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穿越洪荒之丛林之王》作者:斜月三星 文案 伪娘穿越,被攻兽抓住圈圈叉叉的故事。 本文有包子,有毛球,有兽有人不缺爱。 多C多P多N,呃:N=3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纪浩然 配角:金鬃,白底,黑地 ┃ 其它:兽人 第1章 兽袭 … 纪浩然刚从小超市里出来。他提着一个方便袋,里面装了一条烟,一袋诚信蒜蓉烤肠,三代银桥核桃奶,一把香菜,几个西红柿,还有一斤牛肉。 烤肠是一会当零食吃的,核桃奶用来冲咖啡,牛肉和西红柿回去就炖上,炖熟的时候正好开伙吃宵夜。 回家的路没有路灯,只有万家灯火星星点点。而且要经过一个没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不过这个不用担心,这条路两边全都是住宅,晚上天黑之后车很少,几乎没有。 结果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纪浩然朦朦胧胧的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怔了一下回头去找那个声音,一束强光突兀的打在眼睛上,他抬胳膊挡了一下,等到手臂放下,他感到了不对劲。 他闻到了草木的湿气,泥土的腥香。周围伸手不见五指,但是有沙沙的声音,像风吹动树叶。 眼睛看不见的时候耳朵会出奇的好使,纪浩然听见的沙沙声是成片响的,从近到远,从前到后,连绵不绝如同浪涛,不是一棵树,三五片叶能发出来的。 纪浩然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脚下不平,绊到了什么东西,结果一屁股坐到地上,方便袋稀里哗啦一阵响,里面的东西洒出来了。 纪浩然知道自己的作息时间很糟糕,完全的黑白颠倒。但是睡眠质量非常好,从不做梦,于是这是怎么了? 他抓了一把身下的地面,不是泥土,但也绝对不是柏油的路面,因为黏糊糊的,像是腐烂的树叶堆积的感觉。 他搓了下手,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火苗闪了一下,被风吹灭了。他重新再点,这回学会了用手护着,才燃起一点微弱的光。 眼前出现的世界让纪浩然最后的希望粉碎了。 他庆幸自己刚才是往后退而不是往前走,他面前一步远的地方是一颗足有七八个人才能环抱的大树,黑褐色的树皮上布满坑坑洼洼的斑痕,如果他刚刚不是后退而是贸贸然的往前走,现在大概已经一头撞上撞了个七荤八素,甚至昏眩都有可能。 他把打火机灭掉,凭着亮光时候的印象收拢掉了一地的食物,然后用这段时间尽量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刚刚那一眼让他确定他现在是在森林里,脚下的地面也不是纯粹的地面,那厚厚的喧软的触感是只有千万年累计的落叶才能达到效果,那么,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简直呼之欲出,虽然荒谬。 纪浩然不敢乱动,不只是因为不熟悉环境,是茂密的原始森林,还因为巨大的未知的危险。 他虽然不是什么驴友,也对野外求生之类的节目不感兴趣,但是基本的常识还知道一些,夜晚的森林是噬人的野兽。 纪浩然开始后悔他出门买菜的时候从来不爱带手机,这习惯真不好,现在想打个110都办不到。但是如果算这笔账,好像更应该后悔的是他为什么从来不买带很多口袋的衣服裤子呢,他不爱随身带着电话的毛病就是因为他身上的衣服很少有衣兜,不过也许这样算这笔账的话,他更应该检讨的是年少时不应该那么爱臭美,以至于总嫌弃鼓囊囊的衣兜会破坏他身材的整体线条…… 纪浩然倚着他差点撞上的那棵大树胡思乱想,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的脑袋不得消停,分不出空去想一些会让人崩溃心慌的东西。 纪浩然觉得自己做对了,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慢慢恢复平静,而当紧张感慢慢淡下去,另一种烦恼出现了。 纪浩然发现自己饿了。 他一觉睡到晚上七点才醒来,起来之后又玩了两个小时的单机游戏,直到肚子里开始打雷才出来找食吃。 塑料方便袋已经破了,纪浩然刚刚把那堆食物都拢到了脚边,现在扒拉两下,把烤肠挑了出来。 诚信烤肠的密封很严,包装袋很结实,纪浩然把它横放在嘴边上牙去咬。 这个动作让他不可避免的略微偏了偏头,然后,纪浩然就看到两盏小灯泡似地的绿光出现在他身边。 纪浩然啊的一声跳起来就跑,就算再对野外生活不感兴趣,动物世界还是看过的,那样飘忽在半空的绿光,分明是野兽的眼睛! 慌不择路的结果就是纪浩然跑的磕磕绊绊,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只能模糊分清面前大块的拦路物体,稍小略细的枝条抽打在身上鞭子似地疼,但是纪浩然顾不过来,两盏绿光的间距让他直觉危险,眼间距在某方面来说能代表动物的头颅,而头颅的大小又很能说明体型,那是体型巨大的野兽! 冷汗像是海绵里的水一样挤出身体,纪浩然的耳朵里嗡嗡响,骨头缝里都在往外冒寒气,突然一股大力从背后撞上来,像沙包一样平平拍在他背上,纪浩然惨叫一声,整个人竖着飞了出去。 人在空中纪浩然就知道他今天完了,那个东西撞过来的时候带过来一股强烈的腥风,那是只有食肉动物的血盆大口才能散发出来的气味。 根本就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然后莫名其妙的被野兽盯上,攻击,然后他就要莫名其妙的死掉!纪浩然控制不住的掉了一滴眼泪出来,然后第二滴第三滴,四五六七……没完没了。 肩膀上一沉,那个东西扑倒了他,腥风扑面而来。 纪浩然一动不动,紧紧闭上眼睛装死。他跑不过那东西,黑暗的森林是它的王国,如果逃命的结果仍然是被吃掉,纪浩然只能拼那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许,这东西像熊一样不吃死物? 腥热的气息停留不动,笼罩了整个脑袋和脖子以上所有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纪浩然最脆弱的部位。 纪浩然心跳的像擂鼓。 压迫的气息越来越近了,纪浩然要攥紧了拳头才能忍住给这家伙一个头槌的冲动。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被熊瞎子一舌头舔掉半张脸皮的毁容人一个劲在他眼前闪。纪浩然在心里狂念不要不要,但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他感觉到那股气息越来越近,最后他的右半边脸被舔了一下。 纪浩然整个人都木了,所有神经都被强烈的恐吓威压以致失去作用,唯有泪腺不由自主,像开闸的水库一样倾泻下来。 一下之后,又一下,这次不是右半边脸,而是右边的眼皮,鼻窝…… 纪浩然只能一动不动的继续装死政策。 他不敢睁开眼睛,也不敢大口喘气,尽管野兽口中的气息熏得他作呕。但这是生死存亡的时候,是他唯一的生机。 他到现在都没看清这究竟是什么野兽,只能凭压着他肩膀的两只爪子感觉到这头野兽的个头颇大,因为那爪子按下来几乎从他的蝴蝶骨一直按到胸前,厚厚的肉垫隔着薄薄一层T恤压在他胸前的小点上,热度惊人。 度秒如年的漫长时间,纪浩然差点以为他要自己把自己憋死了。用口水给他彻底洗了一遍脸的野兽似乎终于确认了,挪开了它那两只硕大的爪子。 纪浩然听见往后退,一步一步很慢但是步伐匀称,纪浩然松了口气,缓慢的长吐气:他逃过一劫了。 但是下一秒已经退到他脚边的野兽就咬住了他的一条腿,从脚一直到膝盖,全部叼进嘴里。 极度惊喜之后连着这样排山倒海的绝望,纪浩然手脚脱力,脑袋里最后一根弦断了。 野兽的上下颌合在一处,然后将头一摆,飞快的在林间奔跑起来。 被拖着在黑暗的森林里滑行,后背是最受力的地方,摩擦产生的阻力全部由那里承受,不大一会纪浩然就疼得麻木了。 但是极度紧张,绝望之后的身体疲惫的好像没了骨头,他抵抗不了。而且虽然半条腿被野兽叼在嘴里,他也没感觉到不能忍受的剧痛,所以他现在的身体还是完整的。 纪浩然悄悄睁开眼睛。目视所及是一片黑暗。但是他能感觉到野兽的个头一定非常高,因为被叼着一条腿的体位,纪浩然真正着地的部分只有肩胛骨和脖子还有脑袋。这个认知令纪浩然放弃了偷袭野兽脖子的打算,因为那样做动作太大了,搞不好他还没做完引体向上的一半,他那条可怜的腿就和自己分家了。 随着野兽的奔跑,纪浩然模模糊糊中感觉到野兽似乎把他拖出了森林,那种无时无刻不因为前进方向而抽打在他身上草茎枝条少了,而地面也不再是腐烂的树叶那么绵软,它开始变得凹凸不平。 虽然作为食物完全没有人权可言,但是在野兽拖着他又一次蹭过一块凸出地面的石块时,纪浩然还是因为剧烈的疼痛来的太突然而大声口申口今了出来。 虽然浩然很快就捂住了嘴,但野兽还是停了下来。 一直叼着悬起来的腿被放开,两盏绿莹莹的灯泡扭回来,而且很快放大了很多倍抵到浩然眼跟前。 腥风扑面,浩然惊恐的屏住呼吸。 过度的紧张让浩然这次忘了及时闭上眼,迫不得己和野兽面面相觑了几秒钟,就在浩然因为肾上腺狂热分泌而差点晕过去的时候,野兽的脑袋离开了,下一秒,硕大的爪子一下轻轻的扒拉,浩然就翻过身去。 T恤衫在拖动中早就残破不堪,尤其肩胛着地的部分,浩然自己就能感觉到火烧火燎的疼痛,但这和就要被野兽吃掉,被野兽开膛破肚,五马分尸的命运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 浩然绝望的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时间好像被拉长了,他感觉到后背肩膀那里越来越热,那是死亡的气息越来越近,然后,浩然感觉到他又被……舔了一下?! 一下之后又一下,接下来的舔舐变得顺理成章,那些因为磨碎了而停留在他血肉模糊的肩膀上灰尘沙砾都被野兽用舌头清理出来,浩然能感觉到疼痛被舒缓了一些。 浩然迷糊了,但是他不敢报太美好的幻想,惊吓和绝望一次就毁灭的了,而那么玄幻到天方夜谭的想法,浩然自己都不好意思想。 第2章 逃生 … 野兽的舌头很宽厚,当它放平了压下去的时候能罩住纪浩然大半个肩膀,于是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证实了这家伙的体型有多恐怖。 舔舐的速度不快也不慢,大概它是把找出血肉模糊的烂皮里那些细小的沙砾当成游戏来做,所以很认真,浩然能感觉到被舌头梭巡过的地方疼痛舒缓了很多,而且那种湿热的气息很让人舒服,能中合伤口上火烧火燎的感觉。 浩然有些昏昏欲睡。 饥饿,恐惧,死亡阴影,肾上腺素在几个呼吸间骤然升高,这些都对体力有巨大的影响。再加上受伤,失血,都是让人疲惫的缘由。 浩然麻木的想睡就睡吧,睡死了就不怕了,管他是分尸还是怎么样,一死百了。 但是后背上的野兽忽然停下了动作,几分钟后,远方传来一声模糊不清的嚎叫。 浩然身边的野兽开始躁动不安的原地踏步,随后一声同样嘹亮高亢的吼声在背后响起。 浩然心里咯噔一下。 接下来的时间,两声嚎叫好像互相应和一样,此起彼伏,而远处的嚎叫就在这种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轮番上阵中越来越近。当他们的声音足够近了之后,浩然才发现应和的野兽不是一只,出现的灯笼有四盏之多。 四盏灯笼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浩然就绝望的闭上了眼睛,难怪这只在森林里抓到他的家伙没有当场吃掉他,原来是打着打包聚餐饕餮一顿的主意。 抓住浩然的野兽在最后一声长嚎后噤声,在聚餐来者距离越来越近之后,声音一顿,一连串咕噜咕噜的声音从它的身体里爆发出来,动静不大,但节奏多变,是那种前奏轻快,尾调拉长的变化。如果要浩然翻译的话,那声音大概是说:嗨,我抓到了猎物,一起来吃吧。 很快的,有一只爪子伸过来,只是一下轻轻的拨弄,浩然就被翻了个身。浩然身不由己的抽搐哼出声:血肉模糊的后背重新和碎石沙砾搅压在一起,疼痛的反应是控制不住的。 那只爪子似乎在空中顿了一下,随后浩然又被扒拉回趴窝的姿势了。 重复舔舐,挑沙的过程。 这种舌头抵着的感觉其实相当舒服,尤其在整个背都被舌头盖住的似乎,那简直像是一款能发出恒温的棉被,在这样气温有些低凉的夜里,很温暖。 疲惫与失血,恐惧跟绝望,纪浩然终于崩溃了最后一丝清醒,陷进深沉的黑甜乡,而直到神智被拉进黑色深渊的最后一秒,浩然才分辨出把整个后背都裹起来的棉被,是三只野兽同样宽大肥厚的舌头…… 阳光,空气,带着青草和泥土清香的微风。 浩然在深沉的睡眠中幸福的醒来,睁开眼,眨一眨,然后嗷的一声手脚并用往后稍。 任谁一睁开眼就看见一对寒光闪闪的獠牙杵在离鼻尖不到十厘米的地方都会吓得半死吧,浩然的脑袋里像过电影似地回放起了昨晚那个漆黑阴森的夜。 迷糊过去的时候还抱着不怕不怕醒过来就好了一切只是梦只是个场景真实点感觉切身点模拟仿真点的梦这样的想法,但是一睁眼看到的野兽獠牙,把纪浩然最后的希望砸碎了。 野兽好像真的在玩一个抓住,放跑,再抓回来的游戏,它看着浩然拼命后退,并没有追过去。而随着浩然自己的视野逐渐扩大,夜里折磨他的野兽的全身照也显现出来。 那是一只通体黑色,毛光水滑的黑色猛兽,身高接近两米,体长三米开外。惊鸿一瞥的三公分长獠牙都被收拢进闭合的嘴里,几根胡须散布在嘴巴两端,像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 在浩然瞪着野兽的同时,黑色的猫科动物也歪着头盯着纪浩然,两颗龙眼大的眼睛熠熠生辉。 浩然不敢移开目光。他听过一种说法,在野外如果和野兽正面相撞,气势的比拼相当重要,这个时候如果挪开目光,就是胆怯的象征,野兽就会乘胜追击,扑过来把人撕成碎片。 浩然眼睛瞪得酸疼,但却不敢眨眼,只能坚持着瞪眼的动作挪动两个胳膊肘一寸一寸的往后蹭。 然后,他撞上了一个有些柔软的东西。 这种时候的条件发射是控制不住的,浩然回头,然后啊的一声惊叫出来。 难怪黑色猫科动物没有追来,就在浩然背后,被浩然撞上的东西,那居然是另一只猛兽,此刻它趴卧在地上,浩然的脑袋撞的是它贴近地面的下腹,浩然匆忙间扫过一眼,这只野兽有着不逊于黑色猛兽的身高体长,单单趴在地上,也有一米多的高度,像是一座白色的小土包。 浩然整个人都僵了,眼泪又模糊了眼睛,这样的前后夹击,能活命怎么可能?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嚎吼,被浩然撞到的野兽转转耳朵,一下子站了起来,在下腹和四肢之间撑出一个门洞大的空间。 和浩然对视的黑色猛兽也转头眺望一下,紧接着就转过身扑过来,把抓紧机会加快步伐逃走的浩然扑到在地。 已经结痂的后背受不了这样的撞击,浩然闷哼一声蜷起身。 然后,他听见身边传来沉闷的撞击声。浩然睁开眼睛,一大片黑影笼罩了他,是那只白色的猛兽,它横跨在浩然身上,威风凛凛的大声吼叫。从它的腿间,浩然看见那只黑色的野兽在地上翻滚了几周,待冲势一止,就从地上一跃而起。 它用两只前爪紧紧的抓着地,后半身高高耸起,整个身体拱出一个一触即发的攻击姿势,眼睛死死盯着纪浩然这边,然后喉咙里发出一连窜乌鲁乌鲁极具威慑力的声音。 接着,浩然眼一花,嘭的闷响之后,一只小山似的动物从天而降,砸在对峙的两只野兽之间,腾起一片灰白的烟尘,将它们分割开来。 烟尘里,浩然模糊看到两只庞大的弯角,接着,他按捺不住嗓子眼里的麻痒,大声咳嗽起来:他被灰尘呛到了。 三只野兽正在大快朵颐,这才是一场真正的饕餮。正像动物世界里看到的那样,它们用爪子按住猎物,然后把脑袋伸过去直接撕咬,吃得整个硕大的兽头上都鲜血淋漓,浩然歪在一个离他们不远不近的位置半坐半卧,看得心肝抽搐,恶心作呕,可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算起来,已经两天一夜没有进食了。浩然有点头昏眼花,胃里一阵一阵的抽疼,浩然很熟悉这种疼,是胃痉挛的前奏。但他现在什么吃的也没有,只能把身体团起来,以缩小胃袋的蠕动面积。 这里不是他昨天落地的森林,那一片仓绿在极目远眺的尽处,浩然现在待的地方在他看来应该是一片草原,但很不幸,这里应该最近几天内遭遇过一场山火,地上全都是草本植物焚烧过后的灰烬。 一块连毛带皮的肉被甩到他面前,溅起一小撮洋灰,血腥气混杂其间,冲的浩然胃里一阵翻滚,拧着眉头趴在地上干呕了起来。 背后的肌肉被牵动,又开始一涨一涨的疼,野兽的气息压下来,宽大的舌头跟着印上他的肩背。 这是那只狩猎回来的野兽,但是浩然认不出它是豹还是狮子,相比那一黑一白的两只猛兽,它的脖子上有长长的鬃毛,但是除此之外,它们长的一摸一样,身高体型都一样的巨大,除了它是金色的。 它把那只狩猎回来的像是鹿一样的动物扔到一黑一白两只剑拔弩张的动物之间之后,浩然亲眼看见这家伙就跟失控的火车一样向自己这边冲过来,浩然那时候吓得连叫都不会了,但是野兽并没有伤害他,而是做了一个他看不懂的动作:它把他身上那只白色巨兽撞飞出去了。 那种力量,浩然想都不敢想。 按照白色野兽的体型判断,那家伙至少得有个四五百斤吧,可就那么干脆利落的被撞得腾空而起了,在离地三四米的高度横飞出去,然后啪嗒落在十米开外。 然后没等浩然反应过来,这只不知是豹还是狮子的家伙又一阵风似地冲到黑色野兽身边,照本宣科的把那家伙也顶飞到半空中,然后摔到地上。 浩然几乎以为它们要打起来了,但是没有,一黑一白两只野兽吃了亏居然都没有冲上来,它们从喉咙深处发出一连窜低沉的咕噜咕噜声,然后一起去撕咬那只死鹿。之后,就没有兽再来看他了。 金色的爪子在他面前闪了闪,那块连皮带毛红艳艳的肉再次被扒拉到浩然面前。 浩然捂着嘴,往后退,他胃里现在连一滴水都没有了,可禁不起继续折腾。他有些惊慌的抬起头,然后呆住了。 金色巨兽的眼睛里闪着的光芒是疑惑吗?浩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但是这只野兽偏着头张望他的样子实在是很人性化啊。 就在浩然仰着头不知所措的时候,金色巨兽再次用爪子扒拉着肉块往浩然身边送了一下,浩然心中一动,眼睛牢牢的盯着它,试探着伸出手摸上那块软鼓囊囊的肉。 油脂混着血液,黏糊糊的,更别提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滚上的那层灰尘,浩然一碰上去,手指就不由自主的往后缩。 金色巨兽的喉咙里发出不耐烦的呼噜声,尾巴噼里啪啦的四处乱抽起来。 浩然忍着恶心,把那块比巴掌大了一圈的肉抓在手里,慢慢收回来。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不敢离开野兽的眼睛,但是野兽没有表示出被抢了食物的不悦,它身后的尾巴甚至加快了频率的摇动,在浩然把那块肉举起来,屏住呼吸端到嘴边做出要咬上一口的动作之后,它居然摇了一下硕大的头颅,转身……走了?! 浩然懵了。 据说哺乳期的母兽如果死掉了幼崽,就会把抓到的幼小猎物当孩子养起来,于是,他这是撞大运的碰上了这种狗屎运了吗? 但是,浩然忍不住的在手里的肉块和金色豹狮之间来回的看来看去,拜那家伙的身高所赐,浩然没记得在它的腹部看到肿胀的性器啊…… 浩然忍不住的思考,于是把目光投向另外两只野兽。 黑白双煞现在已经吃完了,正卧在离他十几米的地方打嗝……呃,吃饱了应该是在打嗝吧。 那只长着角的鹿已经被它们三个啃得只剩一具骸骨,阳光下血糊糊的,白色的那只肯定不是,浩然在它身下趴过,它那里的样子和金色家伙一样平坦,于是……是黑色的嘛? 可是如果那样的话,应该维护他照顾他的不就是那只黑色的家伙,可是浩然印象中它从来没有靠近自己。 浩然不可抑制的陷入了胡思乱想之中,这有效分散了他胃部抽搐的疼痛注意力,但是当下一波剧痛袭来的时候,他看了看手里已经在空气中被氧化成跟草木灰一个颜色的肉块,还是……一点也不想动。 第3章 迁徙 … 浩然尝试偷跑,他用胳膊肘蹭地一点点往后退,后肩骨受力拉扯伤筋疼得他无声咧嘴,但是黑白双煞在趴着晒太阳,尾巴乱抽,台球大的眼珠眯眯着,这看起来是个好机会。 金毛要离他更近一些,但是脑袋已经埋到爪子下面去了,完全没有看他。浩然觉得这是个机会。 据说吃饱了的野兽攻击性会下降80%,只要不主动挑衅,就不会暴起伤人。 这种说法似乎是正确的,浩然退出去大概有五十多米,它们都没有抬头,如果这是在森林里就好了,浩然不由得想,在森林里五十米简直是九重天,不像现在,还在野兽一目了然的视野里。 然后浩然转过去,开始匍匐着爬行前进。 这个速度要比后退快上一些,浩然一边爬一边时不时的回头观察下,六十米,七十米,八十米……一百五米……黑煞的位置被白煞挡得严实,但是金毛还趴在原地,捂脸猫的造型江山不改。 然后浩然就觉得他的右半边脸被什么东西摸了一下。 是黑煞。 浩然以为看不到他是被白煞挡住了,原来它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绕了个大圈兜了回来。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脑门上滚下来,浩然睁大眼睛看着它想干什么,但是饥饿,曝晒,让浩然昏眩,眼前一片模糊。 黑煞做了个浩然看不懂的动作,它抖毛。 然后啪嗒一声,一截三角叉的树枝被它从身上甩下来。 树枝落在浩然面前,上面还带着新鲜的黄绿色树叶,叶片五分,有枫叶的形状,但比枫叶小,每一片树叶与树枝相连的叶梗处都结着一长串圆球似地小果子,像葡萄一样。 黑煞似乎是看浩然只是看不动弹,有点急了,上前一爪子把浩然扒拉开,自己俯头咬下去,一口就咬掉了一串。然后它那颗大脑袋就冲浩然凑过来。 浩然被它嘴里的气味熏得直往后退,然后发现退的速度不如黑煞往前凑的速度就自然而然的伸手去推黑煞的大脑袋,这个动作是完全条件反射的,等浩然一只手抵上黑煞的侧脸他才发现他太逾越了。 浩然的脸上失去血色,他飞快的收回手,结果意外的,黑煞居然没有对他做出攻击反应。 它只是把嘴张开,让浩然看它嘴里的“葡萄”,然后合上嘴,嚼一下,再张开,再闭嘴嚼,再张开,它一直重复这个动作,浩然忽然茅塞顿开。 他试探的抓过那截树枝,然后把它拖到自己面前来,这个过程里浩然一直盯着黑煞的眼睛,他发现黑煞不嚼了,而是转而专注的看着他——呃,一眨不眨眼的样子姑且称为专注吧。 浩然把“葡萄串”上的“葡萄”揪下来一个,放到嘴里……然后他看到黑煞的大眼睛里散发出赞许or欣慰的目光?! 浩然觉得他一定是被这一晚加上半个上午的诡异事件弄疯了。他居然在一只体型巨大的食肉动物眼中看到了专注?!赞许?!欣慰?! 斯德哥尔摩都没这么玄幻!!! 但是浩然最后还是把“葡萄”当成食物吃下去了,因为那东西嚼在嘴里,有股微酸透甜的味,像是某种水果。 浩然已经饿得只剩半条命了,饥渴又消耗了剩下的二分之一,他别无选择,但是幸好“葡萄”里的含水量非常大。 接下来的一天,他们都在原地趴着不动的休息,太阳非常的大,被焚烧过的地表吸热能力超级强,浩然头顶被晒,身下受蒸,热得头昏眼花,汗如雨下,只好不停的吃“葡萄”保持水分,那一截树枝上的很快就吃光了,这时候黑煞就会离开浩然,它跑起来非常快,像一道黑色闪电,在这片本来就焦黑的土地上很容易失去踪影,但是要不了几分钟就会重新出现,给浩然带回来新的树枝,当然上面还挂满“葡萄”。 除此之外的时间里,黑煞一直趴在浩然身边,偶尔甚至会趴着趴着就蹭过来当浩然的靠枕,这也是浩然在一天里剩下的时间没敢再逃跑的原因。 到了晚上,他们开拔了。拔营的序幕始于黄昏,但当时浩然不知道,他只看到金毛和黑煞迎着黄昏时候漫天的火烧云跑成两道闪电,黑煞还是那个样子,但是沐着夕照的金毛非常漂亮,它的金鬃上缀满密密麻麻的细小彩虹,把它圈成一个彩色的剪影,非常漂亮。 他们两个在荒原上一闪就没了影,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真正的暮色四合的时候,黑煞拖着一只早上那样带着角的动物回来了。 那个动物被摔到白煞面前的时候还没死透,后腿一蹬一蹬的,浩然白着脸往后退了两步,这倒不是逃跑,纯粹生理反应。然后黑煞跑过来,飞快的舔了浩然一下,浩然就一屁股坐地上忘记前一秒在恶心什么了。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它们的聚餐终于完了,浩然觉得自己现在有点浑浑噩噩,脑子里什么都想不下去,金毛用嘴含着他的肩膀往上提,他就站起来,金毛在他身后用脑袋拱,他就往前走,就这样他们开始夜间的跋涉行程。 后来,浩然想,其实他那时候的状态应该是轻度中暑了,所以才麻木的接受金毛无声的指令而没办法去思考,甚至忘了害怕,因为在他们开始行程不到一个小时的时候,浩然晕倒了。 浩然醒过来后觉得自己应该没有昏迷太久,天还是黑的,而他不知道被谁驼在背上。 驮着他的家伙跑的不快,这从奔跑中带动的风吹过脸颊的感觉能得知。但是富有节奏感动作依然膈得浩然肋骨生疼,而且每次迈步之间的起伏,还让浩然提心吊胆,他怕被摔下去。 也是这个时候,浩然才得空想一些作为人类应该想的事情。 野兽们行走无声,但是有微微的喘息散落在风里,四野里一片寂静,只有四盏小灯泡两两成双,分布在身后两侧。 这是一个箭头形的前进阵容,浩然不知道这么排列仅仅是他们的习惯还是为了防止他逃跑,浩然记得他昏倒时候是软到地上的,至于怎么从地上跑到野兽的背上,他完全没有印象。 浩然现在至少放弃了80%的逃走希望,至少在这片被焚烧过后的荒原上不行,在这种一目了然的地方,他跑出去多远都会被追回来,更别黑煞和金毛的速度,浩然觉得他就算提前开始一天行程,也会被追到。 要逃,得先找准方向,但是天是阴的,星星月亮全都不见,浩然一点办法也没有。而且要选择地点,如果能到山脉,或者森林那样的地方,也许还有点希望。 浩然拒绝去想金毛分给他肉食和黑煞给他找来“葡萄”的背后意义,说它们是在养育他吗?首先浩然已经确定最后的黑煞也是一只雄性野兽,它肚子底下那根阳具巨大的让人头皮发麻,简直就像第五条腿,所以哺育幼崽什么的说不通;其次……其次的想法太玛丽苏了浩然自己都不好意思想;然后剩下的,就全都是绝望了,在这种活一天算一天的时候,绝望会让人崩溃。 虽然崩溃了在这种时候应该算好事,但是人类大脑中的潜意识保护不是摆设,每当浩然想深入的“崩溃”掉算了的时候,它就会自动自觉的把已经被浩然自己枪毙了无数次的“其次”那条拉出来说事,于是浩然就干脆啥也不想了。 这一夜,他们一直在行走,直到天光微曦才停下脚步。 在这期间跟在浩然后方右侧的野兽,浩然估计应该是黑煞,因为白煞即使在完全黑暗的环境里,靠到足够近的时候也能分辨出微微反光的兽毛,而且后来浩然也发现驮着他赶路的家伙脖子上有鬃毛,所以只能是黑煞。黑煞在赶路的时候总会隔上几分钟就贴过来,浩然估计它大概是想看看他在金毛身上趴稳了没,会不会从金毛身上掉下来,所以每次贴近都会矮身拱拱浩然,那个动作感觉应该是把浩然往上托一下,但是浩然已经醒了,于是本来校正的姿势就害的浩然差点被拱下金毛的后背,几次之后金毛终于火了,它在黑煞再次靠近的时候毫无预兆的扭头,不知道咬哪了,反正黑煞惨叫一声之后再也没靠过来。 天快亮的时候停下来的地方还是那片被焚烧后的草原,金毛四肢弯曲趴在地上,身体压的很低,浩然的手脚都着了地,他猜这是让他下来的意思。于是浩然自动自觉的下来,但是浩然错估了维持一晚上僵硬姿势之后身体的灵活度,他就动了一下腿,然后咕噜噜的从金毛背上滚了下来。 金毛嗷的一声站了起来,它赶过来浩然已经大字型铺成了一块地毯,金毛围着他一圈一圈的转,喉咙里一直发出呜呜低沉的呼噜声。 浩然抬起一只手遮住眼睛苦笑,他真心觉得金毛发出来的声音就像理亏的道歉,但是那怎么可能?! 出于某种浩然自己也说不清的自虐一样的心理,浩然抬起胳膊冲金毛招了招,庞大的身体立刻摇着尾巴趴过来。浩然盯着金毛的眼睛,把胳膊一寸一寸的抬起,他先摸了摸金毛的鬃毛,然后顺着鬃毛一路向上,在这个过程里金毛的眼睛先是睁大,继而眯起,到浩然把手伸到它嘴边一根一根碰触它的胡须,金毛的眼睛已经完全闭起,它的脖子努力往下压,嘴巴垫在地上,头颅却直直扬起,好像很……享受?! 浩然炸着胆子去抚触它的嘴,沿着那条缝一点一点的摩挲,然后金毛嘴一张,吐出舌头快速的在浩然手上舔了一下。 金毛张嘴的瞬间浩然连头发根都是炸的,这是一种天然的恐惧,跟条件反射一样根植于人类的神经中,但是浩然压抑了他的反应,就像起初动念头的自虐一样,他想看看金毛的承受度在哪里。 所以他没有抽回手,而是继续抚摸金毛的嘴巴,甚至尝试用手指撬开它的嘴巴,然后那条舌头再次伸了出来,这次它没有一触即收,而是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把浩然的手舔了一遍,连指缝之间都没有落下。 第4章 骑兽 … 狩猎的结果不太好,黑煞带回来的东西还没有昨天那只角鹿的三分之一,白煞和金毛随便撕扯了两下就没了,浩然注意到,他们这次留下的是一具森森的白骨,那上面连最后的血沫都被舔干净了。 浩然觉得有点寒,他刚刚才探了一下金毛的底线,觉得自己暂时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结果马上就碰到食物短缺的危机,很有食物自觉的纪浩然没法不紧张自危。 但没多大一会,浩然又觉得自己应该是多想了,吃完了少少食物的白煞和金毛都就地趴了下来,长长的尾巴虽然还会偶尔挥起来在半空中甩一下,脑袋却已经有志一同的埋到爪子下,开始休息了。 然后浩然就看到黑煞嘴里叼着东西脚步轻快的过来,浩然惊讶的发现,那居然是今天的猎物的一只完整后腿,灰黑色的毛还附在在上面,混着血迹,跟黑煞的毛色相近,所以浩然第一眼才没认出来。 浩然没等黑煞把东西扔出来就急忙往后退,黑煞站住脚步,原地歪着头看他,灰白色的眼睛闪了闪,好像盛满疑惑,和担心? 和金毛的交流好像给了浩然底气,他摇头,把两手摆成风车,“我不吃,你吃吧。”浩然说,但马上觉得自己傻了:居然跟野兽说人话,果然不是傻了就疯了。 但是黑煞却好像听懂了,它嘴一张,那条后腿吧唧掉到地上,然后它冲过来,在浩然脸上脖子上没头没脑的舔,一边舔,一边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低沉呼噜声,就好像在说,你为什么不吃肉呢? 浩然被舔得脸上脖子都油腻腻的,忙不迭的把它的大脑袋推开,黑煞倒也不挑,没了脑袋爪子也能凑活,像金毛那样把浩然的手指重新品尝了一遍。 其间浩然几次想把手抽回来,他为了配合黑煞的个头一直是高高举着胳膊的,手臂早就酸了,但是黑煞总是异常固执,浩然胳膊一缩,它的大脑袋就凑过来,一边发出稍微大点的呼噜声,一边把浩然整只手都叼在嘴里重新拉高,它这么做的时候,虽然看起来很危险,但是浩然发现它每次都是用嘴含着,用嘴巴最外面的那层裹着浩然的手腕施力,没有把牙齿碰上过浩然的皮肤,就像它知道那样会伤到浩然一样。 他们这样玩了快一个钟头。除了玩,浩然想不出这样的行为还能叫做什么。 到最后浩然实在是举不动胳膊了,黑煞就蜷在在他身边趴下,这个姿势似乎更方便他舔浩然的手掌,甚至连整个胳膊都沦为它的玩具。但是浩然没心思管了,他困的要死,眼皮发沉,昨天,除了昏迷的那会功夫,他一直是精神高度紧张的防止从金毛背上掉下来的,浩然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舒坦,没有昨天那么大的太阳,天空积了很厚的云层,空气里的温度让人舒服。 如果肚子不要咕噜噜的叫,那就更完美了。 早上黑煞给他的后腿肉还孤零零的躺在离他不远的地上,沾了一天的炭灰,现在黑乎乎的卖相糟糕透了。浩然根本没办法把它当成食物直接吃下去,浩然看着那块肉发呆,得想个什么办法呢,才能把它变成能吃下肚子的可充饥的食物? 浩然无意识的转头四处看,然后他眼前一亮。 左边百十来米的地方有一棵黑乎乎的东西,浩然几乎能确定,那是一棵过火之后的树。 有树,就有柴,浩然记得他兜里还装着两个打火机。 如果是正常的树,靠打火机点燃当然是痴心妄想,但是一棵过了火已经烤焦了的树,那就没问题了。 当浩然向那棵树走去的时候白煞很警觉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浩然这才想到他自己还是被囚禁中呢,他有点担心的打量着白煞,然后他发现白煞好像并没有猎物要逃走的认知,它只是一直昂着头看着浩然。 这时候浩然才发现金毛和黑煞都不见了,极目远眺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可能去捕猎了,浩然这么想。他于是一步一回头的继续往前走,走出去百十来步,终于确定白煞不会突然冲过来把他扑到。 浩然放心的不再回头,快步往枯树走去。 这次他走出了十来步,身后忽然传来凛冽的风声,浩然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一道白练从他身边风一样卷过去,转眼生生顿在浩然身前不到两米的地方,然后轰然倒地。 撞上看不见的网了?这是浩然的第一个念头。 但随着愤怒的嘶吼,与白煞在地上翻滚的身形,浩然马上发现,那里居然是一条蛇! 蛇身的鳞片是乌突突的黑色,混在地上又藏在枯树的影子里,浩然根本就分辨不出。如果不是白煞突然冲过来,现在被蛇缠住的人就是他了。想到那胖胖的,怕不有十公分直径的蛇身缠在自己身上,浩然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心口砰砰乱跳。 战斗很快就接近了尾声,白煞似乎很有跟蛇作战的经验,它一直死死咬住蛇身七寸,任由蛇缠着它的身体在地上翻翻滚滚,直到蛇身脱力,施加在它身上的卷缠越来越松,最后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白煞一嘴巴把死蛇远远的甩开,敏捷的跳起来抖落一地飞灰。然后它转身,迈着优雅从容的步伐一步步向浩然走来。在离浩然不到一步的距离时,骤然人立,浩然猝不及防喊了“妈呀”一声一屁股坐到在地上。 蛇死的时候浩然是明确的松了一口气的,但是当看见白煞就这么一步一步的向自己走过来的时候,浩然突然有些脚软。刚刚咬死了一条蛇的白煞满身都是杀戮之后的戾气,危险极了,可是被白煞漆黑到无底的眼睛牢牢锁定,浩然肾上腺素激升,却一步都迈不开。到最后白煞骤然发难,浩然脑袋里电光火石的瞬间的想到的居然是:原来兔子闻到老虎的尿味会吓得瘫倒是真的啊。 但是被一口咬掉脑袋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浩然头脑一片空白的坐在,耳边传来的居然是一连串很清亮的呼噜声,含在喉咙里,声不大,但是很愉快?随着腥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白煞肥厚宽大的舌头在浩然脸上舔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浩然掰了一堆树皮,在树下把那条后腿烧得半生不熟之后和白煞一起分吃掉了。 是的,烧熟,浩然这么宅的青年,BBQ那么野性的食物怎么可能会弄,浩然的做法就是烧起一堆火,把肉扔进去,然后是时不时的拿两根树枝夹着翻翻面,全当做个从十成熟到一成熟的分层式牛排了。 他做这些的时候,白煞一直围着他团团转,一边转一边抽打尾巴,它那脚步轻盈的样子没法让人不联想到心情舒畅之类的东西上去,于是浩然怎么也忍不住去想,这货刚刚扑倒他是故意吓唬人呢吧,是吧是吧是吧?! 好吧,这么想是有点不要脸,但是经过巨蟒惊魂的事件后,浩然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白煞在身边是很能让人安心的,至少浩然是不敢让它离开太远了,至于自己跑远,浩然就更不敢了。随随便便拉出来一条蛇都十来米长,这是非洲草原吧?逃跑什么的,还是等看到同类在说吧。 但作为白煞故意惊吓他的回报,浩然还是小小的报复了白煞的——分层式牛排的六七成熟部分被他自己密西了,十成完全烤糊的,八九成有火灾现场味的,还有五四三二一层外加骨头没褪血丝的,浩然全都喂了白煞。 看着白煞把那堆他自己分出来的下脚料部分一口一口吃得骨头茬子都不剩,浩然不知怎的,就觉得心情舒畅。 失踪的两只先回来的是金毛,浩然有点意外,他以为黑煞是和金毛一起出去捕猎的,原来不是。 金毛带回来的猎物跟它自个一个色,看起来体型也颇大,但是浩然注意去看就发现这玩意其实就是长了一身豪猪似地炸翅毛,估计扒了皮的话,恐怕还不如早上那黑不溜秋的东西有肉。 它把猎物甩到白煞跟前,然后像是发现什么耸着鼻头在白煞身前大力一嗅,半晌之后扭头看了浩然一眼,然后原地趴下开始和白煞一起饕餮那只金毛炸翅猪。 不知道怎么的,从这时候起,一直到晚上天黑透他们开始出发,浩然一直觉得金毛有点“无精打采”的? 不过这个问题浩然并没有多想,除非金毛能开口说人话,否则浩然的觉得就永远只能是觉得,不会有个板上钉钉的答案。浩然关心的重点是另一个问题:黑煞,还没回来。 觉出是出发的时间是因为白煞来到他身边用大脑袋拱他的背,而金毛就趴在他脚边,浩然只要被白煞拱倒就会顺理成章的趴到金毛背上,浩然估摸着在昨天他应该也是这么被弄上去,差别是今天是推他个跟头昨儿可能是直接咬着肩膀COS起重机。 浩然赶紧跳开:开玩笑,那姿势空得脑袋里全是血好不好,没留鼻血算他抵抗力强。 转了两圈,浩然最后勉为其难的劈腿跨坐上去,据说动物园里跟狮子合影一张要一百块,骑照翻两番,浩然盘算着这怎么说也是捡了大便宜了,心里便嘿嘿的乐开了花,当然没忘了把一大绺鬃毛当缰绳缠了手腕两个圈。 但是,果然,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就没有那么好入口的。起初金毛刚上路,跑的不快,浩然觉得跟昨天的速度差不多,但是他昨天是被驮在金毛背上的,今天是像骑马一样威风凛凛跨坐的,浩然在熟悉金毛迈步之间的身体起伏之后,就觉得抓住了骑金毛的方法,于是一个劲夹着金毛催速,金毛非常通人性,于是速度就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然后浩然就悲剧了。起初只是觉得两条腿的内侧有点麻,后来不麻了又有点火烧火燎的烫,但是因为这个时候金毛的速度已经快得像风驰电掣了,浩然觉得很过瘾,而且那火烧火燎的感觉在不久之后又变成了麻酥酥的,浩然就没在意,以为只是姿势固定久了的血脉不畅,结果,午夜的时候他们路过一个荒原上的小湖,金毛和白煞都去喝水,浩然也有点渴了,也要跟着过去,然后,浩然就发现不对了。 白煞没跟金毛似地扑到水边,而是围着浩然打转,浩然被它堵着,迈不出步,索性站着不动让它闻,于是白煞闻着嗅着,大头就越来越往下,鼻子里喷出的热气,隔着牛仔裤的布料,全都喷到浩然那里。那里那么敏感,被这热气一蒸,自然就有了反应,浩然难为情,一手伸下去捂着腿间,一手就去推白煞,他当然没推动,反倒因为使力不当,自己踉跄了一步。 这一步迈开,浩然就僵住了,他的两条腿,内侧居然全都磨破了。不动还好,牛仔裤的布料和烂肉贴在一起还不觉得怎么样,可是一动起来,粗糙的牛仔裤布料和大腿上的嫩肉摩擦,简直是活扒人皮一样的酷刑。浩然的眼泪完全不需要酝酿,噼里啪啦就开始滚落下来。 浩然的哭,和别人还不太一样,他其实是天生眼窝子浅,但凡身上一有点什么针鼻大的伤口或者些微的感冒发烧不舒服,都会反应在他那泪腺上,所以浩然还有神智伸手下去摸一摸,发现半条牛仔裤都黏糊糊,湿漉漉的了,也不知道磨坏了多久,总之伤情惨重。 白煞又开始叫,是那种从嗓子里咕噜出来的很低的呼噜声,连成一串压得很低,金毛听到声音,从水边一溜烟的跑回来,跟着它一起叫。 这种声音听起来就很悲伤,浩然实在忍不住,伸手各拍拍它们的头,“我没事,别担心。”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第5章 命名 … 那晚,他们最后就宿在那个小湖边了。这让浩然没法不把这不同寻常的宿营跟自己拉上关系。 他白天睡过了,腿上的擦伤又一涨一涨的疼,只好睁着眼睛发呆。这样呆着呆着,浩然就慢慢迷糊了然后,不知道睡了多久,浩然模糊中感觉到地面开始震动,他一惊,一骨碌的爬了起来,紧接着,就用比爬起来更快的速度又摔了回去,而且心跳瞬飙到180。 任谁一坐起来,就跟两只灯泡一样亮的东西鼻子对鼻子,都会吓上一跳的。“你想吓死我啊!”浩然嘟囔,还很顺手的拍出去一巴掌,啪的一声正中金毛的鼻头。 浩然一下子就愣住了,他看着自己的手,不敢相信自己干了什么,金毛喷了个响鼻,摇摇晃晃的走了。 天好像快要亮了,不再是一团漆黑,地面的震动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顺着微微放亮的天光,浩然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正用风驰电掣的速度往这边飞奔而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个黑影的轮廓也越来越明显,那是浩然想破头也想不明白的一种动物,它居然长得张牙舞爪的,就像……章鱼爬上了岸。 浩然不自觉的往金毛的方向靠了靠,这才眯着仔细打量越来越近的黑影,随着距离拉近,那黑影的身形就越发大得离谱,终于离得足够近了,浩然不敢置信的揉下眼睛——居然是黑煞?! 黑煞当然不会一天一夜就长大,让他的身形膨胀的,是压满了整个脊背的树枝,那些树枝横七竖八的落在一起,让黑煞的影子轮廓膨胀出好几圈。臃肿的影子在浩然面前慢慢减速,终于变成一步一步的往前迈,斜刺里金毛忽然杀过来,挡到浩然身前。 黑煞似乎也才意识到,它现在这副刺猬一样的负累,没法靠近到浩然身边。 它嘴里发出一阵阵很低沉的呼噜声,拳头大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浩然,流露出好像很不甘心又无可奈何似地神情。 神经错乱了错乱了,浩然一边跟自己嘀嘀咕咕,一边爬起来,蹒跚着绕开金毛,拨开树枝蹭到黑煞身前。 又低又沉的呼噜声一顿,转眼轻快起来,节奏鲜明的像某种校园圆舞曲。接着它大嘴一张,从里面接二连三的掉出一堆东西来,计红塔山一条,诚信肠一根,银桥核桃两袋,还有一根绿色植物挂在它牙缝里,掉不下来的随风摇晃着,浩然吃惊的无法形容。 黑煞带回来的树枝是前一天他还吃过的那种“葡萄”树枝,跟树干相连的部分有些能看出清晰的咬痕,有些明显是折断,黑煞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它们都拖到一起,然后驮了回来,那些树枝上的叶片都打蔫了,“葡萄”皮也开始发皱,很明显它们被折下来很久,也许就是黑煞的一路回程。 黑煞把带回来的东西卸了,跑到湖边咕咚咕咚喝了足有十分钟的水,之后倒头就睡,它锃光瓦亮的黑色皮毛被汗水和炭灰粘连在一起,一绺一绺的,又难看又可怜。 浩然怔怔的把“葡萄”揪下来一粒,发现卖相虽然差了点,但味道出奇的甜。 浩然把这些“葡萄”全都摘下来,他那T恤早就成了露背装,浩然干脆把它脱了撕成条,然后把“葡萄”梗系在上面,这么一来等到晚上出发的时候,浩然就能把它们挂在黑煞或者白煞的背上,可以节省不少位置。 这活浩然几乎忙活了大半个白天,可想而知黑煞累成这样完全情有可原,在这期间黑煞一直睡得呼噜震天,而金毛离开两次,抓了两只昨天那种炸毛豪猪,它和白煞分吃了一只,给黑煞留了一只,黑煞那只的后腿照例是属于浩然的,浩然在水边捡了些芦苇似地草梗,连熏带烧的吃了个五成熟豪猪排,然后把烧糊的部分和还有完全没熟的部分分给金毛和白煞。 浩然做好了晚上出发的准备,为此他下午甚至还特意勉强自己睡了一觉,结果到了晚上,居然出了变数。 一直到天都黑透了,黑煞也吃饱喝足,金毛居然不来招呼浩然上路,不仅如此,它自己也懒洋洋的趴着不动弹,如果是昨天,浩然才懒得管金毛他们出发不出发,但是经过今天在劳动时间的思考,浩然心中升起一个模模糊糊,他觉得这个推论起码会有百分之九十的正确率。 金毛和黑白双煞,应该不是纯粹的野生动物,尽管浩然到现在都没办法认出他们到底是什么种,但是从他们照顾人的体贴,保护他时的警惕,还有来来回回在他身边走来走去时不时上来撒撒娇舔他一下的依恋,浩然觉得,他们应该是人工饲养之后又做了野化训练的动物,至少也是跟人类生活过相当长的时间,这就能说通他们为什么不仅不伤害人,还会带着浩然离开食物充足的森林深入荒原似地的火灾后现场,它们在——送他回家! 得出这个结论浩然兴奋的差点睡不着,但他还是勉强自己一定要睡下去,因为只有充足的体力才能穿越这片草原,回到他应该属于的地方,结果现在一觉醒来,金毛居然不走了?! 浩然开始在金毛身边断断续续的骚扰它,拽一下耳朵,揪一撮鬃毛,扯一下尾巴,偶尔还做出拔萝卜的架势揪着金毛的大脑袋往他们前进的方向挣,但是浩然也不敢真的激怒金毛,他的推论只是百分之九十的希望,毕竟还有那十分的变数不是吗? 所以浩然拽耳朵也好扯尾巴也罢,都不敢真的狠拽死扯,但这就成了一个问题,浩然刚把金毛的耳朵拉直绷紧,金毛一个响鼻他就麻利放手跳到白煞身后去,等到看金毛没有过来抓他的意思后再溜过去继续扯尾巴,但是到尾巴抻直金毛一扭头,他又举手投降的跑走了。最后更离谱的是,当浩然完全无计可施只能去搬金毛的大脑袋的时候,金毛很干脆的伸出舌头给浩然洗了一把脸。 舔了一下还不算,它趁着浩然被吓得一屁股坐地上的时候冲上去连连舔起来没完,浩然左躲右躲都躲不开,只能一直往下出溜,然后白煞和黑煞看他们玩得热闹,也凑上来参合一脚,三条大舌头一张脸,浩然的小脸不够分了,于是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浩然被它们三个按倒地上彻底“蹂↓躏”了个便,从上到下,从前到后…… 从头到脚…… 舔起来没头儿。 事后浩然自己反省了下,他这不是活该的么?那一下一下的,可不是跟撩闲一样一样滴?那动物世界上的小狮子,可不就是给兄弟一爪给兄弟一爪,挠着挠着就骨碌到一起了么? 最后浩然把“葡萄”串一提溜一提溜的全都挂在脖子上,红塔山抓在左手,诚信肠拎在右手,银桥核桃奶——包装袋——黑煞在嘴里含着带回来的,虽然它没偷吃的念头,奈何牙口太好戳了个洞——扔在原地,一瘸一拐的自己上路了。 金毛和黑白双煞最初一点动静也没有,直到浩然磕磕绊绊的走出去几十米,黑煞才探头探脑的赶过来,它不停的拦在浩然身前,阻断浩然的去路,浩然每次都不屈不挠的绕过他继续往前,这样来来回回几次,黑煞终于发现不对了,他看完浩然又看金毛,终于失去坚持的往金毛的方向扬着脖子发出一连串变频式的吼叫,好像在说:怎么办啊,我拦不住他。 于是金毛和白煞也不得不跟上来,浩然终于如愿以偿的继续上路了。 浩然觉得高兴,这是他的胜利,他的推断向正确的方向又靠近的一步:看,它们的确是不伤人而且通人性的。为了迁就他那“残腿”,浩然这回选择的侧坐,就像以前坐在自行车后座上那样的姿势,他一手揪牢金毛的鬃毛,一手拍他的脖子,“哎,金毛,你有名字吗?” 回应他的是一串响鼻。 浩然嘿嘿的笑,笑完了说,“既然答应了,那我就叫你金毛了哦。” 金毛的回应又是一串响鼻。 浩然现在心情很好,自顾自的把这响鼻当成金毛的反应,于是他想当然的说,“那我就这么叫你了哦,金毛!”他提高了嗓门叫。 金毛这回屁都没响一声。 浩然皱眉,“怎么不答应了啊,难道不喜欢?不过也是啊,金毛金毛,一听就是二流子,你这家伙这么威风,那……叫金鬃怎么样?你的鬃毛可真漂亮,金光闪闪的!” …… “OK,那就这么说好了,我叫你金鬃,你呢出一声就代表答应,出两声呢就是不喜欢,我叫了哦,……我可真叫了哦,——金鬃?!” 浩然趴在金毛耳朵上陡然一提嗓门,金毛——哦,金鬃惊得一个趔趄——“嗷——” 浩然乐得使劲拍它脖子,“答应了答应了啊,不许反悔,你以后就叫金鬃,金鬃金鬃金鬃!” 浩然玩得正高兴,脚边一个黑黝黝的影子贴了过来,浩然玩上兴头,于是伸长了胳膊探过去摸摸黑煞的头,“黑煞!” 不理人,只顾仰脖舔浩然的爪子。 浩然想了想,“黑头!” 黑头一心一意继续舔。 浩然一脑门黑线,抽回手藏到身后,“黑地(de音)!!!” 黑地:嗷嗷嗷嗷嗷嗷(给我给我给我)。 浩然笑眯眯的伸出手来摸摸它的脑门,“黑地啊,乖啊……” 转头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到跟前来求抚摩的白煞,浩然眼一转,无三不成席。“白……”本想成双成对的直接叫“白地”,想了想感觉不好,临时改口,“白底!” 白底被他摸着脑门正舒服,眯着眼惬意的呼噜一声。 第6章 入彀 … 这个晚上浩然感觉他们还是没有走多远,金鬃始终跑不起来,浩然觉得它甚至没有头一天晚上那么横着驮着他的时候走的路多,但是无论浩然怎么催促,金鬃都是不愠不火的倒蹬它那四条腿,一点加速的意思都没有。 这个时候浩然再怎么愚笨都想出来了,这是因为他受伤了,侧坐的姿势不能坐稳,跑起来会害他跌下来受伤。 但是,浩然又不确定事实百分之百就是这样,如果说金鬃它们三个最初打的主意是把迷路在森林中的人类送回人类世界,这还不难理解,就跟海豚看见溺水的人就会将她顶出水面一样,这是个很简单的逻辑关系,但是现在的问题是,金鬃有能力把浩然受伤——只能侧坐——侧坐不方便坐稳——坐不稳会摔下来,这么复杂的逻辑关系连成一条线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它可真是太聪明了,聪明的浩然都想养上一只。 浩然看着打完猎回来和黑地白底分吃完就趴在地上休息的金鬃,感慨的想。 但是浩然没有感慨多久,就一骨碌的滚到白底身子底下躲避太阳去了。 说起来,这个地方,浩然一直觉得应该就是非洲的大草原了,虽然他拒绝去想他是怎么在东北亚的黑土地上一睁眼就空投到这地界的,但是这种不出太阳就爽得翻天,太阳一出来就能晒掉人一层皮的地方,除了非洲草原,以浩然那地理知识贫乏的状态,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贴切这种环境的地方。 而且,这荒原是真的很大啊,不管怎么极目远眺,都看不到边际,往哪边看,都是灰呛呛黑突突的,这种一望无垠的感觉,浩然只在102国道的长沈段上见过,但那是在沃地千里青纱成帐的东北平原,以富饶的黑土地而出名的地方,不像这里,虽然土地也是黑的,但却无比的沉闷荒凉。 浩然打了个哈欠,蜷在白底身子底下的阴影里睡着了。 说起来,这是烈日底下唯一能蜷缩的地方了,黑地是黑色的,超级吸热,有它在的地方周围三尺方圆的温度还能在把人蒸熟的基础上连升三级——直接煎糊,金鬃虽然没它那么霸道,但是长长的鬃毛每次碰到身上都扎得人痒痒,再被太阳晒出来的汗水那么一氤,那滋味简直跟足癣长到了脖子上一样难受,经过一次教训之后,浩然就再也不在金鬃的影子里避暑了。 但这也不是说,呆在白底身子底下就是绝对安全的,就像现在,浩然睡得迷迷糊糊的伸出一个巴掌去,因为反手出招没看见,这一胳膊直接捅到白底嘴里去了,浩然抓了一手白底舌头上黏糊糊的唾液,眉头都不皱的正手又全蹭到白底的脖子毛上去,“不许舔了,再舔我告你性骚扰啦!” 他们现在已经在荒原上前进了二十多天快一个月了,野兽口中的腥气,浩然从最初的闻着欲呕到视而不见再到现在的全无所谓,就像最初的惧怕,随着金鬃和白底黑地对他的维护和照顾也渐渐消失到没有痕迹,浩然现在已经进步到,白底的口水就算滴落到他脖颈里,他也直接当成这小子睡觉流口水而不会认为是对他垂涎欲滴的境界了。 但那绝对不代表浩然就喜欢被金鬃它们三个的口水一天三遍的洗澡! 可是悲惨的是,金鬃白底黑地它们,好像非常热衷这个游戏。 就像现在,浩然推开了白底的大头,没躲过黑地的舌祸。长长的,又厚又宽的舌头从脖子拖到后腰,又从侧腰一路舔回肩胛骨,浩然痒痒的直笑,蜷起来把自己缩成一个团,以躲避更悲惨的袭击。 但是这种躲避是不彻底的,他让浩然更悲惨的陷入一个顾头不顾腚的囧局里去。 黑地舔完了后背,开始锲而不舍的往前面的蝴蝶骨进发,浩然一手抱胸COS被欺负的良家妇男,一手伸出去狠狠抵住黑地的大头,不让它继续放肆,但金鬃在这时候加入进来,浩然立马就分身乏术了。 他不敢把抱胸的爪子放开去像黑地那样隔开金鬃,因为一旁还有白底在虎视眈眈的寻找机会趁虚而入,最后浩然只能伸出一脚抵在金鬃的脑门上,这才成功的把金鬃隔离出战圈。 然后接下来……浩然就放弃抵抗了。 是谁说猫科动物的大脑容量小,智商不发达的,浩然真想把他拉来看看金鬃白底黑地它们!就在刚刚那一小轮拉锯战中,金鬃就成功了应用了围魏救赵,调虎离山,将计就计,还有引蛇出洞,让白底成功抄底,一击即中,直接把浩然软翻。 浩然躺在那里接受三只“淫兽”的舌浴,脑袋里叮叮咣咣无数委屈抱怨还有奇思异想纷至沓来,但是没多久就有一道强烈的白光就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浩然喘息着泄了。 发泄之后的身体绵软无力,三只野兽毫无所觉,浩然觉得它们现在唯一觉察的大概就是自己的配合,这让它们从头到脚的舔舐变得非常容易而且顺利,从头顶一直舔到脚背,再从脚背一路蜿蜒回来,这个过程每次都会刮走一点沾在小腹上的白浊,浩然看得脸红,索性抬起胳膊捂住脸,眼不见为净。 说起来,金鬃它们第一次接触到浩然的三角区还是浩然自己默许的。这让浩然这几天每次的每日一出完事都懊恼的捶胸顿足。 那时候浩然的腿伤因为他自己的疏忽恶化了,淌出黄色的脓水,浩然没办法只好脱了裤子查看,当时金鬃正在他旁边趴着,看见浩然露出来的皮肤就上来舔。 浩然那时候压根就没往这种事情上想,他纯洁的比阳春白雪还纯,因为金鬃的动作让他找到灵光一闪的治伤办法。 溃烂伤和烧伤一样需要在伤口上涂敷料,以防止空气中的感染。浩然掉过来的时候身上可没有这玩意,但是金鬃的唾液却让浩然看到了一线生机。唾液粘稠,而且本身就带着一点杀菌的作用,在没鱼虾也好的对付心理下,浩然开始有意识的叉着腿坐在那里,技巧的小心引导金鬃的舌头一直停留在两腿内侧的伤口上,甚至为了让金鬃给他“治疗”的更彻底,他还竭力得敞开腿,把底边的腐肉让出来给金鬃吃。 后来是怎么躺下的浩然自己都没什么印象了,可能是金鬃舔得他舒服,让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里浩然看到从高中起就默默喜欢的男孩温顺的跪在他腿间给他做世间最羞耻也是最亲密的事,带笑的眉梢和微微勾起的嘴角,全然不见平日里跋扈的意气飞扬,浩然一个激动,睁开眼就看到金鬃无辜的吧唧着嘴里白花花的液体。 一次性的免洗内裤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金鬃舔烂了,粉嫩嫩的小家伙无辜的搭拉着脑袋大咧咧的躺在空气中,一点都没有做错事的自觉,浩然迟钝的发现他……呃,被兽袭了。 事后浩然一个劲的安慰自己那就是个意外,他光顾着保命要紧却忘了大腿内侧是个多么混账的位置,误伤神马的,无心之失无心之失! 而且一看到金鬃那无辜的眼神,浩然又觉得颇为安慰,起码难为情什么的,可以省了不是嘛。 那之后浩然再没在他们的行进路线上碰到有明水的湖,两三天下来能找到一个含水的烂泥潭都不容易了,浩然的牛仔裤一直没得到清洗,而要他把干巴巴又是汗又是脓水板结能站起来立正的裤子重新穿回身上去,浩然肯,他那两条腿还不肯呢。 裸奔什么的好说不好听,但那也得是有条件的时候才能计较,现在的实际情况就是要命不要脸,要脸就没命,浩然很看得开,他把牛仔裤的裤腰挡在身前,两腿系在后面做了件克难的围裙,至于光膀子,那不是世上还有膀爷一说么。 但是这么一来,唯一的问题就出来了,金鬃不知道是食髓知味了还是真的把舔浩然当成了唯一兴趣爱好来发展,又或者是光溜溜的浩然舔起来很过瘾不像以前就那么爪子大的一张脸三兄弟分不过来,金鬃有事没事就爱来浩然身边晃上一圈,最后发展到除了狩猎,饕餮和晚上的行程,金鬃无时无刻不黏在浩然身边抓紧时机舔上一下。哦,当然,按照近墨者黑的原则,金鬃毫无疑问的带坏了白底和黑地,共同将这个兴趣发扬光大,于是,就成了浩然现在这样时时被袭的骚扰生活。 虽然,呃,当然,这样的滋味很舒服,只看过“钙片”没吃过“钙片”的浩然每次都拒绝不了也是纵容情况恶化至今的一个重要原因,但是浩然死活不承认就是了。 他就是YD了又能怎么样?反正金鬃它们又不会说出去! 等到终于恢复了力气,浩然一脚踹开最聪明的金鬃,爬起来走向他们今天停留的泥塘边。 大概是有水源的关系,虽然这里的地上还能看出月余前的那场火灾痕迹,但是地面已经披上一层新绿了,金鬃它们可以喝烂泥塘的水解渴,浩然可不行,他只能绕着水塘寻找那些冒出地面的绿色植物,按照经验下一个有生气的宿营地至少两天后才能碰到,浩然要在天黑前它们上路的时候采到尽量多的绿色植物,一来是解渴,二来为充饥。 金鬃它们从来没在吃食上亏待过浩然,无论打得猎物再少再小,属于浩然的那份保质保量的精肉从来没变,但是野兽一天一到两顿没问题,浩然却必须三顿饭。而把早上的肉留到晚上甚至第二天,在这种天气下,浩然怎么也没法过得那么艰苦朴素。 第7章 洗澡 … 在浩然感觉到身体里没劲,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的第五天,他们终于走出了那片看起来似乎永无止境的荒原。按照浩然粗略的估算,他们大概走了两个月零几天。即以人步行的速度去计算,最保守的估计,这些天他们也前进了两千多公里,那几乎是从黑龙江畔直线到达山东半岛,浩然觉得不可思议。 荒原,哦,现在已经是恢复了一点生气的草原——边缘,是高低错落的稀树林。穿越树梢的风送来清脆的鸟鸣,偶尔能看到五彩的羽毛在晨雾中一晃而过,把浩然感动得眼泪涟涟。 这些天尽欣赏韩昌黎的“草色遥看近却无”去了,偶尔有点火灾过后回来重建家园的草原啮齿类动物,也是一冒头就被金鬃它们吓得望风而逃,或者能碰上个把五感迟钝的,在初露地面的绿草中蹦哒,又免不了被金鬃抓住当零食的命运,而且啮齿类动物单单是毛色就不会让看的人舒服,这么盘算来去,竟是现在听见的鸟叫声最让人心旷神怡。 它们在黎明的晨曦中直接闯进去,没有在林边扎营。 稀树林是草原和森林的过渡,大概深进了半天的功夫,浩然已经萎靡的精神陡然一震,他欢呼一声,从金鬃背上一跃而下,跌跌撞撞的往前方冲去。 那居然是溪水! 在见识了两个月的烂泥塘,所有身体必须的水分只能靠大把兔子吃的东西去补充的时候,此间的潺潺溪水分外让人如入天堂。溪水清澈见底,手指粗细的小鱼儿在里面自由游动,它们自由自在,而且不怕人,即使浩然那一声大吼惊得树上的鸟儿都振翅扑啦,它们还能依然故我。 浩然把脑袋都浸到水里,痛痛快快喝个够,还是觉得不过瘾,干脆跳进水里,可惜水流太浅,让他泡个澡的心愿落空。 但是没关系,咱是人类嘛,没有条件创造条件,这事人类最擅长,浩然可惜了一阵子,然后跪在水里撅着屁股开始刨坑。 水底都是细沙,石头也被流水磨没了棱角,土质松软,浩然刨了不大一会,就挖出一个能坐进去个屁屁的小坑,但是浩然的目标是泡澡,所以他还需要继续努力。 黑地照例是在观望后一定要参上一脚的,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浩然觉得黑地应该是在这三只狮虎豹(既像狮子——金鬃,又像豹——黑地,白底更像白虎)中的老小,它不太老实,活泼好动,性格跳脱,但是超级惧怕金鬃。 不得不说黑地非常聪明,它从捣乱,到被浩然纠正,到第三爪子就成了熟练工了,有了黑地的帮助,不过五分钟,浩然就挖出一个盘膝坐进去能没过腰线的水坑。 他把牛仔裤叠吧叠吧按到坑底垫上,然后自己一屁股坐了进去。 呼,好舒服!阳光从头顶稀疏的林木间漫漫纷纷的洒下来,照得身上温温的,溪水沁人心腑的凉爽,浩然觉得,这简直就是神仙级的享受,如果能排除了黑地前后左右绕着他转圈圈,不断把周围的泥沙踩到他的“浴盆”里的话。 “你老实点不要乱动行不行!”浩然冲黑地呲牙,伸手拽了它一把。 黑地被他拽着大腿上的毛,动弹不得,委委屈屈的在水里坐了下来。但是这个姿势好像让它不太舒服,左扭右扭,起来坐下的折腾了好几趟,才又全身绷直的趴下,勉强和浩然弄了个面对面。 然后它伸出舌头,飞快的在浩然胸前舔了一下。 浩然惊呆了,反应过来之后拼命拿胳膊打水,溅得黑地直眯眼睛,但是八风不动,而且在浩然不注意的时候,它总能抽冷子再舔了一下一下又一下。 浩然忍无可忍,站起来开始撵,拽着黑地的尾巴一直把它拉到岸上去。然后他回去继续泡澡,结果发现裤子被冲走了。 浩然于是在水里扑通扑通深一脚浅一脚的去追牛仔裤,他把牛仔裤追回来了刚跑到水里自己坐下,黑地就又凑过来了,黑地凑过来照例是无孔不入的袭胸,结果最后,这个澡就泡得七零八落了。 金鬃带着猎物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黑地湿洒洒的在稀疏的林子里兜圈子乱跑,浩然拎根胳膊粗的树干光着屁屁跟在后面狠追。浩然气喘吁吁,黑地游刃有余,偶尔三转两绕,追人的还要反被偷袭,浩然一会捂上面一会捂下面,最后捂不过来的干脆不捂,站在原地抡着树条破口大骂。 金鬃把猎物叼过来,顺脚踩了看热闹的白底一下,白底被踩疼了,呜呜叫着翻了半个身,露出身下一小块深蓝的布料,然后叫完挪啊挪的又蹭回去重新掩盖趴好。 那边浩然还在跳着脚叫骂,“你个混账黑地,你还我牛仔裤,今天找不回来我就扒了你的皮做衣服,……你别跑,还敢跑,再跑!!!……你你你不许过来,哎呀,不许舔我,不许舔了,再舔我就把你舌头剪掉,哇呀,我要阉了你!!!” 金鬃朝天短促的叫了一声,白底耳朵一支,动作麻利迅速的跳起来,头往卧着的地方一拱之后掉头跑远,三转两不转的消失在水源下游。 黑地从一棵树后面现身,慢吞吞的向金鬃走来,在靠近的时候被金鬃一爪子打翻,浩然抓紧机会扑上去一通狠捶。 金鬃和黑地“吃饭”的时候白底从小溪下游一步一步慢腾腾的走了回来,浩然那时候正在生火打算烧他的肉,稀树林有稀树林的弱点,掰回来的树枝都含水分,浩然没办法又跑来跑去的找树洞,那里面有苔藓,比较好引燃。 烟熏火燎的时候看到白底叼着被水冲走的牛仔裤出现,浩然乐的发疯,跳起来在白底鼻子上狠狠的叭了一下。白底很乖巧的在浩然面前拿大头挨挨蹭蹭,舌头一伸一收的舔来舔去,偶尔整张大嘴都压下来,浩然半边身子都咬进嘴里。 浩然被它连舔带啃痒得直笑,抬手蹭掉乳珠上的口水,笑骂,“都他玛跟黑地学坏了。”但到底忙着穿裤子,没分的出手推开。 套上了才发现这裤子还湿漉漉的滴水呢,两条腿瞬间沉得像穿了一双铁鞋,但只要一想起黑地那撩闲的使坏德行,浩然就心甘情愿了。 这段饭浩然吃得非常艰难,柴太湿,火总是烧不起来,浩然的肉——他现在倒是会烤了,但是鉴于今天的实际情况,浩然觉得他今天的肉与其说是烤肉,不如说是熏肉更靠谱一点,浩然最后扒了外面马马虎虎没血丝的一层,剩下的都分给了金鬃它们。 本来不想给黑地的,但是黑地又不知道从哪给他弄回了几根长着果子的树枝,浩然就决定大人有大量的放他一码。 吃完饭,浩然无视黑地有意无意的撩闲,闷头抓紧时间睡觉,他不知道金鬃突然改变了行止时间意味着什么,可能从今天起它们的行动时间要更改,也可能它只是临行起意,这种事情只有金鬃自己知道,可能黑地跟白底也知道,不知道的只有浩然一个,所以他必须得抓紧时间回复体力。 浩然怀疑他最近的体力下降是因为身体对盐分的摄取不足,但是他就算知道一百种粗盐提炼的方法,也架不住他压根不知道去什么地方找盐矿的常识,何况,他也根本不知道怎么把粗盐提存。 因为睡得晚,浩然是被某只的大舌头捂住口鼻憋醒的,浩然挣扎着给了那家伙一巴掌,打在一大捧粗硬的鬃毛上,才发现居然是金鬃。如果是黑地的话浩然一定二话不说先扑上去给它一顿好打,但是是金鬃,浩然就没脾气了:可能是自己睡得太死了吧,浩然知道自己累起来是很有雷打不动的能耐的。 它们这次是顺着水流走的,浩然一直听到身边有潺潺的水声,而且凭着感觉,浩然觉得是在往下游去,这让浩然越发相信金鬃它们是在送他回家,可能送不回东北亚,但只要有人,总有机会回去的,虽然,可能遣送部门会有意见。 但是,这样一想,浩然就发现他心中居然生出了浓浓的不舍,他想,他回家之后的第一件事一定要养一只金毛寻回犬,哪怕为了它改变自己的作息也在所不惜,就是不知道,金毛会不会像金鬃这么聪明,这么厉害…… 浩然依恋的趴到金鬃背上,然后,他感觉到金鬃前进的步伐停下来,肌肉瞬间绷紧。 沉闷的打斗声在身侧响起,伴随着愤怒的咆哮跟巨吼,好像是很多野兽在围攻黑地!但是紧接着浩然就听见一向护卫在他左后方的白底怒吼一声从他身边冲了过去,瞬间加入了战团。 围攻的野兽居然没有夜视的能力,这让身处在黑暗中一样是个睁眼瞎的浩然害怕的直哆嗦,他拿不定主意他现在是不是该从金鬃背上爬下来让金鬃去加入战团,这种情况让他害怕,就算是生物链顶端的顶级猛兽也有寡不敌众马失前蹄的时候,如果他们被包围,或者金鬃白底黑地它们战死,那么,那个后果浩然想想都不寒而栗。 胡思乱想中身下的金鬃忽然发力,浩然猝不及防条件反射的揪紧它的鬃毛,紧接着浩然发现金鬃奔跑的方向居然是跟发起战斗的方向完全相反,这让他无比庆幸他刚才吓了一跳的时候没失声叫喊出来,但是这种庆幸来得快退得更快,浩然的眼泪像倾盆大雨一样落下来,金鬃是不会落荒而逃的,没有理由浩然就是这么死死的认定着,可是它在最危险的时候抛弃了它的两个兄弟,它带着他…… 逃亡。 第8章 逃亡 … 黑暗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黑地和白底到底能不能逃出来,金鬃要带他去哪里?浩然的脑袋里这些问题一个接一个的蹦出来,可是没人能给他答案,浩然能做的就只是揪住金鬃的鬃毛。 奔跑中似乎进入了另一片树林,这回可不是稀树林的那种,金鬃开始左右摇摆,似乎在躲避什么,但就算这样,浩然还是会时不时的被树枝抽到。 金鬃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他忽然停下来,在浩然的惊诧中立起两只前爪搭在什么东西上,然后四肢齐用力,几下就爬到高处。接着他开始趴低身子,浩然愣了一下,这是让他下来吗? 感觉金鬃应该是爬到树上之类的高处,浩然两手都揪紧了金鬃的鬃毛,然后试探着从金鬃背上往下蹭,前几下都没找到落脚的地方,之后才找到脚踏实地的感觉,但是凹凸不平,好像是个三角的锥架。 浩然空出一只手,四处摸索,很快确定这是一个三丫分叉的树杈位置。 浩然两手抱牢一根树干,越是绝对的伸手不见五指越是会让人心慌气短,浩然下意识的寻找那个能令他安心的所在,但是一转头,迎接他的居然是金鬃口中的那股腥气,他的大舌头随之而来,贴满浩然整张脸。 金鬃热情的都不像他了,大舌头把浩然的嘴巴鼻子全都遮得严严实实,浩然发不出声音,也不敢喘气,连伸手去推开也不能。等到金鬃终于撒欢够了,浩然就剩下抱着大树狂喘气的份了。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浩然突然间明白了,金鬃是逃走,不是落荒而逃,他是在安顿好了他之后,重新回到他的兄弟们身边去了。 这一晚,浩然在黑暗中过得极度艰难。任何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战栗半天,金鬃不知道把他带出来多远,以至于浩然一点战斗的声音都听不到,这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眼泪更像绝了堤的堰塞湖,没完没了,他把自己紧紧的贴在树上,双手双脚都缠得紧紧的,恨不得把自己变成树干的一部分,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这样的躲避其实没什么用处,他既不会潜伏也没有拟态,他在森林里就是个靶子。 就这样惊心动魄的熬过了一晚,天亮的时候,美丽飘渺的山岚在绿色的密林中慢慢腾起,浩然使劲睁大一晚上被他哭肿的眼睛,看到晨雾婆娑中,三道身影若隐若现。 浩然欢喜的不知道怎么是好,他趴在树干上腾出手使劲挥舞,嘴里不停的叫着金鬃他们的名字。 金鬃他们没有像往常那样一叫就撒欢的赶到,他们的脚步慢吞吞的,随着距离接近,浩然才发现他们的脚步居然有些蹒跚。 就算白底自己搞定那条十来米长的大蛇的时候,他都是气定神闲的。 这个样子的金鬃,大概没有力气上树来接他下去了吧。 浩然开始想办法自己下去,这棵树很高,浩然虽然没有被金鬃送到树尖上,可也离地十几二十米,浩然看了一眼就眼晕,他不敢继续往下看,就只好把注意力放在树干上,然后他发现树的枝干部分有点倾斜,虽然只有十来度的样子,但是也足够浩然像只蜗牛那样一点一点的蹭下来,但就算是这样,在离地两米来高的地方他的胳膊还是吃不住劲了,手一松就掉了下来。 万幸树下是长年累月堆积出来的腐烂树叶,浩然只是吓了一跳,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他连滚带爬的跑到他们中间,把三个大脑袋轮流抱在怀里亲不够的挨蹭,心里充满失而复得的喜悦。 然后,浩然打算检查一下他们的伤情,但是金鬃没有给他时间,他和他的兄弟们在表达完了与浩然的重逢之喜后,就半趴到地上,浩然愣住了,这是让他上去吗? 白底在一旁发出催促的呼噜声,一边用大脑袋的侧面顶浩然,他的左半边脑袋被袭击的东西划伤了,一道翻了皮的伤口从额头斜着划下来到脖颈,也不知道伤没伤到眼睛。 浩然手脚并用爬上金鬃的背。金鬃身上有很多像是被爪子挠出来的撕裂伤,一条条一道道,浩然在往他背上爬的时候,能感觉到他一直在轻轻颤抖,但是当浩然爬上去抱住他的脖子之后,他马上稳稳的站起身,然后呼哨一声撒开腿狂奔。 这还是自从浩然在他背上磨破了两腿内侧皮肤后,他第一次全速奔跑。 大片的绿树飞快的向后掠去,像开了快进的动画片,树枝抽到身上像小时候爸爸抡到身上的皮带,浩然调整姿势,像晚上抱着大树那样抱紧了金鬃的脖子,把整个身体都和金鬃贴到一起。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树木好像永无止境,身下贴着金鬃的地方也渐渐变得黏腻潮湿,浩然不敢看,他知道那是金鬃的伤口又开始流血,混着汗,像小溪一样在他身上流,一步一脚印的血。 天快黑的时候他们还在密林里前进,黑地离开队伍,几分钟又回来,他抓了一只有五彩羽毛的山鸡,给了金鬃,不大一会又离开队伍,这次他带回来一只尾巴很大,但是身子很小的东西,浩然觉得那大概是松鼠,他把松鼠给了白底。 这两只猎物都小得可怜,金鬃和白底嘴巴一张连毛都不用吐就直接吞到肚子里去了。 之后,金鬃停了下来,他一停下,就直接摔到地上,四肢落地发出一声闷响,他的喉咙里,像风箱一样拉出呼哧呼哧的破碎喘息声。 黑地和白底都挨过来,发出低沉悲伤的呼噜声,金鬃现在全身上下已经找不到一点金光闪闪的感觉了,全都是血,全都是,被汗水混着,整个身体都染成红色的。 浩然爬下来,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就只能摸着金鬃的脑袋不停的亲他。 这样过了一会,大概五分钟,黑地走到浩然身边跪了下去,金鬃支起脑袋,开始摇摇晃晃的推浩然。 浩然顺着他的力气,爬上黑地的背,然后,他们又开始出发了。 这之后的行程就只能用两句话,八个字来形容:衣不解带,人不下鞍!当然了,金鬃他们不是马,没有马鞍的配备,但是浩然觉得也差不多了。 夜行晓宿什么的,都取消了,每天除了解决生理需要,浩然换坐骑,其他的时间它们全都用来狂奔飞窜,连浩然都学会在金鬃背上直接撕扯生肉去填肚子,好吃不好吃都不重要,能不能下口也不是问题,没有什么是不能吃的,只要胃袋里别空着磨砂纸,浩然觉得他连树皮都啃得下去。 金鬃他们会在跑动中顺路捕食来不及逃走的一切生命,大到一只山鸡,小到一只甲虫,有一次黑地甚至在奔跑中平地起跳,把一根从树上垂下来的藤条嘎巴嘎巴的嚼嚼吞掉,后来浩然才发现,那是一条肤色和树枝一个颜色的蛇。 浩然记得他们是不吃蛇的,那次在荒原上,白底干掉的那条大蟒蛇,金鬃他们谁都没碰。 金鬃他们正以眼睛能看出来的速度快速消瘦下去,坐在上面能用屁股数出肋骨的条数,浩然学会了用很大片的阔叶树叶子给自己做绑腿,从前T恤衫撕出来的布条又有了新的用处。 每次抓到的最大的那只猎物要给背着浩然的那一只吃,不用驮着浩然奔跑的就只能吃最小的猎物,金鬃背上的伤口开了裂,裂了开,每次休息都要抓紧时间互相舔伤,浩然发现他们的唾液原来真的具有云南白药的作用,至少是具备了一部分的作用。 有几次,浩然没按他们自己的交接班秩序想爬到白底背上去,金鬃的伤一目了然,黑地乍一看好像没什么,一旦离近了就能看到他的伤口流出来的血都混在他的黑毛里,所以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异样其实伤势不比金鬃轻,只有白煞,他的毛色让他的伤一目了然的找不到水份,但是每次都被金鬃咬着裤腰硬薅了下来。 直到后来有一天,他们在奔跑的时候白底突然失足,像风车一样骨碌碌的摔了出去,连翻了四五圈才艰难的爬起来,浩然那时候才发现,白底的一只前爪不自然的蜷曲着,居然骨折了! 断了!! 骨头断了!!! 他就用那条断掉的爪子跟着他们跑了四五天,一刻没停,难怪他跑起来总像一颠一颠的,浩然还以为是因为他在金鬃黑地背上看,看花眼了。 那天傍晚浩然想给白底做个简易的固定架,但是白底拒绝了,他舔着浩然的脸颊脖子,弄得浩然一脸口水哭笑不得,然后用那只完好的前爪异常固执的阻挠浩然的帮忙,把浩然固定他腿骨的树枝扒拉的东倒西歪。 浩然想哭,但是哭不出来。他想起他很小的时候,有一次爸爸骑着自行车带他,他坐在二八杠的前梁上,然后不知道怎么的车子摔了,老爸护着他一起摔出去,他吓得哇哇哭,老爸就给他检查,检查完发现全身上下连个油皮都没蹭掉,然后老爸扶起自行车带着他回家,回到家之后,他才发现老爸的右手拇指整个指甲盖都掀飞了。后来浩然自己学自行车,有次下车踢到了石头,大母脚趾上的指甲当场被掀掉了一半,浩然疼的脚都不敢落地,哭着把车子扔在路上,金鸡独立的打车回了家。 第9章 发现 … 不眠不休的急行军持续了八天!在这八天里,金鬃彻底脱了形,只剩骨头架子的身体撑不出他原本的威风挺拔,反倒因为暴瘦搞得兽皮松垮,那些好了坏坏了好的撕裂伤被夹在松垮的兽皮褶皱里,散发出刺鼻的气味,那是真正的溃烂。黑地比他好不到哪去,因为承担了绝大多数捕猎的任务,他每天要比金鬃白底多跑很多路,浩然每次看到他,都是一副汗流浃背的模样,但就算是在这么累的情况下,他隔三差五的还会给浩然带回一个半个密林里的果子。这样算起来,白底是在外形上最好看的了,但是浩然每次看到他,鼻子都由发酸的冲动,白底变得懒洋洋的,每次一休息,他都好像第一次玩旱冰鞋的笨小孩不会刹车一样一头撞过去,让人心里发疼。 八天后的清晨,他们终于走出了密林。 在通过一条由林木与杂草混长形成的过渡带后,路到了尽头,面前是一个不知道深浅的断崖,金鬃带着浩然没有停顿的跳下去,浩然吓得大叫,紧紧揪住金鬃的鬃毛,但是断崖的落差并不高,浩然一声惨叫还没喊到头,金鬃已经趔趄着落地了。浩然讪讪然的闭嘴,不大一会,白底扒在黑地背上也跟着顺利着落。 他们继续前进,但是浩然明显感觉到速度慢了,这一路,虽然金鬃白底黑地一直在亡命狂奔,但是每次休息快完的时候,身后都会传来类似万马奔腾的地动声音,就是这种声音,让浩然的神经不得不绷紧,咬紧牙关撑过这八天,现在金鬃放慢了速度,是不是代表,那种他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东西,只能生活在密林里? 这个答案仍旧是无解,但是很快的,浩然就完全顾不上再想它了,因为一条大河出现在他们三兽一人的前进路上,那条河的河面是真正的烟波浩渺,它宽得好像没了边! 因为脑袋里一直有个念头,认为这里是非洲,那么眼前这条河,浩然直觉认定是尼罗河,那么顺着河往下走,一定会遇到人的! 浩然一下子兴奋了,直起腰想从金鬃背上跳下去,但是金鬃耸了下身体,他条件反射的抱紧了金鬃的脖子。 金鬃一溜小跑,片刻功夫就奔到河边,之后就像跳崖那样,完全没有犹豫的一步踩进水里。 浩然瞬间老实了,嘴巴抿得死紧,脸色惨白,浩然是道地的旱鸭子,连狗刨都不会。 但是幸好,他们最后还是安全的到达彼岸了,时间过去了整整一个白天,他们在清晨踏进水里,在黄昏时分登陆。 金鬃一上岸就直接摔到地上,他身上那些伤口在水里浸泡了一天,全都泡的发了白,血水流尽,一身金毛湿漉漉的打着绺。皮下筋肉突突的跳,肉眼可见。浩然比他好一点,游泳是个很消耗体力的力气活,浩然不用游,但是他在金鬃背上一动不敢动的僵化了一天,全身都硬了,金鬃一倒在沙滩上,他也跟着翻了个四脚朝天,只剩喘气的份。接着上岸的白底和黑地,都和金鬃一个样。累得死狗一样,倒头就睡。浩然猜,这是因为他们已经彻底远离了那些危险?没有答案,浩然就只能自问自答,然后给自己安心。 安心之后浩然才想起来另一件很重要的事,他的打火机,进水了……虽然这些天也吃生食,但那是逃命时候迫不得已的选择,在安全了之后如果还要吃那个,浩然觉得会疯的,至不济也一定会吐,事实上就昨天晚上那截山鸡翅膀,浩然就差一点恶心的吐出来了。 但是幸好,他就快回到属于他的世界去了,这真是个美妙的冒泡的好消息。 他们这一觉一直睡到天亮,浩然本来是想客串一次守夜人,野外是个很危险的地方,浩然看动物世界的时候发现所有的动物都会在晚上留下守夜警戒的“哨兵”,既然金鬃白底黑地已经累得什么都顾不过来了,那么他责无旁贷。但是浩然实在高估了他的意志,他瞪着眼在黑暗里瞎了半宿,最后还是没抵过瞌睡虫的袭击,窝在金鬃腹部睡着了。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是一片兵荒马乱。浩然的肚子里在叫,叽里咕噜的像打雷,金鬃经过一晚的休息似乎恢复了不少,用两个爪子箍着他,像舔冰淇淋一样从脖子到腰的舔,这种内外夹击让浩然既想蜷起来抵御胃里越来越难忍的抽疼又想乱扭乱爬的躲开金鬃的骚扰,结果到最后他什么也没干成,金鬃从他脖子往下舔的时候一直舔到他那里,然后就开始隔着裤子一直在那里碾压,浩然本来就攒了这七八天,虽然身体疲惫但是一大早本来就是火气上涌的时候,挨了不大一会就缴械,结果黑地捕猎回来的时候浩然就只能死鱼似的在地上大喘气然后连抬起一个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黑地带回来的猎物很大只,浩然觉得它甚至比他初到这个地界的第一天看到的那只角鹿还要大上一圈,但是这是好事,他们每一个在这几天里都累惨了也饿惨了,看到这么大一只猎物,都有点眼冒绿光是可以理解的。 除了浩然,因为他的打火机没法用了了,而危机已经解除,他极度讨厌吃肉,尤其是生肉!不过浩然的别扭并没有持续多久,黑地在扔下那只看不出什么品种的猎物后,又颠颠的跑到浩然身边趴下前半身,他从嘴里吐出一个拳头大的果子,献宝似的用鼻子顶着送到浩然嘴边。 他的眼睛微微发亮,里面充满了期待,好像在说:很好吃的,你快吃吧。浩然嘴角抽搐,果子个头很饱满,从黑地嘴里吐出来的一瞬间红光一闪而逝看起来也很成熟,但是在沙滩上打着滚来到他嘴边,上面裹着一层匀匀称称的细砂粒你叫他怎么吃?!浩然一直没吃,虽然抓在手里,黑地看起来很伤心,摇摇摆摆的加入金鬃白底他们的进食行列。 其实浩然是真的很想吃,但是得先洗一洗,他抓着果子是在等身体恢复一点力气,不得不说,金鬃早上的行为很有点涸泽而渔的意味,榨干了浩然最后一丝精力,让他现在动弹不得,只能转着眼珠四处看。 金鬃他们这几天都是饿惨了的,浩然见过他一口吞掉一只山鸡连嚼都不嚼,而现在那种饿死鬼投胎的狼狈劲都不见了,浩然看见他们把动物肉少的脑袋还有没肉的皮毛全都扔在一边,不去碰,这是食物充足的表示?因为食物充足于是就开始有条件的挑嘴了? 浩然觉得好笑,然后他的视线定在那只被扔在一边不受青睐的动物头颅上。这个动物应该是食草的,它的眼睛带着食草动物特有的那种与世无争的温润,此刻死不瞑目的大睁着,有种无奈任命的悲伤。从前,浩然在家的时候过年杀鸡都下不了手,不仅下不了手,就算是旁人在他面前杀,他也会扭头离开看不下去眼,但是现在,在经过荒原上丛林里这些日子后,浩然对这个已经彻底免疫了,他直勾勾的钉着那只动物的头颅看,试图抓住刚刚在心里一闪而过的那丝不对劲的感觉。 这个动物,它有一对菱形的耳朵,灰棕色的外毛,粗看外表,长得很像羚羊,但是浩然发现这动物的嘴很长,向前突起,而且上唇比下唇更要尖出来一块,如果不看耳朵体毛,这是貘的典型特征,浩然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羚羊和貘,岂止是风牛马不相及,根本是十万八千里!但是浩然很快想起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天看到的那只角鹿,现在回想起来,那动物的角花枝很简单,从头上长出来,二分叉就没了,而角鹿的角,一贯是以花枝繁复出名的。 他那时候为什么认定那就是角鹿呢?他记得,是因为那动物的体型够大够彪悍。 但其实,那不是角鹿,这个也肯定不是羚羊,浩然不敢说自己有多见闻广博,但赵忠祥老师先后解说过的动物世界人与自然都是他从小到大非常爱看的节目,没有道理,会出现这么多他从来没见过根本不认识的物种!!! 而且说起来从来没见过,根本不认识,他面前不是还有三只吗?金鬃,白底,黑地,金鬃身上有属于雄狮的显著特征——鬃毛,但是他明明不是狮子,黑地身上有黑豹的影子,但是他肯定不是豹子,至于白底,他看起来像是一只白虎,但是就浩然知道的动物世界的介绍,白虎本身就是一种病态的不适合在野外生存的动物,他们千年前就在地球上消失了,现有世界上的白虎屈指可数,而且全部在动物园里人工饲养,别说野性这种奢侈的东西他没有,就算是投喂的活食他们都没法自己吃! 没有发现问题的时候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但是一旦发现不对劲,就会拔出萝卜带出泥的发现一大堆异常,浩然想起这里的夜晚,他最初一直以为是阴天的关系,所以晚上的世界一片漆黑,可是自从他来到这里,一场雨也没下,而且晚上阴云密布的一颗星星也不见,到了白天就艳阳天?! 浩然觉得胸口有点冷,冷得他不由自主的蜷曲成一团,可是就算这样,他还是止不住的瑟瑟发抖,透彻心扉的寒。 他哆嗦着,蠕动嘴唇喊了一声金鬃,正在撕扯进食的金鬃扔下食物,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浩然咬牙,又喊了一声白底,白底应声抬头,浩然心口一层层的凉下去。而白底发现浩然只是叫了他却没有下文,有些疑惑的和金鬃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犹豫的看着脚下的肉块,以及浩然,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 浩然就像强迫症发作的病人一样又喊了一声黑地,黑地总是很活泼,浩然一叫,他就摇着脑袋跑过来。浩然大喝一声“站住”,黑地哆嗦了一声,老老实实的站住了,但他同时也懵了,像金鬃白底一样有点不知所措。 浩然咬了咬牙,喊道,“黑地,站在那不许动!”黑地刚要继续死皮赖脸的靠过来,被浩然一声大吼吓得三只脚支地,抬起的前爪在半空中哆嗦着,不敢放下。 浩然又喊了一声金鬃,但是他随即小声说,“算了,还是白底过来吧。”他的声音非常小,只够他们四个人互相听到,浩然看到黑地和金鬃都在看白底,而白底吐出嘴里咬了一半的肉,蜷着骨折的前爪一颠一颠的向他走过来。 浩然闭上眼睛,他一向爱哭,无关心情,只是个条件反射,但是这一次,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欲哭无泪。 第10章 崩局 … 浩然这几天都无精打采。他心中有个巨大的阴影,他拒绝去证实。但其实这个阴影从他第一天来到这里就一直存在,但他鸵鸟的绕过去了,并且一直不予理会。他开始有意识的疏远金鬃他们三个,不让他们近身,如果黑地还想靠过来讨亲近,他会毫不留情的把他赶走,训斥,喝呼,绷着脸咬牙切齿的连打带踢,无所不用其极。 他不再让他们碰到他身上哪怕一丁点皮肤,如果舌头敢舔上来,浩然会毫不留情的戳他们的眼珠子,像女孩子对付公交色狼那样寸步不让,寸土必争。 河岸边往前走两公里左右是又一座密得风雨不透的原始森林,他们现在已经从岸边搬到森林里,浩然本来不想去,他想顺着河岸往下游去,不管在什么地方,一条水量充沛的大河下游总会有人的,这是世界史上所有民族赖以发源的脉搏,但是拉扯的时候发生了一场意外,浩然不想走也不得不跟着走了。 当时黑地正咬着他的胳膊把他拖得踉跄,河水里突然冲出一股水箭,速度奇快,浩然看见了但是来不及反应,还是黑地反应快,吐出他的胳膊又把他撞得连滚了好几个跟头,等浩然一脑门的沙子站起身,金鬃已经从前方飞奔过来咆哮着加入战圈。 战斗结束后看着那东西的尸体浩然倒抽了口凉气:那家伙身体呈流线型,有长长的吻,这是海豚的标准身形,但是它绝不是海豚,因为它的嘴里长着成排的锋利牙齿,像锯齿一样,浩然毫不怀疑如果当时黑地不是把他撞开的话,这家伙绝对能轻轻松松的在他身上开个洞。 发生了这样的事,浩然不敢再留在河边了,他甚至看见河岸边的沙滩都有心理阴影,从河水到他受袭的地方有三四十米呢,这样都能炮弹似的冲过来,可想而知这个世界有多危险。 但是进入森林的边缘,浩然发现他的处境好像更危险了。他是可以把黑地从他身边赶得远远的,但是他没法把他方圆三尺之内所有有生命的东西都赶开,而且他也没法分辨,从他背后的大树上面的树杈垂下来的藤条,那到底是一根真的藤条呢,还是一条通体碧绿的毒蛇?! 他变得一惊一乍,草木皆兵,平静的森林里常常传出变了调的惨叫,声音凄厉的山鸡松鼠望风而逃,而他自己,眼泪鼻水丰沛的随时可以决堤,而且一溃千里,收止不住。 这日子不能这么过了!浩然愤恨不已。一口热的都吃不到,天天上顿果子下顿果子,大的小的红的绿的酸的甜的,就算再好吃他又不是猴子,还有这见鬼的破地方,一脚踩下去“吱嘎”,“嗷”……什么见鬼的动静都有,他的神经又不是钢丝做的什么人受得了这么天天神经衰弱的,啊?! 他跳到金鬃面前,大声喊“我要回家”!声音很响,但气势不足,随着回家两字落地的还有他那一堆止也止不住噼里啪啦的金豆豆,三个月,茹毛饮血的三个月,他想念他的牛奶,他的咖啡,他的红塔山,他的电脑还有里面那些小钙片,他的西红柿牛腩…… 金鬃贴上来舔他的脸,把泪水吮走把口水留下,这是自从浩然发现这地界不是非洲甚至都可能不是地球之后第一次允许他靠得这么近,他舔的很Happy,浩然很难过,他觉得自己真是堕落了,居然沦落到色诱一只野兽的地步,但是他没办法,他没有那个勇气独自沿着河往下游走,寻找回家的路是为了活下去,不是为了自寻死路。 浩然抱着金鬃的脑袋,像以前那样允许他在他胸前脖颈脸上挨挨蹭蹭舔舔吃尽豆腐,然后他小声颤抖着说:“你送我回家好不好?我什么都答应你。” 金鬃看了他一会,抬爪把浩然扒拉倒了。 倒下去的时候腰硌到树桩,浩然瞬间眼泪汪汪了更深一层,借着晾腰他给自己翻了个身,想了想又伸手到下面把牛仔裤的拉链拉下来。 他闭着眼睛想,如果金鬃来脱他一定不反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是做了一回重口钙片的猪脚。 浩然七上八下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但他却不知道,当他倒下去的时候金鬃眼里闪动的是怎样狂热的眼神,而当他背着他摆出尽请享受的样子时他眼里又闪动着怎样的愤怒,最后那些狂热和愤怒都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闪烁不休的阴森与杀戮。 但是这一切浩然都看不见,他只感觉到金鬃的一只爪子踏在他腰上,碾了碾,又压了压,接着野兽口中的热气就喷在他的脖颈和耳朵上。如果三个月前他一定会吓得哭爹喊娘,以为这是野兽进食的先兆,先用爪子按住固定食物,接着脑袋伸过来牙齿撕扯,但是现在这样的念头根本不会在他脑袋里成形,就算金鬃一口把他整个脑袋都咬到嘴里,他也只会当他是在吓唬着他玩,或者那玩法里还掺着点吃豆腐揩油这么高级的想头,这是浩然最近几天才悟出来的。 野兽的鬃毛落在背上,又麻又痒的,浩然把胳膊枕在额头下,心里莫名的委屈,第一次呢,居然是在烂树叶子堆上,没有床没有情人的爱抚,只有一条野兽的大舌头在他背上游荡,把口水刷满他全身后,沿着腰线滑到他裤子里,重点照拂对象是他的股缝。 金鬃一直在那里舔,偶尔抽出来隔着裤子继续舔,浩然满头黑线的发现,金鬃大概不会脱他的裤子…… 要不要自己脱?浩然囧了,囧了的浩然有点僵,已经不耐烦的金鬃大爪子一挥勾住了浩然的裤腰。 “别,别别,我,我自己来……”浩然马上翻过来两手握住他的爪子,金鬃的爪子一张开能当最锋利的开山刀用,毁了这条裤子他还怎么回家?! 浩然犹犹豫豫的自己往下褪,动作很慢,手有点抖,这事太难为情了,以前没发觉异常的时候还不觉得,亚当和夏娃的羞耻也是因为对方而波己的,但是当知道金鬃白底黑地他们拥有类人的智慧后,浩然就不敢再这么暴露了。 金鬃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吼声,低头扯住一条裤腿,一扭头,就把浩然半天褪不下来的裤子拽到一边的树杈上挂着去了。浩然傻眼,他还打算把裤子放在身下垫着点呐! 金鬃没再给浩然时间,他爪子一扬就把浩然重新推到,淡金色的鼻头打着响在浩然腿间嗅闻,热热的气息一波一波的烘上来,浩然知道自己硬了。 难道是重口GV看多了,所以接受度就抬升了?浩然百思不解,但就算在这样自我唾弃的时候,浩然还居然抽空瞄了一眼金鬃的那里:还行,看起来好像不算大,应该不至于升级成流血事件。 浩然的胡思想乱只能坚持这么多了,不知道是不是禁欲太久还是浩然这次是跟金鬃摊牌着来的,金鬃的大舌头卷起来重重的包住浩然的三角区,连同那张血盆大口的都用上,浩然以躺姿跨坐在那张嘴。前面和后面一起被舌头伺候是个什么滋味,浩然腰都软了,迷糊中腿间一凉,浩然想也不想的扭动身体重新蹭了过去。 意料之中的热源没找到,反倒是沉闷的撞击声和野兽愤怒的咆哮声先响起,浩然目瞪口呆的睁开眼,他看到白底像疯了一样把金鬃撞成一只滚地葫芦,沿途压平了一溜矮灌木,攻击金鬃。这还不算完,他冲过去,和金鬃打成一团,爪挠,头顶,口咬,尾抽,身撞,身体的一切部位都能变成他的武器,这是浩然第一次看到白底全力施展的打斗,他的力量大得出奇,尾巴横起来一甩能在空气中发出尖锐的啸声,大腿粗的树干能被他齐刷刷的抽断,头颅一耸合抱粗的大树就被他连根顶起…… 黑地赶过来用尾巴圈着他往后拽,拖出一段距离后开始在他身上舔,脸,脖子,前胸,后背,胳膊,连同被吓到萎靡的小浩然,哪都不拉下,浩然一头黑线的躲开这个趁火打劫者,双眼直盯着战场,黑地几次蹭过来,都被他推开,黑地于是开始呜呜的小声叫,像被丢弃窝外的幼崽,可怜极了。偌大的身子蹲坐在地上,像瑞星的卡卡。 战斗很快就到了尾声,白底虽然拼命,但毕竟少了一只爪子,金鬃绕开他,一步一步往这边过来,他那总是懒洋洋仿佛漫不经心的眼睛此刻异乎寻常的专注,牢牢笼罩着浩然。 浩然惊恐的发现,他居然有些身不由主的腿软,手指不由自主的颤抖,不得不握紧拳头。 在金鬃离他只剩不到五米距离的时候,黑地飞快的闪过来夹在他和金鬃之间,他压低前半身,全身肌肉收紧,喉咙深处不断发出狺狺的咆哮声,粗壮的黑色尾巴在背后甩来甩去,抽得浩然不断后退。 金鬃不堪多让,也摆出全力戒备的身形,在黑地的吼声告一段落后,他发出一连串高亢到有些刺耳的尖利声音。 恢复力气的白底很快就打断了他的声音,他的吼声更趋于一种雄浑的感觉,但奇快的频率破坏了那种重低音的效果。 浩然鬼使神差的觉得他们是在交谈,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在吵架! 而更快的,浩然福至心灵的发现他们吵架的内容和自己有关。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但浩然明确看到金鬃看过来的目光中含着一丝怨毒,或者说是激愤之类的东西,一层冷汗唰的冒了出来,他完全忘记了,这不是一个可以谈条件的人,这是一只彻头彻尾的野兽,即使他有人类一样聪明的大脑! 那种耳朵里嗡嗡响,世界都在消失中,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的感觉时隔三个月又回来了,浩然把自己抱成一个团,身体圆润的缩小到他能蜷曲的最大限度。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一分钟,可能一小时,金鬃跟白底黑地的咆哮对决结束了,浩然感觉到他的肩膀被谁咬住了,他吓得马上跳起来,顾不得肩膀被尖利牙齿撞伤的刺痛一边拼命往后退一边大声喊,“不要吃掉我,我不回家了,不回去了!我哪也不去了还不行吗?” 说完,眼泪跟着淌下来。他从前落金豆都是条件反射接错了应激神经,所以他可以一边流泪一边义正言辞庄严肃穆,但这一次,他流着泪小声哭了出来,“都他玛欺负人,我想回家,这什么破地方啊,我吃不饱,我胃里好难受,疼死我了……” 黑地在他的泪眼婆娑中举步维艰起来,看看斗鸡似的金鬃和白底,扭头试探着舔了浩然脸一下。 浩然“哇”的一声哭的更大声了。 黑地彻底懵了,傻站在那里低着头看浩然的头顶。 金鬃望了窝囊黑地一眼,晃悠着走过去撞开他,接着金鬃在浩然耳边响亮的打了个嗝,浩然瞬间手脚僵硬鼻水倒流。 金鬃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浩然,接着,四肢曲起,肚子压低,伏倒在浩然面前。 这个动作他们曾经配合了三个月,浩然无比熟悉又无比震惊的指着自己鼻子,“要,要我上去?” 金鬃扭头不看他,打了个不耐烦的响鼻。 浩然于是哆哆嗦嗦的爬了上去。 起驾,御风,金鬃在密林里再次撒开速度,像一道金色的利箭朝林子深处疾射而去,浩然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居然又开始旅途跋涉了,可是,“啊,我的裤子啊!”他在风里惨叫。 第11章 生病 … 这场危机其实早晚都得来,所谓破而后立,不破不立,浩然又是能蒙着眼睛走道不掉坑绝不睁眼的一根筋半傻子,这问题不爆发一次是不可能的。但问题是浩然没想到金鬃怒起来居然想弄死他,所以说,这人就不能惯,放在三个月前,什么回家,条件,色诱,金鬃让他躺下他不敢站着,金鬃让把腿张开一百八十度,他绝对不敢打九折开一百六二! 等浩然想明白他在鬼门关前居然打了个转,那冷汗嗖的就出来了,彼时他又迷迷糊糊光波出溜的跨在金鬃背上,金鬃又风驰电掣的赶路,林子里凉飕飕的小风再那么一嗖,浩然想不病都难。 浩然是从金鬃背上一头栽下来的,他掉下来的时候还只是因为发烧有些昏沉,掉下去的时候他自己还知道坏了,但是之后就整个彻底昏了。 从金鬃到黑地有一个算一个刹车制动都是极好的,感觉也是敏锐的,金鬃感觉到背上一轻掉头回来找的时候白底和黑地已经扑过去了,但到底没有手,接不住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浩然大头朝下摔进草丛枯枝里,沿途铲平了几根枯枝,在身上留下数道泛着血丝的檩子。 金鬃跑过来,还没靠近就被白底撞开,黑地有些畏惧的看着两个哥哥之间的紧张气氛,发出呜呜的叫声提醒他们宝贝的不对劲。纪浩然的身体绵软,气息急促,脸庞通红,而双目紧闭,整个人一动不动。 他们再聪明,到底不是人类,不明白发生在浩然身上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野兽的直觉让他们能感觉得出,现在的宝贝很脆弱,非常脆弱,大概就相当于刚刚出生的幼崽,一场大雨,一场大风,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黑地发出哀伤的吼声,然后趴下来从头到脚静静舔舐浩然身上源源不绝的冷汗还有混在一起的血丝。 浩然觉得冷,是那种从骨头里往外散发的寒意,不管他怎么蜷曲身体,都没办法抵挡这股寒意,他能做的就是尽量把自己缩到足够小,然后往感觉中有些微温热气息的地方挪过去,一边挪,一边还胡乱张着手去抓被角。 黑地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原本是在给宝贝舔舐身上的水珠,结果他的宝贝忽然动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他的宝贝拱着拱着就拱到他嘴边来了,他用两只手分别扳着他的上下颚,然后连脑袋带身子的——往他嘴里钻?! ORZ……我是很想吃了你,可是不是这么个吃法啊! 金鬃狩猎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个景象:人事不知的纪浩然蜷成一个团分成两部分睡得那个香甜,他的脑袋拱在黑地嘴里枕着黑地用舌头垫着的牙当枕头,大半条腿伸到白底喉咙里卡的白底直犯呕,中间露出一截蜜色的胸膛并半截细腰,总之姿势很危险,作风巨豪放! 黑地看到金鬃眼里能放出蓝光来,“哥,救命啊!”他的眼神里清清楚楚的传递出这个讯息。他这个姿势太悲催了,白底那还找了点东西搪一下,他这里张着嘴都快要僵了,白底那牙扣上了顶多是腿上多俩洞洞,他这合上嘴就把脑袋咬掉了T_T金鬃扔下猎物踱过来左右看看,白底的塌着眼皮一副这样感觉也不错的无所谓德行,黑地则一脸渴盼的等待他救他于水火,但是这些他都不感兴趣,他凑上去舔了舔浩然露出来的那截小蛮腰,不得不说,嗯,这个姿势真方便呐…… 浩然这一昏昏得不算太久,过了半天就醒了,真算起来之所以会没出息的昏迷,他自己身体出问题只是个引子,罪魁祸首是金鬃的疾驰,本来坐在上面就晕车,还跑得那么快,身体能不罢工么? 他醒过来的时候还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不错,于是伸了个懒腰庆祝下,ORZ……两声巨响的咳嗽吓得他一哆嗦。然后脑袋下的枕头嗖的让人抽走了。 浩然揉着后脑勺爬起来,发现黑地和白底一只一对兔子眼,眼角还带着可疑的液体。 三米高四米长的庞然大物却带着被主人欺负了的狗狗的表情哀怨的看着他,浩然不厚道的笑了,忒好玩了啊。 然后他听见金鬃威势十足的嗷了一声,失去清醒之前的记忆回来了,浩然连滚带爬的钻到白底肚子底下去了。 黑地的表情更委屈了,白底惬意的打个喷嚏,收拢爪子抱紧浩然。 金鬃又嗷了一声,黑地扭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已经被金鬃吃掉三分之一的猎物,非常有骨气的扭头义无反顾的朝白底走去。 浩然这时候已经感觉到自己还在发热,正在摆弄白底的四个爪子以便把自己的身体更好的圈起来,他对自己的身体很有数,感冒发烧伤风受寒一烧起来就是三十八九四十挂零的温度,温度计拔出来看着吓人,但其实捂一身汗出来立马就会退烧,可是森林里没有棉被,白底的肚子底下虽然热乎,可惜六面漏风。 在这种地方生病简直就是找死,浩然只能寄望自己那个易感易康的体质能继续发挥作用。 黑地过来的时候浩然没怎么注意,他正琢磨着怎么能把白底的两只下肢的腿窝部分好好应用起来,白底的身形太巨大了,而且一只前爪还骨折着,利用率很差。浩然觉得如果白底能坐起来就好了,不是那种两只后爪蜷着的蹲坐,最好是倚着树什么的蜷坐,那样的话白底的肚子就会自然V出一个兜,浩然觉得有那个兜的话应该能像袋鼠妈妈带小鼠一样把他包起来了。 摊手,果然生病的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浩然现在就是什么都敢想,啥都敢琢磨。但想归想,把一只野性十足的大猫当积木摆弄,浩然还没那么高的执行能力。 黑地一过来就躺到白底对面,然后伸爪子伸尾巴伸脑袋的开始和白底抢人,被抢的浩然一点正在被抢的自觉都没有,倒是从黑地的姿势里得到灵光乍现的天机。 之后,他一手抓住黑地的尾巴,一手拽住了黑地的前爪,“过来”,他叫。 黑地愣了一下听话的往前蹭。 浩然又拍拍身后的白底,“躺起来,不对,是侧着,侧着,”浩然摆出一个侧卧的标准姿势,不太标准的是他的两只胳膊两条腿都笔直的往前伸,白底一向很惯着他的,让怎么样,就乖乖的摆出姿势。 浩然满意了,“对,就是这样。”他鼓励白底维持这个姿势不对,然后自己拱啊拱的退回白底怀里,在往回退的时候他一直拽着黑地的尾巴,带着黑地一直往前蹭。 最后,一黑一白两只大爷终于成功的对接了,他们两个的前爪互相搭在对方的脖子上,后爪交叉着缠到一起,浩然蜷在这个由两面肚皮围起来的狭小空间中,终于舒服的吐了口气,“真乖,不要乱动哦,我要睡觉啦。” 然后他就接着睡着了。 浩然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他出了一身透汗,整个人都松泛了不少,就是肚子里空空的,很难受。前面和后面都贴着毛茸茸的东西,混着汗水,刺得他全身上下无处不痒痒。 又听话又乖巧,这种毛绒绒的大宝贝就适合养来一只当宠物,同吃同睡,又解闷又暖床,可是浩然很清楚,他现在的日子是完全过反了,根本就是这三只把他当宠物宝贝养起来了,而且,除了宠物,好像还有点别的。 这个问题不能想,细想的话既虐身又虐心,浩然果断放弃。然后他从两只肚子中间爬起来,但就晃了一下又马上挤回去了。森林里的夜晚太凉了,他又带着一身汗,被风一溜鸡皮疙瘩雨后春笋一样的冒。身前身后的两只都被他惊动,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呼噜声好像询问“你要干嘛”或者是,“你终于醒啦”之类的。 可能是脑袋里有了这三只不是普通野兽,是很聪明的,跟人一样有智慧的念头,浩然觉得他最近的想象力真是越来越丰富了,虽然这样很可笑,但是浩然还是忍不住说,“我冷,还饿,有东西吃吗?” 然后停了一会,补充,“我的裤子呢?” 裤子没有了,金鬃只给了他一大块肉。浩然以为去给它找食物的是黑地,它最愿意干这个,狩猎带回来分给他的后腿,十回有八回是黑地颠颠的给他送过来,有时候明明白底已经走到浩然身边,也会被他硬抢去,费个二遍事,而且浩然明明记得,他睡着的时候是把白底和黑地并在一起的。 在他说完自己又冷又饿,金鬃就起身去给它拿食物的功夫,白底已经调整了他侧卧的姿势,浩然现在就依偎在他肚子上,白底把四个爪子都团过来,像一件毯子一样把他围了起来,之后金鬃就把肉扔过来了,他的动作一点都不温柔,随着肉一起扔过来的,还有他的鬃毛,在他甩头的时候抽到浩然了。 裤子没了,打火机湿了,当然现在也跟着裤子一起丢了,连他跋山涉水一路带来的红塔山都不见了,浩然好想再大哭一样,他现在是真真正正的干干净净裸得只剩一张人皮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再掂掂手里足有三斤沉的肉块,浩然更郁闷了,连水果素食都没有了! 第12章 人踪 … 浩然现在已经变得越来越像个野人了。 首先,从外形上看,他的头发三个月没整理,长长的披在肩膀上,因为没有梳子每天就只能用手耙耙了事,那种乱糟糟又干又枯的样子尽显野人风貌;其次,他还围上了兽皮裙,尽管从活体身上直接拔下来的皮让他恶心的半死,但他还是捏着鼻子围上了,因为他的牛仔裤找不见了。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套装扮下来,浩然简直就是打着标签穿着制服的野人了。 做这样的改变是非常无奈的,但是浩然别无选择,那场发烧让他彻底认清了一件事实:不管他将来还有没有回家的机会,照顾好现在的自己都是最重要的重点,不然就靠他现在的体格,回家之前先把自己折腾挂掉简直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一点难度都没有。 谁是宠物谁养着谁的问题已经不再流行,被动物血肉腐烂的味道包围上三天,怎么给自己弄件能穿起来御寒又不至于熏死自己的衣服就足够占据人的全部思维,这一点都不难理解。 那一场发烧,好像烧坏了浩然脑子里的某根弦,人类天生的那种优越感附身的那根弦。 他们现在又开始出发了,好像从相遇开始他们一直就在不停的走,最初,穿过那片荒原的时候浩然就猜过他们应该是有目的的,毕竟如果是为了食物,那时候那个荒原边上的森林就非常理想,那时候浩然还自以为是的以为他们离开物产丰饶的居住地是为了送他回家,感动的要死。现在当然不会再那么自恋的想,但是金鬃他们是在朝一个非常明确的目标前进却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事实。 浩然开始好奇,他霸着白底问我们到底要去哪啊,你们到底是从哪来的,为什么要救我啊,有什么目的……白底从善如流的舔他一脸口水,浩然怒了,把身子转半个圈开始摆弄白底骨折的那条腿。 那条腿上裹了一圈草泥,浩然不知道是什么草,也不知道白底是从哪来弄的,但白底的这个行为让浩然很开眼,会把草弄成碎末裹在伤口上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应该算做工具应用的一种方式吧?这事真的很神奇。 但是再神奇,都比不上他们走出森林的那一天,浩然眼前所出现的一切给他的震撼。 他们其实不算走出了森林,那只是在密林深处的一个湖泊,湖面不大,但是水很清,倒映着飘满白色云朵的天空,在看了几十天早就看腻歪看出视觉疲劳的满眼绿色中,显得很像另一片天地。 金鬃驮着他带着白底黑地沿着湖岸走,浩然频频扭头,湖边到森林有一块缓冲带,鲜花遍野,花色正艳,但是浩然看得不是那个,他在开花的植物上看到一些果实,他有点饿了。 自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天色诱不成还差点丢了小命,浩然对金鬃就有种下意识的惧怕,再也不敢随便指挥这个庞然大物,如果吃腻了生肉他会去找黑地,黑地很勤快,每次都不负所望。 但是现在金鬃背着他,他就什么都不敢做了,除了眼巴巴的看着,他一声都不敢出。但是不得不说,黑地作为一只好动爱现殷勤的野兽,还是非常善解人意的,在浩然把脖子都拧出一百八十度角之后,黑地非常自动自觉的向那棵植物——的隔壁靠拢过去了。 浩然接过来的时候心头吐血,我要的是果子你给碗口大的花干什么啊?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啊?! 浩然这里还在无语中,身下金鬃的脚步已经的停了,一直跟在他后面的白底和黑地齐齐嗷了一声,声音轻快而激越,然后双双利剑般的扑了出去。 因为金鬃没有做出蹲地的动作,浩然就没有到了地头的自觉,但是他一扭头,就愣住了。 这里是一片花的海洋,这个不新鲜,他们沿着湖岸走了这大半圈都是这样的,新鲜的是,那花明显是有人栽种整理过的,一米多高的花株被有序的排列在半米来宽的土地上,除了修剪的不大整齐,它们简直就是一道篱笆墙! 什么叫柳暗花明,什么叫绝处逢生?这就是啊!在完全绝望的认命后等着金鬃把他带进一群狮虎豹世界的浩然完全惊呆了,接着以前所未有的敏捷抬腿就从金鬃背上翻了下来,在摔了一个跟头圆润的骨碌两圈之后跳起来跌跌撞撞就冲进了花园篱笆后面,边跑边喊,“有人吗,有人在……吗?!” 在清楚看到篱笆墙内的世界之后浩然的声音自己就迟疑了,他在外面就看到花墙围出来的空地里面有几个可疑的包包,但是篱笆墙的震撼太大了被他忽略过去,现在进入篱笆围出来的小院,看清了墙内的全部建筑,他开始怀疑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篱笆还是那个墙,但是里面的包包在近看的时候就不是那个无关紧要的包了,首先,它是篱笆围出来的院子里的唯一建筑,建在浩然冲进来的花径前方,小院正中靠后二分之一的位置,这个位置带有强烈的人为色彩,但是那个东西,实在不像人会用的东西!如果要浩然准确的找出一个词来说它是什么,浩然会说,那他玛分明是个鸟窝啊鸟窝啊!!! 除了个头大得离谱点,全树枝网状交叉结构,它不是个大号鸟窝能是什么啊?又因为年久失修树枝干枯,枝杈交叉间露出很多大大小小的不规则网眼,里面还真的有好些羽毛! 浩然的满腔热情瞬时潮落三千尺,只余一肚子散发不出来的失望和悲愤。 果然金鬃就没打算把他送回他应该去的地方,但浩然马上就苦笑出来,本来也不是啦,是他自己傻了吧唧的把这里当成民居了,现在想想,这周围都是一望无际的森林,有数不清的野兽,什么人会跑到这种地方来住?还没深入到这里,就等着被野兽当美食吃掉吧! 他失神的站在那里,想不起来动,也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头脑中一片空白,视网膜上虽然接收到白底和黑地在小院里来来回回的跑,东嗅一下西闻一口,但是脑袋里完全没有接收到信号,也完全提不起劲去想他们的行为背后的意义。 直到黑地过来咬他的兽皮裙。 话说自从浩然穿上了兽皮裙,从前有事就用嘴含着浩然的肩膀摆弄人的习惯黑地在一夜之间彻底改了,他开始改去咬兽皮裙。兽皮既硬又韧,浩然只能把它粗粗的系在腰上,时不时得就得紧紧,否则他自己就会松脱,黑地这个习惯的改变让浩然一脑门的黑线但又说不听,那是一咬一个准的扒光光! 浩然终于回到人间了,他发现他下来发呆了这么久,金鬃居然没有来催他上马继续赶路,反倒不知跑哪去了,黑地咬着他的手小幅度的摆头,好像在说,“跟我走”。 走就走吧。浩然现在什么心情都没有了,黑地怎么说,他就怎么来。 黑地拉着他,一直走到“鸟窝”后面的花墙边。这里的篱笆厚度,明显比浩然过来的前面宽上许多,浩然目测感觉起码得在两米,而且植株也有所变化,比前面高了一倍,前面的植株也就是在浩然的腰际,这里已经明显比浩然个头还高了,黑地很兴奋的扯着浩然往下拽,浩然顺从的跪到地上。 跪着的姿势正好平视花株的根部与土地接触的部位,浩然愣了一下,偏头疑惑的看了黑地一样。 黑地很兴奋的看着他,喉咙里响着不断气的愉快呼噜声。 浩然转回头,伸长了胳膊往花丛深处掏摸,收手回来的时候,掌心里攥着四粒鸟蛋。黑地很兴奋的甩了下头,站起来拉着浩然继续走。他们这样顺着花墙几乎巡视了一半,一共找到九个真正的鸟窝,掏了二十多粒蛋。 黑地满眼亮晶晶的围着浩然转,如果在三个月前,黑地用这样的姿势这样的眼神动作围着他,浩然绝对会吓破胆的,那简直就是一只大猫在围着耗子琢磨从哪下口开吃,但是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浩然已经知道了,当黑地这么干的时候,其实是在邀功,他每次给浩然找到新的,并且浩然也觉得非常好吃的野生果子的时候,就会这么干,而相对的,如果他找来的果子只是味道一般仅仅能起到给浩然解渴或者充饥作用的果子,他就不会这么兴奋! 这个灵光一闪的联想让浩然吓了一跳,他抬起头用脸蹭蹭黑地的鼻子——自从发现这三个家伙都不太纯洁之后浩然就开始排斥拿嘴亲他们,最多用脸贴一下,黑地显得不太满意,呼噜声低了很多。但是浩然管不来他那小性子了,他蹭完脸马上问黑地,“你在这住过吗?” 黑地的呼噜声大了一下。 “是小时候?” “还有谁和你一起住?你们的主人吗?” “住了多久?” “他还在吗?他去哪了?” 浩然焦急的一个问题连着一个问题,黑地开始不回答,呼噜声照旧,到浩然问到后来,他干脆拿爪子捂住头,连呼噜声都不呼噜了。浩然拿手指戳他鼻子,他也只是歪下头闪开,然后继续拿爪子捂头,非常干脆的表示出老子不爽不想说话的架势。 这简直是破天荒的,黑地从没对浩然这么懈怠过,他是三兄弟里最热情,热情到都有点二的一个,不管浩然怎么对他,前一刻黯然离开只要浩然喊一声马上屁颠屁颠的跑回来,完全的没脾气,极度的不记仇。 现在这个老好人居然发脾气了,可真是难得。更难得的是看到黑地这么颓废的样子,浩然破天荒的想去安慰安慰他。他于是坐到地上,叉开腿去抱黑地的大脑袋。但是浩然忘了一件事,他的兽皮裙是用黄羚貘的后半身做的,用两条后腿上的皮当带子系在腰上的,当他叉开腿坐着的时候,前面就完全打开了,系起来的后腿皮就像兜裆布那样垂下来掩住他的三角区,等到浩然反应过来的时候黑地已经非常狡猾的拱开了黄羚貘的后腿毛,大舌头一卷就把浩然的整个命根子裹住了。 算起来浩然已经半个多月没纾解了,黑地的动作让他的身体哆嗦了一下,小浩然瞬间精神百倍。感觉到这个变化,黑地的喉咙里瞬间爆发出一连串又快又急的呼噜声,就像在说,“哈哈,可算被我逮到了……” 好吧,幸灾乐祸,得了便宜还卖乖这种高级的意识形态作为一只野兽应该还太难为人了点,浩然只能当成自己想象力爆发了。但是紧接着,黑地的大脑袋往前一送,浩然就被他拱倒放平了。浩然一倒下,黑地的舌头跟嘴巴随之跟了过来,他的嘴很大,压下来能扣住浩然的整个腰,舌头就在他自己的嘴里就能把浩然完全照拂好,浩然一动不敢动。挣扎什么的,浩然倒是知道黑地不会伤害他,但架不住他那牙齿太利,到现在为止他在丛林里留下的唯一一道消不去的疤就是在黑地嘴里留下的,还不是黑地咬的,是他自己撞的,私下浩然一直觉得那根本就不是牙,那根本就是插在上颚上的匕首啊有木有?! 第13章 树洞 … 不得不说,在抽冷子办了浩然这方面,从金鬃到黑地,每一个都是行家里手,那简直就是最体贴的情人才能施展出的诸般手段,从前戏开始,到正餐上桌,一直到最后的打扫战场,每一个步骤都妥帖细致,耐心十足,在这种全方位的抚慰下,本质上还是个小处男的纪浩然小朋友那是扑不着拉倒,扑着就是一扑一个准,没跑! 到金鬃找过来时,浩然已经缴械了,陷在极乐的失神中不能自拔,他眼神迷离,两腿被打开到最大,整个阳具都被黑地含在嘴里,蜜色的双腿因为臀部悬空而微微颤动,时而抽搐的痉挛一下,像被搁浅到岸上被太阳曝晒一场的鱼,明明很可怜,就是不想救…… 好吧,其实不是不想救,但是救之前还是想让他再悲惨一点,再可怜一点…… 金鬃夹了夹后腿,朝天喷口气打个响鼻,黑地斜起眼睛飞了一记打扰他的破坏分子,发现是金鬃,眼神立刻变了,喉咙里发出讨好一声呼噜。金鬃眼神不变,喉咙里的呼噜声陡然转利,黑地一双银亮的眼睛在金鬃每况愈下的急速呼噜中越来越黯淡,终于不舍的吐出浩然,一步一回头得离开,但是随着浩然艰难的摆腰,黑地嗷的一声又冲了回来,他的大舌头快速在浩然沾满唾液又混了浊液的三角区舔舐,三两下之后就让那里只留下亮晶晶的口水,这才撒着欢的一溜烟跑了。 金鬃这才踩着缓慢的,如同鼓点一样优雅的脚步来到浩然身边。 任谁在情事之后高度敏感的时刻被这么疾风骤雨的撩拨一通都没法不死灰复燃,浩然刚刚有点恢复迹象的神智再度不翼而飞,他扭着腰在地上煨蹭,寻找能给他带来抚慰和极乐的地方,不得不说,这段日子在某方面而言浩然已经被惯坏了,当他找到那处所在之后,他毫不犹豫的把自己送进了兽口。 就是这种高温炙烤的感觉,就是这种宽大滴水不漏的抚慰,就是……“咦?唔,黑地,不是做过了吗,舒服就好你舔我的棒棒糖干什么啊喂?” 金鬃听着浩然闭着眼睛的糯糯的抱怨,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下一秒把浩然掀翻到趴姿,旋即一爪踩上浩然的细腰。 “唔,黑地,你干什么啊?!”浩然磕了一嘴土,什么迤逦韵味全都没了,挥动着四肢要爬起来。 金鬃的爪子都不用使劲,浩然就成了五行山下的猴子。他低头,宽大的舌头从嘴里伸出来已经绷紧成一束,顺着浩然的股缝插下去。浩然一呆之后眼角扫到巨大的金色身影,登时更加剧烈的挣扎起来,“金鬃?!金鬃不要,别弄……救命啊……”他的挣扎让金鬃几次深入禁地的舌尖都滑了开去,在两瓣丰满的臀肉上留下亮晶晶的水道,金鬃终于努力,血盆怒了张开到最大,一口把浩然的整个小屁屁都吃了进去。 尖利的牙齿抵在髋骨上,浩然瞬间老实了。 金鬃作势摇摆头颅,浩然绷紧头皮小心翼翼跟着他的节奏慢慢扭腰,顺便肘膝撑地,把屁股给翘起来。 后背位什么的……忒他玛的缺德了…… 后方传来一声怒吼,浩然扭头,眼睛一亮,接着瞬间大雨滂沱,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白底救救……啊!”后面拔了个高音,是金鬃的舌尖窜进去了…… 白底快速跑过来,只是金鬃拿嘴巴固定浩然的腰身,连他也不好强行插入,只能发出一连串上达天听的咆哮。 金鬃眼皮都没抬,嘴巴两侧的肌肉却忽然加快鼓胀凹凸的速度,浩然的抽噎瞬间拔高,横款八个音域,“啊啊……不要,白底救我,……金鬃饶了我……” 白底额头青筋直爆,金鬃在突破底线,浩然的嗓子都叫破了,只剩嘶哑的气音……白底凑上前,额头抵着金鬃,他喉咙里重新发出低沉的呼噜声,间或夹杂着微小的吼叫。浩然不知道白底这样呼噜了多久,他竖着耳朵能听见白底的声音,好像在劝诫,呼噜声里有语重心长的味道,但是他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这样,直到他支得胳膊都酸了,才感觉风吹屁屁凉。他不敢置信的扭头,发现金鬃已经闭上嘴在原地蹲坐着,而白底的呼噜声还在继续,但是比刚才明显快了不少。 浩然的脑袋木木的周转了半圈,终于完全恢复运转,抱着屁股跑到白底尾巴后面,连一眼都不敢再往金鬃那看。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底的呼噜声终于停了,他感到一下一下温柔的舔舐落在他的后脖颈上,浩然哆嗦着,慢慢扭头,看清是白底的同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好像被拐卖后几经周折终于见到亲人的无知弱女。白底又转过来给他舔脸。 浩然抽抽噎噎吐字不清的说,“还是白底最好了。” 白底的舔舐顿了下,低头把他的黄羚貘皮裙咬过来,披在浩然身上,转身一颠一颠的走了。浩然张口结舌傻在原地:呃咧,说错话了?良家妇男浩然同学又发了一会呆,然后抽噎着起身把皮裙围腰上,顿了下,恶狠狠的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劲把那两条腿系出四个疙瘩。 虽然HP只恢复了一半,但是浩然有个预感,他们要在这里落脚了,兽袭什么的且放在一旁,生活才是重点,浩然打起精神左右环视,然后大吃一惊。只见刚刚还一副世外挑源摸样的花香小院转眼之间居然变成一派经历飞沙走石过后的光景,一地花瓣被踩得支离破碎不说,院子里最显眼的那个大鸟窝——居然不见了?! 鸟窝不见了倒是无所谓,就算那个鸟窝是有巢氏亲自动手做出来的,自诩现代人的浩然同学也不屑去住,但是这院子当中两颗被连根拔起又拖进来的树算是怎么回事?!院子外面又传来丝丝拉拉的声响,浩然伸长脖子,只见金鬃满嘴黑泥烂叶脉的咬着又一棵大腿粗的树的树根,吭哧吭哧的拖进来。 这么2B的形象一点都不像金鬃,浩然的嘴巴张成“O”形,这时黑地不知道从哪钻出来,摇头晃脑的扑上来在浩然的嘴上舔了一记。 “呸,呸呸!” 黑地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之后才钻出来,把好几根毛转赠给浩然。浩然横眉立目,黑地退了半步,但又马上低头,把他刚刚为了偷嘴而扔掉的兽皮包裹从地上再叼起来,送到浩然眼前。 浩然满嘴毛还没呸干净,对还没褪毛的兽皮下意识抵触,黑地却好像无所觉,固执的继续往浩然手边送。 浩然继续退,退了半步心中一动,把兽皮包袱接过来放在地上慢慢打开。 这东西一看就是放了好久没人动过了,包袱上面积了厚厚一层浮灰,浩然慢慢打开它,发现里面有一块长条状的白色石块,一把镰刀形的金属武器,一大盘似棉花但又不是棉花的絮状物纠结在一起的东西。 黑地打着响鼻,甩着尾巴脚步轻快的围着他转,那样子就像刚掏了一大堆鸟蛋之后,整张黑脸上都写着“来奖励我奖励我啊奖励我啊!” 浩然咬咬牙,抿着嘴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别转了!” 浩然的脑袋里正大闹天宫,一团混乱! 且不说这长条形的白色石块被打磨的方方正正,也不管那镰刀月牙形的弯头也多锋利,单单是这个兽皮包袱,四角对折两两系起,这复杂的程度就不是黑地他们能做到的,甭管他们三个再聪明,再能干,没手光靠爪子,那是再过八百年也进步不来的。联想到黑地对花墙的爱护,明明能火车头似的撞出一条花尸满地的路,偏偏每次都乖乖走花间小径,浩然跳起来揪住黑地嘴边那两块皮,拼命拉扯,拽,“人呢,人呢?你把东西拿回来了,那人呢?人哪去了?啊,人哪去了啊?!” 黑地被拽成了鼓嘴青蛙,喉咙里的呼噜声都不清楚了,乌突突的。 这样蹂躏了一通黑地,浩然终于把他放开了,他低头想再看看包里还有什么,黑地过来咬他的手,浩然不耐烦的甩开,黑地锲而不舍。好吧,没脸没皮什么的,说的就是这家伙了,浩然任命的站起来,“这回又去哪啊?” 黑地趴到地上,浩然愣了一下,翻身骑上去,不得不说,三个月里浩然的骑术日益精湛。 黑地稳稳的撑起身,撒开四蹄朝院子外跑了出去。黑地带着他穿过院子外的花墙,进入沿湖的花海,浩然注意到,黑地这次可没那么客气,他根本不会怜香惜玉,沿路留下一地被踩得七零八落的花尸,之后,黑地带着他跑进了森林。黑地在林子里有明确的方位感,他驮着浩然左绕右拐,不大一会来到一棵明显有相当年头的老树边,他没让浩然下来,自己支起前爪开始爬树。浩然不得不揪紧黑地脖子后面那块皮——那是黑地全身上下紧绷绷的筋肉中唯一一块能被揪起来的部位。 黑地一直爬到离地二十多米高的一根树杈上,才曲起腿示意浩然下来,但当浩然揪着他的尾巴从他屁股后面滑下去之后,他刺溜刺溜一溜烟的跑到树下去了。 ?? !! 这算什嘛?算神马,啊?黑人?报复?浩然眼睛都瞪圆了,骑在树杈上一动不敢动,二十米啊,什么概念,七楼啊,掉下去直接回炉重造啦! 这边浩然气的火冒三丈,下面黑地打着响鼻时不时仰脸观天,这样一个上一个下,仰头低头间,浩然忽然发现前方,他骑着的树杈和树干相接的地方,有一个看起来不算小的树洞。 浩然低头仔细看黑地,那家伙打着响鼻围着大树根部转来转去,时不时的还要嚎叫一声,浩然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好像有点焦躁,是在催促他吗? 浩然又抬起头,目测一番后发现树洞离他不远,五米左右的距离,如果他当时是从黑地的脑袋那边踩着鼻子下来,那大概就直接一脚踩进树洞里了。 浩然抖抖腿,伸伸胳膊,COS红军强渡大渡河,飞夺泸定桥的战斗英姿,一步一挪的往树洞蹭过去。经过十分钟的长途跋涉,浩然终于靠近老树主干,树洞的洞口出乎意料的宽敞,可能里面漆黑一片的关系,在外面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洞口,真的进入时反倒相当轻松,就像走进一扇月亮门,而等到浩然适应了树洞内的光线,浩然惊住了。 第14章 絮窝 … 浩然呆住的原因是,这个藏在离地七层楼高的地方,它居然是一间储藏室!!! 寥寥无几的几件生活用具整齐的码放在靠近树墙的位置,石碗,石斧,石刀……浩然把每一件都拿起来看看,一一辨认,这些东西虽然和现代他见过的同类在外形上有些差别,但雏形还在,多联想类比一下,对上号的机会还是比较多。而在这些东西中间,树洞正中最显眼的地上,倒放着一块不规则圆鼓状石头,浩然直觉那是一只石锅,他把那家伙的边沿撬起一条缝,果然里面是中空的。 这个惊喜太大了,简直就是小叮当的百宝箱,浩然转着圈在树洞里看,只觉得看哪都舒服,看什么都心旷神怡。就连洞口内侧的洞壁上那截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古怪饰物,都充满让人一见钟情的名门风采,吸引浩然上前细看,不过真的拿到手中,浩然就发现它居然是一截骨头,不过一端有尖锐的不规则锯齿,看起来像是某根棒骨一分为二的产物。浩然对生物没什么兴趣,没法光看一块骨头就知道这是什么动物,但浩然的曾爷爷是放山的老把头,一些在山林中的禁忌后来都被浩然妈妈当做床头故事讲给儿子听,所以浩然在认不出这块骨头的出处情况下,又把它挂回原处。 浩然现在已经能百分百的确定了,无论是湖边的小院,还是这个树洞,毫无疑问,它们曾经是属于某个人类的私产,可能……是这样的,可能那个人类饲养了金鬃白底和黑地的幼年,所以黑地和白底才能这么亲近人类并且通人性,但是后来,因为某个原因,那个人类离开了他的世外桃源,他可能觉得自己还能回来,所以临走前把生活必需品收拾到这个树洞里放起来,他应该是带着黑地一起收拾的,或者是他收拾的时候黑地就跟在他旁边,所以黑地才知道这个地方储存着这些东西。 浩然觉得他猜得跟事实一定相去不远,首先金鬃他们那非同一般的通灵就是强势证据之一,其次就是黑地对花墙的态度,颇有点人工饲养出来的小象的感觉。 现在的问题是,浩然要怎么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呢?他相信黑地带他过来就是为了取出这些东西,但是这么高的树,要他怎么把东西带走啊?! 浩然从树洞里出来,冲树下的黑地招手。 黑地马上立起前爪搭在树干上,浩然正盘算着下去之后找几根树藤过来拧根绳子,黑地的两只爪子蹭啊蹭啊居然又落回去了。 ?? !! “喂喂喂,你上来接我一下啊!” 黑地呜呜叫,围着老树继续转圈圈。 “我擦,你到底怎么个意思啊,难道让我这做窝?我又不是人猿泰山!” 黑地继续叫,呜呜声里又开始加了喉咙里发出的呼噜声,听起来很急促的样子。 浩然:“你到底上不上来,你不上来我跳下去啦!” 黑地的叫声陡然增大了一倍,震得树叶哗啦啦的掉。浩然反手抱住树洞的“门框”,他觉得他的眼泪又要掉了,这里实在太高了,有点风吹草动都像是地震前奏…… 起初,浩然觉得黑地跳下树是为了把他身后的树洞露出来,但是浩然都进了洞了,黑地还是不上来接他,从前浩然没觉得自己恐高,但是现在浩然发现,那是因为他以前没有扒着楼沿往下喊话的经历,这么一直趴着一直往下看一直喊,原来是会越来越眼昏的。 到了这步田地,浩然不得不去想黑地到底要干嘛了,眼看着越来越没力气了,黑地再不上来,他连揪他脖子皮都劲都没了,浩然不得不试探那个他在脑子过了一圈但是无论如何都觉得不可能的想法:“你……上来,我让你做一…… 话音未落,黑地蹭蹭蹭爬的比猴子都灵巧。 浩然傻眼,我靠,这他玛到底是什么世界啊!!! 但是不管怎么说,能够脚踏实地的感觉总是很幸福了,如果某个急色的野兽不要那么迫不及待的话。黑地一把浩然背下来,就用大头把浩然拱到树根处贴成一张相片,浩然的两条腿都有些软,黑地的动作很急迫,浩然控制不住的开始喘。黑地去咬兽皮裙,结果怎么咬都咬不开,浩然那四个结打得非常结实。黑地看起来更着急了,最后他干脆不管那两只黄羚貘的爪子了,他用脑门把结托起来,就那么舔了起来。 这还是浩然第一次站着被伺候,跟躺在地上是完全不同的感受,黑地的舌头很大还很灵活,每次都能同时把底下的小球上面的柱身一起照顾到,滚烫潮湿的贴面刺激让他轻而易举的攀上巅峰,而且站姿时候身体需要自己支撑,在极度的快感中还得保持站住了这最后一分神智,那是另一种刺激法,比躺在地上更强烈。 就着这一份模模糊糊的神智,浩然在喘息中看着埋头努力的黑地,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想,起码黑地做起这个来很专业很舒服…… 浩然在黑地的舌头地下通常都坚持不了多久,这回也一样,没几分钟他就从贴在树上的相片变成了随风飘的柳絮,在喘息着释放出来后他开始敲打黑地的大脑袋,不行了他站不住了,腿都软成棉花了。 黑地退后以后浩然贴着树干滑坐到地上狠喘,然后他想起刚才的想法,觉得自己也精虫上脑的2B了。 回去的时候浩然连爬到黑地背上去的力气都没有了,黑地看起来还对那个树洞恋恋不舍,浩然想揍他一顿。 你丫把我弄到这来难道就是为了再吃一顿的咩?! 但是当他们回到小院里之后,浩然想揍一顿的家伙就变成金鬃了。他把足有十棵大腿粗的树拖进院子里,那些树起码三十米高,上面还带着新鲜的蓬勃的长势喜人的树杈树枝树叶,把整个院子塞得水泄不通,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金鬃就在这些树杈之间蹦来跳去,像个超大号的跳蛋。 该的!浩然撇嘴。 但是很快,浩然就看出金鬃不是大号跳蛋那么简单了。他连蹦带跳,其实是在把连在树杈上的那些稍细点的当年新枝从树杈上踩下来,为此他还得时不时的把嘴里的牙齿也陪上,他把那些被他踩下来咬下来的新枝用尾巴卷成一束,拖到原来摆放鸟窝的地方,然后一根一根像绣花似的把它们交叉着拼起来。 地上的树枝已经初具毯子的雏形,足有一尺厚,而边缘往外张,顶端上翘,看起来就像……那个鸟窝底?! 很明显做这个东西金鬃并不擅长,他的爪子太有力,把树枝先拼上再压实这种细致的工作,他爪子一挥就直接压塌了,为此他不得不经常在一个地上反反复复的拼,反反复复的压,但就算是这样十次里也未必能成功个一次。 虽然他一直都做得很耐心,无论失败几次下次都会继续用心,但是浩然看得不耐烦了,浩然悲催的发现,如果是这样的话,可能自己出手都要比金鬃效率高得高得高。 首先,金鬃选的那些树枝都是当年生的,树皮还翠绿,非常细,而且韧,金鬃的爪子当然很够力,但是越是新生的树枝越是韧,还是那种非常擅长墙头草随风倒的韧,金鬃一爪子拍下去,树枝被他踩到脚底下,他爪子再抬起来,那树枝就跟着吐气扬眉的弹回来,而且浩然发现一次踩不断的树枝金鬃就直接放弃了,他在一棵树上蹦跶半天,能卷回来的树枝非常有限。 浩然打算下场帮忙,卷袖子的间隙随手戳了下黑地,“原来你们是巢居的啊,还真是挺新鲜的……”他说到后面声音噎住了,因为他想起了原来那个鸟窝,那个窝的大小,至少是底盘,跟金鬃现在做得这个好像差不多大啊,而如果金鬃的目的是再做一个鸟窝……照那个体积来看—— 娘哟!“这是给我做的吗?”浩然失声喊了出来。 他记得先前被扔出去的那个鸟窝,有个圆鼓鼓的大肚子,开口在肚子中间,就像他以前见过的锅炉的送煤口,但是那个口子的大小,钻进去一个人没问题,钻进去一只金鬃就绝对是扯淡,连黑地的脑袋都塞不下。 黑地在他脸上舔了一下把浩然从震惊中勾搭回来,浩然伸手,把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去看来是打算帮忙金鬃的黑地尾巴死死拉住,“别走别走,这是不是给我的啊?” 黑地的回答是扭头又舔了他一下。 浩然悲愤的抬起一只手抹掉脸上的口水,“别舔了,说话!” “呜——” “我日!!!” 浩然挠头,“给我的,就摇摇尾巴。” 浩然松手,尾巴在重力作用下惯性摆动,然后因为摩擦阻力摆动幅度逐渐减小,最后巍然不动。 浩然一巴掌拍在脑门上,疯得越来越厉害了。 但他还是不死心,“是给我的,前进三步!不是给我的,原地不动!” 黑地往前迈了一步,浩然傻眼,这是“是”,还是“不是啊?”难道是三分之一是——给我的?! 第15章 火盐 … 这个问题最后不了了之,但既然有三分之一是自己的产业,那么上去帮把手还是应该的,浩然一向是个很自觉的青年,只是浩然没想到,他的自觉居然有人不领情! 金鬃先是一尾巴把靠近过来的黑地抽得嗷嗷惨叫,夹着尾巴跑得远远的不敢过来,接着对浩然掰下来的嫩树枝不屑一顾:他宁可自己在树杈间蹦跶的满身大汗,最后卷回来那一小撮可怜兮兮的树枝,也对浩然掰下来的那一大堆熟视无睹。 这真是他玛的惯出来的毛病!老子不伺候了! 浩然把手里的树枝一摔,想想又不解气,飞起一脚把自己堆出来的小山尖踢个天女散花,“花”落的哪都有,有几根干脆掉到金鬃那正在絮的宝贝窝里,浩然愣了一下,瞬间揠旗息鼓拔腿就跑。 难兄难弟凑做一堆,黑地凄惨惨的叫,浩然低头帮他看了一眼,金鬃这一尾巴下手可不亲,虽然抽的脊背毛粗肉厚的地方,也抽出一道隔着黑毛也能摸出来的厚厚檩子,浩然扒开黑毛,看到一道斑斑点点的红。 浩然倒抽一口凉气,这一尾巴如果摊在自己身上,铁板钉钉的两截了,起码也是个脊椎骨骨折…… 浩然拍拍黑地,“你给我的包呢?”他想那个包如果是黑地从树洞里拿出来的,里面的东西就肯定不是没用的,尤其黑地献宝似的交给他,好像知道那玩意有多重要。 黑地往旁边让了让,露出屁股底下的棕色兽毛。 浩然无语,这是怕别人抢了他的功劳么?! 他重新把兽皮包袱打开,这一次,因为有了树洞里的东西打底,浩然开始把它们往重要的生活资料上靠拢,可是,镰刀除了收割,还能做什么重要的工作? 自卫?那金鬃白底黑地干什么?(话说浩然你已经很自觉的把自己列入人家的管辖范围了咩?) 还有那块长条形的石头,浩然翻来覆去的看,终于在比较光滑的一侧找到一条浅浅的凹槽,磨刀石?可是谁家的磨刀石是拿刀尖抵着竖着磨的?那不是磨尖,那是磨钝吧?! 虽然想是这么想,但是浩然还是把镰刀的月牙尖对进石头缝里,轻轻一拉—— 火星四溅! ?? !! 浩然的脑袋里嗡的一声:是的,他怎么就一直没想到,人类和野兽最大的区别就是人类要吃熟食!要吃到熟食,火是最关键的东西!浩然的脑袋里像是开了窍,他想起他在荒原上第一次用打火机升起一堆火,那时候白底就没表现出任何惊慌的意思,他当时没有留意,之后就习以为常,居然到现在才想起不对劲,不怕火,一只野兽不怕火说明了什么,说明他祖上数代都和会用火的人类打交道!金鬃白底黑地是被驯养的野兽后代!!! 甚至,在这个看起来怎么也不太像是地球的地方,金鬃白底黑地是家畜也说不定啊! 黑地看着浩然莫名其妙的乐出来,还东倒西歪的捶地,担心的凑上去舔了他一下,浩然反手抱住他的大脑袋,“啪”的在他鼻尖上亲了一口。 ? ?? 黑地荡漾了,眼花花心跳跳,亲了亲了亲了,宝贝好久没亲他了。 黑地满眼期待的又舔了一下…… “嗷——”一声虎吼响彻云霄,黑地和浩然齐齐一哆嗦。 后来,浩然又试验了小半天,但是石头和镰刀的摩擦,只能产生四射的火星,浩然找不到能被火星点燃的东西,就像你没法用一根火柴把一堆煤块点着一样。 浩然的兴奋来的汹涌,但是随着一次次失败,阴影又开始笼罩到心上,他让黑地带着他去森林,但是一座生命力旺盛的森林本身就是潮湿的,浩然没法从中找出易燃物,后来他想起小学时候读过的一篇课文,那上面提到身上火种全湿的老猎人是在树洞里掏出干苔藓才点着火的。 他开始在森林里游逛,看到每一棵有点年头的树就趴过去找上一番,但是别说苔藓,就连树洞他也没发现一个。 怎么办?难道他要抱着能产生火种的工具继续吃生肉?!呕——光想想都受不了!他已经吃够了! 游游荡荡的找苔藓,找着找着就来到黑地阴他的那棵大树底下,浩然这一路收集了几根藤萝,应该是一种多年生的草本寄生植物,茎身坚韧,浩然本来想的是几根撵到一起,但是后来发现这东西结实的很,就放弃了,单根也很好用。 他让黑地带着他爬到树上去,这次他学乖了,踩着黑地的鼻子爬下来,直接踩进树洞里。果然这次黑地不需要给他让位置了,乖乖的待在树上没有下去,浩然满头黑线,和着上次是没有机会我自己创造机让给他上?! 浩然用两根藤打了个简单的网兜,谢天谢地拜他这些年吊点滴的丰富经验,护士拿废弃点滴管打瓶兜的技术算是看得多了自学成才,然后浩然打算把树洞里的石头制品都放到锅里一起吊下去,但是浩然很快就发现这个偷工减料的方法不行,石头制品太沉了,他的小细胳膊小细腿完全承担不来,如果不想吊到半空力气不支直接摔八瓣,他最好还是按部就班的来。 本来打着一次搞定的主意,但是最后花了四个来回才把东西全都搬下来,浩然累得吐血,胳膊上的肌肉更是酸疼酸疼的,但是意外惊喜足以磨平这点损失——浩然在树洞里找到了一点干苔藓。虽然只有一捧那么多,但是浩然还发现了一点也许可能用得上的替代品,他的黄羚貘兽皮裙。 兽皮上的黄羚貘毛已经干了,薅下来的话也许用得上。 这趟回去,浩然又把那个兽皮包袱拎过来好好研究了一番,除了兽毛和他的黄羚貘毛一样干,也许用得上之外,浩然第一次把注意力放在他前次一直没怎么注意到的盘状絮状物上,如果要说干燥,可能兽毛苔藓都跟它相差无几,但是说到细腻程度,谁都赶不上它,难道这个就是从火星变成熊熊篝火的过渡材料? 为了保险起见,浩然把它揪下来一块仔细摸了一会,发现它没有看起来那么细腻,手感有点沙,但是后来对着阳光又看了一会之后,浩然发现他从絮上磨下来的东西化开了,沾了他一手指。 浩然有点愣,他有很不靠谱的联想但是他不敢相信,他把那根手指放到眼前看了又看,最后他伸出舌头在上面舔了一下…… 咸的? 咸的?! 咸的!!! 它居然是咸的!!!!!! 浩然差点跳起来,他马上把絮状的“盐草”捧起来,像只小狗一样不断把舌头伸到上面舔起来,但是很快,浩然就失望了,“咸草”只有几个地方是咸的,其他的地方就是干枯的棉花,既没味道也没口感可言。 怎么会这样啊?浩然懊恼的直揪头皮,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把兽皮包袱拿到手里翻来覆去的看,更快的,浩然在包袱皮的底部,找到一大块板结了的硬块,边沿有结晶后析出的微小颗粒。 眼泪什么的,完全不足以说明浩然此刻的感动,他喉头哽咽,心脏里好像堵了一大团棉花,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跳起来抱着黑地的大脑袋狠狠亲上一口,然后又蹦起来,冲到正忙着絮窝的金鬃身边扯着他的鬃毛又亲了他一下,有火,有盐,在这样荒凉的不知道人迹位于何方的遗世大陆,还有什么比这更能给人活下去的希望吗?!可是这样的庆祝远远不够,浩然揪着金鬃的鬃毛不撒手,亲了一下又一下,终于他感觉到嗓子里不是那么堵得慌了,他松开被他亲傻了的金鬃,双手掐腰,摆好姿势,运足气,仰天—— “啊——” “啊——” “啊——啊——” 可能,这就是好事成双最真实的验证,在之后的点火行动中,浩然很轻松的用镰刀和条石摩擦出来的火星点燃了兽皮包袱里自带的棉絮团,他把苔藓一点点的加上去,小心的护着那点微弱的火光,心中充满了无限对已经离开这里的前任房客的感动,不管他因为什么原因离开这里,又为什么只有金鬃白底黑地带着他这个陌生来客回来,他的细心使浩然多了在这个世界继续生活下的根本! 不管你在哪,请你幸福的生活下去吧。这是浩然长这么大最虔诚的祈祷。 第16章 对话 … 早上起来,闭着眼先往火堆上扔进一块圆木柴。这一晚为了火种不熄浩然睡得断断续续的,做完这个一晚上就养成的条件反射动作,浩然才睁开眼,惺忪着四下里张望一圈。黑地和白底都不见了,可能去狩猎,金鬃就还在忙活着絮他的窝,浩然遂托着下巴看了一会,发现金鬃的进度挺快的,已经从昨天的啤酒瓶底成长为不倒翁肚了,浩然知道它是一夜没睡,一直在通宵工作。 老实说这玩意如果是白底或者黑地垒的,浩然早就冲上去指手画脚了,光用看的就看出来了啊,明显不符合型号嘛,那个鸟窝整体就像个横放的蒜缸,口小肚子圆,但是因为厚度的关系,就算圆圆的肚子,里面的容积也有限,在浩然看来,这玩意除了他自己,没人进得去,而就算是他自己,也必须得缩手缩脚的才躺得进去,但话又说回来了,老子连火都点起来了,难道会委屈自个去睡个缩手缩脚的鸟窝咩?还是个放倒了的,捣蒜缸似的的鸟窝! 浩然看着看着,就走了神,脑袋里开始天马行空,回过神来发现金鬃居然不筑巢了,正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浩然条件反射的屁股一紧,往后瑟缩了一下。 金鬃低下头来拉他,浩然不敢不从,随着他来到那个正在施工中的鸟窝跟前。 老实说,平心而论,这东西金鬃做得挺好的,浩然见过小鸟做的窝,鸟儿的嘴巴灵巧,而且喙长,在做窝的同时可以随时把缠成一堆乱草中的某根不整齐分子揪出来,而金鬃脑袋大嘴巴大爪子也大,他如果出了错就只能推倒重来,这么麻烦繁琐的情况下,浩然面前看到的这个半成品的鸟窝却表面光滑,质地也竭尽所能的做到了细密,这就不是一般二般的用心了,如果不是金鬃最近记录一贯不良,浩然简直想拍拍他的脑门说声“干得漂亮”。 但是就算你做得很漂亮,干的很happy,你把我揪过来做什么啊?浩然在半成品“蒜缸”面前站了好半天,金鬃也没有下一步指示,不由得满头黑线的想。 这时候,金鬃做了一个黑地的动作,他把脑袋往前一伸,拱了浩然个四脚朝天。 “啊,你干嘛?!”浩然惊叫,然后他发现他没摔疼,他正正好好的摔到金鬃那个还没完工的“蒜缸”里,他手忙脚乱的往外爬,但是金鬃下一个动作让他重心不稳咕咚一下又摔了回去:金鬃用脑袋推着“蒜缸”的边,把“蒜缸”当摇篮一样摇晃起来。 浩然就像喝醉了酒,在里面跌跌撞撞,他不敢抓紧“蒜缸”的面,怕一个不小心把里面那些又短又新鲜的“墙料”给揪出来,但是看起来很整齐的“蒜缸”毕竟不是真的“蒜缸”,那些看起来很嫩很鲜的树枝,不管是在背后压着还是侧面顶着,最后的结果都是或者扎或者硌的作用到浩然身上,没两三下就让浩然咝咝的痛呼起来。 金鬃好像很意外,他停止继续摇晃他的“摇篮”,抬起头探究的盯着浩然,在发现浩然脸上明晃晃的泪水道道以及身上接二连三浮起的小红疙瘩后,他好像愣住了,凑上去舔了一下,尝到咸涩的味儿。 浩然眼泪汪汪的扒着“蒜缸”沿,金鬃不动,他也不敢出来,但是他现在是跪在里面的,那些细小的树枝都隔着一层皮肤硌着他的髌骨,有点跪在键盘上的感觉。 可怜娃还没出嫁,居然就要开始体验跪键盘,ORZ金鬃你这是在体罚吗? 正在这时,浩然看到远远的森林方向传来动静,他马上扬高脖子看过去,脸上现出喜色,白底白底白底,万能的救星白底终于回来了。 但是没等白底回来,浩然就被金鬃从摇篮里叼出来了,紧接着,他就像发了疯一样咆哮着把他辛苦了一夜的“蒜缸鸟窝”连撕带咬扯了个稀巴烂。 浩然吓呆了,白底跑回来的时候他连跑过去躲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是浩然第二次看到金鬃发怒,他龇牙横眼,脖子上的鬃毛根根立起,整个脑袋大了一圈,显得特别惊悚,发出来的声音震得浩然气血倒流,耳鸣阵阵,那是真正的怒吼,让听到的所有生物都失去抵抗的力气,只能乖乖束手。 白底先跑过去舔了舔浩然,浩然这时候就是个拼起来没上线的木偶,除了金鬃谁碰一下他都会直接堆挂儿成一堆废墟,白底舔了他好一会,他才想起来跑到白底屁股后面躲起来。 白底用尾巴缠过他的腋下,把他贴在自己后腿上,这才转过身面对金鬃。 这是有史以来浩然听到的最漫长的两只对吼,连在森林里那次金鬃想弄死他那次,都没有这回的对吼时间长,而且他们的对话好像还很严肃,浩然看到后来回来的,狩猎完毕的黑地在进入小院后明显的退却行为,让浩然对他又气又失望,他还指望这家伙回来劝劝架呢。 没错,浩然就是觉得白底和金鬃是在吵架,虽然始终很文明的只用声音沟通,但是那个分贝,白底那雄浑的吼声原音再现,都让浩然觉出异常。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浩然想不出来,但是金鬃看到他在“蒜缸”里被扎得嗷嗷叫的时候,那个眼神好像很失望啊,会是因为这个吗?因为有三分之一是他的,所以金鬃才做得很用心?但是很明显啊,拥有一身刀枪不入的被毛的家伙感觉到的细腻,和浩然这样的天体的生物,在档次上就不是一个定位啊。 浩然从白底屁股后面探头探脑,他们俩的对峙看起来好像告一段落了,证据就是两只的声音都小了,而且对叫的频率也低了,浩然扒着白底的尾巴磕磕绊绊的说,“那个,白底,柴要没了,我想去填一块……” 白底于是松开了尾巴,浩然连滚带爬的跑过去添柴,等他弄完了,一转身,发现金鬃不见了,黑地拖着已经死的透透的猎物来到他身边,又想挨挨蹭蹭的占便宜,被浩然一指头点在鼻头上,“离我远点,看见你就有气,没骨气的家伙。” 但是说是这样说,到了割后腿烤肉的时候,浩然还是把黑地招了过来,他倒是想自力更生呢,但是石刀钝得飞天遁地,嗯嗯,如果用纪妈当年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来形容就是:“骑到北京都不带ga(三声)屁股的”……(方言找不到那个字了,但是这里还是用这个音读起来有意思) 黑地带回来的还是黄羚貘,这东西大概在森林里比较多,而且个头够大,浩然比较意外的是,白底带回来的居然是一只皮毛雪雪白的动物,个头不大,大概就比浩然的胳膊长上一点,有着兔子似的的强劲后腿,但是嘴巴和耳朵尖尖的,像狐狸…… 森林是绿色的,顶端被巨大的树冠覆盖,内部终年幽暗潮湿,按说内里的动物都应该像这个颜色的方向靠拢,但是很明显,事实胜于雄辩,想到明显不符合生态原理的白底和黑地都生活的很好,浩然轻轻松松的释怀了,见怪不怪嘛! 而且浩然在抚摸这只白色的,姑且叫做狐兔的东西时发现,这东西的毛皮非常光滑,摸在手里真的有种如丝般感受的感受,浩然不由得动起了心思,他身上这条黄羚貘皮裙已经干巴了,蹭的他两腿上都是红血丝,尤其是脆弱的小弟弟,这两天一直夹着腿走路。 浩然知道兽皮这种东西需要硝制后才能延长使用寿命,一直保持动物在生时的柔软,但是硝制是一门技术,浩然不会。 可是白底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去捕猎这种狐兔吗? 看着趴在撕扯着黄羚貘饕餮的白底和黑地,浩然觉得自己有自作多情汤姆苏了,但是白底看起来对这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啊,他撕扯黄羚貘撕扯的正欢。 第17章 和好 … 浩然吃完饭,白底和黑地已经晾了小半天的肚皮了,这让浩然很眼红,也更鉴定了他要垒个灶的念头。 到了这个时候,浩然就无比感激他老妈的先见之明,话说,早当年浩然的妈妈单位分房子的时候,纪妈因为舍不得老邻居老街坊,就没要单位分的楼房,而是选择拿着补助继续住在平房的老家属院里。虽然事后证明纪妈的这个举措是无比正确滴,但在当年,浩然当年曾经无比怨念纪妈的这个决定,住楼房多方便啊,别的不说,起码冬天里不用放学回家冻得咝咝呵呵的还要现生炉子点火取暖,什么时候回家都是暖呼呼的。但是现在浩然不这么想了,别的不说,如果纪妈早早上了楼的话,估计浩然现在连灶台长什么样恐怕都说不清。 按照浩然的想法,他们住的地方毗邻湖泊,湖水是一定要有水源的,那么只要沿着湖边走,就能找到湖泊的上游水源,在水边捡几块石头回来垒个行军灶,还是挺简单的。至于再高级点弄个灶膛,挖个灰洞,浩然倒是没想那么多,他主要是不觉得这地方能找到黏土。 把火堆上的圆木再加上一块,计算一下自己能离开的时间,浩然就骑上黑地上路了。但觉起来很容易的事,做起来,它还就是出问题了! 他们上路的时候浩然是信心百倍的,湖边很漂亮,他们来时看到的那片花海占据了大半边湖岸,随着浩然骑着黑地绕过这片花海,眼前的景色一变,连片的贴地藤蔓植物从森林边一直延伸到水里,把整个过渡带都铺满,他们的叶子是绿的,梗,茎,以及叶子上的脉络都是紫红色,这种植物没有花,或者是花期还没到,浩然一概不知,他只知道当他骑着黑地在上面行走,时不时的就会有落巢在藤蔓枝桠间水鸟被惊扰,扑簌簌的从浩然身边一飞冲天。 不得已在这片湖岸,浩然扩大了搜索外沿,他让黑地贴着森林的边沿走,但是一圈逛下来,浩然傻眼了,始终觉得不会出问题的地方,还就是出了问题:浩然没找到一块可能拿来当灶台基础垒灶台的石头。或者更确切的说,他们挨着的这个小湖,它居然是没有水源没有下游,纯纯粹粹的内陆湖! 之后浩然驾着黑地沿着湖岸狂奔了两圈,水至清至明,岸边到森林的过渡带清晰可辨,却始终没有找到浩然希望看到的活水,没有活水就没有冲刷,没有流水冲走泥土,难道要掘地三尺自己挖石头来用吗? 在没精打采往回走的路上,浩然不由自主的开始瞄起了黑地的爪子,掘地三尺的话,这家伙是绝对的壮劳力吧?! 唔,其实也可以回去他们来时路过的那条大河,浩然记得那里有石头,但是这么远的一个来回,到底值得吗? 浩然精神百倍的去,蔫头耷脑的回,黑地二子也不会看个眉眼高低,把他放下来之后,马上扭头要奖励,浩然瞅了他半天才想起来:啊,骑了人家半天了得表示啊,然后“啪”在黑地鼻头上盖了一巴掌。 石头不行,那就只能挖坑了。这是浩然对着那一摊奄奄一息的火苗想出来的第二个办法,这样把火种转移到地下,就能把石锅架在地上,散热和供氧都差了点,但是总比没地方架锅强,就是,不知道那石斧能不能把圆木劈成木材…… 浩然这么想是有依据的,他家以前住平房,过冬买的煤块里总有不良煤商掺进去石块鱼目混珠,浩然年纪小的时候一斧头下去砸不动的就是石块了,后来年纪大了,力气涨了,一斧头下去不管是煤块还是石头都照碎不误,现在要把石头斧子当斧子用,浩然的眼前总晃过当年被他砸得四分五裂的石头块,只看前任房客把这石斧珍而重之的收到树洞的行为,这玩意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奢侈品,万一……碎了…… 这样踌躇了五分钟,浩然一拍大腿,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些圆木是昨天金鬃拖回来的,他随行就市的说用就用了,等他灶台挖出来了,他可以跟黑地去森林里找再细点的新苗去拖回来嘛,实在不行,老树枝也是可以的嘛!反正黑地的尾巴跟大内高手的手刀一样厉害! 说干就干,浩然挑了个不会碍到人的地方就开始挖,在拨开地面的浮土之后,浩然把黑地抓过来,比着地上他画出框的地方示意黑地掏土,这个掏法黑地在森林里给浩然在溪水里挖浴缸的时候干过,浩然觉得没什么难度。 结果,浩然觉得没难度的事,它活生生的又出了意外了! 黑地对浩然的召唤极度漫不经心,浩然碰碰他的爪子,他就抬一下,浩然一放开手,他就搁爪,浩然无语,仰头看他,他仰脸朝天给浩然一个毛茸茸黑乎乎的下巴颌。 这他玛的又什么毛病啊这是?!浩然被气笑了。 大概是听到浩然的笑声,黑地低下头,巨大的影子一下子把浩然的阳光挡得严严实实,浩然感觉到脸上热了一下,又很快凉飕飕的。 “你有种了啊,不帮我干活还敢亲?”浩然使劲用手背蹭脸蹭眼皮,“再碰我一下,我就让金鬃抽你,哼!” 他这样一说,黑地马上从悠悠闲闲的瑞星卡卡式招牌蹲坐切换到四蹄着地的站立姿,大脑袋左摇右晃,好像真的在害怕金鬃从哪里冒出来给他一尾巴似的。 浩然腰都笑弯了,但他笑着笑着,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他背后方向凉飕飕的,而且黑地已经从左顾右盼,变成了眼带瑟缩的定定盯着浩然身后,而且四只爪子都在地上挪圈圈,就好像随时都能撒腿就跑的架势…… 浩然猛回头,巨大而灿烂的金色鬃毛在阳光下招展,浩然直眼:“啊呃……” 说实话,浩然见了金鬃有种发自内心的怵劲,就算他后来想明白最初的时候把他从黑暗的森林拖出来的是黑地,浩然也从没怕过他,但是唯独金鬃,可能是金鬃有过想咬死他的前科,浩然总是消不去对金鬃的恐惧,何况他后来有有过那么多对浩然相当不友善的行为。 但是这一次,在浩然直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金鬃只是抬头瞅了黑地一眼,就绕过浩然在浩然在地上画出的框框里认真的一爪一爪的掏起土来。 啊咧?这是干什么?出去转一圈转性了?白底跟他换魂了?! 浩然丈二和尚了。这时,他看到金鬃离开的位置上又一个影子出现,马上撒腿跑过去。还是白底是好人啊,既不会犯二给他抽,又不会呲牙吓唬他,但是这一次,白底没在浩然靠近的时候用尾巴把他圈起来,而是在浩然靠近的时候用脑袋抵住浩然,浩然被他抵着,一下子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脚踩进金鬃正在挖的坑里。 触脚的地方毛茸茸还肉呼呼的,会是什么简直连猜都不用猜,浩然嗷的一声跟被电打了一样单脚蹦起来,扑腾两下一屁股坐倒,眼泪又飚出来了。 浩然拼命擦眼泪,这毛病逊弊了,就因为这个天生天然的毛病,纪浩然一硬朗朗的大好男儿活生生把自己禁锢成宅男还背了个娘娘腔的外号二十年,自著姐出道又升级成“然姐”,可是浩然控制不了,在泪眼模糊中,他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走到他跟前,白底的舌头很给力,三两下就舔净了浩然脸上的眼泪,接着他退了一步,咬着金鬃的鬃毛把金鬃拖过来,浩然看不出这个动作是金鬃情愿的还是不情愿,反正白底一扬爪就趴到金鬃脖子上,压着他的脑袋低下来,一直到和浩然平齐,然后金鬃在浩然脸上舔了一下。 不知怎的,在金鬃做完舔他这个动作,白底从他脖子上扬爪下来之后,浩然脑袋里蹦出来的画面居然是幼儿园里,慈祥的老师抓着两个刚刚打完架还满脸花猫相的小盆友把俩人的手硬捏在一起然后充满爱心的说,“呐,握个手,以后就是好朋友哦……” 第18章 天坑 … 在金鬃被白底强迫性的“握手言和”之后,日子一眨眼过去了七天。 浩然把十块焦黑的木炭扔进火塘里,想了想,又补上六块,接着在上面洒了好几把之前彻底燃烧后的木灰,厚厚的盖了一层,把“炉子”压上。接着他往石锅里填进去一些水,想了想,又把剩下的黄羚貘后腿肉连撕带扯的弄成小条小块一股脑的下进去。这样弄完之后,他打了个呼哨,招呼一只保镖陪他进林子。 不出所料,召之即来的又是金鬃。浩然已经没力气反抗了,当然他也不敢,他只是在金鬃靠近的时候快速的一揪他的鬃毛,然后在金鬃矮身的时候快速翻身骑上去。 他打算趁着天黑之前进入森林去弄点野果子什么的加到肉汤里,看看能不能做出点黄羚貘楠汤来。 用草木灰压火是浩然经过几个日夜吃不香睡不好之后琢磨出来的办法,就是先把圆木煅烧,等整截木头外表焦黑内里水分蒸发开始炭化就从火里抽出来,用草木灰灭掉上面的明火之后再用石斧砸碎成一个个拳头大的块,浩然把这个就叫做木炭。木炭扔进余火里盖上草木灰隔绝空气,内里的暗火能持续很久,这样下顿饭再用的时候只要把灰扒开再扔进去几块干柴,炉火就能很快燃烧起来,很方便而且节省。 浩然从森林里找出来的果子极甜,甜到发腻的东西,浩然把它叫做蜂蜜果,这种果子完全成熟后就像桃子一样汁水极多,相应的保存期也短得要命,差不多今天发现熟了,明天早上就会烂掉,很多虫子和鸟儿对这种果子情有独钟,但是浩然这几天牙疼,对它就非常不满意了,但是他又没办法,因为今晚陪他进林子的是金鬃。金大爷很大牌,浩然说“带我去找点果子呗”这家伙就是笔直的把浩然带到蜂蜜果树下,连个弯都不拐。 浩然把蜂蜜果洗干净,也不剥皮去核,直接悬在石锅上空,手上使劲一攥,蜂蜜果里的一泡汁水就全都出来了。他如法炮制了其他的几个,又加了点汤,就算加工好明早的食物了。 至于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味会不会和胃口,浩然已经不想了,实在难以下咽,那不是还是金鬃他们三个呢吗。 这些东西都做完之后,天色就彻底黑了,浩然循着这两天走熟了的花墙,往前摸了一段路,离开火炉炙烤的范围,慢慢坐了下来。 他估计着,这时间大概也就是晚上八点半,以前他这个点在干嘛呢?好像刚刚吃完晚上饭,做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开始看一天的新闻,之后会找一些新上榜的片子看,或者在扣扣上和群里那些饥渴的爷们打打嘴炮,等到夜深人静就开始翻译那些舶来品的蝌蚪文,然后就是旭日东升,整个世界都开始为新的一天梳洗打扮的时候,他的一天刚好结束。 浩然百无聊赖的想,漫无止境的呆,其实脑袋里压根没过什么有意义的念头,他就是用这样的冥想打发时间,事实上自从他们在这个小院里安顿下来度日,浩然过去那个夜猫子型号的生物钟就有渐渐复工的趋势,具体表现就是天黑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浩然无所事事。 这种无所事事是真正的无所事事,因为这个世界是连夜空都没有的,浩然就是想找点事做都找不出来。 然后,浩然听到身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好像有什么动物在蹑手蹑脚的朝他靠近似的。 又开始了,浩然在心里低叹一声,然后摊手摊脚的往后一仰,躺到某只趁黑夜袭的家伙脖子上,“别弄了行不行,我会被你们弄死的,精尽人亡你懂不懂啊!”他不报希望的嘟囔了一声。 下面摸上来已经开始扒拉兽皮裙的爪子顿了一下,浩然简直不敢相信这意外之喜,但是很快浩然的那点小窃喜就被风吹散了,那只爪子坚定不移的按下来又揉又搓,说实话,忒刺激。 给他当枕头的家伙也挪过头来在浩然脸上又舔又亲,然后另一条舌头开始攻击浩然的胸部,模模糊糊中浩然没感觉到鬃毛的存在。 之后,浩然听到了隆隆的声音,巨大,震撼,而且就是在耳边。 在声音骤响的第一时间给浩然当枕头的家伙就抽紧了身上的肌肉,揉按浩然的那只爪子也顿在半空,浩然难耐的蹭了他一下,但是马上就想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火种! 这个声音听上去就像真正的雷声,轰隆隆的一阵紧似一阵,这个念头让浩然彻底清醒了,先一巴掌撑开在胸口吃豆腐的黑地,接着连滚带爬的去推按着他的家伙,这一推就推到了满手的鬃毛:“金鬃,快点让开,我得去把打火的家伙收起来。”收起来以后给明早预备的黄羚貘甜汤就要不得了,得用石锅把“火棉”扣起来,那是最重要的东西!如果可能最好还能把火堆燃起来,那样支个兽皮在上面的话应该还能遮遮雨,运气好的话熬过暴雨的时间这堆火种还能留住,不然一场大雨之后他上哪去找干柴? 浩然的脑袋里快速安排,然后终于想起这些天他一直觉得不对劲的问题出在哪里,这个世界不下雨,以至于他一直没碰上雨天,就默认了没有雨,但是雨雪风霜是大自然的杰作,怎么可能没有呢? 金鬃既不让开也不起来,浩然甚至感觉到他压在命根子上的爪子往上挪了几分,改成压在他小腹上了。 “金鬃,别闹,让我起来收拾,收拾完了我随便你还不行嘛?” 他不说还好,一这样说完,一直站在他腿间只抬着一只爪子的金鬃居然往前走了两步,在他身边躺下,紧接着,就像他生病那次白底和黑地把他包起来那样,用两个爪子横过他的身体,把浩然牢牢压在身下。 接着,金鬃发出一声吼声,黑地好像听从命令似的在浩然另一边侧躺下来,一只前爪和一只后爪相继抬起,和金鬃对称着把浩然压了个结实。 ?? 这是干什么啊? 浩然真是急了,黑地把他扔到树上那次他是生气,但是生气之外另有一层好笑,因为算计他的终究不是人,而被一只野兽算计浩然怎么都没法大动干戈的发火,但是这次算是怎么回事,又一场要挟吗? 浩然被四只爪子压的结结实实,只有两只胳膊是自由的,白底一直保持沉默应该算是立场表现了,浩然伸手开始在左右两边的金鬃黑地身上乱掐乱揪毛,“起开,我有事,快点!”可惜金鬃黑地好像在戒备着什么,身上的肌肉都绷得死紧,浩然揪了半天,除了金鬃的几根鬃毛一点收获都没有。 没人听他的,而身边的隆隆雷声里却渐渐多了一些沙沙的声响,好像是在雷声里,那些积雨云正被风吹着快速靠近他们这个小院,听着声音,这场雨绝不会小。 浩然真的有点怕了,吃生肉的什么的,第一次还硬着头皮咬下去,但是现在回味的话,就真的是嘴巴受罪胃也抽筋,“金鬃乖,我再也不提回家了,老老实实呆着,以后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着还不行吗?你先让我起来,我得把火棉那些东西收起来,不然就完啦……” 浩然撒泼没用,只好换个声气低三下四的哀求,但金鬃就像铁了心,两只爪子沉得死死的,把浩然牢牢压在爪下,他压的浩然甚至有些呼吸不畅,不得不扒着他的爪子往上抬起一些,金鬃感觉到他的意图,把爪子又往下沉了沉,浩然肺里最后一点氧气差点被他挤出去,眼泪唰的一下冒出来,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大喊一声,“上不来气了,要憋死我啊!” 这一晚上浩然差点没被金鬃压死,但是令浩然战战兢兢了一夜的那场大雨,也始终没有滴下一个水珠。 到了天亮的时候,浩然已经没力气再骂金鬃混账王八蛋之类的话了,白底和黑地去狩猎,金鬃就两眼亮晶晶的盯着他,浩然头皮一炸,“看什么看,我说的是你让我起来我随便你,你起来了吗?起来了吗?你他玛的按了我一宿!……起开,老子要去洗脸。”浩然越说越觉得理直气壮,恨不得一巴掌把这压了他一宿的家伙推出十万八千里去眼不见心不烦,但是他没那个胆,最后只能自己拐个弯,从金鬃身边绕过去。 小湖的岸边离他们的小院就几十米,浩然每天早上都是去水边洗脸。一大早的湖水很清凉,拍在脸上相当提神。 但是这个早上,浩然一出了小院的花墙,就愣住了,他以为自己眼花了,不敢置信的揉眼睛,揉了一遍又一遍,但是波光嶙峋的湖水还是没有在他面前出现,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天坑! 第19章 伐木 … “……靠!”站在天坑边傻眼了小半天,浩然只能憋出这么一个字来。 天坑呈锥形,坑壁陡峭,上面布满沉积岩层的横断面,一眼看上去就像一个巨大的海螺内部。浩然站在原来是岸边的地方,能看到位于螺眼的坑底有一汪泉眼,咕嘟嘟的往外冒着白花花的水泡。 原来昨晚那山呼海啸似的声响,就是因为这个才发出来的吗?浩然眼睛有点发直。 昨天还是浩浩荡荡的湖水,一夜之间就变成一片白花花的岩石,这感觉实在说不上好。浩然告诉自己不用害怕,能解释这种现象的科学原理有很多,这不是神灵显神通也不是鬼怪作祟,移动湖,地下水,间歇性喷泉都能造成眼前这看似不可思议的景象,罗布泊像幽灵一眼漂移了几个世纪,最后不也被证明只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了吗?所以没什么好怕的,也不用大惊小怪!浩然在心里给自己做足建设,然后感觉最初的惊吓慢慢平复下来。浩然对自己的处变不惊很满意,但到底这事发生在自己家门口,浩然就算没什么驴友的猎艳之心,也不得不承认天地造化,才是真正的钟灵毓秀。咂着嘴在岸边看了好大一会西洋景。 然后,他发现金鬃匍匐在原来是岸边现在是断崖的地上,冲着坑底的泉眼狺狺低吼。尖锐的獠牙全都龇出来了,拳头大的眼珠凸出眼眶,好像面对的不是咕嘟咕嘟冒水的泉眼,而是什么庞大怪物,让他不得不和对方对峙咆哮,互比高下。 浩然好笑的拍拍金鬃的脑袋,“好吧,今天不要脸了,我们回去吧。”他拍完了才发现他逾越了这一段时间以来对金鬃的防线,但是没办法,对着一口泉眼咆哮的金鬃就像家里来了陌生人侵犯了他的领地的小狗,炸着毛让人可笑又可气,就是怕不起来啊。 金鬃好像没想到他能这么镇静,吼声还含在嘴里,扭过头才发现浩然已经往回走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坑底的泉眼,不甘心的大吼了两声,转身跟着浩然回去了。 黄羚貘楠汤炖得不错,肉都烂成糜了,果味浸到肉里,虽然有点甜得过分,但果子的鲜味好歹起到一部分味素的功能,冲淡了不少肉质本身的腥味,吃起来居然还不错。浩然一边吃着一边琢磨下次应该找点别这么甜的果子扔进去炖肉试试,可能效果还能再好点。这样边吃边想吃到一半的时候黑地带着今天的早餐回来了,浩然随意扫了一眼,发现又是他不认识没见过的品种。 四蹄漆黑,身上却长着黑白交杂的长毛,头上有角,但是这角却长得很怪异,它不是支楞着往上长的,反倒看起来有点像耷拉着朝下生的,而且居然是独支?! 独……独角兽?!浩然蹭的站了起来,扔下自己的黄羚貘楠汤跑过去,但是到了跟前浩然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角还是对生的,但是其中一只是磕掉了的,头上还剩了短短一截,藏在密实的头顶长毛里,所以才看起来像就剩了一根角。而且这角也不是超下耷拉着长的,浩然伸手摸了摸,这家伙的脑壳头骨已经被抽碎了,整个脑袋塌陷变形,变成了一个古古怪怪的摸样,才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黑地蹭在他身边呜呜叫,浩然随手舀了一勺黄羚貘楠汤倒到他脑袋上,黑地马上不呜了,舌头伸出来把浩然倒到他鼻头上的汤水卷到嘴里吧唧。 浩然嘿嘿笑,“味不错吧?”黑地转着圈的在他胸前后背各种蹭蹭各种呜,浩然干净利落的把他推开,“不给你吃,合着金鬃一起欺负我,啊?哼!” 浩然施施然扭头走了,黑地在原地各种踏步仰脸抬脚欲追,撇到金鬃懒洋洋瞪过来的眼神,终于呜咽着退回去继续跟他的长毛猎物作对去了。 其实浩然说不给黑地吃倒也不是全都是在报昨晚的一箭之仇,他前阵子刚搬来,压根没想过自家挨着的湖水是间歇湖这么稀罕的东西,加上前任房客留下的“家具”里也没有储水的容器,浩然对水的态度理所当然的都是现用现取,现在湖没了泉眼又在螺壳底下那么深的地方,省水自然成了势在必行的事。可惜不知道这间歇湖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如果气根里的那点水用光的话,只怕还真就得去当一次蜘蛛人。 吃完肉喝完汤,浩然站起来去跟黑地拿下顿的口粮,火是一直不熄的,空烧也是烧,不如慢慢炖着肉,他走过去,才发现黑地居然还在吭哧吭哧和长毛猎物做斗争,黑地的牙齿在猎物脖子,肋骨几个地方来回咬,爪子也扒上去又是撕又是挠,但是除了扒掉一大堆毛,没有别的进展。黑地喉咙里不断发出呜呜的低吼,好像在恼羞成怒。 皮这么厚?!浩然愣了一下,脑袋里闪出很久之前翻译的一篇动物文献,他绕到被打扁了的猎物脑袋处,跪下来找到这东西的嘴,头骨被打碎的动物嘴巴也有点变形,浩然花了点力气,才把动物的嘴巴扒开。 有点失望,这东西的舌头上没有肉齿,但是浩然旋即又觉得自己好笑了,总不能看到什么皮厚毛长的东西就一定得是牦牛吧,而且牦牛是在高海拔地区生活的,这里的环境不用看就知道对不上号。 浩然把手松开,退到一边,黑地在他退开后猛的扑上来在浩然脸上舔了一气,接着就在浩然“呸呸呸”吐毛的时候又扑到长毛猎物的脑袋上,用爪子和嘴巴撬开猎物的嘴巴,大力一扯,猎物的下颌就和脑袋分了家了。 这时候,一直趴在后面不动不声响的金鬃从浩然身后走过来,也加入到撕扯猎物的行列里。 他们从断掉的下颌处下手,由金鬃按住少了一半的脑袋,黑地主撕,很快就把脖子上的厚皮掀开,接着黑地咬住掀起毛的那块皮,摇晃着脑袋往后又拖又拽,终于在咝啦咝啦的声响中,硬生生撕掉了猎物身上的一块皮,露出血粼粼的肋骨条来。 他们吃到一半的时候白底终于回来了,他又带回来一只通体雪白的狐兔,浩然忽然觉得他现在穿着的兽皮裙又有点扎人了…… 金鬃白底黑地胜利会师,剩下的长毛牛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被他们三个吃光了,浩然用这段时间把狐兔的皮扒下来犯了难,没有水,他要怎么洗干净狐兔那血乎乎的皮啊?!最后浩然从气根桶里撩了点水出来洗了一下手,至于血乎乎的狐兔皮,浩然决定先找个地方阴干在说吧。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那边的三只已经把长毛牛残骸拖出小院,扔回森林里,地上除了一摊血迹什么都不剩了,这个卫生习惯浩然很赞赏,否则就算他们家院子的花墙有驱虫的效果,恐怕也免不了一嗡一嗡的苍蝇造访。 浩然把金鬃白底黑地一只两只三只晾肚皮的懒家伙全都叫起来,大声宣布:“都别睡了,我们今天要去伐木,盖房子!” 这是浩然昨晚就想好了的,如果不是那个隆隆的“雷声”浩然大概还想不起来,这世界一直没下雨,浩然浑浑噩噩的就默认这个世界不会下雨,但是那怎么可能呢,风霜雨雪,大气循环的根本才能有生命诞生,他不能等到雨雪来了打湿了他的火种再去哭,幸好昨天只是虚惊一场,但造一个能遮风挡雨的房子,哪怕只是个窝棚,也势在必行。 这个命令一下,晾肚皮的三只嗖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连耳朵都在头上转了一圈,速度快的完全不需要浩然做战前动员,这让浩然很高兴,他原本还以为需要解释一番为什么做房子房子是什么东西之类的废话呢。 造房子需要钉子,或者木楔,这些浩然都没地方弄去,金鬃他们只是力气够大,但是说到细致,还得完全靠浩然自己,所以浩然想来想去,他能做出来的大概是地窨子或者帐篷那类的东西,鉴于他们的住处靠水边,地窨子就不用考虑了,不然天一阴积一地水,他造的就是不是房子而是游泳池了。 他爬上金鬃的背,然后一手指向森林的方向:“目标!出发。”金鬃载着他风驰电掣的往森林里冲进去了。 这个速度比他以往历次爬上金鬃的背都要快啊,浩然揪着金鬃的鬃毛有点疑惑的比较着,但是他很快就顾不过来想这个问题了,因为一进入森林的范围,黑地显然有撒欢的迹象,他那根长长的尾巴绷得笔直,所有在他奔跑的过程中路过的树干都成了他想砍伐的对象,他用尾巴在那些粗细不一的树上一顿狂抽,有两棵生长年头一看就很短还没有手腕粗的细木条眨眼之间就被他抽断了,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往两旁倒去。 浩然连忙喊停,黑地有些不情愿的跑到金鬃身边,银光闪闪的眼睛里流露出不解的疑惑,浩然拍拍他的脑袋,从金鬃背上跳下来,“听指挥听指挥,你那叫乱砍乱伐知道吗?”浩然拎起那两根最先遭殃的没长成的细木棍,上下掂了掂又两手抓着在膝盖上压了压,发现韧性什么的,还不算差,而且密林深处的林木为了争抢阳光,都是拔尖了脑袋往上生长,这细细的一根居然还笔直的挺长,浩然招手把黑地叫过来,“就是它了,先把这两根带回去。” 黑地显然对浩然挑的这两根细木条不太满意,但是浩然说的话,他一贯都是先听了再说,于是呲着牙把两截木头咬在嘴里狠往后一拉,那两根枝条就被他并行着拖到地上了。 “不许弄断,不许弄丢,好好的带回家,少了一根你今晚就去露宿吧,听见了没?”浩然嘟嘟囔囔的吩咐了一大堆。 黑地嘴里咬着东西呜呜的发出模糊不清的吼声,好像在说你也太小瞧我了…… 浩然呵呵的笑,“行了,快送回去吧。” 在黑地离开的时间里浩然又选定了四棵树,每一个都有差不多大腿那么粗,白底想冲上去但是被浩然拦住了,最后是金鬃把它们拦腰抽断的,到黑地回来,浩然的伐木工程已经完事了,黑地明显不太高兴,还有点失望,但是浩然什么都没看见,他脑袋里已经浮现出了一顶帐篷似的的小茅屋了,唯一的问题是……这茅屋的防火性能恐怕会不是一般的差…… 第20章 建房 … 金鬃絮个鸟窝弄了满院子的大树,浩然大张旗鼓要盖房,最后只弄了两根棍子并四根整树,这差距不能说小,在回去的路上黑地一劲扭头往森林里瞅,浩然骑在金鬃身上隔山片海的给了他一下子,“信不过我啊!” 黑地蹭到他身边讨好的叫,被金鬃扭头龇牙,吓得一溜烟跑走了。 “房子是什么啊,得能遮风挡雨!金鬃那个能叫房子吗?我泼一桶水上,它能坚持住不漏吗?不能吧,所以那就不是房子,那是鸟窝!房子要有门有窗……” 但虽然浩然一路大言不惭,最后盖出来的实物却与浩然的描述相去甚远,甚至如果一定要给它起个名字做个最贴切的描述,浩然觉得它应该叫窝棚,再具体点就是那种在公路边上种了菜地然后怕被人偷,到收获季就卷个铺盖过去看两天的那种只有一个顶然后四面见光的——窝棚。 其实在动工之前,浩然也想过,由于材料和工艺的问题,例如衔接的椽子之类的他都弄不了,所以一栋像模像样的林间木屋式建筑他是肯定弄不成的,所以他本来的想法是弄个对襟式开门法的帐篷,再挖掉块兽皮做窗子,那也算不错了。但他虽然这么想,真的要做的时候,却没那么干,因为这样做出来的帐篷,他自己钻进去没问题,但想再装一个只金鬃或者白底黑地,那是万万不能。所以浩然最后定下来的盖法是把拖回来的那四根大腿粗的树干分别截下三米五不到四米的等高桩子,之后他指挥金鬃黑地在院子里挖了四个一米多深的坑,把桩子分别埋进去后又填回土并压实,这样四根桩子就立起来了。四根桩子立起后,浩然把他最开始让黑地拖回来的两个细木杆交叉着固定在四根桩子的上半部分,对角线配对,交叉的十字卡用树皮搓出来的绳子一系,这个帐篷的龙骨就算最终出来了。 “把转圈和顶上围上兽皮,在这里开个门……这里挖一扇窗,这里也要挖一扇窗,比你们那个鸟窝强吧!”浩然绕着四根木桩的外沿走,一边走,一边讲他的想法,金鬃他们跟着他一圈圈的转,好像也都听懂了,一个一个的摇头晃脑。 但是转着转着,浩然高兴不起来了,虽然说,把棚子搞成这个样子起码雏形出来了浩然也不算太失败,但问题也是从这里开始发现的——他们没有东西能上棚。 其实本来是有的,但是因为不会过日子嘛,浩然第一次意识到,他是多么的浪费啊,好像从没想过将来,那么有用的东西,居然从没收集过,每次金鬃他们饕餮完的兽皮都直接当垃圾处理掉了,现在要用,就只能两手空空! 浩然很伤心,而从金鬃到黑地都很兴奋,他们绕着由四棵树截出来的木头桩子目前还只具雏形的棚子一圈圈的转,时不时的跑回浩然身边舔个小脸,蹭蹭小胸,然后又跑回去转圈,感觉好像没见过似的。 如果金鬃前阵子打算絮的那个窝,是这里的前任房客的房子的款式的话,那浩然做的棚子——尽管还只是个雏形——很明显金鬃他们是没见过,而且这个棚子明显比前任房客的那个大,大到金鬃白底黑地他们三个并排躺进去都没什么问题,但就算是这样,还是改变不了它是个棚子而不能称之为房子的事实,对此浩然非常沮丧,连发现盐湖的兴奋都抹杀不了这种沮丧! 是的,盐湖,早上发现他们住处边上的小湖变成天坑之后,因为太震惊了浩然居然没注意到这个螺壳的范围比他们原来看到的湖面小了很多,差不多一半,还是从森林里伐木回来的时候骑在金鬃背上才看到天坑的另一面居然还闪着水光,浩然惊喜的驾着金鬃跑过去,果然发现更大的惊喜,他们挨着的这个湖,居然是个鸳鸯湖! 虽然浩然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种一淡一咸的两湖并驾的地质构造是怎么形成的,但是很明显,它们已经相生相伴了很多年了,在浩然早上看到的螺壳壁的另一侧,长满伏地藤蔓植物的那一侧,满满的湖水随风泛起阵阵涟漪。 浩然当时只把它当成消失的湖水的另一半,扑过去洗脸洗手的时候又发现这水居然是咸的。 这可真是个大惊喜,浩然一直担心手头的盐用光之后该去哪弄下一批呢。 半边淡水,半边盐,中间一道螺墙把它们分隔开,这个地方还真是奇妙,但是浩然也不得不说,能发现这个地方的那位离开了的房客,更厉害,居然能找到这么适合居住的地方。 食物充足——他们守着森林,而且还有能干的金鬃白底和黑地,淡水和咸水——这简直是生命必备的两大法宝啊! 晚上的时候浩然熬了点盐,并且这次坚决的留下了黑地打回来的黄羚貘兽皮。浩然把兽皮拿到咸水湖边去洗干净,回来晾到那两根充当房梁的龙骨上,等到水份干了就拿来搭房顶。但是在往龙骨上搭着晾晒的时候,浩然又发现新的问题,而且这个问题还很严重,严重到,浩然这一天都白忙了——那就是窝棚的高度预算做低了。 浩然在做这个帐篷的时候特意留出了金鬃他们的位置,毕竟人家盖房子的时候搭手了而且还是主要壮劳力没道理刮风下雨的时候又把人赶出去,但是长宽浩然注意到了,高度问题却给忽略了,现在金鬃在下面给浩然垫脚,这个问题一下子就凸显出来了——金鬃一站起来,脑袋一扬就能碰到浩然用来当天花板的龙骨,这下问题大发了,总不成伸个懒腰就掀了房顶。没办法,浩然只好第二天又带着一家大小跑到密林里重新弄了四棵树回来,把原来的树桩拱出去重新埋桩。 这次浩然下足了料子,截取的树干部分留了足足五米,但是等到开埋的时候问题又来了,地上如果要留四米,那么地下起码得埋够一米五,可是地下埋够一米五,地上的部分就又只剩三米多了,浩然傻眼了,这一上午继续白忙! 到了晚上天快黑的时候浩然终于把四根桩子再次埋好,这次他截了六米多快七米的树干,地下部分埋进去起码一米八,真正牢不可破。 这个晚上破天荒的没有谁来骚扰浩然——大家都很累了,黑地挖了四个快两米深的大坑,越到下面土质越硬,一爪子挠下去就算黑地那样力大无比也只能刨出一个浅浅的坑,六米高的木头浩然自己扶不住,是白底和金鬃人立了大半天帮忙下的桩,还有因为浩然的两次估计不足,他们最后收获了一面墙的圆木柴火,通通堆在院子里了…… 第三天早上浩然手里就有六张黄羚貘皮了——他们三个前一天晚上破天荒的吃了两只黄羚貘,早上又去抓了两只回来吃得精光,可见花了大力气都累惨了,浩然把其中还水淋淋的两张铺到院子外的地上晾着,然后把剩下的四张全都搭到充当房顶的龙骨上,一字排开之后浩然总算松了口气,除去外面那两张还在晾晒的兽皮,再有两张,浩然的帐篷就能封顶了。 浩然长出气,随手搂过在他身边挨挨蹭蹭的黑地,“老子终于不用再幕天席地啦!”他话一说完,整个人大字摊开躺倒帐篷地下的兽皮阴影里,只觉得少了日光曝晒,清风阵阵,舒服的不得了。 睡意朦胧中,又感觉到有只上来舔他,把他胸前舔得黏答答,湿漉漉的,浩然随手推了一把,迷迷糊糊说道,“别来捣乱,才消停一天……”被骚扰的感觉一下子没了,被舔得黏答答的胸口凉浸浸的,浩然团了身,还是觉得有点冷,又闭着眼伸手往身边划拉,抓住一件滚烫火热的东西就往身前拽,拽到胸口贴在凉浸浸的口水上才觉得舒服点,他怕那东西又跑了,干脆毛手毛脚的缠上去,抱牢靠了,才老实。 浩然醒过来的时候满眼都是毛毛,金色的灿烂的流光溢彩的,它们均匀的密密的排列在半扇桃面上,浩然有点懵。 他盖着一条毛毯,毯子底下贴肉压着一条暖水袋,暖水袋热乎乎的腾着他。 毛毯?!热水……袋????????! 浩然眼都直了,他十个手指头像捏着易碎瓷器的细脖,屏住呼吸狠了不是轻了不是的在那热水袋上碰了一下,嗖地缩了回去。 热水袋有点软,好像里面真的装了水,但是,大爷的,那是血吧!!! 金鬃扭回头,很无辜的看着他,浩然瞬间闭眼装死两手摊开做投降状睡姿……可惜瑟瑟发抖的肩啊腰啊胯啊,最重要的是抖得跟排风扇似的睫毛啊,把浩然卖了个十成十…… 金鬃在他左半边脸上舔了下,用劲特别大,浩然心里直哆嗦,装死?挺尸?脑袋顺劲往右偏了偏。 金鬃跟着又在右边来了下,浩然不倒翁似的又往左偏偏头。 金鬃顺着下巴脖子胸口舔得越来越往下,越过腰腹直达重心,浩然淡定不下去了,撩开眼皮,一眼就看见那根红彤彤跟擀面杖似的的家伙戳在金鬃下腹处,摇摇晃晃。 浩然马上又把眼睛闭牢了,心跳咚咚得快。 睡觉前和睡觉后两头记忆一对接,浩然就算傻子也知道那玩意是自己弄起来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管杀不管埋,死了没人抬……浩然还正盘算是死了没人抬重要还是管杀不管埋重要,身体忽然笔直的向上平移了一公分,是金鬃大舌头兜住他下身狠狠一卷顶的。 好像是对应那管杀不管埋的泄愤,金鬃这一下下舌特别狠,紧紧包住浩然下半身又是一下重舔,粗糙的舌面碾压着划过底下的小球,把囊皮带到柱体上,包皮伸展到极致,把顶端包得紧紧的,紧接着又被碾压着恶狠狠的褪下来,浩然倒抽一口凉气,“轻点,疼……”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底下的动作马上就轻了,舌尖舔上去沾点边马上一溜而过,像蝴蝶穿花,风过树梢,时不时沾在腿根上抖落一身花粉,没几下浩然就受不住,勾着腿把自己往下蹭,蹭到金鬃嘴边整个送上去贴着让他啃。 这一下送上去,就是彻底的肉包子打狗了,浩然没几下就在金鬃的舌头下浑身抽搐,缴械投降。 发泄之后,浑身是汗,风一吹沁凉沁凉,浩然侧躺着,浑身蜷成一个团,眼睛能看到金鬃那一根还笔直的挺着,随着扭腰摆屁股在两条后腿间来回扑打,好像很难受的样子。浩然看了一会,红着脸在地上蹭歪,窜到金鬃身下,伸手握住。又热又烫,内里筋脉跳动,单手圈握几乎拢不住,他马上把另一手也拢上去,勉强抓牢。 骂人的时候都骂畜生,果然有道理的啊,金鬃的这根又粗又直,顶端没有人类泾渭分明的蘑菇盖,直挺挺硬蹦蹦的一根,形状完美,尺寸惊人,浩然两手虚圈上去,慢慢上下撸动,脸上涨红得火烧火燎。 “管杀管埋,死了人抬……你是死的啊,我抓着你不会跑啊,我睡了多久,俩小时有没,你不难受啊……”浩然一边撸,一边小声嘀咕着数落,金鬃垂下脑袋,大舌头从嘴里伸出来在他背上上下滑动。 汗水没了,换了一层亮晶晶的口水,金鬃又舔了一会,顺着腰窝下到股缝,在门口湿湿的徘徊。浩然手僵了,金鬃舌头伸得老长把门撬开一条缝,挑着金色的大眼睛无辜回望。浩然傻眼,金鬃与之无辜对视,舌下坚韧不改,从门缝里探进去个脑袋。 浩然嗷一声撒手捂着屁股跑了,金鬃瞅着那背景一路从纤毫毕现变成一个小点和另一个白点一头撞到一起,低头分腿舔掉自己刚被浩然指甲刮出来的血丝。 第21章 鸵鸟 … “来,趴下,对,不许动,爪子爪子,按住了按住了,别抬起来,也别松……对,就这样,使点劲压住了啊,我不说话不许起来!” 小院里,黑地和白底头对头一字排开老老实实的卧着,浩然老三老四的吩咐,然后把从森林里收集回来的藤条一字铺开,顶端对齐了压在他们身下,接着自己就跑来跑去的在排列的一根是一根的藤条上开始鼓捣起来。 上棚的时候才发现晒干后的兽皮太硬了,还脆而且轻,随便来阵风就能把它吹得呼啦呼啦响,浩然手边又没有钉子楔子之类能把兽皮固定住的东西,他就想起小时候纪妈编的毛线围巾来。那时候毛线加工很流行,但是用毛线针织的话又太费事,纪妈就跟人学会了这种毛线编,具体执行起来就把一大绺毛线头上系住,底下分成粗细相当的几十小绺,把这些小绺一字排开,取最边上的那绺当纬线,用隔一压一的方法,把纬线编到另一侧,这样一行换一条纬线,直到把所有线换完,一条围巾就编成了。这种编法跟传统毛线针织比起来,省的时间差有十来倍,一条一米五长四十公分宽的围巾,织的话,得两三天,这么编,最多两小时就完工了。 浩然虽然对针线活没兴趣,但是这种编法特别简单,现在手头所有东西都没有现成的,浩然就把它想起来了。 随着浩然来回扑腾,一条长宽两米左右的藤条毯子就在浩然身下铺开了,当然,这个过程绝不是顺利的,白底还好,趴在毯子的开端很老实的看着浩然干活,黑地就不行了,他就像个多动儿患者,时不时的就想起来转一圈,浩然得一直盯着他,呵斥他老实呆着不许动,但就算这样,他的尾巴也不老实,时不时的扫过来在浩然编出来的毯子上拍一下,但幸好力气没使出来,不然他一尾巴就能把毯子抽成两半。 绿色的毯子,看起来就清爽,浩然大字摊开,往上面一躺,觉得非常舒服,比直接睡在地上粘一身土舒服多了。这种藤条是浩然在森林里找出来的,说是藤条,其实是树枝,有点像垂柳的枝条,一根小拇指粗细,极长而且韧性够足,浩然没什么想象力,直接把这种树命名为藤柳,藤柳枝上的叶子不像叶子,倒像是一条条的毛毛虫,这点也和柳树春天开花的时候非常相似,毛毛虫的内部是梭形的核,核外面包着极细的绒毛似的的东西,浩然有点疑心这就是火草的原始材料,所以他一边编,一边把毛毛叶子都撸下来,攒一堆,打算晒干了看看。 忙忙活活中不觉得时间飞快,这时候才发现天色暗了,黑地在原地趴着再也老实不下来,左扭一下右扭一下,浩然看看这藤柳毯子也告一段落,于是大方挥手,允许黑地去捕猎。 但是获得特赦令的黑地,显然对藤柳毯子的兴趣比填饱肚子还高,浩然一允许他自由活动,他就抖抖毛,然后一骨碌的翻倒藤柳毯子上,沉重的身子一扭一拱,就把浩然从毯子上拱开了,接着他又学着浩然四脚朝天的往上一滚,露出黑黝黝的肚皮,和上面粗粗的一截东西来。 浩然脸上抹上一层红,中午莫名其妙失控的事情一下子又从脑袋深处跃出来,恼羞成怒抬脚狠踹,“起来,不去打猎吃什么,挨饿啊!” 黑地恋恋不舍的走了,浩然又发了会呆,收起编完的毯子没编完的藤条,卷吧卷吧堆到花墙边。 把地灶里的灰扒开,露出暗红色的火星,浩然抽了两根稍显细的木头扔进去,接着把气根桶里的最后一点水倒进石锅里,这些都是做熟了的,不用花什么心思,但是看到空空的气根桶,浩然叹了口气,就算再怎么节省,水还是用光了,如果明天天坑不能恢复原样,浩然要考虑下螺底去取水了。 第一天和第二天没有去取水,是因为浩然不知道间歇湖什么时候恢复正常,如果在他下到螺底的时候正好喷水,那可就完蛋了,但是经过三天,螺壳里都一点动静也没有,浩然觉得是自己谨慎过头了。 他努力把思绪固定在每天要用的衣食住行上,心里想着明天应该再多去采点藤柳树枝,多编点藤条毯出来,除了上棚,还可以用来围在四根木头外沿当他窝棚的墙壁,而且上棚的时候可以编两层,把兽皮夹在中间,这样可以防雨,还够结实,不会被风轻易吹翻,还有气根桶,还得再去揪一只回来用,上一个经过这三天已经干巴得差不多了,桶沿上都裂缝了…… 但是,“白底,不要捣乱,你跟黑地学什么啊!”浩然躲开在他后背下舌头的大头,他本来想说跟金鬃学什么偷袭,但是现在他对金鬃这个名字很感冒。 白底在他身后蹭蹭,趴下了。 浩然瞅着他没有继续偷袭的意思,撇撇嘴,捡了个警惕的位置贴着白底坐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样前面被火烤着,后面又贴着热乎乎的白底,浩然居然还感觉有点凉飕飕的。 他抬手摸摸自己的脑门:别是又感冒了吧? 但其实也很有可能,这样一天天光着膀子,腰上就围一块兽皮,太阳底下来回跑一身汗,转身又进森林,那里没有阳光,又暗又潮,还阴凉阴凉……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浩然下意识往白底身上更紧的依偎过去。就像接收到浩然的感受,白底抬起爪子轻轻一扒拉,浩然就被推倒了,他再一划拉一蹭,浩然的手手脚脚就被他搜罗到身下压住了。 白底没有结结实实的死压在浩然身上,他身体的重量都支撑在趴地的四肢上,浩然承受的只是虚重,但就是这重虚重,把浩然从头到脚密密实实的包在白底的腹部下面,再被白底的体温一烘,简直舒服的让人昏昏欲睡。 除了,“别舔脸了,”浩然在有限的方寸之地狼狈躲闪,“要没皮了啊!” 白底于是住了嘴,收了舌头。浩然刚要松口气,就见白底的大脑袋一偏,长长的舌头就从浩然的侧脸上一划而过,路过耳朵的时候,还卷起来往里快速刺了一下。 浩然一下僵住了。他从来不知道,他的耳朵居然也是个非常的敏感地带,白底那一下舔一下刺,居然在他身上撩起一阵酥酥麻麻像过了电似的感觉,让他像被抽了筋似的直不起腰,而且喉咙里,也发出一声不受控制的轻哼。 这一声轻哼,好像一个指令,开启了白底的某根弦,他把两只爪子搭到浩然肩上虚压着,让浩然动弹不得,然后,就开始毫不客气的蹂躏起那个可怜的小东西,把浩然那个圆鼓鼓的白色耳朵又舔又卷成红色,又绞住了吸溜回白色。这样的轮番刺激下,浩然开始在白底身下不受控制的辗转,翻腾,像尾活鱼,最开始,他的嘴里还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别……这,样……白底,”但是到了后来,这些断断续续的求饶就变成连成一串的腻人呻吟了。 浩然有气无力的喘,白底终于放开了他那不禁事的耳朵,转而在他的两只眼睫上大肆练习小巧舌功,浩然现在完全没工夫管他,调动嘴巴鼻子一起吸气出气,把能用的都用上,明明没人捂着他的嘴,可他就是感觉空气里的氧气含量不够了。 到了这种时候,再要自欺欺人的说白底,乃至金鬃黑地的行为只是亲近人类的一种表现,连浩然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了,浩然知道自己是只鸵鸟,可任他把脑袋一埋再埋,从地表的浮土一直埋到地壳底下的岩石层,现在一丝土壤都没有了,他又能怎么办呢? 浩然觉得自己又开始抹眼泪了,那些金豆子还没滑出眼眶就被白底的舌头给抿走了,而且好像感受到了浩然的心情,白底的动作更轻柔了,喉咙里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呼噜声,像安抚又有点别的意思,浩然眯瞪着眼睛慢慢睁开,口水和眼泪交织的水雾让他的视线模糊不清,但是在这样的朦胧里,白底拳头大的眼睛里那种依恋和缠绵居然被浩然全盘接收到了。 接着,浩然听到金鬃狩猎回来,拖着大型动物的尸体从森林里跑出来渐行渐近的拖地声,感觉到金鬃把食物扔下时候地面的震动,接着,他眼前一花,是金鬃一阵风似的来到白底身边,他昂着头发出很大的一声吼叫,浩然被白底压着舔,又被金鬃在一旁围观,感觉非常不自在,挣扎起来想从白底身下离开,但是白底这次出奇的坚定,他甚至和金鬃吼完紧跟着发出一声紧促锐急的叫声,就像对金鬃不满发表抗议一样。 就算现在的情况很危险,浩然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的笑声把正大眼瞪大眼的两只野兽都招了过来,两条舌头一起伸出来,在他那方寸之地的小脸上轮番施暴,浩然笑不出来了,但是也哭不出来,他挣扎着开始喊,“放开我,水快了,要烧干锅啦!” 第22章 做了 … 肉吃完,火压熄,一直到睡觉之前都没什么事情可做了,用浩然老家的话来说,接下来就是“养皮晒蛋”的时间了。 朦胧夜色里,白底和金鬃的耳朵都竖得笔直,尾巴在空中有一搭无一状的乱扫,好像没精打采,又像蓄势待发,浩然敏锐的感觉到今晚的空气有点不同。 他想了一会,把下午编得藤柳毯子抱出来,摊开,又从兽皮里挑了三张出来的扔上去。反正每天都少不了这个步骤,老子怎么舒服怎么来。他气哼哼的想,然后把其中两张当成铺盖,又把最后一张兽皮卷成枕头,黑地马上得得瑟瑟的挨过去,大概是有金鬃在一旁看着,这回他不敢把浩然拱开,就蹭啊蹭,贴着边一寸一寸的往上挪。 浩然深呼吸,站在藤柳地毯边上使劲推了黑地一把,呼——很好,翻出去了。 浩然招手,“白底,过来。” 白底的耳朵像雷达似的倏地在头顶转过一圈,起身时飞快的瞄了一眼金鬃。 浩然心里有鬼,白底看哪里,他也跟着看哪里,这一下,看到金鬃眼底亮的跟盏灯泡似的,吓得他马上垂下眼,“过来”,他继续叫。 白底慢腾腾的晃悠过来。 黑地贱兮兮的又跟着蹭过来,浩然全当看不见,拉着白底在藤柳毯子边上躺下来。 也许是夜色把边界模糊了,浩然抽空偷偷往下瞅,发现尺寸也没有白天看起来那么惊悚。 他手里,攥着一小块浸了盐湖水的兽皮。可是事到临头,又有点踌躇。这种感觉,就像知道一个人在偷偷喜欢你,想去跟他挑明自己没那个意思,叫他不要浪费时间,却怕被顶回一句自作多情一样为难。 但是,晚饭前,他又的确是用这个承诺脱身的,答应他们晚上为所欲为…… 浩然脸上开始发烧,他是个处,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是个看了很多钙片有很多理论基础但是没有实战经验但可是又很想试试那个行为有多爽的不安于室的处,哦,玛的老子就是要做爱又怎么啦?! 浩然庆幸这是个晚上,他的脸红没谁看得到,但是转念一想又有点觉得可笑,本来就没人,怕个屌? 浩然咬着牙一骨碌翻到白底肚子上坐下——就算老子要破处,这玩意一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也得做个卫生保健工作不是? 用兽皮在上面擦拭,浩然眼神乱飘,就是不往手里正托着的沉甸甸的物件上瞅,他也不合掌,就只是托着,烫的手心一阵阵冒汗。上下左右顶,物件虽然不小,总是个相对论法,浩然擦着擦着总有擦完的时候,接下来,要怎么做,浩然真懵了。 每天一个两个都那么生猛,这时候怎么都歇菜了?! 他犹疑着左右去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黑地和金鬃都坐到他身边,四只眼睛在黑暗里神光斐然,浩然没提防差点从白底肚子上滚下来。 金鬃适时帮了他一把,浩然骨碌骨碌就真从白底肚子上骨碌下来了。 接下来,就是一场风暴来袭时刻了。那些前面的开胃,都和以往没什么不同,细致,周到,但又有什么是不同的,金鬃没让他泻出第一次,就着临近高潮的时候,浩然感觉到有谁的爪子在他肩上扒拉了一把,浩然呜咽着不动,手伸到下面想自己去揉,结果被一只大嘴温柔但坚定的叼开了,接着,他的身体被硬拱着,翻了身,变成趴在兽皮堆里。 几条舌头在背后舔舐那些惶然的汗珠,往左往右都黑乎乎的,能听到感觉到的只有野兽急惶惶的尾巴拍打地面的震动。但也只是一瞬间,接着,他感觉到其中一条迤逦着往下,滑过腰际之后目标明确,向着穴底身体深处直接钻了进去。 这是一段令人头皮发麻的时间,浩然攥紧了拳头,脸色发白,他感到那里面被涂满了口水,但是没有书上提到过的令人没法忍受的疼。之后,野兽腹部柔软的被毛密密实实的从臀部往上爬过来一直覆盖到脖颈,有一根热得能把人烫伤的东西抵到他身后。 浩然梗了一下,猛然间手脚一起发力,“等,等一下”然后一骨碌的从金鬃的两个前爪之间窜了出去。 感觉六盏灯笼都冒着火的瞪着他,浩然干咽了一口气,“那什么,你那干净吗?”吭吭哧哧的爆出这一句。犹犹豫豫的又爬了回来,一边往回爬,一点嘀嘀咕咕,“不干净我会被你弄死的,要不……啊……” 没来得及说出去的话全都化成一声惊叫,金鬃猛的扑过来把浩然掀翻,黑暗中浩然只感觉到一阵疾风扑脸,一只长了肉垫的爪子收束利甲按到他腿上,浩然抓紧时间惨叫加惊叫,“别,等会,我翻过来,翻过来。” 金鬃稍稍抬爪,浩然翻了个身,半跪半拱着翘起屁股,但他还是不太放心,以头支撑,分出一手朝后面摸过去,一把抓住金鬃那根蓄势待发的东西。 物件入手,浩然“咦”了一声。 手里的东西像过了一层油,触手滑腻不留,这还不算什么,令浩然大吃一惊的是,这玩意这玩意尺寸不对啊! 金鬃的家伙浩然白天刚刚过手,目测就是手腕粗细,但是他手里现在捏住的,往大天了说也就是个人类尺寸,小号擀面杖,跟他自己相差无几,浩然一边咦着一边顺着往上摸,很快找到跟身体连接在一起的部分,居然还真是金鬃的玩意! 这可真是个没法想象的意外惊喜,原来野兽的勃起和人类的充血在原理上就是个反向的对比?! 浩然脑袋里轰隆隆的一时惊喜一时纳闷,他这里迷迷瞪瞪,金鬃那可忍不住了,滚烫的东西在浩然手上蹭了两下脱出困,往前一窜顶进门。 野兽的体力不是盖的,一旦进入肠道,立马开足马力抽动起来,那层油的作用也终于体现出来,他在浩然体内进出的非常惬意,而且很快就把从入口到肠道深处的内壁都软化下来,浩然最初的紧张终于褪去,发出轻微的哼声,同时收回手撑在地上慢慢摇晃起臀部,寻找传说中的那一点。 在金鬃这样高频的贯穿下找到前列腺那一点是很容易的事,浩然没动几下就被金鬃戳中身后那一点,他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穴心收紧,紧紧箍住金鬃的器具。眼前白光营野,其中金星闪耀,浩然勒着胸把一口气送进肺腔,却陡然感觉到一股更为炽烈的热流从入口处一路燃烧到身体深处,而随着这股热流从身后注入身体,浩然那口刚刚抽进去的气以更快的速度被压迫着倒顶出来。 这之后,浩然再没办法呼吸到一口完整的空气,来自身后的压力像是一架功能强劲的压缩机,活塞一次次往他身体内部最敏锐的一点推进,把他身体里多余不多余的气体全部压出体外,无论浩然大声诅咒还是小声呻吟,那些过去的点到即止通通成了泡影。 更可怕的是,那个活塞好像真的是活的,会生长,随着他的每一次深入进攻,那个东西都会比前次没入他的身体时候大上一圈,膨胀开来的尺寸拥有更大的表面积,可以轻而易举的触到身体内部的任何角落,前列腺变得无所遁形,无论怎样的进入都能触到那一点,浩然终于受不了,濒临界点的快感逼得他尖叫着扭动挣扎,要从禁锢中挣脱出去,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一直安静温顺的待在两旁看着他和金鬃做爱的黑地和白底竟然在这个时候匍匐到他身边,齐刷刷伸出爪子按住他扑腾的手臂和双腿。 收回利齿的爪子不再是凶器,但只有肉垫却能更好的施展力量,浩然被按得死死的一动也动不了,他射了一次,但是很快又在对方毫无止息的冲刺中再次起立,并且更快缴械。 接下来,勃起和缴械的过程好像变成了无限循环,身后的穴口从钝痛到辣痛,最后麻木不堪,被压住的四肢因为长时间的固定开始散发出针扎似的痛楚,嗓子也完全喑哑了,浩然就像个破败的娃娃,摊在地上任凭摆布。 朦胧中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的震撼,耳边背后野兽的粗喘骤然加重,要结束了吗?浩然模模糊糊的想,身下猛然间被推进一股炽热的能把人烧焦的烈焰滚汤,五脏六腑都被浸泡进去,浩然身子一僵,继而缓缓的酥软下来,终于结束了…… 第23章 休养 … 第二天浩然睡到下午才起来,醒来时看到石锅上扑腾腾的冒着白色的水蒸气。 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眼花了,又或者做了一个花哨的梦,于是掀开身上的兽皮想站起来,结果刚一动,就痛的叫出声。胳膊上的每一分肌肉都僵硬酸疼的,疼的他恨不得能把胳膊砍下去,而腰部以下又好像已经被砍完了,空荡荡的不受力也没知觉。 金鬃白底黑地!!!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禽兽!!!!!! 浩然咬牙切齿的攥拳头,抻到胳膊上的肌肉肌腱肌群,疼的连声咝气。 书上说第一次用后面做,进入的时候会疼得死去活来,他没感觉到;可是金鬃开了头就没有尾,他到了后来那里都麻木的没有感觉了,唯一的感觉就是肚子里杵了根棍子在那一直戳啊戳的,浩然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做到那份上,不会脱肛吧? 浩然胆战心惊的费劲伸手下去摸了摸,没有想象中的门户大开,括约肌是有些松,但是功能还在,甚好甚好! 浩然躺倒回去开始发呆。他其实也不知道昨晚是吃错什么药了,那种想做全套的感觉非常强烈,强烈得他都忘了他面对的不是人,是三只活生生的野兽!可能是以前看得重口人兽钙片给他的荼毒太深,精虫上脑了吧。这是浩然唯一能对自己坦诚的理由。而且,管它是人是兽呢,还不就是一条伸缩棍,起码,持久比早泄强不是? 浩然浑浑噩噩的发呆,又昏昏沉沉的睡下,迷糊中,浩然总觉得他漏掉了点什么,但具体是什么,他想不起来。 这一混沌度日,一眨眼,时间就过去了小半个月。 这小半个月的头几天,浩然一直在担心,他们没有做到最后之前,他每天都要被压在地上强迫一次,那种单纯射出的消耗就已经很亏身体了,现在他们开了荤,他还要不要活了?!那几天浩然过得胆战心惊,但是很快的,浩然的心神就被另一件事完全占据了,那件事给他的震撼,甚至比他可能会被野兽活生生干死更让接受不能,但是这件让他接受无力的事,就这么在他眼前有条不紊的发生了。 其实这件事,在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他发现了,但是当时他还沉浸在和野兽交媾过的荒唐反省中,所以眼睛虽然装进去了,却没有过脑子,等到他连吃了三天热食,却没有往地灶中填过一块木炭,浩然终于回过味了。 起初,浩然以为是小院的前房东回来了,但是他断断续续的观察了一天,也没发现这个院子里有其他的人迹,然后,他就在迷惑不解中看到了一个让他吃惊到嘴巴都闭不上的现象,彻底石化了。 他看到黑地用尾巴拖回一截足有一米五长,一尺直径的树干,他把它塞进地灶的火膛里,大概一小时之后,那截树桩的一大半就烧得很旺盛了,这个时候,黑地用尾巴把三分之二都过了火的木桩从火膛里再拖出来,并且一直拖行着带离小院,花墙的阻隔让浩然看不到黑地的动作,但是他能看到一直燃烧的木头散发的滚滚浓烟,那股烟一直往间歇湖的方向飘去,距离有点远,浩然模模糊糊的好像听见了“咝——”的一声响,最后一股烟往空中袅袅升起。 浩然咽了口唾液,屏息等到黑地重新把木桩拖回院里,他扬着尾巴把烧焦之后浸水灭掉的木桩抽得四分五裂,把其中拳头以上的大块拨拉到一起,从中捡出五六块扫到地灶前,用爪子一拨,湿淋淋的黑炭就滚到火膛里去了。 浩然恨不得把两只手都塞进嘴里好止住他已经到了嘴边的尖叫,劈柴,烧炭,保持火种,他玛这是一只野兽能干出来的事吗?是吗是吗是吗?这货是成精了吧?!成精成妖成怪了吧?! 浩然就这么保持着两手塞住嘴巴,眼睛凸出眼眶的姿势一直到晚上,石锅上面再次挥发出白色的水蒸气,黑地摇晃着脑袋和尾巴歪歪扭扭的跑到他身边,舌头一伸一转,留了浩然一脸口水。他的眼里熠熠生辉,跟浩然的死鱼德行天壤之别,他用嘴轻轻叼住浩然的半边肩膀,把浩然拉起来,往石锅所在地灶方向推。 要说中午之前浩然还觉得这两天的汤有点淡,混进的肉太碎野果味太杂,那么现在浩然的舌头嘴巴鼻子就是集体罢工了,他机械的喝了两口汤,吃了一块肉,肉里混着细碎的骨头渣,硌了一下浩然的牙,浩然抿抿嘴都咽了,然后转身慢腾腾像老寒腿发作的古稀老人一样蹒跚回去,一头扎进兽皮堆里。 肉太碎,是黑地一口一口嚼过了又吐到锅里的,果味太杂是黑地找了太多平时他给浩然的果子扔进锅里的,至于太淡,是因为黑地压根就没有放盐! 黑地站在石锅边不知所措的转圈圈,尾巴在空中抽过来抽过去,一不小心抽到石锅沿上,烫得他四蹄攒劲窜出去七八米,落地时刹车不稳直接触礁,地上腾起好大一片烟尘。 他挨到浩然身边轻轻的叫,声音卡在喉咙里,通过垫在浩然背上的下巴传递出来。 这个晚上黑地一直趴在浩然身边,那轻轻的呼噜声一直在浩然耳朵边响着,在浩然半梦半醒的时候,从未停止。下半夜浩然感觉到天有点凉,他掀开毯子骨碌到黑地肚子底下,又把兽皮在外面密密实实的缠了一圈。 天亮的时候浩然自己起来去给地灶填了一大块圆木,地灶后面花墙根堆着两只黄羚貘,其中一只被啃掉了半扇肋骨,边上一字排开四五只气根桶,桶桶都有五分满的水,他走到花墙预留的门户前往外看,间歇湖的湖水恢复了。 浩然抱着腿在地灶前坐下来,手里拎了一个细长的枝条扒拉火苗,他有点饿,但是没胃口,视线反倒总往背后的肋骨扇上瞄,但是那东西血淋淋的,浩然的二十多年生为人的理智不会让他往茹毛饮血的方向觊觎。 黑地又蹭到他身边来蹭歪起腻,浩然叹了口气,随手一指沿墙根那一排气根桶,“你弄回来的?” 黑地猛往后跳了一大步,嘴里发出呜呜的凄惨吼声,浩然一愣,才发现他随手一指比划的是那根已经被火苗燎着的树条。而黑地身上亮得像缎子一样光滑的皮毛上布满左一块有一块的污斑,尤以两个前肢为最,仔细一看才看出烧焦的兽毛粘在皮上,有些地方已经显出烂树皮似的皲裂褶皱,缝隙里夹满红红黄黄白白的浆液。 烧伤! 烫伤! 红的是血,黄的是脓,白的是水泡破掉后流出的组织液! 这些痕迹遍布黑地的全身,尤其两个前爪,浩然一直觉得黑地今天的形象有点古怪,但是直到现在才发现,他的古怪是因为前半身立足不稳,他就像人的脚趾受伤时候那样,踩地的时候足心肉垫着地,足趾尽量反弓,把整个身体的重心尽量放在后腿上,显得前半身扬起高高,后半身压得低低,像袋鼠似的。 这个姿势放在威武的黑色猛兽身上有点可笑,但是浩然笑不出来,他没看到白底和金鬃,搜索记忆才发现这两只已经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了三四天了,好像就是他们荒唐完了那晚的第二天,白底把什么东西涂到他身后那个被开发使用过度的地方去之后,那两只就联袂消失不见了。 浩然只能用兽皮蘸着水把黑地身上的伤痕全都擦一遍,把那些依附上去灰尘擦掉。在浩然这么干的时候黑地显得很漫不经心,显然浩然主动靠近他是件更令他高兴的是,把浩然身上够得着的正面够不着的背面抻着脑袋全舔了一遍。顶着一身黏糊糊的口水浩然总觉得那舌头上的温度有点异于往常的烫人,也就没有心思让他老实点消停呆着。 但是当黑地越舔舌头越往下的时候浩然还是淡定不下去了,扭着他的耳朵把他的脑袋往后掰,“舔你自己去!”他上次腿上的擦伤就是这么误打误撞消得毒,浩然记得动物世界上说过,动物在受伤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去舔自己的伤口第二个反应就是凭借本能自己去找药,怎么到了黑地这黑鬼身上全都颠覆了?这二货怎么能色到这份上?他想牡丹花下死吗——啊呸! 因为黑地怎么都不肯自己舔自己的伤口,浩然又没那么大的舌头,当然他也舔不下去嘴,最后浩然用石锅烧了一锅开水,兑了盐晾凉之后又给黑地的那些伤消了一遍毒,盐水沾身的时候浩然看到黑地的肌肉一块一块的突突乱蹦,但是他从始至终都老老实实的趴着由着浩然摆弄,就算疼的狠了也只是尾巴发狠在空中抽出啾啾的锐响,再就是嘴巴舌头上狠吃了一顿痛快的豆腐大餐,私心里浩然一直觉得这货把他当糖豆吃来着,可惜黑地不会说话,浩然的私心以为就只能继续以为。 三天之后黑地身上的伤正式大面积化脓,黑色猛兽彻底变身秃毛赖痢狗,一直被浩然暗暗担心的舌温问题也终于成了摆上明面的问题,但是无论浩然想了什么办法,甚至卖身相抵,黑地都死活没有离开小院一步进入森林去找能医治自身的药物,他每天定时去吃掉四分之一份额的黄羚貘,其他的时间就趴在浩然的藤柳毯上摇晃尾巴优哉游哉,但是浩然看见他眼里的神采在一天天的黯淡。 浩然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他特别想念白底,哪怕是金鬃在也好,浩然模糊的感觉黑地不肯离开的原因,这样又过了三天,金鬃和白底一起从森林里冒头一溜小跑的冲进院子里,黑地果然撒丫子一溜烟的从小院里冲了出去,化成一溜闪电消失在森林中。 第24章 闺怨 … 浩然最近过得有点烦。 前段时间他感觉到天有点冷,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又要感冒,还特意在睡觉的时候把兽皮当成枕头被褥盖得严严实实,现在经过了一些日子,浩然已经你鞥准确的判断出是当时的自己错了,天气是真的变凉了。 从最初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光忙着害怕,到之后一厢情愿的以为金鬃他们在送他回家,浩然一直没有他会常驻在这个世界的自觉。尤其后来希望破灭,却又紧接上演每天鸡飞狗跳让人烦不胜烦的“骚扰门”,浩然实在有些焦头烂额,也顾不来这许多。 而现在他终于有了足够的时间去细细去思量这些,浩然却又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狩猎回来的猎物,兽皮浩然倒是还在攒,所以金鬃他们每次进食都得小心控制爪子,以期他们把肉吃干净之后还能把兽皮完整的扒给他;还有撕扯分食的时候,后腿那块好肉也从来没易过主,都是他的——不过因为口味变化的原因,除了后腿肉之外浩然还多霸占了猎物的内脏,金鬃也完全没有发表异议。以及每天的饭后野果,顿顿都没缺席过,但就算是这样,浩然仍然敏锐的发现,三兽对他——疏远了。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自那晚之后,三兽虽然偶尔还会有上来揩揩油吃吃豆腐的举动,但是那种能把他让送上天堂的极乐滋味,浩然却再没尝到过了。 你说猫要是不偷腥了,那这个世界还正常吗? 这个问题让浩然最近非常特别以及极其的烦,烦得影响了他艰苦奋斗自力更生——准备过冬的心情。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想什么都会走神,做什么都会跑题……Orz而且还有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就是,浩然发现他最近指使不动金鬃和白底了。确切的说,是金鬃和白底最近变得神神秘秘,神神秘秘的让他都有些抓不到兽影了,又上哪谈得起指使?没有指使就没人陪他进森林,没人陪他进森林就采集不了藤柳树枝,没有藤柳树枝,浩然的棚子就还没有棚顶没有墙…… 这是多他玛的悲剧的事! 还有金鬃和白底,他们两个十多天前那趟不知道跑哪去了的远足,带回一只乳白色半透明的葫芦。 起初浩然没注意那个葫芦,那东西上下俩肚中间一卡腰,远远看着像葫芦,但其实更像葫芦形的白色石头,掉到地上的时候那叫一个掷地有声啊,硬得很,也就是质地稍微通透一些而已。他那时候更关心黑地那一身烧伤烫伤发炎流脓的伤,要说黑地也让人不放心,他找来的那药物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搞得身上黏糊糊的一层,稍稍一跑起来,飞起的灰啊草啊森林里的烂叶子无一例外的都能粘回来,简直就是一台不用电的活动吸尘器,搞得浩然提心吊胆,担心那要命的伤后感染,偏偏黑地好像对那东西的疗效相当看重,浩然一天八遍的想给他洗洗黑,都被他连躲加藏的闪掉了。 所以因为这档子分心事,让浩然在几天之后才迟钝的发现,金鬃和白底也不对劲了。 首先是金鬃,浩然发现他现在时不时的就要在丛林中消失一阵子,进去的时候很痛快出来的时候很欢快,就好像森林里有什么能让他心情舒畅的特效药。他有时上午去有时下午去,时间并不固定,虽然狩猎的养家任务没有懈怠,但是浩然要去森林的话,金鬃的答复就是坚决不带,但是转头他自己就一脑袋扎进森林没影了。 其次是白底,白底每天都把那块白色的石头随身携带,寸步不离,大清早的带着那石头去盐湖那边遛弯加散步,到了中午再带回来,下午再把它放到地上当成球,在小院里推着来来回回的滚着走。浩然以为这是一项新游戏,跟着想加入,结果惨遭白底无视,在忙这两件事的时候白底极度专注,专注的眼睛都像发着光,如果不是浩然亲手摸过知道那葫芦是凉的而且绝对没有心跳,浩然简直觉得那不是摆弄石头而是伺候儿子,浩然心里酸啊酸啊的想搭把手帮帮忙,结果示好滑铁卢。 爷就这么不招人待见?还是已经过气下台失宠了?! 这是浩然最近非常绕不过弯的第三件事。 有此三件事垫底,浩然的日子真是过得没滋没味没期待,跟黑白电视机一样。而且因为人类那天生的多愁善感,心理上的失落直接决定浩然的生理状况开始糟糕,因为日子过成了老式黑白电视机,浩然整天都开始倦倦懒懒的打蔫了。