铂金做底,颜色配的极好,李月玲烫了一头张扬的酒红色卷发,嘴唇跟花瓣那样红,倚着门眯着眼睛看着他,皮肤上看不出明显的皱纹。 蒋梦麟呆住了:“……妈……妈?” 老天爷!这一定是被人掉包了! 李月玲欢呼一声,扑上来抱住蒋梦麟猛然在脸颊上亲了一口,唇印分明地印在上头,她抬起头眉眼弯弯地笑问:“妈妈漂亮吗?!” 蒋梦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李月玲的变化太大了!跟天翻地覆似的,简直不是一个人! 呸呸呸……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了…… “玲姐!”大门随后又被推开,一声更显干练的女声随后响起,然后她进屋,似乎很惊讶地呀了一声,得得得得跑上前来说:“这是小麟么!?” 蒋梦麟从母亲肩头看过去,一瞬间似乎明白了母亲如此巨变的原因了。 来人也是个女的,看起来三十岁上下,肤白如雪,长得十分美貌。她跟李月玲是两个类型的人,她的眼神,犀利的像一把刀,一点也不像是个女人。全身上下小到一个耳坠都挂着香奈儿的标志,她穿着十分考究,至少在帝都那么多年,蒋梦麟找不出哪一家的官太太穿的比她更为得体,看上去是个在职场里淫浸多年的女强人模样。 母亲什么时候认识到这种人物了? 蒋梦麟拍拍母亲的肩膀,扶她站起来,然后笑着看向她:“阿姨您好。” “哟!真懂事呐!”那女人犀利的眼睛立刻眯成了晚月,审视的眼神也化作荡漾的柔光,很有慈母的架势,她伸出手来摸了摸蒋梦麟的脑袋,蒋梦麟嘴角抽了抽,没躲开。 那女人说:“小麟也好,阿姨是你妈妈的好朋友,第一次见面,没有给你带礼物,新年快乐。” 她说着,从随手的皮包里拿出一个红包来,塞给蒋梦麟。 蒋梦麟做出欣喜的模样,给她做了个揖:“恭喜发财。” 她笑成一团。 方才出来迎接的女营业员默默地离开了,她把蒋梦麟的外套挂在门边的衣架上,李月玲拉过蒋梦麟来给他介绍:“这是你季阿姨,她照顾了我很多。” 那女人也及时补充:“我叫季琛”。这名字像是个男人。 蒋梦麟笑着又和她点头,心里有些感激,母亲一个人在h市这种地方确实不容易,能有个知心的朋友真的很难得。 他看人很准,这个女人,是个要强的人。要强的女人往往生活不会美满,但她的眼里看不出邪念,她是真心和李月玲交朋友的,能真心对母亲好的人,蒋梦麟心底都忍不住带出些亲近。 “季阿姨,”蒋梦麟想了想,抬手又把衣帽架上的外套重新穿了起来,“第一次见您,我也该表示表示,正好中午了,我请您吃饭吧,也算多谢您对我母亲的照料。” 李月玲撩了撩自己的头发,笑容中不经意带出血风情万种,“这孩子,小大人似的!” 两个人女人又轮番上来捏蒋梦麟的脸蛋,捏着捏着,李月玲的眼眶就红了。 “脸上都瘦的没肉了。”季琛也感叹,“你一个人在帝都挺不容易的,阿姨还要你请客呢?没落魄到那程度吧?” 李月玲抹着眼泪进屋去给蒋梦麟拿出件外套,蒋梦麟看了眼衣服后面的洗标,是个国内暂时还没有专柜的牌子,疑惑地看了母亲一眼,李月玲给他穿好衣服,眼眶红红的,又笑着摸摸他的脸:“还是大了点,这是我上个月去意大利的时候给你买的,早知道就买小一个号了。” 蒋梦麟垂着眼睛,心里有点高兴,却不说话,他有点不好意思,母亲还是第一次这样直白的表露出自己的感情。 蒋梦麟确信了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李月玲确实有了很大的变化。 就像面前的这辆california,火红、嚣张,蒋梦麟是绝对不会去选择的,但是李月玲确实换了这个座驾。蒋梦麟看一眼驾驶室的母亲,又觉得有点不高兴,自己连她什么时候学的车子都不知道……一向习惯了把一切事情都掌握在手心的蒋梦麟觉得有点不真实,毕竟李月玲那种骨子里埋藏了懦弱的习性,想要改正实在是很难。 但蒋梦麟却不会知道,一个心怀愧疚的母亲,到底能为孩子爆发出多大的能量。 这个答案,也许连李月玲自己都不会知晓。 她在儿子走后,强迫自己抛弃掉自尊和懦弱,一个工厂一个工厂地去拉关系,她找设计师,学习服装理念,学习辨认布料,学习专业知识。她知道自己实在是太没文化,于是她努力地想要多学习一些东西,她买回来一整个书架的书,在店里没有人的时候,翻着字典一个字一个字的看。 就连要强的季琛,有的时候也会被李月玲自己制定的高压学习计划给吓得不轻。 但渐渐的,李月玲却发现,学习并不是一件那么无法忍受的事情,知识充实了她的脑袋,也让她明白了非常多非常多,以前完全无法想透彻的人生哲理。 现在的她,回忆着以前的那些痛苦不堪的生活,简直觉得莫名其妙。 她真的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定是个疯子,否则,为什么会为了可有可无的东西去伤害自己真正应该关心的人呢?从前的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做才是正确的,但现在的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人生价值在哪里。 她要努力坚强地生活,不让自己成为儿子的负累……最好,能够让孩子因为有自己这么个母亲而骄傲! 她从前甚至以为,刘雅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即使她破坏了自己的家庭,抢走了自己的丈夫,毁去了自己平淡的人身,但李月玲其实在心里一直都是羡慕她的。 她永远都学不会刘雅的温柔小意,和刘雅比起来,她就像一个粗俗的乡野村妇,犹如云泥之别。 因为没有知识,没有眼界,所以自卑。 然后她开始学着和季琛天南海北地奔走。 她们去意大利寻找最华丽的衣服,然后从其中得到灵感,来设计最新一期“蚕衫”的主题女装,她们去米兰看最时尚的秀,学习如何搭配出与众不同的色彩,然后一起去巴黎,找到最为精美的单品,学习用相机拍出属于自己的相片,或者一套衣服该如何搭配最适合它的熏香。 李月玲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那么多丰富的知识,乃至于苹果腐烂掉落在地上,都能用万有引力来诠释。 她真的感觉到自己蜕变了。 就像化茧的蝴蝶,在长出美丽的翅膀以前,绝对无法想象到自己也可以在花丛中优雅地飞行那样。 第58章 三个人一起吃了一顿愉快的午餐,蒋梦麟在饭桌上一直都不说话,他怕一开口,就把现在这样温馨的氛围给打乱。 李月玲微笑着坐在他的旁边,把手擦得干干净净,在给蒋梦麟剥虾,蒋梦麟面前的盘子上堆了一大团肉红色的虾仁,一整顿饭,李月玲就没动嘴吃过几口,一直笑吟吟地看着蒋梦麟,时而动手舀汤时而开蟹剥虾,蒋梦麟垂眸看着面前碟子里满满的菜,眼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然不爱吃虾,但是李月玲既然在努力改善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蒋梦麟也是求之不得,强迫自己把那堆软肉咽下去,席间聊了许久,蒋梦麟才套出话来,原来这个名叫季琛的女人竟然是z省一个有名的纺织厂老板,蒋梦麟这种不太关注女装的人都曾经听说过此间工厂的大名,国内外许多知名的奢侈品牌都曾经在那里代工,只是老板却不太出镜,但是蒋梦麟却是听说过那工厂老板的花边新闻的,内容大致就是离婚之类。 想不到是个女人。 蒋梦麟在心里摇摇头,季琛是个精明强干的女人,就连饭桌上吃饭时偶尔说出的一句话,也是直切命题从不拐弯抹角,这样的女人确实不太能抓得住男人,但是现在看来,季琛应该是还没离婚的,李月玲能和她搭上关系,应该是蚕衫的订单拉了红线吧? 他却不知道,季琛也在酒席上暗暗为他的淡然自若而惊讶。 季家工坊从孜然一身白手起家,季琛和丈夫一起对外打拼了十余年,见过形形色色的有为青年。有年纪轻轻就在酒席上谈笑风生光芒四射的,也有三两语之间就能在所有人心中落下非常好印象的,但这种年纪的年轻人,无论再如何聪慧能干,身上却无一例外都会缺少一样最重要的东西——气度。 这是靠着时间和阅历积攒下来的,不到了那个年纪,即使是再有手段,在老人家看来都会有些轻浮。 但蒋梦麟此时就完全打破了她的固有印象。 从首次见面开始,蒋梦麟就一直对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言谈举止没有一丝矩越,却不卑不亢,只能让季琛读出其中的尊敬,但尊敬中却连一点点怯意也没有。 季琛相信蒋梦麟绝对不可能看不出自己和她母亲之间微妙的强弱关系,在和李月玲的交往中,季琛一直都掌握着绝对的主权,这是符合她性格的处事方针,那么作为李月玲的孩子,在面对比自己母亲还要强势的存在居然能够这样的淡定自若…… 季琛摇了摇头,心中想到,也许连李月玲都低估了自己的儿子。 一顿饭,季琛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蒋梦麟,心里却越加心惊。 这个少年,明明没有多说些什么话,但一整桌子的气氛却毫无争议地被他掌握在指尖,自己和他只是浅浅交谈两句,回过神来,却差点把老底都给交代了。 季琛抿了抿嘴,眼观鼻鼻观心,决定先不开口比较安全。 她哪里知道,蒋梦麟自从和白家合作之后,几乎每天都被白老爷子拖去调教,一个小狐狸对上长出九条尾巴的老狐仙,自然得使出一百二十分的精力来应对,加上老爷子还总跟喜欢在套话的时候和他对弈,蒋梦麟从头会见面开始就一次也没能赢过,这种潜移默化的学习效果是惊人的,蒋梦麟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讲一句话都能带出自己不寻常的目的了。 偏偏他的外表又足够欺骗人,这确实是蛮有优势的,一旦对方因为他的外表而从心里放低了对他的戒备,那么蒋梦麟对对方的套话,差不多就能无往不利了。 李月玲是搞不清楚为什么季琛说了两句话之后,就跟咬掉了舌头的猫似的只知道抿着嘴笑了。但气氛尚属融洽,她也没有多心去想些什么。也可以说,她的神经本来就不纤细,虽然现在看上去已经是大变样了,可是从她话语里偶然冒出来的乡音,还是不难看出李月玲质朴的本质。 不过能够有这种变化,已经让蒋梦麟喜大过惊了,李月玲能够把自己拾掇好,精神飞扬,确实是一件好事。 三个人用餐的地方只能算是中低档水平,一顿饭下来才吃了百来块钱,味道却很好,是非常让人放松的家常菜的味道,李月玲起身去付账单,桌上只有蒋梦麟和季琛两个人,季琛困惑的看了蒋梦麟一会儿,还是开口:“在帝都的学习怎么样?还能习惯吗?” “都很好”,蒋梦麟对上她的视线,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母亲一个人在h市,还要多劳烦季阿姨您照料了。” 季琛擦嘴的手一顿,随后暗笑着点了点头,果然还是个很孝顺的小孩子嘛。 蒋梦麟现在是看出来了,李月玲在穿衣裳方面确实是下了大工夫。 饭后蒋梦麟本想先回家里洗漱,可是一出饭店,李月玲就迫不及待的拎着他驱车往h市大厦赶,说要给他置办一套过冬的新衣。 蒋梦麟懊恼地很,又不是旧社会的,搞什么新衣?男人还讲究这个?要不是天气太冷,给蒋梦麟一条黑裤衩他也能穿着逛街去。 但兴起的女人显然不是蒋梦麟能够阻止的,李月玲心里真正是有暴发户的念头,她觉得自己委屈了一辈子,好不容易赚到钱,自然应该吃穿用度都用上最好最奢华的才对,否则短短这么几十年,活的岂不是太亏本了? 李月玲在灯火通明的专柜里细心挑选着衣物,然后搭配上各种颜色的帽子,蒋梦麟坐在休息椅上百无聊懒地看着,眼角忽然扫到几个熟悉的人影,顿时就怔住了,等到回过头想要再看,专柜外面已经变得空空荡荡,蒋梦麟皱起了眉头,心里想着,应该是自己看错了才对。 哪儿那么巧,自己统共也没来过h市大厦几回,每次都能和蒋方舟碰上面? 李月玲很满意儿子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装,蒋梦麟个子不高,但比例却好,宽肩细腰腿也长,就连营业员也说穿棉服实在是糟蹋了,于是换上了一件腰身收的十分精细的风衣,蒋梦麟木着脸任由母亲给自己挑选合适的皮鞋,实际上他现在恨不能去菜市场买到一双十五块大甩卖的虎头鞋换上,因为皮鞋实在是太不耐寒了。 女人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不光自己不要温度,还不许儿子要温度,李月玲听儿子喊冷,却不许他脱下风衣,翻找到一件她自己的粉红色羽绒服给蒋梦麟披上,又给他换了厚厚的羊毛围巾,只是皮鞋里因为羊绒很厚的缘故有点紧,蒋梦麟也只好认命了。 季琛看着苦着脸的蒋梦麟一个劲儿地鼓掌夸奖帅气,蒋梦麟在暗地里翻了快一千个白眼,帅气什么啊!他可困得不行了! 幸好,李月玲买了几套衣服就没再动手了,几个人又回到车上,开了暖气之后,听着车厢里悠扬的小提琴声,蒋梦麟裹着羽绒服沉沉的睡去了。 李月玲在路边把车停下,抹了抹眼眶里的泪水,抬手细细的抚摸儿子的脸颊,对季琛开口:“你肯定想不到,我以前有多混蛋,我把他拖累苦了。” 季琛也叹息着说:“我之前还不相信,见过一面之后,才知道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年轻人,暮气沉沉的……” 李月玲看着儿子憨然的睡脸,捂着嘴咬牙无声痛哭,季琛也无言地拍着她的肩膀,看向蒋梦麟的眼神里带上怜惜,摇头不语。 蒋梦麟从晃动中醒来,眯着眼看了眼车窗外,等待自己的脑子变清醒。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摇摇头,扫了眼周围,还是在车厢里,后座已经没人了,季琛下车了。李月玲聚精会神地盯着方向盘,车子开在空旷的高速公路上。 “妈?”蒋梦麟困惑地开口,“我睡了多久?” 李月玲动手把温度调的低了些,又开了一点驾驶座边上的车窗透气,冷风吹得她的卷发都飞扬了起来,“没多久,你睡了一两个小时吧?季阿姨先下车回家了,我们去奶奶家过年。” “什么?”蒋梦麟脑中发懵,“去r镇啊?” 李月玲偏头扫了眼儿子,淡淡的笑了起来:“我忘了和你说了,你奶奶过年前给我打了几百个电话,说想你想的吃不下饭,反正已经到了h市,就顺带去看他老人家一眼呗。” 蒋梦麟对这个倒是不会有什么异议,但他敢打包票,李月玲要回r镇的原因绝对没有尽孝那么简单。 他确实没有猜错,李月玲这一回回去,最主要的原因,是听到蒋奶奶提起,刘雅和蒋方舟也会回去一趟。 李月玲对蒋方舟的感情,十分复杂。 爱?有,而且很多。夫妻一起共事同床那么多年,还生下了一个孩子,没有爱情怎么可能呢? 恨?也有,同样不少。蒋方舟毁去了李月丽作为女人的尊严,背叛了婚姻家庭,把李月玲原本简单安逸的生活变得混乱不堪。 而对刘雅,此时的李月玲心里只剩下冷然了。 曾几何时,刘雅在她的心里,是一个如同天上繁星般遥不可及的存在,她的美艳动人,无一不在撕扯李月玲所剩不多的自信,而这一回,李月玲想要用全新的自己来面对从前的挫折,只有这样,她才不会一辈子生活在怨恨的阴影里。 在后视镜里扫了一眼自己现在的模样,李月玲心里从未有过的淡然。 只有告别了所有不堪的过去,她才能真正的为了自己在乎的孩子而生活。 蒋方舟带着刘雅回来了。 他最近老是爱带着刘雅出门,甚至于恨不能将刘雅二十四小时绑在裤腰带上。 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是为了什么原因,要说爱,他早就不剩下爱了。 这一回蒋家二老却不像从前那样急着赶人走,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们被刘雅的惨状给吓到了。 刘雅脸上还有全新的瘀伤,眼神跟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怯懦,颤抖着缩在蒋方舟身后不敢和所有人对视。大冷的天,她只穿了一件到了大腿的羽绒服,大腿光溜溜的连丝袜也没穿,冻得青中透紫,牙齿都在不停地打寒战,整个人看去真是柔弱极了,只剩下一把咯人的骨头似的。 她显然已经冷极了,可蒋方舟却硬拉着她在屋外和人寒暄,张佳有点看不过去了,开口劝道:“大弟,弟媳妇儿看去冷得很,没带厚衣裳吗?” “嗯?”蒋方舟挑起眉头,在刘雅身上扫了一眼,然后笑了起来,“没什么,我喜欢她这样穿着,这样穿着好看。” “是吧?”蒋方舟意味深长地撩起刘雅的发尾戳了戳刘雅的脸颊,刘雅抖得更加厉害,哆哆嗦嗦地回答:“……是!……是!” 蒋老爷子显然看出了什么,但蒋家上下除了几个事不关己的媳妇儿之外,实在很难有人对刘亚生出同情之心,蒋奶奶更是冷哼一声:“伤风败俗的玩意儿!甭管你们怎么穿,反正有事儿就在大堂解决,晚点儿小麟和阿玲要回来呢,别在这污了人家的眼!” 刘雅听到这话,心里一抽,忍不住地哆嗦起来,有恨,有怕,有怨气,也因为实在冷。 “阿玲?”蒋方舟也忍不住愣了愣,脑中随后浮现出那个黄着脸一口乡音穿着花衬衫的前妻,忍不住觉得有点倒胃口,皱起眉头,“她回来干什么?” 蒋奶奶还来不及开口骂,忽然耳中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轰鸣的马达声,震在所有人的心里都是一颤。 在屋外的人都忍不住朝着声源看去,远远的,视线中,雪白的一片天地里杀出一抹鲜艳的血红,伴随着轰鸣的发动机声,一辆流线型的california嚣张的扬起漫天的雪花如同利剑般朝着众人的方向疾驰而来。 蒋方舟看着这车子,忍不住一怔,男人就没有不爱车的,蒋方舟自然知道这辆车子价值几何,在r镇这种地方,怎么会出现这种座驾? 只是一眨眼之间,那辆轰鸣的跑车就来到院前,刺耳的刹车伴着帅气的甩尾,一瞬间由动至静,鲜红的车身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的冷艳。 众人还来不及疑惑,驾驶室的车门被喀拉一声滑开了,首先踏出来的,是一直绷直了的长腿,那条腿笔直圆润,穿着紧身的黑皮裤,鲜红的高跟长靴,纤细的足踝和肉感十足的腿肚,只一眼就漾出数不尽的烈焰风情。 在场的年轻男人们忍不住看呆了。 下一秒,车上下来的女人一把撩起了自己垂落到额前的刘海,酒红色的波浪卷发在空中肆意的飞扬,她在雪地中站定,很是恍然地眯着眼看了看头顶的天空,鲜红的嘴唇勾起一抹笑容来。 “小麟?” 众人只听到她朝着车里低声喊了一句:“下车啦。” 第59章 蒋梦麟十分能够理解女人想要招摇的小心思,低头笑了笑,躬身从后座儿上提下来一大堆包装袋爬了出来。 李月玲拉着他的手,给他带上软绒绒的帽子,然后锁车转身。 蒋方舟就这样呆呆地看着这边,脸上没有一丁点表情,但视力极好的蒋梦麟分明看见他攥着刘雅肩头的手背上绷起了狰狞的青筋。 李月玲只犹豫了一下,就接过蒋梦麟手上的礼品朝着蒋奶奶那里迎了上去,眉眼弯弯地开口:“爸妈,好久不见了,新年快乐!” 蒋奶奶拿在手上的簸箕“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弟弟弟弟……媳妇!!”蒋奶奶还未开口,站在门口的张佳首先就惊愕地合不拢嘴,她哆嗦着大叫了一声,立刻看到站在一边刘雅难看的脸色,于是想明白了什么,把自己的嘴巴给捂上了。 李月玲浑不在意,将礼物塞进蒋奶奶手里,然后取出里头的一个小包装塞给张佳,嘴里嗔怪说:“瞎叫什么呢,该改口了,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一点小心意。” 张佳看着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李月玲,呐呐地低头应了一声,伸手接过袋子,随意打开一看,立刻惊喜地叫起来:“哇!白金礼盒!玲姐你好大方!” 李月玲给她们这些女眷们统一准备了化妆品礼盒,省心又方便。张佳虽然算是李月玲从前的嫂子,但毕竟离婚了,再叫弟媳妇人也礼数,加上张佳年纪比她还小些,叫一声姐也不算折煞。 李月玲撩了撩头发,抿着嘴笑不露齿:“喜欢就好。” 张佳讪讪地将礼物拢在怀里,装作不经意的打量了刘雅一眼,心里无比感慨。 这可真就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原本还是趾高气昂扶正了的胜利者,现在一看,说是输的一败涂地也不过分。 啧啧…… 张佳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她可喜欢三姑六婆地传八卦了,刘雅被她一看,立刻难堪地低了低头,心里知道该不出三天,自己的事情就要传遍大江南北了。 刘雅牙齿咬得咯咯响,低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鞋面,余光不可避免地就扫到了李月玲的腿,她立刻镇住。 李月玲的脚上穿的是最新一季的dior红色妖精,价值不菲,和她手上的包的颜色恰好连成一套。 她震了一震,忍不住偷偷打量起李月玲的穿着打扮。 她在w市也算是过了几十年富家小姐的日子,可却从未见过李月玲皮衣上的英文logo,她上身穿一件很显腰身的细带风衣,剪裁大方得体,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模样,手肘上挎着的牛皮包精工细致,系着刘雅曾经垂涎过多次的爱马仕丝巾,她这些年似乎过得很好,原本粗糙的手保养得细嫩纤长,指甲也被打磨的圆润光滑,涂上了艳丽的指甲油。 李月玲的皮肤透着健康粉嫩的光泽,没有过多施妆,由于皮肤极白,只是涂上了鲜血般红艳的唇膏,一笑起来,嘴角勾起的弧度能够让盯着她的人眼前都似乎晕上一层淡淡的柔光。 注意到刘雅的视线,李月玲的心情也很复杂。 她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过的那么舒适。 在李月玲的记忆中,刘雅应该是那种随时随地洋溢着充沛活力的女人。虽然她和自己差了不过几岁,也有了一个比蒋梦麟更大的孩子,但刘雅从来没有显露过呵护她这个年纪的老态来。那种活泼,是由内而外散发的,由自信和自尊支撑,即使是站在茫茫的人堆里,也可以轻易一眼就认出来。 但……现在的刘雅,却垂着头不敢和自己对视…… 李月玲眼神闪烁着,看了很久,忽然漾出一抹释然的微笑来。 ——是了,这不正代表了,自己选择了正确的道路吗?否则,也许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怯懦带不上台面。看,就连刘雅这样的女人,在和蒋方舟一起生活后,也开始变成黄脸婆了。 刘雅却垂着头,盯着自己瘦骨嶙峋的手,虽然穿着厚厚的外套,但刘雅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要撩起袖子,那么手臂上就会露出密密麻麻青肿的,甚至还在渗血的鞭伤。 刘雅缓缓抬手把自己的脸埋了进去,刻意地遮掩住自己红肿的脸颊,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想在昔日的手下败将面前轻易露怯。 但蒋方舟却不是那种会为她着想的人。 蒋方舟呆呆地看着李月玲,人的轮廓是不会变的,他和李月玲生活了几十年,即使再不情愿,也已经把对方的颜色深深地扎根进自己的心中了。 他从来没有注意过,原来李月玲长得那么美? 褪去粗糙蜡黄的皮肤,其实她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睫毛很长,甚至不用施妆,都能散发出宝石般闪耀的光芒。她的鼻子非常挺拔,五官也立体,散发着和刘雅那种柔弱美截然不同的,一种现代女人的坚韧和冷艳,她的嘴唇,和自己生活了那么多年,自己从来没有尝试着亲吻过……原来在干裂的嘴唇收到了足够的滋润后,竟然会散发出这样摄人心魄的光芒……蒋方舟只能想到性感。 没有一个男人能拒绝一个性感的女人,特别是这个性感的女人还拥有无可挑剔的火辣身材,李月玲现在,就在浑身散发着这种性感和妩媚,不说蒋方舟,就连蒋家的几个伯父小叔,也纷纷盯着她看的目不转睛。 张佳狠狠地在丈夫腰间掐了一记,然后颇有些谄媚和羡慕地看着李月玲:“玲姐,外头冷,里面去坐坐吧。” 李月玲粲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来:“好啊!好久没回家了,爸妈小麟,咱们快进去,今天我可要好好地露上一手!” 虽然话里还带着含糊不清的乡音,但这种强大的自信已经掩埋了李月玲身上唯一一个缺陷,蒋方舟看着前妻那个仿佛有万千梅兰绽开的笑容,眼神呆滞,只知道随着李月玲的移动而转动头部。 ——他听到了心底枯萎心花开放的声音。 但是所有人就这样进去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蒋方舟和刘雅还站在外面。 蒋家二老对李月玲是愧疚的。所以对待李月玲,他们费动脑筋花上了一百二十分的精力想要竟连隆重地迎接。但此时此刻,蒋奶奶看着焕然一新的前儿媳,只剩下泪流满面的力气了。 她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将李月玲紧紧地搂在了怀里,泣不成声:“孩子……苦了你了……” 李月玲是什么性子,她还能不了解吗?这样大的蜕变,不经历摧心剖肝的苦难,如何能够完成!? 这都是蒋方舟造的孽啊!! 李月玲自然是感动的,感动完毕,就开始起身去一起做饺子了。 蒋梦麟偷偷的包了个红包给蒋奶奶,威胁她不许出声告诉母亲,然后窝在老人家的怀里难得轻松地撒娇,老人家有儿有女,最宝贝的孙儿也搂在怀里,哪里还想得到外头还有个大逆不道的儿子? 李月玲打扮的太华丽了,没有一个人敢让她下厨房。宅子里还有旁亲戚们这几年才进门的新媳妇,以及蒋家大伯儿子新结婚的老婆,对于蒋家的是非恩怨,她们都了解的很不清楚,但李月玲这个看去气度不凡的女人竟然这么平易近人,确实立刻拉拢住了几乎所有人的心,对比起刚刚在屋外看到的刘雅,所有人都在暗地里咂舌—— 蒋方舟那是什么眼光丢了西瓜拣芝麻,就捡回来那么个东西? 刘雅怎么可能不了解蒋方舟的想法呢?看着蒋方舟满脸惊艳试图往屋内去的瞬间,刘雅心头席卷过一阵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感。 李月玲的女人味,实在太容易让同性们产生危机感了! 更何况,她还曾经是蒋方舟的发妻,名正言顺的蒋太太!现在她来了,自己又算什么呢!? 刘雅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拉住蒋方舟的衣角,祈求般抬起头对上丈夫的视线,含泪无声摇头:“求你……”求你再给我保留一点尊严! 蒋方舟被她一拉,挽回了一丝神智,面上立刻晴转多云,阴沉的扫视向刘雅的方向,嘴角带着笑意,眼中却死气沉沉:“我差点忘了你……” 刘雅浑身一颤,背上的鞭伤又开始隐隐作痛,昨天蒋方舟把她吊在客厅里抽打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个轻描淡写的语气…… “你放心……”蒋方舟抬起手来抚了抚刘雅的脸颊,浅笑着用锋利的指甲在她颈侧用力地掐了一把,看到皮肤上很快浮起的红印,蒋方舟的眼神冷了下来,“我不会在这里打你的,我还要脸,你现在尽管放心,我进去一下,你在这里等我,记住,不要乱动,也不要乱说,否则我有一百种方法把你丢到山脚下活活饿死。” “阿舟……”刘雅无声的流着眼泪,依旧扯着蒋方舟的衣角,开口说了从到r镇以来的第一句话,她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粗粝,就好像砂纸磨过墙面那么难听,蒋方舟不高兴地皱起眉头:“我劝你闭嘴!” 说完,他抬起脚一脚把刘雅踢到雪地里,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照着车子的倒影整理了一下已经有点凌乱的衣襟,随后春光满面地抬步朝里走去。 刘雅呆呆地卧在雪地里,赤果的大腿毫无阻隔的贴在雪面上,懂冻得她一个哆嗦,但却远远比不上她的心里凉。 下一秒,她握紧了拳头,怨毒的视线射进蒋宅里。 听着耳际毫不掩饰的欢声笑语,刘雅勾起唇角诡异的笑了笑。 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死地依赖着蒋方舟了,是爱吧? 也许是因为爱吧? 蒋梦麟起身进去帮母亲擀皮,虎子好像比之前长高了不少,蒋梦麟挺喜欢这个知进退的小子的,于是从兜里掏出红包来塞给他,今年却没有买礼物了,虎子亲了他一口飞快地跑掉了,蒋梦麟看着闹成一团的小孩子们无奈地笑了笑,抬眼看着脸上洋溢着淡然笑容的母亲,蒋梦麟疑惑地问:“妈,你,还想回蒋家?” 如果母亲还想要重新嫁给蒋方舟,那么蒋梦麟就要掂量掂量自己母亲的改造是否有那么彻底了。 李月玲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吃吃的笑了起来:“你在说什么呢,不要瞎猜。” 蒋梦麟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很久,才松了口气般重新挂起了笑脸,他知道,母亲似乎放下了什么东西,否则她现在不应该笑的那么轻松的。 屋外的谈笑忽然静了一秒,母子俩包好一个饺子,都疑惑地朝外头扫了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人群中间眼神直勾勾看着这边的蒋方舟。 “阿玲……小麟,”蒋方舟舔了舔唇,踌躇了一会儿,才呐呐的开口,“我们可以谈谈吗?” 第60章 李月玲皱起眉头,莫名其妙地说:“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她神情冷淡,其实和从前长得也没什么不一样,但气质一变化,就连这个人看起来也有不同了,这一眼似嗔似怒,扫到蒋方舟,他几乎腿骨都要酥了。 自己那时候为什么就放过了那么个尤物? 蒋方舟心中暗自后悔,当时对着李月玲颇为冷淡的态度,却说不出什么很亲近的话。虽然如此,李月玲冷淡的态度还是让他有一点心生不满。 “阿玲,你应该大度点”,蒋方舟皱着眉头看着厨房里的前妻,理直气壮地说,“就算是离婚了,我也没有亏待过你把?就连财产也是四六分的,小麟也给你了。你实在不用那么记恨我的,就算是离婚了,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嘛。更何况,小麟年纪还小,以后要做事业,也需要父亲帮衬帮衬……” 李月玲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她现在眼界开阔,自然更懂得看人,销售业每天都要接触无数的顾客,蒋方舟这种人,李月玲已经见多了。 她也觉得困惑,看着站在眼前截然陌生的丈夫,李月玲在回想自己和他的那段婚姻到底是怎样维持下来的。 蒋方舟这个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总觉得自己是一等一的辛苦一等一的累,根本不会在意自己的妻子到底为了这个家庭付出多少,女人在他的眼里,只是花瓶和附庸。李月玲直至今日才看明白,那一段婚姻中,不停付出感情的,由始至终似乎只有自己。 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好在李月玲终于看透了,蒋方舟这样无情自私的人,是绝不会真的为了哪个女人而停留下脚步的,刘雅的如今不久等同于她的过去吗?也许到了以后,又会出现一个新的女人,将刘雅给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回想着蒋方舟刚刚说的话,蒋梦麟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果然还是对这个父亲太高估了,将他比喻做下半身动物都不过分,只不过换了套衣服,就能将他迷得不分五六,还无耻到拿自己的前途来作把柄威胁母亲? 他究竟还要不要脸了? 但李月玲却把想要开口说话的蒋梦麟给按下了,她眼神带着洒脱,不冷不热地看了眼蒋方舟,朝楼上怒了努嘴:“这里人多,我们上楼说。” 蒋方舟的脸色立刻缓和到了极致,眼中带起浓浓的笑意,连连点头:“上楼,上楼说去。” 堂屋外忽然传来一声嘶哑沙厉,如同磨砂墙纸般难听的声音:“阿舟……” 众人纷纷回头看去,刘雅尴尬地抓着自己破掉的羽绒服朝下拉了拉,一双青中透紫的大腿并地严实,她眼眶里带着湿意垂下头不敢和众人对视。 蒋梦麟本来还有点疑惑,但仔细一看,面上也不由得带起些尴尬。 刘雅的下身,竟然只穿了一条红色的三角底裤!羽绒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了一条破口,底裤就这样毫无遮掩地露了出来。 蒋方舟眼里喷出熊熊的怒火,毫不客气地迈着大步一把拽住了刘雅的胳膊就这样将她拖了出去,刘雅半摔倒在地上被拖行,不断挣扎,下身更是一览无余,蒋梦麟同为男人,心里自然是明白,蒋方舟这是彻底不把刘雅当回事儿了,否则也不会强迫自己的老婆那么难堪地出门。 李月玲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她虽然恨刘雅,但同为女人,站在女人的角度上,蒋方舟这样对待老婆实在太不是个东西了! 自己当初果然瞎了眼,竟然为了那么个屌东西要死要活丢尽脸面!果然是老天爷看她不顺眼吧?! 饶是蒋梦麟,现在都忍不住有点同情刘雅了,一个女人,在自家丈夫的亲戚面前得不到一点尊重,还被这样呼来喝去地羞辱,更是把最私密的地方都……咳咳,蒋梦麟摇了摇头,觉得蒋方舟果然是人面兽心。 李月玲捏了捏拳头,还是上楼去了,蒋方舟把刘雅拖到最外头的堂口,就没去再管她死活,蒋梦麟拍拍张佳,把自己的围巾接下来,又拿来一件挂在墙上的棉衣,让张佳给刘雅送去,大过年的,如果有人冻死在门口,也真够丢脸的了。 蒋奶奶嗟叹着拍着自家孙儿的手:“你管她干什么!?” 蒋梦麟朝她摇摇头,却没有多说。 “阿玲……”蒋方舟轻轻把房门虚掩上,看着屋里背对着自己的前妻,悠悠的叹了一声,“这些年……你们过得好吗?” 李月玲在心里冷笑,嘴上回答:“你说呢?你看我们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蒋方舟走到李月玲身后,看着李月玲视线之外的玻璃窗,火红色的跑车依旧停泊在院墙,车顶落下厚厚的积雪。蒋方舟叹息道:“看到你们过得好,我就放心了。其实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你……” 李月玲没有回答,她伸手把玻璃窗打开,楼下立刻传上来一阵压抑嘶哑的哭声,这只是二楼,隔音十分不好,两个人一听就知道是刘雅的动静。 蒋方舟脸上顿时黑了半截,他阴阴地扫了眼楼下,却看不到刘雅在什么地方,只能尴尬笑着上前去把窗户关掉。李月玲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坐在床边:“我还以为你们的感情会很好,你好不容易才能跟她在一起,为什么不懂得好好珍惜呢?” 刘雅的境况,在李月玲心中翻滚。她是个很极端的人,爱了就要爱到极致,她实在是想不到,为什么这样艰难才得到厮守的爱情,也一样过不了婚姻保鲜期。 蒋方舟满脸的沧桑:“你不懂……我以为她是个很好的女孩,但是后来我才发现,这一切只是假象罢了。” 他这样说着,就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把脑袋埋得低低的,看起来似乎真的是很委屈的模样,但李月玲却意料之中地发现,自己对他的示弱,心中竟然掀不起一丝波澜了。 蒋方舟推脱责任的作法实在是让人恶心,刘雅对蒋方舟的感情,李月玲再怎么嫌恶,也是分分明明看在眼里的,如今就被他一句“都是假象”全然抹消。 抚着自己精心保养的脸庞,李月玲想起季琛和她说过的那番话—— “男人的劣根性来自于他们身上数不尽的缺陷,他们善变、花心、敏感、多疑,却又宽于律己,严以待人。所谓的追求爱情,只是一种婚姻中很大可能会出现的审美疲劳罢了,可笑之处在与,他们只允许自己疲劳,却不欢迎另一半学习放松。这就是所谓的大男子主义。” 李月玲一直以为蒋方舟是例外的。可这个时候她却发现,蒋方舟似乎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而已。 李月玲释然了。没错,离开了蒋方舟的施舍,自己似乎真的看清了很多从前无法看到的东西。 她并不想再多说什么了,既然心里的问题都已经得到了解答,也该到了她和过去说再见的时候。 李月玲站起身,对蒋方舟笑了笑:“抱歉,我想到楼下还有一点事情,我要先下去了。” 蒋方舟猛然抬起头来,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似乎是想不到李月玲会不趁着这个机会抓住自己,难道是欲擒故纵?离婚了那么久,她似乎变得聪明了。 蒋方舟伤感的看着李月玲:“我知道你想要逃走,你连一点弥补的机会也不给我了吗?” 李月玲打了个哆嗦,惊讶的看着蒋方舟,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在婚内搞一次外遇吗? 简直无耻! 蒋方舟终于亲自消磨掉了自己在李月玲心里所剩不多的好印象,李月玲不想再继续幻灭下去了,不着痕迹鄙夷地扫了一眼蒋方舟,她撩了撩头发:“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这回回家,我也只是为了看望看望爸妈,以后你如果有时间,还是多回家陪陪老人吧,对刘雅好点,她毕竟为你抛弃了挺多东西。” 说着,她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就想走,蒋方舟终于急了,一把上前拽住她的手腕:“阿玲!不管你相不相信吗,我从来都没有爱过她!我的心里一直都有你的位置!离婚以后,我一直很后悔,我们两个,加上小麟,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家,阿玲!给我个弥补的机会?可以吗?” “蒋方舟!”李月玲不敢置信地回首盯着这个无耻的男人,瞪大了眼睛,“你还能再无耻一点吗?!你放开我,我要下去了!” 蒋方舟手上拽得很紧,李月玲有些不愿意了,拼命想要挣脱离开,蒋方舟却眸光一闪,手上一个用力,结结实实地把李月玲摔在了床上,随后覆了上去。 从来都对自己逆来顺受的女人忽然像辣椒那样呛口,蒋方舟在惊讶的同时,觉得心底的涟漪大盛,更加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难的的珍贵宝物。 “你放开我!!”李月玲终于着急了,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蒋方舟!你这个混蛋!你想干什么!?” “我是你丈夫!”蒋方舟眼神阴冷,扫过李月玲诱人的红唇,眯了眯眼睛,冷冷的笑了笑,抬头想要覆上…… “我劝你现在还是起来比较好。” 后背忽然被抵上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蒋方舟从意乱情迷中挣扎出来,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带着能把人冻僵的冷凝,一字一顿的在后背响起。 是蒋梦麟。 “小麟?”蒋方舟微微抬起身子,就看到蒋梦麟犹如看陌生人一样的冷淡眼神,皱了皱眉头,“大人说话,你……” 他接下来的话却说不下去了,因为蒋梦麟缓缓将抵住他后背的东西朝上挪动,抵住了他的眉心。 ——那是一把通体漆黑的带了灭音器的手枪。 蒋方舟皱眉:“你不要拿着这种玩具枪来吓唬我,对长辈难道不应该尊重一点?我和你妈妈在谈正经事……” 蒋梦麟偏着头对他勾起一边唇角,缓缓把枪口对准他的脚下,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一声如同闷雷般的声音过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火药气息,蒋方舟脚下的木地板被直直的穿了一个散发着焦味的洞。 蒋方舟咽了口口水,盯着蒋梦麟四下晃动的枪口,僵直了脊背。 “现在,你可以爬起来了吗?” 第61章 “小……小麟……你别胡闹啊……” 蒋方舟僵直的看着地上还在冒烟的破洞,吓得浑身都开始冒冷汗,他两手举在头顶坐了起来,嘴里不停念叨,“快把这东西放下!” 他快吓死了,再怎么着他也是个纯商人,看到政府当官的都要胆儿颤的主,如今冷不丁被枪口对着,没吓尿出来已经是厉害的了。 李月玲气愤的一把把他推开,站了起来打理好已经凌乱了的衣摆,虽然不知道儿子手上的枪是从哪里来的,可现在的她倒是没有心情去关心这个,狠狠地踹了蒋方舟一脚,李月玲拉起蒋梦麟就走。 “妈,你先下去吧,”蒋梦麟挣脱来李月玲的手,淡淡的说,“我还有一点事情,我肚子饿了,你快去包饺子。” 李月玲犹豫的看他一眼,对上蒋梦麟坚定的视线,只能无奈地点点头离开了。 看着关闭的房门,蒋梦麟的眼神倏然冷厉下来。 “小麟……”蒋方舟扶着额头依旧僵硬地看着蒋梦麟手里的枪,蒋梦麟扫了他一眼,满不在乎的把手枪插回了腰间,蒋方舟这才松了口气,扶住自己的额头,颇为无奈的说:“这种东西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能随身带着?太危险了。而且爸爸妈妈说话,你一个小孩子,前因后果都不知道,插什么嘴?” 他说着说着,感觉自己又拿起了严父的架子,皱起眉头严肃地看着蒋梦麟:“快点把枪给我!没收了,等到你长大了再还给你。” “嗤……”蒋梦麟冷眼看他装模作样的架势,忍不住嘲讽地笑出声来,蒋方舟可真是脸皮够厚的,普通人可不能像他这样理直气壮地解释自己刚刚的行为。 蒋方舟听着儿子的笑声涨红了脸,虎着表情不高兴地说:“小麟听话,爸爸……” “蒋方舟,你不要和我来这一套了。”蒋梦麟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打断蒋方舟肉麻兮兮的自称,紧皱眉头嫌恶的说,“我留下来不是为了和你叙旧的,我只是想要警告你,以后把你自己,还有刘雅跟刘力扬看紧一点,不要有事没事就来找我的麻烦,我感激不尽。” 蒋方舟笑容滞了滞:“你这是什么意思?” 蒋方舟想起上回回来人不人鬼不鬼的继子,刘雅着手把他送到了g省,说是那里有熟人可以照料着,蒋方舟也就没有多去管,现在想来,才忽然记起,刘力扬之前也是呆在帝都的! 儿子不也是在在帝都吗?他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来不及去深想蒋梦麟话里的不敬,猛然又记起刘力扬在病床上爬起来厉鬼般说的那句话,立刻咬紧了牙关,眼中迸发出怒火来……好啊!原来还有那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呢! 蒋梦麟疲倦地叹了口气,转身想要离开,他并不清楚刘雅和刘力扬做的那些事情蒋方舟到底知不知情,现在看来,他似乎也是被蒙在鼓里的。蒋梦麟反倒没有一开始那么恨了,李月玲现在已经有足够的能力来摆脱这种麻烦,最大的威胁反倒成了蒋方舟。 “等等!”蒋方舟眼见儿子要走,立刻放下心中的思绪,上前一步拉住蒋梦麟的胳膊:“小麟,你不要闹情绪。爸爸知道这段时间的确是忽视了你,可是爸爸实在是很忙,没有时间联系你。加上我不知道你妈妈的电话和住址……你也知道,刘雅这个人平时都很神经质,爸爸也很担心刘家的人会去找你们的麻烦……” 蒋梦麟死死地按住脑门儿,强迫自己不要一枪子儿崩了他,蒋方舟絮絮叨叨说了个尽兴,蒋梦麟才阴森森地开口:“这些话你都不用多说,只要记得以后你和我妈就已经没关系了,像今天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否则,你应该心里有数的。” “小麟!”蒋方舟很有些不高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是你爸爸了吗?你才离开多长时间,连爸爸都不尊敬了!” 蒋梦麟终于发现了自己的思想一直都没和蒋方舟交错上,这一刻,就算是蒋梦麟这种接受能力强大的人也不由得有些囧然,咬了咬牙,蒋梦麟觉得大过年的还是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但蒋方舟却不愿意放过他,一把将蒋梦麟拉住了。 “小麟!”蒋方舟严肃的凝视着他,“你和爸爸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在怪爸爸?” 蒋梦麟诧异极了,难不成蒋方舟一直以为自己完全不怨恨他么!? “小麟!”蒋方舟没有听他的回答,急急地又开口说,“如果爸爸和妈妈复婚,那么我们一家三口不是又能从新生活了吗?爸爸知道之前的离婚确实是太草率了,现在我也很后悔,我希望你也能为我们家庭的团圆努力啊!” 蒋梦麟愣是给气笑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啧!你这孩子!”蒋方舟用一种心照不宣的眼神瞥了蒋梦麟一眼,“你怎么能不懂呢!?” 呼…… 蒋梦麟闭了闭眼睛,觉得这世界上什么样类型的人物似乎都被他撞见过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在心中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开口说:“你不用白费心机了,我妈已经找到男朋友了,你还要破坏她幸福的话,我们真的会恨你一辈子的。”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飞快地离开了,留下蒋方舟一个人风中凌乱般站在屋子里。 “找到新……男朋友……?!” 蒋方舟不敢置信地呆呆地重复了两句,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酸涩纠结,一瞬间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他总以为,李月玲无论如何都会在原地等待他回来的,李月玲嫁给他那么多年,有多爱他,蒋方舟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因为刘雅的出现,单为了这份纯粹的感情,李月玲再如何摆不上台面,蒋方舟都会将这段婚姻维持下去。 但即使是离婚之后,蒋方舟每每想起这个前妻,却一直也没有类似于陌路人的想法,在他的心里,李月玲就是他的妻子,一辈子也无法改变,虽然他已经有了新的身边人,但他坚信李月玲是个很信奉三从四德的女人,二婚?真的不太可能。 但现在,蒋方舟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对这个妻子了解的并不多。 至少,他从来没有真正注意过妻子的容貌,现在,就连性格也不太了解了。 蒋方舟垂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方才和前妻共处一室飞扬的心情,立刻坠入了无底深渊…… 回去的一路上,看着摇着头轻哼音乐的李月玲,蒋梦麟觉得很有意思,他现在有些明白李月玲为什么回来了,离婚那么久之后,忽然发现那个曾经对自己打击很大的决定,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这对自卑了很久,被婚姻留下沉重阴影的李月玲来说,不亚于中了一次大彩票。 那种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活力,让蒋梦麟不由得无奈叹息一声,果真是和小孩子一样。 李月玲心情好了,蒋梦麟的待遇也被提高,女人最擅长逛街和购物,大年初二,蒋梦麟提出要离开后,李月玲和季琛带着他在商厦里逛了一整天,这才放他离开。 蒋梦麟这一次则是要去s省视察寰球的新一期开发项目。 蒋梦麟是想要把防空洞建在县城里,但是毕竟这个时候距离那一场大灾难还很远,寰球上层的几个人都不太同意他的这个设想,蒋梦麟知道这是因为没有人知道后世那场灾难的原因,但,他又绝不可能贸然将这种事情公诸于众。寰球如今只是在起步阶段,如果这一次的项目失败了,会对公司日后的上市发展起到很大的阻碍,蒋梦麟也不能那么自私地只为了自己安心,毕竟他下头还有几千张嘴巴要养。 思来想去,他还是把项目地点定在了c市,c市日后的房价也颇为可观,加上那场灾难c市也受到了不小的波及,其他地方,蒋梦麟自然有办法到时候再疏散人员。 中午下飞机,c市的市委书记就亲自到了机场迎接,带了一大批的领导班子,嘘寒问暖无比的和蔼可亲。 蒋梦麟淡笑着和他们寒暄,虽然能很清楚地看见这些人眼里对他年龄表达的惊诧,但蒋梦麟很明白,有寰球镇在身后,绝不会有人敢于轻视他,再不济,也得把他当成无法得罪的高官二代来捧着,否则普通人家他这个年纪的人想要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可真是不太容易。 这些领导班子们的亲近,蒋梦麟一点也不觉得受宠若惊。 这也是蒋梦麟当初选择这个产业一个很大的原因。每个市政委的公共设施建设都是和在任领导人的政绩挂钩的,能有促进城市经贸发展的项目引入,没有一个领导人不欢迎的。但这种公共设施项目又哪儿是轻易就能到手的呢?如果要市政委出钱盖这套防空洞,那估计十来个亿批下来三扣四扣最终出来的也只是个四不像的豆腐渣,而且花费掉大量金钱搞出来那么个玩意儿,日后若是出了问题,和他们的帽子就挂在一根弦儿上了,市政委虽然馋地夜不能寐,却还真是轻易不敢着手。 蒋梦麟这可是无偿给他们送业绩来了,谁会不欢迎呢?也许鸣锣开道有些困难,可一伙儿人尽最大的努力给足投资方面子,这群领导人还是拉的下脸面的。 这会儿他们心里估计在合计着怎么着才能把蒋梦麟这个项目确定下来吧?做防空洞就是好,要是普通的地产经营,这会儿还得为了买地皮发愁呢,蒋梦麟这可是无本买卖,凭空的一块地就给他五十年了。 晚上又赶着和几个领导喝了几场酒,由于c市是s省省会,省领导们也都在这里办公,蒋梦麟是个从京城来的,又和国防部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手底下干的还是这样的买卖,虽然一个投资商不至于该有那么大的面子,可蒋梦麟偏就有了,省领导班子们一个不落地空降在酒席上给他灌酒。 还没多会儿,蒋梦麟就熟练地和那群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他可没醉,他酒量好着呢,可偏得装出微醺的模样给人套话,只有装模作样,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等到散场的时候,省委副书记的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还拽着蒋梦麟的袖子要去泡脚叫小姐。 蒋梦麟是知道s出美女这个传言的,可他这会儿确实是有心无力,又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叫着鸭子来,桃色新闻什么的对正经商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上了车,对着询问他去哪个旅馆住宿的司机,蒋梦麟偏头回忆了一会儿,吸了吸鼻子,开口说:“去s军区。” 第62章 军区自然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好在送蒋梦麟来的是省一把手的专属司机,一张脸比什么通行证都管用,于是虽然满身酒气,蒋梦麟还是被恭恭敬敬地迎进了传达室。 从兜儿里掏出手机来看一眼,老早就没电了,蒋梦麟酒意开始渐渐上头,人也暴躁了起来。 他的暴躁和普通人的暴躁有些不同,寻常人暴躁了,大多是拍着桌子嘶吼跳脚,张着嘴七七八八地乱骂。蒋梦麟心情不好了,就阴着一张脸什么话也不说,满是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最近的人,没一会儿,传达室的三个站岗的都被他逼了出去,众人无法,只能旁敲侧击地问出了蒋梦麟要找什么人,虽然如获大赦一般撒丫子跑着去找宋清虚了。 宋清虚早就睡觉了,他什么消息也没得到,冷不丁听到门口有人找,实在是很莫名其妙的。睡眼惺忪地披上了大衣,跟着一脸苦相的岗兵到了门口,入眼却是醉醺醺倚在门边看过来的蒋梦麟。 宋清虚吓都吓死了,赶快就过来扶着,对几个遭受了精神摧残的人好一通道歉,众人却对他非一般的客气。 送蒋梦麟来的那辆车车牌大家可都是看见了的,虽然军方讲究的是铁血和功勋,但这个年代,明白人都知道,最要紧的还是关系!宋清虚平时不声不响,如果不是这回的意外,谁能知道他有那么大的后台啊? 蒋梦麟打着嗝被宋清虚扶到了宿舍,宋清虚的舍友,175团轻步兵营的营长许孟飞,和宋清虚关系还不错,看到他扶进来一个醉鬼,很是惊讶:“这是谁!?” “我弟弟,”宋清虚脱口就说,完后又觉得有点亏本,加上了一句,“不是亲弟弟。” “哦,”许孟飞也很是淡定地立刻就接受了,看了眼被宋清虚安抚后在床上坐下的蒋梦麟,又接着说,“你都不用解释,这一看就不是打一个娘胎出来的,你弟弟长得比你好多了!” “那是当然,”宋清虚颇有些自得地昂起脑袋,“他是我看到长得最好的人了。” 许孟飞呆滞了,看着进厕所洗毛巾的宋清虚,他忍不住讶异地啧啧两声。宋清虚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夸的是他呢!平常这人都是冷冷淡淡的,看不出来,碰上在意的人,也能那么有人味儿啊? 蒋梦麟靠着床架,已经醉晕了。 他在桌上被人灌了两斤半茅台,胃出血都不算什么稀奇事儿了,他能挨到现在才失去理智,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迷迷糊糊的,他就看到对面坐了个国字脸的男人,浓眉大眼,高鼻阔额,皮肤是油亮的古铜色,下巴上有青色的胡茬,男人味十足,是他喜欢的类型…… 一开始被几个领导叫小姐的话给绕晕了的蒋梦麟自然以为这是送来伺候他的了。他心里还很满意,看不出来,这些领导们倒是很懂得揣摩人心,他还没开口呢,就知道他是个同性恋了。 “那谁!”蒋梦麟吸了吸鼻子,猛然站了起来,扑上去搂住对方的脖子,下嘴就要啃,被对方惊慌地推开,还觉得很不乐意,“扭扭捏捏什么啊!快完事儿了咱俩睡觉!” 许孟飞被他吓死了。 这可是他见识过的最可怕的撒酒疯方式了,明明好好对面坐着,结果忽然就扑上来又要亲又要啃,还要睡觉…… 摸了摸自己的脸,许孟飞被打击地不轻,难道他看起来很像是女人吗!? 他倒是没想到同啊什么的,毕竟这个年代的人还比较淳朴,顶多觉得蒋梦麟醉得不轻罢了。 宋清虚被许孟飞的呼救声给勾了出来,一入眼就是晴天霹雳。 他赶忙扔了手上的毛巾一个飞扑把蒋梦麟拉回自己的怀里,同时狠狠地瞪了许孟飞一眼:“你干什么呢!” 许孟飞呆滞了:“……啊?” 他冤不冤啊! 宋清虚却是不会听他解释的,瞪完了战友,他就开始哄自个儿怀里不乐意的蒋梦麟,蒋梦麟到口的好事儿被搅合黄了哪儿能不生气啊?立刻大发雷霆就要揍人,宋清虚给他擂了两拳,权当是被醉鬼欺负了,也不生气,嘴里一个劲儿地要人睡觉。 蒋梦麟偏不!喝醉的人是有权利任性的!不给他爱爱,那必须把一生臭酒气给洗干净了才能睡! 宋清虚站在床边听着蒋梦麟要洗澡的执念很是为难。 许孟飞揪着自己的衣领心有余悸地上前围观:“天哪,你弟弟的杀伤力太他妈大了!” 宋清虚只能瞪他一眼,随后发现蒋梦麟是真的不打算消停了,只好妥协地弯腰把他抱起来往浴室走,边走边和许孟飞说:“你先睡吧,熄灯也成,我带他洗个澡,明天我大概有事儿,你帮我请个假吧。” 许孟飞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心里对宋清虚无比的同情,但他确实是困得不行了,应了一声,倒头就睡得不省人事,睡梦中隐约有人勒住他的脖颈要非礼,许孟飞翻滚着满身大汗。 部队里的条件其实挺不错的,有花洒有浴缸,浴缸还不小,蒋梦麟躺进去绰绰有余了。 宋清虚却担心他会溺水,给他放了热水之后,蒋梦麟似乎就呆掉了,乖乖坐着只知道扑水玩。 宋清虚怕他着凉,只能上手替他洗澡,抹好了肥皂打出香香的泡泡,蒋梦麟吸了吸鼻子,很是嫌恶:“柠檬味恶心死了,像空气清新剂。” 宋清虚很是无奈,把取暖器打开,又将蒋梦麟面向自己,开始洗前面。 蒋梦麟垂着眉眼特别乖巧的模样看的宋清虚心都快化了。 还从未有人在宋清虚面前这样撒娇耍赖闹脾气过,他从小就面瘫,生来附带强大冷气攻击,在宋家的时候,弟弟妹妹乃至兄长们都对他很是敬而远之,来到现代后,陌生的环境让他的戒备更高,自然也不可能主动去和什么人交好,于是不熟悉不了解他的人,往往会在认识之后对他尊敬中带上拘谨,蒋梦麟该说是这个世上对他最不保留距离的人了。 虽然宋清虚一开始对自己的定位是个奴仆,但蒋梦麟却从来没有真正以主人自居过,他对宋清虚的态度,更像是面对同伴,并且交付了百分百的信任,这种带着信任的交往最容易打动人心,加上蒋梦麟如现在这样时不时的亲近态度,宋清虚怎么可能不动心? 但动心了,却还得有未来才好。 宋清虚是接受仁术教育长大的人,仁者,乃为帝王心术,事业和权利给人带来的便宜,宋清虚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他也知道,自己对蒋梦麟的感情非但不能公诸于世,并且只要被人发现了,就是一起了不得的风波。 为了能够有应对风波的能力,他才不管不顾地离开蒋梦麟,执意推拒掉军政委的党校进修邀请。他并不想退伍,他的个性他自己最清楚,弄不来政客那种圆滑的两面三刀,如果从政,再怎么出色也就是那个样儿了,军营才是最适合他打拼的地方。 只可惜,这个纪律森严的地方,一年也不见得能放宋清虚出门一回,在部队的时候,他每每入睡之前,就在脑中想着蒋梦麟的模样。他是学医的,自然懂得摸骨,每一天他都在猜测蒋梦麟的五官和骨骼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想着一看,和脑中勾勒的也确实是八九不离十的。 他洗着洗着,忍不住就浅笑着抚了抚蒋梦麟的五官,看着他呆气十足的模样,又想起上一回无比诱人的狐媚表情,忍不住眼神黯了黯。 他刚想起身去给蒋梦麟拿浴巾,衣摆就被人抓住了,蒋梦麟把他拉回浴缸边沿坐着,呆呆地端详了一会儿,忽然开口:“怎么……又换了一个?” 他把宋清虚当成来伺候的了! 宋清虚莫名其妙的很,但蒋梦麟的呆气却一瞬间褪了去,在外人面前,蒋梦麟向来严肃冷感,他表情一丝不苟,手上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禁欲了那么久,蒋梦麟平时虽然不太想,但喝醉了有人把伺候的都推进被窝里了,不上太不是东西了!而且,还不定谁占便宜呢。 他把宋清虚的军装从裤子里拉了出来,整个人靠在浴缸的边沿,侧着头和宋清虚对视,眼中却全无焦距。 宋清虚感觉到蒋梦麟的手掌心从侧腰探了进来,又小又凉,软绵绵地在那一块肌肤旋着圈,指尖似有若无地在上头刮擦着。 宋清虚咬了咬牙,把蒋梦麟的手腕捉住,眼神沉沉的:“你干什么呢?” 蒋梦麟于是不高兴了。 他喝醉了酒,不代表失去了记忆,总共床上就没勾搭过几次,这回对象又是个没种的! “擦……”蒋梦麟觉得自己的人品一定很不好,但因为有点想要,还是努力安奈下来心里的不快,负责浴缸刷拉一声从水里赤果果地站了起来,抬手勾住宋清虚的脖子腰一扭就坐到人家怀里去了。 拽着宋清虚的脖子往下拉了拉,蒋梦麟凑上嘴巴在他唇角烙下一个轻轻地吻,同时伸手去捏了捏对方的裤裆,顿时手上一顿—— “擦!装模作样有意思吗?”蒋梦麟最看不得口是心非的人了,摸到手中硬邦邦的万恶之源,立刻鄙夷的翻了个白眼,腿一跨干脆直接坐到了宋清虚的身上,屁股就一上一下地磨蹭了起来,“没见过你那么别扭的,你又不吃亏,不上我找别人了啊,速战速决!” 宋清虚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在裤裆附近乱摸的白生生的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接揽着蒋梦麟水淋淋的屁股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浴室门前把繁琐落下了。 蒋梦麟如愿以偿地被亲了个结实,立刻快意地长长哼了一声,伸出舌头去饥渴地勾搭,手上紧紧地揽住对方的脖子。 第63章 浴室内响起叽叽咕咕的水声,蒋梦麟不依不饶地把头凑得紧紧索吻,两人的舌尖交缠互错。 宋清虚被吻得浑身火热,手上如同燃起了熊熊三味真火,将蒋梦麟烫的扭来扭去,宋清虚深吸一口气,却被他的嘴巴堵住,只能强撑着松开他的舌头。 蒋梦麟爽翻天的表情倏然就冷了下来:“怎么了?” 他很爱这种水乳交融的感觉,唇齿相依带来的饱足感与亲密感是什么爱抚都无法替代的,宋清虚的唇舌强健有力,能让蒋梦麟感受到满满的被呵护的感觉,这会儿他还没过瘾…… 宋清虚咂咂嘴,一口的酒味,再看蒋梦麟冷着脸偏偏面色如同桃花一样灿烂,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冲动,他飞快伸手解开了自己的皮带,听到裤子哗啦一声垂落在地上,就一把将蒋梦麟抱的高高的,蒋梦麟顺势撑着他的肩膀双腿夹住他腰侧,手上紧紧地扣住宋清虚的脖颈,宋清虚一个用力,将他放在了洗漱台子上。 臀下触碰到冰凉的瓷台,蒋梦麟很不甘心地扣紧了宋清虚的要,宋清虚赶忙安抚他:“你小声些,外头还有人,叫的太大声他要听到的。” “妈的……”蒋梦麟迷迷糊糊地被推在墙壁上,心里还在想,c市的领导们实在是太穷酸了,开房还要一堆人挤在一起开,难道是公费报销吗? 宋清虚迫不及待的蹲下去吻蒋梦麟白生生的大腿,蒋梦麟如今又瘦了许多,肌肉紧弹结实,腰上漂亮的小腹肌随着呼吸上下耸动,宋清虚终于是没忍住探头舔了一口,吮住他的肚脐眼有一下没一下地舔弄,蒋梦麟抓着他的头发咬着牙低低的叹了一口长气,两腿撂在宋清虚的后背慢悠悠地磨蹭,他自然该知道如何调动起床伴的兴趣,蒋梦麟虽然喝醉了,但这种事情对于男人来说几乎是本能,宋清虚很快给他磨蹭的有点受不了。 低头眼神莫名的看了一会儿宋清虚晕红的脸颊和不断急促的呼吸,蒋梦麟唇角勾起一丝笑意,脑中不知不觉回想起上一次销魂蚀骨的经历,总觉得自己这唯二碰上的两个人手够生的,但奇怪的是,这样生涩的手段,反而更能让他飘飘欲仙。 蒋梦麟伸手拽了拽底下人的头发,嘴里笑着:“怎么你也不会啊?第一次出来?” 宋清虚吻着他的动作猛然一滞,挑起眼皮淡淡的朝上看了一眼,猛然气闷起来。 他当然知道要舔哪里,但偏偏不让他如意! 蒋梦麟于是被折磨地满脸通红,宋清虚哪里都照顾到了,偏偏故意省略掉最关键的地方,蒋梦麟咬着唇,伸手想要自己撸,却被宋清虚一把扣住,在手腕内侧细细密密地啄吻,蒋梦麟眯着眼感觉到眼前是浓浓的散不开的浓雾,他在雾气里徘回挣扎,却无论如何挣脱不出来。 “滚!滚!”蒋梦麟终于忍不住抬起脚来把那人往外一踢,想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宋清虚果然被踢得措手不及,但随后则是更大的不爽。 蒋梦麟终于动手握住了宝贝,旁若无人地自渎起来,宋清虚扶着墙根站起来,眼底沉沉的,不死不活的看着这边。 蒋梦麟这可真是自找的,他全身上下一丝不挂,原本泡过热水的皮肤就透着粉光,两粒乳头被宋清虚吮地高高翘起,偏偏一脸荡漾地靠着墙干着那种事情,宋清虚不喷火才有鬼呢! 宋清虚于是慢悠悠地又回去半跪在他身前低头看着蒋梦麟自个儿上下撸动的手。看了一会儿,弹出舌尖来在顶端重重地擦过…… 蒋梦麟立刻头皮发麻,脚趾头都蜷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双颊潮红就要尖叫,但这种感觉立刻不见了。 等了一会儿,宋清虚还是没什么动作,蒋梦麟终于怒了,扶着他的肩膀噗通一声跳到地板上。他却忘了自己醉酒后全身都绵软无力的事情,这一跳就软在宋清虚的怀里了,正好把宋清虚带着一块儿躺在了地上。 但这姿势也没什么不好,蒋梦麟挣扎了一会儿,爬起来,双掌按在宋清虚耳侧,低下头去吹了吹他的耳廓,声音哑的要命:“我真不知道你别扭个什么,你放心好了,我是个零,上不了你,你该怎么着怎么着,别逼得我把你踹出去。” 宋清虚原本还一脸茫然,听了这话,面色一肃:“零……?”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蒋梦麟脸色一变,彻底火了:“我日,这哪儿找来的雏鸡,怎么屁都不懂啊?你来干什么的?谁让你来的,给老子滚蛋!找个有经验的来!” 宋清虚立马不干了,可蒋梦麟声音太大,他又担心会被睡在外面的许孟飞听到,连忙弯起腰来捂住蒋梦麟的嘴巴,一手拖着蒋梦麟的后臀把他往上托了托,一不小心就正中中心。 蒋梦麟眯起眼:“果然是欲擒故纵嘛……你跟我来这套有意思吗?到都到这儿了,裤子都脱了,这会儿来和我装纯。” 宋清虚不说话,直勾勾地看着他。 蒋梦麟忽然心里升起一股很不好的直觉来,但这种莫名其妙的直觉是不科学的,所以他很快把这种直觉镇压了下来,他如今欲火焚身,底下就坐着个赤果果的美男,虽说心里还有些不爽,但身体是骗不了人的,既然人家不动,他总得自力更生,一把又将宋清虚推倒在地上,蒋梦麟虚跪起来,找到了那块硬成铁似的玩意儿,轻轻啧了一声,扶住了往后头滑了滑,对准了那个眼儿就想塞进去,可吃亏的却是他自己。 他立马痛的没了精神,赶忙又着急躲开,拧着眉头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模样。 宋清虚被那紧致窄小的通道积压到头头,爽的几乎快要飞上天去,他梗住了脑袋紧紧咬牙才憋住了没有泄身,可这种感觉却如同昙花一现眨眼就不见,定睛一看,蒋梦麟却一脸苦相地探手揉着自己的分身,脸色阴沉,起身就想要离开。 宋清虚哪儿能放他走啊?蒋梦麟方才的动作给了他巨大的启发,他从前竟然没想到,男人之间的性事竟然还能使得到那个地方!他从前总当这是五谷轮回缩在,还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如今得了甜头,才懂得开阔思维,但蒋梦麟现在却不愿意了。 他却是不能这样轻易放蒋梦麟走的,一把将人拉回怀里坐着,宋清虚费力地探身吻了吻蒋梦麟的下巴,又吮又舔忙的不亦乐乎,蒋梦麟伸手推他,眉头还皱着:“不要了,疼死了,你带套和润滑了吗?” 宋清虚茫然地摇了摇头。 蒋梦麟扇了他一个嘴巴:“出门连工具都不带,你真的是专业的吗?” 宋清虚完全不去理他,扶着自己那玩意儿找到了地方又想往里塞,蒋梦麟四肢并用地挣扎起来:“你想弄死我啊!?” “那怎么办!!”宋清虚急的快哭了,伸出手指头在外面摸了一圈往里探去,里头的高温湿热让他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我怎么进去!?” “卧槽,你明天别想拿钱。”蒋梦麟迷迷糊糊地靠在他怀里,“有大宝吗?” “有!”宋清虚一运气把蒋梦麟整个儿抱在怀里站了起来,从洗漱台的柜子里取出一瓶大宝,蒋梦麟翻了个白眼,“挤在那儿,然后用手指头……” 他话还没说完,宋清虚已经融会贯通了,并且一口气就戳了俩手指头。 蒋梦麟倒吸一口凉气,伸手去拉宋清虚的耳朵:“去浴缸里!” “你别动……”蒋梦麟拍了一下宋清虚的胸口,龇牙咧嘴地嘶着气眯起眼想要等这股疼劲儿缓过去。 宋清虚那玩意儿算起来跟大号器具都差不多直径了,还自带加温弹跳功能,蒋梦麟着身子还是头一回被攻,哪里能那么快适应?但宋清虚却忍得快要虚脱了。肠壁由于疼痛自行蠕动收缩着,就好像一张无底的小口将前头裹住严严实实,还在不停吮吸,差点让宋清虚精关不守。 拍了拍蒋梦麟的臀肉,宋清虚挺了挺腰,顺利感觉到那股让人头皮发麻的快意:“你忍忍……刚刚也是你自己要的……” “我去你……”蒋梦麟被他撞得呼吸不稳,开口想骂,可接随而来的强力袭击让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泄了,要说疼,到还真没有疼到那种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只是又肿又酸,加上被撞击时内脏被推搡的奇妙感觉,让蒋梦麟有些无措,但很快,他就从中尝到了甜头,也不再推拒了,转而将胳膊紧紧挽住身上人,扬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就眯着眼爽快地哼哼。 “嘿……”宋清虚看着他猫儿似的模样忍不住轻轻笑了,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唇角,说,“你要叫,就凑在我耳朵边上小声地叫,外头还有人,你小声点。” 蒋梦麟舔着嘴唇又慢悠悠地咬住,慵懒的靠在浴缸中,手扶着两侧,半眯的眼眸中焕发着潋滟的水光,仿佛下一秒里头就要滴出水来似的。 蒋梦麟听到他这种奇怪的情话,忍不住低低的笑了出来,带动内壁震颤,宋清虚身子一顿,随即咬牙疯狂抽送,嘴里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蒋梦麟却不,他当了真,挽住宋清虚的脖子仰起脑袋,把嘴巴凑在他耳边,刻意长长地拉出欲仙欲死的呻吟,震颤的尾音让宋清虚头皮都像被蚂蚁爬过似的发起麻来,蒋梦麟还觉得不够,嗯嗯。啊啊一会儿,干脆张开嘴来含住宋清虚的耳珠,细细的舔舐啃咬起来,手上也空了出来在喉结上画着圈,感觉到宋清虚的动作慢了下来,便不满地收缩后头,嘴里警告:“给我快点!” 宋清虚拼了命的想要把怀里这个妖精吃下肚子,得到容许,怎么样也不肯听他求饶了,卖着力气吻住蒋梦麟的嘴,让他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两个小时,愣是硬生生把人到哭的稀里哗啦的。 “你快滚吧!!”蒋梦麟忍无可忍,手腕却被人紧紧地扣住无法挣脱,只能大哭,“你明天别想拿钱了!滚蛋!” 第64章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棂照射在蒋梦麟的脸上,空气中有湿冷的水汽,c市一向都要比北方潮湿。 “妈的……” 蒋梦麟还未睁眼,脑海里就迸出一声骂。 全身的肌肉酸软无力,腿侧火辣辣的疼,连抬起胳膊的力气也拿不出,后头那地方更是麻木地没了知觉。 他也不是未经人事的人,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这会儿脑袋还疼得很,毕竟是宿醉一场,该有的后遗症一样也不落下全折腾起来了,只是神智 变得清醒,于是蒋梦麟对这回酒后乱性的事情很是恼火,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更是飞快地透过微凉的空气涌入他的颅腔,后背毫无阻隔的贴上那一层温热的肌肤,细腻紧滑。腿根处被炽烫的那玩意儿贴着,蒋梦麟羞愤欲死。 他妈的!又被占便宜了,宋清虚这孙子可真不是东西! 他手挪啊挪啊挪,挪到了后背宋清虚的腰上,伸手想要掐,却立刻被一个温热干燥的大掌给包裹住,宋清虚状似不经意的挪了挪身子,把头凑到蒋梦麟的耳边,轻声叹道:“小声点,许孟飞去洗脸了,还没走呢。” 蒋梦麟手一顿,眼中迸发出要杀人的光芒,朝后扫去。 宋清虚探头在他眼睛上啄了一口,伸出舌头来在眼皮子上舔着,然后又用舌尖翻开他眼皮探向眼珠子。 “唔……”蒋梦麟皱着眉头,但眼球上有技巧被瘙痒的感觉确实很让人迷醉,加上身体确实不舒服,也就放下了戒备,任由他舔,谁知道那温热的口腔在眼上保持了不到半分钟,便开始心怀鬼胎地朝下挪动,等到蒋梦麟发现的时候,唇早就被封住了。 清晨的男人们都是不可理喻的,一个浓厚结实的热吻足以让两个刚从梦中苏醒的人感受到浑身燥热,宋清虚喘着粗气,翻过蒋梦麟的身子面对着自己,嘴上依依不舍,手里却要探向身后那密处…… 蒋梦麟还来不及伸手拦住,浴室那头忽然传来一声开门声,床上打得火热的两人立刻跟做了贼似的停了手,蒋梦麟立刻把脑袋缩地低低的,全都埋在了宋清虚的胸前,宋清虚则把棉被往上盖了盖,确定没什么肉透出来,就听到许孟飞边擦头发边开口问:“真不下去?那你就缺勤了啊。” 宋清虚低低的“嗯”了一声,小声说,“我陪……我弟弟,你帮我请个假,就说我身体不舒服。” 被窝里的蒋梦麟听到衣料摩擦的动静,想来是许孟飞在穿衣服,许孟飞话里很是揶揄:“真没想到,你在你弟弟面前竟然这么……咳咳,不是我说,你弟弟昨天喝的可真不少,他才多大啊,杀伤力也太强了,差点让我清白不保。” 宋清虚忍不住低低的想笑,脸色却忽然一僵,抬手盖住被窝隆起的那一块。 蒋梦麟张嘴含住了宋清虚胸口的皮肤,忽轻忽重地啃咬着,看起来对宋清虚偷笑他发酒疯的行为很是不满意。 “你怎么了?”许孟飞穿好了衣服,就看到宋清虚要哭不哭的表情,困惑的挑起眉头,宋清虚浑身紧绷,声音费力地控制和缓:“没,有点冷,你快……!” 他这会儿费劲了力气才没让整个人颤抖起来,脸上也忍不住浮起了一丝红晕,宋清虚赶忙拿倦意掩盖住自己的不对劲,被窝下的手狠狠地握住蒋梦麟的臀肉,蒋梦麟低低的笑了笑,手上十八般武艺捏揉搓滑全使了出来,被窝里虽是黑暗的,但他已经能感觉到手上隐隐的湿意了。 “你快去报到吧!”宋清虚急急忙忙地把这句话吐出来,“我弟昨天晚上发酒疯把我折腾死了,我很困,还要再睡一会儿。” 许孟飞却不疑有他,对他投了个怜悯的眼神,听到屋外传来的人声,披上棉衣就出去了,大门被落锁的瞬间,宋清虚猛然翻身把被窝里作乱的小混蛋给压住了。 “滚蛋!”蒋梦麟惊叫一声,咬牙切齿的伸手拽住宋清虚脸颊上的肉,“老子是那么好上的?上的爽不爽!?” 他原本以为宋清虚这样就该被吓住了,哪知道宋清虚只是眯了眯眼睛,就无比淡定地开口:“爽得很,你还是初次,又紧又窄……” “卧槽你大爷!!”蒋梦麟彻底暴走了,抬脚想要踹的他断子绝孙,却刚有动作就被毫不留情地压制住了……他哪里打得过宋清虚呢? 宋清虚用一条腿压住了他所有的动静,大手在被窝里光溜溜的身子上来回抚摸,眼神看不出喜怒:“你还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 他抚上后臀的手忍不住在那个紧窄所在探了探,触摸到那块有些红肿的肌肉,又很快缩回手,但心里却忍不住开始回忆起昨晚的销魂经历,咽了咽唾沫,才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太过干哑:“你昨天把我认成小倌了,你可记得?” 蒋梦麟冷笑的拍了拍他的脸:“那又怎么样?” “没怎么样,”宋清虚心里忍不住酸溜溜地喷了口气,但脸上依旧没有变化,只是声音更低了几许:“我只是奇怪,你难道不举吗?平时出去应酬若是都干这个事情,怎么昨天晚上弄起来却和处子一样?你夹死我了知道吗?我这会儿都还觉得有点痛……” 蒋梦麟呆滞了。 宋清虚于是又抓着他的手在自己下腹到处乱摸,嘴里冷笑:“你摸到了吧?昨儿晚上我说要睡了,你偏不要,缠着我要做要抱的,在外面你也这样?那以后出门见了面,只怕你连说话的脸面也丢尽了!” 蒋梦麟莫名其妙心口涌起一把火,气的火冒三丈,掐住宋清虚的脖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他妈爱怎么样怎么样,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唧唧歪歪了!?” “这是逆耳忠言,你听不听都要听!外头人身上有什么病你能知道?!”宋清虚一看他生气了,口气也软了下来,他到底还是觉得自己亏欠了蒋梦麟许多,所以日常相处总是他退让地更多,但一想到蒋梦麟也许从这屋子里出去后又会做到别的男人的肚皮上,他就觉得忍无可忍,还是要讲,“小麟!你年纪还小,接触太多这样的事情真的不好!” 蒋梦麟扼住他咽喉的手使不上力气,抬眼看见他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的模样,气得不行,昨天晚上这混蛋还在他身上占尽了便宜,现在搞得自己跟正人君子似的,是想骗谁呢? 他眼珠子咕噜一转,心里忍不住想要使坏。 既然掐不死人,蒋梦麟索性松了手,指甲刮瘙起宋清虚颈上的喉结,时轻时重地,又在跳动的动脉上擦过。 他嘴角勾起了荡漾的弧度,眼睛也眯了起来,整个人一瞬间带上邪肆的狐媚,他勾住宋清虚的脖颈,抬头在他喉结上慢悠悠地啃咬,嘴里含糊问:“唔……那你说怎么办好?” 宋清虚被说话带起的震动惹得魂魄都飘走了一半,他何曾在蒋梦麟清醒的时候看到他这个模样过!?蒋方舟和李月玲长得都不差,蒋梦麟更是结合了两人的全部优点,浓眉桃花眼,鼻梁清秀高挑,薄唇的颜色艳地像沾了血,加上昨晚刚刚经历性事,他浑身都飘荡出一种水一般的饱足感,肌肤白种透粉,肌肉紧弹结实,偏偏就是能让人觉得纤弱。 宋清虚原本就不是断袖,但在蒋梦麟面前,他倒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只能叹了口气,俯首在蒋梦麟颈边细细的啄吻,嘴里无奈说:“你如果想要,来找我也好,叫我去也好,别找外头不干净的人了。” “哼,”蒋梦麟冷哼一声,一伸手握住底下蓄势待发的东西,嘴里骂道:“假公济私。” 宋清虚笑了笑,抬头吻住了他的嘴…… 从r镇回到w市的山路崎岖地很,蒋方舟心情不虞,脸色阴沉,把一脸小商务车开的跟赛车似的,每一回转弯,坐在副驾驶的刘雅都难受地想吐,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刘雅的脸色和蒋方舟如出一辙地难看,蒋方舟却没心思多去注意她,刘雅侧着头盯着窗外的风景,指头搅成了麻花,眼神阴郁地就像淬上了冰。 她也分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和蒋方舟同处一室,除了忐忑,竟然还升出恨意了。 “阿舟……”刘雅闭了闭眼,声音沙厉,让听到她说话的蒋方舟忍不住皱起眉头。 “你是不是又想和李月玲复婚了?” 蒋方舟一脚踩下刹车,车子在路边停靠下来,两个人都差点撞上前头的防风玻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蒋方舟心里忍不住升起些忐忑,他确实不怕刘雅,但他还无法将刘家的影响力置之不管。他很清楚,刘父能够这样放任他折腾刘雅,全是因为蒋氏地产还没有完全被刘家掌控的原因,现在的他可以把刘雅往死里整,只要能留下一口气,都不会有人来指着他这样做是不对的。 但离婚,却绝不可能! 刘父不会放任他就这样脱离自己的掌控,只要刘雅不再是蒋家太太,那么蒋氏地产自然就和刘家没什么关系了,这可是个亏本儿生意,大家心里都门儿清着呢。 “你在瞎说什么。”蒋方舟扫了一眼刘雅似笑非笑的表情,厌恶的转过头,重新发动汽车,“开车的时候不要说这种话,我可不想和你死在一起。” “这怎么行……”刘雅喃喃地把自己的膝盖抱住,整个人缩在了座位里,埋在双膝之间的眼睛闪着幽幽的寒光,她模模糊糊地吐了一句话出来,却连自己都没听清自己说了什么。 但刘雅很清楚,现在的自己,要的绝不是蒋家这块肥肉了。 她早就吃到了教训,肥肉太大,容易消化不良。 她只是还威胁下定决心,要不要照着自己的计划那样去做。 她毕竟还是爱着蒋方舟的,任何伤害爱人的事情,女人都不忍心去做。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东西,更也许,从一开始,她就进入了一个误区。 误了她的,从来都不是蒋梦麟和李月玲,而是身边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 第65章 “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呢?”刘伟军倚在沙发里懒洋洋地看着女儿,手里翻看着蒋氏地产最新一期的产业发展走向,问的话也不冷不热的,似乎坐在他面前的人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只是一个没什么关系的陌生人似的。 刘雅垂着头面无表情地坐在他对面,蒋方舟并不愿意放她出来,还是刘雅在回家的路上等红灯的时候遇到一个相熟的邻居,忍住羞耻攀谈了几句,蒋方舟无法,才允了她到刘家吃一顿晚饭。 刘伟军似乎一点也不奇怪她落魄的模样,刘雅本身也没打算翻旧账,她的时间不多,开门见山地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我没什么意思,”刘雅淡淡的说,“我听说你把刘德平和刘祖涛都送进去了,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没没打算坏你的事,但你不觉得,就凭他们两个人,想要把蒋氏地产拿到手,真的不太可能吗?” 刘德平和刘祖涛,都是刘父在外面留下的私生子,一个比刘雅小五岁,一个比刘雅小两岁,都是w市鼎鼎有名的花花公子,斗鸡走狗飙车撞人什么事儿都敢干,他们和刘伟军的关系,w市稍有些影响力的人都心知肚明,只是刘伟军在w市还算是很有影响力的,一般人提起他们俩,大都笑笑就过去了,顶多夸赞两声刘伟军的子息旺盛,刘雅母女们也是一开始就知道他们存在的,这两个人,如同横隔在刘雅心头的一根针。 刘雅恨母亲的懦弱无能,很父亲的薄情寡义,恨几个私生弟弟不知廉耻,恨蒋梦麟阴险毒辣,但她最恨的,无疑就是两面三刀喜新厌旧的蒋方舟! 蒋方舟连同刘伟军在她的心口狠狠地插下了一把锋利的尖刀!她怎么能不恨!? 就算是死,也要拖着他们一起去死! 她最清楚这些人的死穴到底在哪里,刘伟军,他一辈子把权利和钱当成比生命还要珍贵的东西,他们梦想就是在死之后能有个男孩替他继承香火,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让刘雅在刘家一辈子没抬起头过,那么,她就要让刘伟军失去自己所珍惜的一切! 蒋方舟……他不是看上了李月玲吗?那么,她一定要让…… 不对…… 刘雅浑身狠狠地抽搐了起来……自己要去报复李月玲吗? 她想起昨日出现在眼前的李月玲,自信、张扬、高贵、美艳……对比起从前被自己逼退蒋家时的灰头土脸,天壤之别。 刘雅脸上的神色渐渐冷凝了下来。 她累了,不想再牵涉太多旁人了,李月玲……那是自己自作孽。如果不是那时自己鬼迷了心窍一般去和她抢男人,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个局面……? 刘雅的话似乎触及了刘父的心头,刘父轻轻咦了一声,端正身子,大概没想到女儿会想到这一层。他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又觉得刘雅这话不无道理,两个兔崽子干的那些混账事儿让他擦屁股擦得手都软了,他并非真的不在意子孙是否出息,可现在掌握蒋氏地产时机稍纵即逝,巴望着那两个臭小子一夜之间开窍似乎是不太可能的。 刘伟军之前一直把这事儿瞒着刘雅来进行,就是担心这个女儿会如同俗语那样,嫁出去和泼出去没差别,把夫家看的比娘家要重,那么到时候坏了自己计划的人很可能就是她了。 但刘雅现在的态度,显然是不拿蒋氏地产当回事儿的。 刘伟军眼珠子咕噜一转,立刻就想明白了到底是为了什么,刘雅这些日子受的苦他多有耳闻,蒋方舟可不是一次两次差点把人折腾死,医院都抢救了那么多回了,刘伟军作为w市的高层,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他只是不想管罢了,刘雅当初执意要嫁给已经是有妇之夫的蒋方舟,几乎丢尽了他的脸面,但后来因为蒋家的财源问题,刘伟军一直也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教训她,他对女儿的感情绝对称不上热忱,现在有了个不必出手就能解气的法子,他自然欢迎的很,但现在他已经不需要蒋方舟来替自己出气了。果然棍棒教育很有成效,这女儿一段时间不见,聪明了好多呢。 扫了眼刘雅,刘伟军脸上挂起笑容,伸手去把刘雅的手握在手心:“我从你刚进门的时候就想问了,怎么瘦了那么多?蒋方舟那小子忒不是东西!他跟我说你最近身体不太好需要静养,我连你妈要给你打电话都不允许,天天就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情,现在我看你脸色还是那么苍白,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把家里那株五十年的人参带回去炖汤喝吧,记得让家里去郊区找正宗的土鸡,这样才能补身。” 刘雅在心里冷冷的发笑,脸上却一派感激:“谢谢爸爸,我病好多了,阿舟……” 刘雅瑟缩了一下,怯生生地抬头看一眼刘伟军的眼角,“阿舟对我很好……” 麻烦死了! 刘伟军的眼睛里一点温度也没有,为了刘雅顺杆爬的行为心里觉得很是不耐,但为了安抚她,却不得不做出一副疑惑的模样:“不对!他如果真的对你好,你怎么可能瘦成这样!?” 然后他装作不经意的刘雅的袖子往上一撩,脸色阴晴不定,愤怒地拍桌起身:“好啊!原来这就是养病!?蒋方舟他好大的胆子!阿雅,你不要怕!” 刘父郑重的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满脸不忿:“爸爸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刘雅抹了抹眼泪,轻轻道了谢,这才在刘伟军急不可耐的眼神压迫下缓缓说道:“爸爸可以施压让阿舟把我调去做出纳,我之前主修就是会计学,蒋氏地产虽然大,但我也未必撑不起来,蒋氏的流动资金到底有多少我一点也不清楚,他账面上不可能不做花头,进不了财务,我就不知道手上到底握了他多少把柄,钱这个东西,还是要亲眼看着才行,爸爸这段时间吓到他了,我担心他会转移财产或者做空帐。” 刘伟军一边听,一边细细点头,嘴里回答:“你这样一说,倒确实是这个道理,我之前也想过让祖涛去财会,但方舟怎么说都不肯答应。” 刘雅暗暗捏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里,阵阵刺痛提醒她不能失态。刘雅笑了笑,低下头:“那确实,祖涛名面儿上看起来和阿舟无亲无故的,莫名其妙这样空降一个会计公司里也不太好交代。公司里也不是阿舟一手遮天,还有几个难缠的股东要对付呢。我毕竟是蒋氏的正牌夫人,我去管账,那是连阿舟也挑不出错来的。” 刘伟军抬头定定的盯着刘雅看了许久,才微微的勾起唇角:“你说的没错,确实是这个道理。你先回去吧,准备准备,这几天就到公司去报到。” 刘雅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一道流光,然后恢复了那种平淡的模样,站了起来,点点头就离开了,离开之前还抱着那盒刘伟军说要给她补身的人参。 转角,到了僻静无人的地方,刘雅猛然把那盒人参砸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个来回。 这盒人参还是在新婚的那一年,她和蒋方舟一起挑选了送给刘伟军的!现在兜兜撞撞地回到了她的手里,可一切却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她摊开手舔了舔掌心中还在渗出血的伤口,闭了闭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这才打整好自己的衣着不慌不忙地离开小区。 晚间,蒋方舟回来了,他把家里的大门砸得震天响,进了屋,首先拿起桌上的水晶果盘狠狠地砸在了刘雅的脚下,碎片崩开一地,蒋方舟愤怒地大喊:“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雅削苹果的手一顿,随后却如同什么也没发生那样继续削着水果皮,声音不高不低,如同沙哑的砂纸,她今天生吞了两个鸡蛋,感觉到喉咙似乎滋润了很多。 “你生什么气?要吃苹果吗?” 蒋方舟挥手把刘雅递上来的苹果甩到地上,乳黄色的苹果咕噜噜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刘雅垂着眼帘,视线范围只有地上的那一堆碎片。 “怎么样?”刘雅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在被殴打了那么久之后的今天,竟然重拾了强硬面对这个男人的勇气,“爸爸找你谈话了?你有不高兴,尽管说出来,我可以替你问问他。” 蒋方舟果然被刘雅反常的态度镇住了,随后才反应过来,刘雅竟然敢当面拿刘伟军来压他! 过惯了太上皇说一不二生活的蒋方舟立刻忍不住暴跳如雷:“你想死吗!?竟然在背后耍阴招,我果然之前就该把你打死!你等着!今天我要好好让你吃一顿鞭子!!” 刘雅听着他的话,忽然激动地浑身颤抖起来,抬起头和蒋方舟对视的眼珠子里都满是血丝:“好啊!你敢!你是个男人,你今天就把我打死!我看你有没有那个胆子!!” 说着,她赤着脚,竟然就这样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踩在了那一堆锋利的玻璃碎片上,殷虹的血液立刻从透明的玻璃下飞快蔓延开来,刘雅却浑然未觉似的,还朝着蒋方舟走近了一步,挥舞着胳膊要去抓他:“你来啊!!打死我!打死我算了!!!” 刘雅脸上的疤痕如同一只狰狞的蜈蚣那样在脸上扭曲蠕动,她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杀气和疯狂,满地都是猩红的血液,随着她的走动,地面上缓缓印出一个又一个可怕的脚印。 蒋方舟感觉到自己的眼角和神经抽搐了起来,刘雅又一次伸手想要抓住他,蒋方舟一把把她挥开,刘雅摔在了地上。 刘雅抻着胳膊爬了起来,满手都是刮伤和血液,厉鬼似阴森森盯着蒋方舟,锲而不舍地说:“你来啊,你杀了我吧?” 蒋方舟咽了口唾沫,惊惧地后退了一步,似乎被这一步拽动了神经,整个人都从那种被吓住的僵硬里解脱了出来。 “你……你就是个神经病!!” 蒋方舟色厉内荏地大骂了一句,转身飞也似地跑没影了。 刘雅疯狂的神色在大门砸上的一瞬间沉静了下来,几个佣人都远远地躲在后厨房不敢接近。 “嘿嘿嘿……”刘雅爬了起来,慢悠悠地朝楼上走,脚上的疼痛对她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嘿嘿嘿……哈哈哈哈……” 她看上的竟然就是这样的脓包。 第66章 禁欲了那么多年,冷不丁开了荤的后果就是——两个人都开始食髓知味。 只可惜宿舍里还有许孟飞那么一个大电灯泡,两个人都无法做的尽兴,但福祸相依,在外人面前偷偷欢好给人的快感是普通情事无法比拟的,许孟飞于是很是奇怪为什么自从蒋梦麟来了,宋清虚就老是在被窝里越待越久,最后还是蒋梦麟受不了他探究的眼神,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这才好了些。 在寰球资金充裕的情况下,蒋梦麟是想要尽快争分夺秒地把寰球几个定点的大项目给办下来,能赚钱的地方有,但是能赚大钱的地方,统共也就那么几个,c市的事情其实也不麻烦,敲定了地方之后也就办的差不多了,巡视了一下分公司,也几乎没有员工知道这个看上去瘦不拉几一丁点大的小少年是寰球幕后的老板,大多把他当成c市负责人家里的亲戚,客气的客气,冷淡的冷淡,倒是女同事们基于爱美之心都对他很是亲近。 正月初七,俄罗斯的军火危机有了一丝转机。 叶利钦的离任倒是不带走一丝云彩,他的离开致使几乎所有的走私商们都损失惨重,之前的那些好处等同于进了狗嘴,里头的内幕自然不足为外人道,新一届的总统选举如火如荼地展开。 几乎是知道了这个消息的瞬间,蒋梦麟心中就豁然开朗。 果然,车到山前必有路,古人诚不欺他! 下一届的总统到底是哪个,这世界上大概也只有蒋梦麟一个人心里门儿清了,普京这么个铁血手段的人,愣是能把摇摇欲坠的俄罗斯重新扶持到正轨,不能不说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物,如果能在他当选之前就拿下这条路子,日后当然是数不清的便利。 这事儿自然是说干就干,虽然蒋梦麟心里有数这总统人选除了他该没别人了,但与他同届选举的同样有两个声望很高的政客,普京这会儿到底还没有大权在握,他喜好极权,手上自然需要大量的扶持,现在的他对任何助力都无法轻视。 虽然对蒋梦麟的命令很是迷惑,但赵大刚却不敢多问什么,黑豹目前被扣压下来生死不明,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亲自动身前往俄国,但蒋梦麟却是不怎么担心了。 如果说那批军火会被扣下来,那他倒是不太困惑,可如果说杀人? 叶利钦和普京的关系虽然扑朔迷离的,但唯一有迹可循的是,他们俩的关系不错! 既然推荐了普京,那为了日后不至于让接班人难做,叶利钦不会做出这种明显会让普京难以收场的破事儿,黑豹他们估计也就一时被扣住了,众怒难犯,俄国需要这么批走私商拖动经济,他们不能动,也不敢动。 算起来,赵大刚他的胆子该是比蒋梦麟大得多的,至少他不怕见血,蒋梦麟只说了要权利扶持普京上位,他就自作主张找鲍拉迪借了二十个好手来,出其不意地把普京的一个强力竞争对手给崩了。 这事儿虽然做的不太隐秘,但到了儿因为那候选人是个亲法派,赵大刚损失了四五个人,还是把责任推到了米国身上,赵大刚不是个脑子聪明的,可这回的事情却冲动地恰到好处,就用这几个人手,网住了普京的信任,三月中旬,他上任没多久,黑豹就被两个俄国官兵护送回了hk。 那批货是没指望了,蒋梦麟颇有些郁闷地叹口气,那批货还是挺贵的。 不过普京的手段却出乎了蒋梦麟的预料。 那群军火商人们,被他一个不落的全部毙了。 他似乎是想要堵死从俄国倒向三角洲和欧洲的军火,这和后世某些政变也不谋而合,黑豹回来的第二天,听到俄国其他人的死讯,撑着病体乘飞机来到c市给蒋梦麟磕了个响头,蒋梦麟自然安心受了。 鲍拉迪没有拉他进黑手党的动作,历练了他几年,就把他丢回了hk让他自生自灭,这也是看在蒋梦麟的面子上才愿意带个徒弟了,他们这种把命悬在裤腰带上的人,如果不是特殊情况,根本不可能带个不知根知底的外人在身边,这等同找死。 蒋梦麟想了想,还是打发他回去和赵大刚一起搭伙儿了,赵大刚以前是个龟公,hk的各种底下产业心里门儿清,日后寰球想要在hk发展免不了要接触涉黑产业,能早早埋下个助力,日后也许会事半功倍。 宋清虚之前在蒋梦麟的眼里一直是那种酸腐满腔正气的形象,也难怪蒋梦麟会这样想他,他来之前,一直都是接受着最传统仁术教育长大的,家里又是干着济世悬壶的勾当,来了现代之后首先又入了军队熏陶正气,蒋梦麟内心深处总是觉得他的接受能力高不到哪儿去。 但宋清虚的存在就是为了打破他的固有传统偏见的,他才到c市没多久,却似乎积攒下了不少的人脉。 就像此刻出来给蒋梦麟送行的一堆人里,就有好几个在中部家世显赫的小子。 c市军区的太子爷叶双文站起来给蒋梦麟敬酒,虽然蒋梦麟已经和c市上层打成一片,但那毕竟是在政委,军方的人马和他那挖地洞的事情完全是不搭界的,想要和军方的人结识靠的可不是蒋梦麟那一兜子叮当响的铜臭,叶双文是没见过蒋梦麟的,但他似乎和宋清虚关系相当好,蒋梦麟和他碰了杯一饮而尽,一桌子的起哄声,趁着闹腾蒋梦麟微醺地拽着宋清虚跑出来了,在卫生间隔间儿里缓气。 “你和那群人是什么关系啊!”蒋梦麟捂着胸口难受地不得了,宋清虚手一揽把他抱进怀里,嗅到宋清虚身上淡淡的药香,蒋梦麟神经缓了缓,偎在他的肩膀上眯着眼,难受地想吐,他喝得有点高了。 宋清虚把隔间儿门锁好,酒店的厕所似乎很少有被用过的迹象,他把马桶盖放下来坐上去,又让蒋梦麟坐到他腿上,轻声道歉:“对不起……” 这群朋友都是胡闹惯了的,灌起人来没轻没重,加上蒋梦麟那么好强,就是不肯退让,拼趴下来好几个酒罐儿,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都是部队里一起训练的,我教了他们几招,后来就慢慢有来往了,早知道他们这样我就不让他们出来了,小麟你要是难受地话就睡一会儿,我送你去机场。 蒋梦麟低低的哼了一声,伸手揽住宋清虚的脖颈慢悠悠地啃,啃了一会儿,又把他脑袋按下来凑在嘴上,相濡以沫。 