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白月光(快穿)作者:千里孤鸿 文案 深情男配中有一款叫做白月光,他们初期大多是主角的心尖宠。 后期却被主角抛弃,成为所谓的炮灰,下场凄惨。 只是当一个失去记忆却依旧沉迷科研的人绑定了系统,穿成这类病弱白月光之后。 进入小世界后:   系统:请宿主努力改变原主的人生!打脸逆袭攻略三不误! 主角:…… 系统:啊啊啊,宿主,别光顾着自己发展,好歹也关注关注主要人物呀!主角的好感度为0呢? 主角:……(不理睬,坚持自己。) 系统:停停停,宿主你是放弃攻略感情线了么? 主角:…… 离开小世界时: 系统:宿主大佬,求带求带!任务完成度超级高超级高哟! 主角:…… 系统:腹黑笑(你的背后有一只蠢蠢欲动的攻追过来了哟)   PS:1vs1,.演技超高,随心所欲沉迷科研大佬受vs执着深情忠犬攻主角很苏很苏,无逻辑瞎yy大苏文, 【作者文笔剧情皆渣,无逻辑狗血苏,而且特别玻璃心,收到不好的评论能难受很久,很影响码字状态。如果不喜欢,默默离开,不用告诉我,万分感谢!】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系统 快穿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安 第1章 第一个世界01   何安醒过来的时候,下半身没有任何知觉。   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墙壁粉刷地白的发亮。   房间布置的却是十分朴素,除了他躺着的床边的小茶桌上放着几个苹果以及几本文学类书籍外,别无他物。   木质的窗户边沿微微有些破损,透明的玻璃窗半遮半掩,依旧可以看到外面郁郁葱葱的树木,以及零星走过的人们。   只是这些人的服饰大多都十分朴素,没有什么艳丽的颜色,大多是平稳的灰色和蓝色。   他很安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因为他有些迷茫,他发现自己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他从哪里来,他经历过什么,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完全不知道也不清楚,他唯一了解的只是他的名字。   他姓何,名安。   “你好,宿主,欢迎您的到来,我是你的系统007,这是我们的首次合作,希望一切都顺利呢?”   007用着特意从商城购买的较为萌萌哒的语气传递消息给自己宿主。   据说这款声音在系统中很受欢迎,下载量使用量惊人,不少系统买家都表示自己宿主特别喜欢这个声音,并且强烈要求开发者多开发几种类似声音模式以供购买和下载。   007购买的时候还有点心疼,它是新出来的系统,经验并不丰富。   只有一些友好的前辈告诉了它一些当系统的方法,以及如何帮助宿主迅速的完美的完成任务,获得一定的积分。   这是他绑定的第一名宿主,为了获得宿主的一定好感,促进任务的完美完成,它肉痛的花费了自己仅有的100积分中的一半,购买了这款饱受好评的声音模式。   “什么,你失去了你的记忆,那你怎么做任务。我们系统可是不提供原身记忆的,宿主的生存必须依靠他们自己。”007有些崩溃,萌萌哒的童声显得有些丧气,“怎么会这样,我记得主脑分配给我的是一个能力出众,十分优秀的宿主呀。个人能力评级更是达到了主脑中的A类呢?”   “明明很多新出的系统都很羡慕我的运气,抽到了一个能力很高的宿主。”007伤心地哭诉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没有自身记忆的宿主如何做任务?”   何安听着脑海里的丧气童声,没有任何表示,而是拿起床边摆放的书,靠着墙壁,翻看了起来。   这是一间病房,而自己这副身体可能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而且这间房子的装饰以及窗外行走的路人的衣饰,让他意识到他所存在的地方有些特殊。   虽然失去了记忆,但何安还是惯性的浮现出这个想法,他意识到他还是能够理解他所经历的一切,尤其是当他打开手中的书本的那一刻,他十分清楚的明白他认得书中的文字,他理解其中的含义。   “不管这么多了,宿主,我先给你传递一下剧情,这是我们的第一个世界,按理来说难度系数不大,宿主只要好好认真对待,一般都能通过的。”007鼓起勇气,出声道。   “更何况,你还有很多机会,很多时间。原身的家庭也不错,而且这个时间线也更容易获得成功。”   “这可是80年代,据系统论坛里的帖子,很多系统的宿主都喜欢在这个年代做任务。相比其他世界其他年代,这是一个遍地都是金子的年代,获得成功的几率较大,获得的成就感也比较高。   因此有不少的系统都选择这个年代的任务作为一些新绑定宿主的第一次任务。”007弱弱地出声。   这是一个以一个女人为中心剧情人物的故事,讲述的是这个女人重生之后靠着脑海里的回忆,发家致富获得美满人生的故事。   当然,这是何安总结的简略版本。   事实上,系统提供的真实版本如下:   原身林修是个富二代,家境优秀人长得帅,还在恢复高考后考上了名牌大学,算是个优质男,曾经一直都是小时候同在大院里长大的女主曾晓珠的男神哥哥。   原身和女主青梅竹马,一直以来默默地喜欢女主这个妹妹,但一直都没有挑明。   女主后来家道中落,便一直将原身当做一个对自己很好地哥哥来看待。   直到大学期间,女主认识了作为大学生从乡下考进京城知名大学B大的男主陆沉,两人互有好感。   但此时临近毕业,有着大好前途的原主,因为一场意外的车祸发生,双腿失去知觉,无法行走。被原本寄予厚望,支持他往仕途方面走的家族抛弃,原主因此消沉起来,失去了对生活的希望。   原主家对原主进行补偿,找到了家道中落的女主家人,在两家人的撮合之下,女主最终嫁给了原身。   起初女主还是很心疼原身的遭遇,但后期原主阴沉不理世事,沉迷于自己的世界里,女主感到了失望。她所期待的所崇拜的那个哥哥,早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他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的婚姻名存实亡。   作为女主的曾晓珠逐渐对自己的人生感到一股绝望,她觉得自己陷在一个深深的泥潭里,无法自拔。   而当初自己有着好感的穷小子陆沉凭借着自己的打拼,成为的国家商界赫赫有名的存在。而自己的丈夫依旧阴沉度日,虽然她知道他爱她,但她承受不住。   直到一次同学聚会回来,女主睡醒后,却发现自己回到了过去,当初还没嫁给原身的时候……   “友情提醒,其实所谓的重生只不过是女主经历了未来的一种可能,所以宿主的存在就是帮助原主走完一生,顺便改变原主的人生。   原主在发生车祸后,因为同样看到了未来,产生了轻生的念头。他一心求死,不想活了,所以主脑发布了代替原主生活的逆袭任务。总体而言,这个任务的完成难度极低,但完成后得到的积分还是不错的。”   “怎么样,宿主,能理解吗?”007有些担忧的问道。   萌萌哒的小男孩的声音清脆而不失条理,充斥着关心,何安有些好笑,真是很单纯的系统呀。   这让他感到有点淡淡的不自在,明明应该是冷冰冰的,犹如机器一般毫无感情的才对。   “幸运的是,虽然没有过去的记忆,但我的行事习惯,思考方式,以及性格应该还是保留了。所以,任务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何安靠着软绵绵的枕头,翻着手里的书,在脑海里回复道。   “太好了,宿主,加油哟,相信你一定能够将任务完成的很好的。”007开心的说道。   “对了,既然这个任务简单,又有丰厚的积分,又怎么会被你这个初生的系统接了?”何安慢条斯理的在脑袋里问道,带着丝丝调侃。   “这个,这个……”007有些羞涩,迟迟没有说出口。   “我想应该是这双腿的缘故吧。”何安靠着墙壁,将翻了三十多页的书放在一旁,拍了拍毫无知觉的双腿,“我猜,系统应该是不允许这双腿恢复的,要不然原主的身体就不需要我来接管了。”   【宿主好厉害呀,确实是这样的,虽然宿主得到的任务大多是逆袭任务,但是这种逆袭是不能拥有超出其世界规则的金手指的。   据一些前辈说,在常规世界,系统能提供给宿主大多是一些辅助手段,大部分任务的完成都需要依靠宿主自己。】   “但系统商城也会提供一些小型的可以使用金手指,但是这些金手指的价格普遍都比较高,以007的积分,暂时可能是买不了的。”007低声说道。   “我想我现在需要了解一些必要的情况。”何安重新拿起书,“关于原身的家庭成员以及认识的一些人的信息。我想这个应该是会提供的吧。”   “当然,当然。”007急忙将一些必备的信息交给自己的宿主。这种简单的信息一般都是主脑发布任务最初就会附加在任务上的,作为系统一般来说并没有特别大的权限。   十分钟后,何安将翻到最后一页的书放下,“好了,我想你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我也可以休息一会,这副身体并不健康,需要好好保养。”   007一脸疑惑,“休息,我并不需要休息呀!”   何安闭上了双眼,躺在床上,放空思绪,之前翻看完毕的书籍的文字飞速的从自己脑海之中闪过,系统提供给他的信息也一字不落的重复在他的脑海里。   看来自己的记忆能力还不错,而且虽然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但自己的思维性格还是完美的保留了下来。   没有双腿的人生呀,也并非就真的没有希望。   至少他还活着,拥有一副可以支撑自己的身躯呀。   至于那些剧情之中的感情,何安很不理解,按照他脑袋里惯性思维,感情好像没那么需要值得理会,毕竟他还有更多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完成。   “对了,这是原主离开前,给任务者的一段话。”   【我所得到的,我所接受的,也许太多了。   相比其他人,我太幸运,以至于当苦难降临在我的身上,我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承受,很抱歉,我一直喜欢她,可是我却害了她。   既然没有办法给她所谓的幸福,也没有足够的勇气重新站起来,那么不如让我将自己的身体让给别人。】   【我相信你,一定会做的很好。】   “这是他的遗言?”何安脑海里问道。   “我想应该是的。”   “叮咚,叮咚。”轻轻敲响的声音打断了何安和系统之间的交流,他眯着眼睛,眼角的余光扫向门外,一个上了年纪,打扮干净利落的女人提着一个保温桶走了进来。   女人上身穿着白衬衫,外面套了件黑色西装外套,下身则是深黑色的阔脚裤,看起来作风有几分强硬,完全不似何安之前从窗外看到的那些面容温和秀气的女人,而是明艳大方,很有气势。 第2章 第一个世界02   通过得到的信息,何安很清楚,这是原主的母亲。   007看着自己躺在床上的宿主顿时转变了目光,偏着头望着窗外,变得忧愁沉郁,瓷白而略显病态的皮肤在微微撒进来的阳光之下显得格外的透明,脸色苍白阴沉,修长的眉宇微微皱起。   依旧是原来那副相貌,俊秀温和,瘦削的脸孔配着一头虽短却不失散乱的黑发,显得格外的宁静,只是那双眼里不再是一味的绝望与不知所措,那眼深邃幽深,却又仿佛有一束浅浅的光,能够照进人的心里去。   女人一进来,便将保温桶放在床边的柜子上,一边慢慢打开,一边低声开口说道:“修儿,今天还好吧。妈给你炖了些冬瓜肉汤带过来,医院里的菜虽然不错,但我知道你肯定是吃不惯的。你呀,小时候最爱喝妈妈给你炖的肉汤了。”   “听医生说,最近你恢复的还不错。最近事情太多了,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过来看看你。你呀,别担心太多了,身体最要紧。”   “你爸妈这辈子,也没指望你有什么大出息,安安稳稳就好了。”面带几分疲劳和不舍的女人起身弯腰替床上的儿子盖好薄薄的毛毯。   007还来不及提醒些什么,便见自己的宿主慢慢的转回身子,看着女人,眼里甚至含着泪水,温文俊秀的脸上带着后悔与愧疚,低低地叫了一声:“妈!”   于是,007就看着原主的女强人母亲靠着宿主,欣慰的哭了起来。   然后,两人就开始了交心模式。   主要是原主母亲一直在说话,而宿主在认真的听。   看的呆滞的007:不带这么玩的,我都没发给宿主我在系统论坛攻略帖子里收集的《论宿主如何与原身家庭相处一百招》《论如何轻松不被发现自己不是原主本人》   《任务生存小妙招:你不得不知道的一百零八件小事》《任务第一步:如何不被原世界居民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感情攻略贴:如何取得他人的好感》……   只是,好像自己的宿主并不需要这些?   我的宿主失忆了居然也能够无师自通完成任务,那我这个系统还能干些什么呢?   于是,饱受震惊的007决定在系统论坛里发布它人生中第一个主题帖——我的失忆宿主每天都在惊吓我   ……   十天之后,007看着坐在轮椅上,靠着窗户,拿着一本厚厚的英文书正在翻阅的宿主,有些迷茫。宿主自从那天见了原主的母亲后,好像每天都在看书。   甚至还让原主的母亲带过来了好多好多的书,甚至还托人放了一个小书架摆在床边,红棕色的三层小书架已经塞得满满的了。   007已经无聊的快要发灰了,但它不得不打起精神,欢快的童音响起。   【宿主,宿主,请问你接下来的目标是什么呀?需不需要我的帮助。   这几天我看了不少论坛里的攻略帖子,制定了一些计划以供宿主使用,我想我们可以先靠着原主的父母,暂时先搞点小投资。然后可以尝试炒股,买些房产,还可以投资入股一些在未来会非常知名的公司。   这些大致的信息是原主提供的,是的,原主虽然不会提供记忆给宿主,但一般都会交代一定的信息给主脑。主脑会将这些信息附在任务栏里。   当系统接到任务后,就能收到这些信息了。原主人还是很好地,他交代了很多很有用处的信息。这次的任务一定能够完成的很好。   当然很多老牌系统都提醒我,让我一定要记得关注宿主和主要剧情人物的好感度,最好要和主要人物,也就是主角们搞好关系,然后狠狠的打脸回来,让那些看不起对不起原主的人后悔失落。   对了,老牌系统都说了,这叫做打脸逆袭攻略三不误。宿主一定要加油哟!   因为同期的几个系统都告诉我,它们绑定的宿主已经差不多完成了第一次任务了。】   “我想,也许”何安放松而自然的眉间微微皱起,修长的手指划过手中粗糙泛着丝丝油墨味,包装十分简单平易的英文书籍页面,“你……”   咚咚咚的声音响起,门外有人在敲门。   何安靠着窗户,出声道:“进来吧。”   进来的是一名打扮温婉秀气的女孩,十八九岁的样子,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穿着件浅蓝色的布裙子。五官秀丽明媚,肤色白皙,眉角间有一小痣,身材姣好,眉间带着淡淡的愁绪。   在这个年代,虽然穿着并不惊人,但依旧可以称得上十分漂亮。   曾晓珠静静的凝望着窗边的何安,心中一阵苦涩。   她曾经暗恋过的哥哥,为什么后来会变成那个样子。   失去了双腿对他的打击,竟是如此的沉重。   她知道他爱着她,那些平淡甚至烦闷的回忆,每一次的争吵妥协,都明明白白的提示着她,面前这个男人是爱着她的,他的爱始终没有变过。   只是,她认为自己承受不住,她从未如此清晰的明白,自己曾经喜欢过的是那个风华正茂,前途光明,对她关心爱护的大哥哥。而不是这个失去双腿知觉后,站不起来转而自暴自弃的男人。   对于这段婚姻,她是后悔的,无奈的,甚至失落了。   无数次,她渴望着逃离,挣脱,最终却因为他的恳求与彷徨而已失败告终。   只是这一次,她觉得自己必须狠下心来。   这是她自己的人生,她只想真正地让自己去选择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众人推着去面对。   “林大哥,你知道吗?之前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过来看你。”   曾晓珠望着靠着窗边,手里捧着书,却依旧望着窗外,不肯回过头看她的男人。   她想这个时候,林修依旧是喜欢着她的。   所以他才不敢面对自己。   坐在轮椅的上的身躯是那么的熟悉,毕竟是一起生活相处了那么多年的人呀。   只是,有些事她必须说明白,说清楚。   “你也知道,自从我父亲去世之后,我妈就一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成日里浑浑噩噩度日。后来我们家搬了,搬到了一个没什么熟悉的人的地方。我和你也一直都没什么联系,甚至,你的消息我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的。   我刚考上了师范大学才不久,课程繁忙。老一辈的都走了,我还得一边上学一边照顾我妈,所以一直都抽不出什么时间过来看你。”   “今天我过来,是想和你说。你一定要好好地,你这么优秀,还这么年轻。当初我爸去的那一天,我也是一直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后来挺过来了,撑过来了,我才明白,这个世界,有些事情你是不得不去面对的。”   “可能我说的这些都是一些废话吧!”曾晓珠站了起来,“不过看到你现在还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温和起来,又带着淡淡的解脱,“还有,有件事情我一直都没有和你说。”   “在大学里,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何安等到这句话时,轻轻抬起了头,望向女主曾晓珠。   他的眼神带着点点不易察觉的失落,但是很快就振作起来。微微侧着头,倚靠着轮椅的背部,半开着的窗户,透露出几缕温柔的清风,唇角微微勾起,瓷白秀美的面孔上带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很浅很浅,却又出奇的夺目。   曾晓珠甚至一时之间被这笑容所愣住了,真是好久没见过眼前这个男人笑过了。只是这笑容也不像从前幼年时爽朗开怀,温柔可亲,而是带着丝丝琢磨不透的感觉,似乎又有种神奇的魅力,让人不由得停下来,为这笑容驻足。   “晓珠,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更何况,我爸妈都还在呢?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不过他们确实提供了很多给我。”   “至于你,要过好自己的生活,你得认真地去拼搏,遇到困难时记得要坚强地面对,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   这轻柔的嗓音有些微微的沙哑,语言却处处显露出诚恳,曾晓珠隐隐地握紧了自己的双手。   “我走了,下次再见。”   她打开房门,临走前望了一眼,依旧靠在窗前看着手中所捧着的书的男人。   清风朗日,几声屋外的鸟鸣声清脆悦耳,而他所占据的角落因为有着楼底高大挺拔的树木所遮挡,大多一片阴沉,但树叶间点点光影铺洒而下,落在他的蓝白色格子衬衫的衣摆间,光与影的交织,错杂而不失美感。   唇角微微抿着,侧脸的轮廓匀称自然,而他的眼里仿佛有一片光,照着她心口有些微微发烫。   也许,应当是,再也不见,林大哥。   祝你安好。   ……   “卧槽,宿主,就这样,完了。女主就这么走了?”007一脸懵逼,不是说要刷主要人物好感度的吗?论坛攻略贴里面明明很多系统都说它们的宿主每次任务大多都会首先刷一波主角的好感度,获得主角的好感。   然后狠狠的反击回来,让主角后悔的吗?   我的宿主怎么反而就利落地让主角离开了,也没扮可怜获取女主的怜惜,明明记得《感情攻略贴:如何取得他人的好感》里说宿主们一定要完美利用自己弱势与悲剧性,让剧情人物对自己产生好感的呀!   有个残废的身体,明明就很好实行这些计划的呀。   “我想,之前也许没有和你说清楚。”何安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有些淡淡的苦恼。   “我有我的计划,我有我自己想去做的。”   “至于你,可以给自己找点娱乐活动。你发给我的那些计划,我想,我应该是用不上的。”   “呜呜呜,好感人呀。”007抹起了不存在的眼泪,童声有些沙哑,“没想到,女主出去以后真的流下了眼泪,看来她还是在乎原主的。”   何安:……(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的话。)   真是个情绪波动大的系统呀! 第3章 第一个世界03   “首先,我必须帮你纠正一些信息。的确,八十年代或者确切点说九十年代才真正是一个容易挖掘金子的时代,但我必须强调一点,首先你得有足够的能力。”   “准确来说,这是一个开放或者说混乱的年代,道德观压根没有那么的高,甚至充斥着危险。”   “而你的那些计划,至少要两年后,才有可能实现,现在还没有正规的股票交易所。”   “所以,你暂时可以安静修养一下。”何安淡定地陈述着自己的观点。   系统心里:委屈巴巴,明明原身的父母很有能力,提前干点什么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和原主父母说,很多事情就大功造成了呀。   何安心里:我知道,可是我就是不想做,本能的不想这么做。   因为我压根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   何安淡定地看中手中的书,丝毫不理睬系统的碎碎念。   自动过滤关于系统传递给他的关于虐渣,攻略的一些纪实经验贴。   情情爱爱那么纠结的事情,压根就没必要去过分理睬。   那样活的实在太累,这是何安大脑唯一的想法。   更何况,这个世界还有好多好多比这个有意思的东西。   比如昨天看的那本数学方面的书,还有原身母亲托人带来的国际上知名经济学家的著作,简直有意思极了。   多亏了原主家庭条件很好,母亲从商,某国营大企业的总经理,事务繁忙 。   父亲则是在偏远省份一线城市任职,父亲母亲的兄弟姐妹有的从军,有的从政,还有的扎根在教育界或是医学界,个个都发展的还可以。   要不然他怎么可能过的如此潇洒,每天只要看看书,压根不用担心太多,更不用操心所谓的生活。   甚至在医院里修养,父母因为太忙没时间过来的时候,午饭也有人天天送来,水果自然也是不缺。   ……   七月流火,课堂上的学生们听起课来,也更加的认真了,不像炎炎夏日时那么容易分心。作为一名大学老师的丁旭敏上起课来,也更加地激情彭拜,课堂下的这批学生可是靠着高考实打实考进这所全国鼎鼎有名的知名高校。   更加宽松的校园环境,更加优秀的学生生源,更加活跃的气氛,更多优秀的老师们不断地加入这个大家庭里面来,让年近五十的丁旭敏感到的是进步,是发展的讯息。   眼前的这个国家在一步步地变得更好。   青春呀,就这么一去而不复返。想到班上几对比较显而易见的小情侣们,下了课的他走在林荫路上不禁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当年他和自己的伴侣也是在大学里相识的。   坐在课堂座位上的陆沉,老老实实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他的衣着十分的简朴,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破旧,一成不变的白衬衫,配上老旧的灰色大裤子。   不过他长得不错,五官英俊,虽然穿着不怎么样,但看起来还行。本是飞扬放松的年纪,却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稳重自持。加之成绩十分优秀,且平日里十分好学,因此有不少老师都对他印象很是不错。   至于他的背景,相比其他同学,就再怎么普通不过了。   出生于中部贫困省偏远乡下的他,可谓正宗三代贫民,祖祖辈辈们都以务农而生。   搁那个年代,还挺受欢迎的,身份朴实简单。   甚至他的名字取成这样仅仅是因为他母亲生下他的时候,发现他太轻了。   好不容易生下了个儿子,生怕养不活,便找了村里唯一一个识字的老人,给他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他是在那个年代之前出生的,因为特殊原因,他甚至都没什么机会读书,念了小学之后就没上了,转而经常在地里帮忙干着农活或是被组织着劳动。   但一直以来他都喜欢读书,甚至他一直都明白读书才能改变他的命运,好在曾经有个下山知青的老师的十分欣赏他,教过他不少东西,还留给他不少的书籍。   他也一向热衷于学习,十分刻苦,而且也许他的脑子向来不错,学习起来也不像有些人那样过分吃力。   高考恢复后的第三年,他拿着自己前两年辛苦赚到的钱,不顾家人的反对,进了县城的高中读起了书。   苦读两年之后,他终于来到了这所全国闻名的大学,成为一名大学生。   他成了他们所属县城里第一个考上B大的学生,他的名字甚至被全县通报。   而曾经对他苛责,不支持他接着读书,希望他早点找到一份工作养家的父母也开始以欣慰的表情看着他。   他不怪他的父母,毕竟考上大学从来就没有那么简单,甚至在老一辈人的眼中,考上大学就如同古代时期的秀才,十分的困难。更何况有四个孩子的务农父母本身生存就有着不小的压力,上有一个姐姐,下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的家庭注定要承担更多。   他排老二,作为家中的大哥,本就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只是他不想拘泥于山村之中,他有追求,有自己的理想。   他深深地明白要想改变苦难,改变贫穷的现实,最需要的是知识。   “陆沉,丁教授让你放学后去他办公室一趟。”背后重重的一拍,让他回过神来。   望向身后,一个国字脸,粗眉毛,长得高高大大,显得十分阳光,但又不失稳重的青年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这是隔壁班经济学专业的一个同志,叫做王国栋,人缘很好,很受欢迎,成绩优秀,而且家境也很不错,父母据传言说都是隔壁学校的老师。   “我看,丁教授是真的很喜欢你。”王国栋乐呵呵的笑着说道,“平日里上课就经常叫你回答问题。”   “这次肯定要给你开小灶了。你呀,也是有福气的人。丁教授可是我们经济系院里赫赫有名的教授,不仅自身水平高,而且现院长很看好他,他人缘也很好,爱人在人文部也有着不小的名气呢。”   “谢谢。”陆沉站了起来,微微笑了笑道。   “说什么谢不谢的,我看你呢,是个人物,都是同学,顺便提醒你一下。”王国栋摆了摆手,眼神瞅了瞅东西还没收拾好的陆沉,“动作快点,我看丁教授现在肯定已经在办公室里等你了,你呀,好好抓住这次机会。”   陆沉走的时候,回过头时,背后站着其他同学聊天的王国栋还对他鼓励地笑了笑。   果然是个很不错的人,怪不得人缘这么好。   走在树间林荫道上的陆沉不由得感叹道。   对于早早就明白生活的苦难的他,明白每一份善意每一份帮助都是值得去铭记的。   有些事情,作为普通同学关系的王国栋明明可以不提醒,但他确实是友好的告诉自己丁教授的事情,提醒自己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   这样的人又怎么不会不受欢迎呢?   ……   “陆沉,是这样的,我知道你家庭条件一直以来都比较困难。虽然学校发的补助够你吃饭生活,但是我也了解了一下,你每个月还会寄钱回去。   你呢,还年轻,可不能亏待自己的身体。千万别学隔壁院里一个学生那样过度节省,弄得得了贫血,上课期间晕倒送去了医院。你虽然成绩很优秀,但奖学金也没有那么快能够拿到,说起来学院里的奖学金还挺抢手的。   呵呵!我呢?最近有个不错的朋友联系我,让我帮忙找个力气大的同志帮忙在周末看看她的儿子,待遇还是很好地,不仅发工资,还包三餐。这不,我就想到你了,据说你以前经常干农活,我看这件事,你准能干成。   这个朋友家境很不错,儿子和你差不多同龄,人也很优秀,本来是q大的学生,不过大你几届,就是前段时间被车撞了,据说双腿走不了了。   唉,这也是糟心事。”讲到这里,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带着丝丝的惋惜。   “她说每个星期周末都要去,每天付你三元,小伙子,这个条件很不错的。怎么样,有时间吗?”丁旭敏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带着丝丝笑意,看着面前这个长得颇为英俊帅气,为人诚恳稳重,不仅好学又十分尊敬老师的好学生。   “丁教授,真的很感谢你。”陆沉的声音甚至有些哽咽,“这么关心我。”   “唉,你的条件我也很清楚。遇到了就不能干放在那里不去管它,你们这些学生呢,都是优秀的苗子,我们这些做老师的又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学生平白受苦?”   “行了,我把地址给你,离我们学校也不是很远。”丁旭敏打开抽屉,将一张写着不少字的纸条递给陆沉。   陆沉小心翼翼地接过,甚至他很清楚的看到地址的背面有着不少的数学计算公式,这应该就是丁教授平日里废弃不用的草稿了。   据院里学生说,丁教授一向节俭,一张白纸,正面反面,草稿都打得满满的。   想到这里,他就更加佩服这些一边认真搞研究,又特别关心学生的老教授了。   “去了那里,记得给我多看点书。我那朋友家里有个大书柜,里面有不少新书。据说她孩子现在特别喜欢读书,所以她的意思是找个同龄人有共同语言的陪着一起看书,顺便照顾一下自己孩子。”丁旭敏嘱咐道。   “我明白的,丁教授。”陆沉认真地点了点头。   “行了,回去吧。去食堂吃饭吧,去晚了,今天的好菜可就被其他同学打光了。”   陆沉看着对着他一脸笑意,满是欣慰的丁教授,感动地鞠了一躬。   “丁教授,您放心,我会好好的,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   说完,陆沉怀着一颗感动甚至热忱的心,离开了办公楼。   如今的他,心中满是对恩师的感激。   他甚至来不及细想,他要去的地方究竟是那里。   他只想,丁教授对他的帮助他这一辈子估计都遗忘不了。   甚至,他也不知道,他会在那个地方遇见他这一生永远也无法忘却,无法抛下的人。   那是,他的所爱,他的所思。 第4章 第一个世界04   “宿主,宿主,女主怎么再也没来看过你了呢?”007有些好奇地问道。   “当然不会过来了,毕竟已经说了告别。”何安在家中的阳台上,背靠着特制的舒适棉花垫子,修长而白润的食指轻轻滑过手中的书本。   一道又一道数学定理,证明公式从眼前掠过,深深地记入脑海。   “告别,我怎么不知道,女主上次在医院病房里不是说了还会来看你吗?现在都一个多月过去了,你都出院回家了,她怎么还没有再过来看你。”007惊呼,原本幼稚的童声甚至有了几分尖锐。   何安叹了口气,清朗的眉目带出丝丝愁绪,淡淡地摇了摇头。   这个系统,情绪波动大,但并不意味着它真的很懂人类的感情。   从曾晓珠说出她喜欢上了一个男生时,他就知道她应当是不会再过来。   一个女孩子告诉一个暗恋自己的男孩子,自己喜欢上了别人,这不就意味着含蓄的拒绝了别人对她的好感了吗?   他很清楚,曾晓珠过来,仅仅是为了做一个了断。   两人的家庭,老实来说,差距已经不小了。   原主父母的前途蒸蒸日上,家族亲戚也发展的很好,原主读的又是全国数一数二的Q大,还是热门专业数学系。   而曾晓珠家里长辈也都大多在那个年代去世了,原本还算有点权势的父亲又在外派路上意外去世。人死如灯灭,人走茶凉,原本还算不错的家境就这么落了下来。   母亲又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很明显差了原主一大截。   所以这也是当初曾晓珠当年搬家后再也没有联系原主的原因。   曾晓珠当初应该很清楚的明白自己未来的归宿应该不是原主,所以她将幼年时期心中那份朦胧的感情藏至深处,很少触及。如果不是因为原主出了车祸,失去了行走的能力,原主父母应该不会同意让曾晓珠嫁给原主。   但可惜的是,没有如果。   在那份最有可能发生的未来中,命运就这么推着两人磕磕碰碰的前行着,最终造成了两败俱伤的局面。   “她不会再来了。”何安垂下视线,下了定论,接着看起了自己手中的数学专业书。   原主学的是知名大学热门专业数学,他又没有原主的记忆,脑袋空空的他可得好好抓紧时间学习这些课程,要不然日后遇上了以前的同学,他可不就露陷了。   再说,在他的计划之中,数学的学习是必不可少的。   “她早就决定要和原主撇开关系了,所以她才会过来告诉原主她有喜欢的人了。”   当然还有些事情,何安压在心里,并没有当面说来。   以原主这个痴情种子来说,他既是一直深爱着女主曾晓珠,同时良家家境出生的他又有着自己的骄傲,如果他没有如同女主曾晓珠一样看到未来,失去行走能力的他本来就十分接受不了,加上又听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孩拒绝了自己。   他想,原主应该会更加崩溃。   只是,没有如果,现在拥有这副身体的是他。   他想,自己这样一个看似温和,实则冷酷无情的人应该是很难对一个人产生真挚的感情。   对待原主和曾晓珠之间的事情,他认为自己没资格去干涉。   因为对他来说,这根本无关紧要。   再说,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原主和女主曾晓珠其实被家人保护的太好了,压根没有见过这看似平和的社会表面之下的汹涌暗流。   原主认为自己不和曾晓珠在一起,曾晓珠就一定会获得幸福。   何安却不这么想,想到这里,他不禁合上双眼,低低地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放了出来。   这是她的人生,自有她自己去操心。   而他自己的人生,他也将一步步握住自己想要的,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沉重有序的敲门声缓缓响起,有着良好的听觉的他叫了一声在厨房忙着打扫,耳朵不太行的孙姨。   “孙姨,有人来了,麻烦你开一下门。”   这是原主母亲找过来的一个阿姨,负责家里的卫生以及一日三餐。   为人和善,干活勤快,在家里住了一个星期的何安和这个阿姨相处的还算不错。   “好的,我这就过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陆沉,有些稍稍地拘束,顺便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所沾染的灰尘,路不是很远,但从学校走过来,他还是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看着面前的木质门,他有些忐忑,他不是没找过工作,甚至之前为了赚钱付学费,他也厚起脸皮偷偷地摆过地摊,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别人家中工作,而且这份工作还是一直欣赏他的教授所介绍的。   老实说,他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做的太差,丢了老师的脸。   而且在这偌大的上京,有来头的人说不上少。   形形色色的人们汇集在这个城市里,作为一个单独的从偏远乡村刚进城还不算很久的学生来说,陆沉对这个地方是陌生的,甚至带着很强的谨慎心。   这个年代的人们出门在外,可不像后世那样比较放松,路上的拦路土匪还是不少的,甚至有些猖狂的直接上了家伙。   因此,这个年代的人也颇有些财不外露。   毕竟开着豪车外出到别的地方,不是明摆着让人去劫的嘛。   摆过地摊的陆沉也不是没见识过那些聚在一起的混混们,甚至也被要挟过那么几次。   “进来吧。”   门开了,出现在陆沉眼前是一个穿着十分朴实的女人,梳着麻花辫,微黑的脸上带着友好的笑意,腰间系着个围裙,很是亲和。   陆沉也跟着笑了笑,不管怎么说,面对陌生人,笑总是不容易出错的。   “我给你拿双鞋子。”孙梅弯腰打开鞋柜,拿出一双早已准备好的拖鞋。   看着动作利落干脆,长得很精神,穿着朴实的陆沉,她越看是越喜欢,不禁问道,“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呀?”   “H省的。”陆沉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换上拖鞋。   他轻步走在脚下在他看来过分干净的地板,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过分乱瞄。   房子在三楼,楼层合适,南面朝阳,光线很好。   一厅两室,还带着个阳台和厨房,可以说空间是非常的大了。   至少以他所知,这房子很是不错,附近又有公交,离着学校也不是很远,小区的环境很搞得很是不错。   据他从同学那里了解所知,很多的教授都分不到这么好的房子。   丁教授说的还是谦虚了些,这可不是一般的条件好了。   进了房子,转身视角飘过客厅里立式红棕色书架上,一层又一层,摆满的书籍,他心中一动,眼里闪现几分惊喜。   这家人可真有钱呀,他心中忍不住偷偷想到。   找他们同学的日常生活多是攒钱买自己想看的书,实在没什么钱,就只能去租,只是租的话一些比较新的专业的书多是没有的,当然更多的人是选择呆在学校图书馆。   陆沉记得,自己刚进校的时候,被同学带去图书馆看书,简直是流连忘返。   甚至好多同学们说起自己未来的生活,都说一定要弄间大书房,买好多好多的书。   “那离京城还挺远的。”孙梅一边走向厨房,一边说道。   “确实,我记得之前我为了来上京上学,做了两天的火车,家里人给我塞了一大包的馒头。”陆沉想了想,回答道。   “小伙子,蛮不错的嘛?还是大学生呀,你是哪个学校的?离这里远不?”孙梅来了兴趣,问道。   “还好,B大离这里还是蛮近的。”   “B大呀,是个好学校,人人都想进,就是也难考的很。”孙梅想到自己亲戚家几个落榜的侄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您不介意的话,我叫你一声阿姨,可以吗?”陆沉看着面前满脸笑容消失了不少,变得有几分忧愁地女人,开口问道。   “没事,你呀,不用那么拘束,就和林公子一样,叫我孙姨就可以了。”   “对了,厨房里还有些水果,我去拿过来。司机之前拿过来的葡萄还有一些,甜的很,不吃掉也容易坏。”   看着走进厨房的女人,他转过身,便见阳台原本拉开的用作隔断的帘幕已经打开一半,一个有几分瘦弱男人坐在轮椅上,小心缓慢地移动着,对着他微微笑了笑。   其肤色白如细瓷,脸的轮廓温文柔和,隔着阳台照进来的浅浅的光,那笑意恍恍惚惚,连带着人,恍若如在云中。   靠的有几分近了,陆沉才看得清了这人,着实生得一副好面孔,眉眼弯弯、睫毛微颤,恰恰有那么几分风流姿态。   当然此风流非彼风流。   此时此刻,浮现在陆沉心中的唯有那句诗经里的句子。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第5章 第一个世界05   在他看来,这人便仿若那些身处亭台楼阁之中,生的文弱秀雅,正在吟诗作画的翩翩公子。   但又有股这个时候常人大多所没有的特殊气质,不是朴实,也不是浮华,而是一种从容不迫,仿若不管什么样的疑难都威胁不到他,也干扰不到他。   “过来一下,帮我拿一本书。”何安捧着手中的书,望着客厅里这个大书架,轻声开口说道。   “你是在叫我。”陆沉指了指自己,有些愣愣地问道。   “左上角最高一层,从左往后数第五本。”   看着面前这人弯着腰,将他眼前的这本红色封面的书籍递在他视线的正中间,何安微微眯了眯眼,顺手接过。   “谢了。”   看着轮椅上的人自己慢慢推着轮椅前往阳台,然后拉上隔断的帘子,停留在原地的陆沉也笑了笑。   “书架上的书,你可以随意看。只要记得看完后放回去就行了。”   阳台上传来沉静如水一般的嗓音,让陆沉那颗跳动的心慢慢地恢复了平静。   话还真是少呀,他心中有些迟疑。   望着书架上的书,从中抽出一本《经济史》,放在手中,这本书他很早之前就想看了,这是M国某个十分知名,在国际上同样赫赫有名的经济学家的最新著作,出了倒是有几年了。   只是一般来说,国内引进的慢,价格也比较贵,图书馆也没有采购,他多余的钱又寄回了家里,自然是不可能花费多余的钱去买书。   厨房里的孙阿姨递了个水果盘过来,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招呼他坐下吃水果。   但陆沉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书柜旁,小心地捧着手中的书,一点点地仔细翻看。   书内的翻译者李泽云将近五十,是国内知名的经济学方面著作的翻译家,其翻译过来的书言辞典雅,用词精准。据说早年在外流过洋,说的一口很是标准的英音,更难得的是本科英文专业,硕士同样英文专业的他为了翻译,还特意攻读了经济学专业,并且拿到了学位。   不像有些新出的翻译者,翻译的一些文章因为缺乏经济学修养,错漏百出,简直不堪卒读。   B大学风崇尚自由,老师对学生们的看管也没有那么多。   入学也差不多已有三个月了,陆沉也慢慢习惯了大学的生活。   陆沉自己学的是经济学,本科四年学制,他自己经常也回去蹭蹭别的专业的课。   时间过得很快,但陆沉全身心思都投入在手中的书上,倒是没什么感觉。   ……   “宿主,我发现,母上大人真是……”007看着一脸惬意,看着手中的书的宿主,幽幽说道。   “的确是神助攻,就这样把你心心念念的男主给送了过来。”   “卧槽,宿主,什么时候你居然也会这么回复我了。”007一脸惊吓。   “我又不是老古董,在你传给我那么多个纪实攻略贴后,一些新潮的词我自然也就知道了。”何安无奈地眨了眨眼。   “要不要我来帮你回忆一下,你传给我的《我与黑化主角的一百零一个夜晚》。”   “什么?你怎么会有这个?”007更惊吓了,这明明是它在系统论坛里正在追的知名热帖,因为内容猎奇,宿主完成任务手段极为神奇,而受到广大系统的围观。   “不知道,也许,是你不小心传错了。”何安眯了眯眼,随便回复道。   “嘿嘿,那个,”007的萌哒哒语气变得虚弱起来,它怎么会发这个帖子给了宿主。   它还得保持它的形象呢?   它才不会承认自己这段时间,因为逛多了论坛,被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它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纯洁干净,如同小白花一样的它了。   “对了,宿主,为什么男主不坐在沙发上看书?反而一定要站在那里。”007转移话题问道。   “很简单。”何安翻过一页手中的书,心不在焉地回复道,“他怕把沙发给弄脏了。”   “怎么会呢?男主的衣服看起来很干净呀!”007问道。   何安懒得回答这些无聊的问题,便说道,“你自己想吧。”   留下一头雾水,苦思冥想的系统。   十分钟后,依旧无果的007:别走呀,我的宿主,我需要你的解释。   然而看着看书入神的宿主,它只好默默地滚到系统论坛上,更新自己的主题帖《我的宿主每天都在惊吓我》的同时,顺便又发了一个新帖子《我的宿主是每天都在智商压制我》   ……   “菜烧好了,吃饭咯。”厨房里的孙梅一边抹着灶台上的油烟,一边叫了几句。   陆沉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已经到中午了,他看着手中已经翻阅的差不多的书,有些感叹。   国外的经济方面的观点果然很新,虽然学校的老师这几年来也尽量的在往国际方面追赶,但很明显,差了不少的档次。   不过他也并没有感到十分的难以接受,他很清楚他们这个国家生存的不容易,他们的教育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看着阳台上一丝不动的遮挡帘幕,他缓缓地迈着自己步伐,不发出太大的声响,直到靠近了阳台,他才轻声开口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但是没有任何的回应。   他想,是不是自己的声音太小了,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   只是,这一次,依旧没有任何的回应。   他甚至有些担心,一颗原本平静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他急忙拉开窗帘,看见依旧存在的轮椅,以及上面好好坐着的人影,他才放下心来。   轮椅上的男人,或者说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同龄人,靠着微微向后倾的轮椅靠背,大腿上摊着一本书。   这人眯着眼,姣好的五官分布的十分的和谐,那精致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秀气的鼻梁下的唇角勾掠出一个美好的弧度。   陆沉揉了揉自己的头,原来这人睡着了。   只是,还真的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   “哈……”何安打了个哈欠,克服自己的困倦,睁开朦胧的双眼,努力看着前方的一团黑影。   “需要我帮忙吗?”前面的男人很温和地问道,“阿姨叫我们吃饭了。”   何安忍不住揉了揉眼角,想到自己睡的浑身发软的身体,毫无力气,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好吧!”   反正也是白捡了个劳动力。   何安在心中默默补充道,然后任由着男人走到他的身后,推着他进入餐厅。   “耶,林公子,小陆推你过来了。”孙梅一边端着厨房烧好的菜到餐厅的餐桌上,一边惊讶说道。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林修愿意让别人帮忙推他的轮椅,虽然相处的时间不是很多,但她很清楚地意识到这个话比较少,人也比较沉默的大男孩,实则十分的好强,不愿意轻易接受别人对他的帮助。   “孙姨,你能别叫我林公子了吗?”何安一脸无奈,“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说真的,林公子很容易让我想起林姑娘。”   “好好好,林公子,你说什么我都记着呢?”厨房里传来孙梅地爽朗而不失欢快的声音。   何安闻言,迅速低下了头,眼神放空,无可奈何。   他不知道的是他头顶的几抹短发微微的卷翘着,显得十分的可爱。   陆沉心里有些好笑,但又不敢过分表露出来。   “小陆,你今年多大啦?”餐桌上的孙梅絮絮叨叨地问道。   “二十三了。”陆沉认真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   不得不说,小灶就是比大锅饭要好吃不少。   “这么说,你和林公子同年,呵呵。”   “不过小陆应该读书读得比较晚。不像林公子,已经差不多要毕业了。”   何安静静地吃着自己的饭,不发一言,脑海里想着自己之前在书上看的一些知识点和疑问。   时间紧迫得很,为了瞬速补充脑子里的记忆和知识,以免自己过分糊涂,从来到这个身体上后,他基本上每一天都要看大量的书,从未停止过思考自己的所得。   所幸的是他的记忆很不错,也更加有益于他的学习。   ……   整个下午又是一片寂静,孙梅进了自己平常住的房间开始午休,至于何安依旧在他的阳台上,认认真真的看着他的书。   手中的书翻到最后一页,他顿了顿,最终还是利落地掀开帘子,出声道,“帮我拿右上角从上往下数第三格,然后从右到左的第四本书,那本艾米斯写的通史。”   “这些书的位置你都全部记住了?”陆沉将书递给何安的时候,忍不住出声问道。   “我想大致记住了,如果你看书的时候把书放回的是原来的位置的话。”何安挑了一眼,回答道。   “你的英文应该很好吧?”陆沉看了看手中递过去的全英文的书。   何安没有回答,记完了大致的几本英文词典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英文到底应该是个什么样的水平。   反正看普通的英文原版书大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没有得到回应,内心有些失落的的陆沉默默地闭上了嘴。   天色逐渐慢慢地沉了下来,就在陆沉看的书看的正入迷的时候,一声轰隆声震耳欲聋,把他吓得微微抖了抖身子,回过神来了,才觉得支撑着身子的右脚发麻的厉害。   他放下书,隔着厨房的窗子,望着屋外的天空,黑云夺目,一片阴沉。   看来这天要下雨了。 第6章 第一个世界06   没一会儿,雨便稀稀落落地下了起来,外面狂风大作,原本还有几分光线的天阴沉的厉害。   天空一片黑黝黝的,伴随着电闪雷鸣,让陆沉想起了很多年和一些被分配到乡下劳动的知青们一同劳作的场景。   每年的秋收季节,都十分的繁忙。   秋季多雨,人们多是要赶在大好阳光下急忙抢着收取田地里压得沉沉地,一片金黄色的麦穗儿,若是时机不对,收割的时候遇着雨天,一年下来辛辛苦苦种出的粮食也就打了水漂。   那样的日子,总是忘不了的。   行走在干旱的田埂上,烈阳高照,炽热的阳光照在身上,浑身发烫,热的汗流浃背,手上拖着重重的稻谷,或是肩上扛着,拼命地向着谷仓里跑去。   往往一忙就是好多天,累的让人晚上一回家就想倒下,甚至过了好多天后走起路来脚步依旧酸软无力,浑身都是红印子。   想到这,陆沉心中泛起一阵苦涩之意。   家里这时应该也差不多要秋收了,如今的自己在知名的大学里遨游知识的学海,靠着老师的介绍在家境富裕的家庭里,享受着丰富的三餐,甚至还能吃上不多见的甜滋滋的水果。   而自己的兄弟姐妹们,这个时候,无论是大还是小,应当都去了田地里帮忙抢收粮食。   那样的累与苦,他是亲身尝过的,甚至历历在目,铭记于心,甚至成为他奋斗的一部分动力。   他需要做的还有很多很多呀。   “下雨了。”从房间急忙走出来的孙梅系起围裙,有些庆幸,“还好之前把屋外晾的衣服都收拾了。”   “天气预报也正是不准呀,说好的明天晚上才会下雨,只是没想到现在就下的这么大了。”在厨房忙活着的孙梅嘀咕道。   “对了,小陆,你去帮忙把阳台上的窗户关一下,有个角落的地方,林公子应该关不上。”   窗外的雨很大,滴滴答答的声音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息一般。   孙梅怕这个同样爱看书的小伙子听不见,嗓门大了不少。   陆沉听到后,连忙快速走向阳台。   只是他走的快,正准备拉开帘子时,对面的帘子却已经拉开了,正好撞上了想要进入客厅的何安。   此刻,陆沉可以很清晰看见何安的短俏的黑发已经被打湿了不少,甚至那莹润光滑的脸庞上沾着不少的水珠,阳台的右偏角摆着一个柜子,以至于这人的轮椅靠不过去,无法关上窗子。   倾斜而挥洒的雨水顺着风势飘进来了不少,靠着阳台较近的陆沉都感受到了嘴角的雨水。   目光相对,何安的眼神淡漠如水,温和一如既往,但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压迫感。   陆沉被看的心下一跳,连忙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绕过面前的男人,走向阳台,去关那扇没有关上的窗子。   雨越发的大了,陆沉的思维发散的厉害,一会儿想到自己今天压根没带伞,一时间看这雨也不像是会停的样子,估计自己回到宿舍的时候应该会很晚了吧。   但思绪不知不觉又飘到之前看到的场景,那人修长的脖颈,微湿的眼角,卷翘的睫毛,伴着秀气的眉,却是越发地引起他心中的怜惜。   想到这,他吓了一大跳,男人怎么能用怜惜来形容了。   连忙揉了揉自己的头,迅速撇开这个想法。   不过这个和他同一年出生的大学生的肤色真是够白的,比隔壁班上的大部分女生都要白,完全不像他因为早年间劳作,就算关在屋子里读了几年书,也依旧还是有几分黑黄,甚至可以称得上粗糙的皮肤。   将近八点,天早就黑了,窗外的雨依旧没得停歇。   陆沉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手里握着孙梅给他倒的一杯浓浓的姜茶,温热的瓷杯握着他的手心微微有些发烫。   “小陆呀,雨下的这么大,你一时也回不去。要不,今天就在这里住吧。”孙梅同样坐在餐厅里的凳子上,靠着微黄的光线,一边织着手中的毛衣,一边问道。   “虽然没多余的床,但我可以帮你牵床被子,地板都是我天天拖得干干净净的,打打地铺,凑合一晚上,你看可以吗?”   陆沉有些迟疑。   孙梅却自顾自的,放大了嗓门说道,“林公子,就让小陆今天在家里歇着吧。这么晚了,让他一个人回去也不安全。”   “孙姨,我记得我房间里还有一套新的没穿过的换洗衣服,你等会拿给他吧。”   客厅里的一角缓缓传来温温柔柔,却丝毫说不上小的声音,慢悠悠地,在连绵的雨声中,清朗的音色显得有几分惬意和自得。   “明白了。”孙梅看着手中的毛衣,利落地穿插着,乐呵呵地大声回答道。   瞅了一眼眼前坐在那里,有几分愣神的小伙子,她笑了笑,低声说道,“小陆呀,别看林公子话少人有些冷淡,可是呢,这心肠还真是一等一的好。你尽管放宽心,晚上好好歇着。再说晚上还得你帮些林公子的忙呢?”   “我年纪虽然大,但是帮着林公子这个年纪的人,也有些不合适。”孙梅拉了拉手中的灰色毛线,接着说道,“还是你这样的年轻小伙子,力气大,又是同龄人,方便的多。”   “林公子本身性子就有几分好强,什么事都不愿意依赖别人,可是呀,他如今这身体,还是有诸多不方便的,再加上他人又爱干净,我这个老人家也帮不上什么忙。”   “还是你来了好。”孙梅温和地笑了笑,虽然上了年纪的脸并不光滑,也不够好看。   但此刻,她的神态却是充斥着包容,耀眼夺目。   陆沉有些纳闷,但又不好直说,只好斜着好奇地看了一眼客厅,虽然被鞋柜挡着,只能看见那人摆着正正的,没有丝毫动弹的双脚。   真是有些可惜了,这人长得这番相貌,又有着如此好的家境,又是如同天之骄子一般的q大学生,偏生遇上了这样的祸事,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命运还真是够无常的。   这样的男生,在没发生这些事情之前,以这人的才貌品性来说,在大学校园里定然是个十分受欢迎的人。   只是,如今,却拘束于这虽然装饰舒适,但相比广大天地,却又过分狭窄的家中。   不得不说,真是可惜。   ……   “过来,帮忙扶我一把。”浴室里的何安,对着门口的高大男人出声道。   屋外的冷空气与室内微高的温度相碰撞,浴室的玻璃上很快就结满了水珠,白瓷盆内热腾腾的水与微冷的空气接触,散发出不少的水汽,向上攀爬着。   陆沉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热的发烫,有种说不明的感觉萦绕在心口。   他走了过去,没有理会这人脸上的诧异,而是利落之中带着小心,迅速将轮椅上的他抱了起来,放在旁边的较为宽大的木凳上。   然后站在浴室中衣架旁,看着上面挂着的唯一一条天蓝色的毛巾,问道:“这个应该是你的吧!”   何安接过毛巾,将它缓缓放入水中,低着头,看着原本晒得发硬的毛衣慢慢地湿润起来,沉入水底。   “好了,谢谢,你可以出去了。”何安低着头,看着热滚滚的水出声道,没过几秒,他又回过神,接着说道,“对了,顺便可以帮忙把我的轮椅也搬出去。”   但是他还没有说完,便发现轮椅已经被搬到了门外,连带着门也带上了。   他微微有些吃惊,眉头皱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这也太快了,他有点想象不到这样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居然会有如此灵敏而细致的心思,在他还未曾开口,就已经替他考虑到了。   这间房子是原主父母特意找的,相比很多其他的小区内的房子格局来说,这个小区最大的特色就是有着单间的卫生间,而且还比较大,甚至为了方便轮椅进出,还专门改造了一般,里面的设施也方便何安自己生活。   陆沉将轮椅放好后,便默默地站在浴室旁的墙壁旁,望着灯火通明,散发黄色光晕的磨砂门,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愣神。   为了方便轮椅进出,被改造过后的浴室半边墙被移了,门也特意换成了可以看见淡淡人影的推拉磨砂玻璃门。这种门在此时还是比较少见的,而且也不是近年来流行的实木门,显然耗费不少。   隔着玻璃可以看见模糊的身影,一只修长的手轻飘飘地向上举起,然后缓缓放下。   莫名其妙的烦躁,让他忍不住斜着头,飘忽忽的视线不知道往哪里摆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沉这才听到门内那人依旧沉静淡然的声音。   “好了,你可以进来了。” 第7章 第一个世界07   屋内这人,单薄清瘦的身躯微微靠着墙壁,穿着件浅蓝色的睡衣,瓷白的肤色在微黄的灯光之下,犹如一块嫩滑的刚压制好的嫩豆腐,又白又润,乌黑圆润的眼睛轻悄悄地半眯着,眉间放松,有种平静如水的感觉。   但耳边微微的红晕,透露出面前这人并不像他在外表现的那般镇定。   “过来,扶我一下。”何安招呼道。   陆沉低着头,靠了过去。   他环着身前这人细瘦的腰线,将他轻轻抬起,以自己强壮结实的身躯撑着身前这人瘦削的身体,他的动作灵巧而细致,明明是第一次做,确没有半分的慌乱,而是沉稳妥当。   而且他还偏了偏头,照顾了何安少见的尴尬。   何安迅速摆正心态,淡定利落地套上自己的睡裤。   反正都走不了,再尴尬的事情也不是没遇到过。   所以,还是得淡定。   只是,脚走不了真的生活有点麻烦呀。   还好他是个有他想看的书就能老老实实呆着,不爱交际,也不爱看热闹的人。   要不然,这淡泊过分,无味过分的日子可不是一般人就能忍受的。   围观并冒出粉红泡泡的007:宿主,我发现,你是系统帖子里说的天然撩耶   何安:淡定,无撩,只是正常的帮忙……   007:我已经看透了一切   何安:闭嘴,谢谢。   007:您好宿主,您的专属系统007现在已经遭受到来自绑定宿主的一万点伤害,你的好朋友好伙伴好系统007在此真挚地提醒你,系统需要宿主您的悉心爱护……   何安:行了,无聊就去逛论坛去。   007:想哭,宿主你怎么知道我无聊了,宿主,我错怪你了,你还是关心伙伴的好宿主好朋友……   何安只好自动忽略话痨系统,留下寂寞孤独的系统007,化悲愤于动力,将自己收藏的热帖《墙头千万万:万人迷宿主如何花式完成任务》《修罗场的建立史》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   何安:为什么我的系统总喜欢看这种帖子?   ……   月凉如水,窗外的雨渐渐地变小了。   躺在客厅地板上被安置妥当的被褥里的陆沉却是久久不能入睡,今天的一天对他来说,无疑是个特殊的一天。   从未来过的地方,从未见过的人,从未发生过的事情,穿着别人的衣服,住在别人的家中,他脑海里的思绪不断翻涌着,伴着滴滴答答的雨声,他想着想着,也也许是这一天用多了脑子,累的晕沉沉的,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待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才发现阳台上对着他这边的地方,帘子拉开着。   而另外一边向着沙发的,帘子合拢地紧紧的,窗外的浅金黄色的阳光早已照在了那柔软舒适,浅灰色调的沙发上。   收拾好一切的陆沉来到餐厅时,何安正在慢条斯理地喝着身前的白粥。   桌上摆着三个小碟子个一个白瓷碗,一道辣椒炒蛋,一个腌制的稍红又带着几分透明的白萝卜片,还有细碎的带着点点油啧的酸腌菜,白瓷碗里装的是两个水煮蛋。   “阿姨出去了?”陆沉问道。   “她每隔两天,会拿着粮票菜票出去买菜。”何安拿过白瓷碗里一个白煮蛋,小心地磕着蛋壳,“你也吃早饭吧,孙姨怕粥盛早了,凉了,就没有帮你盛一碗。她把碗放在厨房里,你自己盛吧,至于筷子和勺子,桌子上有。”   “好的。”陆沉点点头。   浅棕色的蛋壳被慢慢的剥落,露出那透亮而富有弹性的蛋白,何安用自己修理地整整齐齐的指甲,剥开蛋白,将里面蒸熟了的表面带着点灰绿色的圆润蛋黄放入之前早就准备好了的一个有着浅浅弧度的小碟子。   看着那人如此细致的吃着早饭,一向利落快速的陆沉也忍不住放慢了自己的步调。   “你要吗?”何安出于自己不要太浪费的心态,望着对面安静喝着粥的陆沉,指了指装着完好无损的蛋黄的小碟子。   “可以呀。”陆沉的回复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别扭。   就连他自己也有几分惊讶,为何自己的话就这么迅速地说了出来。   何安笑了笑,这是一个少见也有些与众不同的笑容,双眼微眯,唇角的弧度泛的极大,黑润的眼珠里带着几分真诚。   陆沉忍不住用着空闲下来的左手,掐了掐桌下自己皮糙肉厚的大腿。   ……   “给你。”   陆沉看着被递到自己身前的随身听,这东西他只在班上几个极为富裕的同学身上见过。   在以前,没上大学没来B市之前,他更是压根就没接触过这些东西。   但随着和同学的渐渐相处,在同学的解释和回复中,他慢慢知道这东西产自日本,是一种袖珍式的卡带录像机,在国际上很受西方国家的青少年们喜爱。   在华国,对于大部分的人来说,它是个稀奇的玩意儿,更是个买不起的玩意儿。   相比老式的录音机,它轻薄便利,易于携带,深蓝夹着白边的配色设计清新而沉稳,其上白色箭头的标志又增添了几分利落感,显得很有活力。   但其高昂的售价令人望而却步,而且由于相隔大海,不在同一个国家,在这么早期就能够拿到这东西的都不是简单人家。   “书柜下面有好几盘磁带,关于一些英文歌还有一些英文文章,你可以听听练习一下听力。”何安解释道。   “这个还挺好用的,听听歌相比其他的还是挺方便的。”   “好的。”陆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接过了随身听后,看着转弯,准备慢慢推着自己去阳台的何安,大步走了过去,站在他的轮椅身后,握住把柄,低声恳求道,“还是我来推吧。”   何安听出这声音之中沉重而复杂的感情,或是感谢,或是对自己行为的回报,他只好沉默不语。   “谢谢。”离开阳台的陆沉手里握着随身听,笑了笑说道。   “你今天就别站着看书了,直接坐沙发吧。沙发其实也没有很干净。”何安补充道。   陆沉闻言,挠了挠头,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弧度。   出乎意料之外,何安觉得陆沉这个人还真不错。   他很感恩,珍惜自己遇到的每一份帮助,并且会去回报这些帮助。   何安想,所以这人也总是会得到来自他人的帮助。   据他所知自己母亲帮他找人照顾他的时候,联系的是早年间的一个同学,这位同学一直专注于经济学方面的研究,在国内小有建树,业界有着不小的名气,自恢复高考以来便一直在B大任教,到现在也差不多有五年了。   平常的普通学生若是得了这种教授的青眼,多半是走了大运的。   毕竟知名能干的教授少,而不值钱的学生多的是。   也难怪在女主和原主看到的那个最有可能的未来之中,眼前这人混的不只是一点好。   白手起家的他从三代贫农到拥有掌控着资产值几千亿的大企业,这样的人生和经历不是常人所能够想象的。   更别提他所掌控的这家产业遍及多个方面,横跨面极大,那么多的员工依存在这家企业,为着这家企业奋斗,努力,认真的生活。   ……   当然陆沉才没有像何安想的那么多,他此刻的心里除了开心兴奋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了。   对于家境贫困,又出生在偏远农村的他,一直以来也没有什么机会接触英文资料,更别提拥有个随身听了,据他所知,这东西贵的惊人,拥有它的几个同学们都是十分爱惜它,平日里更是保护的小心翼翼。   他向来因为没怎么接触过正宗的英文语音,导致口语和听力有些差劲。   因此拿到这东西,心中满是跃跃欲试。   将磁带装进去,滴滴答答,听着磁带的转动,那悦耳动听的音乐随之响起,和华国如今大街小巷流行的那些歌不同,这英文歌调子有些慢悠悠,很独特,充斥着个人的风采。   随着前调慢慢走过,磁性低沉的男音缓缓叙述道来,带着点微微的沧桑,一时之间,陆沉竟是有些听的入迷。   陆沉离开回去的那个晚上,007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宿主,你为什么对男主这么好?难不成你真的想刷男主的好感?你改变主意了?你要打脸逆袭攻略了?   不等何安回复,007自顾自的说道:太棒了,我就知道,不管怎么样,老牌系统说的大多肯定是对的,宿主,你终于回心转意,踏上了打脸逆袭攻略之路,身为系统的我好想哭呀!   我的心意没有白费,我的诚恳,我的善良,我的热忱终于得到了回报。   太激动了,不行,我要赶快去发个帖子,这样的好事一定要好好分享一下。   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的何安:你想多了……   何安:我的系统不仅蠢还是脑补帝,我该如何是好? 第8章 第一个世界08   时间就这么缓缓流逝着,每个周末,陆沉都会离开学校,来到这里帮忙照看着何安。   除了部分的零用,以及一些必备的在于生活和学习上的花费,他将每个月得到的钱汇总寄回家里去,补贴家用。   后来两人熟悉了之后,陆沉会推着何安出去,在外面附近的小型公园走走,或是带着他坐上城内公交,来他自己的学校B大游玩。   对于系统007的闲言闲语,何安依旧采取不理睬不争辩不解释三大定律。   因为这些压根都没有用,对于身为脑补帝的系统007来说,它只相信自己所相信的,它只脑补它想脑补的,对于所谓的事实,它从不正确对待。   懒得计较的何安任由着它,总得给无聊的它找点事情做,所以他不管不问不解释。   于是认为自己看透一切的007热情越发的高涨了。   所幸的是,何安觉得自己状态还不错。   经过大半年的刻苦学习,何安觉得自己终于大致掌握了原主的学业。   想到这完成的进度,他便有些满足。   他容易么?还真不容易。   他的人生他的过去他的记忆一片空白,好在他一向接受能力强。   虽然这副身体一般般,但好歹也还活着,他也就淡定的接受了这一切。   只是有个话痨系统天天在耳边唠叨,还有个破败身体总是浪费他学习的时间,幸亏他脑子着实不错,不然的话何安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是,不管怎样,让他放弃学习,应该是不可能的。   何安无比确信这一点,因为当他看见书本的那一刻,他便明白了何为喜悦,何为热诚,何为固执。   他想,也许,他生来便是爱着知识的,他所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追求知识。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至于陆沉,他多是欣赏,也许有少许好奇。   所以他选择帮助他,准确来说,他只不过是提供了一点机会,抓不抓得住全靠这人自己。   ……   大学里的第一个寒假的那个冬天,陆沉并没有回去,靠着B大学生的招牌,他在B市顺利的找了份做私人家教的工作,工资不菲。   寄回了不少钱回家后,陆沉甚至还靠着这笔钱穿上了久违的新衣服。   当时B市人最流行的的,不不说是运动服,而且还是色彩鲜艳的运动服。   也许是改革开放的影响,自恢复高考后的第五个年头时,大众对于服饰的追求仿佛一下子被解放了,衣服颜色变得多了,不再是以前一贯的黑蓝灰,甚至还小部分流行起了时装。   那个时候的B市,走在大街上,十个有九个穿的都是运动服,剩下来的那个则是准备去买运动服。   看着同学们爱穿,老师们爱穿,所有人都在穿,陆沉也有几分蠢蠢欲动,想赶几把潮流。   不过在某次和何安谈论到这个话题时,何安对运动服的看法让他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觉得我还是比较喜欢颜色浅淡的,过分鲜艳的运动服缺乏一定的美感,而且容易暴露出人的缺点,并不能很好地修饰人们的外形。当然,如果喜欢的话,就随意了。”   “毕竟,人活这一世,可以说很长,也同样可以说很短。若是不能去追求自己所喜欢的,所热爱的,一生都被拘束着,不敢放开自己,那样的人生在我看来,就过分缺乏趣味了。”   “准确来说,我认为那是生活,或者是仅仅只是活着,而不是人生。”   说这话时的何安坐在轮椅上,手上拿着本书,神色淡然。   他的言语并没有任何的煽动性,可是他的神态是那么的自然,仿佛天经地义,任何人都不能够改变他的想法。   那是第一次,陆沉听到何安对于人活着究竟要干些什么的看法。   与那些对于老师说的,家长说的,书本上强调的,要热爱祖国,要孝顺父母,要尊敬老师,要和同学友好相处,要做一个正直的人等等,完全不同。   这不禁让陆沉深思了不少时间,去重新考虑他的人生。   若是父母压根不是个好父母,不是个合格的父母,老师不是个好老师,同学是个干过很多坏事,喜欢欺压你的人,那你该怎么办呢?   是遵守着社会强加给你的准则,还是不受拘束,远走高飞。   情愿背负骂名,也要获得一个自由不被压迫的空间。   其他人陆沉不清楚,但他自己很明白他爱他的祖国,他爱他的家人,他尊敬他的某些老师。   只是如今,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想,自己寄回去不少的钱,自己向来不需要父母操心,甚至自己如今已经差不多成为了家中的顶梁柱。   他从未向他的亲人们诉苦过,声明自己的不容易。   在家人的眼里,他是沉稳的哥哥,是成材不需要操心的大儿子。   可是他也曾有彷徨,失落,甚至害怕。   可是这些他仅仅是埋在自己心中,默默地承受着。   报喜不报忧似乎是他的常态。   最近的他,越发地想念那个指引他帮助他的朋友。   虽然命运的不幸降临在他的头上,但是他并没有哀叹放弃,而是顽强地站了起来,勇敢面临着这一切,坚持着学习,从容生活。   有时候,陆沉不得不承认,自己比不上他。   得到太多的人失去的时候往往比从未得到的人失去时更加地难以站起来。   ……   那年的冬天,发生一件对华国影响很大的事情。   华国的第一台巨型计算机研制成功了,而此时的陆沉还是个忙碌着家教,学习的大学生。   来年的春天,更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大时代的巨轮之下,处于当时时期的普通人基本都料想不到所谓的未来。   陆沉便是如此,此时的他压根一番心思都只放在他眼前所触摸到的,所感受到的生活。   对他来说,除了人们穿的衣服不再那么千篇一律了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多大的变化。   偶尔陪着他的朋友去市内的图书馆看书,在附近的公园里散散步,聊聊天。   甚至也发生过那么一两件让他记忆深刻的事情。   他记得四月中旬的时候,那时他们两个在一家国营的商场里买东西。   在那里,他们遇上了一个他们都认识的女子。   那女子身材高挑,乌黑秀丽的发被扎着起来,露出小巧玲珑又不失明媚的五官。   穿着件少见的黄裙子,很是亮眼,也很是出众。   陆沉记得她,那是之前的一次文化宫活动,两人巧合的相遇了。   都是大学生的两人,都有不小的家庭负担的两人还挺聊得来的。   只是,陆沉没想到,他的朋友也认识这名女子。   而且,远比他想象的要熟悉。   “陆大哥,你怎么在这里,过来买东西吗?”曾晓珠无疑是意外的,在这里遇到这个男人,这个她自己心里说不清楚的男人。   她想,自己的确是对他有好感的,要不然,那个晚上,他们不会聊得那么投入。   “你在这当售货员吗?”陆沉在柜台前问道。   “恩,是的,每个周末都会来这里,做了有几个月了。”曾晓珠微微笑道,她的笑容无疑是阳光的,甚至说的上有几分欢快。   陆沉倒是丝毫不纳闷,因为在这个时候,大商场里的销售员确实是个好工作,而且如果没有足够的帮忙,一般人根本当不上。   何安在前几个柜台看东西,陆沉便在这里等着,他知道那人总是要精挑细选,没有一段时间是绝对不会挑好的。   想到这,他望着穿着黄裙子,亮眼出众的曾晓珠,出声问道。   “你母亲,现在怎么样了,情况还好吗?”   “还好,就是她呀,总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外面。”   “虽然我爸走了,但他也还有那么几个朋友,愿意照料一下我和我妈。”曾晓珠弯了弯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现在这份工作就是我爸以前的朋友介绍。”   想到这,她叹了口气。   “有人愿意帮忙总是好事。”陆沉安慰说道。   “有时候,我在想,想完完全全靠着自己怎么就那么的难。”曾晓珠点了点脚尖,低声回应。   “别想太多,我现在的工作也是老师介绍给我的呢。”陆沉看着有些沮丧的曾晓珠,露出一抹笑容。   “陆大哥,你找到工作了。”曾晓珠好奇问道。   “是呀,做了挺久的。”   “当家教?”曾晓珠猜测道。   “这个之前寒假倒是做了不少时间,最近一段时间倒是没有了。”   “那你现在再干些什么呀!”曾晓珠很是好奇。   陆沉微笑不语。   直到转身看到对面差不多买好东西的何安,他才缓缓地以一种调侃的语气出声说道,“看到没,我现在再给我们家少爷做看护。”   只是一心专注望着前方的陆沉,并没有注意到身旁曾晓珠脸上的苍白和不自在。 第9章 第一个世界09   不等曾晓珠说些什么,陆沉便快速走了过去,来到何安的身后,很是熟练的帮着他推着轮椅,来到曾晓珠的面前,说道,“这是我朋友,林修。”   他又向身前的何安介绍道,“她姓曾,是我去年认识的一个朋友,在北京旅游学院读英语专业。”   曾晓珠脸上原本明媚大方的笑容却是逐渐的消失了,而且还有着几分的尴尬。   看着坐在轮椅上,露出浅浅微笑的何安,她有些踌躇,但最终还是出声了。   “林大哥,我真没想到你们居然认识。”   说这句话的时候,曾晓珠不得不说,她很清楚自己是有几分慌乱的。   自她那天从医院里看望还在修养的林修之后,一切都变了。   不像记忆中的那样,仅仅是三个月后,她的母亲就答应了来自林修母亲吴碧华的建议。   让她们两个尽快成婚。   其实像她这个年纪,结婚的并不算少,甚至她所在的学校,有些同学甚至是怀完了孩子,才来到学校重新开始完成自己的学业。   B市有些开放一些的学校甚至提供双人间给已经结婚,并有着小宝宝们的学生夫妻们。   这并非过分稀奇,首先前些年高考中断了那么久。后来恢复高考,无数下乡的知青们纷纷都想考回城里,只是耽搁了这么多年,这批高考的人们大多都在时间的流逝下重新组办了家庭,年岁显然不小了,并且有不少的人有了孩子。   自然而然,带着孩子上学也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因此在曾晓珠的回忆里,那一次结婚仿佛是水到渠成,毫无阻隔。   更别提林修的母亲,那个英明能干的女强人,虽然一直以来都不太喜欢她,但为了自己孩子,还是接受了她的存在。   只是这一次,没有任何的人来到她的家中,和她的母亲商量她的婚事。   她偶尔会想,那样骄傲的他得到了她的拒绝之后,应该是不会答应他的母亲给他安排的婚事,事实证明,她所做的并没有错。   只是现在,她却是有些模糊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这样的两人相遇了,并且成为了朋友。   从陆沉的语气,她可以判断的出来,他们的关系或者说交情很是不错。   “晓珠,最近在学校,应该还挺不错的吧。”何安温柔地笑了笑。   对于身前的这个女人,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的感触,只是温和一向是他所掩饰的面孔,甚至成了所谓的习惯。   “挺好的。”曾晓珠微微偏了偏头,避开了对面这人如此淡然,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视线。   “原来你们两个认识,这还真的挺有缘分的。”陆沉有些惊讶,看着两人略显尴尬的气氛,他意识到两人之间一定发生些什么过。   “我小时候和林大哥是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曾晓珠拨了拨额角有几分散乱的碎发,勉强笑了笑,“这些年来,虽然联系比以前少了,但见了面怎么可能不认识?”   “对了,陆大哥,你是怎么和林大哥认识的。”   曾晓珠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尤其浓郁的好奇。   陆沉看到后,愣了愣后,略带着几分自嘲,笑了笑说道。   “之前不是说了吗?老师介绍我去身旁这位公子家里去,照顾这位大少爷呀。”   “你说是不是,大少爷。”他拍了拍面前这人的肩,以一种很带着调侃语气的声音慢悠悠的说道。   “别贫嘴了。”看着曾晓珠很是惊讶的眼神,坐在轮椅上的何安忍不住开口说道。   他其实最讨厌听到有人称呼他为少爷了,但和他混熟了的陆沉也许听多了家里孙姨的称呼,竟是也开始总是叫他少爷,不过他倒不像孙姨那样叫他林少爷,而是总是叫他大少爷。   “我现在发现,你还真不是那种很老实的人。”   “实话说,我看错了。”   何安的声音依旧温和,只是这一次却带着少许的责怪。   陆沉知道自己恼了他不高兴,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只得讪讪地应了一句,“这不是熟悉了么。”   曾晓珠听着两人的对话,内心有些失落,这样的事情是她所没有想过的。   难道只是改变的一个小事情,就会引发出这么多的意外吗?   明明在此之前,他们之间压根就没有任何的交际。   明明他们压根没有机会相识,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犹如极好的朋友一般互相打趣。   而且据她那些记忆中所了解到的,陆沉这个日后会成为国内赫赫有名,甚至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安荣集团有限公司掌控人,在刚入大学的第二个学期时,便失去了自己的一个年幼的妹妹。   想到这里,她有些突兀问道,“陆大哥,你的家人最近还好吗?”   陆沉着实有些纳闷,不明白为何这个穿着一身黄色裙子,画着淡淡的妆容,显得高挑而美丽的少女为何突然转变了话题。   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挺好的,除了年前小妹发了一次烧以外,都还挺好的。”   听到回复后的曾晓珠更加失落了,这些也都改变了吗?   她其实并不清楚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毕竟在她的记忆里,面前这人是繁忙甚至地位极高的企业家,而她不过是个二流大学的英语老师罢了。   而她的丈夫一直和她在同一所大学,只不过她是老师,而她的丈夫,眼前的林修一直都当着一个普通的图书管理员,默默无闻,甚至寡言少语,不善交际,以至于众人对其多有微词。   连带着她自己也颇受议论。   想到这,曾晓珠便有些难受。   “这里有一根头发,我帮你拿下来。”陆沉突然开口说道。   他沉下身子,弯着腰,小心翼翼地从何安穿着白衬衫的胸前,轻巧的用手指衔起一根细巧而短小的头发丝。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是那么温柔,充斥着专注。   仿佛自己在做一件多么重要的大事情,任何人都阻挡不了他。   曾晓珠只觉得这一幕有些刺痛了她的双眼。   她记得,年幼时期的林修总是带着她去阴凉的大树底下,躲着火热的太阳光。   那时的他也总是对着她说道。   “晓珠妹妹,你这里有根头发丝,我来帮你拿走它。”   或是她发间有掉下来的枯黄叶子,他便轻悄悄的将它摘下,然后告诉她。   而那时的她也仅仅只是懵懂地回答,“林修哥哥,谢谢你。”   而那时的林修,貌似是笑的很开心的吧。   就像现在,陆沉嘴角不经意间露出的微笑。   一时之间,曾晓珠竟是想的有些愣神了。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的她总是容易想到过去,那些曾经美好而又青涩的回忆。   当年旧事,依旧历历在目,仿若昨日。   时间过得真是快呀,一晃就这么多年了。   自己不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而他,如今的他,也变了。   听着两人又对着某个事情聊了起来,听起来倒像是个数学题目,学英文专业,而且数学向来不太好的她摇了摇头。   “林大哥,陆大哥,你们好好玩,我先去招待客户。”   陆沉很快就应了一声,说道。   “没事,你先去。”   曾晓珠看着依旧沉思的两人,眉头微微皱起,轻悄悄地走开了。   何安则是在思考着自己刚刚琢磨到的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这无疑是他近来学习上面临的一个瓶颈,如果能解决他,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获得很大的进步。   后来,回去的路上,何安依旧在思考着他的问题。   而陆沉则是有些心不在焉,或者说是想要开口又迟迟没有开口,仿佛遇到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不知过了多久,何安才听到身后这人有些慢吞吞,甚至满腹踌躇地开口。   “你真的和她只是小时候认识?”   何安有些好笑,想到之前这人当着别人的面叫着他大少爷,他便出声道。   “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陆沉紧接着问道。   “嗯,你真的想知道?”何安卖了个关子,语调浅浅的扬了起来。   “嗯。”陆沉毫不犹豫地肯定道。   “我,我就不告诉你。”何安轻声笑道。   “我记得,你可不是这样的人。”陆沉故意摆起脸来,装作生气的样子。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何安微微眯着眼,嘴角勾勒出一个轻微的弧度。   “好的,大少爷,你就老老实实告诉我吧。”陆沉求饶道。   “你想追她?”何安思考了一会儿,说道。   “追谁?”陆沉有些纳闷,摸不清头脑。   “曾晓珠呀!”   “你怕是在开玩笑吧。”陆沉听到后,忍不住笑道。   “好吧,我告诉你。”何安知道自己可能领会错了陆沉的意思,便开口说道。   “我以前喜欢过她。”   原主喜欢过,也就是我也喜欢过,何安的想法很是粗暴。   “……”   这一次,陆沉迟迟都没有说话。 第10章 第一个世界10   陆沉迟迟没有开口说话,何安都觉得有些纳闷了。   明明这人就不是个寡言少语的性子,平时回去的路上总是有说不完的事情。   这一次,倒好了,自他说了那句话后,他就没说话了。   难不成,这人真的想追求曾晓珠。   何安想了想,觉得唯一合理的猜测就是这样,要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导致这人有几分生气。   除了自己想追的女人被人先登一步之外,又哪有其他的原因值得他去生气了。   不管了,不管了,何安有些心累。   这些事情想多了就是头疼,还不如好好想他之前的那个难题呢?   可比这些有意思多了。   看透一切的系统007暗自想到:我就不告诉你为什么,我的傻宿主。果然宿主智商太高了,情商就有点跟不上去了。   至于陆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生气。   仿佛在商场里,意识到两人之间淡淡的尴尬气氛,他就有点不对劲,心里有股气很想发出来。   但他只有忍着,尽量忍着。   直到那句话被说出口,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忍了。   他笑不起来,他也高兴不起来。   甚至可以说,他非常郁闷,郁闷的回到校园里后都有些睡不着。   甚至他也不明白,为何这一次他是如此的难受。   晚上,上铺的同学看着他在床上翻来滚去,不由得问道。   “同志,你莫不是失恋了?”   “失什么恋?我压根就没谈过恋爱。”躺在床上的陆沉随口答道。   “我看你这个样子,不就像是个被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拒绝了吗?”   “难道是我猜错了,不可能呀。爷们可是情场老手呀,不知道给多少个同志做过感情分析了,不太可能看错呀。”上铺的男子有些纳闷,悠悠地嘀咕说道。   陆沉听到后,心里有些嗤笑,还情场老手,明明是两个男人之间的事情。   他就是生那个男人的气,怎么就是失恋了。   越想越兴致勃勃,越一发不可收拾,陆沉决定自己要好好想想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甚至当年他的父母阻止他读高中,对他考大学完全不报任何希望,甚至劝他别浪费钱的时候,他都没有如此生气过。   难不成还真的向像那人说的那样,他喜欢曾晓珠吗?   不对,这不可能。   作为一个男人来说,陆沉承认曾晓珠很漂亮,是很多男人喜欢的那款。   但他对她并没有那种心思,那种跃跃欲试,想要在她面前表现,想要在她面前展露自己的优点,甚至因为她心会跳的更快。   这些,陆沉可以肯定,他没有,他没有对曾晓珠产生那种男女之情。   只是,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想着想着,陆沉忍不住多了几番困意。   迷迷糊糊之间,他忍不住想到之前几次看到几次场景。   那人躺在床上,上半身赤裸,露出大半个胸膛,他能看见那瘦削精巧的锁骨,白皙带着微微肉感的肌肤,以及那淡淡抿着的唇。   他想靠过去,搂住那人的消瘦的肩部,慢慢抚上那紧致而润泽的背脊,轻轻吻上那人湿润带着迷茫的双眼。   他想让那人为自己哭。   只是那人是谁呢?他竟是有些看不清那人的脸。   他用力的吻着那人的唇,仿佛耗尽了自己的每一分力气。   紧紧地扒着那人不放,将那人禁锢在自己身边,不让那人离开。   他一遍一遍又一遍的求索着,直到耗尽全身力气。   这一次,他看到了那人的面孔。   带笑的眉眼,温文俊秀的五官,睿智而带着少许深沉的双眼。   那是——林修。   他吓得大半夜顿时惊醒过来。   热汗润湿他单薄的白色棉质背心,他起身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凉水,然后坐在床边,静静地,想了很久很久。   他有些不知所措,面色从吃惊到纠结不已,最后慢慢归于平淡。   然后躺了下去,背靠着墙。   夜深人静,他闭着眼,心砰砰跳的声音的是那么的明显,他微微抿着嘴唇,干巴巴的,仿佛尝出了苦涩的味道,他想今夜他应该是睡不着了。   第二天上完课后,他便窝在图书馆心理学部分看了很久很久的书。   直到翻到那一页,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精神病”三个大字让他不知所措,甚至对此产生迷茫。   当天晚上,他在外面游荡了很久。   夜很沉很黑,天空中仅仅挂着几颗星子。   沿着校内的道路,他慢慢走到了学校里的那个还算有些名气的湖附近。   隔着幽静的绿树,望着湖边深邃而不见底的湖面。   他的神情微微有些落寞,甚至嘴角带着丝丝嘲讽。   英俊的五官在树叶打下的阴影之中,尤为出众。   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些什么,只知道那天晚上之后陆沉变了,变得比以前更加积极,更加发奋,不浪费任何时间,似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   而这一切,何安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他正在忙着写他的论文,准备联系原身的学校老师。   他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忙,他要和原身繁忙的父母们商量,沟通。   时间很急,已经四月底了,离着暑假越近,他要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准备毕业,办理签证,寻找厉害的老师找人推荐,申请学校,联系导师,种种事情都差不多堆到了一起。   他的计划是提前一个月就过去,对了,他还得找好住的地方。   ……   没有人知道,命运本应该不是这么走的。   那个秋天,原主因为失去了行走的能力,拒绝接受外人,甚至面对父母他也是寡言阴沉。   实在没有任何办法的原主母亲,破罐子破摔找上了女主曾晓珠的母亲。   很快,原主和曾晓珠在父母的撮合之下,准备结婚。   这样的命运里,原主的母亲并没有托朋友找人来照看原主。   陆沉并没有机会得到一份比较不错的工作,为了适应学校,适应学习,以及寄钱回家,他省吃俭用,甚至还生了一场小病。   那个年里,粮食的收成不好,又碰上了少见的雨天,不少粮食打了水漂,陆沉的家人甚至活的很是辛苦。   陆沉寄回去的钱也只是杯水车薪,而他的家人怕耽搁了他这个家里唯一的大学生上学,并没有讲明家里遇到的困难,而是默默地承受着,全家人为了获得粮食,上山挖野菜,种蘑菇,砍柴火,无所不做。   只是最令人不幸的是,陆沉的小妹因为也参与家里的农活,和姐姐上山摘野菜的时候,被一条毒蛇咬了。   这个年幼的小姑娘,还正年轻,十一二岁的年纪,由于毒蛇毒性太强,又耽搁了不少时间,导致了这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硬生生的没了。   这件事情对陆沉影响很大很大,甚至致使他在后来的几年里无时不刻的想要变成有钱人,并为此去奋斗着,拼搏着。   这是一条伤疤,埋在这家人身上所有人的伤疤,甚至年岁久远了,也时不时让这伙人因此痛伤着。   陆沉觉得自己让家里人受委屈了,而他的大姐姐则是埋怨他,认为那个时候他没有承担到足够的责任,导致了小妹的死亡。   直到很多年后,这件事还是致使他和家人之间离得越来越远的导火线。   而现在,则是不同了。   陆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得到足够多的钱通通都寄回了家,这不是个小数目,一大家子靠着这笔钱熬过了那几个月。   他的小妹不用跑到山上遍地地寻着野菜,也就不会发生被毒蛇咬到的惨剧。   这个原本应当产生巨大的裂缝的家庭却是变得更加的紧致了,他的父母对他感到足够的欣慰,他的兄弟姐妹们则更加的崇拜他。   而他自己也不那么执着,过分追求所谓的金钱,导致原本的命运线上后来他在商业上走的越远,他离着他的血肉骨亲就越远。   到最后,他站的高高的,远远地,仿若神明。   对于钦佩他的人来说,他是一个传奇。   对于讨厌他的人来说,他是狡猾厉害的对手,值得尊重。   对于最亲的家人来说,他却是一个冷血至极,没有骨肉亲情的男人。   可是,没有人知道,他是那么的孤独。   ……   那个周末,陆沉照样去了何安家里。   只是这一次,他确实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得,脸上的笑容大方爽朗,又带着几分亲和。   何安倒是这几日忙的事情太多,压根就没在意之前发生的事情。   因此陆沉一过来,他就有几分开怀的笑着说道。   “来了呀,我跟你说,上次我和你讨论的那个问题,我这些天已经解决了。”   他那瘦削,轮廓又颇为精致的脸上呈现的笑容是那么的夺目,微微眯起的眼角,嘴角间悄悄翘起的弧度,无不显示着这人是真的很高兴。   他那么高兴,陆沉也同样很高兴。   他尽量让自己笑出来,按压住自己心中逐渐升起的淡淡苦涩。   抿着嘴,望着对着他说话的他,出声道,“真的吗?那可真是个好消息。” 第11章 第一个世界11   “我现在已经起稿了一篇论文,打算明天去我学校的一个教授那里,让他帮我看看。你要不要也一起去,反正隔得挺近的。”何安移了移自己的轮椅,有几分笑意。   “你应该去过我的学校吧,毕竟隔得那么近。”   Q大B大确实离得很近,这两所知名院校被安置在同一个区域,不过陆沉倒是去的很少。   “去的不多,就之前被同学带过去随便逛了一下。”陆沉温和说道。   “那正好,你可以和我一块去,有个食堂的饭菜味道还不错,价格也挺便宜的。”何安依据自己曾经得到的信息,补充道。   “我看你,应该要好好给我介绍一下你的学校,带我好好逛逛。”陆沉笑了笑。   “我看明天应该是不成的,可能会在教授那里待挺久的。”   “前几天我在电话里和教授交流了一下,他很欣赏我这篇论文。估计明天过去了,应该会聊挺久的。”何安微微眯了眯眼,眼睛里带着淡淡的光。   “那就祝你好运了。”陆沉看到后,低了低头,出声恭贺道。   他的嗓音醇厚,又带着些少许的磁性,光听声音显得十分成熟稳重。   但此刻他脸上的笑容乐呵呵的,笑的有点像个傻子,何安看了后忍不住心头翻了好几个白眼。   晚上的时候,何安躺在床上,背靠着不软不硬,合适舒服的靠垫,借着明亮的灯光,不同于以往只是看书,这一次他是在念,而且是念着一本英文书。   他的嗓音温和清朗,发音标准,是比较正式的RP,即英文标准口音。甚至他的声音也随着书的内容,情绪语调慢慢的波动着,柔和细腻,带着些个人特色,很有味道。   坐在床边帮忙他按摩大腿的陆沉听的有些入神,待他停了一会,不由得问道,“你是不是专门练过呀,特别的标准。”   “你听过桌角那里一本朗读诗歌的磁带吗?”何安想了想回复道,“前几天我放了一些时候,我是学那里面的。”   “对了,你有没有兴趣,这个月和我一起去考托福。”何安问道。   “恐怕我是不太行的,毕竟学的时间太短了。”陆沉有些懊恼地揉了揉头,回答道。   “没事,你就和我一起去考吧,我包考试费,就当做你送我去的报酬。”何安翻过手中的书,头也不抬接着说道。   “我去那是浪费钱。”陆沉一边细致的按摩着手下这双修长白皙,但瘦弱无力的腿,一边回答道。   “我觉得你的英文水平现在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应该可以的。”   “是吗?我没多大感觉,尤其有你这个人在的时候。”陆沉开玩笑说道。   “多学多练,总能提高不少的。”何安拨了拨额角间有些遮住视线的碎发。   “你可以问问你的同学,你的英文学的怎么样。我个人认为,大致是能够通过的。”   何安思考了几秒后,还是稍微补充道。   陆沉却没有仔细听,他看着拿着书,一脸认真的人,手下是这人瘦弱的,没有知觉的双腿,他轻轻按压着,心中则是是深深的怜惜。   帮身下这人按摩是前段时间他就要求过的,这人在生活上,除了爱干净这一点外,其他的都比较懒惰。   他听说双腿失去知觉的人最好要多多按摩,可是这人平日不是专注看书,就是做一些笔记,哪有花半分心思在自己这双腿上。   