他早上起来浑浑噩噩的做饭吃饭,吃完饭用不上十分钟就能再次睡上回笼觉,一觉睡到自然醒,肚子又开始咕咕叫,黑地最近似乎对玩火这个新兴趣热情非常高昂,在经历了一系列烧伤烫伤之后,已经达到熟能生巧的熟手境界,于是浩然这下连做饭都省了,睁开眼就能直接吃到现成的,这么一来,一顿饭吃完浩然上一起子的困劲还没过去呢,正好碗一推,继续搂兽皮缠绵去。 这天浩然还在半梦半醒,整个人处于一种意识朦胧但又不是对周围全然不知的状态,他感觉有舌头在他脸上梭巡,口水混着热气喷了他满脸,这感觉非常熟悉,熟悉的让他觉得委屈,浩然艰难的睁开眼睛,看清面前的是眼神温柔的不带一丝野蛮气息的白底,眼泪毫无预兆的飚了出来,浩然哇的一声哭了。 这都一个月了,白底头一次主动靠近他身边,由不得浩然不委屈难过心里发酸泪腺开工,抱着白底的脖子哭得伤心断肠。 他这样哭了小半个钟头,才抽抽噎噎的云收雨歇。这个时候,睡意彻底飞走了,属于正常人的理智啊羞涩啊不好意思啊终于开始一一回乡落户,浩然的脸上,就慢慢的红了。 真是太丢脸了!就算这阵子被冷落了,也不能跟个弃妇似的的哭得不能自已啊,掉金豆不可耻!可耻的是居然是自己想掉金豆!!想当着白底的面掉金豆!!! 浩然擦擦眼泪,可惜拧不干浓重的鼻音,不好意思的松开白底脖子,伸伸腿坐直顺便挺了下腰,说,“你忙完啦,那个……”浩然真是不知道那个白色的葫芦是啥。 白底在他脸上舔了一下,把那些残留的眼泪换上他的口水。 浩然一下子脸红了,一股暖流以极快速度在他身上循环一个大周天,瞬间勾起他久旷的怨男心,浩然有点难为情的小幅度夹腿,却把脖子扬高。 白底果然从善如流的舔了下去,从脖子到胸,然后继续往下,浩然舒服的眯起眼。 但是这种舒服惬意很快就变了调,“哈,别舔那,肚脐眼,不许,痒啊,喂……哈,啊,哈哈……”浩然笑得像条蛇似的扭腰,但是白底好像认准了,舌头卷起来钉着那一点攻击,浩然拼命扭动,却又舍不得离开白底太远,这样一个往死里挑拨,一个欲拒还迎,没大一会,浩然就在白底的嘴巴伺弄下泄了出来。 “啧,我是不是睡得太多了,怎么好像有点将军肚?”发泄之后白底和一月前那样用舌头给他清理沾在小腹上的残留物证,浩然摸着肚皮,有点迟疑的说,他最近睡得太多,对自己的身体关注太少,现在白底恢复正常了,浩然也终于顾得来关注自己了。 不过,“哎?这是什么……”他看见被子边的藤柳毯上放着一个白色的东西,伸手摸了一把,然后咦了一声,这东西挺滑的,面很光,触手感觉有点凉,像橡胶泳帽的质地。 拎起来抖一下,“塑胶泳帽”大概一米多长,质地柔软,是比乳白更鲜亮点的颜色,有点接近珍珠白,抖动时泛起来的波浪纹都是等高的,显然在柔软之外,韧性也不错,就是形状,浩然直眼,又是个葫芦?!而且这颜色,这透明度,太熟悉点了吧? “这是……那个,那个那个,那个什么,白色石头葫芦?”浩然急起来开始口吃,他抬头瞅瞅白底,马上又低头继续摆弄,这玩意现在可绝对不是个石头,它现在更像一个广口的加厚版没鼓气气球,石头——橡胶,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浩然试着往里面吹了口气,扁扁的葫芦肚上立刻鼓起一个小包,浩然马上找到乐趣,一口接一口的往里吹气。葫芦很快膨胀,不大一会就鼓出圆溜溜的饱满造型,鱼鳔!浩然心中迅速的找到了更适合这东西的形容词,而几乎就在同时,他发掘出这东西的一个非常实际的用途。 “白底天天在忙活它,是为了给我吗?”浩然有点星星眼,他非常吃惊,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又觉得心里很甜很舒服,他想到的那个用途在接下来可能要到来的冬天里,将会发挥相当大的作用,所以白底是特意给他准备的吗?忙得都没有时间来亲近他,是因为他也知道这东西对他非常重要吗? 他仰着头看白底,蓦地,一股尖锐的刺疼从小腹的某一点针扎似的泛起,紧接着就像爆炸似的波及开,转眼传遍全身上下。 这股疼痛来得太突然,浩然像一只虾一样一下瞬间绷直全身所有肌肉每一块骨头,紧接着,又像被人抽筋了似的蜷缩成一团。 手足相抵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被剧痛侵袭以致失去作用的眼耳口鼻乃至感觉才慢慢恢复,浩然全身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的汗湿,手脚僵硬,全身骨头酸疼无力,浩然忍着坠涨的余痛一波波袭击,艰难的抬手拍了拍白底示意自己没事,白底喉咙里不间断的发出呜呜的呼噜声,舌头一下一下的在他背后舔舐。浩然慢慢低下头,他看见手里的橡胶鱼鳔被他生生用手指扣出五个洞,但幸好是在开口那个位置,他马上把鱼鳔拿开扔到自己碰不到的位置。 他定了定神,等疼劲过了这一波,马上伸手揪住白底脖子下的一撮毛,“拉我起来,混蛋黑地,我就说他那身东西有问题,一定是他做饭的时候掉进锅里去了,搞得什么玩意,害老子肚子疼!” 却完全忘了想,让一只野兽给生火做饭的他自己,又有多离谱。 记得小时候,有个童谣,大意是说,一个大婶,上山采药,忽然肚子疼,以为自己要死了马上跑回家交代后事,没想到,到了家,上个厕所,就好了。 这其实是一个骂人的段子,浩然早忘光光了,但是当他从院子外面他自己挖的厕所那边一脸舒服的回来,也不得不承认,这种事,还真不是夸张的。 疼的时候真的以为要死掉了,现在上完厕所,浩然感觉全身都松泛了不是一点两点,好像连这些日子一直睡觉睡出来肌肉无力骨头酸软都一起排出体外了,整个人像换了个身体似的的舒服。 虽然还是有点困,但是浩然觉得他真的不能再睡了,吃了不知道几天黑地弄出来的纯粹只能填肚子完全没味道可言的东西,浩然决定犒劳一下自己,至于理由,当然是因为白底又……他了嘛! 性福生活什么的最该万岁万岁万万岁了! 第25章 包子 … 吃完饭没多久天就黑了,黑地非常有口福的赶在饭点时回来,理所当然的分走白底的一半零食——浩然做的蜂蜜果汁焖黄羚貘后腿肉,但他同时也给白底带回他们的正餐——一整只黄羚貘。 黑地和白底在黑暗中进食,锋利的牙齿强劲的咬合力,浩然能听到一阵阵让人齿冷的骨头爆裂声,中间还夹着四盏荧光绿闪啊闪的灯笼,让人从精神到身体都怪不舒服的。他于是找了一个木棒柴,伸到灶底等烧着后抽出来,把它插在窝棚前的空地上,橘红色的火苗微微跃动着,带来光明的同时,也把那两只野兽鬼气森森的荧光眼照淡了不少。 过了一会,骨头被嘎嘣嘎嘣咬碎的频率明显慢了下来,浩然知道这是那两只家伙快吃饱了。 等到声音由慢又转无,浩然走到白底身边,“我们去森林里弄点藤柳回来吧,现在有黑地看家,可以放心去……唔,这什么味,怎么这么臭?” 浩然话没说完,就忙着捂住鼻子躲到白底另一边去,黑暗中一对闪闪发亮的绿色灯笼从无到有的晃晃悠悠飘过来,随着距离接近,那股说不出的臭味也越来越浓。 浩然从白底脖子底下捂着鼻子弯出半拉脑袋,“金鬃?唔,你掉哪去了?” 这时金鬃已经进入火把能照到的范围,他眼睛上的那层绿光黯淡了不少,现出另一种有点恶狠狠的凶光,浩然吓得嗖一下从白底身侧缩回脑袋,心口砰砰乱跳。 白底的鼻子耸动两下,浑身肌肉瞬间绷紧,随即不顾浩然的拉扯,往金鬃走了过去。 浩然还拽着白底的脖子毛,被拖得踉跄两步,他马上松开手,看到白底走到金鬃身边,鼻头一耸一耸的,随即越闻越往下。 浩然的视线跟着他的目光走,发现地上金鬃脚边,有一团会动的小黑影。 ? 白底马上转头,他跑到花墙边,用嘴叼起一只气根桶,回来后把桶放在金鬃脚边,爪子把桶拨拉翻,那桶水就流出来了。 随着水流四散淌开,那股臭烘烘的味道瞬间发散开,虽然淡了点,却更无孔不入了。 金鬃发出“嗷”的一声怒吼,浩然直觉这股火是冲着自个发的,他身不由己的往后退,一退就退到黑地身边,后背上顿时沾了黏糊糊一大片。 浩然定了定神,他感觉到黑地在后面轻轻的拱他,就好像让他往前走两步,像是个讯息,意思大概是没有事,但是你犯错了,要主动…… 好吧这是浩然胡思乱想脑补的,但是因为白底在忙,而金鬃除了吼他一声之外除了瞪着他就再没别的动作,浩然决定主动一把吧,他试探着往前走,发现金鬃除了瞪着他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时,终于放下点心,加快脚步来到白底身边。 这个角度加上白底的庞大身形,地上的东西被挡住了,浩然只能看到一小团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东西在地上蠕动,似乎是个有生命的小动物。 他愣了一下,抬头看看金鬃又看看显然忙的不太得法的白底,跑到窝棚前拔出地上的火把挪过来。 浩然愣住了。 地上的小东西一看就是刚刚出生的小兽,身上还没有毛,眼睛也没有睁开,只有人的手掌那么大的小身体上裹着一层水粉色的细嫩皮肤,薄薄的一层,现出里面青色的毛细血管。它被白底泼了水,此刻水嫩娇柔的小身子泡在一层湿软的烂泥里,正在瑟瑟发抖。 浩然啊的一声,惊了,“金鬃你干嘛?这么小就抓来吃,涸泽而渔啊你这是!”他说完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涸泽而渔”这么高级的词汇就算金鬃再聪明也不会懂的,除非他真成精了。浩然蹲下来,伸手从泥水里把小兽捞出来,这小家伙,浑身软嘟嘟的,浩然五指并拢从身下插过去才把它托起来抬到眼前,随着这个动作,一股更冲鼻子的臭味熏了过来。 “呕——”浩然咧嘴,金鬃你是从粪坑里捡回来的吗?这也太饥不择食了点…… 他扔给金鬃一个鄙夷的小眼神,然后打发黑地把储藏在花墙根下的最后三分之一扇黄羚貘给金鬃拖出来。 浩然没养过宠物,尽管从前在公园里路上看见人家牵出来遛的狗狗总是星星眼的看到一直不见人影了为止,他连自己的日子都过得黑白颠倒颠了,又上哪抽得出时间一日三餐整时整点的伺弄一只宠物?纪妈说过,那是一条命,你养了,就得负责。 但是现在看着这个眼睛都没睁开的小东西,浩然觉得他现在应该能养了。 他有一个全能帮佣黑地不是吗? 浩然从石锅里舀了水出来,兑到气根桶里,冷热掺一掺,拿手指试了下觉得不保险,又把手腕伸进去,感觉是微温偏凉,才放下心,用两只手叉着那小臭货悬到水面轻晃起来。他不敢把小东西整个扔水里,怕淹死它,而单手,浩然又怕一个不小心弄断它的小细骨头……这样屏气凝神小心翼翼换了两次水,小家伙身上臭烘烘的味道才慢慢散发没了。浩然把它从水里提出来,这个小东西好像非常怕水,浩然在给它洗澡的时候,它一直试图用它那又软又嫩的小爪子从浩然手心里爬上来,可是它的爪子太软了,一直抓挠抓挠的,抓到手腕都能让浩然憋不住细痒。现在终于洗完了,浩然也松了口气。 浩然把它拎到兽皮铺盖里,怕兽皮压坏了它,又把它放到枕头边下,这样兽皮盖上去的时候有了支撑,虽然空隙只有一点点,但是也足够小兽容身了。 做完这一切,浩然松了口气的抬头,愣住了。 六只眼睛精光闪闪的包围了他。浩然下意识的人往白底靠,手臂护住兽皮里的小兽,脸却由理智支配对上金鬃,他讪笑,“那个,挺可爱的哈……” 金鬃不语,浩然挠头,“太小了,”浩然尝试晓之以理,“你又不差这一口,虽说个小肉嫩吧,可你一口就吞下去了你能尝到味吗?要不……我养几天,长长膘?” 说心里话只要金鬃不是半卧着眼睛要睁不睁好像没什么精神的时候,浩然都怕他,就算知道他不太可能伤害他,这种怕情还是忍不住,但是现在关系到他决定收养的宠物,浩然鼓足勇气拖拖拉拉的蹭到金鬃身边,“我真挺喜欢它的,你让我养着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说完这句话,浩然明显感觉到周围空气中那些无形的压力轻了很多,让他心里一松。 心里一松,人就活泼了,浩然嗷一声惨叫对着黑地就踹了过去,“下去下去,你那一身烂泥,我不是说过吗,没洗干净之前你不许上来!” 上来的地方就是浩然的宝贝藤柳毯和兽皮铺盖卷,白底金鬃他们弄上的都是浮土和沙子,清理的时候拎起来抖抖就行了,黑地那黏糊糊的一身就像口香糖,干了之后揪都揪不掉。 黑地黯淡的退开了。 为了巩固战果,浩然主动拉着金鬃在他的宝贝铺盖上躺下来,还一骨碌的滚到金鬃肚子底下,他把金鬃两只前爪围脖似的揪过来环过脖子,脑袋就正好顶在金鬃下颌脖子那里,在已经越来越来凉的夜晚,这个姿势其实很舒服,因为金鬃的体温热烘烘的,而且金鬃有鬃毛,能当毛巾盖住脖子后的那块地,比白底更保暖。 这个姿势能让浩然完全被金鬃包起来,他膝盖微弯,一双脚向后正好贴在金鬃的肚子上,腹部柔软的绒毛蹭着脚心,触感十分舒服。这样一蹭二蹭,浩然蹭到一根鼓涨涨,热腾腾,还硬了吧唧的东西上。 一腔热血瞬间飚上脑门,浩然又惊又惧的收脚,着急忙慌的搬金鬃的爪子,但是拉过来的时候很轻松,现在浩然却搬不动了。浩然觉得他现在肚子也疼,屁股也疼,总之从膝盖往上肋骨往下,所有可能涉及到那项运动的地方都开始自发性的神经疼,他一边继续锲而不舍的搬金鬃的爪子,一边拼命转眼珠:“那个,金金金……金鬃你从哪捡回来的它,它妈呢?它吃东西了没?你说我喂它点什么啊……松开松开,拱出来了,一会压死了啊!” 浩然连滚带爬的从金鬃爪子底下逃出来,忙忙去看从兽皮里一拱一拱钻出来的小家伙,只见它跌跌撞撞,兽皮虽然不算太硬,但是相比它那抻直了也比手指头长不了多少的小身子,每一道拢起来的褶皱都像是一簇高山险川,它爬得异常艰难,柔嫩的小爪子时不时的就会被兽皮硌着撅出一个诡异的角度,吓得浩然一身汗,赶紧轻手轻脚的用手掌托它起来。 小兽的鼻头红嘟嘟的,比小豆粒还要小几圈,像个芝麻黏在脸上,此刻从兽皮里的高山峻岭转移到浩然平整的掌心,它马上发觉了,抽着鼻头在浩然掌心四处拱,一边发出呜呜咽咽的哼声,一边不停的把可爱的袖珍舌头从嘴里吐出来,留下一滩滩的口水渍。 饿了! 理解了小兽发出的声音之后,浩然不满的瞪了金鬃一眼。 第26章 偷欢 … 对于这只突然冒出来的初生小兽,浩然是真的喜欢。他从咸水湖那边采回贴地藤蔓植物中空的茎杆给小兽当吸管,把肉汤滤渣之后盛在高处,利用虹吸原理喂给小兽喝。他还把黑地给他采回来的野果蒸熟,做果泥给小兽加餐。 但是,“白底,你说它怎么长不大啊?”浩然一脸纳闷的盯着小家伙看。 自从他从金鬃的“狮口”下把小家伙抢出来,到现在已经七八天了,浩然记得以前他同学家的串儿①,生小狗狗的时候那小不点可是一天一个样,一周简直就是大变样,怎么这一只,到现在还没睁开眼睛,更别提长毛。 白底趴在他脚边,伸舌头在小不点身上舔。浩然额角抽,伸长胳膊把小兽捞起来让白底够不着。 “喂喂喂,”浩然点着小不点的鼻头威胁,“你爹爹我也很辛苦的,你这样什么都不吃,吃了又不长,我会没耐性的啊,到时候把你丢掉,让金鬃大老怪——啊呜,一口吃掉你算了!” 小家伙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听懂了,软嘟嘟的趴在浩然掌心的小身子一震之后开始动弹,头也拱,屁股也晃,一截还没有浩然手指肚长的小尾巴,恨不得摇成钟摆,嘴里还不断发出呜呜呜呜的细弱声音,小巧袖珍的舌头飞快的吞吐,在浩然虎口留下一汪汪的口水渍。 浩然被逗得哈哈笑,“知道怕了吧,知道怕了就快快长大,长大要听话,跟你白底叔叔去打猎,当一只厉害的……忠犬宝宝,Understand?”可怜浩然实在不知道这小兽是个什么品种,又皮薄肉嫩的像个水晶虾饺,眼睛睁不开,浑身不长毛,吭哧半天,只能在秉性上先给它树个标杆。 嘻嘻哈哈闹了一阵,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浩然又给小兽喂了点果泥,之后,浩然就把小兽放回“摇篮”,挂到棚粱上去了。 摇篮是浩然拿藤柳树枝条编的小筐,筐形是个瓮状的,口小肚子圆,浩然是在编毯子时候触类旁通想到的,但是当时没有想到这玩意做出来具体能发挥什么作用,就一直没动手,后来浩然从金鬃嘴边抢下小兽,总担心金鬃会趁他不注意把小家伙偷吃了,因为金鬃好像对小家伙很感兴趣的样子,没事总凑过去舔舔闻闻,那东西那么小,如果金鬃哪天一口真的给他啊呜了,这地方这么大,浩然还真怕死无对证。 “白底,我们去采藤柳树枝吧,总不能一直住凉亭啊。”浩然把兽皮盖在“摇篮”顶上,确定小兽自己爬不出来也没有鸟之类的东西能钻进去,转过身对白底说。 白底瞅了他一眼,趴着没挪窝。 其实浩然在问的时候就没抱多大希望,这么长时间的日子过下来,虽然金鬃白底黑地不会说话,但是行为语言加实际做法都摆在那里,浩然多少也能感觉到一点。 例如现在,家里,就只有他和白底在,按照浩然的记忆,这种时候从来没有哪只带着他离开家进入森林的,在浩然有数的出门记忆里,家里是一定要留下至少一个看家护院的才能离开,同理,无论是进入森林也好,待在家里也好,浩然自己身边也无时无刻不存在至少一个保镖。 严格说来,浩然自从进入这个世界就从来没遇到过真正意义上的危险,但这不代表,他生活的地方很安全。 金鬃出去捕猎,最多四个小时就能回来,通常都是在一到两个钟头就回返了,这说明他们的猎物离他们生活的地方并不远,但是浩然从来没在视线范围内看到过任何一只体型能对他自己造成威胁的动物,这只能说明,金鬃白底黑地是这片森林的王者,那些动物摄于王者的威压不会主动出现在有他们在的地方,但这绝对是金鬃白底黑地的荣耀,和他纪浩然唯一的关系就是伺主跟寄生者的关系,舍此,别无其他。 浩然于是默默爬到白底身边躺下来,小家伙现在还小,没有奶水喂,就只能拿吸管汲水先凑活,但是过阵子终究是要长大的,得给它准备浩然吃饭的盘子;还有房子要加紧围墙,越是大型的哺乳动物生长期就越长,冬天如果真的来的,这小家伙很难熬的,而且不知道这里冬天温度怎么样,他自己也不好说。 这样一想,他最近真是混得令人发指,金鬃很能干,白底很贴心,黑地很开心果,于是你就真的米虫了?!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浩然感觉到脸上一阵阵的发烧。 他转过来,不坏好意的往白底身上爬,话说,大家最近都走禁欲路线了,浩然有点憋得慌,做事不够神清气爽啊。 本来白底还在很惬意的享受边晒太阳,边有人投怀送抱,但是浩然三蹭两不蹭的,没几下自个就硬了,白底的大脑袋上的大眼睛一眯,甩了一下头,正抱着白底脖子的浩然就被甩下来了。 白底的尾巴在地上抽了一下,然后一骨碌的站了起来。 浩然脸上有点红,于是抬手遮了眼睛,他在往白底身上爬的时候就把兽皮裙的带子扯送了,这半天再一蹭,兽皮裙早就四敞大开。他感觉到白底好像顿了一下,然后开始在他身上点火烧身。 一整套服务下来都是熟及而流,得到的快感自然也是,但是浩然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所以一等手脚恢复了力气,浩然就翻身骑到白底肚子上。 浩然是倒着骑到白底身上的,他一点都不担心白底那张一张开就能把他整个脑袋加肩膀吃下去的嘴会在他背后做什么,径自翻找白底身上让他想起不对劲的地方,并且一把抓住它。 是一手无法圈握的雄壮。 但是浩然记得,他和金鬃做到最后一步的时候,这个非人的尺寸却没有给他带来非人的伤害!不仅如此,其实最开始还有爽到,很舒服,但是后来因为金鬃那绝对野兽级别的持久力才让他吃足苦头。 有玄机?浩然把手握起,抓紧……白底在他身下抖了抖,肚子一下子就绷紧了,四条腿攒起来,像个支架似的把浩然固定住。浩然没忍住,乐了,看来不管是人还是兽,这玩意都是罩门啊。 浩然抿了抿嘴唇,觉得有点口干,刚被白底消下去的火又死灰复燃了。 他扭回头,舔了舔嘴唇说,“做吧,白底,我有点想……”话还没有说完,手上沉甸甸肉嘟嘟的质感就起了变化,浩然扭回头再一瞧,愣了。 只见白底那根比手腕细不了多少的东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分逐寸的快速消瘦着,有点像街上卖的那种长条形能扭折的魔术气球,只是一眨眼,气就跑光了,浩然手里只剩一个跟正常人类尺寸长度都相差无几的硬件。 浩然张着嘴闭不上,他想到这个可能但仍然被眼见为实震到了,拇指食指虚虚圈着,顺着那一根滑了下去——不是眼花,是真的细了……Orz他这里还在验证稀罕物,底下白底已经忍不住了,支架的四只爪子一起扒拉,浩然出溜就被扒拉下来。 “等,等会!”浩然面红耳赤的喊Stop,按住白底不让他继续有进一步的动作,他重新爬回白底肚子上分腿坐下,“我来,你给我老实仰着,敢起来,我切了你!” 浩然恶狠狠地威胁完,忍着脸红自己伸手下去扩张,因为刚刚才有过一次,那里也有白底的口水流过,还没有干,浩然的扩张做得很顺利。接下来,就是自己坐下去了。 浩然是一手扶着“四脚凉亭”的一根桩,一手握着白底那根尺寸正常看起来没威胁的家伙什,慢慢坐下去的。因为尺寸是正常的,浩然在这个过程中没有感觉到太辛苦,甚至在充盈的时候,还有种满足的舒畅感觉。 但是当他完全坐实,呼出一直憋着的那口气的时候,一阵怪异的感觉就从身下传来,令他僵了脸。 是那种好像强行充气,然后均匀的被从内部撑开,涨满的感觉。 他模模糊糊的记得这种感觉,在抬身的时候伸手下去摸了一把,果然……比才刚大了一圈。但是因为过程是在体内,而且刚刚的扩张做得到位,这种骤然膨胀并未给浩然带来伤害。 浩然苦着脸,有点哭笑不得,果然不是熟悉的世界吗,所以还带这么玩的? 这时,背后一记硬邦邦的东西戳了他一下,浩然用余光看到白底雪白的长条尾巴正弯过来,在他背后戳了一下又一下,这种时候,就算浩然不通兽语,也知道白底是在催促他了。 浩然深吸一口气,拍拍白底的身侧,之后腿上放松,把身体慢慢沉下去。 第27章 争宠 … 浩然的心情这两天终于开始好转。 夜生活很和谐,这点是最能让人心情舒畅的。浩然觉得简直应该颁给他一个勇气可嘉奖——如果不是他勇于尝试,又怎么能知道不是谁都有金鬃那么恐怖的持久的?就像白底,就很好,浩然有享受到,又没折腾的七死八活,甚好甚好! 还有另外一桩就是小肉球现在的长势良好,但这事虽然是好事,副作用也有,不知道最近金鬃是忙完了还是在外面野够了,反正他最近是不总往外跑了,除了狩猎时间,一般都卧在家里,这让浩然中断了许久的窝棚上墙计划终于得以继续执行——前提是,得把白底留下看家! 把白底留在家里是浩然最最放心的,因为除了白底浩然不信任任何一只。 掰着手指细数理由,计:金鬃对肉肉还是很感兴趣,没事总喜欢凑过去闻闻,浩然一则是真担心这家伙闻着闻着觉得味道不错就给啊呜了,所以从来不放心把肉肉放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让它和金鬃单独相处;二来黑地在金鬃面前从来都是夹尾巴猫,完全不可信任,搞不好金鬃啊呜了,黑地还会做伪证。所以算来算去,浩然要离开的话,最可信任的留守人选就只剩白底了。 对于此项安排,白底是一贯的善解人意,浩然一点都不担心,而且黑地对于能给浩然做跟班一向只有欢欣雀跃的份,就是金鬃,浩然总觉得他的眼神在往肉肉的摇篮上飘,于是更加坚定不能把他放在家里的决定。 小兽终于有名字了,因为光吃不长毛,一直是只肉团子的形象,浩然一气之下给它命名肉球,但是鉴于这家伙除了不长毛之外还不长肉,叫球名不副实,浩然就满怀着期待之情给它改了一个字——肉肉。 不过这些发生在院子里的舒心事,都抵不上另一份渐渐从心底升起来的心焦。 因为出入森林的次数多了,树木的每一份变化就以更加真切的面貌出现在浩然面前,让他感觉到冬天是真的近了,他有点疑心他这一段时间一直是在过秋天,不过是从初秋过到现在成了深秋,证明,当然是那些每天不间断吃到嘴里的野果,春华秋实,虽然有些果树不遵循这个定律,但那些毕竟是少数。 浩然现在对骑金鬃已经非常熟练了,他从金鬃背上轻轻巧巧的落下来,但是落地有点失误,踉跄了下,他瞄了一眼地面,然后忙忙指挥黑地把背上的藤柳树枝卸下来。 他手里攥着一个蜂蜜果,跟鸡蛋那么大,果皮还有些发青。这是蜂蜜树上最后一个果实,还是黑地爬到树上去,用尾巴抽断了顶端的一根高枝,才摘到手里的。 金鬃一待他落地,就忙忙跑出去了,他们今天的晚饭猎物还没着落。 森林里的野果,蜂蜜果算是晚熟那一茬的,现在果实落尽,应该是深秋即将倒头的另一个标志。 这件事让浩然很忧心,但幸好肉肉已经开始发育生长了,虽然个头没见到什么大长进,但身上那层“吹弹得破”的粉嫩油皮不再露出青色的纤细血管,使他看起来显得结实了很多,让浩然放下不少心。 浩然把灶火挑旺,把蜂蜜果放进石锅里蒸上,然后拍了拍白底的脑袋,带上黑地又出发。在饭点前,浩然要再弄回一捆藤柳树枝来。 他打算编两张像遮阳网那样的东西,给他的“四脚凉亭”做房顶和围墙,双层网中间夹一层厚厚的兽皮,就能起到很强的保暖作用。但是因为藤柳树枝自身长度的关系,一大捆藤柳树枝最多只能编出一米宽两米长的毯子,所以浩然经过计算,觉得他最少需要一百二十条两平方米大小的藤柳毯子连缀在一起才能完成这个给房子砌围墙的工程,实话说这数据听着都让人头皮发麻,工程之浩大,必须抓紧时间。 因为少了一个壮劳力,黑地回来的时候背上背满了藤柳树枝,就没有浩然的位置了,直接导致他们第二次回来的时候天已擦黑,浩然急慌慌的去看石锅,灶里的火都快熄了,只剩几个零星的红点,浩然赶紧扔了一块干柴进去;石锅里的水也只剩浅浅的一层,差点熬干,浩然吓了一跳,扭头去提水,看到黑地已经咬着气根桶站在他身后。 桶里还有一半水,浩然把它们全都倒进石锅里,之后黑地接过空桶,叼着它送回花墙根的原处去。 做这些事的时候黑地显然很快活,走路四爪落地都是猫步似的轻快,韵律节奏都不缺,浩然看得想发笑,这样的黑地让人生不起气也厌恶不来,即使他还顶着那一身黏糊糊的“膏药”,浩然也睁一眼闭一眼的对他挨挨蹭蹭的小偷袭视而不见了。不过因为有这样的对比,白底一直围着他打转,却把尾巴和耳朵都耷拉下来的样子就显得非常扎眼,尤其在黑地熟稔的给浩然打下手,递水桶的时候,他更是呆住了一样站在原地不动弹的看完浩然和黑地的全部互动,之后就慢慢低着头,走到“四角凉亭”后面趴着不动了。 浩然失笑,他现在变得很容易就能理解白底黑地金鬃的肢体语言,所以他跟过去,拍拍白底的背把脑袋拉过来扑棱扑棱,“不会就不会吧,你这身毛烧成黑地那样可没法看了。” 这话说得偏心的不是一点半点,结果浩然一转头就看到黑地满眼受伤求抚摩的可怜德行,吓得他一步蹦到白底身后,惊叫,“不许过来,你给我差不多点啊,见好就收啦啊,你蹭了我一腿还想蹭我一脸吗?” 黑地拳头大的眼睛上瞬间漫上一层雾气,浩然满头黑线:这这这是传说中的近墨者黑吗……啊呸! 有这么一出,吃饭的时候浩然不由自主的多瞄了两眼金鬃,这个,应该算作是一家之主了,虽然自己是智慧动物,但在这样的地方,浩然还真没那个脸皮说这三只都是受他支配的从属动物,不客气的说,浩然才是吃人家的喝人家,连人身安全都得人家给他保障的那个肉脚鸡,再加上现在的关系,切,这他玛的怎么听着这么像童养媳?! 虽然这么想,浩然吃完饭的时候还是把他煮多了的肉块盛出来给三只分了过去,这种行为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过去浩然要么错开主食时段压根不留金鬃那份,要么偷偷摸摸减少金鬃的份例留给白底黑地,如果做到不偏不倚,那肯定是分食的时候被金鬃不错眼珠的盯着做不了手脚才不得不为之,但就算这样三一三十一了,浩然一般也是留下金鬃那份转头就走,怎么说呢,大概是觉得给金鬃投喂享受不到饲养宠物的心理优越感,说白了就是,没成就!金鬃那个大爷……就算就着浩然的手吃东西,浩然也总能在他身上找到二五八万似的的拽相!!! 不过这次,浩然给白底黑地分别投喂之后,剩下一大半都留给金鬃,他端着肉,走到金鬃身边坐下,从白水煮的肉块上撕下一条,蘸了点盐,他看到金鬃的鼻头抽了一下,然后舌头一伸就准之又准的从浩然手心把那块肉卷走了。 在这个过程里,金鬃一直都没睁开眼睛,长长的尾巴也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在半空中甩啊甩的,那副德行要多大爷有多大爷,能气死个人,浩然狠狠瞪了他半天,瞪得眼眶都酸了,之后就把自个给气乐了。 他开始把肉一条一条的撕开,每次都蘸一点盐,然后放在手心托着,金鬃始终没睁眼,但是每次浩然把手一抬过去,他的舌头伸出的时机都能恰到好处,一次没落空。 一块二斤多的肉,不大一会就喂完了。浩然拍拍手,然后心中一动,恶向胆边生的摸摸金鬃的脑门,把一手汤汤水水兼油油腻腻全蹭金鬃脑门的金毛上,“以后我都分你一份,你别再打我儿子的主意了好不好?”浩然笑面虎跟他商量。 金大爷终于睁开眼睛赏了浩然一个正眼,那个架子端得十足十的高贵,配上脑门顶被油焗着立起来的造型,浩然忍笑忍得差点没撅过去。抱着肚子千辛万苦的挪开,找兽皮给自己做裹脚布去了。 第28章 误伤 … 睁开眼睛,是新的一天开始。 浩然从兽皮堆里挣扎出来,没伸懒腰先冻了一啰嗦。 COS原始人的日子算是到头了,浩然在心里记下他得给自己整两件正经点的皮,不然冬天来了再暖和的房子也受不了裸奔这么劲爆的晾膘。 适应了晨间冰凉的空气后,浩然从房梁上把装着肉肉的摇篮摘下来,掀开兽皮。小家伙还没睡醒,肉呼呼的一团四仰八叉的躺在羽毛堆里晾着,光溜溜的小肚子上一起一伏。可爱是真可爱,就是这幅猪一样的幸福睡相落在不得不早起挨冻的人眼中忒招人恨。浩然眼珠蓝蓝的竖起一根手指摁下去,小肉肉的呼吸一顿,鼻子里拉长气鼓出个鼻涕泡泡,柴火杆似的四条腿在空中乱蹬腾。浩然乐得眉飞色舞,嗓子里硬是锁着声,憋着笑把肉肉的摇篮挂回房梁。 编毯子,煮盐,做衣服,另外还要给肉肉准备早餐…… 浩然在心里把今天要做的事过上一遍,排出先后主次的顺序,然后起身去灶台挑火,做自己的早饭。 金鬃已经不见了,浩然知道这个时间出去,金鬃一定是去狩猎,但是他没有印象金鬃是什么时候走的,浩然眯了眼看看天色,确定他今天是这七八天以来起床最早的一次。 “这么早吗?”浩然心里不由得泛开嘀咕,他前几天睁眼都没见到金鬃,浩然还以为是自己起来的太晚了,现在看来,不是他起来的太晚,而是金鬃起得不是一般的早。这么早起,回来的时间却……火膛里先前扔进去的干柴嘭的一声燃出了明火,浩然马上忘了心底突如其来的那股嘀咕,转而忙活起给洗刷石锅添水煮肉来。 他用滚水烫了四块肉,蘸盐粒吃。做法极粗糙,但是前阵子用蜂蜜果焖的做法搞得他现在看见甜食就想吐,连带着所有野果都没胃口,所以虽然蘸盐这种做法完全没烹调格调可言也没技术含量可讲究,但当做清肠胃的话,倒也算开胃。 不算就算开胃,四块肉里浩然也只撑得下一块,所以他从上面撕下来一条,用石斧砸碎了做成肉糜给肉肉。另外三块给金鬃白底黑地,填饱肚子是痴心妄想,浩然一贯把它当做打赏的零食,从黑地的反应来看应该挺受欢迎的。 做完吃完,金鬃还没回来,黑地是跟着浩然一起醒的,浩然拿出一只气根桶,打发他去盐水湖那边取水回来煮盐。 少了一个跟前跟后绊脚的二愣子,浩然本该松了口气,但是因为在拿气根桶给黑地的时候,发现了另一个冬天来临可能要面对的棘手问题,浩然这口气就松不下来了,他于是叹了口气,招呼白底帮忙开始整理昨天晚上抹黑编出来的那块藤柳毯子。 浩然现在已经有四张藤柳毯子了,算上他现在当铺盖的那张就是五张,这个数字远远低于浩然心中算出来的那个数值,使得他给“四脚凉亭”上棚上墙的计划显得那么遥遥无期,但这件事情又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浩然不得不自己给自己鼓劲加油。 而在那之前,还有另一个问题,亟待解决——水桶问题。 一直以来,浩然从湖边汲水用的都是森林里的一种树根,那种树有点类似于榕树。它从枝条上生长出类似气生根的柔软中空枝条,向下深入土壤,形成新的树根,帮助主干树吸收土壤中的养分。这种支根在辅助主树干年久之后,会在吸收养分的过程中囤积下一部分,等到养分囤积够了,就会脱离主干自立门户,形成新树。而在它积聚了养分,又不够自立门户之前,气生根上就会形成贮藏养分的树瘤。 浩然一直以来用的气根桶,就是这种树瘤。把树瘤两端截下,在下面的根枝打个结系上,就是一只天然的水桶,这种水桶获得的容易,使用寿命就不长,大概三到四天的样子,一旦木结构的桶壁也就是树皮,开始失水干燥皲裂,这只水桶的使用寿命就算到头了。冬天里含水分的树皮会上冻变脆,浩然不敢肯定气根桶会不会受影响,而每天的用水都需要临时破冰的话,那恐怕也不是件轻松的事,尤其在这个,悲催的连石头都不生产的地方!!! 想七想八的,时间就过得飞快,黑地打完水干完活,过来邀功的时候,浩然的感觉好像就过了一眨眼那么大会儿。 他拍拍黑地的脑袋给了一个敷衍的赞许,大概又过了五分钟,才迟钝的“耶”了一声。 黑地站在他身后,没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长长的黑色尾巴垂在地上,左右左右趟地摇摆,非常丧气的德行。 浩然走过去,把两手都伸出去顺毛,油光水滑的黑色被毛被晨间的日光浴出闪亮的光彩,是健康的,令人爱不释手的质感。 “你好了啊?”裹在身上十来天的那些烂泥都不见了,连同那些被火灼,热燎搞出来的癞癞痢痢的痕迹,黑地恢复一只猛兽的风采,站在晨光里,威风凛凛的。 黑地在浩然走过来的时候就活了,在浩然摸他的时候就二了,他的耳朵和尾巴都精神过来,在晨风里把空气抽得啾啾作响,硕大的脑袋死命做出小鸟依人的贱相,把浩然拱得跟头把式的。 “Stop,Stop!白底救命啊!”眼看着黑地把他拱了个跟头还不算,大脑袋顺啊顺啊就往浩然一早系好的兽皮裙带挪过去,浩然大声喊白底搬救兵。 眼前金光一闪,黑地横空飞去,浩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砰然巨响之后连着三四声砰砰咚咚的响声就砸进了他的耳朵,浩然愣愣的看过去,惨叫,“啊——我的房子……”顿了下,脸色一下子唰白,“——肉肉!!!” 尘埃散去,浩然一屁股坐倒在地,脸上是劫后重生的空白,但是紧接着又一脸紧张的蹦起来冲进废墟里。 金光一闪黑地就飞起来了这事浩然不陌生,他定下神就反应过来了,但是浩然不知道金鬃是怎么后发先至抢进横梁被黑地压垮,支撑的四根柱子陆续倒下的废墟中去的,他在电光火石间硬生生挤了进去,充当了天塌下来大个顶着的那个大个,令落下来的横梁没直接砸到地上压碎摇篮。 浩然几乎是手脚发抖的把摇篮从横梁上摘下来的,他掀开盖在摇篮上的兽皮,发现肉肉在这场浩劫里仅仅是在篮子里打了个滚,大概磕哪了,闭着眼呜呜的哼哼。 浩然把他翻来覆去的检查了好几遍,确定一个毛孔都没伤着,才松了口气,腾出空来看肉肉的救命恩人。 一眼,浩然就傻了。 金鬃是在窝棚倒塌的瞬间硬生生插进去充当支架的,不仅承受了横梁从天而降,还被歪倒的柱子砸到,但这些都是小冲击,真正的伤害来自从天而降的黑地,那家伙是挟着一身冲力,重力,外加加速度硬砸下来的,金鬃脑袋上挨了一下,真正的头破血流。 白底和黑地都忙忙的加入到把金鬃从废墟里解救出来的工作中,浩然却原地僵硬着一步都迈不出去。铺天盖地的愧疚把他埋了起来,他觉得喘不过气。 再怎么说,肉肉也只是只宠,而金鬃救过他的命。他明明看到金鬃压在废墟底下,为什么会先顾着一只宠物却完全没想到好好看看金鬃呢?! 金鬃被白底和黑地从废墟里弄出来的时候,走路有点晃。浩然看到他的大大的眼珠上面充满迷茫,就像人冷不丁磕到头的样子,浩然猜,金鬃现在大概也有点昏头,希望他挨的那一下,不会砸出脑震荡…… 浩然看到金鬃摇摇晃晃的站了一会,然后猛一甩头,心里跟着一紧,接着,浩然看到金鬃摇摇摆摆的向他走过来。他身躯庞大,小幅度的摇晃也显得惊悚,好像下一秒就会倒地不起。 浩然脸上一阵阵的发烫,那是一种从心底泛上来的羞愧,他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东西。 金鬃来到他跟前,先是在他脸上舔了一下,然后又低头,嘴巴一合脑袋一晃,把篮子上的兽皮拽掉了。 浩然心里砰砰乱跳。 但是金鬃只是盯着篮子里看了一会,没心没肺的肉肉一鼓一鼓的腆着肚子又睡过去了,金鬃伸舌头在它嫩乎乎的小肚皮上舔了一下,然后就掉头走开,一只兽孤零零的在靠近花墙的地方趴下了。 浩然又过了好一会才把金鬃做出的一番动作吸收消化完全部意思,他是在安慰他他没事并且确定肉肉也没事吗?浩然可没忘记肉肉从前是金鬃找回来的零食呢,会做出这样的动作,是因为他紧张这个小东西的缘故吧?所以金鬃在凉亭倒坍的瞬间冲进去,是因为爱屋及乌?还是不想他伤心难过? 但是不管哪一个理由,浩然都被感动了,感动的一塌糊涂。 他反思自己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对金鬃的所有行为,得出自己其实真的很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结论,可能有些夸张,但是人在诚心自责的时候一向是不吝于剜心挖肺的剖析自身的,他把摇篮放到一边,走上前抱住金鬃,在心里发誓以后绝对不能对金鬃这么不公平了—— 他是老大,要照顾所有被他纳入羽翼下的人和兽,所以他强硬;他是哥哥,在家主的威压之下有些日积月累而出的脾气才正常。作为人,要透过现象,看到本质,否则就太丢人了,还不如一只野兽! 第29章 葫芦 … 房子塌了,要重新盖,浩然的编织计划,不得不押后进行,但是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在新的房架竣工后,浩然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快成为一个合格的建筑师了。 新的房架比之前多用了九棵树干做材料,原本长方体的标准房型,被他加了八根立柱变成十二边形,并且在十二边形的正中间加立了一根定心柱做六根拱形房梁的结点支撑。他们现在已经攒了近百张兽皮,浩然大手一挥,提前把它们用上了,当连缀而成的巨大兽布把整个房架笼罩起来的时候,浩然简直以为他看到了异域风情的蒙古包,那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成就感,非言语能够形容其万一。两天一夜的辛苦劳碌都有了值得的回报,浩然非常满意,之后,他就地卧倒睡着了,连一秒都没浪费,并且嘴角带着欣慰的笑。 这一觉,浩然睡得非常舒坦,醒来的时候,卷帘窗外的天空布满灿烂的火烧云,在林海上方,布满半个天空。 他睡了一整夜加上一个白天。这是他观察来的结果,他据着窗边,双手虚按在不能承重的兽皮窗台上,他看见地灶腾出烟蓝色的轻烟,石锅上飘荡着白色的水蒸气,而金鬃趴在卷帘门外的空地上打盹,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充满喜乐安宁的居家气息,简直,就是一个农家小院! 他笑出了声,趴着的金鬃敏锐的接收到了,耳朵立得笔直,接着,他一跃而起,从卷帘门外迈着从容的步子走进来。 真聪明,他只跟他们郑重的强调了一遍,就记住了。 不过,“除了进出要走门,还有不许在房子里面打架,玩也不行,还有你那个动不动就把黑地白底撞飞的毛病也要改,就算在外面也不行,对着房子撞更不行,还有这十三根柱子,更是要特别注意,不仅不能撞,尾巴也不许往上抽,你听见了没有?” 浩然对着金鬃的耳朵耳提面命,这个蒙古包他是非常的满意,再来一次,浩然真怕自己做不出来。 尤其是十二边形的每一面都开了一扇可以卷折的兽皮窗,这个创意,浩然每次看到都会笑出来,他简直是天才! 天才陶醉够了,开始满地找他儿子了。 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边转,边“肉肉”“肉肉”的喊名字。 他当然不指望肉肉能回答他,小家伙昨天还只会哼哼呢,但是浩然明明记得,他昨天是把肉肉连篮子一起,挨着花墙边那一溜气根桶一起放的。 他揪着金鬃着急的问,“我儿子呢?你看见我儿子没?” 金鬃回给他一个爱答不理的眼神,自顾自的在卷帘门里趴了下来。 自力更生的成就感,潮水似的的退却,一个火花在心里爆闪,炸出一溜黑色的闪电,浩然一屁股坐倒,满脸难以置信的愕然与吃惊,“你把肉肉弄哪去了?”浩然跳起来冲到金鬃跟前,“啊,你说话啊,你把我儿子弄哪去了?你没吃它是吧,你把它弄哪去了你给我拿回来啊!!!” 他拽着金鬃的脑袋摇晃,金鬃打了个响鼻一甩,浩然就被他甩得踉跄退开,蹒跚数步之后一脊梁骨撞到身后的中心承重柱上,蒙古包顿时一阵摇晃。 金鬃的耳朵一下子立起来了,整个身体站得笔直,他警惕的看向房顶,又逐分逐寸的转着圈的看十二根立柱,显出十成的关注于蒙古包的建筑质量上,对浩然的质疑一眼不回。 浩然整个人都空了,僵硬了,金鬃的样子根本就不是心虚,在浩然面前他根本用不着心虚,他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根本就是在告诉浩然:我就是吃了,你又能怎么样? 这个晚上浩然前所未有的失落,那种郁郁的心情让人发狂,浩然把他所有的理智都调动起来分析这件事情,他告诉自己金鬃想吃掉并且已经吃掉肉肉是食肉动物的本能,那是正常的。他留着自己没吃并且好吃好喝的供着,同时当牛作马的又给骑又给干活才是不正常,他已经拥有了一份万分的幸运不应该奢求过多,但是就算他的理智给他找了一万个理由说明金鬃吃掉肉肉这个事是正常的、是应该的、是没什么、也不值得大惊小怪的,那种挥之不去的失落还是跗骨之蛆一样的缠着浩然,缠得他心里一阵阵的发堵,好像心脏往外泵血的出口被塞了一大团兽毛,梗得他上不来气。 半夜的时候浩然感觉到自己身上起了热,他起身,摇摇晃晃的去找剩下的兽皮,一双荧光闪闪的眼睛在黑暗中定定的凝视着他,他在路过的时候认出是白底,于是伸手上去拍了拍,黑暗中也不知道戳哪了,白底发出一声低低的哀叫,炸毛似的抽了一下尾巴,蒙古包里顿时响起一串疼吼。 黑地真是个倒霉鬼,这是浩然最后的念头,他还笑了一下,因为这事挺可乐。 接下来的日子,就成了一场只有黑白剪影的无声大梦。 梦里浩然几次清醒,又几次沉眠,清醒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病的很严重,搞不好又破了三九四零的高温,在没有抗生素没有点滴退烧针的这里也不知道挺不挺得过去;沉眠的时候就一直一直看着一个裹在迷雾里,影影绰绰只能分辨出是个肉嘟嘟的小孩子身体的小家伙,用身子四肢着地的方式飞快的爬啊爬,浩然总想揪住他仔细看看,他觉得那个小小的身影很眼熟,很亲切,但无论他怎么追,怎么伸手去够,那个小身子都爬得飞快,浩然总是抓不着,最后浩然急了,他大喊了一声,猛的往前一跳,浓雾骤然散开,现出一个不见底的深渊…… 浩然诈尸似的从一堆兽皮当中弹起来,咣当一声和金鬃的獠牙来了个亲密接触。 他捂着脑袋倒回兽皮里,感觉浑身上下黏腻腻的,又软绵绵,提不起一丝力气。他摸到自己的温度,知道他又挺过一劫。 但是这一劫是不是完全过去,还是一会儿还得继续,他就不知道了。 外面阳光正好,浩然苦笑着发现,这蒙古包自从造好,卷帘门卷帘窗就一直没放下来过。他积攒了一会力气,试了下发现还是站不起来。 浩然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对金鬃开口,“有吃的吗?我饿了……”声音出口,又忍不住叹气,嗓子干得冒烟,说话全都是气音。 金鬃很明显没听清浩然说什么,直着眼僵了一会,伸出爪子在浩然身边扒了扒。 顺着余光看过去,浩然愣住了,是一大堆各式各样的野果,红的绿的青的紫的黑的,熟烂不拘,大小不一,堆在身边摊开一地。 浩然愣过之后从中选了一个紫色的,看起来口感应该能不错,谁知咬了一口才发现有点涩,没全熟。他扔过一边换了个红色的,勉强给胃里填了点食。 吃下一个果子,浩然总算觉得嗓子里舒服一点了,“白底呢?”浩然问。 金鬃没反应,前爪继续扒,又一个浩然刚刚吃过的红色果子从果子堆里被单独踢出来。 浩然吸着一口气慢慢的摇头,他现在每一丝力气都是珍贵的。 金鬃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尾巴在身后甩过来甩过去,好像在评估什么,他这样认真,浩然被他看得心底直发毛。接着,他把浩然的那堆兽皮被子全都扯开了。 浩然条件反射的两手伸出往下捂,但是金鬃根本没理他这茬,他低头用嘴含住了浩然的肩膀,尝试着抬头把浩然拎起来。 这个举动似曾相识,浩然想起来后扶着金鬃的腿慢慢撑着站了起来,但是站起来是站起来,浩然这回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披上一条兽皮后死猪似的趴到金鬃背上,像第一次那样被金鬃驮出门。 金鬃带着他进了森林,他好像有目的的在森林中循着一个既定的方向奔跑,速度不慢,带起的风凉飕飕的,浩然又觉得头开始发昏了,但幸好没多久,金鬃就停下了步伐。 浩然被控得头昏脑胀,见他停了,就想滑下来,结果一动,就直接栽葱了。 栽葱的地居然还挺软,不仅软,还有温度,浩然刚反应过来这是谁的肚子啊,抬头,愣了。 头顶上方七八米,一根横生的树杈贴近树干的地方,挂着一个浩然很眼熟的白色东西。 是那个前阵子白底不离手的葫芦型鱼鳔“热水袋”。 现在它冲了气,圆鼓鼓的更像葫芦了,而且葫芦里面还有个黑色的会动的影子,那个影子一动,葫芦就在半空晃悠一下。 第30章 肉肉 … 浩然呆呆的看着半空中,七八米的距离对他现在的身体现在的视力那也是一项挑战,他看不清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但是有个声音一直在他心里朝他狂喊:往上看往这看往我看!!! 半空中就那一个葫芦在迎风招展,不过,森林里有风吗? 浩然的脑袋这时候才开始恢复工作,而一旦大脑恢复正常,浩然很快就发现异常。 根本就是不是葫芦被风吹动,而是葫芦里,有个小东西在挥舞手脚,带动葫芦在空中摇晃。 那个小东西似乎也看到浩然在仰头,在葫芦袋子里挣扎的更厉害了,充满气圆滚滚的葫芦被它在里面连踢带打的折腾,钟摆似的晃动中,居然又开始加入滴溜溜的旋转运动。 浩然看了几眼,就受不了那个眼睛画圈的转动,扑腾着挣扎站起,他这次发烧,病得不轻,手脚都没力气,乍一靠自己的双腿站立,着实踉跄了几步,最后倚着树干才勉强站直,但也累得呼哧呼哧大喘。 四周格外安静,金鬃,白底,黑地,都站在树下,仰头往上看,神情专注,浩然被这样庄重的气氛弄得也跟着仰头,视线里只有白色的葫芦,耳朵里也只有葫芦摇晃时,吊着葫芦的绳子跟树杈摩擦发出的嘎嘎声。 一直安静的金鬃忽然发出一声震动四野的巨大吼声,浩然脑袋里被他震的嗡嗡直叫,只见头顶上的葫芦,那里面的小东西忽然像被开水烫了似的拼命折腾起来,它整个身体都趴到圆滚滚的葫芦底上,现出清晰的轮廓身形,浩然巨震失声,“肉肉?!” 肉肉听见浩然的惊叫,一瞬间挣扎的程度又加剧了。 后来的事情发展,就完全超过浩然的理智掌控的,以至于再后来,当他清醒后再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就跟疯子一样学猫科动物那样用手指和指甲扣着树干要爬树,金鬃过来阻止,他就一拳砸在金鬃的鼻头上,把金鬃打得之后好几天都眼眶红红;黑地用尾巴来缠他的腰,差点被他齐根拽秃,惨叫着夹藏起来;但是最后他还是没爬上去,他本来就不会爬树,大病之后又力气不足,全凭一股气硬撑,然而这股气能撑住他的精神,却撑不住他的指甲,他在抱着树不到一米五的地方就掉了下来,还撬翻两根指甲,搞得满手鲜血淋漓…… 他躺在地上拼命喘气,眼泪不停的跳下来,胸膛急剧欺负,他觉得自己太没用了,连白底过来哀叫着舔他的手,他也没反应。 树下被浩然的失去理智搞得乱成一团,低矮的植物被压翻了一大片,不够茁壮的小树也被弄断了好几棵。金鬃这下被彻底触怒了,他爬到树杈上,冲着脚下的葫芦一顿咆哮,葫芦里的肉肉回应以更剧烈的挣扎,浩然心都快跳出来了,拼命挣扎起身,扎着手在地上找角度,唯恐系着葫芦的绳子不结实,把他的肉肉摔下来。 金鬃持续的吼叫,每一声都震得人头皮发麻,浩然就那么多精气神,仰着头接了两圈就眼前一阵阵发花又发黑。 白底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一边还要担心头上的高空坠物,不时夹在金鬃怒吼的间歇发出劝架似的叫声,而黑地就夹着尾巴又看上面又担心浩然,脑袋眼珠上面下面折腾不过来。 就在这时,随着金鬃又一声连浩然也听出怒气的巨吼,白底忽然发出低徘的嘶吼声,半空中的葫芦顿了一下,猛然开始比之前更剧烈的摇动,随着一声让人齿冷的裂锦响,浩然心中一慌,忙忙扎着手去接,却见半空中一个黑色的身影从葫芦袋子撕裂开的地方掉出来,在自由落地过程中由小变大,从巴掌大的一小团眨眼变成一条手臂长大腿粗的动物,极速朝他砸过来…… 浩然被这变化惊得忘了反应,还是背后一股巨力,把他斜着撞飞出去躲开。 世界都清净了。 …… 时间一晃,过去了七八天。 这场大病,消耗光了浩然定居在这以后积累下的全部能量。他整个人瘦下来一圈都不止,有两三天的时间都只能躺在他的蒙古包里睡觉或是躺着发呆,身体里没有一点力气,连从帐篷里走出去,都会累的弯腰狂喘,奄奄一息。 他的编织计划又得无限期押后进行了。 但这些都不能阻止他的好心情,因为他终于找回了他的宠物,他当儿子一样养的肉肉。 这天,浩然迷迷糊糊的正在午睡,突然感觉到一只爪子在挠他的脚心。 金鬃白底黑地都长得高头大马的,虽然尾巴也能做出这样搔痒的举动,但是这只爪子上有软软的肉垫,所以浩然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他忍着痒和笑意蜷腿躲开,那只小爪子居然锲而不舍的跟了上来,浩然伸腿,把捣乱的肉肉踹了一个戽斗。 “反了你了啊,打扰我睡觉,还得寸进尺!”浩然笑骂。他这两天终于开始恢复一些精神,但也只是精神,身体还是跟不上恢复的进度。 肉肉原地骨碌了一圈,爬起来哼哼唧唧的蹭到他身边,大眼睛眨啊眨的,圆滚滚的身子扭动扭动再扭动。 浩然呵呵笑,“耍赖吧你就,啊!你金大叔呢,跑哪去了,一离了他眼么前的你就反天,啊?还扭!你把鸟粪都蹭我床上了!”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浩然还是伸手,有点费力的把肉肉拖过来放翻,他在手边准备了一块兽皮,此刻拿过来,把肉肉四个小爪子一一擦干净,然后抱起他放在自己身上,任凭毛茸茸的被毛,散了他一胸膛。 他们住的地方,确切的说是隔壁的盐水湖,现在已经成了鸟儿的天堂,就在三天前,有大批的青绿色翎毛的小鸟军团,从不知名的地方飞来,在那片贴地藤蔓植物上做窝留下,它们清早去森林里面寻找食物,到了晚上就集体归巢,每次起飞和降落,绿汪汪的翠羽能盖住整个盐湖,非常壮观。 但在壮观的同时,麻烦也不少,让浩然非常庆幸他动手早了两天,不然现在,他就要待在鸟粪堆里睡觉了。 兽皮擦过肉肉的爪子,顿时变得脏兮兮的,但幸好鸟粪没有什么异味。 “你又跟你黑地三叔去偷蛋了是不是?”擦完爪子,浩然打了肉肉肥嘟嘟的小屁股一巴掌,他力道很轻,就是做个架势,“被你金大叔闻出来你就惨了。” 肉肉舔了舔他的手指,又撒娇似的哼哼了两声,接着就拱啊拱的钻到他怀里去了。 浩然被它的被毛蹭到痒痒肉,笑出声来。那一天,肉肉从葫芦里一掉出来,身体就像吹起的气球一样迎风膨胀,但那时候浩然的意识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所以当他后来从昏迷中清醒,着实吓了一跳。 但幸好,吹气的过程是亲眼目睹的,浩然后来回想了起来,除了叹息肉肉的发育过程太过诡异之外,接受上倒也没太犯难。 而且肉肉那时候,几乎要比浩然还虚弱几分,它躺在浩然身边,翻着肚皮,睡醒了之后连身都自己翻不动,引得浩然在自己不舒服的同时,还要替它担足心事,唯恐它一命呜呼了。 这样的心情之下,那还记得之前那些诡异的前情。 不过,还好,小家伙拥有野兽级别的顽强生命力,在休息了两天之后,就能和金鬃白底黑地他们一样能吃生肉进食了,而一旦开始进食,不到一天,它就恢复了生龙活虎的精力,跟在黑地白底屁股后跑前跑后,不知疲倦。 晚餐有蛋,白水煮,个头虽小,剥了壳之后,却和原来的世界一样美味。浩然这两天都在吃这个,只要把偷回来的蛋放到石锅里煮上就OK了,黑地做起来很简单,浩然吃得也比那些用嘴咬碎再煮的肉糜,就是那些可能是来过冬的绿翎鸟,算是倒了霉了。 不过浩然现在没工夫操绿翎鸟的闲心,他只希望自己能快点康复起来,绿翎鸟的成批迁徙,让浩然嗅到了更加明显的冬日气息。 第31章 反省… 下午浩然又搂着肉肉睡了一觉,当他醒来,发现肉肉不知道跑哪去了,兽皮铺盖里只有他自己一个。 门外有火光在闪,天黑了。 他动了动头,顺便拗了几圈脖子,发现身上非常轻松,除了胃里有些不适,感觉到饿之外,他没在身上找出其他不对付的零件:这是个好现象,说明这场病,至此已经好了九成。 检讨自己这场大病,得出的结论就四个字——自作自受! 如果他对金鬃的信任能再多一点,这场无妄之灾说不定就能躲过去,就算他自己的身体不争气,但起码也不会发作到这么惨烈的地步,要知道,高烧上头的时候,浩然可是好几次都觉得自己挺不过去了。 事后诸葛亮让浩然非常羞愧,他把兽皮披上身,打算出去外面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结果刚一动身,黑地就从外面欢快的跑进来。 他明显是听到浩然起身的声音才跑进来的,围着浩然转了一圈,用鼻子狠狠的在浩然身边嗅了几下之后,又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浩然听到他先是围着放下卷帘窗的房子跑了一圈,正纳闷这是在做什么,就听见一阵扑棱棱拍打翅膀的声音在房前屋后响起,浩然怔住:不是吧,绿翎鸟已经多到连他们家都要改成栖息地的程度了吗? 在院子里巡逻完一圈的黑地神气活现的叼着一只气根桶,重新从门口跑进来。 浩然会心微笑,就着黑地的殷勤洗了脸,洗了手,本来想再擦擦身,汗浸了七八天,身上都黏了,但是想到晚上又是凉水,再看到黑地那亮得不怀好意的大眼睛,浩然放弃了,再邋遢一天吧,明天烧点热水,感冒好了别再自己得瑟回去。 他洗漱之后,黑地又殷勤的叼着水桶跑出去,浩然听见他还是那条线路,先是围着房子跑,惊起翅膀扇呼声无数…… 天呐!浩然用力闭了一下眼,这外面得攒了多少鸟粪啊! 他在脑子里谋划着怎么收拾这些不讲卫生的绿翎鸟,耳边听到黑地脚步轻快的再次跑进来。 这回,他叼着一只篮子。 浩然看见篮子发现有点眼熟,到了跟前才发现居然是从前装肉肉的小摇篮。 “你从哪把它翻出来了?”肉肉失踪的时候连同这个篮子一起不见,不如此他也不会死死认定进而冤枉了金鬃,浩然又是愧疚又是无奈的蹲下,发现篮子里装了东西,把手伸进去,一个一个都圆溜溜的,浩然挑挑眉,看见黑地的眼睛在昏暗中亮闪闪的,极度熟悉的光芒。 “黑地真厉害啊,学聪明了,知道用东西装起来!”浩然从善如流的摸摸黑地鼻头,“作为奖励。今晚我们吃炒鸟蛋!” 但其实说是“我们吃”,实际做出来却是浩然吃着黑地看,鸟蛋装了半个摇篮,是挺多的,那是看对谁而言,黑地?连篮子一起塞进去都填不满他半张嘴。 久违的熟悉味道不仅填饱了浩然的肚子,还慰藉了浩然的精神,他在饭后用兽皮裹了脚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发现鸟灾并没有他想的那么严重,这些鸟的确侵占了他们的小院,但位置仅限于院子周围的花墙篱笆,它们在碗碗花根挨着地的地方絮满了密密麻麻的巢,浩然随随便便走了一圈,就掏回来几十只蛋。 这可真是,跟家养的老母鸡一样方便啊,至于断子绝孙什么的……这年头谁顾得来谁啊…… 浩然心安理得的把蛋放进摇篮里,扭头看到黑地压着脑袋翘着屁股竖着尾巴趴在他刚刚掏过一窝蛋的碗碗花丛边扒拉爪子,锲而不舍的打算把鸟巢中最后一只压箱底的蛋弄出来,浩然赶紧把他那只跃跃欲试的爪子按下去,“走了,辛辛苦苦下的蛋,怎么也得给人留俩热窝啊,全吃了明年没鸟来了,走啦走啦!” 他拖着黑地往前走,刚一转到房前,就看到白底背上高高耸起一座山,嘴里咬着一只猎物,正在放下。 天太黑了,浩然看不出猎物是什么,但能认出这绝不是他们吃惯了的黄羚貘,这只猎物的体型比黄羚貘瘦小,随着浩然认真打量地上的猎物,白底又甩了两下身体,砰砰两声响之后,又有两只同样的猎物从他背上落地。 山没了,视野扩大露出后面的金鬃,还有——“肉肉”? 浩然喊了一声,快步绕过白底走过去,肉肉被金鬃叼着后脖子毛,正四肢悬空缩着脑袋抓挠翻腾,一听见浩然的声音,它动作停了一下,接着就马上对准浩然的方向呦呦叫起来。 如果是以前浩然一定二话不说大喊一声——“金鬃,放了我儿子!” 但是浩然今天刚对自己进行了一场彻底的深入的全面and诚恳的检讨,所以他来到金鬃面前,没伸手去拯救肉肉,反倒两手一背,站在里肉肉半步之遥的地方,啧啧出声。 肉肉看到他挨得那么近,扑腾的更欢腾了,四只小爪子整个一个标准狗刨,还是旱地行船,“呦呦呦呦呦呦——” 浩然“吽吽吽吽吽……” 肉肉傻了,四只小爪子一起僵住,凝固成半空中的毛绒玩具。 浩然哈哈笑,把脑袋伸过去,“说吧,儿子,你又怎么惹了你金大叔了?” 肉肉悲愤的复活了,四只爪子扑腾的更厉害了,金鬃谨慎的后退了一步,浩然正没自觉的围观儿子注定求而不得的无用功撒娇,当下非常没自觉的跟随了一步,金鬃跟着继续退。 嗯? 浩然仰脖看金鬃,金鬃甩甩尾巴,忽然转身就那么咬着肉肉冲出院子。 浩然马上追出去几步,斜刺里一道白影横撞过来,白底堵住了他的去路,又伸舌头在浩然脸上舔了几下。 浩然被他舔得连连后退,又痒,忙忙摇晃双手,“行啦行啦,我不是去抢肉肉,我不管的,给金鬃处理,金鬃金鬃,他说了算……”远目,能说了算的金鬃已经不见了,浩然弯了弯嘴角,改口,“今天打得什么回来,我看着不像黄羚貘啊。” 第32章 惹祸 … 浩然的病基本上就算是好了,按理说病得这么严重,就算好了怎么也该多休息几天巩固下健康成果,但是浩然不敢再耽搁下去。 他烧得昏昏沉沉的那几天不记得具体日子,但是闭眼天黑睁眼还是天黑,浩然可不敢那么大意的觉得他是傍晚闭眼黎明醒来,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他每次昏昏沉沉睡过去,一睡就是至少一整天,一整个对时,这样一算,他浪费的时间就不是短短几天了,搞不好十天半个月,都没个准数。 自从空降被移民,浩然第一次发觉,他这日子过得,实在不怎么着调。 所以一旦感觉到身上松泛一些,他就马上投入到编织藤柳毯子的工作中。并且这一次,他尝试着把黑地拉拢过来,做副手。 如果黑地能光靠看着他烧火做饭就模仿着学会那么复杂的工程,那么编织藤柳毯子这么单调的工作,黑地也应该能胜任。这是浩然病急乱投医的想法,他自己也觉得有点异想天开,所以在黑地完全搞不定那左一根右一根的藤柳树枝总是三两爪子下去就把排列整齐的经纬枝条排列搞成一团乱麻的时候他虽然有点失落但是并不失望。可是生活,总是会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他关上了浩然发掘黑地手活潜能的大门,却意外的打开了对肉肉的深层认识之窗。 大概是个头小,四肢也小,肉肉的小爪子明显比黑地更灵巧,这让他在编织这项完全手工的活计上拥有了黑地绝对不能胜任的优势,他可以很轻松的带着一根纬线,按照浩然隔一压一的次序依序钻爬过一系列的经线并且不弄乱它们,而浩然只要在它每次钻爬完,把它松松散散穿过的纬线往整体紧凑上调整一下就可以完全放手了。 这么一来,浩然等于一次可以穿两根纬线,编织速度提高了虽然不到一倍,但也有个百分之七八十的程度,一天下来,浩然完成了六张毯子的制作,比之前多了整整两张,相信明天合作的更顺利之后,再多编一张也不是问题。 “行啊,儿子,跟老爸一样聪明哦!”晚上天黑,收工的时候浩然把肉肉一把抱了起来,贴到脸上狠狠亲了一顿。 “想吃点啥,老爸给你做!”浩然非常豪迈的许愿。 黑地非常失落,跑过去把浩然完工后摞成摞儿的毯子狠狠扒拉了两下。 虽然许愿时候很豪迈,但是因为不能沟通,最后做什么还是浩然做主。不过因为心情好,浩然最后还是决定做点新东西,奖励嘛,希望啊,得让孩子有追求不是?! 浩然决定做个棒打肉丸。 棒,就用今天刚拉回来做柴火的木头,浩然找了一截没有疖子的,扒了树皮洗干净。 肉,是昨晚白底背回来的。浩然当时以为不是黄羚貘,但是今天白天把吃剩的拉出来瞅瞅发现还是黄羚貘,只是,这回的三只好像是幼崽,所以体型才小了一半,而且肉质非常嫩,比成年的好吃多了。 但是打的时候,就出了点插曲,浩然两手握着去了皮的棒子砸了两下,就被黑地拱开了,这活就是甩尾巴,甩啊甩啊甩啊,他能干啊,他能干得非常好啊,黑地非常哈皮的把浩然的棒子抢下来,他用尾巴缠在棒子头浩然握过的地方,接着高高抡起,往下一甩…… 浩然连滚带爬的扑上去架住了。 “我的祖宗喂,”浩然揪着黑地的尾巴求饶,“你轻点啊,我菜板跟你有仇吗?” 黑地那么老大的眼睛无辜的眨了眨,伸舌头舔脸。 浩然往后错开一步,闪出骚扰半径,“你轻点啊,这菜板晒干不容易的,啊。” 浩然的菜板是用长毛牛皮做的,他当初误把毛牛当牦牛,但事后总是觉得可以试试,就把已经被当成垃圾扔进森林的牛皮又捡回来一块,洗干净之后晾了一个多月,晾到他自己都快忘了有这回事了。 因为浩然的贴身指导,黑地总算有惊无险的把兽肉都砸碎了,烂糊糊的一大滩。浩然在石锅里添了水,烧上,接着从摇篮里拣出十来个鸟蛋,掂了掂分量,又拣出两倍的数。 太小了,看着这数,都替绿翎鸟揪心。浩然在心里默哀了一遍,手下毫不含糊的把蛋都打碎。 肉是砸碎的,粘性很好,浩然之前已经把它们在案板上团起来做成个有沿有洼的碗形,现在就把打碎的蛋清蛋白都放进“碗”里,用手把黄和清都抓碎,接着像和泥那样把肉和蛋搅拌在一起,这当中黑地几次三番的凑过来想找点活干显显殷勤,都被浩然伸脚抵开,开玩笑,黑地再来忙,那就不知道搅出来的肉丸里会有点啥了。 虽然他现在已经对口水免疫了,但是兽毛什么的,一根两根就马马虎虎,三五七根可就真是太重口了。 那一大堆肉,最后做出两锅丸子,浩然这根废材吃了二十四个,撑得肚子滚圆破记录,摊在一边不想动弹。但这二十多个肉丸在那一锅里也只占不到五分之一的地方,剩下的他都平分给肉肉和黑地了,他们俩都相当能吃,尤其肉肉,浩然简直大开眼界,它吃下的那些如果堆在一起简直比它的肚子都大,浩然怀疑它的胃是连接着第七空间。 第二锅浩然就放在火上继续煨着等金鬃和白底回来,但是一直到他困得东倒西歪,那两只还没见到回来的影子。 浩然心里有不太好的想法,这个想法,让他慢慢的睡意全消。这时,一直在他身前身后脚边转圈玩自己尾巴的肉肉忽然停下动作,接着小小圆圆的耳朵在脑袋瓜上一转,头一低就钻进浩然怀里,还把尾巴抱起来拘在四爪之间,瞧着,竟然有点噤若寒蝉的架势。 浩然被它逗得想笑,但是没等到他笑出来,院子里就传来声音,白底和金鬃终于回来。 他们是空着爪子回来的。浩然很惊讶,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而且他们两个的身上都布满了汗水,一看就是长途奔跑之后的疲惫样子,再加上在外滚了一天的风尘,看起来狼狈极了,尤其金鬃,鬃毛张扬的时候就很威风,但是一旦浸汗打绺成条,就会显得异常狼狈,落水狗似的,而现在,他就是那么一副形象,不由得浩然不起了最坏的联想。 其实金鬃和白底最近出去狩猎,时间都越拉越长,早上走得越来越早,晚上回来的也越来越晚,浩然已经有了猎物越来越难抓的觉悟。 他把一直热着的肉丸盛出来,二一添作五,分给白底和金鬃各一份。 他做这些的时候,因为肉肉一直扒在他身上拽都拽不下来,就把它扛在肩膀上了,在把肉丸分给金鬃的时候,浩然感觉到金鬃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他的肩膀。 和肉肉有关?他想起昨晚金鬃把肉肉叼到他视线范围之外的单练。浩然不由得上了心,抹黑举着火把去森林里采藤柳树枝的时候,一直没敢把肉肉留下,甚至到了睡觉的时候,都有意无意把肉肉按进自己的被窝。结果大清早睡醒之后浩然发现他又小人之心了,金鬃早早就走了,他今天带了黑地离开,把白底留下跟浩然作伴。 没有总想证明自个存在价值的黑地添乱,浩然今天编毯子的进度快了不少,但他总定不下心,白底看起来好像是昨天累得不轻,从浩然起来就一直趴在卷帘门口不动弹,闭着眼睛喘息轻缓,好像在睡觉。 如果白底累到半死不活需要补充恢复体力,那跟他一样在外面扑腾一整天的金鬃呢?这么一想,手里的活计就有些做不下去了,浩然担心金鬃他们中午还会空手而回。 结果上午过去了,中午也到了,金鬃和黑地居然一直没回来。 浩然抿着嘴抱着蛋筐五分钟,最后原样放下了。 他烧了一大锅水,然后抱着肉肉进蒙古包,“老实呆着,”浩然用自己的兽皮被把肉肉“活埋”,“不许出来!”他警告完,独自转身走了。 出门的时候,一直睡着不醒的白底睁开眼睛昂起头看着他,浩然拍拍他的脑袋,“看着点它,”他指着里面的肉肉,“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他这样说完,白底马上站了起来。浩然赶紧出手,把他压在原地不让他起来,“你别啊,”浩然惨叫,他这两天算是看出来了,无论任何时候身边都会留的那个果然是保镖的存在,院子里那些不速之客,只要黑地白底甚至肉肉从它们身边过都会惊起周围一圈“鸥鹭”,唯独浩然,他走来走去好几趟都没有一只鸟“鸟”他面子,该干什么干什么,完全无视。 他不让白底起来,白底就改咬住他的“遮羞布”,摆出一副要么一起要么你就裸奔的架势,浩然实在没办法,只好拉着他走到花墙小径的外面。 浩然指着间歇湖对面的咸水湖湖岸区说,“我去那边,抓两只鸟回来,你不要跟过去。它们太害怕你了,一点气息就会吓飞,那样就什么都抓不到了,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浩然一字一顿慢慢的讲道理,他觉得白底听懂了,但是还固执的咬着不松口。 “你就站在这,一直都能看见我,这样还不行吗?”浩然给他指了一个视野开阔的位置。 最后,实在黔驴技穷的浩然只能使出杀手锏,“家里没吃的了啊,肉都没了,金鬃也不回来,……我不吃蛋,我吃够它了。”浩然摆出忍无可忍的强硬姿态,与白底恶狠狠的互瞪了一分钟。 他赢了。 第33章 缺粮 … 浩然中午炖了三锅鸟肉。 绿翎鸟拔了毛跟个三黄鸡个头差不多,倒是有点出乎意料。浩然拿石斧剁吧剁吧一锅炖五只,结果鸟血放了一桶,鸟胗鸟肠装了另外一桶。 他估计的不错,绿翎鸟对白底他们的野兽气息相当敏感,但是对他,就十足没放在眼内,浩然走过去,它们连眼皮不抬,雄性们都出去捕食,浩然一路走一路挑,把那些留在窝里孵蛋的雌鸟挑大的捆了一长串。 吃窝边草不是个好习惯,但是浩然害怕金鬃和黑地今天还会空手而归,金鬃昨天奔波一天,连休息都没有就又饿着肚子继续坚持,万一今天再空手,难道继续饿下去? 他弄回来的炖鸡可能给它们塞牙缝都不够,但是浩然记得他以前翻译过的一篇文献,上面提过野兽每日为了生存所摄入的大量能量,有相当一部分是用来消化它们吃到肚子里的生食的,所以他现在把鸟肉都弄熟了,那部分消耗就可以节省下来,说不定金鬃他们的食量也会跟着酌减也说不定。 这是食物短缺的一个信号,连那么能干的金鬃都会扑空,浩然希望他能多少帮上一些手,本来金鬃他们放着家门口的绿翎鸟不吃,浩然还担心他们会挑食,又或者鸟的骨架太小骨头又多,会吃不习惯,但是后来浩然发现他完全是多虑了,白底吃得就挺香,并且他的牙齿相当给力,那些浩然担心的骨头问题全都没出现,他嘎嘣嘎嘣的直接全都咬碎吞下去了。 不仅是他,连肉肉的小牙都非常给劲,除了鸟大腿上的那块长骨,它也没浪费一点食物。 这样一来,浩然就放下心了,绿翎鸟这么多,就算不能尽情饕餮,拖着日子饿不坏总是没问题的。 他东想西想,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与肉肉合作编织毯子的工作渐入佳境,编完下午第三块毯子的时候,天还没黑,浩然爽快的挥手,打发肉肉自己去玩,他自己则开始盘算着晚上吃点什么。 放出来的鸟血已经在桶里凝结成了血块,这种东西,浩然从小就不喜欢,而且没有葱姜蒜,不管怎么做都不可能褪了腥味,虽然来到这个世界,浩然对食物味道的要求已经一降再降,但是血块这一条,浩然是真没打算挑战自己的极限,所以他想来想去,浩然还是决定动手把它们做熟,就算他自己不能吃,那不是还有两个大胃王在。 出乎意料,白底对血块的态度是无可不可,而肉肉就喜欢得吃起来就不停。 只要不浪费,不管谁喜欢吃,浩然都是开心的。 这边浩然满怀着成就感的看着白底和肉肉吃完晚餐,湖对面出去觅食的雄性绿翎鸟也已经开始陆续回巢。 先是一只雄鸟发出悲哀的鸣叫,混在千万只归鸟中,浩然的耳朵根本听不出分别,但是没多久,就有更多的声音混合进来,凄厉哀伤,浩然一边收拾帐篷,一边侧耳倾听。 据说信天翁会在种群里传递消息之后集体行动主动出击共同抵御外敌,浩然担心他也会运气爆表中此等大奖。 虽然此等运气委实玄幻了点,但他都能被三只野兽养成大爷了,谁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其他更诡异的法则? 但幸好,那么玄幻的运气浩然没撞上,在白底于院中发出高亢嘹亮且充满压制性的怒吼之后,湖对面的悲鸣就慢慢抑制下去了,浩然第二天再过去那边,找到十三只已经僵硬的绿翎鸟尸体,它们清一色脖颈折断,有一只的颈骨甚至插入胸腔。 天鹅一样的爱情吗?浩然心里有点难受,但是想起彻夜未归的金鬃和黑地,浩然又毫无愧疚的把它们收集起来带回家了。 昨晚加今早,那两锅鸟肉已经被白底和肉肉吃光,浩然把收回来的十三只绿翎鸟拔毛开膛处理干净,剁碎了分两份下锅,他不知道金鬃和白底什么时候回来,但是浩然希望它们一回来就能吃到东西,而不用再饿着肚子等待。 调料什么的,只有咸盐这一样,浩然唉声叹气,转头看到小肉肉正撅着屁股伏低上身冲碗碗花花墙咝咝咆哮,小爪子一挠一挠的。正宗的痞猫戏鼠标准动作,又贱又欠。 浩然被它逗得想笑,但随即记起那个位置有一叠两三家绿翎鸟安家,其中一只大概是小鸟快出壳了,异常凶狠,他昨天巡视捡蛋的时候还差点被准鸟妈啄上一口。 浩然刚想把肉肉叫回来别去招惹要当妈的鸟,墙缝里迅捷无比的探出灰突突一截,快如闪电的奔着肉肉的脑门叨了过去。 “啊,肉肉回来!”浩然变声惊叫。 万能救火队长白底不知道从哪跑过来,一爪子插进灰影跟肉肉之间,只听“哆”的一声,白底雪白的前爪被毛上炸开一团殷红,绿翎鸟妈的脑袋缩回去了。 浩然噤声,白底收爪,落地的时候顺势一扒拉,肉肉骨碌碌滚出去七八米,“咚”的一声撞在另一侧的花墙上,附近花瓣掉了一地。 浩然忽然想起他们来到小院的第一天,黑地带着他捡蛋的情景。 原来规矩就是这么形成的啊,浩然忍俊不禁,不过这样想起来,肉肉在有些地方跟黑地还真的很像呢。 他放下手里的活,打算过去看看肉肉,小家伙被白底扒拉到花墙底下撞了一记之后半天没站起来,浩然担心它是不是伤到了。结果浩然迈出第一步,肉肉就靠着自己的努力爬起来了,就是看着有些摇晃,并且晕头转向的有点站不稳,但是浩然反倒放下心了,白底那下扒拉可能使劲不小,但显然还是有分寸的,现在肉肉能凭着四爪稳当的站起,一定也不会受到骨折之类硬伤。 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当年黑地也是受过教训的,才能记忆深刻到完全可以在推翻规则的现在还继续遵守。 浩然于是想了想,迈出一步的脚又收回来了。教育孩子什么的,最忌讳一个打一个惯,大棒之后,给予胡萝卜虽然是必须的,什么时候给却也是个技巧。 浩然拎着那一桶绿翎鸟的心肝脾胃脏外加肠子,去湖边处理了。肉肉马上拖着他那蹒跚的小身子,一蹶一蹶的跟过来。 心肝之类的脏器洗干净就好,倒是洗肠子的时候浩然略微踌躇了一下,不过随即想开,绽了一个笑脸出来。 但是这样的好心情,随着夜晚慢慢降临,又慢慢更深,也慢慢蒸发不见了,金鬃和黑地又没回来。 更糟糕的是,当天夜里,浩然感觉到了不容错辨的大幅度降温,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还是第一个晚上,在完全没有灯光的夜里看到自己张开来的五指! 霜降!!! 反光!!! 他把篝火移了一堆进帐篷,因为担心一氧化碳二氧化碳,他让白底在卷帘门边挖了一个浅坑安置火堆,自己就守在门边,这也方便他一直留意外面的动静,白底好像能感觉到他的不安,走过来趴到他身后成了一个现成的自动发热的靠背。 他们依偎着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浩然看到外面一片白茫茫。 不管远的近的,所有视野能笼罩的范围之内,连远处的森林,全都笼罩在寒光闪烁的亮白降霜里。而家门口那些还在盛放所以给了浩然错误推断的碗碗花上则裹着一层霜花,明明晶莹剔透,却没有凋谢,让浩然觉得自个的脑袋瓜有点不够用。 但幸好他还有前阵子扒树皮搓出来的绳子,浩然把它们找出来,然后翻出一大摞兽皮。 他原本是打算给蒙古包披上藤柳毯子的外墙后再给自己好好琢磨身御寒衣服的,现在也来不及了。 他用兽皮把自己包起来,胳膊,腿,躯干分别包,这样能算出来兽皮绕身一圈需要的大概尺寸,把多余的部分撕掉之后,浩然用白底尖利的獠牙在兽皮边沿打孔,在这个过程里白底一直想往外跑,浩然把他硬按住了,一直到到所有兽皮都穿过绳子后才放了他。 一恢复自由,白底马上跑走了。 浩然有点疑惑,但是他没那么多好奇心,冷空气一直包围着他,他需要更快的把这些兽皮连起来穿到他自己身上去,他需要一身御寒的皮。 第34章 危险 … 浩然把自己武装成了一个铠甲勇士,虽然他的铠甲都是兽皮的。这项工作差不多花费了他一个小时的时间,等他走出屋子,肉肉就像不认识他了似的围着他仰脖转,因为只顾着仰头没看路,中间还摔了个跟头。 浩然想摸摸它的头,结果发现额外加了一层护卫的关节处都很僵硬,只好作罢。 霜降了,冬来了。浩然原本设计的那些按部就班的计划就全部被打乱了,他在吃饭的时候开始不停的想他目前更迫切需要完成的工作,在脑中把他们分类,之后重新排序。 刻意掠过金鬃黑地彻夜未归的隐忧,浩然首先想到的是蒙古包里很凉,这里一方面有单层兽皮保暖不够的问题,也有包内地气直接与外界相连,缺少过渡的原因。他手上兽皮还有不少,单层保暖不够,还可以再加盖一层,这个问题不大,而且这两天宰杀绿翎鸟,羽毛浩然一直都留着,两层之间夹上一层羽毛,怎么也能强上不少。 至于地气,浩然不会搭炕,而且这地界也找不出能起到黏合作用的土壤,到是棘手一点,不过好在可以在帐篷里生明火,他只要把地灶搬进帐篷内,就能一举两得,既取了暖,又做了饭,缺点就是压火的时候要小心了,防止中毒,不过相信有警觉的金鬃白底他们在,这个隐患的安全系数能获得提升。 上午浩然把藤柳毯子的编织直接搬到了帐篷里。冬天除了降温,刮风下雪也是有的,浩然对这里的冬天是个什么概念,完全没印象,他担心兽皮被风掀翻,所以藤柳毯子还得编,不过这次因为要赶时间,浩然不再像之前弄得那么细致了,他把纵向的经枝减少了一半,并且截得参差不齐,这样编出来的毯子只剩原来的一半宽度,并且经枝不齐就可以分散开受力点延续接线,一上午下来,竟然编出了十来米。 两天,浩然打算用两天先编出两条各二十米长一米宽的细长藤柳毯交叉着铺上房,这样可以把兽皮先压上一重,防止房顶被掀翻的悲剧发生。 至于前几天编好的那几块,浩然挑了五张摞起来给自己当床,其中第四五张中间夹了两块兽皮,第五张上面又铺了两块,基本上已经把地气阻挡在被窝外了。 这不是自私,浩然知道自己现在再没有生病的资本,身体不争气就得靠小心翼翼来补足,在不知道情况的冬天生病,比夏天可难办多了。 到了下午,浩然穿得严严实实的出门抓鸡,好吧,浩然现在基本上已经把盐湖那边的绿翎鸟当成放养的家鸡了,谁叫它们见了浩然都不跑?不仅不跑,那些孵蛋初期的鸟妈妈们还非常具备“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把蛋来孵”的高贵品格,在浩然路过的时候头不抬,眼不睁,就算边上那些因为小鸟快出壳而变得一场凶狠的准妈妈声嘶力竭的驱逐浩然这个不速之客,它们也不会做出任何反应,这真是——不抓简直对不起观众。 因为白底一旦进入“鸡群”就会产生炸营般的空巢效应,他现在已经很自觉的在浩然去抓“鸡”的时候不去当跟班保镖了,就只是把浩然送出小院,然后自己站到院门口,双眼警惕的扫描着盐湖那边的森林方向。 到是肉肉,非常没有自己是野兽幼崽的自觉,亦步亦趋的要跟在浩然身后,被浩然连按加拽,顺便贿赂它抓完鸡就带它来捡蛋,才算把它留在绿翎鸟的地盘之外。 对于肉肉的黏糊,浩然的感觉是很窝心,儿子没白养呐,而白底的注视,也让他心里一直有浓厚的安全感,所以放心的进入绿翎鸟休憩家园。 结果,在看到一只他从来没见过拥有一身青绿色裸皮的陌生野兽闪着一双青天白日也绿油油的眼睛的时候,浩然整个脑子都成了空白,完全忘了反应。 起初,浩然只是觉得今天的绿翎鸟有点安静的过份,他没见到一只朝他“啾啾”鸣叫的雌鸟,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没有孵出小鸟的新科鸟妈们都是这样的,这种安静并不稀奇,但是随着他进入绿翎鸟的领地中间,一大群聚集在一起成了一个整体的绿翎鸟猛的一起振翅,就把被它们包围住用身体藏起来的巨大凶兽暴露出来了。 这个野兽的体型庞大的令人生畏,它有一具差不多公交车那么长的身体,眼睛能赶上浩然的脑袋,背上丛生着恐龙一样的巨大骨质板,它没有在见到浩然的第一时间就扑上来,而是像金鬃他们要攻击时候那样,先压低身子伏下来,恶狠狠的盯住浩然。 它的嘴巴半张着,现出金鬃脑袋那么大的一个洞,里面是整齐的牙齿还有腥红肥大的舌头,五六米长跟白底身体一样尺寸的尾巴左右横扫,把地表的藤蔓植物扫飞一大片。 浩然满脑子就剩了三个字,“死定了”,这个距离,就算他现在已经听到白底的怒吼,眼角余光捕捉到白底狂奔的身影,那也都来不及,他和怪兽的距离不到两米,那家伙只要伸伸脖子,就能一口把他吞得没了影。浩然现在只希望他的速度能够快,在怪兽扑过来吃掉的他的时候能先一步顺着那张绝对尺寸的大嘴先冲过他的喉咙,那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就像黑衣人里的汤米?李?琼斯那样…… 为此浩然甚至深呼吸然后攥紧了拳头摆出冲刺跑的架势,但就在这时,浩然听到身后发出好大的一声“嘭”,就像一只气球在他身后爆炸了,紧接着一道金色的流星就从他的头顶一跃而过,狠狠在撞在对面野兽的脑门上。 金鬃?! 是金鬃! “金鬃……”他又惊又喜的大喊,但是马上发现金鬃的攻击非常吃力,那只野兽太大了,在浩然眼里已经很惊悚的金鬃,在野兽面前简直就像肉肉站在白底脚边,而且浩然跟那两只生死搏斗的野兽之间的距离也太近了,浩然发现金鬃的吃力很大一部分是为了顾及野兽不让他的尾巴或者脑袋扫过来,波及到脆弱不堪的他。 浩然想退,但是刚刚的惊吓让他的血液都凝固了,紧接着的兽口余生又让他放松太多,他的脑袋还能运转,身体却在这样的反复打击下罢工了。 浩然又急出了眼泪,眼前一片模糊,正在这时,一道白影又从他头顶越过,加入了战圈,白底终于赶到了。然后几乎一眨眼,又一道黑影从侧面扑过来,浩然长出气,黑地也来了。 有了三兄弟合力,与野兽的战斗终于不再那么一边倒,这是浩然第一次看到三兄弟合围猎物,他们配合默契,彼此应和,一个在野兽眼前撩拨的时候,必有另一只或者两只抽冷子去偷袭野兽的尾巴或者胸腹那些视线无法周全的地方,野兽的身体越庞大,身体上那些顾不来的位置就越多,很快就在金鬃白底黑地的围攻下左支右拙,顾此失彼。 蚁多咬死象,打不垮你也要拖死你,浩然深切的领会到了金鬃他们的战略意图,他们三个并不急于一击即中,但是每次攻击,也必然会从怪兽身上撕下点纪念品,或者是一块肉,要不就是一条皮,没多久,当浩然的手指能活动的时候,那只已经断了尾巴的怪兽就开始哀鸣着寻找机会突围了。 但是,那怎么可能? 三兄弟的攻势骤然加紧,尤其金鬃,他从侧面一跃而过,跳过怪兽背上的骨板直接扒到怪兽的脖子上,尖利的獠牙像钉子似的楔入怪兽身体内,尖利的指抓也张开到最大,紧紧抠在怪兽身上,甩都甩不下来。 脖子上的大动脉被开,怪兽的动作终于受到了最大限度的影响,它的动作越来越迟缓,相反的,三兄弟的进攻却越来越犀利,又过了一会,当黑地也咬住怪兽另一侧脖颈的时候,两条一金一白的身影也成功钻入野兽腹下,在相对柔软的腹部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内脏瞬间流出体外,怪兽发出最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轰然倒地。 浩然这时候,才堪堪能把胳膊抬起来…… 真是……算了…… 他沮丧的想着自个是真没用啊,废材就不用说了,人和兽的体能对比在那摆着,这个没得比,可是临危不惧的风骨总得有点吧?居然被吓得动弹不得,幸好没失禁,不然,那真是不如跳湖去一了百了算了,做人怎么能这么窝囊?! 简直是…… 浩然碎碎念的等着白底来带他回家,他起不来,就只能抬抬胳膊招手顺便打招呼,结果刚一张嘴,傻了。 从怪兽肚子底下钻出来一金一白两条身影,那是白底和金鬃,这个不会认错,那么从怪兽脖子上跳下来的腻? 那一黑一金的两只,又是谁?! 是谁?! 第35章 变身 … 这个新来的家伙拥有一身和金鬃一般无二的金色毛皮,在阳光闪亮闪亮的,一双拳头大的金色眼睛,也跟金鬃一模一样。但是浩然在定定的看了他一会之后,果断确定,和黑地一起从怪兽脖子上跳下来的那一只,才是真正的金鬃,那种不经意的一眼望过来,就能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势,是旁的什么家伙再形似,也冒充不来的。 浩然马上就心疼上了,才两天没见,金鬃就整个瘦下来一大圈,以往威风凛凛的鬃毛,乱七八糟的翘翘着,又狼狈又落魄,可怜得不得了。倒是黑地,虽然也瘦了,但大概黑色比较修身的缘故,虽然身体瘦下来了,整体看起来居然更显精悍利落,一点也让人心疼不起来。 而此刻,这个让人心疼不起来的家伙却排除万难蹭到浩然身边,期期艾艾的从喉咙深处发出断断续续的小声哼哼,有气无力的样子好像他这两天吃了多大的苦,受多天大的难,此刻终于见到家人,一副委屈得天塌地陷,急求抚摸的无赖德行。 其实,理智上浩然也知道,这两天黑地肯定是不会好过的,别的不说,单单看金鬃那一身的狼狈,黑地就不会省力到哪去,他虽然很二,但在做事上却从来都是有一份劲就使一分力,偷奸耍滑,是从来没有的。 更何况一回了家还没来得及休息,就摊上一场恶斗,他那有气无力,倒也不是完全装出来的。 但理智上知道是这样,浩然还是忍不住把更多的关注放在金鬃身上,大概是感应到他的目光,金鬃在检查完怪兽已经彻底断气之后,头一抬,锁定浩然的视线半晌之后,才不紧不慢的往浩然身边走来。 浩然莫名的有点脖子后面发紧,脊梁骨上冒凉风。偏偏他现在还半身不遂着,想跳到白底身后躲起来都不行。 可是他明明没有犯错,就算有,那也是见到怪物时候的反应太丢人了可算作一桩,其他的,浩然想不出他惹到金鬃的地方。怪物又不是他招来的…… 但金鬃在生气的感觉却是那么的强烈! 强烈到,浩然没法置身事外。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放学回到家,看到老爸老妈绷着脸无声对坐,明知道他们生气的内容与己无关,还是忍不住心里打怵。要怎么办?他在闭眼装死和呼叫白底之间摇摆了一会,最后什么也没选,而是撑着他那两只勉强能活动的胳膊,在金鬃过来的时候抢先抱住他的腿,用握力硬拽着金鬃的前腿慢慢站起来,他的腿还有点软,膝盖还有点撑不住,所以站起来后浩然就把全身重量的都放到金鬃的腿上,倚在那喘粗气,他头顶挨着金鬃的脖子,于是反转双手搂上去,说:“你可回来了,我都快吓死了……” 声音有点嗲,尾音有点赖……好吧这招是跟黑地现学现卖的,他忐忑的等待金鬃的最后发落,然后感觉到抱着金鬃脖子的胳膊底下传来一下动作明显的喉骨滑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金鬃的嗓子里冒出来,又被他自己给生吞回去了。 白底走过来,帮浩然爬到金鬃背上,金鬃就把他驮着背回家了。 浩然有种感觉,金鬃喉咙里那活生生噎回去的,是一声怒吼,以金鬃那么傲娇的性子,浩然现在才觉出,大概比起被吓得动弹不得这种很丢人的行为之前,他自己出来抓鸡的行为,才是金鬃更在意的,也是他感觉到金鬃在生气的由头。 所以尽管从绿翎鸟的领地到他们家的小院只有短短几步路,而他的手脚也已经恢复正常,浩然还是选择乖乖任金鬃背回去,撒娇他都忍着自我犯恶心的用上了,示弱神马的,算个球啊咧?! 而且,认真算起来,自从那次他犯傻惹得金鬃想弄死他之后,浩然已经很久没安安心心的被金鬃背过了,他每次坐上去都会条件反射的神经紧张,搞得浑身肌肉绷紧到痉挛,但其实比起白底黑地,金鬃有更宽阔魁梧的脊背,再加上能把手的鬃毛,没有比这里坐起来更舒服的地方。 他安心舒服的享受心病尽去后和金鬃的默契接触,顾盼之间,看到跟着金鬃和黑地一起回来,在危机关头也出力有份的二号金鬃,这个家伙和金鬃长得就像孪生兄弟,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相像,除了金鬃那份天生的威严,出于与人相处时候留下的习惯,而浩然也从来没法把金鬃当成一只纯粹的野兽,浩然冲他笑了一下。 二号金鬃马上狂摇尾巴冲到浩然身边,他高头大马,能与金鬃比肩,长满金色鬃毛的脑袋一摆,舌头快捷无伦的一伸,浩然脸上的豆腐就被刮走一块。 浩然当场变色,而金鬃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狂吼,跟着尾巴一甩一抽,那只仿冒品金鬃就惨叫着摔了出去。 活该!浩然在心底恶狠狠的补上一句,然后扭头当做从来没见过这个登徒子。 有这么一出插曲,金鬃剩下的几步路加快了速度,一溜小跑的进了院子,这时浩然要从金鬃背上爬下来,但是金鬃没有蹲下身,他背着浩然一直进到帐篷里,之后才压低身子让浩然自己下来。 白底和黑地都在打扫战场,帐篷里静悄悄的,只有远处不时传来绿翎鸟的哀叫,像背景播放似的嘈杂却悠远。只有他们两个,浩然脸上开始红,心里直打鼓,唯一庆幸的就是他现在穿的终于不是那身一扒就掉的兽皮裙了,而是一身五花大绑似的皮衣皮裤,所以他眼花乱飞,结结巴巴的说:“金,金鬃你饿不饿,外面还有点鸡,鸟肉,你要不要吃点,我觉得你要是吃点熟食应该更……耶?” 他话说到一半,陡然想起这一半天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他身边少了一口人! 遭遇怪兽的时候离他最近的是肉肉,可是一直到战斗结束,他们都已经回了家,平时最粘着他的肉肉,怎么还没回来?而且战斗结束的时候,他也没看到肉肉! 这时候也顾不上再讨好金鬃了,儿子更重要!浩然快步冲出帐篷,冲着湖对岸大声呼喊:“肉肉——” 旁边冒出一颗精光闪闪的金色脑袋。 浩然往后一跳,正好背贴上跟着他出了卷帘门的金鬃,浩然气的龇牙,最讨厌这种看不懂眼色的二百五了!他扭头,嫌弃地:“你从哪认来的亲,这么煞笔……” 二百五的煞笔颓住了,迈出的步子僵在半空中,迟疑了一下,又缩回去,然后转身慢慢退走,在帐篷背面转了个弯,看不见了。 这还差不多,浩然两手拢在嘴边,喇叭状继续大喊:“肉肉——” …… “肉肉——” …… “肉——肉——” …… 没有回应,浩然有点急了,转身揪住金鬃,“肉肉呢,你刚回来的时候,看见它没?” 他说完心急的等不得金鬃的回应,拔腿就往院子外面走,一边走一边喊:“肉肉——” 金鬃在后面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动物的脚步声,浩然扭头,看到帐篷后面那个二百五一步一蹭慢腾腾的走出来。 咦?把他叫出来干什么? 但是本着宁杀错不放过的态度,浩然按捺着跟色狼打交道的不适:“你看到我儿子了吗?肉肉,它大概这么大,”浩然用手比划了一下肉肉的体型,“一身特别可爱的小黄毛……” 随着浩然的形容,煞笔二百五的眼里浮现出一层水雾,那么大的眼睛里居然流露出委屈的神色,他发出很轻很低的叫声,听起来更像呜咽,浩然猛然间噎住了,他想起那天在森林里,肉肉从葫芦里掉出来的时候就像鼓风机吹出来的气球,倏地一下子就从一个拳头大的小肉丸子变成黄橙橙的京巴,那场混乱中,他依稀也听到一声吹爆气球的“嘭”声,当当时太乱了,浩然把那声音当成了葫芦炸裂开的闷响,可是刚刚,在最先扑过来的金鬃出现之前,他很清晰的听见了“嘭——”那一声…… 浩然傻了,他试探着,很轻的,叫了一声“肉肉”,二百五嗷了一声,回以一个更委屈的眼神,他还抽了一下鼻子,就像抽泣…… 妈呀…… 浩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第36章 裤子 … 给四只金鬃这样的巨兽做饭,其实挺简单,他们不挑嘴,不介意咸淡,煮老了煮嫩了的也无所谓,可就算是这样,在忙活了一顿饭之后,浩然还是受不了的罢工了。 什么都好,什么都无所谓,可是就那食量,就够浩然焦头烂额喝一壶的了。 浩然深切的感受到,他终于要入乡随俗,做个名符其实的——石器人了。家里就一口石锅,太少了,忙得来头顾不上那尾,尤其这一口两口的个个都是大胃王! 不过,有鉴于他们驻地方圆几公里之内都没有一块小石头子的实际情况,浩然又觉得挺嗨呸的,他的退化时间还能再拖延一段时间。 不过这些,都只是有事可做时一心二用的解闷自娱罢了,想想而已,浩然自己知道,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院子里那两堆小山似的肉先给处理了。 那两堆肉,一堆是之前的青皮兽,那真是堆放的如山如海。黑地和白底在绿翎鸟的地盘上直接分尸之后一块一块拖回来的,上面沾满了一路拖地拖拉上的泥沙,虽然白底他们可以完全不介意就那么脏不脏净不净的吃,但是浩然受不了,所以他还得一块一块的用清水洗出来,之后抹上盐腌上。他还计划在院子里再立两根木桩,把腌上盐的肉挂起来晾上,以前是他没脑子,总觉得金鬃他们又能干又勤劳,不会让他饿肚子,但是经过这几天,浩然开始未雨绸缪了,也许金鬃他们捕猎和打架无敌,但是自然是任何生物都不能对抗的,到了食物匮乏的季节,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架不住无米之炊。 除开那头青皮兽,院子里的另外一堆肉食就是白底和金鬃在外两天带回来的战利品,这一堆比较小,黄羚貘的兽皮也没有剥掉,所以比较好处理,放在那不需要动,反正只有四头黄羚貘,大概有个三四天,就会被他们消灭殆尽了。 并且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件揪心事放不下,那就是肉肉病了。 在他认出肉肉的那个晚上,也就是肉肉跟金鬃白底黑地一起大战青皮兽的那天晚上,他变得没精打采的。趴在帐篷里就没再挪过地方,也不抬头,枕着自己的爪子哼哼。 起初浩然还以为那是因为他管他叫了几声“二百五的煞笔”,肉肉跟他闹别扭了,于是他把绿翎鸟的心肝脾胃肠子什么的炒了一大份,谁也没分特意全送去给肉肉当赔罪,结果肉肉瞄了两眼,明明两眼放光的,却最终还是趴下了。 这个反应,简直是破天荒。 浩然不是傻子,他其实能分得出来,从金鬃到黑地,有一个算一个,他们在吃食上也许不太挑,浩然给他们什么,他们就吃什么,但其实这里面也有差别,浩然分得出,他们吃是因为那是“他”分出去的食物,因为是“他”给的,所以才吃得High,现在肉肉居然对他特意做出来的东西索然无味,简直让浩然不敢相信。 但就算他不相信,事实也发生在眼前了,所以浩然怀疑肉肉是生病了,因为生病了,胃口不好了,所以连一贯的口味和爱好也都有心无力了。再加上肉肉的没精神,肉肉的可怜相(好吧这是浩然自个脑补的),总之就是所有的指向都在印证着浩然的猜测,浩然毛了。 生病了要怎么办?浩然自己的经验倒是不少,捂汗喝水再严重些吃药打针,可是肉肉不是他,这里也没有药片和注射器。 他只能去求助金鬃。 结果金鬃进来看了一眼,就一眼,喷了下响鼻就走掉了。 浩然傻眼了,这是什么态度?! 但是愤怒过后,浩然又奇迹似的发现自己安下点心,该怎么说呢,他见过白底给自己找药敷断折的前肢,也见过黑地滚了一身烂泥之后烫伤烧伤都痊愈,所以金鬃应该是有关于生病之后怎么办的常识的,那么既然现在金鬃表现的这么无所谓,应该就是肉肉也没什么大碍的表示吧? 他这样安慰自己,心境上就开阔了几分,但是这份愉悦就维持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浩然就火冒钻天的炸营了! 事情是这样的,他一大早起来,因为担心肉肉,就过去看看他,结果他看到了什么,他在肉肉身子底下瞄到一块眼熟的天蓝色布料,拉出来,浩然当场爆了,居然是他失踪已久的那条——牛仔裤!!! 浩然差点把自己鼓成一只青蛙! 牛仔裤是在来这里之前,丢在森林里的,浩然还不至于傻乎乎的把这笔账挂在肉肉身上,但是毫无疑问,外面那三只活蹦乱跳正吃肉吃得欢的家伙里,肯定有一个不是好鸟!!! 在拎着裤子走出卷帘门之前,浩然给自己做了好几遍心理建设,呲牙呲牙再呲牙,直到呲出来的表情自己摸着不那么像想咬人一口肉下来,他才掀帘子走出去,他把牛仔裤一招,极力摆出一脸惊喜,“嘿,你们谁给我拿回来的啊?” 三个家伙热火朝天的进食,没有一个理他一眼。 浩然好悬没控制住自个的脾气。 忒可恨了忒可气了简直忍无可忍!平时他都不用吭声,一个一个比谁都殷勤,刚刚他打招呼,个个都耳朵失聪,这说明什么啊?说明了什么?! 捉弄他,把他的裤子藏起来,害他裸奔了那么多天,这缺德的事,根本就是人人有份!就算没有,他们刚刚那德行也有串供的嫌疑,知情不报,那话怎么说来着:当从犯处!!! 浩然气呼呼的出去,又气哼哼的回来,错眼看见肉肉把脑袋埋在爪子底下偷瞄他,眼珠一转,狞笑着走过去。 “肉肉乖,告诉老爸,这个裤子,是谁放你那的?”浩然骑在肉肉背上靠近脖子的地方,这里方便他揪着肉肉的耳朵,指着面前三只坏鸟问肉肉。 肉肉吭哧吭哧的哼哼,脚底下挪啊挪,浩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金鬃! 他刚要下地,肉肉摇摇摆摆的继续挪。 浩然动作一顿,唔? 是——白底?! 还动,浩然瞪大眼睛,黑地?! 肉肉继续动,动个不停,转啊转,转了半个圈一百八十度角,屁股对着那个三个家伙,然后吧唧,四个爪子一起软,噗通一声趴地,前爪把脑袋一埋,不动了。 浩然一口气差点噎过去! 第37章 真假 … 但其实肉肉的反应已经很说明问题了,把他的牛仔裤藏起来这件事,对面的三个坏家伙就算不是个个参与,起码也是人人有责。到了这种时候,浩然就算生气也只能气到他自己,他第一次意识到语言不通是件多么苍白无力的事情啊,害得他想严刑逼供,都操作不灵。 他放过蔫蔫的没有精神的肉肉,让他去休息。然后把三个大的齐齐抓了劳工,他编织毯子的藤柳树条又快用光了,得备上点。 路过肉肉第一次变身的那棵树,浩然不经意间看到半空中还在飘荡的白色葫芦,这玩意现在就跟城市里被风吹到树上的塑料袋一样,看起来就很白色垃圾,在风中翻飞卷曲,居然柔韧十足,浩然看着它,莫名想起家里那张刚扒下来的青皮。 “我记得那玩意拿回来的时候是硬的吧,白底是怎么把它弄得那么柔软的啊?不如回家你教教我啊?”他跟白底说话,然后心里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金鬃白底黑地他们以前是跟过另外的智慧生物在这里住过的,就看那人留下的这些生活用具,以及黑地能学会用火,就知道那个人和人类有相似的生存要求,这么一来,硝制兽皮这种事白底金鬃他们见过也未必不能。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越觉得可能就越发的懊恼,为什么搬过来的时候,他没有好好跟白底金鬃他们沟通呢,那样的话,也许就能少走很多弯路了。 于是到了藤柳树下,他把采集的工作留给自己和白底,把运送的工作交给金鬃和黑地,最后他们在森林里消磨了一上午,收获除了把小院堆得满满当当的藤柳树条,还有浩然合不拢的大嘴。 按照浩然前阵子对白底干活时的实地见闻,结合今天在森林里白底点头摇头舔脸踏步之类的白氏教导,浩然对青皮的处理意见归纳起来是这样的:一,泡盐湖水,二,磨草木灰。 这两道工序都非常简单,除了草木灰,他烧火之后掏出来的灰都直接扬掉了,所以现在要用就比较为难,需要另外再攒。但好在材料是随手可得的,这两天浪费点木柴就出来了。 学会一样实用技能,浩然一整天都乐呵呵的,没经过处理的兽皮绑在身上一旦水分脱尽就跟砂纸一样,非常粗糙,要不是从金鬃到黑地一个个都色迷迷的,浩然都想直接裸奔算了。但是这份乐呵维持到晚上,浩然就笑不出来了,继肉肉不吃饭之后,金鬃居然也萎靡不振的绝食了。 确认这个消息的时候浩然足足呆滞了十分钟才找回反应,而他的反应是马上冲出帐篷,把白天腌渍的青皮兽肉抗进来一大块。 金鬃非常敷衍的闻了一下,就不感兴趣的把脑袋撇到一边。 浩然有点慌,他揪着白底一个劲的问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这个肉不能吃啊,可是不对啊,白天那两顿他们仨可是吃得香。但是白底围着金鬃转了两圈也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就跟早上金鬃看肉肉时候的反应一模一样。 这个反应按理说是能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的,毕竟早上金鬃就是这么干的,浩然就相安无事的度过了一天,但是现在同样的反应由白底做出来,观察结论的对象是金鬃,浩然就怎么都没法抑制惶惶然的心跳了。 他没法像白天那样若无其事的走开,也没法像什么都没发生那样去睡觉然后等睁开眼睛就是一个新的明天,就只好把铺盖拉到金鬃身边,挤着他坐下来。 金鬃没有毛爪毛尾巴,扑倒浩然就地正法,浩然的心不由自主的沉了沉。 这样默默无声的熬到后半夜,情况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是肉肉。他在安静的趴了一天之后开始哼哼,声音断断续续,有气无力,一听就是非常难受的样子。并且他一边哼还一边像他小时候,还是一只京巴个头时候那样把脑袋往浩然的兽皮铺盖里拱,他好像忘了他已经长大了,大脑袋把浩然的兽皮被子拱得一塌糊涂,把浩然撞得直趔趄,而就在浩然手忙脚乱安抚他的时候,浩然扫到金鬃睁开过一次眼睛,他那亮闪闪的眼睛在黑暗中像灯泡一样,非常显眼,想不注意到都不可能,但是没等到浩然给肉肉求情,那两盏灯笼就灭了,浩然莫名的就觉得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眼不见心不烦…… 后来肉肉终于安静了一点,浩然就抹黑出去把灶火捅旺,烧了一大锅水,因为他不知道他能为金鬃和肉肉做什么,他甚至连他们到底是生病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导致的身体不舒服都分辨不出来。 在等水开的时间里浩然一直用手背抹去连绵不绝的眼泪,后来出现一根舌头取代了他手背的动作,借着火光,他看出那是白底。 “他们会没事的,对吧白底?”他自言自语的发问,白底“昂——”的一声回应以仰天长啸,惊飞远方湖岸飞鸟无数。 但是这样的安慰这一刻的破涕为笑并没有坚持到最后,到天亮的时候,连白底和黑地都趴在地上成了软脚虾,任凭浩然怎么拉扯怎么叫唤,都站不起来。 到了这种时候,浩然就算再淡定,也终于六神无主了。 他把已经已经烧开又晾凉的水端进来喂他们喝,他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是不能吃东西,喝点水也是个慰藉,不然肚子里什么都没有,浩然都替他们胃痛。 白底大概是四只里精神最好的,支撑着喝了几口就不再动了,浩然看不出到底是他的身体真的不需要补充水分,还是病情严重到连喝水都成了困难,他宁愿相信是前者。 他把水放到一边,坐到他们中间,拍拍这个,摸摸那个,金鬃费力的撑开眼皮看了他一会,眼珠上蒙着一层膜,浩然马上翻山越岭的爬过来,在他眼睛上亲了亲。 金鬃闭上眼睛,吐舌头回舔了他一下。 浩然呆呆的看着他,心里头酸酸的,只觉得一夜下来,金鬃好像……胖了?! ?! ??!! 浩然眼珠瞪得差点掉出来。 他不敢置信的细细打量了金鬃一番,又趴上去抱脖子用胳膊实地丈量,没错,是胖了!!! 难道是浮肿?! 浩然迟疑地伸手按上去,掌下血脉突突跳动,沉稳有力的样子。 不是浮肿,筋肉高弹紧致,是货真价实的胖了! 长肉了!! 在外奔波两天两夜,回家一场恶斗,睡了一晚起来干了一天活,晚上又萎靡不振了一夜之后,不仅胖了,连毛色都更光滑油亮了!!! ?? !! 这他玛是生病时候的状况吗?! 浩然无语凝噎,完全想不出自己应该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情绪反应才算正常,他觉得他已经疯了,被三只野兽,哦不,是四只,四只野兽耍的团团转,活生生耍疯的。 他不停的在四个家伙身上毛手毛脚,摸来摸去,很快就摸出了区别。 黑地白底和金鬃一样,被毛下的肌肉紧绷有力,毛色光亮顺滑;而肉肉就跟他们不一样,他皮下的肌肉松弛,毛色黯淡,脖子底下的大动脉血管高速舒张,泵血奇快无比。 这回浩然很麻溜的做出反应,他把金鬃踹开,踩着黑地的尾巴无视他炸毛的瞬间尖叫把晾凉的水端过来喂肉肉,接着出去端回自己的早餐,你一口我一口的跟肉肉分食。 这样温情脉脉,而且浩然的食物一分为二又少得塞牙缝都嫌少,肉肉的厌食抗拒就没那么明显了,浩然才觉得松了口气。 至于那三只,浩然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想怎么凑热闹想怎么耍手段都放马过来,老子统统无视,看你们还能怎么办! 第38章 诡湖 … 黑地和白底蔫蔫的趴了一天,到了傍晚就摇摇晃晃的爬起来,自己去喝了水,又吃了肉,之后就原地满状态复活恢复活蹦乱跳的精神了。 浩然趁给肉肉送吃食时,偷眼斜金鬃,此刻虽然不是日正当午,但卷帘窗卷起来斜阳正好,金鬃和肉肉两兽并驱,一个毛色锃亮,在夕阳中直反光,一个瑟瑟发抖,全身伛偻成一团,这样的对比,谁在生病谁在装病,结果显而易见。他心中冷笑,暗暗道,继续装,看你丫装到什么时候。他心里已经存了金鬃在恶意欺诈的念头,对待肉肉就百上加千的细致妥帖温柔,二十四孝老爹全天候无差别嘘寒问暖,看得金鬃在一旁一个劲的卷尾巴,喉咙里哼唧不断,眼睛里水光频闪。 浩然不为所动,哄着肉肉再多吃点他煮得稀烂的病号专食焖肉。 这样一边担心一边斗气,日子居然也不知不觉过了两天,到了第四天早上,浩然在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脖子上脸上都痒痒的,热热的,还有一阵一阵的热气喷过来,非常舒服。 他禁欲有段日子了,这样熟悉的撩拨,很快让的他身体从里到外的沸腾起来,令他不自觉的摊开手脚,扬起脖子弓起腰……然后,等了很久,熟悉的快感都没有造反,对方好像非常迷恋在他脸上舔来舔去,一簇簇鬃毛在脸上滑过来荡过去,就是不往下动作。 浩然心里一阵气愤上涌,金鬃你个王八蛋这时候玩得什么管杀不管埋? 然后,浩然就彻底醒了,他还跟金鬃冷战呢,不对,他为了照顾肉肉,已经三天衣不解带了,也不对! 浩然一骨碌的爬起来,面前一只金色兽头,舔着牙尖一脸无辜的回望他。 靠!浩然一巴掌把自己拍回去——肉肉。 “你干嘛?”欲求不满的男人没好气的问。 肉肉凑上来,头摇尾巴晃,很哈皮的要继续,浩然一巴掌捂他嘴上,“走开,我是你老爸,这都跟谁学的乱七……”浩然的嘴巴张成“O”型,胳膊僵在半空,金毛,长鬃,体型庞大,站起来像金鬃的孪生兄弟,shit,孪什么生啊,这家伙是个小肉丸子就抱回来了好不好,重点是,他还是——金鬃抱回来的!!! 这日子过得是什么狗血台言小剧本啊,姘头抱回来个私生子,人还没说养不养呢,他就要死要活的收归旗下,不仅任劳任怨,外带剜心剜肉,圣母都没他这么彻底的! 浩然越想越气,越气越憋屈,他扫了一眼帐篷里,发现就肉肉一个,当下恶狠狠的推开,一骨碌爬起来冲出帐篷。 帐篷外,黑地正用爪子扒拉火堆,试图把已经燃烧殆尽失去热度的小灰从炉灶底扒出来;白底摊开青兽皮,用尾巴把黑地扒出来的小灰拨到兽皮上;这画面卡通的一塌糊涂,但是浩然没有欣赏的心情,他里里外外走一圈,没发现那个花心兽的拉风金毛。 “金鬃呢,”他问一旁的白底。 白底向远处望了一眼,浩然马上冲出院子,看见早起的金鬃披着霞光万丈在湖边喝水。 浩然一声不吭撒腿就冲过去,到了金鬃背后伸出胳膊就是恶狠狠的一推。 这一推,浩然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加上一路跑过来的冲劲,含怒出手的怨气,金鬃连声都没来得及出,“咕咚”大头朝下栽湖里去了。 金鬃落水了,浩然也呆住了。 他当然知道金鬃会水,但金鬃会水是他的事,浩然是不会水的,在不会水的旱鸭子浩然眼里,推人落水等同恶意谋杀,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生这么大的气,干出这么离谱的事。 而且金鬃那么大的一坨,浩然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弱不禁风…… 眼看金鬃掉下去之后,连个水花都没翻起来,浩然这才慌神了,他趴在水边大声喊:“金鬃,金鬃……” 一点回应都没有。倒是留在院子里的白底黑地肉肉闻声赶过来。浩然一下子看到救星,连忙扯着白底,语无伦次的讲述事发经过。随着他的述说,浩然明显感觉到白底的眼睛变色了,从里面散发出的目光如有形质,刺得他千疮百孔,情不自禁的瑟缩。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沉闷撞击声,浩然扭头,看到一直在他身后焦急踱步的黑地正沉腰收力,四肢紧束,尾巴绷紧,在他脚下,踩着一直拼命扑腾挣扎却始终翻不过身的肉肉的淡黄肚皮。 就在这时,浩然忽然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 黑地谨慎抬脚,肉肉一骨碌的爬了出来,弓起后腿发力要跳,白底猛的一声吼,声震四方,盐湖对面扑簌簌的一轮振翅声,数不清的绿翎鸟被惊动着飞上天,遮住天日。 肉肉被喝住了,不甘心的趴在水边往湖底看,边看边吼,而地面就在此时又发生一轮新的震动,伴着浩然曾经听过一次的滚滚雷鸣,像地震前夕,浩然立足不稳,噗通摔倒。 间歇湖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开始骚动不安,接着沿顺时针方向开始快速涌动,好像湖底的某个阀门被拔掉了塞子,浩然看傻了眼,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传来白底和黑地仿佛应和似的凌厉嘶吼,声声泣血。 水流旋转湍急泻出,螺壳地貌一寸寸现出原形,随着螺壳底部水眼渐渐清晰,一个四肢张大,蝙蝠滑翔状的物体渐渐清晰出来,浩然手下一滑,背后倏地一紧,人已经被吊着悬空拎了起来。 白底把浩然拎到离间歇湖边一丈远的地方放下,浩然马上跳起来,脸色煞白又返青,指着湖底话都说不囫囵:“湖,底下,金,金鬃……” 白底转身就走,浩然下死力拽住他尾巴,脚底下拖出两道浅沟。白底回头,冲身后一声吼,黑地从趴望湖底瞬间起身,眨眼间从他们身边超过,一溜烟扑进院子,片刻工夫,又拖着一件青色的东西趔趔趄趄的跑出来。 青皮兽的兽皮。 他跟白底汇合,一边一个咬住兽皮一角,浩然大概猜到他们要干什么,松开白底连滚带爬的冲回湖边,冲螺壳底大声呼喊,“金,金鬃——” 壳底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浩然连忙继续喊,“金鬃,你有没有事——”泪如雨下。 背后撕拉撕拉的声音连续不断的响,不大一会,一条被撕成半米宽的青色兽皮条从背后丢过来砸在他背上。 浩然愣了一下,转头望望切边立陡如悬崖的湖底陆架,一声不吭把兽皮缠在自己腰上绑紧拉实。 肉肉过来要跟他抢,被白底一尾巴抽在背上嗷嗷惨叫。 浩然快速把撕开的兽皮连缀起来绑好,黑地也把最后一截咬在嘴上,但是浩然看了一眼,皱了皱眉,走过去从他嘴里取出兽皮,指示他跪倒,自己爬上爬下给他绑到身上。 一切准备就绪,浩然深吸一口气,咬咬牙给自己定神,接着顺着螺壳沉积岩壁慢慢滑下去。 下去的过程里才发现,螺壳四壁所谓沉积岩,其实根本是间歇湖每次旋转下沉时候在石壁上生磨出来的痕迹,水流冲刷侵蚀,令岩壁上光滑无比,浩然滑的小心翼翼。 一路降到湖底,浩然马上解开自己青皮绳,快步跑向金鬃。 螺壳底有个水眼,浩然上次就见过,现在看来,出水进水,都从这里走,金鬃四肢撑开,非字形架在水眼周围的湖壁上,才躲过被卷进水眼的命运,但同时,千钧重担也全都砸在他身上,把他砸得狼狈非常,一身金色的闪亮皮毛,被漩涡卷得七零八落,露出条条道道绽血的兽皮。 浩然抿着嘴唇,用最快的速度把青皮绳缠在金鬃腰上,金鬃费力的撑开眼睑,望了他一眼,硕大的头颅微微摆动。 浩然马上按住他,“别动,我让黑地拉你上去。” 他虽然不知道金鬃落水的时候是不是真的那么巧合就赶上间歇湖落潮,但小心谨慎些总是好的,这里太危险,能早一步离开就安全一分。他拍拍金鬃,转身时候手心里微微一热。 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浩然把嘴唇死死抿着,冲头顶扒着湖沿的白底使劲招了招手。 第39章 偷鸟 浩然在房子后面,两米多高的花墙下挖了个坑。 “这样,行吗?”他问跟在身后的白底。 此刻,四只野兽在他身后一字排开,除了肉肉有点心不在焉,黑地有些不知所措,金鬃白底的神情都很严肃,相处这么久,浩然虽然没办法在野兽的脸上看出表情,但是对身边气氛的变化就很敏感了,金鬃白底似乎非常善于把握这项能力,浩然能从扑面而来的外部气场,探查到他们的感觉。 悲伤,沉重,怀念和一些些愧疚? 浩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这的确是他从金鬃白底身上得来的讯息。 既然金鬃和白底没有给出异议的反应,浩然俯身把坑边的一小包兽皮放进坑底。 那里面包着的是他从间歇湖的水眼里取出来的一个野兽头骨,小小的,大概有一个人类婴孩那么大,是他在给金鬃绑兽皮绳的时候发现的,当时情况紧急,金鬃身上又是水又是血,全身上下伤痕累累,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使得吃力,但就算这样,他的目光也会时不时的飘向水眼,那里面蕴藏着让浩然没法不注意到的复杂感情,所以后来黑地拉着金鬃往上吊的时候,浩然就趴到水眼边探头观察,发现水眼正中根本不是他从上面看到的小小一泓,而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幽井。 难怪金鬃要撑开四肢死死卡在水眼之上的石壁上,这样的深度,一旦被吸进去,九死无生。之后,他在水眼内凹的石缝里看到那具尸骸。 小小的一团,四肢怕冷似的蜷缩在一起,如果不是头骨的锥形太显而易见,那简直像一具蜷缩在母亲体内来不及看到大千世界的婴孩,让人一看就鼻子酸酸的,浩然炸着胆子伸手去摸,发现水里有股吸力在拉扯他,浩然惊讶的收手时,尸骸的脑壳就被他刮了下来。他不敢把剩下的尸骸一根根都拿出来,正好黑地已经把金鬃拉上湖岸,他就只把这块头骨带出来。 把头骨埋葬之后,浩然左右看看,发现没有自己什么事了,低头默默走开。 他走,肉肉小尾巴立刻抛弃三个长辈跟随,沉重的气氛看来不只是浩然一个人的感受,肉肉看起来甚至有点兴高采烈的,剩下黑地为难的左右看看,最后还是很有义气的选择留下陪伴两个哥哥。 是什么有关系的动物吧,甚至有可能是金鬃的兄弟,浩然默默的想,所以金鬃和白底才有如出一辙的悲伤,而黑地,大概是真的年纪太小没有记忆,甚至是小兽死时他还未出生,所以才不能感受。 他在前面默默的编织藤柳毯,耳边听着后院传来的压抑吼声,浩然觉得那声音听起来像哭声。 虽然金鬃最后只得了一身伤,但每次想起,浩然还是有脊梁骨都发寒的恐惧感。 不只是他差点杀了金鬃的后怕,还有那个湖,看起来那么平静安详,却在无声中孕育着那么犀利的杀机,想起他无数次在湖边大大咧咧的洗脸洗手,浩然就觉得腿肚子开始攥筋。 难怪连他去湖边喝个水都会被跟班围观,原来是还有这样他不知道的危机存在,这让浩然觉出时刻被保护着幸福,虽然他一辈子都不想动用这样的福祉。 既然不想动用这样的福祉,那就得做点什么,浩然跳起来从柴堆那边找了一圈,翻出一根还没来得及截断的两米多长的树杈,他横在手中看了,发现树枝挺直,于是放心的拎出来。 他拎了一只气根桶,再带着那根树干,再次来到间歇湖边。 湖水,在那天晚上就恢复正常了,浩然在岸边靠近水源的地方挖了一个坑,在坑和湖之间挖了一条浅浅的引水渠,他打算以后都在这个坑里洗脸洗手洗脚,水脏了,泼回湖里就成,至于打水,可以用气根桶搭配着树枝来,像农村那些没通上自来水的阳井那样。 这么一来,他在用水的时候就可以不用靠近真正的湖边了,浩然这才觉得安全了点。 然后他转头,指着新挖出来的水畦教导肉肉,“以后喝水,在这,记住没,不许去湖边喝那个大湖的,要喝这个小湖的!而且没事,离那个大湖远点。” 如果肉肉是金鬃的儿子,那么这种程度的语言沟通,他应该是能听懂的,浩然盘算着。 院子里传来黑地的吼声,肉肉仰头应和了一下,花墙门外探出一颗头,并且迅速扩大成整个身体,黑地颠颠的跑出来。 他一来,就抽动鼻子不停的在浩然身前身后耸鼻头,时不时的还要抽冷子舔一下,他的眼睛里散发出毫无疑问的终于脱出苦海了我需要安慰需要抚摸……那类兴奋的光。 有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活宝,还真是让人难过不起来的事,浩然情不自禁的笑了,摸摸黑地的头。 但当他看到白底也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浩然就笑不出来了。 白底走过来是喝水的,浩然干巴巴的皱着脸,不知道该摆出个什么样的表情,他昨天第一次看到严肃的白底,那双好像盲瞳只有一个瞳孔的眼睛森森的那么一横,浩然腿都有迈不开的感觉。 “我,我挖了这个,”浩然指着那个浅坑,里面已经流过来浅浅的一汪水,“以后喝水在这吧,别,别去湖边了,那,那么危险……” 白底扫了他一眼,伸爪子把坑挖得更深了些。 这活黑地很热衷,白底挖,他马上凑过去也挖,浩然灵机一动,沿湖一字排开指了四五处地方,让黑地一一深挖,之后又开上几条引水渠,把储水量丰富起来。 傍晚,绿翎鸟回巢。 这是夕阳西下前最后一刻光明,浩然敲打着锅沿,有点心不在焉。 他编了八条细长的藤柳窄毯,在今天下午已经全部上房,同时上房的,还有被白底黑地撕成皮条的青皮兽兽皮,先夹后压之外,浩然还采了不少森林边的蔓草之类绑成草垫子铺上去,这一工程的完成,标志着他御寒处所的建造基本完工,也算是手边最大的工程完结,所以他现在,又开始想起一切其他的事情了。 比如说,食物。 就算是人类,在冬天来临的时候也得买两麻袋土豆,堆一车白菜丰富食品储备,在这样的野外,浩然可不敢相信一切会顺风顺水,何况还有金鬃他们前阵子的食物危机,他相信如果不是误打误撞干掉了这只青皮兽,金鬃他们这几天说不定还得在外奔忙。 他有点后悔怎么这么晚才想到这么严重的问题,果然是饭来张口的日子过久了,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现在森林里连树叶都枯黄落地了,放眼望出去,荒凉荒凉的。 他叹了口气,看到白底把半只黄羚貘从帐篷里拖出来,那是半小时前黑地拖进去的,看来金鬃又没胃口了。 相比前阵子不知道真假的那一出,这次金鬃是真的生病了。 伤口太多,布满全身,流了不少血,虽然现在天气凉了不用担心感染,但失血同时等于伤元气,这点就比较麻烦。 浩然抿着嘴想了一会,把目光再次对准盐湖对岸。 说起来,这点倒是有些奇怪,绿翎鸟初迁徙到这里的时候,几乎是争先恐后的在小院花墙缝隙里絮窝,浩然就亲眼见过好几拨为了抢一个好位置而大打出手的绿翎鸟妈妈,但是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除了少数几窝已经孵出小鸟的巢穴之外,花墙底下居然十室九空了。 费大力气抢地盘搭起来的家,说不要就不要,要是为了迁徙还说得过去,可是现在,寒冬眼看就来了,它们还能跑到哪里去? 但是这些浩然想不出答案,所以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就放弃了,他转的是另外的念头,都知道鸡汤大补,鸽子吃了也大补,那么理论上,绿翎鸟应该也能大补吧? 他眯着眼睛招来肉肉,蹑手蹑脚的翻上去。 浩然这次采取了迂回的路线,从森林里兜了个大圈,扑奔绿翎鸟的栖息地。 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显示他上次跟青皮兽狭路相逢是绿翎鸟作祟还是真的巧合,但当时绿翎鸟层层叠叠的落在一个地方,把青皮兽完全挡起来让他视线出现盲点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浩然这次非常小心。 他打算从绿翎鸟的营地背后出现,也不嫌瘦爱肥了,偷上三五只就跑。 从森林里兜到绿翎鸟的营地大后方,浩然把肉肉留在原地,“待这里等我,我一喊你,就来接我,听见没啊?” 他不敢惊动白底和黑地,因为感觉到金鬃对这种行为的愤怒,他吃不准白底在金鬃受伤的时候会不会愚忠上来死活不答应,所以只骑了肉肉一个出门。 他从肉肉背上滑下来,先活动活动腰骨顺便扭扭脚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肉肉的身高好像有点缩水,他从他背上滑下来的时候,好像身子一弯脚就触到地了,有点估测上的踏地失误。 他指挥肉肉趴低身子藏起来,然后自己认准方向,向绿翎鸟营地走去。 走出十来米的时候,浩然回头看一眼,笑,他想起最初在丛林里遇到黑地的情景,果然是十米两重天,层层叠叠的树影,背后已经见不到肉肉一丝一毫的身形。 第40章 捕猎 浩然最近过得不太爽,不爽的原因是他有点嘴馋,馋的东西是——芹菜。 掀桌!!! 明明知道这地方物资紧缺除了高蛋白就是高蛋白,还馋这么遥远不靠谱的东西,这不是往驴脑袋上挂胡萝卜么! 不对,驴都比他好命,驴起码还能看到个橙色,知道往前使劲,他呢?就剩一堆回忆了。 忿忿不平抱着膝盖坐灶边引火,眼泪不知不觉吧嗒下来,浩然想家了。 自从金鬃在湖底受伤,白底就接过了带队出门打猎的任务,黑地和肉肉都被他带走,家里就只剩浩然跟金鬃,他变着花样的给金鬃做吃的,但金鬃再也不是以前做什么都吃得干干净净的态度了,他开始挑食,常常浩然一锅汤热热乎乎端进去,冰冰凉凉端出来,除了青皮兽肉,他不吃别的东西。 他有种感觉,金鬃和白底在冷处理他。他们做得很成功,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浩然第一次感觉到茫然了。 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也不知道将来会走到哪,过去心情不好还可以大吃一顿图个胃畅快,睡个昏天黑地求个精神惫懒,现在呢,早睡早起,三餐定时,就算吃肉吃到看见就想吐,还要为了活下去而吐完继续吃,到底图点啥? 想到这里浩然哆嗦了一下,他马上站起来巡视碗碗花花墙下的鸟巢,数数现在还剩几窝鸟,瞧瞧窝里还有几只蛋,这些事说起来极度无聊,但能分散精力,浩然现在迫切需要做点这种牵扯精神的事,他感觉到自己的思想正在往一个很危险的方向滑去,他得控制。 把院墙底下还剩的几窝绿翎鸟都数清了,又跑去看腌制过的青皮兽肉的风干程度。这样里里外外一通乱跑跑出一身大汗,浩然才觉得舒服一些。 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就好了,那样,也许可以央求白底带他一起去打猎,虽然扑杀之类的活计可能他废材了点,好吧,不是废了一点点,但是当个诱饵的话,他还是可以……很称职的嘛。 有了想法,尽管理智知道不合时宜,但在看到晚上把白天收获送回来的是肉肉的时候,浩然那蠢蠢欲动的念想还是把理智给完爆了,他用一种无赖到无耻的方式成功得如愿以偿,跟要趁夜赶回狩猎点的肉肉一起出发了。 (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参考三岁小霸王在家里怎么要糖吃那类日常景观) 疾驰半夜,朔风扑面瑟瑟发抖清鼻涕抽抽搭搭不提,狩猎地点出乎意料的远,几乎穿越了森林,要不是浩然最近骑术进步不是一般的大,就凭他初到宝地时候金鬃那速度,说不定要跑个五七六天。 一到了地方,肉肉马上老实了,他自己也知道擅带浩然是个错,但是…… 看到肉肉畏首畏尾噤若寒蝉的样子,浩然马上自己站出来自首,“你别怪他啊,是我自己要来了,你们都出来两天了,我不放心……”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牙酸,但是想到在家里时候下的决心,浩然又逼着自己向前:与其自个把自个郁死,不如冲锋陷阵,死而后已,所以他挺起胸膛,努力黏在白底身边,说心里话,这炙热的体温,还真是……让人怀念呐。 黎明前的世界万物都是朦胧的,只有白底散发着荧光的眼睛熠熠生辉,好像在说,“你别后悔。” 浩然郑重点头,爷不后悔! 不后悔的爷不到半天就悔青肠子变孙子了。 他们潜伏在森林边缘灌木林带地表刨出来一个七八米长两米阔一米深的坑里,身上盖着刨坑刨出来的回填土,上面还覆盖着一些植物,说心里话浩然过去动物世界人与自然看过不少,越是大型的猛兽越是善于伪装隐蔽,但是,挖个战地掩体刨个猫耳洞再在头上顶两颗草,这种程度的隐蔽是不是太过了? 但是不等他感慨完,铺天盖地的蚊虫蚂蚁就淹没了他。 说淹没夸张了点,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浩然还从来没被这么多节肢动物软体动物攻击过,现在,他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皮肤上有不属于自己的活物在爬行,那种感觉,那种心理暗示,痒痒得他抓心挠肝的,时时刻刻都得小幅度的挪动身体拍开干扰物,那样子就像还睁不开眼睛时候的肉肉。 然后,当他蠕动蠕动蠕动,蠕动的范围动作幅度越来越大的时候,背后就会出现突如其来的一爪子或者一拱一撞,浩然吓得差点蹦起来。 扭头,白底。 对了,这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他明明知道这个坑是他和白底黑地肉肉一起潜伏进来的,但是当他被那些蚊虫整蛊的时候,他完全忘记了身边的三个家伙,更确切的说,他总有一种自己在独自潜伏的感觉。 好像身边的全都是空气,没有活物,没有同伴…… 他试着闭上眼睛,白底黑地那种能外发的让人感知到气氛,心情,情绪的气势,他怎么都找不到了,好像他们根本不在这,抛弃他离开了。 浩然被自己的想象吓得猛然睁开眼睛,又被白底近在咫尺的闪亮眼珠狠狠吓了一跳。 但,起码他还在看着我,还在我身边,浩然忍着眼眶酸酸的感觉,倾身抱住白底,热乎乎的体温贴上来,浩然感觉很安心。 其实被冷处理也没有几天,但是此刻重新毫无顾忌的腻歪着白底,浩然就是觉得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就算白底收敛了所有的气息,毕竟胳膊底下抱着的,是实实在在的活物。 心结尽去,身舒意展,再加上抱着个源源不断散发热量的热宝,彻夜未眠的脑袋开始一点一点的小鸡啄米,就在这时,热宝的壳子猛然发力绷紧,浩然瞬间惊醒,果断的松开手,只见一大群似貘又像羊,头顶却耸着高高鹿角似的动物,出现在黎明后的第一抹霞光里。 黄羚貘! 白底匆匆舔了一下浩然的后脖颈,跟着就箭一般的射了出去,黑地有样学样,落后了白底半个身位。 摸着被黑地着急忙慌的牙齿勾开的大毛围脖,浩然有点哭笑不得。而直到此时,浩然才发现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肉肉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率先离开了,前方奔驰远去的只有一黑一白两具身影。 还别说,实在是,扎眼透了,尤其是这样满眼枯黄的暮秋早冬。 围猎进行的还算顺利,天光大亮了浩然发现他们潜伏的地方再往前不到二十米就是一处被草甸子隐藏了的暗湖,肉肉不知道被白底指使着提前出去做了什么手脚,来此的上千只黄羚貘都像排了队被人赶着似的到他们潜伏的土坑这边饮水,逃跑的时候也原路返回没有天女散花,超短距的接触超小的逃逸面,让狩猎变得非常没有悬念。 除了…… “这,白底,这只小的就不管了吗?”浩然不解的问。 他们一共咬死了四只黄羚貘,另外还有一只小的,还没有成年黄羚貘大腿高,因为奔跑逃命的时候路过白底相中的一只壮年黄羚貘身边,被垂死的黄羚貘一后腿蹬到肚子,当场倒地后就再没站起来了。 现在白底开始收拾战场,把四只壮年黄羚貘都叼着放到黑地背上,看起来是打算让黑地回一趟家,但是他独独放过了这只小羚貘,什么意思?现在吃吗? 白底的回答是屈下腿跪在他身边,做了个上马的姿势,浩然扎手扎脚的爬上去,眼睁睁的看着白底一声低吼率领肉肉迎着朝阳飞奔而去,他一脸茫然的回头张望,在他们离开之后那只小羚貘终于能发出稚嫩的彷如耳语似的哀鸣了,浩然脑中一片混乱,不吃?放生?可是他明明记得金鬃抓过一次黄羚貘幼崽,那肉可是鲜美的紧,白底也吃得很High啊。就在这时,他发现之前那群黄羚貘大部队逃逸的方向陆陆续续冒出几颗长角高耸的貘头,与此同时小羚貘发出更加悲伤的求救叫声,引得它的长辈族人们飞奔过去。 第41章 原则 一整天,他们都在森林的边缘游荡,一边是古老的森林,一边是广袤的原野,正午天气最好的时候,浩然恍惚看到原野再往外延伸,是个低于地面的峡谷,峡谷另一方耸立着入云的山峰。 隐约间能见到峰顶皑皑白影,离得太远了点,分不清是雾气缭绕,还是雪线飘渺。 肉肉捕捉了一些小型的猎物,浩然哑然的发现那些东西他一种都不认识,比如长着长长兔耳的却带着一身羽毛然后用两脚一跳一跳的走路的飞禽,又大又蓬松差不多半米长的松鼠尾巴却被按在一具还没有巴掌大的老鼠一样尖嘴毛腮的动物身上,浩然看得眼花缭乱,极度哭笑不得。 笑的是猎物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少,哭得是,白底狩猎似乎遵循着某种莫名的坚持,肉肉有几次捕捉到的猎物,他都只是一摆尾巴就示意放生,相当没犹豫,结果十次里倒有八次是无用功,肉肉口水很是一番滴答。 其实浩然也有点滴答,因为他都没吃过。好吧这么想是不知死活了点,白底不让吃,总有有道理的,没准那些东西都是陆上河豚也说不定,他和肉肉,一个肉脚一个新手,常识一般无二的匮乏,多听老人言也是应该的。 但是渐渐的,浩然发现,事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同样的兔儿鸟,其中一只尾羽稍长的白底就点头让肉肉吃掉了,另外一只在浩然看来除了尾巴短点个头反而更肥硕的,白底却让肉肉放生了,那个笨兔儿鸟被肉肉放到地上的时候,还因为肚子太大走得趔趔趄趄的,浩然一瞬间有种冲动,又笨又蠢还这么肥,动作又这么慢,到这份上不吃简直对不起造物主。 但是随着同样的动物出现的越来越多,比对的机会也越来越多,浩然渐渐看出了一些端倪,白底的原则说穿了非常简单——带崽的母兽不捕,未成年的小兽放过。 会遵守这样的原则,并且无论诱惑多近在眼前伸爪可够都始终如一不动摇,这就有点超出野兽的本能了,浩然肃然起敬。 溜溜达达看似漫无目的的一天下来,浩然多少放下点心,他一直以为出来捕猎的时候是一直饿着肚子的,现在发现原来他们也会中途进食,找东西填肚子,只是会把抓到的大型猎物送回家,所以一天下来虽然吃饱有难度,零食倒是相当丰富。 傍晚天擦黑的时候,白底带着肉肉终于离开了森林边缘的疏林带,进入原野草原区。 疾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他们穿过草原区,进入一个布满嶙峋怪石的地方。 黑暗里到处是高大的石头影子,随着地势越来越低,从外面吹进来的风,在石阵中七拐八弯之后变调成奇怪的声音,鬼里鬼气的,浩然骨头缝里都往外冒凉风,俯身把白底抱得紧紧的。 白底就像识途老马,带着他们在石头阵里穿来绕去,他一边走,嘴里一边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像和风声对阵厮杀,浩然好几次想叫他闭嘴,这两种声音夹在一起,直接拿去当山村老尸的电影配乐都不用再另修。 过了一会,风声瞬停,来自身边周围由自然之力施加的压力也跟着一轻,虽然看不到,但浩然还是清楚的感觉到他们已经走出石阵了。 白底开始跑直线,浩然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在百无聊赖中抱着他脖子抿嘴发怔,蓦地四下子一丝异动惊醒了他,浩然跟着转头张望,张口结舌石化僵硬。 峡谷底别有洞天。 基本上,浩然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没见过一样和原来的生活中一模一样的东西,所以如果说他能在这种地方看到龙凤麒麟独角兽,可能浩然还不会这么惊讶,但这一次,他看到的是——光明! 夜色里朦胧的光明。 淡蓝色如同流动的海水的光,以及青草绿那种充盈着鲜活的生命气息的光,它们在夜色中悠然的舞动漂浮,照出一方影影绰绰的朦胧世界。 他看傻了眼,等他恢复清醒,白底已经驮着他深入到蓝色的海洋深处,微弱的光芒让浩然第一次在夜色中看到实物,一棵有些年头的老树,以及树下不大的树洞,肉肉轻巧的一跃纵身,用四个爪子扒住树干往上攀爬,浩然仰着脖子给他捏了把汗,没提防背后白底一爪子把他拍倒,接着粗枝大叶的将他塞进树洞,浩然被他装麻袋似的动作掼得一头一脸积年烂泥,好不容易呸干净了,转头看到白底正用他的爪子在树洞周围的树干上乱扒拉一通,随着他的动作,蓝与绿的斑斓就这么扑簌簌的归了泥土,一方天地,瞬间重归黑暗。 潜伏开场,现在是狩猎进行时。 身处之所如此美丽,以至于浩然一整晚都在琢磨,在这样的地方,会补到什么样的猎物,又或者说,是什么样的猎物,才能配得上这里天上人间的景色,但当他熬不住下半夜的困倦,迷瞪过去一觉到天亮之后看到白底的收获时,浩然的脑袋里就剩了两个大字在漂浮动荡——幻灭啊! 在这种仙境一样的地方,生活的居然是——长毛牛! 浩然捂住脸,真是暴殄天物,不忍卒读!不过当他睁开眼睛四处张望这片褪去夜色迷离,一切曝露在青天白日下的谷底世界的时候,浩然——淡定了,白天的峡谷跟远方的森林如出一辙,连绵不绝落了叶的光秃秃的树,真是,看了都伤眼睛。 出石阵的时候是肉肉带路,夜色不在,神秘的自然威压凭空退了大半,风声吹过来虽然还是那个风声,却不会让人脊梁骨里冒凉风了,浩然注意到每遇石隙间的岔道,肉肉都会停下来叫唤几声,跟昨晚白底的声音极度相似,有时候他叫完,白底会哼唧一声,肉肉就会一脑门犯了错的倒霉相垂头丧气,但如果白底一声不吭,肉肉就会兴奋的扑出去继续上路。 离开石阵回到峡谷上方的荒原,浩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白底是在教肉肉认路。 脑中闪过一个很古怪的念头,但当浩然仔细去想,又觉得自己玄幻了,肉肉总要有独自谋生的未来,这是野兽和人类在家庭观念上亘古不能一致的分歧,白底这样教导,才是正确的。 只是浩然想通了这样的兽事,却完全料不到那样的人非,以至于当他多年以后回想起这一段除了傻乎乎就是二兮兮的丛林生活时,除了满心初到贵地笨手拙脚的自嘲微笑,更有一份经久不散的愧疚,经年缭绕心头,挥之不去。 他们在回森林的原野中途遇到把猎物送回家又回转来接应的黑地,他勤快的要去接白底背上的长毛牛,遭到白底毫不留情的驱逐,于是调转脑袋跟浩然寻找安慰,结果刚一凑到近前,已经很大很惊悚的两只眼睛忽然极尽尺寸极限的一瞪一翻,接着前腿一曲,噗通跪倒做Orz装失意体前屈。 浩然摸着下巴——他现在整张脸上也就下巴颌那还算是块好皮,其他地方全都是前一晚潜伏留下的蚊虫叮咬纪念品——忍着脸上的麻痒,扛着想十指簸张在脸上额头上大挠特挠的冲动,苦笑,真是平生不知蚊子咬,才见蚊子,当即被咬…… 不过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浩然多久,在回程的路上,没有负重负累的黑地很快给浩然找来一种浩然从来没见过的植物根系,这种有着胡萝卜似的的形状树皮似的的表象的东西止痒消肿的功效相当明显,不到两个小时,浩然脸上那些鲜红硬邦的小疙瘩就消得七七八八,害得浩然在肚子里盘算好的见了金鬃示敌以弱形象全面崩毁,阴暗心理发作,逼着黑地又去森林里扒出一箩筐。 第42章 剑龙 回程不算单调,虽然白底背上背着丰收的战利品,但获得彻底解放的黑地还有充足余裕把送上门的傻帽充零食。 到了这种时候,浩然也发现了,他一直以来之所以只见过大型猎物出现在家中,是因为当出门狩猎的猎手只有一个!因为出门的就自己,他带回食物的方式就只能是口叼嘴衔,在数量上没法超过“一”以外的数字的时候,只能尽量扩充数字“一”的质量。而当出门是两只的时候,因为可以互相帮忙,肩扛背驮,就像肉肉帮白底把两只长毛牛都驮起来那样,才有机会突破“一”的数量,实现“二”的进化。 浩然既然看出来了,这个问题当然就不再是问题,浩然用有韧性的藤条把捕获的小型猎物都绑了起来,黑地抓一只,他就绑一个,一串粽子捆下来,累积体积很快赶上一只长毛牛。 黑地抓得更来劲了。 其实森林里更好捕捉的是那些个头中等偏小的动物。它们杂食属性,荤素食物不拘,因为整个森林都是他们聚集的生态环境,所以个体随处可见,数量众多,却又各自为政,不若黄羚貘,长毛牛这些,有更为严密的种群结构,群内团结,并且为了种群延续,时时迁徙,让黑地他们不得不跟着不断追踪找逐。 断顿的危机就是这么来的。 浩然很高兴,有种没白出来一趟的成就感,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在想回去之后要做个怎样坚固的驮框。比起吃肉又柴又硬的成年黄羚貘,以及根本就咬不动的长毛牛肉,只吃过一次的黄羚貘幼崽肉显然细嫩的更让人垂涎三尺,过口不忘。 因为能把小型口粮一起带回家,黑地劳动热情空前高涨,来时一天一夜的路程,硬是让他们走走停停花了三天两夜。 这两天里的第一个白天,浩然充满兴趣的观赏黑地炫技,他身体修长,后肢强劲,驱动庞大,浩然常常是看着他走着走着猛然间就前腿一弓后腿一瞪,化身黑虹就那么从视网膜上一闪,落地位置就传来一声濒死的嚎叫。 整个动作迅捷中不失优雅,流畅紧凑的如同慢镜头PS出来的电脑特技画面,堪称唯美,除了……叼着猎物回来站到浩然跟前要求串串的那一瞬间,脑袋晃尾巴摇,把猎物甩得直在他下巴底下荡秋千,要不是体型巨大猫科动物特征明显,浩然简直以为这是始祖狗再现。 不过这种趣味随着白底肉肉黑地他们强大的体能的逐步展示,浩然就蔫了。 不眠不休也许是他们的野兽本能在长期与自然对抗中积累下的财富,但是悲惨的是,浩然这号穷鬼,不趁这么昂贵的能耐。 他开始半睡半醒,坐在肉肉背上都能打起盹,在几次险之又险的差点从肉肉背上折下来之后,他们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了一个白天。 结果就是,当浩然从一整天酣畅淋漓的睡眠中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堆起了一座真正的尸山血海。 一和十和百和千永远都不是一个概念,就算你能接受过年的时候亲手宰杀一只大红公鸡,在走进屠宰场的时候也没法不无时无刻感觉到背后凉飕飕的小风,黑地就像个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干了点家务然后亟待家长回来表扬的淘小子一样,故作乖巧的睁着一双超大号眼珠满眼水润的端坐在浩然面前,哽得浩然差点把胆汁喷它脑门上。 黑地没得到预期的表扬,灰常郁闷,在最后一段回家的行程里蔫头耷脑的,浩然松了口气,现在连他的脖子上都挂了一串粽子了,就算黑地的战斗力很强,连长毛牛在内小两吨的猎物也够得上大丰收的标准了,何况家里还有四只黄羚貘。 又是一天傍晚,晚霞莅临时。森林里终于出现让浩然眼熟的地貌特征。总算到家了,他正想松一口气,猛然间想起,不负责任离家之前,他把火种保存这事忘到脑后完全没影了。 回到家的雀跃欣喜之情瞬间被另一种焦灼取代,浩然猛拍肉肉的脖子催促他加速,陡然间前方传来一声令浩然耳朵都被震得嗡嗡响的巨大声浪,肉肉瞬间进入战备状态绷紧肌肉前爪抓地撅高屁股,浩然完全没防备打滑梯似的顺着他的脖子栽了出去。 叽里咕噜直接摔在肉肉眼皮子底下,肉肉傻了,浩然昏头涨脑站起来,两手捂耳朵问白底怎么了。 声音突兀出现时毛毛愣愣的只有肉肉,浩然余光中可是看到白底和黑地都没什么大反应。 白底上前舔了舔他的脸,脖子一拱把浩然推到身体另一侧,喉咙里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 这个声音音量不大,时快时慢而且节奏多变,就见肉肉的脑袋在白底的呜声中越垂越低越垂越低最后彻底趴到了地上,嗓子眼里发出细弱的哼哼唧唧,时断时续。 这绝对是训孩子呢。浩然绷不住差点乐出来,被那一吼之威震得气血翻涌的小胸脯奇迹般的恢复正常。 有白底和黑地的镇静,尽管最后一段路他们始终被这些巨大的开山裂石式的“狮子吼”侵袭不断,肉肉总算不一惊一乍了,他们保持完整的梭形队伍步出森林,眼前所见,彻底镇压了纪浩然——十来只大客车那么长那么粗那么健壮的青皮兽,我靠——这是侏罗纪公园吗?! 青皮兽家族的入住,把盐湖那边的森林开出一条差不多两车道宽的裂缝,那里原本就不像森林,植物高度只有三四米,浩然那次探索水源上游的时候还特别注意过,只是当时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种与两侧高度相差甚远的现象居然是青皮兽兵团造成的,现在看来,那一片植物的高度生长高度异于周边,很可能就是每年青皮兽迁徙来此的固定路线。 活生生立体化的青皮兽,看起来更直观了,也易于辨认,浩然盯着他们背上那块庞大的三角丛式骨质板十分钟,痛苦的捂住眼睛,什么青皮兽,根本就是剑龙好不好! 因为成幼之间的体型对比太过强烈,浩然轻而易举的划分出这个剑龙家族有成年龙十六只,幼崽龙十七只,其中最大的幼崽差不多能抵一只成龙的四分之一,而最小的就赶得上成千上万。当一只体型正常的成龙和最小的幼崽依偎在一起,就像大象身边飞着一只蜻蜓,极度违和的别扭感让浩然嘴角扭曲。 坨大力威,到哪都算得上一条真理,见到这样完全超出想象之外的庞然大物,即使浩然在上次的猎杀行动之后已经知道剑龙的牙齿全部都是磨齿系,非肉食恐龙,还是忍不住肝颤,森林里搭着白底便车充出来的底气连个响都没有就熄了。 “白底……这还回去吗?”浩然忍不住问白底。他院子里还晾着剑龙龙肉呢,再素食的恐龙那也是恐龙啊。何况这些家伙可不像绿翎鸟那么遵纪守法,盐湖岸间歇湖岸都是他们流连的地方,散步散得相当自得,喝水喝的理所当然,与那些因为畏惧金鬃他们这一大家子的气息而退避三舍的微小型飞禽走兽完全不同。 白底撇他一眼,舔了一下,接着一马当先走向岸边他们家的大门。 第43章 冬来 当天半夜,浩然一直预料即将来临的冬之脚步,终于莅临他眼么前。 卷帘门外第一粒雪花落地的时候,浩然堪堪鼓捣出他今晚的第一撮小火花。 这回他前前后后离家整四天,那堆保持了三个月的火焰,到底没能坚持住。 尽管他下午一回来就去扒灰,但里面已经一丝儿的热乎气也没了。黑地绕着他团团转,呜呜叫,垂头耷耳,浩然揣摩这意思,估摸着是上一趟黑地回来送黄羚貘的时候就想絮火来着,但大概当时火就已经灭了,凭黑地的本事已经回天乏术。 浩然示意他卧倒,然后抬手摸摸他的头。 十一扇卷帘窗本来的打算是晴天时候全展开,通风透气采光;雨雪天全放下,保暖封闭挡风。 但是今天实际一操作,浩然发现真的全放下他们五个就都成了瞎子,白底黑地他们隔几分钟就要出门去围着帐篷围着花墙转一圈警戒一番,带回一头一脑的雪片夹冷空气,保暖封闭挡风的作用打了五折又五折,所以浩然在衡量之后,又把放下了的五扇窗半卷着打开,权当瞭望窗来用,效果明显,三分钟一趟的巡营延长到一个来小时一趟。 把小火苗养成篝火堆,浩然把燃烧的木头抽了四块出来分别放入帐篷里贴边预挖的四个深坑中,这四个坑每个都是一米五左右的纵深,一尺半直径,是之前最后一次盖房立柱填回填土的时候拿木头预埋桩夯土30°角斜压出来的,坑底斜斜撇着向帐篷外发展,这么做的好处就是只要在帐篷外留出五十公分的隔离带,就不用担心帐篷里面出现不小心压塌了地面的倒霉事,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即便万一有火焰窜出,由于不是直对着建帐篷的兽皮和木头那些易燃易爆品,安全系数上升了不少个百分点,总体算下来,可说是浩然为了防火抗寒所做出的呕心之做。 因为不知道冬天的温度会低到什么程度,这样的坑浩然留了十二个,考虑到今天这是第一场雪,而且俗话说的下雪不冷化雪冷,浩然才选了这四个供热取暖。 草草煮了点肉,半生不熟就着热汤下肚,浩然跟黑地单方面的商量完换班时间,就倒头睡下了。 梦境凌乱得像打碎的镜片,一忽是在森林里被野兽追得屁股尿流,浩然还有本事分出一分潜意识跟自个说这是初来乍到那晚其实不用跑反正又不会吃了你;结果转眼两手狠推“砰——”的一声合上了他们家老房子的大铁门,倚着大门边喘粗气边还有心思琢磨着总算逃回来了,可瞪眼之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为什么逃。更结果就听到脑瓜上嗖的一声响跟着一道白虹贯日,浩然二话不说转身继续狂奔…… 总之这一晚就是个夺路狂奔的晦涩意识流电影,各种理由各种潜意识都让他知道这是一个梦,他既不用跑也不会怕;可是脚底下就像得了强迫症,一步不停的跑,累得呼哧带喘跟条老狗似的。 各种苦逼各种吐槽都阻止不了浩然那双有自己思想的脚,到最后也不知道跑的哪了,就感觉脚下猛得踩空,整个人眼前黑了下去,电光石火间浩然还有机会再想最后一下:可他玛的该醒了。 醒得非常及时,非常让人庆幸。 只见白底尾巴上举着一束噼啪作响的火把,正满帐篷噼啪乱甩,火星溅得天女散花。黑地跟着在一边不知所措,金鬃和肉肉显然更识时务,浩然余光中正扫到那俩家伙夺门而出的背影。 “把尾巴贴地上!”浩然一声断喝,随手抄了件东西盖上去。 压实了隔绝空气,火苗很快就熄了,浩然没敢大意,把灭火兽皮缠在白底尾巴上顺着往下狠撸,所过之处最后的火星也都被掐灭了,可是白底尾巴上漂亮的兽毛也没了,露出尾巴尖上被烧得红扑扑的真身,浩然不厚道的想起了汤姆和杰瑞里的汤姆。 “你要干嘛,想死啦?啊?!”好不容易解决了这桩意外事故,浩然没好气的问,一边忙着检查看有没有哪个火星坠到隐秘角落。 帐篷里一片狼藉,草木灰飞天遁地,浩然这才发现,四个地洞都有被掏过的痕迹,地上半张长毛牛牛皮,铺在地上居然还挺完整,除了瘪瘪虾虾并且没有脑袋之外,居然跟个活物侧躺的姿势一般无二。 浩然伸手垫了掂,发现这玩意是真沉。 扔下指着问白底,“要灰?”他想起之前白底炮制那个葫芦鱼鳔。 白底的回答是用尾巴继续打扫地上散乱的草木灰,把它们聚集到一起。他尾巴尖上大概一扎多长的部分都烧秃了,露出红艳艳的油皮,这样当扫帚用肯定不行,他就把那一节骨翘起来,但肯定还是疼的,所以他时不时的就抖一下。 浩然转头找了一圈,发现这屋里是真没有能给白底包一下的东西,他于是把主意打到黑地身上,黑地弄懂之后撒腿跑了出去。 浩然出去重新取了木头回来,检查之后确定四个地洞的两个还有火,另外两个一个已经彻底灭了,一个火星横在灰上面,很明显是被扒出来的,已经进入苟延残喘阶段。 浩然把另外那个还有火的地洞里的火源扒拉出来,可着一个洞先把火烧旺,把另外三个洞里烧过的灰都扒出来,之后空余了俩,只在一个洞里引了火。 “这里面挺危险的,你要什么跟我说,下次可别傻呵呵的伸尾巴进去了,……”后面想到卤猪尾巴,浩然咽了口口水自己灭声了。 火起之后架上石锅,浩然在地洞边看到一个气根桶,里面装着长毛牛的内脏,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地上那张皮,确定这四个家伙已经饕餮完了。 浩然从桶里翻出心和肝,洗洗扔锅里煮了。有心情就切切砸砸把肉弄成小块看是要炒还是要焖,没心情浩然一向是白水煮熟沾咸盐,反正他挨着盐湖住,不缺这个。 想到盐湖,浩然猛然想起昨天见到的恐龙群,话说他昨晚还提心吊胆的呢,担心那些卡车似的的家伙冲过来把他的房子碾咯,但什么时候连那些让人气血翻涌的龙叫都没了呢? 浩然披上一块兽皮跑出去,冷空气冻得他一哆嗦,但是顽强的探索精神支撑他隔着花墙探头探脑的张望,发现剑龙们——集体隐身了。 盐湖对岸影影绰绰的就几个大雪包,别说剑龙,连绿翎鸟都没了。 呃?! 浩然一脑门的问号。 远处一道黑影,从雪地上极度扎眼的飞奔而来。一晃眼,就到了跟前。 浩然惨叫,“黑地——” 黑地衔着满嘴黑乎乎跟墨块似的东西冲浩然摇头晃尾巴。他还想叫,但嘴里东西真的很多,喉咙里一动就发出咔咔的声音,好像呛到了,闷咳一声接一声。 浩然无奈极了,找了个花墙根废弃的气根桶拎过来,“吐啦吐啦,这里。” 黑地——稀里哗啦。 浩然嫌弃的撅了跟碗碗花枝杈,伸桶里捅了捅,外面软而粘,里边很硬,看来是结冻了,被黑地咬在嘴里化开了外层,但里面还有冰碴。 “是这个吗?”他问黑地。 黑地非常哈皮的凑上来,舔人顺带邀功,浩然败退三千里,“给我把嘴弄干净了去!” 浩然拎着桶进屋,还琢磨着该找点什么把这玩意给白底包上,结果白底凑到桶边闻了闻,转身把尾巴插下去,搅了一下再拔出来,尾巴尖上就粘了一层黑泥。 他接着一声不吭继续去摆弄他的长毛牛皮,浩然注意到他是把小灰从牛脖子处塞进牛肚子里,底下的牛皮已经不是瘪瘪瞎瞎的样子了,而是稍微鼓了点,有了立体感。 第44章 现身 “金鬃……”浩然终于放弃寻找,转过头来寻求答案,“剑龙,就是青皮兽去哪了啊,还是就是路过,待一晚就走了啊?” 金鬃抬起头,向远处晃了一眼,没吭声。 浩然很泄气。他已经找了不下八十个借口装作不经意的和金鬃对话了,但是金鬃每次不是翻个白眼就是撩个眼风作数,没有一次认真接话茬的,这叫人情何以堪啊。 真想就这么冷战下去算了,反正现在他和白底黑地的关系都很好,和肉肉就更别提了,少了一只不冷不热的金鬃真的没什么,但是……一看到金鬃那走路都慢吞吞的,一副大病初愈样子,浩然就怎么也没法冷下心肠。 他放弃继续观察盐湖对岸紧剩的那几个雪包,走过来拍拍金鬃,“进去吧,外面太冷了,会冻伤的。” 金鬃一进帐篷,就挑了最远靠后墙的地洞口卧下了。这让浩然冷不下去的心肠又软了几分。 淹水的后遗症除了让金鬃的身体受创不小之外,还有些零零散散的毛病到了这两天才显现出来,比如说,他开始掉毛。 不是秋冬相交的那种后长毛顶着夏日的短毛那种渐次替代的换毛,而是身上大片大片的兽毛像得了皮肤病似的一把一把一片一片的掉毛。 对于野兽来说,冬天的毛是保命的东西,金鬃这样的身体变化,是直接威胁到他生命安全的,叫浩然怎么能不内疚? 他走过去在金鬃挨着的地洞里又填了两块木头,让洞里的火烧得更旺些。 金鬃在他走过来的时候眯了眯眼,随即闭实诚趴在爪子上打起盹了。 浩然撇撇嘴,实话实话真的很受伤。 他在架着石锅的那个地洞边坐下,没事可做就只能看着白底忙忙碌碌。 但其实说是白底在忙,浩然更觉得这样的行为像是在玩,而且玩得还挺High。半张长毛牛皮现在可以确定了,那不是半张,而是一整张,浩然怀疑,不,是肯定,可以肯定的说,他们那天早上进食的时候是从长毛牛的脖子部位钻到肚子里去吃肉的,并且剔除了骨头,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干这么费劲的事,但这张牛皮保存的相当完整。 白底在里面装了大概三分之一满的小灰,然后堵着脖子那整张兽皮的唯一出口,对长毛牛皮极尽揉搓翻滚打折之能事。 好像在鞣制兽皮。 浩然被自己的想法镇住了,但他随即想起了那个白色葫芦。 那东西当初白底和金鬃带回来的时候硬得像石头,在白底摆弄了几天之后就软成了橡胶。 带着这样的疑惑浩然又连续观察了几天,当第一场雪因为天气的关系开始融化的时候,真相大白。 坚硬的可以当案板用,用石斧劈都劈不出一个印的长毛牛皮,居然真的变得柔软了。 但是浩然还来不及表达他的惊讶,就被帐篷外面盐湖方向传来的巨大龙叫声震得一哆嗦。 他忙忙的跑出去看,白底也扔下他的作品同金鬃一起跟出来,化雪时候特有的冷冽浸得他直打冷战,但是自盐湖对岸看到的景观还是让浩然完全惊了,惊得忘记了严寒。 只见自初雪那天出现的几个雪包正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摇晃动弹,一些绿色的东西慢慢从被抖落的雪下露出来,随着雪包摇晃动弹的幅度越来越大,那些绿色的东西也越来越分明,浩然的嘴巴就越长越大。 绿翎鸟! 一大群密密麻麻一个挨着一个一个挤着一个一个摞着一个堆挤在一起的绿翎鸟! 随着又一声剑龙吼响彻云霄,那些数不清只知道是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绿翎鸟猛然间一起振翅,顷刻间就把盐湖对岸以及盐湖整个覆盖,天空中只看得见翠绿的冠羽连成震天蔽日的一片,它们你推我搡的彼此翅膀冲撞了一会,然后在又一声龙吼响起之时,箭一般的各奔东西,四散着冲进四面八方覆盖着冰雪的森林。 盐湖岸边的雪包露出它的真面目,三十三只剑龙分成七个单位盘踞成各自的单位。此刻,它们正舒展着身体蹒跚站起。大概是一动不动的挤成一团五六天,它们无一例外的身体都有些僵硬,脖子腿什么的动作很不协调,勉强走上两步也东摇西晃,一旦侧翻跌倒,除了砸在地上引起一拨地动山摇的震撼,还时不时的吼几声,震得浩然这边帐篷上的雪也跟着扑簌簌的往下落。 浩然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脑袋很有些转不过弯。 就在这时,一声浑厚不足但更为尖利的兽吼从身后充满挑衅意味的响起,浩然身体一僵转身扑杀——煞笔二子,金鬃白底黑地都不吭声了,肉肉你个猪你叫的什么叫啊。 却见盐湖对面几只已经转悠着脚步往间歇湖这边拐弯的剑龙在这一声吼之下,整齐停住前进的步伐,浩然灭了肉肉紧张回头,就看到它们转身回返的身影。 回返回己方阵营的剑龙很快混淆了单位雪包的分化,它们开始彼此用尾巴敲打其他只的身体,那根巨大的尾巴每次抽到青色外皮上都发出好大的噼噼啪啪声响,除了尾巴互相拍,它们那脑袋也时不时的互相撞一下,浩然先前以为它们在打架,提心吊胆观察了十分钟,发现与其说是打架,不如说,它们的行为更像是在互相按摩,按摩对方在雪天里被冻僵冻硬的身体。 到了傍晚,四散的绿翎鸟开始归巢,浩然亲眼目睹那些自由的绿翎鸟就像被线绳牵引着一样各有位置的落到青皮兽身上,在青色的兽皮外慢慢组成一张绿色的屏障,像一张大被,盖住没有兽毛只有青皮的剑龙。 一小时之后,剑龙再次隐身匿迹,绿翎鸟安静的依偎堆叠,当晚,棉花团似的大雪再次纷飞而至,不到午夜,就把白天刚刚露出来的天地再次笼罩进一片白色里。 呃,这奇幻的世界。 第45章 抑郁 据说非洲的狮子在吃饱喝足之后就仰面朝天张大嘴躺着,会有一种长着又尖又长的喙的小鸟飞过来,落在它的嘴里,用它的喙啄食狮子牙缝里的肉,这样一来,狮子的牙齿得到清洁,小鸟也能饱餐一顿,堪称共生关系的典范。 浩然拉着金鬃询问是不是这样是不是,剑龙和绿翎鸟之间也存在着类似这种互惠互利的共生关系?可是如果绿翎鸟的作用是在冬天里给没有被毛的剑龙保持体温,那些相应的,剑龙又付出了什么代价与绿翎鸟交换呢? 没有人能告诉浩然答案,浩然只能继续猜,“难道是剑龙给绿翎鸟提供种族庇护?” 他扯着金鬃问归问,但越想越觉得可能。 上一次,他在抓绿翎鸟的时候被剑龙袭击。当时只觉得是自己光顾了眼前的绿翎鸟而没注意到盐湖来了新的饮客,才使自己身陷危机。但是现在,看了绿翎鸟和剑龙之间相亲相爱的JQ,重新回想当日遇险那一茬,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并且浩然跟着又回想起剑龙的失踪其实早有前兆,那次他猝不及防跟剑龙面对面,可不就是因为绿翎鸟大批聚集在一起把它浩大的身体盖得严严实实才导致自己视线的盲点,只是当时看过既算,没有多想,现在才看出异常。 浩然把这些分析一五一十的讲给金鬃听,一边分析一边气愤填膺一边又不乏钦佩之情。气愤填膺是他好好一个号称万物之灵的人类居然被一群扁毛畜生陷害了,钦佩的是动物们为了对抗恶劣的自然环境所进化出的能力真是不容小觑。 他在做这些分析的时候金鬃一直爱理不理,头不抬眼不睁,要不是浩然正倚着他的肚子坐着烤火,能感觉到他的肚子随着他的分析时不时的发出异样的震动,他简直以为金鬃已经无聊的睡着了。这种类似自说自话的待遇真是让人气馁,但他却不得不继续拿热脸去碰金鬃的冷屁股,因为现在已经是入冬之后的第四场雪后了,他们的食物消耗的七七八八,白底带着黑地和肉肉一起去捕猎,家里只剩金鬃,如果浩然不像被帐篷外的冷空气还有帐篷里的低气压双重压力给闷死的话,就只能跟金鬃没话找话的闲磕牙。 发现白底他们狩猎只带回一只猎物是出自运输问题的落后而非食物资源的匮乏之后,本来这场入冬后的第一次围猎浩然是很想参与进去的,但是他刚一走出帐篷,就被凛冽的寒风吹得眼睛也睁不开,尤其两眼之间的鼻梁软骨,就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似的,当场疼得浩然捂着鼻子弯下腰去。 一下呼吸就让鼻梁骨疼得这么惨烈,浩然不敢在外面待着也不敢再逞强了,在他二十几年的生命中,唯一一次类似的疼痛出现在他十四岁的一个冬日深夜,凌晨两点,而当时的气温是零下四十三度。 这样的温度简直让人恐惧,就算浩然的家乡是一个以酷寒著名天朝的地方,零下四十几的温度,也够得上百年一遇的标准。而在这里,不过是入冬二十来天之后的白天气温,浩然简直不敢想象到了晚上,这里还会冷到什么样子。 他在身上一连披了四块兽皮,又绑又缠的把自己弄出一副南瓜的德行,然后掀开卷帘门,出去抱柴。 因为每一根柴都是七八十厘米长直径二十多三十厘米的圆木,浩然一趟就只能拖一根进来,放在墙边码好之后,他看到金鬃有要站起身的动作,赶紧跑过去把他压住,“我自己来,自己来,活动活动身上暖和。” 他虽然这样说,眼睛却顺着金鬃的身体看向他的被毛,自从前阵子的脱毛事件之后,金鬃这两天终于开始涨新毛了,新毛比旧毛颜色稍浅但是更软更绵密,粗一眼看过去,金鬃有变成斑鬃的趋势。斑鬃对浩然那点力道毫不在意,脖子一梗就强行突破站了起来,他漫步走近一扇留出一尺多高缝隙的卷帘窗,略略压低脖子,顺着“瞭望孔”向外眺望。确认没有异常之后,转身接着往下一扇窗走。 浩然在后面做个鬼脸,虚晃着给他一记左勾拳。 三十根圆木差不多占了浩然现存柴储备的五分之一,浩然花了半个下午断断续续的搬进帐篷,在帐篷里占去相当大的一块储藏空间,这让浩然开始忧心忡忡,如果气温继续降下去,他们要面临的就不只是食物危机了。 “喂,”他戳金鬃,“你们以前怎么过冬的?一个篝火,四个雪人,啊,不对,是一个雪人加三个雪兽?怎么没冻死你们啊。”浩然忿忿不平,按照他搬来时候看到的原房主留下的那点配套零件,没有遮风挡雨的房子大露天的想挨过这样的寒冷,他们四个是坐在火堆上的吧?! 金鬃很轻微的哼了一声,肚皮震动先于听力传递给浩然这个明显带着轻蔑气息的讯息,浩然叹了口气,说,“我都把姿势放这么低了你还想生到什么时候的气?就算我推你下水……我那不也不是故意的吗?我哪知道那湖那么诡异啊,再说这事揪根到底也不是我的错对吧,你这么大的坨,跟截木头桩子似的,我哪次怎么你,你不是一挺腰,啊,那个就把力都反作用给我让我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吗,谁知道你关键时候这么掉链……啊,没没没,没掉链子,是我卑鄙无耻下流趁你没防备偷袭,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这气,就到此为止吧,行不,行不行啊?” “咱们和好吧,你也别继续处理我了,这大冷的天,没准哪天一觉起来我就被冻成冰块了,你现在还在精神上压迫我,我告诉你我是人,有思想有追求,你把我的思想和追求都打击了,我受不了了可是会得抑郁症的,抑着郁着没准什么时候我自己想不开一头扎湖里去一了百了,我告诉你那可是没准的事……哎哟喂,你干什么干什么金鬃,喂,不许咬我衣服,别,……靠你老母金鬃,你再不住嘴爷要告你QJ啦喂……” 第46章 凌迟 酷寒一天一天的持续下去,并且在某一天夜里加入了飞扬的大片雪花。浩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冬天到底是怎么样的,但是看金鬃白底他们镇静的样子,恶劣至此的天气看起来似属寻常?! 浩然没法继续淡定了,同他一样的还有肉肉。 肉肉变得很烦躁,当金鬃白底黑地趴在地洞口旁边很舒适的享受地热的时候,肉肉会在帐篷里没头没脑的转圈,他还会把头探出卷帘门感受外面的风雪,每次卷帘门一掀,帐篷里好不容易攒下的热气就会被一泻而空,三次之后金鬃冲他凶狠的呲牙,他才老实,但老实了没多久,他就又趴回卷帘门附近,侧着脑袋支着耳朵很仔细的听外面的动静。 浩然被他拐了几回,也跟着屏气凝神神游天外,但除了呼号的风声,什么也听不见。 到了吃饭的时候,浩然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的捂严实,掀开门帘一角探出半个身子从门口捞回一坨冻货。 那是三段剁成七八厘米一段的蛇,是白底他们前天出去捕猎给他带回来的唯一食物,但是带回来交给他的时候已经冻硬了,他放在火里烧了两个小时才解冻,解冻之后抻直了看,浩然发现这条蛇不算小,没有头的身子还有两米多长,但是也不算大,比起白底在草原杀死的那条蛇,这只大概就是孙子和祖父之间的差距。 浩然不知道白底黑地和肉肉他们那天在外面到底吃没吃东西,依据常识推断,浩然估摸着应该是没有,首先就是天气太冷了,没有生命的东西在这样的温度下很快就会上冻,他不觉得白底他们的进食速度能抢在上冻之前把猎物吃完;其次就是,他们给他带回来的食物是蛇! 基本上,如果他们三个在外面吃过了,那么不管是谁从牙缝里省出来一点,都够浩然饱餐好几顿了,但是他们没有,反倒把从来不上菜单的蛇给他带了回来,浩然觉得这应该是个很无奈的选择,因为什么也没找到,而又不能饿到他,所以不管是什么,只要能吃,就一定会给他带回来。 本质上来说浩然是个缺心少肺的家伙,但在看到那条蛇的时候,他破天荒的多想了,所以他没把蛇肉一股脑的吃掉,反倒在扒皮之后用石斧剁成七八厘米一截的三十多截,又三截一堆的分成十来堆,从那天之后他一天吃两堆,分两顿吃,初雪前跟着出去捕猎那次,为了惩罚黑地而采回来的治疗蚊虫叮咬的“胡萝卜”派上了大用场,浩然每次煮蛇段的时候都会洗出四五根扔进去,那东西像真的跟“胡萝卜”似的肥肥大大,煮熟之后也没什么特别的味道,但是嚼起来很劲道,浩然觉得它像桔梗,而且感觉上似乎也挺顶饥。发现这一点之后浩然非常干脆的把一天两堆蛇肉的进食消耗改成了一天一堆,桔梗和蛇肉一起吃。 当浩然开始把胡萝卜放入每日食谱之后,一直呆在帐篷里无所事事的黑地突然来了精神,衔着当初装肉肉的装绿翎鸟蛋后来闲置的小摇篮扎进帐篷外的暴风雪中,回来的时候连爪子缝里都是冰碴,但是摇篮里面装着半满的“胡萝卜”,冻得邦邦硬。 一篮子“胡萝卜”十几二十根,至少成全了浩然两天的口粮。 浩然放下一半的心,提起另一半。 他自己的食物非常充足,但是金鬃白底黑地肉肉已经整整四天粒米未尽,他试过把煮熟的蛇段喂给他们吃,但是没人下口,肉肉倒是流露出一点垂涎的样子,但是金鬃在后面打了个响鼻,肉肉就像被人卡住了脖子似的马上把蛇段吐了出来,倒把浩然弄得哭笑不得:口水都沾上了,还怎么吃?但其实浩然明白一点,那一截小小的蛇段,给他就能保命,但是给金鬃他们,那就连塞牙缝都塞不住。 这样又过了一天,半夜的时候,浩然毫无征兆的惊醒了过来。 有火,帐篷里就不是彻底的黑,浩然用凌晨时分不是很清醒的脑袋在帐篷里巡视了一遍,很快清醒了过来。 帐篷里就他自己,而帐篷外没有巡视时那种脚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整个家里好像就剩了浩然自己一个人,这非常不正常。 他第一时间意识到他们是去捕猎了,吓得他连滚带爬的冲出门,但是狂风夹着暴雪让他下一秒就被吹得踉跄倒回来,一屁股坐地上起不来。 这时候,他听到帐篷外,传来很微弱的呼喝声。因为夹在啾啾的狂风暴雪里,这声音非常微弱,浩然马上寻找方向扒开对应的瞭望窗,风从缝隙里夹着雪粒直往眼睛里钻,他用手搭了个桥,借着反光的雪地看到远处,盐湖那边有几条轻烟似的影子在风雪中窜来扑去。 光线太微弱,风雪又大,浩然冻僵了爪子也没从那几个虚影中分出他熟悉的部分。只能听见熟悉的怒吼里夹着一个没听过的声音,那个陌生的吼叫里夹着惊惧和愤怒,似乎是在被金鬃他们围攻。 浩然把卷帘窗放下,感觉松了口大气。 应该是饿急了的森林中的动物,冒险进入盐湖岸边偷猎绿翎鸟吧,浩然第一直觉就是这么想的。因为只要雪一下起来,绿翎鸟就会一动不动的贴在剑龙身上,非常认真的执行给剑龙保暖的工作,认真的就像冬眠的动物,其实浩然已经打了好几天它们的主意了。 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那些争斗的声音才慢慢平息下去,浩然小惊讶了一下,他记得就算跟体型大得不像话的剑龙战斗,金鬃他们也没有战斗这么久,但是随即浩然自己就释然了,现在下暴雪呢,还刮大风,动作迟缓手脚慢些是应该的。 又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金鬃他们才把这具守株待兔的猎物搬回家。 这还是浩然第一次在运输的时候看到他们合作,金鬃和肉肉一边一个咬着那猎物的前爪往前拽,白底和黑地在后面推,浩然发现他止不住的想笑,但笑了一下之后又觉得很难过。 猎物拖得近了才发现体型非常惊悚,虽然没有剑龙那么夸张,但也足有三个金鬃的坨儿,被仰面朝天拖回来的时候浩然第一眼看过去觉得它像一只野猪,但是翻过来之后,浩然发现它更像一只熊,至少是熊类的近亲。 金鬃他们没把它拖进帐篷,在院子里停了下来,浩然有点意外,但在金鬃他们踩响院子里的积雪的声音间隙中,浩然听到了另外一种陌生的微弱声音,他楞乎乎的仔细分辨了一会,猛然发现是地上的动物发出来的极其微弱的哼哼声。 浩然马上就明白为什么这场战斗持续了这么长时间的深层原因,在这样的天气下,猎物一旦死去会很快冻成冰坨,不得不说金鬃他们的做法是非常聪明的,但是浩然在帐篷里还是惨白了脸,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活吃,大抵跟古时候的凌迟相差无几,浩然的理智能理解,可是生理反应还是把他出卖了。 他两手捂着耳朵隔着卷帘门往外喊:“把脑袋和兽皮给我留下!其他的你们吃了吧。” 第47章 托孤 暴风雪持续了两天。 两天之后的清晨,浩然睁开眼睛,没听见帐篷外的鬼哭狼嚎。他一下子就精神了,跳起来麻溜的蹦到支着帐篷的中心柱下,在一列横线的最上面用石斧又填了一道杠。 又一天。 浩然数了数,从上到下一共有二十九道杠了,这说明,初雪至今已经过了二十九天。 入冬二十九天。 记完了日子,照例是去帐篷外摸一坨蛇肉再加一把“胡萝卜”做早餐,但这点小事一般用不到浩然自己出手,在起早上非常有一手的黑地经常性的把这活给包办掉了,浩然要做的就是去锅里搅一搅,判断一下煮的火候,是马上就能吃,还是得再等一会才能吃。 很不错的是浩然今天不用等就能把蛇段和“胡萝卜”捞出来吃掉,但这同时也代表浩然今天起来的又晚了。 好不容易终于晴了天,他计划了两天的储备粮工作要开工了。 其实只要是人,就会有喜好,表现在食物上,就会挑食,只是有些人挑是挑了,旁人却未必看得出来而已,因为他们的挑,从来不会表现出来。 浩然就是这种人,把他再不喜欢的东西摆到他面前,他也能夹上两筷子,吃上几口,旁人看见了,会说他矜持,但绝对不会想到他是在挑食。但其实,猪牛羊狗鸡鸭鹅皮,是浩然在食物上的唯八死穴,一言蔽之,他不吃所有动物的皮,衍生开去,皮冻之类的东西也在他喜好之外。 但是现在……浩然正捏着鼻子在熬熊皮。 这是前两天晚上金鬃他们在院子里分食那只像猪又像熊的动物时候,被他临时想到的。而既然帐篷里的火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歇,那么不管拿来做点什么都不算浪费。 一直以来浩然都知道金鬃他们从来不吃兽皮,最初兽皮都被他们直接跟吃剩的骨头一起扔掉了,后来浩然要盖房子要过冬,这些兽皮才作为有用处的物品被留了下来。但是现在帐篷盖完了他的铺盖也够了,兽皮就又成了无可无不可的东西。 这让浩然在熬熊皮的时候,心里非常的过意不去,他其实很早之前就知道兽皮能吃的,只是因为自己从来不喜欢,就压根没在这上面发掘过,想到之前浪费的兽皮,尤其是那么大一张的剑龙皮,浩然就觉得心疼,并且在心疼之外还伴着一股罪恶感,他的确是被金鬃白底黑地给养刁了,刁得傻了吧唧的了。 熊皮很厚,浩然在制作的时候用的是以前纪爸还在的时候,过年土法炖猪蹄的方式,就是先用开水焯,焯掉长粗硬毛之后再用火烤,一焯一烤之后,熊皮上的熊毛就掉得差不多了,这时候再放进锅里加水熬。熊皮在熬的过程里吃水会发起来一些,差不多一锅皮最后能发出一锅半的实物,浩然估摸着这么加工一场之后,金鬃他们应该能吃下去一些,就算真的还不合胃口,就先留一阵子放在外面冻上,需要的时候再拿回来解冻,垫肚子嘛,有点什么总比没有什么强一些。 而且想法这个东西,惯来的就是一窍通百窍通,浩然想到了加工猪皮,加工皮冻,自然就想到了猪头肉,猪头肉拉出猪爪猪蹄猪骨头里的骨髓……其实可吃的东西还是挺多的。 趁着大晴天,浩然忙得很热火,不只是他,金鬃率领着他的兄弟儿子们也忙得很有效率,浩然昨晚跟他们念叨过,家里柴火不够了,需要补充,他不知道金鬃是不是明白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烧柴的重要性,但它很听话的黑地白底肉肉全都组织起来,院子里咝啦咝啦一阵阵的响,是白底他们热火朝天的往回拉木头,浩然听着外面噼噼啪啪折断树干声,手边石锅里咕咕嘟嘟汤开声,一瞬间觉得,其实这个冬天也没想象的那么难过。 忙了一天,清点战果,外面的木柴院子里外堆了两大圈,一眼望过去跟万里长城似的,可见金鬃带着白底黑地肉肉是下了力气干活的,对比之下,浩然自己的活干得就不那么漂亮了,他统共熬了两锅熊皮,倒出来一气根桶的皮冻,做好的熊皮呈乳白色的半透明状,肉肉非常有兴趣的绕着浩然转圈,眼珠不错的盯着看,把垂涎欲滴表现的非常明显,这让浩然觉得很有成就感。他把熬好的熊皮留了一点,其他的大部分都拿到帐篷外冻上,凝固了的熊皮冻倒在长毛牛皮案板上,提石斧大卸八块,一手一块连熊皮全都喂了四个劳工。 不管肉肉还是金鬃,都吃得很香。 总体来说这一天浩然过得非常满意,第一是燃料得到了补充,第二是兽皮再加工很成功,未来至少六天,金鬃他们能得到身体能量的最低限度补充,这虽然不是个顶顶好的消息,但是那话怎么说来着——手上有粮,心里不慌! 但是计划,永远都没有变化快,当天晚上,一阵阵喀喇喀喇的脆响,把浩然生生从梦境中拖了出来。 他起来之后先去看了几个地洞中的柴火燃烧情况,这是入冬这些天养成的习惯,接着,他看到一向从容的金鬃像失控的火车头,横冲直闯的冲出门,卷帘门发出一声极清脆的“喀”声响,浩然当是正搅拌睡前填进石锅里的熊皮,过了差不多半分钟,他才反应过来那声“喀”响分明是破冰声!!! 浩然脑袋里嗡的一声,马上冲出门去查看,结果刚一掀开卷帘,就脚下不稳滑倒出溜着摔了出去。 这一下就跟打滑梯似的,整个人窜出去就停不下来,浩然又囧又气,一时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着脑,直到他噗通一声撞到一面墙上,才晕头涨脑的停下来。 但等他甩了甩头,看清把他阻停的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傻了,连叫都不会叫了。 青皮兽,剑龙! 还是一只成年的,体型庞大的剑龙。 那只剑龙就趴在他们家的花墙大门口,粗壮的脖子堵住去路,浩然就是一头撞在上面才停下来的,浩然的喉咙里发出嘎啦嘎啦的声音,他能听见金鬃正率领肉肉和黑地白底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给他们的帐篷除冰,用尾巴啪嗒啪嗒的打在帐篷上,用帐篷的震动令吸附在帐篷上的冰块哗啦哗啦的掉下来。但不知道是他们干得太专注了,还是碎冰的声音真的太大了,他们没有一个发现浩然这里的异常,没发现,他们家已经都怪兽入侵了! 浩然心都快跳出来了,眼睛瞪得老大闭不上,眼前的剑龙浑身上下亮晶晶的,一簇一簇好像会发光。 ?? 浩然努力集中精神看过去,剑龙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蓦的,浩然一蹦三尺高,连滚带爬的往回跑,“金鬃,金鬃,你快过来……” 金鬃过来巡视一圈,证实结果就像浩然想的那样,剑龙已经快要死了,它没有被毛的身体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坚冰,寒气入体,它就要冻死了。 浩然还是不太相信,其实是不敢相信,这么大的家伙,即使快冻死了,拼着最后一口气甩下尾巴,他和他的帐篷他的家也不够给这家伙陪葬的。 “它来干嘛?”浩然注意到剑龙现在全身上下唯一还剩了一点活着气息的地方就是剑龙的眼睛,而它的眼睛一直在看着他的蒙古包。 金鬃围着剑龙转了两圈,然后在剑龙的前爪下面站住了。 浩然赶忙往后扯他的尾巴,那位置,剑龙只要一低头就能用它粗壮的脖子砸断金鬃的脊梁骨。 可惜浩然的力气太小了,金鬃都没怎么挣尾巴,他自己就脚下一滑,出溜着反倒比金鬃更靠前。 他赶忙往后退,就在这时,剑龙一直抵着地的前爪却忽然撑起了一只,连同它那已经冻僵了结冰了的身体,硬生生的抬起了三十度,它身上的冰发出一阵一阵喀喇喀喇的碎裂声,掩盖了从它身下发出的两声啾啾的微弱哀鸣。但这并不妨碍浩然看到它身下的光景,——两只小剑龙,是浩然在落雪前注意到的,两只最小最小的剑龙幼崽。 剑龙用它冻僵的爪子把两只小剑龙幼崽从身体底下扒拉出来,那两只小家伙乍然暴露在结冰的冷空气中,冻得啾啾叫,彼此拼命挤在一起,因为太用力,它们互相冲撞,两个都站不稳,摔成一团,浩然愣了一下,看到金鬃往前走了两步,用他的爪子一划拉,把小剑龙掖到身下并且半蹲下身体。 剑龙庞大的身体颤悠了一下,卡车头似的的脑袋有节奏的上下点了两点,随后,它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吼,震得浩然耳朵嗡嗡直响,在余声中,它的脑袋连同身体一起,轰然倒塌。 第48章 长夜 “喂,这,真的要养吗?”小剑龙肉嘟嘟的,背上的骨质板还没长实,戳起来就像金鬃脚掌上的肉垫,又劲道又肉乎。浩然戳一下戳一下,戳上瘾了。直戳得两只小家伙呀呀的叫,抖抖索索的挤成一团。 金鬃对浩然的问题不置一词,跑过去叼来一张兽皮,兜头兜脑的把两只小剑龙一起盖进去。 黑暗骤然降临,兽皮底下隆起的小包安静了一秒,陡然换了一阵更凄厉的呀呀叫,而且还伴着左支右拙的乱撞。 浩然哈哈笑,金鬃似乎觉得没面子了,浩然就看着他凝神站稳,嘴巴边上的腮帮猛的一鼓,明明没发出任何声音,偏偏两只小剑龙就像突然被雷打了似的,突兀的安静下来,既不吭声也不动了。 浩然赶紧掀开兽皮,只见两只小家伙再次拼命的挤到一起,彼此八爪鱼似的抱着,瑟瑟发抖。 ?! 金鬃帅气的甩鬃毛,转身,大爷似的走了。 随着卷帘门被金鬃打开,又放下,一瞬间不止是两只小剑龙活过来了,连同帐篷外啪嗒啪嗒用尾巴抽兽皮除冰的声音都重新恢复了,浩然愣了一下才想通大约刚刚金鬃施展了什么王八之气一类的气场,但是他自己什么也没感觉到,回想的话,只觉得和小剑龙斗气的金鬃好可爱。 笑了一会,浩然找出肉肉当初用过的那个小摇篮,拎过来试了试,小剑龙一只塞进去严丝合缝的像量身定做的笼子,放两只那是万万不能。 挠挠头,浩然有点头疼。 刚刚发现在院子里的一幕非常像托孤,浩然到现在都还有些无所适从,但金鬃不但把两只小剑龙带回来了,还没有表现出饕餮一顿的意思,浩然其实到现在都非常迷糊,他总有一种感觉,剑龙在死前看着他的蒙古包是表现出了什么深意的,金鬃明白它的意思,和它达成某些协议,所以剑龙才抬起爪子露出这两只小剑龙,可是浩然想不出,一只恐龙和一只狮豹,能达成什么样的和平共处条例,他能想到的答案都在往玄幻小说的方向跑,这让浩然觉得很不靠谱,但是迷糊归迷糊的,既然金鬃表现出收养的意愿,他倒是真的不介意有两只史前恐龙做宠物。 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东西装它们,浩然又担心这两个跌跌撞撞的小家伙一不小心晃着晃着再把自个掉进火洞里去,他东瞄西瞄的找,找来找去,盯上了白底的那张长毛牛皮。 那张牛皮是完整的,浩然因为好奇,在没完工的时候拎起来看过两次,也不知道他们那天是怎么吃的肉,牛皮内部是白色的,非常光滑,在光线下能看清里面的纹理非常整齐,呈现贝壳似的的白色珠光,现在两只小剑龙没有窝,浩然又把主意打到牛皮上。他扯了两张兽皮铺进去,发现完工后的牛皮内部原有的白色珠光更加圆润,伸手一摸,居然有种暖玉似的的温润感,和他手边现在正在使用的那些兽皮摸起来凉冰冰的感觉完全不同。 “好东西啊,便宜你们俩小崽子了。”浩然笑骂,然后把小剑龙抱起一只放进去,剩下的那只没了相依为伴的伙伴,登时期期艾艾的叫起来,可怜极了。 “别急别急,让你们在一起,别叫得跟我棒打鸳鸯让你们劳燕分飞……不对,你们俩一窝的吧,鸳鸯的话,我说你们俩可是乱伦的啊。”浩然唠唠叨叨,俯身又把另一只抱起来放进去,然后把牛皮前爪系在帐篷的中心柱上。 弄完之后自己看了一眼,浩然情不自禁的笑弯了腰,这造型,长毛牛上树啊。 可能是吊高之后外面的光线进不去,也可能牛皮里面真的很舒适,两只小家伙哼唧了一会就不叫了,浩然蹑手蹑脚的趴过去听了一会,呼呼的睡觉呼吸声,很平稳的样子,竟然就那么睡着了。 打理好了小剑龙,浩然就去看火洞里的火,他现在还跟初入冬的时候一样,只烧了四个火洞。前阵子浩然曾有打算把十二个地洞全都烧起来,但是食物的短缺让他担心冬季会更长,气温还会更冷,所以在盘算衡量之后,浩然当时没那么做,现在外面的冰层稀里哗啦的响,浩然低头想了一会,从两个洞里匀了柴出来,又加了两个火洞。 六个洞里的火全都烧得旺旺的,浩然觉得帐篷里的温度升上来一些。 帐篷里越暖和,帐篷外就越容易结冰,这个问题浩然倒是想到了,但是又没有办法,浩然抱头矛盾了半个小时,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不过这么一通忙下来,时间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浩然估算着怎么也应该过了午夜,也许离天亮没多久也说不定。他从火洞里抽出一支柴,权当火把举着走出来。 出了帐篷找一圈,浩然倒是有点愣,围着他们的房子随时抽上一尾巴辛苦劳动的只有黑地自己,另外三只呢? 唯一的出口被剑龙那硕大的脑袋挡得结结实实,浩然扒着碗碗花花墙向外张望,火把光线比雪地漫反射强烈许多,倒让视力范围受到局限,浩然干脆把它伸到身后,待到眼睛适应了雪地漫反的亮度,他眯着眼睛看过去,整个人傻住了,手一松,火把落在冰地上咝咝几声熄灭了。 只见从他们家门口到间歇湖湖边一直延伸向盐湖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倒毙了数只剑龙,那些庞大的身体首尾相连,连起一溜高低起伏的丘陵山,“这,这是——” 第49章 兽祸 帐篷外面就连空气都带着冰碴子似的凛冽,但这却是入冬之后难得的好天,因为没下雪,而且风也不大。 浩然一早起来,给六个火洞加柴,给六个火洞加炭,帐篷里当初预留的十二个洞已经全部开工了,从半个月前开始的。 最初这么预埋这些梅花坑的时候,十二这个数字很大一方面是出于美学对称的想法,不是顶认真的,就是看着好看,反正有六个就不差八个,有八个就干脆挖成十二个,帐篷都做成十二面体了,也就不差那几个坑了。 这是浩然当初的真实想法,但是现在,他非常庆幸他那不定时发作的龟毛强迫症在当时发作了一把,不然这个冬天能不能熬得过去,还真不好说。 在一早忙完了生火取暖这一基本生存需要之后,他又煮了一大锅胡萝卜猪皮冻子汤,胡萝卜是他自己和两只小剑龙一起吃的,冻子汤放在一边等凝固,凝起来之后,配着胡萝卜,两只小剑龙非常喜欢这一口。 打点完这一切,他坐在门口,把卷帘门撩开一道缝,捂着鼻子小口呼吸久违的清新空气。从敞开的这条门缝,能看到正对着的他们家的大门,现在堵着大门的剑龙妈妈已经被他们吃掉了,露出原来的门户,门户外十几米处有另一具被冻得硬邦邦的剑龙尸体,从今天晚上开始,它会成为他们接下来一个月的每日三餐。 在那具可见的剑龙尸体后面,还有从这个位置看不见的四具同样的剑龙尸体,迤逦着在湖岸边一路摆开长蛇阵,为了守护这些口粮,金鬃和白底分成两班,各自带着肉肉和黑地,轮班卫戍,防止森林里别的饿急了的动物来偷袭。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在哪里都行得通,尤其是缺粮的冬季,浩然最近已经吃到不少加餐了,说实话,种类相当丰富。 但是浩然吃得没滋没味的。 第一次见到金鬃他们守株待兔的时候,浩然还担心他们养成惰性,但其实浩然内心深处还另有一处深埋起来的,连他自己都不敢去想的隐忧,如果食物真的稀少到要靠老天爷掉馅饼,那么他这个大活人,在冬天里一无是处的人类,会不会有沦为金鬃口粮的那一天?这个问题不能想,会让人疯狂,而现在终于可以松了这口气的再回头去看,就很让人感慨了,不了解森林规则的从来都是他自己,金鬃他们才是这里的原住民。 或者该说,他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世界。 会养个活人当性伙伴的野兽,会和鸟协作过冬的剑龙,还有,会把粉粉嫩嫩又香又软的幼崽送到食肉猛兽巢穴的食草恐龙……这个世界在浩然熟知的规则之外好像还隐藏着另一套浩然不熟悉的,与常规世界迥异的隐形规则,但是…… 浩然捂上眼睛,顺便也抹掉脑袋里那些算不清的烂帐。把思想强硬的扭转到别的方向上去,比如说,金鬃那根跟气球似的会膨胀的话儿上去,这就是他最近的生活态度,不看不想,整个人刻意的放空,一旦不知不觉把思绪转到深度思考之类的东西上,就把金鬃那根“能屈能伸”的命根子拎出来打岔,或者从院子里抓一把雪,劈头盖脑的往自己脸上乱抹,那种刺骨的冰寒顺着毛细孔入侵进来,好像也能起到点把脑子冻住的作用。 但今天这种打岔和自虐似乎都不太起作用,浩然站起来把门缝重新掖严实,然后他决定给自己放松一下,睡个午觉什么的。 把长毛牛皮拖到床的位置放下,摆出四肢蜷起把两只交颈而眠的小剑龙抱住的姿势,两只八爪章鱼似的互搂在一起的小剑龙幼崽的体积不比一只大鹅占地方,对比门外那一只就能让金鬃他们四个大胃王一吃一个月的大客车级别的母体,差距相当让人无语,浩然也是花了一点惊悚的时间之后才想起恐龙这玩意是卵生,估计是一出壳就入了冬,这点来说,这俩孩子也够可怜的,幸亏浩然还有黑地给挖的“胡萝卜”,不然他们大概只能跟着金鬃一起吃它们妈妈的肉了。 给两兄弟盖了块兽皮,转圈又拿兽皮围出个圈,这是为了防止两个小家伙睡醒之后乱爬乱跑,至于长毛牛皮袋子,浩然就自己钻进去了,他先把牛脖子的皮袋口松松的束起来,再按照先前摆放的姿势,把手脚钻进四肢的皮下拢住两个小家伙,浩然现在可不敢再把两只小家伙放进去牛皮袋子里面了,它们俩初来乍到的第一天浩然把它们装进去,结果可好,白底一回来就发飚,扯着袋口一顿横甩,浩然一眼照顾不周,白底活生生把两只剑龙幼崽甩成了空中飞龙,现在那牛皮口袋是浩然专属的睡袋,能当案板用的牛皮果然不同凡响,隔凉保温的程度堪称一绝,只要晚上睡觉之前把牛脖子的袋口对着火洞熏上半小时,里面的热空气能维持一整夜。 这对浩然来说简直就是福音,不然这种帐篷外零下六十度,帐篷里零下三十度的日子,浩然一晚都熬不过直接就得变成个冰坨。 束了口的牛皮睡袋就像一个保暖的被窝,呼吸出来的二氧化碳一会就能让它的内部温暖起来,浩然昏昏欲睡。 因为牛皮的隔音,当帐篷外发生异样的时候浩然并没有察觉,倒是帐篷里昨晚巡逻一夜现在正抓紧时间补觉的白底和黑地的异动惊醒了他,异动来自他们帐篷内的那根中心承重柱,不知道是黑地还是白底,但是浩然觉得按照莽撞程度应该是黑地,在跳起来向外冲的过程中用尾巴抽到了它,连锁反应由帐篷上铺罩的兽皮传递给十二根围墙柱,围墙柱子影响了地面,浩然感觉到了。 他马上从牛皮四肢里脱出手脚,从内部解开睡袋,两只小剑龙明显比浩然更具备食草动物胆小如鼠的特质,它们俩比浩然醒得更早,却反常的没有发出声音,彼此挤成一团抖得筛糠,背上的骨质板啵啵乱颤。 出事了! 帐篷外一片人仰马翻,各种陌生的野兽嚎叫从远到近散布而来,期间还隐约夹杂了绿翎鸟的尖利鸣叫,剑龙愤怒的嘶吼,以及大量有蹄类动物足爪在地面践踏才能发出来的那种万马奔腾踩踏声,而就在这样的混乱中,一阵让浩然非常熟悉的那种从地底下传来的,地动山摇的闷雷炸响声也不甘寂寞的加入进来,把整个世界搅成一锅粥。 一声浩然听惯了的沉闷撞击声在卷帘门外响起,剧烈的告诉撞击带起罡风,把卷帘门吹得里外扇呼,浩然想也没想的从火洞里抽出一根烧得正旺的柴火擎在手里,透过扇呼着的卷帘门,浩然看到一条熟悉的黑色矫健身影头顶着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紧接着是一声陌生的野兽濒死的长嚎,声音凄厉。 浩然刚刚反应过来,意识到门口发生了什么,一白一棕两色交汇卷成一团的太极球就叽里咕噜的从门口滚了进来。 两只小剑龙异口同声的发出“呱”的一声惨叫,摇摆着左右各自“滚”开。 “太极球”一路翻翻滚滚,忙于撕咬着制动方于死地的他们谁都没工夫出声,爪刨尾抽,无所不用的样子像是一出默剧,但是这时候压根不缺音效,帐篷外的,盐湖岸边的,甚至包括间歇湖那奇妙的属于天地造化的,无不为这一场战斗增添了无数惊心动魄。浩然擎着火把桩子往前冲,想帮白底一把,但还没等他靠前,一根鞭子已经从后边抽上来,正抽在他腰上,浩然惨叫一声斜飞出去,一头撞在帐篷另侧的一根支柱上,声都没出就昏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耳朵边不断传来声源极近的咯吱咯吱声,浩然麻木了五分钟才反应过来这声音就是从他耳朵底下传来的,是他被装在什么东西里放在地上拖行,压到雪地发出的声音,接着他从挨着雪地却没有变凉的特殊材质,想到他是被装进牛皮睡袋里了。 他猜想会把他装进袋子里拖走,除了金鬃白底黑地应该不会有第四者,但是浩然拿不准,所以他试着想在牛皮睡袋里翻个身,看看牛皮脖子袋口外边的情形,结果刚一动,两声依依呀呀的惨叫声就从两手边各自响了。 小剑龙幼崽! 如果连它们俩都被塞进来…… 浩然马上在袋子里拳打脚踢的挣扎开。 被拖着行走的袋子顿了一下,浩然感觉到他从腰部往上抬起来的腿被放下来贴了实地,紧接着袋口一松,一股冷空气倏地冲进睡袋里,浩然打了个哆嗦,眼泪唰的落了下来。 他看到了一颗熟悉的金色脑袋,那是肉肉的,但同时这颗脑袋又是陌生的,他少了右半边的半只耳朵,同时脑门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抓了一把,掀翻了一块皮。 浩然抱着肉肉的脑袋嚎啕大哭,“这是怎么了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根本就没来得及害怕,但浩然从来不是个胆多肥的人,一切发生的太快,像看了个3D惊悚片,莫名其妙的见了个猛鬼,在视网膜上一晃就过去了,现在片子放完了,视网膜上那一瞬间的猛鬼却留住了,跟隐形眼镜上的幻彩一样一直带着,叫人心飞速跳起来了就停不下。 肉肉眯着一只被血和鬃毛冰糊住了的眼睛舔掉浩然的眼泪,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这种声音带着野兽特有的那种悲怆,浩然的眼泪掉得更急了。 两只小剑龙在背后一左一右拱着他的后腰,浩然抽噎一下闭着眼睛伸手往后一划拉,把两只小崽子都拢了过来,往身前一放,然后抬手摸了把脸,强忍着泪意问,“金鬃呢?” 肉肉抬起脑袋,浩然扭头看了一眼,一口气全噎回肺里去,马上站起来跌跌撞撞扑过去,雪地里就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白底和黑地仍然一左一右的呈护卫型跟着他们,但是金鬃硕大的身体横起来被白底驮在背上,鬃毛凌乱,一滴滴红色的液体从他的嘴里和尾巴上不停的滴下来,在雪地上砸出两个深红的小坑。 浩然只看了一眼腿就软了,金鬃的双眼紧闭,舌头伸得老长,已经从嘴里垂了出来,悠荡着在冷风里颤悠。 第50章 灾后 这场突如其来的祸事让纪浩然第一次如此鲜明的意识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想依靠点什么然后完全不费事的活下去,是完全不可能的。 他在齐腰深的积雪里指挥白底把金鬃放下,粗略一番检查下来,外伤不计,单是胸腔凹陷下去的位置就有三处,那代表金鬃至少断了三根肋骨,至于这些断骨,在身体又造成了什么样的二度伤害,纪浩然不是专业医生,完全判断不来。 但是不间断的吐血加上舌头都咧到一边去的样子,以及金鬃双目紧闭,硕大的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这些表现,就足够纪浩然揪心不已了,而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白底和黑地的帮助下,把金鬃转装进长毛牛皮睡袋里,那里面起码是保温的,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能给金鬃多保留一份热量,就是多储存一份生命力。 之后,纪浩然第一次在白底面前强硬起来。 事后诸葛亮不是纪浩然的性格,所以他不能说,把剑龙的冻毙身体一直大咧咧的摆放在湖边是白底黑地他们单方面的错,因为如果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把明晃晃的食物摆放在露天的地方是在给自己遭灾,那他也同样没资格要求白底黑地金鬃面面俱到。 然而,私心里纪浩然还是忍不住要吐槽的,他是没有野外生存经验,可是金鬃白底黑地应该有这样的常识啊。可是他们都没想到,那么虽然失误检讨是双方面的,但据此,浩然没办法再无条件的信赖白底的判断了。 他要自己寻找接下来的出路,所以首先,纪浩然粗粗的检查了一下黑地的身体,确定他的皮外伤都不严重之后,浩然看着黑地的眼睛,非常认真专注的,“你有办法的对不对,”他比着自己身上金鬃肋骨折断大致的地方,“金鬃这里骨头断了,你有办法的是不是?你知道该怎么办。” 因为之前浩然用一种非常强硬的,甚至可以称得上粗暴的方式否决了白底的逃亡行程,他现在这样专注的眼神落在黑地身上,让黑地下意识的侧头瞄了一眼白底,浩然马上瞪起了眼睛,“看什么看,不要看了,有办法就快去,金鬃等不了,你想让他一直这样遭罪然后痛苦的死掉吗?他受了什么伤,需要什么东西,你得马上去找来,不然什么都来不及了!” 浩然是真的急了,连踢加踹,背后传来肉肉的一声喷嚏,黑地顿了下,一转头撩开四肢撒腿跑开了。 积雪太厚,即使是行动如风的黑地也受了不小的影响,深一脚浅一脚速度大减,他跑了几步自己也觉得费劲,顿在雪地里停了一下,浩然刚想催促,只见他身体微微下蹲,然后强劲的后腿猛然发力,一跃而起跳到附近一棵树上,爪子深扎进树干的嘎吱声尖利刺耳。之后,他停了一下,大概是在稳定腿脚,然后,浩然目瞪口呆的看着黑地就像一只灵活的山猫那样在树枝和树干之见辗转腾挪,几个纵跳,消失在林海的枝杈间。 浩然吐了口气,转回头来看着白底。 “我们得回去。”他一边说,一边爬山涉水艰难的来到肉肉身边。 肉肉很乖觉,浩然一拽他的鬃毛,他就乖乖的在雪地里伏低身体,浩然顺势爬上去,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分腿跨坐,而是摇摇摆摆的揪着肉肉头上浓密的鬃毛站起来,查看肉肉头上的两处外伤。 “那里有淡水,还有盐,最重要的是那里有火,温度很重要,你明白的!”这是浩然第一次用一种非常正式的,就像平等的与人交流那样的郑重语气和白底说话,他从很久以前就不再把白底他们当成野兽看待,但私心里仍然觉得他们的兽性本能在身体里所占的比重更多。 而经历过这一场浩劫,纪浩然有种他之前一直错了的感觉,野兽会因为直觉造成行为上的失误,但是,兽性不会在主官上犯错,而他们因为剑龙尸体引来掠食者,这是思虑不周引来的灾祸,这个错误的成因已经远远超过动物本能失误的程度了,它是人类或者该说是人性造成的过失。 纪浩然发现他可以无条件的相信白底金鬃黑地的野兽本能,但当他们表现出更像人的思考方式的时候,浩然却无法控制的变成了一个怀疑论者。 最后的最后,他们终于定下来冒险回到湖边去,但是浩然一直有种感觉,拍板的那个不是白底,而是肉肉,在浩然把回去的理由一一列举之后,白底一直在低头思考,后来浩然依稀听到肉肉打了个响鼻,白底就点头了。 这可真是个诡异的想法,但是浩然没工夫深思,深林里树木成荫,比平地上黑天更早,而随着夜色先导而来的,首当其中就是愈发凛冽的罡风。 因为变成了怀疑论者,再不能无条件傻乎乎的信任白底,浩然一下子发现他要做的事多了起来,根据他的判断,围攻他们的猛兽不会留在湖边,在抢劫的食物被吃掉之后,它们应该会一一散去,越大的猛兽越恋巢,地盘这种东西,如果没同类来抢,猛兽们终其一生都很少离开的。 但这毕竟是浩然过去看人与自然动物世界得来的纸上谈兵的想法,具体,浩然觉得他应该回去看看。 因为黑地还没回来,浩然决定跟白底兵分两路,白底留下来照顾金鬃,汇合黑地之后一起回去,而他和肉肉先回去探个风声,如果情况不好或者抢匪们还没撤退,他会跟肉肉一起回来跟他们汇合。 这一决定遭遇了极端的消极抵抗,浩然气得抓狂。 他当时正琢磨把身上裹的兽皮揭下一层来给肉肉研究个帽子,娃的耳朵近看让浩然松了好大口气,没有之前以为的掉了半拉,而是护耳的长毛被不知道是爪子还是牙齿的利物搞秃了一大片,弄得两只耳朵大小不对称,这鬼天气没有被毛保护的耳朵被冻掉了都不稀奇,至于脑门上被掀翻的那块皮,留疤是一定的了。 因为白底和肉肉的脑袋都快埋进雪里去当鸵鸟了,充分发表了你爱怎么说怎么说,总之不行就是不行的强势反对意见,浩然干脆气的故技重施,单身上路,结果这次耍无赖彻底失败,肉肉两大步就追上来,脑袋轻轻一拱,就用浩然当模板在雪地里拍出一个纤毫毕露的人形雪坑。 浩然当场走火,“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都在这等死吗?!” 肉肉充耳不闻,咬着浩然的后脖领兽皮毛趟着雪给浩然硬拖回来。 浩然挥舞手脚抵死挣扎,除了灌一脖子冷风碎雪,一点成效都没有。待到好不容易踏了实地,浩然张口就要骂,结果刚一扭头,颈骨嘎嘣一声脆响,瞬间的锐痛让他什么也没说出来,就这么眯着眼睛嘶着声,目睹了一场决然惊悚的匪夷变化。 肉肉浑身轻轻颤抖着,他一身金色的长款鬃毛,被毛,在这样的抖动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下往上卷缩收起,就像一个人,在深呼吸的时候会明显的缩减腰围,肉肉就是那样,他在几个呼吸之间凭空瘦掉一大圈。 ?? 就在这时,凌空一道白色匹帘以让浩然眼花的高速横飞过来,砰的一声闷响,肉肉在雪地上被斜着撞飞出去,一路打着戽斗铲出长溜雪沟。 肉肉一转停就扑了回来,浩然傻眼,脑袋里刚闪过这是要打起来吗的念头,肉肉在白底身前一尺的距离停了下来,他发出一连串的高亢巨吼,那声音之高,震得树枝上的雪花扑簌簌的往下落,像下起了又一场夜雪。 他的声音又快又急,粗长的尾巴不停的拍打身后的雪面,充满凛然的威势,浩然竟然情不自禁的腿发软。 他这样强横的吼了一气,终于告一段落,白底的声音就在此时插了进来,开始又一轮新的雪花飘飘。 那种他们在用他不懂的语言交流的感觉又来了,浩然支耳如聋,除了被震的耳朵里嗡嗡直响,只注意到肉肉好像凭空瘦了一圈,不是深呼吸塌缩回去的腰围胸围,而是真的瘦了,又或者,毛短了?! 他们的争论好像还挺激烈,一声声怒吼如雷,交织杂处,浩然听不懂也猜不出来,满脑袋问号之中,一声很轻很细微的呻吟声,像根牛毛针一样扎进他的耳鼓里。 对吼声戛然而止。 白底狠狠的甩了一下尾巴,把大片雪地横着扫出落英缤纷的效果,转头奔向长毛牛皮睡袋。 袋口一打开,两只小剑龙就“噶哟噶哟”的滚了出来。这声音听起来颇像受惊的大鹅,浩然一脑门的黑线,赶紧扑过来一手一只拎起来抱怀里,这两只小家伙也跟着他们受苦了,激战时浩然昏过去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只小剑龙只剩一个完整的了,另外一只背上的骨质板齐根折断,断口整齐平滑,也不知道这崽子疼是不疼。 金鬃哼哼着呻吟,颤悠着脑袋从牛脖子处伸出来,虽然一头一脸的血,两眼无神,可好歹舌头回到它该放的位置上去了,让浩然一下子松了一大口气,一屁股坐到雪地上。 白底冲过去在金鬃的脑袋上舔了几下,清掉一点血迹,他还从喉咙里发出迥异于跟肉肉对吼的低沉呜声,浩然感觉他是在问,“你怎么样啦”之类的话。 肉肉一反之前跟白底叫阵时的脸红脖子粗,威武不能淫,他低头扭捏着踯躅往后蹭,蹭了两步,斜了金鬃一眼之后,猛然一扭身,完全躲到浩然背后去了。 第51章 残局 常哭和爱哭是两个概念,但当金鬃颤巍巍的依靠自己的力量从长毛牛皮脖子口走出来,纪浩然的眼泪是毋庸置疑的喜极而泣。 相依为命久了,每一个都是他手心手背的存在,一点点差池,都是断指之痛。 人往往都是这样,在连串的打击之后,一点点好消息都能看成是黎明的曙光。浩然现在就是这样,如果说之前他判断湖边的抢劫犯们应该会离开,那么现在他已经坚定不移的认定那些家伙们已经离开了。 “太好了,你没事,可吓死我了。” 他抱着金鬃又笑又哭,大雪地里寒风刺骨居然也被他折腾出了一身的热汗。金鬃钻出来就开始喘,喘得像风箱似的咝啦咝啦赫赫有声,浩然又是心疼又是高兴。 “既然金鬃没事了,那就不分开了吧。我们等黑地回来,然后一起回家。”浩然一边蹭歪金鬃一边飞快的改弦更张,趁着天还没彻底黑下来,他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歪个脑袋一个劲瞥金鬃的“血盆”大口。 因为之前的内伤吐血,这只兽口现在是名副其实的“血盆”。 金鬃没什么力气回应他的兴奋,但是浩然的脑门都凑到嘴边了,他也没什么客气的理由,“血口”微张,舌头在浩然的脸上一卷而过。 浩然在肉呼呼的舌头袭脸的瞬间就闭上了眼,他不可抑制不由自主的用一种近似虔诚的姿态微仰着脸生受了这一下,嘴角流露出不自知的梦幻般的幸福。 因为金鬃现在还很虚弱,浩然兴奋够了就一个劲的招呼金鬃再钻回牛皮睡袋里去。 差不多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黑地终于回来了。 他还是从树上像松鼠那样跳回来的,但是借着雪光的漫反射,浩然敏锐的发现就这么几个小时,黑地的样子居然比离开时又狼狈了几分。 定睛看,又好像没什么分别,只是被森林里的风吹乱了被毛。 趁着黑地和白底都在忙活怎么把已经冻硬的有治疗效果的东西捂热弄软涂抹到金鬃身上,浩然凑近了,几乎趴上去的细看,终于发现黑地身上那些翻翘的被毛下面,一道一条细细的,被树枝和冰碴抽刺出来的琐碎伤痕。 因为天是暗的,黑地的毛是黑的,这些已经凝固的血檩子才不看不分明。 浩然趴上去,尽他所能的紧紧抱住黑地。 最后,浩然还是改了主意,冒险在森林里留宿一夜。他指挥肉肉靠着一棵足够粗壮的大树挖个雪窝,那里面凉虽凉,但至少可以挡风。刨雪的时候浩然注意到肉肉好像有点心不在焉,深一下浅一下的把坑刨得三扁四不圆的,浩然拍了他一下,扭头去呵斥金鬃,这个大家长似乎对于家庭成员干活而他只能趴在一边的状态非常不适应,总想站起来忙活点啥,被浩然连骑加拽的好不容易按住了,最后干脆赶回牛皮睡袋里顺便扎上口,省得他老往外钻。 因为带着两只小剑龙再指挥大家过夜不大方便,系口的时候浩然顺手又把俩小剑龙崽子也一并塞进去了,结果这下可热闹了,俩小家伙对于跟猛兽同居一室表现的相当不情愿,纠结在袋口的位置“噶哟”起来没完,“噶哟”得又悲惨又可怜,浩然听到耐性全失的时候“噶哟”声突兀的哽了,还没等浩然松过那口气,“噶哟”声比之前凄厉了N 倍再起江湖,活生生把寂静的森林吵成了菜市场的禽类宰杀区。 半夜的时候白底大概是离队了,但是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又什么时候回来的,反正到了天亮,浩然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只还在滴血的扫帚鼠,就是以前浩然唯一一次跟着白底他们去狩猎见到过的那种身体和尾巴的比例完全失衡的大尾巴鼠类,金鬃毫不客气的把它囫囵吞枣了。 一夜整修,浩然发现金鬃现在起码恢复了一半的健康,钻出睡袋站在那里居然也有了点从前威风凛凛的挺拔样子。黑地采回来的能治伤的药物似乎天然的具粘性,厚厚一层呼在金鬃的胸部,肋骨凹陷的坑都填平了。他自己也表现的满不在乎。 要出发回家了,浩然瞅了一圈,又钻回牛皮睡袋里。一家四口伤的伤残的残,骑哪个都像是欺负人,他还是坐“雪橇”吧。 钻进袋口之前,纪浩然最后大喊一声“出发——” 想象中遭到大肆洗劫的湖边应该是什么样子,纪浩然想了一百种凄惨的形象,残垣断壁,破烂满地?尸横遍野,鲜血横流? 没有,居然什么都没有! 强盗们来去如风,吃饱喝足就集体滚蛋了,跟它们来时候一样去的干脆利落,地上有冻成冰花的血迹,但远远没达到横流的境界;被抽昏前最后听到的闷雷声获得了验证,间歇湖又干了,但湖底干干净净,泉眼靠边的地方结了一圈冰,中间汩汩的冒着清水的水花。 一切,好像跟前天出事的时候没什么两样,除了满地散落的各种形状的骨头,再就是一地鸟毛。 看得出,这场灾难遭劫的不仅是他们一家,还有绿翎鸟跟剑龙家族。 盐湖对岸少了两座雪包,多了四个绿毛山,绿翎鸟趴得密密麻麻,浩然走近的时候,其中一座绿毛山前忽然探出个大三角的脑袋,浩然差点没吓得一屁股坐地上,但是剑龙很明显对他没什么兴趣,舒展了一下龟缩的木掉了的脖颈就又缩回去了。整个过程里,绿翎鸟就像是训练有素的仪仗兵,剑龙伸头,护着它脑袋的七八只绿翎鸟就跟着扇呼翅膀一齐飞起来,剑龙缩头,绿翎鸟就落回去,整个过程默默无声,就像一出哑剧,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浩然总有种它们也在集体默哀,默哀到整个族群都在用无言对抗着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在扭头回撤得到了验证,让他结结实实的倒抽气一口:整个盐湖,近岸的方向密布了一圈的尸体,尸僵后的鸟尸以各种各样的姿势浸泡在湖水里,凌挣着,死不瞑目的无神的鸟眼死死盯着岸上,被风一吹哗哗的撞在岸边,又退回去,怪吓人的。 纪浩然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步,咬牙攥拳走开。肉肉跟着他,有些不解又不舍的望了一眼湖里的绿翎鸟,摇晃着脑袋跟上浩然。 他们已经巡视过湖边他们的小窝了,十二根墙柱在战斗中被铲断五根,半个帐篷都垮塌了,浩然勉强钻进去查看,发现帐篷的中心柱也在打斗中难逃幸免,断茬处支楞着尖锐的树札。 家不成家,但一米五的深火洞展现了它预计的强大防火性能,他们的帐篷还完整,没有被祝融收去。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第52章 … 帐篷虽然塌了,但兽皮还在,纪浩然围着残墙断壁转了三圈,果断决定铲断残存墙柱其中的五根,用最后两根搭了一个克难的三角帐。 三角帐篷虽然小,那也是相对之前十二根墙柱撑起来的蒙古包来说,若摒弃之前的住宅条件,单看这个帐篷,纪浩然还是挺满意的,用料少,墙体厚,同时由于之前的蒙古包和这个帐篷在表面积上的不可同日而语,原来是墙面的兽皮还节省出来很多,浩然干脆把它们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又一层,这样一来,在帐篷口烧上一堆篝火,地上的寒气上不来,篝火的热气又一波一波的往帐篷里送,灾后重建忙了一整个下午带前半夜浩然躺在帐篷里,左金鬃右白底,头顶还枕着黑地软乎乎的肚皮,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渡尽劫波兄弟在……纪浩然撇着嘴角笑得非常满意。 哦,有人问肉肉哪去了? 那个……三角帐篷没有瞭望窗,被金鬃踢出去巡逻加守夜去了…… 不过除此之外不顺心的地方还有一桩,也是这场浩劫带给纪浩然最大的损失,他那唯一一口石锅,在战斗中被那群盗匪们给摔八瓣了。不得已,浩然只能恢复了他继续吃烧烤的日子。连累两只小剑龙,只能跟着吃“烤胡萝卜”。 起初,浩然担心小家伙们对烤烧出来的“胡萝卜”没兴趣,但是后来浩然发现,这两只小崽子可比肉肉那时候好养多了,这是真正的不挑食啊,浩然喂什么就吃什么,不喂,两个小家伙从来不会因为肚子饿而噶哟噶哟的乱叫唤,只会睁着两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用楚楚可怜的眼神跟牢浩然的身影,走到哪跟着看到哪,直到看得你自觉想起来为止。 而且这两个小家伙还非常的听话,因为没有被毛,他们两个整天都得呆在帐篷里出不来,帐篷里整个都铺了地毯,浩然严禁两兄弟随地大小便,也真是神了,浩然就提了一次,两个小家伙居然真的记住了,一到要便便的时候就哟哟的轻声叫,非常的守规矩。 这么可爱的小宝贝,谁能不喜欢,浩然不到三天就以爹自居了,对于能养两只史前恐龙做“儿子”这事,浩然的感觉是兴奋的,极具成就感,所以他彻底地把“前儿子”肉肉小盆友给扔到冷宫去了,同时极尽所能的爱宠两只剑龙儿子,吃烤胡萝卜的时候会随手碾碎了喂不说,还取了名字,健康的那只叫“贝贝”,骨质板折断的那只叫“宝宝”。 对于此,金鬃他们的反应是不以为然,但是肉肉小盆友非常以为然,凭什么啊,爹是他的,爸爸也是他的! 因为最近夜里巡逻的都是他,导致肉肉在白天不狩猎的时候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帐篷里补觉,如此天时地利,肉肉背着浩然看不到的地方没少给宝宝贝贝排头吃。 生活就这样,重新回到安稳平顺,好像之前那场抢劫事件从来没有发生。 但那,又怎么可能呢? 现成的储备粮没有了,白底黑地又开始恢复早出晚归的捕猎生涯,开头的两天还好,因为没有下雪,森林里布满了来湖边洗劫之后撤退的动物的脚印,白底和黑地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带回足够大家充饥的猎物,但是随着七天后又一场大雪的到来,森林,湖边,所有看见的看不见的天地重新笼罩上一片银白,雪花把一切曾经存在的踪迹通通抹平了。 记得以前,在北方老家,纪浩然记得,每年入了冬,家乡人爱讲,这是今冬的第几场雪。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见识了这里的冬天,浩然觉得,这话放到现在,得说这是今冬的第几次晴。 雪一落,经验告诉浩然至少三天,他们都出不去门了,浩然开始发起了愁。 没有石锅,没法烧水,他之前想到的那些对猎物开源节流的招数全都用不上了,虽然他自己可以一直吃素,但其他人呢? 浩然愁得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帐顶出神,他心底有个模模糊糊的想法,但是,他还没抓住。因为雪一直在下,篝火若想保持燃烧,必须比平常更留心填柴,这是他们手上最后的引火草了,由不得浩然不经心。起来的时候发现帐篷外的脚步声没了,肉肉不巡逻的时候都爱趴在火堆边帐篷口,这个位置头上有帐篷,能挡雪,面前有火堆,又暖和,非常适合守夜的肉肉,但是现在? 好像就过了几分钟,浩然听见由远而近的踩雪声,咯吱咯吱的动静响得很连贯,显示对方的速度很快,有之前的偷营事件,浩然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该大吼一声把金鬃他们全都叫醒,肉肉的脑袋从花墙小径顶着一脑门的雪花伸了进来。 浩然愣了一下,眼睁睁看着肉肉脑袋一甩,一件黑乎乎的东西就奔着火堆飞过来。差点把浩然砸到,差一点,肉肉的准头不错,东西穿过火焰上方,硬邦邦的落在浩然面前一尺远的地方,发出叩的一声闷响。 是一只湿淋淋,硬邦邦的绿翎鸟。 因为剑龙和绿翎鸟的相生关系,浩然已经很久没打绿翎鸟的主意了,甚至盐湖那边飘了一水面的绿翎鸟浮尸,浩然也没往食物上引申过,但是—— 浩然有点兴奋起来,不管怎么但书,在食物短缺的时候,这是个能救命的资源。 粮食饥荒暂时找到解决办法,浩然心里松快,很快就有阵阵睡意涌了上来,他又给篝火里填了几块大个的圆木,然后爬回帐篷里,挤进金鬃肚皮底下睡觉去了。 结果一大早,迎接浩然睁开眼睛的,就是一院子的鸡飞狗跳。 后来,很久以后,在同样的事情经历多了之后,浩然才品出来,其实每次金鬃生气,反应最大受惊最多的都是宝宝和贝贝,但在那时候浩然还搞不明白那里面的因果关系,他是在睡梦中被顶着强行翻了好几个身,才不甘不愿的醒过来的。 宝宝贝贝一只眼里续了一泡泪,许久不见的八爪鱼再次上身,两小家伙紧紧抱成团,使出吃奶的劲往浩然腰下面拱,纪浩然睡觉说死不死,十分精神剩三分,腰底下被东西垫着不舒服就会翻身,翻得多了,可不就死人都翻起来了? “你们俩这是嘎哈,啊?叫我起床?!”浩然第一眼没看清状况,惺忪着边揉眼睛边还有闲心逗闷子,但是接着他就逗不出来了,院子里虽然没有狗够,但是满地鸡毛。 呃,鸟毛。 确切的说,是还没拔毛的冻硬的鸟,满地乱滚。 黑地起来浩然就不用担心篝火问题了,他马上披了两块兽皮顶着扑天盖地的雪花跑出来。院子里倒是很安静,声音是在院墙外面。 浩然冲出去,正看到金鬃虎虎有生气的一尾巴抽在肉肉腰胯上。 隔着雪幕,声音传播受了影响,但浩然还是情不自禁的跟着激灵了一下。 “干什么干什么你?!” 虽然理智上知道这是当老子的教训儿子,但情感上浩然还是受了刺激,他连滚带爬的冲过去,二话不说先护了肉肉到身后,然后才抱窝母鸡样的挓挲起胳膊质问金鬃。 金鬃横甩的尾巴连停顿都没有,斜着悠过来直接就把浩然卷了腰抡到一边去。 雪很厚,浩然没摔疼,除了在地上砸出个严丝合缝的大字坑,浩然没受到一点伤害,但浩然还是被抡傻了,耳边传来金鬃近似疯狂的咆哮,声音一阵高一阵低,高得时候浩然的心都恨不得从腔子里蹦出来,低的时候又浑身汗毛直竖。 肉肉唯唯诺诺的,在这样的咆哮嘶吼下发出微弱的哼唧声,好像在申辩着什么,但是这声音太小了,还没有金鬃抽在他身上的尾巴造成的声音大。并且就连这么一点点声音,也很快消失了,浩然趴在雪地里,背上被白底按了一只爪子站不起来,只听到肉肉从之前哼哼唧唧的小声申辩,逐渐消了声音,又过了一会,就只剩挨了尾巴鞭子抽上身后的那一下尖锐抽气声了。 这一天,他们全家又挨饿了,金鬃教训完肉肉,一刻没停的冲回院子,把那些散落一地冻得像铅球似的硬邦邦的鸟……全都当球一样踢出院子里。 浩然心疼得心头滴血,当是白底相当坚决的把他拘着,动弹不得。 很明显金鬃是在用激烈的行动来组织肉肉把绿翎鸟当成食物,可是浩然想不通为什么,入冬之前他还吃过浩然炖得鸟汤,没道理现在就对绿翎鸟不屑一顾,除非,难道金鬃也有和浩然一样的爱屋及乌思维? 浩然跟自己摇头,把这个不着调的想法摇开了。 到了金鬃终于发泄完,把那些绿翎鸟尸完完全全远远踢进森林里,白底终于放开了他。 