宋清虚轻笑了一声,揽住他的腰伸出舌头,含住蒋梦麟的舌尖,像保护很珍贵的东西那样,舍不得用力,轻轻地吮吸。 隔间里的两个人都有点意动,蒋梦麟抬起大腿蹭了蹭宋清虚胯下那堆东西,刚想开口说什么,忽然听到卫生间里传来脚步声。 他挑了挑眉头,再蹭了两下,识趣儿地撒手,这种事儿还是得有个好气氛才能尽兴,在这种地方可施展不开手脚,反倒担惊受怕的。 隔壁间里传来淅沥沥的水声,然后抽水马桶放水,隔间门被重重地打开关上,又只剩下了蒋梦麟和宋清虚两个人,蒋梦麟推开宋清虚,出门到洗手台洗爪子。 宋清虚跟了出来,抱住他的腰躬下身子,那处细细密密地磨着他的后臀,嘴里叹息:“真是可惜……你如果能多住两天就好了。” 蒋梦麟挑起眉头,虽然还有醉意,但被刚刚的事情一搅合加上手上的冷水,也清醒了些,冰冷的手掌拍了拍面颊,他开口:“撒手。” 宋清虚搂着他的力道稍微送了一点,也没再干那暧昧的举动,只是脑袋依旧埋在蒋梦麟的后颈落下细细绵绵的热吻,他几乎都要迷醉在蒋梦麟的肌肤里了,因为他知道,在这裹得严实的衣服下面,全都是他斑驳了一晚上的吻痕,这几天两个人在部队里过的不可谓不荒淫。 “你们俩干嘛呢?”叶双文踉踉跄跄地扶着墙壁爬了进来,入眼就是两个人你侬我侬的场景,这叶少爷也有点喝高了,但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这兄弟两个人有点太亲密了。 两个人齐齐瞥他一眼,全都没当回事儿,宋清虚依旧抱着蒋梦麟的腰,凑在耳朵边上说:“我五月份有休假。” 蒋梦麟在烘干机下吹着热风,想了想,说:“我五月份要去hk,皇英那边我很久没有过问了,还有g省的工程,暑期大概会有学校的实习,今年是白少锋他们系里的那个老古董带的我们,他估计要求会很严厉。” 宋清虚叹口气:“我总觉得你跟铁人似的,老是干不完的事情。” 蒋梦麟把手甩干,余光瞥了眼爬着进了隔间儿的叶双文,探头在宋清虚嘴上啃了一口,摸了摸他脑袋,安抚说:“总得养家糊口啊,你在部队里也多注意,有事情给我打电话也成。我最近确实会比较忙一点。” 宋清虚抚着蒋梦麟的后脑勺,不说话。 第67章 刘力扬被护工推下飞机,眯着眼抬头看了看如洗的碧空,鼻腔嗅到久违的h市的空气,激动地浑身颤抖起来。 苍白的脸上浮起一层病态的红晕,刘力扬无法做什么大动作,他的身上很多地方都打上了厚厚的石膏,两条大腿如同重重地铁柱,他的轮椅则更像是一张单人病床,因为膝盖和大腿小腿都有不同程度的骨裂,加上极其严重的肌肉拉伤,他只能把两条腿伸地直直的,两条胳膊也被牢牢地固定在轮椅的扶手上。 这个模样实在是太过少见,一路过来,不知道多少机场的游人对他侧目,大家都在小声地讨论刘力扬奇怪的造型,这让他觉得十分无法忍受。 “你这个……蠢货!”所幸他的脖子还是能动的,于是他扭过头,对着面无表情的护工含含糊糊地大骂,“你不会……挑一条……人少一点的路吗?!” 护工居高临下地瞥了这个脾气不好的大少爷一眼,眼里闪过不屑,他只不过是院里的标配人员,工作了那么多年,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么自以为是的病人呢,简直把自己当成天王老子了,动辄蠢货混蛋破口大骂,也不看看自己缺了四颗牙的嘴巴瘪的跟老太太似的有多丑,现在换上的假牙白森森的,和他从前黄色的牙齿对比鲜明,别提有多恶心了。 刘雅把刘力扬送到了g省进行复建,蒋方舟不愿意掏钱,她只能联系刘力扬的父亲来支付这笔费用……但,那个男人,却连认也不想认他们母子。 但到底还是血浓于水的儿子,刘雅最后还是说服了他照料刘力扬的起居,只是刘雅不知道的是,那个人并没有如他所讲地那样,把刘力扬安排到最好的医院进行治疗。他只是随便找了一个可以报销的公立医院把刘力扬丢了进去,就很少管了,就连护工,也从头到尾只在使用医院里高干标配的那一个。、刘力扬虽然对此很不满意,但他人微言轻,在外的时候又不常能联系到刘雅,平时要零花钱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加上复建的过程十分痛苦疲惫,久而久之,他也就忘记了要和母亲诉苦的心情,哪知道喜从天降,h市忽然就给他来了那么个大好的消息。 刘雅看到儿子的模样,心里酸涩难当,她只恨自己手段太弱,心机不深,看的也不长远。 蒋梦麟那个小子,本该在李月玲离婚的时候不敢怎么样都要把他揪进牢里才对!她到底是松懈了,放虎归山,才让自己的儿子落到这个下场,早知道会这样,她怎么样也不会那么重视自己在蒋方舟眼里的形象啊! 刘雅的憔悴也让刘力扬很是诧异,在惊讶了一瞬间后,刘力扬忽然拧起了眉头,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妈!我……在g省,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没钱用!” 他这话虽然说得颠三倒四,但刘雅到底还是听明白了,抹了抹眼泪,。刘雅在轮椅边蹲下握住儿子的手,低低的说:“妈前段时间有点不方便,现在你好不容易才能回来一趟,还是不要多说这个了,你知道妈争取让你回来是为了什么吧?” “唔……”刘力扬吭哧吭哧废了半天的力气,才说,“……公……公司!” “没错!”刘雅眼中迸发出亮光,狠狠地捏住刘力扬的手,坚定地说,“我和你外公已经达成协议了,力扬你千万要整齐!要给妈涨脸!” “痛……”刘力扬却被刘雅捏得快要疼死了,他手上的韧带被挑断了,修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刘雅这没轻没重的一爪子让他疼得不轻。 刘雅慌忙松开儿子的手,犹豫了一会儿,才又开口:“你爸……有没有去看过你?” 刘力扬翻了个白眼,吭哧吭哧不说话。 刘雅了然地红了眼眶,垂下头,静静地抹着眼泪。 “我哥……他来看过我了!”刘力扬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了那么一句,刘雅诧异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什么哥?你哪个哥?” 刘力扬很是恼怒:“就是……九江哥!” “他算你哪门子哥哥!”刘雅凤眼一蹬,眼中露出满满的犀利,射向刘力扬,“你瞎说什么!?吴九江是哪门子杂种?她妈是什么东西你难道不知道吗!?” 刘力扬似乎被她这话刺了一下,难堪地安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他对我很好……他,他才是……爸的正牌儿子,上了户口本……的!” 刘雅眼圈一下红了:“刘力扬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白养了你二十多年,你现在是在嫌弃你娘!?” 刘力扬的身世是她不能谈及的痛,想当年她青春正茂,还未出校园,在g省读书的时候…… 吴革命虽然是个土老帽,但却是个不择不扣的潜力股,那时的吴革命虽然只是个g市的副市长,但正当壮年,能有这样的地位实在是很难得了,学校里拉赞助做活动,在市政单位里,两人就这样好上了。 她虽然知道吴革命家里有老婆,也曾经想方设法的见过一面,但在她的心里,从来没有把那个女人当做对手过。吴革命的妻子是个虎背熊腰的高个儿女人,年纪不轻了,也不爱打扮,穿着都很土气,在街头遇到熟人说两句话,街尾的行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她的身上看不出一丝女人该有的妩媚,对比起刘雅自己的娇柔青春活力,刘雅总觉得,自己才是胜券在握的那一方。 所以当她怀孕的时候,难免就升起了逼宫的想法,当务之急,就是保住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于是刘雅休了学,骗吴革命说她要出门游玩,回到w市家里待产。 刘父一听说孩子的父亲竟然那么显赫,嘴里一句责备的话都没能出口,反而忙前忙后地帮着照顾她们母子两个。 消失了十一个月后,刘雅抱着孩子找到了吴革命。 吴革命的反应却出乎她意料,吴革命不想要这个孩子。 这个时候,刘雅才知道,原来吴革命早就有了一个儿子了,刘力扬对于他来说,是个多余的产物。一提起结婚,吴革命就开始拼命推脱。电话联系不上,单位人说开会,抱着孩子到了市政楼下,所有人看向她们母子的眼神里都带着嘲弄。 他们都知道这个成天和吴市长出双入对的女人,终于被甩了。 但噩梦远不止此,也是这个时候,刘雅才知道,吴革命的老婆张淑华,竟然是帝都一个高官的独女!就是因为娶了张淑华,吴革命才能在事业上晋升如此迅速,所以这个老婆,他一辈子也不敢得罪,只能当做菩萨供着哄着捧着。张淑华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放过给她丢了大人的刘雅呢?才十来岁的刘雅,被学校开除,灰溜溜地带着孩子回到了w市,拿着吴革命给她的二十万元。 看到存折,暴怒的刘父才不至于当场把丢人的女儿赶出家门,后来曲曲折折,刘力扬就随了母姓,刘父给刘雅造了个伪结婚证明,又对外说刘雅是离异丧偶才回到娘家的,不管怎么说,克夫总比未婚生子好听不是? 但这些辛秘,和刘家有过来往的人家又有几个是不知道的呢?大家只不过是看在刘父的面子上,才没有当面给过刘雅难看,背地里是怎么编排他们母子的,刘雅心中一直有数。 刘力扬的这句话几乎等同于把她心中的那根刺又活生生地来回搅合了一遍,刘雅人生中最苦难的那道创伤顷刻间又疼痛起来,她觉得自己的命实在是不好,也觉得委屈。 为了刘力扬,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刘力扬,谁都可以嘲笑她,唯独刘力扬不行! 她凭什么!她为了这个孩子,付出了那么多,难道还不够吗!? 刘力扬看到刘雅气得不行了,心里也有点怕。他这回能被带回w市全是亏了刘雅的经营,加上日后能否入主蒋氏地产,刘雅的帮衬能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理智回笼的刘力扬决定服软。 “妈……!”刘力扬梗着脖子,艰难地开口,“……你……别……哭……!” “哇!!”刘雅满腔的苦水终于忍不住要爆发出来,她抱着儿子的脖子,埋首在儿子的颈间,大哭起来,“妈的命,这么那么苦啊!!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欺骗我们对不起我们!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是啊…… 刘力扬心里也在义愤,他到底还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老天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他!? “妈……!不是我们的错!……都是蒋家!都是蒋家的错!蒋方舟是个……混蛋!他儿子也是个混蛋!如果不是蒋梦麟,我才不会像今天这样跟废人似的坐在轮椅上!蒋家人太坏了!” 刘力扬说道激动处,不顾还未痊愈的身子,拼命想要弹跳起来,满脸都是红晕,眼中满是愤慨。 “对!”刘雅抬起头,擦干了眼泪,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蒋家欠了我们太多!我们绝对不能放过他们!要让他们也知道,恶有恶报善有善报!” 刘力扬也安静下来,嘴里轻轻地接着刘雅的话喃喃道:“没错……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不到!” 刘雅心疼的拂过儿子变了形的鼻梁,眼里泪光盈盈:“你放心,妈妈一定会让他们有报应的!” 第68章 因为刘父的施压,这一次刘雅提出要去公司管账,蒋方舟说什么都推脱不过去了。 叫他真的束手束脚地被刘家管着帐自己过得紧巴巴的,蒋方舟也不愿意。出纳掌管着公司所有的财政走向,如果真的被刘雅握在手心,那么蒋方舟自己的日子就该不好过了。 管财务的办公室多半都是女人,而且多半都是漂亮的女人,对着这个忽然空降的顶头上司兼任董事长夫人,大家都表达了足够的好奇心。 很多元老们立刻发现了,来人竟然不是李月玲! 李月玲也算是和蒋方舟白手起家奋斗过来的女人,即使再带不上台面,也多少在公司出没过几回,对这个没什么文化却硬生生将丈夫扶持出来的女人,公司里的男人们表面上不屑她的土气,但心底里,哪一个不为了蒋方舟的福气而羡慕? 特别是女人圈子里,李月玲那样一个不会给女人们带来威胁感的老板娘,对待属下们也温文和善,人缘自然不差。 蒋方舟和刘雅结婚的时候并没有举办婚礼,自然也没有将二婚的消息广而告之,刘家的那几个亲戚虽然在公司挂了名头,但是却很少会来上班,即便是来了也多半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很少会和外人八卦,于是知道刘雅出现,他们才知道,公司里竟然是换了女主人了。 能够从公司起步留到现在的老人们,多半都已经是公司中高层管理者了,他们年纪都不小,思考问题的方式也会比年轻人更加理智,但即便是这样,他们还是对蒋方舟的选择感觉的十分的不可思议! 刘雅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年轻活力的样子了,疲惫的生活让她迅速流失胶原蛋白,她的脸上开始冒出各种皱纹和暗斑,加上日子过得不舒心,她的皮肤泛着不健康的蜡黄,瘦削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个子也小小的,丢在大马路上都认不出来的那种路人,脸上还有一道丑的要命的刀疤! 这可真是……口味重! 蒋方舟也觉得很没面子,这个老婆还不如之前那个带的上台面呢!唯一比较好的,也只能说她会认字了。 但这还不是刘雅不受欢迎的最主要原因! 刘雅她到底是个官家小姐,骨子里刻了深深的骄傲,这种态度对待平时同一阶层的人也许还看不出什么,但对待普通的外人,特别是名义上归属于她手下管辖的人,就绝没有那么客气了。 其实知道她性格的人真的明白,她已经习惯这样趾高气昂,并没有什么恶意。但在外人看来,她的种种自视甚高的行为,就只能用“丑人多作怪”来形容了。 所以刘雅在公司的人缘并不好,可以说,一整个财务办公室里,除了两个实习生愿意和她搭话外,其他人都是有多远躲多远的。 偶然的一次在茶水间听到几个元老们谈论起从前李月玲做的事情之后,刘雅就彻底坐不住了。 她觉得自己的动作还是慢了点,应该更加迅速不拖泥带水才行! 蒋方舟拿了一份合约干脆出差去了,一星期后回到蒋氏地产,入眼萧条的办公室让他大吃一惊。 “我把她们都辞了。”刘雅毫不在意地翻动着手中的报表,直到蒋方舟一掌狠狠掴在她脸上,才蔚然变色。 “蒋方舟!你什么意思!?”刘雅跳起来像一只怒气腾腾的斗鸡那样尖声叫骂,现在有刘家在她身后做靠山,她可没什么好怕的了,“你干嘛那么大反应?辞了重新再招不就好了!?” 刘雅把所有公司创办初期留下来的元勋们全部辞掉了。 他不能放任这一群知道历史的人再留在公司,日后如果刘力扬掌控了蒋氏,这群人会变成第一派造反的不和谐份子,仗着自己开国元勋的大脸,还不定怎么欺负她们母子呢! 蒋方舟险些气晕过去了。 从公司发展到现在,这些人才,他用了多少精力才勉强留住!? 蒋氏的壮大离了他们,就有那么容易了!? 要不是凭着从前一起奋斗的脸面,这群人早该被那些大企业无所不用其极的挖墙脚手段拉走了!蒋方舟现在后悔的要命,早知道这样,他该从一开始就把刘雅捂死在家里才对!这群他想尽办法要用福利留下来的人,一眨眼,竟然被这个目光短浅的女人全部搞砸了!! 刘雅听了蒋方舟的分析,才知道后怕,却还是死鸭子嘴硬不愿意认错,她担心自己一认错,就会招来蒋方舟一顿打骂,于是她咬死了不肯松嘴:“你想吓唬谁呢!?这公司没有了他们还不行?我呸!里头那些女人你哪个没好过?她们现在一个月能拿一万块的工资!凭什么!?劳务市场的大学生们也才一千二!还是税后交了五险一金的,她们都这么高工资了你还给发奖金,你说里面没猫腻,蒋方舟我问你,你信吗!?” 蒋方舟气的差点厥过去:“你……我和你说不清楚!!你现在就给我滚蛋!公司里的事情不要你管!” 刘雅生怕被打,爬起来一溜烟儿就不见了,第二天税务就开始上门查账。 又被税务的黑色恐怖笼罩了近半个月,蒋方舟心力交瘁,却不得不亲自上门把刘雅重新请回公司。 那群被无故赶走的元老们凭借着资历都到了更好的公司,接到他电话的时候,一个笑的比一个冷。 税务封了他的公帐,更是导致蒋氏近半个月无法收支调动流动资金,眼看着几个大好的合同就这样从指间溜走,蒋方舟心里跟刀割似的疼,刘雅气焰嚣张地回到了蒋氏的第二天,税务那边就恢复成了风平浪静。 蒋方舟气的咬牙切齿,却拿刘家没有一丁点办法。 刘雅这次有了依仗,更加放肆,全无后顾之忧似的,直接把还在复建的刘力扬空降进公司当了总经理,原来的那个总经理自然早就被她赶走,刘力扬一上任,就着手办了个秘书室,办公室外面坐着四个盘正条顺的妞穿着露大腿的工作装专门为他接电话,办公室也大兴土木修的比蒋方舟的还要大,心中到底是什么意思自然不言而喻,蒋方舟的办公室就在总经理办公室旁边,每回来公司上班都要气的火冒三丈。 刘家那两个更爱折腾的私生子见到正牌侄子进了公司,也纷纷有了危机感,他们原先以为只要入了蒋氏,那么这公司早晚也该由他们来继承,刘伟军统共也就他们这两个带把的,还能留给谁呢?可现在他们才想起来,这公司貌似还有个正牌的继承人,比他们更有资格。 于是旷班的也不旷了,泡妞的也不泡了,两个人天天朝九晚五准时上下班,每天能呆在公司里就绝不出门乱逛。 比起日后的好日子,现在一时半会儿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其实刘家人想要干好一件事情,真的不难,他们智商又不低,老是泡妞,情商也高的很,在公司呆了一段时间,很快就发现了刘雅母子的人缘差的令人发指,于是他们很快就想明白了应该怎么对付刘雅母子。 蒋氏内部被几个姓刘的人拉帮结派搞的乌烟瘴气,总经理派和刘经理派势同水火,他们想要找出矛盾引爆点,就一定能找出来,还不到一个月,因为派系之间的斗争和高层人员的流逝,蒋氏地产的营业额下降了二十七个百分点。 刘雅打从心眼儿里对那几个私生子不屑,他们的娘明知道刘家已经有了正牌夫人,还臭不要脸的硬贴上来,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敢明目张胆地来和她这个刘家正派小姐抢东西。更别提这东西从一开始就该是她的囊中之物,这些人从别人手里恬不知耻地抢东西竟然一点羞耻感都没有,还咄咄逼人理直气壮的! 一个公司的维持和发展也许很困难,非常困难。但它的破灭,也许只需要短短的眨眼之间。 刘雅名义上掌管了出纳,但翻看的都是蒋方舟特意准备给她的假账目,从那两个私生兄弟出面找茬开始,刘雅就渐渐放下了手上掌管蒋氏的动作,开始专心致志地抵御起外敌来。 不管怎么样,她必须在刘力扬接管公司之前把这两个虎视眈眈的兄弟给铲除掉!否则等到他们羽翼丰满,刘力扬就更加危险了! 蒋方舟每天看着公司里乌眼鸡似的战斗急的头发一把一把掉,但是这三个人他一时之间都不敢闹翻,只能每天找空闲到酒吧里借酒消愁。 于是在某一天,他醉醺醺和酒保要第六杯伏特加的时候,一阵香氛从鼻尖划过。 一个穿着紧身亮皮裹身连衣裙的女人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翘着腿,露出小麦色结实肉感的腿根。 这个女人有着最吸引男人的s型身材,肌肤紧弹结实,光裸的手臂上看不到一点汗毛,五官长得有点像混血儿,冷艳美丽,和蒋方舟最新记忆力的李月玲不谋而合。 两杯黄汤下肚,足够蒋方舟神志不清了,蒋方舟抱着那女人嘴里喊着李月玲的名字,就这样开了房间。 这女人是个在职模特儿,也确实是个混血儿,见识不凡谈吐也很有涵养,酒醒后,两人顺理成章地达成了某种默契,蒋方舟开始寻找机会和她厮混,却不知道天上为什么会掉下来那么块儿馅饼,偏偏砸在他的狗嘴里。 第69章 蒋方舟也不是不想反抗刘家的恶行,可刘伟军在数得上是跺跺脚也能地动山摇的人物了,蒋氏地产的发展刘家功不可没,看在刘伟军的面子上,w市大大小小的企业都会给蒋氏多留些颜面,这也是蒋方舟之前那么坚持要娶到刘雅原因之一,事实证明他确实猜得不错,有了刘家的帮助,蒋氏飞跃地十分迅速。 如果没有这一次的事情,蒋方舟也许永远也看不出刘家潜在的危险,但现在他看出来了,却已经来不及了,刘雅早已迅速反扑,蒋方舟被刘父牵制地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蒋氏被刘家蚕食。 至少在刘父看来,这个公司到了谁的手里都没差别,两个是他的亲生儿子,一个是他堂堂正正的女儿,蒋氏被谁拿到手,都不能少了他的好处,而他现在所需要做的,只有压制蒋方舟的各种反抗。 蒋方舟事业失意,丧气良久,终于在情场上找回了领地。 新认识的那个冷艳女人名叫朱敏敏,是土生土长的w市人,醉后妖精打架一场,两人就开始保持联系了。 朱敏敏虽然长得很冷,但骨子里却是个不择不扣的小女人,她听说过蒋方舟的名号,对蒋氏地产也高看的很,蒋方舟和他在一起时,总被奉承崇拜,刘雅结婚后许久不曾出现过的温柔小意,蒋方舟又在朱敏敏身上感受到了。 他瞒着刘雅在公司内部的楼盘里挑出一套非常豪华的新屋送给了朱敏敏,还掏了小金库替她装修购物,过起了金屋藏娇的生活,另一方面,也在加紧从一开始就没停下的财产转移。 朱敏敏是个很有商业头脑的女人,她在w市的一家地产公司担任公关经理,也算的是那个公司台柱型的人物,业务能力一流,有很能猜透人心,蒋方舟原本还有点舍不得w市留下的基业,可自从刘父和他彻底撕破脸以后,他就渐渐绝望了。刘雅对他的态度变化的太明显,蒋方舟自己也知道,那几场毒打消磨掉了这个女人对他所剩不多的迷恋,所以他也没有对刘雅的态度寄予太大的希望,虽然已经这把年纪的他另起炉灶似乎不太可能了,可只要有钱,在哪个地方过日子不是过呢? 蒋氏地产名义上归属地产公司,实际也就是个中介替开发商卖房子的,固定资产实在是没有多少,几次业务的经营所得也是在公帐里,蒋方舟和朱敏敏好的蜜里调油,得知了他的这些烦恼,两个人合计了很久,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让朱敏敏用自己的名义办了一个皮包行事的人力资源公司,然后用抽逃债务的方式从公帐里调出了几乎所有能够动用的流动资金,这笔钱虽然过了刘雅的目,但有蒋方舟设计好的人员名单呈交,加上蒋氏还有最新一期的楼盘开盘所需要用的装修资金和人员工资,刘雅虽然怀疑,但拿不出明确的证据,只能拨款。 蒋方舟抽空了账面上的钱,就把朱敏敏送到了国外避风头,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寻找和刘雅离婚的机会。 刘雅逐渐也觉得有些不对了,蒋方舟对她的态度越来越淡漠,甚至有时候在公司里听到她和两个兄弟当面吵起来,也不会有任何偏帮的行为,对她明目张胆夺权的行为也全无阻拦,刘雅说刘力扬要有实权,蒋方舟就把市场部的所有人员调动双手奉上,刘雅说刘力扬手上人手不够,秘书室的女孩儿们就又多了四个同事,直至最后,蒋方舟甚至完全无视公司内部的一切危机,和银行借贷了一百万的流动资金冲入公帐维持公司的正常经营,当然,银行的这笔贷款,蒋方舟是靠着刘伟军的关系拿下的。 刘雅也只是个半吊子财会,竟然全没有发现中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刘力扬对新工作自然是没那么容易上手的,他连基本的管理常识都没有读完,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对公司运营了如指掌?但公司内部以他为尊的形式令他感觉到非常受用,所以平时只要不需要去医院检查,刘力扬都愿意呆在公司里享受成功人士的感觉。 “刘总,这份报表您签个字吧。” 行政部那个漂亮的一塌糊涂的主管每天都需要带着一大叠单据给他签字,刘力扬当然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蒋方舟没有教他,刘雅没时间教他,在学校他也没有多用心学过此类常识,他只是觉得既然报表都已经呈到他面前了,应该也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所以每当这个漂亮女人弯下腰给他讲解各类报表分类的时候,他就更加愿意盯着她的腿打量而不是看那堆毫无趣味的单据。 “刘总你别闹!!”行政部的主管王瑞婷气恼的把刘力扬哆哆嗦嗦搁在自己腿上的咸猪爪掰了下去,刘力扬的胳膊逐渐恢复地差不多了,也能做些小范围的活动,他一直知道自己下半身出现的问题有多严重,因为腿部还没好利索的关系,他一直无法挪动腰部以下的部位,所以现在他人生的唯一乐趣,也只有调戏调戏美人而已,要让他干出什么更加进一步的事情,可就有点为难人了。 王瑞婷的娇嗔闹得刘力扬骨头都要酥了,吸了吸鼻子,被王瑞婷催促地签下那堆单据,刘力扬猴急猴急地去摸人家的腰:“你别动,我这个模样你怕什么啊,摸一摸又不会少……!” 大门被“砰”的一声推开,办公室里的两个人都有点变了脸色,王瑞婷急忙收好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报表,拢了拢头发低低的朝进来的刘雅点了点头,匆匆离开了,耳朵都成了粉色。 刘雅偏过头目光不善地看着她离开,转过头很不赞同地盯着刘力扬:“你在公司就不能干点正经事吗?” 刘力扬不爽地靠在了轮椅背上,撇了撇嘴,他其实并不喜欢刘雅把他看的那么紧,这会让他有种自己已经是残废了的错觉,但是轻易他也不愿意和刘雅闹出不快,毕竟现在的蒋氏蒋方舟不管事儿,说话的还是刘雅,就连行政的实权都是刘雅为他争取来的。 “妈,你这是干嘛啊?”刘力扬伤好了之后嘴皮子利索的很,“我又吃不了她,摸一摸有什么?” “反正你给我消停一点!免得到时候事情还没办好你先栽在女人身上了!”刘雅顿了顿,心里很是酸涩,她还是不敢告诉刘力扬他真实的身体状况,想了想,倒也说不出什么太重的话,叹了口气就离开了。 刘力扬无语地对着大门翻白眼。 刘雅出了门,想了想,还是翻开了通讯录里的一个电话:“喂,珠姬有空吗?带明浩出来吃顿饭吧。” 她还瞒了刘力扬一件事情,那就是她把刘力扬在国外的那个怀孕的女朋友接到w市来了,还帮她安定了下来。 金珠姬是个棒国女人,鹅蛋脸,小眉毛小眼睛,鼻梁高挑,脸上细数下来动过不下百十回刀子,可确实整的非常完美。刘力扬却是个完美主义者,她和金珠姬上床之前确实不知道金珠姬是个人造美女,后来怀了孕离开,也有两方面的原因,其一就是害怕要那么早负起责任,其二就是见到了金珠姬小时候的长相,真心害怕自己以后的孩子会长成那个模样。 金珠姬却是对这个花钱大手大脚的男朋友舍不得放手,步步紧逼想要结婚,这才使得刘力扬不得不灰溜溜地跑回国。 但有一件事情他却预料错了。 金珠姬并没有打掉孩子,就算刘力扬已经跑回了华国,她还是锲而不舍地在留学地打探着刘力扬的消息,并且把孩子留了下来。刘力扬一看就是个有钱人,她并不在意自己生下的是不是私生子,反正只要留下这个孩子,她的未来肯定就坦荡了。 金珠姬的父母只是棒国普通的工薪阶层,她能出国留学,实在是花费了父母很多的心血,如果不在国外就绑回一个金龟婿,那么回到了棒国,她想要找一个好男人就更困难了。 刘雅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几近临产了。 那时候沉浸在刘力扬无法生育的悲苦中的刘雅已经恢复了斗志,她立刻想到了在遥远的他乡,刘力扬还留下了那么个唯一的希望。 因为生产不得不休学的金珠姬就这样被刘雅接到了w市。 现在,孩子已经差不多一岁大了。 金珠姬坐在w市收费最昂贵的一家咖啡厅里浅酌着这家店的招牌咖啡,一个胖乎乎的男孩窝在刘雅的怀里正在撒娇。 这个孩子就是金珠姬的孩子,刘雅给他取名叫做刘明浩。 说起来,刘雅对这个孩子实在说不上有多喜欢。刘明浩长得并不像刘力扬,也不像金珠姬,也许和以前金珠姬未整形的时候有点相似,蒜头鼻,单眼皮,下颚微突,牙也长得不好,虽然年纪很小,但发际线却很高,凭白老态横生。 刘明浩的性子有点骄纵,普通话说得也并不好,此刻他正拉着刘雅的衣襟讨要巧克力。 “奶奶下回来给你带!”刘雅被缠地没办法,只好保住他轻声哄骗,虽然对这个孩子的长相并不那么满意,但毕竟他也是刘力扬的亲生孩子,刘雅对他不可能没有感情。 “妈妈,”金珠姬一开口就非常强势,“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才让我和哥哥见面?我的爸爸妈妈已经在催我结婚了,明浩也那么大了,难道你想让他一直都当私生子吗!?” 刘雅本来也是心情不好,所以才会想要看看孙子,一听到金珠姬咄咄逼人的不标准的普通话,头更痛了,抚着额头解释:“力扬他很忙,我总不好就这样吓他吧?结婚有什么好着急的?明浩还小呢,你们年纪也不大,力扬那边我总是要找个借口解释啊,你来的消息我又没有告诉他。” 金珠姬气呼呼地夺过刘明浩抱在怀里,眼神看着窗外不说话了。 刘雅脸色有点不好,面皮抽了抽还是忍下了怒火,温声问道:“在这里住的怎么样?” “哼!”金珠姬冷冷的哼了一声,“比起首尔差远了!这里又穷又落后,连大学生也没有几个,如果不是哥哥在这里,我一辈子都不会来华国定居的!” “你!”刘雅因为她的不识好歹终于有些生气了,她敛起笑容,眉毛竖了起来,“你要是觉得w市那么不好,趁早回去吧!” 金珠姬挑衅地看着她:“我当然想要回去,反正,如果明年我还不能和哥哥结婚,我一定会回到首尔去的,我一个人也可以把明浩养大,在这样等下去,我连和别人结婚都不可能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刘明浩是刘雅的死穴,一提起孩子,刘雅的气焰顿时降了下去,有气无力地叹息了一声,强作镇定,“好好的,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力扬那边你再等等不就好了?明浩是我们刘家的嫡孙,我们还能亏待了他不成?你也知道刘家在w市的地位,等到你和力扬结婚了,想要什么东西没有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金珠姬的脸色松动了下来,她撇了撇嘴,有点不开心地喝完了杯子里的咖啡,抱着刘明浩站了起来:“那好,我知道了,妈妈,今天我想带明浩去买几件衣服,你给点生活费吧?” 刘雅挑起眉头:“我不是一号才给过你一万块吗?这才几天啊?” “一万块能干什么啊!”金珠姬有点气急败坏,威胁似的抱紧了刘明浩,开口说,“你给不给?” 刘雅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眼里翻腾着隐约的怒火,但还是努力把这股怒气压制下去了。她翻了翻手提包,从夹层里掏出两千块钱数了好几遍,才递给金珠姬。 金珠姬一把拿过钱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已经预约好了要烫头发,再不去就要来不及了。 刘雅一口把自己面前的饮料喝光,气的声音都是颤抖的:“结账!” 侍应生拿过的账单让她的眼睛都瞪大了:“你没有搞错吧?我们才喝了两杯饮料,怎么会那么贵?要一千多?” 侍应生没有说话,无言的扫视了一眼周围,刘雅这才发现因为她的质问,店里的人都开始盯着她窃窃私语。 刘雅气恼的翻了翻手提袋,好半天才找出来零散的八百块钱,她没办法,只能把自己的手表压在这里,出门去取现金。在取款机上,看着余额处显示的硕大的五位数数字,艰难地眉头都跳了起来,紧紧地咬住了牙关。 怎么会就艰难成了这个样子? 第70章 蒋梦麟下飞机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昏暗,这趟飞机有些晚点,到达hk的时间比预计的要晚了四个小时。 他从经济舱带着宋清虚挤下来,宋清虚还在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天知道飞机轰鸣起飞的那瞬间差点吓死他了。 在云端漂浮对宋清虚来说是一次奇异的体验,看着比自己还要低矮的云雾,宋清虚不可思议极了,他虽然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人依靠科技能够办到很多古时候的人都无法想象的事情,而且也在文献网页上看到过飞机的有关新闻,可第一次乘坐,还是无法克制自己心里的激动,有种飘飘欲仙的错觉。 蒋梦麟的抠门儿已经渗透到骨髓里了,他现在资产有多少谁也不好说,但每天骑自行车吃路边摊,物业费也要拖延到十五号以后才肯缴,出门买衣服偏好中低档并且还价一把好手,就连这一次来hk,也非常执意要购买经济舱,反正总会有免费提供的食物的,只不过是坐上几个小时,没有外人在的时候蒋梦麟向来不摆谱。 赵大刚他们在出口等了好几个小时,看到涌出来的乘客,眼尖地捕捉到蒋梦麟和宋清虚的身影,立刻摇晃起手里的接送牌。蒋梦麟看到了他,以及站在他身边的黑豹,加上另外一个男人。 他走近了似笑非笑地打了声招呼,顺便打量这个陌生男人的模样——他穿了一件尽显骚包的粉红色衬衫,天气炎热,衬衫最上面的两个纽扣被解开了,露出小麦色结实的胸肌,宽肩细腰九头身,头发半长,五官也偏向硬朗,眼神很犀利,看向蒋梦麟的时候带起笑意。 蒋梦麟看着他熨地笔挺的西裤和脚上一尘不染的鳄鱼皮鞋,皱了皱眉头:那么作,加上看上去是个完美主义…… 蒋梦麟脸上带起一丝笑容:“杨少,初次见面。” 杨成寿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嗓音沙哑:“蒋少果然风度翩翩。” 蒋梦麟忍不住眼中带起戏谑,拥抱的同时掐了掐他的脸,分开的时候笑的意味深长:“杨少也不逞多让。” 两人相视而笑。 宋清虚脱了自己那一身军装,毕竟他这个身份还是不太方便随意和蒋梦麟出入娱乐场所,但长久的军旅锤炼让他看上去恍若一柄出鞘的利刃般璀璨,他的气势更冷更锋利,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忽视。 蒋梦麟拉过他,和杨成寿介绍:“这是我哥哥,宋清虚。” 杨成寿没有去纠结兄弟俩的姓氏问题,伸出手笑着开口:“初次见面,我是杨成寿。” 宋清虚冷冷的和他握手,还不到一秒钟就飞快松开,眼中目光隐隐带着不善:“宋清虚。” 赵大刚隐约察觉到一群人诡异的氛围,立刻笑着打起圆场:“哎呀才那么一段时间没见面,宋大少的气度又更进一步啦!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这回好不容易有空来hk一趟,一定要好好招待啦!” 杨成寿被宋清虚毫不遮掩的气势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一听他这话,立马符合:“没错没错,我们已经订好餐厅,大家随我来啦!” 说罢,他飞快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退到一边让蒋梦麟先过,然后跟在后面掏出兜里的手帕心有余悸地擦着自己额头上的冷汗,颇有些莫名其妙:这个宋公子实在奇怪,第一次见面,就好像自己抢了他老婆似的。 杨成寿置办的接风宴实在是隆重,皇英旗下数得上名号的艺人都齐聚一堂,其中不乏那些日后大红大紫的人物,蒋梦麟端着酒杯在鼻端轻嗅,拒绝了杨成寿把自己介绍给大家的好意,一个人和宋清虚在场地外围观看着这一场表面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涌动的酣宴,娱乐圈内众生百态,什么人都有,酒醉后的丑态和肢体交缠随处可见,大家都拿捏着恰到好处的暧昧,迷情却不色情,已经是基本功了。 蒋梦麟无心去和他们周旋,他看起来年纪不大,更像是hk某个参加惯了名流宴会的二世祖,因为宋清虚的冷气,他们周围一直保持着一米左右的真空范围,即使蒋梦麟看起来气度非凡,是个不该放过的大肥羊,也没有什么人敢真正上前来结交。 杨成寿摇着杯中的香槟从台上下来走到蒋梦麟身边,笑着说:“六月份会有一场在内地拍摄的戏份,到时候可能会在首都选景啊,蒋少要是有兴趣,到时候可以去看一看呢。” 蒋梦麟也笑,他本来就是个爱笑的人,这一笑立刻将宋清虚搞的冷凝的气场融化出了一大片暖春氛围,就连强作无事的杨成寿也忍不住为了改变的气氛变得更加开朗,蒋梦麟原本就是皇英的大股东,平时虽然不常参加股东大会,可偶尔却会为皇英出许多精妙的经营策划,每每有新招数,都忍不住让杨成寿拍案叫绝,但是却一直无缘见面,只能听着家里的老头絮絮叨叨地回忆在脑海中描绘出一个饱经风霜的伤残精英。 在看到蒋梦麟出机场的一瞬间,杨成寿就觉得自己被九天之外的一道玄雷劈地险些晕了。 他一直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所谓的天才的,虽然他也是众人大赞的所谓“天才”之一,但在杨成寿看来,自己仅仅是比普通的同龄人经历的更多也更成熟一些罢了,所有的知识都是靠着刻苦的学习和补充得来的,这世上不该有人天生就懂得掌握一切。 但蒋梦麟却无疑打破了他这个认知,这个也许才刚刚成年,看上去则比实际年龄更小的少年,就这样以一肩之力扛下了hk金融危机时摇摇欲坠的皇英集团,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似乎都有自己的目的,皇英娱乐在他的推动下迅速地朝着华国娱乐界龙头的方向进发,这一切发展之迅速,比起杨柏林的预期还要快上几番。 如果他是个富二代背后有高人掌舵,这一切还不至于让杨成寿那么无法接受,可他却听着自家的老头明明白白地介绍过了,哪怕是第一笔投注皇英的资金,都是这个少年亲手从股市赚来的! 老天,他那个时候还未满十六周岁,杨成寿觉得这真是一件比老鼠qj了大象还要让人无法相信的事情。但事实证明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杨成寿对这个比自己小了快一轮的少年打从心眼儿里叹服。这次好不容易见了面,说什么也不肯放过他,一定要带他见识过hk繁华的夜生活才肯罢休。 宋清虚快要气死了,死杨成寿带着那群没有骨头的女人拼命地往蒋梦麟身上靠,宋清虚火冒三丈地推了无数遍加上狂放冷气,蒋梦麟这边才稍微有了点自己的空间。 杨成寿身边寸步不离一个短发美女,她身形消瘦但个头却很高挑,配上刚毅的短发很有些英气十足,并且酒量惊人,辛辣呛口的琴酒一口一杯,从开宴就在不停地替杨成寿挡酒,到了这个时候依然是脸不红气不喘。 杨成寿注意到蒋梦麟打量她的视线,颇为得意的介绍:“这是这我红颜知己潘闲,现在是皇英旗下的艺人啦,她嗓音很好,我有意要替她出唱片,最好能当选过段时间的hk小姐冠军,长得漂亮吧?” 蒋梦麟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但他心里自然是对这些内幕黑箱有些知晓的,于是听了这话就朝潘闲微微点头:“确实是很飒爽的美人。” 潘闲笑的很端庄:“蒋少过奖,我常听杨少提起您,今日见面实在是荣幸,日后还要请你多关照一番。” 她的普通话虽然不太好,但总算是咬字清晰,讲话也很有讲究,寥寥几句点出了自己和杨成寿微妙的关系,这女人确实也算可塑之才,蒋梦麟眯起眼,脑子一道灵光,忽然想起:“潘小姐艺名是……?” 潘闲立刻躬身点头回答:“现在是喊潘无两的。” 潘无两,这可不是日后和杨成寿几番传出婚讯后来又被虐送入医院抢救的那位么?她也算是hk娱乐一姐了,影视乐坛三栖,有分量的大奖也拿了不少,只是命途多舛,蒋梦麟记得日后小道传闻是讲,她被杨成寿强奸入院的。 蒋梦麟心中摇头,知道这娱乐圈中的事情本来就那么无常,对她的欣赏也就加重了几分,这女人如此艰难最后攀登上高峰,虽然情路波折,却不得不说她也很努力工作,现在既然是在为他打工,那么勤奋的员工自然应该多得些些机会。 “潘小姐可有意入影视发展?”蒋梦麟抿了口酒,忽然想起赵大刚之前和他提起,皇英目前有意向要推出几档影片冲击新年档,这个时候的hk电影不乏经典之作,编剧们也上心卖力,因为蒋梦麟的先知,皇英名下已经招揽了许多日后能大放光彩的人物,前段时间还出了一个新剧本,是个古装江湖剧,他后世也成听人将这部剧划分为超一流经典,但从前这部剧的归属却不在皇英手下,这回却被蒋梦麟提前得到了。 潘无两这个影后,演技如何自然不必多说,只要给她历练的机会,日后必定能长红,这是个闪闪发光根苗茁壮的摇钱树,如果能在这时就尽兴栽培,收益一定更加可观。 潘闲想不到自己竟然那么好运,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蒋少这话的意思是……?!” “我有意要开一部新戏,这戏中大多都是女性角色,潘小姐如果有意的话,可以提前和公司多问问,如果试镜合适的话,也许能有个角色呢?”蒋梦麟后背贴上一个温热的胸膛,低头轻笑了一下,又继续说,“这部片子大概是要在大陆上映的,观众基础可不好打,如果没有真材实料可是不行的。” 潘闲激动地红了眼睛,她哪里想不到蒋梦麟是在有意栽培她?这样的好事儿提前和她说了,那就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机遇,于是她立刻弓腰道谢,蒋梦麟摇摇头,和杨成寿又说了几句,就借口不胜酒力先离开了。 夜间的hk灯火通明,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但这一片繁华的街区却比白天还要热闹些,蒋梦麟被潮湿的冷风吹醒了一些,和宋清虚并肩在街上闲逛。 周围有小吃香气扑鼻的味道,蒋梦麟喝了不少酒,却没吃什么东西,于是拉着宋清虚在路边摊坐下要了两碗烧鹅面。 宋清虚脸色黑漆漆的:“你又被美色迷惑了。” 蒋梦麟挑起粗面,满脸茫然:“你说什么?” “你想要潜规则那个女人……”宋清虚乌溜溜的眼珠子看不出情绪,但是却把碗里的烧鹅一个劲儿地往蒋梦麟的碗里夹,“我知道你年纪大了,可那个女人不好,一看就不是处子。” 蒋梦麟绝倒, “你在说什么啊!!”蒋梦麟气死了,他怎么干什么事情都被曲解地那么龌龊?难道他看起来就是个龌龊的脸?“朋友妻不可戏你不知道吗?那个女人是杨成寿的马子,我怎么回去随便勾搭啊?” 宋清虚明显是不相信的,蒋梦麟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这种慈父心肠是怎么出来的,但他毕竟还未和宋清虚挑明关系,两个人这次见面也没有不管不顾地滚床单,现在的相处模式,则更像是兄弟。 “宋清虚,你可真是够了,我都这个年纪了谈个女朋友怎么了?你怎么老那么爱唧唧歪歪啊?八婆不八婆?”蒋梦麟郁闷的吃了两口面,又觉得胃口全无,酒气上头,他的性格暴躁了不少,要是平时,他说不定也就这么忍下了,但喝了酒的蒋梦麟向来是不可理喻的,他想要干什么就必定会去做,现在他生气了,。就要让惹他不高兴的人也不好过。 宋清虚搁下筷子,从兜里翻出钱来给了老板,拉起蒋梦麟的手就要起身,蒋梦麟顺手给了他一拳,却被他的掌心包裹住,宋清虚把他拉进怀里,脸凑着脸,低声劝道:“别说了,回去再讲。” “我滚你妈的!”蒋梦麟一膝盖扣在宋清虚的裤裆上,宋清虚猛一下被暗算,痛的弓下腰去,蒋梦麟顺势逃脱,左右看了看,看中街边一家闪着霓虹的酒吧,忽然觉得自己怎么着来了hk也该放纵一下,不能让宋清虚再看轻了。 于是等宋清虚回过神的时候,蒋梦麟已经一头扎进入店的人群中挤进去了。 宋清虚无法,只能捂着裤裆弓腰龇牙咧嘴地进去找人。 第71章 夜色撩人,酒气升腾,黑暗的人潮中暗流涌动。 舞台上衣裳半解的美人搂住钢管摆动着身躯,配合起周遭女人呻吟般的音乐,动感的节奏让所有人都血液蒸腾。 在这种光线下,母猪都会被错认为貂蝉…… 宋清虚在人潮中四下搜索,蒋梦麟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在这种昏暗的地方更是不起眼,加上周围外力的推挤,宋清虚很是无奈,只能使出了内力装作无意地把周围的男男女女推开远些。 他五感不比常人,敏锐得很,低音炮轰在耳边的感觉并不好,脑子也难免有些昏沉,但总是知道,绝对不能让蒋梦麟就这样不见的,这种地方坏人那么多,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 视线触及的地方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宋清虚急得要命,只能拼命钻在犄角旮旯里扬声叫着蒋梦麟的名字。 蒋梦麟去哪儿了?他被人流推到吧台了。 因为要参加宴会,蒋梦麟穿的是一身硬挺优雅的正装,偏向礼服式样,看上去绅士考究,和酒吧里阴暗暧昧的氛围格格不入。 因为喝的微醺,蒋梦麟的眼眶有点泛红,他本来就长得俊秀,加上搭配得当,在灯光下显得透明的肌肤莹润发亮,很惹人注目,在吧台坐了一会儿,就围上来好几个男男女女邀请他喝酒,蒋梦麟桃花眼一眯,眼中寒光乍现,冷冷的扫视着几个在他身侧献殷勤的人,来者不拒地喝着不要钱的酒。 “我们去跳舞?”有人在耳边低低的对他发出邀请,酒吧内低沉的音乐节奏挤压着众人的理智,看着舞池内那些肉贴着肉的人群,蒋梦麟甚至能够看到里面有好几个赤果着上身的女人,她们摆动着自己纤细的腰肢在人群中疯狂摇摆,引得周围狼嚎声不断,蒋梦麟厌恶的皱起眉头,他还是挺传统的,更喜欢良家男而不是滥交男。 蒋梦麟看向邀请他的那个人,金发、剑眉,眼底星光闪烁,唇角带笑一脸跃跃欲试,蒋梦麟冷哼一声,抬手揽过他的脖颈凑到自己耳边:“有空?” 那人眉头跳了一跳,迅速放弃了要去跳舞的想法,怀中的美人不可多得,这等艳遇可不是说有就有的,他刚刚才兴起,托起蒋梦麟的下巴就要吻上去,忽然听到蒋梦麟不怀好意地开口说:“先讲好,你是在上面的还是在下面的?” 那人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蒋梦麟居然那么直白,只不过这镇住的一瞬间,怀里的人就易了主。 宋清虚一把将蒋梦麟从他的怀里扯出来抱在胸前,眼神不善地盯着面前这个图谋不轨的家伙:“你给我滚远一点!” 那人挑起眉头,不忿地刚想说什么,就看到蒋梦麟站起身啪嗒一下给宋清虚脸上来了一口,然后又拿起吧台上的酒开始喝。 哦…… 那人心里明白了两分,又觉得倒霉,怎么都快要吃到嘴里了鸭子还能飞了? 不过能在这里找乐子的人都不是死缠烂打的人,既然对方已经有固定床伴了,而且看起来感情还不错,那他也不会趁着酒醉真的去占便宜,于是冲宋清虚耸了耸肩,随着音乐声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了。 宋清虚看着蒋梦麟满不在乎没心没肺的模样气的不行,可是室内音乐太震耳,他左右看了看,找到标识着洗手间的地方,拽着蒋梦麟付了钱之后就往那里拉。 蒋梦麟被晕乎乎地扶到厕所,门一关,立刻安静了很多,他也混混沌沌地张着嘴仰头眯眼休息。 宋清虚想到刚刚那陌生人嘴都快要贴在蒋梦麟唇上的模样,愤怒地手都在发抖,他一把拽住蒋梦麟的胳膊抬高他的脑袋捧在面前,叹息着说:“小麟,你懂事一点好不好!?” 蒋梦麟眼皮子都没掀一下,直接呛回去:“滚蛋!老子没玩够呢。” 宋清虚却绝不会同意他再出去鬼混了,他拖着蒋梦麟把他和自己都锁在了隔间里,又把蒋梦麟抱在胸前,有一下没一下的安抚着他的后背。 蒋梦麟被他顺着毛,摸着摸着竟然有点昏昏欲睡了,可冷不丁一阵呕吐的欲望从腹腔毫无预兆地升起,他赶忙推开宋清虚,然后伏在马桶上大吐特吐起来。 那些宋清虚不在,身边没有人的日子,每一次应酬之后,他都是这样过来的,第二天早上总发现自己在卫生间里抱着马桶醒来。 原本蒋梦麟也以为自己吐过之后大概慢慢地就能睡着了,醉后的他记忆力一向不好,还一度以为自己所在的厕所隔间就是他在帝都的住处,但很快,蒋梦麟就发现后面的场景似乎和他记忆中的有什么不一样。 宋清虚把手帕拿到外面洗漱台打湿了,蹲下来给他擦嘴巴擦手,又把他搂起来架在手肘上劝说:“马桶脏,你趴在我肩膀上吧。” 蒋梦麟眯起眼,目光不善地上下打量他:“你谁啊?” “……”宋清虚难得地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又片刻的滞缓,他困惑的打量着蒋梦麟的表情,艰难开口,“你不认识我?” 蒋梦麟眉头一竖:“你怎么会在我家!?” 宋清虚明白他这是在发酒疯了,很是无奈,这醉鬼估计连自己干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骂又骂不得打又打不得,他只能温声安抚:“没事你别管这个了,你累了就先睡吧,我送你回家。” “这里不是我家!?”蒋梦麟立刻挣扎着要爬起来,爪子在宋清虚的西服上借了半天的力也没能成功,又在隔间的栏板上乱抓,“不行!我得回去了,这什么地方啊?” 他说着还是被宋清虚扶了起来,然后迫不及待地就扶着墙跌了出去,被宋清虚又一把抱住。 蒋梦麟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惘,他吸了吸鼻子,眼神恢复了几分锐利,但他在吧台上实在是喝了太多的酒,这会儿后劲全上来了,那难得的几丝清明很快被醉意掩盖。 不行!不能再呆在外面了! 蒋梦麟木楞楞地,脑子里忽然闪过这句话,但是太阳穴立刻疼了起来,他不得不又去抱着自己的脑袋,埋在宋清虚胸口低低呻吟,宋清虚看着他眉头皱的死紧的模样,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前几回蒋梦麟喝醉了酒,可没有像这样闹的。 “我还要交房租呢!”埋在宋清虚怀里的蒋梦麟忽然蹦出那么一句话,随后紧紧地扯住了宋清虚的衣襟盯着他的眼睛,“你是强哥派来和我接哨的?那货不是我泄的密!” 宋清虚愣了愣,觉得很不对劲,于是立刻抬手去摸了摸蒋梦麟的脑门,果然有些烫手。 “不行!”他立刻把蒋梦麟像抱小孩那样抱在了怀里抬步要走,“我们去医院,小麟你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哪知道蒋梦麟却忽然在他的肩膀上大力撕扯起来,挣扎着要下地,嘴里含含糊糊地尖叫:“我不走那批生意!你让强哥放了我吧!我妈还在w市等我呢!我还要养她,我碰不了这种货!” 宋清虚看他神志不清的厉害,吓了一跳,也不敢过多刺激他,赶忙把他放下地搂住。虽然不知道蒋梦麟到底在说什么,但是宋清虚看得到蒋梦麟脸上的不甘,赶忙出声安抚:“没事儿!我不逼你,你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我们去和强哥说……” 蒋梦麟忽然冷下了脸:“你胡说八道什么啊,不要命吗?”他顿了顿,又伏在宋清虚耳边,小声地说,“你去讲了你也没命,他又不是不知道这次的货被条子盯上了,还让你来和我接哨,他也没打算让你活着!” 宋清虚觉得自己似乎听明白了什么,猛然后背冷的透心凉,他一把抱住蒋梦麟,声音里隐含怒气:“小麟!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是告诉我寰球不做毒品吗?你去哪里接货!?” “什么环球足球的,你吓傻啦?”出乎他意料,蒋梦麟听了他的质问,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莫名其妙地一把推开他,冷声说,“我直话和你说了吧,我可没打算为了帮里去卖命,我家里还有老娘要养,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他的走狗,反正我不伤人命,你要是想死,现在就和我去码头,你要是不想死……” 他声音猛然放低了些:“强哥上回的那批雷管被我藏了一箱,晚点你就听我的指挥,我把那箱雷管在码头上点了,然后我们俩跳海装死,我靠金边岛岸留了一只渔船,你给强哥卖命,不如偷渡到对岸有发展。” 宋清虚听了他这话,更是云里雾里,但是还是直觉发问:“那你呢” 蒋梦麟猛然一怔:“我?” “对”,宋清虚揽住他的后颈,托高了对上他的视线,清楚地看着蒋梦麟眼中的迷茫和绝望。 蒋梦麟忽然笑了,挣脱开宋清虚的桎梏躲进他的怀里,伸手揽住了宋清虚的腰,然后在他的怀里闷闷的地出声。 “你不用担心我了,”宋清虚听到怀里的蒋梦麟低低地笑声,“我妈也死了,我也不知道我还要干什么,总归还要回一趟w市,我欠了强哥不少,等到回来,要杀要剐都随便吧。” 他的笑声恍若远远飘来的一阵叹息,轻不着地,就好像看破世事生无可恋那般。 宋清虚心中猛然一痛,他不知道蒋梦麟为什么忽然会变得那么反常,但心中难以言喻的怜惜使他狠狠地收拢手臂,将蒋梦麟紧紧地箍在了怀里。 再低头,就看到蒋梦麟竟然这样站着睡过去了,宋清虚低头端详他的睡颜,即便是醉酒酣睡,蒋梦麟的眉头也皱的死紧,一如宋清虚对他的印象——心里总有说不完的隐秘。 第72章 蒋梦麟睁开眼睛,刺目的光芒让他的眼眶感觉到有点酸涩,阖上眼帘,蒋梦麟脑中急速转动,昨晚睡前的记忆都模模糊糊的,他猜到自己又醉了。 好在醉后的记忆他一向不会忘记,昨晚的事情涌入脑海,蒋梦麟率先伸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麻痹,再喝酒就真的是傻逼了。 前情不欲再提,他现在要想的则是,到底怎么样把宋清虚给糊弄过去,昨晚他说的那些话,就是傻子也能听出不对,只希望宋清虚他不会胡乱猜测,要不凭他的智商最后得出的结果多半会和真相八九不离十,蒋梦麟虽然不怕他弄出什么动静,但好歹这种诡秘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了,当事人总会觉得有些别扭的。 他现在正躺在酒店套房内的床上,旁边的枕头上还能嗅到宋清虚的药香,他刚刚才走没多久。 房间门忽然被吱呀一声推开,蒋梦麟立马捏紧了盖住的被角,眼中深沉暗泽,辨不清在想什么。 宋清虚端进来一碗泛着姜味和甜气的粥坐在床边,把粥放在床头后,来扯床上的被子,嘴里说:“不要装了,呼吸都变了,快起来吃饭。” 蒋梦麟负气地往杯子里缩了缩。 宋清虚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忽然笑了,连语序都和平时的正经严肃不太一样,带着些随意与亲近:“你放心,你昨天晚上发烧了,说的胡话我不会当真的,晚上喂你吃药你怎么样都不愿意,我特意找了前台的人准备的药粥,你快吃一点,下午还要赶飞机。” 蒋梦麟这才想起晚一点还要到魔都实习,他在hk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处理完。 一想到正事,蒋梦麟立刻就不纠结了,一掀被子就坐了起来,宋清虚端过粥碗给他,蒋梦麟尝了口,微甜,于是放心地西里呼噜吃了个干净。 刚想要把碗递过去,却被忽然拢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宋清虚把他搂地紧紧地,就像生怕他跑掉那样,手臂箍地蒋梦麟都有点生疼,于是他赶忙挣扎:“……清虚,你干什么!” “你告诉我实话!”宋清虚吻了吻蒋梦麟刚睡醒还有些蓬乱的发顶,忧声问道:“小麟,你跟我说实话,寰球到底有没有干那种生意?现在严打,部队里好多出去的人都是到金山角硝毒的,寰球就这样做正经生意其实挺好的,你千万不要被骗了,干出什么将来会后悔的事情。” 蒋梦麟哭笑不得,他怎么也没料到宋清虚竟然会想到这方面。 蒋梦麟想要坐起来,但是被搂地太紧,他实在无法挣脱,只能伸手揽住宋清虚的后背安慰性质地拍了拍,笑着说:“你想到哪去了?你放心吧,我可是安分守法的好公民,那种事情我不会去做的。是不是我喝醉了酒说胡话把你吓到了?你别担心,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心里清楚的。” 宋清虚听了这话,却一言不发,心里依旧埋着深深的顾虑:“那,你还记不记得,你昨天晚上和我说了什么?” 感受到怀里的身体猛然僵硬,宋清虚的眼睛眯了起来,心里忽然闪过些什么,松开蒋梦麟后把他拉到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强哥是谁?” 蒋梦麟眉梢一跳,眼中难以自制地划过狰狞,随即被强装出来的笑容压下,他笑了笑,困惑的说:“你在讲什么啊?喝醉了酒的话你也相信”他这样想着,心里却立刻下了决定,以后绝对不会再喝酒了。 这一回是在宋清虚面前露的馅,那下一次呢?以后呢?万一被什么居心叵测的人拿住把柄,那自己就危险了。 宋清虚抬手缓缓地抚过他的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能和我说吗?” 蒋梦麟和他对视着,很久之后,眼中闪过疲惫。 宋清虚被这眼神震了一震,闭起了眼睛,再睁开,神色轻松许多,他摸摸蒋梦麟的脑袋,心里无不疼惜,他知道,一个人要独自埋藏住秘密是一件多么煎熬的事情,更何况,从蒋梦麟酒醉后的只言片语中,他能够推断出来,这还是一个不小的秘密。 怪不得他那么不要命,才十多岁就带着自己上帝都玩命儿似的打拼。怪不得他还不满弱冠,心智却异于常人。 宋清虚其实也会脑补,而且他身上同样有着几欲压塌肩膀的血海深仇,于是脑补的范围比起平常人还要宽泛,加上蒋梦麟那些对着血缘亲人都毫不留情的冷血手段,无疑加重了他对自己判断的肯定。 原来他嘴上不说,心里竟然压着那么多的恨…… 宋清虚垂下眼,感到胸口微微的酸痛,很是不忍心,于是将脑袋埋在蒋梦麟的颈间,瓮声瓮气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他也不想这样挖根究底揭人伤疤,宋清虚一向是个进退有度的人,但蒋梦麟在他的心里是不同的。 就是因为那么不同,所以才会对他有着更深的好奇,好奇到明知道有可能会伤害他,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明白真相,才不至于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在蒋梦麟痛苦的时候,只能束手无策地在一旁干着急。他也想……有时候能够帮到蒋梦麟。 蒋梦麟怔了一怔,侧眼看了看窝在自己颈间看不到表情的人,一时间有点失笑。 这个男人……一天到晚摆着自己的那张臭脸……居然还会撒娇的么? 蒋梦麟一眼就看出来宋清虚的委屈了。 他忍不住微微地溢出笑声,低低的,肩膀不停抖动,同时抬起手来摸了摸宋清虚的大脑袋。 “你又在瞎猜什么啊!怎么想象力那么丰富……”蒋梦麟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是在哄孩子,这孩子明明苦大仇深偏偏还要装作不在意,一边讨好自己一边口不对心地告诉自己他不想吃糖,“你想知道,直说就好了,我对你能有什么秘密?” 宋清虚心中跳了一跳,抬起头偷偷地打量蒋梦麟的表情,却看到他一脸云淡风轻的笑意,就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说情话似的。 可怜宋清虚一派硬汉,听了这话,虽然还在强装镇定,但脸皮却渐渐泛起微红来。 蒋梦麟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一把把宋清虚如同刚刚抱住自己那样抱得紧紧的,两个人一起朝后跌在床上,再翻了个身,将宋清虚严严实实地压住,用脑门敲了他的胸膛好几下。 宋清虚有点窘迫地去扶住扭来扭去随时要掉下来的蒋梦麟,声音闷闷的:“你笑什么……” 蒋梦麟心里腾然涌出浓浓的暖意,宋清虚的关心,他自然不可能感受不到,这世上又有谁能真正无视别人的好意呢?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还是感动的吧? 加上宋清虚……他在蒋梦麟的心里,还颇有不同,那么这份感动自然就会加剧、加倍地敷住蒋梦麟心头的怆痛,被治愈的过程真的十分美妙,美妙到就连蒋梦麟也不得不承认,他对宋清虚很有好感,这好感浓厚到就连上床也毫不突兀的地步。 这不就是喜欢了吗? 蒋梦麟咬住宋清虚胸口的乳珠,隔着衬衫吸了一口,又抬起头来吮住宋清虚因为惊讶而微微开阖的嘴。 宋清虚的呆愣只是片刻,随后就毫不含糊地反客为主,紧紧地吻住蒋梦麟的嘴唇。 这是一个和以往的肉欲截然不同的吻,饱含温情,缠绵悱恻,唇舌间互相推搡交融,你中有我。 好半天,蒋梦麟主动抬起头,结束了这段由他发起的交缠。他抬手拂过宋清虚额前的头发,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又亲了亲他的鼻尖,笑着凑近他的唇,小声笑道:“你想要知道什么,问吧。” 宋清虚似乎是感受到了蒋梦麟想要对他表达的未尽之言,很是激动地浑身都在发抖,他紧紧地搂住蒋梦麟的腰,一用力翻了过来,覆在蒋梦麟身上。他喜欢和蒋梦麟对视的感觉,那会有一种两个人都是毫无遮掩赤裸相对坦诚感。 “强哥是谁?” 蒋梦麟的眼神有片刻的恍惚,然后他轻轻笑了起来,笑容里有让人无法忽视的追忆:“你说的是我昨天喝醉酒之后说的那些事情吗?那我告诉你,你确实没猜错。在很早之前……早到你还没出现的时候,我确实是在做这种生意……” 宋清虚难过地抱紧了蒋梦麟,和他交颈相缠,滚热的肌肤相触,宋清虚希望自己能够给蒋梦麟一点支撑。 蒋梦麟笑着摸了摸他的后脑,眼神恍惚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语气平缓无波,开始缓缓地叙述起自己的那些过去。 当然,他并没有真的如实讲出所有,他只是把前世的那些事情掐头去尾,搬到了宋清虚还未来之前的那几年,有些秘密,蒋梦麟一辈子也不会真的说出来,不论是对谁。 “然后……你就回来了,我也对他们死心了,所以就有了今天这些事情。” 蒋梦麟平平淡淡不带个人色彩地说出自己的曾经,但对宋清虚的触动,却远远比那些波澜壮阔的叙述要更加深刻,宋清虚忍不住在想,那些自己不在身边的岁月,蒋梦麟这样瘦小的身躯,是怎么才煎熬着生活下来的? 他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过去,现在的宋清虚却完全无法得知了。 良久之后,蒋梦麟才听到宋清虚埋首在自己的耳边轻轻地烙下一个认真庄重的吻,就仿佛是在进行某种宣誓那样,低低的承诺—— “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情了。” 蒋梦麟脸上的淡笑猛然扩大,露出白白的门牙,眼睛也笑的弯弯的。 “当然不会了。”蒋梦麟双手扣着宋清虚的后背,叹出一声,“反正不是还有你么?” 这一辈子,就算穷困潦倒,也不至于如同曾经那样孤独了吧? 第73章 刘力扬从车上被保姆退下来,进入客厅的时候,刘雅正在翻看手机里刘明浩的照片,这孩子小眉毛小眼睛,张着一个巨大的蒜头鼻,下巴还有点歪,可看着刘雅眼里,却无比可爱。 刘力扬操控着轮椅,看刘雅心不在焉的样子,皱起了眉头,上前去探头看了一眼,立马嗤笑:“妈,你哪里牵来的猴子啊?怎么长得跟人那么像,还不长毛?” 刘雅吓了一跳,才回过神儿子到家了。他还有点心虚,赶忙收起手机,站起来去帮刘力扬推轮椅:“你瞎说八道什么,你小的时候也没有多好看,这孩子跟你长得还挺像的。” 刘力扬没有听出刘雅话里的深意,只是立刻皱起眉头:“以后我儿子要是长得那么丢人,我干脆一把掐死他算了。”没等刘雅开口,他忽然又变得正经起来,转头说,“说正事儿啊,九江哥早上给我打了个电话,你知道他说什么不?” 刘雅脸色立刻不好了,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怨气压制下来,只是声音里也能听出来不高兴:“他说什么了?你不要傻乎乎地上去被骗了,你真以为吴九江他妈那么大度啊?你小心别人拿你当枪使!” 刘力扬最听不得刘雅说这个话,吴九江对他很好,在他留在g省复健的那段时间常常来找他玩,花钱也舍得,还认识很多漂亮的女人,家里还开的是法拉利!这样的人,自己有什么东西是人家稀罕的啊?也就是自家母亲无能,没有抓住吴家这座大山,他还是吴家的正派少爷呢,现在却沦落到在一个暴发户手下苟延残喘,刘雅的眼光太差,说的什么话刘力扬是一概不信的,只是好朋友被母亲这样污蔑,他的心里也很是不忿。 刘雅看着儿子毫不掩饰的嫌弃模样,气的肝都颤起来了,心里对吴九江的恨之入骨,连带吴九江,没能见过一回面,可刘雅却立刻觉得他也一定是个心机深沉的恶人,专门来找她们母子麻烦的了。只是不知道他做的这些事情,纯粹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被张淑华挑拨过了。 但是眼看着刘力扬心性如此纯良,怎么样也不肯相信温言以待的同父哥哥会是居心叵测的人,刘雅着急的同时又有点心酸。 ——刘力扬实在是太单纯了,都怪自己没有教好他,害得他现在还被恶人所迫,如果不是蒋梦麟步步紧逼,她也不用再和吴革命那头联系,刘力扬自然也不会和吴九江见上面。 这样想着,刘雅又不忍心再劝告儿子了,罢了,他要是高兴的话,就随他去吧。这辈子连女人也沾不了,这对儿子来说,一定会是个非常沉重的打击,只希望他在得知这个真相之前,能够再开开心心地过上几天吧…… 刘雅叹了口气,柔声问道:“他和你说什么了?” 刘力扬瞥了眼她的脸色,这才稍稍放缓下表情,咕哝说:“我就是不喜欢你老是那么阴暗地想别人,九江哥对我真的挺不错的,他知道我现在在蒋氏当总经理,业绩不太好,还专门给我介绍了g市的一个大工程,那个工程和国家单位都挂着钩的,投资方马上要去g省规划了,如果能接下那单工程,那我们蒋氏立马就一飞冲天了!” 刘雅的表情有些松动:“……真的?” “当然是真的!”刘力扬哼哼地笑了起来,脸上止不住地得意,“你想啊,就凭吴家的后台,我们要接这个工程,谁敢说不啊?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吗?” 刘雅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又有些担心:“那你可要小心,就算吴九江这个人不坏,可他妈妈张淑华可不是省油的灯,你还是少出现在他面前……” 想着想着,刘雅的心又悬了起来:“你说我们都多久没联系了?天上怎么就忽然掉馅饼了呢?不行不行,我看这事儿还是要从长计议,要是张家人的目标是蒋氏,那我们到时候就无路可退了。” 刘力扬一听这话,脸上拉的跟老黄瓜似的,一掌拍开刘雅扶着自己轮椅的手,阴着脸就转着轮椅要走:“我还是吴家的正派少爷呢!他吴家什么时候过问过我的生活?现在他们想要弥补,那我有什么不能接受的?连我爸都没有说什么,她张淑华凭什么唧唧歪歪?” 刘雅心中一口气没有缓过来,差点就这样气晕过去,可看到刘力扬不管不顾地要走,又忍不住上前担忧地拉住他。争执虽争执,刘力扬毕竟现在行动不便,刘雅还是很担心的。 刘力扬冷笑:“像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我能干出什么事情?你以为我当个总经理,公司上上下下就服气了?我要是不干出什么大事,早晚会被人撵下来,蒋氏又不止蒋方舟这么一个股东。” 刘雅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被刘力扬的几句话又说上愧疚。她原本也想的太简单了,以为刘力扬去了公司拿了实权就能很快接掌蒋氏,把蒋方舟赶下台,哪知道一个公司的运营竟然那么多门道,那两个私生的一个不配合,公司上上下下就乌烟瘴气的,她天天为了想对策头发一把一把的掉,还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反倒是公司的业绩,从刘力扬当上总经理之后就开始不停地掉。 公司上下的人有怨气,刘雅是知道的。特别是那些要靠着提成养家糊口的,几乎没有一个是能正眼看待刘力扬的。刘力扬在公司的声望陷入低谷,除了办公室那八个女秘书,公司上下竟然连愿意主动和刘力扬打招呼的都没几个。 刘雅知道,刘力扬这是自尊心受挫了。也怪她,当初头脑简单,没有想到后面会有那么多的磨难。 “随便你吧……”刘雅叹息一声,脸上浮起疲倦的表情,她伸出手来在刘力扬的肩膀上鼓励般地拍了拍,然后推着刘力扬的轮椅上楼,“反正我也只是说说,你自己多加小心,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妈也是时候让你自己去学着打拼了。” 刘力扬脸上牵起胜利的笑容,但刘雅的劝告,却连一句也没听进去。 ——母亲就是太阴暗了,想什么都老是往坏了想。 那一头,刚下飞机的宋清虚就接到了部队里的电话。 他们这样的军人,有休假的非常少,这也是和地位挂钩的,如果他还是个上尉,那么有可能连续几年也无法离开部队,幸好前段时间因为他的升职,军衔也往上提了提,不过仍旧是部队中数不上稀奇的一个少校,但好在到了他这个级别,每年就都会给上一段时间的假期用以休憩了。 可是如果部队里要用人,他们仍旧是必须尽快赶到的。 千禧年的华国干旱严重,从二月开始,中部地区一直都没有降雨,原本中央是没有将这种事情提上日程的,可现在的情况越来越不对了,一直到如今六月,有些产粮地的损失已经无法估算,在这样下去,就要旱死人了! 宋清虚和蒋梦麟刚刚解开心结,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要他现在就走,他实在是很舍不得。 “你别闹……”蒋梦麟正在和白少锋通电话,宋清虚并不喜欢蒋梦麟和这些朋友那么亲密,但他不好明说,只是寻空子捣乱,在蒋梦麟说话的时候埋在蒋梦麟颈间又咬又舔,蒋梦麟只好推开他。宋清虚这边的命令下来了,他也模模糊糊地记起了这段事情确实是有这么个事儿,但这干旱也拖不了多久了,上一世七月份降雨的时候,西部的欢腾可是上过电视的。 白少锋正在吃饭,听到他问起这事儿立刻就蔫儿了,“我正想跟你说呢,这回的事情上头可上心着呢,不光是老宋,宝宝这回也要去,他爸说这次受灾的程度确实有点严重,我爸还让我吃了饭给你打电话呢,结果你自己先打来了。”顿了顿,他忽然又问,“怎么回事儿?老宋和你在一起啊?” 蒋梦麟唔了一声,然后白少锋手上的电话被白父接去,白父笑吟吟地开口:“小麟啊,除了这个事儿,我还有事情要告诉你。” 蒋梦麟心里谋算着这次救灾的物资寰球要不要再捐一些,大抵也猜到了白父要和他说什么,他能和白家人有商量的,基本也就是寰球的那些事情了。 白父说:“你上回和我提过的h市的地,我已经和下头人交代了,许可证到时候直接送到你公司去,其他几个小省会的事情你自己应该也可以解决,我就是在想,你之前挑中的g省的那个工程……我希望你还是亲自去坐镇才好。” “什么意思?”蒋梦麟听得一怔,“这事儿不是之前已经提到过了吗?” 白父在那一头叹气:“这也是预料之外,江老差不多就要退居二线了,副主席那边再下一届估计就要提了,江家人现在不好说话,这不是反腐吗?谁知道怎么回事,这一次g省那个跟个疯狗似的就咬上了。” 这估计是内部消息,蒋梦麟居然一点也没知晓,当下心里就崩了一崩,“咬上谁了?” “s省的一个。”白父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也不多解释:“反正他这会儿和白家的关系不太对付,我建议你还是亲自去盯着,反正你暑假还有实习不是?” 蒋梦麟脑子蹦过一道灵光,立刻想明白了这回的事情到底牵扯到了谁,要真是和他凑上了,寰球这小虾米可真不够吃的,自己最该有多远滚多远,不参合进去这种破事儿。 吴革命他自己找死,s省那个大人物就算江老估计也要让他三分,虽说他的身份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但即便是为了稳住那些守旧派的心,上头也不可能会出手处置那人。 也算是有个好老子…… 蒋梦麟想了想,还是有些咂舌。 他推了宋清虚一把,两人对视,蒋梦麟清楚地看到宋清虚眼里的不舍。 “滚吧!”蒋梦麟心里一暖,大笑起来去拍他的肩,“娘们唧唧的像什么话?滚蛋!去收拾衣服,吃了晚饭就走!” 第74章 寰球的后台是什么,地方上的人心里都很有数,国防部的霉头一般人轻易是不敢去触的,于是除了刚开始动工前的审批,寰球一路经营下来,竟然很少有需要打点的地方,很多时候,甚至是机关部门会主动来走动的。 蒋梦麟既然是去实习,那自然不可能摆什么架子,宋清虚前一晚上好一通温存,弄得他腰酸腿软,却还是要在一大早起床去寰球分公司。 魔都的经济发展如同火箭升空那样迅速,时常间隔一两个月来瞧一眼,这城市又是一番大变动了。车道常年都有禁止通行标志,地面没有一刻停止下挖掘,常常是铺设了煤气管道后埋填好,第二天又被掘出来设电缆网,公交车走得很慢,虽然同在市中心,可酒店到寰球所在的商业中心,却足足走了一个半小时。 蒋梦麟心中有数,如果不是忙不过来的话,魔都的城建改造他还真的想要让寰球插一把手,这可不是小打小闹的利润,这些工程投入动辄上亿,有些甚至上十亿百亿的也不少,但成本也就那样,利润比寰球的防空开发还要可观,只是这几年着重反腐倡廉,魔都又是那么个敏感的地方,谁知道拉好的关系能不能安全走下去?有江老这一类调任后飞黄腾达的,不也有…… 总之,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蒋梦麟也不敢随意走动关系,这些目前在魔都耀武扬威的父母官,指不定就和日后的那几个掌权者有什么嫌隙呢?到时候内部倾荡,寰球反倒成了最先被摆出的枪靶了。 魔都气候炎热,公交拥堵,人挤人肉贴肉的,到了商业区,蒋梦麟后背的衬衫都有些褶皱。 入眼望去全是匆匆来往的人流,而这些人中身着笔挺职装的职工占了多数,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全是张狂的都市气焰。 这里比之帝都,要更加冷硬精致,街头摇曳过的女人们大多打扮的非常仔细,眉眼飞扬,全带着自信从成功者色彩。 这便是风情万种的魔都。 蒋梦麟叹了口气,摇摇头,走进这其中最高的一栋商厦,门口的保安核对了他的身份信息,为他刷了到三十楼的卡。 从三十楼到四十五层,全部是寰球的地盘,其实真正用于办公的地方并不那么多,蒋梦麟将剩下的那些公共区域全部用作了员工休闲区域,寰球员工的待遇不可谓不优厚,就算是在外企扎堆的魔都,也算是独树一帜了,所以寰球是出了名的难进,人员流动极小,通常进去了的人,除了不可抗力等等因素外,极少有愿意跳槽离开的。 虽然节奏匆忙,但电梯内的人无不精神抖擞,光鲜靓丽。也许是由于这栋大楼里都是很有名头的公司的原因,这些白领统统都打扮的非常认真,从上到下一身名牌,女人们太有默契,蒋梦麟一进电梯,扑鼻而来浓郁的五号香水……这些人居然都喷一样的香水…… 只穿着普通衬衫并且年纪不大的蒋梦麟在电梯中很有种自己是异类的错觉,他敏锐的感觉到从保安替自己刷卡那一秒开始,电梯内的众人就都开始有意无意地打量他。 “你是……寰球的员工?”蒋梦麟侧面的一个烫了夸张波浪卷发的女人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困惑的发问,“我看到你是寰球的员工?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言下之意,很显然她也是寰球的人。 蒋梦麟对她不冷不热地笑了笑:“我今天入职。” 蒋梦麟说着,侧目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红发、凤眼,目光犀利,身材丰满,一身紧身职装,手上还提着一个黑色的文件袋,是个不择不扣的现代独立职场女性。 她压下吃惊,伸出空闲的那只手,露出一个笑容:“欢迎新同事,我是行政部总监姚玉玲。” 蒋梦麟挑起眉头,既然对方客气了,他当然也不可能端着,于是两手交握,蒋梦麟笑着说:“姚总监真是年轻有为。” 姚玉玲的冷脸忍不住带起一丝笑容。寰球有多难进,没有谁比寰球的职员更清楚了,面前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只不过二十上下,竟然就能入职寰球,自身能力肯定很优异,只是看起来老成了些,小小年纪的也敢夸自己是年少有为…… 电梯到达三十五层,蒋梦麟与姚玉玲一同出来,姚玉玲所在的行政部就在不远处,于是两人打了个招呼就互相告别,蒋梦麟左右看了看,看到挂了人事部招牌的办公室,迈步走了过去。 魔都的分公司总负责人就是秋白桦,他是本地人,关系也好走,能力同样出挑,魔都的分公司被他运营的风生水起,单看一路走来办公区的职员们一刻没有停下的忙碌就知道了。 秋白桦现在正在g省处理新项目开发的案子,。蒋梦麟有意要重用他,这次g省的项目如果顺利收尾,他很可能就会跃升为长三角区的执行总监,有这么个巨大的诱饵在眼前晃动,秋白桦怎么可能不心动? 蒋梦麟就是看准了秋白桦不在,才往魔都的公司里钻的,他直接走的是鲍雄的关系,否则以他b大在读生的简历,还真的百分之百进不来。蒋梦麟这样大费周章,一是因为这种难得才有的自我能力测评,他并不想对自己放水,第二个原因,则是魔都的项目天高皇帝远的,他很少能亲自检测,如今这样蛰伏在公司内部,反而是最容易觉察到管理方弊病的。蒋梦麟是个多疑的人,虽然他老是对手下的人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这全是骗傻子的,他心里连白少锋他们都信不过,又何况这些还未完全摸清楚底细的手下呢?万一出了一个什么差错,蒋梦麟可不想就在阴沟里翻船。寰球他看的宝贝着呢。 人事部的经理这边鲍雄大概是打过招呼的了,他对蒋梦麟很有些客气,很顺利地入了档案,由于办公室里没有其他的人,蒋梦麟还被招待着喝了一杯茶,经理王明山和蔼可亲地对蒋梦麟笑着说:“寰球是个大家庭,你既然进来实习,那我自然会把你安排到好一点的部门,鲍总也交代过我一些事情,我和他关系不错,他的弟弟,我当然也要关照关照。” 他这话说完,顿了一顿,笑容似乎有点凝滞,却还是继续开口:“公司里有几个忌讳,是必须要让你知道的。” 蒋梦麟握着茶杯的手一僵,垂眸遮住眼中闪过的凌厉,嘴角牵起一个谦谨的笑容:“哦?还有这事儿?我没有听表哥说过,还要劳烦王经理指点。” 王明山也觉得有点尴尬,蒋梦麟毕竟有总公司的后台,有些东西确实是不应该由他来说的,但是如果不告诉他,到时候再分公司闹出什么不愉快,鲍雄那边也要在账上记他一笔,届时他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既然这样,他反倒不如早早的提醒一下,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也不能怪他不仁义。 “唔……这第一件事情,寰球是不允许内部员工恋情的,你是个懂事的,应该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还得和你提点一下。” 蒋梦麟点头,并无不悦,这规矩还是他亲自定下的。 “第二嘛,寰球毕竟是特殊生意,平时如果市政人员有邀请吃饭休闲的,一概是不能去的,特别是某些涉及到公司机密的东西,绝对不能随便乱说。”王明山这一条说的有点漫不经心,毕竟蒋梦麟这次进来只是个实习生罢了,别人要拉拢也找不上他,机密之类的东西也不可能被他看到。 蒋梦麟点头,面色稍霁,点点头,以为就这些了,但还是开口问:“还有么?” 王明山抽了抽嘴角,沉吟了一下:“这第三,你自己知道就行,鲍总那边,也不用多说。” 蒋梦麟眉头一跳,就听他缓缓说道:“公司里有几个人你绝对惹不得,虽然寰球有员工举报机制,但这也只是和秋总经理汇报罢了,到时候你肯定要吃大亏,所以碰到有些事情,忍一忍就风平浪静了。”他也没有细看蒋梦麟的脸色,掰着手指头就数了起来:“一个是设计部的经理秋玉清,他是秋总经理的亲弟弟,脾气有点暴躁,不过也好,他平时也不常来公司,有时候做了什么你看不顺眼的事情,松一松就揭过去算了,也不要闹得公司里乌烟瘴气的,秋总经理到时候也不可能放过你。一个是秘书室的两个接线员,也是秋总的亲戚,其实她们平常也不干什么事情,偶尔耍耍脾气,你就多忍让忍让,她们也和秋玉清一样,很少会到公司,偶尔会过来打一下卡而已,到时候你在行政部,记得他们三个的全勤档案要另外处理,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 蒋梦麟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他怎么也没想到,秋白桦只不过来了那么一小段时间,就能搞出这么膈应人的事情……如果只是找三个吃空饷的人,这个王明山自然也没有理由要刻意提点自己了,想来还有什么更过分的事情,才惹得王明山那么心有忌惮吧。 他想了想,秋白桦毕竟是他钦点的,还是有些气不过,“照你这样说,魔都分部居然全没有人敢上报吗?我记得公司规章里有说公司领导不能滥用私权……” “你小声些吧!”王明山立刻打断他,起身打开办公室的门往外张望了一下,这才缩回身子叹着气说,“秋总是总裁钦点下来的,他的后台你只有待一段时间就能打听出来了,那个公司没有这种事情呢?我也是看在你是鲍总的亲戚才多一下嘴,你要是把我出卖了,咱们俩都捞不着什么好。” 蒋梦麟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强撑着笑了起来:“我知道了,您放心吧,我也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回去一定会让表哥亲自和你道谢的。” 王明山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就对了,起来,我带你去部门认识一下新同事吧。” 第75章 行政部独独占据了一大片办公区域,寰球人多,自然就需要更多行政人员,除了主管和经理单独拥有办公室外,其他所有的员工都在办公区工作,一路走来,每个人桌子上的单据都堆得像小山那么厚,蒋梦麟目光闪动,对上接到通知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姚玉玲的视线,微微地扯出一个笑容。 姚玉玲对他点点头,心里有些吃惊,平常有新职员入职,大多都是人事部的职工们带来熟悉一下环境就差不多了,这个少年竟然是王明山亲自来领路,想来只有两个原因,一是有后台,二是有能力。 不论是有后台还是有能力,都不归姚玉玲烦恼,如果是有后台,那么顶多把他当做又一个秋玉清供起来,假如是有能力,那就最好,寰球最欢迎有能力的人。 王明山拍拍手,示意众人注意到自己这边,然后拍了拍蒋梦麟的肩膀,宏声说:“大家安静一下,给你们介绍一下新来的同事,小麟,你自我介绍一下。” 蒋梦麟四下环顾了一眼,办公区多半都是女人,也许是行政这一部门需要更多耐心的原因,一向都很少会有男人选择,蒋梦麟于是成了众人目光胶着所在。 他本来就长得很好,是后世流行的“花美男”型,虽然这个时候的审美范围还停滞在阳光与邪魅两极端之间,但审美本就是互通的,蒋梦麟现在的遭遇,与女生进入理科学院是很有相似之处的,更何况,他长得比恐龙还要英俊许多。 “我叫蒋梦麟”蒋梦麟想了想,还是不要表现的太过热情,于是只是淡淡地点头,“以后一起共事,还请诸位多多关照。” 他这样的表现原本可以说得上是有些失礼了,但,被美色迷惑的女人们向来拥有强大的包容心,听了他这话,纷纷和善地露出微笑,蒋梦麟见了,脸上的僵冷也忍不住和缓一些。 他们都是很兢兢业业的员工,闹出那种事情的,也只有秋白桦那王八蛋一个人而已,他本就不该迁怒。 王明山走后,蒋梦麟就被姚玉玲安排到了办公区中心的一处地方,方便周围的老员工指导,。蒋梦麟原本就没有什么很明确的职称,加上他进入寰球,是用了实习生那么个名号,所以也只能任命的在一群女人堆里保护自己清白的同时不停跑腿,顺便打探一下寰球的近况和那几个动不得的关系户。 “你说秋玉清!?”蒋梦麟只不过随口一问,办公区里瞬间转过来了四五个脑袋异口同声地发问,“你怎么对他有兴趣了?” “……”蒋梦麟默默拎一把汗……女人们的默契可真是惊人,“这还是个不能问的人物?” “切,就他?”又是异口同声的嗤笑,随后大家似乎都自觉失言,闭紧了嘴巴,四下环视一番,全部转过了脑袋,只有坐在蒋梦麟右手边的女人小声地继续解释,“秋总的亲戚我们还是少管啊……惹不起的,到时候他一告状,我们全都完蛋了。你知不知道上回我们部门里有个新来的缺心眼,登记了他一个月有二十八天缺勤,还给呈到办公室去了,结果第二天秋玉清把他拉去一顿好骂,后来直接就这么开了,秋总一句话也没说!” 蒋梦麟皱眉:“你们就都不觉得无法忍受?要我的话,早就去‘告御状’了。” “去你的吧,你说得轻巧,我们哪里认识总公司的人啊?更何况,秋总到底在总公司有什么人脉我们谁都不知道呢,到时候引火烧身不是更麻烦?”她说完这个,整理了一下自己桌上的文件,看到蒋梦麟依旧是眉头紧皱的模样,只当他是刚出社会的大学生,见不得这些膈应人额黑幕,于是无奈地笑了笑,拍了拍蒋梦麟的肩膀,“你别想这些东西了,我们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你要是不相信我说的话……放在今天那位太子爷也在,一会儿到了饭点,你就能看到他的做派了,你可不要太吃惊啊!我先去一趟四十层设计部,一会儿桌上要是来电话帮我接一下。” 蒋梦麟看着她的背影,眼神瞬间变得阴郁无比。 ——太子爷? 秋白桦算得上哪门子皇帝?果真是心大了,心大了啊! 这些人早上和蒋梦麟说了那么一通,刚开始还没什么,后来就渐渐有些懊恼起来,一整个上午都很少搭腔。 她们原本不该那么碎嘴的,办公室里虽然八卦,可也是会看八卦的对象的,原先抱怨秋玉清的那些话应该也就是私下里小范围流传,蒋梦麟是今天刚到的,又不知底细,几个女孩子一边工作,心里也有点后悔,不知道会不会被出卖,秋玉清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要是被他知道了自己这些人在背后传他的事迹,那大家就都要倒霉了。 就像男人见了漂亮的美女往往把不住门一样,女人们对着英俊的男人也常常管不住自己的嘴。 蒋梦麟心不在焉地收拾着自己桌上的单据,挺懊恼的。 底下人会贪墨,他早就心里有了底,可没想到秋白桦来魔都才短短一年多就会有那么大的狗胆子。蒋梦麟其实并不介意底下人捞些灰色收入,中高层的人本来管的事情多,就要比普通员工劳心劳力一点,给工资只是一方面,旁门小道没有好处,谁会真心为了公司上刀山下火海呢?这是这得有个度! 之前魔都这边的工程虽然也是秋白桦管理,但毕竟有鲍雄坐镇,他大概不敢搞出什么动静。但现在程镇朱忙着入党校,公司里的事情已经很少管了,鲍雄就不得不在长三角上下的跑,难免就有一两处顾及不到的地方。 这便是寰球发展的弊病,钱赚到手,公司发展地迅猛,本来是好事,就连帝都里那些红背景深厚的企业也很少有像寰球发展地那么顺利的,但,发展的太快了,也是一件难事儿。 人员跟不上啊!蒋梦麟的心腹也就那么几个,目前国内确实不缺人才,可是要用于分公司管理的人才,除了头脑之外,还得有足够的忠诚度!现在的那一批人蒋梦麟统统都放在帝都自己调教,可是时间实在是不够,那头还没能学会飞,这边的野鸟先出事了。 转眼就到了中午,由于是第一天来,蒋梦麟其实并没有多少事情,也就是熟悉一下工作环境而已,这对他来说并不难,既然要管理那么大的公司,那行政之类的零碎工作他自然要了如指掌,几个在一边打算教导他的同事也很惊讶蒋梦麟的细致,一开始和他说八卦的那个女员工在到点之后一把揽住蒋梦麟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地说:“走!带你去餐厅,给你看看我们太子爷的威风!” 蒋梦麟不易察觉地黑了黑脸,牵起个笑容:“你对他挺不满的?” 那姑娘翻了个白眼:“你从这一层乘到四十层,问问看大家,有哪个对这个太子爷有一句好话的?” “他倒是也不干什么坏事,”后面一姑娘一踢凳子转了过来,语气里都是不忿,“反正全公司就我们行政部最倒霉了,他在外面睡了女人,都要我们去给他擦屁股。” 蒋梦麟深吸一口气,安奈下了发颤的拳头,对对着她们笑了笑。 寰球的福利已经不用说了,所有员工的餐厅占据了一整个四十一层,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普通员工餐厅,加上周围全是剔透的落地玻璃,一边吃饭一边俯瞰魔都景观,也算是一种特殊的解压方式了。 餐厅里已经坐满了一半的位置,电梯出来,右手边全是小范围铺设的桌椅,反倒是左手边靠墙砌起了一个高台,用屏风遮挡,屏风上四美嬉戏,从缝隙看过去,能够瞧见里面不同于普通餐桌的加长西式座椅。 蒋梦麟垂下眼帘:“这是那个太子爷的专座?可真够装逼的。” “就是,”周围的几个人大概是看到没有陌生人在身边,也没有遮掩情绪,纷纷撇嘴,“他也只不过是个关系户,秋总在公司的时候也是一样和我们在大厅里吃饭的,他就那么金贵,秋总也是,从来都当做没看到似的。” 她这边话音刚落,身后的电梯忽然响了一声,还没有看到人影,就从门缝里逸出浓浓的香氛和娇笑声。 几个女职员立刻暗叫倒霉,拽着蒋梦麟就往边上退,这眨眼之间,就从电梯里出来两个穿着红色紧身短裙的女人,蒋梦麟趁机瞟了一眼显示器,他们是从楼上下来的,餐厅楼上寰球公司范围内,除了四十二层是招商部之外,再往上,就全都是中高层办公区了。 果然,立刻就听到身边的人用下巴撇了撇走出来的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年轻男人说:“看吧,“太子爷”。” 秋玉清长得其实挺不错,秋白桦也是个风度翩翩的,他们俩人长得有点相似之处,比如,都是一双斜飞的丹凤眼,眼尾拉出上翘长长的弧度,邪肆的很,气场也不错。 他穿了一身印花的粉色衬衫,外头没有按照规章披上西装,也不见领带,就连衬衫上的纽扣也只是松松地扣了两三个,下头配了个工装裤,七八个裤兜鼓囊囊的,不三不四。 蒋梦麟身边的人哼哼道:“看到了没,那两个穿着红裙子的也是秋总的亲戚,这群人简直无法无天了,太子爷昨天还在市中心撞了一辆卡宴,到晚一点肯定又要找我们麻烦,叫我们用公帐赔偿,简直是神经病!” 秋玉清一脸俾睨天下地走了出来,双手插兜,步子摇摇晃晃,一不注意跟嗑药了似的,眼神像周围扫视了一圈,注意到蒋梦麟的方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朝着蒋梦麟身边的那个一直在抱怨的女孩子招手:“王琳琳,过来过来~” 王琳琳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走了过去,居然是直接称呼:“太子爷?” 蒋梦麟脸一黑,却发现秋玉清并没有因为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对的神色,显然大家已经这样称呼他很多次了,他不以为黜,反倒十分嘲讽地笑了起来:“哟,我怎么当得起啊?你们行政的已经能不把我当回事儿了,我这个太子爷做的可真憋屈!” 王琳琳强笑:“您说这话我可就过意不去了。” “过意不去?”秋玉清一挑眉,眼中冷光四射,“我昨天撞车那事儿你们早就知道了吧?怎么今天交警还在给我打电话?你要真把我当回事儿,今天我就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你不痛快了。” 他说的轻飘飘的,王琳琳却气的拳头都攥了起来,声音也有些发抖:“您撞的还是公车呢,行政部昨天连夜把车子给送到维修厂了,今天被您撞到的那个车主还没i按西山呢,您放心,我们看在秋总的面上,也不可能不尽心啊。” 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小,离得近的几个餐桌肯定都能听清楚,但吃饭的人仍旧埋头吃饭,连抬头看一眼都没有,显然是习以为常的模样。 蒋梦麟终于忍不住出声:“秋总经理知道这件事情吗?我晚一点给他打个电话,询问一下他的意见吧?” 众人顿时都安静下来,全部回头看着他。 蒋梦麟气的肝颤,终于能体会到老人家面对不争气的子孙的那种心情了。 哪知道秋玉清却忽然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捂着肚子招呼过来那两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靠着,眼中却全不见笑意。笑够了,他走上前来,在蒋梦麟面前站定,低头审视了蒋梦麟一会儿,拍拍他的肩膀,话中无不嘲讽:“好久没见到你这样的菜鸟了啊,你去说吧,人事部有我哥的电话,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你滚蛋还是我滚蛋,小子哎!长点心眼吧!” 他抬手想要拍拍蒋梦麟的脸颊,被蒋梦麟冷着脸闪过去了,也不以为意。 他朝蒋梦麟挑衅地抬了抬眉头,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儿,摇头晃脑地上了那个台子屏风后面吃饭去了。 王琳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冲着秋玉清走后纷纷抬起头对她表示慰问的众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然后拉住蒋梦麟,叹息说:“你可真是的,忍一忍就算了,下回别这样了。他今天估计是心情好,要是心情不好,你这会儿就被保安赶出去了。” 第76章 秋白桦从酒店里走出来,g市潮湿的海风吹在他脸上,让他疲惫的精神舒缓了许多,裤兜一阵嗡鸣,秋白桦颤了一下,掏出震动的手机看一眼来电显示,忽然又觉得头疼了。 但他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并且装出精神抖擞的语气:“喂?姑姑?” “白桦?你不在魔都啊?”那一天传来秋大姑苍老的声音,秋白桦连忙“啊”了一声,心里升起些不好的预感。家里人平时不太管他到底在哪里,通常这样问了,就是要找他帮忙了。 但是他又能怎么办?再难也只能应下来,否则那些老辈们哭闹的本事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哎呀我就说撒,你要是在魔都,肯定也不会让你弟弟急成那样撒。”秋大姑松了口气,随后又说,“你也真是的,每天就知道忙工作,一点也不关心家里人,奶奶天天说要见你,你连一点时间也抽不出来啊?还有你弟弟,他昨天在曲阳路把人家车子给撞了。” 秋白桦挑起眉头,语气有些不好,“怎么回事?撞了车赔钱了吗?人没事吧,这种事情让他和对方车主私下解决不就好了?多少钱,不够的话家里贴一点呗。” 秋大姑有点气急:“要是能贴早贴了,对方狮子大开口,张口就要五十万,加上医药费快六十万了,这现在的人可真坏!手里抓到了把柄,就威胁说要送玉清进派出所,你姑父查过了,这人还真和派出所有点关系,要是真的报复起来了我们也没办法啊!” 秋白桦冷下声音:“所以呢?” 秋大姑支吾了一会儿,讪讪地说:“玉清他和人家撞的时候开的是公车……我就想跟你说一下,这个赔偿的钱能不能公司给报销了?要不找个什么人替一下……这种事情不是常有的吗?” 秋白桦扶着额头有气无力的说:“您这是说的什么话?私人的财款怎么报账?这笔钱虽然不多,但贴出去了,你让我从什么地方补回来?”他顿了顿,还是好声好气地商量,“这样,您要是真的手头紧,我这里可以先借……” 秋大姑一听这话就不干了,在电话那一段嚷嚷地满世界都能听到了:“你出钱!你的钱不就是家里的钱?玉清明年相亲结婚的钱都还没找落呢,你一年才多少钱啊?这回给了,全家人又要勒紧裤腰带!” “谁让他撞人了啊!”秋白桦喝了酒,就有点胆气,被大姑这话说的一时怒气上头,也没多想就吼了起来,“他撞了人,你让公司来给钱!这公司不是我的!你这不是存心要害我啊!?” 他还没说完,电话滴的一声就挂断了,秋白桦一口闷气憋在心里,气的拔出一根烟来狠狠抽了一口,清醒了一点,又懊恼地叹息了一声,等待着下一波的骚扰。 果然,还没隔十分钟,电话再一次响起,屏幕上硕大的“家里”两个字叫人讽刺的不行,秋白桦咬了咬牙,走到角落按下免提,老太太哭丧似的哭声立刻响起来:“白桦啊!!你果然是出了门几年连家里人都不认了,玉清是你弟弟啊!一家人你还分出那么多五六七八来,公司老板是你爹呀?你爹也没见你那么孝顺啊!?” 秋白桦气不打一处来:“您说的这叫什么话?玉清他自己撞了人撞了车,我说给钱赔还不成?非要公司给,我有那权力吗?