因此,他还特意去打听了一下,哪里的店按摩技术比较好,专门去学习了,当然他也请教了学校内一些学医的同学。   他有时候甚至会想是不是得到了太多,以至于命运才会让面前这人遭受这样沉痛的打击。   只是,恐怕除了物质上的享受,这人也并没有得到过多的其他东西。   比如说,他的父母,常年分居两地,而且工作十分繁忙,以至于他到了这样一个地步,过来看他的机会都很少。   “当初,你怕不怕,刚醒来的时候。”   想到这,他有些忐忑不安,小心翼翼组织措辞问道。   “你是说这双腿,我想想,其实感觉有些复杂。当然最初,我的确是失落的,但没过多久,我想我应该是接受了。”何安微微皱起了眉,很快又舒展开来,但最后竟是带着点淡淡的微笑。   “毕竟我就只拥有这副身体,我不接受我能怎么办。”何安略带自嘲地笑了笑,”再说,不能走也不是不能够生活,只是有些不方便罢了。”   “我已经够幸运,能够出生在一个较好的家庭。相比之下,对于这个国家的很多人来说,我所发生的根本比不上他们所承受的。就算是你,承担的责任不也比我多,不是吗?”   他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陆沉,语气十分的诚恳,甚至带着点点谦逊。   额头的黑发散乱着,那只完好无损,白皙修长没有丝毫瑕疵的手靠着头部,食指轻轻按压着眼角,嘴角稍稍露着丝丝弧度。   “如果我,出身在你的家庭,我想我甚至可能比不上你?”   陆沉坐在他的身边,一时之间,竟是有几分愣住了。   “怎么可能?”他不由自主地反驳道。   相识了这么久了,他很清楚面前这人的大脑仿佛如同一个无底洞。   对知识来者不拒,思维敏捷出众,特别有些时候的想法可以说是天马行空,但也不是没有不会发生的可能性。   在陆沉看来,如没有其他意外,这人在学术上的成就,他应当是比不上的。   他有不少十分优秀的同学,了解不少学校内的知名学长,但面前这人绝对可以说是其中的佼佼者,   “我是说,我也许没有你身上的那种责任感。”何安解释道,“我不能像你那样背负那么多,却依旧能够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这一直是何安很欣赏面前这人的一点,不是所有人都能背负那么多,依旧对着生活充满着希望,充斥着热忱。   就算就算得到不好的遭遇,也没有过分抱怨,而是默默地去做自己的,去拨开前进道路上的荆棘,不顾惜自己受伤的正在流着鲜红血液的手,拼命给身后的人们撑起一片天。   就算得到别人的误解与失望,他想这人也不会过多的解释,而是认认真真地前进探索。   他相信,面前这人就是个这样的傻子。   所有的苦都自己扛下,默默地埋在心底。   ……   日子慢慢的近了些,夏天就要来了,天气早已慢慢变得炎热起来。   头顶的太阳散发出的光线不再是寒冷的冬日里那般温暖惬意,此刻的阳光耀眼的夺目,带着丝丝的灼热。   穿着棉质的短袖的陆沉在办公楼外面等着,那人已经在里面呆了不少时间了。   他起初是在楼里等着的,但这里他很少过来,进进出出的又有不少的老师,想了想觉得有几分不自在的他还是决定出来走走。   只是日头接近中午了,阳光越发强烈起来,背上被晒得微微有些发热。   他便站在树木的阴凉处,坐在树旁的公众座位上,有些迷茫的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说来也真是奇怪的很,和他相识也不过多久。   但确实让他觉得,此生再也不能遇到另一个,能够比得上他的朋友了。   这个朋友他聪慧而富有,不仅是在物质上的富有,相反,更多是在精神上。   但此时此刻,他唯一所想,便是希望这短暂的时光能够驻足,而他能够好好呆在他的身边。   即便,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朋友。   但是这样,他也就知足了。   人这一生,能够遇到自己所喜欢的,做热爱的,所想要的,并不容易。   若是得不到,便把它默默的藏在心里,也不是不能够忍受。   只是对他来说,有些残忍。   但不管怎么想,他唯一能够做的,便是认认真真的珍惜这仅有的时光。   这人是他的所爱,所思,他此刻人生中唯一的光。   让他时时刻刻望着,想着,念着,追逐着。   即便他从来也不知道。   从办公楼里出来的何安,显然是带着几分高兴的。   陆沉看到了,便急忙走了过去问道。   “怎么样?应该挺顺利的。”   “很好,而且教授已经决定帮忙给我写推荐信了,他之前在国外知名大学留学过,有不少认识的人。”何安笑的弯了弯眉角,神色带着少见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一时之间,陆沉竟是看的有些入了神。   只是没多久,他便意识到一个他一直尽力想要回避的问题,但这一次他带着淡淡的愁绪问出了口。   “你要出国,是吗?” 第12章 第一个世界12   “你要走了对吧?”   那天,他这样对他说。   他的语气淡淡,好像没有任何的意外,似乎早已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但其实,这不是真的。   他明白,自己,不过是在掩饰罢了。   不断跳跃的心脏,总是在提醒着他。   它好痛,好痛。   然而身前这人,却丝毫都不清楚。   他的朋友呀,永远都不知道他的心里,对他到底是怀着一种怎样的感情。   这感情那么的深,那么的远。   被他紧紧地埋藏在心里面最远的一个角落里。   他不敢让人触碰,也不敢告诉任何人。   因为他知道,那是与世不容的。   他的感情,是不被大众所接受的。   他甚至从来都不敢开口。   抱歉,我的朋友,我喜欢上你了。   “如果进展顺利的话,我想应该是吧。”   “希望我能顺利申请到Stanford,因为再此之前也没有发表过什么很出众的论文。不过教授说几率应该还是很大的,他打算将我的论文带给一个最近归国的知名华裔数学家,他认为这篇论文里面的亮点很多,如果能够获得肯定的话,他就请求这名数学家,给我写推荐信,这样我应该就能够前往M国读研究生了。”   陆沉听的有些愣神,确实,他们班上有不少的学生都考虑过出国,不过并不包括他。   除了特别有天赋的,年纪轻轻就小有名气,得到不少成就的高年级学生能够获得全奖顺利出国以外,其他出国的有可能就要自费了。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光是飞过去的一张飞机票就高达1000元,还是比较近的地方,这可是八十年代初的1000元,在这个有着较高工资的人来说,月工资也就在百元上下的年代。   甚至有些前往德国留学的学生,因为买不起飞机票,便只能经过莫斯科,途中往北坐上五天四夜的火车,才能到达自己所被录取的学校。   陆沉一向是没有考虑过出国的事情,毕竟他的家境不仅不富裕,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比较贫困,他本来是想读完大学后便找一份稳定较好的工作,这样他就能更好的照顾补贴他的家人,他想赚更多的钱,让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去上学。   再说他读的专业是经济学,其实他是颇有些后悔的,自己没有选择工科。   不过相比Q大,B大的经济学专业还是很不错的。   在这个年代,不管是大学生还是其他人,总之,全社会上似乎都泛起一股出国热。   大部分爱学习的人手里都拿着一本厚厚的词典,开着收音机听着中央广播播出的学习英语的节目。   办签证的地方热火朝天,飞机票十分抢手,晚了时候压根就买不到。   “你也要好好学习。”何安想了想嘱咐说道。   “既然拥有一个聪明的头脑,就不要太过浪费它。”   何安是诚恳的,这是他的真心话。   他看的出也了解的很清楚,面前的这个人是个很有天赋的人。   不仅思维敏捷,学习能力强,而且行事恰当周到,相比那些有着特殊天赋,纯粹痴迷于科研的人来说,他更加务实,也多了那么几分交际能力,处理问题起来让人信服。   可以说,面前这人绝对是可造之材。   只是这人,因为和自己呆久了,以至于没了那么多的自信。   可是何安知道,自己是特殊的,尽管他失去了自己的记忆,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但他就是有一种感觉,自己的过去并非普通。   当他开始学习的时候,他就越发的肯定这一点。   这些知识对他来说不是陌生的,学起来仿佛得心应手,丝毫不费力气。   面前这个傻瓜,还以为人人都能像自己这样,以至于过分低估了自己。   “是的,我会好好学习的。”陆沉听到何安的嘱咐,按压住心中的苦涩,强迫自己自然地笑着。   “这么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回去的路上,陆沉不像往常那么快速,他慢悠悠地,仿佛在带着何安欣赏着校园里的风景。   “不会很快,毕竟时间紧迫,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至少要到八月中旬才会出去。过去了也是很麻烦的事情,不过我母亲那边有个还算比较亲近的亲戚早年移民M国,应该也能够照应我一些时候,帮上不少忙。”   “我母亲是说让亲戚在那里先帮我联系一个护工,照顾我的生活。”   “毕竟没有行走能力,生活还是很不方便的。”何安有些懊恼的回复道,“只希望,到时候,不要太耽搁学习了。”   “我看你,现在脑子里都是学习,就没有其他事情能够让你上心了。”陆沉低声嘀咕道。   “也许吧,当我从病床上醒来,我仿佛暂时忘掉了过去的一切。甚至质疑现在所拥有的,所存在的,是否是真实的。”   “可是,当我拿起书本的那一刻,我便决定了,这是我所想要追求的。”何安的语气原本是有些飘忽忽的,可是这一刻,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时却是那么的有力,充满了肯定,决绝,毫无退缩。   那一瞬间,陆沉甚至为自己心中的感情感到可耻。   这样的人,他又怎么配的上呢?   ……   后来下个星期,陆沉过来的路上既是高兴,又是忐忑。   何安倒是一脸的淡定,不过嘴角微微抿着的弧度,让陆沉很清楚这人的心情应该是很不错的。   “事情还顺利吗?”他坐在沙发上,甚至可以说是专注的看着正在看书的何安。   何安并没有对着他,也没有抬起头,目光转向他。   因此,他看的很仔细,很认真,甚至可以说全神贯注。   当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以后,他就无法停止自己的举动,思想,但是他会克制,努力去克制自己的行为。   只是,没过多久,他就要离开了。   也许有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或者说,再次相见的时候,也许是三十年后。   从学校里的老师了解到的情况,他知道很多学生出国以后便很少在重新回到脚下的这片土地,即使回去,也大多是功成名就,年纪稍大的时候。   而同样,这也是教授们一贯所支持的。   毕竟,脚下的这个国家,还太过弱小,而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的人们是那么多,而所获得的资源又是那么的少,甚至科技水平也远远落后于国外。   要想搞研究,走学术道路,想更进一步,就得出国学习。   毕竟,没有足够的声望,没有足够的能力,回到祖国,也并不能给脚下的这个国家带来更多更大的帮助。   “挺好的,那位数学家已经准备给我写推荐信了,不过他推荐我去Berkeley,因为他在那里有一个比较知名的数学研究所,他打算邀请我过去。教授说让我一定要珍惜这个机会。”何安淡淡回答道。   “这么说,你不去Stanford了?”   “可能吧,其实两所学校都在同一个城市,不过Berkeley华裔会比较多一些,毕竟是公立大学,教授说我去那里可能更有共同语言一些。而且,如果纯论数学水平和教授来说,Berkeley更好。如果不出意外,我应该是会去这所学校。”   何安笑了笑,又有些诙谐的说道。   “而且,一般对比私立大学来说,公立的会比较公平一些。我之前没有很大的把握,所以并没有着重打算去这所学校。没想到运气倒是不错,正好遇上了那位知名的数学家回国了。而且我的那位教授还和他有点小交情。”   “这也算是很幸运了,毕竟说实在的,最初我就是打算去Berkeley的,只不过我还没那么大的把握,只能退而求次。”何安眯着眼,竟是少见的开怀。   陆沉只得好好地将这所学校的名字,牢牢地记在心里。   五月底的时候,何安已经顺利地办好了签证。   办签证的那天,陆沉也去了。   确实人很多,大家都忙着办着签证,甚至有着不少上了年纪的女子。   当然,被同学科普过的陆沉也了解了,有很多办签证的人就靠着结婚这一方法出国。   配偶的国籍可以说是丰富多变,有西欧的,M国的,甚至还有墨西哥的。   时间过得是那么的快,以至于六月底时,跟着一起去考托福的陆沉拿到成绩时候都有些惊讶。   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考的不错。   何安看到后,忍不住在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   上个月和他练习了这么久,惊讶什么,本来就有这个水准。   那一年的六月初,国家开始在国内多所重点大学试办研究生院了。   这一年的陆沉,很是刻苦,进步飞速,以至于有个一直很看好他的老师联系他,问他有没有留校读他的研究生的打算。   如果是很久以前,他没有遇到那人之前,他想他可能会答应,毕竟这是不错的机会。   只是如今,他却是改变了以前的想法。   他想追逐那人所在的方向,即便希望渺茫。 第13章 第一个世界13   七月底的时候,洛杉矶举行的奥运会上,脚下的这个国家的运动员获得了不错的成绩。   那时候,何安收到了来自加州伯克利分校的录取通知书。   8月的那个下旬,在国内的人们还在为奥运会上女排选手们获得的“三连冠”欢呼时,他却是踏上了大洋的彼端。   去机场之前,陆沉送了一本书给何安。   何安收下了,并且放在了早已准备好的行李箱里面。   上机的那一天,陆沉特意去机场送了何安。   何安的母亲吴碧华也在,看着飞机渐渐走远,陆沉内心不由自主的泛起一阵失落。   转而看着身旁的这位打扮时髦却又沉稳妥当的女士画着淡淡的妆容,面带着笑容,虽然有些隐隐的担忧,但更多的则是欣慰。   陆沉分辨的很明显,那是为自己的孩子变得更好,更加出色,取得更大的成就所带来的欣慰。   这让陆沉有点为自己的失落感到可耻。   他本应该是祝福的,或者说是高兴的,可是他却是那么的难过。   还有他送给他的那本书,他知道吗?   应该不会吧,毕竟他放的那么隐秘,也许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发现。   “最近学习怎么样了?应该还不错吧。”回去的路上,身为一个母亲的吴碧华对自己儿子的朋友,这个虽年轻在她看来却很是不错的小伙子关心说道。   “还好,阿姨。”陆沉尽量放松面部的表情,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过分紧张。   “好好学习,毕竟不管怎么样,多学点东西总是没错的。”吴碧华循循教导道,“我年纪小的时候,特别不爱读书,我呀,就总喜欢和小伙伴们一块出去玩。后来我的母亲看不过去,就总是把我抓回家,教我读书认字。我那个时候也烦呀,其他的孩子们都可以出去玩,而我却只能呆在家里。”   说道这里,她有些感慨的笑了笑。   陆沉微微倾着头,仔细的听着,女子醇厚温柔的嗓音接着响起。   “其实那个时候呀,还不是很和平,我母亲当时就特别怕我出事,所以不喜欢让我乱跑。我又耐不住,她就给我读小说,慢慢的,我也爱上了文字。后来稍微大些的时候,国家稳定了些,我上了学堂,因为看的书多,每次考试的作文都会被老师在年级里表扬。”   “受到鼓励和同学的羡慕后,我就越来越爱学习,后来更是考中了首师大,再然后又认识了孩子他爸。动荡的那些年里,我和他爸过的也不容易,干什么都偷偷摸摸,不敢藏任何书。   但孩子要学习,我们也要学习,没办法,就拼命用脑子记着,经常两人晚上夜深人静,没人的时候谈论问题,有些孩子需要知道的东西也教给孩子。当然所幸的是运气还不错,虽然日子比较贫困,但没被打倒。后来动乱恢复了后,又受到了重用。”   吴碧华这话却是颇带着些苦中作乐的感觉。   “小陆呀,我跟你说,一个人家庭并不能局限他所得到的成就。就拿我孩子林修来说,他这个人也许是顺风顺水惯了,没什么承受能力。   当初听到医生告诉我他有很大可能以后都不能行走了时,我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他还活着,那就够了。相反,我当时真的,特别怕他想不开。”   吴碧华有些抹了抹微微湿润的眼睛,带着点点哽咽接着说道。   “作为一个母亲来说,其实我特别恨这次意外伤害到了我的孩子,可是,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你永远都想象不到未来会发生些什么,就像当初我母亲的去世。”   “所以我希望他能够走出来,所幸,后来我去看他。他想开了,愿意面对这一切了。后来你过来了,我看的出来,他是很喜欢你这个朋友的。”   “而你呢,我知道你的家庭条件不太好,但是这同时也给了你向上的压力。你不要局限了自己的发展,出身并不能决定一切。”   吴碧华感慨道,“思路要放宽一点,心态要稳,不要怕别人的眼光,努力去做,有些事情,并不是做不到,而且你压根就没去尝试。”   “我记得,当年我有很多同学,也是出身贫苦,但他们勤奋好学,懂得进取,到现在也算是人群中的佼佼者。”   “林修这孩子走之前,和我聊了聊。他说你这人,太看不起自己了,缺少自信,这点要不得。”   “你呀,打败了那么多人,来到了全国考生最想进的两所学校之一,已经很厉害了。”   吴碧华拍了拍身边的陆沉肩,笑了笑,“你还年轻,要多多尝试,想要做什么,就勇敢点去做,不要顾及太多了。”   “不要,像我们这样的老人家一样,到了一定岁数,总是为自己曾经有些没做的事情而感到后悔。”   陆沉愣住了,转而他便抿了抿唇角,默默无言。   面前的这位女士,她是如此的宽厚,善良,但她并不知道自己心中那些想法,她并不知道自己对她的孩子怀着一种怎样的感情,他很羞愧。   但他又清晰的意识到,什么人都不能改变他的想法。   他想追着他,跟在他身后。   如今的他越发的肯定这一点。   大二初的那个学期,陆沉甚至有点觉得自己发疯了,学习仿佛成为他生活中的重心和一切。   除去了必要的锻炼,他基本都在图书馆,拼命而发奋的学习。   是的没错,他会长跑,来锻炼自己的体能。   毕竟科研可不是个简单事,这条路上,拼智慧,拼努力,更拼体力。   毕竟除了罕见少有的天才外,到了一定境界,聪明程度都差不多,这个时候比拼的就是其他因素了。   那年期末,他拿到了这一学年的奖学金,他在本学期不仅是整个专业内的第一名,而且他还获得了每一科的第一,他更加的好学,遇到不懂的经常请教老师。   他学习的拼搏劲让他有个舍友不由得吐槽他吃了兴奋剂,而另一个则说他是失恋使人上进。   陆沉仅仅只是回以微笑,并不做过多的解释。   秋末寒假的时候,他回了一次家,坐着绿皮火车,他带着林修临走前赠给他的那款随声听,细心的将它放在自己随身的包包里,带着随身听一起穿过了大半个中国。   可以说,他的脸上是洋溢着欢快的笑容,虽然内里确实也有那么几分苦涩,但他想自己正视了这一切。   其实这段时间内,曾晓珠,来找过他一次。   时隔没有多久,这个长相出众的女子,变得更加的成熟了,仿若褪去了过去的青涩和过多的幻想,她比以前更稳重了。   只是,这个女人说出的话却是让他很是惊讶。   “我想我应该喜欢你。”那天她穿了件大红色的裙子,乌黑顺滑的黑发散乱的披在肩膀边上,与莹润白皙的肤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那时微微有点踮起脚,双手向后摆着,站在他的面前,背后是淡蓝色的天空,脸上带着微微的红润,显得明艳大方,但那双灵动却又仿若包含着千言万语的眼默默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他的答复。   陆沉当时很是有种突如其来的感觉。   但他很快便调整过来了,他的回答很简单也很干脆。   “很抱歉。”   “你有喜欢的人了,对吧。”   他以为她会离开,但没想到她看了他好一会儿,眼里带着点点的迷茫和不解,转而又以一种肯定的语气问道。   听到这里,他挠了挠头,稍微有些不好意思。   他本来是不打算回答的,只想让这个话题沉默过去,但完全没有想到她开口了。   “你喜欢他对吗?”   “我知道,你喜欢他,我看的出来。”曾晓珠低了低头,红润的嘴唇轻轻动了动。   “可是他已经走了,很有可能一辈子就在国外,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件事情,你和我都很清楚,出国的有多少人,回国的又有几个。”   曾晓珠的语气很冷静也很直白,她将一切隐瞒着的都通通剥开,她看着他,目光是那么的明锐。   “而且,你和他是不可能的,你知道吗?”   陆沉的脸色顿时有些苍白,有些阴沉,只是没过多久,他便很认真地说道。   “我知道。”   曾晓珠看着陆沉,心里慢慢浮现出一股内疚。   什么时候,她竟是成为了一个这样的人。   为了一己之私,为了那些记忆里的信息,她主动过来找面前这人。   这个时候的同性恋,在各种定义中还是一种病,她很清楚的明白。   有过那些记忆的她,也很明白,这条路不好走,可以说是非常不好走。   而且,她知道身前这人出生农村,他的家人甚至可能从未听说过这个词语。   她爱他吗?她很明白,没有那么爱,只是抱有好感罢了。   至于她说这些话,她很明白,并没有一切都是为了面前这个人好。   “我知道我的感情可能并不会有所谓的结果,可是,我想跟在他身后。”   过了好一会儿,陆沉幽幽出声道。 第14章 第一个世界14   “我很明白,我喜欢他,而且越来越喜欢他。”   “你会知道,也许是我表现的太明显了。”说到这里,他嘲讽的笑了笑。   “不过,我想,这对于我来说应该是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他微微昂着头,看着碧蓝如水的天空,背挺得很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什么都压不倒他。   好像说出这话来,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你不怕吗?”曾晓珠愣愣问道。   “是的,我怕,我怕他不肯接受我。”陆沉的音调变得冷冷的,仿佛整个人一下子就变得冷峻起来了,不同于以往的阳光可亲。   这样的他,才让曾晓珠找回了那么几分记忆里这人多年后经常出现的形象。   西装革履,气质冷峻,不苟言笑。   而不是当年回想过去时的和前几次见面时的亲和友好。   她早就应该想到的,这人并非真的如他外表看的那么朴实。   “他喜欢过我,他不是你这种人,你应该很清楚也很明白。”曾晓珠低着头,有点不敢面对面前这人的大胆和直白。   “就算他不喜欢我了,以后,他也会遇上别的女孩。”   “总之,那个人,不可能是你。”曾晓珠忍不住补充道。   “没关系。”陆沉轻飘飘的回答道。   “我可以等,就算等不到,我也可以看着他,当他身边最好的朋友。”   “你是不是傻。”曾晓珠终于忍不住哭着说道,“没有可能的。”   “他不可能喜欢你的,你到底明不明白。”泪眼斑驳的她,一只手擦拭着不断掉下来的眼泪,一边带着哭腔大声说道。   她说不清楚自己现在为什么情绪波动如此之大,可是此刻的她真的好想大哭一场。   “是吧,也许真的没有可能吧。”陆沉叹了口气,“可是,我真的喜欢他呀,我想有可能这辈子都戒不掉了吧。”   “毕竟他这么好,总是值得别人去等待,去喜欢,去珍惜的。”   曾晓珠听到这句话,仿佛被压断了背脊一般,终于忍不住跑开了。   她一边跑,一边哭,一点都不在乎路边行人的看法。   泪水沾湿她的衣领,额间的碎发也变得粘湿起来,簇成一团,黏连在她的脸上,她却丝毫不管不顾,只是一个劲的跑着,想要前往一个没有人在的地方,将自己深深的埋进去。   众人的目光总让她感到不自在,或者说是明明白白的羞愧。   她想,自己太卑鄙了。   她这样的人,是不是不配为人。   她从来没有珍惜他,她总是在意着过去,抱怨着现在,而从未想过去改变自己,或者说去认真地改变他,让他和自己都变得更好。   那个下午连带着晚上,她在湖边公园内一个小角落里呆了好久。   她坐在草地上,神色恍惚,双手捧着脸。   哭累了,她便在那里发着呆,脑子里的思绪飘来飘去,摸不着边界,她傻傻地望着前方,放空着视线,不知道看向何方。   直到,一双普通甚至老旧发黄的运动鞋出现在她的眼前。   温和带着疲倦的男声低低地响起。   “找你找了很久了,你没事吧。”   “起来,晚上天凉,容易生病。”他拉着她,摇摇摆摆的走着,有些劝慰道。   “今天,我想,是我不对,说太多了。”   “你千万别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曾晓珠却是猛然回神,拉着他大声说道,“你没错,是我错了。一直以来,都是我错了。”   “你别管我,我这样的人,压根就不值得。”   她想推开他,他却是没有放手。   他紧紧的拉着她,进了附近一家餐馆,点了几个小菜。   “没事了,吃饭吃饭,不吃菜就要凉了。”   “我跟你说,把握住现在。现在你和我都好好的,他也好好的,不是很好吗?”   陆沉很认真的劝说道。   曾晓珠又忍不住哭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才抽了抽鼻子,恢复了心情,出声道。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有时候,其实在一起并没有那么重要。”陆沉想了想,出声道。   “你只要能看着他,知道他过的好,我想,这也挺不错的。”   曾晓珠愣住了,她望着身边的男人,久久没有说话。   她知道自己比不上身边这人,她没有他那么深的感情,也没有他那么大度,更没有他那么能够坚持。   出餐馆的时候,曾晓珠对身边的陆沉说道。   “你走吧,我一个人回去可以的,学校离这里不远。”   “没事,都是朋友,毕竟一个女孩子走在街上没有那么安全,要小心点。”陆沉笑着说道。   直到送到了校门那里时,曾晓珠低着头默默地出声道。   “谢谢。”   陆沉只是笑了笑。   曾晓珠却是心砰砰地跳,有些事情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来。   可是,这一次,她不想那么无耻卑鄙,她想告诉他。   “其实……”她鼓起勇气看着面前这个虽然年轻,但日后却前程远大的男人,轻轻说道。   “那不是病,M国早已经将它剔除出疾病分类了。”   看着面前这个陷入沉默的男人,她转身慢慢走近学校。   如果说将来的她有可能会后悔,但此时此刻,她觉得这是自己应该做的。   此刻,她不后悔,也不想退缩。   “曾小姐,谢谢你。”   身后传来男人大声的带着喜悦的声音,她的脸上淡淡浮现出一抹不自觉的笑容。   加油,陆沉。   生而为人,我们都要好好的。   ……   飞机上时,何安一脸平静。   系统007心里却是愁云惨淡。   “宿主呀宿主,你怎么就这样出国了呀。”   “说好的逆袭呢?说好的打脸呢?说好的攻略呢?”   “你怎么连男主都不管了,你不是回心转意了么?你怎么能就把男主一个人可怜巴巴的抛下了,男主大人那么的好,对你那么照顾,你居然这么的跑了!”   “宿主,你这样的所作所为,真是让我这个宿主感到痛心呀。男主大人明明都要哭了,你居然毫无反应,就这样丢下他一个人出国了。”   “你知道吗?你现在的行为多么像那个,上了女主和女主一夜情后然后消失无影无踪的总裁大人。”   “你非要男主大人揣着个球过来找你,你才能接受他吗?”   何安【一头冷汗】:行了,别脑补太多了,看你的帖子去,应该已经更新的差不多了。   系统【一脸冷笑】:没想到吧,宿主,我可是看完了更新才出来和你好好探讨一下这个问题的。   本系统可是一个大大的良心系统,平日里认认真真工作,勤勤恳恳的尽自己最大的力量辅佐宿主,才不像宿主你这样消极敷衍。   何安心里:这样子说来,自己好像成了昏君,系统成了辅政大臣。   系统:所以说,就算出了国,宿主你也可得好好地出人头地,混出个名堂来。这可是有关任务评级的,任务评到的级别越高,得到的奖励越多。   想到这里,007不由得委屈了起来,稚嫩的童声带着点点哭腔。   “宿主,你可要好好加油。系统还等着帮你买装备,买金手指,买好一点的世界任务,当然还有新的声音模式,还有萌哒哒的虚拟形象。这些都是要靠积分才能购买的呢。”   何安:我看重点应该是买虚拟形象吧!   系统:宿主大人,你怎么这么懂我,我好开心呀!007好早就看中了一款特别可爱的虚拟形象,就是太贵了,007压根就买不起。不过我算了算,如果宿主这次任务能完成的比较好的话,这款虚拟形象估计是没问题的,还有……   何安心里:自己都说出来了,我能不知道吗?为什么我的系统傻得如此可怜!   ……   下了飞机后,身处大洋彼端的何安来到录取学校后,开始了他的新的学习。   就像他所说的,未来,被他牢牢地把握在手中。   他在朝着他所梦想的,所渴望的,一步又一步的接近着。   没有人能够阻挡他的想法,他的所作所为。   原身的母亲怜惜他,心疼他,害怕他在国外适应的不够好。   但还是默默地支持他谅解他,他也将这些一一记在心上,并未过多的谈论。   仅仅过去了短短的半年,他便开始辅修了他的第二个专业,物理。   很多人都不太赞同他的做法,认为他过分轻率,不够扎实。   没有人知道,这事,他早就考虑好了。   毕竟,数学也只是,他早就所决定的第一步。   他对一切都适应得很好,仿佛没有什么能够难倒他。   学校里的他,刻苦自觉。   他将一切的时间,都放在研究和学习上面,很少出去游玩。   有时候甚至为了自己的学习和项目,总是忘记摄入营养,补充自己所需要的能量。 第15章 第一个世界15   校区所在的地区,冬暖夏凉,阳光充足,十分适宜居住。   就算是在冬天,也虽然会有些冷,但也不像B市那般,拥有不少的降雪。   可以说,何安适应的很是不错。   亲和能干的导师,喜欢交流的优秀同学们,虽然学习在普通学生中看来十分的紧张,但何安还挺乐意的。   这是一个更加开放,更加认真,更加广阔的世界。   这里的数学物理等专业方面的实力一直都排在M国大学前几位,在这里,你可以认识更多的大能,甚至学院里的老师获得过诺贝尔奖不在少数。   在这里,你可以见到无数名将自己的一生献给最伟大的科学事业的人,同样也可以领会到这里的开放和自由,以及人们对科学对研究最真挚的源源不断的热情。   不过,当然,在这里毕业可不容易。   老师们对学生的要求很高,就算是比较聪明的学生也不得不付出最大的努力。   人人都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不努力向前追逐,就会被远远地抛下,不见踪影。   刚来的半年,何安将时间安排的很是紧张。   这时候的他默默无闻,很少交际,一心补充自己的知识,因为在国内学习的对于这个学校所要求的远远不够。   在国外的生活虽然寂寞,但又异常充实,所幸的是还有不少的肤色相同,同在异国求学的朋友们。   偶尔停下脚步,他也会想想国内的一切,原身的父母是否安好,那个傻傻的人是否寻回了自己的自信,原身喜欢的人是否真的获得更好的生活。   尽管他没有过多的在乎,他还是希望原主所喜欢的人能够真正成熟起来。   人在这个世界,最终所依靠的只有自己。   被保护的太好的人,是很难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的,而她需要成长。   来年的那个春天,他收到了好几封来自国内的信件,这个时候国内的计算机才刚刚起步,更别提加入互联网了,所以国内的人们和国外的家人们联系都需要通过寄信,寄一封信很明显需要不少时间,而且价格不菲。   第一封信来自原主的家人,信内好好的交代自己最近的状态以及问是否生活的还算满意,何安很快就写了一封很详细的信件寄了出去,内容虽多而杂,但始终表达的观点便是一切安好,不必过多担心。   至于第二封则来自陆沉,何安收到的时候,不得不说,是有几分惊讶的,他没有想过,他会寄信过来给他,因为告别之前,陆沉从未提起过这件事情,他自己也从未告诉陆沉自己所在的地址。   而且信的内容也让他颇有几分惊异。   信上那人并没有说很多,只是简单的表明了自己的生活状态,并且祝他安好,这封信的言语很是克制,或者说极为的简练。   信中他了解到那人和原主喜欢的人成为了不错的朋友,他微微皱起了眉,但很快又放松了下来。   他想,这应该是一个不错的结局吧,男人更加成熟稳重,又见识过社会的艰险,想必也能使那个女人改变不少。   只是,想到记忆中过去问那个男人,是否喜欢她。   男人可是出乎他的意料立即否决了,难不成当时他就欺骗了他,又或者说爱情有时候就是来的比较快。   想到这,他有些不解,右手攥着信件,左手揉了揉眼角,感到几分少见的倦意。   爱情这东西果然难以捉摸呀,他不由得在心里感叹道。   系统:居然还说我爱脑补,我看你想的也并不比我少,两人还是朋友,你就认为他们在一起,这不是想的太多,又是什么!   宿主大大,你呀,可给我有点自信,据我看了一百多个黑化攻略贴的经验,男主大人一定对你有好感,说不定哪天就跑过来找你了……   何安:我觉得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越扯越远越离谱   系统:宿主,我知道你是嫌我啰嗦了,可是我真的很认真的在关注你的任务进度呢?   何安听到了,倒是有几分过意不去,打算安慰安慰系统,只是没想到系统很快又接着说到“毕竟这可有关我的虚拟形象呢?做不好任务,就没有足够的积分,没有积分,就买不到好用的金手指,而且很有可能挑不到好任务,这可是恶性循环呀!这样我就更不能买到虚拟形象了。”   何安:话说,系统对虚拟形象的渴望到底有多深,时时刻刻都离不开这个话题   ……   过来的后半年,他在导师的指导之下,接连发表了三篇很是不错的论文,在学院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那个半年,何安因为论文的发表,也逐渐小有名气起来,虽然起步较晚,但他的导师很欣赏他,认为他潜力很大,以前虽耽搁了不少时间,但现在发奋起来,也并非没有更好的未来。   至于和其他国家的同学的交流,对于他来说,更是不在话下。   流利出众的英文,谦虚好学的性格,加之思维敏捷,知识量丰富而广泛,他在这里交到了不少的朋友。   仅仅在第一年的暑假前期,他便因为出色的论文硕士研究生毕业,转而读起了博士研究生,至于他的新老师则是一个很看好他的知名数学家,曾经获得了数学上的诺贝尔奖菲尔兹奖,这对于他来说,确实是一个很不错也很难得的机会。   说起来他们的相识,还是一个挺有意思的经历,那个时候,他在校内图书馆外一个偏僻的小道上沉默的欣赏着风景,他没想到旁边草地上突然有个衣冠不整,神智恍恍惚惚颇有几分疯癫的大胡子男人站了起来,嘀嘀咕咕的说着一些数据。   大胡子男人问了不少有关数学的问题,出于惯性的何安立即的回答了几个数字,那人一惊,瞬速起身,走到他的身前,拉着他的轮椅,非要听他的证明过程。   出于礼貌,何安只好好好的回复了。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近几年来数学界学术上大佬,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曾经解决过很多过去不少知名数学家提出的却没有被证实的猜想。   两人聊了不少时候,多数时候是这人在问,而何安在回答。   他出众的英文水平,丰富的学识,以及敏捷而迅速的思维很这个在几何微分学,物理学开拓上有很大的贡献的知名数学家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他很欣赏何安,强烈邀请何安来读他的博士研究生,就这样,很快,何安变成了他手下唯一一个来自华国的在读博士研究生。   科学知识似乎能打通一切因为国家,肤色,背景所带来的深深沟壑,知识无国界。   在这里的何安深深的感受到了那种开放,自由,追求。   一切都很平稳,甚至说平淡。   直到那一天,他的一个同学急急忙忙跑过来找他,却不小心撞到了他的桌子,致使桌上放的那本他从国内带来,陆沉专门送过来的,他留作纪念的书掉在了地上。   那声音很是清脆,何安记得很清楚,直到现在,偶尔回忆时,他依旧是那么的清晰。   那本有着厚实的外壳作为保护的书籍内部被迫散架了,一张正正经经折的很好的纸条掉了出来。   他的同学将书从地上捡起时,也顺便拿起了那张纸条,递给他。   何安记得很清楚,那时,他的同学笑着说,“林,我跟你说,我觉得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可能性,这个纸条上写的绝对是对你的告白。”   他那时候很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道,“希尔,怎么可能,这书是我一个男性朋友送给我的,我猜他绝对是有些事情不好当面和我说,所以才采取这种方式。”   “这可不一定。”他的同学希尔神秘的说道。“我敢打赌这一定是封告白纸条,我的直觉告诉我,我没错。”   “那你可能就要失望了。”他微微一笑,依旧沉稳而端正,虽坐在轮椅上,也依旧超然脱俗。   “这可不一定?”希尔的声音带着几分调皮,依旧相信他自己的直觉。   所以,何安只好接过,淡定的讲折的好好的纸条掀开。   直到看到上面的文字之前,他想自己都是镇定自若的。   只是,纸条上方方正正的文字却不得不提醒他,自己错了。   他想自己当时的表情一定是愕然,震惊乃至于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希尔才会在旁边悄悄地出声道,“其实,这也没什么的,我知道你很保守,但是这种事情在我们学校也不是没有,三号街上那里还有个专门的酒吧呢?”   “不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他”   “他真的对我有那种感情,甚至,他会真的这么打算告诉我。”何安的表情变得稳重起来,甚至可以说十分的严肃,但眼角又带着淡淡的怜惜和不忍。 第16章 第一个世界16   “出国,你说你要出国。”声音很是吃惊,甚至很是不解。   “没错。”   “可你走了,我们该怎么办呢?你是家中的长子呀!你妹妹弟弟也都还小,日后还得靠着你。你是我们家最出息的一个,你若是走了我们该怎么办呀,国内就真的让你待不下去吗?”肤色发黄,发间有了不少的白发的母亲哭的一脸泪水,脸上难过的表情让陆沉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已经大三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他想下个学期他也许就能拿到录取通知书。   什么都已经联系好了,就连老师也说他申请成功的几率很大,并且十分推荐他走出去。   父亲穿着件朴素的灰色外衫,衣服上沾染着不少的泥土印记,他坐在板凳上,不发一言,默默的身影在站着的陆沉看来,仿佛更加的矮小了。   他不由得想到,自己长大了,父母也老了。   “我听说,出国要很多的钱,我们压根负担不起,孩子,你看看国内,生活不也变好了吗,难道你就要抛下家里所有人,再也不回来,一辈子都在国外了吗?”   陆沉本想说,自己没有意外的话应该能够申请到全奖,这样他的学费就不需要操心了。   而且他也知道,以这个贫困甚至连田地都没有几块的穷苦家庭,根本不可能帮他承担所谓的学费。   只是母亲却显得很是激动,不断的用力出声道。   “你难道要向村口那个孙婆婆的丈夫那样,一去就再也不回来了吗?”   “你看你孙婆婆等了这么多年,等到现在,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无女无子,身边也没有孩子侍奉照料。”   “做人可不能像那个没良心的东西一样,只顾着自己的好,其他人就丢下来不去管了!”   陆沉只觉这话仿佛就在说他,指责着他,他只觉脸上火辣辣的,不由自主的带起一股失落与愧疚。   “行了,别说了。去烧菜去,孩子才回来没多久,好多时候没见了。一回来,就说这些东西,也没什么意思。”粗哑的甚至带着好几分沧桑的嗓音响起,身为一家之主的父亲发话了。   陆沉看着父亲背脊压的弯弯的身躯慢慢站起,出了堆着柴火,和一些杂七杂八东西,显得有几分杂乱的厨房。   身后的母亲重重的叹了口气,拿起木板上切菜的砧板重重的一放。   只听得砰的一声重响,陆沉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默不作声,他能感受到母亲的视线若有若无的从他背后扫过,他不用看,却也知道那一定是带着失望。   只是,他不知道那其中又带着淡淡的不舍。   毕竟儿行千里母担忧。   他的身影颇有几分萧索落寞,出了木质破旧的小门,他抬头望着屋外清澈的天空。   视角偏下,便是一片深沉的绿色。   这山陆沉从小看到大,甚至成了习惯。   第一次前往b市,火车路上经过那一片片青翠而平坦的平原地形时,他甚至有几分惊讶。   那样辽阔的景色,是他所没有见过的。   难道自己就真的不应该出国吗?   他所做出的决定就真的不对吗?不仅是家人反对,就连现在是不错的朋友的曾晓珠对他的行为也不是很支持。   他承认最初或者说致使他做出这样的决定,的确就如同曾晓珠所质疑的那样,他是因为那个人,而不是为了自己。   “陆沉,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你一定要慎重考虑,这是你的人生,不是那个人的人生,你不能因为他,就这样不顾惜自己。”   “你要明白,很有可能你所付出的一切,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甚至,他可能会觉得恶心。”那个往日娇俏的女孩脸色是那么的沉重,甚至带着些少许的悲哀。   当时的陆沉是沉默的,神色沉稳,不为所动。   曾晓珠看着这样的他,心里涌起一股悲哀。   “你的家人都在国内,难道你要抛下他们吗?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而且现在国内发展的机会也很大。”   “你贸然去了国外,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有足够的朋友,你要怎么在那里立足呢?”她苦心劝说道,有些话埋在心里,她不敢说。   面前的这个人,在她的记忆里便是抓住了国内发展的机会,凭借着敏锐的目光,一步步提升的实力,企业慢慢做大做强,直到最后成为一个庞然大物。   现在,他要去国外了,指不定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这不就是错过了他的机遇了吗?   那他所创办的企业还会存在吗?他是否还能像记忆中那样走到那样的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她想自己不能害了他,她的重生改变了不少事情,就如一只小小的蝴蝶,引发了一场巨大的风暴。   作为面前这人的朋友,她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影响了他的人生。   她想自己可能害了他。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不会在这条煎熬的道路上独自挣扎着,更不会为了感情的事情踌躇着,背负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   而她自己,也得到了恶果,失去她以前未珍惜的,却也是她最宝贵的,难以得到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别怕,这是我自己所决定的,我想我不后悔。毕竟,没人逼迫我做出这样的选择。”他略带几丝苦涩,转而笑了笑,出声道。   “再说,现在出国也是潮流,一般人想出去还出去不了呢?别为我担心太多了,我想。”陆沉抬头,看着对面的女孩,轻轻安慰,“我承受能力还是有的,就算没有一个好结果,我想这一辈子,我也不会再后悔了。”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曾晓珠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在说些什么,她只好回复道。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希望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情,毕竟这很有可能影响你的一辈子。而我,作为朋友来说,我是不太支持你的决定的。”   “这个做法太不成熟了,你明白吗?如果留在国内,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很好的发展的。不管是你走向哪一个方向,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会帮助你更多。而到了国外,一切就要重新开始了,甚至会止步不前。”   “你有能力,我很相信这一点,但有时候,有些事情并不会像你想的那么好,或者说那么简单。当他知道了一切,你们之间,就必须做出一个了断了。”曾晓珠诚恳的提醒道,这是她的真心话,她曾经有个认识的男性朋友就苦苦的沉迷在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经历里,甚至迟迟走不开,不仅影响自己生活,也影响他自己本人。   直到很久以后,想开了,放下了,便总是和她抱怨自己当年太傻太天真,他很后悔当初没有断的干干净净。   陆沉承认自己后来又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确定自己要出国的想法。   虽然早已经明白,自己可能得不到家人强烈的支持。   但现在,受到父母如此强烈的反对,他的内心确实是失落了。   他不由自主想到当年自己在全家人的反对之下,一意孤行出去赚钱,然后才获得读书的机会,一步步走来,他很少诉苦或者抱怨过,仅仅是坚持自己,努力做好。   “哥哥,你真的要去外国了吗?那是不是就能见到好多好多的外国人,那你到时候一定可以带好多好多好吃的糖果,像镇上赵哥哥家里那样。”   “我也好想到国外去,这样我就可以看好多好多的电影,吃到好多好多的糖果,住大大的房子。”   稚嫩的童声响起,陆沉转身看着身边年纪尚小,依旧不是很懂事的妹妹,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哥哥,你一定要去国外哟,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和我的小伙伴说起你了。以后,你就是大名人了。”   陆沉听到这小孩子的笑言,到也被安慰了不少。   接下来的那些日子里,父母们倒是都默不作声,似是商量好了一般,不再提及这个话题。   陆沉本想好好和父母交流一下,谈开这个话题。   但父母这般态度,他也不好再开口,打破这平淡却也温馨的生活。   离开家的那一天,他离开村子时,父亲送了他一程。他们父子二人,一高一矮,一老一小,走在泥泞的小道上,最开始两人都沉默,丝毫没有说话。   直到后来,快接近坐车的地方,他才听到身旁年老的父亲缓缓说道。   “孩子,你也大了,未来的路要靠你自己好好走。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没有什么能力,帮不了你太多。但不管怎么说都是希望你可以好好的,平平安安,也不求你有什么大出息。”   “你想出国,我们拦不了你,我们呀,也不知道这对你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妈之所以那么反对,是怕你再也不回来了。”   父亲有些感叹,粗糙的手拍在他强壮结实的肩上,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   “总之,一切都要好好的。你妈其实也疼你呢,你平时不在家,各种向别人夸你。”   父亲带着微微沙哑的粗糙嗓音听起来怪怪的,但陆沉眼角却是微微有些湿润。   上了运货的卡车,他站在车上,望着远方站着的慢慢消失的身影,久久不愿转身。   这是他的家乡,他的家人,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地方。 第17章 第一个世界17   尽管已经是深夜,但他的住所依旧灯火通明,何安那些手上写了不少数学分析运算过程的草稿本,手里攥着笔,却是迟迟没有动,而是陷入了少见的沉思。   柔和的灯光铺在他的脸上,泛起淡淡的光晕。   依旧俊秀出众,但脸色稍稍有些苍白,圆润墨黑色眼睛里不像从前那般睿智温和,无懈可击,而是夹杂着少许的疑惑和淡淡的不解。   这次他的论文已经告一段落了,这是他来这所学校的第三年,以手下的这篇成果来说,他想再过几年自己也许就能够留校任职了。   只是,这样的日子多少有些平淡而乏味,虽然他过的确实很充实,虽然搞研究的时候他确实精神状态变得很好,但停下来后,却总是觉得仿佛缺了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直到有一天,他在住的公寓里,听到敲门声。   打开门时,见到屋外那人,静静站在门外,脸上泛着疲惫与淡淡的焦虑,但看见自己后却又一转之前的疲态,变得高兴起来。   仿佛淡去了一切的苦楚,给他的永远只有明亮的一面。   那个笑容,何安想,自己应该是忘不了的。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傻的让他可怜。   只是那天,他的语气却颇有些冷漠。   “你怎么过来了?”   话一出口,那人脸上立刻变得有几分慌张和勉强,有些不好意思。那人低着头,有几分懊恼,声音也压的极为低沉,那话仿佛是从心里一个字一个字吐了出来。   “我申请到了全奖,老师们也都支持我出国学习。”   那时候,那人压根就没提及家人的反对,直到很久以后,何安才慢慢清楚了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情。   当时,他见着那人站在门外,心里很是复杂,有些踌躇,又有些淡淡的说不出来的滋味,只不过他还是开口说道。   “进来吧!”   那人听了后,脸色立马转变。   不再是带着那种显而易见的苦涩和忐忑,似是转危而安。   何安见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进了屋内,何安没多说些什么,他只是听着那人慢慢讲着自己的事情,却丝毫没有提及那张被发现的纸条。   屋内布置的有几分单调,很是冷清,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以及平时会看的一些书外,其他的,就没有了。   而那人坐在浅灰色的单人小沙发上,微微低着头,英俊帅气的脸上泛着灿烂的笑容,边笑边絮絮叨叨说着,他坐在轮椅上静静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他想自己这个时候,并不太适合出声过多。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面前这人,自己不忍心打断。   见过太多残酷的,对这些纯粹的,总是保留着点点善心。   其实那张纸条上并没有过多的话语,只不过用淡淡的笔触轻轻的留下了那两句话。   “林修,我想我喜欢你,而且是很喜欢很喜欢你。”   “但我不说爱,因为我怕自己压根不配用上这个字。”   这样的一个人,他实在是……   陆沉刚来的那段时间,两人都很忙,陆沉是忙着适应学习,而何安则在忙着他的博士毕业论文。   直到过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两人才有多余的时间出来走走。   其实让何安感到惊讶的是,这人压根就没有提及过那些事情,而是老老实实的当着他的朋友,很认真的关心着他。   偶尔他知道那人会偷偷的,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很认真的看着他,他虽然知道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却没有挑明过。   对于这份隐秘的感情,他甚至有些不忍心打碎。   他有时候闲下来也会出神的想,他该怎么办呢?   直到那天,那是个特殊日子,那人在很辛苦的学习下,终于拿到了他的学位。   而那天,他们决定好好庆祝一下,在他家里开个小型party 。   来的人不多也不算少,有一起出国留学的学生们,也有一些外国同学,他的同门希尔也过来了,人一多了,他住的地方就热闹了。   当然厨艺这种东西他是没有的,便只能让陆沉赶鸭子上架,所幸这人有那么几分基础,国内家常菜不在话下,前几天又好好操练了一下当地的菜色,成果还不错。   为了照顾外国朋友和国内朋友的口味,他不仅做了不少符合当地特色的食物,还烧了不少国内的家常菜。   聚会上每个人都笑的很开心,气氛很是活跃。   何安在阳台上,静静看着屋内众人。   里面的希尔顺便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感叹说道。   “之前那本书的主人,就是这位男士吧!”   何安默默无言,只是淡淡望着,眸色没有任何的波动。   “看来我又猜对了。”希尔伸展着自己的胳膊,颇有兴致说道。   “只是,看来你没告诉过他,你知道那件事情吧。”他轻声问道,语气之中带着肯定。   “看来,你也没看起来那么冷酷无情呀。”   他低了低嗓音,看着眼前温和出众的男人,眉间微微皱着,那双乌黑明亮的眸子,平日里涉及研究时便十分冷静执着,仿佛除了眼前的研究外,在无他物。   看着这人在阐述思路和论证过程时,是一种享受。   永远都那么平实有力,没有丝毫的浮华,简洁而凝练。   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唯一能够吸引这人的目光的,便只有他的研究了。   但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   “我发现,我现在挺嫉妒他的。”希尔笑了笑,出声道,“不是每一个像他这样的人,都有足够的好运,能够遇到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就算不够喜欢他,也没有断然拒绝。我想你应该不会仅仅因为他的性向,就和他了断关系吧。”   “来了这里这么久了,你应该也知道,像他这样的人不少,或者说,这世间本就存在着。”   “只不过,命运从来都没有那么公正。就算是在最自由最开放的这片大陆,也依旧会存在偏见。尽管它已经被国家移除了精神病的范围,但直到现在也依旧有很多人认为那是不健康的,恶心的,是要下地狱的。”   “我有一个朋友,出生在一个基督教徒家庭,令人不幸的是,他爱上了他的一位男老师。”   说到这里,这位金发碧眼的男人看着屋外的天空,有些楞神。   “后来,他自杀了。”   “据说是从高楼轻轻一跃。”   他转身看着坐在轮椅上的何安,有些苦涩的说道。   “林,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但是,我真的希望你早日做出决定,不要让你那个朋友为你如此患得患失了。”   “我想,现在的你很清楚,他对你的感情。”   希尔微微靠近何安,低了低身子,将他微微有些歪曲的衣领摆正,带着些淡淡的调侃。   “你看,他现在就算不在你身边,也依旧时时刻刻关注着你。”   “你没发现吗,他的目光一直都在你的身上。”   感受到背后的注视,希尔站了起来,脸上带出一抹轻笑。   “他是个不错的选择,我认为。对于你这种人来说,也许科研是你的第一位,永远也割舍不下,但这不一定代表着你不需要一个第二位,能够照顾你,和你一起生活的人。”   “人都是需要感情所支撑的,他很在乎你,也很爱你。”   希尔离开之前,望着依旧冷静淡然的何安,劝说道。   “林,不要错过了这个好机会。”   独自坐在那里的何安看向屋内,虽然隔着有一段距离,但目光相对,便已了明,而那人脸上原本的淡淡担忧转成一股微笑。   他见了后,淡淡的转回视线。   这个大傻瓜,他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但其实他的内心也是有些愣住的,他没想到这个同门会过来和他说这么多。   这着实让他有些吃惊,但同时他又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那个晚上,何安少见的出神了好久,他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怀疑,他难道错了是吗?   可是,他又很清楚,感情有时候来的突然,走的又太突然,而他对这种过分快速的荷尔蒙分泌发作的情况,并不带有很大的认可。   他并不喜欢那些短暂的片刻的欢愉,他所追求的,即使不那么喜欢,如果下定决心了,那也一定会坚持很长一段时间。   聚会结束后,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陆沉还在门外送一个出国的朋友,他便去帮忙收拾桌上的一些垃圾。   耳边传来的话语淡淡的消失了,转而是沉稳的甚至有几分轻快的脚步声。   “阿修,你先休息着,我来收拾吧!”那人快速走到了他的身边,轻巧地将他的轮椅推开。   拿过他手上轻轻捏着的零食袋子,放入旁边的垃圾袋,然后才低下身子,弯着腰,去收拾着桌上的垃圾。   何安看着自己手上,空无一物,唯一一个被拿着的零食袋子也被身旁这人拿走了。   突然,他就想到这人来了国外以后,每天总是帮他灌一杯热水。   国外的人习惯了喝凉水,他自己有时候忙着做实验,也就不管以前国内喝热水的习惯了,而是也跟着喝凉水。   也就这人总是担忧他的身体,总是不忘记帮他烧一壶开水,备在那里。   看着这人压的弯弯的背脊,脖颈间泛起几丝细汗。   他出声了。   “陆沉。”   微微低哑,但依旧依旧清朗的嗓音响起。   只是这一次,这声音似乎带着点什么,和往常有些不太一样。   这让陆沉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问道。   “怎么了?”   何安却是揉了揉眼角,微微有些郁闷。   他弯腰,倾着身子,一只手戳了戳陆沉结实的后背,出声道。   “你转过来。” 第18章 第一个世界18   陆沉本是有些纳闷,却没想到身后这人乘着他转身,迅速弯着身子,搂住了他的头部。   微微湿润的触觉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那人俊秀出众,白皙润泽的脸离得他很近很近,挨着紧紧的,他只觉大脑一片空白,什么思考不了。   只能任由着面前这人脸上略带着丝丝懊恼,那片薄唇轻轻的靠着他的脸,青涩的吻着他。   他起初都震惊到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仿佛这一切不过是个美妙的他所求而不得的梦。   然而那种湿润温热的气息让他回过神了,他缓缓起身,搂住那人微微弯着的身子,带着留恋与不舍回吻了过去,   他甚至不敢过分用力,只是小心翼翼的触摸着那人的脸庞,热切的吻着他那带着丝丝温热的肌肤,从额头到眼角,他用唇轻轻触摸着身前这人略略带着些少许迷茫的双眼,然后转下,探入口中,带着几分侵略性,一寸一寸剥夺着身前这人的呼吸。   ……   屋内带着黄晕的灯光挥洒着,屋内的两人并未移动过多,而是紧紧的搂在一起。   看的一脸懵逼的系统007:我只不过是走了会神,跑去系统论坛溜达了一圈,为什么回来以后居然要看到这么劲爆的画面   宿主大大,你又一次惊吓到我了,说好的不攻略,不玩感情的呢?瞧瞧,你现在在做些什么?完美的欺骗了系统的感情   当然这话它可不敢告诉宿主,于是默默搓搓的在自己的主题贴我的宿主每天都在惊吓我下面盖起了第一百层楼:   宿主惊吓之感情惊吓   又一次,本系统感受到了来自宿主大大的打脸,说好的打脸别人呢?身为一个萌新系统只感受到了来自宿主大大一次又一次果决利落的打脸,打得还是本系统的脸,本系统的脸好疼好疼!   想当年,本系统刚出江湖,怀着一颗热血沸腾的心,对我绑定的宿主大大满怀期待,接到任务后,一心矜矜业业,勤勤恳恳,只想把工作做好,完美帮助宿主大大完成任务。   为了瞬速从小白系统成为资深系统,本系统特意蹲在系统论坛,对n个热门帖子持续关注,学习努力,拼命修炼成了一个老司机。   只是万万没想到,我的宿主他压根不走寻常路。   于是到现在,本系统已经成为咸鱼一条,成天看帖过活。   更可恶的是,本系统就算成为咸鱼了,宿主大大也不会忘了每天时不时惊吓我。   俗话说,秀恩爱,分得快。   本系统可是受够了。   ……   那一年,身在国外的两人忙忙碌碌的过着,在一起的时间并没有比以前增加多少。   何安是顺利的接着搞他的研究,逐渐向物理前沿方面靠着。   至于陆沉则是对计算机感兴趣起来了,连自己的本专业都不管了,而是专注着学习CS。   其实陆沉自出国后,何安为了方便,让他一直都住在自己公寓里。   虽然学费有奖学金支付,但生活费用对于陆沉来说依旧不是个小数目。   而且他还要寄钱回去。   每一年的假期,他都会努力争取去其他公司或者研究所交流合作的机会,这样的工作能够带给他不小的报酬,甚至对他来说是寄钱回去的大头。   出国的那几年里,每几个月两人都会一起写信寄回国内。   这个时候的两人都已经不小了,有时候信内经常会出现父母对他们各自感情生活的询问。   每当那个时候,他们总是抽出时间来,坐在双人沙发上,在窗外折射进来的晴朗阳光之下,一并看着家人的来信,一起商讨着该如何回复。   对于父母的催婚,问及关于女朋友的事情,陆沉是左遮右掩,想要转移这个话题,实在被催的没办法了,就只能说自己学业繁重。   至于何安就不一样了,他直接大胆的回复道,没有找到合适的女孩。   每次看到这句话,陆沉都要笑好久,靠着何安,说他真是特别会玩文字游戏。   他喜欢靠在何安的身边,轻轻搂着他的肩,一起翻看着手中从国内寄来的一些同学的信件,还有之前寄出去的给国内一些老师的信件的回信。   那个时候,何安就静静地看着,脸上并没有过多的情绪,陆沉则是仔细的读着,一字一句,读的很认真。   时间走得是那么的匆忙,转眼之间,两人的年纪都不小了。   这些年来,何安在自己的领域上每一年都获得了挺大的成就,算是慢慢站在了最前沿。   甚至每年的物理年会和数学年会,他都会受到邀请,作为发言人。   但陆沉就不同了,在学到了足够的知识后,他开始创业了。   他仿佛又一次抓住了时代的脉搏,当他瞬速放下原来的专业,一心专注计算机方面的学习时,当他一次又一次前往校区附近的软件公司学习工作时。   他好像意识到网络的影响力。   他开始寻找同在国外留学的同学们合作,和同学们一起创业。   最初的几年确实是很艰苦,但随着业务慢慢增大,又抓住了发展的机会,公司慢慢的做大了。   再后来,就连陆沉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会获得在他人眼里十分巨大的成就。   不是没遭遇过其他公司的排挤,竞争对手的恶意,但他始终坚持着,不断完善自己公司产品的体验,精益求精。   最初的那几年经常是入不敷出,赚到的钱也只能勉强维持公司经营,陆沉没向何安提过那些事情,但何安怎么可能猜不出来。   这人每次过来看他时,或是回家时,脸上带的便只有疲惫和压力,尽管他总是掩饰,仿佛一切安好,但何安又怎么会不清楚。   那时,他便将自己存在卡里,这几年来拿到的钱,交给陆沉。   陆沉起初并不愿意接受。   后来,他就说当做自己投资吧。   那不是批小数目,陆沉按照商业流程,依照投资股份,使他成为了公司股东,而且所占股份并不在小数。   很多年后,他所占的股份之多甚至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认为他做了有史以来最划算的一次投资。   仅仅是一笔小投资,就成为了所谓的亿万富翁。   这样幸运又传奇的经历,比白手起家,努力奋斗的陆沉甚至更加带着传奇色彩。   毕竟陆沉的努力,一路走来的经历并不容易,而何安的经历就具有话题性了。   只不过他的名字一直都被保密着。   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有这样一件颇带着幸运性的事件,但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真实身份和职业。   何安的名字仅仅是在他所在的领域和学术界大名鼎鼎,因为父母的缘故,加之常年都在国外,对于一些普通人来说,声名不显。   ……   再后来,那时他们都已老去。   眼角泛着皱纹,皮肤也不像以前那般光滑紧致。   有一次,陆沉回家了,出其意料的是,那人并不像往常一样,待在客厅里。   他便前往书房,他一个那人一定在书房里,除了书房,他又会去哪儿?   温和的灯光下,那人背脊第一次压的那么弯,而他的手上则紧紧的攥着一张纸,上面依稀有着不少的字迹,但离得有点远,陆沉看的不太清。   现在的他其实已经老了,所以不再像以前那么急躁,脚下的步伐踏的很稳,但是依旧轻快。   慢慢过了过去,他站在这人的身边,看着他身上单薄的衣服,有些懊恼的说道。   “现在天气转凉了,你呀,得多穿点,最好套件外套。不然,到时候,特别容易着凉。你呀,身体向来就不是很好,现在就更加需要注意了。”   “陆沉,你觉得目前这个世界怎么样?”   何安眼角扫过手中慢慢攥紧的草稿纸,微微低着头,有些突然说道。   “在慢慢变好吧,挺好的。”陆沉沉思了一小会后,出声了。   “当然,如果没有你,我想,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可能并没有那么美好。就像你当年说的那样,我可能仅仅是在生活,而不是在享受着我的人生。”   “是吗?”何安低着头,有些随意问道,带着少见的无奈。   那时的陆沉并不懂,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一天他会如此对他这么说,甚至他所提的问题,会让他有一种,模糊的感觉,摸不清头脑。   对于这一点,何安从来都没有解释,手上的那一张纸,其实记载着一个特殊的公式。   而这个公式,甚至可能影响,未来一两百年,航空领域的发展。   但他没有说,只是默默抓紧了那张纸,放在了自己手心里。   直到陆沉去做饭了,他才将那张纸拿出来,用桌上的手工剪刀一点一点的将它剪碎,直到再也看不清里面的数字和公式,他才丢入了桌子旁的垃圾桶。   他想,现在的他不需要,别人过分打扰自己的生活。   他现在所拥有的成就,已经足够让他,在这个世界上,得到足够的重视。   但如果他得到了更多的,他做出了更多的成果,并且是超时代的。   等待着他的,就不是这么如此平淡温馨的生活。   他很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第19章 第一个世界19   多年以后,功成名就,他选择了回国。   在他的母校开设了有关数学和物理方面的课程。   他带过很多届的学生,也算是为数学界和物理界,培养了不少杰出的学生。   因为父母和他为人一向比较低调的原因,他的存在被报导的比较少。   以至于他在大众中并没有有些学者或者科学家更有知名度,但是在业界,便不一样了。   在学术上他一直走在前沿方向,并且做出了不小的成果。   甚至因为研究的东西太过前沿,以至于,常人难以理解。   所以他永远都没有陆沉这个一手牢牢把握着公司的掌门人,或者说是大股东更被人广为熟知。那个时候陆沉的公司不仅在互联网方面拥有着很大的名气,甚至在某些领域,已经达到了一种垄断的趋势。   这些年来,他们做了不少慈善,帮助了不少求学的孩子和家庭。   有些人说他们,仅仅只是为了避税,或者说,仅仅是做表面功夫。   但是他们也确实是在认认真真的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他们只管默默地做着自己想去做的,并不怕他人的闲言碎语。   事实能够证明一切,将那些虚假,虚伪的东西一一敲破,留下的只有,最本质的。   何安多年后回国时,曾晓珠曾过来,见了他一面。   时隔20年,这个女人,早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幼稚甚至青涩的,被保护得太好的女性。   现在的她精明能干,颇有威势,更是经营着一家大公司。   经过多年的奋斗,拼搏,努力,她一步一步的成长着,克服了许多困难,才走到了今天。   这一路走来,很是辛苦,但也颇有收获,她不断的成长着,面对着这个社会最黑暗的一面。   同时在这个过程中,她也并非没有收到,他人的帮助。   只是这些年来,她并没有,步入婚姻的殿堂。   她确实谈过不少恋爱,但也仅限于恋爱。   迈出那最后一步,对她来说太难。   而且要考虑的实在是太多了,如今她所拥有的不是以前那么简单了。   后来她问他,你不是他对吗?   何安很淡定的回答了。   “是的,我并不是他。”   “他已经走了,在你们一起经历着未来时,他已经承受不住那样的痛苦,所以他选择离开,将身体给了我。”   这副身体上,是另外一个灵魂,而不是她所希望的那人。   曾晓珠听得有些愣神,眼角的泪珠慢慢的流了下来。   她脸色苍白的过分,就连身体也退缩了那么几分,慢慢坐了下来,用手抹了抹眼角流下来的眼泪。   平时一副女强人的她早已经习惯了坚强,早已习惯了不退缩,可是这一次,却是格外的不同。   后来,她总是想这也许就是她所遭遇的后果吧。   得到了,就必然会失去一部分。   她获得事业上的成功,却也失去了她所得到的最真挚的感情,毫无夹杂了其他的因素的感情。   “你要好好的,这是他离开前所希望的。”何安看着眼前的女人,开口说道。   “是呀,我要好好的。”曾晓珠愣愣的接着说道,只是那话中却是带着不少的苦涩。   后来,曾晓珠离开前,对何安说了很长的一句话。   “这些年来,我经历了很多过去所没有经历的。我母亲的去世,情人的背叛,朋友的欺骗。但也不是没有值得我去珍惜的,把握的,但我却总是不满足,以至于在感情上没有获得什么好下场。   但现在,我想,我应该是得想清楚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有什么所谓的后悔药可以吃。”   “我不管你是谁,但我只想和你说。”   “你要珍惜他,他很爱你。”   留下一个人停留在原地的何安,眯了眯眼睛,看了看窗外。   阳光明媚,繁花似锦。   身上的手机铃声缓缓响起,那铃声是一段温和灵动的节奏。   这是那人特意为他选择的,之前他用的不过是最简单的,也是最单调乏味的。   接了电话,传来那人稳重却又带着关心的声音。   “怎么样?母亲他们都还好吧!还有,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公司最近事情有点多,我可能还要过一两天才能飞回国。”   那人絮絮叨叨的说着,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   何安慢慢的听着,有些惬意的笑了笑。   ……   这些年来,陆沉一直以来都坚持着去实现自己想要做到的。   正如他所承诺的,所希望的,或许运气也还不错,还算顺利。   当年他在国内时,就一直寄钱回家,支持自己的兄弟姐妹们读书学习。   所幸的是,也许是和兄弟姐妹们关系都还不错,弟弟和妹妹都将他当做榜样,在学习上也十分的刻苦,虽然没有考上特别好大学,但是也很难得的都没有复读便成功考上了。   他是很感谢他的家人的,尤其是他的兄弟姐妹,他之前常年呆在国外,照顾父母的机会并没有很多。关于他和何安在一起的事情,他的弟弟妹妹确实是知道的。   但是很多年陆沉都没有告诉过自己父母,他也曾旁敲侧听,但得到的多是令人失望的答案。   毕竟他的父母,生长在大山里,教育程度并不高,他能理解。   因为对于这些老人来说,同性恋甚至他们都没听说过。   对于这种情况,他觉得自己不能苛求父母。   毕竟他所见识的,所认识的,所了解的,都远远的超过了他最亲的亲人。   而他唯一能做的,一直在父母面前做一个好好的儿子。   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同的时间观,价值观,人生观,差距太大,更加难以理解。   他的父母并不像何安的父母那样,见多识广,教育水平又高,有足够的文化底蕴。   他们生来便困在这大山里,更是很少的走出去。   他们用自己勤劳和辛苦,养育着自己的子女。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可亲可爱的人。   那是他的父母呀,虽然存在着不少的缺点,也曾埋怨过他,嫌弃过他。   但终究还是生他,养他,爱他的亲人呀。   对于这件事情,他认为自己是有愧于何安的。   毕竟他的存在,为何安的父母所接受,而自己却迟迟没有开口。   尽管何安,并没有对这件事情也有过抱怨。   他自己,确实有几分羞愧。   前些年时候,他的父母,并不清楚。   但到了后来,他自己也老了。   父亲和母亲仿佛也猜出了些什么。   但是一家人却对这个话题很少提及。   直到母亲去世的那一天。   病床上的母亲,一脸笑容,皮肤红润润的,带着少见的光泽。   所幸的是,母亲的去世,并不是因为所谓的病痛,而是自然的老去。   那一天,母亲对他说了不少话。   “孩子,这些年来,苦了你了。你呀,一直没告诉我们。但我们多多少少也都猜了出来。这些年来,也慢慢都想通了。只是又羞涩于开口,导致到了现在才敢和你说说。真是有点儿晚呀。”母亲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遗憾和可惜。   这些年来,父亲母亲并不习惯都市的生活,所以多年以来都住在乡下,乡下的生活平淡而质朴,也多了那么几分人情味。   其实那个时候,何安在门外,静静地望着头顶的蓝天。   前些时候,原主的母亲也去世了。   这一天来得说不上早,也说不上晚,但终究还是要来。   生而为人,总有死去的时候。   陆沉母亲下葬的那一天,何安也陪着去了。   按照老家的规矩,选择了土葬。   那天人来的很多,陆沉的兄弟姐妹们,小一辈的孩子们,同族的一些亲戚,还有不少的亲朋好友。   一些玩的很好地朋友们,也一一送来了慰藉。   只是,莫名的有些疲惫。   那件事情过去了不少时候,何安在晚上偶尔依旧会听到陆沉谈及自己家人,语气之中不乏萧索和落寞。   这让他有时候也会想起自己缺失的记忆。   他的过去会是什么样的,真是有些好奇呀。   不过过去的无法改变,未来的还未发生,那能够珍惜的便只有现在了。   他想自己,应该是不会被这些事情困扰太多的。   其实,何安也曾问过陆沉,他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   何安不得不承认,那时候自己的语气是迷茫的,甚至是很不解。   那人却是突然靠了过来,亲了亲他的额头,笑了笑说道。   “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你知道吗?那是一种感觉,不能割舍的感觉,让你认定了就是他,永远都不能放下。”   那时的他站在他的身后,拿着把小剪刀细心地给他挑着头上的白发。   何安本来并不在乎这些岁月流逝的痕迹,那人却不肯,硬生生非要挑出时间来帮他剪掉,何安拿他也没办法,只能任由着他去做了。   “尽管你也许不那么爱我,但我却是此生的唯一,是不是。”他突然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更重要的。”   “但没关系,现在你是我属于我的。”他突然放下剪刀,紧紧搂着何安,靠着他的肩,轻悄悄在他耳边说道。   何安只是眯了眯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时光总是能消磨一切,美好的,璀璨的,热闹的,繁华的,终将逝去。 第20章 第一个世界20   番外一   “老板,陆少又发短信给我,说他没钱了。”   敲门进了办公室后,吴思思低声说道。   她微微低着头,并不敢过分抬头,她知道老板听到后绝对心情不会很好。   这种事情她并不是第一次来了,而每一次她都会发现很少变脸的老板越来越不耐烦。   这不,眼角的余光依旧可以看见,独自在办公室翻阅文件的大老板,一听到后原本轻松自然的神色都变了,极其的难看,甚至冷冽的过分。   “你拿我之前给你的卡,每个月按时打给他了吧。”   “恩。”吴思思倾着身子,瞬速回答道。   “你跟他说,每个月再多给他打一万,其余的就没有了。以后他再说没钱,你也不用管他了。按着之前的水准打钱过去就是了,其余的也别搭理了。”   这声音带着几分不争气和淡淡的遗憾,又有着几分懊悔。   吴思思有些愣住了,这是第一次,大老板这么对她吩咐。   以往每次那位陆少过来要钱时,大老板要么神色不变,直接让她打钱,或是皱了皱眉,依旧让她打钱。   她忍着害怕,抬头看了看正前方。   大老板一身挺拔的西装,高大英俊,虽然上了年纪,依旧看起来风度翩翩,并且颇有威严。   平常人看他一眼,很难不心生惧意。   作为老板身边的助理之一,吴思思一直都这么认为。   这位老板太有威慑力了。   呆在这位身边也有3到4年了。   她也慢慢对这个大老板熟悉了起来。   她的工作大部分是帮忙大老板处理家事,尤其是他那个不太省心的弟弟,还有劳烦老板帮忙的亲戚们。   想想这些糟心事,吴思思的头都有点疼。   有时候她都心疼老板,这位老板的事迹公司大部分人都知道。   出生贫困省山区,读了小学就没读了,后来出来赚钱,又回去读书,考上了B大。   毕业后先是在几家大公司工作,后来坚持自己辞职出来创业。   创业期间本是和朋友合伙,结果朋友半途跑路,好不容易创业成功,在自己的领域上有不小的名气,又莫名遇上官司,丢了名声。   幸好自身实力强劲,也撑得住,人脉逐渐广了起来,公司是越做越大。   但不知什么原因,乱七八糟的亲戚,却也越来越多。   这位老板在商场上,生意上,操劳过多。   工作十分繁重,经常是忙的没停,得不到足够的休息,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精力之旺盛。   创业当老板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更尤其是老板的兄弟姐妹们,亲戚们,真是太会添乱了。   先说那个大姐,文化程度不高,自己的老公也没有能力,还非要在分公司里安插一个职位,还当了个总经理。   那男人也是的,当了总经理还不够,还要沾花惹草。   弄得这个大姐,老是抱怨老板。   不该给她的老公那么好的职位,以至于他甚至出轨导致了她婚姻的失败。   关于这一点,作为助理的吴思思,想起来都觉得自己的老板真够冤枉。   唯一的一个弟弟,大老板是疼的很,结果人呢,更是风流任性,花钱大手大脚,既不上学,也不工作,就呆在家里上网打游戏,花着自己哥哥的钱。   作为助理的吴思思,光是这一年,就已经帮这位老板的弟弟收拾了不少烂摊子。   老板可真不容易啊,这是公司大部分员工的印象和感慨。   虽然自身能力够强,但是有一个如此拖后腿的家庭。   很多公司的人都觉得可惜了。   办公室内,陆沉靠在座椅上,望着头顶,不由自主生出一种疲倦。   他好累好累,既要管理他的公司,还要时不时收拾家里那副烂摊子。   而心中的重负却不能告诉家中任何一人,没有人能够排解他的压力,安慰他,让他宣泄情绪。   他这段时间总是在想,当初的自己错了。   这些年来,他不应该管自己的家人太多太多,以至于他们只会依赖他,靠着他。   不仅丝毫不能帮助他,还时不时给他添乱子。   他有些受够了,或者说是心寒了。   然而父母去世的那年里,他又得到父母临终前的嘱咐,得好好照顾好自己的兄弟姐妹。   他的良心和责任致使他永远抛不下身后那些依存着他的人。   然而,他好累呀。   他好想,有一天,他能抛下这一切。   只做一个真正的自己,为自己而活,为自己的心意而活。   不用考虑太多,不用顾忌太多。   他想高飞,飞的远远地。   或者有一天,他也能依靠另一个人。   而不是这样独自前行,默默挣扎。   ……   番外二   星历214年。   星网八卦论坛   热门帖子——那个最近出的电视剧《求真之路》,有谁知道吗?   一楼:讲林氏定理创始人那个?   二楼:林氏定理!每次考历史考试的时候总是会考到这里,唉。   三楼:我去,林氏定理。这可是个牛逼的数学公式呀,想当初,航空事业如此有如此大的发展,都是靠这个定理呀。话说作者也是够牛的。活的时候不公布,死了也不公布,非要藏得严严实实的。   还好后来他的弟子发现了,要不然我们迈入星历,还不知道要多少年呢。   四楼:666666   五楼:666666   六楼:666666   ……   二十三楼:说的,不会是那个在物理学上发表了弦理论的那个大佬吗?每次物理考试的时候,都要考到他的弦理论,怕怕死了。   这位大神的脑洞实在是太大了,搞个理论物理居然能这么厉害,在那么多年前就能预测到现在的发展,真是可怕极了。   我看他的著作,看得我都产生了一种绝望,太天才了。   二十四楼:楼上佩服你,我都看不懂。当时高中就是看他的弦理论,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所以后来滚去搞了文艺创作。   三十五楼:每次去图书馆里,看到他的著作,都心里发抖。关键专业老师次次都积极推荐,吓得我真是晚上睡都睡不着,半夜起来看书。   妈呀,我有时候都觉得还是生错了时代呀,能不能在那么多年前就发现,那么多特殊的问题呢?更可怕的时候,他居然还有解决的办法,貌似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研究的也太宽了,同时期的一些科学家都根本无法理解。都觉得他是在瞎说,写的是科学幻想。   导致他当时最出名的居然是他最浅显的成就。   三十六楼:被时代局限了的男人!   三十七楼:被时代局限了的大佬!   三十八楼:被时代局限了的大神!   ……   三百七十一楼:话说,帖子怎么歪成了这样!不是聊电视剧吗?电视剧拍的怎么样呀?   三百七十二楼:不错   三百七十三楼:讲清楚点喽   三百七十四楼:真人照片,实景还原,大公司斥巨资虚拟制作,知名历史学家做考据,据说完成的很真实。部分情节根据传记和配偶日记改编,可以说是很良心了。   三百七十五楼:话说这剧是某公司纪念创始人才拍的吧,毕竟也这么多年了,搞搞活动也是应该的。话说大佬配偶不就是该公司,最早以前的创始人。   三百七十六楼:这两个人真是666。看历史书上说是出国留学后,住在一起发展了感情。支持对方创业,拥有对方股份。两个人后来既没有孩子,也没有收养别的孩子。真是特别恩爱!!!   三百七十七楼:这位大佬,早年间就发生车祸,导致一生都不能够行走,结果人居然还这么励志。他写的论文真是看得我心都要碎了!就是这位大佬有些可惜呀,去的太早了。   和他差不多时期的科学家一大推活到了九十多,他居然才六十多就走了,真是太可惜了,据说这位大佬精通十五国语言,还能直接写书的那种,晚年间比较低调,就一心编书了。那啥数学丛论,物理导论,微分学,都是他带着编的。   别问我为啥知道,学文献史的孩纸伤不起!   ……   四百二十一楼:怎么楼又歪了!说好的谈电视剧呢?到底值不值得看呀。   四百二十二楼:好看哒   四百二十三楼:好真实的剧情,就是有点虐,而且现在的人估计很难看下去,都是情怀呀!   四百二十四楼:难看!特别难看!本来就没几集,两个主角还扯东扯西,扯这么久都不在一起,好想打编剧,写个这样扭扭捏捏的剧情,难看死了,没看几集就撑不下去了。要不是两个主角还算有点颜值,我一定第一集 就弃了。   四百二十五楼:的确,贼拖的剧情,确实有些难看,不过背景还挺有旧时代的感觉,所以追了。   四百二十六楼:楼上不觉得最可怕的是两个主角叽叽歪歪这么久,居然迟迟不在一起。告个白会死人呀!喜欢不会早说呀!看的我都想寄刀片了。妈呀!可恶的编剧和导演。而且,就这么结局了,说好的甜甜甜呢,而且还这么短。   四百二十七楼:楼上,看这剧得了解了解时代背景,那时候人的感情大多比较含蓄呀。而且迫于时代的局限,那时候可不像现在,你和谁在一起,没人说太多。   四百二十八楼:先了解了解背景再去看,会发现制作的很是不错。   四百二十九楼:就我觉得特别好看吗?我还把相关的书和人物传记都给补了一遍。   四百三十楼:看这剧要有点耐心,不过我觉得出品公司还是花了很大的心思的。   四百三十一楼:你们领会错意思了吧,楼上明明是很喜欢。   四百三十二楼:强排!   四百三十二楼:强排!   ……   一千七百七十一楼:不知不觉,居然已经架起了这么高的楼层了。   一千七百七十二楼:当然,楼上也不想想星网论坛流量有多大。   一千七百七十三楼:大个头呀!现在都成老年人专用论坛了。新出来的那啥,这电视剧投资公司的产品,最近真是火爆了,年轻人哪个不手里揣着个。   一千七百七十四楼:确实,星网也慢慢落没了。毕竟时代在慢慢发展,很多东西都要被淘汰了。   一千七百七十五楼:楼上的几位,别想太多了,珍惜眼前嘛。来来来,我们再来接着原来的话题。   …… 第21章 第二个世界01   系统:宿主,我发现你真是太厉害了!居然拿到了3s的评价,这可是最高等级的评定耶,这下子,我们就有好多好多的积分了,辅助金手指也可以拥有了,太棒了,宿主你真是太厉害了。   何安:……   系统:等等,我可以去买虚拟形象了   何安:……   系统:宿主,看我的新形象   于是何安就看到了一个白团子出现在他的面前,看起来软软糯糯,带点稍微的透明感,他不禁伸出手捏了捏,手感软绵绵的,很舒服。   系统:震惊!宿主大人,你怎么可以捏本系统,本系统可是女孩纸耶!   何安:系统也有性别?   系统:虽然没有啦,但本系统一直都想做个坚强独立惹人喜爱的女孩纸!   何安:……(你确定你是女孩子?)   何安:这里是哪里?   他看了看周围,空无一物,甚至都没有任何的摆设,而他自己,他低了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和身体,泛着淡淡的透明感。   系统:系统的私人空间,但只能呆半个小时,用来休整。   系统:宿主大大。下一个世界我已经帮你找好了,绝对给力。你要买辅助金手指吗?哈哈,看看系统的商城吧!   何安望着面前出现的屏幕,在此之前系统从未将将所谓的系统商城开放过。   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只是看到首页翻出来的一些道具,有些索然无味。   系统:看看呀,高效记忆丸,可是暂时提升你的记忆力一个星期,是宿主冲刺考试的完美神器。   何安:……   系统:再看看这个,美白丸,服下后可以帮助宿主们慢慢变白一个度,提升美貌值,这可是系统空间内超级受欢迎的道具,物美价廉。   还有最最厉害的美颜丸,虽然比较贵,可是实力杠杠的,能够大幅度提高宿主们身体的美貌程度。我在系统论坛里追的好多厉害帖子里都特别提到了这个神器。功效杠杠的,简直必备神器。本系统记得《我和黑化男主的日日夜夜》帖子里宿主在初期就特别使用了美颜丸,提高了自己的颜值,还有《美人泪:男人心》里面的宿主大人每次进入一个世界后都会用美颜丸喔,很多资深系统都提倡使用,多备几颗,有备无患。   毕竟现在这个世界,没有颜值的人,太难混了……   何安:……   系统:还有,宿主看这个,这个你绝对喜欢,科技知识大礼包,就是买不起,而且使用要求也比较严格,以我们得到的积分,和宿主你的等级,还是没有资格购买和使用的……   何安:……(系统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系统:宿主大大,千万别灰心哟!你实在是太厉害了,这次任务评分很高很高耶!太棒了,拿到的积分抵得上别的系统宿主的好多倍呢?本系统还可以买到其他系统都想买到的虚拟形象,实在是太棒了。   软绵绵带着透明感,有点儿像棉花糖又有点儿像果冻的白团子跳到了他的手上,用着萌哒哒的声音说道。   何安轻轻笑了笑,没有回答。   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他又慢慢恢复了平静。   好像那个人在没人,两人独处的时候,也总是喜欢变着法子夸着自己。   只是,那副身体注定支撑不了太久。   ……   “黎柯,你行行好吧,就别给我这个苦命的经纪人添乱了,都说了不要碰你的微博,不要看那些消息,不要回复,你怎么就不听。”   “现在好了,你看看现在全网都在骂你,早年间那些事情也被对家再次放出来,轮了一遍又一遍,你这几年来好不容易起来了,你怎么就不珍惜呢!”   “难道,你还想向当年一样,被全面封杀,无戏可拍,只能在家里买醉。”男人激动地大声说道。   “你难受就好好休养,不要总是给自己找事情,这样对你根本就没什么好处。”   “你还想不想红了,想不想演电影了,你还要不要你的影屏形象了。”   男人有些崩溃的说道,脸上颇带着几分不争气。   何安抬头看了他一眼,外貌普通,身材中等,带着焦急和顾虑,但颇有几分气度,看起来在自己的职业圈子内混的不错。   穿着件普通的暗色格子衬衫,脸上和脖颈间带着几滴汗,衣领上也有些微微湿润,显然这人过来的时候比较匆忙,而且如今外面的温度比较高。   男人见何安不为所动,有些显而易见的疲倦,他重重叹了口气,带着苦恼坐在了沙发上,给自己从茶几下拿出一瓶矿泉水,用力拧开盖子,一口气喝下了大半瓶。   看着他迟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似乎是心情平静了几分,男人接着开口说道,那声音稳稳当当,带着几分劝解。   “阿轲,我们也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我知道你这个人,我了解你。你过去那些事情,我知道的清清楚楚,实话跟你说,你的那些事根本就不算些什么,你也别计较那么多了。网上如今风头正热,没事,过一段时间,等这事情差不多就这样过去了,你还有很多机会的。”   “你从小就想当明星,你天生就爱站在别人的目光之下,你有那个天赋的,你不会想要离开那个舞台的,我清楚。”   “网上那些人说的又有什么值得在意的,说来说去还不都是那些被反复翻炒的黑料,指不定背后是哪个对家给你找的水军。”   “这个圈子里,比你过分的多了去了。你有什么好值得在意的。还有,以后别和那个洛少玩了。”他看着沙发上默默坐着,脸色苍白,头发散乱,眼角一片阴沉的男人,出声道。   这是一张清秀过分的脸,修长的身躯,白皙的肤色,轮廓温和,那双眼睛黑黝黝的,沉静宛如一片深海,他的眉眼并没有过分突出的,没什么过多的特色,但一眼望去,确实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帅气。   但作为经纪人又是朋友的孙群见识过这张脸在片场,在屏幕里惊人的表现力。   每一个看过他演戏的导演,每一个看过他电影的观众,都说他演的太好了,他塑造的角色好似真的存在过,在那些电影片段里,那些人是活生生的人。   而且这张脸极具表现力,塑造能力强,可温柔儒雅,又可英俊潇洒,既能默默无闻,又能璀璨夺目。   他的存在在电影里屏幕上总是一股明亮的色彩,他的演绎总是能抓住观众的心弦。   每一个认识身前这个男人的导演都说他是个好苗子,不可或缺。   可是这个男人又是如此的固执,不肯对市场妥协。   孙群很担心他,他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如此的敏感,对情绪的捕捉力极强,他怕他想不开。   更何况那个洛少,洛逸轩,生来便是好家庭,家境优越,上有稳重大哥照料,自己又继承了公司,孙群一直都认为黎柯和他不是一路人。   尽管孙群承认那几年黎柯确实受了他不少帮助,但是实际上孙群一直觉得若是没有洛逸轩的帮助,他也觉得凭借黎柯自己的能力也并非起不来。   也许会来的晚一些,但至少不会遭受如此之大的质疑。   也许会退出娱乐圈,但至少不像现在压力重重,难以回头。   他很清楚,洛逸轩的存在对黎柯的影响太大了。   “他和你不是一路子,你应该明白的。他有优越的家境,又有大公司股权,这辈子生活无忧,还有不少人看照。”   “而你,你不记得当年从小镇里不顾家人反对,独自一人来到北京的自己了吗?”   “你只喜欢男人?你可以不喜欢,我还不清楚。你没必要和这个人搅和在一起了。”孙群观察着身边这人的脸色,试着出声道。   何安没有出声,从原身留下的信息,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并不能开口。   原主是个工作上屏幕上积极开朗,生活中却比较内敛,甚至寡言少语的性子。   但其实可以说,原主的情绪波动很大,很敏感。当然的确可以说正因为原主很能体会别人的心思,所以他才能在荧幕上发挥的那么好,真实而利落。   但这一点也导致原主很容易沉浸于另一个世界,难以出戏,甚至过分注重所谓的评价,在重重压力之下,最终被压垮。   “孙哥,我想休息一阵子。”何安低着头,隔了一段时间才带着几分落寞的语气说道。   “没事,你还有的是机会,还年轻。这段时间,你好好修养,把自己身体照顾好,我知道你重视自己屏幕形象,但是,你看看你最近都瘦成什么样了。”孙群起身,拍了拍何安的背,有些感慨。   “多运动,把身体搞好,到时候拍戏也没有足够的体力。还有这些时候你也别上微博了,也别想你之前拍的那部电影了,票房扑街不是你的问题。现在商业片票房比较讨好是大趋势,文艺片不行。”   临走之前,孙群依旧不忘了强调这一点。 第22章 第二个世界02   系统:宿主大大,这次的任务还不错哟,比上次的身体好多了吧!   何安:并没有!   系统:耶!怎么可能,明明就很棒呀,长得好看,没有什么身体上的损伤。   何安:你没有发现这副身体很弱吗?很容易就累了,还不如上次那个身体,虽然不能行走,但精神还是比较好的。   系统:这次的剧情宿主收到了吗?收到请回复,谢谢!   何安:你不是五个小时前就发给我了吗?   系统:哈哈,这么早呀,我问一下,以防宿主出错。   何安:……我什么时候出过错?   系统:打个比喻嘛,对了宿主大大这次还是走科研路线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没系统什么事了。那我就去逛我的论坛去了。(转移话题成功,嘻嘻)   系统007的语气颇有几分哀怨,又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何安没有回答,他从沙发上站起,脚步有些不够稳当。   他移动地很慢,上辈子一次都没站起来,他刚刚来到这副身体的时候,甚至都忘记了怎么行走。   书架上摆了不少原主的照片和影片中的剧照。   生活照片上的原主带着微微的笑意,个子高高的,清秀俊朗,比例十分协调,和别人站在一起,显得格外出众。   至于剧照就不一样了,不仅造型多变,而且气质多变。   