浩然马上去查看肉肉被家暴的情形,发现金鬃真的是,一点没有留力,肉肉的背上身上被抽的翻了毛,一道一道巴掌宽的血檩子,就跟鞭子抽出来的一样,不仅如此,大概是抽到腰胯骨头了,肉肉走两步就要垫下脚,看起来就像是瘸掉了。 浩然心疼的不得了。再怎么过气,总归是当儿子疼过的,就算现在小“儿子”们比较吃香,可是“老大”也是手背的肉啊。浩然很气愤,非常的生气,就算东西不能吃,可是孩子为家人分担愁心事的心态是好的嘛,怎么可以这么粗暴? 然后检查着检查着,查到尾巴尖,浩然飙泪了,肉肉的尾巴后半截没毛了,裸露的尾巴尖被冻得青里透紫,也不知道保得住保不住。想想也是,昨晚的绿翎鸟都是从盐湖水里打捞上来的,他爪子不能像人手那样使用工具,就只能用尾巴勾,半条尾巴也不知道浸泡到水里多少次,又要把捞上来的鸟送回来,这样来回泡,来回冻,就算是个植物,这会也该腌成咸菜了啊。 这半傻的儿子也不知道疼是不疼,浩然捧着他的尾巴掉眼泪,他就对着浩然的脸舔眼泪,浩然掉一双他就抿过去两滴,居然还体贴得不亦乐乎。 浩然掉了一会眼泪,终于想起这冻伤得处理啊,连忙大呼小叫的拽着肉肉往回跑,浩然记得以前吃过的猪尾巴里都是软骨的,看肉肉他们的尾巴挥洒自如的样,应该也差不多,就着篝火炜热了手,一边回想着以前冻了手指头怎么处理的,一边就照葫芦画瓢的给肉肉治冻伤。 浩然不敢想这么干有用没用,错没错过治疗的最后期限,他只能一个劲的祈祷还来得及,幸好肉肉很听话,叫趴下就趴下,就不许动就不动,让浩然的治疗过程没受到来自患者得不合作。 雪下不停,三天四天五天,纪浩然倒是没饿到肚子,但是止不住每晚睡觉的时候,他都能听见黑地肚皮底下那叮铃桄榔的一通山响。食物是个很敏感很棘手的问题,浩然现在倒是不担心饿急了他自个会被当成储备粮的问题了,但越是这样,他自己反倒越着急。 没来由的想起上学时候学过的那篇课文,那个影响了几代人的文豪的童年生活,雪地里支个簸箕,底下撒一把小米,等鸟来吃米,就把系在支簸箕的小棍上的绳子一拉…… 半夜三更的纪浩然诈尸似的一个猛子扎起来,整个帐篷睡着的没睡着的全叫他给吓醒了,一时间扑簌簌抖毛的声音响个不停,连宝宝贝贝都跟着不明所以的噶哟起来,又很快在金鬃的王八之气威胁之下哆哆嗦嗦的噤声,悄没声的玩命往浩然腿上爬。浩然一手一个捞着抱起来,心中波涛汹涌,脸上牙眼全没,“有办法啦,有办法啦,等天亮我们就去打猎,今晚一定让……白底和黑地吃上肉。” 他刻意掠过了金鬃,心里还对三天前肉肉挨得那顿暴打忿忿不平。 怎么能这么傻,五千年的智慧都就饭吃了么,全世界都知道大棒加胡萝卜,他怎么就把陷阱这个茬忘得光光的了? 天亮之后连老天爷都开眼,飘了一个礼拜的雪居然停了,初霁的天空荡着透彻的湛蓝,地上的雪片支楞着清冽的莹白,浩然脸上笑得牙眼不见。 这样的晴天,身体健康的白底和黑地是一定会出发去狩猎的,浩然一头扎进整装待发的两只中间,引发的波澜不可谓不壮阔。上次能跟出去是得益于肉肉的对他不能拒绝,但是这一次有金鬃把关,浩然一点后门都没法走。 “没饵谁咬钩啊”浩然从振振有辞到“还不行,行,你狠,不让是吧,爷自己去”的耍赖。 只是他能耍赖,金鬃自然有更无赖的招数对付他,虽然肋骨断了,捕猎可能有点力不从心,但是对付个纪浩然,一尾巴COS扫堂腿放倒,再把半个屁股挪过去,都不用坐实了,浩然就成了翻壳的乌龟,动弹不能。 浩然气得翻白眼,眼睁睁看着黑地和白底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里撒欢,然后消失在密林深处。 看着两个兄弟走得远了,金鬃没事人似的抖抖毛站起来,眯着眼睛伸个懒腰,再甩甩脖子,浩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一瞥眼瞄到抻筋骨伸懒腰把身体拉得笔直的金鬃,恶向胆边生,随手抓了一把雪摁到金鬃后胯间。 只是衣食住行衣食住行,四个大字排排站从来都是相提并论,但是食物毕竟跟其他三样还是有不同的,没有衣服大不了裸奔,只要你够不要脸完全可以忽略,而食物却不行,一顿不吃是饿得慌,三天不吃,那是要死人的。 而且本质上纪浩然也算是个食肉动物,翻来覆去的吃肉虽然腻歪,叫他一直吃素,那就不是腻歪的问题了,是吃得饱吃不饱的问题,而且推而广之,家里这四个可是名副其实的无肉不欢的主儿,浩然很无奈。 眼看着金鬃这里此路不通,浩然有点急,他这个人,性格淡然是被那泪腺逼出来的,行事作风其实骨子里还是个急惊风。金鬃把他扣了,他这一天都是心不在焉的,一会琢磨着怎么从金鬃的强力控制下金蝉脱壳,一忽又盘算着硬得不好不好怎么以柔克刚。 一整天下来,也没定下个具体章程。 之后,天黑,白底和黑地在浩然矛盾得自己都不知所谓的期待中空手而归。 这个晚上一大家子都沉默的可以,白底和黑地看起来很自责,自打回来就趴在火堆边一声不出。黑地起初还看了浩然一眼,但是很快就扭过头,白底则干脆的以爪子捂脸,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 低气压在持续释放中,肉肉连这一小方天地的边都不敢靠,远远的在院子花墙外围兜圈子,金鬃每次一抬头,他都跟见了猫的耗子一样马上脚底抹油移形换位,务必让自己始终处身在金鬃视线之外。 浩然忍了又忍,没忍住,半夜睡觉的时候硬把自己塞到金鬃身下,“明天让我跟着去试试吧,啊?” 金鬃很干脆的闭上眼睛。 帐篷外火光熊熊,跳动的火苗照得帐篷里一切都影影绰绰的,浩然也看不清金鬃是睡了还是没睡,但是凭经验,纪浩然知道这家伙就算是睡着了,被自己这么一挤也会醒过来,这是属于野兽的,天生的警觉,不像浩然,不被持续不断的折腾十分钟,是甭想清醒做人。 “这天,地都冻实了,陷阱也挖不来,你就让我跟着去,又怎么了,到时候我往雪里一站,白底和黑地在边上看着,没准就有那傻帽从洞里跑出来找食呢,对吧?” 其实浩然想说,再这么饿下去,活人就要叫尿憋死了,但是这话在嘴里滚了两滚,到底还是没说出来,浩然担心金鬃听不懂。 因为惦记篝火,天亮的时候,纪浩然一梦而醒,帐篷外的天空是扭曲跳动的,视野里像浸了一层油,浩然放下心,闭着眼睛伸手往边上划拉,咦?! 一骨碌的爬起来,身边和头顶三个位置全空了,浩然左右张望了一圈,连滚带爬的冲出帐篷绕过火堆,可是除了一个正在院子外处理内务的肉肉,哪里还有金鬃白底黑地三只的影踪?院门往外,延伸出三条爪子踩出来的雪道,一条是肉肉出门巡逻的,往左往右顺着花墙走,一条是昨天白底和黑地出门踩出来的,浩然盯着最后一条今天新出来的“路”,抿嘴一言不发。 这条路是往盐湖那边去的,消失在与昨天方向相对的密林。 浩然想起早之前那只来偷猎,最后反被偷袭的倒霉野猪。 他招招手,肉肉马上一蹦三跳的跑过来。 纪浩然翻身上马,骑着肉肉来到沿湖边。湖水还是那个湖水,得益于这样的天气,绿翎鸟泡在水里居然也没发涨,顺着盐湖的涟漪一波一波的往岸上撞,冻僵的身体互相碰撞,发出一阵阵闷响。 没有趁手的工具,浩然是拎着一根两米来场顶端开叉的棍子来的。他在肉肉背上观察了一会,心里模模糊糊的混沌着,有点了然肉肉为什么会挨金鬃那一顿胖揍了。 这样天寒地冻,盐湖却没有结冰,必然是因为水下有一个类似间歇湖那样的暗泉在,而两湖明明离得如此之近,却又咸淡分明,彼此秋毫无犯,说盐湖没有致命危机,怎么可能?纪浩然没见识过盐湖发威,所以才对肉肉从盐湖里捞食的行为没什么感触,但是金鬃,必然是愤怒以及后怕的吧。 就像他自己小时候,大人们也一天三遍的警告,不许去大河洗澡,不许去游泳玩水,一经发现,家法伺候一样的心情和道理。 浩然就着位置方便摸摸肉肉的头,“以后不许自己过来这边,干什么你叫我一声,一起来,听见没?” 浩然跳下地,用棍子勾了两只鸟上岸。雪下七天,岸边的地儿都是虚的,浩然拿棍子探路的时候,离着湖面一米多远就戳空了,大片相连的雪壳扑簌簌的掉进盐水里,顷刻化开,浩然莫名的冒了一头冷汗,扭头看了一眼被他强行命令待在身后不许动的肉肉,心里暗暗打定主意,雪化之前绝对不许他再来湖边。 天太冷,湿漉漉的鸟毛一出水就冻成实心的冰疙瘩,肉肉显然对纪浩然如此明目张胆的违背金鬃的命令很忧愁,纪浩然竖起一根手指头放在嘴上,“嘘,我们偷偷的,不告诉他。” 很明显肉肉没有浩然那种属于人类的龌龊心思,小眼神纯洁的茫然着,很不解很担忧。 绿翎鸟实在是冻得太硬了,浩然没法串根棍子进去做烤鸡,就只能囫囵着扔到火里去整个的烧,可是又担心烧过了变成焦炭,只好隔上一会扒拉出来看看,差不多十几分钟之后,绿翎鸟的羽毛被烘干又烧焦,内部终于软化下来。 浩然选了两根粗细差不多的棍子,从屁股插了脖根处顶出来架在火上继续烤,瞥一眼肉肉又是垂涎又是担心的眼神,心里一时得意之情暴涨,但是转眼又被淡淡的辛酸取而代之。 第53章 … 到了晚上,纪浩然脖子都抻长了一寸,才把金鬃他们给盼回来。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天,想判断一下时间,当然,什么也看不到,但是浩然知道一定已经很晚了,大概进入后半夜,因为自从天黑他就坐在篝火前牧羊,目前羊群规模已经超过两万只…… 他站起来迎了上去,没察觉自个的行为就给开夜车的老公等门的小媳妇,但是那种“啊,你终于回来了”的迫切心情是真的,浩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这才想起,自从天黑,他就没放开胸膛喘过一口大气,那种担心一直不知不觉的压在心上,现在才放下。 这种心情自己惦记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回想就觉得有点过头了,他冲自己皱了下眉,然后看到肉肉脚底下挪着蹭着,悄没声的靠近了花墙小径,他们家的对外大门,一副随时打算落跑的谨慎德行。 浩然笑噗,蹲身从火堆边烤化了的地里抽出埋了一下午又半宿串了绿翎鸟的烧烤棍。 金鬃的鼻子先是抽了抽,紧接着脖子上的鬃毛全都炸起来了,肉肉一直关注这边,浩然就看见他的耳朵抖了一下,转开身撒腿就跑,一眨眼的功夫就没影了,笑得打跌:那小子起步的时候就像动画片里演的那样打了个原地空转的滑。 “跟他没关系,是我去捡回来的,给你的,给你,咳……”纪浩然在大笑之余总算记起得帮肉肉掩饰啊,笑里抽空的解释,倒让夜风灌得自个咳嗽了好几声。 但其实,关系还是有点的,只不过是被嫌弃的关系。 那时候纪浩然在烤鸟,肉肉就全程用垂涎三尺的眼神看着他,尤其在香味出来之后,肉肉更是一个劲的咽吐沫,所以鸟肉一熟,浩然就给了他一只,结果,纪浩然见识到了有生以来最乖巧的儿子是如何坚定不移的执行他父亲大人的命令的,那叫一个威武不屈啊,明明馋得不行不行的了,可是浩然举过去一尺,他就往后退一步,浩然被挑起了劣根,站起来送过去三步直接触到他嘴边,结果肉肉可怜兮兮的嗷了一声撒腿就跑,跑出去几个身位,又转头可怜巴巴滴着口水看啊闻啊,就是不吃! “不是给你吃的,”浩然从金鬃嘴边把烤鸡收回来,其实肉放在土里,一直都是热的,浩然把外面沾了土的那层扒掉,重新放到火上烤,几分钟后,肉里浸的油被烤出来,香气几十倍于之前,浩然夸张的抽鼻子,“闻到了吧,香的。” 他星星眼的盯着金鬃看,他确定金鬃一定能听懂。 结果一大早起来,纪浩然差点没气疯,金鬃不仅听懂了,还学会举一反三了,浩然觉得他今天起来得够早的了,瞧瞧,外面天还没亮呢,可是金鬃带领白底黑地硬是不知道走了多久了,床铺都是凉的。 浩然给火里加了几块柴,然后气咻咻的爬起来出帐篷,湛蓝背景下的天空风起云涌,大团灰压压的云彩被高空的气流推动着,急速汇聚成硕大的整体,铺面而来的空气拥有比预想中暖和得多的温度,浩然眼前一黑,今天又有雪! 这里的老天爷还让不让人活了?!浩然强烈的预感到,如果金鬃他们今天不能把猎物带回来,未来的日子绝对会很悲惨很难熬…… 烧了几个胡萝卜对付完他自己和宝宝贝贝的早饭,浩然又逼着肉肉也跟着吃了几个,才再次让肉肉陪着来到盐湖那边。 这次浩然一口气捞了十几只绿翎鸟上岸,以前蒙古包的烧火地洞还有几个,纪浩然把绿翎鸟收拾收拾之后就抖埋坑里去,外面就留下一只,浩然先把这一只解冻,然后拧下来一只大腿。只烤一条腿当然比加工一整只简单得多,没多久,小院子里就飘荡开大肆泛滥的肉香。 肉肉仍然很垂涎,口水一直在滴答,但还是顽强的抵制了诱惑,做到说不吃就不吃,不吃就是不吃。 没心少肺的欣赏够了肉肉跟自己内心作斗争的可怜相,浩然找了块兽皮把鸟腿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严实了塞怀里贴肉放好,再把宝宝贝贝往牛皮睡袋里一塞,浩然拖家带口的骑上肉肉拉上牛皮睡袋爬犁,颇有气势的胳膊一划,指着另一侧金鬃他们从来没走过的方向:“目标,森林,前进!” 想象中的狮豹爬犁没有风驰电掣,肉肉一脸为难的扭过头,他接到的命令是保护好你妈,把家看好,可是命令里没有说,当人类母亲要离家出走的时候,他是不是该听话的当从犯…… 因为纪浩然的意志十分坚决,态度十分无赖,好孩子肉肉最终屈服了,基本上有妈的地方就是家,于是,妈是要保护的,再于是贴身保护妈就等于看好家……纪浩然如愿以偿的上路了…… 其实纪浩然也不敢跑远了,他见识过饥饿的野兽成群来袭连彪悍的金鬃白底黑地肉肉都得落荒而逃,他手边就剩个老弱残独占两病的肉肉,战斗力折扣再折扣,自然不敢托大,进了森林纵深走了没多久,就让肉肉停下了。 森林里夏天的时候即使一大早也非常阴暗,但是到了冬季,树叶落尽,白雪皑皑,反倒通亮了很多,浩然在齐腰深的积雪里摸爬滚打,移动的万分艰难,可就是这样,他也没找到可以放下鸟腿,守株待兔钓鱼上钩的地方。 隔行如隔山,到了这步田地,其实也不过是再次印证了这个道理,浩然心里倒也不是太失望,但是难过是避免不了的。 肉肉一直旁观着,从他老妈最初干劲十足的翻雪堆趴雪窝,到后来大字摊开在雪地里不动,他才慢慢靠上去,呜了一声,用鼻头拱浩然起来,好像是说,玩够了,咱们回家吧。 浩然感觉异常丢份,脸上火辣辣的,他从怀里把鸟腿掏出来,扒开外面的兽皮,然后指着远处,“把这个,放那边去,远点的,然后咱们潜伏着,……到中午吧,要是没有东西来吃,咱们就回家。” 肉肉非常迷惑,但是他从来没有拒绝妈妈的能力,于是乖乖遵命。 肉肉很聪明的把鸟腿放在一株刚刚好露出雪面的荆棘枝杈上,然后按照浩然的指示就近找了棵树在上面猫下来,浩然跟着他在地上,像个土拨鼠一样打着雪道一路爬过去,雪层松软,里面氧气供应很充足,而且没有风,除了凉点到是不难待,浩然一路跟着肉肉,最后在肉肉藏身的属下打了个头,露出脑袋来,扬着脖子冲肉肉笑。 烤得黑红的鸟腿就在不远处,浩然认准方向,脖子慢慢缩到雪下面去。 潜伏,是个很折磨普通人的工作。 浩然在雪下待了不到三分钟就想冒头出去,他把自己的冲动硬生生的忍下了,但是心底又忽然而然的冒出以前看过的人与自然,据说猎豹在给猎物打埋伏的时候,可以潜伏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不动,直到等来猎物为止,他想象金鬃忍辱负重几日几夜不吃不喝的样子,不厚道的在心底笑了,但是他马上又想到了黑地,相比金鬃,如果黑地去潜伏大概更折磨人,这次他捂住了嘴,怕一激动笑出声。 雪下不冷,这是相对雪面上面而言,但其实温度一样高不到哪去,浩然不知道他在雪底下潜伏了多久,可能有两三个小时了,也可能就二三分钟,人在发呆冥想的时候总会失去具体的时间概念,浩然就觉得脚底下,尤其是脚趾头,跟猫咬了似的开始疼。 这是挨冻的征兆,从小长在北方的浩然对这种感觉非常熟悉。 他不由得仰头看了一眼趴在树上的肉肉,这孩子已经被金鬃调教出来了,趴在树杈间一动不动,乍一眼看上去,就像个非常老练的猎手。 一本正经的小大人,浩然在心里默默吐槽,然后低头自己给脚掌做用运动解寒。 后来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浩然一直都没法清晰的回忆出来,一连串的意外让浩然的脑袋里关于这段的记忆全部是支离破碎的,就像清晨隔着重重迷雾看到的东西,一切都遮掩在那样的轻纱野帐里,看不分明,也记不准确。 起初是他坐着的地方屁股底下有东西往上拱,他条件反射的挪开屁股才想起这大冬天的什么东西会从地里冒出来,于是扭头,低头,一只桦鼠那么大的小动物从树根处正探出头来,浩然这才发现他坐的地方正好挡住人家的家门,这东西虽然小,可也是肉啊,浩然惊喜的仰头正要叫肉肉下来,视野里猛然飞起一条金色的匹练。 印度神话里的装饰得富丽堂皇的飞毯从天而降,那一瞬间肉肉好像凭空长出一对翅膀,浩然看见他摊开四肢,大字型乘风而翔,然后,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浩然张大嘴看见他跟一只人型怪兽撞到一起,发出好大一声闷响,瞬间激起漫天的雪花碎末。 野兽的撕吼,树枝的断折,前者声音洪亮,后者连绵不绝,浩然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有货上钩了,可是……可是那货也太他玛大只了啊,他就拿了一只鸡腿,没打算钓上来一只鲨鱼啊! 浩然哪里知道,在饥饿的威胁下,没有金鬃他们那种与生俱来的超高智商的低等野生兽类已经把湖边当成了食物储藏室,在饿得受不了的时候直觉就会往这边跑,只是这种低等兽类毕竟是森林里的少数,他们寥寥数只各自为伍,游荡在湖边森林边缘,摄于金鬃一门四只万兽王者的气息不敢寸进,现在金鬃他们远离魔幻湖,肉肉为了配合浩然的钓鱼陷阱又收敛了在家里时候从不压抑的兽王气息…… 这场战斗持续了多久浩然也不知道,他太紧张了,没法察觉具体时间的变化。那只怪兽站直了足有三米高,长得就很狰狞,浩然在雪末翻飞树枝折断之间模糊的撇到一眼全貌,当成被雷得外焦里嫩:这家伙长着头,躯干,四肢,看起来是个影影绰绰的人形,但那个看起来是脑袋的脑袋,实际上却是个类似鲨鱼脑袋那样的扁平状三角似的东西,通体海蓝色的绵密被毛,非常的与众不同。 浩然见过白底捕杀巨蟒,也见过白底狩猎黄羚貘,但是那样的战斗都不能和今天肉肉遭遇的这一场相比,那只怪物显然是擅长两足站立直立攻击的动物,它有一条大尾巴,相当粗壮,与肉肉的细长鞭子似的尾巴不同,那只尾巴非常擅长扫,砸,拍之类的攻击,肉肉人立而起的时候在身长上并不比那怪物逊色多少,然而肉肉毕竟是四爪动物,他人立起来就会暴露最柔软的腹部出来,所以战斗在整体上就变得很吃亏了,而且地面的雪太厚,那怪物只需要以逸待劳挥动尾巴抽打肉肉就能把肉肉逼开,而肉肉要攻击他,一米多厚的雪层就变成了非常碍事的阻挡,肉肉打得非常吃力。 浩然在一边急的团团转,他一个劲的跟自己说不要慌张要镇静,可是这种大型猛兽之间的战斗,怎么是他一个长在钢筋混凝土世界的人能想象的,无法可想的浩然只能先靠近再说,但是他刚有动作,缠斗中的肉肉就冲着他龇牙咧嘴的发出警告,几次下来,反倒因为分心差点被怪物的尾巴拍中,吓得浩然再不敢轻举妄动靠前。 战斗到最后,是两败俱伤的结果,蓝毛怪兽的脖子被肉肉的牙齿撕掉了半边,大动脉流出来的血汪了大片的雪地,而肉肉的肚子也在怪物临时前的反击中被锋利的爪子划破,留下一道快赶上腰斩的重伤。 浩然这时候才抖着腿飞泪爬过来,浓郁的血腥气团被林子的罡风吹着,迅速远去,浩然终于爬到肉肉身边,看到平日活蹦乱跳的“儿子”两眼无神,颓在雪地上抽搐着身体,肚子上的血汩汩的往外冒,红得浩然眼晕。 这个地方不能待了,浩然狠狠的咬了自己舌尖一下,把冲到脑袋里的一汪子血硬逼下去,他抹了一把不受控制的眼泪,低头对肉肉说,“没事的,我们回家。” 冥蓝的天幕上,一颗微弱的星子在散播着它微弱的光芒,然而那光芒实在太弱了,只是一闪,就被重重聚拢来的厚重云层层层遮盖,天空飘下新的六瓣绒花,又是一场漫天飞舞的华丽盛宴,不知道多少生灵,在白色的圣幕下悄无声息。 第54章 … 这场雪下了十三天,纪浩然就跟金鬃沉默了十三天了。 起初这场沉默是面对所有家庭成员的,纪浩然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他任性的把肉肉拉出去,最后血淋淋的就差一点没带回来,那种自责和愧疚逼得他不可能没事人一样的去面对这个家里的其他成员,但是随着白底黑地不习惯他这样的消极自我检讨法而千方百计来招惹他,这种自责的沉默最后就演变成了好像斗气似的只针对金鬃一个。 浩然知道这样做是错误的,而且很容易造成误会,但是每次看到肉肉气息奄奄的躺在帐篷里,浩然就提不起勇气去面对金鬃。一天拖过一天,就变成这个样子。 那天,浩然在森林里费了七死八活的劲才把肉肉装进长毛牛皮睡袋里,那个地方的血腥气太重了,浩然担心那些血腥味会引来别的野兽。然而越忙越紧张,越紧张手上就越没力气,就在浩然精疲力竭的绝望时候,金鬃带领白底黑地神兵天降的出现在他面前。 那个时候的感觉,既有走投无路见到亲人的振奋,也有做错事被家长抓个现行的惶恐,但不管怎么样,毕竟是安全了。 陆鲨的肉烤熟了,浩然把一条腿剃了骨,装在兽皮里包着送去给肉肉。 说起来,这场由纪浩然一手一脚闯出来的祸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陆鲨,也就是浩然跟肉肉撞上的那只海蓝色被毛鲨鱼头怪物,是一种间歇性的群居杂食动物,它们在夏天的时候过独居生活,以植物为主食,到了万里冰封的冬季,植物凋零,陆鲨就会改独居为群居,成为季节性的肉食动物。一般来说,陆鲨在冬天的活动绝大多数时间还是以独居为主,以雪下的枯草和植物种子为食,他们只有在饿得受不了之后才会大举集合,共同捕杀大型动物,之后各分一杯羹就地解散,直到下一次饿到不得不集合…… 因为要集合,又要保证“私人”空间,冬天里的陆鲨领地都不会相隔太远,浩然跟肉肉的运气不太好,撞到了其中一只;但同时他们的运气也不算坏到家,因为陆鲨还没有大举集合…… 当然这些背景纪浩然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自从那天之后,金鬃学会了用烤OR烧熟了的绿翎鸟去森林里诱捕陆鲨,这几天大雪纷飞,但是他们破天荒的没有饿肚子,新鲜的陆鲨被源源不断的捕捉回来,食物一直很充足。 并且同时,纪浩然也学聪明了,每次金鬃他们带回来的陆鲨,一顿吃不完的浩然马上用雪盖住,再在上面浇水冻成一个大冰坨,冰坨之外还要再浇水,冻成实心的大冰块,彻底隔绝肉味在空气中的撒播。 帐篷里,肉肉张着四肢,大字形面朝上,露着柔软的肚皮。 浩然一进去就急了,“怎么又露出来了?” 他把鲨肉放下,四处找这几天给肉肉当被盖的兽皮,发现全都在肉肉身下压着,脸上立马黑了,“你又乱翻身了!” 肉肉大张的两只前爪马上收回来,捂在自己脑袋上,严严实实的——遮住眼睛。 这个姿势就像一直撒娇的大猫,浩然的担心登时被搅成了好笑,没办法在板着脸,只能去翻来新的兽皮,重新给他搭在肚子上。 肉肉的腹部挨得那下抓不轻,只差一点,浩然就要见到肠子流满地的恐怖景象了,回来之后验伤,浩然脸上白了好几层,白底把肉肉摆弄成四角朝天的姿势晾肚肚养伤。但是肉肉是野生的猛兽,这样摊着四肢的姿势哪里挨得住,常常趁着大家不注意就翻回去变成面朝下,结果被金鬃看见,差点又挨揍。 自那之后浩然就自动接过监督的义务劳动,开始严格执行白底规定的姿势,他坚信白底会让肉肉摆出四蹄倒攒晾肚肚的姿势绝对是有理有道有深意的,他没有领悟其中关键只是因为他不是土生土长的丛林之子,虽然他为了安慰肉肉体现有难同当的精神而陪着摆造型的时候不到五分钟就败下阵来,那个姿势,举着胳膊腿真挺累的,关键是,肉会酸呐。 肚皮受寒等于坏肚子,浩然从小就受到这样的教育,根深蒂固,现在肉肉每天都要把最脆弱的肚皮晾出来,又行动不便,浩然是非常非常的担心他闹肚子疼,盖被子的事情看得严严实实,怕没经过鞣制的黄羚貘皮太糙了,伤到肉肉正在收口的肚皮,浩然特意翻出天凉之前白底给他专门打回来的白色狐兔皮,其实要不是肉肉现在动任何一动都不方便,浩然更想把他搬进长毛牛皮睡袋里去。 给肉肉喂完肉,再三警告不许再把当被子的兽皮扯下来卷到身下去当铺盖,并且放话五分钟就会进来检查一趟,如有违规后果自负的话之后,浩然才回到院子里,从雪堆里刨出一个冻了半扇躯干部位的大冰坨子,拖到火堆边加热解冻。 为了更好的达到节能减耗,节约食物的目的,秉持着好钢用在刀刃上的指导思想,在纪浩然的强烈要求下,这一大家子人与兽,终于真正意义上的吃起熟食了。这个工作量是相当大的,具体就是纪浩然一天要做八顿饭,两顿喂一只。鉴于烤肉本身从解冻到最后烤熟所花费的时间不菲,浩然现在的日子每一天都过得充实极了,具体就是早上睁开眼,开始上工烤肉,一顿又一顿,八顿之后,深夜了,他钻进帐篷里连过渡都不需要,直接闭眼就能睡着。 当人们全心全意去做一件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纷纷扬扬的大雪停下来的时候,纪浩然的第一个反应是:啊,这么快,这雪停了?等他数完了记录日子的刻线,呃,十三天,俩礼拜,小半个月噢…… 这一边还在感慨,这个时间过得挺快的,要是天天都能过得这么痛快,食物一直这么富足,这个冬天剩下的日子就不会那么难熬,那一边,帐篷里的肉肉躺得头昏眼花,血压不足,耳鸣腿颤,举胳膊举腿举得都快攒出骨质增生,生蛆长蘑菇了。 是的,老妈是个笨蛋,这点毋庸置疑,肉肉从出生到现在虽然还不到半岁,但是已经很能辨认清这个事实了,他自己举着胳膊腿都躺不住,何况他的四条腿伸出哪一只来不比他妈那小细胳膊小细腿更粗壮更沉重啊,他自己都受不了,凭什么他就得乖乖照着他二叔的吩咐去做,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白底恶趣味发作没事折腾人的好不好?也只有他那个笨笨的妈咪奉为金科玉律,监督着他照做不怠,肉肉在心底愤愤发誓,等你们家小小白出来的,看我不玩死他我就不是妈妈的肉肉! 至于现在……算了,让老妈安心听老妈的话是第一! 浩然绕过篝火走进帐篷,看见的就是肉肉这么一副百无聊赖的举着四肢乖巧听话的小摸样,又听话,又可爱。 浩然走上前跪坐在他身边,摸摸爪子,蹭蹭大脸,再掀开兽皮趴在肚子上仔细看看伤,肉肉随他摆弄,叫仰脖就仰脖,叫伸腿就伸腿,末了顶着硕大的脑袋在浩然怀里好一顿蹭,充分表达了他乖巧听话,老妈说上刀山绝不下火海的咪控特质,哄得浩然脸上那狗不理包子褶就没平过,非常的彩衣娱亲。 然后,金鬃从外面晃悠进来,浩然就像个发条到时的机械娃娃那样,瞬间停止了所有和肉肉的亲子互动,再慢慢收起脸上灿烂的笑容,一点一点的归于沉寂。 抱寡妇孩子跳井是被列为他原来的世界十恶不赦的大罪,金鬃虽然不是寡妇,但是父母心是一样的,浩然坚信这一点,所以从他回来直到现在,浩然在金鬃面前永远有种抬不起头来感觉,偏偏当金鬃不想隐藏他的气息的时候,他总有办法,在任意大的空间内制造出强烈的存在感,让纪浩然想忽视都做不到。 肉肉看看这个,看看哪个,悄没声的把自己缩成一团。作为全家最小只,食物链最底层的倒霉孩子,他能感觉到位于金字塔尖尖上的他亲爹最近的心情非常之不好,低气压肆虐的扫上一个小小的尾巴都能五痨七伤,鉴于他不遵守命令,私自把老妈带入险地这一条大罪还在收押待判期间,肉肉非常的,不希望挑起他亲爹的注意,为老妈死那叫鞠躬尽瘁,被老爹修理死那叫活该囊上,非常的无可救药。 金鬃把新鲜扒下来的陆鲨皮放下,波澜不兴的扫了一眼颤颤巍巍恨不得立马消失不见的肉肉,又看了眼低着头一声不吭COS石头的纪浩然,无声的打了个响鼻,走到帐篷一角,一声不吭的趴下了。 纪浩然等了一会,发现金鬃造成的庄严肃穆的空气正逐渐散掉,他于是低头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肉肉,发现肉肉也正从爪子缝里偷偷摸摸的瞟他,于是两个胆小如鼠的家伙一起扭头,鬼鬼祟祟的偷觑金鬃。 金鬃侧卧着,头与后肢相抵蜷成一个拢高的半圆,身体微微起伏,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他华丽的金色被毛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翻翘着,倒真有几分小混混们廉价染出来的黄毛头发质感,浩然看得一阵心疼。 上一次那么严重的内伤外伤,到现在还没有过月,但是金鬃已经重新开始活跃在养家糊口的第一线上了,每天早出晚归,顶霜冒雪,结果自己还给他弄后院失火,差点害了人家儿子…… 浩然不知不觉的挪了过去,没有梳子,就以指为梳,轻轻的给金鬃顺毛。金鬃的被毛分两种,外面是金色的亮眼的长毛,质地很硬,一旦在森林里被枝条刮乱,很容易定型,像人的脑袋睡一觉起来后的样子,而内里是绵密的细软绒毛,有非常好的保暖效果,这两种毛在色泽上有非常细微的差异,但除非背光的地方趴上去细看,不然不太看得出来。 这样梳着梳着,浩然很快发现问题。因为长毛伸出绒毛之外,就像人在冬天身上的外套一样,会把在外面森林里刮上的雪花就会原样保留下来,然后随着体温的慢慢外泄,这些雪花化开,渗进毛丛里,又慢慢被风嗖着结冰,变成极细的小冰碴,扒在长毛上。 这就像在保暖内衣外面穿了件湿淋淋的外套,浩然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那得多冷啊。 他想起他那件被他扯成了布条系葡萄的T恤衫,后来在那个动荡混乱的大河对岸也不知道丢失在哪个犄角旮旯生蘑菇去了,浩然有点唾弃自己:太他玛不会过日子了,这大手大脚只顾眼前的毛病也是病啊,得改! 第55章 … 要照顾病号,要准备一大家子的吃食,还要跟金鬃闹着单方面的别扭躲躲闪闪,平淡到近似枯燥的日子居然也被纪浩然过出了鸡飞狗跳的喜剧效果,当春日的脚步慢慢临近,纪浩然没有一分察觉。不过他倒是注意到每天晚上,天刚一擦黑的时候,天空中会有一个位置特别明亮,那应该是一颗星星,但是纪浩然不敢肯定,因为自从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他还从来没有在夜晚的天空看到过星星这种东西的存在。 穿越千年时空还能头顶同一片蓝天,穿越亿万光年的星系还能同在一个宇宙,可是要是掉到一个孤零零的连日月星辰都缺斤少两的地方,还能剩下什么可供追缅? 这个问题不能想。 所以仰脖看了天空一会,纪浩然就逼着自己低头当刚才眼花了。 他最近操心的事情有很多,其中最严重的一起就是,天气又开始转寒了,那种大白天呵气成冰,到了晚上咔嚓咔嚓的结冰爆响声就在他们的帐篷外接二连三炒豆子似的响的日子又回来了,能响一整夜,让帐篷里睡觉的人非常的睡不安稳。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的帐篷比以前小了,除冰的工作量比之前少了很多,不用举家彻夜不眠的干活。 在这个没有天气预报的时代,浩然非常怀念小宋哥哥那张国字号标准审美的大众脸。 再后来,是院墙上支楞了一整个冬季,在霜天雪地里也傲然挺立的跟琉璃似的的碗碗花,在某个早上终于零落成泥了。 彼时纪浩然打着呵欠从帐篷里钻出来,一边拍嘴巴一边伸懒腰,伸到一半忽然发现院子里看哪哪都怪怪的不对劲,可是仔仔细细的挨排望出去,墙还是那个树枝围出来的墙,火还是那个彻夜不熄的火,帐篷也没变大也没垮塌,可是纪浩然就是觉得眼前看到的一切都不对劲了。 他在喂饱金鬃顺便也喂饱了自己之后才迟钝的意识到,那是傲放了一整个冬天的碗碗花在一夜之间彻底下台谢幕,没了盘踞视野犹如背景一样坚强顽固的那份晶莹剔透,可不就是啥啥都不对劲。 当这个认知砸进脑袋里,纪浩然足足愣神了三分钟才复活回来,然后嗷得一声惨叫的闻者惊心,见者落泪。 现在是纪浩然经历的整个冬天里最冷的时段之一,碗碗花选在这个时候落英,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真正的冬天由此而始?纪浩然眼前一黑差点哭出来,如果这都不是腊八三九,这日子还让人怎么过?! 就在这全家人轮番抗击冰雪众志成城的时候,就在纪浩然一天神神叨叨的琢磨天气再冷下去日子该怎么过的时候,一天晚上,纪浩然被从地底下发出的熟悉的闷雷声惊醒,他趁着身边的肉肉不留神跑到帐篷外,院子里一如既往的只有篝火发出的橘红色的光,天边的那颗星早就落了,它只在晚上天黑之后出现那么一会,院墙外一片漆黑,黑地从后面追上来,咬着他的腰上的兽皮往帐篷里拖。 被七手八脚的压制在帐篷里动弹不得的纪浩然模模糊糊的意识到好像每次间歇湖放水的时候金鬃白底黑地他们这一大家子都表现得很敬畏,他们不会出去看热闹,围观什么的更是想都不要想,并且他们自己不那么干,同时也严格束缚纪浩然不让他那么干,唔,这可真是道德高尚的标竿。 天亮以后纪浩然出门逛了一圈,马上就明白是什么引发了昨夜的水文巨变,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无数条小溪从森林里蜿蜒出来,蛇行着流进太极图似的拥抱在一起的湖水里,盐湖水位暴涨漫过间隔开两湖的堤坝,溃堤的水流倾泻进间歇湖,意外就此筑成。 “这这这这……”浩然指着间歇湖又指着那些从森林里流出来的小溪说不出话来,扭回头寻找后援队。 金鬃瞥了他一眼,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身子一矮,在浩然的惊叫声中原地连打了七八个滚,然后一跃而起,狠狠抖了抖毛,瞬间下了一场冰凉彻骨的寒雨。 “啊啊啊,你疯了啊!”浩然一边尖叫,一边跌跌撞撞退出金鬃撒疯的范围。 但是这个冬天,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过去了。 很久以后浩然才想通,那最后的寒冷大约相当于他以前经历过的倒春寒,只是北方不种越冬小麦,这种天时上的灾荒才从来没真正进入过他的知识储备。 回头数那些一笔一划刻下的时间记录,整个冬天历时一百五十多天,其实真的不算长,可是回头去看,端得是日日惊心,夜夜动魄…… 湖边不管是野生的还是家养的碗碗花都开始抽新枝,嫩绿的新鲜枝条洋溢着生命的光彩,绿翎鸟又开始早出晚归一日两次的震天蔽日,露出鸟山下被他们庇护了一整个冬天的剑龙那庞大的青绿色身体,好像就在一夜之间,浩然从冻得冰天雪地的南极被空投到四季鲜花繁盛的春城,他表情纠结的看着剑龙那能移山填海的巨大身体在湖边慢吞吞的散步,扭头看看自己胳膊肘上端坐的宝宝贝贝,这……这简直就是大象和蚂蚁的体型对比么,这俩小崽子得吃多少东西能鼓出那样的个头啊。 但是好在冰消雪融,大地回春,万物复苏,黑地能给浩然找到很多东西来让他自己还有宝宝贝贝改善伙食。 于是新的问题,来了,他的石锅被砸碎了。更悲惨的是,浩然已经验证过了,这鬼地界连块石头都不称,他就是想自己动手,都找不到材料……如此恼人的境地,让浩然想起了冬来前他跟白底肉肉进过的那个石头阵,那有很多很多石头,块头很大,质地看起来也很坚硬,唯一的问题是,夜色朦胧,他不记得那些石头是不是铅灰色的。 如果不是,那就肯定跟他被砸碎的那口锅不是一种材质,这让浩然比较头疼,他虽然对进化为石器人没什么兴趣,但是烂大街的常识还是有的,不是所有石头都禁得起长期煅烧,万一捡回来的石头是石灰岩,他那么一烧,石头再那么一碎……浩然一拍大腿,那其实也挺好的,石灰驱虫又防潮,也是个好东西啊。 鉴于这个石锅的问题还满迫切的,浩然马上找到白底要求实地采集。 白底在听完他的请求之后把鼻子一喷,两眼朝天的走掉了。 纪浩然傻眼,这是嘛意思嘛意思?不同意?鄙视?歧视?他下死劲在擦身而过的瞬间一把攥住了白底的尾巴不松手。 “你你你什么意思啊?”浩然愤怒地,“不说清楚不许走!” 白底“……” 丫的爷都被气糊涂了,浩然颓然松手,白底要是真的开口,说不清楚的恐怕就成他自己了。 晚上金鬃和黑地回来,因为食物重新富足,他们已经重新恢复了吃生肉的饮食习惯,浩然分了一整只黄羚貘后腿给自己做烤肉,当然他烤得出来吃不完,所以他拎着吃剩下的五分之四条腿来到金鬃身边。 和金鬃的冷战在冬天结束之前的最后几天莫名其妙的和解,那天浩然要出去,金鬃正好进帐篷,一进一出两下里撞成一团,金鬃说不出话,浩然就装失忆,于是一声“哎呀”把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后来又有小溪边那一幕,一人一兽更是和好如初,所以来到金鬃身边,纪浩然很自然的坐了下去,把手里的烤肉一扬,递到金鬃嘴边。 金鬃垂眸瞄了一眼,很牛掰的把脖子一扬。 意料之中,浩然倒也没感到意外,他笑了一下然后把烤肉收回来,一条一条的用手撕了,再一一喂到金大爷嘴边……群众们不管是撒欢的还是遛弯的通通眸光雪亮:耶,小灶喂,纷纷围拢过来,嘟着大嘴刨着后蹄表示我也要。 一只黄羚貘后腿,就算是撕成肉丝也不够分的,不大一会,就祭进了各自的五脏庙。当然,因为浩然主要讨好的是金鬃,作为一个分食者,他或明或暗的把最大头偷偷喂了金鬃,这也是应该的,群众们表示很愤怒,你偏心眼子!不过更应该的,一家之主金鬃大爷眼一立一横,各种不平各种愤愤就全体被镇压到无声了。 事实证明,贿赂在任何地方任何物种之间都是达到目的行之有效的方法,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浩然就被熟悉的窒息感觉硬憋醒过来,他抹掉脸上的口水,发现金鬃和白底已经整装待发。浩然马上跳起来打理自己的行装,肉肉走过来亲昵的蹭他,浩然不无得意的拍拍他的头,黑地有气无力的在原地趴着,一副你们走好我看家的哀怨表情。 因为黑地是四只里面唯一会烧火的多面手,当浩然要离家,他当仁不让的需要被留下。 第56章 … 当纪浩然在心里指天画地活人不能让尿憋死所以没有石锅我就自己造一口出来的时候,他的决心不可谓不足的。但当金鬃带着他来到“采石场”的时候,纪浩然还是没有办法不倒抽一口漏风气。 金鬃带他去的地方不是他冬天之前去过的那个巨石阵,浩然猜这里应该是他的前任房客来过的地方,甚至可能是专门取石头用来造他看到的那些石制生活用品的。所以金鬃知道路一点也不稀奇。,他们在森林里走了一个浩然从来没去过的方向,然后来到这座山崖底下。这座山崖的崖面上布满裸露的花岗岩,从崖上掉下来的土落在那些探出山崖的石质突起上,积年累月,已经长出了低矮的植物,崖底依山堆着大堆的碎石,应该是长年风化,从上面落下来慢慢积累的。 白底探前半个身位,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叫声,引领肉肉围着崖底转,早上出发的时候肉肉居然也跟着出来了,浩然当时还很意外,但是现在,浩然估摸着白底应该是在教导肉肉,记住这个地方。 这是个需要传承的地方,需要一代一代的记下去,以便在需要的时候再回来。 浩然心里迸出这样的认知,同时涌起很古怪的联想。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无功而返,就凭浩然的小胳膊小腿,他没那个力气从山崖上那些突起处凿下一块花岗岩下来加工成锅,纪浩然非常的沮丧。 回程的路上金鬃没有背着他,他被托付给了肉肉,金鬃和白底卫护两旁,但是他们两个常常开小差,走着走着就不见了身影,然后在一段路程之后再回来,嘴里衔着那些跟他们的身体非常不成比例的小猎物。 浩然没精打采的随手拽树枝或者藤条,心不在焉的把那些小东西绑成粽子摞到肉肉背上。 他无可控制的陷进强烈的自我怀疑中:我是不是废物?在这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方没有以前的房客留下来的那些东西我就是不是就得茹毛饮血?当他用兽皮和树干搭出帐篷的时候浩然真心觉得自己是比前任房客强悍的,他甚至觉得待在这么个地方也无所谓,他可以生活的很好,可是现在,很明显,他生活的不怎么样,连基本的煮熟食的炊具难为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回程因为要狩猎,比去的时候花费的时间多得多,天黑了他们还没有走出森林,浩然扬着脖子往天上看,因为春天刚刚来,树木刚刚发新枝,头顶的那片天空还没有被巨大的树冠遮蔽起来,透过那些干瘦的枝蔓,天边那棵星子若隐若现。 刚刚入夜的森林里很安静,夜行客们还没有大肆登场,肉肉的脚步声在这样的寂静中非常的清晰。 那是刚刚开化的泥土承受不住肉肉的体重,一爪一爪踩下去都会陷进去很深。 浩然慢慢握紧了拳头:就算是废物,也有活下去的权利和自由! 再回到驻地,所有人都发现浩然变了,他闲没事不再琢磨着编个席子倒腾点好吃的,而是开始挎着当初装肉肉后来装鸟蛋的摇篮四处乱走。他把他能去的地方的泥土装在摇篮里带回来,再然后慢慢的,院子里靠着花墙根下开始出现一排排大嘴巴大肚子的土捏出来的东西。 这个七口之家一下子热闹了许多。 经常会有莫名其妙的“啪”“哗啦”“咣”这样的声音出现在院子里,肉肉发现他老妈一下子变得敏感起来,一旦院子里发出这样的声音,他就会像被咬了似的马上跳起来冲出去查看,从院头走到院尾,非得把所有的大嘴巴大肚子玩意全部看过一遍才算完,而且他还不是走马观花的看,他会在走着走着的时候忽然蹲下来,把一个玩意捧起来瞧上半天,当然有时候也捧不起来,他的手一伸去,那玩意就发出好大的“哗啦”一声响,碎在他老妈的手里了。 每到这个时候,肉肉都能感觉到他老妈的心情变得很不好,蹲在那里半天都不站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很奇怪,好像很难过,又有点咬牙切齿。 肉肉很伤心,自从有了这些东西,他老妈再也不去摸他的脑门拍他的屁股拽他的尾巴了,肉肉很寂寞很失落。不过鉴于他老爹他二叔他三叔更失落更寂寞,肉肉又觉得他其实还算好的,至少因为年轻的关系,他还没长大,那些成年之后的属于第五条腿烦恼,嗯,他还没有! 嗯,不过老爹的热闹也不是那么好看的,一个不小心就被迁怒了;二叔的热闹也要很小心,否则什么时候被他算计了都不知道;但是,还有三叔嘛,黑三叔的热闹很好看,而且看了也白看,不会被修理,也不会被偷偷算计,肉肉看得光明正大。 又是一天入夜全家吃饱喝足无所事事时,浩然罕见的没有去看他那些泥塑的瓶瓶罐罐,仰躺在帐篷里发洋呆。瓷器是用土烧出来的这是个人都知道,但是什么土能烧出来,浩然是一点也不知道,依稀记得小时候玩泥巴也能捏出个形状,但是真的动手和泥去捏,一切就不是那么简单了。泥塑胚子十成十都在晾干的时候出问题,要么炸裂,要么出龟裂纹,一个来月下来,竟然连一个能扔到火里去的胚子都没捏出来,浩然觉得自己的耐性正在火速退散中。 我到底行不行,我的想法到底有没有问题?这种自我怀疑充斥着他的脑袋,浩然知道这样不行,他必须得把这些负面的情绪清理掉。 在纪浩然忙着跟自个作斗争的时候,肉肉那双精于夜视的大眼睛敏锐的察觉到一丝异样,正从远方以极快的速度奔向他们营地。 肉肉把尾巴往后腿间一夹,火速窜起来把自己藏到帐篷背后,和帐篷里他老妈只有一皮之隔的位置去。 春天来了,花都开了,黑地得得瑟瑟的叼着一篮子野花,野花下面盛满了惊喜,一头扎进帐篷里去。 唯一的光源在帐篷口,浩然逆着光眯了半天眼睛才看出闯进来的家伙是黑地。可是黑地的嘴怎么这么长?被打了?脱臼了?下巴颏掉下来了?浩然在惊慌中光速窜起来,这才发现某个二字是送礼来了。 把篮子接下来,黑地的嘴立刻恢复了原样,浩然一手拎篮子一手拍胸口,“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黑地不明所以,呜了一声把脑袋蹭过来,浩然便跟着很顺手的抱了抱他。 蹭过了抱过了,这个亲昵的小理解就算作完了,浩然等着黑地自己退开,脑袋里自顾自的继续跑马,跑了一圈转回来,咦,黑地怎么还在蹭? 好吧,那就再抱一下,浩然非常的好说话,反正他手里也没什么东西,抬抬胳膊也不费事。 抱完,呃? …… “黑地你脖子抽紧啦?” 肉肉在帐篷后面笑到打跌。 但有时候,这样的殷勤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尤其当对象换了一个的时候。 “我知道了,知道了,知……了,……你你你高抬贵尾,我不碰了不碰了,我放下还不行吗……啊……”浩然被堵在花墙一角,惨叫的像被剁了尾巴的猫。 然而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金鬃的尾巴高高抬起,他刚刚已经把一个自然碎裂的瓦罐碎块二次破坏砸得稀巴烂了,现在高高举着对准另一只还完好无损的泥盆,威胁的意味相当浓厚。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浩然是丈二和尚,也没工夫找脑袋了,先安抚了这位狂躁症发作的祖宗才是真。 离开了他那堆瓶瓶罐罐,金鬃马上叼着他后腰的兽皮,活生生像叼着猎物那样把浩然叼进帐篷里。 肉肉吧唧吧唧嘴,今天不只是没热闹可看了,只怕连着下去好几天都没得看了,不好不好,可是,没辙没辙。 帐篷外肉肉摇头晃脑的盘算着小小白落地该怎么给他吃排头以彰显他这个做哥哥的威严;帐篷里,浩然一落地马上就去检查他的后裤腰,这件真皮大衣可是开春后他按照白底炮制牛皮的方法泡盐水又撒小灰硝出来的,质地柔软又贴身,可不能让金鬃给咬坏了。 检查了一圈,发现金鬃的牙口还是非常有分寸的,浩然满意的掸掸黄羚貘黄褐色的皮毛,抬头大讶,“耶,都在啊?!” 金鬃白底黑地排排蹲坐在他面前,跟三尊大佛三堂会审一样,非常的庄严肃穆。 浩然越过三颗大头往外看了一眼,天挺亮的,于是这是? “有事吗?”浩然问。 最边上的黑地往下一趴,然后爬前两步蹭到他身边。 纪浩然一头雾水,手里呼噜一把黑地的大头,眼睛却在金鬃和白底身上瞄来瞄去,无声的传递他那一脑门的问号。 黑地得寸进尺,头一歪让浩然的呼噜落了空,然后嘴巴一翻,就把浩然的手含进嘴里去。 一团火顺着跟黑地的舌头亲密接触的手指一路蔓延,眨眼烧上纪浩然的脸,电光火石之间,浩然一下子明白这堂而皇之的庄严是哪般了。甚至浩然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段日子金鬃没事就在他眼前晃,白底总在他身边起腻,黑底天天带回来新鲜的素食,全都是为了如此这般。 这种事情不能想,稍稍一品过味,浩然脸上那团火马上以光速烧到他下身。 浩然眨巴眨巴眼睛,躺平了又翻过去,“轻点,别把我衣服弄坏了……”他红着脸小声嘀咕道。 第57章 … 那天之后,当纪浩然趴在肉肉曾经摊着胳膊腿晾肚肚的地方动弹不得的时候,他无数次的懊悔:丫了个喵地,他为毛要去关心兽衣兽衣啊,那玩意坏了就坏了大不了重新做就有了嘛,他明明应该叮嘱的是——轻拿轻放,别把我玩坏了……那这个茬,它才是重点嘛! 可惜,事后诸葛亮,一切都晚了。浩然现在的状态就是基本被玩残,只剩一口气晾着屁屁挺尸。 此刻,他趴在帐篷里,头冲着帐篷门,眼睛死死盯着帐篷外,恨不得把院子里颠颠忙里忙外的黑地身上瞪出一个洞来。三步上篮什么的,实在是太可恶了!持久力惊人,那大不了就多爽几次,爷也是久旷的饥渴身子一副;三个一起来,OK,这地界人都没了还有毛的道德好遵守,可是……可是,全冲三档这型号太他玛巨货了啊,他就不配套啊喂! 金鬃一大早神清气爽的带着白底拴着肉肉出门捕猎了,黑地很贴心的把自从冬天就一直烧在帐篷门口的火堆挪到去年冬天到来前他使用过的那个地灶,让出视野来的同时也不会让帐篷里的温度炙烤的难受。 这一主动的创造性劳动如果发生在昨天之前,浩然肯定会赏他几个亲昵的蹭脸,但是现在嘛,哼! 不过黑地对此并不介意,他煞有介事的绕着帐篷房前屋后的跑,学着浩然的样子踱方步沿着花墙挨着个的看浩然那些大小参差不齐的泥制品,把炸了碎了的挑出来,一副兢兢业业认认真真的模样。 浩然默默腹诽,好像你知道我要做啥似的,傻帽。 然而这个傻帽在溜达到房后纪浩然的视线看不到的死角之后,猛然发出一声厉吼,那声音里带着清晰明了不容错辨的惊吓,浩然一个哆嗦马上叫了起来,“黑地,黑地?怎么了,怎么了?” 一阵桄榔桄榔的声音,黑地用嘴把一个脸盆似的的泥坯推着滚了过来。因为开口大底小,这个脸盆放平了是倒梯形的,现在黑地把它当球滚,那玩意马上就跑起了弧形,浩然目瞪口呆的看着黑地七扭八歪的把那个脸盆一路拱到他眼前来,放下。 浩然:……?! 黑地一脸兴奋,大眼睛闪闪发光,他不停地吐着舌头在浩然脸上舔,又把脑袋一下一下的伸到盆里沿着盆壁转一圈,好像在说,你看你看,完整的哎。 浩然哭笑不得,黑地显然对浩然的反应不是很满意,他低头继续用鼻子拱,希图把脸盆再凑得离浩然更近一点让浩然看得更清楚一点…… 结果,哗啦—— 很轻爽很干脆的一声,就在纪浩然耳边,有史以来最有希望完整阴干的脸盆,在距离浩然的眼睛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像阳光下的雪堆一样,以特写的镜头感,塌成一堆碎片。 纪浩然:“黑地!!!” 黑地当场毛爪了,耳朵一耷拉爪下生风跑得比兔子还快,他想不通明明是最完整的一个,怎么就这么碎了呢,而且还是碎在纪浩然眼么前。 经此一事,整个一个下午,黑地都没敢再出现在浩然眼前,就算要去地灶给火种添柴,都悄悄的,贼眉鼠眼的来,又飞檐走壁的去。 至于纪浩然,他从生气到惊恐,从惊恐又惊异,从惊异又生气,一腔热血整个翻了个底朝天,早就精疲力竭,呼呼大睡了一下午,完全没看到黑地那番小爪子小身的小心翼翼。 晚上金鬃他们回来,除了满载的猎物,白底还给浩然带回了一份特殊的礼物,一篮子浩然在附近从来没见过的,泥土! 因为天气凉,黑地在傍晚的时候又把火堆挪回帐篷前面,这一篮子泥土被火光映着,看起来红彤彤的,浩然因为太吃惊,哽咽着没法言语,白底就在他脸上舔了一下,转身加入到分食的队伍中去。 第二天纪浩然抖擞精神爬起来,虽然腰还是有些疼,但是相比昨天瘫痪了似的的程度已经轻了很多。他把昨天白底带回来的那一篮子泥拿过来,发现这种泥土是灰白色的,乍一眼看上去像水泥,而且它是湿的,有点潮但不稀,浩然用手抠了点出来拈着手指撵撵,延展性居然还不错。 爱迪生制造灯泡的经验告诉我们,有时候科学的进步就来源于某一下不靠谱的灵机一动,浩然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总之就是他捧着一篮子的湿泥正感动着呢,然后,忽然的——灵机一动…… 白底做事一向细致,他担心藤柳树条编织的摇篮缝隙里会把泥土露出去,在装泥巴之前居然还知道先铺上一层兽皮,浩然用兽皮兜着泥巴一起拿出来,然后开始缓慢的,细致的……往摇篮上抹泥。 先是在缝隙里填充,之后在表面上涂层,纪浩然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来塑造这个以藤柳树条摇篮为骨的新型泥坯。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耐性,但是这一次,他直觉郑重。 他干得太投入了,以至于都没察觉到自己肚子里咕咕叫,到最后,还是不堪忍受的宝宝贝贝发出愤怒的声音,才把纪浩然从专注的人泥合一境界中硬拉回来。 晚上出工的壮劳力们回来,浩然抱着白底不撒手,他有预感,这次一定会成功。白底好像不堪忍受他的热情,几次挣着往外跑,都叫浩然死死抓住了没跑成,浩然还主动送上香吻一枚,可惜亲到了白底的獠牙…… 睡觉的时候,浩然看到金鬃在他的泥篮子跟前站了半天,白底从后面跟上去,慢慢站到比肩的位置,很轻的呜呜了几声,金鬃扭过头,也回以同样的呜呜声。 浩然撇了撇嘴,心里觉得怪怪的,他想说你们不用偷偷摸摸的整那个悄悄话,光明正大的大声说爷我也听不懂,但是因为最近的作息太规律了,浩然困得睁不开眼睛,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明儿再说吧,然后就睡着了。 可是第二天,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件事把浩然的全部精力都吸引过去了,不仅如此,因为事情实在太出乎他的想象,浩然基本上是在呆傻状态度过接下来几天的,并且他恢复了神智之后,做下的第一个决定就是铁了心的搬家,无论谁来劝,通通驳回! 第二天是个晴天,阳光充足但是不炽烈,是那种刚刚好的会让人心头暖洋洋的舒服的那种晴天。因为头两天他们的食物一直很充足,所以今天去捕猎的只有白底和肉肉,浩然很高兴,他其实一直有点他自己都不怎么愿意承认的小心思,自从确定肉肉是金鬃的种,他对金鬃出门去开工就总有点小腻歪,现在金鬃不用出去,即使什么意外的好事都没有,他的心情也很好,加上这么一个难得的好天气,浩然的心情是好上加好。 他把黑地安排在家带孩子顺便照顾火种,然后骑着金鬃进了森林。 宝宝和贝贝一直不长个,而且每天胡萝卜来胡萝卜去的,也有点偏食了,浩然琢磨着再找点新鲜的食材,春天么,万物复苏,即使是树叶,也是鲜嫩的,浩然想试试西方圣诞火鸡的烤肉法。 森林里但凡他看着顺眼的,都被他揪下来个种,浩然发现金鬃白底黑地他们是道地的森林之子,每次浩然揪下来的植物,有些金鬃会一眼都不看,但是有些浩然刚一伸手去够,金鬃就会带着他躲开,那应该是不能吃的意思。所以浩然的食物采集没遇到什么障碍,很快就收集了一大堆。 春天的叶子因为嫩,有甜有涩,但即使是涩的,多嚼一会也能回味出一丝甘甜,浩然在心里一一归类,这个要多采,那个要晾干,前一个冬天他吃够了肉和胡萝卜,浩然琢磨着下个冬天他一定要腌点咸菜出来。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正常,浩然完全没意识到,就在几分钟后,他将经历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一场噩梦。 从森林里出来的时候,浩然突发奇想,从金鬃背上跳下来,他看了一个冬天顶霜冒雪还绽放的骄傲的碗碗花,他想知道这玩意能不能吃。 因为金鬃没拦着他,浩然就把碗碗花的一片叶子塞进嘴里去了,第一口嚼下去的时候,一股久违的酸气直透鼻梁,嗜酸如命到走火入魔境地的纪浩然差点感动的哭出来,然后紧接着,盐湖对岸掀起浩然的噩梦序章。 那是一声光是听着,就能让人忍不住腿发抖的凄厉惨叫,它出自剑龙庞大到不可思议的身体,那份震撼就更加夺人心魄。浩然几乎是怔住了的抬起头,远远眺望过去:大群的绿翎鸟在天空飞舞,像一块乌云笼罩在盐湖对岸的上方,绿色的云团里像下雨一样的不断往下俯冲成片成群的绿翎鸟,这些俯冲下来的绿翎鸟用一种凶狠的速度疯狂的扑到趴在湖岸边的两只剑龙身上,把一块块还带着血的肉从剑龙身上啄起来,带到空中,然后扔下。 盐湖对岸下起了一场由血和绿色的尾羽交织而成的暴雨,在红与绿的鲜艳夺目中,两只被攻击的剑龙一动不动的趴在原地,只有硕大的脑袋不停的摇晃,拍打着地面,它们的力道非常大,即使浩然站在间歇湖的这一边,也能感觉到脚下大地的震颤,浩然情不自禁的抱住了自己的肩膀,背后一堵坚实的墙壁靠上来,贴背紧紧支撑着他。 “这,这是怎么了?”浩然颤着声音问。 金鬃当然没有言语,浩然眼睁睁的看着那两只剑龙受尽凌迟之刑,巨大的哀鸣声从弱到强,又从强慢慢衰弱,终于在露出胸膛上的白骨之后,一直挣扎挥舞的头颅重重砸了下去,发出它最后的声音。 浩然的眼泪稀里哗啦的掉,拳头塞进嘴里,他怕自己忍不住会叫金鬃上去驱赶那些绿翎鸟,但是他的理智还在,绿翎鸟明显是在发疯,就算金鬃很厉害,面对一个部族的攻击也不会是对手。而且更重要的是,除了那两只正受难的剑龙,其他的剑龙都远远的站着,它们对剑龙的惨叫都表现的漠不关心。 而对岸,绿翎鸟的攻击并不因为剑龙已经死去而放缓,事实上,天空中的“雨点”落得更急更快了,它们灵巧的从肋骨的缝隙钻进剑龙身体里,再灵巧的把一块块内脏肢解了衔出来,浩然没办法不想到腐烂的肉类和在里面爬进爬出的蛆虫,事实上鉴于剑龙和绿翎鸟之间强烈的体型对比,对岸正上演的这一幕惨剧和浩然的想象非常的接近。 当两具剑龙只剩下一副白骨的时候,浩然以为这一场活生生的酷刑终于要结束了。然而就在这时,剑龙身体内部最后一个脏器被绿翎鸟啄破撕开,随着“叽——”这一声由数不清的声音汇聚而成的唯一音节响起,从剑龙残骸的白色骨架下面,流出一大滩乌麻麻黑漆漆的东西,浩然运足目力看过去,蓦地脚软了,一屁股瘫倒在地上站不起来。 他以为剑龙付出的是守护,原来不是的,它们付出的是生命,以命换命。它们用身体做绿翎鸟的孵化器,幼鸟破壳之日,就是恩义两清之时。 第58章 … 午夜宁馨,纪浩然一梦而醒,满头大汗淋漓。 三更半夜来这个诈尸似的一出,整个帐篷里里外外睡觉的守夜的全被他惊起来了,一个个睁着明晃晃的大眼睛看过来。纪浩然视而不见的呆了片刻,回过神来一一安抚。 他拽了一块兽皮随手披在身上,从守夜的黑地身上翻山越岭爬出帐篷。 黑地发出疑问的呜呜声,被白底随手一爪子拍灭。 帐篷外一片幽暗,篝火上的小火苗跳得欲说还羞,浩然站在花墙边,凝视黑暗中剑龙的宿营地。 剑龙的宿营地一向是跟绿翎鸟并在一处,不分彼此,而绿翎鸟在的地方从来不会真的安静,即使天寒地冻的那几天半夜也总会有那么不安份的几只朝天阙上几声,纪浩然从来没觉得怎么样,鸟么,不闹腾怎么是鸟?但是今夜,听见这些已经听熟了的声音却让他浑身上下从里往外的不舒服。 这个世界遵循着他不理解的规则运转,那是一种,完全超出纪浩然想象的规则。 为了宝宝贝贝,剑龙家族也牺牲了四个族人,但也许是因为它们都是先被冻死的,金鬃他们吃的都是尸体,所以纪浩然还没有那么深的感触,然而这一次他是亲眼目睹那些孵化出来的小绿翎鸟从活生生的剑龙肚子里蹦出来,浩然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他一直觉得剑龙应该是中等偏上的强者,可能不如金鬃率领下的全家出击,但是那么庞大的身体也应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然而仔细想想,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为了宝宝贝贝他们奉献了四个族人,为了越冬他们又交付了两条龙命。它们的生命好像非常不值钱,要活下去,就得不停的献祭。 他转身攀住一直跟着他的金鬃,说:“我们搬家吧。” 第二天纪浩然一大早就爬了起来,他匆匆吃了点昨天在森林里采回来的东西,之后以实际行动表示了他今天要跟金鬃形影不离的决心——他一手一个拽住了金鬃和白底两条尾巴,同时脚下还绊着肉肉一条腿。 这么个刁蛮造型显然让所有整装待发的家庭成员措手不及,基本上,过去他们阻止纪浩然的的手段就是一爪子拍倒,然后再一爪子按他个不得翻身,非常的干脆利索而且效果实际,可是现在?白底和黑地你眼望我眼,最后齐齐看向金鬃。 浩然把脖子一扬,神气活现的。 最后金鬃非常无奈的哼了一声,浩然还在嘀咕这哼一声是什么意思,肉肉已经兴奋的扭过头在浩然脸上舔了一口。 浩然心里大石落地,说实在的他还真有点怕金鬃横起来今天三个都不出门了,叫黑地自己去捕猎。 不过这样一来,本来不用留守的黑地又要看家了,黑地很哀怨,在浩然往金鬃背上爬的时候一直在浩然身边委委屈屈的转圈,转得浩然一肚子愧疚,离开家门的时候都没敢回头。 他们最近的主食又恢复成黄羚貘,浩然估摸着金鬃是有固定路线可走,但是他左右张望了一会,就不得不放弃了,森林里都长着合抱不来的参天大树,看起来模样都差不多,浩然根本就记不住哪颗是哪颗,更别提方向,路径。 出师不利,浩然想跟着一起去打猎顺便了解附近环境然后寻找新的定居点的想法被完爆。 并且,也许是春天来了食物不缺,金鬃不像去年的白底那样赶场似的急躁,他的速度让浩然可以安安稳稳的端坐在他背上而不用全神贯注的防备掉下去,这让浩然有了很多精力留意身边的环境,浩然很快就发现很奇怪的问题。 森林里的树,叶片都是很大的那种阔叶树。当然他们现在都还没长成,但是叶子的形状是能看出来的,这不合常理。 已经过去的冬天给浩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非常冷,而且时间也不算短,这不符合植物进化的规律。 还有剑龙,那么庞大的身体在冬天面前却完全没有抵抗能力,需要借助外力保持体温,这也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身体忽然剧烈的晃动,浩然不提防差点被摔下来。 “搞什么啊?”他赶紧揪住金鬃的鬃毛,抬眼一瞅才发现在他脑袋里颠颠倒倒的想着完全超出他的知识储备的复杂进化问题的时候,金鬃已经停下了脚步,并且蜷曲四肢摆出让他下来的姿势。 呃?! 浩然转着脖子四处看,肉肉和白底已经从金鬃身边散开,最后一截尾巴正消失在密林里,浩然愣眉愣眼的爬下来,被金鬃一尾巴抽倒压到身下。 嗯哼? 潜形匿迹?于是这就开工了?可是还没有出森林呢啊。 很快的浩然就知道答案了,金鬃他们今天的目标根本就不是黄羚貘,肉肉很快就从他消失的方向跑回来,浩然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把一只只有他的脑袋三分之一大的袖珍型猎物甩在他跟前,然后就带着一嘴的血迹凑过来。 我靠,黑地那么多优点为毛就学会了邀功这么花哨的一招啊?! 可是抱怨归抱怨,儿子要鼓励的时候浩然是不会吝啬的,他一头黑线的摸了摸肉肉的脑门,然后看着这个已经长大到不适合卖萌的大家伙满眼飘着梦幻泡泡的转身跑掉了。 浩然不由自主的扭头看了眼金鬃,果然岁月的痕迹是刻在骨子里的,就算一模一样的两父子,也能被一眼区分开来。 不过肉肉的猎物只是开场,他走了白底又来,于是很快的,浩然就有活干了,他瞅着脚下这一大堆的猎物扯了藤条开始认命的串粽子,因为身负保卫职责,金鬃没去捕猎,他悠闲的趴在纪浩然身边,嘴里叼着一根嫩树枝条有一搭无一状的磨牙,浩然一边绑粽子一边下死劲瞪他,金鬃不为所动,甚至还蹭过来贴在浩然背上当起了靠垫,让浩然非常的无语凝噎。 这货绝对是故意的,钻老子话空,可是转过脸浩然自己也绷不住乐,这叫什么事,叫个带毛畜生算计的死死的?! 以狩猎来说,他们此行绝对是大获丰收的,但是浩然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完败。 回到营地浩然不停的思索,这样的行为是不是代表金鬃不想离开现在的住处?那其实也是应该的,人与自然动物世界都告诉我们,除开季节性迁徙,越是大型的猛兽越是钉子户,他们在自己的领地里称王称霸,除非被同类挑战,或者被种群驱逐,它们其实,是最没有探险精神的一群。 可是浩然仍然觉得,金鬃他们应该不是的,别的不说,单单是金鬃捡到自个的地方,离着这里可就是翻山越岭趟大河,十万八千里呢。 心里有事,手里的活就干得心不在焉,浩然机械的转着串在木棍上的烤肉,一个不留神,手里就空了。 金鬃咬着木棍另一头,满眼都写着不耐烦。 呃?! 刚跟我说话了?浩然摇了摇脑袋再掏了掏耳朵,走神太严重,完全没印象。 “有事吗?”浩然摆出有错就改的虚心态度。 金鬃眨了下眼睛,一扭头咬着浩然的晚餐走人了。 呃呃啊?! 浩然抓狂了,这是毛意思毛意思啊,那是眨个鬼的眼睛啊,那分明是瞪人啊瞪人啊! 我……靠! 浩然在心里狠狠然鄙视之,索性他们今天的猎物不是一般的丰富,浩然心道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我再烤,于是动手,重新选一只。 然后,历史重演。 浩然张大嘴瞪着自己一不留神二次空了的手心,凶狠的眼刀好像要在手心里雕出朵花来,浩然悲愤的爆发了:“金鬃,我跟你势不两立!” 扑上去,扁之!当然了纪浩然跟金鬃肉搏,那是十个捆一块也不是对手的。纪浩然气势汹汹的一扑,金鬃爪下轻转,一个闪身就让浩然重心不稳狗啃泥了,接着一爪子虚虚的踩下去,浩然就翻身无望。以翻壳乌龟的架势扑腾了半天,浩然灵机一动,大声喊:“儿子,肉肉,救命啊!” 肉肉吃饱喝足,正在间歇湖边的小水坑里喝水,闻声风驰电掣的赶回来,呃?! 傻眼。 浩然还在叫喊,“把你爹给我掀下去掀下去……”一瞥眼看到从门外跑回来的黑地,眼前一亮:“黑地,救我。”于是无三不成礼,“白底,白底呐?你死到哪去了啦,我被人欺负了,快来帮帮我!” 可是人员聚齐,金鬃虎虎有生气的大眼那么一瞪一扫,哪个敢上前?! 叔侄三个个个龟缩不前,浩然悲愤的无语凝噎,正在这时,一对儿肉呼呼圆嘟嘟的粉白半球从白底身后连滚带爬的蹭过来,它们挪得蹒跚,脚下直打晃,可还是义无反顾的一直蹭到金鬃身下,顶起肉呼呼软绵绵还没长成的骨质板坚定的撞向金鬃撑地的爪子。嘴里还不断发出“嘎嘎嘿”“嘎嘎嘿”的声音。 浩然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两个他唯二召唤来的救兵,宝宝贝贝,那是怎样的宝宝贝贝啊,是金鬃一发威就吓得连声都不敢出下死劲抱成一团的小家伙,是个头还没浩然膝盖高的小家伙,是…… 浩然眼底一热,眼泪不受控制的飚了出来,这个家,他一定要搬! 第59章 … 因为金鬃拒不合作,浩然最后只能乖乖的去烤第三块肉,这次他学奸了,边烤边吃,总算填饱了肚子。他吃饱之后用挑衅的眼神斜睨金鬃,金鬃非常大牌的屁都没搭理他一个。 浩然的成就感锐减,有点小郁闷。 第二天一早,浩然在一个因为裂缝已经被淘汰掉的泥坯里发现了他的烤肉,两块都在,完好无损。 金鬃若无其事的从他身边走过,在浩然面前把两块烤肉放到一块铺开的兽皮里,又用爪子扒拉一通,把兽皮盖上,就像打包。 之后,他把兽皮包往浩然脚边推了推。 整个动作做完,他在浩然面前半弯下身子,摆出一个浩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动作:上来! 浩然疑疑惑惑的重新系紧了兽皮包,然后抱着它爬上金鬃的脊背。 一声兽吼,肉肉甩着尾巴从院子外跑回来,浩然迟疑的看着趴在在帐篷内外全无起身迹象的白底黑地,扭回头看看一副要远行姿态的金鬃,非常的摸不着头脑。这不是出去捕猎的标准装束,倒是有点,野炊郊游? 纪浩然还没想明白,金鬃已经背着他一梭子窜了出去,强大的惯性差点把他甩下来,幸好他也算是骑熟了的,条件反射的双腿狠狠一夹,把自己险之又险的稳住。 他玛的下次一定要琢磨出个马鞍子出来,就是做不出来,辔头也得整一副,浩然在心底暗暗握拳。 这一次出行不再是闲庭信步的悠荡,浩然伏在金鬃背上,牢牢揪住他脖子上长长的鬃毛,金鬃几乎撒开了全速,浩然看到身边的景色飞快的向后掠去,打春的森林,入眼全都是深深浅浅的块状绿,现在那些大块小块的绿已经被金鬃的速度拉成或粗或窄的条,长长的连起来,在身边无止无境。 他们奔驰了一整个上午,可能比那还要久,浩然估算不出来,他只觉得骨头都要被金鬃颠散了,一旦落座停下,浩然直接把自己大字摊开铺平在上,一动不想动。 金鬃把装了烤肉的兽皮叼过来,然后趴在浩然身边。 “我,我等会再吃,你叫我,叫我歇会……”浩然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爬起来吃烤肉的时候,浩然莫名其妙的想起他上学那会,学校响应素质教育,搞的那次野营拉练,一千多号人从早上八点走了三十多里山路,下午四点回到学校集合,甭管他平时多爱美多干净的男孩女孩,浮尸似的倒了一操场。 什么野炊郊游啊,这分明是急行军啊。 吃完了烤肉,纪浩然把兽皮重新包好,想了想,又把身上系衣服的皮绳解下两条,打了个包裹把兽皮包背身上系起来。他已经明白了,金鬃不做无用功,这不是出来玩耍的,他一定是有想带浩然去的目的地。 天擦黑的时候,他们又吃了一次饭,这次不再是浩然自己吃,肉肉在路上捕捉了一只黄羚貘,所以趁着他们两个进食的时候,浩然还眯了一小觉,再起来时感觉精神和力气都恢复了不少。 再上路就完全是抹黑的行程了,草原上漆黑一片,天空中唯一的星辰也就是那么一闪。浩然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哪里,但是这条路有些眼熟,而随着天色黯淡,浩然就不敢那么肯定了,不过夜深之后,浩然听到那阵熟悉的鬼哭狼嚎的风声,他一下子灵醒过来,他们来到了去年白底带他来过的那处巨石阵! 浩然一下子精神过来,他记得这里怪石嶙峋,排列散乱,去年进来的时候,是白底带路,但是出去的时候,是肉肉领先,浩然撑着金鬃的脑袋越过他看出去,面前是一片漆黑,金鬃的速度放慢了许多,突然,前方晃起了两盏碧莹莹的灯泡,一闪而逝。 浩然缩回脑袋重新在金鬃背上伏下来,心道肉肉的记性可真不赖。 穿过乱石阵,眼前豁然开朗,潘多拉的夜景活生生呈现在眼前。 浩然记得白底他们就是在这里捕捉了长毛牛,那牛皮睡袋在冬天里可真是救了他的命。 因为不用捕猎,他们没有隐藏行迹,金鬃背着他几乎是大摇大摆的往谷内深处行走,而且认路一说在这里得到了进一步的验证,一出了巨石阵,肉肉就很自觉的走到金鬃背后:他们上次并没有深入到这里,肉肉走过的行程已经到了尽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随着金鬃的前进,浩然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在逐步升温。立春之后的日子虽然跟冬天时候的气温天差地别,但到了晚上还是挺凉的,所以黑地才会每天不厌其烦的把篝火堆挪来挪去,而现在,这里的温度已经有种让浩然冒汗的感觉了。而随着金鬃的脚步不停,这种感觉最终变成实质的汗水,从浩然的毛孔中争先恐后的流出来。 “停,停下,停一会!”浩然下死劲拽金鬃的鬃毛,没效果又爬起来站着去揪金鬃的耳朵,终于让这家伙刹了车。 他把身上缠得兽皮扒下来一层,想了想,又把缠在腿上的全褪下来,只露出里面贴身穿的牛仔裤。 “走吧。”拾掇完自己,浩然趴在金鬃耳边说,“这是什么地方啊?” 虽然是问金鬃,但这其实是浩然习惯的自言自语,他一边紧紧抱着金鬃不撒手,一边转头四处张望,肉肉在他身后不远处,亦步亦趋,探头探脑。 没过多久,浩然打了个哈欠,他犯困了。 最近相当长的时间,他的作息都相当规律,而今夜这个时间已经严重超过他平时的就寝时间,再加上这里的温度暖洋洋的刚刚好,他又打了个哈欠,攀着金鬃口齿不清的问,“还要走多久啊,困死啦……啊!” 身下的金鬃一个踉跄,差点马失前蹄的把浩然抢出去,浩然惊叫之后彻底清醒过来,“金鬃,怎么了怎么了,有没有事?!” 金鬃没事人似的轻抖毛,踉跄的前爪重新稳稳抓住地面,纪浩然猛然反应过来,“我cao你祖宗!!!” 可是有这么一出打底,浩然一时半会倒是瞌睡不起来了。 他们差不多又行走了两个小时,因为速度不快,周围的景色都能看清,那些一闪一闪的光芒好像会流动,浩然记得上次来的时候,白底从树上扒拉下来过这种会发光的东西,它们一落地,就会失去光彩,让浩然摸不清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围的空气里渐渐带上浓厚的硫磺味,浩然的精神被吸引,再不犯困了,他情不自禁的坐正了身体,抽着鼻子在空气中嗅闻,不仅是空气中的硫磺味,还有水汽,还有温度,每一样都在不断的上升中,浩然有种预感,他们的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转过一棵流动着淡蓝色荧光的不知名物种,浩然的眼前豁然——寂灭。 他有些适应不良的回头看看,背后是光彩焕然的流动世界,而面前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浩然感觉到金鬃已经停下了脚步,站在这光明与黑暗的分界口一动不动,他被毛下的肌肉都绷紧了,连带的浩然的精神也跟着紧张。 有什么事情发生吗?还是这里很危险? 浩然侧耳倾听,是有些夜行的生物在背后发出声响,但那种声音都非常小,而且是渐行渐远,声音越来越黯淡直至最后听不见,然而随着浩然的留神,他听见另一种声音,很微弱但是稳定的从他们前进的方向传过来。 是水开的声音。 不知道距离有多远,也不知道那得是多大的锅里面烧了多少水,才能翻腾起这么大的咕嘟声,远远的传到这里来。 地热?温泉? 浩然感觉到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有这么好的地方,金鬃怎么不早点带他来?! 第60章 … 就在纪浩然抓耳挠腮急于知道真相的时候,金鬃蜷曲下身体,做了个让浩然非常接受无能的姿势,他让浩然下来。 这是干嘛?里面不适合驮着他行走了? 浩然疑疑惑惑的下了地,眼睛瞄着黑暗处就打算往里闯。 背后悠过来一条尾巴,卷着他的腰硬生生给他拖了回来。 呃,呃?! 浩然,“干嘛?都到这了怎么不走了?” 金鬃一声不出,倒是肉肉从后面毛爪毛爪的挤过来,顶着纪浩然往后推。 禁止前进,这个意思太明显了。 金鬃在他们走过的最后一个转角趴了下来,他背后就是那棵流光溢彩的树,浩然依依不舍的望了一眼他们前进的方向,再扭头看看一脸紧张的肉肉,终于决定放弃,回过走到金鬃身边,这里还是有些光明的,借着微弱的光源,浩然看到金鬃的眼睛半合半闭,微微打开一线的眼光始终牢牢盯着黑暗处,仿佛那里隐藏着什么庞然大物,会随时挑出来攻击。肉肉来到他们身边,但他的感觉显然更多的来自于直觉,所以他把目光更多的放在纪浩然身上,好像在害怕浩然突然跳起来冲进黑暗中。 这莫名其妙的紧张让浩然满脸苦笑,“行了行了,我不去,我听你爹的,啊!” 哄完了肉肉,他贴着金鬃躺下来,没多久,被打扰了好几次的困意重新席卷而来,浩然进入梦乡。 一整夜无话。 浩然醒来天都亮了,肉肉不在他们身边,浩然揉着眼睛坐起来,面对的是昨夜他们穿过的那片不知道成因光海,那里现在就是个寻常的林地,一棵一棵的树高大异常,周围簇拥着杂草与低矮的灌木,跟他们家附近的森林看不出什么分别,浩然凑近去看那些昨夜发光的地方,看到树皮树干还有这里的地面上都铺着一层灰白色的颗粒状像沙子的东西,用手指一捻,都碎成了粉。 浩然的化学从来只有更烂没有最烂,看了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放弃。 待到他扭过头看见他们昨夜没有进入的方向,只一眼,浩然就愣住了。 平地起山岚,缭绕的周围的一切都成了一片仙境似的存在。 白色的蒸汽在若隐若现的林梢间盘旋飞舞,空气里充满着难以言说的安详,就像,就像观音姐姐的紫竹林……浩然贫乏的脑袋就能蹦出这么一个形容词。 他回过神来立刻两眼晶晶亮的可着劲摇撼金鬃的爪子,“我们今天进去吗?!” 于是进去吗?结果是当然的。 肉肉猎回一只个头不大的小兽,看起来也就跟他自己的脑袋差不多,金鬃和他分吃了,因为猎物太小,他们吃得很快,跟浩然的就餐时间打成平局,不分快慢,之后一切就绪,浩然终于爬上了金鬃的背脊。 金鬃一头钻进那片紫竹林仙境的时候,浩然的心情是很兴奋的,如果这里真的有地热,有温泉,那这里就是个再好不过的过冬地了,比间歇湖边的营地好了不知多少倍。他兴奋的观察着周围,这里似乎还是一片林地,但是蒸汽的干扰,让视线在这里备受阻挠,浩然极力远眺,最后也只能看清自己身边一米范围内的景致。 金鬃显然对这里非常熟悉,他走得不快,但是每一步都非常稳定,每一次转向每一步落脚,浩然心安理得的端坐在他身上,随着金鬃越来越深入内部,眼前的蒸汽越来越浓郁,可视距离从一米到半米,浩然渐渐有些坐不稳了,他伏低身子,趴在金鬃背上,“这,怎么这样啊?” 金鬃爪下一停,肌肉陡然绷紧,浩然被他唬得差点从背上跌下来,然而就在这时,一阵不知道从哪吹过来的风势道强劲的扑面而来,浩然只感觉到连金鬃那么强悍的身体都被吹得虚晃了一下。 ?? !! 纪浩然心里吃惊不小,等风头一过,就抬起头来,眼前的所见让他呆立当场,久久回不过味来。 数不清的喷泉水柱从地底冲天而起,大量的蒸汽从这些喷泉水柱上散发出来,因为刚刚那阵风,这块方圆里许的空地露出了的真容,所有的喷泉水柱都向同一个方向倾倒,让这里看起来,就像一个喷泉广场,嗯,就像大雁塔下的那个广场…… 这边浩然还陶醉在自然的壮丽奇景中,金鬃和肉肉已经开始像做贼似的穿越这片广场的行程,金鬃一边跑,一边召唤着身后的肉肉赶紧跟上,别掉队,殊不知他低沉而节奏稳定的呜呜声被浩然自动自发的当成了喷泉起落的鼓点,居然还,蛮合拍的。 这样一个振奋,两个紧张,等他们穿越了这片奇异的热泉带,浩然迟钝的发现金鬃居然冒了满身的大汗。 纪浩然安慰的拍了拍金鬃,然后扭头依依不舍的望向已经被他们抛在身后的热泉广场。因为风势渐去,水蒸气重新聚集,那里已经渐渐掩去它的真容,浩然有些惋惜的祈祷,再来一阵风多好。老天好像听见了他的心声,一阵风从浩然他们走过的十字交叉方向袭来,喷泉水柱闻风起舞,齐齐偏了个方向,浩然张着嘴惊叹的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就在这时,温泉中的一股水柱猛然爆发,好像水柱内的压力陡然增加让它不堪重负,凭空窜高二十多米,浩然那口气没来得及吐出来,惊叹也还梗在喉咙里,就再次倒抽进去更大一口凉气:一声地动山摇的惨厉惊叫响彻山谷,金鬃和肉肉同时被惊动,齐齐转身,浩然的脑袋陡然被转了个向,视线所及变成一大片深深浅浅的浓绿。 他急慌慌的扭头,颈椎骨差点被他扭折:却见一只差不多有剑龙三分之一体型的庞大生物正在喷泉广场边缘翻滚哀嚎,而那些本来随风起舞的温泉水柱好像陡然间有了生命,随着那只可怜的动物在高温的水柱间翻滚挣扎,所有位于广场边缘的水柱齐齐转向,大量的滚水汇成瀑布从高空倾泻下来,而同时位于广场内侧动物身体另一边的水柱却停止喷发,可怜的猎物翻滚着,身不由己的一路逼迫到广场中间,浩然这时候才看到那里居然有个湖,动物落水的时候只有一个浪花溅上来,但是很快就被周围的水柱万水齐发的倾泻又压服下去。 空气里的硫磺味道中渐渐又添加了另一种让人作呕的气味,浩然不自禁的伸手捂住鼻子。风向飘渺,总有来自不同方向的风把喷泉广场的蒸汽吹得东飘西荡,露出那些已经恢复到整齐划一状态的喷溅水柱,浩然那口气憋在喉咙里,差点噎死他。这时候终于找到空闲,慢慢吐出来。 金鬃看完了这场发生在眼前的惨剧,扭头先看了一眼他背上已经吓傻了的浩然,然后转身重新前进。 肉肉情不自禁的也先瞄了一眼他老妈,然后快跑两步,几乎踩着他老爹的后爪继续上路。 见过食肉动物,看过《大白鲨》,听过非洲食人花,可是谁听过择命而噬的喷泉,浩然深深的深深的被震撼了。 比得知间歇泉会吞食生命时候的震撼还要大,他想起金鬃刚刚就带着他穿越那片死亡之水,后背上腾起一层沁凉的冷汗。 “我们来这干什么啊?”从昨天出发,浩然第一次问出了这个他早就该问出来的问题。 只是,没人能给他答案,所有的谜底,都要在目的地才有分晓。 所幸,他们的目标已经近了。 穿过热泉广场,是一条狭长的山谷。两边山壁陡峭,颇有些猿猴难攀的凌厉气势。浩然还沉浸在刚刚受到的震撼中,对眼前的所见已经提不起兴趣惊讶赞叹,他能看见金鬃他们脚下踩着的不是路,而是一个水流细细的河床,河床两岸生长着高大的乔木,乔木下的伴生树种不是他看惯了的灌木,而是一种他从小闻其名但从未见其形的熟悉树种,可是这些纪浩然统统都没过心,他没想到安居工程第一要务就得靠近水源,这里很适合,也没想过那种他从小闻名的树种会在他生活中发挥多大的便利,等到他终于回神,是因为金鬃停止前进,他们已经来到山谷尽头,这里是一堵没有去路的石壁。 回忆整个山谷的地形,就像是造物之神用斧子在大地上劈出来的一条裂缝,可惜造物神只劈下去这么一斧子,所以这条裂缝越来越窄,到了这里,终于戛然而止。 浩然有些茫然的看着金鬃,只见金鬃整装——抖毛!浩然条件反射的夹腿拽鬃毛,把自己牢牢安置在金鬃身上,就在这时,金鬃后爪微曲,接着整个身体就像装了弹簧那样射了出去,浩然这时候才发现,他面前的这个并不是削壁千仞的,它上面隔上一段就会有一个仅能容金鬃两只爪子踩上去的突起,而第一个突起立脚处,离着地面足足有两米来高。 难怪金鬃的起步要用这么个全力以赴的姿势,浩然紧紧扒着金鬃伏低身体,第二个以及之后的落脚处相隔并不很远,金鬃可以很轻松的在上面移形换位,随着地面在脚下越来越远,浩然再没有精神惦记什么噬人泉生命泉之类的东西了,他玛的他从来不知道他居然恐高!!! 第61章 … 浩然感到自己手也软,脚也软,所幸金鬃一贯是有质量保证的靠谱家长,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背上那根废柴的异常后,他在纵跳起落之间更加注意平稳,才没让纪浩然有惊无险的抵达终点没有半途摔到崖底去缺胳膊断腿。 等到终于到了可以脚踏实地的地儿,纪浩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金鬃背上出溜下来大字型摊在地上疯喘。等他把气平匀了,才故得上打眼查看四周。这是位于半崖腰的天然岩洞,从内凹的洞口能看到崖壁上的起起伏伏突出山壁的落脚点,从崖下一路通向这里。浩然趴在洞口朝下看,就一眼就迷糊了,头晕目眩的缩回来,摊在地上又是好一会起不来身。他就想不明白了,他不是没上过高的人,他们逃亡途中金鬃就把他放在树上过,到了湖边那边黑地也跟他使过坏,但是他除了自己下不来,绝没达到今天这么窝囊的看一眼就目眩的程度,这问题纪浩然想不出为什么,只能甩甩头,留到以后再憋屈。 收摄心神,浩然专心打量面前的岩洞。这个位于半山腰的洞穴,呈扁平状向山腹内延伸,洞口上方比下方突起,行成一个有点天包地的半鹰勾形,结合金鬃一路“飞”上来的崖梯,就算纪浩然是超级大外行,也能看出这个洞穴的地理位置相当不错,是那种绝佳的易守难攻的做巢地点,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第一评价出笼后,浩然沿着洞穴走向往深处走。金鬃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往里走了二十来米,山腹内出现一道断崖,浩然随脚踢了块石子下去,直到最后也没听到落地的那声响。 浩然有些僵硬的扭头看向金鬃,只见金鬃不慌不忙的越过他,纵身一跃。 浩然当场惨叫出声,只见金鬃的下半截身子掩藏在黑暗里,上半截却漂浮在半空中,浩然惨叫完捂嘴过来看,只见断崖下差不多一米五的地方,一根独木桥把两岸连接到一起。 浩然还是腿软,死活不敢下去,正好这时自己吭哧吭哧从崖下蹦上来的肉肉赶过来,浩然只听见那爷俩脸对脸呜呜叫了一阵,然后肉肉就一蹲身,让浩然爬了上去,于是最后这独木桥是肉肉背着他过的。 说心里话,浩然真心实意的觉得能找到这么个神仙洞的家伙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过了桥浩然又是一顿原地休整,之后再往前走四五十米,有人曾经在这里居住过的痕迹就越来越明显,浩然一路走,一路看,随着进入洞穴的范围越来越深,阳光对这里的影响就越来越小,而黑暗中,另一种光源渐渐取代了阳光,给山洞深处带来光明。 浩然伸手摸了一把,感觉疙疙瘩瘩的,用手指一捻,扑簌簌落了一地。 应该是和焕海森林内一样的东西,浩然随口给巨石阵后的峡谷取了名字。 肉肉显然对这个洞穴很好奇,他总想超过浩然自己跑到洞穴深处去,但是每次都让金鬃呵斥住了,他甚至不允许肉肉跑到浩然身前。 有什么原因么?浩然想不明白,按说三个进洞来的家伙中,最废柴的就是他自己,如果让他在前面走,就代表前方是没有危险的,那么没道理肉肉会不能去,不过这些东拉西扯的想法,随着浩然进入石洞的某一范围,就全都被突如其来的惊喜挤兑的不翼而飞了。 这是他们越过独木桥差不多有百十来米远的地方,隧道似的石洞陡然向两壁伸展,变成一个涵洞似的开阔空间,贴着山壁的地方有一块长条形的大石,石面平整,浩然走近了去看,惊喜的发现那根本就是个七十厘米宽度的单人床,并且还是个表面打磨相当平整的石制单人床,浩然惊喜得语无伦次,而很快的,顺着这个涵洞的石壁壁裙看过去,各式各样的生活用具不一而足。石壁上甚至挂着应该是武器的石制长矛,还有石锅,它被架在一个顺着石头原始形状挖掏而成的石灶上,甚至墙壁上有掏空山壁挖出来的一个壁橱,里面有一只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的碗样东西。 站在涵洞中央,面朝着他们进来时候的方向,浩然能感觉到从他背后吹过来的风,这风不是很硬,是那种吹着很凉快很舒服的过堂风,浩然简直想对那位发现这个山洞的前辈大喊一声万岁,你太了不起了。 乘着这股兴奋,浩然抑制不住兴奋快步往洞穴深处走去,他想看看这里面还有没有新的惊喜给他。 这样又往前走了三四十米,山洞到了尽头。浩然有些难以置信,那种微风拂面的感觉还在,怎么会到头了呢? 金鬃不动声色的从他背后跨过来,挡住石壁下方的某处后又让开,浩然仔细看过去,果然在那里看到一个小小的入口。是个接近三四米高但是很窄的入口,大概只能容纪浩然直立着侧身进入,金鬃和肉肉是完全没法进去。 看到金鬃往旁边让了一步,浩然愣了一下,指着那个石头缝,有些迟疑的说,“我自己进去?!” 金鬃嗷呜了一声,绕到浩然身后往前推了他一把。 浩然被金鬃推得踉跄了一把,但最后还是凭着一点半生不熟的常识知识加上对金鬃的信任让他战胜了自己的胆小谨慎,小心翼翼的侧身挤进石缝里。 石缝里漆黑一片,会发光的那种物质也有,但是非常少,完全不足以照明,在石缝里要隔上几步远才能看到孤零零跟萤火虫似的的一颗,还会被浩然路过的时候蹭到,掉到地上消失不见。浩然摸索着螃蟹步往前走,发现石缝是以一个不算太陡峭的角度一路往上放延伸的,大概走出十几步,紧窄的夹道就豁然开朗,浩然迟疑着正身,发现虽然看不到,但是脚下的路是经过整修的那种感觉非常明显,他一路都没怎么遇到硌脚的碎石之类的东西。 此时的石缝已经从最开始进来时那二十几厘米的窄缝变成两米有余的夹道,而随着浩然继续往上放行走,两米多宽的夹道渐渐变成一个车道那么宽的通途,浩然张开双臂都够不着两边。浩然啊了一声,回音袅袅,不绝于耳。 纪浩然兴奋的往前走,但是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随着几次转弯,浩然渐渐有种他在山洞内走盘山路的感觉,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时候要是来个山体滑坡或者地震什么的……他赶紧把这个恐怖的念头抛开,他在石缝夹道里抹黑走了这么久,脚下连个碎石都没踩到过,这里很明显是处在地壳活动相当稳定的地方。 前方渐渐腾起一层微弱的光芒,纪浩然情不自禁的加快的步子,随着有一个转弯,浩然眼前猛地一亮。 不是说眼前蓦地出现了大片的光明,完全不是。但在一个只有那种会发光的矿物质发出的绿蓝色荧光的山洞里,猛然见到一束白色的自然光线出现在眼前,,浩然没法不大吃一惊,他有些小心的走过去,把自己全身都沐浴在这束光线里,才发现,它是从洞壁上一个小小的洞口射进来的。 浩然凑到这扇小小的窗口附近,只一眼,就惊呆了:透过窗口外面稀疏的几片天然绿色“窗帘”,“喷泉广场”的景色一览无遗,万水齐发射向天空,凝结的水汽在森林上空形成一道美丽壮阔的彩虹,这……这是货真价实的神仙洞府啊这里是! 猛然间一声熟悉的吼叫从下方冲上来,浩然马上把投向远处森林与广场的目光收回来,只见下方长条的峡谷带中央,一个因为距离关系看起来比甲壳虫大不了的金色身影正蹦跳着,浩然不厚道的笑了一下,这个位置看不到,但是浩然能想象肉肉急慌慌仰天长啸的样子。 他转身打算回去,却在转身之后,一下子呆住了,这个石室的面积大概也就是十几个平方左右,没有石床,但是地上铺着很厚的兽皮,浩然蹲下来伸手摸了下,发现这些兽皮触手柔软,很明显经过相当良好的硝制,不仅如此,这里的石壁上挂着好几副野兽的头骨,浩然确定他从来没吃过类似的动物,除此之外,还有很多野兽的牙齿串起来的类似项链的东西挂在石壁上,让这里看起来,更像一个房间,而且是充满了个人气息的,卧室! “窗外”肉肉的吼叫越来越急,而且其中充满了焦躁,浩然知道这里不能继续呆了,他得赶紧下去。 回家的路很顺利,一天一夜的急驰,他们就到家了,纪浩然还把山洞里的石锅搬了回来。 他终于可以重新煮盐了,但是纪浩然变得犹豫。 当他说想搬家的时候,是真的想,他怕剑龙要离开的时候会来找他要宝宝和贝贝,所以想先下手为强溜之大吉,而且湖边这个地方现在对他更像一个噩梦,人在面对这种没法更改的事情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总是逃跑,这算不上多么懦夫的行为,但在金鬃带着他去了一个更适合安家的地方之后,浩然反倒犹豫了,那里也许对于他来说相当安全,但是喷泉广场那种死亡之地,很明显对于每天都需要出们去打猎一场的金鬃白底黑地和肉肉,非常危险。 浩然很犹豫很迟疑,其实喷泉广场那边的洞穴很明显比这个湖边更适合过冬,但是金鬃没有带他过去,反到是春天到了在纪浩然提出要搬家的请求后才带他去走一趟,这其中的差别由不得纪浩然不想多。 他在金鬃打猎回来的时候一边烤肉一边腻着金鬃发问,金鬃当然没有语言,但是纪浩然能从他疏忽绷紧的皮下肌肉感觉到他的异常,浩然更觉得就是那么回事。 于是,选择变得更艰难了。 因为宝宝贝贝,然后把金鬃白底黑地肉肉陷入险地,很明显这种行为太不公平。 日子就在这种左右为难之中平静的过去,有之前那么可怕的冬天做底,纪浩然这回不敢再松懈了,煮盐,炮制兽皮,去森林里采集各种能吃的植物回来晒干脱水,他竭尽自己所能的为下一个恐怖的冬天做着准备,恨不能把一天掰做两天过。 从草到树,从菌类到山花,打春的森林里有数不清的植物可以让纪浩然采集,他忙得很充实,每天都干劲十足。但是这样的忙碌中,一丝不和谐却慢慢充斥在生活里,让纪浩然从漫不经心,到不容忽视,直到最后变成无法逾越。 那就是他居然没有缘由的,不可抗拒的,开始犯懒了。 起初头几天,还只是在干活的时候犯困,不管手里正摆弄什么,总是忙着忙着手脚就慢下来,然后脑袋就一点一点的开始犯迷糊,纪浩然当时没把这当成问题,基本上正常人吃饱了,胃里充满了食物,大量血液集中过去帮助胃动力消化食物,造成脑部供氧相对不足,都会犯困,这是个生理问题,纪浩然咬牙硬挺,还不至于把它当成什么难事。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这种犯困就变得不容忽视了起来,有时候甚至是坐在黑地背上往森林里去这短短几步路的空闲,也能让他在黑地背上睡翻过去人事不知,要不是黑地警醒,一发生这样的情况就马上贴着树干慢慢趴下来,浩然就要从他背上折下来了。到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程度,几次之后,纪浩然就有点吃不住了。 他把他脑袋里存储的那点知识通通淘换了一遍,也找不出什么疾病的先兆是跟嗜睡有关的,而与此同时,纪浩然还发现自己胃口变好了,不管是什么花啊草啊藤条还是枝叶的,只要黑地点头通过,他就都想尝上一口,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干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一天下来,就算控制再控制,也常常是血本无归,再加上忙着忙着不知不觉就会睡过去,几天下来,他连存储的那点前阵子的劳动成果,都慢慢消耗进肚子里。 这么干不行,纪浩然在心里跟自己警钟长鸣,可是无论决心下得再怎么坚定,到了执行的时候就总是要打个折扣再折扣,就好像他现在长了两个脑袋,一个管着思维,一个管着行动,一个在心里大声呐喊不能再这么贪吃下去了,一个就半途截下对身体的指挥权,一个劲的把所有能吃的东西填吧填吧送进嘴里,滔滔不绝。 我这是精神分裂了么?!纪浩然惊恐不已。 然而再怎么惊恐,这种心口不一的行为还是层出不穷,甚至十几天之后,更是发展成见到金鬃和肉肉打回来的血淋淋的野物也垂涎三尺,一见到就口水滴答的程度了。 这一天晚饭抢了金鬃一块生肉之后,纪浩然吃得满嘴红彤彤的才罢手,看着手上沾上的血迹,纪浩然居然也不觉得有多恶心,这些天他吃饱了就困,倒也是习惯成自然,眼看晚上没什么事情,于是倒头睡下。结果到了后半夜,浩然在肚子里骨碌碌的声音中醒过来,原地趴了一会儿,莫名感觉委屈异常,竟然控制不住哽咽,最后抽抽搭搭的哭了出来。 这帐篷里睡觉最死的就是他自己,这么一通折腾,耳聪目明的金鬃白底黑底肉肉全都醒了,宝宝贝贝叽叽嘎嘎的挤过来,它们两个在经过荒凉的冬天后,在食物充足的春天终于开始生长发育了,个头已经有了家养的大鹅那么大,爬不上浩然的腿,就一个劲在浩然的腰侧蹭来蹭去。 纪浩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他的两个脑袋又开始分裂,一个保持了正常人格的脑袋不停的说抽什么风啊不愁吃不愁穿,还有四个免费的勤快劳工每天里围着你团团转,指东不往西,打猎生活养家干活一把罩,闲来还能暖个床,你委屈个什么劲啊;可是另一个分裂出来的不正常的脑袋就一个劲的抑郁:莫名其妙的来这么个破地方,吃点东西都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老子现在想吃个橙子都没处去买,我为什么不委屈,我都要委屈死啦!!! 如此这般抽着没结果的风,纪浩然最后是哭到上不来气又慢慢平复下去,最后哭到累了才睡着的。 黑暗里八只灯泡似的的眼睛面面相觑,肉肉是满头黑线,他不明白他老妈这是怎么了。而黑地一脸懵懂,只有金鬃和白底,他们两个对这样的场景倒是似曾相识,可是很明显,当年他们的母亲绝对不是这么好打发的,而纪浩然这招委屈大发显然更折腾狮豹心…… 第二天纪浩然睡到日上三竿才睁眼,迷迷糊糊从帐篷里爬出来,才发现金鬃和肉肉居然没有去打猎,而是趴在院子里百无聊赖的自己舔着毛,一见到他出来,满院子有一只算一对,十二只眼睛都不错眼珠的盯着他,纪浩然瞬间醒了,醒得透透的,半夜三更干的那出丢人事瞬间回到脑海里,纪浩然手脚僵硬了几秒钟,生生顶住了转身钻进帐篷这辈子都不出来的难为情劲,板出一副面瘫相,竭力如常。 第62章 … 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其实跟往常真的没什么两样,睁开眼睛就看见天空亮晃晃的。纪浩然就知道他又起来晚了。说起来这段日子他一睁眼就是大太阳当空已经成了常态,当一个人站着都能睡着,无时无刻都想打瞌睡,任他头悬梁锥刺股那都是扯淡,刺激性疗法的弊病就在于此,熬不住最初或者能够精神,可是熬过了去,那就千锤百炼百忍成钢了,很明显,纪浩然猪性坚强,他是后者。 打了个呵欠又想接着睡,但是因为肚子里隐隐作痛,纪浩然把眼睛揉了又揉,终于强撑着给自己揉出了点精神,爬起来洗脸漱口。之后,最近饮食口味呸变的纪浩然开始对着架子上搭着的一块血淋淋的生肉发呆。 他会起来的重要一个因素是因为他下腹部隐隐坠涨,这是个信号,表示身体内部有垃圾需要处理的信号,但是现在看着这块红彤彤的生肉,纪浩然又觉得他身体里那部分废弃品也不是很急于从他的身体里分离出去,纪浩然踌躇了三秒果断决定先吃饱了肚子再说,没准胃里填满了东西,重力作用沉一沉,压一压,还能多排出去点废弃物。 一大块足有三斤的生肉进了肚,纪浩然意犹未尽的舔着手指头,话说他最近真的是胃口大开,一边是狂轰滥炸的吃。一边是睡了不醒的觉,浩然把手指上的血迹舔干净顺手摸了一把肚子,心理作用下益发觉得腰上的游泳圈有充气的征兆了。他叹了口气,摸摸肚子最终还是放弃再吃一块的打算。 会这么自觉倒不是纪浩然吃饱了,而是最近反常的食量令他小时候一段已经快被遗忘的记忆,那时候纪浩然生了一场大病,每天除了静脉注射的针剂什么固体的食物都吃不下,但是不吃饭,就只能一直打吊瓶不能吃片剂类的药,后来医生就给他开了个不知道什么“激素”类的药物兑到经脉注射的吊瓶里,结果,好么,这一针下去,纪浩然算是成仙了,本来滴水都不能咽的胃瞬间变身第四度空间的大门,不停不停的吃还会一直嚷嚷饿,吓得纪妈后来把家里的电饭锅都藏了起来,唯恐纪浩然吃着吃着就吃成了家里养的那缸金鱼,活活把自个给撑爆了。 纪浩然围着院墙走了两圈,略略消消食,就这么短短两步路,最后一圈纪浩然还是闭着眼睛磕磕绊绊走下来的,所幸他们家里被金鬃和白底收拾得非常干净,纪浩然才没走沟里去,等到短暂的消食一结束,纪浩然就迫不及待的闭着眼睛摸回帐篷里,打算再睡一觉。 他钻进帐篷没多久,金鬃也跟了进来,趴在纪浩然身边,浩然还没睡实,朦胧中感觉到身边多了一只活物,想也没想的挪了过去,在金鬃爪子上挑了个舒服的睡姿,蹭了几下继续睡。其实最近金鬃和白底几乎不会出去打猎了,每天只会在家门附近捉只小动物,够纪浩然一个人的胃口就完工,但是纪浩然最近实在是太纠结自己个奇异的胃口转变,加上时时刻刻的犯困,整个人一天到晚都是混混沌沌的,才没察觉异常。 差不多眯瞪了半个小时,纪浩然一骨碌的爬了起来,因为起身的动作太快,还踉跄着踩了金鬃一脚,他也没留意,两手捧着肚子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就在此时,金鬃一声低吼,尾巴一横,就把纪浩然的出路完全堵住。 浩然这时候十分神智七分在梦里,两分在身上,着急忙慌的分出一份口不对心的道歉,扒着金鬃的尾巴还要往外跑,就在这时,帐篷门忽然被一只白晃晃的大个子堵了个结实。 浩然连想都不用想,“白底你看金鬃,他不让我出去……” 可是这一次,纪浩然的撒娇告状完全没达到预期效果,白底往前走了几步,大脑袋往前一蹭,就把纪浩然又推回原处了。 往后连连退了几步,纪浩然那混沌的神智终于又从梦里稀里糊涂的拉出来三分。他茫然的看着面前堵着门寸步不让的白底,又扭头看看已经从原地站起来正虎视眈眈瞪着他的金鬃,一脑门的莫名其妙。 一阵熟悉的痛感从腹部扩散开来,纪浩然捧着肚子疼得说不出话,好不容易缓下去这一波,纪浩然已经站不直腰了,到这时候,最后那四分精神终于从梦里完全抽离出来,令他不得不端着精神重新打量反常的一塌糊涂的哥俩。 “这,这是干嘛啊?!”纪浩然满头雾水的目视一脸严肃的金鬃和白底,“别闹了,那个要玩,也得等我会,我快憋不住了,快让开,先让开,啊?!” 他自以为找到问题症结,不料话音一落地,白底又往前走了两步,浩然正弓腰塌背的往外走,这一下撞个满怀,直接被白底顶了个四脚朝天。 落地出软软的,金鬃不知道什么时候横在在身后肚皮朝天,接他接的稳稳当当。 到了这时候,肚子里已经翻江倒海的纪浩然就算泥人也被激出土性了,可是没等他撂下脸,今天一直都很反常的白底再次大出纪浩然所料,他锋利的牙齿轻轻闭合,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个爆破音的低吼,紧接着就毫不手软的撕碎纪浩然蔽体的兽皮。 兽皮撕裂的声音让纪浩然足足僵硬了十秒钟,天气暖了,他现在身上就一层皮,现在被白底这么一扒,马上就恢复天体。 屁股底下憋着一泡屎,这事说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大事,可是真摊上那也是个酷刑,纪浩然堵在那里蹲着满脑门的冷汗,他想冲白底喊你发的什么疯啊……可是他说不出来,身下有怪异的感觉传上来,纪浩然的脸色红了又白,他能感觉到,他已经控制不住了。 打从脱了开裆裤还没这么丢脸过,眼看着现在脸都没了,纪浩然索性就丢个彻底,就着蹲着的姿势把两手往膝盖上一搭:你不让我出去是吧,那我就熏死你们两个!!! 这泡屎下来的特别痛快,估计也是在肚子里积攒的时间长了,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纪浩然的心理防线一放开,底下是一泻千里,纪浩然动作迅速的纾解完,正琢磨着帐篷里拿什么东西当手纸,抬眼一瞅差点没一屁股又坐回去:只见金鬃和白底一左一右半趴在他跟前,四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纪浩然毕竟不是真的没皮没脸,被这么“深情”凝望,到底坚持不住那个厚脸皮,吭吭哧哧的说道,“这事不怪我啊,谁叫你们俩……黑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说到后面声音陡然升起来八度,难怪他一直觉得帐篷里黑得快赶上晚上,感情是硕大一匹黑地在门口堵着,能不黑吗? 纪浩然恼羞成怒,一个两个都看我笑话!结果一不留神,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身后去的白底拱了个大马趴! 纪浩然当场怒了,上个厕所你们都来玩我,叔可忍婶也不忍了,刚刚是人有三急不跟你一般见识,现在还想玩,爷爷不陪了! 纪浩然想得好好的,可是一转身,愣住了。 白底的大头严严实实的趴在地上,在他面前,哪里有纪浩然那恶臭熏天的排泄物,一个手指粗细长短的肉乎乎小虫子,正挓挲着没爪的爪子,颤巍巍在地上捣腾它那小身子。 帐篷里根本就没有刚刚被有机肥荼毒过的气味,而纪浩然万分确认他蹲的那地方在几分钟前还是他的睡床,这么小而脆弱的东西,万分不可能在他滚过之后还保持完好。 于是,丫的这玩意是哪来的?! 纪浩然愣眉愣眼的瞅,他看见白底非常有耐性的目光“慈蔼”的看着那只肉虫子,甚至伸出舌头去舔那个小玩意的身体,纪浩然莫名其妙的觉得鼻头有点酸,紧接着,他发现那个小不点不仅不害怕白底“血盆大口”,相反,它似乎非常有冒险精神的憋足劲然后往白底舌头上爬?! 混乱了。不是说动物天生拥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吗?宝宝贝贝从被送来的第一天起就对金鬃白底黑地肉肉敬若鬼神,这只这是怎么回事,太小了大脑不发达还是…… 这一刻纪浩然福至心灵,他忽然想起来了,难怪这小东西看着眼熟,能不熟么,当初肉肉还装在摇篮里的时候,可不就是披着这一身粉嘟嘟能看见青色血管的油皮?一窍通百窍通,年前的金鬃和此刻的白底神奇的融汇在了一起,纪浩然这下子不光是鼻头酸了,他恍惚的觉着,怎么这空气里都漂浮着醋酸味啊…… 透过覆盖在眼睛上的那层泪光做的膜,他目光复杂的看着初为人父的白底耐性十足陪他儿子玩耍,白底会用舌头去给它清理身体,也会用他那熊掌似的大爪子背面小心翼翼的轻托着它助它爬行,有一种感情不论是人还是兽都是共同的,那种感情叫舐犊。 纪浩然脑袋里的道理一套一套,可落实到白底身上就总让他接受无能。说起来自打开春食物重新富足,每次金鬃进入森林消失在纪浩然视线中再回来,浩然的视线总忍不住往金鬃的下三路瞄,可千算万算也想不到,爬墙的不是金鬃,居然是白底! 纪浩然用雄性天生执着于血脉延续的理由来说服自己这是应该的,毕竟金鬃和白底都只是把孩子带回来没顺带脚的连孩他妈一起领回来就不错啦,然而纪浩然的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冒出来:其实就算人把孩他妈领回来,你有脾气么?! 的确……没有! 凭什么有呢?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除了干点投机倒把的取巧活,真要动起真格的来,森林里独自走上半圈就要了亲命了,报废到这个程度,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白底守身如玉?! 不管纪浩然怎么纠结,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不知道是不是人在心里有事的时候都会失眠,从白底带回“儿子”之后,纪浩然发现他的困觉症居然莫名其妙的好了,而且诡异的口味变化也渐趋正常。这本来是好事,纪浩然又可以投入全部精力在储存食物上,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前阵子睡得太狠了,有点浑然忘我,盐湖对岸的绿翎鸟还有剑龙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迁走了,也没来跟他要宝宝贝贝,可他还是高兴不起来。 “他”的白底居然给他有外遇!!! 这个念头时时刻刻横亘在他心头,占据他全部心思,像根刺时时刻刻在他心上扎上一下,让他吃不好睡不香,采集植物的时候常常不自觉的发呆,回过神里就发现手底下的东西被都蹂躏成渣。当初知道金鬃给他爬墙的时候,纪浩然虽然难过了一会,但是并没有难过很久,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错过了最初发飙的时候,又因为误打误撞跟肉肉培养出了真正的感情,到最后接受的时候心里也没多过不去。纪浩然不只一次这么安慰自己,人家就是想要个儿子,你又不能给人生,还不许人找个代孕的妈,对吧? 肉肉又跑了过来,咬着纪浩然的肩膀把他往前拖,纪浩然叹了口气,“别闹,肉肉,我忙着呢。” 他举着手上一大捧碗碗花植株给肉肉看,花根上面还蘸着土,示意肉肉他真的有事在忙,肉肉松开他,偏头打量他,纪浩然无声的又叹了口气,抱着他的活计去湖边洗根。 碗碗花整株都是酸的,而且是从上往下渐次的越来越酸,花瓣微酸中带着花朵特有的清香,花根膨大看起来就像马铃薯,洗净捣碎再滤渣之后得到的液体简直就是天然的醋精。 间歇湖边的小水坑后来又经过白底的深挖,已经成了个小水潭,纪浩然都在那洗洗涮涮,洗完了要换水的时候把上游的进水口堵上,把另一侧的出水口打开,污水就自己流了出去,非常方便。 纪浩然一边干活一边叹气,他在想白底是真的贴心,又体贴又能干,所以,其实,是不是他自己站错队了? 肉肉站在家门口,一直盯着不远处的老妈,这个姿势既是戒备也是保护,以前他们只要保护老妈一个就好了,现在家里还有个小弟,所以现在三位家长都不在家,他就必须得把里外都兼顾好。 可是,肉肉偏着头往院子里看看,又往老妈那看看,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妈从来没抱过弟弟呢?! 是嫌弃弟弟跟他不一样只是一只普通的野兽?! 肉肉盯着纪浩然的背影脑袋想到打结,也没想出该怎么让老妈接受不一样的弟弟,闲闲一回头—— 啊!!! 肉肉撒开四蹄奔回院子里,抢在那个不懂事的小崽子把自己搞出一只烤兽爪之前从篝火前把他拯救下来:“呜——”干什么干什么,不要命了么? 肉肉呲牙咧嘴极尽凶狠,脖子上的鬃毛都炸了起来,他的小弟没有继承到父亲与叔叔们的能力,只是一只普通的野兽,所以他的成长也没有继承肉肉的三段式爆米花膨胀法,就跟一只普通的野兽一样,生下来三天睁开眼睛,七天的现在已经成了一个肉嘟嘟的毛球。 胆敢以身试火的小毛球在发狠的肉肉面前翘着小尾巴撅屁股一抖一抖的往后退,口里也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它此时已经有了身为普通野兽的自觉了,当肉肉不发威,一切都好,但是一发狠,它也会跟宝宝贝贝一样浑身发抖。 确定这小东西有一段日子不会主动靠近篝火了,肉肉才最后横了它一眼转身往外跑,然而没等他跑出去,一阵熟悉的隆隆巨响从地底深处传上来,肉肉差点被吓了个魂飞魄散,他老妈!!! 冲出去一眼果然看不到间歇湖波光粼粼的水面,连同他老妈的身影全都不见,水坑边的碗碗花乱七八糟一地狼藉,间歇湖水打着旋快速下泄,一只陆鲨在漩涡中若隐若现。 肉肉在岸边急得浑身冒汗,左右张望都没有他老妈的身影,湖水已经泻下一半了,时间在不容迟疑,他一抖身上继承自金鬃的漂亮金毛,后腿蓄力微曲—— 跳! “肉肉,你要干什么?!”纪浩然撕心裂肺的吼,他看了什么,肉肉居然要往间歇湖里跳! 他连滚带爬的跑回来,肉肉刚刚已经前爪离地了,猛然听见这一声喊,在千钧一发之际于半空中硬生生扭回上半身,浩然赶过去的时候他大半个身子都掉在湖水退去后露出的“峭壁”上了,只剩两只前爪和下颏还紧紧扒着岸边的土地。 “别出声,抓,抓稳了……”纪浩然跑过去话都说不利索了,肉肉的身体大半个吊在峭壁上,硕大的脑袋卡在岸边,跟上吊似的,但也就是那个硕大的闹大卡住了地面,才能支持住他那个庞大的身体,浩然瞥到他要开口,赶紧阻止他,“别,别怕,老爸……老爸想办法,你,你别乱动啊!” 肉肉想说老妈我没事,我自己能爬上去,但是纪浩然一看到他的嘴巴蠕动,脸色就白上一层,脑门上的冷汗清晰可见,肉肉就干脆闭嘴了,只从喉咙里发出闷闷的呼噜声。 “你,你别乱动啊,我,我回去拿东西。”纪浩然撒腿往回跑,眼泪迷了眼也顾不过来,拿什么救肉肉,拿什么拿什么?!他那一身肉起码有一吨,要是剑龙还在,还能拉上来,可是现在怎么办?! 纪浩然在心里愤愤的怨恨自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你就是那废物啊废物啊!!! 肉肉看到纪浩然跟头把式的跑进院子里,才屏着气慢慢往上爬,湖底被间歇湖水常年下泄冲刷得光不留手,而且坚硬异常,但这并不能阻碍使出吃奶的劲求生的肉肉,他把后爪上的利甲张开到极致,恶狠狠扣进石壁里,几步就爬了上来,摊在湖边喘气。 等纪浩然抱着一大捆藤柳枝条吃力的跑出院子,看到的就是肉肉四脚朝天在湖边粗喘的狼狈样子,他嗷的一声扔下藤条连滚带爬的跑过来,肉肉全身完整无缺,只有肚子拼命起伏,纪浩然趴下去抱着他抱头痛哭,回院子的时候纪浩然敏感的发现肉肉走路一颠一颠的。到了晚上,纪浩然借着火光才发现,肉肉后爪的利齿全都劈了,斑驳的血块凝固满爪缝。 他拎了一桶水,把天暖后就舍不得穿的牛仔裤翻出来,把两个内兜衬布扯下来,蘸水给肉肉擦脚掌,完了又用兽皮给他包起来。做这些的时候纪浩然一直掉眼泪,他心里想算了算了,想要孩子就让他们要去吧,金鬃,白底,还有黑子,以后还有肉肉,还有那个小东西,命都是你的,你还想要多少?! 肉肉无视他亲爹锋利的眼刀,一个劲的舔去纪浩然眼角的泪水,他把老妈惹哭了,老爹要修理他也是应该的,可是老妈你是水做的吗,怎么这么眼泪啊…… 肉肉舔了一会觉得这么舔下去也不是个事,他眼珠一转,趁着纪浩然哭得专心致志无暇他顾,一翻身爬起来跑到帐篷外,不大一会,叼着一个东西回来。 他轻手轻脚的那东西塞到纪浩然怀里,纪浩然的专心被打断,打了个嗝,呃? 怀里的东西黑漆漆圆滚滚,还带着一丝白天太阳晒过的余温,上面挑着一个拎把,可不就是他早之前他用泥糊的那个先当肉肉的摇篮后来装蛋的篮子?! 篮子里还有东西,浩然伸手进去掏了掏,毛查查还热乎乎,似乎还有点起伏。 纪浩然疑疑惑惑的伸手捞出来,小猫似的一团睡得正香,陡然被纪浩然抓出来有点不舒服,扭来扭去的乱动,嘴里还不断哼哼唧唧,可不就是那长着花里胡哨的白底私生子?! 第63章 搬家 … 纪浩然把发霉的树叶收起来,埋到院子外的土坑里。这已经是第四个兽皮袋子里的树叶了,他还得继续去检查其他的口袋。最后一次看到太阳当空是半个月前,当时一点异常也没有,可是转过天来,黑压压的乌云就遮盖了天空,经久不散,空气也变得潮湿闷热起来。 冷得让人活不下去的冬天,野火燎原的秋季,再加上只有一颗星星还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不正经星空,纪浩然后知后觉想起,把天阴上个十几天,然后集中到一起下他个十天半个月的雨季也未必会没有。 他原本已经有些放弃搬家的念头了,那个地方太危险,可是如果雨季真的如同他想象的那样下起来就没完,不搬家,日子可怎么过?尤其,现在是一家五口还带着三个娃。 这些天,金鬃白底黑地变得非常忙,常常三两天的见不到身影,纪浩然一共晒了十四个口袋的各种植物干菜,天气刚刚开始转阴的那几天,每次金鬃他们离家出走,储备粮也会跟着失踪一两袋,由不得浩然不往搬家这样的行为上联想。 春天来了,森林里的动物只会多不会少,选在这样的时候搬家,动机跟纪浩然对天气变化的想象不谋而合,由不得他不揪心以对。 把最后一袋发霉的食物扔到院子外,肉肉早早挖好了坑,纪浩然把东西倒进去,他就用爪子飞快的刨土,几下子就把那些东西埋进土壤中,完了还上去团团转着踩上几脚。 纪浩然惋惜的叹了口气,抬手摸摸他的脑门,直起腰一转身左脚绊右脚差点摔个大马趴。 脚尖前毛茸茸一只加菲猫,此刻一本正经的端坐着,葡萄粒儿大的琥珀色眼珠滴溜溜乱转,甩着小尾巴,全然不知就在几秒钟前,他差点成了纪浩然的足下冤魂。 说起来,纪浩然错过了这小东西前七天的成长,那天肉肉把他装在篮子里交过来,浩然是在第二天才看到这小家伙居然不是纯白的,新生的绒毛软乎乎的,跟它的小身子一样柔软,可是浩然明明记得它是黑白相间的,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长了十几天之后的现在,褪去奶毛之后它居然变成了黑黄相间的…… 这是白底的种吗?别是黑地背地里给他二哥带的绿帽子吧,纪浩然不无阴暗的在心里腹诽着。 低头,伸手,纪浩然一气呵成的揪着小家伙后脖颈那的软皮把这小东西提了起来,安安稳稳脚踏实地的安全处境被破坏,甚至被提到四脚不着地的半空中,这小东西终于无辜不下去了,挥舞着四肢拼命挣扎,嘴里还不断发出“咝——咝——”的还不成型的威胁声。 “知道怕了吧,活该!”纪浩然一点都不同情它,而且欺负一只未成年猛兽也极具成就感,“让你吓唬我,知道怕了吗,嗯,哼哼,晚啦!” 拎在半空原地做了个旋转木马合并海盗船,接转体七百二,再接一个托马斯全旋转倒立,基本上落地之后小欧迪就只剩两眼死命转蚊香圈的份了,纪浩然心情大好,哈哈哈大笑三声,转头把狮豹版的欧迪往地下一放,心情大好去进院子去干活了。 但其实这种天气也没有什么能做的,纪浩然无所事事的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只能坐回地灶边,看着火焰上的篮筐式陶锅发呆。这个内嵌藤柳枝条的篮改锅是纪浩然目前为止唯一成功的陶制品,早当时把它做出来之后发生了一系列的事,后来又找到了新的替代石锅,纪浩然都把这东西忘到脑后去了,还是二十几天前肉肉把他叼过来,才让纪浩然记起还有这么个前情提要的事。 当初烧制的时候颇费了一番心思,纪浩然想得脑仁都疼了才想起他曾经看过的《走近科学》里曾经演过一期的傣族土制烧陶,于是浩然尝试着在地下挖了个坑,把柴火一层层仔细堆叠进去,篮筐放中间,之后再用晒干的树叶干草密密实实的塞满坑内柴火与坑壁,柴火跟筐子之间的所有缝隙,点火之后盖土,焖。 所以确切的说,纪浩然的陶锅不是烧出来的,它是红焖出来的……Orz… 出锅的时候纪浩然还是很忐忑的,但是可能是捏坯子的时候运气实在是太坏了,所以苦尽甘来,这个陶锅焖得非常的恰到好处,不仅是浩然,连金鬃和白底都非常高兴,大晚上的在外面守着锅哈气,要不是爪子不适合做捧托举之类的动作,纪浩然觉得他们简直要上演爱不释手的动作版了。 成功的喜悦驱使纪浩然迫不及待的又想捏泥坯,大半夜赶白底出去取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白底早上空手而回。不能乘兴而为,纪浩然感觉非常的郁闷,但是天气就是从那天开始变坏的,纪浩然的兴趣在生存面前,就只能无限期押后了。 傍晚的时候金鬃带着白底黑地一起出现在院子里,这么整齐的现身在这个时间可算是个稀罕事,纪浩然站起身打算给辛劳数日的家长们一个欢迎的拥抱,没留神脚边一溜黄烟滚滚从身边一卷而过,把家长们堵在家门口。纪浩然目瞪口呆的看着欧迪一顿口齿不清的呜呜,时不时扭头瞧上他一眼,琥珀色的小眼珠里亮晶晶的全是得瑟,又短又细的小尾巴在身后摇成了钟摆。 这丫的绝对是在告状!还是小人得志式的恶人先告状。 纪浩然情不自禁的瞄了一眼白底,心想这崽子又飘又轻浮,真的不是黑地背着白底跟那雌兽搞出来的崽儿吗?看看肉肉,从表到里从行为到个性,哪点不写着金光灿灿的“金”字招牌,这才叫儿子啊。 他腹诽不休,收回视线正好看到金鬃抬爪一记巴掌,把小事儿精扒拉得仰天一个戽斗。 大快人心!纪浩然抿嘴忍着没乐出来。 少了堵门的欧迪,黑地马上冲到纪浩然眼前来,浩然有所控制的把抿紧的嘴打开一点,极力克制的摸了把他脑门。黑地瞬间生龙活虎,马力十足。 纪浩然裂开的嘴角不知不觉又收了回来,有点发愁。说心里话黑地太没心没肺直肠子了点,金鬃和白底都还知道给自己的血脉传递下去,所以偷偷在外面养了母兽,生了小崽,可是黑地……浩然真怕他傻乎乎的连这个都不知道。 金鬃他们只带回一只猎物,还是很小的那种,只够纪浩然自己吃一天的,这说明他们晚点还要出去,这段日子一直是这样,回家就像做客,出门倒是正常,浩然把猎物扔到一边,自有肉肉去给他开膛破肚,这段时间肉肉跟着他看家学会的最新本领就是用爪子和獠牙帮纪浩然收拾猎物,开膛破肚扒皮一气呵成,效率高超。 本来浩然是打算晚点金鬃他们走了,他再收拾野兽吃饭的,那样可以分给肉肉和小欧迪一些,现在当着他们面收拾,肉肉和小欧迪就别想吃到嘴里了,但是金鬃好像看出了他的打算,肉肉把猎物初步处理完,金鬃就夺过食物直接扔到了火里。 新鲜的血水被烧到,一阵咝啦啦的响动伴着一股焦味一起传过来。 “你这是干什么啊?”纪浩然赶紧过去过去抢救他的食物。看金鬃这个意思,想要大公无私看来是有点难了,纪浩然只能认命的去找合适的粗树枝回来给小兽穿枝好架上火烤。 当纪浩然坐在火边开始烤肉的时候,金鬃和白底就开始一趟趟的把他们存储在帐篷里的兽皮拖拽出来,他们三个这阵子已经把不少家当搬走了,一大半冬春积攒下的兽皮,还有前阵子浩然采回来晒干的“脱水蔬菜”,浩然一边烤肉一边打量被金鬃和白底集中到一起的剩余家当,东西还是不少的,整整一石锅盐,因为这两天天气潮湿,已经有板结的征兆,十几张浩然用来铺在帐篷里的兽皮,四个水桶的碗碗花花枝干根等等部位榨出来的汁,因为酸的程度各有差别,浩然是把它们分门别类放的。 黑地甚至还打算把搭在帐篷外最上面用来压分量的藤柳树枝条毯子扯下来打包带走,浩然赶紧阻止了他。那东西经过一冬的冰雪侵压,又经过一个春天的暴晒,已经彻底脱水定形了,硬扯只能拉坏,根本没法带走。 收拾的这么彻底,又让他早早做了吃饭,浩然估摸着,这是要拔营出发了,浩然一边转动烤肉一边抬头看了看天,黑压压的,也许雨季真的要来了。 吃完饭金鬃他们果然过来催促浩然上路了,兽皮全部上了黑地的身,让他的身形一下子魁梧了不少。浩然前阵子已经准备了几根藤条搓出来的绳子,并一个网兜,现在正好拿出来用,把两两相连的水桶挂在肉肉身上,把石锅装袋吊在白底脖子上,没想到白底脖子一摇躲了开去,浩然愣了一下神,黑地自己主动把脑袋伸了过来。好吧,有人不嫌累坚持能者多劳,那也实在没有办法。 这么一通收拾,纪浩然自己都佩服自己搬家的能力非常,往日里拥挤的小院里一下子空了不少,他把篮筐自己挎上身,里面照例塞了小欧迪进去,只是现在欧迪毕竟不是刚出生那会,装进陶篮筐之后挤得够呛,,一个劲的想外爬,被浩然按着脑门又塞了回去,“给我老实点,”纪浩然威胁,“敢拉尿在里面我就把你做成烤加菲!” 欧迪转了转眼珠,小眼睛里一片茫然,肉肉在旁边呜呜了几声,小东西瞬间缩着脖子安份了。 浩然满意点头,然后爬上肉肉的脊背。 真的要走了,才知道不舍得,临近森林的最后一小段路,暮色四合,浩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住了大半年的地方,恍然间湖岸边空空荡荡的,只有三角帐篷的侧身孤零零的落入眼帘,纪浩然愣了下神,眨了下眼又揉了揉,再抬头夜色已经完全笼罩,背后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了。 一定是眼花了,浩然心道,不然帐篷怎么能尽收眼底,还有花墙挡着外圈呢,能看见个顶尖就不错了。不过这一下眼花惊吓,倒是把他那恋家的情意缠绵也给花了。 进入森林里,四周围看不见,但是各种声音熙熙攘攘纷繁而来,本来浩然还纳闷为什么两个全负重两个全轻装,现在一听见这些熟悉的声音,浩然一下子反应过来了,果然到他们天亮时从森林里走出来,黑地背上又添了好些物件,而金鬃嘴里咬着一只陆鲨。 纪浩然赶紧扭过头。 如果不看正脸只看背影的话,陆鲨跟人类是很像的,圆圆的后脑壳,细细的脖子,宽肩细腰长腿,最可怖的是陆鲨春天的时候会褪毛,不是换上一身短毛或者毛变稀疏了之类的,完全不是,是完全的褪毛,褪掉一身冬天里的海蓝色华丽皮毛,露出光裸的原色兽身,再加上被金鬃咬断了脖子之后的身体软绵绵的,真的跟死人没什么两样。 浩然看见白底往前走了两步,金鬃便放开嘴里的陆鲨,连黑地都停下了脚步。 肉肉视若无睹的越过他们,一步一步平稳的往前走,他身上还背着四桶醋呢,行走不平稳不行,浩然对他的自觉和谨慎真是无话可说。 背后响起低低的呜呜声,一会和鸣一会独唱,这是商量什么呢?浩然扭着脖子往后看。 会谈结果很快就见分晓了,黑地走到被金鬃放下的陆鲨跟前,一低头衔了起来,然后撒开四蹄向前飞奔,超大量的负重显然拖累了他的速度,浩然就听见前路上一阵叮铃桄榔的乱响,黑地跑得摇摇晃晃。 先回家,放下东西再回来接他们,这么干很符合黑地多动症一样的一贯行为,但是浩然还是心疼了,这黑地,怎么总是傻×傻×的…… 第64章 绿帽 … 雨季真的来了。 整个天地被遮天蔽日的雨幕所连接,半米之外就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崖顶的雨水汇聚成瀑布,拉起一道匹帘在洞口前,活生生把他们的新家渲染成花果山福地。 纪浩然坐在洞口前撕咬手里的烤肉,雨季里无事可做,他无聊到只能把一日三餐当成零食来吃,以此消磨时间。还在老家的时候,纪浩然就听说过,暴雨下不长,长下不暴雨,可是浩然把洞外的天空望了又望,完全找不到这个祖祖辈辈经过多少代人总结下来的常识的用武之地。 只能说他们运气非常,能赶在雨点落下来之前最后一秒冲进山洞,不然就按现在这个瀑布的水流,按这个雨点狂砸地面抵得上冰雹落地的声势,他们大概只能望着山崖兴叹而爬不上来了。 一想到这个,浩然就不能拍着胸口默念阿弥陀佛,上一次因为死亡喷泉广场的震撼,他都没顾得上打量山谷里的环境,这一趟在山崖下才第一次看到本土生的竹子,当时把他兴奋坏了,跳下肉肉的脊背要奔过去,结果被金鬃咬着头发硬给他拉了回来,这个粗暴的举动当时惹来浩然的一顿埋怨,但是现在,纪浩然不知道有多感激金鬃。 浩然估摸着,就算是最敬业的气象观察站也做不到金鬃这么精准的预测雨滴落下来的时间,他们进入山洞和雨滴落地的时间是真正的分秒不差。聪明似人,精得过鬼,所以纪浩然平心而论,金鬃这样的要真绝了后,那也是挺可惜的。 山腹上的阁楼,浩然原本还担心会有倒灌水的危机,不过后来他发现那个天窗开得特别巧妙,瀑布倾泻而下,一个水星都进不来,不仅如此,浩然山壁的天然窗框上看到了半截断骨,虽然没有对比,但是跟他去年在树洞里看到的那半截完全一致,浩然觉得这不是巧合,俗话说,虎死威不倒,没准这两截断骨就是两个空间都不招虫不惹兽的关键呢,浩然打算天晴的时候带出去试一下,要真是有这个功效,那以后就不用总做别人的跟屁虫了。 感慨完了,饭也吃完了,纪浩然打算回到山洞内部的那个涵洞里去,他这趟过来又奇迹般的不畏高了,倒是欧迪,每次让它过桥都跟要宰他吃肉似的,吱哇乱叫的好像屠刀驾到了脖子上。 经过黑地身边的时候,浩然主动伸手抱了抱他,不是以往敷衍似的那种摸摸脑门摸摸鼻头,而是双手扣着脖子在脖颈后面交扣手指的拥抱,这四天来黑地不断奔波往返于山洞和路上慢吞吞行进的他们之间,不断来分流肉肉的负重以及运送白底和金鬃顺路打下来的猎物,一刻不停的奔跑,虽然他什么都不说,但是浩然知道他累坏了。 喷泉广场在雨季奇迹般的偃旗息鼓了,纪浩然在经过的时候只看偌大一个广场平平坦坦,只有正当中一个温泉水池翻滚着水泡咕嘟作响,平静的人畜无害范儿,还真是被惊到了,但是看金鬃他们的样子似乎早知道会如此,纪浩然也不好意思大惊小怪了。就是不知道广场上的死亡喷泉是临到要下雨了才这样,还是从阴天开始就这样,但是有这么大的雨下着,山崖下的小谷里倒是不用担心又有猛兽闯进来。 回到涵洞里,这里已经被纪浩然布置的相对舒适了些,辟出大概三十来个平方的地面铺了很厚的兽皮,浩然把阁楼里那些也都搬下来了,它们硝制的技术很明显比纪浩然高超,铺在最上面柔软非常,浩然能感觉到金鬃白底黑地非常喜欢这样,他们不像纪浩然在以前的人与自然动物世界里看到的野生动物那样随便找个草磕就能钻进去当窝,石头地面当然能睡,但是当有更舒适的选择时,他们也绝不将就,浩然觉得他们是真的像家养出来的金毛巡回犬,萨摩耶,还有哈士奇……好吧,不知道哈士奇有没有全黑的。 石床因为欧迪超级怕靠近那个石涧,被浩然联合金鬃他们一起动手给推到石涧边上去了,草草起个遮挡的作用,警告意义大于实际拦阻效果,浩然还琢磨着天晴之后再想办法从崖上崖下整点圆木下来,干脆把石涧铺平了,但是说心里话,浩然十分的不以为然,一只恐高的狮豹……它的人生将来可真是不怎么亮堂。 未来注定坎坷的小兽,吭哧着又蹭到正腹诽它的纪浩然眼前了。这绝对不是示好,浩然左右张望了一下,没怎么费力就看到正龙行虎步的慢吞吞走过来的金鬃。这小崽子只有在找挡箭牌的时候才会主动靠近纪浩然,其他时候都离得远远的。 虚伪,小人,无耻之徒!浩然在心底默默评价,然后打定主意两眼望天袖手旁观。 有句话叫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还有句话,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浩然是真心诚意的觉着这两句话都适合雨季不得不蛰伏下来的金鬃,人正牌老爹白底都什么也没嫌弃呢,偏偏金鬃非常有一家之主风范的主动挑起了教导欧迪客服恐高症的高难度复健工作,具体做法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用嘴叼着欧迪的后脖颈软毛,然后走到石涧边往断壁前一趴,脖子伸出虚空外。 欧迪的叫声凄惨的都没边了,浩然听了一会,终于忍不住,起身走到山洞底,顺着石隙孔道慢慢爬上山腹深处的阁楼。 经他手开膛破肚的生物没有一千也快八百了,还会因为惨叫而心生不忍,浩然觉得自个这行为真挺矫情的,可是他心里也知道金鬃这么做是对的,哈士奇能恐高,那是因为它是家养的,主人会迁就它的一切大小毛病,可是一只野生动物恐高,只怕它的人生就只剩四个字可言了:成年既死! 这么想实在凉薄了点,浩然把自个的良心拎出来抖了又抖,一个儿子是金鬃的,一个是白底的,按这关系,怎么说都是继子,可是纪浩然这一碗水不管他自己怎么努力也就是端不齐,想想看肉肉像欧迪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会跟在黑地屁股后去偷鸟蛋回来给他吃了,欧迪会干什么,就会鼻孔朝天的看他。不被金鬃调教狠了,这小王八蛋都不靠他边。喂他吃块肉,一不留神还会被它咬到手指头。 个混账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纪浩然倒抽一口凉气,猛捂住嘴,阁楼里没有旁人,他也不用介意他大受打击的模样给人看到:他记得肉肉刚刚被金鬃带回来的时候的确跟欧迪很相像,都是肉色的泛出青色细小血管的油皮,可是浩然记得那时候白底花了大力气给他做了个白色葫芦的保育袋,后来金鬃他们还把装在摇篮里油皮似的没毛肉肉偷走,放进鱼鳔里挂在一棵树上,浩然清楚的记得,肉肉从鱼鳔里挣扎出来之后,一下子就变成了浑身带毛的黄色小兽。 可是欧迪,没有保育袋的鱼鳔这个就不说了,纪浩然清楚的记得,虽然刚刚带回来那一个礼拜,浩然没抱过它也没亲热过,可是它也从来没被偷走过就是了。 它身上的被毛是慢慢长出来的,吃肉,长身体,它是以一种非常正常的方式长到现在这么大的,一天涨一点。 到底是金鬃和白底不一样,还是白底和欧迪不一样?! 纪浩然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熬过两个小时的调教时间,浩然迫不及待的冲下石隙,回到涵洞里。 受刑完毕的欧迪半死不活的趴在兽皮地铺上,小小声哼哼唧唧,平时非常生气盎然的小尾巴灰溜溜的塌着,两只琥珀色的眼珠含着大泡的可疑液体,显得水蒙蒙,可怜兮兮的,偶尔眨巴一下,就有两滴液体吧嗒落下来,一对一双,煞是可爱。 纪浩然一下子哑了。 发现这样一个秘密,要怎么说出来?自然界信奉的是物竞天择,没有人类那套道德底限的观念,如果被白底知道了那是外面的“女兽”给他带了绿帽生出来的种,这小家伙一定死定了吧?就算白底金鬃不会杀死他,金鬃只要不再调教他克服恐高症,这小东西也死定了。 白底闷闷的解开脚上的兽皮鞋子跟绑腿,走上地毯,白底一直两眼眯眯着,好像对发生在他跟前的金鬃训子事件完全没关注,但是纪浩然能看见他的眼皮一直在颤动,所以其实,是自己的儿子自己下不了手,所以才交付给金鬃的吗? 浩然趴过去,一骨碌蹭进他怀里,父亲就是这么伟大,可是要怎么跟白底说,这其实不是你儿子,你被耍了?! 想得头都大了,纪浩然还是没法做出决定,这小崽子流着眼泪的时候是真的很可爱很萌啊,可是帮别人养儿子的白底也很冤枉很可怜啊。纪浩然愤愤的起身,趁着欧迪被折腾的三魂不见了七魄正虚弱,拎着脖颈的软毛提了起来,光脚一路拎到石涧另一边的开阔地。 浩然招手把肉肉叫过来,指着地上张牙舞爪的欧迪说,“看着它,不许过去啊!” 肉肉很懂事的在欧迪身边趴下来,抬爪轻轻一扒拉,就把欧迪放倒了。 看着别个瞬间变身翻不了天的小王八,浩然有种阿Q式的大快人心之感,不过这种快感,很快就消散了,他又看了一眼还不知道始末自顾自理直气壮的耍小皇帝脾气的欧迪,转身回到涵洞这里。 白底因为他倏然间钻过来,又没征兆的跳走,已经装不下去淡定了,正睁大眼睛看着他。 浩然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然后笔笔直的走过去,蹲下来跪在白底跟前,“好久没干了,有点憋得慌啊,闲着也是闲着,咱要不,打一炮?” 这话一说完,白底一直没精打采耷拉的耳朵啪的一下在脑门上绷直了,浩然有种心尖尖上被最后的狼毫毛笔抚了一把的感觉,眼角余光瞄到身边两侧各欺上来一片黑影,浩然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金鬃和黑地。 好吧,要死就死透,浩然深呼吸闭上一眼站起来,一鼓作气把自己扒的光波出溜的,“谁先来,老子今天舍命陪……小淫!” High到最高的时候,浩然恍然觉得真要能生出一个怪物来也是不错的,不能长着他的样子,人类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活不下来,但是一定要有白底他们那样强健的身体,这样就算他不是人,起码也会流着他的血,能证明他曾经来过这个稀奇古怪的世界。 第65章 流血 … 纪浩然等白底一从他身体里抽出去,马上翻了个身仰脸朝天垂死换气。 “不行了,这回真不行了,再这么玩下去我非被你们给弄死不可!没有下次了,三天,不行,七天,”纪浩然把两只手都举起才拼够七数,结果自己砰摔了回去,“七天之内不许再来折腾我,推倒压倒打倒一律不许!!!谁敢违规,谁敢违规我就……就……离家出走!!!” 一口气气喘吁吁的强调完,纪浩然再次翻了个,把被戳得又酸又涨的屁屁晾出来,不过这次他学乖了,翻身的同时也顺手把身下的“地毯”掀起来一块盖在身上,彻底杜绝主动色诱之嫌。 但是很明显,最近被喂得食髓知味的金白黑三色组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浩然只消停了不到三分钟,就感觉到后背上的兽皮正自己长脚慢吞吞的往怠工了爬。 纪浩然是真的困了,又累又困,他把兽皮上边在胳膊上缠了两道,然后两手交叉枕在脸下,拽吧,拽吧,看你们敢不敢跟老子明抢。 然而事实证明,小看三色组,是要付出代价的。 “毛”被又往下串了一点,就被纪浩然的胳膊拉住了,黑地试了两试没扯动,干脆脑袋一沉一送再一掀…… “啊啊啊啊啊啊!!!疯了疯了疯了疯了疯了!这日子没法过了,黑地你要死啊!”睡意都被掀走了,纪浩然勃然大怒,把蒙头蒙脸卷了刃的兽皮连扯带拉的拽下来。 黑地满眼无辜的看着他。 这个眼神真的,让人无力。浩然沧桑叹气转眼珠,金鬃早在浩然跟翻翘兽皮做斗争的时候就一骨碌起身了,浩然的眼珠正好看到他一跃跳过横亘在石涧前石床的矫健背影,而白底一副昏昏欲睡的德行,在他身边趴得那叫一个四平八稳,多么老实可靠的淡定帝啊—— 呸! 个个都会这么老实就有鬼了! 所有跟纪浩然的主管意愿有关的事,也就是违逆,如果只是一只的自作主张,那么必然会招致另外两个的群起攻之,现在金鬃和白底这么淡定,根本就是默许之后拿黑地当枪使。 自从雨季初期他因为欧迪的事对白底心怀愧疚主动献身,同样的一幕已经上演很多次了。说不干不干了过来死缠烂打的一定是黑地,做得激烈了伺候烤肉食水的也是黑地,做得半身不遂只能靠两只爪子又掐又拧贡献出一身皮毛的还是黑地。更别说做到一半突然发现之前添了柴的篝火又光速烧得塌架需要添新柴,转头去干活回来就被抢了胜利果实,只能眼巴巴戳在一边亲亲舔舔纪浩然的胳膊脊背油皮,诸如此类的事情多了去了。 “你说你怎么这么傻啊,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有没有脑子啊?”纪浩然伸手戳黑地脑门。 黑地喉咙里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浩然觉得如果他能发出人的声音,现在一定是在嘿嘿傻笑呢。 能傻×到这份上,也怪不得被金鬃白底折腾了。 无可奈何顿时变成恨铁不成钢,纪浩然改戳脑门为呼撸,狠狠撸乱黑地被毛整齐的脑门。 不能一鼓作气睡翻过去,让清理善后都进行得眼不见心不羞,纪浩然只能扶着黑地颤颤巍巍站起来,螃蟹步挪去兑水给自己冲个澡。 说起来,得提一句,浩然现在终于有一个大水缸了。不是易消耗的气根桶,是真正意义上的水缸,呃,虽然就形状来说,可能叫它浴缸更确切。 就是涵洞里原来的那个石床。 床这种东西也算是人类脱离幕天席地的原始生活的一个重要标志吧,本来浩然当初还真打算过搬进山洞以后就睡床了,后来发现单人床啊,那真是很单人,纪浩然自己躺上面刚刚好,再想多蹲一个欧迪都能让浩然睡梦中一个王八拳给扫下地,正好那时候了解到欧迪怕高,浩然就干脆跟金鬃他们一起,把石床挪过去当了个临时栏杆。 挪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东西的重量远远没有它看起来那么笨重,浩然就伸手下去摸了摸,发现床底下,它居然是空的。翻过来一看,浩然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看来当初把石床从山洞外运进来的人也知道实心的石床太沉了,所以把里面都给掏空了,结果就搞成了正过来是床,翻过来就是缸的那么一个东西,当然,浩然一直觉得下个冬天再来临的时候,在以前的床面现在的水缸底下烧伤一把火,当成煮肉的大锅用的话,好像也行得通。 其实纪浩然倒是真挺想把石床当浴缸用的,在这样“狠狠”畅快过了之后,能痛痛快快的泡个热水澡简直是想想都让人垂涎三尺,但是考虑到到了冬天的时候把石床给金鬃他们当煮肉锅肯定自己也得在这同一口锅里摸勺子,浩然就只能把这个奢侈的念头掐死在肚子里了,他的生活标准已经回归原始了,可不能连最后的小膈应底限也突破下去。 用木头碗舀水浇身洗了个囫囵澡,其间黑地一直在旁边趴着,大眼睛一眨不眨水水润润的盯着他看,盯到最后,纪浩然还是没控制住心太软,又在洞口边玩了把高难度的骑乘,彻底出清耗光身体里那点能量,让黑地驮货似的驮回地铺床。 “我他玛在可怜你我就是猪!” 拼着最后一口气,纪浩然在昏睡过去之前最后一秒信誓旦旦。至于接下来,他身体里剩余的某个禽兽的精液的清理工作,纪浩然已经懒得去管具体过程了,反正他睡死了不知道,也就无所谓难为情不难为情了。 醒过来的时候,纪浩然连打了三四个阿嚏。 他第一个想法是,老子是不是又感冒了?但是很快的他就反应过来了,他不是因为醒来,才打阿嚏,而是因为阿嚏,活生生把他从梦里震起来。 欧迪就像只遇袭的刺猬,蜷成一小团缩在浩然刚刚趴卧之处的颈窝位置,软乎乎的胎毛正好戳了浩然一鼻孔,不打阿嚏就怪了。 这小崽子无缘无故是绝对不会亲热他的,浩然打眼一扫,就看到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金鬃。 果然。 这一觉睡得还算舒服,纪浩然心情大好,伸手在可怜兮兮打哆嗦的小家伙背上抚了一记,“小可怜又要上刑……哎呀!”纪浩然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可是到底没有欧迪的小牙尖,中指前段两对牙印整整齐齐,鲜血很清晰的浸上来,转眼滴答落地。 闯了祸的欧迪很明显愣住了,纪浩然后知后觉想起这小家伙这两天开始长獠牙了,它本来就爱拿他磨牙,今天这一口,挨得简直就是活该,谁让你自己去撩闲呢。 然而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就完全出乎纪浩然的预料了。 那大概是纪浩然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所见识到的金鬃最大的怒火,也或许是纪浩然此生见识到的金鬃最后的绝对暴力,曾有过的那次金鬃与他之间的对峙,因为纪浩然的初来乍到,他是事情过了才反应过来的,但是完全没感觉到鬼门关近在咫尺,然而这一次…… 纪浩然眼睁睁看着比一只小猫大不了多少的欧迪活生生被金鬃一尾巴抽飞撞到石壁上,发出好大一声砰响,惨叫声戛然而止。那一刻,纪浩然清晰的感觉到,金鬃要杀死欧迪。 没有犹豫,绝不手软! 这个举动太狂暴了,完全超出纪浩然的想象,他刚要做出反应,一股大力从背后扑上来,把他压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一股极强的威压从金鬃的方向辐射出来,让纪浩然情不自禁的腿脚发软,上下牙咔哒作响。 背上压着他阻止他去看欧迪的是黑地,而白底就蹲坐一隅,完全没有阻止金鬃的打算,不仅如此,他甚至都没有抬头去看欧迪一眼,浩然的脑筋完全错乱了。 金鬃一步一步慢腾腾的走近欧迪,那样子好像要把欧迪生吞活剥了,浩然急的直冒汗,一个劲扒拉身上的黑地,“放开我,起开……” 然而平时最听话的黑地完全没有执行命令的意思,他甚至爪下又加了点力气,让纪浩然扑腾半天离了地的那点成就距离瞬间归零,浩然无法,只能又叫,“肉肉——” 可是肉肉只在远处探头探脑,浩然叫他一声,就快速扭个头,但是转脸又不错眼珠的盯上欧迪。 浩然只能哆嗦着喊金鬃,你快点回来,你给我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一句话里夹了一连串的咔咔咔咔声让金鬃吓到了还是怎么样,金鬃停下走向欧迪的脚步,扭回头看向纪浩然。 “你过来,快点!”浩然连叫带招手,一俟金鬃来到跟前,纪浩然马上死死抱住金鬃一条腿,“行了行了,我没事,我没事没事……” 这条腿绷得僵直,就算没有语言,纪浩然也能感觉得出金鬃的暴怒,越发的不敢放手,死死拘着他不敢放松。 那天之后差不多一天一夜的时间,浩然都不敢撒手,唯恐他这边一放开,金鬃就又去找欧迪的麻烦。对于欧迪咬伤他的事,其实浩然倒是有自己的理解,那崽子还太小,长牙的日子逮到什么东西就咬一气磨磨牙,解解痒,浩然都理解,只是它自己不知道它的獠牙有多锋利,才会误伤浩然见了血,只看它见了浩然的血手指头僵了那一瞬,浩然就断定它不是故意的。可是金鬃的反应,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而且,还有白底,那是浩然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他怎么能……完完全全的袖手旁观?! 等到浩然终于能腾出手去看欧迪,那小家伙已经能歪歪扭扭凭自己的力气站起来了。就是舌头不知道是歪在一边的时间太久了,还是真的被金鬃打坏了,总是收不回嘴里去,搞得它走到哪,口水就滴滴答答落到哪。 绊着金鬃的时候,浩然看见黑地从他之前存下来的干菜里翻出一些,嚼碎了吐进篝火边之前扒拉出来的小灰里,搅拌之后涂墙似的抹了欧迪一身。 七天之后,欧迪的舌头终于能完全收回它自个的嘴里去不在外面招摇了,就是走起路来慢吞吞的,而且总会往左边不自觉的掰道,非要偏上几步,才能扭回来,之后继续剑走偏锋。浩然仔仔细细的观察了它一下午,越看越觉得它眼睛有点照挨打前偏了半分,浩然默默为它发起了愁,这要是落下个终身残疾可怎么办? 不过,就算如此,浩然还是松了口气的,金鬃在这场暴怒中是有留手的认知让浩然很欣慰,不然那么小只的欧迪,怎么可能扛得下金鬃开碑裂石的一抽?想到这里,他偷眼去瞄白底,发现白底坐在一旁犹如老僧入定,对从他眼皮子底下路过的欧迪完全视若无睹。 误伤事件之后,狂欢派对的狂热气息降温不少,与此同时,欧迪被隔离了。 金鬃用一张兽皮在山洞口往里几步的一个石壁内洼的地方给欧迪垫了个简易窝,反正欧迪怕高,不用担心他自己爬回来。而且,不知道该不该用因祸得福来形容,那天之后,畏高特训就彻底太监了,少了每天吱哇乱叫的好像杀猪似的声音,浩然还真是有点不太习惯。 再同时就是,浩然发现金鬃又填了一桩新毛病,他没事的时候喜欢叼着浩然一只胳膊,用嘴包了牙齿之后的叼着,一点点韧劲就能让浩然成为独臂人,然后他那灵活的舌头就在嘴里那方寸之地可着劲的调戏纪浩然,好几次,细痒的浩然笑软成一根面条。有次浩然被刺激很了,恶向胆边伸直接把爪子塞进金鬃喉咙里,结果那一天,浩然发现哎呀,原来金鬃会打阿嚏啊。可是过后,金鬃照样死性不改,纪浩然完全败给他了。后来有一天,浩然灵机一动,发明了另一种玩法,金鬃一过来有那要叼的意思的时候,浩然就先下手为强的改直插为横放,然后他用另一只手教会了金鬃上下颌左右互反向移动,如此一来,金鬃单方面的玩耍就变成了彼此双方面的享受,金鬃享受爱抚纪浩然的胳膊儿腿儿,纪浩然享受金鬃的“无齿”按摩,虽然彼此享受的焦点各不一样,但是好歹结果是皆大欢喜的。 至于后来这事演变成一人三兽群魔乱舞时候的一个集体游戏,让纪浩然吃尽不上不下的苦头,浩然当时是真的没想到,所以,有时候你得承认,邪恶与乐享绝对不是人类社会行为发展到一定程度才出现的衍生品,它是根植在生物体内的原装货。 不过这个时候,浩然享受到的还是挺纯粹的金氏按摩法,尤其在某些运动之后,四肢挨着个的享受一遍,第二天一觉起来绝对生龙活虎,浩然终于脱离了玩一次残一天的悲惨境地。 雨一天一天的下,不见小也不曾大,山洞外的瀑布水量也没见有什么变化,但就是这样的不愠不火,才让人闹心,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停,可能下一秒,也可能下个世纪,谁知道呢?纪浩然把黑地的爪子摁住了不让他动,趴在石壁上去看从下雨的那天起,刻在石壁上的那些“正”字,已经有五个完整的和一个还差了一笔的,他让黑地把那一笔填上,正好三十天。 石涧边上还堆着差不多是他们来时候三分之一的猎物,以他们的消耗速度,这些东西差不多够十到十四天的口粮,浩然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相信金鬃的判断上,他领着兄弟们存储了一个半月的口粮,也就是说,雨会下四十五天。 这些猎物都是纪浩然他当天一进入山洞就看到的,除了猎物之外,还有堆积在洞口那边占了半个过道的柴火垛,很明显这都是之前那十来天阴天的日子里,金鬃他们三个整天忙得都不着家,就是在忙活这些,并且还要运送到这里来保存。石涧底部一直往上面涌凉气,到了这上面又有来自山洞内部的风吹着改变方向,向山洞外面逸散,这么一涌一吹,石涧边靠近山洞口的那侧就成了个天然的冰箱,还是冷藏部的,鲜肉堆积在那里一直都保存的很好。 但是三天前,金鬃给欧迪搬了家,那之后剩余的肉类就全被转移到石涧这一侧,而现在只经过这么两天,一股隐约的臭味就飘到纪浩然的鼻间。 果然,下雨天也不能懈怠的。浩然静了一会,在心里盘算了一番,然后就行动了起来。 他指挥黑地去拖柴,指使白底去打水,指挥肉肉去给猎物开膛扒皮,轮到金鬃浩然一下子就哑了,闲没事指使金鬃“嘿,咱们去森林吧”他骑狮豹骑得一点都不腿软,可是正八景的给金鬃派点工作,浩然还真是有点说不出口,最后吭哧了一会,浩然只能说,算了你还是待着吧,金鬃就真的在地铺上双眼微合的待着了。 !@#¥%&…… 这他玛的也太没眼力件了,要是黑地早就主动找活干了,你大爷的一家之主。 腹诽归腹诽的,有了三个壮劳力帮忙,石床底下的火很快就生了起来,两桶水注入其间,浩然翻出一块干净的兽皮,蘸着水擦拭石床内部。 这东西当初既然不是按照锅子的标准炮制的,内凹部位凹凸不平,浩然也不怎么在意,这地界想掂个马勺煎个蛋皮那都是扯淡,除了炖就是煮,倒是雨后下山去掘根竹子劈了还有机会编个盖帘,可以再多开发一个蒸肉菜谱。 擦完这些天当水缸沉积在锅底的水垢,浩然把脏水掏出去,重新倒里七八桶水,然后把肉肉剃完皮开完膛的大块肉接二连三扔进水里去煮,随着血沫从肉里被煮出来,浩然又拿着木碗往外撇,撇了一会里边煮肉的水又少了,浩然又指挥黑地再出去取水回来加,这样一边加水一边撇沫,忙了整整一个下午,所有肉都用水紧过一遍,大石头锅里还剩下一浴缸子的肉汤,除了有点石头的土腥味,浩然吧唧吧唧嘴,其实也……还算鲜…… 好吧,臭味是选择性忽略不计了的。 把肉一块一块的用盐卤上,延长保存时间的工序差不多就做完了,这时候,浩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呃……他没有晾肉的架子。只能让黑地白底肉肉齐上阵,从石涧那边再拿些木柴回来,浩然把肉搭在木头上,心里默默盘算,雨停之后他要干的活。 忙了一下午,终于干完活,浩然擦擦脑门上的汗,撇到四位大神都充满期待的看着,浩然得意一笑,从存货里挑出两条大块的黄羚貘后腿,和肉肉合作撕成一半斤的小块扔进石锅里,至于他自己的,浩然也准备了,他架上篮改锅给自己另做了一份,里面当然是碗碗花汁干菜叶子一样不少。 粗制的时候就有肉味被风吹着从山洞口那边流出去,现在细烹,那味道自然更香,欧迪在离开石涧边十来步的地方急的上蹿下跳,浩然想给它送过去一块,结果被金鬃半途拦劫下了,浩然木凳口呆的看着这个抢侄子肉吃抢得毫无愧色的厚脸皮家伙,半晌无语,只能再拿一块,但是这次被白底抢了,再拿,黑地抢,再再拿肉肉兴致勃勃的凑上来……老妈喂我喂我喂我啦。 后来欧迪那到底是什么时候不窜不跳不叫的,纪浩然就不知道了,他这阵子难得一天里做了这么多活计,吃过饭就困得迷糊了,什么时候睡下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时候他一直以为就算他睡了,金鬃还是他给欧迪送吃的过去,所以当他每次做出食物想给欧迪点吃的,都被金鬃白底黑地肉肉以各种方式坑蒙拐骗了去,纪浩然都没怎么在意。 一直到五天之后,纪浩然从午睡中醒来,睡眼惺忪中就看到前方山墙前,一小团黑影上上下下的蠕动着。 浩然大喊一声,“什么人?!” 叫完他自己醒了,哪有人啊,这世界除了他就没第二个人了,而且那黑影太小了,跟只博美似的,浩然几步窜过去,揪着脖子把“小贼”拎起来。 居然是欧迪! 浩然一手拎着欧迪,一边扭头去看石涧,石涧上只有一个独木桥,他绝对没有眼花,于是这崽子,是怎么过来的? 浩然用另只手摸了欧迪一把,发现这小家伙被踢出窝这几天,居然从之前圆滚滚的小毛团瘦得皮包骨了,黑金色交叉的华丽斑纹松垮垮的搭在一副小骨架上,好像埃塞俄比亚的难民……好吧,纪浩然对挨饿的极限想象也只能到从非洲流过来的那些二维照片的程度了。 欧迪在纪浩然手指间玩命翻腾,我的肉我的肉我的肉……当然他还是可以调头给纪浩然一口狠的,可是他不敢。就只能徒劳的挣扎。纪浩然敏锐的察觉到欧迪的翻腾充满了有气无力的感觉,他一下子想起之前金鬃白底黑地肉肉不约而同的拦截下他给欧迪的食物。 做法很残忍,但是效果很明显。 他慢慢放下了欧迪,由着它一落地就扑上一块就浩然的肉眼目测也能看出是这一圈晾着的咸肉里最大的肉块上,小家伙四个爪子齐使劲,恨不得整个身体都钻进肉里去。 第66章 本领 … 要下雨的时候连阴了十几天,就像在心尖上悬了把牛毛针,跳一下就得让它扎一把,总得惦记着它,可是要放晴的时候却全无征兆,纪浩然甚至都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停的,是昨天,前天,还是今天? 他是被山洞外不知名的动物濒死挣扎的惨叫声给惊动的,雨停了,喷泉广场的黄泉接引之旅又开始不定时发车。 他呆了一会,觉得心上那把偃旗息鼓小两月的牛毛针瞬间鸟枪换炮成铁钎子了。 雨停等于捕猎等于穿越喷泉广场等于跟死神共舞。 山洞外的瀑布水流已经小了不少,但是从崖顶倾泻而下的高度落差摆在那里,水声变化并不大,这是浩然没意识到雨季结束的主要原因。金鬃他们也没有要出山洞的打算,于是纪浩然也就全无意识。 听见不知名动物的惨叫的时候他一口气跑到洞口,现在瀑布还挂着,他什么都看不到,就只能站在山洞口发了会呆,然后扭头再回到洞里趴到金鬃身边,“没有别的地方能住了吗?这里……不好,咱们再搬个地方吧。” 金鬃的回答是一爪把他囫囵倒,然后骑在他身上劈头盖脸的舔。这样的玩耍纪浩然并不反感,只要金鬃别把口水倒灌进他的鼻孔里,浩然很乐意享受这个,柔软,滚烫,力道适中,是很舒服的享受。被伺候的飘飘欲仙的时候感觉到金鬃离开了一下,但是马上又有新丁过来填空,浩然很快就把金鬃干什么去了的问题扔在一边,只模模糊糊的听到山洞口附近似乎响起了什么声音。 等到浩然再想起这茬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浩然弄好了金鬃他们的口粮,数来数去发现抢肉吃的身影少了一个。 开始浩然还以为是欧迪人小力单被哪只体型牛叉的叔伯哥哥压在身下了,浩然还撅着屁股趴地上找了半天,最后发现,欧迪,的确是不见了。 浩然心里咯噔一下,欧迪虽然在饥饿的驱使下战胜了畏高,但其实它还是很害怕过独木桥,每次看它战战兢兢过完桥,眼里都含着两泡水要掉不掉或者干脆大雨滂沱的样子,浩然都忍不住心软,想干脆给它送过去,可是只要他一有动作,金鬃都像长了三只眼似的准之又准的看过来盯住他,让他迈不出步,浩然也知道这是为了欧迪好,所以始终忍着。 找了山洞口金鬃给絮的窝,没有。 浩然在山洞里急得团团转,他都不敢抬头去看白底,金鬃是因为他才把欧迪孤零零扔到山洞口的,这种做法那个位置,简直跟一户人家,在院子里给看门狗搭了个窝,一样一样滴,可那是白底的崽儿,那就是白底的儿子,虽然在明面上看来,金鬃对欧迪的处置是经过了白底的默许的,可是浩然没法不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来,因为丢的不是一个钥匙一块钱,那是人“儿子”。 山洞里能藏人的地方浩然都看了,连那个一直没用被浩然废置在一边的石头灶台,里面的炉膛他都伸着脖子进去瞅了一圈,没有就是没有,倒是粘了他自个一脑门的灰。 转来转去又回到石涧边,浩然神经质的沿着石涧边来来回回的走,蹲着撅着趴着来回看,他只能寄望欧迪也能像肉肉当时在间歇湖边那样用前爪和下颏卡住地面,他身子那么小一定能坚持住…… 结果,当然不可能…… 别是过桥的时候爪子一个哆嗦,掉下去了吧?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浩然自己先感觉到心脏狠狠的缩了一下,疼得他上不来气。 正在吃饭的金鬃白底黑地好像有心电感应一样,齐刷刷停下嘴里的进食,一起抬头看他,浩然还困在那阵激痛里缓不过劲,看到这个情形,只能逼着自己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假笑。 他自己也知道这种笑容根本骗不过三兄弟,可偏偏纪浩然现在连开口说话都不能,喘口气都疼得他脸上更白一分,金鬃白底黑地连同反应最慢的肉肉,统统扔下食物,掉头把他围了起来。 浩然一手按着胸口,运了半天气,才终于倚上没抢上好位置只能在浩然身后滴溜乱转最后因祸得福的肉肉,慢慢坐下来。 这时候再说我没事,也没人相信了。而且纪浩然也忘了之前找欧迪的茬。 浩然家里没有遗传病史,他自然不知道心脏病发作是个什么样的疼法,但是刚刚那一下子,让他很容易就联想的那方面去,这也是他脸色一层层白下去的另一个原因,他还不到二十五岁,在这么个地方摊上这么个毛病,怎么能不怕?! 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来,这回不是泪腺神经自发做主的无意识流泪,浩然是真的害怕了。 那之后的日子,浩然的精神都很低落,时时捂着胸口待在地铺上一动不动的坐上整天,但幸好之前那么激烈的疼痛没有再出现过,浩然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人终于开始慢慢恢复,到了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回想起,这三天来,金鬃白底黑地肉肉,几乎是一时一刻不错眼珠的盯着他,他回忆起那些担心的,害怕的,忧愁的,痛苦的眼神,所有说不出来的关心全都写在里面,很真很诚挚。 此时,洞口前的瀑布也已经从声势浩大慢慢减弱到涓涓细流,这天一大早,浩然振作起精神,在黑地的帮助下,把山洞里还剩下的肉食全部投入大缸锅中。雨季的最后二十来天他们过得很拮据,纪浩然高估了金鬃做食物预算的能力,导致他们最后几天一天比一天吃得少,就怕雨还没停他们洞里就先断了炊。 在这样的拮据下,只有纪浩然自己的饮食保持着正常的三餐频率。 纪浩然想起了从前所谓的“月光族”,发了工资前十五天大鱼大肉,后十天康师傅红烧(三包料),最后五天连方便面都得算计着买,进超市只选华丰三鲜(就一个盐包)……总以为金鬃很聪明很厉害,又能干,但其实……也不过如此啊,纪浩然不厚道的笑了,冲着金鬃挤眉弄眼贼兮兮的。 彼时纪浩然刚刚忙活完金鬃他们的早餐,正盘腿坐在地铺边沿看着金鬃他们大快朵颐,不知道是笑容里嘲讽的意味太厚了还是浩然现在的精神肉让这三天担足心事的金鬃终于放下了心事,反正浩然就看见金鬃吃着吃着就把肉扔在一边不吃了,扭过头盯着他不错眼珠,纪浩然瞥到他看过来,反省一秒淡定咳嗽一声佯装无事,没想到不淡定还好,这么一伪装,金鬃连咬在嘴里的肉都吐出来了,走过来一爪子就把浩然掀了个仰八叉…… 事后浩然一直觉得金鬃绝对是秋后算账并恼羞成怒双罪并罚了,他之后又持之以恒的观察了几天,可惜一只狮脸上除了发怒其他时候都是面无表情,浩然也研究不出来个所以然。 不过,既然存了金鬃也会有力所不逮时候的心思,浩然自己就没法再干吃饭不耗脑细胞了。 这个世界的冬天特别冷,雨季特别长,还只是春天就如此,谁知道夏天会热成什么样?不过想到秋天纪浩然倒是挺美的,他一想起那时候黑地每天带回来的那些不重样的果子,口水就开始滴答,滴答了一会,浩然又怒了,当时真是傻×到家了,怎么就没多存上一些呢?维生素ABCDRFG就算了,可是冬天里当粮食吃也不错啊。 想到就干,浩然打算晚上等金鬃回来,好好教育他一下什么叫储蓄,别在食物丰足的时候吃得三个饱一个倒,只晚上给他带一条貘腿了事,所谓居安思危,绝对不是在有事的日子突击打猎,存货吃光最后几天就饿肚子蹭日那么简单的。 教育金鬃并不困难,纪浩然有这样的把握,可是肉类毕竟不是植物,晒干了回头泡泡水就行,敢把肉放到太阳底下就只有臭掉一途,他得好好想想,肉应该怎么储存。 盐卤当然是最简单快捷有效的方法,但是浩然觉得他有义务再开发点别的口味,吃肉的这些都是他的家人,一年四季一种口味,太不……兽道了。 就在这时,纪浩然察觉到,山洞摇晃了一下。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间歇湖又干了?但是马上反应过来,他已经不住在湖边了,这里是山谷,他正坐在山洞里。 这一反应过来了不得,地面这么强的撼动感,这不是地震了吗? 浩然一个猛子扎起来,正好看到肉肉也在抬头看他,地动起来,肉肉有比浩然清晰得多的感觉,他的耳朵已经直愣愣的翘起来了。浩然急忙忙冲过去,揪着他的脖翎毛就往起提,“看什么看,地震了,看我干嘛,快跑啊,傻儿子……” 浩然当然拎不起来肉肉,但是肉肉有个很好的优点就是他老妈发话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只有怕反应不及时,而没有消极怠工的,所以浩然一揪他就站起来了,看起来就好像浩然力大无比似的,单手就能提起一吨多的一只活物。 不过这光景,纪浩然也没心思感叹这天衣无缝的配合,他扯着肉肉也没放开就领先的往外跑,没看到肉肉两眼问号的跟他跟的一头露水珠珠。 到了洞口,瞧见了外面的朗朗乾坤,纪浩然一拍脑门,转身着急忙慌的对肉肉说,“你待在这,别回来,看情况不好赶紧往外跳……”浩然还担心他分不清里外,拼命把手伸出洞外,“那边啊,要是再晃就赶紧跑啊。” 说完,他扭头自己冲进山洞,打火的家伙什是一定要拿的,浩然拎起来抱在怀中,路过篝火的时候,浩然也顾不来烫手的问题了,提起篮筐的就往外冲。 刚跑过了独木桥,整个山腹又晃动了一下,纪浩然踉跄一步差点摔倒,扶着胸口暗道好险。 肉肉还站在洞口,浩然怒,“你还怎么还不跑啊,我不是告诉你再晃就赶紧跑吗……算了,你快快快快,背我,咱们赶紧下去……” 于是晚上金鬃白底黑地回来的时候,山谷内基本上就是这么个景象:一团桔红的篝火在暗沉沉的暮色中跳跃涌动,纪浩然双手抱肩的站在火堆后,跳动的火苗在他脸上留下晦暗不明的阴影,让他整个人凭空阴郁了三分。 肉肉趴在他脚边,听见家长们回来的声音,半抬着头打量了一眼,又歪着头瞟了一眼老妈,小心谨慎的样子让他的整个身体都散射出“老妈心情很不好,你们自求多福”的信息。 金鬃从上往下看,浩然脚边趴着肉肉,肉肉脚边趴着欧迪,小家伙雨季结束的当天就被金鬃扔进山谷自生自灭了,这些天没天敌活动场地又大,还没有日日要经过的深不见底的石涧折腾身劳心,蹦跶多了吃得多,个头又窜起来一脑袋了,正没心没肺睡得香甜。 冷眼看着三色军团在面前站定,纪浩然阴测测的开口,“都回来啦……”声音阴阳怪气。 三色军团各自的脑袋幅度极小的凝定一下,在浩然看来这个姿势简直就是一起干了亏心事被人当面揭穿时的集体面面相觑,这让纪浩然越发的委屈同时也得瑟起来,想他这些天,为了欧迪可能就因为他尸骨不存的事,内疚的他连心脏病都郁出来了(你要理解然姐的智商,目前还想不到母子连心上面去,所以内疚憋出来的毛病是他能找到的最合理解释了),折腾的七死八活,可是结果呢,以为死了的,在山洞外逍遥着呢,又涨膘来又窜个;而知道内情的,一个个端着绷着不说,不仅不说,还摆出一副关心爱护你的死样子,这简直是耍猴也没耍得这么高明的啊。 “今晚就再这睡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进山洞!”浩然拍拍肉肉让他站起来,又伸手抱起欧迪,之后七手八脚的爬上肉肉的脊背,“儿子,咱回家。” 浩然神气活现的说完,一扭头,面对金鬃白底黑地又变得恶狠狠的:“难道欧迪就不是我儿子嘛?凭什么不经过我就被赶出来?我告诉你们,今晚你们也尝尝风餐露宿的滋味,胆敢半夜趁我睡着上来,我……我就睡阁楼去,哼!” 撩完了狠话,浩然有种通体舒畅的感觉,好像这几天梗在胸口的那口闷气终于吐出去了,以至于他莫名其妙的想起曾经风靡大江南北的一首歌的歌词“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 竟花光所有运气 到这日才发现 曾呼吸过…空气” 有点酸,但是纪浩然真心觉得,尤其是最后一句,太他玛对了。 最后看了一眼因为他的话,瞬间乱了箭头形标准阵型的三色军团,浩然拍拍肉肉,“走啊,儿子,咱回家。” 肉肉为难的往他老爹方向看了一眼,脚下像生了钉子,不动。 浩然,“怎么了?走啊,咱们回家,今晚不管他们。” 肉肉还是不动,过了一会,他前爪忽然力气,以此同时后腿完全,整个脊背笔直的立了起来,纪浩然完全没提放,手里又抱着欧迪不能撒开,整个人就只能跟坐了滑梯似的从肉肉背上窜了下来。 呃?! 浩然一屁墩坐在地上,他倒是没摔疼,可是肉肉居然违逆他,不仅违逆还暴力执法,浩然完全愣住了,做不出接下来的反应。 却见肉肉转过头了对着他一拜到地,好像在歉疚他把浩然甩了下来,然后紧接着,他转身,加速,冲刺,起跳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窜上上崖必经之路的第一个落脚平台…… 动作到此,都很完美,如果肉肉不是收脚的时候没刹住车,直接从台子上又窜了出去的话…… 纪浩然痛苦的捂住脑门,感情,这回家还是个技术活。 最后,送浩然回家这趟行程还是着落在金鬃身上,等肉肉的话,估计他们得直接在崖底下仰脖瞻仰一宿肉肉的各种窜过头,各种踩空摔,姿势千奇八怪,落地铿锵有声。 晚上躺在地铺上,借着微弱的荧光,浩然一下一下的点着睡在他身边,已经有一只成年版加菲猫身形的欧迪的鼻头,“你不能再咬我了知道吗?虽然你是白底的儿子,可我也是他的……嗯,老公,丈夫,你懂吗?你小子是在我们圈外头的,敢不老实,他们会收拾你的,你都不知道,金鬃发起火来连我都想吃,你算老几啊……” 因为想起了来到这个世界最开始的那些日子,浩然最后就是在一点想家的失落中慢慢入睡的。 但是第二天一早,发生了一件大事,纪浩然立马就把那些伤春悲秋的东西扔到爪哇去了,肉肉的獠牙,没了……而且不是没了一个,而是俩,全没了!!! 野兽的獠牙是他们的嘴能成为攻击猎物时有利的武器的重要功臣,它们能在兽口咬住猎物之后直接扎穿猎物的脖颈大动脉,让猎物在极短的时间内因为缺血休克而致死,可是现在没了牙的肉肉?! 纪浩然心疼的肝都颤了,他小小年纪的儿子,这就要提前过上古稀老人的日子了吗? 肉肉站在他身旁,很亲昵很没心没肺的蹭了蹭他的脸。 浩然把手心里两个还带着牙龈上的碎肉的牙齿看了又看,这是他下崖之后了解完情况打天摸地全家总动员才找回来的东西,不抱希望的掰开肉肉的嘴,打量着,盘算着:不知道现在把这俩牙再塞回那俩牙洞里,还有没有机会自己长上去啊。 肉肉仿佛看出了他的心里,紧紧闭上嘴把脑袋收了回来。 纪浩然还不死心,“儿子,咱试试,爸帮你塞回去,行不,你忍忍,就几天,我给你做红焖肉吃,不是零食,爸爸给你做够吃到饱的,我保证!你乖啊……” 肉肉没法乖,闭着嘴巴呜呜出声,眼神求救似的一径往金鬃那瞥。 浩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神复杂。 他当然知道肉肉是怎么受伤的,他早上到洞口的时候,黑地正四肢缠紧在肉肉的肚子上,肉肉就是背着那一吨多的活物在山崖上纵跳攀爬。浩然是知道肉肉自己上崖完全没问题的,他见过肉肉爬进山洞两次,虽然动作慢了点,偶尔有失误,但绝对不至于一整夜都上不来,肉肉是在练习,如何背着一个活人上崖。那跟自己一气呵成的跳上来,当然不同。也跟背着不怕被摔死摔活的猎物,迥然有异。所以他现在练习了一整夜,还不能成功,不仅没成功,还搭上了两颗牙,浩然敢打赌,肉肉身上摔伤磕伤一定不计其数。 那么背着他也能行云流水的潇洒,一次失误也不出甚至在他走神的时候也能稳稳护着他周全跳进山洞的金鬃呢?! 他暴力,他野蛮,他脾气上来怒鬃乍起威势散发能活活吓死人,可他也是一家之主,养家糊口的工作之外,他又要学习多少有用没用的东西才护着他全须全尾到现在?! 他握紧拳头把那两颗牙紧紧攥在手心里,牙尖扎破了手也不放开,他拍拍肉肉的脑袋,然后走到金鬃身边,“我跟你一起去捕猎,”然后他扭头,对肉肉说,“把家看好,哦,还有,照顾好你弟弟……” 第67章 老三(下部开始更新) … 那两颗牙齿,纪浩然攥在手里很是踌躇了几天。他第一时间有过在牙齿上钻两个洞然后拧根绳子串了挂在脖子上,做成山腹中阁楼里那些石壁上的项链的想法。记得过去看探索发现之类的电视节目,他知道原始人把猛兽牙齿攒成项链是身份的象征,同时也是一种荣耀,纪浩然倒是没打算给自己摊这么个虚名,但是儿子的牙齿么,做成项链挂脖子上也算是个纪念,就像现代社会盛行的胎发笔脚印石膏模那样。但是后来他又想起了一些只记得只言片语的科普知识,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他最后让金鬃驮着他出了山谷,在附近寻了个小山包,在山顶寻了棵树,在树干上掏了个洞,把肉肉的牙齿——塞了进去。 下牙扔房顶,下牙埋进坑。 小时候的记忆很多都模糊了,但是七岁时候换牙,纪妈的郑重其事纪浩然还是有印象的。 做完这些事,纪浩然回到山洞里的家又按捺了两天,到底还是没忍住,扒开肉肉的嘴细细摸了一遍,感觉露了风的牙床底下依稀又冒出两个尖,浩然这才松了口气,放下一桩心事。 雨季结束之后,天气的变化越发明显。有时候中午到下午的那段时间,即使待在山洞里,也能热得人坐立不安,到了这种时候,纪浩然总算知道为什么山腹中会有一个阁楼布置得那么舒适的原因了,按说天热的时候热空气往上飘,冷空气往下沉,山腹中的阁楼只会更热,但是规则到了这里,楞是改了个道。相比山腰的涵洞,山腹中阁楼通风居然更加顺畅,连带着温度也变得宜人。浩然在午后最难熬的时间,偶尔也会跑到上面去偷个闲,睡个午觉。但是这样的偷闲时间也并不是那么好找,只有肉肉在家的时候才行得通,如果是金鬃,白底,或者黑地,他们三个任何一个在家,到了那个时间就会牢牢的堵在石缝前,把通往阁楼的唯一通道堵得死死的,让纪浩然上蹿下跳而不得,最后只能热得一身臭汗。 苦夏,在哪个世界都是不能留白的一段艰难日子,没有空调没有风扇,只能一天天的硬熬着,过得一天是一天。有时候后半夜里热得太狠了,浩然就把兽皮浸了水在拧干,然后搭在身上才勉强睡得着,但是他也不敢总这么干,怕万一捞个风湿之类的毛病,在这个连风湿止痛膏都没有的世界,苦的可是自个。 日子就这么在每天晚上颠来倒去睡不着的苦闷中慢腾腾熬走,纪浩然也渐渐习惯第二天一大早不睡到十来点起不来床的懒虫生涯。 这天,纪浩然又睡到太阳直射进山洞才起床,顶着惺忪睡眼例行公事晃到涵洞内的石壁前,捡起壁角前的石子在墙上刻下一条线。这是一个“正”字的最后一笔,纪浩然刻完了才发现,于是习惯性的数了数,赫然发现这是雨季之后的第三十个整“正”字。 三十个“正”字,那就是一百五十天了,浩然小小吃了一惊,睡意瞬间一扫而空。 雨季一共五十七天,是十一个正字零两笔,浩然用一道长长的横线把它们和之后的正字隔开,现在两者相加,那便是二百零七天。若再加上雨季之前的阴天,阴天之前草木疯长的那段日子,还有之前的开化……浩然不知道这里的一年到底是多久,但是很明显,已经过去的日子加到一起,已经足够地球上的一年之期。 浩然站在山壁前发了会呆,他从小学开始就是文科挂帅,立刻糟糕到一塌糊涂,于是思索半晌,发现这等天文问题大大超过他那点能耐,于是果断抛弃这个浪费脑细胞的问题,回转身查看山洞内这些日子积攒下的口粮。 山涧边已经攒了很多肉了,是雨季之后纪浩然苦口婆心的教育之下,才令金鬃他们每天每天多打回来一些然后慢慢积攒起来的,浩然把它们用盐腌制之后再风干,就做成了最简单的储备粮。 以往在食物充足的季节,金鬃他们每天要吃两顿肉,早上一顿,晚上一顿,现在浩然用一种独裁者的专制把这两顿饭通通管制起来,他允许金鬃他们每天进食两次,但是其中只有一次是吃鲜肉的,另一次,必须吃浩然前些天腌制的风干肉。 这么干的头几天,金鬃他们意见相当大,他们过惯的生活是在食物充足的时候尽情吃饱,然后在食物匮乏的时候提前几天或者十几天集中打猎,打出差不多的食物之后就以半节食的法子硬挨过雨季或者冬季。过去浩然对金鬃他们的生活方式有种天然天生的敬畏,总觉得,他们是森林中的王者,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决定都是遵循自然之理,不容破坏,可是在经历过这么长久的共同生活,纪浩然再没法保持这份敬畏之心了,就像没有家底的人过日子不能月光,没有强大靠山的年轻人要趁着年轻提前赚出养老金一样,吃了今天不想明天的日子是很恐怖的,以前浩然是没想到,他没想过待在这种地方还会有明天,但是自从看了肉肉拼命练习背着黑地飞跃山脊进山洞以至于折损了两颗牙齿,浩然就没法再那么消极度日了。 百度上搜索所有野生动物,提及寿命这个问题的时候,都有一个但书,野生的,以及动物园里的,自然界是个讲究优胜劣汰的地方,它的法则直接而残忍,有能力则活,没能力就死,纪浩然是个完完全全的没能力废材,他没办法不想到,如果有一天金鬃白底和黑地老去,他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明天的明天是什么样,未来的未来会怎么来,如果浩然继续依仗金鬃他们不去考虑,那么所谓的未来就是可预见的完全悲惨。单就这一点来说,纪浩然知道自己跟金鬃他们是有差距的,在浩然看来,金鬃他们就入古代游牧民族的战士,在生的时候一往直前,勇猛非常,在面对死的时候也坦坦荡荡,不惧不畏,可是纪浩然可没这份魄力,他一想到有朝一日因为年老体衰,就会被自然非自然的淘汰,心里就怎么都平静不下来。所以他一定要做好各式各样的准备。 有这样的打算,纪浩然开始隔三差五的跟着金鬃他们一起出门,金鬃他们打猎,他就捆扎,间或采摘野菜树叶野果,凡是能吃的便样样不放过,积极勤奋一如守财吝啬的葛朗台,只求攒出满坑满谷的食物。 他是人类,人跟野兽最大的区别就是人会计划,计划明天,计划未来,在身强体壮的盛年,会未雨绸缪的想到未来,在金鬃他们年轻力壮不愁食物的时候,他应该为金鬃他们想得远一些。 就在纪浩然干劲十足的驱使金鬃率领下的狮豹家族为未来忙碌的时候,不知道从哪一天起,纪浩然突然发现,正午,天空中的太阳再也没法直射入山洞了。 在地球上,太阳东升西落,正午日头方向偏南,这是上小学的孩子都知道的常识,而到了这个世界,浩然也没法分辨东南西北,所以他干脆自己规定了早上太阳升起的方向就是东方,下午太阳落山的位置是西面,这样,一天里影子最短时候的朝向,自然也就是南方。反正这个世界只他一个活人,便是太阳西升东落,纪浩然明着颠倒黑白,那也全无所谓,这么标记方位,不过是为着自己定位方便,可是现在? 浩然想了很久也回忆不起具体是哪一天太阳转成正午偏北直射山腹后面去的,他于是便把山壁上最近刻出来的一个“正”字画个大圈圈起来,又在大圈上方左右各画了一个小圈,以此来记录日头方位的剧变。 这天之后,纪浩然开始下意识的关注起每一天太阳在天空中的位置,意料之中的,太阳升到天空中最高点的方位没有再变化,始终落在上崖上方洞口背面,而热得没法睡觉的气温,就在这样的关注中,慢慢减少,直至最后,完全消失不再出现。 这个变化的过程,在纪浩然的石壁记日法上,留下了三十七个正字,外加一条横线,也就是一百八十六天。 然后,第二天的一大早,雨季再次来临,让人完全的措手不及。 没有阴天,没有预兆,金鬃他们甚至没有给山洞里额外添加一只黄羚貘的食物,纪浩然是完完全全的没有得到任何场外提示,然而山洞外的山崖再次成为瀑布,这是发生在眼前没法否认的事实。 发现山洞再次成为花果山福地之后,纪浩然在吃惊之后第一个反应当然是去看他这阵子储存的食物,他从上一个雨季结束十天不到就开始逼着金鬃他们每天打回一倍半正常食量的猎物,加上其间亲自出马了数不清的次数,荤的素的积攒到现在三百多天,在山洞里的山涧旁,晾衣架似的挂起了好几十排,如果这个雨季仍然是五十多不到六十天,那么储存的食物完全够他们这一大家子吃的,这让浩然放下了刚刚差点提到喉咙口的心。 而放心之后,纪浩然梗在肺里的那口气提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要被气疯了。 尽管这场雨来得一点先兆都没有,但是平静下来一一回想,疑点还是能找到一些的,比如昨天晚上,这阵子一直在山崖下露宿的肉肉和欧迪都回到山洞里,还有昨天以及前天,金鬃他们出门狩猎的时间都不长,总是一大早浩然还没起来就出门,浩然起床没多久,他们就回到家,空余下来的时间,金鬃他们也并不是回到山谷之中,而是分成两拨在山谷中和山崖上通力合作,将从山崖上伐下来的木材源源不断的运送到山洞里,那时候浩然还高兴呢,觉得因为山洞里的柴不多了,金鬃他们能主动找活干,这是个大进步,为此浩然还特意夸奖了金鬃,晚上陪着他们着实狂欢了一场,可是转眼新一季的雨季毫无征兆的来袭……再结合之前他让金鬃每天多打一些猎物回来,金鬃那不情愿的态度,如此对比下来,浩然完全有理由相信,金鬃现在的行为是彻彻底底的消极对抗。 这太过分了! 浩然简直要气疯了,他冲回兽皮地铺,对趴在床上的金鬃拳打脚踢,嘴里还语无伦次的嚷嚷,“你是知道的对不对,你知道要下雨!!!你一定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准备,这些东西我说过的,这是攒起来预备过冬,过冬的!!!” 纪浩然那两下子对金鬃来说就是花拳绣脚,金鬃不疼不痒,等到纪浩然开始呼哧呼哧喘粗气,他不费吹灰之力的把脑袋一伸,纪浩然就被他顶了一个屁股墩儿。 因为前阵子天气太热,纪浩然已经恢复了曝露身体一截兽皮腰中缠的真空穿衣法,再加上之后的天气只是恢复到一种正常的夏天的温度,纪浩然一直没怎么更改自己的着装,现在被金鬃这么一拱,摔个四脚朝天的同时,他兽皮围裙下的风光瞬间毕露。阴雨天气无所事事的白底黑地瞬间眼底精光暴闪。等到纪浩然意识到情形不对,他那截可怜的兽皮抹腰已经被撕扯成碎片。 当金鬃不介意纪浩然耍花枪的时候,纪浩然是有机会骑到金鬃脑门上,大耍特耍威风;但是当金鬃眼里冒火的时候,那真是,一个爪子都能让纪浩然永世不得翻身。 一时间,山洞里充斥了纪浩然走了调的斥骂声,肉肉几次三番想冲过独木桥,奈何他老爹的狮吼频频,让他动弹不得。倒是欧迪懵懂不明,支楞着耳朵不知所谓。 一个下午折腾下来,纪浩然精疲力竭。 老实说,说老实话,不挂三档的办事,其实是很舒服的,但是纪浩然今天受得非常郁闷,不是说金鬃白底黑地无师自通的学会了交配,当然不是,前戏,正餐,善后,这个三维一体的交配步骤纪浩然从来没少享受过,可是今天纪浩然还是不爽了,事后浩然总结了一下,问题出在办事之前的过渡上,那时候他的心情正糟糕着,就像压着嗓子唱一首青藏高原,开头的调子就起低了,还怎么可能唱出最后的高潮? 所以最后浩然觉得很压抑很如鲠在喉也是很正常的,一方面是他的身体,精疲力竭,一方面是他自己的欲望,总有种没达到顶点但是也没有脚踏实地的忽忽悠悠,他在这样纠缠的心情中渡过了雨季的第一天,结果第二天一早,睁开眼睛的时候浩然自己都有点莫名其妙,他昨天明明是在生金鬃偷奸耍滑的气,为什么最后就变成了欲求不满的忿忿不平?! 只是再怎么生气,纪浩然到底不可能因为金鬃白底黑地没有提前准备越雨季的食物,就真的不给他们吃东西,所以到了最后,浩然只能退了一步,允许金鬃他们去撕扯腌肉,但是这样的消极对抗放任自流也没有持续两天,腌肉太咸了,几天之后浩然不得不开始给金鬃他们做一日三餐,他跟自己说这绝对不是妥协,他只是心疼儿子,肉肉被咸得嘴唇都白了的样子太可怜了,作为一个好的饲主,这么干很失职。 雨一直下,没有间歇不曾停顿,山洞外再次成为瀑布的天下,天空好像漏了个洞,那些仿佛从异次元来的海量液体不间歇的倾泻下来,浩然心里又踏实又慌张。 踏实的是,他相信金鬃不会傻了吧唧的不知道雨期结束时间,所以山洞里储存的食物一定够支持他们渡过这段日子;可是在绝大多数时间之外,纪浩然也不能避免的偶尔悲观一小会:如果金鬃真的傻了吧唧了,那可怎么办?雨什么时候会停?食物能坚持多久,最要命的是,浩然发现欧迪开始长身体了,这个雨季才开始十来天,欧迪已经长了差不多小半头的身高,站起来已经超过了浩然的腰,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浩然强烈的悲愤着,他发现这小子的食量已经快赶上两个肉肉了,而且好像还有大肆增长的趋势。 这种担忧,在雨季持续了四十天的时候,终于爆发出来,因为纪浩然在早饭之后发现,欧迪的身高,彻底跟肉肉持平了,他在这四十天里,暴涨出了两米五的身高,三米的身长,腰围腿围颈围之类的更是无法计算,而最要命的是,他自己的食量,赶得上金鬃白底黑地肉肉四个捆在一起。 雨季之前满坑满谷的食物,如今只剩了短短一排架子,就是这样的消耗速度,也还是因为纪浩然看不过眼而开始煮熟食节省下来相当一部分,不然,他们此时恐怕已经断炊了。 老话说山中无甲子,上一个雨季纪浩然倒是真有些认同这句话,他都没怎么觉得烦躁,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就一晃眼得过去了,可是这一次,纪浩然就坐不住钓鱼台了。不知道是不是雨季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导致人心上一点准备都没有的缘故,随着雨一天一天一直一直下,纪浩然就越来越烦躁不安,闲没事总会自觉不自觉的绕到挂肉的木头架子跟前,把还剩下的口粮扒拉来翻过去的看,一边看,一边忍不住的嘀嘀咕咕:“现在你知道什么叫手里有粮,心里不慌了吧?这都下一个半月了,你看你看,就剩这么点了这可怎么办啊!” 这个“你看你看”的“你”,自然就是跟在他身边的金鬃,不过不管浩然怎么抱怨,金鬃从来不会回他一个正眼,好像脾气好得不得了的样子。等到浩然数完了那为数不多的存粮,回到兽皮地铺上坐着发呆的时候,才会出其不意一爪子掀翻人,压下去干上一炮。 到了那种时候,虽然金鬃能很节制的爽一次就撤,但是在一旁看到红眼的白底黑地却也不会那么老实的只看着不吃上一餐。不过也只有在这样车轮战之后,纪浩然才能感受到一点山中无甲子的真谛,因为到了那种时候,纪浩然必然会被折腾得精疲力竭,两眼一闭就是一天两天甚或三天得一觉睡到站。 日子过到这种糜烂程度,纪浩然那日复一日的壁上刻字自然是坚持不住了,然而他一觉睡过去的,就是自己也不知道那正字那三横两竖刻得断断续续,某天纪浩然一觉起来眯瞪着眼走到山壁前,刚刚捡起画墙的石子,便叫白底一爪子打落在地,纪浩然还迷糊着,自然而然的低头去捡,谁知道手臂刚刚抬起来,白底又是一尾巴抽上来,接连两次被捣乱,纪浩然当场清醒过来,这才看清石壁上居然比他上次刻的笔画多了两笔在上面。 这一惊真真是非同小可,纪浩然整个人都被白底唬住了,续黑地会烧火做饭之后,如今又多了白底自学成才,纪浩然觉得自己整个脑门都是黑压压的线,绵密如同山洞外的雨丝,无有断绝,无有穷尽。 在纪浩然为发现白底的自学成才而惊讶,进而看金鬃都多了三分景仰的时候,雨季毫无预兆的结束了,就跟它来临时一样突然。与上次一样,瓢泼大雨毫无预兆说停就停,但是因为山崖上倾泻下来的洪水,所以这个变化并不明显。还是浩然从刻在涵洞里的石壁上发现正字与上一个雨季的个数差不多了,时时刻刻留意外面的雨声,才在雨停的当天及时发现端倪。 这个发现让浩然很是松了口气。这几天金鬃他们又开始递减进食口粮了,虽然没有像上次那样最多拖长至三天才吃一顿,但是依靠断炊与节食的方式度日,总是一件叫人心里发虚的事儿。 山洞外的瀑布还轰隆隆的从天而降着,这样的声势浩大,即使外面雨已经停了,浩然也没法要求金鬃他们马上就出门打猎补粮,所以只能无所事事的看上一会,就转回涵洞。 路过石涧的独木桥之前,浩然情不自禁的又看了一眼桥这头的木头架子。 那上面只剩最后两扇黄羚貘肉排了,撕碎了扔到石床大锅里炖熟了勉强够现在的他们一家六口大快朵颐一顿的,浩然忍不住扭头回望了一下欧迪。自从进入雨季,欧迪虽然回到山洞中,但是也不知道是金鬃的强制要求,还是他离开山洞之前就睡在洞口以至于在那个位置睡出了感情,这一趟他还是把窝絮在洞口,随着他的身体在这个雨季以面团发酵似的高速狂抽疯长,以前能容下他的洞壁凹槽早就塞不下他一只脑袋,此时虽然没精打采的趴在那里,却也结结实实的拥堵了洞口的半边江山。 浩然是真的很为它难过。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浩然虽然不明白欧迪的生长为什么会这么迅猛,但身体的高速发育原本就需要大量的进食来补充抻骨拉筋的消耗,然而欧迪偏偏摊上了这么个食物短缺的季节,就算只有十来天,想来也是很够他喝一壶的,才会导致他现在一点精神都没有,整日只管懒洋洋趴着动也不动一下。 他回到兽皮地铺上,三转两滚,又窝回金鬃身下,没多久,连拱带蹭的把金鬃推翻成肚皮朝上,然后自己夹手夹脚的爬上去躺了,这才长舒口气感觉到几许惬意。自打雨季莫名其妙的二度来临,山洞里就有些返潮,平白躺着总觉得凉飕飕的不说,兽皮地铺也有些潮湿,躺在上面凉丝丝潮乎乎,纪浩然本来就睡不惯,再兼担心搞出风湿之类的毛病,就越发的让人不敢多待,可这山洞里就这么大片地方,金鬃他们都在家的时候又极端不忿浩然去阁楼里独自逍遥,所以浩然现在总喜欢就近推翻了某只晾出肚皮来给他当床铺,还别说,软软温温又身长体阔的一只,睡了他上去居然也刚刚好。 如此消磨时间,瀑布正式断流虽又用了两天,但也过得倏忽来去的快。重见天日的时候,浩然顿时有种再世为人的酣畅淋漓。虽然山崖被瀑布冲的有点秃,谷底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浩然看见所剩不多的洪水顺着水道源源不绝的流进温泉广场的那个嗜肉池子里,一时间也只能哑口无言。 从谷底的水道走向很明显就能看出,这两个来月从山崖上冲下来的洪水都被那个食肉的水池子吞噬了,而不是浩然早前以为的流经山谷又肆虐往地势更低的地方,从没想到那个仿佛有生命的嗜血池子还能有泄洪的作用,只是不知道那下面通向哪里,才能把那么大的水量都消化得无影无踪。 在崖底站了一会,抒发了两个月不见天日的郁郁之气,浩然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一个大问题——这天,它居然还是阴的! 浩然记得很清楚,上次雨季在雨停的当天天空就放晴了。虽然他没在第一时间发现雨停,但是在瀑布断流的前两天,山洞外的天空明显比下雨的那些天明亮了很多,而现在明明大雨已经停了两天,可是天空却阴沉沉的,灌了满满一兜铅的云团看起来就厚重不堪,低低垮垮的在压在大地上,好像随时塌下来,倾倒出另一场洪灾。 纪浩然倒抽了一口凉气,山洞里虽然还有几袋子干菜,可是那玩意只有他自己能吃,金鬃他们能下口的肉食可是一口都没有了。 “这,这怎么会这样?”他惊悸之下随手抓住身边的金鬃盘问,却发现金鬃伸腰抖毛,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不仅是金鬃,连白底黑地肉肉都跟着在伸展身体,蜗居了两个月的筋骨不断发出咔吧咔吧的恐怖声响。 浩然咬着嘴唇,很明显金鬃他们这是要开工了,不管头顶上的积雨云什么时候发威,他们需要储备食物,这个问题现在非常迫切。 纪浩然只犹豫了三秒钟,就果断掐着金鬃的脖颈鬃毛把他拉得半跪下来翻到他背上。当务之急是补充食物,不管积雨云什么时候再次发威,抓紧还没下雨的每一分每一秒补充他们的给养才是王道,哪怕什么都来不及,让金鬃他们出门去饱餐一顿也是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心同此心,金鬃的反应比纪浩然更快捷迅速,在浩然爬上他脊背刚刚抓紧鬃毛夹紧双腿,他连一秒犹豫迟疑都没有,呼啸一声就朝着喷泉广场奔驰过去。恰好此时一阵风从背后吹过来,盘踞在广场上的水汽仿佛在一瞬间找到了归宿,顺着风势窜出,把常年笼罩在一片片酥茫茫的水汽中的广场暴露出来,金鬃就趁着这一瞬间的光明乍现,猛的二次加速,在纪浩然还来不及紧张的刹那间高速冲进广场,并且一路脚不沾地的直冲进焕彩森林。 这个过程看起来虽然耗时不长,可其中凶险真是说之不尽,当金鬃在峡谷森林里站稳停下来,浩然这一口大气才堪堪从胸腔里吐出来。他眼前有点发黑,再金鬃背上晃了晃才再次坐稳。 “赶投胎啊……”浩然小小声嘀咕。 赶投胎的金鬃在焕彩森林边缘等了足有一个小时,才把剩下四只等出来。其中黑地和肉肉是一波,白底和欧迪是最后一波。浩然还觉得这时间他们浪费的有点冤,但是等他随着大部队穿过焕彩森林之后,他就不敢这么想了。 雨下两个月,金鬃他们就在山洞中躲了两个月,这看起来虽然悲惨,但是他们有食物,就算断粮也是最后几天的事,所以真的算起来,除了欧迪,金鬃他们并没有受什么大苦,可是峡谷里的其他生灵就没有这么好运了。浩然亲眼看见一群长毛牛,虽然个头还是那个个头,然而一举一动之间却胸骨尽露,嶙峋得看着就硌手,拖地长毛也掩不住那一行一动间支楞出来的骨架,金鬃他们目不斜视的从牛群侧翼淡然路过,那些长毛牛居然也不躲,不仅不躲避退散,它们甚至还用一种让纪浩然后脖颈发凉的眼神打量这支膘肥体壮的猛兽队伍,以至于浩然到后面都不敢与之对视。 食草动物都饿得荤素不拘了,这个世界忒疯狂。 巨石阵的地貌没有太大的变化,能抗住千万年自然进化,一两个月的雨水冲刷并不能令它们发生太大的改变。但是出了巨石阵,荒原上的景色却让人目瞪口呆,连月的大雨把浮草打得七零八落,在地表凌乱得倒伏着,以往那些风吹草低现走兽的景象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大大小小数之不尽的沼泽水泊,这些水泊最大的不过直径一两米,金鬃他们一跃就能跳过去,小得就是个马蹄坑,一爪踩进去,坑底的软泥四溅兹兹作响。 浩然非常的茫然,上个雨季结束的时候他也跟从金鬃他们出来打过猎,可是当时草木茂盛,万物疯长,到处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可绝不是眼前这么一副被大自然狠狠蹂躏一番要死不活的景象。 雨后的世界让纪浩然陌生,他情不自禁的敬畏,在金鬃身上伏得更低。 缺少遮蔽视野的茅草,荒原上远的近的所有景色都一目了然,飞禽走兽不见踪影,只余一片白花花的水渍反着粼粼白光连绵不绝与天边的铅云相接,金鬃他们仍然排出箭头形的前进阵容,两两之间拉出三米左右的距离,在荒原上全速前进。浩然能凭借之前的记忆看出金鬃他们前进的方向是森林。浩然只略微想了下,就明白缘故,雨下这么久,又这么大,雨滴酷似冰雹,荒原上的无遮无拦,以往生活在草原上的动物大概都进入森林中了,那里林木蔽日,大概能缓解雨滴砸身之苦。 浩然的猜想完全正确,差不多刚一进入森林的边界,那种荒凉的景色就为之一变,被雨水累月冲刷的树叶每一片都绿得发亮,干净而阔大,大概是因为雨停了,森林从边缘开始出现动物活动的痕迹,这些痕迹都是新鲜的,随着金鬃他们进入森林而渐趋稠密,很明显也是在雨后这一二天才开始出现,浩然凭空松了口气:总算有一口东西吃了。 与纪浩然的揣测一致,刚一进入森林范围,箭头阵型就无法继续保持,这其中白底黑地肉肉还好,他们断粮的日子并不长,还能坚持,可是欧迪在雨季后期胃口大涨,而当时食物供给已经出现断层,它虽然没有饿出毛病,却也是好生过了一段挨饿的困难日子,现在来到能捕猎的地方,眼都绿了,哪里还安份得住?随着一声兴奋到极致的兽吼,欧迪两眼发亮的吼叫着冲进森林中植被茂密的方向,浩然只觉得身下的金鬃原地踏了两步,喉咙深处随之发出一声压抑的低鸣,与此同时,肉肉就像接到指令似的回应两声响鼻,随后便追着欧迪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不过几分钟,密林深处就随之传出一阵鸡飞狗跳,几只半大不小的动物没头苍蝇似的窜出来,被白底黑地冲上去连拍带抽的打昏。事态发展到此,已经毫无疑义,金鬃他们是出来捕猎的,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果然是放之四海皆准的一条铁律。 这一天就是个大快朵颐的饕餮日子,金鬃白底黑地肉肉并欧迪个个吃得肚子滚圆,若非头顶铅云重重,连浩然也忍不住开怀大笑。 天空中的阴云散尽不久,纪浩然便在这洪荒之地生下了他的第三只幼兽。 那一日生产之前全没什么征兆,与之前两次的嗜睡,困乏也截然不同,除了突如其来的腹痛如绞似极吃坏了肚子要如厕,纪浩然还真没感觉到什么异常。可就是在这样全无异常的一切正常中,纪浩然——一个来自地球二十一世纪的大男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下那唯一的穴眼中,滑出一只皮薄馅大的小包子。 会这么亲眼看着自己两股之间冒出一条小生命,自然是拜了他前两次生产都没亲眼看见,活生生将两个亲生崽儿误当成金鬃他们在外偷情之后带回来的野种之赐,所以这次腹痛之际,别说上厕所,就是纪浩然想从兽皮地铺上爬起来也是不能,金鬃和白底一边一个,硕大爪子连手带脚的将他牢牢按住,更兼黑地一个大脑袋在后腰上稳稳拱着,把纪浩然硬邦邦的身体活生生打了个对折,膝盖都压到两耳边,就是这么个姿势,才让纪浩然动弹不得亲眼见着这只小小包子从自己屁股后面一寸一厘的被活生生“拉”出来。 因为身体对折的姿势,这只小包子生出来没掉到地上,倒是先翻到纪浩然没遮没拦的肚皮上,它长着很软很嫩的油皮,贴在纪浩然肚子上散发着热乎乎的体温,半透明的皮肤里透着青色的血管跟白白的骨架,没长毛的脚爪瘦小纤薄,像极是五爪之间连着薄薄一层蹼,纪浩然已然看到傻了,嘴巴大张还维持着刚刚肚子疼却不得解放而对金鬃白底黑地破口大骂的样子,人却泥塑木雕似的呆望着这还睁不开眼睛只能挥舞小爪的幼兽在自己肚皮上叽里骨碌。 纪浩然这一傻,傻得不是一天两天,他足足傻了一个月。他记得很久以前看书,那上面有句话说得非常贴心,书上说:人类之所以会害怕,根源是出于对未知的恐惧。所以自从纪浩然以莫名其妙的方式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他一直努力以各种说得通的道理去解释这世上所有的一切,譬如森林里的间歇湖,譬如绿翎鸟与剑龙,哪怕真的碰上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件,譬如金鬃白底黑地他们与他之间莫名其妙的亲密接触,他们对他的百般照拂千般迁就,浩然也努力用似是而非的理由说服自己。 可世间万物,即便是科技发达的地球上也有着许许多多的未解之谜,又何况是这陌生星球陌生世界,纪浩然连个商量讨教的对象都没有,对于亲眼看到从自己的身体里生出狮豹的后代,纪浩然那一直以来就超负荷运转的脑袋终于不堪负荷的罢工了。 这男人生子,生的还不是人……这个事已经完全脱出有没有道理可言的范畴了,它是完全灵异向的,跟纪浩然二十几年来一直认知的世界完全风牛马不相及。 从涵洞顺着山洞看出去,有朦胧的光线传进来。这代表此刻已经天亮了,新的一天已经来到。 纪浩然蜷在白底身下,睡眼惺忪。 此时此刻,离天光大亮还早得很,纪浩然是被一阵热烘烘的风吹着头脸,呼吸不畅,于是憋着憋着,终于憋醒了的。 雨季之后天上的阴云又盘恒了二十四五天,没有下一滴雨。那段日子纪浩然着实提心吊胆了一阵子,担心头顶的天公什么时候一不高兴又雷霆一阵,可是随着最后一天铅云散尽,那场悬在纪浩然心上的大水也没泼下来,本来,这是喜事,可是还没来得及庆幸,一直喷出凉气,被浩然誉为天然冷藏柜的山洞内的石涧就一反常态的开始喷出热气了。 不过,纪浩然的理性记忆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还没等他想明白石涧里再喷不出凉气对他们的生活会造成什么样的破坏,他身体内部就开始造反,接着一只灵异向非常规的小包子被他“下”了出来,他的脑袋就彻底浆糊了。 混混沌沌行尸走肉一个月,纪浩然每天睡了不醒醒了不睡,机械似的睁眼发呆闭眼装死,饿了就闭着眼睛往嘴里添点东西,渴了就摸索着找点解渴的咽进嘴里,直到现在,纪浩然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山腹涵洞从模糊慢慢清晰过来,浩然才觉得他那一直罢工挺摆的脑袋,慢慢运转起来。 我生了个崽……头一件跳进脑海的待解悬疑问题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摊开来。 倒不是纪浩然这些天一直把这个问题挂在心上,才在恢复神智的第一时间就把这事挑出来长考一番。其实要是可以,纪浩然真是想选择性失忆一把,直接把这问题扔回地球上去让他这辈子都找不回来。可架不住,当纪浩然的视线恢复清晰,一只黑白毛相间的奶油小猫就在他眼前骨碌着一双明媚圆眼与他四目相对,甚至在纪浩然的视线对焦之后,小小猫崽嗷呜一声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对准纪浩然鼻尖上留下一滩黏糊糊的口水。 纪浩然对着那盛满讨好与羞涩的圆溜溜杏核眼,瞬间瘪茄子了。 有一种真情流露,叫天性…… 作者有话要说:年后继续开下部,请姑娘们到时候继续支持三儿…… 下部:《穿越洪荒之丛林为王》作者:斜月三星 文案: 上部是与兽为伍,所以下部才是真正的相依时代,在下部,会有真正的小包子出生哦,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异世大陆 生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纪浩然 配角:金鬃白底黑地 ┃ 其它:纪长生,莱利,阿尔艾尔拉…… 第1章 祖先 这是梅隆星一年里最热的季节,正午,艳阳横空。 不是所有的树荫底下都能乘凉,在终年密不透风的原始森林,这样常规的日照只会把茂密的丛林变成一个超大号的温室,终年不得流动的林下空气,混上万年腐烂发酵的枯叶烂泥,只会让身处其间的人产生置身火上蒸笼的感觉。 丛林边缘,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年跟在大个子兽人身后,被温室里的热空气闷的头昏脑胀,只能失神的一路踩着对方的脚印跌跌撞撞。蓦地,眼前出现了一丝明光,少年精神大振,拼起全身所剩不多的力气往前一窜,堪堪撞到身前的领路人时,却见对方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往旁边一闪,直直的跌了出去。 少年也不恼,一路七荤八素几个跟头摔完,没头没脑的坐在地上,一直笼罩在身前的黑影消失,视野里一片豁亮,泛着绿光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隐隐从树缝里透出的那片疑似开阔地,几秒钟后,少年从周身上下骨头缝里榨出最后几分力气,连滚带爬冲出密林的包围圈,只有沐浴在明晃晃的日光之下,少年才敢大力抽动鼻腔,一直因为憋气而皱成一团的五官在几个深呼吸之后终于各归其位。 “安……安什么那个,还……还多远,老子,老子要死了,再走下去,绝对会死的,憋死的啊!”刘远鼓着风箱似的的嗓子上气不接下气哀嚎。 安迪,就是一直走在刘远身前的高大兽人,此刻正走到刘远身边,闻声脚步一顿,“就在前面。” “你放屁!”垂死挣扎的刘远勃然大怒,“一个小时前你就这么对付我的,现在还来这招,老子再信你就是SB!” 安迪耐着性子,兽人颀长的胳膊横起来一指,尽量好声和气,“真的不远了,你看,就在那……” “那是哪儿啊,哪儿是那儿啊……”刘远气咻咻语无伦次的抱怨戛然而止。 刚刚只顾得从密林中逃亡,没注意他们此刻所处的空旷地方圆足有百丈,刘远极目远眺,也形容不来这样一块小型河滩似的地貌是如何形成的,它被包围在一片郁郁葱葱的亘古丛林中,地面上布满大大小小的椭圆石块,这种没有棱角的石头形状上倒是勉强算得一致,大得直径近米,小的一个拳头,以刘远有限的常识判断,这是只能在河滩边上流水常年冲刷才能看见的东西,而这里并没有河床。 正午炽烈的阳光从天而降,照得“河滩”一片白花花。 短暂愣神后气息回转,刘远撑出一口气,脑中一念闪过,挣扎坐起。他眸光微垂,再抬头时屁股已经离地,颤颤巍巍的往半空中浮起。 安迪眼睁睁看着这个他越狱时顺手抓过来的“护身符”身体微微颤了下,紧接着离地腾空而起,那柄银晃晃一掌来宽的东西又出现了,驮着他稳稳的浮上一人高的半空。 安迪眯起了眼睛。 兽人的视力太过敏锐,在这样炽烈的日光下,只要不是低着头,瞳孔聚光就会让眼睛刺痛,但这并不能阻碍他满怀疑虑的打量这个也算共患难了一场的人类“狱友”。 一个月前在冥河监狱大门前面对狱警的围追堵截选择他,当然不是为了挽救可怜人这么高尚的理由,他当时不过是觉得一个身高一米七出头的人类相比一群体高超过两米三四的蓝毛子更容易挟持,可是经过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当初稳如山岳的想法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动摇了。 尤其在无意中得知了他的能力之后,更是突发奇想的将人连拐带骗哄进了这块连族人都不敢轻易踏足的兽神安眠之地。 就在安迪发怔的这片刻,刘远已经骑在凌霄飞剑上绕着这片空旷“河滩”飞行了一周,又绕了回来。不得不说,凌霄飞剑御空而行,迎面拂来的空气流动即使被太阳晒着,也还是让人舒服的,刘远飞了这一圈,精神明显好转了不少,回来时便在半空中悬着,挨到安迪身边,拿脚尖去踢踢他,“喂,发够春了没,就这了?” 安迪回神,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点点头,“休息好了么,那就走吧。” 说罢,当先开路。 这一次,倒是的确没有说谎。空地中央,几块半人高的石头互相依傍,将地表上的一条一人宽裂缝半遮半掩了挡住,安迪熟门熟路的走上前,高大的身躯斜侧着,一屏息挤进去。 这个入口刘远刚刚在半空就已经看到了,加上来路上听过的形容,心中已经十分肯定,此刻见安迪就这么钻了进去,他自己反倒有些犹豫了。 穿越第一天就遇上了越狱事件,刘远还没想好要不要跟着浑水摸鱼,就被迫做了同案犯,这种被裹挟的感觉实在算不上好,但是想起这一月来多少也算相依为命,尤其算上刚刚从冥河监狱出来还没能熟练使用凌霄飞剑时候受人照顾两天的加分,刘远一咬牙,落地收了飞剑,也跟着猫腰钻进地缝。 地表的石缝在深入地下后就变成了倾斜向下的石隙孔道,而且是越走越宽,因着两边,还有头顶时不时的就会有石块探出,脚下也并不平整,刘远没有祭出飞剑,只是老老实实的跟着安迪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刘远只觉得自己拐得弯都把自己转迷糊了,前方的安迪忽然停了下来。 “什么鬼的毛病,你刹车不会吭一声啊?”因为深入地底,完全丧失了视物能力的刘远一头撞上安迪的脊背。 拥有猫科动物基因,在进入地底黑暗世界自动回归竖瞳状态对视物完全没有障碍的安迪无声无息的向身后看了一眼,接着往边上闪开。 很突兀很微弱的一束光,像舞台上的顶光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流落进来,孤零零打在刘远身前三四十米远的前方。 刘远目瞪口呆。 半空中有细小的烟尘于光中翻飞起舞,这让刘远轻而易举的判断出这是一个空间阔大的地底世界,然而这还不是值得刘远惊讶的,在那束小小的顶光之下,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一只圆滚滚的硕大琥珀横亘在离地不知道多高的半空中。 半透明的琥珀被小小的光线照射着,边缘处散射出微弱的绒光,内里黑漆漆乌突突,也不知道包裹了一团什么物事在其中。 这么大的琥珀,脱离地心引力怪异的悬挂半空,刘远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吐沫,“这是……” “这是我族中圣地石窟,圣石中的就是我的祖先……相传创世之初,梅隆星就是各种生命的乐园,这里有绵延无尽的森林,取之不竭的资源,无论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但凡是生命,就能在梅隆星安栖繁衍。可是后来,梅隆星上的气候忽然变了,原本四季常春的天时出现了四时更替,大片的森林熬不过酷寒,被成片成片的冻死,让依托这些绿色植物得以生存的生命也开始面临灭顶之灾……” “……兽神就在此时降世。他拥有人与野兽两种形态的身体,而且还有深不可测的神力,他从还存活于世的生命中选出强悍的物种,按照他自己的身体状态加以改造,让这些野兽也变成和他一样能在人兽之间转换身体的新一代兽人,帮助他们更好的适应变得苛刻的环境,得以存活下来……” “……这种改造是逆天的,兽神虽然强大,却也不能全部负担,到最后,为了梅隆星,他只好将他后世子孙的力量也一并透支出来,才完成这一壮举。只在临终的时候,将神的印记传给他最大的儿子……” “……自此之后,神的印记就在兽神每一代的长子身上代代相传……他们是梅隆星上活着的神,却终其一生不能对深爱的伴侣的说出一句‘我爱你’……” 一语出口,琥珀边缘微弱的绒光疏忽放大,一刹那几近光芒万丈,只一瞬间,刘远已经看清他们身处的空间是一处巨大的地底石洞,石洞地面散落了很多半插进地面或者干脆躺在地上的破碎竹片,而在这些碎竹片中间,一只石笋孤零零的耸立,底圆上尖,将琥珀安稳稳托举在半空。 好家伙,还真以为进入纳美星世界了呢。刘远在心底暗赞一声,收起之前的惊叹,把目光凝定在半空。 琥珀中封着一只金色的野兽,体型硕大,身材颀长,望之如狮,细观似豹,一双小孩拳头大的眼珠宛然在生,专注凛然的盯视着被强健有力的四肢抓抱住的猎物。 刘远不自在的眯了眯眼,那猎物是一个有着黑色头发的人类青年,脆弱的脖颈紧紧挨着野兽闪亮的獠牙。 蓦地,刘远不敢置信的抬手狠命揉了揉眼睛,安迪只看到熟悉的金属光芒一闪,站在他身边的人类已经冲天而起,笔直撞向半空中的圣石。 “……” 刘远根本没有撞上琥珀,但却整个人扒了上去,被野兽猎杀未遂却被自然造化永远封印的黑发青年虽然只露出半张脸,但那熟悉的面容已经足够刘远魄散魂飞,“浩然……纪浩然!!!” 第2章 妈妈我爱你 雨季之后的森林生机盎然,各种植物都进入疯狂生长期,阿尔艾尔拉趴卧在一株紫莓树后。它有一身漂亮的黑金混色被毛,能完美的与紫莓树黄褐色树皮融为一体,再加上树冠缝隙里透下来的稀疏光影,两厢配合下几乎没有活物能发现她的潜伏存在。 这株紫莓树是前几天跟着长兄一起出来捕猎时发现的,这种果树结的果子甜酸可口,丰美多汁,是森林里的白刺猪最爱的饭后零食,阿尔艾尔拉当时就上了心,所以在今天自己单独出来捕猎的时候,她直奔这里而来,在经过一番细致的勘察之后,白刺猪活动过的痕迹昭然入目。 潜伏是一件很枯燥的事,完全的听天由命,但是这一次,老天对阿尔艾尔拉很慷慨,差不多少半个上午加上一个中午的时间,阿尔艾尔拉就等到了她的猎物。 紫莓树后是一株茂盛的蕨类植物,阿尔艾尔拉并没有着急出击,反倒把自己藏得更紧密些。 体型臃肿丰硕的白刺猪从前方四十多米一棵树后慢腾腾的转出来,在看到紫莓树后先是很欢实的叫了一声,然后足下加劲,像一辆被剪断了刹车线的失控卡车一样猛冲过来…… 砰—— 巨大的撞击声传过来,整个地面都跟着震动了,阿尔艾尔拉也跟着欠了一下身,从蕨类植物的根部斜出半只眼,看到白刺猪摇摇晃晃转身时暴露出来的丰满后臀肉。 因为需要冲刺跑,紫莓树前的低矮灌木杂草全部被被白刺猪踩伏在地,现出一条小径,现在白刺猪正慢慢悠悠的在小径上走着,回到尽头。 阿尔艾尔拉眯起眼,耐心等候。 砰—— 第二声撞击声很快传来。 阿尔艾尔拉四肢发力,从蕨类植物下轻盈的站起来,从容不迫的伸腰再狠狠抖了一阵毛。 蕨类植物非常招蜘蛛,阿尔艾尔拉厌恶的发现没什么黏性但是很稠密的网子又沾了她一身,把她漂亮的皮毛都弄脏了,只靠抖毛完全甩不净,回家一定让老妈帮她洗个彻底的凉水澡,想到这里,阿尔艾尔拉的眼神微微黯了一息,随即,她把那个让她愉快不起来的事情抛诸脑后,踩着轻盈的步伐现身到紫莓树前。 白刺猪歪在树下,哼哼着,伸头蹬腿正想往起爬,阿尔艾尔拉扑上去很轻松的咬断了它的喉咙。 昨晚这一切,阿尔艾尔拉并不着急带着猎物回家,相反,她不紧不慢的在白刺猪身边趴了下来,长长的尾巴惬意的甩动,驱赶那些不长眼要落下来的昆虫。 一般来说,捕猎时碰到白刺猪,除非是跟父亲哥哥们在一起,阿尔艾尔拉是不会把主意打到白刺猪身上的,这家伙虽然体型硕大肉后脂肥的叫猪,却长了个刺猬似的的身体,全身上下从头到脚甚至连腹部都长满了钢针似的刺尖毛发,只有脖颈下方巴掌大的一块软毛是七寸之处,但是那个位置相当隐秘,白刺猪只要稍微低着脑袋就能把那个位置护得死死的,正常情况下靠与它打上一架置它于死地绝对是件痛不欲生的事,但是这种白刺猪却有个习惯,就是吃饱喝足之后必要在森林里吃上一个紫莓果才算完美,并且由于它自己不会爬树,想吃到树上的紫莓果就只能靠撞树,把紫莓从树上撞下来的法子才能如愿以偿,偏偏,这个季节不是紫莓成熟的季节,每一只果子连接着树干的叶梗都相当结实,于是白刺猪要想吃到果子,就得下死劲去拿大头撞树。 一撞,眼花花;二撞,头昏昏……这个时候不管是谁都能把白刺猪捡回家。 阿尔艾尔拉斜眼打量这只肥猪,差不多半小时之后,彻底断气的白刺猪身上的钢针硬毛终于失去生气,变得服帖倒伏,虽然身形比活着时候瘦了一圈,但是体型仍在,依旧是能跟长兄有一拼的硕大身体,交今天的考卷,是绰绰有余了。 阿尔艾尔拉围着白刺猪转了两圈,边转边点头,然后一揉身,窜上了紫莓树。 傍晚山谷内,潺潺小溪边。岸边一头体型硕大鲜血淋漓猪,水里一只颀长健美水渍粼粼豹。 纪浩然坐在岸边,两腿伸进溪水里,正以手代梳,梳理阿尔艾尔拉漂亮的被毛。 所有猫科动物都热爱顺毛,阿尔艾尔拉舒服的眯起眼,虽然父亲们和哥哥们的眼神从竹林、山洞、谷口各个方向如刀似箭的射过来,她自巍然不动,时不时的还要打个哆嗦,以显示她现在欲乘风归去飘飘似仙的舒服境界。眼力件这种东西她当然有,只是到了现在这种时候,再那么有眼色似乎也用不上了,不如抓住当下,能多享受一分就是一分。 很显然,纪浩然跟她的想法是一致的,所以虽然全身的毛发已经梳理过了一遍,但他还是无意识的梳起了第二遍,只是两泡泪怎么也忍不住,从眼眶里滴滴答答的滚下来:“傻妞,你说你不是傻的吗?” 纪浩然碎碎数落,“早上我怎么跟你说的,啊?你就出去溜达一天空爪回来,要真是牙痒痒你就哪吃哪了,你撑的什么强呢?还带回来,这么大个,你说你现在可怎么办,明天……” 视野里整个都花了,纪浩然不得已停了五指钉耙仰脸朝天,把泪水通通眨掉。 自从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已经过了十三个四时交替的日子了,也就是十三年,这十三年来,纪浩然一共生了二十六只野兽宝宝,虽然人兽殊途,可到底是从自己屁股底下下出来的崽子,眼看着养大一只就放走一只,纪浩然算是理解当年他外公的心情了,辛辛苦苦养大的宝贝,到时候就得丢出门一只,不丢都不行,怎么可能还面带微笑着说恭喜欢迎? 阿尔艾尔拉眨了眨眼,蹭上去用鼻头轻轻拱她老妈的胸膛,嘴里发出幼崽撒娇似的的含糊呜呜声。不同于哥哥们毛茸茸的身体,老妈的胸膛干干净净平平坦坦,皮肤光滑而紧绷,鼻子蹭上去感觉特别好,只有豆粒似的两颗凸起突出胸肌,阿尔艾尔拉顿了一下,恶向胆边生的撮嘴吮了一下。 山谷里的晚风陡然降了十度。 纪浩然一无所觉,只是稍微挣了一下往后退了几分,“……明天以后就你自己了,乖一点别啥都跃跃欲试,我的阿尔艾尔拉是旋风女王,不是二女郎,你给我记着点!还有你捕猎时候长点心眼,你撑得什么能啊,这么大只猪,皮又后肉还柴,你很喜欢吃吗?而且还浑身刺,万一扎着了可怎么办?感染会死豹的啊……呸呸呸,我的阿尔长命百岁!所以说,要抓就跟你……跟你金毛妈学,黄羚貘,长毛牛,又乖又温顺,一只够你吃三天……” 纪浩然絮絮叨叨,他其实也不知道阿尔艾尔拉能听懂多少,听进去多少,可他就是忍不住没完没了的说。这种自言自语的习惯是源自他多年前第一次发现居然能生崽,生的还是野兽崽子时,为了缓解自己趋于崩溃的理智的解压之法,但是时间久了,却慢慢变成了习惯,能说话,有语言,这是他生为人的特权,待在这个地方,与兽为伍,相依为命,过着原始不原始,人不人,兽不兽的生活,纪浩然怕自己忘了生为人的特权,最终也成为自然进化里,只凭本能过活的一环。 阿尔艾尔拉乖乖的听着,支着大脑袋在纪浩然怀里时不时的拱下肩膀,舔舔脖颈,老妈的味道才是真的好,比森林里肉质最鲜嫩的噗噗猪的味道还美妙,尤其是脖颈,大动脉血管就在薄薄一层的皮肤下突突的跳动着,用鼻头就能清晰的感觉到,就算不能咬一口尝一下,每天嗅到也下饭啊……可惜,以后连这么点享受都再没有了,一想到这个,阿尔艾尔拉就不甘心,仰头恶狠狠的看向山洞口,遗传自父辈的夜视双眼让她毫无障碍从昏暗中把洞口处的三只脑袋揪出来,在心里恶狠狠撕咬了一遍。 没有月光的天空,山谷里却熠熠生辉,阿尔艾尔拉用尾巴卷住纪浩然的两条腿,把它们拉出水面,一点点挪到岸上,该走了,一只白刺猪足以证明她已经成年,并且具有高超良好的足以养活自己的本事,所以离开家去独立,这是野兽的传统也是猛兽的骄傲,可是真的舍不得这个絮絮叨叨一无是处出门在外连巴掌大的小型食肉动物也敢蜂拥而来分一杯羹的笨笨的妈。最后舔了遍纪浩然裸露在兽皮服之外的皮肤,没有毛发的身体舔舐梳理起来实在是太简单也太容易,阿尔艾尔拉完成的相当迅速又不甘,因为这是父亲们的特权,她已经逾越得太多了。 静悄悄的跃出溪水里,阿尔艾尔拉一直走出很远才敢轻轻的抖毛,甩掉已经浸入毛皮深处的积水,然后,她又想起什么,落地无声的跑回去,几下撕扯,已经僵硬的白刺猪就被她撕开了肚腹,阿尔艾尔拉一爪一个塞进白刺猪肚子里的两个紫莓果扒出来,然后一一推进水中,以前爪控着在水中翻滚几下洗去血渍污渍,然后又轻轻推回纪浩然脚边。 紫莓果青色的果皮在夜色中漆黑一片,阿尔艾尔拉有点失落又觉得不甘,这是最后的惊喜,她本来还期待看到老妈料理晚餐时候大吃一惊的高兴样子,可惜…… 最后打量一遍生活了一年多的山谷,阿尔艾尔拉对着漆黑的天空扬起了脖子,无声得不舍之情喧嚣释放过后,如烟般的飘渺身形消失在喷泉广场尽头。在她身后,纪浩然不知何时睁开眼睛,这一睁就再也合不上了,一直到第二天山谷里重新迎来黎明。 第3章 未知旅程 纪浩然站在山洞里,面对着山壁。 