上头问下来你让我怎么办?” “我不管!”老太太全不听他解释,不依不饶地就扬声骂道,“你的钱不就是秋家的?我们家又不是什么大富人家,撞一次就赔一次,还能剩下多少?你连拿那么一点钱的能力都没有,你当个什么总经理!当年你大姑他们为了你留学的事情把所有认识的人都求了过去,脸都不要了,你现在就这样报答他们!?’ 秋白桦到嘴的委屈顿时被噎了回去,老太太现在说的这个,是他一辈子的短处。 他欠了秋家不少,特别是几个姑姑大伯,那时候自己为了留学不管不顾地就飞了出去,半途才发觉原来对于没有富裕家境的人来说,国外的生活会有那么艰难。原本他都决心要放弃这些了,家里的姑姑们却腆着老脸为他借来了接下去的生活费和学费,这才让他不至于竹篮打水一场空。可以说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如果不是几个姑姑帮衬,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说话的底气顿时就不足了:“您这话说的可有点亏心,我什么时候没记着大家的恩情啦?玉清初中都没毕业天天撩猫逗狗的,你们说要给个好工作,我也把他安排成了经理,每个月叫他白拿工资睡懒觉,您也不看看,公司里的人别说是经理级别了,就是办公室打杂倒水的杂工都至少是211毕业的,还有两个堂妹,我连见也没见过她们,小姑姑一句话,不是一样进了公司?上个月公司的人都有意见了,特意叫我看他们的考勤表,玉清他也够张狂的了,连表面功夫也不做,直接一个月缺勤二十八天,我都觉得不好意思!最后还不是帮他瞒了下来?他找茬把人家开了,我说了一句不么!?” “你那算什么!”老太太一听秋白桦在这翻旧账,立刻嘶叫起来,“你还跟我翻账本!?你们公司的人为什么敢在你和玉清之间挑拨离间啊?你就没有注意过你弟弟在公司里的处境?那些杂毛乱狗的全都敢爬在他头上拉屎撒尿,你这个做哥哥的一句护着的话也没说过!你姑姑几个那时候为了你借钱就很轻松了吗?我们一片真心地为你好,公司里你虽然是总经理,可底下人难免有阳奉阴违的,这才让玉清他们几个来帮你,现在给你说着,都成了勉强似的!?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饶是秋白桦万分了解自家老太太,听了这话,还是禁不住一阵的心惊肉跳,这颠倒黑白的功夫他一辈子没能学到手,老太太又有心疾,轻易的不会和她发生什么争吵,于是一口气进进出出好一会儿,才稍稍冷静下来,叹息着说:“您为什么总这样逼我?公司里听着我是个总经理,您也不想想,我只是个分公司的!顶个屁用!?连报账都要从总公司财务那里走,我要是能帮忙,我干嘛和你争论那么久?” “哼,”老太太冷笑一声,“你和我装什么啊?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你要是真心想帮忙,还能想不到办法?连玉清都把办法想好了,你这个总经理不可能连商场装修都没办法左右吧?你随便给你弟弟一个什么合同,几十万上百万的,然后拨款之后别动工,这钱不久轻松到账吗?你欺负我是个老太太,不懂这方面不是?白桦啊白桦……你这孩子我真是感觉心凉了,白养你那么多年。” 老太太说着,滴的一声把电话切了,秋白桦疲倦的揉了揉眼睛,心中翻搅着难言的思绪,手机一阵瓮动,低头看看,是母亲来的电话。 “你怎么回事儿啊?”母亲一接起电话来就气急败坏的质问,“你大姑刚刚来了电话,白桦啊,做人要讲良心的,你弟弟那边的事情你要是能帮忙,就给顺带帮一下撒,搞的一家人都不高兴哭哭啼啼的你就高兴了?玉清那孩子真的心肠不错,当年你在外面读书,他爸妈把心思都放在你身上,要不然也不会没人管他,弄得他跟社会上那些坏孩子长歪了呢?我们到底是一家人,你这样做事情真的不行!” “妈!你瞎参合什么啊!你什么都不知道!”秋白桦气得要命,母亲这软绵绵的要面子的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自己想要出国读书,她明明身上有嫁妆,死都不肯拿出来,如果不是她那么抠门,自己也不用现在欠下那么一笔难还的债。反倒是对外人,她要比对儿子大方许多,就像如今,出了事情不管对错,一概是要亲儿子先低头的,这就叫窝里横么!?“玉清他开着车把人撞了,还让公司里给钱,你真的觉得有这个道理?” 秋母噎了一下,半响才哼笑:“这种事情不归我管,我就知道做人要知恩图报,你在国外念了书,就把家里人都给忘了吗?反正这一次的事情,你必须给我解决了,如果办不成,你以后也不用叫我妈了,我养不起你这么个高贵的儿子!” 秋白桦听着听筒里毫不留情的嘟声,沿着墙根缓缓蹲坐在地上,疲倦地把脑袋埋在了膝盖中间,长长溢出一声叹息。 第77章 人总说,多心的人注定活得辛苦因为太容易被別人的情绪所左右。多心的人总是胡思乱想结果是困在一团乱麻般的思绪中动弹不得。有时候与其多心不如少根筋。 但有些时候,少根筋也不是总有用处的,至少少根筋的刘力扬现在就觉得很痛苦。 当然,这种痛苦不仅仅作用于他未痊愈的身体,就连心灵也是很受煎熬的。 说服了母亲到了g省对他来说是一件无异于里程碑式的成功事件,虽然后来刘雅因为担心他的身体情况时常会过来探望探望,但相比起在w市市的束手束脚,在g省有后台撑腰的刘力扬活的要滋润很多,吴家在花钱方面一点也没有苛待过他。吴革命在g省省会的郊区有一片占地近五百平方的豪宅,地下停车场里放了四五辆豪车,最次的也是奔驰级别,刘力扬腿上好得差不多,除了韧带还没有全恢复好,其他地方都已经恢复了七八分,行走间还有点不太便利,可也看不出不对劲了,吴九江也大方,从他腿好之后就常带他出去玩耍,也介绍给那些一条裤子的好朋友,吴家好像也不太管这个事儿,刘力扬一开始那可真是心花怒放,觉得自己实在是很受重视,你看,得了大省长的青眼,以后可不得飞黄腾达么? 但是玩着玩着,刘力扬又忍不住会在心底有点自卑。 吴九江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什么看不起他的话,平时还对他很不错,可是刘雅上不了台面的身份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有时候听到吴九江和别人介绍自己是他弟弟,刘力扬都觉得自己脸上臊得慌。 他妈怎么偏偏就是刘雅呢?要是生在张淑华肚子里,他也不用那么纠结自己的身份。 刘雅要是知道了他的肚子里在想些什么,估计眼睛都要哭瞎,但人可不就那么贱吗?刘力扬在家里轻易连个好脸色也不摆,但只要稍微对刘雅露个笑模样,刘雅高兴地能一整天都朝气勃发。 现在蒋氏地产不景气极了,可刘力扬在g省天高皇帝远,要干什么事情她根本不知道,唯一可见的就是花销猛然增加了许多,但刘力扬既然说是为了生意上的事儿,刘雅也就不太好插手。她自持矜贵,从小到大也接受着女人要端着的教育,平时在蒋氏最不待见那些打扮妖娆的市场部女人,对生意上的事情更是一无所知,只懂管账的皮毛,也不太敢去管刘力扬的动作,他要钱,刘雅就给。 蒋氏还没上市,调动资金会比较容易,公帐里还有蒋方舟和银行贷的一百余万,蒋方舟现在也不管她的事情,加上公司里最近接了一个三十余万的小单,刘雅用起钱来还是很理直气壮的,只是有时候算了算,明明看起来不多的几次调动叠加在一起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刘雅嘴上不说,午夜梦回的时候,还是会有丁点的忧心。毕竟现在刘力扬什么好消息都没能带回来过。 刘力扬最见不得刘雅瞻前顾后的模样了,他猛吸了一口烟掐灭在酒杯里,和一包厢的几个哥们儿打了个招呼出门去重拨,想要好好和刘雅安静地谈一谈。大伙儿玩的热火朝天,却在他出去之后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我说江子啊,你不会是真要和这个……刘什么来着,搞同胞互助吧?这可不太对劲!”吴九江一个大院儿里的哥们抬起酒杯来,里头的冰块被晃得叮当响,黄褐色的液体在杯壁挂起波纹,和吴九江的酒杯对碰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然后被他痛快地一饮而尽。 吴九江不置可否地哼笑了一声,抬起脑袋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馨香浓郁的威士忌在齿间荡漾回味,喉中火辣辣地烧起了一把火,吴九江拍拍身边陪酒的女人:“你说,我弟弟长得怎么样?” 在欢场的女人们最懂得察言观色,瞥了眼吴九江的神色,立刻捂着嘴笑了起来:“弟弟?吴大少开玩笑吧?吴省长什么时候多了个儿子啦?不是个瘸子么?” 她这话说的也有点夸张,刘力扬腿没好利索,走起路来是有点飘软,但也不到瘸子的地步,但吴九江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立马明显了一点,刮了刮女人的脸,吴大少上前啃了一嘴粉,笑着说:“淘气!” 那女人眯着眼软绵绵窝在吴九江怀里。 “你看的还没个女人清楚。”吴九江冷冷的瞥了眼刚刚问话的那人,在g省,吴九江的地位也和帝都里的太子党相去不远了,加上他因为母族的关系一直和帝都里的那些公子哥儿很亲密,他说的话,虽然不好听,却没有一个人敢反驳。 看到气氛不对,k歌的声音被关到了最低,几个发小一起蹭了过来,有两个玩得好的实在是好奇,瞧见吴九江的脸色也没那么差,于是笑着小声问道:“那怎么回事儿啊?我看你天天把他挂裤腰带上的模样,还以为你想要捧他呢,感情都是闹着玩儿的?你也太傻了在,这样被他抓住了机会,你不是一样不好收拾么?” 吴九江翻了个白眼:“那你说怎么办?老爷子年纪大了,心慈手软的,以前提都没提过的儿子,现在忽然叫我照顾人家,我总得看看是什么货色,值不值得对付不是?我妈可说了,他娘……”吴九江下巴朝外努了努,做了个要吐的表情,“跟妖精似的,我总得防着点不是?” 几个朋友也都是心有余悸的模样,他们家比吴家干净不到哪儿去,有钱的男人没几个能站得正的,但好在他们外头都没有能威胁得到他们的兄弟,否则看吴九江这会儿如临大敌的模样,他们估计也比他轻松不了多少。 几个发小想着想着,脸有点扭:“现在带了那么多天了,我看这小子对你服服帖帖的,你怎么说?” 吴九江垂着眼帘,脸上挂着莫测的笑容,好一会儿才开口:“你知道他妈是干什么的不?” 众人摇头,吴九江眯着眼说:“做房产销售的。你们是不是忘记了,那个在市中心要开发的地下工程?我估计你们家老子们没少抱怨过,反正这事儿我觉得挺好解决,也不用脏了自己的手,让他们自己去闹腾。” 几个人困惑的想了一会儿,忽然有人抬头诧异地亮了眼睛,想要说什么,就被吴九江的一个眼神吓住了。 吴九江开了瓶酒,咕嘟嘟注进杯中,语气平缓无波:“看穿但不说穿,很多事情,只要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了,没必要说出来。” 大门又被打开,刘力扬软绵绵地走进来,脸色还有点不好,嘴里咕咕哝哝地抱怨着刚才的那一通电话,一抬眼看到一屋子的人都聚在一处,困惑地挑起眉头:“你们这干嘛呢?” 小姐看到他,都捂着嘴低低的笑了起来,吴九江看到他眼中的怀疑神色,一脚把那个偷笑的女人踹了出去,懒散大笑:“你可真是小孩子,出来玩还被妈妈管得死死的。” 刘力扬一听到他提起自己的妈就觉得很别扭,就好像正牌的嫡系大少爷鄙夷地谈论起一个被下堂的小妾那么不经意,他脸上一抽,嘴里干干地笑了起来:“管她干什么?老不死天天罗里吧嗦的,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没见识极了。我也懒得和她多说,就骂了两句,没打扰你们兴致吧?” 几个听了他的话的人都面面相觑起来,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当妈的…… 但吴九江脸色却好了不少,看地刘力扬也松下了一些担忧,笑了笑,对着点歌的女孩儿笑骂:“没眼力见儿的!你干嘛呢?快点点歌,慢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包厢里安静了一秒钟,随后立刻溢出了兴致高昂的笑闹,不管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总归脸上都要挂出个笑模样就对了。 出了秋玉清那么一档子事儿,秋白桦自然也没心情在g省多停留,他匆匆的了解了g省的事情,带着一肚子火气回到魔都,进公司就打电话把秋玉清叫到了办公室。 秋玉清心里也怵得慌,要说他不怕秋白桦,那自然是不可能的。秋白桦对他千依百顺也都是看在老一辈人的面子上,他管理一个公司那么久,体态生威,随便扫一眼过来都能让秋玉清打哆嗦,可他闯祸早就已经成了习惯,事后再来害怕道歉更是屁用没有,只能硬着头皮上去找骂。 秋白桦在家里说不上话,可面对哆哆嗦嗦的弟弟还是有点威严的,办公室门一关上门,他就拾起桌子上的镇纸直直的扔了过来。 镇纸砸在地板上一阵闷响,离秋玉清站的地方隔了十万八千里,秋白桦心里那不是一点憋屈,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就怕下一秒要把自己憋死。 “你这个蠢货!!” 秋玉清缩了缩脑袋,扫了眼地下的镇纸,心里知道有门儿,暗地翻了个白眼脸上扯出笑容来屁颠颠地上前去:“哥~~~~” “哥什么哥!?”秋白桦冷冷哼了一声,“你告状倒是能耐,还没打电话告诉我,就连主意也会出了?你是吃准了我不敢动你是吧?啊!?报假账?签合同?你信不信我揍死你!?” 谁信呐?秋玉清心中暗暗腹诽,脸上却满面惭愧地垂下脑袋没敢多说什么,秋白桦骂了一会儿,终于冷静了一些,深深地叹了口气之后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秋玉清被喷了满脸的唾沫心里委屈地不行,“奶奶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呗。” “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啊?之前不就是这样吗?出去喝酒吃饭旅游报公帐,你屁话都没说过,怎么这一次就不行了?你是有多金贵啊……还总经理呢……” 秋白桦脑袋嗡的一声炸开,气的站了起来绕过桌子就要打,秋玉清抱着脑袋拼命地逃,嘴里大哭:“我就知道!我妈那个时候不让我上学,说你要去国外读书,结果我现在一事无成,我后悔死了,还和我妈说你是个没良心的。我妈就是不相信!你打吧打吧!把我打死了就好,就再也没有人记得你欠我们家多少东西了!秋白桦!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秋白桦抬起的步子僵在半空,嘴唇哆嗦了半天,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捂着脸原地蹲下哆嗦了半天,擦了擦通红的鼻尖,没有去看秋玉清,走到办公桌边上拿起了电话听筒:“帮我转行政部。” 王琳琳被叫进了办公室,好一会儿才出来,满脸都是不忿。 蒋梦麟放下手头的文件挑眉看她:“怎么了你这是?” 王琳琳被他问得脸一红。蒋梦麟才来行政部没几天,名头传的不知道有多远,就连四十来层的那些女公关们也专门下来看他送零食,一开始没觉得蒋梦麟有多稀罕的行政部女员工们遭遇了有力的对手,立刻对蒋梦麟另眼相待起来,相处地仔细了,才发现蒋梦麟这个人接人待物都有自己的一套章法,井井有条的,叫和他接触的人无一不感觉到春风拂面,放在洋派一点的说法,那就叫“绅士”。 绅士对女人当然很有诱惑力,王琳琳这几个和他坐的近走得近的女人不知道收了多少嫉妒的白眼,导致她们现在一看到蒋梦麟稍显随性的举动,都会觉得有点暧昧。 王琳琳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听到蒋梦麟的问话,脸色立马变黑,轻声弓腰说:“秋总回来了。” 蒋梦麟腰身不自觉僵了僵,脑子转了半圈:“因为那个秋玉清的事情?”如果真是这样…… “可不是嘛?他让我一会儿送这一期的商场整改规划价目表给他看,谁知道是为什么啊?以前这都是商装部的事情,本来也不用他管。我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姚经理肯定知道,她脸色比我还难看呢……”顿了顿,王琳琳左右看了一眼,声音压得更低,脸上带着恳求,“我说大哥,你别秋玉清秋玉清地叫了,那个死王八最恨人家连名带姓的叫他,以后见了面记得喊太子爷或者秋经理,要不有你难堪的……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 王琳琳说着开始翻动自己桌面上的文件,一五一十地数出来一沓子资料整理好。蒋梦麟听了她的话,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角,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王琳琳起身要走,他才一把拉住人家的手:“我和你一起上去吧。” 王琳琳怔了怔,脸很快红了,于是很自然地被迷惑地点了点头。 秋白桦的办公室在最顶上的四十五层,连带他,四十五层总共只有三间办公室,其中一间自然是为蒋梦麟预备的,还有一间属于鲍雄程镇朱他们这些下来考察的,最小的一间就是秋白桦的那一间,说小,其实也有近一百五十平方米大,可以俯瞰魔都景观,不可谓不奢华。 寰球的这十几层写字楼是蒋梦麟很早就购置的,那个时候这一片商业街区还在开发,魔都的房价也没有高的离谱,十五层一起买下来还因为地方大的原因拿到了开发商的折扣,现在再想要买到,翻了五六番不止。这还是魔都的房价泡沫未显露的时候,等到了奥运之后,二十倍的原价估计也没人愿意出手。 秋白桦作为魔都负责人,当然是知道公司房屋所有人是谁的,事实上,对于蒋梦麟这个人,秋白桦除了把他当做老板之外,还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情。 说是敬仰吧,也太虚伪了,敬佩,又不足以形容,总之是一种羡慕中尤带敬意,但心中总会觉得不可思议的感觉。 打一开始,秋白桦还以为蒋梦麟是个后台强硬的。也不能怪他那么想,一个刚到法定成年年纪的男孩子赤手空拳打下那么一大片江山,不亲眼所见,是绝不会有人相信的。赚钱这个东西,除了机遇、天分、能力,最重要的还是阅历。 十八岁的孩子,再怎么有天赋,也比那些老油条们欠缺了为人处事的经验,要不怎么总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呢?老人的话未尝没有道理。 然后慢慢的,他对这个老板的了解又多了些,比如,他并不是一个有后台的人,比如,他的产业基金是如何艰难才挣到手的。 有些是在酒宴上听到鲍雄和程镇朱他们说的,有些则是高层会议上听到白少爷的夸耀,更多的则是他的亲眼所见。 寰球的资产有多少,在没有上市之前秋白桦真的没法儿估算,他唯一知道的是,蒋梦麟这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已经把足够几辈子花用的钱赚到手了,并且公司的资产每年还在呈现翻滚势的跳跃发展,仅仅魔都这一小片商圈,就为寰球创造了不下两个亿的纯利润,加上后续的商铺租赁费用,这只金母鸡会不停地下蛋,届时究竟能够多少创收,在房价不断攀升的现今,秋白桦的每一次估算最后得出的数字都有巨大的差额,这差额足矣让他目瞪口呆。就连寰球曾经对外公布的投资一个亿也有巨大的水分,其实一整个工程下来,造价最多超不过两千五百万。这种让人难以想象的利润空间让秋白桦几度觉得不可思议。 那些从总公司直接下达的雷霆手段迄今为止没有出过一点错,每一个改造每一次宣传都能出现意想不到的效果,这些办法是如何装在一个孩子的脑袋里的,秋白桦至今也没能想明白。 蒋梦麟的果断和雷厉风行常常会使人忘记他到底有多大,很多业内人猜测过寰球的幕后老板是谁,秋白桦通常都是笑一笑就过去了,并不多说。蒋梦麟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身份的,秋白桦知道他害怕麻烦。白少锋又是那样的身份,被挖了出来平地要生波澜,一般人就算知道了也只是一笑置之不敢去提及。民不与官斗,商人自然也不敢,从古至今就是这样,官家的事情讨论的最活跃的都是那些个升斗小民,无牵无挂的他们什么也不怕,这些家财万贯的商人们惜命惯了,反倒更不敢乱说,也活的更累。 随着时间的推移,秋白桦则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鲍雄太过忙碌,他自然而然地接手了寰球在魔都的工程,因为升职的关系,他和蒋梦麟又走得更近,自然也就了解得更深。 蒋梦麟总说自己是个没文化的乡巴佬,他对外人不这样,只是对自己这些高层,他从来都不摆架子,因为走的近了,自然也常常有往来,蒋梦麟匮乏的生活实在是一点也不像他们猜测的那样丰沛。 他简直不像个十来岁的人!穷人们一夜致富之后到底会先干什么,这种问题猜都不用猜,煤老板们已经出了一个活例子,甭管文化高地,暴发户们就是暴发户,不管懂不懂享受,就是喜欢香车美女豪宅地轮番上阵,一日不离奢侈品,张口路易威登闭口古巴雪茄,宝马奔驰满嘴乱挂,他们不知道更高端的东西,所以总爱在知识范围内炫耀,别说是那些富一代了,就连从小富到大的富二代,也不见得高端的到哪里去。 秋白桦见多了换女朋友如同换衣服的那些所谓小开,三代以上才知吃穿,华国的磨难太多,最缺乏所谓“贵族”,真的有,那也绝不复昔日辉煌,书香门第则更多,那些人秋白桦也见过,骨子里带着腐朽傲气,话里话外总是“龙游浅滩遭虾戏”的意思,也低调不到哪里去。 有钱人么,可不就是这样么?能低调地到哪里去?只是富得更容易和富得更艰难,待人处事会有不同而已,本质不都是这样吗蒋梦麟却好像生来就是颠覆他世界观的。 他懂得东西比秋白桦还要多,这么些年,秋白桦一看到蒋梦麟,就觉得自己这三十来年实在是白过来的。但虽然如此,蒋梦麟却依然低调的不像话。 他朋友也就那么几个,不多,但精。 秋白桦有时候无聊,还特仔细地分析过自己这个老板,一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蒋梦麟太傲了,后来才发现,帝都的那些注定要飞黄腾达的二代蒋梦麟很少有放过的,他的交友圈就这样牢牢地固定在那里,最注重的似乎不是背景,而是能力,结果却是不错,几个和他交恶的人每况日下,但圈子里的人却各有各的未来,赵宝年纪轻轻地入了军校,才一年就出来了,一到部队就是个官儿,未来的前途更是不可限量。白少爷看着是个不着调的,但家里的关系却是最靠谱,寰球的后台就是他给牢牢把握的。温……这个有些低调,秋白桦怎么着也没能查到他的背景,至于剩下的那几个,也都各有各的前途,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日后这又会是帝都的新一轮掌控者圈子。 但这么多年下来,秋白桦却没见过蒋梦麟自己开过一回车! 每一次从车库出来看到公交站牌下车的老板,秋白桦早就麻木了,也到过蒋梦麟家里拿资料,地方真的不算很大,至少对一个身价十来亿的人来说太过寒酸,装修也不是最奢华的,但温馨、暖,从眼睛反射到大脑皮层就直觉地让人觉得打从心窝的舒适。 就这样一个人,秋白桦看着他渐渐长大张开,又否决了他是个长生不老的老妖精的臆测,心里的敬佩却是越来越深。 这倒是的,英雄少年英雄少年,虽然是个少年,但英雄却在前头,明眼人都不能忽略不是? 对比起自己,秋白桦几次都很是戚戚然。 秋家不是有钱人家,甚至连小康之家都算不上。 秋家人口其实不少,老太太挺会生的,一屋子五六个儿女,养不起,送了两个,也还有三个在家中要养活。魔都从前也就是块农地,要说好,也多亏了邓老爷子的高看,这才飞速发展起来。 秋白桦的爹下海做生意,后来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魔都那时候挺乱,就这样被砍死了。 这对秋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但多亏老太太不嫌弃把他和母亲一起接了走,一家十来个人就窝在城中村的潮湿农居房里这样生活。 秋白桦就是那个时候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出人头地。 要不是有这个支撑他,他绝对干不出擅自决定出国留学的蠢事儿。 他三观一直挺正的,孝顺老人呵护晚辈,在学校也用心听讲,老师同学们都喜欢他,他性格好,谁都这样夸奖。 好在他没被奉承成老好人,那可不是什么好词儿。 结果还是眼界太浅,见识太少。 拼命打工那么多年,以为手上的钱足够自己留学了,谁知道在国外呆了一个月,就懂得了艰难。 他不得不在课余时间去洗盘子去当服务生,可是一点用也没有,生活费都凑不够,更何谈学费呢?一个黄种人,在国外被歧视成那个样子,秋白桦好几次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 然后就是家里人的帮助。 在看到存折上数字的那一刻,秋白桦跪在地上哭的说不出话来,电话就这样接通着,越洋电话,母亲也不说话,一家人围聚在一起开了免提互相勉励,秋白桦掐着手心,要自己记下这份恩情,这等于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因为秋白桦无法想象,放弃了自己进行到一半的学业在回国,自己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拼。 秋白桦就这样站在窗前盯着渐渐暗下的天色,心中胡思乱想。秋玉清得瑟起来了,他知道自己这回的事情已经有了着落。 秋白桦的心里翻滚着各种难堪犹豫徘徊困惑,最后终结在老太太的那一声凄号里。 大门轻轻敲响,他叹了口气,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候来了,可一转过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秋玉清和王琳琳被赶了出来,莫名其妙的很,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秋玉清冷哼一声撇过头去,王琳琳纠结地眉毛都成了蚯蚓,最后还是不得不笑。 蒋梦麟被留在了里头…… 王琳琳有点担忧,想要贴在门上听壁脚,但旁边站了个瘟神,于是不得不矜持地离开。 秋玉清鬼鬼祟祟地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失望地垂下脑袋,也转身走了——这地方隔音真不错。 秋白桦难堪地躲避过蒋梦麟利刃一般的视线,内心有一个声音叫他认错,伏地求饶,这一切都不是他真心要做的。 秋白桦觉得自己就是个混蛋,傻逼,明明有好的未来,却自己亲手断送。 他不知道蒋梦麟到底知道了什么,但看到他毫不掩饰的憎怒,秋白桦又明白他一定全都知道了。 蒋梦麟坐在秋白桦办公的椅子上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人看,秋白桦越来越坐立不安,他很少会这样没有耐性,就像回到了从前小时候猴屁股的模样,但他心中有愧,这种事情放在古时候也是要给主家磕头请罪的,更何况,蒋梦麟和他的关系相当于朋友,背叛了朋友,他也实在是觉得没脸见人。 “蒋总……您别这样了……”秋白桦怔怔的盯了一会儿地面,还是幽幽地叹了出来,蒋梦麟的视线叫他如坐针毡,“我知道我是个混蛋,你要送我进牢房也好,开了我也好,我都没有怨言,这都是我自找的……” 蒋梦麟的眉头跳了一跳。 “你这是图什么呢?我开你那么高的工资,那么好的福利,远大的前程,光明的未来……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还是说人就是这样?”蒋梦麟毫无波澜的开口,双手交握,看起来倒是有点迷茫。他一贯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人性的弱点所在,当初让秋白桦来,就已经做好了他会贪污的准备,“你拿好处,只要有个度,我是真的不想管。底下人也得有点自己的灰色收入不是?但秋白桦,你把寰球搞得乌烟瘴气,这是何必呢?对你对我都不好看,打一开始的交情,这会儿撕破脸,你不觉得恶心么?” 蒋梦麟的话是一点也没有留情面,秋白桦眼泪瞬间就出来了。说来奇怪的很,他这个人吧,清高温和的很,在这位置上坐了那么多年,真的是没拿过一点外头的好处,蒋梦麟开的工资已经让他觉得受之有愧,寰球的背景硬,他的工作比起普通公司的负责人轻松了不知道多少倍,但,就是有这么个弱点,被抓到了,管他千好万好,只有万劫不复。 秋白桦恨得恨不得就这样从楼上跳下去,也算是给了蒋梦麟一个交代。他清清白白过了那么半辈子,在国外上学,穷到一天只吃一个面包,也没有偷过舍友存钱罐里的一美分,但现在,却被自己亲手给毁了。 蒋梦麟什么话都还没说,秋白桦扑通一声就在木地板上跪下了,一开口,竟然连话也说不出来,在这个比自己小了一轮多的少年面前哭地泣不成声。 蒋梦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叹息了一声。 秋白桦一直以来工作能力都有目共睹,他虽然温软,但他身上的这种端木遗风总是会叫人不自觉地就折服,换一个人来,并不会比他做得更好。 一个好员工,蒋梦麟何尝不想留下? “聪明者,戒太察;刚强者,戒太暴;温良者,戒无断。”蒋梦麟起身把他扶了起来,叹了口气,坐到会客区的沙发上,秋白桦抽噎着跟了过来,满脸都是委屈。 他是委屈,能不委屈吗?他明明不想这样做,却被恩情逼得不得不低头。 “你说吧,怎么回事儿。” 蒋梦麟想了想,还是觉得事情不太对,秋白桦为人他是知道的,骨子里带着清高刻板,要说他能为了一己之私干出那种事情,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人格分裂,第二就是他城府太深,连自己也骗过了。 秋白桦喝了口水,委委屈屈抽泣着就说了起来,他已经打算好了,要是寰球把他开了,去买份保险,然后出个意外把自己弄死算了,赔付的钱也算是了了亲戚们的恩情。反正这种事情出来,他自己是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那么干脆死了算了,背叛了朋友干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还活着干什么呢? 第78章 有时候我们确实活得很艰难,每个人都有软肋,都需要为了生活低头。一是要承受外界种种的压力,二是要面对自己心中真善的不断自问。 其实人之初,又有谁是天性贪婪的呢?更何况原本对生活自有一番理解的秋白桦,对于这种事情,他所受的打击都是来自于自身原有的道德罪恶感,从第一次将秋玉清带进公司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在犯下一个无法弥补的大错,但这个深渊永远没有被填平的那一天,没有人发现他的困境,他则会越陷越深,最终万劫不复。 幸而这个时候,蒋梦麟的一时兴起,也算是拯救了他。秋白桦在忏悔的同时,心中居然油然而生一种类似于解脱了的想法,终于不用再在孝义之中艰难徘徊。 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纸巾用了三盒,蒋梦麟偷偷的瞟一眼茶几,桌上用的是心相印,挺贵的,于是抬手制止了他抽纸的动作。 “……?”秋白桦泪眼朦胧疑惑看他。 蒋梦麟轻咳一声,面色阴沉,“你知道那个时候我为什么会你留在魔都吗?这里是寰球的第一产业,日后也会变成一个招牌,我对你寄予厚望,结果你拿这个来回报我?” 秋白桦悔地一句话说不出。蒋梦麟绝少在他们面前摆架子,虽然因为他自身的能力,在他们心中本就有威严,但他平时很好说话,也不偏听偏信,秋白桦很多时候其实是不把他当做需要虚伪对待的上级的。秋白桦刚毕业的时候,也曾经在几家公司辗转,他原本是想要留在国外的,毕竟国外的工资水准和华国差别巨大,但外企的老板们总爱刚愎自用,他们有自己信任的手下,那些人说一句顶的上新员工一个月的努力,久而久之,秋白桦怀才不遇,自然心灰意冷。但回到国内,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华国正是发展的时刻,有胆经商并且有所成就的多半是些粗人,他们信奉有钱就是大爷,但对外又小气抠门,多亏有了鲍雄这个曾经的同学牵线,他才得以在寰球安定下来,这么多年,说对公司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和蒋梦麟交好后,他更加能放开手脚地投入事业,如今头一回听到蒋梦麟这样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震得他心肝都颤动了起来。 蒋梦麟冷冷看他:“今天我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从行政走款项了?秋白桦,我原本以为自己挺了解你的,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的人其实都差不多,交情就是拿来背后捅刀子,我信任你,你就欺上瞒下,公司里多少人有意见你不知道么?” 秋白桦紧紧地咬住嘴唇,脸色发白:“您送我进监狱吧,我什么也没法儿解释,我对不起您,祸害了寰球,以后要是能出来,我做牛做马也要偿还您的知遇之恩,但……我的家人……” 秋白桦凉凉地自嘲道:“我一直以为她们特别爱我特别关心我,您肯定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为了学业,欠了他们多少,我姑姑他们借钱卖血,我真的感激,真心的。”秋白桦吸了吸鼻子,又说,“可人这东西就变得那么快?我原本以为自己出息了,家里就能过好日子,但她们怎么就一天一个样儿呢?以前的那些事情我简直怀疑根本不存在过,您说,人这心,怎么就能变得那么快?” 蒋梦麟冷冷地看着他茫然的眼神,秋白桦像是在问他,可更像实在问自己。 蒋梦麟默然了。 他何尝不知道秋白桦的艰难? 这简直是在照镜子,蒋梦麟就好像清晰地看到了镜中的自己,前一世的自己,是否也曾像他这样困惑过? 也许是有的,但现在早就忘记了那时候的心情了,仅剩下的也只有恨,恨这东西也霸道地很,偏能把心里的一切情感也掩埋过去,如果不是这种难逢的机遇促使他重回天真,现在的他估计也只是游荡在世间的一抹厉鬼吧? 秋白桦身上的怨和死志,太熟悉了。 蒋梦麟自问已经看透彻这人世间的各种恩怨,但此刻也不由得与秋白桦一起疑惑起来,但他很快就明白了。 蒋梦麟冷笑:“人这东西不就是这样么?你问我他们变得为什么那么快,我也想问你为什么你也变了呢?我以为你是个清高自律的人,结果偏偏大失所望,这不也是你给我的回答吗?” 秋白桦喉间滚动,嘴唇瓮动,启唇想要说些什么,偏偏一句话也讲不出。 蒋梦麟目光冰冷,面无表情,秋白桦知道,他一定是心凉了,也是,被自己信任的朋友这样对待,谁又能真正放得开呢? 秋白桦自嘲的笑了笑,蒋梦麟挑起眉头:“我觉得你知道该怎么办的。” “……是”,秋白桦苍白着嘴唇,揩干了眼里的泪水,默默地站起来给蒋梦麟鞠了个躬,忍下心头的酸涩,轻轻地说:“其实您真的没有说错,这一次要是您不来制止,这几十万我真的就下手拿了。我也觉得奇怪,人这东西变得太快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现在想要些什么,我觉得对不起家人,但又恨他们,我明明知道不应该让玉清来公司,可是每一次他们拿恩情压我,我就觉得脑子里有一根弦断了似的。我最对不住的人就是您,您也不用觉得难过,我这种人真的不值得。我想我需要去一个什么地方安静安静,也许出来之后,我就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他说着走到桌前从抽屉里拿出来一本文件夹,再深深地看了蒋梦麟一眼,抹了把脸大步走出去了。 蒋梦麟保持着原本的模样,沉沉的看着他的背影,叹息一声。 寰球在魔都本来就地位超然,魔都是个直辖市,基本上能在这里混到市长的,再小心谨慎一点做人。日后坐不了那个地位,肯定也相去不远,这种表面上商业氛围最重的隐形小政坛原本就对各类红色企业很是关注,五天之后,报纸上的大版面就开始持续地进行跟踪新闻报道。 ——《寰球公共设施建设有限公司魔都行政区总经理涉嫌职务侵占罪!》事关寰球,自然就和普通案件有了不同,司法机关行动迅速周密,每一天的调查都有新进展。 秋白桦是自己去自首的,按理说他还未将此事付诸行动,蒋梦麟也无法奈何他,可他就是铁了心似的要给寰球一个交代,就连白少锋知道消息后打电话给蒋梦麟,都责怪他这件事情处理地太重。 虽说不是呢?哪家分公司没有些弯弯绕绕的?对于这种事白少锋比谁都看得清楚。把秋白桦换下来的,再上去什么人,谁能保证他就是个好的?就连鲍雄和程镇朱,有些时候都会收些好处,没有好处,谁会卖力干活? 蒋梦麟冤枉地很,虽然知道死脑筋的秋白桦大半会做出这种决定,但这真不是他授意的啊!蒋梦麟让忙的焦头烂额的鲍雄来处理这件事情,自己就在寰球分公司人间蒸发了,谁也找不到他,记者采访的时候更是不知道谁是幕后老板,鲍雄也摸不透蒋梦麟的意思,司法机关的找不到人,也只有稍微往大了办,给寰球出气似的,最后判了秋白桦五年。 这可真是太重了,原本连一半的刑期都不该到的,可世上的事情可不就是这样么?涉及到不一样的人,就是特事特办,即便当事人什么也没说,总有人会自作聪明地去讨好对方。 蒋梦麟去看了秋白桦一眼,他被剃了光头,穿着黄色的囚服,身形清瘦目光澄净,似乎又回到了刚开始相见时那个雄心勃勃的待业青年模样,看到了蒋梦麟,笑着道谢:“五年之后出来,您还要我的话,我再替您干活!” 蒋梦麟从头冷着脸没和他说一句话,眼中复杂地很,活了大几十年,他没见过秋白桦那么傻的,坐牢跟下馆子似的快活。 但秋白桦却偏偏这样了,他躲不过家人的胁迫,也不想干自己不该干的事情,这结局反倒是最好的。 白少锋每每打电话劝蒋梦麟网开一面,蒋梦麟都是笑而不语,他自然有他的打算,只是可惜人才的白少锋急的抓耳挠腮的,有几次带着白父一起来劝他,蒋梦麟却什么都没答应。 他非但什么都没答应,还让人在牢里揍了秋白桦一顿,没伤筋动骨,可都打在脸上,鼻青脸肿的可怜地很,甭管怎么样,他把公司闹腾地鸡飞狗跳的,也不能那么容易揭过了不是? 秋白桦去自首的当天,秋玉清和两个秋家表妹被保安拎着丢出了寰球所在的大厦,秋玉清不服的很,还骂骂咧咧地想要和保安动手。保安是听了上头发话的,什么面子也不卖,挽起袖子就把他打得窝在地上屁话都不敢说。 工资也没影儿了,别说去起诉,法院里一听说是事关寰球的,也都仔细调查,那时候内部已经流传开了寰球总经理自首的消息,结合前后一看,谁还会管啊?左右推脱推脱,这事儿就没人敢管! 秋玉清他们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在暗地里把秋白桦骂了个遍,自己骂还不够,带着全家的老弱妇孺一起想要给秋白桦一个好看,结果从那天开始,再没有一个人能找到秋白桦的踪迹。 甚至于秋奶奶拄了拐杖特意守在寰球公司楼下,也没能看到人。没有人庇护,老太太是不敢撒泼的,写字楼的保安警惕地来回巡视,腰间都挂着手臂粗的电棍,和警察也没差了,秋家人哪里敢撒泼? 报纸出来的当天,;老太太骂骂咧咧地下楼去买早点晨练,看着隔壁邻居窸窸窣窣地指着自己这边窃窃私语,困惑地不得了。 可每当她一走近去,人家就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飞快走远。碰到好几个都这样,老太太起先并不觉得奇怪,等到买完了早点,上楼时对门的老大姐一脸担忧地站在楼道里劝她想开些,她才觉得不对劲了。 看到报纸的瞬间,她只觉得脑子一片猩红,整个世界都旋转了起来,天昏地暗。 常说一个人在艰劣环境下取得极好成就的人,就用鸡窝里飞出金凤凰来形容。 秋白桦就是秋家的那一只金凤凰,至少在家人眼里,他是只凤凰。 可是鸡群的见识实在有限,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羽毛斑斓的除了金凤凰,还有山鸡。 但秋白桦这只山鸡就被强盗地定义上了金凤凰的名头,他短小的尾羽被当成了凤凰长长的救命绳索,上头一溜儿地叼了几十只妄图一飞冲天的土鸡。 山鸡已经被土鸡的肥膘拖累地扇不动翅膀,土鸡却在他停下歇息的时候用力啄他的脑袋,嘴里咯吱咯吱的骂:“你是我们叼着大米才养大的凤凰!凤凰是无所不能的!是神兽!区区母鸡的心愿你怎么可能实现不了呢?你是一只不诚实、不懂得知恩图报的凤凰!” 久而久之,山鸡就懒的解释自己并不是凤凰了,他知道什么口舌都是无用的,土鸡们总会觉得她在狡辩。 但现在,土鸡们终于明白,鸡窝里其实真的很难会出现体型那样巨大的凤凰,那只是一只长得漂亮一些的锦鸡而已,锦鸡用于妆点自己的尾羽却已经被土鸡们日复一日的刁弄搞的脱离了身体,真正重新变回了毫无风采的土鸡。 看着身着囚服一脸淡然的秋白桦,秋家的所有人都嚎啕地哭干了眼泪。 秋白桦其实细算起来,也是秋家的长孙,要说疼爱,家中的女人们怎么可能不疼爱他呢? 如果真的没有真心,那个时候也不会如此尽心尽力地去为他筹集学费,秋家大姑为了秋白桦的学费固定每月去卖一次血,那时候秋家的条件艰难,秋大姑连鸡汤也不敢喝,每次就吃红糖,吃完了就把钱汇给秋白桦,希望他能过的宽裕些。 秋白桦于是一路成为了秋家有史以来最显赫最显赫的存在,他独立管理一家分公司,说一不二,赚钱也厉害,才一年就为家人买下了房产,让大家都不用蜗居在那几十平米的小屋里。 但人心又何尝有满足的呢?秋白桦对家人从来是报喜不报忧,大家就自然而然觉得他是个无所不能的人,以往那些要求都是秋白桦力所能及的时候,他自然不会多做推脱,等到家人的要求已经让他为难,他开口拒绝的时候,却已经没有人相信他会有办不到的事情了。 直到这个被他们寄予了厚望又被他们拖累至阶下囚的孩子穿着一身囚服落魄出现的时候,所有人才惊觉,他只不过也只是个打工仔而已。 虽然不好听,但这确实就是实情。 秋白桦在牢里被打了一顿,第二天家人就来探监,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模样老太太险些要晕过去了。监狱里有多黑暗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老太太曾经也是疼他入骨的,就算是为了小孙子争取福利,也没有存心要害大孙儿的意思,如果她早知道自己的那些无理要求会害得这孩子失去一切,那她怎么可能会坚持不让步!? 然而后悔这种东西就是在无法挽回的时候才滋生出来的,秋家人抹干了眼泪,老太太憋着一口气,开始动身带着全家人为秋白桦找出路。秋家人就是这样,后悔了,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就绝对不会犹豫。 第79章 但很快的,他们就发现了一个很伤自尊的事实。 秋白桦之前的那些人脉实际屁用没有。 秋白桦去坐牢,手机可是没有带去的,通讯录上列在“生意伙伴”上的人自然大家自然没有考虑,着重就是打给那些分类在“朋友”列表中的电话。 那些人几乎都知道了秋白桦的消息,知道打电话的是秋白桦的家人,一开始还会安慰唏嘘两句,等到秋家人开口求助的时候,对方就开始各种推脱各种不方便各种忙碌,等到第二次再打过去时,要不就是秘书接听,那么得到的回答多半都是xx总出差去了。要不就是拒接、忙音,即便换了一个电话打过去,人家接起来听到恼人的对象,也会装作信号实在差,再直白一点的,干脆直接就掐断了。 秋玉清刚开始还没有什么危机感,嘟嘟囔囔抱怨了几句,直接被亲妈吊在楼梯上打了一顿。 秋家人一窝蜂地开始转向责备他,还有两个旁系的表妹,虽然她们没犯什么错,但毕竟也是间接造成秋白桦凄凉下场的帮凶,很快就被送回了亲戚家,秋家人日日悔不当初,特别是秋白桦的母亲,她原本因为儿子出息的原因在家里地位超然,但事到如今,最担惊受怕的也是她。 她简直觉得打心窝里苦。 她懦弱了半辈子,守了半辈子的寡,才拉扯大这么一个独生子,捧得跟眼珠子似的,别人看一眼都会觉得心疼。但她太传统了,骨子里接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教育,加上脸皮薄,不敢反抗拒绝,每每别人随意提起的事情,她二话不说都会答应下来,甚至有时候,她自己也觉得秋白桦既然出息了,就理所当然地该拉扯拉扯家里的穷亲戚。 秋玉清从小就读书不好,好玩又闹腾,秋母其实一直都知道他的辍学并不是儿子的错,但禁不住大姑每日在耳朵边上念叨,假的也就成了真的。秋白桦出息了,他眼里那个柔弱的需要保护的儿子也就自然而然成为了顶梁柱,需要支撑起全家的希翼和未来,儿子,是被她活生生拖累的! 她每天醒来,枕头上都是湿哒哒的,抹着眼泪一大早开始跑法院交上诉书,被人敷衍出来,就开始挨着魔都城一家律师所一家律师所地咨询,秋家的经济来源一直只有秋白桦一个,他工资虽然高,但毕竟有限,给家里买了房子已经有些捉襟见肘,秋家人这样每天到律师所咨询,自然会有花费,而且还很不低。 秋老太太的头发一夜之间白了半数,花白参差看起来萧条地很,秋白桦得势以来,她哪一天不趾高气昂地过来的?秋家在她手上出了个状元!出了个总经理!秋老太太脸上有光,人自然硬朗,近七十岁了,还是面色红润中气十足,可这只是一夜,家里就不复盛况,原本可以长久的繁盛生生的被她们的短见给毁于一旦,还拖累了心软的大孙儿! 秋玉清从屋里出来,感觉到客厅里沉滞的气氛,立刻后背一抽。 他妈打人可是下了死手的,跟有杀父之仇似的,抽人不用皮带尾,用皮带头!金属的皮带头抽在身上一下一道大疤,膝盖手肘那些见骨头的地方更是纵横列布了大片的清淤! 他垂了垂头,心里有点不安,之前全家人都把他当做命根子疼的场景瞬间就颠覆了,舅母看他的眼神跟带了刀子似的,仿佛恨不能上前来咬他一口。外婆也不愿意多和他说什么,就连他爹娘和舅舅他们,看到他都带着满满的埋怨和不齿。 不就是蹲大牢了吗!关他什么事儿!?这不是迁怒吗!? 但秋玉清踌躇了一会儿,还是上前小声地扯住了老太太的衣袖:“外婆……我前段时间撞车那事儿……那钱还没着落……” 老太太冷冷淡淡地瞥他一眼,跟看陌生人似的,不紧不慢的就把衣袖抽出来了。 “你还有脸说!”最先发怒的果然是他脾气暴躁的亲妈,她跳起来跟自己家事儿似的愤怒,“侬个十三点!滚那娘饿台去死好伐!?侬阿咕被侬害的去蹲了大牢现在,侬咋个不去替了伊额?侬还有脸钞票钞票!钞票侬刚卵!娘饿比脑子坏特饿!” 秋玉清脸涨得通红,气的眼睛立刻就充血了,秋白桦的事情他一开始是有点愧疚,可禁不住家里人这样天天念叨啊!秋玉清拳头捏着松了又紧,气喘吁吁半天把自己气了个驴眼瞪,喘了半天忽然抽筋儿似的窜了起来蹦房间里鼓捣了一通,还不等人去制止,他便奔到门口去开门要跑,临跑前还被门框“哐当”一声撞在脑门儿上,痛得他浑身一个哆嗦,丝丝拉拉地喘着气抱着自己的猪脑壳跑出去了。 秋玉清他妈气的要趴在窗台上对着跑下去的儿子骂街,被老太太一挥手招了回来,秋玉清这回是被全家人记恨上了。原本他们就村,知识面窄的不得了,心里总有个先入为主的观念,秋玉清撞车的事情是他自己和家里报备的,解决方式也是他自己出的,秋老太太怎么可能会知道原来公司的总经理也不能随便用钱!?用了还要坐牢!?这全是给小孙子闹出来的灾祸! 坐牢在她看来,是比死还要吃苦头的事情,秋老太太年轻时和丈夫一起被批斗过,那时候就跪着煤渣被关在村子里的一件破牛棚里,日日有人来围观,那就是“坐牢”了。地上只扑干草,睡不好觉,还有人会拿牛粪来砸头…… 一想到长孙现如今正在牢里全无尊严地吃苦,老太太气的眼睛都阖不上,后半夜醒来眼泪跟不要钱似的落,常常哭湿了几条枕巾也不见好,一夜到天明的那段时间,她就在心中念佛、忏悔,才不至于心凉孤寂。 孙儿还等着她来救,她无论如何倒不下。虽然心中疼痛,但秋老太太的求生意志却强的很,心里那一股执念吊着,非要她消除了罪孽才能去不可。 秋家人固执啊……不止是秋白桦固执地要偿还恩情,秋家其他人何尝不是这样呢? 秋玉清撒丫子跑的飞快,他捂紧了怀里的户口本,摸了摸身上没带多少钱,只能坐着公交车到郊区监狱。 秋白桦垂着眼睛被叫出来和家人见面,他倒是挺期待的,毕竟关在里面那么多天,他已经完全明白了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枯燥的生活,但抬起眼,却惊讶的发现来探视他的竟然是秋玉清! 秋玉清从事发之后从来没有来看过他,秋白桦对他心中竟然有隐隐的怨恨,但这其中,也夹杂着些许对他期望的希翼,毕竟能来看他,也算是这个表弟有了好的转变。 拿起听筒的瞬间,秋白桦听到玻璃那一边秋玉清怨恨地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冷笑:“你到底有哪里好?” “什么?”秋白桦怔了怔,才发现秋玉清表情的不对,不由地有些担忧,“玉清,你怎……” “我问你有哪里好!!!”秋玉清再也忍不住爆发般歇斯底里地大骂,“凭什么从小到大都是你拿最好的东西!?凭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说你好!?你学习成绩好有什么用?这个世界上又不是成绩说了算!?他们一个个都为了你的事情出钱是,谁来想过我?你现在不一样成绩好得不得了,可惜要蹲班房!你都蹲班房了!他们还是怨恨我!秋家全是王八蛋!!!” 秋白桦怔怔的听着他的骂声,眼神有点呆滞:“……玉清……?” 秋玉清的骂声就像惊雷一样在他脑中炸开,后背的毛孔瞬间都竖立了起来,就连脚底都僵冷地失去知觉,他脑子里只回荡着秋玉清的那句话——“蹲班房?” “蹲班房?”秋白桦轻轻地笑了一声,笑声拂在自己的心尖上,凉得刺骨,“我蹲班房?是为了谁蹲班房?”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对他足够好,好到违背了道义的事情也做了那么多,毕竟是血缘亲人,虽然落得如今这个下场,秋白桦心中怨恨自己不识好歹不知廉耻,却从来没有迁怒过秋玉清。 虽然,他间接地导致了秋白桦落到如今这样狼狈的地步,可秋白桦总想着,欠了秋玉清他妈那样多的恩情,用五年来还是否也够了?扯平了吧?毕竟是亲人,真能有隔夜仇么? 但他从未想过,秋玉清竟然是这样……这样想的…… “你是故意的?”秋白桦脑子猛然跳出一个让他自己也无法接受的答案,这太不可思议了……这怎么可能…… 秋玉清冷飕飕地咧开一嘴白牙笑的惨然:“那又怎么样呢?我挖了坑,可你是心甘情愿往里跳的……你从里面出啦,还能剩下什么?我妈她把你当儿子似的,她去卖血,我们一家吃窝头吃糕,你在国外花天酒地?凭什么?我欠你的么?我连学也上不完……我欠你的么!!!” 秋玉清本身长得清俊,但一脸狰狞的恨意全然掩盖住他清秀的外貌,显得凶神恶煞扭曲不已。他眼底满是大仇得报的痛快,但更深的则是抹不开的怨。 秋白桦哆嗦了一阵,忽然笑了:“秋玉清,你期末考有一次超过三十分么?中考的时候你全部加在一起没有一百五,是我妈用我爸的保险来让你买进市一中的吧?秋玉清,你自己是个蠢货,谁也不欠谁的。” 秋玉清咬牙一拳擂在台面上,开口还未说什么,就看到秋白桦带着手铐的纤瘦胳膊立起来,脸埋在了手掌里,浑身颤抖着开始发出低沉的笑声,一抹清淡的水痕从手臂蜿蜒而下,在肘部的桌面上摊开…… 秋玉清眼角扫到那抹水渍,猛然间呼吸困难,眼冒金星,他冲动站起却又狼狈地摔在椅子上,只能呆呆地看着玻璃那一端笑的越发狂放的秋白桦。 这边的奇怪动静早就惊动了狱警,两个警服男人走上前一左一右地站在秋白桦两侧,并提醒道:“差不多了,家属还有什么要说的?” 秋玉清却失了语,原本一肚子的怨气竟然一个字也吐不出,只知道呆呆地看着发出声音的扬声器。 “没有了……”本正该笑的秋白桦却忽然沉静的出声,声音一如往昔在公司生杀予夺时的冷静磁性,这会儿话中却充满了让人难以承受的嘲讽。 “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了,回去吧,我还要背守则。” 他说着毫不留恋的站起身来,身长玉立,虽然身着囚服,却丝毫不减风采,眼神熠熠生辉带着一丝水气,眸光闪动间已然漫不经心地转开,嘴里悠悠的叹息:“我真是个傻子……真是个傻子……这样也好,谁也不欠谁的了,你们以后谁也不用来看我,我对不起的人从头到尾只有那一个了。” 他心中刀绞一般地疼,却意外地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惬意。 秋玉清看着他依然挺如青松的背影,好半响没能转开视线,原本该大快的心情更是没有如同想象中那个如意。 莫名的,心里有一股悔,涌上他的心头脑内,搅得他从这一刻开始就不得安宁。 第80章 原本这一切应该就这样按部就班地在蒋梦麟的掌握之中进行,哪知道七月末,就忽然从西北传来消息,说宋清虚所在的那个团进山寻找地下水源,一连一个月余没有传回来一点消息。 彼时的蒋梦麟刚刚在g省安定下来,还在跟随着一群地质工程师们勘测最适合用于开发的路段,除了白马街附近的那一条长街外,另有两处地方,蒋梦麟觉得很有开发潜力。 一处是位于g省沿海的一处镇子,虽然说是镇子,但占地面积比起一个普通的县城却小不了多少,由于距离g省码头无比相近,很久之前那里就开通了沿海贸易,积累下了无数的资产,外贸商业链更是成熟无比,每年的财政收入比起商贸发达的某些二线城市只多不少。二是同在g省的另一处镇子,专营灯具批发,乃至于一整个镇子抬眼看去全是富丽堂皇的灯具生意,在很久之后,更是会被尊称为天下第一灯具市场的名号。 蒋梦麟是很愿意在这些批发地动工的,这些需要门面来经营的地方租金和房价都不是别的地方比得上的,商户们因为地理原因日进斗金也很少会因为琐碎的管理费和商场闹出难堪,这些人精们家财万贯,在社会里摸爬滚打了多少年,早已经炼出了一身的油滑,也不会像普通商户那样拎不清难搞定,这些人往往是最惧怕强权威力的了。 其次,也是一个不太重要的原因,这些镇子上的政府部门比城里的好打发多了,他们胃口也小,随便从牙缝里抠出一点残渣就能把他们喂地无比满足,虽然寰球一贯有白家做后台,但政治立场这种东西,还是能单纯一点就单纯一点比较好。 蒋梦麟还是很担心的,毕竟宋清虚才刚刚和他确定下关系,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置之不理,在几次试图联系都失败之后,蒋梦麟打算放下g省正在开展的工作先到西部去看一看情况,却被帝都的一则电话给制止了,赵宝他爹信誓旦旦地和蒋梦麟保证,这一次绝对不了大篓子,因为赵宝是和宋清虚同在一个团里被派遣出去的,老爷子急着要让儿子接触到权力核心,那自然就要想方设法的给儿子立功升官,老子都不着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赵老爹也没有和蒋梦麟讲清楚,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方便让人知道的隐秘。 反正跟着他们走一定有肉吃,前世那么多年没听说过中央军方领导去了儿子的,赵宝既然没出事,宋清虚能力比赵宝高出几百个段数,还能不如他了? 吴革命是个很知情趣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他这个名字,蒋梦麟几乎都猜不出他是个苗红根正红军家庭里出身的人。 吴革命其实说倒霉也挺倒霉,说好运也挺好运的,他爹妈都是跟着老爷子打江山过来的,特别是他父亲,曾和朱德元帅同在战场离过功,是个有头脑有勇有谋的机智人物!他母亲则更牛,在部队后勤担任医疗队队长,曾经照顾过一个很有威名的老元帅,甚至曾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那元帅夸奖过!照理说这样的人家,生出来的孩子早该早早的在帝都守成了,吴革命现在这样官位也不冤枉,但事实却从没有那么美好。 吴革命的父亲在立功后的一次战役中失去了双腿摔坏了脊椎,虽然最后还是险险地保住了性命,但一辈子也就站不起来了,这样的拖累自然不可能再留在军中,于是吴革命一家就留在了部队解放了的一处村子中慢慢的安定了下来。 但战后随后而来的就是长久不安的动荡,吴革命他爹终于在饥寒交迫中无奈地饿死了,母亲也苦地面黄肌瘦,最后母子二人求生意志太强,硬是发奋互相搀扶着来到了帝都,正好,从前那个被吴母照顾的老元帅还精神硬朗,听说了吴家后来跌宕的遭遇,再看着吴母原本娇俏秀丽的脸蛋竟然被生活磨砺地又糙又黄,最后更是听到吴父活活被饿死的消息,一时间心里唏嘘不已,那些从前的老兵们为这天下奉献了一生,却很少能有善终的,加上吴母对他有恩,他这时手上也有了权力,于是良心一不安,就把吴革命收在了门下,最后更是替他牵线搭桥娶到了张家的大闺女,吴革命先是靠着老父老母的贵人,后是靠着妻子的娘家,一路就这样飞黄腾达了。 但他可很会玩,一点也不像曾经苦过的模样,蒋梦麟那块工程的地皮早就批下来了,可是为了开展工作,以及日后后续工程的稳定,他还是听了白家的意见在g省寸步不离地盯梢,反正只要等到工程开始动工,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毕竟是军事项目,吴革命他们即使是想要动,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够不够。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害怕自己会行差踏错。 蒋梦麟从更衣室里出来,在房间内的床上坐下,用浴巾擦了擦一头的水珠,轻轻地叹了一声,翻出手机来翻看电话簿。 他今天被吴革命他们邀请来g市郊区骑马,但是天气太热,他只是在旁观席上看了一会儿就热的有些受不了了,于是提早回休息室来洗个澡,现在通体舒泰。他虽然会骑马,但是却不愿意在众人面前耍猴儿似的表演,太难看了。 手指在宋清虚的名字上停顿了一会儿,蒋梦麟还是按下,凑在耳边,嘟声过后,电话被接通:“你好,西部2772团。请问找谁。” 蒋梦麟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问:“宋清虚在吗?” “请稍等,”那头不紧不慢地说了这么一句,过后又开口:“不好意思,宋营长正在演习,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如果可以的话,半个月后再打来吧。” 蒋梦麟挂了电话,心里有点沉,这就是还没回来了? 部队里现在在有意隐瞒家属,现在大中午的,西部又干又燥,演习个鬼? 门口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蒋梦麟指尖一颤,满脸的担忧如同潮水般褪去,声音变得清冷:“请进。” 大门滴的一声被打开,随后是轻微的滚动声,蒋梦麟擦着头发侧头看去,原来是服务生推进来一车餐点。 他现在所在的这家会所位于g省省会g市边郊,g市原本是寸土寸金的,可这会所却占地极大,不仅有宽广的跑马场,还备有绝对不显狭窄的高尔夫球场和各色稍小些的运动场地,其他的休闲设备诸如私人影院健身场所泳池温泉更是数不胜数,蒋梦麟前世从未听说过有那么个地方,但这一辈子级别到了,就总会得知很多从前都无法想象的东西,就好比现在,服务生推进来的一车豪宴,竟然只是一顿午餐。但这菜色之丰盛,恐怕连帝都的京师酒店也无法相提并论。 由于天气炎热,一车菜中间那层全是凉的,最顶上的主菜五彩斑斓,蒋梦麟看着新奇,挑眉问:“这什么?” 侍应生是个绝对不超过二十五岁的小姑娘,在这种地方上班,体型外貌挑剔地很,她也并不穿着很古板的工作装,而是一袭轻便的运动装束,上衣很短,能看到小巧圆润的肚脐,和腰间紧致白皙的肌肤,腰细地盈盈一手可握。裤子则更短,露出下半个挺翘弹性十足的臀部,腿很长,又笔直,皮肤细嫩,足踝精巧纤细,脚掌赤裸地踩在地毯上,地毯式卡其色的,衬得她皮肤更白。 这也是尤物了,比皇英力捧的那几个新星一点不差,反而更显青春单纯,这样的人物,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搜罗来的。 那女孩抬头看了蒋梦麟一眼,脸立刻就红了,蒋梦麟虽然看起来年纪小,但俊俏淡雅,从内而外散发着一股难以捉摸的威严,一看就是久经上位的模样,她们这些能够留在会所上班的女孩子们都不可能有另一半,由于外表出挑,很多人更是在会所里认识了各种富二代最后嫁入豪门,有了前面的例子,留下的女孩子们就更容易思春,尤其是对着蒋梦麟这样的人。 “这是万寿迎春。”女孩子低低地说,“先是用五十根鸡舌用羊油煸炒出香味,然后放入龙虾、鲍鱼、竹鼠、以及象拔蚌熬了一整天的老汤内浸泡卤煮,然后将鳗鱼切片剁碎成鱼浆,铺成纸片那么薄的鱼皮,蒸熟之后将鸡舌去骨,完整无缺地一个一个包裹起来,鸡舌如果缺了一丁点肉,卖相就不好了,要丢掉的。” 蒋梦麟挑了挑眉,倒是比他想象的要稍微朴素些,但夹起一块放在嘴里嚼了嚼,也不由得有点失望,味道倒是没什么很特别的,只是摆盘好,金玉其外。 他也就失了些兴致,放下筷子边擦嘴边问:“吴省长他们呢?怎么我回来就不见他们了?” 女孩儿轻轻地笑了笑:“蒋少爷脾气暴,吴先生他们都怕您不给面子呢,他们这会儿在包厢里吃生猴脑,上回他们吃活鸭脚的时候你把他们骂了一通,这回他们可就得瞒着您偷偷地吃了。” 蒋梦麟脸一沉,耳畔似乎能够听到猴子被活生生撬开头盖骨取出脑髓那痛苦嘶厉的尖叫,胃部一阵想要呕吐的感觉。 上一回就是吴革命他们自作聪明,说要带他见识见识好东西,结果拿烧红了的铁板放活鸭子上去蹦跳,那鸭子被折磨地凄惨不堪,脚下烙铁烫的它要命,只能左右换脚不停蹦跳,却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那鸭子虽说不能口出人言,但眼中却漫着深深的痛苦悲哀,最后鸭子神智还在,两脚却已经熟透了。 蒋梦麟那一次一点面子也没给,冷哼一声就拂袖而去,这一回吴革命他们倒是学聪明了,不告诉他? 活吃猴脑他也是见识过的,先是牵一只活蹦乱跳的猴子出来杂耍,那猴子长得和人没什么不同,喜怒哀乐更是俱全,活泼可爱和小孩子一般,还会和客人们讨赏撒娇。卖弄完了,就将那猴子扣在一个中间带圆孔的桌子上,然后不打麻药不做任何准备,直接在那用铁锤猛击那猴子的天灵盖,那猴子生不如死的时候,还会痛苦嘶叫眼中滚下热泪,但贪婪的吃客却只会更加兴奋,最后那猴子就被活生生折磨死,吃客们直接掏出它猩红的脑浆烫入火锅吞下肚中。 畜生! 蒋梦麟冷冷地哼了一声,挥手让那侍应生把一车菜全部推出去,什么胃口也没有了。 这人那,有时候就比畜生还要没人性呢。 第81章 吴革命的行为一会儿风一会儿雨,有时候蒋梦麟觉得他想要讨好自己,有时候却又感觉到事情不那么简单,至少他心里清楚,吴革命表面上和他虚与委蛇,心底里想些什么东西还是不太好猜测的。吴革命毕竟是风雨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人物,虽然长得尖嘴猴腮,可做惯了慈眉善目的模样,平时脸上的表情轻易都不会有变动,活脱脱的老狐狸一个,蒋梦麟和他交锋,也算是棋逢对手,难分高下。 蒋梦麟这人也奇怪,他重活一遍,怎么样也不想要拘着自己,讨厌一个人喜欢一个人分分明明的,一点也不掺杂,他对吴革命,打从心底里厌恶。蒋梦麟其实信佛,他觉得自己这一世罪孽深重,所以在工作之余总是寻找各种各样的渠道捐助别人积攒功德,他本来偏好素淡的东西,虽然也爱吃肉,但从来不像吴革命那样,为了口腹之欲将其他的动物蹂躏虐待致死,就为了那新奇却不一定多美妙的味道。蒋梦麟觉得这是一种病,人太黑暗了,就会有这种凌虐欲,动物们是最纯真的,所以他们就要把最可怕的刑罚加诸在这些纯真的东西上,看到它们翻滚嘶叫痛苦难当,心里就会惬意舒爽。这真是病! 蒋梦麟长的小,就是最好的挡箭牌,他也并没有说明自己是寰球的负责人,之前牵线拉桥的秋白桦进去了,吴革命自然就把他当做了新一任的分公司负责人,他和蒋梦麟才接触没几次,心中没底,也看出来蒋梦麟绝对不止脸上看上去那么点儿道行,所以现在两个人的交情只限于出来应酬玩乐,换句话说,吴革命目前还没找到对付蒋梦麟的好办法。 另一边,包厢内火锅蒸汽腾腾热火朝天,吴革命身边的小姑娘白着脸从火锅里把猴脑捞起来,沾了酱料盛在吴革命碗里,她只是会所分给吴革命的贴身管家,陪吃陪睡陪桑拿,原本是不应该干这个的,吴革命却偏偏要把她一块儿拉来伺候吃放。会所里真正遵循顾客就是上帝,她要是拒绝,基本上饭碗就要被砸了,刚刚看了一幕不亚于人间炼狱的酷刑,小姑娘心脏这会儿都还揪着。 猴子的尸体被带下去炖汤了,吴革命也不是第一次吃这个,早已经习以为常。与他一桌坐着吃饭的都是平时走得近的人,有g省省会g市的市委书记,他老婆张淑华的两个堂弟,还有单位里的一个主任,吴革命自己的司机,以及几个主要任务就是买单的私企老板。 他低头吃了一口,微皱起眉头,看向站在门边的厨子:“这味道和之前不一样。” 站在门口的是这间会所的主厨,听到他的问话,哈哈笑了起来:“吴先生果然有一根刁舌头,这都吃的出来?这猴子我们是特意饲养起来专供给您的,平时都有饲养人物,一天要让它上蹿下跳不能歇下来,并且只喂水果,饮用的水换成了羊奶,营养丰富,这样才能保证它肉质肥美,这滋味在外面可吃不到,您刚刚听了它的叫声,是不是中气比起普通的猴子还要足?” 吴革命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如此,心里也立刻觉得妥帖。这个会所是他的常驻地了,在g省驻足,他也给了不少方便,所以他们对吴革命一向照顾周到得很,这叫吴革命才真的感受到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的快感,瞧,这不是人人都要对他卑躬屈膝么?马屁又如何?拍的他通体舒畅!就是好马屁! 吴革命笑了起来:“你们真是太客气,不至于那么小心的,我也只是问问,你们手艺我还不清楚么?这猴子喂地可真够肥。” 他小舅子连忙说:“原来姐夫天天都吃这么好的东西!我在外头可从来找不到那么肥厚的,怪不得姐夫一眼看去意气风发满面红光,比我们看起来都要年轻。您可不知道,前一段时间总有人和我打听,问我您是否结了婚,叫我给她们保媒,我一边怕姐姐揍我,一边又觉得太伤自尊,补了好久,可还是没您看着好。” 吴革命撂下筷子哈哈大笑起来,满脸皱纹挤在一起全是高兴。 他这小舅子比他小了快十岁,说出这样的话,他怎么可能不高兴?追求青春从来不止是女人的专利,男人们也要各想绝招,吴革命为了年轻,从来都不手软,每天滋阴补阳地睡女人,又到处找女人的乳汁擦脸饮用,平时更是各种生猛野味不断,不就是为了看起来年轻吗? 那厨子也在门外笑起来,神秘兮兮地说:“说起这个,我倒是想了起来,我们老板很早之前吩咐下来给吴先生找滋补圣品,今天早上已经送过来了,那可是难找的好东西!” 吴革命笑声一收:“有那么好?是什么东西?” 厨子见他好奇,眯了眯眼睛,小声说:“长!生!汤!” 吴革命立马不好奇了,撇撇嘴:“我当是什么呢,一点新意也没有,我吃了不下八百回,也就那样。” 厨子急了:“这可不一样!吴先生在外头吃的那些,说是长生汤,但里头的女婴很多根本不见骨,那都是胎!用胎炖的,谁知道怎么死的?这种女胎很多早就失了生气,更多的都是从医院里低价买来的,能滋补到哪里?吃了也白吃罢了,我们这个可不一样。” 吴革命挑起眉头,做出侧耳倾听的模样:“哦?说来听听?” 厨子娓娓道来:“先是原料,这女婴可不是随便找的,母体筛选也是大工夫,不能有妇科病,历史也得干净,要不阴气就浑浊了,也没有那么好的效果。我们找的这个母体,是个大学毕业生,被我们带回来安排了好地方居住,还是处子,未经人事。然后另一番供精方也是筛选过了的,那母体从头到尾没沾过男人的滋味,是直接体内受精,是个处子母亲!自然阴气不断。” 吴革命大感兴趣,觉得实在新奇,脸色也好了很多。 厨子继续说:“再来就是这怀孕的时候,一连十个月,我们都用最好的补品来滋养,从头到尾不告诉那母亲这孩子的用途,这女人头一回养胎,母性勃勃,对孩子百般呵护,这也是胎儿长得好的一个要素!母亲的心情必须舒畅!怀孕期间,我们还派出人手来带这个母体四处游乐,小孩自然长得壮,加上十个月不断的补品,这孩子是足月生的,足足九斤那么重!生下来哭声震天,十分强壮!” 吴革命脸上喜色一闪而过,然后假意咳了磕,敛起神色,挥了挥手:“好了好了,说的那么多干什么,我听了怕得慌,我晚上还在这里留一顿。” 那厨子弓着身出去了,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就是说要留下来吃了这好东西。 屋里只剩下这一群饕餮,两个小舅子面面相觑。他们从来没吃过这种东西,听得心里发毛。 静默了一会儿,大舅子率先说起了正事:“姐夫,那个……什么狗屁工程的负责人怎么没见到?” 吴革命心里打了个突,想起上一次领蒋梦麟去吃奇珍的时候被毫不留情地教训了一通,心里有点尴尬,他不带蒋梦麟来,是真的害怕蒋梦麟会把一锅红汤盖在他脑袋上,吴革命还是挺要脸面的。 吴革命咳嗽了一声“说他干什么。” “话不是这样说的……”g市市委书记高博也放下了筷子,脸上的神情莫测看着吴革命:“我倒是真的搞不清老哥你要干什么,上回何开源已经和我们打过了招呼,他和帝都那边又有关系,按理说我们应该……” 吴革命挥了挥手,脸上稍有不快,瞥了眼闭上嘴眼观鼻鼻观心的高博,撇了撇嘴:“何开源是什么东西,现在该怎么做能怎么做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他说到这里,猛然咳嗽了一声,随后弓着腰猛烈地咳了起来,然后倏然站起,好像不经意似的轻轻敲了敲桌子,然后摇着头道:“果然火锅还是要少吃,我有点上火,你们先吃着,洗手间在哪里?”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站在门侧的服务生说的。 两个妻舅面面相觑,他们毕竟脑容量有限,加上不太聪明,也没想到乱七八糟的地方上去,一桌人静了一会儿又开始热闹地吃,高博却也笑着站起身:“你们先吃着,我去上个洗手间。” 大家哈哈笑着打趣了一下他是否尿频尿急,高博出去了,桌上两个等买单的商人脸色却阴沉了下来,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底的忧虑。 何开源,就是g市开源地产老总,现在房地产业不景气,小城市的房价太低,大城市的地基难搞,房地产公司都在市场风暴中挣扎求生。可寰球集团的成功却给所有人都点起了一盏明灯,原来生意还能这样做! 寰球集团有红色背景的事情大家心里都有点数,眼界阔一点的,多半也能猜到寰球的后台到底是谁,国防部能说得上话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再往精了猜,能够让一家小公司迅速蹿红跟升火箭似的顿也不顿直飞冲天,也只能是白家才有这个本事了。 可问题在于,白家厉害归厉害,和吴革命却并不是那么对付的。 吴革命的老婆张淑华,也是个帝都红二代,帝都姓张的人家要多少有多少,张淑华却偏偏是那个和江家搭上关系的张家的远亲,虽然关系已经出了五服,但亲戚这东西,自然是要怎么套,全凭一张嘴的。张家现在在帝都和白家有意无意斗得如火如荼,不就是为了现在正在进行的那个“反腐行动”么?谁能占得了先机整治上一个两个,那未来就有了绝对保障了。何开源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开源地产可不是个小喽啰,在g市那是说一不二的地产大亨,他在g市经营了那么多年,还能拿不下手上的一块地?在别的地方不敢说,g市可是开源公司的根据地,要赶走一个外来企业,纵使那个外来企业背景雄厚,但在这样的环境下,也不会太过困难吧? 他们俩私底下都和何开源有些交情,能和这两个大人物搭上线,也多亏了何开源的牵头,所以也想着靠这一局和开源地产分一杯羹,可现在听着吴革命的意思……何开源没戏? 第82章 吴革命检查了厕所的每一个隔间,确定安全之后,脸色阴沉地俯身在洗漱台洗手。 高博随后就进来了,他大概察觉到了自己刚刚在饭桌上说的话有点不合时宜,这会儿闭紧了嘴巴沉默地站在吴革命身后。 “把门锁起来。” 高博依言锁好了门,吴革命叹息一声,坐在洗漱台上。 吴革命冷冷的看着高博:“你以为,我这此哈巴狗似的上赶讨好寰球的负责人是为了什么?刚刚那两个耳目都在,你倒是说的畅快,怎么?只有张家人管得了你,我什么都不是是吧?” 高博和帝都的张家确实有点关系,平时也确实会经常不把吴革命看在眼里,但这毕竟只是他心里的算计,脸上从来没有表露出来过,就连平时办事儿也是悉心妥帖同来不敢耽误的,这会儿吴革命问起,也只是想要找个由头来教训教训他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高博连忙摇头:“领导……我不是这个意思!但张家那边……” 高博和吴革命私下里是很亲近的,吴革命虽然人不好,但对高博如同对待弟弟那样,也很是照顾,听了这话,吴革命不由得摇头:“蠢货!教过你多少次,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现在大会都还没开,谁知道最后到底是谁略胜一筹?到时候张家落了下风,我们第一个会被白家拿出来开刀,现在把后路堵死了,你是不想留余地了吗?” 高博一愣,眼中差点没忍住愕然:“嫂子……”张淑华是张家的人,吴革命不帮自己的岳丈一方,竟然还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 吴革命脸色一沉,张淑华仗着张家的威风对他耍脾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一个省长,天天在家里看到老婆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十分没有自尊,这种日子吴革命早就过够了! 要不是看在上头还压着不能得罪的人的份上,他早就不再搭理老婆了,只是现在政局一片迷雾,如果没有帝都的张家给他报信分析,他这个沿海大省的枪靶子很有可能会被拖出来牺牲,吴革命过够了苦日子,不想在回到从前卑躬屈膝的时候了为了这个,他也得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高博什么也没有再多说,似乎已经听懂了吴革命的话,两人又说了些别的东西,才一前一后地离开。 “真的?你确定你没有听错?”蒋梦麟眯着眼仰躺在床上,一条胳膊捂住眼睛,窗帘大开,从落地的透明玻璃处可以看到屋外延绵到远方的大片大片翠绿的草坪。 那个长腿细腰的侍应生跪在地上收拾着蒋梦麟的衣服,轻轻地点头:“没错,会所的卫生间男女想通,女卫生间这边可以听到男卫生间的说话声的,我那时候确实是听到吴先生他们这样讲来着。” 蒋梦麟冷冷地笑了一声,从胳膊缝隙里可以看到那个侍应生有意无意地在讨好自己的模样,心里也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但蒋梦麟可没有那个金屋藏娇的闲心,想了想,他从钱包里掏出来一张泛着金色光芒的银行卡搁在床尾,然后起身走到窗前,眼神放空,若有所思。 侍应生眼睛一亮,伸手小心地拿起那张卡片,还有点犹豫:“蒋少……您这是……” 蒋梦麟眉头一跳,轻笑:“你给我通风报信,我自然不会亏待你,我不要你做什么,女孩子家要爱惜自己。密码是六个零,你出去吧。” 那姑娘眼眶一红,被蒋梦麟的一句“爱惜自己”说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她在这工作了那么些年,客人们毛手毛脚的从来不少,倒是像蒋梦麟这样绅士做派的,一个也没有遇到过! 有哪个女孩子不希望清清白白的?难不成做……这一行很好听不成?从出来工作直到现在,蒋梦麟是第一个这样和她说话的人……会所里进出的公子少爷们哪个不是家财万贯的?他们已经习惯了不把服务员当人了。 那女孩轻声道了谢,收起卡片小心地退出去了,也消停了想要勾搭蒋梦麟的心思,蒋梦麟听到门落锁的声音,索性闭上了眼睛,掩去满脸沉思。 他早就猜到了寰球会被当成一匹肥羊胡乱瞎宰,这是早晚的事儿,只是没想到会来的那么早。 张家人的手伸地比他想象的还要长,现在看来,这个g市市长也是他们的人了? 结果蒋梦麟才摸清楚底细想好对策,第二天那个高博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他把蒋梦麟约在了市政办公室,到底是个市长,加上又管辖着油水肥美的G市,他的办公室十分富丽,蒋梦麟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出了他办公室里拜访的家具大多都是红木的,地板精心地打了蜡,在实木的价值不菲的书架对面的墙壁上,正对大门贴了一张横幅,上面书写――——《两袖清风》 蒋梦麟险些没笑出来。 高博和蒋梦麟是头一次见,前一回因为蒋梦麟早退的原因两个人没能碰面,高博这一次做足了东道主的派头,亲亲热热地打了招呼聊了一个多小时,连蒋梦麟住在哪个酒店都要问个清楚,蒋梦麟面色依旧不起波澜,只是淡淡的在脑袋里把他的问题嚼了一遍又一遍,不该答的不方便答的就含糊混过去,到了下班的点,两个人居然称兄道弟起来。 高博心里忍不住窃喜,寰球虽然是个大公司,但起步低就是起步低,是什么外力都无法扭转的,居然派了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年轻人负责公司工程,这是没人了吗?还是……这个蒋梦麟,是个关系很硬的背景户? 不过这两者都没什么不同,对他来说,只要按照张家的意思能给白家找到不痛快就行了,这两个原因无论是哪一个,对他都是大大的优势,如果寰球真的没人,那那什么来和他斗?如果这少年是个关系户……关系户居然能空降到这样重要的工程管事儿,不得不说寰球的管理层一定是腐朽到了一个境界。 但他毕竟城府不浅,心里百转千回,脸上的和气笑容居然颤都没颤一下,披起了外套又打了几个邀约电话,不管怎么推辞都坚定要请蒋梦麟吃饭。 有了吴革命的教训,他自然不敢找那些稀奇古怪的地方,于是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就围在了店里吃火锅。就算是火锅,也不是一般的地方,比起某些米其林餐厅来还要显得奢华的火锅店可不多见,点菜时蒋梦麟随意扫了一眼菜单,中英法文三翻,最便宜的一盘生菜叶开价九十八,高博毫不手软地点了一大桌子菜,大家就开始觥筹交错互相灌酒。 蒋梦麟醉了那几回,这次却怎么也不敢喝多了,他也有技巧,喝的时候一仰头拿袖子挡着,顺手就倒进了空间里,大伙看他酒量好得出奇,一个接一个的不肯放过,结果蒋梦麟却来者不拒,很快就看到他脸上晕起厚厚的酡红。 酒席上的众人也不由得看着发呆,蒋梦麟正是年纪最好的时候,风华正茂,朝气蓬勃。更何况他长得本来就很俊俏,加上休息不好饮食不调脸色苍白地很,他原本皮肤白,大家也只说他长得清秀俊美,可现在喝了酒,脸色浮起血色了,可真就有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美色展露出来。 高博看着就觉得自己眼晕,他忍不住想,听说帝都里的那些公子哥儿们玩腻了女人现在开始包养兔爷儿了,这个蒋梦麟长得那么俊俏,难不成是寰球的老板的小情人?要是真是这样,那么他小小年纪却能独揽一方大全,也就有了解释。 高博轻视的同时心里也有点打突,少年姣好的外貌很容易让不太直的男人感觉到性取向的松动,高博心里忍不住地发悸,自己该不会是同性恋吧? 老天爷…… 这一下可把高博给吓到了,他也不敢再上来灌酒,他消停了,其他的人自然也就慢慢地安静了下来,蒋梦麟冷着脸心里松了口气,但众人眼光中似有若无的猜忌他怎么会想不明白?蒋梦麟觉得好笑地不行,又不想和他们解释清楚,索性让他们将错就错下去更好,这样一来,寰球行事无疑更加不用束手束脚。 高博干嘛要请蒋梦麟喝酒? 套话啊! 这一招还是张淑华想出来的,张淑华和高博是远方表姐弟,平时也多有走动,但这一层关系吴革命却是不知道的,他要是知道,估计就不会那么殷勤地栽培高博了,高博也不会主动告诉他自毁前程。毕竟张家再怎么厉害,那也是远房亲戚,加上张淑华当了几十年的家庭妇女,对高博的事业真心不会有什么用,所以吴革命这根稻草,高博说什么也不可能撒手。 张家因为这次要抢功的事情急得不行,前两天s市又有两个官员被拉下马双规了,他们一下来,办了他们的人自然成了民心所向,这是一件很占便宜的事情,只要弄对了对象,加上有张家这个后盾,高博怎么着也不可能继续蜗居在这个小市区里再受吴革命的摆布了! 挥退了闲杂人,高博就开始假意照料,蒋梦麟其实丁点酒没沾,就俩脸红也是装出来的,高博一动身,他立马明白了高博的算计,当下眯起眼睛,决定将计就计。 第83章 刘力扬这几天挺着急的。 他排除了万难才得以从蒋氏脱身到g市来,为的就是吴九江许诺给他的那个大生意,吴九江可是说了的,那个寰球公司目前是国内房地产新贵,资产翻越别提有多迅速了,上一回魔都的那个项目,开发了整整四万多个平方,两层一叠加将近十万平,赚地盆满钵满,一瞬间就从二流企业飞跃成为一级资质的企业,加上后台强硬,注定了背景一片光明。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刘力扬想都不敢想和寰球搭上线,但现在可不同,老天要助他,时来运转了,寰球来了g省,那不就是在吴革命眼皮子底下讨饭吃么?商不与官斗,那寰球再怎么厉害,还能真的不卖吴家的面子?不过是给个工程这样小事儿,明眼人都不可能会拒绝,而这对刘力扬来说可并不那么简单。 要是能把这笔大单给收入囊中,蒋氏从今往后不是任凭他差遣了吗?只要有刘雅的配合,加上刘家的帮助,蒋方舟现在更是屁事儿都不管,蒋氏还有谁能和他争锋!? 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有个好身世,私生子又怎么样?他天生就注定了和普通人不同! 原本刘力扬想的是挺美的,但来了g市那么久,刘雅给他送了无数回钱,大大小小加在一起快八十万了,这事儿却一点音信没有,他甚至连那个寰球负责人的面都没能见到,这可不太妙! “哥,你别哄我了,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去签合同啊?再拖下去蒋氏要被我那两个舅舅吃光了,到时候哪里还有我的份?” 刘力扬对吴九江可没什么隐瞒的,蒋氏如今的风波和困窘全部一五一十报备过了,吴九江总是拖着不让见面,这叫怎么回事儿呢!? 吴九江吃着饭,听刘力扬一开口,胃口立刻去了一半,脸上表情也不太好,他知道自己这些日子拖得太过,已经让刘力扬疑心了,但他能怎么办呢?原本什么事情都牵好线了,那个寰球的负责方哐当一下就进去了,又派来一个新的,听父亲说这个人还很硬气,恐怕没有那么好搞定,吴九江自己也心急如焚。他跟开源集团那边的人老早就打过招呼了,现在他们催促地比刘力扬还要着急,吴革命倒是好,什么事情都让他这个儿子出面,自己装的人五人六的,反倒搞得他里外不是人。现在吴革命也在搪塞他,母亲张淑华那边的张家又寸步不让,何开源那里三天两头来电话,这会儿好不容易吃口饭,刘力扬还不肯安生! “你急什么!我不是也在给你想办法?之前那个负责人我塞了多少钱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你是我弟弟我能把那么好的事情给你?可现在我怎么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啊?这回新来的这个人我连面都还没见上呢!”吴九江憋了一肚子的气,说话自然也难听地很,看到从来没被他凶过的刘力扬诧异地抬头看着他的模样,吴九江忍不住心里一个咯噔,赶忙缓和下面色,做出漫不经心的模样。 “你总得给我个转圜的余地不是?我现在也在托朋友呢,你放心,这事儿我既然答应了你,就绝对不会食言的。”吴九江话在脑子里转了三圈,才慢悠悠地说了出来,抬眼扫了眼刘力扬,心里却猛然掀起一股难言的恼怒。 刘力扬眼里分明已经有了疑心!他在疑心了! 吴九江心里百转千回,拼命想着该如何把他的疑心压制下去,忽然听到桌上的手提嗡嗡地鸣动起来。 吴九江撂了筷子探头看了一眼,立刻抬手接起,之后唯唯诺诺地嗯嗯啊啊说了几分钟,电话挂断,他抬起头来,脸上止不住的得意。 “你瞧!这不是有了吗?明晚寰球集团会有一个新项目企划大会,结束之后那个新负责人会跟爸爸他们一起参加一个g市的地产交流会,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能不能搭上关系,还要自己努力才行!” 刘力扬面色一整,脸上禁不住泛起浓浓的喜意,吴九江这话虽然说得很不确定,但刘力扬还能不清楚么?省长公子都出面了,怎么可能还有解决不掉的事情!? 看到刘力扬变得比翻书还要快的脸色,吴九江眼神一黯,记起了何开源的那档子事……也许这事儿根本不用他亲自出手不是?刘力扬这个蠢货,给根胡萝卜跑得比谁都要快呢! 酒宴散去,蒋梦麟自然被安排回去休息,一路上他醉醺醺地软绵绵地被人扶着出门,嘴里还不停朝着高博嚷嚷:“没醉!谁……醉了?还有一场,咱们……洗脚去!” 高博满面红光冲他挥手,嘴里也是含糊不清:“成!洗脚去!” 包厢门被关闭的瞬间,高博满脸是醉意如同潮水般褪去,一双莹莹发亮的眼睛更是瞬间暗沉下来,紧抿着唇角走到窗边,看到从大门被扶出去连走路都快要没有力气了的蒋梦麟,心里冷笑了一声。 哼,寰球居然就派来这么个东西?喝起酒来跟不要命死的,两句话就被套出来了,真是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想到刚刚问出来的东西,高博就忍不住心里沉甸甸的,连水都顾不上喝,立刻掏出电话来拨通了帝都张家。 就连张淑华可能都不知道,他可不止是张家的一个表亲那么简单……张家人才济济,却偏偏让一个侄女婿当上了这么个举足轻重地方的省长,能放心才怪了,如果不是高博一直盯着,吴革命私底下还不知道要干出多少乱七八糟的事情,当然,张家也给了高博足够的好处,才三十来岁不到四十,就成了一方大省会的市委书记,高博可是连小学都没读全的,要没有张家,他一辈子也甭想出头。 现在大会即将召开,江老有意要为自己留后路,在退居二线之前肯定会有一番大提拔,张家和江老打了那么多年的江山,怎么可能被落下呢?但就算人家要提拔,也得有个名目,得立个大功,干件大事,才不至于名不正言不顺啊。 江老现在最注重反腐倡廉,党内旗帜鲜明,也都是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华国正在跃进,在这期间,需要多少垫脚石,谁都不可知、不能知,但总有那么几个香饽饽是谁都想去啃一口的! 一个是s市的那个市长,前段时间已经被白家的门人给落下了马,张家失了先机,要从白家碗里抢肉吃,就必须小心翼翼,江老那个小孙儿可是聪明伶俐地很,一开始就张罗着要立功勋了,要是能把他扶上去,加上江老本就强大的势力,几年之后,张家少不得又是一个“从龙之功!” 这段时间听说白家开始着手要收拾s省的那位了,原本张家的人得知了消息,还以为是白家人放出的虚枪,打算声东击西,毕竟那位先生的背景帝都里稍有名望的人都有听闻,为了不寒了保守派的心,张家原本是不相信会有人敢触这个霉头的。 但现在看来,绝不是这样! 那个蒋梦麟口口声声可是说,他被上头的领导派去s省一段时间,给那位先生送去了无数的珠宝金银,统统是留下了存根证据的!这就是说,白家是当真要动手了! 白老爷子可不是个吃干饭的,他那么多年,愣是从未站错过队!他的眼力只怕整个帝都都无人可及,要是他真的要动手,只能说明他已经得到了什么白家人摸不到的消息!张家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如果能抢占先机,先整治下s省,那么绝对有数不清的好处! 那头的张老爷子听到这消息沉默了好半响,再三确定高博的消息来源绝对没问题后,重重地承诺:”好小子!日后有你的发达了!” 高博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好半响打电话给了送蒋梦麟回去的那两个人,那两个人一听他提起蒋梦麟,捂着嘴吭哧吭哧地笑,其中一人哈哈笑着说:“我头一回见到那么样发酒疯的人,路上要给我们唱歌听,一回宾馆,灯都来不及开,扑在地上就睡着了,那地上多脏啊……” 高博挂了电话,沉思良久,终于松开了紧皱的眉头。 那一边,蒋梦麟正对着镜子仔细地刮胡须,浴室内水汽蒸腾,他泡了半天澡,皮肤酡红,但双眼却清澈犀利,哪里有一点喝醉的样子? 他端详了一下自己腰身,觉得最近大鱼大肉地有点长胖了,心里忍不住有点发慌。他可不想二十来岁长个啤酒肚,那也太难看了。 电话通了两声,被接起,那一端是白少锋的声音,带些倦意,蒋梦麟裹着浴袍出来,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确实该睡觉了。 结果他一发话,还不到两分钟,电话就易了手,蒋梦麟听到白父的声音,趴在床上,懒洋洋地把今天的事情都讲了。 “我早就猜到了……”白父叹息了一声,很无奈的说,“张家是湖南来的,他们家宗族很大,虽然嫡系的血脉不厚,但旁系有多少人,就是我也是不知道的。张家现在得势了,那些猫猫狗狗一个比一个张扬,只是g市这个高博,我也是前一段时间才晓得的,之前s市那几个案子,就是他们在抢,你知道现在谁最着急么?” 蒋梦麟想都没想:“江越呗!” 白父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蒋梦麟嘿嘿笑起来:“江家大少爷的那些个事迹,我在华东都听说地清清楚楚,传闻有鼻子有眼的。江大少爷快把风头占尽了,江越那孙子还不着急才有鬼。” 白父轻笑了一声:“瞎说!”心里却是暗爽的。 听了蒋梦麟说的事情,江父沉默了一会儿,也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情就记你小子一个人情,你可真是太蔫儿坏了。我们之前还商量着怎么把这个烫手山芋给推出去,江老的枪我是不愿意做的,张家要瞎出头,还和香饽饽似的抢,这可不是我的错。” 蒋梦麟叹息,他今日才知道,原来白父的脸皮竟然和他一般厚!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第84章 g市的地产交流会,虽然名目上是用于交流的,但每年一度,为的只不过是让老人们能够摸清地产新星们的底细。红二代还是富二代、资产多少、后台是哪一处、能得罪还是要供着,都要从这一次交流会的浅谈深交处摸索出来,商人也是很累的! 蒋梦麟也不想刻意怠慢,他带的衣服不多,干脆一大早起来找了寰球的两个员工一起直接去买,g市的成衣店高档的不多,但也有几家,专门自己设计为人裁剪,蒋梦麟也不想打扮的太出风头,随意挑选了一套白色的西服,里面搭件儿黑色的衬衫,尽量用了贴身的料子,很有质感,蒋梦麟在试衣间里套了一下,觉得还能看,直接脱下来出门就带走了。 和他一起的两个员工一个是寰球g市项目的规划部经理,一个是g市项目的营销部主管,都是从帝都调下来历练的人才,也都知道蒋梦麟的身份,一路上竟然伺候地有点诚惶诚恐的架势,中途鲍雄来了个电话,说是最近也要来一趟g市,跟白少锋一起。因为帝都那边怕是要有什么变动了。 白少锋可真没出息啊……蒋梦麟龇着牙咂舌,怎么还靠着家里老爹呢? 这种场合当然是要带着女伴的,蒋梦麟在g市没什么熟悉的人,猛然想起那个在会所里给他通风报信的女人,那女人聪明、有自知之明,也懂得审时度势,倒是比带着员工去出场要更好,毕竟寰球明令禁止了办公室暧昧,他如果贸然邀请,说不定真的会给别人造成什么错觉。 那一头,刘力扬为了出席宴会该穿什么衣服愁白了半头黑发,吴九江看着他翻箱倒柜地挑自己的衣服心里膈应的要命,可偏偏面儿上还要做出兄友弟恭的模样,简直憋屈地一整颗心都在抽搐,但刘力扬却丝毫不知道客气,翻出一件又一件,在身上试了要照半天的镜子,吴九江看着自己价值不菲的衬衫西服在他身上扒不下来,好像沾染上了一股恶心的复建草药的味道。不管怎么样,这些衣服就算是再喜欢,吴九江也不会再穿了。 刘力扬一边在吴九江的衣柜里扒袜子,一边头也不抬地笑说:“哥,你这些衣服比我的好多了!在哪里买的啊?我和我妈去h市大厦都没见过……” 吴九江眉头抽搐,心道,你要是见过才有鬼……这都是老子专门去欧洲买回来的,现在全给糟蹋了…… 刘力扬浑然不知吴九江心里奔腾的血液,迳自在那里自说自话:“不过这一回的聚会我们可要小心一点,那个寰球的负责人你认识吗?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东西……要是年纪大一点我们倒是可以送茅台苏烟什么的……要不送车?他那么大的工程不知道有多少盈利……你说一辆宝马拿得下不……” 吴九江沉默着垂下了眼睛,不想和他说哪怕一句话。 张淑华很难堪,但却不得不装出大肚能容的模样,和吴革命坐在客厅里打量穿戴一新从楼上缓缓下来的刘力扬。 刘力扬笑的见牙不见眼,但他一嘴黄牙,只有四颗门牙被打掉了装上了白色的假牙,看上去不知道多伪合,加上他复建这些日子很少有运动,反倒补品不断,原本瘦削的身材也吹气球似的胖了起来,满脸都是肉,肚子勒上吴九江最大的一件衬衫,原本宽松款被穿成了贴身款,张淑华在心里厌恶鄙夷,偏偏身边的吴革命却一脸慈爱地看着这个未曾养育过的儿子啧啧赞叹,不说张淑华,就是吴九江心里也忍不住嫉妒难挡。 “爸!”刘力扬缺心眼儿似的蹦下来,腿还有点疼,可他浑然不在意,只是原地转了一圈,讨赏似的跟吴革命撒娇:“好看不?” “好看好看!”吴革命是典型的信奉“富态”的人,看着儿子跟猪似的满身膘,心里满意地不得了,他老早就说过,吴九江太瘦了,瘦的跟难民似的,他每次看到都觉得心里难受,好不容易有了个胖儿子,又是失而复得的,跟老来得子差不多,父子天性就让他忍不住觉得美。 吴九江气的快要抽过去了,还偏要笑着说:“爸,力扬把我的衣柜都翻烂了,才找到一身他喜欢的,搭了半天,您看这样行么?”他本意是想要告诉吴革命,自己的东西刘力扬一点也没客气,哪知道吴革命听了这个,却眉头一皱,上下扫视一眼刘力扬,皱眉说:“我倒是疏忽了,那么久没给他买过衣服。淑华,你有空带着力扬去买几件好衣服,他妈带着他不容易,母子俩哪里有闲钱……” 张淑华脸色僵硬,勾着唇角皮笑肉不笑地点头,心中愤恨难以言表。 如果不是……现在张家要求着吴革命办事……自己何至于受到这样的侮辱! s省的任职令下来了,白家的那个亲信被不知不觉地换掉了,变成了张家的顶梁柱,张老爷子的大儿子,张泽的爹。 原本江老是说什么都不愿意的,毕竟这里头的内情不太好说,张家毕竟跟了他那么多年,现在虽然想要疏远疏远,却也不是非要推他们入火坑不可的,可谁知道张老爷子居然匍匐地跪在地上字字血泪地述说自己从前的功劳,以情逼人,就想要争取这一次的差事。江老被气得不行,张家字字句句都咄咄逼人毫不留情,江老失眠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又接到老爷子倚老卖老的恳求,脑子一热,干脆答应了。 但对外这到底是个香饽饽,无缘无故地换下了白家的人扶持了张家的小子,江老还是很不好意思的,私下里当然给了不少补偿,这事儿也就那么轻轻揭过了,大家都心满意足,尤其是张家,满以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乐地全家发癫。 蒋梦麟举着酒杯缓缓和众人打招呼,会所的那个姑娘原本名叫苏一,这会儿正怯生生地挽着他的手,一脸娇羞地和众人问好,这只不过是个小型的交流会,没有名媛佳丽,也不用衣香鬓影,但大家总是有着自己的矜持,女伴们也都光彩亮丽,这些地产大亨们带着的女伴,多半都是家里的老婆,再怎么富丽,也不免有几分苍老,一眼望去,都是风韵犹存的贵太太,苏一一身轻灵的白色抹胸长裙,胸大腰细,标准的年轻靓丽s型女人,她原本年轻,这就是最大的资本,只是淡妆,就靓丽逼人,场内的男人们都忍耐不住偷偷看她,苏一从头至尾保持羞怯的笑意,落落大方,却又有女人最吸引人的魅力。 刘力扬从进场来,视线就没有从苏一的背影挪开过一点,所以一直没能注意到背对他的蒋梦麟,吴九江拍拍他,指着会场边缘的高博说:“那是s市市委书记,我妈的表弟。” 