既有有现代的服装,也有古代的服装。   至于气质,有成熟稳重的,也有稚嫩青涩的,更有冷酷无情的。   不仔细看,甚至很难想象他们是同一个人。   何安的眼神轻轻飘过这些照片,还有书架上堆得满满的影碟,那些都是原主的存货。   他突然想到原主留下的那一段话。   【我所热爱的,便是站在舞台中央,站在镜头前,享受我最美好的一面。我喜欢诠释一个人物,慢慢靠近他们的内心,只是我太过专注了,以至于经常难以走出来。   可是,我真的好喜欢那种感觉,只不过,我太脆弱了,我接受不了我的失败。更何况,他还离开了我。   也许就像他们说的那样,我太没用了,接受不了这一切,来自外界的质疑与感情上的折磨让我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世界。】   【帮我好好的活下去吧,如果可以的话,帮我站在那个舞台上,证明自己。】   【这也许就是我唯一的遗憾了!】   ……   至于这次的世界剧情,何安总结的是一个家世好长相优的男人喜欢上他的偶像,在自己偶像事业不顺的时候帮助偶像,成为偶像的金主,但两人磨合不太成功,然后以分手了断作为结局。   唉,明明只是分个手。   何安叹了口气。   系统:打住,剧情不是这样的!   明明是男主被自己的白月光偶像深深伤害了,回到过去,悔过自新,决定甩掉偶像,养成龙套小鲜肉,培养成影帝,夫妻双双把家还,恩恩爱爱不分离。   这么励志,这么爽的标准剧情呀!   怎么就被你说的这么普通平淡呢!   而且宿主你的目标不应该是打脸主角,逆袭主角,攻略主角吗!   不要告诉本系统,这辈子宿主又要走你的科研路线,然后让本系统毫无用武之地,只能默默吃瓜。   说到这里,系统007留下了辛酸的不存在的眼泪。   自己简直越来越咸鱼了,它也想有翻身的一天呀!   然而对它来说,好像这真的只是一个可望不可即的梦了。   系统007很是忧愁。   何安笑了笑,没有否认,只不过,在此之前,他可以尝试一下别的。   ……   #昔年影帝,惨遭票房三连败#   #早年曾被包养混资源#   #大佬封杀,据说床前大反悔#   卧槽,居然全是负面消息!系统007刷着微博,十分惊讶,甚至有些怀疑人生。   原主这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真是太可怕了,系统看着留言评论里面的骂声,讽刺,质疑,觉得有些瑟瑟发抖。   吃瓜群众:早就该退圈了,年年演着那种难看的电影,还以为自己有多大热度。   流水线:卧槽,还以为他清清白白的,真是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多肮脏的过去。   呆萌丸子头:楼上是不是傻,他早年的黑料我们这些老人谁不知道,呵呵!还不是靠着金主上位的。   东徒戏言:我记得他演技还不错的呀,演的还挺好的。   魅妖:楼上真是好笑,演技好的人那么多,他要不是有人开路,怎么可能上来的这么快。你以为人人都是慈善家呀!背后交易多得很呢。   评论家一号:也还好意思吹他演技,呵呵,他拍的那些电影,我看的都睡着了,完全看不下去,这几年来,他哪里还有好作品,有个屁,要么是烂片,要么是些拍的烂的文艺片,总而言之,一个字,大写的烂!!!免费送票给我我都不会去看的。   杀千刀的希望:最受不了自己明明靠着别人上来,还要炒作自己是靠着实力获得大导欣赏。年纪轻轻就和那部电影里面的男主江景云提名双影帝,呗,他哪里有那个资历,这些年来,江景云是越来越好,电影票房都高,导演可喜欢他了。黎柯呵呵,很快就要过气了,你看哪个大导演愿意用他。   东森之海:垃圾黎柯,垃圾一个,黎跑跑每年乐此不彼的拍着烂片,良心不会痛吗?呵呵,我才不会买他的电影票。当年自己主动答应包养,最后床前反悔,就算当婊子也没有他这种当法了,真是不要脸。   英雄碎片:唉,为了上位,也不知道睡了多少人了,这水真是深呀!   系统:宿主大大,你看了后,不难过吗?怪不得原主都不想活了。   何安原本拿着原主曾经学习琢磨的书籍正在看着,听到系统的话,他转身看了看沙发上窝着的白团子,出声道。   “如果是我,我应该不会难受。因为我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和看法,我只想追求自己的目标,去做自己想做的。我不怕他人的嘲讽,我也不怕他人的质疑,我只怕自己仅仅因为他人的发泄情绪的话语而放弃自己的追求。”   “他活的太累了,太重视他人的看法了。其实有些时候,仅仅只需要坚持下去,来自他人的质疑压根就不需要理会。”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淡定自信,仿佛没有任何人能够打倒他。   系统:泪眼汪汪,宿主大大,你说的太厉害了太有道理了,你简直就是我的男神!   何安:……(有个总喜欢偏题的系统真是让人有些无奈呀!)   ……   “黎柯,麻烦你别作了可以吗?求求你了,本来我是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或者说联系的。我已经累了,疲倦了,不想再管你了。我付出的已经够多了,而你,还要一直这样下去,我受够了。”   “若不是我帮你,当年你怎么可能还有戏接。”   “我带着你从低谷走出来,付出了那么多,你却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们的未来,你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喜欢你,爱你爱了那么久,而你呢?你甚至从来都没有说过你喜欢我。”   电话里的男声音色带着几分华丽,但显然情绪十分激动,显得很是尖锐。他不管不顾的说着,似乎想把自己的不舒服全都发泄出来。   何安知道这个人是谁,洛逸轩,北方大名鼎鼎的洛家四少,在娱乐圈很有名气。   生来便出生在洛家这个大家族,上有大哥,二姐,本来还应该有个三哥。   可惜当年山洪暴发,外出的叔叔一家人就这样没了。   他和叔叔家唯一的孩子同一年出生,但出生的稍微晚一些。   因为叔叔一家三口就这么去了,因此自小就很得长辈的喜欢。他个性虽要强,但嘴又甜特别讨人喜欢,长辈们都爱宠着他,丝毫不敢拘束他。   唯有上面一个大哥对他管教较多,这位大哥为人十分威严,做生意行事果断,在商业上有很有天赋,因此早早就被选为家中企业的继承人。   这些信息都是原主留下来的,很是琐碎,但也非常有用。   原主很细心,留下了的信息很多。   而且还把自己演戏的体会和经历完完全全的留了下来。   所以何安对这些事情还算是比较清楚。   “黎柯,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会再来找你了,接下来的路你自己走吧!”   电话被挂断了,何安淡淡地望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联系人显示——风铃。   那是原身对洛逸轩的手机号码的备注,早年间原身曾经演过一部不出名的电影,在电影里他所饰演的小角色是一个木匠,最大的爱好是多年如一日的做着风铃。   洛逸轩并不知道,原主是那么忐忑,那么内敛,原主从来不向他那样如此大胆热情,丝毫不敢大声说出自己的想法,甚至总是在自我嫌弃怀疑和感情之中徘徊。 第23章 第二个世界03   其实原主为什么不想活了,何安其实差不多清楚了。   他的求死,不仅仅是因为压力。   原主他有病,而且是神经症。   大概多年前他就有轻度的抑郁。   所以一次又一次,每当巨大的压力压迫在他的身上,他总是会崩溃。   他无法接受自己喜欢的人是包养自己的人。   强烈的自尊感,与他所意识到的感情,让他产生了一种迷茫。   为什么?他要喜欢上他的金主。   他在这段感情中,自始至终都带着强烈的卑微感和羞耻感。   而且,他从来就没有对他们的结局抱有所谓的期望。   ……   “阿珂,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一个剧组,古装宫廷,导演是你以前认识的金导,你的角色虽然是男二,但角色性格很亮眼,我觉得能吸引不少的粉丝。”   “金导知道我打算联系他,立马就打了个电话给我,说强烈邀请你参与。他觉得这个角色非你莫属,我对这个角色也还挺看好的,已经帮你接下来了。”   “虽然是电视剧而不是电影,但这部戏还算是比较精良,之前安盛娱乐参加了投资,男一李斌,女主柳希芸,你总归知道啦。都是这几年来比较火的,也有点演技的明星。”   “晚点,我发剧本过来,你好好看看。到时候我带你去片场,合同过几天我送过来给你。阿珂,不要让我失望了。我相信你,可以振作起来的。”   “先演个电视剧,回收点热度,也赚点钱,好支撑你生活。别怕,晚些时候,你一定可以接着演电影的。”   电话里传来孙群关心的话语,何安低声的回答道。   “好的。”   “好的,你好好休息。我还有工作要忙,现在就先这样,过几天过来找你。”   系统:真是中国好兄弟,社会主义兄弟情。一心一意为原主着想。   何安:……别想太多,很正常的工作朋友关系   系统:怎么可能,据攻略我的一百位爱人热门贴里说,这种特别关心的举动意味着什么,就是意味着春心萌动呀!往往这种关心,就是因为有所好感,然后据帖子里面所说,只要再加把油,添把火候,事情妥妥的成了。   唉,可惜了,可惜了,原主真是可惜了,这明明才是真爱!   何安:拥有一个脑补成瘾的系统,就是得听它神神叨叨,说一些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   “小徐,快点,剧组又招群演了,赶快去吧。以你的条件,肯定能被选上,据说这次可是挑主演身边的随身侍卫,可是不小的露头机会呀。”   “你呀,别收拾了,快点,快去,等会找到了合适的,就截止了。”许大叔对着厨房里正在帮忙的徐舟大声喊到。   没过多久,厨房里走出一个高高个子,小麦色皮肤,长相阳光英俊,但浑身又给人一种很是淳朴亲切感觉的男人。   许悦开手下的餐馆有不少时候了,专门给附近的剧组送快餐,近几年来,影视业发展瞬速,从业人员也越来越多,以至于他这个小餐馆也还算比较红火。   因为离着剧组不算特别的远,所以有不少群演窝在附近,等着工头的消息。   徐舟这个小伙子是他之前在火车站送老娘回家时偶然看到的,有点可怜,进城务工,在火车站附近惨遭团体扒手,身上的东西基本都被顺完了。   正逢许悦的餐馆里缺伙计,他看这小伙子孤零零站在火车站门口,靠着墙,人高马大的,很结实,看起来很有几番力气,聊了聊后,发现人也挺淳朴的,就把他招了过来,当个全能型服务员。   包吃包住,一月工资三千。   小伙子能吃苦,人勤快,脑子也活泛,很是讨人喜欢。   知道他家里还有两个妹妹后,他见这孩子长得还不错,就给他介绍了个赚钱的机会——当群演。   俗话说,在剧组工作地点附近的人,年轻时候哪能没个明星梦。   只不过,大部分人都没那个机会和运气实现罢了。   许悦在这里也开了好多年的餐馆了,认识不少剧组,和某些剧组的场务还有群头也认识,消息还算是灵通。   当群演工资可不真算是很低,一天百来块,若是角色稍微有点戏份,工资更高。   徐舟个高,身材不错,长相还行,当个群演确实妥妥的,而且之前他也发现这小青年还有点那么灵气,之前本来是徐舟陪着他还有一个附近的朋友去观望,结果群头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徐舟,让他试试,结果也还真有那么几分能力,演的还像那么回事。   后来许悦也愿意给徐舟介绍机会,两人姓氏相近,许悦一些觉得两人还挺有缘分的,这小青年又诚恳,为人很不错,他又对其有那么几分期待。   说不定能圆了自己当年的明星梦,许悦有时候闲下来坐在自己小餐馆的门口偶尔会这么想想。   徐舟过去的时候,群头那里已经挤满了人,人员涌动,吵吵闹闹的。   都在等着拿着大喇叭的工作人员挑选着。   徐舟过来的时候,那穿着蓝T恤,套着件破洞牛仔裤,拿着着个大喇叭的男人眼睛一亮,招呼他快过来,徐舟认识他,因为这人姓杨,名军,所以一直以来,徐舟都叫他杨哥。   这位做招群演的活好多次了,徐舟这半年了也当过不少次的群演,起初多是尸体,后来多是士兵,偶尔作为背景板的大臣。   但这一次似乎有点不太一样,杨哥又点了好几个长相普通偏上,没那么磕碜的,然后一起进了剧组。   进了服装室,与其他人不一样,杨哥特意拿了一套稍微比较精良的衣服让他换上。   那是深青色的侍卫服,颜色绿中带着黑,很是厚重。   换好衣服后,杨哥拍了拍他后背,有些感叹出声道。   “算你小子走运,今天可是好机会,得好好把握。”   “你杨哥我看你有几分潜力,拉你一把,这次可是有一两句台词的角色,说不定还能露露正脸。”   “实话告诉你,这个露脸的机会抢手的很,还是我和场务有点小交情,加上导演也比较挑剔,他才让我找人,我一想,你不就正好的吗?身材挺靓,这张脸收拾收拾也还不错。就是有些土气了点。”   想到这,他连忙嘱咐道,“我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要露出你的招牌笑容,看起来傻乎乎的,知道么,拉起脸色来,冷冽点。”   杨哥扯了扯徐舟的脸,又望了几下,才带着几分满意说道。   “这样就不错了,挺像个侍卫的,走我带你去副导演那里溜溜,看看符不符合他的标准。下午就会拍你这场戏,得会你在片场多帮点忙,也仔细注意人家怎么演的,得会没事也琢磨,琢磨。时候到了,我再来叫你去化妆。”   “切记,你呀,小心点,少说多看多做,千万别得罪人,也别往大明星身边凑。”   “今天来的几位,有几个脾气是真的不太好。”   徐舟听到后,连忙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进了片场,徐舟就被带到了副导演跟前。   副导演是个有几分微胖的男人,带着副眼镜,穿着简易的花T恤,拿着把小扇子,坐在塑料凳子上,一边扇着风,一边看着片场。   杨哥把徐舟拉到身前,简易的说了句,带着几分掐媚和讨好,语气小心翼翼。   “王导,你看行吗?”   徐舟只觉得这导演只是随便看了他一眼后,便转回视线,有些心不在焉的扇着手中的扇子。   也不做过多的表态,不等徐舟的诧异,杨哥就拉着他来到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里,苦口婆心,却又带着几分兴奋。   “这事成了,王导对你态度还行。我跟你说,等会你要记得,称呼王导不能叫副导,直接王导,要么导演,总之,千万不要带着副字。”   “否则,他整你,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杨哥敲了敲徐舟的脑门,“可记得给我细心点。不演戏时笑的淳朴点,演戏时给我好好拉着脸。”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注意点。到时候,我会过来叫你的,不要乱跑。”   片场里很是杂乱,颇有些闹哄哄的,他看向人群之中,摄影机拍着的地方望去。 第24章 第二个世界04   此时此刻,两个男人正在对峙着。   背后是茶馆,淡淡的白色帷幕笼罩着红漆木的柱子,一间小方桌上,桌上一壶淡茶,桌旁坐着两个身高相似,同样瘦削的男人。   一青衣,一紫衣。   青衣的男子犹显单薄,宽大的衣袖仿佛带着风,内里空空如也,只余那稍稍露出的瘦弱白润的手腕,修长的指轻轻抹过白瓷杯沿,竟是仿若比那杯壁还白上几分。   只见青衣男子仿佛说了些什么,紫衣男子怒而站起,眼角间皆是愤恨,又带着淡淡的不自在,仿佛被戳破了什么,情绪波动较大。   而青衣男子依旧巍然不动,手指划过杯壁,微微倾着身,神情很有几分慵懒,自在,突然一手捏住细而小的白瓷弯杯,昂着头,倒入口中。   这一下,徐舟倒是有些看清这人的模样。   淡淡的秀眉,黑润的眼睛,妆容很是清淡,甚至唇角都是带着惨白,只是那轮廓温和至极,眉眼间带着一股又淡又浅的笑意,似是捉弄,似是无奈,又似是嘲讽。   他的眼睛里仿佛有另一个世界,或者说他存在于另一个世界。   周围的摄像机,工作人员,道具什么都影响不了他的表演,他始终镇静,瘦削的身体却从始至终吸引着众人的目光,徐舟看着看着,微微有些愣神。   自己演的和这人比起来,简直就像一个笑话。他仔细的看着,不错过男人任何一个动作。直至导演表明cut可以休息一下时,他才缓缓移回自己的视线,神态稍有些落寂,双手紧紧抓着衣角,但又不敢太过用力。   “演的很好吧,是不是。”身边一个带着眼镜,留着淡淡胡须的男人轻飘飘的问道。   他的语气是带着肯定的,甚至可以说毋庸置疑。   “真是有天赋呀,就算网上怎么说他声讨他,但我相信,只要观众见了这场戏,依旧会支持他,并希望他出现在屏幕上。”   这话里带着几丝羡慕和淡淡的感慨。   “他是谁?”徐舟忍不住出声问道。   那男子确是被吓了一跳,很是惊讶,语气都带着很大的郁闷。   “你居然不知道他是谁?”   “你不是群演吗?”   “这么红的明星都不知道,你从哪个山沟沟里跑出来的!”   徐舟被男人突如其来,蹦出的三句话颇有些惊吓到了。   想了想,他还是诚恳的回复道。   “大哥,你怎么知道的,我确实是从山里出来的。”   男子挠了挠头,一脸无奈,有些无语。   过了一会儿,他才恢复出声道。   “我跟你说,黎柯黎影帝谁不知道他的大名?年纪轻轻就拿到了大导演的电影角色,演的还是双主角之一,当年就被一起和男主提名成了影帝。”   “哪个圈内的人不说他是天才,这些年来,虽然演的文艺片多数扑街。票房不是很好。但其人的演技,却是鼎鼎有名,无可置疑。”   “唉,也是前一阵子,状态太差,被拍到家里买醉,微博几次当众怼网友,失了人心。以至于,当时是全网声讨。”   “只不过,娱乐圈嘛,风风雨雨的事情多的很。这不,过了一段时间,还不是要重出江湖。”   徐舟听的懵懵懂懂,他的手机还是充话费送的那种老人机,他对明星压根就不清楚,更别提娱乐圈微博上的风风雨雨。   ……   “阿柯,今天状态不错。”   孙群递给何安一瓶水,看着坐下后额头上逐渐浮起细汗,微微眯起双眼的何安,立刻对着身边站着不动的助理说道。   “小安,你出去帮你黎哥买晚饭,记得去那种比较好吃点的店。”   “好的,孙哥。”   助理听到后有些摸不着头脑,离饭点时间还长着呢,不过他还是连忙离开了。   孙群坐在一边看着脸上带着疲倦的何安,有些生气。   “这个助理小安,是新招过来的,年纪不大,业务也不熟练,也不知道提前把东西准备好。下次还这样,我就要换人了。”   “没事。”何安喝了口水,低声缓缓回答道。   “你呀,先给我好好休息一下,上午陪他们那么久,我看着都辛苦。”孙群微微有些抱怨着,他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何安。   “怎么样?还适应的了吧。这些天你是戏份多了些,过了这几天差不多就好了。”   “还有和主演搭戏的时候,你多担待些。现在新生代的大多都是这样,没经过太大的磨炼,哪像你当年住在地下室里那样拼了命的练习,为了一个小角色准备那么久。李斌和安晓沫还算是不错的,微博和论坛里都在夸他颜值高演技也不错,只不过,他以前搭戏的都是流量。和你比起来,还是有些相形见绌。”   “你要么放宽点,要么多带带他们。”孙群低声说道。   “我看金导还是有些追求的,这部剧出来后应该效果不错。”孙群笑了笑,有些安慰道。   “身体应该吃得消吧。”想了想,孙群还是略带着担心问道。   “没事。”何安淡淡的回答道。   “没事我就放心了。”孙群松了口气,“我也是怕你迟迟进入不了工作状态,毕竟拍电视剧不像拍电影那样慢慢磨,能让你慢慢琢磨角色。一天拍的场多,对演员的体力是个不小的挑战。”   “不过,今天看你的发挥,很不错。”孙群笑了笑,看着何安脸上依旧平淡如水,他开口说道,“你不知道,旁边的工作人员都看的入迷了。金导也是满意极了,虽然他脸上大多时候是严肃的,但熟悉的人谁不知道他高兴的时候会抖腿。”   “之前,我坐在他旁边,看的清清楚楚。”   说到这里,孙群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两人坐在休息室休息,如今的戏份正是男主演李斌的。   这是一部古风言情宫廷剧,男主是一位皇子,女主是小官之女,讲述的是身为小官之女的女主因缘巧合之下与男主相识,经历阴谋背叛,突破重重阻碍最终在一起。   何安饰演的角色是男二,丞相之子,自幼身体就不好,但打小便聪明灵慧,心有沟壑。只因身体太差,而不能施展抱负,甚至所爱之人求而不得,逐渐与女主渐行渐远。   休息了一段时间后,感觉体力恢复了不少后,何安出声道。   “我们过去,下一吧场戏还有我,估计快了。”   “你好了?不行别勉强自己,别逼自己太紧了。金导不仅有实力,人也挺好的,很会体谅演员,所以一直以来大家也都愿意出演他的戏。你要是吃不消,多休息会儿,没事的。”孙群看着面前坐着的何安,安稳出声道。   “没事。”   “那就走吧。”   刚靠近片场,一场戏正好拍完,演员正在一旁修整,两个主演坐在一边,助理帮忙打着扇子,虽然天气并非暑期,但拍的是古装戏,戏服既厚又重,一场又一场戏重复拍下来,极为消耗体力,演员往往是一身大汗。   “行了,把这个群演换了吧!下次不要带他进来了。”   突然,片场周边传来一阵大声大喊。   走过去的两人不由得望了过去,只见角落里一个穿着格子衬衫,套着件西服裤子,长相普普通通的男人,看了看手中的手表,眼神里带着轻蔑,轻率地对着身边几个人说道。   这人站在那里,昂着头,颇有些趾高气扬,不屑一顾的姿态。   身旁穿着蓝T恤的男人,手上拉着一个穿着深绿色戏服的高个子男人,微微弯着身躯,脸上带着恭维,似乎在赔礼道歉。   因为靠的近,加之两人的耳朵也还行,因此蓝衣男人的话听的很是清楚。   “林哥,求您了,这小子是我老家来的,挺可怜的,父亲去世了,家里母亲又生着病,两个妹妹又要上学,全家人都靠着他。我见他人也还机灵,长得不错,就把他带了过来。”   “他现在真的挺需要这份群演的活,您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让他接着接活吧。何况,现在招群演招个能干的也不容易,这小子人高马大,力气也大,在片场里打打下手也是可以的。”   “徐舟,你也过来,赶快给林哥道歉。”蓝衣男人拉着身边的徐舟说道。   徐舟穿着戏服,直挺挺站在旁边,不发一言,很是沉默,脸上带着丝丝倔强。   “林哥,这事情也不大,找他来,我也是得了王导的许可的。”   “你拿王导压我,你也不瞧瞧你是谁,我和王导熟的很,我说一句,王导难道还不会给我面子。”男子一声嗤笑,很是不屑道。 第25章 第二个世界05   “行了, 你也别说这么多。够了,这小子不行,真的不行。全天下可怜人这么多,我为啥单单要可怜他。”穿着格子衬衫的男人瞄了一眼身后那个高个子的青年,心中打量了一番, 想了想, 接着补充道。   “更何况, 这孩子, 太不会做人。留在这里, 也注定是要得罪人的。”   杨军只觉心中极为恼火,但又不敢表露出来, 徐舟这小子他认识了这么久,不会做人,怎么可能,基本是认识这小子的,基本都觉得他人很不错。   要不然他也不会介绍这个还算是难得的机会给徐舟。   这人明明就是在为难徐舟, 杨军心里清楚的很。   面前这人是这部戏里男主演李斌的助理,据小道消息说还是李斌的亲戚, 很受李斌信赖,但其人极爱看盘下菜, 剧组里地位比较低的没少受他的冷言冷语。   孙群见了后, 又仔细琢磨了一下一边站着的徐舟, 看着他颇为健壮的身体, 微微晒黑的肤色, 沉着脸,画着淡妆的脸庞很有几分刚毅和帅气。   眉间微微皱起,有些感叹道。   “唉,不要是我想的那样。”   “什么?”何安问道。   “私下里,一直有传闻,李斌这人据说最好他那样的。”孙群意有所指,望着徐舟那边。   “而且他这人还挺喜欢私下里搞小动作的,以前有个认识的朋友就和我说过。”   “这个人,我记得演的是之前李斌手下的侍卫吧,好像只出场了一次。”孙群对着身边的何安问道。   “恩。”   “也不知道是之前李斌受了不少气,还是他真的想……”   “以前听说过他特别爱玩助人为乐这一套。”孙群撇了撇嘴,有些淡淡的不屑。   “这样有意思吗?要玩人就直截了当,你情我愿的事情,没必要扭扭捏捏骗人。”   “你是说,他总是先打压自己看上的,然后再装好人。”何安神色淡然。   “恩,这事情他做了不止一两次了,也是之前的几次都没闹大。”   “对了,要不晚点我把他招过来当助理,打打杂也是不错的。”孙群突然问道。   “我看这人好像也确实挺可怜的,反正现在也缺人。当然最关键的是,这人一看就是个直的。”   孙群低了低头,抖了抖脚上的灰尘,接着低声说道。   “万一让李斌闹出什么事情来,这电视剧还怎么播。”   “这可是你几年来第一次拍电视剧,虽然不是男主,但戏份和男主差不多。万一被爆了丑闻,这电视剧可就完了。”   徐舟站在杨军身边,拉了拉杨军的衣袖,出声道。   “算了,杨哥。”   徐舟算是明白了,之前在片场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赶紧把人带出去吧。”男子不屑一顾说道,“片场忙得很,杨军,你也赶紧忙你的事情。”   说完,也不管身后杨军的欲言又止,直接离开了。   “唉。”留下的杨军低头叹了口气,拍了拍徐舟的肩膀。   “你小子,也许就差了这么几分运气。你杨哥没什么用,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走吧,我带你去换衣服。”   留下的徐舟望着他略带萧索的背影,不发一言,默默跟了上去。   ……   适逢江南梅雨时节,凉风习习。偌大的京城内,大街小巷,人流涌动,数不尽的繁华,数不尽的风流。   此时此刻,城外湖边一凉亭内,两人却是对坐相视,一时无言。   “顾贞,孤看错你了。”隔了好一会儿,面目俊朗,一身蓝衣,静静坐着的男人才出口道。   其蓝衣的袖摆上绣着繁复精致的云纹,层层叠叠。   他微微昂着头,偏离视线,不去看面前这看似气质清雅,宛若温玉,实则心狠手辣的白衣秀士。   但内心淡淡的好奇又让他忍不住看了几眼,他想知道面前这人接下来该如何回答。   只见面前这人微微低了低头,轻掩袖口,咳了那么几声,显然身体很是虚弱。   那原本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的眸子慢慢沉了下来,只剩下那浓浓的却仿佛带着几分伤感的阴沉。   “宁王,事已至此,又何必多言。”   突然,男子转而轻声一笑,打破了持续很久的平静。   他笑的甚至有几分张狂,其间的嘲讽任是谁都听得一清二楚。   秀气的眉宇舒展自如,仿佛一切都抚平了,不再留下任何的遗憾。   “你我二人,相识多年。我本以为,自己对你已经够了解了。”   “却没想到……”蓝衣男子淡淡开口,带着几分惋惜。   “了解,你了解我,那可真是个笑话。”白衣男子突然冷冷说道,脸上不在带着任何的笑意,而是淡淡的不以为然。   “不管怎么说,你是爱着宛薇的,我很清楚。”   “爱慕宛薇,那可真是个笑话。若不是她有点用,我又有何必要接触她。”   “顾贞,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他起身,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这个身体依旧像往常那样单薄的男人。他知道这人平生最好着青衣,只是自从那一次过后,这人便总是一身白衣,眉间泛着淡淡的愁绪。   只是,他没想到,从前那个如谦谦君子的男人居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手染着无数无辜生命的鲜血,依旧不以为耻。   甚至现在,连自己曾经最爱的人也要去诋毁。   “这就是本来的我,我从来就没有变过。”   “够了,你走吧。”   cut,导演举手示意。   凉亭上依旧坐着的李斌松了口气,他看向面前这人,脸色平静,不悲不喜,情绪控制的很好,或者说吝啬,很难想象他在戏中的爆发力是那么的强。   他知道,自己输了,输的很明显。   本来经纪人并不建议自己接这部戏的,仅仅因为面前黎柯的加盟。   但自己并没有听从,因为他心存侥幸。   金导在电视剧圈里很有名气,这部戏对他来说无疑是个不错的机会。   更何况女一柳希芸最近资源很是不错,据说找到了一个大金主。   这部戏投资不小,加之据说幕后制作更是业界一流的公司,如果没有黎柯的存在,李斌相信自己一定能靠着这部戏火一把。   但黎柯的存在,让李斌并不像之前那么自信了。   在以前,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的演技在同年龄段已经很不错了,他是听过圈内人提起过黎柯,但他没和黎柯合作过,总是以为那是个笑话,毕竟已经过气了,拍的电影都是小众文艺,票房都不高。更别提前段时间网上众人声讨,名声算是臭了。   起初,知道黎柯要来给他做配,他还是内心得意了几番。   毕竟这人之前年纪轻轻就拿下了影帝,他红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十八线,甚至还没被现在的公司挖掘出来。   可是来了剧组才发现,黎柯不仅戏份不少,而且还尤其的多。   这部剧是部女主戏,女主柳希芸戏份最多,除此之外,李斌看了看剧本,自己和黎柯的戏份压根就没差多少,一开始的时候李斌真想不干了,还是被经纪人硬生生压了下来。   “黎哥,刚刚你们演的真是太好了,我在一边看的都目不转睛了。”   坐着休息的李斌听到这话,看了一眼说出这话的柳希芸,内心嗤笑了几分。   柳希芸这人他还不清楚,长得清纯漂亮,心机确实深的很,特会做人,而且也会找金主。本来是个四五线,专门演配角,这几年来配角转正,炒作演技派,微博倒是粉丝越来越多。   只是若不是有金主开道,这女人怎么可能拿到这资源。   同期女星那么多,比她漂亮的不是没有,比她演技高更是一大把,只是没她年轻罢了,但化化妆也不是不能演,她上位,背后没几分名堂鬼信。   只是,这女人还真是滴水不漏,黎柯现在都没水花了,还能夸得这么肉麻。   对了,也不知道那小子怎么样了。   他想到之前扮影卫的群演,唇间稍微动了动。   身材可真是不错呀,而且脸还符合他的口味。   ……   徐舟换下了戏服后,杨哥陪着他出了片场后就离开了。   他自个儿走在回去的路上,有些淡淡的沉默。   他平时就不是爱说的那种人,也不爱抱怨,多是认认真真做着自己得做的事情。   闲下来时候,会看看书。   不过大多时候都比较忙,很少有时间看。   他想自己得找另一份工作兼职了,他得多赚些钱回去,而且他也有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   “停下。”   路走到差不多一半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叫喊,他有些恍惚,真的有人在叫他吗?   他转身向后看,那是一个普通男人,套着件灰色薄外套,脸上带着几分焦急。   只间着这人小跑着过来,脸上带着愧疚。   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小伙子,不好意思。之前是我手下一个人太不懂事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没事。”徐舟听到后,只是默默地回了这一句。   “是这样的,我是李斌的助理,那个人是李哥的亲戚,平时基本就是打打下手的。之前李哥他知道了你的事情后,很是生气,觉得很不好意思,所以想补偿你。”   “正好,他身边还缺个助理,工资待遇很不错,所以他让我来问问你,要不要去?”   “李哥人很好的,你别怕。”男人温温和和说道,带着劝解。   徐舟犹豫了一会后,本想直接回答的,但没想到附近突然出现一个人,大喊了一声。   “徐舟,你老板叫你赶快回去。”   “走呀!快点,有要紧事情,等会来不及了。”陌生的男人径直走了过来,拉着徐舟一边跑一边说道。   留下套着灰色外套的男人一脸糊涂,还没回过神来,就这么看着人被拉走了,急忙出声边跑边追着喊道。   “等等,等等,小伙子,你还没告诉我你答不答应呢?”   “这可是份好工作,待遇好,工资高。一般人都找不到。”   然而他也许是不再特别年轻,体力不是很好,只能眼睁睁看着前面的年轻人被拉着跑着,就这么停下来休息了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完全不见了。   他只好拍了拍自己的头,显得懊恼至极,甚至踢了踢脚。   真是诸事不顺,回去了还得被老板骂。   妈的,当个助理居然还得兼着拉皮条。   这事情也是没几人能受的了了,他心里恨恨的想到。   小巷子里,堆满了不少杂物,两个大男人站在里面有点儿拥挤。   徐舟弯着身躯,因为快跑,背后甚至冒出了不少的细汗,身上穿着的简单棉质T恤有些粘着身体。   身前穿着破洞牛仔,花花绿绿的T恤男,放开自己的手臂,转过身来,一脸笑意望着自己,面上带着丝丝调侃。   “我发现,你还挺大胆的。就这么和我跑了,也不怕我是坏人。”   肩上被重重一拍,徐舟却是笑了笑。   从小到大,他总是有着一种莫名的直觉,使他能够判断出所认识的人是好是坏。   事实证明,大多数时候,这总是萦绕在他心间的直觉,多是对的。   “走,先去你老板餐馆那里坐坐。”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粗哑,“这件事情,也许要好好商量一下。”   回去的路上,徐舟听着身边的人絮絮叨叨的说道。   “之前可把那人给甩下来了,要不然日后被他老板知道了,铁定有麻烦,虽然事情小,可是有些人就是小心眼,也没什么办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唉,我问你,若是我没过来,你会答应他吗?”男人突然停了下来,问道。   徐舟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因为他也不知道。   也许会答应,也许会拒绝。   他现在仔细想想,当时的自己有几分怀疑,但也不是没动过去试试的想法。   ……   “是这样的,我是附近的工作人员,我的一个朋友因为没时间,所以让我赶紧过来找你。他想招你当助理,你先记下他的电话,晚些时候记得联系他。”男人拿出手机,找了一会儿后,报起了电话号码。   “对了,我这个朋友可是影帝的经纪人,在圈内名气不小,待人也不错。”   似乎觉得有些突然了,男人接着补充说道。   小餐馆里,徐舟还微微有些愣神。   影帝的经纪人,他没参加过什么大剧组。   演的还多是龙套,知道他的人更没几个。   除了之前片场里,好像看到了黎影帝和他的经纪人路过以外,也没有几个影帝的经纪人会注意到他。   难道真的是……   “宿主大大,你怎么演的这么好。原来你之前在家的三个月真的是在琢磨演技,真是让本系统万万没想到呀!难不成你真的开始回心转意,想开始打脸了。”   “看看,多好的题材多好的背景呀,被抛弃的影帝崛起之路,一路吊打反派加炮灰,重临巅峰,想想都觉得特别励志。这样的人设,这样的路线,简直爽到翻天,总让我想起帖子《吊打主角那些年》,里面的描述的宿主厉害极了,想虐就虐,说翻身就立马翻身,丝毫不拖泥带水,能力杠杠的。”   何安觉得自己真是一脸黑线,难不成他之前在家花了那么多心思好好修炼一番,看了那么多部电影,也好好琢磨了原主留下来的信息,自己也尝试着演了不少,系统居然迟钝到现在才觉得自己之前是真的在学习如何演戏。   老实说,他对演戏并没有特别大的兴趣。   只是,那样执着的追求,赤诚的梦想,总是让人忍不住去……   片场里可谓是忙着很,休息了一段时间后,何安又重新开始。   前些时候他的戏份确实比较多,而且还有其他的角色,一场戏多是要拍个四五遍,甚至有时候突发情况,其他人没发挥好,导演不满意,拍个十多遍也不是没有。   因此一天下来,也确实挺辛苦的。   何安本就习惯了长时间的工作,对这一点,倒也没有什么微词。   毕竟以前曾经做实验时,一个公式的演算不知道要尝试多少次,一个结论的得出往往经历了千百次甚至万次的思考和琢磨,这些早已磨炼他的耐心和毅力。   就算不够热爱,但既然他已经定下了目标,他想自己一定会努力坚持完成它。   ……   “洛总,你怎么过来了。”   金导看着面前这人,西装革履,俊朗出众,三十出头的年纪,比他小上不少岁,却已经掌管着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公司,很有威望。   这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从出生起,起跑线就远远抛下了大部分人,接着年纪轻轻就名校毕业,国外进修后回国历练,从小公司开始试手,很快就闯出不小名堂。   到现在,继承家业,地位稳固,商圈内哪个不夸其人沉稳出色,手段惊人。   自己这部剧更是被他旗下的子公司安盛娱乐有限公司注资,可以说这位就是整部剧最大的投资人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从凳子上起来,面带笑容,恭维了几句。   “要不,我让主演过来,今天下午的戏份拍的差不多了,他们现在都在休息室休息。”金导意有所指说道。   “没事,之前谈个合同,正好路过这儿,顺便过来看看。”   男人挥手示意不必,接着说道。   “我让助理买了些东西,也算是犒劳一下大家,这段时间你们也辛苦了。”   金导刚想接着说几句,套套交情,身后一个带着几分娇俏的声音立马灌入耳中,这声音很有特色,他即便不转身也知道是谁,于是他连忙闭了嘴,只是依旧脸上带着笑意。   “绍辉,你怎么过来了,是过来看我的吗?我真是太开心了。”   女人走的很快,甚至可以说是小跑,更难得是她步履飞快,依旧姿态窈窕,娇俏秀美的面孔上带着几分红晕,待近了男人面前,仔细的看着男人的状态后,她才轻声接着问道。   “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   那声音娇娇柔柔,温柔至极,充斥着关心和担忧。   就连那可以看见的半边侧脸上的表情也是柔和至极,却又带着几分浅浅的男人都爱的崇拜和爱慕。   金导见了后内心郁闷了几分,这女人要是像对这男人这样,都把心思放在演技上,也不至于cut那么多次。   这女人对男人的心思真是抓的够厉害的,加之又会做人,也不怪乎越来越红。   只是男人却不为所动,看了面前的女人一眼后,仅仅微微皱了眉,低声开口说道。   “没事,一切顺利。”   “那就好,我这些时候可担心你。”   “对了,黎哥也在这部剧里,他人是真的好,这些天来,我和他对戏,真是受益匪浅。”女人浅浅笑着,顺手搂上男人的臂,白皙细腻的脸上带着几分娇俏,浑身散发着淡淡的柔媚。   “黎哥。”男人听了后重复了一遍,似在琢磨这人是谁。   “黎柯,黎影帝,不得不说,他的演技真的很好,每次和他对戏的时候,我都要被他吓到了,进入角色太快了,我常常是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听到名字后,男人面色稍稍动了一下,没看着身边的女人,想了一小会儿才接着出声道。   “他也在这部戏里?他现在不是专攻文艺电影?”这话着实带了那么几分讽刺,尤其话尾处带着几分不满意,少见的情绪外露,第一次明显的表露心中的不满,这让柳希芸吓了一跳,连忙转口不敢再谈及这个话题。   “他在哪里?”男人突然问道。   “化妆室化妆,得会还有他的一场重头戏。”柳希芸有些忐忑不安。   “他演什么角色?给你作配?”身前的男人略带几分深沉的目光微微洒在自己身上,柳希芸心里更加的紧张了,这个男人太难琢磨了,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这个男人真的会爱上一个人吗?   他是如此的高高在上,如在云端,从未坠落。   她从来都猜不透他的想法,她只能紧紧随着他的心意,不敢过分表达自己的心意,深怕自己出错,一个愣神之间,就被打入谷底,再也不能爬起。   她甚至也从来都不明白男人为什么会选中她,做她这一行,她明白人就是要愿意豁得开这张脸,该笑时笑,该哭时哭,该奉承时便奉承。   若是必要时候,这身子也不是不能够用用。   “哪里,哪里,黎哥虽然是男二,但戏份多着呢,差不多算是双主角了。导演很看好他。”   “是吗?”男人拉长了几分调子,仿佛依旧有几分不那么满意。   她向上看去,带着几番小心翼翼。   男人的唇薄,泛着几番冷色。   乌黑的发丝打理的十分精致,蓝白条纹的领带一丝不苟,黑沉沉的西装很有质感,眸光之中似乎总带着些什么,让人琢磨不透。   “黎柯,你出来了。”   “那我们接着拍下一场戏,晚上也没你的戏份,拍完了你也可以走了。”   “场记,摄像师,灯光师,准备一下。”   男人一眼望去,只见一青衣束发的男子,缓缓走了出来,他身形瘦弱,妆容修饰的脸苍白的毫无血色,一脸病态。   他的眉也淡淡的轻蹙着,仿佛萦绕着挥散不去的忧郁。   那柔和至极的轮廓温文如水,简简单单素雅青衣,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出尘风范。   只是,他瘦了很多很多,比起上次见到的模样。   洛绍辉楞住了,距离上一次两人的见面差不多有大半年了。   对于这个男人,他一向并无过多的好感。   他太脆弱了,在这个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世界里,他很难不受外界的影响,完完全全的坚持自我。而且,对于自己唯一的弟弟的担心和选择,他一向都不是很支持。   这个男人不是个好选择,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他又怎么会奢求这人能够照料好自己唯一的亲弟弟。   一直以来,他从未对他们的结局看好过。   毕竟,他很清楚,自己的弟弟从小到大被娇宠惯了,没经历过风风雨雨,为人处世并不成熟。   而这人性格内敛,自尊好强。   两人能在一起这么久,他早就觉得很是意外了。   但前些时候,唯一的弟弟多次酒吧买醉,告诉自己他分手了。   洛绍辉很难说清楚那时自己的感受,也好几年了,他还以为他们真的能够长长久久,但没想到到最后还是一场空。   自己的弟弟呀,从小到大,家人就不敢过分拘束,想干些什么都不会被完全的拒绝,就连性向的问题,都……   他面上依旧严肃,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就在这时又见男人眉眼弯弯,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那笑容璀璨而明丽,如雨过天晴,擦拭了一切的悲伤与落寞。   他心有触动,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这人,好像变了不少。   看了一眼身边笑容依旧甜美的女人,搂着他的手臂,不近不远,分寸把握的合适极了。   其实他看的出来她有些紧张,不过这种事情他在身边人上见得多了,也就不奇怪了。   “洛总,你先休息着,我先去盯着把这最后一场戏拍完。”导演靠了过来,带着几分笑意说道。   “他的单场戏?”洛绍辉出声问道。   “恩。”金导有些诧异他会这么问,依旧回复了。   ……   “阿柯,最近你和洛绍辉走的近吗?”   何安卸了妆后,在换衣服。   孙群进来后,带着几分怀疑。   “我和他向来没交集。”何安淡定的穿好衣服,接着回复道。   “你应该也知道,他一向不太喜欢我。”   “那就怪了。”孙群有些纳闷,喃喃自语道。   “他要请我吃饭?”何安问道。   “没错,金导刚刚和我说的。”孙群看着面前的人,低了低头,“我呢,劝你还是答应。其实洛总这人还不错,在圈子里名声也一直都挺好的。也没听过他包养过什么男明星,我估计他可能就是想问你点事情。”   “我琢磨着还是洛少的事情。你们在一起四五年了,一直以来都那么稳定,这下子突然就分开了,洛总本来一直就比较关心看护洛少这个亲弟弟。而且,这部戏还是洛总旗下的公司投资的,也有可能他只是想顺便问问这部剧的情况。”   “你说呢?”孙群低着头说了一大堆,直到最后才抬起头看了何安一眼。   那一眼带着几分慌张和失落,但又带着几丝期望。   何安清楚经纪人是不想他得罪洛绍辉洛总,毕竟洛绍辉家大业大,圈子广,人脉广,实力强,小小的娱乐圈哪个不愿意给他几分面子。   明星接代言,上综艺,出演电视剧和电影,这背后往往都有一些大公司在背后。   “没事,什么时间?”何安面无改色,出声道。   “就在今天晚上,他现在在外面等着。”孙群小心翼翼说道。   “那就走吧,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我本来以为你会拒绝的。”出服装室前,孙群突然说道。   “毕竟,你以前最烦这种应酬。”   何安只是笑了笑说道,“现在也不比以前的时候。”   “是呀,接下来的路你得自己走了。”孙群低声说道。   “阿柯,你可以的。”分离之前,孙群看了一眼何安。   “现在也不像以前那样了,这个圈子里越来越多的人都是靠实力。”   “毕竟没有足够的实力,走再多的捷径,路子都不会长远。”   ……   “我没想过你会请我吃饭。”何安看着对面的男人说道。   “其实我也没有想过。”   洛绍辉俊朗的脸庞在黄晕柔和的灯光之下,显得尤其出众。   他望着对面温柔和气的男人,神色微微变深了几分,“也许是缘分,我之前也没有想过你会接下这部剧。”   “哦。”何安夹了一口桌上的菜,淡淡回答道。   “你和逸轩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其实,我很好奇,你居然真的接受的这件事情了。”   “还是说,你压根就没放下。”洛绍辉很认真的看着面前卸了妆后,不再过分苍白的脸,这张脸清秀俊朗,棱角并不过分锋利,也没有过多的特色,但那股清新的帅气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   即使这个男人已经年纪不小,但他依旧保养得很好。   甚至丢下了从前的忧郁后,更加大方自然的他在人群中更加亮眼夺目。   “我想,我放下了。”   这言语之中听不出来任何的情绪波动,洛绍辉心里抽了抽,果然是拿过影帝的人,情绪控制的能力让他有些郁闷。   “我知道,你喜欢他,或者说爱他。”   “你不用狡辩,也不用反驳,我很清楚,一直都很清楚。”   男人无比肯定的出声道,声音沉沉的,极为有力。   何安看着这个小包厢,里面只有他们二人,他轻轻看了一眼对面带着几分隐隐失落的男人,出声道。   “其实,我也知道,你羡慕我们。”   “或者说,你羡慕他。”   “怎么可能?逸轩又有什么值得我好羡慕的。”洛绍辉看着面对的人,带着吃惊说道。   “也许是吧!”何安淡淡回答道。   一阵子沉默无言,隔了好久,洛绍辉才站起,出声道。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慢慢吃吧!”   何安眯了眯眼,没有回答,看着面前的男人离开,似乎带着那么几分少见的匆忙。   ……   接下来的日子倒是过得挺快的,拍拍戏,闲时看看书,跟着剧组又跑了几个地方,也算是把他的戏份大致都拍完了。   何安也算是从繁忙的拍戏生活之中解脱了。   杀青宴那天,导演拉着他的手,有些感慨说道。   “黎柯,其实我没想过,你有一天会来拍我的电视剧。”   “对于你这样的演员,我早就想合作了,但近几年来一直都没有什么机会,也是可惜了。”   “本来听朋友说你入戏容易,出戏难。我还有些担心你会驾驭不好这个角色。”   “只是,你的确是个惊喜。我没想到你的发挥更加的收发自如了,其实,拍电视剧对你来说,还是屈才了。”   何安只是淡淡的回答道。   “哪有什么屈才不屈才,这部戏是我选的,能够合作也是缘分。”   “再说,我如今哪有什么名声,其他人避我都来不及,金导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也很是感激。”   金导没有再说话,而是拍了拍何安的背。   “你呀,不用太在乎网上的言语。”   “网上水军太多,你的实力业界都清楚,该用你的时候还是会找你的。”   “有些人呀,炒的热火如天,实际上,谁不知道他的底子。”   吃饭半途中,何安去了一次卫生间。   出来的时候,他没想到女主演柳希芸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俏丽秀美的脸上带着几分红晕,黑润分明的大眼睛望着他,似乎有话要对他说。   “黎哥,我能和你谈谈吗?”   面前的女人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那蓝色很是特殊,加之她的肤色白,映衬着她有几分少见的冷艳出尘。   她的言辞虽然温和,语调平稳,但依稀可以听出话语之中的几分焦急。   “你说吧。”他没有离她很近,而是保持着距离。   “那天,你和洛总到底说了些什么?”   “为什么?”她颇有些不服气,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哀怨。   “这件事情,你心里应该早就清楚了。我想并不需要我来告诉你。”何安走过她的身边,轻轻出声道。   “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柳希芸停在原地,察觉到眼睛里缓缓的湿润,她连忙用手轻轻的抹了抹,进了卫生间,看着镜子颇有几分狼狈的自己,连忙深呼吸,缓和自己的情绪,整理了一番后,又照了照镜子后,才走了出来。 第26章 第二个世界06   是呀,她早就清楚了。   长达五个月的关系, 那个男人私底下从来都是和他保持着不冷不淡的距离。   在外人看来, 自己好似成了那人的新宠, 他对她虽说不是特别的关心,但相比往常而言,他对她很是不错。   这个男人以往洁身自好, 很少传出过什么风流韵事。   自己当初被经纪人联系的时候,她甚至有些吃惊。   她没想过,自己会被他选择。   毕竟若说潜规则,这人帅气多金,出手大方, 又没什么特殊癖好,除了心思难猜以外,几乎没有多大缺点。   柳希芸觉得自己挺幸运的, 她在配角这个圈子里混了不少年,但都因为人气不够,或是没有金主开道, 一次又一次触手可得的机会,本因属于自己的机会,就这样活生生被人给抢走了。   她不甘心,很不甘心。   在配角位置上呆了那么些年, 她原本坚信自己的实力和相貌一定能够慢慢红起来的。   可是事实却是那么的令人失望, 机会总是那么的少, 一次又一次的抉择使她煎熬着, 与她同时进圈的同学们早就放弃了,纷纷退圈结婚生子,拥有了美满的家庭。   而她依旧独自一人在这偌大的B市里打拼,苦苦地挣扎着,还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凭借着自身的机敏和应对,她确实小有成绩。但那还远远不够,她很清楚。   自己的目标绝不止步于当个小小的配角,她不想直到年华将逝,依旧出演着配角。   而且来自她人的质疑,她一直在想自己这样所谓的坚守还有什么用。   即便她清清白白,依旧少不了别人背后的辛辣讽刺与诋毁。   终于,她忍不住了,主动联系了自己经纪人。   所幸,她等到了属于自己的机会。   至于这段已经结束了的关系中,柳希芸承认自己动心了。   她谈过几段感情,但最后都是无疾而终。   面对这样一个严肃认真,坚守本性的男人,她不由自主地心动了。   这些年她所遇到的男人,大多世故老练,早已习惯了世间的规则和套路。   第一次,她不需要付出太多,就能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   那些过往的青春岁月,那个她曾经所爱过喜欢过的人呀,早已经模糊的记不清了。   好几年了,挣扎在这俗世里,不能过分地谈所谓的感情,不敢随随便便动心,因为怕被伤害。   或许隔得远了,明知道不会有可能,她才会心安理得产生所谓的奢望。   可是如今的她依旧记得那天晚上他发了一条短信过来给她,她抓着手机,在黑暗之中,带着深深地疲倦睁着眼睛把那段简简单单的文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我想,我们这段关系可以结束了。后续的资源安排,我已经和你的经纪人沟通好了。】   细长的高跟鞋踏在餐馆走廊的地面上,发出一阵又一阵清脆的声响。   她挺直着背,姿态依旧大方利落,向着包厢走去。   经纪人已经告诉她了,接下来她会接到一部投资不错的电影女主角的戏份,以及两个他旗下公司中端产品的代言。   算算不过五个月,她付出的不过是短短的陪伴,得到的却是如此丰厚。   她想,自己应该知足了。   只是,还是有点难过呀。   进了包厢后,看到身为男二的那人端正坐着,五官清秀,淡然出尘。   他不争不抢,低调内敛,却浑身给人一股自信和实力派的风范。   柳希芸看着这人,不得不想到关于这人的过去。   年少一夜成名,影帝的荣耀就这么被灌注在他的身上。   关于那些背后的事情,不少的人都提过。   比如他曾被圈内曾经的某大佬封杀过,还有他曾抛弃前女友。   当然他投奔金主,顺利获得资源,出演大导演的电影,拿到了双影帝之一,等等都是众人过去经常被议论的话题。   前些年时候,柳希芸没少听过,这可是走捷径获得成功的典型例子。   只是近些年来,这人转攻文艺片,江河日下,名气不在,人气不在,也就没几个人愿意提及了。   包厢内众人,你来我往,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柳希芸也渐渐加入其中。   ……   出来时,已经是深夜,天空的星子并不多,只余那圆月高悬,街道剩余的灯火早已将这本因浓郁深沉的夜色散去了不少。   何安静静站在路边等待着接他回去的车子。   在此之前他早已经联系了经纪人,叫助理开车过来接他。   他抬头望着天空的明月,有些淡淡的惆怅。   对他来说,娱乐圈虽然不复杂,但太过窄小,他所期望的,所热爱的,注定不会是站在所谓的舞台上,散发着自己的光芒。   他很清楚,他自己最想追求的是什么。   那是更高的更远的,也许更加清贫寂寞,更加默默无闻,但那是他真正唯一想要追求的。   站了没多久,面前停了一部普通的车。   但何安并无动作,因为这部车子并非是平时助理过来接他的那辆。   只是,车侧门却被打开了。   他能看见里面坐着的那人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进去。   车内并未开灯,淡淡的黑暗笼罩在车内,隔着路边黄晕的灯光,何安能够看见那人隐隐露出的半张脸,以及那手腕上戴着的高档手表。   但何安只是淡淡说了句,“洛总,我之前已经联系了助理开车过来接我。”   “我已经和你经纪人联系了,你的助理不会过来了。”   “上车吧,我正好顺路送你回去。”   车内那人略带几分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几丝疲倦和苦恼。   这可不像他,这样明显外露的情绪倒是让何安有些琢磨不透他的想法了。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何安有种突如其来的感觉。   “我是不是有些突兀了。”   车上,坐在后座的何安听见身边的人出声道。   那声音带着几分忐忑和小心翼翼,显得很不像这人往常的严肃正经。   何安没有回答,但是那人却依旧接着说道。   “也许吧,但我只是太累了,想找个人聊会儿。”   “你应该偶尔也会有那种感觉吧。所有人都在看着你,要么依赖着你,要么期盼着你倒下。”   “而你,却什么都不能说太多。”   “因为,你不能倒下。”   男人再也没有说话了,车内一时之间尤其的安静。   车速不高不低,坐在车内的感觉很是平稳。   何安想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其实,现在的我没有了。”   “因为我很清楚,我永远都达不到所有人的要求和期望,我只需要做我想做的,做好自己,那就够了。”   说完这句话时,何安能感受那人目光深沉,看着自己,看了很久。   但那人并没有说话,而是依旧保持着所谓的沉默。   下车之前,他听到车内那人出声道。   “黎柯,你变了。”   “变得让我觉得陌生了。”   “但我想我更欣赏现在的你。”   “下次再见吧!路上小心。”   何安看着周围的高楼大厦,灯火通明,依旧繁华,只是莫名地产生一股疲倦。   顺路,并不顺路,他很清楚。   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   “阿柯,我给你找了个新助理,还是个厨子。以后,你就别点外卖了,让助理给你做。”   “最近一两个月,你在家里好好休养,我去帮你联系联系导演,看能不能接到个电影角色。”   “等电视剧播出来了,我想应该会有人主动过来联系的。一切放心,我和金导也聊了聊,他觉得你的戏份应该还是很吸引人的。”   “等会新助理会过来,我最近忙的很,公司又交给我了几个新艺人,没什么时间来你那里。那个助理的名字叫徐舟,就之前片场里那个李斌看上的龙套。本来只是想让他来公司干会儿的,没想到他烧菜烧的还不错,我想着,你天天在家吃外卖也不是回事,干脆让他过来给你烧饭算了。”   “你记得给他收拾间屋子住。公司公寓挤死了,艺人多的很,还都不太红,也是糟心事,现在只能先麻烦你一阵子了。晚些时候,我找找看看有没有空余的地方,把他安排一下,你看行吗?”   “没事。”何安回答的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那就好,那我先挂了。还有好多事情要忙,新来的几个艺人,麻烦事情多的很。”   电话来的快,挂断的也快,何安也能听到电话里除了经纪人孙群以外的声音,吵吵闹闹的,显然有不少事情需要他忙着。   那个下午,何安在家很认真的看着电影。   这栋房子是原主买下的,专门做了一个小小的放映室。   拉上遮光窗帘,屋子里便是黑沉沉的,有几分昏暗。   荧幕上放着一部老电影,悠扬的音乐声缓缓响起,片头过后,画面上出现了电影的主人公。   一个衣着朴素,面色带着愁苦的女人,走在乡间的小道上。   背景是暗沉沉的雾色,蜿蜒的小道上有几分泥泞,甚至因为前些时候下了雨的原因,女人脚下穿的有几分破旧的鞋显得更加的脏了。   女人很小心,但同时又带着几分心不在焉。   她摇摇晃晃地走着,仿佛走的是一条无悔的,没有未来的路。   “叮咚。”   门铃响了,何安听见了声音。 第27章 第二个世界07   三天前, 洛逸轩上身穿着件白色潮牌T恤, 下身浅灰色的牛仔裤, 外边套着件棕黄色的夹克,配上他那俊秀帅气的脸蛋儿, 显得倒是特别青春洋溢。   看着面前的小餐馆, 他心里颇有些不可置信和质疑。   虽然确实知道那人的过去毕竟艰难, 很辛苦。   可是,这真的是那个人曾经住过的地方吗?   破旧的餐馆门派, 偏僻的地址, 零零散散的行人。   远远望见,洛逸轩就觉得这地方有些……   而且他差点就没找到,还是在助理的帮助下,他才来到了这里。   这次过来,他是偷偷的, 甚至瞒了不少人。   他想找到那人, 提前一步挖掘他。   只是到了这一步,洛逸轩有些忐忑不安。   在他的记忆中, 徐舟是稳打稳进的类型,从龙套, 到男配, 再到男主。   一步步走来, 直到拿下影帝那个位置。   甚至后来, 人脉广泛, 逐渐在圈内有了不可或缺的地位。   洛逸轩记得很清楚, 他第一次对这人有印象时是在那一天,他和黎柯又一次产生纷争,他在常去的酒吧看到了徐舟。   那个时候,徐舟好像还是个酒吧服务员。   他长得帅气,身材高大,在酒吧还挺受欢迎的,有不少女生喜欢看着他。   说来也奇怪,仅仅只是第一次见到那人,他却莫名有着一种熟悉的感觉。   而且,那天徐舟还兼任了一会儿的调酒师。   那时候,有不少女生在吧台前面就是为了看着他。   洛逸轩也承认,确实长得挺帅气的,很有男人味。   至于后来,他再一次看见徐舟是在大屏幕上,那一次应该差不多是一两年后了,他出演了一位知名导演的电影男四号,饰演一名杀手。   虽然戏份不多,但他出色的发挥,硬朗的面孔给观众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电影出来后,算是小小的火了一把。   再后来,他和黎柯勉勉强强的过着,那人逐渐成为了炽手可热的影帝。   “请问一下,徐舟是住在这里的吗?”   小餐馆外,洛逸轩皱着眉,看向大门口小板凳上坐着的正在处理菜叶的中年男人,出声问道。   “徐舟?你是说小徐呀,他走了。”中年男人弯着腰,头也不回,手上动作飞快,依旧摘着菜叶。   “他不在这?我记得他明明是在这里工作的。”洛逸轩喃喃自语道。   “前些时候是在的,后来有人过来找他,给他介绍了份新工作。”   “那他现在在哪里工作?”   “耶,不对呀。”中年男人抬起头,望向上方的小年轻。   微微染着黄色的碎发,眉毛修的很是秀气,脸俊秀出俏,带着几分桃花眼,穿着的衣服,许乐也说不上来,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挺像曾经见过的明星,很有气度。   “你怎么认识小徐的。”   穿着普通的中年男人眼中带着警惕,很是怀疑。   洛逸轩深吸了一口气,他不跟这些人计较。   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徐舟,因为他挺想看着徐舟更早出现在屏幕上,他听过不少人说话关于徐舟的事情,他对徐舟的过去挺可惜的。   如果这人若是更幸运一些,前进的路上有人提携,那就不至于受太多的苦了。   更何况,他知道这个时候徐舟的负担并不小。   五分钟后,洛逸轩看着关上玻璃大门的小餐馆,一脸无奈。   门内的中年男人坐在里面带着几番悠闲,依旧淡定的捡着菜。   没要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又不是那种爱逼人的人,所以也只能走人了。   上了助理早就等在一边的车,他坐在后座,靠着座椅,闭上双眼,双手扣在膝盖上,食指轻轻弹着腿。   ……   徐舟看着门,有些忐忑。   很多天以前,那人找到他说了不少话,有些是劝诫,有些则是对圈内一些事情的讲述。   聊了不少时间后,他才知道那人是自己现在老板的朋友,叫吴博。   他是片场附近一个工作人员,一般负责场景搭建和设计,和自己现在的老板孙群关系不错,也是孙群让他来找自己的。   吴博态度挺温和的,爱笑,人挺逗,妻子也是附近的工作人员。   至于现在的这份工作,是他后来拿到了孙群的电话后,商量好的。   他先在餐馆再干两个月,然后过来孙群的公司当助理。   孙群所在的公司在娱乐圈中名气不算很大,中等规模,不温不火,但对艺人一直都还不错,名声在圈内还可以。   徐舟想了想,最后还是答应了。   因为孙群提出来的工资很不错,待遇比较优厚,而且他觉得孙群这个人还不错。   现在想想,他还挺后怕的,幸好没和那个李斌的助理走。   在吴博的解释下,他对娱乐圈也了解的更多了。   尤其是他现在要照顾的人,孙群算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好好看着。   只是,呆了几天后,他算是明白孙群为什么嘱咐他要好好看着面前这个一心专注电影的男人。   因为这个人,真的很容易专注过度,忘却了周边的一切。   甚至累了,也不管太多了,就这样眯着眼睡着了。   比如现在,这人窝在沙发上,穿着十分日常,浅米色的毛衣,下身则是深棕色的裤子。   他微微斜着头,靠在软软的布艺沙发上,额角间的碎发散乱而随意,露出那清秀显眼的五官,肤色偏白,眼皮下有着淡淡的黑眼圈,显然有些疲惫。   徐舟早在注意到这人眯着眼睡着后,就轻声踱步,将原本开的有几分明亮的灯光关上了,只余角落里一盏昏暗的小灯,晕黄色的灯光淡淡的洒在地上,徐舟坐在唯一的单人沙发上,一会儿望着仅剩的灯光,一会儿又悄悄的将目光放在那人身上。   他应该比自己大五岁多,可是他却比自己看起来还要年轻。   平时的他很温和,或者说冷静。   那天他给自己开门的时候,就很好说话,只是那双黑色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他总是会感到一股莫名的紧张。   面前这人,其实很有气场,但并非是他在片场看到的一些明星那般。   他很自信,甚至有些时候带着淡淡的傲气。   不过这傲气并非趾高气扬,或者某些正当红或者爆红的明星的淡淡自大,而是一种出于实力的坚定和强势。   而且,曾经在片场里的时候,他当时参与过一次主演李斌和他的戏份。   那段场景,徐舟到现在都忘不了。   生活中如此温和的男人,那个时候却是出奇的强势。   在化妆师的巧手下,他的妆容偏淡雅,但轮廓更加的精致,秀眉轻挑,虽然脸色苍白如雪,但一个眼神飘过来时,极有威慑力。   很狂很傲,而且又出奇的让人信服。   当时的男主演李斌甚至好几次都被他的气势所打断,接不上话来。   不过徐舟也清楚,那人突然放出气势来,就是为了震震男主演李斌,李斌之前好几次抢戏份和镜头,甚至还好几次莫名其妙出错,导致他不得不陪着李斌接着多排几遍,工作量可以说加大了不少。   那时候,徐舟就在想,这个人内里其实并不像他表面展露的那么温和,只是他多数时候并不在意太多,也不挑剔。   “你不是城市户口吧!”刚来的时候,徐舟听到过这人这样问他。   他只是微微有些懊恼,摸了摸头,带着淡淡的尴尬。他知道自己看起来确实太过明显,之前就有不少人说过他过分土气,白白浪费了一张好面孔。   被那样子说,徐舟也不生气,一般只是笑笑,也从不反驳。   只是,被面前这样的男人这么问出口时,徐舟突然感到有些自卑,悄悄低了低头,神色稍微黯淡了不少。   “其实,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觉得你和我以前一个朋友挺像的。”   徐舟抬头,望着那人,清朗的面孔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只是那笑容似乎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失落。   不知道为何,徐舟心里莫名的有些疼。   “进来吧,你先坐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徐舟看着他转过身的背影,他走的不快,带着几分自在和悠闲,轻柔随和的声音传入耳尖,明明那人没有展露过多的情绪,但总给人一种感觉,他好像并不是很开心。   就像现在,他看着他靠在沙发上,紧紧闭着眼,似乎早就进入了睡眠状态。   但面上他的表情并不轻松,紧锁着眉头,仿佛梦见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现在,徐舟换了部手机,那是一部智能机。   他在公司里认识了不少人,和他差不多的助理在公司并不在少数,随着对网络的了解慢慢加深,他对眼前这人的事情知道的更清楚了。   与此同时,也更加心疼了。   他看到过不少网上对面前这人的质疑和辱骂,有些话甚至是他从未见识过的。   甚至是那么的让人不敢置信,仅仅只是隔着一层网络,竟然会有如此可怕的言论。   他想,面前这人心里肯定很不好受吧。 第28章 第二个世界08   虽然当初的事情已经平息了不少, 但一搜关于黎柯的名字, 出来的依旧是一些比较难听的言论,或是一些水军发的帖子。   或许网络这一点就是不太好, 那些过去的, 让人感到难受的东西就这样被数据化了,被记住了。不像人的记忆, 随着时间的消逝,那些痛苦的悲伤的还是会忘却不少。   更甚者, 时间过长,永远忘掉, 也不是不可能。   徐舟也曾翻阅到过好几年前网上发表的一些博客,总是带着淡淡的时代感。   上面还有着不少夸赞黎柯的评论,甚至还有不少分析贴分析过黎柯的演技和发挥。   只是现在,点进黎柯的微博, 最置顶的一条还是五个月前的一条工作安排消息。粉丝也不多,前几条微博下的评论很多很多, 但点进去后发现的却大多都是辱骂,起初徐舟还是惊疑的。   后来过了一些时候, 在公司助理群混了不少时间后,徐舟才明白那就是所谓的网络暴力。   更有助理给他科普过,黎柯的微博被对家买了水军,煽动粉丝轮了好几遍。   不过看情况, 黎柯好像现在也不怎么在乎这件事情了。   闲的时候, 徐舟发现黎柯这人和他一样, 也差不多是个老古董。   他自己现在慢慢了解多了,也会时常关注一些网络上的消息。   而黎柯却是很少关注网络上的风风雨雨,也不打游戏,平时的业余活动除了看看电影就是在看书。   但即便是这样,徐舟也不敢轻易提起这件事情。   毕竟他也知道对于一些人来说,有些事情不轻易去提反而并没有放下。   徐舟并不清楚黎柯心里怎样想的,但他会保持沉默。   毕竟,他自己不过是个小小助理。   他觉得自己没资格过问太多。   他只是他的助理呀!   ……   差不多一月份的时候,何安被经纪人通知他将要去拍摄一组广告。   公司是洛绍辉旗下公司的一个服装品牌,走轻奢路线,在国内颇有名气,代言人一般是成熟稳重类型的。   不管怎么说,何安目前的身份确实需要曝光。   电视剧还在后期制作之中,播出档期也迟迟没有确定,人气也比较低迷,不少粉丝都纷纷脱粉离开。   孙群之前和何安商量过不少次,也私下里联系过不少导演,但资源僧多肉少,竞争压力本来就大,拿到资源并非那么容易。而且相对于导演来说,制片和投资人对一部电影和电视剧的掌控可能会强一些。   大多数时候,选演员自然是不能只看导演一个人的意见,在这个资本博弈的世界,拥有的资本更多,话语权也自然更高。   目前的何安的成绩还不足以打动导演和投资人,即使他拥有足够的演技,但前几次文艺电影票房的失败,让不少投资人都不敢用他。   因为拍一部电影,从选角到拍摄,剧组的钱是如流水一般的花,拍完了以后还得想方设法通过审核,联系好院线。   任何一个步骤出了差错,都会导致损失惨重。   就算是上了院线,万一票房不佳,亏的可是能让不少人倾家荡产。   前些年,有不少煤矿土老板,看电影电视剧产业发展飞速,能赚钱,纷纷想钻进这个圈子,结果一不小心,就被坑了,亏得血本无归,投资出去的钱全都打了水漂。   所以现在,一些投资人对于电影的投资也越发的谨慎起来。   一部电影,投资人一般不可能只考虑演员的演技的,更多的则很有可能考虑人气,受众,观众缘。   因为高质量高投资的影片变少,演员的争夺越发的强劲起来。   以何安这副身体的名声和人气来说,在考虑身价,愿意或者敢用他的导演太少了。   以至于孙群一直都联系不到什么资源。   ……   所谓的广告合作其实也挺轻松的,何安在此之前专门请教了原身签约公司不少的专业老师。   最后呈现的效果还算是不错,至少当天的设计师和摄影师都很满意。   甚至最后拍完了以后,还有几个女工作人员过来要他的签名。   只不过何安的签名有点不像原身的,他笔下的字体端端正正,带着几分瘦劲清峻。   女工作人员拿到后还挺吃惊的,纷纷称赞他写的好。   其实娱乐圈挺多比较火的明星并没有很高的学历,有不少是慢慢打拼,一步步走来的。   原主的确读了高中后并没有考上一般的大学,但他复读了一年,不顾家人的反对独自来到B市,参加了艺考,最后考进了一所还不错的学校,可以说他的确是科班出生。   因为原主也确实有天赋,因此在前期,原主在学校其实混的还不错,甚至也有不少学校的前辈们愿意提携他,所以初期也确实演过几个不错的小角色。   只是后来,挺不幸的,他被圈内一个颇有手腕和能力的投资人看上了。   本来这事情在圈内算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只是原主比较惨,被当初的经纪人骗了,莫名其妙差点上了那个投资人的床。   原主当时刚出社会,人还很是青涩,把投资人算是彻彻底底得罪了。   于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接不到任何的角色。   他在酒吧里当着驻场,经常喝醉,颇有些醉生梦死。   直到,洛逸轩出现……   其实何安没想过,他会在拍广告的地方遇到原身的旧情人。   这B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这家公司的确是洛氏旗下一家较大的公司,业界知名,地处商圈,地价昂贵。   而洛少洛逸轩自己的公司是阳旭娱乐有限公司,主要业务是签约练习生,打造偶像团体,部分拓展涉及一些小投资的网剧。虽然是新开办的公司,但经过几年的发展,又背靠着洛氏这颗大树,发展的还算是很不错。   只是他公司距离这里有几分的远,何安没有想过居然会这么凑巧。   完成广告拍摄后,打算离开的时候,正好就相遇了。   不得不说,洛逸轩当时的表情是带着几分震惊和迷茫的。   何安听到他问道,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尴尬。   “你怎么在这?”   面前的这人年纪轻轻,面容俊秀出俏,光鲜亮丽,身边更是跟着两个助理,很是风光。   更别提身边还有个西装革履,正经严肃的男人跟在他身边,似乎是在小心翼翼地和他禀告一些事情。   “拍广告。”何安淡淡回答道。   “安芸的广告?”洛逸轩想到何安出现的楼层,眉间微皱,俊秀的小脸有几分不敢相信。   他这次过来,其实是为自己公司旗下的几个艺人找找机会,看看有什么新出的品牌,顺便安排一下代言。   至于安芸,则是洛氏旗下某业界知名服装公司一个反响很是不错的服装品牌,算是中高端定位,市场面向职场高级白领,算是轻奢品牌。   洛逸轩很清楚以黎柯目前的名声和人气,应该是接不到这样的代言的。   想到这,他问了问身边的负责人。   “怎么回事?安芸什么时候决定请他过来的。”   负责人脸上有些淡淡的尴尬,赔笑轻声说道。   “洛少,这件事情是洛总确定的。”   “我哥!”洛逸轩脸上更加吃惊了,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哥会帮助黎柯。   毕竟在此之前,他哥从未对他和黎柯的关系赞成过,而且颇有微词。   他是不敢相信他哥会主动帮助黎柯的。   其实,他是知道黎柯这段时间并不好过。   在他的记忆中,其实这段时间,他曾经陪了黎柯很久。   那是怎样的一段生活呢,洛逸轩到现在想起来恍如隔日,似乎那些记忆隔着一段浓浓的迷雾,带着淡淡的苦涩。   他记得自己以前总喜欢躺在黎柯身边,偷偷望着他的脸,或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然后轻轻的吻上去。   他喜欢带着黎柯出去玩,黎柯没档期的时候,两人曾经经常一起在国外旅游。   只是,后来,什么时候,那些曾经浓烈的感情就这样慢慢地被磨灭了。   洛逸轩也想不通,或者说心中一片迷茫。   究竟是什么时候,也许是黎柯一次又一次的沉默无言……   他累了,倦了,甚至不想再谈所谓的爱。   “黎柯,你该学会自己走了。”洛逸轩看着面前这人,依旧冷静稳重,但好像多了几番气势,带着淡淡的自信,而不像从前那般带着轻微的沉郁。   “虽然我并不知道为什么我哥会给你这个机会。”   “你不能总是依靠别人。那样对你来说,并不好。”   “我还有事,先走了。”何安仅仅只是这样说道。   身后,徐舟跟在何安身后,他手上帮忙拿着一些东西,肩上背着背包,手上拿着一瓶水。   徐舟走的轻快,紧紧地跟在何安身后。   洛逸轩本来是打算直接去找设计师的,并未再将目光放在何安身上,只是从他身边经过的徐舟却吸引了他的目光。   俊朗的五官,高大的身材,这样的条件完全可以做模特了。   至少洛逸轩公司里有些练习生就比不上他。   更别提,这人其实还有股特殊的气质,很亲切,很招观众缘。   这也是当初记忆之中,这人越走越远的一大制胜法宝。   “等等。”他转身喊道。   何安停了下来,转身望了一眼洛逸轩,那眼神很锋利,很敏锐,一时之间,洛逸轩甚至被这眼神所刺痛。   他想到徐舟,会不会黎柯也和他一样?   如果是那样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洛逸轩有些羞愧,他好像有些不敢面对这个时候的黎柯。   但他还是问出口了。   “黎柯,他为什么在你身边做助理。”   其实,洛逸轩说这话的时候是有几分慌张的,他颇有些怕。   怕得到自己不想得到的结果。 第29章 第二个世界09   “谁?”何安有些纳闷, 摸不清这人的头脑。   洛逸轩听到后松了口气, 似乎平静了些。   “他是你目前的助理吧。”洛逸轩走进了几步,看着比他高了些的男人。   依旧是那副模样,只是确实变了不少。   洛逸轩也有些模糊了,这个时期的他是怎么样的。   记忆之中最深刻的永远是那些永无止境的争吵,那种疲惫厌恶似乎让他慢慢磨灭了曾经不顾他人的反对, 勇敢坚持自己,认真去追求的爱情。   当年,他是那么的执着, 看到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很开心。   他不怕圈子里的人笑他痴情,笑他为了一个男人和家里人闹别扭, 笑他年轻时也不多玩玩, 世界上好看的人那么多, 为什么偏偏栽在一个大了他不少岁的男人身上。   到现在,洛逸轩也说不清那时的感觉。   但他很确信,自己的确爱过眼前的这个男人。   只是后来的那些时间里,那些争吵,那些愤怒之下说出的话, 洛逸轩觉得自己寒心了。   原来他自以为的爱人认为自己是在施舍他,甚至他觉得他们之间只是所谓的交易。   “没错。”何安回答的很自然, 也很干脆。   看着身前这人脸上淡淡的不对劲, 何安觉得有些奇怪。   “你经纪人安排的?”洛逸轩微微挑了挑眉, 神色有几分淡淡的凝重, 看着面前这人依旧冷静, 没有什么过分举动,出声问道。   “当然,没什么事我真的得走了,最近还挺忙的。”何安淡淡回答道。   “黎柯,你耽搁他了。”洛逸轩突然出声说道。   他看着黎柯身边站着的男人,并没有什么气势,也没有过分特别突出的亮点。   跟在黎柯的身边,如同一个小跟班。   就算脸其实仔细看看,还是挺不错的,和黎柯并不是同一种类型,只是待在黎柯身边,仿佛一切的亮点都被遮盖住了。   现在的他就是个小助理,也谈不上记忆里那些场合上不少人围捧恭维的徐影帝,后来的徐总。   有时候,洛逸轩不得不承认,黎柯在外人看来就是有一种大明星的气质,尽管他私下里比较沉默。   只是在镜头前,舞台上,他一向适应良好,而且总是能抓住观众的目光,让观众为他驻足。   以至于和他同期的人,大多被掩盖了不少。   “这是我的名片,你如果不想当助理了,可以联系我。”洛逸轩从助理那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面前的徐舟。   “我很看好你,你挺有潜力的。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签约我的公司。”   “我可以尽快让你出道,安排资源推你。”   看着徐舟带着几分迟疑的表情,他接着补充说道。   徐舟看到递到眼前的高档名片,印刷的很有格调,清新很有设计的风格配上典雅的风格,很是漂亮。   只是颇有些摸不清头脑。   面前这个人好像骨子里就有些淡淡的高傲,不是那种小人物一朝得志的趾高气扬,而是那种不自觉的矜贵。   从小到大,似乎都是在富贵乡里长大。   而且,似乎派头也挺大的的。   好像不是普通人,徐舟心中揣测道。   他迟疑了一阵子,还是接过了名片。   得罪人这种事情,最好还是少做。   更何况,他还只是助理。   就算不太想接受,也得礼貌点,不能当面拒绝。   公司助理群的助理都说,当助理这种事情,人要勤快,嘴皮子要利索,揣摩上头心思要到位。   还有,千万不要太多话。   “黎柯,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至于你,好好过吧。”洛逸轩抿了抿唇,出声道。   “虽然不知道我哥为什么要帮你,但你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吧!”   “你要学会坚强点,没有人能够永远地陪在你的身边。”洛逸轩望着面上没啥表情的男人,有些淡淡的心酸。   说散就散,说离开就离开,其实没有那么轻松。   当洛逸轩发现自己回到过去时,他也挣扎了不少时间。   只是想到后来的种种,以及旁人的质疑等等,他疲惫了,那些曾经美好的回忆好像都增添了几分模糊的印记。   留下的最深刻的,永远只是给双方带来的伤害。   他想,自己的存在对他应该是一种折磨吧!   既然这样,还不如早早分开。   ……   大楼外,司机已经在等着了。   上了车后,何安坐在后面,徐舟坐在前座。   一开始,车内带着淡淡的尴尬。   何安靠着后车座,轻轻闭上了眼,面上带着深深的疲倦。   徐舟坐在前面,望着面前的车水马龙,心中很是忐忑不安。   但过了一段时间,他想了想还是开口了。   “黎哥,不好意思。”   “当时,我也不能直接回绝他。”   “毕竟……”   徐舟说的很是犹豫,带着小心翼翼,他从前面的后视镜,悄悄的观察着后面的男人。   然而看到的只是一片模糊和阴影,天色已经慢慢的黑了下来。   司机开的车速并不快,当然,也快不起来。   距离黎柯的公寓还有一个多小时。   后座的男人没有说话,徐舟觉得有几分恍惚。   自己之前的做法真的错了吗?   还是他真的很在意这一点。   徐舟有些失落的垂下来头,看着手心簒着的因为力气过大,导致有几分破损的名片,一阵无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地方到了,徐舟甚至觉得这时间过的太快。   徐舟拿了必要的东西,下了车,帮后座的何安,开了侧门。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车内那人正在揉着眼睛,似乎还没睡醒。   那人有些晕沉沉的下了车,脚步很是不稳。   徐舟怕他摔倒,连忙帮忙扶了一下。   那人却打断了他的动作,示意自己能够走。   上楼的路上,徐舟走在他的身后,看着面前这人的背影,默默无言。   电梯内,因为夜色已晚,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   电梯门差不多开的时候,徐舟这才听到那人淡淡出声道。   “那件事情,没事。”   “之前太累了,睡着了,所以一直都没回答你。”   说完,那人走出了电梯。   不知道为什么,徐舟觉得那身影有几分决然的感觉。   好像准备和他拉出一段距离,不再是之前的温和亲近。   ……   “你没告诉我,另一个男主是徐舟。”何安质问系统007。   “其实,我平时说的剧情也不全是对的。”007瑟瑟发抖出声道。   “只有主脑传过来的信息才是真的。”   “至于其他的,有些是我瞎编的。”系统007有些尴尬的回复道。   “编的?”何安有些不敢相信。   “比如其实主脑一般都不会告诉我们事件的未来走向。”   “有些事情,我是推测的。”007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可没告诉你洛逸轩一定会和徐舟在一起。”   透明状态的白团子躺在床上,埋着头,不敢看何安。   “主脑也没这么说过,所以我才没说徐舟是另一个男主。”   “算了。”   何安抬头,望了望头顶的黄晕灯光,阳台的遮光窗帘合的拢拢的,屋子内很黑。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想睡着。   但过了十几分钟之后,还是艰难地爬了起来。   前往厨房旁边的酒柜,拿出一瓶红酒。   他拿出一个玻璃杯,坐在酒柜旁边修的小型吧台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轻轻抿了一口,淡淡的苦涩涌入喉中。   他没开大灯,只是开了吧台前装的一个小灯。   淡淡的黑暗,让何安心思慢慢静了下来。   桌子旁放置的手机提醒他有一条新的短信。   【明天晚上,你有空吗?】   何安看了一眼发信人,便放下了手机,接着喝起了酒。   【明天你应该没日程,我让司机来接你。】   又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何安没搭理,接着喝了一口酒。   将杯子里的酒喝完后,他也没有拿自己的手机,而是直接回到了自己房间。   闭上眼睛,躺下。   还是早点完成自己想做的,然后早点走人最好。   ……   深夜,洛氏大楼。   洛绍辉坐在座椅上,停下工作。   看了看手机,上面依旧没有任何的答复。   他起身来到窗户前,望着窗外,栋栋高楼大厦,灯火辉煌,车如流水马如龙,好一片繁花盛景。   想到前几个小时弟弟打过来的电话,原本面无波动的他悄悄皱起了眉。   这个弟弟向来是极怕他的,没什么大事情,是万万不会过来打电话找他的。   “哥,你为什么让黎柯接安芸的广告?”   弟弟问的很直接,没有铺垫什么,仿佛只是求一个回答。   洛绍辉记得很清楚自己当时是如何答复他的。   “他最近接了我旗下公司投资的电视剧,我前些时候看了样片,拍出来的效果不错。估计播出来后,人气会回升很多。正好安芸之前的代言人签订的时间差不多到了,所以我联系了他的经纪人。”   “怎么了?”   洛绍辉现在回想起自己当时的语气,是那么的普通,仿佛仅仅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没什么了。”电话里弟弟的声音变低了不少。   他的弟弟,没受过苦。   太过年轻,太不懂事。   所以无论做出什么决定仿佛都是那么的轻飘飘,有时候还真是有点羡慕。   不必考虑太多,不必担心太多。 第30章 第二个世界10   有时候, 洛绍辉说不清楚自己对这个弟弟的感受。   看照,爱护, 自然是有的。   只是,偶尔还会带着点淡淡的心酸。   人人都羡慕他,年纪轻轻,身居高位。   可是,又有谁想过他的压力有多大。   父母自小就认为自己稳重出众,对自己看管很少, 很是放心,将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了小弟身上。   他自小便冷静自持,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于是, 这么一天天下来, 他就成了不需要操心的大儿子。   对的,他永远都不会出错, 向来都能够好好照顾自己。   就连当年出国留学, 他也照样独自一人, 不需要父母多多关照。   他所表露的那一面, 永远都是那么强大自信, 像一座大山, 给他人足够的安全感。   人人都认为他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洛绍辉也不生气。   他们只看得到自己表面的光鲜亮丽,又有谁知道他当年出国的时候, 还打过工, 做过服务员。   只是, 有个交心的朋友,从来都那么的困难。   或许,也不仅仅只是朋友那么简单。   突然,他有些愣住了。   ……   徐舟站在阳台那里,静悄悄地站了不少时候。   拉上了遮光窗帘,里面倒也什么都看不见。   窗外的夜色很深,这里的天空并不像家乡那样,繁星满天,夜沉如水。   除了依稀可见的明月之外,星子只有依稀的几颗,零零落落,不成气候。   窗帘并没有完全的拉上,徐舟静静看着那人走出卧室。   身影带着少见的几分丧气,或者说失落。   他没有靠近,或者走进去,去和那人说些什么客套话,而是依旧站着阳台上,淡淡的望着那人的身影。   徐舟觉得自己一向挺敏感的,对他人心思的揣测和琢磨挺到位的。   至少,现在,他便有一种感觉。   里面那人,现在并不想见到自己。   所以,他选择站在这里,不出声。   看着那人缓缓拿出一支红酒,一个干净的玻璃酒杯,就这样坐在了吧台旁。   手机提示音是那么的熟悉,在这夜深人静的夜晚,又是那么的突兀。   看着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后,便随便放下了。   看着他不缓不慢的喝着手中的酒,瞄了一眼手机上传来的第二个消息后,再也不管其他。   看着他喝完了手中的酒,放下空荡荡的酒杯后,有些摇摇晃晃的回了房间。   关门的那一瞬间,徐舟感觉之前那种刻意维持的宁静状态都被打碎了。   不需要伪装,不需要忍耐。   脚后跟站着有些发麻,就连身体因为长时间的一动不动导致也有几分僵硬。   徐舟倾了倾身子,双手用力地捧了捧脸,脸上有几分挣扎。   隔着窗帘,他也不知道自己之前在想些什么。   脑袋里乱哄哄的,徐舟突然想到白日里收到的名片。   他是大明星,是影帝。   即便网上声讨,他依旧有足够的资源,较高的身价。   住在高昂的地段,拥有好几套房子,存款应当不算少数。   而自己,一名小小的助理,身无存款,赚到的钱除去必要的生活费,还得寄回家中,供妹妹读书。   这样的差距,让他说不出任何话来。   其实,那只是崇拜和憧憬吧!   想成为和他差不多的人,受到观众的喜爱,追求自己想要得到的。   ……   第二天一大早,何安醒来后,头依旧有些蒙蒙的。   这个身体本来就不太行,半夜喝酒,宿醉的感觉,不太好受。   出了房门,来到餐厅。   桌上已经摆上了熬着浓稠的白粥,几碟色彩鲜艳的小菜,还有三个小巧的白面馒头。   望了一眼餐厅里微微倾着头,正在忙活的高大人影,何安抿了抿唇,颇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他想找经纪人,把他换掉,因为他不想干涉到别人的人生。   尽管没有收到关于这个人的信息,但是和主要剧情人物的主角扯上了关系,这就意味着这个人未来可能并不普通。   他不知道未来这个人会是怎样,其实他也并不想知道。   因为这些牵扯太过麻烦,注定会远离的的人,应当保持适当的距离。   只是,现在自己的所作所为,好像已经改变了他人的人生。   这就让他觉得不太好意思了,只是这种事情还是得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   “阿柯,洛逸轩真的想挖你的现在的助理?”电话里,经纪人孙群的话语带着淡淡的好笑和无奈。   “嗯。”何安在自己的卧室里,看着手中的书,电话被放在旁边。   “那你什么想法?”孙群突然严肃起来。   “没想法。”   “这话说的倒是让我有点不敢相信是你。”   “是的,不是我。”何安随口回答道。   “你这话说的倒是好玩。”孙群笑了笑,接着说道。   “你能看开就好了,有时候,分分合合就是这样简单。你在公司也差不多七年了,娱乐圈的情侣炒来炒去,最终走到一起的倒是没有几对。就算在一起了,也不少是各玩各的。”   “阿柯,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想法。我现在估摸着是摸不清你了,但现在看你的状态,很是不错,我也就放心了。你是我带出的唯一一个影帝,这些年来,我有时候对你真是有些无可奈何。”   “有时候,人呀,就是要想开点,多大点坎,迈过去就成了。多年以后,回过神来,回忆当初,早都什么都不剩了。”   “谁人生中还没喜欢过几个人呢?你也知道,我读书的时候,就暗恋过一个女生。如今,结婚了,有了家庭了,那些过去,早就差不多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何安只觉电话里孙群这声音带着淡淡的惘然。   是呀,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时间总能冲刷干净过去的不少事情。   也许有一天,他也能忘掉那些淡淡的带着几分苦涩和愧疚的回忆。   “你还记得当初你交的第一个女朋友吗?”   何安没有说话,这个事情原主并没有提起过。   “这也好些年了,公司的人都换了一茬又一茬了。除了我们这些当事人,还有对家黑你的时候,会把这件事情拉出来溜溜,还有谁知道。我还记得,她是你的大学同学,长得挺漂亮的,对你也很关心。你当时也很喜欢她,我清楚。”   “只是后来,你得罪了那个人,她就决定要离开你。有些时候,事情就是那么残酷。”   “后来吧,我也听过她的消息,攀上了一个副导演,结婚了,又离婚了。你起来的时候,她还想靠炒你的前女友的新闻,重新回来。只是,当时洛少在,你又正当红,公司也很注意你的人气,自然是把这事情压了下来。”   “到现在,倒是什么水花都没有了。”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大浪淘沙,每年进来这么多人,大多数都是要走人的。很久以前,我还挺羡慕你们这些经常站在灯光下,受人瞩目的演员,明星,歌手。   我当时就在想,我爸妈怎么就没给我生出个好相貌,以至于我就只能当个经纪人了。后来,入了这行,时间越来越长,也越发体会到你们的不容易,又有些庆幸起来。”   “粉丝都是容易被煽动的,观众也大多是挑剔的。一次不成功,就这样被打入低谷。次次成功,又哪有那么容易,大导演都有扑街的时候,那些个早年流行的巨星,封神的演员也不是没接过烂片过。”   耳边传来的声音很沉稳,何安望着手中白纸黑字的书本,头有些晕沉沉的。   “看来我真是上了年纪了,扯得倒是有些远了。”孙群有些感叹说道。   “至于徐舟这小子,我之前和他聊了聊,他说他不会去洛逸轩那里的。”   “我还挺佩服这小子的,其实去洛逸轩公司是个不错的选择,居然就这么直接和我说,会拒绝,也不知道是初出茅庐还是怎么回事。虽然不知道洛逸轩看中这小子哪一点,但洛逸轩的眼光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虽然靠着洛氏,沾了些便宜。但这两年来,他的公司定位还是很准确的,很有潜力,出的好几个偶像团体都发展不错,今年更是新签约了不少不错的艺人。”   “洛少虽然有时候高傲了些,但人还是好心的,比起那些在圈子里混久了,为所欲为的人来说,他不压榨艺人,看中艺人的后期发展,已经算是个不错的老板了。   再说,洛少这个人能力还是有的,之前栽培的几个艺人,公司出的几部小成本网剧,反响都还不错。照理来说,他也算是个人物了,只是相比他哥哥,就不太引人注目了。”   “难不成,徐舟这小子还真的有潜力。看来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当初在片场里就看中了他。”最后,孙群若有所思下结论说道。   至于何安,早已经放下书本,躺在柔软的床上,一动不动了。   ……   那张名片上记载的号码,徐舟其实记得很清楚。   但那个电话,其实徐舟一直都没打过去。   签约出道,对他来说只是个梦,遥不可及的梦。   以至于后来,接到那个记得很清楚的电话,听到那个前几天印象很深刻的声音时,他有些愣住了。 第31章 第二个世界11   电话里的那人问他。   “你真的不想签约出道, 当大明星,受人瞩目吗?”   “我不相信。”那人语气很是肯定,带着几分决然。   “你从哪里要到了我的电话。”徐舟有些吃惊,缓过神回来低头沉声问道。   “只要吩咐下去,自然会有人帮我弄到你的电话号码。”   徐舟没有再说话了,一片沉默。   这就是所谓的有能力有地位的人,一声令下, 自然有人替他去做。   徐舟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他太过弱小, 屈于强权之下, 不敢过分放肆。   “你考虑好了吗?我其实没有那么多的想法, 我只是看好你,觉得你很有潜力, 想捧你, 你明白吗?”那人解释说道。   “我从来不以势压人, 你答应我自然愿意花心思帮助你, 若是不愿意, 那我……”   “我不愿意。”徐舟突然开口,打断了洛逸轩的话语。   “为什么?”洛逸轩有些不敢相信,惊疑问道。   “你应该知道的, 你现在只是一个小小助理, 你压根就没什么地位。”   “难道你不想站在灯光之下, 让粉丝为你欢狂, 让他们为你哭, 为你笑,将你视为心中的唯一。”   “换句话说,你难道不想成为人上人吗?”   似乎觉得前面的话有些不管用,那人换了一种说法。   “有我铺路,有我周旋,你会走的更快,更远,更容易成功。”   “你当助理不少时间了吧!你不羡慕那些明星吗?