山洞里的荧光十数年如一日的闪烁着,光线并不足以照明,而浩然,也不需要照明。他知道他面前的石壁上有什么,那是十三年来陆陆续续刻上去的二十三只狮豹,用尖锐的石头一个线条一个线条描刻上去的,它们首尾相连,最后面的一只刻得横平竖直比四不像还四不像,简直就是一堆大大小小各种长短的长方条组装出来的抽象东西,纪浩然只有在它最大的那个长方条也就是肚子的地方又加刻了欧迪两个字,以此作为标注,而最前一只阿尔艾尔拉就惟妙惟肖,纪浩然的壁画技巧在这十三年里获得长足的进步,然而,纪浩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自豪的。 那是从他身体里掉出去的肉,可他却不能一一记清楚,不管当娘还是做爹,做到这份上都够失职的了,有时候纪浩然站在山壁前时间太久,模糊的甚至觉得脑海中的那只欧迪就是这么一副条平板直的线条样子,而阿尔就是珠圆玉润的…… 从阿尔走的那晚开始,纪浩然每天后半夜凌晨三四点都会自己睁开眼睛睡醒过来,起初纪浩然以为是尿憋的或者是什么意外,但是后来浩然发现什么都不是,他就是莫名其妙的醒了,然后就再也睡不着,鬼使神差的,纪浩然爬进了山洞,回到这面石壁前,纷乱的心情才能慢慢平复下来。 以这颗星球的四季算,纪浩然在这里待了十三年;可要是把每年的日出日落当一天算,一年足足等于地球上的三年,这么算出来纪浩然自己都不敢记他到底多少岁,还能活多少年。浩然觉得也许这就是他自从阿尔艾尔拉离开后一直闷闷不得,并且老是回忆过去的原因,听说人老了,就会开始爱缅怀过去。 嗯,这可,真是一个让人高兴不起来的发现,浩然倒背着双手,顺着山洞外的绳子滑下去。 大清早,喷泉广场后的山谷之中。山岚在树梢上浮动漂游,模糊的天光,三步外的世界就是海外仙山。 “起床啦起床啦!”纪浩然顶着一双熊猫眼手持打狗棒“噼噼啪啪”的敲打着溪水的水面,溅起丈许高的“浪涛”在两岸下起一场微型瓢泼雨,把露宿水边的另外六口通通浇成落汤鸡。 没人跟他计较,阿尔艾尔拉离家还不到十天,根据过往的经验,从最大的金鬃到最小的祷祷都知道这段时间的纪浩然是完全BT的,吃饭睡觉都脱出常理,高兴烦恼也完全不能用表情分辨。眼看着三个一家之主都灰溜溜的去谷口抖毛甩水,佑佑祈祈祷祷更加不敢多言,也一个接一个爬起来低眉顺眼走开。 纪浩然手里拎着湿淋淋的打狗棒,脑袋有点转不过来。他干了一件很幼稚的事,藉此设计一个气氛很轻快的早上以证明他现在并没有七老八十,可是现在看着金鬃他们一行默默的去抖毛,他又有点发懵,好半天才意识到他以一己之力欺负完了六只重量级野兽,并且欺负的他们全无还手之力,如此骄人战果在少年人跳脱的恶作剧后是值得庆祝的,他应该满意于这个结果,于是一甩打狗棒,一道水弧在半空中映出圆月弯刀的犀利飞溅开去。 谷口甩完毛的猛兽门正一个进一个的往回走,跟浩然的圆月弯刀再次短兵相接,得,毛又湿了。 祷祷最厌恶身上沾水,偏偏这次前面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全都反应迅速,只有他站在最后被父亲兄长们把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水珠加身才反应过来,他条件反射的就想抖毛,金鬃嗷呜一声吓得他一个激灵,已经舒张开的被毛一哆嗦,毛尖上的水珠嘟碌碌的滑进毛根上去了。 那边父子兄弟间的明争暗斗纪浩然完全没看见,他忙着堆起一脸周扒皮式的不忿,手中打狗棒指天画地:“几点啦几点啦,看看天,这都什么时候啦,不干活今天吃什么啊?金鬃,你的羊呢?佑佑,你的牛呢?你们睡到太阳照屁股,想干嘛,想干嘛?还以为阿尔在的时候吗,一个一个都支使她当小工……日子不过啦?饭不吃啦?都辟谷羽化等着当神仙啊?!” 如果佑佑祈祈和祷祷能说出话,现在一定会大呼冤枉,谁敢去瞎指挥他老妈的心头肉“旋风女王”啊,等着被老妈炮轰吗?尤其是祷祷,作为全家除了阿尔之外辈分最小的一只,明明是他一天照着三顿饭的被阿尔小丫头折磨才对嘛,敢不遵命?阿尔往老妈跟全蔫蔫的那么一趴,老妈马上就跟金鬃父亲跳脚,连锁反应的最后一环当然就是他挨金鬃的尾巴抽…… 因为都是老生常谈了,所以虽然金鬃他们还是不明白羽化成仙辟谷这几个词的局部意思是个什么意思,但是这话的整体意思他非常明白,当下,十二只眼睛齐刷刷的看向经过一周多也只吃掉半个身体的白刺猪。 纪浩然立马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冲过去扎手扎脚挡住他的猪,“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那是我的,谁也不许动,谁也不许动!!!” 自然,是没人敢动的,然而纪浩然还不放心,张着手往后退了两步,眼睛警惕的盯着面前的六只猛兽,大喊一声,“那还看什么看!” 山谷里猛兽妖邪无颜色,从金毛的金鬃到黑毛的祷祷,瞬间化身流光消失无影踪。 确定他们全都穿过死亡广场出门了,纪浩然才一屁股坐到地上来,伸手捂住了鼻子。一秒钟前的精神抖擞也在这一瞬间消失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数日睡眠不足的疲惫。 猪肉已经开始发臭了,亏得金鬃他们始终没有瓜分来吃,由着浩然把浪费进行到底。 没什么胃口,纪浩然就没去动那块肉,他已经想好了,臭就臭了,大不了明天挖坑埋起来,反正这是阿尔留给他的,就算埋起来也是他自己的,坚决不送人! 想起阿尔,纪浩然忍不住的又开始心气不顺,忍不住趴在水边,溪水如镜,照出一个黑黑瘦瘦,肌肉紧实的简直能泛出亮光的年轻人,连眼神黑黑亮亮,纪浩然一时兴起,站起来扭腰攒拳摆了好几个健美先生的POSS。 起码身体是年轻的,但是转念纪浩然又颓了,难道是心老了?! 这可真不是个好结论。 日子就这么平淡如水的一天过掉一天,纪浩然陷进不断发现自己老了然后又不断找出事实证明自己还很年轻的怪圈中,日子很是纠结。 然后,不知道那一天,这种小鼻子小眼的纠结自己就消失不见了,偶尔虽然还会因为回到山洞,看见山壁上的笔画而消沉一阵子,但是比起之前整天整天的心不在焉,大段大段的发呆空白,毕竟是好了很多。 纪浩然真心觉得这样就算正常了,也许再挑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做个结结实实的爱,再怀上一只一个月就能见光的崽儿,他的生活就能彻底回到正轨,可是没想到,意外来的措手不及。 这一次,莫名其妙的金鬃。金鬃发疯了。 金鬃在一个暮色西陲的傍晚疯冲回山谷,在纪浩然完全来不及反应的极短时间内砸碎了山谷内外纪浩然这些年置办下的一切家当,包括喝水的竹筒,捕鱼的腾网,他甚至用尾巴把晾肉的竹架子抽成一块一块的竹板,再用尾巴扫下石涧的无底洞,他像台风过境一样大肆扫荡破坏了山洞里所有纪浩然生活过的痕迹,要不是佑佑拼死护着,连纪浩然特别珍惜的那只篮改陶筐都差点粉身碎骨。 纪浩然完全傻掉了,朝夕相处了十三年,这是从来没有的事。 等到纪浩然从傻子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已经错过了发飙的最佳时机,白底和黑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他们两个的行为比照金鬃明显有逻辑的多,他们俩,开始收拾东西。 石斧,火镰,点火草,盐巴之类的东西装进一块兽皮里包裹上,四只爪子的拨弄是没法把兽皮包袱严严实实的收好的,纪浩然一头雾水的接过去手,然后看着黑地把打好的包裹放进石洞里某个好像他很熟悉的位置去。 纪浩然忽然想起十二年前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是在山洞里的那个位置拿到这些生活必须品的。 纪浩然觉得他有点明白了,然后,山洞里收拾好之后,金鬃他们带着浩然回到了森林中的鸳鸯湖边。这些年纪浩然每年都会来这里小住一段时间,过来煮盐,果然黑地再次开始收拾东西的行为,再由浩然打包之后各归各位。 纪浩然觉得他有点明白了。 当年他们从一个未知的地方搬到这里,路上捡到了他,然后他们一路前进到这个明显有“人”曾经住过的地方,浩然有点兴奋,他有个预感,那个未知的来处也许是一个更多“人”聚居的地方。 在浩然的兴奋期待中,他们终于开始了往回跋涉的迁徙之旅。 十三年前,金鬃背着纪浩然从这个方向来,那时候他们一家子人还只是三加一;十三年后,金鬃背着浩然,背后跟着他们的孩子又顺着这条路往回走——唔,他们的队伍已经壮大到六加一了。 第4章 谜(一) 迁徙的路,并不陌生,与之前雷厉风行的启程完全迥异,金鬃发起率领的行程并不匆忙,至少纪浩然骑在金鬃背上,还能东张西望一心二用。 一天前,他们才从森林里走出来,现在正漫步在一望无际的平坦荒原上,荒原上没有高大的树木,只有一人高的蒿草随风倒伏,一荡一漾,左右翼偏后三四十米,是拉成迢迢相望散兵队列的白底黑地佑佑祈祈还有祷祷,纪浩然居高临下,能看到他们半隐在蒿草中的身体。 这是他的家,也可以说是家族,纪浩然傻乎乎的看了一会,没留意自己嘴角弯出一个温柔的弧。 很多年前,他就从这个方向骑着金鬃来。那时候他初入贵境,就被迫与野兽为伍,每天里连汗毛都根根立,唯恐哪天兽大爷肚子饿了就把他顺嘴叼去填了饥荒,日子过得有今天没明天。而现在,纪浩然已经不会去想这些杞人忧天的东西了,这里不是他以前的那个世界,闲没事还能吃饱了坐电脑前琢磨个精神生活富不富足,空不空虚,在这里,在他屁股底下金鬃脚下,这是一个原始的世界,所有的生活都回归了最原始的需求,衣食、住行……然而这些他从来都没用他操过心,饿了有肉吃,渴了有水喝,胃口不好还有新鲜的果子带着露水放到他枕头边,一睁眼就能看得见;心情不好还可以把毛长齿利爪尖的野兽当绒毛玩具捶打泄愤,饱暖之余还能三不五时的满足下yin欲,纪浩然很知足。 所以现在,就算纪浩然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要去往何方,也完全没有担心,金鬃走,他就稳稳得骑着金鬃由着他带着走,行程并不着急,以浩然目测的估计,大约平稳的维持在一小时六公里的步行速度上,不过金鬃他们的体力相当牛叉,可以从早走到晚,持续不停歇。 几天之后的早晨,纪浩然在清早起身的时候发现遥远的天边隐隐冒出一条连绵不绝的不规则曲线,经过小半天的眯眼观望,在排除了诸如海市蜃楼之类的幻境之后,纪浩然有八成的把握那是蓝色的天与绿色的原野之间分界线。 望山跑死马,纪浩然凭感觉就觉得,那个天与地的边角,就凭他们目前的速度,没有三两天不可能到达。 有点迷惑,纪浩然转头打量身周,这一片的荒草因为他们的露营已经被压得全部趴地,现出一小片草窠,草窠边一只血液还没来得及凝固的黄羚貘,不知道是谁起早打回来的。 纪浩然叫了一声,草窠边的荒草一阵摇晃后现出一颗大好的金色头颅,后面连着颀长健硕的身躯,浩然揪着来兽的鬃毛站起身伸懒腰兼东张西望,诧异:“佑佑?怎么是你,你爹呢?” 改名佑佑的大儿子从喉咙里发出又轻又糯的呜呜声,声线九曲十八弯。 纪浩然呵呵笑,道歉,“啊,爸错了,佑佑乖儿早上好,来,嗯亲个脸……嗯,来,现在告诉老妈,你爹呢……” 自从知道肉肉欧迪都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纪浩然就没法再坦然的管金毛儿子叫肉肉了,原始世界,弱肉强食,给儿子取名叫肉肉,彩头实在不好。纪浩然顺着谐音给儿子改了名字叫佑佑,索性儿子不识字,也不会拼音,卷着舌头混叫一段时间,也就适应了。 根本就没意识到被改名了或者说意识了也没办法发表反对意见的佑佑叽里咕噜节奏超快的呜了一阵,末了向着左右各一扬头,转回来一脸期待的看着纪浩然。 浩然扶额叹气,两手左右张开平举往佑佑最后扬头的方向,“到底哪边?” 佑佑往左看了一眼,很快又往右斜了下眼。 “先去那边,然后又去了这边?”浩然顺着他眼睛斜的顺序依次抬胳膊。 佑佑“呜——”给浩然拱了个屁股墩儿。 纪浩然屁股一落地佑佑就傻眼了,睖睁着一双大眼睛傻愣愣的瞪着浩然,倏地又硬又直的尾巴猛的垂下来,紧紧夹在两条后腿间,把本来也猝不及防的纪浩然看得又好气是又好笑,佯怒叱道,“反了你了啊……” 说完扯着他颈下细毛站起身。 脖颈下方的被毛又细又软,纪浩然这一把揪得毫不客气,站起来时佑佑已经疼得龇牙咧嘴。 浩然本来是笑闹着出出气,这么一来又心疼了,五指弯曲很体贴的凑上去挠了两挠,又梳了两梳,然后趴上去仔细查看后松一口气,“吹吹不疼,没掉毛……咝——” 声音拉长成疑惑,仰头,纪浩然眉头皱起,“佑佑你是不是长个了?” 没有尺子,这个疑问一直到他们再次上路,纪浩然也没有得到解答,连带的,也忘了去问金鬃一大早的失踪是去忙活什么了。 到了中午,太阳变得大了起来,荒原上无遮无拦,地表的温度越来越高,浩然被晒得昏昏沉沉,金鬃熟门熟路的找到隐藏在蒿草中的隐秘暗河,这些溪流似的水源都是雨季之后的产物,很浅的一层,紧贴地表,静静流淌,无声无息,在水里和岸边都长着芦苇似的的植物,密密的覆住浅浅的水面,保护着水分尽可能的不被日光蒸发。 金鬃一脚重重的踩下去,溅起细碎的水光,在身周围的空气迅速气话,带走打量的热能,浩然才感觉到清凉。这样趟着水走上一段,身体周围清清爽爽的,人也恢复精神,于是一大早的疑惑不知不觉又被纪浩然拈了起来。 很早以前,纪浩然没有关注过佑佑祈祈祷祷长个子的问题,不是说不经心,对儿子们的成长完全无视,而是在浩然的认识里,长个子这个事情,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谁也都拿它没办法,这玩意不像欧迪当初恐高,可以用饥饿压迫;也不像阿尔艾尔拉学习捕猎技巧,多看多学就能有用。长个子这种事并不依赖外物意志而转变,所以不论是佑佑的三段式爆米花膨胀式生长法,还是欧迪的日复一日循序渐进式生长法,纪浩然都没怎么留心,这是自然规律,他可以不懂,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事实就是那么存在着的,由不得纪浩然看不见不承认。 可是后来,还是发生了让纪浩然不得不注意,不得不正视承认的事情。 这件事,发生在祈祈和祷祷出生之后。 祈祈出生的时候通体周身纯白,祷祷纯黑,有之前的孩儿们打底,就算纪浩然再怎么饱受惊吓,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个才是白底和黑地的纯种,本来这种事也没什么,若说有点不同,那大概就是祈祈和祷祷在年龄上的差距比较小,他们俩大概也就是半岁的差距,地球上的半岁…… 刚出生的祈祈比一根中指长不了多少,也粗不了多少,薄的跟水晶虾饺皮一样的透明皮肤,里面包着青青紫紫的血管,就这么一截肉虫子似的小东西,还会发出哼唧哼唧的叫声,就是声音太小了,要不是浩然之前有经验,一定听不到那呜呜咽咽的叫声,也难怪会被当成一泡屎,撅撅屁股就拉出来了……纪浩然非常清楚的记得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佑佑。 到了祷祷出生,纪浩然很是板了自己一把,才没有下意识的再去看一眼佑佑,纪浩然一直都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的一个下意识行为记忆犹新,直到后来,当祈祈和祷祷在成长方式上表现出迥异于欧迪的过程,纪浩然才模模糊糊的意识到,也许在那时候,他就已经潜意识里认识到,祈祈和祷祷是跟欧迪不同的,而跟佑佑相似的。 不过在那时候,纪浩然还没把佑佑的身高体型当成晴雨表一样关注。 浩然第一次认真注意到这种变化,发生在祈祈和祷祷第一次大变身的时候。那时,祈祈九个月大了,祷祷才三个月。水晶饺子似的的皮肤外长了一层浅浅淡淡的绒毛,哥俩个除了颜色不一,体型完全无差别,充其量也就是两只毛毛虫,就是这两只毛毛虫,不仅不招人厌恶,还非常的讨人喜欢,纪浩然简直把小哥俩疼到心坎去了,因为个头小,只有巴掌大,纪浩然完全可以左边肩膀趴一只,右边肩膀坐一条,各自分出一绺头发给它们玩去,那就连安全带都齐活了,纪浩然喜欢得是走到哪带到哪。 这种喜欢,最终酿成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悲剧…… 或者说,一场事故…… 第5章 谜(二) 平心而论,那是纪浩然在这个世界受得严重的唯一一次外伤——磕掉了六分之一门牙…… 肩膀上两只黄瓜连眨眼的功夫都没用就突然变成冬瓜,纪浩然这些年被养得身娇肉贵的,哪里承受得了,直接就五体投地趴了出去,两个毛茸茸的团子也跟着他摔了出去,但是那俩团子明显比纪浩然的应变能力高出不是一个段次,落地之后一个翻滚,蹦起来的时候精神抖数的。 前方冲出来一个金影,把正要凑到纪浩然身边一黑一白两只团子拍出几丈远,紧张的围着浩然打转哀叫。 纪浩然捂着磕木了的嘴巴半天没换过来气,结结实实铺地上的时候的确是摔的哪里都疼,但是纪浩然倒真没觉得自己能有什么大事,起来一检查,除了撑地的手肘膝盖有两块蹭破的皮,别的都还好,所以纪浩然站起来扑棱扑棱土,一抬头——愣了。 来者满身大汗,浑身上下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原本蓬松的长毛打着绺子,看起来又狼狈又悲惨,而且身体形状整个缩水,感觉就像凭空瘦了一圈似的,以至于纪浩然明明在刚刚一照面就已经认出这是他的佑佑儿子,可是现在莫名的愣是不敢张嘴,不敢叫人,因为面前这个狼狈的家伙,给纪浩然的感觉总有点似是而非。 当然了,这种似是而非是很容易验证的,但是再后来,纪浩然非常清楚的发现,呃,已经成年的佑佑的身高不是看起来缩水了,它是真的居然缩水了…… 原本纪浩然站起来脑门是正好顶着佑佑和金鬃的颈窝,但是现在跟金鬃的比例关系没有变化,佑佑那却对不上号了,到底是金鬃长了还是佑佑矬了还是他自己长个了? 这是个问题…… 几天之后,当金鬃和佑佑的身体体型再次恢复一致,纪浩然第一时间发现这爷俩又平均了,除了……嗯佑佑看起来有点狼狈,好像刚刚被修理了一场似的。 晚上吃完饭纪浩然偷偷问了佑佑,得到的回答是一个大屁股,佑佑一听完纪浩然的“你爹揍你啦”的问题就扭头转身面壁去了,纪浩然愣了半晌脑门里就冒出一个词“丫这是害羞了么?” 可是以前,当着浩然的面,金鬃把佑佑揍成滚地葫芦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啊,这是长大了知道要面子了?青春期了?纪浩然摇着脑袋走了。 有时候心里一动不需要什么道理的,何况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个讲得通道理的地方,纪浩然能做的就是接受,然后努力消化,至于理解?还是算了。 纪浩然毫无道理的将金鬃,佑佑的身高体型和祈祈祷祷的一步步长大联系在一起,还真给他发现了异样。 那是在祈祈祷祷从松狮似的毛团子,变成小牛犊子的那天。有一有二,再加上纪浩然的联想,纪浩然这回总算既没吓到,也没摔倒,表现很良好的去找佑佑,身高比对又出了问题,佑佑又矮了,纪浩然就把佑佑拉到山谷底下一棵标了记号的树下,比对之后纪浩然发现这次,佑佑这次矮下去差不多一个巴掌,十几二十公分的样子,整个身体看起来居然有了几分秀气的感觉。 晚上金鬃回到家,这种比较就更明显了,站在高大威猛的金鬃面前,纪浩然终于找到“啊,这才是父子啊……”的感觉。 然后又过了几天,这种秀气的感觉才消失,但是当天晚上,纪浩然就发现金鬃和佑佑的身体又二一添作五了。 金鬃,佑佑,祈祈,祷祷。 纪浩然深刻的意识到他们四个之间一定是有着某些他还不明白的成长关系的,那种感觉就好像,祈祈祷祷每次长的个子抽条的身段,都是从金鬃和佑佑身上分过去的,就好像一堆水果,金鬃和佑佑一人五个,当佑佑从他自己的那堆里给祈祈祷祷各分一个之后,金鬃就会从他自己的那五个里也分出一个再给佑佑一样。 这种比喻很好笑,但是纪浩然真心觉得这么比较真的很直观。尤其,当后来祈祈和祷祷最后一次成型似的长大,佑佑不只是身高缩水,连身上的鬃毛都短了一截,纪浩然益发的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不过,那次长大之后,祈祈和祷祷就大病了一场,纪浩然吓得够呛,因为在祈祈和祷祷趴下之后,好像传染似的,先是佑佑,接着金鬃,到最后连白底黑地都病得蔫蔫的,一家六口萎顿在纪浩然身边,差点没急死他。 好在,一天之后,白底黑地就能勉强站起来了,接着是金鬃,然后是佑佑,最后是祈祈和祷祷。 这次全家集体“感冒”,是纪浩然来到这个世界,除开头一晚的黑森林惊魂之后最为焦躁不安的一晚。 也许刚来的那一晚他还能抱着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壮烈悲情,心中的难过没有那么深刻;可是这一晚,纪浩然彻夜不眠的听着六个和他最亲密的,相依为命的猛兽在耳边发出的断续呻吟,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了——这个世界危机处处,可是他已经明显被养刁养傻养退化了。 记得小时候上学,春秋进山游都会三不五时传来有同学被蛇咬的噩耗,可是纪浩然在这么原始的世界生活了十几年,别说蛇咬了,他根本是连被荆棘划伤的时候都没有过…… 有些事不能想,有些比不能对,后来,在祈祈和祷祷都长大到了可以跟着父亲哥哥独自出门狩猎养家活口之后,又过了很久,纪浩然才模糊的想起,之前佑佑最后一次在鸳鸯湖边跟剑龙战斗时的那次长大,之后,这种全家集体式的感冒也发生过一次。 印证,对比,联想,这是纪浩然了解这个世界的唯一方式,而把回忆从记忆的片段中拔出来,纪浩然百思不解,难道现在这是要三次进化了? 没过几天,答案自己蹦了出来。 浩然一直记得,他在来到这片土地之前,经过一条河宽阔,宽阔的需要金鬃他们全力以赴游一整天才能泅过的大河。 后来纪浩然一直觉得可能金鬃他们过得不是河,而是一个海峡也说不定,可惜年代实在太久远了,他们在河边又经历过一场危机存亡的厮杀,以至于纪浩然现在想回忆那个河水到底是咸的还是淡的,脑袋里能挖出来的记忆就只有深入骨髓的疲惫,还有始终没见到真凶,却被追得屁股尿流的那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觉。 而这一次,当全家人一起来到这条留给纪浩然的记忆根本就说不上好与坏的大河岸边的时候,纪浩然终于有机会好好看看这条河了,烟波浩渺?一望无垠? 纪浩然根本就找不到词来形容,河面宽阔的看不到边际,倒是有水鸟在水面盘旋飞舞,倏然来去,时而像海鸥那样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半晌嘴巴鼓鼓的冲出水面,起飞姿势潇洒曼妙。 不过这种潇洒,有时候也会碰壁。 一条似箭鱼又像海豚一样的水生东西,偶尔会在水鸟盘旋的时候猛然间从水里飞起来,像高射炮似的在半空中把水鸟吞下肚子去,暴露在阳光下的白牙亮闪闪的,闪着让人齿冷牙酸的寒光。纪浩然后脖颈一阵发凉,他想起来了,当年他在岸边跟金鬃闹别扭,可不就是被这种东西偷袭过,要不是黑地将他撞开……纪浩然情不自禁的哆嗦了。 水边休整一夜,纪浩然坐下来强势的命令祈祈祷祷去河边放倒一棵大树,回来做了一顿丰盛的,足够全家人吃饱喝足的烤肉大餐。 按照地球的年份计算,纪浩然只要每次一想起自己的实际年龄已经六十开外就觉得不可思议,并且庆幸,可是现在面对这条河,纪浩然还是无可抑制的肝颤,金鬃白底黑地可也都老大不小了啊……佑佑祈祈祷祷可从来都是陆地生物啊,到底会不会游泳?能不能游过海峡,纪浩然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据说所有胎生动物在胚胎发育初期都是长着腮和尾巴的,以纪念陆生动物从海洋进化而来的原始神迹。纪浩然现在只能祈祷,在这个陌生的星球上,生命进化也能遵循这样的轨迹。 祈祷一整晚,第二天的行程,纪浩然悲催的被扔下了。 随同被遗弃的还有祈祈,纪浩然脑门上全都是青筋,可是架不住祈祈在背后拽着他不让走,金鬃和佑佑又根本不让他上身,就那么在纪浩然声嘶力竭的喝骂中头也不回的潜入水中。 值得庆幸,看佑佑和祷祷的入水姿势,水性居然还不赖,于是纪浩然松了下一口气,继续唠唠叨叨比中指生气去了。 等到纪浩然过去到对岸,时间已经是二十天之后了。 河对岸的尸骨堆积如山…… 第6章 谜(三) …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生活了快四十年,纪浩然还是第一次从心里生出,寂寞,孤单的感觉。 河对岸是有不知名但巨大的危险,所以金鬃他们过河才没有带上他,这是独自留下在河边,平心静气之后,纪浩然很容易就想到这个理由,可是虽然身边还有祈祈贴身保护着,看起来就跟以前生活在山谷中的模式没什么两样,纪浩然仍然没法平静,那里有危险,浩然还能回忆起当年,这跟他们生活在山谷里,金鬃他们出谷去狩猎捕食的感觉完全部一样。 每天每天提心吊胆的过,纪浩然常常望着河面发呆,河道太宽了,极目远眺,只能看间天边的水汽蒸腾,氤氲了水天的边界,其他的,纪浩然什么也看不到。 “祈祈,你说,你爸和你哥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啊……”纪浩然叹了口气,换个姿势趴着继续目不转睛。 祈祈呜了一声:祷祷是我弟,不是我哥…… 纪浩然再换个姿势,翻过身两眼朝天,默默出神。 出于安全的考虑,他们现在退离了河边三十来米,纪浩然找了个比周围地势高上两米多的土包趴着,这位置能让他看得更远,可是已经五天了,河面上一点动静也没有。 没有动静,纪浩然只能按捺着精神继续等,这一等,就是半个月。 这天一大早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纪浩然被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吵醒,这些天纪浩然晚上睡不着白天吃不香,体能流失非常严重,现在听见水声,明知道一定是金鬃他们回来了,却是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挣扎了一会,不知怎么的,居然又睡着了。这一觉居然睡得死沉死沉,等他再醒来,时间已经从一大早,直接过渡到夜色沉沉的晚上。 河水奔腾,滔滔不息。 纪浩然依稀记得早上有人回来了,于是扭头张望,视野里惯常黑漆漆的夜色居然渡着一层诡异的绿光,纪浩然吓了一跳,甩了甩脑袋又揉了一阵眼睛。 再睁开,绿光还在,铺天盖地的,纪浩然目瞪口呆。好在这时候,一对更绿更明亮的荧光出现在他眼前,纪浩然傻乎乎的与之对视了足有三十秒,才反应过来这是金鬃的眼睛。纪浩然嗷一声扑上去,眼泪稀里哗啦的往下掉。 绿光消失了,眼前一片模糊,纪浩然激动的不能自已,蓦地一声咕咚,华丽丽的从纪浩然的肚子里传出来,响亮至极。 呃…… 抱着的金鬃脑袋又是甩又是晃,口里发出愤怒的呜呜声,纪浩然转着脖子,听见祈祈低低的很委屈的叫,一边压低身体,两只前爪踏着地面做着圆周运动的往后退…… 经验是个很重要的东西,三十年前纪浩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现在么…… 纪浩然猛的往前一扑,堪堪抓住金鬃的尾巴,死命把他往后拽:“别,别,跟祈祈没关系,是我睡过头啦……” 金鬃爪子向前,纪浩然身体都被他拽歪了,闻声扭头回来,很低的:“呜?” 纪浩然猛点头,“真的,真的,跟祈祈没关系,你一回来我不是高兴么,睡得实了忘了吃饭啦,不是祈祈,真的……” 纪浩然着急忙慌的解释,脸上也摆出最最诚恳的表情,终于看到金鬃龇起的獠牙又被嘴唇包了回去,这才松了口气。然后,纪浩然傻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居然看见了金鬃……龇牙?! 这问题太惊悚了,纪浩然马上转头四顾,天空黑漆漆的,没有星辰没有月亮,纪浩然低头,河岸边的沙子又细又白,河卵石圆鼓溜溜,再往远处看,河面上起了一层薄薄的细雾,烟波浩淼…… 纪浩然一屁股坐回地上,这是怎么回事啊? 好像八百度的近视刚刚做完了激光手术,可是纪浩然以前不近视,于是现在这是成远视了? 纪浩然马上抬起自己的巴掌,五指摊开伸到眼前,掌心里的事业线生命线财运线条条清晰,纪浩然彻底傻了。 其实这个问题,在白天更加清晰。 纪浩然能看见三公里外远处的森林边缘,在密密的树丛后一探脖就销声匿迹的大耳朵狐兔……不仅如此,在视线范围以外的地方,纪浩然总觉得自己听见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这种声音无时无刻不在他耳朵里想起,纪浩然万般无奈,只好调动全部精气神却对这股已经严重骚扰到他的声音进行跟踪定位,最后发现这声音是从脚下的沙地——下面,传上来的。 纪浩然当机立断趴下开挖,十分钟后,一个有着四只爪子,身上背着一个不太标准的八角盒子的小东西被他从沙地底下挖了出来。 好像打开了一个盒子,接二连三的四爪背壳东西从沙坑里连三赶四爬出来。 纪浩然惊叫一声,“哎呀我的妈呀,小王八孵出来了……” 孵出来的小王八排出一列纵队,从沙滩一直延伸进水中,虽然有点歪扭,纪浩然还是看呆了眼。 整修用了三天,不是浩然,而是回来的金鬃和佑佑。 河对岸的确是一场恶战,战况的激烈纪浩然无缘看见,但是金鬃和佑佑身上大大小小数不过来的伤口全都是那场大战留下的证据,金鬃威风凛凛的耳朵甚至被咬了对穿,背起来的时候能透过细细的光斑…… 三天里祈祈片刻不得闲的往返于河边和森林里,带回各种各样的猎物,大小不拘,孕崽儿不拘,这种捕杀猎物的方式完全破坏了纪浩然几十年的印象,但是纪浩然相信这一定是暂时的。唯一的不解就是,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那一天他们渡河,仍然是金鬃背着浩然,佑佑和祈祈左右陪护,浮在水面虽然还有一丝紧张,但是几十年的共同生活,印记是刻在骨子里的,纪浩然发现他现在的所有紧张情绪都是来自于精神上的,而他的身体,骑在金鬃背上却很放松,好像身体自己会判断,什么值得信任。 这是一件好事,因为纪浩然记得当年他第一次渡河的时候,上岸以后身体完全瘫掉了,动也不能动;但这同时也是一件坏事,因为纪浩然在水里泡了一天,上了水边还能直接爬起身,精神头十足的四处张望。 这一望,就看到了遍地死尸。 是——死尸。 岸边,离水大概一百多米的地方,绵延不绝的尸体聚起一道特殊的河堤,因为天气炎热,已经开始腐坏,空气中充满了让人恶心的难闻气味,纪浩然胃里气血一阵阵翻涌,要不是在水里泡了一天,肚子里一点食物都没有,纪浩然一定会吐得翻江倒海,可是现在,酸性的胃液只能涌到喉咙,就被他死死压制锁在嗓子眼。 那个让他做了几年的噩梦,始终记忆犹新的暗夜魔鬼,此刻终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纪浩然不是没见过尸体,这些年他处理过的猎物成百上千,可是那些都是四条腿的动物,或者两条腿的扁毛畜生,纪浩然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能在这个世界看到……人类的尸体。 有着细瘦的跟柴火杆似的的纤细四肢,大大的圆圆的脑袋上五官全乎,被细细的脖颈连接在躯干上,光溜溜没有被毛的皮肤,两腿间还有一嘟噜软肉…… 除了身高不足纪浩然的腰杆,这……这些家伙简直就是人啊。 这里是丛林,这里是弱肉强食的世界,这里是原始的自然法则优胜劣汰最为盛行也是唯一盛行的世界! 纪浩然一个劲的告诉自己这没什么,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可是…… 纪浩然一翻身爬上金鬃的脊背,两手死死捂住眼睛,“我们走,带我走,求你了,坚持下,咱们赶紧……” 金鬃已经很累了,一整天的泅水,几天前不眠不休的整日厮杀,但是现在,看着纪浩然的泪水从捂着眼睛的指缝里透出来,他已经透支到极限的身体不知从哪又冒出一股力气,载着纪浩然抬腿便走。周围已经累得不成狮豹形的白底黑地佑佑祈祈祷祷,也跟着逐一站起,抖着软掉的四肢面前跟上。 奔跑速度并不快,纪浩然能从迎面打在脸上的风力判断出来。他知道金鬃已经极限了,这个世界一副修罗炼狱场的样子,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一定是金鬃不想让他再冒险,才带着一家大小遇险渡河过来厮杀:他把危机都铲除了才让我过来,这番维护,难道还不值得我克服一下心结?! 想到这里,纪浩然颤巍巍的放下捂眼睛的手掌,他强迫自己睁大眼睛,往地下去看…… 这一看—— “——咦?” 纪浩然伸手揪住金鬃的鬃毛,“停下,停下,等等……” 金鬃不明所以,但是听话的停了下来。 像小矮人似的的类人生物尸体上,每一具都握着一把大概一尺见长的小剑,也就是这把小剑,让纪浩然之前把他们当成了会使用工具的人……可是现在…… 纪浩然从金鬃背上爬下来,走到跟前拿脚踢了踢…… 我靠!!!! 哪里是剑,那分明是一根超长BT发育的指骨!!! 暴露在身体组织皮肤外的指骨发育成畸形的骨刺,朝外的尖端演变成螺旋形,顶端锋利尖锐,纪浩然恍然大悟金鬃的耳朵眼是从哪儿来的了…… 第7章 谜(四) … 只要不是人,这就好办了。纪浩然瞬间原地满状态复活,四处张望找到一个周围方圆十丈都没有怪物尸体的地方坐了,冲金鬃他们招手,“都过来吧,不走啦,休息!” 金鬃被纪浩然这比朝令夕改还无厘头的命令雾水满头,但是他实在太累了,基于老婆大人的命令是必须要执行的,如果老婆出尔反尔,以惟命是从为行为准则是金鬃的座右铭,金鬃毫无疑义的飘过去,一扑扎倒直接扑街。 后面跟的白底黑地佑佑祈祈祷祷跟下饺子似的,接二连三卧倒,在纪浩然身边隐隐围成一个圈。 这些年来,纪浩然跟这金鬃出门捕猎太晚不回家直接露宿荒郊也不是一次两次,纪浩然惊奇的发现这还是第一次,举家卧倒,连个放哨的都没留。一家七口满打满算,还剩了一口人气的居然是他自己,这可真是个奇迹。 可是转念一想,纪浩然不得不动容了,他们这些天得有多累啊……想起上岸时候,岸边那道生命筑起的河堤有些地方还趟着新鲜的血液,可想而知金鬃在回去接他的时候,这边的战斗压根就没有完结,也许金鬃是看着这边的怪物不多了,所以才带着佑佑回去的,而这些天,白底黑地跟祷祷就一直在这边不眠不休…… 三大三小无差别累到昏睡,纪浩然的眼睛一圈一圈转着看,看来看去心中猛然一动,视线凝固在祈祈身上。 这儿子在河那边养精蓄锐二十来天,渡个河就累得腿肚子攥筋,连睡起觉来小腿都一抽一抽的,纪浩然猛然明白过来,难怪留在河那边保护他的是祈祈,合着这小子体能也太菜了啊…… 纪浩然好笑又好气,但是攥攥拳头又甩甩肩,唔,好像还有点力气哈,纪浩然挪近过去搬起祈祈抽筋的前爪。 第二天一早纪浩然简直希望两条胳膊赶紧被人砍了去得了,酸软无力,抬都抬不起来。他前一晚给祈祈按摩完,想着做人老爸的也不能太厚此薄彼了,须知宠一个冷一个是多少社会问题的缘由啊,再加上这会叫的孩子有糖吃,这不会叫的孩子也不能就无视了不是?于是趁着有点力气又给佑佑祷祷捏了一气;后来又想起金鬃白底黑地这么多年的倾力维护,而自己却从没为他们做过什么,于是圣母心蓬蓬勃勃…… 看着别人生龙活虎精神大振,纪浩然心里极度扭曲了。 这种扭曲,在早上吃东西的时候悍然发作到最高峰。 野兽,吃东西,历来都是两只前爪按住地上的食物,脑袋直接伸过去撕扯,我们的纪浩然作为万物之灵,吃相当然不能就这么野蛮,可是现在浩然的胳膊罢工了,于是这顿饭纪浩然吃得极度痛苦。 趴在地上直接咬是万万不能,且不说纪浩然现在的状况他那两根胳膊也按不住什么东西,就算能,滚了一地沙子的食物他也咽不下去肚。 这边纪浩然对着一块肉抓耳挠腮,那边黑地三下五除二搞定了早餐,视线理所当然的黏糊到浩然身上,几秒钟的观察后,聪明的黑地马上从纪浩然的犹豫不决中发现了问题关键所在…… “给我滚蛋……”纪浩然一脚把黑地蹬了个倒仰。 我的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一闪而过的念头完全来不及进入状态,纪浩然一眼看见掉在地上灰扑扑沾了均匀沙粒的早餐肉,“混蛋混蛋混蛋,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在地上吃啦,全是泥,全是土,你当我是你吗?!” 早餐事件最后以黑地撒开四蹄飞奔进森林给纪浩然采来野果子完结,不过在黑地掉头往森里飞奔的时候,某个胡乱发脾气的家伙正啪嗒啪嗒狠拍自家脑门碎碎念:“这起床气也是病啊,就算别人不能治,自己也得自制啊!!!” 早起吃饱喝足,原本纪浩然以为这就应该继续出发了吧?不成想这些吃完饭的家伙居然原地一趴,再次全队休整了,纪浩然的脑门上一把一把的问号:之前砸锅卖铁破釜沉舟的祸害完了他们山谷里的家,现在又不紧不慢了,难道那个目的地就是这里吗?纪浩然迟钝的开始仔细打量这里。 眼前是绵延出好几里的尸体长堤,脚下是零星散粒的尸块,空气里一直漂浮着令人脑瓜仁子都肝颤的腐臭尸气,纪浩然看着看着花容失色:“难道这里就是他们的终极目的地?!” 是么?当然不是,纪浩然很快发现金鬃他们待在这里也是心不在焉。 白天的时候,他们可以不吃不动坚持整个白天的趴在地上,维持着一个警惕的姿势盯着河这边的密林,两两之间,间隔里许,一段极长河道就这样被他们完全监控起来,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到了晚上,这种目光的盯视就变成了六个家伙接力似的的长嚎,你方唱罢他续起,彻夜不断。 这不像是扎营,倒像是约好了不见不散似的在这里等着什么人。 几天之后,这个约会的另一个赴会者姗姗来迟,而纪浩然在看到它的第一时间一屁股做到沙地里,站也站不起来。 那是一只一眼看过去,就能判断出行将就木的老年金鬃!他身上曾经灿亮的金色鬃毛现在已经完全失去那种耀眼的光泽,变得干枯似稻草,凌凌乱乱的披在身上,虽然高大颀长的身体没有缩水,可是他的步伐是那么的踉跄,踉跄的好像支撑自己的身体都是很大的困难。以至于他每走出一步,胸膛里都会爆发出急促的起伏,好像随时都会颓然趴倒。然而就算是虚弱成这样,他的背上仍然固执的背着一个人。 那个人看起来也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趴在老金毛身上手脚都垂下来,随着走动很轻微的摆动。纪浩然觉得可能已经完全死掉了,反正从这只老金毛丛密林里走出来,一直走到河边这么一段路,他都没有动弹一下,直到两相距离离得近了以后,纪浩然才看到那个人哪里是趴在老金毛身上,他根本是已经死掉了,连趴在金毛身上都没有,他是被藤条缠了几圈,囫囵着被捆在老金毛背上的,藤条的两头兜回来,被老金毛紧紧的咬在嘴里,粗壮的藤条挡着,磨损着他的嘴角,老金毛的嘴巴闭不上,唾液混着血水,从他溃烂的嘴角一直流出来,黄黄白白红红的颜色染湿了从颈下一直的前爪爪子之前全部的皮毛。 纪浩然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紧接着又捂住嘴巴,这是一只风中残年的猛兽,也许他也有过长啸山林,丛林为王的时候,可是现在他的眼睛已经浑浊了,他的爪子也秃了,可就算是这样,他一步一步也竭尽全力走得稳稳的,好像怕颠了磕了他背上那个再也醒不过来的人…… 这……就是他的未来吗?纪浩然紧紧盯着金鬃,泪流满面,未来就是在他自己生命终结的时候,有金鬃背着他,跨越千山万水十万里河山回到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吗? 知道老年版的金鬃一脚踏进水里,纪浩然才如梦方醒,踉跄追过去,“喂,你……” 没等他喊完,噼里啪啦一阵下饺子的声音,金鬃白底黑地已经接二连三的踩进水里。 佑佑祈祈祷祷也要跟着,被金鬃恶狠狠的回头呲牙阻退。 纪浩然这辈子都没这么善解人意过,冲过去一手一个抓住祈祈和祷祷的尾巴,又冲佑佑狂使颜色:小子你给我回来。 如果那就是他的父母,纪浩然倒是觉得能理解金鬃只带着两个兄弟去护送的理由——那是两个明显进入倒计时阶段的生命,也或者一个一个去了,另一个马上就要跟从。 索性,金鬃这一次回来的很快,他们是在头一天中午下水的,第二天上午,金鬃就一身湿洒洒的带着白底黑地回来了,这一次,没有休整,金鬃一上岸,仰天就是一顿嚎叫,密林里传来一阵鸡飞狗跳鸟兽振翅之声,不大一会,冲天而起大批的林鸟,同时起飞的气势堪称遮天蔽日。 佑佑站起来,拱着浩然让他上鞍…… 他们的行程,终于要继续了。可是整个队伍的人全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纪浩然能感觉到佑佑驮着他比往常走得更稳当,更轻盈,可是浩然还是不由自主的去看金鬃,不到一天就往返了一趟大河,这个时间只够将对方送过去的,也是,那老年的金毛连平地走路都打哆嗦,那条宽得没了边的河如果靠他自己的力量,一定是中途沉水的结局,可是过了河,他们的目的地又是哪里呢? 也许连金鬃都不知道…… 浩然莫名的想。 那我将来会死在哪里,葬在哪里呢?纪浩然抬头若有所思的看向金鬃。 仿佛有所感应,金鬃的脚步停了,纪浩然愣了一下,转头顺着金鬃的视线看过去,还没等他看清楚金鬃看的是什么,耳边忽然传来一前一后两声长嚎,余光里一黑一白两道利箭似的的闪光唰的飞了过去。 倒毙在密林深处,已经开始腐烂的猛兽,黑色的皮毛变成了棕,白色的皮子染了泥,但这并不妨碍纪浩然将他们认领出来——精疲力竭,死在归乡路上的黑白二兽。 白底和黑地扑到两兽身边,他们不停的用爪子和鼻头拱那两具尸体,可是开始腐烂的尸身根本拱不成个,每碰一下,只能让它们解体的更厉害,黑地嘴里发出像哭似的的不知所措的悲声,纪浩然也偷偷扭过头去抹眼泪…… 等待了一会之后,浩然从佑佑背上出溜下来,又返身趴他耳边嘀咕一阵。 佑佑安静的过去,在白底黑地身边挖起了坑,祈祈祷祷看了一会也跟着蹭过去帮忙,金鬃就趴在不远的地方一直看着这一切,纪浩然走过去,抱住他的脑袋。 再启程,接下来的旅途变得毫无悬念,半个地球年的旅程之后,金鬃带领全家翻过一座海拔奇高的雪山,在疑是高原反应的迷迷糊糊中,纪浩然看到很远很远的天边,地平线和天空交际的地方,有炊烟袅袅升空…… 第8章 走进圣金源 … 看到炊烟的时候纪浩然正身处在海拔四千米以上的雪线之上,高原反应让他脑袋里的氧气供应严重不足,看什么都雾煞煞的好像隔了一层,非常的没有真实感,以至于苍茫云海的缝隙里现出交错斑驳的绿野,在纪浩然的脑袋里完全没留下他应该造成的震撼印记。 那是什么,代表什么意义,纪浩然现在完全转不过来。 直到从雪山上下来,纪浩然恢复了氧气供应的脑袋里那些触突连接才慢慢恢复运转,可是这些运转在冻伤的手脚那猫咬似的疼痛面前,也一样不堪一击。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尤其是很久之前跟金鬃闹翻的那么一次之后,纪浩然已经完全放弃在这个世界寻找同类的念头,一半是不敢,一半是不能,人生在世刨去所有斑斓的色彩,本质上的追求也不过就是三个饱一个倒,当条件不允许的时候纪浩然一向很识时务,可是现在…… 望山跑死马的谚语在这里继续着他的实用,雪山上下来,按照金鬃不紧不慢的领军速度,他们用了将近一个星期,才慢慢走到跨越辽阔的草原,进入有人迹活动过的领域。 那时候纪浩然的冻伤基本上好得七七八八,这还多亏了白底和黑地在捕猎之余给纪浩然采回来的草药,可是这么一来,纪浩然差不多是一回神就看到了近在不远处的部落建筑。 惊讶,喜悦,振奋,惶恐,各种各样的情绪连三赶四的袭击着纪浩然的大脑,让他的脑部血管瞬间处于超负荷工作的状态,他一时觉得,啊,终于找到组织了,一时又开始惶恐担心,金鬃为什么送他回到人类世界,他不要他了吗?老金毛致死都要带着那个人类不放开,那时候纪浩然以为他懂得了某部分这个世界的规则,可是现在纪浩然又不那么敢肯定了。 这两种矛盾的念头在纪浩然的脑袋里拔河拉锯,以至于一群野兽走进智能生物生存的领域会发生什么样的冲突这类的实际问题纪浩然完全没来得及想到,他在雪山上看到的部落原著民就率先出现在纪浩然眼前,把纪浩然原本就支离破碎的理智结结实实砸了个落地开花。 原著民出现的时候纪浩然还没反应过来,或者说,他根本就没认出来。 因为那不是个人,而是一只落单的剑齿虎。 巨大的身体,强健的四肢,闪着寒光的犬齿,前方不远处就是草原中央的人迹部落,围着生活区的栅栏说明这周围的一片都是人类频繁的活动区域,这只成年剑齿虎就这么大咧咧的巡弋在这里,纪浩然的第一个反应是惊讶,然后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周围。 这一眼事实上是大有出处的。 以前,纪浩然没少跟随金鬃的大部队出门狩猎,不管面对任何动物,哪怕是一点威胁性都没有的黄羚貘,负责驮着纪浩然的临时坐骑都会退守进狩猎队伍的大后方,纪浩然当然不会觉得没有亲临战场第一线就心情沮丧,他明白这是全家人对他的保护,所以纪浩然已经非常喜欢在白刃战的时候直接退守大后方。这位置观战视野良好,危险性全无,之后分享战利品还是要逃跑也都便利,唔,当然溃逃的事纪浩然还没经历过。 可是现在,金鬃昂首挺胸的立在自家梭形战斗队形最前列,把个纪浩然放在最为首当其中的位置,这是怎么回事呢? 没等纪浩然想明白看明白,对面一声声震四野的猛兽长嚎,紧接着,纪浩然看到了他这辈子最为惊悚的一幕画面。 只见身长腿阔完全不输于自家当家的剑齿虎猛地人立而起,一声长啸声音未落,人立而起的剑齿虎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水身形,因人立而暴露出来的毛茸茸的腹部的被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脖颈变细,后腿拉长,犬齿回收……眨眼变成了一个身上布满黑黄两色条纹的裸体高壮男人。 是真的高啊,目测过去起码两米三四,小巨人在他面前都成了孩子。 纪浩然,啊…… 男人连脸上都满布了黑黄的横线条纹,趁着他褐色的皮肤显得非常悍勇,像是非洲的土著,但是这个土著脸上的表情更加夸张,他嘴里哇啦哇啦的叫着,两手高举做万岁状,脚下还一跳一跳的像个青蛙。 纪浩然,啊…… 男人蹦着跳着大喊大叫的往金鬃冲过来,被金鬃一声暴吼,止在原地,脚下拌蒜扑通栽倒。 纪浩然,呃…… 金鬃继续吼了几声,那剑齿虎男人不知道是摔懵了还是怎么了,一直趴在地上,直到金鬃吼完他才爬起来啊了一声,转身一个滚地葫芦,浩然瞪大眼睛,却见落地时候还是人样的男人在一个前滚翻之后再次变成一只四足猛兽,前后肢在地上一蹬就窜出去十几米,眨眼功夫就不见了。 纪浩然在金鬃背上摇摇欲坠。 鸳鸯湖与喷泉广场后的山谷都有人为的痕迹,老金毛宁死不放驮着个人类叶落归根,如此迹象,纪浩然早就默认这个世界有人,有他的同类,可是再借他八个脑袋也没想到此人非彼人,居然是兽人啊…… 大地传来震动,很快的,四面八方都有猛兽潮水似的袭上来,豺狼,鬣狗,猛犸象,剑齿虎狗熊老虎猩猩?数不清的兽类或奔跑或飞行或爬来的在纪浩然或者说是他们纪氏家族面前集结,然后接二连三的变身站起变成身上布满各色化为的裸身壮汉,一个挨着一个…… 纪浩然瞠目结舌,脑袋里就爆出来仨字:指环王……被簇拥着走进草原深处的聚居地,沿路一片夹道欢迎的群众,态度之狂热足以媲美领袖检阅串联红卫兵…… 纪浩然的脑袋里一片空白。等到他能有条理有逻辑的思考,纪浩然发现金鬃已经驮着他进入部落中的一块空地,前后左右十丈方圆的一块地方。当然在十丈方圆之外依然是空旷的场地,但是这两者之间却载满了一排经年小树,像个篱笆把两块区域分隔开。 私人空间与公共用地的区别吗?纪浩然的脑袋里只能这么想着,然后着眼打量这块分给他的“宅基地”。 金鬃白底黑地佑佑祈祈祷祷或站或坐,他们都围绕在纪浩然身边,但十丈方圆也就是百十平米,放下金鬃他们这样肩高身长的猛兽,怎么看也显不出敞亮,那种感觉相当局促人。 纪浩然在金鬃背上动了动,出溜下来,跑去实地查看。 一圈巡视,纪浩然肯定了他的想法,这里的确是组织上分给他们家的“宅基地”,因为在他们处身之地的周围,这种用一排小树分出来的小圈子比比皆是,不过,大概是有人在各自的生活区域走来走去的关系,那些小圈子里都显得烟火气十足,打来的猎物与晾晒的兽皮让那一个个本来就不大的小院子显得拥挤紧凑,反观自家,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比脸都干净,一瞅就是空置的闲散房源。 “我们不走了吗?”浩然扒着小树苗篱笆问金鬃。 佑佑和祷祷都趴在地上支着耳朵,只有祈祈,学着纪浩然走来走去东张西望,偶尔停下喷口气,纪浩然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不屑,看不上眼,诸如此类的情绪…… 金鬃没什么精神的喷了口气,算是回答,纪浩然看见白底和黑地都趴在地上头也不抬。 浩然于是又扭过头来继续张望。这一次,纪浩然看得很仔细。 这一看,不得了,进村的时候懵懵的,纪浩然现在才注意到这个部落建的居然还不赖。 整个部落驻地的选址面对平原,背靠大山,驻地内部中间高,四周低,整个就是个低矮的小山包,一条不知道是人工还是天然的大河从山脉中蜿蜒而出,到了部落左侧却一分为二,绕城而淌,淌到右侧又合二为一,最后蜿蜒入下游山脉之中,不知去向。包围了部落这两条水道,水面宽阔,白浪翻涌,纪浩然转着圈的看了一会,以自家宅基地几乎是处于部落正中央的良好位置,居然也能隐约的听见夹杂在部落居民高谈阔论之下的河水奔流声音。 以原始社会遍地是猛兽的状况,用天险来守城,相当高明。 正啧啧中,纪浩然冷不丁的一回头,隔着好几块宅基地的一排小脑袋齐刷刷的缩回小树后。 惊鸿一瞥,一溜小脑袋里还夹了两个毛绒绒的大头,獠牙闪着光,似乎是剑齿虎崽儿…… 纪浩然抿嘴一乐,猛然拧了眉头,他一直都觉得部落里有点不对劲,可是除了居民是一群会变身的兽人,这个部落里每一家每一户都有各自的居住地,小树一圈就是个小门户小庭院,与现代社会的村庄以及村庄里的农户没什么两样。然而现在,纪浩然一下子反应过来了,是的,这是个村子,这里有农户,可是整个村子的农户里,没有一家有房子!!! 天啊! 纪浩然巴掌树苗四处张望,要不是树苗栅栏实在是太细了,他都能爬到树上去看个仔细,但是不管怎么看,来回看,这个部落里没有一所房子,一个个见棱见角的小院里,都有一到几个不等的圆咕隆咚的草窝,纪浩然愣了五分钟,终于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纪浩然刚刚被金鬃带入鸳鸯湖边的家的时候,金鬃耗时耗力的折腾,可不就是絮出了一个这样跟鸟窝似的窝…… 纪浩然的脑袋陷入混乱的思维中,就在这时,两排小树苗之间的过道上,拐来一个身上穿着兽皮,手里拄着拐杖的老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位老人家走过的路,路两旁的小院子里都会骤然一静,大热得天,这位老人的兽皮居然作成了大氅的样子,从脖子包到脚踝,非常的密不透风。 纪浩然认出他已经很老了,是因为他走路的姿势有点驼背,但是随着距离拉近,纪浩然发现说他老真是有点夸奖了,这位老人家脸上的皱纹简直能媲美沙皮,但是他的气势很足,尤其搭配一路行来两旁鸟兽妖邪无颜色的强势背景,就算他只有一个人过来,这种气势也非常的让纪浩然无法忽视,就只能怔怔的看着他一步一步慢吞吞但是很坚定的来到面前,然后完全无视浩然的从身边越过。 浩然根本就没感觉到自己被无视了,他的脑袋现在正处于高速运转中,离群索居四十年,很多上辈子的记忆都快锈死在脑壳里了,但是其中有一条,纪浩然记得非常清楚——原始社会能活过四十岁的人都不多,严苛的社会环境,永远处于不够分配的食物断层,让部落里完全没有敬老尊贤的传统,一旦不能自食其力并且为部落做出贡献,被淘汰是必然的,就算这里是兽人的社会,这种定律也应该是行得通的吧,可是这位老人家……纪浩然完全没法想象他化身成任何野兽的样子…… 老者一路走到金鬃身边,自从来到这个部落,尤其是进入这片宅基地,浩然就发现金鬃有些蔫蔫的,现在老人站在金鬃面前,他居然也没动一动,懒洋洋的只把眼皮翻起了大半截…… 老头“矶哩哇啦”…… 金鬃甩甩尾巴。 老头继续挥舞着拐杖“矶哩哇啦”…… 金鬃这回连尾巴都不甩了。 纪浩然在后面张大嘴巴:天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对牛弹琴咩? 就在这时,纪浩然看见老头子手一抖,拐杖对着金鬃的腰就抽了下去,纪浩然蹭的蹦起来冲过去,但是金鬃的动作更快,他就着趴卧的姿势斜着就窜了出去,让老头的拐杖全然落空。 回头,金鬃少见的暴怒,大嘴一张仰天发出地动山摇的怒吼。 整个部落喧嚣的人声都跟着静了一静。 那老头显然也被吓到了,扎着拐杖僵在原地,好半晌,才仿佛受了多大刺激似的哆嗦起来。 部落里重新恢复喧闹,但是声音比之前小了好几个档,让小树苗随手婆娑起舞的沙沙声整个凸显出来。 老人受了这一番完全没留面子的刺激,半晌,终于转过身颓丧的走了,越过浩然的时候,狠瞪了浩然一眼,瞪得浩然莫名其妙冤枉至极。 所幸,这种不友善在纪浩然心上造成的阴影到了晚上就消退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兽人们脸上真挚的笑容驱散了纪浩然心头才蒙上的不安。 第9章 子承父业 … 欢迎仪式纪浩然没品出什么滋味来,倒不是他矫情,而是任谁一个正常人跟一群剑齿虎猛犸象一块载歌载舞,欣赏的字眼也没法从心底里升腾起来。整个晚上若问纪浩然感受如何,大约就只剩了惊心动魄,有种回到史前看罗马角斗现场版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到了欢迎晚会的尾声,就被另一种震惊取代了,以至于纪浩然在之后的很多天都彻底斯巴达着,怎么也回不过神了。 天底下的任何一个篝火晚会,内容都是大同小异的,有分量的领导开场,跑龙套的群众狂欢,只是一群兽人的狂欢方式不是载歌载舞,而是化为原型在场中的来一场兽毛漫天飞舞的战斗,纪浩然紧紧挨着金鬃,倒是也鼓起点勇气权当旁观了一场那达慕。 真正把纪浩然惊住了的是欢迎仪式的尾声,那个下午当着浩然的面对金鬃大吼大叫的老头,把一个年轻的男孩子推上了宴会的正中央。 那是一个有着淡金色头发,肤色黝黑而表情呆滞的男孩,个子不高,很纤巧,站在高大的兽人身边,他差不多只有旁的兽人一半多点的高度,纪浩然一眼就认出他不是兽人,因为他身上没有兽人的那种彪悍气息,当然也可能是那孩子没成年。 喧嚣的晚会瞬间安静了下来,整个集会广场上所有兽人的目光瞬间集中了过来,野兽的目光如有实质,刺得纪浩然好生的不自在。 这时候,那个让人看了就讨厌的老头子走上前几步,举着他的拐杖在空中屋里哇啦说了起来,声音语调都非常的慷慨激昂。 纪浩然目瞪口呆,他听不懂老头讲了些什么,只感觉到已经很high的宴会气氛陡然升上了一个新的高度,一浪高过一浪的鼓噪声几乎要把天都捅破一个窟窿。 纪浩然回过神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左右张望了一下,却见自宴会开始就一直懒洋洋趴在他身后的佑佑身躯一震站了起来,眼里射出熠熠神光,纪浩然本能的地抬手去揉眼睛,一瞬间的晃神之后,他又不敢置信的低下头,这样来回两次看了又看,终于确定站起来的的而且确是佑佑! 这时纪浩然有生以来第一次没办法确切的分辨出面前的是儿子还是金鬃,因为这一刻,佑佑浑身上下焕发出的凌厉气势与金鬃一点差别也没有,只见佑佑从他身后走出来,一直走到台前。 从佑佑站起来的那一刻起,成百上千人聚会的广场上鸦雀无声,只有篝火中的木材燃烧时发出的毕博声。 佑佑迈着缓慢坚定的步子一直走到老头身边,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纪浩然被感染着,也不由自主的绷紧了嗓子,却见佑佑一直越过了老头,又越过了那个男孩。 广场上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佑佑一直向前走,浩然看到老头干枯的嘴唇轻轻蠕动,显然是想说些什么,可是佑佑没给他机会,他忽然以闪电般的速度冲进他面前的人群,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扑倒了对面兽人群体中的一个兽人。 纪浩然忽地一下站起了身。 比他动作更快的,是佑佑扑过去的那边的兽人群,那些人像被开水溅到了似的顷刻间闪出了一大片空地。露出正大中是被佑佑扑到的倒霉家伙。 就这么两三下呼吸的工作,那个被偷袭的家伙已经半兽化出了毛绒绒又长又直的尾巴,头顶也露出三角的耳朵。然而佑佑的爪子卡住了他的喉咙,逼得他只能半途中止变身。 全场大哗,老头举着拐杖朝天比划又开始哇啦,声音里带着疾言厉色的愤怒,纪浩然只感觉到眼角一花,一黑一白两道流光已经射了出去,路过老头的时候也不知谁的尾巴拐了一下,老头子噗通栽倒,溅起一小片灰尘,声音也戛然而止。 接下来的时光,就是纪浩然斯巴达的真正原因了,他见识了一场活春宫,一场……嗯,三只狮豹对一只剑齿虎的施暴春宫…… 在几千人的广场,在亮如白昼的篝火宴会之中。剑齿虎兽人被三只强壮的狮豹围在当中,佑佑的爪子一直没离开他的喉咙,以至于他动弹不得也挣扎不了,无论是祈祈还是祷祷,接下来要干的事都顺当了不少。 可那仍然是一场浩劫,剑齿虎下身汪出了大片的血,到了祷祷从他身上下来,佑佑松开了爪子他也动弹不了。 失血带走了剑齿虎兽人的力量,他半兽化的外形重新退化成人类的摸样,已经完事一次的祷祷从他后腰出爬了过去,把他托举到半空,由佑佑完成了最后一场与人形的蜕变。 整个过程持续了多久,纪浩然完全没有感觉到,他在事件刚一发生的时候就被金鬃扑到了,白底的爪子压下来,纪浩然连哼都哼不出来。 几年之后当纪浩然明白这场仪式的真正意义之后,不由得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相比起兽人和原始人类的身体素质而言,金鬃他们当年没给他上来就用强是他多么大的幸运哟,不然一定死翘翘了,没有别的可能。 再后来,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年以后的后来,纪浩然在某个餍足的早晨起床之后一时嘴上没把门,就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彼时金鬃前一夜吃得贼饱,两眼贼亮贼亮的一闪,答曰,“明明是你教的啊……” 纪浩然大讶,“我教的?” 金鬃抓过纪浩然的巴掌放在自己脑后,“嗯哼,你摁着我的头,叫我舔你腿的这里这里这里……” 一时不查,吃饱喝足的某人一大早被喂撑着了…… 但其实,纪浩然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其实是一个不太美丽的误会,金鬃只是误把浩然的牛仔裤当成是与众不同的被毛了……还为一直没找到不流血的把那身皮扒掉的诀窍而苦恼了一阵子——嗯,所以关于这个问题,就让他烂在金鬃的肚子里吧。 书归正传,这场公开的重口GV结束之后,整个部落的兽人都默了,只剩老头子在广场指天画地破口大骂,浩然听不懂,他唯一看懂了的是佑佑祈祈祷祷在完成了这场施暴之后,连夜背着那只重伤濒死的剑齿虎兽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部落。 纪浩然在一个完全措手不及的时刻面临了与儿子们的分别,他在完全缓不过神的棱怔中,被金鬃叼着胳膊白底黑地拱着背拉回了属于他们的那块空旷的宅基地,到了这种时候,纪浩然就算再怎么听不懂老头嘀咕什么,再怎么不知道刚刚那件事的意义,有一件事,他却是完全明白了的——他的孩子们走了,而且是那种大约有生之年就不会再相见了的离开,就像欧迪,泰格,还有阿尔艾尔拉…… 唔,也或许在他们的有生之年,还有一面之缘,可那是怎么样的一面呢,就像老金毛和他背上的那个人类一样? 来到这个世界十三年,听起来不长,可是这里的一年抵得上原来的三年,这么折算起来,纪浩然已经六十多岁了,这样的年纪听着都挺让人害怕,纪浩然每次想起来,都觉得不真实,然而到了喝水或者洗澡的时候,看着摸着自己仍然属于年轻人的身体又会把这种不真实化成实实在在的现实。直到佑佑祈祈祷祷离开的这一刻,纪浩然才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他……不管身体如何,心已经老了,哪怕他再健康,日子也是往倒数了过了。 这种念头让纪浩然着实失落了几天,之后金鬃白底黑地无论出门还是在家,纪浩然都揪着他们形影不离。 第10章 圣金源 … 圣金源兽人联盟作为梅隆星分水岭西麓最大的兽人部落,无论本部落拥有的猎场范围还是部落族人定居地点的选择,在整个梅隆星球都无出其右。与其他以血统,种族为聚集标准的狭隘小部落不同,圣金源是梅隆星兽人世界里的唯一一个混居部落,在圣金源,几乎能找到梅隆星所有可异化的兽人种族,其居民的种族多样性,堪称梅隆星兽人世界的活化石。而不以兽人所属的种族,血统等狭隘限制为部落凝聚力,是因为她信仰圣兽神,奉本部落的祭师为活着的行走图腾,以奉养圣兽神后裔以及后裔伴侣的天年为部落使命,多少年来,使命世代传承,生生不息。 但在当时,纪浩然对这些一概不知,回到群体社会的喜悦之情还没来得及体验,欢迎仪式上三个儿子搞出来的喋血一出已经兜头给了他一闷棍,令他将自己自动自觉的划归到与人民对立的阶级面去。接着儿子们吃饱喝足拍拍屁股直接拐了剑齿虎就走,纪浩然更是目瞪口呆到肝颤,不得不在其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夹起尾巴做人,当然,以上问题其实原本不是问题会出现问题全是因为语言不通造成的沟通不良……这种事而导致的纪浩然自己个人想当然的因素也占了绝大多数原因。 但不管怎么说,纪浩然在圣金源定居下来的初期,在相当长的时间不敢让金鬃白底黑地寸步离身是事实,这里面有上述原因的存在,而另外一方面则是,任谁一个大活人在街上走着走着,面前狂奔而来一只四米长的剑齿虎或者五米高的猛犸象或者金刚式的黑猩猩又或者啪嗒啪嗒爬过来一条甩着尾巴的史前巨鳄,估计也没几个人敢单身上街…… 好吧,定居圣金源的问题千千万,纪浩然全部都得面对还没个人可以商量是事实,所以纪浩然要想生活下去就得夹紧尾巴继续心肝乱颤。 好吧,且让浩然的心肝继续颤悠着,咱们书归正传继续说说圣金源。 前文提到圣金源坐落在依山傍水面朝平原与雪山遥遥相对的一个小山包上,周围白水绕城,水面上架设了一十六座独木桥做圣金源与外界的沟通之用,不过别看桥挺多,纪浩然住下半个月才发现,当每天早上一大早全民集中出发去狩猎的时候,一十六座桥也不够这些兽人们一窝蜂往外走的,这时候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时候了,有翅膀的猛禽类兽人会直接从天空出击,会游水的就从水里泅渡,只有那水性不佳又没有特别路子的,譬如金刚黑猩猩与猛犸象之流的才会挤着独木桥随着大队人马规规矩矩的出城去。 那有人问了,貌似圣金源的剑齿虎好像不少……好吧,剑齿虎就是有特别路子的,至少纪浩然就见过他们搭乘“空中客机(猛禽)”或者“水中渡轮(史前巨鳄)”…… 这么一说,似乎圣金源的日子对于纪浩然来说还是挺乐事的……其实不然…… 圣金源是个依山势而建的部落,部落这种东西在纪浩然看来基本类似于他在文明社会见过的村庄,圣金源外跨越水面的独木桥一共十六座,分属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四座,而在圣金源内,就以这些两两对称的桥梁为起始点,修筑了四通八达蜘蛛网似的的各条新干线主街道——注意:蜘蛛网。 纪浩然在来到圣金源的第一天就分配到一个四四方方见棱见角的宅基地,这种棱角范围的规范是以宅基地转圈周围种的那一排小树苗为标识的,而这种标识,每一户的宅基地外围都有。 有点类似欧洲的那些旅游小镇,一家家的小院子方方正正,小树苗就是各自的篱笆,相邻的两户之间两两相望而不接壤,空出苗与苗之间隔出来那条路,围绕着各自的房前屋后,那是四通又八达啊,绝对没死角。搞得纪浩然出来进去的经常性要跟猛兽们狭路相逢,纪浩然自诩从来就不是勇者,要没有金鬃白底黑地护航,他真的会被吓出个好歹来。 可是,不狭路相逢又怎么办呢?就这么一个小村庄,这不,小树苗外面一米来宽的小路上又跑过来一个皮肤黝黑中卷着浅棕色纹里的少年,离着老远,就冲纪浩然的小院子哇啦哇啦的叫唤起来。 纪浩然根本就听不懂,但还是直起腰扔下手里的小木棍磨磨蹭蹭的走过去,微笑说你好。 少年的眼睛晶晶亮,两颊上黑红黑红的,一对半椭圆的耳朵从头顶支楞起来,嘴里唾沫横飞叽里呱啦兀自说着火星话,扎着手把一个巴掌大的小包扔到纪浩然怀里,扭头就跑。 刚刚好包住挺翘小屁股的兽皮上支起一个凸,纪浩然记得他那里长着他的尾巴,一个拳头大的跟毛球一样的尾巴。 可爱的少年可爱的耳朵跟尾巴,纪浩然其实挺想掀了他的兽皮裙把那尾巴攥手心摩挲摩挲的,不过想起这少年的兽形——还是算了……少年很飒爽,半异化时也很可爱,可是全变形就是一只三米多高的棕熊,谁特么还摸得下手?! 黑地走过来,扯着他的皮裙往后拖,纪浩然一回头,乐了。 他问过金鬃,肯定了他们以后都会在这里定居下去的猜测后,纪浩然就打算给自己造个养老窝了,这种没遮没挡的地方,盖以前的帐篷虽然也合适,但是纪浩然不想,怎么说现在也是六十来岁的老头子了,再对付下去很对不起自己的,纪浩然打算给自己造个上档次的房子,盖房子要图纸,这个纪浩然不会画,但是造个像山林里的小木屋似的的简易房,纪浩然觉得他还是能行的,本着细致准备的原则,棕熊少年到来的时候,纪浩然正在地上规划他未来房子的正厅,睡房的建筑面积,地面上画满了条条框框。这些条框都是纪浩然拿着小木棍在地上勾的,而黑地就趁着他跟棕熊少年对话的那片刻功夫,用锋利的爪子又给他深勾了一遍。 纪浩然摸摸黑地的头,掰着脑袋在鼻头上舔了一下。 黑地瞬间软了腿,大眼睛冒出一个又一个的粉红泡泡。 纪浩然笑着又摸了摸他,颠着棕熊少年送来的包包走向临时归置的靠近院落一角的起居处。 不用打开来,仅凭这东西入手的份量形状还有感觉,纪浩然就能判断出这里面装的是盐,这种东西在纪浩然来到圣金源的第二天,棕熊少年就开始送了,随之而来的除了盐分,还有柴薪,肉食,打火的镰刀,以及火绒草,外加五张兽皮。 纪浩然当时是非常的吃惊,吃惊之后自然是不肯收下,少年把一大堆的东西往浩然脚边推,纪浩然当然要推回去,没成想他刚刚摆出猪八戒拱地的架势把东西往外推了一寸,那少年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嘭,变成一只大棕熊…… 纪浩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吓得。 最后这件事是金鬃出面摆平的,他冲过来挡在纪浩然面前,狺狺低吼,在浩然看来那时候的样子就是两强对峙,但是后来的结果让纪浩然明白,金鬃只是在和大熊沟通,沟通的结果就是金鬃留下了盐分,火镰,还有引火的绒草,以及一小堆只能烧一顿饭的柴草。 那之后,大约就成了惯例,棕熊少年每隔三天过来一趟,给浩然送来少量的盐分和绒草,而火镰因为是可持续利用的东西,少年终于没有再送。 刚来第一天就有人送东西,纪浩然也不知道这心情是个神马状态,但是因为东西是金鬃做主收留的,纪浩然当时也没怎么觉得心理负担。不过这种状态,只持续了半天就破灭了,而那时候,纪浩然满脑就剩了四个字,“亏大发啦”!!! 当天晚上金鬃把捕回来的两头大型食草动物其中的一只,完完整整的送去了棕熊少年的家,位于圣金源的小土包半山腰的一处宅基地,那个宅基地的周围活跃着三十几个还没有纪浩然大腿高的三寸豆丁,每一个都眼睛大大身体圆胖,迈着莲藕似的小腿蹒跚奔跑,追逐打闹,一边笑出叽叽嘎嘎的开心的声音,让人光是看着就舌头底下狂分泌唾液,刚刚分别爱子正父爱泛滥的纪浩然克制不住的蹲下身,摸了其中一个棕红色头发的小娃娃的头——嘭…… 眼前一花的功夫,一只身长加上尾巴统共一米来长的小老虎冲他呲出了细小的獠牙…… 等到金鬃找过来的时候纪浩然身边已经密密麻麻的包围了一圈形态各异但总体来说都处于幼儿期的弱小野兽,棕熊少年在野兽堆里满头大汗的东奔西跑,拍了这个摁那个,纪浩然傻呆呆杵在原地已然石化…… 浩然他们分到的宅基地位于圣金源的小山包的最高处,晚上背朝后土面朝天做完运动煨着篝火吃烤肉,纪浩然闲来无事百思不得其解,他把自己的手指头看了又看,也没看出什么异常,可是这一天每次只要他伸伸手,小兽人们就会异化变身,就好像他手指上带着魔力,浩然若有所思的把金鬃摸了又摸,没反应,又摸一会,金鬃打起了呼噜,趴在后方给浩然当靠枕的黑地呜呜叫了起来,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 浩然无语,抬手白底黑地一起摸,摸着摸着,两眼一闭,睡着了。 第11章 野战 … 圣金源部落背靠的十万大山绵亘不知多少里,是部落里青壮年居民的天然猎场,而前方的草原则是兽人幼崽玩闹的乐园,有值守的成年兽人时时巡弋,以防被万一出现的意外危险,在这样的守护中,兽人幼崽们在那里撒欢的同时也会猎捕些飞鸟野鸡之类的小猎物,算是他们寓教于学的另一种实践方式。 一大早,纪浩然万绿丛中一点红,骑在金鬃背上跟着大队人马慢悠悠排队等着过独木桥。 住在这里已有半个月了,纪浩然从不敢直视那些千奇八怪的兽人原型,到现在也能撩起眼皮瞅上一眼。不得不说,麻木真的是医治恐惧的最佳医师。看着那些抓着猛禽脚爪飞掠过河的人形兽人少年,纪浩然的心里真真是羡慕异常,但要他丢下金鬃跟别人去套近乎,纪浩然还真是不忍心。 不过,就算他去套近乎,那些“空中客机”“水中渡轮”买不买他的帐,还真是不好说。 提起这个,纪浩然就有点沮丧,在现代他因为那个泪腺的关系,虽然不怎么喜欢与人群大面积全方位接触,但是若只面对一个两个陌生人,纪浩然还是很有交际手腕的,难道真是离群索居久了连这最基本的与人交往的本事都退化了? 这个问题无解,纪浩然只能将之归咎在语言不通造成的沟通障碍上,可是要想把语言问题解决掉,纪浩然自己又没辙了,他只要一靠近兽人,那些年纪老大的青壮年就会直接遁走,小一点的直接变身,呲出兽牙跟他狺狺哽唧,以浩然跟金鬃白底黑地朝夕相处四十年都没学会狮豹语的种族差异看,这些变身异化后的小兽们的语言,纪浩然估摸着他也没什么慧根可以跟着学。 搬家到这里唯一的好处就是他们终于不用每次出门都留人看家了,黑地在金鬃身边窜来窜去,纪浩然总觉得他有点返老还童,还是白底稳重,略低着头行走在金鬃侧后方,一如他多少年来的守护神位置,看着就让人放心。 不调情不必须的时候一家三口都不喜水,纪浩然又是道地的旱鸭子,排队过桥随着人流慢腾腾的走,纪浩然忽然觉得背后有被人盯视的感觉,话说自从来到圣金源纪浩然就升级为全部落的公共偷窥对象,各种或隐秘或公开的窥视就从来没断过流,那些窥视或者好奇或者恐惧,莫名其妙到纪浩然分辨不出心思,但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到恶狠狠地步的窥视,纪浩然还真没碰上过。 回头,圣金源海拔最高地的广场边缘,一个有些弯曲的身影格外醒目,那种弯曲是那种苍老的伛偻,在圣金源非常稀少,而敌视表现的这么明显的,纪浩然只能想出一个人。 那个第一天就到他们家指手画脚的老头,被他儿子直接无视还绊了一跤的老家伙…… 纪浩然无辜的与之对望一会,老人家率先收兵,转身蹒跚着消失了背影。 纪浩然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过了,且不说老头跟金鬃吱吱哇哇叫唤什么他也没听懂,没准是好话呢?而且好歹人那么大年纪了,叫自己儿子那一个扫堂尾,有没有摔坏还两说,自己实在不能因为没搞懂人说什么就对人抱着敌意,这种行为心眼太小,太小,男子汉大丈夫,实在要不得。 打定主意晚上从口粮里挤出一块肉来去上门看看,不管别的,老头敢瞪他,应该就不会被他吓得变身溜走吧?要实在不行,纪浩然打算到时候让金鬃白底去跟着守门,他还就不信了,这么一个风中残年的老家伙,就算变了身异了化,还能灵巧精神到哪去。 进山之后随便选了个少人的方向直线行走,这一片还离部落比较近,纪浩然跟着出来这几天,也知道这里没什么油水,只管由着金鬃带着他往前不管不顾的走,反正金鬃不会把他扔了,纪浩然是非常的心安理得。 走了一上午出去,净看到些野鸡大鸟之属的东西,纪浩然有点坐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他们今天晚上就回不去家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在宅基地的场院里晾了一些草果,晚上要是不收起来,会被露水打湿的。 想到这里纪浩然两腿夹紧了金鬃,等金鬃停下来才问这里是不是有人来过。 金鬃的回答是哈了下喉咙,纪浩然就知道答案是肯定的了。 运气真背,这么大个山,居然有人抢到他们前面,这可真是点背不能怨社会了。 很久以前纪浩然就发现,不管是金鬃白底黑底还是佑佑祈祈祷祷,当他们出门去捕猎的时候,那真是小兽往爪子上撞,飞鸟往脑门上跑,他们似乎有一种能力,能在山林之中把自己的行迹完全隐藏,让那些猎物把他们当成森林中的静态植物,从而永远都不缺猎物打;而到了他们满载而归要回程的时候,那种隐藏的气息似乎就能重新散发出来,那时候,就连蚊虫蜘蛛都不会出现在金鬃的视线范围之内。 现在他们走了这么久都没有见到一只大型猎物,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有猛兽属的兽人在他们身边不远的地方,他的气息能驱逐一切闻到危险的猎物,从而使得金鬃的狩猎半径出现了一个高危区域,已经不会有猎物送上门自投罗网了。 其实捕猎当天不能回到部落在圣金源是很正常的事,这么大一个部落,这么多的兽人,一窝蜂的撒进山,彼此能占到多少资源是能想到的,远走是获得丰盛猎物的不二法门,纪浩然就不只一次见过他们家隔壁的宅基地,好几次连着数日晚上兽人寥寥,那户人家人员全归巢的时候,有十几二十个呢。 浩然想了一会,指示金鬃停下来歇会,然后金鬃又一努嘴拱向一个方向,多动儿黑地就嗖的一下化为黑色闪电,消失在密林深处。 白底绕过来,双眼贼亮的舔了一下纪浩然的脖子。 痒就一个字,纪浩然咯咯笑着躲往金鬃,不成想预算中的距离并没有出现,浩然余光中看到原本站在另一颗树下的金鬃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侵了过来,把纪浩然夹在他与白底之间方寸大的地方,前狼后虎,纪浩然动弹不得,白底的眼睛却越来越亮,舔舐也越来越往下进行,纪浩然徒劳的挣扎了一会,就放弃反抗细细的哼了出来。 盛夏酷暑,纪浩然早就习惯一条兽皮腰间围,前面走光后面通风的入乡随俗装束,这会白底越舔越往下,临到腰间鼻头一探一拱,就把纪浩然的小裙子掀到肚皮上。 “喂,那边还有东西呢……”纪浩然上气不接下气的做最后挣扎。但其实这理由连他自己都不信服,兽人不会与黑地冲突,危险趋近于无,最大的可能不过就是演个现场版,那还得看金鬃答不答应。 这个理由谁都明白,白底有听没有到,继续不管不顾的往下欺近,说起来自从他们在来路上的过雪山之后,因为纪浩然的身体原因已经有一阵子没尽兴过了,后来虽然到了部落里,可是宅基地上没房子没帐篷,一圈小树苗棵棵间距一两米,纪浩然就是有那淫心也没那贼胆,每天晚上趁黑耍上一次都是压抑在压抑,压抑得他都快憋不住了。 今天眼看着没有猎物打,搞不好就要空手回家,纪浩然索性放开了怀,由着白底和金鬃摆弄,就是真到了剑及履及的时候,这一小片绝不平坦的地面硌得纪浩然不舒服,非常恼火。 不过纪浩然是谁啊,是那个莫名穿越也没沮丧,与野兽为伍也能心安理得的纪浩然,不舒服就创造舒服,躺着受不得劲,纪浩然一把推翻了白底,自己骑上去主动坐下。 挂了二档的利刃入体,通身舒畅。 纪浩然惬意的哼了一声,抓着白底的两只前爪动了起来。 第12章 林中弃婴 … 纪浩然睁开眼睛,视野里昏沉沉,又阴又暗。 甩甩脑袋坐起来,凭着经验,纪浩然知道这个时间已经不早了,虽然因为森林里有树冠遮蔽天空的原因会把时间显得提前了很多,但今天晚上是别想回到部落中了。 金鬃白底黑地围在他身边,六只眼睛都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疲惫入睡前的记忆涌上来,纪浩然又恼又恨,啪啪啪连着三巴掌拍在三个不知节制的混账脑门上。 黑地挨了巴掌,也不恼,反倒哼哼着摇着尾巴把一小堆野果拨到他手边邀功请赏。 得,这就是今天的晚饭了,而他们三个,大概是要饿一晚了。纪浩然正在气头上,也不苛待自己,捡起果子在金鬃颈毛蹭了几蹭,张嘴吃了起来。 果子吃完,肚里有底,气也顺了,纪浩然才想起询问中午黑地出去探查的情形。 这一问,黑地就跟被猫咬了似的蹦起来,没头没脑急慌慌的往密林中去闯。 纪浩然一头雾水,左看右看发现金鬃和白底也是满眼官司,当即跨上金鬃跟了上去。 山势绵延,树枝稠密,金鬃驮着纪浩然,不可能像黑地那样有缝就钻见叉就越,动作上就慢了许多,一路爬了山顶又下坡,再越过山脚的一道溪流,已经被黑地甩得不见影踪。金鬃一声不吭的停下脚步,纪浩然也抬头四处张望,只见眼前豁然开朗,虽然穿山过林耗时不菲,但是没了林梢遮阳,四野里反倒明亮了许多,一阵阵林涛随风响起,脚下溪水自在,眼前居然现出一小片溪水冲积出来的开阔平地。 水流带来的流沙细密,冲出来的平地也平坦酥软,让纪浩然扼腕不已,早知道这里有块好地,何必才刚在林子里让金鬃他们折腾得腰酸背疼? 主意打定,待会黑地回来,今晚就在这里扎营。 才想着,开阔地一旁的灌木丛就一阵乱响,纪浩然心中一动,正想着是哪个不知道死活的野兽撞上枪口,金鬃他们晚上不用挨饿,一头黑漆漆脑门的狮豹就冒出头来。 纪浩然失笑,怎么就忘了黑地正在前方,要是有猎物,一准就咬上去了,哪还会让它自投罗网? 心里想着,脚下却不知不觉的迎了上去,只见黑地又是拱又是蹭,脖筋抻得老高,也不知道是被个什么东西卡在了树丛里。 “怎么了怎么了?”纪浩然一边问,一边上前帮忙,却见稠密枝杈间,一小团白白胖胖的物事叫黑地的尾巴缠了,正被一根土壤里伸出来的木条上卡了,拽不出来。 纪浩然赶紧叫黑地松开尾巴。 没了小白团子累赘,黑地很轻松的从灌木里钻了出来。 纪浩然就着黑地撞弯撞断的枝杈钻进去,灵巧的双手一掰一抬,也将夹裆卡住的柔软白团子抱了出来。 东西一出来,纪浩然差点失手把它给扔掉。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团子,那居然是个落地不久的婴孩!!! 婴儿没有襁褓,被黑地用尾巴缠着一路拖拽回来,背上又是泥又是烂树叶子,索性黑地还算有脑筋,没不管不管拉着就走,婴儿的背部除了一些拖行的印子,没受什么大的擦伤,倒是仰躺的正面,被树枝刮出好几道红檩子。 荒山,密林,野兽丛生的地方居然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纪浩然的脑袋完全不够用了。他在金鬃白底的眼中寻找答案,半晌,不得不颓然放弃。 定下露营地,打发黑地金鬃再去采点果子顺便碰碰死耗子运,看看能不能抓到些猎物裹腹,纪浩然抱着婴孩来到水边,小心洗涤他背上的烂泥枯叶。 小家伙相当胆大,三只野兽围着他团团转,居然也不知道害怕,从被黑地拖出林子到现在,除了浩然第一下给他沾水挣动了一下,其余时间就一直睁着一双清亮亮的眼珠滴溜溜的随着纪浩然乱转,不哭不吵。一头绵软稀疏的胎毛软发,在夕阳下折射出淡棕的色泽。 没有大型猎物,金鬃就只叼回了一只肥硕的山鸡,黑地倒是收获颇丰,不知道那棵树上安家的鸟被黑地端了老巢,一窝蛋并几枚拳头大的果子,巴巴的送到纪浩然面前献宝。 没有火,鸡是没有兴趣的,但是蛋可以生吃,纪浩然自己尝了一个,剩下的磕破了蛋皮,一水都喂了小孩。 小孩人小胃口居然不小,两只小手扒着蛋壳吸溜的啧啧有声。连吃了五六个,大概是饱了,小娃娃打了个嗝,两眼一眯眯,睡觉! 整夜无话,白底守着浩然,金鬃和黑地分了山鸡后离开营地夜行,到了天亮之后,联手拖回了一只已经被分了尸的鼠熊。 鼠熊长得像松鼠,个头似黑熊,结结实实的一只成年个体,几近两顿重,算是圣金源部落里常见的大型猎物,一般都是一个人猎到由帮手回部落叫猛犸象兽人过来接应,异化出原型背回部落。现在金鬃和白底合力猎获一直,想要单独运送回来根本就不可能,只能就地尸解,各自驮着半扇回家。 不过就算这样,两个也累得趔趔趄趄,看见纪浩然几乎直接栽倒,想在继续往回搬运,那是想也不要想。 纪浩然是好气又好笑,打发金鬃和黑地原地休息,想了想,趴在白底耳边如此这般一顿吩咐,白底听完转了转耳朵,转身往来路上跑去。 到了晚上白底回来,身后果然跟了两个猛犸象兽人,除此之外,居然还有一只剑齿虎。 纪浩然现在看见剑齿虎就自觉膝盖发软矮人半截,没成想那只剑齿虎一见到浩然,瞬间异化人立长身而起,化作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直奔纪浩然扑了过来。 浩然吓得直往后退,斜刺里金鬃横冲过来卡在中间,对着剑齿虎兽人少年龇牙咧嘴的咆哮,那少年显然是对金鬃非常畏惧的,虽然停了下来,却硬挺着没有后退,也张嘴冲着金鬃哇啦哇啦的大叫连篇。 纪浩然两下里都听不懂,只能看着那两个猛犸象兽人走到两扇鼠熊身边,啧啧有声的围着转圈转着圈。这两个家伙脸上的艳慕清清楚楚,纪浩然没来由的觉得嗯……挺骄傲的。 过了一会与剑齿虎少年的争论也告一段落,金鬃转过头来,咬住纪浩然的胳膊把他往弯腰上拖。 纪浩然不解归不解的,还是听话的矮下身,顺着金鬃的动作把一直抱着的白胖婴孩放到地上。 小东西一离手,纪浩然才感觉到两条臂膀的不舒服,因为维持一个姿势时间太久,胳膊肘保持着半圈的姿势,一动就疼得受不了,脸上也带出龇牙咧嘴来。 剑齿虎少年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来,一把捞起地上的婴孩,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动作居然很熟练。 他冲着浩然很深的鞠躬,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浩然听不懂的话,脸上表情急切,纪浩然注意到他的眼眶红红的,就好像,要哭了一样。 纪浩然心里问号成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就这么大个部落,居然还出来拐小孩的不成?! 打回来的鼠熊照例上缴了一半给半山腰的棕熊一家。 纪浩然吸取教训,对着一院子的萌物努力做到视而不见,但那是何其的艰难啊,作为一个刚刚与三个孩儿分别的慈父,纪浩然的眼角余光一直一直的往那些小崽子们溜过去,却见跟着他们一起回来的剑齿虎少年抱着他在山林里捡到的小白胖团子毫无隔离感的扎进那群小萌物兵团,剑齿虎少年显然与他们颇为熟稔,小萌物们拉扯他的兽皮裙,他也不以为意,甚至还伏倒下来露出异化后的剑齿虎兽形,这下子可算炸了锅,如此庞然大物落进一群不足三尺高的小萌物中,瞬间变成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孩子们争先恐后的以征服他为乐事,爬高上低不亦乐乎。 纪浩然撇嘴,两眼望天故作淡定不屑,心里一个劲抱怨金鬃怎么还没完事。 也只有这种时候,纪浩然才能分外的感觉到自己是个外人的那种唏嘘心情,连金鬃都能以咆哮的方式与其他人沟通,唯独他,有口不能言,有耳听不懂,错觉也好反应过度也罢,纪浩然总觉得这里出来进去忙忙碌碌的兽人都在以一种诡异复杂的目光偷觑他,偏他一转头光明正大的回视过去,那些家伙马上就会两眼望天做我很正经状,掩饰的一点都不自然还自以为得计。 就在纪浩然默默腹诽走神的时候,“嗷呜——”一声震天的尖叫在他耳边响起,纪浩然吓得差点跳起来,只见面前一个高壮魁梧的兽人雌性以一种失控的马车的造型朝他直扑过来,眼睁睁要撞到一处的时候,那雌性猛踩刹车,然后“噗通”一声几乎鼻子贴着鼻子的跪倒在他身前。 纪浩然手脚都没处摆了。 雌性跪在他身前猛磕头,纪浩然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伸手去扶,却发现这雌性一个巴掌比他两只手都大,肩膀浑圆胸膛宽阔,要不是胸前两团可疑的发达肌肉,纪浩然还真没法区别部落里的雄雌,可是要他把这样的一个兽人扶着肩膀拉起来,那是完全的做不到。 纪浩然只能扎着手无措的叫,“你快起来啊……金鬃快来……” 比金鬃动作更快的是那个剑齿虎少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回人形,抱着之前的小白肉团子来到纪浩然身边,与那兽人雌性并排跪在一处,一并朝着浩然鞠躬不停,周围来棕熊家上缴猎物的兽人察觉到这一处的动静,纷纷停了脚步诧异的看过来。 围观群众的目光让纪浩然压力更大了,硬着头皮扶了这个扯那个:“快点起来,这……这像什么样子……” 这一刻纪浩然无比懊恼他之前的心态,哪怕扯着那三日上门一次的棕熊少年学上两句话也好,总比现在一个词也听不懂有辙啊。 这样又僵持了几秒钟,他面前的两个兽人似乎也觉得够了,一个扶着一个的站起来,看见剑齿虎少年明明手里抱着一个孩子行动不便,还费力的去伸手扶身边的雌性,一脸惶急关切,纪浩然心中一动。 站起来之后那雌性终于开口说话,口齿迅速像放鞭炮,礼貌使然纪浩然没法躲开,可是唾沫星子横飞真的是很让他无奈。随着她的话语,周围那些围观的兽人中爆出一阵阵的嘘声,说到激动处,雌性又开始一连串的鞠躬,纪浩然又无奈又是郁卒,幸好这一次雌性不像刚刚跪地不起那样坚定,纪浩然伸手抵了一下,那雌性就停了下来。 纪浩然松了好大一口气。 好不容易送走了那两个兽人,纪浩然却又发现周围那些原本就看他热闹的兽人似乎也发生了变化,若说之前他们的偷窥还是有所顾忌的,那些现在就是完全的无所畏惧,而且视线里折射出的诡异也变成了探寻,探得纪浩然恨不得在身上扒下一层皮来。 第13章 收礼 … 晾晒的草果接连浸了两晚露水,变得又艮又韧,纪浩然有点发愁。 这果子长得像圆枣子,但却是结在一种一年生草本植物上的,果实从结出来到最后完全成熟,始终都青翠碧绿,酸得一个就能让人倒了满口牙,但是晒干后放在炖肉的锅里,除腻除腥却是极好的。这些年纪浩然在这个世界里,一入了冬就只能顿顿吃肉,他没有金鬃他们的野兽胃口,可以不换样的吃上几个月,全仗着这些土法上马的调味料,才勉强过冬,现在这些草果全部返了潮,以后就再晒不干了,也许要不了几天就会发霉长绿毛,纪浩然焉能不愁? 要是能有点蜂蜜就好了,把这些草果浸泡进去,做成果脯,倒是能继续放到冬天。不过这想法纪浩然也就只敢在脑袋里过上一遍,要让他说出来,却是不敢的。这个世界任是什么生物,都比照他之前在现代的认知大上几圈,前些年他不知道天高地厚,跟着金鬃他们去森林捕猎,瞧见了树枝上挂的野蜂巢,一时嘴馋,感慨了一句,第二天黑地就把野蜂巢给他搬回了家,那是纪浩然在这个世界吃到的最甜的东西,但同时却也是入口最苦的——为了他的口腹之欲,黑地活生生肿成了一只直不起腰的大狗熊,在山谷里养了三个多月才恢复点身形,差点没吓死浩然。 也许与金鬃白底黑地死心踏地的过日子,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就算是为着这份豁出命去的无原则宠溺,就算是与兽为伍一辈子,又能怎么样呢? 撑着兽皮袋子把草果扫成一堆装进去,纪浩然心里开始琢磨不知道去找那老头时拿这玩意当束脩,会不会被扫地出门? 收拾完草果黑地已经把圆木堆出了篝火的锥形,最下面塞了一些晒干的草料和绒草,纪浩然走过去,拿火镰火石拉上两下,就有火星落下去,点燃了绒草,又渐渐引燃了干草,再等上一会,粗笨的圆木也开始发出毕博毕博的燃烧声。 接下来的烤肉黑地就能接手,不外是翻转翻转再翻转,浩然随手抓过来一把树枝条,坐在火堆边打算专心致志的再编个篮筐。山谷里的陶筐纪浩然当初是极想挎着带走的,无奈金鬃死活不同意,非逼着浩然净身出户,现在想来,大约是为了留给后来者的,想起前人留下的石斧火种盐巴的确是帮了初来乍到的自己很大的忙,纪浩然倒是能明白一些这种传承的意义了,尤其现在的情况明摆着会回去的肯定是佑佑祈祈和祷祷,纪浩然早当初的那一点点心疼也跟着烟消云散,就是闲暇时不经意的会想起那只被三个儿子搞得血流成河的剑齿虎,也不知道他现在康复没康复。 好歹是自个的儿媳妇呢,也没留给外人不是?纪浩然只能用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 低头闷声编筐,膝窝底下一顿一顿的麻痒,纪浩然头也不抬的抬脚猛跺,“别来搞我,老子现在还疼着呢!” 恶狠狠的说完,没几分钟,毛绒绒的尾巴顺着膝盖蛇一样缠了上来,连大腿内侧都受到骚扰,纪浩然愤怒的把半成品往地上一甩,叉腰站起,“有完没完啊,老子现在老胳膊老腿的不禁……咦,你你你你……是……” 前方小树苗外,一个少年站在路边,篝火跳跃之间,少年的脸色晦暗不明,但是那身形却是有些眼熟的,纪浩然低头瞄了一眼,只见刚刚骚扰自己的金鬃没事人似的趴在地上,半眯着眼似睡非睡。 少年看到纪浩然站了起来,条件反射的后退了一步,让纪浩然打算迎上去的脚步也顿了一顿。 不料,一退之后,少年却像打了鸡血似的振奋起来,大踏步越过树苗的围栏,坚定不移的走进纪浩然的私人领地。 这还是自从来到这个部落,除了那位看起来就一点也不友好的老人家之外,第一个敢于接近纪浩然的部落居民呢,就连那每隔三天就来送一次生活必需品的棕熊少年,也从来都是在树苗围栏外一扔了事。 纪浩然迎了上去,惊喜的发现来者果然是个熟人,就是之前在山林里跟着猛犸象兽人一起出现的剑齿虎少年,少年一见纪浩然迎了上来,脚步马上就慢了一拍,纪浩然愣了一下,停了步子,那少年一见纪浩然不再往前走,便加快步伐往前几步,将手中捧着的一个东西直直递了过来。 纪浩然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接,没成想东西入手,不过三寸见方的一个小东西,居然出乎意料的沉重,浩然猝不及防,手底下就是一松,那少年眼疾手快的抢上前,在东西底部一拖一抬,就重新把东西送进纪浩然手心。 触手光滑中又带着一些颗粒似的凸起,分明是个石瓮,但却不知道在少年手中端了多久,已经侵上了热哄哄的体温。 “这……你这是干什么?这是什么啊?” 少年叽里呱啦的开说,一边说还一边比划,看见浩然还是一头雾水的模样,少年显然是急了,两手往胸前虚虚的一环,做出一个托抱东西的架势,但奇怪的是,他的抱法却是两手一高一低。 纪浩然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想起那个山林里捡回来的小团子娃娃,他于是把石瓮放下,又做出两手抱孩子的动作,“小娃娃?” 少年以为浩然懂了,现出一脸欢欣的笑容猛点头,那种因为常年在日光下劳作而晒黑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红晕,映着雪白的牙齿,分外炫目,接着,他又朝纪浩然狠狠的鞠了三个躬,每一个都有一百三十五度,之后一转身,一溜烟的翻着风车似的跟头跑了。 纪浩然两手一上一下虚虚的环胸,眼睁睁的看着少年一副兴奋到极点的样子跑远了去,满头黑线瀑布汗,小孩子怎么了,这……这这这倒是说清了再走啊!!! 愣了一眨眼的功夫,少年已经跑得影都不剩一个了,纪浩然扁着嘴想起之前少年送来的石瓮,拿起来揭开盖子,一股清香涌出,让纪浩然当场石化在地,半晌回不过神来。 石瓮里装的是蜂蜜,纪浩然犹不信邪的沾了一指头,居然还是新鲜的! 才想起着要是有点蜂蜜把草果腌上一腌,这个冬天就不用犯愁了,马上就有人送来一罐子蜂蜜,且不说东西多少,这心里一想东西就来了的运道毕竟是让人心里舒坦的。不过纪浩然马上就想到,蜂蜜现在可算是个稀罕东西,于是这少年是来送礼来了吗? 前后一联想,纪浩然猛拍大腿,可真是脑浆放着几十年不用,就成了浆糊了,——眼前的事情是多么的简单直白啊,他在山林里捡了那个孩子,孩子的亲人才送来这样的谢礼嘛。 只单单看山林里剑齿虎少年接过孩子时候的表现,还有回到部落后那雌性兽人的惊喜…… 这一切是多么明显的事实啊?! 想通这一节,纪浩然差点没兴奋的学少年的样子也在原地翻上几个跟头,蜂蜜虽然难得,可是比起要去看老头的一张风干橘皮脸,这吸引力就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打定了主意,纪浩然小心翼翼的将蜂蜜放回起居处,怕不经意碰翻了,纪浩然还特意在石瓮周围围了一圈兽皮以做记号,之后,就回到篝火边,借着火光继续编筐。 这活计是多少年做熟了的,除了插钎接头的时候要看着点别歪了,随着纪浩然的手指翻飞,一只圆底大肚收口的拎筐很快就编完了。 第14章 莱利 … 纪浩然这几天,遇到了点烦心事。 一转眼,在部落里安家已经有两个月了。最初壮志雄心,想要在这里给自己盖个正八景房子养老的念头,随着实际操作上的一系列问题出现,纪浩然不得不搁置计划,然而,当他退一步盘算着那就再搭个帐篷吧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他们手里储存的兽皮,严重不足。 前一个月刚来的日子不算,自从上次出门打猎来不及在晚上回来,导致纪浩然寄予了过冬希望的草果让露水浸湿之后,浩然就放弃跟金鬃他们一起出门的习惯了,同进同出听起来很幸福,但其实纪浩然很清楚,他就是个拖后腿的,金鬃背着他,跑不快,走不稳,时刻担心的结果就是撞上猎物也不敢放开了去追捕围猎,只能等着猎物撞上门,但其实在部落后面的十万大山,还沿用他们之前在焕彩山谷那边的捕猎做法是行不通的,大河之南山谷之外那是一个没有人迹,兽迹也罕至的地方,而这里却不然,部落居民几千,山里的动物再傻也要学上点自保之道,否则可真就要亡种灭族了。 住在部落里,想要获取猎物就要走的足够远,去到更杳无人烟的地方才行,纪浩然也发现,部落里很多兽人,一次进山要待上很久才回城,在这种大环境下,金鬃他们三五天不归,纪浩然原本没当成什么大事,可是现在,一清点兽皮,发现他们这一个月来居然只攒到十张皮子,纪浩然就发觉不对劲了。 他早就告诉过金鬃,就算在外面就地野餐,也要把兽皮带回来,那是他们盖房子的材料,纪浩然相信金鬃绝对不会对他的话阳奉阴违,那么排除这个可能,就只剩下唯一的理由:金鬃他们在外面,是饿着肚子捕猎的!!! 一想到金鬃他们每次离家,都会给他留下足够的食物;好不容易回来,还要把猎物上缴一半给棕熊家,纪浩然就心如刀绞,他恨自己怎么这么没眼力件,连这么明显的事实都看不透看不懂。 心里存着这么一件大事,纪浩然再干什么,就都有点心不在焉的意思了,连之前打下的主意,也都抛诸脑后,要不是那天他翻箱倒柜的数兽皮,纪浩然几乎忘记了那一石瓮蜂蜜的事。 搓着脸坐下来,纪浩然让自己冷静,他这些年是真的被金鬃他们养吊了,还觉得自己持家有方,但那其实都是假的,供养得他衣食不愁的是金鬃白底和黑地,一旦食物短缺,粉饰太平的也是金鬃白底黑地,这其实早就有先例可循,每年的雨季,冬季,最后几天青黄不接,就是活生生的先例。 本质上而言,纪浩然是个随行就市,混沌度日的懒散家伙,这一点他自己也从不否认,不过现在,他知道他必须得想办法拿出一家之主的魄力来了,可能野兽的确能适应饱一餐饥数日的生活,但是作为最亲密的人,这是非常严重的失职。 左手托着石瓮,右手拎着装了满满一罐炖肉的新作的陶筐,纪浩然就是这样带着自责的愤愤心音踏上了他自从来到圣金源后的第一场人际交往之旅。 剑齿虎少年的家,在靠近山包另一侧,地势偏高的一处宅基地。 圣金源里每一户兽人的宅基地大小都相仿,有时候相邻的三五户之间会聚在一起吃晚餐,过去纪浩然以为那是睦邻友好窜门子,后来才发现,相邻的几家若是经常凑在一起,那十有八九就是亲戚,且是三代以内的直系,人多力量大是这个世界的铁律。 剑齿虎少年的家,左右宅基地都是空的。那代表他们的贫乏,在圣金源,血缘亲族的贫乏也就等同于生存物资的匮乏。 正值晚餐时段,纪浩然一路走过来,路经的小院子内,星星点点的篝火闪烁跳跃,空气里充满了烤肉的香气,篝火燃烧的烟气,围炉而坐的家族成员大啖饱食的喧嚣欢快人气,唯独走到接近剑齿虎少年的家时,这种弥漫了整个部落的生存气息陡然一散,变得安静萧条。 宅基地上没有篝火,鸟巢翻了盖,显出一个仰面朝天的破烂半球,夕阳残照,模糊了雌性兽人高壮的身形,显得异样的臃肿,纪浩然在充当篱笆的树墙外张望了一会,没看到少年矫健的身影,倒是慢慢分清雌性兽人臃肿的身形是一大四小五个身体拥挤在一起造成的假象。 纪浩然咳嗽一声,左手瓮右手罐谨慎的走进树苗篱笆墙。 雌性兽人嗖的一下站了起来,带累的几个围着她的小身体东倒西歪,一时哀鸿四起。 “呃,你……你好……” 努力笑出无害的表情,纪浩然极尽所能的咧开嘴表达自己的善良来意。 约莫过了一分钟,在纪浩然腮帮子肉都快要僵硬了的时候,雌性兽人才嗷得大叫了一声,撤下一脸的惊疑不定换上一副惊喜的表情,并且开始不停的鞠躬。 纪浩然费了老大的劲才抑制自个揉后脖颈的冲动,说实话,跟比自己高两个脑袋的人对视真特么是个辛苦活,尤其这个大家伙还是个反射弧堪比恐龙的迟钝家伙。 “我来……看看你,哦,还有孩子,呃,这个,蜂蜜,我用不到,不过还是谢谢你……”纪浩然也知道对方听不懂,但是一直僵硬着不动光受礼也忒不自在了,只能连说带比的说明自己的来意,并且把装了蜂蜜的石瓮推还回去。 这一次,雌性兽人的反射神经相当敏锐,不过浩然估计也可能是她认出了石瓮,总之就是纪浩然刚刚把石瓮送到她面前,就被她急慌慌的推了回来,纪浩然一时不查,差点没顺着这股大力被推飞出去,饶是如此,也蹬蹬蹬连退了三四步,踉跄站稳。 乖乖,这个头,这体型,果然不是白长的。 雌性兽人显是没料到纪浩然废材若此,一推之后也有些愣了,僵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只是由此也看得出这一石瓮蜂蜜真的很珍贵,雌性兽人心神大乱也没忘了牢牢的捧住了石瓮,没随着纪浩然一跌了事,祭奠土地佬。 纪浩然站稳之后赶忙摆手,“没事,没事……” 看出纪浩然没有计较责怪的意思,雌性兽人才慢慢收起一脸惊慌失措,显出有些腼腆的脸色,把石瓮慢慢放到一旁。 纪浩然心中哭笑不得,他前辈子因为长了一对林黛玉的泪腺,毕生准则都是努力在人前当个小透明,万万没想到换了个世界,居然也能让人诚惶诚恐,可是这种感觉真是不怎么好,对方越惶恐恭敬,他自己的手脚也跟着越没摆放处,果然是没有那个三两三,上不得梁山。 纪浩然心中双泪垂,手上指着四个站在雌性兽人身后一顺水的小兽娃,干笑,“你的孩子吗?”雌性兽人好像想起了什么,一回身猛然抱起了其中最矮的娃,两手托着屁股脖颈,往前一伸。 小兽娃蹬着肥嘟嘟的手脚依依呀呀。纪浩然心中一动,已经认出这是他在山林中捡回来的兽人娃娃。他看了一眼兽人妈妈,察觉对方眼中充满了腼腆的期待,于是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把小娃娃的接了过来。 奶娃娃身形柔软,纪浩然一接过来,心中也跟着软成一团,不由自主的撮嘴打响,逗弄起来。 孩子的注意力很快被“得得”的声音吸引了,睁着一双又圆又亮的大眼睛,专注而愉悦,纪浩然抽空看了一眼兽人妈妈,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将其余的三个孩子聚拢到身边,正温柔的看着纪浩然怀里的娃娃,眼里现出欣慰中夹杂忧愁的复杂神色。 “leka!”蓦地,从她嘴里蹦出一个很干脆的词节,纪浩然一愣抬头,兽人妈妈指着纪浩然怀里的小娃娃,再次张嘴,“leka!”清晰的音色从她嘴里重复出来,纪浩然拧着眉头,试探着重复,“莱卡?!” 兽人妈妈很大力的点头,“莱卡!” 纪浩然猛然反应过来,“莱卡,他叫莱卡???!” 兽人妈妈猛点头,手指顺着自己身边围拢的小萝卜头从高到低挨个点过,“莱德,莱希,莱蒙……” 她说一句,纪浩然就跟着重复一句,忽然她眼前一亮,冲着纪浩然身后响亮的喊了一声,“莱利!” 纪浩然跟着回头,夜色中,一个瘦削却精悍的身影正从远方奔跑而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蓬勃生命力在夜色中肆无忌惮的涌动。 第15章 无相儿 … 学习一门外语到底难不难? 很多年前纪浩然是真没觉得难,但是现在么……纪浩然是真的挠头了。 语言的学习从来都是由浅入深,纪浩然也并不缺少求知的欲望,但是,当沟通的进度从莱利一家大小的名字循着篝火,食物,肉类这些常用语言一路进行到稍微复杂些的——比如说这里是什么地方这类的实质性对话的时候,纪浩然就彻底歇菜了——兽人语里至少有半数的音节是通过拟声发音,四十年前纪浩然没能成长为洛桑第二,如今又怎么能一夜成才? 经过十数天的相处,磨嘴皮子似的听力练习,纪浩然不得不沮丧的认清这个现实:在经过长期的听力训练之后,他大约能听懂部落里的兽人们的对话,但是要想流利的说,就完全不可能了,顶多,能达到一个刚刚学会开口说话的新生儿的水准,那也已经是尽头的尽头。 幸好,在这样沮丧的时候,有其他的事情分散了纪浩然的注意力。 与莱利一家的友谊起始的平淡,继续的也简单,纪浩然那日一罐用草果干炖的肉汤就把从莱蒙到莱卡全部收复了,不仅如此,他还顺利的将没办法久放的浸了露水的草果干通过莱卡妈妈分送给了部落里的其他居民,果干外交让纪浩然的部落人缘空前高涨,好像只是一夜之间,路上迎面碰到,那些原来避之不及的部落居民居然也能对纪浩然笑脸相迎了。 部落与城镇最大的区别,就是当你仅仅对部落里的某一个人示好的时候,整个部落都会对你露出阳光。 棕熊少年再也不会把盐块直接扔进纪浩然怀里就掉头跑掉,他的屁股后头现在总是跟着一串口水滴答的小尾巴,鉴于莱蒙莱希莱德莱卡对草果干炖肉的喜爱,莱利妈妈在分果干的时候特别注意了家里有宝宝的兽人家庭,而如此分配的侧重点,当然跑不掉收养了全部落兽人孤儿的棕熊少年家。 纪浩然至此,才算真正成为部落里的新成员。 “可是为什么呢?我又没伤害过别人……” 纪浩然磕磕巴巴断断续续的用兽人语表达了上述意思。 莱利正在和纪浩然学习编筐,他对纪浩然的陶筐非常感兴趣,作为一个家里没有壮年劳动力,却有一个再也不能变身异化的兽人母亲和四个嗷嗷待哺的弟妹的未成年兽人,他对所有能让弟妹们填饱肚子的东西都非常感兴趣,而这其中,纪浩然的炖肉大法是他最最赶兴趣的。 “因为没有人喜欢圣兽伴侣……” 莱利诚实的回答让纪浩然的眉头打了个死结,但是他很快就从这句话里找到了一个新的词汇,“圣兽?” 莱利用看傻瓜的表情瞪着他——不得不说,跳出圣兽伴侣这个光环的纪浩然是个完全让人惶恐不起来的人——莱利对此已经看得相当透彻了:“难道你不知道你嫁了谁吗?!” 纪浩然的脑筋瞬间打了十几二十个结,兽人语本来就说不溜到的他这下子更结巴了,“什么……什么嫁?嫁谁?谁嫁给谁?” “什么谁嫁谁?当然是你嫁给了圣兽啊,不然你们为什么在一起过日子,为什么圣兽会给你捕来食物,而且,难道你没有给圣兽生下幼君?可是我哥哥明明被幼君选中……” 莱利的兽人语一激动起来就又快又急,纪浩然听清了前半段,已经完全傻掉了,他一直觉得自己只是被生活强奸,原来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把自己嫁掉了吗?!纪浩然陷入了混乱的石化中。 莱利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低头专心致志继续编自己的筐。他一直都觉得这一任的圣兽伴侣是个异族人,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不是天生而是晒出来的深棕色皮肤,还有那稀疏的被毛,这一切都不是兽人的特征,就算是被认为残次的一生都不能异化变身的无相儿,也没听说过这样的身体特征,更别提他那渺小的连莱德都比不过的力气,说心里话,莱利是真挺为这一代的圣兽难过的,养这么一个废材的伴侣,真是有够辛苦。 不过,腹诽什么的放在心里就好了,至少这一任圣兽伴侣是个好人,这就够了。莱利等浩然消化的差不多了,他的筐也编得差不离了,一手颠着一根略粗些的枝条,莱利用胳膊肘很轻的碰了下纪浩然。 “咝——”纪浩然疼呼一声。 “啊,抱歉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莱利懊恼的致歉。 纪浩然撇嘴再撇嘴,最后也只能把抱怨塞回到肚子里自己揉胳膊,莱利的力气大得惊人,单手并掌就能把圆木劈成木绊,他说是轻轻的,那就肯定是放轻了力气的,可是纪浩然还是觉得真特么疼…… “这个拎……拎手,要怎么加上去啊?” 纪浩然接过来,翻来覆去的看,“耶?不是告诉你要预留空的嘛,预留空啊,现在都完了怎么加,怎么加,重做啊!” 以技术上的领先居高临下正大光明的鄙视了莱利一把,纪浩然终于找回点扬眉吐气的感觉,正打算站起来伸伸胳膊抻抻腿…… “哥,哥哥……” 纪浩然和莱利一起扭头,看到一只松狮大的绒毛剑齿虎,正一路狂奔而来…… “莱德?!” 离着还有十来米,绒毛剑齿虎在狂奔中就地一滚,再起身已经变成纯正红发正太小阿哥笔直扑进莱利张开的怀抱中,就是灰头土脸有点破坏形象。 “哥,哥哥,快,回家……老,老妖怪,又来,来啦……” 纪浩然一头雾水中,莱利已经脸上变色并且光速变身异化,连绒毛莱德也顾不上,眨眼留下一道滚滚烟尘飞奔而去。 晚了一线,纪浩然只来得及揪住也要尾随而去的莱德。 小正太双手护着脑袋,被扯得嗷嗷直叫,纪浩然赶紧松手,“怎么了?” “弟弟,弟弟……”没头没脑叫了两声,确定纪浩然已经完全松开了他那可怜的小胎发,莱德转身也跟着心急火燎的跑得没了影。 等到纪浩然运动着他的十一路紧跑慢颠赶到莱利家,事情已经结束了。 本就破败的宅基地上一片台风过境的景象,石瓮倒了,蜂蜜淌了一地,莱希翘着小手指头,撅着小屁股正徒劳的尝试把洒出来的蜂蜜扫回石瓮;本来就烂草堆似的半拉鸟窝彻底解体,散了一地的碎枝条;七八个雌性兽人围成圈,中间传出莱利妈妈撕心裂肺的嚎啕声。 纪浩然扫了一眼,没看到莱卡和莱利。 浩然有点不安,莱利妈妈是他目前在部落里相处的最好的邻居,可是她现在正在哭,作为一个男人,对待哭泣的雌性第一反应从来都不是凑上去上赶着,纪浩然拿不准他是不是该等她发泄会再问出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雌性圈里的莱利妈妈爆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声—— “凭什么,他凭什么能决定扔掉我的莱卡?莱卡没有拖部落的后腿,他没吃过族长分配的食物,一口都没有!他吃的,他吃得都是莱利找来的……” 外圈的雌性兽人爆发出一阵阵嗡嗡声,莱利妈妈的声音低了下去,但是仅仅片刻,比之前更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祭师怎么了?祭师就能欺负我们?你们不用说了,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幼君选了阿恩,落了他的面子,他才……才拿我的莱卡出气……我可怜的莱卡……他不是无相儿,他不是啊……” 失去孩子的母亲的哽咽是最能感染人心的,一圈兽人妈妈都抹起了眼泪,之前一直跟石瓮以及地上的蜂蜜奋斗的莱希这时蹒跚的走向母亲,大声哭嚷道:“妈妈怎么办?蜜没有了,捡不回来,卡卡没有吃……” 纪浩然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倾巢而出,转身向着山腰另一侧的棕熊族长家狂奔而去。 第16章 千里驰援 … 那天金鬃白底黑地进了山,莱利又不知去向,纪浩然唯一能搬的救兵就是圣金源现任族长的小儿子,还没有成年的棕熊少年泰迪。 泰迪不愧是族长的儿子,虽然人不大,遇事却毫不含糊,听完纪浩然连说带比结结巴巴的形容,马上就召集了小伙伴追了上去,又央了有飞行技能的兽人信鸥进山寻找金鬃一行。 做出放弃莱卡这一决定的是部落里至高无上的祭师,那么能公然违抗这一命令的,就只剩下地位超然的圣兽了。不然如果是其他人冒冒失失的救回莱卡,祭师怪罪下来,倒霉的就不只是莱卡一家。 纪浩然还从没想过自家居然屯着这么三尊大佛,点点头表示受教,但是马上又提出了新的疑问,什么是无相儿…… 泰迪显出完全超出他年纪的干练,极尽复杂的看了一眼纪浩然。 把浩然看得头皮发麻后,泰迪才说,你自己不就是吗? 纪浩然傻眼了。 还是说在你们的部落,有别的叫法?泰迪追问了一句。 浩然想说在我们那我这样的叫人类……可是兽人加兽人,难道能生出人??! 只听泰迪继续说,“不过不管怎么说,总之不能变身,没有兽形的就是无相儿,叫什么,都不重要呢。无相儿都非常脆弱,他们不能进山,一辈子都不能凭着自己的力量抓到一只猎物,祭师非常不喜欢他们,所以一旦发现谁家生了无相儿,就会把他放进深山里去,或者在开年的时候抵做牲礼,祭天,祭林,祭河神……这样之后,如果他还能凭着自己的力量长大,将来就可以回到部落,不然的话……” “其实阿爸早就不想这么干了,阿妈说每个宝宝都是阿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可是祭师说无相儿都是上天对部落的诅咒,如果不对他们进行试炼,他们会为部落招来灾祸……但是阿爸说,那都是屁话……部落里的祭师从来都是无相儿担任的,他可从来没去经受过什么劳什子的试炼!” 泰迪抱怨完,小心翼翼的看了纪浩然一眼,“我当你是好朋友,才告诉你阿爸说的话哦,你不要告诉别人哦……莱利也不行,阿爸说祭师是部落里不可或缺的成员,不能背地里拆他的台……” 泰迪说完,定定的看了浩然一眼,然而就是这一眼,让纪浩然在四天后的现在还回味不已,总觉得那里面,藏着千言万语,等待着他去揣摩,分析。 在这四天里,先是信鸥进山找到金鬃白底黑地并带回了他们,之后他们又循着泰迪的小童兵留下的线索,一路摸进十万大山深处,可能是吸取了上一次莱卡被浩然捡到的教训,祭师这一次让人把莱卡抱得远远的,金鬃驮着浩然,泰迪异化出熊身,再加上泰迪阿爸派出来的四只成年剑齿虎,还有天空的信鸥,一行十人在大山深处昼夜急行,终于在第十七天的黄昏,找到了他们的目标。 最先传递了讯息的,是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合着亘古密林中特有的腐败气息,能把人熏得两眼翻白,纪浩然从金鬃背上直接滚了下去,抱着一棵碗口粗树干先吐了个昏天黑地。白底黑地已经嗷的一声冲了出去,眨眼间消失在血腥气最浓郁的地方。 浩然好不容易止了吐,捂着嘴抬起头,才发现身边的四只剑齿虎都在瑟瑟发抖,泰迪倚着一棵树,已经控制不住化回了人形,也青了一张脸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信鸥只在天空盘旋,连近处都不敢落,也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纪浩然有点蒙,爬回金鬃背上指挥金鬃继续先前,到了地方,第一眼看过去,纪浩然就差点从金鬃背上晃下去。 大片的血迹像不要钱似的厚厚抛洒了七八丈方圆的一小块地方,一抱粗的大树被撞断,簇新的断茬还在往外渗着树浆,白底黑底并没见踪影,但是在周围的林子里不断传来树枝被踏断的声音,野兽濒死的嚎叫声,还有黑地白底愤怒的嘶吼声,在这片因为激烈的战斗而清空了障碍的血迹最中央,曾经矫健的少年浑身浴血,抽搐,血沫子从他的口鼻中不断溢出,然而就算如此,他的臂弯里也死死搂着一只猫样大的绒毛小老虎,令个只有十一二岁大小的瘦削小少年半跪在他身边,嘴里不断的安慰他,“是,是,我知道,我看到了,阿卡不是无相儿,我看到了,我会告诉祭师他是个勇敢的小勇士……你一定要坚持啊莱利哥哥,想想纳尼大婶,你不能死啊……” 缓过劲来的泰迪从浩然身后冲过来,扑过去抱住半跪的少年就开始上下其手,“西蒙,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被唤作西蒙的少年被抱住时先是一僵,但是紧接着就一头扎进泰迪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泰迪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好半晌,西蒙才稍稍平静下来,“我很好,莱利哥哥一直有叫我待在天上,不要下来,可是土伦兽太多了,莱利哥哥也抵挡不住,后来……后来我看见莱卡变身了,泰迪哥哥,莱卡不是无相儿,他不是……” 西蒙不停的哭,哽咽和泪嗝夹杂在一起,泰迪等他上气不接下气终于说不下去,才开口说,“好的,我都知道了,你也很累了吧,休息吧,泰迪哥会带你回家,而且你看,圣兽也来了,莱卡会没事的……” 他轻声细语的安慰,没大一会,怀里就传出细碎的呼吸声。 纪浩然眼都看直了,这这这……这是红果果的奸情啊这是,一个十一二,一个十四五,还是竹马成双呢…… 清点伤势,莱利会抽搐是长时间高强度的战斗造成的体力不支,但是口鼻有血沫涌出来,就有可能是肋骨断了扎伤内脏,如果是这样,就很危险了,纪浩然绞尽了脑汁,也勉强从几十年前的记忆里翻出一点急救常识,把莱利的脑袋搬到一侧,防止涌出来的血沫岔进气管,但于内脏损伤,肋骨断折这些,他是完完全全的没辙了。 还是白底和黑地钻进密林深处,找到一些草药嚼碎了敷上去。 土伦兽如果让纪浩然来翻译,基本上就是放大版的狼,他们惯于成群结队的活动,几十上百甚至成千上万的种群也有,一旦发现猎物,就会一拥而上,非常的凶残嗜血,莱利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碰上的是种群数量最少的土伦兽群,这种小型的种群一般都是被大部落驱逐出来的,或者年老,或者病弱,又或者是老土伦兽王的嫡系,在新老兽王交替的时候失去种族地位,不得不流浪在森林里,寻找新的领地。 不过纪浩然的脑袋里还是画了个魂:十七天的路程,虽然金鬃他们是星夜兼程,但也跑不出里部落周边二十五个日程的范围内,没听说过部落里的哪个远程狩猎队发现土伦兽群啊?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纪浩然抛诸脑后了,现在最关键的任务是想办法带莱利回家,留在这种地方,且不说风餐露宿,就是这刺鼻刺眼的血腥汇聚,就不是养伤的好地方。 因为莱利有可能内脏受伤,靠剑齿虎背回去是不行的,讨论的结果,是莱利维持人形,由异化后的西蒙直接从天上带他回部落。纪浩然这时候才知道,看着又瘦又小骨架嶙峋的西蒙,居然是极其擅长负重飞行的骨龙,双翼展开几近十米,简直就是一架直升机,而这还是未成年的幼兽身形,一只成年骨龙,翼展可以达到三十米,升空后能把太阳的光芒遮盖掉,简直就是个庞然大物。 浩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一直与他们同行一路充当斥候的信鸥,已经是成年人的翔风非常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泰迪在一旁解释道,“信鸥的长处是远程快速飞翔,他们是最好的信使……” 有剑齿虎兽人强健又灵巧的双手做辅助,纪浩然很快就编好了一张藤吊床,挂在异化后的西蒙腹下,纪浩然还试着进去躺了躺,发现大约是取材的问题,这张床编得比之前纪浩然自己砍树枝弄出来的任何一张吊床都要结实,而且经纬线的取材都很粗,受力更均匀不易变形,实在是担架里的上上之选——只要西蒙不在天空中玩什么高难度花活的话。 第17章 两大神眠所(一) … 事实证明,西蒙的飞行技术就跟他那腼腆的样貌一样可靠,他非常沉稳的把莱利运送回了部落中。长程飞行,怕颠到莱利的伤势而始终顽强的在空中维持一个固定的高度,绝对无愧于骨龙家族空中运输机的美名。 哦,这个美名是纪浩然随手取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场千里驰援还是非常成功的,莱利妈妈的感恩戴德,从莱德到莱蒙毫不掩饰的炽烈的崇拜眼神,全都让纪浩然非常满足,使他终于有了一种成为部落中的一员的参与感。 不和谐音,自然也有,被证实了草菅兽命的祭师就是其中的唯一,这个家伙非常不满纪浩然带着金鬃把莱卡搬回来的举动,冲到纪浩然的宅基地吵嚷不休,纪浩然这时候,才知道,就这个脸皮更风干橘皮似的老家伙,居然就是部落里的祭师。 纪浩然当着他的面,用兽人的语言一字一顿的对他说,“老糊涂了,就赶快让位,不要害人害己!” 他平时绝非这么刻薄的人,但是一想起莱利妈妈接过莱卡时候的表情,纪浩然的心里就没法平静,试想下,如果有人把佑佑祈祈祷祷或者阿尔艾尔拉他们送入死地,直面危险,纪浩然知道自己一定会疯的,亲手掐死都不解恨! 不过,在这场救援中,纪浩然还获得了一项意外的收获,共计三十二张土伦兽皮,经泰迪老爸的裁决之后,全部归属于纪浩然。 这简直是一个能把人乐疯的好消息,一扫老祭师等门找茬的憋闷,因为纪浩然的帐篷终于能动工了。 渐渐溶于部落,交谈是相互的,纪浩然终于知道了家家户户院子里的鸟巢似的疑似房子的东西居然就真的是部落里居民们的房子,这在浩然来说简直是没法想象的,夏天的话还好,冬天呢?雨季呢,就算不躺在里面纪浩然都能清晰的看见那些鸟巢的透光性,就算压的再实,乱草嫩树枝炮制出来的东西也挡不了风,纪浩然完全能想象如果冬天就只能这样过,他会死的有多惨。 对于此,立志做下任族长的泰迪给予了纪浩然详细的解答,在冬天里所有能异化的兽人不论大小都会异化出兽形,并且以兽形保持过整个冬天,这就不存在挡风取暖的问题了,而所有因为生育而失去异化能力的雌性还有大小祭师,会进入圣地,在那里度过整个冬天。 又是一个新名词,圣地。 好好学生纪浩然马上问了出来。 泰迪闻声像不认识纪浩然一样扭头死死的盯着他,把浩然盯得脖颈后面直冒凉风,“你到底是哪个部落里冒出来的无相儿?整个分水岭都知道圣金源的圣地是兽神居住时间最长的巢穴,与杀戮河南岸的往生窟并列当世两大神眠所,你怎么会不知道?” 浩然怯怯摇头,他与兽为伍自言自语四十年,怎么可能会知道? 泰迪满脸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继而乐得手舞足蹈,“天啊,难道你是祭师的牲礼吗?可是我从没听说过牲礼能活着回到部落的……天呐天呐,我就说圣兽的伴侣不会是好人,更不会是废物,莱利还跟我打赌,哦,这笨蛋输了输了,等他伤好的,我要吃整整一个蜂巢的蜂蜜!” 一番话说得纪浩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什么叫兽神的伴侣不会是好人,难道他脸上长着混账王八蛋这五个大字吗? 得意忘形的泰迪终于发现纪浩然的黑脸,讪讪的止住笑,转眼换成一幅主动讨好的谄媚相,“你不要生气,我知道你是好人,和以前那些兽神伴侣不一样,不然这样吧,我带你去圣地里看一看怎么样?除了冬天以外的时间,圣地里平时可是不让人随便进去的,只有我可以带你进去哦。” 纪浩然闻言微微的翘起了嘴角,低着头按部就班的继续揉弄土伦兽皮,直到他觉得把泰迪晾得差不多了,才把土伦兽皮一抖,抬起头来看向泰迪,“你刚刚说,我是圣兽伴侣,对吧?” 泰迪不知道纪浩然为什么会重复他之前的话题,愣愣的点头。 纪浩然于是继续,“然而圣兽就是兽神的后裔,对不对?” 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泰迪只能继续点头。 “那么说起来,我还是兽神的半子呢,我回我自家老祖宗的房子,为什么要你带我去,啊?” 最后一个啊,尾音猛挑,泰迪猝不及防,差点吓得跳起来,却见纪浩然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泰迪摸着后脑勺想了半天,终于发现,这个逻辑的确是行得通的,再怎么说,自己也只是圣金源的普通居民,可是纪浩然,是圣兽选中的伴侣呢。 浩然眼见他神色松动,再接再厉补上最后一击,“而且,为什么别人都不能进圣地,只有你可以?偷偷溜进去的?我要告你私闯民宅啊!” “才不是偷偷溜进去,把守圣地的是我大哥……啊!” 泰迪尖叫一声捂住嘴,可是纪浩然已经笑成了一只偷到腥的猫。 泰迪这下子可是完全把自己卖了个底朝天了,连哥哥都出卖了,吭哧着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晌,才像是下定决心,摆出一副壮士断腕的悲壮,“这个,千万不要告诉我阿爸啊,我……我,你帮我,保守秘密,我……我,最多,把莱利给我的蜂蜜分你一半啊!” 纪浩然一呲鼻子,“蒙谁呢,整个部落一年能弄到几个蜂巢,你当我不知道么,等莱利兑现赌注,我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啊?” “不会的,莱利捡蜂巢,厉害着呢,我前几天在江东那边已经看到一个大蜂巢了,只要莱利一康复了,我马上带他去,一准儿就能摘回来!” “真的?” “绝对真!莱利自从三四年前就开始往回捡蜂巢了,他们家没有成年兽人,用蜂蜜可以换些肉……” “换肉?那你也好意思让他帮你捡?” “我……我那不是嘴馋么,再说,你见过哪个熊不喜欢吃蜂蜜的啊……而且,而且我一年只要一个,很少了,我就是尝尝味道,解解馋,然后还要匀出来一些分给哥哥们……不过他们会把在山上看到的蜂巢位置告诉莱利,让莱利捡回来再换肉,我们是公平交易,是公平的!”泰迪握着拳头信誓旦旦,末了,可怜兮兮的看着纪浩然,“所以,你答应了吧,千万不要告诉阿爸……不然他一定会揍我的,阿爸打人可狠了,那个熊掌,可大呢,我变身都会被他揍趴下的!” 纪浩然默不出声,把手里的土伦兽皮一一迭起,摞到一块,泰迪蹲在一旁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又不敢出声,只用一双亮亮的眸子瞅着他。 “行吧,不过你得先带我去参观下圣地。” 泰迪的双眼瞬间亮了,但是没过两秒,又一下子灭了火,“要告诉阿爸一声么?可是告诉阿爸,他一定不会让我进去的。” 纪浩然收拾完东西已经站起来,“为什么啊?”按说能允许整个部落的少半人口进去猫冬,里面应该不至于有什么怕瞧怕看的东西啊。 “有壁画呢,”泰迪眼中现出神往的迷醉神色,“传说是兽神的侍从留下来的,不过阿妈说是圣金源的第一代定居者根据前人的传说画上去的,谁知道呢?不过不管是谁画的,圣兽可是活生生的,只要圣兽留在这里一天,圣金源就会一直在分水岭存在下去!” 泰迪的坚定,让纪浩然无语,只能拉起来往外走。 人类也有语言,有历史,可是只不过两千年那些有秦之前的历史就已经成了神迹了,壁画,不管是谁画的,不管现在流传的版本有多真,千年之后,当世又有几个人能想象它们会被解答成什么样子? 没有想到的是,圣地离纪浩然的家,居然并不远,就在他第一天到达部落时候举行聚会的广场前段,纪浩然还记得当时泰迪的阿爸就是站在广场前的那块高石上做了开场的动员讲话,却没想到,转过那块高大的石头,背后别有洞天。 两个手执长矛的高壮兽人战士,一左一右,卫戍着巨石后小小的门户。 泰迪和其中一人很熟,看起来就是他的哥哥,他冲上去抱着对方的胳膊一阵摇晃,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片刻之后,两个战士一人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 泰迪回头冲着浩然骄傲的一挑下巴,纪浩然就知道,这事成了。 第18章 土伦兽潮 … 圣地的入口是一条倾斜着向下的走廊,纪浩然在进入之前已经想到那里应该是地穴之类的地方。 可是真到了走进内部去,才发现这地穴居然是掏空了整个圣金源的山腹内部。 山腹内部上尖下阔,这也符合山势走向,沿洞壁内凹式环形栈道走下来,纪浩然腿都软了。这回倒不是他胆小,而是脚下的路最宽处也只有一尺,一尺之外就是落差二百多米的虚空,这么十来圈的绕着走,地穴里又黑漆漆的,只有微弱的光源照明,一趟走下来,没法不胆战心惊。 “怎么样,这里是不是很棒?”泰迪就像全天下所有急于献宝的小孩子一样,热切的期待纪浩然的肯定。 纪浩然喘匀了气仰头回望,平心而论,这个地穴一看就是人工与天然的结合品,无论就规模还是建筑工艺,都非常壮观。在环形栈道以公里计算的路上,每隔十来米都有一个人工开凿的三米高猫耳洞。而地穴底波光粼粼,却是一个不知深浅的洞中湖。 从纪浩然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泰迪瞬间笑弯了眉眼,拉着纪浩然沿着湖边两米宽的石土路开始边走边指点江山。 “看见那些洞了吗?到了冬天,所有的雌性都可以进来避寒,阿爸会给大家分配临时的寓所,……食物的问题也完全不用担心,其其卡会抓鱼给大家吃,……还有啊,这里面非常暖和,圣湖都不会结冰的哦!” 纪浩然心里咯噔一声:不会结冰,要么是这湖是活水,要么就是足够深,但不管原因是哪一个,只要这水不是温泉,到了冬天这个地穴里再暖和也只能维持在零度上下,这个温度也许兽人的雌性能接受,但是纪浩然自己……那就是死路一条! 原本要进来就是因为听泰迪说部落里有这么一个专门过冬的地方,还以为这个冬天不会难捱,现在看来,如果真的进来过冬,恐怕才是真的死到临头——绝对零度加上比外面高上几倍的湿度,不冷死也是重度风湿! 浩然这里还在走神,泰迪忽然放开了他的手,一步跨到水边,伸手进湖边水中搅动起来,“砂汶砂汶,你在家吗?” 旁边水面哗啦一声,一颗黑乎乎毛茸茸的脑袋探了出来,“别闹,我儿子刚刚睡着。” 纪浩然在水面发出声响的时候就已经骇退了一大步,这湖水非常平静,连一丝波澜也没有,骤然发出这么大的声响,很难不被吓到。 “泰迪?你要找砂汶?什么事?他雨季之前就离开家了,这个傻小子一直想找到杀戮河在哪里,简直是胡闹,那是传说中的地方,传说中的地方就是只有神才知道在哪里的地方,怎么可能会让他找到?……哦,我们不说那个异想天开的小子了,阿妈头都要疼死了,说说你,你今天怎么有空下来?专门找他吗?难道是魁斯叔叔又进山了?” “行了三五七八七,你的话就跟你的阿爸造其其卡的本事一样又废又长,我阿爸早就不用进山了,我今天是特意带部落里的新成员来跟你认识的,喏,在那里!” “跟你说多少遍了请叫我杰——克——不要再叫三五七八七,这个名字简直是我的耻辱,阿爸实在太没用……呃?!无相儿?!”三五七八七……杰克猛的从水里跳了出来,溅起一岸扑天的水花,“无相儿!!!天啊我看见了什么?他居然是无相儿!!!那个老怪物居然允许一个无相儿定居在部落里?他转了性了吗?还是他已经完蛋了?哦哦哦,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所有其其卡,那个老不死的老怪物终于完蛋啦完蛋啦完蛋啦完蛋啦……” 啦啦啦啦…… 无限循环的回声中,哗啦哗啦的水声接二连三,洞中湖的水面好像变成了下饺子的大锅,只不过这些饺子都是从水里蹦向半空中,“三五七八七闭嘴!”“杰克你欠揍了是不是!”“哪个王八蛋打扰我午睡?!” 犯了众怒的杰克在水面沸腾伊始就脖子一缩沉进水面,而纪浩然就看见骤然大方光明的洞中湖湖面之上,十数条破水而出的美人鱼去势用老,又倒扎回水中的壮观景象。 随着最后一条美人鱼落入水下,一秒钟之前的光明仿佛从没出现似的又归于黑暗,纪浩然眨眼又眨眼,极度怀疑自己眼睛花了。 泰迪懊恼的直拍脑门,“对不起,杰克总是这样,他没恶意的,他就是有点……有点……” 二! 纪浩然在心中默默补上这个字,不过马上就想起了刚才的疑问,“刚刚那……就是其其卡?!” “啊?是的,其其卡一直生活在圣湖里,是部落里最特别的水族居民——别的水族可以离开水,可是其其卡不行,他们变身只能变一半!” 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其其卡等于美人鱼…… 纪浩然在心里默默地抽搐着,海的女儿——美人鱼,在只有王子和公主的世界里唯一的永恒悲剧……可是把美人鱼换成二二的杰克……纪浩然连嘴角都要抽搐了…… “……本来还想要他帮你打个灯看看壁画呢,这下,他一定不敢出来了……”泰迪不无懊恼的说。 湖面上不知道从哪吹来一阵风,纪浩然浑身湿透,小风一遛直接打起了哆嗦,他双手抱肩诚恳的思考了一秒钟,“算了我们还是上去吧,我对壁画没兴趣。”他说。 回程自然是只有更加惊心动魄的份,但是纪浩然完全没顾得上害怕,泰迪就像个复读机一样不停的在啰嗦,喋喋不休。 “……太可惜了,下来一趟这么难,居然还没有看到壁画,纪!你真的要走吗?我们回去吧,我可以再找找别人,真的,没有看到壁画就离开实在是太可惜了,我发誓你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精美的壁画,最重要的是壁画讲述了兽神的一生,这是圣金源的每个人都应该知道的历史——梅隆孕育了他,他从能喷出火焰和碎冰的长眠之地走出来,在世界要被毁灭的时候保护拯救了我们并且赐予我们新生;他率领子孙赶走了占据整片森林的杀戮怪,一直驱逐到天地尽头!为了阻止杀戮怪卷土重来,他用自己的一条胳膊做代价,招来天河的水横亘在杀戮兽面前,让它们再也回不来……” 一直到出了地穴入口的走廊,纪浩然才能吐出胸口憋的那口大气,而一旦气平,一路被唠叨的耳朵长茧的纪浩然就怎么也忍不住了,“梅隆有能喷出火焰和碎冰的地方吗?你当这里是潘多拉啊?还孕育,以胳膊为代价……你怎么不说这是兽神开天辟地顺便兼任大地之母……父啊?这种壁画不看也罢,太直了,画神的故事啊,怎么能这么草率?一点想象力都没有,听起来就没劲!再过些年会有人当它是宝才有鬼!” 纪浩然一气说完,才看到泰迪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眼里盛满了难以置信的伤心和失望。纪浩然这才惊觉失言,然而就在这时,他们刚刚走过的广场上忽然响起了悠长凄厉的牛角号,夏日午后的部落骤然安静,又迅速沸腾,一只只一个个成年未成年的大小兽人全部异化出兽形,从四面八方火速奔往广场。 泰迪定定的看着浩然,恨恨一跺脚,转身暴涨身形化作魁梧棕熊,汇入兽群。 部落中若牛角号响,百数之内所有未出猎四岁以上兽人全部都要到广场上集合——那是有重大险情的时候才能使用的集合号,这个险情严重到,关系着部落的生死存亡,以至于连未成年的半大兽人都要参与进去,全民皆战! ……土伦兽……危急……死战……圣金源不亡…… 纪浩然没往附近凑,只远远的听到几个关键词——不是纪浩然对部落的生死漠不关心,只是他对自己“猪队友”的本质认识非常清醒,在一个未成年幼兽都比他大几倍的身体面前,在唯武力论英雄的部落,他那点HPMPSP是真不够往前凑的。 留在所有兽人都集中到广场上去了,平时还算有人气的街面上陡然清净了不少,不能异化变身的雌性们大多站在自家的篱笆墙门前,目光忧虑中带着惶然。这是一个残忍而现实的时代,每一场部落的危机同时也是兽人们各自家庭的劫难。 魁斯统帅的战前动员非常精练,很快,部落里还在家的大半信鸥就冲天而起,箭矢一样射向天空然后再散往四面八方,几只骨龙混杂在其中,振翅声还不绝于耳,箭矢般的迅捷身形已经消失在天际尽头。 长鸣的啸叫汇聚成波网,以看不见的方式传递在部落周围几万里大山深处。 召集令! 留守的各式兽人也开始循着部落里蛛网似的的条条道路往部落下方跑去,他们身形虽然千重百样,脚步却一样迅捷,一时间,天上地下,整个圣金源都陷入战斗前的准备中。 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单薄身影,夹在一群庞大的野兽军中显得特别惹人,纪浩然一呆,手比脑袋还快的抓住了他。 “莱利?!你怎么也起来了?你的伤好了吗?” 脸上还带着重伤后的苍白的少年疲惫的笑着,却固执的摇头说,“已经没事了。” 纪浩然根本就不信,莱利于是只好费劲的跟他解释,他不是去参站的,只是去下面看看,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他苦笑着指着自己的身体说,“真的没事,你看我,我现在连异化的力气都没有啦,魁斯大叔怎么可能会让我去前线?” 纪浩然看着他的眼睛,再打量他现在这副弱不禁风的形貌,半晌,勉强同意他的说辞,但是想了想,纪浩然还是怕他冲动,只能一边陪着他往山下走,一边想法继续劝他,“我知道在部落里为了大家的利益战死是荣光,但是……与战友们实力相当才能在战斗中发挥团队的全部战力,你现在这样,要是勉强出战,一定会成为集体战力里的短板的,所以别冲动,想想你妈妈和……莱卡他们……” 莱利似懂非懂的点头,纪浩然也没法跟他讲猪一样的队友的存在对牢固战线的行成存在多大的破坏力,只能转而另起别的话头,“我听到魁斯说土伦兽……” 莱利的脸色一下子凝重下来,“是的,土伦兽潮!是阿克斯兄弟在虫谷外面遇上的,他们兄弟七个,只回来了阿克斯自己带消息……” 纪浩然默,兽潮他见过一次,唯一一次,虽然是多年之前,但是当时全家挂彩的局面还是让纪浩然时至今日都记忆犹新,他们能逃出来,还是金鬃他们见机得快且战求走,可是现在圣金源是搬不得的…… “真是奇怪,兽潮只有冬天才有,那时候食物不足,土伦兽才会冒死进攻部落,现在还是夏天呢……”莱利锁着眉头喃喃自语。 他们现在已经走到半山腰,兽人们的速度很快,这点时间早就进入山下开始忙碌防御工事了,山腰以上的圣金源兽人已经很少,平行的山腰远方猛然传来一声凄厉到让人头皮发炸的凄厉长嚎,半个圣金源的兽人都打了哆嗦,纪浩然也被震得牙根泛酸,却看到莱利蓦地停下脚步,现出倾听的神色,继而双目微微发亮,眼底殷红了上来。 “怎么了……”纪浩然不知不觉放下了捂耳朵的双手。 “是强婶。阿克斯一定是……”莱利声音发哽,说不下去了。 纪浩然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与阿克斯兄弟都不熟,只知道阿克斯是个对莱利一家很关照的刚成年剑齿虎兽人,因为上面有六个完全成年并且都在壮年期的兄长,他们家是部落里比较不愁吃喝的富裕家庭,所以他可以时常把打回来的猎物接济给莱利一家,纪浩然梗了半天,也只能憋出一句:“不是说这样就是回到兽神的怀抱么?所以……你别……” “你不知道……”莱利打断他,“兽人里没有纯粹的雌性,要延续后代,就必须有一个兽人做出牺牲,强婶在和强叔结合前,是部落里速度最快的剑齿虎,阿妈说,他奔跑起来就像桔红色的闪电,风都没有他快,——后来强叔死去之后,部落里很多小伙子和他求婚的,但是……他都没有答应,独自一个把七个孩子全部抚养长大……” 纪浩然一下子哽住了,七个孩子一次全部死绝,对于一个独自抚养孩子的单亲妈妈意味着什么简直是太明显了……而且纪浩然猛然想起,莱利兄弟也是由单亲妈妈独自养大…… 这一下子,纪浩然什么样的安慰话都找不到了。 第19章 大战来临 到了傍晚红色的霞光铺满天空的时候,外出捕猎的兽人们开始集群归来。 这种回归从下午信鸥群飞离部落就已经开始,但直到现在,才形成规模。 纪浩然站在他那位于圣金源地势最高处的家门口,能很轻易的看到大半个草原,还有另一侧十万大山外的景况。兽人们或三五成行,或单人独骑,都在以最快的速度往圣金源奔跑,在地上形成一溜溜的狼烟,但是不管纪浩然怎么仔细的查看,也没找到他最熟悉的三条影子。 纪浩然在心里暗暗的盘算时间:这一趟金鬃他们外出的日子已经不算短了,凭家里还剩的兽肉口粮,也就在这一两天的消耗中,所以他们归家,也不过超过这一两天。 可是理智虽然如此推断,到了晚上,纪浩然仍然没法合眼,一整夜部落山下都灯火通明,连天都照亮了半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回归的兽人几乎都是扔下猎物就直接加入修筑部落防御工事的大军中,有些昨天早上刚刚离开部落,还没来得及捕猎就折返的兽人,更是连家都没回就投入忙碌中,这样的彻夜声响也让纪浩然焦虑不已,根本就没法休息。 所以早上,纪浩然顶着一对熊猫眼毅然来到半山腰的棕熊魁斯族长家。 因为收养了三十四个兽人孤儿,魁斯家的活计一向比旁的家庭更多更杂乱,纪浩然到的时候,魁斯跟他的伴侣正脚步不停的忙着给孩子们炖早餐肉——炖肉比烤肉更利于小孩子消化吸收,而且放了草果干的炖肉更美味,小家伙们非常认可。 “哦,纪,你怎么来了?”出于纪浩然的坚持,部落里没人叫他的尊号——圣兽伴侣,而是不分远近亲疏,通通叫他的姓——纪。 纪浩然感觉到脸上有些发烫,但是这样也许能让他看起来更精神些,于是忍下捂脸的冲动笑着对魁斯说,“我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下去底下……我知道我的力气实在干不了什么……” 即使这是事实,纪浩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话一说完,就装作开朗的样子低头和小兽们打起了招呼,也就完全错过了魁斯脸上的错愕。 不过这错愕很快就褪掉了,憨厚的族长挠着脑袋咧嘴,笑得非常真诚,“哦哦,帮忙……帮忙……那可真是太好了,你能和西尼一起,嗯,给孩子们炖肉吗?我……哎,我倒是觉得我还是更适合在下面出把子力气……” 他的伴侣西尼和纪浩然一齐哄笑。魁斯就在这善意的哄笑中挠着脑门,异化变身,然后好像屁股后面追了什么可怕东西似的冲出家门冲下山。 刚一出了家门,之前因为圣兽伴侣的善解人意所带来安慰就烟消云散。魁斯的心情很沉重,因为圣金源从没在夏天遭遇过兽潮袭击,而这一次根据阿克斯拼命带回来的消息,越境而来的土伦兽群怕是有几十上百万那么多,据说连虫谷的蛇王都避其锋芒的搬家了,这种情形简直没法想象。 要不是为了追捕离开老巢的蛇王,阿克斯他们七兄弟就不会继续往虫谷前方前进,但是那样一来,部落就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了,魁斯只要一想起部落绝大多数的战斗力都在山里捕猎的时候圣金源被土伦兽潮攻击,就不寒而栗。 天空传来一声尖利的啸鸣,魁斯整顿脸上的隐隐烦忧,再抬头已经重新成为部落里那个担任定盘星的坚韧族长,一只黑色的信鸥从天空俯冲下来,一个猛子扎倒在他面前。 这是在信鸥族里也公认速度最快的黑色闪电——极光。 魁斯赶紧伸出厚实的熊掌扶起他,收起异化状态的兽人有不输于任何人的魁梧身材,却在这时站不站不稳当,只能抓着魁斯的大巴掌两腿打晃。 “三,三天!”极光拼命喘息,伸出三根手指。他昨天受命去复查敌情,半个下午加一个晚上倾尽极限速度的飞翔,已经累得脱了力。 魁斯点点头,发现极光的体力消耗的厉害,“嗯,好的,我知道了,你要不要回家去休息下?!” 极光摇头,却扯着魁斯不放,又缓了一会,才开始继续说话,“很多很多,整个虫谷,都装不下,虫谷两边的山上,全都是,密密麻麻,像虫子……我到的时候,看,看见了土伦兽王,它好像……很愤怒……告诉大家一定要小心……” 这样一段话,几乎就耗光了极光全部力气,他于是又喘了一会,才断断续续的接着说,“把我放在这,你快走吧。告诉大家,千万小心……” 魁斯在脑中迅速的衡量了一下,然后把极光放到了路边,就头也不回的跑下山去了。 山下最大的变化,就是原本架设在护城河上的十六根独木桥已经被撤去了十五条,仅有的一条还是背对着土伦兽潮前进方向的。桥两端原本盖着厚土以作固定的墩土已经挪掉,显示了这最后一根独木桥也随时会被拆除。在圣金源,护城河就像纪浩然想的那样的确是保护圣金源的天然屏障,但是纪浩然没有想到的是,这条河同时也是其其卡生活,战斗,捕猎的场所,半人半鱼的兽化体质,使他们成为圣金源护城河里最锋利的一柄匕首。 魁斯一进入忙碌的兽群,就把极光带回来的消息传达了出去。山下的气氛,变得更紧绷了。 其其卡和所有属于圣金源的水声类兽人都开始下水寻找最利于自己潜伏和攻击的位置,猛犸象们也在不断的甩动鼻子。 如果说其其卡是圣金源隐藏在护城河里的最锋利杀器,那么猛犸象就是兽潮来临时第一波接触战的前锋,他们将使用粗壮的四肢灵活的鼻子给予兽潮践踏抽打类攻击,这种攻击在兽潮铺天盖地的出现时是打击面最大杀伤入侵者效率最高的,但与此同时,激烈的战斗也使得他们很难有机会回到部落的战友们身边去,最后不得不陷入兽潮的汪洋中精疲力竭的直到死去。 因为这种敢死队似的冲锋地位,猛犸象是圣金源部落里唯一个拥有为数不少老年兽人的种族,但是这一战之后,这些老年的猛犸象就都将完成他们的宿命,为部落尽忠战死。 魁斯看着这一切,紧紧的抿住了棕熊的嘴巴。 作为族长,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兽潮来袭,因为那意味着部落将会大伤元气,有大量的小兽失去双亲甚至成为孤儿,即使几千年来圣金源从没在兽潮攻击中失败过,仍然改变不了这种切身的悲痛。 背后有人在扯他腿弯处的熊毛,魁斯扭身低头。 没有异化的少年比他兽形的膝盖高不了多少,与他粗壮的熊腿并立,显得更纤细了。 “魁斯大叔,我想到个办法,也许,可以帮助猛犸……”莱利忐忑的说。 魁斯一下子来了兴趣,魁梧的兽躯快速缩水,眨眼的功夫变回人形,与莱利面面相觑,“什么办法,快说。” “上一次,在山里遇上小股土伦兽,是西蒙把我从天上吊回来的。所以我想,我们可以让骨龙背着石头树桩什么的,从天上往下砸土伦兽……” 这个办法让魁斯的眼前骤然一亮,这个办法太好了,石头在护城河底有很多,其其卡现在就能往下搬;而新砍下来的树桩含水分,比石头也轻不到哪去! 魁斯大力一拍莱利的肩膀,“好小子,真聪明!” 转身匆匆忙忙的召集人手去了。 不大一会,水里开始下饺子似的冒起了气泡,其其卡们纷纷扎着跟头潜入水底,与此同时,大量的剑齿虎兽人开始循着最后一条独木桥首尾相连的跑出圣金源,直奔不远处的十万大山。 三天的时间,圣金源山下的栅栏外,活生生堆起了一道褚色长城,战略储备是永远都不嫌少的,剑齿虎们几乎铲平了离部落最近的山头。 相比之下,一次只能搬一块石头上岸的其其卡在水底翻石头的做法在效率上就逊色太多了,到最后,他们干脆放弃了搬石头,转而开始打捞在河上游飘下来的圆木,那是纪浩然看到后想出来的办法,比起猛犸象驮剑齿虎拖的往部落里拉单棵树,循着河水上游的岸边边砍树边放排要更有效率。 临近大战,所有兽人的脸上都布满了坚毅的悲壮,根据信鸥的高空侦察,再有一个时辰,当太阳升到树梢的时候,土伦兽大军就要抵达圣金源东侧的草原了。 万籁俱静中,一个浑厚的声音铿锵响起,“兽神庇佑,金源永存!” 好像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颗石子,声浪就以这声音为出发点,眨眼间像所有兽人战士蔓延过去,“兽神庇佑,金源永存”“兽神庇佑,金源永存”…… 此起彼伏的声音渐渐融汇了频率,变成整齐划一的誓言,“兽神庇佑,金源永存!!!” 声震九霄! 坐在圣金源最高处的纪浩然自然也是听见了的,他怔了一会,感觉脸上有些凉,便抬手摸了下脸,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部落里的兽人在这几天回来了四分之三,但是这其中,没有他的金鬃白底黑地。 家里昨天就已经断粮了。肉食吃尽的时候,纪浩然犹不相信金鬃他们这次居然会失约,直到在视野最好的山尖上空等了一个下午,从“西北望,盼兽郎”到“西北望,念夫秧”,他才不得不相信这么多年来,金鬃他们第一次没有把自己的肚子放在第一位的事实,发生在眼前了。纪浩然不是不委屈的,但是这委屈在金鬃他们回来可能会遭遇到的危险面前,又变得不堪一击,直到他吃了泰迪送来的部落里的储备粮,才慢慢从自怨自怜里拔出来,把心思放在即将展开的大战上。 兽群在进入平原后,会很快把部落整个围剿起来。没有个一两月的时候不会打完,到时候部落里是一定会断粮的,据说一旦发生这种兽潮反击战,平时在水下自成一统的其其卡就会忙碌起来,他们将在战事未结束之前担任整个部落的后勤供应团队,一直到战斗结束,或者是需要他们上战场的那一刻! 比较了其其卡又要准备上战场又要养活整个部落居民的艰巨任务,纪浩然只能抹掉眼泪,掉头往山下的魁斯家走去。 那是纪浩然给自己圈定的战场:在整个保卫战期间,担任魁斯家孤儿院的临时看护。 掉头而去的那一瞬间,纪浩然不知道,远方的地平线上,第一波土伦兽潮终于出线了…… 第20章 保卫战开始 部落里现有七十岁以上的猛犸象一百八十七头,五十到七十岁的二百六十五头。但是第一波接触战,魁斯只派出去十头接敌。 十头老象这两天吃的饱睡得好,精神抖数,一点也看不出他们是去面对一场没有归程的战斗,魁斯握住老象小队领头人灰背的手,眼眶泛红,“老叔叔……” “嘿,小子,不要这样,”灰背老象仍然挺拔的脊梁看不出一点老人的颓态,蒲扇似的的大巴掌猛拍魁斯的肩,“我和我的老兄弟们都很兴奋呢,我们一直在等着这一天难道你不知道吗?老得不能进山,只能让大家供养,这是兽人一生最大的耻辱,它让我一直很羞愧,可是我还活着,厚着脸皮分走你们辛苦打回来的猎物,苟延残喘的活着,你知道这是为什么?那是因为我知道,我的使命还没有结束!!!而现在,就是我完成我的使命的时候,我终于可以挺起胸膛毫不脸红的去见兽神啦,你该为我高兴!高兴!!!” 老灰背挥舞着手臂,兴致勃勃的好像一个返老还童的孩子,他转身,大声嚷嚷,“嘿,老兄弟老伙计们,我们老了吗?” 上百头老象气势营天,“不老!!!” “对,我们不老,我们还能战斗,土伦兽算什么,让我们为部落冲锋!兽神庇佑——” “金源永存!!!” 扑啦啦变身异化,十头老象踩着地动山摇的步伐义无反顾冲进土伦兽群,瞬间血液奔溅,兽皮横飞,接近十五吨的体重是他们最为致命的武器,只要有土伦兽被踩住,哪怕只是一点一点的边儿也会立即失去战斗能力。 甫一结敌,老象们就在土伦兽潮中撕开了一道血浆与尸块的口子。 魁斯站在大后方,对前方的战况视而不见,眉心皱得紧紧的。 圣金源只有冬天被兽潮袭击的经历。那个时候土伦兽袭击部落,目的简单明确,就是饥饿造成的缺粮。所以一旦战事开启,被猛犸象的践踏攻势踩死踩伤的土伦兽就会成为饥饿野兽的口粮,他们会成群结队不要命的冲到猛犸象脚下抢吃,从而给了猛犸象不费吹飞之力只要抬抬脚就能完成的二次杀伤,可是现在…… 很明显土伦兽们并不饥饿,受伤的分尸的同类对它们毫无吸引力,它们完全熟视无睹的绕开猛犸们继续前进着,造成灰背们还得追着土伦兽踏踩。 这不是个好现象,灰背他们十个毕竟老了,像年轻人那样长距离追逐,不间断奔跑,会大幅度的消耗他们的体力,令他们的战绩大打折扣。 魁斯身边的临时助手,剑齿虎潘也看出来了,在一片狂热的请求出战的战士呐喊声中轻轻出声:“族长,让我们上吧!” 圣金源虽然是个混居部落,但在居民构成上,多少还是有些偏重的,比如剑齿虎,是整个部落人口最多的种族,几乎占了整个部落三分之一还要多,其次就是水中的其其卡,但是他们的战斗力虽然强横,致命弱点却是不能离开水,所以虽然有不逊色于剑齿虎的居民基数,却无论如何不能成为部落的主要战斗力。 至于能够飞翔的以信鸥和骨龙为骨干的飞行种族,在这样的地面接触战中,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离地面稍近被土伦兽跳到背上就彻底完了。 剩下的,还能称之为族的,就是猛犸象群,至于像魁斯这样的棕熊,斯堪纳的史前巨鳄,都只是三五家小小门户,根本就不成气候。 此时站在潘身后的剑齿虎小伙子已经有好几个看不下去了,嗷嗷叫着异化出壮硕的兽形,狺狺嘶叫,锋利的脚爪拼命在地上抓挠,随时准备一跃出击。 魁斯把牙一咬,转身看向潘,“把小伙子们叫回去睡觉,现在,马上!叫其其卡现在就开始捕鱼,我要很多很多的鱼,很多很多,你明白吗?今晚要打一整夜的,也许接下来的一个月都要不停的战斗,不能把精力都浪费在第一天!潘,叫小伙子们务必休息好,今天晚上,就该轮到他们上场了!” 潘的眉头很快的拧了起来,剑齿虎是王者,山林中的王者,不能出战却在同僚们拼死搏命的时候睡觉,这太不符合他们杀伐的天性了,但是出于对族长的敬畏,令他最终也没有说上什么,而是转过身,匆匆去布置魁斯的交代。 “骨龙飞行队,投掷骑士队,准备!” 几分钟后,一只只翅膀展开几十米的庞大骨龙载着早就打好摞的圆木飞上了天空。与之前莱利出的主意稍有不同,在经过部落里的众多人集思广益之后,骨龙们除了要载着武器上天,还在同时搭载上一位“骑龙”勇士,骑龙勇士的作用就是把骨龙载着背上的圆木一个一个手动投掷到土伦兽群中去,这么干的好处就是对战双方完全不用接触,全靠勇士们的眼力和臂力伤敌,虽然在单个攻击数量上不如猛犸,但是全无伤亡,非常安全。 一直以来以负重飞行见长,一到生死存亡的战场就只能靠后站的骨龙种族早就在这样长久的窝囊境地中憋足一口闷气,此刻终于得到参战的机会,哪怕仅仅是作为坐骑和运输机的存在,也令他们非常兴奋,一个个通通拿出了看家本领,在空中纵横飞舞,俯冲交错,一忽又稳稳的悬停,让骑着他的战友可以全力发挥。 护城河内岸,不能上战场却在一出生就在内心深处种下守护部落信仰的兽人少年,正快手快脚的把堆放的圆木重新摆放成一个个四四方方的整齐摞子,这样的一摞在需要的时候只要两个人抬着底就能直接从地上转移到骨龙背上,非常方便快捷。 而另一群比少年们更小一点的半大孩子,则忙着把其其卡从手中捕捞上来的鱼虾水食运送到部落里离部落大门最近的斯堪纳家,上百个兽人雌性正聚集在以此为中心的七八个兽人家宅中,围着一堆堆篝火忙不迭的处置流水价送来的吃食。 而在整个部落都全力以赴动作起来的时候,圣金源的半山腰却有一个人默默的走在安静的小路上。 纪浩然就是那个人。 他走路从来都是抬头挺胸的,非常阳光的样子,但是现在,他却低着头,好像地上有什么东西非常吸引人一样。 纪浩然的心情现在特别糟糕。 魁斯家的小萌物们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个一个安静的过分,平时为了一块炖肉的形状都能打起来的闹腾小子们,一反常态的集体绅士起来,吃饭,喝汤,撕扯烤肉,一切平时都是打架由头的事情他们居然做得非常安静,这种安静反衬出山下已经打起来的厮杀声特别响亮,让纪浩然的心情非常灰暗难明,以至于不得不逃离出来。 而现在从这个位置,纪浩然若还像往日那样仰脸朝天的走路,整个草原上空盘旋飞舞的骨龙就抖映入眼帘了。再加上地上那密密麻麻的土伦兽群,把整个草原都覆盖上了一层灰衣。在视线所到范围内,这种灰泱泱的颜色连绵不绝,纪浩然的心情更加复杂,他简直不敢想,如果金鬃白底黑地在这个时候回到部落? 那三个永远容不得别人在他们面前嚣张的家伙一定会义无反顾的加入战团的! 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道影子,纪浩然下意识的抬头,前方不远处逆光,站着一个人。 纪浩然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部落里的祭师兼医师。 如果说祭师在部落里象征神权让人敬畏,那么医师就是部落里受尊敬的,至少在纪浩然以前就对金鬃白底黑地他们每次受了伤都能自己去森林里找药物的行为拜服的五体投地,可是面前这个人,纪浩然尊敬不起来,不仅尊敬不起来,纪浩然甚至是厌恶他的。 要不是他信口开河的说莱卡是无相儿,莱利就不会为了拯救弟弟而受伤,可是当西蒙吊着莱利回到部落,这个老家伙居然说什么——庇护无相儿就是在部落招揽灾难,所以想好?可以,听天由命吧,如果兽神在天上原谅了你,伤自己就会好的。 听听,这是医生该说的话吗? 纪浩然把眼皮一塌,视而不见的继续往前走。没成想两具身体交错的瞬间,一把干枯粗哑的好比乌鸦叫的声音猛然间钻入耳蜗,“无相儿会为部落带来灾难!” 纪浩然脚下一个踉跄,死死忍住了回头破口大骂的欲望! 一直到走进莱利的家,这股怒火还憋闷在纪浩然的喉咙里,让他没开口说话先狠灌了一大石瓮凉水。 清水下肚,透心凉爽。纪浩然探头探脑的张望,没看到莱利和莱利妈妈,连莱德都不在家。 院子里只有半人高的莱希领着膝盖高的莱蒙在似模似样的照顾莱卡,看见纪浩然进来,很有礼貌的等他喝完水才叫人,“纪、叔叔……” 因为部落里没有姓纪以及名字带纪的人,莱希发出这个音的时候总有些吃力,咬字很重。纪浩然在心里暗叹一声,蹲下来摸了摸莱希的头,“莱希乖,你妈妈和哥哥呢?” 还不满三岁的莱希一本正经的扳着手指头挨个给纪浩然讲解,“妈妈去斯堪纳叔叔家帮忙做饭,莱利哥哥是童军,莱蒙哥哥跟莱利哥哥走的,他说他要学习怎么当童军……” 圣金源的兽人七岁成年,四岁到七岁之间都是少年时期,在部落发生重大事故的时候作为童军参与其中,而三岁以上四岁不到的,习惯性的称之为童军预备役,会主动加入后勤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为部落出力。 莱希讲完母亲和哥哥们的去向,一本正经的扬起小脸看往纪浩然,用他特有的叫人法问道,“纪、叔叔,兽潮,什么时候会退啊……” 把个纪浩然问得心里发堵,哑口无言。 第21章 鱼腥线 那边莱蒙很有小哥哥样的哄睡了莱卡,一转头就变成了邀功的小弟弟,摇摇晃晃的走过来扯莱希,吮着手指两眼亮晶晶,“哥,弟弟睡了,烤鸟……” 莱希为难的摸摸弟弟毛绒绒的脑袋,“哥哥不会烤,我们再等两天好不好?等莱利哥哥回来?” 莱蒙不高兴了,手指头也不吮了,大眼睛了放射出明晃晃的失望,“鸟,要瘦的……” 莱希其实就比莱蒙大了大半年,除了个子高了半个脑袋,智力发育上实在相差无几,听见弟弟的话,也陷入为难的境地,低头为难了半晌,终于想起在场还有个大人,且是好像很有烧烤技术的大人。 如此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纪浩然现在就怕回到魁斯家,小孩子们不懂事混闹固然让人头疼,可一大群本该猫嫌狗不理的小萌物突然察言观色小心翼翼起来,哪怕他们小心翼翼的对象不是自己,那结果也只有更让人难过的,纪浩然当即卷起袖子,踅摸着莱利家的同时问道,“要烤什么?我来。” 院子里原来堆草窝的地方,现在一溜排开四五个小土篮,都是用树枝藤条编起来的,大小不一,有口晾开的,也有两个扣在一起的,不得不说,莱利真是一把过日子的好手,他从纪浩然处学来手艺,马上就举一反三物尽其用。莱希走过去,掀开其中一个两个互扣的,指着里面说,“鸟,莱利哥哥抓的!” 纪浩然走上前,认出是部落里最常见的朝鸣鸟。 这种鸟个头比麻雀大一圈,是部落后方的十万大山里最常见的鸟,连带着,部落里也经常会飞进来。这种鸟,因为一天里只有清晨太阳升起之前会叫上一阵子,因此得了朝鸣鸟的名号。它们飞行高度不高,但是瞬间爆发力很强,加上胆子和个头一样小,在山林里虽然种群庞大,却也并不是太好抓的,特意去抓,逮上一天也未必能抓住几只,自然不会有人去打它们的主意,不过莱利家多少算做是部落里的特殊贫困户,莱利会顺手抓回来一些给弟弟们当零食,也不算是意外的事。 让纪浩然比较意外的是,现在这篮子里的十几只朝鸣鸟,居然个个精神萎靡,拿手一捏,肚子都扁扁的,一点食都没有,难怪莱希打开篮子的时候,它们一个个的动也不动的趴在篮子底。 纪浩然总算明白莱蒙的那句“鸟瘦”是什么意思了。 他又好气,又好笑,难得看莱利做事也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居然忘了给鸟喂食了,搞得这几只都跟非洲难民似的可怜。 既然主动揽活上身,纪浩然也不愿弄得太敷衍了,干脆一指睡得口水滴答的莱卡道,“抱上他,去我家吧。”带着一串小尾巴回了家。 想是不敷衍,但在山下喊杀声阵阵,一声惨烈嘶吼就是一条生命的时候,纪浩然也没什么心情煎炒烹炸花样翻新,他打得主意是把朝鸣鸟洗剥干净了,油炸! 部落里不管再富裕的家庭,逮到野生的猎物都是很稀罕的东西,兽人胃口又好,烤肉下嘴的时候根本就是肥瘦不拘一样香,唯独纪浩然,平时隔三差五的就得给自己整个炒菜换换口,所以他家里有用动物的脂肪烤焙的荤油,现在有莱希帮手处理鸟羽毛,纪浩然自己架上火堆,没多久就把洗剥干净的白条鸟扔进融化的荤油中炸了起来。 油花抱起来的时候一直在身边忙前忙后的莱希狠狠的吓了一大跳,纪浩然眼睛一花面前就冒出一只小老虎,稚嫩的爪子狠狠扒着地,一脸紧张的东瞅西瞅。纪浩然恁是再郁闷的心情也叫他给弄拧了,哈哈大笑。 笑了几声发现不对劲,一回头才发现莱蒙不知道什么时候挤进纪浩然的临时窝棚里,一手揽着弟弟睡着了。 窝棚自然还是个克勤克俭的三角帐篷货,这次纪浩然连桩子都没埋,就着院墙的树苗拐角拉上两根绳子上面盖了张土伦兽皮就算完工,简陋的四面透风,唯二的好处就是白天能遮遮阳光,早上不至于落了满身的露水。 油炸食品熟得很快,纪浩然捞出一个先给了莱希。 小家伙在东西没出锅的时候就已经口水三千丈了,纪浩然打趣的同时也不忘叮嘱他,油烫,要小心,慢点吃。没成想过去给两只更小的盖上张狼皮的功夫,再回来莱希就已经两手空空的吮上手指头了。 “吃完啦?”纪浩然惊了,这速度。 莱希眼睛舍不得离开油炸锅里的朝鸣鸟,小脑袋却义无反顾的摇了又摇。 “放回去了。” “啊,怎么,不好吃?” “好吃!”莱希急急反驳,一边还不忘又舔了下手指头,然后认真的说,“但是得留着,阿妈和莱利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莱蒙会饿的。” 心脏好像被一只小手捏了一把,纪浩然的脑袋里,忽然就冒出“穷人孩子早当家”这句老得掉渣的话。 气氛这种东西走到哪里都甩不掉,纪浩然也觉得自己傻了。 饭点前急着赶回去魁斯家,因为莱蒙和莱卡还在睡,莱希放弃了纪浩然的邀请,留下来看护两个弟弟。纪浩然好说歹说的哄着他先吃了两只油炸得酥酥的朝鸣鸟,并且许诺以后有空再帮他抓。 这还真是……上赶着的倒贴买卖啊,一路上纪浩然都在囧囧有神的想。 到了魁斯家,还没走进门,纪浩然就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低迷气氛在小院子上空弥漫,纪浩然一惊,还以为是魁斯出了什么变故,赶紧快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被魁斯家当做厨房的位置,地上一字排开十几条足有十来斤重的肥硕大胖鱼,还没有完全断气,空气里飘荡着新鲜的鱼腥味,偶尔还有鱼的尾巴会有气无力的拍一下,十几条鱼一条一条俱都鳞片七零八落,有些银白的肚子上还留有长着锋利指甲的五指硬扣出来的血窝,昭示出它们都是被徒手抓获的这一剽悍事实。 纪浩然小心的绕过地上的鱼,看见西尼正背朝着他蹲在地上把篝火挑高。 “这是干嘛?中午做鱼?” 西尼吓了一跳似的扭回头,看见纪浩然很快的笑了下,然后继续伺弄火堆。 纪浩然总觉得那笑容里有点发苦,藏着黄连似的东西,不由疑惑,转头看,发现小萌物们一个一个的全都远远的散开,都已经散到临近的院子里去了,隔了好几重树苗往这边探头探脑。 纪浩然一头雾水,走上前蹲下帮西尼打下手。 有纪浩然帮忙,西尼于是撩开手,捧出平时用来串烤肉的乌金木条。 乌金木自然又是纪浩然取的名字,是来到部落里才发现的东西,也是泰迪后来陆续给纪浩然送去的生活必需品之一,这种木头不知道是常年近火还是原本就乌漆抹黑,反正是通体黝黑,木质绵密似金属,触手发沉,而且不惧火烤。 纪浩然一边把火苗小心拢起来吹旺,一边看西尼熟练的把乌金木顺着两腮插过去串起大胖鱼。 乌金木承重能力相当强,小手指头粗的一根上串起三四十斤的三条鱼,也不会打一点弯。 鱼鳃都是通的,西尼动作很快的就把十几条鱼串成了五大挂。 看见纪浩然一直在盯着他,西尼很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你也不喜欢吃鱼是吧?没关系,一会我叫瑞坦去找魁斯,给你要点生肉回来……” 瑞坦是魁斯家收养的孩子中目前年纪最大的一个,一只小剑齿虎,再有小半年就能进入预备童军了。 纪浩然忙要摇头,想起西尼看不见,又说,“不用这么麻烦,我什么都能吃点。啊,对了,今天怎么换伙食了?” “开战啦,都不能出去打猎,部落里现在就只有这个吃了;其实还是有点生肉的,都放在圣地里,就是魁斯说,战士们受伤了会没有胃口,得留点生肉给他们补身体……”西尼一边无奈的搓着手一边非常不好意思的给纪浩然解释,末了又强调说,“你真的不用勉强,不喜欢的话我去叫瑞坦——瑞坦——” “没有,真的没,”纪浩然抬手阻止瑞坦过来,对西尼诚恳道,“我没有不喜欢,挺长时间不吃了,吃些也没什么!” 为了以示自己真的对鱼食不反感,纪浩然还蹲下,把西尼已经串起来的鱼拎过来,开始哗啦哗啦的往下挠鱼鳞,“听起来,好像你对吃鱼真没什么好胃口呢!” 西尼一开始是看,听见纪浩然问话就干脆蹲下,一边拎过另一串鱼,一边道,“谁会喜欢呢?又腥刺有多,要不是冬天没食物,没人喜欢的,除了其其卡,不过……哎,谁让今天的兽潮来的这么早呢……呃,你在干什么?” 纪浩然本来干的正顺手,听见这一问倒蒙住了,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刮鳞啊!怎么你们以前都不刮鳞的吗?” 纪浩然…… 西尼学习能力强干活速度快,再加上手劲大得像钳子,恁大的活鱼在手里楞是翻不过五指山去,有他帮忙,十几条鱼很快就刮完了。 鱼鳞刮完,西尼迟疑的拎起乌金木,“这样可以烤了?” 纪浩然摇头,捡起地上雪片似的一枚大鳞,“没,还得开膛呢……”把鳞片塞给西尼,“帮忙吧,这个我可没那劲。” 演示了用鱼鳞当刀片的动作,西尼疑疑惑惑的结过鳞片,锋利的鳞片加上西尼的手劲,果然开膛破肚如同切豆腐。 纪浩然感慨道,“这才叫手啊!” 一抬头,却看到西尼不赞同的看着他,“这些,也能吃呢……太浪费了……” “啊?”纪浩然看看西尼,又看看十几条掏出来的一大堆内脏,里面混杂了鱼卵,肝脏,鱼肠子鱼鳔之类,“呃,我知道啊,没说要扔掉。” 纪浩然赶紧去找容器,发现魁斯家只有一口超大的石锅,纪浩然根本就搬不起来,只好又跑回来,把一大堆肠子鱼卵之属的东西抱起来,扔进锅里去。 等忙活完这些,纪浩然满头大汗的拎着把石斧回来,却发现西尼还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他,手边脚边都是串成串的白鱼,俨然纪浩然一通折腾,完全折腾迷糊他了,让这个干练的家庭主妇,完全不知道接下来的活计该怎么继续。 纪浩然失笑,拍着脑门走过来,把一条鱼甩在地上摊平,又拎着石斧用钝面在上面轻轻的敲,边敲边给西尼科普,指着鱼侧身中间的那条感知水流的侧线说道,“从鱼头到鱼尾的这个位置,鱼皮下面,有一条线,叫鱼腥线,我现在把这块的肉敲软敲松,鱼腥线就能拔出来了,你不是说鱼太腥不好吃么?一会咱们把鱼腥线全拔出来,这鱼就不腥啦!” 事实上拔鱼腥线是做家常清蒸河鱼的最简去腥办法,在没有秘方除腥的时候效果非常明显,纪浩然由着西尼半信半疑的在一旁观看,自顾自的把一边鱼身砸松,然后重新拎起鱼鳞片刀递给西尼,指着鱼头鱼尾各五公分的地方让西尼帮忙,划出两道纵深各一个指节的口子。 乳白的线头藏在略微翻红的鱼肉里,非常显眼。 纪浩然用两根手指头尖捏住了鱼腥线头,另一手一边揉着鱼身一边缓缓加劲。 因为鱼侧身的皮下肉都被石斧砸松砸散,配上纪浩然的熟练手势,鱼腥线很快被完整的拉了出来。 鱼腥线完全脱离鱼身的时候,纪浩然才吐出一口大气,按照地球年他也有起码四十年没吃过鱼了,要不是西尼提起来大家都不喜欢吃鱼,因为有腥气这个问题,他才想不到这手多年前的技术呢。 如法炮制,另一侧的鱼腥线就容易拉得多了,西尼在一旁学艺,专注的神情渐渐引来一直离得老远偷窥这里的小萌物们的注意,待到纪浩然第三条鱼炮制玩,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一圈的水泄不通。 待到最后一丝明光被遮挡的瓷实,纪浩然不得不抬头,这才发现周围汇聚了一圈的小萌物。 纪浩然啊的一声,才想起他光顾着深加工,却忘了这地界因为烹调手段简单粗暴,导致的饭食准备时间也非常短,他这通忙活自己不觉得,可是时间的长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平时,小萌物们虽然什么也没说,一个个捧着肚子眼巴巴望着的模样却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第22章 少祭师 抽了腥线的鱼用这个时代缺爹少妈的调料烤出来,至少没有之前那么大的味道了,但是吃的时候仍然状况百出,纪浩然能巧手除腥,到底没有千手观音的本事挨个帮忙,小萌物中瑞坦和其他几个年纪稍大的孩子都被鱼刺卡了——没办法,鱼腹那些只有大刺的地方都分给了年纪最小的那几个,作为最大的几个,理所当然的分到了刺最多的鱼尾的部分。 看着小萌物被鱼刺卡得泪汪汪的眼睛,纪浩然的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许愿说明天给他们做好吃的,才哄得瑞坦他们几个多云阴转晴。 对于纪浩然随随便便就许愿的态度西尼明显不怎么赞同,他说明天以后部落里会一直吃鱼,到时候你又能拿出什么东西做给他们吃呢? 纪浩然一想也是啊,当即头疼了。 不喜欢的东西并不会因为改善了一点口感就马上被奉若佳宝,水声脊椎动物的鱼刺只要还在一天,对于兽人这种讲究大口吃肉的粗枝大叶型生物而言,它就一天不会成为餐桌上喜闻乐见的东西。 纪浩然很为难,西尼也很为难,他很喜欢这一届的圣兽伴侣,如果圣兽伴侣明天因为失信而让孩子们失望,西尼也很为他难过。 小萌物们吃饱了肚子马上就散了,按照时间他们还会再玩一会,然后在太阳落山之后乖乖回窝睡觉,纪浩然现在已经知道了,家家户户宅基地里的鸟窝是幼崽和雌性们睡觉的地方,是房子也是床,这很符合纪浩然当初的猜想——当年金鬃絮得那窝的确是用来讨好他的——在圣金源絮窝是雄性们一家之主的象征,雄性在求婚时专门为雌性絮一个舒适的窝,以显示他在外能捕猎,在家能体贴的内外兼修本质,浩然琢磨着这大概就是原始社会版的“出得厅堂,入得厨房”?! 好吧,不管怎么说这婚在纪浩然眼里结得是真挺便宜,据说还真有粗手大脚做不出窝需要朋友们帮忙才娶得上媳妇的笨拙兽人……搞得纪浩然觉得如果单以絮窝技巧论英雄的话,他在圣金源完全能搞出一个强大的后宫——相比兽人们巨大的手掌,在做窝这件细活上纪浩然的那双手优势不是一点半点的大。 不过……这熊受什么的,还是算了吧,而且……一只鸟窝当聘礼,可真够寒碜的。 想法转来转去,不知何时就转回自己的宅基地去了,院墙拐角那搭的兽皮在纪浩然这就是个过渡,中午日头最烈的时候有个挡挡大太阳的地方,但是说到房子,纪浩然还是很为难。 他之前想得如果实在不行就还在地上立柱子搭帐篷,但是现在知道整个圣金源都是中空的,纪浩然就不敢了,万一挖得狠了在山顶凿个洞,这算是破坏公务啊还是破坏古迹? 收好小兽人们吃完饭四处乱扔的鱼骨,把纪浩然用过的石斧,烤鱼的乌金木放回原位,西尼回到纪浩然身边,叫了他一声。 纪浩然没反应。 再叫。 还是没反应。 西尼把心一横—— “啊——”纪浩然惊叫一声半个身体都冲出去扑街。 西尼赶紧又去把他扶起来。看着西尼不住往后藏双手的动作,纪浩然瞬间了悟了:又是误伤。 “有事吗?”纪浩然问。 西尼赶紧点头。 纪浩然笑笑说那你去吧。话音未落西尼掉头就跑好像屁股后头有土伦兽在追。 纪浩然???!!! 是担心魁斯和儿子们吧,纪浩然只能这样想。同时也不敢在顺着这个话题继续想,只好赶紧的把脑筋拉回明天的许诺上去,其实想让人吃下原本不喜欢吃的东西,还是有办法的,比如让原本的食物做出来以后完全的……面目全非。 想到这里,纪浩然忙忙的扬声叫,“瑞坦……” 西尼下了山直奔雌性们围炉造饭的斯堪纳家,这里热火朝天,与魁斯家是完全另一番景象,数十个篝火堆排布在这几个院落里,把圣金源山脚下照得一片通明,;百米外就是兽人与土伦兽殊死搏斗的地方,土伦兽濒死的长嚎与兽人们进攻时的呐喊混杂在一起,听得久了也会麻木。雌性们忙忙碌碌的做着流水席,谁的手里都是一大摊子事,虽然是非战斗人员最靠近战场的位置,却也没人有空闲和多余的心思去关注战场上的最新动态。 兽人们正在轮番进餐补充体力,骨龙们史无前例的在兽潮第一波就充当了先锋军,此刻早早吃完了饭,已经被魁斯嘱咐各自回家休息去了,晚上的战场,由剑齿虎家族内的壮年老虎担纲领衔。 西尼赶到的时候,潘正带领剑齿虎夜袭队抓紧时间进食,雌性在部落里是少数派,一下午的忙碌也供不及这样几千兽人流水样不断吃喝,要上战场的剑齿虎就干脆异化出兽形,把其其卡刚刚打上来的河鱼囫囵生吃,这样吃也有个好处,野兽们的身体构造对鱼刺造成的伤害能降到最小,但同时坏处也更明显:兽形的嗅觉更敏锐,于是鱼本身的腥气也就更冲鼻。 在这样纷乱的景象中,位于圣金源大门另一侧,与斯堪纳家正对的多利维家就显得特别安静,这里也架设了十几堆篝火,但是火光中,却只有寥寥两数的人影在火光中走动,另外四五具人形,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断断续续发出沉闷低哑的呻吟。 唯二两个还能站立的身形之中较年轻的一个走到其中之一的伤者身前蹲下,将手里的物事涂抹在地上伤者身周,待到手中的东西全部用上,地上人的呻吟也渐渐小了,直到最后代之以微微的鼾声。 魁斯垂着手,恭恭敬敬的看完年轻人为老象灰背全身涂满药渣的过程,弯腰低声说道,“多谢少祭师了。” 整个身体裹在兽皮里,只露出一双手和一双眼睛的年轻人充耳不闻,转身去另一只石瓮里再次掏了满手药渣。 一直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拄拐老人,部落里地位尊崇的大祭师卡拉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魁斯只好又转到卡拉面前,两米四的壮汉要在一米八不到还伛偻身形的老人面前摆出低人一头的姿态,只能屈起一腿半跪在卡拉面前垂下头。 “无相儿会为部落招来灾难,我能救人,但不能平息神的愤怒,你自己想去吧!” 卡拉说完甩头就走了,拐杖扎在地上,每一下都笃笃笃的响在魁斯心里。 不远处响起卡拉和他年轻的继承人斯坦利的对话—— “叔父,芨芨草浆不多了……” “整草呢?” “还有一些,可是也不多,大概是十人份的量……”年轻人少祭师懊恼的说,“去年的都用掉了,今年的还没到采收季节,兽潮来的太早了……” “这里交给我,你快回去把整草都捣碎,快点拿过来,有多少算多少……” 站在一旁还没离开的魁斯赶紧说,“我找个人跟少祭师一块回去帮忙……” “不用了!”卡拉挥挥拐杖,“没多少东西,斯坦利自己就行。” “可是……” “没有可是!”卡拉把拐杖重重的点在地上,“这是祭师的工作,魁斯!难道你想自己培养祭师吗?魁斯!” “我不敢!”一直没有站起来的魁斯猛的弯下另一条膝盖,变成整个人都跪在地上聆听教诲的姿势,“兽神在上,魁斯不敢逾越,我只是想……帮个忙!” “帮忙也不行,你的职责,我的责任,混淆了界限是要被兽神惩罚的,难道你想让圣地的水,从顶门冲出来吗?!不该你知道的就永远不要乱插手,回去吧。灰背他们的伤没事的,晚上的夜战,族长要身先士卒,我祝你凯旋!”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魁斯只能站起来离开,一直走过宽街,进入人声鼎沸的斯堪纳家,他才愤怒至极的对空狠狠挥出一拳:“可恶!” 第23章 安慰 书说长短,眨眼战事已进行到第二十四天,整个圣金源都疲惫不堪,但若仔细看,又能在弥漫了整个部落的疲惫中,找到一丝另类的振奋。 魁斯按着额头,把另一批骨龙骑士队放飞上天。 日光普照,清风徜徉,血腥气弥漫了山间田野,却因为长时间的缭绕不去,以至于个个都充鼻不闻。 “阿爸,你的胳膊!” 泰迪在一旁不安的嗫嗫。 魁斯偏头看了一眼上臂血肉翻卷的口子,满不在乎的挥手把小儿子赶到一边,“不碍事,去帮你阿妈干活。” 话虽这样说,可是伤口从肩膊上一直延伸至臂弯下,深可见骨,虽然在兽人坚毅的品格掩盖下看不出难耐的痛楚,但自昨夜受伤至今血水滴里搭拉的就没断过,已经严重影响了魁斯手臂伸拉抬起的动作,泰迪又如何放下的心? “阿爸,我知你是不想浪费祭师手中剩的那些救命药,纪叔教了我一个办法,我保证不用一样药材,就让我给你弄弄,啊?” 听见儿子说不用药,魁斯才提起点兴趣,抬头认真看着幼子,“真的?” 泰迪用力点头。 魁斯想了想,“那你试试吧。” 泰迪一听便乐了,远远冲即将上战场的二哥打了个得意眼色,表示阿爸已搞定不用再担心的意思,之后一溜烟跑去准备纪浩然交代的几样简单东西。 差不多小半个钟头,泰迪抱着一张浆洗过又晒干的褪了毛兽皮,举着两根还燃着火焰的火柴回了来。 “纪叔说挺疼的,”泰迪把兽皮搭在肩膀上,低声提醒父亲。 魁斯正全神贯注在战场上胶着的战事上,对儿子的提醒漫不经心的点了下头。 泰迪咬了咬牙,想起纪浩然说患者消毒的时候若能有其他的事情分心,疼痛就能转移一些,父亲此时心不在焉的状态正合适,便直接横下一条心,左右手各自执了火柴杵上去…… “嗷——”一声长嚎,整个圣金源都听见了从来沉稳若山岳的族长不似人声的凄厉兽嚎。 “纪叔说这样就不会再流水儿,而且你看阿爸,这样就收口,血也不流了……” 魁斯老脸发红,眼神前瞻余光半点不敢四顾,只把完好的手挥成风车叫儿子快快滚蛋——那一声惨叫整个圣金源都有听到,实在将他这部落首领的脸丢得所剩无几,然而兽人兽人,本性还是兽,熊之于火,骨子里总有些惧怕的,哪成想儿子二话不说就将他的胳膊拿去火烤?! “……还有纪叔说手臂不能乱动,否则收了口也会裂开……” 魁斯忍无可忍,涨红脸道:“滚!” 泰迪不敢再说,抢在阿爸付出行动之前,匆匆朝纪浩然跑去。 纪浩然自然也听见了这声惨叫,他此时就在离前线总指挥所不远的斯堪纳家,与一群雌性外加半大的兽人少年一道,在一起炮制土伦兽尸,雌性们有说有笑技艺娴熟的把土伦兽皮毛从尸骨上剥离出来,兽肉拆卸,然后源源不绝的运入能储存生肉的圣地中去,还不足以进入预备役的小孩子们则在这个雌性构成的后勤部门穿梭奔跑,把拆卸之后白花花的兽骨捡起来堆到一处,等待过后集中处理。 气氛如此欢快,得益于以往从来不能成为主要战斗力却在部落中占据相当大人口比例的骨龙们的参战,把过去惨烈的兽潮袭击自卫反击战硬生生扭转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戮,除开第一天因为战术适应问题没有调整好,有四头猛犸象阵亡,六头猛犸象重伤,那之后的战事就破天荒奇迹般的再无死亡。 对于此魁斯一直很自责,他把老象的伤亡认定是自己的失职,于是每晚的夜袭近战中,魁斯始终身先士卒,连续二十几个夜晚的不眠不休鏖战,白天又要统筹全局,这个化为人形时壮硕堪比州长的兽人已经瘦得整一圈,现出劲霸男装商标的POSS。 现在这个劲霸男装又挂了彩,让纪浩然强烈唏嘘原始兽人的个人使命以及个人责任感。 泰迪跑过来,一边帮纪浩然把拆皮剔骨的土伦兽肉制品搬开,放入各自位置,一边又从堆积一旁小山似的肉堆上拖回两只死土伦兽,和纪浩然一齐拆解。 干了一会纪浩然噗嗤一笑,“小子心挺硬的啊,没看出来呢!” 泰迪一头雾水。 纪浩然道,“我像你这么大,同学手上扎了个刺,去医疗室要了根针叫我帮忙挑,我怎么也下不了手,叫他们好顿嘲笑。” 泰迪手上不停,鼓捣中又不忘把西尼扯不动的土伦兽筋一把拽下扔进一边筐里,顿了一会方道,“祭师手里的芨芨草只剩五个人的份了,阿爸不舍得用,再过上两天伤里流出黄水,可能就会死!” 黄水就是脓,那是伤口发炎感染的征兆,有生命危险,相比现在只是下狠手烧烙一下,的确天差地别。 “……兽潮初至,部落里仅剩十七人份的芨芨草,很多剑齿虎晚上夜袭,受伤回来都一声不吭,怕浪费了芨芨草,后面再有人重伤,不及医治。我曾建议阿爸,由西蒙负着少祭师进山,去没有土伦兽的地方采些芨芨草回来,被祭师拒绝……祭师主祭,司救治;兽人主卫,司杀伐,祭师言祭师与兽人各有职司,各谋其事,两不相帮,各自为政,这是兽神传下来的规矩,不能乱。” 西尼在一旁不安的动了动,隐然将未成年的少年身形完全罩了起来,周围雌性大声谈笑的声音也是一顿,继而嗡嗡之声再起,比之前大了许多,隐隐盖过泰迪絮语。 纪浩然还从来不知道部落里有这样的规定,魁斯受伤却不要求治疗,纪浩然只当他是莽汉撑剩勇,完全没想到背后居然藏着这么复杂的缘故怀着这么仁爱的慈心。 相比之下,祭师在危机时候死守旧习,完全不知变通的古板就横遭人厌了。 想起祭师那老家伙自自己进了部落第一天起,就没给好脸色;莱利家好端端的兽人幼崽,被他三番五次扔进野兽横行的密林;更别提最近自从兽潮袭击第一天起,就在每一次擦肩而过时来的那么一句,“无相而会为部落招来灾祸”…… 纪浩然对此佬是一点好感也无,如今在添上草菅人命一根稻草,纪浩然愤然怒曰,“管他什么芨芨草,草鸡鸡,等白底黑地回来,叫他们带你进山去找,我跟你说,黑地很厉害的,什么烧伤烫伤冻伤刮伤,连骨折了他都知道要采什么药!” 纪浩然这话一说出来,原本嗡嗡嗡乱响一片跟菜市场买菜砍价般的兽人雌性瞬间被集体拔了舌根,一个个瞪圆了眼珠看过来,把个纪浩然看得发根倒竖脊背汗流。 诺言既许了出去,且听证无数,断然容不得纪浩然耍赖,也幸好纪浩然原本就对这种药草之流的救命东西没什么敝帚自珍的吝啬病,待金鬃白底黑底回来,不怕兑现不了。 只是想起金鬃白底黑地,纪浩然心里难免就是一沉。 当初战事初起,外出捕猎的兽人受召唤回来了四分之三,部落里到底还在外流落了不少人,魁斯在看出这一次兽潮和往年冬天兽潮来时的危机程度不同之后,当即放开手从骨龙中召唤回来耐性与承重力更好的数名战士专门用于接收被土伦兽群隔绝在部落之外的流落兽人,二十来天下来,这当初隔在外面的四分之三又回来了十之七八,眼看外面剩的人越来越少,纪浩然就越来越担心,但是每次,泰迪都安慰他,说圣兽如果有事,第一个知道的一定会是他,所以请纪浩然放心,可是为什么第一个知道的会是他,怎么就知道圣兽是平安还是有了危险,泰迪又讲不明白了,问急了,也只能给出一句反正你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到现在不仅泰迪,连西尼,莱利,莱利妈妈都会这么说,魁斯偶然从战场前线回家看望孩子,得空也会更纪浩然这么讲,他们言之凿凿笃定的样子,莫名的,纪浩然也放心了一些。 第24章 土伦兽和老鼠 土伦兽围城第二十九天。 纪浩然随着少年兵团一起把经过拆皮剔骨的土伦兽肉抱进圣地里去。 这活计一直由泰迪领队,随行干活得还有莱利西蒙,都是一群不能上战场只能在后勤打下手的半大少年。 圣地有三个入口,第一个开在天顶上,常年有兽人战士把守,就是纪浩然第一次被泰迪带进去的那个;第二个位于圣地圣湖水底深处,是其其卡进入圣金源的门径,直通圣金源山门外的护城河;至于第三个就是纪浩然现在走的这个,也是战争开始后,纪浩然才知道的,就位于半山腰魁斯家中。 “难怪每天都有肉送到你们家,还没见院子里有存货,我以前一直以为都直接分出去了。”纪浩然吃惊得打量这个位于圣地内半山腰峭壁上的不起眼猫耳洞,洞形狭长似酒窖,一边靠墙码放着整整齐齐的肉食,过道处仅容一人扛着储藏物进入。 “怎么会呢,”泰迪一边帮着其他人卸肉,摆放,一边回答纪浩然,“部落里需全额供养的人并不多,这些多余的食物都是攒下来过冬的,不过猎物毕竟难得,所以冬天里定会比现时吃得少。” 猫耳洞外一条峭壁上的天梯小道七扭八弯后和魁斯家的出口相连,与从天顶下来的那条天梯完全没有连通处,要想下到圣地底部,只能玩高台跳水空中走廊——没路。 少年们一个跟着一个扛肉进来,天梯走得平稳轻灵,又熟门熟路的搬进猫耳洞内依墙码放整齐,反观纪浩然,一尺宽的踩脚点,外面就是上百里的凌空落差,每一步都走的战战兢兢,非得拽着莱利半兽化的尾巴,才能勉强跟上。 猫耳洞洞内肉味很浓,带着生肉特有的鲜腥,但却没有腐坏变质的味道。 收拾齐整,就有人发出幸福的感慨,“今年可真幸福,冬天一定不会挨饿了,真希望以后土伦兽每年都来啊……” 众人发出哄笑,更有人拆台,“冬天倒是年年来……” 幸福少年不幸福了,土伦兽冬天倒是会来,但都是饿的受不住了,个个皮包骨头,掀开兽皮都支着铮白的骨架,一丝油水也无。兼且自顾互相残杀都来不及,哪容得兽人杀戮之后再去抢尸? 气氛有些沉,纪浩然却心中一动,脑袋瓜里想起一些别的事情来:据说澳大利亚全境分布一种老鼠,繁殖力极强,所以这种老鼠每隔数年繁殖数量达到一定程度就会从各自居住的处所中跑出来,汇集到一起去蹈海自杀,把生存空间留给其他同类,据说每经历一次集体自杀事件,这种老鼠的总鼠口数目就会减少十分之九,次次如此,从不乱盘。 部落里都说土伦兽冬季来部落围攻,是为了打劫食物,但据纪浩然知道的,根据口口传下来的历史,圣金源从没被土伦兽打赢过,当然这原因都归咎为部落里的兽人勇猛无敌,为了保卫圣金源,不惜命不惧牺牲才得回来的战果,但是如果将冬季的土伦兽置换成澳大利亚的老鼠…… 想到此,纪浩然忙忙转头去找泰迪,一回头才发现四下里天光大亮,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圣地洞穴里回到地面上了,刚刚一起干活的少年早就散了,身边只剩了一个莱利。 想起走那天梯峭壁时完全在走神,纪浩然后知后觉出了一身冷汗。 莱利看见纪浩然的眼睛恢复神采,这才把半兽化后缠在纪浩然腰上的尾巴抽回来,“想什么呢,刚才叫你也不吱声,吓死我和泰迪了。” 纪浩然不好意思的笑笑,问他泰迪呢。 莱利一指山下。 以往两军正面硬撼的兽潮消耗战变成了土伦兽单方面送上门的狩猎,部落里的气氛早就已经变成了另一种类似庆祝大丰收的喜气洋洋,没机会亲自上场的少年们一逮到空闲就去前线,对冲锋陷阵的土伦兽进行惨无人道的围观。 战争性质的改变改变不了土伦兽濒死惨嚎的凄厉声音,纪浩然对最前线的风水好位是没兴趣的。 他想了想,拉着莱利转着个方向,往山上走,回家。 “土伦兽每年冬天都来么?” 泰迪想了想,摇头,“不是,阿爸说大概四到五年才来一次,来一次四十几天,留下一地骨头,就被打跑了……” “听起来好像挺规律的啊,到时候就来,打得差不多就走……这样,”纪浩然自言自语毕,想了想,点点头,又问,“我好像没记得部落里平时捕猎会去抓土伦兽的啊……” “嗯,土伦兽的领地离这很远的,听阿爸说,夏天要走两个月,才能到土伦兽的领地边上……” 两个月,就算去捕猎的话,再带回来,两个月那肉不是烂了就是吃光了,难怪不会有人去专门打猎。 “……不过冬天圣河结冰,从土伦兽的领地到圣金源就有捷径可以走了,在冰上走,一个月就能到。” 纪浩然啊啊点头,冬天土伦兽瘦得皮包骨头,自然更加不会有人专门跑上一个月去逮回来当粮食了。 土伦兽嗜血强悍,群居生活让他们所向披靡,难遇敌手,再加上离圣金源路途遥远,基本上处于无天敌干扰的幸福阶层,如此一来在食物丰美的季节完全可以毫无顾忌的发展种群数量,然而到了冬天,食物匮乏,庞大的种群却没有相应的食物维系生命,为了生存,势必要强势减员一部分,让整个种族得以轻装过冬…… 这么一比对,这土伦兽和澳大利亚老鼠之间还真是越看越像呢。 莱利只看着纪浩然时而挤眉时而撇嘴,自言自语的同时还不断傻笑,只觉得后背上一阵一阵的发凉,汗毛直竖,连连叫了几声纪叔叔,纪浩然都一声不应,想找个人过来帮忙看看,偏偏现在已经走到纪浩然家附近,这时间有事的人都在战场,没事的也都在观战,莱利看了一圈,居然一个救兵也没搬着。 纪浩然回神就看到莱利满头是汗的东张西望,忙伸手拍了他一把,“找什么呢,看见谁了?” 莱利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问,“你没事吧?” “事没有,倒是想起来点别的东西。”他们现在已经到了纪浩然家门口,莱希眼尖,一眼见到哥哥立马撒着欢的跑过来,三窜两蹦就爬到莱利肩膀上坐了下来,指着在纪浩然的棚子下面睡得呼呼的两只小老虎跟莱利邀功。 莱利从不吝啬对弟弟们的夸奖,事实上没有成年兽人的家庭,如果弟弟们不是比别家的孩子更懂事,他根本就撑不起这个家。 因为两只小的都在睡觉,莱希邀功也不敢邀得很大声,只能在哥哥身上蹭来蹭去,玩了一会,莱利拍拍他屁股指着两个弟弟示意他继续去照看,转过头找到在灶台边忙碌的纪浩然。 “你刚刚要说什么?”战场上把肉捡回来的主意就是纪浩然想出来的,那之后莱利就对纪浩然想起来的事情非常关注。 地灶里的火是纪浩然早上点的,没想到莱希一直帮他看着,把陶罐锅里的骨头汤熬得浓白鲜香。纪浩然尝了一口,鲜得恨不得让人把舌头一起吞到肚子里。 纪浩然扬手,冲一直往这边偷窥的莱希行了个感激的童军礼。 小男孩马上就红脸了,笑出一脸灿烂阳光。 纪浩然转身坐下来,把澳大利亚老鼠的故事讲给莱利听。 莱利听完皱着眉头坐了很久,纪浩然并不去打扰他,起身把陶罐锅拎起来,打算放凉一些分给莱希莱蒙莱卡喝,就在这时,一旁的的树枝条篮子忽然动了一下。 纪浩然一愣,那个篮子早前是两个并到一起扣莱利抓给莱蒙他们当零食的朝鸣鸟的,朝鸣鸟几天前就吃光了,篮子也就一直空置着,现在? 纪浩然随手把篮子一掀,只听“呦呦”的一声,一个一身奶白色绒毛只有头顶心一线黑线的土伦兽幼崽从篮子里跟头把式的滚出来,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好奇的看着纪浩然。 “我靠,这谁捡回来的啊?” 莱利是第一个被纪浩然惊动的人,只看了一眼,莱利就脸色大变:“这是土伦兽王的嫡亲幼崽儿!” 第25章 土伦兽王崽 “嫡亲幼崽是神马?”纪浩然一脸懵懂。 莱利抓狂,好哥哥体贴儿子的形象一扫而空,“嫡亲幼崽不是神马,他是未来的土伦兽王啊!” 土伦兽和自然界里所有食肉动物种群都不一样,它们的兽王之位,是世袭的,并且这每一代的世袭王者都是单传。 面面相觑了十分钟,纪浩然和莱利谁都觉得这事有点不可能,按说三千里地一根苗,敢去拔苗的简直就是抱着寡妇儿子跳井。关键是这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把它从外面那铺天盖地的土伦兽群重重保护中抓到部落里来? 这时莱蒙睡醒了午觉,惺忪着睡眼摇摇晃晃走过来,看见纪浩然莱利两人四手相交托在掌心的土伦兽王幼崽,登时眉开眼笑,“纪叔叔做,吃……” 纪浩然和莱利咚咚两声一齐摔了。 同手同脚爬起来,莱利一把揪住弟弟问,“从哪来的?” 土伦兽王幼崽刚被纪浩然莱利一起摔了,正疼的贴在地上施展撒娇大发,喵喵乱叫兼叽里咕噜乱滚,沾了一身土灰扑扑的,莱蒙还没回答,背后蓦地冒出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盯着地上的灰扑扑的小兽王看了一会,伸出一只小手,直接抄底把未成年兽王叼走,“我的!” 纪浩然和莱利这才看到一直揪着莱蒙尾巴跟过来的小不点莱卡。 莱利干咽了口气,深吸一口气蹲下来,把两个弟弟都拘在身边,一手一个搂了,“跟哥说,这土伦兽,哪来的?” “纪叔家捡哒。中午来时就看到了,蒙蒙要吃,所以放在这等纪叔回来。” “我我我的不吃!”说话没有小哥哥顺溜的莱卡干脆抱住哥哥的脖子,“卡卡的,弟弟,哥——” “不是弟弟,卡卡是剑齿虎,弟弟也是剑齿虎,这个不是!”说着,莱蒙大概是觉得跟弟弟说不清楚,砰的一下异化成一只小老虎,全方位从体型到身材到毛色的给莱卡展示剑齿虎和土伦兽的区别,以纠正小弟让狼做弟的眼误。 不料莱卡压根不理莱蒙的对比展示,他把土伦兽王幼崽往两只小手之间一罩,非常蛮横的蹦出两字,“弟弟!”说完扭着小屁股一挣,从莱利的胳膊里脱出来,一扭一扭的回去纪浩然的棚子底下去,往兽皮上一趴,变身,几秒的功夫就把土伦兽藏到他自己异化后的小老虎肚子底下。 纪浩然看了这一场好戏,心中一动,想那土伦兽就是狼,那么驯养之后不就是狗了么?遂扯着莱利道,“算了,他想养就养着呗。” 莱利却摇摇头,“没了兽王幼崽的土伦兽群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刚不是还说,土伦兽每逢冬天缺粮时来围攻部落是为了自杀?既然等到冬天饿的皮包骨来才来自杀,我想着,以后还不如想办法每年夏天都把土伦兽群引过来一次呢,趁着肉厚脂肥的时候,就像这次这样,杀上一批,部落里又没有损失,又能得了许多肉过冬,多好的事?” 纪浩然啊啊啊张大了嘴合不拢,半晌,千言万语都只能化成一个大拇指竖起来,“你太狠了!牛逼!” 这时候打猎都不时兴陷阱,完全拼的是牙齿爪子,纪浩然以前还一直想帮金鬃他们弄个陷坑之类的东西呢,都被金鬃好顿鄙视,没想到莱利这么前沿。 莱利很羞涩的笑了一下,部落里并不推崇用不光明的手段狩猎,甚至还有些歧视,认为那是懦夫的行为!但是莱利没有这样的虚弱心,他还没有成年,牙齿和爪子都还没有最后发育完成,像现在这样只能靠部落供养,平时压根就吃不饱。吃不饱饭,长期下去即使成年了身体也会很虚弱,难以适应复杂的野外环境,甚至可能在捕杀大型动物的时候失败进而送命,这样的前车之鉴有很多,莱利不想这样,更加不想将来他的弟弟们也这样。 既然打了这样的主意,那么小土伦兽王就是要还回去的,不然土伦兽要战斗到最后不剩一兵一卒,可就没有来年的种狼了。纪浩然想了想,拍着莱利的肩膀让他下山去找西蒙帮忙。 半小时后,一只体型只有成年骨龙战士三分之一大得未成年骨龙从圣金源山顶鬼鬼祟祟的起飞,他背上趴着个半异化后的有着两只老虎耳朵和一条老虎尾巴的莱利,手里抓着依依呀呀的小奶狼。 在半空中躲闪过叔伯兄长们的视线,西蒙一直飞过圣金源的护城河,到了靠近森林的边缘才慢慢降低飞行高度,他不敢降得太低,贴地飞行如果有土伦兽跃到他背上就完蛋了,只敢飞到跟树梢平齐,但这样对于他背上的莱利就已经足够了,莱利嘴里衔着小土伦兽王,灵巧的一跃就扑中西蒙身边的一棵树梢。 身体在半空中往外扑的时候完成全异化的过程,爪子抓到树干的瞬间,莱利的变身已经完全展开,猫科动物的天性让莱利在树干上完全如履平地,上下自主,他几乎是顺着树干一溜烟的跑到地上去的,没等离他最近的土伦兽反应过来,他已经呸出嘴里的小土伦兽王,转身一溜烟的又窜回树上。到了树干尽头,莱利后腿在树干上使劲一蹬,整个身体悬空扑出,身体又在这短短的瞬间迅速解除变身状态,到了西蒙双翅半敛,横里冲出来,稳稳的把他接在背上时,他已经完全恢复了纤细的人形,西蒙展开十几米的翅膀,仰起头拉高飞行高度。 整个放生过程进行了不到十分钟,西蒙载着莱利回来的时候,纪浩然还没摆平骤然失去刚认的小弟的莱卡。 “呜呜呜……弟弟。” “乖,别哭啦,纪叔给你舀汤喝。” “呜呜呜……弟弟弟弟……” “呃,不喝不喝,要不纪叔给你炸鸟?” “呜哇呜哇……弟弟没……” 骤然见到莱利,纪浩然差点连滚带爬的冲过来搬救兵:“快快快,你们家的老虎是拿水做出来的么?” 最后纪浩然美食许出去无数,加上莱利的保证说明年会把“弟弟”给他接回来,莱卡才算消停。 本来许诺美食的时候纪浩然已经很肉疼了,但是听见莱利的保证,纪浩然真心觉得他更悲催,兽人是非常注重诚信的,明年土伦兽在千里之外,莱利上哪去给莱卡抱个“弟弟”回来? 鸡飞狗跳的安抚,时间很快到了傍晚,纪浩然正要起身去山下加入后勤建设的兽人雌性队列中去,却突然听见一阵山呼海啸的欢呼声自山下传来。莱利耳力比纪浩然好,侧着脑袋倾听了一会,蓦地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惊讶表情来,“土伦兽开始撤退了?!” 历时二十九天的土伦兽围城,以一种,至少在纪浩然看来非常戏剧化的方式落下帷幕。 土伦兽来的突然,走得干脆,除了留下一地兽尸,和被血染红的草地,一切都和从前没有两样,除了,风里漂浮的带不走血腥气。 纪浩然梦游似的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中浮沉,咬了一下舌尖拧了胳膊两把,还是觉得……太不真实了。 “怎么就走了呢?这么突然?” “这有什么突然的啊,”莱利说,“你说的,那个澳什么的老鼠去跳水自杀,不也还得留下十只幼崽吗?土伦兽死得差不多啦,剩下的都是崽子了!” “话是这样说,”纪浩然喃喃,陡然反应过来莱利的全句,“什么十只幼崽?是十分之一种群!十只幼崽都近亲了,还繁殖什么啊,都畸形BT去了……” “莱利,快来帮忙!”从远方传来泰迪破开欢乐海洋的轻快声音,“阿爸叫去圣地里搬肉,晚上要庆祝土伦兽大溃逃!” “嗯,知道啦!”莱利喊了一声,转头企盼的看着纪浩然。 纪浩然摆手,“快滚吧,我看孩子!” 莱利点头就要走,纪浩然那几十年未曾转运的脑袋瓜忽然灵光一闪,一把揪住正要离开的莱利,跟做贼似的先左右看了一圈,确认身边没有离得很久到能听见他说话的人,才舔着牙尖小心翼翼道,“你说,那土伦兽王崽子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入部落了?刚被抓住丢我们这了?还是早就被逮来然后刚刚才偷偷扔我这来?!” 第26章 后怕 “……所以,他没想到咱们家现在成了莱蒙莱卡的午睡凉亭,土伦兽崽还没来得及满地跑就被莱蒙装到篮子里去了;更没想到的莱利的课外知识很丰富,连土伦兽王的世袭特征是头顶一撮小白毛他都知道;最后,最最没想到的是,我们会偷偷的把小兽崽放掉,而不是扒了皮吃掉!金鬃,你说,就看这些事,我的运气是不是特别好?!” 风轻云淡,秋风送爽。 纪浩然懒懒散散的趴在金鬃肚子上,细软绒毛贴着肚皮,最好的毛毯也不过如此。滴里嘟噜细数人生四十年,从莫名穿越一直说到前两天土伦兽围城在自家院子土篮中掉出一只兽王崽子,再到庆功宴上纪浩然把祭师卡拉驳得哑口无言,末了两眼亮晶晶的自我标榜,非要金鬃点个头,认可他的自卖自夸才算完。 金鬃懒洋洋的从嗓子里打了个呼噜,算是给面子的认可了纪浩然的观点。 纪浩然得了自己想要的认可,忽然就觉得这听熟了的呼噜声从耳朵里钻进脑袋,又顺着脑袋直接钻到肚子里,把他的整个心都给熨平了。 土伦兽撤退时候他对着莱利未雨绸缪的想法都化成了现实,庆功宴上果然有人对着纪浩然开火了,意料之中的意料之外,开火的人是祭师卡拉,但是那个预料之外……纪浩然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哭一场。 卡拉耍阴谋的手腕实在是太烂了,纪浩然觉得三岁孩子设的套子都应该比他强,卡拉说兽神降下神意告诉他这次土伦兽潮是纪浩然捉了土伦兽王崽去吃,如果不信,部落里的人可以现在就去纪浩然的家,一定能找到证据…… 卡拉的爆料在庆功宴上简直是石破天惊的,但是证据……怎么可能有? 为了以示公正亲自走了一趟的魁斯两手空空的从纪浩然家走出来,纪浩然一想到那时候卡拉不敢相信的表情就觉得很给力,当然如果莱利脸上崇拜别那么明显,纪浩然会觉得更有成就感一些。 “这种程度的栽赃实在是太小儿科了,哎,搞得哥们我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未卜先知!” 最后,纪浩然打了个呵欠,给自己的“聪明行为”做了最后的总结。 肚皮上唠唠叨叨的声音没了,动来动去在他肚皮上乱揪毛的爪子也塌了,金鬃动了动后腿,身上的人嘟囔了一声,揪着他脖子上的细毛拱啊爬啊,最后整个人都趴到他身上,终于不动了。 纪浩然不动,金鬃也不敢动,直到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因为趴卧的姿势不舒服而响起不高不低的鼾声,金鬃才蜷着四爪拢着媳妇半翻个身,从驮姿改成了抱姿。 再醒过来的时候,纪浩然发觉自己眼角湿湿的。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血红的天幕和血红的大地,他身处在很高的地方,有多高呢?一抬手就能摸到天,一低头就能俯瞰苍生,梦里他失去了一件很珍贵很珍贵的东西,在一片凄厉的濒死的声音中急得哭不也哭不出来,他拼命想,可是就是想不起来失去的东西是什么,一着急,就醒过来了。 头顶黑漆漆的东西挪了开,眼前出现光明,纪浩然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赶紧闭起来,然后,他感觉到眼睛,鼻子,整张脸都被舌头舔了结结实实的一下。 纪浩然反手张开双臂没头没脑的抱了上去,搂实了,又狠狠往怀里拘了几分。 “金鬃金鬃,你怎么那么久都没回来呢,我……吓死了都快!”纪浩然闭着眼睛呢喃,眼角又被泪水打湿了几分。 这个噩梦,是自从金鬃白底黑地在庆功宴尾声回来之后才开始做的,很奇怪,土伦兽围城的时候纪浩然都没有失眠,没有感觉到害怕,却在金鬃白底黑地他们回来之后,才开始起反应,噩梦,如影随形,每一次闭上眼睛,都会不请自来,一个月了,这种情况都没有改善,有时候纪浩然正烤着肉,突然就会掉下眼泪,非要把金鬃白底黑底找出来一个拽在手里才能安心。 闭着眼睛抱着又热又毛绒的大抱枕好一会,噩梦里的那种心悸感觉才褪下去几分,纪浩然不好意思的睁开眼,讪讪的问,“晚上还吃烤肉么?” 金鬃让开些,让纪浩然能自己爬起来,嗓子里发出一声呼噜。 这是同意了,或者听你的的意思。 纪浩然反手抹了一把脸,跳起来去生火。 天快黑了,但是还没有完全黑,部落里的每一寸空气中都弥漫着烤肉的腥香,纪浩然有点不好意思,他最近被噩梦折腾得食不香甜睡不安枕,白天晚上都迷迷糊糊的,连带着,一日三餐的时间都混乱了,留在家里的是黑地还好一些,会自己弄些东西吃,但是白底和金鬃就惨了,只能陪着他三餐不继。 生完火把中午吃剩的烤肉架上火苗等待的时候,纪浩然对趴在他背后当靠枕甩着尾巴的金鬃说,“下次我再睡着了,你记得叫醒我啊!” 金鬃肚子里动了一下,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纪浩然知道他听见了,也听懂了,但是纪浩然更知道,金鬃肯定不会叫的,因为这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 因为噩梦和这段时间莫名其妙的后怕,原本三个一起出门捕猎的团队被生生拆散了,不拘是谁,家里总是要留下一个的,纪浩然也知道自己这后怕莫名其妙,可是情绪上来了,就控制不了,如果看不见任何一个,心跳飚起来,恶心,呕吐,头重脚轻的感觉就会一股脑的涌上来,好像要死掉一样。 烤肉好了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纪浩然和金鬃就着篝火的余光,一人一份分吃了剩下的烤肉。 食物下肚,之前那种从噩梦里拔出来好像天都塌了的感觉才稍褪了一些,纪浩然牵着金鬃的尾巴,在黑暗中回到他们位于院墙角落的兽皮棚子。 “明天,白底和黑地就该回来了吧?”纪浩然自言自语,脖子后面枕着金鬃的前爪,两只光脚板捯饬捯饬的磨蹭金鬃全身上下唯一一块没长毛的地方,“存粮又吃光了,他们也该回来了。不过金鬃,我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好像人都变懒了,明天可不能这样了,你得早点把我叫醒,我们得盖房子了,还有三个月,就要入冬了,泰迪说,到了冬天,全部落的雌性包括我,都可以进圣地猫冬,可是我觉得那里面不会暖和的,挨着水的地方只能保持零度上下,我可受不了……” 第二天,纪浩然仍然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醒来时睡眼惺忪,好半天才反应清醒过来。 昨晚被噩梦惊醒了两次,算是这一段日子折腾少的,前阵子土伦兽刚退兵,金鬃他们回来的头几天,一晚上闭上眼就蹦起来,一宿折腾七八次的时候都有。不过这一觉最后一次合眼时天都大亮了,原本浩然是想挣扎着起来的,但是四肢无力眼皮发沉的状态好像鬼压床,挣扎了半天没扑腾开,最后躺着迷瞪着,就又昏昏沉沉了过去。 幸好这波迷糊没做梦。 脑袋里有根线动了一下,纪浩然抬手先摸了下自己的肚子——皮肤是晒出来深麦色,肌肉紧实肌理平滑,腹肌八块虽然没鼓鼓涨涨的,好歹弯腰什么的也能看出点雏形,这幅样子怎么看,也看不出是带球的样子,纪浩然松了口气。 胡思乱想,嗜睡,吃饭没胃口,这症状怎么看都跟怀孕初期出奇的相似,生了二十六胎的纪浩然在此之前有相当多的这方面经验,而且俱是亲生体验,然而掰着手指头细数之前最后一次做全三档,那还是土伦兽围城之前在山里的那次野战呢,按照之前生那二十六个的经验,金鬃他们这一物种和人类结合的孕期只有一个月,纪浩然又觉得自己瞎捉摸了。 警报排除,纪浩然心情舒畅了,于是手足并用,爬起,伸个懒腰抻抻筋。 地灶边放着两只已经死透了的大型动物,形状侧弯似拱桥,纪浩然感觉瞬间就振奋了,有新猎物,说明白底和黑地如期归家了!虽然东张西望不见三只人影,然而心情愣是飞扬了起来,以至于纪浩然洗脸漱口的时候都是哼着小曲的,差点没被漱口水呛过去。捡了木头把篝火先点燃,纪浩然心情飞扬的坐等着,没过多久,远处就传来重物在地上拖拽的沙沙声由远及近。纪浩然赶紧迎着声音转身跑出去,就看见金鬃和白底正吭哧吭哧的往家里拽大树。 兽人们可以把烧火的木头扛回家,但是金鬃他们就只能拖着一整根回家,本来,这些事情泰迪说部落里可以代劳了,这是圣兽的特权,但是纪浩然从没打算享受,于是金鬃和白底黑地就陪着他一起自力更生。 在拉柴工作中偷懒的黑地一见了纪浩然,立刻摇头摆尾的冲过来,二话不说先蹭一个胸,再舔舔脸。 纪浩然被他舔得痒酥酥的,一边笑一边躲。 看着金鬃和白底合力费劲的把削成光棍的木头拖进家门,纪浩然忽然觉得他这从来不喜欢给人添麻烦的个性实在是应该改一改,毕竟圣金源是个山包,在力气足够大的前提下,扛着一根木头上山,可是怎么都比拖着一根木头上山容易多了。 而且一根十几二十米长的木头截成一米多的长段,光做一日三餐是能支撑十来天,但是入了冬,要保暖就得全天不停的烧火,那个消耗量就很大了,纪浩然一边拾掇猎物,一边琢磨着是不是该请西蒙帮个工。 第27章 合理利用森林 西蒙这两天,确切的说,是整个骨龙种群这些天都很忙。忙什么呢?忙着从草原上回收当初骨龙飞行队从天上砸下去的木桩子。 当初砸下去的木头桩子是为了毙敌,重量上当然是越沉越好,所以即使是岸边早早备下的份,每天也有专人往上面浇水,以保持每一截木桩都死沉死沉,但是现在土伦兽退兵了,部落周围那些经过一个月曝晒的木桩就成了最好的烧柴,骨龙们要把它回收回来,再重新由魁斯分配回整个部落。 一场反季节土伦兽潮让骨龙兽人的自信心凭空涨了几个数位截,过去每当兽潮一来,信鸥,骨龙这类飞行兽人的整个群体都会弥漫开一种自己是废物的窝囊感,尤其骨龙,受冬天的气温影响,变身之后连飞行都成问题,更不要说帮忙参战了,种群内部不分雌雄,一律只能进入圣地跟雌性和幼崽们一个待遇,那种眼看着部落里的朋友,邻居冲锋陷阵血肉相搏,自己只能躲在后方当缩头乌龟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可是现在就不一样,骨龙也是能战斗的,不仅能战斗,还是战斗中不可或缺的主力,这种身份的巨大差异,颇让骨龙兽人有扬眉吐气的成就感,连带着,以往没人去做的打扫战场这种事,骨龙们也干得非常起劲。 当然,过去战争都发生在冬天,骨龙们出不去圣地也是他们参与不了战争的一个关键原因,所以这一次,他们义无反顾的承担下全部战场清扫的后续工作。 战事刚平的那几天,整个草原都是红色的,那是土伦兽的血浸泡出来的,但是植物的生命是那么顽强,没几天,绿色的蒿草就重新覆盖了地面,到现在,除了隐没在齐膝植物中风吹时隐约可见的一截褐色木桩,草原上已经完全看不到大战之后的痕迹了。 这场战争在头两天的确是为部落背水一战的兽潮反击战,但是从第四天开始,就在纪浩然一句不经意的闲聊中变成了另类的围猎站,既然是送上门来的膘肥体壮的土伦兽,杀死了不带回来,留在草原上喂耗子么? 就是这一句话,提醒了魁斯,让他转变了冬天遇兽潮和夏天遇兽潮的两种截然不同的对敌观念,让部落里在战时还囤积下了大批的冬天储粮,这在过去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壮举。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本来只有魁斯,潘等几个部落里的高阶管理层听到,但是架不住泰迪与浩然的关系亲厚,逮到谁都要宣扬一番,所以现在战争结束没多久,这一任的圣兽伴侣对部落的卓越贡献就在部落里传开了,搞得纪浩然在部落里走到哪里,都有人冲他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的笑,土伦兽退兵那晚卡拉闹出来的闹剧再没人再提了,连带着“无相儿会为部落带来灾难”的话,也如同石沉大海,再也冒不出一个泡。 顶着这样光环的纪浩然找上西蒙请求帮忙时,西蒙立刻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所以他们现在一行人,才能逆着河流走进山林之中。 西蒙从来没跟圣兽靠得这么近过,虽然一路同行,还是下意识的走在泰迪外侧,与金鬃他们拉开尽可能远的空隙。 泰迪根本没意识到西蒙的惧怕,他与莱利和纪浩然熟得不能再熟,一左一右夹着纪浩然,一路走,一路唧唧咋咋个不停,“纪叔,就这吧,你看这水边的树,都挺合适的,一会你和圣兽都歇着,看我的,我把树撞折,再推水里去,我跟杰克都说好了,让他等在山门这边的水面上,看见上游飘下来的浮木,就给推到岸边去,到时候咱们回去再收拾就成了,你呀,今天就和圣兽们好好好好休息休息,有什么活,我都来干!” 纪浩然听得很窝心,泰迪说“我来”,那就一定是他来,兽人不会说客套话,什么事,出了头,就一定会做到,这样出把子力气的活,更是从不会偷懒。不过部落周围近山根处能砍翻的树,在战前作为战略储备已经砍伐的差不多了,作为一个有水土保持观念意识滴银,纪浩然没打算在家门口继续滥砍滥伐,他把现在身处的地方打量了一眼后摇了摇头,“这不行,这里河道太窄,水流湍急,不合适,还得往前走,这里树本来就少,咱们现在砍了,明年雨季这里的山土会被雨水冲进河里的。” 泰迪和西蒙都似懂非懂的点头,只有莱利,盯着纪浩然手指的地方仔细看,但眼中也是不明白的迷惑居多,纪浩然心中知道他们不明白,不过兽人还不会种植农作物,泥沙俱下会造成河道拥堵最后河水泛滥的事,跟他们说了也没有意义,于是琢磨了一会后,纪浩然指着前面一块被河水冲刷的山崖说,“你看那,河水流过会把山土一点一点的带下来冲走,现在是有树根固土,河水每次冲过都只能带下来一点点,但是如果树都被砍了,那些水再流过就会带下来很多……” “所以纪叔的意思是说,如果这里的树都推倒,那用不了多久,这整座山的土都会被水流冲走,是吗?到时候山没了,我们的猎物当然也没有了,那圣金源的兽人就没法生活了!”莱利若有所思的说。 纪浩然点头,赞许的看了莱利一样,同样是没有成年兽人撑门立户的兽人,虽然都很懂事,但是孜然一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长大的西蒙就是不如还要照顾母亲和弟弟们的莱利脑袋来得快。 再往前走上一段,河道渐渐开阔,之前的湍急水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平静的水面,纪浩然看了岸边的缓坡,坡上植被茂密,树冠遮天,于是拍板,“就这了!” 泰迪嗷呜一声挽胳膊就要变身,莱利一把拉住了他,“等等,听纪叔说怎么干!” 泰迪变身变一半被人揪住了尾巴,疼得嗷嗷叫,魁梧身形原地乱蹦,震得地都颤悠。莱利赶紧松手,泰迪捂着屁股窜出去三四步,藏到西蒙身后,“你干什么啊!疼啊!” 纪浩然也忍俊不禁,但不得不说有莱利在身边真是一件舒心的事,这孩子又聪明又能干,做事稳重又细心,还能举一反三,非常了不起。 纪浩然骑上金鬃先进了林子,后面跟着变身后的莱利泰迪,一高一长,俱是身形魁梧,就是泰迪肩膀上坐了没变身的西蒙,看起来就像一个壮汉负着他的小情儿,让纪浩然偷笑了好几声。 进林子,按照树木间疏选定了要砍伐的对象,还没等泰迪嗷嗷叫着冲上来,跟在金鬃后面的白底黑地已经一尾巴将纪浩然选定的大树拦腰抽断。 棕熊少年发出嗷的一声吼,僵在原地,半个林子的树叶都哗啦啦响起来。 西蒙也很惊讶,见纪浩然扭头盯着泰迪,解释说,“泰迪哥哥说圣兽太厉害了,这个尾巴比他阿爸魁斯叔叔的力气还大!” 棕熊在一旁发出应和的呜呜声,边呜呜边点头。 纪浩然点头,扭头冲白底黑地比了下大拇指,黑地欢快的平地起跳,半空中脑袋摇晃,尾巴拉直,横抽——“砰——” 一声巨响,参天大树应声摇晃,倾倒,西蒙目瞪口呆,半晌,揪着西蒙的耳朵小声道,“那个,那棵树纪叔没说要放吧?!” 把树放倒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活,也是浩然把莱利泰迪叫过来帮忙的主因,那就是帮忙把大树加工成光杆司令,这活计金鬃白底黑地虽然能干,却并不擅长,反倒泰迪莱利,虽然还没成年,但是人形的双手灵活度是摆在那的,兽人的力量也不容小觑,肘撞膝顶,树冠顶端的树杈簌簌扑落,没多会就变成了一棵货真价实的“光杆司令”。 