刘力扬艰难地转移开自己的视线,就看到笔挺威严的高博大笑上前抱住了那个自己十分心仪的女人身边的男伴,还很是亲昵地拍了拍,嘴里笑着问候:“蒋大少,美人相伴,好有艳福啊!” 蒋梦麟浅浅的勾起唇角,苏一本来就是过来撑面子的,蒋梦麟也没忽略话里酸溜溜的气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身后一声略熟悉的声音响起:“高叔叔,找了您半天,原来您在这里啊?” 看到高博对着身后的人露出笑容,蒋梦麟同样疑惑地转过头去,立刻就满腔笑意。 刘力扬跟见了鬼似的拔高声音尖叫了一声,哐当一声摔倒在地上不停地朝后爬,似乎蒋梦麟一瞪眼就能吃了他似的,吴九江先是皱着眉头看了眼刘力扬,困惑地沉思了一会儿,又用若有所思的眼光打量了蒋梦麟好半天,猛然瞪大了眼睛—— 刹车声猛然在耳边掠过。 “是你!!”吴九江的表情比刘力扬矜持不到哪里去,手上的酒杯啪的一声摔在地上裂成了碎片,他想起来了!大过年的被这个家伙吓到了医院,出来之后却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两个傻逼保镖连车牌号都没记住,就记得是个嚣张跋扈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自己也因为他连连做了一个月的噩梦,梦里被自己的车子来回碾压,满地血腥…… “好啊……”吴九江双眼猩红,浑身都忍不住哆嗦起来,抽搐着大骂:“你居然还敢出现!!还敢出现!!” 蒋梦麟早预料到了会遇到吴九江,只是在这个场合遇到,还是比他心里谋算的稍微早了点,这会儿没有因为吴九江的失态变幻一丁点表情,只是慢慢地举起酒杯前酌了一口,笑着打招呼:“吴大少,好久不见,你那车子性能不错,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没碰到那么满意的。” 吴九江猛然倒退了一步,被刘力扬的大腿拌住,险些摔倒,幸运的是挣扎了一会儿他就站稳了,哆嗦了一会儿,吴九江恨声大骂:“……狗杂种……” 蒋梦麟挑眉:“你说的什么?大声点,我听不清?” 吴九江恨极,还想开口,立刻被高博打断。 高博不知道他们其中的渊源,只是知道在这种场合再闹下去,丢人的一定是吴九江而不是蒋梦麟,于是赶紧打圆场,和吴九江介绍:“九江!不要胡闹,这是寰球公共设施建设有限公司的g省负责人,他和你同龄,你怎么能那么不礼貌?” 他说完,又赶忙朝蒋梦麟道歉:“蒋大少海涵啊,我这个侄儿从小被宠坏了,对人处事不太圆滑,您别和他计较。” 蒋梦麟居高临下地抬起下巴满眼不屑地扫过吴九江和刘力扬,轻哼了一声:“当然。” 第85章 “高叔!”吴九江愕然地朝着高博高喊了一声,高博皱起眉头,发现周围的视线全部被吸引了过来,心下有点恼怒,瞪着吴九江。高博喝骂道:“你给我老实点儿!别闹出笑话来!你爸呢?” 吴九江恨恨地咬住了嘴唇,高博一搬出吴革命,他就蔫儿了,当初跟蒋梦麟起矛盾的时候开的那辆车子是底下人偷偷孝敬的,他也是偷偷收下的,后来吴革命把他一顿好打。那辆车登记在他的名下,如果恰巧在那个时候来了政审,吴家就被他的一时糊涂要害惨了。但吴九江那个时候毕竟年纪小,后来知道了厉害,也安分了很多,收礼什么的也知道拐个弯子了,张淑华家里远亲不少,吴家现在住的房子登记在张淑华的名下,用的是张淑华亲妈遗产的名目,其他的车子什么的都找了张家的远亲登记着,吴家的人老早就死光了。原本吴九江就已经很是谨慎,加上现在凭空杀出个刘力扬,他更是担心吴革命一时脑抽许诺出什么好处,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可是一点错也不能犯的。谁知道刘力扬是真傻还是假傻呢? 刘力扬骇的不行,在帝都那场惨无人道的折磨是他一生的阴影,他心里对周世华和蒋梦麟恨之入骨,做梦都想着把他们挫骨扬灰。但那仅仅也只是做梦罢了,刘力扬没这个胆量。 尤其是像现在这样毫无准备地就对上了蒋梦麟,刘力扬那一瞬间简直怀疑自己遇到了鬼!他好不容易潇洒两天,为什么又遇上这个煞星!? 但是下一秒,一股莫名升起的强烈恨意又生生把他埋藏在心中的畏惧活活压了下去。 刘力扬咬了咬牙,因为上下牙都是假的,根本无法和正常牙齿那样契合,嘴里总是咬合不畅,说话也似有若无地漏风,四肢无力,心肺也比从前要脆弱……这一切都是拜蒋梦麟所赐! 刘力扬被这一股气撑的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双目充血地看着蒋梦麟,牙齿咬的咯咯响:“……你还敢出现……” 蒋梦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好笑地冷哼了一声:“我倒是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刘力扬苍白着脸轻笑着挖苦,“你还不知道吧?蒋氏现在是我的天下了,蒋家现在,不可能再分给你一分钱!你可真是可怜,带着那个下堂妈……” “你有种就给我说下去。”蒋梦麟挑起眉端,龇开一嘴白牙,笑容光芒灿烂,看在刘力扬眼里却比罗煞还可怕,他好不容易站稳的步子又不小心打了个踉跄,拽住身边吴九江的衣摆才险险躲过再摔一次大出洋相的厄运。 苏一看出蒋梦麟的不高兴,有意要讨好,又厌恶刘力扬刚刚的失态,立刻娇娇懦懦地倚在了蒋梦麟是身上装作惊怕地问道:“这个人好没有礼貌……他是谁啊?” 吴九江一看更是气得要命苏一长得娇俏美丽,很合他口味,一开始他进宴会厅来就盯住了苏一的美貌,这会儿他看上的美人却依偎在蒋梦麟的怀里! 吴九江冷冷的瞥了眼不争气的刘力扬,一把将他扯到身边,吴九江笑着上下打量苏一,看了一会儿,才挑起眉头问高博:“高叔,这人真的是寰球的负责人?寰球怎么回事儿啊?没人了吗?怎么派了他这么个小屁孩来,能拍板吗?搞什么飞机啊?” 高博脸色一沉,正想要训斥他,就听到蒋梦麟笑着开口:“吴大少管的可真宽,我寰球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插嘴了?吴省长还要卖我三分颜面,你反倒不知天高地厚要来找我的麻烦,你可别忘了家里的华宅豪车是用的谁的钱……呀,这倒是我说的太直白了。” 他话谁这样说,却一点也没顾忌,扭过头反倒朝高博笑了一笑:“高市长以为你?” 他话里的意思,简直几乎写在了脸上,可不就是说,你们藏污纳垢的证据我这要多少有多少,你们想要过好日子,先把我供着吧…… 这话大家心里全都有数,可又有谁真的说出来呢!? 但事情本就是吴九江先挑起的,这场里随便拉出来一个人他都能装大爷训斥两句,唯独蒋梦麟,他不敢! 在没摸透白家和寰球的具体关系深浅,以及张家的喜讯未传来之前,寰球随时能一把捏死他!在官场混迹,圆滑本来就是必修课,要能屈能伸橡皮人一样任人揉捏才有出头之日,高博从来信奉不轻易结仇,听到蒋梦麟有意无意带上调揩的笑意之言,他心中咯噔一声,忍不住就开口训斥吴九江:“胡说八道什么!我说话不管用了是吧?真要把你爸招来?” 吴九江拳头捏得嘎巴嘎巴响,恨极了高博胳膊肘往外扭,但心里又实在是害怕吴革命揍他,于是狠狠地瞪了蒋梦麟一眼,咬着牙拉着刘力扬躲开了。 这样一来,计划倒是要变动了……寰球的负责人居然是……那这件事情如果不出意外,绝对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刚刚那么看,刘力扬也和他…… 他这样想着,忽然出声问刘力扬:“你和那个寰球的负责人是什么关系?怎么我看着像有深仇大恨似的。” 刘力扬不以为黜,反倒颇为得意洋洋洒洒地说起了刘雅逼走黄脸婆独占蒋氏的光辉事迹。吴九江深受刘力扬的迫害,内心几欲作呕,对素未谋面的刘雅轻贱鄙夷到了脚底,没想到她倒是厉害得很,当了一辈子的第三者,居然还给扶正了? 他心里一晃,脑中立马出了算计,敲了敲刘力扬的胳膊,把他往墙角一拉,吴九江说:“走,哥今天带你去见一下g事的地产老大,开源公司的老总何开源,寰球那什么破单子别去稀罕了!” 蒋梦麟端着酒杯笑的高深莫测地站在餐桌边,刚刚和吴九江的那一场交锋以他完胜落幕,高博不敢得罪的架势无疑加重了他的砝码,刚开始进门因为他年龄的原因起伏不断的轻视打量此刻已经去了大半,也有人围了上来自我介绍或者走动关系。苏一大有用处,她在会所里只怕是背过资料的,在场的人她竟然差不多都能叫得出名字也能谈得出底细,此刻的苏一正伏在蒋梦麟耳边装作舔弄的模样,低低地指着正前方的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高大男人介绍:“这是开源公司的老总何开源,他好像很有钱,也是我们会所的常客,我之前听她们聊天说起过,何开源喝醉了酒以后,说要把不明底细来g市胡作非为的外地人全部赶出去。” 蒋梦麟眯起眼,拍了拍她的脑袋,按在脖子边装作亲吻的模样,笑着夸奖:“真厉害,不过你先歇一会儿,他要过来了。” 话音刚落,何开源的鹰眼就扫到了这边,看到蒋梦麟和苏一你侬我侬的模样,眼中泛起一股似有若无不明情绪的笑意,然后从桌上端了一盏酒缓缓地步了过来。 他似乎在商界隐隐有龙头老大的意味,看到他过来,居然纷纷都乖巧地让出了一条通道,何开源摇曳着杯中淡黄的酒液,笑的一脸意味深长。 他长得十分高大,目测也许有一米九还要往上,身材健壮,下巴有青色的胡茬,头发很短,一个个钢刺似的竖立起来,是个体毛很重的男人,他浑身自成一派威严,眯起眼来,总有种凌驾众人之上高高在顶的架势,男人味十足。 如果不是立场对立,也许这会是蒋梦麟很心仪的一夜情人选,但现在…… 蒋梦麟对他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举起酒杯晃了一下:“何总,初次见面,久仰大名啊。” 何开源很不易察觉地怔了一下。蒋梦麟的声音其实很好,痛快清洌,干脆利落,有种在耳边响起琴音般优雅的错觉。 何开源张了张嘴,低低的笑了一声,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低声笑道:“蒋总年轻有为,让人叹服,初次见面,先干为敬。” 这是公然示弱了? 蒋梦麟虽然心里疑惑,脸上却全未表露,前酌了一口一口酒,也不想和何开源相处太多,借口有事,就陪着苏一去上洗手间,后背有灼热的视线在上下扫动,蒋梦麟皱起眉,觉得宴会厅似乎空调开得有些高。 男洗手间空无一人,蒋梦麟低头洗手,脑中在回想着意外和刘力扬见面的事情,蒋氏竟然已经被刘家掌握了吗?这比他想象的要稍微快一点,加上吴九江……吴九江什么时候和刘力扬扯在一起的?现在白家在出手对付张家,吴家倒是不足为惧,只是工程动工之前显然会遇上些麻烦了。 厕所门被打开又关上,蒋梦麟抬起头,入眼一片黑色,站远了些,黑色的燕尾服笔挺优雅,何开源躬身在洗手台前洗手,烘干后,掏出一根烟来点燃,又递一只给蒋梦麟,蒋梦麟摆手:“我不抽烟。” 何开源又笑了,依旧是那种高深莫测的笑,他堵在厕所门口,蒋梦麟出不起,索性就双手环肩笑吟吟地与他对视,这种时候,拼的不就是气势么?要不被压下去,要不压制过对方,蒋梦麟不想被动挨打。 何开源眼中的光却忽然暗了下来:“你也是?” 这没头没尾的问话让蒋梦麟猛然一怔,等到回过神来,才讶然地看着何开源。的确,何开源满身浓郁荷尔蒙气息,在圈子里定然会很受欢迎。 蒋梦麟皱眉:“何总就想和我讨论这个?你没看到我的女伴吗?如果只是想要讨论这个,那么抱歉,我还有点事情,可以请你挪一挪,让我先出去吗?厕所里的味道可不好问。” 何开源笑着说:“你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其实我最讨厌装异性恋的,你看起来不像是这样的人,你和那个女人的互动伪合地很。” 蒋梦麟的笑脸冷了下来,他听出了何开源话里的调笑。蒋梦麟的自尊心绝不容许自己像女人似的被人调戏,眼中的光芒也变得毫无温度,但接受视线的何开源却显得更深沉了。 何开源猛然把烟屁股往墙上一摁,起身就扑了上来,满嘴烟味伴随着浓郁的男性气息结结实实地堵住了蒋梦麟的嘴,蒋梦麟力气没他大,一时挣脱不及,被抱了个满怀,口腔中突如其来的滑舌并不让人反感,蒋梦麟心中冷笑,反倒勾住了何开源的脖颈,凑上去狠狠地和他接起吻来。 何开源呼吸猛然急促,他环抱着蒋梦麟,跌跌撞撞摸到了厕所隔间,打开门就跌了进去,随后立刻把门落锁,坐在落了盖的马桶上,何开源舒展开身子将蒋梦麟一个劲儿地往身上拖,嘴上不停,大手从小腿到腰身不停地抚摸,摸到后来,欲,求不满,更是急忙拉开了蒋梦麟的衬衫探进火热的大手。入手滑腻如同丝绸的触感让他心神大震,依依不舍地松开蒋梦麟的嘴,何开源在蒋梦麟唇边吻了一口,手试探性地捏了捏蒋梦麟的臀:“做吗?我带套了。” 像他们这种小圈子的人,认识第一面上床已经是平凡无奇的了,蒋梦麟实在很和他胃口,何开源猎艳那么多年,没有碰到过那么辣的,辣的他口舌生焦,唇齿缠绵。 蒋梦麟眼中波光潋滟,探身在何开源胸口强健的肌肉处上下抚摸,捏住胸前的乳珠来回滑动,膝盖更是在何开源腿间不停磨蹭,吻了吻何开源的喉结,蒋梦麟含糊不清地笑道:“做?做什么?我可听不懂。” 何开源口干舌燥,下腹炽热燃烧地他快要化成一颗焦热的红炭。 “妖精……”何开源恨恨地咬牙骂了一声,抬起手来在蒋梦麟腰间轻抚。 蒋梦麟低低地笑了,笑声连带空气的震动让何开源的喉结几乎酥麻,蒋梦麟手有点微凉,从胸口抽出,蜿蜒而下,缓缓抚摸到腿间。 “这里?这是什么东西?”蒋梦麟若想勾搭一个人,绝没有不上手的,何开源闭着眼睛,呼吸急促,大手拼命在蒋梦麟腰间来回。 蒋梦麟勾起唇角,拉开拉链,指甲探入里头刮瘙了一下,听到何开源的闷哼,痛快地伸进手去……狠狠一捏! 何开源大声哀嚎,一把将蒋梦麟推开,缩着腰蜷成了一团,东倒西歪地靠在隔间的门板上。 蒋梦麟轻哼一声:“小的跟牙签似的,好意思出来找爷,滚回家洗干净点再说,爷的对象比你好千倍不止,有点眼力见儿吧少年。” 他说着,打开门出去洗手,低头盯着哗哗的水流,蒋梦麟心说,好险,差一丁点就远程恋爱出轨了……要不是脑子里忽然闪现宋清虚木讷的脸,他估计还真就…… 擦,没节操要不得啊! 第86章 因为何开源不怀好意的关系,蒋梦麟自然不可能对他多客气,从厕所出来半小时后,才看到何开源脸色苍白地出来,蒋梦麟那一把抓的不轻。 何开源诡异的视线在蒋梦麟身上盯了好半天,也许他怎么也想不到蒋梦麟为什么会这样对他,也对,开源地产名头不小,何开源虽然年纪不轻,但毕竟身价在那儿,阅遍千帆历尽欢场,男欢男爱的事情从来没少过,他们这种性取向,本来就见不得光,碰上个同类看得顺眼做上一场是常有的事儿,再见面也只是比陌生人稍微亲密些的普通朋友。普通人尚且这样,何开源这种出手大方从不让情人走空的人物,又何曾尝到过被拒绝的滋味呢? 伴儿? 那是什么东西?不就是睡过不止一回的炮友么?看厌了处腻了出来尝尝鲜,有什么大不了的?洁身自好在何开源看来就是个屁!有结婚证的夫妻都免不了会有七年之痒,更何谈圈内呢? 亲都亲了摸都摸了最后关头猛然叫停,何开源心里不是一丁半点的憋屈,他偷吃不成放热一身腥,要不是场内还有不能轻慢的宾客,他这会儿肯定在医院门诊了,那一爪子抓的他肝都揪了起来,要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可就惨了。 可他还是想不通,怎么想都想不通,蒋梦麟这事儿做的太不合逻辑了。照理说他只是寰球的一个执行总监,撑破了天这把年纪顶多在总公司当个四把手五把手,同是地产界的,何开源虽然不敢喝寰球正面对上,可那仅限于寰球的总裁!蒋梦麟他哪儿来的胆子敢这样不留余地地得罪自己?若说他是一时激愤失去理智,笑话,真的那么蠢寰球还能用他?要是……有恃无恐,那自己估计就要重新掂量掂量这个执行总监的分量了。 何开源全程视线没有从蒋梦麟身上挪开过,一开始是好奇蒋梦麟的身价,到了之后,则开始真正地被蒋梦麟的言行举止吸引了过去。 蒋梦麟长得好,这是最起码的,否则何开源也不可能饥不择食什么人都拉着干一炮,他毕竟和普通的同不一样,他手上有钱有资源,想找炮友轻松简单方便,说实话,何开源对自己会那么冲动地直接去邀请人野战自己也觉得诧异的很,他从没做过这样的事儿,可那一瞬间,脑子就像被什么东西蒙住了似的,满脑袋的热气全给钻到了下半身,心里就想着,这是个极品,自己决不能轻易放过。 越看,何开源越觉得自己挪不开眼。 蒋梦麟的举动实在是……怎么说呢? 在他眼里,就像一个会活动的荷尔蒙释放机似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跟别人的不一样……说不出哪里不同,就是不一样! 他打扮的明显不用心,衬衫上连领结也没带,鞋子也不是配的最合适的乳白色,袖扣的形状很不出挑,要知道,来这里聚会的商人们哪里有不精心打扮的呢?就连啤酒肚的几个暴发户也会在前几日临时抱佛脚用心的健了几天身,可这一身原本没什么特别的西装穿在蒋梦麟身上,就好像天生为了他设计的似的,腰腹臀腿无一不精致大方,修长的双腿好似最标准的腿部模特,腰细,西装最纤细的地方绷出一个让何开源无法抗拒的弧度,他端着酒杯,单手搂住身边那个碍眼的女人的腰,浅笑着和眼前的汇合地产董事长说着什么,对比起他对面那个秃了半边头的中年老男人,几乎就像夺目的星子那样出众! 何开源吸了一口气,脸上带起完美的微笑走上前去,在蒋梦麟的背后轻声笑道:“说什么呢?蒋总和胡董挺投机的嘛。” 他走上前去,手上的酒杯朝苏一手中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发出微微的“叮——”声,随后笑的温文有礼:“今晚您真是光彩夺目,不介意我敬您一杯吧?” 饶是苏一阅历过人,对上何开源深沉霸道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微微红了脸,低头嗯了一声,前酌了一口。 何开源笑了,眼神带着挑衅扫过蒋梦麟,好像在说:看,这就是你带来的人,我一句话就能泡上手,真不知道你在坚持什么。 蒋梦麟好笑地瞥了他一眼,脸上甚至连一丁点细微的情绪变化也没有,礼节性地弯了弯唇角,连牙都没露,淡淡问好:“何总,刚刚您去哪儿了?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你呢。” 汇合地产的老总胡正抽风似的哈哈大笑了起来:“是啊是啊!何总你刚刚去哪里了?我们找了你半天,哎呀这个蒋兄弟可真是年轻有为!年轻有为!我说——”他停了笑,抬手拍在蒋梦麟肩膀上,目光认真地说,“寰球开你多少工资啊?你何必一个人那么辛苦,来我旗下,蒋氏给你多少待遇,我出双倍!” 胡正是个比何开源还正宗的,彻头彻尾的暴发户,这个暴发户的财力就连何开源也不敢小觑,但胡正这人有个毛病,眼高于顶,他小学没毕业,这么大的企业全是自己拼出来的,对那些号称是高智商管理人才的大学生硕士生博士生mba全不相信,并且没有一点好感,想要得他的一句夸比登天还难。 可现在他却全不顾圈子里的潜规则公然向蒋梦麟递出橄榄枝…… 何开源的眼神倏然沉了下来,蒋梦麟的能力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出挑,刚才的自己,可能真的是看轻了他了。 蒋梦麟勾了勾唇,没说话,这时候他说什么都不好。反倒是周围还在观望的人一听到这个,纷纷也放下了架子主动走了过来开始攀谈,何开源直直地盯着他,嗓音暗哑:“蒋总果然是真材实料。” “何总过奖,”蒋梦麟浑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对周围的众人示了个意,笑道,“总比牙签要真材实料许多吧?” 荤段子让在场众人了然地大笑,气氛立时融洽很多,苏一佯装娇羞地伏在蒋梦麟肩头撒娇,又看直了一场人的眼,何开源艰难地扯了扯嘴角,盯着苏一,却对蒋梦麟说:“这时候不早了,蒋总喝了酒,不知道有没有带司机来?要是方便的话,我送送你可好?” 蒋梦麟扫了眼手腕上的表,银光一闪而过,是vacheron stantin,何开源自己都没能抢到这一版限量,足可见价值不菲。 “确实,”眼看时间不早,已经有人开始退场,蒋梦麟挑眉看了眼大门处,背过身去朝着何开源摆了摆手:“何总好意我心领了,司机在楼下等了挺久,我们自己回去就行。” 何开源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他上前两步拽住蒋梦麟挥手的胳膊一个用力就把他拉着朝角落拖,蒋梦麟沉着脸制止了苏一的尖叫,任由何开源动作,场内有少数的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纷纷交头接耳,以为蒋梦麟直接和何开源杠上了。 何开源拉着蒋梦麟大步走到幕布后,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何开源脸色发青,一垂头抵住蒋梦麟的额头,粗喘道:“你干嘛撇的那么清?就算上不了床,做个朋友不行吗?” “朋友?”蒋梦麟好笑地轻哼了一声,随即脸色一变,眼中如同凝住了一汪清透的泉水,波光荡漾,风情无限。 挣脱了何开源的桎梏,蒋梦麟抬起胳膊缓缓地搂住了何开源的脖颈,朝下一按,在离他唇瓣极近的地方停下,笑道:“真的?你真的想和我做朋友?” 何开源的目光迷离了,怔怔的盯着离自己不过咫尺的蒋梦麟的嘴唇,喉间滚动,竟然干渴到唾液泛滥。 蒋梦麟冷哼一声,变脸比翻书还快:“你当我是三岁小孩?滚开!我说过了,对你没兴趣!” 何开源张着嘴瓮动了一会儿,什么都说不出口。 蒋梦麟的眼神越来越冷,到最后如同凝成了整块的寒冰,射在何开源身上,就跟被冻住了那么疼。 何开源眼皮子猛然抽搐了一下,随后狠狠咬牙,俯首不管不顾堵住蒋梦麟恼人的嘴,后颈被他的手大力箍住无法动弹,唇齿交缠只是一瞬间,在蒋梦麟下嘴要咬的那一秒,何开源痛快地抬起了脑袋。 “你真是太和我胃口了……”何开源幽幽的叹了一句,然后咧开一嘴白牙惨然地笑了笑,脸上的迷惘早已经不见,替代它的是对外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测,“你等着吧,我早晚让你心甘情愿地上我的床!” 蒋梦麟毫不客气一拳擂上了何开源的下巴,成功把他从幕布打了出去。 何开源仰躺在地上低声咳嗽着,捂住下巴半爬起来,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蒋梦麟。 蒋梦麟却没有大喊大叫,而是十分淡定的从幕布后走了出来,抬起袖子在嘴巴上擦了两下,歪着嘴盯住何开源冷哼一声。 ——“有胆子,你尽管来试试,上了床,我随你处置。”一开始是他自己要玩暧昧,那么何开源就算当场做了他蒋梦麟也不会有意见,可现在……有胆子来强的,就别怕被揍。 蒋梦麟离开了,被舞台遮挡住的何开源借力缓缓爬了起来,盯着蒋梦麟的背影,笑的意味深长。 够辣……不过辣的喜欢…… 找了何开源半天的刘力扬跟吴九江一转头看到角落里的何开源,立刻跑了上来,何开源下巴一片红肿,脸色阴郁地可怕。吴九江转头看了眼蒋梦麟施施然离开的背影,心中暗笑一声他不知好歹,掉头对何开源说:“何叔,那狗日的是谁你知道不?你不是老是盯着市中心的那片地下规划吗?他就是寰球的人,你要是不喜欢,我帮你教训他!” 何开源冷冷的掉头看着吴九江,对这个所谓的省长公子,他是一点也不感冒的,吴革命可不是所谓的慈父,只要不犯到他本人的头上,就算当着他的面揍他儿子一顿,事后只要给了足够的好处,也不可能再有什么麻烦的。 “不劳吴公子多操心,我年钱送去的礼,现在还没听到响呢,我倒是更加关心城西的那块地。” 吴九江的脸皮猛然一个抽搐,笑容瞬时难看了八分,但还是勉强笑着回答:“那件事情当然还要从长计议……您放心,我们受人之托,自然忠人之事。” 何开源冷笑一声越过他就离开了,连喜怒不形于色也做不到……什么狗屁官二代。 吴九江咬着牙盯着自己的鞋尖看了半响,忽然抬起头来对刘力扬说:“他平时不这样,估计刚刚那个蒋梦麟把他气着了。” 刘力扬原本还疑心吴九江根本没什么实力,听了这话,也一时把心里的疑惑抛到了一边,气愤的点头:“那个蒋梦麟,别提多恶心了,装模作样的本事厉害的不得了!我早就想教训教训他!” “要教训他有什么难的?”吴九江冷笑一声,“这里是我的地盘,一个杂毛鸡,也敢和我对着干?” 第87章 跪在酒店暖融融的地毯上,秋白桦咽了口唾沫,傻傻的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蒋梦麟,尚未反应过来。 蒋梦麟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只瞥他一眼,就猜到他在牢里的这段日子估计过的挺苦逼的。 鲍雄出面给他办了个外保就医,但这事儿蒋梦麟没给秋家人打过招呼,鲍雄得知蒋梦麟打算放过秋白桦的消息,大松了一口气,老太太一脸鼻涕眼泪抱着他的大腿求饶的样子鲍雄历历在目,碰上病急乱投医的人,鲍雄冤枉死了! 秋白桦右胳膊也断掉了,缠了一圈脏兮兮的绷带挂在脖子上,脸上紫一块青一块的,这要是晚一点接出来,伤口兴许就长好了。这也不算什么,无外乎是监牢里惯有的“欢迎新人”的传统,秋白桦在派出所就被招待过了,一张猪头脸让人提不起“性趣”,否则屁眼能不能保住还另说呢,到底是在牢里十来年的人,秋白桦所处的那块片区关的都是经济要犯,这种人得罪了公司的要员,有些是专门被买通了找麻烦的,基本上能呆在那一块儿的人,判的都不止十年,一个个关的心理变态了,有新人进来了就可劲儿地折腾,秋白桦在里头蹲了一个来月,头发都白了一半,他刻意找机会把自己还未痊愈的脸打得红肿青紫,就是害怕被人看上,比他后进来的一个细皮嫩肉的小青年被爆肛大出血送出去看医生,这对一直知道自己长得不错的秋白桦来说,是一个不小的心理折磨。 他在牢里才多久啊?连踩缝纫机都学的轻车熟路了。监狱里的生活一点也不比外头轻松,天还没亮,一大群人被赶鸡似的放出来,先是背书,《监狱守则》《宪法摘要》,后来又加上了《八荣八耻》,六点半被赶到工业区,干活儿。秋白桦被收在八号监区,一墙之隔的那一头全部是杀人犯关押地,每次路过铁丝网,那一头各个目露凶光的人就如同看待宰的鸡似的盯着自己这一边,一天吃两顿饭,中午一顿晚上一顿,秋白桦馋肉馋地不行,可天天是大白菜,偶然有加餐,也只是几粒小得可怜的猪油渣。 晚上七点半,收工了,被关回狭小的监牢,十来平方的水泥房间里放着六张高低铺,十二个人挤在里头,连吃饭都是从门缝里放进来一只只碗,秋白桦看着他们为了抢一只荷包蛋大打出手,心里忽然就觉得恐慌。 谁都不记得他了,也许再过五年,过六年,他也会变成这样。麻木不仁,以欺负新人为乐,一天比一天迟钝,等到出去的时候……那个重新站在阳光下的人是谁? 他再也没有接受过秋家人的探监申请,秋白桦真的累极了,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一时懦弱到底犯下的是什么错。 再然后,就是被打断了胳膊,没有原因,就是因为同房间里的那个新人被操地满腿是血,秋白桦实在于心不忍,就这样被揍了。 结果还是没能救下那个人,一屋子的人串了口供,说新人自杀,又污蔑秋白桦自己走路不小心摔断了胳膊,没有人去听秋白桦辩解,在这种地方,就连狱警们也不想多管闲事。 但现在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秋白桦愣愣的看着对面的蒋梦麟,然后挥动自己的左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疼得他眼冒金星,口腔里一阵肿痛。 老天!老天! 看着秋白桦大梦初醒的模样,蒋梦麟就是再大的气性此刻也消散了,没好气地瞥了眼他一眼,蒋梦麟朝着站在窗边看风景的鲍雄怒了努嘴:“带他去洗干净,怎么活脱脱一个劳改犯……才多久啊……” 鲍雄低头轻笑了一下,他跟秋白桦共事了那么久,当然比蒋梦麟更加了解他,土生土长的魔都汉子最要求精致小资,就是秋白桦这种每天忙的脚不沾地的人,都很推崇抱着本本在星巴克里约会,冷不丁让他剃了光头邋里邋遢地去劳改去卖体力劳动。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秋白桦纵使从小家境贫寒,也好歹是在一个平和的环境长大的,监狱里你死我活的日子带给他精神上的创伤远比肉体的要多!这不是明摆着么?再晚一点放他出来,秋白桦只剩下两种可能了。 一种是从今往后就这样麻木不仁地生活下去,另一种就是奔波在不同的心理医生诊所度过下半生。 不管是哪一种,蒋梦麟和鲍雄都不希望成真。 秋白桦是个人才,失去了他,寰球还是蛮不合算的,毕竟培养了那么久呢。 秋白桦被从头到尾刷的干干净净,也许是心理作用使然,他使劲儿地折腾自己的菊花,老觉得那里被觊觎了很久,搞的因为担心他骨折从旁协助的鲍雄脸色很微妙。 蒋梦麟看着拿着培根三明治吃的津津有味的秋白桦,轻叹了一声:“知道错了?” 秋白桦咀嚼的频率慢了一点,低头低低地:“唔”了一声,脸上很有些羞愧的神色。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从一个比自己小了一轮的小孩身上感觉到恨铁不成钢……这得多幼稚啊…… 蒋梦麟看到他吃完,才问:“错在哪儿了?说说。” 秋白桦擦干净了嘴,他毕竟还是个骨子里很讲究的人,垂头眸光黯淡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叹息:“我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自己是个救世主,其实……根本没必要的。” 这是伤心了?蒋梦麟挑眉,秋白桦的境遇倒是和他从前差不多嘛,这世道可真是,怎么都是在人吃人呢? 鲍雄似乎也想到了自己的处境,颇有些不是滋味地看向窗外。 秋白桦却仍在讲:“我真是很蠢,对别人再留心有什么用,其实有时候,真正会骗人的,是身边最亲近的人才对,这些人的伤害,比刀还利,被扎了,伤口就永远都在,再好的药都救不了。” 蒋梦麟敲了敲自己身下的床,看着秋白桦泪盈于眶的模样,心中还有诸多疑问,他现在的表现……似乎有什么事情在自己的计划之外又给了他很沉重的打击?否则他的承受能力不该那么低才对。 但事情的发展却是在蒋梦麟的意料之中的,他笑了笑,抬手抚上了秋白桦的头——秋白桦还跪在地毯上。 “起来吧”,蒋梦麟轻声说,“我不怪你,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只希望从今往后,你能多做些清醒的事情。魔都那边的事情,你不用再管了。” 秋白桦脸色大变,抬起头来想要说些什么,被蒋梦麟抬手挡住,他眼光闪烁了半天,最后黯然地垂下头去。 “呵,”蒋梦麟饶有趣味地看着他难得情绪外露的模样,故意慢慢开口,“从今天起,你就负责g市这边的工程吧,这边的人员你应该都熟悉了才对,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再次失望了。” 秋白桦浑身都僵硬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怔怔的盯住蒋梦麟。 蒋梦麟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次的打击果然不小,秋白桦原本一个肆意骄傲的人被锤炼成了这样……不过这样一来也好,他终于磨去了身上仅有的那些锐刺尖角,真正变成了一颗敲不烂的铜豌豆了。 秋白桦眼眶一红,终于没忍住抱住蒋梦麟的腰痛哭起来。 蒋梦麟和鲍雄交换了一个眼神,鲍雄弯腰把秋白桦的胳膊掰开,祸水东引般搂进自己的怀里轻声安慰,蒋梦麟起身旁若无人地开始脱光了换衣服,秋白桦哭够了,老脸一红,才开始低声请求:“蒋总……我出来这件事情,您别跟我家里说成吗?” 蒋梦麟回头仔细审视了他一眼,才模糊地答应了。 秋白桦回来了! 这消息在g市上层猛然传开,之前秋白桦因为涉足经济纠纷被判刑关押的事情闹得很大,寰球连替代的人都派了下来,他怎么又回来了!? 寰球分公司立刻车水马龙起来,门槛都被踏破,各公司打探消息的人来了不知道几波,蒋梦麟和开源公司的何开源打架的消息已经悄然流传开来了,一个是帝都来的红色新贵,一个是本土发展的雄厚公司,两者相争,到底谁胜谁负,这其中变数太多。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开源地产必胜无疑,但……何开源这些日子却收敛了许多,之前对寰球的一力打压都放轻了,就连一开始同仇敌忾的高博跟吴革命,这些日子也变得态度暧昧。 这种时候,谁都不愿意随便得罪人,特别是……某些明知道无法得罪是势力。 但是想要两头讨好,哪儿有那么容易呢? 蒋梦麟有恃无恐,直接下了命令,秋白桦心里有底,谁都面子都不买饭局?不去!郊游?没空!打球?太累!洗脚?不干净! 寰球无处下手,最着急的人并不是那些急于站队的开发商,而是想方设法想找蒋梦麟麻烦的吴九江和刘力扬! 教训蒋梦麟的事情吴九江刚和吴革命一提,换来的就是一通臭骂。 吴革命自己尚且没搞明白蒋梦麟到底是个什么来历。他不明不白地被拍下来接手这样大的一个工程,年纪不大,刁钻奸猾,就像在油锅里滚过几十年的老泥鳅似的,该问的不该问的,绞尽了脑汁没能套出一点蛛丝马迹,他的来历,身家,就连从派出所找到的身份证明也被挪到了特殊档案,轻易不能调动,吴革命虽然有这个权限,但……公安厅的厅长并不是自己人,吴革命现在在风口浪尖,不能干出这种事情。 这太像是在挑衅白家了。 吴九江气得要死,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莫名其妙揍了他一顿的仇家,结果吴革命却让他忍?! 简直莫名其妙极了! 没了吴革命支持的吴九江只能是个光杆司令,吴九江思量半天,有刘力扬这么个定时炸弹在他身边,他还真的是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惹恼了吴革命,自己落不到好下场,思来想去,吴九江忽然想起了自己在之前似乎和秋白桦有些交情的! 对啊!秋白桦既然在牢里都能把蒋梦麟从位置上挤下来,那么再给他弄点小鞋穿,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吴九江虽然还是很不解气,但能给蒋梦麟找点不痛快,多小的事情吴九江也不觉得麻烦。 想到这里,他直接就带着刘力扬,找到了寰球分公司。 这一回,兴许还能替刘力扬要下一个合同来呢…… 第88章 “怎么了?”这几天有点辛苦,秋白桦来了,各种工程也是他清楚的,蒋梦麟好不容易得了空,在休息间里眯了两个钟头,一出来就看到秋白桦神情微妙地看着自己这个方向。 蒋梦麟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看了看脚面,因为人字拖? 秋白桦毕竟胆子比以前小了点,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幽幽地叹息了一声:“您真是神!” 才来了多久啊……让那个眼高于顶的省长公子腆着笑脸来求他帮忙折腾……这也太会拉仇恨了…… 蒋梦麟听了事情经过,颇有点哭笑不得,吴九江倒是比他想象的要精明一点,蒋梦麟还以为他会直接买通地头蛇教训自己一顿,谁知道具居然还拐了个弯子,从公司走…… “理他干嘛,”觉得被记恨地很莫名其妙的蒋梦麟侧坐到办公桌上,看到一个奇妙的果绿色封皮的信封袋,拿过挑起眉,“这是什么东西?” “嘿,”秋白桦轻笑,“巧了,吴九江带来的那个小子开的公司和您是本家,叫蒋氏地产,这回跟吴九江一起过来,想要买个关系,拿下咱们公司动工后的开盘会,我刚刚查了一下资料,这个蒋氏好像……挺一般的,就是个二线城市的小公司。” 蒋梦麟怔了一怔,忽然想起了宴会上刘力扬桀骜的对他说——“蒋氏已经在我的掌握之中”的那段话,如果这样……蒋方舟呢? 他怎么样了? 蒋梦麟抿了抿嘴,拆封的手慢了一瞬,也停下来了。把文件袋丢回办公桌上,蒋梦麟拿起衣帽架上的外套一边往身上披,一边往外走:“我回去了,公司里的事情有不明白的打我电话,通知一下,明天开员工大会。” 秋白桦起身送他到电梯,同楼层的高层领导们路过时纷纷点头致意,蒋梦麟摆摆手,在电梯口把一个看到他过来立刻闪身出电梯并且轻声道歉的小青年顺手扯了回去:“不用搞这套虚的。” 寰球的财大气粗已经是出了名的,在魔都办公就直接买下了一整片办公区,到了g市,连施工地都没定呢,就已经开始招聘买地皮,蒋氏的高福利高待遇自然引得人员流动不息,秋白桦这回学聪明了,索性一改在魔都温柔慈和的形象,一转身化为冷酷智能机器人,对新人不苟言笑,认识的朋友,只要说起帮忙安排人,立马从此江湖不见。 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的转化着实显眼了点,但他毕竟去牢里转了一圈,出来的方式也挺离奇的,大家也只当他是被领导狠狠地折腾过了,私下议论的同时,自己也多提了一颗随时要爆炸的心,寰球的上层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干净,众人谈贪色变。 鲍雄也没什么事儿好忙的,g市这边值得他出面的人不多,也就吴革命和高博那一群政府官员需要平时多走动,可现在? s省那边的动作已经有点影响到这头了,张跃进在帝都不温不火那么多年,终于正正经经地捏着实权到了s省,身边还有个“从旁协助”的江越,他心里熨帖有地,等同于随身带着一块免死金牌。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把火烧的却比三味真火还炽烫。 s省那地方,民风彪悍,经济发达,尤其是几个地级市,小虽小,可绝不容小觑,贪官一抓一大把。 张跃进也算是把人给得罪全了,可他这全是为了未来打算,等到在这里涨了资历,回去调到一个比较体面的职位上,也好替儿子筹谋划策,至于手下办了的那些人…… 张跃进也不傻,办的都是些后台软和的,真正的大鱼,从头到尾只有一个! 可这到底不是什么容易的差事,吴家和张家早就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张跃进在那里得罪人,吴革命跟着提心吊胆,所以就连对待蒋梦麟的方式也不敢太过强硬,原本他们是打算直接用强权把寰球赶出去的,这也是张家人的意思,可现在前方居然拖了后方的后腿……这可是前所未闻的事情。 吴革命小心做人,吴九江现在傻了吧唧的说要揍蒋梦麟,他怎么可能同意!?非但不同意,他还带骂,骂的他熄了这个心思,安安分分缩着脑袋过一阵子!蒋梦麟当面把滚烫的活乌龟汤盖到吴革命的脸上,吴革命不是一样笑嘻嘻地过去了吗?寰球哪儿是那么轻易好得罪的啊?现在让他出来吃饭他也不敢,生怕被蒋梦麟揪到了错处,那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鲍雄在后视镜里小心地打量蒋梦麟的神色,见他伸了个懒腰,脸色不错,于是小心开口:“老大,宋哥那边早上来消息了。” 蒋梦麟迟钝地眨了眨眼睛,抬起头来:“唔?” 鲍雄嗓中艰涩:“宋哥他们那队人……只怕凶多吉少了,西部那边有小道消息,说是在进山的路上捡到了被啃过的尸骸,山上估计有猛兽,饿疯了。” 蒋梦麟脑子轰的一声就炸开了。 心里一瞬间变得无比的安静,什么声音也没有,却又感觉到脑子里一片嘈杂,隐约能听到鲍雄急刹车叫自己名字的声音,随后被一阵轻呼掩盖。 ——“小麟……” 蒋梦麟张了张嘴,吞咽了一口唾沫,嘴唇燥热。 “……”捏紧身下的坐垫,回过神来的蒋梦麟抬首看着满眼担忧的鲍雄,清醒地勾了勾唇角,“给我订明天的机票。” “老大!”鲍雄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了,现在落得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西部又干又燥,图片也流传了不少,那些干涸开裂的土地鲍雄看的心底都在打颤,“我也就是说说,现在还没确定的消息呢!” “订机票”蒋梦麟简洁地开口说了一声,然后低头开始拨电话,三声响,那头传来白父的声音:“小麟?” “是我,”蒋梦麟的声响前所未有的暗哑,“您跟我说实话,西部的勘探队到底是什么情况?老宋没消息一个月了。” 那头沉默了许久,换了个人,白老爷子低声安抚:“小麟……你先别着急,赵家那小子也和小宋在一个团里,老赵前几天已经派人去找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不要过分悲观啊!” “去他妈的!”蒋梦麟轻哼一声挂断电话,拨通了白少锋的手机,白少锋那头吵得要命,声音都模模糊糊:“老蒋?” “赵宝他怎么样了?” 白少锋情绪立刻低落了下来:“嗨,别说了,你怎么知道了?我爸说别告诉你,怕你担心,赵伯伯他们这几天都急疯了,听说那边勘探的山里有猛兽……” 蒋梦麟眼眶立刻红了,那头的白少锋说了一半,忽然听到电话里的忙音,喂了半天,刚想骂人,就看到家里来了电话。 他刚接起来,就听到老爹在那一头急急忙忙地说:“死小子你刚刚跟谁打了那么久,真要命!一会儿要是小蒋打电话跟你问起勘探队的事情,你千万别说漏嘴了!听清楚了吗!” 白少锋:“……”你不早说…… 与蒋梦麟那艘航班一同启动的,还有寰球紧急租赁捐赠的五百辆抗旱送水卡车,白老爷子先是骂娘,一听到这个消息,又忍不住想乐,他那么大年纪的人了,小辈们的感情问题还能瞒得过他?蒋梦麟和宋清虚的那点小暧昧他全看在眼里,他倒是没资格介入整改,只是对蒋梦麟的肆意大胆却有了更加直观的认识,他虽然没那个闲心去歧视,但这个社会对异类可不会多客气,尤其是蒋梦麟和宋清虚,一个是深藏幕后的企业家,一个是吃军队饭的未来军官,这种丑闻,对他们的打击等同致命,蒋梦麟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在人前,却好像从来没有刻意隐瞒过。 啧啧…… 白老爷子心里思量着,这五百两送水车,到底能给自己这边带来多少好处呢……? 不管如何,寰球的形象一定又上升了一个台阶,也许会成为党内公立的表率也说不定呢? “走了!?” 吴九江眼睛都瞪大了,看着寰球前台的小美女,努力压低一点自己的声音,“什么时候的事儿?” 前台低头翻了下书册,笑着回答:“大约有一天了,您要是有要事的话,可以在我这里留言,稍后我会和蒋总去电汇报的。” 吴九江摆了摆手,晕乎乎地离开了,看到站在电梯口胆小到不敢进公司的刘力扬,他气不打一处来:“蒋梦麟走了!” 刘力扬傻笑:“秋总教训他了?哥你果然好厉害,秋白桦那么听你的话……” 是啊! 吴九江颓丧的心情被他一句话说的阳光了一点,说不定是不堪忍受秋白桦的折腾才逃跑的呢? 真是便宜他了。 吴九江冷冷的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对着镜子练习了很久的“邪肆”笑容,拍了拍刘力扬的肩膀,还是有些不甘:“等他下回过来,有他好看的!” 刘力扬也通体舒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吴九江看着他笑起来时嘴里的黄牙,后背一阵哆嗦,不着痕迹地直起腰稍稍挪开了一些。 第89章 蒋梦麟这边的事情暂且搁下不提,那一天的W市,刘雅却为刘力扬的事情操碎了心。 刘明浩三天前跟金珠姬去游乐园玩,出了意外,伤的不轻,住院了。 刘雅得知消息后差点急疯了,刘力扬无法生育的情况是已经确诊了的,现在他自己都还不知道消息,刘雅瞒得死死的,生怕把儿子打击地一蹶不振,但金珠姬那边,似乎却越加紧迫逼人了。 金珠姬在儿子的病床前哭天抢地,普通话虽然不标准,却字字铿锵,刘雅头疼欲裂,只能敷衍她:“你别闹了,闹什么?力扬那边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你能不能懂点事儿?别再闹出这种事情了,结婚的事情有那么着急吗?” 金珠姬却大哭:“我知道你一直在骗我,来了华国那么久,我连哥哥的一面也没见上,你一定在中间搞鬼!想要抢走我的明浩!却不想让我嫁进你们家,势利眼!” 刘雅脸上有些薄怒:“你怎么说话呢?我要是不想让你进门,何必让你来华国?还费心费力地帮你买房子买车,给你零花钱让你买衣服,结果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金珠姬的眼泪有些放缓:“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让我和他见面?” 刘雅叹息一声:“你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吗?他正在忙自己的事业,要是把你和明浩的事情告诉给他知道,影响了他怎么办?蒋氏那么大的家业,不能让他出差错啊?你何必那么着急呢?进了么,这不都是你的财产吗?为了你的财产忍一忍,真的那么困难?” 金珠姬眼中泪光闪烁,抿了抿嘴,抬头看了眼刘雅不假辞色的模样,似乎软化了,床上的刘明浩却在这个时候小小的呻。吟了一声。 “明浩!明浩!”金珠姬的泪腺仿佛自来水龙头,说开就开,立刻就扑了上去死了爹似的嚎叫起来,“我的明浩!你怎么样了?还疼不疼?华国的游乐场设备太差了!妈妈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刘明浩被她吼得瑟缩了一下,睁开眼睛,泪盈于睫。 刘雅立刻心疼极了,小孩儿虽丑,但到底是儿子的骨肉,于是不满地去阻止金珠姬:“行了!你这是在干什么?明浩才刚醒,你要把他吓坏吗?” 谁知道这一声轻斥却瞬间将金珠姬心中的不安全部骂了出来,金珠姬甩着脑袋,全无形象,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哭:“没错!我的明浩不能那么可怜!他才多大啊?怎么能没有爸爸?我不管我不管!妈妈,如果这个月底之前我还不能和哥哥结婚,我一定会带着明浩回到棒国!房子和车子都在我的名下,我已经有能力再重新嫁人了!我不能让我的明浩一直过着没有爸爸的生活!” 刘雅气死了,这个媳妇儿实在是太冥顽不灵,可她又不能真的不去管,万一金珠姬说的是当真的,他真的带着刘明浩回到棒国,那么刘雅即使是再如何动作,也不可能真的追出国门,棒国可不吃蒋氏的那套,也许这一辈子,都再不可能见到刘明浩了,那可是刘家的长孙! 刘雅深呼一口气,觉得肺都要炸了,却不得不用冷静的神情将一切情绪掩盖下来,现在的蒋家只有她一个人,谁都没法儿帮助她,蒋方舟已经疯魔了,刘力扬又在外地……刘父他们,简直就像是吸血鬼! 但刘雅却又不得不答应金珠姬的要求,金珠姬到底有外国籍,刘雅奈何不了她,好不容易劝的她消停了一点,刘雅走出医院的腿都是软的,在门口咬着牙摸了一会儿眼泪,刘雅打电话给蒋方舟。 那头被接起,铺天盖地的音乐声轰炸,能听到酒吧特有的低音炮,蒋方舟很有兴致,显然是喝醉了:“喂?谁谁谁?!说话!” 刘雅咬了咬牙,轻声说:“方舟,是我,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行吗?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刘雅觉得肩膀上的压力实在是大的他喘不过气,再不找个人分担一下,她一定会发疯的! 蒋方舟的声音却立刻冷了下来:“烦死了!公司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就好,我银行卡都给你了,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别吵了!我还有事儿,有事情明天再说。” 蒋方舟发泄了一通,甚至连话都没让刘雅说,滴的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刘雅握住电话的手指发青,眼神狰狞,路过医院大门的人纷纷躲远了些,她这个模样……实在是太像绝症病人心有不甘,指天骂地了…… “好你个蒋方舟……” 刘雅轻轻地笑了起来,却是双眼暴突,目呲欲裂。 安静了好久,刘雅忽然挺直了腰,迎面上所有诡异的目光旁若无人地离开了,但她的心里却全然没有表面上那么淡然。一直以来,原来只有她还顾忌着夫妻之情……顾及着她和蒋方舟的这一段艰难的爱情长跑……原来一直以来,只有她一个人在为了维持家庭而努力。 哈! 刘雅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儿子变成了这样,儿媳妇是个假人,此生唯一的孙子长得丑陋不堪还在医院就诊……而那个满以为感情深厚的丈夫……居然变成了现在这样的陌路人。 既然这样…… 刘雅心中冷冷的涌进一股冰冷的空气—— ——既然这样……蒋方舟,你不要怪我心狠了。 干旱的大西北远比蒋梦麟想象中更加可怕。 飞机只能停在西部地区一个军区机场,再想要往里进入重灾区,必须乘了火车再转行汽车。 一路上连加油站都很少看到,路边的农田早就干涸的要命,越往深处越是触目惊心,幽深的干裂来的沟渠就像土地在张开狰狞的血盆大口,农作物已经被晒成了枯草,绝无生还希望。 “今年招了大灾咧!也不知道冬天要咋活!”领路的老庄稼汉看着地里的草杆,眼圈都红了,抬手拨弄了一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算咧,人能活就不错,你是好人,干了那么久了,派水车来的企业家,你是头一个!” 老庄稼汉拍拍蒋梦麟的肩膀,拉着他上了车,从兜里掏出来一张花的花里胡哨的地图,指着其中一条红色的路线道:“上头的地图都是瞎话,这条近路好走,进镇五个小时都不到,走大地图,要一天。” 蒋梦麟难得的迷惘了。 山路简直颠簸地超乎了他的想象,他总以为,自己前世的日子,过得够苦。潮湿阴冷的地下室,素食的白馒头,喝凉水,买不起新衣服,提心吊胆地做人。 可是现在,他才真正地明白,自己过得那算什么苦日子啊!? 他从来没有尝试过穿补了四五次还有脚趾大裂口的解放鞋,三天不洗澡就浑身发痒的他完全想不到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一家人每天只用一盆水过活,所有人都是黝黑的皮肤,那双眼亮蹭蹭的,看到了随行的水车,欢呼声震天。 蒋梦麟觉得自己就是个混蛋。 重活了一辈子,拘泥在自己狭小的世界里,看不到自己究竟该干些什么事。 这么辽阔,资源丰富的大西北,却因为政策原因落拓成了这样…… 凭什么呢?明明谁都在为了生活热情的工作,自己因为吃了一个月白馒头发牢骚的时候,他们却为了迟来的一斤水欢腾雀跃。 不光是大西北,其实沿海的山区,很多地方也不必这里要强,但在这之前,蒋梦麟从未直观的看到过他们究竟在过什么生活,上不起学的小朋友,买不起鞋的小朋友,吃不起饭的小朋友,都在新闻联播里出现。 但这一秒,却全部展现在蒋梦麟的眼前。 他到底能做什么?虽然微乎其微,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既然要积攒功德,不如做些更多对社会有用的事情,相比起之前在心里构思了很久的助学基金会,蒋梦麟忽然发现心中一片辽阔。 他想他已经明白了自己重活一世,到底应该干些什么。 “前头就是王家镇,之前干旱地最严重的就是这里,打井打了一个月一滴水末见着,部队就说进山要找。” 老汉遥遥的指向车窗外远处的一片绵延的山脊,车窗外炽烈的阳光照在皮肤上烧灼似的疼,蒋梦麟眯起眼遥望了一下,那片山脊并不像普通的山脉那样,是翠绿的,反倒是有些发黄,某些地方能够看到笔直的峭壁,在这一片平原区,就像一个分割线那样,过了这一片山脉,那头再走,就是其他的省份。 “原本老一辈都说里头有地下河,还有人在那头捉过鱼吃,其实之前村子里都有水的,也从来没断过,大旱的时候都汪潺潺的,但去年冬天开山洞铺铁轨通火车,水就干掉了,不光我们这个村,一整片山镇都说这样,井水打了几百年,在我们手上反而断了。”老人家很是嗟叹,通火车后倒是方便了一点,但却把灵水给搅合了,虽然他们都可以举家迁徙,但住了那么多年的地方,祖祖辈辈的遗产,那能这样放弃呢? “那山上有坏东西!”老人家砸吧了一下嘴,宝贝似的把车上官兵给他的矿泉水抱在怀里,继续说,“以前还有人在那里打过野猪,以前也有老虎,我们这地方不应该有老虎的,但是之前政府说要开发开发,总也不动,进去打猎的人一个都没出来过,唉……可惜了那些好小子。” “胡说什么呢”,蒋梦麟终于沉声说出了他进村后的第一句话,“吉人自有天相,他们命大,死不了的。” 第90章 赵宝他爹派来的搜救队也早蒋梦麟一步到了地方,他们可是真正的特种部队出身,赵家以前就是管的大西北,现在赵宝在这里出了事,情况就变得异常复杂。 一方面老一派的拥立者们在卖力搜救,另一方面部分的新势力对这个老牌领导很是看不顺眼,自然会从中作梗,连带着就拖累了和赵宝一个部队的其余大部分遇险的士兵,但这本来就是不那么好解决的事情,这种政治博弈动辄需要几个月甚至几年才能分出输赢胜负,如果真的等到那个时候再来搜救,那么遇险的众人只怕早就已经化骨成灰了。 所以这一次派来搜救的人都是轻声匿气前来的,不惊动任何地方势力,然后展开救援,在这一方面,蒋梦麟派出的大批送水车不得不说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这基本吸引去了所有胶着在受灾区的视线,这些搜救兵们的行动在蒋梦麟的高调衬托下也显得不那么起眼了。 坚持要加入搜救队的蒋梦麟叫人感觉到很是无奈,他长得清秀瘦削,在这些搜救兵们看来,更像是应该捧着笔杆子一身浓郁墨香坐在课堂上的人,现在一身迷彩装,背个鼓鼓囊囊的背包,摇身一变成为神色冷厉的探险者,实在让人很不习惯,更让他们不习惯的,还有蒋梦麟腰间挂了一大串的兵器。 ……小巧轻便的mp7a1型冲锋枪造型嚣张,和它排在一起的还有一柄冷芒乍现的军刺,腰间看去笨重的腰包里,填满了各式的手雷,肩膀上更是挂上了一大串骇然的子弹。 他这个模样,简直……像是要去搞恐怖袭击…… 蒋梦麟是故意的,在这群专业训练过的士兵面前想要不着痕迹地从空间里拿出武器来实在是不太可能,万一引起了不必要的注意,到时候被内党盯上了,又是个大麻烦,与之相比,蒋梦麟倒是更愿意被理解成一个私下有军火来往的黑心商人,毕竟这确实是个事实。山上居然有能够困住宋清虚的东西,单只这个,蒋梦麟就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众人眼馋嫉妒的眼神丝毫不能动摇蒋梦麟的决心,部队经过补给和商议过后,决定在凌晨最为凉爽的时候出发,因为从村庄过去的很大一片地区已经干涸到不成样子,车子绝对开不进去,会把轮子陷进裂缝里的,牛车也是妄想,没有充足的水源,村子里的牛羊猪一个比一个颓丧,能拉得动自己就不错,车子什么的就别想了,所以综上所述,如此遥远的山脉,隔在中间的那一片区域,只能——步行! 蒋梦麟换好了着装,趁着凌晨的围观出门集合,却发现几乎一整个村子的人都爬起来了。 寰球下派的送水车由司机轮班一趟接一趟,饶是如此仍旧进度缓慢,因为进出公路颠簸干裂,送水车来的要比蒋梦麟晚的多。原本不该那么早打扰熟睡中的人的,但在午夜响起的代表送水车的汽鸣声,却奇异的没有让任何一个人感觉的不高兴,众人欢快地拎着自己家中空掉的大水瓶,破迫不及待地就回屋添煤烧饭,送水车顺路带回来一些类似萝卜白菜类的新鲜菜蔬,每家都分到了一点点,许久没有见过绿菜的灾民眼睛都要绿了。 蒋梦麟抬头看着天,月亮和星光就这样毫无遮掩地果露在天空中,一丝云彩的痕迹也没有,这代表了短期内绝不会有雨水降落。 但蒋梦麟不同,他知道,最多不过七月中旬,一定会下雨! 但无论如何,今年的大西北一定会承受巨大的压力,夏季的这一场旱已经断了这一年的粮,蒋梦麟思索良久,最后还是咧着牙心疼地把今年寰球的收益罗列了一下,一个晚上没睡觉思考着如何做到利益最大化,这才起来的那么早。 队伍里的人都是轻装上阵,真正知道他们来意的人从头到尾只有一个村里的老支书,老支书活了那么大年纪头一次见老天爷发这样大的怒,华国这几十年,人祸明显比天灾要频繁得多,老支书从前也是部队里的一把好手,曾在枪林弹雨里冒着生命危险给司令员报信,后来被打瘸了一条腿,被遣送回乡,就在这大西北,混了个村支书。西北的边戍也有穷富之分,开发天然气能源的地方是个天然的大金需,油水富足,瘦马去了那些地方,一年不到,能胖成驼峰都找不到的大骆驼。可他们这个地方,是真的穷。 群山盘绕,在平原区本来就罕见,加上山林里还缺水,交通又不发达,村子里的年轻人没有文化,出去了也混不出什么名堂,铁路没通的那几年,村里的两场喜事儿,新娘子都是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老支书知道这样损阴德,但……他们没办法啊!没了新血,村子里的老人越来越多,却好几年见不到小孩儿出生,他打从心眼儿里着急。 结果铁路现在通了,交通略发达了一点,又因为炸山洞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儿…… 村子里到了年龄还不能上学的孩子就有两个,嗷嗷待哺的三四个,新媳妇跑掉了一个,另外一个天天想着家乡哭,眼看着兴许有人就要被渴死了,这种事情,到了上头,也一定会被压下来,考核绩效的事情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大西北从没有他一个村支书说话的份儿。 他给蒋梦麟派去了一个和他一样瘸腿的老猎户,恳求蒋梦麟能够把大山里的孩子带出去,见见外头的天地,总不能一代一代地做着放牛娃。 这兴许是蒋梦麟会选择的第二条路,一座希望小学花费其实不多,但难就难在,要怎么样让一座山的孩子都能上得起学,山头的村子两三所,山腰也有,这些孩子们每天为了上学需要花费多少精力?走路么? 老猎户喜欢吹牛,尤其是在一群迷彩军人中间遥望自己曾经的那些光辉事迹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无望的人生燃起了耀眼的灯火,蒋梦麟垂着头安静地走,除了老猎户,所有人都不说话。 说话会分散掉人的精力和所剩不多的水分,老猎户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并不用带其他行李,帐篷和必备物资每个人都有准备,他只要带够了自己的水,随便在哪个帐篷都能撑一宿,蒋梦麟其实也可以这样,但那些东西背在身上太累了,枪支已经很重,他的体力并不那么出挑。 “我这条腿啊,那头老虎咬得可猛!一口下来哇啦啦的白骨头可吓死人……”老猎户还在喋喋不休,搜救队的对战马安平终于忍不住了:“你刚刚不是说腿是被狗熊咬的吗?” “……”老猎户猛然沉默了。 蒋梦麟忍不住抬眼扫了眼马安平,马安平一脸逃出生天的喜意,对天翻了个白眼儿,继续前行。 在太阳升起之前,众人终于看到林子了。 这片林子长得很稀疏,树叶发黄,土地比起村子里的要好一些,但也多不到哪儿去,露出地面的树根表皮已经有些皲裂,好几颗树的树皮被扒掉,老猎户指着树皮上深深地凹槽摇头:“狗熊也受不得了,往年他们哪里吃树皮啊?可现在连村子也不去了,这山里可长了了不得的东西,我送不了太远,之前那腿就是在前头没的。” 众人纷纷表示理解,确实,老猎户这么一个伤残,行动不便,进了山肯定会遭遇许多危险,更有可能会在关键时刻拖团队的后腿,除了蒋梦麟外,其他人都是吃皇粮大的,绝不可能真的将他丢下,与其在之后遇到各种事情,倒不如现在就让他走,林子里虽然未经开采,危机四伏,但众人已经准备充分,也带了足够的干粮,信号器,和随身的gps,比起一个许多年未曾出山的老猎户要更加可靠。 蒋梦麟掏出钱夹给了老猎户五百块钱,老猎户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众人开始在原地整理装备。 蒋梦麟的背包里放了干粮和一些奇怪的东西,他把背包里一叠看着像是绷带的东西拿出来发给大家,示范性的缠到了腿上。这是之前鲍雄给他找来玩儿个新鲜的,专门对付毒蛇。众人都穿了咬不烂的靴子,但大腿却又成了攻击点,从靴子的接口处开始缠绕直到腰际,再护住最脆弱的动脉等处,在潮湿的地方连蚂蝗都进不来,虽然是薄如蝉翼的一小沓,却出奇的好用。 “现在从哪里走?” 蒋梦麟弯着腰避开众人探究的视线,把背包里的东西分门别类重新摆好。 他表现得一点也不像是个家人遇害的亲属,反倒更像是要去盗墓的专业人员,冷静、专业,并且一点也不慌乱,居然还带着这些东西…… 马安平看了一会儿,挪开视线,盯着地上一堆干涸的褐色的粪,蹲下身来伸手拨弄了一下。 “这东西干的离开,里面估计也缺水严重,”马安平说,“要不然不至于全部是植物纤维,狗熊都不吃肉了。” “哪儿还有肉啊?”蒋梦麟起身把背包上的安全带系好,冷笑,“我身上带着牛肉干呢,这林子里估计也就咱们还能吃肉了吧。” 众人商议了片刻,决定先到在村子里临摹下的唯一一张地图的尾端,之前的勘探队同样是拿着这份据说是从前古人们取水处的地图进的山,一路过去,总能找到某些蛛丝马迹。 刘雅从柜台上取回存折,看着里头又少了一截的数字,眯着眼说不出话来。 手上的的现金清点了一下,塞到包里,她七拐八拐,拐到了一间偏僻的咖啡厅,店里的一个板寸头男人等了她许久。 那男人接过刘雅递给他的照片,看着上头站的笔直露出笑容的蒋方舟,挑起了眉头:“这不是蒋方舟么?你查他干什么?” 蒋方舟在w市是个小有名气的民营企业家,做他们侦探这一行的,怎么能不认识呢? 刘雅咬了咬下唇,喝了口咖啡,说:“我是他太太。” 这一句话,什么都不成问题。 “你帮我查一下他最近都到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特别是晚上,十点钟之后,他在什么地方。要照片,有视频录影,我另外给你钱,要是有音频,尤其是对我有利的,我另外给你奖金。” 哦,又是个在离婚攻坚战上想要立于不败的女人,侦探明了了,垂下头看了眼照片上的蒋方舟,笑着把照片递了回去:“行,这个月肯定能给您消息,不过照片就不用了,蒋氏的新闻我看了不少,人可不会认错。” 刘雅给了他五千块钱,在咖啡厅里坐了一会儿,那侦探离开了,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对面又坐下一个男人。 一个跟刘雅一样,脸上有刀疤的男人,只是他的刀疤,比起刘雅的要可怖地多,从眉间划过眼皮到另一侧脸颊,鼻子都有抹不开的伤痕,眼睛也有一只睁不开,想来是瞎了。 刘雅嫌恶的拧起眉头,很快又强迫自己松开。那男人毫不在意的伸手取过她喝了一半的咖啡一饮而尽,扶着桌子作势要作呕:“什么狗屁玩意儿!?” 刘雅看到周围诧异的目光,臊地不行,赶忙开口:“说正事儿!” 那男人抬眼瞥了一眼她,轻佻的笑了笑,随即把眼神挪到她下巴上的疤痕那儿,啧了一声,不感兴趣的把头转开。 刘雅咬牙,曾几何时,又有那个男人能够拒绝她的魅力!? 刘雅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从包里取出来另外一张照片,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男人低头一看,一张明显是偷拍的相片,照片上的男孩眼神漂移,看着远处的不知名物品,在背景是公交站牌。 “他叫蒋梦麟,”刘雅开口,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恨,“他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但我有线索,他现在在帝都的b大上学,前段时间在g市坑蒙拐骗,一万块,给他一点终身难忘的教训。还有一个,”她从包里翻翻,又找出来金珠姬的相片,“这个女人,做干净点,她是外籍,被发现了你也完蛋,但我知道你们这一行有很多办法能让人一辈子都不被找到,这两个人要是处理好,我给你十万块,这个男的……”她指着蒋梦麟的那张照片,压低了声音,“要是能弄消失,我另外追加十万。” 男人眉头一挑,兴致盎然地勾起唇角再看过两张相片,随即一伸手拢进袖子里,抬手给了刘雅一个飞吻:“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你在家等着我的好消息吧,你可是我们帮的衣食父母,以后有什么业务老地方联系就是。” 他说着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蒋梦麟坐在原地,闻着身边萦绕着的经久不衰的汗酸味,缓缓地捏紧了拳头。 第91章 马安平趴在地上对着一坨干掉的粪便嗅了半天,终于放弃了,爬起身来,对着身边的助手说:“是人粪,但是已经干的不像样子了,按照现在的气温和湿度来看,大约是十天之前留下的,但前几天的湿度明显和目前不一样,如果这是部队的人留下来的话,那么很有可能是十天到十五天之前的事情。” 助手一一记下,几个人凑在一起,又开始研究一根绑在树枝上的军绿色布带,很显然,这是在衣服上撕下来的,树枝的方向遥遥向南,但布条却是随意挂在那里的,这事情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部队绑定这根布条主要是为了辨认方向防止迷路,第二种则是部队已经在向后来的部队示警请求救援了。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结果似乎都不太妙,这代表部队确实遭遇了险阻,那么伤亡就更加难免了。 他忧心忡忡的回到众人驻扎的帐篷区,迷彩色的小帐篷拥堵在一起,最外头的蒋梦麟,正一脸严肃地坐在正对门……烤兔子。 马安平诧异的要命,又心疼那只被烤地快要发黑的兔子,蹲下来没话找话:“哪儿来的兔子啊?” 蒋梦麟指了指林子,人高的枯草,一路过来要是没有蒋梦麟提供的绑带,搜救队不知道会被暗算多少次,可还真没人在里头发现兔子…… 这一路过来,马安平算是看清了,这蒋老板真不是什么装腔拿调的主儿,他不吃亏,也不吃苦,可真心有能力,一路过来谁也找不到有能加餐的肉食,结果人家去转悠一圈,每次要不拎回来一两只野鸡,要不田鼠也有,更多的则是像他手里现在拿的这些……兔子,平时队伍的进度很快,他们这些兵都是特种部队抽调的,普通的军官都不一定能跟上,可人家一普通人,愣是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声苦!就连队伍里那些平时眼睛长在顶上的健将,也逐渐地对他有了许多的好感,平时沟通也不那么生硬了。 搜救又是登山又是攀岩,最消耗体力,谁不好那一口肉呢?于是蒋梦麟在这边烤着,身边就围聚了一大圈等着吃的馋猴。 蒋梦麟一边烤一边在心中沉思,他并不清楚子母蛊到底有什么妙用,这种主仆关系,一般来说都会更加优待主人,主人出了事情,奴隶一定跑不掉,那么如果是子蛊出了事情呢? 母蛊到底是会异动,还是置若罔闻? 山里没有水,抓回来的兔子杀了之后连洗也没法儿洗,一腹腔的血腥味蒋梦麟真的闻不惯,他是不会吃这些东西的,可部队里这群人还需要体力来搜救,蒋梦麟索性找了理由每次离开队伍就从空间里拿些野味出来,其实都是养殖的,这种旱到死人的地方,哪儿来那么多野味呢? 把烤兔子的两根木棍交给马安平,蒋梦麟站起来,摇了摇头说:“你们吃,我去睡一觉,一会儿上路叫我。” 蒋梦麟钻进了帐篷,马安平身边一个小兵蹭蹭蹭地窜了过来,垂涎地盯着兔子看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盯着蒋梦麟的帐篷方向,马安平抬头瞄了他一眼:“怎么了?” “队长……”那小兵压低声音满脸好奇地问,“这人什么来头啊?不是说是帝都里的什么大老板么?真的假的,看着比我还小,哪家领导家里的?怎么来我们这儿?” 没有八卦的生活是不完美,不幸福的! 马安平瞪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那你说他来是干嘛的?我瞧他心情可差,抓了肉又不吃,还天天跟着我们玩儿命,有钱人不是可惜命了么?” 马安平顿了一下,才开口:“我听说是找兄弟来着,你管人家那么多事儿!” 那小子悻悻地嘿嘿了两声,缩回原地,猛然又蹦出一句:“你们说他不会是去殉情的吧?” 众人齐齐的抬起头看向他的身后。 那人愣了愣,缓缓回头,就看到手握盐瓶的蒋梦麟一脸诡笑地站在他身后,轻哼一声,“你说的没错,我是来找我老婆的。” 他把盐巴丢给了马安平,转身就走了,八卦的那家伙呆了半天,最后什么话也没敢说,兔子也不吃了,缩回帐篷里乖乖休息。 但众人却炸开了锅,纷纷开始猜测到底得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让男人死心塌地地为她涉险,众人说着说着,开始越描述越荒诞,最后猛然有人开口:“你们说,他不会是那个吧?要是长得漂亮,怎么着也不可能被分到勘探队啊?” 特种部队里本来就很少会有女人,在出任务的时候,一时情难自禁,战友们互相解决一下也是有的,其实同样是国家饭,部队里对同这种事情反倒看得更开。 一时大伙儿都掉头看着蒋梦麟帐篷的方向,各自沉思,却再没有人说话。 把晕倒过去的赵宝一把抓起来丢到后面等待的人群当中,宋清虚拾起路上的一颗石子朝着刚刚前进的方向猛然掷去,浑圆的石子立刻消失,凭空不见。 “还是出不去。”众人都在哀叹。 已经在这个古怪的地方被困了好久,三天前,队伍里彻底断了水和粮食,还有两个战友掉了队,仅剩下来的部队就被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溶洞里。 耳边滴答不停地响起水声,但这么多天了,所有人都已经知道,这是幻觉。 指南针早就没用了,这个地方磁场古怪,在山洞外面的时候,宋清虚就已经提出,为什么这附近的树木都长得十分扭曲,可是那时候带队的首长没用当回事儿,现在大家想要对外联系,都已经不行了。 幸好求生设备没有被弄丢,现在大家还能时不时的用火烛寻找一点光亮,尝试了无数回,谁都出不去。 奇门遁甲之术,华国早有记载,可这不符合科学!没有人把这种野史上的古怪能力当真,现在真的见识到了,才知道这东西有多么的离奇。 没错,勘探队的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这片据说是从前古人们探索水源开采出的溶洞里。 黑暗中燃起一颗豆大的火光,宋清虚点燃了一根蜡烛,把赵宝平放在地上观察了一下,在这里关了那么久,赵宝不是第一个忍受不了暴走的,之前也有几个人试图强行突破这块诡异的结界区,可从未成功过,他们也像赵宝这样,昏昏沉沉地 被战友们拉了回来,昏睡四五个小时就会苏醒。宋清虚仔细观察了一下,心跳和脉搏都正常,脸色除了有点苍白之外,并没有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也不见外伤,应该是没什么大事儿。 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连续好几天的静匿快要把这群训练有素的军人们逼疯了。 “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原地待命。”宋清虚吹熄了烛火,低哑开口,团队里的水不多,现在谁都不敢多费体力,“队里还剩下五根蜡烛、一套取水器、还有两个打火机和一枚信号弹,我们必须从长计议,取水器每天产生的水并不多,我希望大家能够尽量减少活动,听到了吗?” “是!”纵然已经被恐惧填满,但这些日子来,宋清虚积威太深,众人还是反射性地遵守命令。 宋清虚眯起眼,遥遥看着直觉有熟悉气味的方向,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 那里,已经骚动了很久,是他来了吗? 金珠姬死死地捂住儿子的嘴,母子俩躲在阳台外墙空调外机的平台上,脸色都是刷白的。 刘明浩吓得身体都在发冷,金珠姬无声地流着眼泪,亲吻着儿子的脸颊,母子俩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刘明浩虽然还小,但也明显知道,屋子里那些闯进来的叔叔们不是来作客的。 “他娘老子!”阳台上的花盆被砸碎了,露台修建在空调外机上方,刚好挡住空调平台上的金珠姬母子,阳台上的两个男人愤然踢碎了一个花盆,嘴里骂道:“老大怎么回事?不是说那个棒子女在家里?操,屋子里连个影也没有,死女人一天到晚就知道逛街逛街,逛个死!弄死她!” “说的什么狗屁?”另一个人一巴掌扇上骂骂咧咧那人的后脑,指了指屋里,“下去,说不定有地下室呢?今天来都来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阳台门被砰然关上了,脚步声渐行渐远,金珠姬在原地打了一会儿哆嗦,吸了吸鼻子收住眼泪,抬手抚上儿子的脸颊:“不怕,啊!” 刘明浩声音轻轻的,跟小鸡似的:“妈妈,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金珠姬眼中迸出疯狂的恨意,紧紧地咬住牙:“是外婆!他骗我们,她根本不想让妈妈和明浩一起生活,所以想要让妈妈消失!” 刘明浩小小的眼睛里红彤彤的,吓得缩到金珠姬怀里,却不敢再出声说话。 室外的气温非常要命,但母子俩却连挪动也不敢,一直缩在平台上直到午夜,才悄悄地爬回房顶。屋子里的那些人没看到目标,早就走了,房中却已经一片狼藉,金珠姬飞快地跑回屋里,撬起床下的一块地板,拿出放在里面的所有现金和珠宝,胡乱地塞到自己的小包中,抱起刘明浩就飞快地逃走,消失在了夜幕里。 “失手了?” 刘雅皱起眉头,听到电话里的回禀,心渐渐沉了下来。 桌上摊开放着一大叠照片,各种角度的都有,正面侧面,都是蒋方舟怀里抱着各色美女时的抓拍。 刘雅把手机换了个耳朵,用肩膀和侧脸夹住,手缓缓地把照片摊开,眼睛黑地深不见底,完全看不出情绪。 金珠姬逃走了?她知不知道这些人是自己派去的呢?刘明浩…… 刘雅握掌成拳,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恨恨地骂:“真是没用的东西!我给你们的钱,你们就给我这个结果?去找!那女人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要让她消失!至于那个孩子,你们要是伤了他一根汗毛,就一分钱也别想从我这里拿到!” 刘雅挂了电话,阴冷的盯着桌子上没有一张重复的照片,终于忍不住暴喝了一声,挥手狠狠地把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拂到了地上—— ——“蒋方舟!蒋方舟!!!你真是……好样的!” 依旧是让人看得心底发麻的纵横刀疤,男人瞥了眼挂断电话的手下,仰首喝了口酒,歪着嘴邪笑起来:“录下来了?” “可清楚了,”回答的那人长得尖嘴猴腮,但眼中却是掩不住的得意,他挥了挥自己手里小小的录音笔,对刀疤男眨了眨右眼,笑容满面,“狼哥,这下我们可发达了。” 第92章 蒋方舟从女人的被窝里急急忙忙地钻出来套内裤,床上传来一声细细的嘤咛,随即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柔弱无骨的芊芊素手,往他光裸的腰上的肥肉掐了一把,不高兴地说:“讨厌,天还没亮呢。” 蒋方舟套上衬衫,俯身在女人嘴唇上亲了一口,低头开始上纽扣:“宝贝听话啊!家里出了点事情,我把钱包留下来,今天去买点衣服吧,都要入秋了。” “死相……”女人哼哼了两声,似乎是满意了,终于不再说话。 蒋方舟离开房间,手上还在打着领带,脚步却急匆匆的。刘雅刚刚打来电话,说要和他离婚呢。 天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刘家跟把刀似的就悬在蒋方舟脑门儿上,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要宰下来,只要离了婚,他就可以出国去,移民拿绿卡,朱敏敏在国外等了他很久了,只要和刘雅离婚,迎接蒋方舟的就会是新生活! 他走的气喘吁吁,最近的日子过得是有些荒淫无度了,昨晚已经有点力不从心,还吃了两颗药,现在两条腿都有些发虚,还是一股喜气强撑着,才不至于叫蒋方舟半途停下来歇息。 在大门口使劲儿的按喇叭,保安跑出来帮他开安全门,嘴里不住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蒋先生,今天停电了,发电机还没从仓库拿出来,实在让您久等了……” 要是放在平时,蒋方舟肯定是要臭骂他们一通,可是今天人逢喜事精神爽,蒋方舟懒的理会,门打开来一个差不多可以出入的缝隙,他便一脚踩下油门开了进去,差点把开门的保安撞到。 保安咬着牙盯着远去的车屁股,狠狠地朝地下啐了口唾沫。 “刘雅!”蒋方舟打开大门梗着脖子大叫起来,却猛然顿住了——屋里一片漆黑。 他挑起眉头,去摸墙边的电灯开关,却忽然想起刚刚保安说的话——停电了啊? 在玄关换了鞋,蒋方舟掏出手机照明,想要走到餐厅那边把厚厚的遮光帘拉开,大白天的,后院儿明明有光线,刘雅也不知道要搞什么鬼,却把唯一的光源遮起来,这女人真是有点神经。 但还没走两步,蒋方舟背后的大门却“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蒋方舟吓了一跳:“刘雅!?”是谁关的门? 屋里却除了他的呼吸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蒋方舟心里升起些不好的预感,他停住了往餐厅方向走的脚步,转而看着黑漆漆的大门方向,等到眼睛差不多适应了黑暗,可以看到一点点模模糊糊的音像的时候,开始悄声匿气地往那边挪动。 脚下却忽然踢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刘雅?” 脑子里开始不停地回放各种各样的鬼片场景的蒋方舟已经有些气弱了,他手上打着哆嗦,缓缓地把黑屏的手机按亮,想要朝着地下照去—— ——“你在害怕什么?” 低沉沙厉的,分辨不清男女的嗓音忽然在背后响起,伴随着一个轻轻的拍肩,蒋方舟吓得“啊”的一声尖叫起来,手上一抖,手机咕噜噜飞出去,摔在地板上一声闷响,不亮了。 “呵呵……”刘雅低低的笑了起来,手上一把短小尖锐的水果刀抵住蒋方舟的腰部:“怎么?太久不回家,连我是谁都忘记了?” 蒋方舟混沌的脑子里忽然迸出一丝清明——这个磨砂纸划过墙面般难听的声音!刘雅! “你要干什么!”夏天的薄衫很容易就将锋芒毕现的利刃的温度毫无保留地传送到了皮肤上,蒋方舟瞪大了眼睛,浑身紧绷,捏紧了拳头,色厉内荏地咬牙大骂:“你现在是想要干什么!要杀人吗!?” 他后悔死了,要是早知道这样,他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回家!?刘雅之前表现地太乖巧,乖巧到蒋方舟都快忘记她也是一个有自尊心的人,现在冷不丁一爆发,就爆发到要危及性命的程度,蒋方舟心里一点准备也没有。 “你不要那么冲动?我们是什么关系,好好坐下来说不行吗?我知道最近工作忙,忽略了你,你要耍性子,也不该用这种方法啊……” “呵……”刘雅轻轻地笑了一声,抬手把蒋方舟薄薄的衬衫撩了上去,踮起脚来,探出舌头缓缓地舔过蒋方舟的脊椎骨——由上至下。 如同跗骨之蛆,湿粘滑软,冰冷的鼻涕虫在皮肤上游走的错觉。 蒋方舟恶心的咬紧了牙,却逼迫自己放松肌肉的戒备,还必须要笑:“大客厅的,想干嘛啊?去卧室……宝贝,嗯?” 他在等着刘雅一个松懈,就夺过她手上的刀,立刻逃跑。 她已经疯了!就算不能离婚,蒋方舟也不能容忍自己还跟这样一颗定时炸弹住在一起! 但刘雅却猛然住了嘴,在他腰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血液顺着口腔缝隙处的肌肤蜿蜒滑下,由于蒋方舟高度紧张的神经,流速比起平常还要快上许多,蒋方舟忍不住惨叫一声,刘雅松开嘴的时候,腰上的那块肉已经被掀起来了,只有一层薄薄的皮挂在那儿。 刘雅抬手从嘴里取出肉块,在蒋方舟的脸色搓了搓,声音难得的冷静。 “蒋方舟,你怎么回事这么恶心的人?我简直瞎了眼,为什么会嫁给你呢?” 她的刀还抵在后背,蒋方舟不敢出声反驳,腰部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但蒋方舟却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疼得原地蹲下缩成一团:“啊……叫救护车……会感染会死人的!” 刘雅舔了舔还在沾血的牙,从口袋里掏出一瓶酒精扭开盖子一股脑的倒了上去。 蒋方舟说是惨嚎也不为过了! 刘雅几乎是享受地看着这一幕,然后拍拍手叫来一直躲在屋子里的两个男人:“把他,带到厨房的地下储藏室关起来。” 看着蒋方舟被拖走,刘雅蹲在原地,感到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表的快意,就像大麻那样,从肌肉往骨骼内脏中渗透,七月的暑期一概全销。 蒋方舟……你可别怪我不顾夫妻之情啊……说到底,还是你先背叛的。我就想让你受尽皮肉之苦,再叫你断子绝孙,即便是豁出命去,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蒋梦麟捂着心脏脸色刷白,猛然原地蹲下。 救援队的众人刚刚把腰间的安全绳解下,看到他这个模样,立刻围了上来。 “你还好吧!?心悸吗?还是旧疾?”马安平有条不紊地拉过蒋梦麟的一只手探着脉,他们这种特种部队出来的,都是全能型人才,就算不能医治百病,探脉总是要懂得的。 蒋梦麟把脑袋缩到左手胳膊肘里,挥开马安平,抬起右手挥了挥,声音闷闷的:“我没事,大家都下来了吗?” 循着地图找到了一处悬崖,刚好崖顶有一丛根系茁壮的歪脖树,大家绑了安全绳就下来了。 “都到齐了,你真的没事儿?”被挥开了手,马安平不以为意,蒋梦麟厌恶人触碰不是一天两天,这些有钱人多少会有一两处怪癖,不喜欢被碰算是轻的了。 蒋梦麟长长地叹了口气,扶着身边的岩壁站了起来,他终于想起来了。 随着进入深处,他的心脏三五不时的会有或轻或重的抽搐,之前也是这样,在一个分岔路口,两个小队分开探路,心脏就微微地抽了一下,那个时候没在意,结果证明,那条路是错的。 到达了另一条对的进山路,心脏又开始疼,这回是剧烈的抽搐疼痛。 他终于想起来,他和宋清虚之间,似乎有一对蛊虫在羁绊牵引。 几次试验下来,蒋方舟基本已经确定,宋清虚应该还没死,每当快要接近的时候,蛊虫总是会作祟,这代表了他和宋清虚的距离正在慢慢缩短,短到蛊虫已经可以感应到对方了。 “走那个方向,”蒋梦麟指着自己的右手边,眼神幽怨深长,“走那里,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他们在那里。” 马安平朝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马平川的草地,过后能看到几个隐约的高耸峭壁。 他挑起眉头,恋人之间的心电感应吗? 但他却选择了毫无理由地相信蒋梦麟,不是因为别的,之前在山上的时候,蒋梦麟的几次指路后来证明都是对的。现在已经进入密林深处,土地变得慢慢湿润起来,也可以看到各种未经开发的古老植物,有些甚至有剧烈的毒性。 地图早就不起作用,不听蒋梦麟的,还能怎么样?难不成故意走另一个方向?这不吃撑了吗? 但很快的,所有人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在这片空旷的草地走了快要两个小时,不远处的峭壁还是在不远处,没有缩近丝毫的距离。 “不好了,”马安平毕竟是见过世面的,看到这种情形立刻命令全员停下脚步,然后拿出指南针来仔细地看了一下。 磁场紊乱,不论朝着哪个方向转动,指南针就好像定在罗盘上似的,纹丝不动。 “怎么了?”蒋梦麟凑过来一看,脸色也立刻变黑。 “鬼打墙?开什么玩笑?” 第93章 真的是鬼打墙。 不管愿不愿意承认,大家都出不去了。 在没有想到办法之前,所有人原地待命。 蒋梦麟把手伸进背包,佯装拿水,从空间里取出两瓶需泉水,抛到队伍当中:“喝点水。” “谢了,”马安平毫不犹豫地接过。搜救队的众人包裹里填了满满的必须品,食物什么的,早就消耗了大半,现在还没有出森林,众人自然是更加节省,还好一路上环境越来越湿润,植被也茂密了起来,让人找到一些可以吃的东西,否则粮食的消耗一定会更快。但填饱肚子的东西好找,水源却难寻,水这东西,喝一滴少一滴,大家都尽量在节约,只是蒋梦麟有点奇怪,一路过来几乎很少喝水,进来的时候每人带了五瓶水,他现在还剩下四瓶,其他人基本只剩两瓶不到了。 蒋梦麟当然偷偷喝过,他想离队还不算困难,毕竟每一次出去都能找到些野味,那个时候喝一点,再补充好,基本上没人能看出破绽。 马安平苦着脸蹲下来拨弄指南针,蒋梦麟低头看他一眼,揉了揉太阳穴,也原地蹲下。 心脏处隐隐有脉动增大的震动感,似乎有什么值得人兴奋的事情快要发生似的。蒋梦麟知道,这代表宋清虚一定在这附近。 回头看了眼不远处山壁上隐约可见的几个山洞,蒋梦麟闭起眼睛,搜寻自己脑中一切可以解决的办法。 队伍里寂静无声,蒋梦麟定定的发着呆,耳边忽然有风吹过:“右上局位走墅位入天元!” 蒋梦麟一怔,什么? 耳边却再次急急地说:“快!入天元!” 蒋梦麟猛然回首,一团浓黑色的雾气在身后翻滚扭曲——幽魂!它怎么在?! 但是既然他这样说了,蒋梦麟自然照做,众人只看到他猛然站起,抬起右腿像魔怔那样跨了个大方步,随后旋了个圈踩在一个特殊的方位。 “蒋……” 马安平刚想叫他,就听到蒋梦麟大喝一句:“别说话!都跟着我的步子走!不要踩错了!” 他会解阵!? 马安平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一咬牙朝着身后的众人大喝一句:“跟上!” “入步!神位……” 蒋梦麟一个字一个顿地遵照幽魂的指示迈步,眼看转了个弯,距离远方的山洞越来越远,却浑然不觉,只是低着头念念有词。 “队长!”身后有人着急叫着马安平,马安平怒瞪他一眼,战战兢兢地跟着走,这种时候,分心就是在自讨苦吃! “妙步!” 蒋梦麟抬起左脚依照记忆踩下,眼前光芒瞬间消散,入目是漆黑一片的溶洞。 突如其来的黑暗叫人有点呆滞,随后背后撞上了个人,马安平哎呦一声被蒋梦麟甩开,蒋梦麟眨了眨眼睛,稍稍适应了些,看着虚空中一个一个凭空出现的搜救队队员,咬了咬牙,扭紧拳头,从牙缝里迸出:“怎么回事!” 这声音很轻,自然是说给幽魂听的。 这东西只有蒋梦麟一个人看得到,蒋梦麟自然没什么顾虑,幽魂却好像不会说话了似的,呆呆地盘旋在蒋梦麟的肩头。 蒋梦麟一把掐过去,什么都没有。险些气死。 “小麟!”后背忽然贴上个热乎乎的身体,蒋梦麟猛然一呆,放射性的就要攻击,结果被掐住脖子一把转过去,嘴巴立刻被堵上了。 嗅到熟悉的气息,蒋梦麟立马放松了戒备,抬手环上宋清虚的脖颈,旁若无人地热吻起来。 宋清虚一边吻他一边抬手抚摸他的脸,似乎害怕自己看到的是幻觉似的,吻够了,又狠狠地把蒋梦麟抱住,咬牙切齿地骂道:“谁让你来的!” “唔……”蒋梦麟晕乎乎地被抱在怀里,莫名其妙出现的宋清虚很让他没反应过来,“我来找老婆的……” 适应了黑暗的搜救队员们纷纷呆滞…… “你能有点人性吗……”不远处传来一声幽怨的呼唤,“给口水喝……” 蒋梦麟低头从宋清虚的胳肢窝钻过去,看到衣衫褴褛的赵宝绿油油的眼睛,活像这回来的搜救队都是一群待宰的美食……这是饿了多久了…… 马安平他们立刻回过神来,赵宝的身份在特种部队里不算秘密,他们这次过来,其实主要也是为了营救他的,于是立刻送上需泉水和压缩饼干,一起出来的二十人的勘探队现在只剩下十七人了,都饿的跟刚过冻的狗熊似的,蒋梦麟立马心疼了,偷偷把宋清虚拉到一边,从空间里拿出一包牛肉干给他。 结果赵宝那狗鼻子循着味道就爬过来了,硬是抢走了半包,蒋梦麟敲了他五百块钱,赵宝屈辱地答应了,才被一脚踹开,蒋梦麟又偷偷拿出方便面给宋清虚吃。 赵宝眼睛都绿了,谈情说爱不分场合最膈应人! 宋清虚确实是受罪了,带队的队长是头一个出事的,也正是因为他的错误指令,才让部队设身险境,宋清虚不得不担任着队长的职责,这些天来劳心劳力,累的苦不堪言,就在等候搜救队来,乍一看到蒋梦麟,他的心脏都差点蹦出来。 宋清虚拆了方便面,掰下一大块塞到蒋梦麟嘴里,声音还是很严肃:“这么危险的地方,你跟来干什么?要是出事情了怎么办?啊?这山里有猛虎有野猪,你不要命了!?白少锋他们干什么吃的,看个人还看不好!” 蒋梦麟心虚地磨着腮帮子:“唔……都是白少锋不好。” 宋清虚于是立刻把所有的怒火转移到白少锋身上,蒋梦麟年纪还小,白少锋那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劝劝,留着干什么用! 摸了摸宋清虚的脸,蒋梦麟咬了口宋清虚的喉结,小声避开众人的耳目骂道:“吓死我了你,你武功干什么用的?怎么被困了那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找个水还找出生命危险来了……” “是队长啊……”宋清虚猛然一痛,也很无奈,“他执意要进山寻找水源,上面也同意了,只好进来了,谁知道他拿的是哪门子地图……” 蒋梦麟咬了一口,又觉得太重了,张嘴含住,伸出舌头来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着,跟讨奶的乳猫似的,一双贼手到处乱摸,含含糊糊的说:“想死我了你……” “不许捣乱”,宋清虚被他一勾搭免不了也呼吸急促起来,可是身边那么多人,两个人自然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野战,只好抬手狠狠捏一把蒋梦麟的屁股,稍微挪了挪身子把蒋梦麟遮住,手探到他裤子里,抓住软肉使劲儿揉捏,“别闹啊……” “唔……” “你们俩够了!!!” 最先忍不住的就是赵宝,他原本就酸溜溜的,宋清虚这小子哪里好啊?家世比不过自己,也没自己长得帅,蒋梦麟真是瞎了眼了……现在那么多人,这两个奸夫淫夫连节操都掉光了!竟敢……!!! 一时间队伍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蒋梦麟悻悻地把宋清虚的大手拉出来,朝着黑暗中骂道:“要不要脸啊!居然听墙根儿!”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出去的要紧。 黑雾却从进来之后再没有说过话。蒋梦麟森然地在心中恐吓他:“你再不出声,我就把戒指丢在山洞里,大不了一个死,我看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另一个帮你找过去的人……” 良久,黑雾幽幽的叹了一声,当然,这声音别人是听不到的:“果然……这果然是他的手笔。” “说清楚点!” “他最爱博弈,天干地支,除了他,谁还会想出那么易破的阵法?还是三脚猫,那么多年了也没个变化……” “……”三脚猫…… “你可记得之前答应我的那件事情?” “当然”蒋梦麟挑眉,不会吧,那么容易就遇上了? “我要这深处的……他的遗骸。” “谁?”蒋梦麟一头雾水,遗骸?什么遗骸?鬼鬼恋么? 幽魂却显得无比忧郁,连声音都轻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守着他,百年千年,他一眼也不愿瞧,这地方斗转星移,从古刹禅庙成了荒芜幽深的洞府,他的东西,也只剩遗骸了吧?总不该只有黄土一堆,分明我嗅到气味的……” “……”你是狗么?“相爱相杀?” 蒋梦麟从这怨妇般的唠叨里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幽魂猛然刹车,半秒之后,气急败坏地喝道,“邪门歪道!成何体统!我兄弟二人一生光明正大,你说的什么胡话!” ……哦,还是乱伦…… 蒋梦麟了然地点头,当然,他不会傻到说出来的。 幽魂还想回忆过去,蒋梦麟眼疾嘴快的打断他:“行了,我知道了,你要里头一高僧的骨头,我记下了,可是你看我们现在这个惨样,谁有力气去帮你找?快点让我们出去,既然记得了了地方,我立马叫人来搞开发,把你这东西给弄出来……” “他不是东西!”幽魂愤然,“放尊重点!我兄长是一代高僧!这山岩里浩瀚正气你难道感受不到?若是旁门阵法,你们这些废柴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我兄长心善,大肚能容,换了旁人。洞府被人闯入,哪里有这样好说话!” 它低声又喃喃:“他在等我呢,若不是这样,为何安置如此好破解的阵法?分明是我们从前总钻研的残局……” 蒋梦麟见它情绪低落地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翻了个白眼,起身摸着岩壁朝洞内走去。 幽魂那么一说,蒋梦麟倒是真的感觉到了,这个原本应该阴寒潮湿的溶洞,丝毫不见水汽,干燥、幽深,总有种让人不由自主敬畏的感觉。 蒋梦麟皱起眉头,猛然想起自己背包里还有个手电筒,掏出来点亮,溶洞的顶端被手电的光芒照亮,辉煌的彩色岩壁险些闪瞎人的眼。 就连一直在休憩的勘探队和救援队的众人,也被这眼前从未见过的美景压制的几近窒息。 “……这……” 蒋梦麟的嘴巴张了张,立刻掏出手机,虽然没有信号,但拍照功能却是健全的。 “你放心吧!”蒋梦麟咧开嘴一边拍一边朝着肩膀上的幽魂兴奋说道,“我打包票,不出一个月,就把你对象的骸骨找出来还给你!” “是兄长!兄长……” 第94章 话说到舍利,蒋梦麟毫不客气地打击幽魂:“你哥哥是和尚?他怎么出家了?”相爱相杀?弟弟逼婚哥哥愤然出家?蒋梦麟脑中闪过无限可能,节操碎了一地。 幽魂如果有脸的话,现在一定是绿的,可惜他没有脸,并且黑成一团,就算绿也绿不出模样。 蒋梦麟见好就收,收起笑脸,和它开始讨论出去的可能性。 幽魂表示,进来容易,出去却没那么简单。 进入这个洞府,有两种方法,第一种就是蒋梦麟那样,进入了山洞的阵法范围,破阵进入,而宋清虚他们显然用的是第二种方法,触动了什么契机,直接就进来了。 真是好运…… 但是出去,却没有那么轻松了。其一,这里千年之前不知道做了什么布置,但幽魂能肯定,这里曾经是一座庙宇,现在庙宇的模样早就不见了,变成一个又黑又深的大山洞,也许是被后人推翻重建,也有可能是地质变迁,撞出了一座高山。 几百年前,这附近不是地震过么? 但问题在于,幽魂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全靠着一股劲儿撑着自己心里系住那个念想,门口的大阵也是由于记忆太深刻才没有忘记,它甚至连这座“庙宇”原本是建在山洞里的还是平地上的都记不清了,这为蒋梦麟他们的推断造成了很大的阻碍,蒋梦麟不确定,这种被幽魂称作是“三脚猫”的阵法,到底是原本就这样容易,还是发生了什么突变。如果是因为地质变迁出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变动,那么即便是幽魂记得出去的方法,蒋梦麟也不敢贸然尝试了。 毕竟,把一座庙宇搞的连光都透不进来,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干出来的事情么? 幽魂听了蒋梦麟的分析,也觉得对,出去的方法它隐隐约约记得那么一两分,似乎是进入山洞,然后……开个什么东西来着。 蒋梦麟问宋清虚:“你们进去过没有?” 宋清虚沉默了一会,勘探队的气氛立刻低落了:“进去过,折了一个兄弟,里面还很深,但我们物资已经不够了,又没有光源,不敢贸然行动。” 蒋梦麟的电筒朝着里头晃了一下,果然深不见底。溶洞也非一般的高,那些辉煌的彩壁给这座山洞蒙上一些不一样的玄幻色彩,灯光打上去,竟有些天地都在旋转的错觉。 蒋梦麟不敢多看,低头舔了舔嘴唇,思索着该怎么办。 这里连信号也收不到,又不知道困在了什么方位,指南针也用不了…… 他空间里的物资实际上很充足,淡水连带食材都准备了不少,但,他没法儿拿出来。 出乎意料,在他沉默的瞬间,马安平就开口了,“朝里面走。” “不行!” 最先反驳的就是勘探队的队员,因为在里头折损了人马,他们早就有点心理阴影了,再进这个山洞实在是不太甘愿。 “那你说怎么办?” “……会有救援的。” “呵呵……”通常一个人在说呵呵的时候,心里都在骂着傻逼,马安平呵呵着,呵到那个开口反驳的勘探队员拧过头去,才说,“没关系,你可以在这里等待救援,但我们搜救队的人可不会原地等死。” “妈的说什么呢!”勘探队的人虚弱地嚷嚷起来,这话说的好像他们很懦弱似的。 