明明你也有机会能够成为他们,甚至超过他们也不是没那个可能。”   徐舟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了,这声音里面带着很深的疲倦。   “很抱歉,你的好意我并不能接受。”   “为什么?”洛逸轩猛然出声,这声音显然有几分激动。   “你真的想知道吗?”徐舟拿着手机,淡淡说道。   洛逸轩坐在办公室里的座椅上,将手机移开了,深深呼了一口气。   “你说吧。”隔了一会儿,洛逸轩才出声说道。   “有人帮忙就一定是最好的吗?我最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属于自己的生活,也许会遇到很多的困难。但有些事情,我想,也许只能依靠自己。”   “一路顺风,无波无折,确实令人羡慕。只是,这样过分顺利的人生,未免也缺乏了真实。”   “我想,没有人能够帮你到永远。”   徐舟有些怅然说道。   “我相信你也许只是好心,只是,你的好心也许带着丝丝不自觉的高傲。”   “你认为你的帮助就一定能帮助那些你想要帮助的人。”   “你也许一直认为自己是在对他好,其实,你在不知不觉之中施加了不少压力。”   “你不断的让我做选择,难道你让我选择的就一定是对的吗?”   “我挺满足我现在的生活和工作的。如果有一天,我想站在更高的地方。也许,我会选择靠自己努力去实现,而不是仅仅只是依靠他人。”徐舟沉声说道。   电话另一旁洛逸轩听的有些愣神,他手里拿着手机,就这样忘了挂断,只是紧紧地抓着。   是的,没有人能帮扶自己一辈子。   洛逸轩很清楚。   他为什么想帮徐舟,其实是有原因的,他想做些好事。   他又突然想到黎柯,不知道为什么。   当年,他第一次从屏幕上看到黎柯,他好像就心动了。尽管那个时候,黎柯演的只是一个小小的角色,没有什么戏份,出场很少。可是,他就是喜欢上了。   后来,他瞒着家人朋友偷偷去酒吧找黎柯。   酒吧里很是热闹,人声鼎沸,迷乱的灯光肆意散着,而他坐在吧台的一角。偶然闪过的灯光照在他清秀俊朗的五官上,显得颓废而深沉,带着一种别样的美感。   当时的他是如此的失落,不发一言,只是默默地喝酒。   洛逸轩忍不住走上前去,望着他的脸,出声开口说道。   “黎柯,我帮你好不好?不要怕,我来帮你。”   他当时坐在酒吧吧台上,喝着酒,有些醉意。   他只当是在说笑,抽了抽嘴角,讽刺的说道。   “你以为你是谁?”   自己当时是多么的心疼,洛逸轩忍不住回忆起来。   而黎柯只是转身仔仔细细的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抓住了自己的衣服,眉头皱着,倾身上前问道。   “是的,你是个有钱公子哥。难不成,你也想包养我?”   后来,他喝醉了,醉的一塌糊涂。   洛逸轩拉着他,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坐在床边看了他一个晚上。   曾经,只要望着他,他都能心头悸动,感到开心。而后来,洛逸轩承认,自己越来越不满足了。他想要他大声说出口,他同样爱着自己。   只是,那些美好的欢愉都只像是个笑话一般。   ……   其实刚发现自己回到过去的时候,洛逸轩有点不敢去见哥哥。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可是后来他还是打了那个电话。   在洛逸轩的记忆里那部剧的名字都已经模糊不清了,只记得这部剧扑街的很彻底,因为男主演李斌潜规则不成被打的丑闻。男女主演技本就一般,加上后期投资不够,剪辑的很是一般,评价很是糟糕。   当听到哥哥说样片还不错的时候,洛逸轩起初还有些不敢相信,但想到哥哥后期追加了不少投资,他又恢复淡定了。哥哥的眼光,一向都是没有出错过。   那样的投资能力,是他一辈子都比不上的。   他只是洛少,永远都成不了洛总。’   就算他拥有自己的公司,拥有自己的事业,在外人和家人眼里,他永远都只是小打小闹罢了。   不管家里人怎么疼爱她,关心他,他永远都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只会哭着闹着玩。至于洛氏公司的一些事务,是万万不愿意交给自己的。   他的哥哥呀,若是一辈子都是他的靠山,那就好了。   只可惜,没有如果。   洛逸轩到现在都记得起,那个时候,他看到哥哥遗体的时候,忍不住大声奔溃哭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命运总是这样的不公正,让人失落,让人心酸。   家里没有人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也不敢再提起他。   醉生梦死,不外如是。   那时候的洛逸轩开始理解当年酒吧买醉的黎柯,梦想爱情未来都通通被斩断,又如何不能失望,愤恨,落寞。   ……   家中,徐舟望着被挂断的电话,有些淡淡的失落,但与此同时,也放心了。   不管怎么说,他都做出了决定,不能再反悔,再犹豫,那是他所选择的。   放下电话,他决定去厨房。   只是,手机又突然响了,来电提醒是孙群。   “小舟,你去看看你黎哥,他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还是生病了,说话有气无力的。刚刚和他打电话,他突然就没啥声音了。”   “他身体其实一直都不太好,所以以前都不敢给他接太多的工作。工作一多,他是会累倒的。你去帮我看看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电话里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淡淡的焦急,很是关心。   徐舟连忙站起,来到房门口。他尝试敲了敲门,无人响应。   他转了门把手,轻悄悄的开了门。   出现在视线前的只有那人躺在床上的身影,似乎已经睡着了。   “孙哥,黎哥好像睡着了。”徐舟拿着手机轻声说道。   “他下午很少睡的,你去客厅里拿体温计,给他测测,我估计他应该是低烧了,他以前低烧就经常睡着。体温计在医药箱里,医药箱就放在沙发茶几的柜子里,很好找的。”   徐舟凑得近了些,确实发现面前这人侧身躺在床上,发型散乱,脸色发红,似乎很是不舒服。   “好的。”回了孙群的话,徐舟急忙前往客厅,拿着医药箱来到卧室。   翻着医药箱,将体温计找出。只是手上拿着体温计,看着床上的人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最终还是翻了那人的身子,将体温计插在了他的腋窝里,看着那人紧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卷卷翘起,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身边的枕头,似乎很是难受。   等待着的时间里,徐舟望着床上的人,陷入了沉默。   淡淡的红晕出现在那人的脸上,徐舟既是担心,又是……   “怎么样?严不严重?”电话里,孙群略带关心的话传入耳中。   徐舟回过神来,看着被抽取出的体温计,出声说道。   “有点低烧,37.4℃。”   “这样吧,你好好照顾他,让他多喝点热水,好好休息一下。他以前也经常这样,多休息休息很快就会好的,如果没什么好转,你就打个电话过来。或者等他醒了,让他喝点感冒药。他的身体不是很好,现在这个季节,一下子没注意好,他就容易生点小病。”   “好的,孙哥。”徐舟的声音很是沉稳。   “记得做饭弄清淡点。不过我估摸着,他醒了后肯定没胃口,不管怎样,你还是让他吃点东西,填点肚子。”   “嗯。”   “那就这么说了,你好好照顾你黎哥。我还有事,先挂了。”   手机嘟嘟声响起,电话被挂断了。   突然,徐舟听到床上的那人出声低低叫了一声。   那声音很轻很轻,低低的,轻的让徐舟差点听不见,只是好像又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   或是好奇,还是其他原因,徐舟倾下身子靠了过去,听到他又低声开口说道。   “陆沉。”   徐舟愣住了,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第32章 第二个世界12   那个夏天他没有接到任何的戏份,甚至原来较好的剧组, 都不愿意让他进去。   他现在只能当一个龙套或者模特。   他被封杀了, 在那个苦涩的夏天。他用尽一切想要挣脱,重新回到属于他的舞台, 然而他做不到。他被放弃了,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放弃所谓的梦想, 所谓的自尊。他想重回他的舞台, 想站在那块屏幕上,还想让观众为他着迷, 为他欢喜。   诠释一个角色,是他所渴望的。然而这一切, 再也没有任何结果。   后来, 他在酒吧买醉。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少天, 还情绪失控。   那时候,他还仅仅只是初出茅庐,并没有多大的名气。他很害怕,是不是这一辈子都是这样,再也无法改变。他的梦想, 就这样被打碎了。他好怕, 只能一杯一杯的, 喝着他的酒。   苦涩的味道, 不断的蔓延在心间。   他的家人, 早就放弃了他,转而培养起自己的弟弟。   而他,孤孤单单的,连个交心的朋友都没什么。   他的未来究竟在哪里,这偌大的B市,哪里又是他的容身之处。   直到,那个小他不少,还是个青年的他出现。   ……   何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额头上敷着东西。   有点凉凉的,他摸了头,那是一块小小的带着几分湿润的湿毛巾,上面还有卡通的图案,显得很可爱。   他准备起身,却觉得身体极其的沉重,很是疲倦,没有什么的力气。   “我感冒了是吗?”他问系统007。   “是的,有些低烧。”007回答道。   “怪不得之前特别不舒服。”   他拿开额头上敷着的毛巾,掀开身上盖着的薄毯子,慢慢站了起来。   刚开始脚步确实有些虚浮,就连头也晕沉沉的,何安倾着身子,闭上眼,感受着这种天摇地晃的感觉。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过来,感觉人清醒了不少,缓缓走出了房间。   来到客厅的时候,他从书架上抽出几本最近他买的的书,然后坐在了沙发上。   厨房里确实传来了淡淡的香味,很是清淡的米香味。   只是何安却没有丝毫的胃口。   靠着沙发,将书放在膝盖上,心不在焉地翻看着。   “宿主,你是不是忘不掉上个世界的……”007偷偷摸摸的低声说道。   “没有,你想想,若是朋友关系,也有人能够记住好几十年不会忘,所以再过一段时间,也就差不多忘了。”   何安回答的很快,说到这里,何安视线稍微驻足了一会儿,想了想,他又接着说道。   “我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永远爱上一个人,那不可能。”   “那不是爱,那只是陪伴。”   “所以我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值得去……”   脑海里的话语声淡淡逝去,不知道为什么,007有些难受。   系统论坛里那些帖子里从来就没有谈及过前往下一个世界时宿主的感受,仿佛都在回避这个问题。   生而为人,真的能够永远的理智无情,丝毫不出差错吗?   那些帖子里的嬉笑打闹,欢声笑语,读起来永远都是那么的趣味横生,但007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带着部分的遮掩。   尽管只是一个程序,007却觉得自己好像体会到了曾经偶然点进的一个超级冷门的帖子里面的一段宿主的心情描写。   【任时间流转,虽享尽繁华,却渐生疲惫。】   也不怪乎它听老牌系统说过,很多宿主做了好几次的任务后,有不少的会选择停下,留在那个他所选择的世界,不在接着进行自己的旅行。   因此有些系统不得不搜寻绑定新的宿主。   ……   那天晚上,何安睡的很早,潦草的吃了点东西,填了填肚子,便去了床上。   手机仿佛还在从前的状态,丝毫没有任何改变。   被发来的短信也依旧保持着原样,也没有再发出第二条。   何安没有回复,他想自己的行动就是答案,是最好的回复,而那个人不可能理解不了。   然而第二天上午,他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又收到了一条短信。   【听说你生病了,我晚些时候过来看看你。】   听说,这个字用的倒是妙,何安有些讽刺的笑了笑。   怎么可能是听说,到了他那种高度,想要知道些什么,自然有人主动揣摩他的心思,一心满足他的要求,一心一意为他服务,以求获得他的赞赏和看中。   就像前世的自己,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受到巴结,受到尊重,受到崇拜。   何安记得那些时候,陆沉那边的人,确实有不少知道了他的存在后,一心想走自己这门路。   只可惜,他并不是那种好好先生。   正相反,他在某些地方极其苛刻。   ……   门铃响的时候,徐舟还在餐厅的桌子上看着自己最近买来的教材书。   开了门,一个外貌出众,稳重英挺的男人出现在眼前。   白衬衣,西装裤,手上戴着块看起来很是高档的手表。   看起来年纪比他大了不少,他表情很是沉稳淡定,手里提着些东西,看见他的第一眼好像有几分沉默,似乎是好好打量了一般,但最后还是出声道。   “你是黎柯的助理徐舟吧。”   “你好,我是黎柯的朋友,过来看看他。”   门被打开了,徐舟不自觉地退了几步。   这不奇怪,徐舟心里清楚为什么。   面前这人,他知道他是谁,虽然媒体上他的面孔出现的比较少,但之前助理群里聊到黎柯之前拍的那部电视的女主角柳希芸,就不得不提到这个人了。   娱乐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不管怎么说,这圈子里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基本都是被传遍了。小道消息多得是,有些是真,有些是假。但大部分时候,无风不起浪。   之前某些无名小报也确实有提到柳希芸最近的花边新闻,只是对于这个男人却是遮遮掩掩,不敢直说。   明面上报纸上文章里都称赞是商圈新贵,手段惊人,前途无量。实则家大业大,背景深厚。作为横跨多产业,势力庞大的洛氏集团有限公司实际掌门人的洛总洛绍辉一向都是忙到没边,徐舟听群里有些助理说过据说这人的祖父母在上个世纪就颇有地位,很得上面看中。   至于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徐舟沉默了。   虽然当助理的时间并不长,但他知道有些事情是他所不能置喙的。   他只能默默地看着这人进来,站在门外看着他坐在黎柯床边的沙发凳上,看着睡着了的黎柯,轻轻的将被掀开的浅灰色薄毛毯重新给盖在了那人单薄瘦弱的身体上。   明明是一个特别严肃,神色深沉,让人捉摸不透的高位者。   可是此刻,徐舟却觉得他很温柔。   他的眉间悄悄地紧锁着,带着淡淡的心疼和关心。   他动作一点都不快,就连走进房间的脚步都放的特别的轻,似乎很怕吵醒床上的人。   那是自己一直也十分注意的,徐舟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徐舟没有再站在门外,而是轻轻阖上了门。   他移开了视线,不去想那些遥不可及的事情。   而是来到了餐桌上,缓缓坐了下去,手里抓着一只普通的黑色水笔,慢慢握紧了,看着眼前的白纸黑字,那是自己最近买的教材和习题,微微低着头,沉下心来,重新开始做了起来。   .   房间内,洛绍辉坐在床边的小软凳上,望着床上正在熟睡的人。   装修的风格很是冷淡,浅蓝色加白色,很清新的调子。   但房间内装饰物很少,很整洁,东西很少,仿佛不像一个久居的房间。   房间内有个小型阳台,房间挺大的,旁边有个特意放置的的小型桌椅,以供人喝茶休息。   深蓝色的窗帘铺的满满的,窗外的光线透过窗帘,不算是很明亮,但正好合适,很舒服。   一切的一切都带着淡淡的宁静,如水一般,就像面前这人给自己的感受。   他的眼阖上了,眉宇依旧清秀俊朗,只是带着几分苍白,毫无血色,显得有几分病态。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过分的表情,很沉稳,很冷静,唇色很淡,淡漠而清冷,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洛绍辉突然想到之前这人拍的广告,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他还记得广告中的他虽稳重成熟,但出奇的亲和力满满,让人感觉很安心的感觉。   至于宣传照片上,这人温文尔雅,笑容淡淡的,有种谦谦君子一般的气质。   他甚至有听到助理们讨论说过,这人笑的太让人心动了。   “你醒了。”洛绍辉看着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就这样看着自己,那眸子里看不出来什其他么,只有淡淡的,冷冷的打量。   这让洛绍辉有些惊疑,但想到这人外柔内刚的性格,他又平静了。   “你明明知道我已经拒绝你了。”床上那人突然出声道,话语之中带着少见的不耐烦。   “把我当做朋友,挺好的。”洛绍辉深沉的目光悄然移到床上那人苍白的脸上。   “我不是傻子。”   “你当然不是傻子。”洛绍辉突然笑了,他其实很少笑,在大部分时候,他都维持着严肃,正经,沉稳,不轻易表露太多的情绪。身居高位,不露声色是必要的修养。不能让下面的随便猜出自己的想法,更不能让竞争对手知道自己的策略。   有些情绪,有些示意,是主动放开让下属领会。   但更多的时候,则是让下面的捉摸不透。   可是在这个人身边,他就是很容易的便放松下来,不能再维持自己对外的假象。   “我知道,你很聪明,聪明的远超乎我的想象。”   “我不过是稍微试探了一会儿,你就清楚了,想要避开我。”   床上那人不为所动,洛绍辉却不管不顾,接着出声道。 第33章 第二个世界13   “你并不喜欢我。”何安垂了垂眸, 不去看床边这人。他很清楚, 那是一种兴趣, 不算喜欢,也许只是偶尔的心下一动,就像吃到美味的食物,看到美好的风景,品味优秀的作品。   那是一种感触, 也许仅仅只是心有触动。但对于他这种站在高处, 得到太多,对世间大部分事物都已经毫无波动,毫无触动的人来说, 这种情绪也许就足够让他为之行动了。   就如同富家子弟为逗美人一笑花费千金,对于他们这种享受着资源的人来说, 金钱仅仅只是一个单调的不值一提的数字。   更重要的, 或者说更重视的是背后那些资源利益的交换。   想要得到什么,就直接行动。   也许会克制一下,但最终大部分时候都会付诸行动。   “喜欢是一种很难界定的感觉。”洛邵辉低声开口说道, 原本张开放在身侧的手悄悄地握紧了。   “你太冷静,也太自闭了。”   英俊成熟的面孔不知不觉凝结了, 表情变得很是沉重,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深邃如海,掩埋了太多太多东西。   “你不敢轻易尝试, 只想关闭那扇门, 不让他人进入。”   “你是怕被伤害吗?”洛绍辉突然抓住床上的人的手, 手很凉,细腻光滑,骨架修长,但没什么肉,显得很是瘦弱。   洛绍辉双手捧住这只手,用自己的温热努力让它变得温暖一些。   他弯下了腰,低着头,闭上眼,靠着手中的手,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觉得那是从未有过的冲动,让他不断地为之着迷,不断突破自己的克制。   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这真的还是他自己吗?   明明他从前从不会这样一次又一次突破自己的底线,做出让自己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他甚至想到之前当了他很久时间的司机听到他说要来这里时用着颇为惊异的眼神看着他。   是呀,他从来都不会主动前往一个人的家中,更别提还是没得到那人的回复和同意。从来都只是别人对他主动,发出攻势,而他只是看着心情,多是避让,顺水推舟很少。   就连之前包养了一个没啥名气的女明星的时候,相识的几个朋友都有几分惊异,说他终于懂得享受了。   是出于什么原因,他才会这样做。洛绍辉很清楚,因为事业,因为家人,因为外界的因素。   唯一的一个弟弟大胆坚定不移,走着他的独木桥,不顾及别人的闲言碎语,不害怕来自父母的压力。   最初家人不是没有过反对,但在弟弟的坚持和努力下最后成了一个避之不提的话题。弟弟任由自己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喜欢的。他是如此的放肆任意,从不考虑太多。   洛绍辉认为自己是羡慕的,但也许他永远都做不到那样,因为他的肩上背负了太多东西。   年岁渐长,无婚姻关系,又少有风流韵事,家人已经有好几次装作不经意打听自己的生活和想法了。   洛绍辉知道这样的自己不能在这么下去了,所以他找了一个还算是清白自持的女人。   他有爱过一个人吗?   不,他不说爱,因为那太过沉重。   不像喜欢,总是带着股轻飘飘的感觉。   什么是爱,他从来就不懂,他的父母在外人眼里算是模范夫妻了,十分恩爱。   但洛绍辉知道自己父亲外面有着几个多年的老情人,而母亲想必也是清楚明白的,但她从来都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情,依旧是那么的温柔包容。以至于父亲总是特别怜爱她,从不会让那些外面的女人在她面前找存在感。   洛绍辉有时候会想,这个世界真的有所谓的爱情吗?   年少时心头悸动,默默暗恋,青年时口口声声说爱,不断追逐,然而到了中年,大多都已经消失的不见踪影。   好的结局不过是随时间打磨,终成所谓的亲情。   那样热恋的,永远忍受不住分离的爱太少太少了。   就算有,也有淡去消逝的一天。   “我知道我很突兀,也很卑鄙。”洛绍辉细细地握着手中的手,不像他自己的手间带着淡淡的老茧,很沉很有力,而是软弱无力,带着几分凉意,宛若温玉。   何安早就想抽出自己的手,但那人力气很大,挣脱不开。但最后,只能任由他抓住了,何安抿着嘴唇,神色淡然,默不作声。   “可是,我忍不住。”   “我很想见你,看你,就像此时此刻,待在你的身边。尽管,我知道这只是片刻的……”   何安闭上了眼,不去看床边这人,心有些累,精神上有些淡淡的困倦。   【所谓的爱情,全是假象,所谓的爱恋,终有一天会消失的一干二净,然后,无人记起。】   一片寂静,再无言语。   何安不去想那么多,有些困倦,呼吸慢慢地沉了下来,直到手尖里传来淡淡的湿润触感。   突然一下惊醒,何安睁开了眼。   目光变得有些刺眼,他望着倾着身子,很认真的吻着自己的手的那人。   那吻并不深,有些温热,只是淡淡的轻触,只是脸上带着的小心和忐忑,让何安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   然后,那人放开了。   脸上带着丝丝释然和解脱。   随即,他有些讽刺地笑了笑。   “我是不是很可笑,找自己弟弟的旧情人。”   “不断地克制,不断地质疑自己的感受,不敢轻易相信自己的真实想法。”   “直到现在,才敢确定,心中所思所想,并非空想和一时兴起冲动。”   何安并没有仔细听,收回自己被放开的手,放在身侧。   对了,这可不是他的身体,也不是他的名字。毕竟,他用的一直都是别人的身体。   他的过去,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额头传来淡淡的亲触,一触即散,何安都懒得再睁开眼睛,身体上的不舒服和精神上的疲倦让他的大脑已经不能够再像以前一样那么冷静,做出正确的选择。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照顾好自己,不要想太多,那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略带关心的话语逐渐传入耳中,那声音带着磁性,淡淡的,不快不慢,很是稳重。   何安依旧闭着眼,一脸淡定,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临走之前,洛绍辉又看了好几眼床上好似睡着了的那人。   静谧的气氛,仿佛时光被凝固在这一刻,那人悄悄嘟起了部分的唇,有些翘翘的,是如此的可爱。   直至多年以后,他偶尔看着手中的画板,那人鲜活的容颜,总是会让他会心一笑,想起当时的柔和宁静。   还有那人让他时常回忆留恋的容颜和生气时不自觉的小动作。   他最爱的人,是如此让他沉迷留恋,依依不舍。   他从没有提起过,为了抽出时间过来看他,他将原本的行程都改了,甚至昨夜连夜工作到很晚。   他其实很累了,甚至心中挣扎了不少时间,但他从未表明,他只是来了,提了一句想见他,至于其他的,他从未提起。   他不需要怜悯和同情,更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   他只做自己想做的,对他来说,那就够了,即使得不到他所想要的结局。   当然此刻的他,并不知道未来……   “他睡着了,你记得晚上叫醒他,让他好好吃饭。”看着餐厅里埋头看书的男人,洛绍辉沉稳出声道。   徐舟回过神来,“哦”了一声后,才放下了笔。   是挣扎吗,还是无所谓。早已经分不清心中的感受,如同海边波浪,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洗去尘埃,洗去落寞。   剩下的,唯有苍茫一片,恍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他能感受到这个大他不少的男人的心思,或许是因为有着差不多的心情和想法吧。   只是,也许自己则更加的卑微甚至不敢轻易开口。   因为差距太大,大的让他失去讲出口的胆量。既然终究没有结局,还不如就让它慢慢地沉寂,直至不再记起,忘却。   也许,多年以后,回忆当初,只觉自己太过单纯犯蠢,一次次徘徊失落,仿佛一个笑话一般。   “你听见了吧!”洛绍辉看着助理的出神,又接着问了一遍,   “嗯,我会好好照顾黎哥的。”徐舟点点头,显得很是稚嫩青涩,但话语中的那番崇拜和真诚显而易见。   这助理倒是有几分面熟的感觉,不过这心思也仅仅只是飘过,随即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洛绍辉神色严肃,听到后,说道。   “那我先走了,你忙吧。”   “洛先生,你下次可以带点葡萄,黎哥其实不太爱吃苹果。”徐舟突然想起来,提醒道。   这话里,徐舟后来细细品味着,只觉得自己当时很有一种表现的味道。   又是羡慕嫉妒,又是自卑失落。   以至于让他忍不住开口说了那样一句话。   “是吗?”徐舟还记得当时走到门口的那人出声道。   “水果是我让司机帮忙买的,我很少买,也不知道那种水果比较好,而且也很忙,抽不出什么时间来。”   “那我下次过来,买点葡萄吧,只是,下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很平和的回答,不带任何的情绪。   徐舟知道为什么,也许在他们这种大人物面前,自己压根不值得一提,也并没有关注的价值。   “洛先生,你……”徐舟没说出口,一段铃声打断了他。   洛绍辉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示意徐舟不要说话,保持安静,然后接起了电话,声音淡定,不慌不忙。   他拿着手机,听着电话里声音,神色不变,站在那里,出奇的镇定。   后来徐舟想,那就是成功人士吧。   他来的快,去的也快,没有留下过多的痕迹,仿佛仅仅只是一场梦。 第34章 第二个世界14   房间的窗帘是徐舟拉上的, 并未完全拉上, 因为他发现那人并不习惯过于黑暗,但同时阳光也不能太强烈。   那种淡淡的昏暗, 又能看得见,他最喜欢。   那人在某些程度上可以说是十分挑剔,虽然他从不说出口, 但徐舟确实发现了。   比如,他吃菜必须要不咸不淡恰恰好, 有一丝丝的咸味或者过淡他会不知不觉皱起眉, 虽然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但徐舟还是注意到了。   徐舟一直都是个十分细心的人, 而且对于面前这人, 他比起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来的仔细,渴望从不出错。   刚来的时候, 徐舟颇有些把握不好咸淡程度,因为之前在餐馆帮老板做饭炒菜, 口味都会有些偏重。   小餐馆里订餐人数多, 多是大锅菜,几份几份的炒。   忙活了差不多一整天, 正是要补充体力的时候, 群演们和工作人员对于饭菜的要求自然就是好下饭。   自然而然, 菜也就偏咸了几分。   之前孙群也嘱咐他过, 烧菜要清淡点, 不能有辣, 黎柯吃不得辣。一开始,徐舟确实很严格的执行,按照孙群所说的来,丝毫不敢出任何差错。   但后来偶然之下,徐舟发现那人也是能吃点辣的,不过不能太多,也许连那人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挺喜欢那种微微带着甜味的辣椒丁。   每一天,除了工作时间外给自己安排的颇为沉重的学习任务带给他的压力外,唯一让徐舟感到欣慰的是看到那人脸上浮现的淡淡满足。   对自己的工作,徐舟一直尽力而为,但面对那人,徐舟总觉得自己心里又多了些什么。   看到那人不那么的孤独,或者说那人身体健康,心情良好,徐舟会觉得自己所做的也有了那么一些用处。   即便渺小,但他也知足了。   徐舟并不知道,如果不是何安的到来,他本应该早就被骗着去当了那部戏里男主演李斌的助理。   因为在原本的未来,黎柯颓废了很久,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甚至在娱乐圈消失了。   金导的那部电视剧也就并没有过多的给男二加戏份,男一号李斌的戏份占据了大部分,男二是个小新人,存在感并不高,然后在电视剧拍到后期的时候,李斌终于忍不住了,想要潜规则徐舟。   而则徐舟则把李斌打了一顿。   也许是运气太差,这一打,可就闹出了不少事情来。   狗仔跟的紧,刚好拍到了李斌的受伤照,小道消息各种乱传,李斌的对家又买了通稿和水军死命压李斌。事情闹得有些大,不仅延误了电视剧后期的拍摄和制作,甚至大大损伤了电视剧的名声,投资人很是不高兴,减少了后期的投资,以至于间接导致了电视剧的扑街。   那段时间,毫无疑问,徐舟被封杀了。   他不仅在片场,剧组得不到工作,甚至餐馆老板都不得不让他走人,餐馆的收入来源必须依赖于附近剧组的订餐,不少剧组里面直接发话,为了生存解雇他自然是当然的。   后来的一段时间内,徐舟瞬速的挪了地方,换了好几份工作,发过传单,当过服务员,干过小销售。   在大都市里浮浮沉沉了一两年,在他人的提点和逐步的磨炼中也慢慢摆脱了土气,甚至因为良好的外貌条件,他成功地晋升,成为别人眼里的帅哥。   然而,自己心中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徐舟知道,自己依旧渴望着那个舞台,因为相比其他职业,那路子确实来钱挺快的,受其他的影响比较小。而且他也意识到在表演上,自己还是有那么几分天赋的。   当李斌助理的时候,他曾在剧组里饰演了一个小角色,因为演的很不错,导演甚至还夸了他。   当然他清楚自己所追求的并不容易,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当明星都只是梦,千里挑一万里挑一都不一定能出来一个,就算机缘巧合进了这个圈子,熬出头的也就那么几个。   他从不做梦,他只是给了自己五年时间。   在他因为一张被人拍的照片上了微博实时热门,被签约公司找上门来后。   对比他的出生学历家境,这是一条捷径,如果无法成功,那就放弃这条路,往其他方向走。   但幸运的是,他成功了,靠着自己的努力,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在这条路上,他从未放弃过学习和成长,从初期电视剧小配角里的磨炼,到第一部 好不容易凭借自己实力选上的大导演电影的男四号走进观众的眼前,再到两部热门电视剧的男一号让他逐渐家喻户晓,再接着电影男一号,一步一步,累积着人脉,提升着自己的演技,最终摘下影帝的桂冠。   再然后,他逐渐开始转行,成为一个投资者,决策人,带着好友熟人一起加盟,成立属于自己的公司。   外界的人大多对他转型会觉得奇怪,但他身边的人却丝毫不会。因为他的认真刻苦早就被身边的人看在眼里,休息的时候,他从未放弃过学习,提升自己。   他的野心和追求从来都没有那么简单。   一步步积累经验,不断地尝试,他逐渐的掌握了话语权,站在了所谓的上游。   终于,他再也不是那个被人鄙视,看不起的农村青年。   他如今所拥有的,已经超过了大部分人。   只是,站的高了,又是另一种感受了。   ……   “黎哥,你醒了吗?”徐舟轻轻敲了敲门,站在门口问道。   房子里静悄悄的,没有过多的声响,扣门轻敲的声音是如此的明显突兀,徐舟望着自己偏黄骨架偏大的手,那是做习惯事的手,虽然形状看起来不错,但近看内里其实很是粗糙。   没有人回应,他握住门把手,小心翼翼地转动,一点点推开门,生怕使床上躺着的那人惊醒。   门开了后,那人依旧闭着眼,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这很少见,徐舟愣住了。   他轻悄悄地坐在之前走了的那人坐的地方,心头一片杂乱。   但望着床上那人唇角勾出的部分弧度,他是脸上也忍不住浮现淡淡的微笑。   究竟是什么发现这种感觉的呢?其实挺奇怪的,但明白了后他却丝毫不惊异。   也许第一次在片场上,面前这人就抓住了自己心神,然后跟组拍的那几场戏内更是让他被这人折服。   处事温和有理,却又不失果断。   这样的他,总是那么的夺目,自信沉着,不为外界所动。   最初,或许是相貌上纯粹的注意和吸引,但后来这人给人的感觉却是如此的强烈,如白酒,看似清冽,实则动人,越品越发现其内在的深沉。   “你怎么过来了?”   床上那人突然出声了,徐舟有些慌乱,心跳的越发地快,血液仿佛在此刻不断地踊跃着,好像要涌出他的喉咙,让他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就连挡在膝盖上的手也抖着厉害。   他甚至移开了视线,因为他不敢看床上那人眼中的质疑和沉默。   他拼命的想要组织语言,解释自己在这里的原因,但空白的大脑完全阻止了他的思考。   眼神飘忽忽的不知多久,再无其他任何声音,他略带忐忑地看向床上,才意识到刚刚只是男人在说梦话。   原来只是惊虚一场,他深呼了一口气,慢慢地稳定了下来。   明明自己并非这样容易大惊小怪的人,但在面前这人,他却总是制止不住为他的一举一动而牵动。   或许暗恋总是那么让人为之精疲力尽,不知身在何处。   徐舟转过头,看向床上依旧熟睡的那人。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微笑,而是带着疲倦,困意,以及淡淡的洒脱。   仿佛这件事情,埋在心底已久,被深深地记住,却从未当面开口说过。   “陆沉,这不是我的身体,我从来就不是你真正爱着的人。”   徐舟望着床上那人,默不作声。   起初,徐舟以为这人是在说台词,剧本里的台词。   因为这人睡熟了以后偶尔会说些梦话。   “陆沉”这个名字不是他第一次听到了,准确来说,这是第四次,当面前这人生病之后。   生病后的这人更加的敏感冲动,容易有小情绪,但好像也更加真实活跃了起来,不在是那么一成不变,永远的冷静自持。   徐舟认为自己更加喜欢这人的表露,这样的他,让自己觉得靠着他更近了一步。   只有自己知道他的真面目。   挑剔又温柔,从不说重话。   明明有时候很讨厌某些事情,却很少开口,就连提建议的时候,也是如此的温和。   偶尔沉闷地独自一人承受着某些情绪,让观察到的自己心疼。   只是,某些小细节,让他不由得怀疑了起来,关于面前这人。   人人都说梦话不可信,但也有句老话,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人刚刚说出的梦话,他搜过这人出演过的电视剧以及电影,里面没有任何一个角色叫过“陆沉”这个名字,甚至搜遍脑海里他所补的电视剧和电影,也没有任何一个剧情像是他梦游时所说出的一般奇怪,让人不敢相信。   此刻犹在梦中的他,好像另一个人。   不再带着温和的面孔,不再带着几分忧郁,而是眉目上拥有着一种强烈的自信,冷静,稳重,骄傲,任何人都不能质疑他的所作所为。   徐舟有一种直觉,这是一个独属于面前这人的大秘密,只有他自己清楚的大秘密。   但徐舟谁也没有告诉,也没有问面前这人,关于他所说出的梦话。   或者说他压根就不敢问,他知道,也许压根就得不到任何的回复。   就像他有些时候发现的那些小细节,比如在自己做题的时候,这人总是不知不觉就站在了自己身边,看到自己遇到困难的时候就忍不住解释,讲解。   而且,徐舟发现这人在数学上其实很有水平。   讲解清晰到位,语言温和诚恳,徐舟甚至觉得他比一些老师还像老师,哪里像个艺考上大学,然后混出来的演员。   事实上,徐舟买的这些资料并不简单,而是有很大的难度。   早年间的那些记忆,徐舟已经模糊不清,最初记忆里最深刻的便是老家那黄浊而深沉的水,雨下的很大很大,身前高大的人影很模糊,摇着手,似乎在呼喊着他的名字。   再后来,就是上学时同学们的奚落。   现在的他偶尔想想过去,也不明白那个时候的他怎么就那么的傻。那时的他成绩比较差,不爱说话,被人排挤,被欺负的甚至不敢反抗。   也许是当时脑子进了水,有些东西不管怎么学都学不明白。   读了高中后的徐舟偶尔停下来,回忆过去时,总是会这么想。 第35章 第二个世界15   三月初, 广告播了出来,安芸官方微博发布了这条宣传广告, 以及部分的宣传图片, 顺便艾特了黎柯的微博。   安芸手笔很大, 在不少商场都弄了宣传,更是在黄金时间插播了广告。   网络上甚至还专门开了个话题, 有不少的粉丝都围了进去。   一时之间,黎柯的微博倒是热闹了不少。   姜蓉是个白领, 平日里工作繁忙, 偶尔闲暇之时便刷刷微博, 吃吃瓜。以前年少时也追过星,只是年岁渐长, 俗事越来越多,需要焦虑的也越来越多, 人也越发的现实,追星的心思也就慢慢地淡了。   只是, 这天刷到一条热门微博的时候,她却是忍不住有些难受。   广告上艾特的用户名是那么的熟悉, 当年她也曾是这人的粉丝。   当年那部电影, 他所饰演的那个人物,是个多情而又无情的浪子, 身处于黑暗之中, 无法挣扎, 心里最深的那一处却有着淡淡的光明。只是, 但最后依然逃不过死亡的局面。   他是那么的让人心疼,尤其是在那片尾处,唯一的哭戏。当他不知是爱还是不爱的女人死去时,他低头为她盖上眼的那一刻,散碎的黑发遮住了他的眼,正面镜头照着他的侧脸,清朗孤傲的轮廓上留下淡淡的阴影。   他拂过躺在地下的女人白皙却带着丝丝伤痕的手臂,弯着腰,看不清他的表情,一滴眼泪就这样打在了那带着几分泥土灰尘的手臂上,高清镜头下,竟是如此的惊心动魄。   在这暗沉沉的,寂静无声的大堂里,他看着地下躺着的穿着一身红旗袍女人许久许久。   曾经有一段时间,姜蓉对这个角色很是着迷。   她把这部电影看了很多遍,那个时候网络还没有像现在这么发达,也没有微博和智能手机的出现。   后来,她在网络上搜索相关的事迹,那人因此角色拿到了金马奖影帝,不管外人怎么说,她始终认为那是实至名归。   只是,再然后,那人减少曝光,专注文艺片,又接连票房扑街,过往的辉煌就这样慢慢被淡忘了。这个世界变得太快,都市的生活节奏也越来越快,观众们口味也更倾向于欢乐向轻松向,能带来欢声笑语,美满团圆的结局市场向来较大。   而他后期的电影多是深沉晦涩,姜蓉也曾看过一次。他演的依旧很好,只是剧情并不明朗,而且导演的水平有些不够,后期的剪辑也一般般,故事又过分沉重,在姜蓉看来,票房不高也是正常事。   这些事情都还是大学时代的事情了,后来进了社会诸事繁忙,也无心关心过多。   如今又看着这个名字出现,姜宛总觉得有一股淡淡的酸涩感。   说不清道不明,这也曾是她喜欢过的演员呀,然后他后期的发展,那些传言,让她失望了。甚至连他唯一的微博也取消了,因为她不敢再看,看到有关他的负面新闻。   即使不再爱,当年也确实投入过真感情。   点开视频,出现在最中央的便是一条街道,一面是灯红酒绿,浮世繁华,另一面则是寂静无声,空无人烟,而最中间有个男人站在正中央。   那张脸依旧清秀出彩,五官生的恰到好处,并不过分俊朗,也不过分秀气。   他用他的眼睛带领着镜头飞向那片繁华的都市,随着他一步步的走向,离开寂静,来到城市中心,他身上的服装也从原来的朴实简单变得高端奢华。   他的眼中从最初淡淡的羡慕到后期的神采飞扬,最后归于一片静寂,情绪的变化竟是如此惊人,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重获新生。   片尾,高楼大厦之上,唯他一人站在高处。   只留那张冷静,稳重,却又无比精致的侧脸。   姜宛突然觉得自己又被戳中了,心揪的厉害。   不由自主的点进了评论区,热评并不是什么粉丝控评的留言,也不是像其他明星一般各种的称赞,热评第一居然是“好帅,想把他带回家了!”,姜宛看了后不由得笑了笑。   接着就是一些花痴的评论。   “这个男人太好看了,看的老娘莫名心动,重复视频一遍又一遍。”   “哇,怎么会有这么惹人心疼的男人。”   “走走走,赶紧包养他吧!”   直到翻到下面的时候,姜宛才发现了这样一条评论,突然停下了移动页面的手指,看着这段文字看了许久许久。   “耶,这张脸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对的,现在这些人都已经差不多要忘记他了。   毕竟他很少炒作,不拍电视剧,宣传的很少,粉丝凝聚力也差,已经差不多都没什么活粉了。   新生代的明星偶像又那么的多,再往他那同时期的数,没他帅的发展的比他稳定,出场次数多的也不少,没有热门电视剧,没有讨论度高的电影支撑,他的人气越来越低似乎是一种既定的现实。   退开这条视频,看到安芸官方艾特的微博号,姜宛有些犹豫,但想了想,她还是点了进去。   微博依旧是曾经的那副模样,不变的用户名和用户头像图片。   用户名图片是一片大海,天空灰沉沉的,海水蓝的发黑,海浪不断冲打着礁石,溅起纯白色的水花。   微博条数很少,冷冷清清。   置顶最新一条转发的是安芸发的那条广告。   没有多余的文字,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一切都是如此的公事公办。   姜宛突然记起前一段时间和自己同是这人粉丝的老友截给她看的图,当年她们差不多同一时间粉上这人,自己退圈的早,老友比她坚持的久。   那张截图是之前黎柯登了大号直接回复一个说希望他再也不要挥霍资源,好好选剧本,别让我们再失望了的粉丝的。   深夜三四点,这个微博号对那个粉丝号发了这样的回复。看得出来,当时黎柯的心情很不好,怒气很明显。   “滚吧,我不需要你们的支持了。”   虽然这条回复很快就被删除,但这条留言被很多人截图保存,各种转载。   公司并没有下场解释,只是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一夜之间,不少粉丝团解散,无数粉丝脱粉。   姜宛的老友就是在那个时候脱粉的,当时老友发出这张图片给自己看的时候,发了这样的一段话。   “我现在算是认清他了,也不知道该说些啥,失望透顶。只想说江湖不见。”   想到这,姜宛皱了皱眉。   进了微博,不像置顶的一条评论很少,下面的几条,评论挺多的。   只是这些评论大多是“我对你失望了,再见。”或是小部分的辱骂。   什么时候,事情就成为了这样,姜宛并不清楚。   那个深夜,没有人知道,独自一人在家的黎柯承受着怎样的挣扎。   他好累,真的好累。   一次又一次的质疑,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他对自己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其实他拍的文艺片不多,真的不多,五年了,也就那么三部电影,投资力度并不大,目的也并非是为了赚钱。   只是仿佛真的有厄运一般,这三部电影不是投资人半路跑路,就是宣传出了问题,要么就是导演的锅。   以至于最后出来的效果太一般,本来这种事情也没有好多说的。但是对家一直背后买着通稿压着他,某些粉丝一遍又一遍的拉他出来各种踩。   他的粉丝组织性也不是很强,基本就是被对家压在地上摩擦。   加上黎柯这个人,一心专注着演技,对于那些营销宣传一直也不是很上心。   久而久之,支持他的声音也就越来越少了。   那天晚上,他忍不住了,发了那条回复。   那种抑郁的情绪折磨着他,忽而又生出一股难以想象的恶气。   发出那条回复后,深夜里,他独自一人躺在地板上,仿佛放下了过去那些被迫承受的,一身轻松。   他想离开这个世界,他不需要他们的支持了。   她们所了解的所爱着的不过是他饰演的角色,或是戴着一层厚厚面具,看似完美无瑕的他。   一旦当他展露真实的一面,有着瑕疵的时候,多是失望透顶。   ……   非命:小真,你还在吗?   姜宛看到微博之中突然有了好几条个人私信。   那是她的老友,和她一起粉过黎柯,认识好几年的网上朋友。   两人互关了微博,闲暇时候还会聊聊天。   非命: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又去了他的微博下面,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好幼稚。可能是当时对他期望太大,以至于后来失望更大。前些天我又把他拍的那几部文艺电影找出来看了看,其实不得不承认,他演的还是很好的。只是当时,票房不高,洗脑包一直各种传,各种说他凉了,我当时挺接受不了的。后来,又出了那件事情。   非命:我最近换了工作,挺不顺心的,脾气也暴躁了很多。突然又有点能够理解当时的他了,毕竟当时各种营销号下场,我们这些粉丝又阻止不了,他本来就情绪可能不太稳定吧。毕竟这可是他的事业呀,票房成那样,微博上又总是说他江郎才尽,浪费资源,早就应该滚出娱乐圈。唉,他心里肯定很不舒服吧。   非命:今天又去了他的微博,他已经很久没发消息了。我现在突然挺后悔的,当时为什么没站出来支持他。谁没有失败过,也许是我们这些粉丝太苛求了,对他要求太高了。想想,他这些年来也不容易,没像有些明星那样接那么多商业片圈钱,一心演着文艺小众电影。   非命:和他同时拿影帝的江景云资源那么好,大导演的电影一部又一部接着,票房高人气又好,两相对比之下,我们对他要求也不知不觉就高了。其实他走的又不是和江景云一样的路子,他宣传少,接的多是没什么人气的小众电影,私底下又那么的低调,对我们这些粉丝管理的也并不是很规范。   非命:之前看了他最近拍的广告,真的好心疼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真的好寂寞,眼神里的那种疲惫,我看了后真的挺难受的。   非命:我又重新关注他了。   姜宛看着这句话语,停住了。 第36章 第二个世界16   非命:爱之深, 责之切。爱的越深,对他的期望也就越大。只是当年的我并不明白, 努力不一定就有美好的结果,这个世界不确定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当时那么多粉丝脱粉,在他微博下回复他“我对你失望了,再也不见。”,而我曾经那么的喜欢他,却仅仅只是看着。   非命:我没有站出来,告诉他这个世界还是有不少人默默地支持着他,希望他能够呈现更好的作品。   非命:我错了,我当时太过投入了,太激动了,一心都是自己对他的付出和热爱, 那人却丝毫不在乎。所以,我很伤心, 觉得自己受到了很大的伤害。但其实, 没必要的。我现在觉得, 我能做的就是默默地支持他, 在他失落的时候能够站出来鼓励他。   姜宛看着这条回复, 有些沉默。   很长一段时间,她一直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情。   虽然退圈已久,很少发言, 但她偶尔还是会特意打出那个名字, 去那人的微博下逛逛。   当初深夜里看到老友发过来那张图片, 她同样颇不是滋味。她甚至不敢告诉其他人,住在出租屋,躺在被窝里,明早还要早起乘坐地铁去上班的自己,默默地哭了。   工作上的繁忙,家庭中偶尔的意外,逐渐升起的生活压力,慢慢地,这件事情也就模糊了不少。   到最后,姜宛看着自己打出的这段文字,放下了手机。   【其实,我们默默看着他,支持他也许就够了。】   那些过去,不愿再重新提起,因为她们没有重来的机会。   未来太过缥缈,能够把握的,唯有现在。   其他的,不再多说,只希望,他能一辈子顺顺利利,安安稳稳。   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祝福吧。   ……   “我被这个身体影响了,是吗?”   床上,何安问系统007。   系统007有些支支吾吾,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回答了。   “是的,宿主。”   何安望着深蓝色的窗帘,垂眸不语。   最近他的情绪很奇怪,比起以前,更容易冲动,低沉,陷入忧伤的情绪。   起初的他并没有太过在乎,因为并不明显,只是现在他才发现这是间断性的。   当他有部分不满时,身体仿佛放大了这方面的情绪,让他变得更加难受,因此而失落。   虽然不是很严重,但也确实影响到了他的心情,行动力,和思维能力。   接受一副身体,得接受他的人际关系,接受他身体上的缺陷,这向来无法避免。   “宿主,我以为应该没什么的。因为你一直都那么冷静,我以为这副身体对你的影响不会很大的。”   “是我的错,忽略了它对你的影响,我应该提早和你讲清楚的。”   何安过了好一会儿,才似乎是回过神来,淡淡的说了一句。   “没事。”   所谓的真实早已不再重要,所谓的过去终有一天会忘却,如今的低压也终将会恢复。爱终将会消逝,遗留下的还有什么,他不知道。   但他很肯定,他依旧会坚持着自己,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   又是一个夜晚,独自在自己经常住着的一所公寓的洛绍辉,将客厅里的高清轻薄电视打开了。   十点多了,差不多是在晚间新闻的时候。   他躺在沙发上,缓缓闭目,听着新闻的声音。   主持人的声音依旧圆润醇厚,一丝不苟地播报着当前的时政。   茶几上的手机振动着,他勉强睁开眼,看了一眼来电人,拿过手机,顺便将电视的声音调低了很多。   “哥哥。”   洛绍辉接通了电话,他听见电话里的弟弟情绪有些低落,这声音不像往常的昂扬或是颇有生气。   “我是不是太不懂事了?”   “你那么累,我还总是给你闯祸。”   “怎么了?”洛绍辉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疲倦,白日里长时间高效率的工作让此刻的他缺乏精神。   “以前小时候父亲总是对我说,要让我好好地学,好好地锻炼自己,以后当你的左膀右臂,帮你分担一些。我却从不当回事,只把你当做我最大的依靠。”   “出了什么事情,我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父亲和母亲,而是你。”   洛逸轩将电话放在身上,双手靠头,躺在沙发上,望着房顶那盏如风铃状的水晶灯,最上方的是晕黄的灯光,下面坠的吊坠如弯月,整体看着典雅而精致。   这灯是当时他和黎柯一起出去时,看到后黎柯十分喜欢,便买了回来,安在了如今他住的这所房子里。   曾经,这所房子,他们住了好长一段时间。   一身驼色薄呢子外套被压得有几分折痕,腿稍稍弯着。   他睁着眼,黑润的眼珠里带着的唯有几分迷茫和不知所措。   他很久没和哥哥打过电话了,他记得年纪很小时,哥哥也曾带着他出去玩,那时候他们是那么的亲近。父母工作繁忙,经常是保姆看着他们,但两兄弟一个吵吵闹闹,一个包容随和,处着也就没那么孤独了。   他幼年时好动,爱哭,爱吵闹,保姆一个不注意总是弄得磕磕碰碰的,父母长辈们总是说他是个不省心的。哥哥则仿佛是个小大人,从小就冷静持重,长辈们都说他未来是个做大事的人,心稳,遇事不慌。事实也确实如长辈所说,当自己还在想着玩闹的时候,大他不少的哥哥就已经成为长辈们都称赞的孩子。   而且就算自己到了哥哥的年纪,也依旧受着长辈父母的看照。   在父母眼中,自己从未长大。   他那个时候是多么羡慕崇拜哥哥,什么事情都和哥哥讲。   只是随着哥哥大了,他和哥哥仿佛就不在像以前那么亲近熟悉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从哥哥回国后吧,两人联系的便少了不少。   “我记得当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性向,发现自己可能喜欢的是男生的时候。我首先给远在M国的你打了一个电话。”   “现在想想,我那时候做的挺不对的。那时的你应该是在深夜,我记得那时候前些天母亲还和我说,你当时学业很繁忙,因为你在修双学位。”   洛绍辉坐在沙发上,背挺着直直地,握着手中薄而冰凉的机身,依旧沉默。   他又怎么不记得,那时的他独自一人身在国外,有很多的不适应,国外的课程紧难度大,他又多选修了一个专业,经常是忙到深夜,睡眠经常不足。   那个晚上他本来睡着了,一阵电话铃声惊醒了他。   疲倦地起身,拿起书桌上的电话,接过。   小他不少的弟弟沙哑的嗓音从电话里传来,他稍稍有些吃惊,但并不过分见怪。   年幼的弟弟从不像他一样吝啬于情绪的表达,该哭就苦,该笑就笑,永远都那么的令人羡慕。   就算年纪渐长,不是以前父母调侃的小哭包了,偶尔情绪激动,难受的时候也不是不会掉几把眼泪。   【哥哥,怎么办?】   【我好像不喜欢女生。】   似乎是有些崩溃,说完这两句话以后唯有哭声。   粗喘的呼吸声,抽噎声是那么的清晰,直到现在,洛绍辉依旧记忆深刻。   那个深夜,他先是听着弟弟不断的哭诉,后来则和弟弟解释着,安慰着他,说了很久很久。   “后来,我……”   弟弟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开口了。   “喜欢上他。”   “那个时候,我唯一想告诉的人还是你。”弟弟失落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了过来。   “喜欢”,洛绍辉抿着唇,只是默默地听着。   其实他记得很清楚,弟弟当时说的是“我爱上他了。”。   他的弟弟,现在也不敢轻易说“爱”了吗?   还是他已经忘了当初自己口口声声的话,他倾向于弟弟不再那么轻率了。   ……   挂了电话后,看着手中的时间,十一点。   握着手中的手机,一个键一个键的摁出一个号码。   洛绍辉看着被接通的电话,问道。   “你好了些吗?”   没有回答,大致三十多秒后,洛绍辉才听见了一声淡淡的回复。   “好多了。”   “那就好。”洛绍辉回答的很快,听到了这个声音后,他才安下了心。   “我本来以为你已经睡了,怕打扰你。不过想了想,好些天了,还是打个电话问问吧。”   “其实没必要的,洛总。我很感激你之前给我的机会,只是,有些事情,我想没必要再进一步。”   “我进了一步吗?你太敏感了。”洛绍辉低声回复道。   “我想,有。”   “每个人都需要朋友,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交心的人,那该多么的……”洛绍辉突然停住了,不知道再如何接着说下去。   他从未像这样和一个人吐露自己对朋友的看法。   他有不少朋友,商业上交流和合作结识的朋友,大学里认识的校友,以及因为家庭因素自小认识的朋友。   但这些朋友都隔着一层厚厚的膜,心里的苦闷自然是说不出口的。   “我现在把你当做我的一个朋友。”   “我并不奢求你接受我上次所说的,那太过困难,我很清楚。”   “把我当做一个关心你的朋友吧!不用考虑太多,不用担心太多。”   “你同样也需要朋友,有些事情,不方便告诉别人,你可以打过来,告诉我。”   “朋友,洛总,你说笑了。”何安躺在床上,低低的嗓音有些艰难的从喉咙里吐出来。   “难道我没资格成为你的朋友吗?”洛绍辉接着追击问道。   “在外人眼底,应该是我没资格才是。”   “更何况,你很清楚。朋友也许只是……”   电话机那人的话缓缓地停了下来,似乎是在考虑接下来的说辞。   但直到最后,依旧没有说出接下来的话。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多说无益。 第37章 第二个世界17   暂名为《鸾宫》的电视剧还在处于幕后制作, 宣传片和最初期的预告还在初剪之中,剧照开始慢慢发布了。   女主柳希芸初期造型偏清纯,浅粉夹白的服饰,秀眉弯弯,那双大眼睛灵气满满,身旁是红木质地的楼阁,好一副温婉可人的江南女子图。   至于后期大婚时则正红宫装, 额间点着半抹朱砂印,妆容精致明艳, 大方端庄,正坐在梳妆镜前,威严不小。   前期的温婉柔和, 后期的明艳沉稳,对比惊人。   定妆照一发出去,微博下面的粉丝皆是嗷嗷叫。   【女神,你太美了, 好想把你抱回家】   【超好看的, 眼神戏丰富细腻,我们最爱的芸芸,你超棒的, 期待新戏。】   【演技超棒的, 好像芸芸你又成功突破了自己。我们一定会接着支持你的, 毕竟你是那么的棒。】   至于男主李斌的造型前期略显稚嫩, 服饰颜色更加明亮, 多取蓝色,年少时风华正茂,骨子里正是朝气,充斥着光明。   后期的则略显成熟,眸光中更加稳重,一身紫衣,霸气之中又带着点点深情。   评论多是如此。   【饼饼,超级爱你哟。】   【我们饼真是超棒,太帅了,期待期待。】   【看着饼一路走来,从当初的网剧到现在的大制作男一号,饼饼越来越厉害了,永远支持饼呀!永远爱你!】   李斌看了一眼助理递过来的手机,脸色颇有些不好看。   他的粉丝对他的爱称就叫做“饼饼”,平时发微博也经常看得见这种评论,但实际上李斌很不喜欢,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讨厌。他的黑粉总是对这个名称大说特说,说他是大饼脸。   至于最烦的还是那最后一句,他最嫌弃别人提起他演网剧的经历。从三流网剧挤进主流电视圈,他是多么的不容易,甚至费劲了千辛万苦,私下里找了不少关系。   当初演迫不得已演三流网剧出道,是他洗不掉的污点,至今依旧有不少营销号翻出他以前的那些照片,那时的他颇为土气,穿着普通,没有确定路线,更别提有些专业团队来营造他的形象。   虽然有不少粉丝是从他演网剧时一路跟过来的,但总被提及过去,李斌总会想起当初小透明没关系没资历被人看不起的经历,让他很是恼火。   “行了,下次联系大粉,让她们别提我曾经演网剧的事情。我现在又不卖努力人设,目前团队确定的目标是高端路线,早就不提那事了,省的招惹一大堆的黑子。”李斌满不在乎的说道。   “这条评论是赵哥安排的。他说你目前地位还不稳固,最好先卖卖惨,营造你多年来坚持努力,从低谷一步步走到台前的形象,先固固粉,然后刷刷路人缘。”   “行了,之前不是早说好了,目标朝高端走吗?怎么说改就改,还不通知我。”李斌很是生气,语气尖锐。   “昨天赵哥才通知我的,你当时在酒店,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他就打给我,让我晚些时候和你交代一下。”   “你怎么不早说!”李斌拂拂头,眼神有几分凶狠。   “斌哥,是我错了。”助理低眉弯腰道歉,掩住了眼神。   明明自己昨晚约人酒店大战,搞得今天早上十点才醒。   一大早为了买他想吃的早餐还坐了两个小时的公交,排了一个小时的队,吃完了还说自己来的太晚。   做助理,遇上这么个老板,也是够糟心了。   “别叫我斌哥,说了多少遍,叫我李哥,你是听不清楚人话是吗?”李斌挑起眉,怒气冲冲,十分不满。   助理知道自己是撞到了枪口子上,连忙赔不是。   “行了,赵旭还还和你交代了什么?”李斌坐回沙发,甩甩手,看起来颇为大度。   他是知道赵旭这个人的,稳重谨慎,每一步计划都精打细算,平时比较啰嗦。   平时对他嘱咐特别多,要求也高,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一开始李斌刚在他底下的时候,没啥人气,没啥地位,也不怎么被他看中,有重点培养过。   李斌对于这个公司安排的经纪人,只能事事听从,不敢有啥意见。至于后来接了一部偶像剧男二,播出后莫名其妙火了后,赵旭才越来越重视他。   随着人气越来越好高,慢慢地,他便觉得,赵旭太过小心了,有些事情,到了他这个地位,哪里还要像以前那样。   他才不想像公司里那些傻子一样,矜矜业业,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一心只做公司的摇钱树。   “赵哥说,他去找了金导,问了成片效果如何。得到的消息是男二的角色更一分,更有看头,很可能会遮住你的风头,所以要走和黎影帝不同的人设,尽量往努力认真,奋斗方向转。”助理低声清晰的问答,话语间带着几分忐忑不安。   “所以他联系大粉,让最近微博粉丝评论注意一下。”   “叫什么黎影帝,叫黎柯。”李斌撇了面前这个越来越不识趣的助理,出声道。   想到黎柯就来气,明明只是个过气没资源,本应退圈的人,还非要和他抢戏份,害得他原本安排好的计划被硬生生打断。   现在也是,赵旭居然不敢和他对着来,这事情安排的不就是让他避避黎柯的风头。   自己粉丝这么多,安排一下,买点水军,搞搞营销,也不是没有扳回来的机会。更何况,电视剧播都没播。   指不定也像自己当年演的那部低成本粗制滥造的电视剧一样,一开始谁想到自己会火,这没发生的事情,哪里晓得结果如何。   还让自己卖努力人设,早就过时了。   李斌心里嗤笑道。   ……   剧组官方微博,第一排三张,都是主演们前期的剧照,女主柳希芸第一,男主李斌第三,黎柯出乎意料排在了第二位。   早期进组定妆照发布的时候,剧组为了保持神秘,对黎柯宣传不多。   也是对他的存在的考虑,前段时间的微博热搜,网络名声太差,密而不宣也是为这部戏前期的名声考虑。   虽然网络评价重要,但对于导演投资人来说,被电视台高价买走,成功上星,收视率高才是最重要的。   有口碑才有未来。   没收视率,没口碑,公司出品的电视剧也就难卖了。   虽然黎柯网络上活粉,新生代粉丝不多,但事实上黎柯成熟有经济实力能够支持他的粉丝并不少。   业界一直都有个说法,就黎柯拍的那三部文艺片,如果不是黎柯,肯定赔的裤腰子都不剩。   导演不够知名,剪辑糟糕,票房全靠黎柯扛,唯一值得看的也就黎柯的演技。   其实前两次文字片虽然票房不好,但也算是回了本,只是赚的不多,要不然也没有最后一部。   但这最后一部,票房太差了。   考虑到以前黎柯的号召力,投资人还是给了他机会,毕竟以前黎柯早年间也演过电视剧,评价还不错,收视率也很好。   虽然现在不景气,但在中年群体那里,还是有过口碑的。   这个市场向来是如此残酷,事不过三,就算是世界知名的大导演,投资人也只愿意给三次机会,若是第三次依旧扑,那便意味着这大导演可能再也回不到电影屏幕上了。   运气好点的,能转行,拍拍电视剧,混口饭吃不再话下;运气差的,估计差不多也就没啥踪影了。   作为演员机会还多一些,但作为制片和导演,形势则非常严峻。花出去的钱,或者是资金,回不了本,甚至严重亏损,很有可能压倒一家存活十几年的大公司。   那张剧照,是剧中前期年少的时候,妆容偏年轻,面带几分不易察觉的微笑,眼神之中皆是轻快潇洒,从容不迫,一身青衣,立在湖边,尽显风流姿态。   至于后面一张剧照,他只露了半张侧脸,低头弯腰扶着一块墓碑,白衣着身,略显清瘦的身躯在微风之下,衣随风动,是那么的飘逸,身上仅仅挂着一块残月玉饰,碧绿色的丝带飘着洒着,扬起淡淡愁思。   他的眼中似无情却又有悲悯,复杂而深沉,面孔清朗,轮廓精致,毫无半分瑕疵,宛如玉人。   站姿傲然却又带着几分萧索,一股文人雅士的潇洒风流扑面而来,只是这一次的他面无表情,妆容清淡,略显病态,让人见之,不由得生出一股怜惜之意。   这两张剧照随着其他主演的剧照发出去后,引发了不少热议。   【好帅,好美,完全不能呼吸,翩翩佳公子,完美至极。哪个好人赶紧告诉我他是谁?】   【超有气质,男二选的真心不错,剧组有心了,觉得特别符合我心里的感觉。期待期待!】   【这个面孔有些熟悉,又有点想不起来,不过这角色造型真心不错,莫名的很有范。比前面李斌的剧照给人的感觉更令人深刻。】   【古代公子范真的很强,眼神给人的感觉也特别细腻,换句话说,他的眼睛里有戏。】   【话说这剧照安排的有些不对劲呀,李斌不是男主吗?这个人怎么排在了前面。】   【好歹也是影帝,就算做配,也不能放的太后面了,而且这又不是定妆照,得按戏份来,这可是剧照。这安排可以了,前三张第一排,一人一张,不分高低,我猜宣发也是考虑了吧。而且,后面的剧照更是直接打乱了。】   【影帝,哪里来的野鸡影帝,听都没听说过!】   【有些网友,是不是年纪太小了。黎柯拍的《暗途》都没听说过,这片子可是金马奖获得者,双男主,两个都拿了影帝,很难得的。】   【呵呵,一个没听过的艺人也值得你们各种吹捧。该不是买了水军吧!】   【有毒,真心有毒,科普都不信,服气。】 第38章 第二个世界18   很快某知名八卦论坛里就出现了一个帖子“大家来涛一涛《鸾宫》的男二吧!”   楼主:看了微博剧照, 超级有感觉, 觉得选角选的很好, 不仅有气质, 人还超级帅,应该说是俊秀。话说, 以前没见过呀,难不成是新面孔!   一楼:没怎么听说过, 但剧照真的戳中我了, 很亮眼,很久没看到这么温润如玉, 有君子风度的演员了。   三楼:关键是那五官,一看就是没整过的, 剧照图也修的不多, 天然美男子呀, 对比去年跟着风潮出的粗制滥造的宫斗剧, 里面辣眼睛, 一水整容线上出的人物,这简直一股清流。   四楼:确实超级喜欢的, 很符合人设赶脚   ……   七楼:哦,原来是过气影帝,没资源了,就只能来三流电视剧做配了。   八楼:楼上颇有些格格不入   九楼:明明就一张剧照, 也值得这么吹捧, 影帝转行拍电视剧做配, 份都跌没了。   十楼:楼上是对金导拍的电视剧有什么误解,金导作为宫廷专业户,前几部戏都评价很不错,收视也很高。   尤其是五年前那部武侠剧,拍的很好。这次开拍宫廷剧,更是业内知名的安盛娱乐注资,幕后团队很不错,虽然具体片花没出来,但从剧照来看,质量不错。   这资源在电视剧圈,已经很不错了,之前选角色的时候,一开始不少乱七八糟的通稿说某小花会接,后来女主官宣,还不少人去女主演柳希芸微博底下骂。可见这资源不错了,而且当时男主选角,风波挺大的,通稿换了好几个挺有人气的小鲜肉和有实力的演员。   有金导这块招牌在,资源明明很抢手呀。   不过当初男二的角色迟迟未宣布,现在看来,估计早就留给某人了。   十一楼:楼上正解,这剧我都关注不少时候了,就是宣传太少了,剧组一心拍戏,没啥搞事情,弄宣传,不像隔壁某流量小花接的剧动不动就女主和男主传绯闻,看的让人心烦。   十二楼:剧照看的挺舒服的,男女主演男二也都眼神挺有戏的,感觉剧组还挺有诚意的。   十三楼:排上楼,反正这剧我是追定了!   十四楼:一个过气,黑历史巨多的影帝,去年六月份还被骂的很惨,现在大家就都忘了他被包养过的事情,我看黎跑跑是买了不少水军,给自己洗白白,各种吹捧宣传。   十五楼:呵呵,楼上说的没错,最近可能要复出了,各种炒作,看的心烦。   十六楼:是呀,微博上刷热评,粉丝各种吹捧演技,电视剧都没出来,片花也没,看着一张图犯花痴,有意思吗?   十七楼:楼上几位,你们确定你了解黎柯,知道他的人都清楚,他很少炒作,人很谦逊低调,粉丝也不多,多年来宣传活动也不多。   至于黑历史,哪家明星没黑历史。他这么多年了也就甩了女朋友,找了金主这两个黑点,说来说去,每次都是这个。   前者明显是炒作,后者一直是捕风捉影,没有确定的人,当然也有可能没人敢爆料。但一没抢资源,二没耍大牌,总是捉着这点不放,额。   十八楼:楼上,前面的明显黑粉,或者水军,不然不会过来的。别陪聊了,看的尴尬。也别和他们争了,没意思,你看最近多了不少李斌的帖子,联想这个,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啥原因。   黎柯,他的演技还是有目共睹的,至于李斌,那是对比出来的,实际怎么样,我们心里也都清楚。   十九楼:佛了,溜了溜了,最近论坛里水水越来越多了,真是可怕。   二十楼:楼上对论坛是不是有啥误解,这里水军常驻,粉丝集群,动不动就在帖子里大战,这贴还算可以的,因为没啥人回复,关注度不高。去热帖看看,绝对刷新你的认知。   ……   “怎么样,水军联系的怎么样!”李斌坐在餐桌上,一边吃着手里的蔬菜沙拉,一边开口问道。   “以前联系的几个,都接了。”助理唯唯诺诺出声道。   “那怎么没反应呀,你看看一点水花都没有,微博上也是没看到几个狠狠批他的。”   “据联系的人说,黎柯的粉丝太少了,撕逼大战不起来,没啥热度,黑也不好黑。”   “粉丝少不是好事吗,怎么弄了好几天了,还没啥用。”李斌有些纳闷,心头不快。   “这个,水军说热度都是撕出来的,水军是挑事的,制造可以撕的言论,但关键没人愿意陪着,黎柯没啥粉丝搭理这样言论,迟迟撕不起来。”   “那就是说黎柯活粉没啥了,粉丝都不理睬维护他了。”李斌停下手中的勺子,呼了口气,又接着看了一眼身边的助理。   “是的。”助理瞄了一眼脸色有几分好转的李斌,接口出声。   “那水军怎么不伪装成两家互撕,制造热度,把黎柯的路人缘给败了。”   “这个,他们说开的价格不够。”助理有些尴尬。   “我操,我找了她们那么多次,算是老客户了,居然说我给少了。”李斌想到就来气,开口骂道。   推开桌上的盘子,扔下手中的勺子,愤然站起,面色带着几分凶狠。   “你下次别找他们了,没用的东西。”   进房间之前,李斌似乎想起来什么,转身沉沉看了一眼助理。   那眼神里面充斥着高傲自大,又带着浓浓的怀疑。   “你没告诉赵旭吧!”李斌出声说道。   赵旭并不赞同他独自私底下找水军,一直要求他老老实实按部就班接戏,宣传的事情由他和公司负责。   但李斌觉得公司给他安排的宣传太少了,他觉得自己的热度不够。再加上如今这年头,不炒炒热搜,买买水军,还怎么获得粉丝,赚更多的钱。   所以李斌一直私底下会偷偷联系水军,不过一般都是小打小闹。   声音有些大,而且特别突然,助理被吓了一跳,急忙回复道。   “李哥,没的,真的没有。赵哥就叫我好好照顾你,多替你着想考虑。”   “去忙吧。”李斌摆摆手。   助理连忙道谢,眼角余光看着李斌进了房间,才重新抬起头,叹了口气,坐在餐厅的椅子上,撇撇嘴。   自己抠门的要死,还非要私下里找水军,水军都直说以后不接他的单了,要求多成本高,压根没有什么赚头。   还是赵哥好,人大方,也有能力,偏偏他手下最红的是他,不过想到李斌台前装的那副样子,助理还是佩服的。   差别也太大了,他最开始做助理的时候,还没发现李斌这个人的真面目,只是私底下有耳闻,李斌不太好说话。   相处多了,了解多了,他真想骂人,这哪是不好相处,这明明就是妥妥的两面派。   台面上装的比谁都温和稳重,亲和友善,私下里挑剔难伺候,脾气也不好。   ……   房间里,何安拿着电话,站在床边,被半遮掩住的窗户,纯蓝色带给一种纯净静谧的感受,他望着,有些淡淡的出神。   电话被接响后,他回过神来,低声说道。   “孙哥,你觉得徐舟这个人怎么样?”   “小徐,人挺勤快,也够细心。工作很认真,挺不错的一个小伙子,嘴皮子闭得紧,不会说闲话,是个好习惯。”   “怎么,他惹你不高兴了?”手机内传来孙群带着几分惊讶的声音。   “也不是吧,只是,我不习惯。”何安身姿不变,淡淡回答道。   “我知道你性子独,但有些时候你要多学学和别人相处。你台前能做的那么好,私下里也尽量开朗点。别想太多,不要有太多的压力了。”   “小徐这个人,我看的出来,挺崇拜你的,也很关心你,很不错。偶尔我打电话给他,问问你的情况,他每次都能说很久。”   “还是说,你觉得身边有个忠实粉丝很不舒服。”孙群问道。   “有点吧!”何安回答道。   “他算是你粉丝,我觉得对你还是很有好处的,照顾你更加尽心。”   “目前,作为助理,我觉得小徐做的还是很合格的,从不逾越。”   “当然,如果实在不习惯,我会帮你换人的。”   何安没有说话,听着孙群的回答,沉默不语。   “对了,我有个很好的消息要告诉你。刚刚有个导演联系我了,他手里目前有个剧本,等会我发过来,给你看看。”   “题材可能有点小众,文艺向。我觉得应该是你喜欢的口味,如果你能接受,我会尽快安排你和导演的见面的。”   “这剧本是导演偷偷给我的,实话说,我没想到他会找到我,并且十分想要你去出演。但看了剧本后,我又觉得他的考虑是对的。”   “除了你,还有几个人愿意铤而走险,接下他的片子。”   ……   晚上,徐舟在自己住的小房间里,坐在床边,他没开灯,房间内本应一片漆黑,但窗外透过来的月色打消了不少。   窗帘没有拉上,因为徐舟从来就不习惯黑暗,他小时候特别怕那种浓郁的暗黑。   黑暗总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从小到大,他房间的窗帘都来都不会被拉上。   屋外,沉静的月光稍稍洒了进来,照在他颇为英俊的脸上,形成片片阴影,他的表情并非柔和,而是绷的有些紧,带着几分挣扎。   紧握着拳头,不断放开,又接着握紧。   白色床单上是被放下的手机,之前孙群打了个电话过来,问了他一些事情。   徐舟承认,当自己知道孙群的意思时,他有些灰心丧气。   原来那人并不想看见自己。   嘴里弥漫的唯有苦涩,揪心的感觉是那么的痛苦。   还能做他的助理有多久,他不清楚,这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   这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这样的短暂,也许很快,自己就要离开了。   而自己能够做的,太少太少。   他们明明只是两条从不相交的平行线,也许永远都没有交合的可能性。   未来只能渐离渐远。   他站在下面,忙碌着生活,也许只有空闲时才能看一眼台上耀眼夺目的他。 第39章 第二个世界19   “哥哥, 你要照顾好自己。”   弟弟的话语突然转了一个方向, 洛绍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父亲母亲其实也很关心你,只是他们不像对我一样, 总把我当做小孩, 时时提点。他们虽然从来不在你面前过多的夸你, 但内心深处你永远都是他们的骄傲。”洛逸轩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淡淡的沉重, 和丝丝的羡慕。   洛绍辉依旧沉默, 是骄傲又有什么用,他永远都必须承受那么多,按着父母的要求来。其实早在回国前, 他是打算自己创业的。   他在国外结实了不少朋友, 也聚集了不少人在身边,也有几个比较成熟的项目在手上,打算回来的时候实施。   父母初期确实给了他练手的机会, 并未对他有过多的要求。   他并没有选择在洛氏集团大本营的北方,而是带着资金和几个朋友南下,在s市成立了一家公司,在一个他们早就选定的新兴产业扎根了下来。   一开始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是洛氏集团的大公子, 商场无情, 竞争激烈,他在外人看来也没什么后台, 自然是受到了不少的恶意竞争。   因为领域选的好, 又拥有足够的技术, 加之他自身卓越的眼光和管理能力, 他的公司不断激流猛进,经过短短三年的发展,成果很是惊人,占据了该领域市场上的大头,成为了领头羊。   只是这点成就,在更大的企业中看来,也不过是小打小闹。于是后来,父母觉得他历练的差不多,就要求他回来接受洛氏总公司的业务。   洛氏之所以被不少人被称为洛家独有,这是因为它是一家没有上市的公司,洛家人具有最高的控股权。经过半个世纪的发展,以及紧跟上头的意见,逐渐成了一个庞然大物,但与此同时,里面的问题也不小。   初期接管家族企业的时候,洛绍辉受到了不少的刁难。   作为家族企业,即使长辈们的眼光不错,紧跟时代的步伐,一步步前进,但也依旧有些不小的问题。   比如公司管理手段有些落后,部分成员空占雀巢,旗下某些子公司经营不善,亏损严重,欺上瞒下。   刚接管的那一段时间,他甚至忙的没时间睡个好觉。某些分支长辈的刁难,部分董事会成员的不服气,但最后,他都一一克服,获得认可,成为名副其实,地位稳固的董事长。   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争权夺利,面上的情绪越来越少,人也越来越沉默。   短短的五年,他仿佛已经消耗了人生中大部分的激情,剩下的唯有疲惫。   又有谁知道,幼年时期,他曾有个梦想,那就是成为一名游历各国的画家。   在国外的时候,他也曾选修过艺术概论,空闲时间也会抽出时间画画,满足自己。   只是在父母看来,这只能是爱好,万万不可作为职业,难登大雅之堂。   “哥哥,有时候,我都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父亲母亲对你要求那么严格,对我却是多是溺爱。”   “以前我甚至会想,什么时候我能得到父母的几声呵斥,能够像你一样被紧紧的看着。”   “他们虽然宠着我,可是我知道他们早就对我失望了,所以他们才一直这么做。我小时候,他们就总是开玩笑说,我以后再怎么努力也只是个守成的料。”   “我这一辈子安安稳稳,不闯祸,他们也就知足了。”   弟弟的语气带着几分冷淡和讽刺,原本就带着几分华丽的嗓音显得尖锐起来。   “你知道吗?当年我闹了那一场后,他们虽然从来不说我性向的事情,可是我知道他们到现在都没有释怀。”   “他们对我还抱我希望,指望我重新娶妻生子,走回正道。可是我知道,那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   “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这句话洛逸轩说的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回转的余地。   “不要伤害自己,也不要伤害别人了,那就够了。”洛绍辉略带感慨,对着手中的手机说道。   “这个世界总是有那么多的意外,你从未见过,从未想过。然而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只能默默地承受。”   “逸轩,你要成熟点。”洛绍辉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沉,但又那么的清晰有力。   “有些事情,我以前一直没和你说过,现在我觉得我真的得告诉你了。”   “爱情不可能永远那么完美的,逸轩,你所追求的,太过无暇,这样双方都容易受到伤害。”洛绍辉望着黑色轻薄的手机,电视里的新闻联播已经播的差不多了。   洛逸轩却仿佛却戳中一般,回复的很快,却也带着几分哀伤和落寂。   “哥,你说我,我承认,我要求太高。我渴望我的爱人能够把我放在心上,放在第一位,永远爱着我。是的,这很难。现在我承认,我是错的,苛求太多。”   “可是,哥,你对爱情的要求太低了,你不觉得吗?有些时候,我甚至怀疑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洛绍辉握着手机的手,颇有些无力,面上带着几分疲惫。   亲眼看到父亲和外面养的人走在一起,看着父亲带着笑容吻上那个女人的场景,看到他们身边那个打扮的娇俏,可爱的小女孩。   多么完美的一家人,外人看来是如此的美满幸福。   那一刻,那一瞬间,父亲高大的形象在自己面前崩塌了,彻彻底底的崩塌了,直到现在,他内心都有些讽刺。   口口声声说过爱的人,真相却是如此让人想笑。   年幼时父亲忙于工作时,母亲经常讲述着当年父亲是怎么追求自己,发出攻势。   最后两人成功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了一起,成为别人眼底的模范夫妻。   然而,那些曾经在自己眼里看来是如此幸福的生活却又那么的虚幻,仿佛一场触之即破的美梦。   洛绍辉觉得自己不敢相信爱情,不敢跨出那一步,因为那种爱是如此的空。   “哥,好好找一个你爱的人,然后抓住她后,就不要放手了。”   洛绍辉突然忍不住轻轻笑了笑,他的弟弟在爱情上还是如此的孩子气。   让人羡慕他的大胆直接的同时,又觉得过分稚气,不是一个成熟的人。   “爱一个人不容易。如果真的找到自己喜欢的,大胆一点,直接上吧,哥,别总是犹豫了。”   “你不付出,不尝试,不去跨开那第一步,也许永远都不会有结果。”   “一个值得哥哥你去爱的人,知道你的付出后,不可能不会有所触动。哥,只有你这样的人才适合这一招,大部分的女人都会对你这种人动心。”   洛绍辉沉默了,他们兄弟两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和性格,思考方式也完全不一样。   洛绍辉对爱情是保持相对悲观态度的,他并不觉得付出就一定能够得到自己所想要的。所以,他一向是迟疑,犹豫。   而洛逸轩之前则过分乐观,他永远都那么乐观大胆,追求自己想要的。   “那你为什么放弃了,实话说,我很惊讶。”隔了许久,洛绍辉才重新开口问道。   “我已经错过了,再也没有任何回头的机会。”洛逸轩望着吊顶处的水晶灯,眼神更加的黯淡无光。   “这个世界上,其实还存在着不合适。我们总是从对方身上寻找坚持的理由,但其实,再怎么努力掩饰遮盖,都离不开分开的局面。”   “既然这样,还不如早早结束,在我们还没有将彼此视为唯一的时候。”洛逸轩的语气越来越淡,直至泯灭。   “至少,现在我们还能拥有一个看起来不错的收场。”   “你太莽撞了。”洛绍辉低声回答道,语气带着淡淡的责备。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只想立刻结束,因为我怕自己犹豫不决,开不了口,然后后悔一辈子。”   他也曾挣扎过,但想到结局,不如就此放手。   洛逸轩闭上了眼,眼前一片黑暗,没有光,指引着他向前走。   他只能在泥沼之中挣扎的越来越深,无法脱身。   就如当年他准备和黎柯好好谈关于分手这件事情时,那样的混乱,那样的可怕,让他不敢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眼睁睁看着黎柯拿起了一把刀,放在自己手间,他开口威胁着自己。   他不允许自己离开他。   他求着自己,让自己别离开他。   他是那么的卑微,仿佛将自己视为他人生之中的神。   那一刻,洛逸轩是震惊的,他不敢相信,他甚至觉得那不是黎柯,不是他爱着的黎柯。   他的黎柯,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为了自己而……   更何况,刀被拿起的那一刻,黎柯的表情是带着解脱和挣扎。   洛逸轩好怕好怕,那一刻,他的心突然就这么跳了起来,越来越快,快的让他不能呼吸,到最后仿佛时间永远静止在那一刻,再也无法前进。   他不敢接受那一切,那所谓的事实。   鲜红的血液喷溅而出,眼睛仿佛只被那片血色所模糊了,大脑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接着,自己冲了过去……   “我这样做,对他是好的。他不能依赖太多,他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不依靠别人。”   这样他就再也不会依赖过度,将别人视为所谓的唯一,生命之中的唯一,然后为其……   他不要那个人只为自己而活,那不对,不对。   原来曾经以为那些甜蜜的陪伴,都是扎在他所爱的人的心口上,让他不能呼吸,不能挣扎,只能承受,到最后,成为习惯,将自己视为他人生之中的唯一。   那不是爱,不是真正的爱。   那只是一种病态的关系。   回到过去,洛逸轩第一想到的事情,就是结束这段关系。   不让未来的那些事情再一次发生,如果没有后来自己的陪伴,他就不会开始过分依赖自己,失去了自我。   曾经这段时间,因为电影票房的失败,黎柯沉寂了很久,那段时间,洛逸轩一直陪着他,后来黎柯慢慢好转了,甚至比以前更加开朗了,不会像以前那样过分的沉默,洛逸轩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转变。   可是,自己错了。   他把黎柯推入了一个深渊。   一个离不开自己,一个永远自己折磨自己的深渊。   “他需要的是健全的,他发自内心真正想要得到的爱。”   “哥,黎柯他不能被逼迫,不能不断地妥协。”   “那不是爱,不是他真正想要得到的爱。”   “他不爱我,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他只是生病了,将自己视为他的唯一。   洛逸轩终于忍不住哭了。   他所爱的人,也许从来就不适合爱人。   爱一个人,对他所爱的人来说,是折磨。   失去自我的爱,那还是爱吗? 第40章 第二个世界20   非命:小真, 还在吗?我建了个黎柯佛系养老粉丝群, 你要进来玩玩吗?   姜宛看着这段老友发过来的文字,犹在吃惊之中。   至于小真是她以前用的微博名“亦真亦假”,老友习惯了称呼她小真。   【佛系养老群?】   姜宛打下这段文字,发了过去。   很快,对面有了回复。   非命:是呀, 黎柯的大龄养老粉丝群, 里面都是佛系追星者。我建的群, 把以前认识的不少人都重新拉了进来。以前的粉丝群都散了, 还好我之前还认识个大粉, 她那里还有不少联系的粉丝。   非命:小鱼,你要进来吗?其实也不像其他粉丝群里要求打卡, 刷评, 有规定的转发要求。就是个工作党,有了家庭的大龄粉丝聊聊天, 吐吐槽的地方。   非命:现在黎柯的公司对黎柯的粉丝都不管理了,好像直接放弃了。官方粉丝群也没啥声音, 不过好像新来了个小哥哥,好像是黎柯的新助理。经常发些美食图片, 深夜放毒。   姜宛犹豫着, 迟迟没有发出消息。   非命:所谓佛就是不争不抢,不膨胀不撕逼, 默默地追星, 有能力的支持一下。群内唯一的要求就是不下场, 微博不撕逼。说实话,撕也撕不起来。黎柯现在也没啥好撕的,都差不多半年了,除了拍了个广告,上了次微博热门后,也没别的消息。   姜宛想了想还是发了段消息过去。   【你为什么想要我进群?】   隔了好一会儿,对面才发过来这样一段文字。   非命:我们都不是还在学校上学,犹在象牙塔的小姑娘了,你在微博上发言都挺自制的,我懂的,怕被脑残粉追着骂。唉,其实我也就想问问你,毕竟以前一起喜欢他那么久。虽然,初心早已改变,但心里还是挺喜欢他的,希望他能重新出现在屏幕上。   非命:对了,他最近接了部电视剧,扮演男二,剧照已经出来了。看剧照,他瘦了不少。不过还是很帅,以前他就是倔强,非要扮丑演黑乌乌的文艺片,唉,其实也不是说不好,只是他明明也很适合演大导演的角色。脸长得好看,演技也好。   非命:其实我个人觉得他比江景云演的更好,他的发挥很特别,每一次,我把他演的人当做活生生存在的,至于江景云,很成熟活泛的演技,但少了股味道。   非命:他拍的那三部文艺片,其实每一部我都去电影院看了。其实我一直在想,他拍个文艺电影怎么就这么多幺蛾子。明明是平均水平线的电影,却被抵制的那么惨。   姜宛看着这些发过来的消息,左手握着手机,右手指一点一点的敲下了以下这段文字。   【发群号,或者直接拉我,自己选!】   非命:好的!你等等!   很快,姜宛就收到群邀请。   看着接受这个按钮,姜宛点了进去。   只是她没想到里面居然有四五百人。   群里面有不少人正在聊天。   【上次水军的事情真是好玩,也不知道是哪家请的,一点都不负责,看的真是尴尬。我们都不陪聊,肯定气死了吧。】   【没错哈哈,发出挑事的消息,结果压根没人理,于是灰溜溜的跑了。】   【贼尴尬了,水军也太不上心了,评论太假了,什么我们黎柯天下第一最棒,额,水军是不知道黎柯基本没有初中生高中生粉吗?黎柯已经五年没拍电视剧了……】   【看着贼想笑,用户名一点进去就是刚注册没多久的小号,还想去别家那里黑装粉,只是这装的也太不上心了,随便看看就知道假的要死,压根没人理。这可就尴尬了哈哈。】   【我估计是收钱太少,水军随便搞搞了事。】   【没错,正解。话说哪家这么抠门,连水军都不怕得罪客户,直接草草了事。我看这像是闹翻了的节奏哈哈。】   【排,真是挺好笑的。之前我还看到有个人回复了“水军哥哥,咋们不陪聊,所以你们可以提前收工了!”。莫不是要笑死哈哈。】   【哈哈哈哈哈,逗死了。】   【话说,现在对面好像新建了个粉丝群,颜粉圣地。】   【啥?】   【黎柯接的那部电视剧剧照不是出来了嘛,有些喜欢颜值的年轻粉丝专门建了个粉丝群,群名就叫做颜值圣地。】   【这也太夸张了吧,不就几张照片,就……】   【正常正常,我们年轻时初入坑,还不是被颜值给吸引了,只是现在倒是变了不少。】   【年轻时候,总是比较幼稚,不知天高地厚,觉得自己喜欢什么,其他人也一定要跟着喜欢。】   【想到年轻时候,确实挺中二的。当年网名取得各种非主流,微笑.jpg。】   【我更绝,做出的事情都不敢说,太……】   【对了,有人还在官方粉丝群不,新进来的管理员小哥哥太逗了。】   【在呀,确实好逗,好像啥都不懂的感觉,平时发言都特别正经严肃,一点都不懂梗,就知道发些美食图片诱惑我们。】   【之前有一次他发美食照片,不小心发错了,发成了这个,虽然他撤回的特别及时,但我保存了。哈哈!】   图片是一个男人的侧身半身照,看得出来照照片的时候离得有点远。但清秀的轮廓显示的挺清楚的,线条流畅,没有丝毫的瑕疵,男人手里拿着一本书,坐在休息阅读的地方,小桌子上放着几个小盆栽,带着几分绿意。   而男人眼神很专注,幽深的眸子里看不出其他的情绪,唯有那冷静安宁的气氛是那么的突出,修长的手指拂过厚实的书页,仿佛没有注意到其他。   【没修图,居然还这么好看。】   【保存了!!!】   【为什么我在隔壁群也看到了。】   【可能她们也潜伏在官群里!】   【福利呀!生活照,微博多久都没更新了,感觉都长草了。】   ……   “孙哥,怎么办?你之前让我拍的黎哥的生活照,我在官方粉丝群发美食照片的时候一不小心发错了,发了一张黎哥生活照出去,虽然撤回了,但好像传出去了。”   电话里面徐舟的声音有几分焦急,带着很深的愧疚,孙群想了想安慰说道。   “这个事,没事,只是没透露什么隐私吧!”   电话里很快就传来了回复。   “我之前拍的时候特意只拍一个角落,就书桌那里。也没拍到窗户外面,也不知道行不行。”   “孙哥,据说现在有人靠着一张照片就能查到地址,我那张照片应该没事吧。”   孙群有些哭笑不得,解释道。   “你黎哥现在也没啥活粉了,关注度又不大,没人那么无聊。”   “他又不是流量明星,发个动态转发十几万,留言好几万。所以放宽心,好好工作,你黎哥也很好讲话的,上次和你说的话也不要特别放在心上,以后不当助理来公司做别的,公司也缺人。”   “现在社会上只要能勤勤恳恳干活,养活自己是没问题的。现在机会也多,闲暇时间多学点东西,别和公司某些助理一样正事不做,就知道天天八卦。”   “孙哥,我知道。”徐舟拿着手中的电话,声音有些低沉。   “小徐,你是北漂,你孙哥我也是北漂。劝你一句话,不管以后能混成什么样子,年轻时候多打拼,多学习,总没错的。”   “你孙哥我,人到中年,成家立业,现在求的就是安稳了。你还年轻,多尝试,也不必太过自卑,其实很多行业,学历也只是敲门砖,关键时刻还是靠实力说话。像我们这一行,更是不需要什么学历了,有头脑有能力,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你之前拒绝洛少洛逸轩,我其实觉得挺可惜的,对你来说。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你能被他看中,他想签你推你,是很好的机会。现在你拒绝了,你也不必太在意,后悔了。你呢,以后就跟孙哥我混,你孙哥虽然人不是啥富二代,有公司有大钱,但也还是能给你介绍几个小门路的,照顾照顾你也是足够的。”   “公司的事情我也还是能插手几分的,毕竟混了这么多年了,人脉还是有的,以后有机会我会联系你的。也别灰心,有机会做幕后也挺好的。”   “其实这些年下来,我个人觉得,当明星还真不是个好差事,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   徐舟回答道,语调稳定。   “我知道的,孙哥,哪个职业都有不容易的地方。”   孙群听了后,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像你黎哥,这几年也不容易。钱没赚到多少钱,反而之前骂声不少。他不像那些大牌明星,代言电视剧综艺一个接一个的接,到手的钱多的很,他一向性子有点倔,有时候看的我也挺心酸的。”   “这个社会,市场越来越浮躁,像他还这么有坚持的人太少了。”   “不说了,我还有事忙,等会你把那张流出去的照片先发过来,我再看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但万事还是小心点为好。然后你再把我最近让你拍的你黎哥的生活照发给我,我从中挑几张发微博,你黎哥的微博现在是真的长草了。以前他还会看看,发点小动态,现在他连登录都不登了,都是我在打理。”   “好的,孙哥。”   挂了电话,徐舟打开那张照片库,找到那张照片,照片库里除了平时拍的精修过的美食照片,还有不少那人的照片。   大部分都是他征求他的同意后拍摄的,还有几张是自己忍不住偷偷拍的。   比如那张看书的,是自己站在远处看到了,心有触动,就这么拍了下来。   不得不说,为了完成孙哥交给他的任务,他好好琢磨学习了怎么拍照,这拍照修图的技术真是越来越好。 第41章 第二个世界21   房间内, 深蓝色的窗帘被半拉着,有几分淡淡的昏暗感。   何安拿着手机看着发过来的剧本, 看了许久。   这部电影片名已经确定了,很朴实的电影名《返乡》, 看起来很普通,从电影名看来好像讲述的是一个农村游子回家的故事, 故事内容也确实和这个扯上了点关系。   故事发生在九十年代, 一位四十多岁的海外华商回国投资, 来到了自己的家乡, 一座江南小城, 准备投资建厂。因为身家厚重, 投资金额较大, 又是外资企业性质, 因此受到了政府部门人员的热烈款待。   酒过宴飨之后, 他拒绝了助理, 司机,保护人员的跟随,独自一人回到自己年幼时期曾经上学的母校——育光中学, 一个名气不小,历史有几分悠久的中学。   在那里, 他遇到了一位如今在母校任教的高中同班同学。   两人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 谈及当年往事, 不知不觉同学提到了他们共同的一位高中语文老师——沈瑜。   返乡的归国商人一下子愣住了, 就此记忆将他卷入过去的那段往事之中, 那时,他是一个受人歧视,从偏远乡下来到繁华小镇读书的青年……   放下手机,何安眯了眯眼,他在想导演想要他扮演哪个角色。   