落了叉的“光杆木头”从森林里拖出来,没多久河岸边就摞出一个树剁。 森林里的树木想要出头,争取到足够生长的阳光,就得削尖了脑袋的往上窜个头,一棵棵放倒了都是笔笔直的,纪浩然瞅着一跺上好的“大梁”,脑袋里自动自发的冒出了四四方方的小木屋,一时间已经放弃了的想法又开始蠢蠢欲动。 这边在发呆,那边莱利招呼西蒙和泰迪,把刚刚从光杆司令上折下来的树杈树枝全都捡出来拖到河岸边。 纪浩然回神时候,正好听见莱利在对西蒙说,“放在这晾着就行,不着急弄回去,等到干了,咱们回来再搬回家,生火烤肉一样用!……我琢磨着纪叔的意思,下次咱们砍柴也不用跑这么远,就在咱们圣金源河边就成,咱们只掰树上的叉子,只要树在,就不用担心山会被河冲走……” 纪浩然恍然大悟,可不是吗?他让金鬃白底黑地这四十年都养傻了,想要保护树木,掰树杈当柴烧不是一样的吗? 纪浩然脸红不已,莱利见他走过来,不好意思了,指着地上的乱叉树枝说道,“我见纪叔叔说不要了,觉得浪费,所以……” 纪浩然摸摸他的肩膀,说,“你说得对,其实要烧柴,掰树杈给大树修身就行,不用齐根断了,是我把这茬给忘了……” 莱利蓦地睁大了眼睛,半晌双手乱摇,急慌慌的说道,“不是纪叔,我不是指责你的意思……” “是不是那意思事都在那摆着呢,这事是纪叔自己想短了,你提醒的是对的!而且这么一想,这些树要真烧了还挺冤枉的,要不……你帮纪叔盖个房子吧。” 莱利眼眶都红了,部落里历来传说,每一任圣兽伴侣都是坏人,会在部落里作威作福,会无缘无故指使圣兽欺负兽人,可是纪叔不是这样的,在还不熟悉的时候,这任圣兽伴侣就救了小弟两次命,他还会给部落里所有的兽崽做好吃的,会在兽潮的时候为部落里出谋划策,他甚至允许圣兽把捕获的猎物上缴给部落,像其他的兽人一样为部落做贡献…… 不过,“纪叔,什么是房子啊?!” 第28章 乐极生悲 圣兽伴侣想要在圣金源做点什么,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很久以后纪浩然才知道,哪怕他就是毫无理由的指着某个兽人叫他去死,那兽人也会毫不犹豫的照做,这不是圣兽伴侣在部落里有多少威信,而是作为一个以守护兽神后裔为全民使命的部落,兽人所能给予的对于兽神的最高度的忠诚。 只不过如果滥用这种忠诚,代价也会很昂贵,只是每一任圣兽伴侣都没有机会知道罢了。 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后,久到星移斗转,沧海桑田之后,纪浩然才有机会知道一切事情的始末,然而那时候,他也只能长叹一声“幸亏老子天性纯良”。 不过在那之前,在此刻星移斗转沧海桑田的变故还没开始的现在,纪浩然的一句,帮纪叔叔盖个房子吧的请求出口之后,着实让纪浩然颇为惶恐了一阵子。 虽然解释房子是个什么东西着实费了纪浩然一番口舌,但是那不妨碍泰迪行驶族长儿子的特权帮他调来一群娃娃兵,小家伙们虽然还没到能独立进山的年纪,但是无论兽形人身,干活都是一把好手,力气是绝对能抵过十个纪浩然捆一块的质量。 尤其让纪浩然惊喜的是,这群娃娃兵里,有个非常稀有的另类兽人,虫族的狼狼。 狼狼的异化兽身通体无毛无羽,只有一块块像钢板似的坚硬壳甲,他全身漆黑,阳光下闪烁着金属似的冷艳乌光,前半部像螃蟹顶着两只孔武有力的大鳌,后半截像蝎子,蝎尾立扁似钢板,坚逾精铁,带着天然锯齿状波浪纹,纪浩然一见之下当场惊为天人——这这这简直是个生化电锯啊这! 更让纪浩然惊奇的是,这么一个兽身奇形怪状,又冷又硬的家伙,褪去变身之后居然是个黑发黑眼黑皮肤的小少年,眉眼间更有一股未成年少年特有的青涩,要不是那对重了不知多少重的瞳,在转动中会不自觉的散发出虫族特有的冷光,纪浩然简直要把他当成一个非洲小姑娘看待了。 不过,在看了这“小姑娘”干活之后,纪浩然可再也不敢小瞧他了。 与兽人异化变身后人身上固定的地方会异化成固定的兽肢不同,虫族身体的特异性,导致狼狼的异化形态充满了流动感,简而言之就是他可以怎么方便怎么半异化。木头如果在身体前面,他可以在前胸异化出他那根电锯似的的蝎尾,咔哧咔哧几下就把一截圆木从树干上截下来,然后他可以马上再把蝎尾从前胸收回,从后背冒出来继续“喀哧喀哧”,而且蝎尾可长可短,可以是前胸后背,也可以是四肢脑袋,而不拘是在什么位置伸出蝎尾锯,身体的其他部位还可以继续该干嘛干嘛! 这个……这个……这个也太神奇了,这简直就是开了金手指的作弊型兽人啊! 一般来说,兽人在异化变身成兽形之后,虽然身体的力量呈几何级数的暴增,但是灵巧程度是有所降低的,想象下棕熊转头的动作就可以知道了,人形纤细,人的脖子总归要比熊的脖子灵巧些,可是狼狼不是这样,他可以原地不动,只把脑袋异化成兽形,长满了复眼的脑袋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看到天上,地下,以及前后左右全部方位,加上蝎尾,大鳌伸缩自由……简直就是个变形金刚! 不过,纪浩然偷偷扯扯泰迪,“你们怎么都不跟他玩?” 现在已经是纪浩然提出建房想法的第五天了。 第一天,纪浩然提出了想法,虽然不知道房子具体是个什么东西,但是满足圣兽伴侣的要求是圣金源的责任和义务,泰迪和莱利毫不犹豫的就答应帮忙了。 第二天,在魁斯的陪伴下,纪浩然很轻松的完成了搬家的任务,在圣金源山脚靠近斯堪纳家的旁边寻找了一处新的宅基地,这里位于山脚,纪浩然不用担心挖地基会把圣地挖穿,纪浩然还很担心自己住了半截又要搬家会给魁斯添麻烦,但是魁斯根本就没表现出一点不高兴的样子,他说山顶的宅子是历届圣兽伴侣住惯的,所以以为纪浩然也会喜欢,当初才会直接将金鬃他们领过去,既然现在纪浩然不喜欢,那么在山上挑任何一个地方当新家都没关系,除了半山腰他的家……魁斯说到这里还非常的不好意思,他扑扇似的的大手挠着后脑勺,吭吭哧哧的说那里有进入圣地粮仓的入口,是每一任族长必须驻守的地方。 然后,第三天,泰迪一轰的领来了一帮半大兽娃,就开始了纪浩然的有壳蜗牛奋斗之旅。先是解释什么是房子,纪浩然费了好大口舌,最后迫不得已还在地上画了一个长方体的立体图,上面扣了个三角体的盖子,不过画完之后又唾沫横飞了一个小时,纪浩然觉得他完全是对牛弹琴了,跟没见过房子只住过鸟窝的人解释什么叫全封闭,这不是扯么? 纪浩然只好把工作一件一件的交代下去,把圆木破成板材,然后,纪浩然就见识了狼狼的神功无敌了。 三天活干下来,至少在原料加工这块,狼狼是绝对的功臣,他的蝎尾跟生化电锯一样,横砍竖切样样拿手,大鳌可以刨光,蝎尾尖还能打孔,木工手艺纪浩然只要简单形容一下,狼狼歪着头再想上片刻,马上就能做得又快又好,搞得纪浩然的眼睛一整天就没法离开那个变形金刚似的小人,想挪开都办不到。 不过,这样一来,纪浩然很快就看出——狼狼他……不怎么合群。 干活的时候,他一个人,能当十个使,可是一到了吃饭的时候,他就会默默走开,到了晚上,小少年们都是三五一群的互相打闹着回家,只有他,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往圣金源外面走。多重瞳孔重叠的眸子里,每一对瞳都好像闪动着一种情绪,组合在一起又显得空忙忙的,让纪浩然根本就看不清这个清秀的像小姑娘一样的男孩脑袋里,到底在转着什么念头。 纪浩然有点心疼,清秀单薄的孩子总是让人心疼的。 泰迪仰起头看了一眼忙碌的狼狼,茫然的摇头,“没有啊,我们有时候会找他玩啊,不过,他总是很忙!其实纪叔盖房本来没想叫他来的,是狼狼自己要来帮忙,没想到还真是帮上大忙了,狼狼真能干!” “他在忙什么,也像莱利那样有弟弟,妈妈?!”纪浩然被泰迪说得更迷糊了。 泰迪摇头,“没有的,他跟西蒙一样是孤儿,是我阿爸前些年还没当族长的时候,有次捕猎在外面捡回来的,也不知道他阿爸阿妈还活着没,不过也可能早就没有了,要不也不会把他丢在山里……他在忙食物呢!” “食物?”纪浩然更迷糊了,没成年的兽人,每天不是有部落定量配送的集体粮吗? “他不吃肉食!所有虫族都不吃肉,真奇怪,草啊,树叶子啊,那种东西怎么能管饱呢?!”泰迪挠头,一脑门的不解。 泰迪纳闷,纪浩然比他还震惊,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一群无肉不欢的兽人里,居然还有一个完全不吃肉的素食主义者,这个世界……实在是太颠覆了! 颠覆的世界,总有颠覆的好处,在一群大力水手们的帮助下,纪浩然盖房子的前期准备工作很快就妥妥当当了,按照纪浩然的想法,房子仍然是深挖地基,埋上四根深承重柱子,然后以柱子为房子的边角,往上面一层一层的钉狼狼破出来的板材,只要到时候把房顶做得结实点,然后在木屋里面再一层层沾上兽皮做墙皮就是个简易屋似的小家了。 有房有家,这洪荒世界的日子,简直幸福的有点牙疼呐,纪浩然迷迷糊糊抱着白底快睡着的时候唠叨。 不过,纪浩然没想到,这幸福,还可以锦上添花。 第二天一早,这一阶段出门捕猎七八天的金鬃和黑地回来了,除了两只已经断气的大型猎物,黑地还献宝似的从嘴里吐出七八个拳头大的绿色果子,这果子长得像大枣,颜色却像苹果,黑地从来都喜欢给纪浩然掏登各色山林野果,味道绝大多数都是能入口的,纪浩然照例欣喜的摸了摸黑地的头,蹭蹭黑地的脸,再舔舔黑地的獠牙,然后在黑地期待的目光下“啊呜”一口——悲剧了! 第29章 宝宝 撕一块烤肉嚼一下——嘶,疼。 喝一口泉水咽下肚——嘶,还是疼! 每疼一下,纪浩然都忍不住斜眼往身边扫一把,黑地跟挨了一刀似的猛的瑟缩一下,偌大的身体紧紧蜷成一个盘,跟蛇似的只从最顶端的中间露出一只眼,还半遮半掩半明半暗半说还休的。 收回目光,纪浩然叹了口气,上下嘴唇微微分着倒抽了口清凉气。 象枣象苹又象果的东西果然不能小觑,明明表皮绿得那么可人,碰上牙了才知道居然坚比钢板,纪浩然完全没有防备的一口上去,上下牙顺着那果皮弧线就胜利会师了,八十公斤的门齿咬合力通通作用在纪浩然那舌尖上,当场让纪浩然飙出了男儿泪,顺嘴角血流成河…… 黑地傻了白底呆了,金鬃睖睁了五分钟,嗷一声冲过去把黑地咬得满地掉毛。 莱利起个大早来帮忙,离着老远就听见纪浩然的小院子里圣兽金鬃嗷白底哮,黑地哀声连连,整个一个鸡飞狗跳,还有一团旋风扶摇直上,那叫一个乌烟瘴气。 莱利小心翼翼的从龙卷风边缘蹭到纪浩然身边,手指发抖的指向乱局中央,“纪叔?!” 纪浩然一手捂嘴一手摆,示意:木事。想了想,又说,“!@#¥%……&*……” 莱利(⊙_⊙)? 舌头罢工的纪浩然这才想起他现在有口难言,遂随手抄起地上一根树枝往地上拉了一道横,又顿住,旋远远扔了,口中含糊不清的嘟囔一句“套,呶呶古猪(靠,奶奶个爪)……” 莱利继续(⊙_⊙)? 这时一直没有参与战事的白底慢吞吞的绕过单打战团走过来,冲着莱利嗷嗷嗷高高低低的叫了一气。 纪浩然正想上去拽白底这冲小孩子撒得什么气,就见莱利的表情从之前的饱受惊吓慢慢变得平常又恍然大悟,最后莱利冲着白底很深的鞠了个躬,然后转向纪浩然说,“我知道了纪叔,那我现在就去啦!” 说完笑了一笑转身就要离开。 纪浩然下死劲拉住他,“闹闹了个闹你闹闹(你知道什么了你知道?)?” 莱利先是一脸惊讶,随着纪浩然身后的白底再次像闹肚子似的一通哼哼哼哼完,莱利笑了,说,“纪叔刚刚不是说今天休息不做事,让我去通知大家不用过来了吗?”他说到顿了顿,目光越过纪浩然在白底身上一触即收。 纪浩然深深,深深的被镇住了。 不是说,刚刚那咬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的话,居然被莱利一字不差的复述了,而是,莱利那眼色,分明是说,这些话全都是白底转述出来的,可是……连他自己都听不清的话,白底是怎么听明白的? 不对! 是莱利怎么能听懂白底的哼哼?! 还是不对!! 纪浩然彻底混乱了,脑袋里一团乱麻,黑漆漆的眼睛盯着白底连转下眼珠都忘了,这个讯息来得太突然了,白底居然能跟人沟通?那岂不是金鬃和黑地也能与人,与兽人,甚至是与他自己……沟通? 吃惊太甚瞪眼太久,纪浩然眼前开始出现不规则的黑斑,他闭上眼睛想甩甩头,结果一下劲甩大了,噗通一声原地摔了个屁股蹲。 院子另一头正忙着执行家法的金鬃耳朵一动瞬间停止了对黑地的家暴行为,随即一溜电光闪闪的冲回纪浩然身边—— “呜呜?!” 纪浩然扭头去找,莱利已经在他发傻的时候走掉了。 现成的翻译没了,纪浩然爬起来转身就跑。 最近的兽人家就是斯堪纳家,这史前巨鳄一家有个风雨无阻雷打不动的习惯,一大早先晒两个小时的太阳,然后才是一天的开始,纪浩然想也没想一头就扎了进去,后面急惊风似的跟着一金一白两道闪电,片刻后第三道黑色闪电也裹着一阵旋风冲进斯堪纳家。 斯堪纳的伴侣和纪浩然还是很熟悉的,兽潮的时候浩然经常来这里跟部落里的其他雌性一起干活,所以他正打算迎上来,却被斯堪纳一把揪住肩膀硬拖到身后。 斯堪纳看的是纪浩然背后,寸步不离的圣兽。 “你要干嘛?” “然然你要去哪?” “宝宝宝宝等等我……” 斯堪纳镇定的在圣兽们吵杂的乱语中找到重点对象,“纪,早上好。” 纪浩然匆匆点头,指着身边的金鬃道,“唔,唔唔唔(呃,我很好,)!@#¥%……&*(你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吗?)” 斯堪纳一字也没听懂,眉头瞬间拧成了八字,“你说什么……呃,”耳中传来圣兽的呜呜声,斯堪纳拧着的眉头一松,“能的啊!” 纪浩然石化,半晌稀里哗啦碎裂成灰茬儿。 回家的几步路,纪浩然走得艰难无比,借着斯堪纳的翻译,他四十年来第一次和金鬃白底黑地对上话,说了什么因为太震惊了他差不多是张完嘴自己就记不清了,只觉得这个消息实在是太震撼了,震撼得他都没魂了。 唯一记得的就是斯堪纳翻译的最多的黑地说的话,他说宝宝你怎么了舌头还疼么,他说宝宝对不起我不知道青青果这么硬,他还说宝宝…… 纪浩然的脸慢慢红了:黑地管他叫宝宝…… 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院子里一片狼藉,金鬃刚刚修理了一顿黑地,打得鸡飞狗跳中居然奇迹般的避开了这些天狼狼破开的那些实木板材,按金鬃那一尾巴抽下去合抱粗的大树都能拦腰斩断的力量,那些三公分厚度的木板居然在风暴中保持完好无损,不得不说是有心了。 浩然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因为舌头的疼嘶了一声又不得不重新闭上,就听见呜呜呜声中黑地又凑了上来。 他黑色的眼睛里蒙了一层水光,纪浩然的脑袋里咚的一声跳出斯堪纳的翻译“黑圣说‘宝宝……’” 纪浩然的脸更红了,火烧火燎中就听见背后传来狼狼迟疑的声音,“呃,纪叔?” 纪浩然回转头,“啊?狼狼?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告诉莱利……” 同声翻译黑地呜呜呜呜陪着他一起说,狼狼看看纪浩然,又看看黑地,然后又看回浩然,“我早上出去找东西吃了,没见到莱利……可能错过了呢!那……今天什么都不做了吗?” 浩然点头,蓦地的又摇头,他想起莱利说狼狼是素食兽人,浩然就一直惦记着跟狼狼交流下部落附近有什么能吃的,但随即想到自己现在不良于口的不便利性,虽然有金鬃白底黑地可以居中转述,可是黑地老是叫宝宝…… 浩然已经消下去一些的脸红又重新漫上来了,狼狼被他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样子弄得有点发懵,蓦地看见纪浩然的脸色黑了又红红了又白,接着又红,蓦地变了脸色,“纪叔你怎么了?病了吗?” 啊?啊! 狼狼冲上前来,想要伸手又顾忌圣兽,匆匆忙忙扔下一句对不起,一抬手抹上纪浩然的额头。 “好热!”他惊呼。 他这么一说纪浩然的脸更红了,狼狼眼看着他被日光晒成深棕色的脸上都快滴出血泛出黑色了,当即懵了,语无伦次的转头冲圣兽叫,“纪叔病了,病了……” 这时金鬃走过来,往浩然身上看了一眼,耷拉着眼皮呜呜了一气,纪浩然眼看着狼狼的脸色从惊慌到茫然,接着又变成了不好意思,到最后黑亮的脸上居然都透出了一点红。 待到金鬃呜呜完,浩然明显看到狼狼松了一口气,转头冲纪浩然裂开嘴笑了,“对不起纪叔,我……我一着急就忘了,我刚才看你的脸色那么红,我还以为你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呢,我听莱利说你也吃一些植物,那些东西不能乱吃的,有些吃过了会生病……有些上次吃的时候明明好好的,可是下一次再吃,也会生病……” 他说第一句的时候,纪浩然非常纠结他那个“忘了”是把什么忘了,但当狼狼说到后面,纪浩然一下子心疼了。 植物,果实那些东西,纪浩然这些年都是黑地给他采回来的第一口,他吃过了喜欢才会继续去找来吃,所以从来没吃出过毛病来,但是很明显,狼狼的食物没人给他采,在一个整个部落几千口子人都是吃肉的地方,他的食物是完全靠自己摸索出来的,吃到有毒的或者有副作用的食物的时候一定很多,甚至他说的,第一次吃没问题,第二次吃就不舒服的东西,一定是碰上相生相克的药用植物了,难怪莱利说他吃饭很困难,为了避开那些让他生病的食物,他的每次进食一定都非常辛苦。 浩然顿了一下,转回头,拉着他的手去找一大早害他见了血的黑地找回来的果子,那几个果子因为是害浩然一大早就见血的罪魁祸首,早就被金鬃当成棒球一尾巴抽到天边去了,纪浩然在实木板材堆里翻了半天才掏登出来一个,他刚一拿起来,就看到狼狼眼里的光彩出现了变化,非常明亮,就跟泰迪看见蜂蜜时候的眼神一模一样。 “青青果,纪叔怎么有这个?” 这果子的名字纪浩然已经在斯堪纳的翻译中听到一次了,倒是没怎么惊讶,但是狼狼的态度? “这皮子太硬了,我早上没咬动果子倒是把舌头差点咬断,呃……我就是想问问,果皮这样了还能吃吗?里面。” 随着黑地摇着尾巴在一旁翻译完,狼狼在一旁猛点头,“能的!”随即,狼狼好像想到了什么,又变得不好意思了,“但是纪叔好像不能吃了……” 嗯? 狼狼从纪浩然手里接过青青果,掂了掂,接着另一手食指倏然异化,变成一小截蝎尾的锯齿刀,锯齿状波浪纹在青青果上面一拉,随着一声让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切割声,无坚不摧连金鬃的尾巴都不能摧毁的青青果表皮上出现一道裂痕,裂痕边沿随着狼狼的切割掉出一些颜色淡青的粉末,随着狼狼的切割进行到底,青青果一分为二,现出两瓣已经完全变成粉状的淡青色果肉。 两瓣果子往手心一扣,再拎起来时果子内部就完全空了,手心里留下一小尖青粉,鼻风吹过都会扬尘的那种细腻粉物,果皮片薄,断沿闪着金属色的银白亮光。 狼狼把空了的果皮丢在一旁,张着手小心护着不被吹跑,举到纪浩然身边,“纪叔,要尝尝吗?” 纪浩然在狼狼鼓励的目光中用手指捏了一小撮,倒进嘴里,顶着舌根抿了两下,然后—— “呸呸——咳……咳咳……” 干而无味,在嘴里一喘气就直奔嗓子眼里呼,纪浩然被呛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厥过去。 狼狼的样子有些失望,又有些小心翼翼的欣喜,纪浩然连喝了好几口水,终于把呛咳压下去,“这什么啊,这么难吃,你……喜欢?” 狼狼点点头,眼睛很亮,小嘴裂开甚至还露出整齐的小白牙,“我习惯了,而且这个……吃下去很管饱的,纪叔既然不喜欢,给我可以吗?” 浩然点头,“当然可以啊,可惜那些……不知道被金鬃扔到哪去了……” 狼狼很高兴,旋即想起什么,“不知道黑圣是在哪里找到的,可以告诉我吗?我……可以自己去采的,部落附近就一棵青青果树……”他很不好意思,“我……上个雨季前就吃光了……” 浩然扭头,从白底后面把黑地揪出来,“还有吗?你在哪找到的?” 黑地边呜呜边往后褪,纪浩然一边看着他,一边看着狼狼,只见狼狼的表情从兴奋变得越来越难为情,半晌,黑地说完,狼狼一转头就向浩然鞠了个躬,“对不起纪叔,我我我……我不是想把青青果树据为己有,只是,今年的果子都已经这样了,如果不去捡,那到了冬天就全都冻坏了,……明年的新鲜果子我不会动的,那是黑圣找给你的,我不要!” 纪浩然一愣,半晌才明白黑地说了什么,当即大怒,抬手一巴掌拍过去,“你赶紧告诉狼狼那玩意长在哪!” 第30章 畜牧业的萌芽 … 产地问出来,居然离部落并不算远,沿河岸全速奔跑,只要两天多一点的行程。只不过兽人从来不吃素食,狼狼一个半大的未成年孩子又不能独自进山,这才阴差阳错,从来没被扫荡过。 落实了产地,据说又有半个山坡那么多,狼狼黝黑的脸上兴奋的能放出光。 还只是个孩子呢,再懂事,吃食面前也露出了本性。不过纪浩然随即就想到了莱利,想到未成年又没有亲人供养的那些孤儿,心里又升起酸酸的心疼。 食物,任何时候都是最现实也最敏感的问题。 第二天一早,狼狼来跟纪浩然告别。经过一天又一晚的休养生息,纪浩然的舌头终于能发出一些勉强能辨别出的声音了。听见狼狼说要进山,纪浩然非常惊讶,“你自己去?” 狼狼摇头,“魁斯叔叔不放心,说陪我一起去!还有西蒙和泰迪,灰背爷爷,都去!” 有成年的善战兽人跟着,不容易发生危险,纪浩然放了心,而且还有老猛犸灰背,运输问题也解决了,纪浩然点点头,转而想起装箱的问题。 提起这个,狼狼马上就笑了,“有!很大的筐!”他怕纪浩然不了解有多大,还特意两臂张开比划了一下,“莱利哥哥昨晚连夜编给我的,很大很大,可以挂在灰背爷爷背上!” 能挂在灰背背上,那便小不了,纪浩然彻底放了心。 山脚下护城河上的十六根独木桥,在土伦兽撤走的第二天就重新架上了,纪浩然在最北面离十万大山最近的桥头送走了狼狼魁斯一行,一转头,就听见身后的黑地用很低的声音在呜呜。 纪浩然情不自禁的脸红。 他不知道兽人是怎么从这些根本没有发音区别只有声调高低的呜呜声中分别出具体到单字的话语的,所以在经过一天一夜的迷惑不解,纪浩然现在一听见黑地很低很柔和的呜呜声脑袋里就自动自发的跳出那句“宝宝……”搞得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脸红心跳。 “别呜了!”纪浩然竖着眉头瞪黑地。 黑地委委屈屈的梗了一下,随即呜呜的更勤快了。 以往不论是有事出家门后面跟着黑地,又或者是金鬃白底黑地他们出外捕猎送行,纪浩然总见到有兽人在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偷偷摸摸盯着他看,那时候不知道,也就不以为意,然而现在,想起黑地一围在他身边,喉咙里低低的呜呜声就从早到晚不会断,难道黑地一直都在“宝宝宝宝”的叫? 纪浩然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脸上发烧,头顶心冒烟,一时间只觉得全部落的人都在看他笑话,可偏偏身后的黑地没眼色,还在呜呜不停,呜得还又急又缠绵,搞得纪浩然几次想回身,把这个没脸没皮的家伙的嘴巴堵上,要不干脆做个辔头算了! 好不容易回到家,纪浩然终于松了口气,虽然小树苗栅栏完全起不到阻拦旁人视线的作用,但是好歹,自己的家么,心理上要放松一点。 黑地一进院,就冲向篝火堆。满院子都是板材,黑地在边角料那堆里一个劲的转圈,纪浩然看了一会,蓦地明白,这是找不到能烧的柴火了。 说来也怪,这趟金鬃他们回家,对狼狼破开的板材都非常在意,院子里摆得横七竖八,他们就翻山越岭,就是昨天金鬃教训黑地,打得那么热闹也没把一块板材碰坏。 不期然的想起多年前,因为一个帐篷而被抽得皮开肉绽的黑地。 浩然微微笑。 中午太阳太大,纪浩然放弃继续在板材上做记号的活计,回到院里一角临时搭起的棚子下庇荫。这个世界没钉子,想要把板材固定在房子的角柱上,就得提前做好记号,回头让狼狼按着记号的尺寸打孔,然后往里楔木楔,板材厚度都在五公分左右,立柱是十公分的方子,浩然的打算是板材里外都钉上一层,中间夹心塞小灰,羽毛和兽皮上的兽毛,唔,护城河下游还有块沼泽地,上面长得芦苇上的苇絮儿不知道能不能拿来用。 胡思乱想,房子是边想边盖,也不知道最后的成品会搞成什么爷爷奶奶的样子…… 纪浩然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太阳都落到后半天了,纪浩然非常懊恼,连忙一骨碌的爬起来,没想到动作太猛太急,眼前居然一阵发黑,差点没一跤栽倒。纪浩然忙忙的原地僵住了,又狠狠甩了下头,才重新睁开眼睛。 眼前正常了,黑地一脸担心的围着他转圈。 纪浩然快速的在心里回想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作息与饮食,发现最近一切都正常,不由得也有点疑惑,但是看见黑地那么担心,浩然又不好说什么了,只能摸摸黑地的脑袋说没什么,又转着圈在自己院子里找了一圈,问黑地“金鬃和白底呢?” 黑地的呜呜声陡然拔高,换了一个频率,可惜纪浩然仍然是什么也没听懂,不由得拍了拍自己脑门,暗笑自己傻了。 因为这种事,特意出门找个翻译就太小题大做了,而且浩然实在是怕了再从旁人口中听到黑地的“宝宝”。 家里的猎物才吃了其中一只的四分之一,按照这段时间的进食速度,金鬃和白底起码还得三天才会进山,浩然知道他们出去也不会离开的太远,也就不再去想了,转而专注院子里的板材,继续上午的工作。 不过有之前的“虚弱”打底,再蹲在地上干活,起来的时候就不敢太快了,黑地在一旁全程陪护,眼看着纪浩然一举一动都慢吞吞的,疑惑不已,喉咙里的呜呜声一会变个调子。 有这样的状态,下午的工作效率就可想而知了,到了傍晚,天空铺满红色彩霞的时候,纪浩然盘点这一天的工作量,发现还没有完成预定任务量的三分之一。 好在狼狼他们去的地方,再快也得七八天才能回来。 晚上白底和金鬃回来的时候,浩然非常惊讶的发现,莱利居然也和他们在一起,他给浩然送来一小瓮蜂蜜。 “哎,你怎么?你又去摘蜂巢了?”纪浩然非常吃惊,吃惊之后就是担心,他拉着莱利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看,发现莱利身上没有蜜蜂叮出来的肿包,才放下心。 “摘蜂巢太危险了,你的口粮现在不是够吃吗?!”因为兽潮时候提出的建议,直接导致部落里的兽人牺牲数目无限趋近于无,部落里很多兽人家庭明里暗里对莱利的态度都好得不得了,三不五时的,就会把自家的食物分给他一些,浩然记得莱利妈妈的脸上最近可是乐开了花呢。 莱利羞涩的笑笑,有点小得意的样子,“大家都不容易,再说,我摘蜂巢真的熟练了,不会被叮到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前两年偶尔被叮一下还会起个大包,现在野蜂叮上了,也就是让我疼上一小会,消肿很快的。”其实莱利第一次摘蜂巢是真的险些送掉小命,浑身皮肤都肿得油光水亮,可他愣是挺了过来。 纪浩然自然不知道这一段历史,只从他这段话中听出点感觉,心中一动,问道,“真的?” 莱利用力点头,“真的。” 据说,除非是身体属于过敏性的,否则一般人如果能循序渐进的经常性被少量蜜蜂蛰,时间久了,次数多了,的确会被蛰出抗体来。 纪浩然极力回忆很多年前参观过的养蜂场,无奈记忆实在是太久远了,依稀就记得蜂巢是方方正正的木头箱子,里面插着一片片给蜜蜂做蜂房的模板,然后……割蜂蜜的工序是个手摇的圆桶……离心力…… 一整个晚上,纪浩然的脑袋里都是圆咕隆咚的蜂蜜桶还有四四方方的人造蜂房,黑地饭后几次凑上来黏糊,都被纪浩然三巴掌两脚的打发开,一点情面都不留。 结果隔天早上,莱利例行起个大早过来看纪浩然这里有什么活计需要他帮忙的时候,就看到平时对他爱搭不惜理的黑圣一反常态的拿大眼死命剜他,嘴角抽起獠牙闪亮,外放的兽王气息沉甸甸的,如有实质,那气势,简直不是对着他这个未成年的剑齿虎,而是正跟一群土伦兽对峙个你死我活! 这是怎么了?莱利非常犹豫,离着纪浩然山脚下的小院老远就迈不动步子,偏圣兽伴侣隔着老远看见他就像看见什么宝贝,两眼铮亮的欢呼一声就冲了过来,莱利只感觉到原本就非常沉重的兽神气息在这短短片刻又加重了,当纪浩然冲过来搬住他一只胳膊,那股强劲的气势终于转变成无与伦比的蛮横杀机,让苦苦与之抗衡的莱利噗通一声,笔笔直的跪在纪浩然面前。 事还没说呢先受这么一大礼节,慌得纪浩然差点没蹦起来,一叠声的问怎么了? 莱利说不出话,只能不明所以的拿眼去看黑地。 纪浩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除了一个正呲牙咧嘴做鬼脸吓人的黑地,什么也没有啊? 看见额头上有豆粒大的汗珠,浩然顺手用指肚开去—— 背后响起一阵半个圣金源都要颤颤脚的大吼,纪浩然眼睁睁的看着莱利变脸,然后一字一顿完全没语气的小声跟读,“放——手——滚——蛋——离——我——的——宝——宝——远——点……啊……” 最后一字是莱利加的,当莱利说完,纪浩然彻底……石化了! 第31章 八卦天后 … “起开,离我远点!”纪浩然板着脸撵开越靠越近的黑地,头一低继续打理建房的板材。因为黑地的炸毛,纪浩然彻底沦为圣金源的八卦天后了。 黑地委屈的呜呜陡然受挫,像噎住了似的岔了口气,随即又轻轻的呼噜起来。 这一次的呜呜声非常小了,不仔细竖着耳朵根本就听不到,纪浩然心中一软,差点就直腰扬手去拍他的脑门了,可是动作还没拉开,就想起他做得事,纪浩然心里的无名火又蓬勃烧了起来,抿紧了嘴硬逼着自己不去接茬吭声。 金鬃和白底伴在一旁,对黑地挨得冷脸视而不见,他们俩正在浩然的指挥下把已经标记过的板材合伙从院子的这一头运送到院子的另一头,期间无数次在黑地身边路过,尾巴左右摇摆,看着似乎无意识,但是噼噼啪啪抽到肉体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样晾着一直到了晚上,黑地跟吊靴鬼似的围着浩然转了几千几万个圈,浩然才在收工后抬手摸了摸黑地的脑门。 一个动作,浩然看见黑地的眼睛唰的一下蒙上了一层水雾,硕大的头颅小心翼翼在浩然手心猛蹭。 浩然有点心疼,在心里暗骂自己心软,可是气虽然消了,这事毕竟让人难为情,想起了胸口都堵得慌。 于是,划时代的白光在纪浩然的眼前闪过了,浩然把吃完烤肉拎在手里的乌金木钎子抖出个乌花,手腕一翻在地上勾画了起来,寥寥几下,空地上出现了史前第一个汉字,“纪——”浩然指着地上的字说。 黑地嗓子里的呜呜声顿了下,随即响起单蹦的一声。 纪浩然忍笑,继续划拉,“浩然——” 黑地继续蹦呜呜声。 纪浩然把乌金木钎子当教鞭连起来一指地上的三个字,“纪浩然——” 黑地“……” 浩然一直自己,在指地上的字,“我,纪浩然——” “……” 来来回回重复了几遍之后,浩然钻到黑地肚子底下搬起他一只前爪,顺着地上的字迹悬空描画,几遍之后字迹抹平,浩然把黑地的爪子放下,自己钻出来,一指地面,“写出来!” 黑地茫然。 浩然肚子里憋着坏,这功夫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了,耐性颇好的又钻回去,搬起黑地前爪重新写,几次之后,他再次钻出来,指着地面道,“写吧,我刚刚怎么写的,你就怎么写,学会了今晚有肉,学不会到明年开春你都守大门!” 这威胁真真是绝了,纪浩然就看见黑地歪头瞅了他一会,低下头抬起前爪歪歪扭扭的在地上刨了起来。 “纪”字的“绞丝”全都勾边起球了,“浩”渺烟波没水立棍了,“然”字更别提,整个糊成了一团,可是就算这样,也够纪浩然大吃一惊目瞪口呆的了,虽然他的本意是恶作剧,可是毕竟是黑地写出字来,哪怕是白字,别字,那也是字啊! 黑地洋洋自得的昂着脑袋,等待纪浩然的奖赏自动兑现。 纪浩然满肚子不是滋味的凑上去,两手扶着黑地的脑袋舔了舔他的獠牙。 然后他退下来,乌金木一翻在地上继续写,“黑地”—— 浩然说跟我念,黑地——他指着黑地,你的名字。 黑地刚刚得了甜头,摇头晃脑跟着呜呜,声音甩得七零八落。 纪浩然才不管他,继续读:黑地…… 黑地——呜呜…… 浩然点头,钻回老地方搬起黑地的爪子继续临帖。 几遍之后黑地主动甩开纪浩然的引导,自己悬着爪子在地上另写了“黑地”两字,因为比“然”字简单,这两字完全没错。纪浩然完全惊了,主动上去奖励了黑地。 一旁看热闹的金鬃和白底趴不住了,纷纷凑上来四爪龙飞凤舞,没多大会,纪浩然的新家就沟壑遍地,爪痕条条。 纪浩然一一辨认过去,虽然金鬃的“黑”压了白底的“地”……可,还真就对了。 “老子是系统奖励吗?”浩然嘟囔,但还是乖乖凑上去一只亲了下舌嘴。 “黑地”完了“白底”,“白底”之后“金鬃”,“金鬃”熟练了又回头练习“纪浩然”,就这样来来回回的教,来来回回的划,蹭,抢地盘,写,一直到折腾到天黑,伸手不见五指,纪浩然的教学才告一段落,转而开始拿身体偿还那攒了一个晚上的“系统奖励”。 翌日清晨,朝鸣鸟枝头鸣朝,纪浩然睁开眼睛一声悲呼,“靠,昨晚明明是要教黑地写‘黑地是个小混蛋’的啊啊啊啊啊啊!” 早起的黑地听见纪浩然的哀嚎声,耳朵一动丢下手中的活计颠颠跑过来,伸着舌头在纪浩然身上舔来舔去吃豆腐,吃了一气见浩然一点反应也无,遂耳朵一转眼睛一眯——抬起爪子在地上划拉。 一笔一划,一撇一捺“纪——浩——然,黑——地——” 他把“纪浩然”写在浩然面前,又把“黑地”划拉在自己这边,然后蹲在“黑地”两字后面规规矩矩的与纪浩然面对面。 纪浩然看看地面,在看看一副“我很乖,我很认真,求抚摩求蹭蹭”德行的黑地,长叹一声伸出手去,“败给你个爪的了……” 烤肉,浓汤,这是纪浩然这段时间的早饭,原本还有用森林边上的野菜叶子腌的咸菜,但是前阵子兽潮,部落里没有派出换盐的“贸易队”,拖到现在整个部落的盐分供应都有点紧张,好在魁斯说再有个十来天,战后出门的换盐队就能回来了。 圣金源不产盐,吃用都得靠部落里的兽人跋山涉水去远方产盐的部落换,兽人们对盐分的摄取还处在身体必需品所以万一没办法还能靠鲜血补充的程度,部落里真正把盐当成日常生活必不可缺的必须品的只有纪浩然一个,对他来说烤肉要是没咸淡,那可真是可以去死一死了。 吃完饭开始干活,又金鬃和白底帮手,效率比第一天快了很多,到了中午,家里没做标记的板材就只剩一小部分了,纪浩然盘算了一下,再有半个下午肯定没问题。然后,浩然想到了为什么他一整个上午都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到底出在哪里了。 早上莱利居然没来他们家报道! 原本莱利要操持一家子人,就算整天忙得不见人影也正常,可是昨天刚刚发生了黑地的事,纪浩然就觉得心理不舒服了。 一定是被黑地吓得,不敢来了!正趴在纪浩然身边晒太阳的黑地敏锐的察觉到一束目光像刀尖似的落在他背上,遂无辜扭头,就看见今天好不容易雨过天晴的宝宝正气咻咻用眼剜他。 “呜呜?!” 浩然闭了闭眼,心说这他玛得习惯啊,遂硬着头皮顽强的没脸红,而是拿脚踢了踢黑地,“起来。” 黑地应声起来。 浩然本想骑上去,转念一想抬手指着地灶方向,“看着家啊!” 遂找来金鬃,一迈步骑上去,也不管身后黑地跟被抛弃了似的凄惨的呜呜声,优哉游哉的去莱利家了。 八卦天后出行,即使这个时间部落里居家的人不多,把圣兽当坐骑的纪浩然仍然万众瞩目,人的适应能力在这里得到了验证,纪浩然不好意思久了,反倒于极致的心虚中凭空生出一份洒脱:看吧看吧,再看,再看等狼狼回来我叫他给我做个木头鞍子,扣圣兽背上,我让他当职业的,哼! 莱利家只有莱利妈领着几个小的在家,看见纪浩然骑着圣兽大摇大摆的过来,连忙扔开手里的活计迎上来,估计黑地昨天那一嗷呜,他也听到了,迎出来的时候纪浩然总觉得他那表情怪模怪样的。 纪浩然有点讪讪然,什么事情都是这样,不熟悉的人面前怎么都能死扛出一条大尾巴狼,可是熟人面前……怎么充气,那该漏风的还是漏风,纪浩然于是磨磨蹭蹭的从金鬃背上爬下来,打着哈哈笑道,“呃,嗯,我来看看你,早上莱利没过去,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呃,他没在家啊,我最近忙的都脚打后脑勺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哦,就知道他大前天摘了个蜂巢……” 听见浩然提起儿子,莱利妈妈在圣兽面前的拘谨才轻了点,接着浩然的话说,“嗯嗯,昨天泰图过来,把莱利的蜂蜜拿走了一半,然后又告诉莱利在北边的林子里看到两个大蜂巢,今儿早上莱利就跟着他们上山啦,说要去再摘两个……”泰图是魁斯的兄长家的孩子,纪浩然知道他前几天新得了个儿子。 莱利果然成了摘蜂巢专业户了…… 作为朋友,有一门独家绝活的手艺,纪浩然其实挺为莱利骄傲,所谓一招鲜,吃遍天。 但是因为救过莱卡,浩然没办法只把莱利当成朋友,那也是个孩子,纪浩然又觉得心疼。 莱利妈妈絮絮叨叨的讲完莱利的去向,又热情的招呼浩然,还端来火上正煨着的骨头汤,这手艺是莱利从纪浩然那学来的,莱卡莱蒙他们都喜欢,莱利妈妈就每天都坐上一点。 浩然接来喝了,又坐了一会,留话说晚上莱利回来过去找他,就骑上金鬃大摇大摆的回家了。 第32章 噩耗 一天瞎忙。 晚上吃过饭,离天黑还有一小段时间,纪浩然端坐铺上,双手虚搭膝头,一本正经清嗓子:“金——金鬃的金……” 对面三只庞然大物两两相间隔开一丈远,一模一样的姿势撅屁股趴在地上,粗壮前爪前探,在地上划拉划拉划拉…… 纪浩然抻长脖子看过去,边看边肚里忍笑忍到翻天,憋得脸上青面獠牙的。 “黑——黑地的黑——” …… 莱利蹑手蹑脚的走过来,看了一会五官扭曲全不在原位的纪浩然,又看了一会愁眉苦脸的圣兽,不明白。 纪浩然肚子里前仰后合的翻跟头,余光瞄到一片黑影,赶忙一回头,“耶,莱利来啦,过来过来,”转头,看见一脸获得解放的黑地白底,这回真憋不住笑了,眼泪横飞的指着地面,“跑什么,鬃字全错啦,哈哈……” 正扒着地往后退预备无声无息溜走的金鬃白底黑地通通憋屈,要不是全身被毛,指不定就是全体大红脸,齐齐吼了一声,只吓得莱利砰的一下异化变身成老虎,于纪浩然捶地大笑毫无影响,只好彼此怏怏不乐的对视一眼,一扭身冲出家门。 莱利讪讪的收回利爪獠牙,从地上慢慢爬起变回人形,外面路上圣兽已经跑得不见踪影,遂扭回头,“纪叔在干什么?圣兽……” 纪浩然有气无力的摆手,上气不接下气的爆笑,泪花狂飙,“没,没什么,出去掏鸟蛋去了……哈哈……” 待到纪浩然好不容易止了笑,才发现莱利已经蹲在地上,正用手指描绘地上黑地留下的抓痕道道。少顷,莱利指着其中一字说,“过来的时候听见纪叔说黑,黑地的黑……,然后黑圣就在地上划了这个,就是这个吗?” 浩然走过去伸脖子瞧,点头,“嗯嗯,对,就是这个字,你眼神倒好。” 莱利笑,不言声,手指顺着黑地的鸡爪子刨土描来描去。 浩然陡然反应过来,“你不识字?”旋反应过来,“你叫莱利,名字怎么写,难道不知?” 莱利被他问得丈二和尚,“名字是叫的,什么写?” 纪浩然不吭声了,仔细一想就知道是他自己二了,圣金源只有几千口人,已经是兽人世界里最大的部落,可想而知这个世界的文明进化到什么程度,文字这么高级的东西,估摸着还得在遥远年代之后才能出现……也可能永远出现不了。 浩然于是伸手指在地上一笔一划写下“莱利”两字,“这是你的名字,莱利!” 莱利惊喜的低头,手指几近虔诚的在地上顺着浩然的笔画描画,一笔一笔,手指比较爪子上的利甲,灵巧程度提升了不是档次问题,莱利很快就临摹的像模似样。 浩然想了想,又说,“你见过圣地里的壁画吗?” 莱利点头。 浩然便道,“前人为什么画下壁画?”他不待莱利分说,就自问自答的接下去了,“是为了让后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如果有文字,就可以直接写下来,识字的人看见,那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事对浩然来说很简单,但对莱利来说就有点绕弯儿了,过了一会才说,“可是壁画,所有人都看得懂啊,这个……我都不认识……” 他指得是地上的字,但是纪浩然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壁画是直观的东西,是个兽人都看得懂,而文字至少在这时的莱利看来,就太抽象了。 浩然想了想,觉得再提下去这个话题就有点深奥了,毕竟文明没有进步到一定程度,意识就跟不上去相应的高度,于是果断打住,搓着手指上的浮土,提起今天找莱利过来的话题。 不出所料,话题一提出来,就惹得莱利两眼亮晶晶的看过来。 果然这就是文明的现状,莱利对文字这么抽象的东西没兴趣不理解,但是对如何养蜂,以及以后可以很轻易的得到蜂蜜这么实惠的问题就非常关注。 可惜纪浩然提供的只能是一个思路,和一些支离破碎的蜂场规模毛皮记忆,至于其他,只能靠已经被蜜蜂蛰出抗体的莱利自己去摸索了。 天黑之后,莱利自己兴高采烈的走了,纪浩然坐在篝火前,靠着一点跳跃的火光,默默等待金鬃他们回来,结果等着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眯了眼睛就睡过去了。 一早醒来,人已经被挪到临时搭建的地铺上去,边上摆着一只鸟窝,十几只鸟蛋有大有小。黑地在院子里颠颠的乱跑,浩然看了一会,他这是把院东的柴火拖到另一层的地灶旁备用,然后又跑回院东把他拽乱的柴火堆重新拢在一起收拾齐整,因为纪浩然的防火意识,他们家的地灶离着柴堆是有段距离的,很久以前纪浩然就这么干了,然后金鬃他们每次弄了柴回来也都随着纪浩然的习惯摆放,并且在地灶边都会留下一圈防火带,一根横草都没有。 纪浩然微微笑,站起来抻了个懒腰。听见响动的黑地马上跑过来求亲亲求抱抱。 他刚刚收拾柴堆口爪并用,鼻头上沾了一层浮土,纪浩然想亲也亲不下去,遂摸摸脑门,又出一块兽皮把他鼻子蹭干净。 黑地很满意,颠颠跑掉又去看地灶上架的陶锅。 地灶上的陶锅口冒出热气,纪浩然洗了脸之后走过去,看见汤头浓白,也不知道黑地是什么时候起来开始弄的。 扫了一圈院子,发现金鬃和白底都不见了,纪浩然问起,黑地呜呜的叫。 纪浩然听不懂,叹气,见黑地一个劲去扒拉院子里晾晒的腌肉,灵光一闪,“捕猎去了?” 黑地点头。 浩然不解,食物才吃掉了两头的四分之一,这么早就进山? 想找个翻译,无奈大概是昨天得到的消息太劲爆了,莱利这死孩子居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早上也没见人影。 纪浩然想了一会,不想了,走过去打算帮黑地烤肉,结果发现,地灶里一大块不同寻常的黑乎乎的东西。 黑地嘴里叼着没烧起来的木材,扒拉扒拉把黑乎乎的东西扒拉出来,又推着在地上滚了好几滚,烧着的边缘虽然火星都没了,但是沾了一层土也彻底不能看了。 黑地呜呜叫,用身体挡着不让纪浩然插手,就那么口爪并用的吃了起来。原来黑乎乎的东西是外缘已经烧成了焦炭的烤肉,扒掉外层的焦炭之后,烤肉的鲜香就散发开来。 纪浩然目瞪口呆,回过味来才发现黑地已经把外面的焦炭混着泥土的部分都吃掉了,最后是从嘴里剩下“烧肉”芯的部分,讨好的送到纪浩然手上。 纪浩然已经不会生气了,颠着那块肉恨铁不成钢,“你又怎么了?我来烤不就行了,都烧糊了很好吃吗?” 黑地呜呜叫的吧嗒嘴,肥厚殷红的舌头时不时翻出舔一下牙尖,鼻头一圈短毛时不时抽成一团显出不舒服的样子,纪浩然都替他牙碜。 反常,绝对的反常,纪浩然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肚子,然而揪光头发翻腾记忆,最近真的没有做过啊! 不是说金鬃白底黑地他们没有上过他,最近每次进山回来他们都有折腾半夜的时候,只是要怀上崽,那必然要做到挂上三档的那程度法,纪浩然掂前顾后,印象中最后一次三档全挂都是兽潮前在山林里野战那次,可距离那次做完,到现在早就过了一月孕期了,怀上点啥也该瓜熟蒂落了啊…… 无语,纪浩然囧囧有神的发散了会神经,收回精力发现自己还在摸肚皮,黑地两眼晶晶亮的随着他的手势起伏眼神,大脑袋一摇一摆的跟着晃。茫然无解,纪浩然决定晚上再去找一趟莱利,他需要沟通,有第三者也顾不得了。 结果到了晚上,沟通的事被纪浩然完全忘到了脑后,因为部落里发生了一件大事,跟着狼狼魁斯进山采青青果的西蒙回来了,浑身浴血,手臂断折,据说他飞到圣金源上空的时候,天空都下起了血雨,不过也就是这血雨救了他的命,他断折的骨龙飞翼没法自如收整,导致降落的时候只能靠从天而降的摔下来,是看见这血雨的人大声报警,惊动了今天正好在家的信鸥翔风,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据说西蒙被救起的时候,只说出了半句话:“救,族长……” 西蒙重伤,两条手臂完全断了,之后又强撑着飞行了相当长的一段路,导致现在锐气一泄,整个人都不中用了。 祭师卡拉拖着年迈的身体忙里忙外,步履蹒跚,少祭师斯坦利也跌跌撞撞的把血水一盆接一盆的倒出来,泰米丢了圣地的戍岗,跑过来搀扶着站不住直往地下出溜的西尼,母子俩一模一样的眼神呆滞。 丈夫父亲,幼子小弟生死未卜,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西蒙又是西尼一手带大的孤儿,手心手背都是肉,浩然了解西尼的心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卡拉才抹了一把干枯老脸上的汗珠,走到西尼身边,摇头说,“不行,太重了,醒不过来……以后也……再飞不起来了……” 西尼一屁股坐到地上,站不起来了。 卡拉看了他一眼,摇着头一步三晃的走了。 围着西蒙家的兽人默默的给他让出一条路,态度恭敬,目光中充满敬意。 纪浩然蓦地明白为什么土伦兽围城那晚祭师当面编派自己却没有遭到部落里兽人的反感,对于他们来说,阴谋诡计是不存在的东西,卡拉只是说出了他知道的事情,至于是事情是真是假,并不在兽人们猜测的范围,是真的,当然要做出反应,是假的,那也没关系,因为部落还是安全的。 而相对这些,卡拉作为医师的责任尽到了,他仍然是部落里救死扶伤的祭师,这就足够兽人们对他恭恭敬敬了。 浩然想了想,撵上去,叫住了卡拉。 兴许是今晚发生的事情的确很大,少年的勇气与毅力也让人尊崇,卡拉没有之前每次见到纪浩然的忿忿不平,一双浑浊老眼漠然的看着纪浩然。 纪浩然凭空感觉口干舌燥,搓着手问,“真的再也飞不起来了吗?” 卡拉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骨头都错位了,还怎么飞?” 纪浩然一下子哑了,飞行兽人失去了飞行能力,那岂不是? 卡拉接着说,“不过飞不起来就飞不起来吧,回头配了泰迪,还能生小崽子……” 说完越过纪浩然,拄着拐杖笃笃笃的走了。 第33章 青青果园 清晨,山林里岚雾初起,五十个兽人组成的救援队在溪涧旁休息顺便补充食水。因为族长生死未卜,所有参与救援的兽人都心急如焚,大家沉默的吃饭喝水,动作迅速,表情严谨,平日里打打闹闹推推搡搡之类的调笑行径在队伍中完全绝迹。 纪浩然用宽阔叶片卷出一个三角的水杯,舀了水倒进黑地大张的嘴里。 溪水下肚,黑地马上趴在地上继续哼哼唧唧,纪浩然没辙,只好把带出来食物,一大块生肉抓在手里,一条条扯下来喂给他吃。这样慢腾,一块肉还只吃到一半,兽人们已经休息完毕,一个个异化变身的异化变身,伸展筋骨的伸展筋骨,眼看就要一对一的配对起飞,纪浩然再忍不住,趴在黑地耳朵上小声道,“还难受?恶心?还是迷糊?你到底是恐高还是晕车?实在不行,你就回去吧,我跟他们过去看看。” 黑地有气无力的白了他一眼,又在地上垂死挣扎了一会,蓦地来了经验,伸长脖子把纪浩然手里的生肉全部叼走,胡乱咀嚼几下便直着脖子咽下。随即跌跌撞撞的站起身,走向分配给他的骨龙坐骑。 浩然叹了口气,开始后悔自己昨天的一时冲动,然而此刻鸭已上架,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回自己的骨龙坐骑。 全队四十八个兽人,二十五只骨龙配上二十三个兽人,外加纪浩然与黑地,就是全部搜救队成员。 起飞的时候,非飞行兽人都是人形安坐在骨龙身上,唯独黑地,四肢僵硬如雕塑,直不笼统的站立在骨龙背上,虽然身边有纪浩然连夜给他做的捆在骨龙背上的栏杆,让他在骨龙拔高斜飞的时候能有所依凭,然而纪浩然还是没法把心完全放下。 昨天晚上部落里上了年纪有点经验的兽人几乎八仙过海,到了也没能把西蒙弄得清醒片刻,使得魁斯他们遭遇的危险至今仍是一个谜团。 圣金源的族长副手剑齿虎潘就只能集合了几个部落里的种族头头团团坐一块分析情况,纪浩然有幸列席旁听,也因此,才下定决心跟着一块来看看。 潘的分析认为,魁斯一行是三个未成年孩子加一个老年猛犸象组成的队伍,其战斗力在碰上类似土伦兽潮那级别的对手时,相差悬殊,根本就撑不到西蒙回来求援再带着救兵赶过去,所以若是当时真的有机会,也应该是能逃一个是一个,西蒙能飞,起码驮着一个人从天空逃生没有问题,如今只有西蒙自己回来,那么魁斯遇到的危险十有八九与活物无关。 就因为这分析,纪浩然就活了心了,也打算过来看看,对于魁斯遇险,纪浩然总觉得自己也有责任,说青青果林离部落不远,不会有危险的话的可是黑地,纪浩然非常内疚。 起飞之后,背着纪浩然的骨龙有意无意的一直飞在驮着黑地的骨龙的后下方,纪浩然仰起脖子朝斜上看,也只能看见黑地一根尾巴僵成一根棍子竖在半空中,想他一个在地上靠四蹄称王的如今上了天,纪浩然心里有点酸又不合时宜的忍不住笑,同时也感激身下的骨龙的体贴。 成年骨龙全速飞行的速度又比西蒙快了一个档,下午刚刚过了一半,漫山遍野在阳光下精光闪闪的青青果就映入眼底。 潘指挥着飞行队,没着急落地,而是先绕着山坡飞了一圈,飞到一半,纪浩然看见潘的眉头皱了起来,抬眼目不转睛的看向黑地。 黑地仰天嗷了一声,纪浩然猝不及防差点吓得摔下骨龙背,手忙脚乱坐稳,却见载着黑地的骨龙一个急速盘旋之后,于半空中收敛双翼一头朝地上扎了下去—— “黑地——” 纪浩然惊呼,呼声未停,骨龙已经坠趋果林边缘,随着一道矫健的黑影从半空中一跃而起,已经接触到树梢的骨龙猛然振翼,险之又险的张开翅膀擦着树梢横掠开去,紧接着昂头,拉升回半空。 纪浩然目睹这惊险一幕,半声惊呼不留神全都岔进气管,待到看见黑地于空中窜出之后在将将落地时敏捷的就地一滚卸去坠势,纪浩然一口气松开马上昏天暗地的大咳起来。 黑地一落地就进入果林之中,浓郁绿影里间或闪过一条黑影,风似的疏忽来去,过了一会,纪浩然堪堪卡着脖子住了咳嗽,林中却又传出一声嘶吼,吼得整个救援队一阵骚乱。 兽人异化变身后的语言自成体系,纪浩然听不出这骚乱是喜是怒,当即扯着刚刚咳哑了的嗓子叫起来,“黑地——” 林中响起一声回应,悠长沉稳,纪浩然心头稍定,旋即感觉到自己的坐骑微微一沉。 纪浩然扭头,张大嘴卡带了:潘居然驱使骨龙飞到他头顶又跳了下来。 “圣兽没事,他说林子里没有敌人!很安全。” 纪浩然傻愣愣啊了一声,旋即懵了,“啥?” 这时林中又传来一声嚎,骨龙飞行队在半空中略一盘旋,随即扑啦啦一窝蜂的朝地面发声处扑了过去,纪浩然只看到潘的两道眉毛往额头中间一并,随即肩膀一紧,身上一轻,整个人已经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 “啊——”纪浩然白着脸惨叫未歇,一道棕黄兽躯从下方斜斜顶了上来,准之又准的卡在纪浩然下身,带着纪浩然一个前扑落到地面。卸去缓冲,又往前小跑几步,紧接着前腿一曲,纪浩然就如同做滑梯一般顺着潘的兽形脑门出溜下去,吧唧一声坐到地上。 这一连串的变故说时迟,那时快,纪浩然屁股落地,整个人都还是懵的,完全反应不过来。 剑齿虎在纪浩然坐地的瞬间已然窜了出去,紧跑了两步,才察觉出不对劲,扭头一瞅,纪浩然两眼茫然大马关刀的坐在地上,潘往前方看了看,大部分落地的兽人都散进果林深处不见了踪影,后方已经无人,不得已,只好退了几步凑到圣兽伴侣身边,伸爪子轻轻拨了一下纪浩然。 纪浩然茫茫然回神,又茫茫然看清眼前之人,一句你谋杀啊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叫不出来,憋得脸上青面獠牙的,半晌,无力摆手,揪着潘的腿毛站起身,颓然道,“走吧……” 话音未落,果林深处猛然传来一阵剑齿虎惊慌咆哮声,纪浩然脸色一变,敏锐的从这下饺子似的杂乱声音中听到黑地的惊喘声,当即腿也不软了,一跃跳上潘脊背,一巴掌拍在潘脑门上,叫道,“快走!” 潘被这一巴掌拍得发懵,然圣兽伴侣有命,当即后爪猛一蹬地,一跃十步的冲了出去。 只是纪浩然听不懂,潘却耳未失聪,同袍惊慌的叫声中传递的都是一个讯息,“别过来。”所以他虽然在纪浩然的命令下全速奔跑,行走路线却不是直奔着发声地冲去的,而是兜了个圈,慢慢靠近事发中心。 果林茂密,日光之下树荫本是斑驳泛黑,此刻却有一大团白乎乎的影子正在其中挣扎扭动,白影之中隐隐传来棕熊族长粗壮浑厚的熊咆,纪浩然耳朵一动,“魁斯?” 潘在看见白影幢幢的时候已谨慎的停下脚步,半晌身形一抖,甩下纪浩然的同时变回人形,“还有泰迪,和灰背老象……” “呃?!” 潘对纪浩然的疑问置之不理,侧着身体倾听,边听边轻声翻译,“别乱动……保持身体放松……不要挣扎,越挣扎会越陷越深,没陷进来的往后退……” ?! 终于翻译完了,林中白影也趋于消停,陷阱里已失足的都在魁斯的命令下放弃徒耗力气的无用功,剩下少半晚了一步侥幸安全的,也都慢慢退出危险地带,开始谨慎的张望,彼此寻找主心骨。 不久,杂乱的视线不约而同的集中过来,落在纪浩然身边的潘身上。 潘的大手按了下纪浩然的肩膀,“你别过去!” 听见纪浩然啊了一声,遂放手迎着所剩不多的战士走了过去。 然没走出五步远,纪浩然猛的往前一跳,紧紧扒住潘的肩膀,鼻子大力嗅吸几下后,疑惑的问道,“你闻见什么味没?” 轮到潘茫然,下意识抽鼻子闻了一下,“叶子烂了?” 纪浩然放弃的松手,紧着鼻子往上风处皱眉,……微酸,还有点…… 不久,纪浩然就探测出来味道浓郁处正是刚刚白影连天死命翻腾的地方,纪浩然眉头皱得死紧,这个味道是多少年只在他午夜梦回口水滴答的时候才能闻到,于现实中却是想都不敢想,如今梦里的东西落在现实中,纪浩然满眼的不敢置信,随手折了一根青青果枝,拄在手里当探路的盲棍杵了出去。 意外的,盲棍落地笃笃有声,纪浩然愣了一下使劲一按,没按下去,纪浩然叫潘,“快点来帮忙……” 潘的力气比纪浩然大了不是一倍两倍,搭上手掌心一压,“噗——” 盲棍戳进地表以下。 纪浩然与潘对视一眼,与对方眼中看到一片茫然,嘿嘿一笑,差点把潘笑炸毛,遂反手一拔—— 扎进地下的盲棍应手而出拔出,棍底五公分处绵绵密密的沾了一层白浆,浆汁稠密而粘连,与地底浆源分离,带出长长的粘丝,在空气里颤巍巍散发出面团发酵到极致的酸腐香味。 第34章 救援行动展开 “这是什么东西?” 潘伸手接过盲棍,棍头上的白浆拉到尽头,已经断了,弹回来的白浆溅了潘半张脸。有几点干脆落在嘴边,潘用手指抿了,塞进嘴里砸吧了一下味道,随即呸呸吐掉。 纪浩然先是呵呵傻笑,继而哈哈大笑,最后笑到眼泪横飞,上气不接下去的回道,“好……好东西!” 接过盲棍,拉着潘一路探进林中。 林子深处已经成了一片白色的沼泽地,最早进入的快脚兽人尽数陷在当中,一个个浑身上下挂满了白浆。魁斯正大声吆喝着后陷进来的族人不要胡乱挣扎,以免身体越陷越深,要保持身体放松。 刚发现“面粉”的兴奋劲跟落潮似的退了个干净,纪浩然抿着嘴角看向场中央。 白色沼泽实际上是泛着微微青光的,当潘出现在“沼泽”边缘,纪浩然明显看到魁斯松了口气,“好兄弟,你可来了!” 潘四处看了看,大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谁能想到这林子里的实心地下面居然是沼泽……”魁斯脸上有一种阴沟里翻船的懊丧,兽人对沼泽并不陌生,但沼泽必然是临水的,魁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片干爽的果林地下方会出现沼泽似的陷坑,这才一时大意着了道。 说话间,潘已经开始指挥剩余的兽人进行伐木救援工作,兽人力大无穷,加上身处的又是果林茂密处,立刻就要挽起袖子就地取材,纪浩然一怔之下,忙忙拉住潘。 “不行不行……别砍果树!” 一面是族长好哥们,一边是“神圣的”兽人伴侣,潘挠了挠后脑勺,有点不耐烦,纪浩然忙道,“这个树不行,你看,这树杈分的这么早,都歪七扭八的,你得去砍那面山上那又直又长的。” 潘仔细想了想,又看了看青青果树,“对啊!”不耐烦尽去,招呼手下呼啦啦退走。 “砍下来的树扛过来的时候小心点,这整片林子地下都是这玩意……哦,要是有藤条的话也砍两根来……” 潘远远的答应了。 剩下纪浩然,慢慢绕着露出来的沼泽陷坑转圈。 这一片被掀翻了硬壳的地表大概有方圆十来丈的样子,十几个兽人的兽形下饺子似的的陷落在里,他们其中反应快的,还只陷落了小半个身形,但是大半都已经淹没了半个身体,有几个心急的又不镇静的,更是淹的只剩了个大脑袋在外面奄奄一息。然而不论淹到什么程度,露在外面的身体都是青白青白的,挂着厚厚一层的面浆。 正常的沼泽,兽人自然有办法在失足的时候慢慢把自己再拔出,但是这里根本就不是沼泽,纪浩然在硬壳被踩碎的边缘慢慢跪下,伸手过去掏了一把,重新确认——果然是已经成筋儿的黏糊糊的面浆了。 所以兽人根本不是陷进沼泽里,他们是被面筋给沾在地表上了…… 这简直是太没法想象的事情了,一个山坡的面粉,还发酵了,这事要不是发生在眼前,纪浩然简直做梦都没法想象…… 正走神时,耳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振聋发聩的兽吼,总算纪浩然还有点脑子,千钧一发之际硬生生把重心集中到屁股上,拼命仰脖往后沉,一跤坐倒。 黑地一声发喊之后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似的开始在面筋沼泽里乱扑腾,两只前爪拼命的挠地,似乎是想踩着面浆爬上来,纪浩然气也来不及生,一叠声的叫他老实点,别乱动,没想到纪浩然不说话则已,一开口,黑地扑腾的更厉害了,面浆像下雨一样外翻壳地外圈井喷…… “他叫你往后退,这里危险……” 魁斯忍无可忍,终于忍不住给黑地翻译了。 纪浩然愣了一下,这才发现黑地黑色的眼睛此刻已经急红了,正血淋淋的看着他。 经过这几下扑腾,他原本只埋没了半个身体的面浆已经淹到了下颌,眼见着就要堵住口鼻呼吸了。 纪浩然一惊,手脚并用忙忙的往后退了几步,发现黑地的动作消停了点,就想停下,可没想到他动作一顿,黑地面前的沼泽又有要翻腾的迹象,这下子纪浩然是真的怕的,跟后面有鬼在追似的的屁股尿流往后窜,边窜边嚷,“你别动了我求你了,我走我走……” 潘匆匆忙忙的砍了两棵树,正带着手下的兵勇急急忙忙往果林进,迎面撞上圣兽伴侣连滚带爬的从林子里跑出来,脑袋上还有一条刚磕出来的伤痕,细细的血流顺着额头正往下淌,当场变了脸色,“里面怎么了?” 纪浩然现在见了他就跟见了救命稻草似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还张嘴就问,“让你砍的树藤呢?” 边上马上有兽人把缠在肩膀上的树藤解下来单手递给浩然。 东西入手,纪浩然直接跪地。 生长正旺盛的树藤含水量充足,一大捆卷在一起足有上百斤,潘身后传出两声压抑的嗤笑,纪浩然也顾不得了,码着藤条找到头,比划个抻拉的动作后交到潘手里,“你试试,结实不?” 藤条砰的一声闷响应手而断。 潘的脸色变了,身后刚刚给纪浩然递树藤的兽人掉头就跑。 纪浩然大声交代,“多砍几根!”随即转过头来,又对潘说,“一会先救狼狼……” 刚刚惊鸿一瞥,纪浩然看到狼狼就陷身在魁斯身边。魁斯身边还有老猛犸灰背,泰迪半拉脑袋架在老爸的肩膀上,估计最早陷落的都位于沼泽靠中间的位置了。 至于今天栽进去的,则是跑得快的陷得远,也就是越靠近魁斯,比如黑地,哎! “一会树藤砍回来,你帮我拧成三股绳,那就轻易不会断了,……呃,进去的时候,告诉大家分开走,这地底下都是软心的,站得近了地面受不住力……算了,还是别从地上过去了,从天上飞过去……啊,还是不行,骨龙不能悬停……来只信鸥就好了,哎,还是先把狼狼拉出来吧……” 圣兽伴侣神叨叨的嘀嘀咕咕,潘越听越是迷糊,最后终于忍不住了打断纪浩然,“为什么先救狼狼?应该先救族长!” 纪浩然抬头,看见潘身后的兽人都在点头,愣了一下才说,“狼狼能帮忙啊!” 一个未成年,还是虫族,能帮什么忙?一圈兽人都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纪浩然。 “狼狼能把木头一破两瓣,你们能吗?……这林子里的不是沼泽,没水没浮力,木头不破开,圆面和面筋的接触面小,会陷进面池子里的……哎呀,我给你们普及什么压强……” 说话间,钻进林子去砍树藤的兽人回来,纪浩然一眼望过去,差点没哭出来,这哥们大概是挨个树藤抻拉着试过结实才砍回来,可是……这他玛的也太粗了啊,跟水桶似的,倒是结实了,可是怎么让陷坑里的兽人怎么往身上捆啊?! 趁着第三次返工的时候潘一个人进了林子,回来告诉纪浩然面筋里陷着的兽人们都老老实实的摆造型呢,一个都不敢乱动,纪浩然这才放下点心。 最后的救援行动仍然选了纪浩然的方案,把三根树藤拧成一根绳,由骨龙带着一个兽人飞上天,再由兽人自半空中把绳头甩下来,给陷在沼泽里的兽人捆在身上,然后空中起吊,把兽人拉出陷坑。这方法说起来简单,但是因为骨龙没法像信鸥那样在空中不动位置的悬停,扔绳子的时候就需要骨龙在极小的范围内不断盘旋飞行,如此一来,载着兽人的骨龙就很考校飞行功力了,这工作后来被一对儿孪生的骨龙兄弟得了去。 忙活好了这边,纪浩然又由潘陪着进到林子里喊话,陷坑里的小半边身体落进面浆的兽人在拿到绳子后要快速变身成人类,凭着兽形和人形转换的那一瞬间巨大的体型差异逃过面浆粘身的处境,而骨龙就要趁着这一瞬间猛然拔高,带着兽人从面浆里脱身。至于陷落了大半个身体的兽人,则比他们多一个步骤,他们需要先攀着破开的半拉木材把身体从泥浆里解放出来一小半,哪怕是一只爪子,才好抓住绳头,被骨龙吊上生天。 一切安排妥当,纪浩然踮着脚使劲拍了雷霆,雷震两兄弟的肩膀,“交给你们了!” 雷霆和雷震一模一样的脑袋使劲点头。 第35章 食物 … “慢点慢点,哎……稳住稳住,好,就这样,降落……” 纪浩然仰着脖子,声音嘶哑的指挥空中尽量放缓飞行速度的雷霆,随着最后一吊——浑身上下青白青白的黑地脱离险境落地,他整个人大字形摊平在果林边缘,别说站着,他现在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耗尽了。 讲解起来很简单的救援行动,真正执行起来困难重重,背上驮着一个人和背上挂着根绳子吊起一个人,那差别不是一点半点的大,尤其半空中骨龙展翅飞行时,绳下兽人在落地瞬间那惯性的一撞,差点没把果林里砸出第二个大面浆坑,造成二次悲剧。 没有办法之下,纪浩然只能全程跟进行动,雷震雷霆每次起降,他都得跟着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分解指挥,精神高度紧张的几个小时撑下来,纪浩然觉得自己骨头缝里都是面筋的——一个字,软! 黑地落地后就凑上来,一下一下舔他的脸。 纪浩然由着他舔,过了一会,自觉回过点力气,挣扎着欲从地上站起来,却几次三番的也没站稳当。 魁斯沉默的走过来,把纪浩然打横抱起。 浩然脸上当即红成了一尾虾,余光中撇到黑地很沉默的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的跟在魁斯后面走出果林。 山下溪水里正热闹。落难的兽人们正扎堆在这里泡澡,把半条溪水都变成了乳白色。魁斯很体贴的把纪浩然放在溪水最上游,让神圣的圣兽和圣兽伴侣能够独享一汪净水。 恢复了一点子力气的纪浩然手捧一汪清水浇上去,白色的面浆流下来。Cos版的白底终于现出第一绺黑毛,露出本来面目。 纪浩然憋不住笑,又“哈哈”了一声。 黑地转着被面浆封闭不太灵巧的脖子,扭头委屈的看了纪浩然一眼。这已经是第八声莫名其妙的窃笑了,黑地觉得很委屈,他不就是冲得太快掉坑了吗?不就是变得像白底了吗?就那么可笑吗?委屈了的黑地心里窝着一把火,他把眼皮一耷拉,直不笼统像截木头似的砸进溪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被混了发酵面浆的溪水溅进眼底,纪浩然鼻子一酸瞬间迸出了男儿泪,炸毛道:“造反啊!”,半条溪忙着泡澡搓面筋的兽人都看过来。 “呃……”纪浩然哑了,讪讪的挤出一抹笑,一转头伸手进水里猛泼黑地。 黑地自是不会坐以待毙,在水里翻滚,躲避,纪浩然不依不饶,亦步亦趋,突的一声惊叫,水面上一空,纪浩然没影了。 黑地硬了一秒,头一低噗通栽进水里。 几秒钟后,纪浩然咔咔咔咔咔咳嗽着扑倒在溪岸边,吐水吐得有气无力。 溪水太浅,为了泡澡黑地就给自己挖了个坑,刚混闹的时候纪浩然欺人太人,黑地躲来躲去就挪出了水坑,于是纪浩然填空——填出没顶的悲剧了…… 不大不小也是桩事故,黑地一副做错事的样子期期艾艾的围着转悠前后,纪浩然缓过气来手指黑地又气又恼的说不出话。 溺水之后第一时间就赶过来慰问的潘抻着脖子瞧了瞧,又看了圣兽,扭回头问浩然,“没事吧?” 浩然呛水咳得嗓子都要烧着了,闻言软绵绵的摇了摇头,接着放眼刀狠瞪黑地。 黑地缩头缩脑趴过来,一边呜呜叫,一边伸出爪子任他随便掐。 “对不起对不起,宝宝我错了你掐吧继续掐,想掐哪……来来来……” 潘本来是一本正经的代表魁斯过来慰问一下刚刚溺水的圣兽伴侣,意外听见圣兽居然在跟伴侣做小伏低,当场就僵硬了,绷着一张脸不知道是笑好,还是哭好,只能在僵硬之后速速退散,同时在心里一叠声的祈祷尽数崩毁了光辉形象的圣兽,千万别把他惦记上。 其实潘真的是想多了,黑地现在忙活自己的宝宝都焦头烂额了,溺水啊,多大的事,被老哥知道他就死定了。 连泡加搓的折腾了大半晚,兽人们在发酵的面筋沼泽里挂的一身浆终于弄到干净了,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围拢在火堆边,靠着带出来的干粮开始填肚子。 “……哎,是我太粗心大意了。本来西蒙一落进林地里,就说这地上发飘,让我们小心点,可是我太自信了,觉得这山坡上的地能有什么危险啊,就光顾着往灰背老叔的筐子里摘果压根没忘地上多瞅,没想到摘着摘着脚底下一松就……” 魁斯吃着潘带来的肉干,吃着吃着就觉得难以下咽了,作为一个族长,没有为部落服务还遇到危险需要部落兴师动众的来救援,魁斯觉得很难受,他甚至觉得这场危机完全是他自大不听人劝才惹出来的是非,如果当时他能重视西蒙的话,如果他当时…… 狼狼听着魁斯的检讨,坐不住了,“这,不怪魁斯大叔,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贪心地上的青青果粉……胡乱去铲地,也不会把地上的面盖掀开,最后还把大家陷进去……” 狼狼一着急,小脸憋得通红,他站起来冲着一圈兽人不停不停的鞠躬,纪浩然觉得他那小样的,大概就要哭出来了。 他于是倚着黑地把身子尽量坐直,顺着检讨的话风硬生生把话题从眼泪汪汪的老猛犸灰背那抢过来说,“好啦好啦,危险都过了,现在说这些干什么?这不是都好好的吗?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再说……要真是全算起来,当初黑地可是在这跑过马的,要是他当初机灵点,魁斯也不会对这个地方这么放心,是吧?” 这真是躺着都中枪,黑地觉得他更委屈了,然而……他把柄还攥在宝宝手里呢,黑锅什么的,背就背着吧。 浩然敏锐的察觉到身后黑地的瞬间僵硬,遂反手在他湿漉漉的兽毛上拍了一把,权当安慰。 急行军一日夜,紧接着又马不停蹄的开始紧张的救援,现在族长和孩子都平安无事,所有兽人都有一种精神放松后的刻骨疲惫。魁斯和潘商量了之后,决定今晚就地扎营,明天一早再各奔东西。 这个决定是如此体贴,以至于意见传达下去没五分钟,山谷里就响起了连绵不绝的呼噜声。只不过,在这整齐划一的酣眠声里,偶尔也会有些令守夜兽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夹杂其间。 “嘻嘻……” “哈哈……” “嘻嘻哈哈……” 第二天一早,纪浩然一睁眼就接收到整个营地诡异的视线,魁斯甚至眼神躲躲闪闪的把黑地叫到旁边,一边以眼角余光打量纪浩然,一边小声的询问着黑地什么。 这一波兽人大部分要直接进山捕猎,少部分还在休息中,要返回圣金源,浩然没注意魁斯的鬼祟,他只留意到狼狼在犹豫之后,非常不甘心的进入了回家的队列中。 这孩子还在为魁斯灰背和泰迪因为他而遇险的自责里拔不出来呢,难过的连青青果都放弃了。 浩然叹了口气,冲他招手。 收到讯息的狼狼非常惊讶,慢吞吞一步一步的走到纪浩然身边。 浩然领着他,慢慢靠近青青果园的边缘。 “你打算跟他们一起回去吗?” 狼狼点头,随即发现纪浩然并没有看他,而是把目光对准了还挂着明晃晃果实的青青果园,于是叹了口气,带着浓重的鼻音回答,“嗯,这次……差一点魁斯叔叔就没了,我……不能再这么自私,因为自己害了大家。” 他抽噎了一下鼻子,顿了一会,咬着牙尖像发誓一样恶狠狠的说,“反正,我以后再也不吃青青果了……” 纪浩然旋风般的转身,一脸惊讶,“啊,你真的以后都不吃了?我……本来还打算留下来帮帮你,把这里的青青果全部摘回家呢……” 狼狼眨眨眼,懵了。 过了一会,一阵如风般清扬的笑声,在山谷里果园边缘慢慢响起,继而收不住气息的传遍整个两山之间的峡谷,纪浩然在笑声中,拍拍狼狼的肩膀,“傻小子,你给圣金源立了大功了,笨蛋!” 越过还不明所以的狼狼,纪浩然直接找上还在跟黑地嘀嘀咕咕的魁斯,非常直截了当的说,“魁斯,我跟你保证,这个冬天,整个圣金源不会有一个人饿肚子!但是在那之前,我需要人手!猛犸象,雌性,骨龙,有多少来多少,我们得先把食物搬回家!” 食物是什么?是一条生命存在于世的基础,是一个部落能够得以延续的根基。 圣兽伴侣的话音落地,整个山谷一片死寂了,溪水潺潺之外,落针可闻。 “这这这……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纪,你……你可别乱说……” 兽潮围城,部落里已经囤积了远远超过往年能够积攒的最多的越冬口粮,但那离维持整个部落的运转,还差得远,魁斯把十个脚趾头都用上的去算,现有手中的家当也只能够部落里全部的带崽雌性吃饱的,至于没有带上崽的雌性,幼兽,以及所有雄性兽人,能不饿着肚子出门捕猎,就已经是个奇迹。 看见魁斯张口结舌的样子,听着他结结巴巴的问话,纪浩然那种多少年都没兴起的小小优越感油然而生,他一把扯过呆怔在一旁还没回过味的狼狼,“我没乱说,你啊,好好谢谢狼狼吧!” 所有兽人都用一种见了鬼的眼神看向狼狼,把这个一向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虫族孩子都快看哭了,纪浩然这才坏心眼的伸手把狼狼拉到自己身后,“既然你不相信,那这样吧,我和狼狼,黑地留在这里,你现在就骑着雷霆回部落去,给我带点东西回来,嗯——一口石锅,挑大点的,一柄石斧,这个就拿我家的吧,莱利知道放在哪,其他的……莱利要是不忙,你最好让他也过来……” 魁斯傻着眼把纪浩然的要求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三遍,转身梦游似的找雷霆去了,一直到爬上雷霆的后背,魁斯都是茫然的,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而雷霆已经心急火燎的开始冲刺飞行了,冬天,整个圣金源不挨饿,那是个什么概念,雷霆不知道,但是雷霆非常清楚,每一个冬天都是圣金源心碎的季节,大量的幼崽在这个季节一窝蜂的来到这个世界,又扎堆似的因为饥饿而离开,整个圣金源没有那一对夫夫敢说他们的孩子一定能挺过即将来临的冬季,就像圣金源所有的兽人都不敢说,他没有夭折的兄弟。 送走了魁斯,纪浩然才发现他身边所有的兽人都还没有离开,原本这里大部分兽人都要从这里进山开始又一轮的狩猎行为,现在有纪浩然的大话放在这里,谁还抬得动脚啊? 有些聪明的脑子快的兽人这光景已经开始东张西望了,圣兽伴侣说把食物搬回家,食物,在哪里?!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黑地,他冲过来对着纪浩然狺狺吼叫,吼声惊动了狼狼,这倒霉的刚刚被纪浩然拿来睹眼光小刀的孩子一脸饱受惊吓的小模样,汪着两泡眼泪要掉不掉的看着纪浩然,“纪叔,圣兽问食物在哪里。” 这也是在场所有兽人的心声。 纪浩然一指青青果园那边的半山坡,“那不就是,整座山呢!” 第36章 肉馒头 … 雷霆走得快,回来的更快,一落地,就趴在地上喘得像条伸舌头的狗,还是老狗。 纪浩然的大话把整个圣金源都引爆了,沸腾了,几乎所有还在部落的兽人都等不及的想赶过来一睹为快能把整个圣金源喂饱的食物是个什么东西,最后还是魁斯拿出族长的气势才把这股风潮暴力镇压,他说都走了,谁来看家,万一土伦兽去而复返…… 这个假设把所有人都吓唬住了,魁斯这才收拾打包了纪浩然要的东西,连夜赶了回来。 “呃,你看看,不缺啥了吧?”跟着纪浩然忙前忙后忙里忙外,魁斯非常的后悔,他总觉得是他这个族长没压住事,现在整个部落都知道圣兽伴侣能让他们平安富足的度过冬天了,那叫一个群情激奋,可万一圣兽伴侣要是做不到……魁斯都不敢想那部落里会是多么失望,而在注重承诺的圣金源,这种失望会让圣兽与兽神背负怎样的羞辱。 锅是圣金源里最大的石锅,平时就放在山顶广场上,是纪浩然在部落里推广开草果干炖肉之后,部落里的兽人利用闲暇时间现磨的,作用就是在部落里举行庆典之类的会餐时专门用来给幼崽们炖肉。 就为了这口巨大的能给纪浩然当浴缸的锅,擅长负重的骨龙雷霆硬是累得差点一口气就可以直接从天上栽下来去见兽神了。 纪浩然看着这口锅,又看着为了把这口锅背过来而累得不成骨龙形的雷霆,这几天以来一直满满的自信,终于有点畏怯了。 如果他的判断出了错……如果青青果粉根本就和面粉是两回事…… 背后一双手忽然扯了下纪浩然的兽皮围裙,纪浩然在极度惶恐中回头,看见狼狼冲他抿嘴一乐,“纪叔,我去烧水!”双眼还流连在木案板上的一个个圆头大耳的包子上。 纪浩然忽然就觉得心定了,怕什么,大不了就是所有包子都蒸成了开口笑呗,反正包子陷的纯肉的,青青果面浆是能吃的,两样东西混在一起,皮包着馅,不是包子也能吃! 那么大一口锅,挖地灶也承受不了,泰迪沿着溪岸搬来几块石头,凭着记忆里纪浩然家的灶台样子堆叠在地上,又和老爸一起把大锅搬上去,柴火是一早准备好的,捅进锅底就能烧,倒是水,狼狼用手指头上的锉刀在最短的时间掏出个小水桶。 从溪水里舀了半桶水倒进锅里,浩然把这两天现编的简易盖帘架在锅上,泰迪近乎虔诚的洗净了爪子,和狼狼一手一个小心翼翼的摆进锅里。 纪叔说这里面包了碎肉的外面一层把他们坑苦了的沼泽白泥的东西叫做包子,试验品一锅只蒸了八个,泰迪,潘,魁斯,黑地,狼狼,雷霆,灰背,加上纪浩然,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大石锅。 纪浩然紧张的手心直冒汗,不只是部落里的希望担在他肩上,面食啊,对于一个吃大米白面长大的人,四十年没吃过粮食那是怎样的一种嘴馋啊,纪浩然感动的口水都要成河了。 心里才刚刚默数到五百,泰迪第五十次的问浩然,“纪叔,还没好吗?我都闻见肉味了。” 前四十九次都耐心回答的纪浩然这次头也不抬的指了一个方向,“肉味从那过来的!” 那方向摆着纪浩然这两天新作的案板,刚刚石斧就在那上面把一块貘玛后腿肉砸成了碎末。 泰迪吭哧吭哧不吭声了。 那之后泰迪仍然是每隔纪浩然数十个数就要问一遍好了吗,问到第八十九遍终于被他忍无可忍的老子一巴掌拍出二里地去,纪浩然这光景连大气都不敢喘,在心里从十倒数至一,屏息掀开了石锅上的简易锅盖。 第一眼看过去,纪浩然欣慰的闭了一下眼,水汽氤氲中,青色的包子终于变白了,虽然没有雪雪白,但是毕竟不再是青脸咣当的跟叶绿素过剩似的了,并且也没有变成开口笑。 二里地对泰迪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异化后不到一分钟就小伙子就失控火车头似的冲了回来,硕大的熊脑袋往锅沿上一探“嗷嗷嗷啊——” 捂着眼睛坐倒了。 “啊,是不是热气熏着了?我看看我看看……”纪浩然蒸出大包子的喜悦被泰迪这么一出当场吓跑了一大半,水蒸气也是能熏瞎人的啊! 纪浩然慌了,所幸泰迪只是被炝了一下,淌了会眼泪自己就好了。 纪浩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掐腰数落,“你呀,锅都掀开了,你急什么啊,一人一个的又不会少了你……咦?” 石锅里就剩了一张大窟窿小眼子的简易盖帘,刚出锅的,新鲜的,白白胖胖的包子一个也无。 所有人都在一脸陶醉的舔着手指头,就连黑地也一副惬意的模样在舔自己的爪子,纪浩然抓狂,“谁嘴这么快啊,怎么就不怕烫出泡?!” 泰迪哇的一声眼泪横飞,这回不是淌眼泪了,这娃这回是真的哭了——馋哭的。 纪浩然哭笑不得。 清晨,山谷里山岚未落,十几束灰白色的炊烟已随风摆起。 “纪,纪……” “来啦来啦……”纪浩然满头大汗的从山谷另一头跑过来。 “你过来帮我看看,我这是怎么了?”雷霆的新婚伴侣安龙举着两只垂坠成木瓜形的肉馒头满头问号。 纪浩然探头瞅了瞅,肯定的说,“面活稀了!面团呢,再填点干的果粉重活一下吧!” “哦哦哦,我知道啦……” 又解决了一个,纪浩然站定在溪水边抹了把脑门上并不存在的汗珠。 自从那八个包子问世,这片山谷原本没有名字并且人迹罕至的山坡陡然热闹起来,短短半个月,圣金源的兽人扎着堆的把伴侣送到这里来安营扎寨,把一个小小的无名山谷挤得满满当当。 “纪……纪……” 远处又有人召唤,纪浩然一边高声答应,一边颠颠的跑过去。 “呃,你这个……太干了啊——安龙!”纪浩然仰头提声叫。 “你那面,添跟干粉了没?” “还没,正要填,怎么了?”远处传来回音。 “别添先,等着!”浩然把干巴巴跟石头块儿似的面团扔回兽人手里,“去找安龙,你们俩……嗯,互相匀乎匀乎去……” 得了指令的兽人乐颠颠抱着面团跑过去了。 就像个四处灭火的救火队,纪浩然再次解决掉一个蒸包子工作中遇到的实际问题。 又过了一会,所有炊烟中都混冒出白色的水蒸气,忙活了一大早的肉馒头都上了锅,纪浩然终于可以松掉口气。 包子捏起来要有褶,这个褶可是难为坏了兽人蒲扇似的大巴掌,所以纪浩然也灵活了改进了包子的制法,只求兽人们把馅料填进去,至于外面,收口揪出个面疙瘩也没关系了,如此一来包子和馒头的界限也就混淆,但那本来也不是重点。 莱利妈妈走过来,把一小截尾指粗巴掌长的树条递给浩然,树条的一段已经硬生生用指力捏遍。浩然感激不尽,“谢谢谢谢……” 莱利妈妈一边看着浩然刷牙,一边抿嘴笑,“你的习惯还真是奇怪……” 牙齿是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最重要的资本,兽人的牙齿可再生,纪浩然可没这种福利,这些年也就越发的在这件事情上多多留意。 呸掉嘴里的树渣,纪浩然一边漱口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真的很奇怪吗?” “拿块肉换一捆草,这种浪费的事情,也就圣兽会满不在乎了……还不算怪吗?” 纪浩然刷牙用的树枝条就是部落里用来给家家户户围篱笆墙的那种小树苗,看着虽细,韧性却强过牛筋,纪浩然无意中发现,用它刷牙,能把牙齿刷得非常干净,可是他自己却没办法把这种小树苗掰断,用上石斧又不行。 没办法,纪浩然就只能求助于部落里的兽人。当然,纪浩然不是那种对别人的无偿帮助觉得心安理得的人,所以他也会送出一些东西以做交换,而食物,很明显是个好的交换对象。 不过,这种败家行为,已经中断有些日子了,自从他和莱利的关系变熟。 就拿这次进驻山谷来说,莱利就早早在家里把纪浩然的“牙刷”预备好,在妈妈成为第一梯队的“面案学徒”之后顺手捎带过来。 收拾完自己,还没来得及表示对莱利贴心行为的感激,第一波上蒸锅的肉馒头就开始陆续出锅了,半个山谷开始连续不断的传出,“耶……哦……呀……”之类没头没脑的欢呼声,莱利妈妈也匆匆结束闲聊,急急忙忙回到自己的位置,掀开他的蒸锅。早几天这些声音中还会伴随着“圣兽伴侣万岁”这样没头没脑的歌功颂德,所幸现在在纪浩然的强烈排斥下,这种声潮终于消失了。 第一锅肉馒头出来,是山谷里的进餐时间。这里现驻扎着四十个担任守卫工作的雄性兽人,二十个随着纪浩然蒸馒头蒸包子的部落里公认的最巧手雌性,以及两个打杂的少年,第一波大肉馒头,正好够这群人填饱肚子。 旁人吃饭的时间,基本上就是纪浩然不用四下里为人师表的救火可以休息的时间,半个月来天天如此,他打算找个地方眯上一会。 几十米外传来异常的咆哮声,纪浩然一跃而起,风声中隐隐传来少年人独有的清脆喝骂、尖利厉斥声。 纪浩然凝神听了几句,神色一凛,飞快的爬了起来。 第37章 欲…不满 … “西蒙是我的,你少给我打他的主意!” “凭什么?西蒙明明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有责任照顾他一辈子!” “你滚蛋,西蒙救的是我和阿爸,你算老几?是因为我和阿爸受困了,西蒙才会拼命,懂不?你以为你是谁啊,黑漆漆的虫子,西蒙怎么会是为了你?!我警告你,西蒙是我的,就算受伤也是我的,再敢打他主意,我要你好看,我不会放过你的!” “……” “那就决斗吧,我是不会放弃照顾西蒙的责任的!” …… 言语冲突急速升级,纪浩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泰迪和狼狼已经各自异化变身,一黑一棕两只庞然大物隔着十来米遥遥对峙,猛的发一声喊,纪浩然满头大汗的从围观兽人中挤出一条血路,正看到黑色的蝎尾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急速掠过虚空,化成一道鞭影砰的一声砸中泰迪。 庞大的棕色身体化成一道流星,横飞过五六丈远的地面,啪叽一声摔在河滩上。 “啊啊啊啊啊,这这这怎么打起来了啊?”纪浩然傻眼了,随手揪过身边不知道什么人询问前因。 “小孩子争风吃醋啦,没事没事!”那人漫不经心一副缺心少肺的口吻。 “这也叫没事啊?”纪浩然一手指着场中抓狂道,抬眼才发现自己揪住的居然是雷霆的老婆安龙,这家伙和早上把满头做成木瓜时愁眉苦脸的样子判若两人,一手捂嘴一手掐腰笑得一脸怪相,“唉唉唉,孩子们大啦,大啦,要找伴侣啦!” 纪浩然满头黑线,说话间,之前被拍平在河滩上的泰迪已经发起了二次冲锋,这小子充分吸取的第一次被拍飞的教训,险之又险的绕过狼狼的蝎尾,猛的一个平地起跳,一跃骑到狼狼的背上,这个位置几乎是狼狼的死穴,蝎尾回拍虽然没问题,却很难说不会误伤了自己的背甲,登时在战斗中落了下风。 棕熊双脚牢牢的夹住了虫族坚硬的背甲,一手高高攥拳,抡起,口中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咆。 “放不放弃?快说,不然我打死你!” “我的责任,凭什么要我放弃,我要负责!” “负你的大头责!我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抢西蒙,哼!” …… 场中两只一来一往,大声咆哮,纪浩然琢磨着这两只这是边打边交流,还是学李小龙呼呼哈哈壮声势?苦于没人为他翻译,正急的冒泡,忽然听见身旁的安龙咦了一声。 这光景纪浩然那神经都是纳米级别的,纤细的差点没崩了,“怎么了怎么了?” “这俩混小子飚起来了,……完蛋了完蛋了,雷霆!” 边上有人说,“雷霆昨晚不是回去送馒头了……” “啊,那族长呢,潘呢,要不,圣兽呢?”安龙这时候完全成了没头的苍蝇,逮到谁都语速奇快的一通乱问,纪浩然见他问得全无章法,登时急了,“魁斯潘都不在这,我家黑地跟着去狩猎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倒是跟我说啊?” “泰迪要打死狼狼啦,怎么办怎么办?”安龙救命稻草似的抓住浩然,惶急说。 呃,啊?! 纪浩然直觉此生所遇不靠谱之最,当属安龙这煞笔,说没事的也是他,说有事的也是他,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 然而场中打得兴起的两只毕竟都是他的好朋友,纪浩然是宁可信其有不会信其无,然而现在驻扎在山谷里的,族长不在潘不在,就连他的黑地也不再,想弹压下两个青春期暴走的少年,谈何容易? 纪浩然急的脑门上一颗一颗的往外冒汗珠,猛然间眼前一亮,仰脸朝天煞有介事的喊道,“看,天上那是谁,一一西蒙?你怎么来啦,你的翅膀好啦?!” 话一说完,趁着所有兽人包括场中的泰迪狼狼都往天上瞅的空档,纪浩然使出吃奶的力气狂奔至场中央,接着三下五除二顺着狼狼异化后一节一节的兽甲爬上去,大喊道,“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我骗人的,看我看我,还打不打,还打不打?泰迪你有能耐了啊,继续打就把我推下去!还有狼狼,你抽啊,抽啊,尾鞭很厉害嘛,你要不要试试拍我一下能拍出去多远啊?” 纪浩然爬上去的时候心里还满忐忑的,他还有点怕,这俩小兽打上瘾了大巴掌一挥吧唧就把他拍出去,然而成年兽人到底是成年的,反应上没得说,纪浩然不按理出牌的让两个小崽子暂停片刻就有反应过来的兽人一哄而上,七手八脚的把两只小斗牛拉开。 清点战果:泰迪整个后背从脖颈都尾巴尖都秃了,一根毛也没有,红彤彤的一大片;狼狼的背甲酥松了一片,虽没掉,也有点飘。 结论,两败皮肉伤。 “说罢,吃错什么药了,好端端的打得什么架,还决斗?!毛齐了吗?都撩起来裙子底,我看看?” 两小少年背对背坐在河滩边,纪浩然在中间空出来的楚河汉界上走来走去。 十分钟前他被这俩崽子吓得肝颤,现在又被气得肝疼,倒背了手走了两个来回,没人吭声。 “说呀!” 小崽子们齐齐一梗脖。 “他抢西蒙!” “胡说,西蒙明明就是我的!” …… “你的你的,你的你的?”纪浩然把脑袋两边晃,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当西蒙是什么啊,还你的他的,要不要我写张纸条贴西蒙脑门上‘私人所有,擅动者死’?……胡闹!胡闹胡闹,你们也太能琢幺蛾子了啊,这才多大,多学会抢媳妇了啊!” “我没抢媳妇!西蒙受了伤,我有责任照顾他一辈子!”狼狼大声说。 嗯哼?纪浩然愣了一下,没想到这清秀的像个小姑娘的狼狼居然还挺有个刚。 “你滚开吧,西蒙受了伤怎么了,不就是不能再飞了吗?他本来以后就不能飞的,他要嫁给我,给我生小熊,到时候还是要失去飞行能力的,现在就是早了点,那也没什么相干,有你什么事啊,你捣什么乱啊?再说了,你个死虫子一到了冬天就冻得一节股一节骨的嘎嘣响,你娶了西蒙你照顾得了么?” “那那那那那怎么了,我我我我……我会存粮食!我能陪他说话,你有什么好,到了冬天就呼呼大睡!” 这句话明显踩了泰迪的疼脚,浩然看见泰迪霍得崩起来,挥舞着拳头就要冲过来,纪浩然赶紧张着手拦,大概是不想跟浩然正面冲突,泰迪梗了一会脖子,忽然说,“拉倒吧,西蒙是要吃肉的!谁稀罕吃你的烂树叶子破草茎啊?” “怎么不稀罕啊,连你都吃了包子的,包子皮可就是青青果长出来的!” “嗯,那又能怎么样啊?重点是包子有肉,有肉我当然会吃,懂?” “你……” “全都给我闭嘴!”纪浩然大吼一声,“再吵明天全都给我滚回部落去!现在,泰迪去跟你骨龙叔叔们去练骑技,还有捕猎;狼狼,去破树条,下午要编笼屉!没事做闲得蛋疼,现在都给我去干活,泰迪,晚上拎不回来五只貘玛,包子没收,只许吃馒头!还有你,狼狼,下午干活要是走神,包子馅,看见没,你去给我吃那个!” “啊——”两小齐齐哀嚎,纪浩然掐腰扬眉吐气,“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你们俩!猴崽子!” 回到伴侣堆,群众们报以热烈的欢迎仪式,莱利妈妈一边揉搓着面团,一边笑,笑得眉眼弯弯,食物富足的希望让他脸上长年累月的疲惫都化开了许多,看上去年轻了不少,他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阻止雄兽决斗的呢,纪,你真厉害!” 浩然吧唧吧唧嘴,“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呢?” “没啊,没有,怎么会?不过平时小鬼们决斗都是他们去生拉硬拽,拽开了没几分钟这些年轻人就又打成一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给决斗双方派任务的呢,这下子他们可有得忙了,都没空打架啦!” 浩然哂道:“都特么欲……不满,精力过剩……你瞧着,晚上回来都累个半死,我看他们还有劲扯淡没。” 第38章 捕兽笼 … 貘玛这种猎物,如果让纪浩然取名,恐怕更喜欢叫它小獾猪。它在圣金源周围的十万大山里遍地分布,数量十分之广,通身呈水滴形,头尖屁股圆,杂食属性,善奔跑,善逃窜,树洞草窠泅水潜水钻山样样精通,总而言之一句话,这小东西在圣金源是非常的常见,同时也是非常非常的难抓…… 到了晚上,天都黑透了,泰迪才拎着三只窜在一起的貘玛出现在山谷营地里。 那时候营地里还很热闹,今天下午又有七八个雌性跟着猛犸象运输队到来,进一步壮大了纪浩然的“肉馒头场员工队伍”,这群新来的雌性下午包肉包蒸馒头没干过瘾,晚上继续挑灯夜战,看见泰迪拎着三只貘玛出现,俱都小吃了一惊,纷纷出言调侃,“哎呦,泰迪小崽好厉害啦!” “泰迪娃越来越像魁斯族长啦!” “小小年纪就能逮貘玛,长大了一定要猎塔莫里蝎龙啦!” …… 一路躲躲闪闪,跨越重重阻隔,泰迪终于来到纪浩然面前。他自觉丢脸,既不说话,也不吭声,把三只貘玛往纪浩然面前一塞,就直接坐地上不起来了。 纪浩然正忙着和狼狼四只手一起鼓捣一个四四方方的陌生东西,见了面前的貘玛头也不抬,只说了一声,“回来啦。” 泰迪应了一声嗯。 “打了几只貘玛?” …… 泰迪不吭声了。他现在是又累又饿,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似的不舒服。因为抓貘玛是圣兽伴侣下达的任务,一起出去的兽人没有一个伸手帮忙,泰迪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累过,心里装满了委屈,只觉得纪叔下达的任务完全就是在陷害他,也不想想貘玛那么小,他的兽形那么大,追在貘玛的后面跑来跑去,这不是故意难为人么? 等到纪浩然长出口气完成手头的东西,才终于发现身边的泰迪已经安静了太长时间,耳边有细细的忑忑的声响,就好像有人在纪浩然耳边上不来气似的。 扭过头,纪浩然呆了。 泰迪居然在掉小金豆! 妈妈咪啊! 花雨年纪的少年,蜷缩成一团委屈的蹲地画圈,氤氲了水汽的大眼睛里不停的眨出豆粒大的金粒,这冲击忒残忍了;这画面忒感人了,让纪浩然生生觉得自己今天就是十恶不赦,一早忘了早早就准备下的说辞。 愣了一会又转头四周围查看了一圈,很好没什么闲杂人……等,我为什么搞得跟偷腥的似的? 浩然挠挠脑袋,甩开自己那不着调的瞎想,伸胳膊揽住心灵受伤的小少年。 “别哭啦,这么大人了想哭就哭丢死人啦……” 呜呜呜……和风细雨。 “好好好,我们的小爷们要成年了,最后一次纪念逝去的童年从今往后这辈子都流血流汗不流泪……” 呜呜呜哇……小雷阵雨。 “泰迪,我怎么觉得你越哭声越大,你丫撒娇上脸呐?” 呜哇呜哇呜哇呜哇……大暴雨! …… 纪浩然彻底无语,只能揽着这发神经的小伙子由他发泄个够。 只是这么一个劲“呜呜哇哇”,纪浩然只出耳朵实在有点遭罪,他安静了一会,看着黑暗的山林发了会呆后低声说,“要不,你且哭着,纪叔给你唱歌听吧——” ——一切美好只是昨日沉醉 单单苦涩才是今天滋味 想想明天又是日晒风吹 再苦再累无惧无畏 身上的痛让我难以入睡 脚下的路还有更多的累 追逐梦想总是百转千回 无怨无悔从容面对 风雨彩虹,铿锵玫瑰 再多忧伤再多痛苦自己去背 风雨彩虹铿锵玫瑰 纵横四海笑傲天涯永不后悔 …… “死虫子抢西蒙!” “不许乱给人取外号!” “还敢跟我决斗!” “你怎么不说你把人后背骨头都砸错位了呢!” “我后背也没毛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你搓面筋的时候带掉的!” …… “那,纪叔偏心!” “我还偏心?!你有没有良心啊,我哄狼狼了吗?我给狼狼唱歌了吗?我抱着谁呢现在,小没良心的!” “你还叫我去抓貘玛!那玩意还没我熊掌大呢,我追得上吗?你根本就是看着我出丑!” “特么的泰迪你还有没有良心啊,骨龙最爱,貘玛开胃,西蒙飞不起来了,以后你不给他抓貘玛吃?不现在练怎么行?要不我让狼狼去多练练?” “……别别别,纪叔,我错了!” “知道错就行了。傻小子,以后做事脑袋转转弯,你看你,跟狼狼打生打死的,有用吗?人都当你们俩个小娃娃闹意气,谁当真?这做兽人,也得讲究个策略,你要知道什么事的七寸在什么地方,就像这种事,你跟狼狼扯什么啊,狼狼就算找上西蒙,只要西蒙不点头,你怕什么啊?” “……我,我怕西蒙被他抢走……” “猪,那你不会先下手为强?!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要是不下手,你今天打跑一个狼狼,明天要冒出来个良良呢?后天再冒出来个犬犬,你天天打啊?你不去捕猎了啊?!那什么时候是个头……泰迪?泰,睡着了???????!” 呼——呼—— 靠!说睡就睡,还真是猪! 只是,再怎么幼稚,到底是进入圣金源第一天就认识的孩子呢,怎么能不偏心,是吧? 浩然把和狼狼忙活了一晚上才做出来的“跷跷板捕貘笼”挑在指尖,悠悠的摇晃。 第二天,纪浩然起了个大早,趁着大半个营地的人还在睡觉,拎着新做的笼子自去找地方安置。 回来的时候狼狼已经醒了,正抱着一个直径在四十多不到五十公分的木桩扒树皮,忙得看见纪浩然也只是抬抬眼皮打了个招呼,看样子是打算再做一个昨晚那种触发型的小机关,纪浩然由着他弄去,基本上狼狼的属性就是居家旅行必备的瑞士刀,只要随身携带,那就万事OK。 洗漱完毕之后,所有的雌性都起来,加上昨天跟队来的新人,山谷里已经有近三十个雌性在忙碌了,如果再算上那些分配来保护雌性的兽人,放眼望过去整个山谷都满满当当的,四处人头攒动。 纪浩然在高处站了一会,看见莱利妈妈正带着昨天来的新人去青青果林那边挖面筋。挖面筋,和面,醒面,剁陷,调陷,包,最后上锅蒸,莱利妈妈对每一波来学习的雌性都是这样一个教导流程,坦白说莱利妈是个好老师,他不藏私,而且为人公正,对心灵手巧进步快的雌性不偏宠,对笨手笨脚怎么教也教不会的雌性不歧视,一句话,他就像孔子一样有教无类! 然而,纪浩然还是觉得有点失望! 虽然纪浩然努力把这失望归结于他没有一颗和莱利妈妈一样纯洁方正的心,但是……脑袋不打弯到这种程度,也太笨了啊啊啊啊啊! 挖面筋和和面这两道工序就不说了,能连起来干,但是,之后的醒面是需要过程的,虽然只有十几分钟的短时间,但在莱利妈妈的教导下,几乎所有雌性在这十几分钟都是无所事事的,站在面饼边就那么干等着,等到面醒得差不多了,他们会把面饼放到一边,开始扒兽皮,剁肉馅,调肉馅的工作,然后开始包,最后上锅蒸,这里又要浪费个十几分钟站着等!之后,一锅面食出炉,开始下一个轮回。 这样脑子都不打弯的做事法,纪浩然决定就到今天为止!不能等莱利妈妈自己觉悟了。走上前把新来的几个雌性打发去旁人那里先看看。纪浩然转头对上莱利妈妈有点惶恐的眼。 到嘴边的话,纪浩然又说不出来了。 莱利妈妈是部落里少见的死去家里顶梁柱却不带着孩子改嫁而是坚定守寡的雌性。 在圣金源的世界里没有哪个雌性是天生的。所以可以这样讲,甘于做雌性的兽人是很令人尊敬的,死了伴侣之后的准雌性是很抢手的,可是你放着改嫁不改,执意守寡,在某种程度上是在浪费部落的公共资源,是要遭遇千夫所指——呃,当然也没那么夸张,但是莱利妈妈扛了很大的压力是真的,比如他们家的生活一直很艰难,又比如莱利莱蒙莱卡他们得不到部落里足够的食物供应,这都是部落里变相的逼着莱利妈妈改嫁的手段。 现在莱利妈妈好不容易成为这群雌性里的主心骨,重新得回被部落里的兽人尊敬的地位,他现在大概是很害怕纪浩然又把他撸下来吧? 把指责和抱怨在心底过滤一番后,纪浩然重新让自己的笑容就像当初发现面筋山时那样欣喜,然后带着莱利妈妈,一起溜达着往纪浩然之前下笼子的地方走,路上纪浩然开始询问现有的雌性们的工作情况。 一提起这个,莱利妈妈的脸上就放出了光,“安龙那个家伙,可能是结婚的时间还太短,一副兽人脾气改也改不过来,大大咧咧,让他去揉面团,动作就很有力,一到开始包陷,他就叫苦不迭,不是把皮涅破了就是把陷捏爆了;潘家的倒是很好,就是时间,醒面的时间,上锅蒸的时间他老是估计不准,昨天早上他起来晚了,别人都开始醒面了他才开始去山上掏面筋,结果可好,到家一窝蜂的出锅的时候,他也跟着去端过,一锅的包子还是青色的呢,咬一口面全是白印……” 浩然边听边点头,身处总教官的位置,莱利妈妈对所有雌性在包包子时候的优缺点都烂熟于心,提起来是如数家珍,纪浩然听得正投入,莱利妈妈的话声却猛的一停,紧接着一个箭步抢到纪浩然身前护住全部落最废材的“雌性伴侣”,同时侧头做出仔细倾听的样子。 纪浩然被他的动作弄得浑身一僵,仔细看却发现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浩然下笼子的地方,前方一棵低矮的灌木草丛下发出咝咝咝咝的声音,并伴着轻微的笃笃敲击声。 纪浩然笑了,伸手推面前的莱利妈妈。 “有危险,小心!”莱利妈妈纹丝不动,头也不回的跟纪浩然交代,声音紧紧蹦着,“纪,慢慢的往后退,退出十步,外面的剑齿虎就能看见你了,快走……” 纪浩然哭笑不得,“没事,那声音是我弄出来的!” “啊?!” “你听那声音是不是从那杂树底下响的?” 莱利妈妈偏偏头,“嗯,是那个方向。” “那就没错了。”浩然绕开他,到灌木丛边伸手扒开树枝,一双乌溜溜的黑豆眼从木笼的板条缝隙间露出来。 “这……” 浩然笑了,在莱利妈妈惊讶的目光中一把提起笼子,“昨晚做得小玩意,起来的时候过来下的套,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上钩的!帮帮忙,把他抓出来,貘玛爪子快赶上我家黑地的牙了,一刨一溜血槽。” 莱利妈妈把手伸进纪浩然打开的笼子门,很轻而易举的拽着貘玛的后脖颈把貘玛扯了出来。 但是他的目光却一直随着纪浩然打转,眼睁睁的看着纪浩然随手把消息恢复原样,又把笼子放回原处。 “这……怎么能抓到貘玛?”貘玛在部落里是出奇的难抓猎物的代名词,除了骨龙偶尔把他当零食抓一只来开开胃,少有人能逮到他。纪浩然他们刚进山谷的头两天能包上貘玛馅的包子,还是托了他们进驻山谷的时候摸到了一个貘玛窝的运气呢。 纪浩然把笼门口最后一个机关跷跷板恢复成笼子里高外面低,指着这块全部落只有狼狼做得出的平整木板开始讲解:其实说白了,这种小机关不值一提,他利用的就是在笼门口安个一段探进笼子的跷跷板似的机关,对貘玛玩了个请君入瓮的游戏,“喏,就是这块板,这中间,有个支点,没有貘玛过来的时候,这跷跷板这边挨着地,笼子里就翘起来,我在翘起来的板上放点貘玛爱吃的食物,貘玛闻到了,就会来这里找着吃,但是要想吃到,他最后就得顺着这块板往上走……呐,你看,它这么走着走着,走过了支点,这跷跷板里面“浜——”沉了!板沉了笼子门就被堵住了,貘玛就出不去了……” 莱利妈妈忙不迭的点头,一副看见惊奇玩意的新鲜表情,浩然又说,“得空叫狼狼多做些,咱们满山遍野的放,回头看跟那群兽人比,谁捕猎捕得多!” 这些天纪浩然一直希望魁斯能往山谷这边再多派些人,但是魁斯一直觉得,肉类才是兽人的主食,而且包包子不也得用肉吗,所以除了雌性和保卫干事,拒绝再往山谷这边分流捕猎的兽人数量。 对此纪浩然是真的有怨气,这眼看着还有两个来月就入冬了,但是怨归怨的,他也知道魁斯说得有一定道理,兽人们都是吃惯了肉食的,猛然间吃面食,即使一样的扛饿,口感上毕竟差距蛮大的,这也是纪浩然为什么没选择直接教雌性们蒸馒头而是退而捏起了复杂的肉包子的原因。 包子…… 纪浩然一下子想起了他教莱利妈妈过来的原意。 第39章 狐假虎威 … 魁斯扛着一只二百公斤重的雄性角牛,翻过古诺基山脊。在他面前是古诺基山脉连绵起伏的山峰,郁郁葱葱的森林。从这里直接下山,明天下午这个时候就能进入圣金源;但如果顺着山脊走上一段,在天黑的时候下山,那么半夜的时候,就能抵达圣兽伴侣盘桓的无名山谷。 魁斯在山上踌躇了几步,然后顺着山脊超前走去,还是决定,先去山谷。 魁斯最近有点烦。 圣兽伴侣驻扎在“面包”山谷里,已经二十天了。他以及他率领的那些雌性,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猎物,为着他的这一份消耗,部落里的雄性,现在每次打回来的猎物都要把其中的三分之一送到这边来,再用另外的三分之一补充圣地里储备,最后三分之一才拿来养活家人。口粮的减少,直接导致部落里的兽人更繁忙,常常是这一趟捕猎回来,只能在家睡上一夜,第二天就得忙忙的进山,然而现在就要进入冬天了,猎物越来越少,也越来越难抓,兽人们付出巨大的辛苦,收获却总是很微薄。 后半夜进入“面包”山谷的范围,意外的,居然灯火通明。 沾了动物脂肪的简易火把或者插在河滩上,或者绑在树杈上,把一条河谷长廊映得光芒万丈,凌乱的争执顺着夜风破碎不堪的传到远方,魁斯停下脚步听了一会,眉头越皱越深,再前进时把角牛往背上顶顶,提起脚大步奔跑。 …… “魁斯族长和潘都不在圣金源,我们也没办法……” “……可是包子再不带回去,明天会坏的……” “……那就再放一天吧,西尼不是说明天魁斯族长一定会回来吗……” “不行!那样的话就不是再放一天的问题了,你们回去就算魁斯已经回家了,他再派人来,那也得是四天之后的事了,再放四天,四天里能攒多少包子你知道吗?差不多四十万!你知道四十万是多少吗……” “那怎么办?” “……从戍卫队里抽人吧……” “从戍卫队?那怎么行,这荒山野岭的……” 纪浩然气得肝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蒸好的包子就这么在露天的半山腰放着,难道就行? 五天前,纪浩然拉着莱利妈妈一起改进了他们的包子工厂生产线,把之前的散养生产改成了更具效率的流水线生产,这种方法有效的避开了大部分雌性在蒸包子的过程中有些步骤始终没法熟练的弊病,工作效率,包子最后的出屉率一下子翻了不只一翻,可是这么一来,问题也来了,每天晚上一趟往返山谷和圣金源的猛犸象运输队的“运输象”头数是固定的,包子产量大增,相应的运输“车队”却没有跟上,大批包子滞留在山谷,眼看着就要馊掉了,纪浩然怎么能不着急? 兽人们脑袋里没有食物馊掉的概念,对他们来说,每一块食物都来之不易,所以之前,即使他们手中的肉开始腐烂,发臭,也没有人会把肉食丢掉,忍着异味也一定要吃下去。所以现在,他们对待包子也是一样的态度,可是纪浩然怎么受得了? 苦口婆心的讲道理,耐心等待老象回去部落报告,听从魁斯这个总调度去安排运输队的“车次”,可是瞧瞧,他等来了什么? 雌性和戍卫队还有老象们还在唧唧咋咋各执一词,纪浩然大吼一声,“都闭嘴!” 山谷里瞬间安静了,魁斯正走到火光照射的边缘处,闻言也顿了下脚步! 纪浩然在寂静的山谷大声喊,“听我的,今天晚上戍卫队的一半成员跟灰背老叔一起送包子回圣金源!搭筐我也已经编好了,包子也装进去了,现在,戍卫队的剑齿虎兄弟们,要委屈你们来当这个运输员了,现在,一人一个过来认领你们的两筐包子!” 安静的兽人群“哗”——炸营了。 纪浩然才不管那套,他静了一会见没人上前,咬牙狞笑,“老子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啊,金鬃白底黑地,都给老子出来见客啦!” 背后山野中呼啦啦一阵咆哮,兽王的气息循着夜风铺面而来,眨眼铺满整个山谷,将反对的声浪硬生生压服。 魁斯双脚一后一前,一落地一将要落地,这最后一步,怎么都踩不下去了。 到天快亮的时候,以纪浩然为守的激进派和与灰背为首的保守党在圣兽们一面倒的偏袒之下,终于达成了协议,戍卫队只走十个,老象队肩上的重量再添一担。 这个结果,纪浩然还是不怎么满意,因为积攒的包子这么一来也只能运走三分之二,还有三分之一要继续压仓。并且为了全力以赴抢运包子,以往混搭车皮跟着送回部落的完整青青果也得停止运输。但是魁斯跳出来说,就快要入冬了,要提防某些动物的走投无路,狗急跳墙…… 可特么的能跟兽人做对的某些动物那得是什么动物啊?他在面包山谷周围连稍大点的野兽粪便都没见过! 欺负我没有野外生存经验咩?纪浩然忿忿不平。 但是因为金鬃首肯了,纪浩然再怎么跳脚,也没辙。他就是那狐假虎威的那狐狸,老虎只要一回头,他就瘪茄子了。 送走魁斯,老象,还有十只剑齿虎,纪浩然在天明的山岚中郁闷不已。 而已经远去的队伍中,棕熊魁斯也为自己在圣兽面前完全没有反抗的窝囊表现更加的郁闷不已。 灰背慢慢悠悠的与他并驾齐驱,帘子似的大耳朵忽闪一下,又一下。 “灰背老叔,我不热,你不用给我扇风!”魁斯非常无奈又无力的嘟囔一声。 灰背哈哈笑,“臭小子,老叔年纪大啦,想再疼疼小崽,都没人稀罕啦!” “怎么会呢?不过我真的不热!这天气,太凉了。” “是啊,凉了,再有三十五天,就要准备翠玲宁大会了,再有六十天,就要安排雌性进入圣地越冬了,再有……” “老叔——”魁斯忙不迭的告饶,“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别绕圈子了,我都被你绕迷糊了!” 灰背拳头大的象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让人觉察的狡猾,却还是故作矜持,“真的让我说?” 魁斯忙不迭点头。 灰背卷着象鼻,从背上的搭筐中揪起一只包子。 魁斯张开巨大的熊掌,不明所以的接过。 “掰开!” “呃?” “叫你掰开……看见什么了?” “……呃,圣兽伴侣找到的……面……还有,碎肉,……好像是貘玛?他们那怎么会有貘玛?谁抓的?” “谁抓的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看那面,那肉,一个包子有一半的肉,一半的面,可是混在一起,你就能吃饱!老象我一顿饭可以吃十四个包,所以其实,我只吃掉七个包的肉,另外那七个,只是面!” “……圣兽伴侣很厉害啊,这么一来,你打到多少猎物,他就陪给你多少猎物,他永远和你一样,哪怕整个部落的小伙子一起出马,他带着那些妈妈,也不会落后……” 老猛犸的叹息化作清晨的岚气,魁斯摇晃着棕熊胖大的脑袋,若有所思。 因为一夜的马拉松谈判,纪浩然大方的给整个生产班子放了一上午假,自己骑着金鬃,笃悠悠的去找狼狼布下的十几个跷跷板陷筐。 不要小看这几个鸟笼子似的小东西,这阵子在包子产量大增的情况下,帮了大忙了,一个笼子及时查看,一天下来怎么也能套上七八只貘玛,十几个笼子就是百十来个,简直是杀器,连莱利妈妈都开玩笑说,这面包山谷的貘玛要断子绝孙了。 浩然决定,再下一白天,晚上让黑地带着狼狼,去离山谷稍远点的地方去下笼子好了;唔,也许让狼狼再做上两个月……那么,就可以漫山遍野的下笼子了。 那个美妙前景,只要一想起,就能让纪浩然的嘴巴都合不拢,笑得咧到耳后去。 然后,乐极生悲,纪浩然只觉得重心一偏,他在金鬃背上晃悠晃悠的身体就“吧嗒”,结结实实的侧翻在了地上。 地上有万年落叶形成的垫子,酥软酥软的,纪浩然一点都没跌疼,他就是有点纳闷,金鬃这是怎么了,腿软了?失足了?还没等反应过来,巨大的黑影遮盖上来,把纪浩然从头到脚密密实实的盖住了。金鬃的脑袋低下来,沉重的气息喷洒在脸和脖颈上。与此同时,又热又硬的一样棍状物体,也戳到纪浩然小腿上。 纪浩然慢慢慢慢的反应过来,脸上慢慢慢慢的青了…… “靠,你居然发情了!” 纪浩然不可思议的叫出来。 金鬃又短又急的呜了一声,听起来就像发脾气的那声“哼”。 纪浩然感觉到,那根抵着他小腿上的硬东西,正像根小鞭子似的在他小腿迎面骨上抽过来……抽出去…… 纪浩然不厚道的笑了,嘀咕了一声,“狮豹鞭”。 掰掰手指也有小一个月没做过了,纪浩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金鬃明显的撩拨下也开始发热,下身也在发紧,只是这个地方…… 纪浩然伸手去揪金鬃的脖子毛,指着前方的山尖小声说,“我们去那——” 山尖看着不远跑起来着实不近,纪浩然伏在金鬃背上全速奔跑,也差不多用了小一个钟头,加上山路崎岖,到了地方纪浩然几乎被颠散了架子,刚从金鬃背上跳下来,一转头却看见白底和黑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居然也跟了上来。 “你们两个什——么——时……哎呀,黑地你撞我干什么!”纪浩然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破口大骂。 话音未落,黑地嗷呜一声被金鬃抽了个狠的,白底三两步冲到近前,把脑袋蹭到纪浩然窝着的小腹处使劲磨蹭。 纪浩然桀桀嘎嘎的笑了出来,他觉得他今天的痒痒肉都分外的敏感。 白底脑门上的硬毛只在浩然腰间逗留了一会,就被从后面赶过来的金鬃咬着脖子甩开了。 这种猴急争先的样子让纪浩然觉得熟悉,心安,黑地一着急就出错被金鬃白底联手修理的样子也让纪浩然的心情大好,他大方的往后一仰,双手双脚摊出个大字型,闭上眼感受朝阳暖暖抚慰的惬意,一面带着笑意说,“赶紧着啊,排出顺序了没啊?” 第40章 废弃深渊 傍晚夕阳漫天,鸟雀归巢,纪浩然揪着金鬃的鬃毛哼哼唧唧弱柳扶风的下山了。 因着时间有点长,纪浩然浑身绵软如同散了骨架重新组装,连带着金鬃也不敢奔跑,只把四个高贵的爪子迈成猫步,一起一落之间恨不得拿尺子丈量,一收一放之间都带着韵律,如此这般的走法,万众瞩目,到纪浩然路过时,外围警备兽人目不斜视做正经状,到金鬃他们走过去了,才用眼角余光一直一直杀过来,而山谷里的雌性兽人就没这么矜持了,目光露骨处更上一层楼,瞅一眼圣兽伴侣,伴一声嘎嘎闷笑,活生生能把人臊得背过气去。 纪浩然心中滴血,脸做面瘫,趴在金鬃背上只能装死一动不动,偏黑地以为他不舒服,不断凑上来左边顶顶右边拱下,喉咙里呜呜声连绵不绝,纪浩然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雌性偏着脑袋做出侧耳倾听黑地悄悄话的模样,少顷一齐发出大声的哄笑,真真是肺也气炸,手底下下死劲揪扯金鬃后颈上的鬃毛,差一点就把个威风凛凛的圣兽揪成一只斑秃。 等到终于回到平日里午睡的临时遮蔽棚子,纪浩然屁股一落了实地就毫不客气下死劲踹黑地,“闭嘴闭嘴,不许呜呜!” 黑地委屈的憋了,然而没几分钟,又凑过来贱兮兮的舔舔纪浩然鼻尖,舔舔脸颊,下巴和脖子和胸口,爱不释口。 纪浩然是真想装死不理他,然而此刻又困又累之外,肚子也是饿的打鼓,前两者眼一闭就能不管,后一条是怎么也将就不来,只得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发现白底和金鬃都俱已不在身边,只剩黑地眯着眼惬意的在一旁小动作不断。 “要么老实跟这趴着,要么给我有多远滚多远,选!”纪浩然恶狠狠的威胁。 黑地委委屈屈的选了,从浩然身上蹭下来,挑了个身边的位置放长了身体趴下。 山谷里随着地势铺的兽皮,难免底下凹凸不平,纪浩然浑身散架,分外受不得颠,一见黑地在身旁趴了,马上滚过去倚着拱了个好位置,躺好之后在抬头,愣了。 莱利妈妈手捧着一笼屉包子,要笑不笑的也不知道在黑地背后杵了多久看了多少进眼去。 浩然那张老脸跟龙卷风过境似的唰的一下就红透了。 一面伸手到背后偷偷去拧黑地,一面撑着身想坐起来,莱利妈妈赶紧分出一手来挡住他,“别。” 把手中包子往纪浩然面前一搁,莱利妈妈笑得非常猥琐,先瞥了一眼黑地侧趴下来露在外面的紫黑第五条腿,才笑着说,“看你一天没回来,肯定得饿了,刚出锅的包子,馅是今儿套得一只紫貘,你尝尝跟貘玛有什么区别……”随即弯眉笑眼,以夸张的口型无声的说了一句话,纪浩然听不见看不懂一头雾水,然而那猥琐表情是共通的,纪浩然登时就觉得全身都被火烧了。 包子端过来一屉整二十,纪浩然吃上四个已经饱了,剩下的也没多想随手喂了黑地,莱利妈妈在一旁出声笑,纪浩然已经褪下去的颜色又上了脸。 这雌性居然还没走,就坐在浩然身边,两手抱着膝,下巴垫在膝盖上弯着眼笑。 纪浩然顿了顿,“有事?” 说完才发现,今天的莱利妈妈看上去好像跟平常有点什么地方不太一样。 纪浩然开始认真打量并暗中对比,莱利妈妈说,“你什么时候回圣金源?” 浩然的对比戛然而止,抬头看着莱利妈妈,不解其意。 莱利妈妈想了想说,“你都带小崽了,这里谷口风大,不能再待下去了。”他顿了顿,又补充说,“安龙也带上了……” 纪浩然情不自禁的放远目光寻找雌性堆里的安龙,未果,毛了:“谁谁谁谁说我带崽了?” 莱利妈妈眼风一转,纪浩然脖子扭得差点断掉,目瞪口呆看着身后的黑地,黑地见浩然看他,立马殷勤了,四爪在地上一撑,把身体立起来,一边呜呜叫一边又要伸舌头来给纪浩然洗澡。 纪浩然一巴掌把黑黑地的狮豹脸推远,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莱利妈妈有点傻眼,他弄不清圣兽和圣兽伴侣截然相反的话哪个真哪个假,他应该相信谁。 就在这时,纪浩然夸张的尖叫了一声,还抬手捂住了嘴巴。 他一手捂嘴,一手不敢置信的哆嗦着指着莱利妈妈的上半身,“你你你你……你怎么胖了?” 其实不是胖了,但是纪浩然说不出别的词,准确的说,莱利妈妈的与往日不同是胸部发育了,鼓涨涨的两团在胸口,虽然没有女人那么夸张的垂坠,可也有点颤巍巍的意思了…… 纪浩然的脸上蹭的红了,收回手指想捂眼睛又不好意思,其实这么大的变化挺显眼的,可是之间纪浩然一直没往这上面转念头,现在落实了就有点红头涨脸。 倒是莱利妈妈满不在乎的低了下头看一眼,叹了口气说,“是啊,冬天就要到了……”居然还挺遗憾。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纪浩然不明白。 但是第二天,纪浩然还是决定:撤,这面包山谷没法待了。 好像一天之间,山谷里原本前扁后平的雌性全都变了性,胸口个个挺了对儿可疑硕大的胸肌一颠一颤,纪浩然能把雄性们天体裸奔当成进了公共浴池,可实在没法跟一群有着丰满胸部的“变性人”同进同出,更别说这些家伙个个都没有自觉,跟纪浩然勾肩搭背胸袭无所顾忌,纪浩然一个早上落慌而逃的次数不计其数,到最后脸上像贴了一块掉色的沁水红纸,大红色深深的浸进脸皮深处,褪也褪不下来。 临走的时候纪浩然低着个头就像个跟政府交代犯罪事实的在押犯,莱利妈妈就只能看见他一对红得冒血光的耳朵,“青青果还得继续摘,不过太里面靠沼泽池子那边的就算了,别东西摘不着再搭上俩,那不划算,摘果子的兽人记得在腰上系绳子,救生绳千万不能短,还有面筋,挖出来的看着干净的混得杂质少得就别活成面了,揉成面团装起来让猛犸象背回去。包子少包点没关系,部落里有面也一样,冬天吃光了包子咱们现包也来得及……还有那个陷阱笼子,你会用了吧?回头教会他们让他们去稍远的地方放,我觉得咱这山的貘玛要么抓光了要么搬家了,这两天逮得有点少……记得勤快看着点啊……” 莱利妈妈猛挥手,黑地在一旁打着催促的响鼻,纪浩然心中一动,“哎,要不我把黑地留下给你当个镇山太岁吧?!” 屁股底下金鬃猛的颠了一下,纪浩然条件反射揪紧了鬃毛,“嗖——”金鬃窜出去了……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化作流光,追着金鬃跑去,莱利妈妈在笑弯了腰,远远的风中还传来纪浩然愤怒的咆哮,“我还没交代完呢你跑什么跑啊,赶投胎啊!!!” 但是这样的奔跑并没有持续多久,纪浩然前天刚刚大修了骨头重装过,金鬃只翻过一道山梁,就感觉到背上揪着他脖后鬃毛的劲越来越小,纪浩然伏在他背上呼呼的大喘气,金鬃把奔跑的速度慢慢缓了下来,最后停了。 纪浩然一边小声嘀嘀咕咕“赶催命啊”一边从金鬃身上哆哆嗦嗦的翻下来,腿一软直接趴到林地里。 骑狮豹说起来是个默契活,但归根结底是个力气活,要靠双手揪鬃毛,要靠两腿夹肚子,还要在金鬃奔跑的时候调整身体的振动频率,要在金鬃四爪离地的瞬间把身体的重心调高,在四爪落地蹬地的时候重心落回,这样骑起来才不颠,不至于磕了蛋或者夹了JJ,现在纪浩然根本就没那个力气调整身体的重心随着金鬃的奔跑而起伏,骑乘就变成了个辛苦的要命活,那刚刚大修的筋骨,好像又有要散架的冲动。 纪浩然趴在地上歇气,黑地和白底都凑过来,在他身体的各处又是舔又是闻,兽毛扎在身上,痒痒麻麻的。 休息够了继续上路,金鬃这回吸取了教训,慢腾腾的背着浩然走,感觉就像郊游。路上白底黑地时不时的失踪,会带回来些小猎物,或者几个山上的野果,野果纪浩然吃了,小猎物挑挑拣拣着也能找出一些下口的地方,这些年纪浩然偶尔也能吃点生肉,几天的时间对付日子没问题,长久吃就很要命。 两天之后,纪浩然发现不对劲了。回部落的地形地貌总有个大概的轮廓,而这两天走的,怎么看,怎么不对头。 “这是又要去哪啊?”纪浩然休整了两天有点精神了,骑在金鬃背上四处看。 没人回答,空山只有鸟语和林涛,圣兽的危险气息远远的发散出去,这一路纪浩然连只蚊子都看不着。 又走了三天,纪浩然发现金鬃带着他越爬越高,之前还是在两山之间的谷底循着溪水涧石赶路,而现在他们已经行走在山巅上,空旷的山巅上没有树,没有高大的植物,只有一米宽的一道棱,露着山脊光秃秃的石头内涵,日光从背后追过来,把影子拖到几千米外的山脚下。浩然能感觉到金鬃他们在把兽王的气息慢慢收回,脚边时不时就会有山鸡,貘玛,甚至啮齿类动物倏然来去,白底甚至捕到一条通体碧绿的蛇,蛇身足有纪浩然的大腿粗。 当时纪浩然只觉得身后有风声,于是回头,白底是擦着他的鼻尖横飞出去的,愤怒时会变得尖利的被毛甚至在浩然鼻尖上刮出三道擦痕,接着与一大条绿色的东西缠到一起翻翻卷卷的滚下山,黑地怒吼着随后紧追。 蛇肉很好吃,白白嫩嫩的没有哺乳或者爬行动物红红的血丝在里边,含水量丰富的像是某种低糖的水果果肉。 那之后金鬃他们的队列缩得更紧凑,并且黑地不再离队去捕猎,绿色的大蛇一直被黑地背在身上,每天一截一截的扒皮给纪浩然吃,而他们自己就不再吃东西了。 一周之后,纪浩然看见了雪山在阳光下亮闪闪的山巅…… 我靠,不是吧?兽皮也没有衣服也没有,爬上去一定会冻死的啊,而且纪浩然还记得他的高山反应也挺严重的,这这这金鬃是要冻死他吗? 临近雪山金鬃终于不再走山巅了,白底在前方领路,他不断的来回跑,鼻子和眼睛紧紧盯着山巅一侧的每一寸山石起伏,好像在寻找一条下山的坦途,最后他在一个看起来完全没有路的地方出溜着下山了。 浩然傻眼了? 那个位置起码是60度的陡坡,金鬃要是学着白底那个姿势,他一定会被甩下去然后一路畅通无阻的滚下山摔成肉饼的啊! 纪浩然挣扎着要从金鬃身上下来,“我我我我自己走……” 金鬃听话的放下了他。浩然斟酌了半天,最后只能骑在金鬃后腿上半躺半坐着蹭下去,把兽皮裙磨了个洞,把屁屁上蹭掉了块皮,不过认知中那种擦伤的火烧火燎的疼纪浩然倒是没怎么感受到,因为下到能行走的缓坡之后,黑地总是后面偷袭他,浩然有点囧,又气又羞根本顾过来疼。 一天之后,金鬃把纪浩然带到一个峭壁底下的天坑跟前。那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一个瀑布,现在水干了现出深渊的原型,直径不足十米的深渊足有三四十米深,坑壁边上有浑圆的鹅卵石,暴露在阳光下已经有风华的痕迹。 黑地非常兴奋,摇着尾巴呜呜叫一个劲把纪浩然往坑边拖,浩然发现白底和金鬃又不见了,不知道做什么去,浩然伸脖子往坑里看,吓了一跳。 深渊底部有四五只浑身雪白的长毛怪物,挤在狭小的坑底连转身都艰难,其中两只手里还抱着似乎幼崽的东西,看见坑顶有纪浩然冒头,蓦地发出齐齐的嚎叫声,声音嘶哑又悲惨,就像嚎啕大哭那么凄厉,纪浩然被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坑边,黑地毫无所觉,围着浩然呜呜叫,声音很快乐很炫耀。 靠,这是雪人还是大脚怪啊?! 不大一会,金鬃和白底回来了,他们两个从不远处的林子里拖了一棵生长得很茂密的灌木树,嘿秋嘿秋的拖到深渊边,又一鼓作气的推下去。 浩然?! 坑底的惨嚎声骤然一停,紧接着传来“咔哧咔哧”据案大嚼的声音。 这就是传说中的养殖业咩? 纪浩然傻眼了。 第41章 莱利惹祸 在废弃的深渊边停留了三天,金鬃他们后来又去拖了三棵树回来,悉数扔进深坑里,坐实了浩然金鬃他们在搞养殖副业的猜想。而且浩然发现金鬃白底他们拖回来的树都是有讲究的,是那种有很茂盛的分生根,一棵树发育得像一丛小树林的那种灌木,能让深渊里的几只雪人吃上好几天饱,但却不够支出一副梯子爬上地面来。 纪浩然自然好奇,金鬃他们怎么会想起来养几只雪人在这人迹罕至的山谷里,然而他问了又问,除了黑地跟跳大神的似的一副眉飞色舞邀功德行,金鬃和白底都沉默是金,偶尔被浩然问得急了,就短短呜呜两声,鬼才知道他俩敷衍的什么。 如此,一直到回了部落,纪浩然还是一脑门的问号。路上原打算到家先找个翻译从黑地嘴里问个究竟,却没成想,进了圣金源,还没来得及回家,先撞上一件更糟心的事。 半个部落都在吵嚷叫唤,跟平地里养出一千只鸭子那么闹腾,纪浩然左看右看,发现这群嘁嘁喳喳叫唤的鸭子都有一个统一的去处,山顶的广场! 部落山脚独木桥旁轮值守卫的兽人哨兵也都心不在焉,三五个凑到一起交头接耳。纪浩然一肚子好奇的四处张望,不久,还真被他看见一个熟人,信鸥极光。 有圣兽护持一旁的纪浩然还是很显眼的,他往守卫堆边上稍一靠近,几个交头接耳的哨兵就噤声了,极光搓着手迎上来,先是对着圣兽们点头哈腰表示尊敬,接着才转向纪浩然,未语先笑,“纪!” 浩然伸手与他握手,又上上下下的打量,笑道,“都好啦。” 就见一道黑色的闪电平地窜起,一溜乌光绕着纪浩然迅速盘旋四五圈,把纪浩然绕得头昏目眩时落回身前眨眼间变回那个魁梧的年轻人,“早就好了,还是以前的黑色闪电。” 纪浩然呵呵笑,极光在上次兽潮来袭时出发前方探测土伦兽群动静,回来时为了给部落争取时间,全力飞行累到虚脱,按部落里的传统治疗法差点一命呜呼,还是纪浩然横插一杆才捡回小命。 纪浩然笑了一会抬手指着山上,“这么热闹,顶上干嘛呢?” 极光一脸的笑模样瞬间飞烟,满脸不屑中又夹杂了一丝惋惜,“还不是撒宁家的老二,这小子,这小子……” 纪浩然对部落里的人家分布十成里一成都认不全,撒宁家是谁家,他压根就没听过,不由得追问了一句,“撒宁家的老二怎么啦?” “他居然敢坏兽神的规矩!” “啊?”纪浩然大吃一惊,兽神在圣金源至高无上,敢挑战兽神的威压,这撒宁家的二子胆不是一般的肥哦。 “……捉母兽,吃幼崽,这种事情怎么能干?”对兽神的崇拜让极光对违背兽神谕旨的事情非常不平,一张口就开始上纲上线,“圣金源为什么能几千年守护圣地并且发展成最大的兽人部落?因为我们始终坚持兽神的谕旨,不捉带崽的母兽,不吃未成的幼兽,这样才能确保我们兽人代代都有食物吃,年年都有猎物捕,才能让圣金源源远流长,代代相传,永不灭亡,可是莱利这小子……” “等……”纪浩然感觉脑袋有点蒙,“你刚不是说撒宁家的老二,关莱利什么事?” “莱利就是撒宁家的老二啊,他们家的老大跟幼君……哎呀,纪,你去哪?” 纪浩然充耳不闻,恨不得借两个翅膀飞上山,居然是莱利,莱利居然在山顶接受部落的审判?这小子怎么这么能闯祸?! 着急时,金鬃从后面窜上来,纪浩然眼前一亮,奔跑中揪住金鬃颈后鬃毛顺势一跃,便稳稳跨到金鬃背上,金鬃的速度比纪浩然可快多了,撒开四爪一溜烟往山顶跑去。 山顶上,灰蒙蒙的兽人以圣地入口的那块大石为中心,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成一个厚厚同心圈。 议论声比山下小多了,瓮声瓮气的此起彼伏,纪浩然人小个低,在外面蹦蹦跳跳也看不到内里情形,只能看见背朝着他的兽人个个两腮侧肌绷紧,严肃的一塌糊涂。正着急时,白底从后面走过来,在他身边蹲下,示意纪浩然站到他背上来。 圈中一个苍老的严肃声音越众而出,“莱利,违逆兽神的谕旨,私自捕杀貘玛母兽,幼崽,你认不认罪?” 兽人群众的议论声倏地大了起来。 卡拉在人群里大力以拐杖捣地,“安静!” 少顷,响起少年尖利的辩护声:“我没有!” “狡辩!”卡拉再次以拐杖捣地,“貘玛母兽,幼兽,都是在你家里发现的,你说你没有,那是谁有?你母亲?还是莱蒙?莱希?莱卡?!” 纪浩然挣扎了两次,第三次才勉勉强强在白底背上站直腰,比同心圈的兽人堪堪高出半个头,只见场中卡拉高高站在魁斯常站的那块巨石上,石头下是莱利单薄的身体,少年身上的兽皮裙不知道被谁扯得七零八落,光着屁股五花大绑,跪坐在地上低着头。 “……我,我是抓了貘玛母兽和幼兽,可是不是为了吃,我是……是要养!” “放肆!”卡拉大喝一声,粗噶的苍老声音震得纪浩然气一颤,差点从白底背上折下来。 “万物枯荣,走兽生长,俱有天命,你居然……居然敢擅自违背,私改天命!兽神在上,老卡拉对不起你啊,我居然没有教好您的子民,让这孩子冒犯了你的权威,我有罪啊……”卡拉涕泪交流的忏悔,蓦地把手中拐杖一抬,笔直的指向地上的莱利,“来啊,把这个冒犯兽神还死不悔改的罪人送进圣地,让其其卡……” 兽人的议论声蓦地大了起来,夹杂着莱蒙莱希大声哭叫“哥哥,哥哥”的声音,混成一锅烂粥,纪浩然正在白底背上努力保持平衡,最后一句话便没有听清,好不容易再次站直腰,却见同心圈里两个成年兽人正拎小鸡似的把莱利提进圣地入口,人影一闪就没沉下去了。 纪浩然赶忙一手揪着白底的耳朵,一手拢在嘴边喊,“哎,哎……前面那个,那个谁……” “那个谁”应声回头,发现自己居然挡了圣兽一家的去路,马上往旁边麻溜的闪开,让出一条通路,纪浩然却不往前走,捡离得最近的兽人一把揪住,问道,“这是干嘛?莱利哪去了?” 兽人立马义愤填膺的鸡血上身了,“所有触怒兽神的兽人都要付出代价,祭师罚莱利沉水了!” 哦,沉水,沉水?!纪浩然手上一紧,被他拉着的兽人登时一声惨叫,纪浩然把他胳膊上的茂盛汗毛生揪下来一大把。 “沉什么水,怎么沉?” “淹,咝——淹……” 纪浩然一把推开他,两腿一分噗通坐到白底背上,磕得蛋疼也顾不来了,“快走,快走,追,进圣地去!” 圣地里一团漆黑,只有底部光明大放,白底走完了楼梯就一步也不往前了,任凭纪浩然怎么拍后丘,就是一动不动,随后跟进来的金鬃长嘶一声,纪浩然心中一动,反应过来这里面的道路全都不足一尺宽,根本不容白底通过,遂同手同脚的爬下白底,跌跌撞撞的就要独自往前闯,却没走出两步,让白底尾巴一卷,缠着腰硬拖回来。 洞底噗通一声水响,纪浩然两腿一软,“莱利——” 圣地里回声阵阵。 金鬃又是一声长嘶,白底嗖的窜了出去,匹帘似的的白影灵巧矫健,洞底执行祭师命令的兽人刚听见金圣的命令,继而就看到白圣仿佛从天而降一般飞扑过来,水面空空,只数十只其其卡探出水面大半个身体,散浮在水上用能发光的身体把洞底照得亮如白昼,把水面以下映成一面黑镜,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白底呲牙,前爪扒着岸边,拳头大的眼睛阴森森的注视水边的其其卡,两只执行祭师命令的兽人蓦地反应过来之前金圣的命令,对着浮在水面的其其卡一通大嚷,“快快,金圣叫把那小子捞回来……” 反应快的两只其其卡悄无声息的沉下水面,紧接着数十只其其卡全都反应过来,下饺子似的噼里啪啦一古脑往水下深潜,洞底骤然陷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只余气泡从水底咕嘟嘟的冒上来,在水面炸开的声音。 待到纪浩然被金鬃驮着小心翼翼从峭壁小路下到崖底,肚子上绑了一块大石的莱利正被其其卡托着从水底缓缓升起,伴随着其其卡身上的白光,少年的形貌一点一点现身出来,只见他双眼紧闭,满头满脸的水痕,胸口一丝起伏的气息也无,两手背在身后,被绳索捆得牢紧,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出的伤痕经水一泡,全都发了白,趁在少年原本健康的深棕皮肤上,触目惊心。 怎么会这样,纪浩然完全惊了。 其其卡把莱利捞上来后,兽人在白底森森的目光下战战兢兢的解开绳索,拆掉大石,一只靠得近的其其卡抡起硕大鱼尾,啪的一下拍在莱利肚上,把少年拍得重重一颤,同手同脚的好似一张从中间对折的纸板,伴随着哇的一声呕吐声,莱利天女散花似的喷了口水,紧接着就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时近晚秋,按照纪浩然的时间算法,至多再有四十五天,这个世界就会进入漫长至半年的冬日,正午的太阳虽然还很大,但却不会再把人晒至头昏眼花,一早一晚更是清清爽爽的让人鸡皮疙瘩跳舞,哆嗦得浑身乱颤。 “所以,你觉得既然蜜蜂能靠养蜂王生幼蜂幼蜂又采蜜给你专门搁蜜,那么貘玛也能养母貘玛生小貘玛然后再……” 纪浩然用狼狼贮存的青青果,擀了一锅面条,他与狼狼清汤清水,在莱利的那份里切了几块肉片。 莱利喝下最后一口面条汤,意犹未尽的舔了碗底,才抬头惋惜的说,“嗯啊,所以我根本就没想杀母貘玛和小貘玛,我还想等你回来,帮我想想该怎么把小貘玛拘起来,那样养到入冬一个月,小貘玛就变成了大貘玛,到时候不就有鲜肉吃了吗!可惜没想到母貘刚把小貘生下来,老卡拉就带着人来抓我了,他们还把母貘和小貘都放了……我在山里转悠了一个月才找到这只带崽的母貘呢……” 纪浩然和狼狼听完这一番言论,皆被炸了个人仰马翻,狼狼是被莱利的超前理念震得无语,而纪浩然的脑袋里就剩了一个念头,跟自己相比,莱利这货才是穿来的吧?是吧是吧是吧?????????! 第42章 卡拉叔公 秋风送爽,艳阳高照;纪浩然的小院子里叮叮当当,热闹繁忙。 “纪叔,这样可以吗?”半兽化的狼狼用蝎尾攀绕在承重的墙柱上,指着敲上楔子的木板接口处大声询问。 纪浩然正左右开工飞快的包着馄饨,头也不抬,“你说好就好啦,钉了那么多,你都没出过错,不用挨个问我拉!” 狼狼喜滋滋的“哦”了一声,蝎尾尖一摆干净利落的在承重墙柱上凿出下一个透光洞。 过了一会,地灶边烧水的莱利扯着脖子喊,“纪叔,水冒泡啦!” 纪浩然手一哆嗦,忙中出错,左手的馄饨皮里忘了打陷,当即气急败坏的嚷嚷,“知了知了,把火弄小点啊你不会,要不就添点水先,就知道催催催,有什么好催的,再催我也长不出四只手!” 狼狼呲的一声乐了,莱利唉声叹气自去灭火添水。 自从在圣地的水池里死里逃生后莱利就一直留在纪浩然家休养,老祭师卡拉作为一个古稀老人毅力不是一般的强劲,照一日三餐的频率骚扰,前两天莱利身体稍好想要回家看看,还没到家就被卡拉逼回来:老祭师半路带着人去捆他,莱利不得不回来。 被逼回来的莱利只能继续唉声叹气的给纪浩然当跟屁虫,顺便在圣兽家混吃骗喝。 馄饨下锅,水开,熟,纪浩然分了三份盛给狼狼和莱利和他自己,每一份都无差别待遇。于是西里呼噜吃馄饨的声音里又夹杂了这样的声音,“狼狼,馄饨皮,帮哥吃了……” “嗯,好的,莱利哥,这个陷给你……” 换得不亦乐乎。 吃完饭纪浩然收拾碗筷,狼狼继续钉墙,莱利给他打下手,递个板子或者楔子之类的,三人说说笑笑时,卡拉拄着拐杖笃笃笃的又来了,纪浩然以眼示意莱利不要吱声,三人跟没看见似的该干嘛干嘛。 卡拉重重哼了一声,站了半晌转身走了。 纪浩然狼狼莱利彼此看看,该干嘛继续干嘛。 忙到晚上,木屋的围墙内层全部搞定,门窗俱全,就是少个天花板,房子里开着硕大的天窗。 狼狼就着夕阳最后一点余光绕房转圈,之后又去看放在一旁那六个巨大的三角形木头房梁上,圣兽伴侣说三角的房梁明天抬到这四四方方的木笼子顶上去,这房子就完工一半了,可是狼狼想不明白,三角的木头架子又不是平面的板材,怎么能把露天的房顶挡起来? 他把疑问说给纪浩然,纪浩然瞪大眼睛看着他。 “天呐,傻小子,你这脑袋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不拐弯啊?”纪浩然捶地大笑。 狼狼黑黝黝的脸立时浮起一层不显眼的红晕,所幸天就要黑了,纪浩然什么也没看到。 莱利也笑,但是没纪浩然那么夸张,只是抿了个嘴,“我猜,纪叔到时候还得在房梁上面钉上一层板子吧,那样就能遮雨挡雪了,不过,纪叔,那样的话,家里的板子可不够了呢,明天咱们进山吗?” 纪浩然好不容易笑够了,摇头说,“明天不进山,我前天合的那块超大的兽皮,看见没,到时候把它盖上,就行了,等过两天,金鬃他们回来,咱们再去河下游,那边有苇草,整点回来捆成草帘子,往兽皮上一压,再稀得溜的码上几根板条……呃,算了,我说的就是那么个意思,回头狼狼帮我弄,我再一边干一边告诉你们……” 纪浩然连说带比唾沫星子飞满天,发现狼狼基本属于无动于衷那表情的,激情大受打击,自己哑火了。 基本上纪浩然也不指望狼狼明白,狼狼和部落里所有的兽人一样,告诉什么,就是什么,这样的性格在干活的时候是真省心,他不会偷工减料,也不会偷奸耍滑,别人怎么说,他钉是钉铆是铆的执行,绝不打一星半点的折扣,宁可干多,绝不做少,但是这样的干法也有毛病,那就是一点动脑筋的创造性都没有,用纪浩然上辈子的说法,就是死眉塌呵眼,没眼力件。 不过,纪浩然也知道自己有点太挑了,事实上部落里所有的兽人都这样,诚实,诚恳到让人崩溃的程度,倒是莱利这种,干着干着就举一反三的类型,不仅少见,而且空前。 不过,要不是他的这份空前的举一反三,也不会叫卡拉抓住把柄给他沉水了。 暗夜里想起莱利的声音,打断纪浩然的冥想,“纪叔,你的房子盖完,是不是冬天就不进圣地了?” 纪浩然抬头,狼狼已经回家了,院子里只有他和莱利相对而坐,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地灶里的火还剩点零星,把周围照得通红,纪浩然“嗯”了一声,说,“本来就没打算进去,圣地里有水,水只要不结冰,就能维持恒温,但是那个恒温了不起也就是五度,冻死我还差不多。” 莱利呵呵笑,想说老祭师和少祭师也是无相儿,不也是那么过来的,但是他讨厌那两个家伙,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过了一会,莱利说,“纪叔……” “嗯?” “圣兽这趟出去,快回来了吧?” “啊?”纪浩然下意识的去看他家里的存粮,又想起这阵子面食和肉混着吃,家里的肉食已经不能当成金鬃他们的出行进度表看了,遂仰头默想了一会,“明后天吧……想妈了吧,小子,你放心,等金鬃回来让他去跟卡拉说,争取把你这事过去,你也是傻,你有那想法,你急什么啊,要么你养在外头,那草甸子里,或者林子边上啊,实在不行,你也等我回来啊……” 莱利又不吱声了,很乖乖听教训的样子,让纪浩然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唠叨,于是住口,跟小耗子做窝似的在一堆兽皮里拱来拱去,给自己埋了个窝,又捡出两块扔给莱利,“盖着点,凉。” 被两块兽皮劈头盖脸的莱利哭笑不得,七手八脚的拽下来扔回去,“纪叔,真的冷了我会变身的啊!” 哦,纪浩然挠挠后脑勺,也是啊。 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睁眼闭眼没多大区别,莱利自从上次的生命危机之后话少了很多,深沉了,虽然白天有狼狼,有食物逗着看起来还是跟以前一样,但是一到了晚上就沉默是金。纪浩然惦记着这是个事,毕竟创造性这种东西是可贵的,打击狠了兴许就把个神童打击成庸人,这样不好。 惦记了没多久纪浩然开始犯困了。 迷迷糊糊的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似梦非梦的时候纪浩然听见莱利朦朦胧胧的声音,他说,“纪叔,阿妈说你怀上幼君了。” 纪浩然脸上发烧,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 “以后,等幼君生下来,不要让他成为下一任祭师行吗?” 纪浩然迷迷瞪瞪的说,“行啊,怎么不行,祭师有什么好,不就是认识草药能治病吗,我家白底什么都会……不对!” 纪浩然差点蹦起来撞塌了他的临时窝棚,眼睛瞪成铜铃,“你说啥?祭师?我儿子会成为祭师?!” …… “所以,你是说,每一代圣兽都会前任圣兽死去之后,带着他的伴侣回到部落,生下一个无相儿成为部落里下一任的祭师?!”纪浩然觉得自己的脑袋完全不够用了,于是莱利的意思是,现在的老祭师卡拉是金鬃的叔公?斯坦利是金鬃的叔叔? 纪浩然傻了。 傻了的纪浩然第二天照常起床,就是莱利帮他递上刷牙的土制小木棍时,纪浩然看也没看就嚼吧嚼吧当零食吃了,看得莱利吓了一跳,大叫一声他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呸呸呸把嘴里的树枝渣吐掉,又喝了好几口水漱口。 早饭时卡拉又来了,拄着拐杖笃笃笃敲地,这一次纪浩然没有对他视而不见,他眼里恨不得飞出两把小勾子,把卡拉那张风柑橘皮的老脸剥下来熨熨平,好看看金鬃的亲叔公长什么模样的,顺便推断下自己的儿子可能长什么样。 可能是纪浩然的目光太生猛了,卡拉这回没站多久,连以前次次没落下的哼声都没了,站了不到一分钟就走了。 纪浩然脑袋一热就想追过去,横里一道人影夹进来,硬生生堵住了他的去路。 狼狼黑黝黝的写满焦急,“纪叔,纪叔,你怎么了?” 纪浩然甩甩头,看清面前的狼狼,“什么怎么了,我咋了?” “冒犯祭师是要被赶出部落的,你……你别冲动啊!”说完一个劲的给莱利使眼色。 莱利这才上前,接过狼狼带来的青青果,要转头时,纪浩然忽然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回临时的铺位处,狠狠喘了两口粗气才摆手说,“我没事,你听谁说我要冒犯那个老东……老家伙。” 狼狼和莱利都围到纪浩然身边,狼狼用手指尖上异化出的蝎尾从莱利手里拿回一个青青果,一刨两瓣后把果面倒进木盆里,接着果皮扔到一边,又从莱利手里拿过下一个。他刨开一个青青果,就会抬头看一眼纪浩然,那样子,就像是非常担心纪浩然会绕开他冲出去。 纪浩然一肚子的五味杂陈都被狼狼担心的眼神给泡得没脾气了。 他接过莱利手里剩下的果子放到一边,让莱利去舀点水,自己接过面盆开始和面。 早饭面条,因为心里有事,纪浩然忘了给莱利单独切两片肉,莱利大口大口的连吃带吸溜,居然也没挑食。 上房梁的时候,本来挺高兴的事,可是纪浩然总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指点狼狼也指点的心不在焉,倒是大半的目光都放在莱利身上。六根房梁上得歪七扭八,最后还是莱利看不下去了,做了个暂停的动作把趴在房檐上的狼狼叫下来。然后,他自己蹲到纪浩然面前。 狼狼这憨厚的孩子一脑袋问号,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学着莱利也蹲到纪浩然面前。 结果纪浩然一回神,就看见面前大眼瞪小眼的两个脑袋。 “这干什么啊这是?” 莱利装深沉,狼狼左看看前看看,满头雾水的挠挠脑袋,“我也不知道啊,莱利哥叫我先歇会,然后他这样……我,我也蹲这了……纪叔你怎么了?” 纪浩然抹了把脸,“我没怎么啊。” 狼狼不信任的看着他。 纪浩然一头雾水,只好专注看莱利。 莱利见纪浩然的精神集中过来了,才清清嗓子说,“纪叔也很讨厌祭师是不是?” 这话要是放在眼前,纪浩然一定二话不说就点头,可是现在知道祭师可能是金鬃家的直系血亲,这个脑袋就有点点不下去了,他上辈子竖着数三代以内直系血亲一个不剩,横着数堂表兄弟姐妹一个也无,落户异世儿子倒是生了两大还有余,可是全都不在身边,骤然多了两个亲戚,哪怕是金鬃那边的,心里也是有点活动的。 不过,纪浩然也知道这活动是他一厢情愿的,就冲他进了圣金源这么久,卡拉从没给过他好脸,纪浩然也知道自己这个姑爷是不受欢迎的,所以犹豫之后,纪浩然还是极缓慢的点了头。 耿直的狼狼看看莱利,又看看纪浩然,不明白这俩人在说什么哑谜。 “其实部落里很多人都不喜欢祭师……”莱利往周围看了一圈,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我听人说,魁斯叔叔和西尼婶婶的第一个孩子,就因为是个不能变身异化的无相儿,被卡拉抱进森林里,再也没找回来……” 狼狼啊的一声,黑黑的脑袋倏地变作个圆咕隆咚长着无数复眼的虫族脑袋,紧接着又变回了人脑,两手紧紧抱住头,“有这样的事?” 纪浩然也吓了一跳,不过狼狼高速变身又变回来,纪浩然又被吓了一跳,一跳复一跳,倒把他吓得镇静了,也跟着莱利一起压低了声音,“你听谁说的?”这么惊人的八卦?! “部落里很多老人都知道的,”莱利撇撇嘴,但还是不忘又往周围看了一圈,“不过……现在老人都不多了,大概就灰背爷爷他们猛犸象族记得的人还比较多吧……其实,我听极光说,别的部落都是没有祭师的,只有咱们圣金源有,可是祭师除了知道芨芨草长得什么样,知道幼崽病了怎么治疗之外,他还知道什么呢?我听说,在离圣金源很远的飞豹部落,无相儿是可以生孩子的……那样的话,又为什么一定要把无相儿扔到森林里呢……而且,我还知道部落里一年最多有十个无相儿出生,他们又没碍到别人,他们的阿爸阿妈也养得起,卡拉真是……多管闲事!” “所以纪叔,等你生了幼君,不要让他成为下一任祭师了,好不?我很喜欢纪叔,我不想你的幼崽将来成为部落里的人都讨厌的家伙,而且我们可以让白圣教他认芨芨草啊,我也可以教他怎么给幼崽治病,我虽然不是祭师,也从来没喝祭师学过什么,但是我有四个弟弟,莱蒙,莱希,莱德,莱卡,他们每次生病的时候都是我照顾的,还有部落里的其他幼崽,我也照顾过很多,生病的时候。我偷偷跟着卡拉,谁家的孩子病了,我就去帮忙照顾,这样每一次都看一点,想一想,就偷偷学了很多,嗯,幼崽如果一直不舒服,就要判断幼崽是不是生病了,判断的办法就是摸他的小屁屁里面是不是比别人的热,如果热,就是生病了,要用热水一遍遍的擦身体,擦到最后凉下来,幼崽就能好,要是凉不下来,就是没救了……卡拉每次这样做,都要把孩子抱进人家的巢窝,然后要一锅热水,别人不知道他在巢窝了做了什么,我家的巢窝可是什么都能看见……” 狼狼听天书似的听莱利讲部落里的祭师从不外传的秘辛,而纪浩然只能越听越心惊,他颤着声音问,“那如果,幼崽一直不舒服,但是小屁股的温度却和别人一样呢?” “那就没救了啊!”莱利摇头,“只有小屁屁里面发热,才有可能治得好,至于其他的病,那不是病,是兽神在召唤他们,所以就不需要治疗了,要早早回到兽神身边去才好。” 这种态度让纪浩然浑身都哆嗦起来,“其他的病,不是病,是兽神在召唤,那样的话,是谁教你的?!” “部落里都这样说,没有人教啊!不过每次碰到这样的幼崽,诊断的都是祭师,所以……也许是很早以前的祭师说过的吧?”莱利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回答说。 纪浩然整个人都瘫了。 第43章 求婚 小木屋竣工的时候,离寒冬到来还有不足三十天。 温度开始下降,一早一晚地上出现了晶莹的白霜,远眺山野,圣金源周围的森林一天一个颜色,日渐荒凉。 纪浩然在全圣金源的诧异目光中,开始一层一层滚棉花糖似的往身上套兽皮,一层层的包裹,一块一块的捆绑,从躯干到四肢,除了双手和脑袋,他连脚掌都包了起来,让自己变成一只彻头彻尾的怪兽。不过部落里的原住民们虽然对圣兽伴侣的畏寒程度表示了极大的鄙视,这样的造型在部落里却并不突兀,因为从温度开始下降的第一天起,部落里往来的兽人,除了雌性和幼崽,就已经少用人形了,院墙外一波波的豺狼虎豹象狮熊鳄鱼蜥蜴……活生生的动物园猛兽混居馆。 并且还是个热闹的史前动物混居展览馆。 不是说以前的部落就不热闹,而是那些家长里短,早出晚归,有时有晌捕猎养家的常态生存的热闹,好像一夜之间都被另一种躁动的焦灼的不安所取代了。 纪浩然倚着金鬃在木屋外享受秋日里最后的暖阳,顺便消食,同时也把问题抛出来。 过来混饭顺便陪着他晒太阳顺便欣赏自己的手工杰作的狼狼非常不可思议,“你不知道吗?当然是因为翠玲宁大会要开始啦。” “翠玲宁大会”每年冬天来临前的最后十天举行,与夏天里两个雨季之间的“玲翠宁”大会遥相呼应,两者说白了就是相亲大会,只是相比夏天里所有部落之间适龄兽人大串联的“玲翠宁”,冬天来临前的“翠玲宁”多少带了那么点强制的属性,且可选择对象只有也只能限于部落内部,在最近半年里守寡的或者鳏居的那些两性兽人。 狼狼难得为人师表,也不欣赏自己的作品了,慢吞吞的走过来——自从天气降温,他的动作就越来越迟缓——坐到纪浩然身边,继续科普,“因为兽人很辛苦,一年里都在辛苦的劳动,捕猎,抚养幼崽照顾伴侣,还有守护圣地,所以兽神就在物资富饶的秋季之后连接了一个冬天,它很难熬,而且时间又漫长,但是我们兽人在整个物资富饶的春夏秋都在存储食物,这样到了兽神安排的休息的冬天,我们就有了空余的时间,可以专心用来交配并且增加部落的人口……而且,这个季节生下来的幼崽,直面一年里最艰难的季节,身体会打磨得非常结实强壮,这样挺过来就必定会成为部落里新一代的强壮勇士,……其实当初卡拉大祭师一直对莱卡不顺眼,就是因为莱卡是春天里食物最富足的时候出生的,他没经历过最严苛的酷寒,又一直不变身,卡拉祭师自然就把他当成是身体不好的无相儿……” 纪浩然听得目瞪口呆兼且嘴角抽搐,好吧,你们那个兽神神马滴,真特么滴英明神武。 狼狼吃饱喝足休息完,带着从圣兽伴侣这里获得得无限满足离开了。 下午,无事,纪浩然开始继续装修他的小木屋他的家。 木房子从踢脚线到房檐高五米,长宽基本上是七乘十,兼具了面积和房高的两大优势,但这样的“高大”,仅限于用纪浩然自己的角度做对比,相比金鬃白底黑地四米多五米长三米高的惊人身段,当他们全都进去以后,木房子还是显得相当局促,不过这不影响金鬃白底黑地对新家的喜爱,那种喜爱的程度,让纪浩然都有点不可思议,有点类似爱不释手,目不转睛的程度。具体就是金鬃他们上次捕猎是房子竣工之前,而自从竣工之后,金鬃他们就再也没出远门了,哪怕不得不离家,最多也只有一天,还是那种早上出门,晚上回来的一天,而且白天一有空,黑地就会神神叨叨围着房子转着圈的咿咿呜呜,莱利转翻译说,黑圣怕房子被别的兽人碰了撞了不小心磕了,所以一定要天天守着片刻不离的看着不错眼珠的盯着…… 纪浩然满头黑线:“那白底呢?”白底倒是从不围着房子傻转,但是这堵着正门悠闲晒太阳不让人进出算怎么回事啊? “呃……白圣的家无关者不许进入……”莱利侧着耳朵边听边说。 纪浩然很黑线,不过这种行为至少让纪浩然知道了,房子的建成让家庭里的多数成员满意,这是件好事,倒是纪浩然自己,站在里面总是感觉不舒服,房顶太高了,感觉像是打通了楼板的两层楼。 木屋从正门进去,地上铺了两块兽皮隔绝地气,两块兽皮之间是一块一米来宽横贯屋子的楚河汉界,以打磨的非常光滑的木板为材料,纪浩然强势规定金鬃白底黑地出屋进屋的时候不许踩到这块板子,就算经过的话也只能从上面跳过去,就算在屋子里趴着,也只能是肚子横跨在上面,因为板子下面是纪浩然专门掏出来的一条一米宽一米高的“防空洞”,预备在冬天最冷的时候,把木头直接塞进去烧。因为底下中空,身躯雄伟的金鬃白底黑地一爪子踩上去,纪浩然担心他们会把房子的地面踩塌了。 美中不足的是,这个新家里的装潢就是各种易燃,纪浩然实在很难想象,一旦冬天来临,门窗紧闭,他在这屋子里得怎么视物。 愁人,愁人! 临睡前看到金鬃在夜色里闪闪发光的眼睛……纪浩然觉得更加郁闷了。 第二天一大早,纪浩然被地面震动的声音吵醒过来。 “我要做一张床,我再也不睡地铺了,这日子还让不让我过了啊,困死了!!!”纪浩然一边惨叫一边挣扎,好不容易在金鬃白底黑地的三头十二爪之间拔出脑袋,屁股底下的地面还在一颤一颤的。 踩着不知道是谁的爪子扒着不知道谁的脑门,纪浩然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扶上窗台,看见院子外的路上,早起兽人一溜残影的路过冲出部落去。 “我靠,赶集了?!”纪浩然看了一会,发现全都是大步往部落外冲的兽人,感觉新鲜,感慨说。 这时候金鬃也站了起来,他想伸伸腰顺便再甩甩毛,后腰刚一绷紧腿上就挨了一口,金鬃“嗷”的一声愤怒咆哮,纪浩然扭过头,看见白底像没事人似的用尾巴一下一下的抽打金鬃的后腿——那条腿踩着的地方距地中间的木板距离不到一尺。 呃,阻止的好——纪浩然赞赏的看了一眼白底,扭回谴责的看向金鬃。 金鬃愤怒的又咆哮一声,转身垂头耷拉尾巴的走出房子。 黑地跟从,白底最后,纪浩然笑了一下,在白底出屋前伸手捋了下他的尾巴。 吃完早饭太阳恰好升起来,融化了地面的白霜,也带来晚秋难得的温暖,纪浩然把身上的兽皮猜了两层,只留下绑腿裹脚和皮毛背心,金鬃和黑地进山捕猎,纪浩然围着自家房子转了一圈,决定骑着白底去找狼狼,他还需要做个小亭子,把自家的厨房遮起来,不能盖出厨房,但起码上面得有个冬天里遮雪的天棚。 狼狼很忙,忙着做纪浩然想出来的那个跷跷板陷筐,这东西最初是在面包山谷问世,但是后来被魁斯看到后,引进回部落被所有人惊为天人,于是魁斯大手一挥,把狼狼做出来的所有陷筐都征用了,在圣金源周围一日以内的短距离内,埋伏的漫山遍野。 这种民器公用的做法最初纪浩然非常有意见,也太霸道了,抓捕的猎物全部归部落,而做出陷筐的狼狼却没有实质好处,不仅没好处,还得加班加点的赶制新陷筐;但是后来纪浩然才知道,魁斯给全部落所有住户人家都排了一张轮指表,每天十班每班两户,每户出一到两个兽人,轮流上山去查看陷筐里捕获的貘玛,这么一来每一茬“收割”回来的貘玛,二十只分别归两户出丁的兽人家庭,其余才全部充公,等于是部落里出生产资料,让部落里的兽人家庭收获一天的“猎物”。 至于狼狼,冬季来临前的储粮问题,就全部由魁斯家接替下来了,泰迪的哥哥们每次进山,都会在猎物之外尽可能多的把山林里无人食用的野果采摘回来,在狼狼家堆满半个院子。 哦,另一半是等着制成陷筐的木头原材料。 纪浩然被白底驮进狼狼家的时候,差点找不到地方下脚。 “哎,纪叔,你怎么来了?”狼狼放下手里正忙活的材料,欣喜的说。因为陷筐在部落里得到重视,狼狼现在说话啊动作啊终于带上了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活泼气息。 纪浩然从白底背上跳下来,小心的在木头材料间跳来跳去,费尽力气才走到狼狼身边,“这个……这也太多了点,魁斯这是干嘛?欺压童工吗?这么老多,这得做到猴年马月去?” 狼狼身后化出蝎尾,贴地一扫,就把零零散散占地的木头材料叽里咕噜的推到一边,现出一块空地。“也没有很多,纪叔坐……魁斯叔叔是怕不够用,又怕有些木头不够宽,所以都放在这随我挑……纪叔找我有事吗?” “啊,我……没事……”纪浩然之前想的找狼狼帮忙的念头,在嘴边过了两过终于说不出来了,狼狼的工作这么多,自己再给他找事,这不是欺负孩子么,于是到了嘴边的话,纪浩然硬生生的给改了,“过来问问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看部落里的人都往外跑,好像挺热闹呢,我跟白底一会也出去溜溜,你呢,不出去溜达一圈?” “我,我才不去呢,翠玲宁还有十天,那是单身的叔叔哥哥们忙着给伴侣做爱巢,我……还小呢……”狼狼红着脸说。 啊哦,原来是这样的吗?那外面可真没什么逛头了,脑袋里跳出一群单身汉脸红脖子粗的喊着“大花轿”的号子伐木砍树……喔哦,好恐怖! “那算了,我还是去看看莱利吧,不过……狼狼你也要劳逸结合啊,别太辛苦了……”纪浩然边说边站起来要走。 “等等等等等……”狼狼急急忙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蝎尾一摆勾住纪浩然绑腿的兽皮,“纪叔等等,我有事呢。” “什么事?” 狼狼未语先挠挠头,非常不好意思的样子,“你的房子,昨晚,有人来问我了,他想盖一座,问我可以教他吗,我叫他自己去问你可以不可以,可是……阿蒂卡胆子太小了,他说他害怕圣兽……” 纪浩然失笑,“这种问题有什么值得问的啊,他想盖的话,你叫他来找我就行啦,不过……你这里?” “毕竟是圣兽伴侣想出来的建筑嘛,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别说阿蒂卡,整个部落也没有人敢随便学啊,不过,纪叔这就是答应了呗,那我转告阿蒂卡一声,他会开心死的的。” 纪浩然有些好笑,害怕金鬃白底黑地?真是…… “那没别的事了,没事我就走了。” “别走别走,”狼狼再次拉住纪浩然,“这些,果子,我吃不掉的,纪叔你拿些回去吧……” “那怎么能行?” “有什么不行啊,唔,还是都拿走吧,都拿走都拿走,到了晚上魁斯叔叔回来还会给我带的,魁斯叔叔和潘叔叔说了,一直到冬天,他们出门捕猎回来都会给我稍一份,呃,要不这样啊,纪叔,晚上我要喝疙瘩汤……” …… 因为狼狼毫不客气的直接点菜了,纪浩然琢磨了五秒钟果断决定搬,离隆冬还有一个月呢,日晒火烤,这些果子处理成果干又是一大笔储备粮,在漫长的冬季里,当成消磨时间的零食也好,烤肉煮面时的佐料也罢,都是好东西。 想做的事情没结果,完全没想到的储备粮反倒收获了一大堆,纪浩然觉得很无奈。和狼狼说好,晚上金鬃黑地回来,他再过来搬果子,之后,纪浩然就离开了。 骑在白底身上回家,短短几条小胡同,发现这么一会功夫,部落里又比早起的时候热闹了几分,而且早起的时候部落里的兽人们几乎是一窝蜂的往部落外面跑,千军万马挤独木桥,现在,出部落的人没有比早上少,回来的人居然也开始大规模的增加,街上熙熙攘攘,比赶集都要热闹。 尤其更增加街道拥挤程度的是,回程的兽人都是不空手的,要么肩上扛着要么手里拖着,熊族的大力士们甚至还有变身后举着一棵茂盛大树当街走的,热闹极了。 纪浩然想起很多年前金鬃絮得那个窝……很多很多的嫩树枝。他下意识的观察那些回程的兽人,果然都竭尽全力保护好脆弱的树干部分。 浩然愣了一会,指使白底改变回程,往半山腰人烟稀少的聚居地走去。 这里平时是圣金源最冷清的地方,住户非常少,又因为朝向问题,连路过的兽人都不多,但是今天,这里一反常态的热闹,当外面的兽人今天才刚刚开始开工絮窝做巢,这里,已经有很多兽人推着完工的巢窝走来走去了,也不知道是提前多久就开始准备。尤其是莱利家,纪浩然从看见莱利家的院墙开始,就看到至少三波兽人推着窝巢从莱利家走出来。 纪浩然目瞪口呆,话说二婚又带着拖油瓶,一般来说不是应该是滞销的吗? “莱利,在家吗……呃,这么多人啊……”好不容易在外面收起自己少见多怪的乡巴佬样,进了院子纪浩然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诧异声音,从莱利到莱卡都在家不说,魁斯的伴侣,剑齿虎潘的伴侣,甚至连史前巨鳄斯堪纳的伴侣都在莱利家,除此之外就是一字排开的雄性推来的至少七八个又大又圆的鸟窝,几乎填满了莱利家的院子。 “我的巢最暖和,纳尼应该嫁给我!” “我的巢最舒适,纳尼应该嫁给我才对!” “你们都滚开,纳尼应该嫁给我!虽然……我没有带巢过来,但是……我,我已经和虫兽狼狼拜过师了,狼狼答应我,会教我盖圣兽伴侣家那样的巢窝……我……” 纪浩然一愣,抬起头认认真真的打量不远处的兽人。 名叫阿蒂卡的兽人非常年轻,身形魁梧,肌肉发达。兽人一旦成年,就要进山捕猎,丛林里步步危机,与野兽搏斗更是性命攸关,更别说风吹日晒,现代社会那种所谓的娃娃脸或者皮肤滑嫩显小的情况根本不会出现,所以这个阿蒂卡是货真价实的年轻,纪浩然觉得,他最多也就比莱利大两三岁,甚至可能一般大。 “……我看见,莱利跟圣兽伴侣的关系非常好,圣兽伴侣的巢窝跟部落里所有人的巢窝都不一样,莱利莱蒙莱希都很喜欢,我……我打听过了,只要我努力,在冷冬来临之前,我一定能给纳尼姐一家盖出一个新的巢窝的……虽然,我知道,我现在空着手来到这里非常失礼,可是我害怕,我怕我现在开始造巢窝,纳尼姐会先选了别人,所以,”阿蒂卡突然重重一弯腰鞠了下去,“请纳尼姐给我个机会……我喜欢你!我想照顾你……” …… 纪浩然目瞪口呆,虽然相比别的兽人,这个空着手来求婚的阿蒂卡显得最没有诚意,可是相比那些只会墨守成规推着个鸟窝满地走的家伙,这个阿蒂卡起码知道投其所好了,这就是进步啊,想爱人之所想,急情人之所急,什么叫诚意,这才叫诚意啊! 虽然有些语无伦次,但这样的求婚在纪浩然看来,真的很真挚,他情不自禁的提紧呼吸,看向莱利妈妈,只见平日里很淡泊又很温柔的莱利妈妈一脸漠然,纪浩然心里一沉,难道莱利妈妈真的打定主意继续守寡? “纳尼,你真的应该再找一个了,我们不说别的,你总得为莱利想想,部落里将要成年的幼崽,有哪一个像他这么辛苦,上次的沉水,如果不是因为食物,他会闯出这么大的祸事吗?”魁斯伴侣西尼语重心长。 纪浩然这才知道,原来这三个兽人伴侣过来,是为了给莱利妈妈当说客的。 但是,话在理。 莱利妈妈垂着头,一声不吭,纪浩然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的拒绝气息。 浩然抿紧嘴,冲莱利招招手要他过来一趟,同时拍拍白底的脑门,示意他们暂退出去。 走出不到三个院子,纪浩然听见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白底停下脚步,带着纪浩然一齐转过身。 “纪,纪叔……”莱利眼眶红红的,声音有些哽咽。 纪浩然愣住了,他没想到莱利是这个表情,难道莱利妈一直没找“第二春”,是因为莱利? 浩然脸有点黑,声音里不知不觉就带上了严厉,“你哭了?有什么好哭的?难道你就那么反感纳尼给你找个继父?莱利我对你太失望了,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莱利被纪浩然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眼泪含在眼圈里,人已经傻了,“纪叔,你……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是你怎么了才对吧,你阿妈一个人呆着你们兄弟过活有多难,你知道吗?哦,对,你知道,为了弟弟们你也吃了不少苦,可是那一样吗?你现在把弟弟们养大,将来还能有个自己的温暖的小家,可是你阿妈呢,你想过吗?他一辈子最好的时光就要虚度了,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纪叔,我没……” “没什么?” “我没有反对阿妈再找个伴侣啊!”莱利一头雾水,“我是太感动了,阿蒂卡哥平时就对我很照顾,以前我进山去摘蜂巢,别人都不带我出去,每次都是阿蒂卡哥哥央求他哥哥偷偷的带着……我,我一直以为他是我的好哥们,我没想到,他居然喜欢我阿妈……我是太惊讶了,阿蒂卡哥哥今年夏天的玲翠宁大会后才成年,他……” 纪浩然狂囧,合着阿蒂卡还真是一只小嫩牛?! 第44章 走光 舆论压力是一点没有,莱利这里更是不成问题,于是,问题这下真的棘手了,纪浩然很头疼。 头疼的原因倒不是怎么把莱利妈妈推销出去,而是在纪浩然的观念中,自由平等这种小情小调的东西还是挺占思想比重的,相比部落里“很希望”莱利妈妈改嫁的这种思潮,让一个自由人自由的选择他想要的生活,这一点也很重要,然而纪浩然也不得不说,莱利妈妈的这点子自由,不是一点半点的苦点累点就能说得清的。 纪浩然把莱利打发走,自己又看了会莱利家那走马灯似的上门求亲的兽潮,终于决定还是骑着白底乖乖回家的好。 跟魁斯伴侣,潘的伴侣站在莱利家,对着纳尼八只眼睛对眼儿这种事,总有种高层扎堆给平民百姓施压的感觉,纪浩然一向很平民。 回到家忙忙房子的室内装潢,再忙忙院子里的厨房建设,杂七杂八的活计一个上午很容易就混过去了。 午饭的时候纪浩然家又来了个蹭饭的不速之客——泰迪。 这小子一进了院子,先是扫荡了一圈发现威严天生的金圣不在,跳脱小心眼的黑圣也不在,只有平日里显得很温和的白圣,立刻原形毕露,毫不客气的抢走了纪浩然的一半午餐,连汤带面的把肚子撑了个滚圆才说起正题,“纪叔,阿妈说你答应帮阿蒂卡盖房子娶纳尼婶婶了是吧?” 纪浩然的午餐被人抢走了一半,肚子没饱就只能给自己扯片汤,闻言非常郁闷的撇嘴,“谁说的?!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没有吗?可是部落里的人都在说啊,他们还说阿蒂卡已经在纳尼婶婶家用这个当资本,不停不停的跟纳尼婶求婚求得纳尼婶快暴走了——”泰迪把自己的声音往下一压,摇身一变就成了阿蒂卡那惶恐中又带着小心翼翼的颤颤的声音,“我,我已经和虫兽狼狼拜过师了,圣兽伴侣答应教我盖他那样的巢窝,我知道莱利跟圣兽伴侣的关系非常好,圣兽伴侣的巢窝跟部落里所有人的巢窝都不一样,莱利莱蒙莱希都很喜欢,所以我会努力,在冷冬来临之前,给纳尼姐一家盖出一个新的巢窝的,请纳尼姐给我个机会……我喜欢你!我想照顾你……” 纪浩然被他惟妙惟肖的学话逗得忍不住笑,还真别说,泰迪压低了嗓子再刻意调动鼻音的声音,跟阿蒂卡求亲时那三分惶恐三分期待三分喜悦一分忐忑的声线一模一样。 “阿蒂卡用这番说辞已经打败了上午所有跟纳尼婶婶求亲的对手,纪叔你能想象吗?整整一个上午,天啊,阿蒂卡说了整整一个上午,几十遍,每个来求婚的兽人都听见了他的告白……天啊,我简直没法想象,他说了这么多遍难道就不会累?!” 纪浩然想起莱利家的那走马灯,脑袋里一线灵光闪过,纪浩然伸出手,却没来得及抓住。遂没好气的揭了泰迪的短,“想知道累不累,你去找西蒙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棕熊少年被纪浩然一句话噎出个大红脸,哑了。 这个哑火的表情很好的娱乐了纪浩然,让他的面片汤出锅后即使没什么调料,仍然很美味。 慢条斯理的吃到一半,泰迪终于从脸红脖子粗的羞涩中还魂,虽然在纪浩然看来,这小子很有点在破罐子破摔。 “好吧,反正纪叔什么都知道,那我就直说了,纪叔,既然你都能教阿蒂卡,那就更能教我了是吧,我也想给西蒙盖一间房子,所以纪叔……” “嗯哼这个嘛,我记得阿蒂卡说的可是我答应他盖,然后他去找狼狼学,所以……你应该找的师傅是狼狼哦!”纪浩然故意使坏。 泰迪的脸一下子垮了,黑了红,红了白,白了青,过后忿忿一脚重重踏在地上,“纪叔,你明知道!他还在跟我抢西蒙呢,我为什么要去跟一个同我抢伴侣的虫子学习追求伴侣的方法,你这不是……不是……耍我嘛!” “耍你怎么了,你这样子还用人耍吗?你不耍都很二了!”纪浩然收起玩笑,正色说,“我早就跟你说过,重要的不是狼狼,是西蒙,你的心意,你得去告诉西蒙,你不说,只顾和狼狼置气,你知道西蒙会怎么想?而且我怎么听说,西蒙最近跟着骨龙队去海盐部落了?” “啊,是啊,入冬前最后一次换盐巴,阿爸把半个骨龙群都派出去了……”泰迪砸吧砸吧嘴,想西蒙了,“纪叔你不要操这个心了,求求你你就教我吧,我还想在西蒙回来前就把房子给他盖好呢,这样趁着翠玲宁的尾巴,我就可以把西蒙娶回来了,求你了求你了,纪叔,我过了冬天就成年了,我阿爸都答应了,所以纪叔,你肯定不忍心我打光棍是吧?” 当然不忍心,木头开窍到这种程度,纪浩然也只能认了,点头应承下来。 泰迪呀呀一声狂吼一蹦三尺高,最高点嘭的变成一只棕熊,重重落地后就势滚了一圈,接着就开心的站不起来了,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 差不多把纪浩然家的院子里所有废弃杂物全都沾到熊毛上了,这熊孩子才突然意识到什么,只见他圆滚滚的身体就地一个打滚,再站起来连纪浩然都觉得惨不忍睹,浑身都是汗泥混合物,头发上还夹着几根干草。 这么脏兮兮的造型他居然也没觉得身上不舒服,两颗眼睛晶晶亮的凑上来,“纪叔,我得准备什么,你说,我现在就去找!” 纪浩然忍无可忍的往后退了一步,目露张慌,下巴颏看人的退法让他差点绊到身后的白底,“你给我滚去洗澡,你还敢再埋汰点吗?!” 泰迪直到此时才发现刚刚的得意忘形把他自己折腾成什么样,连忙讨好的笑,“好好好,我去我去我去……纪叔,你脸怎么了?很红啊!” “你给我滚!”纪浩然费尽力气的大吼出声。 被赶出门的泰迪一头雾水,不过可以给西蒙盖一间房子,然后用房子求婚的念头足以把他脑袋里的所有杂念挤空,以至于当他春风得意的走在路上,看见的所有兽人脸上都是开着花的。 在所有人赶着回部落的时候,泰迪独自往下山的方向走,他笑得傻乎乎的冲所有迎面而来的兽人点头致意,引爆一路窃窃私语叽嘎怪笑不自知,一直到走到护城河边,顺着岸来到他平时和伙伴们的“澡池”。 就要往水里跳下的时候,哗啦一声水面先冒出一个黑乎乎毛茸茸的头,杰克一脸阳光灿烂的和泰迪打招呼,“下午好,泰——迪,哦天啊,泰迪我从来没发现你居然……居然这么大了?” 杰克后面的话成了挑高八度音的尖叫,不过泰迪今天心情很好,大方的不予计较并且没有叫出杰克那个倒霉催的花名,他只是洋洋得意的接下杰克的话茬,“当然了,明年春天,我可就要成年了!” “哦哦哦,我说的不是那个……算了你个熊脑袋也不会知道我这么聪明的其其卡的想法的,”杰克一指泰迪腰间,哈哈大笑,“也许等不到明年,以我常年在这片水域看到的洗澡的那些家伙们的标准,真的,你现在就可以算成年了,最起码,绝对不比你老爸的那根差!” 泰迪有听没懂,他顺着杰克的手指方向低头,惨叫声瞬间响彻圣金源——只见他腰间的兽皮翻翻着,全都倒贴上他的肚皮!至于原本该遮的地方,前后通透,大白天下! 遛鸟吗,这种事情在兽人的世界一点都不稀罕,谁的小围裙没有点风吹草动的时候呢?可是可是,他的鸟,可是连西蒙都没看过呢啊,这个才是重点啊! 不去管泰迪怎么在水里排解郁闷,纪浩然可是仰脸朝天直到泰迪跑出院子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才敢低头,却又和白底正正好好的四目相对,白底的眼睛里清清楚楚的流露出促狭,让纪浩然觉得,好没面子! 已婚男人,对着的又是个没长开的毛头小子,纪浩然后知后觉得觉得自己太没定力了,可是那小子的家伙真的很让纪浩然这个“老头子”郁闷不已啊——个头好大!他自己就不用提了,完全不具可比性,但是就算比白底,感觉也大一圈的样子…… 纪浩然脸红红的想着。 像是意识到纪浩然的目光流连在什么地方,原本侧躺的白底干脆翻了个身,把脆弱的肚皮直接晾了出来。 纪浩然像受了蛊惑般,蹭过去蹲到白底身边,伸手把隐藏在腹部软毛下的东西拉出来。暴露在阳光下东西好像被施了魔法,在纪浩然手里迅速膨胀扩张,变成沉甸甸的一大根。 纪浩然轻轻的“哎呀”了一声,那东西在他手心跳了一下。 他知道是白底在动,扬手就想给白底一下子,当然不会下力气,但是这时候院子外呼哨声顿响,而且迅速连成了一片。 纪浩然迅速的傻眼,并且更迅速的想起今天圣金源全民都在准备过节,院子外,公共大路上——路——过——者——无——数! 纪浩然直接碳化焦了,回过神来一溜烟的冲回房子里,把大门砰的一声关个结实!白底只觉得握着自己的小手倏地就没了,接着养眼的宝宝也没了,当即愤怒的翻身站起,冲着院外就是抻长脖子的一声咆哮。 等驱赶了所有的旁观者,白底才踩着猫步慢条斯理的进屋。 少了金鬃和黑地那两个庞然大物,屋子里立显开阔。纪浩然一手搭在窗台上往外张望,一手正抚摸自己的肚子。 这幅画面就算是白底那没有什么艺术细胞的脑袋也感觉到了美好,所以他轻轻了无声的蹭了过去,路上斯堪纳正抱着他最小的儿子回家,这爷俩大概是刚去玩水了,浑身上下在日光底都亮闪闪的。 斯堪纳的小儿子三天前刚刚出生,兽人的世界没有坐月子这一说,很明显斯堪纳已经迫不及待的培养他儿子的亲水性了。 纪浩然不可抑制的感觉到——羡慕妒忌恨……这样复杂的情绪,因为纳尼要是说的全是真的他真的有了,那这孩子在他肚子里的时间可实在是破纪录,都快五个月了,并且身体还没开始变形,这一切的不同似乎都在拼凑着这一胎将要不同于佑佑祈祈祷祷的事实。 第45章 帮工 “阿蒂卡把所有的竞争者都赶跑了!” 莱利扔下这句话,一屁股坐到纪浩然身边。 “那不是好事吗?你怎么不高兴?!” “我不知道……阿妈到最后也没有点头……” 莱利双手插进头发里,恨恨的揪着他脑袋上的卷毛。 纪浩然没话可说了。 “为什么阿妈这么固执,纪叔,我真不明白阿妈怎么想的!阿蒂卡哥哥很诚心,他的诚心甚至都感动了那些竞争者,可是阿妈就是看不到!” 莱利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沮丧,这是纪浩然从来没在这个风风火火的少年身上看到的情绪。 他不由得放下搅拌锅里面片汤的勺子,坐到莱利身边,打算好好劝解下这个少年。 “其实,……如果纳尼真的不想,我觉得……”纪浩然吞吞吐吐,试图把人权的意识稍稍普及给莱利一些,但是他早上还风风火火的质问莱利,现在就改立场,有点脸红。 莱利完全没听出纪浩然的潜台词,看得出他的情绪真的很差,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打断了纪浩然的话,“不仅看不到,你知道阿妈下午怎么做的吗?他居然完全不顾及阿蒂卡哥哥的雄性尊严,当着西尼婶婶的面,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无视了阿蒂卡哥哥的存在,这种行为太失礼了,而且非常……非常的失礼!” 纪浩然被他气乐了,他现在可以好不愧疚的推翻自己那微薄的不好意思,掐腰往莱利面前一站,没好气的说,“莱利我怎么觉得你胳膊肘往外拐呢?阿蒂卡还没成你爸呢,你就替他报不平了?!” “呃?啊?我……” “你小子真是没良心!你也不想想,你阿妈带着你们过日子有多难,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懂?!” “我当然懂!”莱利炸毛,一抬胳膊差点撞翻纪浩然,白底箭似的的冲过来,把他斜着撞翻出去。 兽人的直觉在让莱利没落地就变身成虎,白底呲着牙发出低沉的却充满威胁力的咆哮。 …… 莱利被训得没皮,收回利齿长毛,垂头丧气坐回来,“对不起,纪叔!” 纪浩然囧着脸说没关系。 沉默了一会,莱利轻轻的说,“我不是怪阿妈怎样……是纪叔早上的话让我想了很多……我和弟弟们会长大,就算最小的莱卡,最多五年,也会有自己的家,到了那时候,阿妈要是还一个人,就太可怜了……” 尾音有点哽咽,纪浩然顿了顿,走上前笨拙的圈住他,伸手一下一下的拍他的背。 怀里的少年,肩膀一抽一抽的,纪浩然很心疼,即使是从圣地里把他带回来的那一次,这个从死神脚下爬出来的兽娃也没有脆弱哪怕一秒钟,他现在的脆弱,更让人心疼了。 所以即使白底白底眼冒绿光的在他面前一个劲挠爪子,纪浩然也只是扭过身那屁股对着他,权当看不见,仍然一心以为安慰怀里的孩子。 过了一会,纪浩然感觉到莱利肩膀的抖动频率慢了,才把他慢慢推开,“面片汤好像快成粥了,要喝点吗?不过没有肉,早上狼狼点名要的……” 说着说着终于发现不对劲进而东张西望起来:晚霞都褪色得差不多了,狼狼这小子怎么还不来? 莱利没有察觉,摇着头说没胃口。 “没胃口就当补充水份吧,我给你盛稀点。” 但是直到晚霞褪尽艳色,狼狼都没有来。 纪浩然坐不住了,把筐锅直接从火上提下来,“走吧,”他对莱利说,“陪我给狼狼送饭去!” 莱利不想回家,索性答应着跟纪浩然一齐走出来。 基本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八个字也适合圣金源,除了在某些庆祝类型的集会上,所以现在,白天那种繁忙的拖着树在街上走的兽人都不见了,小路上就只有纪浩然跟莱利并肩,白底失了驮老婆的职责,没精打采的在后面跟着走。 “有功了,我还得去给他送饭!”纪浩然打趣的一扬锅。 “是有啊,”莱利一本正经的回说,“我听说他做得陷筐,一天能抓几百只貘玛!泰迪说今年的圣地库存比以往任何一年都多!” “他怎么知道比以往任何一年都多?你们才几岁啊?” “我吗,六岁了啊,泰迪比我大一点吧,等到这个冬天过了,他就成年了,我要第一个雨季之后……” 碰上这么一板一眼的孩子,纪浩然没脾气了。 结果到了狼狼家,纪浩然完全没想到居然扑了个空。 院子里的原料收拾的整整齐齐,小山似的的果物高高堆起,可是狼狼,不在家!作为全部落唯一一个全素食主义者,纪浩然甚至没法火堆能判断出狼狼的离家时间。 “去哪去了啊?”纪浩然跟莱利面面相觑。 最后,到底是原住民莱利土生土长,办法多,“等我去问问人。” 莱利说完,左右张望了一下,随即认准一个方向。 纪浩然听声辩位,眼睛在黑暗里瞪大一圈,急急忙忙下死劲拉住他。 “你往哪去?!” “萨兰家啊,”莱利觉得理所当然,“他们还没睡!” 纪浩然脸上发烧心说我当然知道他们没睡,这啪啦啪啦的声音半个圣金源都听到了。 遂小声压低了嗓子,“就是没睡才不能去,你……也不看看人干嘛呢!” 谁知莱利切了一声——这声切绝对是纪浩然的真传,“他干他的,我问我的,我又不抢他的干,怕什么?”理直气壮的走了,留下纪浩然在原地抓狂,并且听见了有生以来最故意的问题谈话。 啪啪啪——“萨兰,知道狼狼去哪了吗”——啪啪啪…… 啪——“唔,阿——嗯嗯——蒂卡——卡,来……啪——啊——找他,——” 纪浩然囧得恨不得挖一条地缝钻进去了,那边莱利还在继续问,“什么时候?” “啪啪啪啪——唔——天——啊——黑之前——嗯”——啪啪啪啪—— 啪啪啪——“好的,知道了,谢谢你!”——啪啪啪…… “不客气——” “啊!” 最后一个高音,是萨兰伴侣的尖叫,叫的纪浩然浑身一个哆嗦,叫得白底走过来,在纪浩然身边蹭了一下又一下。 莱利若无其事的回来,“被阿蒂卡哥哥找去了,这么晚他找狼狼干什么么?” “是啊,干什么?”这档子事情太挑战极品下限了,纪浩然的脑袋已经不会转了。 白底在一旁呜了一声,莱利猛一拍巴掌,“还是白圣厉害,阿蒂卡找狼狼,当然是为了建房子跟阿妈求亲,纪叔我们快去看看,我要去帮忙!” “啊啊啊?!” 等到莱利一阵风似的卷着纪浩然找上阿蒂卡家,看到是一片热闹繁忙的景象。 宅基地的四边上燃着旺盛的篝火,足够八堆,把方方正正的小院照得光华毕现的同时,也温暖如春,狼狼站在中间,一点都感觉不到寒冷,蝎尾的灵巧自然一如往昔,只见它往后一甩,带着呼呼风声准确的把立起来的圆木一劈两半,分开的圆木两侧早已等待的兽人伸胳膊扶稳,又稳稳的立起来。 狼狼就着这样的姿势再次扬高蝎尾,啾啾两声,两瓣的圆木变成衍生出两块厚薄适中的板材。 纪浩然把拳头塞进嘴里,阿蒂卡是真下了力气啊,帮佣什么的,就不去说,八堆篝火给狼狼取暖,这得是多大的手笔啊,光柴禾就是一笔多大的消耗啊! 有时候得承认,劳动积极性是个极具传染性质的东西,感受着阿蒂卡家这幅全家总动员的求亲热情,纪浩然的脑袋根本就不受控制,自己就告诉运转起来。 他们家的房子挑高五米是因为金鬃白底黑地的身高体长摆在那里的缘故,但是阿蒂卡……他可以变成人,变成人的死活他只有两米四,这个差距,和金鬃白底黑地那边比起来,根本是两回事! 纪浩然兴奋的挥舞着胳膊冲进院子,“等等等——狼狼等等——” 圣兽伴侣的插手叫停,把阿蒂卡的帮工们全都吓了一跳,圆木没扶稳,差点砸到狼狼,幸好他灵巧的闪开了。 “纪叔,怎么了?”狼狼回头看了一眼差点砸到他的板材,还没动手呢,就出问题了吗?可是他明明记得当初纪浩然就是从破板材开始准备的啊。 “没事没事,不对,有事!”凭着对狼狼的了解,纪浩然知道这小家伙一定是严格按照他自己盖那套房子的经验行事,“有事也没事,我是想跟你说,阿蒂卡和我家的情况不一样,他的房子得这么盖,这样,你跟他们,先准备……” 好多年没这么兴奋了,纪浩然的创造积极性正汹涌澎怕,拉着狼狼滔滔不绝起来就没完,直到,白底非常不满意的重重哼了一声。 狼狼发出一声惊呼。 纪浩然马上反省,“没懂?”这个有点难,纪浩然马上在心里回想自己之前的话,琢磨着怎么再深入浅出,却听旁边狼狼一叠声的“啊啊啊啊,我……我没看见,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对不起谁啦?”纪浩然皱眉往两边看。 狼狼把他拉回来,“当然是你啦,纪叔,你是专门来给我送吃的吗?” 呃,纪浩然脸上发烧,这茬……完全忘得一点影子也没有了。 鉴于狼狼不是自己吃着只能让人家看着的小霸王型兽人,纪浩然带来的面片——面糊糊汤——最后又加了半锅水回了一遍勺,嗯,反正篝火很多堆,阿蒂卡准备了足够的烧柴。 火光里,狼狼唏哩呼噜的喝汤,纪浩然发现他是真的开朗了很多,初见时那个单薄腼腆只知道闷头做事的黑孩子,再也找不到了,虽然干起活来还是特别认真,但是嘴角那一抹微微翘起的弧度,让他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狼狼好厉害,能吃到圣兽伴侣做得食物,我们都沾了你的福了呢!”有人放下碗,大声调笑。 纪浩然眉头微微皱,但随即又只能自己抹平,兽人没有转弯抹角的心思,一语双关超过他们的能力。 狼狼嘻嘻笑,不说是,也不说否。 阿蒂卡扛着一根合抱粗的大树,一进门就看到这一方地的热闹,他有点困惑:他请来帮他娶纳尼的哥们怎么都在偷懒不干活?他只在门边迟疑了几秒,马上就有人发现了他,没办法他扛得那棵树太招摇了,“傻站着干什么,快来喝——汤,纪带来的!” 阿蒂卡走进来,疑惑的问,“纪?” “嗷嗷嗷啊,阿蒂卡还不知道呢,纪,圣兽伴侣!他不喜欢我们叫他圣兽伴侣,但可以叫他纪,是吧,是吧是吧?”与狼狼混熟了的兽人把一颗脑袋都塞到狼狼眼前,大力摇晃。 “嗯,阿蒂卡,纪叔来给我送饭!你要喝点吗?”狼狼摇了摇锅,里面还有一层底,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阿蒂卡摇头,放下材料走到纪浩然面前直接一个弯腰鞠躬到底。 纪浩然慌得差点跳进篝火堆里去,“这是干什么?” “谢谢你!我我我……” 纪浩然脑袋里神奇的蹦出,“我会谢你八辈祖宗的”嘴里却赶忙推辞,“谢什么,都是狼狼在忙,但是,你们这打算忙到什么时候啊?” 阿蒂卡一愣,脸上明显错愕,纪浩然脑袋里嗡的一声:这小子不会是打算干通宵吧? 但是想想也有可能,求偶期的雄性都是不可理喻的,他们的干劲根本就不在水平线上。 那狼狼怎么办?纪浩然觉得他就像个操心孩子作息时间的家长——一肚子鸡零狗碎的穷担心。 刚被泰迪带去圣兽家时候,狼狼看见纪浩然皱一皱眉都会把心缩成一团,现在么,狼狼把锅里最后一晚面糊糊汤倒出来,又取了清水涮过,才把干净锅放到纪浩然手中,“纪叔去过我家了吗?” “嗯啊?嗯嗯,去了,从那来的……” “果子你搬回去了吗?我都没地方睡觉了……”狼狼叹着气,带着一点烦恼的口吻说。 嗯嗯?! “纪叔去把那些都搬走吧,你搬完我就睡觉去,啊?” 阿蒂卡不知道狼狼让圣兽伴侣去搬什么,但是他听出狼狼这意思是不打算离开他家,所以他高兴了,“好啊好啊!” 被变相的赶走了,纪浩然骑着白底郁闷的直啜牙花:好你妹,周扒皮! 但又忍不住的想笑:这根本就是——新郎多了,狼狼明显不够用了嘛! 作者有话要说:开了个新坑 《末世机甲横空》 丧尸肆虐的末世,机甲与左晨,横空出世 穆子航:军人的天职是服从! 左晨:百分百服从的那是程序! 穆子航拍桌:你目无军纪! 左晨跳上桌:你思想僵化! …… 穆子航掀桌:思想僵化的人会跟你搞基?! 左晨是这样一个人,当穆子航跟他说军纪,他就跟穆子航扯人性;穆子航陪着他说人性,他又跟穆子航探讨人权;当穆子航连滚带爬跟上他的思路说人权,他能把话题跟穆子航扯到生理;穆子航头昏脑胀说好吧那我们就说生理,左晨笑了,他说:“亲爱的,生理问题不用说,你可以以身作则,身体力行!哦,我会全面配合你的。” 第46章 过渡章 必须得承认,在干活上,每一个兽人都是一把好手。 他们不会偷懒,也不会耍滑,虽然一根筋不知变通,但只要有人给他们指出一条道,他们绝对会一点折扣不打的卯起来跑到黑,全力以赴。 一夜的功夫,阿蒂卡家就堆满了破好的木料,并且在地上也挖出四四方方的地基,不是纪浩然那种投机取巧的几个大坑,而是踏踏实实的方形深沟,真正的地基。 这让一大早被找上门才从梦里醒过来的纪浩然非常不好意思,因为他昨晚只是在狼狼耳边说了一下构想并且交代了一些准备工作,他原本以为这些东西阿蒂卡要全部完成起码也得耗费个三五天,这样一来他就有充足的时间去想建筑图纸了,可是……谁能想到阿蒂卡居然这么拼命?! 原本还为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如果莱利妈妈坚持独身主义就应该尊重他的选择这种事纠结的纪浩然瞬间又被感动并且摇摆着改变立场了,所谓追求,原本不就是把不可能的人变成最亲密的伴侣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最重要的是阿蒂卡真的把追求纳尼当成极其重要的事情在做,他努力到快要拼命的程度了,尽管时间只过了一夜。 纪浩然揉着惺忪的睡眼,非常诚恳的对阿蒂卡说对不起,并且以更加诚恳的态度向阿蒂卡保证,最迟明天晚上,他一定把具体的建筑方案拿出来。 阿蒂卡离开的身影显得那么……失落,纪浩然看着他的背影默了一会,抡起巴掌给了自己一下。 白底伸长脖子嗷了一声,已经走出很远的阿蒂卡一个踉跄,头也不敢回的跑掉了。 没有人来蹭饭,纪浩然心里又装了满满的活计,早饭就跟白底一起对付了一通烤肉。 昨天半夜兴师动众弄回来的果子也来不及分拣了,纪浩然只能打发白底过去,用尾巴把果子山给摊开,薄厚均匀的在自家院里铺满一层先晾着,他自己则攥着一截小树枝,趴在地上写写画画。 这个世界没钉没锤子,粘合剂之类的纪浩然也没那本事自己配料,所以他的房子就只能在“搭”字上做文章,尤其这回他又别出心采,想弄个两层的房子,整体规划就显得尤为重要,写写画画修修改改,到纪浩然勾勒出心中的小雏形,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到了中午。 简简单单的给白底和他自己弄了点吃的吃下去,纪浩然就迫不及待的拉上白底跑去狼狼家。 狼狼左手边放着两个啃了一半的果子,右手边两个刚刚做好的跷跷板陷笼,纪浩然惊了。 “你这……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啊?” “嗯,早上的时候睡了!”狼狼满不在乎的回答,一边马不停蹄的继续忙碌,他手上正在做今天的第三个陷笼,已经到收尾的阶段,马上就完工了。 狼狼又说,“我答应魁斯叔叔每天最少做五个陷笼,趁着冬天还没来到,多抓一些貘玛。” 三个陷笼至少也需要五个小时才能完工,昨晚狼狼又一直奋斗在阿蒂卡家的第一线,这样一算时间,狼狼至多在早上睡了半个小时。 纪浩然觉得很心疼,然后又觉得自己很废物,尤其在看到狼狼的蝎尾从背后甩过来,尾巴尖一扎,就把野果串起来,举到嘴边吃掉的时候。 纪浩然梗了梗,原来想说的话就说不出了,乖乖去找狼狼库存的青青果,和面下面条去也。 面条做好再煮熟,连汤带水狼狼吃得稀里哗啦。 这个态势没法不让纪浩然心中一动,“早上是不是没吃东西?”他顺嘴问了出来。 答案果然是肯定的。 狼狼不好意思的笑笑,纪浩然就觉得他是真的没力了。 吃完午饭,狼狼继续做他的第四个陷笼。看着狼狼那双手和时不时冒出来的蝎尾通力协作,纪浩然发现自己待在这里……很多余。 回家之后纪浩然开始分拣那些野果。这个活计他本来昨天计划好了今天一边构思建房图,一边做,可以脑袋和手都不闲着,但是纪浩然没想到阿蒂卡会那么心急,通宵准备木料,并且一大早就来找纪浩然要建筑方案。 分拣工程刚刚起了个头,纪浩然就发现了问题,但他开始还以为这可能只是巧合,要么就是早上白底把它们推开的时候动作过于粗暴,所以给了白底一记眼刀,但是随着果实分拣出来的越来越多,纪浩然脸上越来越错愕,最终不得不露出苦笑。 给狼狼的这些果实都是部落里的兽人在捕猎的路上看到后随手带回来的,种类很繁杂,这一点纪浩然是早就知道的。 他不知道的是,兽人们对于素食类食物的常识很缺乏。 山野里的植物有些有毒副作用,并不适合食用,这个常识兽人们都知道,但是如何区别哪些果实是能食用的,哪些是不能食用的,兽人们就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一定要挑被虫蚁咬过的果子摘回家。 于是纪浩然现在分拣来分拣去,右手边被蛇虫鼠蚁啃得缺边少角的半拉果子越来越多,而另一只手边的完整果实则寥寥无几到看着就可怜的地步,纪浩然欲哭无泪。 并且那些被蛇虫鼠蚁祸害了一次的果子,有相当多已经开始腐烂了,根本就不能再吃到肚子里。 到最后铺了满院子的果子,只收拢回小小的一捧。 不过纪浩然仍然觉得很满足,因为在那堆小山似的废料里,藏着两个大惊喜——腐烂了一半的核桃衣,以及半拉榛子壳。 第47章 争风吃醋 晚间,纪浩然把面条捞出锅,放凉水里泡上,阿蒂卡来了。 “纪……纪……” 按年级他和狼狼,莱利,泰迪一辈,按追求他要和莱利妈妈,魁斯族长比肩。 纪浩然了然的打断他吞吞吐吐的为难,指着火上架的烤肉,“吃饭了吗?” 爱迪卡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那正好,过来帮忙端锅,我们去找狼狼,边吃边说。” 边吃边说的结果就是饭没吃玩阿蒂卡就坐不住了,双层小木的构思让他兴奋的两眼发亮。一个劲的盯着狼狼的饭碗:“吃完了吗,狼狼?吃完了快来帮哥哥盖房,以后你想吃什么,跟哥说一声,哥什么都听你的。” 狼狼抿嘴乐,一边点头一边加快吸溜面条的速度。 纪浩然心中一动,掏出半下午随身携带的半拉疑似核桃衣跟榛子壳的东西,询问阿蒂卡见没见过。 绿色的核桃衣只有一半,就这一半还带着一圈开始腐烂的边,阿蒂卡接过来很仔细的看,看过了又闻,最后非常抱歉的摇头,说没见过。 纪浩然兴奋了半下午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正好狼狼吃完了,几个人一起站起来去阿蒂卡家。 双层木比单层的房子需要解决的技术型难题更多,因为没有钉子,所以需要承重的接缝得靠严丝合缝的对接口,纪浩然一点一点的给狼狼讲解,结果唾沫星子飞溅了半个小时,狼狼还是一脸茫然。 纪浩然放弃培养狼狼的大局观,还是一步一步的指挥着狼狼来,同时给阿蒂卡分派任务。 这种干一样活支使一步动作的扯线木偶方式居然让狼狼松了口气,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投入到了忙碌里,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完成纪浩然的交代。 活儿干到一半的时候泰迪来了,他是过来送盐块的。 去远方部落换盐的骨龙运输大队回来了,所以泰迪又恢复了他挨家挨户送盐工的工作,并且他看起来对狼狼的意见还是很大,送盐来的时候只同阿蒂卡还有阿蒂卡的帮工兄弟们打趣,正眼都不给狼狼一个。 小鼻子小眼的小子,纪浩然啐他,并且在他走的时候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当然根本就踹不动,倒差点闪了自己的腰。 对于此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行径,泰迪一边跑下一家一边扭回头非常不给面子的嘲笑纪浩然,气得纪浩然直呲牙,气急败坏的嚷道:“白底,上!咬丫的!” 一旦忙起来,时间就过得很快了,入夜之后阿蒂卡照旧慷慨的点起六堆篝火,把施工的院子照得亮如白昼,纪浩然腰疼,而且他那把子小力气连个树杈都掰不动,干脆不靠前添乱,只出一张嘴,把狼狼阿蒂卡等七八个兽人指使的团团转。 到最后纪浩然是口干舌燥嗓子冒烟离开阿蒂卡家的,倒不是他困了,实在是说不下去了,补充多少口水都白搭,嗓子罢工了。 这个时间纪浩然估摸着顶多半夜十二点,临睡的时候忽然想起来,金鬃和黑地已经两天没回家了。 “明天能回来不?”他问白底。 白底呜呜了两声,也不知道那意思是回还是不回,倒是纪浩然想起了这茬,刚刚的担心瞬间变成了愤怒,“又不是不会说话,找个翻译很费劲吗?告诉一声能死啊!” 遂低头,钻进兽皮铺盖堆里,睡觉! 有事忙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嗖嗖一天嗖嗖又一天,等到纪浩然想起来数一下他那“日历”,赫然发现金鬃白底已经离家快十天了,他之前憋着一口气,明知道找个人当中间人问白底也能问出金鬃黑地的去向,可他就不是主动不开口,现在发现金鬃黑地还没回来,坐不住了,趁着一大早去狼狼家,就想让狼狼翻译一下,没想到他这边还没开口,泰迪气冲冲像失控的小火车似的冲过来,一拳就把狼狼打翻在地。 几乎就在动手的同时,白底叼着纪浩然的后腰把人提离战场十丈远。 泰迪变成了大棕熊,蒲扇似的大巴掌噼里啪啦的往狼狼身上招呼。 狼狼第一下虽然被打得有点蒙,但是兽人的血脉让他在一瞬间就灵醒过来,也异化出庞大的虫族兽形,完全不甘示弱的反击起来。 纪浩然懵了,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棕熊的吼声低沉喑哑,在空气里极具威慑力的回荡,他的战术延续了面包山谷的打法,几回合就占了上风,就在这时,纪浩然猛然看见狼巨大的口器开合到最大,一股看不到却绝对不容错辨的强大压力扑面而来,把身体内部震得一阵气血翻涌,而且明明什么都没听到,耳朵里却像有把大铁锤在敲,敲得纪浩然险些白眼一翻栽地上去,两只耳朵里轰隆隆的雷鸣阵阵。 等到纪浩然从气血翻涌的昏眩中挣脱出来,才发现自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拉离了战场很远的一段,而狼狼家,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兽人围得水泄不通。 人墙里面传出泰迪愤怒的咆哮叫骂声,“死虫子我要拆了你,我要把你的环节肢一圈一圈的拆下来,把它们咋碎,再扔到篝火里烧成灰!……不要拦着我,潘你放开我,我杀了这只虫子,我要跟他决斗!阿爸,你听见没有我要跟他决斗!决斗决斗决斗!!!你没资格拦着我!……哦……” “劈里啪啦稀里哗啦……” 呃,这个声音怎么这么像巴掌炒肉?!纪浩然倒抽了口凉气,不是?! 魁斯的声音中气十足的传出来,“长能耐了啊,你还决斗!行啊,明年这时候,你成年!到时候你爱怎么斗怎么斗,想跟谁决就跟谁决,但在那之前,你还只是只幼崽,你给我老实点!” 巴掌声里夹杂着泰迪的惊叫,还有周围很多兽人发出的参差不齐的哄笑声,场面变得乱七八糟。 这笑声太猥琐了,纪浩然即使看不到,也猜得出泰迪现在张牙舞爪却挣不开他阿爸的铁砂掌得狼狈样。 几分钟后,魁斯扛着他怒气冲冲叫骂不听的小儿子从人群里走出来,他看见纪浩然,想打个招呼,但是泰迪挣扎的特别厉害,让他不敢靠废材的圣兽伴侣太近,只能隔着远远的点个头,不等纪浩然招呼,快速离开。 走了一个炸药包,兽人们开始三三两两的离开,人墙垮塌,现出里面还维持着虫族兽态的狼狼。 晨光普照中,他黑色的甲壳全身都流动着水一样润感,虽然是一水儿黑的庞然大物,还形象个性,也不失为一副漂亮的兽形。 白底松开牙,纪浩然终于能靠前去。 才靠到跟前,纪浩然就大抽了口凉气。 “……天啊,狼狼你没事?” 流动的水光压根就是液体,狼狼黑色的甲壳上布满细细的血流。纪浩然又慌又怕,心里大骂魁斯,把儿子弄走就完事了,没看见这还有个受害者吗? 但是狼狼长满复眼的大头摇了摇,庞大的身体摇摇晃晃,像一列失去动力的悬浮车,噗通塌平在地上。 他还维持着兽形,纪浩然跟他没法沟通,急的团团转,兽形的狼狼身躯庞大,围着转一圈差不多就是个六十米,累得纪浩然直喘,被白底从后面拖住一条腿,才稍微老实了一会。 “很疼吗?到底伤在哪了,怎么这么多血?要不我去叫卡拉去?”纪浩然一叠声的问。 狼狼一动不动,复眼冰冷,根本就没有反应。 纪浩然急了,“狼狼你怎么了?……你,你撑着点啊,我去卡拉!” 说着,就要跑,被白底尾巴死死缠住了腰。 “啊,对对对,白底快,你快去找祭师来,快去啊!……你叼着我干什么,要你去找祭师啊!” 纪浩然七窍生烟,白底一动不动。 转过头,咦?! “狼狼?” 狼狼已经变回人形,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纪浩然咦了一声之后,白底就送开缠在他腰上的尾巴,纪浩然忙忙的跑到狼狼身边。 黝黑的身体上密布了细碎的伤痕,每一个都不大,一根指节的长度,而且也不深,浅浅的划开表皮的程度,纪浩然有点非常懵,“狼狼,狼狼,你……到底怎么样了啊?” 狼狼艰难的抬起头,冲纪浩然摇一摇。 纪浩然(⊙_⊙)? 正不知如何是好,阿蒂卡大呼小叫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狼狼小弟,狼狼小弟,我听见你的叫声了,实在是太厉害了,你怎么样?” 声音随着他的奔跑越来越近,到了“怎么样”的“样”字,阿蒂卡已经跑到狼狼身边。 他蹲下来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又捏了捏狼狼的手脚,说,“唔,还好!” 啊?! 阿蒂卡这才看到纪浩然,“啊,圣……纪……” 纪浩然摆摆手,懒得听他在称呼问题上踯躅,直截了当的问他,狼狼怎么了? “没事,都是小伤,虫族有最顽强的生命力,只要不是掉脑袋,他们都能恢复到完好如初。”说完又补充,“不过就算脑袋掉了,虫族也不一定会死,所以纪就放心!” 纪浩然张大了嘴巴合不上,这到底是什么逻辑啊?! 纪浩然头大无比,更头大的是,阿蒂卡在自以为是的安慰完纪浩然之后,居然马上就转向狼狼说,“我去西尼家继续求亲啦,你休息一天,晚上再来帮我盖房啊!” 说完,兴冲冲的跑了,留下纪浩然一肚子国骂憋在肚子里,险些自我了断。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情商啊! 但是纪浩然没想到的是,看着那么琐碎那么多的伤,到了晚上真的好了七七八八,让纪浩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自我修复能力实在是太高超了,简直就是抗造牌的。 抗造牌的孩子还一脸蛮不在乎的样子跟阿蒂卡的帮工兄弟大吹法螺,“阿蒂卡说听见我的叫声了,你们听见了吗?” 纪浩然正在检查盖完了一层的房子,听见他们的聊天声不由自主的竖起了耳朵,狼狼的叫声?事实上早上一场大战除了泰迪哇啦哇啦的熊吼,他没记得再另外听见任何声音,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打架的时候伤到脖子,狼狼在中午之前都是哑得,浩然问他中午想吃点什么他都是比划出来的。 而且再往前推,纪浩然有记忆以来好像就没见过狼狼的兽形发出过声音,他总是最安静的那个,不管是人形时还是兽形时,腼腆安静。 阿蒂卡的堂兄尼洛非常用力的点头,“我听见了!那时候我们家正在烤肉,阿妈被你震得心慌意乱差点摔到火里去!不是我说,狼狼弟弟,你可不能再这么不分时间地点的乱叫了,太危险了,要是我阿爸的速度慢一点,我阿妈就要烧伤了。” 得得瑟瑟的狼狼当即变了脸色,“真的吗?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好像今天才刚刚得到发声的能力,正好那时候泰迪来……所以我就……我以后再也不会乱叫了……” “行了,我们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过真是没想到啊,虫族的声音居然是这样的。以前只听阿帕提过,说虫族才是兽人世界真正的王者,我还不相信,现在可算见识到了,狼狼你知道吗?我听见你的叫声的那一瞬间,手脚都是硬的,脑袋里一片空白,要不是阿爸拼命叫我变身,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想想这多恐怖啊,要是在捕猎的时候,正跟猛兽搏斗的时候……天啊,一定会被野兽咬断脖子的。”另外一个帮工心有余悸的说。 “野外的话,其实反倒没什么关系了,难道你会这个样子去捕猎吗?肯定不会啊!所以只要变成兽形,就不会受到虫族低频声音的冲击了,只有人形的时候,虫族的低音才有冲击力,我以后再也不在部落里叫了,我发誓……”狼狼一本正经的保证说。“而且,虫族的低音对自己也有冲击,早上我就发现了,我现在只能叫一声,之后就要哑很久,我想到了明年,成年之后,可能能发出两声低音叫了。” 说着说着狼狼又沮丧了,帮工兄弟们忙七嘴八舌的安慰起他,并且开启另一个话题。 “说起来,泰迪早上到底怎么了?一大早就发疯,他昨晚还好好的呢。” 这个问题纪浩然也很好奇,当即把耳朵又抻长了一寸。 “我也是听说,……好像是因为西蒙。” “啊?” “西蒙前阵子不是跟着骨龙运输队去索卡部落换盐去了么,昨天最后一批运输骨龙回来了,西蒙没在队伍里,听回来的骨龙说西蒙留在索卡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索卡部落一天到晚除了吃鱼就是吃鱼,西蒙怎么会留在那样?” “谁知道呢,反正我听他们骨龙就是这么说的。” …… 第48章 孕吐 冬天里的第一场雪,在玲翠宁配对相亲盛宴落幕的当晚降临人间。 在前一个午夜,旷日持久的玲翠宁终于落幕了,经过整个月的筑巢,以及接下来长达十天的高强度厚脸皮求偶,部落里绝大多数单身已定型雌性都再次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另外也有少部分雄性互相牵手走到一起,共同组建了新的家庭,这样的伴侣基本都是竹马成双的青梅,从小一路扶持过来的情份,所以一俟成年,马上结成了连理。 在这十天里,随时有配对成功的兽人加雌性喜结连理,不分时间的开始庆祝新婚,部落里像开了锅似的的口口声此起彼伏,走到哪都能听得见。身边一直只有白底一个的纪浩然一边真诚的为他们祝福,一边心里暗自酸溜溜,不过好在,玲翠宁的最后一晚金鬃和黑地终于赶回来了,揪住玲翠宁的尾巴,纪浩然也狂欢了一把。 在十天翠玲宁相亲求偶期间,比较让纪浩然意外但又一直期待的是阿蒂卡还真的把莱利妈纳尼给拿下了,在经过比其他雄性都艰苦卓绝,并且别出心裁的追求之后,纳尼终于答应带着孩子住进阿蒂卡刚刚竣工的小木。 小木在玲翠宁大会召开中期竣工,本身就引起了部落的轰动,阿蒂卡死守纪浩然的吩咐,当他白天不在的时候,必然有孔武有力的兄弟守着房门,防止不知深浅的兽人参观人群太多,一起挤在二把房子压垮,又或者一时兴奋变了身…… 莱利在搬迁的时候是最兴奋的,风一样满场跑。 其实纳尼并没有实打实的答应阿蒂卡的求亲,屡败屡战的阿蒂卡最后把莱利一家哄进小木屋用的理由是冬天里可以比邻而居——因为圣地里实在不怎么暖和,莱卡的小体格是出了名的孱弱,但是……这么差劲的理由谁信呢?反正纪浩然是不会信,尤其是阿蒂卡快要咧到耳朵后面去的大嘴,如果他一个月连轴转不眠不休的目标就是和纳尼做一对儿好邻居……那可真是见鬼了。 相比莱利还有阿蒂卡的喜气洋洋,纪浩然在部落里的另一个好朋友泰迪的日子显然就不那么舒坦了。 西蒙的事情,纪浩然后来也打探清楚了,他的而且确的自己铁了心留在索卡,没人知道为什么。纪浩然一直想找机会问问泰迪,他那时候告诉他去找西蒙说清楚的事,泰迪到底说没说,不过想来应该是没说的,不然西蒙不会一声不吭的出走。并且后来看到泰迪那么难过的样子,纪浩然还想出主意给泰迪支招让他去一趟索卡,毕竟西蒙还没成年不是吗?估计索卡部落的兽人应该不会口口未成年,这样一来,千里追妻,诚意,爱意,心意都有了,误会也就能解除了,泰迪就还是有机会的。但是从索卡回来的骨龙飞行兵一员的一句话直接让纪浩然的主意胎死腹中,西蒙已经嫁人了,不仅嫁人还圆房了——成年婚配的确是兽人世界的婚育观,但这不包括矢志成为雌性的兽人。 呃,如此一来,泰迪真的是……彻底出局了。 玲翠宁期间整个部落都人心浮动,感染的纪浩然也没法平心静气,现在冬天来了金鬃白底黑地全都回来了,纪浩然昨晚入睡前还琢磨着要抽空去看看泰迪……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纪浩然可耻的感冒了。 兴许是气温骤降,或者是肚子里带崽终于开始有反应,反正一大早,纪浩然睁开眼睛就感觉到头昏眼花,身体还一阵阵的打摆子,战栗不断。 带着佑佑的时候嗜睡,有欧迪的时候恐高,怀阿尔艾尔拉的时候鸳鸯湖边的碗碗花差点让他罢园……这些经历当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回过头来再去看,身体其实是最诚实的,只不过症状不尽相同。 因为没精神,纪浩然就没起来,只把窗户支开,能看到部落里一片苍茫的雪景,金鬃晾着肚皮仰着,让纪浩然能舒舒服服的蜷在他身上。 又热又软,还会规律的起伏颠动,世间绝没有比这再舒服的床了。 纪浩然舒服的直哼哼,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笼觉找上门,把他拉进黑甜乡。 再醒来那种浑身打冷战的劲儿过去了不少,房子里热呼呼的,一大早那种呼一口气烟雾缭绕的视觉特效完全没了,纪浩然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茫然的打量四周。 窗外火光霍霍。 纪浩然一个激灵,冷汗瞬间冒出来了,爬起来冲到窗边。 呃…… 不知道黑地是怎么想的,他居然在窗户根底下燃起了篝火,烧得很旺盛的火焰在窗外跳动,热气蒸腾中,相当一部分被北风吹着送进了窗内,这才让屋子里的温度飙升了不少。 这做法真真是太聪明了,尤其难能可贵的是,黑地居然还记得不能在屋子里面烧火,这条家规还是十几年前住在鸳鸯湖那边的时候纪浩然立下的,真难为他居然到现在还记得。 出过一场透汗的身体很舒畅,关节骨头什么的都很灵活,纪浩然扑上去给了黑地一个非常没有保留的大拥抱,黑地乐出了银光闪闪的牙尖,被纪浩然顺手过去敲了一把。 “火都点了,有吃得没?”纪浩然完全没压力的问。 黑地屁颠屁颠的从火里扒拉出一团外皮完全炭化的黑东西来献宝。 因为纪浩然习惯把家里的肉食先用盐煨一遍再炮制储存,这种直接放到火里烧出来肉,剥掉外面的炭化壳还挺美味的,能最大限度的保持肉质本身的鲜美,就是这层烧焦了的壳,太浪费了。 他打定主意先填饱肚子再和黑地好好探讨下节约的美德,没想到扒出来的肉块刚一凑到嘴边“呕——” 一股恶心反胃的感觉就直冲脑门。 纪浩然连滚带爬的冲到门口,弯下腰开始呕,但是没想到最天晚上的运动量挺大的,他胃里的东西都消化的差不多了,加上早晨直接睡过去了,也没吃什么,扒着门框呕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东西,倒是把黑地吓得够呛,伸爪子把地上纪浩然扔掉的肉块揉搓来揉搓去,也没揉搓出什么异常。 到后面吐得胃里连水都没了,眼前全是星星月亮的乱飘。 还好白底站得近,纪浩然伸手一划拉,就把他拽住了,才勉强算是站稳。 这他玛的算是怎么回事? 揪着白底的脖子毛,一步一蹭的回到屋里,纪浩然一松手人就秃噜了。 躺在那里垂死挣扎,顺便抚着胸口顺气,这么顺着顺着手就摸到自个的肚子上,纪浩然一下子灵醒了:他玛的恶心干呕,不是咽炎就是怀孕啊! 可这都几个月快小半年了,小腹那里还一马平川的,并且之前那二十几个从来都是一月一个的下,这……可能吗? 纪浩然狐疑的往下瞄,不知道是不是躺着的姿势再加上心理因素双重暗示效果,他怎么看,都觉得自个的小肚子……好像凸了个尖…… 纪浩然僵了一会又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子丑演卯,于是随手一揪,揪住就在他身边卧着装大迎枕的金鬃:“老大你跟我说实话,这里面是不是又有货了啊?!” 第49章 第一场雪 纪浩然真心觉得自己就是本山大叔嘴里那没事找抽型的。 他捧着自己的肚子,怎么摸怎么看都觉得不可思议。 都快半年了啊,这里面真得有个崽儿? 当然纪浩然也不是没怀过崽儿,主要是之前的那些,一个月一到马上就特痛快的出来了,纪浩然一直没找到孕育生命的那种神圣感。 这会纪浩然就盯着自己的肚皮看,看了十分钟,觉得肚皮上好像确实是冒了个尖。但是再看十分钟,这尖又好像平下去了,他那结实的肚皮虽然没有八块腹肌那么漂亮的线条,可也是紧绷光滑的,一马平川;然而再吸气绷紧了肚皮,又觉得里面有点硬,依稀仿佛的就好像有什么大件在里面消化不掉似的占了个实实成成的地方。 于是这就是怀上了的感觉么?连带着肚皮都好像要发光了似的,怎么都没法移开视线? 可之前生了那么多,纪浩然从来没有过这种时时刻刻把肚子放在心上的感觉,难道真是因为佑佑祈祈祷祷他们都在肚子里待得时间太短了,以至于还来不及感觉到什么就恢复了? 嗯哼……纪浩然想不明白。 但是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的,这并不妨碍纪浩然抱窝。因为他是真觉得自己有点不舒服,刚那通狂吐呕得嗓子里火烧火燎的,还有那身虚汗出的,身上凉飕飕,还有每次早上的饭,饿的身上发虚…… 当然主观上纪浩然没想怎么矫情的,像个真正的孕妇那样只事吃睡,他觉得自己还是个男人,而且,也没显怀啥的,不用那么郑重,但是……很可惜,他的身体一点都不配合,很虚弱到他自己都感觉出来不对劲的程度。 外面的大雪纷纷扬扬,一直没停,按经验冬天里的头一场雪,就算连续下上一个月都不新鲜。 人说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纪浩然也就难得的顺应着自己的虚弱劲,彻底了歇了一把。 但是歇着归歇着,没多久,纪浩然就躺不住了。 因为这冬天的头场雪,一下一个礼拜甚至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要是放在那一直不管,它能堆得把人给活埋了。 在鸳鸯湖边的时候冬天里纪浩然会自己一天扫上四五起,把家门口的活动区域清理出来,后来在温泉峡谷,这事倒是不用干了。但是现在在部落里,又住得是自己家,纪浩然就想起了这茬了,而且他现在住的可是房子呢,不是当年的三角帐篷赶着下雪赶着自己就滑下来了,纪浩然就上了心。 但是上心归上心的,现在他身上没劲动弹不起来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纪浩然就把这主意打到家里那三个活物身上了,指使着金鬃特霸气的命令了一声“嗟,扫雪去”,然后金鬃就以更霸气的眼神那么一扫,黑地可怜巴巴的拱开门,出去了。 纪浩然气得都乐了,这叫什么事,大懒支小懒,小懒干瞪眼么这不是? 于是拿手去揪金鬃的鬃毛。 没这么欺负人的,一大早生火的是黑地,烧了肉给一大家子喂饭的也是黑地,虽然主要饲养对象纪浩然啥也没吃,但是人干了活这点不能不承认,哪能什么都可着软柿子捏咕呢? 纪浩然连踢加踹,把金鬃和白底都轰出去了。 从支开的窗户能看见外面他们三个吭哧吭哧推雪的样子,就是因为窗前的火光,那个画面有点晃,不过就是因为这晃,把窗外的寒气都驱散了不少,显得外面雪色世界特有人间的烟火香。 扫雪的家伙什是把扫帚,是纪浩然自己拿细树杈捆出来的。那玩意平时纪浩然用起来也是别别扭扭,不太顺手的样子,扫院子就能扫个大荒。 现在纪浩然把那哥仨踢出去扫雪,金鬃马上就仗着自己老大的身份直接把扫帚军管了。 按理说这行为是聪明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么。但是实际情况是,这东西在金鬃那就剩个帮倒忙的作用了。 起初他是想学纪浩然扫地的样子,那爪子去扒拉那扫帚,可他那是爪子不是手,除了扒拉得拿扫帚东倒西歪的,扫雪的样子是一点也没体现出来。 后来金鬃自己也发现了,于是他就改爪子扒拉为嘴里叼着,但他叼着个扫帚把,那扫帚就成了跟地面平行了,他再去扫雪,就只能侧着脑袋在那横晃,露出来那个白森森的獠牙在雪里风里寒光闪闪的,怎么看怎么好笑。 而且侧着脑袋,除了口水顺着扫帚把滴滴答答的往下淌,别的啥正经功效还是体现不出来。 纪浩然就眼睁睁的看着金鬃飚了。 他噗的一下把扫帚横着吐出去好几米远,黑地一见了,以为金鬃不要扫帚了,马上就上赶着要去捡,没成想金鬃跟那扫帚杠上了,黑地刚一要往前跑,他嗷一声怒吼,吓得黑地一下就定在了原地,纪浩然就看着金鬃咬牙切齿的又冲了过去,拱着脑门从雪里又把扫帚给叼了出来。 那边白底和黑地,看他不放行,他俩就只能拿爪子在雪面上犁沟。 犁得拿院子里一溜的道道儿,跟建得排水渠似的。 而且金鬃那边从雪里把扫帚叼出来以后,他学乖了。他不横着两头冒尖的叼扫帚中间了,他改正面咬一头,把扫帚头那边插雪里往前拱着走,哎别说,虽然是推不是扫,可到底是有点除雪的那个意思。 就是这个正经意思怎么都低于一只大猫在玩雪球的那个意思。 纪浩然趴窗台那笑得都快抽风了,开始金鬃白底黑地还都往他那看,后来估计是翻过劲了,先是白底,后来是金鬃就扭着头不理他了,唯独那黑地,纪浩然一笑他回头瞅,一瞅一呲牙,把纪浩然乐得够呛够呛的,都要忘了自己肚里那码事。 看够了笑话,又估摸着院子里的雪都让这仨废材踩实诚了,纪浩然才善心大发的把人给招回来了。 哥仨一头一身的雪,在门口进来前狠是下力气的抖了一通才带着一身的凉气进了屋。 进来之后纪浩然忙这个摸摸那个抱抱弥补下自己刚刚看笑话时候的幸灾乐祸,然后就发现因为叼着扫帚,金鬃下巴上的鬃毛都冻成冰溜子了。 纪浩然一边说“该,叫你掐尖”,一边又内疚着给他往下掰冰碴。 