其实谁都知道,在这样坐下去,大家一定会活活被拖死。 于是沉默了一会儿后,所有人都自发的站了起来,开始朝着山洞内部前进。 勘探队有两个伤员,蒋梦麟给他们的伤口消了毒上了药,再打了一针葡萄糖为他们补充体力,马安平黑暗中看不出他拿了什么,却对他那个好像无底洞一样的黑包羡慕不已。 蒋梦麟和宋清虚走在最前,电筒的灯光如同黑暗中的救赎般,蒋梦麟尽量往地下照,岩壁上的岩石很容易让人眩晕。 宋清虚越走越小心,山洞里是有机关的,他们早就发现了。之前就是这样,一群人走着走着,忽然就不见了一个,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勘探队的人早就选择入内了。 “走着走着忽然不见了?”蒋梦麟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不会是……这里面有什么怪物吧?” “……”宋清虚之前没想到这一茬,给蒋梦麟一说,也紧张了起来,“很有可能。” 他立刻回头对着身后的人喊道:“大家都 把手拉起来,再往前走会越来越危险,如果发现身边伙伴有异状,立刻出声示警!” 这种幼儿园小伙伴排排坐似的手拉手活动让大家都觉得很别扭,但毕竟这不是闹脾气的时候,虽然别扭,但大家还是照做了。 于是立刻就出现了问题:“宋营长!马队长不见了!” 马安平一直都走在队伍的末尾殿后,他手上也有一个小型的手电筒,但是给了前头搀扶伤员的几个勘探队的队员,大家这样小心翼翼地走着,脚步声也特别小,所以连他什么时候不见了都不知道。 蒋梦麟立刻脸色不好:“大家原地停下!”刚刚心里有了猜测立刻就成了真,这种乌鸦嘴的感觉真是不好。 原本他没这个权利发号施令的,但也许是上位久了,自然而然有了威严,一时间竟然连带队的宋清虚都听话地停住了脚步。 蒋梦麟拉住宋清虚的手,手电朝着众人自发让开的一条通道照到后面—— ——立刻看到鲜红的大片血迹。 “不好!”蒋梦麟立刻撒开手朝着队伍末尾跑去,看到血迹的众人也立刻呆住了。这片成拖沓状的血迹明显是被伤者被拖行造成的,但马安平甚至都没能呼救…… 众人的眼神忍不住带上惊恐,面对这种未知的非自然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清虚一把将快要跑出队伍的蒋梦麟拉了回来,大声的朝着众人下令:“所有人围城一个圈子,背靠着背,中间叠罗汉照射手电!要全方位无死角!” 马安平的那把手电功率并不小,立刻所有人都围成了一团,手电的光芒一圈一圈轮班照射。 被宋清虚拉住的瞬间,蒋梦麟就回过了神,立刻停下脚步。 在不知道敌方底细的情况下,贸然离开人群简直是找死。 他刚刚太冲动了,主要是因为,马安平一路来和他的关系都处地不错。 捏紧了拳头,蒋梦麟瞪向肩膀上的幽魂:“怎么回事!?” 幽魂慢慢的飞离了他的肩膀,在手电的光芒下一团一团地翻滚,这是在烦恼的表现,当然,除了蒋梦麟,谁也无法看到他。 “他死了……”幽魂慢慢的说,“我问不到生气的味道,这是死者的血液……” 蒋梦麟眼睛一下红了,这是什么鬼地方! “怎么回事!”朋友陷入死局的感觉实在是…… 幽魂无法理解蒋梦麟的心情,但因为蒋梦麟的严肃,它也忍不住严肃起来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如果兄长已经圆寂,并且化出舍利,这很有可能就是被灵气滋生出来的守护兽。” “尼玛的守护兽吃人肉!守护兽不是吃素的吗?” “谁告诉你守护兽吃素的?”发现有人常识性错误的幽魂语气立马强硬起来。 蒋梦麟深吸一口气,咬紧了牙关:“怎么对付?” 幽魂缩回蒋梦麟的肩膀上,情绪低落:“除了打,没有办法,你可别死啊,如果丢在这个地方,我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找到下一个能帮我轮回的人了……” 胳膊处忽然传来一阵大力拉扯,伴随着耳畔的风色,蒋梦麟跌入宋清虚的怀里,宋清虚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冷厉:“小心!跟紧我!” 蒋梦麟从空间里拿出一把开了锋的宝剑抵到宋清虚手里,宋清虚难得地呆滞了一下,随后很快进入状态。 蒋梦麟上子弹,开保险栓,浑身戒备紧绷,从空间里拿出一个安全帽将手电拧了上去,空出双手来,和宋清虚背靠着背准备迎接战斗。 口袋一沉,宋清虚抬手抚过,蒋梦麟丢了一把小巧的手枪进来。 “我准备好战斗了……”蒋梦麟眯起眼,放声对手握武器在最外围防御的搜救队众人开口,“大家注意保护中央光源!在没有分出胜负之前,不要贸然行动!” 话音刚落,一股夹带浓烈血腥臭气的热风猛然吹向右耳。 蒋梦麟是闭着眼的,抬手就是一枪,终于打破了沉寂。 子弹嵌入肉体的声音伴随血液激射,脸上一湿,蒋梦麟抬手拂过照着光源看了一眼,绿色的粘稠血浆。 几乎要震破人耳膜的凄号声扎入响起,蒋梦麟飞快想要伸手,耳朵却立刻被一双手蒙上,蒋梦麟回头,是宋清虚,他立刻推拒:“管好自己!” “我-有-内-力-”宋清虚朝蒋梦麟比着嘴型,锐利的寒芒四下扫射,好容易噪音消失,他立刻缩回手摆出之前的进攻招式。 蒋梦麟的先发制人惹恼了那野兽,野兽嚎叫一声,立刻再次袭来,似乎没什么智商的感觉,毕竟假如很聪明的话,应该不会有人选择在一个方位袭击敌人两次吧?特别是对在暗中的暗杀者角色来说。 蒋梦麟立刻扭头,瞬间看清了来者的模样…… ……一只雪白的……老虎? 不,不是老虎。 这头野兽的体型比起老虎大概要大上一圈,肥的肚子上的肉都要挂下来了,猫眼,瞳孔细长,对着光芒会反射出绿色,眼里满是杀欲。 很显然,所有人都看到了暴露在电筒光芒之下的猛兽。 人群一阵细微的骚动,但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但猛兽嘴边的那一圈被染红的血迹却叫人忍无可忍。 新鲜的血迹!马安平! 这野兽的右腿被蒋梦麟的子弹打到了,呈现不自然的弯曲状,它似乎头一次收到这样大的礼物,一张兽脸上清晰可见的狰狞神色,咆哮的同时咧开一嘴锐利的锋芒毕露的长牙,活像一对大牙缩小了的剑齿虎。 也许是返祖了? 但不容所有人多想,它只是瞬间的示弱,攻击性不容置疑地十足,立刻甩头暴喝一身朝着蒋梦麟扑来! 蒋梦麟冷静的抬住冲锋枪,毫不留情地朝着对方扫射着子弹,突突突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脚下的土地都在震颤。 但这回却没有那么简单了。 也许第一发子弹撞了好运,诡异的武器总是容易占到优势,但那一枪没能打死对方,之后就不好办了。 凶兽很显然是吃到了冲锋枪的厉害,它并不选择和蒋梦麟正面对上,由于身形极快,它跑起来宛若一道滑动的流光,刹那就不见踪影,等到再次找到它的时候,子弹却已经跟不上它的速度了。 蒋梦麟懊恼地咬住了牙,稳了稳神,放满了开枪的速度,开始寻找它的破绽和前进进程。 人类的聪慧之处,在与会利用现有的条件为自己创造最大的利益,蒋梦麟算出了它的大致速度,立刻在自己虚拟的路线上开了一枪,果然,再次中标。 这次打到了它的后臀。 凶兽显然怒极,但对于蒋梦麟手上的武器它束手无策,只能咆哮着慢慢后退。 蒋梦麟眯起眼,毫不退让地与它对视,视线中赤果果的侵略剧烈碰撞,空气中几乎炸响火花。 第95章 人类天性狡猾善诈,凶兽被打疼了不要命似的反击让蒋梦麟很有些发怵,但直觉告诉他,如果他此刻露出哪怕是一点点惧意,那么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今天恐怕都难逃一劫了。 果然,蒋梦麟血淋淋的眼神让咆哮的凶兽迟疑了一瞬,也许是蒋梦麟手里让他恐惧的凶器使然,也有可能是蒋梦麟真的从气势上压制住了它,那头凶兽再次咆哮的时候,声音里已然减弱了许多咄咄逼人的煞气。 “你不要掉以轻心了,”徘徊在蒋梦麟身边的幽魂急忙提醒,“它不是什么普通的猛兽,虽然数不得聪慧,但既然是灵兽,又被我兄长的浩然正气滋养壮大,若是真的一无是处,如何能在这险境存活下来?你不要忘了,如果不是你手上备着手电,这一大群人估计都要成为它的腹中餐了!”它虽然跟着蒋梦麟不久,但到底有戒指这么个媒介互相了解。离开了那么长时间,蒋梦麟身上竟然连血腥味也嗅不到,这世上百态千奇,其中便有一项因果,手上若是犯下人命,那么周身绝对会被怨气留下痕迹,这是法则定下的规矩,任旁人手眼通天也改变不得,幽魂被困在世上千年,这点子东西还不至于看错。它到底是那个年代的人,那时候的人命绝没有现如今值钱,王法这东西在它一个非人类眼里还真不太需要遵循,于是明明得到了空间这么个大助力,蒋梦麟还非得累死累活地去做劳什子守法公民,这种做法幽魂从头到尾都保留着态度。 连人命都不敢犯,实在是太妇人之仁,蒋梦麟的性命幽魂倒不太理会,但关键在于现在它上千年的执念就在眼前了,蒋梦麟要是挑这个时候去死,那可真是太不幸了,不说别的,要是蒋梦麟死了,戒指被丢在这黑咕咙咚的破山洞里,在想被人发觉,只怕要等上更久的时间。 而幽魂,却早已倦了。 “我知道,”蒋梦麟神色如常,要不是被太过紧绷的肌肉出卖,只怕宋清虚也不太可能察觉得到他的不安。 这头凶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倒霉来探险讨生活的人,眼神里浓郁的血腥让直接直面它威压的蒋梦麟险些喘不过气,这种死亡在前方等待狩猎的感觉,也只有蒋梦麟自己懂得有多么可怕。 宋清虚虽然无法察觉到凶兽的威压,但蒋梦麟的紧张他却是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缓缓伸手握住蒋梦麟的掌心鼓励地捏了捏,源源真气热乎乎地度过来,叫蒋梦麟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温热的感激。 他和宋清虚有着子母蛊相系,彼此之间又早已水乳胶融许定终身,加上长久下来的共同生活,默契自然比不得一般二般,蒋梦麟在两人双手交握的瞬间脑子里蹦过一到灵光,只不过微微回握了一下宋清虚的手掌,两人就已经明白了对方表达的意思。 宋清虚长剑出鞘,在黑暗的山洞中映着队伍中晃动的电筒灯光闪过一丝锐利的锋芒,这一招宋清虚使着内力晃出了淡淡的剑气,他毕竟年纪还轻,内功虽然比起现代人来说已经是登峰造极,但想要以剑气伤人,终归是差了一点,剑气从肌肤上割过伤及内里剧烈疼痛,但绝对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甚至连伤痕也只有淡淡的一道,只不过是突兀的疼痛而已,对于忍耐力强的人来说什么都算不上,反倒浪费了内力,无差别攻击,敌我共伤,算得上是得不偿失。 但这种定论只适用于普通状况下的强大敌人,现在使了出来,效果居然出乎意料,立竿见影的好。 剑气铺天盖地,队伍深处的队员们都感觉到了疼痛,那头凶兽自然也不例外,蒋梦麟那把不符合它常识的凶器显然极快地给它造成了心理阴影,在感受到剑气造成的疼痛的那一刹,它的反应居然是……掉头就跑…… 这一跑立刻就落入了蒋梦麟的算计,宋清虚手速飞快,立刻就收起剑来一把掷出蒋梦麟之前塞在他手里的,一把半圆型带弯弧的,一看就知道绝对非一般锋利的刀片! 蒋梦麟也同时将手上的冲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目标,想要在宋清虚伤到它后再补上致命一击。 原本这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眼看宋清虚那柄准头极好的刀片精准地朝着它的腿骨射去,哪知道下一秒,异变突生! 原本早该被前几次的攻击磨地失去斗志的凶兽却在蒋梦麟子弹嗖然破开空气的瞬间不要命般的暴吼了一声,随后躯体活像是燃烧透支生命似的爆发出一股比起之前还要浩瀚威赫的威压! 它快成了一道流光,血盆大口毫不犹豫地朝着蒋梦麟处咬来,目光中鲜血淋漓无一不在表达憎恨,即便是死,也要让伤了自己的人不得好死! 时间在那一瞬凝滞住了,蒋梦麟抬着枪,只觉得自己刚刚扣下扳机,一股腥风就扑面袭来,闪着寒光的白牙眼看就要咬合,蒋梦麟就这样怔住,甚至连惊讶都赶不及表达。 死亡居然就这样近在咫尺,在它到来之前,沉滞的的气压已经足矣叫人窒息。 温热的血液喷溅进蒋梦麟无意识睁大的眼睛中。 宋清虚的咆哮骇人,原本已经扣入蒋梦麟肩膀皮肉的猛兽的嘴被硬生生地掰开。 他那瞬间像是凭空多出来七八个人的力气似的,双眼血红,想也不想地就伸出手来死死地攥住那凶兽的牙齿,还当真给他掰开了! 但皮肉也不可避免地被牙锋割裂,凶兽的牙上长着密密麻麻的锯口,切割起肉来轻而易举,跟别提宋清虚这样直接用肉体顽抗了,但这原本不该出现的一幕却就这样真实地出现了!宋清虚气喘如牛,双目充血,浑身的肌肉都蹦出了青筋。 他一点没差觉到痛!蒋梦麟会死在这头不知名的该死的凶兽的牙下,当这个事实真的迎面锤进宋清虚心中的那一秒,他就已经疯了! 蒋梦麟他……怎么可以死!!!? 蒋梦麟被他暗自压抑着的已经开始扭曲的喘息声猛然镇醒,肩膀上的伤势还来不及顾及,入眼的战况就叫他心痛难当—— ——宋清虚神志不清,浑身都爆出了骇人的青筋,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噜着什么,瞳光涣散,一双手明明已经被凶兽的大牙扎头,血不要钱似的留了满身,却丝毫不见脾态凶兽这一辈子也许没有见到过这样不要命的对手,一时间竟然就这样呆怔在那里,但宋清虚的伤口已经足够蒋梦麟升起浓浓的杀心了! 咬牙抵抗住肩膀上的伤口,蒋梦麟抬起制剂虚弱无力的隔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朝着凶兽的大脑扣下扳机,巨大的后座力叫原本已经虚软的蒋梦麟又狠狠地淤住了一口气,这样一切不过是眨眼间完成的事情,凶兽不敢置信地浑身剧烈震颤,抖地跟筛糠似的,却最终无法抵御死亡的侵袭。 它轰然倒地的同时,被戳牙签似的串在牙上的宋清虚自然不可避免地一同倒了下去,蒋梦麟被后座力搞得浑身软趴趴。却还是强趁着扑上去一通乱摸:“清虚?傻子,你死了么?!” 他话虽这样问着,眼眶却瞬间红了,兔子似的,可怜的要命。 宋清虚嘴里“嗬嗬嗬”含糊不清地喊着蒋梦麟的名字,裸露的一双手上清晰可见的两个大洞,从这一头能看清那一头的大洞,骨头白森森戳着,就黏糊地抚上了蒋梦麟的脸,轻轻地,没力气似的:“小麟……” 蒋梦麟眼泪刷的就下来了,这手!这手如果毁了,宋清虚要怎么办! “你这傻子……”蒋梦麟哽咽着抚上贴在脸上黏糊胡的两只手,宋清虚眉头皱了一下,却因为失血过头,没力气去揩,只能在嘴里混混不清地咕浓“哭啥……不哭……” 蒋梦麟却是心知肚明,按照他现在的失血速度来看,再不救援,估计人就要被交代在这了! “这绝不成!”蒋梦麟红着眼开始拼命地在空间里翻东西,消毒的药水一瓶一瓶的倒,那凶兽也许带着某些致人感染的细菌也说不定…… 脑中猛然蹦出一丝清明,蒋梦麟飞也似的跳起,一闪身消失在了某块岩壁后头。 周围的队员们都吓了一跳,等到回过神找人的时候,早就不见了他的踪影,只好原地替宋清虚包扎伤口等待他回来。 蒋梦麟一闪身进了空间,许仙再见面已经大了一轮,五官清秀端方,正气凛然,只是眉迂间不加掩饰的肆意,平白为他的周身添加了些许不羁,这早已不是原著那个三观正直的好大夫了。 他和蒋梦麟这些年来老有合作,两人之间已经很是熟悉,见到蒋梦麟的当口就笑着说;“,我刚想去找你来着,你上回给我找到的那个心率调节的仪器挺好用的,有空多给我来几台呗?” 蒋梦麟剩下的两个位面只用了一个,联系了一个科技发达的未来星球,主要是用于给许仙换医疗仪器,那个星球的能源大多是使用太阳能,放在许仙那里刚刚好合适,比起地球上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出现的医疗设备,许仙试用了一段时间,果断地抛弃了国货开始崇洋媚外。 蒋梦麟脸色苍白地已经挡不住了,许仙话音刚落地,一眼看清楚了他的模样,立刻严肃了起来:“怎么回事?” “补血的……补血的防止感染的还有去腐生肌的……快点!快点给我拿来,要直接就能吃的,清虚出事的!” 许仙脸色一沉,立刻点头去准备,片刻之后重新回到镜子里,手上拿着一颗碧色的兰花状的植物。 “直接喂他吃下去,草根嚼烂掉敷在伤口,不要让他见水。” 蒋梦麟话都来不及说,只匆匆的点了个头,拿过东西立刻掉头就走。 许仙镜子里的身形微不可见的晃动了一下,想起被蒋梦麟拿走的那株仙草,再想起自己的事情,脸色也渐渐变得不好。 第96章 草药嚼在嘴里清凉冰冽,有一股淡淡的清雅香气,根部被蒋梦麟急急的嚼成泥巴敷在宋清虚伤口上,宋清虚痛的轻轻嘶了一口气,神智已经有点不清晰了,却伸手从伤口里抠出一些药泥,扯着蒋梦麟的衣服,要敷到他受伤的肩膀上。 蒋梦麟按住他的手,低头飞快的亲了下他的嘴唇,边低头拾掇剩下啊药须边沉沉地对着看到伤口飞快愈合后面面相觑的队员们状似无意地说:“我还奇怪为什么动里会有这种东西,原来这里竟然长着这种天才地宝……” 众人于是恍然,蒋梦麟把弄干净的药须放在嘴里嚼了两下,低头正想给宋清虚送,忽然听到旁边人群里有人开口阻止:“怎么能这样?这种东西应该拿出去交给领导啊……你们怎么就自己用了?”蒋梦麟不理他,低头给宋清虚喂了进去,宋清虚恢复了一点力气,抬手把蒋梦麟揽起来,和他轻轻地接吻,把嘴里的药沫推了一点给蒋梦麟,强迫他吞下,然后在蒋梦麟耳边轻轻说:“吃一点,你伤的也不轻,我指缝里还夹着药,用不了那么多,你快敷一点……” “别闹,”蒋梦麟笑着偏头亲亲他,然后冷下颜色,抬头冷笑着盯上刚刚说话的那个人,原来是之前遇险的勘探队的一个。他被蒋梦麟盯上了,很有点不自在,往后退了一步有点不甘愿地嘟囔:“本来就是嘛……这是国家的财产……是我们发现的……集体功劳嘛。” “关你什么事儿?你脸皮怎么长得?”蒋梦麟嗤笑一声,毫不掩饰对他的轻蔑,“对敌得时候吓得裤子都要尿了,现在在我面前装个什么逼啊?” “你!”那人瞪大了眼睛,刚想说些什么,被救援队的副队长一拳揍趴下了。那救援队的估计挺有背景,抬起身来就对蒋梦麟说:“别和这种傻逼计较,宋营长没事儿吧?” 蒋梦麟低低的唔了一声,余光瞥到被打的那人眼中来不及掩饰的算计,眼睛沉了沉—— ——这种人 那药好用的很,估计是什么很珍贵的东西,宋清虚很快就好了许多,连脸上也有点晕红,他恢复力气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不肯敷药的蒋梦麟按倒,把自己偷偷留下的药渣涂到他伤口上,看到伤口开始愈合连,才肯放过对方。 没有了凶兽的威胁,一行人稍稍恢复了一些斗志,在这里困了那么多天,有了出去的希望,谁都不会放弃的,蒋梦麟带着人找了找,在凶兽出现那附近的一个小凹洞里找到了马安平已经冰凉了的尸体,致命伤口在脖颈处,那凶兽估计是猛然偷袭的,一口要断了脖颈处的骨头,只剩下一层薄皮连接身体,马安平死的突然,没受什么苦,这估计是所有救援队的人唯一感到安慰的地方了。 找了个身体素质还行的人,把马安平背在背上,至少要给他一个安葬的地方,总不能就这样暴尸荒野吧? “你找得到阵眼吗?”蒋梦麟抬起手电看了看幽深的洞内,轻生问着宋清虚,宋清虚摇摇头,“这种奇门遁甲的束术,没接触过。” 蒋梦麟垂下眼,就听到耳边的幽魂又在闹腾:“你去问他干什么?来问我啊,你刚刚一打架,我居然想起来不少,刚刚那头东西名叫虎狮,在我们那边并不少见,可攻击力那么大的还是头一次看到,你刚刚给你对象用了什么?那草来历不简单啊,要说这洞里有这么好的东西,我可不相信……” 蒋梦麟任由它啰嗦,慢慢的走。 幽魂见他不理自己,有些丧气,盘旋回到蒋梦麟的肩头停下,过了会儿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刚刚你们把那头虎狮杀了是吧9?” 蒋梦麟一愣:“怎么?” “那这个阵就好破了啊!” 原来幽魂那个年代的术士们喜欢摆一种奇怪的阵法,阵眼不用金玉镇压,用活物。 这个活物,自然也有许多种选择,凶兽们可以加大阵的攻击,瑞兽们则可以延长阵的使用时间,像虎狮这种东西,则是属于瑞兽行列,但这一头似乎又略有不同,不光活的长,还有了异于同类的攻击力,才磨地蒋梦麟一行那样艰难。 由于阵眼灵活移动,这个阵法破起来有了更多的限制,但是只要阵眼不见了,还是没有那么困难的。 原来歪打正着办成了那么件事儿,蒋梦麟心情稍好了些,于是遵照着幽魂的话,打开手电往前走了不很远,就在岩壁底部看到一个和岩壁颜色不太相符的石门。 “这里头有宝藏吧!”这下大伙儿都兴奋了,一群人七嘴八舌地猜测着里头该有些什么东西,蒋梦麟蹲下来,抬手抚去石门上厚厚的灰尘,这石门一定是很久没有人来打理了,非常的不起眼,但抚去了灰尘之后,就很快展现了它该有的美貌。 石门呈暗褐色,半圆的,并不大,门上雕刻了精美细致的纹理,中间的一些图案蒋梦麟看不太懂,但门的周围和底部却雕刻着一些细小琐碎的梵文,一层盖着一层。 “这又是一个阵,你进不去的,这种东西我都忘得差不多了,没点本事儿进去该是找死呢。” 蒋梦麟手上摸到一些凹凸状的石子,眯起眼睛一看,梵文的花纹凹陷处镶嵌着一颗颗原本不那么起眼的宝石,不大,但也绝对算不上小,没有了遮盖光辉的灰尘,在手电的灯光下,这些宝石都显得无比的璀璨。 蒋梦麟眼睛大了大:“能拿下来吗?” 宋清虚没事儿了,他一闲下来,心思就开始活泛了,这些个保湿拿到外头去可不是价值连城么? “切”幽魂不屑一顾,“想我当年……”后头的忘了。 蒋梦麟跟宋清虚咬来一把平口的螺丝刀,试着撬了一会儿:“撬不动。” 人群中发出难以抑制的失望的叹息声。 果然不止蒋梦麟一个人在打这个主意…… 外财是不太可能到手了,但出去总有个章程,幽魂催促着蒋梦麟放弃那道石门,转而在石门的周围开始摸索寻找。 “门上那个才是大阵呢,不过山洞口的阵发可能和这边的会有什么联系,既然阵眼都已经解决了,那么只要切断外头那个阵发的能力来源,自然就可以解决问题。” 其实就算不寻找,大伙儿也关不了多久了,阵发的动力来源已经折损,再怎么厉害,着阵法也不可能支撑多久了,等到力竭的时候,当然就困不住大家。 杂乱的草丛里面,果然掩藏着一个小小的字符阵发。 宋清虚挑眉,作为古代人,抄习经书自然是少不了的,这些字他大概也能认得一个两个。 蒋梦麟一把将手上的匕首戳到了一个盘连蜿蜒的图案中央。 回到村子没多久,下雨了。 这场雨来的突然,搜救队们上午才安顿下来,半夜就被雨声吵醒了。 一整个村子的人都在欢呼,蒋梦麟终于放下心来了。 第二天,新闻联播的采访队就跟着进山的车子进来了,几个受了伤的勘探队员都被一一采访,之后才被放行,蒋梦麟伤的不轻,也和宋清虚他们一道出去,救护车颠簸着,旁边是一群村民们执意要留下的一篮子土鸡蛋。 夜色已深,在泥土路不断的颠簸中,蒋梦麟和宋清虚疲倦地抱成一团,睡得天昏地暗。 第二天一早,在西北某个较大的医院中醒来,蒋梦麟被安上了一大堆监探仪器,宋清虚在隔壁床睡得正香。两人都被洗的干干净净白白嫩嫩,换上了薄薄的住院服,一股消毒水的气味。 从空间里拿出手机,开机,上头的世间显示距离蒋梦麟进山过去了整整一周。 上头有几个未接来电,蒋母的还有两个老人的加上鲍雄他们几个,匆匆的回了电话,再各种坑蒙拐骗哄过快要急哭了的蒋母,蒋梦麟轻嘘口气挂断电话,轻手轻脚的起身去看宋清虚的状况。 从被窝里把手轻轻地拿出来,还好,上头只有一处淡淡的浅浅的粉红色疤痕,并不起眼,一开始蒋梦麟看到都觉得触目惊心的伤口已经快要愈合,脸上有几处浅浅的刮伤,嘴唇干的厉害。 床头有温水,蒋梦麟眯起眼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含了一口在嘴里哺过去,唇舌立刻落入了另一张嘴里。 擦…… 对上宋清虚瞬间睁开的眼睛,蒋梦麟心中思腹,果然又在装睡…… 第97章 “要不要脸了……”蒋梦麟咕哝一声,嘴唇旋即被吸地紧紧的,挣脱也挣脱不开,只能暗笑着离开了地朝着宋清虚身上压过去,“死流氓光天化日想干什么呢?” 宋清虚被他压的猛一下没喘过气来,立刻一个巧妙的翻身,把蒋梦麟死死地压在身下,一伸手撩起被子刷拉一下盖在两个人身上,然后快速把蒋梦麟松松垮垮的松紧带病服裤子扯开,手抚上内里湿润柔软的一小条。 “嘶——”蒋梦麟扬起头发出不可抑制的轻呼,他也算是为宋清虚守身如玉了挺久,平时外头有应酬之类的涉及到香艳范畴的他大多都想办法推了,加上后来出了那么件事,他忙的焦头烂额的,连自渎都没有世间,现在冷不丁那么久违的感觉招呼一下,很难让人把持的住。 宋清虚想的身下跟火烧似的灼烫,险些硬成了一块铁,蒋梦麟死有若无溢出的淡淡的轻哼和嫣红的双颊无疑是在火上添油。 一把推开宋清虚狗一样到处乱舔的舌头,蒋梦麟抹了把湿漉漉的鼻尖不满哼哼:“臭死了要做就好好做,不要搞得那么奇怪……” “奇怪什么啊……”宋清虚气喘如牛,趴在蒋梦麟耳边吐着热气,忍不住发笑,“我五六天不洗澡你不是舔地很起劲儿么?口是心非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就好了……” “擦……”蒋梦麟气的倒喘一口气,伸腿踢他,“滚滚滚!不想做趁早滚!” 宋清虚一把把送上门的大腿朝外一掰。看着中间泛着粉红色光泽的小小麟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扶着自己的分,身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股缝中磨蹭着,宋清虚爽的倒抽一口凉气高高仰起头,在低下头看着蒋梦麟的时候,眼珠子都泛着淡淡的红,“没有润滑剂……怎么办……我想要死了……” 蒋梦麟沉沉地看着他,然后勾起一边唇角要笑不笑张开大腿,“你说咧?” 宋清虚得到准许,立刻埋头卖力地舔了起来,蒋梦麟眼神一下就朦胧了,轻咬着下唇轻轻地揍起眉头,浑身都透出某种难以言喻的情色的光泽,两人正打的一片火热,冷不丁听到门口传来一声高亢的尖叫。 两人皱起眉头直直的看过去,门口穿着白袍的小护士不知所措地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睛瞪的有牛铃那么大,被两人的视线扫过,脸色立刻刷白。 “你怎么不关门……”蒋梦麟瞥着宋清虚。 宋清虚在刚刚硬梆梆的部位轻轻地摸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说,“明明是你先起来的。” 蒋梦麟了然了,随即对着门口的护士点点头:“劳烦,把门反锁一下吧,有药什么的一个小时之后再来。” “两个小时!”宋清虚立刻补充,护士放射性地立正站好行了一个军礼:“是!!” 护士脸色苍白地关好门顺带加上反锁,推着一车的药片点滴迷惘地离开了。 宋清虚和蒋梦麟对视一眼,立刻死命纠缠成一团,继续! “操!!”蒋梦麟疼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死命地去拍宋清虚的肩背,“王八蛋!润滑都没有就这样进来了,感情疼的不是你!” 宋清虚安抚地舔舔他的嘴唇,一抬手把蒋梦麟一双白生生的纤长大腿架到肩膀上,抿着嘴死命摇摆起来。 窗帘大中午的都拉的严实,蒋梦麟困极趴在被子里,,,猛然被一阵铃声吵醒。 拿起电话看一眼,是g市那边公司打来的座机号码。 蒋梦麟接通,那头的鲍雄赶忙开口:“老大,最近你先不要回g市,前几天秋白桦被人揍了,伤的挺严重的,我找关系查了两天,有人放出消息要买你的命!他们知道你和公司之间有关系,顾及没找到你,转头去对付老秋了。” 蒋梦麟大半的睡意立马消失殆尽,睁开眼睛看了眼床头的闹钟,刚好早上十点半。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鲍雄回答,“已经在联系老黑他们了,内地的黑道公司里不太熟悉,总之你最近先不要回来,也不要去z省,消息是在那里查到的,顾及就是那边有人不想让你好过,这群人下手心狠手辣的,如果不是警察卖力,老秋的一条胳膊估计就被砍了,现在还没醒来在医院躺着呢。”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老秋什么时候出的事?”他爬起来,把电话夹肩膀上,抬手一摸身边的床铺,已经凉了,顾及宋清虚一大早就离开了,但话一问出口就立刻反应过来了,前几天他连人都找不到,“行了我知道了,这事儿你看着办,我会找人去帮你查的,过几天我就回g市,这种事情躲不了。” 鲍雄还想说些什么,蒋梦麟一下把电话挂了。 手机上弹出一条短信—— ——“部队来电话了,我先走一步,药已经上过了,不要随便走动,如果觉得饿,可以按铃叫稀饭,我回来带你去吃饭。——宋” 蒋梦麟沉下眼,部队一大早来电话把人叫走……宋清虚还是伤员呢,似乎不太合理……是了! 蒋梦麟猛然想了起来,之前在山洞里给宋清虚上的那根草药……一定是这件事情暴露了! 妈的…… 蒋梦麟暗骂一声,一掀被子爬起身来,掏出电话给白家拨了过去。 一听说有人要打蒋梦麟的主意,白少峰一下从沙发上面蹦了起来,被白父毫不留情地镇压过后,跳着脚在屋里骂骂咧咧。 蒋梦麟这次可以说是把赵宝救了出来,赵宝最会说大话,在家里把蒋梦麟说成了救命恩人,现在赵家对蒋梦麟可是感恩戴德的很,赵母娘家在s市黑道可谓是呼风唤雨,长三角区的事情本来就不是什么拿不下的难事儿,这事情到了赵家人手里就不算是事儿了,蒋梦麟听他答应下来,就又说,“老宋被军区带去逼供了。” “这又是怎么?”白少峰大吃一惊,又是跳脚,“怎么回事儿啊这一波接一波?” “之前被困在山洞里碰上个了不得的大家伙,老宋为了救我差点死了,结果山洞里有个什么草药实在是好用,愣是给救回来了,那时候队里就有个狗崽子教训我不能征用国家财产,我估计是他给告密了,你帮着查一下,要真是丫,告诉我一声。老宋的事情要是能压就给我压下去一点。” 白少峰诺诺地应了,蒋梦麟挂断电话,坐在床上给宋清虚发了个短信,爬起来吃了一捧花花绿绿放在床头的药片,拿起外套就往外走,既然回来了,那公司里的事情就一天也不能放下,加上现在…… 蒋梦麟的神色阴沉下来,才消失几天啊,居然有人敢要他的命打他的人了…… 到达g市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蒋梦麟赶到市立医院住院部的时候,秋白桦已经醒来了。 蒋梦麟脱了外套在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把秋白桦的额头,不烫,又撩起被子看了眼棉被下的身体,上身赤果着,裹了一圈绷带,又宽又厚,倒是没渗血,但当时估计伤的不轻。 蒋梦麟敛去神色的模样看的秋白桦心惊胆战的,自从牢里走一圈后,他就对蒋梦麟从心底抱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惧意,现在难得被这样子亲近,还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蒋总……我没事儿,真没事儿的……” “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蒋梦麟打断他的话,眼神冷厉,“敢打我的人……是寰球的名头小了点……” 在床边给蒋梦麟倒水的护工打了个哆嗦,默默放下水杯出去了,心想寰球的名号估计常看新闻联播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吧……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倒了八辈子霉居然就给惹上了…… “我记不太清了……”秋白桦有点惭愧,“头上被敲了一棍子,然后就晕了,不过他们是朝着您来的,之前还把我吊起来询问了好久您的去向,我真没敢说,您不该回来的,g市这边真的很危险……” 蒋梦麟挑起眉头,果然如此。 朝着自己来的……知道自己在g市,却不知道自己去了西部的人,还有深仇大恨…… 刘力扬?或者吴九江? 第98章 “救命……” 蒋方舟被关在这地窖里快要一个月了,他后悔的要死,这地窖原本是他偷偷修起来在家里放现金的,也就那么一点点大,鸽子笼似的,头顶的壁垒为了防盗修筑地很厚,隔音超强,至少他被关进来这些天,只要刘雅关上门,他是什么声音也听不见的。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自己执意留下的设备现在快要要了自己的命了…… 刘雅一天只给他吃一顿饭,一个包子或者一个黄面的窝窝头,从发家到现在,蒋方舟已经快要十多年没尝到饥肠辘辘的滋味了,可现在他虽然饿的连和刘雅搏斗的力气都没有,却是什么都吃不下。 因为刘雅把那天在别墅里袭击蒋方舟的那个男人……杀掉了,就丢在地窖里蒋方舟的身边,夏季炎热,几天下来,尸身早就腐臭了,如果不是密闭性能好的话,只怕这里早该爬起了数不清的蛆虫蚊蝇。 这地窖本来就屁大点地方,一个人在里头都不好活动,现在身边就躺了一个已经开始发出腐臭的尸身,蒋方舟分不清白天黑夜怕的睡不着觉,仿佛只要稍一抬脚,脚底的尸液就会发出粘稠的响声。 安静的环境中,每天唯一的救赎就是刘雅打开地窖一刹那的光辉,虽然刺痛的人无法睁开眼睛,但只有那个时候,蒋方舟才能真正觉得自己是活着的,其他的时候,蒋方舟只能和一具不能说话不会动的尸首谈天说话,他的耳朵已经开始轻微耳鸣,眼前常常出现幻觉,有时候是幼小的儿子拉着自己的手说要去动物园时的场景,有时候是那么久那么久之前,李月玲穿着大红的嫁衣披着红盖头坐在床上的模样,大红的婴儿臂粗的红烛哔哔剥剥地燃烧,头顶被闹洞房的人撒下一大片半生不熟的瓜子汤团—— ——“哎生不生?早生贵子咯喂!” ……头顶传来一声轻轻的金属摩擦的响动,蒋方舟猛然浑身打了个哆嗦,立即闭起眼,刘雅每天总来看他,上次开窗的时候眼睛闭地晚了些,一直到现在眼眶和脑里还有微微的疼痛,外头的光芒比起这地窖里来,太过刺眼了。 脸上一痛,蒋方舟缓缓地睁开眼,只看着地下安静躺着的一个拳头大的黄面的窝窝头——有一个边角,沾上了身边那尸体底下渗出的体液…… 可惜了,蒋方舟心里在惋叹,肚子饿了那么些天也不叫了,他虽然可惜,却是不会去吃的,有些东西,比如这个,沾上了死人的晦气,他是不会去吃的。 头顶传来刘雅的一声轻嗤,蒋方舟已经能抬起头来看她了。 刘雅居高临下看着他,她脸上的疤已经淡了不少,到了化妆就能遮掩的程度了,可蒋方舟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像以前那么爱她了。 那时候的纯粹爱情,掺杂了婚姻和时光变迁,早就被磨地千疮百孔,谁也找不回了从前的感觉,就像刘雅从前那双爱意满满的纯粹的眼睛,现在早就遍布了沧桑疲惫憎恨贪婪——其实和蒋方舟自己真的一模一样。 被关在这里这么久,蒋方舟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思考和回忆,当这些情绪占据了他的神经,所谓恐惧也会变得不那么起眼了。 他想到了很多,包括自己从前所做的那一切:抛弃了妻儿和家人,和刘雅领结婚证那天湛蓝的天空,和之后平静生活下暗藏的波澜,刘家的步步紧逼等等等等…… 他想到了自我了断,这样平静地死去,总比在这里受刘雅的折辱要好的多。 蒋方舟越来越不怨恨了,没错,他误了两个女人的青春,李月玲为了操劳半生,最后惨败下堂,刘雅……罢了罢了,是自己耽误了她。 如果不是高敏敏还在等着他…… 蒋方舟心中有一根弦被触动,是了,在被刘雅关进来之前,他接到了高敏敏的电话,高敏敏怀孕了。 不管是男是女,骨血婴胎在爱人腹中孕育的美妙的感觉,蒋方舟已有接近二十年没能感受到,高敏敏催促他快点将蒋氏的资金安排好,盼望着和他相守,她一个人在国外安胎,举目无亲,这是第三个被他耽误的女人,蒋方舟心想,再不能让她一样不得善终了。 他得出去! 隔着暗门打开后的铁栏杆,蒋方舟强迫自己压抑住恐惧冷静地和刘雅对话:“放我出去吧,咱们夫妻一场,好聚好散,这里的事情,我什么都不会说,蒋氏还有家里,你要什么,都给你,我净身出户也没关系,小雅,我不希望你越陷越深。” 刘雅静静地凝视着他,眼中翻腾的感情兴许她自己都算不清。 然而她终于是开口说话了,但却不是蒋方舟想听的那些,她抬起手,指缝里夹着厚厚的一叠子照片:“蒋梦麟去哪里了?” “什么?”蒋方舟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接触到刘雅毫不掩饰不怀好意的眼神,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你不要闹了!这样折腾我还不够吗?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牵扯到孩子!” 刘雅讥讽地眯着眼,“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你在用什么立场教训我?”刘雅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盒鞭炮划开一根丢到蒋方舟身上,一声闷响后,饿的虚弱无力逃不开的蒋方舟肌肉一阵痉挛,嘴里忍不住发出哀嚎,这是刘雅新想出的折磨人的方式,现在他的大腿乃至于被衣服遮盖的身体里几乎都没有一块好肉了——被火药烫的伤疤纵横交错。 蒋方舟原本平和的心态立刻消失,愤怒地大吵大嚷:“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把我儿子弄掉一根头发,,我一定要让你不得好死!” “你儿子还挺厉害的,我的人找了他好久,居然都没有他的消息……”刘雅对蒋方舟的咒骂充耳不闻,“真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糟蹋了我一辈子,你儿子居然敢坏力杨的好事……还有我这道疤……” “蒋方舟!”刘雅喃喃着就咬牙切齿地回过神来,“你是偷情上瘾了?那么多女人……你在家里连碰也不碰我一下,在外面居然找那么多女人……”想到事务所给她的那一大叠照片,每一张……每一张上面!没有一个重复的! “你也不过是我在外面找来的!别以为转正了就有多了不起,你有什么资格说她们!”蒋方舟捂着火辣辣的伤口放射性地就回了一句,立刻就后悔了。 刘雅身形一顿,抬手就关上了地窖的门。 除了现在泡在尸水里的那个窝窝头,她没有给蒋方舟留下任何可以吃的东西。 跪在地窖的隔板上,刘雅捂着脸声嘶力竭地大哭起来,这一辈子的波折,一辈子的不甘一辈子的怨恨!总得有个人来还! 宋清虚的电话晚上才打通,听到蒋梦麟的问话,宋清虚也有些阴沉。 “没事,”宋清虚低头看着中指上隐约可见的伤口,“就是被抽了点血,原来还说要留下来配合做个什么研究,后来大概是赵家或者白家打点过了,我签了一个保密协议,然后就出来了。” “操,被抽血了?”蒋梦麟大怒,“一群贱人!欺负个病号好不要脸!你身体怎么样,没有不舒服吧?查出来是谁说的了吗?” “没事儿,”宋清虚轻笑着回答,被关心的感觉实在是不错,特别是对方还和你心心相系的时候,这种浓郁的温热的感觉则会更加强烈,“这件事情我自己会解决的,不过是抽点血,你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儿的,我自己也把过脉,你给我吃的那个是好东西,现在也就是身体比以前要强一些,没什么更奇异的了,倒是你,我听老白说你那边有事情……”他到底是个男人,自己的麻烦本该自己去解决,在军营中呆了那么久,想要收拾个把人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加上这次的勘探结束之后,估计又要上升了,白老爷子之前和他见面的时候隐隐约约透露出一些意思来,加上今天去查身体的时候,那些军医们的态度都意外的好,他们那儿的消息一贯是最灵通的,估计是已经听说了什么。 但这都不是重要的事情,关键在于蒋梦麟那边,他从白少峰那里听到了一些险些让他火冒三丈的事情。 “我这里?”蒋梦麟好不在意地笑了起来,听筒一转,宋清虚听到一阵痛苦嘶号的男音,伴随着响鞭一下接着一下,隔着千里之外都能听到毫不掩饰的痛苦。 “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吧,我上回有点过分了,你没事儿吧?” 两个人黏黏呼呼又说了一会儿,蒋梦麟才终于挂断电话,转头看像黑暗中一身鲜血淋漓被倒吊在半空中眼神惊惧的刀疤男人。 点了根烟浅浅吸了一口,白雾中的蒋梦麟抬手从桌上拿过一沓子照片,阻止了黑豹挥鞭子的举动,朝着男人走了过去。 半空中的身体忍不住在瑟瑟发抖,破碎的衣料挂到了脸上,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 黑豹的势力已经几乎在hk独占鳌头,g市距离hk并不远,一个电话还没多久,这群刚刚从z省鬼鬼祟祟出现在g市的势力自然无所遁行。 蒋梦麟翻了翻,找出刘雅,刘力扬,吴九江,何开源的照片倒着摊在他面前:“唔,招了吧。” 那人还在装烈士,仇恨地瞪了蒋梦麟一眼,似乎想要吐口水,但一呸出来,力气不够,一口浓痰挂在了鼻尖上。 蒋梦麟挑眉鼓掌:“好好好,果然是条英雄好汉。可是你这个英雄好汉打了我兄弟,这事情可不能这样算了,我虽然佩服你,可你今天怎么着也得死在这儿了,我也得成全你不是?” 他说这冲着黑豹歪歪头:“把他放下来吧。” 那刀疤男忍不住在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和后悔,但随即又被侥幸给压了下来,刘雅和他清清楚楚说过,这个年轻人只不过是个暑期实习的大学生,那儿能真的想出什么恶毒的招数呢?只不过捱一捱,就像现在抽的这一顿鞭子,虽然疼,但咬咬牙也就过去了,不至于坏了帮里的英名,保全雇主隐私可不是最起码的么? 蒋梦麟哪儿能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不咸不淡地扯了扯嘴角,他从口袋里摸了一把炒瓜子吃着,上下打量了刀疤男两眼似是满意地点点头,对着黑豹道:“挺好,头发不长,把他脑门儿剃秃了,给我找一罐水银来。” 刀疤男想到了什么,立刻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敢置信地死死盯住蒋梦麟,要不是被绑地严实,他一定早早逃开百米。 “你有福了,”蒋梦麟对他温柔地露出一个微笑,“我的天灯点的最好,保证你最后被扒光了皮还是活蹦乱跳的。你不说也没什么关系,反正能恨我恨到死的也就那么几个,我把你剥了皮的照片附上耳朵眼珠子一家送一份去,总能哄的他们消停点儿。” 似乎已经看到自己一搜创造出的美景,蒋梦麟笑的越发诡异,看的刀疤男冷汗大豆似的一滴滴冒出来,划过伤口痛的他发抖,才又阴阳怪气地挖苦道,“至于你嘛……能不能活下来,我就不敢保证了,不过也好,死人最不会泄露秘密,你死了之后,我就把你打成肉酱煮熟掉给你帮里的好兄弟们送过去,让他们看看……伟人的口感怎么样。” 听到黑豹有规律的回来的脚步声,刀疤男骇地失语,他摇着头想要说些什么,可找就吓得说不出话了。 蒋梦麟从黑豹手上接过手术刀的瞬间,那刀疤男仿佛脱力般挣扎着跪了起来,“咚咚咚——”不要命似的给蒋梦麟磕着响头想要求饶,蒋梦麟却好像没看到似的揩干净手,对黑豹呶呶嘴:“绑好了,不要挪来挪去的,一会儿划错了纹路不太好撕……” “啊啊啊!!!!!”刀疤男终于崩溃地瘫软在地上泪流满面地嚎叫起来,“饶了我!!!饶了我!!!我说!我说!!!!!救命!!!!” 蒋梦麟瞬间沉下脸色,好像刚刚一脸狰狞的人是另外一个似的,看的黑豹都愣住了。 刀疤男毛虫似的蠕动起来,舌头舔着刘雅的那张照片,哭的几乎哽咽:“是她!!是她!!她骗我!说你是……” “大学生?”蒋梦麟冷笑着接过话头,就看到哭的稀里哗啦的男人忙不迭地点头,“他不知道我和我兄弟的关系,这事情是谁告诉你的?换句话说,你来g市之后是谁接应你的?” “是他儿子!!还有这个男的!!!!”刀疤男死命地叼住吴九江和刘力扬的照片,双眼通红,像狗似的在和蒋梦麟摇尾乞怜,当然,狗可比他可爱多了。 蒋梦麟了然地点了点头,指尖在掌心轻轻地敲点着,笑的脸上一片祥和。 果然啊果然…… 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既然是你们自己找上门来,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电话铃声猛然大阵,蒋梦麟接起来,就听到那头的宋清虚带着笑意的嗓音,“对了,忘记和你说了,d省这边大使馆来了个女人,还带着个孩子,被我叫人扣下了,你猜猜她是谁来着?” 蒋梦麟听到宋清虚报出的名号,紧皱的眉头猛然舒展开来。 第99章 虽然只是个私生子,但吴革命确实对刘力扬挺上心的,否则一贯在家里要风得要雨得雨的吴九江也不至于对傻不愣登的看上去没一点心机的刘力扬那么忌掸,纯粹是吴革命抽风般的体贴让他这个正牌吴大少爷感觉到了很不安罢了。 张淑华背对着儿子在衣柜里翻着衣服,吴九江阴着脸坐在床上,两个人的心情都坏极了。 找出一套深褐色的西服,张淑华手都在发抖,终于还是气不过一把把衣服砸到床上,扶着衣柜双眼发红。她这是为了吴九江即将出席的一个晚会在准备,晚会的主题……就是刘力扬的相亲宴! 因为张家最近比较萧条的缘故,吴革命很是沉寂了一阵子,原本吴九江一年一度盛大召开的生日宴会也低调过去了,现在,却居然在为了个私生子大操大办! “爸爸老糊涂了吗!”吴九江不安地搅着自己的手指,刘力扬如果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还是以这种高调的方式,那么他这个所谓的吴大少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柄了!“刘力扬出场之后,要怎么介绍他难道说他是我弟弟吗?妈!我才不要去!” 张淑华捂着胸口气的快要喘不过气来,吴革命这回的举动实在太荒唐!如果放在平时,她一定会和吴革命闹个你死我活,这种举动分明是在把她的自尊丢到脚底来践踏!可张淑华知道,再怎么不甘,她也只能把这口委屈咽到肚子里。风水轮流转,现在的吴革命早已不是那个被张家压制地死死的吴革命了,张家人嫡系现如今都在为了前程奔命,这种山雨欲来的时刻,和吴革命闹翻绝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张淑华脱力地靠在衣柜上,自嘲的笑了笑。 嫁给吴革命那么些年,她一天的痛快日子也没过过,她从小在小地方长大,后来才被张家人接出来培养,见识有限,长得又天生魁梧,吴革命瞧不上她也是无可厚非。张家人对她也自然是不冷不热,一个普通亲戚,能拉拔一把早就不错,换取富贵的生活的筹码,就是她原本该有的,每个人都公平的爱情和婚姻。 吴革命…… “去,怎么不去?”张淑华扬起头,几十年的风雨历练已经把她这个从山里出来的粗鲁女人磨砺地脱胎换骨,烦恼只是那一瞬间,敛起不安的她从骨子里洋溢着傲气,“不光去,你还得光明正大地去,你记着,能代表吴家颜面的人,从头到尾只有你!” “没错,”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屋外传来吴革命浑厚的嗓音,吴九江吓了一大跳,慌忙抬头看去,进来的吴革命脸上却看不出什么不对,甚至,在眼底深处还能看出淡淡的满意来。 “……”吴九江迷惑了。 “你是不是在想,我一定是老糊涂了?”吴革命褪去表面上的温文慈和,声音也比平时低了半度,这幅模样外面人是看不见的,也只有张淑华和吴九江能让他无所顾忌罢了。 “哼,”张淑华踱步到窗边站定,并不理他,虽然知道吴革命心里的打算,但,这种事情伤的是她张淑华的颜面! 吴革命对她的喜怒也不太介怀,他在意的终归是吴九江,这个被他一手拉拔大的合法的继承人,从小就表现了和身份相符的聪慧果觉,除了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稚嫩外,他并没有什么地方特别让人不省心过,吴革命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摇头叹气…… “你做的很好,至少比我想象的要好的多,但是,九江,你要明白,如果你以后要接我的班,那么就一定要学会用各种方式思考问题,除了表面上代表的那些之外,你必须要明白我真正想做的是什么。” “力杨……爸,你就这样把他介绍出去了,以后我们怎么见人?”吴九江抓住吴革命的手急急的抱怨,“我对他够好了……”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说实在的,你以前老是让我很不放心。”吴革命叹了口气,在吴九江身边坐下点了根烟,慢悠悠地说到,“刘力扬他确实是个意外,我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一点你们确实是多虑了。我不是那种感情用事的人,更何况我和这个孩子并没有什么特别深厚的感情,他充其量也只是一个意外,你们这一严阵以待,反倒有点没分寸了。” 吴九江吃了一惊,立刻抬头看像吴革命,他的意思难道是……! 吴革命接触到儿子的眼神,立刻就欣慰的笑了,“没错,如果你真的那么担心,或者害怕自己没听懂的话,那我不妨问问你,你是想要像我一样,在政坛上无止境地攀登,得到越来越多的权利和财富,还是想要像……刘力扬,娶到某个富商千金,然后无偿地为吴家监控商圈动静,加上输不尽地输出财力资源?” “他胆子不小么,”蒋梦麟冷笑地翻看着手里的一张玫瑰红色的硬卡片,封面上被镀上薄薄的金箔,刻印出一出硕大的镂空的玫瑰图案,上面写道:【尊敬的寰球公共设施建设有限公司g省执行总监秋白桦先生及各位员工,请于三日后莅临xx酒店刘力扬先生的订婚仪式------发起人:吴革命先生】“他都不懂家丑不可外扬么?”手一松,镀金的卡片掉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映着暗红色的桌面散发出不一样的光泽。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鲍雄早就习惯了蒋梦麟说话阴阳怪气的调调,这会儿顺着他的话说了下来,“他前几天才参加了相亲宴,今天就和g省的珠宝大王的女儿定下了,这里头怎么可能没有吴革命手笔?只是这事情是早有计划还是临时决定的就不好说了。” “这倒是,”蒋梦麟瞪了眼鲍雄,想了一会儿拿起桌上的电话播出去几个号码,一边顺嘴问到,“我上回和你说过的补助资金开始筹划了么?” “是,”鲍雄略一点头,抬手在办公桌上翻了一下,拿出来一个蓝色的文件夹翻开,就听着蒋梦麟朝着电话里道:“老白,是我。g省这个吴革命给私生子招亲的事情帝都那边有消息吗?是不是张家的意思?” 白少峰很显然不知道这茬,立刻一声怪叫,随后就是白父一声匆匆的道谢,电话就被挂断了。显然,帝都那边没人有消息,大家估计都紧紧的盯着张家的动静,天高皇帝远却手握重权的吴革命反倒被忽略过去了。 蒋梦麟心里有了定夺,张家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了,贸然揽下瓷器活儿的后遗症已经初现端倪,现在出手把吴家搅合地翻天覆地估计都没什么人有空闲管闲事了。 看到挂断电话沉思了一会儿的蒋梦麟脸上显而易见的好气色,鲍雄也心下安定了不少,不管汇报的是不是好事儿,老板心情好就是值得高兴的,于是立刻抓紧时机接着报告,“之前您提出的那个希望教育基金,我们做了几份企划,第一种是将基金归纳到红十字会管理管辖,公司每年拿出相对应的盈利所得作为资金;第二种是由寰球名下另外划一个专业管理基金的部门,其中包括专业律师团队,专业公证团队以及财会部门和专业应对媒体的公关团队,这其中律师团队寰球律师团已经可以胜任,财会部门也能拨出人手,但也许还是需要高薪聘请几个专业人员。这样看来,同样是作为寰球名下的慈善机构,第一类方案显然更加方便一些。” 蒋梦麟伸手接过文件夹翻了两眼,文件上各类利弊早已划分清楚,这个基金会的建立将会将寰球的形象引导到一个相对正面的角度上来,公司上下竟然很少有反对声浪,只是缺少一个专业于慈善运转的团队,这样说来,鲍雄所说的第一个方案确实是简单方便,但—— ——“找个时间开个招聘会,考核严格一点,下个月末之前尽快将事情落实下来。” “蒋总!”鲍雄惊讶地叫了一声,这样无疑是增加了寰球的负担“我不想给郭美美买包,所以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你可以出去了。” “……啊?”郭美美是谁? 然而鲍雄终究没能问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反正蒋梦麟已经下了决定,他自然不会再去反驳些什么。 寰球的高层早就学会无条件服从了,从寰球建设至今,蒋梦麟这样强硬地做下决断也不过是那么几次,一双手都可以数的过来,这些决定迄今为止没有出现过任何差错,长此下来,众人早就习惯,在蒋梦麟坚持什么决定的时候学习闭嘴沉默。 看着鲍雄几乎能够看出迷惘的背影,垂眼思考了片刻,拿起电话拨通了宋清虚的号码,三声响之内就被接通—— “小麟?”宋清虚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 “老宋,是我,”蒋梦麟谈正事的时候总会不自觉转换称呼,“上回跟我说的那个女人,现在还在你手里不?” “我以为你是来找我的呢……”宋清虚从那次脱险之后就完全放弃了在蒋梦麟面前装老实和道貌岸然,闷骚本性显露无疑,“你要么我现在给你回打包寄过去,这还是外籍人士呢,刘力扬品味不错,能整容到这个程度也是难得,要不是确定了那小孩是她生的,加上刘力扬的照片我也见过,打死我也不会相信世界上居然会有那么丑的小孩子。” 蒋梦麟吭哧吭哧地笑个不停,宋清虚对整容一直都是这种咬牙切齿的态度,华国的实体毕竟少了点,棒子国的活生生的案例估计把他吓得够呛,到底是个古人,比如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什么的,宋清虚一直表现得非常顽固,这等于是在碎他三观啊。 “行了你别贫了,下午找个时间叫人带她来g市,我得抓紧给她培训培训,总不能叫我这委屈白受了么。” 其实每天想方设法使那么一点点坏,还是挺有益身心的嘛。 第100章 “金珠姬?”蒋梦麟翻着手头的资料,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这名字实在是够难听的。” 金珠姬把刘明浩抱在怀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地板,脸色苍白什么话也说不出。她这回实在是吓坏了,虽然留学那么些年在国外该见识的不该见识的都见识过了,可这种杀身之祸,她可真真正正从未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刘雅一直以来在她面前就保持着温柔慈和的形象,她怎么都想不通,前一秒还坐在一家咖啡厅里喝茶的长辈居然能毫无心理负担地转头就买凶杀人。 这也是她一直斗不过刘雅的地方,虽然手上有着刘民浩这个筹码,但每次说起结婚,刘雅总能三两句把她安抚下来,尤其是现在已经有点神经病的刘雅,更是用什么方法都揣摩不透了。 由于金珠姬吓得不敢说话,刘明浩又实在是长得太丑,蒋梦麟逗了他们两下就失去了兴趣,转身坐回到沙发上,蒋梦麟似笑非笑地瞥着能看出些许骚动不安的金珠姬:“刘力扬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金珠姬浑身一震抬起头来,傻傻地看着蒋梦麟。 蒋梦麟兴味十足地从抽屉里拿出那张精致漂亮的请柬丢到金珠姬怀中,盖在了刘民浩的脸上,金珠姬愣愣地揭了起来,她是认得中文的,至少“订婚、刘力扬之类的字眼她不会不认识。” “这怎么可能……”她整个人陷入一种僵持的紧绷感中,脚下的泥土化为深邃的不可琢磨的沼泽,带动她全身下陷…… 一直以来,她致力于寻找到刘力扬,不管是不是为了钱财,她能赖上刘力扬的最主要原因中从来没有缺少过爱,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同样相信刘力扬的为人,乃至于到后来没有办法很快和刘力扬结婚,她都一直在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刘雅而不是刘力扬,也许这是一种自我催眠,也许刘力扬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有来找过他…… 但现在,一切的美梦都临界破灭的边缘,刘雅买凶杀人,在她消失后,刘力扬立刻传出了婚讯…… 再怎么傻,金珠姬也明白过来,自己是被他们母子两人的缓兵之计给耍了。 “啊!!”金珠姬愤怒地把请柬重重地摔到墙壁上,素色的墙纸被坚硬的请柬边角磕出一条划痕来,一如她的心。 刘明浩惊惧地大哭了起来,缩在妈妈的怀里不敢动弹。他已经能够知晓些人事,这些日子来金珠姬颠沛流离的逃亡已经叫他感觉到了不安,这孩子虽然长得丑,可脑子却算不得笨的。 金珠姬闪烁不定的神色实在是太好掌握了,一切事情都按照着自己的计划在进行,蒋梦麟难得得升起一种索然无趣的感觉,说到底刘家的动静他都快八百年没去注意过了。刘家所有人,包括上辈子给他铭心刻骨回忆的刘雅,在他感到解气之后,就早已和他没有关系了,如果不是刘雅这一回家不知死活地撞上来想要找麻烦,蒋梦麟很有可能在接下去的一辈子里都不可能在想起他们了。没办法,敌人不在一个段数上,确实很难让人升起那种想要战斗的欲望。就算是这次,刘雅真正的惹火了蒋梦麟,蒋梦麟也提不起兴致来亲手对付她们,反倒是更加倾向于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左右这个金珠姬原本生下孩子的目的就不单纯,在加上人傻里傻气被刘雅刷的团团转,现在得到自己这么根救命稻草,不紧紧抓牢弄出一番动静才是怪事。 正在沉思的蒋梦麟被金珠姬的大声呵斥吵的回过神来,入目恢复了些精神的刘明浩放肆地在待客区的沙发上穿着鞋子乱蹦乱跳,浅灰色乱七八糟的的脚印印地到处都是。金珠姬虽然恼怒,但毕竟溺爱孩子,只是象征性地大声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什么。 “……”单纯在为孩子家教忧心且天性对外人有洁癖的蒋梦麟皱起眉头,接了内线让人出来把金珠姬他们带到了会客室,给自己留下点安静的地方,转而拿着请柬开始思索起来。 刘力扬略有羞涩地陪着自己的未来妻子-------g商商会的千金孔倩,正在g市最奢华的婚纱店里领取定制的婚纱。 孔家在g市乃至g省的商界都是数得上名号的大人物,如果不是有吴革命暗中打点,孔倩再晚八百年也不可能看上小地方出来也没什么建树的刘力扬,刘力扬这个人唯一的可取之处大概就在他的一张脸了,刘雅从小就是好相貌,他的长相和刘雅有八分相似,但这好相貌如今也没留下了多少,牙被打掉之后刘力扬的脸型就变得有点奇怪,就算之后镶上了假牙,但好好一个年轻人看上去也凭空地多了五分猥琐,也许是相由心生,总之,孔倩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未婚夫可以说是极度不满意的。 但孔家待她不薄,生她养她这么些年,也终于轮到了要她出力的时刻,孔倩无法左右自己的人生,所幸她们这种家庭的女孩儿们早就学会了不摆布自己的生活,虽然和预期中的有些不同,但为了孔家的未来,孔倩还是能够在刘力扬面前装出情深似海的巧笑倩兮的。 “这婚纱上镶嵌了一百零八颗天然南非钻,颗颗都饱满圆滑,色泽完美,打磨切割地十分完美,可以说是找不到一处瑕疵。价值连城,这婚纱全世界绝对找不出一模一样的第二件了……” 孔倩拢了拢肩膀上油光水滑的貂皮小披肩,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宽大的裙摆在空气中划过一道璀璨的光芒,笑的眉眼弯弯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刘力扬,“好看吗?” 刘力扬眼神直勾勾的,孔倩长得那是真的好看,高白瘦,仪态也好,家财万贯,最难得的是,在经历过金珠姬这么个人造噩梦之后,一个天然的美人实在是太难得了! 天然的啊!!那可是天然的! “好看!”刘力扬真心被婚纱上小粒的钻石吸引去了注意力,美人配珠宝果然是亘古不变的好搭档,但在真心称赞的同时刘力扬心中也忍不住闪过一丝不痛快,单看这婚纱上的几粒宝石,他就砸锅卖铁也买不起,这还是孔家自费的,说到底他也是个男人,连老婆的婚纱也买不起这件事情确实是有点没面子。 好在孔倩的表面功夫已经修炼地已臻化境,平时挑选其他珠宝的时候愣是没让刘力扬感觉到什么不适的感觉。 包好了婚纱两个人挽着手走出了婚纱店的时候,刘力扬恍然想起,这事情似乎还没告诉刘雅呢! 刘雅还不知道刘力扬结婚的消息呢! 刘雅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换句话说,蒋梦麟怎么会放过让刘雅不痛快的机会呢? 此刻的刘雅捂着胸口倒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气的一口气到现在都没提上来,手里死死地捏着那本玫瑰红的请帖。 两天后!就在两天后了! 儿子要结婚,她这个亲妈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好啊!好啊!才离了身边几天呐?连亲妈都不认得了!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是刘雅为刘力扬设置的专属铃声,纵然气的双眼发黑,她到底还是舍不得让儿子受委屈,接起电话来,就听到刘力扬懒洋洋的声音---- -----“妈,我要结婚了。” 刘雅眼神一暗,心里却稍稍安心了些,口气却不太好:“你还知道告诉我啊?” “妈!嘿嘿,”刘力扬也有点不好意思,“也是这几天才定下来的,我爸替我定下来的,小倩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你一定会喜欢的。” 电话被接过,那头传来女孩子娇滴滴的声音:“伯母您好,我叫孔倩,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希望您会来参加我和力扬的婚礼……” “好了好了,”刘力扬担心刘雅说出什么不好的话,赶忙把电话接过,和孔倩倒了几句歉,跑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妈,前几天是我疏忽了。你要是有空快来g市吧,我后天就要结婚了。孔倩他爸是g市商会的会长,家里条件比蒋氏要好太多了,和她结婚之后,您就有好日子过了……” 刘雅立刻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答应:“行,我下午就搭机过去。” 既然要出门,地窖里的蒋方舟就必须要处理好了,出门订了下午的机票,刘雅出门买了一塑料袋玉米面窝窝头,打算回来给蒋方舟对付一段时间,反正刘力扬这次结婚顺利的话,大概没几天她就能回来了,备个一星期左右的量就足够了。 “哟,蒋太太。”门口的小保安上前替刘雅开安全门,笑着打招呼,“刚回来啊”一眼瞟到刘雅手上提着的一袋子窝窝头,立马笑了,“您怎么卖那么多窝头啊?门口那家可不太好吃……” 刘雅的脸色有点不好,但逞强还是笑着:“……是啊,最近换换口味嘛。” 小保安却不太会察言观色,依旧笑着想话题:“是了,有钱人但日子跟我可不太一样。对了,蒋先生最近不太见面啊,前段时间他的车……” 小保安看着拢紧了头顶披肩匆匆离开的刘雅愣了足足半分钟,这才抽筋似的扯了扯嘴皮骂骂咧咧地走回保安亭:“摆什么架子啊……” 刘雅脸色都变了,蒋方舟失踪了那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被人问起,会不会露出什么破绽?会不会被人怀疑了!? 不行!在刘力扬结婚之后,这件事情必须要尽快解决了!只要移民,到了国外,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刘雅费劲儿把床铺挪开,再撬起地窖盖子,隔着铁栏杆把手上都一袋子东西塞了下去。 “唔?”蒋方舟迷瞪瞪的,也有可能是被臭气熏晕了,接住一袋子窝窝头,就听到刘雅说起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 “我很快就回来,会给你带喜糖的。”刘雅心平气和,就好像爱人密语般慢悠悠地对蒋方舟温柔道:“你在家等我。” 蒋方舟猛然心中一颤,机会来了!! 第101章 刘雅昂着头,行李箱咕噜噜的声音在后头发响,一抬眼就瞧见了举着接机牌懒洋洋守在外头的刘力扬。 刘雅想极了儿子,眼眶立刻红了,这些日子来一个人再W市受的那些打击承担的那些压力这一秒变得那么微不足道。 哪知道刚上前想要倾诉一下对儿子对思念,刘力扬身后就立刻钻出来一个打扮地简洁大方看得出几分高端地女孩子,笑意盈盈地对她打招呼:“阿姨您好,我是孔倩,和您通过话,现在是力扬的女朋友。” 刘雅脸色飞快地阴沉下来,挑剔地扫视了孔倩,从鼻子里低低的哼了一身。 对这个所谓的身价雄厚倒贴上儿子的女人,刘雅很是看不上眼。长得人模狗样的,哄的儿子险些连结婚都忘记通知自己。什么G市商会千金……不就是个满身铜臭都乡下企业家二代,打扮的再高端也掩盖不了自己身上都土味儿…… 刘雅鄙夷地瞥了眼孔倩挂在胳膊肘间的那个宝蓝色的prada,这个新款刘雅在W市的专卖店里看了好多次,六位数的价格让她为难里很久都没舍得下手……哼,败家女! 孔倩巧妙的把对刘雅对不屑深埋进了表情深处,反正她对任务只是和刘力扬结婚,在这之前,一切的阻碍都要尽全力消灭,在这之后……婆婆那是个屁啊?倒插门进来的男人还想要摆出什么威严?开的什么玩笑啊?当看她拿进门的嫁妆,刘力扬一辈子也不可能硬气地起来! 孔倩没有表示出什么,刘力扬却有点尴尬了。平心而论,这门亲事的确是刘家高攀孔家下嫁的,孔倩没表达出什么趾高气扬的架势,那是人家修养实在好。刘力扬虽然为人自负,但孔倩的温柔小意青春靓丽很是和他口味,他在喜欢的同时自然更愿意去美化对方,想起孔倩比自己强的地方也没有感觉到那么不服气了,反正这门亲事确实是他占到了好处,没道理还被刘雅刁难的不是? 一根筋的刘力扬立刻把“受了委屈”的孔倩往自己身后一拉,同时瞪了刘雅一眼,“妈!小倩和你打招呼呢,您那是什么态度啊?” 他原本也就是想和未来老婆表表衷心,男人的神经大条实在很难理解这其中弯弯绕绕的东西,结果刘雅就被儿子亲手落了个下马威,脸色立马铁青。 偏偏孔倩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在刘力扬的背后就三分怜悯七分挑衅地对刘雅勾起了唇角刻意让她看到了个正着,这也是未来婆媳两人的首次交锋,刘雅完败收场。 躺在宾馆的床上,刘雅气的心口发疼,单只孔倩这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单第一面,管中窥豹刘雅也能看出自己未来单日子只怕不好过了,心里立刻就对这门婚事打了个折扣。 不行! 刘雅打了个哆嗦立刻打电话给刘力扬问到了吴革命对电话,当年她那么点大就能把个吴革命给玩的死死的,现在为了儿子的婚事,还能收不住他? “你说他去哪里了!?” 张淑华一个哆嗦就从SPA床上爬了起来,对着听筒里吼地极大声。 “先生……先生他朝着电话里叫什么‘刘雅’,然后就说要见面,约了三点钟,说是在对方住的酒店见面,其他的我都不知道了。”吴家的保姆刘阿姨是张淑华从帝都带来的心腹,专门在家中盯着吴革命的一言一行,至今还没有露出过马脚,当年吴革命和刘雅的那点子破事儿就是她给发现的,幸好即使告诉了张淑华,才不至于酿出什么大祸来。 张淑华气的脸都扭曲了,捏着电话都手指头都在咯咯发响------ ------好啊!说什么只是在利用刘力扬,现在都私下见面死灰复燃了,骗谁呢! “啊!爸,你发到寰球去了?”秋白桦被自己指去都混混打的不轻的消息吴九江当然清楚,当然,这件事情吴革命是确实不知道的,,从头到尾都是刘雅她闹出来的,就连后来出卖蒋梦麟的消息也是因为刘力扬对他恨之入骨,谁知道蒋梦麟没被打着,秋白桦反倒鼻青脸肿的,这消息一传出来,吴九江也是觉得怪不好意思,毕竟算起来,秋白桦是确实没和他们起过什么冲突的。 吴革命很莫名其妙,“当然了,寰球怎么能不发?你有私怨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要牵扯到公事上,现在寰球当家的不管是哪个,咱们家都没有去得罪人家都必要,你给我省点心吧!” 这事情过去了,吴九江也是有点后悔,那个刘雅介绍的复仇队好几天前就没了消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暴露自己的可能性毕竟不大,吴九江在纠结了几分钟后,果断也放弃纠缠了。 算了,来就来吧,反正不是自己的婚礼,有什么混乱反正都是刘力扬的事情而已。 但能这么想的人也只有吴九江罢了,张淑华心里却跟吃了窝苍蝇似的恶心。刘雅和吴革命的关系,还不如旧情人纯粹呢!当初两个人头一回勾搭起来的时候,她早就和吴革命结婚了。这个半路插进来的第三者虽然心思不纯,但毕竟年纪小,加上吴革命那时候仰仗张家的提拔,不敢和家中起冲突,刘雅怀着孩子硬生生也被赶走了。 但虽然事情这样收场,二十来年后,毕竟还是蹦出了刘力扬那么个恶心东西。当初小小年纪的刘雅就能让自己夜不能寐几十年,现在年纪大了,听说还成功蹬下了一个正室上了位,心机比起从前来不知道深多少,刘力扬来吴家占便宜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有她在后头出主意。 这样一个女人,要是真的让她和吴革命死灰复燃了,那按着张家如今的形式,吴家还能有自己的地位吗!? 但贸贸然登门找麻烦原本就不是张淑华的作风,她虽然性子直也没什么文化,但毕竟吴家奋斗到了如今她也见识过比常人多的市面,想问题的方式也要更加长远些。 说实话,刘力扬和孔倩的婚事,张淑华打从心底里不赞成。虽然这对吴家很显然是利大于弊的事情,但……平白无故的刘力扬就跑到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晃了半天还真的捞到好处了!单纯从女人的小心眼方向上出发,张淑华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九江,你找几个信得过的人,这几天去酒店那里盯着刘力扬他妈,她见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通通要告诉我。”既然她不高兴了,没道理还让惹了她不高兴的人快活不是? “妈!”刘雅的态度让刘力扬为难的很,孔倩临走时眼里的委屈他可是一清二楚看在眼里的,刘雅这么个态度实在是太没把人放在眼里了,孔家人要是知道了,估计也要给自己脸色看。 刘雅心里有点怒,身为婆婆,对媳妇儿挑拣一下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刘力扬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娶老婆还是迎大佛呢?古往今来没听说过婆婆得对儿媳妇毕恭毕敬的!那姑娘说白了,我不喜欢!长得也就那个样儿,又那么没礼貌,她在背着你到时候给我脸色看呢!那么有心机,娶回家又要家宅不宁!” 刘雅叹了口气,俯身拍拍刘力扬的手:“你怎么也不擦亮眼睛?她怎么配得上你?” 刘力扬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虽然他也觉得自己的条件不错,但顶多也是和孔倩门当户对的程度,说什么配得上配不上……“妈!你瞎说什么呢,那是我爸替我挑的媳妇,我挺喜欢她的。孔倩家里真的挺不错,他爸还答应我了,只要两个人一结婚,孔倩的嫁妆肯定在三千万以上,有了这笔钱……” 刘雅骇了一大跳:三千万! “真的假的!?” 得到了刘力扬肯定的答复,她这才消停了一点儿,半不甘愿地撇开头去:“算了,那这事儿就先这样定下。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进了家门她就得守规矩,再和今天这样跟我没大没小的,我可不会给她留面子。” 冷不丁想起不知所踪的刘明浩,刘雅心里发冷,忽然又记起了刘力扬不能生育的事情,半悲伤半又思念孙子,她情绪立刻低落了不少,但看刘力扬和她说话的样子,似乎也并不知道自己不能人道的事情,想到结婚后有可能会出现的状况,刘雅又头痛了,但又抱着一丝侥幸神神秘秘地去问:“你……和这个姑娘,那个过没有?” 刘力扬这才恍然,似乎从和孔倩认识到现在,自己都没有升出过什么要越轨xxoo的想法,他把这种异常的情况视为自己对未来妻子的尊重,一脸真爱真伟大的表情。 不光是头,刘雅觉得自己的胃都痛了。 算了,结了婚,生米煮成熟饭,就算发现了这种丑事,对方估计也不太好意思声张,到时候再把刘明浩接回来让小夫妻两个人当儿子养,结果不是也一样? 可怜的孔倩,要是她知道刘雅心里头的这点子阴私,估计能恨地咬牙切齿扑上来狠狠地打上一场。 没有了刘雅在碍事,婚礼的事情就开始井然有序起来。刘力扬带着孔倩挑选了婚纱珠宝和对戒,再确定了一下婚宴的宾客和场地,跟司仪伴娘沟通沟通,差不多也就这么几天过去了。 刘力扬打扮的非常精神,一身雪白笔挺的西服,衬衫的纽扣一丝不苟,却在手帕袋上别上了一朵艳丽盛开的玫瑰,他站在酒宴的大门口,红光满面地对着所有和他道喜的人笑的张扬。 “同喜同喜……”他低头和刚刚进去的G市市委书记点头,眼前忽然又垂下来一张玫瑰色的请柬,头顶有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懒洋洋地道喜:“恭喜了,刘大少这是抱得美人归了,吴省长可真是藏的够深的。” 刘力扬眉头一皱,马上抬起头来想要看看这个说话那么不客气的人是谁,但却立刻跟见了鬼似的大惊失色,倒退了一步子。 “你你你你……” “我怎么还没死?”蒋梦麟嘴角勾起恶意的笑容,伸手从兜里取出来一个红色的信封,缓缓地插进刘力扬胸前的口袋里,声音低沉到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真是让你费心了啊……不过好不容易赶上你接一次婚,我怎么能不来呢?真是恭喜恭喜了啊。”希望过一会儿,你还能笑的这样意气风发…… “同……喜……”刘力扬的表情僵硬的像是一块大理石,他恨不得现在就能手上有把刀将眼前蒋梦麟的脑袋给剁下来,但他知道这是不现实的,这场婚宴吴革命下了大功夫,G省稍微有点名望的人,不论黑白,都聚集了起来,他现在代表的是吴家的脸面,如果现在轻举妄动,吴家的脸面就会被丢的干干净净。 他只能忍,眼底的余光泛着和毒蛇一模一样的阴冷光芒:只要和孔家结了婚,有吴家在政界打点,孔家在商圈撑腰,他总有一天会让这个嚣张的蒋梦麟跪在自己眼前哭! 掏出红包倒出里头的支票,一笔一划地在登记簿上写下蒋梦麟的名字,刘力扬心中翻滚着从未有过的快意!风水轮流转,终于到了这一天了! 第102章 遥遥的和刚进来的鲍雄勾了勾唇角,蒋梦麟一把夺过刘力扬捏在手里久久不情愿递过来的入场卡,压低了声音凑上去一字一顿地笑着道贺,挂在唇角的笑容赤诚无比,不知道的人也许还会以为他们俩是多么要好的朋友,可是说出口的,只有刘力扬一个人能听到的话却远没有脸上看上去那么和气。 “老婆挺漂亮的,哈?” “你什么意思?”刘力扬的表情里带着满满的警惕,对着蒋梦麟表露出来的一切善意,他都绝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的相信,事情总没有那么简单的,更何况……这之前,自己还搞出那种事情。 “没什么意思,”蒋梦麟一把直起腰,在刘力扬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拍的他一个趔趄,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口气。 “就是专程来谢谢你款待的,对了,秋白桦托我跟你说声恭喜。” 刘力扬脑子里嗡嗡地打起雷来------心虚的。 对付蒋梦麟,是因为凭借着心里的一股恨,一切的行动实施起来都能毫无所惧,但秋白桦不同啊! 难道秋白桦知道了?找人去严刑拷问他蒋梦麟去向的人和自己有关系? 刘力扬心里慌兮兮地,忍不住开始,埋怨吴九江和刘雅,这种事情什么时候做不行?偏偏赶在他婚礼之前,做又做不干净,蒋梦麟现在还是照样活蹦乱跳地来堵心…… 蒋梦麟诡笑着冲着和刘力扬站在一起的,孔倩的哥哥点了点头,毫不在乎地进去来,刘力扬的反应他一点没放在心上,反正再过不多久,他会更加惊讶。 “他是谁啊?”孔倩的哥哥孔泉拍了拍惶恐中的刘力扬的肩膀,对着蒋梦麟的方向呶了呶嘴,刘力扬惊醒过来,心有余悸地看着蒋梦麟离开的背影,眼底的有恃无恐越来越浓重。 是啊,他现在有什么好怕的?只要和孔倩结了婚,整个孔家都会是他的后盾,秋白桦只不过是寰球的一个小经理而已,难不成还真的能拿他怎么样?要是真的敢报复,秋白桦现在该做的就不是闭门不见了,既然已经示弱躲避,当然是说明,他们对孔家还是有些忌殚的。 孔倩真是个宝! 刘力扬想起,马上就要戴上的那枚戒指以及戒指后面的意义,整个人如同浸子了温泉里似的,没有一处不舒坦的。 嘲讽地瞥了蒋梦麟的方向一眼,刘力扬冷笑着回答:“小人物而已,来混吃混喝的,别去理他就好。”蒋梦麟,这可是你自己自寻死路,可别怪我手段毒辣了。 “恭喜恭喜啊!恭喜啊!” “哎呀有什么喜不喜的,小倩这孩子以后懂事一点,我就喜的不行了。” 刘雅头一次跟着这么多传说中的“亿万富豪”们,坐在一桌儿上,生怕自己露怯,对每一个来道喜的陌生人都要装腔拿调一番,觉得自己的脸实在是越来越大了。 其实以她的情商本不该说出这种不像话的话来的,可毕竟现在的刘雅精神已经有点不正常了,想要和正常人那样思考或者进退有度实在是不太容易,但坏就坏在,她看起来一点儿也没有神经病人疯疯癫癫的样子,就连傻也傻的不彻底,这种自我把持不住的疯癫乱语在别人看来,就变成了一种讨人厌的自视甚高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又一个关系亲近的亲戚带着满脸的尴尬来告状之后,孔倩的妈妈孔母气的眉毛都要竖起来了,“小倩嫁给她家她该拍着庆幸家里的祖坟冒青烟了才对!怎么口口声声说的好像我们占便宜似的?要不是吴省长的面子,鬼才看得上那个游手好闲的刘力扬!他一个私生子,能和孔家搭上关系是祖上积德了!” “你理她干什么?正牌的吴省长吴夫人不是在主桌上坐着呢吗?她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早知道把她的座位安排到角落里就好了……” 孔倩在化妆间里听到了这个,也是气的够呛。 刘力扬却混然不觉,他正一脸喜色地被司仪拉着讲话呢,大厅里该到的人一个没落下全到齐了,掌声如雷,伴随着结婚进行曲壮阔的交响声,孔倩拖着长长的裙摆,被父亲搀扶着,慢慢的出现在会场里。 裙摆上的一百零八粒钻石折射着头顶水晶吊灯的光芒展现出璀璨奢侈的色泽,这在所有人看来,都没有一处不完美。 张淑华眼神就跟利刃似的一刀刀甩到远远客桌上的刘雅那处,刘雅心满意足,却保持着三分遗憾,好像娶到了孔倩刘力扬多么委屈似的表情,吴革命只朝着刘雅看了一眼,立刻不感兴趣地扭开头。刘雅现在忙着对付蒋氏里的两个兄弟,忙着对付蒋方舟和刚刚破坏了家庭宁静和谐的孔倩,哪里有时间保养自己?她皮肤蜡黄松弛,脸上的疤痕直接凸出一个深深的暗红色的长条的模样,眉宇中掩不住的戾气。 早就是一个黄的不能再黄的黄脸婆了,吴革命哪里能看得上? 司仪开始问起那段老套的不能再老套的词,话音刚落地,刘力扬就迫不及待的点头:“我愿意!” 周围宾客的掌声四起,蒋梦麟朝着鲍雄抵了个看好戏的眼色。 “那么新娘孔倩女士,您愿意和您身边的人这位……不离不弃,永远相守吗?” 孔倩面庞有些粉红,她低下头去,在刘力扬满怀激动和期待的眼神中干要开口,忽然听到宾客群里传来一声巨大嚎啕声------- ------“爸爸!你不要明浩了吗?!!!” 宾客们立刻骚动了起来,刘力扬和孔倩被迫停下要说的话,全都莫名其妙的看向声源,刘雅的脸色却是立刻就变了。 那头的宾客群中,一个穿着鹅黄色裙子的高挑女人一把掀开改在头上身上的大方巾,抱着怀里的孩子站了起来,母子俩都是泪光盈盈,有志一同的,齐齐看着台上的刘力扬。 刘力扬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当时就倒抽了一口冷气,退了一步,失声惊叫:“金……金珠姬!!你怎么在这里!?” 这一下,原本不那么疑惑的人也提起了兴趣,来者眼中的谴责失望,怀里抱着的那个不小的孩子,以及新郎脸上见鬼般的表情……活脱脱一出家庭伦理剧啊! 丈夫嫌贫爱富抛妻弃子琳寻高枝求发展,妻子不远万里带着孩子只为和丈夫讨一个说法……再有甚者,这三角恋中的男女主角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女的家大业大,跺跺脚G市的商界都要颤三颤,男的……虽然从没有人明说过,但谁不知道他亲爹是谁啊!?人现在可是光明正大坐在主席上,带着老婆和旧情人同居一室,光明正大地来参加私生子的婚宴啊!不八上一卦实在是对不起人民! 脑补是人类社会生存的必要技能之一,眨眼间功夫,宾客们几乎已经凑足了一部肥皂剧必备额各类狗血情节,会场里闹哄哄的都在窃窃私语。 局外人只是看个热闹,局内人感受到的,就比热闹还要热闹的多了。 无量天尊!拯救你的子民! 刘力扬哆嗦着嘴巴子吓得一时间愣住了。 金珠姬无疑是他心里的一个噩梦,就算因为太漂亮了,在得知自己喜欢的亲吻的居然是一张假脸之后,刘力扬才会更加无法接受。但说起来,热恋的时候,两个人的黏糊劲儿可是绝对不输给任何情侣,更何况,刘力扬清楚的记得,那个时候,自己不告而别的时候,金珠姬确实是怀了孕在逼自己娶她的! 而刚刚她怀里的那个小孩,居然在叫他……爸爸! 来者不善! 刘力扬简单的大脑也只能想到金珠姬是在图谋什么,但她是怎么得知自己结婚的消息的、怎么进来会场的,刘力扬通通没能想到,他只是越恐惧越心怀不甘,最后…… “你在开什么玩笑!!!”刘力扬气的脸通红,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这种事情,明明还差一分钟……还差那么三个字,孔倩就是他的囊中物了。为什么这个时候,居然会有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人搅局!他浑身伐颤扑漱漱哆嗦着抬起手指指着金珠姬的方向,眼神跟尖刀似的,看起来恨不能活活吃了她。 至于那个孩子……刘力扬慌乱中定睛只看了一眼,登时一口凌霄血就喷出五里地去:塌鼻梁大蒜鼻眯眯眼没有眉毛,皮肤泛着不健康的青白色,一口龅牙,回忆起自己无意中看到了金珠姬的中学时的照片,说他不是金珠姬的儿子鬼才会相信! 他这么一哆嗦,原本不清楚状况的某些人也明白过来了,更不用说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孔倩。 孔倩人前确实是夯实,但那夯实可不是天生的,她内里比谁都要清楚明白,脑子都不用转,就明白这绝对是刘力扬欠下的一笔风流债。扫了眼酒席上大批等着看笑话的人,孔倩一咬牙,立刻分析清楚状况想出了最好的最能保全孔家和自己颜面的办法。 她一把扯下脑袋上的纱巾砸在地上,探手抢过嗔目结舌呆的司仪手上的托盘不分三七二十一盖在了刘力扬的头上,红着眼睛抓起裙摆大哭着奔下了舞台,一头扎进孔父的怀里,她必须表示清楚,这件事情孔家并不知情。 孔父的脸色从未有过的青,他坐在主席上,首座就是吴革命,第二位就是张淑华,孔家父母愤然盯着那两个也很是迷惑的夫妻俩,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说实话,生意做到了一个份儿上,认识的人就不会局限在那么个小地方了。孔家缺儿子,可并不缺女儿,大到帝都里魔都里一手遮天的官太太,小到某些富豪企业的商夫人,孔家父母虽说确实是抱着买女求荣的想法,可那毕竟只是个双方得利的交易! 吴革命不过是个不大不小的甜头而已,要不是吴九江表现得委实太荒唐,而这段时间刘力扬在G市确实是表现的乖巧听话,和孔倩结婚这么件好事儿,说破了天也轮不到刘力扬去! 可现在,事情明摆着放在那儿,他们被吴家结结实实的骗了!赔了夫人又折兵,孔家的脸面在这么场婚礼上丢的干干净净! 原来吴革命口中那个乖巧羞怯的私生子,居然就是这么个东西!还没结婚呢,这孩子得有多大了? 什么?吴家不知情?骗三岁小孩子呐?这姑娘长得人模人样,穿的也好,却明显说着一口不标准的带外腔的普通话,外国人都玩儿上了,没有知情人的帮忙,这外国佬怎么留下来的!? 这可是刘雅干得好事儿,这回却叫吴革命他们给背了黑锅。 吴家冤死了!特特别是吴革命啊。 这下亲家结不成,以后估计还得留仇了,这生意亏到姥姥家了! 谁会没事情去想一个还没结婚的孩子是不是生娃了啊?吴革命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情?旁边的张淑华倒是还有点幸灾乐祸,但一想起这件事情带来的后续影响,心里就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孔父扶着孔倩就去了后台休息间,背景是一大片闪烁的闪光灯,作为商会会长,为了炒作需要,这回的婚礼孔父是通知了各大媒体来拍照宣传的,可这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大家伙心中都叫苦不迭。 吴家也没那个脸留下去了,来了两个人请着金珠姬到了后台,吴家夫妻父子四个灰溜溜地跟着上去了。 第103章 怎么回事? 刘雅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她刚从迷惘中苏醒过来,就发现主席上的人早就已经走空了,会场内一片混乱,和她一桌坐着的,那些女方家的亲友,都用一种嘲讽鄙夷的眼神在看着她。 刘雅拽紧了手上的包,猛然想起,刚刚金珠姬怀里抱着的……是刘明浩! 刘明浩=孙子=香火=不能放弃! 刘雅立刻就来劲儿了,谁的眼神都不去在乎了,一甩包登登登朝着后台就跑去。 几个胆子大想看笑话的也跟了过去,毕竟是突发事件,应急措施搞得不好,蒋梦麟他们三两下就跟着进去了。 大家都聚集在化妆间周围,新娘明显在里面,哭声很大,但声音里面却没多少悲伤,也对,相亲认识的,又是父母之命,对这个婚事孔倩要说投注了多少感情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小倩!你要相信我啊!”刘力扬被女方家几个身强体壮的保镖拽起来,都举着离了地,却依旧不屈服地喊着冤,婚礼举行之前,孔倩的嫁妆都已经敲定下来了,一套市值近千万的海滩别墅,市值几百万元的流动股票,金银首饰不知凡几,就连现金也足够刘力扬瞠目了。这好些东西,就为了金珠姬的捣乱,朝着天上飞去了,刘力扬绝不容许! 另一边,金珠姬被他上两句话弄得断绝了仅有的那一点点稀翼,眼含怨怼抱着刘明浩哭的十分可怜,怀里的刘明浩也配合的很,他虽然长得丑,但那么小点个孩子,给饿的瘦巴巴的,不声不响掉着大颗大颗的眼泪,这场景总有种说不出的凄凉,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看着这一幕也觉得刘力扬做的实在是过分了点,等到吴家和孔家发现自己被围观的时候,却已经没办法轰人了。 说来也是,小孩子又能犯什么错呢?能站在这里参加两个大佬婚宴的又有几个普通人?有了钱,男人女人都一样,女强人们少不了包养几个小白脸,男老板们二奶三奶多的别墅都堆不下,这两类人对感情问题看的更加痛快,不说爱不爱的,为了娶个有钱女人连自己的亲身儿子都不敢相认拼命巴望着撇清,自己混的如鱼得水的,小孩子却饿的头发都黄了,这两点就足够他们将刘力扬的人品打入十八层地狱。而另一类家庭主妇们……想法就比较普通了,刘明浩都那么大了,刘力扬跟孔倩为了什么结婚认识还有人不知道么?明摆着金珠姬和他相好在前面。单论先来后到这一点,金珠姬明显站的住脚,孩子也是无辜的,现在孔倩的模样,又明摆着是被扪在鼓里的。 金珠姬没错、孩子没错。孔倩也没错,那错的是谁? 当然是那个负心薄情不知廉耻巴望着攀高枝二代刘力扬了! 女人们最容易自我带入角色,刘力扬的身世已经是他们嘴皮子里的大消遣了,谈起他这么个登堂入室的私生子,正房太太们没有不替张淑华感到隔音恶心的,谁知道现在这花心不要脸竟还会遗传,爹在外面留下野种,儿子也不承多让,为了钱连女人和孩子都不要了,偏偏还擦不干净屁股,被人追到了婚礼现场。 别说刘力扬不是清白的了,这事情一出来,就算是清白,刘力扬也撇不干净了! 他快被气死了,孔家的人一反之前的亲近,一个个对他冷嘲热讽毫不客气,暗地里肚子上已经挨了三拳了,孔倩不理他,眼看到嘴的鸭子就要飞不见了,金珠姬却还在烦死人嘤嘤嘤嘤的哭,刘力扬一把挣脱开保镖们的禁锢,反身红着眼就想一巴掌甩到金珠姬和刘明浩的脸上:“我操你妈!死贱人!老子的好事儿全他妈让你搅合黄了!” 金珠姬一下没躲过去,脸上挨了一巴掌,余力滑下她的脸蛋一下子打在刘明浩的脸上,母子两个人被一下打的晕乎乎倒在了地上,刘雅紧紧护住刘明浩,才不至于把小孩子摔出个好歹来,飞快扫一眼在场所有人愕然的视线,金珠姬当机立断悲从中来嚎啕大哭起来,姣好的脸上全是眼泪,划过瘦削的脸颊就在下巴处滴落下来。 众人立刻炸开了锅。 “你怎么打人啊!” “就是啊!连孩子都打?” “你还要不要脸了?” “喂喂,你没事儿吧?孩子怎么样了?” 孔家的几个女眷看到金珠姬凄凉的样子,同情地心里发慌,忙上前扶着金珠姬站起来,又去看刘明浩的状况。 “啊!!!!!”这一声是刚进来的刘雅叫的,她看到刘明浩被刘力扬打了还摔在地上,立刻仓惶地飞奔过来一把抱住刘明浩,“宝宝!宝宝?你怎么样了?爸爸为什么要打你?” 刘明浩看到一贯宠爱他的奶奶,哭的更大声了,一把扑进了刘雅的怀里啜泣起来,只哭的刘雅心痛如搅。 这一下,所有事情都明朗化了。 众人的眼神也都在这对祖孙身上打量了几十个来回,心中了然了。 果然,刘力扬果然是在睁眼说瞎话。 连他妈都承认了…… 刘力扬的脸色立刻变得比屎还要臭,不敢置信在后面拆台的人居然会是他亲妈:“妈!你在搞什么?这个小孩跟你是什么关系?你不要发神经了好不好!!” 刘雅却因为刘明浩被打的事情一下子脑子搭错了神经,她短暂发疯的那几分钟可是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的,她心里怨恨,一松手撒开了刘明浩,转身哭号着仇恨地朝着刘力扬一下扑过去,不分青红皂白和他撕打起来。 “……”这是围观群众,今天看的一场大戏,实在是比电视剧还要精彩的多。 “……”这是吴革命,他已经茫然了。 “……”这是孔家的所有人,事件忽然转变了风向变得好奇怪…… 刘雅却在契而不舍地发疯,打不过就上嘴咬,刘力扬一开始被打的呆掉了,回过神来刚想讲话,迎面的一拳险些打掉了他的门牙。 刘力扬愤怒地跟刘雅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刘雅恢复神智的瞬间就被刘力扬一脚毫不留情踹到墙壁上,刘力扬捂着肚子气喘吁吁地跪倒在地上,手上肉都快被咬的掀起来了,眼圈都青黑青黑,口鼻出血,右耳朵上的一个耳钉此刻血淋淋地躺在地上。 刘雅也好不到哪儿去,没有理智的时候,她的力气有平时两倍那么大,但也只是跟刘力扬打个势均力敌罢了,脑袋顶上和刘海处被活生生薅下两大撮毛,秃的七零八落难看的要命。 刘力扬气的脸色发黑:“你神经病啊!?”上来就打人…… 免费看了一场好戏的众人感觉这母子两人简直是莫名其妙! 刘雅脱口而出:“你打明浩干什么?” 刘力扬眯起眼,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脱离控制了:“你说的谁?谁是刘明浩?” “够了!!!” 脑袋顶上忽然一声雷鸣似的大喝,声音还挺熟悉,母子俩抬头看过去,吓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孔捂着胸口倒在墙边,脸色铁青……跟锅底一模一样。 “哇!!!”不被爸爸承认的小孩又哭起来了。 吴革命和张淑华的脸色比孔父更加难看,吴革命后悔的肠子都快青了,他真是脑子出了问题,为什么会把那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刘力扬来完成?那么简单,结婚、上床。生小孩,这样的任务,刘力扬都能出错! 孔父又急又快地开口,他眼角已经捕捉到闪光灯的光芒了,再补抓紧处理掉,事情就要闹大了,“要吵给我出去吵!孔家攀不起这门亲事,倩倩也不到嫁不出去的年纪,这件事情,我是一定要和吴家讨个公道回来的!” 吴革命大惊失色:“兄弟这说的什么话?亲家做不成,难不成朋友都没得做了?这件事情我确实是不知道,就是这个小兔崽子一个人鼓捣出来的,跟吴家一点没关系啊!” 言外之意,这人是姓刘的,吴家只有一个正派儿子呢。 吴九江腰板挺的直直的,眼中闪过掩饰不住的得意。 刘力扬大受打击,一时间什么都顾不了,一把抱住吴革命的大腿:“爸!爸!我错了!这事情我真的不知情啊!都是妈一手鼓捣!” “……”被当众落面子并戳穿私生子身份的吴革命在惊叹这世界上竟然会有那么愚蠢的成年人,一脚将刘力扬踹开了。 张淑华脸色也冷冷的:“你不要瞎攀亲戚,我什么时候生了你这么个儿子?你爹是谁该找刘雅问去,吴家可认不起。” 她说着还有点担心地看了吴革命一眼,吴革命脸色沉凝,显然是恨极了刘力扬坏他好事。 张淑华心里一喜,趁热打铁挽住吴革命:“我早就跟你说过,亲戚什么的不要提拔地太紧,小心什么时候,真的搞出个白眼儿狼来!” 刘力扬一听这话,犹如晴天霹雳。 他的富贵荣华,这一瞬间,竟然成了泡影…… 第104章 “趴趴!”刘雅伏在刘明浩耳边说了两句什么,刘明浩傻不愣登的就惊喜地大叫一声,欢天喜地地朝着刘力扬扑了过来。刘力扬吓得快要翻白眼了,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儿子帮着他妈折腾散了他爹的婚礼,现在还一脸纯良欺骗走了围观众人的同情心,刘力扬叫天不灵叫地不应,按理说风流不是什么打错,可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变得十恶不赦了? 刘雅被揍了一顿也消停了下来,靠在墙边逐渐恢复了理智,看到刘明浩要扑倒不知道什么地方去,刚忙伸手接住,嘴里呼呼喊着金孙,又一惑自己脑袋头皮实在痛的厉害。 发疯时候的事情正常的刘雅是记不得的,所以那么长时间没有体检过的她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精神除出了问题,只觉得刚刚有那么一瞬间自己脑子糊涂了一下,然后大概是被人打了…… 金珠姬恨刘雅恨的要死,怎么可能会容许刘明浩呆在她怀里?她立刻爬着到刘雅旁边一把把儿子夺过来,刘雅看到她的脸,气的要命,脱口而出:“你怎么还没死?!” 金珠姬立刻睁大了眼睛,她之前确定是刘雅下的手,可毕竟还是个猜测,说到底在没有看到真相之前心里还是会有点不确定的,可现在刘雅居然亲口问出这种问题! 金珠姬一个没忍住,就在抱过刘明浩的似乎偷偷下黑手狠狠从刘雅衬衣下摆伸进手去下了吃奶的力气狠狠用指甲抠了一把。 刘雅嗷的一身抽风似的就跳起三尺高,一落地,立马红着眼眶一巴掌想要打到金珠姬脸上,她蛮横惯了,混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会给别人多少猜测的空间,除了她自己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怕连刘力扬看在眼里,都会觉得刘雅这是在仗势欺人了。 于是冷不丁旁边就伸过来一只手狠狠地攥住了刘雅的手腕,力气大的手骨都好像快要折断了,刘雅吃了一惊,胸口里的那口淤气立刻呈现几何般的增长。 但抬头一看来人的脸色,刘雅立刻蔫儿了-------是吴革命。 吴革命这辈子没那么丢人过,碍于他的身份,私生子非但不影响他的人缘,还很给他涨面子来着,毕竟他这样身份的人有几个家里有那么旺的香火的呢?