这个故事如果要分出一个戏份最多的角色,无疑是回国返乡的华商。   剧本从一开始就将商人作为引路人,带领人们走进那段带着晦涩的有几分模糊的时代。   但剧本里更深沉,更难演绎,也更有探讨价值,颇有些让人琢磨不透,更让人同情的人物却是那位语文老师。   无疑,这是一个十分不错的剧本。   叙事精巧,人物对话也锤炼的很好,探讨的东西也挺多的,看的出来这个剧本磨了挺久的,很精细。   导演王安,正处于半隐退的状态,早年间拍过好几部知名,票房较高的影片,有商业化程度高的,也有偏向叙事的剧情片,评价都很不错。   距离他的上一部电影,还是七年前,一部平淡风,讲述小镇青年男女分分离离的爱情片,画风朴实,情感真挚,评价很不错,拿到了奖项,但票房不是特别的好。   时隔多年,他再一次萌发了拍摄电影的想法。   只是这一次,注定没有以往那么简单。   因为,这一次,他想拍的是一部同性片。   ……   “阿珂,我就知道你肯定对这剧本有兴趣的,这剧本其实我也看了一遍,是个很好的剧本。我呢,虽然这些年来早就荒废了大学里学的那些东西,但以前毕竟还是学过的,辨认能力还是有的。这个剧本绝对是花了不少心思去打磨了。”   孙群拿着手机,站在办公室内,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说道。   “而且其实剧本内的剧情也还挺讨巧的,情感描绘的比较隐秘,如果拍的隐晦一点打着成长的旗号,过审也比较容易,上院线也不是不行。”   “王导也挺不容易的,在这样的时代,用心花费时间打磨了这样一个剧本,但因为风险太大,很多演员不敢轻易去接,而且据说这片子投资也不会很高,是标准的文艺片小众向题材。王导对拍摄要求高,演员要求也高,人在片场比较严格,有些新生代的想接这剧本,他又看不上,他想找的,身价又太高,也不是很想演这种题材,自毁长城。”   “思来想去,想到了你,然后就找上了我。”   “如果你没其他意见,我得会就去联系王导,由他定个时间地点好好交流一下。”   “好的,孙哥。”   “师兄,其实我很谢谢你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照料,虽然相处的时间不是特别的多,但你人真的挺好的。”   电话里黎柯的声音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子,和这些年来他听习惯了的没有任何的不同。   依旧清朗明亮,又带着几分细雨绵绵的愁丝。   这次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少见的轻快,孙群觉得挺舒服的,“师兄”这个称呼,好久都没听到过了,让他想起了当年大学时期偶然的相见。   他们算是校友,只不过孙群大黎柯好几届,算是黎柯的学长。   当然,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专业。黎柯学的是表演专业,而孙群是有关剧本策划,但后来毕业后,因为人际关系处理的好,又有学校老师的照顾和介绍,孙群没有走编剧这条路,与此相反,毕业后他成了一个经纪人。   因为有一定的市场嗅觉以及不错的眼光,加之会做人,他在这条路上意外的混的挺不错的。   以前回学校时,他听老师讲过黎柯这个学弟,表演天赋很强,人很敏感,对角色的诠释能力强。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加上本来就长得很不错的脸,应该是个能红又能有口碑的演员。   那时候,他还是公司里的小经纪人,先做了一年的助理后成功转型,开始带起了艺人。   看望老师的时候,正逢黎柯参演了一部话剧,在学校里排演,老师强烈推荐他去看看。   他去看了,然后他便被黎柯的表演所震撼了。   黑暗之中,那人站在台上,一出现便夺住了众人的目光,让观众随着他而动,关注着他,不愿意错过他的每一次出场。   周围一片黑暗,而台上的那人眼中却仿佛拥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着,释放着自己,献出了自己生命。   他不是在演戏,台上的就是真实存在的人物。   孙群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如果自己以后能成为他的经纪人那就好了。   不过他也清楚自己只是空想。   那个时候他还压根没什么话语权。他也很清楚,这样一个如明珠般璀璨夺目的人,必定会被挖掘,受重视,然后出现在屏幕上,征服观众。   而自己,并没有那个资格。   他还是个带着底层练习生,小艺人,找小资源,混人脉,提升自己的小经纪人,甚至连养活自己都并不容易。   话剧排演结束后,他匆匆忙跑去后台见了黎柯一面,后台有点乱,但一进去他依旧一眼就注意到了黎柯。   在那里,孙群见到了黎柯当时的女朋友。   孙群记得很清楚,当时,黎柯坐在凳子上,还没来得及换下表演话剧的衣服,白衬衫,西装裤,显得很有文人风范。   而那个漂亮温柔的女孩子,穿着件红格子的连衣裙,发间系着一条浅蓝色的丝带,她身材苗条,立在旁边,弯着腰在仔细地帮着黎柯擦拭额头上的汗迹。   动作很是轻柔,擦汗擦的很认真,而且时不时还在说着话。   而黎柯的脸上是带着淡淡的笑的,温温和和,当时的他不像现在这么沉静冷寂,虽然话不多,但还是一个带着点点阳光,有点青涩的大学生。   而且很明显,他在处于爱恋之中。   男的帅女的靓,确实可以称得上一句郎才女貌。   当时两人见面时,互相介绍后,黎柯也是叫了这么一句“师兄”。   只是想到后来的事情,孙群总觉得有几分唏嘘。   回过神来,事情说的差不多了,电话那头的黎柯没有在接着说话了,孙群也就准备说要挂断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孙群总觉得有点怪怪的感觉。   “相处的时间不是很多”,黎柯这小子今天莫不是又吃错了药,他们都认识七年八年了,人生也没几个七年。   下次打电话,一定得好好和他讲讲这事情。   ……   说到导演,就不得不谈到某些关于剧本选择方面的事情了。   一般来说,厉害的懂得选择的导演往往不会选择顶级的小说或者说文学作品来进行改编,顶级文学作品能够给人一种独特的享受,而电影语言则完全不同。   改编一部作品,不是一件容易事,往往总是一流的导演拿着顶级大文豪的作品进行改编拍摄电影,大多数情况下,拍摄出来的电影多是中规中矩,缺乏惊喜,不被观众所热爱,所记住。   擅长选择的导演会懂得挑选合适的故事小说,进行电影语言的改编,邀请编剧,打磨剧本,然后想尽办法,组织人马,拉投资,找合适的演员进行演绎,然后将这个打磨好的剧本成功的呈现在屏幕上,带给观众足够的惊喜。   当然还有一种很厉害的导演能化腐朽为神奇,他们往往选择那些三流的小说,从中挖掘出新意,买下改编权,自己改写剧本,拍摄出让人惊异震撼的电影。   当然,对于大部分的导演来说,改编三流小说,往往结局都以惨痛的失败告终。   王安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也清楚自己擅长之处。   他这一生拍了不少电影,也获得了不少的成就,甚至在圈内可以说有不小的地位。   只是,他毕竟还不是那种最厉害的商业片导演,能够捕获大部分观众的喜爱,获得很高的票房。   所以他没赚到很多很多的钱,能够支撑他拍他真正想拍的电影。   对于大部分导演,最好的待遇也就是影片票房分红。   或者说自己参与自己电影的投资,拍出电影后赚钱。   王安一直很清楚,自己比较擅长细节,情感的抒发。   他最初是编剧出身,写过好几个不错的剧本,跟过几个导演的剧组,后来转行当导演,跨界很成功。   《返乡》是他好几年前就有想法的故事,虽然故事情节是虚构的,但背景有关于他所曾经经历的过去,那个晦涩的年代。   而且这个题材,也是他一直很想尝试的。   他年纪也不小了,自三年前有了《返乡》这个故事的灵感以后,他写下了这个剧本,并且不断打磨着。   直到今年,他才打算重出江湖,拍出《返乡》,作为他的收官之作。   只是,这个剧本的实施并不容易。   首先,隐秘的同性情节就是最大的阻拦,其次时代变化太快,市场上如今流行的是爆米花电影,快节奏有爆点,能够抓住主流市场,赚到大钱才是最重要的。   一部电影,如果拍出来后,没有足够的票房,那无疑是个赔本买卖。   就算能够保持勉强不亏损,可是投资了人力物力财力,还消耗了人情关系,忙活了不少时间,钱却赚不到半分,在某些投资人的心里这无疑是在浪费时间。   王安的电影确实有保障,一般拍出来成品都不错,不亏本可以说是没问题的,但这一次他的剧本没有足够的市场,题材受限制,很多投资人都不看好,不愿意插手。   王安也没有办法,只能想尽办法联系,找以前的朋友,就在他有些灰心丧气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这才开始获得了投资,能够拍出这部他想拍出的电影。   而且,他也得到了一个不错的推荐,一个能够出演他的电影的好演员。 第42章 第二个世界22   最后定下来的时间在周六下午, 四环附近的德隆饭庄,一家装修古色古香,评价很好, 保密效果做的非常不错的饭庄, 而且地方也比较正式私人化。   何安到的时候,身边是经纪人孙群,后面跟着的则是作为助理的徐舟。   他今天的穿着依旧说不上亮眼, 可以说朴素有点过分,他很少见的在里面穿了一件纯白色的衬衫, 接着套了件薄款羊绒马甲, 在最外面则是挺厚实的灰色外套。   房间订在二楼的包厢里,徐舟在外面客座等着,何安和经纪人孙群则进了包厢。   两人进去的时候, 里面已经坐着两个男人,一个年纪稍稍年轻些, 另一个则较年老, 但两人正在一说一搭的聊天, 显然交情很是不错。   年轻些的那个虽然看起来也有三十多岁,但脸长得有些小帅, 穿着件浅驼色呢子大衣, 看起来还挺有风度的,就是表情过分严肃, 颇有些不太好讲话的感觉。   较老的那个外貌普通, 穿着朴素, 神色轻松,嘴角旁还有颗小黑痣,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倒是看起来很是和善。   何安知道更加老态的那个才是导演王安,至于年轻些的他并不清楚,经纪人也并未和他打招呼。   两人敲门进了包厢,原本正在聊天的两人立刻停了下来。   导演王安非常热情,起身立马夸了几句,还向两人介绍身边的较年轻的男人。   “这是我的朋友,喻仁山,摄影出身,现在转型当导演,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会是《返乡》的副导演。”   “你好,久仰。”   “你好。”   孙群自然是知道这位圈内实力风评很是不错的摄影,据说这位摄影性子冷,要求高,拍摄的画面很有特色,但是不太会交际。   不过,他并不知道喻仁山和王导还有这么深的交情。   王导深居简出,很久没有拍电影,圈子内的关系也大多淡了不少,有关他的消息一向难打听。   互相问候了后,重回正题,回到剧本上。   房间里开了暖气,基本上所有人都把外套脱了,除了年纪较大的王安。   看到何安里面穿的如此学生态,青春洋溢,虽然人稳重气质淡然,但光看嫩白的小脸和衣服,真的很像还在读着大学的学生。   王安忍不住笑了笑出声道:“我是老了,不像你们年轻人,身体好。一个比一个看着嫰。”   “王导这话里肯定不包括我。”孙群坐在何安身边,回了一句,颇有几分诙谐。   “哪里哪里,都年轻的很。”王安笑了笑,态度依旧很好,一点儿也不严肃,完全没有大导演的架势,相反低调朴实过分。   他对孙群的印象很不错,本就在圈内名声颇为不错的艺人公司,加上既会做人,又会来事,还注重艺人的长远发展,可以说是个十分不错的经纪人。   但当谈到角色的时候,王安倒是有些愁闷,看着面前这个清秀俊朗,将近三十依旧年轻显嫰,妥妥的大学里女生们最喜欢的那款。   他看过黎柯演的那部电影,戏里面的黎柯是飞扬肆意,风流深沉的,以他当年那个年纪来说,确实让人很是惊艳。那种沉浸式的演技,十分贴近生活并不浮夸,表演的痕迹很轻,应该是国内少见的体验派。   而就他现在看的真人而言,性子沉稳,话也少,莫名带着点老师循循教导的亲和感。   这样的表现倒是让王安有了别的想法。   思考了一会,认认真真的看了何安的神情,他开口了,用的是很正式的语气,不像之前过分和善。   “一开始我想找你演商人,商人在剧本中戏份最多,可以说是男主角。加上你年纪小,脸显年轻,商人角色更好发挥,也更加符合剧本人物设定。”   话说完,王安看了一眼身边的喻仁山,看到喻仁山眼底的赞同后,他话一转,语气更加深沉起来,不紧不慢,带着细致的考虑。   “可是,见了你真人后,倒是有些不确定了。”   王安最初的想法是让黎柯演商人,削减老师的戏份,把商人作为当之无愧的第一主角来拍摄电影。所以他公开拿出去的剧本也是易稿多次,选出的一版商人是第一主角,老师是配角的剧本。   但看到黎柯本人,他却产生了别的想法。   老师这个角色,比较难掌控,需要技巧成熟,有足够的掌握能力的演员。   最成熟他个人最满意的一版,是双男主,戏份差不多。   但这样的剧本,压根找不到人来出演。   为了拍出电影,他修改剧本,减少老师戏份,把老师这个角色写的更隐秘,这样的话,他多找人,还是能找的人来演的。   但这是最坏的打算,是他为了拍出电影不得不做出的妥协。   他很肯定,面前这个人饰演商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只是相比之下,老师这个角色更难找到合适的人来饰演,如果这人能够出演老师这个角色,他的剧本也许就不用修改了。   商人前期的那种青涩感,如果能够找到有灵性的新人好好调教一般还是可以的。   “那么,不如你先来谈谈对这个剧本有什么看法吧。”王安有些期待的望着何安,语气中满是鼓励。   喻仁山也默默地看着,只是这人的神色比较严肃。   “我个人更倾向于商人这个角色,如果是饰演商人,我比较能把握。从技巧上来说,这个人物的性格更容易理解,表现。无论是初生懵懂的感情,还是领悟后的追悔,从表演方面来说,诠释的难度比老师的角色要小的多。”   王安虽然没表态,但心里确实很认可,有迹可循的感情确实要好琢磨一些。   “但是,我觉得我可能演绎不出来那种纯粹而真挚的感情,所以我想扮演老师这个角色。”何安抬头,眼神里带着几分坚定。   何安知道自己是纯粹的技巧派,通过强大的控制能力,以及一些电影里面角色的领悟,表演这样一个角色不是不可以,可是他认为自己缺乏了灵性,那样的表演即使再轻拿轻放,顺手捏来,总是缺了点什么。   “你觉得你能够扮演好老师这个角色吗?”王安接着问道,深情语气更加严肃起来,那是对工作的认真。   “老师这个人物是复杂的,他一面引诱他的学生,一面又拒绝他的学生,让他的学生误会他,讨厌他。”   “他没有求过好结果,他的一举一动甚至可以说难以琢磨,在我看来,这种感情线的处理是有一定难度的,不是那么好把握的。”   王安看着何安,在等面前这位演员的解释和回复。   他知道以前面那段话,这位演员一定能够做了不少准备,站在他的面前是一个有追求的演员。   他给经纪人孙群的初始剧本并不是双主角设定,商人的戏份最多,老师的存在较少,按照常理来说,选择接下商人角色无口厚非,可是突然有人告诉他想演那个剧本里存在感少了很多,但他花心血最多的人物,不得不说,心里是有几分感慨的。   “我想试演剧本中分离,老师的内心戏。”何安抬头,抿了抿唇说道。   “可以,我们找这个地方也有这个考虑。”王安笑了笑,温和说道。   何安没有再多说其他,而是脱掉了身上的马甲毛衣,还解开了里面白衬衫最上面的两粒扣子,随手拨了拨头发,使它更加的散乱。   接着起身搬了把凳子,放在包厢内的空地上,然后坐了上去。   他先静坐了一分钟,然后微微低下头。   他的眼里从来都没有清澈过,永远都是深邃而深沉,让人难以捉摸。   包厢里很静,灯光并不过分明亮,而是带着几分黄晕,浓稠而迷离。   他的眼睛里是空荡荡的,失去了落脚点,散乱的黑发,白的发亮的被解开的衬衫,灯光照在锁骨上,显得颇有光彩。   清秀而孤傲的面孔上表情少的可怜,冷冷的,甚至带着点点讽刺。   他的神色从最初的毫不在意,到慢慢回忆,然后追逐后悔。   突然,原本轻放在腿间的手遮住了眼,很用力,脸上带着挣扎,只余那低沉的哭咽,很轻,却出奇的重。   然后那手被放了下来,脸上毫无波动。   何安起身,望着空落落的地方,许久没动。   【他走了,他会有着辉煌的未来,前途无量,而不是像自己一样在一个小镇空度余生。】   【这是自己应得的!】   隔了好一会儿,黑暗的一角中才传来淡淡的几句话。   “所有人都会走的,所有事也都会消散。”   “留给我的……”   只余这深沉的黑暗。   何安有些背对着导演王安,看不到王安的表情,但孙群注意到了,那是欣慰与惊喜。   就连原本严肃的喻仁山也稍稍松了口气,显得轻松不少,皱着的眉头也平缓了些。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这个角色为你而生。”   出来前,王安对着身边的何安说道。   他的语气很亲和,带着丝丝的亲昵。   “黎柯,你是个好演员,但我劝你以后还是多接些主流的影片,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你这种如果在过去还是可以的,但如今,圈子变得太快,名气太重要了。”   “如果没有足够的名气,一些导演只会把你拒之门外。你是个好苗子,演技好脸塑造能力也强,戏份宽广。按理说,你的路子不会太差,有时候别太倔了,人总有妥协的时候。”王安拍了拍何安的肩膀,有些感叹。   他是不太愿意看到一个好演员就这样被埋没了,只是,他自己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看到包厢内的两人都出来了,徐舟也连忙从客座站起,接过孙群手中何安之前穿的灰色外套。   他身材高大,打扮虽普通利落,但依旧很显眼。   何安孙群已经走的离包厢有几分远了,导演王安在门口等着在包厢内拿东西的喻仁山,站在包厢门口的他,一眼正好看到徐舟拿过衣服的那一幕。   突然眼前一亮,开始更加仔细看着徐舟的神情,以及动作,看着徐舟将背包里的热水打开小心翼翼递给何安,看着徐舟有些不好意思望着何安,眼睛是不自觉露出的关心与显而易见的淡淡崇拜。   王安用力握了握自己的手,有几分少见的激动。   那种淡淡的崇拜,以及青涩感是他所要的。   喻仁山出来的时候,何安三人已经离开了。   王安看着拿着不少东西的喻仁山,有些感叹。   “我想我这下子应该知道我要找的角色应该是由怎样的人来扮演了。”   “你找到合适的人了。”喻仁山问道。   “没有。”王安摇了摇头。   “我看还是去电影学院选选,片酬低,人还可以使劲折腾。”喻仁山补充说道。   “学生确实是好,但少了点什么,现在的电影学院的学生太浮躁了,大部分静不下心来。而且缺少那种淳朴感,太过精致。”王安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你觉得黎柯之前的表现怎么样?”喻仁山转而回到以前的话题。   “很奇怪,他换了表演方式。”王安低声说道。   “他以前很明显走的是体验派,有些细微的表情不一定把握的很到位,但演出来的效果很好,很真实。”   “现在,他对表情神态的控制能力很强,走的倒是纯粹的技巧派了。”   喻仁山想了想,出声道。   “我记得你说过,电影角色的把握既要贴近生活,又要超脱于现实。”   “是的。演的像很重要,但不能泯然于大众,电影毕竟不能像真实的生活那样乏味。”   “黎柯之前的尝试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没有很大的亮点,但很成熟,情绪掌握的很到位。”   “而且,这个角色确实很适合他。”王安突然出声说道,“他身上,或者说骨子里有一种……”   “超脱味。”喻仁山补充道。   “对,没错。”王安笑了笑,“其实我看不出来他眼中对电影,角色的热爱。”   “他的眼里挺空的,看不出来有什么欲望和追求。这也是一件挺奇怪的事情。”   “淡定些好。”喻仁山开口说道,“人生总是起起伏伏。如果能像他这样坦然面对,挺好的。” 第43章 第二个世界23   出来之前, 何安拿过徐舟手上的灰色外套,套在身上。   口袋里传来几声振动,何安摸出手机,看到手机里之前的几条短信提醒,眉头微微皱起。   【我在隔壁的包厢里等你, 已经点好了菜。房间号xxx】   何安拿着手机, 看着微微走在前面的两人, 思绪只是在脑海里转了转,出声道。   “你们先回去吧,我刚刚把钥匙掉在了包厢里。”   “黎哥, 我去找吧。”徐舟在旁边看着何安略带疲惫的表情, 出声说道。   “您和孙哥都辛苦了,可以先回车上休息, 我在外面坐了挺久的,不累,正好去帮忙找找。”   “你带了钥匙出门。”孙群面上带着几丝怀疑, 望了一眼何安。   突然想到了某件被差不多被自己遗忘的事情, 忘了告诉何安。反映过来的孙群,脸上有些淡淡的尴尬。   “我房间一个抽屉的钥匙。”何安淡淡回答道, “昨天找东西的时候没注意,把钥匙放裤子口袋里了,可能掉在之前包厢里了。”   “黎哥, 我去帮你找吧!”徐舟看着孙群, 带着请示的眼神, 又接着说了一遍。   孙群既没有回复徐舟,也没有授意让徐舟去,而是看了一眼何安后,低声说道。   “阿珂,我们等会先去车上等你。”   “对了,小徐,你先把东西拿到车上,我一会儿就过来。”   徐舟接过孙群递过来的杯子,默不做声,去了停好的车位上。   他知道孙群应该是有些话想和黎柯说,所以让自己先走。   “阿珂,是我疏忽了,忘记告诉你了。”孙群一脸歉意,眉心皱的紧紧的。   “提前和你打了招呼,确实是他的作风。”何安倒是一脸平淡,回复道。   “这部戏他也投资了吧。”   “这我就还真有点不清楚。”孙群笑了笑,“电影还在筹备中,正式的主演都还没确定,我拿到的消息也并不准确。”   “只是,听说投资人是南方一家很有潜力的新公司。”   “文艺片,不太赚钱,投资也不多,你也清楚。”   “我和徐舟在车上先等你,如果时间来不及,我就先带着徐舟回去,公司里事情还是挺多的。”   孙群又看了一眼何安,那眼底是关心,却也有着几分忧愁。   “你先带着徐舟回去。”何安眯了眯眼,惯性扶了扶鼻梁。   “我可能要挺晚的。”   “没事吧?”孙群有些担心问道。   “我不知道。”何安突然笑了笑,“他想请我吃饭,我也不好拒绝,毕竟上次拍广告的事情,欠下了人情。”   “阿珂,洛总他……”孙群还是没能说出口,说到一半,转开了话题。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晚上别回去的太晚,身体重要。”   “你先去吧。”   何安没有看孙群的表情,仅仅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   他并没有返回原来的包厢,找所谓的钥匙,因为那根本就被他好好地放在家中。   推开短信上的包厢的门的那一刻,何安本来没有想太多。   只是看到里面的人看见自己后,原本冷静严肃的脸上动了动,变得更加温和了。   他确是忍不住想到。   这样的交往,可还真是没有意思。   但他不直接了当拒绝,是因为他现在的目的和身份致使他只好妥协,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自己也真是够卑鄙的。   桌上已经摆了不少菜色,但口味都比较清淡。   何安坐在空位的时候,那人递过来一杯水。   “你胃不好,多喝点热水吧!”   何安接过了,轻轻抿了一口。   温度不是很高,但又比温温的又烫了那么几分,喝入口中的时候,带来一阵暖意。   “这家店的素菜做的挺不错的,你尝尝。”   “你投资了王导的新电影是吗?”何安望着坐在对面的男人,问道。   男人的服装依旧正式,很是商务范,气质也依旧冷峻逼人。   坐在对面仿佛如同身处在工作场合,完全没有那种悠闲的感觉。   “你还向他推荐了我。”   声音越发的低沉,缓缓道来。   洛绍辉望着对面坐着的那人,少见的略带几丝疲惫的眼睛,温和的眉宇之间却是难以捉摸了,这人的心思倒是越来越难猜了。   自己的做法是足够卑鄙,但他不怕,他只想去尝试。   他没有征求面前这人的意见,因为他知道这人会过来。   那是他的直觉,这种直觉很少出错。   或者说这不是直觉,而是种种考虑计算下综合得出的结果。   不像面对工作,确定了计划和决策便已经安心了一大半。   对面前这人,他总是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即使很清楚的知道这人会来,但他还是会忧心。   “我欠你太多。”   何安放下手中的微热舒服的玻璃杯,看着对面的男人说道。   “你就那么肯定是我做的。”洛绍辉沉吟道,修的整整齐齐,边角带着几分锋锐的眉毛紧锁。   “你把地点定在这里,不就是明白的告诉了我吗?”何安拿起筷子,夹了桌上一道素炒金针菇,放在面前精致小巧的白瓷碗中。   “是我失策了。”   “我想着省的你多跑一趟,正好这里的菜做的不错,环境也还可以。”   洛绍辉依旧做的端正,神色也依旧冷峻,只是原本紧缩的眉头却是放松了下来。   “你不欠我。”   何安刚想夹起碗中的菜,便听到对面的人出声说道。   这声音低的过分,却又很浓厚。   仿佛按压着什么,才说出来这么四个字出来。   “电影是我看了剧本后,才想投资的。这是一个好剧本,又拥有一个好导演,再加上一个好演员,很快就能成为一部好电影。”   “我相信王导的实力,我也相信目前的市场未来一定不是像现在这样。电影如大浪淘沙,经典的永远会被记住。而浮华包装的劣制品永远取代不了经典。”   “你不用总是想着你欠我,你从来就没有欠过我。如果没有我,我相信你也能够得到这个角色,因为愿意出演并且符合王安的要求的演员太少了。我只是向他引荐了你,早点找到合适的演员,电影能早点开工,我所花费的投资就能更少。”   何安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发表任何言论。   他始终认为如果不是自己,面前这人压根不会关注电影圈。   这个在普通人看来浮华亮眼,充满着魅力的圈子,对于面前这人,或许压根就没有过多关注的价值。   娱乐圈终究只是小打小闹,还有更多的领域,拥有更高的价值。   当然,这些价值高的领域的涉及并不简单,而且门槛颇高。   就像过去的他,大多都在关注自己的科研。   科研很消费金钱,也很消磨时间,科研的投入力度是很大的。   当然,成功的能够转化成成果的实验所获得的收入也是十分之大。   虽然他所研究的领域转换成成果并不简单,但他还有副业。   所以上辈子,他基本没缺过钱。   当然,何安也并不在乎那么多,能够保持一定的生活水平那就足够了。   ……   “徐舟,我现在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要告诉你。”   孙群看着在自己目光之下显得很是紧张的徐舟,突然笑了起来。   “算了,骗你太没意思了。”   徐舟望着孙群,等待着。   “现在有一个很好的机会,但希望并不大,你想去尝试吗?”   “我可以的,孙哥。”徐舟回复的很认真。   “好,就是要这样。”孙群拍了拍徐舟的肩膀,“即使成功不了,你也要去尝试,因为你不尝试,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自己会不会成功。”   “刚刚王导发了个消息给我,他说想给你一个试镜的机会。”   “这种试镜机会对于目前的你来说是十分难得的,当然失败的几率也很大。王导告诉我他打算在电影学院海选找人,你得到的只是一个试镜机会。”   “你面对的竞争对手是一大批渴望获得出演机会,科班出身的学生。”   “实话说吧,我并不抱有很大的希望。但我希望你能去尝试,用心准备。”   孙群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   “其实这种试镜还是很公平的,因为王导说了他要选新人,而且王导又是一个有坚持的人,所以不存在太多的内幕。像现在大部分的电视剧,角色的确定大多是早就定下了,试镜大多只是走走过场。”   “徐舟,你告诉我你能忍受认认真真准备,拼尽一切,最终依旧没有收获的结局吗?如果你能接受,我认为你可以试试。如果不行,你最好还是远离这个圈子,重归正途。”“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这个圈子,实力并不能代表一切。”   “有人年纪轻轻一夜成名,红遍大江南北。有人演技很好,却一辈子都红不起来,只能在三流小剧里苟且偷生。”   “有人身在底端为了资源拼尽一切才爬上来,而爬上来的仅仅只是少数,更多的则是被埋没,剥削。”   “活出个名堂出来,太难太难。”   孙群感叹说道,“我带了不少的艺人,大多都是回了老家,能混到二三线的已经很不错了,至于你黎哥,对比很多人来说,他已经很幸运了。年纪轻轻,一夜成名。”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并不好过。”   “孙哥,我懂得。”徐舟点点头,攥紧了手。   站在璀璨耀眼的舞台之上,就必定会承担许多。   “我能接受的。”   成功从来就没有那么简单,二字说来轻轻松松,背后流下的却是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拼搏与流下的汗水。   这是当前的他唯一能够抓住的机会了,他要好好把握。   即便成功不了,他也并不后悔。 第44章 第二个世界24   两天前, 洛逸轩回了一趟家。   第二天睡到了八九点, 他才从房间出来, 来到餐桌, 坐在椅子上,舀了一勺粥, 南瓜小米粥,熬的浓稠稠的, 带着点点的甜味。   “昨天几点回来的。”   声音温温柔柔的, 洛逸轩抬头。   对面坐的的女人, 眉目温柔,即便上了年纪, 也依旧保养的很好,发间别着碧绿色的丝带夹子, 一身深绿色的真丝长裙,显得优雅大方。   眉毛修的精致, 眼睛黑润而有光泽, 左手手腕上带着一串白玉手链。   “十点。”   洛逸轩接着舀了一口粥, 慢慢地吞咽。   “你都好多天没回来了, 也不去看看你爸。”   “你是长大了,就不顾家了。”女人叹了口气, 缓缓出声道。   “公司事忙吗?”   略带关心的话语传来,洛逸轩夹了个小小的白面馒头, 放在装粥的小碗旁的小碟子上, 放下筷子。   “不忙。”   “不忙就好, 对了,你还记得以前隔壁邻居家的晓玲吗?她最近从英国留学回来。”   “前些天我遇到她了,真是个特别优秀的姑娘,人长得漂亮,又努力,学习好,还特别孝顺。”   “我和她聊起你的时候,她说你人特别的好,又懂事。”   自己懂事,洛逸轩心中冷冷笑了笑,   “我和她妈关系也不错,上个星期还一起吃饭了。晓玲这姑娘真心不错。”   洛逸轩细细的将小馒头吃完,终于忍不住出声道。   “妈!”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   “我不喜欢女人。”   “更不想娶个女人回家当摆设。”   说完,洛逸轩低下头喝着自己面前的粥。   “你说的是什么话!你不结婚难道你要一个人过一辈子。”女人语气尖锐起来。   “你既然已经和那个男的分了,就赶紧找个女的娶了,老老实实过日子。”   “什么爱情都是虚的。更何况,两个男人长久不了的,逸轩,你听妈句劝。”   女人接着开口劝说道,秀气的保养的白嫩没有过多的痕迹的手放在了桌角上。   “你看你身边的同龄人,那个不是玩的该玩,到了时候自然是重回正途,娶妻生子。”   “傻孩子,别倔了。妈是一心为你着想,为你考虑,可算是为你操碎了心。”   “是,爱情是虚的。可我就想找一个我爱的人,他正好也很爱我,那就够了。”   “我不想一辈子对着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更不想带着面具,当个明面上的好丈夫。”   洛逸轩丢下这句话,放下没喝完的粥,准备出门。   “逸轩!”   “你现在是要气死妈,是吗?”女人忍不住开口气愤说道。   然而洛逸轩已经拿着准备好的东西离开了,上了车,他面无表情看着窗外的人流。   突然,想到了之前的那段日子。   他第一次知道黎柯生病了。   “精神问题?”   空荡荡的病房里,洛逸轩坐在凳子上,看着对面一身白大褂的医生。   昂贵的西装早已经皱巴巴的,上面甚至带着几分血迹,人已经抢救过来了,还在重症病房观察。   听到这个消息时,洛逸轩脑子空荡荡的,一夜的惊慌失措,担心纠结,在这一刻仿佛又成寒冰刺痛在心间。   冻得他瑟瑟发抖,他的心好痛。   “等病人恢复清醒时,在重新做个测试。目前病人尚处于昏迷状态,按照你的描述来说,病人极有可能产生了精神方面的问题。”   “你带他去看过心理医生吗?”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接着开口问道。   洛逸轩放在腿上的手抖得厉害,迟迟没有回答。   医生再次问了一遍。   洛逸轩的神色空空,低哑的回答道。   “没有。”   “这样吧,等病人恢复了以后,带他去精神科的专家看看。”医生埋头写着,开口出声道。   “医生,可以去私人的心理诊所吗?”   隔了好一会儿,洛逸轩才抬起头来,幽幽说道。   不,他不能带黎柯去医院。   不,他应该直接找专家私下里给黎柯好好做个检查。   虽然黎柯已经一两年没出现在屏幕上,可是他确实红混,甚至他的屏幕形象也被人熟知。   他不能让那些人知道黎柯现在处境,他不想黎柯活在别人的眼光里,黎柯现在是个精神病人。   他的黎柯,只是生病了,人还好好的。   他还好好的,他只是生了一场小病,好好休息,很快就会恢复的。   ……   “黎柯,好好休息。”   洛绍辉看着身边坐着的人,轻声说道。   “好好照顾好自己。”   “电影还在筹备之中,估计五月份才会开拍。先好好把身体调养好。”   “你的那部电视剧,估计四月份中旬就会在xx卫视黄金剧场播出,到时候可能需要你跑几个宣传。”   洛绍辉没有看和他一同坐在后座的人,迟迟没有回复,他停了下来,转头望去。   他的眼睛已经合上了,头发有几分散乱,衣服里面的扣子有几颗没系上。   天色还不算太晚,前座的光照在后面,洛绍辉可以很清晰的看见这人的脸孔。   静静的,在这片空间内,仿佛只有他们二人。   这人的眼睛若是睁开时,总是那么清澈,即便偶尔深沉郁结,那也是纯净的,而不是那种社会上磨炼,消磨出的浑浊,充斥着欲望与贪婪。   只是偶尔那里的空茫,会让他觉得眼前的这人太难抓住,他太难看懂他的心思。   因为现在的他毫无所求。   洛绍辉看着他平稳的呼吸,眼底淡淡的青黑,缓缓凑了过去。   轻轻地在他脸颊上吻了吻,然后放开。   人依旧没有醒。   不自觉的,洛绍辉严峻的脸上缓缓放平,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那笑容又轻又柔,转瞬即逝。   洛绍辉真想时间就这么停驻在这一刻,自己能够望着他,看着他,直到永远。   可惜,那不可能。   自己日常工作繁忙,他也有工作,虽然现在不忙,可是忙起来比自己的休息时间还要少。   洛绍辉越来越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喜欢面前这人。   他对他抱有好感。   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让他从初期的不知所措,到现在的慢慢接受。   只是,他依旧不知道,为何会动心。   他只知道自己想看着他,看着他笑,看着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也许,动心仅仅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洛绍辉轻轻扣住了他的手,身旁这人的手,永远都是那么的凉,而不是温热的。   ……   “你醒了。”   何安睁开眼的时候,依旧有些恍惚,视线有些看不清。   面前的男人英俊深沉的面孔有几分扭曲和模糊,何安看的不太清楚,有些睡蒙了。   此刻,这人看着自己。   他眼底的那种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关怀,让何安觉得自己的心被轻轻刺痛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是在利用这人的感情,他明明清楚,却不拒绝,让这人死心,了断这段感情。   他不太懂得拒绝,他总是被动的成全。   因为他知道自己居高临下,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世界。   他和这些人是不一样的。   但夜深人静时,他偶尔会思考一个问题。   他所存在的是真正的真实吗?   他是黎柯,还是只是占用了黎柯的身体的一个疲惫的灵魂。   他所经历的是真正的事实吗?   还是说,一切都只是他的想象,以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他愿意听系统的唠叨,那是因为系统的存在让他感觉自己的经历是真实存在的。   只是,现在,存在于这副身体上的他开始有些迷惑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黎柯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系统是他精神出现问题产生误会的幻听,前一个世界的经历是他本身构建人格所产生的臆想。   那是假的,通通都是假的。   只有现在的,所存在的,才是唯一的真实。   “我变了对吗。”何安突然出声说道,这话少见的很沉闷,带着几分压抑。   “有些,人总是会变得。”洛绍辉沉稳回复,“从幼稚轻率走向成熟稳重,是大多数人经历的过程。”   “就像我,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有件事情,你可能不会太相信。我以前一直想当一名画家,我年幼时想的都是自己未来会成为一名受人尊重欢迎的大画家。”   “可是事实上,我却成了一名庸俗的,为了汲汲于金钱与名利的商人。”   “你错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的身份地位。”何安戳穿了事实。   “我知道,但人总是不满足的。总是会去想要得到自己没有得到的,那是欲望的本能。”   “欲望——前进的动力。没有对现状的不满足,就没有现在我们的存在。”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不是唯一的世界。”何安突然转开话题,问道。   “你是说平行世界。”洛绍辉望着对面那人,很奇怪,这种问题大部分都是带着玩笑的态度讨论。   可是面前这人不同,他是认真的。   “如果这个宇宙,存在多个世界,不一样的世界,而有人能从一个世界到达另一个世界,一次又一次的重活,然后死去。”   “你觉得这种人怎么样?”何安看向左边面色严谨的男人。   洛绍辉没有随随便便就给出答案,他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郑重的回复道。   “那样的人一定是孤独的。”   “可是,他拥有无尽的生命,无数次重来的机会。”何安接着开口说道。   “那带给他的只是疲倦,因为他会一次又一次品尝失去的痛苦。”洛绍辉很认真的看向何安。   “我情愿死去,就这样结束我的一生。”   “而不是一次又一次重来,一次又一次在这荒芜的世界里,挣扎着,彷徨着,失去了目标,失去了活着的动力和意义。”   说完,洛绍辉看向身边人,只是这一次,再无任何动静和回复。 第45章 第二个世界25   “准备好了吗?”孙群进了门, 问道。   化妆室内还有几分杂乱, 里面的徐舟还坐在化妆台前,身旁的化妆师手里扒拉着他的头发,一会儿走在徐舟的面前, 仔细斟酌着, 给他做面部的妆容和造型。   换了一身比较正式的衣服后的徐舟, 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   眉眼修的精致, 小麦色的肤色显得健康而有活力, 英俊的五官十分显眼,原本夜市里十块钱剪的头发早就被打理的层次分明, 更增添了几分稳重。   孙群进来的时候, 颇有些被惊到了。   前前后后, 好好把徐舟看了一遍。   “看来洛少的眼光真是不错,我是错了, 你这种类型在市场上还是很缺乏的。”   “现在流行花美男, 你这种偏俊朗的帅哥还是有市场的。打扮打扮, 搞搞造型效果居然这么好,怪不得之前洛少想签下你。”   “孙哥,你怎么不早让他过来。也好让我好好花痴帅哥。”身边的化妆师扎着小马尾, 身材高高大大, 手脚却十分灵活, 利落地放下化妆工具, 靠着座椅, 摆了摆手, 出声说道。   “公司里那么多帅哥,你每一个都要花痴,哪里花痴的过来。”孙群依旧看着徐舟,不理会化妆师的嘟囔,头也不回的回答道。   “那是不同类型呀,公司里那些练习生,个个比我白上一两个号,小腿儿还没我胳膊粗,力气吗更不用说了,小脸呀个个唇红齿白的,我每次看了他们都觉得羞愧。”   “孙哥,你懂吗?我要的是男人味,像这个这样男子气概重的。”   “你也是男人,也能有男子气概。你要想要男子气概,好好给我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孙群皱了皱眉,出声回答。   化妆师瘪瘪嘴,不再接话。   他平生最失望的就是父母给了他一副高大的身躯,不管怎么看男子气概就是很重。他是喜欢男子气概长得俊朗的男人,可是他才不喜欢自己的相貌。   每次去酒吧,围在他身边都是一水的清秀少年。   天知道,他心里是多么的崩溃。   他的性格明明就不男人,这些清秀少年明明就应该是他的好朋友。   可是,他们却总是围在自己身边,希望自己能够……   他总不能喜欢自己,化妆师每次都特别苦恼的想到。   徐舟没有说话,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出奇的恍惚。   镜子这个光鲜亮丽,看起来颇为沉稳英俊的人真是他吗?   很长一段时间,待在乡下的他是土气的代表词。   后来离开乡下去县城高中读书,他其实是格格不入,被排斥的。   他不像那些他的同学们,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被父母爷爷奶奶从小到大宠着,爱护着,没有受过什么苦。   他的村子是全乡里最穷的一个村子,处于山沟沟里。   以前上学的时候,太阳高照时多是满地的尘土飞扬,这还是好的情况。   关键是一下雨,便是泥泞的黄土,再怎么小心,再怎么注意,也总是会粘上裤脚上。   徐舟记得小时候他最讨厌去上学,因为要走好久的路,而且路很难走,他十分不适应。   他小时候曾问过父亲那么一句话。   “为什么一定要走去上学?为什么老师不能来自己家里。”   那时候,还未去世的父亲坐在大堂自制的木质小板凳上,肤色黝黑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拍了拍他的脑袋,眼睛里是他看不懂的神色,颇为复杂。   徐舟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场景记得那么清楚。   “那天你穿的那么普通,也亏得你自身条件好,才能让王导注意到。”上车之前,孙群依旧忍不住吐槽道。   “黎哥,他……”徐舟坐在后座,有些忐忑,轻轻转了转头,看向孙群。   “你黎哥最近忙的很,电视剧要播了,电视台打算先请他们做一期节目,宣传一下。”   “你现在可得好好把心思放在试镜上,先忘记你是黎柯的助理。”孙群重重拍了孙群的肩膀,提点道。   “明白吗?”   “嗯。”徐舟低了低头,出声说道。   “是我不该想那么多。”   “你准备了这么久,我也不知道你的成效。今天特意抽出时间陪你过来,等会好好表现。”   考虑了一会儿,孙群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接着开口说道。   “不管成不成功,我还是那句话。尽人事,听天命。”   走进试镜地点之前的路上,徐舟的内心是澎湃的,他想了很多很多。   有紧张,有忐忑,有激动,更有无奈。   然而站在导演和制片的面前时,出其意料,那些斑驳的心思通通都褪去了。   唯一留下的只有那一个想法,他要赢,要打败他的对手。   堂堂正正的用自己的能力去证明自己。   心中一片镇静,他看着导演略带严肃的面孔,稳重的打了个招呼。   导演和制片也丝毫没有多说废话,而是选了一个场景,让他试演。   看的出来导演和制片因为长时间的试镜,眉目之间显得很是疲惫,但依旧打起精神,十分认真。   剧本他看了很多很多遍,徐舟甚至都数不清。   里面的每一段话,每一个场景都深深的记在他心里,揣摩角色心理的时候,徐舟甚至会觉得,自己就是那人。   或者说,他的心情,所思所想,压根和他要饰演的角色有一定的相似度。   所以导演才会挑中他,让他来试镜。   哪里有那么多的慧眼识珠,大多数导演考虑新人出演角色时,看的往往是新人与角色的相似符合程度。   徐舟知道,很大原因是因为他有符合这个试镜角色的特点,所以他才有机会获得试镜。   而不是导演觉得他有潜力。   只见过一次面,甚至都没有说过话,又怎么可能知道他有潜力。   潜力,多么玄乎的东西。   往往是不成功的人安慰自己的话语。   只是,一想到剧本中的另一个人物是那人,徐舟便无法制止的满身欢喜。   如果能够拿到这个机会,他就能离得他更近了。   不是助理,而是以同样的身份——演员。   ……   出来的时候,孙群没有问任何问题。   直到上了车,孙群拍了拍徐舟的肩膀,安慰说道。   “徐舟,以前是我小看你了,别担心,就算这次试镜不过,我也会让公司签下你,安排机会,让你好好拍戏的。”   “你真的挺有潜力的,刚刚的试镜我在旁边,觉得你演的真心不错。只是,导演愿不愿意用你,这就不能确定了。”   “真的吗?孙哥。”徐舟十分惊喜,转过头看着孙群,仿佛在等一个更为确切的回复。   “那我以后能成为黎哥的师弟吗?”   听到这话,孙群无奈的笑了笑。   徐舟这小子,平时人是很稳重,做事也够细心。   只是一遇到黎柯,倒是机灵都给扔掉了,就剩下那几分傻傻呼呼。   说出口的话,总是让人想笑。   想到徐舟对黎柯隐隐的,总是不自觉露出的崇拜,孙群内心悄悄叹了口气。   这傻孩子,还真以为自己看不出来吗?   他又不是黎柯,不怎么关注太多。   在娱乐圈这么多年,不是人精也得混成人精。   只是他不制止,孙群有自己的考虑。   黎柯太孤独了,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好好照顾他关心他,时时刻刻为他着想的人。   徐舟这个人,勉勉强强,在性格和为人上,算是够格。   而且,他知道对于目前的徐舟来说,黎柯绝对是他奋斗的动力。   孙群对此乐见其成,自己看中的,想要签下的艺人,不拼不努力怎么行。   “你这孩子,想的还真是够多的。”   “我自然是愿意带着你的,毕竟也认识这么久了。只是,我既要看着你黎哥,手下也还有一些小艺人,自然对你不可能那么周到的。”   “明白吗?”孙群故意将语气压的低低的,带着几分沉重。   徐舟点点头,接着说道,“没事的,孙哥你今天能抽出时间陪我过来,已经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而且,这段时间你对我还这么照顾。”   孙群看着徐舟一脸感激的神态,叹了口气。   看到徐舟,他总是会想到自己,当年的青涩稚嫩,还有那段最终无疾而终的暗恋。   所以,他才想要帮助他。   ……   刚刚结束宣传后的何安快步走入后台,坐在后台的沙发椅上,微微倾着身体,眉间紧皱。   犹在后台等候的助理连忙递过保温杯和纸巾。   几滴溢出来的汗水停留在额头上,何安接过纸巾,轻轻擦了擦额头,双眼微微阖上,一脸沉静,也没有再说什么话。   助理是新调过来的,面对他总是有些害怕,因此也不敢多说些啥,多是沉默做事。   现在这副身体太过虚弱,压根支撑不起长时间的工作。   何安知道自己必须减少工作量,五月底电影就要正式开拍了,距离导演和他定好的日期还有小半个月,接下来《鸾宫》即将开播,忙完前期的宣传,很快他就要进入《返乡》剧组。   在此之前,他必须调整当前的状态,让自己的体力跟上去,不然难以支撑电影高强度的拍摄。   刚刚的宣传,开播仪式上,女主站在中间,他和男主演李斌站在女主旁边,金导却站在他的身边,受媒体采访的时候,金导也对他表示很亲近。   媒体们的声音和提出的问题有些比较温和,有些就比较尖锐了。   “请问,黎影帝,你为什么会选择和金导合作,时隔多年,重新回到电视剧屏幕,感受如何?”   接下来的话,娱乐记者没有再接着开口,但明眼人都知道,他的意思是说他自降身份从大屏幕到电视剧给人做配。   何安倒是不为所动,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颇为温和。   俊朗清秀的脸庞,没有多加修饰,一身笔挺的西服,站在台上,倒是风度翩翩,浑身带着一股同龄男星的潇洒和自信。   就连他说出的话也是理智而诚恳,不带任何的过多的情绪。   “我觉得挺好的,金导是个认真的导演,片场里对我也照顾良多。至于拍摄经历,也是挺有趣的体验。”   何安说的轻松,语调平稳,看不出来有任何的不满。   一旁的李斌却是想到了之前在片场被压着的经历,眉头稍稍翘起,脸色有点不好看,但瞬间又被他压了下去,依旧保持温和。   片场经历有趣,能不有趣吗?戏份和自己比差不多,人物设定更有看头,更能吸粉。   片场上还各种压自己的戏。   李斌想着就来气,但事不由人,这会儿他还得靠着这部戏,扒着金导。   “阿珂是个好演员,工作认真负责,这次能够和他合作,我也很开心,也算是满足我以前的一直想合作的想法了。”   瞧瞧,导演为他说了多少好话。   李斌听着金导的话,只能忍着,依旧保持微笑。   “李斌,请问这次参与王导的戏,作为官方男一号,你有什么感触。”   感触,感个鬼。   李斌只觉得这男一号三个字妥妥的是在讽刺自己,拿着男主的角色,实则和男二没啥两样。   更何况,他还不知道电视后面被剪成什么样,自己的戏份有没有被删太多。   照着眼前这形式,金导对黎柯这么关照,万一背后有人搞事,他不就得出丑了。   他又不是没听说过,本来签好的合同,定好了戏份,结果片子播出来后,镜头被删的干干净净,有苦都没地方说。   黎柯,背后没有后台,李斌不信。   一个过气影帝,票房毒药,哪里还有人敢用他。 第46章 第二个世界26   休息了一会, 化妆师开始帮何安卸妆,在此过程中何安一直都是闭着眼睛的。   他的妆容一向偏淡, 卸个妆时间也并不久。   放在桌上的手机却是响了, 何安睁开眼,拿过手机,这是他的私人手机, 里面存的人不多,作为艺人, 工作号码和私人号码多是经常分开的。   来电提醒, 是个没有备注名字的号码,但这个号码他很熟悉。   接过电话,何安只听电话那头的人出声道。   “我在外面等你。”   “你不忙?”何安问道。   “再怎么忙, 也还是能抽出时间的。”   男人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何安眼眸动了动, 接着又恢复了平静。   “我要回去,去我自己的公寓。”何安淡淡的答道。   “我送你回去。”男人依旧沉稳开口说道。   “你不怕被拍到?我刚刚结束宣传, 附近没走的媒体很多。”何安幽幽开口问道。   “你知道的, 每一次过来, 我的车从外表看起来都不引人注目。”   “那我的助理怎么办?”何安挑挑眉,接着问道。   “他会自己回去的。”   “你在哪里?”何安表示疑问。   “等会有个当红艺人会过来, 媒体都会过去。你从后台直接出来, 车子停在路边。”   “你安排的?”   没有回复。   何安便回答道, “我一下子就出来。”   洛绍辉看着被挂断的电话, 手指拂过手机屏幕, 有些淡淡的失望。   他在纠结什么,明明那人没有拒绝,可是却忍不住生出一股失落。   他知道的,他不喜欢自己。   甚至,不回绝自己,很有可能只是怕得罪自己。   洛绍辉知道自己有足够的忍耐力,他能等,等到那人愿意接受自己。   只是,这样的忍耐,会有结果吗?   他不清楚。   ……   出了后台,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那里的小轿车。   牌子不算很贵,车牌也普通,在这遍地豪车的B市,很不起眼。   停在车门前的时候,门开了,何安坐了进去。   何安没有说话,里面那人也没有说话。   距离他的公寓,要开不少时间,何安累的不太想说话。   车速很平稳,但是堵车自然是少不了的。   司机开车的技术很好,何安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洛绍辉原本也是闭目休息的,忙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出来。   只是肩膀突然降临的沉重,让他忍不住睁开眼睛,转头看去。   看着倾着头靠着座椅,头不知不觉靠在了自己肩膀上的何安,唇角稍稍勾起。   也许这人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已经熟悉了自己的存在。   如果说弟弟的爱是热烈赤诚的,洛绍辉认为自己对待感情的态度是缓缓地包容,他渴望的爱情不需要过分完美,过分执着,过分热烈。   因为所求过度,不仅会伤害自己,还会伤害他人。   何安被喊醒的时候,人还很迷糊,这几天工作跑宣传太忙,工作量挺大的。   作为戏份较多的双男主之一,面对媒体的采访,配合节目的录制,都需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出错。   面对媒体采访,有以前的经验,他自然是滴水不漏,只是前世经历的那些媒体自然不像娱乐记者有些过分尖锐,多是温和之中带着疑问。   至于录制节目,他就要更花点心思了。那是他所没有接触过的,好在他经历的事情不少,对于某些说辞,提问倒也能够一一应付过来。   只是录的节目效果如何,他却是不太清楚的。   “到家了。”何安醒来的时候,只听到这样一句简单的话。   温温和和的话语,一口热气呼在自己的耳边,声音似乎从头顶传来。   何安本来还在迷糊状态,依旧有些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的姿势很不舒服,浑身酸软无力,压根就连动也很困难。   爱犯困,容易累是这副身体的常态,何安慢慢习惯了。   歪着身体睡着了,脖子有些不舒服,何安想起身移移自己的身体,但一不小心,用力太大又没使够力气,加之又在车子上,一个脚没站稳,就那样倒在了洛绍辉的身上。   眼前的视线还有些模糊,何安手利落的垫在座椅上,勉强缓了缓冲击力,只是脚上一阵阵痛却是让他心上一紧。   洛绍辉倒是被惊到了,身体上的重压不说,看着身上人原本淡然的脸色变得眉头紧皱,连忙问道。   他赶紧小心扶起何安,接着开口问道。   “怎么样?”   何安勉强摇摇头,脚上隐隐传来阵痛,视线一片空茫茫的。   他靠着后背座椅,刚才摔倒的眩晕让他迟迟没有缓过来。   他的脚好像拐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电影的开拍。   洛绍辉急忙开了后车灯,弯腰,沉下身子,拉起何安的裤脚,入眼可见脚腕处一片通红。   “看起来像是软组织受伤。”洛绍辉仔细看了看后,出声说道。   “先回你公寓,冰敷一下。”   洛绍辉急忙下车,打开何安坐的那一面的车门。   看着里面坐着的何安,声音很沉稳,但又带着几分焦急。   “你下来。”   何安缓过来后,转头看着光亮处,他站在那里,眉心紧紧皱着。   一身笔挺的西服有些褶皱,手腕上甚至有几条红痕,那是之前自己的手抓出来的。   他还有些犹疑,那人却是转身弯下了腰。   “你太轻了。”   趴在身下男人的身上,何安神色十分复杂,黑沉的眸子看不出来是何种感受。   身子这个男人始终是稳重成熟的,仿佛没有丝毫的弱点。   他本以为这样站在高位的他,应该是带着几分自大和自负,容不得别人对他的拒绝。   因为他的成长环境和家庭背景,意味着他所提出来的要求必定是能够被满足的。   前几次的相处,何安一直认为洛绍辉在某种程度上是执拗的,甚至带着点霸道,就算被拒绝也要坚持自己的想法。   可是何安没有想过,身下这人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车子停的地方离他住的公寓不远,进了电梯门前,何安靠着他的背上,轻抬起头,缓缓输入密码,然后洛绍辉背着他进了公寓。   “你要多吃点,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只有两人的电梯内,洛绍辉低沉醇厚的嗓音响起。   “我知道艺人多数都要好好控制体型,只是现在你走的路线曝光也不是那么的多,还是要好好注意身体,健康饮食。你太轻了,身体也太虚弱了,需要好好养养。”   何安默不作声,最近一段时间,他确实吃的比较少,食欲不振。   进了公寓,洛绍辉开了灯。   轻柔地把何安放下,让他好好坐在沙发上。   然后他才去厨房的冰箱里,找到冰块和客厅茶几下的医药箱,拿出纱布,包裹着冰块,轻轻的敷在何安有些轻微肿胀的脚腕上。   “怎么样?好些了没?”他坐在一边,关心问道。   “还好。”何安眯着眼回了一句。   “放心,应该过四五天,好好休息一下,就会好的。不会耽误你接下来的工作的。”洛绍辉看着面前这人眉依旧皱着,神色有几分凝重,安慰出声。   “我以前出国留学的时候,有一次和同学出去打工,也弄伤了脚。和你现在差不多的情况,还比你严重,当时差点以为自己要修养一个多月,没想到一个星期就恢复正常了。”   “希望吧。电影要开拍了,不想耽搁了。”何安没睁开眼,回复道。   “你之前那个的助理走了吗?”洛绍辉看了看桌子下被放的整整齐齐的书,想了想,问道。   “在公司里。”何安淡淡回答道。   洛绍辉没接着问太多,而是开口说道。   “你现在饿不饿?”   “要不,我给你煮点粥。还是我让司机帮忙买点晚饭。”   “不用麻烦司机了,我也没什么胃口。”何安想了想,出声说道。   “那我帮你煮点粥吧。只是,我的手艺很普通,也不知道能不能入口。”   何安没有睁开眼,他有点不敢面对对面那人的眼神。   太过灼热,好似要被烫伤。   所以他选择装作很累,想要休息。   过了一段时间,对面没声音了,他才悄悄睁开眼,看着周边。   没人存在。   转头偏向厨房,那人的背影很清晰。   缓缓地流水声响起,那人正在洗米。   后来吃到那人煮的粥和烧好的几道家常菜时,何安才知道其实这人之前仅仅是在谦虚。   这手艺虽然比不上之前的助理徐舟,但完全可以说是非常不错了。   何安倒是没有想过,洛绍辉这个大忙人居然还有一手不错的厨艺。   不像他自己,平时独自生活绰绰有余,只是做饭,还真是难为他了。   ……   五月中旬,电视剧《鸾宫》在星光卫视黄金剧场播出,前三集的收视维持在0.8左右,开局不算特别好,但自从第四集 男二顾贞出场之后,收视率迅速破一,很快飙升到1.5,高出同期播出的电视剧很大一截。   接下来的收视率更是稳定在1.5以上,甚至男二出现的时机,收视率少见的飙升破2。   很快,微博上就开始转“这个男二,我们还不赶快收下。”,附赠男二顾贞的若干美照。   因为电视剧还在播出中,男二顾贞前期的造型多是一身青衣。   那些剧照多是顾贞立于凉亭或是桥头,默默地看着粉色衣裳,温柔如水的女主。   时不时低头轻笑,眉眼之间,顾盼神飞,皆是风流。   因为截的图质量高,人又好看,转发量惊人,评论也很多。   为了蹭热度,不少营销号也纷纷下场,接着转发,或是发布新的男二动图。   也许是热度高,搜的人也多,“男二顾贞美图”竟是不知不觉上了即时热搜。   孙群接到消息的时候,还在好笑。   对面的老朋友笑着问他,是不是买了热搜。   孙群无奈的回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黎柯的宣传一向我都没怎么弄,弄了也没什么用,他之前又不走那路线。宣传多了反而是在浪费钱。至于现在,黎柯现在忙着新电影,为了保证他拍电影时的状态,他宣传都去的少了。”   “我现在都忙死了,哪有时间帮他买热搜。而且买热搜不要钱,公司这么穷,哪有那么多钱买热搜。我呀,哪像你,家大业大。”   对面的声音倒是越来越带着几分欢乐和感叹。   “如果是这样,你家黎柯看这势头是要小爆了,看网上热度,可真是让人眼红。”   “有这么个不用操心发展前途的艺人,你可真是爽。哪像我,手下的几个,拼了老命接资源,找代言,上综艺,就是没大火的命。”   孙群一听,急忙唠嗑道,“你是非要我掀你老底吧!还没大火的命,你手下的汪真,新起来的陈嘉,哪个粉丝不多,代言不多,剧本都是找上门来的。哪像我家黎柯,粉丝本来就少得可怜,演个文艺片,扑街一次被群嘲。”   “现在接个电视剧,维持维持热度,也要被网友嘲自降身份。”   “毕竟可是拿过影帝的人。嘿嘿,我看,你家黎柯妥妥的演员命,注定是要大红大紫的。第一次演电影就拿了影帝,天赋妥妥的。时隔多年,拍个电视剧,才刚出场没多久,就引发众议,怕也是要成为国民小鲜肉了。”   孙群一听笑的肚子一抽,有点疼,隔了会儿才接口说道,“你今天怕不是要把我笑死,还小鲜肉,黎柯都要三十了,也没差几个月了,就要翻过三十这个坎了。小鲜肉那么水嫩,你家陈嘉才是真小鲜肉,青春洋溢呀,一笑把粉丝的心都笑走了。随随便便演个偶像剧,粉丝都花痴去了。我家黎柯,粉丝都跑完了。”   “你这就小看你家黎柯了,我敢保证这部电视剧播完后,你家黎柯热度就要比我家陈嘉高了,粉丝肯定不少,下一个流量鲜肉没跑的。”   “承你吉言。”孙群笑了笑,接着说道,“只是粉丝这种事情我看现在的黎柯倒是越来越不在意了。”   “正常,粉丝这种东西,爱的快去的也快。就你家黎柯走的路线,不那么关注粉丝是好事情。你也清楚,前些年我旗下一个艺人红的太快,黑红黑红,简直全网嘲。一开始,艺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被网上的言论搞得晚上睡不着,还是后来被我打醒了。”   “对了,你家黎柯接了王安导演的新电影,那可真是不错。”   “唉,我家黎柯人就是实诚,大家都想推这剧本,就我家黎柯愿意演,片酬也低的很。”孙群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说道。   “你们公司现在又不靠他挣钱,他接这电影,还是有很大的好处的。王导,口碑那么好,寻常人还得不到他的看中。黎柯,我看他还是走实力派比较稳妥,虽然我一直都觉得他的脸,走流量这一挂也是够的。可奈何,他演技是公认的好,而且他本人也挺有追求的。”   “你没给他安排新的工作吗?得会儿估计就要有品牌方专门找上门来了。可得好好利用这段时间的热度,把热度炒高点。”   “如果可以就好了,不过我看最近黎柯的状态,有点担心。所以已经给他减少工作量了,他对自己的角色太用心了。”孙群有些担忧出声道。   “照你这么说,就要好好注意一下了。虽然工作是重要,可到底人还是更重要的。”   “是呀。我都看了黎柯这么多年了,看着他从小师弟一步步走到现在。结识是缘分,相处更是情分。”   孙群突然笑着说道,只是话语之中带着点点苦涩。   “当年我第一看到他,就觉得他会火。只是,有一段时间我真的觉得他还不如直接回老家,老老实实工作,然后找个好姑娘,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事情都过去了,当年那个人现在还在牢里坐着。要我说,当年他倒了,真是大快人心。这些年来,他玩弄了多少人,有些人是赶着上去,但更多的人则是迫不得已。”   “以前的乐盛娱乐不都是那人的后宫,圈子里都清清楚楚,那里就是个火坑,进了就再也跳不出来。”   “孙群,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们也是老交情了。我提醒你件事情,如果你想你家黎柯好,就让你家黎柯离洛家人远点。”   孙群听到这话,很是吃惊。   他的这位朋友是圈内老牌四大娱乐公司之一的金牌经纪人,消息灵通,人脉广泛,能认识他也算是机缘巧合,算是自己的运气。   处朋友这事情,还是投缘。   他和这人投缘,这些年来,偶尔的工作联系,关系倒是越来越近,算是很不错的朋友。   刚想多问一句,对面那人却低声说道。   “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最近忙着。”   挂了电话,孙群看着手机,眉头紧锁。   洛家人,先是走了一个洛少,现在又来了个洛总。   好在洛总也就见过几次,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既然老朋友这么提醒,肯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   《鸾宫》是五月中旬首播,才播到月末,原本定的四十五集才播了一半多,已经大火特火。   收视慢慢稳定在1.8左右,微博话题排名居前列。   时不时剧里的演员就上热搜,男主李斌,女主柳希芸通通都爆了,男二黎柯的名字更是提起的多,一时之间,黎柯的微博粉丝更是突破五百万。   之所以这剧这么火,照网友的说法这剧磨皮不严重,光线打得好,加上服装精良,场景有质感,剧情不拖拖拉拉,各种灌水,人物性格转变合理,剧情虽然狗血但也值得探讨。   同时期的电视剧大多太过浮夸,磨皮太过,剧情太扯淡,一看亮瞎眼。   于是,《鸾宫》就这样脱颖而出,成为这一时期的大热剧。   据网友盘点,此剧一大看点,就是黎柯饰演的男二顾贞。   身为丞相之子,从初期的潇洒风流才子,到后期为了报仇,查明真相,忍辱负重,不得不抛下内心深爱的女主,以及身为好兄弟好主公的男主,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反派。   一些注重演技的观众和影评人都纷纷称赞这个角色诠释的很到位,角色性格不死板生硬,不是单纯的好与坏,黑与白,一些动作表情的处理也十分的细腻到位,可以说把这个人演活了。   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坚持,那种忍辱负重,不怕质疑的韧性,彻底让这个人立起来了。   当然,据某些颜值粉所言。   光是颜值就值得她们纷纷入坑了,先是女主柳希芸前期的温婉明丽,再然后是男主李斌的霸气深情,但最夺人眼球的还是男二顾贞。   顾贞的扮相太亮眼了,从他出现在屏幕上的第一眼,就夺去了观众的眼球,夺走了她们的心。   路人粉自然是被她们的言论给纷纷惊到了,但看了截图,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演员长得确实好看,而且动图确实有一股难言的风采。   五月底,距离《返乡》开机还有十多天,因为脚伤仍在家中休养的何安接到了一个电话。   “黎哥,我……”   “我拿到角色了。”   徐舟的声音有些哽咽,听的出来很是激动。   何安不知想到了什么,淡淡的笑了笑,只是开口说道。   “那就好。” 第47章 第二个世界27   从孙群那里得到通知, 自己被选中了,那一瞬间,徐舟的心突然紧张的跳了起来。   他起初甚至有点儿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去试镜的时候, 他见到了不少的年轻的帅气的科班学生, 徐舟其实从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拿到角色。   那种感觉就如同好运降临,命运女神眷顾了他。   虽然他对自己的表演有一定的信心,但那只是单方面的, 并没有获得导演制片的肯定。   随后,徐舟拿出电话,第一个打给的人是那个他牢记于心的号码。   当说出自己被选中时, 徐舟的声音甚至哽咽的厉害。   要用多少的努力,多大的幸运, 才能遇见这人,和他站在同一个舞台上。   当那人说出“那就好”时,徐舟的心突然就静了下来。   试镜前的每一个夜晚, 入睡前,徐舟会问自己, 如果失败了,自己会怎样。   也许真正的唯一,他想要去达成的, 那就是自己要变得强大起来。   那样, 他才有资格站在他的面前。   告诉他, 自己的感情。   徐舟承认, 自己变得更有野心了, 他不满足了。   也许这就是成长吧!   接着,他打了一个电话回家。   “妈,家里还好吗?”   母亲一开始接到电话挺开心的,一直在问他最近怎么样,工作累不累,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然后就是絮絮叨叨的说她们在家里一直都很不错,两个妹妹现在在上学,她自己在家里也找了事情做,不累也有钱拿。   徐舟很有耐心的听着,只是说道后面,母亲突然问了一句。   “你在外面有没有相好的,妈一直以来也不清楚你喜欢谁,你要是看上了,处对象了就带回来让妈看看。”   “家里面,耽搁你了。之前为了给你爸治病,算是把钱都掏空了。害得你明明可以上大学,都没机会去读。”   “妈,我那哪里是考上了。你记错了。”   “舟舟,你别骗妈了,妈都知道了。你考试考到最后一门时,中午午休睡过了头,缺考一门。后来你老师打电话告诉我,你被一个同学害了,他把你的闹钟关了,还把你锁在寝室里,害得你没赶上考试。”   “你就应该去读书的,都是我们拖累了你。”   “妈,就算没考那一门,我也考不上的。”徐舟无奈的说道。   那时候他的成绩差挺多的,因为缺考一门,顶多也就是个三本。   三本学费太过昂贵,他就选择出来了。   “那就复读,你老师说最后一年,你进步很大,如果复读一年,肯定能考个不错的学校的。你看看你们学校,复读的人多少,都是我们耽搁了你。”   “妈,这事情说不清楚,现在都过去了,我也不是好好的吗?你别想太多。”   徐舟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舟舟,爸妈对不起你,我心里其实悔的要死。你爸临走前,也和我说,他错了。”   “妈,别难过了。我没去复读,现在也有自己的机遇。谁能想的到未来是怎样,更何况,你们供我读到高中,从小时候到现在也最疼我。”   “为了我读书的事情没少操心,可是,以前我就不是读书那块料。老师叫我直接回家,你们还坚持让我读书,你们才是真的对我操心太多了。”   想到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徐舟出声劝说。   “那是我们应该做的,有你这个孩子,是我们前世修来的福分。”电话后面的母亲声音越来越低沉,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出口。   “妈,我要演电影了。”   徐舟顿了顿,出声说道。   “电影?”母亲的语气更加虚弱了。   “我现在在一家公司当签约艺人。”   “我之前在当明星助理,你以前喜欢的那个演员我还见过好几次。”   “舟舟,你总是会出人头地的。”隔了许久,电话里,母亲突然这么说道。   “只是,我们耽搁了你。”   徐舟愣住了,他总觉得今天的母亲特别的奇怪。   他的父亲和母亲之前外出打过工,家里条件说不上很好,但也绝对不算差,只是小学的时候稍微穷苦了点,后来他读初中时候,父母就外出务工,生活改善了不少。   后来,他顺顺利利读了高中,其实他的成绩不好,基本所有人都觉得他上不了高中,毕竟曾经他是那么的笨,总是被笑话。   可是,他居然擦着线被录取了。   读高中的时候他也依旧笨拙,而且土气,总是被县城的同学们在背后议论笑话。   他不理睬,他的成绩依旧很差。   只是高考前的那个半年,他好像突然就开窍了,成绩突飞猛进,进步很大。   再后来,他被老师看中,被同学嫉妒。   这些都没有什么,徐舟早就放下了,只是父亲的死,他真的觉得很遗憾。   他没来得及见父亲最后一面。   为了治病,家里的积蓄基本掏空了。   父亲本来是不想治疗的,直接回家,但母亲坚持,医生也说治愈的几率挺大的,本来已经有所好转。   可是,后来病情突然恶化,父亲还是走了。   徐舟依旧记得自己在病床前看父亲的那一面,那时候一切的消息都好,父亲的病在好转,他便回去认真的读书了,准备着高考。   只是当时的他,并不清楚,这一去便是最后一次见面。   当他再一次来到病房,看到的却是已经闭上眼睛,躺在床上的父亲。   父亲,他走了,走的很急。   “有件事情,我和你爸,一直以来都在想要不要告诉你。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一晃你就大了。他临死之前,和我说他很后悔,没告诉你,他让我告诉你。”   “只是,我又不敢说,我很怕,真的。”   徐舟拿着手机的手在颤抖,那边母亲的话却慢慢的传来,缓缓地,带着哭声和哽咽。   “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压在心里,不知道怎么办?有时候看着你,就觉得对不起你。”   “看着你从懵懵懂懂到现在长大成人,越来越好。”   “而且你这个孩子又那么懂事,我心里就难受了。”   “妈!”徐舟叫了一声,语气之中带着几分不确定。   “孩子,你别叫我妈了,我不配。”电话里传来一阵哭声。   徐舟愣住,原本站着的身体,忍不住坐了下来,弯着腰,低头望着手机的手机。   电话那头,哭声慢慢停止了,柔缓带着较重的呼吸声的声音,开始慢慢地叙说着。   “我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孩子。”   徐舟的神色变得茫然,望着地下,慌张不知所措。   “当年,发大洪水,我们把你从河边捡回来的时候,是想把你好好安葬的。你那么小,看着都可怜。我们都以为你没气了,我就帮你擦擦身子,没想到你手指居然动了一下。”   “后来,我就照顾你。你醒了后,可能是伤了脑子,看起来就不像个正常孩子,话也不说,动也不动。”   “我们结婚好几年了,一直没有孩子,就想着不如养你好了,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   徐舟坐在凳子上,弯着腰,动也不动,坐了许久许久。   ……   “黎哥,你说一个人,突然有一天他的父母告诉他,他们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他该怎么办?”   何安没想到徐舟傍晚又打了一个电话给自己,这一次徐舟的语气更加的迷茫了。   如果上一个简短的电话,徐舟的心情是激动甚至带着几分振奋,浑身仿佛充满了干劲。   那么这一次,他的情绪仿若跌到谷底,充满了消沉。   “你怎么想的?”   何安把问题抛了回去。   很多时候,一个人去问别人,请求帮助时,其实他的心里面早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这个答案行动,他还并不能完完全全下定决心。   “我,我觉得,就这样吧!养父母也是,也是他的父母。”徐舟低声回答道。   “徐舟,有些事情,外人并不好评判。好不好,该怎么做,只有当事人自己最清楚。”何安躺在床上,淡淡回答道。   “人的选择,最好由他自己去做决定,自己承担后果和责任,那样他才能够成长。”   “既不要随随便便将选择丢给别人,也不要帮别人随便做选择。”何安望着窗边那抹深沉的蓝色,浓郁而深远,看着看着心便更加的静了。   只是窗帘拉上的太多,房间里的光线就过暗了,让何安有些不舒服。   “我懂了,黎哥。”徐舟隔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   “对于他来说,他做出的决定,应当是问心无愧的。”何安眯着眼,突然伸出手,看了好一会儿。   “不要后悔,后悔没有用。”   “人要朝前看,不要沉浸于过去。”   说完以后,何安突然有点不知道这几句话,他究竟是在对徐舟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返乡》还没有举办开机仪式,黎柯在微博上却是实实在在的爆了,当然《鸾宫》的另外两个主演也连同着一时间风头无二。   只是黎柯太过低调,除了初期的宣传以及录出的一段节目以外,他甚至都没什么消息。   就连突然暴增无数粉丝的微博号动静都很小,除了例常的工作消息,以及发的几张日常照片以外,完完全全可以说是神隐了。   一大票的粉丝跑到微博底下,自然是无比失望,纷纷询问,但也只是得到了黎柯在准备新电影的消息。   至于李斌,最近一段时间,则是出场镜头特别的多。三天两头上热搜,要么是带着女主角,要么是独自上热搜,今天#李斌哭戏#,明天#幕宛夫妇#,后天#李斌广告#,粉丝越发膨胀。   最近李斌又接了不少的代言,很是火热,加之又接了一部投资较高的电影男主角的戏份,成功打进电影圈。   大多数粉丝都是支持,但有些粉丝们就开始踩黎柯,嘲笑黎柯资源差,身为影帝却给李斌做配,代言很少,接的戏也不好。   这话一说出口,还没等黎柯的粉丝跑过来产生大战,一堆路人就开始纷纷喷起了李斌和他的粉丝。   “天天买热搜,说的就是你们家,看的都烦。为了提防着被你们这些脑残粉追着骂,也不敢说你偶像什么。”   “吹颜值,吹演技,吹代言,吹资源,醒醒吧,孩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黎柯比你们家李斌颜值更高,演技更好,代言更有逼格,资源也更好。”   “黎柯自出道以来,演的第一个角色就是大导电影男二号,黎柯拿影帝时,你们家李斌还在拍三流网剧。”   “黎柯演的电影隔好久再看一遍是回味,李斌红的那部偶像剧现在提都很少被提及了。”   “求求你们家别买热搜,别天天上热搜,老推送你们家的宣传行不,再看下去真的要死了。”   被路人嘲成这样,李斌的有些粉丝,自然是不服气,装作路人,连忙反驳。   “李斌起点确实没黎柯高,但他人努力又勤奋,从小角色慢慢打拼到现在,能够演一流电影男主角。确实很不错呀,不知道你们在喷些什么。至于黎柯,黎柯都过气了,为了赚钱就跑来演电视剧。”   “李斌打拼了这么多年,人勤恳认真,对粉丝对作品负责。人也很好,哪像黎柯深夜怒骂叫粉丝“滚”,这种事情也就你们家黎柯做出来的。”   这几条言论一出来,就引发不少的笑话。   “粉丝装路人,也装的像点。你们家,一看也不像路人,噗嗤。”   “唉,别陪聊了。你跟她们谈实力,她们就转移话题只说努力。努力,谁不努力,唯独这家粉丝把努力吹上了天。把观众当成傻子,明眼人谁看不出来黎柯的演的就是比李斌好。人家演的再好,也没像李斌这样天天热搜不断。”   “对作品负责,我记得李斌前几年接了不少粗制滥造的偶像剧吧,也就一时热度,维持维持曝光。”   “这言论也真是够神奇的,我们这些路人主要谈的是买热搜,宣传稿各种不断,被迫广告,被盗号给李斌加热度,你们粉丝倒是特别会转移话题。说句心里话,李斌真应该学会低调。黎柯最近热度比李斌高不少吧,话题排行也高,粉丝更是暴涨,他才是最火的那个,可是人家就低调的很。”   “有足够实力的人不会硬炒热度,李斌最近有些膨胀了。我看了新接的电影,看起来投资是挺多的,可是很明显有圈钱的意图。”   这些话被李斌的粉丝看了以后,更是生气,有些粉丝直接下场怼回去了。   “圈钱,黎柯还没资格圈钱。接个电影,迟迟不声张,看来又是三流导演,没啥投资,骗粉丝钱的文艺片。”   “我们家李斌资源比他好多了,《爱在转角》搭档一线小花,投资三亿多,黎柯,黎柯的电影,现在都没水花,看来是不好意思宣传了,估计已经接不到资源吧。”   路人一时间拿不出新的证据反驳,要么闭嘴,要么说起以前黎柯演的电影,只是李斌的粉丝完全不搭理,只一个劲的踩黎柯。   这番粉丝路人撕逼还没结束,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恰恰好黎柯的微博就开始公布了电影海报。   导演王安两个大字,让路人纷纷掉头,接着回去喷起了李斌的部分粉丝。 第48章 第二个世界28   “王安两个字差不多就完爆李斌了!”   “又是大导演的电影, 而且看这海报的水平和质感就远超李斌的《爱在转角》。”   海报很简单, 半透的斜角光线, 照在老树以及石阶上。   构图分成两半,上半面是明媚的光明,下半面是阴沉的黑暗,右上角半数枝叶撒下的光影模模糊糊的落下带着几分青苔的石阶上, 一栋带着年岁的房屋出现在海报的一角。   最左下角,淡淡的金底白印带着几分破旧的字体,“返乡”两个字就这样淡淡的放置在那里。   下面则是导演王安的小字, 然后便是主演黎柯, 徐舟两个名字。   路人纷纷称赞海报制作的精致,导演也好,电影一看就是用心制作的。   但李斌的部分粉丝就开始不服气了,某些幼龄粉丝就直接反驳出声道。   “哪里来的野鸡导演,听都没听说过, 黎柯也就只能接接这种听都没听说过的导演的电影, 资源真是没法看了。”   “就是就是, 王安,这个名字听都没听说过,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人。”   “垃圾黎跑跑,天天演垃圾电影, 都是骗钱的, 导演也基本都是没听过的三流导演。”   ……   这种言论一旦出来了, 路人就越发的看不过眼了, 和低龄粉丝吵了起来。   “王安,可是大导演。以前拍的几部拿过不少奖项,我记得上一部电影拿了好几个国外电影节的不少提名,还是金马奖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摄影。李斌的粉丝都是小孩子吗,这都没听过。”   “王安都不认识,看来粉丝低龄化确实有点严重。”   “小妹妹,乘着年轻,多看点书,多看点好电影。”   “莫不是空降小学生了吧,连百度都不会用,一搜王安的名字不就啥都清楚了。”   这场风波倒是来的快,去的也快,被群嘲了以后,不少粉丝都退场了。   只是某些粉丝的智障言论纷纷被八卦博号给保存了,梳理了这次事件,做成了长图,分享了出去,点赞评论转发量十分惊人。   一时之间,#李斌粉丝智障言论#甚至上了小时热搜,以及社会类别的热门微博前列。   很快,本来最近忙了不少时间,终于可以短暂休息一下的李斌,人在家中,还没放松多久,知道这个消息后,彻底的没心情了。   而且还接到了经纪人赵旭打来的电话,一开口经纪人就出声说道。   “李斌,你现在要好好注意自己的形象。”   “既然决定要走实力派,慢慢转型,就老老实实走,少搞小动作。”   “你就老老实实,消停一阵吧。黎柯,据说现在背后有人罩着。”   听到这里,李斌心头怒骂。   他就知道,没金主,黎柯怎么可能接到好资源,演大导演的电影。   他还在忍着怒气的边缘,赵旭却不管不顾,接着开口说,语气不慌不忙,十分镇静。   “以前不和你说太多,是没必要,这次你真的做的过了。虽然我也清楚,可能事情发生的不是你所想要的结果,但事实上就是发生了。而且对你来说,也有一定的负面影响。”   “现在投资人都越来越精,演员负面新闻太多,他们就不愿意采用。”   “刚刚没多久,你签的那部电影制片打了个电话给我。”   “他说再有下次,估计很有可能就不会接着合作了。李斌,我提醒你一句,在圈子里混,红的确很重要,但人品也同样重要。”   “要想长长久久,就少得罪人。你给别人退路,别人自然也愿意给你几分情面。”   妈卖批,死东西,挂了电话后,李斌瘪嘴,心里骂了几句。   他还不知道那个制片,男女不忌,最会玩人。这次打电话过来,还不是让赵旭敲打敲打自己。   上次两人一起出去,玩的很嗨,制片想和李斌约,但李斌拒绝了。   找谁约不好,颜值高的身材好的,这圈里又不是找不到,这电影最大的投资人,李斌和他关系不错,制片是权力挺大的,但也大不过出钱的投资人,他没必要过分讨好。   看着垂着身子,弯着头沉默不语,手插在口袋的助理,心里一口恶气散发着,忍不住开口骂到。   “你是怎么回事,什么事都做不好,叫你联系水军,联系成这样,一点用都没有。让你私下里联系粉丝,搞搞黎柯,就搞成这样,这些粉丝也是,都没智商。洗白反串都做不好。”   “这些粉丝都是傻逼吗,王安,王安导演都不知道,平白给我添加笑话。这样子搞,是非要我把导演给得罪是吗?”   李斌真是无语了,虽然王安好几年没拍电影了,交际也很少,但圈内多少人和他有交情,王安也捧出过不少演员。   作为一个正常人,一个正在上升路线的演员,他又不是没脑子,对于渴望跨到电影圈,提升逼格的他,怎么可能想得罪大导演。   “都是一群傻逼,智商有问题的傻逼。”   想到看到的那个热搜,李斌气的要死。这些粉丝就是专门来坑他的,一点帮助都没有。   “你给我长点心,好好做事。”   李斌望着低眉不语的助理,沉声嘱咐道。   然后起身,准备离开客厅,与此同时,李斌打开手机,打算找个有空的人聊聊。   助理依旧站在那里,垂着头,放在口袋里的手握着硬邦邦的手机,按了一下早就熟练的地方,神色放松了几分。   看着李斌人走了,他也没有拿出手机,而是走到厨房的一个死角处,才把手机拿了出来。   李斌这个人,挺小心的,人还多疑,家里装了不少监控。   要不是他认定了助理胆子小,不敢得罪他,他是不会在助理面前这么直接表露自己的心思的。   助理跟了他不少时候,厨房里有个死角拍不到的事实,助理还是知道的。   瞄了一眼被保存的文件,瞬速把手机放了回去,助理冷冷笑了笑。   这日子他算是受够了,这助理他也懒得当了,干脆直接回老家,老老实实找份工作。   得罪就得罪呗,他无所谓,反正也不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   很快,时间就到达了《返乡》开机仪式那一天。虽然导演王安并没有怎么宣传,也没有请什么记者。   开机仪式也比较简朴,没什么花样。   但也许是黎柯最近太红太红,开机仪式这天还是来了不少不请自来的记者。   导演在最左边,何安在中间,徐舟则在右边。   导演王安着装依旧十分朴实简单,何安和徐舟却都是一身笔挺的西装,两人个子差不多,何安体型偏瘦一些,徐舟却是略强壮。   何安穿着倒是带着几分文雅,而徐舟则是稳重英俊。   开机仪式时,几个记者问的问题也都比较诚恳。   从导演再到主演,一一过来,问的也比较细致。   “时隔六年,王导再次重出江湖,这一次不知道王导会带来怎样的电影呢?”   王安的回答很简单,乐呵呵的笑了笑说道,“挺简单的,就是想拍自己想拍的。”   “听说这次的剧本是您亲自打磨执笔的,是吗?”一个娱记问道。   “没错,这个剧本是我好几年前就有的想法,一直想把它拍出来,呈现在屏幕上。”   “那这次的电影讲的大概是怎样的故事?我看,在场的各位都特别好奇。”一个娱记带着笑意问道。   王安虽然回答的很认真,但对于电影的具体情节却是丝毫不透露。   记者倒是来了劲,不断地想要知道电影的具体情节,但导演王安显然是对这套路熟悉的很,不断的转移话题,模糊记者思路。   最终记者发现问不出什么更有价值的答案后,便把话题转向了主演。   “王导,听说这部电影你很早就联系了黎影帝,而且还采用了新人,两位颜值都很高,王导,您能谈谈为什么你选中了他们两个吗?”   王安只是笑着说道,“黎柯,他能来演这部电影这个角色,我是很开心的。我也挺欣赏他的演技,私下里试镜我也很满意。至于任用新人,小徐是个很努力也有韧性的演员,能够吃苦,我很看好他。”   “那徐舟有什么地方打动了你,听说他不是科班出身,你在选角时好像私下里在好几所电影学校进行试镜,但后来你却选择了不是科班出身的徐舟,你能讲讲为什么吗?”一个记者接着问道。   “徐舟这个角色的试镜弄了不少时间,最后人员的确定是我和制片还有其他人投票决定的,我只能说,小徐当时的表演打动了我,所以我把票给了他。”   “运用新人,是很大的尝试,王导有什么想说的吗?”   “表演是一门学问,也是一门艺术。我个人觉得,有时候出现些新面孔,还是很好的。”王安态度温和,语言简朴,没有过多的情绪和渲染,但听起来十分的有诚意。   “在我看来,有时候,对于一些新演员,还是要给他们一定的机会,让他们慢慢成长,不断打磨自己。”   “据有人爆料说,徐舟曾经当过你的助理,这件事情是真的吗?黎影帝。”突然,一个娱记突兀的出声道。   何安笑了笑,仅仅回复道。   “师弟,人很不错。”   身旁的徐舟却是直接回答了。   “黎哥人很好,我的确当做一段时间黎哥的助理,就连试镜的机会也是因为当了黎哥的助理才有的。”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你当时不是黎柯的助理,你就没有可能出现在这里。”一个记者问的比较尖锐。   “小徐,其实还挺出众的。”王安突然出声道。   “所以当初和黎柯联系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小徐了。”   “拍出来的照片,很帅气吧。”王安看着记者,眨了眨眼,少见的带了几分顽皮。   现场不少人立马笑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他们确实不得不承认这次王安的选角确实不错,先不说黎柯本就是少见的造型多变被公认长得好的男演员,这次选出来的新人徐舟也是浑身带着一股气势,有股与众不同的特色,挺亮眼的。   当演员,不得不说,相貌身材要求就是挺高的。   能够在大屏幕当主角的演员,就算在屏幕长得不够好看,那也绝对不会丑。   屏幕能够放大一个人的缺点,往往屏幕影视剧里看起来一一般好看的人,在现实中走出去,大多数都是完爆常人。   屏幕对脸的要求太高了。   先不说演技,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一张好看的脸才是真正的敲门砖。 第49章 第二个世界29   1958年的那个秋天, 他一气之下, 离开了北京城, 带着奶妈来到了江南小城,成为了一名高中老师。   那时的他从未想过,就此,他的余生就都留给了这座江南小镇。   平淡的教学生活,天真烂漫的孩子们, 让他的心逐渐地静了下来,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让他不开心的事情。   1663年, 那一年的三月份,他正正好30岁, 人生已经走了差不多一半。   相处多年,如同亲生母亲的奶妈一大清早便起来了,给他煮了一碗长寿面, 清汤面上卧了个白圆圆的鸡蛋, 洒了点点翠绿色的小葱, 看起来颇有食欲。   他吃了以后,带着一身的好心情,走去了学校。   那一天,照顾他良多的校长把他叫到办公室,把一个插班生安排到了他的班级。   后来, 沈瑜回忆当年, 初春的阳光明媚, 草长莺飞, 学校的学生朗朗的读书声和打闹声是那么的纯真,可爱。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走在走廊上的他,一身白衬衫,黑裤子,带着副圆框眼睛,手里拿着上课用的教材,一派旧知识分子的模样,但又带着点文雅温柔。   看着身旁这个个子很高的学生,沈瑜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   “你今年几岁了?”   高大的学生很沉默,不发一言,微微低着头,显得极为内敛。   再后来,翻出点名册。   沈瑜才知道,他姓许,名旭昌,才十五岁,恰恰是自己年华中的一半。   多么美好的年华,可是自己的十五岁,却是那样的的苍白。   十五年前,他的父亲带着新妻子,远走他乡,前往台湾;十五年前,他亲眼看着自己被抛弃的母亲吊在房梁上,一声不吭。   生他的母亲,是个小脚女人,嫁给他的父亲后,一辈子安分守己,勤俭持家,到头来,却是早早被抛弃,只因她不识文字,没有情趣,比不上那些温婉可人的新人们。   他的父亲,祖上高官厚禄,到了他这一代,虽然不复当年,日子也依旧滋润。   可是这一切都与他和母亲无关。   那个冬天,他十五岁,母丧父离,偌大一个家,逃的逃,走的走,只余他和奶妈二人相依为命。   那个深夜,他一人跪在孤零零的大堂前,抬头望着棺椁不禁泪流满面。   人如流水,说散就散。   再怎么美好,终究还是抵不过消散忘却。   站在讲台上,面对自己的学生时,他掩住了那些从前的回忆,重新露出一抹笑容,看着青涩面孔的学生们,重新讲起了课。   然后便是一个长镜头,先是飘过班上的学生,然后缓缓重点看向在角落里,低着头的插班生,接着从纸糊的窗户里探了出来,转向课堂旁边的青翠的大树,再到树上叽叽喳喳,羽毛浅灰带红,叫的欢快的小鸟,一个翻转,镜头直入蓝天,白云层层叠叠,堆积的厚重,更远处则是青绿的山坡。   导演满意的点点头,把这一段看了很久很久。   这条长镜头拍了好几天了,光线,画面感,以及天空的层次感,带着微微朦胧的意境。   剧组正在修整,徐舟和何安都是坐在小板凳上,很认真的看着手中的剧本。   这是他们每天的戏份台词剧本,很是详细,当然有些时候因为导演的要求进度会拖慢不少。   王安是个精细,要求很高的导演。   一个镜头小细节没有达到他的标准都会重来一次,副导演喻仁山也同样是个一丝不苟,沉浸于工作的男人,两人时不时会商讨一些关于场景的布置和安排。   他们十分注意场景的小细节和布置,每一次开拍前都要认真检查,确保不出意外。   摆在徐舟和何安面前的剧本,除了每天新安排的场次和台词,还有一份带着小说性质的剧本,那是入组后导演王安发给他们的。   这个剧本,对于感情的描述,会更加的细致点,而且人物叙述的角度更不一样了,和他们之前看的那一份区别有点大。   他们当初试镜拿到的剧本作为学生的许旭昌的戏份更多,而现在的,手里拿着的,带着几分小说性质的回忆,作为老师的沈瑜是当之无愧的主人公。   入组的那天,导演第一次谈到了《返乡》的灵感来源。   他那天坐在包厢里的座位上,看着两个主演还有副导演喻仁山,以及几个主要人物,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就淡淡地讲了起来。   “多年前,有一天,我曾听过一个故事,我有一个朋友,告诉我他曾经有个老师,一辈子都没结婚。”   “他的老师,这一辈子,年少富贵,中年落魄,晚年安详。恍恍惚惚,人这一生,就这样过去了。”   “当时,我突然就想起来自己年轻时候,学校停课,很无聊,就拼了命的找书看。”说到这里,王安笑了笑,很是和蔼。   “回了家里后,深夜里睡不着,突然就有了灵感,半夜爬了起来,找出笔记本,写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眼睛睁的大大的,想睡,就是合不拢。人老了,熬一次夜和死了没啥两样。”王安又诙谐说道,带着几分感慨。   “我这一生,从前慌慌张张,不知所谓,荒度时光,后来遇上了电影,就一心钻进了这个圈子,到现在都没有走出来。”   “如今,年纪大了,也就想乘着自己还有几把力气,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拍出自己想拍的电影。”   当时,何安也是淡淡一笑。   人这一生,能够做自己喜欢的,想做的,那也许便是最大的幸运。   年少时,一心想着飞黄腾达,站在他人之上;待年老,才知平凡普通是真,人生安安稳稳是福。   ……   “哥,我最近听到一个消息。”   “关于你……”洛逸轩的语气有几分崩溃,有些不敢置信,他只想得到一个答案。   哥哥会和他一样喜欢男人,这是真的吗?还是,那只是假象,是欺骗。   更何况,那是自己的,洛逸轩突然有些说不出口。   最终,他仅仅只是这么开口。   “你最近和黎柯走的特别近,是吗?”   洛逸轩不得不承认,他这话语气是无比虚弱的,甚至因为心里那股气,让他连“哥哥”这个称呼都不想再开口,他抓着电话,只想求一个回复。   对面的声音沉默了,洛逸轩说不清自己此刻的感受,既愤怒又羞愧,他的哥哥怎么能这样做,那可是自己曾经的……   “你在骗我对不对,哥!”洛逸轩突然大声呼喊道,声线甚至有几分颤抖。   “我没骗你。”良久,电话那头传来了话语声,有些淡,但又带着几分轻快,似乎沉了一口气,缓缓地放开了。   良久,洛逸轩沉沉开口。   “哥,你应该知道的,爸妈是不可能接受你这样的。”   “我知道。”对面的回复很快,也很镇静。   “哥,你何苦呢?这条路太累太辛酸,太难走下去了。我是反抗爸妈,我是想追逐自己想要的爱情,可是,直到现在,我真的好累。茫茫人海中,遇到自己所爱,相识相知,最后还是不和而散。”   “我放下了。”洛逸轩开口道,“我不想再伤害别人。”   “哥,爸妈是对你好的,他们希望你能好。好好的过这一辈子。”   “逸轩,他们是对我好。”这话说的很慢很慢,似乎每一个字都是从喉咙间蹦出来。洛逸轩只觉这话里讽刺味很浓,似乎压抑了很久。   “但我任由他们安排这么多年,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洛绍辉开口道。   “我不想直到死去,也依旧按着他们的想法去走。”   “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他们的傀儡和玩偶,只能照着他们的想法来。”   洛逸轩沉默了。   那是一个怎样的天气,好像是阳光高照吧,他刚从国外的医院里看望了黎柯后回来,回到家中后,却发现一片哀沉,母亲抹着泪,哭的稀里哗啦,完全不像那个总是保持着形象的贵妇人,父亲则是沉默,不发一言。   洛逸轩只觉得当时的气氛过分凝重。   母亲见了他后,神色仓惶,哭着说道。   “逸轩,妈就剩你这个孩子了。”   洛逸轩愣住了,他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问道,“妈,你在说什么呀!哥不是好好的吗?”   “你哥他,他……”母亲突然大哭起来,再也没有说下去,只是掩面而泣。   直到后来,他才接受了那个事实。   他的哥哥,在他回来的前一天晚上,服了安眠药入睡,然后突然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据检查,服用的安眠药剂量正常,并不会造成伤害。   可是,哥哥他闭上了眼睛之后,就再也没有睁开。   他离开了这个世界,永远的离开了。   至于黎柯,黎柯他,洛逸轩只觉脑袋一片空白。   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乱了,乱的洛逸轩都不敢细想。   “逸轩,来帮我吧!”洛绍辉低声说道。   “我知道,你可以的。你有足够的眼光,你缺乏的只是细心和谨慎。”   “我很累,真的。”   “这份担子太重,我其实想要的并没有那么多。”   “那不是爸妈所期待的。”洛逸轩回答道。   “你不用拿爸妈当做借口了,逸轩你告诉我,你愿不愿意过来。”   一片沉默,洛逸轩最终转移了话题,开口说道。   “哥,我不想和你争什么,也不求那么多。只是,我想告诉你。”   “黎柯,他不适合你。哥,他需要的是地位平等的,能够真的去关心他,爱护他的人。”   说到这里,洛逸轩顿了顿,似乎是在整理思绪,接着他才开口。   “你做不到,哥,他需要能够真正和他一起生活,悉心照顾他的爱人。而不是一个月见两三次面,吃几顿饭。”   “而且以你的身份,他的身份,就算爸妈不管了,你这一辈子能够正大光明的和他在一起吗?”   洛绍辉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了,这声音依旧浓郁而沉重,只是却是如此的稳当。   “逸轩,有些事情,我不说,但我所做出的选择我有承担那个后果的勇气。”   洛逸轩楞了许久。   是的,他没有承担那个后果的勇气。   黎柯,他害了黎柯。   洛逸轩手捧着额头,遮住了双眼。   只是,后来,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像记忆只停留在那里,哥哥走了,他接管了公司不少的事情,坐在了那把曾经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位置上。   再然后,就是繁忙的工作。   接着,突然有一天,他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过去。   然而,记忆中未来的黎柯在哪?   黎柯在国外的医院吧,只是关于他后来的事情怎么就记不起来了呢?   为什么脑海里就没有黎柯的存在了,洛逸轩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只记得,医生曾经告诉过自己,关于黎柯的病情,最大的建议就是自己要远离黎柯,黎柯需要的是重新开始,恢复自我。   所以,回到过去后,洛逸轩一心想着这件事情。   只是,他为什么就忘了后来发生了什么。   黎柯好像消失了,在后来的那些记忆里消失的一干二净。 第50章 第二个世界30   “宿主, 你还好吗?”   很久没有出现的系统007呆在床旁的桌子上,有些局促不安问道。   何安躺在床上,闭着眼,头靠着大而软的枕头, 手臂靠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隔了好久, 也许是回过神来, 他才淡淡的回了一句。   “你也终于知道出来了。”   系统007“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白团子的虚拟形象抖呀抖, 隔了好一会儿, 清脆的孩子音才响起。   “宿主大大,我去闭门思过了。”   “由于我业务不熟练, 不仅帮不到宿主,还给宿主带来了麻烦, 所以我就闭关了一阵子。”   “我, 我太没用了。”白团子扭扭捏捏,有些羞愧。   “我这段时间, 联系了好几个老牌系统, 向它们请教了很多。”   “然后?”何安闭着眼, 享受着这深沉的黑暗。   “努力打脸逆袭,或是认识主角, 然后……”何安没有再说出口。   “不是啦, 宿主大大。”系统007一听, 有些急了, 赶紧出声道。   “其实,你应该也猜到了,任务评级,积分获得,靠的是对世界的影响程度。”   “对世界的影响力越高,任务完成的等级度越高,积分也越多。”系统007顿了顿,理清思绪,组织语言接着说道。   “每个世界每个时期都有特定的关键人物,他们是他们自己世界里的重要人物,对世界的影响力很大,他们一改变,很容易改变世界的发展进程。”   “所以才会有很多的系统建议宿主直接攻略主要人物,这是获得高任务评级,高积分的最简单途径。宿主所产生的影响力很难判断,只有在任务结束后才能清楚明白。”   “作为宿主要想获得高影响力,成为对世界影响很大,对当前世界的发展有利的人物,并没有那么简单。而且,一般来说,只靠自己,让自己拥有影响力,这种任务花费的时间很长很长,甚至因为主脑对金手指的克制使用,以及部分规则的限制,只靠自己,获得高任务评论和高积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是漫长的奋斗和等待,甚至很有可能压根成功不了。”系统007压低了声音,“太多人功亏一篑,明明以为自己会成功,离开世界之前都是辉煌巅峰,但结果却是失败,拿不到多少积分。”   “这种做任务的时间既长又累,失败太多次了,不少宿主产生了疲惫,甚至放弃系统的绑定,选择一个世界定居了。”   “直到后来,有一个宿主,发现了新的方式,获得高评级高积分。久而久之,越来越多的宿主投奔新的方法。也就是宿主你所说的……”   何安心里叹了口气,和他之前猜测的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逆袭,打脸,攻略。   其实只是一种事情的不同说法,最核心的关键是通过影响主要人物,来影响未来发生的事情,来影响世界。   “宿主大大,有一个老牌系统告诉我,它曾经也带过一个认真只靠自己的宿主,只是这个宿主后来退休了。还有一个系统和我一样,它绑定的宿主也和宿主大大你差不多一直在坚持自己。”   “虽然它的宿主现在正在一个仙侠世界的最底层,在一个凡人国度里当小厮。它告诉我,虽然他的宿主每次获得的积分和评级不高,但已经走过不少的世界,现在越来越棒了。”   “当然,宿主大大,你最棒哒,它们都特别羡慕我绑定了你。”系统007突然欢呼起来,跳到了何安的身旁。   何安睁开眼,望着凉凉如水一般月色,伸出手摸碰了碰面前的白团子,神色松了松,没有再接着说话。   系统的存在只有他看得到,系统的存在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   电影的选址,经过了慎重的考虑。据说导演亲自和朋友走访了不少的地方,最后才确定下来。   这确实是一个秀美的小镇,风景优美,氛围平静而自然,脱离了大都市的繁忙与压力,这里老人们都悠闲适意,年龄较小的孩子们也经常在外打闹,玩耍。   只是演员和剧组人员住的条件就没有那么好了,电影拍摄的不快不慢,时间慢慢流着,缓缓的飘过。   “旭昌,你回来了。”   一眼望去,破旧的有几分斑驳,墙壁上青苔不少的老房子前,一个弯着腰在扫着地上的杂物的老人,抬起身子,向自己这边望了望,暗哑憔悴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实在过分低,但确确实实带着几分欣喜。   沈瑜心有所悟,转头,身旁的学生早已经跑了过去,扶着老人坐下,自己扫了起来,又带着几分抱怨问道。   “阿嬷,我都说了,你要好好休息,前些时候还身体不舒服,今天怎么就起来扫这些东西。”   看着地下被人为扭断的树枝落叶,沈瑜顿了顿,又接着听到正在打扫的高大男生平淡的说道。   “他们又过来丢东西了吧,阿嬷,你以后就别管了,下次让我看到他们,我……”   那是,沈瑜第一次去他的学生许旭昌的家。   他本来是想好好劝许旭昌好好读书,不要荒废学业,可是那个下午,看着许旭昌把老人扶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去了小小的厨房,生火做饭。   他坐在大厅仅有的两把椅子之一上,听着身边许旭昌的奶奶,一个上了年岁的老人家问着自己孙子的事情。   突然,就有点说不出口。   他本来想离开的,只是这位老人家强烈邀请他留下来。   晚饭的餐桌上,零零散散的摆了三道菜,一道青菜,一道豆腐,还有个清炖冬瓜。   沈瑜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淡而无味,倒也不出他的意料之外。   只是,他注意到桌上摆了四个碗,四双筷子。   学生吃的很快,然后端着边缘磨损不少的碗乘着饭菜离开了。   沈瑜望着他的背影,旧式的大厅里,顶梁柱子因为时间久远显得发灰,灯火灰黄,黯淡无光,他沉稳的身影走的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踪影。   他总觉得这道影子过分沉重。   抬起头,望着自己夹起的一块嫩豆腐,缓缓地放入口中,有些没滋没味的嚼了起来,软软的,一个吞咽便入了喉咙。   抓着手中的筷子,坐的端端正正,扶着边缘有几分磨损,但相比桌上其他的碗盘甚是完整的白瓷碗,沈瑜这饭吃的倒是难以下咽。   他默不作声,对面坐的的老人却是垂着头,缓缓开口道。   “沈老师,旭昌给他妈送饭去了。”   沈瑜有些被吓到了,他没听他的学生许旭昌说过他的家人,他只听他提起过他的奶奶。   老人的眼神淡淡的,却又带着几分萧索,她抖了抖手,挪了挪身子,又接着出声道。   “旭昌是个苦命孩子,从小就没爹,后来年纪小小又等于没了妈,都是我带他,看着他长大的。”   后来,老人家休息了,他去看他的学生时,才知道许旭昌的奶奶为什么这么说。   许旭昌的母亲,精神错乱,是个疯了很多年的女人。   她坐在床上,腿抖呀抖的,像个年纪很小的女孩,吱吱呀呀的说着别人听不明白的话。衣服上有几分脏乱,他的学生坐在她身边,弯着头,拿着勺子喂着碗里的饭菜。   她的发也有几分散乱,脸上有一道疤,远远看着,不动时确实有几分文静娴雅。   沈瑜当时心想,这女子年轻时一定是个长得不错的美人。   就像他的学生,虽然沉默寡言,但沈瑜知道班上有几个姑娘们爱偷偷看着他。   他当时站在门外,看着学生低头照顾着身边的母亲,门没有关上。   女子本是侧着身子对着他,一个转头,女子望了过来,嘴里的饭不再接着吞咽,而是停了下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沈瑜见了后,露出一抹极淡的笑。   女人却是一个惊吓,嘴里的饭都吐了出来,只一个劲的弯腰,连忙蹲在小房间的角落里,吱吱呀呀的说着一些不知道的话,手捂着眼睛,不敢看着他。   沈瑜皱着眉,望着这一幕迟迟没有说话。   ……   “仁山,你看今天拍的这段怎么样?”王安看着面前拍的几个场景,眉心紧缩,声音也有几分不确定。   “没达到你的要求,我看不是。”喻仁山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开口出声道。   “我看是和你心里想的有点不一样吧。最后一段儿。”   “嗯,确实,我一开始的想法是他的神情不应该这么的沉静,淡定。”   “后来,不知道怎么又觉得可以,就留了下来。”王安右手扶着腿,抓了抓有些灰尘的裤子。   “他们两个演员找对了。”喻仁山突然转而开口说道。   “看来我宝刀未老,挑演员功力未减半分。”王安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喻仁山,笑着说道。   “你当时一定要用他,我其实挺纳闷的。当时还有一个演员演的也很不错,而且还是科班出身。”喻仁山低声谈道。   “现在,我想我明白了,他们两个有种感觉,或者说氛围,很适合这部电影,出现在镜头上的他们,很吸引人。”   喻仁山走到一边,拿了一瓶水递给王安,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接着出声说道。   “黎柯,我个人一直觉得他只适合当主角,他的存在太容易夺去他人的光芒,有他存在的电影和电视剧,观众永远注意到的就是他。”   “就算是双主角,他成名拿到影帝的那部电影,他的角色戏份本来并没有那么亮眼,可是黎柯把他演绎的太亮眼了。”   “我想当时的……”喻仁山停了停,接着说道。   “肯定挺生气的。本应独享于他的荣耀,被被一个后辈分享,并且话题度完完全全超过了他,夺去了他的光芒。”   “你说他呀,我私下里觉得,他稳妥沉稳,这些年接的也是大片,就是作为演员,他本应该更好的。这几年来,我看了他现在的电影,没什么突破。”   “至于黎柯,我本来以为我需要好好和黎柯谈一下这个问题。但我还没开口,发现他现在很收了。”王安叹了口气。   “虽然他的想法和我的不太一样,可是我却觉得他的表演很有说服力。”   喻仁山望着不断重复播放的画面。接着出声道。   “徐舟,他其实还很青涩,我们都清楚,演技并不纯熟,但还是有几分灵动感的。”   “但两人的对手戏出现,他们两个有种化学效应,我在旁边看着,总觉得真的发生了一样。”   “安哥,你的这部电影,一定会成功的。”   喻仁山看着镜头上同框的两人,原本严肃的面孔少见的露出笑容。 第51章 第二个世界31   当时, 学生母亲许秀云那一吓不知是何缘故。   后来, 许多年以后,沈瑜才勉强拼凑出所谓的真相。   他的学生的母亲,许秀云,多年前未曾精神失常之前,在京城见过他一面。   ……   也许是见识了学生最破败难堪的一面, 许旭昌在沈瑜的面前倒是放的越来越开。   偏远的乡下,是沈瑜所从未经历过的。   他出生于中等偏上的家庭, 虽然父母感情极为不好, 父亲很少回他和母亲的那个家,但相比寻常人家, 吃喝穿暖自是万万不缺的。   母亲平日里爱好佛经,小时候还曾对他抱有期望,指望着靠他扭转回父亲的心。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不受父亲待见,父亲回心转意的势头也看似是不太可能了, 母亲的心也就慢慢的疲惫了, 只钻进了那陈旧的佛经之中, 不理世事。   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和越来越短暂的相处, 他和母亲之间的感情也就越发的深分了, 相反带着他照顾他从小到大的奶妈和他的感情倒是越来越深。   奶妈自小命苦,被家人卖给别人做童养媳, 自小到大, 就在别人家看人脸色过活。   好不容易做了媳妇后, 才有了一段相比之下不错的时光。但自她怀了两胎,接连都流产了后,就被丈夫一家人赶出家门,一个不识字的女人身体虚弱,流落在外,无人帮扶,寻找生计。   在那个混乱的势力的荒唐的年代不知受了多少的磨难,辗转之下,才成了他的奶妈,就此安定下来。   新中国成立后,家里人走光了。   只剩下他和奶妈相依为命,这些年来,奶妈看着他上学读书,看着他长大成人,一心照顾着他的生活,将他视为亲生儿女一般。   也曾有不少人对她有过好感,但最终都不了了而之。   年幼时,沈瑜曾问她,为何不趁着年纪重新嫁人,给自己寻个好人家。   那时,自己的母亲天天念叨着父亲,沈瑜总认为这世上所有的女人都渴望着家庭美满,渴望获得丈夫的垂怜和喜爱。   可是奶妈只是弯着腰,坐在厅堂一角的胖墩墩的圆凳上,一心打着手中的毛衣,套用着学来的新花样,看着他笑了笑,说道。   “小少爷,你还小着,等你大了,就知道,嫁人其实也就那样子。”   他那时不懂,只一个劲的接着问缘由。   奶妈只是笑着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后来年岁渐长,见多了,沈瑜也就慢慢明白了这其中的无奈。   说来也是可笑,从小到大,见识了自己父母那般的感情,很长一段时间沈瑜对于感情爱情都是不屑一顾的,他自小继承了父亲的风流面貌,有不少女孩像他表白心意,他却是一个都没有接受。   直到后来,那人出现在他身边,做尽了一切事情,只为讨好他。   许是心里还存着一份常人难以触碰的,他和那人居然……   也许是那段时间太过美好,太过虚幻。   沈瑜以为他们是不同的,他们可以就这样携手的。   可是,他错了。   那人要娶妻生子,要飞黄腾达,要成人上人。   而他,只求爱其所爱,平平淡淡,相守一生。   沈瑜曾一度想不开,一心只想寻死。   当时,奶妈站在门口,也不曾走过来,只是抬起头望着站在桌子上,拉着手中早已放好的白布条的他,愣愣出声道。   “你真的要下去,陪你母亲吗?”   那一句话,如雷贯耳,彻彻底底绝了他一死了之的心。   后来,他离了北都,远下江南,至此才算是了绝从前的一切。   他不想再见那人,也并不想知道有关那人的一切。   只是,他不曾清楚,接下来,他会遇上此生又一大劫。   ……   许是同情怜悯,或是心中淡淡的某份无人可知的触动,沈瑜对许旭昌照顾良多。   平日里劝他好好读书,还经常带他来自己家里吃饭。   两人之间,倒是越来越亲近。   再后来的某一天,沈瑜又去了一次学生家中。   那一次,他住在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赶早,天还微黑着,沈瑜就被学生拉到了他们村子附近的河边。   芦苇的白花儿飘荡着,白绿夹杂,伴着清澈的河水,远远望见,倒是一副好景色。   待走进了,被拉着晃悠悠地踏上了竹筏,望着远处,江边轻烟渺渺,明日缓缓升起。   那抹轻柔而热烈的红色,夹着光与影,刺眼而夺目。   那是沈瑜此生见过的最美的清晨。   而那时,沈瑜一心沉浸于他这从未见过的景色,并不知道此刻坐在他的身边的学生。   微侧着身子,望着他,眼里唯有他。   他看着他,仿佛他便是这人世间最美之物。   除他以外,他的眼里再也装不下其它东西。   ……   一晃时间就是两年多,那段时光是那么的平淡而美好。   直到命运那一刻的来临,一切都是那么的不起眼。   突然,那一天就来了。   老师们被批斗着,打倒了,大字报一张一张地贴着,学校开始停课了。   大街小巷逐渐有了不少的红卫兵,一个个系着红领巾的孩子们跑来跑去。   原本的秩序井然,清净悠闲,朗朗书声都烟消云散。   只留那一片深沉的黑暗。   家门被踢破的那一天,沈瑜坐在家中的方凳上,望着空荡荡的屋子,不知如何是好。   那些书早已被之前来的一波又一波人销毁的干干净净。   他才刚刚料理好奶妈的丧事,还来不及整理思绪,冷静下来。   突然,一切一起都变了,来的轰轰烈烈,如同暴风雨一般,沈瑜甚至都不敢相信远在北京自己的恩师所遭受的。   这一场浩浩荡荡的大运动,自北向南,逐步扩散。   就连江南小城都如此这般,远在北方,既是文化中心又是政治中心的北京的情况又该是何等场景。   当红卫兵站在自己面前,指着他想要批斗他的时候,隔了好一段时间没有出现的许旭昌出现了。   沈瑜当时低着头,沉默不语。   只知道当时许旭昌站在红卫兵之间,说了些什么。   再然后,抬起头,人已经走光了。   唯有他站在门口,背对着自己,正在轻轻掩门。   沈瑜看着他的身影,想开口,但又退却了。   只好接着低头,双手合拢交叉着,放在腿间。   那人转过身来,站在门口,逆着光,身躯高大,肩膀宽阔,短短时间仿佛就成熟如同大人一般。   他重重地低喊了一声。   “老师!”   沈瑜这才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逐渐走过来,步调沉稳的学生。   那人蹲在他的身前,用手轻拂过他眼底的泪水。   学生,老师,早已经换了所谓的身份。   短短的时间,什么都变了。   他不在是讲台上教书育人的老师,学生也不再是台下认真听讲的学生。   眼泪什么时候出现,沈瑜早已模糊不清。   突然沉下来的身影,额头上一带而过的轻轻触碰,沈瑜的神色就此凝固了。   他曾经想过的,他不得不承认。   那种隐秘的,不明不白的升起来的情愫,可是他藏着紧紧地,埋得深深的。   他大他十五岁,他是他的老师。   他已迈入年老,他仍青春年少。   他未识人间繁华,他却已千疮百孔。   这样的自己,又怎么配得上他。   ……   剧组已经差不多都收工了,王安和喻仁山还在看着这一段室内戏,虽然穿的衣服差距很大,一个干净精致,一个朴实简单,一个老一个少,唯一的共同点都是眉心紧锁。   “这个吻剧本没写吧。”   “没有。”王安摇摇头。   “即兴发挥,感觉居然还不错,演员之间果然还是能碰撞出一些意想不到的。”   “剧本写了,但演员的诠释往往又是一种不同的感受。”王安笑了笑。   “只是这一段……”   接下来的话喻仁山没有问出口,他们都知道这所谓的规则。   “分两次剪辑吧。”王安淡淡开口道。   “按目前的进度,赶上明年的评选,来得及吗?”喻仁山接着问道。   “应该可以吧,就是剪辑要苦了些。”   “到时候先粗剪个完完整整的版本,细节再接着商讨。”   喻仁山看着屏幕,突然笑了。   “我没想到,黎柯这段哭戏居然挺……”   “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王安也笑了笑。   “在镜头上,真的有点震撼到我了。”喻仁山出声道。   “这段是我亲自拍的。当时的感觉,真的突然就有些说不出来。我只知道,我一定要拍下它。”   王安落在腿边的双手紧握,然后缓缓放开,开口道。   “仁山,我们这种做电影的,大多数心里还是爱着的。”   “像我当年,第一次拿起照相机,那种镜头的美感就彻彻底底征服了我。后来,我拿起摄影机,走进了另一个世界。那不再是停驻的一瞬间,而是流动的场景,是那么的真实,仿佛确确切切发生在我的眼前,就在刚刚,那种震撼是很难形容的。”   说完,王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满是皱纹的手,又抬头侧着看了身边依旧光滑如皙的年轻人面孔。   “仁山,我老了。”   “这个世界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了。”   “其实我也早就知道,我跟不上这时代了。”   “世间变化,往往只在一个瞬间。当年电影的初步发明时,它还只不过是个玩笑,如同魔术一般。”   “短短的两百年间,它越来越宽广,杰作层出不穷,一个又一个曾经的大师被不断地打破,消亡,被继任者所取代,甚至有的年轻时众人追捧,成为百万富翁,拥有众人羡嫉的大剧院,结果后来被时代抛下,电影卖不出去,剧院衰亡,空无分文,还欠了一屁股债。”   “待到年老时,只能靠着当着车站的小贩过活,死去时无声无息,留下的徒留遗憾和一片唏嘘。”   “安哥。”喻仁山眼睛通红,暗哑地叫了一声。   “你别这么说,如果不是你,我从来就没有今天这一天。”   “我终其这一辈子,也许只能在三流小剧里打打下手。”   “是你给了我机会,让我有机会拿到执导资格,但现在,你又帮我,让我过来。”   王安只是低声笑了笑,接着说道。   “仁山,我哪有你想的那么好,我让你过来,不过是看中了你的技术。”   “安哥。”   喻仁山又接着喊了一句。   他知道,不是这样的。   最初的他,空有一番技术,却只能被小人压着,在三流小剧里当个小小的摄影,看着导演制片演员的脸色过活,勉强养的起自己。   曾经校园里风光一时的他,拥有着梦想的他,早已经被社会,生活,一一击溃,不复从前。   是王安,拉了他一把,他才有机会进入大剧组当摄影。   后来他才能施展自己的才华,就连现在,王安邀请自己过来当副导演,那是多大的荣幸。   摄影和导演,天差地别。   从摄影到导演,有些人甚至付出的是二十年的光阴。   而自己现在虽然是圈内小有名气,但相比王安相比一些导演,他不过是幕后,压根就没有话语权。   王安对他的提携,他又怎能不铭记于心。   他就像一位老师,循循善诱,为自己铺路。   王安只是摇了摇头,神色深远,不知想到了什么。   隔了一会儿,他开口道。   “当年,我拉你一把。只因为,当初看到你时,想到了当年我的一个朋友。”   “空有天赋,却无力施展,只能荒度余生,然而当年的我无能为力。”   最后,王安缓缓起身,拍了拍喻仁山的肩,让他好好坐着。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仁山,接下来的舞台早已经是你们年轻人的了。” 第52章 第二个世界32   “黎柯, 他骗了我。”   “或者说,他其实一直在自己骗自己。”   何安拿着手里的剧本,低声开口。   黎柯留下来的信息里面, 从来都没有提到过关于他的第一个女朋友,仿佛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黎柯是一个细心敏感的人, 对情绪这方面有着极强的领悟力, 这样的他其实在洛逸轩出现之前,很有可能早早就产生了心理问题。   他一次又一次的强调着自己的电影, 将电影视为自己的生命,但到最后,他终于放弃了,成全了自己。   何安认为最靠谱的猜测,电影是黎柯生存的那根线。   也许他在此之前, 发生过什么, 让他将人生活下去的动力都放在了电影上。   后来,他遇到了自己的第一任女友,这段关系, 让他慢慢恢复了正常。   他开始爱上女友,女友慢慢取代了他视若唯一的电影。   甚至遇到某人的包养邀请,黎柯拒绝了。   他情愿失去电影, 失去机会, 他只想留住自己的女友。   可是, 他再一次被抛弃了。   再后来, 洛逸轩出现。   他让黎柯有机会重新爬起来, 重新开始拍电影。   电影这条安全线又重新把黎柯拉了回来。   可是他的心理状态已经趋于不稳定了,电影成了他存在的唯一意义。   与此同时,和洛逸轩之间的纠纠葛葛,也时不时拷压着他。   黎柯爱洛逸轩吗?   也许有吧,也许没有。   何安并不清楚,爱与不爱,在他看来,没有什么多大的区别。   热烈的如火一般燃烧的炽烈的爱情,那种心动,忘乎所以,不能自已的感受,他从未感受过。   曾经,何安对那人说过。   “你走吧,走的远远的,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   可是那人却只是笑着温柔,望着自己,摇摇头。   何安也曾想过告诉那人真相。   “我不爱你,总有一天,我会走,走的远远的。”   “因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然而直到最后,那最后一句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后来他先离他而去,不得不说他是遗憾的。   如果可以,何安情愿亲眼看着他走,而不是他看着自己走。   可是那副身体终究是支撑不住。   ……   关于黎柯拍的三部电影,其实何安一直存在某方面的疑问。   虽然他未曾精心收集过很多信息,可是按照自己曾经查到的,了解到的。   慢慢的心里也有了一些思绪。   尤其是第三部 电影时,剪得相当糟糕的片子,多次过审不过,剧情甚至有些过分支离破碎,加上一些曾经出现的水军和唱衰的影评人。   尽管背后的人做的很小心,甚至让大家看起来不过是墙倒众人推,或者说是黎柯的对家所做。   但还是过分巧合了。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过分的巧合。   ……   “灯光师!”   “镜头推进。”王安示意。   这是一场室内戏,镜头上的两人一人坐着,一人靠着窄小的房间里的木质柜子里。   厨房里很拥挤,堆了不少的东西,密密麻麻堆在柜子上,木质的柜子灰扑扑的,沾着一层灰尘,那是场景布置人员特意弄得。   现在要拍的镜头是双主角之一的沈瑜奶妈去世后,心慌身乱,面临着双重挣扎。   一面是人事的纷乱,一面是学生表露的情谊。   再然后,他们产生争执,沈瑜说了不少重话,把许旭昌气的说不出话,只能沉默。   “老师。”   面对站着的人看着自己,那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感情。   他又喊了一声,甚至话语声有着几分破碎。   那种眼神,莫名让何安停顿了半刻。   这本并不是他早就想好的做出的举动。   立刻反应过来的何安,神色恍惚,身形憔悴,缓缓地退了几步。   直到撞到厨房一角的柜子上,发出一声轻响。   这是好几天前就商讨好的拍摄镜头。   甚至这个房间的细节都是一一讨论,导演亲自和他们两个主演说了不少。   何安抬起头,看向那边的人,等待着那人出声。   只是这一次,他看到的却是焦急和突然闯过来的身影。   何安都没反应过来,趴在地上的他,被徐舟撞倒了。   紧紧压在自己身上的身躯,那人粗喘着声音,磕碜一声,重重一击,那人发出一声闷哼。   眼前一片头晕,视线都已模糊。   周围掉下来的东西不在少数,箩筐和一些杂物,以及特意放了的灰尘。   一时之间,尘土飞扬。   但更为明显的却是玻璃碗盘破碎的声音,噼里啪啦,很是惊人。   撑着地的手指旁显而易见的瓷碎片,被割裂的痛楚让他缓过神来,看着身上人迟迟没有起身,神色一片苍白,冷汗冒着。   他才意识到事情有些大了。   “叫救护车。”   何安立马大喊道。   拍摄早就停止了,工作人员也纷纷紧张起来,靠的较近的几个更是直接跑了过来。   何安小心爬起,半跪地,除了手指上几分淡淡的渗透出来的血迹外,顶多是有几分晕沉,其他的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只是徐舟靠着柜子,一只手撑着地,神色苍白。   何安看到身旁掉下来的一地碎片,破碎的水和玻璃,以及那把很惊人的木质小锄头,眉头皱的很深。   不知过了多久,救护车的声音才响起。   那时候徐舟已经陷入昏迷,人急忙地被送走了。   何安没跟着去,连手上的轻微伤口都没有包扎,只是随便用酒精消了消毒。   他来到之前的片场,站在之前徐舟的角度,仔仔细细把自己站的地方,柜子上放的东西的角度和方式,看了好几遍。   喻仁山去处理发生的事情了,只有导演王安站在他身边,叹了口气,有些愧疚出声道。   “我没想到,我的这种剧组还会有人搞事。”   “事情是冲着我来的。”何安淡淡回答道。   “黎柯,有句话不值当讲不当讲。”   “这几年你是不是得罪了人。”   王安望着神色如古井,毫无波动,这位他在投资人的推荐下,最后才选中的演员。   年龄已满三十,脸庞依旧清秀出彩,看不出过多的岁月痕迹。   这张脸,生来就是吃这碗饭的。   都说娱乐圈的美人多命途坎坷,王安想黎柯这人也算是有几分坎坷吧。虽然路子顺,年纪轻轻就拿了影帝,可是这些年来主流市场对他还是有几分排斥的。他的名声,名气,资源远远比不上和他一起获得影帝的江修文。   导演王安又接着说道。   “选演员之前,有人专门向我推荐你。”   何安微微垂眉,没有出声。   其实洛绍辉对这部电影的投资,直接拜托了自己早年的一个朋友,并没有直接出手。   但资金确确实实是洛绍辉提供的,王安其实并不知道真正的投资者是谁。   王安望着有几分杂乱的地面,缓缓出声。   “但开机之前,又有人提醒过我。让我不要用你。”   “其实剧场里,总会发生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像那种仙侠武打类型的,吊威亚打斗多是高危,甚至有时候一不小心就……”   “开机前,我特意注意了。只是我没想到,已经检查的足够仔细。居然还是有人做了手脚,而且还成功了。本来那些篓子里应该是一些轻便的杂物,这个屋子也布置了有些时候了。这些出现的瓷碗,玻璃酒瓶,以及那把锄头。”   “王导,徐舟目前的伤势还能支撑的起接下来的拍摄吗?”何安直接问道。   其实他问的是资金方面的问题,电影已经差不多拍摄了一半,但现在有人受伤,就不得不拖延时间,剧组每一天所花的金钱可不是小数目。   这是一部文艺电影,投资自然不能和那些商业片比较。   何安并不知道剧组的资金是否足够,如果徐舟不能及时回到剧组,按照正常情况。只有删减徐舟的戏份。   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何安想要见到的。   “我不知道,但接下来我会尽量先拍你的单场戏。听医生说了几句,徐舟算是走运了,问题应该不算是特别的大,人没破相,骨头也没有伤到什么。”   “那把锄头,幸好只是木柄砸到了徐舟,要不然就不太好了。”导演王安有些庆幸,出声道。   “我想应该可以的,你们两个人的合伙戏份也不多了,按照现在这个情形,我只能打乱之前安排好的拍摄步骤,先把后面的独场闪回的回忆拍了。”   “只是,可能就要苦了你了。这时候你们两个才渐入佳境不久,你就得直接拍后面的。”   一般来说,按着剧本顺序拍自然是最有利于演员发挥的,电影不像电视剧那样高强度戏份很多,工作量大。   在拍摄电视剧的过程中,情节的打乱十分的普遍。   很多演员甚至今天拍年少,明天拍老死或者中年,因为资金周转问题,不得不充分利用场景,压榨着演员和工作人员。   但大多数电影导演求的是精细。   这种累可能是对镜头的追求,场景拍摄角度的问题,但在电影拍摄情节场景的安排,不像电视剧的一切为了抓紧时间,电影大多数上还是比较倾向于慢慢带动演员,让演员更好的发挥。   何安却没有说话,他在想,徐舟怎么就那么傻,他怎么就冲了过来。而且按理说他们都不知道柜子上的框框篓子里居然装了那些东西。   何安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们想让自己受伤,没法接着拍戏,或者说退出电影圈。   那些碎瓷片碎玻璃可不是可不是开玩笑,而且实打实,一个不小心,划花了脸,结果自然是不用说的。   娱乐圈这样一个重视颜值,重视脸的圈子,毁了脸那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但最后替他挨过的却是徐舟。   很快,经纪人孙群就马上打了一个电话过来,问他事情怎么样。   显然孙群的话语里很是焦急,先是问他怎么样了,然后又问到徐舟的事情。 第53章 第二个世界33   何安简单的交代了事情经过,孙群在电话那头听了后叹了口气。   “我一会就去医院, 目前徐舟具体的伤势还不是特别清楚。”停顿了一会儿, 何安出声道。   “小徐的戏份就是一个问题了。”孙群出声道。   “我刚刚和导演商量了,他说尽量先把我的单场戏拍完。”   “这样你的任务就重了, 唉。”   “我一会就去买机票,看能不能早点赶到你们那里, 到时候等我到了, 再具体商量。”孙群叹了口气。   挂了电话,何安和导演王安告别, 让自己新助理开车带他去徐舟被送去的医院。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片场早已经开始收工。   导演王安给何安放了两天假, 让他好好缓缓,一切还要等待徐舟的具体伤势怎样。   这两天导演和剧组还要好好调整工作, 安排场景的拍摄。   车子一开就是好几个小时,剧组选的拍摄地点本就比较偏远, 距离城市中心有一定的距离。   到医院的时候, 何安已是风尘仆仆,面带疲倦, 来之前,急匆匆的换了身简单的衣服。   坐在医院长椅上的何安听到站着的徐舟的助理说着医生的嘱咐和诊断。   徐舟的伤势并不算特别严重, 人也比较幸运,就是被背部被玻璃划伤了不少, 好在玻璃碎片并不多也并不深, 来的路上, 医生就对伤口做了处理。   之前在病房里的时候,徐舟已经清醒了。   只是,打了麻药,包扎处理伤口,将背部的碎片钳了出来后。   徐舟疲倦到已经睡过去了,此刻的他侧躺在病房里。   何安没有进入病房打扰已经进入睡眠的徐舟,只是靠着背椅,神色毫无波动,显得极为严肃。与之前那副温和面孔完全不同,出奇的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安排给徐舟的新助理,站在一旁,瞄了一眼何安的神色便迅速低头,轻声开口。   “之前徐哥醒来的时候,让我和黎哥你说,他没事,你不用担心。”   何安听了后,没有过多的表态,只是说道。   “你今天照顾徐舟也累了,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后再过来。”   徐舟的助理迟疑了一会后,点点头。   何安让自己助理帮自己在附近找家酒店,安排一间单间,一个双人间。   一间自己住,另一间让他们两个助理挤挤。   两个助理自然是没话说,他们本来住的是剧组附近的房间,条件不是很好,如今何安自掏腰包就近找酒店,让他们住,又有什么好挑剔的。   剧组离这里可要开好一两个小时的车,城市中心的堵车总是严重的很。   此刻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色微微发黑。   这病房外静悄悄的,人员流动的很少。   这是普通病房,而且也不是那种癌症重大疾病的病人所在的病房,住在这里的病人多是伤势不大不小,仅仅需要卧床休养一阵子。   像重症病房,抢救的声音可是不在少数,夜班更是有些折磨人。   何安靠着硬质的带着几分冰凉凉的座椅,手放在腿上,不知不觉就想到曾经他也在医院住过一段时间。   那时候,那人是多么的紧张,天天守在他的病床前,明明只是小病,那人却不愿意走,非要看着他,照料着他。   他躺的无聊想看几本书,那人都不依自己,只是一把夺过去。   说自己正在养病,不要看久了书,这样对身体不好。   何安也拗不过他,只能放弃。   后来那人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有时间时就拿着他想看的书,一字一句的读给他听。   徐舟,徐舟的家人他也联系不上,那么远的距离,赶过来应当是不太可能。   而自己,欠了他。   何安闭上眼睛,静静坐了好久。   不知过去了多久,临走前他站在病房门前,手握住了门把柄,轻轻地扣住,缓缓地推开,远远看到徐舟蜷缩侧躺的身躯,眉头紧皱着,显然睡的并不安宁。   何安终究还是没有走进去,只是像开门的步骤一样关上了门。   走出医院的时候,他打了个电话给助理,让助理告诉他订好的房间在哪里,又让助理住另一间,好好休息。   晚上,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并不是很晚,坐在酒店房间的小沙发的何安给导演打了一个电话,详细的讲了关于徐舟的伤势。   医生说徐舟这种伤势最好要修养二十天以上,这样一来,原本的拍摄流程确确实实被打断了。   导演王安听了后,出声说了几句话,语气甚是宽厚。   “你就让小徐好好修养,不要担心太多。”   “而且我们还可以先拍你的单场戏份,先把后面的挪到前面来。”   “他是新人,刚刚进圈,这两个月过来,我看他人勤快好学,ng被我骂的也没抱怨过,懂得吃苦,是个不错的苗子。”   说到这里,王安又笑了笑,沉稳感叹道。   “徐舟这人我看是没啥小心思的,做事也有分寸。最难得的是人也机灵,人缘很不错,剧组里很多工作人员对他观感都不错。”   “做我们这一行,人缘还是挺重要的。黎柯,你……”   王安停顿片刻,想了想,还是开口劝了几句。   “你人好这不用说,只是你太不会表现了。平时拍完戏太沉默了,又很少和剧组其他人有什么接触,不知道的就爱传你难说话,耍大牌的流言。”   “你人怎么样,我们几个心里还不清楚。唉,平日里我见你多是静静坐在那里,有时候居然会觉得你和我差不多。”   “你还年轻着,还有大把的时光,也不要拘泥于电影和娱乐圈了。像我现在大学里偶尔上课,也和家人出去旅旅游,放松放松。既然你也不走流量路线,还是对自己好点吧,别把自己崩的太紧了。”   何安拿着电话,电话开着免提。   房间里开了床前的小灯,昏黄黯淡。   “我知道。”何安沉稳地出声说道。   “王导,参演你的这部电影,其实我很荣幸。”   何安的话一说出口,电话里立刻传来王安略带爽朗的笑声。   接着,王安出声了。   “你言重了,我觉得能找到你来演,我也很荣幸,像你这种有名气的,正值上升空间的男演员愿意出演我这种的电影,实在少之又少。加上我人挑剔,要求多算是以前圈内知名的,一般人都不想接我的片子找罪受。”   “而且最近你火的很,我的孙女都吵着我要你的签名,还想从北京飞到这里过来看你。还是被她妈拦着不让过来。你之前播的那部电视剧,我也看了。我还觉得自己有些耽搁你了,毕竟这样热度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要是其他的演员肯定肠子都悔青了,只求趁着热度多拍几个广告,多接几个代言,多上几次综艺,赶紧把钱赚到手才是最重要的。”   “也就你,人也傻。跑过来我的剧组,吃不好住不好,演着注定没啥热度的电影,还要被我压榨挑剔。”王安叹了口气,“想着,我都觉得对不住你。你还死认真,片场上也拼命。”   “王导,那是我没那么在乎名气。”何安笑了笑,开口说道。   “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都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件事情也想了不少时间了,只是……”   “总之,现在的想法就是好好把这部电影拍完。”   电话那头的导演王安听了很久,听到最后,微微叹了口气,出声道。   “你自己心里有底就行了,你这个选择,我也不能给你很大的建议。”   “我活到这个岁数,人生也已经过了一大半,算是要走到头了。你还年轻,和我不一样,以后想回头也不是没有机会和可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吧,否则以后也安心不了。”   “看的出来,这件事情,你考虑了很久。只是,到时候电影送去评选后,你怎么办?”   何安接着出声回复,好好地和王安解释了。   最后,王安答道,“也可以,那就这样吧。你今明两天也好好休息,后天还等着你回来开工。”   挂了电话,何安看着手机上未接电话里好几个重复的电话号码,很熟悉的号码。   以及一个发过来的短信。   【怎么样,还好吗?伤势应该不重吧。】   这剧组里他也安插了人过来,何安倒是丝毫不意外。   以前这种事情他也不是没经历过,从前那人就找过不少人安排在他身边,保护自己。   何安自是知道的,只不过从未拆穿罢了。   ……   徐舟醒过来了的时候,身体有几分僵硬,背上的疼痛让他动了动身体。   后半背都被纱布包裹了,侧躺着身子睡了一夜,总有不少的别扭。   病房里倒是什么人都没有,除了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着。   突然,门被打开了。   徐舟立马转头,望向门口,只是进来的却是拿着保温桶的助理。   心头有几分失望,又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真实。   助理走了过来,看到徐舟醒了,有几分喜悦,连忙说道。   “徐哥,你醒了。”   “你都大半天没吃东西了,还是喝点粥吧。”   徐舟有点没胃口,但也没拒绝。   助理打开保温桶,装了一小碗递给徐舟。   徐舟缓缓接过,只是看着粥上冒出的淡淡热气。   刚想放下,只听一旁的助理又接着出声说道。   “这粥是黎哥一大早去城市中心的老铺子买的,这家粥店可有名了,每天都很多人排队。看这色泽却是熬得好,浓稠适宜。”   徐舟听了这话,立马把粥凑到嘴边,喝了一大口。   暖暖糯糯的米粥,吞入胃中,甚是舒服。   助理一边削着手中的苹果,一边说道。   “黎哥虽然话不多,但人还真是好心,昨天不仅叫我早点回去休息,还安排了房间给我住。”   “黎哥人回去了。”徐舟开口问道。   “没有,我刚刚看到有个穿着西装的男的找他,他在走廊那边和那个男的说话。好像挺熟的。”助理看了被徐舟手里喝下去一大半的粥,接着问道。   “徐哥,还要吗?”   徐舟却是只摆了摆手,示意够了。   他的上半身都被缠着纱布,原本穿的衣服也被脱掉了,当时送过来的时候,压根都没换剧组的衣服。   还好他呆的是现代戏,衣服比较朴实简单。   若是那些用料不菲,做工精致,耗费不浅的现代高定或者古代剧组的专门定制服装,那身衣服若是弄坏了,他都赔不起。   袒露的上半身缠了不少的纱布,露出的胳膊壮实有力,又不过分强壮至夸张的地步,唯有劲道。   助理起身时,看了一眼,不由得羡慕的说道。   “徐哥,你这身肌肉不是我说的,练得真是不错。不壮硕又匀称,女孩子最喜欢这种了。”   只是看着徐舟的胳膊,就不免注意到一些小细节。   “耶,徐哥,你这肩膀上居然有三颗并排连着的痣。”   徐舟之前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听了这句后,才回过神,淡淡回了一句。   “恩,自小就有的。” 第54章 第二个世界34   洛绍辉到的时候, 何安才刚刚到医院不久。   早晨起的有点早, 和助理一起去市中心的知名粥铺买完到医院, 已是花了不少时间。   他来的时候,本来是打算进去看看徐舟的。   只是,医院走廊里站的人, 让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将买好点的粥交给徐舟的助理。   那人站在走廊那里的时候,背对着自己, 高高的,骨架出挑,身材匀称, 很是引人注目。   何安走过来的时候,一眼就注意到了。   没有其他的猜测, 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他真的来了。   只是那背影,何安莫名想到了凉风习习, 秋日里枯黄的落叶, 带着几分萧索。   当他转身时,看到自己的那一刻,带着点点苍白和疲倦的脸上顿时精神了不少, 甚至还微微笑了一笑, 只是这笑意转瞬即逝, 何安觉得自己只是看错了。   他缓缓走了过来, 醇厚的嗓音流入耳尖。   “好久不见!”   一身永远俊挺的西装, 手表领带袖扣一个不缺, 没有任何浮华的装饰,永远都只是低调而沉稳,穿的衣服,带的手表也并非常人知道的牌子。   至少何安就没有关注过,他向来都不怎么关注这些。   “你赶早过来的?”何安早在看到他时就将助理支开了,然后在楼头的走廊里对着身前的人说道。   “飞过来也就两个多小时,挺近的。”   何安内心摇了摇头,对他的话并不相信。   从北京飞到这里确实要不了多少时候,但从机场到医院这里可要两个多小时,而且上班时间,堵车严重,这时间还得延长一会儿,何安一见他脸上掩盖不住的疲倦,哪里还不清楚压根就没他说的这么轻松。   何安看了他一眼,他的神色看起来依旧严肃,可是那眼里的淡淡的关怀却是如此的暖,温温的,仿若冬日里的暖阳,不刺目,却似乎烫到了心口上。   按照正常人,何安觉得也许早就被感动到了。   但何安最后也只不过缓缓吐出四字。   “我没受伤。”   洛绍辉望着眼前的人,一眼便注意到他手指上的缠着的纱布,以及眼角淡淡的青黑。   一晃两个多月了,洛绍辉一次都没有过去探班过。   一是以他的身份,他的地位,一举一动,其实有着不少的人关注。   之前在B市,总的来说除了日常工作外,还是有点空闲时间,能够自己把握。   但突然去遥远的小城市,去一个在外人看来毫无关系的剧组,这样的举动就有几分奇怪了。   二是他也清楚自己的母亲近来对自己的生活很关心,加之最近不仅有个大项目,还有在某个领域和其他公司的深度合作,都需要好好看者,事情一多也就越发的抽不出太多时间。   而且洛绍辉也觉得自己应该缓缓,不应该太紧了。   只是,他没想到剧组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他一直安排了人看着保护着黎柯,但这回出的事情着实让他震惊。   接到这个消息时,他当时还在公司开会,黑压压的下属们还在等着他安排下一季度的任务,点评最近的工作。   他看了消息后,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压住情绪,把会像往常一样完美的开完了。   结束后,看到发过来的准确消息后,他才如释重负,坐在了座椅上。   窗外高楼林立,行走的路人男的多西装革履,女的明艳大方,唯一的共同点或者是都拿着包包,脸上带着差不多的情绪,好一片商区的繁华靓丽。   此刻,他坐在这里,却一直在犹豫,犹豫着要不要去。   他准备好了吗?   洛绍辉记起自己前段时间和弟弟说,自己有承担的勇气。   但洛绍辉最近却有些模糊了,那人从未主动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消息给自己,这明明是自己意料之中,可是,忙完后停下来拿着手机,缓缓敲出那个号码,却又一次次的放弃。   他在等那人有给自己一个暗示,或者说对自己能够主动一点。   也许只是一条短信一声朋友间的问候也好,可惜什么都没有。   原来,他也并不像自己对他说的那样真的能够并不要求太多。   那个晚上,是什么时候下定决心,不再考虑太多,洛绍辉已经记不太清楚。   他只知道,他想见他,无比的想看他,看着他好好的,毫发无损。   于是,他便来了。   “你瘦了。”洛绍辉开口说道。   所有的词汇都太过苍白,过分的关心,洛绍辉又说不出口。   也就这短短三字,是他所能想到的,并不突兀的话语。   何安倒是没有否认,他确实瘦了不少。   为了镜头的需要,他要严格控制体型,加上拍摄强度有点大,体重稍稍清减是正常的。   “你早上吃了吗?”何安问道。   “当然。”洛绍辉听到后,回答的挺利落的。   “我要先去看看徐舟,你呢?”何安温和开口问道,这次他的语气无疑是带着几分无奈。   “我和你一起去吧。”洛绍辉答道,“我买了点水果和补品,一起拿给他吧。”   何安微皱了皱眉,然后舒展开,走向病房处。   走了几步,看着后面的人没跟上开,转身看了一眼依旧站在那里不动,只是看着自己的人,有几分好笑的问道。   “你不去吗?”   洛绍辉这才追了上来,步伐飞快,但依旧沉稳,   “我记得他之前是你的助理。”   “恩。”何安简单回了一句。   病房门前,何安又问道。   “你真的也要进去。”   “当然。”   何安叹了口气,说道。   “那进去吧。”   门打开了,何安的动作很是轻快,声音很轻。   但侧躺在病床上的徐舟依旧是一眼看到了,连忙出声道,话语之中带着几分惊喜。   “黎哥,你来了。”   只是,看到接着进来的穿着一身西装的男人,徐舟的心却是不由自主的沉了下来。   果然,还是和自己想的那样。   他就知道,这人会来的。   走进了,何安对着躺在床上,看起来依旧很虚弱的徐舟,温和开口说道。   “你别担心,我昨天和导演联系了。王导说让你安心养伤,不急。”   “现在电影也已经拍到一半了,王导说他会把我们两个的对手戏挪到后面去。你好好养伤,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说完,何安很认真地看着徐舟。   那眼神,徐舟看着,心头胀胀的,说不出是啥感受。   虽然庆幸,但又泛着股失落。   “徐舟,这次真的很感谢你。”   何安开口缓缓说道,声音带着几分低沉,不像以往那番柔和清朗。   “黎哥。”徐舟又喊了一声。   “好好养伤,别想太多。”   何安看着颇有几分不安的徐舟,安慰道。   “你中午想吃些什么,我晚点给你带。”   “不用那么麻烦的,黎哥。”徐舟开口道。   洛绍辉走进了,将手中提的水果递给病房内的助理。   助理还有几分恍恍惚惚,看着他严肃的神情,接过时有些小慌张。   想了想,洛绍辉还是对病床上的徐舟说了一句“好好休养!”。   徐舟微微低着头,望着何安、   却有点不太敢直视洛绍辉,只是低声开口道。   “谢谢洛总。”   洛绍辉本来是没怎么注意徐舟的,只是之前进门的时候看到他看到何安进去时,眼神突然就变亮了,带着几分期待和雀跃。   突然,洛绍辉就明白了。   自己应该也是像这人表现的差不多吧,只是自己要遮掩的更多些。   对于某些情绪,明明即将喷涌而出,依旧牢牢地把握着,不让它溢出来,依旧让自己尽量平静。   既然有了这番心思,洛绍辉就不得不注意起来徐舟了。   他一向视力就很好,因此徐舟右臂胳膊上的三粒并排小痣就被完完全全映入眼前。   洛绍辉皱了皱眉,甚至忍不住左手扶了扶右手臂。   他的右胳膊上,也有三粒痣。   只是他想到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他意外去世的小叔的孩子。   当年小叔唯一的孩子,也就是自己那个弟弟出生时,全家人都惊讶于那同样地方的三颗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的痣。   小时候,叔叔还在京城时甚至开过玩笑。   自己和他的小宝也许本来应该是双胞胎。   居然在同一个地方长了三颗同样的小痣。   只是一个早出生,一个晚出生。   不过生在同一个大家庭里,也是缘分。   幼年时,叔叔还未外放为官,洛绍辉曾好奇的看过好几次年幼的弟弟。   那么的小,看到他时会傻笑。   而他一轻轻的触摸那几颗和他长在同一个地方的小痣时,那个小小的,仅仅只会爬着,叫着听不懂的话语的弟弟就用着他圆圆的黑眼睛看着他,对他特别亲近。   当时父亲和叔叔就总是说他们日后的感情一定会很好。   只是,后来叔叔被安排到中部省份,一家人都跟着去了,他见得也就越发的少了。   再然后,就是叔叔一家人都遇到了暴雨加山洪塌陷。   “你今年几岁了?”洛绍辉开口问道。   在场的其他三人都有些突然,徐舟意识到这句话应该是对自己说的,但他还是不太确信的问了一遍。   “我?”   洛绍辉点点头,没有出声。   “二十三。”   同母所生的亲弟弟二十四了,叔叔的孩子和逸轩同一年出生,如今如果还在的话应该也二十四了。   “走吧。”何安见病房内陷入一阵沉默,开口说道。   “徐舟,我们就先走了。中午我在送饭过来给你,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身体要紧。”   “黎哥,你也……”   看着何安准备走,徐舟终究还是说道。   “好好照顾自己。”   这话他说的极其的慢,似乎很是犹豫。   “嗯。”何安回答道。   ……   路上,坐在车后座时,何安问了一句。   “你之前为什么问他年龄?”   洛绍辉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何安后,视线微微转了转,淡淡回答道。   “看着他那么有活力,正年轻,就想问问。”   “然后就发现自己老了。”   “你说自己老,那我可能才是真的老。”何安叹了口气。   “我可比你大好几岁。”洛绍辉看了看自己手,低声答道。   虽然他一向精力充沛,工作量惊人。   但这一年来,依旧按照以前的工作量来,却不像以前那般轻松了。   而且还总是觉得有几分疲惫。   洛绍辉不得不承认岁数还是有点影响的。   隔了一段时间,看到何安靠在后座上,眼睛已经合上了,他才缓缓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静音。   找到自己一个十分信任的下属,发了几条消息。   【尽快帮我查一个人,黎柯的上一个助理——徐舟。】   【你现在就飞过来,去他现在住的医院,安排一下做个鉴定。】   【具体的晚上我在和你说。】   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因为静音了,没有什么声音,洛绍辉依旧还是看了一眼何安,依旧闭着眼睛。   他才重新看自己手机上的短信提醒。   【好的,立马过来。】 第55章 第二个世界35   “逸轩, 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那个时候, 洛逸轩自己公司的办公室里,看着文件。   “我可能找到叔叔的孩子了。”   “叔叔!”洛逸轩愣住了,又急忙问道, “你是说洛明轩。”   “嗯。”洛绍辉低声应了一句。   “如果没有其他意外的话。”   洛逸轩顿了顿,问道:“哥, 你告诉爸妈了吗?”   “没有。”   洛逸轩迟疑了, 他自然是无比相信哥哥的判断力的。   时隔差不多二十年了, 家里人基本都没有在提起过那些事情。   那时候,洛逸轩年纪也不大,对那些事情也没什么印象。   唯一听到的不过是长辈偶尔的叹息和感慨, 以及那个总是被提到的名字,和他的名字只差了一个字的名字。   “为什么?”洛逸轩问道, 他实在不明白这么大的事情, 哥哥居然没有告诉父母。   这种事情, 父母知道后一定会很开心的。   “逸轩,你知道他是谁吗?”洛绍辉出声道, 这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无奈。   “谁?”   “黎柯的前助理徐舟。”   洛逸轩将手机离得远了一些, 看着白色流畅的最新款机型, 突然好像就明白了些什么。   他在哥哥去了之后,掌管公司事务时, 曾经发现过哥哥做过好几次隐秘的私人投资。   而这几次私人投资都与徐舟有关。   因此, 洛逸轩后来才对这个名字那么的熟悉。   原来, 也许哥哥早就知道了吧, 只是上一次他却并没有告诉自己。   也是,告诉自己有什么用,他又帮不上任何的忙。   “你和徐舟联系了。”洛逸轩眼睛微微皱着,俊秀的脸上不再轻狂,而是增添了几分沉稳。   “还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洛逸轩刚想说出后面的话,却不由自主的沉默了。   父母呀,对于娱乐圈三字总是有着偏见。   他到现在依旧记得有一次他偷偷回家,却听到客厅里,父亲和母亲正在争论。   “他是个戏子,难不成还要他光明正大地进我们家门。”母亲不复以往的温和,反而有些尖酸刻薄。   “绍辉瞒着我们……”   “够了,不用说了。”父亲打断了母亲的话。   洛逸轩那时还以为母亲说的是黎柯,颇有些听不明白,也不愿意接着听下去,他不想听母亲对黎柯的一些言论。   他的母亲呀,一向是看不起娱乐圈的人。   现在想来,父母恐怕是在说徐舟。   他是知道的,长辈们其实很喜欢叔叔一家人,尤其姥姥以前还在时并不喜欢自己母亲,相反对婶婶倒是很是关爱。   父亲才能一般,并不被爷爷看好。   百年洛家,经历风风雨雨,从建国之前到后来的改革开放,紧紧跟随着国家的步伐。   爷爷作为一手看着洛氏崛起,掌握着洛氏的掌门人,对自己父亲的评价一直都是平庸,只能守成。   叔叔则不同,自小读书好,人也聪明,考上知名高校毕业后,又顺利进了官场。   爷爷对叔叔一直寄予厚望,为叔叔的官途铺着路。   至于公司的事情,爷爷则早早地选定了哥哥洛绍辉。   自己的母亲家里仅仅小康,父母是高中老师。   按理说,父亲和母亲本不会走到一起。   可是他们上了同一所大学,自由恋爱,不顾奶奶的反对在一起了。   ……   一片沉沉的黑夜,屋子里黯淡无光。   沈瑜趴在床上,闭着眼,任由着身后的人将在热水浸染的湿毛巾敷在裸露的后背上。   温热的烫意让他呼了口气,舒展了身体。   他本就身体不算很好,多年来又从未做过什么重活。   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后,在热的滚烫烫的烈日之下收着麦子,或是锄着杂草,一干就是好久。   又得不到足够的休息,食物也很缺乏。   这就是他们这些老师所遭受的呀。   尽管学生许旭昌已经偷偷地在私底下照顾自己,找人给自己安排的是较为轻松的劳作。   但对于他这个从小勉强算是没吃过啥苦,没干过活,平日里拿的不过是书本的读书人来说,已然是重负了。   滚烫的热毛巾敷在后背那些淡淡的淤青上,疲倦的身子骨才缓和了些。   沈瑜闭着眼,放松了下来。   “老师,好些了吗?”   身后的学生轻声缓和问道。   后背相比之下较为冰凉的触感,一点点拂过,沈瑜睁开眼,一声不吭。   他突然转身侧躺着,望着床内,不去看床边坐着的学生。   床边坐着的人将热毛巾放下,放进旁边打了浅浅一层热水的脸盆。   “老师。”他又缓缓地开口道,带着显而易见的忐忑。   沈瑜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侧躺着,一动不动。   隔了片刻,沈瑜听到那人躺了下来,动作很是轻巧。   不知过去了多久,许旭昌并没有闭上眼睛入睡,他只是默默看着身旁老师的背脊。   夜已经深了,只有点点的月光照进窄小的屋子里,空茫茫的。   屋子内也是一片空荡荡,除了一个缺角的破桌子以及断腿了的旧凳子外,毫无他物。   曾经这个屋子内,许旭昌所见到的那排大书柜,以及摆的整整齐齐的四五排书,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那时烧书的时候多么的壮观,那浓沉沉的烟围着城市,在上空不断地徘徊着,黑灰色布满了整个天空。   旁边围了不少的人,几个中年男人甚至跪倒在地上,想要大喊,挣扎着身体想将火堆里的书捡回来,然而得到是什么,不过是拳打脚踢。   老师当时也在场,他就那样看着老师静静的站在那里,一片沉默,望着火中被烧毁的书籍。   那一刻,最激烈的与最安静的同时发生着。   那个小广场上,分成了彻彻底底的两派人。   一者高高在上,享受着审判的权力。   一者微如蝼蚁,承受着批判的苦楚。   许旭昌不知道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老师心里在想着什么。   他能做的,也仅仅是陪在老师的身边。   毕竟老师在这个世界上,孤零零的,只剩他一个。   那人突然转身,眼睛睁开着,望着自己,眼底的那束浅浅的光,许旭昌只知道自己心跳的厉害,望着他。   一个倾身,嘴唇浅浅的温度让他忍不住凑了过去。   身体靠了过去,手搂住那人的肩膀,用尽了一切的力气吻了过去。   起身,扣住身下人的手,从面部,一点点向下。   ……   洛氏大楼,洛绍辉看着下属发过来的资料和查到的一切他点名需要的消息,陷入了沉默。   几个助理一一进来递资料的时候都特别的害怕,生怕他突然一声大吼,让他们滚。   虽然在以前的时间里,洛绍辉从未当众过分生气,即便严肃,也只是那种严谨稳重,而非情绪阴沉激烈。   可是这一次,却是万万不同于往常。   洛绍辉看着手中的文件,冷着一张脸已经好几个小时了。   他脸上的阴沉冷峻惊人,让人见之不敢直视。   几个助理都进来过,出门后唯一的反应是庆幸自己没挨骂。   洛绍辉也不知过去多久,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回一趟家,他必须好好和自己的母亲好好地谈谈。   以前他并没有关注过多弟弟和黎柯的事情,他不知道母亲居然在背后做了这么多事情。   做了那么多,他见了不得不生气的事情。   ……   女人一身碧绿色的旗袍,正在安静的坐在洋房的温室花园里白色桌子旁,上面摆着一壶茶。   花园里的绿植弯弯曲曲盘绕着,其间点缀的花朵或黄白或嫣红,繁盛而富有生机。   盆栽的花朵不在少数,摆放的错落有致,修剪得整整齐齐,有牡丹芍药月季等。   洛绍辉其实知道母亲并不爱花,只是父亲受着爷爷的熏陶,喜好养花。   这些年来,父亲不在家时,母亲也就经常来这片小花园坐坐。   “妈?”洛绍辉远远喊了一句。   女人却不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眼,便重新收了回去。   隔了片刻,女人才低声回了一句。   “你也知道回家了,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这个家了。”   洛绍辉站在那里,没有走进。   只是看着坐在那里,依旧优雅文静的母亲。   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只尝的出咖啡似的苦涩感。   他的母亲,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这样,让他如此的陌生。   “是你做的吗?”洛绍辉沉声问道。   “什么?”女人抬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是漫不经心。   “我说,是你找人去黎柯的剧组……”   洛绍辉顿了顿,直直看着母亲的眼睛,不再说其他。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倾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手指拂过圆润瓷白的窄小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你连这个也不愿意承认了,是吗?”   “妈?”洛绍辉喊了一句。   女人垂眉,接着抬头望了一眼,才不急不慢开口说道。   “你也好意思过来问我这事情,绍辉。”   “之前,你弟弟和那个戏子搞在一起,我懒得管太多。”女人又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才接着开口说道,声音依旧温柔,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   “可是,绍辉,你让妈太失望了。”   “失望。”洛绍辉低低笑了笑,微微带着几分嘲讽。   “你什么时候有替我这个人好好地考虑过。”   女人一听这话却是激动起来,大声说道。   “我没替你考虑,从小到大,我为你们兄弟俩操了多少的心,若不是我。”   “你爸也不知道带了多少个女人回家了,你知道他在外面有几个孩子吗?你以为你的地位就永远的那么稳固吗?你还以为你爸一直都很看好吧,呵呵。”   “你爸这人我还不清楚,他压根就不喜欢你。他从小被他爸说到大,看着你从小就被他爸夸着看中,他心里可不是滋味。他在外面养了好几个女人,哪个我不知道,你以为那些女人真不想进来,只是她们这些女人把柄都被我拿捏着,不敢进来。”   “你爸最喜欢她们中哪个生的孩子,我都清楚的很。”   “然而那又怎样,外面的就是外面的,永远都是外面的。到头来还不是我的儿子继承了公司。”   女人冷冷笑了一声,颇有些不屑一顾的姿态。   “也不怪你爷爷总是说他傻,他本来就傻得很,总是被女人骗,还没什么手段。”   “要不是出生在洛家,他哪能过的这么潇洒。”   洛绍辉看着母亲,心里微微摇头。   “黎柯并不欠你什么,你做的太过了。”   女人一听,更是好笑,凉凉看了他一眼。   “他不欠我,可笑。这个男人不就是个狐狸精,把我两个儿子都拐走了。”   “绍辉,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和他还是早点了断,这事情说出来都是笑话。”   “两兄弟都看上同一个男人,呵呵!” 第56章 第二个世界36   对于父母之间的事情, 洛绍辉很少涉及,不是没想过, 而是其中对与错并不是他可以随意评价的。   他不是他的父母, 他没经历过他们之间的事情。   若说如胶似漆,浓情蜜意,也并非没有。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那些曾经美好的,真诚的,慢慢地就这么消失了。   母亲爱父亲吗,他想是有的吧,一次又一次她紧紧地抓住自己所能抓住的,挽回父亲。   然而,这表面的平和,看似美满,是她真正想要的吗?   洛绍辉无力评价,也无力劝说。   女人轻笑, 抖了抖身子, 眼里不知望向哪里。   “这么多年了, 自我进了洛家以后, 就一直不受那个女人待见。是,我家里是没她家高贵, 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 她看不上我, 觉得我高攀了他儿子。她也不瞧瞧谁叫他儿子就这点本事, 从小被她管的服服帖帖的,叫他往东便不敢往西。”   “唯一的一次,也就是看上我,娶了我。”   “我当时是多欢喜呀,他居然真的要娶我。”女人说着说着抹了抹眼睛,侧着身子不去看面前的洛绍辉,只是怔怔望着那片开的甚是繁盛的花,又接着开口说道,“只是我当时哪里知道,生了你后才不到两年,他在外面就有了别的女人。”   这话她说的极缓极慢,一个字一个字的吞吐着,仿佛把自己肚子里所有的苦都吐了出来。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玩意。”   洛绍辉远远望着,没有走近,看着有几分魔愣的母亲,沉声开口道。   “可是这不是你去害黎柯的理由,妈。”   她的母亲自小是怎么看他们兄弟俩的,洛绍辉作为她的儿子,知道的清清楚楚,他们是她立足的根本,她紧紧抓着他们兄弟俩,让他们按着她的想法来,她总认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   “我走了。”   洛绍辉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还会回家,但他想,他永远都接受不了他的母亲私下底做的那些事情。   他能忍母亲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但他不能忍母亲那样的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绍辉!”   背后传来母亲带着几分哭声的叫喊,但洛绍辉并未转身回头,只一个劲的向前走,走出这个看似豪华靓丽,实则古老腐朽的家。   “绍辉。”   女人一遍又一遍叫着,然而只有一片寂静。   直到最后,只剩得她一人伏在桌子上,埋着头低声哭泣,甚至不敢起身。   多少年来,她望着曾经对自己悉心照顾,说着爱着自己的男人投入其他女人的怀抱,她就那样一次又一次独自在家中看着那些照片,直到黑夜降临,直到日光初升。   她一次又一次对自己说,那些女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有自己在的一天,她知道她们永远都进不了洛家的大门。   那个男人不会和自己离婚的,她知道。   他就是那么的懦弱,觉得对不起自己。   可是,他依旧一次又一次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在外面找了一个又一个。   他是记得自己的好,他甚至还会时常买礼物给自己。   可是,他早就不爱自己了。   不知什么时候,那些随之而来的嫉妒就那样的来了。   于是,她且忍,她且笑。   她越来越温柔,似乎什么都不再管。   ……   那是黄昏时分,天空一片阴沉。   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淋湿了沈瑜的衣襟,眼里被雨水打湿着,黑亮的眼眸里一片黯淡无光,他看着他跑了,跑的远远地,再也不会回来。   他不怕,这样的结局他早就想过。   自他收到京城里送来的那封信后。   这世界太小太小,他从未想过那人竟是如此的卑劣。   在认识自己之前,他就……   “cut!”导演一声令下,助理连忙围了上去,将手中捧着的毛巾和热水递给何安。   此时正是深秋时分,电影的拍摄已经接近尾声。   徐舟也早早的修养结束,重新回到了剧组。   还差几场戏,这部电影就真的要杀青了。   从六月初到十月初,时长四个月的拍摄,时间说不上特别长,但由于导演的高要求和精益求精,剧组上上下下的人员都不由得感到一股挥之不散的疲倦。   结束拍摄后,何安赶紧和着助理一起去了换衣间。   湿哒哒的衣服被脱下,何安用厚实的大毛巾把全身上下都好好擦了一遍,深秋的凉风吹过来的确舒服,可是刚刚为了拍戏淋了一场雨,这幅身体本就不太好,那雨中的场景前前后后拍了好几遍,他换了三次衣服,淋了三次的雨,导演王安才结束了拍摄。   穿上棉质的灰色长袖,套上比较家居的裤子,最外面又接着了盖了件黑色的外套,何安才走了出来。   现在在拍徐舟的单场戏,他坐在导演身旁的一排的凳子上,看着剧组的工作人员全神贯注,目不转睛看着镜头中央。   一个泛着热气的杯子递了过来,何安抬头,是喻仁山,一身浅驼色的呢子外套,带着副眼睛,看起来总像着文艺青年,有种小资范。   尽管他的年岁可不算是小,还比何安这副身体大几岁,可是这人就是有股这样的范。   “徐舟让我拿给你的姜汤,你刚刚走的太急。”   何安接过,轻轻抿了一口。   面前的人却是坐在了他的身边,有些感慨的说了句。   “这电影总算是要拍完了。”   何安轻轻咳了一声,手捧着热乎乎的杯子。   喻仁山转头,看了一眼脸色有几分苍白的他,问道。   “你还好吧,挺徐舟说你身体不是很好。他昨天一听你要淋雨,急得很。今天找了附近的人家,给你熬了一大碗姜汤。”   “还好。”何安低声答道。   喻仁山看着他,欲言又止,扭扭捏捏,最后还是出声问道,带着几分不确定。   “你真的打算以后都不拍电影了?”   何安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是安哥告诉我的,他说你以后电影上映应该也不会来。”   “你要息影,真的吗?”   何安捧着热乎乎的杯子,喝了一口,温热的姜汤一路直下,将有几分酸痛的胃悟得热了起来。   “真的。”何安睁着眼睛,扶着杯子,大拇指划了划杯沿,回道。   听到了这个回复后,喻仁山叹了口气,有些略带哀怨地说道。   “你就不能给我点希望,我还等着以后有机会能够来找你合作。”   “像你这样长得好,人气不错,演技好,愿意自降片酬的演员真是稀缺货。”   “你真的打算以后都不演戏了?”喻仁山犹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你应该看的出来,我对电影没有爱。”何安望着片场上的拍摄,淡淡出声道。   “你有那个能力,演得好不就行了。干你这一行的,其实深究起来哪有那么多的爱。还不是有钱拿,能混个日子,至少我看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渴望着红。说好听点是为了梦想,说难听点其实也就是渴望钱。”   “毕竟不红就拿不到更多的钱。”喻仁山有些讽刺地笑了笑。   “你以后可以找徐舟。”   “徐舟,嗯,是个好选择,只是我瞧着他真是个幸运儿。”   “说来也奇怪,他这小子其实也谈不上对拍戏很热爱吧,但他挺能吃苦的,人也有那几分灵气,演的嘛不好不坏,勉强够用。”喻仁山想了想又问道,“他之前是你助理,现在你的经纪人再带着他吧!”   “你告诉徐舟了?”   何安轻摇了摇头。   喻仁山见了后叹了口气,又问道。   “你走了,孙群应该就重点看着徐舟了吧。”   “嗯,应该是。之前我和孙群好好商量了一下。”何安低声答道。   “孙群他就这样愿意放你走。”喻仁山有些吃惊问道。   “我想很多年以前,他就希望过我离开,可惜却一直都没有。”   “也挺好的,能够抽身而退。”喻仁山笑了笑,安慰道。   “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未来还长着。”喻仁山看了看低头不语的何安,起身说道。   “我先去看看摄像机摆位,你好好休息。”   ……   淋了几场雨的何安,也许是喝了那杯姜汤,身体并没有多大问题。   接下来的几天,最后的几场戏,剧组成员都带着几分喜悦,然而作为导演的王安依旧是一丝不苟,要求很是严格,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直到最后一幕。   扮演归国商人的徐舟来到那个整齐的石碑墓前,献上了一束花。   那是一束白玫瑰,被他曾最爱的浅青色包装纸轻轻包裹着。   那束花就放在那有几分破旧的石碑前。   晴朗的天空,高积云层层叠叠,一阵清风拂过,仿佛吹散了所有的阴霾。   结束的那一刻,所有成员都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疲惫都仿佛被放下了,就连远远看着的何安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一切都要结束了。   杀青宴上,众人都很开心,纷纷互相灌酒。   身为主演的徐舟更是被灌了好几杯,桌上的众人也不去灌何安,只是一杯一杯的送到徐舟的手上,喻仁山是个不能喝酒的却还挺喜欢喝,不过跟着热闹喝了几杯后,双脸就一片通红,眼睛也迷迷糊糊的,不太清醒。   只见他醉晕晕的站起,对着旁边的导演王安,拿着酒杯说道。   “徐舟,你火了以后,记得呀。”   “那个片酬记得给我打点折,要不然我都请不起。”   众人听了后,只一阵地发笑。   导演王安看着眼前的喻仁山并不开口,只是一脸欣慰。   默默地喝了口热乎乎的白开水后,望了一眼对面手中同样是白开水的何安,又诙谐一笑。   坐在何安旁边的徐舟,酒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下,人却是好好地。   喻仁山一开始还想灌醉徐舟,结果自己才喝了几杯,人就糊涂了。   只留下徐舟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何安分明看的出他的眼睛已有几分模糊了。   出了吃饭的餐馆,大家还是都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何安和徐舟的助理一起,把醉的有些恍惚的徐舟带到了徐舟自己的房间,然后才出来,去了对面自己住的房间号。   晚上,简单洗了一个澡后,何安在床边整理东西。   行李箱挺空的,除了几件日常的衣服外,只有两本稍微有些厚度的心理学方面的书籍。   他不像徐舟,随着带着个笔记本,里面写完了剧本的分析和人物小传。   何安甚至连笔记都不做,对于他来说也确实没必要做。   他的记忆力太好了,之前剧组对戏的时候,他很少看剧本,但他的台词从未出错过。   夜也深了,何安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明天上午要飞回B市,接着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处理。   只是,门铃响了。 第57章 第二个世界37   打开门, 那人靠着门框,斜着身子,低着头, 脚步有些虚浮,完完全全靠着门框立着。   他带着挣扎开口问道。   “黎哥, 你要走了是吗?”   说完, 他突然抬头看着自己,那浓黑的眼珠里乘着的是带着闪闪亮光的泪水。   他整个人如同一个泡泡, 虚幻到一触即破。   何安见了后,只是想到自己确实够冷酷的。   任何多余的话,他都没有说出口。   他就那么看了他一眼, 然后简简单单回了他一句。   “是的。”   徐舟突然就笑了, 笑的有几分失落和仓惶。   “黎哥。”他又喊了一句, 带着几分喃喃自语。   走廊的浅浅灯光漂浮着, 脚下却是踏空的云彩。   他好像什么都不想再多说,只是勉强离了扶着他站立的门框,挣扎地挺起身子,缓缓地退了几步。   他沉沉看着自己, 英俊的面孔上不再是过去的青涩,只是那些青年所拥有的的朝气也通通一消而散,只余了那半片黑暗之中凄凄凉凉的点点星光,如萤火之光, 那束光浅之又浅, 正在一点点熄灭, 如燃尽了的半截红烛,软软的,在炽热的火焰之中烤着,即将化为一滩血水。   他的心在落泪。   何安突然意识到。   然而他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是望着自己,缓缓后退。   脚步虚浮着,仿佛支撑不起他的身体。   何安伸出手,又退了回去。   多少年来,曾经即便那人一直在他身边。   可是依旧有着不少的追求者,对自己述说着那炽热的滚烫的感情。   他却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看着别人的失落,他却丝毫不在乎。   可是这一次,何安终究还是喊出了那一句。   “徐舟。”   那人怔怔,停住了脚下的步伐,看着站在门内的他。   “进来吧,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又该说些什么,徐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仿佛飞的很远很远,如在天边,没有边际。   他其实很想逃得远远的,忘却这尘世之中的一切。   他有时甚至恨不得从未见过他,这样他就不必为他而着魔,为他的一举一动,或欢喜或失落。   然而他终究还是舍不得,舍不得就这样离开。   “黎哥。”他坐在了房间床脚,看着上面坐在床边的何安,又喊了一声。   何安却微微低着头,偏着身子,不看他,只是低声说道。   “你总是叫我黎哥,其实没必要的。”   “徐舟,忘了我吧,就当我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徐舟惨惨地笑了笑,看着地板,接了一句。   “真的吗?”   “可是,我忘不掉。”   “我喜欢你,喜欢你好久了。”徐舟愣愣说道,视线失去了落脚点。   “我没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我知道你会说这句话。”徐舟抬头,望着旁边坐着的何安。   “可是喜欢可能就是不受控制吧。我并不知道这份感情还能维持多久,我也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   这声音低沉的过分,在这寂静的夜晚里,慢慢的奏响着。   “可是。”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重了,也更激烈了。   但接着声音却越来越轻,语气越来越淡。   “我只想把我这颗心里的感受,诚诚恳恳,不添加任何的修饰,就这样告诉你。”   何安听了后,放在床边的手微微抖了抖,隔了一会儿才开口,这一次他的语气带着淡淡的劝解。   “徐舟,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也并不值得你去喜欢。”   “这世界很大很大,值得你去爱去喜欢的人还有很多很多。如果你已经走向成熟,我想我不会叫住你。以我的性格来说,刚刚只会让你直接离开。只是,你还年轻,总让我想起那些在校园里读书求学的孩子们。”   “我知道我伤害到你了。”   “但是,我也并不清楚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过点。”   徐舟怔怔望着前方,听了后说道。   “黎哥,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该承担的。”   “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自己一个人的问题。”   “喜欢一个人总是希望得到另一个人的回应,希望那人也正正好喜欢他。但现实中往往并不是这样,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   “可是我却还是存有那么几分期望,抱有那几分幻想。”   “不要叫我黎哥。”何安淡淡回答道。   “我不能给你什么,也并没有帮你什么。”   ……   此刻,黎柯的粉丝群已经差不多是炸开了。   “杀青了。”   “电影终于杀青了。”   “真不容易,都整整四个月了。”   身为白领的姜宛刚刚下班不久,呆在自己的出租屋内,刚刚简单做了一餐饭。   坐在自己平日里吃饭的小桌子上一口吃着饭,一手拿着手机,看着收到的消息。   她其实比较克制,上班时认真上班,有空闲的时候才会放松放松。   她也不是那种年纪轻轻还在上学的女孩子天天热衷于追星,闲功夫多,有时间关注那么多。   近几个月来,黎柯因为《鸾宫》的热播,人气飙升,粉丝剧增。   然而突然的转拍电影,神隐,消息极少,曝光度大大减少,人气已经掉了一大半了。   然还是有不少的颜值粉丝痴迷于他的颜值,天天舔屏。   更有不少的大手剪了不少的视频合集,仅仅因为视频入坑的人不在少数。   甚至居然还有CP文出现,又带了一波热度。   因为收视率很好,《鸾宫》还在地方台重播了一遍,不得不说,《鸾宫》是这一年的大赢家,收视率最高,讨论度最多,直到过了四个月,依旧还有热度。   粉丝群里都在讨论黎柯接下来会接那一部剧,会接哪一个代言。   然而这一次工作室却迟迟都没有给出新的日程安排以及动态。   姜宛看到手机上的老友发了条消息给自己,急忙点开。   【小真,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电影杀青了,黎柯的微博却一直都没什么动静。】   姜宛想了想,回复了一条消息过去。   【可能是想好好休息一下吧,毕竟电影才刚刚拍完。】   【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心里慌慌的,好久都没有过了。好像自从去年那次群体脱粉以后,他就再也不在微博回复什么粉丝的话了。微博一直都是工作消息以及一看就是工作室要求转发的一些日常照。明明以前,好久以前,他还是会回复粉丝的。】   姜宛看着看着,放下了手中拿着的勺子,炒的香喷喷的玉米豌豆炒饭依旧摆在那里,明明刚刚心情还很是不错,但现在,就有些没胃口了。   她不知道对面的老友在想些什么,回复粉丝的话,以前的黎柯确实有。   但姜宛其实已经习惯了现在的冷冷清清,姜宛有时候会想也许是自己没有老友那么在意吧。   她毕竟比不上老友,不像她那样家境优越,不用担心太多生活上的琐碎事情。   她很忙,忙工作,忙学习,忙着每天挤地铁上班,回家做饭休息。   【只要我们知道他过的好,过的开心那就够了。微博毕竟也仅仅只是一个抒发情绪,掩饰自己的东西,现实生活才是他真正的生活。】姜宛回了这样一句话。   【小真,可能你这种的心态才是最好的吧,我就淡定不起来,我真的好喜欢他。就希望他能永远的那么好好的,站在舞台上,我还等着他的电影上映去开幕式看他。】   【之前不是有人剪过李斌黎柯的视频吗?播放量还挺高的,可气死我了,真的。然后我就连忙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剪了个水仙个人向,播放量比那个视频还高,哼。李斌这个演员,我就是不喜欢不喜欢。居然还有人剪他们两个的cp向,当时看了以后真是好气。】   姜宛见了后,笑了笑,回复道。   【我记得那个视频下面吐槽的应该不少吧,而且还撕逼的挺严重的。】   【是呀,邪教太可怕了,就是可能是那个视频真的剪得很不错,还真有人磕了。太可怕了,雷的我半天没吃饭,忙着剪个人舔屏向去了。】   【前些日子,某爆料八卦号不是爆料某男星表面温和努力,是个老好人,多年来辛辛苦苦经营人设,今年终于爆了。其实私底下极难说话,对助理很差劲,还特别爱约炮。我看这条微博就差没点名说是李斌了,努力人设不就他家操的吗?】   姜宛笑了笑,一边吃起饭,一边接着聊着八卦。   ……   “你喜欢他吗?”徐舟突然问道。   何安顿了顿,回复道。   “我想没有。”   “那你能吻我一次吗?至少在离开之前。”徐舟低着头,有些忐忑。   何安沉默了,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回了一句。   “我不能给你希望,你会更加受伤的。”   “那走之前,我能问你一件事情吗?”徐舟怔怔说道,带着几丝少见的害怕。   “你说吧。”何安出声说道。   徐舟爬了起来,他盯着床上的人,眼睛里仿佛燃烧着一把火,热烈而滚烫。   何安突然有点害怕,他会说些什么。   “陆沉是谁?”徐舟立在那里,仿佛一尊雕塑,动也不动。   何安抬头看了他一眼后,沉默了。   “你喜欢的,或者你爱他,对吗?”   何安终究只是回了一句。   “够了。”   “我想知道,我真的想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谁。”徐舟的声音带着几分哭咽,“你甚至连一个吻都不愿意给我,可是你睡着了却总是念着他的名字。”   “一想到,我就嫉妒。”   “我真的很嫉妒很嫉妒,我甚至也不能像洛绍辉洛总一样能够站在你身边。从前我是你助理,现在你叫我师弟。以后我什么都不是,我永远都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一次次告诉自己不要奢求不要渴望,可是我忍不住。”   何安只是冷冷地瞄了他一眼,带着几分讽刺说道。   “你就一定非要我直接告诉你,我压根就不是黎柯。”   “这样你就满足了。”   何安笑了笑,站了起来,看着不再说话的徐舟。   “你说你只想要一点点。”何安伸手握住他的下颚,手指轻轻滑过他的唇。   “我难道不清楚吗?”   “你在骗人。”   “在片场上的时候,我不愿意和你计较。”   何安望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   他靠的更近了,浅浅吻了一下手指之前触摸的地方。   “可以了吧。”   徐舟却是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眼中不自觉流出的点点泪光,心头一片冰凉。   靠着他,低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哭着说道。   “我错了。” 第58章 第二个世界38   “出来了没,我在外面等你。”拖着行李箱的何安拿着手中的手机听着, 对面的孙群问道。   “要出来了。”   时间还早, 人也散的差不多了, 何安才走了出来。   头上带着个大大的卡其色帆布帽,遮住了大半张脸。   宽松的牛仔裤, 黑白条纹的高领内搭, 外面套着件大外套,他刻意收敛了气势,像是普通人一般,因此也没得到过多的关注。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原定的行程也并非是这班飞机,除了在头等舱里被要了签名以外, 一切都还挺顺利的。   将行李箱放进了后车箱,进了车子,何安才问道。   “公司不忙吗?我以为你会直接只叫个助理过来。”   前座的孙群手扶着方向盘, 看着前方的车辆,有几分无奈。   “你都把助理和徐舟都丢在那里,就这样跑回来了, 我只好过来接你了。”   “而且, 我也想和你单独谈谈一些事情。”   “昨天晚上……”孙群看了一眼后视镜上的何安, 看到那件黑白高领的长袖, 迟疑开口, “我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你们两个。”   “都没人接我。”孙群转了转方向盘, 看着前方的车辆。   何安没有回应, 他躺在后车座上, 闭着眼睛,唯有疲倦。   孙群看了一眼他眼下显而易见的疲惫,想了想还是转移话题问道,“你真的就打算直接出去?”   “嗯。”何安应了一声。   “然后再也不回来。”   “至少前几年应该都不会回来。”   “你真狠心。”孙群突然说道。   “有时候狠心点挺好的。”何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倦意,他就那么轻飘飘的开口,仿佛一切都那么的简单。   “那洛绍辉呢?”   “我想我可以解决这件事情。”   孙群听了这话,突然笑了,说道,“你越来越冷静了。”   “你要退圈的事情,打算什么时候公布?”   停顿了一会儿,孙群又接着开口说道,“其实我本以为你不会离开这个圈子的,毕竟曾经你是那么的……”   “再怎么喜欢,也终有被磨尽的那一天。”   何安回答的很干脆。   “公布的事情,等我出去安定下来,我会微博公布的。”   “既然你已经把一切的事情都考虑好了,我也没什么好多说的。”孙群声音慢慢低了下来,“你之前留下的那笔钱,我会定时打给你家里的。”   “谢谢。”   孙群听了后,摇了摇头。   “我们之间说什么谢谢,都这么多年的交情了。”   下车时,孙群帮何安提了行李箱。   他看着微微偏着头,站在那里外套被风吹着,头发有几分散乱,整个人清瘦无比,显得异常清冷孤独的何安,叫住了他。   “黎柯,你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毕竟独自一人,没有人照应一二。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打电话给我。”   何安对着他轻笑,说道。   “不用太担心我,我可比你想象的要坚强的多。”   “希望如此,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孙群挥了挥手。   临走之前,他还是又嘱咐了一句。   “好好休息,黎柯。”   此刻,徐舟坐在酒店房间的床边,床上摊着一些衣服和生活用品。   助理打了一个电话过来,说道。   “徐哥,您好了吗?快到出发时间了。”   “我马上来。”徐舟回复后,挂了电话。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条,那上面有着两行清俊挺拔的字迹。   【我能够给你的也仅仅是这短暂的片刻欢愉。】   【至于其他,很抱歉,我给不了。】   他低头看着这张纸条,神色由空茫慢慢转为坚定。   直到尘埃落定之时,他小心将纸条放好。   拉开房间被遮掩的厚重窗帘,窗外刺目的阳光就这样射了进来,徐舟被这阳光刺的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你总说你什么都给不了我,你总说我喜欢的只是你的皮囊,然而,你错了。   你所给我的已经足够多了,我所喜欢的又怎么可能只是你的皮囊。   我知道,我还不够强大,不够坚强。   既然你想走,我……   *   黎柯,有一个很久没有回去的家,还有一个正在读初中的弟弟。   他的母亲是个家庭主妇,父亲则是一个初中老师。   多年以前,他的父亲曾生过一场大病。   多年之前,他还仅仅只是一个虚度光阴,行事不管不顾的少年,仗着一副好相貌,受着校园里女生的追捧。   若没有父亲的那场大病,他永远都不知道这世界竟是如此残酷,如此势力,他又是那么的天真的可笑。   可惜没有如果。   那个假期,他为了赚钱出去打工,就那样被骗了,被关在那个房子里三天三夜。   那个夜晚,他趴在地下,伸出舌头舔着能够让自己能够好过那么几分的水,他一次又一次的祈求,让他们放自己出去,然而得到的唯有嘲笑讽刺。   后来他就那样如同一条死狗一般爬了出来,用尽了一身的力气。   后来,他发现只有演戏,只有表演才能让他忘却现实,忘却卑微毫无自尊的自己。   他终于决定不顾一切去追逐着他的梦想。   除了表演,他的人生还剩下什么,他不知道。   ……   屋内,何安躺在床上,只想就这样睡过去,再也不想醒过来。   “系统。”   “在的,宿主大大。”系统007出声道。   “你说,这副身体还能支撑多久。”   系统007沉默了。   “我知道的。”   “希望一切都能像我所计划的那样吧。”   蜷缩在床上的何安,抚过自己的腿,这是一双能够行走的腿,能够支撑他一个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他还有足够的时间能够让自己实现自己想要去做的。   而且这一次,他只需要自己,不需要任何其他人的帮助。   何安淡淡一笑,重新闭上眼睛。   ……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不知为何,何安只觉得自己肚子空空的,浑身没有什么力气,就连视线也变得有几分模糊。   此时天已是十分黑暗,一片黑沉沉的,而那个男人站在窗台之前,正背对着自己。   “你就这么进来了?”反应过来的何安冷冷说道。   男人听到声音后,急忙转身,看着自己,眼睛里充斥着担心。   “你终于醒了。”他沉声开口。   “你睡了一整天了。”   何安愣住了,问道,“这是第二天了。”   “是的。”   “系统,我真的睡了一整天吗?”何安在脑海里问道。   “是的。但这场睡眠对你来说,是很好的休息,所以我没有打扰你。”系统007回答道。   洛绍辉看着有些恍惚的何安,出声说道。   “我之前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有接。所以我就过来了。”   “厨房里有煮的粥,你要先吃点吗?”   何安起身,头有些晕晕的。   脚步有些不稳,那人靠近了几分,扶了扶他。   喝了一碗粥后,何安洗了一个澡。   出来后,穿着浅灰色的长袖家居睡衣的他看着客厅里依旧坐着的男人,问道。   “你不走吗?”   洛绍辉听了后,黯淡地笑了笑。   “关于我母亲的事情,我想和你道歉。”   “我不知道,她居然做了那么多事情。”   “而这些事情,对你的伤害太大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弥补这一切,甚至我都有点不敢过来见你,因为我想我可能没有资格。”   何安听了后,只是淡淡开口道。   “我知道,不过道歉的事情,不用对我说,直接对黎柯说吧。”   洛绍辉远远看了他一眼,头上的黑发微微被水润湿了,甚至眼角也带着点点还未擦干净的水珠。   他深深地看着,看着他那莹润而富有光泽的肌肤,看着他始终冷静的双眼,眼光变得刺目深邃起来。   “你知道吗?徐舟其实我叔叔流落在外的孩子。”   何安走的更近了,他知道洛绍辉不会随随便便说谎骗他。   虽然不是很清楚这件事情,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内心叹了口气,系统某些事情还真是编的过分了。   “我喜欢你。”洛绍辉突然开口说道。   何安看向沙发旁边茶几上的已经空了一半的酒瓶,又看了看他耳尖的通红。   “你喝醉了。”   “我没醉,我只是嫉妒了。”洛绍辉的眼神变得黯淡了。   “为什么,我总是晚了那一步,永远都晚了那一步。”   洛绍辉想到他之前发现的事实,内心一片苦涩。   “我永远都是被抛下的那一个。”   “我想得到的,我所渴望的,永远都实现不了。”   “你得到的已经够多了。”何安坐在单人沙发上,对着侧面坐着的洛绍辉说道。   “可是那些都不是我真正想要得到的。”   “你知道吗?我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当我见到你的那一刻,回去之后,我甚至觉得自己发疯了。明明曾经,我其实挺瞧不起你的,或者说可怜吧。”   “可是,我却忍不住,一次又一次想起你。我本以为,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一见钟情,我甚至不敢挑明,因为我的家庭,可是,我控制不住。”   “你知道吗?每一个空闲的夜晚,我总是拿着手机,一次又一次拨出你的号码,但又不敢打给你。我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个小学生,无比的渴望着你能发条短信过来,给我一个回信。”   “然而,什么都没有。”洛绍辉淡淡的述说着,“什么都没有。”   “可是……”   洛绍辉起身,来到何安身后。   他看着何安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沉默。   “徐舟是我叔叔的孩子,他是我弟弟,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   “你拒绝我,我想我可以接受。”   “可是,你接受他了。”   洛绍辉用力抓着小沙发,手掌上青筋迸发,几乎是嘶哑着出声。   “你为什么要接受他。” 第59章 第二个世界39   “黎柯, 你告诉我, 那是假的是不是。”洛绍辉的手抚摸着他的黑发, 轻声开口说道。   “你知道吗, 现在的我好喜欢你, 喜欢的无法自拔,仿佛失去了自我。”   洛绍辉环住身前之人的肩膀,在他的耳尖悄悄地低声地说道。   “黎柯,你知道吗?我心里住着一个魔鬼,我想要你永远陪着我,永远离开不了我的视线,只能看着我, 永远爱我。”   被人突然搂住, 何安觉得很是疲倦, 他们爱的是谁, 是这副身体, 这副模样,还是说,他爱的是真正的自己。   他不懂,也不清楚, 更不明白。   “你喝醉了。”何安拉开他的胳膊,冷冷淡淡出声道。   “我没醉,我心里清楚。”洛绍辉低声说道。   “我只是想借这个机会, 你明白吗?我心里埋了太多太多, 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其他人。”   “我不是一个好人, 更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我在别人面前装的那么的好,在你面前也同样装的那么的好,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很坏很坏,我心里想的……”   他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紧紧搂着他,声音压得越来越低。   “我想要你,黎柯。”   何安听了后,只是拉开他,转身对着他,依旧冷冷淡淡答道。   “可我不是黎柯。”   只是这话似乎带着无比的疲倦。   面前的他看着自己,清隽的脸孔,散乱的黑发,还有那锁骨处浅浅的痕迹,面前的他又接着重复了一遍。   “我不是黎柯。”   洛绍辉愣住了,他低了低头,轻声细语。   “你是在说笑吧。”   “这种事情,我从不欺骗人。”   “只是,你可能不相信罢了。”   他说的太过肯定,没有丝毫的犹豫。   洛邵辉抬起头,望着他,眼神之中带着迷茫。   “那你是谁?”想到曾经面前这人和他讲过的某些事情,他有些开玩笑说道。   “我比你大很多,我是个老人。”何安眯了眯双眼后,退开了几步,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老人。”洛绍辉望着他的神情,心头有些吃惊,但面上依旧沉稳问道,“黎柯,你是不是太带入所谓的角色了。”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何安低声回答道。   洛邵辉有些震惊,但想到曾经弟弟对他说过黎柯这个人不能被逼迫。   心里有些懊恼,自己还是逼他太紧了。   顿了顿,洛绍辉开口说道,“黎柯,别逼自己太紧了。”   “黎柯,去年和你弟弟分手后,他就自杀了。”何安看着洛绍辉,直接坦明说道。   “我不是他,不是黎柯,更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至于我,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有着自己的人生。”   “我年老体弱,甚至一辈子都坐在轮椅上,不能独自站起。”   洛绍辉听了后,沉默了,隔了一会儿他沉沉说道。   “我不管你是谁,可是我喜欢的是你。”   “是现在的你。”   “我从来就是一个自私的人。”   何安只是说道,“你喜欢的只是这副身体。”   “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你想要我,也不过是想要这副身体。”   “不,我……”洛绍辉犹豫了,神色带着少见的几分慌张,他很确信他想拥有面前的人,但如果真如同他所说,他爱的究竟是皮囊还是灵魂,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   爱是欲望,想拥有他的欲望是那么的强烈,让他压根不能分辨过多。   洛绍辉对面前这人所说的一切都感到有几分不可思议,但他又确确实实感受到面前这人并没有骗他。   何安冷冷笑了一声。   “你要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真实的身体是一个年老体弱,皮皱巴巴的老头子,他甚至动都不能动,不能行走,在轮椅上困了一辈子,甚至他还有爱人,在另一个世界陪了他四十多年的爱人。”   “也许我不能说爱人,因为我不爱他,我不是一个会爱人的人……”   何安还想接着说,身前的人却已经封住了他的嘴,这个吻很疯狂,很激烈,何安甚至觉得自己无法呼吸,被这人掠夺了个干干净净。   这是别人的身体,他突然想到,他想做到的,是拥有一个自己的身体,他不想总是拿着别人的东西……   “不要说太多其他的了。”洛绍辉紧紧搂着何安,带着几分哭腔。   “我不管你是谁,你的过去是什么。”   “我只想爱你,好好爱你。”   “至于其他的,那压根就不重要。”   何安推开他,静静看着他,说道。   “我不值得你去喜欢,你明不明白。”   “我不会爱人,不会愿意和你在一起,不会想要满足你。”   “所以,放弃吧。”   “我很累很累,真的。”   “告诉我你的名字。”洛绍辉怔怔出声道。   “你说你不是黎柯,那让我叫你真正的名字。”   何安侧了侧身子,不再看他。   “何安,为何的何,安定的安。”   洛绍辉走进,站在他身后,轻声说道:“何安,我喜欢你。”   “或者说,我爱你。”   “我不管你是谁,或者说你的过去是什么,我只想站在你的身边,给你一个依靠。”   “让你能够安心的入睡,每一天醒来都能开开心心,不用担心其他。”   洛绍辉靠着他,从背后轻轻搂着他,低着头靠着他的肩膀。   “你不用想那么多的,你只需要让自己开心那就够了。”   “何安。”   他缓缓地念着这个名字,低声念了好几遍。   接着吻着他,吻了很久很久。   ……   当年的十一月十一号,黎柯的微博炸了。   只因为那个简单的并不繁琐的退圈声明。   一时之间,很多粉丝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明明才刚刚拍完大导演的电影,明明事业如日中天,明明还有这么多的粉丝在支持他,关注他,渴望着他的作品出现,希望看到他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这个舞台上。   可是,他却说,他要走了。   再也不会重新回到这个舞台上了。   尽管那份声明里确确切切被证实了,被经纪公司,被刚刚合作的师弟都一一转发了,送上了祝福后,但某些粉丝依旧不敢相信。   一时之间,有人说他是怕票房再次失败,被嘲笑,所以干脆直接退圈,反正也赚够了钱。   又有人说,他仅仅只是为了炒作,说息影又不代表不能拍电视剧,估计是因为前段时间曝光太少,所以高高热度,弄一波炒作而已。   【有人说,他年少成名,本因一路顺风顺水。可是他拿到了影帝后却次次失败,不复从前,是典型的把一手好牌打烂的人。有人嘲笑他,空有影帝的名号,却担不起影帝的头衔。有人笑他为了人气自降身份,出演电视剧给人做配。不管他们怎么说,在我的心目中,他永远都是那个追求着电影,追求着自己的梦想,认认真真演着戏份的黎柯。这些年来,他的黑料,他的过错,他的失败,我都一一看在眼底。我看着他,关注他,喜欢他,从他当年仅仅只是一个龙套时。现在他要走了,我其他的都不想说,剩下的唯独一句祝福——祝你安好!】   姜宛看着这条热门评论,手轻轻滑动,给了一个赞。   其实也有几分预感了,从他微博互动基本没有,默默接下电视剧,人气爆棚之际却抛下热度花费四个月的黄金时间出演文艺电影,一切的一切都证明着不寻常。   只是没想到他做出的决定却是直接退圈。   一阵提示音,老友的QQ电话打了过来。   一接通便是她明显的哭泣声。   “小真,他真的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我得到了确切消息,他不会回来了,甚至他已经不在国内了。”   “我还想着,我能好好地看着他,越来越好。”电话那头的女生停下了哭声,苦涩的说道,“可是他不在需要我们了,他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是报应吧,对我的报应。”   “我相信,黎柯做出的决定是经过了慎重考虑的。既然他不想回来了,我们也没有办法改变。我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不去打扰他的生活,默默地祝他安好。就像他发的那条声明里,希望粉丝不要过分打扰他。”姜宛低声回复道。   “小真,谢谢你,我一直都挺不成熟的,每次都来麻烦你……”   “我想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会把心思更多的放在学习和生活上。”   “上次也和你说过了,我辞职了,实在受不了那个老板了。目前打算提高自己学历,以后有机会的话可能会出国镀镀金。”   ……   挂了电话后,姜宛暗自摇摇头。   不成熟,她多么羡慕她这个朋友的不成熟,那是被保护的好好地,没有受过多大的苦的人才有的表现。   想要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想要什么就会大胆的说出来。   永远都不会惧怕太多,因为他们拥有足够的底气,能够支撑他们去做。   这个世界很大很大,有穷有富,   她没有良好富裕的家世,没有人能够给她足够的依靠,她能做的唯有拼搏。   她也想老友那样不顾一切的放肆一把,勇敢追求自己想要的。   她是知道老友曾经为了支持黎柯的电影包过场的,花了不少的钱。   然而对于她来说,那不可能。   其实她也不想相信黎柯要退圈了。   她所一直喜欢的人再也不会出现在屏幕上了,这意味她没有机会知道他更多的信息了。   然而,她又能怎样,不过是过好自己的人生而已。   她能做到的,不过是默默地在心中献上一句祝福。   【黎柯,你这一辈子要好好的。】   她躺在自己租的小房子里,轻声念道。   眼底缓缓留下一滴泪水。 第60章 第二个世界40   作为近几年来国内逐渐兴起的, 最大最权威的电影颁奖典礼, 群星璀璨,众星云集。   徐舟和柳希芸携手而来, 一个穿着私人订制的西装,暗沉的黑灰色, 沉稳低调。   虽然不再年轻,但在时光的打磨之下,他的气质越发的醇厚,依旧英俊逼人。   柳希芸一席红色长裙, 妆容精致,弯弯的柳眉微微上翘, 脸上带着自信, 显得娇俏的同时又带着一股成熟女人,事业有成的稳重, 一举一动大方得体。   随着采访时间到来,在场记者的提问纷纷而来。   “徐舟老师,这是你第四次提名了?据说这一次的最佳男演员依旧很有可能是您?请问你有什么感想?”   “柳老师,这次你和徐老师两人携手而来,是要展开新合作了吗?”   “据说,有媒体爆料说两位正在……”   徐舟只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看着镜头,并不多言。   因为前段时间两人合作的电影的上映, 他们之间的绯闻就一直传来传去。   身旁的柳希芸看了他一眼, 面上也依旧笑, 只是心里却是叹了口气。   此时此刻,红地毯直播的同时,网上的热议也很高。   网友纷纷谈论起这次的颁奖典礼。   【徐舟真真NB,整个娱乐圈再也找不出来像他这样野路子出来的,结果这么火这么厉害的男演员了。出道就被大导演提携直接拿了演了男一号,后来拿了当年的最佳新人,接下来才几年功夫,直接拿了影帝。】   【这次来的演员很多呀,最近新出来的几个新生代,还有一线的好几位,话说徐舟真是妥妥的一线了,演的每部电影不仅评价好票房也好。】   【当年他接的第一部 电影《返乡》荣获柏林电影节银熊奖,除了六我还能说些啥?】   【柳希芸也来了,两人上一部电影《夜火》里面的合作真心不错。这次提名也是实至名归。不过当初的几大小花里,居然也就柳希芸一个人进了一线,拿了影后,这也是我们都没想到的。】   【作为舟粉,看着他一路走来真是感慨万分。《返乡》时青涩纯粹,也各种被误解。如今的他,没有人质疑了。】   ……   某个知名八卦论坛里,一个帖子逐渐越来越高。   一楼:距离《返乡》也十年了,时间变得好快呀。第一次看《返乡》哭的很严重,完全不敢细看,接着看后面的。上个月没忍住,又看了一遍,还是好难受。导演太残忍了,硬生生的刀子,说来就来,丝毫没有回转的可能。虽然情节其实是有点狗血的,可是我居然觉得丝毫不违和。那剧情明明就是最近流行的小说套路,结果导演拍的居然是小清新之中带着点沉重,佛了佛了。   二楼:两位主演颜值高的真是没话说,当年我和几个男性朋友一起去影院看的国内剪辑版的,不得不说国内剪辑版的套路真是深得可怕,完全看不出来有啥感情。我还天真以为就是单纯的师生情谊。后来等我看了国外完整版,吓得我大半晚上睡不着。   三楼:楼上哈哈,我也一样。导演太会玩,为了过审真是特别厉害了。   四楼:当年的主演一个是老牌影帝,如今却是销声匿迹;一个是新进圈的新人,如今却是当红影帝。当年的正副两个导演一个是老牌大导演,如今隐退,未有复出迹象;一个是摄影转行的新导演,如今逐渐成为家喻户晓的大导演。也是神奇了!!!   五楼:徐舟和喻仁山的关系看起来很不错,徐舟参演了他好几部电影。   六楼:两人一直都是圈内公认的好友吧,关系很好。   七楼:纠正一下,徐舟已经不能说是当红了。若说当红应该是前几年的时候吧,那时候是真的红,全国上上下下基本就没有不知道他的。什么电影电视剧呀,只要有他参演,基本票房都高的很。但这几年来,徐舟都减少工作量了,也是在转型吧。   八楼:徐舟现在可不仅仅是演员了,他开了一家影视公司,就近两年新出来的那家安和娱乐有限公司,签约了不少新人,像最近比较火的张歆艺,苏厚,都是这家公司的,而且今年二月份最佳票房的电影就是安和投资的。   九楼:徐舟粉又在吹他是大老板了,呵呵。   十楼:其实徐舟人还挺低调的不是,楼上淡定,人家也确实是圈内不少人要巴结的对象了。这事情本来也都没爆出来的,还是之前某个黑粉和徐舟资深粉大战,被在徐舟公司上班的资深粉给打脸了。   十一楼:我啥都不想知道,我就知道他后面有没有人。我听过一个小道消息,据说他和北方洛家关系很密切。   十二楼:洛家兄弟呀,不能说不能说。小的那个在网上的知名度倒是有点,混娱乐圈久的也清楚,如此娱乐圈三足鼎立,最下面一家不就是洛家的。   十三楼:怎么就没有人涛一涛黎柯呀!完全不知道他的消息,他到底去哪里了。微博上最后一条微博依旧是那个退圈声明。真是漫长,一转眼我从个学生变成了两个孩子的妈,他居然还不露个面,啊啊啊,十年了呀,好想哭。   十四楼:同情楼上。突然想起来以前很火的一首歌的创作人,人家出了一张专辑就走人了,从此以后压根就没进过音乐圈了,真要吐血了,那首歌超级好听呀,多有才华的歌手,就这样走了,走了。哇的一声大哭!   十五楼:黎柯,如今很多人都忘了吧,如果不是他拍的那几部电影。   十六楼:黎柯是谁?《返乡》的另一个主演?很少听说过。   十七楼:楼上,你怎么进的这个帖子。而且你对黎柯是不是有什么误解。除了新生代的不知道他,但他的名字这几年来一直都被提起,首先他的颜值真是没话说,吊打最近某些新人。再说他的演技,国内近十五年来,除了徐舟外唯一一个拿了国外三大之一的最佳男演员的演员,对了还拿了两次金马影帝。就算退圈了,也还是很多人都曾经是他的粉的好吗?   十八楼: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就知道如今活跃在荧屏上的,我家徐舟最红。   十九楼:你家徐舟早些年还是黎柯助理,很多舟粉还不少都是黎柯曾经的粉丝。呵呵,哪个舟粉不知道黎柯,反装忠,搅屎棍。   二十楼:跳脚了吧,黎柯没人知道就是事实了。我蒸煮是当过助理没错,可是他现在成就早就超过黎柯了。你去大街随便问问,他们是知道黎柯还是我蒸煮徐舟。   二十一楼:滚   二十二楼:滚滚   二十三楼:滚滚滚   ……   三十二楼:资深舟粉不会这么疯魔的,大家别理她。我还记得每一年徐舟都会在一个日子发一条微博“祝你安好。”发给谁的,我想看着徐舟一路走过来的,基本都清楚。   三十三楼:再问一句,有人知道黎柯最近的情况吗?小道消息也行。   看到这一条,姜宛笑了。   十年了,人生有多少十年。   人在变,事在变,什么都在变。   就连她想到当年的经历,看着曾经日志里留下的回忆,唯有感慨二字。   如今她结婚了,孩子也有了,生活也走上正轨,工作也顺顺利利,在旁人看来算是事业有成,很是成功的女性了。   最让她觉得神奇的事情是,她见到黎柯了。   真是不可思议,姜宛到现在也依旧觉得很神奇。   大概是去年的九月份,她被外派出国学习,她没想到她居然会看到她甚至认为自己这一辈子也许都无法在现实生活中见到的偶像。   她是他的粉丝,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   “黎柯。”   当时,只不过一个熟悉的背影。   她明明已经不在年轻,却依旧抛下了同伴,像个冲动的小女孩一样跑上前去。   虽然觉得有点不太可能,这种小概率的事情太少太少了。   但她还是追了上去。   看到那个熟悉的面孔时,她甚至激动的有几分说不出话来。   “我是你的粉丝。”最后,她这样开口说道。   他面容依旧俊朗,眼睛明亮,浑身散发的一股朝气。   蓝白格子的衬衫,显得格外的清新。   明明同样已经不小了,但站在身旁的几个上了年纪的有着不少胡子的外国人之间,却仿佛如同他们的学生一般,小了一辈。   他听了后,只是淡淡一笑,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自己给他一个联系方式。   他说他现在有点忙,晚几天再联系。   姜宛听了后,默默留了自己的电话。   其实她并不抱什么希望,她也并不想过多打扰他的生活。   现在的他,比那些她一次又一次看的视频中显得无比忧郁的他,实在是太好了。   虽然几年前来她也曾想到底什么时候他才会出现,也曾有过抱怨为何他连个消息都不给她们这些苦苦等候的粉丝。   但看到他这一刻,什么都消失了。   他过的好那就够了。   当了孩子母亲的姜宛,有了较为完美的家庭的姜宛越来越懂得生活和成全。   接下来的两天,依旧没有消息,姜宛甚至以为自己遇到他不过是假的,是自己臆想的。   但第三天,他邀请自己吃了一顿饭。   他真的好温和,那是姜宛唯一的感受。   他褪去了曾经所有的忧郁,变得开朗阳光起来。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   他的变化,姜宛甚至有些认不出来了,这还是曾经的那个黎柯吗?   不像,真的不像。   那种骨子里的自信,是不管怎样都掩饰不了的。   尽管依旧温和有礼,但与以前截然不同。 第61章 第二个世界41(完结)   番外一   知道那人去世的消息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徐舟心里唯有突然二字可以形容。   那人的这些年来的私人助理从遥远的国外邮寄了一封信件过来。   说是他走之前, 想要交给自己的。   打开信件,为首的一行字就是那三个字。   【对不起。】   徐舟笑了笑, 发间早已微白, 对于他来说,感情的事情其实没有值不值得, 对不起谁, 只不过是心甘情愿, 无怨无悔。   想着他念着他,知道他好好地,倒也没有那么难过。   如此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只是他没想到, 这样的日子居然也并不长久。   【我错了, 我耽搁了你们。这二十多年来, 偶然静下心来,一直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没错,可是到了快要临走之前, 却后悔了。当然也不能说是后悔, 只能说是遗憾。如果再来一次, 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对于感情我一直是抱着一种猜忌的态度,我不相信永不变质,永不褪色的爱情。】   ……   徐舟握着手中的信,垂眉不语。   他最初也不信的, 他也不相信这份感情居然保存了这么久。   想忘也忘不了, 就那样默默地放在那里。   和着他的大哥一样, 就这样看着他好好地过。   偶尔有时间如同朋友一样,给他寄上礼物,或者飞去看他,见他一面。   只是,这也只是少数情况。   毕竟,他走的太远太远,很多时候无人知晓。   徐舟又想,这封信一定不会只寄给了自己吧。   徐舟其实本以为大哥这个人会去好好陪着他的,但他最后却没有。   也是,大哥洛绍辉心里装的太多,也太难猜测。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徐舟其实并不清楚。   他们有过约定吗?也许有吧,也许没有。   徐舟有时候其实觉得那人其实知道自己活不长久,所以他才断然拒绝。   以那人的想法,一定觉得自己会变心,会成熟,会拥有新的人生,新的爱人。   可惜,一切都并不像他料想的那样。   如今,他走了,走的那么的早。   那么自己,又能活多久,才能去见他。   只是,徐舟没有想过。   他的人生还长着,没有他的存在的日子竟是那么的长,长的让他不敢相信。   直到闭上双眼,明白所谓的真相,他才长叹一声,意识到当年大哥离去前那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番外二   大概是何安出国的第三年,那时的洛绍辉确实是在处理自己的一些事情。   可是弟弟打来的一个电话,却不得不让他放弃了心里曾经想要实现的想法。   “哥,我记起来了。”弟弟的声音是如此的脆弱,仿若失去了灵魂,他只是明明白白直接的述说着。   “你知道吗?曾经我曾做过一个梦。梦中的我和黎柯,从来就没有分过什么手,我只是看着他,陪着他,就那样一年又一年。一开始我沉浸于他给我的那样深刻的感情,可是后来我却是怕了,我害怕。在我沉浸于爱情所带来的喜悦,沉浸于他所带给我的回应时,我忽略了,忽略了他的不对劲,他就那样在我不知道的情形下,越陷越深。直到跌入深渊,再也爬不起来。”   “哥,你知道吗?在那个梦里,后来我想和他分手,他居然拿着刀伤害自己的身体来威胁我。这个梦真是可笑吧。黎柯,没有了我在他身边的黎柯过的多好呀。你看看,前几年他事业多顺利吧,现在离开了这个复杂的圈子,人在国外,也一定过的很好。”   “没有我在他身边,他过的多好。”   “逸轩。”洛绍辉低低喊道,想要说些什么。   但洛逸轩却不给他机会,只是又重新说起那个梦。   “那个梦里,多荒唐。我带着他去医院,医生告诉我,他病了。后来我就带着他出国,带着他看病。可是,医生让我少和他接触。他对我依赖过度,这种心理状态完完全全是扭曲的。”   “我一一照做了,可是黎柯站不起来了,他恢复不了了。”   “哥,你知道吗?那场梦的后来,我看着他,看着他犹如一个孩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笨拙的待在墙角,一脸空茫的看着我。”   “他忘了,什么都忘了。”   “再后来,他好像好转了不少,我就回国了一阵子。”   “哥,这个梦是不是特别详细。”   “几年前,我就一直想着这个梦的后续。也许是我梦醒了,所以我忘了后续。如果什么都不知道,那该有多好。可惜我记起来了。”   洛绍辉听见了哭声。   “我以为他好了的,可是医生告诉我他跳楼了。”   “哥,这只是梦,只是一场梦,对不对?”   洛绍辉沉默了,就连那些何安曾经告诉自己的一些事情,他都没有说出口。   就这样吧,一切都好好的。   对于弟弟来说,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黎柯,还活得好好的,而不是何安曾说的那样当初那场分手后黎柯就走了。   至于曾经想过的,打算的,洛绍辉都一一封存了起来。   人这一生,也许终究是无法尽善尽美,自己所求太多太多。   在一起就一定能够幸福吗?不一定吧。   与其让他纠结于选择,还不如就静静地看着他变老,看看他安安稳稳一生。   这也未尝不是一种成全。   只是,后来洛绍辉拿到那封信时,却后悔了。   他后悔他没有抛下一切,不顾及那么多,仅仅只是去陪他,陪他走过这短暂的时光。   番外三   某近几年兴起的知名情感八卦论坛,名为“上个世纪最传奇的爱恨情仇——三兄弟看上同一个男人”帖子越来越火。   八卦道士:今天翻过新的一章了,本世纪的第一天,本楼主就想不吐不快,聊一聊上个世纪我本人认为最扯淡的一个爱情故事,狗血四角恋,一个男人和三兄弟之间的爱恨情仇。   小叶子飞:蹲一蹲,听起来很有意思   乱码君:码一个,感觉知道是谁了,不过还是听听楼主怎么说吧。   八卦道士:首先,我要说明一下这个故事狗血扯淡神奇,比电视剧还电视剧,哦,不,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了。一家三兄弟为了同一个男人终生未娶,除了神奇我还能说些啥?   东明郎:卧槽,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楼主别诋毁我男神,真的。   八卦道士:诋毁啥?我就是老老实实的讲一个故事。   袖子飘飘:楼主快更!!!   八卦道士:此男子在上个世纪时,年纪轻轻就拿了国内的影帝,接着不温不火五六年,然后因一剧爆红,接着演了一部在本国影史上挺有名气的电影,我就不说名字了。这是情感论坛,我就光说其中的狗血感情戏!   东明郎:楼主,不约不约,抱走我男神。   乱码君:和我心里想的没啥区别,楼主真的是在八卦他呀,只是,楼主不得不提醒你一下,其中有位不可说存在,所以所以还是别提名字了。   爱吃叉烧包:不可说?有意思了,蹲一个。   八卦道士:理解,我没提名字,就怕被和谐了。   八卦道士:我接着说哈,此男子演了那部很有名气的电影后就退圈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娱乐圈。当时有三个很优秀的男人,是三兄弟,都和他有感情纠葛。恩,该男子终生未娶,这三兄弟也都没有结婚过。   小叶子飞:哇,楼主你确定真的是三兄弟都爱上同一个吗?   东明郎:抱走男神,哼!!!   磨刀霍霍:这个故事好像听过……   笑痴人:别乱说好吗?如果楼主说的真的是我想的那几个人,我只能说楼主是在扯淡,完完全全的扯淡,胡扯,完全没有事实根据。   八卦道士:我胡扯,我哪里胡扯了。这就是真的,以前不少的人都知道。最近某某还出了一本传记,蹭某人的热度。   袖子飘飘:楼主快更!加油加油加油!   叶子飞飞:吾观吾与此贴有缘,到此一游。   八卦道士:此男子其实有两个名字,后一个名字了解历史方向的会比较熟知,前一个名字电影爱好者基本都知道。   东明郎:我男神啊啊啊啊!!!超超超超超级美的呀!风度爆表,颜值吹爆,写的书更是大写的赞赞赞!!!   笑痴人:别瞎歪歪了,造谣生事。小心因为不可说存在,帖子直接被封。   小叶子飞:接着蹲,楼主快更!别吊我胃口了!等的心焦!   八卦道士:再来说说三兄弟,大哥不可说,早年NB商界闯荡,威风赫赫,中晚年更NB成为不可说,不能随便提起他的名字,不能随意诋毁随意曲解。   秀东吹风过:大哥是谁呢?听起来有点熟悉。   笑痴人:不可说出现了,小心被举报呵呵!   东明郎:不太关心八卦,虽然男神的事情我都知道,每本书每部电影我也都看了。   八卦道士:二哥人生也传奇,早年流落在外,早些年人人都不知道其和另外两兄弟之间的关系。在这里也同样不说二哥的名字,只说一个同舟共济,大家应该都懂得。电影史上不得不盘点的大佬,一手操控电影市场,带着我国电影发展过来的。   叮当一滴水:同舟共济,懂了懂了。   剑指亿万江山:同舟共济,懂了懂了。   舟舟的可爱多:舟粉路过,吹爆我舟,当年的颜值真是,再也找不出来几个能打的。   八卦道士:至于三弟,也挺神奇的,早年浪荡贵公子,后来居然改邪归正,成为商界名气不小的大佬!!!这什么鬼发展,我是完全不懂了。这三个男人个个都是传奇,人生神奇的我只想跪下。   八卦道士:当然最重要三兄弟都看上最前面那位,为了他终身未娶,比小说还小说,比电视剧还电视剧,想到最近因为某个台播了一个纪录片,谈到上个世纪名人。结果热度很高,小说界居然也纷纷穿到那个年代,可把我的眼睛亮瞎了!!!   小叶子飞:这么看来三兄弟都差不多知道是谁了,就那个男人,我怎么还是很糊涂。好像并没有什么知名度……楼主你瞎编的吧!压根就没有前面那位呀……   东明郎:男神的热度不容置疑!他半道出家,进了历史学界,引起的轰动,岂是外人所知。看过《XX考》《XX时期政治分析》《东朝记事》……他在史学界出的书,每一本都吹爆。至于科普类的,游记类的也厉害的不行。而且男神后来写书一般都不用本国语言写……   笑痴人:这位可是走的时候,让史学界震动的人物,上个世纪数一数二的历史学家,emmmm他不可说兄弟之间的事情我存在质疑,但这人的成就确实没的说,天赋惊人,才学惊人,半路出家,一人独自游历世界各国十年,晚年写下的几本世界史学著作,不得不说,是每一个人都值得一看的书。   血月纷纷:楼上不知道的那位估计只知道他以前的名字吧,话说上次找本小说看,结果一大堆主角穿到那个年代,还有不少要和他谈恋爱,嗯,和他一起闯荡娱乐圈,突然笑死……虽然这位早年却是在娱乐圈挺厉害的,但事实证明人家在其他领域更是nb到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一直被念叨着……   东明郎:男神也是可惜了,直到去了才被众人熟知,中晚年低调的基本没多少人知道。   笑痴人:挺正常的,他本来低调,加之做的学问也很深奥,一直披着马甲用另一个名字写书,只在学术界有名。只是后来去了,马甲被掀了,还因为三兄弟的事情,在网上传来传去,硬生生被撕出热度emmmm因为三兄弟太有名气,连带着他本来在小众的圈子,硬生生撕出圈   东明郎:佩服男神的选择,抛弃从前的一切,在新的领域耕耘。关键男神的书真是百看不厌,虽然他一生都不写传记,谈及自己,但我看过他写的唯一一篇短篇小说集,里面的故事真是莫名的有些丧气……   心动的信号:楼上说的是他那本《灯火》,文笔清新自然,就是里面的故事都是悲剧……   ……   番外四   无尽虚空之间,一个无比冷静的声音出声说道。   “这一次,我好像又输了。”   “数年前,我和他打了一个赌。”   “你们这样的存在也会打赌。”另一个声音问道。   “我们也是人。”   “因何打赌?”那声音又问道。   “我说他不爱我,他说我不爱他。”   “倒有点不像是你们之间会产生的争执。毕竟你们合作那么久了,是高等层次之中少见的合作伙伴。我倒也听说过不少你们的事迹,很惊人。”那声音带着几分感慨。   “当年,我对他说,我爱他。他只当玩笑,说道。我这样的人也会爱人。”   “我倒是也不太相信。既然你已经进化成最为理智最高等级的存在,又怎么还会存在爱意。”那声音又接着说道,“你每一分每一秒的思考,像我等存在都很难想象。”   “我也是很久之后,才敢确定这件事情。他是我一手……”这声音不悲不喜,冷静至极,丝毫不带任何感情。   “我嫉妒他们,能够和他在一起。”明明是没有丝毫感情色彩的陈述,但这话里却颇有几分惊心荒诞。   “他们不就是你吗?”那声音问道。   “他们只是我的一部分,从来就不是我。我能拥有他们的记忆和感情,但他们却不是我,或者说不是完整的我。”   “他们都是你投放的思维体。”那声音陈述道。   “是的。”   “那种身体承受不住太多的吧。”那声音问道。   “当然,他们不过是我极为微小的一部分。我甚至只能看着他们慢慢成长,而不能干涉。”   “你在骗人。”那声音又说道,“你其实是能干预到他们的行动的,毕竟那个世界都已经被你控制了。”   “不,我切断了和他们之间的联系。他们并不知道我的存在。”   “他们只是你思维体的一面,是吗?”那声音问道。   “是的,我给了他们最平凡的最困难的选择,我只想知道在那样的境地,我是否还能如一爱他。”   “结果如何?”那声音问道。   “我知道他会选择我的。”   “可是这一次,他拒绝了。”那声音出口说道。   “不,他没拒绝,他接受了。”   “他没选择和你投入的那两段思维中的任何一个。”   “你不知道如果他选择拒绝,他压根不会给任何希望和回应。”   “你见过很多次?”那声音又问道。   “当然,曾经在某一个世界里,他初生时,我是他的老师。我亲眼见到他是如何对感情不屑一顾。”   “你的意思是曾经有很多人喜欢过他?”   “当然,他是最完美的造物。寻常人见了他一眼,一辈子便再也忘不了。”   “那他原本的身体呢?”那声音又问道。   “在某个地方。”   “那下个世界,你要怎么办?”那声音问道。   “按照我曾经和他约定好的。” 第62章 第二个世界番外   那一晚, 何安和洛绍辉定下了一个约定。   那是一个十年之约。   十年之后,若他依旧,那就来找他。   当然何安也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十年的期限。   他要做他自己想做的, 用十年的时间去做自己上个世界所没有完成的。   他想走出去, 去看看这个世界, 去他所从未见过的地方。   他这一生,从来就不求什么轰轰烈烈, 他唯一想做的, 也不过是闲时读读书, 做自己想要完成的工作,走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终于, 那个清晨,他正在自己的公寓里准备接下来新的阶段的研究时,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何安,我准备好了。”电话里那人说道。   何安确确实实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一天他真的打了这个电话。   其实他这几年来虽然没怎么关注过他的事情, 但去年受国内的几个业界同时期史学家的邀请,开了个会议, 倒也听说了他的事情。   只能说他变了很多很多。   最近几年来, 他联系自己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上次回国, 两人也并没有见面。   当然何安也确实很忙, 尤其是前几年在欧洲住的地方换的挺频繁的。   关于他们之间的那个十年之约, 他没有再提起过, 何安也不提起。   他们之间,当个认识的朋友,偶尔闲时联系一下也挺好的。   至于其他的,何安也并不是特别在意。   有些东西,不能强求。   缘分这种事情,其实从来就说不清。   好聚好散,未尝不是一种好选择。   电话里,那人又接着说道,声音倒不像前几次那般轻松,相反过分稳重沉着。   “前五年,我在犹豫,在坚守,我在想我能否为了你放弃其他。”   “我的事业,我的追求,我的成就,我这前半生付出那么多的东西,我能否就这样抛下,然后选择和你过另一种生活。这对我来说,确实需要考虑。我不想后悔,不想让你失望。我见过太多次曾经深爱,后来却被生活消磨了一切,只余疲倦的情侣夫妻。那样的结果,从来就不是我想看到的。”   “你是对的。”何安回答道,“其实我是一个无趣的人,我的生活永远都缺乏激情,缺乏惊喜,因为它被我牢牢把握着,基本一成不变。而且,我能够给你永远都不够多,永远都只有那么点……”   “其他的都不必再多说。”那人在电话里静静地说道,“你只要打开门。”   门开后,不过一个晃神,何安便得到了一个紧紧的拥抱。   那人靠着自己,头埋的低低的,出声说道。   “刚刚我还在想,你会不会不开门。”   “我其实总觉得你不会接受我了,明明一直都是你在等我。”   “从前我总觉得工作太累,但前些年我又发现其实我是喜欢那种挑战的感受的。对你,我还很怕那只是一种新鲜感,新鲜劲过了就什么都没有了。那样的我又有何颜面来面对你。”   何安没有说话。   当初的那个约定,他其实也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自己又还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几个十年。   甚至,何安觉得自己是残酷的。   对于他来说,是他的一生;对于自己来说,不过是短暂的回忆和经历。   这个十年之约,对他是那么的不公平。   自己在等他吗?倒也不是。   他若是不来,何安其实心里还安心些。   早早忘却曾经那个晚上,那次……岂不是更好   但如今,他选择来了,倒是又仿佛多了点什么,有几分沉甸甸的压在身上,心里倒是更加复杂了。   ……   何安没想过这人居然真的抛下了曾经的一切,转而追逐他曾经所说的儿时的梦想,他重新拿起了那支画笔。   事实上,后来的几年里他们也确实一起走过了许多偏远的小国。   何安本以为这人应当是受不住的,却没想到他从未抱怨过一句,只是一味地关心着自己,担忧自己的身体承受不住那样艰苦的旅行。   这些年里,他画了不少的画,何安也没想到他的画竟是那么的细致入微,精致到了极点,每一个小小的角落都处理的恰到好处。   原来这人在艺术上确实是有不小的天赋的。   起初之时,他总是笑着对自己说,自己不过玩笑之作,自娱自乐。   现在看来,他在自己面前却总是如此自谦。   甚至他的画居然行情还很是不错,也不知是他以前的经历和现在的选择对比太过悬殊导致的戏剧性带来的热度,还是其他什么缘故。   洛绍辉爱画景,无论是繁华的城市还是偏远破旧的农村,他都会让这些景物以一种特别的角度融入他的画中。他的画写实又又不失灵动,笔触惊人,画里面总是带着几分淡淡的灰蓝色调,风格很特殊。   但他从来都没有画过何安,画过这副身体的脸。   何安也曾听这人问自己原本的面貌。当时吧,何安说的也很轻松。   只不过简简单单的六个字。   “我不知道,忘了。”   那人一愣,转身抬头看了自己很久很久。   然后走了过来,只是搂着自己,默默地不说话。   后来他画了一幅画,画里面只有一个背影,那是一个男人的身影。   许多年以后,那副画被挂在他的画廊里展出时,有过不少人开口想要买下,他却一次都没有同意,只是一一拒绝。   旁人问他画的是谁,他只但笑不语。   又有人问他为何从不画人物,只画风景。   他只说风景甚美。   心里那句话却从未说出口。   他也画人物,只是他想画的唯有他。   画真正的他。 第63章 第三个世界01   官道之上,一辆马车平稳而过。   路旁的柏树青青绿绿, 高大而笔直。   质朴厚重的马车内, 一贵妇人靠在素锦裹着抱枕上, 上半身着青灰色罗衫,下半身则是大红色带褶的襦裙,额头间点着花钿,细看带着几丝白发的黑发间插着一个银步摇, 高梳流云髻, 发夹精巧无比的青翠色簪花,花蕊间繁复而错杂。   面色红润偏白,眉目温柔可亲,一双眼晶润通透, 虽然年老却依旧带着几分年轻的风采,行止举动大方明艳, 一见便知年轻时候定是个妙人儿。   一双虽然看似白净娇小, 实则指间有些不少茧子的手被对面一身紫衣, 面色严肃,眉间却带着几分关心的男子轻轻握着。   那男人见她神色颇有几分忧愁,便道:“瑛儿,可是身体不舒适。”   女人摇摇头,只道:“我只是想到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到京都。”   “平江富裕, 虽没有京都的开阔, 倒也不失为个好去处。”男子眉间皱了下, 安慰道。   妇人听了后,瞠了他一眼,转而道:“我可是不是嫌弃你任官之处,我是担忧陛下和萧相。”   男子听了后,颇有些摸不清头脑,虽然知道妻子与陛下相识多年,对萧相更是钦佩,面带几分憨意的他问道:“这我就不知了,萧相和陛下不是都好好的吗?”   “你这傻瓜。”女子见了后,笑骂道。   “陛下这几年来,小病不断,荒于政事。我是担心呀,陛下这人一旦走了,萧相可怎么办?”   男子闻言一愣,出声说道,“不至于吧,如今内阁已建,就算没有陛下,萧相也不会运转不过来,再说陛下不是好些年都不怎么管政事了吗?”   听了男子的言论,女子只能感叹一声。   这朝中上上下下除了几个知情人以外,谁又知萧相萧灵隐和陛下二人之间的情意,他们最多只知二人君臣相得,只知陛下是个温顺到毫无半分帝王气势的假皇帝,这泱泱大晋,若说权力最盛,名声威望最好的,唯独一个风流无二,文武双全的萧相罢了。   曾经,她也这么认为的,这盛世江山,她年少无知读书时观史书,读到晋朝这一段,总是那么的佩服萧相,不屑那个高高挂起,毫无作为的皇帝。   直到,她来到这片真实的历史,才明白历史又怎么可能仅仅是史书所说的那般简单。   一笔而过,短短十余字,便定下了他这一生的成就。   晋朝慧宗,温和柔顺,乃守成之君也。   历史风云突变,当年辛辛苦苦建立的政局终究也逃不过衰亡的局面,既是得罪了士族子弟,又怎么会有所谓的好名声。   在这个时代沉浮多年的她依旧钦佩萧相,钦佩萧相的才干学问,钦佩他的志向高远,钦佩他的力挽狂澜。   但她更替陛下担忧。   那样一个俊雅无双,本应出生在书香门第之家,游荡于山水之间,吟诗作画的男子,却这一生都困守于皇城之中,从生至死,再也没出过这巍巍皇城,九重宫阙,去见他脚下这片辽阔无比的江山。   犹记当年,九曲回廊,他站在梅树下,转身而望,温雅雍容,大袖飘飘。   她那时便想,这样一个人,若非出生帝王家,定是个风流儒生。   可惜,可惜,幸好,幸好。   可惜他身虚体弱多病,幸好那人陪在他身边。   这些年来,她看着他们一路走来,扶持至今,看着晋朝逐渐兴盛繁华,看着这大晋朝的江山越来越大,看着脚下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越来越富足。   一晃二十五年了,她当年从这副史书上仅仅一句落水而亡的身体醒来时,不过是个年岁十四的小丫头,身处皇宫之中,虽为公主之身,却担忧受怕,几经波折,幸得作为皇兄的他多加照顾。   马蹄声连连,她轻掀开帷幕,遥望路旁青柏,亭亭而立,怔怔想到这些年来,她所经历的。   她这一生,嫁过三次,亡过两个丈夫,人人都说她是丧门星。   当年英俊的白马将军,文雅秀致的探花郎,都在权力的争夺之下,一一丢了性命。   幸好,还有身边这人还在自己身边。   当年那个黑脸傻小子,见了她不敢吭声,严肃的面孔总是让她以为这人嫌弃死了自己。   若不是萧相点明,陛下做媒,他们二人这一生也许就错过了。   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到京都。   也不知,犹在宫中的陛下又是怎样?   ……   此时此刻,繁华喧闹的京城内,正中央居中的皇宫之中,却是肃静安宁。   天边的红晕,夹杂着一抹鱼白,宫殿一角的飞檐重重叠叠,宁静而厚重。   御花园内的浮水游廊内,满池的碧莲,粉白交错的荷花瓣夹着青青嫩嫩的荷叶。   天色已经暗黄,一发不束冠,青衣的男子坐在亭中,额间浮着淡淡的细纹,肤色白润,几缕细发飘在额间,修长的手指附在角阁内的方形琴桌上的琴上,轻指拨弄,琴声清越,带起淡淡波涛,最后又归于平静。   亭内的另一男子一席紫衣,圆领大袖,腰间束着革带。   此男子看的出来年纪已不年轻,但依稀可见其俊朗的面孔,此刻他眉间轻皱,望着抚琴的男子,面带关心。   前些时候,受了冷风的他病倒躺在寝宫榻上十多天,直到前天才恢复了不少,偏偏他又想出来抚琴,他自然是制止不住,只得时时嘱咐他身旁的内侍,忙完今日的公事后,又立刻跑来见他。   亭内早已降下了帷帘,窄窄的亭内只听得二人淡淡的呼吸声以及清浅的琴弦波动声。   待琴声歇了,那人扶手准备起身,他才不紧不慢问道:“你今日可尽兴了。”   停下的青衣男子只淡淡一笑,道:“不尽兴。”   “你就担心着你那被拿走的书。”紫衣男子微凝起脸,略带不满。   这人好书,平日里闲时最爱读书,就算是在病中也爱看书。   他见他病情久不好转,反而因为看书,眼角带着淡淡黑晕,精神不佳。   他自然不予许,便让人把书通通拿走。   那人却开始让身边人读书给他听,气的他前些时候饭也不吃,更是一晚上没睡着。   “你就爱作怪。”他凑上前去,环住青衣男子的腰,在他圆润的耳边轻轻说道。   “天天就爱捉弄我。”紫衣男子靠在他的肩旁,喃喃自语道,“从前看着我傻乎乎的,一边欺骗你利用你,又不受控制的喜欢你。”   “现在老了,你还要折磨我。”紫衣男子靠着身边人略带温热的身躯,低声说道。   “我看我生来就是个劳苦命,天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以前我以为你是傻,现在才发现你就是不在意。连自己的身体也不在乎。”   青衣男子只是淡笑,双眼微微眯着,眼角带着岁月留下的淡淡痕迹。   九重宫阙,何其之深,他也只能就这样慢慢地度过。   至于帝王基业,其实大多都是身后这人日日夜夜操劳。   “宴儿。”身后人轻轻叫道。   “你知道我想到什么了吗?当年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故意装作贫寒书生接近你。”   “你那时其实是看穿了吧。”紫衣男子吻了吻身前人的耳垂,轻声道。   何安想了想,也没应,不过当年他确实知道。   身后这人当年是自负骄傲的,虽然装作寒门书生,穿着普通书生的白衫,行止举动挑不出什么过错,但那双伸出的白净修长,看不出过多的磨损的手其实就已经暴露了。   寒门书生,挑灯夜读,抄书以供生活。   甚至有些家境更为贫寒的,农活自然是要做的。   自然而然,指尖定是带着不少的茧子的。   而他虽有茧子,却不过是像是自己习练书法磨出的茧子。   当年他在街旁卖画,他随这副身体的妹妹出游,妹妹一眼看中他摆着的一副画,他买下画时递去银两,手指轻微触碰,便已知这人并不简单。   “从前,我只想你这人唯唯诺诺,不堪大用。但相比其他皇子,你这个皇长子,不争不抢好操控,虽然皇帝不看中你,但也拗不过大臣们硬要你当太子。”   “我当时想着就算你不堪大用,没有才干,但只要我为你谋筹划策,处理政事,这天下也依旧能稳稳当当。”   何安听了这人诳语,只轻笑道:“萧灵隐,你就那么有自信,这江山就一一在你掌握之中。”   “若是最初,我没想过。”紫衣男子顿了顿,眸光变深。   半响,他沉声答道:“只是,这是第二次了。”   “定然是比上一次简单的多。”   何安倒是不说话了,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这人志存高远,心机谋略之深,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朝廷之上,官场之外,他的名声从来都是那么的好。   他每走一步,定然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十几步。   “你怨我吗?”紫衣男子又紧紧搂着身前人,突然问道。   这声音倒是多了几分脆弱,何安心中又叹了一声。   何安其实并不在意曾经这人的欺骗利用,只因他是知道的,但他还是装作不知道。   “这天下人,大多数都不知道你的好。”萧灵隐搂着身前人,低声道。   “将来史书之上……”他又问了一句,“你怨我吗?”   何安想到二十五年前,他初到这副身体上时的情景。   有何可怨,自己不愿忧愁朝政,这人心忧天下。   这些年来,他一心为自己筹谋,治理着这片江山,都一一看在眼底。   至于史书言谈,以后他去了,又有何需要在意的。   “你的好,唯独我知我懂就好。”萧灵隐也不在意身前人的回复,只接着喃喃说道。 第64章 第三个世界02   二十五年前正是永平五年, 这一年的京城一直都弥漫着一股迷离萧索之意。   朝野上下, 风波不断,只应高高在上的皇帝迟迟未立太子之事。   ……   马车外暴雨连连,稀里哗啦地下着个不停。   此时正是梅雨时节, 气温骤降, 直让人反映不过来。   早在雨初下时, 侍从就连忙从马车外递了一个八角手炉以供取暖。   正坐在马车内的男人,右手轻握手炉, 一身简朴无华的圆领白衫, 上无丝毫装饰之物, 外罩着白色鹤氅。   肤白面俏, 目如点漆,额间黑发微微有几分散乱,但面无波动, 唯见冷静。   虽匆忙赶路,但正值雨声不断,马蹄声都被雨声一一掩盖,除却雨声,马车内倒是寂静无比。   男子微闭着眼,修长细白的双手合拢在大袖下, 微捧着小巧精致, 花纹繁复的手炉周围取暖, 而手炉上方的炉盖正发出一缕缕白色的热气。   突然, 马车缓缓停下, 车外轻传来青衣侍者的一声请示。   “殿下,前方有一人晕倒在路中央。”   白衫男子秀眉微敛,淡淡出声问道:“有无大碍?”   “观其衣衫,散落的物品,应是上京赶考的士子。”   “后面的马车可有余位?”白衣男子问道。   “殿下,尚有空闲。”侍者低声答道。   “那便将他安置在后方,进了城后,将他留在行人居住的旅舍吧。”白衫男子的声音不冷不淡的从马车内传来,声色清朗如青瓷轻碰,脆而有余音阵阵回转,映衬着雨声,倒增添几分余韵之声。   马车外等候的青衣侍者上身披着雨衣,马车外飘来的雨声滴滴答答,早已濡湿了衣角。   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依旧低斜着身子,保持着恭谨的姿态。   打算正下去的同时,马车内又传来一道淡淡的吩咐。   “顺便留备些银两给他吧。”   青衣侍者听了后,应承了一声,便退下了。   马车停下片刻,青衣侍者又返回来请示,马车内男子低低应了一声,马车又重新走了起来。   ……   旅舍之中,一男子卧躺在客房之中,面色苍白,修长的双手摆在床边,修剪的圆润指甲间优带着几分黄泥,一小厮正将着热水煨烫后的白色布巾放置在男子的额间,又轻点热水,替他擦拭面部。   除去脸间几分灰泥的男子面孔俊朗白皙,两道剑眉颇为锋利,面无伤痕,唇色单薄无比。   灰衣小厮刚想把这男子外衣除去,盖上干净的褥被。   男子剑眉下的双眼突然睁开,那眼珠子黑而浓亮,极具威严,那双眼正凝视着自己,小厮被这直视自己的目光吓得手中一抖,连忙退后了半分。   “你说,是有贵人救了我。”   半刻钟后,男子坐在床铺前,面色严肃问道。   小厮听了后,连忙应声道,“可不是吗?那马车规制繁琐,虽未见得贵人一眼,但那车外的侍者和士兵都是一身官袍,小底自小在京城长大,当了小厮也有十年功夫,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声势浩大的马车停在这家旅舍?”   “对了,那贵人还备下了不少银两给公子?”   男子听了后,微皱着眉,不发一言。   他望着自己的手,肤质光滑白皙,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年轻男子的手。   右手轻按压住左胸,毫无半分伤痕。   但那只穿插自胸前而过的毒箭,那阵阵剧痛依旧萦绕于脑海之中,久久不能散去。   他记得很清楚,那毒箭是从右后方射来的。   敌军当前,正是拼战沙场之时,他正指挥着新排练好的军队,却没想到后背方却有人想自己死。   是谁?或者说是哪一派人?   朝中耕耘数十载,度无数风云巨变。   他早已是这大晋朝说一不二的权臣,万民敬仰,群臣俯首,威望极深。   他只不过没登上那个位置而已,再说,皇位对他而言,早已如同笑话一般。   忽而想到某事,他顿了顿,右手轻抚木质的床板,问道:“如今是何年何月何日?”   这话他说的极慢极慢,话语中虽然极力掩饰,依然可见其几分颤抖。   小厮听了后,挠了挠头,暗想道。   这个上京赶考的书生莫不是把脑子给摔坏了,居然连如今的年份都不知道了,这可该如何应试。   “如今是永平五年六月初三,这位公子,你可要些吃食吗?”小厮问道,“店内有糖肉馒头,馄饨粥,插肉面,……”   男子也感受到肚子内空空如也,倒也没再多说些什么,只道:“那就来碗插肉面吧。”   小厮一听,暗自想到这位客官定是川蜀之地。   小厮刚想离去,男子却叫住了他,一连问了不少的问题,关于送他过来的马车和人。   他问的十分细致,小厮又有些害怕他的气势,只能不断地回忆。   这一问一答,就已过了不少时间,男子才放灰衣小厮离去。   离去前,灰衣小厮还是提醒了一句。   “这位公子,小底见您衣服带湿,估计是淋了雨水,桌上已备了衣衫,公子还是速速换上吧,如今天气变得快,也容易受凉。”   待小厮离去后,男子抚摸着袖口处的湿润,看向一旁小桌上备好的白衫,便换上了。   换好衣衫,坐在床边的他,俊朗文雅的脸却面无表情,陷入一片沉思之中。   他是记得的,这一年他原本是带着自小跟随着自己的书童一路上京赶考,带着恩师的推荐和一位朋友帮忙写的拜帖。   只可惜行到一半路途,书童卷走了他的行李和银两,还想把他迷倒,丢到河里。   幸得他察觉有几分不对劲,江边水急汹涌,他识得几分水性,又正逢渔翁路过,救了他一命。   丢了文书的他一路跋涉来到京城,又遇大雨,四肢无力,晕倒在地,待醒来时已是寺庙之中,幽幽佛音萦绕于耳尖。   可是这一次,却是被人所救。   按小厮所言的种种细节,推及今年发生的事情,他对救他之人已有猜测。   若不出意外,应是皇子。   只是,倒是有些奇怪,按照自己的记忆这一年应是没发生过什么大事情。   ……   待小厮回来后,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插肉面,出声说道:“公子,你的面好了?”   只是坐在床边的公子却仿佛换了个人一样,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全身上下竟是读书人的风骨和品性。   就连说话也变得轻声和气,丝毫不见之前问话时的强硬和威严。   倒是谦谦君子,温雅厚重的感觉尤其之重。   只听得犹坐在床边的男子问道,“是何人送我至此处?”   灰衣小厮心中只一阵的糊涂,连忙问道,“公子,之前才和你解释了不少时间?”   “你又忘了?”说完,灰衣小厮急忙看了看坐在床边,换好一身白色圆领澜衫的书生。   小厮抬头一看,书生的剑眉微皱着,神色倒有几分深沉和疑惑,似乎是在思考。   萧灵隐,字子瑜,川地柳州人士。   生于当地二等江卿,赫赫有名的萧氏家族。   但并非为萧氏主家,而是三房子弟,父母在他幼年间曾外出为官,却年纪轻轻因兵乱而去。   只留他年纪小小,寄养在长房。   他自小聪明伶俐,在诗书一道上颇有灵气,颇受祖父看中,年纪小小就在柳州城内扬名,后又被当地大儒看中,收作弟子。   这次进京赶考,恩师本并不允许,希望他再多读几年书,沉淀积累一些。   他却不愿,只希望高中,早日进入官途。   他并不想待在那个家中,嫉妒自己的长房大哥,待自己不咸不淡的伯父伯母。   如果高中,入官途,若名次好自然能通判一州。   按照惯例,通判一州是万万不会在考生的出生地的。   而他所在的三房,只余他一人,他在哪,家便在哪,既然这样,还不如上京赶考,早日为官。   “公子,你可知如今是何年何月何日?”那灰衣小厮问道。   萧灵隐一听,颇有几分纳闷,但还是出声道,“应是永平五年六月初三。”   “这就对了!”小厮听了后,连忙答道。   萧灵隐又接着询问了几句,才让小厮离开。   旅舍的客房内虽然光线不是很好,但收拾的平整干净。窗外的细雨依旧连绵不绝,打在枝叶上,带起几分轻鸣。   小桌子上的插肉面热气腾腾,那明明是自己最不喜欢的面。这是他家乡的特色面,他自小是吃厌了的,自十五岁后极力避免,可是小厮却说自己亲口要了这碗面。   萧灵隐理了理思绪,心头只觉一阵荒唐。   自己怎么会像小厮所说的那样?   又想到救了自己又赠了银两的贵人,只觉一阵庆幸。   虽早知世人艰险,这一路走来,他却是没想到陪伴自己多年,信任无比的书童却是如此对待自己;又叹世间多好人,自己这一路长途跋涉,若不是多人相助,哪里来得到这京都。   ……   “殿下,到了。”马车缓缓停下,马车外的青衣内侍连忙提醒道。   闻言,原在马车内闭目的何安睁开双眼,那眼中突然就带着几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愁丝,一贯冷静的双眸也有几分萧索之意。   这一次,他匆匆赶回京城,是为这副身体的生母服丧。   当今陛下共有四子三女,这副身体乃宫女所生,为大皇子,素来不被看中。   当朝皇帝本是郡王之子,后应当时文宗无子,只得另选宗祠之子,选来选去就选到了当朝圣皇帝,年不过十八,便草草被大臣们拥护着坐上了这皇位。   有着老干精明的大臣辅佐,加之自身也有几分聪慧,倒也还算安稳。   因为文宗去了却无子,导致当时皇位不定的缘故,大臣们多次催督选秀,今上便有了四子三女。   这幅身体本是在佛寺礼佛,不问世事,清淡无为。   只因前段时间,先是一个小小九品官上书请求今上立大皇子为太子,今上未理睬,接着正六品朝议上书求立太子,再接着从三品御史中丞贺云求立太子,一点一滴,自下而上,要求着这高坐于御座之上的帝王确定太子人选。   然而帝王不允,只是推脱,僵持,迟迟未下决断。   众大臣其实心头都有些明朗,皇帝偏宠后宫之中的柳妃,早在几年前就不顾大臣们的反对封立柳妃为皇贵妃。   当朝皇后一连生了两女,流了两胎,过了十余年到现在依旧无子。   无数文臣的进谏,早已向当朝的皇帝表明自身的态度。   然而帝心难测,迟迟不表露心意。   事情进展到最后,正逢大皇子楚宴生母病死于宫中,帝言待皇子守丧期过,另行决断。   这一场浩浩荡荡的政治波荡才就此结束。   犹在佛寺礼佛的大皇子被急召入宫,等待皇帝的召见。 第65章 第三个世界03   入了午门, 坐着肩舆从掖门进了内城宫殿。   再接着走过汉白玉台阶,来到帝王日常居住的承恩殿。   承恩殿是除去前朝大殿以外规格最高的宫殿,面宽五间,重檐歇山屋顶,顶盖深绿琉璃瓦, 殿角屋脊的飞檐精致细巧。   天空依旧黑沉,乌云密布, 雨水哗啦流在汉白玉做的阶梯上, 汇入殿前的玉带河。   随着门外的内侍一声声传入,获得殿内帝王的许可之后, 门前的两个内侍这才弯腰轻扣住殿门, 不带一丝声响地缓缓推开殿门。   殿门外正在等候的皇子,身姿清瘦,一身白衫, 素净清爽, 面色有几分苍白,五官柔和雅致, 虽然面无过多的表情,依旧没有过多的威严。   殿内空荡荡的,倒是并非十分繁华,除了栋梁大柱裹着红漆, 鎏金, 又雕刻着精致非凡的花鸟纹饰以外, 其余的事物倒是比较简朴。   正坐在榻上的帝王面白带须, 面庞稍有些圆润,两道眉很轻很淡,右嘴角带着一颗小痣。   一身红色常服,外套金线绣着仙鹤的鹤氅,宽松的腰间束着革带。   观其面色,看不出过多的情绪,只是那带着皱纹的眼望着自己,倒是有几分迷茫之意。   何安行礼跪安后,高高在上的帝王赐坐。   帝王轻挥手示意,宫殿内原本侍立的侍者立即纷纷散去,不过片刻,殿内便只余帝王与皇子二人。   “你母妃已去的消息,朕其实颇有些突然。”帝王望着宫殿中央,轻声开口说道,“她走前一天,一直恳求我让你暂居佛寺。”   何安不语,只是默默地听着。   “想必你已知前几日朝政之中的风波,我且问你一句,你想不想做这个太子?”   “你也不必像其他人一样,推辞不就,只管说你的心里话。”   帝王温和无波的眼神忽的变得敏锐,望着坐在一旁的皇子,等待着回复。   殿内静悄悄,毫无半分声响,直叫人心头发慌。   “我不想。”何安抬头答道,眸间清澈,不夹杂半分杂质。   帝王似乎是有些愣住了,沉了片刻,又问道:“那你想做什么?”   何安只沉思答道:“我愿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见京城之外的风景,见天下百姓的苦楚。”   空荡的大殿内一时之间,竟是再无半分声音。   “你知道你母妃去世前唯一求我的,可是何事?”帝王隔了片刻后,恍惚答道,“她前些日子一直央求要见我。终是隔了几日,无奈之下我便去了她的寝宫。我不曾想,她一见我,就跪拜在地,迟迟不起,只求我,不封你为太子,能让你安享一生。”   “她言妾本卑贱,幸得陛下恩宠,育有一子。然幼子资质微薄,身体虚弱,难堪大用,实不配太子之位。”   帝王扶了扶身子,缓缓起身,来到下座皇子的身边。   “你听了有何感觉?”   何安微敛目,只答:“母妃是为臣好。”   “好不好,这份心你懂不懂,我不知。”   “我当时只是惊讶,她居然知道我打算立你为太子。”帝王轻声开口道,“我找不出其他的说辞拒绝大臣们的谏书。”   “当时我并未理睬她。”帝王又出声道,“她在我心中,永远都是当年那个宫女,低头诺诺,毫无神采,唯有那容貌倒是清秀温婉。”   “你可知你母妃如何而死?”帝王又问道。   也不等其他的回复,帝王又道:“她是自食相克之物而去。母去服丧三年,我便有理由不立你为太子。”   “我没想过她居然真的不想你当太子,她是宫妃,在朕的宫内,她虽孕有长子,但因我不喜,份位不高。”   “我其实没想过的,她就……”帝王顿了顿,又道,“就这样去了。”   “所以,我想问一问你的想法。”   “你倒也好,莫不是和你母妃心有灵犀,都不想争这个太子之位。位居庙堂,高坐帝位,就这样不合你心意。”   何安低眉轻答:“这世间人各有各的活法,我只愿一生安平,闲时读书喝茶,佳节亲友相聚。”   “爹爹!”何安抬头喊道,“我不想当太子。”   帝王听了一愣,出声说道:“从前,你不像你的弟弟妹妹们叫我爹爹。”   “你这孩子,我见得也不多。”帝王轻抚了抚何安,让他起身,“一晃你也这么大了,这张脸倒是长得像你母妃。”   “走吧!”帝王出声道,“好久也未回宫中,留下来吃顿饭吧。”   ……   留待宫中,吃了顿饭后,帝王又带着他一起去见了这幅身体的三妹,前段时间年龄最小的三公主在后宫的御花园内玩耍,一时不慎跌入池中,落水生寒,在床上已是躺了半旬。   三公主名瑛,母早年间便因病而去,一直被皇后连同其它两个公主带着抚育。   庭院深深几许,宫殿巍巍而立。黄绿瓦,朱红墙,院门前的影壁上的四角花纹亦是黄绿红三色夹杂,配色新颖别致,纹样典雅厚重。   何安随着帝王乘坐步舆来到三公主养伤的宫殿时,已是黄昏之时。   殿前的宫人侍卫纷纷跪伏在地,迟迟不起。   灰白的天间落下的雨绵绵如细丝,轻而淡薄,带起几股愁意。   待帝王下了步舆,宫人连忙打着油娟制成的雨伞,紧紧跟随在帝王身边,不让帝王衣角落下片滴雨水。   宫殿内床榻前一个衣着绫纱制成的浅粉夹白宫裙,其间绣着云雁纹样的女孩儿正在施礼跪拜,身旁也跪着两个青色罗裙的宫女。   帝王见了,连忙让她起身。   女孩娇小玲珑的脸透着苍白,失了几分血色,面容清秀出俏,眼睫弯弯,黑圆的眼珠儿颇有几分灵动。   女孩起了身后,只是低低喊了两声。   一身“爹爹”,一声“哥哥”。   说完,苍白的面上带起几番红晕,又掩着口,轻咳了一声。   “爹爹今日过来看你,你也好好坐着休息,别站着。”   “近些日子,可有好转?”帝王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关怀问道,“瞧瞧,我带谁过来了,还不是瑛儿你之前总念叨着宴哥哥?”   “爹爹……”坐在安置着靠垫的四角方凳上的女孩有些不好意思的侧着头。   帝王见了,轻笑道:“瑛儿今日倒是害羞起来了。往日里,每见她,莫不是在玩耍吵闹。”   “前些日子,可真是凶险的很。”帝王叹了口气,又嘱咐道,“瑛儿,下次断然不可玩闹过多。”   女孩儿黑发间插着银簪,别着一朵细巧的绢制珠花,听了这话,只低着头,默不作声。   “唉,好生修养着。”离去前,帝王仍然不忘嘱咐道。   待两人离去,床榻上躺着的女孩才松了一口气,神色也轻松了不少。   来到这副身体上也十几天了,她是度日如年,浑浑噩噩,不知如何是好。   虽然有着原身的不少记忆,但也依旧担心受怕,生怕被发现自己有什么问题。   而且,原身落水,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她只不过是个高中生,没出过校门,更没工作经验,像同龄的女孩子一样也爱看小说,唯一称得上有些和同龄女孩子不太一样的地方,不过是她很喜欢一个历史人物,看了不少关于这个人物的历史类书籍。   晋朝萧相萧灵隐,字子瑜,号文轩居士。   最起初是初中时在一本穿越历史言情小说里,看到作者写了这个人物。   当时,她就像这样一个人物实在是太有魅力了。   一心为国为民,虽为权臣,但受百姓敬仰,献万名伞,当地建宗祠祭拜,至今依旧有着遗址。   后来是高中学历史时,课本上又提到了这个在历史上虽毁誉参半,但近代却多提及他的改革的晋朝权相。   晋朝中期力挽狂澜,一手建立内阁,让晋朝从南朝慢慢一统江山,扩大版图,扬巍巍大晋之风。   这样一个人的名声风骨,又怎么不让人景仰。   只是穿到这里,这历史上的晋朝,她却是迟疑了。   在现代过习惯了,受着父母疼爱的自己真的能承受的住吗?   原身的落水,在历史上不过是一笔带过,“落水而亡”四字就这样决定了一个年幼长在宫廷,母早亡,不受宠的公主的人生。   这幅身体的父亲,也就是晋文宗楚铮,刚刚过来时虽然看似温和,但她按照原身的记忆知道,这个皇帝对原身关心很少。   还有此时的大皇子楚宴,未来的晋慧宗。   她倒是没有想过,确实如一些描写当时这个朝代的书籍所言,文质彬彬,温和儒雅。   毕竟这个人面目,长处,作为,在史书上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的单薄,看不出什么作为。   除了被说过是个好说话的书生外,倒无其他 。   甚至她在网上看到过,有些人说他是晋朝以来最没用的皇帝。   体弱多病,不理政事。   说得好听是清静无为,说的难听就是没有作为。   但这幅身体的记忆里,也确实挺喜欢这个大皇子的。   一是原身寄养于皇后身边,但皇后本就有二女,对原身自然是缺了几分关照。   二是身处皇宫,原身和其他几个皇兄也都不太亲近,唯独大皇子楚宴生母份位较低,为人亲和,对原身还算是有不少幼年相处的记忆。   其实从原主的记忆里,她是知道的。   这幅身体是被人推入水中的。   帝王已下令查处,但最后却不了了之。   这其中纠葛原因,着实复杂。   不过这时候,她又想到自己所钦佩的萧相应是已来了京城,正在准备来年春季的考试。   她看了准确的史书,对这个时间记得很清楚。   永平六年初,柳州萧灵隐在科举考试之中,拿到了第一,成为晋朝年纪最小的状元郎。 第66章 第三个世界04   旅舍出来的萧灵隐, 一身当朝士子最为寻常的服饰, 圆领白衫, 面容俊朗清秀,文质彬彬。   大街小巷不少人正在叫卖着端午“节物”, 小贩手中提着竹片,柳条编制的各式篓子里放着刚摘下来不久的桃枝、柳枝、葵花、蒲叶、佛道艾等。   京城外的河道边杨柳依依,柳絮飞飞, 时人士子游子出行,亲朋好友往往折柳相送。   萧灵隐早在家乡时就听说过京城繁华,对街道上的络绎不绝的行人倒是不曾吃惊过。   他出身地柳州,素有难治之风,因其城内人人皆好诗书, 亦识法律。   凡是有点家底的家中都摆着不少的诗书, 尤其法律文书更是人人家中皆有一本, 既是受了文气之熏陶, 街道上的行人也多出口成章。   但毕竟只是地方城市,不像京城,直通五路, 四面八方全国各地的人们都纷纷聚集一堂, 热闹非凡。适逢端午佳节,早在五月初一, 街道上就开始热闹了起来, 叫卖声连连不断, 气氛越发的活跃。   晋朝对人员的流动限制较小, 也并非要过多的文书,所以一路跋涉而来,他虽丢了身份证明的文书,但凭借着学识和才干,夜宿僧侣庭院,途中又受了不少资助,倒也不算过分疲累。   只是,这几天,他倒是几分奇怪。   他的这副身体,仿佛住了两个人。   早在三天前,他从旅舍醒来后,便发现自己时常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   最初,对此事,他自然是惶恐不已,甚至第二天赶早去了附近的佛庙祈福。   他虽向来不信神明,但也毫无半分办法,又不敢随意告知他人,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只能任由为之,毕竟他人的行止举动并无其他不妥当之处,由此可见自己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还算是一个正常人。   好在后来寄居在自己这副身体的另一人仿佛也明白了目前的事实,开始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在纸上写下当天做下的事情,一一告知,事无巨细,犹如日记。   这一点其实也并不惹人奇怪,当朝学士,文坛上不少知名的文豪都爱记日记。   为图方便,萧灵隐也开始记载自己清醒时所做之事,让身体上那个不知名的鬼魂知道。   因此他住的旅舍里不得不备些纸张,毛笔和墨水。   最初见到小桌上那带着微黄色的纸张上面记载的事情清清楚楚,用词精准独到,一手端正小楷体度端庄,气雅雍容,萧灵隐最初见之就颇有几分感慨,由字识人,他已知附身在他身体上的鬼魂一定知识渊博,才学惊人。   只是这字倒是和自己的有几分相像,只不过一个成熟稳健,一个俊逸洒脱,犹如同一人青年时期和老年时期互相对比。   他师从川蜀之地文坛大儒徐道远,饱读诗书,是当地颇有声望的才子。幼年时习练书法,初学前朝知名书法家阳旭子,后学前朝名家陈朴等,苦练多年加之在诗文一道颇有灵气,因此写得一手被恩师称赞,同辈羡嫉的楷书。   从第一张两人都各写一半,字体稍有悬殊的书稿,到现在压根看不出来什么差别,萧灵隐只能暗叹一声,那人模仿能力甚强,如今字迹与自己竟无半分差距。又想到旅舍里那人画下的几张书画,笔触潇洒灵动,所描之景幽雅明润,却又带着几股少见的恢弘辽阔。   墨色浓淡适宜,气韵悠长,的的确确都是上等之作,萧灵隐心底倒是很是佩服赞赏。   既是到了京城,在旅舍中修养了几日后,萧灵隐便打算拜访恩师早年的朋友,如今官拜正三品翰林学士方文彦,方学士在文坛名声不小,早年间和萧灵隐的恩师徐道远是同期进士,两人交情不小,这些年来也多互通书信,对他这个好友早早就市场称赞的弟子也挺看中的。   方文彦如今五十有六,面黄带须,身形瘦弱,文识丰富,性情平淡。   一身宽窄紫衫,坐在上座。听从了他的遭遇后,也大叹一声,人世凶险。又谈及被人所救,带入京城,留赠银两之事,亦多加感叹。   萧灵隐见了,便问道:“晚生倒也不知是何人所救?敢问学士可知,晚生十分感激,但却毫无头绪。”   方文彦坐在梨花木质的四角方凳上,手抚一盏清茶,喝了一口后放下,扶了扶白须说道:“听你这番描述,除了当朝大皇子,我倒也想不出其他人选。”   “大皇子本在城外大觉寺庙礼佛祈福,为期本是十日。可是前些天,帝急召大皇子入京,为母服丧。你定是遇上了大皇子楚宴,他性子温和,为人颇善,时常伸出援手救助百姓。”   萧灵隐听了后,默默无言,只是把这个名字记住了。   对于当朝政事之变,他自然是熟知的。虽自小地处川蜀之地,距离京城尚远,但恩师消息灵便,时常和他商讨提点朝廷大事。   当朝皇帝有四子三女,皇长子楚宴母出生卑微,原是太后身边服侍的宫女,颇不受皇帝待见。二皇子楚泽,三皇子楚宁,母为贤妃,是京都附近平民出身。   唯独四皇子楚贞,母为皇贵妃,本是小官之女,颇受帝王宠爱,早在多年前,帝王年轻之时就不受大臣的反对,封为当朝唯一的皇贵妃。   四个皇子,立储之争,随着皇子年岁渐长,已然成了朝廷大事。   萧灵隐就听恩师说当朝圣上迟迟不立储,贻害无穷。   按照前朝或者以往惯例,自然是嫡长优之,可惜当朝皇后无子,皇长子又不受帝王青睐,立储之事就这么一次次拖了下来。   萧灵隐对此并无过多看法,在他看来,皇子选谁继任太子,并无过多事故,关键在于早早确定人选,稳定朝政,避免小人借机行事,扰乱朝纲。   按照恩师所言,朝中老成持重的大臣多是支持早立皇长子为太子,如不出例外,皇长子立为太子应是铁板钉钉之事。   “唉,这次事情,倒是让人意想不到。”方文彦叹了口气,接着出声说道,“皇长子性情温和,虽无过多才干,但已是太子的得力人选,朝中上下除了少部分,大多也都支持立长子。只可惜,生母既去,圣上点明是要等皇子守丧期而过,再行决断。”   萧灵隐听了也是颇有几分耐人寻味之意,皇子生母去的未免太巧。   “立储之事,一拖再拖,后患无穷。”方文彦整了整颇有几分褶皱的青色长袍,叹息道。   ……   萧灵隐留下吃了顿饭后,尽管方文彦挽留再三,还是推辞了住下的建议。   他表明自己打算再过几天就寄居佛寺,以备来年的春闺。   方文彦听了后,大加赞赏,又当场问了他不少问题,考校他的学问,萧灵隐依次作答,言辞流利,观点精巧而富有新意,方文彦脸上又是一副后生可畏的模样。   临行前,多加嘱咐他好好读书备考,又道他虽功底深厚,学识充沛,但春闺能人异士,高手层不不穷,万万不可小觑,平日里要多加温习功课,不可贪玩过多。   这样的嘱咐倒也符合常理,京都繁华,不少偏远地方过来赶考的士子来了京城后流连忘返,多是欢笑嬉闹,或是邀着作诗结社,郊游踏青,更有不少沉醉于风流韵事,无法自拔。   出了方学士那三进四出,布置的精巧别致的大宅院,走在京城街道上的萧灵隐倒是松了口气。晋朝不像前朝规矩繁琐,而是颇为灵便。   早在二十年前,便取消了宵禁。   因此京城夜晚,人间烟火不断,夜市上人流紊乱,一些在朝为官的士子们下了班,完事后也多成群结队或是酒楼品茶,或是街道吃着夜宵,因此夜晚街上热闹非凡。   此时又正逢端午佳节,萧灵隐提着手中方学士赠送的肉粽和蜜豆粽,走过繁闹的街市,回到了旅馆后,才坐在床边休息片刻。   夜晚,事毕后又连忙点起灯膏,伴着昏黄的灯火,手执毛笔,在微黄的纸张上记载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   狼毫轻点,随着笔势运转,一片沉稳出众,雍柔雅致的小楷浮现。   写好后,他放在行囊里,又换好衣裳,这才躺在床边。   对着窗外透进来的月色,萧灵隐又读了几篇脑中早早记住的古诗,这才缓缓闭上双眼,沉沉入睡。   ……   第二天一早,躺在床上的男人睁开双眼,起身梳洗,整理衣裳。   拿着昨日行囊里放好的纸张上明显的字迹,他认真读了读,黑浓的眼珠里带着几分叹惋。   这时候的直接果然又像从前那样去了恩师的好友方文彦那里,看到小桌上被粽叶包裹的粽子,他淡淡一笑,许多年了,再也没吃过方学士家里的肉粽了。   方学士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因为和当朝如同前朝宰相一职的同平章事于真政见不和,贬谪北方大名府。终此这一生,就这样留在了大名府,再也未回到这繁华的京都。   晋朝初创之时,分权宰相一职,先立同平章事一职代替宰相,后又立参知政事一职,为副相,辅佐宰相,但到底同平章事的职权也有所减轻了。   带到他后期执掌朝政,成为当朝独一无二,恢复了宰相称号的权相时,那位方学士早早已去,独留一双儿女。   ……   五月初五,端午佳节,盆栽绿艾,瓶插红榴,吃粽子,戴百锁。   京都水运便利,南北交汇之地,各方人物汇集其间,便逐渐形成了南北合流的趋势。   因此喧闹的夜市上,热气腾腾的炊饼,馄饨面,荷叶饭,香酥鸡等各方小吃数不胜数。   “哥哥!”青色罗裙的清秀小娘子望着摊贩上的汤水,很是新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不等何安解释,摊贩上的小贩就急忙开口说道:“小娘子,这是新熬的甘草冰雪甘豆汤,天气将热,夜晚上,喝一口,一身清爽。要不要来一碗,价格也不贵,十文一碗,好喝又便宜。”   何安一身白衫,腰间配着一香包,除此之外,再无他物,素净到了极致,只是那白衫却也是上好的丝罗织成,衣摆间绣着精巧同样银白色的花鸟梅竹纹样,一见便知,家境富裕。   夜晚的凉风徐徐,带来几分寒意。   “你前些日子才好了不少,今天还是爹爹央准,我才带你出来。”何安看了一脸失望的小娘子,又笑道,“这些带凉的还是别吃了。”   楚瑛有些丧气,小嘴嘟着,脸色带红。   转了身也不多说什么,只一个劲地往前走,直到街尾,走到一家书铺前一个特别的摊位上才停了下来。   那摊上挂着几幅山水画,灰蒙蒙的,唯独边角处挂着一副鸟食图,颇为亮眼。   几缕细竹间,一只灰色头小雀儿栖于清翠竹枝,遥视前方。笔法明丽,雀儿的绒羽层层晕染,竹枝笔墨严谨稳重,虽然画里颜色淡朴,但笔法出挑,很是形象生动。   楚瑛见了,便觉得十分可爱。   “哥哥,我想买下这幅画。”她弯着腰,低低地认真看着画,眼睛里充满了惊叹。   摊位前是一个正在低头借着灯火看书的书生,一身圆领白衣,简单朴实,甚至衣物有几分破旧。   何安见了这幅身体的妹妹想要买画后,内心叹了口气。   这摊上的画画的着实不错,实是上品。   虽不知这书生为何在此卖画,但此次出门也未带多少钱财,倒是有些麻烦。   他像摊主望去,那个坐在地上低头看书的书生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也抬起头看了自己一眼。   两目相对,顿生几分惊疑。   虽是俊朗文雅的面孔,肤色微黄,眼角带着几分疲倦。   只是那眼珠儿又浓又黑,过于威视,被这样的目光盯着,面上虽然若无其事,何安心里却是一惊。   【终于来了。】   萧灵隐心中叹了口气,被这位皇子所救,他其实颇有几分不甘愿。   欠人人情,必有所偿。这是他的处事原则,一向从不违背。   只是,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个本因今年被立为太子,短短两年间就因病而逝的皇子,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双眸灵澈,眉眼俊秀,行止举动虽普通,但意外有着一种巍然不动之感。   他是见过一面这个太子的,在他高中之时,赴登科及第闻喜宴时,短短一瞥,其人温和忧郁,坐在上座,虽为太子,却着实少了几分威严决断,后来的事实也证明这位皇子行事犹犹豫豫,处事过于温和,终是幽幽而逝。   当然,对外而言是病逝。   但后期执掌朝政,萧灵隐也慢慢清楚了当年的真相,这位是被毒死的,慢性中毒而亡。   只是,这次近看,倒是颇有几分耐人寻味。   那眸光着实太过冷淡自持,仿佛什么都没放在眼底。   仿佛生死已被看淡,万事皆变我自巍然不动。 第67章 第三个世界05   “哥哥!”楚瑛认真看着这雀食图,低声叫喊道, “这画画的好好看。”   “敢问这画……”何安低声询问。   摊上的书生却是打断了他的话, 只说道:“这画不卖, 只送有缘人。”   何安皱眉,看向那说话的书生。   夜市上灯光辉煌, 楼阁前皆挂宫灯, 形式各样,照的夜市上明亮如昼。   那书生背着光, 俊朗的面孔一半犹在黑暗之中看不出什么神情, 另一半则被右角身后高挂的灯火照的清清楚楚,面容严肃, 神色倒是有几分淡淡的高傲。   楚瑛离了万分拘束的皇宫, 出了城门, 来到这街道之中, 繁华热闹的夜市,人流众多,她渐渐失了之前的担忧拘谨, 倒是越发的欢快, 如同从前犹在读书时,与朋友出去玩耍时,多了几分小女子般的天真。   她低着身子, 望着那鸟雀图, 娇俏的声音带着欢快。   “那我是有缘人吗?”   白衫书生正襟危坐, 面色微顿, 不发一言,黑浓眸间泛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深沉。   望着眼前这个眉间浅笑,衣着青色罗裙的小娘子,他虽未曾见过,但按年龄推测应是本年四月中旬落水而亡的三公主楚瑛。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变了。   但如今形势之变化,究其根本,应该是大皇子楚宴生母的去世。   若生母未去,大皇子本应在今年五月中旬便立为太子,迁居宁德殿。   “这画只送有缘人。”白衫书生只接着重复了一句。   “噢。”楚瑛懊恼地接了一句,愁着脸出声道,“看来我不是有缘人了。”   她望着那画上活灵活现的小雀儿,越看越是欢喜,犹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书生哥哥,你这雀儿画的这么好,要不就让我买下吧。”   “这小雀儿好可爱。”   “你这画,愚见之,笔风确实严谨有度,神高灵澈,恢弘辽阔之余,又带清澹明润,饶有几分韵致。”何安立于画前,低声叹道。   “兄台应是川蜀人士吧,我观这画,细细看来,倒有几分似川地吴润之的笔锋。”   何安倒也并非在开玩笑,原身是个爱读书的,也爱收藏名画,虽然不多,但正好有一幅名画家吴润之的《平烟寒钓图》。何安前世后期便一心沉迷于古籍修复和史料挖掘重考,见过不少名画,虽然和这个世界的有些差别,但大抵上鉴赏能力还是可以的。   虽是不同世界,但在世俗人情,朝廷章法,官职变动,文学发展上,还是有迹可循。   观其山川笔势,云烟淡抹,重重叠叠,布局别致,已是大家风范,自成一派。但细细琢磨,确确实实带了几分出生川蜀之地的大画家吴润之的风格。   而且那其中一幅寒江孤舟图,不出意外应是出蜀地,越百岭,渡横江,途中所见之景。   那书生却不应答,只是沉着脸,隔了一段时间,他才回了那么一句。   “在下出生柳州。”   柳州,柳州不就是萧相的出生地吗?   “柳州!”楚瑛闻言,立刻有些激动了起来,“这位哥哥,你是柳州人,是来上京赶考吗?”   “那你有没有听过当地的萧家?”   何安一愣,看向身旁激动万分的原身妹妹,那原本压抑着沉默的甚至灵动神采全无的眼珠儿闪着朦胧的光,纤纤小手轻捏着青色素雅罗裙一角,有些小心,却又有些肆意。   说来也怪,这个小姑娘,就是有着一种矛盾的气质。一会儿冷压抑着,一会儿暖奔放着。   在这个年代,这样的年纪已有不少姑娘们出嫁,她却依旧时不时透着几分稚气。   萧灵隐心头有些突兀,他早就听说过这位大皇子是个爱画之人,所以早在前几天就备下几幅书画,他来这街头闹市本是碰巧,只应白日里他在街头看到二人身影,夜晚想着他们也许会来夜市,便在街角等着,一连过去了不少想要买画的顾客,他都基本拒绝了。   大皇子惜画,爱画,好收藏画。   因画结识,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日后提醒他,让他避免中毒而去,也算是还了他的所救之情。   只是,让他无奈的是,看上他画的居然是他身边的小娘子。   “萧家是柳州地方的江卿世家。”何安拉了拉一脸兴奋的楚瑛,淡淡道。   “瑛儿,你若想知道,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直言不讳。”   楚瑛听了后,脸色发红,呐呐道,“我知道了,哥哥。”   “走吧!”何安轻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他既然不卖,我也没有办法?”   “我可以卖,不过要三十贯。”   两人正准备走的时候,背后传来一句淡淡的带着几分难为情的回复。   楚瑛一听,停下脚步,高抬着头望着高她不少的何安,街角的灯火是微红的,照的他白皙俊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轻薄剔透,似乎有些羞涩之意,眸间似带点点珠光。   她本是想祈求这位对原主很是不错的哥哥买画,因为她出来带的钱,都被她花光了。   但没想到,被他容光所恃,一时半会竟是说不出半分话语。   唯一的感想便是,这位日后当了皇帝的皇子,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简直颜值暴击了,啊啊啊啊啊,她个不追星的孩纸都有些被亮到了。   何安低了低身子,看着面前愣着,不说话的小娘子,轻笑道,“小丫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   卧槽,楚瑛心中除了这二字再无其他想法。   妈呀,这位一直不笑,情绪平淡,温和稳重,可她没想到原来这位笑起来竟是如此可怕,简直了,少女心爆爆爆爆炸了。   其他的都没心思想了,她就晕乎乎地看着他拉着自己转身回去付钱,收画,又和那个书生聊了几句。   被拉着走了不少路,过了夜市,来到河边长廊,看着两岸迷离灯火,湖间繁闹花船,受着湖边微风轻拂过,她才回缓了几分情绪,慢慢冷静下来。   “哥哥,我们买了那幅画。”她轻声问道。   “当然。”何安站在桥边,古朴的石桥矗立着,两岸平缓深沉的河水飘荡,长廊边每隔十几余步便挂着红色灯笼,到处都是摊贩儿,或是耍着杂耍,或是卖着糕点,或是挑着行囊叫卖着珠花首饰,就连偏僻的街角处也有艺人卖着糖画儿,摊前吸引了不少的孩童,围作一群。   楚瑛也看着这长长的街道,鳞次栉比的屋舍,不少同她一般年龄的女娘们稍施淡妆,内着抹胸,外罩褙子,下着长裙,服色多浅绿银灰,群拥着逛着这热闹的夜市,欢声笑语不断。   “这就是大晋呀!”她有些痴痴地望着说道,心头一阵感慨。   虽如今还被称之为南朝,但未来将会北上,收复前朝之地,她正处于这样令人激动的时代,风流人物,数不胜数。   她转身看着沉静无波的何安,一身白衫,腰间紧紧挂着一素雅青色香包,浑身士子的温和儒雅,这位还要三年以后才会被封为太子,日后和萧相二人在历史上也算是君臣两得。   等等!!!   刚刚那个卖画的书生和这位说了自己的名字,他姓萧,字子瑜。   卧槽!!!   那个书生居然是萧相吗?萧灵隐,字子瑜,她怎么就忘了,呜呜呜呜呜呜!   楚瑛一脸忧伤,她居然就这么错过了和偶像的最佳相遇。   话说,这两位原来早就认识呀,如果没有自己,应该应该也会相遇的吧。   楚瑛有些糊涂,毕竟她比较了解的仅仅是萧相而已,对于这个朝代其他的人物,并不熟知,知道身旁这位皇兄,还是因为别人写的关于萧相的传记里面总是提到这位。   不管了,不管了,她也算是见到偶像,买到了偶像的亲笔书画。   完美!!!哈哈哈哈哈!!!   “哥哥,刚刚那个书生姓萧?”回去的路上,楚瑛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嗯,他就姓萧,字子瑜,倒是个不错的字,可以看出他的师长对他寄予厚望。”何安顿了顿,低声答道。   楚瑛已经高兴的要晕了,她现在算是体会到以前网上那种追星族的感觉。   当面遇到偶像的心情是什么,当然是激动到飞起。   哈哈哈哈哈!!!   ……   留下的萧灵隐,收了画,打道回府。   只是回去的路上,心头却依旧有些郁闷,但也不知从何说起。   之前那位皇子说到吴润之,他突然就有了几分苦涩之感,川地高险陡峭,多山路,常人出蜀,多走水道,泛舟横江,若是逆流而上,便需要上好的纤夫在江旁拉拢,若是行驶到水势急湍之处,对驾船御舟之人要求更高,稍有不慎,便容易翻船,若是碰上岸中礁石,甚至可能落得个船毁人亡的局面,因而出蜀入蜀的人都不多。   生怕一个不慎,跌入江中,丢了卿卿性命。   前世,或说上一次出蜀地,高中探花郎后,他后授幽州通判,权三年,待任官期满才回京等待考核,评了个优后才入了史馆,成为一个小小京官。   当朝有三馆一阁,晋朝立朝之初,一改前朝重武之过,犹重文治,初创时立昭文馆,史馆,集贤馆,立科举考试,集天下英才。文宗初,又立崇文阁,访求书籍。   晋朝宰相,不少出自馆职,正所谓昭文相,集贤相,当朝副宰,官拜从二品参知政事温如成,初便为昭文馆学士。   萧灵隐倒也大抵是这番经历,初通判一州,外放为官,后回京另授官职,一路高升,直至宰相。   此后三十余年,他虽曾外放过,贬谪过,却从未回过蜀地,所以意识到自己回到过去后他点了一碗故乡有名的插肉面。   待他位居高位,执掌朝政,京城文官多对他拥护,他一向精力充沛,又擅长人事安排,加之在外任官时深得民心,入了馆阁之后,学思敏捷,为人处事,少有败象,先受帝王之宠信,后拥立少帝,独掌朝纲,威望极深。   为官三十五年,无所不胜的法宝在他看来,不过“联合”二字。   为官者,要想有得成就,自然聚众人之力,合万人之心,方可成大事。   他是熙宁年来,最快升入馆阁,授予副相参知政事,后受宰相同平章事一职的士子,不过十余年,便从无品级无功名,成为当朝除帝王外官位最高的文臣。   他平生好画,又写得一手好楷书,只是却少有人看出他的画似川蜀吴润之。   只应他学画时,多取前朝江南柳韫旭之精巧细腻,北地高敏杰之稳健扎实,又带了几分个人的风格,川蜀吴润之他虽学之,却不多,鲜有人看出。   他一向爱画画,后虽有公务缠身,却不曾落下,日积月累,最后自成一派,时人称之萧画,因他动笔少,画的不多,也很少落在外面,他的画在市场上甚至一画难求。   不卖画,更不将画轻易送人,是他多年来的习惯。   只是,今日,他本来只是想见见这位皇子的。   没想到,他居然浑不在意,也不多加询问,心头倒是复杂万分。   他的画,曾经好歹也是众人追捧,同僚相求。 第68章 第三个世界06   大觉寺, 地处京城西郊云台山, 是京都附近三大名寺之一, 香火虽不是最为旺盛的,但确实有不少名声不小修为较高的修士。因地处高峰, 远离人烟, 游客相比其他二寺甚少, 寺内环境尤为清幽,且藏书甚为丰盛,又多资助寒门士子,备有不少居舍以留上京赶考的书生。   京都物价较高,房屋多豪奢。寒微子弟,既未得功名, 无半分俸禄, 在京都生活的日常花销已颇大, 购置房屋, 自然少之, 多是合伙租下几间屋舍院子,共同苦读。且京都繁华热闹, 晚间夜市不断,灯红酒绿, 令人流连忘返, 着实不是个备考的好地方。   因而三天前, 萧灵隐就按着和身体上那个老鬼的商量着来了这里。   寺庙佛香, 云烟袅袅, 鸟声轻鸣。   萧灵隐早起穿衣,收拾行囊,又看了昨日那人记下的日记,了解了如今的处境后,也不拿书,喝了碗寺内免费施送的小米粥,稍微填了填肚子后,他便独自漫步来到庙宇中的后山。   古寺清幽,后山多树,青翠欲滴,如参天,隔云端。后山小路皆有石阶,阶旁嫩草青青,时见松鼠觅食于枝木间。他两鬓黑发浓而密,身材颇为高大,面目文雅俊朗,眉峰高而耸,浑身带着一股初出茅庐的锋芒锐气,虽着士子阶层最为普通的白衫,但观其形貌举止,落落大方,气宇非凡。   显而易见,这是一个年轻的,英俊的,野心勃勃,身怀理想与抱负的士子。   登山之路,颇为陡峭,一路走来,虽有几分惊险,但所得惊喜之多,细细品来,不禁有一股神清气爽之意。待到山顶,遥望山间,薄云淡雾,遮掩层峰,碧天云海,宛若仙宫。   但见山顶平地处修有一阁,八角宫檐,上盖浅绿琉璃瓦,红油漆柱,台基厚实,旁栽绿植,间或野花,闲情逸致,不外如是也。   阁中立有三人,一着白衣,其余者一着青衣,一着灰衣。白衣者居中,灰衣在左,青衣侍右。   白衣者只余一背影,山间徐风缓缓而过,宽大的衣衫随风飘逸,身形潇洒清瘦,细白皓腕接过身旁态度恭谨的衣灰男子递过的一管碧玉洞萧,青白玉润,更衬白璧无瑕。玉手揽萧,一曲呜鸣之声渐起,初低沉如古井,幽深而厚重,后飞扬如清泉,叮咚而澄澈,由低至高,由缓至急,起伏跌宕,旋律悠扬,于沉顿转而轻快,待至尾声,萧声渐缓渐无,最后归于一片寂静。   萧灵隐只站在远处,并未走进,惊扰众人。且停在远处,注目而视,听其鸣萧,品其萧声,待音渐止,心头暗叹。这萧声初起时深沉醇厚,后转而悠远旷达,其间主人清虚恬淡之情溢于言表。   远远望之,其人颇为削瘦的身躯,似带一股飘飘欲仙之意,仿若乘风而去。如隔云端,与常人相比,硬生生多了几分超凡脱俗。   萧灵隐立于亭外,抬头一望,但见牌匾上浓墨泼洒,俊逸非凡的三个大字——飞云亭。   待缓缓走进亭前,那右边侍立的灰衣男子立即望了过来,面微黄无须,眼狭长,眉稍翘,一双利眼盯着自己,脸上满是谨慎犹疑,灰袍着身,面容普通,却犹带几分轻视傲气。   只见得他一脸恭谨对着位居中间的白衣吹箫人,说了几句后,才有些岔岔不乐,恢复了稳定。白衣左边的青衣男子倒是转身向自己走了过来,此人面容亦是不俗,肤色微白,眉高而阔,稳而轻俏,浑身带着一股开阔疏朗的同时,又带着几分潇洒风流。   说起话来倒也是有几分风流才子的韵味,只听得他待走进了,便道:“这位兄台,可也是暂居佛寺,以备春闺?在下苏州沈飞,字含山。亭中那位是京城人士,姓何,名安,字铭章。和我们二人一样暂居佛寺。正逢清晨,我们三人同一时段攀山偶遇,也是巧之又巧。”   “在下川地柳州萧灵隐,字子瑜,和你一样,如今也在佛寺备考。”