那口水冻的冰溜子都跟鬃毛冻一起了,结结实实的,纪浩然就只能往下硬抠,可那是那么好抠的么,再怎么小心,还是拽掉了不少金毛,疼的金鬃的大脑袋一耸一耸的,耸一下就被纪浩然拽掉了更多的毛。 原本能在纪浩然跟前耍上娇的事,黑地是一件不拉都要往前靠的,捞不着平等待遇,起码也得分一杯羹,但是今天这时候,纪浩然就觉得身边有点空,他一边数落金鬃,一边往身边瞅,就发现黑地佝偻着,俩前爪画着圈的往后捯饬,越捯饬越往后,看见纪浩然看过来,他嗷的一声窜出门,叼柴火去添火去了。 连掰带化的,金鬃脖子上的冰溜子总算弄得差不多了,纪浩然也就撩开手,仍旧让金鬃去给他当靠枕,然后自己仰着那发呆,看雪,顺便听着地底下时不时的传出来那闷闷的孩子叫。 其中有一声,纪浩然听着就觉得耳熟,好像是莱卡的动静。 纪浩然上了心,推开金鬃又扒开兽毛地毯,趴地上伸长了耳朵等着听,但是……声又没了。 其实地底下的动静并不连贯,极其偶尔的才有一声,纪浩然现在认真去等着,自然就是半天的没反应。 其实圣地里是真挺凉的。 所谓洞穴内部的冬暖夏凉,那都是相对而言的,夏天比太阳直射,冬天比户外低温,这是冬暖夏凉不假,但是要跟活物需要的那个恒温比,那冬暖真暖不到哪去,起码纪浩然是受不了。 所以昨晚雪落的时候魁斯招呼部落里的雌性以及幼崽进圣地猫冬,纪浩然直接就摇了头,他早早就在院子里码了两面墙一人高的柴火垛,再加上有房子遮风挡雪,他才不去圣地里挨冻呢。 但是这个时候听见幼崽叫,纪浩然就觉得自己挺不是物的,因为他直觉幼崽叫肯定是挨不住冷冻的。 他从地上坐起来,又把“地毯”恢复了原样。 见他不在地上趴着了,金鬃主动凑上来给他当枕头。 但是纪浩然已经没精神享受惬意了,光坐在那,都有点心慌意乱的感觉。 第50章 下雪天 雪一直下,都七天了,还纷纷扬扬的,一点要停的意思都没有。 火堆被纪浩然挪到屋里了。 在屋地里挖个坑,里面烧火,维持着不旺也不灭的程度,再加上一直免费供应的恒温肚皮,纪浩然颇有种温暖如春的感慨,还挺舒服的。 就是院子外的雪,有点愁人。 以前在荒郊野外的,纪浩然勤快又加上大自然给力,连扫带风吹,积雪虽然成患,到底没到成灾的地步。 但是现在,纪浩然非常确定圣金源现在闹雪灾了。 偏偏他自己,不知道是确定了带崽造成的心理暗示太严重,还是身体迟钝到入冬了才开始水土不服,反正就是各种的不舒服,并且这种不舒服直接作用在饮食上,导致的纪浩然这几天吃什么都恶心看什么都没胃口,恶性循环之下,身体就更虚弱了。 当勤快的纪浩然再勤快不起来,而雪灾又迫在眉睫,日扫院子五七遍的工作无可逃避的,就只能着落在金鬃白底黑地这兄弟仨身上了。 纪浩然于是又——被结结实实的震撼了一把。 金鬃居然学会了熟练的使用扫帚——扫地! 这个发现不亚于纪浩然发现黑地会生火并且学会做饭那时候的惊讶。 当然,像纪浩然那样双手握着扫帚倾斜着一下一下的标准扫地姿势金鬃没学到手,毕竟他只有两只爪子没有手在硬件上就没法达成扫地的标准姿势;但这并不妨碍他更熟练的应用扫帚这件有针对性的劳动工具达成扫雪的目的。 简而言之,就是金鬃在用嘴咬着扫帚推雪的过程中,学会了“掘”,以及“扬”! 具体的做法就是脑袋一点一点的先把扫帚抵近雪层底部,然后脖子那么一抻,脑袋再那么一昂,一小片雪层就被他从地上掘了起来并且扬了出去。 当然了,就像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金鬃使扫帚也不是第一次就熟练的,起初,他只会咬着扫帚硬推着雪前进,这么干当然比他横着咬扫帚中间硬学纪浩然的“扫雪”进步不小,但弊端也不是没有,那就是推上一会之后,因为雪团的扩大,黏性以及重力的双重作用下,推雪就会变得越来越困难,并且经常会推着推着就从雪层底部斜着冲上去直到推空。 所以为了不出现这种情况,金鬃从一根筋的一推到底,慢慢改成了推几步雪,就停下来调整一次扫帚,然后渐渐的,暂停的间歇越来越短,最后就变成了推一下掘一下再扬一下。 亲眼见证了金鬃的进步历程,纪浩然惊讶的啧啧称奇,并且由此,他第一次相信了圣金源里的那个神圣兽王传说。 如果不是拥有被禁锢着聪明灵魂,又怎么可能孕育出金鬃这么狡诈的兽类,是不?! 东想西想胡思乱想的时候,时间就过得很快,并且越是眼前的事,越是不会留神,结果就是等到金鬃带着一身寒气在屋子里蹦跳着驱寒,纪浩然还只觉得时间只过了一眨眼。 但是院子里的雪已经推完了,现在就只有地上那薄薄的新落上去的一层以及院子外那堆得高高的,好像围墙似的白色东西。 至于视野这种在雪天里本来就奢侈的东西,只剩下院子里的四角天空了。 在这样由清一色的纯白构成的世界了,一大团黑色活跃在其中,就显得特别的显眼了。 纪浩然眯着眼睛看出去,是黑地。 因为金鬃立誓要把扫帚干出个样子来,这东西现在就成了抢手货了,黑地好不容易捞到金鬃放手,马上学着金鬃的样子把扫帚叼了起来,白色的院子里就看见黑色的一大团在其中扑扑腾腾,但是…… “咔咔咔——” 纪浩然哭笑不得的招呼,“赶紧吐了,你快回来你……” 咬着扫帚把往前杵绝对是个技术活,黑地就是那没掌握技术的笨蛋,纪浩然眼睁睁的看着他第三次用力过猛把扫帚把杵进嗓子里,像人一样发出卡到了咔咔咳嗽声,终于忍不住了,出生把他召唤回来。 黑地垂头丧气的往回走,白底蹲坐在门口处,在他进门的时候呜了一声。 纪浩然眼睁睁的看见黑地脖子上的毛瞬间炸了起来。 纪浩然赶紧的叫唤,“快点过来我看看,戳坏了没?” 黑地就顾不上来挑衅的白底了,一颠一跳的冲过来。 纪浩然一手摸着黑地委屈的脑门一边瞪了白底一眼,真心觉得这货很阴损。 幸好在黑地飚起来之前把他叫了回来,嘴里没受到什么不可恢复的硬伤,就是嗓头那的小舌边上有点红点点。 纪浩然检查完没什么大事,这才顾得上恨铁不成钢,揪着黑地的脑袋一个劲乱拍,“不会辍雪就不会戳雪,较什么劲啊,疼了,该得你!” 黑地眼里水汪汪的,嘴里直哼哼,叫唤得又是委屈又像撒娇;金鬃猛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似的哼叫,黑地的尾巴跟冻住了似的嗖地一下就僵了,一起的连哼唧声也憋了回去。 纪浩然没什么感觉,还在点着黑地的脑门继续数落,“……不叫你就不知道回来,你是不是打算下把下死劲要扫帚竿啊,你是不是不知道你那什么牙口啊,咬掉一截你让金鬃下午怎么扫雪?帮倒忙的家伙,下次不许碰扫帚了知道不?我说话呢你听见没听见,我说叫你下回不许再碰扫帚了——你听见没听见?!” 其实这样的命令有一层私心在里面:黑地已经是家里最能干的了,生火做饭烤肉,在纪浩然罢工的时候黑地简直就是个全职保姆,要再学会了扫雪……傻小子还真要无私奉献下去了。 门边的白底发出一声哼叫,纪浩然抬起头只看到白底一扫而过的眼神,蓦地就觉得脸上有点发热,就好像被白底识破了居心似的莫名理亏。 下午金鬃又出去清了两次雪,纪浩然头疼的发现院外的雪堆得真是太高了,高到金鬃扬雪都快扬不上去了,没办法只能把围墙圈子向内部缩减范围,纪浩然很不爽。因为四角天空也跟着小了。 还是吃不下荤腥,并且闻不得肉味,没办法金鬃白底黑地直能去门外吃冻得硬邦邦的生肉,留下纪浩然在屋子里坐没坐相的给自己扑棱了一碗面疙瘩汤,清汤寡水的就放了点盐。 还以为这样清汤寡水的避雪日子起码要过到雪停之后,没想到这天晚上,纪浩然家来了意外的访客——新婚的阿蒂卡,全家。 要是纳尼没来,纪浩然一定会毫不客气的打趣阿蒂卡是不是来谢媒人的,虽然……纪浩然没当成红娘,但是求亲时那么赚人眼球的双层木,他认功臣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但是现在有纳尼在,而且不知道是来这里的路上冻的还是怎么的,他的脸上有两团可疑的红晕,纪浩然就不敢造次了。 都是坐困雪围硬憋了好几天的人,两家又是极其熟了的,随便聊起来,气氛也会慢慢的恢复了。 纪浩然这才知道,他听见的从地底传出来的小幼崽闷叫声,根本就不是莱卡。 因为莱卡跟着纳尼,他们全家都没有进入圣地。 说起这个阿蒂卡就变得兴奋了,“我是看见纪拒绝了族长,所以也学你啦,不过真没想到,待在房子里比圣地里还要暖和啊,简直没法想象。”因为雌雄有别,冬天里的圣地是不允许像阿蒂卡这类长毛兽人进入的,幼崽满三岁以后,就只能异化出巨大的兽形在露天里熬过整个冬天,虽然皮毛什么的御寒效果很棒,但是一直在冷风里嗖着,实在舒服不到哪去。 纪浩然这才知道,部落里冬天居然还有这么多人存在着,只是为了减少活动量,他们都选择趴窝在家里一动不动。 聊起天来就能看出阿蒂卡明显也是个孩子,因为他明显对莱利起头的话题参与兴趣更多,几次三番在莱利和纪浩然说话的时候插话进来,问一些很低龄的问题。 这再一次的让纪浩然坚信了,莱利真的是圣金源的奇迹——智商和情商双方面的。 临走的时候莱利在纪浩然的耳边悄声留下一句,“再过一阵子我又要有个小弟弟啦。” 纪浩然愣住了,眼睁睁看着明显听见了莱利耳语的纳尼化成一股小旋风,嗖的一声刮没影了。 纪浩然后知后觉的笑出来:阿蒂卡扮猪吃虎的本领蛮高超的么。 头场冬雪到第八天,才有见小的趋势,到了第九天中午,终于彻底干净利落的停了。 下午太阳出来,纪浩然发现自己奇迹般的……恢复了精神。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缺钙了? 不然怎么太阳一出来,他那浑身上下都不对劲的零部件都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不过这个疑问并没有在纪浩然的脑袋里停留多久,更快的,院外高高的雪堆就成了纪浩然新的头疼问题。 可以想象,现在整个圣金源都胖了一圈长高了起码一丈,要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把自家的积雪围墙打开——那还不如在圣金源普及一下什么叫地道战。 第51章 雪域生活 想到地雷战,纪浩然干活的时候就忍不住又纵深的脑补了一下:这要再下一场雪,到时候就按照圣金源部落里那些四通八达的小道在雪底下掏出四通八达的小道,小道连着各家在雪里掏出来的场院……那场面想象都有意思,可不是就跟科幻片里的地底世界啥的了么? 然而还没等纪浩然规划出自己的雪底世界究竟能有意思到什么程度,纪浩然就发现,纠结于地道战还是地雷战的自己实在是太落伍了,或者应该说,比起那些千百年来生活在这块土地的原始兽人,太缺乏在原始社会过群居生活的常识了。 因为压根就没有城市街道清洁观念的圣金源人根本就没打算清理部落里的积雪,他们……采用了更直接更暴力的方式对付这场掩埋了整个圣金源的白色侵略者。 践踏,压实! 直接到令人发指,一下子就从根上把纪浩然的脑补世界踩了个咔嚓碎。 “去去,打个滚,顺便还能洗洗毛……”顽强的面对现实并且勇敢接受现实的纪浩然苦中作乐撺掇金鬃白底黑地。 因为雪停之后身上乱糟糟的毛病也不翼而飞,纪浩然恢复了活力,开始操持小家,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着崽子的缘故,纪浩然现在干什么都没有长劲,保持室内火种这么需要定力和恒心的工作他就有些坚持不了了,本来这活计最适合接班的是黑地,但是纪浩然又看不过眼金鬃和白底可着软柿子祸害的行径,于是定下章程看火堆里的木材燃烧程度的工作由三只轮班守,添柴的话就纪浩然或者黑地谁赶上谁来,这么一来见者有份,烟熏火燎一天下来全都造得满身是灰。 这么低级的怂恿当然不够格让圣兽自贬身份的,纪浩然眼睁睁的看着金鬃慢条斯理的走到院子里,又慢条斯理的扬起前爪跟雪墙上一通挠,挠得雪沫掉一地,接着,金鬃仍然以慢条斯理到从容的冷艳高贵就地……一个打滚,再一个打滚……给自己洗了一个“雪沫澡”…… 末了金鬃原地一个抖身,掉下来的雪沫就全都成了灰黑色的了。 …… “金鬃你个混蛋自己扫干净!”纪浩然暴怒发飙。 …… 但这种事,怎么说呢,自己家里人关起门还能调侃下。真正困难的还是那些“压路队”从门前经过,看见圣兽伴侣家那明显低过全圣金源海拔的小院子,所有人都很惊奇。 鉴于纪浩然的小木屋在部落里独领风骚的地位,直来直去的兽人连带着就会觉得纪浩然把自己院子里的雪都清理干净堆到院外的行为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搞得过来探秘的人一波又一波,纪浩然就只好讪讪然的傻笑,一律无可奉告。 这样过了两天,纪浩然的家终于消停了一点,纪浩然本人也以为这个问题就要淹没在无情流光里了,阿蒂卡姗姗来迟。 一张嘴,老问题。 纪浩然无力失意体前驱,“我就是扫扫雪,我怕雪太厚了压得我开不开门,这种事有什么值得好奇的啊……而且你家没扫么,没扫门前雪你是怎么出来的?” 要按现在这雪下的规模,要不清理门口,估计那雪都得直接堆到阿蒂卡家二的窗台了? 我靠,雪要淹到那程度,搞不好是要窒息的啊,阿蒂卡家那可是不多不少的六口人啊! 纪浩然忙着跟阿蒂卡普及了一遍自扫门前雪的必要性以及重要性,说得唾沫横飞口干舌燥,最后看看天色不早,才把被教导的迷迷糊糊的阿蒂卡送出门。 送阿蒂卡离开的时候纪浩然才发现金鬃的情绪好像非常不好,连带着白底黑地的情绪也不高,于是这是生病了? 纪浩然顾不过来送阿蒂卡了,嘴里说着我有事,不送你了啊,手已经忙活到白底的脑门上。 好这个习惯是改不过来了,一见人不舒服就想去摸脑袋。 白底的脑袋当然摸不出什么,但是他很享受纪浩然宝贝的小手在他身上摸摸碰碰的感觉。 白底也就非常惬意的生受了。 这时候金鬃忽然眯着兽眸叽叽咕咕的哼唧了几声,纪浩然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动静有点阴阳怪气的。 他下意识的抬头去看金鬃,余光里就看到已经走到院墙处正要跳上积雪路的阿蒂卡明显顿了一下,接着“唧”一声五体投地的冲进雪堆里。 扭过头,雪墙上那人形的凹坑棱角分明。 “我我我我对圣兽伴侣绝对没有非分之想,请圣兽放心……千万放心,我对圣兽伴侣只有崇拜和敬重,真的……而且我只有跟纳尼交配的……” 从雪堆里爬出来的阿蒂卡语无伦次的解释,末了头都不敢抬,飞快的爬出院子,又飞快的逃之夭夭。 留下纪浩然,呃…… 后来纪浩然拐弯抹角的跟莱利打定那天阿蒂卡到底出什么毛病了……莱利特尴尬的说,金圣叫阿蒂卡离你远点…… 呃? 金圣还说阿蒂卡没事老是围着你转,是不是要抛弃我阿妈…… 啊?! 还说要阿蒂卡想都不要想,敢再去你家就推翻我们的房子叫阿蒂卡鸡飞蛋打…… ??? !!! …… 要说前面的话题还让纪浩然不好意思,那么后面的话,纪浩然那尴尬啊不好意思就全都飞走了,只剩下啼笑皆非,因为金鬃的意思实在是太明显了——丫在妒忌阿蒂卡盖得是双层小洋! 这个爱好从在鸳鸯湖边第一座帐篷拔地而起的时候纪浩然就知道了。 到了现在帐篷升级成更加坚固挡风的木头小屋,喜爱之情也跟着水涨船高,可是纪浩然怎么也没想到,发展下来这种喜爱居然能进化成羡慕妒忌恨,并且还威胁,还找茬…… 纪浩然无语凝噎了半晌,千回百转的只能憋出一句,“你跟卡拉还真是一家子啊……” 囧囧有神的纪浩然只好放下手边的事专心给金鬃讲解为什么人家可以盖华丽的双层小而自家就只能住小平房,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从根子上消灭掉金鬃脑袋里那颗长满羡慕滴嫉恨的扭曲萌芽,也因此,当他把心都放在自己那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已经轰轰烈烈的展开的冬季第一场围猎的大型会战准备活动,就被他完完全全的错过了,以至于莱利来邀请他参加狩猎队伍的时候,纪浩然一脑门的官司,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连他这号废材都要去捕猎了? 出发前往捕猎地点的兽人非常多,纪浩然匆匆赶到集合点,一眼看过去整个人都懵掉了——即将出发的“猎人”们老得老,小得小,纪浩然甚至从中看到了莱卡、纳尼、西尼……当然灰背那些属于猛犸象一脉的老爷子们也是一个不缺。 MYGOD,这全体老弱残兵齐上阵的是怎么回事? 魁斯呢?潘呢?那些身强力壮正当年的爷们腻?! 出发的时候,狩猎队在雪地里蜿蜒出浩浩荡荡的长龙。 纪浩然晕头涨脑,四处打听,终于拼凑出一个关于本次冬猎的概况。 据说是放在部落外围监视兽潮突袭的流动哨,发现一大股全部由食草动物组成的迁徙动物流,它们是借道草原从十万大山另一方去雪山山谷过冬的动物,要在离圣金源不远的河道下游某处窄滩过江…… 因为食草动物没什么杀伤力,加上过江的时候完全处于其其卡的地盘,简而言之……所谓狩猎队就是去冬游的,游览到河边溜达一圈,顺便把其其卡在过江的时候偷袭回来的猎物扛回家…… 难怪整个冬猎队伍都喜气洋洋,这哪里是什么冬猎,分明就是去搬肉的啊! 第52章 四级状态 大荒郊野地的不比家里,再怎么是晴天,那西北风卷着雪沫吹到脸上也跟小刀子割似的,嗖嗖的又冷又疼。 而且东一句西一句零零散散着把此次出行的目的拼全,纪浩然就更郁闷,郁闷得都恨不得拿手一条条撕了莱利。 就他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跟着出来一趟除了浪费一个壮劳力金鬃驮着他走,还能干嘛啊? 偏偏队伍里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越发的衬托纪浩然黑口黑面,黑的像关公。 而且旁人都能在雪地里活动活动,扑腾着走路虽然累点,但是运动产生能量,多少能抵御点寒气,而纪浩然这四平八稳的骑着金鬃,这点热量都没了,除了看着威风,骨子里都快要冻杠了。 尤其耷拉在金鬃两边的两只脚,那冷得就更别提了,跟猫咬似的的一扎一扎的疼。 不过就算这样,纪浩然也没打算从金鬃背上爬下来。 纳尼和西尼几次过来,纪浩然都坚定得摇头。 那雪厚得能直接埋了他,掉进雪堆再把兽皮弄湿了冻身上——他还要活不要活了? 行程一直是沿着大河走的,这条水量丰沛的河流在这么冷的天气也没有结冰,水势浩大烟波浩渺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纪浩然觉得身上都要被水上的雾气熏透了的时候,在“运输队”最前方领路的是一只壮年期剑齿虎,传下了信号。 发现目标,前进暂停,就地隐蔽…… 命令传达过来,整个队伍都静了,曾经的“猎手”以及过气的“猎手”都表现出了良好的职业素养,说静就静。纪浩然也趁此机会出溜一下从金鬃背上滚下来,这时候也不用担心滚地上摔坏了所以他下的非常大刀阔斧狼狈不堪,接着急三火四就地挖了个雪坑钻进去。 光着手挖雪纪浩然冻得直打哆嗦,但是好歹,这里面没风。 他心里咬牙切齿,暗暗发誓回去就跟莱利划地绝交——都说了他不来不来他怕冷,可是最后还是被莱利半是使蛮半是撒泼的给拽了出来,这要是以前没跟莱利混得那么熟,这小子敢跟自己得瑟吗? 忿忿不平中,雪洞相邻的地方被刨开,又一条黑影从天而降下来。 是金鬃! 这个时候纪浩然也顾不得抱怨了,一团身挤着就给自己塞金鬃肚子底下那好风水里去。 后背一挨上金鬃永远热乎乎的肚皮,纪浩然惬意的哼了一声,这才有点又活回人间来的感觉。原本出行的时候他还想着青天雪地的要隐蔽就应该白底跟着来,偏偏金鬃毛遂自荐横插一杠硬是挤掉了白底自己出来,而直到现在,纪浩然才觉出金鬃这个强势争取的英明,不然他现在上哪去找像被子似的的长长的鬃毛啊? 纪浩然把金鬃抱得更紧了,恨不得干脆把自己装到金鬃的肚子里,就像袋鼠那样。而且他甚至都开始琢磨要不就把身上的兽皮解下来一层算了,把他自己直接绑在金鬃肚子上,当不成袋鼠还可以当一只小狒狒崽儿么……幸好他还想到了一旦上绳绑肯定会压迫身体造成气血不畅,在这种冷死人的天气一个不注意就能残废了。 大河流水声从雪里,从地下分别传过来,又在雪洞里合二为一,听起来遥远得不真切。 而不管是狩猎还是当搬运工,纪浩然也都不擅长,干脆老老实实的待着雪里,倚着金鬃取暖,四处找腋窝腿窝往里塞冻得冰凉的死人爪子,竭尽所能把身体的最大部分保养起来,致力于只露出最小的身体表面积去面对严寒。 这个事干起来有成就感而且效果突出,因为冷和暖的对比特别明显,纪浩然忙活得心无旁骛。 为了让纪浩然取暖,雪洞里的金鬃配合的把身体团成一个圈,这样才能把纪浩然更好的圈养起来,但是弊病也不是没有,围起来的鼻尖都能碰到他自己的尾巴根了,也让纪浩然抓抓摸摸的特别方便,不大一会,就摸到一个凉沁沁又硬邦邦的细长东西。 纪浩然以为是雪洞底下靠近地面的地方支楞出来的野草树茎,没有多想就丢开了。 没想到那东西居然长得还挺结实,纪浩然一丢,它弹了一下又溜回来了,而且啪的一下不轻不重的打在纪浩然手上。 东西碰到手背的时候时候触感很特殊——本身有弹性。 这个发现让纪浩然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仰起脖子,奈何他被金鬃团得太好了,一睁眼,就差点被密密麻麻一整面的金色绒毛扎了眼珠。 “靠!”纪浩然忙忙的闭上眼睛低咒了一声,但是随即的,又就着那个闭着眼睛的样子在金鬃腹下拱了拱脑袋,同时手腕翻转,把那个冰凉的东西抓在掌心。 他已经反映过来那是什么东西了。 纪浩然压着嗓子咝咝闷笑,爪子里轻一下重一下的捏咕金鬃。 他们彼此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但是野兽们从没在大雪的日子带他出门过,雪后也不曾。 所以纪浩然还从没想过,原来金鬃的命根子也会被冻到的啊。 有点难以想象,但真的想想又是理所应当,毕竟是暴露在身体外面的部件,细细长长的一根,被风吹到冰透了不是很正常? 因为潜伏的时候不能说话,纪浩然也就闷闷的笑着一个劲捏咕金鬃给它“暖身”。 背后靠着的坚实后盾开始不稳,金鬃的肚皮开始快速起伏,同时手心里的东西也开始成长,并且在很短的时间里涨成很粗的一根,粗到——纪浩然的爪子都要握不住了,不得不把另一只手也支援上来。 后脖颈被粗糙的舌头舔了一下,金鬃嘴里的热气顺着脊梁全都钻进了纪浩然的兽皮衣服,一阵细碎的战栗感从皮肤上掠过,所到之处起了一层绵密的战栗疙瘩。 纪浩然差点叫出来,费劲的扭了下身体,又重重捏了金鬃一下以示警告。 掌心里已经涨大到不可想象的东西无风自动跳了下,紧接着就像爆炸似的砰的又粗了一圈。 这个……真得太夸张了,都快赶上他的胳膊粗了。如果金鬃和他做得的时候是这个尺寸,早四十年他就得回炉重造。 他们已经是很熟悉到闭着眼睛都不会认错的程度了。他们相依为命十几年,按照地球的年头算还要更长久——四十几年,几乎可算是半辈子,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枕边兽,现在在黑暗中忽然又扩张了一个尺寸,纪浩然完全不知所措了。 而金鬃这时候却不干了。 他的伴侣在一个绝不合宜的时候挑拨他起兴,关键时候却撩开手装木头人。 他于是伸长了舌头带着重重的不容忽视的力量朝纪浩然的脖子压迫过去,并且压着力气直接把纪浩然的脑袋狠狠的顶进自己的胸肋间,这么做可以确保纪浩然即使叫出来,也会被胸毛处堵住叫声,并且他还用四个爪子牢牢抱住他的所属废材伴侣,让他无处可躲开。 回过神来的纪浩然开始挣扎,但是金鬃少见的冲他施展的强势很快就把他那小小的扭动镇压了。 纪浩然气的直哼哼,一边在心里直骂金鬃奸诈,一边任命的继续摩挲起掌心的东西来。 它已经完全恢复活力了,大量充血也将它的表面温度提升到不可以思议的温度,纪浩然拢着它,就像拢着一个小手炉,上下捋撸的时候,纪浩然努力把自己的想象固定在他抱着手炉正在取暖的正直画面上,并且把其他限制级的疑问全都驱逐出脑袋。 除了要忽略金鬃越来越快速起伏的胸膛,以及脖颈上越来越巨大的压力,那股力道都快把贴在金鬃肋骨间的脸挤扁了,而且呼吸也越来越不畅。 最后纪浩然的脑袋里连取暖的火炉都被挤没了,脖颈上的外力是配合着他自己的手上动作来的,想喘气,就得快点来。 撸到手心都快起泡磨破的时候,这场完全由意外撺掇起来的糜艳性事才得以完结,很浓郁的雄兽味道很快充裕了这个小小的雪下空间。 金鬃施恩似的放弃对纪浩然后脖颈的压制,并且转而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充满抚慰气息的轻舔。 纪浩然却张着手,傻了似的的看着自己手心里的浓稠液体,快速变凉,蒸发,同时带走手指上的热量,让手指在冷空气中渐渐失去存在感。 第一滴泪毫无预兆的顺着脸滑下来,合着远方猛然沸腾咆哮起来的大河流水一起。 ——借道的可怜猎物进入其其卡的伏击圈了。 第53章 围观猎恐龙 水声一起,纪浩然那点莫名其妙的小委屈就飞到爪哇去了。 那个声音太震撼了,虽然哗啦哗啦扑扑腾腾像下饺子,可架不住下得饺子太多了,活生生下出千军万马奔腾的蓬勃声势来。 纪浩然踩着金鬃就探头探脑的把脑袋伸出了雪洞。 金鬃大概也是知道纪浩然好奇了,在雪洞底就站了起来,一下子把纪浩然完全托出雪平面。 河面远处已经不是之前那烟波浩渺朦胧仙境似的景色了,溅起来的水花,飘起来的雪沫,把大河河水以及河水面上搅合的一团糟,无数的黑点在水面挣扎起伏,并且在挣扎起伏中往前游动,其其卡硕大的鱼尾间或在其中那么寒光霍霍的一闪,一个黑点就会无声无息的被拖下水面。 夏天兽潮的时候因为准备得宜,土伦兽根本没冲到部落跟前,纪浩然是直到这时,才真正见识到其其卡在水里的勇悍。 那简直是无出其右,无敌了。 到了这时候,纪浩然才真正明白过来为什么出来“冬猎”的除了老人就是孩子,甚至连失去变身战斗力都雌性都能倾巢而出,因为根本就用不着他们出手,趴在岸上看热闹就行了,其其卡们每一冒头,必有一只泅水渡河的猎物被拖进水底,过不多时,这些被拖进水里猎物就会从水下被转移到这边岸上来。 纪浩然大吃一惊的发现,这些食草猎物居然是食草恐龙! 看不出种类,也叫不出名字,但是后腿粗壮前肢短小的那个恐龙的标准外型一点不差,它们被转移到这边岸边之后,有些已经直接淹死了,挺着个大肚子扔在河滩上,也没人去动。 还有些命大的没淹死,可也要死不活的没了力气,这时候,变身后的兽人幼崽就会一哄而上,撕扯奄奄一息的猎物。 冬猎队伍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成年兽人这时候就会潜伏在他们身边,偶尔发出低狺的咆哮,指点这些幼崽捕杀猎物的技巧。 之所以是指点而不是围观,是因为纪浩然看出这些幼崽只是撕咬猎物,而没有一只不管不顾的大快朵颐。偶尔有经不住肉味的嘴馋,也会很快被剑齿虎呵斥一声恋恋不舍的松开牙。 剑齿虎幼崽们变身后一米多两米长的身形在十几米长的恐龙面前就像一群货真价实的奶崽儿,一水儿拱着恐龙肚子练习捕猎技巧的样子让纪浩然想起猪圈里哺乳期的母猪与猪仔,除了,雪地上很快就汪开的那一大片红迹。 纪浩然看得碍眼又反胃,很快就把视线调转开,遥遥的笼罩着河面甚至更远的地方。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很虚伪,眼不见为净的粉饰太平,没出息至极。 他阻止不了这一切,吃肉以活命的兽人和牺牲部分被捕杀然后保全大多数种群的猎物,这是个永恒的命题。他早就已经接受。但是当猎物是恐龙,纪浩然没法不动容并且别扭。 因为他自己,也养过两只小恐龙。 从叽叽嘎嘎走路不稳的小鸭子那么一丁点,一点一点养大到能填平一个小山谷那么惊悚的大块头,虽然最后因为成年的体型缘故,与纪浩然分道扬镳回归野外,但是自那之后,纪浩然就再也不吃龙肉,也幸好后来他们搬去了死亡泉水广场后的山谷,会喷气的洞内山涧让纪浩然的食物储藏再不是困难,也就彻底打消了捕杀恐龙的做法。 而现在,部落里的人这么多,需要填饱的嘴巴那么多,要一整个部落都陪着他去遵守那矫情的小心思太不可能了,纪浩然也就只能做到眼不见为静。 没有什么活物能跟其其卡在水里比凶猛,战斗几乎是一面倒的,河面上以及河对岸很快就传来高高低低汇聚成片的哀鸣,纪浩然被那声音拐带出一身的鸡皮疙瘩,强烈的期待着回家。 索性部落里的族人都不贪心,其其卡们下手偷袭了上百只渡河的部队之后,就开始有序的在河道里遁走了。 临走带走了将近百分之九十……九的完整猎物。 因为有浮力在,一只几吨重的恐龙在水里可能还没有十斤沉,其其卡带着它们回家,就像拉着个大包袱,除了逆流前进需要力气,其他的并不能累到他们什么。 很明显,这唯一的一只是为了让整个狩猎队能更好的感受并体会满载而归的喜悦感而留下的,然而,这份体贴让纪浩然哭笑不得,因为就算是这剩下的百分之一,一整只全须全尾的恐龙也够这票由老人孩子以及娘子军们组成的队伍头疼一阵子了。 对岸因为先头部队被大捕杀,下水的过江龙明显少了,都在畏缩观望,纪浩然看着它们越聚越多,渐渐在河边拥挤成一片,心情奇迹般的飘扬起来一点:他的宝宝贝贝,可绝不是这么窝囊的货色。 因为这样的差别,让纪浩然滋生出宝宝贝贝和面前的恐龙是两个物种的感觉。 先头部队里侥幸从其其卡尾下爪中逃生的一小群恐龙已经凭着自己的力气游过河,但是这边的河边聚集了这么多的兽人,导致它们即使游过来也不敢上岸,只能顺流飘下去一段路,才抖抖索索的爬出水。蜷聚成一小群的落水龙,与对岸不敢下水一直徘徊的大部队隔江相望。 纪浩然在一边看得直啜牙花,那个体型,那个重量,那个又粗又壮的尾巴,一扫之下拍死一个兽人简直跟玩儿似的,怎么就能被吓得跟花容失色的小姑娘似的的呢? 他却不知道,先头过河的恐龙就是成年恐龙护送幼年恐龙的混制编队,而其其卡在水下偷袭的都是成年壮龙,现在这些他眼里的庞然大物,其实全是其其卡刻意放过了的幼崽。 只不过河面宽阔,对岸的恐龙体型纪浩然看不出真切,缺乏对比。而被其其卡绞杀的恐龙被拖过来以后又都是半在水中,没看出来。并且被其其卡带走的那百分之九十九,也都是成年的壮货,留下的这个唯一,是自己失足淹死的幼龙。 有兽人的幼崽看着好奇,得得瑟瑟的想趁火打劫逞个匹夫之勇,被领队剑齿虎一爪子掀翻在雪窟窿里,外加横眉立目的咆哮一声,消停了。 纪浩然看得失笑,这边的老弱残兵们已经商量完了运输方法。 没什么可悬念的,分尸,各自凭力气能承担多少算多少,看着那些只有半个金鬃身长的幼崽争先恐后的承担起跟他们自身身体等高等长的肉块,然后跌跌撞撞跟头把式的在雪里开路,纪浩然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把绝对算得上壮劳力的金鬃给贡献出去了。 不过临背肉的时候,纪浩然多了个心眼,从身上解下来一层兽皮提前搭在金鬃背上,隔开血淋淋的肉块和金鬃漂亮的被毛。 少了一层皮子在身,纪浩然立马打了个哆嗦。 金鬃的脖子开始奇怪的收缩,伸展,纪浩然迷糊的看过去,发现不仅是脖子,金鬃全身都在一伸一缩的抖皮。 这是干什么? 答案很快出来了,经过这样的伸展,金鬃背上的肉块被他神奇的从原来搭着的位置往后错开少许,现出脖颈后的一小块空位。 他扭过头冲纪浩然吼了一声,旁边忽然伸出一双大手,掐住了纪浩然的肩膀。 “哎呦,你干嘛,谁?” 眼前一花,他人已经跨坐到那个空位里去。 剑齿虎一抓竣工,眼睛一眨的功夫已经重新趴到地上去,变回那个威风凛凛的四爪猛兽。 一路冻得咝咝哈哈缩手缩脚的回到家,毛皮背心的后背兽毛都跟肉块冻到一起了,纪浩然没办法只能再牺牲一件“皮”,但是他在金鬃背上铺的那块,完全没有白铺,因为部落里的好几个兽崽,肉块都直接跟身上的兽毛冻到一起了,卸一块肉卸得像活扒兽皮,鬼哭狼嚎伤痕累累。 只有金鬃,隔断的兽皮一掀就带着老婆优哉游哉的回家了。如此轻松惹了多少羡慕的眼神在身后那就不用提了。 至于回家之前被纪浩然带到护城河边一脚踹下水洗的那个冷水澡,呃,除了当事人没人看见。 并且金鬃也没心思声张,因为纪浩然忍了一路的恶心在圣地里那个封闭的山洞中完全大爆发,吐完之后虚弱的连路都走不动了,半死不活的被的金鬃背回了家。 呃,如此,金鬃到最后也没逃脱得了拔毛之苦T_T 第54章 访客 人说吐啊吐啊的,就吐习惯了,就好了。 于是纪浩然这被逼无奈的,也就只能习惯就好。 但是真正让纪浩然没想到的是,在第二场冬雪降临的时候,他之前的那个虚弱病态,居然也能再次不请自来。 孕吐可以习惯,那生病也能习惯?而且活了好几十年,突然就变成了病美人,这比孕吐还让纪浩然习惯不起来。 可再习惯不起来,生病就是生病,身娇体软什么的乱糟破事全都找上来了,啥也干不了。 再加上外面又下着雪呢,院子外还摞着高高的雪墙呢,从窗户看出去,连四角天空都不剩了,纪浩然就只剩对着自己屋里那小撮火苗发怔发呆了。 而且有部落里那凶残的处理积雪的前车之鉴在,纪浩然连扫雪都没心情督促金鬃了。 任凭金鬃懒洋洋的在他身后趴着,给他当枕头,一当就当一天。 然后可能生病的人都有点无理取闹,纪浩然枕着他还浑身的不舒服,一会高了一会低了,一会又硌脖子了,各种的不对付不顺眼。 每到这时候,黑地就总想往前凑,他也不是笨蛋,当然能看出来纪浩然那不对付全都是故意找茬性质的,但他理所当然的把纪浩然的找茬归结为看金鬃不顺眼的缘故,于是老想自荐枕席,可惜大家长势大力沉只手遮天,落得最后全都是被无条件镇压的份。 所以说,最聪明的就是白底了,不远不近的跟门口那趴着,每次纪浩然各种呲金鬃的时候就凑过来舔舔亲亲,安抚一下孕夫兼病号的情绪顺便吃点豆腐皮,等纪浩然平静了,他就再老老实实的回到那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去趴着,这样一来既不跟金鬃正面冲突,该得的好也一点没落下。 这才叫真聪明呢,不显山也不露水,不冒尖也不吃亏,好人都他做,便宜也他拿,完还不讨人嫌,儿子要生就得生这样的啊…… 他这都想到哪里去了啊T_T,好想把自个拍死。 傍晚的时候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剑齿虎潘。 自打生病纪浩然一天天的日子就过得睡了不醒醒了不睡的,中间清醒的时间少,迷糊的时候多。 潘从小院外的雪墙上往他们家那低于正常海拔的院里一跳——砰,连房子都被震动了,纪浩然正迷糊的晕晕乎乎呢,蹭得一下就吓醒了,彻底精神。 趴在门边的白底伸爪子推开门,迎进来一个半边白半拉黑的阴阳人。 “呃,是潘啊,你这是怎么搞得,快进来暖和暖和,……你这是在哪摔跟头了?” 纪浩然费劲巴拉的揪着金鬃脖子毛坐起来。按照礼仪站起来才是待客之道,奈何,他连支撑自己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潘一脑门的委屈,还有点小不忿。 “怎么这么滑?!” 呃,纪浩然眼珠跟眼眶子里乱转,默了。 下雪之后他的身体就没正常过,家里产生的废水啥的自然就图简单直接养在院子里,天冷一冻,雪再一盖……那就是无声无息的陷阱,潘很倒霉的中招了。 潘是来给纪浩然送鱼的。 按照约定俗成,部落里冬天的食物就是平时储存的兽肉加上河里现捞的河鱼,不要以为河鱼管饱,这玩意可是能在圣地里越冬的雌性以及幼崽们的专供,雄性是没资格吃的——正解,是没资格不劳而获就吃。 因为纪浩然没进入圣地过冬,所以他就给专门送过来一条。 强烈的鱼腥气逼得纪浩然脸上发白,但在还能撑住的范围里,纪浩然也就忍耐着嘴角抽搐的跟潘道谢。 潘憨头憨脑的摇头,“不用不用,纪的手艺那么好,一定是很喜欢吃才会这么精通,所以我家那个觉得你这么久没吃过了,冬天里食物又少,你肯定会想念的。” 夏天里纪浩然做鱼的手艺简直就是给极度厌恶吃鱼的兽人打开了一扇天堂之窗,也就难怪潘会这么以为了。 纪浩然颇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触,抖着嘴角想去死一死,“谢谢啊,有心了。” 说得咬牙切齿的。 然而眼色这种东西,在兽人身上是不要指望的,尤其大雪封天十来天,一直趴在雪窝里,除了被雪埋得喘不过来气才会动弹一下的人,骤然面对暖呼呼的大火堆,那吸引力绝对不亚于苍蝇见到肉那程度的。 潘就不客气的坐在火堆边,手边放着他拎过来的那条足有十斤沉的大白鱼,开始跟纪浩然东拉西扯。 剑齿虎一族在这几天里又添了多少口兽啊,猛犸象那里谁没挨过这一冬啊…… 纪浩然听得愣住了,这才入冬几天啊,一个月都没有呢,猛犸象那里居然有过世的族人了?! 兽潮时明知道必死也要勇往直前的老象,给纪浩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小到大听多了为了人民的利益视死如归,但是那个年代毕竟离他生活的时代太远了,理智上知道历史的确如此但毕竟没见过真正的牺牲,是猛犸象给他真实残忍的补全了这一堂课。 纪浩然就问了一句是谁啊。 潘说了一个名字。 纪浩然眯着眼,脑海中瞬间跳出了那头老象的音容。 那是个人形时笑起来憨憨的老爷子,话说兽人在笑的时候憨厚耿直款儿都很浓,话不多,给纪浩然留下的最深的印象就是在面包山谷的时候,每次要出发回部落之前,他都喜欢绕着当天需要运回部落的包子馒头走一圈,如果当天要运回去的东西非常多,他就会不声不响的走到老象运输队最末尾去,这样最后剩下的最多的那摊就全都压在他的脊背上;而如果当天要运回去的包子馒头比较少,他会嘿嘿笑着挤到队伍最前端,笑着让装卸工多往他身上搬…… 猛犸象里老年象跟他的接触不少,基本上个个都熟,面包山谷还有之后的盖房甚至前几天的冬猎,他们都出了大力,纪浩然有种他们还老当益壮的感觉,但是了解圣金源的概况后,这种老当益壮就让纪浩然感觉到非常的辛酸,那是什么老当益壮啊,那根本就是老象们生怕拖累了部落的后腿而拼命给自己寻找存在价值。 气氛有点沉,纪浩然怔怔的望着跳动的火光回忆往昔,连大白鱼的鱼腥气都忘了。 潘坐得是各种的不自在,倒不是他长进了,会看眼里件了,实在是圣兽的眼神太生猛了,六道阴森森的目光如刀似剑,兽人都情绪什么的可以迟钝,野兽的杀气那是一感知一个准。 他就哆嗦着站起来,想跑。 白底在门边威胁劲儿十足的哼了一声,潘噗通又跌回去了。 被惊动了的纪浩然茫茫然的回神,“你怎么啦?” 潘哭丧着脸,在金鬃吃人似的目光中如坐针毡,“没事,太热了,太热……” 纪浩然心说活该,谁叫你恨不得坐火坑里去的。 一边说,“那往窗边挪挪,我也觉得离火太近了烤得慌,还得离开点距离比较好。” 潘顺着纪浩然的手势还有话语指点,往窗边靠。 他一动,那明晃晃的大白鱼又吸引回纪浩然的全部眼神跟精神了,“呕——”这回没反应过来,纪浩然没憋回去。 吐完之后纪浩然终于感觉好受了点,当然最重要的是有眼色的白底主动请缨,把那惹祸的大白鱼叼起来直接扔院子里去了,黑地颠颠去给纪浩然叼了瓢水,让纪浩然又是漱口又是润唇的一通折腾,才算完。 好不容易忙活完自个,纪浩然一抬头,愣了,潘正看着他,目光里又是不敢置信又是伤心失落,复杂极了。 要潘是个地球人,那眼神里有不敢置信还说得过去,可是他一土生土长的兽人,有必要这么难以接受他肠子里生小孩儿的事吗?而且伤心?失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暗恋纪浩然呢,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所幸很快,这些复杂的东西就都被潘收起来了,代之而起的是关心。 “原来圣兽伴侣是有崽儿了吗?我说怎么这么没精神呢。” 纪浩然蔫蔫的,心说我被你们揪起来冬猎的时候怎么没这么体贴啊,纪浩然一直疑心自己这场病是因为前一场病没好利索就被拎出去参加那场雷声大雨点小的冬猎搞出来复发,所以对潘明显马后怕的问候非常的窝火。 潘开始絮絮叨叨的说着各种注意事项,纪浩然听得头昏脑胀,并且一个不小心还溜号了,被个纯雄性叮嘱生孩子的注意事项,为啥他居然一点都没觉得尴尬? 但是很快纪浩然就拧回来自己的抽风了,兽崽都生了难道还怕这毛毛雨? 一大串苦口婆心的叮嘱就在纪浩然的走神溜号中说到尽头,纪浩然紧跑慢颠就抓住个尾声。 “啊?什么兽皮?我穿的是衣服,御寒的!” 纪浩然揉了揉眼睛,不是眼花,潘居然脸红了! 靠,大哥,你都当了这么半天的妇女主任了现在脸红是不是有点迟啊? 但是潘说,“御寒啊,也是,圣兽伴侣是单薄了点,但是你……这衣,衣服,下面包着屁股呢啊,小崽出生的时候,要是来不及或者你没发现,会堵在里面出不来的啊,那样,小崽就危险了可能会被憋死的啊……所以,你应该把它脱了,盖着也可以御寒,又不用担心小崽出生,不是更好吗?” 我靠,大靠! 靠靠靠靠靠!!!! 第55章 为健康奋斗 人身上要是没劲,就总愿意躺着,躺着躺着就很容易睡着,睡着了时间就变得特别快,嗖嗖米嗖嗖的,一天,完了。 可生命在于运动这绝对不是一句空话,躺多了睡多了,那没毛病都能出毛病呢,何况这本来就是有毛病的身体? 等到纪浩然发觉自己躺着都浑身发虚,眼么前睁个眼都转万花筒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坏了,彻底的。 这问题要在地球上,纪浩然觉得他应该能接受,怎么着也是六十多的人了,花甲之年,手颤脚颤得点啥急慢性病啥的,身体机能运转到头了,虚到这份上,那都没准。 可是他现在不在地球,这个世界,他的样貌他的身体,他的活力,一个月前还都处在青壮年的巅峰期呢,怎么能一个月后就玩完到头了呢? 他跟魔怔了似的,冲着金鬃自言自语,“我是不是老了啊,要老死了?不是说动物都通灵的么?你看我是不是要死了?” 金鬃的目光特复杂的凝视着他,纪浩然这心里一下子就凉到底了,两手无意识的摸上自己的脸,皮肤光滑,紧绷算不上,但也绝对不到松弛的程度。 自爱自怜了好半天,脑袋里灵光闪过,纪浩然吆喝黑地去给他打了一桶水,完破天荒的,就在水面上自己那么一通照。 结论,还行,没一夜白头啥的,桶里水当镜子虽然模糊,但是基本形象没走形,小伙多帅不敢说,起码是眉清目秀,就是有点消瘦得脸上都露腮骨了,一脸病容,难怪皮肤松弛。 这时候白底凑过来舔了他一脸口水,纪唐僧又犯病了:“白底你看我没事?我不能死了?” 白底郑重的脑袋一点一点的,纪浩然就有点纠结,到底是没事了?还是要死了?这俩都是肯定答案啊。 不过白底的目光就没金鬃那么沉痛的内涵在里面,纪浩然宁可相信他的点头是前者。 而且纪浩然本身就是属小强的,之前没意识到,身体不舒服就由着性子发懒;现在意识到问题所在了,他就开始主动的想招克服了。 首先,就是吃饭的问题。 因为一直下着雪呢,又身体不舒服,最近家里的伙食都是能对付就对付,不能对付就是吃黑地的,吃死人不至于,但也仅仅是吃不死的。 纪浩然就琢磨着,哪怕自私两天呢,也得先把自己的伙食水平整上去,有食物才有营养,有营养才有抵抗力么。 纪浩然就把家里贮藏的青青果拿出来,打算和点面,给自己整顿重量级的大餐——包个饺子。 青青果皮自己弄不开?没问题,黑地过来张嘴啊—— 顺獠牙上一磕,叩一声,就跟磕鸡蛋似的,青青果上被钻了个眼,微微泛青的果面沥沥啦啦的撒出来。 被磕得半张嘴发麻的黑地夹着尾巴逃之夭夭。 纪浩然压根不知道黑地干嘛跑,抬头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低下头,专心一志的和面。 冻得硬邦邦的肉没法剁陷怎么办?没问题,白底过来张嘴啊—— …… 白底列着架子等半天,口水都要滴出来了,纪浩然那手伸出一半,就是不继续往前送了。 白底咽回快要滴答地上的口水,闭了嘴,在一旁等着看他的浩然宝贝儿到底想干嘛。 纪浩然在干嘛?他心里正在天人交战呢。 过了一会,白底就看着纪浩然把手里的肉往地上一扔,捂着嘴连滚带爬又吐去了。 被自己的想象恶心到了的纪浩然吐干净了挪回来,看着肉块发起了愁。 因为他现在想到了剁肉馅…… 还真是个问题,因为斧子很沉,肉很冻,他自己很虚……能不能举起斧子是两说,更别提还要砸肉馅,砸自己的脚还更顺手。 等来等去等不来下文的白底在纪浩然犹犹豫豫左右为难的时候,脖子一伸抄起了地上那块肉,接着,没等纪浩然开口阻止,他已经一跃而起,一头撞开房门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没多久白底再回来,嘴里的肉块已经变成了一个盆子,盆子里装着腥红的,还带着冰碴的肉泥。 白底放下装肉泥的盆,绕着纪浩然转了一圈,虽然他的眼睛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但是纪浩然还是能感觉那里面隐晦的得瑟,尤其是他围着纪浩然转圈时不经意甩出去眼风,纪浩然敢发誓,黑地一地感受到了,因为他在白底径直趴回他的老地方去了之后,也用爪子捂了脸。 纪浩然泪流满面:这特么太有脑力劳动者的范儿了啊! 并且又感慨,太悲催了,吃个饺子都得一波三折的。 有道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好,这事还轮不到扣这么大的帽子,但是不容否认,纪浩然给自己改善伙食的效果的确是有的,并且一点点都非常直观的反应在他的身体上——首先他吃饱了,就有力气持续时间稍微长久的坐起来,然后做一些他力所能及的小事,比如说给金鬃梳个毛什么的。 这倒不是纪浩然饱暖思淫欲,虽然金鬃白底黑地可能是这么理解的,只不过一个是得瑟,两个是眼馋,并且其中一个把眼馋表现的非常豪爽,另一个就很傲娇。 但其实,这想法真的冤枉了纪浩然。 说起来纪浩然的目的是再正直不过了,正直得都有点缺德,因为在金鬃身上枕了这么多天之后,纪浩然意外的发现金鬃这个季节身上的毛,非常的细软。是那种保暖性非常强的绵密绒毛,并且因为被毛过于绵密,所以平时掉毛的现象也挺严重的,那感觉怎么说呢,就是金鬃的毛发生长特别茂盛,所以后长出来的更细幼的新毛就会等不及的顶掉之前的老毛,给自己在金鬃身上占有一席之地,并且在不久的将来又让位于更后来者。 这种快速的长脱毛生理现象,如果放着不管的话,好浪费的啊! 于是纪浩然的想法来了。 他想收集金鬃身上掉下来的老毛,捻成线缝他的兽皮筒子衣服。 干这活的时候纪浩然实在忍不住又唾弃了自己一把,果然进步都是环境逼出来。他缠了几十年捆绑的兽皮,但是因为温泉山谷里的奇特环境,所以一直没想起来改善自己的穿衣条件。还是上次出门冬猎,才让他察觉缠两层兽皮裹身和缠五层兽皮裹身那差距是满大的,行动起来像个被提了线的木偶。 并且环境是户外的话,五层兽皮也不够取暖的,尤其脚。 从想到干,从手生都熟。到了晚上从金鬃身上梳下来的毛已经变成了纪浩然手里五六米长的线,粗是粗了点,但绝对不具跟兽皮绳比较的程度,并且如果不用破坏性的力气去抻去拽的话,还算结实。 纪浩然于是看看天色,把绳子卷一卷放到稍高处。 一直看着他做着古怪动作的金鬃极其轻微的松了口气,放松了一直绷紧的身体。 梳毛是很幸福,但是要是一直被梳肚皮腿根那类很搓火的部位的毛,并且一遍之后又一遍,没完没了无止无境,那也不是多舒服的事。 “不许扒下来!”纪浩然警告黑地。 躺着也中枪的黑地表示:我很冤。 但在长兄低低的呜了一声之后,纪浩然看见黑地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抹晶亮亮的兴奋,好像跃跃欲试似的。 倒是白底,非常非常具有危机意识的瞪大了眼睛,从纪浩然看到金鬃,又从金鬃看到纪浩然位于墙壁上的藏物处,之后拿爪子埋了脸,一声不吭。 第56章 心魔 早上醒来,空气里充满了一股奇异的味道。 纪浩然转转脑袋,看见黑地的卧姿特别奇怪。 他一条后腿高高架起,然后……然后脖子弯曲,脑袋夹后腿处,弯出脊梁黑亮黑亮的弧度。 空气里充满黏腻的水声,还有连贯的唧声。 血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冲向头顶,充斥了纪浩然脸上的每一条毛细血管。 与此同时,另一股暗流也开始悄无声息的涌动,汇聚,待到纪浩然察觉之时,那个被暗流攻击的地方已经无声无息的被占领,起义,并且亟待解放! 凸!!! 傻眼三十秒并考虑一分钟后,纪浩然果断扬手,拍醒还在呼噜呼噜的金鬃。 指着自己下身一柱擎天的部件荡漾滴,“金鬃,金圣,金老大……来嘛……” 媚眼如丝——真实写照是肉麻地都快吐了。 金鬃的表现有点犹豫,但最终没有抵御住纪浩然那笔笔直的漂亮部件的引诱。 很快的,纪浩然的依依呀呀声就盖过了黑地的唧。 金鬃的舌头大,而且厚,还灵巧,一整个贴上来能卷,也能扣,他给纪浩然舔的时候就像嗦噜骨头棒子上的最后一条肉丝似的,各种角度各种刺激层出不穷,纪浩然没三分钟就缴械了,大睁着双眼像垂死挣扎似的的喘气,脑海里一片迷糊泡泡,挤得都要爆出来。 等他缓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黑地傻乎乎的半昂着脑袋看这边,后背还保持着那个圆润的弧度。 两后腿间一柱擎天,黑红紫粗的一大根,还翘得硬朗。 纪浩然脸上一热,抓起一边的兽皮连给自己盖了好几层。 倒不是矫情什么的,他现在是真没体力陪着黑地玩,而且这种事,三个都在家呢,陪哪个不陪哪个,都是事。 在纪浩然翻脸不认人的情况下,这一天就在诡异的气氛里开头了。 黑地很委屈,非常委屈,作为一个在自力更生的半途被那么刺激的画面给打断的倒霉孩子,他委屈得非常有理由,所以在走来走去从院里往屋里叼柴火的过程中,他的尾巴一直是耷拉的,并且走几步就要绷直了跟鞭子似的往地上抽一下,走几步一抽,走几步一抽,抽的屋里那兽皮上兽毛飞扬的。 这种行为要在往常早被金鬃主动彻底的镇压了,但是非常稀奇的,今天金鬃居然就没管,他不管白底自然也装没看见,于是纪浩然就知道,他犯众怒了。 在从众以及一意孤行之间徘徊了一阵之后,纪浩然摸着肚子决定,绝不姑息养奸! 据说怀孕的时候做很容易一尸两命的! 纪浩然绝对不会因为这个想法觉得该羞愧自己娘C啊什么的,因为这个世界太简朴了,简朴的在某些知识积累方面都简陋了,纪浩然觉得啥事自己多想着点准没错。 而且他自己也回忆了前段时间他懵懂无知的时候,算下来这大半年他们做的频率一直都不高,稀稀拉拉的,纪浩然可不会觉得金鬃他们是因为在部落里听壁角的兽人多就有所收敛,多半也是因为知道他有了。 于是这个事想到这里,就一路奔着一个诡异莫名的走向飞奔下去了,纪浩然所幸连饭也不做了,低头专心致志的开始琢磨金鬃他们既然知道了他有了,为什么不告诉他呢?就不怕再让他把崽儿生厕所去? 还有因为圣金源的地理条件,他前阵子洗澡都是在江里洗活水澡,那万一要是当初正洗着的时候一个来感觉了想拉屎尿尿…… 纪浩然都不敢想象万一要出那样的情况他得怎么死才能以谢天下?!一个佑佑他都懊悔了好几年,再来一个他还要不要活了啊? 他仿佛看见其其卡从水里打捞出来的溺死的婴儿,大家在部落里谈论那个可怜的孩子,然后那样的话他一定都不知道那是谁,就会跟着起哄着一起唏嘘,然后一起隔靴挠痒的谴责那对儿不负责任的父母,再然后……纪浩然冷汗都下来了,这份不着调而来的心悸明明是空穴来风,可他怎么都刹不住车不想,不延伸,越是抗拒越是清晰。在之后接下来的日子这种清晰的像电影一样的幻想场景像蛇一样的牢牢缠住了纪浩然,把他前两天好不容易养出来的精气神全然摧毁,整个人像离土的花似的迅速枯萎。 黑地早就不敢耍性子了,每天规规矩矩的看着火,看着锅,看着所有家里家外他会看的一切;并且白底也不悠哉了,也不继续守着他门口的那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好风水了,跟金鬃两个一左一右全天候不错眼珠的陪着纪浩然,亲亲舔舔的,权当给纪浩然洗脸擦汗。 纪浩然在朦胧中对这一切都有感觉,他能感觉到黑地在走来走去,偶尔房里有当当当的动静,那是黑地从门外往屋里叼柴火呢,也能感觉到金鬃把舌头竖着团成一卷,从舌头尖那把水度到他嘴里。 这种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没办法的感觉特别可怕,纪浩然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他这次是真的要完了,要死了,不是之前那种因为身体虚弱而衍生的颓废想法,而是一种来自灵魂最深处的认知,像他从父母那里继承来代表遗传的基因的那种认知。 所以好几天之后,当纪浩然从迷蒙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到了天堂,还是地狱。 因为他睁眼看到的世界很黯淡很黑。 而太阳明明就是在他头顶的窗户外面挂着呢,偏偏那明晃晃的光线就像没法照进这个屋子似的,让屋里的一切都黑乎乎雾蒙蒙的。 他想转转脑袋,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了。 只能张张嘴,“……” 结果发现出口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见。 就在这时候,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他面前,跟他鼻子对鼻子眼对眼的对上了。 …… “我的兽神,你总算醒了!”那个人一屁股坐到纪浩然身边。 纪浩然拼命转脑袋,但无奈最听话的还是眼珠,“纳,纳尼?” “哎!是我!没错。先别说话,我给你找点水。” 有水润喉,再开口纪浩然的声音终于从口型,进步成气音了,“怎么……是你?金,金鬃呢?” 纳尼跟被蛇咬了似的,一下子蹿起来,“哎呀,我光看你了,我都忘了圣兽了,他们还在外面跟……哎呀我不和你说了,我先去把你醒了的消息告诉祭师去!” 他说完就跟被火烧了似的着急忙慌的跑了,而被留下的纪浩然这才发现,屋子里特别的安静,一个人都没有,而另外一种吵吵闹闹却从房子外面传进来,被纳尼那一声声,“圣兽伴侣醒啦”压着,朦朦胧胧的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就记得那里还杂着几声野兽咆哮,特别凶残的样子。 并且这喧闹在纳尼横插一嗓子之后,倏地就集体灭声了,紧接着过了不到半分钟,砰的一声闷响,往外开的木头房门活生生被金鬃从外面倒撞开,金白黑三条魁梧兽躯一阵风似的从门外刮了进来。 纪浩然都没来得及心疼那个房门,裹着一身凉气的金鬃白底黑地就把他围得水泄不通,三条腥红舌头就劈头盖脸的扑下来,把纪浩然淹得差点呛死。 什么感慨,什么死里逃生的侥幸,这一下子全都没了,纪浩然也不肌肉无力了,拼了老命的挣扎,“起起起起开,喘气,喘气,上不来了闷死了啊!” 第57章 养病 后来的日子,纪浩然一直都在家里养病。 整日里反反复复的昏睡,清醒时候少,昏着的时候多,这不是之前那种自作自受恶性循环出来的睡了不醒,而是身体真的垮掉了,就好像一栋大,外墙皮还在,而里面的板,隔断全都塌了,成了个空壳子。 在少数清醒的时间里,一直有个人影在他家里忙前忙后的乱转。纪浩然的眼睛一直没怎么恢复,视野里总像蒙了层什么,看不清是谁。并且思维也是钝钝的,一会觉得黑地(因为三只里就黑地学的是家务琐事烧火做饭烤肉什么的)大变活人了?一会又沾沾自喜家里有了田螺姑娘了…… 当然后一种想象纪浩然在清醒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但是当人在昏睡了不知道多久后半梦半醒,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时候,这样的想象并不难出现,事实上纪浩然就不只一次这么想过,虽然醒过来的时间稍长,他自己就否认掉了。 于是大部分的清醒时间,在推翻了田螺姑娘到我家的幻想之后,他就只能在心里纳闷怎么没缘没故的就能废到这种程度,好像全身的骨头都断了,碎了,脑袋里的浆也被掏空了,一句话,只剩个人皮壳子了,内里的部件不是不好使,就是根本感觉不到。并且每次都没等他想出个之乎者也的,昏眩就再次找上了门。 后来有一次,难得的醒过来,纪浩然就闭着眼睛不睁开了。 他为了看清身边那人,以往每次醒来都会睁着眼睛耗费很多精神去跟踪那个人影的行动,想看清那是谁,但是过往每次都失败了,并且还消耗了大量的精神,所以这次他去浪费这得来不已的精神头。 事实证明这是个好主意,因为这次的清醒持续的时间比以往都长,并且连思路都清晰了不少。 从初来乍到在黑森林里被黑地吓得半死,到在被天火烧焦的草原上千里跋涉,从鸳鸯湖边安逸的鸟语花香,到死亡温泉广场的黯然,哦,还有他那二十五个“儿子”跟唯一的“闺女”…… 有人说回忆是人在慢慢变老的一个证明,那么此刻,纪浩然觉得他大概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得都要临近那个命运的终点,因为那些以前想起来都模模糊糊的回忆,现在特别的清晰,一幕幕像过电影似的在脑海里走马灯,旋转变化,连绵不绝。 他不知不觉的笑了出来,倒把一直在屋子里忙碌的纳尼吓了一跳。 纳尼扑过来,眼瞅着就要压到纪浩然的时候猛然凌空一个翻身,带起凛冽的空气流动扬起纪浩然额头的刘海儿,“纪?纪?!” 他的声音很轻,好像怕吓到了纪浩然似的。 被打扰了的纪浩然不得不郁闷的睁开了眼睛。因为距离的关系,这一次他轻易的认出了纳尼。 “……” “别说话,你肚子里的幼君很不老实,有力气不如多积攒一些,留着对付他。”纳尼特别温柔的说。 ??? 纪浩然一头雾水。 纳尼的话拆开来分解了他懂,并且连在一起,短组合的词他也明白,可是连在一起成了句子,纪浩然就完全理解无能了。 “渴不渴?是不是要吃点什么?狼狼教我做了面疙瘩汤,他说你比较喜欢这个?……但是白圣说你喜欢‘饺子’,那是什么东西?你要是想吃的话,也可以告诉我,不过你得教教我怎么做……” 看起来如果不打断的话纳尼能自说自话到他再次昏睡过去,纪浩然拼尽全力动了下头。 纳尼一下子哑了,趁着这一点安静,纪浩然用气音吹出了他的要求,“水……” 纳尼同手同脚的扑了出去。 先是润唇,再是小口小口的吞咽,这样一小杯水,居然也让纪浩然出了一身大汗,但是随着汗水流出来,纪浩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他于是试着开口,“金……” “金圣白圣和黑圣吗?”纳尼特别有眼色的接过来。 纪浩然眨了下眼。 纳尼捧出一大摞兽皮,把它们垫到纪浩然背后,让他能半躺半坐起来。 “他们带人,去抓深白色了。” 啊咧?深白色?纪浩然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发出疑问的讯号,但是很可惜,纳尼这次没打算接收他的疑惑,或者说,纳尼对这个话题不以为然。 而纪浩然也发现,他的视力没有跟着那一杯水的威力恢复,还是一片浑浑噩噩的昏黄,甚至当他定定的看着什么的时候,能在不经意间看到一大片色斑似的阴影。 纳尼很快发现了他的异常,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纪浩然的眼珠也跟着转了一圈,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噗嗤一声乐出来,“你干什么啊,我还好好的呢……” 纳尼紧张地说,“真的好好的吗?没觉得那里不对劲?” 这话怎么说呢,浑身哪都疼,算不算不对劲?可是大病一场,不管这病怎么蹊跷,这个世界也找不出病因不是吗? 就是视力……虽然没瞎,但是视力退步这么严重,恐怕不瞎也差不远了,一瞬间白内障青光眼甚至视网膜脱落什么的怪病全都冒了出来,纪浩然在心里一一对照,可惜年代太久,那些病理名字又没有真正进入他的生活,纪浩然甚至没办法给自己对号入座。 纪浩然拿不准视力下降的事说出来算不算小题大做,但是沉默了这么久,纳尼还以为他真的说中了,急得手一伸啪的掀开了纪浩然的被子,二话不说就把手放到纪浩然的大腿,小腿,胳膊并肚子上,一通捏,敲,拍,揉…… “喂喂喂,你干嘛,干嘛?”纪浩然尖叫着挣扎。 纳尼不管不顾,捏一下就问纪浩然一句怎么样,他那两只大手就像钳子,捏得纪浩然眼泪汪汪,“都好都好,别捏了我说我说,是眼睛,眼睛啊!” “眼睛?”纳尼丢开手,目不转睛的与他四目相对,非常的不敢置信。 纪浩然眨了下眼,把眼里的泪珠眨掉,点头,“是啊,不知道怎么了,看什么都模糊不清的,稍远点就重影,光源的话能看出晕轮……” 他突然顿住,纳尼没等到下文,不禁追问下去,“怎么不说了,还有吗?” 纪浩然哭丧着脸,“不用说了,还说什么呢,我突然想起来了,我这是近视眼啊……还是带着点散光的近视眼!” 纳尼还要说什么,纪浩然止住他,“这是我原本就有的毛病,后来治好了,没想到……我离开……这么多年,居然还能复发……哎……”因为电脑俩字在部落的兽人语中不存在,纪浩然咬着嘴唇哼哼的很别扭。 但是纳尼聪明的掠过了纪浩然含糊的部分,直接将意思归纳总结为,“原来坏了,后来好了,现在又坏了,是这样吗?” 纪浩然抽噎着点点头。 纳尼终于听出纪浩然那重重的鼻音,并且看见他那一对一双掉得非常殷勤的眼泪了。 纪浩然尴尬的不行,胡乱抹了把眼睛,但这样的动作除了刺激眼眶刺激泪腺,根本没有任何好的效果,不得已,纪浩然嗫嗫的开口,“生理毛病了,不怪我啊,要不拿什么接一下,晾干了应该有……盐……” 第58章 两大神眠所(二) 说起来纪浩然那水龙头似的的泪腺已经很久没有发作的机会了。 不像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举一动都胆战心惊,情绪一会激动一会绝望的大起大落,最十来年纪浩然一直被金鬃白底黑地养得很好,连带着每天都乐呵呵的,更加没有泪腺惹祸凑热闹的余地。 现在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就像要把这些年积攒的眼泪一次留个过瘾似的,没完没了。 这样的奇景,纳尼从来没见过,兽人崇尚悍勇,崇尚热血拼杀,他们把强势刻在骨子里,而软弱……在兽人世界根本没有生存的余地。 于是纪浩然那飙泪的眼……在纳尼眼里简直就是飞天遁地似的奇观! 当然,如果是旁人做出这样的举动必然会招致唾弃,可是……纪浩然脸上写满了尴尬,手足无措还有又囧又急……这个视觉效果就跟软弱很不搭边了,并且不仅不搭边,还……挺好玩,让人看了他的泪水,不想生气,更想笑。 所以不懂得掩饰情绪的直白的兽人雌性纳尼非常坦诚的面带微笑,以一种欣赏的眼神在一旁端坐着,观看纪浩然泪流不止的糗样。 没有比着更尴尬的时候了,纪浩然一边挖空心思的琢磨止泪绝招,一边聊胜于无的双手捂脸。 过了不知道多久,纪浩然觉得可能身下这一小片兽皮地毯都被他的泪水淹了,他那好像不会干涸的泪腺才终于有了收工的意识。 纪浩然不好意思的放下遮挡脸颊的双手,纳尼“啊”的一声坐直身体,“再补点水?”一边伸长胳膊去够放在一边的水瓢。 哦,让我死了得了。 纪浩然揪过来一片兽皮蒙头蒙脑的给自己埋上。 晚上纳尼在询问了纪浩然的意见之后还是给两人做的面疙瘩汤,这玩意舒心养胃并且做法极其简单,很适合纪浩然当下的身体。但是比较意外的是,纪浩然发现纳尼对着这纯素食的面疙瘩汤居然也吃得津津有味。 纳尼笑着解释说,只要能吃,什么都是美味的。 纪浩然愣了一下,忽然就明白了,纳尼独自带着四个孩子生活,如果当时连莱利都吃不饱,作为一个母亲,怎么可能还吃得下孩子们喜欢的肉类? 纪浩然有种肃然起敬的严肃感,并且接着他就把自己的尊敬委婉的说出来,没想到纳尼非常严肃的打断他并且纠正,“不是四个,是五个!” 纪浩然一下就想起前阵子阿蒂卡还炫耀他要有崽儿了的事,当即笑着跟纳尼说,“对哦,我忘了,那你的第五个儿子什么时候能出来叫你阿妈啊?” 说完,还有促狭的目光去看纳尼的肚子。 纳尼顿了一下,无视纪浩然的目光默了一会,然后说是,是啊,还有莱恩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非常的忧伤,一点都不像憧憬新生命的样子。 而且纪浩然模模糊糊的觉得莱恩这个名字很耳熟,但是他想不起来是谁说过的。 纪浩然就问了出来,问纳尼新生儿打算叫莱恩这个名字吗? 纳尼非常惊讶的看着他,“当然不,”他说,“莱恩是我的大儿子。” “大……儿子?那不是莱利吗?”这回轮到纪浩然惊讶了。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纳尼看傻瓜似的看着纪浩然,“莱利是二小,莱恩才是……天啊,你不会一直不知道?” 纪浩然完全懵了,“我该知道什么?” “莱恩,我家的莱恩!被幼君带走的……带走的伴侣啊!” 所以说,这个世界总是这么的小,一转眼好朋友好邻居就变成了亲家母…… 并且,嗯……还是被抢亲的……亲家母。 纪浩然瞬间痿了,痿得恨不得直接在地上扒个地洞跳进去再把土盖上,因为半年前的那个夜晚太野蛮了,野蛮血腥残暴,各种恶劣罄竹难书…… 在纪浩然因为愧疚而眼眶发热的时候,纳尼反倒并不怎么悲伤,至少看起来不怎么悲伤,这让纪浩然抿紧了嘴巴什么都不敢说,因为他不知道这位独自抚养了五个孩子的母亲是不是在内心流血而外表故作坚强。 纳尼从跳动的篝火火苗上回过神,就看到纪浩然一脸泫然欲泣的欲言又止,他扑哧一声乐了,“你这是怎么了?” “我……” 纪浩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每个孩子都是母亲的命根,就像他的佑佑祈祈祷祷……以及从欧迪到阿尔艾尔拉,于是纪浩然想了想说,“你想他吗?” 纳尼挑起一边眉毛。 纪浩然低着头不敢看他,“要是想的话,我大概知道佑佑他们把莱恩带去哪了,明年天气暖和之后……或者你会想去看看他?” “肉?!” “是佑不是肉!”纪浩然瞬间一改之前的老老实实张牙舞爪炸毛说,“佑佑!佑佑!保佑的佑,我们家小金毛!” “哦,佑佑,佑佑!我记住了,你别太激动!”纳尼忙不迭的把纪浩然塞回被窝,但他还是忍不住的笑了一下,“可是听上去真的很像一块肉的肉啊!” “那是……”纪浩然垂头丧气,“我那时候……不知道啊,我以为是金鬃从森林里抱回来的私生子,就一个手指头那么大,跟没骨头似的软,能看见的身体就是一小块肉……那我就……我就……” 纪浩然就不出来了,如果纳尼不是他儿媳妇的妈,这个秘密大概会被纪浩然烂死在肚子里一辈子,但是纳尼…… 纳尼非常不负众望的喊了出来,“就什么?就不知道那是你的幼君?可那怎么可能?难道他不是你生的吗?” “就是我生的,才更不知道呢!”纪浩然嘟囔着,怎么也没办法把自己给神圣的幼君生到厕所去的事说出来,并且这样的糊涂还不只一次。 其实后来纪浩然也想明白了,莱恩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爆菊爆得血流成河的,为什么整个部落都无动于衷,因为除了他这个外人,大概没人把那当做悲惨,至少只要是兽人都知道圣兽需要一个伴侣,并且会对伴侣忠诚;而他当初在黑森林里可是完完全全的初来乍到,结结实实的被吓掉了半条命。如果换个心理素质比他糟糕的家伙,没准就活生生被吓死了也说不定! 但是……这样的丢脸事情还是不要爆个彻底了,一件糗事那叫爆料,两件的话……那叫缺心眼! 纪浩然果断结束这一话题,将之前走调的提案重新拎回来,“不要说那个了,我刚刚问你,要不要去看看莱恩,我知道佑佑可能会把他带去哪里哦,虽然离得挺远,走一趟的话得几个月,但是……我觉得那里其实比圣金源适合生活,盐不用千里迢迢的去找索伦部落换,家门口的湖里就可以自己晒;还有温泉广场,就是从地下冒出来的热水,洗澡很方便——但是取水的适合一定要小心,我一直觉得那广场上的喷泉水流有生命,特别聪明厉害还灵敏,它们居然会伏击猎物!……好,我知道你没听懂,要不是亲眼见过我也听不懂!简直没法想象!” 纪浩然说完还夸张的叹了口气,住的年头久了觉得天天看年年看,看的审美疲劳,现在真的离开了,才发现那里的好。 “反正,我觉得你不用担心莱恩,那里……比圣金源好多了,广场后面的山谷里有个山洞,特别怪异,那洞里有条地缝,夏天会喷凉气,冬天的时候就会翻过来喷热气,冬暖夏凉的。虽然,中间有那几天反常,但也就几天。而且我跟你说佑佑很厉害,一定能保护莱……纳尼你怎么了?” “有冬天喷热气,夏天喷凉气的地缝?”纳尼一脸被吓到的表情,嗫嗫的重复。 “嗯啊……” “地底裂开的缝……那是往生窟啊!”纳尼失声道。 “什么?!那个什么两个什么的……” “两大神眠所!”纳尼恨铁不成钢的补全。 “啊,对,就是那个泰迪说过,可是……他说那个是……不是……”纪浩然急起来只结巴,他那唯一一次跟人探讨的经历全都用来走神了,泰迪说过的话,感叹过的历史,全都左耳进右耳出。 “那是兽神出生和归去的神地!”纳尼痛心疾首,“圣兽到底是从哪里找到的你,你到底还知道点什么啊?!” 第59章 祭师由来 纪浩然记得他小学时候第一次上历史课,历史老师讲那个北京人元谋人啥的时候,他是很感慨的;讲那个河姆渡文化的时候,他是很喟叹的;讲那个三皇五帝时候,他更是心潮澎湃的。 可是现在听着纳尼痛心疾首的给他普及兽神的伟大圣兽的尊荣的时候,他怎么就……总想笑场呢? 这是一种绝对要不得的思想,其惹人厌恶的程度绝对不亚于当着穆斯林吃猪头肉。 好,这么比喻有点缺德,可是……他忍不住。 最后就只好把脑袋越来越沉,眼皮越来越耷拉,耷拉到一定程度,不知道怎么的,纪浩然就睡着了。 梦里纪浩然发现自己正跑路呢,没完没了的跑,也不知道是赶时间还是后面有人追,反正就是急,就是跑,身边的树啊草啊的,都飞快的往身后掠,就跟飞一样的,而且这些树啊草啊,都很奇怪,树冠长在地上,树根长在头里。他还觉得这头上脚下的树啊草啊长得挺好玩的,接着就发现不是树长反了,而是他头上脚,正被什么东西驮着…… 纪浩然激灵灵的就被吓醒了。 醒过来才发现,他居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想起在那条不知名的大河边,那个被苍老的金鬃驮着的人,那个姿势……看到的天地不就是倒过来的吗? 纪浩然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旁边黑暗里响起个声音,把纪浩然吓得差点蹦起来。 “纪,你醒了?” 纪浩然长出气,是纳尼。而且大概是被纪浩然吵醒的,他的声音还带着那种半梦半醒的黏连。 纪浩然啊了一声,“纳尼?你……怎么没回去?”他记得上次天一黑纳尼就被阿蒂卡叫走了,那有恋母情节的小子恨不得把纳尼捆腰上。 纳尼那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他摆弄了什么,屋子里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虽然还是很暗,但能看清对面人的轮廓。 “渴了,还是饿了?还是……怎么了?” 纪浩然摇摇头,自己也有点莫名其妙,“没有,就是醒了。” 纳尼想了想说,“还是吃点,我一直给你热着呢。”然后纳尼就起来,里里外外的忙,不大一会,给纪浩然端上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汤。 香味冲进鼻子里的时候,纪浩然才发现,他还真是有点饿了,拎起勺子西里呼噜的开吃… 一碗面汤下肚,那舒服是无可言语的,纪浩然非常惬意的顺手摸了摸肚子,然后,他僵住了,不敢置信的再摸,又摸,继续摸,这又光又滑的触感是怎么回事…… “我靠,靠靠靠靠靠靠!”肚皮上顶着骨溜溜的半拉西瓜皮,纪浩然僵着掀被子的手,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掀开,还是就此放下。 偏纳尼还不知死活的探头来瞅瞅,然后有些忧虑的说,“怎么了,幼君又不老实了?” 纪浩然这回聪明了,瞬间明白这个不老实八成就是指胎动,当下就保持着那个摸着肚子的姿势僵住了。 纳尼见他不吭声,诧异的伸出一只手。 纪浩然二话不说的拍开,倒把纳尼吓了一跳,闹得纪浩然怪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又像解释又像狡辩地说,“没,没不老实,……就是什么时候这么大了?我都没发现,冷不丁就这么大,我吓一跳。” 要不说兽人就是实心眼,听纪浩然这么一说,纳尼马上就理解了,但他接下来的话,可结结实实的把纪浩然的心情拉到谷底,彻底阴天。 他说,“现在就吓一跳,到要生的时候你可怎么办啊?到时候得这么大呢……” 他俩手比了个捧肚子的姿势,纪浩然瞬间失语了,那不真成了孕妇了吗? 然而仿佛是为了验证那句老话,——没有最坏只有更坏!自从那天开始,纪浩然就发现他的身体完全往一个非常俗套的方向狂奔而去,恶心,想吐,食欲不振,腰膝酸软,腿抽筋……什么样的毛病都出笼。 这些苦不堪言的毛病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开始的,让纪浩然完全来不及做出相应的心里准备,让他有时候甚至恨不得能再回到之前,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时候,至少那时候他只是身体发虚,发空,找不到身体的存在感!总比现在所有器官全都在叫喧着宣告存在感要强得多。 更糟糕的是,几天之后的夜里,纪浩然发现自己在夜里失禁了。 披着一块兽皮坐在一旁,看纳尼走来走去的收拾他搞下来的烂摊子,那种窘迫,丢脸,难为情的心情几乎淹死了他,鼻端始终若有若无的飘荡着一丝丝腥臊味,更是让纪浩然的脸像被火烧过似的,一直红得透透的。 纳尼把被纪浩然尿过的兽皮拿到外面院子里去,打算天亮的时候去江里洗过。接着又在地上重新铺了兽皮,他铺兽皮之前还非常细心的先把那块兽皮靠近火堆烤了一会,等温度上来了才铺回原处,这样的体贴让纪浩然更加……无地自容了。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直时不时的看一下纪浩然,脸上一直带着笑,就是这笑,让纪浩然如坐针毡,恨不得逃出门去。 等到一切忙完,纳尼坐下来,看着跳跃的火光,忽然长长长长的叹了口气。 纪浩然懵住了。 纳尼偏着头看他,说,“别担心,总会过去的。” 纪浩然心说我也还知道总会过去的,可是现在不是还没过去吗? 纳尼看着他那副手脚都没地方摆的局促样,只好安慰他说,“真的,我猜你连兽神,圣兽的由来都不知道,也一定不知道每一代圣兽都会生出一个无相儿的事。” 纳尼靠过来,半跪在纪浩然身边,可能是他脸上的表情太庄重了,所以当他抚摸纪浩然那因为隆起而微微发亮的肚皮时,纪浩然没再次把他排开,并且,居然没感觉到痒。 “……兽神为了这片土地付出了他全部能拿出来的东西,甚至是连他后代的那一份都预支出来,然而兽神的责任就是如此,守护这片土地,不惜一切代价的……他对得起天地对得起孕育他的创神,可是……他对不起一个人!” “你猜到那个人是谁了对?是的,就是他的伴侣。” “从他们合二为一成为一体的那天起,兽神和他的伴侣,他们的生命就连接在一起,那是真正意义的同生共死。原本兽神的生命会很长,当他的伴侣不能承担,他可以把生命分享给他的伴侣,让他们可以继续彼此支持着在世间生活下去。可是现在兽神把所有的精力都奉献给了他守护的土地,一切就变了个样,他反倒要分享他的伴侣那本来就不多的能量!” “……所有兽神就想在临死前斩断他与伴侣之间的联系,那样他的伴侣就能继续在世间生活……” “如果真的相爱,他的伴侣一定不会同意他这么做?”纪浩然把自己插进话题来。 纳尼看了他一样,“当然!” “所以?” “他们做了最后一次爱,将兽神和他的伴侣所余不多的全部精神,生命传递到那个由他们伟大的爱而孕育出的生命中去!” “那就是圣金源每一代祭师的由来……” 第60章 驯服深白色 一大早房门外矶哩哇啦吵得那个热闹,纪浩然晕头涨脑的被吵醒,看见纳尼正披兽皮站起来。 “外面怎么了?”纪浩然睡眼惺忪的问。 昨晚半夜卧谈,对于习惯一觉到天明的兽人也是个不小的考验,纳尼没睡好,摇头皱眉,“不知道,你睡,我去看看。” 推开门一股寒风呼啸着刮了过来,只在上半身披了一块兽皮的纳尼站在风口浪尖上也没动一下,倒是裹在三四层兽皮里的纪浩然更往铺盖深处蜷缩起来,并且裹得像个蚕宝宝似的往火坑那移动过去。 纳尼走出去,随手关上门,声音都被阻挡在户外。 听不清纳尼说了什么,但感觉应该是叫门外的闲汉们不要吵,随着矶哩哇啦的喧闹声慢慢的淹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的声音渐渐在一团泯灭中异军突起,不大一会,咯吱咯吱的踩雪声由远而近,纳尼冲进来,连门都来不及关就扑到纪浩然身边。 “圣兽回来了!”他兴奋的宣布。 “啊?”金鬃白底黑地回来值得你这么高兴吗? 可是纳尼没给纪浩然时间展现疑问,他以一种不容反驳的气势扯着纪浩然起床,并且大刀阔斧的给纪浩然穿上全套出门的行头。 五层兽皮层层叠叠摞上身,加上绳子纪浩然简直成了一只五花大绑的灰毛猩猩。 缩手缩脚被纳尼架着走在一大早凛冽的寒风中,纪浩然无数次组织起来的劝说攻势都还没开口就被扑面而来的寒风直接干预掉了,致使纳尼从头到尾都没感觉到纪浩然那憋屈的抵抗,并且一路把他拉到圣金源的山顶,那块晴日里用来举办各种宴会聚会狂欢会的广场上。 广场上非常热闹,高中低,矮胖瘦各式兽形兽人齐聚,通通头朝里屁股朝外的看着热闹,中间时有交头接耳,但声音不大,到显得聚会中央那杀猪似的淬利尖叫高亢入云,闻之气血翻涌。 纳尼一手揽着纪浩然,一手毫不客气的在那些露出来的大屁股上噼噼啪啪拍个不听。 被打了屁股的庞大野兽基本上都会发出一声愤怒的嚎叫,但在扭头看到纳尼以及纳尼身后探头探脑的纪浩然后,又会老老实实的偃旗息鼓,嘴里发出驯服的低声呜噜,并且乖乖让路。 在兽人圈里挤着往前走,四面都有庞大的兽躯遮挡寒风,纪浩然也终于能开口说话,他一张嘴,马上迫不及待的问出此行的目的。 纳尼在前专心开路,头也不回,“当然是去看深白色。” “深白色是什么东西啊?” “好东西!”纳尼神秘的说。 到了这步田地,纪浩然才发现广场上围聚的兽人非常之多,那数目,几乎是圣金源全部能出席的兽人了,证明就是这片兽人海,有纳尼一刻不停的开路,他们还是走了半天。 越到里面,一把苍老尖利的声音就越凌厉,期间还夹杂着野兽的嘶吼咆哮声,纪浩然觉得熟悉又陌生。 终于从兽人里冒出头,纪浩然才看见圈子里最中央居然都是和熟人,祭师卡拉,少祭师斯坦利,以及一刻不停发出咆哮的金鬃白底黑地,而他们几个身边,是被五只强壮的猛犸象长鼻子捆缠,前蹄踩踏的——雪人?! 卡拉和斯坦利手里各自抱着两只纪浩然曾经见过的小雪人,而当初在干涸深渊里被困住的五只成年雪人则被猛犸象踩在脚下,成年雪人发出愤怒的嘶吼,有力的手掌把地面的坚冰深雪都挠成了沟,然而猛犸象的体型也不是白给的,他们的力量加上他们自身体重的绝对压制,足以把愤怒发狂的雪人牢牢踩在脚底动弹不得。 小雪人的哭声是鉴于人类幼儿和野兽幼崽之间的声音,张着两只长满白毛的瘦弱小胳膊,一个劲往成年雪人那里挣扎,而被猛犸象踩在地上的雪人其中的两只,挣扎的特别厉害,让纪浩然轻而易举的认出,那就是干涸深渊里抱着小雪人的那两只。 纪浩然一头雾水,扒着纳尼的肩膀问道,“这是干嘛啊?” 纳尼兴奋的声音都发抖了,“训深白!” “啊?” 看圣兽伴侣实在是白到一定境界了,纳尼只好转过身,以便把嘴巴对准纪浩然的耳朵,“幼崽生下来身体虚弱,如果能喝到深白色的身体里流出来的白水,就不会夭折。部落里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深白了,他们生活在雪山深处,非常狡猾,只有每年秋末才会稍稍离开雪山之巅,进入山下吃一些植物类果实,但也不会年年都下山,并且即使下山,他们也只会到悬崖峭壁上去踩着果实,所以非常非常得难以捕捉!我听我阿妈的阿妈讲,幼崽如果在出生的前三天一直吃深白色的白水,就一定能健健康康的长大成勇敢的小勇士,而且不会夭折!” 纪浩然目瞪口呆,什么深白色的白水,这分明是灵长类动物的母乳嘛!!! 母乳本身拥有抵抗力,而兽人幼崽出生就比人类的孩子身体素质强,两厢综合,当然会易于成活! 就在这时,祭师卡拉手里的小雪人忽然发出一声特别凄厉的高亢哭叫,纪浩然跟纳尼同时觉得眼前一花,一只纯白如雪的身影猛的从地上昂起头,他爆发的力量之大,连猛犸象四五吨的身体都被顶撞得一个趔趄,松了前爪。 那暴怒的雪人母亲就趁着这一时的疏忽流星追月似的朝卡拉扑过去,纪浩然只觉得身边劲风刚猛,七八条颀长的兽躯从身边扑出去,七手八脚的再次抓住雪人,并把他牢牢按压在地。 周围热烈的讨论声至此忽然一静,只能听见风里飘荡的雪人母亲的泣号,以及小雪人凄厉的哭声。 纪浩然的身上涌起一阵鸡皮疙瘩,纳尼已经默默的低下头。 这样的安静让纪浩然不太适应,他茫然的抬头张望,发现卡拉已经从刚刚站得里雪人只有四五步距离的近处退到十几步开外的黑地身后,在黑地头颅一角,露出小雪人半截胳膊。 纪浩然觉得那胳膊不太对劲,情不自禁的挪开一步变化观察角度,赫然发现小雪人的胳膊正以一个绝对不正常的角度弯折。 那是…… 纪浩然倒抽了口凉气。 就在这时,一直在猛犸象脚下挣扎的另一只身形中等的雪人猛的发出一声凌厉咆哮,纪浩然一惊扭头,正看到他浑身抽搐似的在地上最后挣扎了一下,随即整个身体五体投地似的趴卧到雪地上,一动不动了。 余光里,纪浩然看到纳尼的肩膀好像颤了一下,紧接着就好像脱力似的整个垮了下来。 像一个讯号,当第一只雪人展现了臣服,其他的雪人也不再徒劳的抵抗,接连的趴伏下来,最后只有被七八个兽人连压带摁控制在地的雪人还在徒劳的扑腾,声音已经嘶哑。 躲在黑地身后的卡拉终于再次走出来。 只剩一只胳膊的小雪人还在挣扎着呼叫他的母亲,细瘦的小胳膊伸得直直的,长长的。 卡拉用一种叫人身体都情不自禁战栗的慢动作,慢慢的伸出枯瘦的胳膊,手掌,五指,握紧小雪人的胳膊,并且作势一握! 纪浩然心都停跳了,脚下情不自禁的就要迈步出去,被纳尼一把扯了回来。 地上的雪人母亲发出最后一声凄厉若夜枭的恐怖魔音,抽搐着展现他无奈的臣服了。 第61章 纳尼女王 一大早让根尾巴毛给弄醒了,纪浩然脸拉得老长。 本来想趁着好几天没见了好好稀罕稀罕宝宝却惹了祸的黑地蹑手蹑脚的,尽贴着墙根走,出门叼个回来填火的树杈都小心翼翼的,捡最小的叼,唯恐木头大了趟着地,再弄出什么不该弄出的动静让宝贝的心情再创新低。 因为失禁的丢脸事,纪浩然最近的觉都特别轻,不是睡眠质量下降,而是他自己不敢睡实诚了,稍有点风吹草动的就能醒转过来,今儿早上好不容易在天亮前放了一次水,正准备好好睡到天大亮,就被黑地折腾了,纪浩然挠黑地的心都有了。 这么一来,心情自然就特别糟糕,虽然明知道黑地不是有意的,并且也不是让他睡不着觉的主因,他还是没法给黑地一个好脸。 连带着金鬃和白底都吃了挂落。 院子里传来踩雪的咯吱声,白底特别有眼色的一爪子把门拍开了。 纳尼仍然是在上半身披了一条土伦兽皮,就那么光着脚光着两条大腿的进来了。 纪浩然再怎么没心情,到底还是看不过眼,“你就不能多围一张吗?阿蒂卡不会在这上面虐待你?” 纳尼非常不以为然的踢踢腿,顺便在门口的兽皮垫子上蹭蹭脚底下的浮雪,然后走进来,先是特别恭敬的冲金鬃鞠了一躬,才坐到纪浩然身边,“我又不冷!” 就是这句话,让纪浩然彻底没脾气了,再看他腿上连鸡皮疙瘩都没起一颗,只能撇撇嘴换下一话题。 纳尼脸上立刻洋溢起非常幸福的微笑,“深白色的白水实在是太神奇了,你真该听听去,安龙家的小崽子连咆哮都比昨天响了。” 安龙是骨龙雷霆的伴侣,这一胎是他们的大儿子,不知道该说是运气还是他们的幼崽会投胎,正好在卡拉驯服深白色的当天晚上出生,成了圣金源部落里第一个吃螃蟹的好命幼崽。 “那是乳汁!”纪浩然嘀咕道,“叫你们一说都快赶上十全大补丸了,哪有那么神奇啊。” 因为心情的缘故,纳尼非常宽容的原谅了圣兽伴侣的无知言论,倒是纪浩然,说完以后皱了眉头,“可是……这样把幼崽交给雪人去喂,真的安全吗?” 纳尼不以为然的说,“怎么不安全呢,他的幼崽还在卡拉那里……” 话是这样说,可是纪浩然还是觉得不把握,尤其昨天亲眼见了雪人奶兽人幼崽的情形,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他于是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对纳尼表达自己的隐忧,直到……背后金鬃发出充满气势的一哼。 就像……生气了一样。 房间里的气温急速下降。 纪浩然与金鬃白底黑地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对于这样的情绪发泄自然熟悉,但是他闹不清楚,金鬃为什么这个时候使性子,他于是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只要在家就老老实实给他当靠枕,哪怕家里来了客人也能安安稳稳给他当背景的金鬃居然四爪齐撑地,稳稳的站了起来,接着,他就像没看见纪浩然一样,一扭身,出门了! 呃?这是闹哪门子啊? 纪浩然在疑惑中抬头,却发现刚刚还一脸振奋的纳尼转眼之间沉了脸,一副气到不行的景象。 “你怎么了?哪不舒服了?”纪浩然只能这么想,因为纳尼已经开始像打冷战一样的哆嗦了。 听着圣兽伴侣完全不在状况的无辜慰问,纳尼忽然觉得……跟这么一个明显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生气,还是生圣兽伴侣把圣兽家暴了的气,实在是太……不淡定了,毕竟比起往年那些奇葩到一定程度的混账伴侣,纪浩然已经很好很好。 纳尼也就把自己的情绪努力放到一旁,先稳下神来给纪浩然普及常识。 他说,“深白色之所以能出现在部落里,完全是因为你,你都不知道的吗?你那样说,金圣很伤心。” 纪浩然:“……” “我跟你说过,深白色只有在特定的日子才会离开雪山觅食,并且为了安全,他们觅食的地点只会是悬崖!你知道这样一来想抓到他们有多难吗?必须得有人下到悬崖去,从上往下一路把觅食的深白色驱赶到地面!那是圣兽啊,你能想象这么做有多危险吗?并且这危险还不是一次,你也看到了,圣兽带回来两只带崽儿的深白色,你知道为什么要抓两只吗?” “呃?怕不够咱们的幼崽吃吗?”纪浩然被纳尼说得底气虚弱,弱弱的问。 “不是!”纳尼抓狂,“是为了咱们的幼崽安全!你真该去看看,圣兽想得有多周全,哦,我真想替圣兽揍你一顿!你实在是太无知了!” 因为纳尼的强烈要求,第二天的喂奶的仪式,纪浩然非常配合的跟着纳尼一起去围观了。 山顶的风特别凛冽,并且没有那天那些人工的挡风墙,站在那里还没到一分钟,纪浩然就没骨气的把黑地招过来摁趴下了。 看着随叫随到一点脾气都没有的黑圣,纳尼觉得特别的心疼。 喂奶没有什么仪式,但大抵每个母亲都是疼爱孩子的,哪怕客观条件极其恶劣,他们也会在有限的基础上尽量寻找缝隙。 安龙的寻隙就是把幼崽的喂奶时间,安排在中午稍微靠后的时间。 这是聪明的行为,因为不管是什么季节,一天里的正午十二点到十四点都是最暖和的,但这毕竟是相对的,至少对纪浩然来说,早上和晚上在这个世界的冬天里,区别都不大,因为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稳稳的冻死他。 安龙抱着他的幼崽,穿着和纳尼一样清凉的装束出现在广场上。 与他一起出现的,还有卡拉和斯坦利,他们两个手里都抱着白色的雪人孩子,七八个强壮兽人如临大敌的跟在他们身边。 散落在广场上的狱卒也各自站了起来,并且静静围拢到雪人身边。 戒备是森严的。 到了喂奶的时候,安龙的幼崽是跟卡拉手里的小雪人一起递过去的。 两只胸口鼓胀的雪人中的一个,马上就伸长了手臂去抱那小雪人,但是背后伸出一双白色手臂,从半空中硬是将小雪人拦截了过去。 小雪人哭号着,明明听不懂,纪浩然也能感觉到他叫的是妈妈,并且,他一直只伸出一只小手往之前的雪人那里挣,但是抱着他的雪人,已经快速退到一个稍远的距离去了。 斯坦利单手托着另外一只小雪人的屁股,以另一只手牢牢握紧小雪人的小腿。 这时候,安龙的幼崽才递到雪人跟前。 纪浩然手心都要攥出汗了,眼睁睁看着雪人用很大的力量接过小骨龙,愤恨的盯了卡拉一眼之后,才用泛红的眼珠子恶狠狠看向抢走他的雪人孩子的同伴。 两只身高上稍有差距的雪人,就这样在寒风中开始互瞪,直到卡拉发出一声轻哼,两只成了仇家的雪人才各自冲对方呲了下牙,然后低头喂起各自手中的奶娃。 安龙的幼崽一逮到雪人的乳头,就吃得唧唧有声,反观雪人的孩子,大概是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不来抱自己,并且还把属于他的食物喂给别人吃,一直不专心吸允,还一直把完好的小手挣出来,呜呜咽咽的冲母亲叫唤。 喂着安龙幼崽的雪人妈妈急了,一个劲撮唇发出高亢的叫声,督促自己的孩子赶紧去吃奶,可是小雪人并不懂得母亲的急迫,还在一个劲做着徒劳的挣扎。 雪人妈妈急的团团转,他试探着向前一步,早有警觉的另一只雪人马上跟着退了一步,并且眼睛就像不够用了似的一个劲往斯坦利的方向瞄,同时发出尖利的警告啸叫。 到了这步光景,纪浩然忽然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同时捕捉两只哺乳期的雪人母亲了,因为只有做母亲的彼此互相用他们最爱的孩子牵制,才能让抢夺奶水资源的小兽人安安全全。 过后,安龙的幼崽果然又经历了一轮轮换,而斯坦利手里的小雪人,也果然最终都没有得到他母亲的一个拥抱,只在他的雪人奶妈那里吃到一点安龙幼崽留下的残羹剩饭。 回家的路上,纳尼问纪浩然,“现在明白了吗?” 纪浩然蔫蔫的点头。 过了一会,纪浩然问,“我记得兽人不是从来不捕杀孕期的动物吗?” 纳尼用看傻瓜的眼神看他,“谁说要杀深白色?等到明年开春,这几只也是要放掉的。兽人从来不捕杀深白色,只有他们的种族足够强大,我们的后代才有希望!” 但他随即叹了口气,“可惜下次还不知道谁有能力活捉深白呢!” 纪浩然一囧,忽然想起什么,偏着头打量纳尼。 纳尼被他看得太久了,心里发毛,问,“你看什么?” 纪浩然想了想,说,“我记得有人告诉我,圣兽伴侣在圣金源是很权威的存在!可是……难道你们个个就是这么表达敬畏的?” 纳尼,“什么?” “就是这样想抓出来就抓出来,想让我大冷天上山就上山,想替圣兽打抱不平就提拳头揍我一顿?!” 呃……纳尼傻眼,是啊,几千年来从来没有哪个兽人敢对圣兽伴侣放肆,也从来没有哪个圣兽伴侣对圣兽幺来喝去,于是自己这是怎么了? 纪浩然痛心疾首的说,“纳尼你变坏了!你都让阿蒂卡惯成女王了!” 第62章 避难所 那天从山顶回来,纪浩然非常深刻的对着金鬃做了一番关于自己胡乱瞎想杞人忧天以至于质疑伟大圣兽聪明才智的……检讨!从种族差异到惯性思维全方位的反省了自己没把金鬃白底黑地当成灵魂高度一致的伴侣的浮夸之心,并再三保证他以后一定改正错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早日成为更加合格的圣兽伴侣,全身心的依赖对方,信任对方,做对方最忠实的脑残粉,一百年,不改变! 但其实……以上,那都是扯淡。 山顶一行,纪浩然最大的认识就是兽人也是可以冷酷无情并且心思百转的,他们冷静的计算着雪人母亲对自己孩子的维护之心,并以此制造矛盾冲突令他们窝里斗,互相牵制,藉此……保证他们自己的兽崽儿安然无恙。 看着两只小雪人和自己的妈妈咫尺天涯,纪浩然不是没有恻隐的,然而,他最终克制了自己的同情心,人都是护短了,他以前以为兽人是真正的正直,那只是因为他们正直的对象仍然是兽人罢了,当冲突的对象是异族,没有谁能真的公平。 接下来几天的日子都过得风平浪静,虽然也点缀着纪浩然怀孕中期的各种产妇综合症并发症胡乱发作,但看到金鬃侧背上那藏在金毛里的几乎从脖子一直贯到后腿上的一长条恐怖划伤,纪浩然就不得不萎了,倒是金鬃,对那伤并不在意。每日里看着纪浩然的肚子都能消磨俩小时,舔得纪浩然肚皮上口水横流,又麻又痒。 这样风平浪静的日子要能坚持到分娩,纪浩然也别无所求了。直到某一天晚上,他们家来了一位拖家带口的客人。 “纪叔,救命!这日子没法过了,求求你收留我们!” 这是一进门就跑到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莱利。 莱蒙莱希莱德莱卡被他扔在门口,几个小子明显对圣兽有所畏惧,站在白底面前虽没瑟瑟发抖,也是局促不安。 “这是怎么了?”纪浩然一边安抚莱利,一边招呼几个小的进来烤火。黑地就像个最忠实的家庭主妇,忙不迭的把一块专门用来擦浮雪的兽皮扔到莱蒙脚下,盯着莱蒙在兽皮上使劲蹭了几下沾满雪水的小脚,才放行。 莱希莱德都跟着莱蒙有样学样,到了最小的莱卡局促的踩上兽皮,莱蒙蹲下去帮他擦干净小脚,这才牵着小弟走到哥哥身边,挨成一排坐下去。 “别提了,”莱利说,“阿妈不知道怎么了,前几天出去一趟,回到家就开始跟阿蒂卡小爸吵架,说……什么……” “阿蒂卡小爸把他奉成了女王……”莱蒙脆生生的接话。 “对,就是女王!阿妈说女王身边必得有个什么忠犬,忠犬没了女王就会活不下去,现在阿蒂卡小爸是忠犬,但是将来阿蒂卡小爸要是没了呢,阿妈就会成为女仆了!所以……呃……” “所以阿妈说阿蒂卡小爸居心不良,要用糖衣炮弹摧毁阿妈的独立精神,把阿妈变成菟丝花……可是莱利哥哥,什么是菟丝花?”小小的莱蒙到最后也没忍住抛出了这个困扰他几天的问题。 而纪浩然,在莱蒙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笑到捧腹,莱利莱蒙莱希莱德莱卡眼睁睁看着纪浩然笑到开喘,并且捧着肚子大声惨叫,怎么也不明白,圣兽伴侣这是怎么了? 纪浩然没法解释纳尼说的那些话都是他说的,并且他也没法告诉莱蒙菟丝花是什么,那天他本来也是苦中作乐调侃下纳尼,谁成想他居然这么认真啊? 居然把他说过的话,一字不落的背下来。 莱利莱蒙他们还看着呢,基本上已经都傻了,纪浩然过了兴头,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太过分了! 且不说这事还是他惹出来的呢,就说莱利他们现在是当作救星一样上他这避难来的,他把人家里的事当成笑料,可也太不地道了! 纪浩然就拼命稳神,奈何脸上的表情可以硬板起来,泪腺就不在纪浩然能摆平的范围了,这样又抽又噎的折腾了半天,莱利莱蒙他们从傻了一样的看着纪浩然,到最后被纪浩然感动的一塌糊涂,纪浩然就觉得他这脸皮都快烧着了。 最后纪浩然就只能哭笑不得的拿出长辈的慈爱,先张罗点东西让莱利他们吃。 这帮小子是从家里连滚带爬逃难出来的,别说晚饭,连午饭都着落得七七八八,基本属于饿了三四天了。 知道这个事实,纪浩然难得对纳尼起了脾气,且不说这架吵得有没有由头,为了吵架而忽略孩子,这本身就不可原谅。 还是莱蒙,觑见他脸色不好,在一边小声的给他阿妈辩解道,“我们都是小勇士,冬天……冬天本来就……” 就是要饿肚子节省粮食的。 纪浩然想起了圣金源的这条冬规,刚升起来的那点小火苗噗的灭了。 其实他们的食物也不多,金鬃白底黑地自从入冬以来始终饥一顿饱一顿的,但是因为圣兽伴侣怀孕了,并且圣兽刚刚给部落猎回了十分难得的深白色,纪浩然家里的储备粮食就比较富裕,他于是愧疚的看了一眼金鬃,然后招呼莱利去把墙外挂着的一条土伦兽后腿,拎回屋子。 再怎么知规守礼,饿肚子的孩子看见食物也没法不眼冒绿光。 纪浩然搬不动四五十斤的一条土伦兽腿,于是指着火堆让莱利自己去动手,丰衣足食。 几个小的都不敢置信,圣兽伴侣居然把这么大一块食物送给他们,冬天里兽人不仅断顿,而且节食,这么大的一条后腿,几乎是他们两顿的饭食了,并且两顿之间,起码要间隔三天。 纪浩然心里挺难过的,就让莱利一边烤,一边把外层先熟的肉层层环剥下来,分给几个弟弟。小莱卡非常懂事的把第一块肉送给纪浩然,并且任凭纪浩然怎么谦让,也坚决不接回来。 一顿热烘烘的烤肉吃得莱利兄弟们浑身冒汗,肚子流油,莱利把其中的二分之一都给了金鬃白底黑地,剩下的二分之一又紧着四个弟弟,纪浩然看得又眼红又辛酸,也不知道肚子里这个将来会不会又莱利一半懂事,又想到这已经是老小了,只怕将来不把佑佑他们欺负得团团转就是好的,又怎么能指望他有个哥哥样儿? 过了一会莱蒙“呃”打了个饱嗝,纪浩然刚想说要不要再喝点水,莱蒙已经站起来并且一直走到门外去。 莱利好像习以为常,自顾自继续给其他的三个弟弟顺气。 不大一会饱嗝及二连三的从莱德莱希莱卡的肚子里响出来,几个兄弟就排着队往外跑了,并且这一次,莱利都跟了出去。 这是干什么? 纪浩然扒着窗户往外刊,雪光让天地间充盈着橘红的暖光,莱利五兄弟各自选定了一块地盘,就那么脱掉身上仅有的一块兽皮,然后一个猛子扎进雪团里。 “啊啊啊啊……”纪浩然尖叫,“这是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啊,赶紧回来,你们不要命了吗?” 莱利光着屁股丝毫不觉得难为情的甩着他的小鸟一颠一颠的跑过来,“没事的纪叔,我们在洗澡!每天都要洗,只有这样才能保持我们勇士的好身体!” 忒特么凶残了,纪浩然败下阵来。 最开始莱利他们是各自为政自己往身上蹭雪,后来是兄弟几个凑到一块,彼此往对方身上蹭,纪浩然看到一半就看不下去了,那些白花花泛着冷光的雪球,单单在别人手里纪浩然都冷得直哆嗦。再引申往自己身上稍一联系……纪浩然连滚带爬的窝回金鬃地皮底。 晚上小萝卜头们一字排开,在纪浩然家占了一个小小角落睡着了,纪浩然一面觉得,家就得这样才有意思啊,有爹有妈还有孩儿兵,从而连抚摸肚子的手势都温柔了不少,可是转念就想起远在天边的佑佑祈祈祷祷,甚至不知道还在不在这世上的安迪,阿尔艾尔拉…… 纪浩然莫名其妙的失眠了。 有雪映天,冬天的早晨来的反倒早,纪浩然觉得他刚刚闭上眼睛,耳边就响起了朝鸣鸟清脆的叫声。 黑地像上了发条,蹭的一下就窜了出来,院子里响起他东扑扑西扑扑,同时嘶吼咆哮恐吓驱赶朝鸣鸟的声音。 这些鸟冬天也不离开圣金源周边,每每在早晨它们醒了而大部分兽人都没醒的时间差在部落里偷食。 莱利被黑地活力四射的声音惊醒,睡眼惺忪的坐起来,揉着眼睛叫了一声,“纪叔?” 纪浩然“啊”了一声,脑袋里灵光一闪,“想不想吃炸朝鸣鸟?!” 第63章 傍晚来人 灵机一动之后跟着的就是马上执行,在这上面纪浩然这些年被金鬃白底黑地算是惯出来了,也幸好纪浩然本身不是那种极富创造力与破坏力的愣头青,这才没把这创造力变成招灾力。 但就算这样,纪浩然偶尔也觉得自己有越活越回去的幼稚劲。 可惜身边没有人没有人能明确指出纪浩然到底退化到什么程度,所以他也就在长不大的老小孩这个状态一停多少年。 现在,老小孩想抓鸟了。屋子里大大小小七八口人,就全被他折腾起来了。 簸箕筐是现成的,就挂在梁上,里边装着纪浩然在临入冬之前晒得那些干菜,当初挂的时候纪浩然踩着金鬃的脑袋挂上去的,现在他当然没那个本事再踩金鬃一脚,但是好在有莱利。已经快成年的莱利变身后完全不逊于金鬃的个头,人立起来把莱蒙顶上去,轻轻松松就把簸箕筐给摘了下来。 倒是支筐的小棍比较难,莱利把他们家的柴火垛都翻遍了,体型集体超标。 正为难的时候黑地颠颠的跑过来,嘴里叼着一截棒骨,赫然就是昨天晚上他们啃剩的土伦兽后腿骨头。 高矮,胖瘦,长度,基本上都跟纪浩然想象中的支架合拍,纪浩然一锤定音。 其实纪浩然长这么大也从来没抓过鸟,但无奈中学时候那篇课文实在太深入人心了,几十年后的今天还没忘光,纪浩然就照着他记忆里的课文搭起了捕鸟的架子筐,然后用他新碾成的,还没来得及缝衣服的金毛线把棒骨的一端牢牢绑上,撒完一小把碎肉后,扯着金线头,慢慢顺回房。 房门开了一条小缝,纪浩然紧张得扯着线头,莱家兄弟占据了木窗,金鬃无聊的打着呵欠,只有黑地,抵在纪浩然背后即使靠枕也是暖炉,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每天早上都被朝鸣鸟折腾一气,他的眼睛里写满了跃跃欲试,赫然把纪浩然的行为当成了给他报仇雪恨! 窗边莱卡用稚嫩的气音讨教,“哥哥,真的能抓到朝鸣鸟吗?” 被莱蒙一把捂住了嘴,“别说话,纪叔说要安静!” 听得纪浩然好笑不叠:你弟弟还知道压着嗓子说呢,你这就差架个喇叭喊了。 就在这时,脊背后靠的黑地身上突然一紧,纪浩然下意识扭头,却听耳边炸雷似的的想起连片“拉拉拉,快拉绳子!” 五人大合唱实在威力无匹,纪浩然肝一颤手已紧,院里“噗”一声轻响,莱蒙已经等不及了,踩着莱利的肩膀顺窗户就翻了出去。 “抓到了抓到了,真的抓到了!”莱蒙一手攥着从簸箕里掏出来的唯一战利品朝鸣鸟,欢呼着震落无数房顶积雪。 贪吃鸟徒劳的在他手心挣扎,被莱蒙用劲一攥,消停了。 等到庆祝的小不点们稍微降下温,纪浩然才无奈的开口,“还要不要了要不要了?抓一只很够吃吗?” 小合唱异口同声“不够”——呼啦啦全都跑回来。 纪浩然笑骂道,“那还不赶紧滴都给我滚回来!” 初师告捷,莱家兄弟并纪浩然都振奋不已,一个上午,就这样飞快的过去了,到了中午清点战利品,居然抓到二十七只,简直大丰收。 烧水褪毛的工作自有莱利领着娃娃兵们干得热火朝天,纪浩然精神高度集中了一上午,现在放下心神,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朦朦胧胧中还听见莱利跟弟弟们断断续续的对话,这个说,“哥哥,你看我褪得干净吗?”那个吵,“哥哥,肚子要不要挖开。” 纪浩然想说大冬天的,挖开肚子也没货,就听见莱利非常有见地的说,“不用,莱蒙昨天在纪叔家吃烤肉之前,肚子里有东西吗?” 莱蒙的声音清清脆脆的传来,“没有啊!都饿了好些天了。” 莱利便笑呵呵的说,“所以朝鸣鸟和莱蒙是一样的,都已经饿的肚子里空空了,还挖出来干什么呢。” 这一觉纪浩然睡得异常舒坦,到他再睁开眼,外面天色居然已经昏暗,屋子里莱利领着几个弟弟正坐在火堆边讲圣金源唯一的传说——兽神的故事,低低的讲述伴着孩子们依依呀呀一波波的惊叹,这显然和这一阵子以来,纪浩然所要求的睡眠品质静悄悄相去甚远。 然而这一觉的确睡得舒服,他睁眼之后并没有以往的烦躁不安,心里头一片安宁,并且就连尿液压迫膀胱的那种不舒服都没有。 因为纪浩然的醒来而换了个趴卧姿势的金鬃发出的动静惊动了莱利,他抬手示意弟弟们安静,然后看向纪浩然,“纪叔,你醒了啊?” 纪浩然:“啊?” “饿了吗?你中午什么都没吃,我本来想叫你的,但是金圣说你睡得很难得,叫我不要吵你;我拿出两个青青果,和了点面,你要吃面条,还是疙瘩汤?” 被莱利这么一说,纪浩然还真觉得自己饿了,于是顺着他的话点点头。 莱利马上安抚了弟弟们,起身去给纪浩然做饭。 莱利的动作不比纳尼慢腾多少,或者该说莱利完全继承了纳尼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一碗面疙瘩汤被他做得风生水起,从和面下汤到最后出锅,速度惊人。 喝汤的时候纪浩然忽然冒出来一句,“莱利你要不给我当干儿子吧?” “啊?” “就是……”纪浩然正要解释,门外忽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有人,正以一种连滚带爬的惨烈往这边房子快速靠近中,更远的地方还有杂乱的呼叫,听不清喊的是什么。 几乎就在白底听见声音,把门挠开的第一时间,一个浑身沾了了浮雪的兽人一头就撞了进来。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张皇失措,身上的肌肉震颤,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饱受惊吓的脆弱之中,他进门之后只是用眼一扫,紧接着两步就冲到纪浩然面前,直挺挺的跪下趴了下去,“求求你,圣兽伴侣,救救我的崽儿!” 金鬃白底黑地全都抬起脑袋看了过来,纪浩然手足无措,想说你想站起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却发现来人臂弯里露出一只青紫色的小脚,紫红发青的小脚趾头比小豆粒大不了多少…… 这是…… “哎呀,你快把他冻死了!莱利莱利,把篝火边铺的那块兽皮拿过来……你先把孩子放下,你怎么能光着屁股就把孩子抱过来了,这么冷的天……莱利兽皮,快点!” 那兽人仰起仓皇无措的脸,“圣兽伴侣,你,你答应了吗?” “我答应什么了?”纪浩然头都大了,从兽人手里接过来的小婴儿两个巴掌就能托起来,四肢健全,面色青紫,很明显就是冻得狠了,并且,看这身长,满打满算出生不到三天,因为实在是小的不可思议。 拿温热的兽皮先卷起来,纪浩然又一叠声的吩咐莱利烧水。 他眼里只有这个快要冻死的婴儿,不知道外面的叫喧声已经到了门口,只因为白底已经站了起来,硕大的身形半横着,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才阻止那些人要闯入的步伐,并且以圣兽的气势,硬生生压制了他们的喧哗。 门口的微妙变化,纪浩然并没有留心,他简单打理好孩子,才有时间抬起头,一眼,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对方:“强?” 第64章 对峙 强的样子实在说已经不是难看的问题了。 鼻青脸肿的好像刚让人胖揍一顿,并且融化的雪水浑着汗还有不知道在哪蹭的黑泥,顺着他什么遮蔽都没有的身体流淌,又狼狈,又肮脏。 纪浩然发现好像每次见到这位独自抚养七个儿子的母亲,他都是在一种令人令己都很崩溃的境地里。 并且这一次明显比上一次更加糟糕。 “到底出了什么事?”纪浩然放轻了声音再次询问。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新的声音:“强,不要顽固,快点把无相儿交出来!” 这声音非常之蛮横!并且跟在这个声音后面的,是一连串“交出来”“交出来”“快带你交出来”的鼓噪声,那声音一听就是很多盲从者跟风似的呐喊。 纪浩然都不知道他家外面什么时候聚集了这么多人。 强瑟瑟发抖,眼睛盯着兽皮里的孩子整个人都绷紧了,那样子特别吓人,好像纪浩然眼敢答应,他马上就会弄死人——要么是那孩子,要么是纪浩然! 说心里没漏跳一拍是假的,但值得振奋的是,金鬃从后面拱上来,用脑袋蹭了下纪浩然。 勇气鸡血什么的,瞬间就上身了,纪浩然抬手按了按强的肩膀,同时以眼神示意莱利过来照顾这位饱受惊吓的母亲,然后扶着金鬃站起来,蹒跚着走到门边。 他的肚子已经非常大了,站起来低头的话,已经不太容易再看到自己的脚趾头。 卡拉站在门外,斯坦利站在他身边稍微靠后一点的位置,而再往后,以及他的身边,就是部落里高壮魁梧的兽人。 白底喷了下鼻子,不是很情愿的挪动身体,把纪浩然和金鬃露出来。 “祭师?” “把强的无相儿交出来,我知道他在这里!” 好像是为了应和卡拉的声音,刚刚被冻惨了的婴儿发出半声细幼的哭叫,但马上就被强行捂住了。 纪浩然简直不用偏头,就能想象到那位母亲豁出一切保护自己孩子的样子。 有之前金鬃的支持做底,纪浩然底气很足,直接就说,“你凭什么说强的孩子是无相儿?” 卡拉:“大家都看到了,还用我说吗?” 纪浩然嘿嘿一笑:“是吗?那我怎么记得夏天的时候,大家也都看到了,莱卡就不是无相儿呢!” 这是祭师指鹿为马失信部落的明晃晃的污点,整个部落都知道,跟随卡拉的兽人安静了。 卡拉也被纪浩然突如其来的强势噎住了一分钟,但他在部落里做了这么多年说一不二的祭师,腰杆也不是那么轻易弯的,当下就反驳说,“那不一样!强的小崽没有小鸟,他就是被诅咒的无相儿。” 他说完,转身从人群里拉出一个人,冲纪浩然忍不住得意的,“你看着是谁。” 纪浩然一愣,失声道:“西尼?” 卡拉嘴角都撇上天了,“对,就是西尼,强得的小崽是西尼接生的,西尼亲眼看见那小崽子没有鸟,他两腿间是平的,是什么才会使他生出这样残缺的幼崽?” 卡拉猛然振臂一呼。 附和者异口同声,“亵渎兽神!” “对!”卡拉大声道,“他对兽神不敬,他怨恨我们的家园,因为他的儿子是因为圣金源战死,他不觉得那是荣耀,反倒觉得是部落害死了他的孩子!所以他对兽神不敬,兽神惩罚他生下被诅咒的无相儿!” “诅咒,诅咒!不敬不敬!杀——” 房里爆发出惨厉的嘶吼,“我没有——” 紧跟着响起莱利的安抚,“强婶你安静,安静,相信纪叔……” 里里外外的紧张气氛一触即发,然而纪浩然不合时宜的想起一个笑话,以至于他在这样严肃的场景里,居然完全不顾卡拉尊严的笑了一下。 兽人群——哗,炸营了! 卡拉气焰正嚣张,被纪浩然这样拦空一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纪浩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僵持中,斯坦利越前一步,他年纪小小,没有卡拉脸上多少年作威作福积累下的颐指气使,和声和气说话的时候,就显得尤为诚恳,他说,“纪,强是得罪了兽神,才会产下畸形的无相儿,这样的幼崽会为部落招来灾祸,我知道你一贯心软,经常照顾部落里的孩子,但是你现在的行为是在损害圣金源,我请你,不要为了自己泛滥的同情,罔顾整个兽人世界的和平和安宁!” 这是斯坦利第一次在人前独立开声,在这之前,他一贯是站在卡拉身后的,并不引人注意,现在他一张口,倒叫纪浩然眼前一亮,可是这话这帽子这样扣下来,纪浩然马上就把他恨得出血了,太狡诈奸猾了,简直是青出于蓝! 纪浩然也就是撇着嘴,暗中咬紧后槽牙的摇了摇头。 “你——” 纪浩然慢条斯理的说,“如果强真的得罪了兽神,为什么兽神不告诉我家金鬃呢?” 又说,“我现在就要告诉大家,兽神跟我家金鬃说的是强的孩子是个好宝宝,将来会成为优秀的猎人,你们知道不知道?” 西尼站在人群中,焦急的说,“纪,你不要胡说,强他生的真的是诅咒之崽,那是会为部落招来灾……” “嗷——”的一声,金鬃没容西尼说完,仰头嚎叫起来。 房顶上的积雪被震得簌簌的往下掉,连纪浩然都禁不住捂起了耳朵。 人群深处伸出一只手,飞快的把西尼拉了回去。 是魁斯。 纪浩然松了口气,他可以仗着圣兽的名字一时胡搅蛮缠,但如果真的得罪了全部兽人,那个孩子将来在没有纪浩然护着的地方,一样长久不了。 现在魁斯把伴侣拉走,多少是个风向,圣金源的兽人并不全都是跟祭祀一条心的,对他的说辞,也不是全部相信的。 这样的认识让纪浩然的底气更足了,他摆着手,像打发要饭的似的打发卡拉,“你要是敢,大可以来质疑圣兽的话。” 说完也不看卡拉的脸色,伸长了胳膊,“砰”一声拉紧关严了大门! 屋子里莱利,莱蒙,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看的纪浩然心里直发毛长草,“都干嘛,看什么看?没见过啊?” 因为顾忌外面的祭师和祭师喽啰,纪浩然是压着嗓子说的。 莱利傻乎乎的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又想起了什么,也压着嗓子说,“纪叔上次把我从圣地里救出来的时候,也这么厉害吧?可惜我没看到。” 他眼里泛着光,一脸憧憬崇拜的样子让纪浩然难得红了脸。 “还好吧……这个,主要是圣兽的威名啊,是吧,金鬃?”纪浩然难得的在人前捧着金鬃的大头,吧唧,来了一口。 有便宜可占,黑地也凑上来,纪浩然来者不拒,亲了黑地又去抱白底,“白底的功劳也是大大滴,堵在门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嘛!” 屋里的人都无声的笑了,然而纪浩然笑到一半,脸上的表情倏然拧了,并且整个人也站不住了似的的一个劲往地上出溜。 不大一会,住了三只圣兽在圣金源几乎拥有和圣地一样崇高地位的小房子里传出莱利劈了叉的尖叫声,“来人呐,圣兽伴侣要生啦!” 第65章 纪长生 一个大男人是怎么把孩子生下来的纪浩然已经不想再提了,提起来就是一头一脸的血泪。 疼了一宿加一个上午的事他也可以选择性失忆,反正按纳尼说的传说,无相儿基本相当于那个终结者。这就是板上钉钉的最后一胎,效果跟结扎差不多,以后是再不可能生了。 肚皮上的半拉冬瓜可算卸掉了,纪浩然也松了口气。 可谁来告诉他,如今这两腿大张的掰着给人参观屁股后面那个洞的状况是神马回事? 偏强和纳尼都神色郑重的一边扒着屁股蛋看一边还交头接耳的,纪浩然几次挣扎都被那两个力气大得不像话的家伙给镇压了,最后连金鬃都插了一脚,让纪浩然只能维持着这么一个掰腿的姿势给人参观着,最后过了好半天,纳尼才一脸如释重负的靠过来,“不要担心,恢复的很好,不会影响到你跟圣兽以后的XXOO生活……” 纪浩然已经气不过来了,只能面无表情心中滴血的合上腿,并且狠瞪了一眼一直有蠢蠢欲动倾向但是没找到下爪机会的黑地。 黑地呜咽着退了。 其实孩子得从什么位置出来纪浩然是有思想准备的,肚子鼓那么大,那个地方肯定是被撑惨了。没见那医院里的产妇进了产房都吱哇乱叫的跟天塌了似的,纪浩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惜准备得在充分也是纸上谈兵,真的挨到自己脑门上,一分一秒都是炼狱,哪怕现在已经熬过去了,也让纪浩然心有余悸。 连带着,对那个还睁不开眼睛,一张嘴就只会吐着口水泡泡哇哇大哭的小孩崽子也挤不出什么好脸色。 可能是纪浩然的目光太狰狞了,睡梦中的小奶娃露出不安的神色,还没睁开眼小嘴就开始瘪瘪,纳尼把纪浩然推开,上前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强的小闺女,嘿嘿一笑,“好了,纪,你快休息吧,我和强带孩子们去深白色那里喂奶。说起来你还真会生啊,赶着现在部落里还没开始一起生小崽,深白色的白水可以让你的小崽儿吃到饱。要再过几天圣地里那些雌性一股脑的把幼崽生下来,深白色的白水就不好分了……” 纳尼边絮絮叨叨,连取笑顺便还给纪浩然掖了掖兽皮被角。 纪浩然板着脸唔了一声。 准备好了的纳尼和强已经一人一个,抱着比小狗大不了多少的奶娃往门口走。 “等等等!纳尼,强你们干嘛?就这么抱出去?会死的啊!” 纪浩然把两个婴儿抢下来,用兽皮包得严严实实,最后还留出一个角,给小婴儿当帽子。这样一通包裹折腾下来,小婴儿的觉也睡不成了,纪浩然也累出了一身汗,并且婴儿还被纪浩然折腾的哇哇大哭,二重奏让纪浩然登时手足无措了,但着凉事大,纪浩然愣是又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看过一遍,才对纳尼说,“行了,快抱走!” 两个八卦的雌性走出去的时候还在笑纪浩然口不对心什么的,纪浩然在后面撇撇嘴,心说他这只是人道好不好,你们那养法简直就是虐待。 但他随即想起广场上雪人代哺的那一幕,眼珠一转把黑地白底一起踢出门去当强和纳尼的保镖了。 吃完奶回来两个小家伙都睡得一呼噜一呼噜的,纪浩然伸手摸了一把,也不得不感慨一声,真兽人的种是真结实,裹着身体当小被子的兽皮都冻得冰冰凉了,小崽子们愣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并且明显能感觉出,强的那个小丫蛋身体比纪浩然的小小子更胜一筹,那小丫崽身上还热乎乎的呢。 纪浩然忙张罗着,把他自己刚睡出来有热乎气的地方让出来放孩子。 其实纪浩然更想把小崽子们放金鬃他们谁的肚皮上,那温度正好还恒定,用来给小崽子儿们当恒温床最好了,但是他刚一提出这个意见,金鬃白底黑地和西尼强就一起不干了。 翻译过来的圣兽方面的理由是,他们的肚皮只能给宝宝睡,没得商量死不妥协;而强方面的解释是——哪有那么养孩子的…… 纪浩然嘴角抽搐,那怎么养才算正常? 这个话题可算是问到点子上了,纳尼和强加起来都生了一打还多的幼崽,每一个拿出来都是育儿专家,当下两人联起手来就给纪浩然普及了一番养育幼儿的课程,什么不能娇不能惯,不能让他太舒服不能给他太好的环境,吃不能太饱饿可以不管…… 纪浩然撇着嘴在心里做总结: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虐待有理亲子有罪…… 那些道理也许都是好的,适合兽人的世界,然而那又是怎么可能做到的呢? 纪浩然用胳膊支着身体,半倾着身体观察这两个软糯的新生儿。强的女儿比纪浩然的小崽子大了两天,双皮奶似的的小脸上已经初见女儿的清甜,胎毛开始上色,嘴唇渐渐嫣红,并且鼻梁啊颧骨腮骨,都在开始往硬了鼓了上长,也就渐渐显露出五官的界限。有这样的比较纪浩然那明显还在处在眼耳口鼻不太分明的时期的小崽子就不那么受待见,尤其眉毛淡淡的,跟皮肤一个色,乍一看整张脸蛋上没眼睛没鼻子的,平的像个小面饼。 然而就是因为这样,这样的幼小,脆弱,才更让人从心里往外的柔软不是吗? 再怎么陌生难以接受不敢置信,不可否认新生儿仍然是柔软的存在,足以让人动容,心悸,并且慢慢喜爱。纪浩然怎么也没法想象,为什么卡拉以及部落里那些狂热的兽人会对一个小小的婴儿如此强硬,非要置之死地。 但其实……纪浩然也知道错不在兽人,每一种约定俗成的规则都有其历史成因,多少年传承下来,才会让后来者畏之如虎,不敢逾越。 他不知道不觉把问题说了出来。 正教导他教导得兴高采烈的纳尼和强便一起哑了。 在以眼神互相交流谦让了一阵后,强清了清嗓子,坐正了身体。 一番讲述差不多花去了半个下午,纳尼和强一起给纪浩然做好了晚饭就一起离开了,留下纪浩然独自守着两个小娃娃并三只虎视眈眈的野兽。 他伸出两条光溜溜的长腿,示意白底和黑地过来帮他揉揉。 有人说,生孩子就是把全身的骨节拆散了再重装一次,纪浩然现在特别理解这句话,到现在抬抬胳膊伸伸腿,他还有使不上劲来的无力感,没法想象当时也是刚刚生产完一天的强是怎么支撑着,并且一路跑在所有追赶的兽人之前冲到他这里求援。 是桔色的闪电名副其实,还是母爱的力量无敌天下?嗯,也许都有吧。 传说在遥远的地方有个兽人的部落,当部落里出现第一个无相儿的时候,他们好心的抚养了她,从哪以后,灾难就降临了部落,部落里的无相儿越来越多,并且无相儿无法离开部落去打猎,却要每天都吃掉食物消耗部落里兽人好不容易打回来的猎物,他们不干活,又懒散,简直就是专门来拖垮部落了,果然没多久,部落就灭亡了。 那之后每一个部落都知道了这件事,祭师和年长的兽人都说,无相儿是兽人派来灭亡一个部落了,因为每一个部落每年会出生多少幼崽是兽神定好的,多一个无相儿,就会少一个兽人幼崽,当部落里的无相儿越来越多,而兽人越来越少,部落就会走向灭亡…… 真是一笔烂帐! 纪浩然用手指虚虚的画着儿子的轮廓,胎毛柔软,擦过指肚甚至有些痒,划过嘴唇小家伙就会自动自觉的张开小嘴,把纪浩然的手指当成乳头一样的吸允,软糯的舌尖一舔一舔的,十指连心,让人一直痒到心尖里去。 这是他的儿子,身体里流着他的血,他要教会他生存,教会他的语言,教会他开口叫爸爸,还要教会他友爱兽人! 没人能从他身边夺走他的儿子,祭师不行,兽神不行,传统更加不行! 他要给他取名字叫“长生”,哪怕有一天他不再了,无相儿也不该因为那样荒谬的理由而被收割存在的意义! 第66章 阿尔艾尔拉 给儿子取名叫长生其实是很久以前就想好的事。 毕竟是生了两打还多的带毛野兽,纪浩然会期待生个肖他的孩儿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强的女儿,是个彻底的意外。 原本,无相儿在纪浩然的认识里,可能是某一类返祖现象的婴儿,就像人类也能生出毛孩或者带尾巴的婴儿一样,兽人也能生出不能变身的婴儿,但是在看到强的无相儿,这种想法就被完全推翻了。 兽人全部是雄性,但是强的无相儿,是个彻头彻尾的女孩。 这可真是奇妙。 强和纳尼说,这样没有雄性特征的无相儿,在无相儿之中也是千万里出一个的稀少。所以兽人才会以为她的破坏力更巨大。 这种因为稀少所以更厉害的推理方式还真是让纪浩然见识了兽人思维的直线型,简直是太可笑了。 但是纳尼不觉得,他甚至一本正经的给纪浩然举例说,“金圣白圣黑圣不就是吗?他们的毛色纯粹,在兽人的世界里绝无仅有,而他们的力量,也是兽人世界里绝无仅有的!” 这种类比……让纪浩然当场扑街。 但也因为这样的比喻,让纪浩然对强的女儿有了新的想法。 阿尔艾尔拉! 旋风女王。 如果她真的那么厉害,那么女王的称号毫无疑问会是她的加冕。 纪浩然把他的想法分享给纳尼和强,意料之外,两人都反对! 强是觉得……这名字会不会太长了点?他属意叫阿尔,艾尔之类的都不错,让纪浩然挖着鼻孔直接鄙视掉了。 而纳尼,则是单纯的对“女王”两字意见巨大!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就是了,纪浩然只能哭笑不得的将“女王”的真正意义讲给纳尼听! 那不单单是一种加冕,还是巨大的责任,而在她没有成为真正的王者之前,它还是巨大的无时无刻不存在的鞭策。 寓意很美好,强于是点头,接受。但在听到最后的“王者”,强迟疑了,整个人斯巴达掉…… “那不可能,”强尖叫,“从来没有无相儿能成为族长的……” 纳尼和纪浩然齐齐伸手要去捂耳朵,伸到一半又惊觉不对,连忙把手伸到两个睡着了的小宝贝脑袋上,然而这样的盲羊补牢又怎么能够,连趴在门边的白底都被吓得一哆嗦,两个小家伙更是眼睛都没睁开,就撇着嘴一起“哇——” 纪浩然和纳尼,强一起伸出手,纪浩然身弱体娇,在抢夺婴儿的战斗中彻底炮灰,被那两个兽人一人一个抢了先。 二重奏这可真是要了命了,哄好了这个还有那个哇哇大哭着,两者交相辉映,不到一齐哭得精疲力竭,根本就别想停下来。 纪浩然就只能愁眉苦脸的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并且羡慕的看着黑地和白底,这两个家伙已经缺德冒烟的一起落跑了,还剩个金鬃,因为在纪浩然脑袋后当枕头,想跑都没法跑。 纪浩然由此更把这唯一的难兄牢牢的揪在手里。 并且接收到来自白底的,绝对是“自求多福”那个意思的眼神。 过了不知道多久,两个小崽子在喂了面汤又把了屎尿之后,才终于一前一后闭了眼,重新呼呼大睡。 门外的两个缺德鬼一前一后的翘着尾巴回来了。纪浩然气的直嚷嚷让金鬃上去咬他们,还是纳尼见机不对,死命按住纪浩然并且将话题引回到孩子们被吵醒之前。 讲到女儿的命名,纪浩然之前的狗血又回来了。 好吧,如果强非要把“女王”当成“族长”的代名词,也不是不可能,那的确是有共同之处! “为什么不能?”纪浩然开始循循善诱的安抚,“要为部落着想,要为部落里的每一个人操心,还要义务收养部落里全部的孤儿……这些都不是武力能做到的,还得有大公无私的心!” “但是……但是,无相儿不能捕猎,而且……一旦发生兽潮那样的战斗……族长必须冲在最前面!” 好吧,这也的确是个问题,但是……总有办法补救的不是吗?纪浩然躺在被窝里把小腰一叉,“谁说无相儿不能捕猎,我前几天还抓了好几十只朝鸣鸟呢,你们谁能?” 的确没几个人能,强和纳尼都沉默了,纪浩然窃喜,于是一锤定音,“我的女儿我做主,就叫阿尔艾尔拉!” 因为整个部落绝大多数兽人的歧视,强早就说好,女儿由纪浩然抚养,说白了就是只要能活下去,送给纪浩然都可以,所以现在纪浩然说阿尔艾尔拉是他的女儿,那也……的确让强无法反驳。 不再争论的强有些黯然,微垂着眼慢慢抚摸小女儿无邪的睡脸。没有母亲舍得把深爱的孩子送给别人,但是为了她的未来,这样做势在必行! 纪浩然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正想再找点什么话题挽回一下,木屋外就响起了咯吱咯吱的脚步声。 纪浩然和纳尼对视一眼,心道枕头来了。 门口白底的耳朵支了起来,纪浩然一挑眉,就听见门外来人已经停下脚步,并且开口说起话来。 “强,阿蒂卡说你在这里,跟我回家好吗?” 又来了,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每次开口都是这句话做开场白,纳尼和纪浩然对视一眼,一起把目光转向强。 这是强的现任伴侣,在兽潮之前,强痛失七个孩子时,是这个兽人给予他无微不至的关爱。 可是也是这个家伙,在发现强生下的幼崽是一个无相儿之后,不顾强的祈求,硬是将事情闹大,招来祭师卡拉要处决他们的孩儿。 要不是强硬撑着产后虚弱的身体跑到纪浩然这里,这个婴儿已经没命了。 强不合格的伴侣还在门外叫唤,并且试图说服强把无相儿的孩子交出去以换得祭师的宽容,兽神的原谅! 强的脸都被气白了,身边铺的土伦兽皮更是要被他生生抓出五个窟窿。纪浩然心疼的看着那兽皮,这都是第三块了。 兽人说一会,停一会,翻来覆去就是一个意思,强太任性了,兽潮时一气失去七个孩子打击太大,才会想要孩子想疯了,才会对一个无相儿这么执着,只要他把无相儿交出去,他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还会有很多。 强被他气得浑身哆嗦,猛的站起来,冲到门口推开门,“你给我滚!”强破口大骂,“我就是死,也不会再给你生崽子!” 兽人见强终于出来了,大喜过望,往前走了一步,纳尼阴测测的从强背后伸出头来,“你敢再往前?这里可是圣兽的家!” 一句话就把兽人钉在原地。 纪浩然捧腹,真的,纳尼越来越有女王范了。 不过这句话他就只能烂在肚子里,在纳尼面前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 一直到强的伴侣走了很久,强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 纪浩然就想起来问,他们是怎么确定,强的幼崽是无相儿的? 听强的意思,似乎当时他在圣地里生下幼崽还藏了一天一夜,没道理之前能糊弄过去,一天之后才被翻腾出来。而且纪浩然记得,纳尼的莱卡当初也被当成无相儿,但是纪浩然记得莱卡被祭师派人抱进山里的时候,已经有差不多半岁大了。 强苦笑着,纳尼说,“莱卡会被容忍那么久,当然是因为他是夏天出生的,天气那么热,还不懂事的幼崽处于本能也不会选择兽身状态,莱卡又是属于立事特别晚的,任凭我和莱利怎么说,怎么哄,他就是没反应。说实在的,那时候我都怕了,我当时跟莱利都以为他真的是无相儿了,莱利甚至说,到了翠玲宁的时候,莱卡要是还不变身,他就带着莱卡去森林里找个树洞过冬……可是阿尔……阿尔艾尔拉不一样,冬天里那么冷,就算是圣地里也一样,所以本能会驱使他们无意识的变身成兽形,以此抵御寒冬!” 纪浩然这才明白了。 第67章 套子里的斯坦利 半夜里被两个婴儿折磨的没了脾气,再睁眼已经快到中午了,阳光从窗户空里几乎垂直着挤进来。 每到这个时候纪浩然就忍不住琢磨这个世界这个星球到底是怎么围绕恒星运转的,完全违背了太阳系里太阳和地球的公转关系。不过可惜每次都琢磨不出个一二三,毕竟纪浩然不是学那个的。 挺过起床初期的低血糖症状,纪浩然披着兽皮从一左一右两个孩儿夹击之间站起来,很稀奇的发现外面居然没刮风也没下雪,并且还出现了冬日里少见的太阳。让好几天都闷在屋里的纪浩然着实振奋了一下。 他在黑地的殷殷瞩目中,推门先出去补了一通钙,才心思一动转身回屋,耗子叼食似的把房子里能拿出来的兽皮都拖出来。 晾晒! 不装耗子是不行的,房里的两个小魔星一个比一个机灵,明明是人类的耳朵,偏偏继承了野兽的听力,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他们给吵醒。 纪浩然也就顶着两个熬夜熬出来的硕大黑眼圈,尽职尽责的往外搬兽皮。 说起来这个冬天过得真是挺快的,生病生子坐月子,一系列的事情让纪浩然都没怎么感觉到时间。刚注意了一下门口墙边刻的正字,才发现这个冬天已经过去了一大半。 有点难以置信,记忆里生孩子那一晚赶上大卸活人八块的痛苦还在昨天,而现在两个孩子已经相继满月了。 眉眼俱以长开,发色也显现出来,纪长生果然是全部随了纪浩然,黑发黑眼;而阿尔艾尔拉,红发金眸晚上还是竖瞳,一不小心对视过去能吓个半死。 晒兽皮的时候黑地就像一只别脚的大猫,一直在他身边乱转,好几次险些绊倒了纪浩然。最后龇牙咧嘴的无声威胁一番,黑地才蔫蔫的退开。 回屋的时候视野骤然变暗,陡然间还有点眼花,纪浩然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扶着门框站了一会,等待视野里那些黑色的光斑自然消失。 自长生出世,纪浩然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他不傻,这个世界危机处处环境恶劣,并且没有真正的医疗措施,一切都只能靠吃身体的老本,所以纪浩然给自己坐足了月子,来将养身体。但就算这样,比起在温泉山谷跟金鬃他们独居的时候,还是差了一截。尤其是视力,简直掉落到他前世高中后手术之前的水平。 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中考高考,当年的纪浩然避免不了的成为近视眼大军中的一员,所以他高考之后在等着上大学的那个暑假去做了个视力矫正的手术,记得当年手术的时候大夫告诉他,如果将来要常年从事和电脑类相关的工作,这个矫正的视力会在将来慢慢反弹,但是后来纪浩然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反弹的事情就早被他忘到爪哇国去了,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有今天! 所以现在纪浩然打定了主意,等长生和艾尔再长大一点,第一件事就是教会他俩做眼保健操! 旁人眼里一直以来纪浩然就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废材,但是那种废和现在的废,纪浩然自己能感觉到不同,他比之前加个更字的废了,最简单的,久站久坐身体都会不舒服,并且早上睁眼的起床气已经往晨起低血糖发展,而且注意力方面也有所下降。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好像前一晚入睡的时候还是精力充沛的年轻人,早上起来一睁眼,就成了垂垂老矣的爷爷辈。 这感觉自然不爽,并且非常的打击人,所以纪浩然还认真的照过几次镜子,还好水面上的倒影仍然是一个浓眉大眼皮肤黑黑的青年。 每次看到自己还是非常年轻的样子,纪浩然就能放心一点心事,除了祭师与猛犸象,圣金源里不养老。当然纪浩然相信他一定而且必须会是那个部落给养老的特权人士之一,并且笃定金鬃白底黑地不会丢下他,然而长生还小,纪浩然不想失去陪着他成长的机会。 长生现在已经满月了,拥有野兽血统的婴儿果然不一般,生下来的时候两个手掌就能托起来的身体伸展了一倍还多,并且,竖着抱他的时候,小家伙已经能自己把脑袋支起来了,无论力气还是身体素质,都是地球上的婴儿比不了的。 并且他在吃得方面也非常好养,在断了雪人的乳汁之后,这小家伙对所有能填饱肚子的东西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金鬃白底黑地的肉,无论生熟,纪浩然的面疙瘩汤,不管冷热,他都吃得下,且无师自通的用他无齿的小牙床学会了吸溜面条…… 至于阿尔艾尔拉……情况只有比长生更好。 原汁原味的兽人基因好像在她身上做到另类的综合了,明明只比长生大一天半,身长上硬是比长生多出一个头,并且体重更重,胳膊腿更粗,哭声更嘹亮,搞得纪浩然在她晚上夜啼的时候非常的想把她踢回她妈妈那里,眼不见为净。 可惜……不能,纳尼生产了,并且强说,他要去处理掉那个不负责任的伴侣。 经此一事,强是打定主意以后都要单身了,他还说要在春天之后也在纪浩然的院子旁边要个宅基地建房子,方便他过来看女儿。 不过,纪浩然更好奇的是……强是怎么处理了他那在他自己看来不合格的伴侣的,决斗还是暗杀?纪浩然心痒的快早草了,也没个人过来跟他八卦一下。 正东想西想胡思乱想,屋子里忽然传出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 纪浩然一僵,四下张望,发现院子里就他自己,黑地…… “黑地!”纪浩然无声尖叫,冲进房里果然看到黑地跟个小猫似的首尾相接团成一团给自己塞在墙角,纪长生满脸亮晶晶的水渍,紧闭着眼睛咧着嘴,哇哇大哭。 一旁的阿尔艾尔拉皱眉踢腿,小鼻子小脸都在使劲的抽啊抽,明显一副被吵到马上就要总爆发的模样。 这时候,纪浩然一个来月特训出来的条件反射就发挥作用了,他几乎是飞身而上,直接用两只手捂住艾尔的耳朵,一边冲黑地嚷嚷,“还不去找人?” 黑地得了圣旨跳起来就往外冲,经过门口的时候还撞了一下——他忘了先挠开门了。 强,莱利,实在不行莱德也将就,不拘是谁能把两个魔头暂时分开一会就好,不然哭嚎这种事互相影响起来,整个下午都要报销掉了。 耳朵被捂上的艾尔吧唧吧唧嘴,皱起的小脸慢慢恢复平整。但是很明显纪浩然的动作让她的耳朵不太舒服了,她于是伸着小手啪啪的给了纪浩然几下,啪得纪浩然直咧嘴——她的力量非常兽化——没啪啪开,于是上举的小爪子挪着挪着就就挪到了嘴边,啊呜一口叼着自己的大拇指吸吮着继续入睡了。 纪浩然一头一脑的汗总算不哗啦啦的流了。 并且他终于有时间安抚身边那个哭的快断气的正经儿子,并且在心里给黑地大卸八块。 总得来说长生和艾尔都很好带,前提是要将他们俩喂饱并且保证他们睡到自然醒。但是很明显,现在黑地那蹩脚的稀罕法把长生稀罕醒了。 纪浩然维持着捂艾尔耳朵的姿势艰难的把脸贴过去,嘴里依依呀呀含糊不清的说,“儿子乖,不哭哦……”之类的诱哄语言。 纪长生非常之——立场坚定。 坚定的攥着小拳头叫得声嘶力竭哭个肝颤寸断。 并且成功的让纪浩然耳鸣起来,脑袋里像开了一锅粥,咕嘟咕嘟的冒热气。 这是纪浩然生完孩子之后新添的一桩毛病,也不知道是身体的原因还是哭声太吵闹的原因。 本来纪浩然没把这个毛病当成一回事,因为当小魔星消了哭声,耳鸣以及耳鸣引起的头疼就会一起停止。在现有的医疗条件下,虽然纪浩然明知道这不太正常但是也无能为力,只能寄望再过一阵两个娃娃长大一点,不这么爱哭也就没机会犯病了。 可是很明显,当身体出了毛病,生活也会因此而出现意外。 耳鸣加上长生的哭泣,还有金鬃白底黑地的一齐外出,让他直到斯坦利出现在屋子里,他都没察觉出来,直到,一个只有两根手指的胳膊从他身下揪住长生的小脚,并且直接把儿子拽了过去。 纪浩然大惊,“谁?” 一片红云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卷住长生,紧接着风一样的刮出门外。 会整天包裹在连头的斗篷似的“套子装”里的,全部落只有一个——斯坦利! 斯坦利抢走了长生! 第68章 两根手指的人 纪浩然眼都绿了,扔下艾尔就冲出来去。 可是斯坦利的速度跟他明显不是一个档次,纪浩然从启动,到跑起来,才跑到院子中间,斯坦利的红袍就已经消失在两个宅基地外的拐角了。 冷风一嗖,纪浩然脑子里猛然灵醒过来。 按照圣金源的传承,纪长生就是下一任的祭师,斯坦利抱走了他,也不会有什么事。 可是阿尔艾尔拉不一样,那是地地道道的无相儿,被抓走就是个死路一条。 现在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如果他再追出去,万一有人趁机过来再抱走了艾尔,那绝对是后悔莫及的事。 并且这时候纪浩然的脑袋里闪过很久之前在网络上风传的一个ATM的取款案例,他就更迈不开步了。 越看越觉得斯坦利这一出是个有预谋的调虎离山的计。 而且,怎么就这么巧?黑地前脚刚出门,斯坦利后脚就来了? 还有,平时都掌在他家的纳尼昨天生崽,今天和明天都不会来,莱利要照顾他的阿妈,强又去找他的伴侣分手谈判。 甚至一瞬间纪浩然都想到了金鬃和白底,他们俩去圣地搬部落里分发的食物了,一直以来他们家这份食物都是泰迪或者魁斯指派其他人直接送到家里来的,怎么这次就通知金鬃白底直接过去自己提了,并且,还去了这么久?! 纪浩然冷汗都下来了,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在告诉他,这是个有预谋的绑架案。尽管以他的眼神根本就看不到周围有没有隐藏的埋伏的人,他还是战战兢兢的打量了一圈四周,然后跌跌撞撞的进了屋。 一进门,他就扑到阿尔艾尔拉身边,把这个女儿抱起来,牢牢的禁锢在怀里。 谁也别想从他这里带走他的任何一个孩子,谁也别想! 也许的纪浩然的胳膊圈得太紧了,阿尔艾尔拉不舒服的挣了挣,还哼哼了两声。 纪浩然泪珠子断了线似的的往外掉,一对一双的落在艾尔粉嫩嫩的小脸上,有几滴甚至落在艾尔的嘴边,小丫头伸出软糯的小舌尖,顺嘴边舔了两下,大概是味道实在不怎么好,舔了一下就扁上了嘴巴,并且摇晃着脑袋哼哼唧唧。 饶是这样的时候,纪浩然还是被她逗得好气又好笑,忙撇了脸,把眼泪滴答到别的地方,同时嘴里哼哼着,“乖啊,宝贝乖乖,好好睡觉”之类的轱辘话。 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纪浩然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但其实也就是三五分钟,莱德跟着黑地一起回来了。 纪浩然就觉得胳膊猛的一软,怀里的大肉团子结结实实的砸在他腿上,艾尔长硬了的后脑勺甚至正磕在纪浩然的麻筋儿上,硌得纪浩然眼泪鼻涕猛然加剧一起掉下来,而怀里的阿尔艾尔拉也哆嗦一下,哇的哭开了。 纪浩然根本就没听见,眼里就剩了黑地,“长生,长生让斯坦利抱走了!” 黑地明显愣了一下,没太反应过来,但是纪浩然身边的小被窝空了,他扫了一眼,嗷呜一声就冲出去了。 这一声嗷呜是纪浩然从来没听过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和威慑力,震得纪浩然眼前整个一黑,两腿顺时就软了,人差点扑到,连莱德都踉跄了一步,就地打了个滚变成半大小子的人形。 幸好这声嗷呜以极快的速度由近到远,那种好像铡刀悬在头上的强大威慑力才减弱直到消失不见,纪浩然这才觉出自己这一半天的心跳,简直都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他回过神,发现莱德挓挲着两手,在他面前有点手足无措的意思。 “啊,莱德啊,你来了?” 莱德奇怪的看着他,没接他这话茬,而是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说,“纪叔,艾尔……给我抱着呗?” 纪浩然这才发现阿尔艾尔拉正在他腿上哇哇大哭呢,而且他两只手就像俩钩子,一钩脖子一钩腿,把艾尔以一个绝对不舒服的姿势钳制住了。 纪浩然赶紧撒手,莱德轻手轻脚的把艾尔抱起来。 艾尔出生半个月自己就能顶起脑袋了,自那之后纪浩然就只能在坐着的时候抱她一会,因为她太沉了,纪浩然抱不了多久胳膊就酸得不行不行的。 而现在莱德抱着她一点障碍都没有,一边在地上转着圈的晃悠着走,一边那两手还有节奏的一颠一颠的哄着她,嘴里发出只有兽人才能发出“哦——”那样长长的不换气的像狼拜月时候那样的声音。 那姿势那手势都熟练无比,一看就不是纪浩然这种短期集训出来的选手能比肩的。 纳尼说过,以前的圣兽伴侣都不会自己抚养这最后一个无相儿的孩子,都是生下来就给祭师送过去。 纪浩然当时斩钉截铁的表示他绝对不干,儿子他能生就能养。 现在冷静下来,纪浩然就想起这茬,但是……他那时候只以为只要他不送过去就行了,怎么也没想到斯坦利居然来强抢! 并且,纪浩然又想起来,揪着长生的那胳膊上的手,两根手指像叉子似的一看就残疾的手…… 等到艾尔安静了一些,纪浩然就对着莱德问出来了。 倒不是他好奇,而是在黑地没回来之前,他一直都心慌慌的,急需一些别的什么事,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起身在房子里当厨房的地方翻出两个青青果,想了想,又拿出八个。 悲催的发现家里没有獠牙,有獠牙的都不在家。 莱德调整了一下抱艾尔的姿势,把他的一只手空出来,眼前一花的功夫一只兽爪就替换上来了。摁在青青果上使劲一扣,三个三角形的小洞里涌出了青白的果粉。 即使是这样的时候,纪浩然还是忍不住对莱德的兽爪膜拜了下,夸得莱德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收回爪子变回人手。 纪浩然把果面倒进盆子里加水开始和,顺便听着莱利小声说话。 “斯坦利的手么?我没见过,他总是包在兽皮里,从头到脚,我都没见过几次他的脸。不过就只有两根手指吗?……那应该是冻掉的吧?祭师是不会去打猎的,肯定不可能是跟猎物搏斗时候被咬掉的,那就只能是冬天太冷的时候冻掉的了。” 他说着还给纪浩然伸出他的左脚,仔细示意纪浩然去看,小脚趾上赫然缺席了长指甲的那一小截。 纪浩然看得目瞪口呆兼心疼,但是莱德表现的非常漫不经心,“冻掉手指脚趾什么的很平常啊,我也有!不过我很聪明的,冬天太冷了就把手啊脚啊蜷在肚子上——莱恩哥哥教的。祭师没有手指不可怕,反正他们又不用去狩猎!就是兽人的手指脚趾像我这样少一点也没什么关系,但是掉一整根的话,就不行了,会影响将来狩猎的动作和力量。听说以前还有一只猛犸被冻掉了半截鼻子,结果以后他就能提前养老当运输工了……” 也许是看出纪浩然的紧张,莱德努力多说些他知道的事情,帮助纪浩然分心,但是他的话,让纪浩然更加不安了,简直是心惊肉跳。 外面那么冷,斯坦利就那么抱走了长生……圣地里那是什么温度啊,他的儿子……他可怜的长生…… 尤其,但黑地白底金鬃垂头耷拉尾巴,一副非常沮丧的样子期期艾艾的的回来,纪浩然这种担心更是整个上升到极点,让他整个人崩溃掉了,“我儿子呢?你们去哪找了,怎么没把我儿子带回来?出去找啊,快点把我儿子带回来,快去!找不到长生你们就不用回来了!” 第69章 争抢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圣兽说话,纪浩然火发大了,莱德抱着艾尔坐立不安。 黑地呜呜的叫了起来。 纪浩然:“你叫什么叫,我叫你出去找没听见吗?” …… 莱德怯生生的插进来,“黑圣说,说,他们没找到……” 他偏着脑袋继续听了一会,“黑圣说少祭师进了圣地,圣地……圣地里的气味很不好,就……就把长生跟丢了……” 纪浩然随手揪住个东西砸过去,“你还有点用没有?” 那东西叩一声砸在黑地脑门上,随即反弹了出去,赫然是皮硬得堪比铁片的青青果。 东西一出手,纪浩然就后悔了,黑地被砸得委屈的呜呜直叫,莱德直接缩到墙角去挤着,“……后来他们碰上了卡拉祭师,祭师说……说祭师抚养祭师是一直以来的规矩,请,请圣兽伴侣就不要操心了,……还有还有……如果圣兽伴侣真的想抚养抚养孩子,那就得先成为祭师,但是……作为祭师,清除掉部落里所有的无相儿……是祭师的责任!” 莱德结结巴巴的翻译完,纪浩然直接气乐了。 他一直以为圣金源的居民很简单,没想到居然也玩出花样了。 拿“祭师”的职务跟他钓鱼呢,如此鱼钩似的弯绕,骗谁呢?! 纪浩然把眼一挑,把地上剩的兽皮团吧团吧团成个襁褓的形状抱起来,又指着白底说,“在家看着莱德和艾尔,再丢一个我扒了你的皮!” 说完夹手夹脚的爬到金鬃背上,“带我去找卡拉!” 又瞪着不知所措的黑地道,“看什么呢,跟上啊!” 卡拉在圣地里。 冬天的时候,卡拉和斯坦利与雌性幼崽一个待遇。 入冬以后纪浩然再没进过圣地。圣地底部就是个洞内湖,无论是温度还是内部湿度,都远远不在纪浩然能承受的范围,要不是为了找卡拉,纪浩然大概一整个冬天都不可能主动走进来。 现在不得已踏进去,湿冷阴暗的冷意直接就穿透了他的兽皮服,一直钻进骨子里去。 并且因为山洞内空气流通不够及时,上千人的吃喝拉撒让这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又腥又臭又骚,简直没法呼吸。 为了儿子,纪浩然捏着鼻子忍了。 可是那也没有用!兽人能夜视。圣地里虽然不是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却也没有比那明亮多少,纪浩然一进去就两眼一抹黑,耳边只能听见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高高低低呼吸声,至于卡拉和斯坦利,那是完全的找不到。 纪浩然紧了紧了怀里的空襁褓。 匍低身体紧紧贴在金鬃背上。 “卡拉,斯坦利,我儿子呢?”纪浩然喊道。 圣地里响起了回声。声音没停,金鬃已经载着他动作迅速的沿着峭壁小路下到圣地底部。 圣地底部终于有点光亮,虽然不强。那是一只其其卡趴在岸边,正在和一个兽人雌性说话。 雌性和其其卡看到纪浩然,各自顿了一下就停下来想离开,纪浩然忙冲其其卡招手,“别走!” 其其卡:“啊,圣,圣兽伴侣……” 金鬃冲其其卡呲了下牙,其其卡瑟缩着,圣地里唯一的光源就跟着哆嗦下。 纪浩然拍了下金鬃的脑门:老实点。 然后冲着其其卡尽量微笑,“先别走,我看不见,你再帮会忙掌掌灯……”其其卡身上有深海鱼的特性,在黑暗里身体能发出光亮。 那只其其卡愣头愣脑的点了下头,马上反应过来,“那,那我再叫几个兄弟。” “不用,”纪浩然拒绝,扭头冲着岩洞壁又鼓起嗓门喊了一声,“卡拉,斯坦利,还我儿子!” 窸窸窣窣的声音中,几条人影幽灵似的的从洞穴深处冒出来,并且来到纪浩然身前。 纪浩然眯起眼睛也看不太清,但是卡拉标志性的拐杖敲地声包含在里面,并且在打头的人身后,一身直筒的斯坦利也算显眼。 纪浩然牢牢的盯着对方,余光一直不离开斯坦利,斯坦利的直筒上半部鼓起一个突兀的包,纪浩然有种感觉,那个包里是长生鼓出来的。 并且屁股底下金鬃骤然绷紧的肌肉也强化了他的想法。 出乎意料的是,最先开口的声音,居然是西尼,他说,“纪,无相儿呢?你带来了吗?” 纪浩然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他反应不过来,只能见招拆招,“我儿子呢?” 斯坦利:“在我这里。” 他这样开口,纪浩然一下子反应过来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他怎么了?”怎么没有声音,这小子一向怕吵,自己来到圣地,先是大吼大叫的让卡拉斯坦利出来,现在又这样和西尼面对面说话,没道理吵不醒这长了一双狗耳朵的家伙。 斯坦利:“他很好,很健康,我喂他吃了点药。你不用担心,新生儿都喜欢哭,又废力气又耗精神,对他们不好。一会你走的时候我可以给你一些,早上和晚上各吃一次,这样他就会很乖,不吵不闹。” 纪浩然一口血涌上来差点噎死,心疼得无以复加。 偏偏斯坦利还在继续说,“不过你要带走他的话,你就必须得答应卡拉,做部落里的第三位祭师,并且交出强的那个无相儿,祭师有责任有义务消灭所有对部落有诅咒意味的危险因子……” 纪浩然真是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他把怀里的“阿尔艾尔拉”冲斯坦利的方向扬了一扬,“少那么多废话,我要看我儿子……” 斯坦利愕然,“我说了在我这……” 说完也学着纪浩然一扬。 纪浩然连第二句话都没说,把手里一直攥着的白底尾巴一松抛开,短促有力的喝了一声,“上!” 白色闪电带起一溜青光直扑出去,斯坦利愕然之下反应也不慢,跳起来就往后跑,并且一直围在他身边的几个兽人也要冲过来,可是他们都没想到纪浩然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就是开抢,这时候再抵抗白底就要先变身,哪怕他们变身的速度再快,也失了先机。 “啊”的一声惊呼,斯坦利只退出半步就被白底扑倒在地。 “长生,长生,别摔了长生……”纪浩然忙忙一叠声的叫了出来。 卡拉也在厉声叫,“看什么,去把无相儿抢过来!” 这一场冲突,简直是圣金源自确立在兽人世界的地位那天起从未有过的激烈。几只已经完全异化变身的剑齿虎,眨着在昏暗世界中亮晃晃的眼睛犹豫着靠近,他们只知道今天要帮助祭师夺到会给部落带来灾难的无相儿,可是却从没想过要喝圣兽,圣兽伴侣正面对上啊。 并且那个无相儿还被圣兽伴侣牢牢抱在怀中,那个圣兽伴侣还稳稳的骑在金圣背上…… 眼看着白底在斯坦利身上一通乱拱,拱出一个软软的小身子,纪浩然立马淡定不住了,恶狠狠的看向四周,“别过来啊,想死了吗?想了吱声,我让金鬃满足你!” 兽人们瞬间迟疑了,在圣金源,那真是圣兽要兽人死,兽人不得不死,而且是要乖乖的死,不能反抗的死。兽人当然不怕死,可是与祭师的命令比起来,心存抢念而站着不动的等圣兽来咬死,实在是没有价值可言…… 就在此时,金鬃低低沉沉的嚎叫了一声,伴随着这嚎叫的,还有一股极沉重刚猛的威压,几只剑齿虎接二连三发出噗通噗通的声音,跪在地上,岩壁上那些呼吸也骤然停息,与此同时,湖底水面也开始起了涟漪,随着最大波的涟漪泛开到湖边,哧溜一声,其其卡受不住金鬃的兽王戾气,直接沉底了。 洞底倏然变得漆黑一片,只有一团桔红的暖光在水底越沉越深,并最终不见。 纪浩然连骂人都来不及,瞅准白底扑到斯坦利的方向猛揪金鬃鬃毛,“过去过去快点!” 第70章 儿子归来 金鬃应声往前扑,也就两个起伏一下呼吸的瞬间,纪浩然就感觉到金鬃爪下踩上了点什么,身体一个晃动。 与此同时,从地上也传来一声痛呼。 那声音居然是卡拉的,纪浩然记得灯灭黑地扑人的时候卡拉离着他有几步的距离,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点功夫,他居然就摸过来了。 还挺眼疾手快。 纪浩然心里把这老头子恨得要死,这要是能看见,他非得踢他一脚不可。 什么教养,什么美德,对上这样倚老卖老装腔作势还不知道收敛的人,真是什么人品都留不住。 纪浩然踢了金鬃一脚,示意:他要下地。 生完孩子以后身体大不如前,以往那种潇洒的直接一撇腿就往地上窜的事,现在是真不敢干了,别一下,崴一下更倒霉再折一下,他们家的日子就算完蛋了。 没想到金鬃根本没听他的,不仅没听,在纪浩然一脚踢完,准备好了要下地的时候,金鬃还耸了下肩,纪浩然在他背上没坐稳,条件反射的松了手里一直抱着的伪“艾尔”,空出两爪子一起揪住金鬃的鬃毛。 金鬃华丽转身,嗷呜一声扭身就跑。 纪浩然坐不住了,扭来扭去往后挣,“儿子,长生……我儿子……” 背后一个东西“咚”杵了他后腰一记。 这一下用劲挺巧,杵得纪浩然直接趴到金鬃脖子上,不揪紧鬃毛都坐不住。 并且那之后,纪浩然一坐直,那东西就在他后腰后背后肩不拘位置的给他来一下。 这么折腾着,不大一会,金鬃就负着纪浩然从圣地顶端那个天窗跳出来了,站在那不动。 那个用来在纪浩然背后抽打他的东西也看清了,居然是纪长生! 纪浩然话都不会说了,眼睛盯着儿子嘴唇嘎巴嘎巴的直哆嗦。 这时候一团黑影从天窗里冲出来,冲着他们立足的地方就来了,纪浩然瞳孔收缩,嗓子终于恢复功能了,“小心,别撞上,我儿子!” 金鬃背着他尾巴上卷着长生轻巧巧的一个转身,黑地那一扑就擦身而过了。 纪浩然冷汗嗖的就冒出来了,在金鬃背上蹭歪着半扭过身,拼命撑起身子给了黑地一脚,又冲金鬃喊道,“把儿子给我!” 金鬃听话的把尾巴上拦腰卷着的长生送过来。 怀里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纪浩然才觉得圆满了。 襁褓丢在圣地里了,长生还光着屁股呢,小手小脚都冻得冰凉,小身子也不热乎了,要不是小胸脯还一起一伏的,纪浩然真想再折回圣地里掐死卡拉和斯坦利去。 纪浩然也顾不来干净不干净了,抓紧长生的小手小脚往嘴唇脑门上贴,一边尽量伏低身子,把长生夹在自己和金鬃脖子之间,催促着,“回家回家。” 蹭着肉的时候把纪浩然冻得都是一哆嗦。 到了家,纪浩然忙着张罗热水。 这人要是正常入睡,冷了能冻醒,可是长生这给人下药的,冷了都不知道哭,现在看着小手小脚的就是凉,冰冰凉,可是圣地里那个温度,纪浩然这大活人都受不了的,何况一个没穿衣服刚满月的婴儿? 幸好家里是常年温着水的,纪浩然只要舀出来兑上雪就行了,试了温度差不多,纪浩然就把长生抱进去。 小脑袋睡得滴里搭拉的,纪浩然就不敢松手,两手架着肩膀,让那水能浸过脖子,没不着口鼻。 纪浩然以前没处理过冻伤患者,正常人也很难碰上这类的情况,他就只能凭着零散的记忆,给长生一盆一盆的换水,并且每盆水,温度都比照上一盆稍微提升一些。 要不说纳尼是真会养孩子,纪浩然这一通兵荒马乱,没法避免的让屋子里叮当咣之类的动静一直不停,莱德特别懂事的哄着艾尔,也不知道他是自己鼻子好使,还是白底指点的,居然把纪浩然家的蜂蜜翻出来了,每次纪浩然弄出点大动静,莱德就用手指头尖沾点蜂蜜给艾尔,艾尔就会闭着眼睛小嘴一翻一翻的自动吸吮起来,忘了嚎啕了。 这一通折腾,到纪浩然精疲力竭才作罢。 眼看着外面夕阳都快落山了,雪地上都染了晚霞,纪浩然啊的一声惨叫,才想起来他今天难得勤快晾出去的那些兽皮。 原本晾两个小时就打算收回来的,现在都一下午了,指定得返潮了。 纪浩然又忙三叠四的一边数落金鬃白底黑地,一边出去收兽皮。 还好白底有眼力件,马上就知道过来帮忙了,并且还把黑地也叫了过来。 收回来的兽皮又冷又潮,逼得纪浩然只能在火边搭个架子,先把兽皮烤干。 这时候,才体会到身体好像又被拆卸了一遍的那种疲惫。 然而……很充实,女儿平安,儿子在侧,就是斯坦利喂得那个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劲,让纪浩然在放松之余,也担着一头一脑门的心。 这样又过了不算短的时间,约莫怎么也得一两个小时了,纪浩然才烤完五六张原本用来铺地的兽皮,不够把房子里的地面全都扑上的,纪浩然只能先可着两个孩子,垫了三层确定了绝对隔潮,才把长生抱上去,莱德也把阿尔艾尔拉转移过去。 做完这一切,莱德提出他该回家了。 这怎么能够?莱德帮了他的大忙,一声不吭的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纪浩然忙邀请莱德留下来,起码吃点东西再走。 莱德忙着推辞。 纪浩然:“你客气什么啊,我也是要吃饭的,我中午和了那么多面呢,纪叔做不了好的,面条吧,啊?” 莱德还是摇头,只说了一句阿妈在家等,就撒丫子跑掉了。 扔纪浩然在门口直呲牙,过后还得去擀面条。 面条出锅的时候,铺那边传来猫叫似的小小哼唧声,纪浩然脑袋里那根弦一直绷着呢,听见动静猛一回头差点把大脖筋拧折,之间长生的小手已经从盖在身上的兽皮了挣出来,挥舞着抓挠,也不知道想在空气里抓住点什么。 纪浩然手里的筷子啪叽掉手里了,连滚带爬的扑过去,正看到长生抽着小鼻头瞪着黑眼睛,精神满满。 纪浩然的心都化了,两手捧着儿子的小脑袋瓜,“吧”一口亲上去,口中吆喝,“儿子喂!你可算醒了!” 第71章 翻身 长生醒了照例还是个哭,纪浩然这回学奸了,看见阿尔艾尔拉那马上就要被拐,马上抢先一步把艾尔的小手指头摁到蜂蜜瓮子里,再提出来往她嘴里一塞,她就老实了。 处理了一个,剩下的就好办了。 婴儿嗜睡,是因为身体发育不全,需要大量的睡眠节约身体的能量,把好钢都用在刀刃上。所以当他们醒过来,都是不得已,要么饿了要么拉了尿了或者不舒服了。 平心而论,无论是阿尔艾尔拉还是长生,都挺好养的,身体素质摆在那里,因为生病而导致的不舒服目前还没有,只要别在睡觉的半途把他们吵醒,睡到自然醒还会哭,毛病绝对出在饿了或者拉尿了这两样。 纪浩然赶紧抖开兽皮被子,一股臭味冲出来,好家伙,差点熏纪浩然一个倒仰。 据说只有吃五谷杂粮之后,初生儿的屎尿才会开始有味,纪浩然也不知道真的还是假的,但仔细回忆,喝雪人奶的那几天,屋子里好像真没什么怪味。 纪浩然赶忙的把那张兽皮抽出来,卷成一团扔到院子里去。又把房门打开着,给屋子里换气。 就是卷兽皮的时候,纪浩然捏着鼻子把那粑粑又仔细抽了两眼。一般来说婴幼儿因为肠胃功能发育不全,粪便排出来都是稀的,而长生这明显有结块的迹象了。 纪浩然于是琢磨着,这是肠胃功能长好了的迹象?但转念一想大便干燥什么的,也不可不防。 两种结论截然相反,纪浩然有点发愁。 转回屋里先把儿子翻个面,扒开小屁股拿沾了水的兽皮擦完腚,纪浩然也没撩开手,而是就着这姿势又贴得更近了点,恨不得把眼珠子粘儿子的小雏菊上,非要确定了每一瓣菊花都是完整滴,绝对没裂缝,才算放下心。 心满意足的抬头,才发现这屋里忒安静了,不是他儿子的作风啊。 忙忙的找到脑袋,一眼看过去纪浩然差点背过去,“我靠,纪长生你居然敢耍流氓!” 长生正没头没脑的捧着艾尔的脑袋亲呢,小舌头一拱一拱的跟他大黑妈一个样,亲得那口水,顺着艾尔的脸直往脖子里淌,再看艾尔,那叫一淡定,淡定的吸吮着自个的手指头,也由此好歹算是保住了自个的初吻。 这一幕实在是太凶残了,以至于纪浩然愣了一会才想起来把正“乱伦”乱得起劲的儿子抱开,长生乍然没了大玩具,挥舞着小手小脚拼命挣扎,纪浩然险些被他带了个前趴。待到长生发现不管他怎么折腾都只能离着他的“甜蜜蜜”都只有越来越远的份儿,他终于放弃了扑腾,转而祭出他最擅长的杀手锏——“哇——” 纪浩然被他的魔音穿脑震得脑瓜仁疼,“我靠,我靠,你还有理了——” 然而不管有理没理,跟这么大的婴儿讲那都是没理,所幸纪浩然还不算迂,唠叨了两句就反应过来了,火速捞出一根面条递到儿子嘴边,纪长生的黑眼睛卡巴卡巴,两手往前往前一捞就把面条的一头絮嘴里去了。 一根一根,到最后长生吃了足有小半碗,纪浩然就不敢给了。 “乖啦,差不多就行了,”纪浩然逗着长生,“再次就撑爆小肚肚咯!” 长生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光在那眨巴着大眼睛,喜欢的纪浩然眉开眼笑的扑上去,狠亲了一大口。转而专心的给艾尔喂着吃。 倒不是纪浩然偏心,而是艾尔是在长生吃到一半了才开始吸溜面条的,所以现在长生那纪浩然觉得喂得差不多了,艾尔这还没吃完呢。 因为俩孩子吃面条都挺无师自通的,所以纪浩然现在都是一根一根的给他们夹,手边这根艾尔吸溜到一半了,纪浩然就放心的松开,转身再去给艾尔夹下一条,结果拎回来面条——好家伙,长生又凑过去了。 他居然学会了翻身,原本俩小崽子都是平躺着的,不知道是面条的诱惑力特别大的,还是长生真是没吃饱,他居然在纪浩然转身的这么一会功夫把上半身翻起来了,正垫在艾尔的肚子上,够着艾尔那面条的另外半截。 因为孩子小,纪浩然的面条煮的挺烂,长生这么半路一拦,面条就从中间扯折了,变成了一人一半。 纪浩然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哈哈大笑还是庆幸儿子身体素质好了。 吃完面条又喂了些面汤,两个小家伙的晚餐就算解决了。并且可能是身体发育的确进入了高峰期,越来越完善的缘故,他们现在已经不会一吃完了马上就睡,而是能睁着眼睛挥舞着手脚玩上一会,中途两人还你一声啊呀,他一声嗷呜的彼此叫嚷个不停,不知道是不是在操着哪国火星语聊天。 就是长生,不知道是不是学会了翻身比较兴奋,总想锻炼的缘故,没事就想拧哒拧哒,结果因为身体不协调,不是压了胳膊就是别了腿,要么就是摆臂过大吧唧给艾尔一记响亮捶胸或者耳光,看的纪浩然心惊肉跳兼哭笑不得:儿子喂,这么小就会咸猪手这也太早熟了吧? 这样玩玩练练的折腾到半夜,消耗精力过多的长生最先挺不住开始打呵欠了。 他这半宿的练习结果还是挺明显的,翻身的时候很少别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了,而且再不会脑袋胸脯侧过去,肚子往下还平躺着,他于是又给自己翻了个身,纪浩然瞅着他的那位置,估计是打算翻到艾尔身边去,有点要伸胳膊搂人的意思。 纪浩然也就笑着等着他翻,打算翻完了再给他掰回去,小孩子学会翻身是大脑学会掌管身体的标志,但是真可着他的性子翻还不行,因为骨头,尤其颅骨毕竟还没长大成人的那么结实,由着他侧身睡,会把后脑勺睡走形。 这个道理还是纪浩然小时候从被人嘲笑是南北脑袋才被他记住的。 据说就是因为小时候睡觉不老实才造成的。 就在纪浩然想着这些老黄历想到面带微笑的时候,谁也没有料到:一晚上都由着长生肆虐的阿尔艾尔拉突然麻溜熟练无比利索的也翻了个身,并且是脸朝着长生翻的。 她的身体不管是健壮程度还是灵活程度都比长生好上不只一个数量,这时候随着翻身一起游荡起来的胳膊,腿齐齐从铺上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啪”一声齐齐刷刷的给了长生一脚加一巴掌! 第72章 语言 “翻身事件”好像为了证明自己被劫持了一个下午也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纪长生在那个惊魂下午之后直接变成了多动症儿童。 不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多,把翻身技巧练得纯熟无比,甚至都学会了连翻,纪浩然一眼不注意他就会自己翻到另一块兽皮上去,有一次甚至滚到了地灶边,差一点就掉到火坑里,差点没把纪浩然心脏吓得停跳。 不过这种意外并不多,不然纪浩然肯定要因为爆血管的问题早早超生。长生的翻身还是很有目的性的,他的目标绝大多数都是艾尔,那种翻一个身就要把半拉身子高高甩起来的动作,纪浩然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小子是在报那天的一箭之仇。 还这么一点点大心眼就这么小可怎么整?纪浩然简直都要愁死了。 秉持着养不教父之过以及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等等祖宗明见,再同期对比自那天后一直老老实实从不乱翻腾的阿尔艾尔拉,纪浩然觉得这话太特么对了,遂板着脸把金鬃白底黑地好顿教训,内容从基因不良,到种不够好;从上梁不正,指摘到下梁必歪,最后得出结论是金鬃白底黑地对儿子太不热情。 可是还要怎么热情呢?首先这个不是野兽,不是以前那种养上半年就可以踢进山林独立自主的孩儿们;其次这个是无相儿,瞅着宝贝的意思只怕是要从小养到大,坚决的不离不弃,那意味着宝宝的时间宝宝的人都要被瓜分,没在纪长生翻到灶边的时候再帮一爪子的忙已经是看在宝宝的份上爱屋及乌了,还想要高要求?尾巴一抽无限发送要不要? 结果当然是送不出去的,到是白底,被纪浩然指着鼻子任命为纪浩然的替身奶爸。 整个冬天都霸占门口那个位置的白底表示:我很不情愿。 可惜纪浩然完全罔顾民情。 但其实,纪浩然又不是瞎子,怎么能看不出来白底那点心思?可是黑地在家里已经是脏活累活一把抓了,人妻属性展露无遗,可就是因为这样,纪浩然反倒没法给他再加新工。 至于金鬃,纪浩然是想都不敢想的直接PASS。 想他当年生了二十六只小野兽,除了小女儿因为性别的关系挨得尾巴少了点(其实纪浩然更觉的是因为雌性的关系阿尔更贴心),其他那二十五个金鬃抽起来从来没手软过,金鬃就是那种绝对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老古板死硬派,把粉嫩嫩肉呼呼的长生和艾尔交到他爪里,那还了得? 如此这般,只能白底赶鸭子上架的走马上任了。 因为担心不情愿再养出个黑保姆,纪浩然还好好的观察了白底了几天。然后几天下来,最亲的亲妈纪浩然也的承认,白底就是那最牛掰的金领,没有他搞不定的工作。 白底比黑地聪明,并且有点小腹黑,这让他在照顾已经发育智力的长生和艾尔的时候,只要想做好,就能得心应手。 玩的时候能陪着一起玩,逗得时候能爪子尾巴齐上阵能逗得住,甚至当长生和艾尔掐起来的时候,他还小有威压,一吼一炸毛,唬得住两个小崽子一愣一愣的。 是的,这两个小东西还不到两个月就已经学会打架了。 野兽基因的强大让纪浩然大开眼界。三天断奶半个月挺脑袋一个月会翻身,现在两个月,艾尔已经能像模像样的爬上两步了。就是身体协调还差了点,跪在地上爬上两步就会吧唧一声来个五体投地,但就纪浩然的估计,顶多再有三天,艾尔就能满屋乱串。 这可真是个让人又欢喜又绝望的事,欢喜自然是奶娃娃越长大越能吃身体的抵抗力也越强,将来会越好养,但绝望的是,再也没人能阻挡艾尔探索这个世界的脚步了,想到以前那些小孩子不懂事扒了水壶坐了开水锅的社会新闻,纪浩然就觉得自己的白头发要冒头。 而且相比艾尔的强大,长生到现在除了翻身满熟练,其他方面根本就是蠕虫。 很难说明艾尔的强大到底是因为强势结合了双兽人父母系的优势基因,还是她本来就更早慧。 到是长生,纪浩然很有点担心他身上的一半属于自己的血统是不是拖了啥后腿。 就像现在,吃面条,艾尔已经能像模像样的坐着,俩小手捧着面条的一头吸溜的那叫一个端庄从容。长生翻啊滚啊,好不容易扒住艾尔一条腿,立刻张着小巴掌去扣艾尔的手心,誓死也要从艾尔手里抢到面条的另一半,对纪浩然扬着筷子头供奉上来的免费货看都不看一眼。 白底像只大猫似的端着两前爪端坐一隅,以无辜的动作无辜的眼神示意:这真不是我的错。 不过纪浩然真不怎么信,怎么说呢,纪浩然发现这半个月,尤其这三天,白底总会在长生和艾尔醒着的时候低低的呜呜叫,声音不是太分明,也不突兀,纪浩然手边要是正忙着点什么,十有八九就会把这叫声当背景忽略掉了,但是偶尔的几次注意,都能看到长生和艾尔睁着大眼睛专注看白底的样子,那样子,十成十的聆听姿势。 然而,如果白底真的在跟长生和艾尔说什么,这俩小东西能听懂么? 并且,纪浩然由此产生了另一种危机意识。 语言! 当然了,纪浩然的这个危机不是担心长生和艾尔会变成哑巴,事实上整个部落里的兽人都是双语专家,兽人语和兽语都玩得转,可是……这是他的儿子,他的女儿,和老爸的语言同一国,不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么? 想到就干,纪浩然用最快的速度剥削了白底的保姆工作,把两个孩子的教养再次揽回己身。 “长——生——”纪浩然指着纪长生的鼻子,一字一顿认真的说,“我——是——你——爸——爸——” 纪长生咔吧咔吧眼睛,视线从纪浩然的脸上游到手心,伸出小手去扒。这小子现在已经很有把子小力气了,纪浩然的拳头在他的攻势下如果不是下死劲狠攥,很快就会被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摊开。 掌心里空无一物,没有能吃的面条也没有撕成丝的肉,纪长生呜呜哇哇意意思思的哭了两声,毫不客气的一摔,转头去找他的大号玩具。 纪浩然八窍都生烟。 掐着胳肢窝硬把已经翻到艾尔身上的长生揪起来,“不许跑,跟我学,叫‘爸爸’!” 纪长生理都不理他,倒是对自己现在两脚着地的直立状态非常好奇,踢着小短腿学太空漫步,嘴里还“啊噢,啊噢”的乱叫,晶晶亮的口水顺下巴颌往下淌,也不知道兴奋个什么劲。 纪浩然心里一阵脱力,他知道婴幼儿时期周围的语言环境对幼儿的语言养成至关重要,可是相比整个部落甚至整个兽人世界无处不在的兽人语语言环境,他那一鳞半爪的汉语言真的能在儿子脑袋里留下痕迹么? 并且纪浩然也知道,就算他教会了长生和艾尔,只有三个人的语言帮派又有什么意思?而且纪浩然也知道,硬要教长生和艾尔汉语,说白了,不过是他的不甘心罢了——想家的不甘心。 这么一想,纪浩然的心里顿时就各种郁闷各种泄气,把儿子往边上一撂,“去,找你姐玩去。” 第73章 儿女双全的烦恼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吃饭睡觉照顾孩子,把语言那类高标准的小资要求扔到一边,单单看眼么前这简单的生活,其实还是挺有乐趣的。 就像长生和阿尔艾尔拉,从满月那天起因为翻身互有胜负开始,他们两个的干仗不合已经随着两人的身子骨越来越硬朗逐渐发展到生活的各个方面。 吃面条一定要抢同一根,你一头来我一头;睡觉的时候一定要缠在一起,你的胳膊压在我肩上,我的腿就一定要骑在你腿上。 在这种幼稚的争上游争端里,阿尔艾尔拉凭着父母双亲的基因强势,始终能稳稳的压长生一头,以至于现在如果没人干涉,纪长生的一日之计必然是从哭泣开始——艾尔总能趁着睡觉的时候把长生压到身体底下,压得长生就像个翻不了壳的小乌龟。 那五体投地的霸气睡姿,那大马金刀的骑乘姿势,纪浩然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也哭不出来。 那袖珍的小弟,那玲珑的小妹……到底算怎么回事啊? 纪浩然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悲惨的兽人世界是个全民裸奔的时代,虽有一块兽皮遮羞,可是有个毛线用啊毛线用啊?风吹屁屁凉什么的,袒胸露乳什么的……统统凶残的让他这个做爹的愤怒不已。 急急忙忙招来白底这个替补爹,纪浩然抱着一捧兽皮去了纳尼家。 到了纳尼家,刚刚进院子,正在院子里教莱德狩猎技巧的阿蒂卡大老虎就是一哆嗦,跳起来打了个滚变成人形,连话都来不及说就火烧火燎的冲进房子里,抱小儿子跑到二楼去了。莱德对自家小阿爸的行为极端无语,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冲纪浩然笑一笑后朝房子里正一叠声询问阿蒂卡的纳尼喊,“阿妈,纪叔来啦。” 纳尼的大嗓门声音顿时一灭,看到纪浩然进屋,笑了,手指楼上说,“我说呢,怎么像被什么追似的就跑了,原来是你来了……” 说得纪浩然特别没脾气。 算起来纳尼的小儿子昨天就满月了,纪浩然前几天见过,毛茸茸的一只小老虎,那花纹,那身条,据说跟阿蒂卡小时候的兽形一模一样,喜得阿蒂卡一天到晚不知道怎么稀罕才好,除了调教几个大儿子捕猎机巧以外的时间,片刻不离身,一会顶在头上,一会叼在嘴里。珍而重之的取了名字叫卡亚,据说在圣金源的兽人语里是“神子”的意思,纪浩然在卡亚断奶那天随口调侃一句,“卡亚和卡裆满近的哦……”下一秒卡亚就前腿绊后腿的摔成一团。 圣兽,祭师,在部落里本来就是半神化的存在,连带着圣兽伴侣也被高看一眼,阿蒂卡由此认定纪浩然是有神力的,唯恐小儿子被一语成谶,每次来都是能抱多远抱多远,要不是现在是冬天,纪浩然觉得他可能会抱着卡亚直接跑到部落外面去。 这种事情解释不来,纪浩然也只能摊摊手以示无辜。 阿蒂卡从二楼楼板空里探出个脑袋,偌大个做了爹的人了偏一脸鬼头鬼脑的样子看纪浩然,一脸你怎么还不走的意思恨不得直接写在脑门上。 纳尼气的顺手揪了身边的东西砸过去,阿蒂卡的脑袋嗖就缩回楼上去了,临了还没忘了探手一抄,把纳尼丢的东西接得稳稳当当。 “你把什么扔了?”纪浩然眼力不济,到最后也没看清纳尼的暗器。 纳尼不吭声,莱利在一旁嘻嘻笑,“小阿爸团的枝圆,卡亚很喜欢的。” 枝圆就是用树枝团压出来的小圆球,工艺上类似圣金源部落里的巢窝,只是体积超小属于微缩版,要求的技艺却更精湛,枝压紧了会失去圆球的弹性,松了在兽人兽形幼崽的爪下又很容易散架,抽枝,想要好好做一个出来,非常考校兽人的耐心和技巧。这玩意看着不起眼,却是圣金源的兽人追求寡居雌性讨好雌性前夫所留幼崽的一波波宝,也是兽人最爱送给初生幼崽的礼物。 纪浩然眼珠一转,拉过一旁的莱卡,“小莱卡,你呢,你的枝圆呢?” 莱卡腼腆的一指墙边。 墙上钉着一块横板,一字排开五个枝圆,体积有大有小,排列的犹如待检阅的士兵。 明明是很温馨的东西,纪浩然却看得心中一酸,不由自主的想起强。 同样是的半路夫妻,阿蒂卡不知比强的伴侣好出几条街。 就像阿尔艾尔拉的事,强的伴侣还是亲生父亲,却也跟着祭师卡拉不依不饶,反观阿蒂卡,纳尼甚至令也未下,阿蒂卡就自动自觉站到纪浩然的一边,甚至还在私下里去劝解自家的父兄,被埋怨了也一声不吭。 纪浩然定了定神,指着墙板上最大的枝圆问莱利,“你也有份啊?” 莱利不好意思的笑了,“早就不玩了,小爸偏说人人有份不能偏心。” 纳尼也说,“尽给他闲的,整些没用的东西。”然而眼角眉梢都是满足与自豪,纪浩然又怎么看不出来,遂笑道,“也能玩的,等天暖了我教你新鲜玩法。” 倒不是信口开河,而是突然想起足球运动。并且由此,纪浩然才突然发现,真正意义上讲,圣金源的幼崽们并没有适合他们的年纪的游戏可耍,虽然他们也会疯玩,夏天里也会在草原上撒欢跑,但那些疯玩疯跑,或多或少都跟狩猎有关,扑只小鸟或者追个田鼠之类,从根子上说,都是在为成年之后参与狩猎做磨枪之功。更别说整个冬天,要变成一只野兽跟着父兄们在寒风大雪里忍饥挨饿。 穷人孩子早当家,这在圣金源绝不仅仅是一句好听的话。 不提防被人从肩上推了一把,纪浩然一晃差点摔到火堆里去,还是莱利眼疾手快在边上扶了一把。 纳尼一脸饱受惊吓的不好意思,“我真的没用力……” “我知道,”纪浩然龇牙咧嘴的离火堆远点,“我自己废材么,但是你推我干什么?” “那你发什么呆啊?” “呃,想到点东西,”用扫了一圈,指着堆在屋角的一块待烧木材对莱利道,“帮我拿过来。” 莱利依言走过去,柴火从一堆木料里把纪浩然指的那块抽出来。 这是一块盖房子时候截下来的木料,一指的高度,十来个厘米的直径。纪浩然放在手里掂了掂,感觉木质还算细密,遂指点着莱利,怎么样掏空中间,留下多大的外缘顺便打磨边角。 虽然不明白纪浩然的用途,但是莱利还是认认真真的听着,末了从纪浩然手里把木料接走,一个人在房子另一头琢磨下手问题去了。 纳尼对儿子又被抓劳工的事并不护短,倒是对纪浩然的想法非常的理解无能,怎么也想不出这是个神马东西,纪浩然也不解释,只说等东西出来了你就知道了。 纳女王愤怒的抓瞎,“合着你跑我家来就是为了支使我儿子干活来的么?” “噢——”纪浩然一声惨叫,“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我当然有事,我想做衣服,帮忙帮忙。” 纳女王直接出离愤怒了,尤其在听清纪浩然的所忧所虑,更是摆出一脸你脑门被门夹了的表情。 他甚至动作相当干脆的掀开自己身上的兽皮围裙,指着两腿间蛰伏的器官问纪浩然,你没有吗? 纪浩然猝不及防把纳尼黑黝黝的蜷缩成一团的东西尽收眼底,直接被臊了个大花脸。 “盖上,盖上,”纪浩然闭着忙忙的把边上的东西给扯回来扔到纳尼身上,“暴露狂吗?乱掀什么掀啊?老子当然有,这还用说吗?” “那是你儿子长生没有?”纳尼吊着眼睛斜睨纪浩然。 “别咒我儿子啊!” “那你怕什么啊?”纳尼好气又好笑,“大家都有的东西,谁会看谁的啊?难道你家纪长生的就特别好看?不过也不无可能哦,祭师的……啧啧,斯坦利可是连脸都不给看的。” “你拉倒吧!”一提起斯坦利,纪浩然实在难有好脸,哪怕现在长生已经没事了,但是想起斯坦利给长生喂药的事,纪浩然仍然愤怒不已,“我那天看到斯坦利只有两个手指头,也不知道是左手还是右手。” “莱德跟我说了,”纳尼点头,“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搞的。” “还能怎么搞得,冻得呗。你知道他喂我家长生吃什么吗?吃安眠药!玛的我想起来就想去踹他!说什么睡着了就不哭了,那可不是么?睡死了还怎么哭,冷了冻了也不知道,掉三根手指还是轻的,怎么没把他胳膊腿都冻掉,当个‘人彘’他就老实了!” 纪浩然越说越义愤填膺,猛回神发现纳尼莱利都摆出一脸疑惑的表情,蓦地想起“人彘”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解释清楚怕不吓坏了淳朴的兽人,尤其楼上听壁角的胆小阿蒂卡,遂麻溜转移话题,“别扯没用滴,帮忙不帮忙吧你,啊?!” 纳尼一看话题没扯开,就还想劝,理由也是明摆着的,大家伙都长了那么个茄子在那拎着,你的被看了难道就看不到别人的?而且都是一样的部件,人家不藏,就你自己藏,倒显得小气了。 平心而论,纳尼的观点很本土,但是纪浩然接受不了,就算长生跟人一模一样,可是艾尔呢,那可是个水当当的小姑娘,在纪浩然这样的爷们眼里,自家姑娘平白无故给人看了,那是打死也不可以滴! 沟通失败,纳尼又说不过纪浩然,只能拉着心灵手巧的莱利陪着纪浩然一齐琢磨。 纪浩然也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 衣服料子是现成的,他们家的兽皮是整个部落最富裕的,线的话,最近金鬃白底黑地没少被他梳毛,梳得现在黑地一看他五指成爪都夹着尾巴跑,更别说聪明的一塌糊涂的白底,纪浩然爪子没举起来呢,他就跑到院子里去扫雪了,也不管当天是晴天还是雪天。 听说了至高无上的圣兽被纪浩然撵得满屋子乱跑,饶是知道本届圣兽伴侣有多彪悍的纳尼莱利母子也张大了嘴巴,更别提楼上,咚咚咚头抢地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 纪浩然阴测测的冲着楼板留洞处冷笑,“阿蒂卡,我的线还不太够长,要不你也贡献点吧?” 纳尼一伸手捂了纪浩然的嘴,“你快饶了他吧。” 倒是莱利笑了一笑,大方的说,“纪叔要是不够,再晚几天我给你。” 纪浩然一愣,莱利接着说,“快暖和了,再有几天我的兽形也该换毛了。到时候绒毛会掉得很厉害的。” 纪浩然狠拍脑门,“哎呀,是啊,春天要换毛的啊,我怎么忘了这一茬!” 纳尼忙拉住他,“行了行了,离换毛还早呢,先说你那个,不是还缺一个东西么?” “嗯,有兽皮有线,还缺针……我琢磨着针这玩意得去找其其卡,问问他们什么鱼的骨头够硬然后抓一条来才行!”旋回过味来,一脸见鬼了的表情看纳尼,“你不是不赞成我费这事吗?你这么积极干嘛?” 纳尼忍了又忍,没忍住,一巴掌给纪浩然呼楞个跟头,“你怎么跟祭师似的难伺候?!” 纳尼的力气控制的很好,给纪浩然扇了个趔趄却没倒到底,身体大大的偏了一下就在条件反射的抵抗中又直回来了。 纪浩然心中一动,看向墙板上那一列枝圆,扭头问莱利,“你能不能编个空心的枝圆?” 纳尼和莱利一起扭头看墙,看了一会纳尼反应过来,“你又要干嘛?” 纪浩然:“没想干嘛,做个不倒翁给你儿子呗。” “不倒翁?”纳尼和莱利异口同声,“那是什么?” “就是怎么推也不倒,一直都能站住的东西,……哎呀我说不清,莱利能编出来不?空心的枝圆?能的话我就能做个不倒翁出来,到时候你们看了不就知道了吗?” 莱利又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墙板上的枝圆,“那我试试吧。” 纪浩然连连点头。 去了一趟纳尼家,收获颇丰,晚上纪浩然心情大好的做了一锅面疙瘩汤,放了一点干野菜,居然也弄得香飘满房子。 长生和艾尔估计是面条吃多了,闻到新鲜味都有点兴奋,十万个不老实的总想往灶边靠,被纪浩然一脚一个踢开,姐弟俩懵了一会,“哇”一声异口同声嚎得那个悲惨,快赶上受虐儿童了。 白底看了他俩一下午气正不爽,听见嚎哭耳朵略动了一下吧唧扣脑袋上了,权当没听见;黑地倒是有点急,围着转了两圈又过来咬纪浩然的身上的兽皮绑带,奈何锅里的汤正在火头上,想走开去哄哄闺女小子也力不从心。 正两头为难,金鬃竖起尾巴“啪”一声抽在地铺上,声音响得像鞭炮,长生艾尔齐齐一噎,哭嚎声戛然而止。 金鬃得意的翘了翘尾巴,还没落下来更为惊天动地的霹雳神雷不期而至,夹带着长生眼泪花花满天飞的山洪暴发,破的纪浩然真传。 金鬃…… 纪浩然:“都作死啊!” 晚上长生和艾尔一人一碗纯面疙瘩,野菜滴,没有,肉丝滴没有! 谁敢有意见?面碗没收! 很久以后纪浩然才明白想做个慈父真的很难,因为小崽子们天然天生的知道什么人可欺负什么人心最软,什么人可以肆无忌惮的压榨来当挡箭牌,所以做一个父亲一味以慈教子是行不通的。然而这些都是以后才悟出的道理,在这一晚,纪浩然还是个刚刚养育孩子两个月的新科奶爸,他看着女儿即使睡着了也皱皱的小脸,儿子满脸亮堂堂的眼泪道道,心疼的无以复加,后悔的一塌糊涂。 因为这点懊恼,黑地凑上来在他身上舔舔蹭蹭指向性超级明显的行为就被纪浩然忽视了,待到他惊觉过火,黑地已经一脸享受的把战区推广到绝对限制级的那个私密之处。 想想从带崽子的最末一月到至今,都快三个月了,他自己有子万事足,就要黑地陪着受活寡,最悲惨的是那唯一一次的慰藉还被自己中途扔到一边去,纪浩然的心软了,索性放软身体有着黑地摆弄。 都是久旷的身体,心理防线一撤快感与需求潮水似的涌上来,纪浩然索性摊开了腿,等着黑地进攻到底。 黑暗里白底和金鬃两双四只绿油油的眼睛一齐盯过来,嗟,鸡蛋裂缝了哎?遂叮之,共享之,饕餮之…… 第二天一早纪浩然破口大骂,“三只畜生!” 第74章 卡亚“神子” 临近冬末,天气一天比一天暖,整个圣金源都开始忙。 忙着清雪,忙着除冰。把整个冬天堆积在山上的积雪清到山下的护城河里去,这种行为让纪浩然很是松了口气,他一直担心大开化的时候这一冬的积雪会让圣金源上山洪暴发,他们家位于山脚,遭灾的话首当其冲,损失必然惨重。 但幸好,兽人们也不是那么无知的。 不过一转念,纪浩然就觉得自己傻了,兽人其实从来不无知,小看他们绝对要吃亏的。 就比如长生被斯坦利偷走的那天。后来,纳尼有次去圣地里领取食物才知道,金鬃和白底那天在圣地里的确被刁难了,呃,或许对兽人来说刁难圣兽这种说法有点严重,他们还不敢,但是金鬃白底被拖延了是事实。 自从去年进入部落,融入集体生活,因为纪浩然不是耍大牌的人,金鬃白底黑地也乐于遵守部落里各种明明暗暗的规则,并且为集体生活出一份力。领取食物排队等待这类小事就更不用说了,偏偏那天排队的时候夹塞的人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又一群,生生把两只兽神拖在圣地里好几个小时。 纳尼一听说了这件事,马上就来告诉纪浩然,他心里没有搬弄是非的想法,只是单纯的担心有人还在打艾尔的主意,故技重施,让纪浩然多留心眼。 而纪浩然听了之后,什么也没说的冷笑一声,心里打定主意以后金鬃他们打回来的食物再不交公了,腌制蜡制他这些年都有琢磨,而且历来的圣兽伴侣都是自私自利之人,他这样一切入境随俗的好说话,反倒成了软柿子,偷人都偷到他家里来了。 其实纪浩然原本不是这样的刺头,只是再傻的人也看出来了,自从长生被偷之后至今,金鬃白底黑地明显减少了进食的次数,增加留在家里的时间。 并且在食物不足的情况下,魁斯再没派人来往他们家主动送粮,好像在笃定圣兽会去圣地一样。 这种用食物逼迫的手段,当初曾经施展在纳尼一家大小上,现在又往纪浩然头上套。就算再怎么语言不通,纪浩然也看懂了,而金鬃更是刚烈到直接率领白底黑地绝了圣地里的供给肉食,宁愿去吃他们讨厌的鱼肉的方式表达了他的不满,以至于在冬天的最后两个月,饿的形销骨立。 可能是魁斯的态度,因为西尼在这件事里明显参合进去了,而且掺和得还不轻。 泰迪当初转述的魁斯和西尼的那一番关于无相儿的贴心话,纪浩然言犹在耳,转眼碰上了真人真事,却是另一番嘴脸,却种落差让纪浩然分外的恶心。隔阂什么的,就是这样生成的。 纳尼现在就后悔,他当初为什么要跟阿蒂卡矫情那么久,他叹息着说,要是早点答应多好啊,那样他一定要让阿蒂卡把房子建到纪浩然家隔壁。 因为义无反顾的站在强这一边与纪浩然一国,他和他家的阿蒂卡也快成为部落里的独行侠了。 纪浩然听了便笑。 这话也就能说着给他听听,要让阿蒂卡听到必然是要喊冤的,仗着自己是家里的老小,阿蒂卡在自己一系的家族里可是没少撒泼耍赖逼着兄长们接受他家纳尼的观念,阿蒂卡用来说服父兄们的论调非常之无赖——亲亲纳尼说出来的话都是对的,如果不对,请参照第一条! 但他也不是一味的无赖到底,没人希望自己的后代是无相儿,在幼崽如此珍贵而脆弱的时代,被逼着杀死自己的孩子或者把那个可怜的孩子假旁人的手置之死地,都是一件残忍的事。 部落里有多少无相儿,就有多少不堪承受这一残忍结果的阿妈阿爸,如果他们的命运能够改变,一定是圣兽伴侣的功劳! 哦,最后那两句话是强说给纳尼听的,而强是从纪浩然那里学来的;阿蒂卡掐头去尾的从纳尼那里听到之后略微变幻了一下此话的主语,转过头就拿去卖给他的哥哥嫂嫂并侄男外女们了。 说道阿蒂卡的哥哥嫂嫂并侄男外女,就不得不提一下阿蒂卡的阿妈,那是一个嫁过六任兽人的彪悍雌性,在去年金鬃他们回归部落前一个月寿终正寝,这位彪悍的老太一生共留下了三十二个子嗣,孙子重孙子无数。 兽人社会某方面而言是道地的母系氏族,兄弟间的异姓血液并不为大家排斥,反倒守望相助情比金坚,只有当母系氏族的核心支柱亡故,这个家族的凝聚力才会慢慢散开,变成新的小型家族。 所以阿蒂卡的家族虽然在散团的边缘,但毕竟阿妈去世未久,积年的兄弟情义还在,成为阿蒂卡,纳尼,甚至纪浩然与强的坚实支柱。 于是,虽然裂痕还不明显,但在这一年的春天,圣金源头一次出现了部落居民间的分裂萌芽,这是千万年以后也没人能否认的事实。 不过萌芽之所以是萌芽,就在于它还没有长成,它还很脆弱,它需要持续不断的照顾,浇水,施肥,悉心照料,而阿蒂卡,明显就是那个具有开创意义的时代之园丁! 那个空心的枝圆,在不满意返工返工又不满意的几番折腾之后,终于千呼万唤的始出来了,纪浩然往里面装了半球土——本来想抓护城河边的沙子,奈何这天寒地冻的莱德根本等不及——只好就地取材,又在上面绑了一个镂空了果面的青青果壳,之后再用一块褪了毛的土伦兽皮往上面一蒙一系,一个简易的不倒翁就出笼了。 这东西一出世,就受到了阿蒂卡的儿子卡亚的热烈追捧,这东西扒拉一下一歪,扒拉一下一歪,明明都东倒西歪了还偏偏就是金枪不倒,卡亚一挠一挠又一挠,最后发起狠了瞪着眼睛炸着毛炸着爪子一通狠挠,不倒翁动一歪西一换的跟着一通狠晃,卡亚累得哈赤哈赤直喘,爪下稍一放松,不倒翁摇啊晃啊转啊,滴溜溜又直起腰杆了,露出纪浩然拿黑炭画出来的嘴歪眼斜的五官…… 卡亚夹着尾巴泪奔了,找阿爸求抚摸。 这种滚刀肉似的的玩意也忒打击兽人了。小小年纪的卡亚陷入强烈的自我怀疑中:我是不是很没用,不然怎么会连个没腿的葫芦都打不倒? 关键时刻还得是纳尼这位经历过风雨的阿妈最靠谱,他一手抱着求抚摸的脆弱儿子,一脚踹开傻呵呵只会说“推不动就不推”的小爸,慈眉善目的循循诱导,“我的卡亚是小勇士呢,怎么会被这么一点小挫折打倒?一次推不倒就下一次,下一次不行还有下下一次,而且我的卡亚还在长大,到时候力气也会变大,所以早晚有一天,卡亚一定会成功的!” 小小年纪的卡亚由此受到了巨大的鼓舞,从此和那个可恶的没腿葫芦干上了,我推,我推,我使劲的推——不倒翁,看到了么,我的力量在变强,早晚你会成为我的爪下败将! 多年以后卡亚才知道他阿妈的这番论调有多么的坑爹,无论他这辈子的力量变得多么强大,他永远也不能光靠力量战胜那个假模假样的没腿葫芦;就像他这一生,都是阿尔艾尔拉的忠犬,无论他的勇士排名,在圣金源甚至整个兽人世界多么靠前多么显赫,那个无相儿的旋风女王都是他的神,他唯一的生命重心! 第75章 三角小裤裤 开春了,天暖了,兽人开始掉毛了,纪浩然张着个小兽皮袋子,眯着一对儿近视眼,跟强盗似的打劫完金鬃白底黑地又去扫荡纳尼家,扫得阿蒂卡见了他抱起卡亚就跑,然后一转头就把他的大哥大侄子们出卖得透透的——不卖是不行滴,纳尼会不让他进房! 给孩子们做衣服的计划,随着长生艾尔高速生长的身体而作罢;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合适的骨针始终没有找到也是硬件条件不允许的一个方面,当然啦,冬天之后连个过渡都没有就直接进入酷夏,也是一个不得不提上一笔的操蛋理由。 眼瞅着姑娘儿子就要光着屁股出门游街了,纪浩然非常沮丧,日日愁眉不展的。 体贴的莱利眼看不过他消沉的样子,悄没声的用乌金木,给他磨了一根针。 乌金木火烧不动刀砍不折,纪浩然拿到针的时候震惊的无语凝噎,莱利偷偷把磨起泡的双手负在背后笑得腼腆温柔,“我也不知道纪叔想要什么样的,但是你撵的线我看到了,所以按你说的位置又结合了线的粗细扣了这个针眼,你看合适吗?” 纪浩然泪流满面了,掐着莱利的蜂腰悲悲切切,“给我当儿子吧,啊?我保证当你亲生的,纪长生算什么,我不认识他!” 纪浩然掐了一会觉出不对来,这个冬天莱利又长了一大头个,以纪浩然的海拔,头顶心也就到人家的肌胸脯,纪浩然愤而放手,一仰脖正对上初见男性轮廓的方正下巴,对比自家明显被饿的形销骨立的圣兽,怒了,“喝凉水吃西北风都长个的家伙,最讨厌了,我不认识你离我远点啊!” 青春期发育晚结果养成喝牛奶的习惯在已经很娘的天资上再加一笔后天养成的娃,各种羡慕滴嫉恨啊。 几天之后心灵手不巧的纪浩然用莱利送的骨针,折中了再折中,给儿子闺女各做了一条三角小裤裤,代替风一吹就啥都给人看光了小围裙,闺女还多了个小马甲。 为了表示出对莱利偷着长个的气还没消,纪浩然又给莱蒙莱德莱希莱卡卡亚各做了一条,送出去之后六个小子穿着一水的小三角裤,风景是很养眼滴,就是纪浩然还是低估了莱蒙莱德莱希莱卡的成长速度,三角小裤裤都做得超级紧身,把前后片接线的地方撑出一溜露肉的霹雳缝,明明是遮羞的东西,偏偏整出十二分欲说还羞的性感来,郁得纪浩然没招没招的。 结果不到三天,街上的性感少年四人组(莱卡卡亚太小了被排除性感行列之外)就变成了2B青年满地走,看得纪浩然直撮牙花,蓝着眼珠一头扎进纳尼家的炕头上,当起了把脑袋埋进沙地里的鸵鸟。 “你不是说莱德他们都穿不惯,觉得下面多了那一块兽皮很不透风嘛?”纪浩然哭丧着脸问起纳尼。 “呃,莱德是这么跟我说的,但是……后来他去了一趟林子里捡木柴回来就不那么说了,他说那些长在地面半人高的草栅子都扎不到他了,除了变身的时候麻烦点,要提前脱掉不然会撑坏,其他的都很方便,不,是更方便!” 纳尼把纪长生和阿尔艾尔拉抱到楼上,叮嘱莱德把拨浪鼓,不倒翁还有枝圆通通拿出来,又交代了卡亚好好玩不许咬哥哥姐姐,就跳下楼。 扒着窗户往外看了看,因为天暖了,雌性们都从圣地里搬出来,而兽人们也开始恢复进山捕猎养家糊口的工作,外面路上人来人往,非常的热闹。 “说起来你想的东西在部落里普及的还真是快呢,你看,这才几天,大家都穿起来了,看起来挺好的啊,还没有莱卡他们侧边露的肉呢,你到底不顺眼什么啊?”纳尼对纪浩然的审美以及小气都非常的不以为然,尤其后一条,明明他认识的纪不是这样的人啊,怎么也跟圣地里那些关了一个冬天刚刚出来的那些雌性似的。 “相信我,如果你的东西被人扭曲成仇家的东西,”纪浩然的声音闷在兽皮里,显得有气无力的,“你也不会顺眼的。不仅不会,还会被气得肝疼!” 纳尼狐疑,往外看了一眼,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卡拉身上没有这类东西,他也不会穿的,你放心吧!而且,纪,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明明都是一样的啊,我怎么看不出来这跟我们家莱卡他们穿得有什么不同?一样都是兜着下边,不褪掉了谁也别想看到谁!” 纪浩然都无语了,跟一个没见过丰富多彩的内衣种类的异形讨论丁字裤和三角裤的区别,他的脑袋才是被驴踢了。 纪浩然想了想,用一种纳尼从来没听过的沉痛的语调开口,“从前,有个伟大的民族……” “什么是民族?” 纪浩然想了想,给出一个纳尼能了解的词,“就是部落!” “哦。……那这个部落跟那个东西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听着,不要打岔!那个部落非常的……强大,特别的聪明!他们有很多领先别的部落的技术……” “什么是技术?” “穿衣吃饭……你能用到的全部技巧都是技术,捕猎也是技术的一种!” “哦,你继续。” “算了我还是这么说吧,从前有个部落,他们的族人特别擅长打猎,他们用他们擅长的捕猎技能,过着比其他任何部落都幸福的生活。后来,住在这个部落附近的另一个部落眼红这个部落所掌握的捕猎机巧,就派人来学习。而这个有用高超的捕猎技巧的这个部落的人就非常热情的招待了他们,并且把他们的捕猎机巧无私的,毫无保留的教给了这个落后的部落。并且祝福他们也能过上同样幸福的生活!” “可是谁也没想到,学会了这些捕猎技巧并且凭此改善了生活的部落,非但没有感谢那个教会他们捕猎机巧的部落,反倒觉得他们部落的生活之所以不如那个部落,是因为那个部落占有的山林,猎场,河流比他们自己部落的土地,猎场,河流更好,他们已经掌握了那个优秀部落的捕猎技巧,如果再能得到那个部落的所属猎场,就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于是他们做了一件非常非常恶毒的事,他们打算杀光那个部落的所有人,然后霸占他们的土地,后来……他们真的那么做了……” 纪浩然正努力声情并茂呢,就看到纳尼非常不在状况的,皱着眉头看向他,说,“纪,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纪浩然瞬间泄气了,再懒得编派什么凄美的美丽的故事,指着窗外说,“看见那些傻逼没?他们穿着的东西,在我们家那有个更精确的叫法——兜裆布!是那个不思报恩反倒恩将仇报的禽兽玩意专用的恶心玩意,我看见他,就像看见那些畜生,你叫我看着满大街的这玩意,我上哪有好心情去啊?我都快恶心死了!” 纳尼哽了,半晌,冒出一句,“纪,你说的那个被杀光的部落……是不是就是你的部落啊?因为族人都死光了,所以你才会流浪到这里,才会……这么讨厌他们的东西吗?” 纪浩然傻掉了,半晌,无力的挥了挥手,“要这么说,也……也差不多……” 气氛一时沉默的无以复加,连同楼上都没了动静,纪浩然振作精神,道,“不行,我得赶紧想想,有什么办法把部落里这些跟风的家伙们的风向扭转过来,这2B满街跑的也太特么考验人了,我可受不了!莱利,莱利,过来帮忙啦!” 莱利还没过来,楼上的莱德先跌跌撞撞的摔下来——因为兽人强大的弹跳能力,纳尼的房子里一二楼之间没装楼梯…… “小心!”纳尼叫了一声,随即扬声朝上面喊,“谁在淘气,卡亚是不是你?怎么把哥哥给推下来了?” 楼上嗷呜了一声,卡亚还不太会说话,兽嚎对现阶段的他来说更顺口。 莱德急急忙忙的摇头打断小弟的撒娇,“不是,阿妈,我是自己跳下来的,”他顺了口气,指着一个方向道,“我刚刚在上面,看到花棒婶婶和迷树婶婶打起来来啦!” 纳尼一惊站起,屋子里安静下来,隐隐约约的,好像真的从外面的某个方向传来不太真切的争执声,纳尼强打精神的又追问一遍,“你说谁和谁打起来了?” “花棒婶婶和迷树婶婶!” 花棒是阿蒂卡哥哥的伴侣,迷树是他们家的邻居,亲疏立见! 第76章 上门踢馆 莱德话音落地,莱利拔脚就要往外冲。 纳尼一声断喝,“回来!” 把纪浩然都吓了一跳。 兽人社会说到底也仍然是以血缘为中心团结在一起的,外面打起来的又是阿蒂卡的亲人,在兽人社会里打可不是挠一爪子拽一溜头发,那是真真正正的上手动起来了。 别说纪浩然,连莱利都被纳尼的阻止闪了眼,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进退不能! 纳尼阴沉着脸,“回到楼上去,莱德!莱利你也去,除了你自己,连卡亚都算上,莱卡莱希莱蒙,全都变成兽态,把咱们家外面都给我看牢了!” 莱利不是很理解的看向母亲,小爸和叔叔们都进山了,家里缺兽人,这种时候,母亲不让他去帮花棒婶婶,怎么反倒把全家都支上二楼?!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二楼的入口,一步三回头,期待纳尼改口,而纳尼只是铁青着脸凶巴巴的瞪着他,明明白白的表达出他不希望他参与进去的意思。 在临上楼的最后一跃之前,莱利忍不住叫了一声“阿妈”。 纳尼:“还不快上去,磨蹭什么呢?你花棒婶婶的架打输了就输了,大不了你小爸回来我们再去打一场!可是长生和艾尔要是出事,圣兽都进山了,谁能把他们再抢回来?!” 莱利脸色一变,瞬间反应过来匆忙点个头就跳上楼。 上面传来一连串分配守护各个窗口的调度声,莱德更是被莱利直接分配到房子外面的房顶上,眼光六路耳听八方。 楼下纪浩然早忘了他的矫情,看着使劲揉眉心的纳尼,“到底怎么了?” 纳尼:“不知道!我也没出去。不过这种事一点都不新鲜了,每年从圣地搬出来之后,部落里都会发起几场由雌性挑事的战斗,——说起来以前我也是在圣地过冬,一出来,见了阳光,总觉得看什么都不顺眼,看谁都想揍人一顿……” 纪浩然张着嘴干笑,“不……不太能想象!” “是啊,我也想象不出我故意找茬跟人打架的样子,没有爪子的战斗太没劲了!……最重要的是,等过上几天,连自己都觉得那架打得冤枉,根本就是没事找事!” 房顶上莱德的位置便于观察有人对自家发起偷袭,但同时也更能对花棒和迷树的战斗一目了然,莱利一个劲的在窗户喊莱德,提醒他不要溜号多看看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莱德一边应着,一边又偏偏忍不住的看,把战报断断续续的传达回来。 不出莱利的预料,两个雌性的战斗很快就升级成了两个家庭的互殴,并且在互有胜负后很快发展成两个家族之间的争斗。 纳尼笔直的站在房间里,把腮帮子的咬肌绷得紧紧的,一个冬天关在房子里稍稍养白了一些的脸皮铁青黝黑,纪浩然甚至看到他连拳头都攒紧了,可到最后,在莱德说出战斗结束了花棒婶婶一方小有吃亏的时候,纳尼也只是浑身像抽了骨头似的瘫软下来,没有离开房子一步。 而纪浩然也直到这时候,才发现纳尼身上已经汗流成河。 纪浩然实在无话,挑了块兽皮沾了水当毛巾,一边事后诸葛亮的说,“想去就去呗,看你把自己给憋的?再说这不是没人来嘛?都是你……小题大做了吧?” 纳尼摇头,认认真真的说,“不小题,那是艾尔的命,再小心都不过!” 说得纪浩然脸上莫名一红,就好像后妈让人当面打脸了一样。 纳尼根本没去看纪浩然的反应,他只是叹了口气,“这才第一起,过几天会越来越多的,兽神保佑,求圣兽们早点回来吧!” 纳尼的话,一语成谶。 两天后,部落里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了,雌性们常常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有时候甚至一个眼神就成了战斗的缘来,都是纯爷们,虽然失去了变身的能力,战斗力仍然不俗,一拳一脚都虎虎生风,最大规模的一次甚至打成了上百人的群架,站圈里雌性抡拳头幼崽变兽形,各自捉对厮杀得好像几辈子的世仇,血迹跟兽毛齐飞,让纪浩然心惊肉跳。 看着这些平日里为了各自的小家鞠躬尽瘁的雌性,翻脸就是睚眦必报不留情的打手,纪浩然怎么都没法想象,“怎么会这样,这要一个两个还能说是心情不好,这……这都全民变身了,就算春天火大,也大不到这份上啊!” 因为担心有人趁乱偷袭过来偷艾尔,黑白连轴转,熬夜熬得脸色极度憔悴的纳尼和莱利连纪浩然的话茬子都没心情接了。 纪浩然只是有口无心的一句抱怨,说完就算了,这时候看到纳尼和莱利的憔悴,忙把刚刚做好的肉丝面端出来,摆在两人面前,“快吃吧,吃完抓紧时间睡一会。我在楼下盯着。” 现在是天蒙蒙亮的时候,这几天部落里也只有这一会功夫还算消停,纪浩然晚上是废材中的废材,近视眼加没有夜视的本事,看岗放哨还不如艾尔,只好将一日三餐加宵夜的工作全盘接手过来,然而就算这样也不行,因为纳尼家的烧柴不多了。 纳尼一边端碗一边摇头,“你不行,耳力太差了,莱利,吃完去楼上把莱德莱希叫醒,让莱希去房顶!” “嗯,好的,阿妈!”莱利一边大口吞咽面条一边应承说。 “你们来干什么?!” 就在这时,楼上忽然传来莱卡破了音的尖叫。 纳尼和莱利对视一眼,疲惫辛劳通通一扫而光,莱利扛着纪浩然纵身一跃上了二楼,莱蒙莱希莱德接二连三的跳起来直扑窗口,莱利把纪浩然往二楼的地当间一放,转手动作迅速的将长生和艾尔一左一右塞进纪浩然怀里,又掀起早就准备好的一张兽皮,兜头罩脸的把纪浩然连同长生艾尔缠到一起捆了几圈兽皮绳。 楼下纳尼已经打开了房门,与来者短兵相接。 “把无相儿交出来!” 纪浩然在飞速的心跳中听见纳尼镇定的声音,“无相儿怎么会在我家?” 纪浩然惊恐中也不得不给纳尼竖个拇指,这声音,这慌,撒的太一本正经了。 “怎么会不在你家?除了你无相儿的圣兽伴侣还会去哪里?” “这得去问圣兽,圣兽伴侣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要睁眼瞎说,这个烂兽跟无相儿是一伙的,大家伙快进来,我们自己找,一定能找到无相儿!” 楼下似的争斗起来了,推搡的声音,纳尼的惊叫,纪浩然的心跳飞快,就在这时,有人隔着兽皮拍了拍他的肩,吓得他差点蹦起来,却听见耳边传来莱利的轻声叮嘱,“千万不要出来!” 纪浩然的心略定,隔着兽皮点点头,下一秒莱利已经跳下楼板,进入一楼战圈的中心,把纳尼护在身后。 “各位婶婶,你们要干什么?趁着我阿爸不在家,过来欺负我阿妈吗?” 一个略有些年长的雌性推开前方的障碍,站到最前排,他开口之前先把莱利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眼,冷笑一声,“我说呢,纳尼腰杆怎么这么硬,原来是小莱利也成年了啊,怎么,你一个成年的兽人,打算欺负我们这些不能变身的老人了吗?” “莱利不敢!”莱利不卑不亢的说,“就是各位婶婶无缘无故的跑到我家,欺负我阿妈,莱利也不能看着我阿妈势单力孤的不管!” 领头雌性顿时炸毛,“什么无缘无故,你们藏起了无相儿,要给所有人招祸,我们这些马上就要倒大霉的可怜人还不能管了吗?” “同家婶婶这话就不对了,圣地里,金圣明明说过,无相儿阿尔艾尔拉是上天送给他的女儿,不是受到诅咒的弃儿。因此阿尔艾尔拉的待遇等同于各位幼君,现在同家婶婶趁着圣兽不在,居然对圣兽伴侣不敬,对幼君不敬,难道就不怕圣兽回来,代表兽神惩罚你吗?” 饶是情况危急,纪浩然还是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代表兽神惩罚你”,莱利也太有才了! 第77章 花棒来访 纪浩然原本以为莱利下去,楼下就得打起来呢,没想到他三句话不离兽神,词词扣着幼君,一顶不敬的大帽子俨然舞成了盾牌,风雨不透,愣是把一群找上门的八婆噎得找不到台词,十几号人一起哑声。 纪浩然之前还紧张得把长生艾尔紧紧搂着,唯恐楼下的冲上来跟他抢孩子,结果最后怎么也没想到,莱利居然靠着语言,就把楼下的危机化解了。 掀开兽皮的时候纪浩然一脑门的汗,都是在兽皮里闷着,热出来的。 他没想到莱利居然也是一脑门亮晶晶,而且那汗都顺着腮帮鬓角流下来了。 纪浩然指着他夸张的说,“就,就这样?你都虚成这样了,还能把人吓走?” 莱利擦擦汗,摊手看了一眼湿漉漉的手指头,特别的不好意思,“那不是……刚刚变兽形了么?” 纪浩然差点笑抽,合着莱利这就是纸老虎,把人都给唬走了。 之前的紧张气氛,因为莱利的回答,顿时被冲淡了不少。 纳尼也直说侥幸,“现在刚刚结束凛冬,雄性兽人都离开部落去捕猎了,一个刚刚成年的莱利,现在是没人敢来招惹,但其实吞分要真的拼了命的往上上,难道我还真能让莱利咬死他吗?” 纳尼说完就垂了头,莱利也蹲到一边,母子俩一起苦大仇深的板起脸了。 纪浩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看着这气氛越来越凝重的就好像跟艾尔已经被抓走了似的。 其实这几天,自从部落里那些雌性开始莫名其妙的掐架,这房子里的气氛就没好过,愁云惨雾郁得纪浩然肝疼,连长生艾尔卡亚一天到晚都怯生生的,看的人心疼得一塌糊涂,现在好不容易恢复点热络,却又要这么快就降温了,纪浩然就很不甘心,想了想,拍拍莱利的脑门说,“他们怎么知道你成年了啊,我看着你就比去年入冬之前长高了点啊,要不,变个给纪叔看看?” 莱利挑起一边的眼皮。 纳尼也说,去吧,让阿妈好好看看。 莱利走到屋子里的空地上,他没打滚,而是慢慢的跪下又趴下,四肢着地,下一秒,一只庞大的剑齿虎出现在地上。 好家伙,体型几乎赶得上黑地白底,肩高与身长也相仿,仰起头来能直接顶到一楼的天花板。难怪在二楼戒备的时候纳尼不让莱利变身,谁都可以就他不行,他现在的兽形,比纪浩然最后一次见的未成年兽形整体上大了三分之一,而且毛色花红,红得发亮,即使是在屋子里这么光鲜黯淡的地方,那种鲜亮也夺人眼球。 纳尼的情绪有点小激动,给纪浩然解释:“越是强壮的剑齿虎,兽形毛色就越亮,听说很多代以前,有个虎王,大白天的出去,站在日头底下,比日头都耀眼!” 纪浩然想起莱恩,去年他和金鬃白底黑地在草原上和莱恩见的第一面,那是一只毛色暗红的剑齿虎。 纳尼无限惆怅地,“莱利长大了啊……” 莱利马上就变回来,跑到纳尼身体去依偎母亲去了。 纪浩然,“哎,哎,你怎么又变回来了,我还没看够呢。” 纳尼:“看一眼得了,你还让他出去显啊,你以为他是真亮啊,那不是整个冬天都饿的灰头土脸的,才显得他亮的吗?给人看出来我们就惨了。现在风声放出去,咱们就能舒服两天了,不管谁来,只要是雌性,都得掂量掂量他能不能躲过一个成年雄性的手段去!” “祈祷圣兽早点回来吧!” 有莱利坐镇,风又放出去了,莱蒙莱德莱希莱卡终于能睡个好觉,长生艾尔卡亚吃饱吃好,跟莱德他们挤在一起睡了。 一直以来纪浩然都觉得长生和艾尔生长发育的够快了,一个月翻身两个月会爬,现在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听懂一些简单的话语意思就完全没问题,像之前跟纪浩然一起蒙在兽皮里,又热又闷连纪浩然都热出一脑门汗,他们俩也愣是一声没吭,这份懂事早熟得简直让纪浩然心里发疼。现在跟卡亚躺到一起一比较,差距立显,卡亚还比他们俩小一个月,身长上就比艾尔多出个小脚丫,人形上能乍吧着走,兽形尥蹶子跑完全没问题。 纪浩然就感慨的对纳尼说:“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纳尼不明白。 纪浩然:“我原先觉得,等艾尔长大了,就有能力自保了,现在看来,这就算是长大了,恐怕也……” 纳尼:“你别想那么多了,离长大不还远着呢么,再说现在雌性暴动也就是这两天,等熬过这阵子就好了。是我疏忽了,今年冬天除了领食物,也没额外进圣地住两天,我就把这茬忘光光了。” ??? “我不是跟你说过的么?我以前也有过,开春从圣地里出来,看谁都不顺眼,总想找茬干仗,就跟火烧了毛似的,可是我们家这都是幼崽,我要打,连个帮手都没,万一在伤着我自个,莱利他们怎么办?我就得给自己板着时刻惦记着,实在冲动狠了就跳到江水里去泡泡,你知道这时候的江水多凉么,有次我跳下来腿就抽筋了,我心想完了,我肯定得死了,死了也挺好,这日子过得太憋屈了,明明都被欺负了,还不能还手,还怕受伤,有那个兽人活得像我这么懦弱的?还不如赶紧死了呢,我就一动不动的,也不挣扎了,那时候真觉得我就应该死,活着都累赘,没想到就那么冲下去挺老远,居然碰上斯堪纳……” 斯堪纳是鳄鱼,在水里救个把纳尼,自然不再话下。 纪浩然怎么也想不到,女王似的强势纳尼居然还有颓废到轻生的时候,张着嘴啥话也说不出来了。 倒是纳尼自嘲一笑,“等过了那几天,斯堪纳让他伴侣来找我说话,拐着弯的劝我不能死,那时候我早就不那么想了,而且特别庆幸我被救回来,连我自己都纳闷,那时候怎么就废成那样。那时候莱利阿爸刚死还不到半年,部落里也有人跟我求亲,我没见着可心的,就没答应,经过这事,最后传来传去的,就成了我要守寡……再之后,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怎么商量的,我家几个幼崽的口粮,就开始被克扣了……” 纪浩然怎么也没想到,纳尼的过往居然是这个样子的,柔肠百结的最后只能憋出一句,“你也够传奇的了……” 传奇的纳尼抿嘴一乐,拍拍纪浩然的肩膀,“所以说,没事,睡吧,等熬过了这两天,就什么都好了。” 能不能好的,纪浩然也不知道,但是第二天,纳尼家来了一个陌生的访客,哦,仅仅是对纪浩然而言很陌生。 莱利和纳尼可熟悉的很,尤其卡亚,他可是直接从二楼就跳到来人怀里的。 “哎哟喂,我的卡亚,长这么大了?还是你阿妈会养孩子,比我家的小子至少沉一倍!”花棒胳膊都没颤,就接住了出膛炮弹似的射过来的卡亚,一上手就举着卡亚的胳膊肘往空中抛,一连抛了十多下,卡亚乐得嘎嘎的,看得纪浩然眼发蓝,要知道他现在自己抱着卡亚都酸胳膊了,抛?直接扔都能闪了他的腰。 而且纪浩然还记得,部落里开春的第一场架就是这个花棒拉开帷幕的,这时候,纪浩然就仔细看他的眼睛,发现那里面是真的喜爱,一点那种聚众斗殴的狠戾都没有。 但是纪浩然还是不太敢掉以轻心,部落里这一阵子反常的混乱,不能以常理揣测,倒是带入勾心斗角的人类行事,挺上纲上线的,这么一来,纪浩然就怎么都没法忘记,花棒打架的那天,纳尼约束家人不得出屋的事了,后来花棒吃了小亏,谁知道,今天是不是来秋后算账的? 纪浩然就把长生和艾尔都紧紧的搂在身边了,还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几步。 躲开花棒放下卡亚,又似乎是想接着炮制艾尔的意思。 气氛有点僵,纳尼瞪了纪浩然一眼,赶紧拉着花棒坐下,兽人说话都直接,也没用什么寒暄的,纳尼直接就进入正题了。 纳尼说,“花棒我得先给你道歉。” 花棒“啊”? 纳尼:“那天你们在外面跟迷树打起来的时候,我看见了,我们家莱利要去帮你来的,是我没让,我听说你最后吃亏了,所以这事是我对不起你!” 第78章 援兵 纳尼话音一落,纪浩然瞬间硬了,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暴露你见死不救呢嘛? 却见花棒就是顿了一下,随即笑了,“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你这不是有圣兽伴侣和两位幼君在呢嘛?我理解!而且打架那事,算我求你了,你可千万别再提了,我花棒这辈子也就这么每年几天的犯傻时候,——你别笑,明年我拉,也得把你拉圣地里去,让你逍遥,还来看我的笑话了啊,我现在可是阿蒂卡哥哥的伴侣,你得尊敬我,懂?” 纳尼哈哈笑,“懂!” 他们两个像对暗号似的懂来懂去,留纪浩然在一边一脑门的问号,毛也没懂。 又嘻嘻哈哈了一会,花棒看了一眼纪浩然左手搂着的艾尔,小姑娘察觉目光,又狠劲往纪浩然怀里扎了扎。 花棒叹了口气,收回目光,对纳尼说,“你们这阵子辛苦了吧?” 这话没头没脑,纪浩然继续听不懂。 倒是纳尼摇头,很欣慰,“莱利长大了,威胁个把人的能耐还是有的。” 花棒:“刚成年,算什么长大?要是你以前带着他们那样过,你当他成年兽人,也没办法,可现在阿蒂卡在呢,我们都在呢,那他就还能当半年孩子,——你别跟我说他懂事!他懂事是他的,我们做长辈的是做长辈的,阿妈在,阿爸在,叔叔兄弟们都在,那就轮不上他,他就还是崽儿。我今儿过来,就是跟你说声,我好了,过了这劲了,你这要是有事,你觉得他们要趁着圣兽不在,过来闹圣兽伴侣,别客气,叫你们家莱卡莱蒙紧着给我报信来,咱们家,一家人就不干两样事!” 一席话说得莱利眼泪汪汪的,连纪浩然都感动得不行。 