可就是那只来讨债的曾经被他引以为傲私生子,现在却活生生把他几十年的脸面丢的一干二净,并且还顺利得罪了G屎商界的大部分关键性人物,孔家的人际关系和关系网比起吴革命想象中还要可怕几分,可以说在长三角地区,孔家虽然算不上是一手遮天的存在,但盘步重叠的蛛丝网也是绝对不容任何人小觑的。 绕是吴革命这样一个手握重权的家伙,在没能清除掉一切有可能阻碍自己的对手之前,也不会选择轻易得罪孔家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在刘力扬出现之前,吴革命本来是想让吴九江来娶到孔家大女儿孔艳聪的,但张家在那之前曾经许诺过会为吴九江物色一个军政方背景的红色二代女孩的,这么样一拖,就生生将一门好亲事给拖黄了,后来张家出了这么样的事情,这件寝室当然就自然而然没希望了,为了这个,吴革命曾经好长一段时间没给过张淑华好脸色。 “谁让你来的?我记得应该没有人往W市送过请柬。”吴革命阴着脸,就想要当着孔家人的面和刘雅她们脱离清楚关系,孔父现在对他的态度虽然也有愤怒的因素在里面,但其中大部分,应该还是在观望自己处理这件事情的态度的。 这种事情连想都不用想,干什么要保下一个没用的刘力扬呢?与之相比,当然是有合作又有长远实际好处的孔家的支持更为重要了,要知道大概很快,新一届的大会就要召开了,这段时间以来G省都没能出现什么很明显的政绩…… 刘雅被吴革命一把甩到地上摔在墙上,后脑勺咚的一声转在墙上,眼前顿时一黑。 “妈!”刘力扬吓了一跳,立马放射性地跑过去想要扶一把,“没事吧?爸!你干什么呢!” 吴革命还没说什么话,站在旁边的张淑华却立刻绿了脸,刘力扬在外一直是称呼吴革命叫叔叔的,这会儿估计是一时心急就给忘记了。 但张淑华到底忍住了,没有开口说出什么再更加丢人的话,吴革命发现了张淑华的脸色,也觉得有点没面子低低冷哼了一声,索性不在开口,直接吩咐左右的保安去把刘雅母子给丢出去。 “你们干什么!喂!”被保安架起来的刘力扬终于心慌了,却不敢相信一贯对他慈祥有加的吴革命会忽然间那么绝情,更加不敢和吴革命发火,只能放话威胁听令的那两个保安,“你们两个给我小心一点!最好趁早把我松开,要不然过一会儿我让你们好看!” “别理他,继续!”吴革命闷头点了一根烟,脸部被烟雾围拢起来已经看不清楚表情了,可众人依旧能从他周身感受到清晰可见的薄怒。 “这事情就这样揭过去了?”孔家还有几个小姑子似乎不太满意,脸色臭臭的,“咱们家姑娘就这样便宜了他那么好几天?谁知道他干了什么?” 这几个人似乎也有那么些私心,有意要去坏孔倩的名誉,其中一个中年男人一听这话就把叼在嘴上的香烟呸的一声吐掉了,大着嗓门儿朝着刘力扬就大喊:“是啊!三姑娘和你是不是那什么过了?要是怀孕了咋办?吴省长就这样把他放走了,三姑娘怀孕了咋办?这叫她再嫁给谁?”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哗然。 确实,大家之前都没能想到这一块,现在给人一说,还是孔家分家人提出的,大家伙儿立刻就讨论开了。 都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了,谁知道孔姑娘有没有和刘力扬那什么过呢?现在的年轻人,上床跟家常便饭似的,可在场都是老一辈,假如孔倩真的和刘力扬一不小心闹出人命了,那以后还有谁愿意娶她啊? 不说别人,大概这个宴会厅里的的人,心里是有数的。 越是这种大户人家,对儿媳妇就越是挑剔,长得丑还是两码事,感情私生活太丰富了,是绝对不讨公婆姑子们喜欢的。 这一下刘力扬连走都不好走了,孔父一个眼神,两个保安都停下了动作。 刘雅终于从脑袋被撞到的呆滞中回过了神,被在场所有人不善的眼神包围,终于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吴革命眼睛一眯,冷冷地扫了过去,竟然动起了杀机。 也对,虽然现在讲究什么杀人偿命,但到了他们这个地位,想要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消失,实在是太容易了。 “……爸,”被张淑华递了一个眼神,吴九江犹豫着拽了拽吴革命的衣角,小声道,“这么多人……这样不好吧?” 吴革命看向自己的儿子,眼神变得柔和了些,好歹还有个比私生子要争气的亲儿子,果然孩子从小的教养是很重要的。 拍了拍吴九江的手,吴革命摇摇头,“虽然我很高兴你重感情,但你要记住,有些时候,要学会狠下心来。” 这话说的很小声,刘雅却清楚的听到了,再接触到吴革命刀尖般锋利的眼神,内里血光淋淋的冷芒让她遍体生寒。 她一点也没有怀疑吴革命这话是说着玩儿的,吴革命对于地位的重视不亚于刘雅,刘雅太了解这种为了重要的目的不择手段的感觉了------至少在那时找人来杀金珠姬的时候,刘雅从未感觉到什么负罪感。 刘雅哭声一下子停住了,手冷脚冷却瞬间爆发出无限的力量,挣脱开保安们的禁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放弃了尊严,就膝行过来抱住吴革命的大腿:“不可能!革命你相信他的!力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刘力扬也怕的要命,话都说不出来了,就瑟瑟的发着抖。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吴革命心里就几乎确定了,刘力扬估计真的和孔倩搞出了什么乱子,无他,只因为不管是不是说真话,刘力扬现在的样子都实在太心虚了。 他在想些什么东西,刘雅心里是一清二楚的,她急的要命,赶忙转头去看刘力扬,但刘力扬早已面无人色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眼看吴革命的眼神越来越冰冷,马上就要开口再把她们拖下去,这样一来,就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活着回去了…… 刘雅终于崩溃般软倒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我有!我有证据!医院里又病例表的!力扬他自己不知道,我也没告诉他……他那个东西……没用的!是个摆设!” 话音刚落地,人群中立刻爆出一潮热烈的讨论,这个世界上的活太监太少见了,这话题劲爆啊!再看刘雅跟不要命似的模样跟刘力扬大受打击的表情……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刘雅都是个聪明女人,这样一句话,吴家和孔家的台阶都备全了。 吴革命脸色立刻和缓下来,他立马换上了一张笑面孔,乐呵呵地拍上了孔父的肩头:“兄弟你看吧,这件事情真的就是个误会,我确实是不知情,这样吧,你看九江总比刚刚那个要端方,要不我做主,这酒宴,换个主角如何?”说着他朝着保安处使了个眼色,两个保安一个拖着软趴趴的刘雅一个拽着呆若木鸡的刘力扬,没一会儿就远离了众人的视线。 孔父看了眼听到这话立刻呆住的吴九江,眉头皱了皱,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厉害,终于转怒为喜:“也好。” 吴九江骇然扯住吴革命的衣摆:“爸!你开的什么玩笑!” 吴革命沉下脸来,狠狠在背光出掐了一把吴九江后背的皮肉,制止了他还想要说出口的话,声音喜气洋洋的:“什么开玩笑?小孩子说胡话呢,快改口叫你孔伯伯叫岳父!” 孔父一把拉过吴九江的手晃了一晃,也很投入的笑了起来:“好女婿!” 孔母亦是将手上带着的一个大翡翠戒指取下来往张淑华手里一塞,两家人就亲家亲家的说笑起来。 蒋梦麟起先还有些失望这件事情就这样轻轻揭过去了,但转念一想,吴革命他们倒是和他没什么直接厉害关系的,得罪他的吴家人从头至尾也只有吴九江一个罢了,现在看着他要哭不哭眼神呆滞的凄惨模样,心里也消了大半的气。 也好,蒋梦麟心想,总比嫁了个太监要好的多。 吴九江……啧啧啧,他真可怜啊,孔倩那丫头婚前看着就是个装老实的精明人物,婚后……还不知道把人管成什么样呢。 至于刘力扬他们? 哈,一下子被亲妈打破下半辈子生活的希望,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是不是也和……上辈子的自己一样? 第105章 蒋梦麟恶意地在人群里带头鼓掌,顿时掌声大作,似乎所有人都发自内心地在为这新鲜出炉的一对“神仙眷侣”高兴。 他这一带头,吴九江凶狠的目光立刻扫了过来。然而和刘力扬看到金珠姬食的反应一样,蒋梦麟这个意外的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给了吴九江非常大的心理压力,吴九江脑子比刘力扬好用的多,几乎是瞬息之间,他就立刻明白了今天这一场闹剧是如何出现的。 刘力扬将自己的婚讯瞒地滴水不漏,哪怕是刘雅这个当妈的,在没有接到电话之前也是对此事丝毫不知的,一个外国籍连在省市内行走都不太方便,身上又没有什么钱的带着孩子的单身女人,究竟是如何知道这个消息并且准时地赶到,还好巧不巧地混进了会场,最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婚宴最高潮处从天而降,立刻将刘力扬有意保持的好名声破坏的一干二净。 最后……连作壁上观的吴九江也被牵扯了进去,埋葬了一生的婚姻,这一石二鸟之计,用的不可谓不毒辣。 刘力扬重视富贵荣华美好前程,蒋梦麟就在这一切触手可及的时候,让他狠狠从云端坠落到地狱。 吴九江喜欢毫无束缚四处沾花游乐,蒋梦麟就给他一个精明有野心的妻子,让他一辈子生活在岳家的阴影下,连偷吃都变得遥不可及。 而刘雅……她看起来已经有点疯癫了。 吴九江从心底里打了个寒战,生生咽下自己几乎要脱口而出的那句过骂,蒋梦麟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扫过来,他就立刻低低地垂下头,躲避开对方的视线。 这是个不能随意招惹的人,吴九江告诫自己,已经吃了足够多的亏了…… 吴革命笑容扭曲地带着吴九江进了更衣室,里面坐着这场婚礼的女主角……不过也有可能变成下一场婚礼的了,总之,主角们都离开了,旁观的众人也觉得兴味索然。 不过之前看到的那一切已经足够他们八卦上整整半年了! 大家遗憾却又满足地纷纷离开,蒋梦麟发现吴九江似乎是学乖了,很有些失望: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没有了对手,谁来给他消磨时间呢? 肩膀后却忽然被重重地一拍,蒋梦麟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将手覆在肩头那只手掌上,刚刚要发力给对方一个过肩摔,却听到一声熟悉的大笑:“哈哈!我们果然是有缘啊,蒋总,我们又见面了!” 蒋梦麟脸色立刻微妙起来:“何总?”他转过身,何开源缩回手,一脸侵略地笑着和他对视。 “这位是鲍总么?”何开源扫向旁边站着的鲍雄,微微挑起眉头,伸出手,“也是好久没见了啊。” 鲍雄没有理他,何开源对着蒋梦麟的笑容让他莫名地感觉到不高兴,蒋梦麟也察觉到了他周身微妙的气场,对他摇摇头,“我这里没事儿,你先走,把公司里的几个人先带走,我一会儿回来。” 鲍雄磨蹭了一下,狠狠瞪了眼笑的越发高深莫测的何开源,还是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哎呀呀……”何开源看着鲍雄的背影,摇着头摸着自己的脸,“果然是没有年轻时的魅力了……要不就是这位鲍总是史无前例的大直男,可是很少有人这样当面不给我面子的呢……” 转头看向蒋梦麟,何开源轻笑一声:“倒是蒋总……在寰球的职位只怕比我们想象的都要高呢……” 蒋梦麟听不得他有意扭曲掉南方口音刻意带出来的娘兮兮的腔调:“你说话前鼻音后鼻音能分准了么?能不从鼻子里出声儿么?” 何开源的脸绿了一下,从兜里拿出来一张的手帕擦了擦嘴,恢复了正常:“我以为你更喜欢这样的。” 蒋梦麟歪着嘴对他笑:“我喜欢当兵的,你要去当兵吗?” 何开源挑起眉:“你怎么喜欢当兵的?你们这些没什么感情经历的人老是喜欢当兵的,我年轻的时候也当过兵,怎么就不行了?” “当然不行,”蒋梦麟无法克制地对他毒舌,“我一想到你年纪估计有我爹那么大,我就觉得膈应,你能别来烦我了吗?我有主儿了,不打野食。” 何开源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似的大笑了起来:“我还头一次听到有……我们这样的人说,自己不打野食儿的,你不会把这种事情当真吧?” 蒋梦麟沉下脸,拨开他打算离开,对这种明显受到过不少感情创伤一张口就能听出愤世嫉俗的人,说什么都是白搭。 何开源却一把拉住他:“你真的太单纯了,不管喜不喜欢我,你至少也该和我虚与委蛇一下,这样直截了当地表达对我的不屑,万一我生气了,要给你穿小鞋怎么办?” 蒋梦麟嗤笑着将自己的衣袖从他手里扯回来:“你的手要是能伸地那么长,我甘拜下风任你处置还不行吗?” 两人眼神对视交锋,火花似乎在噼里啪啦地响,何开源眼神一暗,俯身就想要吻下来。 蒋梦麟好不客气地一个肘击砸在他的腹部,何开源痛的轻嘶一声,却一点没有躲开的意思,两人正在纠缠,就听到不远处鲍雄的怒喝:“何开源!你好大的狗胆!” 何开源一个愣神,就被鲍雄一把扯翻在地上,鲍家做的是这样的生意,子孙们很小的时候就要接受各种训练,加上宋清虚有空的时候也会指点他两招,身手自然是何开源不可能比得的,被掀翻在地的瞬间,雨点般的拳头就立刻落了下来。 何开源刚开始还能挣扎着还两下手,到了后面,被打红了眼了鲍雄揍地去只能捂着脑袋缩成一团球哀哀惨叫,蒋梦麟把自己的鞋底从何开源的脸上收了回来,拉了拉鲍雄的衣服:“行了,把他随便丢到个什么地方去,我们先回去吧。” 鲍雄恶狠狠地用要杀人的目光凌迟了何开源一会儿,直接把何开源丢到了女卫生间里,喀嗒一下把厕所外面的挂锁给扣死了。 当天下午宋清虚的电话就轰炸来了,蒋梦麟听着那一头不带喘气儿的质问脑袋后头的黑线一个劲儿掉,都能下面条了。 宋清虚声音都变调了,可见气到了极点:“那个何开源到底是谁!” 蒋梦麟有点心虚:“真的没有……” “你跟我说实话!”宋清虚的调调变得疑神疑鬼,“怪不得我说最近你老不愿意给我电话……” “没这回事……”蒋梦麟想起自己最近好像确实是太兴奋了点儿,经常看到手机里宋清虚的未接来电,但那时候基本上都半夜了,打过去等同于自找没趣,到了白天的时候,又常常都晚了。 被宋清虚一说,蒋梦麟才发觉,似乎确实是有半个来星期没听到宋清虚的声音了…… 蒋梦麟自觉理亏,立刻气弱,诺诺的答应了宋清虚一张嘴啪哒啪哒出的一大堆不平等条约,于是宋清虚得意洋洋地宣布,这次任务,他大概又要立功,加上受了伤需要修养,大概会有半个来月的修养期,等到假期结束的时候工作上也会有调动,而休假期间,他已经打算好了,会来G市和蒋梦麟一起过。 而那个七彩溶洞的开采计划,也很快就要提上日程了,上头对这个非常重视,西部地区的一些负责人更是打住了精神要全力建设这个旅游景点,帝都白家他们抽空也来过电话,希望寰球能在这其中凑上一脚,据说这回为了这个奇特的风景区,打算投入巨资,这恰恰好就是白家的一个门人在负责,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有钱,当然还得是自家人赚。 蒋梦麟当然是不耽搁,老早就答应了下来。 他早就料到了,单只自己从许仙那儿拿来的用于给宋清虚治疗的那颗草药,加上具有众多人证的山洞里的那只诡异的凶猛虎狮兽,国家就绝不可能将这个溶洞看成是普通的旅游景点来开发,其中投注的资金当然不是平常建设能够相提并论的。 加上那些专业的用于野外勘探开发的设备和人才…… 这不正好呢么,蒋梦麟老早就答应幽魂来给他找东西了,可要是单只凭借寰球的力量,估计想要在国家眼皮子底下搞出这些东西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需要努力,但现在国家介入了,事情反倒简单了许多,有幽魂在,混进去将东西取出来,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吧? 刘力扬红着眼睛,手里捏着刘雅留下来很久的病例单,浑身都在打哆嗦。 怪不得…… 刘力扬心说怪不得,跟着吴九江什么地方都去过了,多漂亮多柔媚的女人都没法儿让他硬起来,原本是以为,在经历了重重磨难之后,连身体也变得成熟了起来,不再轻易接受这些外力诱惑了,刘力扬还很为自己的柳下惠得意了一阵子。 但……这个真相,怎么就那么沉重呢? 宾馆屋里一片狼藉,刚刚被刘雅拽出来的时候,因为名誉受损又是男人最无法忍受的那方面的名誉受损,刘力扬大发了一通脾气,随后搞清楚了病例表上那些狂草字的意思之后,又狠狠地发作了一次,现在的刘力扬就像一只斗败了的小公鸡,全无武力值,已经蔫儿了。 不,准确地说,该叫心如死灰。 第106章 刘雅捂着洗过之后隐隐作痛的脑袋坐在那里,也没有心情去安慰刘力扬,照过镜子之后,她正在困惑自己的脑门儿为什么秃了一块。 “……这个死姓金的……”刘雅心想大概是金珠姬和自己打架的时候无意被扯掉了,还在心里暗自感叹金珠姬果然是她的克星,连买凶杀人都没能要了她的命,反而还莫名其妙的出现搅黄了刘力扬的婚礼。 刘力扬磨蹭磨蹭缩到被窝里呜呜的哭了起来,哭了一整天他眼睛都肿了,他其实早就有点预料到了,自己究竟有多好色刘力扬老早就心里有数的,这回大约是孔家在考验他,一个星期之内在酒吧商厦乃至街头,刘力扬碰上了无数回艳遇,多浪荡放的开的女人都有,长得也是绝顶漂亮的,可他自己……却很明显感觉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又有哪个男人会这样轻易地给自己下这样难堪的结论呢,更何况爱情的力量原本就是伟大的,刘力扬一直心想,也许是孔倩已经完美到足以让他收心,这么些年,该玩的能玩的也已经玩够,确实也是时候承担家庭的责任了。 但这个美妙的泡沫居然是被刘雅亲手戳破的! 刘力扬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这种时候更是连一点精力也打不起来了。 这个酒店是在外面随便开的,刘力扬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刘雅现金带的也不多,两个人迷迷糊糊地只出来开了个普通的酒店,刘雅想要喝口水,看到酒店里积累了厚厚水垢的茶壶也消停了,肚子恰好咕咕叫了起来,刘雅看了看被窝里鼓鼓囊囊的那一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出声:“力扬……你饿了没有……?” 被窝里直直飞出来一只大枕头,“滚!” 刘雅绿着脸关门离开,刘力扬嚎啕大哭起来。 “哎呀!”刘雅一出门精神病就犯了,清醒时候的记忆她勉强搞清楚了一点,就记起来刘力扬在哭了,起因好像是被吴革命丢出来…… 但是她还记得自己好像是要出来吃饭的,肚子很饿了,刘雅捧着肚子苦恼了一会儿,又回头看了看酒店里铺满了地毯的长廊,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回刚刚那个有很多食物的地方去吃饭。 好像自己男朋友也在那里来着。 过了一天,酒店的婚宴早就收拾干净了,刘雅扑了个空,站在二层大礼堂里困惑地不得了。 但酒店里的员工还是记得这个女人的,就有人小心翼翼地上来问她:“女士,请问您有事吗?” 她们好像也听了不少八卦,知道刘雅和吴革命的关系不能为外人道,对她的态度也很是和煦,刘雅看了她们一会儿,说:“我饿了。” 然后她就吃了一顿霸王餐,吃到一半她就想起来刘力扬好像被吴革命搞得很伤心,这个吴革命,怎么还和小孩子计较?真是太不懂事了! 刘雅抓着筷子愤愤不平地问旁人:“吴革命哪儿去了?” 吴革命是酒店的常客,她这样问别人,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几个见风使舵的立刻回答:“吴先生他今天没有应酬啊……这个时候大概在省政办公吧,您有事情要找他的话,酒店里有电话……” 刘雅一挥手:“不用了!”她大喇喇地站起来,伸手说,“给我十块钱,我要打车去找他。” 刚刚回答问题的那个人愕然里半天,然后愁眉苦脸地翻出来两张五块钱递过去,心里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 刘雅脑子里拎不清,办事情当然也没了条理,大摇大摆地打车到了省委,抬头仰望里一下这栋巍峨的建筑,司机在车里被迫听着她说了半小时自己和吴革命的关系,她一下车立刻一溜烟跑了,连车钱也不要。 刘雅手里的十块钱叠了叠捏在手里,上去大门口朝着卫兵身下的台子踹了一脚:“吴革命呢?” 刘雅看起来可不像个神经病,她穿的又好,态度理直气壮,门卫一时间也摸不清她的来历,不敢贸然得罪,要知道,领导家属也是会闹矛盾的嘛。 “……”门卫谨慎地回答,“吴省长在办公,您有事吗?” “我有事吗?”刘雅高高挑起眉头冷笑了一身,“跟我还端什么架子啊?我是他儿子的妈!我还见不得他了?” 门卫打量了一下这个不靠谱的省长夫人,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那要不您在这儿稍等一会儿,我去给办公室里去个电话?” 刘雅一脸愤怒的表情。 门卫生怕得罪贵人,一路小内八跑进保卫厅,背上的小枪一晃一晃的。 领导夫人莫名其妙的来探视,办公室主任也吓了一跳,立刻小跑到吴革命的办公室外敲门,吴革命正在和纪委的几个领导喝茶聊天,刚说起G市新来的这个寰球公司的背景门道,办公室主任就敲门进来战战兢兢地说:“领导,外面有人通报说,夫人来了。” 吴革命愣了一下,从兜里掏出手机喃喃自语:“怎么没打电话?” 不过他也没觉得很奇怪,因为刘力扬和刘雅的事情,张淑华冷着脸一整天没和他说话,这样的冷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吴革命控制这自己小心点不去触雷,通常也就这样相安无事了,像张淑华这样直接找上门来就是一种示弱的表现了。 吴革命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对办公室主任说:“请她来吧,哎呀,闹了点小矛盾。”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吴革命朝着正对面坐着的小舅子张明华笑着说:“你姐姐最近脾气不太好,我确实有点伤脑筋啊。” 张明华现任G省纪委常委,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没燃尽呢,吴革命也很是怵他,这回张明华也确实是来意不善的,金珠姬打闹刘力扬婚礼现场的事情、刘力扬居然登堂入室的事情以及刘雅居然来出席的事情都很让人不满意,刘力扬的出现已经够膈应人了,刘雅的出面就升级为恶心了,可惜的死张淑华也是个传统信奉家丑不可外扬的女人,在婚礼上一场闹剧传播开之前张家人居然连风声都没能听到,事情一闹大,张淑华堂表兄弟们就纷纷都坐不住了,张家被明晃晃地打了脸,干脆张明华就直接上门兴师问罪了。 张明华冷哼了一声:“只怕是无风不起浪吧。” “这话怎么说呢!”吴革命瞪大眼珠子一摊手,“我能怎么办呢?年轻时候谁没犯下几个错误?我和那个什么刘雅现在真当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了,怎么你们谁都不肯相信?” 张明华扫他一眼,没有说话,脸色却和缓了些。 吴革命一有戏,立马来了劲儿,笑嘻嘻地给张明华又是递烟又是倒茶,话里话外透着浓浓的亲近:“都是一家人,我也不和你说什么外话,这么多年下来我是什么人你们本来心里就该有书的,我和刘雅以前确实有一段,可那也是玩玩的,你是男人,总该理解理解姐夫。可我对你姐姐我心从头到尾没有变过,这么多年了,我们不是也和和美美过下来了吗?” 张明华抿了抿嘴,叹了口气:“话虽然这样说,但姐夫你这一回闹的实在是有点不像话,姑姑她们都快要气疯了,不管你和那个刘……什么有没有关系,姐姐那边你总不能就这样敷衍着啊。” 吴革命冤枉地大叫起来:“清者自清啊!还能怎么解释?我怎么会敷衍你们呢?”就刘雅现在这个长相,还妄想要做他一省之长的外室,想想也知道这个是不可能的吧。张家人实在是太不靠谱了,这种没有逻辑的传闻居然也相信。 张明华听他信誓旦旦的话说了一大堆,心里也有点相信了,恰好又听到张淑华来找吴革命,两人俨然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显然外面现在的传闻是有点不符合实际。张明华看着吴革命的眼神柔和了一点,吴革命笑的高深莫测对付一个小年轻,还需要什么段数么? 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吴革命仰首喝了一杯茶,女人笃笃笃的高跟鞋声入耳,他猜想盖世张淑华到了,有意现在小舅子面前表现表现,于是整个人往沙发靠垫上一摊,嘴里就喊着:“亲爱的……” 时髦的称呼一说出口,脸上就拂上一双女人的手来回抚摸,吴革命眉头一跳,这手怎么看起来比平时粗糙了? 一抬眼,吴革命就吓了一跳,张明华的脸色说是墨绿都不为过了。 吴革命立马跳了起来往后一转,瞬间恨不得自己现在就这么晕过去。 来人哪里是张淑华,明明是气势汹汹的刘雅! 还没等他细想,就听到身后的张明华很明显带着压抑的愤怒的嗓音:“吴省长真是艳福不浅,我想我就不用在这里打扰了,单位里还有点事情,先告辞了。” 吴革命一下子扑过去想要解释,张明华一把把他甩开狠狠地瞪了一眼,再恶狠狠地扫了一眼刘雅,冷哼一声,大步流星地就出去了。 这下误会大了。 吴革命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这种事上理亏可是会要人命的,党员的光鲜表面维持不住的话,估计也就理下台不远了。 他慌慌张张就想要拿起桌上的电话播过去解释解释,哪知道从天而降一个巨大的珐琅花瓶“哐”的一声狠狠砸在了电话机上,立时间与话机两败俱伤。 吴革命被花瓶无差别攻击的碎片吓得满头冷汗刷的一下就出来了,后退两步,才看到刘雅一脸狰狞咬牙切齿地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完蛋了。 吴革命只能想到这句话---- ----不是不报,时候到了…… 第107章 “吴革命被刘雅打得住院了?” 下飞机的宋清虚听到这个消息脸色非常奇怪,这两个表面上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家伙确实都不是什么善茬,但刘雅把吴革命打得住了院?这似乎严重了点,不符合常理了。 蒋梦麟对他耸了耸肩,幸灾乐祸地说:“对啊,真是好运气,一早上听到这个消息我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 宋清虚笑起来,摸了摸他的脑袋。 几天不见,宋清虚似乎更加健壮了,皮肤黑了一点,依旧那么高大,黑色的头发钢针般根根竖立起来,跟他的性格一样倔强,脸上留了青青的小胡茬,黑眼圈很严重,蒋梦麟有点心疼地摸了摸他的眼睛,被宋清虚捏住手亲了一下,手背被硬硬的胡茬刮地有点疼:“想我了吗?” 蒋梦麟臭着脸啧了一下:“干嘛呢,这里是机场。”宋清虚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显得非常有男人味,已经很显眼了,不少人都有意无意地把视线瞟向这边。 蒋梦麟想着想着就有点恍惚,才捡到宋清虚时,他不过是个穿着黑衣服满身是伤的瘦削少年,时间的流逝把他变得更加有魅力了。 啧…… 蒋梦麟脸红了一下,唾弃着自己脑子里的废料,宋清虚不动声色地将他拉到自己身边然后环住了他的腰,有点不满意地皱了皱眉头——几天不见,好像又瘦了点。 蒋梦麟忽然想到什么,仰头问他:“那个山洞开发案定下来没有?” 宋清虚点点头,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里,“白伯父说下个星期差不多就能全部落定了。” 蒋梦麟点点头,又问,“那他们后来有没有再为难你,给你下绊子什么的?” 宋清虚失笑,把他一把抱进怀里狠狠地对着嘴啵了一下,“想什么呢!” 蒋梦麟被不客气地对待了两次,脸色发绿,高高的挑起眉头,怀疑的扫视了宋清虚好几眼,被小心翼翼地对待了那么长时间,冷不丁这样随意起来,他还真的有点不习惯,“我怎么觉得,好像只要一段时间不见,你就会胆儿肥一点?” 宋清虚小心地打量一下他的脸色,发现是纸老虎之后就摸着后脑勺笑了起来,即使这样,看起来也稳重地很,“我也不知道,”宋清虚深深地看着蒋梦麟,好像要把他这样看到眼睛里一样,“我就是觉得老夫老妻了……” 蒋梦麟咬牙切齿地给了他肚子一拳,转身就开车门,宋清虚吓得跳了起来,赶忙追上去伏低做小地道歉。 那么多年下来,好像他还是没学会要怎么圆滑地说话啊…… 太可悲了。 吴革命可怜死了,他这个医院进的太冤了,刚开始刘雅拿着花瓶往电话机上砸的时候,吴革命还以为她是在虚张声势,因为自己吩咐人将她和刘力扬丢出去的事情发泄不满,还试图要讲讲道理。 他一张嘴原本就可以把死人说成活的,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把刘雅劝阻,哪知道刘雅压根儿就是不讲道理的,直接抡着一切可以上手的东西就往他脑袋上砸啊! 办公室里能用的花瓶都砸了个干净,烟灰缸嵌进门里深深地砸了个大坑,木地板也被敲地不成样子,原本吴革命保养良好的前额的发也在厮打的时候被刘雅统统扯了下来,头皮痛得发麻,吴革命被她咬怕了,刘雅是哪儿都敢咬啊!多臭的脚都能晒进嘴里下牙,吴革命压根儿连踢人都不敢,又因为办公室太大隔音太好呼救都没有人听见,只能一个劲儿地躲避,哪知道被刘雅随地乱丢的东西绊到了脚一下子就摔倒了,后脑碰到了钝物立马昏了过去,刘雅压在他身上又胡乱踢打了一番,这才施施然地开门离开,她的态度太坦然了,谁都没发现不对劲,半个小时之后,办公室打电话通知吴革命一些行程的时候才被人发现昏倒在办公室里惨不忍睹的吴革命。 怪不得说是父子连心呢,吴革命跟刘力扬一模一样,嘴里四颗门牙掉了个干净,脑震荡加大腿膝盖尾椎骨粉碎性骨折,浑身都是血淋淋的咬伤,甚至臭熏熏的脚趾都全是牙印。 医生们都震惊了,这场G省重大官员被袭击案件立刻进入调查排查阶段,警力纷纷出动,张淑华当晚就被逮捕了,核对了人证物证之后被晕头转向地释放,刘雅立刻成为了缉捕名单上的一员。 刘雅被抓了,警方的效率从未那么快,在张淑华被释放的两个小时内就从旅馆里将刘雅拷了出来。 刘力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紧追在后面拼命解释,得知刘雅出门一下午居然闹得那么惊天动地,犹豫了半天,在第二天清晨收拾了东西和余下的钱,飞快逃回了W市。 刘雅是死还是活,他不想管了!把吴革命惹了,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更别提还有个在身后抱着孩子步步紧追的金珠姬! G省是个噩梦! 飞机要出示身份证,刘力扬担心吴革命会连带着报复他,只能灰溜溜地躲到人多的地方去坐火车,在拥挤的候车大厅里,刘力扬焦躁地拖着自己的行李箱不停地移动,他觉得背后盯着一双火辣的眼睛,稍有不慎就会把他捉住,然后折磨地奄奄一息。 “刘力扬。”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刘力扬脊背一僵,拔步朝着人群里奔跑起来。 金珠姬抱着刘明浩不急不缓慢慢踱步而来,刘力扬像是一只没头的苍蝇,将自己活生生地逼死在角落里,绝望地看着金珠姬步步逼近。 “你别过来!” 金珠姬停下脚步,两人相距还不到一米,怀里的刘明浩好奇地打量了刘力扬几眼,伸出手:“趴趴!” “滚开!”刘力扬打了个哆嗦,咬牙蹦出两个字。 金珠姬浑身一颤,将刘明浩拢进怀里,看着刘力扬的眼睛里带着水光。 刘力扬警惕地和她对视。 “你现在没有钱了……”金珠姬盯着刘力扬的衣领,缓缓地说,“可是我还是想要和你在一起,你……”扯起一个笑容,金珠姬咬住嘴唇,深深地凝视着对面的男人,“我,和明浩……你能接受吗?” 刘力扬打了个寒战,冷笑起来:“开的什么玩笑!”这个整容女人!“我一想到你以前的模样就恶心!他不是我儿子!” 金珠姬的笑容瞬间消失,冷冷的盯着刘力扬看了一会,她好像放下了什么心底里的重担般释然地笑了起来,转身离开了。 刘力扬拉着自己的行李箱落荒而逃。 蒋梦麟把宋清虚的换洗衣服取出来挂进衣柜里,居然又是一套军装,加上穿来的一套军装,蒋梦麟无奈地发现,宋清虚好像变得越来越没有情趣了。 浴室里的水声停掉了,忽然被拢进一个温热带着水汽的怀抱,蒋梦麟气死了:“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是鬼啊?!” “啊……抱歉抱歉,”宋清虚嘿嘿笑了笑,把湿哒哒的头埋在蒋梦麟颈边,“吹风机在哪里,我找不到……” 蒋梦麟扯了一条干毛巾把宋清虚拉到床边擦头发,从床头柜里拿出吹风机慢悠悠地拨着头发,其实吹不吹根本没有差别,头发这样一根根竖着,没一会儿水自己都要流出来,宋清虚长长地叹了一声:“回家真舒服……” “滚你大爷的,”蒋梦麟电吹风一抛,赤着脚下了地,“自己吹去,谁欠你似的。” 宋清虚一伸手揽住他的腰拉了回来,两个人齐齐地倒在身后的大床上,宋清虚压着人要摸脸:“害羞了?害羞了是不是?” “滚滚滚滚滚滚滚!!!!”蒋梦麟尖叫着和他对打起来。 分不清是谁先开始主动,等到发觉的时候,两张嘴唇早已牢牢地黏在了一起,在大床上翻滚着,试图将对方压在身下,恨不能将对方揉进身体里的力度,气氛不知不觉间浮满了暧昧的泡沫。 “唔……”蒋梦麟仰起头,将埋首在颈间舔吻的脑袋紧紧地扣住,双腿环上宋清虚精干有力的腰——刚刚洗完澡,他赤果着上半身,只在腹部围了一条白浴巾,此刻冒头的坏家伙不安分地想从缝隙探出来,蒋梦麟膝盖碰到了什么罪证,眯着嘿嘿地笑了两声,一双手如同最柔软的灵蛇蜿蜒滑下,握住,“很好嘛,看起来没有背着我偷吃……” 宋清虚的呼吸一下子紧了许多,抬起头眸光深沉地盯着蒋梦麟看了一会,他伸出手缓缓地划过那张自己品尝过无数次的嘴唇,声音暗哑:“是啊……可是我怎么听说,你身边围上了一只打不掉的苍蝇呢……?”言下之意,兴师问罪这才开始呢。 蒋梦麟有点心虚地躲避了一下他的视线,“你也说了是苍蝇了……”手上用力,上下滑动,“既然是苍蝇,你管他干什么呢?” “嘶——”宋清虚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口啃在蒋梦麟的锁骨上:“轻一点!你谋杀亲……啊?” 他夫字说的又轻又小声,耐住心里升起的占到便宜的得意,还没露出笑容,就看到蒋梦麟怔了一下,立刻升起的让人心底发毛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亲夫啊~?”蒋梦麟轻轻地重复了一次,猛然身上一个用力将宋清虚反压到身下,乘在他的腹肌上,开始伸手在自己身上的纽扣上游走,他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衣领处解开了三颗扣子,衣摆也很大,基本上处于衣衫半褪的状态。 蒋梦麟坏心地不把衣服脱全,还剩下一颗没有解开的纽扣,他眸色忽然暗沉下来,像一块化不开的墨渍,紧紧盯着宋清虚的同时,缓慢将自己乘坐的地方从小腹转移到胸前,随后……再往上—— ——“帮我解开裤子……”手撑在身下的肉垫上,蒋梦麟示意地抬起自己的下身,缓缓地说道,“用嘴……” 第108章 宋清虚从来不可能真正拒绝蒋梦麟的要求,更别提是在这种别有情趣的场合之下了,许久未曾和对方相聚的两人此时目光相触,都有些火花迸射的感觉,蒋梦麟牛仔裤有些微硬的布料摩擦在宋清虚光果的胸膛上,这种感觉使得宋清虚觉得非常刺激。 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温度的火热大手在后臀细细抚摸揉捏,蒋梦麟有点迷离,他本身欲望并不强烈,有些时候甚至一个多星期不会去想这种事情,宋清虚没来的时候,碰上逢场作戏时的那些莺莺燕燕也不会让他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就连何开源这在圈子里很受欢迎的类型也不能让蒋梦麟动心到滚床单,但每每和宋清虚在一起时,他总会感觉到那种让人上瘾的失去理智的狂乱的感觉。 宋清虚一把抓住蒋梦麟的命根子,隔着裤子慢悠悠地揉捏,蒋梦麟太轻了,承在身上几乎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只是他的位置做的有点不对,宋清虚即便是想要照着他的话做,也不可能把自己的脑袋抬地那么高,蒋梦麟被他侍候地扬起头微眯眼喘息,他不吝啬让伴侣拥有成就感,更何况在这种时候有什么好害羞的呢? 宋清虚原本还存着一点逗弄他的心思,可耳边一声柔过一声的喘息让他的理智成功濒临崩溃边缘,这种认知让蒋梦麟也十分满足,垂眼挑衅地看了宋清虚一眼,蒋梦麟伸手,拨开宋清虚放在自己某个地方的手掌,自己……将手从缝隙探了进去…… 宋清虚咽了口唾沫,眼神发绿,呼吸越发粗重,但却压制了自己想要参与的动作,他从旁边拿过一个软枕头,垫在自己的后背,然后将蒋梦麟抱着稍朝后挪了一点,让他坐在自己的肚子上,蒋梦麟没有抗拒地任由他动作,宋清虚得寸进尺了,一个使劲儿就翻坐了起来,天旋地转,蒋梦麟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牢牢压住了。 这种被掌控的感觉蒋梦麟并不太喜欢,和作为大汗淋漓的进攻方一样,被完全压制住享受性爱会让他觉得很没有安全感,比起这种常规的姿势,蒋梦麟显然更喜欢观音座莲或骑乘之类的可以掌握全局的姿势。 但某些时候,宋清虚宠溺表象下某些隐藏很深的暗黑性格就会显露出来,就比如这个时候,能够让蒋梦麟躺在怀里展露出某些类似于柔弱之类的属性的机会可不多,在蒋梦麟抗议之前,他俯身堵住了蒋梦麟即将出口的话。 舌尖被微微噬咬着,偶尔会被从一个嘴里吸纳到另一个陌生的空间里,宋清虚的嘴里有极淡的烟草混合薄荷的味道,蒋梦麟知道他抽很冲的烟,也许在清洗的时候担心蒋梦麟会反感而使用了少量的薄荷味漱口水,挺体贴的。 蒋梦麟的反抗力度逐渐少了下去,除了心理上的不适应,肉体的契合度一如既往的好,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自制力是否强大取决于上半身的智商高低,但是面对毫无戒备的爱人,任何人都会像蒋梦麟这样把持不住的。 算了……蒋梦麟迷迷糊糊地想,不就是被压一回么,算起来上位下位似乎性质都没差别。 后背一寸一寸地被抚摸过去,宋清虚的手上有厚厚的茧子一一虎口、指尖、手掌,这些常年经受磨练的部位此时正在对另一个人进行磨练,酥痒的感觉从被火热手掌触碰的那一块肌肤逐渐蔓延,好像有一条看不到的神经线,蒋梦麟痛苦夹杂欢愉地轻轻哼着,忍不住伸手去揪自己的头发,他觉得自己的头发一定都竖起来了。 滚烫的肌肤被冰凉的空气接触到,蒋梦麟打了个冷战,宋清虚的唇舌离开了蒋梦麟的嘴唇,正在被一点点掀起的衬衣下做乱,敏锐地感觉到蒋梦麟瞬间的紧绷,他在床头柜摸索摸索,找到开关关掉了空调,嘴上却没有一点停顿,在肚脐眼不租地流量试图要将舌尖戳进去似的,蒋梦麟扯着他的头发,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轻轻的喘着气,张开大腿,足部抵着宋清虚的肩膀轻轻用力,“快点……” 宋清虚轻笑了一声,一只手抓住蒋梦麟冰凉的脚揉捏抚摸,一只手在他的大腿内侧挪动一一非常慢,好像在有意忽略什么东西。 理智在濒临崩溃的边缘,蒋梦麟苦恼地皱着眉头,在腹部来回舔舐的舌头让他觉得非常舒适,但蒋梦麟并没有忘记掉自己的本意,身下跟为炙热的需求也在每秒钟提醒着他。 “你要什么……”宋清虚很少能得到现在这种掌控者的角色,他有点得意忘形了,一只手在小小麟上轻轻的滑动,只用指尖,在细瓷般色泽的漂亮柱身上淡青色的血管上慢慢地滑来滑去,某些意义上来说,蒋梦麟和宋清虚是同样类型的冷感的人,下半身的使用率并不高,当然也不会出现某些使用过度后昏暗的色泽,宋清虚打量着手下这个同样剑拔弩张的器官,眼中的迷恋几若实质,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了一个同性的……器官如此着迷,但事实就是这样,在引诱蒋梦麟说出那些会让自己更加狂热的话的时候,宋清虚自己也在克制着自己的分疯狂的舔上去的欲望,这会让蒋梦麟呈现出那种……外人觉不可能看到的表情。 光是想到这个,宋清虚就亢奋地出了一脊背的热汗。 蒋梦麟细细地喘息着,他的眼睛半眯,因为某些原因咬着下唇正在努力压制着躁动,他感到自己火热的身体正有什么即将随着宋清虚游移滑动的指尖破体而出,莫名的,蒋梦麟感觉到有点委屈。 怎么会有人在这种时候……还那么慢吞吞干着煞风景的事情? 蒋梦麟撑着身体瞪了宋清虚一眼,他的眼睛有点红,内里波光盈盈的,宋清虚看到蒋梦麟瞳孔里倒映着的自己清晰的影像,一时间居然看痴了。 没有任何一次,宋清虚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怀里的这个人,属于自己,当然,自己也是属于对方的。 他们的纠缠始于醉酒,也在醉酒中发展,醉后的蒋梦麟与平时截然不一样,强势的如同一个降临的王,在那种强大的禁忌般的引诱下,宋清虚不由自主地想要城府。 但那毕竟……少了些真实感。 但现在的两个人,都是清醒着的,有着独立的清晰的意识,这和醉酒后的欢愉完全不一样。 但宋清虚难得的感性立刻被一脚踹断了,蒋梦麟踢开他,气急败坏地从床上跳起来,俯身去捞掉在床底下的皱巴巴的衬衫,嘴里没有停歇地大骂:“个神经病!不想做就早点说!老子还找不到伺候的人怎么地?全他妈滚蛋!” 蒋梦麟眼睛都气红了,没见过这样的人,在床上做着做着居然都能走神! 宋清虚被踢地在床上滚了两圈,床太大了,没掉到地上,一听到蒋梦麟的话他立刻急了,揪住被单甚至用上了轻功,嗖的一声就飞扑了过来,“不许!” 蒋梦麟翻身就想要给他一拳,宋清虚脸上谄谄的,这件事情确实是他理亏,于是也不敢反抗,主动伸出脸来挨了一拳,还抓着蒋梦麟的拳头亲了一下,声音沉沉的,“别说这种话……” 蒋梦麟给他的脑回路跪了,“……什么?” 宋清虚的眼睛一黯,如同注入了一汪深不见底的墨泉,“伺候你的别人……不需要,有我就够了。” 蒋梦麟惊叫一声就被翻了过去,宋清虚扶着他跪趴在了床沿,一点预兆都没有,俯身就吻住那个即将容纳他的地方。 蒋梦麟剧烈地颤抖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快感让他无所适从地一声惊叫,随后手脚一齐软了下来,只能哆嗦着把头埋进软软的被子里,从喉间溢出一声又一声无法克制的悠长的叹息。 这种感觉和前方的快乐完全不同,那种禁忌的地方被一团湿热肆意地侵略,与柔软的舌尖一齐,还有灵巧的指尖在同时挖掘,小口被温柔地撑开,蒋梦麟明显感受到一团弹性十足的软肉用力朝着里面探索,塞了进来,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感觉差点让蒋梦麟连跪姿都无法保持住。 “你要干什么!!!”蒋梦麟惊叫着想要抗拒,但精神的毅力明显拼不过肉体的沉沦,逃脱只是妄想罢了,蒋梦麟羞耻地发现,自己正在努力地摇摆腰部…… 宋清虚几乎要叹息出声了,他的经验太浅薄,所以为了能更蒋梦麟更好地契合,他翻看了各种口味的GV,那些重口味的欧美小电影里,攻方只要使出这一招,那就是所向披靡的威力,宋清虚原本以为那只是演技,可现在看蒋梦麟的反应,似乎出奇意料的好。 没有哪怕一点点恶心的感觉,身下这个人的一切,宋清虚全部都想知道,如果舌头够长的话,他不介意尝到更深出,蒋梦麟一只很爱干净,异味之类的东西是和他绝缘的,这一步享受到的也不仅仅是蒋梦麟一个人。 蒋梦麟呜咽着射了出来,沾湿了小片的被单面料,宋清虚满意极了,蒋梦麟甚至没有触碰过前面,就这样被自己舔地射了出来,这对伴侣而言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巨大成就感。 蒋梦麟软倒在床上闭着眼喘息,脑中的嗡鸣声来回震荡,那一瞬间的感觉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的。 宋清虚抱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腿间舔着,好像在品尝什么美食一样舍不得用力,如同羽毛拂过的感觉在心间骚动。 射精后的无力包围着蒋梦麟,他虚弱地推了推宋清虚的头,扎人的头发蹭在腿间感觉太明显了,蒋梦麟有点倦怠,想要休息一会儿。 宋清虚轻笑着伸出指头在小口出来回按捏揉动,那里一缩一缩的,张开的时候,能够看到色泽严厉的内壁,合拢的时候,就是一朵羞涩的淡粉色的雏菊,那里已经湿的一塌糊涂,宋清虚扯住一根细细的毛发,想要用两根手指尽量撑开多一点再看看,嘴里忽然说:“不知道有没有透明的什么东西,如果可以看看里面的模样……” 蒋梦麟脸色蹭的一下红了起来,根本没有力气阻止他的猥亵动作,宋清虚的浴巾早就不知道掉到了哪里,看到蒋梦麟闭目喘息的诱人模样,他呆了一呆,随后反应过来,眼中竟然浮起一丝算的上狰狞的情绪一一“都是我的!” 他抬手扶住了自己的半身,在入口出来回磨蹭着,蒋梦麟的臀肉非常丰满,弹性十足,如果不用手撑着那里,臀部会紧紧闭合起来,在那里磨蹭的感觉出乎意料地好。 蒋梦麟任由他动作,出了羞耻感并没有什么觉得不适的地方,加上他有点累,也正好借此休息一下。 床头柜处忽然一阵嗡鸣,两个人都吓了一跳,齐齐看过去,蒋梦麟的手机正在不长眼地震动一一它也绝对没有眼睛就是了。 宋清虚探头看了一眼,脸色立马绿了,按住蒋梦麟的腰就不让他动:“不许接!” 蒋梦麟一抬手就够到了手机,看了眼宋清虚难看的脸色,低头看到来电名单,眉头一挑:何开源?他这电话打的可真是时候。 拍了拍宋清虚的手背以示安抚,蒋梦麟接了电话,何开源富有磁性的嗓音流水般滑了过来:“要出来玩吗?” 蒋梦麟辨别出何开源躁动的背景音,大约是在酒吧一类的地方,好笑地勾起了唇角,“何总好兴致啊。” “好说好说,”何开源自来熟地亲昵地开着玩笑,“只有我们两个人,怎么样?” “!!”蒋梦麟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头皮一紧,眼眶立刻湿润了,因为宋清虚正在扶着自己的半身,在开拓好的地方挤压着,一寸一寸进入…… “不……”蒋梦麟几乎是无意识地叹息出声,涨涨的感觉中有些微的疼痛,但因为之前的开拓工作做的非常好,这种疼痛非常轻微,但内里被挤进一个本不属于自己的滚烫的棍状物的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蒋梦麟食髓知味地抓紧了身下的被单,从喉间不可抑制地叹息出声。 紧紧收缩吸纳的内里差点让宋清虚丢盔弃甲,进入之后,连一秒钟也不想等待,重重地抽出,再次狠狠撞进去,爱人的敏感点他找就了如指掌了。 蒋梦麟没有停顿地开始低声呻吟,电话里的何开源沉默了片刻,嗓音沙哑:“你在干什么?” “唔……”蒋梦麟清醒了片刻,脸色立马通红,“抱歉……呃!” 一次几乎完全离开内里的拔出,随后再次瞬间开拓进来狠狠的撞击,蒋梦麟眼神立刻迷离了,宋清虚一把抢过他手上的手机,放在撞击的地方毫不客气地给对方听着这边的声音,然后恶狠狠地凑上去,“如果识趣的话,以后不许再纠缠他!” 何开源立刻挂断了电话。 吃醋的宋清虚一把将蒋梦麟旋了过来面对着面,狠狠吻住他的唇。 蒋梦麟的呻吟被堵在喉间,懊恼的同时忍不住为了宋清虚幼稚的举动失笑,一把揽住了宋清虚的脖颈回应起来。 第109章 滚床单也是一件很累人的活儿,蒋梦麟发现自己每一次和宋清虚久别重逢后,第二天都得遭一番大罪。 昨天做的有点狠了,蒋梦麟腰痛地起不来,宋清虚去煮了两个鸡蛋包在纱布里,烫呼呼的给他揉腰,鸡蛋很香,纱布软软的,蒋梦麟抱着一个枕头趴在被子上,三两下又有困意袭来。 宋清虚的醋吃的莫名其妙,一晚上气还没消,虽然对待自己依旧温柔,但蒋梦麟可以轻易地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中看出他的不豫,蒋梦麟也懒得理他,没道理自己要为了莫须有的事情去道歉不是? 宋清虚把自己的嘴角抿成了直线,狠狠地盯着蒋梦麟身上那些遍布各处的瘀痕,那全是他的杰作,但即便是如此,宋清虚还是无法完全将自己的不满沉淀下去。 何开源的出现如同一颗惊雷炸入他的心里,蒋梦麟是一个独立的、随时会离开的个体,他并不完全属于自己,更别提,他还是个有足够魅力的成年人,这份感情在他的心里,也许从没有自己想象的这样重要。 宋清虚从未如此清晰地认知到这个事实,何开源绝不是唯一的威胁,蒋梦麟有钱、有才、有貌、并且年轻,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也许有几百上千甚至更多的人抱着这种心思,而自己,竞争力实在是太不值一提。 宋清虚懊恼地俯下身在蒋梦麟的腰上烙下一个吻,目光深沉,几乎能将人溺闭进去。 虽然自己在蒋梦麟身边的地位绝对不是平常人能够相比的,但宋清虚绝不容许自己就这样不思进取,会有危机感则代表自己还不够努力!总有一天,他会让一切觊觎蒋梦麟的人都能够知难而退。而现在……既然来到了G市,那个叫什么开源还是节流的,总得去会一会不是? 吴革命一清醒立刻下了命令要把刘雅往死里整,刘雅这一回将他的面子里子全给丢进了,以后他在单位里连人都没法儿见了! 按理说这种情况应该是很好解决的,但坏就坏在,刘力扬回去之后通知了刘家,刘父很快派来一个老资格的律师,老律师以不容拒绝的架势见了刘雅一面,立刻迅速提起上诉,理由是刘雅有间歇性精神病。 鉴定部门走来访去,最后根据得出结论,刘雅在袭击吴革命时确实是处于病发状态的。 但吴革命会因为刘雅是个精神病就放过他吗?当然不可能! 所以不管律师如何引证辩论,吴革命还是不惜动用手上的权利将刘雅关进了监狱,两天之后,又被秘密押送出来软禁了起来,毕竟有些东西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更安心一点,刘雅知道他太多秘密了,吴革命绝不容许出现一丝一毫有可能会影响到自己未来的可能性。 当然,这件事情刘家也没少拿好处,刘老爷子成功在退休之前又兼任了油水肥厚的某单位局长一职,薪金大幅上调实权在握,眼看退休后的日子绝对是说荣养也不为过了,刘老爷子也就借坡下驴,顺势住了嘴,律师也被送了回来。 刘雅的消失对他来说未尝不是好事,至少在她被逮捕之后,蒋氏地产就毫无争议地被两个私生儿子捏在了手心,在刘老爷子看来,家财毕竟还是交给儿子更放心,于是与儿子的未来相比,刘雅的安危也就变得有点无足轻重了。 但吴革命毕竟心急了些,心急之下就难免出现破绽,他这种一举一动都有人在暗中注视准备下绊子的地位,原本就需要多加小心,跟别提现在他的铁靠山张家正在风雨飘摇之际了,还没过一个星期,省纪检的桌上就收到了无数封匿名举报信,吴家有一次开始焦头烂额地奔波起来。 刘力扬最近总觉得不太对劲,他没敢去探听刘雅的消息,让他觉得不安的,是家里一直没停下的萦绕了许多天的臭气。 怎么说呢?就好像一团腐烂的猪肉在枕头下面的感觉,刘力扬好几次从睡梦中被熏醒。 刚开始几天,惊魂未定的刘力扬没有多做注意,但这几天稍稍安定了一点,刘力扬就开始讲究生活质量了,之前还不当回事,可就在中午,外卖叫来的披萨被这股气味熏地一点没落吐了个干干净净!刘力扬终于受够了! 他开始拿着强光手电一层一层地寻找臭源。 这栋别墅非常大,二楼的窗户全部打开之后,刘力扬一寸一寸地板摸过去全无所获,直到找到一层厨房,扑鼻的臭气几乎将他熏到晕过去,捂着鼻子痛苦地满地乱爬,很久之后,刘力扬才在橱柜的后面摸到一个小小的铁环。 将铁环拉起之后,下面是一个密封的地窖。 别墅里安静地让人窒息,刘力扬只能听到自己越来越强烈的心脏的跳动,他打开强光手电,小心地探头看过去-------- 一声尖叫过会,别墅里重新恢复寂静。 地窖里只有一具尸体,发黄发涨,流了一大滩脓水,因为密封的原因,它身上没有出现大量蛆虫,但是在强光手电之下,那些裸露的手臂上无所遁形的皮开肉绽的尸斑,活生生将刘力扬吓得晕了过去。 这具尸体当然不是蒋方舟,蒋方舟在刘雅离开之后,一口气吃掉了大半的窝头积蓄了足够的体力,从地窖的一个通往卧室的密道里逃走了。 但这一切刘力扬都无从得知,腐烂的尸体的脸刘力扬根本不敢去看,从和刘雅相见后那些只言片语中,刘力扬推敲出了一个让他无法接受的可怕真相。 他不敢报警,也许那些人会认为是他也说不定! 刘力扬软着腿去买来了两麻袋沙土泥浆,彻底封死了这个地窖。 房子,他是不敢住了的。 第110章 那么蒋方舟到底去哪里了呢? 刘力扬满心以为他死了,原因是地窖里那具腐烂发臭的尸体早已辩不清面目,以他的脑力实在难以凭借现场的蛛丝马迹推敲出与表面现象截然不同的真相,于是这件事情就在他的刻意之下变成了一个迷局。 得到久违的阳光洗礼,蒋方舟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饭店狠狠地吃了一顿,随后去开了个房间将自己洗了个干干净净。 那股腐烂的臭气就好像一直萦绕在鼻尖,闻到肉味的时候,蒋方舟想些没有吐出来。 离开家的时候他把一直积蓄在房子里的私房现金全部拿了出来,卡其实早就空了,里面没有多少钱,那些现金放的很隐蔽,刘雅一直没有发现,蒋方舟庆幸地数了数,一共一万八千多块钱,这在习惯了大手大脚花钱的蒋方舟看来实在是太少了,蒋方舟担心刘雅杀他这件事情是刘家的授意,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很有可能在刘雅发现自己逃跑之后,刘家会派来更多追杀的人。 蒋方舟想来想去又有点得意他果然是有远见,早早把朱敏敏给送去了国外,现在算是他的一条万全的退路。 为了稳住朱敏敏,蒋方舟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了,蒋氏地产在刘家的监管下转移资金哪里就有那么容易了,可蒋方舟却硬生生把个公司掏了个底朝天,还欠下了一屁股债务送给了刘家,而朱敏敏则可以用这他赚了大半辈子的钱在国外和他一同生活,这是多么美好的前景啊!等到再次有钱了,任什么样的女人还能得不到呢?火辣性。感的外国妞也是很有滋味的呢。 朱敏敏对着蒋方舟的时候一直是温柔小意的,听到朱敏敏小小的柔滑嗓音,蒋方舟一身的疲倦去了大半。 蒋方舟把自己的情况跟她说明之后,着急地指挥:“之前和你说过的事情现在差不多可以布置下去了,你放心,等到我过去之后,就会给你想办法办绿卡,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好好努力,总会有好生活的。” 朱敏敏沉默了一会儿:“那你儿子呢?” 蒋方舟一愣,才想到记忆中几乎模糊的蒋梦麟的身影,沉默了片刻冷哼一声:“他的事情不用我管,难道还真能饿死人不成。” 朱敏敏这才笑了起来:“那好吧,等到过几天我去联系一下,你再忍几天,好吗?” 蒋方舟没有怀疑地相信了,挂断电话后,他开始畅想自己日后的新生活。 早晨还是艳阳天,午后就开始下雨,蒋梦麟盯着桌上还在冒热气的红茶叹了口气:“真不想去公司。” 宋清虚绑着围裙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盘切好的柳橙,完美的半圆弧平摊首尾相交排列成一个漂亮的拱型,盘底有少量橙子,他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擦干净手,笑着回答:“那就不去了。” 蒋梦麟白他一眼:“我说说而已,要是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容易,我也不用抱怨了。”吃完了手上的橙子他又拿了一瓣儿,对宋清虚说,“你去把我手机拿过来,老天保佑雨立刻停掉,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宋清虚暗笑他难得的孩子气,回身去卧室给他拿东西,蒋梦麟给自己住的房子并不算大,险险算来不过百平,一个卧室一个厨房一个客厅也就差不多了,这比起宋清虚从前住的宅院简直有天壤之别,但却总是充斥着满满的让他无法拒绝的温馨家庭的味道。 给手机拔下电源的瞬间,屏幕闪了一下,显示出一个小界面一一未读信息来自何开源。 宋清虚手顿了顿,眼神微妙起来,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把手机收了起来给了蒋梦麟。 因为下雨,出门的时候蒋梦麟加了一件薄外套,正在弯腰找伞的时候,宋清虚系着领带大步走了出来,嘴里说,“等等,我正好和你一起出门去买菜。”然后眼神到处乱瞟,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蒋梦麟。 蒋梦麟盯着他一会儿,哭笑不得地叹了一口气,宋清虚解了围裙,穿的一身正式,手里拿着一把很大很大的黑伞,收起来的时候则像是个颇具威严的权杖,很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跟着一起走了,他就说嘛,何开源短信都发到手上了,宋清虚怎么可能还坐的住。 蒋梦麟倒没有什么不被信任的愤怒之类莫名其妙的情绪,实际上,被爱人守护的滋味出乎意料的好。 结果交锋倒比想象中更快些,到了车库,蒋梦麟还没来得及发动汽车,驾驶室的玻璃就被轻轻地敲了敲,透过玻璃看过去,是头发有点凌乱的何开源。 蒋梦麟看着他红彤彤的眼睛吓了一跳,他不会是因为那通电话一个晚上没睡觉吧!? 蒋梦麟熄火下车,宋清虚挂着假笑一块儿出来了,站在蒋梦麟侧前方,挨的很近,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点头和何开源问好。 何开源眯着眼与他握了手,轻笑着状似无意开口,“你比我想象中要年轻许多,我像你那么年轻的时候,也尝试过很多边缘的恋爱。” 宋清虚不冷不热地扯了扯嘴角:“那真是太可惜了,恋爱还是真心些比较好,都到了这个年纪,该找个人安定下来了。” “是啊,”何开源冷笑,”这不是找到了么?” 宋清虚一抬手,胳膊从蒋梦麟的肩膀滑倒腰部,看着蒋梦麟,嘴里却和何开源继续道:“那么恭喜,你看我,小麟还没介绍我就和你聊起来了,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 整理了一下衣领,宋清虚保持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掠夺性的笑容缓缓地勾起了嘴角,昏暗的停车库内的灯光衬托地他犹如鬼煞般可怕。他背对蒋梦麟看着何开源的眼神毫无掩饰的不善,一口白森森的牙咧开又迅速被遮住。 “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宋,是小麟的……丈夫。” 第111章 蒋梦麟愣了楞,想想,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宋清虚瞥了蒋梦麟一眼,脸上表情纹丝不变,但蒋梦麟却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到隐藏很深的忐忑不安,蒋梦麟暗地里在他后腰掐了一把,转过头去看着远处尚能看到昏暗天空的地下停车场入口。 虽然有点不太满意宋清虚的自我介绍,但蒋梦麟心里也明白,他会这么冲动地说出这种话来,多半还是抱着不蒸馒头挣口气的想法来给何开源下马威的。蒋梦麟对何开源并没有多少那方面的想法,并且对伴侣的忠诚在他看来更是必不可少的,这个时候把话说开了对谁都是件好事儿,把事实夸大一点也只能算是无关痛痒的小事情罢了,这种账当然还是要关起门来算,对着何开源这种外人,用些手段也未尝不可。 何开源的脾气有多倔,看开源地产的员工守则就能看出一二来了。 所以他当然不会为了宋清虚的话立刻退缩,他眯了眯眼睛,只是脸色显得苍白,蒋梦麟对上他隐隐有血丝的双眼,何开源笑了笑:“昨天晚上是他?” 昨天晚上? 蒋梦麟猛然绿了下脸,嘴角下有一块肌肉不停地抖动,掐着宋清虚后腰的手指头更用力了。 宋清虚在心里哀嚎着,然后听到蒋梦麟哼了一声。 何开源摇着头叹气:“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来你这里等着,又怕是误会了,打算等到中午,如果你还不出现的话,我就上去找你。现在我就放心了。” 蒋梦麟的脸色有点古怪,他心里稍稍有那么点感动,毕竟被人追求这种事情很难有人真的能够无动于衷,但想到宋清虚狭小的肚量,他沉默了一会儿,张张嘴,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宋清虚眼神猛然阴沉了下来,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度,这个混蛋,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打温情牌!显然是知道蒋梦麟吃软不吃硬的! “不劳你费心了!”宋清虚看到蒋梦麟缓和下来的脸色快要急死了,心里就想着快点把这个讨人厌的家伙给赶走,他快快的上前把车门打开将蒋梦麟塞到副驾驶绑好安全带,关上出门后完全隔离了蒋梦麟的视线之后,才完全展露出自己阴暗的真实模样,森寒的目光像毒蛇似的在何开源身边脚边游曳,一直看到何开源无法自制地后退一步,才挂起讽刺的笑容,“我说过了,你如果有自知之明的话,就离小麟远一点!如果你真的把自己当回事的话,就不应该不把我的话当回事。” 宋清虚一下压低自己的嗓音,从喉间发出低低的威胁的声音,“我既然做了这样的自我介绍,就足以说明,我不是在开玩笑的!” 他越过呆滞的何开源坐到了驾驶室,发动机发出一声轰鸣,汽车滑行般离开了。站在原地的何开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眯着眼睛盯着车子离开的方向好一会儿,才呐呐地开口:“……切……”说的好像自己在觊觎有夫之妇似的……怎么可能,真的有这种感情……结婚?开玩笑吗? 宋清虚怒气冲冲地扶着方向盘,蒋梦麟看了他一眼,哭笑不得地问:“你冷静一点好不好,我性命还捏在你手里呢,上路还是要有一个冷静的头脑的。对了,你和他说了什么?” 宋清虚诡异地盯着蒋梦麟看了好一会儿,才哼了一声:“我真想把结婚证砸到那个家伙的脸上……” 蒋梦麟瘪了瘪嘴,撇过头当做没有听到这句话,宋清虚却忍不住了,一个漂移伴随刺耳的刹车声把车停到了旁边的空缺处,认真地回过头死死抱住蒋梦麟:“我们结婚吧!认真的!” 蒋梦麟叹了口气,扶着宋清虚的肩膀,轻柔地坚持地把他推了起来,微微皱着眉头:“不要闹了。” “我没有闹!”宋清虚很不高兴地嚷嚷,“我知道的!国外可以结婚,我们随便找一个什么国家……” “宋清虚!”蒋梦麟严厉地大喊了一声,“不要胡闹了!你明明知道根本不可能的!”寰球的经营范围和企业心智注定了它的掌权人不能拥有一个外籍,更不要提宋清虚的军人梦! 宋清虚未出口的话被生生打断在嘴里,怔怔地盯着蒋梦麟好半天,他嘴巴有点哆嗦,最后垂下眼睛重新发动汽车。 直到到达寰球分部,车内再没人说一句话。 接下去的几天,蒋方舟陷入了未可知的忙碌。 朱敏敏为他联系的街头人已经联系上了,在他的帮助下,蒋方舟偷偷取走了自己仅剩下的一些财产,然后跟他一起联系预备偷渡的船。 去纽约的船很多,旧金山的也是一样,朱敏敏前段时间刚刚从希腊度假回到旧金山,蒋方舟就准备去这个地方,他打包了一些自己的衣服,在某个天气很好的早晨,和一群衣裳烂蝼的做着发财梦的穷鬼们挤在船仓里,兴致勃勃地展望着自己美好的未来生活。 所有人都很羡慕他,短短到达公海的几个小时之内,已经有三四个人明确表示了会和蒋方舟合作一起创业。 这艘船一只走了三天还要多,中途有几次大的风浪,船上的一个男人掉在了海里,没有人有空闲救他,但风暴过去后,所有人发现,他把自己的领带系在了船身上希望能够爬上来,然后失败了溺死在了海里,肿胀的尸体被泡的发白,船仓里的几个女人吓得惊慌失措地尖叫但是还是不停地偷看,最后被来解决突发事件的船员骂开了。那些船员甚至没有一点异常的表情,若无其事地砍掉了尸体的头。 蒋方舟看着被分成两节缓缓飘走的赤,裸的白色的尸体,觉得自己一路而来的雀跃心情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蒋方舟当然出过国,但像现下的偷渡还是头一次,但即便是如此,这些船员们面对死尸时冷淡平静的反应,也能轻易地让人感觉到不对劲来。 可是蒋方舟无法确定也无法逃脱,在上船之前,他的所有的能够通讯的设备已经被搜走了,他们的理由是公海的雷达设备触碰到这些信号发射专治会触发某些未可知的危机。 蒋方舟深信不疑,甚至没有给自己留下一个BB机。 就在这样的愁云惨雾中,船终于到达了大洋彼岸。 一个黑人来接应他们,开着一个很大的集装箱车,然后像是挑鸡仔一样打量了众人大半天后,调走了队伍中的青年中年男人们,女人和孩子被留下了。 蒋方舟试图用蹩脚的英语和对方攀谈,但黑人重重地把他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丢到了集装箱里,“上去吧!黄种猪!” 蒋方舟气死了,重重地砸着集装箱的铁皮大骂起来:“你要带我们去哪里?!我警告你们,我在这里可是有亲戚的!” 然后他后颈一痛,陷入了黑暗之中。 “妈的,”两个黑人把他抬了起来丢到一边,拍着他的脸颊聊天:“这么长时间头一次碰到那么吵的。”周围的男人都小心的围拢在一起脸色苍白,但都没有抵抗,因为那个说话的黑皮肤监管的背后背着一把闪耀着黑色光芒的散弹枪。 “确实,但是你要把他送到哪里?这个家伙有可能会坏事儿。” “那煤厂就免了吧,他一定会逃跑的,等到晚上联系一下布莱克,他那里的采石场又死人了。” “他真讨厌,总是不让工人睡觉,结果死亡率那么高,反而要我们费心。” “好了……” 西部的那个溶洞的开采计划在蒋梦麟开学之前终于开始进行,作为寰球的负责人和西部爱心学子活动的发起人,蒋梦麟顺利地占据了一个名额,和那些之前一起进行救援计划的救援队众人又见面了。 因为队长的死亡,大家碰面后都没有叙旧,保持着阴沉的哀悼的气氛到达了那座大山。 沿途那些干涸的土地在经历了甘霖后重新恢复了生机,和大部队一起来到西部的还有西部水窖修建技术部队,寰球捐献了两百万用于修建水窖,除去那些层层盘扣,直接自己带领队伍,每座水窖的修建费用远远不到官方所报的一千元,大多三百到四百元就足够了,在那之后,军用卡车停在了山外,所有人步行进山,由于磁场紊乱,指南针完全不起作用,他们带了足够的信号一路放了过来,然后拿探测仪大张旗鼓地到处勘探,搜救队的人则在最前方带路。 蒋梦麟捏紧手上的戒指,那些勘探的队员们被阵法困住之后兴奋的不得了,稀里糊涂地被传送到山洞内之后,蒋梦麟看到他们切切私语地拿出炸药在山壁的缝隙里安放,他们打算直接暴力砸掉这个阵法,这就是蒋梦麟决定出动他们的原因,有时候国家机器想要做一件什么事情,实在是比个体的力量强大太多。 第112章 大型的探照设备很快就运送到了被暴力破坏以至于阵法失效的山洞中,阳光照射近了与光明久违的山洞,所有人的呼吸都瞬间停止。 难以形容究竟是怎样的美景,如同最纯粹的玉石的质感,光润圆滑却比之玉料拥有更多的色泽,山洞最外的上壁上,祖母绿色泽的石料完美地排列滑成弧形,从那之后,色泽开始渐变,在看不见的最深的洞底,强光手电照下去,隐隐泛着淡淡的粉红光泽。 “完蛋了。”爆破队长蹲下身子,从被炸成碎块的碎石中仔细翻找,手举着一颗手掌大小的翠绿的半透明石料站起身,和站在身边的队员们对视,“这算损失不小了,快报告回去,再不派兵驻守,我担心会引发暴动。” 所有人都沉默了,确实,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这些被开采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如此珍贵完美的色泽,很难保证不会有人循着泄露的消息前来抢夺。 “把手机通讯器什么的都收上来吧,”蒋梦麟淡淡的开口,吸引去众人的视线,但他倒是没有多惊讶,既然是千年之前的大能者选择的洞府,说到底,又能差到哪儿去呢,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然后继续,留下一部分人驻守,通讯设备留一个在留守的部队里,一个收到前行的部队里,其他的,全部销毁。” 他说着,把兜里的手机第一个掏出来,拆掉电板和卡后砸到石板上,手机应声而裂。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勘探队长首先拿出通讯设备,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消息发回部队,随后将机器小心地推到二小队的队长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用一模一样的动作摔烂。 所有人开始二对二搜身,宋清虚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看了蒋梦麟一眼,严肃地对勘探队长敬了个礼,“我请求加入勘探队伍。” 他的军衔不小,勘探队长和他回了个礼,当然不可能拒绝,宋清虚自然而然地站到了蒋梦麟身后,两人却没有对话。 蒋梦麟瞥了宋清虚一眼,面无表情地撇过头,心里翻滚着怒气,这个山洞上一回也只是勘探到一半,完全不知道更深处还会出现怎样意想不到的危险,他居然还主动申请要进去勘察?! 宋清虚低着头,谁都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但他一贯沉默寡言,现场也并没有人发现不对,勘探队长清点了人数之后,清了清嗓子:“那好,就这样,部队已经有援助派来,搜寻队和勘探队一起继续勘察,考察队抓紧时间收集现场碎裂石料进行具体登记分析,二小队三小队五小队留在洞外观察驻守,紧急时刻,我允许你们开枪自卫!” “是!” 宋清虚拿过勘探队队长手中的强光手电,淡淡的说:“我走在前面吧,之前我们小勘探队被困的时候,为了脱困,我们曾经试图勘察过这个山洞,具体路线我还记得勘探到最胜出的一个石门,其他地方,大多都是死胡同。” “那么多谢了。”勘探队长毫不含糊地答应下来,部队集合过后,蒋梦麟默默地跟了上去,注意到他的人理所当然地沉默了,虽然他不是部队内部的人员,但从开始出发到现在,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神奇地全部派上了用场,加上队伍里最大军衔的那个长官又对蒋梦麟格外地客气,自然而然的,大家就都把他当做佛供起来了。 “我当时就是在这里发现那株草的,什么样子?唔……我记得,是像手臂那么长的一株绿色的草,样子有点像兰花……” 蒋梦麟随便指了一块凸出的石块后面的湿润土地,开始信口胡说,不远处已经有人在收集那头虎狮的尸体样本,几乎所有人都在惊叹于这头猛兽的体型和他巨大的一对獠牙,这对獠牙在灯光下散发着森白的光芒。 有人仔细地用录音笔记下蒋梦麟说的每一句话,那块被他瞎指的地方的泥土被小心地掘到一个封口袋里收集起来。 他们背后是一个雕刻了奇怪花纹的石门,到了这里,所有人都无法再朝里走了,几个研究古文化的大师围着石门拓应拍照研究,蒋梦麟双手插在兜里看着他们行动,除了蒋梦麟自己,谁都看不见还有一个漆黑的魂魄漂浮在他们身后。 “这里一定有诅咒或者别的什么古怪,”幽魂从几个学家中间飘了出来,站在蒋梦麟身边,那几个学者就双手环胸哆嗦着站了起来,抖抖擞擞地对着众人说,“真的!刚才触摸到石门的一瞬间,我感觉到气温忽然下降了好几度!” 蒋梦麟白了幽魂一眼,“你干的好事儿,要是过一会儿他们不开采的话就有你哭的了。” 幽魂悻悻地缩到了蒋梦麟的戒指里,背后一阵温热,蒋梦麟抬头的同时嗅到了那股亲昵熟悉的味道:“清虚?” 宋清虚抱着他的手臂微微缩紧,似乎想要尽量缩短两个人的距离,蒋梦麟听到他在耳边轻轻地说:“你站在这里,不要乱动,他们说可能有诅咒。” 蒋梦麟的心倏然松了下来,脸上挂起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琢磨清楚的笑意识,另一双手,缓缓地覆上宋清虚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由于大家都不建议将这座石门炸毁,勘探工作只能停滞下来,几个专家研究了很久很久,所有人还是无奈的拿出雷管和炸药。 门后居然又是另一个天地。 素色。 青色的墙壁、地面。天顶。 这里完全不像是山洞,该说,更像是寺庙里的禅房,墙壁上雕刻着巨大的文字,是梵文,和某些符号,似乎代表了不一样的意义。 黄绿色的蒲团静静地躺在地上,前面是个木质的供桌,铺着青色的布料,上面放着一个黄铜质地的香炉。墙面上挂着一副细心勾勒的人像,这幅人像完全颠覆了所有人对于古代丹青的认知,一比一划,每一个弧线,每一处收尾,淡淡的墨色,却清晰地描绘出一个青年男人的气势和容貌。 那双眼睛,只要看一眼,就能够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他的淡然和温和。 蒋梦麟淡笑出声。 兄弟? 难不成幽魂生前就长这个样子? “去把那个画像前面的香炉给我!”幽魂在蒋梦麟耳边大叫起来。 蒋梦麟像后扫了一眼,包括宋清虚在内,所有人都沉浸在画像的神韵中无法自拔,于是他快步走上前去,借由身体的遮挡一挥手,飞快将香炉整个收到戒指中。 但是在离开的时候,他却一不小心被桌脚绊倒了,手忙脚乱之下,蒋梦麟一不小心抓住了墙上的挂轴,挂轴被一整个拉了下来,露出了后面的东西。 蒋梦麟愣住了。 一张薄薄的宣纸贴在墙上,透出了淡淡的青色背景,画像上的少年穿着一身古怪的黑色衣袍,满头长发不羁地散乱在身后,斜飞入鬓的剑眉张扬邪气,眼眸如同闪烁的星辰那样美丽。 只是简单地斜坐在树枝上,就能让所有人感受到难以忽视的青春和俊美。 宋清虚走上前来,弯腰拾起瘫在地上的画轴,又小心地将墙上的宣纸撕下来,轻轻揽住蒋梦麟:“这一定是个对主人非常重要的人。” “也许。”蒋梦麟轻轻的说,然后在心里问幽魂,“他是谁?” 幽魂没有回答他,但蒋梦麟已经猜到了答案。 戒指猛然开始发烫,蒋梦麟吓了一跳,立刻伸手把它取了下来,包裹在衣袖里。 手上的质感忽然变化,蒋梦麟挑起眉,展开手低头看了一眼,抿住了嘴。 戒指不翼而飞,蒋梦麟的衣袖里,握着一枚白色的指骨大小的舍利。 蒋母坐在咖啡厅里仔细地翻阅着一大本相册,满脸都是喜悦。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一位胖太太转动着无名指上的金戒指,笑眯眯地酌着甜腻的奶茶,“特别是这个!这个这个!刘薇薇,漂亮吧?和小麟一样,是个高材生,小小年纪就上了大学,不过现在才大一,好在年纪倒是刚刚好。家里也很有钱,她妈妈和我是牌搭子,每局十来万不皱眉的!” 蒋母笑呵呵地点头:“钱倒是次要,关键是性格要好,身高多少?一米六八?不错不错,基因好基因好!” 胖太太立刻奉承道:“是啊,您肯定不会缺钱,但终归是个锦上添花的事儿,这姑娘看着挺文静的,到底年纪小,还能培养不是?” 蒋母点着头,在刘薇薇的照片上打了个勾,又翻了一页:“哟!这个也不错!” “这个啊,这个也好……” 第113章 蒋梦麟盯住手掌里的舍利看了半天,直到宋清虚将画轴卷好,递到从怔楞中回过神来的勘探队长手中时,才缓缓地叹息了一声。 心里涌上一种很难捉摸清楚的怪异的情感,像是失落,却更多像解脱。 说来奇怪,这个禅室内虽然摆设不多,清理出来也只有两幅画像一张桌子一张桌布和一个蒲团,但是这些仅剩的东西在经历了前年的岁月之后,居然一点老化的趋势都没有,甚至连草编成的蒲团,也还维持着新鲜的弹性和清香,这使得所有人都异常惊讶,相比起财宝金银,这种神奇的现象无疑更加有价值。 队长立刻掏出仅有的通讯器和洞外的人联系后,飞快地再次通知了部队,那头回报消息,说支援的车队已经到了半路,很快就会到达。 蒋梦麟将手上的舍利塞到衣兜里,松了口气,戒指忽然不见,他身上没有一点能够用于自卫的武器,如果真的有暴动,那他一定只能拖后腿或者当炮灰。 宋清虚也感觉到了他莫名其妙低落下来的心情,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跟在蒋梦麟身侧,寸步不离。 蒋梦麟一直有什么秘密瞒着自己,宋清虚从头到尾都是知道的,他为什么能那么巧合地救下重伤的自己,为什么无缘无故要收留一个来历不明明显带着一身麻烦的陌生人,为什么倾尽全力栽培自己,这一切看上去似乎是毫无缘由的,宋清虚曾经怀疑过,但到底找不出什么证据。但这件事情终究横隔在他的心里,成为一根钝痛的刺与无形的隔膜,叫他谨记两人从一开始的主仆尊卑,叫他每每和蒋梦麟亲密,心中都有逾越雷池的慌张感。 现在他的直觉告诉他,蒋梦麟的怪异,就和那个隐瞒他的秘密相关。 宋清虚犹豫地伸出手,小心抓住蒋梦麟的手握在手心,蒋梦麟冰凉的手生生把他即将出口的质问堵了回去。 宋清虚慌张地抱住蒋梦麟:“怎么了?” 蒋梦麟默默地回握住对方的手掌,宽大的、燥热的手心,骨节因为练武变得异常大,老茧多不胜数,只有宋清虚,才能拥有这样的手掌,能够仅仅凭借沉默的教握,就无声传递过毁灭自己一切失落的安慰。 蒋梦麟催下眼,余光瞥着勘探队长手里小心翼翼举着的画轴,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我有事情要告诉你,关于为什么会和你相遇,”蒋梦麟抬起头,深深地看进宋清虚的眼睛,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除了微微缩紧的手,几乎没有任何能看出他正在紧张的破绽,“如果我们这回能够平安回去,我全部都告诉你。” 宋清虚嘴角牵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微笑。 蒋方舟呻吟一声,捂着自己的额头,缓缓从冰冷的水泥地上半坐起来。 疼痛越来越强烈,蒋方舟意志不清地捂着最疼的一处地方,满手都是温温的湿润感,他抬起手,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满口都是铁锈的腥臭味,全是血。 他打了个激泠,眼中立刻浮现出浓浓的惊恐,连带着难忍的疼痛也变得不起眼,蒋方舟扶着身边的墙壁颤抖着站了起来。 逃出来了!竟然真的逃出来了!!!! 上帝啊!感谢佛祖! 眼里打下两行热泪,蒋方舟刚想痛哭,就忽然惊恐地缩到了墙根,耳边一阵骚动,几声枪响之后,隐约的凌乱脚步声逼近过来,“你们去那边!狗屎!如果他逃了出去,老大一定会在我们的头上扣一盆屎!” 蒋方舟慌张地四下张望起来,这里是一个黑暗的小巷,非常非常脏乱,墙角不远处有几个很大的垃圾箱,绿色,但是已经看不出纯粹的本色了,苍蝇嗡嗡地飞在其余的几大堆垃圾山上,腐烂的垃圾发酵后流出浓浓的浆水,恶臭味几乎要将人熏晕过去。 蒋方舟盯着这一堆垃圾,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狠狠咬紧了牙关。 “强尼!你那里有没有发现?!” “操,不知道那个杂种躲到了哪里。” “这里有垃圾桶!” 强尼率先发现了三个巨大的垃圾箱,他握紧手枪,放缓了步子,和同伴阿波罗打了个手势,两个人眯起眼慢慢的开始接近这三个垃圾箱。 强尼拉开保险栓,看着开始微微发抖的垃圾箱,嘲讽地大笑起来:“看啊!我们发现了什么,也许这里面的某个地方藏着一头黄种猪?” “我想你是对的!”阿波罗恶意地附和着,“我饿极了,一会儿我们把他烤了吧!” “还要剥掉他的皮!” 强尼冷哼了一声,上前去一脚踹翻了正在哆嗦着的那个垃圾箱,在握紧手枪的同时,一头脏兮兮的黄斑短毛猫尖叫了一声从垃圾桶里跳了出来,卷着他长长的细尾巴打算逃走。 阿波罗一枪结果了它,然后愤怒地推开强尼一脚一个踢翻剩下的垃圾箱,除了一大堆开始腐臭的厨房垃圾,他们什么都没找到。 “操!那个杂种一定逃走了!”强尼掏出手机来朝着地上唾了口浓痰,拨了几个号码后朝着阿波罗挥挥手,“不能再拖了,我现在通知城里的列夫他们,在不快点就要被他逃走了。” “真倒霉,那么老大那里也一定瞒不过去了。”阿波罗弯腰拾起野猫僵硬的尸体泄愤般砸到墙上,与强尼快速离开了。这里出现了枪声,条子们很快就会到了。 他们走远之后,近处一堆垃圾山缓缓蠕动起来,片刻之后,从中间探出一个挂着塑料袋的脑袋。蒋方舟拿下挡在鼻子前面的空罐头,心有余悸地盯着两个追捕者离开的方向,慢慢从垃圾山里爬了出来。 草草包扎了自己的伤口,原本就破烂的衣服这下更破烂了,好在他从垃圾山里找到了一件被丢掉的红毛衣,蒋方舟剪掉毛衣的两个袖子,然后把衣服套在身上,从垃圾山里挖出几个发霉的面包缩在墙角慢慢的吃着。 真是不敢相信……蒋方舟快速眨着眼,与心跳同一频率,他边吃边想,居然真的逃出了那个人间炼狱。他一定要先逃出这个遍布了石矿爪牙的城市,然后找到电话,先联系上朱敏敏才对。 同一时间,在遥远的华国,已经是夜色降临。 蒋梦麟的房间里一片漆黑,没有电灯,也没有拉开窗帘,整个房间里,只能听到两个人细微的呼吸声。 “这么说来,原来许大夫才是真正救了我的人吗?”宋清虚把下巴枕在蒋梦麟的头顶,沉默了很久之后才小声问。 蒋梦麟僵硬着在宋清虚的怀里点了点头。 “你培养我给我钱花送我进部队都是因为许大夫?” 点头又摇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蒋梦麟轻轻的呼吸着,片刻之后,房间里回荡起变声期少年所特有的雌雄莫辩的沙哑声线:“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因为许仙的托付,他给了我很多的好处,多到给你花的钱只是其中的九牛一毛。后来……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了,就像是家人,觉得给你最好的,就是理所当然了。” 宋清虚叹了口气,把蒋梦麟抱的更紧,“那许大夫呢?” 蒋梦麟一愣:“什么?” 宋清虚哼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醋意:“你和许大夫,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是见过他的,虽然年纪很小,但照你这样说,两个时间连时间流速都大不相同,许大夫天生就是美人相,长大之后,不说国色天香,清秀可人也是绝对逃不掉的,又一手好医术,与爷爷是莫逆之交,比我更是强出了多少倍不止,你是不是喜欢他?” 蒋梦麟难得地呆楞了。 他就是再聪明,也绝不可能能猜到,宋清虚居然会注意到这种地方去。 “喂……”蒋梦麟挫败地叹了口气,无力地辩驳道,“你在想什么啊,我和许仙……怎么可能啊!我是要和你说明我们会在一起的起因,拜托你不要老是听这些东西好不好。” 宋清虚忽然笑了起来。 蒋梦麟愣了楞,随即也反应过来,宋清虚那样说是为了缓和自己紧绷的神经。 蒋梦麟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身体倒是真的放松了许多,他抬起手,以一种难得出现的弱势神态怀抱住宋清虚的腰,低低的道歉,“对不起,瞒了你那么久,还心安理得地让你为我卖了那么久的命。”想到那个子母蛊,蒋梦麟心里更难受了,也不知道那子虫会不会影响宋清虚的身体…… 宋清虚摇了摇头,微微挪动了一下,把蒋梦麟压住换了下位置,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 “你什么都不知道。”宋清虚认真地与蒋梦麟对视着,眼神难掩温柔,“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会以为我会介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呢?” 蒋梦麟看着他的眼睛。 宋清虚说:“我忠诚于你,跟主仆契约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他俯下脑袋,埋首在蒋梦麟的颈间,缓缓说出那句埋藏了许久的情话,也让蒋梦麟如释重负地放松了下来。 他说:“我爱你。” 第114章 蒋梦麟无聊地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乳白色的牛奶缓缓与黑咖融合成褐色的液体,散发出微苦香甜的气味,可惜的是,蒋梦麟不爱喝咖啡。 他更喜欢喝茶,确切的说,是更喜欢未发酵的绿茶,那种清新的自然气息比起香浓的咖啡更具诱惑力。 就好像比起对面这个小小年纪就能看出妩媚身段的女孩,他更愿意和宋清虚相处一样。 瞥了坐在旁边沙发上时不时忐忑看一眼自己的母亲,蒋梦麟翻了个白眼-----真是神经病。 因为快要开学了,蒋梦麟想起似乎很久没有来看过母亲了,所以干脆没有打电话直接到了H市来上门探望,结果就摊上那么一档子破事儿了。 想到刚刚在吃饭之前打电话时无意透露给宋清虚的那些消息,蒋梦麟就无意识地想要叹气,宋清虚狂性大发的模样他其实一直是有点怕的。 “喂!你在听我说话吗?” 蒋梦麟听到对面的女孩子忽然不满地提高声音,回过神抬头一看,那个叫刘什么什么的女孩撅着嘴正在娇嗔。 含羞带臊的模样冷不丁把他雷地不轻。 “啊,对不起,”蒋梦麟心不在焉地道着歉,“忽然想到了个人。” 刘薇薇偏头看着他,“是谁?女孩子还是男孩子?” 蒋梦麟皱了皱眉,出于对待女士的礼貌,蒋梦麟对待女性通常不会太具攻击力,当然,仅有的那几个算是例外,但绅士风度是一回事,被不熟悉的人自来熟地查户口任何人都不会愉快的。 于是蒋梦麟垂下头自如地喝了一口咖啡,没有说话。 “哎呀!你看薇薇这孩子!”大约是感觉到了气氛冷场,刘薇薇的阿姨,也就是介绍人胖太太蹦了起来,殷勤地给蒋梦麟和李月玲恤上咖啡,自说自话地笑了起来,“薇薇就是太老实了!连点儿眼里见儿都没有,到底还是年纪小呢!” 李月玲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没有,她挺好的的,也很有礼貌,大概是小麟有点累了,小麟!”李月玲佯装出不高兴的样子,瞪了蒋梦麟一眼。 蒋梦麟也没真的打算给李月玲难看,虽然李月玲在他面前没什么威信,但到底是个母亲,做儿子的该有的周到总还是应该做到的,蒋梦麟是个传统的人,虽然这一回李月玲做的事情不太合他心意,但看在她是好心的份儿上,蒋梦麟还是不打算直接在她的朋友面前悖她颜面。 他放下咖啡杯,在心底里翻了个白眼:“是啊,累死我了,我可以回家休息了吗?” 李月玲立刻从儿子的细微表情上发觉出他隐约的怒气,心底居然打了两个颤。 也不能怪她太没用,实在是她和蒋梦麟相处的模式,与其说是母子,倒是更像上司和下属一些。蒋梦麟平时打个电话回家,有什么建议或者说是劝告,李月玲多半都会当成任务来完成的。比如说,在此之前,蒋梦麟曾经提议过让李月玲盘下隔壁几个商店的铺面然后减少店里衣服的款式提高价格来销售,李月玲所有的朋友听了以后都拼命阻止,李月玲自己也觉得这种事情挺不靠谱的,但这种建议就好像魔咒一样在她耳朵边上盘旋了半个来月,不完成连觉都睡不好,结果她还是力排众意照着蒋梦麟的话去做了,结果证明,店里的销售额果然翻一倍有余。 而她现在这种为小小年纪的儿子相亲的举动,也有很大部分原因是出自与讨好。 李月玲对儿子有着很深的愧疚,这是毋庸置疑的。 她并没有为小小年纪的孩子做出什么贡献,甚至连唯一的家庭温暖也残忍地剥夺了,好在蒋梦麟出息,在那段她稀里糊涂的日子里居然能够自某出路,换成另一个随便怎么样的普通孩子,也许一生就会被自己的母亲毁掉了。 而现在的李月玲,已经算是个成功的女人了,所以她就开始想要为自己的孩子奉献点什么。 蒋梦麟已经快要成年了,这个年纪点孩子,通常会好奇爱情的滋味,但蒋梦麟就好像一个异类,平常但谈吐居然从来没有显露出哪怕一点点对于异性但兴趣,这可就有点不正常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谈恋爱又不等于结婚,与其让儿子去找那些不三不四有可能已经早早偷尝禁果了的女孩子,还不如让她来把关,为儿子挑选一个足够美貌,能够为他未来择偶起到起点作用的好女孩。 但现在,好像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现场一时间再没有人讲话,胖太太抽搐着脸颊把刘薇薇拉了起来,“我有点话想和薇薇说一下,蒋少,李总,你们母子俩先聊,失陪、失陪一下哈!” “他不喜欢我!”刘薇薇一把将胖太太的手甩开,努力控制自己的音量,“阿姨!你别闹了!” “说什么胡话呢,你这孩子真是的……”胖太太打开卫生间的门朝外瞄了一眼,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你知道他们家多有钱吗?那辆车子抵得上你爸一辈子了!阿姨还能害你不成?你看你妈现在连打牌都不敢放开手,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好机会,有了他们的支持,你爸一定能东山再起的!” 刘薇薇双手环胸掩饰住自己眼中的厌恶,撇过头去。 胖太太谄笑着拉着刘薇薇又出来,轻轻拍了拍李月玲的肩膀,“李总,您看……要不让他们单独相处一会儿?有长辈在,孩子们都很拘谨啊。” 李月玲为难地朝着蒋梦麟摊了摊手,无奈地随着她离开了。 大厅里只剩下蒋梦麟和刘薇薇两个人,蒋梦麟安静地喝着手里地咖啡,眉目无波,一副心不在焉地样子。 刘薇薇哼了一声:“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放心吧,我不是那种倒贴地人。追我的人那么多,我没必要扒着你不放。” 蒋梦麟这下反倒提起些兴趣了:“哦?” “哦什么哦!”刘薇薇利落地把一头别扭早熟地卷发绑了起来,看着两个人离开地方向,不满地哼了一声,“她是不是和你说,我们家钞票大大地有,我妈我爸一分钟几千万上下?” 蒋梦麟捂住嘴咳了一声,掩住笑,“唔……倒没有那么夸张……” 这个刘薇薇还真的挺有意思的,刚刚那种别扭的样子装的真难看,现在干净利落的模样反倒更自然更有魅力一些,也称得上她高校高材生的称谓了,“你刚刚那样子是装的吧,把我吓到了。” “哼,能不吓人吗?被排练了一个星期了,我的暑假简直无意义极了。”刘薇薇龇牙咧嘴地撇过头去。 “你真有意思。”蒋梦麟放下杯子友好地朝她伸过右手,“我现在倒是想要和你做朋友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蒋梦麟,B大大一生。” 刘薇薇挑起眉打量了他半天,终于笑了:“你也挺有意思大,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么,我叫刘薇薇,Q大一年生,就读营销系、管理系和法系,现在是H市寰球的暑期实习工。” 蒋梦麟瞪大眼睛:“寰球?” 刘薇薇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牙齿白地发亮:“怎么样,我可是全凭实力的,Q大校方专门为我开的介绍信,因为我是Q大最早进入学生会的学生,一个学期之内,就替学生会拉到了五十万的赞助,并且参与了三个省级活动的策划,都取得了很好的反响。” 蒋梦麟露出一个欣赏的笑容:“你很出色啊。” 刘薇薇笑而不语,蒋梦麟在心里点点头,这是个公关能力非常棒的女孩,仅仅两三句话就完全扭转了自己对她的印象,如果可以的话,蒋梦麟希望日后能够继续留在寰球。 不过那就是鲍雄的事情了,回去提一提差不多就可以了。 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胖太太的声音:“瞧啊!我说呢,都是同龄人怎么会没有话题,果然现在已经是孩子们的天下了啊。” 蒋梦麟蹭的一声站了起来,不去看胖太太脸上扭出来的暧昧表情,对着李月玲开口说:“妈,我忽然想起来家里好像还有一点事情,咱们先回去吧,有事情下次再见面也可以。” 没有给李月玲回答的时间,蒋梦麟回头对刘薇薇点点头:“和你聊天很愉快,我想我们还再次见面对,今天就失陪了。” 刘薇薇浅笑着,蒋梦麟对她点点头,三两步走到玄关处盯着李月玲。 李月玲脸都白了,结结巴巴的回答着:“啊……这,这样啊,没错啊,我,我也想到好像还有事,那,要不这样,咱们就先回去吧。再见啊。”后面一句话直接就对着胖太太不容拒绝地丢了出来。 胖太太怔在当掺和,等到他们走远脸,才呐呐地点点头:“那……下次见。” 回过头,再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刘薇薇。刘薇薇摊了摊手,“他不喜欢我,我能怎么办。” 口袋里地电话跟按摩棒似的震动,蒋梦麟一出门就接通里,那头传宋清虚气喘吁吁的声音:“你在哪里!我到H市了!” 蒋梦麟挂断电话,严肃地看向小心翼翼偷看自己的母亲:“妈,我带你去看你儿媳妇。” 直到到达咖啡厅,蒋母的表情还是木然的。 宋清虚穿着自己那一身军装,军衔又发生了变化,餐厅里的不少人都在偷偷瞟向他的两杠二星。 宋清虚看到蒋母,严肃地起立敬了一个礼,声音洪亮清晰:“妈!” 哐铛一声,蒋母摔凳子底下去了。 第115章 宋清虚现在的胆子可比从前大了不少,在人来人往的咖啡厅喊了那声妈之后,居然就面不改色心不跳献起殷勤来。 “房……房东啊……”李月玲食不下咽地切着盘子里的牛肉,面对第三次起身为她续杯伺候她细心周至的宋清虚结结巴巴地说,“我自己来就好了……” 宋清虚义正言辞地盯着她,“您可以叫我宋清虚。” 李月玲还未咽下去的红茶哽在喉咙里,片刻后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蒋梦麟叹了口气,无奈的俯身替她拍背,李月玲一把抓住他的手,眼泪汪汪地求证着:“你是在逗我玩的,对吧,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 这怎么可能呢?明明是个房东,虽然算不上八杆子打不着,但是跟儿媳妇又哪里有半码子关系啊?更何况……更何况他是个男的!男的啊! 儿子是同性恋!? 这一事实让李月玲脑子里嗡嗡如同飞机起飞,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 蒋梦麟遗憾地对她耸了怂肩膀,宋清虚则恰逢其时地又站起身来为她倒茶,李月玲盯着那个精美壶口里缓缓溢出的红茶,脑子里忽然蹦出三个字——媳妇茶。 李月玲被自己冷的打了个哆嗦,对上宋清虚递来的理直气壮的眼神,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不行!这怎么可能!?” 咖啡厅里的人齐齐看了过来,李月玲脸红的像是两个番茄,她咬着下唇一伸手抓起沙发上的包就往外走,“我们出去再说!” 李月玲现在早就不住在那个名义上是宋清虚租给他的房子里了,为了防止李家人的纠缠,蒋梦麟给她换了房子,再湖岸对面远离市区的植物园附近,空气清新的独栋别墅,安保非常不错。 虽然生活条件比起以前好了,过的也不是人在屋檐下的生活,但面对这个曾经在最困难的时期帮助过自己的“房东”,李月玲还是没办法恶语相待。但对她来说,同性恋这种事情又实在是太过可怕了一点。 年代的差异注定了她不能平等看待这类事情,虽然在文化先进的大都市里她也曾经接待过一些类似的顾客,但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孩子的身上,又有哪个母亲能不惊慌呢? “你们这样是不对的,”李月玲坐立不安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老神在在的两个孩子,“我带你们去医院,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小麟!你真的别吓妈。假如被别人知道了……” 也许自己出门都会被人投以歧视的眼光,这怎么可以!? 蒋梦麟翻了个白眼:“别讲这些不科学的话了,我不就是性取向不一样么,瞧你搞得跟天崩地裂了似的,哪儿有那么严重啊。” "怎么就不严重了!"李月玲神经质似的尖叫,脸都青了,“这是……这是变态!” 蒋梦麟脸色一沉:“你说话小心点,变态不变态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蒋梦麟的的态度如同一瓢冷水泼到蒋母头上,让她从骨子里发冷,看着蒋梦麟因为自己的一句话眼中浮起厚厚的冰霜,蒋母心底打了个哆嗦,后退了一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变态是指……” 蒋梦麟心中的怒气一层层叠加翻滚起来,看着面前这个母亲,越加感觉面目可憎。 变态? 她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因为生活宽裕了,精神空虚了,就来找找当母亲的威严? “你不用说了,”蒋梦麟这样的想着,声音就明显的冷下来,他拉着宋清虚倏的站起来,对着蒋母冷笑,“我原来不想和你这样的,但我发现,好像每次只要我让步,你就会得寸进尺。这么说吧,我今天带老宋来见你,是为了让你不要再搞出这些相亲的事情来,娶不娶老婆我自己心里有数,我也不想在下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你没脸。” “我是你妈!”李月玲气的大叫起来,“你吃我的用我的……” 蒋梦麟冷冷的眼神成功让李月玲恢复来一点理智,然后她脸色一白,立刻想起了蒋梦麟从来没有花过一分属于她的钱的事实。 在蒋家,他是蒋家的独子,蒋方舟宠爱他给自己的儿子花钱,没她李月玲什么事儿,从出来之后,到自己现在为止,也只有蒋梦麟给她这个当妈的花钱的份儿。 可她还是气不过,蒋梦麟对她日渐纵容,她现在恢复青春靓丽,也被周围的人宠的脾气大了起来,眼角扫过茶几,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最大的倚丈。 “好吧,你以前没有吃过我用过我。”李月玲揉着太阳穴咬牙恨恨地说,“但你要是执意和男人在一起,我现在所有的钱和房子,到我死的那天,烧了也不会留给你!” 蒋梦麟几乎要气笑了。 李月玲居然是这样以为的吗? 自己对她好,图的就是房子和钱? 呸! 那么一瞬间,蒋梦麟心里忽然觉得恶心地慌,自己期待的母子情深就跟笑话似的,李月玲的本质从头到尾没有变过。 “你的房子和钱算个屁啊?”蒋梦麟冷笑起来,扯着宋清虚就往门口走,他在玄关处猛然回过身,狠狠地盯着李月玲的眼睛,好像要剜出一块肉似的那么狠:“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你的钱我一分都不要,我的事情也轮不到你做主,记好你的本分我们就相安无事,今天这样的事情,下一次,我再也不会给你脸面了!” 蒋梦麟把门摔的震天响,像他这样出柜还出的理直气壮的人确实是不多见,但他倒是真的生气了,抛开他和宋清虚的事情不说,李月玲的那句话把他一直以来对亲情的向往说成了个笑话,就好像他抛弃成见为李月玲扫清障碍告别过去重拾自信都是为了她的那些钱似的。 简直笑话!他蒋梦麟,什么时候廉价到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的份儿上了! 宋清虚一把拉住蒋梦麟,把他拽停住:“小麟!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蒋梦麟沉着脸,声音冷静的不得了,“我看起来像是在生气吗?你不要胡说八道了。” “你一生气就喜欢口不择言,刚刚你和阿姨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就听出来了,不要生气了。” 蒋梦麟被他拉到暖和的怀里,沉默了半天,才闷闷的抱怨:“她凭什么啊……明明一天都没有管过我,这种时候干涉我的生活却理直气壮的……” “她也是为你好,”宋清虚被李月玲那样形容,当然也有难过,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实在是太强,这些打击本来就在他的预料之中,“我们太小众了,我选择和你在一起,就会保护你宠爱你,但不可能所有人都能够和我们的朋友那样懂得理解,这是包容力的问题。” 蒋梦麟叹了口气:“我不是在气这个。” “我知道,”宋清虚对江门领导情绪了如指掌,在李月玲说了那句威胁之后,蒋梦麟才忽然失控的,“你以为阿姨指控你对她好都是为了钱?小麟,你智商情商比我高那么多,我都听出来她和你一样是气急失言了,你居然当真了?” 蒋梦麟是个外表看上去强悍,实际上对于某些特定的对象内心会无比敏感的人,这些特殊的对象就包括宋清虚,李月玲。受到这些对象的伤害,他通常会选择负隅顽抗,不让任何人看出他的真实感受,然后在安全之后独自舔舐伤口,在最后又一定会选择躲避。 宋清虚庆幸于自己得到了蒋梦麟足够的信任,在他的面前,蒋梦麟通常不会选择费力的继续佯装。蒋梦麟的表情告诉他,他的解释不足以解决这个问题,如果在这个时候不把误会解开,蒋梦麟也许钟其一生不会再和李月玲亲密相处了。 虽然能够独占蒋梦麟,让他眼里心里只有自己是一件非常美好具有诱惑力的事情,但宋清虚太明白蒋梦麟的本质了,失去了所有家人彻底告别亲情的蒋梦麟,一定会比现在更加的敏感孤独,那样的蒋梦麟不是宋清虚想要看到的。 宋清虚给了蒋梦麟一个拥抱,微微松开他,然后低下脑袋额头触碰额头,认真地恳求道:“陪我,再进去一次。不管怎么样,我希望能够得到小麟唯一的家人的祝福,否则我会遗憾一辈子的。” 蒋梦麟不冷不热地盯着他。 宋清虚认真地回看过去,眼里的温柔和炽热将蒋梦麟身体里那颗即将冰封的心脏融化了一个缺口。 蒋梦麟抿紧嘴唇,眼神逐渐变得柔软。 他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宋清虚的真正意图呢。 蒋梦麟垂下眼睛,低低的嗯了一声。 蒋母正坐在茶几后面地毯上捂着脸哭泣。 蒋梦麟打开门,扫过那一边,木着脸拉着宋清虚的手走过去。 蒋母听到声音,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看着他。 “我不会要你的钱的,”蒋梦麟张了张嘴,最后莫名其妙的说,“你放心好了。” 蒋母哭的更大声了。 宋清虚哭笑不得地捏了捏蒋梦麟的手示意他不要讲话,然后一个人慢慢的走到蒋母面前蹲了下来,递过去一张纸巾。 蒋母想了想,还是接了。 宋清虚松了口气,慢慢的开口:“……我爱他。” 蒋母纸巾遮住了半张脸,红着眼睛听着他说,不停的打着嗝。 “我很感激您,能够生养小麟长大。没有他,就一定不会有今天的我。” 蒋母抽了抽鼻子,声音沙哑的可怕:“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谁先开始的?明明有那么多的女人……” 宋清虚不赞同地看着蒋母:“女人是女人,她们再好也和我没关系,难道您以为我将小麟的性别混淆了吗?我并不是同性恋,我只是喜欢他而已,对其他的任何人,包括男人和女人,我都从来没有过这样心动的感觉。” 蒋母抬头看着撇过头去半张脸在阴影里的蒋梦麟,那孩子柔和清秀的模样仅仅因为情绪的不同就变得阴森可怖,强烈的气势使他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起来的。蒋梦麟现在的模样,她只在R镇蒋家老宅见过一次,那一次,蒋梦麟用一把手枪把他的亲身父亲恐吓的面无人色。 这个孩子,早已在自己不知道的什么地方迅速的长大。 第116章 李月玲吸了吸鼻子,擦干净眼泪,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里堵了一块。 就连喘气也变得很艰难。 蒋梦麟从进门开始就没再表态,冷漠疏离的态度就像对一切其他人一样,没有不同,也许就再也不会有不同了。 李月玲意识到这个可能,心里颤巍巍的,终于没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你生什么气!我还没有生气!你生什么气!!!” 蒋梦麟的嘴唇抿的更紧,眉毛也皱了起来,李月玲的哭声大到让人无法忽视,她把一切能碰的到的东西全部都丢了过来,抱枕、沙发垫挂在蒋梦麟头上,茶壶和水杯手机这些东西全部在脚边应声落地。 蒋梦麟一把扯下脑袋上的沙发垫,忍无可忍大骂道:“你够了没有!别以为我不敢和你动手!” “你来啊!你有种就来啊!有本事我们俩打一场!”李月玲扶着茶几站了起来,跳着回骂,手舞足蹈,“光说不练算什么!” 蒋梦麟一口牙险些咬碎,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发,掉头把玄关处的青瓷观赏瓶一脚踹了出去。 李月玲捂着脸痛哭:“跟男人算是个什么事儿啊!为什么偏偏是我儿子……” 蒋梦麟听着她毫不掩饰的痛苦,心里也颇不好受,撇头听了一会儿,眼眶也红了。 他是真的很难理解,为什么一个性取向的问题也能闹成这样,传宗接代真的那么重要? 宋清虚听着李月玲的哭骂,再扫一眼蒋梦麟明显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表情,叹了口气,对蒋梦麟说:“小麟,你们现在都太不冷静了,要不这样,你先去房间里洗个脸,我单独和阿姨说几句话。” 蒋梦麟冷笑一声,抬手吧玄关的烟灰缸砸到地上,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他一走李月玲就恢复了正常,瞪着一双红肿的眼睛不善地看着宋清虚:“你别想说服我,想让我同意你们的事情,绝对不可能!” 宋清虚面色一整,居然立刻换了个模样,嘲讽似的看着李月玲,全没有刚刚憨厚的态度了:“你大可以这样,反正我也是装装样子,你想把小麟越推越远我一点意见也没有,我巴不得一辈子他只有我一个亲人。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他这样的人,居然会有你这么自私的母亲。” 李月玲被他两句话气的发抖:“你说什么!?”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吗?”宋清虚却不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开始编排瞎话:“你当然不知道了,三年前的你在干什么,你现在还有印象吗?” 李月玲稍以回忆,脸色煞白:“你是说……”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样的人,”知道李月玲被自己误导了,宋清虚在心底里暗笑,脸上全是憧憬的表情,“你当然不知道拼命想活下去的他有多迷人。我和他都在帝都,每一天我都在管住他,他被你激发出了身体里所有的斗志,兼顾学业的同时,最多的时候,小麟一天要打五份工,存下来的所有钱都寄回来贡你奢侈生活,每个月他缴给我的房租我都没敢花出去,现在都还整整齐齐地放在家里呢。” 李月玲呼吸急促,脑子里忍不住开始随着宋清虚的讲述描绘出三年前青涩的蒋梦麟,刚刚走出小地方,到了人才济济的帝都,身上没有一分钱,却为了学费拼命在每一个可以赚到钱的地方工作,到目前为止,李月玲也仅仅只知道蒋梦麟做过家教罢了。 真正开始懂得营生艰难的李月玲每每想到自己那时动辄上千元的花销,和蒋梦麟每个月寄回家的五千元钱,心里就堵的喘不过气。 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到底是怎样才能在一个月之内赚到五千元钱? 那个时候的李月玲一无所知,现在的李月玲则无从得知。 宋清虚盯着李月玲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所以,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干涉他?我只是不想要让他以后和我在一起保有遗憾,但你的祝福,也不是非有不可的。” 李月玲回视过去,最后不得不承认,她被说服了。 她在蒋梦麟的心里,从来都没有自己幻想的那么重要。 自己的孩子,她自己最清楚,蒋梦麟的性格不像蒋方舟也不像她,在特定环境下长大的他有着李月玲自己都无从捉摸的性格,这一次如果自己真的用强硬态度将他推开,那么未来会后悔的,一定不止蒋梦麟一个人。 “为什么偏偏是男人呢……”李月玲颓丧地垂下头,声音低若蚊呐,“这种不正常的人生,你们明明也知道会很苦,两个男人在一起……” 她低低的啜泣起来:“他已经很苦了……他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怎么可能会真的不要他,我真是没用,没让他过过一天好日子。刚刚你们出去的时候,我就在想,就算是锁也要把他锁在家里,就算是恨我也好,我也不能让他在感情上像我一样跌跟头,被歧视的滋味,你们真的知道吗?你不是说爱他,那为什么明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沙哑的少年嗓音猛然在背后响起,李月玲的喋喋不休立刻被打断,她回头,蒋梦麟沉着脸看向她这边,“你以为我和老宋在一起是为了什么?我如果不情愿,怎么可能强迫的了我?我选择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以后会面对什么了,我们两个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否则,我怎么可能会带他来见你?” 蒋梦麟慢慢走了过来,在地毯上半蹲下,和李月玲近到能看到她脸上每一条皱纹:“和他在一起我很开心,我爱他,妈妈。我们只是想要得到家人的祝福而已,就那么简单。” 李月玲张着嘴呆呆的看着他。 好半天才说:“你是认真的?那你的孩子怎么办?以后呢,你们要结婚吗?” 蒋梦麟揉了揉额头:“老实说,我不太喜欢小孩,也不一定会要,如果想要小孩的话,我明天就可以抱一个给你,你要几岁的?或者几个月的?” “……” 蒋梦麟见她沉默,颇有点吃惊地挑起眉,“难道你真的想为蒋家传宗接代?那我可以去把蒋方舟找来……” 李月玲结结巴巴地摆着手:“这……这倒不是……我的意思是,两个男人在一起不太可能会一辈子,那你以后怎么办?”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可能一辈子?男人和女人有区别吗?” 李月玲瞪大眼睛,结巴也没了:“当然有区别了!正常的当然是……” 蒋梦麟一扬手打断:“那我问你,你和蒋方舟都是男的?还是都是女人?男女婚姻既然一样会离婚,那我们和你们到底又有哪里不同呢?‘李月玲被绕晕了。 蒋梦麟叹息一声,前倾身子轻轻把李月玲抱在怀里,蒋梦麟已经足够高大了,比娇小的李月玲高了一个头还有多,他的肩膀宽阔,胳膊结实有力,第一次得到孩子温馨拥抱的李月玲一瞬间几乎要溺死在这个怀里,她逸出轻轻的叹息。 “谢谢你,妈,”蒋梦麟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我知道刚刚那些都是你的真心话,我很高兴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关心我。” 李月玲对宋清虚说的那些话是蒋梦麟未曾预料到的,如同所有母亲都会担忧的那些问题,在此之前,蒋梦麟一直认为李月玲担心的是一些别的东西。 天知道,他所渴求的,不过是普通人家都不曾缺少的来自亲人的关爱罢了。 “对不起……”李月玲哽咽着,死死抱住蒋梦麟的后背,眼泪划过脸颊落到了他肩膀的衣料上,晕出一团湿迹,“我不是好妈妈,让你一个人承担了那么多东西,我那些话都不是真心话,我知道,你为的不是妈妈的钱,妈妈只是太生气了,我知道你很有能力,不会稀罕我这些东西的。妈妈对不起你,让你小小年纪就尽力了那么多东西,连个子都长不高了!!” “……” 蒋梦麟沉默良久,忽然抬起头,回首对宋清虚射出死亡射线:“我说,你刚刚对我妈的态度是怎么回事?你在部队里到底学了什么东西啊!” 宋清虚漂浮在云端尚未落地,脸上通红,满脑子都在回荡着蒋梦麟刚刚那句:“我爱他……我爱他……我爱他……” 啊!这是两情相悦了对不对!!! 我的天! 宋清虚猛然发觉,这一天的阳光太明媚,雨水很充足,空气好清新,连作者都美的像是貂蝉。 丈母娘的刁难什么的,实在是太可爱了! 第117章 宋清虚在那之后果然升官了,他被就近调到了B市军区,白老爷子早就退位了,白家的旁系亲戚们有出息的虽然多,但是从军的却到底没有几个,老爷子对宋清虚很是欢迎。该说宋清虚才刚到D省没多久,老爷子就已经开始着手培养他了。 宋清虚这个人说死板又很死板,说上道又确实上道的很,把蒋母哄的晕乎乎答应他们的事情之后,就很快要带着蒋梦麟一起回到B市,实际上蒋梦麟距离开学还有那么几天,没必要那么早就离开的,可是经过一次被抓奸在床的经历之后,宋清虚可谓是对丈母娘畏之如虎了。 多来那么几次,蒋梦麟的后半生性福就泡汤了。 蒋母经过那么几天的思考也从泥沼中挣脱出来了,蒋梦麟不喜欢坐飞机,宋清虚晕机,两个人又懒得开那么久的车子,最后还是决定乘火车到帝都,反正时间也不太赶。 李月玲把零钱和火车票仔细地塞到钱包夹层,然后放在蒋梦麟外套的内兜里,仔细叮嘱:“车票和零钱还有手机要看好,在车上不要睡死了,两个人互相照应着一点,如果车厢不挤的话,和同屋的沟通一下,晚上睡觉的时候把软卧的门给关掉。别人给你的东西不要吃不要喝,有盒饭就吃盒饭,到大站的时候下去买一点……” 蒋梦麟一一记下来然后点头:“我知道了,妈,我又不是第一次出门,有什么不放心的,反正才睡一个晚上而已。” “是啊,”宋清虚笑嘻嘻地环住蒋梦麟的肩膀,对李月玲认真地说:“妈,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小麟的。” 李月玲白他一眼,抓住蒋梦麟的手指桑骂槐地继续叮咛:“小麟!你别怕,如果他想强迫你做什么,直接打!你才刚成年,那种事情做多了不好,别被他老是占便宜,你这个孩子就是性格太软了,不要被欺负才好!” 蒋梦麟的脸颊肌肉一阵抽搐,另一边“强迫蒋梦麟XXOO”的宋清虚也哆嗦了一下,不敢表露太多,纠结地低下了头——说起来……太软了……真的是在形容自己的爱人吗…… 李月玲跟着车厢跑了好一会儿,才抹着眼泪停下脚步,蒋梦麟在窗户里慢慢到对她挥着手,直到看不见那一抹暗底粉花后,才叹了口气,缓缓地靠在车壁上。 宋清虚弯下身子给蒋梦麟放好行李、脱鞋,然后轻声安慰道:“ 别难过了。” “我没有。”蒋梦麟立刻开口反驳,然后坐直了喝了一口矿泉水,“我只是有点意外,我之前一直以为她不是这样的人,说实话,从她介绍我和那个女孩子认识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因为你和她决裂的打算了,现在的大团圆结局感觉好像穿越到了琼瑶里,唔……或者说是港剧。” “啊?”宋清虚有点没听懂,但还是很高兴地笑起来,“你为了我打算和妈决裂啦?” 蒋梦麟白他一眼,翻身躺了下去,手枕在脑袋后面,敷衍地乱点头:“是是是是,您老满意了吧。” “嘿嘿,”宋清虚把蒋梦麟抛到自己床上的外套翻了一下,掏出钱包压在自己枕头下面,然后把衣服叠好挂起来,头向小包间外张望了一下:“好像只有我们两个人。” “那把门关了吧,”蒋梦麟随意地借口,然后叹了口气,“唉,还不知道四级要怎么过呢,暑假一点也没有复习,要我说口语还行,记单词……天哪。” 宋清虚把门关好了,从随身携带的保温杯里倒出来一小杯鸡汤,那是出发前李月玲买了两只肥肥的老母鸡浓缩而成的精华,汤汁粘稠香滑,他服侍着蒋梦麟喝了两口,安慰地开口:“你这还有什么愁,大不了不拿结业证嘛。” 蒋梦麟表情都扭曲了:“老白一定会嘲笑我的,他上学的时候净交女朋友了,结果四六级还是低空飞过,我要是连低空都飞不过,加上女朋友还没有他的多,一定会被笑死的。” 宋清虚嘴角抽了抽:“怪不得……”怪不得搞个公司连账本都看不懂,看古董店光筹谋着卖假货,上学的时候原来干的是这种事情…… “对了!”蒋梦麟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敲手坐了起来,“他前几天还跟我说过,要给我介绍女朋友,你这回过去,记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宋清虚的眉头像是装了一台跳跃发电的机器一样跳个不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女朋友!?”死白少峰,狗拿耗子,不要命了吧!? 蒋梦麟这才想到宋清虚醋坛子的个性,立刻懊恼地住了嘴,可是早就已经晚了,他回过头去,看到宋清虚狰狞的神色,不由得面容一肃,在心里暗自祈祷白少峰拳脚这段时间有进步。 忙好了入学之前乱七八糟的事情,蒋梦麟升了一年级,领到课表,绝望地发现四级教材比天书还要奥妙。 他带着宋清虚一起去白家,老爷子和白老爹都跟见了亲儿子似的,坐在沙发上聊了一会儿,白少峰癫痫似的哆嗦进来了。 蒋梦麟知道他那是得意的,白老爹立刻把手里的脱鞋丢了过去:“走路没个样子!” 白少峰看到老爷子在客厅里坐镇,立马也消停了下来,安安分分地溜过来坐下,蒋梦麟扫了一眼,他脖子上还有一块小小的口红印,刚刚去干了什么事情显而易见。 白少峰家世本来就一等一的好,模样也帅气,加上现在成了寰球的股东,钱只有嫌多的,贴上来的情人一波接一波,前段时间蒋梦麟和他通电话时,还听他提起看上了CCTV新来的新闻主持人,可是那丫头脾气倔,难上手,让他头痛不已,现在看他满脸春风得意,明显是已经得手了。没想到那个倔妹子还是只辣猫,圈养领地的意识比白少峰以前的那些个女朋友们都要强。 白老爷子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子,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可他也懒得说,他们这样的人家,后辈们玩几个女人家长们还是没什么意见的,更何况比起其他大院里的那几个纨绔,白少峰已经算是安分的了,对比张家那个小子,白老爷子就什么怨言都没有了。 可这样看着他荒唐心里还是忍不住烦,白老爷子索性一拄拐杖站了起来,对着宋清虚挥挥手:“小宋,我们上楼说去吧,老大啊,你也上来。” 白伯父乖顺的站了起来,宋清虚给了蒋梦麟一个眼神也跟了上去,白少峰神色一凛起身鞠了个九十度的礼:“爷爷您慢走!” 看着三个人走没影儿了,他才没皮没脸地低低笑起来,一歪身靠在了蒋梦麟身上:“我圆满了我圆满了……” “你肾虚了吧?走路都打飘儿了,”蒋梦麟给了他一个白眼,不着痕迹地坐离他远一点。 白少峰脸色一僵,随后挑起眉头哼了一声瞥着蒋梦麟:“小屁孩,说了你也不懂,男人之间的事情我跟你说干什么。” 嘴上这样说,他手上却迫不及待地掏出自己的钱包翻开给蒋梦麟看里面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扎着一头利落的黑发,坐在央视新闻的背景前面,眉目正气十足,笑容恰到好处,一双眼睛好像闪烁着星光,从她露出的上半身合一看出,这是个身材很不错的女人。 蒋梦麟了然点头:“泡上了?感觉怎么样?” “嘿!”白少峰无比兴奋地跳了起来,一拍自己的大腿重重坐回到沙发上,凑在蒋梦麟耳边神秘兮兮地说:“你一定想不到……她居然是——处!女!” “……” 蒋梦麟抽了抽嘴角,无语的垂下脑袋。 白少峰从荒,淫的回忆里抽身回来,满脸暧昧地对着蒋梦麟嘿嘿笑着:“尝过处子的滋味么?哇塞!啧啧啧……” 蒋梦麟木着脸看他,说起来,要是没有宋清虚的话,自己估计到结婚之前还是个处男呢,这好像比处女跟稀少吧?当然,这也许是身体上的魔法师,精神上的也许没有那么纯洁…… “青青有很多小姐妹哟!都是36D!你要是眼馋的话,我可以介绍给你,你的脸蛋可能比我还吃香啊,那些都是刚毕业的小妹妹,一辆车子就能到手,给你开个苞?” 白少峰说了一半,忽然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盯着蒋梦麟:“说起来,我们平常出去的时候,你好像从来都不过夜的,你该不会……还是……” 蒋梦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谢谢,我不用了。” 白少峰骇然了:“我猜对了!!?” 蒋梦麟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恼羞成怒了:“当然不是!” “不不不……你让我想想……”白少峰却彻底沉浸在了推理中,他围着茶几开始团团转,“没错没错,之前出去的时候你就不和女人过夜,然后加上公司的事情、学校的事情、你自己家的事情……天哪!你真的是我白大少爷的兄弟吗?这个世界上居然还存在成年处男这种生物!太可怕了!” 蒋梦麟嘴角抽搐着看他发疯,心里思考着该如何将他大卸八块。 白少峰团团转着,肩膀却忽然落下一只手,巨大的力量压下来瞬间止住了他不停下的脚步。 丝滑浑厚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是宋清虚,“你刚刚和小麟在说什么?” “老白你回来了!”白少峰跳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把蒋梦麟的糗事分享给了宋清虚,“你说,老蒋不会是身体有缺陷吧?天哪天哪,我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成年处男!!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我一定要给他介绍一个好女人!” 宋清虚冷笑了两声:“那我代替他谢谢你全家了。” “好说好说,”白少峰回答了一半,忽然停住自己在点的头,“哎?这话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当然不对了,”宋清虚轻轻笑起来,“小麟怎么可能是处男呢,本来就是你猜错了。” 白少峰不服气地皱起眉头:“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说不定他和别人开了房间,但是硬件跟不上呢?” 宋清虚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走上前去和蒋梦麟交换了一个缠绵悱恻的深吻。 对上白少峰脱窗的眼睛和木然的脸色,他笑眯眯的说:“我当然知道了,所以,找对象的事情,还是不劳你费心了。” 临走前,他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着保持原状站在原地的白少峰又留下一句:“对了,我差点忘记了,我已经和令尊达成共识,白大少的生活开支最近似乎有点不太正常,他们俩会就我提出的方案选择出适合你的整改计划的。” 第118章 番外-1 凌晨被宋清虚从床上拽起来,蒋梦麟迷迷糊糊地被塞到车里,窝在爱人怀里睡了个回笼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半抱着坐在候机厅里。 蒋梦麟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座位旁边的小吃亭里翻滚着香气扑鼻的热狗。 “我饿了,”蒋梦麟木然地开口,然后想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挑起眉头,“你要带我去哪里?” 宋清虚把他准备了一整天的纸条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了出来,细细的看了起来,蒋梦麟惊奇的瞥了他一眼,这张纸条他看到过,昨天宋清虚还跟宝贝似的藏起来不让他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呢。 “我已经把行程安排好了!”宋清虚边看着纸条边慢慢的读着,“上午我们坐飞机到s市,然后转机去拉斯维加斯,就算是假证我也要去办一个,我受不了死白少峰和温如玉他们了。” 蒋梦麟叹了口气:“所以我一大清早就被莫名其妙绑架到这里?我很无辜的好不好。” 宋清虚孩子气地摸着自己后脑的短发,他脱掉了自己一年到头穿着的那身古板却英武的军装,取代的是一套浅绿色的绒质运动服,和蒋梦麟身上的是情侣装,肚子那儿都绣着一条精致的金毛狗。现在已经是深秋,天气有点冷了,因此他胳膊肘里还挂着一条薄薄的格子围巾,那是给蒋梦麟用的。这样随意装扮着的宋清虚看起来少了一些难以接近的冷感,更多的像他这个年纪的人了,算起来,他其实比蒋梦麟大不了几岁,平时言行举止却和中年人一样,之前一直没人觉得突兀,是因为他身边跟着一个同样不太正常的蒋梦麟。 被蒋梦麟一问,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其实这事儿都怪白少峰嘴贱。被宋清虚阴了一把之后,他连给女朋友们买车都紧巴巴的,电视台的那个叫做青青的主持人也因此和他分手了,颜面大失的白少峰就开始想方设法地要报复宋清虚。可宋清虚就跟个铁桶似的,咋一看去什么弱点都找不到,比拳脚?白少峰十个不够人家揍的、比关系,白老爷子首先就跳起来打死自家不成器的孙子了,因为蒋梦麟的关系在这里,白少峰又不可能真的搞出什么不好收拾的局面,于是如此这般,他就只能逞逞口舌之利了。 结果口舌之利的效果却出人意料的好,白少峰惯会察言观色,几次把宋清虚挖苦地表情龟裂之后,也总结出了某些经验,比如说,宋清虚最害怕的就是被人质疑与蒋梦麟的关系,蒋梦麟很少和他出现在同一个场合,私下里,所有关系亲密些的朋友都知道他们俩的事情,白少峰明明心里有数,却总是找茬强调,宋清虚和蒋梦麟充其量只能算是恋人,蒋梦麟一定不会和他结婚。 宋清虚被讲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心里的不安,找了个蒋梦麟比较有空的时间,请了年假要和爱人去感受一下同性结婚的氛围。 宋清虚表面上五大三粗,骨子里倒是个比蒋梦麟更加浪漫的人。 蒋梦麟吃着宋清虚买回来的热狗就小面包,扫一眼爱人平静表现下隐藏的忐忑不安,无奈的叹息了一身,他确实拿这个偶尔会任性的爱人有点没辙啊。 想了想,自己最近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学校里虽然没有放假,但课业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的,自己自学也不是那么困难,公司里有鲍雄坐镇,加上秋白桦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了,G省的公司也步入了正轨,算来算去,除了两个月之后公司上市的事情之外,倒真的没有什么值得他忙碌的事情了。 但是…… 蒋梦麟无语地盯着宋清虚:“你没有拿行李、我们没有衣服、没带洗漱用具、难道全部都到那边去现买吗?还有,你房间定好了没有,拉斯维加斯好一点的酒店客房都很俏的。” 宋清虚:“……”他全部都忘记了。 蒋梦麟无奈地站了起来,朝他伸手:“飞机票拿来吧,我们去改签。” 打包收拾好了足够的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具,蒋梦麟联系了公司里的保全部,自己走后经常过来留意一下房间里的情况,和物业打好招呼,到医院去开了病历单,去B大请好长假,然后到寰球开了一个高层会议,制定好上市之后的第一个改动,并且联系好证券中心的负责人,蒋梦麟这才一身轻松。 也好,很久没有度假过了,这次除了安抚不安的宋清虚外,当成一个蜜月旅行似乎也挺不错的。 这个米国内华达州最大的城市里遍布着数不清的购物中心和赌博场所,这里是世界闻名的销金窟之一,人类丰富的想象力给予给这座城市自由和金钱,刚下飞机的宋清虚愕然地看着机场里身穿比基尼来回走动的女人。 蒋梦麟伸手招过来一个星条旗花色三点装的美女,往她的胸贴里塞了两百美金,结果胸贴掉下来了,美女一点也不介意地捡起来又贴上,好像刚刚那个走光了的瞬间是别人幻想出来的一样。 三点美女带着不认识路的两个人乘上了出租车,然后在蒋梦麟的嘴角烙下了一个热情的吻,转身叠好钱毫无留恋的离开了,她知道这两个人都不需要特殊服务。 宋清虚气的快厥过去了,他捏紧拳头咬牙切齿地看着那个一点也不害怕他的暴露女人的背影,恶狠狠地开口:“我后悔带你来这里了!” “放轻松~”蒋梦麟笑起来,把脱下来的外套丢到座位上,搂着宋清虚的脖子给了他一个唇舌交缠的热吻,在这个城市里,同性的恋人们比大白菜还要常见。 宋清虚热情地反客为主,最后埋首在蒋梦麟的颈间,有一下没一下地吮吸:“唔……什么时候才到酒店……” 蒋梦麟乐呵呵地笑了,前面的司机快乐地摇着头:“一对东方情侣?你们真般配,我是说,你们都很英俊。” “谢谢,”蒋梦麟看了宋清虚一眼,然后换成了法语问司机,“请问结婚证该在哪里办?现在不用去,告诉我地址就可以了。” 得到回答之后,蒋梦麟窝回宋清虚的怀里,宋清虚咬着他的耳朵:“你在和司机说什么?” “我在问他有没有情趣酒店,让我们好好放松一把,”蒋梦麟推开他,“然后司机告诉我米高梅里有器具齐全的情侣套间。” “……”宋清虚脸红了,他毫无疑问的相信了。 除去刚下飞机时的不愉快,接下去的几天,宋清虚过的异常愉快。也许是因为到了这个民风放荡的地方的原因,蒋梦麟每逢夜晚的时候,会对他爆发出百分之两百的热情,米高梅的情侣套间不是盖的,短短三天之内,宋清虚享受到了他从未曾想过的巨大的身体愉悦,爱人全心全意的缠绵使他拥有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虽然心里仍旧盘旋着一个挥之不去的遗憾,但宋清虚想——这样就够了,能够这样,已经是上天赐予的福泽。 直到对身体的索求已经足够,到达拉斯维加斯的第四天,受够了酒店不合口味的饭菜的蒋梦麟和宋清虚两个人才第一次踏出米高梅来。 这座不夜城随时处于狂欢状态,蒋梦麟在前台租赁了一辆代步车以及一个司机,准备让土包子宋清虚见识一下这里的赌场。 已经在社会主义光辉下浸泡了好几年的宋军官皱着眉头,拉住蒋梦麟的手不想让他进去:“这里的人穿的太不像话了,我们还是先去吃东西吧,我也不太想赌钱。” 蒋梦麟四下一看,原来周围不知不觉黏过来了几个兔女郎,女郎们穿着丁字裤和布料少的可怜的比基尼,头顶戴着长长的绒毛耳朵正在对宋清虚抛着媚眼。 蒋梦麟一把将宋清虚揽到自己身后,从皮夹里掏出一张来前鲍雄给他的黑金卡,瞪了兔女郎一眼:“他是我的人,你只要负责带我们进去兑换筹码就可以了。” 兔女郎识相地甜美笑起来,微微鞠了个躬转身走在前面,臀缝里圆圆的绒球来回晃动。 蒋梦麟听到宋清虚从鼻子里哼了一口气:“蛮夷……” 蒋梦麟有点好笑,不过宋清虚有这样的反应也不奇怪,他从小长在民风封建的古代,就算是穿越来了,也一直生活在相对来说比较保守的华国,这个年代的华国人还没有之后那么敢穿,街上最暴露的衣服也只能算是吊带裙或者吊带衫,华国女人比起西方来说含蓄多了,至少不会一眼看去满大街白花花的胸脯。 之前看新闻联播的时候,蒋梦麟就常常听宋清虚抱怨西方人的开放,现在真正置身于此,又没有一个缓冲,直接到了全米国顶级的销金窟红粉洞,这冲击力该不是一般的大。 更何况,在西方人看来,五官菱角分明气场冷峻强大宋清虚比清秀温文的蒋梦麟魅力要大得多,一路走过来,对宋清虚献殷勤的人多到蒋梦麟都有点看不过去了。 这个蜜月…… 蒋梦麟偷偷拿出相机,将宋清虚被人偷摸了一把后窘迫愤怒表情偷拍下来,然后给了那个放荡的熟女一个威胁的视线,再偷偷把相机收起来。 唔……好像还是挺有意思的。 第119章 番外-2 宋清虚不会玩麻将,也不会打扑克牌,更加不愿意去学习其他规则更加艰深的赌博器具,于是从头到尾,他一直守在一个桌子前面——摇色子。 他有内力开外挂,耳聪目明,短短半个钟头身前的筹码就堆成了山,反观蒋梦麟却好像没什么赌运,上手摸了两圈牌就把刚刚兑换的一百万输干净了,他也没心情再继续下去,悠哉地站定在宋清虚身后观看。 “啧!” 看到宋清虚百赌不输的架势,蒋梦麟有点不服气了,“你有透视眼啊?” 宋清虚的身边已经围过来了一些人,准备搭着宋清虚的顺风车捞些好处,宋清虚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喊了身后跟着的侍应生将他的筹码收好,拉着蒋梦麟离开了人群,人群里发出一阵遗憾的嘘声。 “是耳朵,”宋清虚小声凑在蒋梦麟耳边说,“我用内力,能听到一些,这里好像没有预备我这样的出千方式,我记得以前在我们那边,赌场里都要专门派人在边上大声的再摇一个色盅的。” 蒋梦麟咂舌,又有点羡慕,但是练武太苦了,让他用这个做营生估计不太可能。更何况,看到刚刚那个荷官微妙的神色,恐怕自己两个人再多呆一会儿,赌场里的负责人就要来邀请谈话了。要知道,在这种大型的地方,总有一些坐镇的千王,惹上他们,自己的旅途估计就不会有现在的愉快了。 去登记的侍应生很快拿了一本册子过来,蒋梦麟翻了翻,宋清虚问他:“我赢了多少?” 盯着那一堆弯弯曲曲的英文字母,蒋梦麟头痛了一会儿,仔细辨认之后,有点不确定:“好像是四千七百万美金?” “哦~”宋清虚挑起眉头,有点惊讶,“你的意思是我发财了吗?” 蒋梦麟毫不客气地把册子收好放在自己外套的内兜儿里,瞥了宋清虚一眼后理直气壮地说,“少来了,你的启动资金不是我这里来的吗?你看除去利息和本金,其他的作为这次被你硬拉来米国的精神损失费好了。” 宋清虚愕然:“你收的是几分利啊?” “什么几分利,”蒋梦麟昂首哼了一声,“我收的是一百的利!” 哐的一声,两人看过去,有人因为偷听他们的讲话而昏倒了。 蒋梦麟赶紧拽着宋清虚往外走:“糟糕了,明天拉斯维加斯一定又会流传出一个比高利贷更恐怖的巨利贷的神话……” 宋清虚哈哈笑了起来,严肃的神色一扫而空,因为高兴而放松下来的他显得更加有魅力,“好说好说,反正高利贷也不算什么,赚了钱本来就该交给你保管的,我到现在还没有补贴过家用呢。” 蒋梦麟囧然。 钱很快汇到了卡里,确实是四千七百万美金,折合人民币已经上了好几个亿,拉斯维加斯就是这么个地方,充斥着一夜暴富的各种案例,两个人毫无留恋地离开上车,司机笑着回过头:“您一定交了好运~” 蒋梦麟大方的打赏了他一千元钱,然后报了一个地址,司机闻言了然地露出一个暧昧的微笑,眼神在蒋梦麟和宋清虚之间来回扫视了两眼,快活的发动了汽车。 “你要去哪里?”车子掉了个头,不是回酒店的方向,宋清虚挑起眉头看着蒋梦麟。 蒋梦麟咳嗽一声:“啰嗦那么多干嘛,跟着就行了。” 汽车驶入了市中心,拉斯维加斯的马路非常宽广,随处可见价值不菲的豪车,市中心四处伫立着华丽的独栋别墅,但人流量却非常密集,外国人好像很抗冻,已经是秋天了,却还要很多穿着短袖的壮汉以及比基尼美女。 “南三街200号,”司机停下车子,小声地笑了起来,“恭喜你们~” “什么?”宋清虚还来不及困惑,就被蒋梦麟一把拽下了车子。 午后的太阳已经有些偏西,美好的橘红色日光照在街道上,与沿街的枫叶交相辉映,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个时候的东方面孔并不那么多,路过的行人带着好奇打量着蒋梦麟和宋清虚——他们十指交握,一看就是情侣。 仅仅包含着好奇不带恶意的眼神让宋清虚不那么生气了,但是过往的比基尼美女们还是让他很不习惯,他低下头小声的问蒋梦麟,“你要买特产吗?明后天再说吧,现在太难带了。” “白痴,”蒋梦麟翻了个白眼,拉着宋清虚站在一处长长的队列尾端。这里排着很长的队伍,拥挤但井然有序,末端则在园林里的窗口处。 “哎?”宋清虚发现有点不对了,排在前面的那些人,全都是成双成对的,有男女搭配,也有女女或者男男,虽然很清楚在这里同性恋人并没有国内那么低调,但宋清虚还是觉得有点奇怪,排在前面的一对黑皮肤男人感受到他的骚动,回过头来,小个子的那个男人眼睛一亮,“日本人?” 宋清虚脸挂下来了,蒋梦麟笑了笑,对他摇摇头,“不,我们是华国人,您是美国人吗?” “啊,抱歉,”黑人很显然是明白华国人和日本人之间的矛盾的,他挠了挠后脑,有点不好意思,“我是法国籍的,对不起,因为我们碰上的华国情侣并不多,您知道,华国很保守不是吗?” 蒋梦麟看了宋清虚隐约撅起的嘴,无声地咧了咧嘴,换成了法语,“我男朋友是个军人,他很讨厌日本人,他好像生气了。” 黑人有点惊讶:“您会说我的母语吗?您说的真好!”转眼看到宋清虚的脸色,他有点吓到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了!”他指了指站在旁边的高个子黑人,“这是我男朋友格劳尔·乌森,我叫梅德文·本,很高兴认识你们。” “你好。” 蒋梦麟被邀请做了他们婚礼的见证人,宋清虚越来越不高兴,蒋梦麟说的话他一句都听不懂,但是那个态度异样热情的黑人真的好诡异,老是用一种自己搞不清楚的眼神盯自己。 格劳尔和梅德文很快就办好了手续,轮到了蒋梦麟,窗口后的女士吁了口气,拿起笔:“国籍。” 蒋梦麟看了宋清虚一眼:“华国。” 女士的手顿了一下,惊讶地抬起头来:“恭喜你们,华国人很少会来这儿。” 蒋梦麟含蓄地点点头。 宋清虚犹自搞不清楚状况,拉着蒋梦麟的衣袖:“怎么回事,这里买土特产怎么那么麻烦?她这里是卖什么的?小麟你不要在这里买枪啊,带不回去买了很浪费的……” 蒋梦麟理都不理他,对站在旁边的梅德文笑着说:“还要麻烦你当一下我们的见证人了。” 梅德文笑了起来:“我的荣幸啊!” 蒋梦麟从口袋里翻出自己和宋清虚的护照,然后在一张白纸上签好名字,再拽着宋清虚的耳朵让他也签好,宋清虚还来不及看清楚上面的字,纸就被收了回去,女士伸出手:“五十五美金,谢谢。” 蒋梦麟掏出裤兜里备用的钱包整个塞了进去:“剩下的是我们准备的红包,谢谢您了!” 女士咧着一嘴黄牙高兴地又说了几句好话,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张纸说:“谢谢您的慷慨,这里是通往森马湾教堂,的地址和我的介绍信,主教会亲自为您住持……”她看了茫然的宋清虚一眼,然后神秘地笑了起来“婚礼!” “……什么!?” 宋清虚眼睛瞪得滚圆,胳膊给蒋梦麟拉住嘚啵嘚啵地被拽出队伍,另一只手捧着一叠窗口里递出来的纸还有两本绿皮的本子,整个人陷入了茫然状态。? 什么婚礼谁的婚礼?啊啊啊啊!!!!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岂可修! 保持着茫然的状态,他被拉近了汽车,司机照旧说着好话,拿过介绍信看了一眼,眼睛也瞪圆了:“真是不可思议!森马湾的主教?很少有人能够请得动他出面的,您可真有能耐!” 蒋梦麟订好的西装已经被店员送了过来,一个电话就到达了教堂门口,顶级的面料和贴身的剪裁,拉斯维加斯最高级的裁缝店出品,蒋梦麟趁着定制日常衣服的时候拿到了宋清虚的尺码,这些堆叠好的西装在夕阳下散发着迷雾般幸福的光彩。 宋清虚被强制套上西服,直到被拉到教堂内,才回过神来,不可思议地对蒋梦麟说:“你要和我结婚?!” 蒋梦麟挑眉,一点也不温柔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蓝色天鹅绒的珠宝盒,敲了一下宋清虚的额头后塞到他手里:“你敢说不同意?” “不是!”宋清虚吓了一跳,紧紧把珠宝盒攥在手心,生怕会有人抢似的,脑子有点混乱,“可是……你不是说……不是,你之前……” 蒋梦麟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们回国之后还要登记吗?蠢货。” 这只是一张证明,甚至都不会出现在宋清虚的档案里。蒋梦麟是没有那么多讲究的,可是宋清虚的事业注定了他不能随心所欲。 宋清虚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眼睛有点发红。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慢慢打开蓝色的盒子,黑色的底托上,静静的躺着一枚银色的戒指。 细碎的钻石镶嵌在整个戒身,闪耀着的光芒晃花了宋清虚的眼。 脸颊一热,宋清虚赶忙抬起手来遮挡。 教堂里没有一点声音,蒋梦麟静静的看着这个第一次落泪的男人,心口酸溜溜的。 蒋梦麟从他手里拿过戒指盒,取出里面的钻戒,拿起宋清虚的右手慢悠悠地说:“那么老宋,你愿意嫁给我吗?” 宋清虚吸了吸鼻子,手掌往前面一伸,主动套好了戒指:“不是应该你嫁给我才对吗?” “喂!”蒋梦麟真是无语了,“你偶尔!偶尔!不能长长脑子,干点浪漫的事情吗?!” 宋清虚紧抿着嘴唇,唇角勾着难以察觉的弧度,伸手在蒋梦麟的口袋里掏啊掏又掏出来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枚稍小些的同款式戒指。 他抬起蒋梦麟的右手,怔怔的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抬到嘴边咬了一口。 蒋梦麟挑眉看着他怪异的举动。 宋清虚有点不好意思地把戒指套上蒋梦麟的无名指,轻咳了一声,低着头小声地说:“我愿意嫁给你。” 蒋梦麟犹如获得了抗战胜利般傲慢地笑了起来。 教堂门口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在安静的室内显得特别清晰,两个刚刚宣誓完的人一愣,齐齐的撇头看过去。 一个白发,有着大胡子,穿着一身黑袍的老人,从门缝里探头看过来。 蒋梦麟看到他垂在胸口的银白色十字架,对他笑了一下:“您好。” “您好……”老人一手握着厚厚的圣经呆呆的看着他,然后虚弱地把圣经塞回了自己的口袋里,“我是森马湾教堂的主教……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你们并不需要我……” 他说我这个话,就失魂落魄地走了,蒋梦麟这才反应过来,好像刚刚的宣誓……没有神父的参与…… 那到底还算不算数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是傻的,都忘记说了,正文已经差不多了,接下去都是甜死人的小番外了…… 年纪大了脑子有点不好使了…… 第120章 番外-3 大门被哐的一声重重踢开,伴随着巨响后隐约的劝诫声,埋首于文件山里的蒋梦麟叹了口气,停下笔,抬头看向来人。 “宋先生!您不能现在进去……” 宋清虚身后的红裙秘书锲而不舍地跟着劝告。 “行了,”蒋梦麟揉揉眉心,对秘书挥挥手,“你先下去吧,帮我把门锁好。” “是。”秘书朝他鞠了个躬,轻轻地拉上门出去了。 看着宋清虚气的快要扭曲的神色,蒋梦麟无奈的说:“说吧,又怎么了?” “怎么了?”宋清虚咬着牙怒气冲冲地看着蒋梦麟,攥的紧紧的手指头上光芒一闪而过,那是他们的婚戒,现在婚戒的主人已经快要气的失去理智了,“你居然还问我怎么了?!蒋梦麟!你说实话!这日子你还要不要过了?” 蒋梦麟有点讶异,宋清虚很少会气成这样,这些年在部队越发混得开的男人早就磨平棱角学会了圆滑,三十出头就当上少将的宋清虚城府日渐高深,日子平淡如水过了十来年,很少会瞧见宋清虚这样失态。 蒋梦麟站了起来:“你怎么了?把话说清楚啊。” 宋清虚眼中含着说不出的委屈:“刘薇薇!她为什么会在寰球!?你这几天那么晚回家都是为了她对不对?!刚刚居然让她到家里来拿资料?!” 蒋梦麟神经像兔子似的跳个不停,宋清虚这是发疯了么? 让刘薇薇去家里拿资料完全是个意外,她现在是自己的人力资源部主任,昨天带回家看的应聘信息忘记带来了,宋清虚那么晚才回家累得要命,总不能让他来送吧? 蒋梦麟可不是这么这么不体贴的人。 叹了口气,蒋梦麟毫无办法,宋清虚的醋坛子本性早就已经根深蒂固了,虽然常常这样吃吃醋还是挺有益身心健康的,但宋清虚现在的状态可和平时不太一样,如果这种怀疑得到了滋生的土壤,总有一天矛盾会生长出更加硕大的果实的。 “清虚!”蒋梦麟推开面前的一大堆资料站了起来,绕开办公桌走向他,“我是同性恋,我以为你知道的,要怀疑也不该怀疑一个女人啊……” 宋清虚抿着嘴死死盯着蒋梦麟,看他走近了,一把拽进怀里揽住,力道大的让蒋梦麟险些喘不过气,“可是,妈说,你以前和她相过亲,如果不是我搅合,你们俩一定就结婚了,你和她很谈得来……” 李月玲? 蒋梦麟挑起眉,升起些怒气,有她李月玲什么事儿啊!? 蒋梦麟挣扎着拍了拍宋清虚的肩膀,示意他松开自己一些,然后主动揽住宋清虚的脖颈踮起脚送上自己的唇舌。 亲吻一触即发,如同燎原大火熊熊燃烧起来。燥热的温度瞬间蒸发了宋清虚脑中的理智,他就像一头猎兽叼住了嘴里的猎物一般,立刻反客为主攻击起来,点火的蒋梦麟全无还手之力,只能微微呻吟着挂在他身上,宋清虚比他高了半个头,如果不是腰间揽住的那双有力的胳膊,他坚信自己一定会软倒在地上的。 “唔……” 蒋梦麟仰起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宋清虚短短的头发扎在他的脖颈上,起伏蠕动,又痒又痛,脖子上的一块皮肤被微微吸起啃咬,蒋梦麟揽住他的脑袋,轻轻地说:“晚点好不好……我还有工作……” 下一秒天旋地转,他被整个人压在沙发上,西服撩起了一半,内里的衬衫被暴力扯开,宋清虚不言不语地含住他胸口的粉点,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蒋梦麟脚都软了,那里是他的敏感点,只要被撩拨就会全身发软,变的毫无还手之力,宋清虚自从知道了他这个弱点之后就特别喜欢使坏,每次都要逼着他出一头热汗才肯罢休。 “混蛋……”蒋梦麟无奈地抱怨了一声,退而求其次,“那门关好……了没有?” 宋清虚嘴一停,皱着眉头抬起头盯着他,眼珠子圆溜溜的透着说不出的埋怨,“你怕被那个姓刘的看到了?” 蒋梦麟翻白眼:“说什么鬼话,我是同性恋!” “谁知道了?你告诉谁了?”宋清虚挑眉不依不饶地追问,“说不定别人存了心思,然后你得意洋洋就顺势接受了,谁知道啊?” 蒋梦麟捏着宋清虚腰上的软肉掐了一把,眯起眼:“你今天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胆儿肥了?我看你才是日子不想过了吧?” 下一秒宋清虚的动作差点把蒋梦麟恶心的吐出来。 宋清虚撅着嘴,用一种从未有过也不该出现在他这个硬汉脸上的娇羞表情扭捏这细声细气问道:“那你说……你还爱不爱我的?” 蒋梦麟胃里一阵翻滚,忍住一巴掌愁死这个二逼的欲望,嗓音中却忍不住带着一丝颤抖:“你被掉包了吧?宋清虚你是不是吃坏肚子了还是摔坏脑子了……” 宋清虚表情一收,恢复成正经的样子,一把抱住蒋梦麟,“那我强势一点,你是不是更喜欢?” “我一点也不喜欢,”蒋梦麟什么浪漫暧昧的心思也提不起来了,伸手就想把宋清虚的胳膊掰下来,“我还忙着一堆事儿呢,你要是没事儿边儿坐着去,要不快点去赚钱,家里肉都买不起了。” 他刚迈出一步,宋清虚立刻扭身再一次紧紧地抱住他,头埋在蒋梦麟的颈窝里,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蒋梦麟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宋清虚紧绷的肌肉和急促的呼吸,稍稍挪动一下身体,坚硬灼烫的柱体摩擦到了西裤上。 “小麟……”宋清虚含糊不清地嘟囔,“做一次吧,昨天我太累了,我都一个星期没有摸到你了……” 他说着,就摆动着有力的腰部开始磨蹭蒋梦麟的大腿,蒋梦麟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不会是当真的吧!?” 正当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同时细细的女声隔着门响起:“蒋总?你在里面吗?我有事情要汇报一下。” 是刘薇薇。 宋清虚一下子就怒起来了,这个刘薇薇是生来和自己作对的吧? 蒋梦麟只好推开他:“快点把衣服弄好,我处理完事情就回家,行不行?” 宋清虚只好不甘不愿地扣好衬衫的纽扣,蒋梦麟于是松了口气,朝外喊了声:“进来。” 门把手扭动的同时,宋清虚为难地低声凑到蒋梦麟耳边:“怎么办,裤子拉链卡住了……” 蒋梦麟慌乱地盯着宋清虚下腹看了一眼,紫红的柱身剑拔弩张地立着,裤子是无论如何遮掩不住动静的,但刘薇薇已经进屋快要走近玄关了,去休息室势必会和她撞上。 蒋梦麟咬咬牙,一把拽住宋清虚:“去藏在我桌子底下!!” 蒋梦麟的办公桌,中空实木,高大威严,宋清虚弓着腰蹲在里面还是够的,人才钻进去,刘薇薇就抱着一叠蓝皮封面的文件走了进来,鼻梁上的无框眼镜犀利干练,一头无一根乱发的马尾严谨肃穆,面对蒋梦麟的时候也显得一丝不苟。 “蒋总,”刘薇薇对着蒋梦麟点了点头,忽然挑眉,“你怎么了?” 蒋梦麟的西服纽扣开了一半,领带也挂在沙发上,经历过无数日光浴洗礼的麦色腹部肌肤无可避免地从奇怪造型的衬衫下摆附近裸露出来。 真是不修边幅啊…… 蒋梦麟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拉拢衣襟走到办公桌后坐下,给了蹲在里面的宋清虚一脚,对刘薇薇说:“睡了个午觉,你有什么事情吗?” “是关于Z省投入的高速路,技术部已经统计出来了沿路需要开发的隧道和搭建的高架,还有途经乡镇,我送来给您过目。” 蒋梦麟接过来翻了两下,无非就是一些数据报告,这种工程怎么做都不可能会亏本的,更何况这种事情也不需要他出太大的力气,与鲍雄同级别的高管们分忧能力本来就是一流的,能送到他这里来,就代表事情已经没什么风险了。 “很好,”蒋梦麟点着头,翻到最后一页,在空格处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手一抖,最后一笔画出长长的一道弧线…… 蒋梦麟趴在桌子上,忍住呻吟出声的冲动死死咬住嘴唇,即便是没有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的脸一定在开始发红了。 从胳膊的缝隙里看下去,眼前的一幕让他更加热血沸腾——宋清虚以一种屈辱的姿势跪倒在他的脚下,裤子褪下了一半,路出精致结实的臀和腿,军人的身体没有一处不完美,如同雕像般健壮,他两腿跨开,拉开了蒋梦麟的拉链,正扶着半软的小蒋啜吸。 灵魂在那个出口飘出了一半,蒋梦麟开始浑身小频率地发起抖,这当然瞒不过正在探索他身体的宋清虚的关注,宋清虚得意极了,重重一吸后,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弧线,松开嘴,细细的在毛发上探舌品尝。 蒋梦麟狠狠地瞪他一眼,当然,红红的眼眶加上盈盈泪水,这像是撒娇还要更多些。 “蒋总?!”头顶的女声成功换回了蒋梦麟的理智,被偷窥的罪恶感与兴奋感让蒋梦麟的后背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疙瘩,他不动声色地用袖子揩去眼泪,闭起眼揉着太阳穴抬起头来,脸红红的,眯起一条眼缝看着刘薇薇:“有点累了……唔……”宋清虚又洗了一下,蒋梦麟几乎无法将话说的连贯,“你还有什么事情吗?我还想再休息一下。” 刘薇薇踌躇了一会儿,怀疑的打量了一下蒋梦麟的脸色,有点担心:“蒋总您不会是生病了吧?要不要我叫医务室的人来看一下。” 蒋梦麟皱起眉头声音有点不耐烦了,刚想要说些什么,一阵让他头皮发麻的快感闪电般窜了起来,他几乎忍不住要惊叫出声,但幸亏还是伸手迅速捂住了。 蒋梦麟低吼:“没事情快点出去吧,我好几天没有休息了,我说没事儿就没事!” 刘薇薇吓了一跳,脸色立刻有点发白,她微微鞠了个躬向后退着:“抱歉,那我就先告辞了。” “对了!”临近出门,刘薇薇扶着玄关的隔断犹豫地回过头,盯着地板不敢去看蒋梦麟,语速飞快:“虽然这样说很不礼貌但请蒋总和伯母说一声不要再试图说服我和您恋爱了我男朋友上一回不小心听到了气的要命我知道这样说很失礼但是您一定要原谅我!” 她说完拔腿就打算跑,蒋梦麟大声说:“帮我把门锁好!” “哐!”的一声,大门锁上了。 宋清虚迫不及待地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没给蒋梦麟一丝喘息的时间抬头就吻了上去,他嘴里还有蒋梦麟雄性浓郁的气味,舌头软而滑润,在口腔里犯上作乱,又转移到脖子和锁骨,最后一口含住蒋梦麟的喉结。 蒋梦麟发出一声甜美的长长的呻吟,理智几乎归零,被威胁着的雄性本能呼吁他干掉眼前这个男人,于是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对方的命根子。 宋清虚呼吸一窒,眼神暗了下来,一把将桌面上的所有文件扫了下去,抬手将人抱在了桌面上。 窗帘拉起的电动声兹兹响着,屋里恢复黑暗,宋清虚草草开拓了几下,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埋了进去。 进入天堂的感觉让他窒息了几秒,随后……开始响起两个人毫无掩饰的呻吟。 两小时后—— “我该在这里装修一个浴室的……” 蒋梦麟提着裤子,皱着眉头向后面摸了一把,宋清虚的精液一股股冒了出来,明明刚刚已经引出来了,但现在还是剩下那么多。 因为很少在办公室留宿,蒋梦麟办公室内的设备并不算多,现在连洗澡的地方也没有。 宋清虚一把把他按在桌面上,半跪着掰开臀瓣吻了上去用力吮吸,蒋梦麟扶着桌子软倒在桌面上,无力地呻吟着。 “再来一次吧……”摸着自己再次精神起来的半身,宋清虚食指不舍地抚摸着那个小口,浅浅的送进去一个指节又抽出来,粉色的内。壁因为充血变得艳红,在紧紧收缩过后会有片刻的放松,还未完全闭合的小口可以隐约看到刚刚接纳自己的地方——太诱人了。 “裤子都湿掉了……” 蒋梦麟烦躁地踩了宋清虚一脚,但随后自己将屁股送了上来,“五点钟回家,洗好澡才可以做,这是现在最后一次了。” 但是直到六点半,办公室的大门也未再次打开。 第121章 番外-4 夏季。 空气潮湿闷热,天空漂浮着阴沉的云。 窗口看过去,乌黑的云层黑压压地盖了过来,几道闪电过后,狂风大作。 蒋宅里,蒋母正在接听电话。 蒋梦麟斜倚在客厅的贵妃榻上,空调开的很低,一条薄毛毯盖住他的膝盖,他一手拿着遥控器,另一只手抓着半个削了皮的苹果。宋清虚坐在末端,拿着指甲剪正在帮他修脚。 蒋梦麟看了眼蒋母时不时瞟过来的眼神,微微挑起眉给宋清虚递了个眼色:“她怎么了?” 宋清虚抬起头来,指腹在蒋梦麟的指甲上来回磨蹭,发现终于没有缺口了,才朝着蒋母看过去,盯着她的嘴唇看了一会儿,宋清虚脸色有点微妙,“额……我想你过一会儿就会知道了……” 蒋母很快挂掉了电话,坐在原地搓了搓手,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 这是蒋梦麟在房价大涨之前在B市二环内阴差阳错买下的独栋别墅,蒋母的生意开始向着帝都发展,前段时间,她刚刚注册成立了自己的服装公司,有蒋梦麟有意无意的扶持,加上她自身的能力,公司的生意不错。 于是她也就顺势搬了过来和蒋梦麟宋清虚同住,家里请了两个钟点工,并不忙碌,李月玲逐渐习惯了与过去完全不同的精英人士生活。 因为事业,她变得越发有魅力了。额发一丝不苟地梳了上去扎着高高的马尾,面上施了淡妆,随时都是一副自信满满的神情。但奇怪的是,这一刻的李月玲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慌张。 蒋梦麟缩起脚,坐直身子,疑惑的看着张口欲言的母亲。 “小麟……”李月玲搓着手,慢吞吞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轻咳了一声脸色浮起粉色,“你介不介意……再有个爸爸?” 蒋梦麟悚然一惊。 钢琴的键音轻忽飘渺,如同乳猫的肉爪在心头骚扰。 一首《夜曲》弹尽,旋律悄无声息地换成另一首歌曲。 蒋梦麟垂着头,心不在焉地往咖啡里加了三个奶球五块方糖,褐色的咖啡在汤勺的搅拌下逐渐变得黏稠,蒋梦麟抽出勺子,放在盘边,碰撞时发出清脆的嗡鸣。 他回过神来,抬起头,蒋母拉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坐下。 蒋梦麟打量对方。这是个大约四十出头的男士,看得出是个生活精致的人,满头的黑发被仔细地固定成了优雅的形状,光滑简洁。他穿了一身正统的深咖色英式西服,即使在这样炎热的夏季,也没有缺少领带,如果是在凉爽些的时候,他也许会加上一件配套的马夹或者背心。他的眼神坚定明亮,自信的直视着蒋梦麟的视线,嘴唇勾起一个礼貌的弧度,发现蒋梦麟在打量自己,他伸出一只手笑着说:“你就是小麟吧?我是你母亲的男友关伟,很高兴能够见到你。” 蒋梦麟面无表情地与他握过手,收回胳膊继续忙着自己的事儿。 关伟大概也是紧张的,他手心在出汗。 蒋梦麟在心里飞快地分析着关伟的性格,凭借关伟的某些小动作,比如喝咖啡的汤匙他很随意地放在盘子中间,可以看出他是个没有受过正统教育的富N代,也许是白手起家的,但是他的西服袖扣花纹却和西服的颜色搭配的非常和谐,一定是个具有特定审美观的男人;虽然之前在和自己说话,但关伟的眼神却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坐在一旁的李月玲身上,虽然看起来不是很礼貌,但却能够从侧面说明,他对李月玲有着不浅的感情。 他没有真正把蒋梦麟看在眼里,也许他以为蒋梦麟只是个普通的青年,而在李月玲面前没有一丝弱势的情绪,则说明了他是个比起李月玲更加成功的商人。 蒋梦麟眯起眼,浅浅地小酌一口,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起来:“关先生和我母亲认识多久了?我似乎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您。” 关伟接触到他的眼神,怔了一下,看了眼紧张的李月玲,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其实也没有多久,月玲因为之前要开公司,出席了几次B市几个大型服装企业的宴会,我恰好和她遇到,聊了几句才慢慢接触起来的。” 他以前一直不清楚为什么李月玲对自己和她儿子见面的事情表现的那么抵触,现在见到了,他才真正明白,原来气场强大和年龄真的没有必要联系。 蒋梦麟一举一动所散发出的无形上位者的威严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养成的,在他的问话下,饶是关伟这个年纪的老狐狸也有种被胁迫的危机感,于是他也真正找到了为什么李月玲谈起这个儿子的时候,除了愧疚和关爱之外,还总是掺杂着一点不难被察觉出的畏惧。 发现自己轻敌了的关伟立刻转变了态度,变得客气起来,也不像刚刚那样随意,问答逐渐变得公式化。 这是两个人都想要看到的。 对于李月玲要结婚的事情,蒋梦麟没有任何异议,但是结婚的对象却不是可以轻易凑合一下的,从家室到品行,蒋梦麟都不得不在意。如果遇到一个心怀不轨的凤凰男,那么很有可能好不容易得到的安静生活又会被搅成一团乱麻。蒋梦麟有非常强烈的领地意识,对李月玲都不甚亲近的他当然不可能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未来继父表现的多么热情孺慕,他最需要的是合理的空间,两人之中只有李月玲这么一条纽带,井水不犯河水,分离皆可随意。 关伟则有着更多的考量。 李月玲提起这个儿子的时候并不少,字里行间的能够听出蒋梦麟是个非常独立并且有能力的孩子,并且对待父母的态度可以看出他十分冷情,这样的人无疑是十分危险的。机智、有野心,并且有足够多的能力和耐心,如同伺机而动的躲藏在黑暗中的狼,有时候出其不意的一口,就能置人于死地。 关伟并不是孤家寡人。 他都这个年纪了,不可能还是从未有过经历的人,他曾经结过一次婚,有两个优秀的儿子,以及足够丰厚的家产。在艺术设计领域独占鳌头的公司是所有人都不能忽略的大肥肉,他已经年纪不轻了,也在着手培养继承人。刚刚从常青藤毕业的大儿子已经在公司里担任总经理的职务,这次和李月玲的结合,实际上反对声最大的也是这个大儿子。 李月玲带着一个孩子,并且这个孩子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 这等同于为所有人拉响了警报。 所以从一开始见面,关伟就表现出淡淡的疏离,借此来告诉这个继子,他们之间最大的关联就是李月玲,他相信,如果真的让这个孩子对自己的公司有了什么兴趣,那么三个竞争者们一定会三败俱伤。 所以关家的企业,只能有关家的继承人。 然后蒋梦麟则用最明显的轻蔑当头扇了他一巴掌。 没有讨好、没有亲近,言辞之中还隐隐显露着不要来打扰我的意味。 这是个被自己低估了的人。 关伟有点担忧地想,也许自己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个很讨厌的市侩商人。 这真是太糟糕了。 谈话在两个人默契的平衡制约下还算是愉快,中年人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散场之前,关伟表现出了想要近期跟李月玲领证结婚的意愿。 “这太早了吧……?” 李月玲有点害羞。 “我们认识了快一年了,”关伟却一点也不这样觉得,“关家迫不及待地想要迎接一位女主人了,我已经订好了戒指,是十五克拉的定制版,我会给你一个独一无二的婚礼的。” “这事情你们自己商量就好了,”坐了一天的蒋梦麟无语的看着他们俩腻歪,男人的情话对他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当然,如果这话是宋清虚说出来的就又不一样,“我先走了,有事情再联系。” 他对关伟点了点头,看一下表,已经是下午偏傍晚了,他还有一堆工作没有完成。 “等等!”关伟在他起身的时候忽然开口,站起来慈爱地看着蒋梦麟,笑着缓缓说:“我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和你商量。” 蒋梦麟皱着眉头看着他,他不想和这个继父有多少交情。 关伟为难地笑了笑,抓着李月玲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月玲从来没有亲口说过对你的感情吧?她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一直因为没有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这个原因对你很愧疚,而你又不太亲近她,我想,借着这次结婚的机会,让她了一了心愿。” 蒋梦麟不说话,但李月玲却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泪汪汪的,一脸感动的样子:“阿伟……” “蜜月旅行你能和我们一起吗?”关伟认真地请求着,“也许你还有别的事情,但是,不会很久的,只要和月玲呆上一个星期就好了,她一直想要带着你出国去旅行。” 蜜月? 蒋梦麟皱起眉头:“我没空。” 李月玲立刻变得怅然欲泣起来,眼泪汪汪地盯着蒋梦麟。 “一个星期!”关伟紧紧地盯着他,小心翼翼地说:“去洛杉矶,或者旧金山,都是方便工作的地方,就一个星期好不好?” 蒋梦麟对上李月玲可怜兮兮的视线,张口结舌了一会儿,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好一会儿才撇开头,轻轻地应了一声。 女人真是麻烦死了。 第122章 番外-5 真是后悔死了! 蒋梦麟在心里一个劲儿地埋怨着,一边看着走在前面黏黏糊糊的新出炉夫妻二人。 他是不习惯那么黏腻地表达感情的,即使和宋清虚结婚了,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也还是平平淡淡的,一夜之间转变为老夫老妻,相敬如宾。他们俩都是有自己事业的,平时不在一起的时候,也就是通个电话听听对方的声音而已,哪像是这对夫妻…… 李月玲本来内在就是一个小女人,即使是有了自己的事业,也还是喜欢依偎在爱人的身后的,关伟是个大男子主义的人,但内心深处却不乏温柔,李月玲打拼了那么久,也学到些对付人的招数,娇嗔耍赖,刚柔并济,将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加上新婚,两个人晒恩爱几乎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到了异国他乡,李月玲胆子也大了起来,即使儿子在身边,也还是跟爱人二十四小时不分离。 蒋梦麟瞥了一眼身边跟着的宋清虚,他看着前面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时不时地看向蒋梦麟。 蒋梦麟翻了个白眼。 伸出手来,抓住宋清虚的爪子,索性走到前面,两个人相依相偎,这一下,纠结的就变成了关伟。 说到底,他还是一个传统的人,同志对他来说还是有点重口味了,所幸蒋梦麟这一对是赏心悦目的,上回在旧金山时,街头有一对胡子大汉,满手臂凶恶纹身,人高马大却做小鸟依人状的情侣,就当场把他吓得脸色发白。 “咳咳……”关伟咳嗽两声,眼神飘忽看着天边,开口提议,“我在南部也有一家分公司,如果可以的话,一起去玩一玩好了。” 关家主要从事海洋矿物开发,是暴利行业,现在国内矿产关卡日益增多,关伟就开始着手逐渐将产业转移到国外,现在在美洲南部,就已经开始着手开采矿产,除了海洋领域,还有陆地的矿物开发,现在也和人合资在中东地区涉足油田,总的来说,是个和蒋梦麟不相上下的成功人士。 关伟指的就是在加利福尼亚靠近洛杉矶的某块油田,此时的石油已经变成暴利行业,他也开始试图插手分食。 蒋梦麟正有此意,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要在美洲投资部分产业,油田是个很好的选择,他只是愁于没有熟识的议员,加上寰球的企业性质,这种对外行业总是有着诸多不便,现在有了关伟的帮助,也许事情会变得简单的多。 于是一行四个人立刻出发。 在加州南部,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各处油田,这里的矿产资源丰富,所以也聚集了各地的富人投资,但从另一方面来讲,这里也是贫富差距最大的某些地区之一。 李月玲从未见过这样大的油田,巨大的钻机好像要戳破天空,看不见边际的高台上下都有忙碌的人群。 这里的办公区非常简陋,铁皮搭建的临时楼,好在有空调和舒适的地毯,李月玲惊叹了片刻,有点累了,躲在里间休憩。 蒋梦麟扶着栏杆站在二层,俯瞰着整片油田的全景。 宋清虚站在他身后,张开手臂,结实的胸膛能够将蒋梦麟整个人包裹在其中,他手扶在两边,看起来就像蒋梦麟依偎在他怀里似的。 两个人脸贴着脸,宋清虚在体味难得的温情,蒋梦麟则是在规划这一出的商机。 不管怎么说,要开采还是把开采地定在国外比较好,华国的资源虽然丰富,但毕竟是不可再生的,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还是不要祸害自己人了。 身后忽然响起皮鞋踩在铁皮上的沉闷脚步声,两个人回过头去,关伟右手指尖夹着两杯细长的酒杯,里面晃动着清透的金黄色酒液。 “要来一口吗?”关伟站定,微笑的看着他俩,“正宗的香槟,虽然冰的不是很透,但味道不错。” “谢谢,”蒋梦麟淡淡的道谢,宋清虚也点头接过,喝了一口,蒋梦麟看着天顶的入口挑眉,“我妈妈睡了?” “她大概累了,”关伟看了眼自己身后,满眼柔情,这个小妻子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可爱,虽然有些时候会患得患失,但却是非常能够满足于他的保护欲,这对大男子主义的男人来说,是最好不过的感情调味剂。 但是看着抱在一起丝毫不掩饰亲昵的继子和他的丈夫,关伟还是有点别扭,自从他知道了宋清虚的官衔之后,这种别扭表现的更甚,但是出于为对方考虑,他倒是没有开口问长问短过。 关伟看着自己的油田,想到妻子,和他这个很有野心的孩子,心里又是担忧又是无奈。 但关伟不是小气的人,既然自己有钱,他不在意分出一些来给蒋梦麟,只要在底线范围之外,他很愿意出资为这个爱人的孩子推进一下事业。 这一路来,蒋梦麟眼中的深思他都看在眼里,关伟清楚蒋梦麟的胆色和眼光,虽然了解不深,但英雄之间总是有相同嗅觉和话题的,至少在创业这一类问题的讨论中,蒋梦麟的见识和胆色就曾经让他惊叹,只可惜他姓蒋不姓关,否则关家的继承人一定不会是自己的大儿子。 “这里很好吧?”想到自己年轻时因为怀才不遇,资金不足等等原因,事业碰壁落入低谷的困境,关伟眼中就有点怜惜,在他看来,这个时候的蒋梦麟,应该是和曾经的他一样的,既然有能力,自己应该多多帮助他才对,他诱导性地对蒋梦麟介绍“这是全球最暴利的行业之一,只要有了油,世上的一切都是你的!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出资帮助你开发一块油田,算是我和你母亲结婚,我包给你的改口钱。” 蒋梦麟如何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所以只是笑了笑,顺口问道:“这里还有未开采的?” 关伟自信地笑了起来:“我的勘探队绝对是专业的,南部靠岸的那边,还有两处油田,一处要小一些,但是方便一口吃下去,另一块虽然很难拿下,但开采价值更加巨大,我现在正在筹备资金,那一块我是送不起的。你要的话第一块油田我能买下给你。” 蒋梦麟挑眉:“价值巨大?连关叔你都要筹备资金,要多少?” 关伟眼神一黯,抚上下颌看向远方:“如果能拿下那块田,叫我当小股东都没关系,那里蕴含的资源到底有多少,连我都是算不清的,可现在也不是一家两家人在抢,我手头只有二十亿,关家的流动资金拿不出太多,最近又借了一些,但到底还是不够。” 蒋梦麟沉吟了一会儿,觉得如果可以的话,自己入个股似乎是稳赚不赔的。这是门不亏本的生意,钱放在银行里只是废纸,油田可是个比金矿更赚钱的行当。算了算自己手头能拿出来的资金,蒋梦麟和宋清虚对了个眼色,笑着对关伟说:“要是可以的话,关叔说的后面那块地我倒是有点兴趣,我不善管理,如果可以的话,倒是能投资做个股东,关叔意下如何?” 关伟以为他在开玩笑,哈哈笑了起来,摆了摆手:“胡闹,小孩子说话没个轻重,算了,到时候我会培养你们金钱概念的,我手上的二十亿连那块田的三分之一都买不到,你还能有什么好办法不成?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的,你不要逗我开心。” 他说着,拍了拍蒋梦麟的肩膀,叹道:“趁着现在年轻的时候,还是要奋斗一下的,那块小一点的田到时候我就放在你名下,你也学习一下怎么经营,关叔的公司虽然没法让你做主,但现在也是我儿子了,做父亲的,总该为你们的后来考虑考虑。要是没有钱的话,你们俩……这种情况,以后年纪大了,会很辛苦。” 蒋梦麟心里觉得有点暖洋洋的,叹了口气,他把关伟的手抓下来,认真的说:“关叔,我是说真的,你说的那块油田,我确实有点兴趣。我虽然不是多富有,但投资一块田的钱还是拿得出的,但是我现在实在是没有精力管理,所以当个股东就拿拿分红,是个稳赚不赔的好项目啊。” 关伟怔了怔,以为蒋梦麟没听懂自己的劝告,又不忍心打击他自尊心,只好劝他知难而退:“现在说那些还太早,那块地在沿岸,有一部分在海里,虽然能够批下开采证书,但是开采费用比起陆地的就要大了,加上购买的钱和后期投入,一次性估计就要拿出上百亿,我手里只有二十亿流动资金,加上后期能够贷款一些,也还差上五六十亿,这可是个天文数字,你明不明白?”? “要那么多?”蒋梦麟有点惊讶,这比他预期的要稍微多了一点,但拿还是拿的出来的。关键是,他要知道自己投资的风险有多大。 关伟无奈的摇了摇头:“是啊,这个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这样,”蒋梦麟心里一急,打断了关伟的话,“关叔您晚一点把那块田的资料什么的都给我看一下,我信得过您,如果真的有那么好的话,我这里倒是可以拿出六十亿来,要是回本快,后期也许会有更多,但是事先说明,我可是要拿大股的。” 二十一世纪的石油行业有多兴旺,蒋梦麟心里是清楚的,再不过几年,海洋开采就会很成熟了,届时不要说这种有一半在陆地的油田了,就是全在海里的,也不见得有多困难。难就难在田难到手,资源最丰富的中东地区已经被垄断,其他世界各地,稍稍传出石油的风声就会飞来一群蝗虫,要是不手快,也许这块田转眼就易主了。 有钱不赚是傻子,更何况关伟的为人确实可信,能和他合作,也让人放心。 关伟傻了:“……哈?” 蒋梦麟却没来得及看他的表情,自己在心里一个劲儿地换算未来收益,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儿,心里如同烧起一把大火,恨不能明天就去把地里的油都掘上来卖个好价钱。一击掌,他严肃地搭上关伟的肩膀:“就这么说定了!晚上我们商讨一下细节,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尽快去抢!” “……不是……”关伟茫然地回过神来,蒋梦麟却掏出电话急匆匆地走了,他在原地呆了片刻,然后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恍恍惚惚地叹息:“真是老了……大白天的怎么把梦做得像模像样……” 关伟摇了摇头,摇摇晃晃地准备下楼去睡个觉。 第123章 人群熙熙攘攘。 在这个著名的金融之都旅游胜地,汇聚着世界各地任何国籍的游人,长枪短炮瞄准着衔接曼哈顿岛与布鲁克林区的布鲁克林大桥。 因为密集的人群,这里也滋生了多样的讨生活的人群,扒手、强盗、拾荒者、流浪汉,还有手工业者。 一个中年男人,脖子上挂了一个打开的皮箱,箱子的衔接角系在腰带处,在人群中穿梭,逢人便迎上去叫卖:“先生,买一包糖果吗?” “上好的水果糖,给您的孩子来一包吧?” 他的生意不错。游人们因为明媚的天气心情都十分好,也乐于花五十美分买一包红红绿绿色泽漂亮的硬质糖,虽然数量很少,但每个糖的包装袋上都印着纽约制造,可以当做纪念品拿回去糊弄小孩子。 中年人卖了差不多半箱,大概累了,他收起箱子,在桥尾的草坪处坐下来休息,一个胖胖的黑妇人拿着一个三明治从桥底爬上来递给他:“吃一些吧,再过两个小时,我们回家去做饭。” 中年人对她温柔地笑了笑,低头狼吞虎咽地吃掉了手里只夹着煎蛋和半块猪扒的土司,拍了拍手,又站起来去推销了。 他现在的名字,叫做米森·吉安。 从旧金山逃离之后,他扒了一辆货车来到陌生的纽约,他没有护照,没有钱,也不敢回到祖国,因为那里一定有着数不清的希望他死去的仇人。 刘雅的疯狂吓怕了他,刘父的能力在几次被险些打进十八层地狱的时候早已被神化,蒋方舟想,如果他真的被遣送回国,一定会被刘父折磨致死。 所以他在这个同样可怕的城市呆了下来。 他躲避警察,剃光了自己的黑发,在生活的折磨下,皮肤变得越来越黑,不再是一个显眼的黄皮肤,倒是更像黑人流浪汉,在没有找到工作的情况下,他住在布鲁克林大桥的桥体里,这是个没有人知道的密室,有毛毯,避风,还有腐坏的压缩饼干。暂时找到安身之所的蒋方舟每天到一个码头做搬运工,直到桥洞被另外一群流浪汉发现。 他被打了出来,浑身是伤,在贫民区诊所求救的时候,被好心的寡妇捡回家去。 蒋方舟和她结婚了,在那之后,得到了居住证,正式定居在了布鲁克林贫民区。 他的新妻子安吉尔和前夫租了一套破旧的平房,房租并不算很高,但悲惨的是她的前夫前不久死在了枪战里,留下了安吉尔和一个只有两岁大的女儿,在这个贫民窟里,如果不改嫁,安吉尔的女儿早晚会莫名其妙死亡。 婚后的生活比预料中的平静,蒋方舟是从农村里出来的孩子,当然有一些自己的手艺,他买来原料和香精,在家里开辟出一个小房间做工坊,制作一些小糖果小面包销售给来旅游的游人,利润非常高,他们的生活开始变得慢慢好起来。 安吉尔是一个很体贴的妻子,虽然又胖又丑,但温柔细心又能吃苦,对历经沧桑的蒋方舟来说,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刚到纽约的那段时间,蒋方舟曾经想尽办法弄到了一点钱,给那个魂牵梦萦的朱敏敏打去了电话。 朱敏敏把他约到了一个公园,然后让她的新男友暴打了蒋方舟一顿。 蒋方舟口鼻流血,静静的躺在公园里,那个时候,几乎有了想死的心。 但他终究是坚持活了下来,历经了各种磨难的蒋方舟,终于在快要步入晚年的时候组建家庭,知足地生活了起来。 他经历了各种女人,美貌的、温柔的、恶毒的、柔弱的、冷艳的…… 而现在对他来说,皮相早已不那么重要了。 而唯一遗憾的,只有…… 蒋方舟从回忆里脱身,已经快到下午两点了,现在回去做饭、准备明天的糖果之后,要去接孩子放学。 他收拾了一下箱子里的零钱,今天运气很好,有五十多美金的收入,把钱塞到口袋里,下到桥底和认识的流浪汉打了招呼,蒋方舟扶着安吉尔爬了上来。 桥尾草坪旁边有个临时停车处,此刻刚刚驶入一辆黑色的,还在冒尾气的路虎,高大的车身让人望而生畏。 是不能得罪的有钱人。 蒋方舟暗暗地警惕起来,拉着安吉尔打算躲开。 车门却在这时候打开了。 里面传来少年的嗓音,让蒋方舟脚步顿住,是中文。 ——“清虚,一会儿你给我拍一张全景,用的来快门吗?” 虽然时隔日久,但这样熟悉的声音,蒋方舟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 那个在他生命中占据了无与伦比重要意义的孩子,他的大儿子,也是今生唯一的孩子。 理智和自尊告诉蒋方舟,现在立刻躲开,不能让这个孩子看到自己这样狼狈的一面。 蒋方舟想要挪动脚步,却浑身都是僵直的,如同沉浸在梦魇里,想要挣脱,却有心无力。 他的眼眶很快红了起来,泪水被迫力逼了回去,收拾好东西的安吉尔看到他没有动静,奇怪的发问:“米森,你还好吗?” 蒋方舟喉咙赫赫的滚动着声音,却没有说话,双眼朦胧渴望地看着打开的车门。 一双结实袖长的,被牛仔裤包裹的大腿伸了出来,青年身形矫健,稳稳地跃到地上,然后转过身看着大桥,嘴里喋喋不休地用中文在抱怨:“真是的,我昨天忙到两点多才睡觉,结果一大早出来就是为了看这个……” 蒋方舟一顺不顺地打量着他,眼泪无法自制的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滚进衣襟里。 他长大了。 记忆中的那个清秀漂亮的孩子,变得高大优雅,高挺的鼻梁,眼睛长得和年轻的自己一模一样。 蒋梦麟…… 连名字也是仔仔细细算了生辰八字托先生取的。 明明是那样幸福的一个家,温柔的妻子,可爱的儿子,富足的生活。 风水轮流,自己却成了如今的模样。 他的视线实在太过灼热,蒋梦麟感觉到脸颊都在发烫,不由得开始寻找。 他们的距离不过几步之差,很快对上了视线。 —— 在蒋方舟失踪的这些年里,蒋梦麟不是没有想起过这个父亲的。 他对蒋方舟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拜他所赐,上一世他的人生如同一场无法苏醒的噩梦,这个没有担当的男人害了他的妻子和孩子,自己却生活的无忧无虑。 蒋梦麟一度认为,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原谅他。上天赐予他新的生命,一定是对这个男人的惩罚。 可是现在,再次相见,而且是以这样难堪的方式会面,如果一定要用词语来形容蒋梦麟的心情,那么只有—— ——平静。 “好久不见,”蒋梦麟看着面前这个眼泪沾湿脸颊的男人,冷静地开口,“真巧。” 蒋方舟原地摇晃了两下。 蒋梦麟的生疏客套,在第一时间,蒋方舟张嘴说话之前,打破了一切曾在他脑内奢求过的大圆满结局画面。 “……啊,”好一会儿,蒋方舟才回过神来,窘迫地把挂在脖子上的黑箱子取了下来,在衣服上擦了擦自己的手,才试探性的伸出手掌来拍了拍蒋梦麟的肩膀,只不过是触碰了一秒,蒋方舟赶在蒋梦麟皱起眉头躲开之前收回了手,把眼泪擦干,无不欣慰地点头,“是啊……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蒋方舟拉过胆怯地躲在一边的安吉尔,和蒋梦麟介绍:“这是爸爸现在的老婆,她叫安吉尔,家里还有一个小妹妹。你现在怎么样?”蒋方舟想了想,忍不住加上一句,“你妈一起来了吗?” 蒋梦麟点点头:“她在车上,不过她已经再婚了,你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蒋方舟愣了一下,才摸着后脑尴尬的笑了两声:“是,我就是问问……” 蒋梦麟打量他。 分离了那么多年,蒋方舟在他脑海中的形象一直是那个冷酷肥胖的形象,五官突出酒糟鼻,眼眶凹陷的小眼睛,还有因为日益增多的应酬,开始吹气球般增长的肥肉。 然而现在,因为劳苦的生活,和不断要在日光下暴晒的工作环境的原因,蒋方舟变得结实了许多,看起来个子要比从前高了一点,皮肤黑黑的,和安吉尔站在一起,虽然不同人种,但模样真的相差不大。 显然一直生活的很辛苦。 两个人都安静下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蒋方舟盯着自己的鞋子看了半天,忽然抬起头来,慌张的把箱子打开,捧出几包花花绿绿的糖果站起来往蒋梦麟手上塞,低着头喃喃的说:“吃点糖,吃点糖,自己做的……” 蒋梦麟接了过来,盯着看,指节大小的彩色硬质糖。 “呵……”蒋方舟看他不吃,有点难过,沉默了一会儿,但还是笑着问,“快到晚上了,要不来家里吃顿饭?爸给你做点好吃的,听就没见你了……” 蒋梦麟看着他眼巴巴的模样,凭空心里升起了一股怨恨。 多可笑! 曾几何时,他也曾这样卑微地祈求过蒋方舟的关爱,希望他能去一次自己的家长会,希望他能在自己辍学的时候帮衬一把,希望他能在自己辛苦打拼的时候,来一个电话。 孤寂的家里,冷冷清清,就像一座死宅! 而那时候的蒋方舟,却和刘雅刘力扬一起享受着天伦之乐! 如果没有上天的垂怜,如果人生依旧是从前那样走…… 蒋梦麟攥紧拳头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亢奋的情绪泄露出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你也有今天! “不用了,”蒋梦麟猛然撇过头,生硬地笑了一声,“我们晚上还有地方要去,妈妈还在等我,本来还想留在这里玩两天的,可是现在还是算了吧。” 他盯着蒋方舟,一字一顿的说:“再—见—” 蒋方舟觉得自己喉咙口一定堵着一口浓痰,淹没了气管,让人连呼吸也变得异常艰难。蒋梦麟深埋眼底的怨恨和冰冷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唯一的儿子,这是他今生唯一的孩子! 居然在怨恨他! 蒋方舟僵硬的站在原地,连话也说不出来,眼睁睁的看着蒋梦麟转身离去。 车门关上的同时,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 车里隐隐约约传来蒋梦麟不赞同的声音:“妈!” 李月玲却坚持下来了。 午后的阳光照射在她身上,背着光,让看向那处的蒋方舟恍惚了片刻。 她变得越加美丽,苗条纤细,穿着一袭长长的白裙,头发清爽地扎在脑后,高高的马尾,大方性感。 她也老了,脸上也有了皱纹,但却有一种超乎皮相的气质烘托在周围,让人不自觉忽略她的年龄。 李月玲走过来,冷淡地塞给蒋方舟一个薄薄的红包,对安吉尔点点头,轻声对蒋方舟说:“这些钱拿去给小孩子买点吃的吧,我英语不太好,就不和夫人问好了,你毕竟是小麟的父亲,你知道这个孩子,他本来就是这样,我劝你不要伤他了。” 顿了顿,看着蒋方舟苍老的脸,李月玲终究没有再说出别的话,微微点头告别后,李月玲垂着眼转身离开。 汽车开到了桥的那一头之后,蒋方舟才回过神来。 身边的安吉尔因为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陌生人前来亲近,表现的十分害怕,小心的从蒋方舟身后走出来,她眼巴巴的看着蒋方舟手里的红包,却没有去拿。 蒋方舟把红包递给她,随后痴痴地看着车远去的方向。 “上帝!” 安吉尔一声惊叫,随后很快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担忧的看了一眼四周之后,将手上的支票捂住递给蒋方舟:“米森!他们究竟是谁!?为什么给我们那么大一笔钱!?” 蒋方舟恍惚地看了一眼,李月玲给了他一张二十万美金的支票。这足够他租下一个小店面,或者买下一间小小的房间,不受房租困扰。 安吉尔惊叹了一会儿陌生人的慷慨,猛然吓了一跳,抬手去抚摸蒋方舟的脸,手忙脚乱地劝慰着:“米森!?你还好吗?你怎么哭了?!” 哭了? 蒋方舟茫然地看了她一会儿,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颊,触手湿润,蒋方舟脸色苍白的笑了起来。 “没什么,”蒋方舟搂住惊慌的安吉尔,摇着头笑起来,眼泪却没有立刻停下,“回去吧,巴蒂要放学了,今晚吃鱼好吗?” 他拿起地上的水壶和皮箱,再次看了一眼曼哈顿岛的方向。 天色已经开始逐渐变得昏暗。 西方的太阳依旧灼热耀眼。 但不久之后,天地就会被黑暗吞噬。 如同他蒋方舟,此刻的人生。 第124章 番外 关伟在曼哈顿的分部果然建造的十分大,占据了曼哈顿岛市中心某处高级写字楼好几层的黄金地段,现在金融危机刚刚过去,米国正好是百废俱兴的时候,建筑业和能源业非常赚钱,利润大到蒋梦麟都忍不住想要插一脚了,足可以看出究竟是多么大的暴利。 因为遇到了蒋方舟,李月玲的心情并不十分好,精神也可见的低落,蒋梦麟同她差不多,总提不起什么精神来,让宋清虚也十分担忧,众人自然也没有了再去玩耍的念头,回到家里梳洗休息。 蒋梦麟在这里也是有房子的,只是从来没有来住过,虽然存了鲍雄给他找的管家的电话,但由于平常用不到,也没有拨通过,他不知道地址在什么地方,索性就陪着李月玲一起住在了他们的蜜月婚房,李月玲很难过,曾经爱过的男人落到了如今这样落魄的境地,心肠软的女人感触良多。抱着儿子哭了半宿,她才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蒋梦麟下楼来,看到另外两个男人都坐在大厅里看着自己,关伟表情很焦急:“她怎么样了?” 蒋梦麟耸耸肩:“睡着了,她有点伤心,不过大概明天就会好了。” 关伟垂下头,眼神有点复杂,大概还是有点嫉妒的? 毕竟妻子因为前夫的生活表现出这样大的情感波动,男人的独占欲总是有点受不了的。 蒋梦麟没理他,事实上他也不是特别担心李月玲,李月玲虽然看上去很软弱事实也很软弱,但是对于某些她已经认定的事实总会更加豁达,现在的伤心只不过是一种偶然的圣母救世主情节发作罢了,抽筋过去就好了。 他挨着宋清虚在沙发上坐下,看到宋清虚木着脸满眼担忧的盯着自己,轻笑了一下,摸摸男人的头:“我没事,你别担心。” 眼神交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眼底滋生,蒋梦麟这一刻的温柔仿佛是虚幻的,宋清虚忍住亲吻他的冲动,重重的点了点头。 蒋梦麟眯起眼,坐正身子,看了眼佣人端上来的饮料,是咖啡,他不喜欢喝。 碰都没有去碰,蒋梦麟从篮子里掰了半串葡萄托在手上慢慢吃着,一边嘴里问关伟:“关叔,你前几天和我说的那块田,我觉得确实很不错,现在图和勘探资料在手上吗?” 关伟因为他们俩的“恩爱”表现显得有点别扭,听到蒋梦麟说起,皱了皱眉头:“小麟,关叔那天和你说的是正事儿,你不要胡闹。” 蒋梦麟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心想这老实人可真够难缠的。 关伟看着蒋梦麟不屑一顾的样子,心里又有些来气。一开始说那块油田的时候,他是真的想要帮这个孩子一把的,蒋梦麟有头脑会规划,是个合格的领导者,现在既然他已经和李月玲成家,蒋梦麟也渐渐会成为关家的资源,以后虽然和关家的几个孩子不是亲兄弟,但到底会亲近些,互相帮衬着也是好事。 可现在看来,这孩子似乎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靠谱。 自己为了这次的工程焦头烂额,怎么是给人拿来说笑的呢?连正事儿和开玩笑都分不清楚,这孩子怎么会这样呢? 蒋梦麟的想法则不尽相同,他本以为关伟是信不过他,所以不敢把机密拿给他看的,多提几句还会发脾气闹别扭,。蒋梦麟也不想真的跟他闹别扭,油田这种东西,既然放出了风声可以买,那飞来的蝗虫肯定不少,在纽约附近的话,那么想要贷款走后门拍卖的自然也不少,关伟来到米国才短短几年,人脉急促薄弱,想要和土著们竞争实在是有点困难,可以说,脑子上那股劲儿过去之后,蒋梦麟就开始变得胸有成竹了。关伟想要在米国贷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么没有另一部分的资金,这块油田就是百搭的。 他到最后,只能选择和自己合作。 于是他早早联系好鲍雄做准备,鲍雄的头发都快愁白了,寰球从金融危机开始到现在,居然活像毫不受影响似的,一日比一日兴旺,卖的越多挖的越多,几十个高管一齐也看不完大批的文件,现在蒋梦麟又搞来一块田…… 天哪!杀了他们吧!!! 鲍雄咬牙切齿的声音听的人牙根儿都酸了:“老大!!!你什么时候才回来!这里要你签字的文件一大堆啊一大堆啊!!!!” 蒋梦麟对于工作狂状态的手下们都表现的异常宽容,当下谄笑:“我印章也放在你那里了,你看看可行不可行之后,给我传真嘛。” 寰球这么些年过后,人手也逐渐在缓慢增加,且不论那些奋斗在一线二线的底层中层员工,单只专门为几十个高层领导聘请的行动力就有上千人,鲍雄在自己的大仇逐渐窥见端倪之后,任劳任怨地放弃了进修的机会,留在寰球当牛做马,当然,蒋梦麟给了他更多的薪资,他手头也有了部分价值不菲的股份,现在他的任务已经从一线奋斗转变成人员开发,有近半数的高层人员在他的管辖之下,可以说是蒋梦麟的左膀右臂了。 鲍雄本来以为蒋梦麟所说的油田只是一场小打小闹,谁知了解之后,才知道原来价值近百亿!国内稍微露出些迹象的西部矿区早已被塞的满满当当,这玩意儿比煤炭利润还要可观,对比嚣张大手笔的煤老板,鲍雄立刻心动了。三两句话过后,他拍案决定——亲自来曼哈顿洽谈! 他性格和蒋梦麟很像,说风就是雨,蒋梦麟心想反正没法儿阻止,也就顺势答应了,顺便让他去查有关这块油田的资料。 鲍雄很快给他带来了消息。 这块油田,虽然据关伟的话说,是他自己勘探出来的,但其实事实并如此。 事实上在早几年的时候,米国的能源部门就已经将这块地列入“疑似能源矿区”的那部分了,但由于当时的海洋开采技术还未成熟,而石油泄漏对海洋造成的污染会非常严重,这块地的开采计划就这样一直搁置下来了,但还是被那些熟知内幕的商家称之为“黑色明珠”。 想要对这块地下手的人并不少,但由于风险巨大、技术不过关、加上金融危机过后的经济萧条,大家都选择了观望。 关伟在这个时候出头,倒是个好时机,虽然当了出头鸟,但能够用最低廉的价格拿下这块地的可能性就大幅增高了。别人不知道,蒋梦麟心里却比谁都清楚,过不了多久,海上能源开发就会变得越来越热门,海洋石油开采届时也会变得更加简易,把地拿到手了,还担心拖个一时半会儿的开发吗? 反正寰球的那点流动资金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投入更有用的理财计划当中,华国的土地虽然还有很多,但经济发达的省会和城市早晚会覆盖完,正好趁着这次机会进军能源,等到工艺成熟了,再到中东区捞金,顺便盯住西部的矿区。 蒋梦麟这样想着,心里倒是有点犹豫,要不要将关伟从这次的计划里踹出去了,毕竟赚钱这种东西,如无必要,跟人分享成果总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想来想去,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对能源开发一无所知,拿到那块地如果没有足够信任的人指引,会不会跌跟头还另说。