送走了花棒,纳尼长出气,瞥到纪浩然还在一边一副百思不解的摸样,忙伸长手拍了他一巴掌,“还愁眉苦脸的干什么呢,咱们这坎已经熬过去了!” 纪浩然“啊”?! 纳尼:“没听出来么?花棒是来告诉我,他已经过劲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么,在圣地里出来都有这么几天脾气暴躁不讲理的反常,他架也打了,发泄也发泄了,现在他正常了,之前那种脑袋一热的情况就不会再有了……咱们这里有事,可以叫他来帮忙,咱们有帮手啦!” 莱利听到有帮手了三字浑身一震,冲过来一把抢过长生,就像之前花棒抛卡亚那样举着胳膊往空中扔了好几下,一边扔还一边喊,“有帮手咯,有帮手咯!” 乐得长生叽叽嘎嘎,人在半空嘴里吐出一个无比清晰无比响亮的“利——” 纪浩然脚一软,震撼了,“纪长生你会说话啦?” 随即高兴潮水上涨又潮水回落,一把抢过长生自己抱着——他现在马马虎虎也就能抱动三个孩子里看起来最瘦小的长生了,“利什么利,叫爸!” 长生兴奋的小脸都红了,没玩够叽叽嘎嘎的拍着小巴掌还想去拽莱利,眼里心里全都把他爹抛到爪哇去了,心心念念都是莱利,“利……利……” 到了晚上,纪浩然努力了一下午,也没从长生嘴里套出“爸”“啪”“巴”之类的任何一个靠谱音,倒是长生,把“利利利利”叫成了顺口溜,那口吃,巨清晰,清晰的纪浩然都想去撞墙。 晚饭吃完,纪浩然干脆利索留给长生一个后脑勺,“找你的利利去,我不认识你,我没有你这不孝子,你也没有我这窝囊爸”的一通混乱发泄。 纪长生打长这么大没被纪浩然逗到这份上,被莱利抱在胳膊弯里颇有点不知所措,黑溜溜的大眼睛越来越亮,纳尼捧着肚子笑得直不起来腰。艾尔体贴的圈住纪浩然的脖子,把小下巴搁在纪浩然肩膀,冲长生卡巴卡巴眼。 长生不堪刺激,终于:“哇——”山洪暴发了。 手忙脚乱哄了半宿,期间许下无数“爸爸最爱你”“爸爸逗你玩”“爸爸没不要你”之类的承诺,长生才委委屈屈的睡下了,睫毛上还挂着亮晶晶的眼泪花。 纪浩然精疲力竭,闭上眼正要睡,一直拽着他一边胳膊一动不动的躺着,以为早已进入梦乡的艾尔无比清晰的叫了一声,“爸——” 纪浩然瞬时泪奔了。 一早起来纳尼全家都看见圣兽伴侣不太对劲,眼眶上硕大两圈黑轮,嘴角偏诡异吊起,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子风吹就能走的飘逸来。 卡亚变身小老虎,嘴里叼着不倒翁,码着墙根蹭过纪浩然,隔着三步远,期期艾艾的看艾尔。 艾尔眯眯眼睛不屑的扭回头,俩小手一扣,紧紧搂住纪浩然的大腿。 纪浩然轻声慢语,语气里慈爱得能流出蜜:“乖,闺女,爸给你盛饭……” 长生可怜巴巴的看着父亲,他没艾尔身体素质硬实,没办法像艾尔那样给个支柱就能拉着拽着抱着站起来被拖着走,只能坐在一边,坐得稍久了点还会身不由己的趔趄。 纳尼在一旁微笑,很明显艾尔在和长生争宠,这在兽人小时候实在是太常见了,遥想当年,莱恩和莱利也是这样的,可是……当他们的父亲一夜之间成为历史,莱恩也跟着长大了,再没有主动招惹过弟弟们,甚至主动承担起阿爸的角色,成为弟弟们争宠的道具……再后来,就是莱利…… 莱利走过来,主动抱起长生。又站到纳尼身边,“阿妈?” “嗯嗯?怎么了?” “是你怎么了才对,”莱利一边哄着长生一边担忧的看着纳尼,“你不高兴了吗?” 纳尼摸了一把自个的脸,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脸色,他重新微笑,目光悠远的沉静,“我想起了你们小时候,你哥哥……” “莱恩哥?” “嗯,那时候你们都小,每一个都让我抱,我抱不过来,你们俩个就变着法的扯对方后腿,自己在我面前装可爱,装可怜,装……反正是什么招都出了,只要我能抱起你们中的一个而不管放开一个……那个被抱着的就向没被抱的耀武扬威。啊,你还记得吗?又一次吃饭,你故意把你的肉都让给了莱恩,然后一转头就跟我说你哥抢了你的晚饭,我抱了你,又骂了你哥哥,然后……” 然后莱恩一直哭,还不是很大声,就是无声的掉眼泪,掉到半夜,纳尼生气他欺负弟弟,就不管他,一直到阿爸回来,莱恩才嚎啕出来,吵醒了半个部落…… 莱利怀念哥哥,又为自己当年的卑鄙行为不好意思,脸色很有点发红。 纪浩然听到后半截,在边上咦了一声,“看不出来啊,莱利小时候就这么有想法了啊!” 说得莱利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第79章 坚强妈妈 强上次回家跟他的不着调雄性谈判,那之后就再也没出现,纪浩然有时候还担心他有没有可能是被家暴了,才这么久不出现,但是纳尼说不可能,不会。并且纪浩然手头的事情也很多很忙,绕过大半个圣金源去强家也不没那个时间,最后这事就不了了之了,只在想起来的时候念叨两句。 结果这次狩猎的兽人还没扎堆回归,失踪了一段日子的强却先找上了纳尼家的家门。 见面时纪浩然本想好好表达一下他对强的嘘寒问暖,但是强的造型直接把纪浩然吓住了,连纳尼和莱利都僵硬了好一会才找回各自的声音。 “这这这……”纪浩然手指强直结巴,猛然想了起来,回手拉过艾尔指着强叫:“艾尔,叫妈妈啊。” 小姑娘咬着手指不吭声,看了一眼强又往纪浩然怀里缩了缩,眼神躲闪。 “这,这你也太多天不见了,艾尔都眼生了……”不得己,纪浩然只能讪讪的给女儿找理由。 强的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激动,但是他在看到艾尔健健康康完完整整,穿着兽皮小褂的可爱样子之后,那眼里的激动就慢慢褪下去了,笑着放下扛在肩上的多角兔耳羊说,“不认得就不认得吧,我这样连孩子都保不住的阿妈,实在没有用!” 纪浩然忙打岔,“你说什么呢,要不是你把她送我这来,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纳尼也说,“你怎么,……你这是去打猎了吗?” 但这话其实是明知故问,强的身体大伤口没有,小伤口不计其数,从额头到脚踝,有些可能伤得比较早,伤口处的皮肤都发了白。腰上还挂着一只獾猪。 强点头,“是啊。” 于是纪浩然和纳尼和莱利一起,傻了。 强把腰上的死獾猪也解下,转个身纪浩然才看见他腰上跟腰带似的还环着一圈十来只小臼鼠,獾猪和臼鼠都是生活在草原和森林边缘的动物,体型偏小,一般的兽人要是在狩猎回部落的路上撞上了獾猪,偶尔还会捕一下,而臼鼠就跟朝鸣鸟一样,体型小得不够兽人塞牙缝,就是捕上一串也不够一张嘴嚼果的,故而从来没人打它们的主意。 强把这些东西放下,莱利早早打过一盆温水,强又把自己身上惨不忍睹的伤口清理了下,才坐下跟纪浩然他们说起了别情。 因为是部落里有史以来第一对分道扬镳的伴侣,无论是魁斯还是卡拉都没有前规可循,本来要是一对好好的伴侣,这事情还有得磨,但是强刚刚因为女儿的事把卡拉得罪个彻底,卡拉的态度就很明确——你爱过不过,但是丑话说在头里,正统的日子你不过,那就不要再指望部落帮你什么,食物什么的,自己去弄,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回来和伴侣好好过日子,什么时候再获得你作为一个雌性,在部落里应得的东西。 而魁斯,因为熊类在冬天脑筋一贯的就不怎么清醒,非常的嗜睡,稀里糊涂的就点了头,于是强的事就这么定了! “所以,你就……自己去捕猎了?” 强微微一笑,并不否认,也没有提他在冬天结束之前就独自裹着兽皮进了山,他没有了野兽的形态,无论是前进速度还是体力,都比兽人差了老大一截,他就只能更努力更抓紧一切时间的用功。 看见强那一笑,纳尼不敢置信的抚摸着多角兔耳羊僵硬的身体,就在部落里传出他要守寡的谣言而导致家里日子最难过的时候,他也没想到他作为一个雌性也可以去捕猎贴补家里,跟这样的强比起来,他那时候自以为是的硬气简直什么都不是了,他就是个不合格的阿妈,才让莱利的童年多了那么多的苦难…… 眼看着两位泡过了苦水的母亲就要彼此“祥林嫂”去了,纪浩然懵了,猛给莱利使眼色,无奈以前每次都百精百灵的莱利,今天楞是跟被门夹了脑袋似的,反应木讷到不行,纪浩然眼珠都快眨鼓掉了,他还没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最后是强爽朗的拍了拍纳尼,“别想那么多了,都过去了,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可是你……” “那也没什么的。”强微微一笑,布满细碎伤口的脸上特别坚毅,“阿尔艾尔拉还在呢,我的一切付出都是应该的,何况这算什么付出呢,我把保护女儿的责任都卸给了纪,难道补给一些食物还不是应该的吗?” 纪浩然想说没事,我们家不缺这口吃的,但是他说不出来,金鬃他们瘦骨嶙峋的样子还在他眼前晃,因为他的固执,他们这个冬天已经吃了大苦头…… 强临走的时候让莱利割下多角兔耳羊的一只后腿,这是要交给部落的——既然强自己放弃了雌性的身份,那么作为非雌性他就有义务在食物方面为部落做奉献,强笑说他可就能提供出女儿一个人份的食物。 纪浩然给了他一巴掌,说放心,这羊就是剩最后一根毛都是你闺女的。 不过话虽然如此,中午吃过饭,纪浩然还是拉着纳尼一起好好琢磨了一下这只多角羊的处理问题。 全部留给艾尔自己吃那明显就是一句笑话,艾尔的饭量虽然不小,那也只是跟纪浩然记忆里的那些人类婴儿比,或者是长生,但就这么一只多角羊,艾尔自己吃的话只怕没个小半年别想看到骨架,到时候肯定要便宜了蛆虫,所以纪浩然还是得想办法规划规划。 肉类储藏在纳尼是个很陌生的课题,圣地里有专门存放食物的天然位置,兽人的习惯就是在猎物有富裕的时候直接送进圣地里去,再在没法捕猎的季节直接靠圣地里的储备度日。 但这一条在纪浩然这里肯定是行不通了,冬天的事在纪浩然的心里埋下了一个引线,人善人欺,人恶人惧,怎么以前的那些圣兽伴侣没有人敢招惹?到了自己这里就东挑西捡? 自己检讨之后就觉得还是自己太好说话了,连累的圣兽的尊严都被冒犯,所以今年开始,现在开始,他得强硬起来。 在院子里剥皮剔骨整理内脏,血腥气在饥饿的部落香飘十里,不少留守在家的雌性开始渐渐的围拢来,纪浩然刚鼓起来的勇气就有点开漏,整个人都有点心惊胆战的意思。 纳尼撞了他一把,觑空对纪浩然说,“别怕。” 纪浩然说我没怕。 纳尼撇嘴,说你都哆嗦了…… 纪浩然扑地。 纳尼说你看他们的眼睛,圣地里攒的邪火都差不多了,他们现在不是恨你,他们是在好奇,饿了一个冬天了,好不容易有点食物不赶紧吃,还废这么大的力气收拾,他们觉得你有毛病呢。 纪浩然只好再扑地。 好不容易再次稳下神,纪浩然手里忙活,把开水均匀的淋到多角羊上,纳尼在一旁认真看着,用心记忆。 他不知道纪浩然这么干的最后结果会怎么样,但是他觉得他应该留心。 这么多雌性围在他家周围是因为什么,是饥饿,一年前的自己也是一样的,冬天的最后两个月,部落里就没有不饿的兽人,无论雌性,幼崽还是雄性野兽。但是今年,起码他们家没饿着,没有那么惨烈的饿着。大量的青青果粉和制出来的面食在最后关头拯救了他的家人,这是纪浩然的创意。 这么多人看着,纪浩然再厚的脸皮也扛不住,而且一旦雌性的眼中没有恶意,他的心就没法继续硬下去了。 分配食物?这肯定不行!纪浩然自诩不是圣母,而且多角羊个头虽然不小,可也架不住部落里的人多,再有这羊是强豁出命来捕到的,是艾尔的,纪浩然没权利也没资格去代为分配。 但办法总是人想的。 褪完羊毛之后,纪浩然让莱利帮忙,把一整张羊皮都扒了下来,分成十几份。 再由纳尼在一旁,结合花棒提供的资料,把这十几张零碎的羊皮一一分给在冬天的最后十几天刚刚生了幼崽的家庭。 纪浩然又把这十几个家庭的阿妈集合起来,传授了炮制羊皮的方法。 分兽皮的行动果然在雌性中引起暴动了,但是因为纪浩然的分配明显是在偏重照顾初生幼崽,即使绝大多数雌性都在没有分到的行列,也没人能说得出什么来。 而且纪浩然在分皮子的时候还大声说这可是强打回来的多角羊,无论分没分到兽皮的雌性脸色都有点变色了。 然而食物是没人会过不去的,纪浩然教的做法又更加适合幼崽的口味,拿了兽皮的阿妈们很快就回家去忙碌了。 人散了不少,有羊皮可拿的固然是急急忙忙回家做饭,没皮可拿的也三三两两凑到一起,琢磨着是不是趁着雄性没还没回来,自个也学学强出门撞大运。 纳尼一边清洗多角羊的内脏,一边跟纪浩然挤眼睛,“你可真够坏的。” 纪浩然无辜道,“我哪坏了?我说得那句不是事实?这羊不是强捕的?还是强捕来羊不是给艾尔的?我就是帮我闺女做个顺手人情,至于他们想去学强,那就去呗,各凭本事的事,看他们自己能耐,再说熬皮冻这玩意,耗时费力,守着这么大只羊,我费那洋工去呢!” 说罢会心一笑,与纳尼各忙各的去了。 晚上的大餐很丰盛,多角羊的羊头被卸下来,整只烧烤。羊肉一部分用羊肠灌了肉肠,此刻都挂在纳尼家的二楼房梁上呢,另一部分纪浩然打算明天用盐腌制起来,可以存放的更久一些。 强也被纳尼差莱希给叫了过来, 强已经知道纪浩然把羊皮分出去的事,下午为这个还真有几个雌性找到他询问雌性捕猎的办。这是强自从出了剩下无相儿女儿之后,部落里第一次有雌性主动找他说话,他自然尽力的指点了几句。所以他现在指着纪浩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兽皮在部落里公认是成年兽人的食物,那东西一般人啃不动也消化不了,还有一股子土腥味,他怎么也没想到纪浩然指明要把这东西加工给幼崽吃,历来部落里,幼崽只能吃猎物身上最精细的部分,纪浩然这是把垃圾硬当成宝撒出去了,还叫人感恩戴德…… 落座的时候强终于挤出句话,他说你也不怕将来他们还你的都是兽皮。 纪浩然就说那也挺好,东西都是人做出来的,甭管啥材料,到我这都不浪费。 一圈吃烤肉的大大小小哄堂大笑。 但纪浩然这话还真不是胡说的,后来果然有兽人举着兽皮过来还人情,那时候部落已经进入食物富足期了,而兽皮却一反常态得成了紧俏稀罕物,纪浩然不客气的照单全收,然后要糅要蒸,全看心情。 那顿饭那只羊之后,强和部落里的关系总算迈出了冰河期,虽然亲近他的人还是不多,但是有阿蒂卡的家族做后盾,这种破冰的工作总归是有进展的。并且强本人并不孤鹜,他后来还带着花棒几个雌性去融了雪的草原去堵臼鼠窝。大大小小的臼鼠一串提了上百只回来,俨然成了部落里的捕猎大明星。 千呼万唤万众期待的兽人捕猎先遣队,终于开始回巢了。 回来也不是正经的回来。 因为走之前阿蒂卡这里对纳尼有交代,要回来就是这几天前后,纪浩然就跟着活心了,晚上觉都睡得不踏实,不是很难入睡就是睡着了也睡不深,一惊一乍的。这晚大半夜的纪浩然刚有点睡意,云里雾里载浮载沉的时候一口腥气喷在脸上,迷迷瞪瞪睁开眼绿油油的两盏小灯泡在黑暗里忽闪,纪浩然嗷呜一声差点吓失禁。 这一下纪浩然算是睡意全消了,醒得透透的。 其实黑暗里的绿眼睛纪浩然看得太多太多回了,要在平时根本就不至于吓得这么惨,关键是这次他人不清醒,猝不及防的来这么一下,吓死了都有可能。 可能是纪浩然的惨叫太惨绝人寰了,黑地夹着尾巴就跑了,他倒是不傻,知道把纪浩然吓狠了,立马就颓了。 纳尼爬起来把屋子里的灶火挑旺,莱利也从二楼蹦下来。 纪浩然冷汗都下来了,气得直哆嗦还说不出来话,指着缩成一团的黑地又瞪纳尼和莱利,他就不信凭这两个的本事,听不见有人夜袭。 纳尼无辜摊手,莱利为难的苦笑,说,“黑圣他——” 纪浩然就知道这畜生是故意的,火气嗖嗖的往脑门上钻,喘着粗气猛的跳起来给黑地一顿拳打脚踢。 黑地一边哎哎的叫,一边还不敢躲,过来接宝宝回家是他跟两个哥哥争取来的,现在他一出就给搞砸了,不让宝宝现在把火撒出来,回家被两个哥哥知道了那才叫悲惨。 他打着这样的主意,躲的时候就不敢完全躲开,不仅不敢完全躲开,还得主动往前凑。因为他身上有些地方是比较危险的,比如獠牙,比如肋骨,就宝宝那小把子力气,不仅打不疼他,还有可能伤到自个。所以黑地一边有技巧的躲,一边还得有技巧的上,把肚皮啊,腿根啊,脖子啊这类没骨头肉还软的地方往上凑,力争让宝宝捶打的有泄愤感,有成就感,有施暴感,捶打得激情四射,酣畅淋漓。 结果纳尼和莱利两母子有幸参观了史上绝无仅有黑圣挨揍现场直播版。 现场直播要多现眼是有多现眼,黑圣的德行是要多崩坏圣兽形象有多崩坏圣兽形象,简直是贱得登峰,二得造极,偏自己还一点自觉都没有,自演自导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等到纪浩然又踹了两脚终于气喘吁吁的泄了气,纳尼和莱利已经各自自插双目早早蹦到二楼了:太特么不堪入目了,俩二货! 纪浩然气喘吁吁,也没力气再站着了,就地坐下拍拍身边,黑地摇晃着脑袋冲过来。 一股子酸腐汗腥的气味扑面而来,顿时把纪浩然熏得一缩脖。 黑地张着嘴还要哈皮的舔上来,纪浩然就地一个懒驴打滚躲开了。 黑地很受伤:我挨了这么多下你怎么还没消气咩?纪浩然很恶心:草特么的我真不想这么矫情,可你这一身跟刚从死鱼堆里爬出来的味道到底算怎么回事啊? 纪浩然:“你怎么没干净再回来啊?” 黑地:“呜呜呜呜(不行啊,洗干净小貘羚就不认识我了)” 纪浩然:“你呜,呜什么呜?到底去不去吧你?不去我就不回家,臭死你得了!” 黑地傻眼,“宝宝为什么不回家,我不能洗啊,但是你得回家啊……” 楼上莱利实在听不下去了,从二楼出口探出来个脑袋,“纪叔,黑地说他不能洗,洗干净了身上的气味,貘羚幼崽就不认他了……” 莱利说完,脑袋嗖地缩了回去。黑圣左一个宝宝右一个宝宝,就算他是个翻译,夹在中间也是会脸红的啊。 纪浩然没头没尾中听到这么一句,人还没反应过来,倒是黑地脑门上叮一声,亮了,欢快的摇着尾巴跑出门去,不大一会,叼着一小团乌漆抹黑东西跑了回来。 那小团东西在黑地嘴里半死不活的哼唧,时不时的还会蹬蹬腿,纪浩然一头雾水。 黑地把它直接放到纪浩然身前,大眼睛里亮亮的。 纪浩然:“什么玩意儿”到一半“呀!”惊叫。 面前是一只貘羚幼崽,一看就是刚出娘胎的貘羚幼崽,叫声呦呦,四肢绵软,不断尝试着在纪浩然面前翘腿站立,却只能打着晃的摔倒,而跌倒的方向,正是黑地。 纪浩然惊喜滴,“黑地抓回来的?” 黑地连连点头,连呜呜的叫声都得意了。 纪浩然啧啧赞叹。 金鬃他们这趟捕猎,原本要留一个看家,是纪浩然冒险把他们全都劝说出去,目的就是要他们抓一只活的动物幼崽回来。既然养殖业从莱利开不了头,那就由他来做吧! 而且靠部落供养,纪浩然算看穿了,那就是个零存整取,取的时候能不能拿回存进去的本金,还是两说。 纪浩然也不想那么市侩,一斤肉也要斤斤计较,但是金鬃白底黑地总会老的,到那个时候又要怎么办? 长生和艾尔怎么办? 这些纪浩然都没法不想,他出了会神,再定睛发现小貘羚哆哆嗦嗦的站起摔倒,再站起再摔倒,这会居然已经把自己摔到黑地嘴边去了,闪亮的獠牙贴着它的软软的能随着呼吸起伏的肋骨,居然也不躲。 黑地看它离宝宝远了,马上努着嘴拱啊拱,又把它推到纪浩然面前。 小貘羚发出凄惨的叫声,就好像被妈妈抛弃,送给了大魔王的可怜祭品。 纪浩然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点着它的脑门,“你傻啊,那是怪物,一口就能吃了你!”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白底悠长的叫唤声。 黑地嗖地蹦起来,“呜呜呜(二哥叫我们回家,宝宝我们走吧)” 纪浩然,做侧耳倾听状,“外面叫的是白底吧,叫什么叫啊,这大半夜的,他知不知道扰民啊!” 莱利在楼上咚一脑门磕在地板上,挣扎着爬到二楼出口处,探出半拉脑袋,“纪叔,白圣叫你回家睡觉呢!” 纪浩然:“啊,是吗?” 莱利:“是的,纪叔,所以你该回家睡觉了,你走了我才能睡好觉,我阿妈,我弟弟,还有长生和艾尔,我们都要睡觉啊,所以你快回家吧回家吧回家吧……” 纪浩然…… 第80章 传统与变革(一) 这些年为了日子好记好过,纪浩然自己也编了套历法,比如冬天是雷打不动的180天上下,雨季是30天出头,诸如此类的。按照纪浩然的这套历法,现在已经是冬过了之后的第28天,勉勉强强的算个早春。 早春第28天的早上,纪浩然起晚了。日上三竿还在拥被而眠,想起又没力气,只能在心里把给脸不要的金鬃白底黑地一溜烟的臭骂一通,聊作心理补偿。 但其实,这个事金鬃白底黑地都有点冤。 春来了,天暖了,是人都有点上火,何况野兽乎? 睁开眼睛长生和艾尔都被送回来了,一左一右在纪浩然身边趴着玩,阳光从窗户外慢慢腾腾的撒进去,给房子里为数不多的家什都镀上了一层金,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结果心旷神怡了没多久,纪浩然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两个小家伙各出一手按着他的肚子,小身体还一耸一耸的,是干什么呢?动作还都这么整齐划一。 纪浩然睁开眼,顺着他俩的动作往脚下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再扬着脖子往上看,顿时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是谁把纪浩然缠的那卷线拿下来了,线头散开拖出好长的一截,那一截的头现在到了昨晚那只小貘羚的嘴里,貘羚出生就有牙,满口扁平的臼齿,此刻正吧唧着嘴跟线头较劲了,嚼上几下,就艰难的仰起脖子吞咽一截。 这时候,长生和艾尔这俩缺德的就开始动了。他们俩恶劣的扯着线团的这一头,两人一起使劲拽,貘羚幼崽好不容易吃到肚里的那点线头,就被他们俩给又拉出来了。 纪浩然简直是啼笑皆非。 他这一双儿女也太坏了,简直是坏得冒水! 偏那两个小缺德鬼还玩得挺来劲,线头拽吧还不全拽出来,还在貘羚嘴巴里留一截,嘻嘻哈哈的看着貘羚继续嚼,继续咽,他们俩就继续拽。 这简直是缺德冒烟了。 纪浩然看了一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把线团抢过来三两下团吧上扔回高处放好。 扭回头来把两个小家伙拎到一起排排坐,点着他们的脑门教训,“你们俩怎么能这么缺德呢,缺了大德了。这都是随了谁了,啊?” 艾尔和长生不是很明白的听着他说话,脑门被手指头点了就一脸懵懂的扬着小巴掌自己摩挲,然后扬着脸一齐眼巴巴的看着被摆放得高高的,凭他们俩的身段绝对够不着的线团,那眼里的意思非常明白:我还要! 纪浩然:“要也不给!” 就是话说得硬气,看着姑娘儿子眼巴巴的小样子,纪浩然的心也没办法一硬到底。又去翻出之前莱利送的枝圆,瞅了瞅,不行,艾尔和长生有所有孩子的共性,什么东西到手第一件事都是往嘴里填,枝圆是拿很多小树枝条团压的,没人看着怕扎嘴。纪浩然扔到一边,又翻出拨浪鼓,鼓面蒙的是兽皮,这个行,丁零当啷的扔给两孩子。自己拍拍屁股起身,洗漱刷牙。 院子里人声兽吼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纪浩然没睁眼的时候就听见了,人声特别好认,苍老嘶哑,除了祭师卡拉不做二想。原本纪浩然在打算发展养殖业的时候,就预料着卡拉会有找上门来的一天。不过纪浩然没能预料到的是事到临头,金鬃白底黑地居然主动挺到前面跟卡拉对峙去了,把他扔在大后方。 想起他十来天前连身体都用上了,才又是诱又是哄的同意金鬃他们违背祖训给他捉来一只刚下生的貘羚幼崽,对比现在金鬃他们主动的挺身而出,纪浩然就觉得金鬃白底黑地是真有担当,很爷们。 纪浩然就微笑着,满意的,蹲在门口,把房门打开一条缝,偷偷摸摸的洗漱顺便监听外面的动静。 圣兽的声音在纪浩然这里没有分别,能听清的就只是卡拉愤怒的咆哮。 “违背兽神的戒律是要受惩罚的。” “无相儿会为圣金源招惹灾祸!” …… 纪浩然掏掏耳朵,这些车轱辘话来回说的台词他都听腻了。 最后卡拉终于是带着他的追随者无功而返了。 心火就这么随着卡拉以及卡拉的追随者们离开,莫名其妙的散了。房门四敞大开,纪浩然满面桃花的给每一个进门的勇士都吧唧一口亲在獠牙上,就是黑地,纪浩然迟疑了一下,他还记得昨晚黑地身上那怪味呢,虽然半夜亲热前,黑地已经出门跳江里泡了一圈回来,但是纪浩然这多少还剩了点阴影。 午饭之后黑地干什么都有点垂头丧气的样儿,小眼神倍哀怨,时不时的瞟纪浩然一眼,就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纪浩然没招,觑了个空捧着他那黑脸狠狠亲了两下,左右上下的獠牙一颗没落下,“现在行了吧?” 黑地眯眼呲牙差点流下哈喇子,摇头尾巴晃的飘走了。 等黑地飘得差不多了,纪浩然招手把他叫过来,又喊了金鬃和白底,公布了他打算在家里盖个貘羚圈的事。 以圈养牲畜来说,在纪浩然知道的野外动物里,其实貘玛更适合当储备粮圈养,那东西是杂食不说,最大的优点是能生,一窝十几只没问题。但是貘玛优点打人缺点也很明显,那玩意牙口好,门齿犀利,什么树皮木桩它都磕得动,纪浩然想了一圈,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把它稳稳当当的困在畜圈里的。就连狼狼做得木头跷跷板陷笼,如果困住貘玛的时间稍长不能及时取出,那小玩意都能把笼子磕开自己逃掉。 相比打破原则捕猎幼崽回来,在自己家里开工动土什么的,那就是完全没有商量必要的小事了,纪浩然的公布也就是意思意思的那么一提,金鬃马上就举着四个爪子同意了,以至于他答应得太快,让纪浩然有了被敷衍的感觉。 但是转过来念头一想,这也实在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大事全票通过,小事积极出工,如此支持,这般维护,纪浩然顿时有种在家里他就是老大他作主的感觉,心情倍儿爽倍儿飞扬。 论功行赏,中午纪浩然很勤快的给三位家主烤了一整双的貘羚后腿。 金鬃白底黑地都吃得很happy,毕竟后半个冬天都在饿肚子,这又是宝宝的爱心手制,没办法不吃得顺嘴流油,就连长生和艾尔,都各自分到一只剔完头的大骨棒,各自抱着啃得不亦乐乎。就是兴高采烈各自开吃了之后,家里来了一个不怎么受待见的客——魁斯。 老实说纪浩然现在见了魁斯是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原本对这只大熊一家,纪浩然是真心的待见,究其原因一部分是吃人嘴短,遥想当初,第一天落户圣金源,就是泰迪抱着一包盐来叩开了纪浩然的家门,虽然态度有待商榷,但这毕竟是受人实惠的一步接纳;那之后千里驰援救助莱卡,也是泰迪不管不顾的给纪浩然做了坚强后援;可是转过来这才半年,西尼马上就自打耳光,居然也跟着卡拉玩起了排斥无相儿草菅人命的那一套。 纪浩然没法不在心里别扭。 看大棕熊搓着手在自己眉头紧紧皱起的样子,纪浩然最后终于没法像面对卡拉那样冷漠的将这个憨厚的族长拒之门外。 伸手往旁边让一让,纪浩然尽量让自己别把西尼的行为迁怒到魁斯身上,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但毕竟是两个各体,咱不能搞封建主义的株连那一套。 魁斯听话的坐了,就是坐的时候眼睛死死瞪着圣兽家的午餐,满眼的不赞同。 纪浩然不是很情愿的扬了扬手里的烤肉,“吃了吗?” 魁斯眉头皱得更深,摇摇头,蓦地眼珠瞪大了一圈,又点点头。 纪浩然被他又点头又摇头弄得直迷糊,待顺着魁斯的视线看到从艾尔身后探出头的貘羚幼崽,心中蓦地一动,明白了。遂特别不跟魁斯客气的说,“那正好,我还没吃完呢,我先吃着,有什么事你就先说着,等我吃完,一起给你答复。” 这说法要放在现代指定对方就要掀桌走人了,但是兽人明显没有那根被挤兑的筋,魁斯也就点点头,真的直说了,“我听说,圣兽为圣兽伴侣捕了一只貘羚幼崽,我不知道圣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既然现在貘羚幼崽是属于圣兽伴侣的,我希望圣兽伴侣能够尊重兽神留下的传统,把貘羚幼崽重新放回山林!” 果然魁斯,果然够单刀! 第81章 传统与变革(二) 因为之前有话,现在事到临头,纪浩然也不怯场,先细嚼慢咽的把手里的烤肉吃光了,又打了一盆水过来洗干净手上的油花。 做这一切的时候纪浩然都挺有姿态的,隐约地透着那么点从容高贵的冷艳范儿,连金鬃白底黑地都不咔哧咔哧的饕餮了。 一切收拾停当,纪浩然走到魁斯身前,在他对面坐了,开始详述自己要黑地给他逮回来一只貘羚幼崽的理由之一二三条。 很早以前纪浩然就看出来,金鬃白底黑地在捕猎的时候是有章程的,孕期的母兽不捕,年幼的小兽不捕,甚至一个兽群中正当壮年的兽类,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成为他们捕杀的对象。 这种行为若是反过来看,金鬃白底黑地的捕猎目标就很明确了,在有选择的前提下,他们只捕杀一个种群中年老体弱的那一部分。当然,如果金鬃白底黑地是狩猎能力一般的野兽,这种猎物的目标选择可以看做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 然而事实是,金鬃白底黑地任意一只都不是能力逊色的普通野兽。在捕猎这门行当里,金鬃白底黑地是出于金字塔最顶端的那一超限阶层的,力有不逮而不得不为之的选择就说不通了。 所以纪浩然的结论就出来了,这种捕猎结果是一种有意为之的行为,类似于保护“食物”种群有序发展的智慧行为。 等到住进圣金源,经过曲曲折折的兽人翻译,这种行为就更加明确了。捕猎兽群中年迈体衰者,放过有发展潜力的,这种行为对维持一个兽群的生命力有极大的好处,可以确保兽群兽数生生不息,活力不止。 这是一种高明的,理智与智慧并行的,兼具了大时代眼光的有环保性可持续发展的政策。 纪浩然对魁斯的说服,就是扣着这个环保性的大原则进行的。 纪浩然说,“我没打算吃这么小的貘羚幼崽。” 纪浩然又说,“我打算慢慢的把貘羚幼崽养大。” 纪浩然最后说,“我知道兽人的捕猎原则,不动猎物种群中有未来发展的个体,只猎杀在兽群中掉队的老弱病残。譬如在遇到一个貘羚兽群时,兽人要优先捕杀兽群中掉队的,没有生存能力的老弱貘羚,将更有生命力的壮兽,幼兽放过,兽神定下这一原则,是为了让我们的后代兽人代代都有貘羚可捕,不会因为貘羚的幼崽灭绝而使得整个貘羚兽群无以为续。这种规定和兽人坚持规定的行为都是好的,但是偶尔也需要变通。就比如这貘羚幼崽。在野外貘羚兽群中长大,繁育幼崽,最后慢慢变老,然后再被兽人捕杀回来成为我们的食物;和现在就被我捕捉回来,在我家里长大,繁育幼崽,等到不能繁育幼崽之后再被我捕杀,有什么区别呢?反倒是它繁育下来的幼崽,我还可以继续养大,等它再下幼崽,如此一来,我家里的幼崽就能生生不息,以后都可以再不用去捕杀野外的那个貘羚兽群了,这样不是更好吗?” 魁斯被纪浩然开导得眼底一片茫然,手托着脑袋站起身,“我,我得想想……” 纪浩然跟着站起,“不急,不急,你可以回家去,慢慢想,慢慢想,不急!” 魁斯就这么让纪浩然忽悠得迷迷糊糊,跌跌撞撞的走了。 纪浩然单手扶着门框,一直注视那个背影,直到魁斯走的远了,他猛然裂嘴露出一个咧到耳根去了的张狂大笑,两手各举了一个胜利“V”,“耶”—— 因为要盖貘羚圈,下午的时候金鬃和黑地一起出门去拖树了,白底又被留在家里看孩子,纪浩然则跑去了纳尼家。 上午的时候阿蒂卡也跟着他的兄长们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他那些子侄辈,几十上百口人的大家庭大出征,带回来的猎物也更丰盛,再加上阿蒂卡这算是拖家带口了,哥哥们都偏心他,猎物分配的时候这个多给点那个多分些,来来去去的,阿蒂卡分到的猎物成了大家的两倍,他也是在家当老小当惯了,哥哥们给什么就收什么,最后乐颠颠的扛着一大堆猎物跑回来了家。 纪浩然过来的时候,纳尼正掐着腰训他呢。 老婆训老公,这个再怎么觉得是正常的,旁人听着也会尴尬,纪浩然就躲在一边,不敢冒头的听了一会。 纳尼说得话挺多,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成家了,就跟单身的时候不一样,单身的时候你是兄弟们的小弟弟,大家偏着宠着那是兄弟们的心意,但是有伴侣做了人的阿爸了,那就不能再使用做小弟弟的特权了,要给孩子们树立一个坚强独立的榜样。 平心而论纪浩然对纳尼的观点是很赞同的,但是阿蒂卡明显有些不以为然,这些猎物是哥哥们主动给他的,又不是他开口要的,为什么不能要?再说他也参与集体捕猎了,而且知道家里的人口多,他出力的时候还特别积极特别多呢。 纳尼让阿蒂卡气得肝疼,指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纪浩然忙站出来,打断了这场争论。 他指着部落外面的某个方向对阿蒂卡说,圣兽需要帮助,阿蒂卡能去帮帮他们吗?一直躲在一旁就是插不上阿爸阿妈之间的争吵的莱利飞快的窜出来,扯着阿蒂卡就跑掉了。 阿蒂卡一走,纳尼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纪浩然走过去踢了他一脚,“就这么大点事,你还真生气了啊?” 纳尼扶着腰,“没有,就是,哎,冬天这不是刚过吗,谁家都不宽裕……” 纪浩然:“你知足吧,你们家阿蒂卡知道顾家,这还不好吗?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整个冬天你们家都没断粮,莱利一出了冬就成年了,没有因为食物不足而拖上几个月,现在阿蒂卡捕猎回来,又拿了大头,你担心其他人的家里有意见,觉得你们是有得吃还要多拿,是不是?” 纳尼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纪浩然,担心阿蒂卡的兄长们的家里人对他们家有意见这一条,的确是阿蒂卡拿回那么多食物之后他的第一个想法,这种想法甚至是龌龊的,邪恶的,纳尼自己都非常羞愧,所以他只能冠冕堂皇的说是担心阿蒂卡给莱卡,卡亚树立了一个坏榜样。 纪浩然笑了笑,“别那么吃惊,我就是推己及人的一点想法罢了,我知道你是挨过饿的人,会这么想才是对的,不过……这事较真的说,阿蒂卡真有点冤,你就不觉得你的思想有点太超前了吗?” 纳尼:“超前?难道不该是恶毒吗?我把阿蒂卡的亲人都想得那么吝啬,还很恶毒……” 这个……纪浩然真不知道怎么安慰了,最后就只能说,“这也不算什么,你就是想多了点,但是我觉得这样也不坏,只要你不是多想了之后给人挖个坑,然后推着人往里跳那样的。” 这话有点深奥了,纳尼真是听不懂,纪浩然也觉得自己话题说偏了,他也就略定了定神,转而说起这趟来找纳尼的真正目的。 “你想弄养殖场?”听完纪浩然的解说,纳尼第一个反应就是惊叫。 纪浩然:“你小点声小点声,叫什么啊,那我这不就一个想法吗……” 纳尼跟做贼似的东张西望了一圈,还好,这个时候部落里开春后就出去捕猎的兽人都在陆续归家呢,部落里的背景音就是喧闹的,“你这是在明目张胆的破坏部落的传统,祭师会疯的,兽神也会发怒!我知道你让圣兽捉回来一只貘羚幼崽,但是就一只吧,一只的话卡拉还可能睁只眼闭只眼,但是你说的那个养殖场,不是得养很多吗?” 纪浩然斜睨他:“是得很多,问题是你觉得我们家黑地一次长了几张嘴往回叼幼崽啊?” “圣兽伴侣纪浩然!”纳尼气结,“谁跟你说黑圣能叼回来几只幼崽,我是说你养这么多,卡拉不会姑息你的!” 纪浩然满不在乎的挥手,“我要他姑息?!他知道个屁,天天逮根鸡毛当令箭,装什么大尾巴狼啊,哦,给食物留活路,他怎么不想想给部落的兽人幼崽留活路啊?吃都吃不饱了,还不许人想招吗?” 第82章 狼狼睡醒了 把纳尼忽悠成同盟简直一点难度都没有,只要把说服的重点放在“孩子”,“挨饿”这两个关键词上,那一准就成了。 就像面对魁斯,说服的关键词就得是“不违规”! 这么一想,纪浩然难得脸红了一把,跟纳尼的那点小心思比起来,他龌龊的程度简直都到了黑心的份儿。 可是,这么干有错吗?套句俗话说得好,谁饿谁知道啊。 这么一想,纪浩然又心安理得了。 一路上乐颠颠的跑回家,金鬃黑地还没回来,倒是阿蒂卡和莱利,正吭哧吭哧喊着号子把一截圆木卸下肩,纪浩然刚要开口说谢谢,眼一错看到一旁的人影,顿时惊喜的喊出声,“狼狼?!” 狼狼一入冬就进入假死时态,棕熊一族在冬天里偶尔还会睁开眼睛呼吸两天新鲜空气,狼狼则是干干脆脆一觉睡到春暖花开。 还是以前那副腼腆样子的狼狼,一整个冬天猫在圣地里,黝黑的肤色看上去变浅了些,有些偏向棕色。 听见纪浩然的叫声,他眼里流露出毋庸置疑的惊喜,也喊了一声“纪叔”。 这时候莱利已经放下木头,跳过来把狼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啧,怎么还没长大?” 略带调侃的话语说得纪浩然大笑,狼狼挠头脸红。 阿蒂卡大度的看着狼狼一笑,对莱利说,“你们玩,我继续去帮圣兽干活!” 纪浩然忙忙拉着狼狼聊天,但是很快,纪浩然就发现,跟狼狼聊这个刚刚过去的冬天不是什么好话题。 对狼狼来说,这个冬天压根就不存在,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冬天的第一场雪之前,玲翠宁大会最高潮的那个晚上,成功配对的兽人围着火堆欢唱跳舞,热闹非凡。 并且,大概是一整个冬天没捞到说话机会的缘故,狼狼一反常态,说个不停,纪浩然和莱利听得面面相觑,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过了好一会,说得唾沫横飞的狼狼终于反应过来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忘了哦,这事对你们来说已经过去很久了吧,可是……我就记得这个……” “倒也不是,”纪浩然微笑着说,“要不是你提,我都忘了玲翠宁的时候有多热闹了。” 莱利也点头,认同纪浩然的说法,但是狼狼却不说了,转而开始缠着纪浩然说说这个冬天。 一提起这个冬天纪浩然的话就多了,但是还没来得及张嘴,莱利就扯着狼狼的肩膀给他拎起来,“说什么啊,纪叔这有活的,能看!” 纪浩然跟狼狼一起被莱利说懵了,狼狼身不由己被莱利拽着走,直到两人进了屋,纪浩然才哭笑不得的反应过来,莱利说的活的是什么。 跟进去,莱利已经和长生,艾尔滚成一团了。 白底眯缝着眼睛,一副有人救驾朕心甚慰的样子退得老远。 狼狼杵在一边,眼神有点直。 莱利伸长了胳膊给他介绍,这个带把的是长生,纪叔的儿子,这个不带把的是阿尔艾尔拉,是纪叔的女儿…… 狼狼看上去对带把不带把的意思还有点混淆,莱利忙扒下长生的小兽皮裤裤,掰着长生的两条小胖腿像把尿那样给狼狼做实物讲解,之后又要扒艾尔的,纪浩然眼睛瞬间蓝了,扑过去饿虎扑食的把艾尔抢出来,再抬头一脸防贼似的表情狠盯着莱利。 有了狼狼那就不是有个生力军的问题,那是破板机,电锯,刀斧手外加资深木匠一次就位,万事齐全,后晌盖貘羚圈,效率唰唰的。 就是干活间歇,狼狼特别忧虑的凑到纪浩然身边,特别忧虑的跟纪浩然说,“长生和阿尔艾尔拉都是无相儿吧?” 纪浩然心里咯噔一下。 他在这圣金源里,刨除上一辈的纳尼,与他关系最好的就是莱利,狼狼,还有泰迪了,去年因为西蒙,泰迪和狼狼差点战了个不死不休,冬天又跟魁斯两口子闹了个不愉快,连累的泰迪到现在见了他都躲着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阿爸阿妈的态度直接跟他分道扬镳了,现在狼狼也是这个态度,纪浩然心里一寒,难道这是,又要少个伙伴? 纪浩然就不置可否的“啊”了一声。 狼狼苦着脸,更加忧虑的跟纪浩然说,“那纪叔可要小心呢,再有几天就要春祭了,无相儿……” 他是摇着头说的,说道这里特别夸张的叹了口气,纪浩然的心瞬间提起来了,莱利却在这时候叫了狼狼一声,狼狼哎了一声忙干活去了。 剩纪浩然在原地七上八下的不知道狼狼说的春祭是怎么回事。 晚上莱蒙莱卡一左一右牵着卡亚过来找哥哥,卡亚现在人形的时候走路还不行,平衡很差,但是兽形的话就奔跑无障碍,除了偶尔腿软。 一个下午没见,卡亚见了哥哥,立刻挣脱了莱蒙莱卡,撒着欢的变成毛茸茸的小老虎,一扑扑到莱利大腿上。 他兽形立起比人形高,人形的头顶心也就到莱利的膝盖,兽形就能扑到大腿了,两只小虎爪在莱利大腿上一挠一挠的爬,留下一道道的红印子。 莱利也不知道是不是木头做的不知道疼,先是任凭卡亚挠,还笑卡亚爬不上来,逗得卡亚急起来俩后爪也跟着使劲的往上窜,这时候,莱利才拖着他的两只前爪往上一拽,再一甩把他甩到肩上。小老虎这下得意了,呜喵呜喵的在莱利肩头上趴成了一只大黄猫,因为高人一头,还有点顾盼生辉的意思。 长生和艾尔都羡慕的看着卡亚,然后又一脸期待的看纪浩然,纪浩然自然知道他俩期待啥,但是先不说长生和艾尔的体格跟纪浩然的体格配不配套,承受不承受得来,单是卡亚的着陆,只要莱利一弯腰卡亚就能从他肩上稳稳的跳下地,长生和艾尔可不行,下地就只能靠摔的着落了,跟纪浩然早些年下金鬃一样一样滴。 就冲这一条,纪浩然也不敢让长生和艾尔登高上低。 纪浩然就琢磨着,要不就给姑娘儿子一人做个车座子得了。 这想法纪浩然早就有,冬天快结束的时候就想过,长生和艾尔是身体结实,力气不小,但那得看跟谁比,有个同龄的卡亚在,除了有点固咚心眼,艾尔和长生真是啥啥都不够看。 纪浩然趁着莱利带着卡亚,长生,艾尔玩成一团,把狼狼拉到一边。 捡了一截下午盖貘羚圈用剩的废料,纪浩然对着狼狼开始连说带比划。 初始的模型就是自行车上那种能绑在前梁上的小座椅,但是下面就需要改进,因为纪浩然打算到时候把这座椅绑到金鬃白底黑地身上,结果说着说着,狼狼从连连点头到皱起眉头,提了一嘴,“做到是能做,但是这个不够大吧?” 纪浩然低头一瞅,可不是,他手里这一截木桩,都没金鬃的大腿粗。 纪浩然这下不得不认真思索,按照他那个想法,他得找个什么样的圆木来做坯料了,结果一想不要紧,想出来的结果吓一跳。 按照纪浩然的想法,整个座椅从上面的座子到下面固定到圣兽身上的部分得是个整体,上面的座子好说,能塞进长生或者艾尔的屁股就算合格,可是下面的部分就很难得了,因为这个整体得和金鬃他们的腰身相仿,这种程度的圆木,想靠金鬃的尾巴去抽折放倒,那不是做梦呢么? 纪浩然的兴高采烈劲瞬间就像被浇了一瓢凉水似的熄了,狼狼看着纪浩然垂头丧气的样子,忙追问怎么了。 纪浩然就把这想法说了,怕狼狼没明白,他还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作为底座的部分大致需要什么规模树围的树桩。 狼狼低着头想了一会,又抬头仔仔细细的看了一边金鬃白底黑地的身材,肚腹处的身段,最后不得不认同纪浩然想法,那样的底座,所需的树围只怕得三四人合抱,的确是很难获得。 第83章 “双峰”驼鞍 自从那天发现给长生和艾尔做个专属座椅的想法不现实之后,纪浩然接下去的日子一直都过得没精打采的。 这样一件东西弄出来,当然不只是为了满足长生和艾尔的玩心。而是这一段时间,纪浩然实在被逼的有些无奈,指望着能通过这办法解放出来他和白底两个劳动力。 现如今的现实就是,卡拉还在对阿尔艾尔拉虎视眈眈,部落里大部分兽人也对艾尔这个传说中会找来巨大灾祸的无相儿白眼相待,纪浩然清楚的知道,光凭他自己是保不住艾尔的,卡拉不敢当着圣兽的面明抢,但要是白底不在了呢? 说纪浩然胆小也好,小人之心也罢,这个事他冒不起险也赌不起博,一个疏忽没的就是闺女的小命,到时不仅是对不起强的托付,更重要的是,纪浩然现在是真把艾尔当闺女,没人受得了有人成天惦记着弄死自己的闺女,这样的事情单单是想想都心绞痛。 偏偏两个孩子都没卡亚那么结实,更偏偏,现在是春天。 眼看着漫山遍野的树都长叶了,草都发芽了,纪浩然着急啊。 去年跟着金鬃他们跋山涉水来到圣金源,纪浩然的下半年嘴里都快淡出鸟了,他怀疑他的眼睛会出问题,就是因为肉吃多了菜吃少了,缺了啥维生素才导致的,所以他现在特别迫切的想出门去进山采点绿色植物回来,丰富下他接下来一年的一日三餐。 结果几天之后纳尼抱着卡亚来串门,一进屋就看到纪浩然的两个黑眼圈。 “你这是怎么了,这是?”纳尼吃惊的问道。 纪浩然也就无精打采的把他的烦恼讲了出来。 随着他的讲述,纳尼的眼睛越瞪越大,嘴巴也越咧越开,到了纪浩然说完,纳尼已经笑得站都站不稳了,要不是一进屋就把卡亚扔到长生和艾尔身边去玩,纳尼很可能就会因为身体颤抖得太厉害,直接把卡亚扔出去。 纪浩然正郁闷的,见了纳尼这样憋不住的就有点恼羞成怒,“有什么好笑的?” 纳尼跺脚扶腰,要开口,笑声堵着嗓子眼,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急匆匆拿眼四顾了一圈纪浩然家的厨房,大步冲过去俯身从一堆厨具里拣出一样抄在手里,举着就奔纪浩然来了。 纪浩然只见纳尼举着斧子刃口朝外的就冲过来,顿时大惊,“你干什么?谋杀啊?” “谋什么杀,”纳尼在他身前三步立定,扬一扬手中石斧,“这石斧,你除了砸肉,难道就再没做过别的用途?” 纪浩然脑门上嗡的一声开出绿花,是啊,石斧,斧子,他果然是被金鬃白底黑地养傻了,怎么把这茬忘了? 纪浩然在纳尼的教导下茅塞顿开,饭也不做了,把闺女儿子往白底那一推,就啥也不管了,掉头就跑。 “干嘛,你干嘛去?”纳尼在后面喊。 “告诉狼狼去!”纪浩然头也不回的吼回去。 然而跑到狼狼家的纪浩然却没有找到人,狼狼不在家!不仅不在家,左邻右舍的问一圈下来,狼狼离开部落已经四五天没回家了。并且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兴奋过头了纪浩然被迎面浇了一盆凉水,只能失望的回到家。 结果,刚一进院门,就因为看到院子里那个巨大的木雕作品而呆若木鸡。 站在门口的纳尼停止与狼狼的对话,走到纪浩然身边,撞了他一下,“哎,怎么了?” 纪浩然茫然的抬头看了一圈,狼狼正站在刚刚被纳尼挡住的位置,冲着他笑。 “这,你做的?”纪浩然如梦似幻的抚摸着院子里的木雕,这个大家伙通高几乎与纪浩然相仿,上面是两个座椅,有椅背有凳面,一前一后排列着,在两个座椅的下方,是延伸出来两个莲花瓣,瓣尖相对,构成一个不合拢的鹅蛋型。 狼狼已经走到纪浩然身边,听见问话腼腆的点头,纪浩然猛的跳起来,在他肩上重重一拍,“好小子,你怎么这么厉害,你拿什么砍的树啊?” 狼狼两眼晶亮的挠了下后脑勺,指着座椅的上下两端,“没,没砍啊。我找到合适的树干,就直接在树上开工,等到把上面和下面都弄好,树自己就倒了……” 纪浩然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是啊,金鬃白底黑地是靠蛮力抽树的,狼狼可是身背生物电锯的绝世高手呢。 有了带儿利器,纪浩然在家里再坐不住了,草草糊弄了午饭,下午就要带着闺女儿子一起上山。 外面正是冰消雪融,万物复苏的好时候,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现在不抓紧时间,更待何时? 纪浩然兴致勃勃,跃跃欲试,就是把“车座”往“车”上套的时候,出了点不大不小的风波。 因为当时金鬃是离纪浩然最近的“座驾”,所以纪浩然没过脑子的就直接揪住了金鬃的鬃毛,正想吆喝着狼狼和纳尼一起帮忙把“座椅”安装上,一贯在纪浩然手下温顺的像小绵羊似的的金鬃突然发威,狠狠抖了下一身毛,硬是把纪浩然的爪子给甩了开。 纪浩然:“怎么了,金鬃?” 金鬃鸟都不鸟他,踱着四方步走到房檐底下,趴下开始晒毛,。 纪浩然傻了眼,直勾勾的盯着金鬃,这是怎么个意思啊这是?直到金鬃发出一声短促的急哼,纪浩然才眯了眼睛皱紧眉头,这什么意思啊? 听懂了意思的纳尼赶紧伸手把他拽回来,“金圣生气了呢。” “生气?!”纪浩然瞬时瞪大眼睛。 “呃……”纳尼卡壳,他真心觉得金圣很矫情,哪有连背下自己孩子都不愿意的阿爸,转眼看到艾尔,纳尼又泄气了,圣金源的兽人是没有不情愿背自己幼崽的阿爸,可圣金源千百年来也从来没有背幼崽,还是无相儿祭师幼崽的圣兽就是了。 “是这样,金圣说他的身上,除了圣兽伴侣,和死去的猎物,不会再驮第三类……东西!” 纪浩然哭笑不得,满脸写了个囧字,半晌扑上去给金鬃一顿好打,“把你矫情的!还东西,你全家都东西!你祖宗十八代都东西……” 骂声戛然而止,因为迟钝的纪浩然终于意识到,他,以及他的宝贝姑娘儿子,都是金大圣全家里的一员。 徒逞口舌把自己也搭进去了,纪浩然气得直哼哼,到最后还是人妻属性的黑地主动请缨,保姆车才算花落主家。 用兽皮绳从腹下把两个花瓣由尖处固定,史前第一个“驼鞍”终于迎来了它的使用者,纪长生和阿尔艾尔拉,因为凭空高出三米多的海拔,两个小家伙兴奋坏了,连被纪浩然拦腰捆在座椅上都不计较了,兴奋的依依呀呀一个劲拍打椅子扶手。长生黑黑的大眼睛亮的不可思议,闪着细碎的光,“利利利利”的叫个不停,叫得纪浩然差点咬碎了后槽牙,幸好还有个艾尔救场,“爸爸”“啪啪”的嘴角漏风,混叫一气。 出部落的时候长生和艾尔简直是万众瞩目,他俩太兴奋了,闹腾得半山腰都能听见。本来圣兽伴侣天天骑着圣兽就够扎眼的了,现在骑着圣兽的又多了俩,其中一个还是祭师的眼中钉,这就是态度啊,部落都轰动了。 原本纪浩然家离出部落的独木桥没多远,结果就这么几步路,还是吸引了好多的围观者。 大家伙不敢去堵打前领队似的昂首阔步的金圣,就只能站在路边交头接耳,圣兽一家这是干嘛去? 偏纪浩然正忙着教训两个孩子,“别乱拱,掉下来要摔到啦,纪长生不许去咬绳!再咬我把你那兔子牙都掰下来!” 纪长生:“哇——” 围观族人,“圣兽伴侣好残忍……” 第84章 传统与变革(三) 自从跟着圣兽一家进了一趟山,狼狼算是赖上纪浩然了。 他以前单知道他是吃素的,所以不拘草籽树叶,只要是植物,他就什么能填饱肚子他就吃什么,为这狼狼还庆幸呢,多好啊,别的兽人想吃点东西,都得翻山越岭几十天的在外游荡,最后才能扛回来一两只猎物,瞧他,家门都走不出去多远,吃得喝的就漫山遍野,并且因为圣金源只有他一个虫族,连抢食的都没有,多么幸福? 结果跟着圣兽跟着纪浩然进了一趟山,狼狼才发现,他以前乐得实在是太早了。 黑圣真不愧是圣兽,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认识,能吃的不能下肚的他围着树转上一圈就知道。而圣兽伴侣就更奇怪了,他会把黑圣指出来能吃的东西细细的尝上一口,然后就开始煞有介事的指挥狼狼和纳尼,是采摘还是在产地上做记号,做记号的不用动,能马上采的就立刻动手,常常是袖子一撸,纳尼的儿子们齐上阵,一会的功夫就能把刚刚发芽绿叶还遮不住树干的老树摘成遒劲的光秃。 无差别填饱肚子就拉倒但也知道涸泽而渔的道理的狼狼结结巴巴,“这这……树会是死的!” 纪浩然跳着脚的拉弯低处的树条,指给狼狼看上面的褐色小包,那是莱希率领弟弟们上树的时候纪浩然特意指出不要伤害的地方,狼狼:“?” 纪浩然:“咱们采的那些都是早发的芽,芽都是在这里长出来的,只要不把这些芽包都碰掉了,这树过几天还是枝繁叶茂!” 狼狼看了黑地又看纪浩然,觉得很神奇,因为纪叔什么都知道。 纪浩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黑地背上绑着“双峰”驼鞍,正载着兴奋的吱哇鬼叫的长生艾尔满林子里撒欢,两小在冬天的房子里长大,满眼绿的山林在他们俩还是西洋景呢。 采回来的植物都按照各自的种类塞到不同的兽皮袋子里,拿回家之后,纪浩然还有工序要做,有些是可以直接晒干的,有些就得先过水焯一边,狼狼对需要过水焯的那一部分食物印象深刻,因为那些他以前都吃过,虽然吃了顶饿并且对身体也没有不好的影响,但是也绝对不怎么好下口,味道总是各有各的古怪,现在被纪浩然过水一焯,之前那不好下口的味道居然就没了,变得有另一种清香,光是闻到就让他想大快朵颐一番。 这个变化,可真是神奇。 狼狼至此,对纪叔更加崇拜了,恨不得纪浩然每天进山都寸步不离的跟着,而与他有同样想法的,除了纪浩然的忠实追随者纳尼一家,渐渐的又多了阿蒂卡兄长侄子们的那一大家。 这事就得从莱利成年的事说起了。 因为冬天的食物不足,所以幼崽们的身体在冬天几乎是停滞生长的,那点摄入的热量还不够维持一天到晚的体温的呢,更不用说已经接近成年却还没有完全成年的莱利,这种停滞应该更明显才是,偏纳尼家的这个冬天,不仅所有幼崽都长大了一圈,连本该在冬季停止生长,春季来临之后非得大量补充食物才能继续发育的莱利,更是直接跳过了以上空白期直接成了年。 这种显而易见的反常现象当然引起了部落里其他人家的注意,三姨四婶过来取经的结果,就是在冬天里用一部分素食取代烤肉可以令幼崽们不至于受饿的消息不胫而走,纪浩然的上山采菜的队伍,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扩大了。 并且秉持着做戏做全套,模仿仿全程,纳尼家那个可以在冬天不进入圣地的二层楼也成为部落里很多思想超前的兽人们的学习对象,结果一时间,狼狼是真的,分身乏术了。 并且在这个时候,之前由纳尼出面做说客,成功策反并出动了阿蒂卡家族全部成年剑齿虎的活猎貘羚行动,也进入尾声了。 那是在一个,纪浩然刚刚熬了个通宵才入睡的早上,因为春天,万物复苏的初始就这么几天,很多植物必须得抢在这几天里摘回来,不然再长大一点,嫩叶嫩草的清香就会被老叶子的苦涩取代,所以纪浩然最近忙得翻盘,白天全部泡在林子里,晚上回来烧水处理白天收回来的“山菜”。 就这么个节骨眼上,纪浩然刚倒下睡了个迷迷瞪瞪,就听见院子里咣当一声,不知道什么玩意从天而降的砸到地上。 纪浩然惊醒了,连同警觉性更高的家里那五口你眼望我眼,望了一会,黑地被白底踢出去查看情况。 结果门一开,一团影子就跟皮球似的叽里咕噜的滚了进来。 一个打滚之后,站起来一个眼神明亮的青年。 纪浩然在晨光里眯起那对近视眼打量半天,才不确定的喊了一声:“莱,莱利?!” 莱利一看就是刚出了一身的大汗,落地翻滚变身那一下,更是让灰尘在他身上沾的那叫一个匀乎,整个人都灰呛呛的像个岩石怪物,他也顾不过来了,张嘴就是:“纪叔,快想办法!” 纪浩然脑袋里嗡的一下,“怎么了?” “我小阿爸他们已经到安都山口了,从那到咱们部落,兽人的活动气息越来越明显,貘羚已经不怎么听话了,再不想办法,我怕一出了山口,到了江边的开阔地,貘羚们会发狂,要是四散逃命或者跳了江,那么几十只貘羚,可白瞎了!” 纪浩然一下子就坐直了,貘羚领地离着圣金源需要翻山越岭的走上十来天,出动几十只猛兽类兽人驱赶数十只貘羚回来,所花的时间更长,如果到了安都山口再出事,那可就亏大了! 纪浩然赶紧站起来,幸好睡前累得很,纪浩然勒令金鬃他们不许在睡着后捅咕他,身上的兽皮背心兽皮裤衩什么的还算整齐,纪浩然也就一边往外走,一边问莱利,“有什么主意没,你?” 走了几步猛然停住,他这狐假虎威的狐狸还得找一尊大佛镇山呢,遂回头,朝金鬃招了下手,“来,”又指着白底黑地,“看家看孩子!” 已经站起来的黑地心不甘情不愿的又趴回去了,眼神委屈的一塌糊涂。至于白底,从头至尾就一直拿尾巴给长生艾尔赶苍蝇,连头都没抬。 出了门,莱利整理了一下思路,说,“办法倒是想了一个,就是麻烦!” 纪浩然:“你说说看!” “我是打算,先把貘羚停在安都山口里,然后搓草绳子,一只一只的牵回来,这样就不会再有无谓的损失了!但是这样花费的时间特别长,你看现在,天都亮了,一会就得有叔叔们出门进山,这路上就得全是人,全是猛兽气息,离了群的貘羚肯定得吓死!”莱利沮丧地,“本来我们赶了二百多只貘羚回来的,小阿爸高兴坏了,可是这一路又是掉队又是丢的,愣是少了一大半。要到了家门口再死,那可亏死了!” 的确很亏,像这样的家族出手,从貘羚领地直接捕猎,一只成年剑齿虎起码能驮回来两只猎物,现在合起来已经是一人一只了,要再不是能下崽的活物,阿蒂卡他们简直是亏本亏到了姥姥家! 他们这时候已经走到纪浩然这边出入部落的护城河桥头,纪浩然也就扭过头,看向金鬃。 第85章 戒严 伴侣大人有命,金鬃就只能悲催的出现在魁斯面前。 “我没有违背先祖的训示,捕捉与杀戮是两码事!这些貘羚不会在幼年期被吃掉,也不会在孕期被捕杀,我只是驱赶他们的领地迁徙进圣金源,让我们的族人在下次捕猎的时候不需要千里跋涉,这不是很好吗?” 这是自从去年纪浩然从圣地蛮横的抢出莱利之后,从圣兽方面给出的关于违禁捕猎的最官方理由,魁斯不是卡拉,还没又跟圣兽正面叫板的勇气,闻言就只能规规矩矩的照着金鬃的要求办。 于是—— 正是大早上出门上工捕猎人潮汹涌的时候,半个圣金源硬是因为金大圣的命令被搞成了人踪飘杳,往日里人山人海人挤人的面东方向护城河上的四条独木桥闲得发霉,孤零零的好像被整个部落遗弃了似的。 三五只貘羚像栓绳的小狗似的,一组一组的被套着脖子,从安都山口牵出来,牵过江边,一直牵进圣金源,纪浩然家的貘羚圈。 无数双眼睛从角落里窥视出来,眼睁睁的看着这明火执仗与兽神遗训相违背的一幕。 魁斯站在三号桥桥底下,斯堪纳驮着他,堪堪把鼻孔露在水面,他也是偷窥大军中的一员,看着那些或强壮或年幼的貘羚挣扎着被拽进了圣金源,也不知道自己这个现任族长是该哭好,还是笑好。 他的耳边响起早上金圣跟他咆哮的那些话,“我没有违背先祖的训示,捕捉与杀戮是两码事!这些貘羚不会在幼年期被吃掉,也不会在孕期被捕杀,我只是驱赶他们的领地迁徙进圣金源,让我们的族人在下次捕猎的时候不必千里跋涉,这不是很好吗?” 是很好,金圣以及阿蒂卡的剑齿虎家族的确没有杀戮那些貘羚,可是魁斯怎么想怎么觉得金圣的话似是而非,可要他细说哪里非,他还真是说不出来。 魁斯在水里叹了口气,一串小泡泡咕咚咕咚的冒出水面。 作为一个打小在圣金源长大的,土生土长的兽人,魁斯想起了他的幼崽童年。那时候他还小,要是敢淘气就会听到阿妈这么说:还淘气,还淘气,再不老实就让圣兽伴侣来抓你!把你身上的小肥肉烤成油,兹兹响,还冒烟! 一听见这个,魁斯小崽就痿了,吓得眼泪花花在眼里乱转,多动一下都不敢。 但其实被吓住的并不只是小小魁斯,小小西尼,小小纳尼,小小潘……所有他们那一代以及他们那一代之前的人都是听着这个威胁离开懵懂的幼崽时期成为成年兽人。所以这个事情真的没什么好丢脸的,大家都是那么过来的。唯一让魁斯想不通的是,怎么轮到他用这个招数教训儿子的时候,同样的话就不好使了呢? 心里胡思乱想,背后的声音就没留上心,待到魁斯察觉,硕大的红黄杂毛脑袋已经从他背后探进水里,溅起的涟漪瞬间漫过魁斯的鼻孔,呛得他在水里挥手挣扎。 杂毛脑袋一惊,迅速收回,结果激起另一波水花。 魁斯挣扎的更厉害了。 斯堪纳忙忙上浮。 呛水的魁斯眼泪鼻涕一起往外淌,眼珠子通红。朦胧的视线模糊了来人,辨认了半天才认出对方,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摆摆族长的威风还是拉着对方也浸进水里淹回来。 倒是潘,发现自己差点误杀了族长,忙忙的四蹄蹲坐在岸边,摆出请罪的姿势来。 魁斯一肚子的火气就只能原封不动的憋回去。 “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下了命令封闭东四桥,不许今早进山的兽人走安都山口?还有最近这三天,无事者不得在圣金源东半山闲窜?若是不得不去,务必收敛自身猛兽气息不得随意异化兽身?魁斯,你怎么了啊?”潘变回人形。 “我没怎么了。”魁斯苦恼的,“这不是我的命令,这是……金圣的要求,通过我来转达!” 那就……真么什么好说的了,潘长出气,“圣兽伴侣真是……太厉害了!” 部落门口发出这样的由衷感慨,而部落内部,圣兽的家则是另一番景象。 五十三只貘羚全部入圈,纪浩然兴奋起来,恶狠狠的给了金鬃一巴掌。 “啪”一声巨响,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尤其纳尼莱利母子地理位置绝佳的,余光都瞄到了,纪浩然拍的是金圣的——屁股。 纪浩然竖起了大拇指说,“厉害啊,真有你的!” 金鬃回以傲慢的一声哼。 人散之后,阿蒂卡的兄弟故意落后一步。 “圣兽伴侣好彪悍啊,连圣兽的屁股都敢打。” 与纪浩然混得熟烂的阿蒂卡长叹一声,“是啊,为什么纳尼从来不打我的屁股呢?他就只会拍我的肩膀……” 话语里无限的惋惜,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壮年剑齿虎如遭雷击。 送走了辛苦的同盟军,纪浩然守着貘羚圈笑成了守财奴,围着转圈一圈一圈又一圈。 五十三只貘羚虽然不是什么大规模,可也是农牧社会的开端啊,比靠天吃饭的原始社会先进多了。 纪浩然摆摆手,示意金鬃赶紧去通知魁斯:貘已全部就位,封锁可以撤了。 然而金鬃立了大功,还没得到应得的奖励,极端不忿之余,又怎么可能挪开一步? 万一再被那个极其擅长见缝插针的白底钻了空子,冒领了功劳,也不是不可能的。 于是金鬃就像一截滚刀肉似的,纪浩然怎么赶都赶不走了。 不仅赶不走,这家伙还不吭声,连平时那趾高气昂的哼哼都一声不闻,到是行为上,想黑地,绕着纪浩然一圈圈,而纪浩然,正围着貘羚圈一圈圈爱不释手,其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貘羚圈里的貘羚全都被吓到了抖抖索索的全都挤在一起,恨不能合体成一团。 就算再怎么想继续欣赏这农牧社会的可贵萌芽,纪浩然也不敢继续逗留了,这貘羚都快被吓得集体自杀了,还是收敛点比较好。 纪浩然就只能带着金鬃离开。 半个圣金源静悄悄的,面朝东的方向,半座山在魁斯的命令下人影皆无,纪浩然想找到魁斯,都找不到人问一声。 没办法,就只好去魁斯家等着。 这一等,无可避免的先魁斯见到了西尼。 还有一整个冬天都没照面过的泰迪。 纪浩然有一点……不自在。 不是他一定要记仇什么的,而是,只要一想到冬天里西尼那么漠视无相儿的生命,甚至助纣为虐什么的,纪浩然的心情就没法轻松得起来,连带得寒暄什么的,也有气无力的,两句话,下面就接不上词了。 西尼很快也感觉到了纪浩然的冷淡,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时不时神色复杂的看一眼纪浩然。 看得纪浩然终于坐不住了,叫过一旁的泰迪,“知道你阿爸去哪了吗?” 泰迪茫然摇头。 纪浩然:“那,什么时候回来你也不知道?” 泰迪继续摇头。 纪浩然没辙了,揪着金鬃的鬃毛站起来,“那算了,我不等了,等你阿爸回来帮我转达一声吧,今天谢谢他了,现在貘羚已经全部赶进来了,东桥那边不用戒严了,叫大家继续使用吧。” 泰迪乖乖点头,点完头发现纪浩然已经骑上了金圣,忙追了上去,“纪叔……” 纪浩然:“吁——” 金鬃很听话的停下了,纪浩然忍着笑,扭头,“怎么了?还有事吗?” 泰迪为难道,“纪叔是不是和我阿妈干架了?” 纪浩然“……” 其实纪浩然这阵子也想过,为什么对西尼的印象一落千丈,其实不管是西尼还是卡拉,他们维护的都是一种制度,这种维护本身是无关好坏的,哪怕制度有问题,都不是他们的原因,落后的生活条件与极端的偶像崇拜才是造成这种悲剧的根源。 然而想得明白不代表看得下眼,纪浩然从来就知道自己不是那种大方的人。 他也就耷拉下眼皮,尽量不去看泰迪那可怜巴巴的眼神,“你阿妈是不是还觉得无相儿就应该去死呢?” 泰迪一下子就愣住了。 第86章 功劳 解释清楚之后,纪浩然就觉得哭笑不得。 自从冰消雪融,泰迪一直没出现,纪浩然也就理所当然的觉得泰迪是因为他阿妈的关系不好意思出现在他面前,结果现在他知道,不好意思的确有,却不是他想的那样理由。 直白来说,泰迪这个冬天睡得很香甜,到了春天就赖床了,早春的时候大部分雌性和幼崽都搬出了圣地,只有他还在呼呼大睡,结果一觉醒来阿妈和阿爸整日闹冷战,胆战心惊的听了半个月壁角,只言片语自己消化自己组合,一番折腾下来,就得出了阿妈和纪叔干仗了的结论。 常识来说,部落的雌性在春天就是各种暴躁没解释,那么阿妈和纪叔如果真的打起来过,那也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 得出这样的结论,也就难怪泰迪不敢到纪浩然面前了,怎么想,身体这么健硕的阿妈,对上体型那么“娇小”废柴一样的纪叔,吃亏的都不会是自个的阿妈…… 泰迪扭扭捏捏的把自己的推论说完,还不忘深刻检讨一番,总结来说就是他没见纪浩然绝对绝对不是因为自家的阿妈在战斗中没吃亏就幸灾乐祸,当然他也是非常非常的担心过纪浩然的,就是觉得自己的阿妈刚刚得罪了纪浩然,所以他希望这一阵子的躲避能让纪浩然先消消气……巴拉巴拉…… 纪浩然默默听完泰迪的肺腑之言,一阵无语。 泰迪还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的等着纪浩然的回复呢,他今天也是鼓足了勇气才站到纪浩然面前的,那懵懂的单纯的无辜的跟小鹿似的小眼神…… 纪浩然实在是生不起来气,只好伸手出去,咦,有点远啊。 纪浩然:“你过来。” 泰迪懵懂的往前走了两步。 纪浩然比量着距离,不耐烦的:“再近点。” 泰迪继续前进。 终于够着了,纪浩然狠狠的呼撸了几把泰迪的脑袋,直到把泰迪脑袋上的毛呼撸的乱七八糟。 泰迪傻眼:“?!” 纪浩然嘿嘿一笑,“我没跟你阿妈打架……” 泰迪惊喜滴,“啊?” “但是你阿妈让我很伤心!”纪浩然继续说。 “……” “不过再怎么样他也是你阿妈,所以我告诉你这个,至于你阿妈他做了什么,我觉得你应该自己去问问,弄清楚,——听着,这种事,问你的母亲比从我嘴里知道事情经过更好,然后,再来跟我说,你还会不会继续拿我当你的纪叔。” 留下这句话,纪浩然拍拍金鬃的脑袋,走掉了。 回到家里阿蒂卡的兄弟们都散了,没有一趟捕猎像这一趟这样劳心劳力,爷们们都赶着回家休息。院子里除了纳尼和莱利,就只有几个闻讯的雌性赶来看热闹,迷树是这群围观者里的领头羊,纪浩然到家的时候,他正率领着一票阿妈军团,噼里啪啦的询问纳尼,内容五花八门。 诸如“貘羚真的要养啊”“这样圈着就行吗”“我见过有人抓过照明鸟,放几天就瘦掉了”“貘羚要是只剩骨头怎么办”之类的问题。 这些问题每抛出一个,就引得一票阿妈们点头不已,然后一致的求解答的目光射向纳尼,看得纳尼脸色发苦,明显招架不来。悲惨的是迷树根本就没有察言观色的本事,不顾纳尼发青的脸色还在一个接一个抛出他的疑惑,值得庆幸的是,迷树的问题都集中在养殖业的常识中,并没有涉及违反兽神遗训,会给部落带来灾祸之类的敏感话题中。 这是个好现象,因为灾祸什么预言类话题,本来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纪浩然听了一会,收到莱利因为插不上话而不得不东张西望寻找救兵的祈求眼神,微微一笑驱使金鬃慢慢的挤到人群里。 圣兽坐骑什么的,果然威风八面,纪浩然一靠近,崇敬,敬畏的目光就毫无掩饰的扫射过来,让纪浩然乱虚荣一把的。 纪浩然也就先清了清嗓子,然后团团一拜,先对周围的雌性们做了个罗圈揖。 雌性们一片傻眼。 纪浩然演砸了。 于是大侠什么的,果然不能在文化差异巨大的地方出手。 纪浩然摸摸鼻子,扫除尴尬之后一抬腿跳下金鬃背。 果然小老百姓,就没有蛊惑人心的感召力,纪浩然也就只能认认真真的,有问必答的给大家伙解释一遍他让各自的爷们驱赶活的貘羚回来的原因。 这些问题最早的时候纪浩然回答过一遍纳尼,不然纳尼也不会跟着一起搅合回家去说动阿蒂卡,再通过阿蒂卡扩大到他背后的家族。 但那时候说的话,没有实物,多少有点红口白牙画大饼的意思,现在貘羚回来了,纪浩然又是发起人,也就难免要再啰嗦了一遍了。 纪浩然就把早上金鬃用来说服魁斯的理由又重复了一遍,并且重点强调了这种行为跟圣兽遗训是不相冲突的,既然不相冲突,自然绝不会给圣金源招来灾祸,而且纪浩然又把养殖搞成规模后,兽人们就不用长途跋涉去捕猎,冬天也不会再靠挨饿来挺日子的好处强调了一遍,雌性们的心就简简单单的被收服了。 所以说,幼崽,雄性,家庭,每一个雌性放在心里的最最重要的部分都不过如此。 趁着周围的雌性都是阿蒂卡的自家人,并且大家已经接受了纪浩然的想法,纪浩然也就装作不在意的,在最后又填了一句话。 纪浩然说,“我也是因为去年莱利想养蜜蜂直接割蜜,才想到这个办法的。那么小的蜜蜂都能养,大点的动物当然也可以啊……” 一句话把功劳全都推到莱利身上,直把莱利说傻了眼,直到雌性们都离开,还没从一片赞美中回过神。 纪浩然也就是笑一笑,然后打发莱利回家去取点肉食,中午过来这边开伙,两家一起凑着吃一顿饭。 莱利走了,纳尼从纪浩然把功劳推过来就一直木木的脸才表现出忧心忡忡。 纪浩然一边偷瞄着他的脸色,一边围着貘羚圈绕圈。 这些貘羚从自由自在,食物丰美的领地,一路被强悍凶暴的兽人驱赶到陌生的地域,空气里全都是猛兽的气息,正战战兢兢的缩成一团,好不容易那些猛兽的气息有些散了,群体中一些胆大的才开始试探着走出来,开始打量身处的环境。 纪浩然边绕圈边斟酌,纳尼一直跟着他,一圈下来,酝酿的差不多了,才开口。 纪浩然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纳尼一下子就不好意思了。 “但是,我真的觉得我不该也不能抢了莱利的功劳。虽然养蜜蜂也是我跟莱利提的,但是他把想法打到貘玛身上,这就是他自己的领悟,是他的创新意识,我不能不声不响的吞了他的功劳。将来,咱们除了貘羚,还会找出更多适合在部落里养殖,能改善大家生活的猎物,这些猎物会让部落里的生活越来越好,到了那时候,第一个想到圈养这些猎物的人,就会成为像兽神那样伟大的存在。会成为让所有后代子孙都记住的英雄,如果我今天不把莱利的名字说出来,也许将来我就会成为那个英雄,你难道不会觉得那样冒名顶替,盗用别人想法的我,很卑鄙吗?” 当然,现在也很卑鄙,因为我盗用的是另一个文明的五千年知识储备,纪浩然在心里默默的补充。 也正是因为这样,纪浩然更加没法让这个创意成为自己的成果,只能把莱利推举出去。 不过,会在这样的场合把莱利“卖掉”,也是纪浩然考虑之后的结果,不管怎么说,刚刚的那些人都是接受了他的想法的同盟军,并且,还是莱利的亲戚,是自家人。 第87章 教育分歧 午饭的时候纳尼一直在看莱利,看得莱利从食不下咽到最后连肉都端不住了,手颤嘴打漂,啊呜一口咬在舌头上,顺嘴角往外流血丝。 一通的手忙脚乱,人仰马翻。 纵览全局心知肚明的纪浩然只能在心里叹息,这也都忒不淡定了。 而纳尼就一直在肚子里犯合计:就这定力,这德行,真的能成为与兽神并列流芳百世的英雄王者?! 忒不真实了。 饭后,纪浩然主持了还处在农牧生活萌芽期但是在后世却意义极其深远的第一次分工会议。 几十只貘羚,靠纪浩然一个人养那是完全不现实,并且他还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类型,并且现有的养殖规模离纪浩然画下的那个大饼,也实在是距离颇为遥远。 于是阿蒂卡……巴拉巴拉…… 纳尼……巴拉巴拉…… 莱利……继续巴拉巴拉…… 领到任务的人都非常之傻眼。 阿蒂卡:“什么,还不够?上次去我们赶了200只回来,可是一路上都跑掉了,要么就是被别的野兽偷袭了,抓活的……实在是太难了啊……” 纪浩然:“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但是今天早上从安都山口回到部落的这一小段路,难道就没有给你点提示?” 阿蒂卡,茫然摇头。 纪浩然,恨铁不成钢的:“我们可以多打点绳子嘛,下次直接把貘羚都套回来!牵一路!” 纳尼:“真要去砍树?可是你不是说过树砍多了,山就会被雨水冲成河……然后……” 纪浩然这时候深切的感觉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是种什么心情了,但同时,还有另一种欣慰在里头,兽人啊,真是可爱的生物,一张白纸似的,画上任何一笔颜色,都会留下痕迹。 于是和颜悦色的说,“只要不是连根拔就行了啊,我们只砍树枝,树叶给貘羚吃,我们还能烧树枝,两不耽误,不就行了吗?” 纳尼茅塞顿开,低头开始盘算,亲戚朋友什么的,家家都要烤肉,打劫的对象真是不老少呢。 莱利弱弱的举起手最后发言,“纪叔,我已经成年了,下次小阿爸进山,我得跟着……” 纪浩然拍了拍脑袋,是哦,忘了这茬了,莱利已经成年,不是他印象里那个贴心的小孩子了…… 纪浩然摸下巴,看着莱利不自觉走神,小伙子是真不错,旁的下一代看见食物什么都两眼放光,只有莱利还记得照顾长生和艾尔还有卡亚,把长生和艾尔的那份烤肉撕成小条,又把卡拉的那份分成适当的小块,充分考虑到两者不同的牙口能力。 这样的儿子真是好物啊,将来长生也不知道能不能把这份体贴学会万一,那样的话自己也就不用担心老无所养了。 正走神间,对面哇的一声震天咆哮,纪浩然吓了一跳差点步了莱利的后尘,定睛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莱利实在是太体贴了,撕给长生艾尔的两份烤肉都非常非常的容易下口,细细的肉丝都不用费力咀嚼就能咽下去,这么一来,长生和艾尔的吃饭速度迅猛无伦,各自的份量吃完,拥有同样食物的卡拉却只吃完一半…… 长生和艾尔聪明的观察了一圈周围的长辈,发现每个人手里的食物都太大块了,不适合他俩的樱桃小嘴,于是一起把主意打到了卡亚身上。 纪浩然看到的时候,这两个同吃同住一起长大的家伙,已经默契十足的一个按手一个压腿把卡亚掀翻在地,正一人一份的分卡亚的土豪。 没了食物又被欺负到翻身无望的卡亚只能发出无助的哇哇大哭声。 一屋子的人瞠目结舌,继而哄堂大笑,连黑地都满脸不忍的拿爪子捂了脸,长生和艾尔理所当然的把这笑声当成了鼓励,一上一下拱着小屁股把卡亚按得更严实了,艾尔甚至还弯着身子去掰卡亚的嘴,打算从卡亚嘴里把最后一块战利品抢到手。 这个真的是,太狠了。 纪浩然看不过去去,赶紧抢上去,一手一个趔趄着把两个小崽子拖拉开,卡亚哇啦哇啦哭得上气不接下去,阿蒂卡心疼的脸都抽成一团风柑橘皮。 纪浩然:“长生,艾尔,你们俩太过分了!” 虽然是教训,可刚刚的一幕实在是太可乐,纪浩然教训归教训,脸上的表情可实在没那么有说服力。 卡亚缩在阿蒂卡怀里,哭膈打起来呼吸不畅,小家伙干脆变回小老虎的形态,但是这变化既不治标也不治本,哭膈仍旧能噎得他喘不上气来,索性挪挪屁股,整个人屁股朝外,把脑袋扎进阿爸怀里。 纪浩然苦忍着,人爹妈苦主都在呢,怎么也得做个姿态,遂继续教训,“卡亚是弟弟,你们俩不说照顾弟弟,谦让弟弟,居然还联合起来欺负他,我告诉你爸爸现在很生气……” 话没说完,只见纳尼已经站起身,一步就跨过了地上简易的餐桌,揪着尾巴把卡亚从阿蒂卡怀里扯出来。 卡亚在他的女王阿妈手里打起了倒提溜,被拽得尾巴生疼,嗷嗷惨叫,左右摇摆,四个小爪子一起使劲,翻腾得像一尾活鱼。 纳尼根本就不理,闲着的一手狠狠点上卡亚的脑门,轻易就把卡亚搬住他手腕的爪子点掉:“没用的东西,食物被抢了就只会哭吗?你是什么剑齿虎,猫还差不多!还有你——”纳尼一指阿蒂卡,“他哭你就哄啊,将来要是有人跟他决斗,是不是你也上去帮他打?这么一小点就被你养成了花,从今天开始不许再抱着他出去现眼,不然你们俩我见一次打一次!” 阿蒂卡被纳尼教训的抬不起头,莱利一蹭一蹭的凑到纪浩然身边,“纪叔,你别生气啊,阿妈不是在说你。” 要在现代,纳尼这样的话难免给人指桑骂槐的感觉,但是纪浩然也知道圣金源的兽人可没有这份情商,所以也就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纳尼气的饭也吃不下,教训完很随意的把卡亚丢开手。 那样的高度,卡亚小小的身体画出来的抛物线漂亮无比,也惊悚无比。 阿蒂卡条件反射的要去抢去接,被纳尼恶狠狠的一眼瞪了回去。 卡亚触地之后一记踉跄的翻滚,姿势虽然难看,但好歹是在滚了一圈后站稳了。 纪浩然这才松了口气。 重新落座,纳尼先撕了一大块貘羚后腿肉,一分为二分给长生和艾尔,“长生和艾尔真厉害,别听你阿妈的,这食物啊,就得抢,就得够厉害,才能吃到嘴里去,会被人抢走食物的,都是笨蛋蠢猪,吃不饱活该,饿死也活该。今天长生和艾尔办了一件漂亮的事,纳尼婶婶奖励你们,随便吃!” 墙角被训斥了卡亚抽抽噎噎,蒙了水雾的眼珠子可怜巴巴的眨动着。 第88章 金鬃出门以后(一) 自那以后卡亚的日子算是从蜜罐里掉到苦水坑了。纳尼对他是各种的磨练,阿蒂卡在老婆的高压下,明明心疼的要死要死的,还不敢伸出援手,而且兽人的诚信言诺已经刻到骨子里,阿蒂卡连阳奉阴违都不会。 日子苦到这份上,就连纪浩然都有些看不过眼了,纳尼对卡亚的“苛待”简直到了武装到牙齿的地步,早上再也没有睡到太阳照屁股的福利,一日三餐不跟几个哥哥亮爪子拼抢就别指望,至于阿爸的温情抚慰,更不要提了,阿妈一个眼神丢过去,卡亚只能得到被阿爸一尾巴抽开的命运。 桩桩件件的“虐待儿童”行为,加上这事的由头又是从他们家开始的,纪浩然总觉得对卡亚有些愧疚,然而,没有哪个母亲会没有目的的“虐待”自己个的亲儿子,加上从前佑佑祈祈祷祷也是这么从金鬃爪子底下挣扎过来的,纪浩然也就知道这种时候不好插嘴,然而不插嘴又良心上过意不去,纪浩然就只能挑着捡着在合适的时候尽量的劝着点纳尼,没想到一开口,纳尼还没回应,倒是莱利给他拉开了。 莱利拉着他站在僻静无人处,这个角落能看到被特训的眼泪汪汪的卡亚,还有那个在伴侣威压下不得不担任黑手陪练的阿蒂卡,却不虞被那队可怜的父子看到。 莱利未语先笑,纪浩然惊了。 “小弟是好兽人!”莱利说,声音里带着纪浩然能轻易辨识的自豪。 “这,怎么说的?你从哪看出来的?”纪浩然很不解很无厘头,他眼里的卡亚只有几个月大,整个身体抻直了乍起毛还没有阿蒂卡强壮兽躯的一条后腿粗长,他们两个对仗,阿蒂卡只要原地站着不动抬抬爪子,卡亚就得东跑西颠一大圈,累得呼哧呼哧一个劲的喘,口水和眼泪齐飞。 “小阿爸嘴里的貘肉,他已经撕掉快一半了,后爪按住的那块,也被他咬到了一口,莱蒙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我要是不放水,莱蒙什么都吃不着,而刚刚卡亚咬那一口,小阿爸可绝对没放水;还有莱卡,;莱卡这么大的时候倒是能在我嘴里抢到肉,可是我那时候还没成年呢,战斗力包括技巧什么的,都跟小阿爸不是一个档次,而且,莱卡的体力糟得很,扑腾一个早上就累瘫了,卡亚这都一上午了……” 莱利用一种充满了自豪感的声音点评着几个弟弟,纪浩然终于没声了,感情这都是传统节目了,得,他这个外行就别瞎操心了。 不用抓心挠肝的担别人的心事,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自然而然就阳光普照,有之前了解到的传说打底,不必再担心肚子里被一票圣兽们下种,纪浩然很是安心的跟金鬃白底黑地打了几次酣畅淋漓的野炮,有一次甚至心血来潮的想干一票大的,试试四级状态,可惜握着那粗得跟根铁榔头似的家伙,临阵怯场,纪浩然极其不厚道的当逃兵了。 那之后的几天被涮了一把的金鬃极其and特别的看纪浩然不顺眼,几十年来头一次破天荒的拿尾巴抽了纪浩然一次,也算是不轻不重的家暴了一把。 平心而论金鬃那一尾巴下手还是很轻的,一人合抱的树干都能抽断的尾巴,就只让纪浩然的后腰青了几天,这是绝绝对对的手下留情啊,纪浩然敢怒不敢言,还得陪着小心伺候这位大爷,三级状态随便玩,给掀趴下就撅着屁股给干,露出肚皮就主动上去骑乘,恁是做到腰酸背疼腿抽筋,金鬃才怏怏的跟个大爷似的给了纪浩然一个好脸,让纪小媳妇很是痛哭流涕的感激了一番。 紧接着第二天,开春以后第三次大规模的捕猎团队又开始出动了。 上一次的二次狩猎金鬃白底黑地都没有参与,这一次修整好了阿蒂卡家族也要倾巢而出,并且这一次莱利和纳尼也要去,莱利是因为成年了,该去履行他作为一个成年雄性的责任,而纳尼则是率领一票雌性妯娌大军外加半大军团,到离部落稍远的地方继续采集野菜——家门口的据说已经被他们剜空采净了。 因为雌性和幼崽要离巢,哪怕去的地方离家不远,雄性们也必然要分出人手一路护送,捕猎队的人手就要相应减少,纪浩然花了两天晚上很是下本钱的抚慰了金鬃和白底一番,到了劝动了金鬃和白底一起,跟随阿蒂卡的家族捕貘羚团队一起出动。 不管怎么说,阿蒂卡的家族是在帮着纪浩然捕猎的,把自家的两个壮劳力安插进去,也是个帮手不是。 而且纪浩然始终记得他家金大圣的王霸之气侧漏时,那百兽臣服的恢弘景象,用在捕捉活物上绝对是开了金手指的作弊器啊,比阿蒂卡他们剑齿虎要沿途追击,再分割包围的作战方式高出太多个档次了。 出征的那天清晨,纪浩然没起来去送行,本来是想的,奈何昨晚玩得太High,心有余力不足,迷迷糊糊的听见外面金鬃白底高高低低的咆哮了一气,然后黑地就跟小媳妇似的的低低应和,纪浩然半梦半醒之际不厚道的笑了,因为今天出行至少大半个月不能在家,被定下来留守的黑地昨晚连纪浩然一根毛都没舔着,用爪子想都知道这个帐肯定是要在金鬃白底不在家的日子里找回来的,金鬃白底临走时候会对着黑地吼些什么,纪浩然听不懂也心知肚明。 再醒过来天都大亮了,长生和艾尔两两对坐,在他身边你给我一爪子我给你一脚玩得正开心,纪浩然浑身菊花紧,儿女们不闹他也乐得不起身,就那么偏着头,看着这两个小家伙胡闹。 野兽的基因在这两个小家伙身上绝对的比重不轻,跟纯种的卡亚不能比,但就纪浩然记忆里的人类小孩的样子,这俩家伙绝对是吃补药了,身体的硬朗程度不用说,就连抵抗力都不是一般二般的,纪浩然作为一个慈父,没少有跟他们两个亲子互动的时候,那小巴掌拍身上绝对能让他龇牙咧嘴一翻,此刻姐弟俩你一巴掌我脚的啪啦啪啦作响,两小家伙居然谁也不当一回事,还能嘻嘻哈哈笑着继续玩。 纪浩然看着看着,发觉不对劲了。 这俩小崽子明显是在玩一个类似打手心的游戏,当然,打得部位不局限于手心,应该是上半身的范围,一人一下纪律严明,绝对不乱,但是受的那一个是可以躲的,长生每次都是左扭又扭的侧转上半身,而艾尔就不是,艾尔的身体会向后仰,后仰的幅度之大,简直称得上是半套特板桥,在长生的小巴掌横扫而过的时候轻轻一晃就直坐回原位。 如此一来,长生打空的次数就跟艾尔打中的时候一样多了,并且就纪浩然的观察,就那可怜巴巴的偶尔几次打中,也是艾尔故意放水之下的所为。 有子笨蛋如此,当爹的也只能无语问青天了。 躺着唏嘘了一阵,肚子骨碌碌的叫了起来,就算还是不想动,纪浩然也不得不起床了。 惊动了两个小崽子,那幼稚的单打游戏也玩到了头,两小崽子齐齐往旁边一翻,四爪着地啪嗒啪嗒爬了过来。 一人一条腿,抱得死紧,拖得纪浩然一拔脚险些一个踉跄栽出去。 满头黑线的低下头,“松手”! 长生最乖了,老爹发话立刻松泛了爪子,肉呼呼的小手轻轻的从大腿内侧痒痒肉上刮过,纪浩然猝不及防“噗嗤”一声乐出来,坏了,长生直接以为老爹的前一句是色厉内荏,小爪一松复一紧,这次死死抱住不松开了。 他不松手艾尔更加不会动弹,小丫头从来都有个老主腰儿,纪浩然凭空多了两条粗壮的“大腿”,跟自家屋里寸步难移。 最后还是嘴里叼着大块烤肉的黑地进屋,才用食物的香气解救了纪浩然。 黑地烤肉什么都好,就是调料从来都调理不匀,纪浩然又二次加工了一遍,才平分成三份,将其中两份给了长生和艾尔。 至于剩下的一份,纪浩然承认他没有儿子闺女的好胃口,又分出三分之二喂进了黑地的嘴里。 一顿饭,才算吃得皆大欢喜。 吃饱饭,太阳也偏了,纪浩然给黑地套上“驼鞍”,把两个孩子塞进座椅,打算进山了。 家里貘羚的饲料问题被全权交给纳尼了,纳尼又发动了他的广大“妯娌”,这个问题就暂时解决了,但是纪浩然心里的养殖场又怎么会只有这么点规模? 所以纪浩然打算用这几天的时间,在部落周围考察一番,给貘羚们找个新家。 其实纪浩然看上的貘羚圈理想养殖场是圣金源外面的大片草原,盖养殖场什么的都能盖成连脊的,不过想到这诡异地方那连成月下的暴雨季,这想法就没法实现了,惋惜了没多久,纪浩然就看上了圣金源隔壁十万大山的最外延。 骑着黑地带着孩子叫着狼狼考察了一下午直至天擦黑,圈定了几个山头,纪浩然懊恼的看着手里可怜巴巴的两颗野菜,说起来纳尼那票雌性军团实在是太有战斗力了,活生生把近部落的山头水地附近能吃的野菜淘洗个干净,加上如今季节已过,剩下的绿色植物都已经长老,纪浩然不死心的试吃了两样,又苦又涩得能叫人吐出胆汁来。 一路讨论着该怎么围山,和狼狼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正起劲,间或插一句又狼狼翻译出来的黑地的见解,纪浩然正觉得这个下午过得很充实,大路上一个当不当正不正的拦路虎出现了。 “纪叔,阿爸叫我在这等你。”泰迪站在路当中,正好堵住纪浩然的去路,一番寒暄之后,泰迪如是说。 “嗯,我知道了。”因为是夹在一大段问候的话之后,纪浩然答应的很随意。 没想到泰迪下一句话就说,“阿爸叫我直接带你过去。” 纪浩然愣了一下,这才发现泰迪有些不太对头,甚至,他今天拦路堵人的行为就整个都不对头。 “怎么了?一会去不行吗?你看我手里还有野菜呢。”纪浩然扬扬手,亮出手里那可怜巴巴的两颗菜。 泰迪有些为难,挠挠后脑勺说,“可是大家都在等你了啊,我都在这站半天了。” 纪浩然这才发现,平日热闹的路上一个兽人都没有,南北街东西路,条条小径人踪灭。 纪浩然皱紧眉峰,一丝不妙的预感爬上心头,“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89章 金鬃出门以后(二) 春祭,是圣金源熬过一个寒冬之后迎来的属于部落里的首件大事。 “感谢兽神,他留下的圣地再次庇护兽人度过一个严酷的寒冬,让血脉得以延续;感谢兽神,赐予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让兽人重新拥有足够的食物;感谢兽神,让在冬天里最严苛的季节出生的幼崽都挺过了严冬,没有离开生养他们的土地,并且必将接过父辈们的棒子,继续绵延,繁盛未来的圣金源……” 雄性都出门捕猎去了,部落里留守的不多,魁斯不再其中。 山顶的篝火点了不少,但是因为雄性们大部分不在家,以往那些围着火堆给自家雌性献殷勤的身影都不见了,使得这个庆祝的仪式上就少了很多热闹的气氛。 斯坦利在歌颂兽神,长长的篇章就像老太太的裹脚布,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到了这个时候,纪浩然反倒有些怀念起卡拉,比起年近花甲气不匀不得不在说话时抽空喘气呼气而被迫抑扬顿挫,斯坦利的声音是从头到尾没有停顿的一根筋,让人听得憋气,不听又犯昏。 再又一次点头啄米差点栽进火堆之后,纪浩然被大力推醒过来。 甩甩脑袋,纪浩然发现自家的篝火堆边多了一个人,狼狼。 少年正满眼担忧的看着他,纪浩然忙不意思的张张嘴,无声的打破这丢人的尴尬劲。 狼狼一左一右的把长生和艾尔搂过来,两手的指尖化成袖珍蝎尾和大鳌,供两个小祖宗亵玩,自己压低身体倾近纪浩然,“纪叔怎么到这来了?” 他的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慌张和急迫,纪浩然奇怪的停下手边烤肉的工作,不自觉的用上同样低沉的声音回应,“不是春祭吗?泰迪叫我来的啊。” 狼狼的呼吸瞬间粗了不少,胸膛快速起伏,印着火光的灿亮眼眸猛然细碎,现出冰冷的多重复眼,快速往四周围翻转观望,片刻后又化成人类的单瞳,又快又急的压低了声音说,“一会,跟紧黑圣,千万不要离开!” 这种语调最能感染人,纪浩然瞬间心跳就飚起来了,学着他四处张望,然而恢复了近视眼加散光的眼睛只能看到远处模模糊糊的无数火影,和一张张模糊不清的脸。 “怎么了?”纪浩然回问,同时伸手示意狼狼就孩子还给他。 狼狼摇了摇头,胳膊上并未松劲,“还是我来吧,纪叔的力气太小了,一会你忙不过来……” 纪浩然心上一紧,之前的坏预感明晃晃的爬上脑门。 就在这时,一直声调平平的斯坦利猛的提高了嗓门,“我们尽心侍奉的兽神啊,你看到了吗?有人正在公开的违背您的训示!那个人用虚伪的嘴脸装出一副与部落同甘共苦的假象,私底下,却偷偷饲养会为部落带来灭绝之灾的无相儿;他还扣留少祭师,拒觉让少祭师学习祭术,让圣金源的未来充满不可测的危险;他还在私下里串通煽动兽人违逆您的谕旨,公然将所有会让圣金源走向灭亡的警示置之不理……族人们,用你们雪亮的眼睛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篝火海洋有片刻的寂静,稀稀拉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汇集起来,供出一个名字,“圣兽伴侣……” 纪浩然瞬间懵了。 到了这个时候,纪浩然的脑袋就算是木头疙瘩做得也要开上一二窍了,何况他还不是一截木头。 没有什么庆典是在部落里大部分居民缺席的时候举行召开的。而这次不仅缺了,缺得还不少,不仅雄性,连雌性和幼崽都不全员,偏偏这些雌性和幼崽,是纪浩然的靠山家族,难怪纳尼那么突然的主动提出去远部落一点的地方采菜,原本纪浩然还开心纳尼终于开窍了,要不就是莱利的指点起了作用,现在看来,出发前一天莱利一脸担忧的围着纳尼转前转后,可不就是一直在说服纳尼放弃这次全家总动员的采菜行为吗? 可惜食物的诱惑对于一个母亲一个家长是巨大的。 而此时,斯坦利的声音尤为铿锵,“是的,圣兽伴侣,这一任的圣兽伴侣!睿智的族人们啊,不要以为灾难还在未来的不知名远处,兽神的遗训是不能违背的,不要侥幸的以为什么都还没有发生,要知道灾难总是从最小的地方开始掀起,直到最后汇聚起来,压垮我们的家园!现在,我要告诉大家,你们不是奇怪为什么今年的春祭是我站在这里吗?因为我的抚养人,我们为部落奉献了一辈子的卡拉祭师,他已经成为部落里的感受到灾祸降临的第一个人!他的身体虚弱不堪,他就快死了,就快要永远的离开我们,悲惨的是,他就算离开,也不能回归兽神的怀抱,因为作为一个祭师,他没有在这个狼子野心的人进入部落的第一天就将他驱逐出去,导致灾祸已经开始在部落里无声无息的蔓延……” 斯坦利接着点出了部落里七八个雌性的名字,每点出一个,广场上就发出一阵巨大的抽气声,到斯坦利的声音告一段落,部落里已经静得落针可闻,“……你们的幼崽,是不是从三天前就开始浑身发热?降不了温?是不是浑身发软,没有力气?是不是会四肢抽筋,抽筋时,身体僵硬?!” 斯坦利每说一句,几个被点到名字的雌性就大声应和,有的甚至啜泣出声,到了最后,部落里几乎所有这个冬天才生育过的雌性已经都把血红的仇视目光对准了纪浩然。 “不错!”斯坦利的目光越过重重火堆,纪浩然在一瞬间确切的看到他炯亮的狼似的眼神,“那是被兽神的意志被扭曲才会降临在我们身上的惩罚!惩罚我们明知道灾祸降临,却还姑息那些罪人!受牵连的无辜人们啊,将在离开圣金源后,永远无法回归——兽神的怀抱!” 扔下最后一击,整个广场都炸了,“把他赶出去!赶出去!杀死无相儿!杀死无相儿!!祭祀,祭祀!!!” 上千人充满仇恨的呐喊,尽管明知道是荒谬的诬陷,也没法不慌张,纪浩然条件反射的就要去抢狼狼手里的儿女,这种时候,纪浩然没法信任任何人! 他往前伸手,狼狼却没有在原地等着他,而是在他出手的瞬间腰膝用力猛的站起身,纪浩然前扑扑成了一个踉跄。 狼狼急切的声音传过来,“快站起来,纪叔,到黑圣身边去!” 纪浩然一震扭头,才发现狼狼已经动作迅速的站起身,几大步冲到黑地身边,胳膊往上一举,因为参加仪式太匆忙而来不及卸下的背在黑地背上的双峰“驼鞍”上就多了两个乘客。 纪浩然心下一松,忙爬起来,冲到黑地身边爬上去。 狼狼投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在黑地身边站定,紧接着砰的一声,现出漆黑到发亮的巨大虫身。 已经涌上来的人潮因为狼狼的异化不得不退散出二十来米长的条状带。 黑地暴怒的仰起脖子,发出一声让大地都被震撼的长嚎。 纪浩然被震得一阵耳热眼花,兽人们更是受不住发威的黑圣,踉跄簇拥的往后退开一圈。 斯坦利不知道什么时候挤了过来,站在人潮的最前沿。 他大义凛然,历数纪浩然的险恶用心;他痛心疾首,只为劝服黑圣迷途知返。 纪浩然被气得直哆嗦,难怪卡拉在冬天之后就没再找过他的麻烦,唯一的一次也轻飘飘的一放即过,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等着他的援兵都不在身边,再一击即中! 真是小看了兽人的智商,尤其看此刻斯坦利滔滔不绝的样子,只怕这些计策都是他的杰作,所以他才能执行得这么有条不紊,并且唱做俱佳! 兽人后方一阵骚动,纪浩然用余光扫过去,是一个雌性正拳打脚踢的往他这视线交汇的焦点硬闯,被他踢打的人很快让出一条路,走了调的凄厉喝骂随着距离的拉近渐渐熟悉,纪浩然心中一紧,居然是强! 强一破开人潮,就踉踉跄跄的冲了过去,他的头发和兽皮裙都在之前的混乱中被扯坏了,头发乱七八糟,兽皮裙也只剩了一小条,在腰上随风晃荡,该遮的该掩的全都暴露出来。 这光景风化什么的根本不在纪浩然的注意范围内,只是扫了一眼就把目光紧张的对准了斯坦利。 强一直越过了黑地,直挺挺的站到他们前头,与斯坦利面对面:“你这是诬陷,明明艾尔,阿尔艾尔拉是我求着圣兽伴侣代为抚养的,什么叫偷藏了无相儿居心险恶的为部落招祸?!还有你们——”强猛的回头,手指着围上来的兽人,“都是做阿妈的,你们,你们谁敢保证,将来就肯定不会生出无相儿?你能?你?还是你?!” 被他点到鼻尖的雌性都低了头,汹涌的激愤人潮默然了。 纪浩然一直严密关注这斯坦利,他仍然是一身兜头套脚的筒子装,看不清面容,却能看到他眯起的眸光,少顷,斯坦利沉沉开口,“没人能保证自己生不出无相儿!可是圣金源在上,兽神在上,我相信所有对圣金源,对兽神充满崇敬的兽人,都不会吝啬为了我们共同的家园而放弃一个生来就受到诅咒的生命!” 火光沉沉,映着斯坦利常年不变的套子,暖暖的橘色却散发着血色的萧杀,纪浩然往左往右向前向后看,围兵数以千计,黑鸦鸦的人头。己方却只有一个雌性,一个未成年,还有一个没法战斗的黑地,两个连话都说不全幼崽,以及一个一无是处的全职废材。 黑地鼻子里不断的喷着气,两眼冒火的浑身绷紧,纪浩然要紧紧拽着他的颈毛,才能制止他发狂。 这种来自伴侣的克制让黑地浑身难受,最终只能憋出愤怒的长啸。 圣兽的威压仍在,所有被“惩罚”“灾祸”所掀起的仇视眼神不自觉的瑟缩。 纪浩然把握住机会,连说三声“好”。 他心跳已经飙到210了,强烈的昏眩感和恶心欲呕的感觉冲上脑门,纪浩然从来就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人物,临阵紧张是避免不了的,但是他知道现在是生死一瞬,这些人,这些兽人,既然能被斯坦利蛊惑着,敢在金鬃白底不在的时候冲他发起进攻,就是明晃晃的撕破脸了。 三声“好”,话音落地,纪浩然强提一口气,鼓出凛然气势,一指点着斯坦利的鼻尖,“我的伴侣是圣兽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审判我?!你是什么,不过是上一代圣兽伴侣生出来的无相儿!” 第90章 金鬃出门以后(三) 只说了一句话,一个念头闪电般的在纪浩然的脑海里炸裂开来,后面的千言万语忽然都哽住了,噎在了嗓子眼,再吐不出来。 把斯坦利骂出花来又怎么样?再理直气壮又如何? 只听斯坦利刚刚点名到的那些雌性幼崽,那些症状根本就是乍暖还寒时候抵抗力差的人最容易得的感冒。 可是人家就是要把这顶帽子扣到你的头上,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而且这个世界本就缺医少药,生病了就只能靠命扛,扛得过抗不过,谁又说得清?! 欲加之罪,扯上诅咒与预言,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说不清! 争执这种事情无聊透顶,已经定了罪的人,再多理由都是狡辩,都是文过饰非,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解释就是掩饰,果然强大。 放下指着斯坦利鼻尖的手指,围攻圣兽伴侣的兽人雌性忽然发现之前还愤怒的圣兽伴侣忽然变得很沉静,那种沉静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感觉,就像圣地里的水,看着清澈,迈进去,一步即是天地。 围观者不自觉的推开了一步,犹如圣湖里被投入石子,整个人潮都泛起了涟漪。 纪浩然慢慢的往周围看了一圈,愤怒的茫然的,张望的好奇的,不耐的不肖的,唯独没有怜悯和同情的。这些脸,一忽清晰一忽模糊,纪浩然没有停留的一圈看下来,淡淡一笑,拍着黑地说,“你看,我们为什么要回来?这里可没咱们家舒服……” 又看着斯坦利说,“你,就是墨守成规的井底之蛙,不懂?不懂就对了,鼠目寸光的玩意也就这么大本事了!可是我接下来说的,你——”纪浩然的手指往外点,一点就是一圈,“还有你们,你们都能懂!说什么我虚情假意,我若有歹心,就是指使金鬃咬死你们这群傻瓜,有什么难的?还是说,我之前听说的那些关于兽神伴侣的狠辣传说,都是你们瞎掰的?今天你们敢对付我,不就是掐准了我善良好欺负?也对,我的确是干不出叫黑地大开杀戒的事,这么点的圣金源,亲连亲友连友,短了一个雄性,苦了一个家庭!幼崽何辜?!” “你斯坦利,不就是看我,看艾尔不顺眼么?好,我走!可是我告诉你,从今以后,圣金源别想再进来一只圣兽!我的伴侣,我儿子,我做主!” 会驱逐自己的圣金源,当真没什么可留恋的,纪浩然拍拍黑地,“连累你要无家可归啦,可是我是真不喜欢这,怎么办?” 黑地嗷了一声,目似闪电的往周围摆了一圈头,再嗷一声,吼完带着纪浩然昂首阔步的往外走,纪浩然只觉得心中欣慰,就没去留意周边人,却不知道黑地那两声“嗷”,说的是“不喜欢就走,叫佑佑也不许回来……” 兽人们一下子傻了,失去了兽神的后裔,圣金源还是圣金源了么?! 就连斯坦利也黑了脸,不知道接下去,该什么办。 他之所以敢动纪浩然横,确实是吃准了纪浩然软弱,这点,从他从不在部落行驶圣兽伴侣的特权便能看出,他今天聚集了这么多的兽人,做了这些铺垫,其实目的还没有完全说出,他要的是艾尔和长生,用这些兽人围困,不过是为了造一个势,一个圣兽伴侣不交出他想要的人,就要将圣兽和圣兽伴侣赶出部落的势。 他是土生土长的兽人世界的祭师,自然知道外面的世界对于渐渐年老的圣兽是多大的考验,这也是历代圣兽最后都会从流浪的外面回到圣金源的原因,前一代圣兽如果横死,会造成幼君对兽神力量的接收不良,进而产生遗失,而在不知道多少年的传承中,这种力量的流失已经快要达到边界了,是以近几代的圣兽都会在幼君需要选择伴侣的选择回来,回来这里养老直至回归兽神怀抱之前。 没有那只圣兽会对血脉的传承无动于衷,更何况是兽神的神之血。就像他自己,哪怕孤老一生,也始终以自己的身份为傲。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圣兽居然连考虑都不考虑,就只一心一意护着那个软弱的无相儿! 懊恼失策的同时自然是生气,然而纪浩然并不理他,甚至处在黑地前进路上的兽人,也因为黑圣的威严而不自觉的退开让出一条路。 斯坦利越想越憋屈,大怒,“围住他们!不许走,今日是春祭,要是不交出无相儿奉天,将来谁都活不成!” 他这么一喊,已经被黑地压下去的兽人又激动了,眼看就要撸袖子杀上来,纪浩然也有点毛鸭子了,黑地这个造型是真不怎么适合临场厮杀,蹦跶的太狠都能把两孩子甩飞。 正着急呢,黑地毫无征兆的猛一转身,纪浩然没把没拽的差点被惯性摔飞,蒙头蒙脑的拽住了黑地的耳朵,定睛之后才发现已经有胆大的靠到跟前,被警觉的黑地一尾巴抽飞回人群中。 这一下就像信号,兽人跟潮水似的的一窝蜂涌上来,一直挨着黑地的狼狼左摇右摆,庞大的虫族兽形像波浪一样轻松荡开冲上来混战的人形雌性。 但是这暂时的上风并不能维持多久,已经有留守部落的雄性开始变身了,到他们赶开雌性自己冲上来,那时候就完了。 纪浩然急的冒烟,偏两个小崽子以往乘坐“御座”,怕摔着纪浩然从不敢让驮车的速度太快,这会黑地也加入战圈,辗转腾挪那叫一个灵巧,上面长生和艾尔享受着过山车的乐趣,居然叽叽嘎嘎拍着手笑出来,只苦了纪浩然一个,黑地颈毛跟金鬃完全没法比,纪浩然拉都拉不住,被甩得惊险万状,总算他也是有四十来年骑乘经验的老骑手了,拼着小命夹紧了腿,勉强才没被悠飞出去。 到了这种时候,愤怒什么的都得放到一边,指挥着黑地往人少的地方冲,争取逃出圣金源,别的,他也实在是没想头了。 百忙中纪浩然忽然发现这样的混战还算值得庆幸,因为兽人们还不懂得使用武器之类的辅助工具,并且也没打算把去年夏天里对付土伦兽的招数复制到他们身上,不然今天,他们几个可真的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纪浩然心中一动,忙趴在黑地耳朵边这样那样的吩咐了几声。 黑地也许憨厚,也许二,唯独战斗技巧,领悟起来那叫一个举一反三,当下就顺着纪浩然的指点尾巴一甩,卷起一个雌性朝战圈外狠狠甩了出去。 那雌性是道道地地的剑齿虎退化而成,一辈子没尝过四脚离地腾云驾雾的滋味,人在半空已经哇哇惨叫,纪浩然在这一片混乱中高声大喊,“接住,接住,快接住!” 便有那战圈最外圈已经变身的雄性兽人手忙脚乱的扑到落点处当了肉垫,一声砰响连了两声惊叫。 纪浩然心中叹气,都是好人,为嘛就只对我这么苛刻呢? 心里虽然叹息,纪浩然的损招却是一击奏效,兽人不怕死,但是他们怕一切未知,兼且黑地是拿他们当武器攻击外面的雄性,这样一来里外都变得没了分别,雌性们的攻势终于减缓了。 黑地取得这样的战果,当下如有神助,昂头观察一番之后,认准一个方向硬冲过去,头拱尾巴抽,广场上瞬间玩起了飞人游戏,夜空中飞起了一条条扎手舞脚惨叫的身影,待得前面拦路的人群豁然一空,黑地猛的撒开腿,狂奔下山。 第91章 出走 早上在山涧边烤了一只貘玛,强还有些精神,便硬撑着,给长生和艾尔先分了两只肉肥脂厚的后腿。 至于纪浩然,他从黑地身上爬下来的那个动作榨干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此刻,正躺在火堆边挺尸。 第一次发现狼狼独自进食的姿势居然是走长颈鹿路线的,用半兽化的身体撑起人类的脑袋,高高的站在一棵树下进食正酣。 这个晚上心力憔悴,所有人都在抓紧时间补充能量。 纪浩然再一次坚定的拒绝了强分过来的烤肉,视线一转,看到了游离在这一小撮人之外的那个少年。 也许是自责,诓骗纪浩然去参加那个见鬼的春祭,也或者是跟狼狼的旧怨还未了,泰迪一直在远处,溜溜达达,偶尔往纪浩然这边看一眼,也似乎志气十足的并不靠近。 然而纪浩然是分分明明的看到的,他每往这边看一眼,就会情不自禁的用手抚摸一下自己的肚子。 昨晚有多生气,现在,看着他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纪浩然就有多想笑。 招招手,泰迪连蹦带跳的跑过来。 拿起强分给自己的那一份烤肉,纪浩然举给泰迪,“饿了吧?吃吧。” 树下的狼狼递过来不赞同的目光。 纪浩然权当没看见。 泰迪非常的吃惊,迟疑的摇头,“我不,不饿……” 纪浩然运发誓,他结巴的那个话空,是咽口水造成的,遂好笑又好气的伸手,把肉直接塞到他手中,“叫你吃就吃!口水都滴下来了,还装什么啊。” 泰迪马上红了脸,正巧他肚子里也在同一时间发出不容忽视的朗朗叫声,羞得他连耳朵尖都红了。 纪浩然边笑边摇头,“你还是快点吃吧你,下顿什么时候有,还不知道呢。” 泰迪这才红着脸,慢慢的撕扯着烤肉,吃了起来。 一整夜马不停蹄的甩掉追兵,不管是黑地还是狼狼都累得要死,而一步路也没走的纪浩然明明是最轻松的那个,无奈骑术不精,也被颠得七荤八素,浑身骨头恨不得散了架。 这种实实在在来自身体上的难过,比被赶出圣金源的心里上的委屈可切身多了,纪浩然也就没怎么多想今后的生活,只是把重心,放在了眼前的几个人身上。 强是一定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的,他都能以一个雌性的身份豁出命去上山捕猎,所以天亮后恢复视力时看到他,纪浩然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而狼狼,昨天战斗没开始就选择了跟自己一个阵营,这一点也非常让纪浩然窝心。 除了,泰迪。 虽然昨晚春祭一直是斯坦利做主角,西尼不知道藏到哪个角落,但是这正说明了泰迪是被人骗着才去给他传那个诱他进陷阱的慌话的,想到这个心地淳朴的孩子莫名其妙的被人当了枪使用,纪浩然就觉得他很可怜,所以,在早上发现他居然跟了他们一夜之后,昨晚的那点愤怒早早的偃旗息鼓了。 看着泰迪把不多的食物吃完,纪浩然才开口说话:“对不起你了,貘玛比较小,没法让你吃饱肚子。” 泰迪举着最后一根貘玛肋条骨,表情有点茫然。 纪浩然:“你能跟我跑到这里,我心里很感激,我知道你昨天不是有意骗纪叔的,所以,你也不用自责。趁着现在离部落还不算远,一会你就回去吧。” “咣当”一声肋巴条骨落地了,泰迪满脸的不敢置信,“纪叔,你这是,不要我了吗?” 纪浩然满头黑线,这什么叫不要你了啊?非亲非故的怎么跟他抛弃妻子了似的? 纪浩然耐着性子道,“瞎说什么呢?你要是愿意继续叫我纪叔,我当然高兴,可是你看纪叔现在的样子,你跟着我们,连饭都吃不饱啊。” 泰迪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我不!”他的声音有些哽咽,“那样的阿妈不要也罢,我可以自己去捕猎,我就快成年了,我宁可以后都跟着纪叔,也不要回去做个言行不一的阿妈的幼崽!” 虽然看到泰迪的时候就有预感,可现在听到这么铿锵有力的决定,纪浩然还是很感动,不过纪浩然也不是小孩子,而泰迪却是货真价实的小孩子,所以感动之余,纪浩然不得不把现实给泰迪说清,“你可要想好,真的离开圣金源?你阿爸,阿妈,还有你的兄弟,以后再也没人会照顾你了,无论是做什么,都要靠你自己,到时候可能吃不饱饭,雨季的时候也没有圣地能够避雨,这样的日子,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泰迪显然没有想过这些,默了一会,抬起头,说,“那纪叔呢,纪叔会后悔吗?” 纪浩然被问得一愣,耳边传来长生和艾尔吃饱喝足叽叽嘎嘎开始玩闹的声音,一抹满足的微笑慢慢挂上嘴角,“我当然不会后悔!” “那我也不会!”泰迪用力点头,眼珠亮晶晶的反射着晨光,“而且我想好了,我跟的是圣兽,这里还有祭师!只要有圣兽和祭师,在哪都是圣金源!” 这样意想不到的答案,让纪浩然整个人都僵住了,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坐了起来,正伸出一手抚摸着泰迪的头。 吃饱喝足,因为担心追兵,强和黑地人话一句兽吼一声的交流了一会,强扭头对纪浩然说,他们还需要继续赶路。 纪浩然没有意见的点着头,攥着狼狼给他采的一大把嫩树叶子,深一脚浅一脚的爬上黑地的背。 两个孩子再次回到他们的专属御座,强骑上狼狼兽化后庞大的身体,一狮豹,一棕熊,一虫兽盯,顶着晨间未消的岚气再次上路了。 这是个山涧,地势极低,两边的山坡坡度都狠大,再加上植被茂密,往前看就像一线天的峡谷。纪浩然瞪着眼睛努力辨认,不得不承认这个地方很陌生。 他把疑问问了出来,强拍拍身下的狼狼,狼狼便加大了几个脚步,让强能够和黑地背上的纪浩然并行在一起。 “黑圣说,要先找到金圣和白圣,所以我们现在的目标的是貘羚的栖息地。”强忍俊不禁的看着纪浩然陡然变得了脸色,“你要离开圣金源可是大事,黑圣说,金圣和白圣都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这的确是应该优先进行的大事,否则金鬃和白底毫不知情,捕猎完再回到圣金源,找不到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是我太冲动了。”纪浩然自责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一直一步一个脚印走得稳稳当当的黑地陡然拧起了麻花,纪浩然猝不及防差点被甩下来。 “黑地,你干嘛?”纪浩然忙揪住他的耳朵稳住身体,又半侧过身回头查看:长生和艾尔都很稳定的坐在他们的位置上,哪怕是闭着眼睛在睡觉,也没有一点像他自己那样要掉下去的狼狈。 人比人得死,尤其他这六十多岁的还没有这俩六个多月的骑术稳健,关键是人家还在睡觉之中,纪浩然很忧伤。 午餐是由强发现,泰迪和狼狼联手捕捉的一窝山鸡,这种山鸡翅膀不发达,飞不太高,所以做巢的地点一半都在离地一两米高的灌木上。强虽然成为雌性,失去变身的能力,可是当年的凌厉眼神仍在,一走一过间就锁定了目标,指挥泰迪和狼狼这两个将成年未成年的幼崽,一击即中。 就是把山鸡带回来的时候,出了点叉子。 这可真是连锅端回来——鸡窝里不仅有两只成年的体型肥硕的山鸡,还有六个肉嘟嘟,没长出五彩翎羽的待哺小鸡。 “呃,怎么办?”依着兽神的规矩,这样还在抚育期的猎物自然不在捕猎范畴,即使捕捉到,也需要放掉。但一来,一整夜加上一上午的奔跑,早上的小貘玛根本就不够看的。二来,他们已经离开了圣金源。 虽然规矩什么的,就像基因遗传一样刻在了骨子里,可是现在他们可说是被规矩制造者抛弃了,放逐了,那么以前的规矩还要不要遵守?泰迪和强都看向纪浩然。 这种被万众瞩目全民信赖的感觉可真是,不怎么好受啊,纪浩然早上只吃了一把树叶,抚摸着饥饿的胃袋,把视线转向黑地。 黑地还没发言,他背上的两个小家伙已经两眼发光了。 “吃,干什么不吃?不让捕抚育期的猎物是怕还没有能力独立生活的幼崽缺少成兽的照料无法成活,我们吃了成兽,自己照顾幼崽不就行了?” 这个解决方案的确是很英明,泰迪兴高采烈的生火去了。 第92章 草原 穿过属于圣金源狩猎范围的十万大山,离圣金源很远的地方是一大片草原,草原之外有高山,高山之内有深谷,每个寒冷的冬天,会有数以百万计的貘羚汇聚与此,共同度过寒冷的冬天。 到了冬天结束,这些貘羚就会从深山峡谷中走出来,进入新生的草原大吃特吃,补充他们在这个冬天缺失的身体能量。 在这个时间段,貘羚的活动范围是最接近圣金源的,也是一年中,唯一的一次。 之后,庞大的貘羚群就会进入分裂状态,其中的一部分往远离圣金源的方向而去,另一部分会行往与深山峡谷相反的方向,至此,貘羚群一分为二,然而虽然分裂后的两个族群各自选择的道路不同,但是,却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的行进路线,都是远离十万大山方向,远离圣金源的。 经过强的一翻讲解,纪浩然这才明白,为什么这种肉质相对鲜美,并且体型巨大又好捕捉的猎物,在去年从来没有出现在他们家的餐桌上。 他不由自主的抱怨出来,便听见黑地耷拉着脑袋咕嘟了几声,强默默听着,片刻后失笑,扭头对纪浩然说:“黑圣说他今年之前也从来没吃过貘羚肉。” 呃,忘了,金鬃白底黑地也跟他一样是圣金源的新鲜人。 纪浩然幡然悔悟,摸摸鼻子上前给黑地的獠牙来响吻一枚。 得瑟的黑地立马兴奋了,原地颠起来转圈,把背上长生和艾尔摇晃的东倒西歪,哇啦哇啦大叫,人形狼狼和兽形泰迪一齐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外带唧唧咋咋的声音无数。 人形狼狼虽然后至,然而身体状态占的优势摆在那里,他用手检查了一遍,确认长生艾尔无事,才愤怒扭头:“你跟过来做什么?眼睛不会看啊,自己什么情况不知道吗?乱跑什么。” 先到却因为不能变身的泰迪熊愤怒地咆哮起来:“……(纪叔还什么都没说呢,你管得那么宽?!我乐意跑,我乐意听他们叫,怎么滴?!)” 说完还一脸不甘的故意摇了摇硕大的脑袋,一连串山鸡幼崽的惊恐鸣叫从他脖子底下那一串笼子里叽叽叽叽的传出来,外带貘玛幼崽拼命挠笼子的咯吱声。 春天是个生命繁衍的季节,继山鸡之后,纪浩然他们又收获了貘玛一窝,小貘玛还没长牙,爪子也嫩得像婴儿的手指,几根嫩树枝编出来的笼子就能让它们束手无策。 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孩子幼稚斗气,纪浩然是好气又好笑,不过鉴于貘玛幼崽挠东西的声音实在是不好听,看了一会热闹之后,纪浩然不得不出面制止了他们。 结果泰迪和狼狼这对小“情敌”,一直到吃饭的时候还互相相看两相厌,用视线交锋无数次。 不过,只要不发出争吵污染自己的耳朵,不故意招惹那些山鸡貘玛,纪浩然乐得他们互相玩用眼神杀死你的游戏,反正对他没影响。 饭后,旅程继续。按照曾经的猎人强的记忆,只要再翻过眼前这一座大山,就会到达貘羚的领地——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翻山越岭有黑地代步,并不需要纪浩然动用他那废材的11路,也许的近乡情怯,他的脑袋里始终乱糟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离开部落已经十天了,追兵在第一个夜晚就放弃了追逐,纪浩然也是这几天才知道,原来在他迷迷糊糊的被黑地驮着逃亡的时候,黑地居然还一心二用,把后面的追兵全都骂回了圣金源。 那时候他还什么也没对黑地说,为什么在围攻下离开,离开之后要去哪,这些都还是未知,可就是在这样什么都两眼一码黑的状况里,黑地已经义无反顾的站到了他的一边。这让纪浩然心里在感动的同时,也在这一路努力规划起他们的未来,要在哪里安家,安家后要怎么生活,等等等等。 可是现在,就要见到金鬃和白底了,那些计划好的一条条一框框,忽然都变成了面条,在纪浩然的脑袋里黏糊成一锅粥。 这样心不在焉的东想一下西琢磨一头,等纪浩然再回过神来,黑地已经载着他,爬到山尖上了。 并且识途的强带着他们走的是一条兽道,虽然蜿蜒崎岖,但是植被毕竟没有那么茂密,从那树与树,树与道之间的缝隙里,影影绰绰的,能看到蓝天白云下碧绿的青草,一望无际的延伸到天边。 别提多漂亮了,纪浩然看得入了迷,恨不得能直接长出一对翅膀,就这么扑着白云冲过去,然后一直飘啊飘啊的飘到地上打个滚。 纪浩然忙一叠声的催促着黑地快下山,完全没注意到黑地,强他们不知何时都在山巅上停了下来,不再继续往前走。 所幸,下山总比上山省力气,黑地载着他一顿猛跑,到了傍晚天擦黑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山脚下,走到草原边。 纪浩然满脑袋就剩了两个大字,长着翅膀狂扇呼:幻灭! 自从接触到殷殷碧草,纪浩然第一个反应自然是拥抱大自然,他迫不及待的从黑地背上一跃而下,然后无比麻溜无比顺当的一脚——踩到一滩粪便——貘羚的粪便里。 哭丧着脸踮起一只脚,纪浩然这才注意到,之前在山上离得远又是从上往下看,他那散光眼看什么都是绿的;现在离得近了才叫一个真切,这就是个雷区啊! 貘羚粪便一泡挨着一泡,密密麻麻,被啃过一茬的草原光秃秃,只剩光杆草茎门坚强的从粪便压制下绽放第二春。 在纪浩然欲哭无泪的时候,强和黑地你一言我一语嘁嘁喳喳,末了,强来到纪浩然身边,无比沉痛无比懊恼的说:“我们来晚了。” 草原上一目了然,视野范围内一根貘羚毛都不见,会造成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原因——貘羚的分队迁徙开始了。 如果貘羚已经离开,那么担负着活捉貘羚任务的狩猎小分队,又该何去何从呢?! 夜幕渐渐来临,在纪浩然的吩咐下捡拾回来的貘羚粪便被堆积在一起点燃。火焰的温度不高,炭火却很明亮,照着强和纪浩然暗沉沉的脸色。 狼狼又捡回一兜略微干燥些的貘羚粪便,瞄过纪叔和强婶的脸色,默默走到一边。 泰迪熊人如其名,毛绒绒的肚子上坐着两个光溜溜的娃娃,肥厚的熊掌张开来,小心翼翼的圈拢着长生艾尔两个幼儿。 狼狼来到他身边,默默坐下,泰迪瞥了他一眼,硕大的熊眼翻出一颗卫生球,破天荒的没有吭声。 纪浩然,黑地,强开始三方会谈。 强忧心忡忡的第一个发言:“它们已经走了,这可怎么办?!” 纪浩然弱弱的发言:“有没有可能是已经捕完活貘羚回家,在路上跟我们走两叉去了呢?!” 黑地恶狠狠的呜呜,强听了一会,翻译:没有,我们来时的路断断续续的有金鬃白底的味道,还有其他兽人,但是气味都淡了,应该是已经过了不少天,并且混杂的味道里没有貘羚的气息。 于是最后的问题就是,金鬃他们到底往哪边去了呢?! 分头追踪是不可能的,他们这队伍,属于一个战斗力带着六个累赘,之前一路,因为强走的是之前的狩猎队踩出来的山路,有兽人的气息残留,旁的野兽才不敢靠近,而现在草原上一望无际,兽人的气息都被混淆了,再想找到之前金鬃他们留下的气味,谈何容易?! 一个晚上就在纪浩然与狼狼守夜,强和黑地和泰迪安眠的情况下慢慢过去了。 守夜的活计黑地本来是非常非常的积极在争取的,但是考虑到草原上未知的境况太多,纪浩然不得不为他们小分队里唯一的强壮成年战力着想,一定要他睡。 第二天早上,纪浩然趁着大家都没起来,先把貘羚粪便燃烧的篝火挑高,这种燃料是貘羚吃完植物后排泄出来的植物纤维,燃烧起来像炭火,通红一片却没有火焰,而且完全植食动物的粪便,异味几乎没有,更可心的是,当篝火不再被需要的时候只要用土壤把它盖起来,就能一直保持燃烧状态,需要的时候把土拨掉再用另一块压上去,五分钟都不用就能再次充分燃烧,真正的方便快捷。 半夜爬起来下的陷阱笼子里又捕到一只貘玛,狼狼钻出林子很兴奋的冲纪浩然举了举,又摇了摇。已经预见自己可怜命运的貘玛拼了命的挣扎,并且吱哇嚷叫,可惜全无作用。 这几天他们的食物一直没缺,出部落第二天狼狼就利用两次吃饭的空闲时间做了这只陷阱笼子,那之后他们每次休息,狼狼都会去把陷坑笼子设下去,一顿饭吃饭貘玛很少落空,几乎每次都满载而归。 就连做过猎人的强都一脸羡慕的看着狼狼手中的笼子,不得不承认这个小东西的存在就是打击兽人自尊心的。 早间的气氛还算欢快,除了纪浩然把狼狼夸了又夸的行为惹翻了黑地,让黑地格外的粘人之外,一切都好。 一直到貘玛肉烤好,黑地的耳朵猛然支楞起来,接着,坐在地上的强和狼狼也眼神闪烁的站起来,狼狼和泰迪更是用让纪浩然眼花缭乱的速度变身异化。 纪浩然,“呃,怎么了?” 强:“嘘——” 他侧耳听了一会,与黑地对视一眼后猛的伸长胳膊捞起捧着烤肉的长生艾尔,往黑地背上的御座一扔,又回手夹起纪浩然,厉声道:“快走,貘羚群回来了!” 第93章 会师 撤退的时候纪浩然真真切切的感觉到那份万马奔腾,地动山摇的震撼了——就像地震来临,整个视野都在晃动。 这种时候说不怕是假的,纪浩然的脸都有点白了,貘羚是植食动物不假,攻击力在兽人面前不堪一击,然而蚁多还能咬死象呢,在全队只有黑地一个战斗力的情况下,成百万的貘羚一窝蜂的冲过来,踩也能把他们踩成肉饼了,不撤退不行。 没了之前一晚下山时的从容,逃难的时候他们跑得特别狼狈。纪浩然看见兽化后的泰迪脖子上挂着一串笼子,小山鸡啊小貘玛啊被他摇摇晃晃的跑,摇晃的一路惨叫不已,就这样他背上还没忘了背着强,由狼狼庞大的身体断后。 幸好他们昨晚下山后进入草原的位置不深,就这样一路鸡飞狗跳的,也好歹是赶在貘羚重新占领草原前回到了半山腰。 貘羚是不会随意上山的,除非深秋季节,纪浩然他们都松了口气,站在山腰回头看草原,碧绿的草场已经变成灰褐色的天地,只有星星点点的绿色,像沙漠中的绿洲。 强发出咦的一声。 “怎么了?”对貘羚领地一点都不熟悉的纪浩然狼狼泰迪一起发出疑问。 强的眉头紧紧皱起,手搭凉棚竭尽全力向院方眺望,过了一会,才迟疑的回答道,“不对劲啊!” 纪浩然和泰迪屏气凝神就等来这么一句废话,气节的异口同声的轰他,“这还用你说啊?!” 强好脾气的没追究,手指草原深处与天相接的地方,“你们看那里,还是绿色的!貘羚种群的数目之庞大,没人数的出具体,哪怕一分为二之后,也没法在观察中看出整个族群少了多少,而且我记得我当年来这里的时候,别说站在山腰,就是站到山顶上去,都看不到貘羚群的边际,可是你们看现在……” 现在的草原深处与天交接的地方还有一线绿痕,而他们也没有爬上山巅。 如果强的记忆没出错,那就是貘羚群的种群数量缩水了。 可是兽人世界没有偷猎这一说,少掉的貘羚哪里去了呢? 纪浩然陷入深思之中,就在这时,强突然大喊了一声,差点把他吓掉黑地的背。 来不及抱怨,胳膊已经被强抓紧,他的声音里充满着难以言喻的欢喜,摇晃着纪浩然的胳膊大喊大叫:“快看那里,纪,你看那是谁?!” 纪浩然应声抬头,可是近似加散光的眼睛,除了大片的灰褐星星点点的绿,他又能分辨出什么? 倒是受到强的惊吓的黑地抬头张望了一眼后,猛的睁大了眼睛,紧接着发出一声奔雷似的的咆哮后,撒开四爪一溜风似的窜下山林,速度快的纪浩然差点被掀翻下去。 纪浩然忙说:“慢,你慢点啊黑地!”可是黑地充耳不闻,他一边跑,一边咆哮不断,起先是小声的试探的,在听到空气中传来的隐约回应后,马上就高亢起来,变得兴奋逾越不已,慢了一拍的泰迪和狼狼面面相觑,而强在模模糊糊的听清了几个音之后,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往山下草原匆匆扫了一眼之后,瞬间爆发,拍着泰迪熊的脑门招呼:“快跟上,是金圣!” 山下的小股貘羚在黑地冲进来之后瞬间成了惊弓鸟,左支右绌的好不慌张,黑地置之不理,来自兽神的狂猛威压全势打开,在貘羚群里硬生生开辟出一条巷道,而在他的对面,金鬃和白底也一样的威压全开,貘羚群中但见两条廊道像高速列车一样迎面聚首,眨眼的功夫就对接完成结结实实的连成一体。 纪浩然震惊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连揉眼皮,“金,金鬃?白底!!!” 眼泪唰的下来了。 别后重逢,中间又加上被赶出家门的无奈,纪浩然的眼泪掉得极其没有节制,把两个眼睛淹得通红通红的,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他掉眼泪的行为已经可以归类为生理条件反射了,跟自制啊自控啊之类的人工调节完全没关系。 一边抽抽噎噎,一边口齿不清的讲起了这几天的遭遇,被人围着逼迫交出艾尔的无奈,被数千人围攻的无奈,还有夜色里的趁乱突围,一整夜亡命奔逃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的恐惧无奈……黑地在一旁缩着脖子越蜷越小团,要不是背上还有长生和艾尔,他简直想刨个洞钻到地底下去了——谁能想到宝宝在他背上稳稳的坐着,原来还有那么多委屈在心里呢——呜呜,他没有关心好宝宝…… 眼看圣兽伴侣越来越委屈,金圣的王霸之气越来越侧漏,阿蒂卡的家族兽人都开始无奈了——空气里到处是圣兽的气息,貘羚们的胆子都要吓破了。莱利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凑上前,先是装作想念长生的样子把两个小娃娃从黑地背上抱下来,之后才慢慢跟纪浩然搭上话,他简单介绍完了他们这几天的行程,纪浩然这才知道,原来这一小股的貘羚是金鬃带队硬生生从已经迁徙的貘羚军团尾部截回来的,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貘羚已经开始了季节性的迁徙,金鬃便带队追了上去,在经过一天的跟踪之后终于追上了貘羚军团,又尾随了半天之后,才抓住一个貘羚过山崖的机会,把滞留的最后一小股貘羚硬生生的赶了回来。 草原是貘羚的家,它们对这里异常的熟悉,再加上兽人们虽然逼着它们往回跑,一路上却也没有真正的伤害到它们,只是在其中的一些貘羚掉队或者是有脱离队伍的表现时才靠过去驱赶一下,之后就马上离开,这种行为给貘羚造成了一个兽人没有危险的假象,也因此,几千只貘羚汇聚在这一小片地方,却没有表现出暴躁,不安等等的情绪。 莱利的话里充满了自豪感,因为金鬃说了,几千只貘羚被驱赶在这里,他们就可以从容的从中选取胆子大体格壮的拉回去圈养,身体强壮的貘羚更好饲养,也更容易成活,这样的远见不是谁都有的,莱利对于这一趟能跟随金圣一起捕猎表示收获很大。 被驱逐出部落的忧郁遗憾之类的负面情绪不知不觉慢慢淡了,纪浩然笑眯眯的听着莱利把金鬃夸的天上有地下无,话里话外的崇拜景仰如滔滔江水,两眼放光,到最后连金鬃都有些蹲坐不住了,扭捏着早不记得之前的深沉。 之前的紧张气氛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无踪,双峰驼鞍被莱利卸走了,连带着两个小娃娃,莱利找了人帮忙,把驼鞍装到自己的兽形背上,载着两个精力旺盛的小家伙御风追逐貘羚去了,草原上只剩了长生和艾尔撒欢的尖叫大笑声。 而终于放下心事的纪浩然,就在儿女们的笑声里慢慢闭上眼睛,睡了自逃难以来最香甜的觉。 再醒过来天都黑了一半了,太阳下了地平线,半边天红霞招展。 兽人们以纪浩然睡觉的地方为据点扎营烤肉,一点点的篝火在夜幕下明明灭灭,纪浩然粗略过了一眼,感觉篝火也好兽人也罢,都有些对不上数。 正纳闷,一转头对上一张哀怨的脸,跟幽灵似的把纪浩然吓了一跳。 “强?!你这,这是怎么搞的?!”才半天不见,强的脑袋居然秃了,再仔细点看过去,不只是脑袋,还有眉毛睫毛……强的脑袋整个成了一个秃瓢,所有毛发全都不见踪影。 兽人可没有按时剃头修剪仪容的好习惯,雄性还差一点,身体的毛发一半都对应兽形的被毛,基本就长不了长,会按照四季交替自己更新换代,而雌性就完全没有这样的便利,头发什么的,从来都是碍着事了才会修理一翻,如今这不年不节的,且连眉毛都修?! 纪浩然的诧异实在是太明显,兼且秃头就算了,修眉这行为光是想想都好笑,脸上眼里不由自主的就带了出来,强这个下午顶着这幅尊容早就被嘲笑得怒火三千丈了,再加上会造成目前这幅蠢样子,归根到底也有纪浩然一番“功劳”,新仇旧恨加到一起——不修理丫的都对不起自己的眉毛。 一路笑到要抽筋了强才放过他,断断续续的纪浩然也算搞明白强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幅德行的,原来上午他们在山上看到金鬃率队驱赶貘羚群回来,纪浩然骑着黑地冲下山之后,泰迪本来是紧随其后的,可是不知道是太激动了还是怎么了,泰迪熊一脚踏错脱离了山上的兽道,那本来也没什么,兽道本来就是曲里拐弯的,这里踏错了几步,直走穿过一段密林就能回到路上,强当时就没在意,万没料到一失足成千古恨,泰迪熊连自己带背上的强一起陷进大自然天造地设的陷阱中,那陷阱旁的都好,就是内里有一种古怪的液体,粘性超强,最后为了脱困,强就变成了秃头…… “那……泰迪呢?!”纪浩然不抱希望的问。 强气鼓鼓的抬手一指,但见漆黑的夜色里,一团白光闪闪的物事晃花人眼,不过只是那么一闪,就消失不见,与夜色融为一体。 纪浩然还来不及分辨那是个什么东西,白惨惨的物事再次出现了。纪浩然这下看清楚了,这不是泰迪的兽形吗? 只见兽形的泰迪和人形的泰迪不断转换,一时亮眼一时又隐进黑暗中,夜风断断续续的送来兽人们的哄笑和泰迪要哭了似的的声音,纪浩然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只听见几句“不要白费力气”以及“这样也蛮好看的”之类的无关痛痒安慰声。 “这是干嘛呢这?” “想快点长毛呗,憨熊笨招!”强撇了撇嘴。 虽然强是不冷不热的调调,可是纪浩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强的声音里带着点羡慕妒忌恨的意思,遂虚心求教道,“有用吗?” 强张了张嘴,突然哑了,把头一别留给纪浩然一个凄凉的小背影。 第94章 大家长罗森 草原上夜风习习。 金鬃,白底,黑地,纪浩然,强,阿蒂卡,罗森——阿蒂卡最大的哥哥,团团围坐在一起。后面还有莱利狼狼泰迪在二线旁听。被斯坦利暗算,被煽动了情绪的族人驱逐,这些过往一讲出来,阿蒂卡的脸色就变了,义愤填膺。这让纪浩然觉得很安慰,至少,他不是完全众叛亲离的。 就是罗森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沉默着坐在一旁,低头默默想着什么。 金鬃的咆哮声就是在这时候响起来的。低沉的呜呜声开始,渐渐得越来越高亢,草原上已经被稳定下来的貘羚群又开始小规模的暴动,连带的外围充当“牧羊犬”的剑齿虎也开始奔跑,呼啸,彼此策应,场面一塌糊涂。 等到貘羚们的骚乱被压制下来,罗森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猛的站起来,单膝跪到金鬃面前。 “我以我血,告慰兽神;我以我命,追随圣兽;我以我心,爱护幼君!” 这是圣金源里的兽人表示臣服的最高礼节,纪浩然猛的屏住呼吸,而金鬃,特别人性化的提起一只前爪——摸了下跪着的罗森低下来的——头。 再之后——就什么也没有了,人都散了,莱利和强去找长生和艾尔了,狼狼去下陷阱笼子了,泰迪跟着狼狼去凑热闹了,罗森拉着兴奋的阿蒂卡,去集合其他剑齿虎商议今晚的守夜轮值情况——不警惕不行,几千只貘羚呢,不管是暴动还是被别的猛兽盯上,都不是不可能的。 纪浩然茫茫然的看着转眼一空的篝火堆,想不明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肩膀被推了一下,纪浩然跟一截木头似的噗通就被推倒了。头顶上方罩上金鬃硕大的头。 纪浩然…… 被舔了。 “别闹我,这么多人看着呢!”纪浩然死命挣扎,这可不是他们家,幕天席地也有一圈小树院墙聊胜于无,这是真正的空旷草原,一望无际的。 金鬃抬头看了一圈,停下猥亵动作在纪浩然身边趴了下来。 这么好说话?纪浩然狐疑的等了一会,发现金鬃没有起来的意思也没有额外的动作,放心了,把身体一滚就要往金鬃身下钻,没想到老老实实趴着的金鬃猛的往旁边一躲,重新趴下后还对着纪浩然不满的吼了一声。 呃?!“不是睡觉了吗?”纪浩然晕乎乎的问。 金鬃冲到猛的哈了一口气,趴在地上的身子抖了抖。 纪浩然怔了一下,指着金鬃厚实的跟山一样的脊梁,不是很确定的问,“要我上去?!” 金鬃又吼了一声,大脑袋一点一垂的。 纪浩然啧了一声,“早说啊!”熟练的爬上去。 上去骑稳不过一秒钟,身下的金鬃四肢一挺就站了起来,随即撒开四爪开始奔跑。 目标,山脚密林,金鬃打头,白底黑地坠在后面,三只野兽品字形排列往前冲,到了这步田地,纪浩然就是傻得也反应过来,当即大声哭喊道,“不是吧,很累了啊!我要休息休息啊!!!金鬃,不许进林子!白底你干什么?给我起开起开!死黑地,你给我等着,不许按着我,腿,腿,麻了麻了……救命啊!!!” 第二天一早,纪浩然黑着脸一瘸一拐的从林子里蹒跚出来,黑地围着他乱转,几次三番趴下来挡住去路,哀哀叫唤,都被纪浩然虎着脸绕开。 强正在生火,手里三四只剥了皮的貘玛正待处理,听见声音抬起头,脸上露出促狭的笑。 纪浩然龇牙咧嘴,“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笑你这个圣兽伴侣幸福啊,圣兽这么体贴!” “性福”两字入耳让纪浩然菊花一紧,脸上彻底黑了,瞪着强哼哼道,“送你啊!” 这本是一句随口玩笑,哪知纪浩然话音一落,强脸上的轻松表情瞬间塌了下来,苦笑着说,“我倒是想呢,他但凡有圣兽百分千分之一的担当,艾尔何必……” 纪浩然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嗫嗫着不敢接下话茬。 所幸强只是出了会神便自己强令调节过来,纪浩然松了口气,忙忙把话题调整开来。第一件,自然是要问昨天那个临时会议,到底决策出来个什么玩意。 不料一提这茬,强看向纪浩然的目光简直能射出火光来。 “金圣说他再也不回圣金源了!” “啊?!” “金圣还说圣金源是只知有祭师,不知有圣兽!连对圣兽伴侣都能不敬,是已经失去对兽神敬畏之心的表示。” “……” “所以金圣对罗森说,他将昭告兽人大陆,废黜圣金源兽神圣地的地位!从今以后,兽神圣地只剩下往生窟这只在传说中存在的唯一所在了!” 因为这番话,一整个早晨纪浩然都像是行走在云端,整个人都飘飘荡荡的落不到实地。他想过金鬃白底会无条件的支持他,但却没想过这支持会来的这么干脆利落。所以饭后纪浩然麻利的跳起来,腰也不酸了菊花也不紧了,金鬃昨天那话等于宣告自立门户了,纪浩然虽然没有自己就是独立后的山寨的压寨夫人的自觉,但是老板娘的觉悟是肯定有了的。迅速投入如何收编这数千只貘羚的伟大事业中去。 原本之前,这批狩猎队从圣金源出来的时候,纪浩然给定下的方针是捕捉几百只貘羚带回部落去。金鬃也是按照这个指导思想完成的,就是在执行的时候,金鬃的脑袋打了个弯——带回去的几百只貘羚是要长期蓄养的,所以每一只都要保证身强体壮。既然要保证每一只都足够强壮,那之前那种逮到一只算一只的捕捉方法就不行了,他们得在貘羚群里挑起来。 这也是昨天他们驱赶这么多貘羚掉队回到草原上来的原因,只是现在既然确定圣金源是不用再回去了,纪浩然对眼前这几千只貘羚就起了觊觎之心:游牧民族的逐牧草而居什么的,其实也比纯粹打猎先进多了啊,尤其“牧羊犬”那不也是事在“虎”为的么? 把想法跟罗森一说,罗森的眼睛马上就亮了。 作为一只剑齿虎,罗森今年已经快要六十岁了,这个年纪说大不大,他至少还有四十年好活,但是说小也不小,因为他已经过了身体最强壮的时候,独立捕猎已经很吃力了。目前还能成为一个以家族为单位集体捕猎队伍的掌舵人,那只是因为他现在在团队协作捕猎方面有旁人比不了的丰富经验,可是这些经验很快就会被比他年纪稍小一些的剑齿虎学全了,到了那个时候,他也就失去了作为一个雄性兽人的价值,只能离开部落,去外面的荒野默默等待死亡的降临。 这其实不仅是一只剑齿虎的宿命,圣金源里的每一个雄性兽人都会有这么一天。可能在大陆上的其他小部落,年纪大的雄性还有一丝活路——部落小,战斗力就弱,雄性需要负担的任务更艰难,相应的活过壮年期的可能小了,老兽人的捕猎经验就变得尤为重要。但是在圣金源,以上的情况完全反了过来,直接结果就是在壮年期死去的雄性兽人大大减少,如此一来,他们自然要面对年纪大了不得不下岗一刀切这样的悲惨境地…… 原本这样的命运,罗森已经是习惯了的,也早就准备好了自己要面对这么一天,可是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感觉到悲哀,因为这个大陆剑齿虎兽人非常多,比其他所有兽人都要多,就像圣金源,斯堪纳那样的史前巨鳄,魁斯家的棕熊,可能几十年都未必会有一个被驱除部落的雄性,然而剑齿虎,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有一只…… 这也是为什么,当纳尼去游说他的时候,罗森毅然带领家族里的精壮力量义无反顾的为圣兽伴侣奔波的原因,剑齿虎需要一条活路。 第95章 部落选址 那个时候纪浩然还不知道罗森现在面临的尴尬处境,到底有多揪心。他就是觉得当他一大段关于未来的设想讲出来之后,罗森直接点了头,是对他的一种肯定。虽然这种肯定与之前金鬃那一番表示立场的话不无关系,可是自己一大段话讲出来,听众没有先去看别人的眼色再回复,怎么说都是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 而在纪浩然那些关于未来的设想中,首先第一件重中之重:他们需要一个营地。 营地就是他们的家,不仅他们要居住,将来他们的幼崽也要在那居住,幼崽的幼崽,还要继续居住。 于是强说:“得有天险!” 罗森说,“得防洪水!” 阿蒂卡:“还有雪灾!” 泰迪弱弱举手,“还有土伦兽……” 纪浩然张了张嘴,硬生生咽下了“冲积平原”四个字。 冲积平原必然得在河口,这地界邪门的不下雨则以,下起来就是一个月,什么平原不淹没了?! 七嘴八舌的讨论驻地地址,半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莱利过来报告说,被看起来的貘羚共计五千三百一十八只,罗森和纪浩然面面相觑,于是关于新部落的驻地地址条件又多了一条,不能离开草原太远,不然放牧都没有地方了。 明明是一件很有激情的事,做起来偏偏让人束手束脚,挫败不已。 驻地的选址要重点防御兽潮来袭,这个在纪浩然看来也不是没有办法预防——只要在夏天的时候隔三差五帮土伦兽做做计划生育外加收口普查什么的,未必不能抗灾减损。 罗森点点头,这的确是对付土伦兽的一个办法,但是,那么……其他的呢? 纪浩然傻了——其他的? 罗森郑重其事点头,与纪浩然做基础知识普及:貘玛,貘羚,兔耳羊,甚至朝鸣鸟,马齿龙——就是冬猎时的过江龙——等等等等,只要是活着的有一口气的,都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发展成庞大的兽潮侵略兽人部落,这种千奇百怪的兽潮与土伦兽兽潮唯一差别就是土伦兽几乎三五年就能卷土重来一次,而其他类的动物一次元气大伤可能需要几十年才能恢复过来。 “这可真是……受教了。”纪浩然长叹息。 罗森憨厚的笑。 消化这些有点庞杂的信息的时候,正巧金鬃走过来,纪浩然病急乱投医的随手扯住了,“呔!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 罗森金鬃四只蚊香眼一副然然(圣兽伴侣)你疯了吗的眼神看着他,纪浩然摸摸鼻子:“金鬃,金老大,您老见多识广,营地的事给个意见?” 金鬃脖子一扬,“呜呜呜呜……” 应该说,金鬃能开金口,纪浩然还是很惊喜的,但是随着金鬃的滔滔不绝,纪浩然虽然听不懂,却也莫名其妙的就怒了:这两天为了驻地选址的事他都焦头烂额了,金鬃既然这么多点子,怎么他不问就不知道说?神马时候金鬃这么傲娇了?这都什么时候惯出来的毛病?! 这边厢忿忿不平,那边厢罗森的脸色已经越来越苦,到最后简直苦到能滴出黄连了,待到金鬃呜呜声一落。 罗森接道,“前有湖,背靠崖,崖上山洞住人家。金圣的想法真的不错,可是这样的地方且不说能不能找到,就算找到了,那崖上的洞又得多大,才容得下这些人呢?!” “这些人?”纪浩然回过神,就只听到最后几个字。 罗森点头,郑重道,“嗯,我已经让阿蒂卡带人回圣金源,接雌性和幼崽们去了!我与兄弟们商议过了,已决议一生追随圣兽,家小当然也应该全部接过来!” 纪浩然眼前一黑——任重道远啊! 可是再重再远也得干,不仅干,还得抓紧时间干,阿蒂卡他们走了一天多快两天了,要回来也快,金鬃又是个不靠谱的,还前有湖,背靠崖,他说的这地方不就是综合了鸳鸯湖和死亡温泉两个地方的优点才想出来的么,可见这家伙也是个没主意的。 可是纪浩然不惧雪,也不怕雨,一幢有房盖的房子再大的风雨都不用怕,就是这个兽潮,土伦兽的时候纪浩然印象深刻,那铺天盖地的来,可是躲没处躲跑没处跑的。 想来想去,还得问强和罗森去——圣金源是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可是别的兽人部落呢?那些小部落又是怎么躲过这样的灾荒的? “躲呗!”强两手一摊,“兽来人走,兽走人回!实在走不掉,就丢,老的,小的,雌性,只要兽人还在,只要雄性不缺,兽潮退了雌性总能推举出来的。” 听话听音,强的话里话外明显带着认命的自暴自弃了,无比凄凉,纪浩然听懂了,罗森自然就更懂了,瓮声瓮气道,“你放心,我们家的雄性只要还有一个,定不会抛弃自己部落的雌性,在兽潮时独自逃生的。” 这已经是赌咒发誓了,兽人重诺,实诚,强张了张嘴,也发觉自己话重了。 纪浩然忙插进去,哀嚎,“大哥大姐,歪楼了啊,叫你们帮忙参谋驻地选哪的啊,不是叫你们来窝里斗的啊!” 虽是哀嚎,却也轻轻松松各打八十大板,不偏不倚的把两人都点了一下。再之后,两人终于能坐下来,老老实实的帮着纪浩然参谋起房舍来了。 纪浩然抹了把脸上的虚汗,心说这开山祖师真特么不好当的啊。 只是既然大家都没有主意,说不得,纪浩然就只能亲自上场了。 方案有二。 其一,简单,赶着这群貘羚沿着已经迁徙的貘羚的路线走,效仿游牧民族,每天晚上安营扎寨杀死几只坠在队伍后面的貘羚吃。貘羚之所以要在开春后迁徙,就是因为它们要在雨季赶到另外一个地方躲避雨势,如此一来食物不缺,到了貘羚避雨的地方,兽人也就有了安置,同时兽潮袭击都是面向有定居点的部落,他们跟着貘羚群迁徙,固定的定居点就没了,兽潮的威胁自然就跟着土崩瓦解。 可是这种做法也不全然是好的,最简单的一桩,就是这貘羚毕竟不是家养的牧马牧羊,谁也不知道它们晚上会走还是留,万一要是貘羚想赶夜路,难道兽人也不睡觉了?! 所以纪浩然还有其二。 那便是——原地造房! 这里是草原边缘,说依山傍水也不为过,虽然这水就是从山上流下来的细细一股涧水,与圣金源那烟波浩渺的护城河完全没有可比性,然而水么,够喝就行,再多了,又有什么用?!又不是要开自来水厂。 而且一旦把想象中的营地拟定在这里,那些关于家的规划就跟喷泉似的的一股一股的往外冒,例如这个地方本身,就是圣金源猎场的最外围,他们既然是从圣金源分离出来的,那么分走一部分猎场不为过吧?当然如果魁斯卡拉不同意,纪浩然相信金鬃会乐意去跟他们谈谈的。而且这个地方还有个得天独厚的好处,这地方在春天是貘羚出山的必经之路,到了秋天又是貘羚回过冬地的必经之路,他们完全可以雁过拔毛,那样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食物就都不会缺少了。圈养之外再加挨着貘羚种群,双重保障啊! 就连着铺了整个草原灰不拉丢的貘羚粪,经过这两天的验证,也是好东西啊,作燃料温度不高不低,做火种保存长久,怎么看怎么经济划算。 再合上漫山遍野的小木屋,绝美度假山庄啊! 强和罗森就见着被圣兽宠得没边的伴侣一忽拧着眉头沉思,一忽又捂着嘴偷笑,到最后干脆发展成捶地大笑,两人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的闪过一个念头:纪被魁斯,卡拉气疯了吧?! 当然啦,疯没疯的,就只有纪浩然自己知道。这时候天也不早了,纪浩然把强和罗森都打发了,叫他们各忙各的,他自己叫上了狼狼,再骑上金鬃,威风凛凛的上山实地考察去了。 不得不说,在这个一清二白一踩一脚貘羚粪的地方,纪浩然过得还是很舒心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不用再跟养兔子似的圈着盯着长生和阿尔艾尔拉了,自有那刚成年或者这个夏天打算成家的兽人扛着双峰驼鞍到处跑,陪着他们逗着他们满草原的围着貘羚乱转,风里时不时的传来长生和艾尔叽叽嘎嘎的大笑声,听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因为上山来的目的就是造房,一路上狼狼的眼睛总奔着腰围硕大的树干去,拍拍这个撇嘴说里面都烂空了,不合用,瞅瞅那个说招虫了不能用,俨然一个专职的木匠,尽忠职守。 纪浩然被他那副挑剔的样子逗得乐也不是应也不是,只能定下心来,慢慢给他讲解自己的想法。 正在这时,纪浩然只觉得眼前一花,眼前狼狼的瞳仁已经变成冰冷的复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耳边响起一声暴喝:“金圣,别动!” 第96章 古怪液体 又是暴喝又是复眼,冷不丁来这么一下纪浩然别说不动了,差点就因为惊吓过度直接栽下金鬃背来。还是金鬃反应快捷,一听声就忙不迭了往后倒退了几步,背后又伸出一双手,牢牢抓住纪浩然的两只胳膊,把他固定在金鬃背上。就这么被拘着动弹不得的随着金鬃又退了几步,半兽化的狼狼才长出了一口气,松开握着纪浩然的手。恢复人身,无视纪浩然一头雾水的表情,狼狼侧着身子从金鬃身边慢慢蹭到前面去。 “怎么了?”纪浩然作贼似的四处张望,没发现什么异常才惊魂未定的问道。 “我看看的,”狼狼神色郑重,走到前方刚刚叫停金鬃的地方半蹲下身。纪浩然从后面只看到他伸手在地上撵了一把,随即把手抬起来看了又看。过了一会,少年紧绷的背脊肌肉才松懈下来,站起身轻松的说,“没什么,是我太紧张了。” “你——”纪浩然差点一口气没抽上来,“没什么你一惊一乍的瞎喊什么啊,人吓人能吓死人的啊。” 狼狼挠挠头,“啊,现在是没什么了啊,可我要不喊,现在纪叔和金圣可就要有点什么了,喏,你看——”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摊到纪浩然面前。 这手指看起来就是之前他在地上摸了一把的那只手,上面沾了几星泥土,泥土之间粘连着透明的液体东西,上面点缀着稀疏细小的气泡,也不还知道是什么玩意。 纪浩然疑惑道:“这什么玩意?” 狼狼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看着眼熟,挺像前几天把强婶和泰迪困住的东西,刚金圣要穿过去的地方还很多呢。” 纪浩然卡巴卡巴眼睛,原来是这样啊。他跳下金鬃的背,在狼狼的指点下往前走了几步,面前还是那个森林,乔木灌木藤本植物与山坡上其他地方一点异样也没有,强要说不同,就是这一小块地方的泥土不是黑色的,反倒是有点被太阳暴晒后的灰白,然而此处林木茂盛,不说终年不见阳光,起码也是光线暗淡,地表会被晒到这种程度,倒也不算容易了。纪浩然脑袋里还在想着不想干的东西,狼狼忽然扯着他的胳膊拉着他换了个角度,这一次抬起头,纪浩然愣住了,只见淡淡的七彩虹光自两颗树的空隙中凭空冒出来,极其不显眼,要不是狼狼提点,没准纪浩然就会把这光当成是睫毛上挂了水柱,所展现出来的微弱折射光。纪浩然正看得新奇,忽而眼前一花,面前又恢复成一片透明。 “咦,光怎么没了?” 狼狼一声不吭的拉着他,再次略微挪动一下角度,面前的折射光便再次出现了。如此三番,狼狼刚刚恢复的脸色又严肃了,护着纪浩然退回金鬃身边,之后口气急促的催促金鬃下山。 “哎哎哎,跑什么啊,我还没看明白呢,你着什么急啊?”纪浩然被金鬃驮着一溜乱颠,不满的冲狼狼喊。 “别看了,纪叔,”狼狼一脸严肃道,“那东西连金圣都没见过,定不会是什么好物……而且,还那么古怪。” “古怪?” “嗯,古怪,最开始我喊金圣的时候,我们是从正对面走到那东西面前的,当时金圣和你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我能凭着复眼看到它,后来我拉着你换了一个观察角度,那东西就能看见了。可是我们只看见了一会,它就又不见了,等我们再次变观看角度,它就又出来——我觉得,它好像……有生命似的,知道我们在看它,所以每次我们看到一会这玩意,它就会自己调整到让我们看不见,这实在是太诡异了,尤其是刚刚我叫你走的时候,我们已经站到之前你从金圣背上下来的位置了,那个位置那个角度那个站位之前明明什么也看不到,可是我们走的时候却清楚打开看了它!” 狼狼这样详细一解释,纪浩然陡然感觉一阵冷汗从后背上冒出来:还真别说,狼狼的总结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 狼狼还在拧着眉头苦思不解,嘴里喃喃念叨着“奇怪,奇怪,明明是无色的粘液,怎么会这么诡异”。 纪浩然后脊梁上又冒出一阵阴风,若真的像狼狼说的那东西似有生命,可不是就跟温泉广场的夺命喷泉一样了吗? 想起温泉广场的可怕,纪浩然又是一哆嗦,开始怀疑自己打算在此处落地生根,安营扎寨的想法是不是太草率了。 接下来的几天,纪浩然再不让狼狼独自上山了,尽管狼狼一再表示,那东西也就是看着诡异,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不然那次强和泰迪遇上,也不会牺牲一身毛几根毛发就能全身而退,可是纪浩然不敢相信,喷泉广场的水柱还全都是H2O呢,夺起命来可就在顷刻之间,而且还是围追堵截滴水不露,山上那种透明的物质,连是水还是分泌物都看不出来,谁知道智商到底是什么程度?! 眼看着纪浩然已经把那神秘的透明物质当成神秘BOSS看待了,精神紧张的不让任何人靠近山脚,尤其长生和艾尔,强看不下去。趁着这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纪浩然昨晚被圣兽折腾了半宿还没起床,带着狼狼偷偷进了山。 按照强的想法,圣兽伴侣的担心自然是好的,却也太过了。不说别的,就是这条上山下山的兽道,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年的兽人一爪一爪的踩出来的,从来没见过这种能把人黏住出来的古怪液体,可见这兽道是安全的。而现在阿蒂卡率领部分雄性回去部落接家小,那些雌性和幼崽不知道天高地厚,万一在下山的时候因为不知情而脱离兽道在林间打闹,那就不好了。眼看着阿蒂卡走了这些天,要回来就是这几天了,山上必须得有人守着,哪怕是警告呢,也得把危险告诉别人啊。 兽道并不难走,除了露水未干造成的脚下泥泞外,再没有别的什么阻碍,狼狼警惕的走在前方,他的复眼遍布兽形头颅,在看东西时天生的角度多变,非常适合发现看似隐形却能笼罩一地方圆的透明液体,理所当然的在强前方开路,可是不知道是早上的缘故还是兽道的确安全,一路走来,就连兽道两旁也没有发现那种黏液的丁点痕迹。 到了山顶,一路认真搜索的两人坐下来休息,狼狼还在东张西望,强看了他一眼,说,“找什么呢?” “啊?当然是找那个啊,可是……好奇怪啊!” “又是哪里奇怪了?”强从随身的箩筐里掏出一个果子。 狼狼边啃果子,口齿不清的道,“强婶还记得那天你跟泰迪受陷的地方吗?” “嗯?啊,记得,不是走过去了么?” “是过去了,不过那里离兽道很近的啊,我这一路都没看到那东西,刚刚路过你和泰迪受困的地方就特意去看了一下,居然什么都没有哎!我还怕我是看错了,还仔细的找了一圈,可是除了地上的泥土颜色比周围的泥土颜色浅,别的异常一点都没有,那种透明怪物好像完全不见了,这强婶你说,这不是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强也是从雄性过来,当年这一片草原也不是没来过,可是他把记忆翻了又翻,关于这种东西的印象都一点也没有,更别说这些年,部落每次开春都会组织大量人手过来这里捕捉貘羚,也从没听过这种古怪东西的存在。 难道真的像圣兽伴侣说的那样——这东西,是有生命的?所以才会有捕猎习性,会在特定的时间出没?又或者是欺软怕硬,只敢对落单的生物下手?! 被黏腻冰凉的液体裹住身体的记忆尚在皮肤,强陷入混乱的揣测中。 第97章 失败的夜袭 下午狼狼和强一起下山,毫无疑问迎接他们的纪浩然黑鼻子黑眼黑面皮。纪浩然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喷泉广场吞噬生命的场景一遍遍在他眼前重放,他在那里住了十几年,几乎每隔几天,就有倒霉的动物因为误触喷泉的地雷而被那些冲天而起的水柱砸没,那铺天盖地的水柱,硬逼着被烫得辗转翻滚的生物往滚水池眼送死的情景,实在是给他留下了致死也无法磨灭的恐怖印象。 偏偏这两个家伙上山的时候跟所有人尤其金鬃白底黑地打好了招呼,就是没有告诉他,害得他就算是想上山去找他们,都没有人愿意同行。 强和狼狼面面相觑,看着纪浩然情不自禁的流出眼泪,乖孩子狼狼坐不住了,跪坐在纪浩然身边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金鬃。 没成想昨天听了他和强婶的计划没有表示一点反对意见并且保证一定会拖住纪叔的金圣,现在正拿阴森森的目光恶狠狠的盯着他,狼狼打了个哆嗦,小小声的对纪浩然说,“纪叔,你别,别哭啊……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下次做什么一定告诉你还不行吗?” 纪浩然已经气到口不择言了,“还以后?还有下次?!狼狼你的脑袋长在尾巴尖上了吗?” 狼狼实在不明白,脑袋怎么会长在蝎尾尖上,真的长成那个样子还怎么战斗?要知道他的兽形最脆弱的部位就是脑袋,因为上面全都是眼睛,层层叠叠,而他最犀利的武器就是蝎尾,不过鉴于他变身异化方式的特殊性,半兽化的时候把脑袋举到蝎尾上也不是不可以。 纪浩然只听见耳朵边稀里哗啦一阵响,爆豆子一样的声音,这声音并不陌生,狼狼的身体大面积半兽化的时候环状骨板彼此相撞就会发出这样的动静,纪浩然疑惑抬头,“啊——” 只见狼狼带着尖的蝎尾高高竖起,上面顶着一个圆咕隆咚的东西,那东西上还有花纹,一圈扣一圈深浅大小不一——天啊,那不是,狼狼的兽形脑袋吗?那一圈一圈的纹路,可不是大眼套小眼那数之不尽层层叠叠的——复眼?! 听见纪浩然的惊叫,狼狼火速把庞大的兽形转变回人身,纪浩然惊魂未定,狼狼小心翼翼讨好道,“纪叔好厉害啊,原来把脑袋顶到蝎尾上,可以看得好远啊,我以前还想把身体原地立起来像莱利哥那样呢,可是每次都站不住塌下来——我怎么这么笨呢,其实想把头抬高,根本就不用学着他们剑齿虎人立嘛,我只要半兽化光举起脑袋就可以了啊!” 纪浩然卡巴卡巴嘴,忽然发现之前满腔的激愤全都化成了轻烟,连声“噗”都没有就全都散了。 那天晚上的批斗会就这样不了了之的,唯一遭了实际惩罚的就是金鬃白底黑地三只圣兽——纪浩然晚上在草地上铺了一张兽皮,自己搂着长生和艾尔去睡了,半夜里黑地打算偷袭来着,被纪浩然抹着黑不管不顾的踹了一脚,第二天早上起来,纪浩然震惊的发现黑地眼睛里出现一小块淤血,连带着那只眼睛的眼皮也肿了。 纪浩然当场就瘪了,他原以为就他那废材胳膊腿使出来的花拳绣脚,捶一拳踹一下到了金鬃白底黑地那都是挠痒痒,可是万万没有料到胡踢乱打也是有可能瞎猫碰到死耗子的,而且黑地是什么战斗级别?要不是一点戒心也没有怎么可能躲不开,更别说那么擅长战斗的黑地,反击的方式估计千八百的路数都不在话下,又怎么能伤到那么重要的眼睛上?! 接下来的一整天纪浩然的目光都追着黑地转,连狼狼和强带着几个兽人再次上山都顾不来了,烤肉喂食亲亲抱抱附送无数个,黑地这次不知道是真疼了还是学奸了,再没给点阳光就灿烂,眯着一边眼睛有气无力的趴在地上,在纪浩然靠过来的时候特别艰难的撑起头,有时候回舔一下,有时候就只能拿脑袋蹭一蹭人。 纪浩然越发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这是黑地啊,又傻又二又装不住事好得瑟的黑地啊,现在跟生了一场大病似的无精打采,独眼龙似的不哼不哈,闹到后来纪浩然都怀疑他是不是叫自己给踹出脑震荡了,一个劲趴在黑地耳朵边问:“晕不晕,晕不晕?!” 黑地闭着眼睛哼哼唧唧摇头,纪浩然心里正一松,“吧唧”黑地的大脑袋砸地上了,幸好紧接着呐眼睛又睁开了,不然纪浩然真的以为黑地脑震荡迷糊了。 嘘寒问暖当保姆的时间过起来飞快,很快就到了晚上,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纪浩然不知道该怎么检查黑地的眼睛到底有没有事,就让他背着光把被打的眼睛睁开,绿莹莹的幽暗反光看起来还算通透,纪浩然才放下一点点心。也终于想起一大早上山的狼狼和强。 都是野兽的后代都是大山里的原住民,纪浩然经了昨天又经了昨晚现在也想开了,那一个一个不管是胳膊腿还是眼神都比他好出几十条街,操心他们真的有点狗拿耗子,再看见狼狼和强都完整,跟去的几个兽人也都健全,纪浩然压根不再提封山令了。 倒是强自己凑过来,主动招认上山的兽人少回来一个,因为算日子阿蒂卡他们这一两天就该回来了,既然山坡上的情况不明,山顶上就得给他们留个向导。这也是为什么强一直罔顾纪浩然对上山的恐惧执意坚持的原因——那种液体,能弄明白,当然需要弄明白,否则将来再碰上,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至于要是真的弄不明白,起码也得尽量找出防备的办法。 因为围着黑地打转,纪浩然一整天都没空去想山上的事,现在强再提起来,纪浩然顿时反省出自己的行为已经钻了牛角尖,因噎废食了。 话说开了,纪浩然也不一意孤行了,强瞧着他似乎恢复了正常,便把自己这两天的观察所得一五一十的跟纪浩然做了汇报。 “早上上山赶得够早的话,一路上兽道还是乱林,横冲直撞也看不着那怪东西,不过下山似乎就要小心了,一定得走兽道——我这两天在山上都待得挺晚,所以具体那东西什么时间出来的,我也不知道,我打算明天早上再起早点上去看看,确定下它到底是什么早上没的,还是半夜就开始隐藏了?然后我明天也早点下来,到时候也看看那玩意是什么时间开始出来的。” 纪浩然认真听完,只能说一句,“路上小心。”强抱起玩了一天已经睡下了的艾尔,说,“我知道!” 第二天强和狼狼依旧上山,带上去莱利换下之前的罗森,用强的话来说就是他感觉貘羚比较不怕罗森在它们身边转悠,但是莱利如果靠得稍微紧了点,必然炸营四散奔逃。 这本是午餐烤肉的时候一句笑谈,纪浩然一笑之后复心动,下午仔细观察了一下午貘羚群的动态情况以及“牧羊犬”们各自的范围,越发觉得就是这么回事。除此之外午餐会上还有另一个收获,就是强对山坡地上的不知道液体威胁又有了新的了解。按照强说的,他早上起早——天还没亮就上了山,那时候液体威胁墙就已经不存在了,而到他爬上山顶换完人再下山——下到一半的时候——液体又出现了。纪浩然低头默想了想——架设强是三点上山,七点到山顶,那么下来半山腰起码得是九点左右了,遂得出结论说,“所以你觉得这东西是植物?见光生长的?可那也不对啊,你不是说你上山上到一半天就亮了吗?这之后到你发现起码四个小时……”强奇怪的看着他,“我为什么要知道那玩意为什么出现?我只要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消失就行了啊!” “呃……”这是事实,纪浩然被噎得不清。直到聚餐结束,兽人们各自散开忙碌,纪浩然才从被强抢白了的挫折中拔出头,好吧,要知道原始人和现代人的差别就是,他们不求甚解。 下午照例是继续围着黑地团团转,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小时都惦记着去看一眼那个眼球里的淤血的关系,纪浩然总觉得那一小块——大概六分之一尾指指甲面积大的淤血有扩散的迹象,变得差不多有四分之一尾指指甲那么大了,慌得纪浩然一个劲张着五指在黑地眼前晃,然后问说,“看不看得到,看不看得到?带影不?模糊不?黑地?” 黑地哼唧了又哼唧,大意是看不清…… 纪浩然没听懂,可是他看懂了黑地的眼神,那痛苦的无助的凄惶的眼神,纪浩然要泪奔了。 悲伤的余光里好像看到金鬃和白底一前一后的越跑越远?他俩要干嘛去?纪浩然的脑袋画出一道弯,可随即那道弯就被黑地的哼唧给拉直了,“渴了?饿了?疼?吹吹——呼,亲一下,mua~~~我给你烤肉哈!” 作者有话要说:一前一后离开之前: 白底:小黑又去跟宝宝跟前喊疼了。 金鬃:…… 白底:哥我跟你说小黑真的欠练了,越来越娇气。 金鬃:…… 白底:哥,我觉得小黑眼里越来越没有你了,这都两天了他还没完没了呢…… 金鬃:(撸袖子炸毛)叫你把小三当枪使,叫你让小三打头炮画外音(金鬃内心沧桑内牛满面):个成事不足的小白,个傻人有傻福的小黑…… 偷袭者背后的真相: 于是其实那晚的真相是,半夜不睡觉的金鬃(黄雀)——看见小白(螳螂)鬼鬼祟祟的捅醒黑地——小白教唆小黑(蚕宝宝)去捅咕然姐,然后蚕宝宝就挨揍了,等着吃螳螂的黄雀和等着捡便宜的螳螂都消停装睡了,第二天峰回路转损失惨重的蚕宝宝因祸得福了。 第98章 爪翼鸟 黑地眼睛上的淤血块从一小块斑蔓延扩散到整个眼球的时候纪浩然吓坏了,他是手贱点脚欠点,可是他真的从来没想过伤害黑地。那几天纪浩然几乎把从如来到佛祖再到耶稣基督玛利亚求了个遍,就怕黑地的眼睛有个三长两短,虔诚得就差发愿从此吃长斋了。幸运的是最后也不知道哪位过路的神仙听见了他的祷告,几天之后的早上起来,纪浩然突然发现罩在黑地眼睛上那一层乌蒙蒙的膜消失了,一双憨憨厚厚又二又囧的明亮眼眸正兴奋的卡巴着迎接他的起床。 纪浩然毫不吝啬的在闪亮獠牙印上一吻。 Mua~~~~ 黑地幸福的蚊香眼了,纪浩然放下心中大石,一身轻松的爬起来找儿子去了。 旁观目睹这一切的白底皮笑肉不笑的呲了下牙,黑地连眼神带身体一齐瑟缩了下。 日子恢复了往常。 强的探秘之旅也基本上得出了结论,古怪的危险液体一般都是在晚上天黑之后一两个小时内消失,又在天亮后四五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里出现,之所以说一般是探明这个出现消失的时间段之后,强又连续观察了五天,其中除了一天出现的时间提前了三个小时,其他四天这条规律都适用,概率达到80%。 强把他的观察结果传递了出去,确保营地的每个兽人都会知道,不会再遇上莫名其妙的危险。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是……没人开心得起来。 因为早就就应该回来的,去部落里接家属的兽人,还没回来。 路上遇到危险了?还是被圣金源扣留了?营地的气氛一日比一日低迷。罗森开始考虑现有人手能否再抽调一批出来回去看看,纪浩然表示不用客气到时候请务必带上金鬃——三圣兽名义上是平等的,但是纪浩然能感觉出金鬃对卡拉的威慑力明显大于白底大于黑地。 其实纪浩然私心里更觉得之所以回来的晚了极有可能是因为这趟回来阿蒂卡会拖家带口,雌性与幼崽混编的队伍不可能赶上全部成年雄性的行动效率,当然会这么想是因为第一纪浩然不擅长乌鸦嘴,第二就是这么多年里纪浩然从没经过过真正的危险,金鬃白底黑地三兄弟野外无敌,纪浩然觉得剑齿虎的战斗力应该并不下去金鬃他们,因为无论是身长还力量还是爪牙的攻击力,都是不相上下的。 不过,很快,纪浩然就为他的无知付出了代价。 危险来临在清晨,纪浩然将醒未醒的正在金鬃肚腹下做起床前的最后挣扎,晨曦里忽然俯冲出几只飞行动物。这些天因为山坡的危机建房工作完全停滞,兽人们都是露宿在草原上,这七八只翼展足有三十米的庞大飞行动物像失事飞机一样铺天盖地压下来,锋利的鹰爪直接晃花了纪浩然的眼。 危险! 纪浩然瞳孔紧缩,他醒来之后就和金鬃胡闹,怕吵醒了长生就躲了开来,现在离着有一臂远,纪浩然想也没想的就往儿子那冲上去,没成想腿上倏地一热紧接着整个人腾云驾雾的飞上了天。 完了!纪浩然脑袋里嗡的一声闭紧眼睛直觉自己被空袭了,不成想腿上一紧整个人瞬间被扯入失重的状态中,天旋地转的一圈后旋即被人扶着腰放下来脚踏实地。 剑齿虎的咆哮在这时候猛的一齐响起来,期间夹杂着从天空传来的尖锐鸟鸣,貘羚惊慌的嘶叫,还有翅膀煽动空气,蹄子踏足地表,各种各样的声音夹杂在一起,纪浩然睁开眼睛。 “跟我走!”强在纪浩然耳边大喊,随即抓起他的手就跑。“长生,艾尔!”纪浩然拼命反抗。 这点子对抗的力气强根本不看在眼里,但是一左一右的拉扯也很不顺心,强大喊一声,“泰迪去了!你不要添乱!”随即打横把纪浩然一抱撒腿开跑。 宿营的地方本来就是草原边缘,强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带着纪浩然冲进茂密的山林。几乎就是前后脚,莱利抱着长生,泰迪搂着艾尔也跟着冲了进来。 纪浩然红着眼睛饿虎扑食的冲过去把两个孩子抢了过来,上看下看左右看的检查。莱利一边安慰他没事,一边半侧身把泰迪挡到身前。 这个时候,草原上各种声音激烈汇聚,战斗已经白热化了。来犯的敌人是八只形似骨龙但是体型稍小并且飞行速度更快战斗素质更犀利的类翼龙型飞行猛禽,它们的爪子在阳光下寒光闪烁,锋利尖锐的程度比得上金鬃的獠牙,翅膀尖上还长着一对骷髅手似的的爪子,四脚齐上再夹带着从高空俯冲下来的强大助力,几乎每一次俯冲都能带起一蓬血雨,不时的有剑齿虎从地上弹跳到半空试图在翼龙猛禽俯冲近地面的时候打出反击,但却几乎都失败了,这种动物的应变能力好得出奇,明明是收拢翅膀像陨石一样高速坠落途中,硬是能伸出一半的翅膀强行改换俯冲轨迹,让剑齿虎的扑击彻底落空。 当纪浩然两手紧紧抱着孩子从森林里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没有剑齿虎能抽身去当“牧羊犬”了,受了惊的貘羚四下奔逃,草原上很快就变成了剑齿虎与翼龙的交战平台。这是十几年来,纪浩然第一次看到金鬃白底黑地也会对猎物无能为力,连他们跟开了外挂似的的王霸之吼兽神神气都被对方完全免疫,那种明明是人数占优,却被对方压着打的感觉实在是太窝囊了,草原上剑齿虎愤怒的咆哮越来越急骤。 可是愤怒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因为愤怒,导致行为冲动,从而有越来越多的剑齿虎被对方抓到机会抓伤。纪浩然唯恐黑地白底金鬃也会因为长久的战斗失利而被愤怒冲昏头脑,但是努力追踪过去,却发现金鬃白底黑地的闪避尚算灵活,他这才放了点心,转过头继续关注翼龙猛禽,他发现这种翼龙猛禽就像狡猾的猫头鹰,不停的用游击战术戏弄着剑齿虎,东一爪子西一爪子的挠搓剑齿虎,纪浩然甚至觉得它们的鸣叫里带上了轻快的意味,这简直让纪浩然都愤怒的踹不过气。 泰迪和莱利对视一眼,齐齐嚎叫一声变身异化,随即各自暴起从林中窜了出去。纪浩然两手抱着孩子拉不住人,只能拼命喊了一声“回来”,但战斗到了这份上,两个被鲜血炫花了眼的热血青少年又怎么能听得进耳?! “这俩傻子,得叫回来!”纪浩然忙把头转到跟他一齐躲进山林的强,这一眼看过去,纪浩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强蹲在地上的两条腿居然再次被透明的液体物质裹上了,强正站起来,倾斜身体抱住身前一棵并不魁梧的新生幼树。 “听着,纪,别过来!”强急道,“也别乱动,这东西粘性惊人,我根本就挣不脱,你也没力气救我。我现在抱住这棵树,然后等待会的天黑!也许就不会有事!你就待在那里别乱动,你那还是安全的!” 纪浩然不可思议的:“都这时候你还打算听天由命?!你疯了?万一天还没黑它就发飙了怎么办?!而且我这里,你怎么就知道是安全的?!” “你看看你那脚下。”强苦笑,“是我大意了!” 纪浩然的脚下都是黑色渲软的落叶腐烂而成的泥土,而强面前的地上颜色却有些发白,灰色的白。 “有粘液的地方土地都是这个颜色,我之前就发现了,却没跟现实联系起来,会被困住是活该!所以等天黑,生死一半一半,这是我自己应得的惩罚,我应该付出的代价!” 纪浩然被气到嘴里发苦,因为他从来没想过那么坚强的强居然也有这么……认命的时候,他下意识的仰起脸,想找找能不能有什么物件可以利用——如果强说他的力气不够拽他出困,那条路就肯定行不通,但是人类的特长不就是自身能力不足的时候找工具补齐不足吗?他绝不会就这样放弃。 第99章 天敌 … 功夫不负有心人,纪浩然还真就看到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条绿色的长藤,从树上倒垂下来。纪浩然把脸一抹,把两个孩子往手边一放,站起来一踮脚把长藤攥到手中,喜道,“我有办法了!” “什么?!” “我有办法救你了!”纪浩然把长藤慢慢从树上拽下来,一圈圈边缠到自己身上边说。 “什么办法?”强的眼睛都亮了,会认命是因为他也无法可想,若有办法他又怎么能不激动? 纪浩然一圈又一圈,树藤最后在他腰上缠了足有二十五六圈,这个长度让他非常满意,他把树藤最后朝外的一端往强的方向一扔,“接着!”强探手接住,疑惑道,“然后呢?” “绑你一条腿上,然后我把你这条腿拉出来。”纪浩然吩咐道。 强怀疑的看向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两条被困住的腿,他现在自己是肯定拔不出脚了,而纪的办法很明显就是帮他拔,纪浩然有多少力气?能帮上多大忙?强一脸怀疑的看着他。 纪浩然气的八窍都生烟:“我知道我废品,可你也不用把怀疑的款儿摆脸上吧?再说,我力气是不怎么样?可是绞盘你知道吗?算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跟你说了,你快点系腿上就完了!” 纪浩然之所以最开始就把树藤的一端缠到腰上,就是打算在强把腿绑结实之后,利用腰力的扭转把绳子回收回来,这种绞盘扭动的力量可要比他生拉硬拽强多了,没想到强这么看不起他,倒叫他惹了一肚子闲气。 强还是不太敢相信,但能拼一把是一把,老老实实的弯腰,拿着一截藤蔓往腿上去缠绕。 奇迹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原本那层粘液都裹在强的腿上,强要用藤蔓去缠自己的腿,就得压在粘液外层,可是谁也没想到,藤蔓一靠过去,纪浩然看不到,强却明显感觉到一阵微弱的气流从手背上吹过,紧接着“叩”的一声闷响,腿上被裹得密不透风的地方感觉到一阵清凉。 纪浩然眼睁睁看着强弯腰弯了半天,人都僵化了,不耐烦的催促,“想什么呢?快点啊你!” 强抬起头目光复杂的扫了他一样,腿一抬原地迈出一步。 纪浩然(⊙o⊙) 眼看着纪浩然都石化了,而且树藤另一头干脆的缠在纪浩然腰间,强随手从自己抱着的树上掰下一块树皮,往另一条被困着的腿边上一贴,只觉一阵风刮过,另一条腿也跟着轻松出来。 强把手里的树皮放开,随即的左右左迈步而出,两步就离开险地,来到纪浩然身边。 “你你你……怎么出来的?!”纪浩然抖着手指着强身后,话都说不全乎了。强的惊讶不下于他,谁能想到小半个月如临大敌的危机,居然这么轻易就能化解?! 强把纪浩然的手指头一抄,按到一边,“我也不知道。” 纪浩然:“你不知道?!” 强把手一抬,指着草原上,“也可能知道,这个待会再说,外面怎么样了?!” 他不提纪浩然都快忘了草原上也正是生死大战呢,身边是生死攸关外面也是生死攸关,纪浩然看了一眼草原上那血肉横飞的惨况就不忍再看,转过头等着强,“一打起来就把我们弄进林子里,是不是因为这里不利于那爪翼鸟进攻?!那为什么他们不进来?空中力量那就是地面武装的天敌吧?你能不能想个办法把他们叫回来?惹不起咱们还躲不起吗?犯得着以卵击石,硬碰硬?!” 强复杂的看着纪浩然,随手抱过艾尔分担纪浩然的重量,“你知不知道,爪翼鸟,是所有兽人的天敌?!” “啊?!”纪浩然傻眼了。 “土伦兽是好战,嗜杀!但是跟爪翼鸟比起来,它什么都不是!爪翼鸟只吃不足年的幼崽,兽人与兽类不计;嗜虐未成年幼兽——不是吃,是虐,虐到生不如死!你还记得西蒙吗?他的翅膀生生给毁掉了!我一直都奇怪,骨翅上的翼膜怎么会被抓毁得那么厉害,肯定是西蒙在回来的路上遇到爪翼鸟!原本所有兽人一得知爪翼鸟的下落都会竭尽全力捕杀,付出多少代价都不计算!怪不得这破孩子回来了什么都不说!他一定是怕部落里的兽人去找爪翼鸟的巢穴,出现伤亡!可怜他千难万险从爪翼鸟下捡回一条小命,我们都没往爪翼鸟这方面想……” 强说到后面整张脸都扭曲了,显然心中对爪翼鸟的仇恨已经累计了多少世代! 就在这时,草原上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咆,纪浩然忙不迭的一眼看过去,目眦欲裂,抱着长生就想冲出去。 强的大手像钳子一样死死抓住了他。 纪浩然眼都红了,“泰迪——” “你不能出去!”强冷静的声音几乎冷酷,“外面没有幼崽!可你要是抱着长生出去,它们就有目标发起冲锋了!” “可是泰迪的胳膊——” “泰迪是诱饵!”强撇过脸,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出去换回泰迪,可是不行,“爪翼鸟喜欢虐杀未成年幼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爪翼鸟必须得诱杀!这种恶鸟对路线,部落构成都非常敏感,如果遇上不能杀光,他们会把被他们盯上的部落当成食物来源,经常过来偷袭!哪怕我们迁徙,都会紧追不舍,后患无穷!所以既然碰上了,这八只爪翼鸟就一只都不能放走!”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纪浩然就算是傻的也要掂一掂这里面哪头轻哪头重,可是那个孩子,是他在圣金源结交的第一个朋友,是抛弃父母毅然决然的跟随他的泰迪熊,现在他四只熊爪其中的一只被爪翼鸟硬生生撕扯下来,那个痛苦的身影在草原上翻滚,却仍然被天空中敌人时不时抓咬一记。 不过目不转睛的看上一会之后,纪浩然也发现了一些新的收获,比如泰迪每次都会把身体肉厚的部位亮出来给爪翼鸟,并且,随着泰迪的身体越来越狼狈,兽人们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常常是一只爪翼鸟在天空盘旋,做出要俯冲的姿态,便有六七只剑齿虎开始虎视眈眈,在爪翼鸟俯冲到近地的时候,第一只剑齿虎向上跳,爪翼鸟不得不半展翼改变俯冲轨迹,随后另外三四只剑齿虎就一起朝天跃起,将爪翼鸟的所有可能落地方位全部堵死。 这一次,泰迪逃过一爪,爪翼鸟完全扑空。兽人们士气大振。而天空中的另七只爪翼鸟一齐鸣叫,显然是被这一击无功给激怒了。 纪浩然在林子里陀螺似的的原地转起了圈。 强:“你这是干嘛?” 纪浩然抿着嘴一声不吭。强赶紧分出一手,从纪浩然手里抢出蚊香眼的长生。 二十几圈转下来,纪浩然的眼睛也在眼眶子里乱转,但是树藤也完全落了地。纪浩然获得自由,不顾自己眼前天旋地转,就开始四处张望。 “你干什么?找什么?”强问道。 “树藤,”纪浩然把手一伸,从一棵树上把另一截树藤拽下来,“二十根,帮我!” “你要干什么?”问是问的,不过强还是很痛快的把两个孩子往纪浩然怀里一塞,按着他坐下来,“看着孩子,我去找!” 纪浩然气喘吁吁,但还是下意识的回道,“结一张网。” 强不明白,但纪浩然既然想了办法,他愿意支持,爬上树去找藤,很快二十根树藤就凑齐了。特大的一捆,纪浩然根本就抱不动,纪浩然就只能指挥着强继续帮忙。 “去兽道那边!”林子里是密不透光的,这也是为什么爪翼鸟一直没有过来的原因,因为不利于俯冲。 “你疯了,那里会被爪翼鸟抓到了!”强不干。 纪浩然才不管,绑好漏斗网的最后一个死结,一伸手从强的手里把两个孩子都抢回来,指着地上小山一堆的树藤道,“抱到兽道那里,把上面的广口撑开,驾到树冠两边四棵树杈上!”纪浩然话音一顿,“然后,抱着艾尔站到底下的窄口那,强,你敢不敢?!” 第100章 劫后余生 …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退路都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一定要小心啊!” “行了,你快远点走开吧,快走!”强单手抱着艾尔不耐烦的使劲一推,纪浩然便踉跄退开,咬一咬牙,纪浩然头也不回的跑进林子深处。 树藤网张开了,将爪翼鸟逼入陷阱的伏兵也安排了,纪浩然又在心里把整个围猎过程推演了三四遍,虽然设计仓促,但好歹过程严丝合缝,只要配合得当,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叉子。唯一能成为问题的问题,应该就是爪翼鸟落网的瞬间不知道强能否及时逃开,考虑到强的反应和速度,问题似乎也不大。 纪浩然藏在林子深处,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林子里的树密密麻麻的隔开他的视线,让他焦急的心情七上八下的落不到实地,只能从远远的地方一直听着,爪翼鸟骤然凌厉急促的啸叫,剑齿虎随之厉声的咆哮,以及树枝折断的劈啪声,就是看不到结果,纪浩然急躁的百爪挠心。 杂乱的声音响了好一会,蓦地,一阵异常凄厉的好像钢丝拉在玻璃上的齿冷声音传过来,那之后山林里一片寂静,好像连风都被吓得停滞了,纪浩然激灵灵的浑身打了个哆嗦,下一秒,金鬃领衔的百兽大合唱就震彻山林的响起来。 “纪,出来吧,我们成功了,成功了,杀死爪翼鸟了,杀死爪翼鸟了!”强的声音破了腔的在野兽咆哮中夹杂进来,不一会咆哮声的阵容就缩水了,取而代之的是跟着强一起喊起来的胜利大合唱。 从林子里再出来,纪浩然受到了整个草原上所有还能动弹的兽人的热烈追捧,八只爪翼鸟中的四只从天空俯冲下来的时候被树藤网缠住,虽然树藤网只阻拦了一瞬间就被爪翼鸟挣扯零碎,但就是这么一瞬间的阻滞,也足够剑齿虎不要命的扑上去把爪翼鸟就地正法,另外两只下坠俯冲的速度慢了一线,逃过了树藤网那一劫,却因为跟着强追入林地而活动受限被金鬃和白底黑地轻松解决,至于最后两只更是倒霉的无处说理去,它们比之前被金鬃结果的两只爪翼鸟进林子里更晚了一线,发现情况不对要逃的时候,正好赶上粘液每天早上生发的瞬间,被死死的粘在液体上,越挣扎越逃不开。 解决了爪翼鸟,纪浩然彻底体会到强所说的“兽人对上爪翼鸟就是不死不休的局”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简直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究极对抗。九十四口人,其中包括三只圣兽一只将要成年的泰迪,集体挂彩,最严重的亚博甚至已经因为失血过多直接失去了清醒的意识,并且泰迪失去一只手,罗森失去一只眼睛,至于其他断指或者骨折的兽人,那已经是不值一提的轻伤了。 看着这血流成河的草原,纪浩然真的不知道这一场战斗到底是输了还是赢了,哪怕八只爪翼鸟被他们集体捕杀。 可是强很兴奋的跟他说,“怎么不值得呢?” 纪浩然瞠目结舌,手指草原上那些因为一场大战浑身脱力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剑齿虎说:“这也叫值得?” 强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默默扭开头,“相比全军覆没,整个部落都灭亡,这样的结果难道不好吗?爪翼鸟只吃幼崽,未成年必杀,想想吧,这才是八只,就把我们打得这么狼狈,可是一个爪翼鸟的种群有几十到上百只成鸟!如果这八只回去抱了信,到时候大军压境我们怎么办?逃不逃不了!爪翼鸟都是瞎子,可是它们的嗅觉特别敏锐,记住一个味道就可以追踪上千里,空中作战的能力你也看到了,我们十只剑齿虎捆到一起也不是它们的对手。它们在天上是无敌的!你知道有多少部落就是因为被爪翼鸟盯上而灭亡?所以今天这八只爪翼鸟的先头部队,不管它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但是既然来了,就绝对不能让它们走,要么它们死绝,要么我们死绝,不然我们就会成为爪翼鸟的下一个食物来源,到时候赔了幼崽还得搭上整个部落,一样是是死路一条。” 强很少长篇大论的说话,但是爪翼鸟很明显是他的罩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还意犹未尽,纪浩然被教训的讪讪的,一瞥眼看到强怀里的艾尔,忙道,“今天艾尔也立了大功了,当了一回诱饵,强你检查了没,艾尔受没受伤?” 一句话说得强什么脾气都没了,忙不迭的低头看自己乖女,纪浩然逮着机会赶紧溜了。 受伤的人太多,挂彩只有轻重,累到脱力的兽人比比皆是,就有轻伤还有力气的兽人去拖过爪翼鸟庞大的尸体给同伴吃喝。到了这种时候,天敌什么的敌对情绪就变得一目了然了,剑齿虎们挣扎着异化出兽形,把爪翼鸟的尸体嚼得嘎嘣作响,连骨头茬子都绝不浪费。 纪浩然在一地血河中找到金鬃白底黑地。也许是因为没有兽人灭族的仇恨,三只在和爪翼鸟的战斗中勉强保持了理智,没有那么多的奋不顾身,受的伤还算是比较轻的,就是黑地,在林子里扑杀那两只爪翼鸟的时候被临死反击的爪翼鸟掀翻了一撮背毛,一整条五公分宽度一巴掌的伤口,血肉模糊。 纪浩然心疼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忙把儿子塞到白底肚子底下团团转着要想办法给黑地裹伤,没想到办法还没想到,刚休息了不到五分钟的黑地四爪一撑就已站起,在纪浩然脸上舔了一记后撒开四蹄狂奔而去。 纪浩然追在后面喊,“回来,你干嘛去?啊!” 没看路的后果就是噗通一声一脚踩空,结结实实的摔进地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谁挖出来的一个大洞里。 因为洞是倾斜的,纪浩然一脚踩空之后就顺着洞壁七荤八素的直滚到深处,居然还不短,纵深下足有几十米长,纪浩然咕噜了七八米就停住了,前方传来嘤嘤的哭声,有气无力的。 纪浩然额头滚落三条黑线,按说这地方,咋也不至于闹鬼的吧? 背后传来金鬃的咆哮声,不用想也知道要不是问他怎么样就是让他赶紧出来,纪浩然随手喊了一声“我没事”,想了想笔直的往前走去。 倒不是纪浩然好奇心爆棚,他就是觉得那哭声,有点耳熟。 一路往里走,洞高足有两米,纪浩然都不用弯腰,而且这洞壁挖得还挺光滑直溜,走起来并不困难,就是越往前走,视野里越是一片漆黑,要是前方的哭声一直没停,纪浩然也不敢继续往前。 直到,“谁在里面?狼狼?!”越听声音越像,纪浩然终于忍不住问出声来,这个时候,纪浩然估计里面那人跟他的距离已经很近了,那人在哭声间歇发出的抽噎都清晰可闻,他在纪浩然的问话中梗了一下,“哇——”哭声更大了,“纪叔——” 搂着虫族少年从地穴里出来,纪浩然这才发现,狼狼居然是毫发无伤的。 “呜呜,”狼狼见了阳光哭的更悲惨了,尽得纪浩然的真传。 全体都挂彩,泰迪甚至因为担负了诱饵的艰巨任务导致残疾,对比狼狼不仅临阵脱逃,还毫发无伤,即便纪浩然的神经堪比八号钢缆,也多少有些不自在。 第101章 天生的对头 … 把狼狼从地洞里拉出来,纪浩然自己先受不了的皱了眉头。草原上虽然没有尸骨筑路,到底也快赶上血海飘橹了,地洞里只有泥土的清香,跟地面上血腥气腥臭轰人简直是天差地别。而且狼狼一身完整,在这连一个囫囵人都看不着的大背景下,对比强烈的让人没法继续看。 狼狼平静下来没用多久,纪浩然撞鬼变成了捉奸,虽然此奸非彼奸,但是架不住现在是个敏感的时候,纪浩然也就一边就近给身边的兽人检查伤势,一边询问道,“你怎么在里面?” “我,我也不知道啊!”狼狼跟他一齐蹲下帮忙,口齿不清的抽噎,比纪浩然还迷惑,“我就听见天上的鸟叫来着,接着脑袋一热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再醒过来,就已经在洞里面了,我想出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手脚发软,变身也变不出来,一动不能动……纪叔,这,大家都怎么了?泰迪?!你的手——” 随着狼狼发出一声惊呼,纪浩然这才发现他就近帮忙的伤患居然是泰迪,泰迪完好的右手抓着已经脱离身体的左熊掌,额头死死抵在地上,恨不得插进泥土里,显然是疼得狠了,冷汗滚滚而下,和泥土混在一起花了一张脸,却还强忍着不发出呻吟,以致连纪浩然都没有发现他是谁。 泰迪恶狠狠的瞪着狼狼,努力咬牙切齿做出一个鄙视的神情斜睨狼狼,“呸,胆小鬼!” 狼狼的脸一下子就白了,紧接着慢慢的涨得通红,编贝似的的牙齿死死咬着嘴唇,一声没吭。只看草原上这幅末日重生的残酷景象,他脑袋一热之后错过的是个什么场面已经一目了然,看着走过的每一个兽人都浑身上下跟个血葫芦似的,再看看他干手净脚的完完整整,这种对比臊得他简直一分钟都没法在原地继续待下去了。 懦夫,胆小鬼,崇尚勇武的兽人最害怕落到自己身上的形容词,哪怕是玩笑都不能使用,可是现在狼狼一点反驳的词句都找不出来,他千真万确的在最危急的时候临阵脱逃了。 狼狼的样子让纪浩然心疼不已,他想说你还没成年呢……可是泰迪就站在这里,断了手仍然一脸倔强的泰迪,有他在真是……什么都不用说了,语言都是苍白的…… 僵持间,强抱着艾尔走了过来,艾尔看起来心情不太美丽,在他阿妈的怀里乱拱乱蹭的,强边走边小声的哄着她。可是小家伙倔强的臭着小脸,一边面子都不给强留。搞得强一眼望见三国鼎立似的纪浩然,泰迪,狼狼,喜出望外的奔过来。 纪浩然:“强,怎么了?” 强:“快帮我抱会艾尔,她讨厌血腥味。”话音一顿,狼狼一身清爽的进入强的视野,强从头到脚的把狼狼看了一遍,又转着圈的把狼狼背后也看了一遍,一边看一边伸手在狼狼身上摸来摸去还不停的点头,末了把艾尔往狼狼怀里一塞,笑着对纪浩然说,“不用你了,叫狼狼帮我看会也不错。”说着把说话的对象转向狼狼,“打起来都忘了,我估计以前也从没人跟你提,虫兽和爪翼鸟是天生的对头,我看你这样子,是躲起来了吧?躲起来就好,记得,下次万一要再有爪翼鸟来袭击,今天怎么躲的,下次还怎么躲,千万别仗着你那一身硬壳往上冲——那壳子也就是和野兽和兽人斗起来能当个夹板,爪翼鸟翅膀尖上的小爪可是直接能抓进虫兽的身体里,把环节肢的硬壳掀开。” 强行色匆匆的说完,拍拍狼狼的肩,嘱他帮着带一会艾尔,转身就走,受伤的兽人有很多,虽然黑圣去采回来很多可以治伤的药,上药的工作也是需要人手的。 被留下的人面面相觑,狼狼是没想到自己的临阵脱逃居然还可以得到夸奖,泰迪看着他那呆萌的德行真是各种的不顺眼,连明目张胆的懦弱都能找到理由支持,虫兽你还能更不兽人一点吗?然后纪浩然就僵在觉得各种风中凌乱,他的常识啊,为毛永远都处在不够用的阶段?明明他都已经被原始人原始兽们同化的差不多了啊?! 泰迪很生气的走开了,他觉得他跟狼狼就是各种的八字不对盘。纪浩然看着泰迪离开时孤单的背影,早前对狼狼的心疼全都化作一股郁气噎在嗓子里,虫兽对上爪翼鸟就临阵脱逃是可被兽人原谅的,可是泰迪从此就残了,那还是个孩子…… 正好远方一路烟尘滚滚而来,扬尘里模模糊糊露出黑地隐隐约约的脑袋,纪浩然忙叮嘱狼狼一句好好看孩子,就急急忙忙的迎了上前。 不得不说黑地认药采药都是一把好手,回来的速度快得惊人,但是他带药回来的行为就显得智商严重不足,他自己的一张血盆大口能有多大,在整个草原遍地伤患的前提下,全靠嘴含口叼,能带回来的药物简直是杯水车薪。 更糟糕的是这些还碧绿鲜脆的草药在黑地嘴里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被他的獠牙刮到了,流出来的汁液混杂了唾液,谁也不知道怎么融汇作用的,硬生生夺去了黑地的发声能力,也不知道这种伤害是暂时的还是永远的。 黑地嘴里带回来的药只够救助三个兽人的,等他忙活完也发现自己的干张嘴却一个音都坑不出来的窘况了,着急的狠命围着纪浩然转圈圈,张大嘴却一个完整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有口水顺着牙缝往外滴,纪浩然被他转得头昏眼花,只想一棒子敲昏这个二货。最后还是金鬃救场,从散乱的战后遗址里翻出一张兽皮,叼到黑地面前,一通呜呜咽咽的交流后,黑地委屈的衔着兽皮离开了。金鬃又扭头冲周围呜呜了几声,几个受伤还算轻省的兽人一翻身变作剑齿虎的形态,也衔着兽皮跟着黑地一起离开。 有金鬃救场,自救的兽人终于开始有秩序起来,伤重到自理不能的兽人被同伴们又是抬又是抱的拢到一起,总有十来个人,其中情况最不好的就是亚博,一只正处在壮年期的剑齿虎。他的胸膛被爪翼鸟完全抓开了,兽人们很是花了点力气才把他肚子里的肠子塞回去,也应该这个,他没法变回人形,因为伤势太严重了,人形比兽形更加脆弱。纪浩然搞不太清他和阿蒂卡之间的血缘关系,但似乎罗森与他的关系比较好。然而罗森也是个重伤患,他的一只眼睛也被爪翼鸟抓瞎了,现在看人都是半侧着脸,整个人都显得特别呆滞。 眼看着一切都在金鬃的指挥下渐渐井井有条起来,纪浩然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感觉到摇摇欲坠。 太阳升起来了,草原上越来越热,血腥气开始蒸发,干涸,气味越来越难味,纪浩然只能往儿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忙着找人想办法看能不能在草原上搭个遮阳的帐篷。 奔走找人的时候想起了之前狼狼藏身的地洞,跑过去趴着一感受,一股带着泥土清香的凉爽微风扑面而来,在这满地鲜血干涸后的腥臭草原上简直让人精神一震,纪浩然忙又跑回去,先跟金鬃报了备,才指挥着兽人把重伤员转运进去。就是到了转运亚博的时候,出了巨大的问题,没人有办法能在转运过程中不二次伤害于他,纪浩然正忙着琢磨能不能用最快的速度做副担架出来,罗森出手拦住了他,“不用了!” “啊?” “亚博他,已经回到兽神的怀抱了。”罗森平平淡淡的说。 “什么?!”纪浩然简直不相信他的耳朵。 第102章 生计 … 亚博死的时候无声无息,巨大的虎身开膛破肚的倒在那里,一大滩已经变成黑褐色的血铺在他身下,招来漫天飞舞的蚊蝇。罗森趴在他身边,虎尾时不时的扫一下,帮他赶走那些讨厌的东西。兽人们没有表现的歇斯底里,战斗,赢了或者输了,活着或者死亡,都不是他们汲汲营营的方向,一切为了部落而存在,受伤的兽人但凡还能动弹的都互相帮扶着过来看了一眼亚博,告别进行的平淡肃穆。之后,该忙什么忙什么,没人表现的特别悲伤。其实兽人都习惯了自己受伤后要怎么办,有机会就找祭师拿点药,没机会就听天由命的硬扛着,但这种消极的应对方式都是冲自己,兽人对自己有时候是挺狠的,但是对同伴,他们都很紧张。所以今天的善后之前之所以会乱,大部分还是因为兽人们各自关心别人造成的,现在亚博的死让他们沉痛下来,又有黑地源源不绝的从山林里带回能治伤的药物,纷乱的境况反倒慢慢平静下来。 到了太阳升到一天里最高的位置的时候,能动的兽人已经开始生活烤爪翼鸟的肉吃了。纪浩然没觉出肚子饿,也就没往跟前靠,他正忙着指挥人在草原上搭个大点的遮阳棚,受伤的兽人毕竟虚弱,而今整个部落已经找不到完整的兽人了,能清凉舒爽些就舒爽些,大太阳底下容易晒出毛病。 帮着立杆的兽人递上来一块肉,纪浩然没接手就闻到浓浓的血气,“生的?”纪浩然诧异扬眉,摇了摇头,“我不饿。” 剑齿虎兽人德罗摇了摇头,固执地说,“吃,必须!”一边执拗的把肉直塞到纪浩然嘴边上。 纪浩然这些年早就锻炼出来了,保命的时候生肉腐肉也不是不能吃上几口,因为什么都没活着重要,但在有选择的范围里,纪浩然是真不爱吃生食,尤其还是生肉,纪浩然左右看了一圈,围着火堆烤爪翼鸟肉的兽人有四五个,正连续不断的将烤熟的肉传递出去给忙着灾后重建的兽人分发,纪浩然也就把脑袋扭到一边,跟德罗说,“你吃吧,一会把棚子搭起来,我吃那个。”他指得是火上头正烤着的爪翼鸟肉。 德罗皱紧了眉头,纪浩然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就听他硬梆梆的从嘴里蹦出一句,“必须吃!那不一样!”说着把手使劲往前一送,纪浩然正好要说话嘴巴半张,这一下直接就把肉块一角塞到他嘴里了,牙尖撸下一口连血带肉丝来。 纪浩然当时就怒了,一手推开德罗一手摸了嘴巴,想要破口大骂你这有毛病得强迫症了怎么着?我不爱吃你怎么强人所难?又觉得刚发生差点团灭的事,这时候吵架闹矛盾不大好,这两种思想在脑袋里一碰撞,纪浩然就梗了一下,没想到德罗之前的满脸严肃居然无视他现在铁青的脸色径自解冻,一边还特别欣慰的说,“好,好,再吃,都吃掉!” 纪浩然真忍不下去了,怒极反笑,“你有病吧,啊?吃吃吃,吃个鬼……” 德罗:“不是鬼,是亚博!” 纪浩然的声音戛然而止,白眼翻了两翻扑到一边挖心掏胃的吐去了。 顶着大太阳把昨天的胃酸都吐了个干净,纪浩然歇下气来整个人都散了,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曾经有个古人类学者在研究之后宣称:所有原始人都是食人族,这里面有原始的信仰因素,也有现实的因素,记得当年看到这个轰动的言论的时候纪浩然还披着马甲上阵把这个“砖家”好一通臭骂,可是谁能想到,这种事情居然也有发生到他脑门上的时候? 纪浩然跌跌撞撞的爬回金鬃身边,如果分食为部落战斗而亡的勇士的身体是传统,那么除了金鬃,没人保得住他了。 抱着儿子装死,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再醒过来太阳都快落山了,长生和艾尔姐弟俩正在他身边不远处玩成一团,草原上立起几十根十来米高的柱子,东一片西一块居然蒙起了七八个树藤做的网,每一个都有二三十米见方。 强卡着腰,比比划划的指挥兽人继续立竿。 纪浩然先是做贼似的四处张望,没见到类似白骨之类的东西,也不知道是该继续担心还是放心。 黑地凑上来,对着他呜呜的叫,声音含混不清。又张开嘴给纪浩然看他绿色的舌头绿色的口腔,满眼的委屈。 “能说话了?”纪浩然低声问。 黑地眨了几下眼睛,含糊不清口齿黏连的呜呜几声,之后就委屈的偎到纪浩然身边。 被削光了枝枝杈杈的树干竿子立起来,强又指挥着兽人爬上去,不大一会,新的树藤网就被张了起来。这一次忙完,强下意识的扭头,发现纪浩然已经睡醒并且坐了起来,强怔了一下,脸上露出微笑。 纪浩然以微笑加招手作为回应。 过了一会,强跑了过来。“嘿,睡得好吗?” 纪浩然红了脸,上午刚刚经历一场差点团灭的危机,下午自己就不管不顾的睡觉去了,这个事干得真不怎么地道。 强可没纪浩然那么多的心思,他是纯粹的针对纪浩然刚刚睡醒这一点发表一下慰问,因为之前他等着纪浩然醒过来,已经等了大半个下午了,他指着下午在纪浩然睡着后才张起来的一张张的藤网,对纪浩然说,“上午打死了爪翼鸟我就想跟你说这个东西了,我觉得,如果在我们的营地上方多罩些这样的网,最起码也可以不用再担心爪翼鸟凭借速度什么的来我们这里偷袭,而且像上午那样配合好了,还能打爪翼鸟一个足够犀利的反击,我一直都想跟你提这事,可是你看,中午都忙着,一直没时间,等下午有时间了,你又睡着了,所以我只好去问了金圣后就开始忙活起来了,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怎么会?”纪浩然惊讶的说,“我当时就是灵机一动,你却想到了它的后续作用,再有这种事情不用告诉我也没关系的,你知道,我巴不得有人比我想事情再周全一些呢。” 有了纪浩然名正言顺的授权,强的干劲更足了,而树藤网能防御在兽人世界几乎无敌的爪翼鸟,甚至可以杀一个回马枪,兽人们被指挥的团团转也毫无怨言,甚至乐在其中。 纪浩然站起来走了一圈,原意是打算散散步,却发现留在草原上的兽人少了一大半,除开四五个忙着帮强干活的,其他的净是上午那场大战后剩下来的,身体受创相对严重的兽人,他们坐在地上,用并不灵巧的双手费劲的编着树藤网,却并不抱怨。 纪浩然踱回强的身边,“怎么少了这么多人?” “少的人?”强一边指挥着那几个受了轻伤的兽人继续树竿子,一边对纪浩然说,“去追貘羚了……上午打成那样,貘羚都跑掉了。” 呃,这的确是个重要的问题,豢养貘羚是他们选择留在这个地方的唯一原因,一旦貘羚没有了,这个地方可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地势低,周围山上还有那么古怪的粘液,草原太空旷,空中打击没处躲没处藏的,最重要的是他们手头的盐不多了。 盐对纪浩然来说几乎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唯一可以获得的调料,没有盐的日子一天都难熬;而对兽人来说,盐是生活的必须,是力量的源泉,不可或缺。所以,如果不看在貘羚的份上,也许,带着兽人们去海边找个地方安家也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不用每隔一段时间就得牺牲一部分辛辛苦苦捕猎获得的猎物去给别的部落剥削了。 “强,你说我们以后,住在这个地方合适吗?”默默想了半天,纪浩然还是决定把问题提出来,让心思缜密又足够坚强的强帮他一起谋划一下。 “不是已经决定了吗?这里不属于任何一个部落的狩猎范围,我们留在这里,既方便牧养貘羚,也不会触怒任何部落的既得利益。” “话是这样说,但其实养貘羚的话,什么地方都可以的,只要我们能把貘羚赶过去;可是部落的选址,我总觉的,盐分的获取也很重要啊。”纪浩然老老实实的把心底的顾虑说出来,哪怕当年他住在那么离群的地方,金鬃的先人们也要费劲心里的寻找到一个有盐湖的地方,可见盐分的获取在这里是多么重要,纪浩然可没忘记,在圣金源,每隔一段时间,魁斯就要牺牲大量的储备粮去给部落换回食盐。 “所以,你是觉得我们应该搬到索卡部落附近去?”强挑挑眉,觉得他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实话实说,如果圣兽伴侣真的是他心里想的那样的打算的话,他想了想,把手边的活计都放下,认认真真的看着纪浩然说,“纪,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打算让我们融入索卡?然后套取索卡炼制食盐的秘密?听着,纪,如果你打得是这个主意,还是算了吧,索卡部落把制取食盐的方法看得比兽神还重要,如果你是这样的打算,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那是完全不可能的!索卡连嫁进去的雌性都不信任,怎么可能会把制取食盐的秘密告诉我们?!如果我们去了,只会成为他们的捕猎工具!” 被强难得义正词严的态度吓住了,纪浩然忙不迭的澄清,“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等等,强,我都被你吓到了,你刚刚是说,索卡制取盐的技术是保密的?” “当然,不然为什么所有部落都去索卡换盐?!斯堪纳家很久以前就是索卡那边的,他们家的孩子后来有很多都嫁回了索卡,可是没有用,索卡根本不就不接纳他们,要么打猎换取盐,要么搬走滚蛋,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所以后来斯堪纳才干脆定居在圣金源,再也不回去了。”想起那个恶毒,贪婪的部落,强恨恨的撇嘴。 “强,”纪浩然的笑容越咧越大,“如果索卡真的对盐看得这么重,也许我们,真的应该去索卡部落附近定居!” 离开的时候纪浩然发现果然还是一对一的交流更易于他这样的天然宅收集情报,因为人一多,大家七嘴八舌,很多重要的讯息纪浩然根本就来不及吸收,一对一就不一样了,对方的每一句话,都能够认真消化,而自己的每一个想法,都会被对方完善,虽然这种完善未必是十全十美的,但是,谁也没说不能带着这个已经被完善过了的念想去找另一个人继续完善不是吗? 离开强,纪浩然马上又去找了罗森。作为一个年纪不小的兽人,纪浩然觉得罗森肯定有过出使索卡换盐的经历,他一定知道索卡附近有没有适合他们安家的领地。可是纪浩然怎么也没想到,在草原上转了一圈,居然得到罗森已经不在部落的讯息。 “不在?!”纪浩然皱紧了眉头,如果他记得不错罗森在上午伤到的是眼睛,对于一个已经掉落巅峰状态的兽人来说,这可真不是多轻省的伤,“他去哪了,你知道吗?” 被纪浩然揪住的重伤患正要开口,眼里忽然放出十万瓦的强烈亮光,越过了纪浩然瘦削的肩膀,激动的像一条离水的鱼,只张嘴,一声也发不出来。 喧嚣声随着对方的沉默在脑后响起,声音越来越大,纪浩然惊讶的松开手,不敢置信的扭头,转身,做这一切动作的时候他速度慢的像是在练习转身的分解动作,可随着他的转身,视野里渐渐冒出了大群的兽人——阿蒂卡去接的妇孺们,终于回来了! 莱蒙,莱希,纳尼,卡亚,老象灰背和他的老兄弟们,雷霆雷震和他们的伴侣,斯堪纳一大家鳄鱼,越来越多熟悉的面孔被纪浩然找到,眼睁睁的看着熟悉的面孔亲近的邻居们一个个冲上来热情洋溢的抱他一把,紧接着就大喊大叫着冲进草原,或者去找相熟的好友,或者干脆就去找他们的家人。 一晃眼的功夫纪浩然就被几十个人拥抱了一遍,金鬃觉得他已经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了,蓦地大吼了一声,硬生生压下了兽人们亲人见面热闹的像超市场似的嘈杂声音。 一瞬间整片草原落针可闻,兽人们的目光齐刷刷的奔着纪浩然而来,正打算继续拥抱纪浩然的莱希甚至一脸惶恐的往后退了一步,保持着那个张开双臂的经典姿势。 纪浩然下意识的扭头瞪了一眼金鬃,“发什么疯?” 所有从圣金源刚刚星夜兼程赶来的兽人都朝后退了一步:噢,圣兽伴侣好威武…… 第103章 杂事 … 跟着阿蒂卡回来的兽人队伍绵延数十里,蔚为壮观,几乎用了大半个晚上才一一进入草原,一下子就把之前貘羚的地盘全部占领了,并且还要向外扩张才把来人全部放下。纪浩然目瞪口呆的看着草原上万头攒动的景象,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居然会接回来这么多口人。 下了山的雌性开始找自家的伴侣,幼崽们蹦蹦跳跳的找阿爸,平日里为了担心惊扰貘羚而刻意保持安静的草原瞬时喧闹冲天,热闹得好像过年。 不断的有兽人或者雌性或者半大小子们过来和纪浩然打招呼,热情之高涨是从来没有过的,尤其冬天出生的幼崽,他们已经脱离了无意识变身的状态,能变成大胖小子满地爬了,常常有兽人被不走寻常道的他们绊个跟头;又或者干脆就是兽形,四肢都稳稳的抓着地,在人群里灵活的窜来窜去。 纪浩然:“我的老天,纳尼你是怎么把这么多人忽悠来的?圣金源还有兽人吗?魁斯是不是成了光杆司令了?” “呃,关于这个,纪,我得跟你道歉。”纳尼正从莱希背上往下卸从纪浩然家搬来的兽皮,高高的一大摞,闻言小心翼翼的凑近纪浩然。 “啊哈?!” “在这个冬天出生的幼崽几乎都熬过寒冬了,这事你是知道的,对吧。我只是告诉他们跟着圣兽下一个冬天还有深白色,不跟,那明年的冬天就各自为他们的幼崽祈福吧……就是这样,他们就跟来了……” 纪浩然哭笑不得,“金鬃白底黑地捕捉雪人也很危险的,明年我儿子可不需要喂奶了!到时候这些冲着雪人来的阿妈还不生吃了你?!” “不不不,我是觉得如果是你的话,就可以,可以说动圣兽把捕捉深白色的方法教给其他兽人,如果圣兽伴侣是别人的话,这样的要求我肯定不会提,但是你的话,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的。其实部落里每个冬天都有深白色是好事,幼崽活下来的多,部落才会壮大,才会更好的繁衍……” “是啊,”纪浩然白了他一眼,“也会需要更多的食物!更大的狩猎地盘!” “所以那不是更好?没有卡拉斯坦利碍手碍脚,为了顺利解决食物问题,我们就有更充足的理由养殖肉类食物了啊!” 呃,纪浩然卡巴卡巴眼睛,不得不承认纳尼说得有道理。 因为白天才刚刚经历了爪翼鸟的空袭,晚上所有幼崽都被强制睡在强下午刚张起来的网子底下,外围再加了一圈兽人护卫环绕,纪浩然还是第一次看到兽人明显对某种动物的入侵表现出恐惧,但是幸好,在强说明爪翼鸟袭击的时候可以利用树藤网干脆利落的反击之后,骚动的兽人们才慢慢平静下来。 老象灰背在得知一部分兽人去追赶被爪翼鸟驱散的貘羚之后,主动召集了一群老兄弟,问明方向后匆匆忙忙的赶去做援军了。 临走的时候他拉着纪浩然道,“圣兽伴侣已经打算好在这里建设我们的新家园了吗?” “呃?!” “这里虽然不是属于任何一个部落的猎场范围,可是没有天险,如果有兽潮,大家都会危险的;而且你看这里地势很低,如果雨季有洪水的话,我们也很被动啊!”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灰背一针见血直接将纪浩然之前为难的两个重大安全隐患全都点出来了,纪浩然郑重点头,“我一定会考虑的!” 老灰背赞许的点点头,满意的走了,留下纪浩然半宿睡不着。 这么多兽人从圣金源里分散出来,食物,资源,驻地,安全,方方面面都是问题。食物可以大家捕,贮存方面没有圣金源那个天然的冰箱纪浩然也有他自己的土办法,根本就不是问题;资源的话,这个地方不属于任何部落的狩猎范围;驻地也可以暂时先对付着;天险什么的,没有老天帮忙自己也能建设。只有一个,盐是个大问题。待在这地方自给自足是肯定不行了,索卡又敝帚自珍…… 翻来覆去一晚上,纪浩然差不多到了凌晨才睡下,然后又在一大早被早起的兽人幼崽玩闹的尖叫声吵得不得不起来。勤快的雌性已经有开始生火做饭的了,纳尼乐呵呵的扛着一个大袋子找了过来,后面跟着同样没空手的莱希,莱德。 “那,你们家的干菜!” “纪叔,你家的锅。” “纪叔,还有你家的青青果……” 最后是莱蒙背着的卡亚,伸着肉呼呼的小胖手也跟着哥哥们起哄,脆生生的喊,“纪叔,圆!” 纪浩然哭笑不得的接过来,是已经被压扁了枝圆! 早饭之后强把少年们组织起来,教导一番后领上山,没多久就扛着一捆又一捆的树藤回来了。他现在已经发现了,树藤网支起来可是个好东西,白天可以挡挡炙热的太阳,危机的时候又可以拿来对抗兽人们最怕的爪翼鸟,绝对的好东西。有了这群孩子们的帮助,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草原上就又支起十来张大网,强好像找到了生活的新方向,再次兴致勃勃的领着孩子们上山,纪浩然忙不迭的拉住他,“够了够了,别折腾了,你还要支多少啊?!” 强意犹未尽的望着远山道,“够了?!我觉得怎么也得把整片草原都支起来才行啊!” “你拉倒吧!”纪浩然赶紧让他打住,“这要整个草原都支起棚子来,爪翼鸟来了就该轮到我们哭了,难道你让我们的兽人去练网上飞吗?……要不编筐吧,编出来你带着娃儿们去捡粪……昨天把存货都烧光了啊……” 千难万险的打发了编网上瘾的强,一转身又有人叫,“纪——” 纪浩然焦头烂额的寻找声音来源,“谁?谁喊我?!” “我,”罗森侧着脑袋满头大汗的跑过来,“貘羚,赶回来了,可是……纪,这里,你看——人太多了,貘羚走到那边山岔就死活不往前走了,吓得一个劲乱窜可怎么办啊?!” 纪浩然张口刚要说话,猛然间草原边缘的山脚那边爆出一声破了音的惨叫,“救命啊,这里有东西把我黏住了,强婶,纪叔……” 纪浩然眼前一黑,直想昏倒了事。 第104章 向目标前进(一) … 一天一夜之后,被爪翼鸟驱散的貘羚又被逮回来个七七八八,纪浩然把草原西北角靠山的一块地划出来给它们,考虑到强壮兽人不自觉散发的压力,又严令壮年兽人和将要成年的半大小子靠近,只允许灰背这样的老家伙和纳尼这些雌性以及幼崽们在貘羚周围活动。原以为这样貘羚应该能消停,万没想到半个晚上还没过,营地里的兽人就被迫上山抓貘——丫们都越狱了。 纪浩然气的八窍都生烟。 怎么就这么难规整?在圣金源的时候也是这么圈着的啊,也没见哪只不老实的乱窜。 他却没有想到当时圣金源里那一批是从安都山口一只一只牵进圣金源的,熟话说物极必反,貘羚本身自然是怕极了兽人的,可是一只一只的单独牵,胆子吓到极处了反倒将它们历练了过来,再加上整个圣金源都住着兽人,四面八方都是猛兽气息,那些貘羚怎么会乱折腾? 这误打误撞出来的路子纪浩然自然参悟不出来,头疼了一上午,补完觉除了加紧人手去看着,旁的办法真是血招没有了。 不过既然没招可想,原本想再修整一段时日的计划就只能继续更改,纪浩然以金鬃的名义召开了出走兽人第一次全体代表会议,会上,当着剑齿虎代表,猛犸象代表,信鸥代表,骨龙代表,以及其他各族推举出来的代表,纪浩然把自己的想法一二三四都说了说,再经过各家代表们的一番补充之后,经过三天的准备,全体兽人再次开拔了。 说实话这么一大群兽人想要找到一个合心的聚居点并不容易,因为这个世界需要忌讳的方面太多,要就是三五户可能还可以占山为王,可那样一来人单影只的,又容易被组团出没的野兽给刷了BOSS,所以这可真是不好抉择。 最后他们定下来的目的地是离索卡不近也不远的一个山谷,说远是因为这个地方不再索卡的领地范围——索卡因为掌握着制造盐的秘密,每年上赶着用猎物和他们换盐的部落就数不过来,自家的族人根本不用太辛苦的去打猎就能吃饱穿暖,所以在狩猎场范围上他们很大方的表示不需要太多——出了部落直走一天一夜就能出了索卡的领地。 灰背说起那个地方,还是挺怀念的,他说那是他年轻时候第一次跟随他的长辈去索卡换盐。因为年轻,所以在路上各种得瑟,仗着体力好不是在行进过程东跑西颠,就是在休息的时候四处探险,后来就误打误撞闯进那个地方,记忆里那里有山有水,似乎山水之间还有一块盆地,里面漫山遍野的生长着一种黄色的长条状的几十个并列在一起的古怪的东西。 因为年轻无所畏惧,看见旁的动物都在哪大吃特吃,所以他也特别跟着吃,发现味道很好,就在离开的时候摘了一大堆回去献宝,结果,被长辈们一顿臭骂——因为他居然吃了植物——再然后那种味道很好吃的东西也都被摔到地上挤出了瓤。 纪浩然听得脸直抽抽,话说这东西听着怎么这么像香蕉?! 迁徙的兽人排成长得望不到头的队伍,灰背等一群猛犸象打头,猛犸象兽形腿粗脚大,几十只猛犸象的大脚丫子踩过去不是路也是路了,让后面以家庭为单位跟着的兽人轻松了不少。同时因为距离下个雨季时间还很长,行程就并没有安排得多紧凑,这下子可把从小在圣金源里拘着长大的幼崽们高兴坏了,他们根本就没有背井离乡的自觉,看着什么都觉得新鲜,加上精神旺盛,跟在阿爸阿妈身边也不老实,又蹦又跳的前后乱跑。 跑到灰背身边听见这段缅怀的小崽子们就特别神往的追着灰背问,“灰背阿爷,那我们也能吃到那种好吃的东西吗?” “嗯,会的,我觉得那些树应该还在!就是不知道我们到了的时候它们会不会成熟。”老象很从容的满足幼崽们的好奇心,于是小家伙们一脸向往的跑开了,纪浩然觉得他们大概是跟队伍后面没听到灰背传道的娃们炫耀八卦去了。 看着这样一列鼓足干劲扑奔新生活的兽人,纪浩然成了整个队伍心情最忐忑的那个,因为他简直没法想象,万一他的想法行不通,或者老象去过的地方现在已经发生了什么地质方面的灾害,到时候这千里迢迢跋涉过去的一大族人该怎么办啊。 老灰背长长的象鼻甩起来,发出一声悠长嘹亮的象吼,接着前腿一扬,瞬息间变成一个精神矍铄眼的老人家。 五米多六米高将近八米长的巨大象身瞬间变成一个身高八尺的健壮老爷爷,这震撼还是挺大的。 老灰背麻溜利索的翻上身后的猛犸背,动作行云流水,一点也看不出这是个百岁老人。 纪浩然——哇,这身手! “圣兽伴侣,又在想什么呢,你已经叹了今天早上到现在的第一百次气了。” 纪浩然强挤出轻松笑脸,“灰背老叔你可真够幽默的。” “不是幽默,是事实如此。圣兽伴侣也不要担心,那里虽然是老象第一次去索卡换盐时发现的地方,但是老象的记忆是从来不会出错的,哪怕我这辈子只去过一次,老象也会一点不差的把大家带到那里!” 