就是知道了,能够单打独斗了,那么真的将关伟踹出去了,他们家大概又要开始家宅不宁了。 李月玲好不容易才找到后半生的依靠,作为儿子,总不能拖她后腿不是? 蒋梦麟一夜没睡,皱着眉头尝试拟定注资证明。 他要股权,但不一定要将管理权掌握在手里,再赚大钱之前,这块地需要有人辛勤的管理,寰球现在可抽不出那么多的空子,不如就把它归纳到关氏名下,暂且观望,如果关伟对李月玲和自己没有二心,那么就这样平静地让他管理,如果他敢…… 蒋梦麟有一千种办法能让他顷刻间倾家荡产。 万无一失,万无一失。 —— 关伟坐在沙发上,木然的拿着手里那本尚余油墨香气的文件,一张一张无意识的翻看着,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蒋梦麟在他对面点了一根烟,倚在宋清虚的腿上慢慢的抽,宋清虚手上蘸着薄荷精油慢慢的给他揉,抽空还抚摸他皱成一团的眉心,眼神专注祥和。 蒋梦麟拉过他的大爪子亲了一口,打了个哈欠,被扶着坐起身来。 他喝了一口温牛奶,看着关伟:“关叔,您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没有?” 关伟茫然的看了一眼文件最后的签字,抬起头来,声音飘飘忽忽:“……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蒋梦麟一愣:“赚的啊。” 关伟盯着他:“什么渠道?小麟你听我说啊,你妈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可千万不能学坏啊……” “关叔!”蒋梦麟沉下脸,“您想哪儿去了,我从到帝都上学开始就自己赚钱了,不信您问我妈,她生活费都是我出的。” 关伟又盯着从厨房里端来水果拼盘的李月玲:“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李月玲茫然的看回去:“什么?这有什么可说的?小麟本来就是个好孩子。” “问题的关键不是好孩子!”关伟觉得自己有点想抓狂:“关键是他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怎么会……” 关伟指手画脚地指指文件又指指蒋梦麟,脸上写满纠结。 李月玲向来不搀和家里两个男人之间的谈话,油田的事情她到现在为止也一无所知,所以关伟突如其来的指责让她很摸不清头脑。 接过关伟给自己的一沓子文件,密密麻麻的打印字看的头都疼了,李月玲最怕看文件,随便糊弄着翻了两下,就点头:“唔……不错不错。” 看到关伟盯着自己,李月玲眨了眨眼睛,接收到蒋梦麟的信号,决定不管是对还是错,帮着儿子! “关伟你什么意思啊?” 关伟被无故指责,顿时呆住:“啊?” “我问你是什么意思!”李月玲凤眼一瞪,凶巴巴的撅着嘴,“你没事情找小麟麻烦干嘛!?” 关伟看着发怒的妻子,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妻子是依附自己生活的。 李月玲有一个小小的服装公司,众所周知,虽然她的收入已经不低,但对于财大气粗的关伟来说,只是毛毛雨似的小玩意儿罢了,妻子离婚带着孩子,这孩子虽然聪明伶俐,但也算乖巧。 没错,蒋梦麟本来应该挺弱小的啊? 关伟是个喜欢掌控一切的男人,这是成功男人的通病,弱小的妻子和弱小的继子,可以激起他的保护欲,栽培欲,这世上七情六欲,第一重就是钱财,他有着足够所有人对他千依百顺的财富,理所当然的,他就讲蒋梦麟容纳到自己羽翼范围之内了。 可是……现在…… 看着母狮般护崽崽的,难得一见凶悍的娇妻,关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不行…… 关伟告诉自己,他必须问出点什么。 但是……到底应该问些什么? “小麟……”期期艾艾地看着满脸无辜的继子,关伟小心翼翼的措辞开口:“你是做什么行业的?” 蒋梦麟被问住了,寰球现在做的算是什么行业? 房地产?好像不太像,国防?也不能这么说…… 蒋梦麟严肃的点头:“我是挖地洞的。” 想了想,他又加上一句:“挖了不少。” 真的是年纪大了…… 关伟晕晕乎乎的站起来端着妻子刚刚放在桌子上的水果盘回身上楼,文件放在茶几上被他忽略了。 真是年纪大了啊,自己居然都不知道,果然青出于蓝,挖地洞也可以发家啊…… 第125章 番外 大门咯吱咯吱被拉开。 狱警手里拿着警棍,捅着站在通道口发呆的女人的侧腰:“快走快走!” 刘雅呆呆的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粗糙的手掌,纹路散乱,有些地方被老茧遮住,乱七八糟的,透着难看的蜡黄。 她又抬头看天,腰间的棍子捅的她无意识的在向前走,广袤无垠的湛蓝色太空悬挂在头顶,她伸出手,想尝试着触摸,身后传来“咯吱咯吱”闸门拉上的动静,监牢的大门合拢了。 刘雅愣在原地,身后背着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一百元钱和她的身份证。 她缩在墙边抱着膝盖发了一会儿呆,路边没有经过一个人,她等了等,站起身来,直直的离开。 她被吴革命囚禁了近两年,无法接触外界的任何人任何事,在一个狭小的四合院里,四面都是遥不可及的高墙,所有的出口都有人盯在那里。 后来帝都的政局大动荡,张家塌台,吴革命自顾不暇,由于担心会被有心人抓到这个把柄,吴革命用故意伤害罪起诉了刘雅,将她收监,判了十年的有期徒刑。 刘雅就这么在监狱里等啊等啊,等待有一天,会有人来给她个明白,等待有一天,刘力扬会来看看她。 偶尔发作一下精神病,被痛打一顿,醒过来之后,依旧满怀希望的等。 一直等到吴革命被双规的消息,然后有人通知她,她被提前释放了。 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破旧的布鞋在地上拖沓拖沓,上面还有有时候被打留下的暗褐色的血迹,刘雅盯着这一块块的暗斑,心里就在想,到底是因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监牢地处偏远,虽然道路坦荡,但来来往往的车子却很少,看到一个剃着监牢头的中年肥胖女人拎着囚包孤零零的在路面行走,大多数人都是一踩油门快快溜走的,直到双腿麻木,刘雅才听到身侧传来“吱呀”的刹车声,抬起头来,一辆枚红色的轿车停在路边,司机露出脑袋,对她友善的点头:“需要我载你一程吗?” —— 闹市。 人群。 久违的拥堵的交通。 刘雅几乎是眼含热泪地狂奔向市区住宅,父亲和母亲都在那个地方! 大院却比她想象中要萧条,寂静无声,大门处的两个站岗的保安早已不见,荒废的保安亭立在那里,积满了灰尘。 刘雅看到这些,险些一口气提不起来,她一步一步的,慢慢朝着里面走。 那么久那么久之后,原本就古老的房屋已经显露出破旧,有些窗口大敞,碎裂的窗帘飘出来,有些墙面的石灰早已剥落,围墙内侧,有人用白漆画了一个大大的“拆”。 刘雅停下脚步,捂住嘴巴,眼泪哗啦啦的掉了下来。 不远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背对着她,佝偻着背慢慢的清扫着地面上的落叶。 她又瘦又老,活像是营养不良很久的难民,手里拿着一把脏兮兮的竹扫帚,走动的时候显然没什么力气。扫两下,又要停下步子,撕心裂肺的咳嗽一阵。 刘雅盯着她,哆哆嗦嗦的张嘴:“……妈?” 扫帚“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老妪的身躯可见的颤抖起来,好久之后,才背对着刘雅,不敢置信地张口:“……小雅?!” “小雅!!”刘母猛然转过身子,浑浊的眼睛快要被泪水迷糊的睁不开了,却坚持着盯住一身狼狈的女儿。 ——她分离了那么久的……那么久的女儿! “妈!!!”刘雅再也忍不住,快跑几步一下扎进刘母的怀抱,撕心裂肺的嚎啕起来:“……妈!!!女儿不孝啊!!!” “小雅啊……”刘母哭的差点厥过去,怜惜地拼命抚摸女儿早衰的,爬满皱纹的脸蛋,心疼的快要窒息,“你这是去哪儿了!是去哪儿了啊!!你怎么这么狠心,抛下妈和爸一走就是那么多年!!!!” “搞什么啊!”里面一声闷响,侧屋的房门被踢开,走出来一个穿着白色背心的男人,剃着光头,凶神恶煞边走边骂,“大中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哭哭哭哭哭哭丧啊!” 刘雅吓了一跳,伏在母亲的肩膀上看过去,中年男人不修边幅,邋遢的汗渍将白衣服染出一块一块的黄斑:“……刘德平!” 刘伟军的私生子之一。 刘德平睡眼惺忪站在门口,眯着眼皱着眉头盯着刘雅看了一会儿,,倒胃口地翻了一个白眼:“你谁啊你?” 刘雅冷下脸:“你为什么会在我家!?” 这是她长大的地方,这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怎么会在这里? 余光扫到墙壁上那个惨白的“拆”,刘雅心中浮起一个不敢置信的可能:“……妈?家里出来什么事儿了?” 刘母痛苦地咬住嘴唇,撇开头。 “我说是谁呢,”刘德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烟屁股点燃,深吸了一口,嘲讽的上下打量刘雅,“原来是大!姐!啊!” “你给我住口!”刘雅凶悍的把刘母保护在身后,恶狠狠的盯着刘德平:“我爸呢?刘祖涛去哪里了!?” “懒得理你,神经病。”刘德平烟头一扔,翻了个白眼转身进屋,小木门嘎吱嘎吱的响,没多会儿里面又出来一个穿着淡色睡衣的胖男人,边走边呐呐自语:“那死女人真的回来了?哥你骗谁啊……吓!” 盯着刘雅看了半响,刘祖涛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咳嗽了一声:“姐。” 比起刘德平,刘祖涛跟刘雅的关系要稍微和缓一些,刘雅的脸色也没那么难看,叹了口气,低声问他:“爸呢?” 刘祖涛看了她一会儿,低下头转身:“姐,你进来吧。” 刘雅一头雾水看着他,原以为他是在故弄玄虚,结果身后却传来刘母捂着嘴抽噎的轻微声音。刘雅张着嘴,一时间竟然不敢迈动脚步。 —— 家徒四壁。 真的是家徒四壁。 一张桌子,两条长椅,昏黄的电灯下,墙角小小的供桌上一个香龛,上面有一根点燃了一半的香,烟雾袅袅。 一个相框正对大门挂在那里,黑白相片里的刘伟军严肃的皱着眉头,眼神阴郁,眉头皱着一个清晰的川,一顺不顺的盯着大门处,刘雅站立的地方。 刘雅就怔在那里,头脑一片空白,耳边蚊呐般嗡嗡响,唯一的布包,静静的躺在脚边。 即便是在牢里,她也从没有一刻,心头像现在这么荒凉。 刘祖涛给她拿过来一根点燃的香,从里屋取出来一个不太新鲜的苹果,放在搪瓷碗里搁在桌面上,双手合十对着刘伟军拜了拜,就用一块毛巾慢慢的擦着供桌,嘴里念念叨叨的说着这些年的经历:——“你就不见了,哥之前说在街上看到了力扬,但后面就没有消息了。姐夫也没有消息,很多人说他偷渡了,也有将他携款潜逃的。公司里的事情我们又不太清楚,几个老员工说要走,也留不住。工程拍也拍不了,也没有资金,然后就亏本了,银行来讨债,说之前还跟他们贷了款。” 刘祖涛叹了口气,声音低低的,泛着他这个年纪的男人不该有的死寂:“爸在单位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反正提早退休了,还有人递了匿名信说他贪污,爸想着,要不先把公司给处理掉,过个户,结果才发现,姐夫失踪之前,还去借了高利贷……” “什么!”刘雅瞪大眼睛,“什么高利贷?!多少!”她居然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两百万,”刘祖涛叹了口气,“姐夫也没还,算上利息,将近三百万了,人家顺藤摸瓜的上门说要找你,你又不在家,爸这个人脾气倔,骂他们是畜生,结果被打断了脚骨,报警了,警察也不敢管,说是有后台的。咱们也没办法,就把郊区你的那套房子抵了,结果才听说姐夫拿房子抵押在银行贷了一百万,房子拍卖了两百多万,还了银行之后,就拿来还高利贷,结果还是不够,爸又把公司给卖了,最后还欠一点,他们就缠着家里,把爸的那点钱抠的差不多了,又搬走了电器。” 刘雅眼神呆滞,头脑里乱成了一锅粥。 “爸当天就没挺过去,气的脑淤血,救护车里就走了。我也没个本事,现在和哥一起鼓捣了个摊位卖鱼,结果金融危机,什么事情都不好做,反而亏本了一点,你妈天天就在念女儿老伴儿,脑子越来越糊涂了。前段时间又有通知说这边的大院要拆迁,爸单位里说给我们再住一段时间,到了拆迁之后,就自己去找地方。” “哪儿去找房子啊,几口人,”刘祖涛摇了摇头,叹息道:“这辈子没觉得那么苦过。” 刘雅膝盖一软,硬生生被这句话压塌下来。 因她而起!全部都因她而起! 如果不是她执意嫁给蒋方舟,如果不是她插足别人的婚姻,上天怎么会这样惩罚她的家人! 不用问也知道,刘伟军单位里的那些个变故,只能是吴革命为了报复她折腾出来的!蒋方舟借那么多钱是想干什么?投资?还是另创业?但现在谁都不知道了! 是自己杀了他!亲手杀了他!! 被关在狭小的地窖里,时隔那么多年,只怕早就成了一摊白骨! 报应不爽……报应不爽啊! 刘雅头一侧,脑门触到冰冷的地板,就这么晕了过去。 —— 灯火通明的大厅,奢华的欧式建筑,来来往往衣香鬓影的正装男女。 这是一场盛大的派对…… 刘雅恍惚的站在阴暗角落中,看着那些记忆中熟悉的、陌生的人,装模作样的举着细长的香槟杯,学着上流社会酌饮香槟。 这是什么地方?她恍惚见到过,却又离自己那么遥远…… 现场忽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刘雅茫然的看过去,大厅中央的楼梯上,施施然走下来一对恩爱的情侣。 男方一身白色西服,打着严谨的领结,白皮肤、小眼睛,大蒜鼻。女方美丽优雅,身材高挑,穿着一身凹凸有致的玫瑰色长裙,脸上绽放着花一样高傲的笑——那是胜利者的笑容! 这是谁…… 这是谁!!! 刘雅无声的瞪大眼睛,浑身剧烈的颤抖,她摸索着墙壁,绝望的贴在冰冷的壁纸上,张着嘴想要尖叫,却因为太过恐惧,只在喉咙深处发出“咕噜噜”的气音。 自己!?为什么会是自己?还有蒋方舟……他死了!他死了!这个蒋方舟是谁!!!! 刘雅抓着自己的脸颊,指甲深深地扣进肉里,猛然一震。 疤痕…… 手指下高高凸起的狰狞的疤痕……那个刘雅,没有。 刘雅软倒在墙根,像一摊烂泥。 他看到“蒋方舟”和“自己”默契的交换了一个甜蜜的眼神,贴的紧紧地,那种火一样炙热的感情燃烧在两个人之中,清晰的让旁人明白他们之间唯一的牢不可破的羁绊。 “蒋方舟”高高举起手中的酒杯,张狂的大笑起来:“我蒋方舟,今天终于娶到了我爱的女人!朋友们!大家今天不醉不归!!” “刘雅”甜蜜的倚在男人身后,柔柔的看着场内的来宾,被深埋在眼底的傲慢和自得抓挠到浑身发痒—— ——李月玲死了,他的儿子也死了!笑到最后的人,只有她刘雅! 这些来宾,各个身价不菲,对常人来说,高不可攀,但这一刻,全部蛰伏在她这个胜利者的脚下! 这才是像样的人生! 她的目光慢慢扫过大堂,心中满足的如同填进一吨蜂蜜,却在扫过一个阴暗角落的时候,骇然失色。 一个衣着破烂的女人蹲在那里,蓬头垢面,脸上有一道醒目的可怕疤痕,她的手瘦的像是鹰爪,指甲肮脏,血渍斑斑,深深地扣进脸颊的皮肉当中! 她像是幽灵那样,由于没有光线的照耀,浑身灰暗,只有一双眼睛,泛着不正常的红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发现到了“刘雅”的目光,她站了起来! “刘雅”吓的花容失色,尖叫一声,踉跄的摔倒在台阶上,毫无姿态可言,只是摇着头念念有词地向后爬。 宾客们只愣了一下,随后凑在一起嗡嗡讨论起女主人的异状。 然而“幽灵”却如影随形。 “不要!你不要过来!!!!不是我杀的你!”刘雅一面哭泣一面向后躲避,高跟鞋踢掉了,妆容也化开了,头发散乱像是个疯子,她却一无所知,“李月玲!李月玲你放过我!不是我做的!!!” “刘雅”慢慢的朝着这个美丽的像是梦的自己走去,华服、锦衣、优雅华丽。这个刘雅,和她有着一模一样的血液,却过着天差地别的生活。 她把自己当成李月玲了? 刘雅冷冷的笑了起来,仇恨的看着这另一个她。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做出这样的选择,未来的自己怎么会沦落到如今的境地! 刘雅的眼泪一颗颗从眼眶中滑落下来,后脑处的神经扑通扑通的跳着。 都是她的错……对!都是她的错! 享受的听着满场宾客混乱的猜测,刘雅露出锋利的牙齿,朝着这个唯一能够看见自己的女人扑了上去,狠狠一咬,叼走了她漂亮的鼻子。 女主人无故喷溅鲜血的场面吓坏了所有人,众人开始尖叫逃窜,“蒋方舟”恐惧地看着一个人自残挣扎的“刘雅”,不敢走近观察。 “刘雅”晕了过去,鲜血流淌的一地都是。 刘雅盯着那个只敢站在远处担忧的男人,凄凉的笑了起来。 脑中一声嗡鸣。 刺目的阳光。 刘雅恍惚着,扶着床板慢慢爬起。 是梦?好奇怪的梦…… 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刘雅顿了顿,开始浑身发抖,她张开嘴,一块血肉模糊的鼻肉从嘴里掉下来。 “呕——” 第126章 番外 临近午夜。 刘力扬终于下班了。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和老板打了招呼,骑着自行车穿过大街小巷,在H市郊区的一个农居房门口停了下来。 看了眼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他骑了一个半小时的自行车。 房子旁边的菜地里刚刚施过肥,刘力扬皱起眉头懊恼的想,今天晚上又要问着臭气入睡了。 透过肮脏的玻璃隐约还能看到屋内的灯光,刘力扬推开门轻手轻脚的脱掉鞋子,里面就迎出一个中年女人来,有些微胖,皮肤黑,穿着一身单薄的旧睡裙,手里拿着一个削了皮的苹果:“回来了?” 刘力扬对她笑了笑:“我说过了,以后自己早点睡,你明天要上早班呢。” 女人温柔的低下头,帮他把车子抬进来锁好,嘴里说:“反正也睡不着,饿了吧?锅里还有稀饭,热水也烧好了,洗脸洗脚吃了夜宵睡觉吧。” 刘力扬叹了口气,在女人脸上亲了一口,换来一句“讨厌”。 他在这个破旧的农居房里生活了将近五年,那一次被房子里的死尸吓坏过后,刘力扬直接离开了W市,他不敢回到别墅里,去刘家寻求帮助时,讨到了几万块钱,干脆就到了H市图谋发展。 反正学业已经成空,刘力扬也不去奢求了,直接去找工作。 因为文凭不高,他看上的职位都看不上他,而他能胜任的职位刘力扬实在看不上眼。 几万块钱虽然不少,但每天住着星级酒店顿顿下馆子,很快也就花掉了。 等到刘力扬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他连回到W市的车票都买不起了。 被酒店直接赶出来的刘力扬蹲在街头冻了半宿,凌晨的时候爬起来,到临近的火车站去偷手机,被睡着的民工发现,围起来群殴了一顿。 他没办法,只好第二天到一家小餐馆去吃霸王餐,没有钱付账,老板娘凶狠的教训了他一顿后,压着他给饭店里洗了一星期的碗。 从那一天开始,刘力扬懂得了世态炎凉。 联系不到刘雅,联系不到蒋方舟,电话打到刘家,又被外公和几个舅舅破口大骂。 没有人愿意无条件养着他,刘力扬只好自食其力,找来找去,被一家餐馆的老板看中了体格,雇用他去送外卖。 每天骑着车子来往穿梭于大街小巷,风雨无阻,甚至在暴雨天也要披着雨衣准时到达。老板心肠不错,为他准备了免费的住宿的地方,在餐馆后面的仓库搭了一个木板床,为他省下了房租水电。 但就算是如此,每个月零星的工资也是转瞬不见。 刘力扬连续半个月只能吃个半饱,抽不起烟,只好缩减生活开支。 进口烟已经抽不起了,中华烟也贵的可怜,他干脆逼迫自己戒掉。新衣服也不买了,干洗店也不去,学会自己洗衣服。空余的时间最多在屋子里看看闲书,不再去酒吧找乐子。 就这样紧紧地过了大概一年,餐厅关门了。 刘力扬失业,抱着自己的被褥站在街头茫然无措。 离开之前,老板为他介绍了一套在郊区的出租房,很破烂很破烂,但是好歹能遮风挡雨,每个月也只要五十块钱。 是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出租来补贴生活的。 刘力扬另外找了一家餐厅,洗盘子兼职送外卖,工资高了一些,买了一辆二手的自行车,往返于市区和郊区,每天如此。 再后来,他和寡妇搭伙过日子。 寡妇是个性冷淡,也没有孩子,和不举的刘力扬刚好互补。 但虽然没有爱情,生活在一起几年之后,两人也有了不浅的感情。 熄灯后,刘力扬叹了口气,把围上来的一双冰冷的小脚拢住,慢悠悠的说着:“过段时间,我想自己开个小摊位。” 妻子笑着窝进他的怀里:“好啊,我支持你。” …… 早晨七点钟,刘力扬要准时起床,九点之前要到餐馆报道。 老板慌张的打包着饭盒,朝外面装箱的刘力扬喊着:“东西放整齐一点!千万不要洒出来了,这是寰球的单子!天哪,要是能拿下他们的午餐供应,我们就发达了!” 刘力扬懒洋洋的应了一声,看了一下收货单位,是H市寰球分部,他暗笑了一下,嘲讽老板真傻,寰球的食堂物美价廉是出了名的,好几次都因为员工高福利上财经杂志,刘力扬曾经也因为这个很想进寰球,但寰球的人员招聘几乎都不用上人力市场,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前去自荐,更何况寰球的人员流动非常小,招聘要求自然也高的可怕,一个小小的中层组长就要求硕士毕业了,其他更高的阶层更加苛刻,被要求吓到的刘力扬几年之后都记得那时候狼狈的自己。 打包好盒饭,从餐厅出发,大概半小时后,进入市中心人流密集区域。 寰球的公司分部设立在H市最繁华的中心商圈心脏处的写字楼,占据了从十五层开始到二十五层的超大空间,其中的一半都用于建造员工休息区,在当时的H市造成了不小的轰动,要知道这个写字楼的价格高到离谱,能在里面办公的也算是Z省数一数二的企业了,像寰球这样大手笔的从未有过。 叹了口气,刘力扬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奢望抛之脑后,打了个电话通知收货单位下来协助领餐。 由于数量太大,他这次是开着面包车来的,楼上下来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二话不说帮着提东西,其中一个男人热情的邀请他一起去吃。 刘力扬惶恐的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东西送到,一会儿我回店里去吃工作餐……” 那人笑着拍他的肩膀:“哈哈,今天是我们寰球建立十周年庆啊,见者有份,早就帮你订好了,快点快点去把车子停好,上来参加。” 刘力扬对热情的人越来越没辙,几次推脱过后,只好答应了。 这种写字楼他其实是不能进去的,给公司里送餐的时候,楼下的保安总会给他一个白眼,把他拦住,然后请公司里的职员们来几个人带上去。 所以直到今天,刘力扬才知道奢华的办公商圈意味着什么。 他也是富贵过的人,也曾一身名牌一掷千金,但和某些阶层相比,也只是个笑话罢了,就好比现在他所在的这个大厦底层,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面,奢华的水晶吊灯,美貌优雅的前台女士,还有各种各样高科技的各人识别技术。 这都是他不曾见识过的。 商圈的顶楼是可以任意短期租赁的,现在就被寰球包下来开员工聚餐,里头人声鼎沸,摆放着精致的餐桌,落地的玻璃使得室内光线通透,刘力扬被光线晃花了眼,等到回过神来,就窘迫的拽着自己的脏外套想要离开。 这里一点不属于他,女人们穿着或简约或华贵的礼服,男人们则西装革履,都像是成功人士那样优雅的细声低语,这里弥漫的是高阶层的追求品味的生活。 然而餐点送上来后,这些优雅的表现立刻剥落。 男人女人们欢呼着摆盘,自己动手,带着刘力扬上来的男人捅了捅他的侧腰:“快来帮忙,一会儿集团老总要来,这是我们准备的surprise,放心,聚餐结束后财务会给你开红包的~” 忙碌着到了三点钟,餐厅的老板打来电话的时候得知了寰球的作为,通情达理的表示一点没有关系,还悉心嘱咐了刘力扬千万不要得罪任何一个贵人,否则让他好看。 舞台上主持人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表情立刻变得惊喜。 挂断电话,他高声嚎叫:“老大来啦!!!!!” 半分钟后,所有人各就各位,盯着电梯的方向。 数字慢慢变化,终于到达顶层。 叮声过后,电梯门缓缓开启。 来参加的老总阵势不小,从电梯里跑出一排黑衣的保镖,随后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挂着冷肃的表情率先出来。 刘力扬远远的觉得这个男人有点眼熟,然后看到了他肩膀上的一颗金星,不禁咂舌,心想着怪不得眼熟,电视上一定出现过这位将军吧? 见到以往都遥不可攀的人物,刘力扬有点兴奋,很快的,电梯里又步出一条腿。 裁剪适宜的裤子,修长笔直的腿,一身光看布料都知道价值不菲的中山装。 来人露出庐山真面的那一秒,刘力扬狠狠地踉跄了一下。 化成灰他都认得出来……那是蒋梦麟!!! 掌声却刹那响起,惊醒了不能自持的刘力扬,他看到蒋梦麟扫视了一眼所有人,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和养尊处优出的懒散,说,“大家好。” 他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变化。 刘力扬就让自己安静的呆在角落里,看着蒋梦麟在舞台上发言,看着所有人簇拥着他拍马屁或者是祝福。 看着大家兴奋的开始狂欢,看着蒋梦麟短短半小时后匆匆忙忙的离开,说是要去G省的分公司参加另外一场狂欢。 看着这群精英过着他遥不可及的生活,随手开启一瓶又一瓶他曾经不放在眼里但现在却看都不敢看价格的香槟。 还有他的妻子做梦都想要吃到的巨大的十二层的大蛋糕。 宴席结束之后,他到财务室领到了自己的红包和餐款。 于是也第一次见到寰球公司的原貌。不用看别的,一路走来将近十个宽敞的茶水咖啡间和母婴休息室就能够看出大概。 为他领路的小职员骄傲的任他打量公司内景,确实,能在寰球工作,本来就是自身能力的一种肯定。 他拿到了五百块钱的小费。 不少了,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小叠。 市中心的车流湍急,刘力扬走到了街对面,才恍惚的想起自己没有把车开出来。 他蹲在马路边上抱着膝盖流了一小时的眼泪。 然后走到身后的蛋糕店里,用新得到的五百块钱,买了一个四层的结婚蛋糕。 第127章 番外 蒋妈妈的年纪越来越大了,和关伟结婚十多年,两人早已白发苍苍。 他们感情和睦,相敬如宾,虽然偶有争吵,但生活大多平静,老夫老妻的生活直到持续直近期奥运召开,才泛起些波澜。 起因是关伟小儿子关雎的媳妇儿查出怀孕了。 关雎为什么会叫关雎呢?这个名字说起来给他的童年带来了非常多的阴影,常有不识相的小男孩抱着吉他朝他唱诗经,其中乐趣与好感五五平分,关雎其实是不喜欢自己的名字的。 但由于是幺子,还是关伟将近四十岁才得到的孩子,加上孩子的母亲还为了这个孩子伟大的去了。这个幺子的地位就从不普通一下子飞跃成非常不普通了,不同于大哥关明和二哥关白,关雎的名字是关老爷子翻了半册字典突然灵光一闪想到的,他觉得这个名字深奥有内涵并且优雅,却忘记了这本来是一首诗名。 事实上,到如今关老爷子还觉得这两个字是自己凑出来的,和诗经没什么关系。 关雎是个幺儿,此事众所周知,那么很多事情就可以从其中分析出来。 其一,幺儿必定受宠。关家还是个大富人家,关雎受万千宠爱于一身,小时候是个小少爷,长大了就变成官僚式少爷。 何谓官僚式少爷? 独断专行,不按客观规律办事,主观主义地瞎指挥,有命令主义、文牍主义、事务主义等表现形式。 简单通俗的说,这就是个喜欢命令人,不求实务,独断专行的伪资本主义小少爷。 其二,幺儿必定中二。 关雎果然是个中二了将近三十年的老中二。 这个有着伪资本主义小思想的老中二少爷曾经对关伟第二次婚姻保持着非常强烈的排斥态度,但最终由于关老爷子少有的强硬举措,他的负隅顽抗被打入右派,没能成功。但是中二到了一定的程度会变得异常可怕,这个老中二时至今日仍然认为李阿姨是个要来抢走粑粑关爱和财产的坏女人。 更别提她还有个儿子了,有后妈就有后爸,灰姑娘用亲身经历警示过世人,后妈带来的娃娃是比核弹更可怕的生化武器。 后者只从生存环境和身体外部开始侵袭敌方,而前者,则是三光式打砸抢后,再用无法抵御的精神攻击彻底摧毁对手! 阿门! 闲话另说。 老中二少爷的妻子怀上了,这是整个关家的大事儿。 关明和关白虽然都各自有了小家,生了娃娃,但关雎的孩子对关老爷子来说意义非凡,关雎的妻子娘家和关家生意上有来往,但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背景,虽然关家从老爷子退位大公子接掌以来一日不如一日,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有点家底的,小儿媳看在遗产的面子上对公公婆婆异常孝敬,两个老人虽然明白她的用心,但年纪大了,计较的东西越来越少,这个小儿媳在家中还是颇受宠爱。 受宠爱的儿子和他的媳妇结婚将近五年才有了好消息,小儿媳立刻成了金贵的东西,捧在供桌上每日高香供奉,多多忍让,于是到了胎稳的时候,就被惯出了骄奢淫逸的坏毛病。 四个月胎的孕妇某天起来忽然说,自己梦到去观看奥运会了。 于是中二少爷提出,全家人一起去希腊,度个小假。 关伟和李月玲常年在世界各地旅行,虽然不把这个提议当做一回事,但出于孕妇第一的想法,还是表示同意。 李月玲年纪大了越来越粘儿子,于是盛情邀请蒋梦麟一同前往,顺带庆祝他与宋清虚的结婚十五周年。 蒋梦麟本来不太感冒,但被宋清虚亮晶晶的眼神打败,最后答应考虑。 关家四口人坐在一起开始商议。 关雎:“什么!他也要去!?一个同……”猛然闭嘴,警惕的打量着周围,被蒋梦麟狠揍过一顿后他的精神变得异常纤细。 关伟皱起眉:“诨话!小麟跟你差不多大,比你强了一条河,他去有什么不好的,正好制住你!” 关雎不服气的想要讲话,被妻子掐了一把,妻子撅着嘴盯着他看了半天,才把他的火气盯了下去。她比关雎要会算计的多,老爷子统共没有多少年好活了,现如今当然要少惹他生气,那个继弟如果敢打关家财产的主义,就用阴谋阳谋吓得他不敢登门,三兄弟总归不可能奈何不了一个臭皮匠吧? 李月玲这些年来越发强势,听出关雎的话里话,冷哼了一声,“我儿子我自然清楚,他虽然喜欢男人,但也没碍着谁的事儿,政府都没敢出面管,你啰啰嗦嗦的挂在嘴边干什么?你也别以为我们母子俩要你们关家什么东西,老大管家这些年关氏早就大不如前了,我们要是稀罕,早千百年已经下手,轮得到你今天对我阴阳怪气?” 关伟叹息了一声,抓住妻子的手:“小玲,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小孩子不懂事。” 李月玲翻了个白眼:“可真是‘小孩子’!”她在小孩子三个字上下了重音,关伟听得脸红,他确实羡慕李月玲的孩子出戏,他家三个儿子都不太成器,老大算是比较好的了,至少愿意辛苦上班,关氏被他们挥霍的快要成了空架子,如果不是他手上还有一块油田,恐怕也早就被几个儿子扫地出门了,媳妇儿们也各有心思,对比起来,蒋梦麟的对象除了性别,其他的几乎是千好万好。 关雎心里明显是不信的,李月玲从不在他们面前多说自己蒋梦麟的事情,他们也就以为关伟在暗地里养着这个继弟,但是嘴上还是大声的应了几句,表示想要结束话题。 李月玲撇过头去。 小儿媳撅着嘴撒娇,说看上了几件新款的孕妇装,关伟无奈只好给了信用卡让他们去买。 他心里不可谓不悲凉,儿孙不成器,老人就是这么个下场,他也只能把大钱紧紧地攥在手里,才能有好日子过,他早就想好了,假如自己先去了,一定要把大部分的钱留给李月玲,否则没了自己在家中的震慑,妻子还不定要多么艰苦呢。 他禁不住羡慕李月玲的好运气,生了个好孩子,晚年即便是没有自己,也绝对会过的舒舒坦坦,若这样的孩子给他关家摊上,估计大半江山的企业都得臣服于他脚下。 就好像业内闻名那些超级集团,娱乐业的皇英,纺织业的百盛,还有地产界的寰球。 叹了口气,关伟收回思绪,左右手上的钱还够他生活富裕,儿孙的福祸已经轮不到他操心了。 关家的拮据已经维持了一段时间了,至少从关雎的媳妇儿进门开始,关家的生活水平就显著的在下降。 关明虽然心有余,无奈力不足,只能守成不懂开拓,业务迅速缩水许多。 三个孩子都盯着老头子手上的私产,等着分遗产,关伟并没告诉他们油田的事情,但是老人家有积蓄是毋庸置疑的,到了这个年纪,遗产争夺变得异常激烈,三个人谁都不愿意坐以待毙,知道了弟弟要跟着父亲去度假,两个兄长媳妇儿首先坐不住。 老大媳妇儿闹了半宿,闹的关明对天发誓一定会跟着一起去,才肯罢休,老二家也相差不远,一阵鸡飞狗跳。 最让他们忧心的还不是小弟的优势,而是蒋梦麟的随同。 多一个人瓜分遗产,所有人都要少拿许多,实在是可怕。 三兄弟暂时达成共识,一致对外,再内部消化。 …… 挂下电话,蒋梦麟低头继续看文件。 这是个小家,三室两厅,不过百平,灯光昏暗,贴着素净的壁纸,某些地方刷了清新的绿色图案,浅色的木地板和浅色实木家具,貌不惊人,但仔细看去,就能发现价值不菲。 厨房里的宋清虚探出头,身上穿着围裙,手中拿着锅铲:“谁啊?” 蒋梦麟放下文件,揉了揉太阳穴,笑着站起来走过去,抱着爱人的腰交换了一个相濡以沫的深吻。 唇舌分开,蒋梦麟摸着脸颊:“扎死我了,你几天没刮胡子了,好邋遢。” 宋清虚嘿嘿的笑,揽着爱人的腰,三十岁的蒋梦麟因为太懒,已经有点小肚腩了,但看去还是瘦。 “妈说让我们和关叔一起去看奥运。”蒋梦麟一下一下的刮着宋清虚的喉结,抱怨,“忙都忙死了,还那么多事情。” 宋清虚抱着他一起进厨房烧饭,往锅里倒进嫩绿的菜叶,放了香菇翻炒,油烟中的男人面目有点朦胧:“去吧,我也挺想去的,马上到结婚纪念日了,你当做度蜜月呗,零八年那次居然都没有来得及去看。” 蒋梦麟哼了一声,没有反驳,帮着在旁边剥了半颗大蒜,嗅嗅自己的指头,皱着眉头揩到了的宋清虚的围裙上:“臭死了!你少放点大蒜,一盘菜半盘都是蒜头!” 宋清虚不置可否的又拍扁几个大蒜,酱汁飞溅,蒋梦麟连忙躲出去了。 第128章 番外 这些年寰球发展的越来越大,除了国内的房地产业,美洲的石油地也成了开山一局,使寰球,开始缓慢的蚕食全球的能源业,虽然山西的煤矿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但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待开采的能源,秉承不祸害自己人的原则,蒋梦麟将开发的重心都放在了别的国家,现在的寰球在阿拉伯已经拿下了两块产量丰富的宝地,虽然不多,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蒋梦麟还是清楚的,对于现在的寰球,这两块地,已经足够消化了。 也因为这个原因,几年来蒋梦麟都变得异常忙碌,忙碌到直到这一次蒋母邀请,他才想起过段时间希腊要开奥运会的事情。 华国的那一次实在抽不出空子,伦敦的那一场则直接被他忘记了,看了好几次转播,能到现场去观看一次也挺不错的。 顺便安抚安抚很长时间没能甜甜蜜蜜的爱人…… 收拾行李的时候,蒋梦麟看着欢天喜地的宋清虚,无语。 好歹也是奔四的人了,平时在部队和军区也是人模狗样的,怎么一到幕后脑子就跟缺了根弦似的? 其实已经升任少将的宋清虚早就有了分配的房子了,在帝都军区里,占地面积很大,附送豪华装修,并且有武装部队保护,可谓是享受了首长级待遇,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要不出任务,他三百六十六天都要赖在蒋梦麟这里,做饭洗衣服拖地板全不假人手,说是不喜欢被外人侵占领地的感觉,久而久之蒋梦麟对着这个顽固的男人也没有了什么主意,随他折腾。 有时候蒋梦麟看着朝九晚五准时下班的宋清虚,还真的挺羡慕的,钱多事儿少,单位离家还近,基本上到了将衔,也不用接那些风里来雨里去的辛苦行当了,每个月还有指定标配的,象征着腐败阶层制度的特供可享受,真可谓是金饭碗一个,捧着全家就不饿了。 饶是傻大缺的白少峰也看的哈喇子流了一地,隔天就找关系到机关里报道了。白家虽然开始越来越低调,但家底可一点没有少过,老爷子年纪大了,白父则是个秉承中庸之道的人,锋芒毕露之后能有这么个人守成也是白家的福分,白少峰的堂弟虽然年纪小,却已经能看出些杀伐果断的秉性了,一刚一柔,白家在暗地里的声望反倒扶摇直上。 也幸亏有了他们,否则宋清虚这种从来不肯应酬的人,想要往上爬不知道得猴年马月了。 蒋梦麟越到年纪大越扣,恨不能把帐篷也带个走,免得还要再多出一笔住宾馆的开销,宋清虚的公车太耗油他死都不肯多开,一辆又老又旧的低耗油大众坚持了十来年还没散架,两人索性将后座都给拆了,也就一如既往的开着。 后座拆了之后,行李放的特别多,宋清虚足足来回提了三次,最后抱着蒋梦麟出来,彻底锁好屋门,才屁颠屁颠的上车。 蒋梦麟着房子买的早,就在帝都的中心地段,转弯是地铁,门口有公交,方便的不得了,如果不是蒋母要求,鬼才会包容堵的跟黄鳝似的交通就为了走那么点路啊? 蒋梦麟跟关家人平时不太打交道,仅有的几次见面也是很早之前了,李月玲既然已经结婚,他就不太方便去打扰了,关家的那些儿女对他并不热情,可以看出是在防范他做出什么不利于他们的事情,经常上门说不定还会加深这种揣测,与其让他们因为担忧而对李月玲不冷不热,蒋梦麟认为还不如自己来做这个恶人。 反正他和母亲也没有什么感情,不见面也不太思念,用不着天天当连体婴。 对于关雎……蒋梦麟也只有很浅的一点印象,大概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比自己年纪要大一些,可惜性质相差太远。 有点类似上辈子象牙塔中的蒋梦麟,单纯,但是也有一点纨绔子弟共有的臭毛病。 如果放在以前,关雎也许会被人称赞“真性情”,但如今的关家早已大不如前,他还是这个样子,就未免可笑了。 宋清虚开车很稳,稳的副驾驶的蒋梦麟晒着暖暖的阳光有点想要午睡的冲动,天气开始转冷,他穿了一身浅灰色的厚卫衣,娃娃脸,眯着眼睛像是个小孩子般打量窗外的人流,时不时抱怨一句不着调的话,比如早饭的稀粥没煮烂不好吃,公司里又要搞扩张很辛苦,或者车子里的味道真是难闻死了之类的。 宋清虚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笑眯眯的道歉:“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来打我打我。” 蒋梦麟翻了个白眼,推开他凑过来的脸:“撞了车扣你的分啊,别不当回事儿。” 在路上挤了一个来小时,才到了关家的小区外,一小群人站在大门口,前面放着少少的行李,旧大众在人群前停下。 宋清虚倾身给蒋梦麟解开安全带,打开门下车,扶着爱人出来,才掉头看着人堆里的蒋母和关伟:“妈,关叔叔。” 又和几个关家的儿子媳妇儿点头示意,态度有点冷淡。 关明和关白算是明白事理的,宋清虚的职业他们也听到一些,对待公职人员商家总是比较客气,当下笑着问好,也介绍妻子给宋清虚认识。 瞟了一眼蒋梦麟靠着的车子,几个人都忍不住皱眉,在这种小区门口,再不济也要开个大奔宝马什么的,大众…… 这个继弟弟都这个年纪了,还是一副穷酸样,难成大器。 蒋梦麟懒洋洋的挡着脸,阳光有点强烈,帝都就是这一点不好,环境污染太严重了:“妈,你们就带这么点东西啊。” 李月玲夫妇。关家三兄弟连带他们的媳妇儿孩子,统共十个人,才带了四个行李箱出来。 李月玲拉过两个行李箱:“我也不知道,这两个是我和你关叔的,一个是你大哥他们的,一个是你二哥他们的。”关雎屁都没带。 关白主动的把两个箱子拎在手上:“反正也没去几天,小孩子的衣服放了一点,我和你大哥还有你嫂子一人带一套就足够了。” 蒋梦麟点点头,就听到被忽略的关雎昂首傲娇:“哼,要什么东西出门不会买啊?裤兜里放张卡什么都齐了,拎来拎去和民工没两样。” 蒋梦麟瘪嘴咂舌,真阔绰。 “小白白~(伯伯)”缺了门牙的关家三代小小姐扎着麻花辫抱着蒋梦麟的腿,她一直都跟蒋梦麟比较亲近,“我要和白白坐在一起!” 关白家的小少爷不甘示弱:“我也要和白白坐在一起!” 蒋梦麟给他们打开后车厢观赏了一下拥堵的行李,摊开手:“没地方坐了!” 小少爷皱着眉头苦思了半天,懂事的点点头,拉着姐姐的手:“我们去和爷爷奶奶坐好了,要不然会把白白挤死的。” 小小姐忧郁的叹了一口气:“白白软绵绵的,被挤死太可怜了。” 两个小孩子乖乖地跑回父母身边,严肃的表示不会骚扰白白,蒋梦麟攥着拳头笑眯眯的听着他们讨论。 宋清虚忍笑搂住越来越小的爱人,对李月玲和关伟示意了一下,率先开始出发。 十个人挤在房车里前往机场。 ……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关雎懊恼的抓着地勤的衣领,眼睛瞪得老大。 关伟皱着眉头把他一把拉开,真是丢人。 地勤美女显然惊魂未定,摸了摸脖子,后退了一步,才带着哭腔开口:“真是对不起!耽误了您宝贵的时间,可是雅典机场被疑似恐怖分子袭击实在不是我们能够解决的问题,还请您原谅。” 关白有点失望的说:“这次的行程我们策划了很久,也把手头的工作全部都安排好了,如果延误的话,会非常麻烦的,不能再想办法了吗?要不我们转罗马机场,可以吗?” 地勤垂下头,摇摇脑袋:“实在是抱歉……罗马机场的航班一小时前刚起飞……” 众人失望的大叹一口气,坐回椅子上,愁眉苦脸的。 为了这次的行程,他们专程安排了手头的工作,统共也就扣出那么一点空闲,哪里是说推迟就能推迟的?亏得他们还特意包下了头等舱,谁知道又是白高兴一场。 蒋梦麟和宋清虚带着两个小孩回来,一人抓着一根热狗吃的满嘴流油,看到众人唉声叹气,有点疑惑:“怎么了?” 关雎看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泡汤了,我们可以洗洗睡了。” 蒋梦麟挑起眉,看着几个人中唯一平和一点的关伟。 关伟说完事情的原委,也叹了口气:“算了,大概是老天爷的意思,反正去不了看转播也是一样,大不了这几天休息我们放松放松精神也是一样,倒是小麟你……唉,算了,反正纪念日也不拘什么地方,你们倒是可以去别的地方玩一玩。” 几个人拿着单据站了起来,愁眉苦脸的打算去把托运的行李拿回来。 “你们着什么急啊……” 蒋梦麟抓了抓脑门,叫住他们,嘴里嚼着一口热狗说话含含糊糊的。 众人回过头看他没心没肺的样子,也觉得无语,中二的关雎大发脾气:“你想干嘛啊!” 关雎气呼呼的抱怨:“又没有什么好主意,你拖延时间想要干什么!我们跟你不一样,我时间很金贵的!谁有空陪你在这儿耗啊!” 蒋梦麟挑起眉,不客气的冷哼一声:“那你快走吧,带上你媳妇,我也没打算留你,哪儿凉快滚哪儿去。” 他说完这话,不去看关雎瞬间难看的脸色,从裤兜里摸摸掏出张黑金色的卡片递给一直站在一边旁观的地勤。 地勤愣了一下,接过看了一眼,立刻脸色大变。 “蒋先生!” 地勤美女殷勤的笑了起来,躬身朝着贵宾室做了个请的动作,小心翼翼的问好:“这边请,之前不知道是您,实在是失礼,我是1773号,很荣幸能够为您提供地面服务。” 蒋梦麟笑了笑:“不用那么客气。”回过头,对身后一众呆滞的家伙耸耸肩:“我以为你们没有买票的……走呗,我饿死了,买的泡面还没有吃,这里可没有开水。” 地勤美女对着耳机小声的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朝着蒋梦麟躬身开口:“七号驾驶员现在可以为您服务,蒋先生,介意随我去贵宾室出示一下身份证明么?” 蒋梦麟嚼着热狗眯着眼睛跟着走了,宋清虚抱着两个小孩也随他一起,剩下的八个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小弟……” 关明媳妇儿看着关雎缓缓地开口,“你现在要先回去么……” 第129章 飞机嗡鸣声不大,平稳地云层上飞行。 这是寰球集团的私人飞机,一架停帝都的机场,一架停魔都的机场,长期聘请了专人养护,所以非常整洁干净,窗户都是一尘不染的。 关小少爷和关小小姐盘腿坐着打游戏。 李月玲和关伟有点累了,坐角落里听歌放松心情。 剩下的六个人看起来有点坐立不安,虽然臀下的躺椅非常舒适,但总是忍不住要把眼神瞟向角落里呼呼大睡的蒋梦麟和宋清虚。 他们脚下踩着十足柔软的厚羊绒地毯,躺椅弹性适宜,温度也刚刚好适合人体,还有漂亮的空乘殷勤地询问是否需要开红酒。 如果放平时,关雎肯定会冷笑着一挥手:“开一瓶82年的拉菲!” 可现在,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甚至直到现在,他脑袋还是觉得有点昏昏的。 机身上那个硕大的寰球实业大LOGO闪的要刺瞎人眼,在华国混的人,稍微上点阶级,哪个不知道国内几大龙头的名声?帝都本来就是权贵云集的地方,可寰球愣是能在那么一大群能中独领风骚! 寰球从建立到发迹也只有短短的十余年,比起国际上某些动辄几十上百年的老资历企业,就好像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似的,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一个敢说,寰球真的就是个软弱可欺的小孩子。 资历有什么用?关家资历够深,从建立到如今将近五十年,可照样难望寰球的项背,底蕴和资历那都是虚的,只有资产,才是实实在在放那里。 关家几个儿女都忍不住揣测,难道蒋梦麟是寰球的高层? 可这想法只要冒出个头,他们就忍不住觉得荒谬。 蒋梦麟才多大啊?顶多三十岁左右,寰球虽然资历浅,但用人可比别的企业要实严格,不说别的,就单只寰球的一个三角洲总监,就将近五十岁了,人家在漫长的岁月中历练了无数的大中型企业,最后才一心一意的扎根寰球,其他的一些公众知道的高层,比如平时会代替寰球总裁参加各大宴会的副总裁鲍雄,四十五岁,众人传言有黑道背景,还有平时与国际市场联系的总经理秋白桦,人家也是奔五的,留学国外拿了多么光辉璀璨的学历,他蒋梦麟,三十上下,毛孩子一个,有什么? 可是如果不是高管,他怎么可能能够随时调动寰球的私人飞机? 关家中最不解的人反倒不是关老爷子,而是关明,作为一家上市企业的董事长,他比弟弟弟妹们更加明白这种权利代表着什么,年纪轻轻的蒋梦麟背后有着这样巨大的能量,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想到蒋梦麟开的那辆破国产,还有平时代步的公交车和那辆被他们看不上眼的红旗,以及蒋梦麟平时的不修边幅,关明忍不住叹气。 果然真的是缺什么炫什么,关家日暮西山,自己这群人反倒将生活粉饰的歌舞升平,当年关家得势的时候,关父也曾经是如同蒋梦麟这样低调做的。 想到这里,关明有点坐不住了,忍不住捅了捅带着眼罩装睡的小弟,脸都憋红了还以为别人不知道他的想法,相比起年龄相当的蒋梦麟,城府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干嘛!”关雎跟被炮火点了似的,满肚子都是火气,他一把扯下自己的眼罩目光炯炯瞪着关明,幸好还知道要顾及睡觉的蒋梦麟压低声音。 关明被这样对待了也没有生气,一直被自己看不起的人原来比自己要优秀那么多,从前不回应自己的挑衅也不是因为胆怯,而是从来都没有把自己看在眼里过,这种打击不是一般的大,关明还是有点理解的。 关明沉思了片刻,拉过弟弟,低声耳语:“快告诉我,雅典那边到底安排了什么东西?” 出发之前,三兄弟曾经商议过要如何给继母和继弟一个下马威,关明和关白都不是能想坏主意的性子,捉弄的事情反倒是关雎比较在行,所以事情就交给了关雎去办。 关雎撅着嘴,垂下眼睛不服气的说:“也没什么,安排了一辆乘坐数不足的车子,我想着到时候劝爸和我们一路走,回头再接他们娘儿两,让他们认清楚一下自己的位置。” 关明叹了口气,也没脸说什么责备的话,这主意放之前他估计还觉得不够呢,可现在,就活生生是打自己的脸了。 他赶忙掏出电话来悄悄开机,给在雅典安排的助手发了一个短信,让他不要来接机。 关雎扭扭捏捏的躺了回去,关雎的妻子不服气老公吃瘪,搅着手指头愤愤:“有那么严重吗?还不知道人家是什么来头呢,就怕的跟什么似的,说不定只是个会拍马屁的中层职员,寰球的福利谁不知道是一等一的好啊?能和公司借用飞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关明和关白都懒得说话,反倒是来给她换热水的空乘噗嗤笑了出来。 关雎妻子立刻就调转枪头气势汹汹地瞪着空乘:“笑什么笑!” “真抱歉~”空乘眯着眼微笑的道了个歉,但看起来倒是没什么抱歉的意味,“只是听到了好笑的事情,忍不住笑了一下,请原谅。” 关雎羞恼的掐了老婆一把:“闭嘴!”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做什么说出来自取其辱? 关明一点也不放过这个打击弟弟的好机会,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弟妹,然后抱住了老婆:“娶妻娶贤惠,要不然祸事不断啊,老婆你说对不对?” 关明老婆笑眯眯的应和。 关雎的老婆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捂着肚子缩一边。 飞机震动了一下,空乘立刻过来摇醒了蒋梦麟和宋清虚:“蒋先生,宋先生,很快就要降落了,请坐好系好安全带。” 宋清虚醒了过来,对他嘘了一声,抱着蒋梦麟坐好,系好安全带。 那下去后,蒋梦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几点了?” 宋清虚亲了他一口,笑着打开窗口的挡板看了一眼:“天还没黑,快到了,没几分钟的,别睡了。” 蒋梦麟眯着眼靠到他身上:“老婆。” 宋清虚表情微妙了一瞬:“哎。” “老婆……” “……哎” 蒋梦麟清醒的坐正身体,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怎么觉得那么冷呢……” 不远处的关老爷子恨不能自己没生耳朵,小两口打打闹闹倒是没什么……关键那被叫老婆的是一般么! 雅典的恐怖袭击果然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由于奥运即,机场内的特别多。由于华国其中占的比重很大,乘坐寰球标机来的蒋梦麟不得不武装了一下,带着墨镜和帽子被宋清虚半抱着到贵宾室。 众人打点了一下行装,这里比帝都要稍热一些,不过脱去外套也就差不多了,蒋梦麟刚站起身打算走,关明后面叫住了他:“小弟——” 蒋梦麟皱着眉:“叫我名字或者跟妈那样叫也可以。” 关明臊的脸有点红,但还是腆着脸捅了捅关雎。 关雎撅着嘴扭扭捏捏的站了出来,“我们……没有叫车子……” 蒋梦麟的眉毛一下子挑的老高:“没车子!?”他们带了那么多的行李,一大群人还有两个小孩,关雎告诉他没叫车子? 鬼才会相信!不过看到表情微妙的三兄弟,蒋梦麟心里也清楚了。 冷哼一声,他看了下身边足足放了三个车子的行李,雅典的出租车可没有国内那么能放。 当初叫辆车专门放东西?他可不放心。 叹口气,蒋梦麟掏出手机翻了一下通讯录,心想着有谁能帮到忙。 十分钟后,两辆加长黑色林肯慢悠悠的开进机场候车处。 前方警用摩托开道,后面跟着一长串的黑色保镖车。 车停下,车门打开,下来一大串黑墨镜黑西装的白种壮男,齐齐对着站群前段的蒋梦麟鞠躬,开口是标准的华语:“蒋大少!” 大声浪把站在蒋梦麟身后的关家几兄弟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车上慢悠悠爬下来一个精干的中年男,雪白的皮肤,脸上蓄着短短的却很精致的胡子,眉目清晰俊朗,带着白色的头巾,一身宽大干净的袍子,赤脚。不过没关系,早有人在脚下为他垫上了干净的毯子。 “肯……”蒋梦麟无奈的和他拥抱了一下,随后被宋清虚拉开。 肯白了宋清虚一眼:“吃软饭的男。” 宋清虚冷笑:“还是一样风骚。” 蒋梦麟无视他们,对着关家人介绍:“好心人来了,这是穆罕默德·肯·卡密恩·思达巴扎克,这几天我们要借住他那里了。” 关明他们纷纷反应过来,跟肯握手问好。 等到上了车,三兄弟六人被分到另一辆车上时,才有反应过来。 穆罕默德·肯!? 那不是阿联酋的大王子吗!? 借住他那里…… 尼玛! 众人心中愤愤不平的拼命吐糟。 一个王子不能好好的呆在自己的皇宫里吗?没事情出来吓跑人什么啊!吓死人了知道不知道! 借住泥煤啊! 这世界还有没有天理了!? 第130章 宋清虚开了一个例行会议,预计七点钟下班,却在六点钟之前提早散会了。 路上在超市买了青菜。茄子和新鲜的香菇,肉末和五花肉,打算回家给蒋梦麟做酱爆茄子和香菇青菜。 公寓的保安对他点点头:“先生回来了啊?” 宋清虚笑笑:“辛苦了。” 到家门口时,宋清虚愣了一下,蒋梦麟的皮鞋摆在外面,人应该已经回来了,他很少那么准时回家。 宋清虚很高兴,打开门探头看了一下,屋里灯是暗的。 他愣了一下,轻手轻脚的关好门,放下东西,朝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房门紧闭,门缝里露出隐约的灯光。 说不出为什么,身边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细密起来,令人几欲窒息的安静包裹住宋清虚的全身,他在原地站了几秒,慢慢的开始靠近房门。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蒋梦麟在忙什么事情,连客厅的灯都忘记了开? 他办公习惯了在书房,卧室里什么时候成了办公的地方了? 宋清虚轻轻地,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到了房门上。 屋里淅沥沥的水声。 “啪!”一声轻响,传来蒋梦麟的笑斥:“站好!不要乱动……” 不知道另一个人说了什么,蒋梦麟回答:“你担心什么,我怎么可能养不起你?乖乖的不要动……啧!腿抬起来一点!” 心脏一瞬间快的差点跳出喉咙,宋清虚木然的站直身子,恨不能自己今天从来没有回来。 假的吧…… 怎么可能? 他捂着嘴巴,额头一下子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忍不住的想,是不是打从一开始自己就不应该强势的将蒋梦麟压在下方? 有哪个男人不曾有过在上的欲望? 宋清虚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缓缓伸手握住了门把手。 看一眼…… 看一眼吧,至于之后怎么办,也只有到时候再说…… 门缓缓打开,屋里的两个人诧异的看了过来…… …… “清虚?”蒋梦麟挑起眉头,“你回来了?怎么不出声,吓我一跳。” 宋清虚站在门口,脸色黑了又白白了又黑,好半天之后,才找回声音,颤颤巍巍的指着屋子里的另一个人问:“他是谁?” 蒋梦麟帮那人套好裤子,拍了拍手,将他拉过来正面对宋清虚,拍了拍他脑袋:“宝宝快点,问宋爸爸好。” 蒋梦麟怀里的……小男孩,撅着嘴巴,害羞的对着宋清虚说;“宋爸爸好……”然后立刻钻到蒋梦麟的怀里不肯露面了。 蒋梦麟安慰了他两声,把孩子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凑在他耳边小声了说了两句,小孩子软软的朝他摆摆手:“爸爸再见。” 蒋梦麟笑着退了出来,关好门,拉着宋清虚回到了客厅坐好,奇怪的问:“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宋清虚拉住蒋梦麟来探自己额头的手,摇摇头:“没什么,那孩子是谁?” 蒋梦麟叹了口气,小声对宋清虚耳语:“地震的时候妇幼医院抱出来的孩子,妈妈去世了,他爸带着他,到帝都来打工,现在再婚了,被丢到福利院里,刚刚被警察抓到,说是判刑也不肯养,跟王局长吃饭的时候讲到这件事情,孩子实在是可怜,我就带回来了。” 宋清虚拧起眉头,想到刚刚见到的那个乖巧可爱的男孩,恨声道:“这是什么父亲,太没有人性了!” 蒋梦麟翻了个白眼:“有天收他,我跟王局长他们说了要收养,户籍已经办下来了,我起了个小名叫宝宝,你要是不喜欢,我给我妈送过去带,她想孙子快想疯了。” 宋清虚连忙摇头:“一个小孩能碍着什么事,妈妈那边已经够多孩子了,你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留下来好了,我可以从军区里拨两个会带孩子的人来。” 蒋梦麟笑起来:“我就知道,那我们现在这房子住的就小了,明后天找个时间搬到军委拨给你的大院里好了,治安啊什么也都更好一点。” 宋清虚点头同意。 …… 一觉醒来,小朋友赤着脚小跑着跑到沙发边上,小心翼翼的看着正在看电影的夫夫两人。 蒋梦麟吓了一跳,立马抱起他:“宝宝怎么不穿鞋子?” “蒋爸爸……”宝宝垂着眼睛小声的叫了一句,然后偷偷的打量了一下蒋梦麟的表情,才大着胆子抱住蒋梦麟的脖子:“蒋爸爸,我饿了。” 宋清虚已经端来了香气扑鼻的皮蛋瘦肉粥,小朋友抽了抽鼻子,一脸渴望的看着宋清虚手里的大碗。 蒋梦麟看他瘦的可怜,四五岁的小孩看去只有两三岁小,不敢让他自己动手,慢慢喂他吃了一小碗。 宝宝吃饱了,抓着碗跳到地上:“宝宝去洗碗。” 宋清虚连忙拦住他,一把抱了起来,把小孩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却不敢叫出来,只是紧紧地把碗抱在胸口。 宋清虚心里闷了一口气,这孩子小的还说不清楚话,却已经乖巧的像是一个大人,他从前的生活究竟是怎么样的? 直到回到蒋梦麟的怀里,宝宝才稍稍放松了一点,盯着蒋梦麟:“要洗碗。” 蒋梦麟把碗拿出来,递给宋清虚,严肃的看着宝宝:“这不是宝宝要做的事情,告诉爸爸,谁教宝宝要洗碗的?” 宝宝以为自己犯了错,小手背到背后,低着头软软的道歉:“对不起……” 蒋梦麟亲了亲他,有点无奈:“宝宝,爸爸没有生气,宋爸爸也没有生气,我们只是在谈话。” 宝宝抬起头,眼神像是瑟缩的小兔子,眼睛红彤彤的:“爸爸不生气?不打宝宝?” 蒋梦麟笑容有点扭曲,险些没有忍住心中的怒气:“当然……”打孩子?看起来之前那个男人,犯下的似乎不止是遗弃罪? 察觉到蒋梦麟的情绪,小孩吓得话都不敢说。 宋清虚快手洗好碗筷,拍了蒋梦麟一下,把孩子接了过来,蒋梦麟回过神,连忙安抚:“爸爸没有生气,爸爸……从来不打人。” 宋清虚皱起眉头:“打人?”他把小孩的衣袖卷起来,看到一些经年的旧烟疤,立刻大惊,“TMD!” 宝宝吓了一跳,立刻瘪着嘴吧哭了起来,哆嗦着要挣脱宋清虚的怀抱躲起来,嘴里含含糊糊的求着饶。 蒋梦麟心缩成了一团,抱过小孩,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语无伦次的哄着,好半天之后,宝宝才抽噎着睡着了。 夫夫俩大眼瞪小眼一阵,宋清虚了然的拨通了蒋母的电话。 两个老人家很快赶来。 关雎的老婆已经六个月了,跟着一并赶了过来,大肚子孕妇有点浮肿,看到蒋梦麟立刻谄笑着问好,蒋梦麟对他点了点头,对上母亲关心的目光,点了点头:“小孩在里面。” 看到睡的小脸红彤彤的小孩子,李月玲的眼泪差一点就下来了。 “天哪……”李月玲捂着脸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小一些,却还是忍不住伸手缓缓地抚过宝宝的脸庞,“居然跟你小时候长得那么像……小麟,这不是你亲生的我都不相信……” 宋清虚坐在床边,闻言叹了口气,轻轻地把小孩衣袖撩起来,让蒋母看到那些伤疤,“要真是小麟的孩子,怎么可能有这些……” 蒋母倒吸一口凉气,关伟的表情也万分惊诧,老人家到了一定的年纪就容易把小孩看成命根子,更别提没怎么见过阴暗面的李月玲了,她怎么也想不住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让人这样对待一个小孩子。 蒋梦麟叹息着把前因后果对李月玲说了,老太太一边听一边痛心的流眼泪,老爷子也忍不住擦了擦眼睛,狠狠地跺拐杖:“畜生!当真是畜生!” 另一个准妈妈听着也心惊胆战的,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床上水灵可爱的小孩子,眼里满是怜惜。 “妈,”蒋梦麟拍了拍母亲的肩膀:“我已经收养他了,以后他就是我儿子。” 蒋母点着头:“应该,他那个畜生父亲呢?有没有绳之以法?” 蒋梦麟点头:“有他一壶喝的,你对这事儿没异议吧?” “你这孩子!”蒋母红着眼睛瞪了儿子一眼,掏出手帕抹了抹眼睛,“你把你妈当做什么人了,你做的这是好事儿啊,怎么以为我会不同意?这孩子给我带吧,你们小孩子没有经验,我带了不少孩子了,也能细心一些。” 蒋梦麟微笑:“不用,过几天我们把住处搬到军区大院里,里面也有一些宝宝的同龄人,他也该有一些从小长大的朋友。您不用操心,如果喜欢他的话,平常多来看看他就好了。” 蒋母刚想说什么,小孩子眼珠子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到床边坐了那么多人,他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蒋母立刻慈眉善目的取下自己手上的金手镯,拉着宝宝的小手:“宝宝好,我是奶奶,宝宝叫一句奶奶~” 宝宝瑟缩了一下,看到蒋梦麟对他点头,才软软的开口:“奶奶……” “哎!”李月玲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狼狈的伸手捂住眼睛。 宝宝吓了一跳:“蒋爸爸……” 蒋梦麟俯身给了他一个拥抱,在宝宝脸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眼神温柔。 他拉过宋清虚的手,两人都目光柔柔的看着床上的小孩。 蒋梦麟轻声说:“从今天开始,你就姓宋,大名叫宋平生,平平安安过一生,好不好。” 宝宝抓着蒋梦麟的手,茫然的歪着头。 蒋梦麟摸着小孩的脑袋笑了起来。 第131章 周五,蒋梦麟下班的时候顺便去幼儿园接宋平生,路上给宋清虚打了个电话,让他回家的时候买个葫芦炒羊肉,蒋梦麟今天忽然特别想吃清真菜。 这是全帝都最好的幼儿园,里面的孩子家长更是非富即贵,幼儿园门口随便点一辆车就能拉到广场上开车展,在这样的场合下蒋梦麟从来都是不给孩子掉份儿的,于是借了鲍雄的玛莎拉蒂,也算比下有余。 宋平生板着脸被老师抱了出来,小孩子脸蛋白白净净的,偏瘦,穿着一套板板正正的墨绿色小西服,因为天气偏冷,里面还配了合身的褐色小背心,以及一条幼儿园统一标示的银绿条纹小领带,俨然一个英伦小绅士。 小绅士被老师放下地,立刻稳稳地走爸爸,被蒋梦麟抱起来后,才挥挥小手对着幼儿园老师说:“李老师再见。” “宋同学再见。”李老师笑的合不拢嘴,在这种幼儿园接受教育的孩子基本上都接受过家庭式启蒙,但是能像宋平生这样听话懂事的孩子实在是少数,明明家境殷实,小孩子却从来没有眼高于顶的傲慢性子,懂文明讲礼貌,长得那么可爱,偏偏喜欢像个小大人似的板着脸,被同学欺负了,也更喜欢引经据典的讲道理绕晕对方,实在受不了了才会动手打架,并且知道手下的分寸。 这样可爱的小孩,简直是世间难寻,更难得的是,这样可爱的小孩子背后,居然还有个年轻有为的爸爸! 简直是完美极了! 李老师原地目送玛莎拉蒂离开,才笑眯眯的回到幼儿园,车上的蒋梦麟转头看着端正坐在椅子上的宋平生,笑着说:“宝宝在幼儿园里听不听话呀?” 宋平生板着脸:“爸爸,我今天和C班最不讲卫生的王小妞坐在了一起学绘画,回去以后我要用消毒液洗澡。” 蒋梦麟失笑:“王小妞?” “是的!”宋平生看起来很不高兴,“爸爸,我不报绘画班了,每次都要和王小妞坐,她不但不讲卫生,还喜欢吹牛皮,老是告诉我他爸爸在山西的煤矿挖出了一千克拉的金刚钻,我跟她坐在一起,会变成傻瓜的。” 蒋梦麟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拍打着方向盘,只好停在路边把宋平生抱了过来大大亲了一口:“爸爸的乖儿子!”怎么会有那么可爱的小孩! 宋平生皱着眉头推拒着他的脸,嘴里连声拒绝:“爸爸回家再亲,我还要洗脸,今天王小妞也说要亲我一口,我差点要打她了,这个女孩子好不害臊。” 蒋梦麟乐了一阵,看宋平生的样子是真的不高兴了,也不再逗他。这孩子从上幼儿园开始就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大人,并且逐渐变得非常有主见,蒋梦麟索性将车子开回了寰球车库,换了自己开顺手的那辆,带着宋平生去商场:“爸爸重新给你买一套衣服好了,王小妞的鼻涕有没有擦到你身上啊?” 宋平生张了张嘴,脸色变得很难看,蒋梦麟于是知道了答案。 板着脸的严肃小绅士被导购姐姐们轮番调戏了许久,终于找到了符合自己心意的一套奶白色休闲西装,宋平生有模有样的对着衣服比了下自己的小领带,确定颜色不冲突了才同意买下,蒋梦麟在店里抱着孩子慢悠悠的转着,想给他买一双大一码的小皮鞋,宋平生的脚长得很快。 后背忽然被人撞了一下,蒋梦麟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连忙抱紧了宋平生扶着墙壁,才避免小孩受伤,蒋梦麟安抚了一下吓到的孩子,愤怒的扭过头去想要找个说法。 撞人的是一对夫妇,男人穿着合身的西服梳着大背头,发面油光水滑,啤酒肚酒糟鼻,跟蒋方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腐败。 女人则更是奇怪,在初秋的天气穿了一身厚厚的貂皮大衣,从脖子到脚踝都包裹了厚厚的皮草,眉毛细成一条线,眼睛画着浓重的眼影戴了假睫毛,一副盛装打扮的样子。 蒋梦麟没说话,撞人的胖男人反倒恶人先告状:“你们怎么回事啊?走路不看路的啊!” 蒋梦麟挑眉,冷笑一声,“真有趣,我停在这里被撞了,反倒是我不看路了?” 他身边的女人跳了起来,“你什么意思啊!” 蒋梦麟瞥了他们一眼,忽然觉得有那么一点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来是哪个。 啤酒肚男人却一把将女人拽到了后面,眯着眼睛打量着蒋梦麟许久许久,忽然惊讶的大叫起来:“你是大姐家那个……蒋梦麟!” 蒋梦麟皱起眉,后退了一步,终于想起他是谁了。 李大刚。 李月玲那个极品的娘家大舅,或者说是极品离家的某一员。蒋梦麟死都不可能忘掉那一家混账王八,只是上辈子的事情他已经不想再过多去追究,才没有继续去找李家的麻烦。 呵……看起来,祸害遗千年果然有道理,李家似乎发达了? 李大刚却以为蒋梦麟不认得他,急急地指着自己:“我是你大舅啊,你记得吗?你妈妈的弟弟,你小的时候还记得我呢!” 他很激动的上前想要拍蒋梦麟的肩膀,蒋梦麟抱着宋平生后退了一步,才皱着眉头道:“舅舅。” “哎!”李大刚激动的大声应了下来,踌躇了一会儿,大力把身边的那个女人拉了过来:“这是你舅妈,你没见过吧?” 蒋梦麟打量了表情惊异不定的女人一眼,果然,早已不是那个坐在李家楼梯口乘凉的女人了。这女人看起来最多三十,和已经开始衰老的李大刚就像父女似的。 蒋梦麟没打算叫人,反倒是那女人被掐了一把之后乖巧的问好。 李大刚搓着手,忽然回过神来,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坚持要替蒋梦麟付账。 宋平生乖巧的和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奇怪大舅公问好,乖巧懂事的小模样立刻征服了在场的众人,李大刚说什么都要给孩子包个红包。 蒋梦麟没有收下,刷卡自己付了帐,抱着宋平生就要离开。 李家的亲戚他一辈子没打算走,不如就这么断了反倒更好。 李大刚追了出来,眼看蒋梦麟就要离开,终于大喊了一句:“你妈妈到底去哪里了!你外婆病的很严重,有时间的话,让你妈妈去见一面吧!” 蒋梦麟翻了个白眼上车启动离开。 留在原地的李大刚叹了口气,心中明白蒋梦麟还在记恨从前刻薄的自家人。 李大刚其实挺无辜的,但他最大的错误就是生在了李家,有一对重男轻女自私自利的爹妈,也把他教成了目光短浅的性子,但周瑜打黄盖,李月玲之前也是心甘情愿的在供养弟弟的,这也导致了直到蒋梦麟跟李家撕破脸,李大刚才知道自家姐姐一直以来过的日子不仅仅是锦衣玉食。 对这个外甥,李大刚心底里是有点畏惧的。 这种畏惧在蒋梦麟大闹过李家之后就埋藏下苗头了,瘦瘦小小的小男孩,心机诡秘城府高声,加油添醋的几句话就毁掉了李家父母在外经营了一生的老慈善形象,那天李月玲和蒋梦麟离开后,村子里就一直在流传李家两老将外孙驱赶出去的流言,下午村党委就来了人,要撸掉李老爷子的党纪,说这件事情在党内有了非常不好的反响。 李老太太当时就被气病了,几经周转花了大钱才得以治好,后来虽然缺心眼的姐姐又回来带走了外地来的那个拖油瓶,李家人却是再也无法轻易欺负这个寡妇了,谁都之后她背后有个不好商量的儿子蹲守。 结果小白眼狼回来大肆传扬李月玲过的奢华日子,李家那时候因为李老太治病花了不少钱,手头有点紧张,老爷子气不过女儿一个人享清福,就带着老伴儿和小白眼狼一起去打算找麻烦。 结果谁也未曾料到,那才是噩梦的开端。 再次回到家乡的老两口已经全然不见从前的嚣张,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那个以为自己成了城里人变得眼高于顶的白眼狼都不敢在关上门的屋子里睡觉,只要一到天黑,李家的卧室里就变得灯火通明。 所有人都很好奇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三个人却好像被一种巨大的压力包裹着,一句话都不敢多说,顶多被问的难以躲避的时候,哆哆嗦嗦的蹦出一句:“那个恶魔!” 哪个恶魔? 只能是蒋梦麟了。 李大刚于是知道,他打算和李家彻底撕破脸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即便是如此,舆论也还是不青睐李家。 这个黑锅也只能是李家默默地背了。 一开始的时候,李家人还在心中有着怨恨。 然而渐渐地,随着经济的匮乏,大家都不得不出来大城市打拼生存,眼界越来越宽后,才明白那时的自己一家人,究竟是怎样的令人生厌。 唯有寄生虫能够形容。 然而回首却再也无法寻找到李月玲和蒋梦麟的影踪了。 房子换了主人,派出所无法查询,大江南北的城市里,都曾有过李家人的脚印。 两个老人却异样的长命,双双活过百岁,至今仍然在家中思念几十年不见的女儿。 是了,他们终于悔了。 但谁又规定了,被伤害的人一定要接受加害者的道歉呢? …… 李大刚遥遥的站在原地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默默记下车牌,心中嗟叹不断。 身边的女人鄙夷的看着同样的方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什么嘛,一辆破红旗老爷车……刚刚你怎么会有这种穷亲戚啊,不要被抓到了天天来家里讨米吃啊……” 李大刚回身赏了她一巴掌,不去看女人伤心震惊的眼神,冷冷的丢了一个字—— ——“滚!” 第132章 虽然很不情愿,但回到家之后,蒋梦麟还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李月玲。 李月玲在电话那端沉默了很久很久,才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蒋梦麟于是知道,她心里还是放不下。 其实那么多年来,蒋梦麟还是摸不透母亲的想法。他自己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在交往中也更喜欢以心换心,李家那一家人把他恶心的够呛,如果没有这一次的巧遇的话,蒋梦麟也许一辈子也不会想起他们。 但李月玲是不一样的。就算是已经和娘家撕破了脸,但这些年来,蒋梦麟还是时常能听到她念叨家人的身体是否安康,只是因为再婚的原因,加上深知到李家人吸血蝗虫的本性,她才压抑住心中的思念没有跟娘家联系,但这也仅仅是压抑而已,负面的情绪被积压在了心中的最深处,使得这些年来李月玲虽然生活富足,却常常会显得抑郁寡欢。 人近中年的蒋梦麟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死板的孩子了,所以他将选择题抛给了李月玲这个当事人,让她自己抉择该不该去。 不管是什么样的决定,李月玲的心结从这之后一定会少上许多。 三天后,李月玲给了他答复。 …… 帝都中心医院的长期护理区。 蒋梦麟搀扶着李月玲慢慢的走了进来。 李月玲再如何保养,也已经是个老人,无可避免的有了皱纹。 她烫着新潮的复古卷发,头发灰白掺杂,一身合体大方的印花丝绸旗袍,姿态优雅,常年的富足生活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太太。 她神情肃穆的跟着蒋梦麟到了三楼一级病房。 李家二老的年纪已经非常大了,蒋梦麟查到他们已经在这里呆了将近半年,医院里有专业的护工和医生照顾他们的身体,虽然孤单一点,但生活并不清苦。 也对,李家的儿女早已凭借李月玲那里拿走了最后一点钱发家致富,这么一点住院费当然不被人看在眼里。 临近门口,病房门忽然被打开。 一个三十来岁的穿着白色洋装的妇女骂骂咧咧的端着餐盒走了出来,看到迎面来的气度不凡的两个人,愣了一下。 3888号在病房区末端,走到这里的人多半都不会冲着别的病房来,除非是走错路了。 于是她小心的开口:“你们找谁?” 李月玲看了她一眼,因为并不认识,也就不多热情,只是淡淡的开口:“李叔芥是住在这个病房的吗?” 那正是李老爷子的大名,妇女困惑的皱起眉头:“我是他二儿媳妇,您是哪位?” 蒋梦麟心里冷笑一声,他那个二舅原来也换了个老婆,跟他差了二十来岁,亏他能咬的下口。 李月玲显然和他想到了一处,对面前这个女人也没了好感,只是点了点头:“我是他大女儿李月玲。”说罢就越过她朝里走去。 女人手上的饭盒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眼看李月玲离开了,她连忙大步跑到走廊拐角掏出电话打给了自己的妯娌:“嫂子!你前几天说的那个小子果然带着他妈来了!” 那头李大刚的媳妇儿冷笑一声:“我就知道,发现了有我们那么一门富贵亲戚,全跟蝗虫似的飞来了。” “那怎么办!”二媳妇慌了神,“老爷子老太太念叨他们多少年了,他们一回来,老不死的东西不是全给这个外孙了!” “哼,”大媳妇冷哼一声,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只好说,“你盯着他们的动静,别让他们跑了,等我回来再说。” 二媳妇赶忙答应。 蒋梦麟推开门,发现这是一间非常豪华的病房。 入目是奢华的欧式装修风格,这里大概是个客厅,墙壁上悬挂着巨大的电视机和几个不小的沙发,华丽的金红色花纹遍布房间的每个角落,正对大门的阳台窗帘和玻璃门都开着,外面是医院里用作休闲的草坪。 进门后左手边是漂亮的隔断,从镂空看过去,另一侧有很多的房间,这个病房相当于一套居家的套房。 李月玲的神色明显放松了许多,大概是李家二老的生活水准让她稍微安心了一点。在那之前,她一直愧疚着家人或许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谁啊!”阳台那头传来中气十足的喊声,过了一会儿,那人大概是没听到回答,便有些奇怪的探出身子,手上还拿着用来铲泥土的小花锄。 看到了神色平静的李月玲,他手中的花锄“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小玲……” 李月玲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儿,垂下眼盯着地上的花锄,缓缓开口:“爸。” 李叔芥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小玲!”手上的东西一抛大步就走了过来,步子颤颤巍巍的,嗓门儿却奇大:“你这些年都到哪儿去了!” 屋里忽然传来一声碎响,随后屋门被刷的一下打开,里头的老太太滚着轮椅出来,嘴里不停声的颤问:“老头,你喊谁啊?谁来了啊?哪个小玲啊?咱们家小玲啊?” 李月玲看了过去,果然是满头白发的母亲。 李老太太早已经是满脸皱纹了,全身也开始浮肿,推轮椅的动作因此显得有点缓慢,但却因为激动的心情而显得很有精神,她把车推了出来,看到站在客厅里的李月玲,立马呆掉了。 李月玲叹了口气,幽幽的叫了一句:“妈……” 李母张了张嘴,眼泪成串从浑浊的眼中流了出来。 李月玲看着苍老的父母,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这些年的分别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拉远了她与家人的距离,此时此刻,她居然什么话题也找不出,只好别开脸低声问:“这些年,你们身体还好吗?” 李父走上前一把抱住了女儿,浑身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李母显然还有点畏惧蒋梦麟,接触到他的视线,浑身一个颤抖,赶忙招呼:“坐!先坐!从哪里来的啊?累不累?妈去叫人买点吃的,想吃什么?医院里的生煎包还不错……” “妈,您别忙了……”李月玲赶忙开口拒绝,“我吃过了来的。” “可是……” “妈!” 李母话还没出口,大门就被拉开了,方才出去的二儿媳端着一个餐盘走了进来,笑容满面,“我刚在门口碰到姐了,赶忙去买了点吃的……” 李母立刻哦哦哦的答应着,给李月玲介绍:“小玲见过她了?这是二娃的媳妇儿,第四个了,前年结的婚……” 二儿媳僵在门口,笑容都变味儿了。 李月玲只好对她点点头:“弟妹。” 二儿媳表情僵硬了一下,还是慢慢的走了进来,脸通红:“妈!你说这个干什么!” 李母显然是看不起她的,连眼神也没施舍一个。 李月玲在两个老人的盛情下也只好夹了一个包子慢悠悠的吃,李母嘘寒问暖:“这些年都在哪儿呢?过的什么样?结婚了吗?” 李月玲笑了笑:“一直在帝都,结婚了。” “哦哦……”老太太连连点头,“人好不好啊?干什么的?” 李月玲微笑:“人挺好的,老实,我和他都退休了。”关伟如今退居二线,可不是退休么。 二儿媳在一边思量,原来是个体制职员,早早地退休,在帝都这种地方,说不定是个官儿呢? 她连忙开口:“姐夫是哪个单位的啊?处级还是局级?” 李月玲皱了皱眉头:“不是公务员。”这个弟妹的功利问话让她觉得有点不舒服。 二儿媳的态度一下子冷淡了许多,笑了笑就撇开了头,眼神里还带着那么点鄙视。 原来只是个小基层……怪不得看到个有钱的亲戚就跟苍蝇似的贴上来了。 李母瞪了她一眼,对李月玲说:“你别理她,吃饱了撑的以为自己是金凤凰呢。你家那个,条件怎么样?” 李月玲点点头,不想多说:“还行吧。” 李母摸了摸李月玲身上旗袍的料子,又看到她脖子里那串浑圆的散发着淡淡光芒的东珠项链,点了点头,也算是放心了。 二儿媳却没有这样的眼力,被李母这样一说,不服气极了,就要发怒:“妈,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以为自己是金凤凰了?我不是大明老婆啊,您怎么老对我这样?” 李母在许久不见的女儿面前被刷了脸面,顿时态度就更不好了:“你给我闭嘴!” 二儿媳气呼呼的瞪了李月玲一眼,嘴里嘟嘟喃喃的说着:“也不知道谁以为自己是金凤凰呢……几十年没见面现在发达了就贴上来……” 蒋梦麟冷笑一声:“你再说一句试试看?” 二儿媳看了过去,发现是李月玲身边带着的小子,立刻胆子肥了:“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呢!妈!你看他!” 李母可不敢教训蒋梦麟,于是更气了,对二儿媳直接骂道:“闭嘴!李家的事情要你一个xxx唧唧歪歪……” 也不知道那个xxx是什么意思,总之二儿媳一听这个表情立马就不对了,脸涨得通红,猴子似的就跳了起来。她又不敢跟李母发脾气,只好指桑骂槐地叉着腰骂骂咧咧,俨然一个泼妇。 ——“……哪儿来的亲戚一个一个的往这带,要骗走你们的钱还帮着数名堂,媳妇儿就不是人啦?我帮着大明辛辛苦苦那么多年,到头来还叫别人来分一杯羹,这是哪儿来的打秋风的……” 蒋梦麟心头一股火就起来了,抬手一个玻璃杯朝着她脑门儿砸了过去。 第133章 番外 一声脆响,二媳妇捂着额头当时就呆了。 蒋母吓了一跳,赶忙去拉蒋梦麟:“小麟!你怎么能砸人呢?她要说你就让她说两句好了……” 蒋梦麟要是能忍他也不叫蒋梦麟了,蒋母念的他难受,他翻了个白眼理都不理。 李家二老被他突如其来的暴力举动吓得不轻,骇的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原本蒋梦麟这回跟着李月玲过来,全程都低眉顺眼不说话的模样让他们放松了一点警惕,可是知道现在他们才发现,这依然是那个笑眯眯断人后路的疯子! 想当初蒋梦麟对付他们三个人的时候,何曾表现出那么一点征兆?前一秒还笑的和和气气将底盘让了出来,转过身就毫不犹豫地将人填在了屋里!那噩梦般的三天纠缠了他们几十年,而那个时候的蒋梦麟,才十多岁! 李家二老不寒而栗地盯着自家的外孙,想要喝止二儿媳放肆的举动,却吓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二儿媳回过神,立刻炸开了锅! 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开始大骂,从李家的上十八代骂到李家的下十八代,指桑骂槐地暗喻着两个老不死的还不肯入土,一脚把蒋梦麟用来砸人的水杯踢得远远的,挥着尖利的指甲就要上来抓花对方的脸。 蒋梦麟站起身干脆利落一脚踹在她肚子上,把她踹出了两三米远,捂着肚子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蒋梦麟冷笑一声:“我敬君子不敬泼妇,不想找死就哪里凉快死哪里去,再在老子面前晃悠我他妈找人让你看看真泼妇长什么样子!” 二媳妇被吓得缩了一下,随后开始低低的呼痛。 大门在这时吱呀一下打开了,蒋梦麟瞥了一眼,上次在商场里见过的大舅妈好巧就来了。 这女人一脸的精明相,凤眼薄唇窄鼻子,笑起来脸都拉不开,典型的王熙凤型人物,一天到晚就知道机关算尽。虽然画着浓妆显得年轻美艳,但蒋梦麟一辈子都看不惯这样的人。 她穿了一身露出半个胸脯的红色连衣裙,裙摆断到大腿根,踏着哒哒作响的细高跟鞋,扭着腰慢悠悠的进来,却似乎没想到看到的会是这一幕,在门口就盯着地上那一坨二媳妇发呆。 “弟媳妇怎么了……” “姐……”二媳妇呻吟着开口,指着蒋梦麟恨恨地告状:“他打我!” 大媳妇儿眼珠子一转,立刻义愤填膺地瞪着蒋梦麟:“你这孩子怎么回事?那么大人了还不懂尊重长辈吗?你二舅妈虽然比你大不了几岁,但到底是你二!舅!的老婆!轮得到你来踢她!?” 蒋梦麟真是懒都懒得理她,反正这屋子里没有需要他来讨好的人,他也就无需给任何人面子,于是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呢?我二舅妈大舅妈轮得到你们来当?你要是不怕折寿就尽管继续说下去,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大媳妇儿本来只想讨个嘴上的痛快,没想到蒋梦麟这么不给她面子,立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半响说不出话来。 蒋梦麟悠哉地给自己冲了杯茶。 大媳妇反应过来,立刻呜咽着掏出手机:“你给我等着!我收拾不了你!我让你大舅来!” 蒋梦麟厌恶地皱起眉头,口袋里忽然一阵震动,掏出来一看,居然是关明打来的。 关明小声说:“小弟,不好意思打扰你了,爸找了妈一个上午了,一直找不到人,妈在你哪儿吗?” 他着问题问的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蒋梦麟惹恼了似的。 蒋梦麟看了李月玲一眼,李月玲小声地对嘴型:“我-忘-记-告-诉-他-了-” 哦,蒋梦麟明白了,刚好也想走,于是说:“我们在中心医院住院区这边,关叔要过来你就送他过来吧,我们反正要走了……” 想了想,他觉得假如一会儿要动手的话正好拉个帮手,于是加上一句:“我们在3888号这边,你也一起过来吧。” 关明受宠若惊似的哦哦哦了好几声,才挂断了电话,显然是立刻去找关伟通知消息去了。 大媳妇儿这段工夫也讲完了电话,抽了抽鼻子,立刻一改脸上委屈的表情,得意地哼了一声:“作为你长辈,我是真的不想看你就这样下去,你这性子不改改,早晚有你吃亏的。” 李月玲最听不得其他人这样说蒋梦麟,立刻不高兴地说:“我觉得小麟这样挺好的,要真的变成大弟那样的人,我哭都来不及。” 大媳妇儿涨红了脸,瞪着李月玲好一会儿,忽然冷哼了一声,不阴不阳地笑了起来:“是啊,多好的儿子啊,我要是到了你这个年纪还只能坐大众带假珠宝,我干脆不用活了!” 李月玲疑惑地挑起眉头。 大媳妇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瞪了一眼喝茶的蒋梦麟,又瞥了眼眼神诡异的李月玲,轻轻地拿小指头勾起李月玲脖子上的那串鸽蛋大小的东珠项链,一脸嘲笑:“我说大姐你可真是,连买假货都不会买,没带过珍珠难道也没看过珍珠吗?这么大的珍珠可不是你这种人带的起的,有些人拎着LV看起来也像菜市场卖鱼的妇女,大姐我不是说你啊~”大媳妇直起腰来,挑衅地瞪了蒋梦麟一眼,“不过是了,像你们这种开着低档车的人,恐怕也不知道LV拎在手里是什么感觉吧?” 蒋梦麟简直无语了,他很少遇到在他面前这样炫富的人,一时间居然找不出话来刺她。 李月玲根本不知道她的自信打哪儿来的,又不太会吵架,于是也沉默着,只拿诡异的眼神打量他。 李家二老终于找回了声音,颤颤巍巍的大骂:“给我住嘴!” 老爷子更是气得站起来就要收拾她。 大媳妇儿柳眉一竖:“你打!你打!打死我好了!连我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打死!你们住院的钱买衣服的钱吃饭的钱哪个不是我家大刚赚来的?现在居然为了一个嫁出去的女儿要收拾二媳妇!看我跟大刚说了,他还认不认你们!” 老爷子捂着心口喘着粗气,气的直翻白眼儿。 老太太倒是真被他镇住了,瑟缩了一下没敢开口说话。蒋梦麟挑起眉,似乎有点明白这个大媳妇儿为什么那么无所忌惮了,原来肚子里居然怀了个孩子……难怪李家的两个夜叉对她这种态度,二媳妇似乎也很以他为尊。 这种畸形的家庭关系他是不屑去关心的,眼看大媳妇捂着肚子哼了一声继续要拿他开炮,蒋梦麟连忙摆摆手:“别来和我说话,你是不是李大刚的老婆跟劳资一点关系也没有,我虽然不太打女人,可也不是从来不打的,你小孩被打掉了到时候不要怪我。” 大媳妇以为他只是嘴上说说,压根儿不当一回事儿,伸手就要挠蒋梦麟的脸。她可是记着呢,李大刚前两天还为了这个小子吼过自己,这口气怎么着也得出了,她可是孕妇,晾着小子不敢真的动手打人…… 谁知道蒋梦麟居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一巴掌就挥过去了,力道把握的刚刚好,伤不到人却又让她清楚的听到脆响声。 大媳妇儿捂着脸不敢置信的后退了几步,牙一咬,觉得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给这小子吃个暗亏,于是冷笑一声,捂着肚子就蹲在地上开始哀叫:“哎哟……我的孩子……” 蒋梦麟冷眼挑眉看着她,只觉得这女人的小动作实在是好笑。 李大刚却在这时赶来了,一头的大汗进门就气喘吁吁地左顾右盼,一眼看到李月玲立刻惊喜的大叫起来:“姐!” “小刚……”李月玲回过神,温柔的笑了笑,招招手,“多少年没见了,成了大人了啊。” 李大刚嘿嘿笑着,摸了摸后脑勺,刚想要说什么,余光瞥到蹲在地上的媳妇儿,眉头一皱:“你怎么了?” “我的肚子!”大媳妇儿赶忙做戏,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哀哀叫着,“我的孩子……都是你的好外甥……” 李大刚虽然不在意这个老婆,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比起久不见的外甥来说孰轻孰重一目了然,立刻冷下脸色:“小麟?这是怎么回事?” 李月玲立刻把事情经过跟他说了。 谁知道李大刚反而沉下脸:“小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舅妈说你两句是为你好,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他又看着李月玲,脸色和缓了些,显然对蒋梦麟有成见,“姐,不是我说,小麟都那么大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以前就是这样子,这都多少年了!现在居然动手打人了?” 蒋梦麟一听这话就觉得有意思,李大刚直接忽略了自家老婆出言不逊和蓄意打人的前提,直接把责任推到他身上来了。 ……原来还以为那么多年过去了,加上上次见面时李大刚的态度,这个人该有些长进的。 哪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李家人果然全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他冷笑一声:“你也别跟我妈说,有什么意见直接告诉我呗,你现在不就怪我没包容你家智商低下的宠物呗,普天之下皆你妈啊?全都要忍着你让着你?” 李大刚脸皮子一抖,面色也有点涨红。 蒋梦麟两句话就把他心里对李月玲母子的愧疚说走了一半,大媳妇儿看出点苗头,立刻添油加醋:“小麟,你要是真的生活困难,舅妈没理由不资助你,你舅舅别的没有,钱还是拿得出来的……舅妈就是气你那么多年连个电话也没往家里打,现在的小孩子心里都有点算计,舅妈不怪你,但你也不能……唉……” 她垂泪低下了头。 二媳妇有了精神,唧唧歪歪的跳了起来:“姐!你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啊!不就是看着李家现在发达了要上门来分一杯羹吗?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我就看不惯他那个清高的样子,明明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了,还搞得自己很不稀罕似的,爸妈的钱咱们谁没想过啊?他们要是有点诚意,肯安分点做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关键是他连样子都不做一下,是不是太恶心了点!?” 李家二老眉头一挑,虽然气二媳妇说话口没遮拦,但免不了承认,蒋梦麟被人这样羞辱,他们心里还是挺爽的。 这样一爽,眼睛里就免不了带上了一点。 李大刚本来对蒋梦麟就有点成见,眼神立刻就变了。 李月玲看着他们的态度,心里一阵又一阵的发凉,最后失望地低下了头――――也对,是她奢望过高了,居然一次又一次抱着希望,现在还拖累着孩子跟着被羞辱…… 李月玲拉了拉蒋梦麟,低声说:“咱们走吧。” “姐!”李大刚慌了一跳,“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在跟小麟讲道理,没有针对你……姐你别生气啊……” 李月玲疲惫的摇摇头,既然知道了他们到底是什么性子,她还有什么可期望的? “小麟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用不着你帮忙教训,不跟你说了,我累得很,先回去了。” 她说罢,抬脚就要走。 大门却在这时又一次被推开。 李大明站在门口,看着一屋子的人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对着门外笑的谄媚:“关总您看,您大概是听错地方了,我爸妈真的住在3888,您要不再给老夫人打个电话?再问问?” 门口探进了一个头,是关明。 李大明立刻对着屋里的人挥手:“快打招呼!这是关氏的关总,我现在就在关总手下谈工程呢,人家可是个成功人士,大哥!”他对李大刚使了个眼色,“关总啊!” 李大刚赶忙凑了上去,伸出手:“哎呀关总您好,怎么那么巧今天碰到了啊……您看我上回跟您说过的那个工程……” 关明摆摆手:“我来找人的,不谈工作。”态度傲慢无比。 李大刚却连连答应:“哦哦哦,是我的疏忽,关总来找老夫人?您大概是听错房间了,先请里面里面坐,打个电话再问问老妇人具体地址吧……” 大媳妇儿一个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扭着腰跑到李大刚身边,也是满脸的笑容:“对啊对啊,关总里面坐,我去给您倒杯茶……” 关明刚想说不用了,二媳妇也开口:“屋里有几个不懂规矩的,关总您还要多包涵一些,都是乡下来的亲戚……我是大明的媳妇儿……” 一个一个争相介绍自己的热情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呢。 李月玲看到他们的丑态,一时间更加失望,揉着额头叹息着说不出话来。 关明被缠着愣了半天,才皱起眉头有点不高兴地说,“想要自我介绍以后有的是机会,我现在还有事情,你们先让一下不行吗?” 李大明把媳妇儿拽着拉到了墙角,小心翼翼的笑着:“拙荆没什么文化,您多包涵……” “阿明……”屋里的李月玲打断他的话,叹息着开口,“我们回家吧,我有点累了。” 李大明皱起眉头,以为喊的是他,瞪了眼屋里的李月玲怪她插嘴,刚想出声教训,却忽然看到傲慢的关总猛然变了脸色,看着里屋。 李大明吓了一跳,想要出口解释,但下一秒,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关明表情一变,居然有点讨好地跑了进去,扶住了李月玲的手,嘴里说:“妈,爸在屋里扭了脚了,我只有一个人来,咱们回家吧。” 一屋子人都:“……” 李月玲点点头,揉着太阳穴一脸疲累。 关明对蒋梦麟点了点头,笑的和蔼:“小弟今天怎么会陪着妈?” 蒋梦麟一肚子的火气,于是也没有搭理他,抬脚就走了。 关明不以为意,扶着李月玲跟了上去。 李大刚哆嗦着嘴唇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好半天之后,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脸。 真疼! 大媳妇呐呐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李家二老已然是看呆了…… 只有李大明跳了起来,骇然地大叫:“姐他居然改嫁了关老太爷!她什么运气啊!?” 二媳妇捂着额头愣愣的看着自己丈夫。 李大明没有看到之前屋里的冲突,只是高兴地一击掌,“这下好了!有了姐这层关系,关家的那笔合同可不是到手了?老天爷真是开了眼了,那么大的合同要是能拿下来,咱们家就真的彻底发达了,居然能和关家攀上关系……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李大刚看着自己的弟弟,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媳妇见状弓着腰飞快地逃了,生怕会挨一顿痛打。 ……真是报应啊…… 李大刚悔的肠子都青了,觉得满嘴都是苦味儿——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差不多就到这儿啦~再写就是灌水啦!~以后要是有什么灵感我会写上来滴,大家拜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