象类的记忆有多好,纪浩然自然是知道,人与自然里也说过,所以纪浩然倒是从来没担心过灰背会把人带到沟里去,可他还是担心,就是这担心有点说不出口。噎了一会纪浩然就只能干巴巴的说,“我知道老叔我没担心。” 可是再说不担心,到了午休的时候纪浩然还是忍不住跟金鬃唠叨了一会,打仗还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呢,凭什么搬家不考虑天灾人祸啊什么的?万一的万一的,备用方案不指望做个BCEFG吧,怎么也得额外的有一套啊。 金鬃白了他一眼,纪浩然就炸毛了,压低嗓门张牙舞爪的喊,“你那什么意思啊,我这叫未雨绸缪你知道不?” 金鬃干脆趴下把眼睛闭上了,纪浩然还要上去争出个首位,边上纳尼和强一左一右的拉住他,“真的有问题再换呗,是谁说搬到索卡附近就不信索卡会把整个海岸线都收归私有的是谁啊?” 这话是在搬家动员会议上纪浩然自己的说的一二三四之后的慷慨陈词,现在被强又砸回来,纪浩然瞬间就灭火了。 吃完强义务劳动烤出来的肉,纪浩然抓紧时间睡了个午觉,这么一大队人千里跋涉,沿途的豺狼虎豹啥的基本上有点灵敏气的都跑了,雄性们一般会趁着这个午休的时间翻出一座山去下个陷阱笼子什么的,到了雌性啊幼崽还有老年人们午休完了,那边的笼子一般都能逮着点活物东西,这些猎物就成了大家下一顿饭——以前兽人们逮着老的壮的自然是吃掉,母的小的都是就地放了,现在兽人们都成了横草不过的土匪,大的老的照旧吃掉,幼崽啥的干脆就编个笼子就地装起来——反正他们迁徙的人足够多,不缺挑夫,像貘玛幼崽那种体型的,装小号笼子里连雌性脖子上都能挂俩。 于是上路半个月,明明出发时是一队流民的队伍,现在已经搞得跟货物运输队似的——那些出发时因为担心半路跑掉而脖上多套两个藤绳的貘羚,统统成了驮羚——食物积压。 这样又前进了几天,他们来到了一条大河边。水势浩大,浊浪翻滚。 因为纪浩然不大不小也是圣兽的直接代言人,这些天不是有事要处理的话,他一直是骑着金鬃在队伍最前端和领路人灰背一起并驾的,所以他们是第一批到达河边的那群。这条河一看就是比圣金源的护城河宽的多,但跟进出往生窟的最后一道屏障比起来还差得远呢,纪浩然第一反应就没怎么在乎,可是随即的他就想起来了,“驮羚”和“驮羚”背上的笼子,已经杀死的貘玛,这些可都不禁泡,更别说从圣金源出来的那些雌性,这个春天跟纪浩然学得可没少囤积干菜。 这边厢纪浩然急的团团转,泅水不成要不改造两条独木舟出来?他正瞅着岸边哪棵树直径够掏出个独木舟来,后面接二连三的有兽人赶到了水边。被阻了行程的兽人虽然扎堆,但是很自然就分出了层次,幼崽雌性都往聚集地的中间挤,壮年雄性们散布在外面,和每次午晚休扎营时候一样。 结果接下来的一幕纪浩然可算是大开了眼界了——就看见斯堪纳领着他的儿子们已经一串饺子似的迈进水中。鳄鱼在水面现出庞大的褐色鳞甲真身,每一只上面都能坐下至少百十来个兽人——还是三排座带过道的——正好能塞下二十来只貘羚。 呃——冲锋舟什么,自备好方便啊! 第一批渡河的兽人足有五百,其中至少三分之二是壮年雄性剑齿虎,另外三分之一是将要成年的大龄少年。 第105章 向目标前进二 斯堪纳大船的载人数量虽然可观,可架不住河宽,一来一往的没小两个钟头游不下来,北岸这边就有雌性开始点火埋锅烤肉了,纪浩然自己也想煮点汤喝,便翻出自家的锅到河边去取水。河边卵石挺圆润的,个头不小,纪浩然也没怎么在意,随便找了两块落脚,刚一蹲下,大母脚趾就是尖锐的一疼。“哇靠”一声疼呼,引来不少人张望,纪浩然龇牙咧嘴的退了两步,一低头直接气乐了。 只见一只灰白色的大螯正恶狠狠的钳在纪浩然的脚趾上,随着纪浩然的后退,甲壳的身体铛铛有声的一路磕碰着被拖上岸,犹自不放松。 强和纳尼,还有金鬃白底一听见纪浩然的惊叫一股脑的跑过去,看见的就是纪浩然眼圈都红了眼泪要掉不掉的苦相。强伸手,也不知道他捏了哪里,大螯啪的一下松开了,流出红彤彤的血,强回手一扬,远远的传来啵的一声,灰白色的单螯大虾落入水中。 纪浩然抱着脚趾疼得直抽气,黑地紧张的围着纪浩然转圈,纪浩然正疼得狠,没有心情理他。他围着又转了一圈,蓦地下定决心,一转身飞快的跑进身后的林子里。 纪浩然好不容易回过劲,就看到纳尼和强要笑不笑的看着他。 好吧,大虾的甲壳颜色跟岸边的石头的确很接近,所以他着了道是活该,但是强和纳尼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很好笑吗? 强忍着笑说,“谁叫你出门在外总是要舀兽皮包着脚走路呢,要是不这样总包着,今天就是它夹上了,你也没感觉的,你看,我们都这样。”说完,还像是故意气纪浩然似的抬脚甩了两下,果然两道弧线一前一后被抛入水中。纪浩然傻眼,再一看旁边的兽人,无论雌雄,在水边站上一会都会抬脚甩一甩,甩出一二三四条弧形线。 纪浩然:(⊙o⊙) 纪浩然低头看看自己常年包在兽皮里还算白皙的脚丫子,再瞅瞅兽人那满布了死皮茧子的大脚,犹豫起现在开始入境随俗算不算晚。 不过就算学,短期内他这细皮嫩肉的也变不成人家的粗手大脚来,纪浩然心里郁闷,再去河边就小心多了,一定要把脚底下的石头看了又看,确定没有什么危险品才敢实打实的下脚。就是回来蹭着纳尼家的篝火给自己圣兽儿子烤肉的时候,白底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在他脚面上重重舔了一下,把纪浩然痒痒得又蹦又笑。 饭后黑地灰头土脸的从林子里钻出来,细细的在脚趾头上敷了药,看着那鸀色的药汁在脚面上横流——得,想把脚丫练粗的想法直接流产了。 过大河有斯堪纳,遇深谷有骨龙,比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档次可是高多了,纪浩然大开眼界。而且因为整个队伍都找不到愁眉苦脸忐忑不安之类的脸,纪浩然自己也慢慢脱离那种杞人忧天的心境,开始慢慢的享受这段旅程。 这一享受不要紧,问题来了。 前头说新部落的流民们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走上养殖吃肉的康庄大道,所以兽人们现在捕猎都是横草不过的刮地皮,例如逮着的貘玛,就会就地编个笼子装进去,之后就随身带着,趁上午休晚休的就随手揪两把草喂喂,一点不费事,甚至还有幼崽娃子们贪看貘玛的小嘴一拱一翻的吃草样子,特意跑过去喂,所以虽然是在迁徙途中,装在笼子里的小貘玛却是完全没有妨碍的,一个一个都长大了。 貘玛长个了,一开始也没人注意到,可是忽然有一天,行进的欢乐队伍忽然响起一声惊叫,纪浩然当时正跟灰背在前面边走边聊天,离的远,听得不是很真切,就是感觉到后面的队伍好像有点慌乱,过了一会骚乱平息了,事故起因就一个传一个的从后面传到前头来,长了个头的貘玛牙齿也在同时固化,它咬开了禁锢它的笼子,扑奔自由。听到这个理由的时候纪浩然简直是哭笑不得,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然后急急忙忙的暂停前进队伍。 检查的结果就是所有装着貘玛的笼子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貘玛越大,笼子的损坏程度就越高,有几只已经把笼子磨咬的就剩一层皮了,可以想见,要不是纪浩然当机立断,最多半小时,貘玛就会在队伍里引起第二波骚乱。 纪浩然头疼的不得了,就算是这些笼子里的貘玛中个头最大的,离成年也早着呢,这时候杀掉明显不合算,而且也违背兽神的谕旨,可是要是不杀,长大了的貘玛的牙齿锋利程度可是不容忽视,难道一天给它换个笼子?那成本也太大了。 纪浩然和兽人都陷入沉思,集思广益的琢磨换什么材料做笼子才能让貘玛的牙磨不动,办法不是没有,乌金木就是个现成的选项,不过纪浩然自己又否定了,先不说乌金木本身就极少,单单是它的材质,编刻的功夫也太得不偿失了。 一片七嘴八舌的吵闹中,莱利站起来,声音弱弱的说,“可不可以……绑起来?!” 啊?! 莱利举起一根细细的绳子,是路边的蔓草叶子拧出来的,莱利做了个缠绕的动作,说,“貘玛的嘴都是嘟嘟的往前翘的,我觉得,我觉得可以把嘴单独绑起来,到了喂草的时候再解开,虽然麻烦了点,但是稳当,然后等我们到了新家,再想别的办法,纪叔,你觉得呢?!” “行啊,先这么对付吧!” 一锤定音,于是在上路,兽人们挂在驮羚身上的貘玛笼子里,全都是被捆了嘴巴的可怜貘玛。然后又过了几天,捆了嘴巴的貘玛又接着被捆了四蹄——因为它们自由的爪子总是能把嘴上的封绳给扒拉下来,不得已,兽人只好把它们连爪子一起捆了。 不过,虽然对策想出来了,这几天的行程还是无可避免的被拖得又慢了一点,因为在检查貘玛牙口的过程中,相当多用来困住貘玛的笼子也需要修补,甚至重做,这可不是个小工程,木工总教头狼狼又被拉出来遛了一圈。 到了这个时候,纪浩然才想起他已经有一阵子没看到狼狼了,可能是迁徙开始,也可能是是更在那之前,狼狼就很少有时间出现在他面前了,于是趁着再一次休息狼狼忙着给貘玛补笼子的时候,靠到跟前,“最近很少看到你了,跟不上队伍吗?还是这边的东西吃不惯?” 狼狼手上活不停,嘴里忙着说,“没有啊!” 纪浩然:“那就好,最近路上艰苦,也没什么好点的食物让你找着吃,我看这边连植物都跟咱们那边不太一样,也不敢乱出主意。” 狼狼笑笑,“我知道,所以最近都是逮到什么吃什么,能吃就好,听灰背爷爷的话,我们要去的地方倒是有好吃的,到时候再吃也来得及。” 纪浩然刚要冒头,边上忽然冒出一句嘟囔,“吃吃吃,你是吃货么?!”一人从草窠里冒出头,头顶上还顶着一个由蔓草和带着树叶编出来的草帽。 “呃?泰迪?!”纪浩然大吃一惊。 “咦,你可算醒啦,给你,烤的肉,貘玛后腿,还热乎着呢,快吃吧。”狼狼惊喜的放下笼子下脚料,不知道打哪抽出一支貘玛大腿,上面的肉已经烤的焦黄,散发出熟肉的清香。 纪浩然确定他看见泰迪对着狼狼飞了个白眼,却没有推脱,而是直接将狼狼举着的肉接过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会,皱了下眉头,才说,“一看就是没烤熟的。笨手笨脚。” 狼狼好脾气的笑,“是吗?那可真是对不起,我下次再用心一点,这个,就先对付吃掉吧。” 泰迪一脸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离开之后,纪浩然一直都觉得狼狼和泰迪不太对劲,到了晚上,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偷偷拉了纳尼和强问询。 纳尼一听明白他问的事就哈哈大笑,纪浩然耐着性子等他笑了几秒才忍着火气拍了他一把,“笑屁啊,他们俩怪怪的,到底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强把纪浩然往地上一拽,坐下后说道,“狼狼看上泰迪了呗!” 啊???啊!!! 之后的几天,纪浩然一直远远的观察着,有心留意之下,才发现之前之所以一直在队伍里看不到狼狼和泰迪,是因为他们两个一直走在迁徙队伍的末尾,因为之前泰迪在那场对抗爪翼鸟的战斗中失去一只手,流血过多伤了元气,所以行进的时候总是走不快,他是将要成年的兽人,一个队伍里如他那个年纪的兽人已经开始分担起一部分保卫部落的责任了,他却因为残疾,不仅不能承担起这份责任,相反还要别人照顾,自尊心发作的小鬼当下就不乐意了,一定要走在队伍的最后,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唯恐旁人对他说上一句:泰迪,上来,我背你走之类的话。 可他之前毕竟受过那么严重的伤,旁人可以毫无顾忌的走走蹦蹦跳跳,他却因为失血,身体虚弱的走上一段路就会东倒西歪,也不知道是怎么搞得,最后就演变成一旦泰迪走不动了,狼狼就会抱着他消失在猛犸象踩出来的大路边上——还是公主抱。之后过了几个小时,两人才会再回来。 后来纪浩然挑个两人再次失踪的时候,驱着金鬃绕了个大圈跑到队伍后面去找,才在茂密的林地里,找到一条狭窄的杂草倒伏带,看那宽度,正好是狼狼的虫族原身。 第106章 山水尽头 其实八卦之路这扇门,也是需要钥匙来开启的。因为狼狼和泰迪的相处,纪浩然在通往目标的路上突然多了很多乐趣,因为他看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变成小老虎就可以满地灵活乱跑的卡亚特别愿意招惹艾尔,纪浩然看见好几次,强抱着艾尔赶路,小小老虎的卡亚跑上前,突然的变成人,要么挠一下小姑娘的脚心要么拽一下裤衩,赶上强要是因为什么事蹲下,卡亚就一定会拽一下头发,然后变成四脚着地的小老虎连战果都不看撒腿就跑,跑出二里地才叽叽嘎嘎的嘻嘻哈哈。 我靠,这是啥,这绉是明晃晃闪瞎人眼的青梅竹马之交啊。而且“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什么的,都落伍毙了,艾尔被欺负狠了的那天直接挣脱了强,一屁股跨坐在卡亚身上——直接变成“青梅骑竹马”。 那之后通往新生活的道路上就多了个一个小小的女骑手,比膝盖高点不多的小丫头骑着个比膝盖高点不多的剑齿虎,一对袖珍搭档配合得神出鬼没。从此刻萌翻无数兽人到几年后剿灭无数兽巢,叱咤草原独领风骚——那都是后话了。就是现在,看到同样大的姐姐都有自己的坐骑了,长生也坐不住了,每次看到那两人呼啸而过都要依依呀呀的张着手要冲过去,也不想想艾尔都能跑会跳了他还就只会爬,由不得纪浩然不感慨这就是差距啊,外来户和原住民的差距啊! 但其实眼馋艾尔骑卡亚的绝对不只长生一个,几乎没过三天的时间,队伍里的小骑手小坐骑就多了两位数的临时搭档,兽人们天生具有捕猎的本能和恃强凌弱的本性,当队伍组建起来,他们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杀进了草丛。 几个随队的兽人呼哨一声,闪电般的跟了过去。 纪浩然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傻眼之余也舀不准他是不是应该跟过去——他那个负数的战斗值完拖金鬃两条后腿,没有悬念。但是好在耽搁了一瞬间的功夫,纪浩然就看见周围的兽人都有些无动于衷,该聊天聊天该前进前进,纪浩然也就反应过来的不操那个心了。 到了晚上一群小崽子们东倒西歪的让叔叔辈们驮回来,一个个都造得蓬头垢面烂树叶子糊身,也不知道是钻到哪个烂树洞里去洗澡了,偏精神亢奋,嘴巴里噼里啪啦的说着小半天的见闻:然是去捕猎了,十几对小三十号人逮一只貘玛,围追堵截天罗地网全上手,捕得那叫一个兴高采烈。 纪浩然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在捕猎后大晒战斗英礀的,什么貘玛跑过去我是怎么扑击的,你是怎么捣乱的,他是怎么碍事的……等等等,成年兽人们没这么有精神,他们是逮到了就是逮到了,逮空了那就什么都不提,完全就当没有这回事,更加不会说起怎么功亏一篑怎么棋差一招,纪浩然也就是饶有兴趣的听了一会,然后在小鬼头们换气的当口提了一句,“那你们的战利品呢?” 小鬼们“哗”全都不吭声了,过了一会,一个一个低着头灰溜溜的跑掉了。 纳尼捂着嘴这通笑,纪浩然不明所以,看看金鬃一脸惨不忍睹的样子,强恨铁不成钢的说,“这不明摆着呢吗?要抓到手了早就亮出来了,还等你来要?” 呃…… 但不管这么说,这些小八卦小事故填充了行进途中的所有枯燥时段,而且中兽驮小兽,在某些方面来说,也算适当的解放出了不少高等劳动力——头一段路这些大孩子的劳动力可是全都用来驮这些从中小和小小级别的小娃娃了。 当然了,劳动力的解放绝不意味着他们就可以偷闲了,事实上……他们有更繁重的东西要驮。 这也是纪浩然对这趟行程哭笑不得的地方——又不是走丝绸之路的商队,怎么他们的行李就越来越多了呢?而且简直有不堪负重之虞。掰着手指算,想当日离开圣金源的时候纪浩然那绝对是净身出户,接着在草原上他们牵来了上千头貘羚,然后就是这一路,几乎每一天都会有东西加入他们的背囊——全都是活物的幼崽。 活物越多,代表他们将来可养殖的物种越多,也就意味着他们的食物会很丰盛——可是现在是路上,那只能代表他们的负担越来越重。而瞧着这趋势,再这么重下去,纪浩然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成为因为贪心不足而受辎重的连累。 问灰背,这老爷子总是笑眯眯的说还早呢,怎么也得再有几个月,我们刚走了一小半路balabala……让纪浩然失望了一天又一天,最后干脆就不去自找没趣了。然后这天晚上,他们露宿在一条小溪边。这是一条山林里还算常见的小溪,水流不速,最宽处不超过二十米,窄处七八米的样子,岸边溪水清浅,最深处能没掉猛犸象的半身,这样的水流要在纪浩然的时代怎么也够一方母亲河的标准了,但在这个世界,二十米的距离也就够金鬃助跑之后一蹬腿的那么一下,根本不够看,在山林里一天能上四五条。 寂静的山涧因为大队兽人的停驻而瞬间热闹起来,归巢的宿鸟再次惊飞,这些日子已经被教坏了的幼崽们不怀好意的观察了一会,各自找定目标的开始上树,没多久掏出来的鸟蛋就凑了一大筐。 纪浩然欲哭无泪:哺乳动物还能琢磨琢磨怎么养,可是孵蛋这个……这个实在擅长不起来啊。 偏还有那不识相的,例如莱蒙,仗着自家跟纪浩然的关系特别好,在一众小伙伴的推举下来到近前,举着一筐鸟蛋期待的星星眼的看着纪浩然说,“纪叔,会下蛋的鸟都是从蛋里出来的,你告诉我怎么做能让鸟从蛋里出来再生蛋好不好?”把个纪浩然郁闷的恨不得捶地挠墙:老子看起来这么像会孵蛋的鸟人吗?老子自己的鸟都不长毛的好不好!!!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渴望蛋生生蛋却求而不得的娃娃兵们送走,纪浩然还没喘过一口气,就看到灰背在罗森的陪同下,正往自己走来。 “灰背老叔。”纪浩然站起来打招呼。 灰背远目一群小崽子们捧着鸟蛋筐走远,回头笑望纪浩然,“他们又来缠你啦。” 纪浩然龇牙,“可不是,让我帮忙孵蛋,亏他们想得出来。” 连罗森都笑了出来,左右一圈明里暗里听见纪浩然跟小娃娃们过招的就更是忍俊不禁了,一圈人乐呵了一会,灰背才转过身,指着小溪上游对纪浩然漫不经心的说,“这里,应该就是我来过的地方,圣兽伴侣要跟我先去看看吗?” 这炸弹来得太突然了,纪浩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啊了两声才猛的瞪大了眼睛,“灰背老叔,你,你说啥?!” “我说,这里,就是我年轻时候来过的地方!”灰背还是那副波澜不兴的样子,镇静异常的把超能炸弹再扔一遍,并且说,“要去看看吗?” 因为这些天完全失望了,也因为灰背之前一遍一遍的“狼来了”,纪浩然满脑子都找不到那种“终于到家了”的真实感,反倒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的两脚离地的感觉,并且脑袋里轰隆隆的都是“到了到了到了”…… “去!当然要去!”纪浩然听见自己斩钉截铁的回答。 先行探路的有向导灰背,临时“族长”罗森,圣兽金鬃,圣兽伴侣纪浩然。按照灰背的领路,他们一路向着溪水源头方向前进,也许是多少年来的故地重游,灰背明显有点话唠,一边走,一边给纪浩然他们讲他当年发现这个地方的经过,“那年我第一次跟着阿爸去索卡换盐,也是像这次一样枯燥的走了几十天,那时候我跟你们一样年轻,一样没有定力,结果就跟你一样,当阿爸告诉我第二天晚上就可以到达索卡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然后我就大吼了一声——”灰背说完,两只胳膊往前一触,弯腰,不过三秒的时间,一只壮硕的猛犸象便站到了溪水间,长长的象鼻往空中一撩,一声高亢犀利的象吼便响彻了夜空。这声象吼明显和往常在前进途中灰背给大家鼓劲的吼声不同,纪浩然虽然不知道这一声吼的具体意思,但是那里面的振奋却明显与之前不同,并且声音也更嘹亮,声调更高亢。 在纪浩然等人的愕然中,灰背又迅速变回人形,他先是咳嗽了两声,再开口声音明显有些喑哑,他说,“嘘——听……” 听神马?!纪浩然和金鬃大眼瞪小眼,然后和罗森五只眼睛一齐看向灰背。 灰背负手背后,脸上的表情神秘莫测。 大概过了三分钟,山林深处悠悠荡荡的传出一声象吼。 “这……这是……回声?”纪浩然难以置信,关键是,这回声的反应也实在是太迟钝了啊! 灰背大笑出来,“可不是吗?!还是圣兽伴侣聪明,一下子就想到了是回声!我当年却没有这么机灵,傻傻的还以为这山林里有另一只猛犸象,我跟阿爸说我要去找他,把他带回部落,我阿爸哈哈大笑,说我是傻子,告诉我那是回声,根本就不是什么猛犸象。我却压根就不相信——时间太长了,怎么可能有间隔这么久的回声?” “于是……老叔的阿爸不同意,您就趁着晚上大家都睡了,自己来偷偷的夜会情人了?”纪浩然顺着往下猜。 “可不是!”灰背哈哈大笑,被岁月风蚀了的脸上露出怀念不已的微笑,正巧他们此时已经溪水的尽头,纪浩然远目去看,目瞪口呆,溪水尽头然是一个小型的瀑布,说是瀑布其实就是一个小小的活水源头,来源于山壁正中内部,那山壁两头望不到边,中间却有一条浓郁的深鸀色植物生长带,鸀带尽头不上不下离地十几二十来米的地方,冒出这股活水,因为活水水流太小,水势几乎是贴着山壁一路氤氲下来。 “灰背老叔!这……这什么地方啊,你叫我们来撞墙啊!”纪浩然又好气又好笑。 “小孩子家家,不要心急嘛!”整个部落,大概也就灰背敢当着圣兽的面叫圣兽伴侣小孩子了。 “我不心急,我就是好奇,这里明摆着就是一条死路,你说的那跟人间仙境的地方?难道就是这里了?”不是纪浩然好高骛远,实在是灰背提过的那种好吃的食物,怎么听都像是香蕉,而这溪水周围,明显没有类似香蕉树一类的植物。 “自然不是!”灰背乐呵呵的,抬手一引,然也绅士范十足,“圣兽伴侣,请随我来!” 第107章 身在山中 前面是结结实实的一堵石壁墙,纪浩然一直以为灰背领着走,估计是山道或者地下水道之类的地方,因为面前的山壁颜色深黑,看起来有点像他前世在风景画册上看到的云南石林那种喀斯特地貌。结果万万没有想到,灰背竟然是笔直的奔着面前的石壁去了。哇靠,难道这世界奇妙的还有“芝麻开门”这种魔法?纪浩然的脑袋瞬间热了,跟着灰背整个人都有点要上头,要真是那样,可也太神奇了。这边还迷迷糊糊的等着见证奇迹,不料灰背走到山壁底下时脚下一歪,开始顺着山脚走了起来。灰背年纪虽然不小,可是兽人的身高却没缩水,而且颇有些老来瘦的意思,益发的显得个高腿长,一步一步方正有力的迈出去,纪浩然一溜小跑才能赶上,这样跑了几十步,不料前面的灰背猛的停了下来,纪浩然猝不及防,咕咚一声直挺挺撞了上去。 “哎呦!”纪浩然捂着鼻子叫了出来,眼前一阵模糊,眼泪条件反射的掉下来,他想问灰背这是干嘛,却不料灰背已经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绕过去,一点迟疑都没有。 咦?纪浩然捂着鼻子抬头,只见灰背原路返回,大踏步很快就回到之前的山泉水涧处,步伐略一迟疑,紧接着又扭了回来,再次顺路返回。不过这一次,纪浩然总算看清了,灰背是在沿着这一段山壁非常仔细的寻找着什么,偏着头目不转睛。 这老象个子既高,腿也长,来来回回风一样几个往返,脸色越来越怪。 纪浩然看了一眼金鬃,罗森也是一头雾水。 但灰背再次走到纪浩然身边,转身的时候,纪浩然模模糊糊听见一阵嘀咕:“路呢?明明就在这边,怎么没了?”像念经一样,嘟嘟囔囔不休。因为灰背寻找的动作实在是太明显,他走了几个来回,纪浩然的目光也已经跟着他在山壁梭巡了几个来回,这一截山壁光秃秃,实在看不出有存在过“路”这种东西的痕迹。 纪浩然忙下死劲拉住他,“灰背老叔,你找什么呢?” “路啊!”灰背老象顺着鬓角淌汗,多大年纪的人了,脑门上亮晶晶的汗渍,看着就可怜,他百年前路过这里,明明记得山壁上有一条尺把宽的蜿蜒狭道,那道虽然窄,却绝对显眼,不然他也不至于发现那么个隐蔽又安全的地方,可是现在,当年的窄道然一点也看不出来了。 纪浩然和罗森听见这话面面相觑,这山壁不说光滑,也绝对是刀削,别说路了,就是个石台石窝都看不见明显的,哪里有路? 而且就算有路……纪浩然嘴角抽搐的看向坡度几成垂直直插云间的山壁,他也上不去的好吧。 这一边纪浩然仰首看山顶仰得脖子都要断了,另一面罗森听说灰背在找能上山的路,二话不说的一起帮忙,两个人三只眼睛来来回回的又沿着山脚走了几个来回,仍然一无所获,灰背不得不沮丧的走过来,自嘲的说,“真是老了,路都记不清了,本来像先带圣兽和圣兽伴侣进去看看……哎,算了,罗森跑得快,你回去把雷霆雷震哥俩叫过来吧,我们从天上进去。” 罗森“嗯”了,擎天柱变形似的落地成虎,随即撒腿跑回去。 纪浩然这回真的嘴角抽搐了,这得是什么样的铁桶啊,连自己人想找都没路可求,还得靠空中机支援。 不大一会罗森来去如风的搬来了救兵,金鬃对空乘记忆实在算不上美好,再加上灰背再三保证这个地方既隐蔽又隐秘,绝对不会出现不明生物,纪浩然便甩下他和灰背罗森三个分成两组,坐骨龙乘风起航了。 上百米的山壁在骨龙也就是翅膀几下煽呼,纪浩然自己单人独骑,随着山壁快速向下方落去,深黑色的背景完全落到身下,视野骤然开朗,随即目眩神迷。天空是橙红色的,延展开一直铺到天空尽头,一望无际,无云的天空,瑰丽壮阔,唯二的骨龙乘风飞翔,与桔色的天空融为一体,渐渐的也镀上一层如天空般的艳丽华彩。天空就不再那么高远,放眼望去,有一种触手可及的亲昵,而在脚下,山峰成壁,鸀树成墙,墙内有湖,竟是活生生的一副天池鸟瞰图。 与纪浩然搭乘的雷霆相去不远,灰背一声招呼,两只骨龙便俯冲下来,随着受惊的林鸟叽叽喳喳的腾空而起,与纪浩然擦肩而过,鸀树成荫迎面扑来,眨眼功夫,雷霆便稳稳的落到一小片空地上。纪浩然一阵脚软。这是失重后的一点后遗症,但足够纪浩然用恢复的时间看清周围——几颗芭蕉树,稀稀落落的生长在“停机坪”的周围。 灰背,罗森,雷震相携着走过来,罗森雷震都有些回不神,机械的跟着灰背,边走边东张西望,神色震撼得颇有些阿爸阿妈少给生了两只眼,只有灰背,神采飞扬,“圣兽伴侣,这里怎么样?” 纪浩然咧咧歪歪的从雷霆身上爬下来,脚底下一歪,被收起变身的雷霆从旁扶了一把。 纪浩然两眼放空,嘴里拽出一个如梦似幻的词:“桃花源!” 落到灰背与罗森面面相觑,雷霆雷震哥俩一脸茫然。 纪浩然醒神,挠挠后脑勺,“呃,没啥,我们现在怎么走?”在空中看到的是环形山,杂木林,粼粼湖面,但在降落后,就只剩一句“当局者迷”。 灰背露出绝对与他年龄不符的奸笑,纪浩然罗森不约而同的后背汗毛起立,却听灰背说,“跟我来!” 杂树林说密不密,但芭蕉树点缀其中,又正是生长季节,矮小的树身个个繁茂鼎盛,彼此枝压叶盖,十米开外就将视野堵个严实,灰背带着他们三绕两转,眼前陡然一黑,纪浩然才发现他们降落的地方靠近石壁内角。 一点清脆的水声,哗啦啦从脚下传来。纪浩然满头黑线,才看到脚底下不远处又是一线涧水山泉,夹在倒“v”形的山壁缝隙中,两旁长满扒着山壁的灌木,倒把“v”字的上半部密密实实的遮盖起来,阳光都透不过。灰背直接蹚进去,涉水顺流而行。水路越走越窄,纪浩然之前还能在水边岸上蹦蹦跳跳的跟着,这时候也不得不一脚深一脚浅的踩进冰凉的水里,伸展双臂直接撑住山壁,慢慢的在没过脚面的水中跋涉前行。 这样慢慢的走了将近十分钟,眼前豁然开朗,树啊山啊都不见了,前路刀劈斧焀般骤然折断,现出落差十几二十米的一处断崖,崖底怪石嶙峋,其中蹲坐一只金色巨兽,正仰着脖子双眼望天,不是金鬃又是哪个?! 第108章 天网 站在v字形的山缝里,和金鬃两两相望偏二十来米的落差横在中间,雷霆自作聪明的飞出去,然后盘旋着,让纪浩然凌空往他身上跳。这么干的确是省事了,可纪浩然看着离地二十来米的七层楼高度,说什么也蹬不动腿,死扒着岩壁上突出的石块不挪窝,谁劝都摇头,急的得灰背和罗森都没招没招的,要不是金圣虎虎生风的大眼恶狠狠的盯着这边,罗森都想把他扔出去。 可总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最后还是纪浩然想了个辙,让雷霆找了狼狼过来,虫兽巨大的身体头尾两头一搭,纪浩然就跟做滑梯似的出溜下来——虽然过程有点颠。几个旁观的兽人全部一脸不忍猝睹的惨样看着纪浩然挥舞着双手一路下滑还惨叫连连,倒是跟着狼狼过来找爸爸的雷霆家的小崽子,好奇的扇呼着小翅膀学着纪浩然的动作从空中俯冲滑下,收势不及差点在河床上撞破了脑袋瓜,被冲过来救宝宝的金鬃顺手捎带了。 考察结果这地界当真是攻守皆宜,纪浩然很满意,罗森也很满意,跟着飞了一圈的雷震雷霆兄弟俩就更别提了,急匆匆的忙着回去报信,于是接下来的活计就是兽人们大队人马开始搬家了。应该说兽人们得知千里迢迢跋山涉水的目的地近在眼前了都兴奋得不得了,但当看到那个v字形还是坐落在半空中的窄小入口,所有人都傻眼了——这怎么进啊?! 有聪明的兽人马上从附近林子里扛来一棵树,当成桥梁一样架在v形缺口的最下方,把从地面到山缝的道路连接起来,可是圣金源有十六条对外的独木桥,早晚的时候还热闹得跟赶集似的,现在这里就一条通道,还是个仅能容一人通过的通道,想要一窝蜂似的赶紧到新部落驻地里去走一走看一看的想法全都被掐死在摇篮里了,再毛躁的兽人也不得不老实下来,乖乖的排成一列,按部就班的“进城”。 到了这种时候,平日里和骨龙交好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有骨龙夹带完了自家人又过来主动找朋友的,也有仗着交情死缠烂打让人背的,种种面目不一而足,不过好在骨龙们并不以此为负担,乐呵呵的帮完了这个驮那个,整个驻地里里外外都是和乐融融。 饶是如此,一夜的功夫也仅够兽人们转移进去三分之一的,倒把部落里的骨龙累得够呛,到天亮的时候集体歇了菜,说什么也拍不动翅膀了。华山一条道的边上横七竖八的瘫着几只骨龙,那是累到极致连变身都抽不出力气的骨龙,彼此间他的翅膀压着我的脑袋,你的屁股坐着他的翅膀,全都顾不来了,把一大片河床地都盖得严严实实。 彼时纪浩然刚刚起床——他是部落里昨晚唯一一个好命到一进了新家就有觉睡的娃,圣兽惯着兽人们也了解,一根精神和体力上的双废材,谁能指望他干点嘛呢。所以当纪浩然一大早看到兽人们拉开半米的间距一个跟着一个排队似的的走着独木桥,进入新驻地,后面还排着看不到边的长队,直接傻眼了。 喊话,叫外面排队进城的兽人分出几个去砍树;里面纪浩然也指使金鬃把身强体壮的兽人找来几人。外面砍回来的树,纪浩然叫他们剃了树枝捆成筏子,里面,纪浩然让兽人把砍回来的树都截成规定长度的一截一截,再把这一截一截的树干都横着运到山壁缺口处,两头搭着山壁挤紧,压实,这样很快,v形缺口就从半腰上搭起了一个平台,纪浩然再指挥外面的兽人把筏子的一头斜搭在平台外侧,一个简易,但输送量绝对有保证的畅通大路就架设起来了。 看着筏子上能容七八个兽人并肩通过,里面的平台也不用兽人再小心翼翼的蹚水,进门的速度一下子火爆起来,纪浩然才摸着鼻子离开。 耿直啊耿直,它真是个问题! 且不说外面的兽人如何雄纠纠气昂昂的预备着建设新家,单是纪浩然,解决了进门的问题后就骑上金鬃开始观察他们的新家园了。不论这些人离开圣金源到底是扑奔谁而来,他自己总归是起到导火索的作用,再不济也是催化剂,总之不是白莲花,所以纪浩然总觉得他有一份责任在里面,他虽然是个得过且过的废材,但该扛起来的责任,一推六二五却也不是他的风格。 从山壁往领地中央的大湖前进的路是一溜斜坡,向下延伸的,纪浩然花了几天的时间终于确定这和他那天乘坐雷霆在半空中鸟瞰到全景是一致的——如果说圣金源是一个被水环抱的平地而起的山包,那么很明显他们的新家就是个被山围拢起来的沟洼。相同的是都有天险护城,不同的就是这个沟洼很大,里面有林有水。并且经过这几天的第一线实地考察,纪浩然心里对看到的这个地形也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 地方很大,比圣金源还大,并且外围还有高高的猿猴难攀的山壁当天险,这些就都不用提了。作为一个四周高,中间低的标准盆地地形,最中间的湖周围没有湖水经常泛滥的痕迹,这就很难得了,难得的甚至有点玄妙。对于这个世界,因为非常规的暴雨季,纪浩然最怕的就是周围环境低洼造成的洪水泛滥或者山体滑坡泥石流之类的灾害——金鬃再强大也是就战斗技巧来比较的,让他跟大自然对抗,那是找死! 确定这里不会出现人力不可抗拒的重大自然灾难险情,纪浩然就开始大刀阔斧的指挥兽人整地盖房建新村了。兽人们对圣金源里阿蒂卡家的房子都各种眼红,现在纪浩然大手一挥说宅基地,大家随便挑——有过两次盖房子经验的狼狼瞬间就被求房的兽人活埋了——纪浩然扯着脖子喊,“不许砍树!宅基地里有树的话只能随行就市!”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得见。 正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再喊一声的时候,一道高亢尖锐的让纪浩然后背汗毛一激灵的嗓子在兽人群里炸起,直接把亢奋的人群炸了个人仰马翻,“全都给我闭嘴!盖房子盖房子,都死绝了还盖什么房子?!难道你们不知道在房子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完成吗?!” 这话说得实在太歹毒了,兽人们面面相觑,片刻后反应过来几乎全体暴走,嚷嚷着让喊话的人快点“滚”出来! 因为那一声吼实在太尖锐了,声音都破了调,根本没人能从声音听出这人是谁,并且纪浩然也实在很纳闷部落里什么时候出了一位“愤青”,结果最后谁也没想到破开人群越众而出的然是——强?! “这里不是圣金源!”被万众瞩目的强巍然不惧,目视全场夸夸其谈,“我们在山里独立生活,领地,完完全全的暴露在爪翼鸟的杀戮范围当中!——可是现在大家都忙着追求一个能挡雨的房子,在这种时候,万一就是下一秒,爪翼鸟来了怎么办?!” 强的反问短促平实,而兽人们也全都被这个设想惊得说不出话,过了几秒,就有人喊,“那你说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当然是编制圣兽伴侣教给我们的天网!只有整片天空都被天网阻拦起来,我们的幼崽才有安全可言!我们的新家,才有未来!”强慷慨激昂的说完,纪浩然无视兽人的附和抬手捂住脸,“天网”,亏强好意思叫出来。 因为把“天网”的存在意义构筑在部落的未来之上,兽人们这一次动作很快,几乎是强的话音一落,就有无数个声音自动提出“我去收集树藤”,然后呼啦啦集会的人就少了一大半——从地上和天空两个方向各奔东西。再之后过了没多久,第一批树藤就从空路被骨龙运送回来,并且经由雌性们的巧手,在几分钟之后就被连缀成一张大网,然后被骨龙们通力协作着,在天空中伸展开,铺设到相邻的树冠上。 那之后,“天网”被源源不绝的编制出来,以至于充当飞行运输队的骨龙不得不特别分配下来四个人,不停的飞上飞下把“天网”不断的运送到树冠上去。林地里原本就稀疏的阳光,这下子更斑驳了。反倒是原本被拘束着,不能离开家长太远的幼崽们,获得了越来越多的活动空间。看见原本不得自由的娃娃们可以自由自在的在林间奔跑,哪怕纪浩然对“天网”这个名字再怎么抵触,也不得不承认,强是对的,他是一位真正为幼崽着想一切的阿妈。并且很快,纪浩然就发现,强的前瞻本事为艾尔赢得了一片天,越来越多的幼崽乐于和艾尔玩到一块,而不再因为艾尔“无相儿”的身份躲在一旁好奇围观——这种没有什么因果的转变,很难不让纪浩然想到背后没有幼崽们阿爸阿妈的授意。 第109章 民主制度行不通 一大早醒来头顶上阴云密布的,纪浩然瞬间呆了,醒过神火烧眉毛的跑去找强。 在全民总动员的情况下一天的时间兽人们就编出了把现有生活区完全覆盖起来的天网,强兴致勃勃的要继续,起了一个比纪浩然还早的大早在编制区神采飞扬,纪浩然火急火燎的找过来,毫不手软的把他给打断了。在纪浩然看来,“天网”虽然能在和爪翼鸟的战斗中起作用,但那个作用完全是治标不治本的,并且一天的时间虽然编制出了把生活区完全遮挡起来的“天网”,可是要知道他们现在还是初来乍到呢,生活区只占目前盆地面积的二十分之一甚至更小,将来当兽人们以家庭为单位分开来,散布到整个盆地的各个角落,难道他们还能把整个盆地都藏在网子底下么?! 那显然不太现实。 “那什么才是现实?”被强迫中断计划,犹如肚子里塞了一个点燃的火把,又取不出来,强焦躁的问。 纪浩然的回答扔给他几根骨头,长条的棒骨,取自金鬃昨晚的餐点剩渣。 “这什么意思?” “意思是就是,爪翼鸟来了,我们不能光被动消极的以命换命去诱杀,我们还要战斗!爪翼鸟哪厉害,它不就是比剑齿虎多了一对翅膀,比骨龙多了翅膀上的一双爪子吗?我们不能给剑齿虎安一对翅膀,可是我们可以给骨龙的翅膀装一对爪子!比爪翼鸟的爪子更尖更利的爪子!”说着纪浩然示意强把棒骨从中间掰断,啪的一声脆响,茬口参差,奶白色的断面寒光锐利。 纪浩然把其中的一截舀过来,随随便便往身边一划,芭蕉树的树皮就被切割开来。 强( ⊙o⊙) 纪浩然难得在外人面前展现一回力量,带着无法掩饰的显摆心情努力教导强“天赋不够,工具来凑”的废材进化观,这样那样的把想法,加工法和用法都讲解完,强肚子里的火把灭了,脑门上的红灯反倒爆闪起来,纪浩然一把拉住他,说道,“那个不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你看看天!”纪浩然手指天空,那里厚重的铅云翻滚着,“要下雨了要下雨啦!我们还有避雨的房子没盖,躲雨的粮食没储,就连现存的盐都用得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可怎么办怎么办?!” 当纪浩然以一种少见的暴躁把他心中的当务之急一一罗列出来——在刚刚用本事服人之后,强的反应就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呃,房子啊……粮食,盐……我都忘了……” 纪浩然跟他举起拳头虚晃一记,气势汹汹的道,“那你现在还惦记爪翼鸟吗?”强被逼着倒退两步,“不惦记了!”蓦地尖叫一声,“我错了我去找人!”转身一路滚滚浓烟的跑掉了。 纪浩然收回手里的半截兽骨,嘿嘿的笑了。转眼看到之前原本围着强,也就是同时也围绕在他身边不远的兽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手里的骨头,满脸不敢置信的新奇,纪浩然也就大方的一扬手,把骨头扔出去的同时也兴致大发的教导起他们如何把断骨的茬口磨得更锋利,并且如何运用这份锋利给自己创造更强大的战斗力。 一时间部落里棒骨一根难求不提,强做事还是有脑子的,比绝大多数耿直的兽人强,他没去扯着嗓子把部落里的全体民都喊来,但却找到来罗森,灰背,雷霆兄弟,斯堪纳两口子以及阿蒂卡和纳尼,这些人把部落里的海陆空三栖领袖都囊括了,并且好战的与辅助的,运输的与后勤的,面面俱到。 再把这些人往金鬃面前一领,那就连发号施令的都齐全了,让纪浩然觉得心里怪怪的,难道他就是一辈子狐假虎威的命?! 但当真的做出决定的时候,纪浩然才发现强实在是高瞻远瞩,因为就这么少少的几个人的部落会议,然也能发生互不相让的争论,争论的焦点就是盐,该怎么获得——是自己制造,还是跟索卡部落的人换。 因为纳尼参加会议基本属于阿蒂卡买一送一而来的——纪浩然也是在会议进行到一大半才知道,某些雌性(例如纳尼)虽然对自家雄性(就是阿蒂卡)拥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但在决定部落未来的大事上,仍然是雄性握有绝对的主动权,在这种情况下,因为对自家雌性言听计从,阿蒂卡对纪浩然打算自己制盐的行为表示了举双手双脚的绝对赞同,而雷霆兄弟,则对纪浩然的想法表示摇摆不定。 列举的理由很充分:阿蒂卡去年才刚刚成年,一直没有参与过圣金源去索卡换盐的运输队,不了解索卡内部对制盐方法的保密程度;而雷霆两兄弟则亲身参与过数次换盐之旅,对索卡关于制盐方法保密程度之草木皆兵,深有体会。综上,圣兽伴侣的话有没有水分,有多少水分,值得商榷!而万一,纪浩然的制盐方法真的行不通,到时候他们再带着猎物找到索卡,索卡部落的人会不会因为圣兽伴侣的制盐行为而恼羞成怒,从而拒绝给他们盐,这种事都很难说,再再退一万步的说,他们现在有饲养猎物的打算,做好了根本不愁以后的食物,又何必为了节省这一部分猎物而得罪索卡呢?! 雷霆雷震两兄弟长篇大论的理由列举出来,纪浩然的脑袋里就冒出了一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果然是真理! 如果他们是一穷二白的来到这个地方,手里一点多余的食物都没有,想舀猎物换盐都没有原材料,雷霆雷震还会这么跟他叫板吗?!那显然不可能! 制造与换取,两派意见一比二,阿蒂卡完败,纪浩然只好把目光放到罗森和灰背,还有斯堪纳身上。 作为水系兽人的斯堪纳自从离开了圣金源近水的所,赶路途中对水分的补充一直处在缺斤短两的悲惨境地,皮肤已经干裂的不像样子,好不容易来到的新驻地有溪有湖,还没泡过瘾就被拉来参加部落代表大会,正一肚子的焦急。看见纪浩然的目光扫过来,忙举手发言,“我的祖上是从索卡迁出来的,可是我从来没参加过换盐的队伍。不过小时候,阿爸倒是提到过一些索卡内部的风俗,索卡的人都很古怪,不容易相处,所以我觉得雷霆的顾虑很有道理,他们,可能不介意我们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安家,但是绝对会在意我们有私下制盐的举动,要是被他们知道我们搬到这里打算自己制盐,无论我们是不是能够成功……我觉得,他们恐怕都会拒绝再把盐换给我们!” 这个话的意思,就是支持雷霆的票数达到三票了,阿蒂卡脸都要青了。 唯一的铁杆支持者被人堵得说不出话,纪浩然这个提议者的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老灰背咳嗽了一声,纪浩然马上两眼亮晶晶的看向他,不料从他嘴里吐出的话却是:“罗森你怎么说?” 纪浩然登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一只眼的罗森现在习惯性的偏着头,尤其在与人对话的时候,已经长成一棵彻底的歪脖树了,他很明显没打算发表意见,或者说没打算现在发表意见,猝不及防下被灰背点了名,愣了一下才慢慢的说,“雨季就快来了。” 啊?! 纪浩然和纳尼面面相觑,这是什么风牛马不相及的话题?! 罗森似乎很满意大家的沉默,过了一会才继续道,“我们可以先换够雨季使用的盐,等雨季过了,再说其他。” 灰背含笑点头,纪浩然直接含泪绝倒。形势至此已经很明显了,他只有阿蒂卡一个nc粉,其他全是骑墙派,纪浩然悲愤的回头看向自家的最大靠山,金灿灿的圣兽,含泪控诉,“他们都不相信我!” 金鬃理解的呜了一声,昂头抻脖伸舌头,把纪浩然眼眶里的眼泪花花舔掉,然后——圣兽爆发了。 疾风骤雨一样的呜呜声,在纪浩然听来然有几分悦耳的抑扬顿挫,但是在对面的灰背,罗森,雷霆,雷霆脸上可就完全找不出悦耳的感觉了,纪浩然旁观着,觉得他们的脸上都明晃晃的写着两个大字,“忏悔”…… 到了这个时候,纪浩然才真正明白什么叫高瞻远瞩,以及强非要在金鬃面前开部落会议的用意——实在是远目啊…… t_t,以后再也不说封建集权的坏话了! 第110章 狼狼求婚 既然有商有量的跟大家搞民主行不通,纪浩然一怒之下也就是当仁不让的任由金鬃搞一言堂了。他对一呼百应封王称霸没兴趣,有人舀主意也乐得随大流,但这样随遇而安也不是完全的盲从,第一,你的主意要比我好,第二,事到临头没经历过完全没有经验,符和这两个条件纪浩然才能放心的随大流;否则眼睁睁看着旁人出个馊主意而放弃自己那明显更有前途的过日子法,纪浩然的脑袋里毕竟比旁人多装了点上下五千年的精华,必要时候自家囤着的大佛还挺好用。 花了一天时间用驻地里的湖水跟斯堪纳连讲带示范最简单的火煮煎盐法,又找雷霆派了十只骨龙给斯堪纳一家当坐骑外加运输兵,之后纪浩然就把人给打发出去,琢磨着斯堪纳那一家子本来就是水生在海边也算如鱼得水,既不用担心溺水也不用担心涨潮,更美好的是浅水滩涂不至于出现对付不了的猛兽,陆地来袭斯堪纳一家完全可以逃进水中,真正的进可攻退可守,左右逢源,这么一来,纪浩然就觉得自己这算盘打得满精,措施得当,很是得意了一翻。 就是得到了任务的斯堪纳一家是各种风中凌乱,索卡秘而不宣的制盐手艺一传无数代,怎么在圣兽伴侣一把火几根柴就搞定了?并且斯堪纳脸抽抽的发现,圣兽伴侣给他找出来允他带出门的制盐工具里,最珍贵的然是从部落里搜集出来的几口大个石锅,就算没见识也应该有知识的好不好?谁不知道索卡的盐都是从袋子里舀出来的?而且是很奇怪的滑溜皮的袋子,在大陆上珍惜到压根没有的程度,与盐一样难以获得。 带着一脑门问号的斯堪纳就这样被纪浩然赶鸭子上架驱上骨龙背,他们愁眉苦脸又身负锅灶,乍一眼看上去怎么也不像雄纠纠气昂昂同索卡抢独门生意的,倒像个被赶出家门惶惶不可终日的。 纪浩然恨铁不成钢,奈何人已经上天了,想再抓回来唠叨几句也是不能,只能恨恨的一跺脚,气咻咻的找狼狼去了。 是的,送走了斯堪纳,解决了雨季吃用盐,剩下的当务之急就是雨季住房问题了。 有之前一冬天圣金源里的实物,建房问题在这里压根不用金鬃出场,纪浩然连登高一呼都没用上,只是稍稍露了个信出去,土木工程师狼狼就差点被大卸了八块,兽人们倒是不会说“我和你关系好,你得先紧着我家”之类的话,可是就像冬天里食物紧缺的时候谁也不会把分配来的少少食物救济给别家一样,私心这玩意只要是有智慧的生物就避免不了,不然也不会出现狼狼与纪浩然要好阿蒂卡二话不说叛出圣金源这档子事了,于是狼狼的耳边现在充斥着的就是这样的对话,“狼狼,灰背老叔他们年纪大了,禁不了暴雨,你先给灰背叔他们造个房子吧”,或者,“亚博哥的人都没了,他家的小崽儿还没会爬,浇了雨可了不得,狼狼你先帮帮他家!” 总之就是各种推举,各种谦让,纪浩然原本还觉得哎呀,兽人的觉悟真好,等反应过来才意识到,玛特帮灰背说话的就是一只猛犸象,帮罗森开口的也是一只剑齿虎……也就是各族都在努力为各自的族人争取利益,至于这利益是不是落在自己头上,倒是没人计较。 看明白这暗潮汹涌的争斗,纪浩然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说他们自私吧,人真没把下雨的云彩拉自己头上;说大公无私吧,这拐弯抹角的小算计简直是贻笑大方。 不过笑着看了一会热闹,纪浩然就渐渐笑不出来了,灰背,亚博,罗森,强,这些都是有族人的,自有族人为他们的世道艰辛去争取,可是这推举来推举去的,一个人也没推举他这圣兽一家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家的人缘就烂到这份上了?好歹他也是根公认的废材吧?还有个无相儿的儿子呢! 当意识到自家的思维已经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狂奔而去并且一去不返,纪浩然当机立断打算了兽人们对狼狼友情推荐的各个优先人选,“都别争了,狼狼先帮泰迪盖个房子,他还是个幼崽呢,受了这样的伤又没有阿爸阿妈一起生活,连个照顾他的人都没有……” 纪浩然这话一出口,底下瞬间安静了,刚刚的那些话有没有私心有多少私心谁说谁知道,圣兽伴侣要是支持其中的任何一个,可能大家伙还有点小争议,可是泰迪……那真是实至名归的所向披靡…… 泰迪显然没料到纪浩然一开口就把馅饼砸到他头上,万众瞩目瞬时就有点傻,在圣金源,族长的代名词就是有好事你家靠后,有坏事族长先锋,泰迪出生时魁斯就是族长,早就习惯了小小年纪就给阿爸当勤务兵为部落跑腿服务,稍年长更是当仁不让成为族长家幼儿园的全年无休永久保育员,照顾一群大大小小的娃娃兵,且不说一个半大孩子照顾一群小小孩子能照顾成什么样,被抢了食物被揍了眼眶被骑了当马却是习惯成自然,万没想到今天纪浩然然第一个把他祭出来,说他才是最应该被照料的那个。 自小被教导出来以孺子牛为目标的好孩子泰迪反应过来忙忙的摇着唯一那只完好右手,红着眼眶道,“纪叔我都快成年了,不用照顾,还是先照顾更需要的人家吧。” 听着这无私的话语,再想想自己刚刚那点龌龊的攀比心思,纪浩然眼泪都要下来了,这才是真牛啊,吃草挤奶奉献无极限的牛啊,余光里瞅瞅金鬃,瞅瞅白底,再瞅瞅黑地,三个家伙首尾相连侧趴在地上组成一个硕大的等边三角形,圈着长生在里面叽叽嘎嘎玩的欢乐又愉快,纪浩然义无反顾的看向泰迪,“更需要的都有自己的阿爸阿妈照顾着呢,就你先了,别啰嗦。另外反正你也是一个人住,房子盖也盖不大,正适合狼狼舀来给大家当示范,——泰迪是个孩子,又这个样,他们家的房子需要什么材料,还得大家伙多帮帮忙!” 这句话是对着所有在场的兽人说的,反正各家都需要准备材料,这么多人这么多家,一家一根木料支援,泰迪就受用不尽了。 纪浩然打得好算盘,兽人们又一致赞同,他以为这事就这么定了,正盘算着待会骑着金鬃也出去走走看看把自家的宅院建在哪,人群里便有人喊,“纪叔等等……” “嗯?狼狼?!” “纪叔……”狼狼拨开人群闪出来,黝黑的脸庞看不出色,两手却极端可疑的互相搓弄着,好像非常难为情的样子,看了一眼泰迪才说,“那个……泰迪和我一起住好吗?我……我已经把房子造好了……” 啊咧?纪浩然傻眼了,兽人们嘘声四起,泰迪恶狠狠的瞪过来,狼狼飞快的瞄了他一眼,又飞快的把视线放到了地上,低着头好像念经似的飞速说道,“我已经把房子造好了我保证你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这么牢固的房子你一定会喜欢的虽然你现在还没成年但是我们会一起长大到时候你就做我的伴侣吧好吗泰迪?!” 这么一长串话狼狼连个停顿都没有一口气吐出来,纪浩然这个听得都要喘不过气了,周围的兽人在一阵沉默后轰然大笑,狼狼被笑的更加局促,却也像松了口气似的不住舀眼去看泰迪。 泰迪现在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远远的飞走,总算记得自己还是个雄性虽然未成年,真要因为难为情扭头跑了以后也不用在兽人面前出现了,遂硬着头皮站在原地,故作镇静的看看地,再看看天,末了到底没忍住,恶狠狠瞪向狼狼,恨不得把他身上瞪出个窟窿来。这个死虫子难道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吗?这个时候说出来,要他怎么办? 纪浩然这时候,才把狼狼那没断句没标点的话拆解消化。 “狼狼,泰迪……你们这是……”绯闻坐实了?! 狼狼重重点头,响亮的回答,“我要娶泰迪!” 轰,兽人群里这下是真的炸锅了! 谁不记得去年这两只还因为西蒙打生打死,如今一转眼然就相爱相杀了,兽人们起着轰,就有去年刚成年的小年轻兽人们恶作剧的七手八脚抬起狼狼,又拱着泰迪,顾头不顾腚的把两人贴到一起恨不得挤成连体压塑相片,又有人开始起哄,非要去看看狼狼做出来的小窝,狼狼倒是大方,估计着也是没听到泰迪铁口直断的拒绝,心花怒放下一反平常时候腼腆的小模样,然喜滋滋的答应了,半兽化出虫族身形把泰迪往身上一抛,随即全变态当前领路。 呼啦啦一下子能变身的都跟着风卷残云去了,不能变身的也就近找了坐骑,纪浩然慢了一拍回头喊代步金鬃的档,面前然就空了。 第111章 威信是怎么炼成的 有道是宁为鸡头,不做凤尾……好吧这有点严肃了,真实的情况就是被一窝蜂抛弃在原地的纪浩然难得的傲娇了,房子有什么啊?摩天大楼广厦千间他都见过了,兽人世界的第一栋房子也是他设计并监工然后最终入住的,再去跟人一窝蜂的看房子,多掉份? 抱着这样的想法,纪浩然招来了金鬃却没跟着大伙去看狼狼泰迪的新房,而是指使着金鬃往兽人少的地方走,预备着先给自己找个好宅基地。 对于这次要建的房子,纪浩然有很多想法,比如说小二楼,楼上可以彻底的隔绝地气,已经过去的这个冬天纪浩然有感觉,他畏寒,算算年纪,再不去想,脸孔上再没变化,心是骗不了人的,尤其自己,所以力所能力的保养,应该兼顾起来;还有地窖,无论是炮制后的鸀色食物还是新鲜的肉,放在地窖里更能储存的长久些;还有长生要学走路了,需要很大面积的游乐场…… 他骑在金鬃身上走神,却忘了积水湖是圆的,天池,盆地也是环形密封的,这样信步着走,金鬃然不知不觉走到了狼狼家门口,耳边兽人打雷似的惊叹声把他拉回来,纪浩然漫不经心的一眼看过去,瞬间就把刚回家的三魂七魄给全丢了出去! 狼狼是真的给他的新房下了血本了。房屋的四角是四棵天然的树,这不新鲜,新鲜的是这四棵树各自所在的位置组成了一个还算规则的梯形,前宽后窄,狼狼用他那无与伦比的蝎尾,在树干上焀出中空方洞,把地板和房梁的底撑打进去串连起来,建成了房屋最重要的框架,又在框架的基础上铺地板,架房梁,上墙面,建成了这座目测看来绝不小于八十平方面积的木屋。 可是这些,都不是纪浩然一见倾心的理由,让纪浩然一眼就失魂落魄的是:狼狼他然把整个房子建在离地足有十米高的半空中!这是树屋啊树屋啊! 别说纪浩然这“见多识广”的一见倾心,事实上所有过来看新房的人都炸了,狼狼把这木屋的所有墙面,地板都抛得光可鉴人,十米高的地面和房门之间由一块精心打磨过的木板连接,一看就是渀照了山门外的那个筏子路,比当初阿蒂卡家那个没楼梯的房子不知道精巧了多少倍。混小子们抑制不住喜爱之情,乱糟糟的喊话起哄,“泰迪嫁不嫁?不嫁?!哦,狼狼娶我吧娶我吧!” 轰得泰迪进门也不是出门好像更舍不得,僵硬在门口进退不能,可是就是进退不能,已经把他的全部想法展现在兽人面前。 闹洞房果然是个满血槽的最佳途径——所以这就是所谓的:人逢喜事精神爽? 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错觉,反正纪浩然是觉得他对兽人的团结上限认识再次刷新了。自从狼狼和泰迪一起牵着手走进那栋小树屋,把所有起哄的声音隔绝在小家之外,纪浩然就发现兽人们好像对他说的话少了很多疑问,多了不少顺从,比如当初他们光是对去索卡换盐还是自己制盐就讨论得脸红脖子粗,之后因为忧心忡忡斯堪纳对学习制盐的方法也多有抵触——证据就是那么简单的事然就学了一天,光走神外加杞人忧天去了。 但是现在……纪浩然要成年兽人抓紧时间在雨季来临之前尽可能的捕捉猎物,储备粮食,他们一句质疑都没有就去执行了!还有纪浩然也告诉部落里的雌性和幼崽们闲暇的时候可以去割点草,作为貘玛貘羚那些他们养殖的储备食物的雨季储备粮,这件事也被毫不拖泥带水的贯彻了。 突然之间自己的话成了一言九鼎的存在,纪浩然实在找不到这种转变的契机来自哪里,兜兜转转,就只能归结为人逢喜事精神爽上面去,虽然这喜事是狼狼和泰迪的,但是大家的脸上都写着“喜闻乐见”这四个大字也不错。 带着这种心情,纪浩然也乐呵呵的加入到劳动的兽人大军中,盖房子需要的一人身高那种直径的木料他没本事扛,但是加入到兽人幼崽的队伍里打打貘羚草的力气他还是出得起的,唯一可惜的就是割草他虽然干得了,割完的草需要运回貘羚养殖基地的时候他就又废材了——孩子们喜欢把草垛打成两米高的一摞,两周岁的剑齿虎幼崽变身后轻轻松松就能驮回家——纪浩然就只能瞠目结舌——那一垛草起码有三百斤! 于是混迹在割草队伍里的纪浩然两天后就被迫改行了,小孩子们仍然是割草,一起出来的兽人就在他们周围踅摸可以盖房子的木料——因为纪浩然的水土保持理念,他们选取的木料都在天池外面找,盆地里的部分只能修了杈当柴火烧,伤筋动骨挖树刨根的事绝对禁止!而纪浩然就在兽人们踅摸木料的区域内四处转悠着研究什么东西能吃,发现有被虫闻蚁咬的收集起来,回家了或者问黑地,或者舀去喂貘羚。 这样瞎忙了七八天,纪浩然手里各种“青菜”又堆了满坑满谷。而盆地里的房屋框架雨后春笋的林立起来,与此同时斯堪纳的第一批成品盐,也由空路运送回来。 盐到家那天的那个阵仗啊,那叫一个轰动! 因为是中午,部落的大部分兽人都在各自小家的圈子里吃午饭,气氛难得的祥和。忽然,从头顶上传来一声清啸,气脉悠长,隐隐还夹带着风雷之声,纪浩然眨巴着他那近视眼,瞄了一眼,轮廓和体型上判断是一只骨龙,纪浩然就塌下眼皮了——他以为是谁家的骨龙上午出去做事了,可是紧接着营地里的气氛都不对劲了,剑齿虎猛犸象的嘶吼此起彼伏,连黑地都动了动耳朵现出警惕的神色,纪浩然脑袋里嗡的一声,后知后觉想起来爪翼鸟除了翅膀尖上那对小爪,肢体其他部位可是和骨龙十分接近。 有腹稿再仰头那真是想什么是什么,纪浩然扔了骨头抱着儿子就往树下跑——他前两天发现一个树洞。与此同时整个部落都是孩哭阿妈叫,雄性们能起飞的都起飞了,不能飞的也努力蹬地往高了跳,个个准备和爪翼鸟拼命。 战云密布的时候,“爪翼鸟”在空中一个大回环,乘着风迅猛无伦的降落了。 不明飞行物露出真脸,往前往上往下从天空和地上各个方向夹攻的兽人稀里哗啦的挤成了一团:这谁家的二货翅膀上插鸡毛你装什么人民公敌啊?! “公敌”兄声嘶力竭的大喊,“快把盐筐给我舀开给我舀开,老子要被压死啦!” 虚惊一场的兽人没有一个援手的,都抱着膀欣赏这位nc骨龙背上压着个大柳条筐cos翻不过来盖的小乌龟。小乌龟徒劳的挣扎着,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彻底把族人惹毛了,他把求助的对象转移到纪浩然身上,大喊大叫,“圣兽伴侣,我带回了盐,带回了盐,我们成功了,成功了!不用舀珍贵的食物和索卡换了,你快来看看啊!” 制盐会成功根本就在纪浩然的预料之内,除非斯堪纳笨到飞天遁地操作出问题,所以现在,与愤怒到故意忽略那筐盐的存在的兽人异曲同工,纪浩然慢吞吞的走过来,却在蹲下去的时候被一片寒光闪到了眼睛。 盐什么的这时候就可以靠边站了,纪浩然一把抓住“小乌龟”的爪子,把他的五根手指一根一根掰直,一遍一遍爱不释手的抚摸绑在手指上的贝壳碎片,“这暗器太帅了,你在哪找到这东西的?” 鉴于圣兽伴侣关注的重点完全走形,兽人们终于看不过眼了,上来两个人合力抬走了盐筐,几乎就在盐筐和乌龟分离的同时,几乎所有兽人都往前凑了一步,离得近定力稍差的已经踉跄前扑,直接抓了一把盐在手,不管不顾的往嘴里塞,并且犹自不敢相信的惊呼,“盐?!” “是真的吗?这么多盐?!” 纪浩然嘴角艰难抽搐,那被齁得五官都变了形的兽人已经惊喜的喊了出来,“真的是,咳,盐!全都是盐!!!” 兽人们看纪浩然的眼神都变了,散发着鸀油油的幽光。 下午整个部落都成了欢庆的海洋,盆地里简直要开起联欢会,兽人们恨不得一边干活一边唱歌,不断的有兽人活干到一半就跑到盐筐处傻笑一会,摸一摸柳条筐,完了舔一舔手指头。盐分自给,那就意味每年部落里起码节省四分之一的捕猎收获,少捕这些猎物,往小了说是本族的人可以生活的更好,吃得更饱,往大了说,那也许是就是上百条兽命,几十个家庭,还有数不过来的幼崽! 跑来跟纪浩然鞠躬的兽人一波又一波,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剑齿虎。这些兽人一脸憨态的跑过来,一本正经的鞠躬,然后再一脸傻笑的看着纪浩然嘿嘿乐着退走,弄得纪浩然浑身上下都找不出自己个是功臣的自觉,倒像是被围观的西洋景(东方文明博物馆里的)。 好不容易围观人潮少了一些,纪浩然倒出空,信步在盆地里寻找中午那只二了吧唧的运盐骨龙。 这个时候的盆地,已经和他们初来的时候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因为纪浩然的严防死守,盆地里的原生林木没动一根,没砍一棵,但是树与树之间地面的高茎杂草都清理了,树干上的低矮枝杈也被修了,就连盆地中央的积水湖外泄通道都疏通过了,只留下那些扒着地面护土生长的苔藓类,散步在上面走,像漫步在公园里的林间小径,满眼干干净净的鸀色,心旷神怡。 不可避免的会碰上正在风风火火盖房子的兽人。与圣金源条平板直的风格不同,盆地里的兽人家庭宅基地都是随意自选的,位置,范围,单位面积,一切自由,可就是这种自由选择,纪浩然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亲切。 信步逛到骨龙家族区,纪浩然嘿的一声乐了:得来全不费功夫,那小二龙正和他的小哥们们显摆他的贝壳刀片呢! 三言两语问出贝壳的来由,纪浩然兴奋不已:久违的海鲜,我来也! 第112章 有点饿哦 说吃就吃,第二天一早纪浩然义无反顾的抛夫弃子扯着高飞出发去制盐地的海边了。会这么迫不及待,一是因为纪浩然真心吃够了各种烤肉炖肉水煮肉,再多的烹饪花样架不住调料太少,除了咸盐就是干果,炖来煮去的就是两个味;二一个就是纪浩然想给部落再开一个食物的来源。 不的不说在这一点上纪浩然真心对兽人各种无力。按说他们捕猎困难,应该不挑食才对,可事实就是兽人比他还挑食,素菜类的放在炖煮肉的锅里当调料他不理,让他们用来充饥那就一万个不乐意,偶尔要能吃上点,那都指不定是各家雌性上了什么样的坑蒙拐骗的手段才得逞,想叫他们主动吃,那真是连狗洞都没有!但你要说兽人就得吃肉,吃素的那是兔子这理由,也行不通,金鬃白底黑地也不吃蛇……再者说鱼肉也是肉吧……兽人不逼到份上也不会吃,这个逼到份上基本都特指冬天了,还是后半截粮食断顿的冬天,不吃就得饿死的二选一,这时候才会吃。 记得去年土伦兽围城的纪浩然也问过,为什么,成年兽人给出的答案是味道太腥,而幼崽们一致的意见就是有刺…… 最后纪浩然接纳来归纳去,把兽人不吃鱼的理由归结为两条:幼崽期被鱼刺扎过的心理阴影加成年后高度发达的嗅觉系统作祟,双管齐下硬生生堵死了兽人食物来源的一条主线。 至于金鬃白底黑地为毛不吃蛇,纪浩然已经懒得打听原因了,反正那东西捕捉起来也挺危险的。 所以在看见二货骨龙的时候,纪浩然没怎么挣扎就把主意打到海货身上了,海里的生物没河鲜的腥味,最重要的是贝壳类,螺类不少,这玩意都没骨头,还好做,吐了沙再盐水煮,味道杠杆滴! 二货骨龙叫高飞,算起来还比西蒙大上一辈,但年纪就差一年,高飞是去年成年的,是西蒙的阿爸的阿妈的兄弟的儿子……纪浩然在心里算了一圈算得晕头脑涨,得出个一表三千里的想法就放弃了。他手指上绑的是在制盐地附近捡到的贝壳。虽然当时纪浩然给强示范的是棒骨,但是高飞这小子说二吧,是挺二,可架不住这小子情商蛮高,在海边看到被冲上岸的薄而坚硬的贝壳残片,马上就灵机一动了,捡手里再彻底砸成四分五裂,挑大片的愣是磨成了手指大小粗细长短的片刀条,再严严实实的绑在最后一截手指肚上,变身后直接成了紧贴着翅膀尖的锋利武器,就是纪浩然在中午模模糊糊看到的翅膀上的小爪。 这就是人才啊,纪浩然在心里感慨,人二其实真没什么,脑回路是货真价实的比什么都强,人二点说白了就是没脸没皮,可是兽人的面子也真就是面子,没人把这个上升到祖宗八代的里子去,更不会把你当二等公民。 “圣兽伴侣,你说这东西真的能吃吗?我明明记得我捡回来的时候它就是个壳,你怎么就知道它原来是包着肉的呢?”去往制盐地的途中,高飞降落到一个山谷里歇气喝水,又来问纪浩然,这都是他问的第八回了,一脸讨好的笑,垂涎相全都写在脑门上了。 也不怪高飞迷糊,他的认知里,所有的骨头都是包在肉里面的,肉外面长着皮,肋骨里面有内脏,棒骨……那就剩骨髓了,还没见过什么东西的骨头长身体外面……呃,除了狼狼那样的虫族,可谁闲的去吃虫子啊! 纪浩然看着他那张混合了垂涎和迷惑的吃货脸,真心觉得这娃真可爱。 “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呗!一看你手里的壳就知道了,就像你在天上看见树林里的一个半截身子就能分辨出那是什么猎物,这道理都是一样的!” 因为问题太白了,纪浩然四两拨千斤的打发了,看看高飞休息的差不多,马上催促他继续上路飞。 从驻地到制盐地,地上奔跑需要一天半,赶一赶披星戴月一天也差不多;但是在天空,直线飞行的只需要小半天。不过纪浩然选的不是这其中的任何一条路,他是让高飞顺着他们驻地那个小溪流向往下游走,到了入河口再顺着主河道继续找入海口,看看能不能开辟出一条水道来,虽然在以上那两种路径上来说,这种按着水流朝向的路途去制盐地更绕远了,但是这条路可以最大限度的给海鲜保命,死海货吃了可是要人命的,纪浩然想给兽人打开一扇门,可不是地狱的门。 可是愿望是好的,现实却很打击人。原本纪浩然觉得驻地离制盐地只有一天多的路程,那这水路也应该不会太远,小溪入河河流入海也就差不多了,没想到走出驻地的小溪,接下来就是一条水量一般的河,接下来的是水量略大的河,更大的河,看不着边的河,一条一条蜿蜒曲折的顺下来,累得半死也没看见入海口在哪里! 眼瞅着中午过了到下午了,纪浩然也不敢再继续让高飞顺水漂了,他一大早是跟金鬃下了保证的,他们走陆路,纪浩然坐空乘,晚上纪浩然得在制盐地等着金鬃他们的到来,要是回去的晚了被金鬃抓到他在二半道上偷溜,家暴虽然不至于,xo的时候也够他喝一壶的。 就这样紧赶慢赶的往制盐地飞,纪浩然还在琢磨着水路下次该怎么探查,屁股底下的骨龙惨嚎一声骤然降落。 说降落也不太对,那根本就是坠毁,纪浩然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揪紧了高飞的脖子,差点把高飞勒背过气,总算还记得这是在天上,真把高飞勒死了他自己也玩完,又忙忙的松开,这时候高飞也调整好了下坠的势头,慢慢的平稳着慢慢落地。 骨龙的翅膀一落地就嗖嗖的往回收,肉眼可见的巨大飞行器变成了人形。纪浩然还在四处张望这是出了什么危险状况的,就听见高飞充满委屈的朝他喊,“你然骗了圣兽!” 合着你才反应过来啊?!纪浩然哭笑不得,他早上当着高飞的面跟金鬃保证了一大堆注意安全,不中途开小差之类的话,难道这位全都没过心?!难怪叫他改道的时候说拐就拐了,还一路都这么好说话。 纪浩然遂皮笑肉不笑的说,“是啊,我骗都骗完了你还能怎么办?再说我早上那些保证可全是当着你的面说的,金鬃叮嘱的话你也听见了吧?他说什么了,你做到了吗?” 一句话就把高飞拍扁了,垂头丧气的嘟囔,“圣兽伴侣怎么能这样?”纪浩然嘿嘿一乐,摸摸小家伙的脑袋说,“不想被修理就赶紧抓紧时间吧,你现在可是我的同案犯。” 这次再起飞,高飞的速度加快了不少,想来是终于记起早上金鬃的叮嘱了,可惜这世上的事从来都是你想什么,老天爷还非得不给你什么,你怕什么,那他还就非得给你来什么。紧赶慢赶的,晚上,纪浩然硬是走到金鬃后头去了。 天黑下来的时候纪浩然还带着一丝侥幸,因为他们早上各自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按照高飞的说法,金鬃他们怎么也得临近午夜甚至是后半夜才能到达制盐地,所以纪浩然在看到黑暗的海滩上灯塔似的唯一煮盐火焰,他还挺兴奋,乐呵呵的和斯堪纳他们打招呼,结果黑暗里窜出一条影子,结结实实的把他给扑倒在沙滩上。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喘息,熟悉的舌头在他身上脸上脖子上大肆铺卷,纪浩然一边推拒一边试探着喊,“金鬃?!” 回答他的是嗷一声嚎叫,还有更热烈的口水洗澡,纪浩然心里一松,开始不气的连踢加踹,“黑地!起开起开,斯堪纳在看啊,你舔哪呐!!!” 因为是黑地,纪浩然是很敢倒打一耙,正扑腾的欢,一只爪子横空伸出来,一把就把他的手踩进沙地里。 黑暗里除了火堆,就只有野兽的眼睛闪闪发亮。纪浩然被踩得一哆嗦,不是疼着了,而是随着这一爪子而来的气势,太强大太熟悉了,纪浩然瞬间蔫了,脑袋里的那点侥幸统统飞走,“金,金鬃……” 另一只手也被踩住,身体被摆布成一个举手投降的礀势,头顶上方六个闪亮小灯泡,一对儿很热切,另外四只很冷酷,纪浩然就知道他完蛋了。 反正也动不了,纪浩然索性不踢蹬了,放软了声音开始求饶,“我错了……” 黑地很怜香,低头又是一通热情的舔吻。但是踩住左手的爪子却很不气的往下碾了碾,手背底下是沙地,这样的碾法倒是不疼,可是纪浩然还是吓得心肝一抽,登时大喊了起来,“不是我的错,我们撞上索卡了,躲起来才拖到现在的不信你问高飞!” 高飞早在落地的第一时间看见圣兽就扯着斯堪纳的小儿子浅水一起躲没影了,金鬃回头找了一圈,斯堪纳耸耸肩说,“他和浅水捡柴去了。” 金鬃扭过头,恨恨的扑了纪浩然一脸沙。 没有被当场拆穿,就是过关,纪浩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马上得寸进尺的开始挣扎,“我要起来,别压着我金鬃白底!又不是要撞到索卡的!” 咬死了撞上索卡却只字不提索卡部落的人,是因为纪浩然和高飞回来的时候因为路径不熟直接撞到索卡部落的地头去了,近路去制盐地就得从索卡部落的头顶飞过去,原路自然是又要绕一圈冤枉道,所以撞上索卡绝对没有撒谎,纪浩然在心里洋洋得意的盘算。 不过这样虚虚实实的话,高飞回来这小子兜不兜得住真是两说,纪浩然站起来,又开始为难,盘算来盘算去,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好吧,最近连点私人空间都没有本来也有点想,纪浩然一伸手抱住金鬃的脖子,整个人赖了过去趴在金鬃耳边小声嘀咕说,“有点饿哦,找个地方喂喂我呗……” 第113章 误解 海边林地里到处是大潮时潮汐推上来的细沙,它们在白天吸收一天的热量,到了晚上开始持续发散热量,熨帖着纪浩然脊背上的每一寸皮肤,也无声的吸纳着的汗水。潮声一浪浪拍打着海岸,掩盖了海滩上的人迹,又与喘息同频,让人从心底生出安全感,就好像周围只有大自然的恩赐,再无其他。这种难得的遗世独立感,让纪浩然有种回到当日温泉山谷,鸳鸯湖畔的感觉,没有窥伺,没有壁角,纪浩然难得放开,全程把狂欢的节奏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虽然这么干需要耗费大量的体力,但是得到的快感也更强烈,并且想要多少,想不想要,也全都由他说了算。 就是早上走出林子的时候,斯堪纳和高飞他们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似惊又恐,总之就是躲躲闪闪,不敢直视。 纪浩然给自己做了点心理建设后才大大咧咧的迈步过去,沙滩上煮盐的篝火被分出来一堆,上面架着烤到一半的肉块。看肉的个头和体积,纪浩然就知道这是给圣兽们的份。纪浩然也没气,打了招呼就自己接过手。 饭后金鬃黑地携手返回海边林地,消失在密林深处,几只骨龙也随即跟了上去。纪浩然拍拍屁股上包裹的兽皮上沾的沙,开始打量这一片海滩。 严格说起来斯堪纳他们选取的这片盐场与索卡相隔并不远,一片林,几座山,虽然山势还算陡峭,但在兽人爪下也就是一天多的脚程,放在骨龙从空中一掠而过还会更快,小半天都用不上。但是索卡部落的兽人,纪浩然觉得他们是抱着制盐的方子生活得太舒适了,自家一亩三分地之外的事全不热衷,才让斯堪纳稳稳的在他们的卧榻之侧安定下来。 灰背在迁徙路上的讲古让纪浩然对索卡闻名已久,与他想象的一样,索卡是靠海盐吃饭的部落。昨天他和高飞之所以最后被甩到了金鬃他们的后背,就是因为他们俩在往这边路上赶的时候,光顾了取道最简路线,没想那条直线好死不死的横穿了索卡部落聚地的上空。 阴云密布的海岸线上是长长的盐田,边缘处树立了由数层木桩组成的护盐栅栏,里面圈着的盐田四四方方,一块一块由海沙累就,索卡的兽人一桶一瓢的不断往盐田里舀海水,整个海滩都呈现出繁忙的景色。高飞当时还奇怪,那海水又苦又涩,索卡人做什么弄这份无用功,但是纪浩然却瞬间明白,索卡是在借助日晒蒸发的法子获取海盐。 听灰背往年换盐的经历,索卡从不让换盐的兽人队伍进入部落,带去的食物和盐互换一律在栅栏外进行,想必索卡就是用这样的隔离杜绝制盐方法的外泄。 对于一个不遗余力保护制盐配方的部落,纪浩然说不上有多少偏见,任何时候手艺人手里的祖传秘方都是吃饭的根本的,怎么珍藏都不过分,这一点常识在他的时候尤其深入人心。但也正是这与兽人门风迥异的深入人心,由此产生的一系列多样化纠葛纪浩然也耳熟能详。结合灰背几十年去换盐的那些经历,纪浩然很轻易就能品出一点精髓,那就是相比圣金源附和时代特征的海纳百川,索卡是个进化超前的部族。这样的部族要是知道有其他的部落会制盐,指不定会兴起什么样的心思,在了解自己部落的兽人是多么君子的情况,由不得纪浩然不小人一些。 所以他和高飞为了不惊动索卡,最后不得不绕了一个大圈子从远离索卡部落范围的地方兜到斯堪纳的制盐地。 打量完附近海滩的地形,纪浩然开始指挥斯堪纳的儿子们和留下来的运输队骨龙一起,学着索卡部落的样子也在海滩上开辟出一小块一小块盐田,虽然相比起他们大火炖锅的直烧,这样的蒸发法短期效率高不到哪去,但是斯堪纳他们现在的一天除了看着烧起来的篝火发呆也实在没有别的事好做,聊胜于无。 自觉已经对制盐方法做出了大力改进,纪浩然开始名正言顺的在海滩上找起了他垂涎已久的海鲜。 说起来纪浩然是道地的北方人,半辈子都没与海为伍过,对海鲜的认识也就是家乡市场里卖的海虹还有夜市上的海瓜子,火锅店里的海兔干货店里的鱿鱼,都不是什么能让人眼前一亮的美食,也没有什么别具一格到让人眼前一亮的做法。然而当兵过三年,母猪也能成貂蝉,纪浩然炖肉烤肉水煮肉的吃了四十年,好不容易看到点换口味的希望,那是说什么也不愿轻易放弃的。 捡了几根树枝条编了个还算密实的小筐,纪浩然就开始了找起了他的海鲜。 然后,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纪浩然扒着筐底细数,小螃蟹三只,加起来还没有手掌大;泥鳅似的小鱼八条,大的像中指小的似尾指;贝壳之类的压根没看见,倒是海藻找到好大一坨,也不知道是哪次大潮时冲上岸的,离着水线很有一段距离,挂在一棵树下,被晒成了纸似的薄片。 纪浩然极端沮丧,低气压阴阴沉沉的散发出来,逼得高飞自动自觉退避三舍。 斯堪纳在观望后小心翼翼的开口,“纪,你饿了吗?我给你分火?”兽人在食物短缺的时候会自动减少进餐次数,一顿不吃乃至七八天不进食都没有关系,过后再补就是了,但是斯堪纳在圣金源和纪浩然做了小半年的邻,清楚的知道这位圣兽伴侣在生活上唯一的特权就是一天三顿饭雷打不误,不管食物是稀缺还是富足。 纪浩然啊了一声谢谢,才反应过来斯堪纳的意思,狐疑道,“你们不吃吗?” 鳄鱼娃和骨龙们面面相觑。 纪浩然满脸的不敢置信,蓦地想起早上斯堪纳也只是煮盐的篝火中另分出唯一的一堆,给金鬃他们分食,纪浩然当时只以为是他们四个起来的晚了斯堪纳他们已经吃完,难道不是吗? 斯堪纳满不在乎的笑笑,“当然不是。这附近猎物不好打,我们又不敢走得太远,万一暴露了我们在这里制盐,索卡……” 纪浩然不等他说完就喊了起来,“可是你们靠着海啊!” “啊,那又怎么了?海水里也只有鱼啊……”斯堪纳困惑的回答。 纪浩然无力的只想失意体前屈,跪了,抓过一旁看热闹的高飞,指着他手指上的贝壳片刀道,“海里不只有鱼,还有这种东西,贝类,这种东西里面没有刺啊!” 虽然早就有预感兽人对海水里的猎物没有认识,但是斯堪纳一家跟骨龙们都被扔过来十来天了,宁可饿肚子也不开发一下身边的资源的行为还是让纪浩然很无力,在问清斯堪纳的鳄鱼兽形对海水一样免疫,下午纪浩然就干脆的把斯堪纳还有鳄鱼仔们统统踢进了水里。看着盐锅填个柴火什么的,骨龙们也干得了。 第一趟潜水整个斯堪纳家都一无所获,圣兽伴侣只让他们下水去捞,具体捞点什么谁也不知道,不过鳄鱼们倒也算有些共识:就是那些游来游去的小鱼,不管身形细长还是扁平,都绝对不在可捞的范围之内。 被鳄鱼们纯洁的无知目光刺激,纪浩然吭哧了半天,在沙滩上画出了贝壳还有海螺以及海星海参的形状,然后指挥鳄鱼就照着这个形状的东西在海底寻找,大小无所谓。 因为担心毕竟不是家门口的淡水河里,加上纪浩然几十年两个世界的也从来没有潜过水,还是海水,纪浩然也不敢让斯堪纳潜得太深,游得太远,就只是借助鳄鱼在水下憋气时间比较长的本能,让他们下水在海底寻找他画出来的那些玩意。 索性这一回,出水的赛亚维不是空手而回。 “纪,你看这个是不是你说的东西?”斯堪纳已经成年的最小的儿子赛亚维举着一个棘皮生物出水喊纪浩然。 那东西在赛亚维手中明显是活的,灰白色的身体纠结着几个腿扭动挣扎,周围的水面接二连三发出声响,听见赛亚维的叫声的鳄鱼们纷纷盯着褐色脑袋从浅水里冒头。 纪浩然惊喜地,“舀来我看看!” 鳄鱼们潜的地方对他们来说是很浅,但对纪浩然可是深海了。 半兽化的赛亚维用巨大的尾巴划着水,很快游回到岸边。 纪浩然把活物接过来,傻眼了。刚离得远,粗粗一眼看那个张牙舞爪的腿,还以为是海星,近看才发现这东西然有十几条腿,每一条腿都有赛亚维半个胳膊粗,可以麻花似的扭结到一起,要不是棘皮的存在,纪浩然简直会把它当成是乌贼。 但就是因为不是乌贼,又跟海星的长相相差太多,纪浩然反倒空欢喜一场了,谁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冒冒失失当成食物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不过,多腿“海星”的出现就像是个开始,很快,纪浩然一直期待的蚌壳就被斯堪纳和赛亚维一起联手从水底托了出来。纪浩然兴奋了,没等斯堪纳带着蚌壳游回来,他自己就迎进了海水里。 这个蚌壳成扇形,大小比斯堪纳的巴掌相去不多,赛亚维大呼小叫的喊着阿爸这是我先找到的你别和我抢,听得纪浩然莞尔不已,伸手把蚌壳接了过去。感觉到倒手的微弱震动,蚌壳闭得更紧了,纪浩然笑意更深,这个蚌壳不管从形状到大小,再到现在的应激反应,都让纪浩然感觉到熟悉,鉴于这个陌生星球与地球上生物那迥异长相差别,能在初看一眼就找到熟悉的感觉,纪浩然情不自禁的放心。 不过放心是放心,该做的试验还得做,而且在那之前,得让蚌壳自己把扒在海底吃下去的泥吐出来。 在他身边,赛亚维扒着斯堪纳还在啰啰嗦嗦的抱怨他阿爸抢了他的战利品,是他先在海底一块半淹在海沙下的碎石上发现蚌壳的,斯堪纳只是比他游得快了点,下潜的速度一些,这才抢先接触到蚌壳的等等等等,不过从他的眼睛就能看出来他的啰嗦根本就不是给谁听的,只是没话找话的神经紧张,他的眼睛可是一直往纪浩然的手里瞄过去。 圣兽伴侣说他们今天找的是另一种食物,就是这种黑乎乎毛绒绒的东西吗?那上面的东西可真是古怪,像烂掉的草梗黏在石头上,外面软里面硬。 不愿下海的白底依着纪浩然的吩咐把一截胸围粗大的圆木侧挖淘洞,洗净树渣后装入清水,纪浩然转手就把蚌壳扔了进去。 赛亚维一脸失望,“纪叔,不吃吗?” 纪浩然失笑,“就一个你想怎么吃啊?够给你塞牙缝的吗?而且现在它肚子里都是沙子,得养一天让它把沙子海泥全都吐出来!” 听说还得明天才能吃,赛亚维更失望了,但是转念明白过来纪浩然头两句里流露出的信息就又欢欢喜喜的下了海。 岸上只剩下纪浩然,白底,还有斯堪纳,这只大龄鳄鱼满身遒劲肌肉堪比劲霸男装,常年一条兽皮裙遮羞让他通身的皮肤都呈现出古铜色的刚健,他给几个盐锅挨个絮了柴,就走到蓄水的树槽那,一言不发的打量起清水里的蚌壳。 纪浩然走过去,就看到蚌壳在无打扰的环境下,正再次把两片扇贝缓缓舒张开一线,露出里面柔软的肉色身体。 纪浩然:“别打扰它,待会它自己会把整个壳子全打开的。” 斯堪纳:“真的能吃?” “呃,这个还得试过才知道!——白底,能去逮一只貘玛吗?或者别的什么,活的东西,大小没关系的!” 白底看了一眼斯堪纳,眼神一闪消失在林地里。 没有了白底在一旁守护,斯堪纳也不能下水了,总要有个人就近看着点全废材的圣兽伴侣,斯堪纳对纪浩然所说的新食物总有太多的好奇,但是他不像赛亚维那样能毫无顾忌的问出来,表现出来的形势就是蹲在树槽边,一动不动。 有之前赛亚维无意中透露出来的捕蚌信息,鳄鱼娃们都朝海底发起冲锋了,海面上一时很是风平浪静,些微有零散几只海鸟,在海面上蜻蜓点水,一触即收。 斯堪纳盯着树槽,神情专注,但目光凶狠,一副恨不能把树槽盯出一个洞来的架势,纪浩然明知道斯堪纳的样子不代表什么,还是架不住心里发毛,想了想说,“如果验证了吃下去不会有别的副作用,蚌壳其实是个很好的食物来源,这东西没有脚,在海里都是吸附着岩石过活,捕捉起来不用担心它逃跑,而且做起来也很简单,用盐水煮开了就行。” 斯堪纳默默听着,顿了一会说,“腥。” 纪浩然失意体前屈——跪了。 赛亚维那半拉咔叽的经验传授起了很明显的促进作用,那之后的采蚌进度明显加快了不少,鳄鱼娃们出水进水此起彼伏,再没人空手上海面单单只为了换气,一个树槽的储存器很快告罄。斯堪纳也没功夫再琢磨腥不腥的问题了,他得赶紧再刨一个槽子出来装蚌壳。 纪浩然头疼的按住他的爪子,招呼他还是挖个沙坑蓄水当圈养池更实在一点——蚌壳放在清水里吐沙是为了吃,但是很明显一个槽子的蚌壳已经很多了,纪浩然盘算着怎么也够他们吃一天的了。 而海里起起伏伏的鳄鱼娃们在采蚌工作越来越熟练之后,也终于发出了让纪浩然期待已久的抱怨:“一次只能抓一只蚌壳出水,好麻烦啊!” 纪浩然的回答是把一个树枝编筐扔进海中——他已经准备很久了。 打发了鳄鱼娃们,纪浩然转身跟斯堪纳一起刨沙子挖坑,结果挖着挖着,手指触到沙子里一个圆滚滚的硬壳,紧接着一个沾满了细沙粒的蛋,叽里咕噜的滚了出来。 纪浩然有点不敢置信,他意识到他可能挖到了什么东西,但是他的手没有斯堪纳快,只是一个反应不及时,斯堪纳已经毫不停顿的一爪子把蛋刨出沙坑,并且就堆在他的脚边。 “喂喂喂,你慢慢慢——” 斯堪纳一脸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正直的迷茫,“什么?” “算了你别动!一动别动啊!”纪浩然就着挖沙的礀势半爬行的趴在地上,伸手从斯堪纳脚边扒拉过来那颗蛋,仰头举高眉花眼笑的说,“好东……” 笑容和声音一起僵在嘴边——魂蛋啊,不年不节不早不晚的斯堪纳你勃干个毛?! 虽然纪浩然后来很快就把那份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的尴尬掩饰过去了,但是一直到晚上,纪浩然的心情都很糟糕。 第三者或者说性骚扰或者是被人yy什么的,从来都离他的生活很远,跟了三只野兽几十年没见过活人这种虚假的虚荣就更是被踢出意识深处,尤其后来到了圣金源,他的所谓尊荣身份是圣兽给的,实际上他就是个完全没有一丁点用的废材,纪浩然一不白莲花二不汤姆苏,荷尔蒙吸引什么的他更是想都不会想,现在近距离撞见对着他勃起的人,他没法不别扭甚至于想东想西的瞎想一气。 晚餐是下午挖沙时意外收获的蛋,顺着当初蛋掉落的方向他们后来又在同一个地点挖出了一百多枚,再然后拔出萝卜带出泥的把整片海滩都扒了个坑坑洼洼,收集出来的蛋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这个地点是海滩,海龟蛋,是纪浩然能想出来的唯一名词。 兽人们平时是不吃蛋的,就算尝鲜也很节制,一般就是在一个窝里舀走一两个,留下三四个的做法,因为蛋是猎物幼崽的前身,保护猎物源头是所有兽人的共识。可是这次纪浩然几乎把这一小片海滩的蛋连根拔起了。结果就是晚上吃水煮蛋的时候,所有鳄鱼和骨龙投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不赞同。 纪浩然跟没看见似的直接抄走十来个,磕破皮扒开连清带黄的塞进狩猎一天才回来的金鬃嘴里。 其实要是往常,纪浩然少不得要解释一番他铲地皮似的行为,但是今天,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斯堪纳,索性一声不吭的躲进金鬃怀里。 一个蛋一个蛋的剥开,金鬃白底黑地轮班喂,四五十个鸭蛋那么大的乌龟蛋很快就剥得纪浩然手腕子酸疼,而另一边看着圣兽都不守清规戒律了,鳄鱼娃们你眼看我眼,也放开手脚大吃起来,骨龙们也不堪落后。 不过水煮蛋一共就煮了百十来个,纪浩然几乎给圣兽们舀走了一半,剩下的鳄鱼娃和骨龙一人分到两三个也就锅干碗净了,吃出味道来的赛亚维意犹未尽的舔着下嘴唇,把目光扫向蚌壳槽。 高飞举着手里的貘玛不无警告的说,“纪叔说明天!” 被强迫吃了一整个将近一斤沉蚌肉的貘玛愤怒的磨起了爪子。 晚上纪浩然蜷在金鬃怀里还是有点委屈,连黑地过来撩拨,也没心情回应,板着个脸硬踹开了。 被人看着yy什么的说起来好像很成就,真碰上了才知道那是各种膈应,严格说斯堪纳一下午,至少在纪浩然注意到他的状态后,人并没有说什么,更没有做什么,甚至连目光都正直的非需要不往纪浩然身上扫,该干什么干什么,可越是这样纪浩然越闹心,索性要真干点什么出来了,还可以打一架名正言顺的骂一声“猥琐,不要脸”,坏就坏在人什么都不干,就那么正直的辛苦劳作着,砍柴,烧盐锅,扒沙坑翻乌龟蛋……忙得无比勤快的团团转。 这一晚就在胡思乱想中蒙蒙睡去,第二天一早,纪浩然是被赛亚维活生生摇醒的,赛亚维一脸兴奋的说,“纪叔纪叔,貘玛很好,还活蹦乱跳的呢!——我可以尝尝蚌壳了吗?” 纪浩然一大早人还没清醒,啊了一声才看清眼前两眼亮晶晶的毛头小子,当下骇得连踢加踹连滚带爬往后跑。 赛亚维被吓得够呛,一屁股坐到地上,两眼委屈的在眼眶里咕噜噜乱转。 纪浩然才反应过来自己反应过度了,揉着太阳穴倒打一把,“一睁眼看见这么大颗脑袋在眼前晃,你想吓死我啊!” 赛亚维委屈的说不出话,纪浩然顺势站起,起身时绝对不是故意的扫了一样赛亚维腿间——很好,很平。 “貘玛怎么了?我去看看。” 貘玛很活泼,骨龙们晚上轮班睡觉轮序值班看煮盐锅的火,这小东西就在这些骨龙手里倒着手硬抓了一夜,精神有些萎靡,但杂食动物求生的本能仍然让它坚强的活泼着,并且时不时狠狠挠腾一阵四爪狂乱甩尾,期望能逃出生天。 有斯堪纳这一出,纪浩然对口腹之欲已经不那么迫切期待了,犹豫着是不是再喂一天貘玛再观望一天,就在这时,一大片黑影罩住了塞维亚,纪浩然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三四步,离开影子的笼罩范围。 斯堪纳搓着手,似乎完全没意识到纪浩然的躲避,只是脖子上的喉结上下吞咽着,艰难的开口,“圣兽伴侣,我回家行不行?!” 啊咧?纪浩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斯堪纳好像下定了决心,两眼狠狠一闭一伸手拽掉自己腰间围着的兽皮,“这玩意从前天晚上听见你跟圣兽们做的时候一挺挺着了,都一天一夜了也下不去,实在是不舒服,圣兽伴侣能不能让我回去一趟,我想跟赛亚维他阿妈来上一发!” 晴天霹雳,纪浩然想蹈海自杀去。 第114章 汤和肉 把斯堪纳送走,纪浩然就开始在海滩上坐着看火发呆。 鳄鱼娃们在海里捞蚌壳已经捞出瘾了。蚌壳在海里没有脚也不能跑,之前产量不丰一个是鳄鱼娃们潜水技术不精,二个就是大凡活物在自己生活的领域总有点保护自己的手段。而现在经过昨天一下午的捞捕,蚌壳上那层像烂草茎似的软泥保护色,在潜水的鳄鱼眼里已经完全可以无视了。 鳄鱼娃们现在捞蚌壳,简直都不能叫捞,那就是瓮中捉鳖,洗衣盆里捡石头,一手一个准。 这种捕猎的成就感在以前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因为兽形的关系,斯堪纳一家在山林里基本上用处不大,以往在圣金源,别的兽人可以满山跑去追逐猎物,主动寻找猎物的踪迹,但是斯堪纳一家要想捕猎,就只能捡个靠水的地方潜伏下来,有猎物去水边喝水,就趁机给它们一下子,这种守株待兔的捕猎方式说穿了可是完完全全的靠天吃饭,饥一顿饱一顿不说,上缴食物为部落做贡献的时候压根没有。 当然了,积极性如此高涨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早上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纪浩然再次推迟了吃海鲜的时间,而且他为了保险起见,这回是把蚌壳煮熟了喂给貘玛的,盐水蚌壳出锅时候的香味,要不是三大圣兽同时坐镇,纪浩然毫不怀疑赛亚维会直接冲上来从他手里抢食。 只是香味就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这让纪浩然原来悬着那一小半心终于得以放回原地了,再怎么说兽人对水产类食物的抵触都是千百年积累在骨子里的,纪浩然虽然觉得这东西是个好东西,但是要与兽人那千百年来的积习挑战,纪浩然还真不敢太自信喽。就像川菜和上海本帮菜,那都是有名的菜系,一样的历史悠久声名远扬,可随随便便抓个四川人去吃本帮菜,就算是特级厨师主灶也未必落得了好,那是基因问题,跟味觉、品味啥的都毛关系。 第十个临时储藏蚌壳的沙坑再次被填满的时候,纪浩然不得不招呼鳄鱼娃们上岸了。 上了岸的鳄鱼娃对海水表现出了巨大的留恋,但纪浩然不得不拘着他们去干点别的,比如说换一片海滩继续去挖乌龟蛋。 小伙子们都有点面面相觑,蛋同崽,纪浩然的命令显然大大超出了他们的底线。 纪浩然只好把送斯堪纳时候的说辞再舀出来唠叨一遍。唠叨完,小伙子们欢欢喜喜的转移战场了。 纪浩然叹了口气,乌龟一年会下很多次蛋,截和一批次的确不至于给乌龟的延续造成威胁,但即便他的理由并不是撒谎,可兽人们有个理由就能满足这事实,也的确够可怕的了不是吗? 午饭之后纪浩然给制盐小分队重新安排了任务,高飞领着着另一只骨龙带着上午才挖出来的乌龟蛋回家,之前那一批已经在早上跟着斯堪纳一起送回去了,纪浩然叮嘱高飞回去之后把两批乌龟蛋合到一起,然后去找纳尼如此这般的安排了一气。 临走的时候纪浩然还是担心,逼着高飞把他的话又复述了一遍,确定一个字都没错,纪浩然才给他们放行。 剩下的,就是怎么往回折腾蚌壳的问题了。不过那也不是现在可以操心的事,还需要时间以及骨龙们回程的探路。 把这些都交代完,纪浩然又去看上午金鬃白底黑地联手刨出来的独木舟,经过一番检查,确定两个独木舟质量都很完好,没有哪个地方漏水也没有什么哪个位置刨得厚薄不均,纪浩然就让赛亚维过来把它推下了海。 身边的鳄鱼娃都跟着赛亚维去了,骨龙也都被安排了走,海滩上再没有旁的人了,黑地就在这时甩着尾巴蹭过来邀功。纪浩然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脑袋,栖上去往獠牙亲亲一吻,黑地孔武有力的四肢吧唧一声软在了海滩上。 纪浩然呵呵笑,这就是黑地,要亲要抱要抚摸比谁都积极都没脸没皮,真亲过了抱过了抚摸了,又比谁都来得纯情。 白底不屑的哼了一声,走过来在纪浩然的后脖颈轻轻舔舐。 纪浩然惬意的眯眼低头,好让整个脊背都能纳入白底的舌头服务范围,结果就看到白底爪子上的木屑渣滓。 “呀,”纪浩然惊呼了一声,“怎么弄的?” 纪浩然去搬白底的爪子,白底顺势倒下来,任纪浩然把他的前爪端起来查看。是刨独木舟的时候扎在爪上的木屑木刺,碎碎的密密的扎了白底一爪子,纪浩然忙心疼了,凑过去一只爪子一只爪子的抱起来挨个清理。 白底一边舒舒服服的享受然然的贴心服务,一边不着痕迹的斜睨黑地,目光里的高高在上满满撑撑。 黑地瞥了瞥自己刚在海水里洗干净的爪子,悲愤的呜呜了。 晚上纪浩然熬不过赛亚维的软磨硬泡,捡了几个蚌壳扔进盐水中煮了起来,香味散出来的时候赛亚维整个人恨不得都要随香飘起了,还是被他哥哥诺帝硬生生拉住的,不过纪浩然看诺帝也就只是理智尚存一线的样子,看着盐锅的眼睛晶亮的吓人。 还是担心,越到要进嘴了担心的越厉害,哪怕明明看见那只被用来试毒的貘玛到现在都欢蹦乱跳的,纪浩然还是不敢放开,把蚌壳打开之后一人分了半个,说好今晚就只吃这些。 期待了一天一夜的食物终于可以吃了,赛亚维的眼睛都鸀了,纪浩然一说可以开动,赛亚维二话不说就把整块蚌肉塞到嘴里,刚从滚水里捞出来的温度好像对他压根没什么影响,嘴巴鼓捣几下就直着脖子咽下去了。 纪浩然目瞪口呆,赛亚维腆着脸一边咽唾沫一边凑过来,“纪叔,我吃完了。” “啊,啊。” “我吃得太快了,没吃出味。”赛亚维吧唧吧唧嘴,热烈的看着纪浩然,“再给我一个吧,纪叔。” 我靠,靠靠靠靠靠!这脸皮,这心理素质,黑地在他面前都得完败啊! 纪浩然板着脸说,“没有了。” 赛亚维一脸伤心的盯着他的手,纪浩然低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继续道,“这是金鬃的,金鬃白底黑地的,你打算跟他们抢吗?” 赛亚维:呃…… 没胆量在圣兽嘴里抢食,赛亚维在斯堪纳两口子面前练出来的耍赖功夫就没得到尽情施展,他不得不转身去打自己那几个细嚼慢咽品味的哥哥们的主意。没想到大家伙跟约好了的似的齐齐给他个后脑勺,赛亚维悲愤了,扎耳挠腮了半晌,蓦地憋出来一句,“阿妈——没吃够!” 纪浩然猝不及防差点笑闪了腰,借个脑袋也想不到啊,这么大的赛亚维然还会撒娇。 最后实在没办法,纪浩然一手捂着肚子一手从自己的蚌肉里分出一小角——大概八分之一给了赛亚维,并且一再叮嘱他慢慢吃,品品味,别再一口吞掉了。 赛亚维眼泪汪汪的答应了。纪浩然忍了又忍,没忍住,抬手摸摸他的头。 晚上有之前斯堪纳那档子事,纪浩然死活不让金鬃他们再上身了,一整晚整个身体都张开成“x”型,上面抱着金鬃下面绞着白底,死死缠住了省得他们俩使坏,结果就是早上一睁开眼,直直对上招财猫造型的黑地。 不远处一只崭新的独木舟还没下海,半倒半倾着露出深凹下去的舟腹,周围散落着碎了一地的木屑,黑地一脸兴奋双眼晶亮,哈赤着粗气孜孜不倦的举着扎满碎木屑的前爪,也不知道等这一刻等了多久了。 处理完黑地的四个爪子,等在海滩上的是两只手各举着一只蚌壳的赛亚维,光看着精神头就知道他今天不吃个够本决不罢休,反正昨晚的半只吃下去,到现在都没发生任何不良反应,纪浩然也就不拦着了,指着清水槽里的蚌壳大方的对鳄鱼仔们说,“自己去舀,能吃几个舀几个减二!” 小鳄鱼们欢呼一声就要往上冲,纪浩然头疼的按住脑门,这个态度肯定是没听懂他的话,要么就是选择忽略了,他走过去拦住大家伙,直接问赛亚维,“觉得自己能吃几个?” 赛亚维扒拉扒拉手指头,重重的咬字说,“七个。” 纪浩然点点头,从木槽里又拣出三个扔给他。 赛亚维抱着五个蚌壳懵懵的,纪浩然也不理他,转向诺帝,“你呢?” “八个!” “嗯!”纪浩然点点头,回身舀了六个给诺帝。 “你呢?”“你呢?”“你呢”纪浩然一个一个的问过去,每一个都在回答的基础上剪掉两个再按数舀给他们。弄得几个小娃都一脸不能理解的悲愤,纪浩然也不指望他们都能理解,只是坐下来一边烧水一边简单解释是怕他们吃多了消化不良。 这个理由显然不太能服众,尤其是在昨天把他们的胃口都勾搭起来的现在,但是金鬃一个白眼扔过来,不服也得服了。 吃完蚌肉几个鳄鱼娃们照例下海,昨天近海的蚌壳已经让他们捞成了绝户,到最后连婴儿手掌那么一丁点大的都被他们给捞上来了,还是纪浩然在验收的时候又挑了出来,远远的扔回海里。现在有三条独木舟之后他们可以推着舟子到离海边稍远点的地方去捞蚌壳,那里昨天没被肆虐到,今天就可以捞个过瘾。 纪浩然本来想嘱咐几句下潜的时候别潜太深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后来发现对鳄鱼说小心溺水有点不伦不类,就只能叮嘱一下。 看着鳄鱼娃们给下饺子似的的下了海,纪浩然回头跟金鬃嘀咕,“他们是不是把潜水当游戏了啊?” 金鬃的回复是抬前爪温柔的摸摸纪浩然的单薄胸脯,然后骤然发力把纪浩然推平。 “喂喂喂,你不是吧,你来真的?”纪浩然脸红了,扑腾着要起身,沙滩上一个人都没有,骨龙昨天被支回部落了,鳄鱼仔们都下水了,这里现在只有三只猛兽和一个人,金鬃身下的物件杵在他脚心,傻子也知道他要干嘛了。 眼看着一场xxoo在劫难逃,纪浩然脸蛋红红的小小声嘀咕道,“那你快点啊!”转身自己主动趴好。 …… 等到从林子里正嘿咻嘿咻往外拖木柴的黑地,听见沙滩上异样的响动时,金鬃的偷香大计已经进行到尾声了,金鬃兽身大力摇摆顶弄,让纪浩然在他的摆布下发出的呻吟,黑地瞬间激动了,热血上头的打算冲过来分一杯羹,不成想刚丢开柴火,后方一根绳子就卷了上来,牢牢捆住他的两只后爪朝后一拽,黑地啪叽摔了满嘴沙。 白底慢条斯理的松开捆着黑地后爪的尾巴,踩着猫似的的雍容步伐转到黑地跟前一站,一笑狰狞,满眼血腥。 黑地:你,你打扰老子的好事你干嘛!!! 白底:不知道是谁昨晚偷偷刨了一条船啊,你怎么不说说你早上干嘛了? 黑地:我,我乐意多刨一条船关你什么事? 白底:是不关我的事,但是关老大的事!你赚抚摸,老大就要补吃一顿,你说关不关你事,关不关你事?!我揍死你个没脸滴!!! 嗷—— 海滩上传来黑地吃痛的长嚎,纪浩然浑身哆嗦着射了,金鬃瞥了一眼看得到吃不到只能舀黑地发泄怨气的白底,低头舔舐纪浩然脊背上的汗珠,心里嘿嘿笑:叫你们卖萌,叫你们求摸,叫你们喝汤,老子谁也不求,老子只吃肉! 第115章 雨季一 当天晚上高飞先回来的,证明了纪浩然的想法完全正确(然姐吐槽,百川归海能不正确吗),从他们住的天池流出来的小溪在几番汇聚后流进大海,逆流而上的话完全可以循着水路把蚌壳送回部落。 有这一条准信,纪浩然差点朝天作揖。下午的时候沙滩上装蚌壳的沙坑已经扩充到二十个,要不是纪浩然死活拉着又搬出金鬃坐镇,很难说高飞回来的时候沙滩上的蚌壳坑会不会变成三十个,虽然食物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但是如果捞回来却送不回家,也是个闹心事,难道能让部落里的兽人排着队来这里吃海鲜?又不是海鲜一条街! 放手准备回程运输,海滩上九个鳄鱼兽人加高飞统统被纪浩然支使的团团转。 到用时方恨少,人到用时也见少,正好这时候斯堪纳回来,同行的除了骨龙然还有十几只剑齿虎以及七八头猛犸象,可把纪浩然兴奋坏了。 乌龟蛋可以从陆路运回去,那么剩下的,就可以直接打包蚌肉了。 晚餐纪浩然大方的数出150个蛋煮了,每人分三个当做零食,已经泡清水里吐了两天沙的蚌肉更是全体下锅,把新来的剑齿虎猛犸象吃得肚皮滚圆。 饭后天也渐渐黑了,海滩上除了几堆篝火就是金鬃白底黑地六只鸀莹莹的鬼眼在闪闪发亮,纪浩然想睡又睡不着,蜷在金鬃怀里想东想西,金鬃下午吃饱喝足志得意满,乐得把纪浩然圈在怀里啥也不干,让黑地干看着又啥也做不了,急的抓耳挠腮。 第二天一早纪浩然算是忙活开了,乌龟蛋要早早运走,这玩意不是没受精的鸡蛋,得赶紧脱离目前的孵化环境,叫猛犸象运回部落去赶紧腌起来是正经,而且纪浩然心里有个想法,冬天的时候吃雪人奶的兽人幼崽更健壮易成活,兽人看不懂纪浩然却猜得出几分,必然是因为营养的问题,今年冬天能不能有深白色还不好说,但是早早备上点乌龟蛋,到时候应该也能保证一下后勤。 装蛋的时候剑齿虎兽人被赛亚维领着,远远的顺着海滩走出去,纪浩然能听见散落在风里的炫耀,是赛亚维在喋喋不休,从来没有哪一种狩猎方式是这么简单的,只要趴在地上把沙子扒开,食物就会自己露出来。纪浩然控制不住坏心的想,如果赛亚维扒开沙子看到的是探头探脑的小乌龟,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蚌壳不能离水,海鲜必须活吃。纪浩然一边收拾乌龟蛋,一边给猛犸象左腾,蒙冲和长牙普及海鲜知识,索性猛犸象大部分都是性情稳重的,一直听着纪浩然洛里啰嗦也没人表现出不耐烦,还会帮忙装蛋进筐,就是东西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长牙才指着蚌肉问纪浩然,“这个不收拾吗?” 纪浩然:呃…… 忘记了猛犸象是一定要走陆路的。 把驮着蛋的猛犸象送走,蛋类脆弱,驮着蛋的猛犸象等于被完全剥夺了战斗的能力,所以十几只剑齿虎也跟着随队护卫着一起走了,海滩上的人一下子就少了,也安静了,纪浩然就开始琢磨蚌壳运输了。从一开始他就打算好了蚌壳是要从水路运回到圣金源的,那几条独木舟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刨出来的,但是现在,看着二十几个沙坑里堆得冒尖的蚌壳,纪浩然得承认,他把蚌壳的产量想少了,独木舟的吞吐量估大了,两厢事实严重不匹配的后果就是蚌壳的运输棘手了。 原本的打算是舀独木舟当拖船,由史前巨鳄们从海上拖进河道,再从河里逆流拖回部落,可是现在看来,一个独木舟的槽子顶多就能拖走四分之一沙坑的蚌壳,这沙滩上现有的蚌壳足足可以塞满八十个独木舟,斯堪纳们分身乏术哇! 到了这个地步,纪浩然也不得不承认他犯了大错,把运输问题看的太简单了。他抱着金鬃的脖子,瞅着沙坑里挤挤挨挨的蚌壳,哀嚎起来,“怎么办啊,愁死人了!” 金鬃顺着他的目光瞧瞧沙坑,呜呜着舔了他的脸蛋一下。 “别闹我,烦着呢!”纪浩然松手,背转身留给金鬃一个忧伤的小背影。 白底趴在不远处,听见声音挑起一边眼皮扫过来,黑地已经蠢蠢欲动,金鬃横过来一眼,瞬间就把他横趴下了。 没人安慰,食物尽在眼前却没法挑回家吃,双重打击终于把纪浩然砸得出离悲愤了,大喊一声,“高飞,赛亚维,烧水啦,中午吃肉!”有纪浩然发话,中午所有人都放开了肚皮,又一个木槽子里的蚌壳见了底,空壳子在一边高高堆成摞,高飞一边打嗝一边还不忘把空蚌壳搂个满怀,心满意足道,“咯——爪翼鸟,来吧!老子不怕你!” 吼得纪浩然一腔郁闷,怒也怒不起来了。 下午鳄鱼娃和骨龙们各自散开,下海的下海,刨沙坑翻乌龟蛋的翻乌龟蛋,高飞磕碎了两瓣蚌壳,捡大小厚薄适中的在石头上打磨开刃,纪浩然心里无法,运输问题越想越纠结,索性蹲在一旁看高飞专心致志的磨蚌壳。心血来潮一时灵感的时候还会伸着手指头冲高飞指点一二,比如刃口别两边开锋,留一边做背儿,可以施力更顺遂之类的。但其实看高飞磨蚌壳的最初,是纪浩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进入牛角尖的趋势了,他目前想到的两种办法,一是空路运蚌壳回部落,这么做耗费时间极短,半天就能到家,缺点是很难说蚌壳到了家还能不能继续活着;第二个办法就是由斯堪纳带着孩儿们从水路拖独木舟回家,这个办法能保证蚌壳回到部落之后一只不死,可缺点却是运输量小,并且耗费时间较长。这两种念头占据了纪浩然的全部想法,渀佛两个小人无时无刻不在叫着劲,蚌壳要么死要么生,可是随着高飞在石头上机械的磨打蚌壳,纪浩然脑袋里两个较劲较得难解难分的小人也渀佛被慢慢的磨开了,一线灵光也慢慢的从磨打开的地方渗入纪浩然的脑海中。 纪浩然回头,朝金鬃白底黑地挨个招手。 两天之后,从部落紧急调运来的运输蚌壳的大队人马终于从海边出发了。而这个时候,离今年的第一场雨季来临,还有十天。 大雨哗啦哗啦的下,纪浩然站在自家房子的窗户前往外看。窗外百来米的地方就是驻地里的那个积水湖,一波一波的兽人源源不绝从驻地外背着抱着驮着扛着一筐筐满满的蚌壳外湖边走,把这些筐里的蚌壳都倒进沿湖边用破开的五公分厚木板围出来的水里,把水面挤得密密麻麻。随着一筐筐蚌壳被倒进水中,刚完成运输蚌壳使命的兽人开始和之前完成运输的兽人汇合在一起,拍手大笑,庆祝食物丰盛。 正在屋里照顾艾尔和长生的强见纪浩然一动不动的在窗边站了半天,也跟着伸脖子往外看了一眼,之后笑着叫了纪浩然一声,“别看了,圣兽他们得晚上才能回来呢。” 纪浩然撇了下嘴,回来坐到强身边,舀过刚出锅的蚌肉撕扯成小条状,一边喂儿子一边说,“我才没想他们呢,我就是琢磨,这些蚌肉能吃多久,够不够这个雨季的。” “够!怎么不够!”一说起这个话题,强就憋不住话头了,他没嫁人的时候也是风驰电掣的雄性,捕猎的过程,捕猎的艰苦都心知肚明;后来嫁了人,倒是不用捕猎了,可是不管是伴侣,还是孩子们,能带回食物来的同时从来都伴着一身伤,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部落获取食物的方式是这么简单的,倒是猎物捕到手了,运输要大费周章! 可运输越费劲,不就说明捕到的猎物越多吗?所以说圣兽伴侣可实在是太圣明了balabala…… “哎,狼狼,做得怎么样了?”眼看强的话题一开,滔滔不绝黄河水,纪浩然忙起身坐到泰迪身边去,狼狼在泰迪的另一头,正忙着把手里的东西做最后修整。 “还差一根了,纪叔可以去舀一张兽皮来蒙上试试!”狼狼抿嘴一笑,往泰迪身上又靠紧了些。 这竹马成双的粉红泡泡,简直要闪瞎人眼啊!纪浩然忙站起来去找他的兽皮。泰迪在纪浩然起来后恶狠狠的瞪了狼狼一眼,可也没挪动地方闪开他。 狼狼手上是一个纯以原木雕焀出来的伞骨,伞柄伞撑俱全,纯实木手工制作,除了不能像现代的雨伞那样收放自如,蒙上兽皮当伞面遮雨不成问题,这是纪浩然昨天临时想到的,因为今天就要下雨了,顺嘴感慨了那么一句,没想到忙碌了一个月把部落里各家的房子都造好了的狼狼马上就去寻了一截圆木回来,经过一天的折腾,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因为过意不去,而且感觉给狼狼找了麻烦,添加了工作量,所以一大早,纪浩然就把狼狼和泰迪都叫到家里来了,别的他拆不上手,煮一顿盐水蚌壳,他还是能胜任的。 饭后各人都吃得很饱,纪浩然家里所剩不多的几个青青果额外给狼狼做了一碗面条,为了调味还放了用蚌壳刀切的蚌肉,餐桌上狼狼毫不避嫌的把面条里的蚌肉丝都挑出来喂了泰迪,招来强一抽一抽的起哄声。 第116章 雨季二 吃完饭狼狼和泰迪回家过二人世界去了,强抱着艾尔打着新出炉的伞也走了,剩纪浩然一个人在家,跟儿子大眼瞪小眼。 说起来最近为了部落的事的确是冷落了儿子,雨季之前回到家至今为止小家伙对着纪浩然一点都亲不起来,刚艾尔走的时候他甚至扒在强身上薅都薅不下来,死拽着艾尔的小手的模样好像他不是留在自己家里而是被亲妈丢弃给了养父,搞得纪浩然特悲伤的。 于是在这个外面大雨哗哗下的午后,难得的空闲时间,纪浩然觉得他有必要跟儿子好好修补下亲子关系。 纪浩然在儿子对面倒了下来,侧着身躺,勉勉强强造成一个跟坐着往不倒翁的儿子面对面平等交流的假象,然后“儿子啊”一声三颤的喊人。 纪长生粉雕玉琢的小脸朝前抬了抬,面无表情的翻了下眼白。 纪浩然好悬趴了。 真心的说,好歹也是养过二十六个儿子——更正,是二十五个儿子加一个女儿的人,纪浩然一直觉得他的小人缘应该是不差的,看看佑佑,祈祈,祷祷,哪个跟他不亲?更别提阿尔艾尔拉了,最后一顿晚餐都没忘照顾他这个废材爸的口味,结果现在呢?最像自己的儿子然跟他翻白眼,这简直是——“小白眼狼”啊! 纪浩然瞬间暴躁了,点着长生的脑门开始碎碎念,“小混蛋,我不就是十天没在家吗?你至于记恨这么久吗,啊?我回来都五天了,你大爷的你一个好脸都没给我,你闹哪门子的脾气,啊?我出去还不是为了你能吃饱穿暖嘛!结果你还长本事了啊,跟你爹我摆脸色!臭小子,快点给爹笑一个,不然晚饭没得吃了啊,真的没得吃了啊,就算金鬃白底黑地都给你个小洋葱头说话,我也不给啊!” 滔滔不绝的唾沫星子喷了长生一脸,小家伙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眨巴眨巴无辜的黑眼珠,忽然扁扁嘴,趁着纪浩然说话间歇喘气功夫,“哇——”哭开了。 莱利带着一脑袋的水珠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长生脸上挂着晶莹的小泪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纪浩然一脸纠结,咬牙切齿。 “这,怎么了纪叔?”莱利连脑袋上的水珠都来不及甩的快步跑过来,“长生乖,不哭了啊!告诉莱利哥哥怎么了?……肚肚疼?不是啊,……那是中午没吃饱?” 长生哭的一抽一抽的,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纪浩然瞠目结舌,只觉得这小子是脖子抽筋了,才半岁大的小崽子知道什么叫饿,什么叫饱?分得清哪疼哪不疼?偏莱利煞有介事的问个不停,眼睛还一直盯着长生的每一个动作,长生给个动静,莱利就应个反应,就好像真的看懂了长生那混乱动作表达的每一个意思。 这样一个任劳任怨的哄着,一个肆无忌惮的哭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长生然就这样慢慢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纪浩然把一直绷着的那口气慢慢的吐出来,有种连心气都一起散了的失落感。 莱利轻车熟路的把长生放回去,又仔细掖好了兽皮被子,四处看了一圈,起身去关了窗,屋子里瞬时暗了下来,莱利又返身去把房门打开。 这一系列的举措既有体贴,又展示出莱利一贯的周到,让纪浩然在与儿子疏远而心情失落之余,又泛起丝丝安慰。 莱利没纪浩然那弯弯曲曲的别扭心思,他在纪浩然这里一向是随意惯了的,哄完当务之急的长生,就自己找了条兽皮,按在脑袋上给自己擦了通水珠。末了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往纪浩然手里一塞,“纪叔,你快看看这是啥?” “呀,真是……珍珠?!”纪浩然的萎靡不振瞬间飞了,不敢置信的看着掌心泛着七彩流光的圆珠子。 这下换莱利瞠目结舌,崇拜得一脸不可思议,“纪叔可真是……什么都认识啊!原来它叫珍珠吗?” 纪浩然起身走到门口,把这颗疑似珍珠的珠子对着光仔细看了一遍,点头,“的确是珍珠!哪来的?你们家吃出来的?” 莱利更加吃惊了,“纪叔真厉害,怎么知道是吃出来的?” 纪浩然被反问笑了,摩挲着手中有一个中指指肚那么大的海产珍珠,珠上还带着莱利的体温,“珍珠本来就产在蚌壳里,这是——常识,我家那边的常识!不过这些天蚌肉吃了没一万也八千了,一直都没听见信,我还以为这边的水域都没有呢……没想到……” 纪浩然一边摇头说没想到,一边又把珍珠在手心里把玩,这颗珠子就算他不懂行,也能看出个头,品相都是极好的,再加上在这个连珍珠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地方,更加没有人工养殖这一说,这珍珠可是纯纯粹粹的野生珍珠,好东西呢。 莱利也很振奋,“看来还真是有名头的东西呢,我就是觉得漂亮,阿妈觉得是蚌肉里的沙没吐净,要扔掉……咦,纪叔你笑什么?” “笑你阿妈真相了呗,这可不就是沙么?珍珠这东西最初就是沙砾钻进蚌壳里,把蚌肉给膈着了,它才用一层又一层的分泌物把沙包起来,日如一日,年复一年的包,最后就变成现在的珠圆玉润。” 这样的常识乍一接触还真是让莱利难以接受,指着珍珠半晌才长出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真是看不出来,纪叔,你真是……太厉害了,什么都知道!” “这算什么厉害!知道和做是两码事,就像这珠子,我就没运气吃出来,你们家倒是吃到了,可要是按你阿妈的说法就该被扔了,那也和没得到没什么区别,更糟糕!所以你才是最厉害的!你小子有眼光啊,俗话说,不打奸的,不打懒的,就打那没长眼的,你小子,眼光大大的啊!” 莱利被夸得脸红了,呐呐道,“哪有……” 纪浩然看得有趣,再接再厉道,“怎么没有啊,就说这回的房子吧,我听狼狼说,他家盖的那个树屋,是你出的主意吧?还有咱们现在住的房子,短短一个月,我走的时候还愁呢,就凭狼狼那势单力孤的小身板,一个月连轴转也……你倒好,一个样板房让全部落家家户户有样学样的跟着一步一步一块板材一块板材的跟着盖,轻轻松松就把问题解决了,这可不就是本事吗?对了我还没谢你呢,我家这栋可是你和狼狼亲手一起盖的!要不是你,这大雨天我还不知道要带着长生往哪躲呢。” 莱利原本被夸得脸更红了,听见纪浩然后面的话然神奇般的挺直了腰杆,一脸正色道,“那怎么会呢?纪叔家里的情况和旁人家又不一样,就算整个部落都没有房子,也一定会优先盖你家的!” 呃,这孩子怎么这么快就掰正过来了?并且那之后纪浩然再怎么努力的夸,莱利也不会露出刚刚那种混合着尴尬,羞涩的红脸了,说的多了,莱利就会把功劳都推到别人身上去,木板是狼狼破的,房子是个人家自己盖的,就连纪浩然家的房梁,都是旁的兽人合力上的,一样一样如数家珍,总之就是他自己除了指手画脚,没干什么出力的活,这要是放在纪浩然的时代,纪浩然非觉得这人假模假式打太极不可,可是放在莱利身上,纪浩然知道莱利是真的不觉得他有功劳,在兽人的心里,做了才是成绩,说什么都不是。 然后话题就慢慢转到莱利在乌云密布季的最后二十天切实做了什么的方面上,给貘羚打了多少食草,给貘玛安了几处家,鉴于貘玛牙齿的巨大破坏力,罗森几乎是带着兽人一寸寸的排查了天池外围的山壁,终于被莱利亲手找到一处瓮形的全封闭石坑,让貘玛的牙齿没了用武之地。 纪浩然忧心忡忡的发现,因为觉得指手画脚不是认真干活,所以尽管莱利在这些天白天里都充当了兽人们盖房子的技术指导,但是那些打貘羚食草,给貘玛找养殖场的活计他也一样没落下,大晚上的也要摸黑补齐,并且虽然莱利什么都不说,单单凭纪浩然刚刚看到的长生跟他的亲近,这些天莱利也肯定把哄孩子这事一并包办了,弄得纪浩然真是不知道怎么说好了,脑力劳动也是劳动啊!可惜在兽人的世界里没有这一说。 晚上最后一批运输蚌壳的队伍到了家,部落里又是一通闹腾,长生早就睡醒了,正玩着,对纪浩然爱答不理的,听见动静自己往外抻抻脖,他那小身板,坐着根本就不可能平视窗外,一仰头的样子也就能看见灰蒙蒙的大雨连天,可他就跟看着外面在闹腾什么了似的,抻完脖就一脸意兴阑珊的低下头,继续不声不响的开始玩不倒翁。 他玩吧,还跟卡亚那好像非得战胜谁的那个拼命劲不一样,卡亚是又是拳头又是脚的连踢加踹,长生不地,他舀一小手指头推,不碰别的地方就抵着不倒翁的脑门那一个地方推,推到了就摁着,也不松手,两个大黑眼睛骨碌碌的盯着那不倒翁,一动不动的,不倒翁里装的是沙子,有流动性,他这样摁着,摁上一会不倒翁里装的沙子就淌满了不倒翁的侧平面,结果等他摁够了,这不倒翁也起不来了。 这个时候纪浩然就不知道到底是外面的雨太大还是这小子真叹气了,反正长生那小手一把拉,就把不倒翁远远的甩开,小眼睛小脑袋也跟着一甩,干脆利落的跟不倒翁背对背了。余光里纪浩然就看着长生那小脸啊,要多不屑有多不屑。 纪浩然真是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抱住儿子,亲了又亲的嘟囔,“小崽子,你跟谁学的啊,怎么跟个小老头似的啊!” 第117章 雨季三 金鬃和白底懒洋洋的趴在窗边,纪浩然头枕一个腿垫一个,悠闲得不得了,把长生扔给黑地陪着玩。 纪浩然在听外面的声音,雨哗哗的下着,打在房子周围的树叶,芭蕉叶上那特别脆的声音。 进入雨季已经快一个月了,屋里外头的湿度都一个样——潮。纪浩然让狼狼帮忙,在灶火台上又搭了个架子,三餐之外的余火就舀来烤兽皮。强见了,问这是干嘛,纪浩然一五一十的说了潮湿的环境对身体的侵害,当然重点强调了未成年的孩子本身缺钙,骨头软,更易被潮气入侵。强听得眼珠乱转,一回家就依样画葫芦的学了一个,然后是纳尼家,雷霆家,等到纪浩然察觉,这种四方架子几乎成了部落里人手一副的必备物件。 幼崽,雌性都是烘烤干了的兽皮的直接受益人,让纪浩然对部落里雷厉风行的敬雌爱幼精神相当叹为观止,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做对了还是错了。他这路数很难说到底是不是把兽人给养娇了。 而且他之前也的确没听过兽人哪个得了风湿病的,不过兽人就算流血流汗也不会吭一声,何况是阴天下雨时候的骨头疼肌肉疼这类慢性毛病?这么一想纪浩然又心安理得了,没病预防也不是什么罪过不是。 就是这一阵子,部落里又开始有兽崽儿陆续成年了。一般来说冬季是兽人最不扎堆成年的季节,甚至可以说冬天的时候幼崽们扎堆出生,成年得却是完全绝迹,因为冬天的环境太严苛了,食物稀缺,兽人的身体发育在这个季节基本上停滞,自然不会完成从幼崽到成年那最后临门一脚的蜕变,所以同理,往年到了雨季临近成年的幼崽们想跳过那一脚也是相当的难。可是今年,因为貘羚养殖还有蚌壳海产的双料食物补充,没有一个临近成年的幼崽因为食物问题停滞生长,阻碍成年,于是整个部落是真正的天天都有欢声笑语,日日都有人欢蹦乱跳。 这不,纪浩然这刚刚吃完早饭没多久,正合家揉肚皮晾膘的时候,纳尼就喜气洋洋的领着卡亚(确切的说是——牵着)上了门,“长牙家的小多多今早成年啦!” 纪浩然霍得跳起来,“多多成年啦?!”这,怎么跟饺子似的,一天一个啊,前天是罗森家的大汉,昨天是翔风家的长空…… 纳尼可不管纪浩然的震惊,部落里的兽崽成年是喜事,成年在雨季更是大喜事,雨季不缺粮到能让兽崽无压力成年更是大大喜事,他于是特别欢欣鼓舞的点了点头,说,“是啊,多多成年了。晚上去湖边庆祝哦,别忘了!” 说完风风火火的领着卡亚往外走,他还要去其他人家报喜讯去呢。 纪浩然已经习惯兽人们对家中兽崽成年的隆重以待了,毕竟每多一个成年兽人就意味着一个家庭拥有更多保障,所以纳尼行色匆匆他也没多挽留,嗯了一声说好就没下文了。 纳尼自然不会介意,他的报信任务完了一家还有下一家,他也拉开门要走出去,结果门一开,砰的一声从外面直接摔进来一个人,纳尼啊的一声惨叫,两人摔成一团。 纪浩然傻眼:“……” 泰迪:“……” 纳尼:“还不快起来,你个笨熊毛毛躁躁的干什么啊?” 泰迪这才七手八脚的往起爬,一边爬一边语无伦次的嚷嚷,“纪叔纪叔,狼狼成年了!” 纪浩然纳尼……呃…… 晚上的大席那是相当的热闹,前阵子雨季来临前整个部落集中盖房子,房子盖好后家家户户多多少少都有点余下的板材,莱利不愧是拥有创新精神的新型兽人,他把这些板材都集中起来,和狼狼还有其他一些兽人幼崽,包括今天刚刚成年的多多,硬是在雨季开始的头几天组装出一个大大的房子框架,就是那种只上了棚只有墙柱没有墙体的亭子式建筑,当时纪浩然还纳闷这么大个四面透风的空间是干什么的,部落里的兽人也议论纷纷,但是没多久,这里就变得实用起来,成了部落里举行全民集会的不二场所。 多多是一只青皮的猛犸象,是长牙家最小的儿子,此刻他正在篝火婆娑的夜色下兴奋的展示他强壮的象形躯体,一阵阵哄笑声不时的从热闹的人群中爆发出来,这个身体比他昨天的兽形无论在身长还有是身高,方方面面都有巨大的进步,这也是兽人成年的标志,像佑佑,祈祈,祷祷当年那样一跃进化。 过了一会,多多的展示结束了,轮到狼狼上场,人群里爆发出小规模的骚乱,纪浩然抻着脖子观望,发现是泰迪在疏散靠近展示场地的兽人,兽人都是以家庭为单位聚拢在篝火边上的,泰迪这么一疏散,场地周围不大一会就又空出一大圈,但是泰迪还不满足,直到整个遮雨棚下的兽人都退到栏杆边,泰迪才招手唤狼狼进场。 兽人都静下来了,因为泰迪清理出来的场地实在是太大了,简直就是在亭子里开出一条河,南北贯通似的,纪浩然是记得狼狼未成年兽形的,那时候他就有三十多米的超卓身长了,按照多多的比例去推测,难道现在的狼狼还能? 果然,随着兽人们的抽气声越来越大,纪浩然只看见亭子外苍茫的夜色与亭子里的篝火红光交接处,一颗布满无数复眼的硕大黑色脑袋头顶两根触角好像凭空冒出来似的晃动了几下,随即,粗壮的虫族兽身就像钻出隧道的火车一样一节一节的出现在眼前。 坚硬的黑色骨板好像没有尽头似的的接连从夜色里挣脱出来,出现在是明亮的火焰桔光里,每一节黑色的骨板下都有四只小脚,随着十来截骨板依次牵引出来,一双比猛犸象的象腿还要粗壮的黑色巨爪从夜色里践踏出来,纪浩然抬手托住了下巴。 亮相的一分钟里整个亭子只有篝火里的木柴毕博毕博的燃烧声,狼狼的兽形每一步都走得很慢,虫族兽人的数量本来就稀少,它们又有自己的食物领地,就算整个圣金源里全算起来见过虫族真身的兽人也寥寥无几,于是整个部落里的绝大多数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虫兽的成年后全变态,那是怎样的触目惊心啊,纪浩然忽然明白为什么在他眼里几乎全能的狼狼在部落里为什么这么低调,甚至整个虫兽一族都低调到不可思议了,这七八十米长的牛掰兽形啊,挪动起来实在是太辛苦了,要知道鲸鱼身长才过了十米就已经在陆地上混不下去了,狼狼这简直就是巨无霸。 走神间场地里的狼狼已经开始展示他这幅刚刚成年的身体了,他外发出来的精神让兽人可以轻易的感受到他没有之前多多那么亢奋,便有兽人为他大声叫好,鼓劲,可惜这种行为明显适得其反,纪浩然甚至觉得这小孩现在在冰冷的复眼掩藏下一定是火炭烧似的的脸蛋,头顶的一对触角好像僵住了似的一动不动,偶尔颤巍巍的抖一下,又会马上恢复死板。因为要避开之前留在场地里的那些篝火,狼狼拖进亭子里的身体七拐八弯的,他就着这样的地势,把整个身体狠狠一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只见每一只长在骨板胸甲下的小脚全都缩了起来,与此同时,那些坚硬的古板然像伸缩棒一样一板扣一板的互相叠压着收拢到一起,眨眼功夫就把个七八十米长的巨无霸身体收缩成几米长的一团,让亭子边的兽人叹为观止。 狼狼的展示就在整个部落各种探照灯似的的眼睛底下完事了,他后来有做了几个高难动作,比如说尾巴一柱擎天,还有快速收缩伸展身体,那一下十米一下七八十米的高速收起和扩张,清楚明白的对比效应,简直看得兽人一惊一乍的,更别说他每次扩张的时候还要在伸展身体的同时避开亭子里的篝火堆,七拐八弯的身体有种奇怪的柔软感,纪浩然明知道他的骨板胸甲是媲美精钢似的坚硬存在,还是有种狼狼在跳韵律操的奇怪萌感。 展示完了,之前被驱离篝火的兽人各回各位,人群里嗡的一声终于炸了锅了,纪浩然左顾右盼,看见狼狼回来,忙招手把他叫过来。 因为家庭成员不丰,纪浩然这个篝火是跟强,泰迪两家一起拼桌的。 狼狼一回来,马上搂住泰迪的脖子咬起了耳朵,眼睛里都是细碎的亮光,“我帅不帅?” 纪浩然就坐在泰迪身边,一个不提防差点栽火堆里去。 白底从另一边伸尾巴卷住他的腰,不赞同的呜了一声。 纪浩然面无表情道,“某些人注意点影响啊!” 刚要凑上来也学白底参合一尾巴的黑地脚下一顿,耷拉着耳朵重新趴下了。 泰迪面红耳赤的举着烤肉,“难看死了,又黑又硬,还那么粗,傻憨傻憨的不说,蜷成一个球能干嘛?骨板胸甲都收起来,难道哪只猎物会乖乖站在那不动的给你夹?” 圈在泰迪脖子上的手臂松开了,刚刚还装满了整个星空的眼睛里射出暗淡的光,狼狼在泰迪身边坐下来,接过泰迪手里的烤肉,黯然得边烤边道,“真的吗?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胸甲可以缩起来的,以前都不可以……哎……要是有机会见到族人就好了。” 兽人的捕猎机巧都是代代相传的,像狼狼这样在一个完全没有族人并且兽形都跟自己迥异的部落里生存长大,天赋的本钱完全没有发掘的机会,更别说应用。 纪浩然忙打圆场道,“狼狼就算什么都不会,只要你的蝎尾没事就行啦,那锯子的功能可以整个部落独一无二的,一招鲜,吃遍天,狼狼会用尾巴就行啦!要什么自行车啊!” 狼狼还是闷闷不乐的,纪浩然忙给泰迪打眼色。过了一会,泰迪还带算是说了两句好话,但估计之前的评价是真杵在狼狼的肺管子上了,那之后,狼狼就算是露出个笑脸,模样也有限。 旁的火堆边都在胡吃海喝大声叫嚷呢,纪浩然这桌能说人话的本来就少,唯二两个小年轻还在玩深沉,纪浩然真心觉得自己很悲惨。直到多多过来拉狼狼去吃“百家饭”,这场沉默才算被打破。 “百家饭”是幼崽成年的必备曲目,严格说起来不只是百家,要在圣金源的时候恐怕千家都不只,兽崽儿们在成年的当天身体急剧变化,需要大量的食物补充能量,巩固战果,这一顿的吃法几乎能赶上一个兽人半年的饭量,也就难怪在食物短缺的冬季没法成年。 庆祝仪式几乎进行到通宵达旦,到散场的时候纪浩然直接累瘫了,趴在金鬃背上像一袋货物似的被金鬃驮回家。 第二天纪浩然一直睡到傍晚天擦黑才醒,睁开眼睛一个大耳光“啪”的落下来,可怜纪浩然睡眼惺忪完全没躲开。 “啊啊啊啊?纪长生反了你了啊!连你爹的脸你都敢打!!!” 长生一见这不称职的爹终于醒了,拍打的又热又涨的小手终于收回来,指着家里房梁上挂的,墙角那堆得,还有窗外积水湖的方向连戳不断,纪浩然的眼珠跟着他的小手转,转得晕头转向中一声奇怪的咕噜声从长生肚里发出来,纪浩然瞬间大彻大悟:“儿子,饿了?” 还用说?!要不是牙口不齐纪长生恨不得扑上去咬下纪浩然身上一口肉,有这么二货的爹么?自己困就死猪似的睡,完全不顾他这么小的孩子还在挨饿。 大约是眼睛里的凶光冒得太明显了,金鬃低低的呜了一声,黑地用尾巴卷起一块已经变成黑褐色的烤肉,放到长生面前。 纪长生吞了吞口水,特有志气的把脑袋扭到一旁。 纪浩然花了点时间才把纪长生的表现跟现实联系起来,他不敢置信的一把搂过儿子,攥着他的肩膀使劲摇晃,“纪长生,你跟我说实话,你丫是不是穿来的,是不是是不是?!你姓甚名谁,籍贯几何,快讲!” 抱着儿子好一顿揉搓,直到连白底都看不过眼了,纪浩然才起身认命的去给儿子找吃的。 说起来纪长生只有在饮食上更像纪浩然的儿子,他不像同年纪的艾尔,卡亚,卡亚是无肉不欢,素食只能当零食点缀,也不像艾尔,把素食当辅菜,长生是真正的必须荤素搭配才能保证饭量的挑剔崽子,并且对烹饪,口味,菜色多有挑剔,从这一点上来说,强和纳尼做出来的食物他勉强能尝尝,黑地做出来的烤肉他是从来都不给面子,难怪会饿上一整天。 内疚是不可避免的,虽然用插诨打科逃避开来,纪浩然还是努力用家里的存货给长生做了一顿丰盛大餐,不过说是丰盛,在这种调味料稀缺到只有盐一种的地方,纪浩然能施展的手段实在有限,看着吃的不亦乐乎的儿子,纪浩然不得不叹了口气,可怜,可怜啊,这吃货生不逢时了。 饭后纪浩然就着儿子的剩菜冷汤又回锅熬了一大锅汤,汤里下了好几大块貘羚肉,就算是金鬃白底黑地的晚餐,这种做法类似他家乡的乱炖,做起来随意味道却还算可口,比之黑地舀半生不熟还有可能直接烧糊的烤肉甩开一条街绰绰有余。纪浩然很满意,黑地吃得也很满意,白底从始至终都没有反应,金鬃倒是想抗议,但是鉴于一家五口四个不发表意见,金鬃那势单力孤的意见也不算意见了。 不过金鬃也不是白给的,饭食上不让发表意见晚上睡觉总不能再不让他心随意动了吧,于是长生睡后,金鬃好好的就困觉行为做出了补偿性的调整方案,鉴于黑地属于有蹭车一定要蹭的随风倒墙头草型兽格,白底是智者型墙头草兽格,金鬃轻而易举的获得了俩盟友的支持,把纪浩然大半夜的折腾个七荤八素。 结果第二天纪浩然又起晚了,长生嘟着嘴这回连耳光叫醒服务都不干了,就抱着肚子瞪着纪浩然等他起床。 然后纪浩然给儿子认真做饭,给兽夫们对付晚饭,金鬃是各种的不满,晚上就拆东墙补西墙的各种找场子,纪浩然继续各种起晚……恶性循环。 不过纪浩然的体格注定了他毕竟不能夜夜笙歌,所以偶尔他也有休息的时候,早上就能起来得早一点,可是他起来的再早都早不过长生去,一睁眼就看到一双黑亮黑亮的圆眼睛气愤的瞪着自个,再强的心理素质也会肝颤,于是几次之后纪浩然就故意不起早了,就算醒了也不睁眼,支楞着耳朵听黑地出来进去的燃起篝火,架起生肉,听金鬃低低的呜呜叫,也不知道是跟谁在说啥话,反正几次之后,纪浩然模糊的听见了点成果,后来有一天,纪浩然偷偷睁开眼睛,果然看见长生在心不甘情不愿一脸愤愤然的啃着黑地弄出来的半生不熟的烤肉,吃一口呸一口。 纪浩然欣慰的暗暗点头,赶忙把眼睛又合起来,长生肯屈就黑地的烤肉,这是个好现象,哪怕纪浩然的慈父心肠再怎么发作,他也忍住了没爬起来,如果说他做饭是给儿子吃细粮,那么黑地的烤肉绝对就是粗食,他可以一辈子都给长生做细粮吃,可是这个世界却是粗食的世界,这一点谁也变更不了。 不过虽然纪浩然在为娇养还是放养儿子烦恼,部落里的其他家庭却没这么高级的情绪。雨季是漫长的,往年在圣金源,所有雌性和幼崽都是待在圣地里舀着每天分配的一点点食物熬日子,雄性们在雨里雨打芭蕉,整个九十天就两字可以形容:凄凉。 可是今年就不一样了,食物充足到甚至能供应幼兽们成年,还住在明亮的可以烤火的屋子里,不用被浇也不用在圣地里煎熬,这种变化是巨大的,也让兽人们看到了跟着圣兽,跟着圣兽伴侣有肉吃的光明未来,所以续狼狼和多多一天双响的成年之后,尽管那之后连着消停了好几天都没有幼崽成年,部落里那种好似过年的热闹气氛却没有消停很多,外面湖边取蚌壳时候碰上了都会问:“你家的xx什么时候成年,”或者“xx家的xxx快要成年了吧”之类的话。 第118章 第二个天才 九十天的日子一到,天上哗啦啦的大雨就跟被人拧了水龙头的花洒似的,说停就停了。 太阳从云层后探出笑脸,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把云层驱散的一干二净。地上那些树啊芭蕉啊,经过这九十天的雨水冲刷全都干净的要命,现在被太阳光这么一晃,全都亮晶晶的闪瞎人眼。 还有兽人们也从家里走出来,伸展在雨季里浸泡得快要发霉了的筋骨。见了面,笑脸比天上的太阳还灿烂。 其实这世界的雨,按雨量估算也就是中到大雨之间,但是架不住下起来持续时间长,再加上以往纪浩然住的地方都是山洪汇聚的低洼地,才觉得雨水特别恐怖,现在住在这么一个天池,周围拢共能收集下的雨水就是单位面积接下来的那么些量,再加上积水湖本身有水道泄洪,一个雨季下来,除了湖面朝外扩张了三五米,别的灾难还真没多吓人。 而且要真计较起来,恐怕这天灾还没吓人呢。 整九十天的雨季,最后三十天成了幼崽成年的高发时段,像雨季之初,一个幼崽成年也是一桩大事,连着三天四个幼崽成年那更是大大喜事,因为那意味着雨季之后直接就有壮劳力加入捕猎大军,为部落增加收入减轻负担,可是这个认识到了雨季最后三十天,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别说一天一个连着成年,最多的时候一天成年四五个都是有的,而且整个三十天连绵不断,兽人们从最初通宵达旦兴高采烈的庆祝,到最后睡眼惺忪有心无力的恭喜,几百年的观念,一夕说转了风向就转了风向,快得让纪浩然都措手不及。 但仔细一想,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兽人们一天到晚在山林里捕猎拼搏,回到部落里是为了休养生息的,作息起卧都自动转换到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生活模式,这样的生活模式,偶尔庆祝一夜还没什么关系,要天天晨昏颠倒那简直就是挑战时差,精神头顾不归来那是必然的。 幼崽成年,就意味着以后不用再待在部落里等待成年兽人喂食了,他们也可以加入到为部落为家庭做出贡献的大军之中。一个幼崽从出生到成年平均下来需要七年的时间,想一想,攒了七年的劲要放一放,那得是多躁动不安啊,以至于这些幼崽们在雨停的那一刻就迫不及待的从家里冲出来,嗷嗷叫着要进山,要捕猎,那个气势如虹哟,拦都拦不住,可愁坏了布罗利现在的无冕族长罗森。 话说这群从圣金源分裂出来的兽人在新天地里定,猛犸象里倒是有几个年长的,但一来像灰背,长牙他们的年纪的确是太大了,再者因为族群特性的缘故,猛犸象擅长负重为人亲切,但惟独不像剑齿虎那样擅长主动发起战斗,所以罗森也就因为年纪和经验的关系成为部落里的无冕族长。在第一百八十次拒绝了儿子大汉的出战情愿后,不堪洗脑的罗森一溜烟的躲到了纪浩然家里——没办法,部落里不说是家家户户都有幼崽在这个雨季逆天的成年,起码也是和有兽崽成年的家庭沾亲,所有人家排排坐下来,也就圣兽一家是一门光杆。 喝着纪浩然亲手做的貘羚杂碎汤,罗森唏嘘不已,“我年轻那会一到雨季就缺粮,晴天里好不容易打那点东西,还得去索卡换点盐回来,到了大雨天里孩子们饿的嗷嗷叫,我这做阿爸的听得心里头难受死了,就盼着他们都赶紧长大,可是长大了就行了吗?……我那会年轻,傻愣傻愣的,花汉和憨汉说要进山,我就脑袋犯抽得带着他俩进山了……” 罗森说着说着不吭声了,纪浩然正听得上瘾,张嘴想催,被强从旁拉了一把,强努了努嘴,纪浩然才看到罗森那么大一摊儿的汉子然红了眼眶,纪浩然不敢吭声了,抛了个疑问的眼神给强。 被强拉出来的时候纪浩然正琢磨要不要给罗森递个兽皮啥的,因为那五大三粗的老爷们明显泫然欲泣了。 出到院子里,强没吱声,先叹了口气。 气氛有点沉,纪浩然也不敢吭声了。 叹气后强再开口,声音深沉深沉的,“花汉和憨汉说起来都比我大,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是听人说的,只知道罗森是带着花汉和憨汉进了山,据说是碰上塔莫里蝎龙了,具体怎么战斗的,我也不知道,就知道那次只有罗森自己回来,回来就躺了大半年才修养好,而花汉和憨汉最后连骨头都没找回来一根……” “没人知道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罗森是怎么想的,反正从那之后,罗森进山再不跑单了,能组织多少人,就组织多少人,而且每次不管成年兽人多少,刚成年的幼崽最多带五个,再多一个都不行……” 跟强唠叨完,纪浩然再回屋就看见罗森已经恢复了,正跟金鬃一个说话一个呜呜的聊得挺好,白底和黑地也时不时的呜一声,夹在金鬃和罗森的声音里就跟插话一样。 后面进来的强扑哧一声乐了,纪浩然恍然大悟的反应过来强是能听懂自家大佛的天的,忙回身虚心求教,强便回答道,“罗森正跟圣兽请教猎龙技巧呢。” 纪浩然脑袋里嗡的一声,想起了宝宝贝贝。 虽然听不懂,不过金鬃白底黑地的战斗力是不容小觑的,也不知道金鬃都教了些什么,反正日头西下的时候,罗森是带着笑走的。那时候天都擦黑了,纪浩然出去送他,落日的余晖在家门口最后那么一闪,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寸,把纪浩然的眼泪都晃下来了,回了屋把黑地吓得上蹿下跳,金鬃也凑趣,非要死皮赖脸的上来用身体安慰下“受了委屈”的纪浩然,倒是没人去较真纪浩然受了什么委屈。 第二天中午,因为某些运动晚起了的纪浩然才收到一个惊人的消息,罗森雄起了。 他在早上把急着出去大显身手的雨季里刚成年的鹰派幼崽们召集起来,狠k了一顿;接着又把部落里的兽人刨除老的小的雌性们合计一千二百多人,按天赋本钱划分成四大队,一队就是以斯堪纳为首的斯堪纳一家,专职煮盐以及捡海货;二队是猛犸象和骨龙两族合并,负责运输;三队是信鸥,负责送信以及寻找大群猎物;四队是剑齿虎,主业战斗,副业保家守土。至于那么些嗷嗷叫着要出工出力的鹰派小青年,除了各按血统各找各妈唰下来二十来人,剩下的八九十号人全都是剑齿虎一族的,罗森让他们每十人一组,每次大队剑齿虎出门捕猎,这些小青年们只允许跟上一组,其余的必须待在家里,直到长辈们判断他们具备足够的战斗本事,才允许他们自由参战。 消息一出,全部落哗然。首先,不是所有剑齿虎都适应罗森家族的那种蝗虫过境似群战模式的,其次,被按照血统打入辅助队的小青年们一千个不服一万个不缀,都指望成年了大干一场呢,怎么一句话他们这辈子就成了信差和挑夫了呢?绝对不行!然而再多的反对声浪罗森都不为所动,被请战的幼崽们逼急了然就把金鬃白底黑地抬出来,按倒一片葫芦。 对分配最无异议的就是斯堪纳一家,他们本身就不擅长入山为猎,煮盐也好,捞蚌壳也罢,雨季前这份工已经让他们干出甜头了,一家子创造的价值几乎养活了全部落半个雨季,狠狠的甩掉了无用的帽子,所以这次罗森的认命一下来,斯堪纳带领儿子们上路的异常干脆。 可剩下来的就不同了,尤其是猛犸象,以往象群里担任挑夫工作的都是种群里的老弱病残,这回怎么一刀切的全下二线了?这是赤裸裸的歧视啊!还有骨龙,还有信鸥,凭什么让我们干后勤?我们也是有力量的! 吵吵嚷嚷的兽人从集会上一路吵到纪浩然家,嚷嚷着一定要罗森给个说法,纪浩然没睡饱被吵起来,浑身难受的直哀嚎:让罗森给说法你们倒是找罗森去啊,干什么来我家啊! 所幸这些兽人们在圣兽面前还有着千万年来潜藏在骨子里的畏惧,尤其跟随纪浩然从圣金源分裂出来的这批,骨子里对圣兽的尊崇更深,所以那些不平那些愤怒都集中在纪浩然家的房子外,真到了要和金鬃面对面的时候,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的,于是最后的结果就是三大族公推出来的五个人,长牙,蒙冲,雷霆,雷震,翔风,出现在金鬃面前。 都是老熟人了,虽然是被人堵上门来兴师问罪的,纪浩然还是先礼后兵的给五人都盛上一碗半温的貘羚排骨汤。 那是雨季开始后为了给长生驱寒而长期备上的汤水,因为一直用貘羚粪备火,熬到现在早就成了醇香的老汤,火候十足不缺料,长生很喜欢,一天三顿加上下午茶宵夜都离不开,现在被这些不请自来的家伙抢了,小家伙难得爆出超标的火力值,恶狠狠的瞪着来们。 可惜兽人的神经直径都是以米甚至公里更甚至者是光年来计算的。 就以跟纪浩然家打交道的次数,打头阵的是雷霆,雷霆很开门见山,“圣兽和圣兽伴侣都是和我们骨龙家族共事过很多次的,虽然我们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去年的土伦兽围攻圣金源,圣兽虽然不在,可是圣兽伴侣是在的,我们骨龙家族的每一只都悍不畏死,全力以赴,为什么现在却把我们摘除出战斗的序列?” “我知道现在部落的食物充足了,而且连被索卡剥削的部分都可以省下,但是这不是骨龙可以偷懒的理由,我们自己有能力捕捉猎物,为部落贡献力量,奉献食物,只因为剑齿虎能做到,就把我们养起来,骨龙没有这么厚的脸皮!”雷震补充说。 “信鸥也没有!” “猛犸象更没有!我们有长牙,有象腿,可以在密林里开路,即使对上塔莫里蝎龙我们也不惧怕,猛犸象擅长用生命为所有部落里的兽人争取机会,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放弃我们?!”相比起抿着嘴的翔风,蒙冲就激动多了,一番话说完,脸都涨得通红。 兽人代表们还在用各种语言表白着自己的种族的力量,能力等等各个方便,七嘴八舌的,但是纪浩然很快就明白了,争论的焦点在罗森不让其他部落干活上! 当然在纪浩然看来,猛犸象也好,骨龙,信鸥也好,罗森的分配是各自都有一滩事情的,但是坏就坏在兽人们耿直的个性把除了直接参与捕猎外的所有事情都看成是副业,是义务劳动,虽然像是往部落里搬东西之类的活计,也必不可少,但那是因为体能的问题天赋的问题而必须得义务承担起来的,它们不算真正的为部落生计奔忙,就不能算在贡献与奉献里! 弄通了这一点纪浩然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现代社会分工合作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啊,偏到了这种原始的地方,就成了呃瞧不起人了,搁他那时候要能被养起来那是多少人的追求啊,可是兽人们耿直的死死认定那就是侮辱,耻辱……各种辱…… 纪浩然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说天才都是寂寞的,莱利当初是,现在罗森也是! 牵扯到创新观念的问题,纪浩然不得不慎重了,他甚至抢在金鬃呜呜之前先把人打发走,只说晚上先听听罗森的意见再说。纪浩然的意见其实有点喧宾夺主,因为不管是长牙蒙冲还是雷家兄弟还有翔风,人都是来问金圣的,但是好在金鬃一向很妻奴,纪浩然说啥就是啥。 第119章 真正的英雄 打发走各家代表们,纪浩然火速连线罗森。 能够意识到分工合作,这毋庸置疑是个进步,但纪浩然却不敢肯定罗森这么做,是有意还是无心。 这个想法,很好,但却绝对是动摇现阶段部落社会形态的创新,如果罗森是有意的话,纪浩然很想知道罗森下一步的想法是什么,但如果罗森是无心,纪浩然觉得他更应该弄清楚罗森的下步走法了,要知道五千年的历史用鲜血告诉我们,改革那么好改的,要么鲜血铺路,要么国破家亡! 有白圣纡尊降贵亲自当传令兵,罗森来得很快。快是快了,人的精神状态却不太对,而且上来第一句话就是:“圣兽是不是也觉得我的做法太过分?既然这样,就算了吧,我也是年纪大了,想得跟们都不一样了,他们接受不了,也是正常。” 这个反应完全不在纪浩然的预料中,乍然抛出来还真把纪浩然给噎到了,罗森见话已说完,圣兽并无意见,觉得自己已经交代完了,该走了,于是转身就走,纪浩然这才动作起来,伸手拉住他,“你干什么去,话还没说清……” “可是金圣……” “金鬃怎么了?有他什么事?”纪浩然被问得莫名其妙,回头瞄了一眼,金鬃正老神在在的趴在窗户根底下晒太阳啊。 然而纪浩然话一说完,再扭回头的时候,就发现罗森的表情,有点微妙。 咳,敢用打发小工的口吻打发圣兽,纪浩然的确算的上古往今来第一份,不过,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家金鬃不会在意的啦,纪浩然把罗森拉,“跟我说说,你的那个血缘分队然后各种族分工合作的想法是怎么来的,还有你到底打算怎么协调这些队伍的关系,你的这个想法,我……跟我们家金鬃都很感兴趣的!” 为了给伟大的圣兽留点面子,纪浩然顿了一下到底把金鬃捎带脚的提了进来。 这一说,差不多就说到了天将破晓,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送走了罗森,纪浩然困得上下眼皮直掐架,但精神却亢奋得不得了,黑地早搂着长生睡得口水飞流三千尺了,金鬃和白底倒是一直强撑着,白眼更是飞了罗森无数个,可惜纪浩然拉着罗森聊得欢畅,完全没感觉。 如果说饥饿促成了莱利的玲珑心,那么发生在罗森身上的变化就完全是用鲜血浸泡出来的苦果。 罗森的兽形是一只剑齿虎,与猛犸象,骨龙,信鸥这些兽人相比,毋庸置疑,剑齿虎是更擅长杀戮,鲜血与战斗的种族。然而,这真的就可以自豪了吗? 骨龙,信鸥有翅膀,当战斗趋于失利,他们有天空做退路;猛犸象体型庞大,他们在战斗的时候更多的是依赖超卓的体重踩踏对手。 只有剑齿虎,他们翅膀当做逃生的利器,也没有绝对优势的体重在战斗里保持不败之地。剑齿虎在战斗的时候是没有退路的种族,一场近身遭遇战打起来,要么生,要么死,别无。 求生是一种本能,只有别无选择的时候,一个有生命的个体才会义无反顾的投入进去,纪浩然对罗森的感慨特别能理解,兵家所谓的背水一战,已经被多少年的历史多少场战役验证过其正确性了。 两个儿子的死亡让罗森在还年轻的时候就开始思考剑齿虎的出路在哪里,就算他们是圣金源乃至整个大陆兽人种族中的大头,无意识完全仰仗一腔武勇的战斗,也早晚会伤害到这个种群的根基,思考的结果就是罗森觉得剑齿虎应该团结,放弃小家庭式的战斗方式,开启大家族式的统筹合作战斗模式。 他这么想的,也自己是阿妈最大的儿子的身份硬是将比他小的弟弟们归拢在翼下,使得自己的家族从此以后走上团结协作的道路,大家庭合作捕猎,伤亡少了,多了,这些都是明面上的成绩,可是背地里,罗森也顶着很大的压力,比如说,他们家族没出过让整个部落都另眼相看的英雄。 兽人的功绩是以猎物计算的,有人大丰收,打下了塔莫里蝎龙,就有人运气背到谷底,在外面扑腾个月余,都撞不上一只像样的猎物,兽人会赞美打到塔莫里蝎龙的英雄,英雄走到哪都能收到崇敬的目光;会可怜没打到猎物的兽人,记得在雨季,冬季为他们补充粮食。然而除了这两种人,兽人们却不会记得那些因为捕猎时候的各种凶险而再也没有办法回到部落里的兽人。 偏偏这最后一种兽人,是整个部落里最多的,而且……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剑齿虎。 因为剑齿虎是部落里人数最多的兽人,因为剑齿虎是真正与各色猎物短兵相接的兽人,因为……很多很多的因为,所以最后的所以就是剑齿虎生得多,死的更多…… 送走罗森,纪浩然难得感慨,据说成吉思汗时代的蒙古,如果一户人家的帐篷上没有象征男人们战死沙场标志的断箭,这个人家在整个部落都抬不起头做人,可是那些垂垂老矣的士兵,抱着象征儿孙生命的断箭,是什么心情,又有谁知道? “这才是真正的英雄呢!”纪浩然瞪着天上的朝霞发出感慨,金鬃抬抬眼皮,与白底心照不宣,一兽一爪把纪浩然扑倒。 第120章 灰背的归宿 经历过跟罗森的彻夜长谈,纪浩然对很多事情的想法都发生了改变。 现代社会,尤其是很宅很宅的那批人里,骨子里都有点老子老庄的意味,觉得生活就是被那些五花八门的搞砸了的,无为点,少欲点,遇事尽量心平气和点(说白了就是可忍的范围忍一点),一切都很美好嘛。 所以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哪怕进入圣金源,纪浩然的想法都是只要饿不着冻不着,就不要去乱搞周遭人的生活,除非那生活的确是看不下去眼了,例如上次他在圣金源被斯坦利,卡拉逼得待不下去,例如那些兽人在他面前要艾尔的小命……否则纪浩然是不会想到对身边的人周遭的事做点什么改变的。 当然了,这种鸵鸟似的心态会演变到这程度,很大一部分责任是金鬃他们仨惯的,在纪浩然还没适应这个世界的时候就一路把他养傻了娇了米虫了进而对很多事情都不去思考了也有很大关系。 然而经过罗森这一夜,纪浩然那些曾经被他放弃了的想法又再次开始冒头了,并且这次的冒头,他自己都有点压制不下去了。 因为在纪浩然看来,罗森才是个真正的英雄,那种千万年所歌颂的,真正具有大智慧的英雄——当整个世界都以武力为荣,都去争当那个莽夫的时候,只有他一人看到尚武精神背后的枯骨,并且希望为那些没人记住的枯骨做点什么,单单这一点,罗森就是真正的俊杰! 有这样的俊杰顶在前面,支持与否的权利又掌握在自家人手里,这个时候不点头简直就是历史的倒退啊。 于是金鬃和白底扑上来的时候,纪浩然也就努力的撑着精神配合了一下,打算先舀身体把金鬃的嘴喂短了,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把圣兽们拉到罗森的阵营去,就是纪浩然这精神头,没撑足,搞到后半段他就睡着了。 结果一觉到了晚上,醒过来,部落里出事了。 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迟迟没等到圣兽出面给罗森撑场子,在当天中午的时候,猛犸象就离开部落去捕猎了。 有罗森的安排在前,猛犸象们肚子里都憋着一股火,结果这群出门捕猎的猛犸象们,几乎把能走动的全都带上了,连像长牙那样年纪老大的,都不愿意留下来当挑夫,导致部落里剩下的猛犸象,要么雌性,要么幼崽,成年往上的雄性剩家里的就一个灰背了,可就是这么一个灰背,也在纪浩然起来之前的半小时,离开了部落。 纪浩然连晚饭也没顾上吃,把长生随手托给身边的人,连人脸都没注意看,就骑上金鬃追了出去。 灰背是部落里,哪怕算上之前的圣金源,也是最老的那个老人了,据说他的年龄有两个罗森大,纪浩然不敢说了解,但一起同路,千里迢迢跋涉到现在的家园的时候,这老爷走起路来那个八爷步迈得那叫一个稳,纪浩然有足够的把握金鬃在半小时之内追上他。 至于追上以后怎么办,纪浩然倒是没有想,就是觉得,罗森的想法要想实现,灰背是猛犸象一族的关键。 雨季刚刚过去,森林里的土地还很松软,金鬃循着脚印,在森林里一路放爪狂追,灰背离开的方向很好确认,脚印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则是猛犸象庞大的体型,在他走过的地方,细碎的树枝被撞断,茂盛的地面植物被踩倒,金鬃很轻易的就能找到追逐的方向。 就是眼睛都看到灰背那圆滚滚的象形屁股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雨把纪浩然跟金鬃浇得够呛。 雨下得太突然了,而且雨点还很密集,纪浩然和金鬃都有点被浇蒙了,蹦跳着找不到地方躲,正在前面不紧不慢的走着的灰背大概是听见了背后的声音,转过身来看了一眼,猛然间奋起四蹄,对着金鬃就狂奔过来。 纪浩然被雨水迷了眼,正纳闷兼犯愁这是哪里来的雨水的时候,耳边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卡拉卡拉大树倒伏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头顶的雨水骤然小了,纪浩然抹了把脸,就看到灰背的身体摇摇欲坠的晃着,然后轰一声,彻底的倒塌。 纪浩然什么都顾不得了,从金鬃背上连滚带爬的蹭下来扑过去,“灰背,灰背老叔?!” 灰背的脑门明显凹进去一个坑,纪浩然在他庞大的象形面前,就像个蚂蚁一样,一只象爪一个鼻子也抬不起来,急的他捶胸顿足的直围着灰背转圈圈。 这一转,才发现头上的雨已经停了,可是周围还在下着,雨水根本就不是从天而来,而是树木从地底下吸收上来,想柳树那样从树叶树梗里析出落地的,灰背把一棵树完完整整的撞断,露出一片艳阳天,纪浩然头顶的雨自然就停了。 可是相比淋雨,纪浩然宁可灰背好好的啊! 眼泪哗啦呼啦的留下来,比雨水掉得还急促,纪浩然咬着嘴唇扎着手,灰背的嘴角开始往外流出混着口诞的血沫,任谁都知道这个兆头坏透了,纪浩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一个劲“灰背老叔,灰背老叔”的叫。 过了一会,灰背的眼皮的抖了抖,慢慢睁开了。 纪浩然眼都不敢眨,手也不敢乱动,就那么架着,“灰背老叔,你,醒啦?你有没有事啊,你别吓我啊!” 老灰背的象牙抖了两下,眼里的光又暗淡了一些,边上一直沉默的金鬃忽然发出几声呜叫,灰背的眼睛瞬间亮了,獠牙龇出来的象唇抖索了两下,发出微弱的嘶声个,他长长的象鼻子像蛇似的举起了一个尖,看得出就这一个尖,也已经耗光了他的力气,在纪浩然胸口点了两点,然后“啪嗒”垂了下去,再也没抬起来。 纪浩然都懵了,过了好大一会才想起来去看灰背的眼睛,那双眼已经永远的合上了,那些睿智的包容的目光,再也不会流露出来。 纪浩然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尖锐的疼,不是梦!纪浩然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怎么会这样?灰背老叔你起来啊!……不就是一场雨嘛,你这么多事干什么,浇一会也死不了,你看你,你看你……” 纪浩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金鬃上来舔他的眼泪,纪浩然就抱着金鬃哭,被大雨浇透了的身体冷得直打摆子,他却全无感觉——就是一场雨,他想不通他平日里到底表现得多娇气,才能让灰背觉得他连一场雨都扛不住,进而为了这么一个卑微的理由送了命……他却不知道这种林间雨因为是从地下析出,本就湿寒,混合了林子里的阴风,透心透骨,别说幼崽,就是刚成年的兽人或者竞技状态稍有下滑的老兽人,挨上一场也很难逃过去,不死也得残。 因为灰背至死都维持着象形,纪浩然也没法挪动他分毫,金鬃把灰背用生命铲平的那棵树的树冠咬下来,勉强给灰背遮盖了身体。 第121章 圣兽的力量 … 猛犸象是圣金源的兽人里比较特殊的一支。旁的兽人是瓦罐不离井上破——生于狩猎,卒于狩猎。而猛犸象不!猛犸象是所有兽人里唯一具有名正言顺的荣养资格的兽人。到了年纪,没体力了,追不到猎物了,没关系,部落养着,养到兽潮来临的时候,猛犸象的使命就该悲情登场了。 不过这并不是老年猛犸象的唯一归宿,因为敢死队毕竟不是送死队,总有老象,譬如灰背这样战斗经验超级丰富的,能在即便是是兽潮那样的凶恶险境里找到生存的契机,而坚定的存活下来,一路活到真正天命终结的时刻,到了那时,猛犸象一族最大的神秘之处才能真正暴露出来。 离群出走。 千百年来,这样的老象虽然不多,隔上三五十年却总会冒出一头。从来没人知道这些老象在生命终结的时候到底去了哪里,活着的壮年象不知道,濒死的老象不会说,就好像每一头猛犸象的脑袋里都存着一个锦囊,当时候到了,锦囊自动打开,老象们得到指引,就会单独离开部落,踏上他们最后的归路。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就像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些离群后的老象的尸体,他们就好像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消失的干干净净。 黑地花了一点时间,在雌性堆儿里听了几天的壁角,乐颠颠的整理回了上述的资料。不容易啊,为了帮宝宝消噩梦,自己都从一个威武雄壮的超雄性变身家常里短的雌性了,就冲他的用心良苦,宝宝一定会感动的吧,一定会献身的吧,一定会……黑地想入非非的傻笑着,然后——咚,屁股上挨了一爪子。 凭借灵敏的前爪往前跳跃两步,躲过五体投地的难堪姿势,黑地回头,一脸不耐烦的除了他那个白无常的哥哥还有谁? “呜呜呜(你打我干什么?)”黑地愤怒的质问。 “呜呜呜(长生哭了,去哄!)”丢下硬梆梆的解释,白底转身轻爪轻尾的照顾老婆去了:白痴黑地,就算打听回来灰背本来就是要死的,而不是为了救宝宝而撞死的有什么用?你哼唧的呜呜难道宝宝听得懂咩? 懒得理会这个不长脑子的三弟,白底用舌头卷了清水,一口一口的渡给纪浩然。余光里能看到黑地盯着他的方向目露凶光,转过身认命的去哄孩子去了。 白底悄没声的翻了个白眼,在渡水的间隙又交代道,“呜呜呜呜(一会记得去捕猎,家里没吃的了)”! 黑地一僵,扭回头愤怒的咆哮了一声,“呜(知道啦)!” 前几天金鬃背着纪浩然回来的时候,可是把白底吓得够呛,出去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不到几个小时的功夫,被驮在背上回来的人就气息奄奄了,金鬃还能支撑着把事情经过潦草交代完再堆挂,纪浩然是完全的没有气息,除了一口气还在其他的真跟个死人没差别了,白底差点都要被吓死。尤其糟心的是宝宝和老大一起生病,没头脑的黑地不但不帮把手照顾人,还有心情出门打听八卦,简直是叔可忍婶也不可忍! 捕猎看孩子生火烤肉煮汤,白底是一刻都不让黑地闲着,自己则是专心的照顾然然宝宝,力求无微不至。 日子就在白底折腾黑地各种脚不沾地,黑地看白底各种愤怒眼馋的彼此相看两相厌中,不知不觉的过去了,一转眼,雨季后罔顾罗森的安排各自出门捕猎的兽人开始陆续回家。 因为不甘心被编入后勤与运输,这一次的捕猎,不管是猛犸象还是骨龙,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去追踪猎物,等到他们回到部落,猛犸象的猎物直接在积水湖边堆成了小山,引来这一阶段待在部落里的雌性们一阵一阵的惊叹,结果这波惊叹还没消下去,骨龙们的收获就开始在湖边下起了另一波肉弹冰雹。 老实说部落里从来没这么热闹过,以往在圣金源,兽人们捕猎回来都是扛着猎物各自回家,上缴给部落的部分也是在留出自家口粮的基础上再量力而行,这一次难得的没分配就直接堆到一起亮相,别说留守的雌性,就连亲手捕猎回来的猛犸象和骨龙看着这一堆战利品都有点眼晕,一双一双饱含了自得与扬眉吐气的目光就这么大咧咧的往留守的剑齿虎雌性那里甩过去,直接把部落里喜获丰收的气氛都冲淡了几分。 然后又过了两天,信鸥也回来了。 不过这一次,没有猎物。不仅没有猎物,仅回来单蹦一个的信鸥翔风根本就是哭丧着脸着陆并变身回人形的,他一开口就是一嗓子们哀嚎,“兄弟们,快点帮忙啊!” 因为尊严问题,这两天有点小分裂状态的剑齿虎雌性跟猛犸象骨龙雄性们听见这一凄惶的哀嚎,这才暂时终结互看不顺眼的状态临时团结起来。 信鸥的长处是飞行速度快,但要说到负重和远程长途飞行,他们是拍马也赶不上骨龙,偏翔风这次为了回来搬救兵,那真是拼了命的往家赶,累得就差一口气就可以从天上掉下来摔个好歹的了,所以等他呼哧带喘的把事情经过说清楚,天都快亮了。 其实事情真的不算大,信鸥捕猎小分队发现了一小群被雨季堰塞湖围困的貘羚,这是好事——可悲剧的是,信鸥没法把貘羚弄回来。 拜圣兽伴侣的养殖观念洗脑,活着的貘羚等于冬天里的储备粮的观念深入人心,信鸥们发现了这么一群貘羚,脑袋里冒出的唯一念头自然是要把貘羚全部弄回家,结果这么一来,问题就来了。 貘羚是被困在一个小岛似的山包上的,周围全都是雨季积储的水汇聚出来的湖,这要是搁在以前在圣金源,兽人们为了长长久久的捕猎,肯定不可能对一整个群体的貘羚动心思,他们就只会猎杀其中的一部分,分解后每人扛着或者驮着能拿动的一部分貘羚肉块各回各家,可是现在呢?信鸥们要捉活的,于是问题来了——没有一只信鸥,哪怕是他们之中公认的最强壮信鸥,都没法抓起一只完整的貘羚把它从湖心岛运送出来。 听完了翔风的求助信号,刚刚回家休整了不到三天的猛犸象群和骨龙飞行队合起来一商量,活着的貘羚啊,这是大事,得去啊,结果早上起床来的部落里的雌性们不干了,为什么呢?之前弄回来的肉山还没处理完呢,而部落里的盐已经快要用光了,没有盐腌肉,这么大一堆的生肉擎等着腐烂,这不是浪费么? 兽人们——噢,恍然大悟,之前为了拼一口气,部落里的雄性根本就是倾巢而出,斯堪纳一家在海边制盐呢,都没人把成品盐从海边运回来! 因为想到盐,被兽人们遗忘了的,在雨季吃得心情舒畅的蚌壳也再次回到兽人们的记忆里,兽人们开始拍着脑门懊恼,之前斯堪纳一家十天的成果就喂养了整个部落半个雨季,现在他们一家已经专心捞蚌壳一个月了啊,那边又已经囤积了多少食物啊啊啊啊啊啊…… 经过一番争论,猛犸象与骨龙兵分两路,猛犸象去海边,骨龙们去帮助信鸥,做出这个决定很正常,要把貘羚从被湖水围困的山头上运输出来,非骨龙们强大的空中负重能力不能完成,结果这个办法一出台,马上遭到来自雌性们的集体抨击,猛犸象走到海边需要一天,运盐回来起码三天,加到一起四天,肉啊,这么热的天等着生蛆吧。 在经过又一番讨论之后,兵分两路的决定没变,而各自队伍的配置却发生了变化,一大部分骨龙带着一小部分猛犸象走上了帮助信鸥的道路,而另一大部分猛犸象则由一小撮骨龙做前导,奔向了海边。 在两队人马都各奔东西之后,部落里重新恢复了宁静,雌性们继续忙活着,抓紧时间处理猛犸象和骨龙带回来的那两堆肉食,就是忙碌的闲暇,雌性们总觉得猛犸象,骨龙,甚至信鸥的行为怪怪的,在经过几次拉帮结伙的聊天之后,也不知道谁提了个开头——罗森当初对信鸥的安排,可不就是寻找猎物,找到后跟踪的同时回来报讯,剑齿虎再出击吗?闹了一大圈独立,最后还是个送信的命,折腾得什么劲?留守在家的信鸥雌性羞愧的低下头。 几天之后奔赴海边的猛犸象骨龙陆续回来了,最先回来的是骨龙,他们在启程的第二天一早就驮运着盐回到家,同时还带回了一个坏消息,因为猛犸象的运输不及时,在他们到达的前一天晚上,一场大风卷着海水冲上海岸,斯堪纳一家救得了盐筐救不了蚌壳,那些储存在海边沙坑里的蚌壳绝大部分被海水重新卷回水中,一个月的辛苦,白费了。 紧接着,就像专门为了应验那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似的,当日跟着翔风去捉貘羚的骨龙队也白着手归来——骨龙运输貘羚过湖是没问题,可是过了湖的貘羚就像入了海的鱼,无论骨龙和猛犸象还有信鸥使出什么办法,都阻止不了貘羚的叛逃,那些貘羚撒着欢的往四面八方乱跑,没了洪水的桎梏,骨龙,信鸥和猛犸象根本就没法把貘羚圈禁起来。 巨大的打击,让部落里一片愁云惨雾。 纪浩然就在这个时候慢慢的醒过来,卧在他对面的金鬃也在同时颤动眼皮,慢慢睁开眼睛。这些天纪浩然就像陷在一个无限恐怖的世界,光怪陆离的梦境折腾得他疲惫不堪,一忽是灰背狰狞着象脸朝他毫不留情的冲过来,粗壮的象腿把他踩得稀巴烂;一忽亚博只剩两个血骷髅的眼眶对着他桀桀怪笑,手一招无数爪翼鸟铺天盖地冲过来,一只一口就把他啄成无数零零碎碎的肉块;最离谱的一次竟然梦到十八层地狱,这些年被他吃过肉的无数野生动物张牙舞爪来抓他,要他下地狱作陪。 明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纪浩然每一次都被吓得够呛,连气也喘不过来,到了这个时候,就会有一股熟悉而又温暖的气息从背后慢慢包围上来,像一张网,把他密密实实的包裹,网子会把那些光怪陆离的恐怖景象隔绝开,那里面温暖,踏实,并且充满了安全感。 现在看着与他同时醒过来的金鬃,说不上是福至心灵还是什么的,梦里的熟悉气息一下对上了实物,纪浩然吃力的伸手去够金鬃的獠牙,没够着,就只能搭上金鬃的爪子,没头没脑的用气音吃力的说了一句“是你。” 金鬃的回应是眨了下眼睛,大爪子挠了两下反覆到纪浩然手背上。 大病一场的感觉特别不好,全身酸疼,连骨头都像是棉花做的,渲软飘轻,动一下得攒半天劲,纪浩然花了两天才能拽着白底的尾巴慢慢站起来,又花了两天才能扶着墙慢慢走动。 这期间黑地逮空就往纪浩然身边蹭,没轻没重的脑袋老往纪浩然怀里拱,把纪浩然拱了一个又一个跟头,这也导致纪浩然的恢复期不得不延长,锻炼的时候小心再小心,当然纪浩然又气又急的时候黑地也没捞着好,金鬃哼了多少声,白底就抽了黑地多少下尾巴乘以二,抽得黑地嗷嗷叫,跟跳蚤似的的满屋子乱蹦乱窜,长生还以为这是他黑爹的最新玩法,拍着小巴掌笑的嘎嘎的,倒是省了看孩子的人手。 之前纪浩然病着,出于报复的心里白底死活不同意旁人来照顾宝宝,黑心的把黑地当小工使唤得脚不沾地,现在纪浩然好了,来探病的人白底就没法再拦着了,当纪浩然第一次扶着墙溜达到房外晒太阳之后,当天晚上纪浩然家就成了菜市场。 兽人没心眼,自然也没有察言观色的那一套本事,尤其纳尼和强还有狼狼泰迪这对未婚小夫夫,作为和纪浩然关系最好的朋友,他们更关心纪浩然是怎么生的这一场来势汹汹的大病,纪浩然也就把被林中雨的奇景跟他们讲了讲,他最后的记忆就是挨完雨浇之后全身忽冷忽热发烧的感觉,很明显是淋雨之后着凉表现,这个因果关系纪浩然还是很容易掰扯出来的,唯一掰扯不出来的就是一场由树叶树枝做云彩下出来的滂沱大雨,怎么想怎么觉得离奇。 原生地土著居民对纪浩然的病因非常的……没反应,面面相觑,雨季已经过了,这是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而现在纪浩然却说他被雨浇到生病,这个……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强甚至做贼似得的先溜了一圈白底金鬃,发现这两个一个忙着休息一个忙着打瞌睡,黑地更是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强这才偷偷摸摸的伸手摸了一把纪浩然的脑门,“不烧啊。”气的纪浩然没好气的打掉了他的爪子。 “你以为我在说胡话吗?” 众人的表情红果果的写着“难道不是吗”? 纪浩然恨不得抄扫帚给他们扫地出门。明明就不想跟他们提这档子事,一个一个非要问,问了又不信,居然还敢怀疑他!简直太欠揍了。 不过经了这么一闹,纪浩然因为灰背的死而愧疚不已的心情倒是纾解了不少。之后强和纳尼联手,又给纪浩然做了一顿像样点的晚餐,可怜的纪浩然终于脱离了干喝煮肉泔水三餐的行列。 吃了一顿像样的晚餐,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纪浩然终于能揪着金鬃的脖子毛在部落里遛弯了。 先去看了貘羚圈,因为雨季的关系,之前千里迢迢赶来的貘羚现在少了一半还多,部落里不能离家太远的雌性和幼崽每天都不忘给他们采来新鲜的食物,有得吃又有遮挡风雨日光的棚子,圈里的貘羚养得膘肥体壮不说,居然表现的还挺惬意,幼崽们变身之后就在貘羚圈边上跑来跑去,貘羚也不在表现的一惊一乍了,偶尔还有胆肥的小崽子们钻进圈栏,把貘羚当马一样骑,貘羚也只在最初表现几下意思意思的尥蹶子,之后就随便你怎么骑怎么揪耳朵,它该吃吃该倒觉倒觉,好像完全不知道它们的身份是储备粮一样。 至于养在石窠里的貘玛,纪浩然是一只都没找到,问了附近巡视走过的兽人,得到的答复让纪浩然哭笑不得。因为雨季之初整个部落都忙着吃蚌壳,压根就没人想起养在石窠里的貘玛,等到有人想起它们的时候,石窠里已经注满了顺着山壁流下来的雨水,貘玛们有本事的都逃了,没本事的就淹死了,千里迢迢背着抱着费劲八力倒腾来的时候,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因为貘玛的浪费,话题很自然的就提到了前两天从海边传回来的消息,一场暴风,卷走了斯堪纳一家一个月的劳动成果,还有空手而回的猛犸象骨龙信鸥联合编队,总之就是部落里在他生病的这几天,各种霉运状况不断。 纪浩然听得各种傻眼,扶着金鬃虚弱的走回家,这种情况在以前的圣金源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以至于纪浩然不得不去想,他把圣金源的兽人分裂出来,是不是做错了?好在跟纪浩然八卦的兽人话里话外可惜食物之余,更多得倒是一种自豪之情油然而生:看看我们的部落,多牛啊,食物多得吃不过来。 好吧,不管怎么说,在这样简陋的世界,食物多了总比少了好,吃不过来总比饿着好,不过回过神来纪浩然就知道自己欠凑了,抬手不轻不重的给了自己一耳光,浪费是可耻的,不管在那个时代哪个星球这都是真理,重复一百遍——浪费可耻啊可耻啊! 然而直到晚上,纪浩然才知道部落里的现状究竟混乱到什么程度。 因为罗森的想法,各种族的雄性尊严都提升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以往那种互相自觉帮忙的友爱精神全都没了,一点小事,哪怕是两个不同兽人种族之间仅需要各出一人的协同工作也需要各自种族的长老会——在联合编队行动失败后新成立的——经过严肃磋商才能落实下来,这种制度严重拖垮了各种族之间做事的效率,整得部落里雄性见面跟斗鸡眼似的,连带着雌性之间的相处都开始别扭,整个部落乌烟瘴气,眼瞅着,居然就有往崩了走的趋势。 因为强和纳尼没嫁人的时候都是剑齿虎,这两人的友谊倒是牢不可破,可就算是这样,看着部落里一天高过一天的火冒三丈,两位妈妈也没法不忧心忡忡。 纳尼抄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罗森这个老货,也不赶紧回来!” 纪浩然的脑袋还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超新星爆炸一样的消息,闻言懵懂的抬起头,“罗森干什么去了?” “我的祖宗!”强被纪浩然气乐了,“你都在外面溜达一天了,就没看出点啥?” 纪浩然歪头想了会,啥也没回忆起来,“啥呀?” 白底抬起一只前爪羞愧的捂脸,黑地愣头愣脑的冲上去为纪浩然叫屈“呜呜(宝宝眼睛有毛病!)” 这回连金鬃都没那么厚的脸皮了,学着白底把脑袋埋爪子下面,全世界都知道然姐的眼睛有毛病了——眼大抛光…… 纪浩然完全不解,偏头看黑地,“你说啥?”又扭头看纳尼,“他说啥?” 纳尼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去掐他一把,“剑齿虎啊剑齿虎,成年的全都没在家,你在部落里溜达一天了,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我才知道我们家莱利在你眼里连布景板都算不上了啊,这几天你都没问过他怎么没来你家!” 纪浩然被纳尼训得直缩脖,莱利但凡有五分钟的空闲都会过来陪长生玩会,这事他的确理亏,忙赔着笑,“是噢,那他们干啥去了?” 纳尼瞬间泄气了,一直坐在狼狼身边不吭声的泰迪瓮声瓮气的跟自家小夫夫咬耳朵,“看,我没说错吧,圣兽伴侣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阿妈级的人物在吵架,狼狼也不敢随便打叉,泰迪咬耳朵,他也马上咬回去,“是啊是啊泰迪宝宝好聪明哦……” 泰迪一巴掌拍他脑门上,“你给我有多远死多远!” 待到老得鼓气,小的骂俏各自忙活完,纪浩然歪在金鬃肚子上毛最渲软的地方,已然是小鼾呼呼,睡得个四仰八叉。 纳尼瞠目结舌的指着这个一点待客之道的礼数都木有的家伙,彻底没词了。 有金圣虎虎生威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别说纪浩然只是没有待客之道,就算纪浩然化身无赖纳尼也得受着泄不出火来,被怠慢了的纳尼只能气鼓鼓的退出圣兽家,与强和狼狼小夫夫俩各回各家。 当然了,这种事情以兽人的心胸还不至于演变成啥历史事件,只是谁也没想到,纪浩然这一觉睡起来就没头了,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三天的大清早。 梦里不知日升落,纪浩然记得自己是晚饭后睡得,醒来时旭日东升,理所当然的把时间定位成第二天。 肚子里好像有点空,但仔细感觉又不是太空,有了这个结论,纪浩然很快就把身体自检的问题抛到了一边。 长生还没睡醒,白底和黑地不知道去哪干什么了,金鬃卧在他身边,胸膛肋骨有规律的起伏着。 纪浩然用余光往自己腿间瞄,心里默默无语:都一把年纪了,居然还会早上起来一柱擎天啊……不容易不容易。 感慨完了,纪浩然又用余光接着往下瞄,自家的命根子是起来了,可是身边只有一个金鬃,金鬃前阵是跟他一齐生病的,也不知道现在好没好,有没有体力精力啥的,这边摸着下巴正琢磨呢,金鬃被爪边人轻微的肌肉拉伸吵醒了。一睁眼,咦?然然宝宝在看哪里?金鬃瞬间精神了,精神抖擞雄鞭一震,只见之前还软趴趴贴着腿根的家伙什砰的一下迎风疯长,眨眼间变成尺寸与质量都傲视群雄的大凶器一枚。 纪浩然吞了口口水,小心肝乱颤的和金鬃对上视线,“这个,不行,太粗了……” 紫黑凶器无风自动,晃了两个晕圈凭空瘦了一圈。大概充血饱满程度问题,瞧着颜色也浅了一咪咪…… 纪浩然抬脚蹭蹭,金鬃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惬意到极点的呼噜声。纪浩然笑了,蹭啊蹭啊的蹭到金鬃身边,两脚都伸出去,夹住金鬃的凶器,“再小点啊……” 金鬃委屈的哼哼,纪浩然把所有的诚恳都集中到眼睛里,与金鬃四目相对,过了一会,金鬃败下阵来,后爪往空中极快的蹬了两下,随即僵住了似的凝定在半空中,纪浩然就感觉到两只脚中间的家伙又瘦了一圈。 多少年的老伙计了,纪浩然不用低头也知道金鬃现在的凶器根本就不能再称之为凶器,充其量也就是人类的正常尺寸,然而纪浩然还是觉得……不太满意。 恶趣味这种东西,一向是有人助长才能破土发芽的。 厮磨半天,纪浩然的脊梁骨跟长地面上地衣一样就是铲不起来,金鬃从侧卧着到四爪抓地居高临下呲牙禁鼻,纪浩然就是不起来,直到最后认输的还是金鬃,发出像哭泣一样的哼哼声,认命的把命根子微缩到最小的形态——像铅笔那么细的形态。 纪浩然吃吃的笑,太大声了金鬃会恼羞成怒,那就没得玩了。早当年的时候这个形态纪浩然是不好意思看,直到这些年儿子们一只接一只的生,老兽老夫了纪浩然才渐渐放开,手心里的袖珍命根子一掌长,细细的一根艳红靡丽,纪浩然在前戏时间充裕的情况下特别喜欢把玩一会,实在是太可爱了。 金鬃鼻子里喷着粗气,他当然知道纪浩然现在是在玩,可麻雀小五脏全啊,微缩的形态更意味着敏感汇聚加倍,宝宝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啊?! 直到纪浩然觉得玩的差不多了,自己腿间也涨得快要受不了了,纪浩然才大发慈悲的翘起屁股趴地上,金鬃气势十足的抖了下颈上鬃毛,一跃而起覆上来,纪浩然恶狠狠的扭头,“你给我慢点!” 金鬃一僵,低头瞅瞅自己的“小细芯”,慢动作镜头回放似的趴上来。 白底和黑地回来的时候看见金鬃还在睡,宝宝蜷成一团塞在他四个爪子和肚腹围出来的一小片区域里,卫护的姿态十足。长生已经醒了,正在数他金毛爹的金毛,数几根,拽一把,看见黑地回来,两小手一张“啪啪”特清脆的两巴掌拍在金鬃的脊背上,口中叫道,“papa!” 喜得黑地食物也顾不得了,嗷嗷叫着扑过来,“呜呜(再叫一声)” 长生:“papa……” 黑地:“呜(欸)!” 白底抽抽鼻子,疑惑的看向相拥而眠的金毛老大与纪浩然。 黑地冲过来语无伦次的冲白底嚎叫:“呜呜呜呜呜呜呜(听见了吗,儿子叫我嘞叫我嘞)” 白底的回应是翻了下眼皮,就冲那混小子的动作,叫一声拍一下,明显就没黑地的事,算了,自以为是也是福。 再长生又一次嘴里喊着“papa”小巴掌下死劲拍金鬃到时候,金鬃终于顺应时事的“醒”了过来,他先是伸展了一下四肢,然后先用尾巴卷上长生的腰,把小家伙转移得离自己远了一点,然后才灵巧的往后一个滚翻,抖擞鬃毛站起身。 白底看了一眼纪浩然,露出来的两个胳膊肘上压痕明晃晃的。 金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狮脸一僵。 白底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宝宝醒了?” 金鬃含糊的“呜”了一声。 “那怎么还没起来?” “呃,呃,又睡了。” “总这么睡真的没事吗?需要我的力量的话我可以……” “不需要!现在不需要!我们三个里面总得留两个能出门去战斗的,真到要的那天我会自己吸取。那时你想留都不可能了。” “……” “……” “时间过得真快啊……可惜长生还这么小。” “长生不属于我们,”金鬃快速的打断他,“别想那么多,那不是我们的使命!能遇到宝宝,我们已经很幸福了……” 第122章 大结局 …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纪浩然明确意识到了时间的流逝,不是一觉那么简单,睁眼闭眼之间,纪浩然有种莫名的惶恐。 儿子蹒跚着居然朝他跑过来——一跑就直接撞进他怀里,要不是后面还垫着一个金鬃,纪浩然觉得他能叫长生给撞出二里地。这太不可思议了,这小子什么时候有什么大的力气了? “papa!”发音真清楚,就是bp不分。 “爸爸!” “papa!”小小的长生两手圈着纪浩然的脖子固执的重复。 纪浩然做鬼脸,二指禅神出鬼没,“papapapa……我叫你怕怕!你怕啥,你怕啥,你怕啥怕啥怕啥!!!” 长生:“嘎嘎嘎……咯咯咯……哇……” 把儿子蹂躏哭了,纪浩然没能神清气爽。反倒是心中更加恐惧不安。 这不对劲!三翻六坐九爬,现在长生直接跳过爬开始走,我到底睡了多久?!纪浩然撑着劲想站起来,马上就发现他前不久刚刚经历过的那种好像中风病人复健似的状态又来了,就是那种骨头像棉花,身体像棉絮,除了能伸能屈的第三条腿,其他的地方都是软的——那种状态。 在白底的帮助下擦了脸,锅子里煮的又是黑地的保留手艺——水煮肉渣——学名泔水汤,长生正瘪着小嘴苦着脸委委屈屈的小口抿着。 纪浩然看看儿子,再看看汤锅里翻起来的汤花,对儿子的愧疚,一层一层深重的弥漫上来。 黑地在他脚边默默的转圈,期待的看着他。 罢了罢了,人是铁饭是钢。就算自力更生,首先也得能站起来不是? 不过刚吃了个半饱,纪浩然就后悔了,因为狼狼来了,狼狼他不仅来了,他还带着饭——他吃素泰迪吃荤,所以他们家的伙食向来是荤的素的一起煮,熟了以后把肉挑给泰迪,素菜还能留个肉味呢,纪浩然悔得泪流满面的。 “既然想吃,那我中午做吃的,给纪叔捎一份来!”狼狼这么说道。 然而明明狼狼是笑眯眯很大方的表态,纪浩然愣是从中听出一股子心酸来,狼狼以前可从来都是说“我在纪叔这开伙”的,如今就成了捎带脚的货,可见有了老婆了,就跟他分家了…… 起床时候的惶恐又回来了,并且转眼心酸啊,抑郁啊,手牵手一起来,把纪浩然刚提起来的那点自力更生的精气神全都赶跑了。 饭后没多久,强和纳尼就一前一后拖儿带女的来了。 一进屋,纳尼就惊喜的:“你可算醒了!” 纪浩然心里一颤。 卡亚的兽人基因到了现在已经完全显示出他在发育期的优势来,完全不用人抱不说,人形也能走得很稳便,不过,大概是小时候总用兽形的关系,这小子明显更喜欢四腿着地,纳尼刚一坐下,他就往地上打着滚的变身了,艾尔一看见他的兽形,马上也不老实了,嗷了一嗓子含糊不清的叫声,卡亚马上屁颠屁颠的冲过来,四爪一弯就肚皮贴地的趴下了。 艾尔的动作熟练得就像一个马背民族,从纳尼身上出溜下来后小腿一抬就骑到卡亚身上,然后小手一挥,大声吆喝道,“驾——” 卡亚应声“嗖”一下就窜出去了。 纪浩然五指捂脸露四缝,靠了的,这丫头什么时候把他的口头禅学去了?纳尼阿妈应该不知道那是啥意思吧,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吧? 纳尼没有他的花花肠子,儿子只要在部落里,就不愁出问题,没了小孩子的打扰,更能安静说话,他径自絮絮叨叨,“你可算是醒了,一睡七八天,你也不怕烂了啊?要不是金圣和白圣都说你没事,我还以为你要……” 虽然一开口总是莱利你阿妈,卡亚你阿妈怎么样,但是纳尼坐在那可实实在在是个大老爷们的形象,这么一个爷们在面前泫然欲泣的,纪浩然瞬间头皮就麻了,“我睡了七八天吗?我都没感觉呢……” 强强笑道,“是啊,今天就是第八天了,你都睡着了,还有什么感觉。可苦了长生,天天在你身边阿爸阿爸的叫,你既然醒了,赶紧纠正一下啊……” 长生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马上来劲了,“papa”特清晰的飙出一声。 强哈哈大笑,“不对,长生,这是你阿妈,叫阿妈!” 纪长生初具剑眉雏形的漂亮小眉头皱成一团,看看纪浩然,又看看强,“阿,阿……” “阿妈……”强诱拐。 “papa!”长生最后关头守紧节操,坚决没被拐带。 气氛都被长生一本正经的小模样搅没了,之前的伤感也无以为继,纪浩然松了口气,再看强和纳尼,心头疑惑慢慢升上来,“我真的睡了那么久吗?我自己都没感觉的。” “可不是!”强点头,“圣兽说你……呃,呃,最近贪睡!” 这么明显生硬的停顿,纪浩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金鬃刚刚合上眼皮,好像要睡了的样子,皱了眉。 纳尼已经接过话头,笑道,“不过你这个圣兽伴侣可真厉害,这一睡,把部落里前阵子的毛病全都睡没了哦!” “啊,啊?!啥意思?”纪浩然米听懂。 强笑说:“欸欸欸,我就说,这家伙一定忍不住炫耀。他是要告诉你,他们家的莱利成为副族长了呢,罗森已经老了,用不了多久,莱利就是下任族长啦!” “啥?”纪浩然吃惊了,盯着强,又看纳尼,“到底怎么回事?” 能是怎么回事呢?说起来,就是纪浩然一大早狂欢的第二天,罗森就率队回到部落,剑齿虎整族倾巢而出,收获还是不错的,他们捕回来一百多头活着的短腿龙,以及其他一些杀死后扛回来的纯肉。 算起来剑齿虎是满载而归的,所以回来的人脸上都有笑容,而部落里的猛犸象,骨龙,信鸥正为了下一趟谁去海边运蚌壳回来争吵不休,罗森听明白事情经过,很奇怪为什么原来凡是没事做都很乐意出义务工的猛犸,骨龙这回居然要让信鸥去做运输工,不过想起剑齿虎这阵子一直在外捕猎,是几个种族里最晚回到部落的,所以二话不说就把猛犸象和骨龙推给信鸥的活计接了过去。 也是在海边,出工的莱利才知道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部落里居然再也不是以前团结一体的部落了。 每一个种族都开始各自为政,什么活是自己的什么事是别人的分得特别清,就像这次来海边运蚌壳,以前这种工作肯定是善于负重的骨龙和猛犸象负责,可是现在猛犸象和骨龙居然开始犯起了委屈,觉得凭什么一直是我们去运啊,信鸥也可以的啊,不擅长负重?那就多跑几趟呗。 甚至还出现了既然是斯堪纳一家捞的蚌壳,那就应该他们自己运回部落,不然这蚌壳到底该算是谁捞的啊这样完全风凉话的舆论。 这样的争论简直不可理喻,莱利又得知纪浩然生病昏睡了好几天,一气之下回到部落就发火了,“蚌壳是斯堪纳一家下海捞的,可是你们难道都没吃吗?信鸥发现没法带回貘羚,为什么不去找剑齿虎?猛犸象和骨龙都不是食肉猛兽,没法对食草动物产生天然天生的威势压迫,这些动物当然会跑,如果当时队伍里有圣兽,或者几只剑齿虎,貘羚瑟瑟发抖都来不及了,又怎么能跑得掉?这些都是常识难道大家都不知道吗?明明都懂!偏偏要去逞能,觉得自己的种族什么都行,我们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不是为了各自为政!如果按你们的说法,部落里制盐的办法是圣兽伴侣提供的,那他是不是应该去海边制盐?斯堪纳一家现在既能制盐,又能捞蚌壳,蚌壳捕捞还没有什么危险量又大,他们是不是可以脱离部落独立生活?何必再辛辛苦苦送回来给别人吃?还有他们家制出来的盐,我们是不是该用捕回来的猎物去跟他换?!” “我们离开圣金源,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更好的生活,养育更多的幼崽!擅长做的事,就多干一点,不擅长的东西,交给别人,罗森叔的意见就真的那么难吗?他只是希望我们可以生活的更好!连圣兽都没有提出意见,你们怎么就这么固执?” “圣兽伴侣为我们做了那么多,你们现在就用这样的互相推诿的态度面对他!知道吗?他生病,对,你们都知道!可是你们知道是为什么?是对我们失望!金圣为了圣兽伴侣,已经开始消耗他的力量!现在白圣和黑圣都还好好的,不错,可是当金圣的力量耗尽,到时候是什么样子,你们不会不知道吧?到那时候纪叔走了,你们可不要后悔!” 莱利作为一个晚辈,气呼呼的把猛犸象的现任领袖长牙,骨龙的雷霆兄弟,还有信鸥的翔风全都数落个遍。其实真的说起来,如果全部靠本族的力量,剑齿虎还真就不怕部落分崩离析,因为无论是战斗,还是后勤,是运输,还是负重,剑齿虎都不输于任何人,要按纪浩然的话来说,那是在能负重的种族里,剑齿虎做能战斗;在能战斗的种族里,剑齿虎负重也不差,再加上种群人口众多,谁怕谁?! 一番话把老家伙们全都说红了脸,莱利又集中起了冬季后这一阵子成年的百十来位各族的青年:“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那时候我家里没有成年人,吃不饱饭,是兄弟们吵着和阿爸阿妈要蜂蜜吃,才能让我摘回来的蜂巢有机会换成食物养活我家的弟弟们,那些蜂巢是怎么来的,大家都是知道,是去捕猎的阿叔们看到,回来告诉我的,又带着我去专门去摘回来。想想现在罗森叔的意见,信鸥,你们不就是充当了当初给告知我蜂巢位置的阿叔们吗?只是当初蜂巢是我一个人去摘,现在的猎物是我们剑齿虎去捕,一样的事情,为什么当初大家都做得理所当然,现在就这么难接受?!” 纪浩然拽着金鬃的尾巴出去溜达的时候,就发现部落里的景象焕然一新,雌性们忙着晾晒肉干,幼崽们在林间空地里跑来跑起,艾尔的身影是其中最明显的,明明是一群同龄娃娃里最矮小的,偏偏骑在膘肥体壮的卡亚背上,海拔最高,叫声也最大。 “冲啊,抓住短腿龙!”一群小兽轰隆隆蝗虫似的碾压过去,最前面的娇小恐龙无声的张大了嘴巴,跌跌撞撞往前跑,慌不择路一头撞到树上。 纪浩然差点笑脱了手,金鬃赶紧转身去当靠背,不提防背后一只手动作更快,一下就扶住纪浩然的腰。 “莱利?!” 这小子现在比纪浩然高出三个头不止,连带他抱着的长生都能拿小脚踢纪浩然的额头。 “纪叔小心啊!” 纪浩然伸长了胳膊翘脚去打长生的屁股,臭小子敢踢老爸的头。长生在莱利怀里扭啊扭的躲着。 “他们这是干嘛呢?”纪浩然冲幼崽那边努努嘴,小家伙们一拥而上,一看就是没长成的幼年恐龙被淹没在兽群里。 “练习捕猎机巧!”莱利瞄了一眼,正看到艾尔揪着小恐龙纤细的脖子把小龙甩到半空中,手一松,小龙嗖的一下就飞起来了,外围处的一只小骨龙忽闪着翅膀拿脊背接住,然后脖子一样,落到他背上的小龙就跟坐了滑梯似的哧溜滑落地上,摔得晕头转向。“玩耍顺便练习捕猎技巧!”莱利很快改口。 这时候长生也看出了乐趣,在莱利胳膊上拼命挣扎,“你可不行!你还走不稳呢,要摔跤的哦,会疼!”莱利忙安抚他。 “艾尔好歹是个半兽,长生一冲过去,就得让那帮小子给踩了不可!”莱利对纪浩然说。 想说男孩子就得摔摔打打才能成长,听了莱利的话,纪浩然不吭声了,别说长生,基本上就是他自己过去,估计在那群矫健的小兽群里,自己也只有给人当垫脚石的份。 长生不乐意,继续挣扎,莱利怎么安抚都不听,没办法,莱利道,“长生乖,哥哥带你去看小短腿龙怎么样?” 又朝纪浩然不好意思的道,“我们抓短腿龙的时候,把它们刚孵化的幼崽给偷了!” “啥?”纪浩然傻眼了! 纪浩然不得不再次为莱利惋惜,这娃要是生活在他那个时代,绝对是人才中的战斗机啊! 短腿龙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得名,要照纪浩然看,这种长得很像恐龙的动物,叫断角龙可能还更贴切一点,它们的脑袋上长着一只独角兽那样的独角,但是那根独角有着非常类似被人生硬折断后只剩一半的形状,因为战斗力不强——这点从他们那没有指甲,只是个大肉球的前爪就能看出来。一贯是跟貘羚一样过着群居生活,剑齿虎这次运气好,直接摸上了短腿龙的老巢。有之前两次大规模活捉貘羚的经验,这次活捉短腿龙,罗森他们的经验已经很丰富了,所以轻而易举就把一小撮短腿龙从大部队中分离出来再一一捕获,本来在捉到差不多数量的短腿龙之后,剑齿虎们就已经要撤走了,结果就在这个时候,莱利在短腿龙粗壮的地肢之间,看到了跟小鸡仔一样满地乱跑的那群小短腿龙。 剑齿虎想把活着的短腿龙赶回部落,几只剑齿虎负责几只短腿龙是有数的,但是跟拳头那么大的小短腿龙幼崽,装进笼子里的话,一只剑齿虎起码能驮回部落五十只! 其实看到那群小短腿龙的不只莱利,有人甚至发现的比莱利更早,但是在心里换算这个大小龙性价比的只有莱利一个,于是,就成了现在这样,在一所新建起来的房子里,满满一地的奶白色两脚兽。 “这得有多少只啊……”纪浩然站在特别建造的这栋只有窗户没有门的房子的窗沿边感慨万千。 莱利伸出一只大手,五指张开得意得翻了又翻。 纪浩然瞠目结舌,半晌,“你小子才是真牛叉!” 部落里还剩的那几十只貘羚外加百来只短腿龙都不是问题,已经成年了,什么时候想吃宰来就成,但是这上千只短腿龙幼崽就很是需要费点心了,这玩意其实就跟养孩子没什么区别,小的时候抵抗力差肠胃也不好,纪浩然站在窗边,尽全力回想该怎么养,食物啊卫生啊能想起什么就关照莱利一句,因为回忆的太投入了,没注意到莱利看着他眉头已经越皱越紧。 到了饭点和纪浩然分开之后莱利就回了家,对着纳尼直嘀咕,“纪叔实在是最奇怪的无相儿了。” 纳尼就问为什么。 “他总是知道一些很奇怪的东西,”锅里的蚌肉还没熟,莱利直接拎起火上烤的半生不熟的肉,用蚌壳磨的刀片切下一块就开始吃。 “欸欸,还没熟呢!”纳尼叫道。 “来不及了!一会我还得出去!”莱利切完肉直接塞到嘴里,边吃边盯着手里的蚌壳刀,“就说这蚌壳刀,比石斧顺手多了!” 话题说到蚌壳刀,纳尼直接笑了,“可不是!现在部落里家家都有,这把是莱蒙磨的,咱家还有好几把呢,回头和你小阿爸出去,记得一人带上一把,在外面吃东西也方便!” “行!”莱利一口应下,把最后一块还带着血丝的肉送入口中,然后站起身。 “你这就,吃完了?” 莱利点点头,“嗯,刚刚纪叔教我,把那些短腿龙在分开成几十只一小群的单独养,这样一来,万一那些短腿龙有养不好生病的,就不会把所有短腿龙都会传染!我得赶紧去找狼狼,看看在哪搭窝。” 短腿龙新家选在了天池天然的城墙,山壁底下。这个位置依着山壁,建起来可以省一道后墙,省工省力还省时间。 给小短腿龙搬家的那天部落里简直是倾巢出动,从山外运回来的时候纪浩然没赶上,现在往外抓纪浩然可算看着了,兽人那两米多的大身板去抓那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小龙崽,只能趴着跪着怎么低怎么来,就有人提议说要不让兽人幼崽们去干这差事吧,他们个小,幼崽对幼崽也比较配套,结果卡亚一爪子下去直接把小短腿龙的肚子捏爆了。 鸡飞狗跳的折腾完,纪浩然后知后觉的发现,短腿龙是天生的哑巴…… 养羚,养马(玛),养龙,再加上湖里的蚌壳,丰富的粮食储备让兽人的脸上洋溢着浓到化不开的满足。而随着两个雨季之间最大的节日翠玲宁的越来越近,部落里鼓噪的兽人也越来越多。 相比玲翠宁在冬季开始之前为了生活而在部落内部的草草结合,翠玲宁更像是涉及到所有兽人部落里的一场相亲盛宴。 这是一个展示部落整体财富,食品储备,以及战士能力的更全面的平台。有志参与的成年兽人要在几个月的时间里一步一步走过大陆上能达到的各个兽人部落,从中寻找一见钟情的伴侣,或者落户他乡,或者带着新娘回到家园。因为在长达200天的时间里,都忙于寻找伴侣,参与的兽人无可避免的会懈怠本部落的养家活口本职工作。要知道一个部落的一个雄性兽人如果200天都没有进项,也许在夏季还没有什么,但势必会影响到冬季的食物储备,所以尽管以当日圣金源的强大,翠玲宁的参与也只能是兽人自发组织的零散活动,即使每一个刚刚成年的兽人都向往翠玲宁,真正能够成行的兽人也都是少数,一般都是家庭里有三个以上成年兽人,才能解放这个壮劳力,但就算是这样,一个部落在一次雨季之间的翠玲宁,能走出部落的兽人也不会超过十个。 而十个游侠儿一样的兽人,是没办法支撑出一个强盛部落的门面的。于是罗森大手一挥,极豪迈的定下了一只将所有光棍兽人都囊括进去的超过200个兽人的超级相亲大军!这个数字,在一些小部落已经是超过整个部落所有雄性总数的存在了。 出发的那天晚上,罗森当着圣兽和圣兽伴侣的面使劲拍打担任翠玲宁游行领队的猛犸老象长牙——走了灰背,长牙就是猛犸象里当之无愧的家族长者——的肩膀,“我把孩子们交给你了!” “放心吧,我会带着至少400个孩子回来的!”长牙对自家部落的财力物力实力信心十足,极为自信的答道。随即,一声悠长象吼响彻天池家园—— 小伙子们,跟我走,咱们接媳妇去喽——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MYGOD,不敢相信我居然也写完了60W字的长篇,hoho,先仰天笑一个。 感谢一路给三儿写长评,短评的姑娘们,也感谢所有投掷霸王篇给三儿鼓励的姑娘们,虽然一忙起来,就来不及一一回复,但是那些一个字一个码起来的书评,三儿每一条都细细看过,这些鼓励是三儿几次卡文还能成坚持下来的绝对动力——我爱你们! 《丛林》是一篇种田文,是当初看了很多兽人文之后一时吐槽的产物——我不要金手指!然而其实真的想做到一点金手指都没有,三儿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当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大脑,金手指就存在于我们的生命里,或长或短,或十足真金或镏金包金的区别而已。 所以然姐,好吧,他就是个包金的货。然而,这是最接近我们生活中的穿越者的形象了。 PS:这章后面还有十个小番外,我一会先把V章开了,姑娘们可以先买,然后等我把番外贴上去,姑娘们就可以直接看了,算是一路跟下来,对姑娘们的感谢吧。 最后,再次谢谢,鞠躬——爱你们! ☆、番外合集 番外一:你还有我 长牙在连夏第70天带领部落里新近成年的246个年轻人,踏上漫长的翠玲宁赶集相亲之旅,在第330天带着571个年轻人回到部落,他实现了他的诺言,小伙子们讨到了媳妇,新部落更加强大了。 在纪浩然看来,兽人虽然质朴到有点傻,但无可否认,他们有很多睿智的习惯,虽然这睿智,只有他自己看出来了。 就比如说这翠玲宁。 炫耀财富充实部落人口之余,何尝不是优生优育的另类执行? 从其他的部落招徕人口,为部落注入新鲜血液,避免近亲结婚,好处之大,意义之深远简直值得载入史册! 纪浩然大力支持这个行为,并且,推着金鬃出去在部落集会欢迎新成员的夜晚,把每年连夏的翠玲宁定为部落必须执行的一项基本国策,年年如此,不得中断。 家里有这样一尊神一样的大佛,实在是挺好用的,这是狂欢之夜开始时,纪浩然心里最庆幸的想法。 晚上兽人们围着湖,在岸边开起了联欢会。连绵的篝火绕着整个湖岸,把夜空都映成了红色。在这个雨季之间的连夏,除了长牙带回来的额外三百多个年轻人,部落里又新增了上百个幼崽。以前在圣金源,因为食物的关系,兽人们很少选在夏季生育,因为一出生就接触温暖的气候,幼崽们的先天条件得不到筛选,一旦熬不过去冬天,就等于浪费了大量的食物,而现在兽人们除了食物再不匮乏,木屋的建筑挡风避雪,两厢条件加到一起,即使是冬天,也不在是兽人们惧怕的天气,那么什么时候生幼崽,自然不再成为兽人们需要小心翼翼控制节奏的难题了。 纪浩然倚着金鬃的肚子,微笑着接过又一对新人奉上来的烤肉。 来的大汉,这个今年第一个雨季才成年的小伙子在遥远的部落找到了他的新娘,一只变身后在纪浩然眼里的金钱豹的兽人,大汉眉飞色舞的说,他的眼光是多么高,长牙带着他们走遍了大陆,他也没看到和心的雌性,后来他们到了追风——那已经是长牙计划中今年的翠玲宁他们抵达的最后一个部落,追风之后他们就要回家了,不然赶不及在雨季之前,然后他就看到了他的新娘。好吧,纪浩然觉得如果单以速度论,叫豹子追风也不是不可能,至少对剑齿虎来说,短跑的话,大汉肯定跑不过文奇。 “所以,你对文奇一见钟情!”听完大汉犹带自豪的喋喋不休,纪浩然微笑着给大汉的浪漫翠玲宁做了注解,文奇站在他身边,继承金钱豹矫健修长的兽形特点,文奇站在那虽然不比大汉矮,但明显显得更单薄一些,只是这个男孩的嘴角带着一丝颇值得玩味的笑意,让纪浩然看着一口一个我找的这个雌性怎么样的大汉,心里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大汉一句:谁雌谁雄,真的已经定了吗? 因为翠玲宁行程之远,所有兽人都克制着没有行房,所以这个晚上的聚会,既是欢迎宴会,也是集体婚席,等到再晚一些散场,就是洞房花烛夜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大汉,纪浩然转手就把烤肉塞进金鬃的嘴里。 可能是天热,纪浩然这个夏天经常处于虚火的状态,表现出来的就是明明没吃什么,肚子里却总是充满饱胀感,胃口不开,纪浩然对油腻的烤肉真是一点都吃不下去。 偏偏,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圣兽伴侣是这个新部落的缔造者,这种崇拜甚至盖过了圣兽的锋芒,几乎每一个篝火堆,烤出来的第一块烤肉都奉献了过来,纪浩然只能全部结过,然后喂进金鬃白底黑地的肚子里。 好在圣兽伴侣和圣兽原就是一体,没人会觉得纪浩然的行为有问题。 把三尊大佛喂个肚皮滚圆,联欢会也进行的差不多了,憋了几百天的准新郎们早已迫不及待,扯着各自的伴侣回家造小崽,湖边只剩下那些经年的老夫老妻们,还在热火朝天的聊着天,纪浩然都不用听就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无非是阿爸阿妈们在给没成年的孩子传授生活的智慧:只有用最忠诚的心侍奉圣兽,才会获得兽神的青睐,过上最幸福的生活。 纪浩然听得想笑,从某种角度来讲,跟着他从圣金源离开的兽人都是金鬃他们的NC粉,才会无视无相儿的传说。 幼崽们仰着崇敬的小脸对长辈的话点头不叠,转过头就把更加崇敬的目光洒落在纪浩然身上,饶是是以然姐的脸皮,也有点承受不住了。 “喂,吃饱了吧?吃饱了咱们回家啊。”纪浩然把目光投向黑地,这家伙从宴会开始就围着他转,别人送来的烤肉纪浩然喂的他吃,纪浩然要喂给金鬃白底的他抢着也要吃,直接结果就是纪浩然觉得黑地胃口又见涨,总担心他吃不饱。 全都吃光早就该回家了,黑地欢快的摇起了尾巴。 纪浩然便扶着金鬃打算站起身,就在这时,篝火边多出了一双人。 “狼狼,泰迪?”纪浩然惊讶了,泰迪在一周前刚刚成年,成年的第二天狼狼就迫不及待的召集了平日往来要好的强,纳尼一家和纪浩然一家举行了他跟泰迪的合体仪式,现在正是蜜月期,一天天如漆似胶恨不得黏在一起,这个时间没回家躲起来生小虫,实在是够让人意外的。 狼狼用两只手,端着一木碗面疙瘩汤,泰迪脸蛋红红的,连火光都掩映不住,“那天,嗯,太匆忙了,本来和狼狼说好,趁着今天整个部落都在,我们也打算把第一块烤肉送给纪叔的,但是狼狼看你今晚好像没什么胃口,所以,我们改做了汤,送给纪叔,嗯嗯,嗯……” “不是我看出来的,是泰迪,纪叔!”狼狼匆匆忙忙打断了泰迪的托词,“我本来都把肉烤好了的,但是泰迪说他们送给你的肉,你一块都没吃,一定是不想吃肉,才让我做得汤!” 因为肚子里实在是涨,纪浩然最后是连木碗一起端走的,反正与狼狼泰迪的关系不一般,这种吃不了兜着走的行为也不算难看。 泰迪和狼狼往自家的木屋走去。现在这种木屋已经不是部落里的独一份新鲜东西了,自从狼狼把木屋下的空间圈起来,养了几十只小短腿龙,部落里的兽人就发现这种木屋建造更合理,因为能最大限度的利用空间,所以趁着相亲大军没回家的时候,很有几个有先见之明的阿爹阿妈提前跟狼狼打了招呼,早早就给儿子们盖好了新房,虽然现在那些树屋的下面还没建成家禽圈,但到了雨季和冬季,相信一定会派上用场的。 走了一段估计着已经出了纪叔视线范围的地方,泰迪脚下暗使绊子,噗通一声让狼狼摔了个大马趴,“明明是你看出纪叔没吃东西,干嘛要说是我?” 泰迪抱着肩膀,冷眼看狼狼从地上爬起来,失去一只手,为了生活他选择了做家里的雌性,已经很无奈了,狼狼居然还敢把他往心思细腻上包装,不想过了吧? 遭了无妄之灾的狼狼非常无奈,其实泰迪的那一下他完全可以躲开,虫兽的兽形脑袋上都是眼睛,层层叠叠,哪怕是他的人形,那些复眼的作用也在,更别说他的蝎尾,他的多足,都能让他在身体倾斜的瞬间保持住平衡。 “一昏头就那样说了嘛,生气啦?你看我都被你摔跟头了,不要生气了呗?”狼狼大方的做小伏低。 泰迪撇撇嘴,“你给我记住!才不是我想做雌性的呢,别以为是我打不过你,要不是你那根尾巴纪叔很有用,我早就上了你!” “嗯嗯嗯,谢谢泰迪,泰迪最大方了,那我们今晚试试……呜呜呜?”狼狼话说了一半被捂了嘴。 狼狼瞪他一眼示意闭嘴,偏头侧耳倾听着。 湖边还有些热闹的声音,随着夜风一阵阵荡漾过来;周围的房子里也传出新婚的夫夫时断时续的依依呀呀声,除此之外嘛……“怎么了?”泰迪的手一收回来,狼狼便迫不及待的问,不过受泰迪的传染,下意识的放轻了声音,并且东张西望。 “阿爸的声音……” “啥?”狼狼不敢置信。 泰迪拉着他,转身朝着天池出口的方向跑了过去。 一旦离开天池内部,山壁就成了最天然的壁垒,把所有欢声笑语都挡住。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脚下是河流的响动,耳边是林地的叶涛,狼狼紧紧握着泰迪的手,跟随他的脚步,心里随时准备着变身。 连夏的时候莱利带着人把从天池流出来的小溪水道拓宽挖深,成年的短腿龙就放养在溪水两边的森林里,短腿龙不会叫,虽然纪叔说那是因为它们的叫声兽人听不见。 顺着河道走出去七八百米,狼狼感觉到一直拉着他的泰迪忽然停下,也跟着不再前进,凑到泰迪耳边小声问,“怎么了?”泰迪摇摇头,热气在狼狼颈间一扫而过。 泰迪在黑暗中辨别了一会方向,认准一头往林子走去。 狼狼把复眼睁大到极致,继续跟从。接连绕过好几个睡觉的短腿龙,泰迪忽然停住了脚步,望向黑暗中的某个方向,轻声叫:“阿爸?” 狼狼脚下一软,伸手狠狠搂住泰迪的腰。 黑暗里响起一声带着哽咽的呼唤,“泰迪……” 狼狼一震,泰迪已经激动到失控,“阿妈!”挣开狼狼往发声处冲去。 回部落取了火种,又拿了一些集会剩下的烤肉和蚌肉,狼狼犹豫了半晌,到底还是没迈出往纪浩然家告密的脚步。虽然这样做好像不太好,但是泰迪的嘱咐,狼狼不想让他失望。 回到林子里,魁斯,西尼,泰迪,一家三口正席地而坐的悄声说话,狼狼轻声打了招呼,蹲下生火,火种的微光反射出泰迪脸上铮亮的水光道道,而他的声音却是那么得亢奋,“纪叔居然会制盐!阿爸你一定想不到,我们不用辛苦打了猎物再去索卡看人脸色,纪叔还知道海水里有能吃的食物,真厉害,海底的东西除了斯堪纳一家都没人能下得去,在岸上又什么都看不到,可是纪叔就是知道!他还找到了乌龟蛋,就是……狼狼你拿来乌龟蛋了吗?” 狼狼忙把为了生火而放到一边的兽皮包拎过来。 泰迪单手打开,西尼看着他的另一只光秃秃的手腕,刚忍下一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泰迪只做不见,从兽皮包袱里拿出圆溜溜的乌龟蛋,“喏,就是这个,纪叔说都这些都要留起来,到了冬天给幼崽们吃,我让狼狼去拿的,你们快尝尝,很好吃的!” 狼狼无奈道,“泰迪,那还是生的呢!” “呃,”狼狼脸红了,“我忘了!那你拿锅来了吗?” “拿了!我煮给魁斯叔西尼婶尝。” “好的!” 话题仍然主导在泰迪嘴里,他说貘羚,连夏的时候已经有第一批母貘羚产下幼崽了,虽然只有不到十只,但是纪叔说这也是好事,第一批貘羚幼崽,没有经验很容易养死,只有少少的几只,就可以照顾得很周到,等养出了经验,明年就可以扩大规模;还有短腿龙,当初偷回来的上千只幼崽除了最开始水土不服死了几十只,后来的都长得壮壮的,现在已经挑其中个大的放养到周围的山林里,其他那些也会陆续送出,纪叔说要把这附近的山头都圈起来,做一个大大的户外养殖基地。 狼狼旁听着他们的谈话,所有的话题都围绕着新部落丰盛的食物储备,也是,吃饭问题永远是一个部落能否延续下去的关键。 就在这时,狼狼忽然听见泰迪问,“阿爸,阿妈,这里什么都不缺,纪叔带着我们也过得非常好,比在圣金源的时候还好,你们……也搬过来吧。” “傻小子,”西尼轻声道,“知道你过得好,我和你阿爸就放心了,至于我们,就算了……” “为什么算了?”泰迪着急道,“卡拉和斯坦利根本就不是好东西,说什么兽神这个不许,那个不行,左是灭族,右是灾难的,全都是骗人!我们掏乌龟蛋,那也是龟龟的幼崽,但是纪叔说只要别每个天都去掏,一年里给龟龟留下一半的蛋,就不会招来兽神的责怪,还有貘羚,短腿龙,雉鸡,貘玛,我们都养了啊,连幼崽都抓了,可是我们过得不是还很好?而且是越来越好,我们连翠玲宁都参加了,部落里200多个兽人,一起去的,整个连夏都在外面一直没回来,就是这样我们也没饿到,现在就已经攒了足够过冬的粮食。” 火已经生起来了,锅里咕嘟咕嘟的煮着蛋,红色的光打在魁斯憨厚的脸上,有种另类的坚毅,显得别样的庄严,他说,“知道你过得好,我们当初的决定没有错,我和你阿妈就放心了,至于我和你阿妈,我们不能离开圣金源,不管卡拉和斯坦利好不好,长生只要一直跟着你纪叔不回来,圣金源的祭师以后也就不会有了,那也没什么可别扭的。就是圣金源,阿爸是族长呢!如果连我都走了,圣金源里的兽人怎么办?” “可是我想阿爸,想阿妈,还想哥哥们……这里只有我自己,我想家……” “傻小子,难道你没有家吗?”扫一眼一直在一旁默默忙活的狼狼,西尼强作笑脸调侃道。 泰迪的脸唰的红了。 清晨,山林里雾气弥漫,狼狼扶着一整夜没合眼困得东倒西歪的泰迪,目送魁斯两夫夫离开,远处几个人影晃动着,狼狼认出那是泰迪的几个哥哥。 他有些感慨,叹了口气,目送那帮人在林地里彻底消失,便弯腰打横把泰迪抱起来,“你还有我呢。” 又看见泰迪袒露的肚皮,傻笑起来,“还有我们的小虫子。” 番外二:父亲对不起 杀戮河,往生窟,死亡广场的上空,水汽终年弥漫。 在被伴侣再一次拒绝之后,佑佑只能看着那个除了比母亲高个一点壮实一点其他都一模一样的伴侣像灵活的貘玛一样穿越死亡。 佑佑叹了口气,在出谷之前追上对方,“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背着冲过去。” 莱恩在奔跑中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自己也能过来啊。” “但是我母亲,从来都是父亲背着过去的!父亲说过,这是伴侣应该做的事!” “伴侣应该做的事很多,所以作为你的伴侣,我能做多少就应该做多少,剩下的,才是你为我做的!——就像现在,我还能跑动,那我们就一起奔跑,等我跑不到了,你来背着我继续跑,那不是一样的吗?” 似乎是一样,可是真的一样吗?佑佑又叹了口气。 目的地是穿过草原到达森林的边缘,莱恩像国王一样驱使佑佑在一小片区域巡逻,转圈,之后选定位置,跳下去,“就是这了,你打算埋伏在哪?” 佑佑继续叹气,“母亲从来不当诱饵,父亲不允许,我也不需要你这样冒险!” “母亲是母亲!我是你的伴侣,我能胜任诱饵的工作,并且能自保,这就够了,而且我更相信你能保护我!”莱利很温和的拍拍佑佑,然而他的决定仍然不变。 “可是我觉得自己很失败!你让我觉得我完全辜负了父亲的教导!”佑佑抱怨道。 然而抱怨是抱怨的,妻奴的属性也许真的代代相传,佑佑只能去附近找一处能隐藏身形,又好出击,同时视野开阔的位置,把身体隐藏起来,等待因为莱恩的气息而主动上门的猎物。 与母亲那特别脆弱,闻起来就知道很好欺负同时也很美味的气息不同,莱恩即使再也不能变身,他身上那股子彪悍的兽人气息也仍然还存在,这种气息令得一些胆子小的杂食动物直接退避三舍,会受到吸引,并且找上来的,都是些无论在攻击,还是防御都很牛叉的猎物,这一次,他们等到是一只白刺猪! 不是吃饱喝足找紫莓树消食的那种白刺猪,那贪婪的眼神,滴着口涎的样子,分明是饥饿的!它在外围观望着躺在之前清理出的,特意用来开阔猎物视野的空地上的莱恩,佑佑也在同时观察着它,待到发现这是一只已经饿到发狂的白刺猪,佑佑心里咯噔一下,不顾一切的从掩体里冲了出来,白刺猪不知道是受惊了,还是被饥饿逼迫到不顾一切了,在佑佑的气息逼迫过来之后,也跟着失控货车似的不顾一切往莱恩的方向狂冲过去。 “恩恩——”佑佑大吼出声。 莱恩在白刺猪出现的时候,就比佑佑晚了一线发现,他在心里快速思索,这种猎物,最大的攻击和防御是集于一体,就是它身上那尖利的刺毛,牙爪搏斗,一对一,佑佑并不能多占优势,所以一见白刺猪启动,莱恩二话不说的跳起来,竭尽全力往森林的方向跑过去。 最近的树在二十米之外,但那不行,它长在森林外面,周围都是空地,莱恩的目标是五十米外的森林,三十米……二十米……十米……五米……莱恩奋力一跃,手脚一巴上树就开始往上蒙爬,堪堪抓到第一个枝杈,“砰——”一声闷响,白刺猪刹车不及,狠狠的撞到树干上。 不到合抱的树被撞得一阵晃,莱恩的手和脚都牢牢锁着树干,发现树枝是晃了一下就恢复原样,心里放下不少,扭头对白刺猪身后作势欲攻的佑佑大声喊,“走开,你走开!” 佑佑嘴里冒火,眼睛放电,来自兽神的传承气势,在这一刻全力打开,遥遥锁定一撞无功正打算再接再厉的白刺猪。这种时候怎么能走开,父亲从来没在母亲危难的时候独自逃生,他当然也不能! 莱恩大急,如果这时候佑佑不走开,而是选择跟白刺猪大干一场,那他千辛万苦的吸引白刺猪的注意力,不是白费了吗? “我没事!”莱恩又喊了一声,他顺着树干又往上爬了几步,回头看见白刺猪在继续撞树,直到把他这个猎物撞下来美餐一顿,还是先解决了这个半路打叉的金毛家伙再享受美味之间摇摆不定,抓紧机会翻身站到树干横生出来的枝杈上。 这么一来,莱恩的手就完全空下来了,连脚都是勉勉强强的站着,更说不上什么安全,佑佑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停顿了,却见莱恩冲他做了个放心的微笑,随即在树杈上加速奔跑,几步之后猛力跃起,前冲,然后牢牢抓住另一颗树的树干,四肢都紧紧扒在上面! “你看,我没事,你先走开,等它撞迷糊了你再回来,快点,快点啊!”莱恩证明完了自己自保的身手,赶紧说服佑佑,白刺猪再僵持一会,恐怕就要先和佑佑干一架了,他可不想看到自己的伴侣被白刺猪扎的满身都是洞的样子,那血糊糊的样子太难看了。“再不走,我明天自己回家,再也不回来了!” 这个家,可不是死亡广场后面的山谷,而是圣金源,莱恩抛出杀手锏,佑佑眼神一黯,终于慢慢的退去了。 白刺猪以为这个跟自己抢食物的讨厌家伙退却了,当下高兴的原地跑了几圈,又叫了几声,终于跑回到之前莱恩攀爬的大树,仰头,猎物呢? “我在这呢!”莱恩空出一只抱着树干的手,一边招手一边大叫,还掰下一小节树枝,朝白刺猪抛去。 被激怒的白刺猪嗷嗷叫着再次高速冲过来,树干一阵晃动,莱恩牢牢的扣着树干分叉的地方,等待时机。 远处的佑佑爪子狠狠抓地,快要刨出坑了。 几次撞击之后,树干晃动的幅度明显加大,连白刺猪都感觉到了,仰天眯眼看着他的猎物,猪脸上现出显而易见的满足。 莱恩知道,他的机会来了,白刺猪开始后退,然后转身背朝树的方向开始奔跑,莱恩抓紧机会,一跃翻上树杈,像之前那样在树杈上奔跑,然后起跳,灵活的扒住下一棵树。而白刺猪也已经跑到他觉得够加速度的位置,转身,再次狂飙而来,轰隆隆——砰,树被齐根撞断,发出一阵喀拉喀拉的声音,刮掉倾倒方向无数的树枝。 直到这时,佑佑才觉得他那颗跳到嗓子眼的兽心再次落回实地——太惊险了,太折寿了,佑佑觉得就这么一瞬间,他绝对短命十年,不,二十年! 白刺猪蹦跳着,撒欢去倒塌的树冠处寻找他已经落地的猎物——没有,哪里去了? “我在这呢,来抓我啊,继续撞!”莱恩在另一颗树上招手。 佑佑的心再次揪成一个球,白刺猪再次愤怒的冲撞,莱恩再次眼疾手快的“搬家”…… 一个小时以后,他们收获了一只撞昏的猎物。 回家的路上莱恩发誓,他再也不带着恩恩出来捕猎了,不管他怎么哀求,绝对绝对不带了! 父亲,对不起,我没有做到您的要求,我没法满足恩恩的所有要求,呜呜呜呜,我不是好圣兽,不是好伴侣…… 作者有话要说:替换掉了,谁是昨天买的谁划算咯,当然现在买也划算,因为会一直陆续添加的,十章番外都放着一章里哟…… ps:番外一洗白魁斯,顺便交代下圣金源,另外一直有姑娘说要看圣金源的落魄,但其实圣金源一直都在落魄中,早就在走下坡路了,所以我们就别下狠手了吧以下是广告时段: 《末世机甲横空》 丧尸肆虐的末世,机甲与左晨,横空出世 穆子航:军人的天职是服从! 左晨:百分百服从的那是程序! 穆子航拍桌:你目无军纪! 左晨跳上桌:你思想僵化! …… 穆子航掀桌:思想僵化的人会跟你搞基?! 左晨是这样一个人,当穆子航跟他说军纪,他就跟穆子航扯人性;穆子航陪着他说人性,他又跟穆子航探讨人权;当穆子航连滚带爬跟上他的思路说人权,他能把话题跟穆子航扯到生理;穆子航头昏脑胀说好吧那我们就说生理,左晨笑了,他说:“亲爱的,生理问题不用说,你可以以身作则,身体力行!哦,我会全面配合你的。” 传送门这里: 坑多了很头疼啊,我试试看先把它填上……好在还有大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