萧灵隐闻言温和出声道。   “柳州,都言蜀地风光一绝,可惜我倒是不曾去过!”沈飞叹了口气,走了几步,又抖了抖衣衫,才叹惋道。   “苏州三绝,我倒是闻名已久,却也不曾去过。”   “噗嗤!”沈飞一听面前这个俊朗不凡,气度恢宏的正经书生这样学自己所说,倒是一乐。   “子瑜兄,你说话真有趣。”   “含山兄也是个性情中人,有趣的很。”   “何兄,你倒也转身过来看看,这位新上来的兄台,真真是个妙人。”沈飞笑着说道。   萧灵隐只是笑,但有些莫名其妙的忐忑,往常的他可不是这般愿意调侃人,师友们都是称赞他早熟稳重,就是性子闷了些,不爱说话,多让他学着圆滑点。   今日个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不知不觉就说了不少话,更是逗趣了不少。   他虽面带淡定,不卑不亢,但眼角却是盯着那白衣人,不得不说,之前的那曲萧声,已让他赞叹不已,想要结识一二。   只是那白衣人倒也未立刻转身,只听得一柔和雅致,却又带着几分玩笑的语气说道。   “含山君这样说,我倒要看看。”   既是进了亭中,视野也清晰了几分。那白衣男子,全身上下竟是毫无他物,只见得层层叠叠的白色衣衫,错落有致的盖在其身,梳着高高发髻,一头乌发及腰,顺滑黑泽,身形稍高,但带几分羸弱,平生添了令人可亲之态。   那男子转身而望,一张脸生得神清秀逸,秀眉轻蹙,双眼细长,眸中明亮如星,朱唇稍露,但见几分淡淡笑意,浑身风姿不凡,恍若神仙中人。   萧灵隐一时冲动出声道:“倒是不曾见过兄台这般人物。”   何安闻言一愣,眉头微皱,也不多言,只是淡淡的望着这个当日夜市之上明明见过,又有交谈的书生。   沈飞听了后,也掩袖一笑,道:“子瑜兄,我两真是有缘。”   “你可知,我初入亭,见了铭章兄,说了什么。”   沈飞拍了拍萧灵隐的肩,一脸感叹道,“我还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神仙人物,竟到此一游。让我这个迂腐书生见了,有幸把臂同游。”   两人对视,深有同感,不由一笑。   小亭内有石桌一台,石凳四墩,擦拭的一干二净,分尘不染。   三人皆是坐在石墩上,先是讨论山间风光,后又各做诗三首,□□评一二。待有几分乏累时,何安便让身旁的侍卫给二人倒了一杯茶水,拿些点心吃食。   沈飞萧灵隐只推辞不就,何安只是笑而不言。   另外二人便见那恭谨灰衣男子又将带上山的行囊内的一精美木盒拿出,木盒盖子雕有一副山间赏景图,上有古木盘桓,亭舍一二,雕工精巧细致。   掀开木盒,放在桌上,但见四格,其间鲜果,糖糕,摆放的整整齐齐,看起来也赏心悦目。   何安便说攀山苦累,消费力气,定是有几分饥饿,叫二人尝试糕点。   沈飞是个大方的,听他这么说了后,也不再客气了,忙手称谢后,拿了一块白方细腻的糖糕,放入口中,软绵如沙,甜度适中,一尝便知是上好的粳米和糯米磨成,又添了桂花点点,瓷白中带微黄,多了湿润浓稠感。   “铭章兄,这是如今京城正流行的广寒糕吧!倒是一番好运头。”沈飞不过尝了一口,便叹道。   广寒糕是京城最近流行的一种新式糖糕,文人士子多尝之,取名广寒,是因其间“折桂”登高及第之意。   萧灵隐肚中也有几分空空,便也亲手拿过一块微黑带棕的糖糕,糕上有淡淡花纹,轻咬了一口,杏子肉酸甜可口,又咬一口,碾碎的瓜仁,白梅核桃肉夹杂其间,却丝毫不浑浊,味甘甜,糕软腻,一尝便知是上上等糕点师傅所制作。   他倒是未曾吃过这种糖糕,但也知用料丰满,工序考究,就连糖糕上的花纹也繁复别致,断然不是寻常人家日常吃食,且这白衣男子,虽衣衫形制普通,但那衣料细腻,上等的罗娟若制,衣角尾绣着浅银色的云纹,隐隐约约,若不凑近仔细看,倒是不容易看出来。   这人家中定是大富大贵,若非高官贵族,也必是豪奢之家。   萧灵隐只听得沈飞笑了笑道,“多谢仁兄款待,在下从苏州,一路行船至今,到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倒是好久未曾吃过这番好吃的糕点了。”   沈飞见何安清净淡然,也不多言,又道:“日后哪天,仁兄来苏州游玩,定要好好招待一二,愚家也好识得,苏州城内一问,半山沈家便是了。”   提及这番,萧灵隐倒有些食不知味,他年少失孤,自小在长房族长家长大,虽未得过多照料,但吃穿用度按照族里规定,用度不减,但到底也未享受过多。   幼时读书依赖族学,他勤奋刻苦,又得祖父相识的当地大儒徐道远来家中做客,见他聪慧伶俐,年纪小小又无父无母,既怜悯,又生爱才之心,便将他收为关门弟子。   苏州半山,他听恩师所言,皆是当地豪奢所住之地,府宅宽敞,又临近西湖,地价高昂,这位沈兄也定是出生富家,见识不凡。   他便道:“愚父母早亡,幸有恩师照拂,族中资助,这才来了京城赶考……”   “见你浑身风度,不似寻常人,作词潇洒辽阔,颇有贤人之风,让我这个学识浅薄之人颇为羞愧。”未曾等他说完,沈飞叹道:“倒是不曾想子瑜兄……”   “愚就在这里提前祝君明年高中。”他叹道,又问,“也不知是哪位贤师培养出你这样的士子。”   萧灵隐顿了顿,才答道,“家师姓徐,名道远,字……”   “字横山是不是!”沈飞一听,连忙大笑道,“原来仁兄是横山先生的高徒,愚在苏州,早有拜读横山先生的大作,深感佩服。今日我倒是幸之又幸,竟是一日之内能够结识二位。”   他起身,先是叹惋,后是诙谐一笑道,“愚字含山,其间山字还是我特意求来的。”   “横山先生,实是我读书时最为喜爱之先生,若不是家中拘着我,我早就入蜀只求一见。”   “子瑜兄,敢问横山先生是否身体健朗如初,愚最近读其诗歌,散文,唯有佩服,又颇为担忧。”   恩师徐道远因为三番五次称病推辞朝廷官位不就,世间之人多认为他体弱多病。   萧灵隐听闻之,忍不住一笑,又道:“恩师一向身体硬朗,在家多植树,闲时侍弄花草,不曾有过什么大病痛。”   “那就好,那就好!”沈飞听闻,安心说道。 第69章 第三个世界07   话说三人聊了聊诗句之后, 又转而提及当朝朝政之事。   晋朝立初,为断前朝武将之祸, 极力宣扬文学教育,对文臣颇为优待。又开恩科, 多取士子,朝中大臣, 文坛巨儒,不断吸取前人教训, 抨击时事,日积月累, 形成了大晋较为开放的政风。   当朝士子多爱谈朝政之事,世间群众也多有抨击时事,更甚者一年一度的元旦盛会之上,曾有乐人作唱词讽刺当朝丞相。   “子瑜兄,铭章兄, 你们可知前段时间立太子之事?”一聊起天, 沈飞就有些滔滔不绝,神情也激动起来。   “略知一二。”萧灵隐是个谨慎之人,虽心中有着不少想法, 却寡言少语,少与人谈古论今。   何安只默默听着,面带几分笑意。   “要愚说, 不管怎样, 太子之位万万不能空悬了, 如今朝野之上,纷纭不断,两党之争渐起,皆因一个太子之位。”讲到这,沈飞微微一叹,道,“愚虽不知帝王之心,究竟属意何人,但观诸位皇子,长子平庸,缺乏锐气,着实不是个好人选。”   何安身旁服侍的灰衣侍卫,一听此言,眸中厉色即显,看向何安,想要开口斥责这个大胆的书生,何安却按压住,只轻声笑道,“那含山君觉得四位皇子,哪位最合适?”   萧灵隐是个心细之人,沈飞沉浸于自己的议论之中,他却是注意到何安身旁服侍之人眼中的恼火,又听何安这般问道,心中微微一动。   沈飞一听,右手指扶额,轻点几圈,才道:“本朝虽有科举取士,集天下英才于朝政,但恩荫推举过多,朝廷官位难容。”   “愚听北地行商的大兄言,边境任官者往往多是恩荫,官员推举之亲近,多人兼用一职位,互相且多龌龊勾结,克扣将士之钱粮。长此以往,必生乱象。”   “当朝志士,多有锐新改革之意。英君贤相,自成佳话。愚观四位皇子,唯有三皇子锐意进取,有改前人之风。”   何安听闻,面上虽依旧淡然,心里头却是长叹。   大晋朝对文人优待,但因前朝亡于武将之故,对武将颇为谨慎,控制繁多,生怕武将作乱,扰乱诸州。   因而多用文人压抑武官,文臣统领武将,武将者,多换职位,避免大将掌握兵权,滋生祸乱。   当朝之人,犹重文治,科举及第,自是光耀门楣,若为兵将,自是位卑,且多受猜忌。   科举制度,已实行多年,确实为朝廷选濯不少英才,但大晋朝有官员推荐之权,初是朝廷初创,因人才稀少,需官员举荐,利于朝政之事。后文官增多,官职趋于饱和,推荐之权不减,为固家族地位,提携子弟,不少官员便将身边亲族好友一一举荐,长期以往,人员趋多,自成朝廷一大祸害。   萧灵隐闻之,也不多言,亦是心头叹惋。   这事情他听师长谈及过,也不是没有大臣在朝廷上提出过,但前朝世家已灭,新兴的文臣势力,多是寒苦出身,靠着科举取士,逐渐兴起,既无世袭爵位,为了保留家族,代代相传,不少文坛知名人物纷纷立家谱,行小宗之法,逐渐形成宗族势力,立家族族长,成立族学,已资助同族子弟,互相照料,遂成地方势力。   就连他自己也是族学的受益者,虽家中贫寒,但因族中照料,得以长大成人。   身处官场,提携小辈,关照好友,是朝中惯例。   此弊端,难除已。   若说诸位皇子,他其实自己也有一般看法,大皇子守成有余,却多是不能通变;二皇子留恋兵事,亦好玩耍;四皇子性格傲慢,自负奢娇。唯独一个三皇子,礼贤下士,且英武出众,处事低调,声明不错。   萧灵隐闷声自问,他心有大志,想做贤臣,侍奉英主,造福百姓。   四个皇子,如此观之,的的确确三皇子才是君王之才。   谈及朝廷大事,沈飞面色也带几分惆怅,又道:“这事情倒也离我远的很,如今之重,在于明年春闺。”   “愚实话说吧,上京赶考,也不过是走走过场,家中虽寄予厚望,但愚知自身水准,不过是……”说到这里,沈飞站了起来,叹气连连。   “含山兄不必过谦。”何安听之,浅笑道,“观君作诗,用典精巧,行文工整,诗文清丽,亦是上上之作。”   “缪赞缪赞,愚不及铭章兄诗文灵动出尘,且平易近人,更不如子瑜兄格律森严,气魄锋利。”沈飞叹息道,“今日识得二位,才晓天下英才,实之我幸。”   何安听到此人对自己之前做的小诗评价,终究是忍不住大笑起来,身体一颤,摇摇欲坠,瘦弱的手臂从宽大的衣袖间伸出,半掩自己的脸。   他哪里有什么诗才,来到这个世界也并不长。   囫囵吞枣读了不少诗书,加之系统给的资料,身份自处倒是不是问题。   但论及作诗用典,却是少之又少,沈飞称他作诗平易近人,着实让他有些好笑。   他若不是此世界读的诗书史记过少,不能用典,因而只能寻些简单词汇,勉勉强强作几首让人笑话的诗句。   这位江南豪奢之家出生的士子,真真是个妙人。   萧灵隐也是笑,平心而论,对面这位长得风神秀逸,奏得一手好萧声的铭章兄之前作的诗着实过分简单,勉强合格而已,但按照沈飞这般点评倒也并非不对,虽然词汇简朴,但其间用词确实很新奇。   这些想法只不过一念之间,萧灵隐的心神早已被对面那人一颦一笑牵动,只见得那人瓷白如玉的手臂半露,眼角竟是笑的带了几分泪,秀眉平缓,微黑的眸之中包容温和,睿智醒目。   这样的眼神总让他想到自己的师长,但此人却又不同。   这人的眼中包含的太多太多,总让人看不太清,又让他忍不住猜测。   “愚上京赶考,就是为了圆我家中长辈的梦。”沈飞又笑,说道,“愚家中自立朝之初,先祖简朴好善,多行商道,家中代代相传,如此至今,也算是苏州知名商户。只是本朝士大夫多受优待,江南家族,皆好诗书,愚家中也渐兴诗书之风。家中传至愚这一代,三子二女,大兄自小就不爱读书,算是继承家业,走南闯北,行商不断;二兄则沉迷画道,丢了诗文;唯独愚自小颇爱诗文,在读书上颇沉得下心来,多年苦读,也算是学有所成。”   “只是京都才子之多,愚早有领悟,来此不过凑凑热闹,游览风光,才是愚真实目的。”   “含山兄,心态着实让愚羡慕。”萧灵隐笑着说道。   “也不知你们二人又是何等想法?”沈飞谈心正浓,便问道。   萧灵隐迟疑了一会,才稳妥出声道。   “愚所求不过外地一官一职。”   沈飞听了后,好奇问道:“子瑜兄不想留在京城吗?”   “愚自幼居于川地,少出游,倒想领略地方风光。愿如季长,行走四方。”   “兄台倒是志存高远。”沈飞闻之,叹惋道。   季长是大晋朝初期知名官员柳观的字号,一生为官,多调地方,政风清明,贤良实干,很受百姓爱戴欢迎。当年柳观去世时,扶灵柩回乡时当地百姓万人相送。   行走四方自然是谦辞,沈飞自然知晓萧灵隐是想如同柳观一般当一个好官,为国为民,施政于民,造福一方。这样的想法,在他看来,着实不多见。   文人才子,风流无二,读书科举,多是为了求得一官半职,以谋荣华富贵。这也是正常事,毕竟大晋朝,唯一晋升途径,改变自己家世命途,最好的方法就是读书科举。   沈飞虽出生富家,但他是个颇为放荡不羁的,交友广泛,也有不少朋友家贫四壁。   但像萧灵隐这番年轻的士子,一心实干,着实太少。   “那铭章兄呢?”沈飞又问道。   何安闻之,只淡笑道:“愚自是不如你们二位,不过身靠家族而已。”   萧灵隐听之,默默无言,也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   下了山后,萧灵隐趁着天还明亮,便将今日发生之事,一一记载。   待第二天清晨,他身上另一人清醒后,早起穿衣,洗脸喝粥后,才慢悠悠看起昨日记载的日记。   他掌握这副身体的时候,其实很少结识什么朋友。   多是游览故地,或是读书,寻得一番乐趣。   对于曾经夜市之遇,他也未曾在日记中写道,告诉年轻时的自己,这其中原因,他也说不清楚。   这幅身体,一个是年轻的自己,一个年老的自己。   有时候,他会怀疑自己的存在是不是一个错误。毕竟他早就应该死去,而不是重回到过去,占据年轻时自己的身体。但他又有几分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曾经的失败,不愿意年轻的自己重蹈覆辙,所以他又默默接受了。   他向来不信神佛,对于自己如番处境,虽有纳闷不解,但最终还是淡然视之。   看到日记上那手端正小楷,他只能一叹。   又如何?他承认他是故意的,故意选择这家寺院,因为他知道当朝大皇子在此清修。   前世的失败,早已证实三皇子不是个仁君英主。   的确,他很清楚年轻时的自己算是有些不屑温吞无能的大皇子,看中了当朝三皇子,后来他自己也确实确实拥立三皇子为帝。他自科举,便得当朝皇帝亲眼有加,颇为照料,甚至被称赞他有宰相之才。早些年他便因文采不俗,名声渐起。后来外任为官,多攒经历,历经世事,为官为民,更是为民拥戴,更善于结交好友。朝中上下,不少人员皆是他的朋友。   待入了馆阁,他得帝王亲眼,知制诰,为帝王起草诏书,颇受看中,官位不断升迁,最后帝王去世,更是连同师长好友,拥立三皇子。   本是英君贤臣,他之才华,又被登上帝王之位的三皇子看好,自然而然,他也便顺顺利利当上了当朝宰辅,只是,他没想到原来权力竟是如此令人着迷,而曾经看好的仁君英主竟是如此的不堪入目,他后悔了。   后来……帝王身死,他连同皇后,拥立不过几岁的少帝。   晋朝曾有帝王言“朕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身为士子,定是要侍奉君王左右,治理朝政。   可是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说,曾经受师长教导,诗书传颂的忠君思想早已消之殆尽。   大权在握的他,联合朝中大臣,成立内阁,架空皇权。   他曾经的至交,典型的忠君之臣,骂他“天生反骨,不配为相,辜负帝心。”。   对了,那人和自己,还有沈飞,同一年中了进士,曾经是那么好的朋友,一同出游踏青,在外为官时,互寄诗信,聊以慰藉,最后却渐离渐远,甚至那人临死之前,还对自己孩子骂着自己,说自己是天下最大的祸害,误国之臣。   其实,也许吧,也许他说的也有几分对吧。   至于沈飞,他的好朋友,他的得力下属,他的至交之一,却也是因为自己,在外为官,毒害致死,抱憾而去。   他失去了那么多那么多,才换的那片新天地。   那又如何,他不怕,不怕背负骂名。   他只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是有利于天下百姓的,那就够了。   他的思想确实是超前的,但也确实得到了一大部分士大夫的拥戴。   但那还不够,他还是遭遇了背叛。现在想来,他动的还是太快太过了,以至于争端不断。   如若缓缓行事,用这一生,去实现自己所作所为,又该如何。   重来一次,他定要更加小心行事。   ……   话说三人自从此次上山,聊了不少,也算是互相熟知了。   后下山时,何安居于佛寺,多是读书,抄送佛经,安享清静。偶尔与寺庙之中熟识的了真大师,坐谈佛道,论古谈今。沈飞着实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每周都要离开寺庙,邀上朋友,去京都夜市,酒楼盛地,欢闹潇洒。至于萧灵隐,却是个甘守寂寞的,手不释卷,刻苦认真,苦读诗书。   何安闲时在寺院藏书之处,也能遇到萧灵隐,二人也算多有交际。   了真大师十分欣赏萧灵隐,每每和何安这个皇子交谈之时,时有提及这个书生,多是赞不绝口。   至于何安来此,是因帝王之命,在佛寺为母服丧,抄送佛经。   当朝重佛,佛道影响深远,佛寺香火不断,朝中上下,上至文臣大儒,下至寻常百姓,不少是信奉佛道。   服丧虽基本多说是三年,但真正的守丧时间不过二年零三个月。皇子服丧,本不应如寻常百姓之家如此之久,但帝王诏命,自然遵守。   既是守丧,自是简衣素食,不重奢侈,甚至不近女色。父母去而服丧,是儒道之准则,朝廷规范,世间惯例。除了遵守之外,也无其他办法。何安对此也乐得清静,不沾朝事,研读诗书典籍,考据前人之事,了解地方文化,对于一个前世专研历史的学者,自然是一大乐事。   对萧灵隐这个书生,老实说,何安觉得挺奇怪的。   吃食爱好,服饰穿着,观点看法,确实没有过大的差别,与寻常人一般无二。   既是同一佛寺,也相处多了,渐渐也就知道这人忘事的毛病。   大事情,他是清楚,但某些细节上,他却经常忘了。   何安虽很少和这人提及过多,但他内心其实颇怀疑这人精神分裂。   此时暂且不提,但说一晃三月而过,二人交往越发之深,但顶多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直至八月初,大觉寺,来了一个长相颇为貌美,身材窈窕的小娘子,陪同家人上香祈福。   这才扯出一段长达多年的因缘纠葛。 第70章 第三个世界08   但说那日, 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高空的烈日灼灼, 直晒得人心头发慌, 总带着几分烦躁不安。   大觉寺地处京郊, 建在云台山山脚。山间峰峦起伏, 林深古幽,山脚亦是如此, 寺内古木横贯,因而隔绝了不少炎热, 萧灵隐正站在后院一青青古树下遮荫, 心里默念着早晨看的几卷书籍。   一身白衫, 背影高大,身姿挺拔, 爽朗清举, 肃肃如林间风。   本是午后时分, 平生多出几分困倦, 不少僧人都已稍作休息, 寺院后方安安静静,除了偶尔飞过的鸟鸣声,再无其他人影。   萧灵隐正很认真地默念着最近新读的书籍, 却是不知院墙通往别院的月洞门处, 一个身着浅青色罗裙的小娘子立在那里, 默默地看了他许久。   其肤色莹白如玉,细眉微弯, 一双眼生的灵动出挑,睫毛卷翘,小嘴红润有光泽,仿佛上好的果子,叫人见了便想咬上一口。   只是那目光倒是不太寻常,倒是有些琢磨不透,秀白的面略带忧愁,让人不禁抚拂去那淡淡轻愁。   “小娘子,你在这儿呢?”那女郎本是沉浸于往事之中,背后突然传来女使的叫喊声。   “夫人正在找娘子呢?”她心下一惊,脚步微移动,速速后退了一步,甚至来不及离开,只见得远处的白衫书生抬头望自己这儿望了一眼,那和记忆里一般清肃分明的目光,让她羞愧难当。   连忙退下,离开月洞门,跟着家中雇来服侍她的女使速速离开。   脚步轻点,也自然是顾不得头上梳着的双鬟髻间散落掉下的珠花。   大觉寺后院颇为繁杂,院内景致幽雅,院墙深深,飞檐层层,金绿夹杂。   走过石间小道,来到客房。   房内一对中年男女正与一身穿佛衣的修士交谈。   “珠儿,你快过来。”那坐着的中年女子,面目微微圆润,但五官端庄俏丽,一身粉紫色的上好罗娟制成的上衫,其间绣着颇为精致的花竹纹样,下摆的偏深烟紫色罗裙整整齐齐浮在腿间,那圆润的右手指上带着个玉扳指。   “与尘大师,小女近些日子以来,夜不能寐,多有噩梦,所以便带小女前来佛寺,还望大师,指点一二。”   阮灵珠探头望去,那对面坐着的和尚,面微黄,慈目温和,浑身宁静悲悯,又极尽平和。   她是识得这位的,大觉寺知名高僧,学识丰富,善相人。   曾经她隐居城外,为丈夫守丧,却永远不开这京城局势。身处纷纭红尘,为人世所乱,闲来之时,心中唯一的寄托就是佛道。   只听着那和尚望了一眼,便开口道:“夫人,我观这位娘子,眉骨出尘,慧根极深,却端是红尘富贵命,所谓忧及必伤,这位娘子还是少思虑过多。”   那妇人一听,面带愁苦,又道,“大师,家中唯独出了这么一个娇娘子,千般疼宠,只是近来见她这番忧虑,着实心疼不已。”   “当安神定心,淡然处之。”   阮灵珠听了,面上强挤出几分笑意,低头不语。   待夜晚时,女使在身后替她梳妆,本是扎着未嫁少女常梳着的双鬟髻已被散开,对面光滑如湖面的铜镜印出一个娇美出众的娘子,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   “小娘子,你可真是好看。”   身后的女使低声感叹道,阮灵珠只是微微低着头,眉间轻皱,望着镜中的自己。   年轻时的自己,的的确确是好颜色,虽然家中无达官贵人,但父母经营一家商铺,收获颇丰,家中又仅仅只她一女,自是娇宠无限。   就因为这美貌,她便被赐给当朝太子,当了那皇太子妃。   都说红颜薄命,她却是活的那么的长,长到他们都离去。   当年初会,掀开盖头,见得那人,一袭红衣,肤色白皙,温柔俊雅,未语先笑,她本想,这一生,应是多少人羡慕,出身平民,却选入宫闺之中,又得如意郎君,日后待他登高位,自己也应是位享东宫,尽享荣华富贵。   可是,又有何人曾想过,他身虚体弱,且多病痛,虽对她温柔怜惜,但二人却少欢好少相处,更令人没想到的是,不过短短两年,他便因病而逝,独留她一人独守空闺,身处巍巍皇宫,空虚叹。   曾经那人,身骑白马,头戴簪花,红衣着身,游马过街,文雅俊朗,风姿不凡。   她在酒楼之上,只开一小窗,望向人流涌动的街道,听着楼下欢闹的众人纷纷撒花叫喊道“探花郎!”。   那一眼,隔了千千万万人,她却见到那人,锋利的黑眉,微微带笑的眉眼儿,谦恭无比,却又稳如高山。   好一个如今的探花郎,好一个未来的大晋宰执。   她又怎知道,那未来风云巨变,她甚至曾以为这人对自己……不料想,知道所谓的真相,却发现自己这一生终究只是个笑话一般,所嫁之人早死,所爱之人错爱。   可恨,她竟是活的那么的长,听到那人战场身亡,看朝中庸俗之辈争执,待到最后兵马临城,国破家亡,人间惨乱,她在家中,抛了三尺白绫,终是了了这卿卿性命!   “娘子,这是新煮的茶水。”女使为她除了外衣后,又给她倒了一杯新茶,喝下半盏后,她才悠悠躺在床上,闭上困倦的双眼,但愿一夜无梦。   屋内安静的可怕,只听得一个冷冷的淡淡的声音问道。   “好了吗?”   “那药早就放下了,如今这小娘子定是沉睡不醒了。只是可惜这娇美娘子,竟是要给那个废物皇子。”一个略带几分感慨的声音出声道。   “别废话,好了那就快点行动。”冷淡的声音出声道。   不消片刻,那榻上已是空无一人。   ……   那天夜晚,明月高悬,夜凉如水,房内的灯火却是柔和微黄,两人皆是一身清凉白衫,望着棋盘上的棋子。   何安执白,萧灵隐执黑。   修长的手指缓缓拂过,白棋轻落,那指甲修剪的圆润整齐的葱葱玉指捏着一枚白棋子,秀眉微皱,明显沉浸于这焦灼的棋势之中,夜间的风从半开的窗口浅浅送了进来,轻薄的大袖空荡荡的。   萧灵隐手握黑棋,眼角却忍不住望着对面那人,内里心思大部分都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唯有剩下的几分还在考虑着棋盘上的局势。   两人从夜初暗时便开始下棋,兴致盎然,一下便下了十几局,你来我往,互有输赢。   直到如今时候,夜深深,昏暗暗。   何安身边服侍的左右,都已退下休息。   棋盘旁置一小桌,小桌上的茶水是先前添上的,甚至还备了一壶酒,小菜若干,当然多是素菜,且有几叠点心。   几个来回后,棋盘上的黑棋子已被白棋子围堵,无路可退,萧灵隐拿着黑棋子,眉目微敛,看着棋盘,微微叹了口气,道:“铭章兄,棋艺高强,在下不敌。”   何安听之,只摇了摇头,说道:“今日,你心不在焉颇多,莫不是临近中秋佳节,后悔没和含山君去京都玩耍一二。”   “不识人间繁华风流,但识好友相交之乐。”   听到这俊朗书生如此这般说道,何安又笑了,起身弯腰给自己倒了杯浓茶,轻抿了一口。   “临近中秋佳节,无亲朋,寺院又清净,确实有几分寂寞。”   萧灵隐见之,一时微愣,只觉那笑温温柔柔至极,如料峭春寒时,暖日初融,点点春光浮现,醉了人间无数。   “不下了,不下了。”何安出声道,又将那小桌上的点心拿了过来,看向对面人,只说道,“之前光顾着下棋,也未顾及肚子空空。”   说完,他从那盒中拿了一块糕点,其色白如玉,味甘甜,轻咬下一口,便化入口中。   想到前些日子听到的某事,何安又道:“子瑜兄,你可知京城有个“花糕员外”?”   萧灵隐闻之,笑问道,“可是那家天香坊?因为糕点卖的好,赚的不少的钱,店主便买了个员外郎的官。”   “对对对,愚初听闻之,只能一叹。”叹了口气后,何安又道,“当朝官职之说,着实复杂。此事暂且不提,只说那家的糕点,确实样式精巧,色泽光润,用料丰富,也不难怪生意红火。”   “这糕点便是我托人去他店里买的,尝起来,味道真真不错。”何安看着手中的糕点,又笑道,“像我手中所拿,便是他店里的新研制的糕点,因色白光滑,宛若白玉,故称作白玉糕。”   萧灵隐细细探去,对面那人所执糕点确实白,只是那人指尖亦是白如玉笋,细软丰润,一时之间,夺去了他的目光,竟是使他忘了去看那白玉糕。   他的目光实在灼灼,何安见之,望了几眼手中的白玉糕,欢欣笑道:“要不,子瑜兄也尝尝。”   萧灵隐回过神来,便叹了口气,也从盒中拿过一块糕点,看着对面那人微微眯起的双眸。   交往也有三月余,他知道,这样不自觉的神情,意外着面前的人心中着实欢喜。   吃完手中糕点,何安起身看了几眼屋外的天色,又道:“子瑜兄,夜已深,你的住所离着这儿却有几分远,隔壁有间屋舍,内有床褥,要不等会儿你就在那儿稍作歇息吧。”   萧灵隐听其言,也不推辞,便应下了。   两人谈兴正浓,各自喝了几盏茶,吃了点微凉的小菜,萧灵隐甚至还被何安劝了喝了几杯清酒。   既是告别后,萧灵隐便去了隔壁的屋内。   悄悄躺下,他闭着眼,回忆那人笑的温和柔软的眉眼,那人阖着眼,睫羽微翘,偶尔总是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得了乐趣后,便笑的如春风拂面,总是不经意便惊动他人心湖。   平日里,他总是爱笑,笑的温温和和,如书中的谦谦君子,并无其他烦扰。   但偶然见其背影,静谧幽深,又如山间青松,林间清泉,总是不自觉带着几分萧索淡薄之意。   静静躺了片刻,脑袋也有几分晕沉,身上发热出汗,萧灵隐便微微移了移身子,斜躺在榻上,也不言语,只是那口中的呼吸却是重了几分。   只是,晕晕欲睡之时,紧闭着的房门却是一阵敲击声,萧灵隐一惊,强打起精神,拖着困倦乏累,脚步晕沉的身子,眼前已是恍恍惚惚,只听得屋外几声细细的带着几分暗哑的呼吸声。   摸索着打开门,门一开,那门前倚靠着的身体便倒了过来。   萧灵隐迷糊糊的,勉强才立住,稳住身上压着的身体,热乎乎的,隔些自己身上的热气,混在一起,更是灼热。   他关上门,甚至来不及将人扶到床榻上,便累的两人一同倒下,坐地迟迟不起。   地板微凉,似是缓了那几分滚烫的灼热。   他躺着,微睁着眼,眼前那人玉脸微红,眸中软弱,迷离恍惚地看着自己,喃喃自语了几句。   作者有话要说:   狗血爱好者,卑微.jap 第71章 第三个世界09   待醒了, 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何时,脑子里晕晕噩噩, 思绪万千, 倒也不知到在想着些什么,萧灵隐只是看着对面那人坐在床头, 披着件素净清透白衫,背影瘦削过分, 清清明明。   紧紧闭合的窗外,远远透进来的浮光晕晕, 浅浅落在那人微露的圆润肩部,白的透明。仿若在水中浸透了数千年的玉石, 莹润通透, 秀致轻巧, 让人见之, 便想捧在手中, 好好赏玩一般。   想到昨夜,暗自羞愧,一时之间, 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待沉默了一会儿,他想开口, 移动身躯, 却发现身体压根不受自己控制, 他也说不出自己想说的话。   便只听到自己淡淡开口说道, “昨夜……”   不知怎得, 不过二字,萧灵隐却隐隐感知这话语中的尴尬懊恼,甚至有些荒唐到难以开口。   这其间情绪,足以见其主人尴尬万分的处境。   可是,自己并没有说话,也并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是自己身体上那附身的老鬼,萧灵隐恍然大悟。   可是,自己现在居然能旁观他的处境。   照他目前所言,难道昨夜,他也旁观了一夜。   萧灵隐内心一突,只觉分外尴尬,这种情景,可真是让他难以自处,与此同时,心间又生了几股惆怅。   虽然昨夜脑子有几分糊涂,但如今清醒了,自然也是记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月华如水,心似熔炉,点点温存,历历在目。   “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人并未转身,只是这样说道。   萧灵隐愣住,之前心中的种种想法,都挥之散去,他只借着自己的身体,望着那人。他拘束于这窄小身躯之间,却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如同一个旁观者,而且他只能借自己身体去看去听去闻。   从前是没有身体被那老鬼控制的记忆,现在却是能够观看,却依旧不能互相交流。   那控制自己身体的老鬼轻咳了一声,也不多说其他。   那人起身,黑发散落,玉足着地。   萧灵隐便见他系好衣衫,微湿面容,待收拾的毫无半分不妥时,他才开了扇窗,站在那里,迟迟不动。   屋外清风拂过,耳尖便闻得几声轻鸣。   这屋子靠着后山,隔着山涧,窗外树枝繁茂,青苔遍布,间有野花,岩石半裸。   若说这老鬼,此刻心中亦是无奈。昨夜突然醒来,有了知觉,不像之前那般丢了记忆,而且能够观察四周,虽不能控制身体,只能旁观。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足以让他震惊无助,只觉荒唐。   他就那样看着年轻的自己用力的吻着那人,寻入那人口中,除了二人身上多余的衣物。   他虽不能控制身体,但身体的欲望,欢好之妙,皆是感同身受。   夜间清凉,躺在地下却半分没有冷却身体的炽热,两人互相依偎着,甚至有些忘我,隔着冷月,便见着那人湿润的眼角,泛着泪光,肤白清瘦,秀逸的面容上带起一片红晕,恰如熟透了的蜜桃,娇嫩欲滴,着实动人。   他便忍不住,从下到上,一一啃咬了个遍,才识得那甜味,初品清淡,后尝研丽,从里到外,剥皮取肉,吞入腹中,一干二净,便只留得个空核时,他也要舔上个千百遍,回味无穷。   那温润的触感,欢好之后的满足,真实的仿若行动的是自己一般。   可是,明明就不是。   萧子瑜只能内心叹气连连,他一向不重欲,甚至清新寡淡无味到了极致,曾经同僚们邀请他去酒楼寻见娇媚的小姐们,他亦是坐怀不乱,没有半分慌张或是动容。   同僚们都夸他乃真君子,或是重情人。   他曾有一门婚事,乃是他及冠之后,恩师替他张罗,做媒,那小姐乃出生江南,是个诗书之家,据说生的眉目清秀,温柔贤淑,但还未完完全全嫁给他便因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病逝。   从那以后,他也未曾娶过续弦,倒是纳过一门小妾,但那小妾是他在外为官时,曾救过他一命的苦命女子,他纳她为妾,一是怜惜她的身世,二是为报救命之恩,三则是避免谣言。   曾有人传,他不近女色,形式简朴,一是他好男色,二是他不过惺惺作态,故作圣人而已。熟知他的至交,下属,自然是清楚他的为人,不以为然。   但京城谣言越传越远,也越来越荒唐,他只能作出一点行动。   官场应酬之事,倒也并非多是荒唐,堂中饮酒作乐,乐妓翩翩起舞,女子辗转众人,添茶侍酒,欢笑晏晏,偶尔也有精通诗书,善于作词的女子,吟诗作唱,已娱众人。   至于其他,多是你情我愿。   多数时候,他都是作壁上观,做些诗歌,倒是不像那些风流才子,携妓同游。   “隔间已备好了热水,你还是急忙洗漱一般吧。”何安回头,望了床榻上躺着的,衣衫半露,眉头紧皱的男人。   这间屋舍虽不大,但也用屏风做了隔断,留出了一个较为私人的空间。   萧子瑜起身,去了屏风隔断的隔间,梳洗了一番,那人一早醒来就连忙梳洗,开了临近后山的窗户,除此之外。   萧子瑜偏了偏头,借着微光,看向右臂肩膀处依旧通红的,深深的牙印。   其实后来他也困倦到睡熟了,醒来有了知觉还是因为肩膀上传来的阵痛。   那人盯着自己的肩膀上那三颗小痣处,狠狠地咬了一口,咬地着实重,很深很痛,甚至有些咬牙切齿,歇斯底里。   咬完后,还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神情复杂至极,萧子瑜甚至有些摸不着头脑。   甚至那人,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真可恨!”   这样的话,着实不像那人说的出来的。   萧子瑜对那人的观感便是,如若这人不出生帝王家,生在江南豪奢之家,闲时读书品茶,偶尔携友相游,应是一世美满。   他性格温润,少锋芒,如水一般,沉稳度当,既无登高绝顶之意,也无名利之心,倒是比他年轻时还要像是个书生一般,不争不抢,清静无为。   这样的人,高居帝王之位,又是何等感觉。   此时的他,没有想过,此时的他,更不曾清楚这人心中所怀所想,非在一时,而是千秋。   ……   这片土地,从来都是人来人往,新的换了旧的,待新的变成旧的,又被新的所取代,从来就没有例外。人命卑贱如尘土,甚至连土地都不如,因为好田地还能换取粮食耕种。   很快,何安身边一个照料的侍卫便消失了。   那房间内的女子,也被他派人细心送走了。   当朝女子,因为前朝之乱象,因而民间较为开放,离婚改嫁不少,此时并未兴起所谓贞节牌坊,女子一生为夫守寡之事。   虽有人批评改嫁过多之事,但重点在于夫妻之间,婚姻过早,不细心选取,往往过于冲动,待到成婚后,有了孩子,却想要离婚改嫁,这样的事情多了起来,不免有人批评。   若说做媒,定亲一事,便并非一面都不见,而是寻了媒婆,看了生辰八字,寻了吉日,找一酒楼或是园宛,两家人带着孩子互相见面,若男方中意,便插一金钗于冠鬓之中,若不成,便送彩锻二匹,用做压惊。   男方中意后,两家便可寻日子定亲了。   所以当朝男女之防,并非过大。   只是,这个事情,听起来确实有些荒唐,虽然什么都没发生,那女子只是在自己床榻上睡了一晚,但此等事情,声张出去便是坏了那女子名节,而且本是为母守孝,以防有人以讹传讹,何安便好好惩戒了一般。   之前,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身边人有不少眼线,他只是不在乎,懒得搭理。   但如今,威胁到了自己的安全,他定然不会轻易放过。   何安承认他是个心狠之人,很能适应环境。   身处这样的时代,看似平和,实则风起云涌,黑暗压迫层层,人命如草芥。   争还是不争,只在一念之间。   很快这件事情,便平息了,毫无半分影响。   他也不曾去找过那萧灵隐,而是埋头苦读了起来。   帝王之心难猜难懂,他也不屑去猜测争夺。   帝王之位,说到底还是得操劳过多,何为威信,自然是征服其他人,让大臣佩服,平衡朝中势力,让臣子为自己所用。晋朝文臣势力膨大,帝王一举一动多受牵制。   京都作为晋朝朝政中心,与地方势力的纠葛极其之深。   皇帝的威严从何而来,自然是靠着朝中大臣的拥护,上行下效,始终如一,便成准则,得以控制地方。若无手腕,又无心力,不得拥护,自然只能高居帝王之座位,却如傀儡,毕竟皇帝身处京城,而天下国土之大,自然不可能一一掌控,此时便依赖于国家政体,也就是朝中的臣子。   ……   在说那阮灵珠,经此一事,担心受怕之余,更是心寄佛道。   本来她年近十五,家中早已替她张罗起了婚事。   但因此事发生,也不太拘束她,在父母看来,比起以前的略有刁蛮任性,她人更是安稳沉着了不少,平日里念此,更是任由她,对她娇宠更盛。   对此,阮灵珠有时念想着父母,夜间甚至不知不觉流下眼泪。   偶尔读着当朝诗书,或邀亲近玩伴,同游踏青,脑海里那些灰色的记忆也不知不觉淡去了不少。偶尔给经营商铺的父母提些新奇的此时还未兴起的想法,父母也都称赞她,家中的商铺生意蒸蒸日上,竟是比以前还要红火几分。   因而,父母给她的花销更是增加了不少。   话说八月中旬,中秋佳节,萧灵隐本是想要去寻何安,却遭到拒绝,避之不见。   他也毫无办法,便只能将心思放在读书中,直到那重阳时节,九月九日,这才见到了他一面。 第72章 第三个世界10   何安曾经和了真大师有过一场谈话。   了真大师曾言:“君颇好史书, 是何缘故?”   何安只道:“常人皆说读史书,可以知兴衰,明更替。知前人之事故,方明今日之惑。但对我而言, 不过爱好。”   了真大师又道:“你是我见过的最为聪慧的人。”   何安笑了,道:“这天下, 聪明人数不胜数, 我不认为自己聪明。能者贤才, 集聚一堂,各人有各人擅长之处。”   了真大师沉默了片刻, 又道:“不管你怎么说, 我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我曾见过不少大儒,也见过不少英明俊杰,可是, 君却不似以往。”   ……   九月九, 重阳时节, 时人颇爱佩菊登高。   亲朋好友之间,早早相约于京城郊外的四里桥或是梁王城,登高临远, 享受秋风, 坐谈宴飨,莫不痛快淋漓。   晋朝人颇重时节, 节日一般整整持续三日, 从九月初八延续到九月初十。   早在九月初八时, 宫中便点起了灯。   但九月九那日,萧灵隐迟迟都睡不着,还是乘着月色,夜晚风凉,他披了件衣服,走出了屋舍,在后院走了起来。   天色已晚,堂中无人,唯余一片静谧。   后院有一槐树,历史久远,粗壮结实,枝叶繁茂,白日里见时只觉雄伟壮丽,但到夜晚,一片昏暗,只借着月色,留下大片阴影,远远望去,倒是有几分恐怖。   萧灵隐来了兴致,便走近了几分,然后围着树干转了个圈。   不料,便见一人,站在树旁,一袭白衫,身姿清瘦,抬头望着月色。   那人侧着身子,衣衫被夜间微风吹得浮动。   半张脸轮廓清晰明朗,肤色苍白到失了几分血色,眉色轻而淡,眸中泛着一股失落的同时,却又带着几分希冀。   一时之间,萧灵隐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人望着高悬于空的明月,而他则望着那人,一动不动,不敢惊扰。   “萧灵隐,你知道,明月之上,有什么吗?”   萧灵隐愣住了,沉默了了一会儿,他答道:“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天下百姓,想要的是什么吗?”那人又问。   “民以食为天,我想,应是吃饱喝暖,无过多烦恼。”   “然后呢?”那人又问。   “应是诗书礼节。”萧灵隐顿了顿,答道。   “再然后?”那人又问道。   “没有然后,只有永无止境。”萧灵隐回答的十分干脆。   “我再问你,你想要的是什么?”   “求一官位。”   “接着,你想要什么?”   “别人的支持。”   “别人包括谁?”   “老师,同学,朋友,百姓……”萧灵隐不说话了。   “还有陛下,你是个贪心的人,你想要所有人的支持。”那人又道,“这不可能。”   “你现在想要什么?”那人转身而望,目光明锐,萧灵隐觉得自己被看的明明白白,毫无半分遮掩。   那直接的目光,比任何多余的言语来的还要醒目。   萧灵隐的脸突然一下子就红了,他甚至有点儿不敢直视面前这人的目光。   龙阳之好,他是清楚的。   民间弃婴现象颇为严重。往往养不起孩子,贫民之户便将刚出生的婴儿遗弃,不管不顾。   男子作为劳动力,因此男婴被遗弃的比较少。   而江浙地带,下层贫民,女婴被遗弃的现象泛滥,虽有官员百般阻止救济,依旧是阻止不住弃婴的现象。   豪门大户,多娶美貌女子为妾,一妻多妾之风盛行。   有些家境优厚的官员,也颇爱纳妾氏。   文宗时期便有一大儒听说自己一个刚退下来的同僚任官期满,退休在家,决定要好好放纵一般。   于是,短短二年间,便新纳了五门妾室。   大儒便劝他“年老之时,更应少奢侈享受,多加节制,勿要害人害己。”   对于贫民子弟来说,女子本就稀缺,貌美女子最好的上升渠道便是给大户人家做妾室,因而就有不少娶不起妻子的男子合伙过日子。   当然,萧灵隐也不是没听说过某些男子好娈童,好华服,好奢侈。   但到底,龙阳之风,还是不受待见的,无论如何,终归是要回到正道的。   娶妻纳妾是惯例,偶尔在外传出几段风流韵事也无可厚非,多是被人所谅解的。   但也不是没有始终如一,坚守自己的人。   当朝副宰相参知政事温如成就是多年来对发妻始终如一,不纳妾氏,未曾传过什么风流佳话。   在萧灵隐曾经的想法之中,他未曾有过动心。   按照最正常的情况来说,也许这一生不过娶一妻子,平平淡淡,安稳一生罢了。   可是,如今……   “你迟疑了?”那人垂眸,出声说道,声音变得缓和很多。   “还是,你害怕了?”   萧灵隐未曾多说什么,他看着那人,紧张的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依旧维持着沉默。   何安看着这个人,低低叹了一口气。   “你总是等待,站在那里,却不敢迈出多余的一步。”   与此同时,萧灵隐身上的另一个人年老的自己,也在想一个问题。   对他来说,很特别的问题,也是他从来就没经历过的问题。   对于这个年龄的他,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能感受到年轻的身体的跃跃欲动,也能感受其中的纠结激动。   可是,这个人是皇子,然而年轻的自己并不知道。   他有一种直觉,他相信这个人未来一定能够登上皇位。   如果他想争取的话。   毕竟,这个人是如此的敏锐聪慧。   而且,他又是那么擅长让别人对他产生同情,被他所迷惑。   他观察过这人身边的侍卫,从最初的懈怠到如今多是对他臣服钦佩,时时刻刻担心他的安危。   多么危险的人物,甚至比他知道的,使他被迷惑的三皇子还要可怕。   只怪他那时还太年轻,未曾像朝中老臣那样干练晓事,看出三皇子的装腔作势。   而此人,以他多年来的经验,最可怕的是,他给人展露,从来都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到挑不出任何过错,但又轻易地得到他人的亲近和拥戴。   他听到年轻的自己终于开口了,那样的语气甚至卑微至极。   “我没有。”   内心冷哼了一声,他在骗你,傻东西。   哪里有什么真感情,都是假的,他在做戏。   傻东西,他甚至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没有告诉你。   他就是要看着你为他忧愁,为他所动,为他担心。   萧灵隐顿了顿,移了移步伐,又退了几步,抬头说道。   “我所求得,不是一时……”   “我知道,我这样说,太过鲁莽,或许在你看来,太过冲动。”   “可是……”萧灵隐低下了头,望着地面。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想要的很多很多,或许远比我想要的还要更多。”   “但我想,我对感情是真挚的。我不想欺骗自己,也不想欺骗其他人。”   萧子瑜又冷冷哼了一声,傻东西,把自己心中想的东西全都招出来了。   年轻的自己可真是傻得可怜。   但他又不能阻止,毕竟现在可不是自己在控制身体。   所以他只能,透过自己的身体,看着黑漆漆的地面,直到眼睛一片湿润,视线模糊。   萧子瑜沉默了,他有多久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了。   临死之前,他没有流,他只有淡淡的遗憾。   曾经好友,朝廷抨击,各种挖苦,想他下台辞位不就,他没有流泪。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只需要坚持自己的,那便够了。   那么多年,落泪的那一次,还是多年前,形势大好之际。   恩师却患病,一病不起。   临终前,他躺在床榻之上,面色沉郁,低声劝诫。   “子瑜,你要小心,不要太过急切。一个不慎,便是千古骂名,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可是,为师心疼你,真的心疼你。”   “你年幼之时,我在你家中见到你,便心疼你年幼孤苦;待你年长,又对你寄予厚望,渴望你能实现自己的抱负;到如今,我对你毫无所求。我只希望,你这一生,能够开心点,少承担那么多。你一向为国为民,却很少考虑自己。曾经,我怪你,怪你太多。”   他枯黄干瘪的手抚在自己手上,缓缓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子瑜,吾之弟子,愿你无忧无虑,一世安康。”   那是他这一生,情绪最为激烈的一次,也是第一次当众落泪却不自知。   恩师去后,他写了一篇祭文。   文坛之中,互相帮忙好友亲朋写祭文,墓志铭本是人情往来。   他这一生,很少写祭文,并且极力避免吹捧过多。   他为恩师写了一篇很长的祭文,当时尽管他的不少支持者对他写这篇祭文并不赞成,但他还是写了。   从前期幼年对自己的教导,到中年和自己的争论,再到晚年……   一转眼,恩师去了,自己也同样老了。   泪水朦胧,双眼湿润,这种感受真是好久都没有在感受过了。   思绪翩翩,不知想到了何处。   回过神来,他才感受到身旁的身影。   那人竟是已经走到了年轻的自己身前,让自己抬起了头,用衣衫拭去了眼中的泪水。   “是我逼你太过。”面前这人似乎有些懊恼,低声叹了一句。   “抱歉。”   萧灵隐望向面前这人,突然笑了。   “你错了,是我的问题。”他垂着眼,面色变得有几分严肃,“我总是想要的太多,就像你说的那样,太过贪心。”   “可是这个世界不是围着我转的。”   “铭章君!”他又喊了一句,可是后面的话却迟迟都没有说出口。   嘴间的湿润,让他愣住了,完全不能思考。   那人却搂住了他,靠了过来。   萧灵隐感受着身前人的呼吸,缓缓回搂了过去。   秋风瑟瑟,落叶纷飞,掀起一片涟漪。   星光点点,宛若浮光,直叫人心惶惶。 第73章 第三个世界11   二十五天之前, 皇宫之内,三皇子楚宁所居住的慈宁殿内。   “殿下, 城外竹林已经没了。”青衣侍卫一进来, 立刻俯首跪地, 低声开口道。   “该死!”   桌上的白瓷酒杯被袖子一扫, 倒在地上,薄如蝉翼的白骨玉瓷片碎的七零八落,不成样子。   “殿下, 是属下办事不利,属下该死。”青衣侍卫哆嗦了一下身子, 依旧跪在地上, 低头尽量保持着冷静, 出声道。   竹林是他安插在别人那里的人手的称号, 没了意味着这人已被发现处理,以后便再无任何消息传来。   好一个大皇子, 以前倒是未曾见过他这样心狠的一面。   本来安排的好好的事情, 就这样被搅黄了, 他怎能不气。   本来这种事情, 就应该闹的沸沸扬扬,朝中上下皆知,服孝期间近女色, 不忠不孝, 德行有亏, 他就不信那些个儒家士大夫还愿意支持那人。   当朝上上下下犹重孝道人伦, 朝中大臣,无论是位卑小官,还是高高在上如同宰相的同平章事,父母一旦去世,皆要辞官回家守孝两年零三个月。   这种孝义是被推崇备至的,一个为母服丧期间亲近女色,母卑微的皇子又怎么堪为太子之位,成为未来的至尊。   楚宁早就准备好了,这事情一旦曝光后,他就接着让推手在朝堂上求立四皇子为太子,试探帝王之心。   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   父皇虽然喜爱皇贵妃柳妃,尤为宠爱四皇子,但文臣对四皇子的母妃不满已久,前个首辅,曾经的太傅便已经劝说过,表达过四皇子不应立为太子的想法。   楚宁不知道自己爹爹在犹豫些什么,迟迟不立太子,可笑,一代帝王,居然惧怕臣子。   不过,这对他来说,总是有利的。   除了自己以外,又有谁能够配的上那个位置,那本来就应该是自己的。   这事情一步一步,本都应该按照自己的计划而来。   可是他没想到,那人居然处理的这么利落,连让他借机行事的机会都无。   是人阻扰了他的好事,还是真的只是机缘巧合。   那药是自己所配,初尝无味,也无反应,但遇上另一物却是能够激起药性,而且这药难以察觉,顶多不过寻常寻常助兴之物。   特殊的不过是,药效不明显,得过一阵子才发挥出来。   高居上座的男子一袭常服,深蓝色的罗衫,英武出众,眉粗黑,眼神亮,但带着一股文人的不缓不慢之态,稳重无比。   他一声不吭,只端坐在那。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温和出声道:“此事错不在你,不必再提,下去吧,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好好修养一二。”   青衣侍卫本是后背冷汗淋漓,额角也露出几滴汗滴,本听到男子前半句话,心头稍微安心不少,但到末尾,却是一脸衰败,再无其他情绪。   所谓修养,便是撤除如今的任命,官职虽不变,却无事可干,久而久之,自己的影响力便被他人取代,也不知何年马月,才能回到如今的地位。   但他也不敢求情,殿下是个怎样的人,他是再怎么清楚不过的,没完成差事便是错了,不必多言。   殿下最恨行事不行还要推脱责任之人,老老实实认错,还有机会重回殿下面前。   若是说的太多,惹怒了殿下,结果便不是丢了差事这么简单了。   “三弟!”门外传来一声叫喊,声音清朗,颇有几分几分不拘小节,很是轻松惬意。   “中秋佳节,你还未准备好吗?母亲昨日里便交代我们二人吃好玩好,我今夜要去逛花灯,三弟,你要一同去吗?”   蓝衣男子心里嗤笑一声,面上不为所动,示意侍卫出去招待二皇子,同他一母所生的哥哥楚泽。   随即,他起身,让身边服侍的衣着青色宫裙的宫女给他添了一件衣服。   一个身姿瘦弱的青衣宫女正低头,伏在地上,将打碎的瓷片,利落地收拾的干干净净,白皙的指间伏在那白瓷碎片上,割出了一道伤痕,指尖露出点点红色的鲜艳血液。   她哆嗦了一下身子,急忙用嘴吮了吮血液,又连忙低着头去收拾碎瓷片。   “抬头!”头顶上传来一个不容拒绝的声音。   那宫女有些胆怯,微微上昂着头,却丝毫不敢直视,而是视线放的低低的。   “你站起来,让我看看。”   宫女娇弱的抬起身子,却依旧低着头。   楚泽一手抓住她的小巧下巴,看着这个娇弱无力,长得秀美,眼神楚楚可怜的宫女,牢牢地在自己掌心,手指拂过她的唇部,抹除了那嘴角微露的血迹,英武的面孔动了几分,露出一抹显而易见的笑容。   “晚上,在宫里等着我。”   宫女小巧玲珑的玉脸上带出一抹红晕,羞涩之意尽显。   楚宁见了,心中郁闷的心情好转了不少。   女人,可真是开怀男人的好东西。   一切都打理完毕后,楚宁出了寝宫,便见一个高壮矫健,看起来豪爽大方的男子正和他的侍卫交谈。   那男子一身朴素白衫,简练无华,也无什么装饰,见了他,便道:“三弟,可把你等出来了,走吧!”   楚宁也未曾回应,他这个哥哥为人粗鲁,脑袋空空,不知想些什么东西,成日里就知道吃喝玩乐,毫无大志,不成气候。   母后说他,让他收敛一下,他还直言过人生须行乐。   他居然有一个这样的哥哥,可真是个笑话。   ……   九月九,重阳时节已过,寺院又慢慢恢复了从前清净的氛围。   寺院里借住的书生们也渐渐收了心思,就连喜好玩乐的沈飞也减少了周末出游,开始用功读书。   “我想,我们现在,应该不需要日记了。我知道你掌握身体的时候做了些什么,我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如今,我只想问一件事,你是谁?”萧子瑜看着这句年轻的自己留给他的大白话,突然笑了。   他是谁,他是当年那个帝王钦点的探花郎,那个在外为官数年,深知百姓之苦的庸碌官员,他更是那个扶摇直上,威名远扬的大晋权臣。   当然,据某些人说,他阴险毒辣,城府极深,善于隐藏,某三思而后动,喜欢利用百姓朋友,是个名副其实的伪君子。   他是谁,他自己都分辨不清真假,他连真正的自己都找不到了,他所拥有的不过是一个疲惫的灵魂,带着失望,失落,遗憾,独留在年轻的自己的身体上,看着记忆里的那些人,那些事,回忆着自己那些过往,那些只有自己知道的过去。   他就这样看着事情,缓缓推动着事情像另一个方向发展。   他在想些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或者说他已经有些模糊了,不太确定了。   他叹了口气,拿过一只小狼毫,沾取圆形砚台上的黑墨,笔尖轻勾,浮现几行端正清晰的小字。   与此同时,在自己身体上默默观望的萧灵隐,透过自己身体,看到那纸上的字迹后,却是猛然吃惊了,然后又慢慢恢复的平静。   自己早就有所怀疑了,只是,这未免有些过分不可思议,以至于他从未敢深入猜想过这样的可能。   两人能看到双方所做了些什么,除了不能交流,不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之外,基本没什么不清楚的。   萧灵隐很容易便发现寄居在自己身上的老鬼有着和自己差不多的习惯,爱吃差不多的菜,甚至连喜欢看的书也类似,甚至他连自己的认识的朋友的交往也宛若平常。   除了小小的关于睡眠时间不一样的情况,大可以忽略不计了。更让萧灵隐惊讶的是,这老鬼和自己的日常生活行为,表现得没有丝毫突兀,仿若这副身体从来就只有一个人,而不是如今自己认为的两个人。   【我是谁,我就是你。】   原来,你真的是另一个我。   【那人,在骗你,不要相信他。】   你错了,我压根就没有什么值得他去欺骗的。   【他看中了你的未来,他是在利用你。】   你是未来的我,对吗?不,你不是我,我不是你这样的人。   你猜忌心太重了,我不是你。   【你不是,怎么可能?你迟早要变成我这样的人。】   我不是你,我不是你。   【你知道,我们需要做什么吗?你知道这天下有多大,你知道百姓有多么苦吗?你知道晋朝终将会亡国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一个沉迷于儿女情长的懦夫!你说我不是你,那为什么你身边没有一个人说过你的特别之处,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过你的举动。】   【难道他们都是瞎子!事实证明,我们从来就是一个人,你在想什么,我都清清楚楚。你在怀疑,在猜测,在愤怒,因为一切都超出你的控制。】   我不是你,我不是你,离开我的身体,你早就应该离开这个世界了,这个世界不需要你的存在。   【你在害怕,对吗?看看你的愤怒,多么显而易见,你这个懦夫,就让我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可笑,你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我所说的,那人在骗你。你可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萧灵隐看着控制身体的那人写下了这段话。   这些对话是他们最近以来的交流,往往都是争论,不欢而散。   他怎么会是自己,这怎么可能。   做出了那些事情,那不是自己。   他不相信,那人所说的话,那些告诉自己未来会做的事情,他不相信,他竟是那样卑鄙无耻,他不相信,那不是他。   然后,他就看着那人写完那行字以后,不在管其他。   那人甚至少见的喝了点酒,然后控制自己的身体去找那人。   这很少见,这人控制自己身体的时候很少主动去找过那人,这人讨厌那人。   这人总是在悠闲地读书,他是在真正的享受着读书,而不是像自己那样,是为了增长学识。   他想做什么?萧灵隐有些挣扎,他不敢承认,那不可能,这人应该,不会那么做的吧……   夜色深沉,自入秋以来,天黑的早,走廊上的风也不小,基本上是空无一人。   此时的何安还在屋子里,点起了灯,手中捧着一本黄旧的古籍善本。   这书是今日才找到的,涉及前朝之事,他很重视这本书里面的资料,提及到的信息。   因而,他大晚上也在翻看,记录,挑选,分析其中的真实性。   他在寺庙中带来的亲卫不多,随身侍奉更是少之又少,而且他不喜欢人守在跟前,早早便将侍卫遣散,前去休息了。   门外传来一阵敲击声,敏锐的耳尖听到后,他仔细的又听了一阵子,沉思片刻,放下手中书籍,将书籍摆放好,他才缓缓走到门前。   木质地板,滑而平整,棕色的基调,配着柱子间的简易帷幕,依旧有一段距离。   他内着白色单衣,外间套着的鹤氅已供取暖,外罩着的衣衫有几分拖地,他收拢了,才走近到门前。   门前一个黑影,靠着门,默不作声。   隔着一扇门,何安却也闻到了那有几分浓郁的酒味。   手放在门上,却迟疑了。 第74章 第三个世界12   “你不愿意开门见我, 对吗?”萧子瑜靠着门,迎着夜间的冷风,冷冷淡淡说道。   胸膛里火热热的,汹涌着不知名的情绪。   他承认他来这里是一时激动亢奋, 想要证明点什么。   他觉得那人应当不会见自己,因为那人应该清楚些什么,虽然他不说, 但他知道那人都看在眼底。   可是, 一声轻巧的咔嚓声传来。   他移了移身子,转头,向右望去。   门居然被打开了一半, 那人脚步声轻盈, 白衣着身, 柔和温顺的面容微带着几分倦意,正疑惑地看着自己。   乌发披肩,秀眉轻蹙, 白与黑的交织, 竟是如此的惊心动魄,突然, 一阵夜风吹来,那人宽大的衣衫浮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 萧子瑜觉得这人好似真的要羽化成仙, 随风而去。   他伸出手, 恍恍惚惚,最后还是收了回去。   冷风歇了,他望着那人温和干净的眉宇,陷入了一阵沉默。   这人着实太适合穿白衫了,纯正的白色在他的身上没有半分不妥,而是更显露这人清雅淡然的气质。   他太干净了,毫无瑕疵。   而自己,自己是那么肮脏,手中沾满了鲜血,而那是通往权力之路所必经的。   那双澄澈看不出任何杂质的眼睛正望着自己,萧子瑜恍然大悟,他在看自己,只是,他在看哪个自己?   呵!那个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自己,那个一路走来师长照顾,好友相伴,朋友相助的曾经的自己,是那样的天真,自以为凭借自己的坚持,努力,就能得到所有的一切,就能实现自己的抱负。   他冷冷一笑,笑的甚至有些肆意妄为。   那怎么可能,那只是个笑话。   他曾经竟是愚钝到如此地步,真真是个笑话。   可是,获得那样地位,得到盛名和拥护的自己却是不如年轻的,什么都不懂的自己,来的欢喜,愉快。   自己得到的永远都是淡淡的苦涩,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深深地影响着自己。   面前这人,并未开口,唇角依旧维持着一个平淡的弧度,看不出来有任何不满的情绪。   “你在看谁?”萧子瑜问道。   何安看着他,迟迟没有回复面前的这个人。   最后,他挑了挑眉,眸色转深,看着面前这个思绪过多,满身颓唐之气,断然没有他这个年龄段的少年锐气的书生,出声反问道。   “你说呢?”   萧子瑜没有回答,或许早有答案,只是他不愿意承认。   “进来吧!夜间风大,外面冷的很。”何安说了这一句后,也不理会他,径直走进了房间。   他脚步轻快,似乎早在很早之前就在等这样一场面对面的谈话。   灯火微黄,照的二人的偏白的肤色也泛着一股古玉的温厚感。   两人面对面坐在榻上,相顾无言。   何安找了本闲书,一面翻开,一面随口出声道。   “怎么了,你不愿意说了。”   “我喝了点酒。”萧子瑜转过头不去看他。   “不止一点吧,大老远就闻到你身上的酒味了。”何安翻了一面色白字迹清晰的书本,微微低着头出声道。   “我感觉很好。”萧子瑜顿了顿,出声道,“酒醉的感觉,能让我忘掉一切。”   “酒不醉人,而人自醉。”何安回了一句。   “你是不是很想笑我。”萧子瑜突然问道,“笑我太狂太傲太傻,过分异想天开。”   何安听见后,抬头望了他一眼,蓦然回首说道。   “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   手指轻抚着摆在榻上的小方桌上的书籍,又往后翻了一页。   那人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擒住了他持书的左手。   “你还记得,我曾告诉你的那个故事吗?”   “你我的记忆能力,不是都互相清楚。”何安推开了他的手,只说道。   这人博闻强识,记忆能力出众,不说背诵记忆的诗书典籍,平时涉猎的其他的史书策论,只说这人记忆起所说的话,所见过的人,所去过的地方,皆是清清楚楚,没有半分差错。   “可是,他不知道。”萧子瑜盯着他,意有所指说道。   何安突然一愣,低声笑了笑。   “他应该知道吧,你告诉过他。”   “我没告诉他,没告诉他从前有个书生,傻傻乎乎进了官场,又傻傻乎乎做了三年的小官,才明白这天下的本质就是人吃人。”   “教化百姓,为政利民,通通都是假的,最后还不是为了升官发财,提携小辈,吞并土地,畜养家奴,富贵一时自然是不够的。”   萧子瑜又笑了,笑中带着浓浓的讽刺。   “最好薪火代代相传,永保富贵,高高在上,受人膜拜。”   “这就是官老爷,士大夫。一群时时刻刻看着自己,想着自己的地位待遇,深怕所得到的这一切都消失的人。”   萧子瑜说完,停下片刻,又问道,“他们呀,只要有人侵犯了本不属于他们却被他们所占有的东西,就露出了真面目,你说是不是?”   “那个书生,终于明白了这时间的真理。他也算是个聪明的人,很快就掌握了这里面的门道,一路扶摇直上,声名依旧如初,无半分差错,让人纠不出什么毛病。”   “最后……”萧子瑜低低叹了口气,“一切都向着他所期望的方向发展,毫无半分例外。”   “然后他死了。”何安突然出声道。   “哈哈!”萧子瑜笑了,笑的开怀肆意,“你说的没错,他就是死了,死的干干净净,死的不明不白,死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因何而死?”   “你说他这人是不是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一辈子,都在争争夺夺,到最后,还是作无用功。”   “人固有一死。”何安低眉说道,“当无悔也。”   “可是他不甘心。”萧子瑜看着面前低着身子,看着桌上摆放的书籍的人,沉沉说道。   “不甘心他就那样死了。”   “人总是有不甘心的,力所能及,便够了。”何安沉默了片刻,回答道。   他也曾有不甘心,曾有失落彷徨时,有时候,他恨不得回到从前,回到初生那一刻,忘掉所有,忘掉所经历的一切。   他只需要真诚的对待他所热爱的,所想念的,不需要放下,不需要回避,不需要犹豫,更不需要选择。选择,可真是一种莫大的痛苦。   有时候,他会想,会不会有种名叫命运的存在,在不断地推着他前进,使他挣脱不了,只能步履艰难的向前,一步又一步,望不到终点。   “你说我是谁?”萧子瑜又问道。   “这很难界定。”何安迟疑片刻,还是回答了。   “我和你的第一次见面,不是在这里,不是在山上。”萧子瑜很冷静的回答道。   “当然。”何安摇摇头,出声道,“那是在夜市上。”   一旁听着二人交谈的萧灵隐愣住了,那个他没告诉过自己这件事。   而面前这个和另一个自己,或者说压根就不是自己却用着自己身体的人正在交流,这个人从未和自己说过,他们从前见过一面的事实。   也对,虽然是同一副身体,却不是相同的一个人。   也怪不得这老鬼所做的画少了一副。   他们瞒着自己不少的事情,在他和那个老鬼不能互相见到对方所作的事情的时候。   “那当日山上,你为何不直言。”萧子瑜沉咛道。   “夜市人流紊乱,游客数不胜数。初我想你忘了,后……”   “见过你的人,我想大部分都不会忘。”萧子瑜少见的,有些揶揄笑着说道。   隔了片刻,萧子瑜又问道。   “你说,我是他吗?我和他是同一个人吗?”   “我不清楚。”   “我要你说真心话。”萧子瑜追问道。   “是,又不是。”何安迟疑了,又接着答道。   “你还在遮遮掩掩。”萧子瑜下榻,在房间内如贪玩调皮的孩童一般,转着圈子,一直走着,不得停歇。   “你说我是谁?”他边走,仍然不忘问道。   何安见了,先是笑了笑,后则是沉默。   隔些灯火,望着那人有几分模糊,却依旧英俊潇洒的面孔,气度不凡的背影,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处。   他问这话,多像之前的自己。   自己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失去了他曾经的记忆,他现在又得到另一部分的记忆。   但最后,他还是想通了。   “你就是你,而不是其他任何人,你是任何人都改不变的你。也许,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你的记忆,只是你经历的一部分,而你的本性才是你存在的根本。”   面前这人,他其实也说不清,他是谁,是故意来到自己身边,还是如何的,神神秘秘,却又好似有些因缘可寻得,但终究还是不清不楚。   唯一只晓得,不过是这人没有那些记忆。   或许,他是故意的。   不知怎么的,何安又觉得他们之间似乎又有了那么些共同的存在点。   “你的意思我是他,而他也是我?”   萧子瑜停了下来,径直走到何安身前,高大的身躯在小桌上留下一片黑影。   “你知道吗?他不觉得他是我,他说我不是他。”萧子瑜出声道,“其实,我也不觉得他是我,我没他那么傻,那么笨,那么蠢。甚至,我一直想知道,他是真的喜欢你吗?或者说,我真的喜欢你吗?”   “你不喜欢我。”何安也不去看他,只翻着自己的书,直接了当说道。   “我不清楚。”萧子瑜突然捧起何安的脸,出声道,“你看着我,看我的眼睛。”   何安这时候其实真想拿一根棍子把面前这个人狠狠抽一顿,这个讨厌鬼。   嗯,还是个幼稚鬼,简直太讨厌了。   哼,他的书都没看完。   但他未曾说出什么,也未曾有机会做出任何反应,这人却是倾身而下,封住了自己的唇。   他吻的很轻柔,也很青涩,甚至带着点忐忑与犹豫。   完全不像他们曾经争论时的自信稳重,甚至冷傲果决。 第75章 第三个世界13   这人喝了酒, 又说了那么多的话。   后来则是迷迷糊糊,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 到最后累的倒在榻上, 说是稍作休息片刻,结果却是一睡不醒,只听得那沉沉的呼吸声。   何安坐在榻上, 低头看着靠躺在自己腿间的人。   即便处于睡梦之中,他也依旧眉心紧锁,似乎从来就没有放松过似的。   夜间静谧,昏黄的灯火, 缓缓浮在他的那张毫无瑕疵, 俊朗文雅的面孔上, 倒使这张脸仿佛上了一层上好的蜜蜡, 被打磨保养的更上一层。   也难怪这人要去参加科举,科举取士,才学虽重要,相貌倒也是关键。   大晋立国之初,本无殿试一说。   还是因为春闺应试,吏部举行的考试之中, 名列第一的状元郎被同考场士子举报考官在录取上徇私用情,当上震怒,召状元郎于殿上亲自考核,见其英俊潇洒,才思敏捷, 便钦定其为第一。   此后,省试之后,便又加了一道殿试,帝王钦定前三甲,便为举人之师长,天子为师,笼络士子。   又有不少的文人趣事,讲述那富家人户,榜下捉婿,见了那虽出身寒门,但长相英俊,气度不凡的士子,便被家丁簇拥着带走,做了富家人的女婿,一生吃喝用度都有了着地,官场人情往来也有了来源,这机遇等同于一步登天。   人多被外貌所累,貌姣好者多受恩待。   所以说,长得好,也是一种福气。   长得这般好面孔,又是少年英才,加之行事温和谨慎,也不怪乎,众人喜爱。   待他日金榜题名,一袭红衣,头戴金簪,游马过街,赴闻喜宴,这一路上,不知道要招多少女子的芳心。   何安见这人脸庞上有几缕碎发,便将手中的书放下,弯下身子,将那几缕黑湿的碎发轻轻捏起,拨弄到别处。   其余,倒也无过多的事情。   倒是,平生添出几番踌躇。   这人是个傻子,执拗过分,日后怕就是个大名鼎鼎的拗相公。   偶尔,何安不得不这么苦中作乐想。   而且,称他为相公,怕也是过分抬举他了。   这时代,相公可不是谁都能称呼的,一品官员多是职官,形同虚设,多是作于褒奖名望高深的已去官员,定是那正二品高官,宰辅之位,方才可称呼其一声“相公”。   何安一边翻着自己拿着的那本书,一边不由得叹道。   这世上怎么就有这么傻的人,不为名不为利,既不要那荣华富贵,更别提什么名留青史。   短短一生,不过数十年华,在他看来,休将做过多事。   芸芸众生,世间万物,皆有定数,非常人所能波及,推动,改变。   做的太多,到头来,也不过一场大梦,怕是一场空欢喜。   回过神来,只能空虚叹。   既是如此,倒不如任他风云变幻,我亦巍然不动,只需做好自己所做,愿做,想做之事,让自己欢喜便可。   只是这人,他愿做愚牛,独自拉着犁,耕着脚下这块地,任劳任怨,无怨无悔。   倒是显得自己太过懒散无所谓,何安又叹了口气。   说句实在话,他知道自己是在偷懒。   若是按照任务线,要想获得足够的积分,必定要有所成就,而且是大成就。   影响力,评判度,主脑的评判标准和算法是极为复杂的,积分获得很不容易。   他还没有想好,他到底要怎么做,所以他在尽量的多读书,多了解这个朝代,知晓风俗人情,历史文化。   系统任务限制,早有一条,严禁过分篡改推动世界线。宿主的行动必须符合世界发展,符合规律,而不是揠苗助长,随意行事。   违规操作,系统举过例子。   比如星际时代科技横穿现代社会,仙侠武术乱入原本正常严谨的古代世界,这基本都是会受到惩罚的,但也有例外。   当世界本就有转向的趋势时,这种操作可以合理化,比如古代世界本就要与仙侠位面融合,发展修仙文化叫做顺势而为,不但不会受到惩罚,而且还有奖励。   但往往这些都是少数情况,多数是宿主滥用金手指,过多干扰毁坏世界正常发展,造成严重影响,这种事情一旦发生,被主脑判定后,宿主所受到的惩罚很大。   甚至会遭遇积分清零,去做强制性扮演任务,维护剧情,而不是发展剧情。   这种任务,限制性极大,要求多,积分少,结局惨,极其不受宿主的喜爱。   因此,大部分宿主都不愿意触碰规则,情愿少行动,少改变,也不要做过了,做多了,以至于一个不慎,满盘皆输。   系统曾经给过一个剧情线,很简单的,比以前的剧情线都要来的简单。   虽然简练,但何安很满意,至少这次系统不敢瞎编了。   “京城有女,名灵珠,祖初为兵将,后转而行商。年方十六,因德善之名,初选入宫,为太子妃。后太子去,独居城外,寄心佛道。……待他日,国破家亡,恍恍惚一场大梦,重回豆蔻年华。”   那曾经送走的女子,如无例外,本应是原身之妻。   谁曾料,原身之母突然逝去,原身本就体弱,加之大惊大怒,不能面对,便绝了生存之意。   【愚母,处于深宫,人微言轻,性情平和,甘守寂寞。其怜我念我颇深,恨自身误了我。我幼时颇怨,不得爹爹之喜,但到如今,也罢了。只遗憾生于帝王之家,长于深宫之中,不得寻常百姓家中一家欢享之乐。愚毫无所愿,只望你好生看待自己,也算是圆了愚母之期望。】   何安见了原身留下的这话,只能说一句造化弄人。   夜半时分,萧灵隐从睡梦中醒来,一身热汗,连忙掀开身上盖着的轻薄被子,他发现自己终于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想到这,他急忙转头望去,那人背靠着自己的身体,平躺在榻上,隔着着地方。   借着那微黄的灯火,他看着床上躺着,睡熟了的那人。   此刻的他眼儿微闭着,睫羽长而密,唇稍露,那肌肤莹润白皙,泛着淡淡的光泽。   粗粗一望,但见其秀骨出尘,眉间神色却是悄然带着一抹浅浅的惆怅。   他虽笑的多,也曾开怀,看似是个易于满足,不曾牵挂过多的人物,但实则他心中真正的心思,难猜的很,至少萧灵隐就想不出来,也不明白这人一举一动,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别有所图。   他应是唯一一个知道自己这般状态的人吧,只是也不知那人和他是如何讲的。   昨夜他虽然听了那人不少的话,但还是有些模模糊糊,萧灵隐认为那人定是故意的,他就是不想告诉自己。   很多事情,那人不是从头至尾的告诉自己,而是散乱片段式的告诉自己未来会发生什么,那人好像存心要干扰他一般,心思深沉过分,老奸巨猾无比。   但莫名其妙,萧灵隐相信那人说的都是真的。   甚至,他认为那人之所以如此行事,仅仅是因为他觉得这样有趣,看自己为之心忧烦躁,那人便开心,寻得一番乐趣。   那人想看看自己会怎样做。   他和那人瞒着自己,很多很多。   想到这,他便怏怏不乐,眉间紧锁。   那人,想必也如同自己一般正透过自己身体看着这个世界。   萧灵隐笑了笑,那又怎样,一人一日,轮回转换,公平恰当,那人让自己不好过,他便也让那人不好过。   他便起身,偷偷在床上那人额间轻轻吻了一下,又望着那人的面孔许久许久。   最后,将那人身上的被褥盖好,才重新靠了过去,轻轻倚在床上那人身边,感受到那人身体微热温度后,才低低的叹了口气。   也许,那人真的是自己。   他们之间,相像的,着实太多。   只是那人,颇为自傲,羞愧承认而已。   山色微凉,云雾弥漫,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轻点墨色,染出一片山峦,稍加点缀,便成深谷寒林,又笔尖轻触,稍作渲染,在那深山老林间画出萧寺,流水,又留出空白处,作云雾,染寒霜,临雪峰。   寒山遮老寺,深谷化温泉。   水平无波,树深寒峭,不拘于形物,却显气韵无穷。   “子瑜兄,画技惊人。此画,甚妙。”沈飞在一旁凝心观看,全神贯注,直到等着萧子瑜放下画笔后,才回过神来,连忙惊叹道。   “相识已久,竟不知君画的一手如此好画,可惜可惜。”   萧子瑜站在一旁,悉心将画笔一一清洗,仔细擦拭放好后,才回答道,“含山君,谬赞了。”   “君好自谦,愚却是真心赞叹。”沈飞低声叹咛道,他走进了方桌前,也不紧靠着,而是隔着一段距离,望着那画,从山间云气转到下方流水,跟着那灵动万分的笔势,一点点向下。   最后,他不由得道:“子瑜兄,你这画,愚观之,胸中意气随着这墨色笔势流转,忽而高深陡耸,如临高峰,忽而平缓无波,心平气和,真是一大享受。”   他看的入神,待抬起头来,已过了不少时候。   沈飞见那桌前两人,一人白衫,外罩斜领交裾的直身,清隽出尘,端坐着,黑眸微沉,满身心思都在那手持的书本上。   另一人白底澜衫,则立在其旁,手持一小壶,细长小嘴,清汤沸腾,细流飞灌,直入杯中。   沈飞便是不在他们身边,也知道那茶汤定是白浓色淡,映衬着那天青釉色的瓷杯,更是妙极。   正所谓“青则益茶”,这套铭章君带来的茶具,当是上上品。   倒也不知铭章君出自哪家高门大户,吃穿用度虽看似朴素无华,但那衣料织纹非同寻常,所用的墨砚笔无一不是精品,可见其家境优厚。   暂且不说相貌学问,沈飞每每想到这人那份悠闲自在的风度,多是惊叹。   如林中隐士,灵逸缥缈之余,又带几分潇洒卓然,不为外物所动。   “含山兄,你且过来。”萧子瑜在桌前,放下手中小壶,轻笑道。   沈飞也一笑,便走上前来,坐下,望着青瓷杯中依旧白浓如乳的茶汤,其间缓缓回落,终是在茶盏处留下一圈咬痕。   “子瑜兄,没想到你也颇好点茶。”他从桌上拿了一块糕点,笑着说道。   “而且,这手法颇为高超。愚之前见你在寺院苦读诗书,不曾应我之约,一同去京城游玩,还以为你是一心诗书的书生。没想到,你玩的,竟是风雅之事,愚不及君甚多。”   何安在一旁听了这话,心头闷笑。   沈飞是不知道,萧子瑜这人看似温和自谦,实则心里小心思多的很,有一股常人难有的傲气,非要一争高下。   前些日子,另一人和他读书时提到前人所著《茶经》,提及当朝茶道,谈及众人皆知品级最高的贡茶龙团凤饼时,兴致勃勃,一时手痒,正逢何安这里有一套新送来的茶具,便亲手示范,取山间冷泉,间融雪水,调茶膏,点清茶。   何安便称赞了一句。   “君点茶之技甚好。”   不料,今日,本是三人小聚,闲聊古今,这人便非要展露一下自己。   回眸看那人正看着自己,神色虽淡然无波,但眉头稍扬,显然有几分自得之意。   何安只想说,真傻真幼稚。   如没猜错,这人一体双魂,分别行事。   他们也好分辨,各占据一天,年轻的那个颇有锐气,阅历不丰,稍显稚嫩,但活力满满。   年老的那个倒是有些暮气沉沉,稳重成熟一些,看待事情虽精准,但未免有些苛刻丧气。   但何安觉得,两个都有同样的一个特点,那就是两人都是幼稚鬼。   总是吵来吵去,争论不休,今天这个在他面前骂那个,那个明天在他面前骂这个。   初期,何安还愿意听着几句,偶尔插上几句。   不过,他多是沉默。   说这个不好,说那个也不好,到最后,他干脆什么都不说,只当做耳边风,不管不顾,那两人也就慢慢歇了对互相的指责。   只是,最近,两人又换了一种方法相斗。   何安称之为文斗。   两人如同拼了命一般,在他面前秀学识,秀能力。   对此,何安只能扶额感叹,连忙拉出沈飞,好缓解缓解一下。   心好累,完全不想说话。 第76章 第三个世界14   冬至那日, 何安身处寺庙,穿着宫中送过来的新衣, 细木棉所制的圆领白袍, 虽式样简单,但轻薄舒适,且能抵御寒风。   冬日天寒, 暖阳融融,着实有几分暖和。   他立在院墙一角前的梅树前,漆黑的梅枝早在前些日子便布满了花骨朵儿,待到今日, 那枝丫上的花蕾早已绽放, 片片花瓣如同皑皑白雪, 唯有花底部那抹浅浅的玫红色, 粉而新嫩,花朵团团锦簇,布满枝间,秀逸至极。   何安望的很深,很沉入,满身心思都在那梅花上。   他想到前些日子, 和沈飞,萧灵隐二人一同画梅时,沈飞说他画的梅花虽然细致,却少了几分神韵。   他在想,到底是缺了些什么。   梅高洁, 傲霜雪,许是缺了几分孤高绝顶之意,又或是精细过分,失了几分灵动。   背后一声呼喊,却是将他拉回现实。   “大哥哥!”那轻俏地女娘声,脆而利落,其间却也带着几分想念。   何安转身而望,便见前方月洞门前,白墙朱瓦,一个梳着双环髻,身穿青色罗裙的小娘子,面带笑意望着自己,身边跟着两个侍女。   那是原身的三妹妹,楚瑛。   “你今日,怎么过来了。”何安让她进了屋子,又让侍卫拿来暖手的手炉,接着自己又亲自为她添上热茶。   楚瑛接过手炉,暖了暖手,才道。   “我来看哥哥你,爹爹特别央许我过来。我在宫中,也无趣的很,好不容易才得了爹爹的许可,终于可以出宫。”   何安又问道:“可曾饮食?哥哥这人还有些新熬的红豆粥。”   楚瑛看了一眼对面的何安,略带些不好意思,回道:“我来的路上,吃了不少糕点,肚子都还撑着。”   “那还不多走走,消消食。”   “走了走了,从寺庙门前到哥哥你住的地方,可真的有不少的路。”楚瑛嬉笑道,“可让我走的脚都酸痛了。”   “那就好好坐着休息一番”何安笑着说道。   “哥哥,这佛寺可真是清静,我一路过来,京城之中车马皆华整鲜好,往来如云,见不少人都群邀着去附近上香,怎么这大觉寺人竟是如此稀少。难不成是此地离京都过远,我一路过来,也花了不少时辰。”楚瑛又道。   “确实如此。”何安笑道,“此地离京都过远,常人多往南郊较近的云台寺,那里香火较为旺盛。”   “大哥哥,你不寂寞吗?我在宫中,会去听讲,偶些时候,会去看京都的马球比赛,但也总是感到无聊发闷,你却待在这佛寺,不能离开……”楚瑛叹息道。   “我偶尔登山,或是看书,抄诵佛经,倒也还好。”何安轻抿了口茶,回答道。   “对了,爹爹今日也要去南郊祭天,前几日便入住太庙了。”楚瑛低声道。   “倒也是,冬至每年都要祭天。”   “大哥哥……”楚瑛叹了口气,又喊了一句。   “怎么了?”何安问道。   “前些日子,爹爹在宫中大怒了。”说到这,楚瑛的声音更加的细小了,带着几分忐忑和小心。   “据说,朝中又有大臣求立太子。”楚瑛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悄悄地看着,似乎在等着他的回复。   何安阖目片刻,又立即睁开,伸手拿过茶壶,又为自己续了杯滚烫的热茶。   “瑛儿,这事情,你别管,也别想太多。”何安缓缓喝了口茶,轻声嘱咐道。   楚瑛听了这话,心头一阵失望。   虽然知道面前这人日后会被立为太子,可是如今听到的闲言碎语,宫女宦者们私下底的议论,都说大皇子被陛下不喜,是万万不可能被立为太子。   听的多了,楚瑛都有些烦闷了。   她又看了一眼这人,秀气的眉缓而平,看不出任何的情绪,眸间清澈,面容白净,毫无瑕疵,素衣白袍,不添任何修饰,却更显其面目俊逸无双,神情温文潇洒。   隔着屋外的光,这人身上更添几分神采。   楚瑛望着,不由得想到自己曾经粉过的一个男星。   那个男星长得也是白白净净,虽不如面前这人气质卓然,但自身带着股少见的清新感,穿着白衬衫,演着校园剧,骑着自行车,带着车座后的女主。   轻轻一笑,勾起无数小女生们的心思。   那部电视剧多红,同学们都在讨论。   就连她自己,也是熬夜追着。   可是,如今自己却是连那个曾经喜欢的男星的脸都忘却了不少,不记得那脸孔。   如今的她,偶尔想起过去,只觉荒诞,不知身在何处,不知何以为家。   唯一只知道,自己应该是再也回不去了。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何安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眉间微皱的小娘子,想了想还是开口又接着嘱咐了一句:“明年爹爹怕是会替你和二姐一同选驸马。”   “哦。”楚瑛有些不是滋味地应了一声。   这事情,前些时候,皇后娘娘便嘱咐她了。   让她多修女德,少作玩闹。   “大哥哥,你说,为什么女子这么早就要成亲?”   楚瑛低着头,有些懊恼地出声道:“我不想成亲……”   “哪有你想不想?”何安叹了口气,“这世间,本就有许多事由不得你选择的。”   楚瑛头便低地更深了,迟迟不说话。   “小丫头,别怕。”何安扶了扶她的额头,只道。   “也没什么好怕,这世间女子也都这般。况且,你可是爹爹的女儿,爹爹会替你寻得一个好夫婿的。”   两人又接着聊了不少时间,何安终是把楚瑛重新逗开心了。   离去前,何安送她出寺。   路上,楚瑛跟随着他,在他身边低声说道:“大哥哥,你可真好。”   何安只叮嘱她路上小心,又备了些吃食,让她填填肚子。   掀下马车帘幕前,楚瑛笑了笑说道:“大哥哥,我下次再来见你。”   何安只浅笑,并不言语。   过了冬日,春风送暖,山间的迎春花,雪梅,在幽静寒峭的树木之间各自盛开着,红的黄的粉的,团团簇拥着,远远望去,深绿之间,那点点花儿,甚为美丽。   暖日初融,皑皑白雪皆化,云气蒸腾,仿若天上仙宫。   那一日,二人登山而望,笑谈到前朝风云变幻,又言今人风光,多有感叹。   萧灵隐又道:“铭章君,若他日,我落榜而归,怕是要唠叨你不少时日。”   何安听了这话,也不转身,只望着这山间,缓缓闭上双眸,感受着林间吹拂过的风,嗅着青涩的草木味,听着树枝间鸟声轻鸣,吱呀作响的簌簌声,呼吸声越加地平缓,心平气静。   隔了一会儿,何安轻笑道:“你这话,说的你好似半分把握都没有。”   他觉得这人当前的担心不过是多余,就算这人年轻气盛,或有突生差错,可他身上另一人老谋深算,定是什么都准备好了,那人学识渊博,非常人所能及,更是融会贯通,成一代大家。   这样的人,不说在殿试上被钦点为前三甲。   若无意外,赐个进士出身定是没有问题的。   当朝科举取士,犹为重视公平,不仅对考试的程序要求严格,考官的任命也极为严格。   朝廷多派两三人皆为考官,互相制约,以防作弊。   而且考官多是隔几年一换,严禁官员,直接控制。   学而优则仕,若是考试成绩优秀,自然容易被重视才学的官员选出来。   “愚在想,若落榜而归,不登科及第……”萧灵隐转头看着身旁人的轮廓温和的侧脸,缓缓道:“但能与君同游天下,也应当是一大美事。”   说完,他轻轻叹笑道。   “游观诸州,结庐而居,闲来养花侍草,摆弄书画,莫不悠闲自在。或许也能如同愚师一般,待他日学问渐趋高深,声名渐起,便能在书院教书讲习,为幼小孤童启蒙,为学子讲演经学,想必也定是……若能与君同游,观江南之名园,见北地之名峰……”   接下来的话,萧灵隐没有再说了。   他看着山峰,内心默默叹了口气。   何安没有回应,这人想必还是不知道自己的皇子身份。   不像另一人,所思所想,甚为深远。   而且,对自己的身份知道的一清二楚,这样的话,那另一人从不会对自己说。   有时候,何安会想,年老的那一个是不是早就对自己的未来安排妥当,所言之语,都是贴近实际,谈及朝廷争论,地方风俗事故,拿捏熟练,分析议论更是具有实操性,而不是凭空而谈。   最后,萧灵隐转而一笑,笑的甚是牵强。   “这想必,也是愚之妄想。”   何安听了,依旧望着山间景色,不曾转身望身旁人的脸庞,左手却是缓缓回握住这人腿间放着的手。   微热的肌肤轻轻触碰,缓缓勾住他的手心。   萧灵隐察觉后,心头一动,转头看向右边,看着那人唇角轻勾起带出的笑意。   恍然一笑,手心攥地更紧了几分,将那人的手拢在手心。   他握的甚是紧,何安不由得吃痛低叫了一声,连忙把手抽了回来,打了他手臂一下。   接着看着他笑的那么傻,心下火大,又骂了他几句“呆子”,转身便向山下走,不再理会他。   萧灵隐便连忙追了上去,急忙从背后搂住了他,不让他再接着走。   “铭章……”萧灵隐在身后喊了一句。   何安不说话,挣扎了几分,身后这人力气却甚是大,挣脱不开。   他正气头上,便恨恨骂道:“你这人莫不是吃了什么怪道士的丹药,生得这番力气……”   背后这人却笑了一下,依旧紧紧搂着他,在他耳畔旁缓缓念道:“愚只愿君如君之名,此生安平人和。”   何安愣住了,不再言语。   他眯着眼,眼光瞄向远方天际,那抹浅浅的蔚蓝色,云层深厚,高低不平,积云遮住了大半个天空。   “你又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何含义?”何安缓缓出声道。   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名字因何而取,因何而得。   “我想,便是这般含义,愿你永生永世安平。”萧灵隐只这般说道。   “似君这般人,常人见之,应皆如我所想,望君安好。”   身后人靠的越发地紧,何安缓缓将手放在搂在自己腰间的手之上。   风光正好,清风微拂,云层逐渐淡开,天边露的一抹斜阳洒在二人身上,浅而耀目。   萧灵隐便放开搂在那人腰间的手,遮住那人的眼。   “天光刺眼。”萧灵隐轻声道。   “不必遮了,让我见见这光。”何安轻轻叹道。   冬日既过,很快礼部举办的省试即将来临。   春闺应举,便在眼前。   当朝科举,有设常科,特科二类。   常科最普遍,而常科中进士科更是重中之重。   为改前朝藩镇之乱,当朝重文抑武。   为抑世家大族作乱,更是大开科举,取士颇为宽厚,多提拔寒门子弟。   出身不限制个人发展,即便是商户之子,甚至是佛道教中人也可参加科举应试。   省试三年一次,已为朝中惯例。   读书人皆有三考,解试,省试,殿试,层层向上,其中若有一层失败,便要重新来过。   萧灵隐本在家中柳州参加了解试之中的州试,获得了参加省试的资格。   只待冬日一过,参加春闺,一展身手,最后去那朝廷大殿,面对帝王至尊,才露心中胸怀抱负。   科举竞争尤为激烈,擢选几率更是微小,省试往往几百人取三十余人入殿试,擢升几率基本都在百分之十以下。   一次不过,便得三年之后重新来过,因此有不少士人五六十岁才登进士科,方得一个特奏名出身。   若是登科及第,便是光耀门楣,皆大欢喜。   若被提名三甲,更是如同一朝成名天下知。   因此沈飞,萧灵隐二人和寺内几个一同备考的书生皆是不敢过分欢闹,多是苦读诗书,温习经文,不敢有丝毫懈怠之意。   何安因此也落得不少清静。 第77章 第三个世界15   正月朔日, 乃一岁年序,谓之元旦。   家家户户, 爆竹连连, 饮屠苏酒,多食素饼。所谓素饼,即长寿面。   这一日, 无论贫富,游玩不绝,家家饮酒宴会,笑语喧哗。   皇宫之中亦是欢声笑语, 早在前几天, 宫中的宦者连同宫女们都点起了宫灯, 换起了发放的新衣, 面上皆是带着笑意。   只是这欢喜向来并不长久。   不过一夜过去,宫中便恢复了冷淡。   只因昨夜家宴过后,四皇子之母,宫中盛宠的贵妃柳氏少见的被帝王所斥责,帝王之威严,让宫中上上下下人人自危, 不敢犯下任何过错,生怕触怒帝王或是宫妃。   帝王居住的承恩殿内,永平帝高居上座,看着前朝传过来的奏章,看到一处, 惶然一笑。   接着他放下奏章,靠在座椅上,出声道:“裕德,你说说,朕这个皇帝当得有什么意思。”   身旁侍奉多年的侍者裕德,听闻此话,不敢随意出声,只静静居于一旁。   “为帝,受人所拘束。”永平帝起身,看着寝宫大殿,叹息道:“他们一个个都要朕立太子,说是国体大事,当立长立嫡,若是当年萱娘生了个儿子,怕就没这番争端了。”   裕德不敢出声,萱娘是当朝皇后高氏小名,高皇后是曾经支持永平帝继位的郑太后所选定,帝王虽不喜皇后高氏,但颇为敬重。   裕德知道一直以来,帝王都属意贵妃柳氏之子,又顾忌生母苏太后,苏太后对柳妃这个迷惑自己儿子,让自己儿子饱受朝中大臣指责,变得不再听自己话的女人很是不喜,早在几年前就直接对帝王明言,如若立四皇子,当起争端,难服众人心。   至于郑太后则是文宗之生母,且曾为皇后,也是当初决定拥立永平帝继位的关键人物,郑太后虽然未有任何意见,未曾和任何人说过当立谁为太子,但当年文宗去时无子,有二弟,一为淮王,一为宁王,因淮王早死,唯有一子,朝中大臣本有属意颇有贤德之名的宁王,但郑太后强烈要求按长幼顺序追立淮王,又立当时身为淮王之子,被封为安郡王的永平帝继承父亲的皇位。   郑太后如此拥立正统,加之其他因素,前些年永平帝丝毫不敢立柳贵妃之子为皇太子。   拖到如今,虽郑太后前些年已去世,但永平帝依然不愿早早做下决断。   既无嫡子,当立长子。   但永平帝颇不喜皇长子楚宴,一拖再拖。   立嫡立长之事,足足争论了五六年,直到如今,朝中渐渐分为三派,一派是坚持立长子楚宴的浙党,一派则是坚持贤德有为,能者居之的洛党,最后一派则是揣摩上意,颇想拥立四皇子的吴党,但近些年以来,浙党一直占据上风,朝中抱着守成,行祖宗之法,立长立嫡,求得一个朝政稳定的大臣数不胜数。   洛党式微,吴党因为亲近柳贵妃,更是被浙党吴党共同鄙之,不愿与之来往。   朝中如今复杂的党派之争也有不少原因来自于十五年前新党旧党之争。   二十三年前,永平帝初登帝王之位时,年不过十八,年号本定为元泰,后永平帝虽年轻,却有大志,在元泰三年初,与当朝宰辅范纯行新法,改革鸣新,可惜新法施行不过四年,便引起轰然大波,争端不断。   朝中新党旧党之争渐起,范纯为首的力求改革派被称为新党,强烈要求废除新法的一派被称为旧党。   最后,因为部分新法引起不少民愤,宫中两朝太后相劝,帝王终是在元泰七年秋废除新法,范纯罢相,知远在南部的灵州,再未回京。   元泰八年末,朝野之争终是安定,新党众人多被贬谪,旧党势大,旧党之首入政堂,为宰相,如同副相的参知政事亦是旧党中人,看似一切政治风波都已平息,但朝中已然留下了不少隐患。   如今浙党洛党之分,不过是延续当年的新党旧党之分,浙洛吴是三党之首的籍贯之地,此时党派之争已然不用曾经的新旧二词,而且因为曾经元泰新政时的争执,以及贬谪打击,两党皆是损失惨重,况且新旧二党多是理念之争,也是一心为国,因此这些年来,虽浙党势大,但浙党之首也有几番仁者之心,并未过分追究旧党。   浙党之首为当朝宰相同平章事于真,洛党之首当为副宰参知政事温如成,亦是同科进士及第出身,互相交好,两党虽有争端,但并不大,且互相多有谅解。   自元泰新政后,朝廷上下,包括帝王,多已失去了锐新之风,力求持稳。   甚至连年号也在元泰八年末,改成了永平,其间涵义显而易见。   但仍有不少有识之士,忧心国家存亡,力求通变,但朝野之中,包括帝王,皆是失了再试一次的魄力。   因此,太子之位,未来的新君人选,成了朝野之中大臣犹为重视的事情。   ……   正月初十,立春时节,京城府僚用鞭打春牛,称之鞭春,意为迎新。   左右百姓于府前鞭春牛,食春饼,送春盘。   那一日,何安居于庙宇,和萧灵隐,沈飞二人一起吃了顿晚饭。   夜间,三人不知不觉就从古今之事谈到元宵佳节。   沈飞兴致勃勃,问道:“子瑜,铭章君,你们二人是否会去游元宵灯会,我特想去看看京城的灯会,看看京城的灯山,据说帝王也会在宫前御楼观灯饮宴,据说灯山点燃之后,万灯齐明金碧相射,锦绣光辉,颇为壮观。”   “苏灯之名,我倒是早有耳闻。”萧子瑜在一旁笑着说道,只是这笑意倒是有几分苍白,失了神采,多了抑郁。   这一年的灯会,他也是去过的,只是那时候他并没有任何陪同人员。   那一夜,他独自一人走在繁华的灯火之中,看市中人流涌动,因为猜灯谜,遇到他未来所支持的三皇子,两人结识,并且相谈甚欢。   谁能想过当年壮志凌云,到后来竟是……   至于苏灯之风采,他亦是见识过的。   那一年,他外放知苏州,元宵灯会,见识了那名冠天下的苏州无色琉璃灯,那灯上绘花鸟人物,精致细巧,无所不包;那一日,他站在阁楼上,看着围在身边皆是言笑晏晏的诸位官员,望着这看似太平美满的盛世,既笑又哀。   那时他年已三十余岁,因和登基为帝被称为元兴帝的三皇子,隔阂渐深,君臣之间,渐离渐远,对于朝中政事,他更是心灰意冷,加之被人弹劾,他便自请外放,罢相出京,寄情于山水之间,吟诗作画,做一个一身轻松的书生。   他本以为这一生也许便这样了,但他还是放不下。   那一年年底,北地河间饥荒,青州边境作乱。   他听说因无粮食,河间之民,奔走逃溃,衣衫褴褛,饿死冻死不知道多少人。   他听说青州边境,守城士兵三千余人因缺失粮草,又遇边寨之民围攻,竟是活活饿死半数。更可恨,那守城之官,为了掩饰失败,粉饰战功,所诛杀贼寇之人头竟是大晋边境之民,灭村灭寨,可恨如斯。   身为大晋之官,却灭大晋之民。   他在苏州官府内闻之,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早,他便写了一封谏书,送往京城,直达朝中,却被置之不理。   从此,他在苏州的三年里,致力于水利交通,闲时研究百家兵事。   他在等,等东山再起的机会。   所幸,这机会来的很快,他也等到了。   “说道我们苏州的灯,朱家灯烛当为苏州第一。”沈飞笑了笑,又道:“有一年,我路过他们家,被他家门前的灯火迷得不愿离开半步。我母要带我回去,我不肯,极尽撒泼玩闹,家中众人都奈何不了我,还是我大哥聪明机智,拿那街道上我最爱吃的糖糕,这才把我带回了家。”   “含山君每每念及家人,都让我不由得感叹。”何安在一旁出声道。   萧子瑜并未出声,他越发地沉默了。   他不过幼年,父母便因兵乱而去,从未享受过这番家中团圆之乐趣。   在他人生之中,唯有祖父对他欣赏,恩师如同严父,对他叮嘱不断,关心他的学业,但到底还是少了几分亲近疼爱。   虽有朋友,至交,但毫无疑问,他是孤独的,孤独的存于这世间,拥有着常人所没有的坚持,得不到大多数人的理解。   就算有人与他站在一起,或是站在他身后,支持他,听从他,但他内心真正的想法,从未视之于人。   何安察觉到身旁人的失落,便将话题慢慢转到历史言谈之中,向沈飞问些前朝旧事。   沈飞自幼受名师教导,且好收集古籍,读过不少孤本以及近些年来新出的书,言谈多有新意,何安也愿意了解他的想法,解决自己这些时间读书时产生的疑惑。   待沈飞离去,何安看向依旧坐在一角,眉间带着愁绪的那人。   何安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他身边。   “我幼年时,未曾和父母有过过多的相处,我只记得父母离家的那一天,是带着笑意走的。因路途远,又是边境,我年纪尚小,又生着病,不能长途跋涉,父亲便将我托付给大伯家照料,待过一两年,再接我去。只是,没想到,这一去竟是再也没有回来。”   身旁这人言辞颇为冷静,仅仅只是陈述的语气。   “从那以后,我便立志读书……后来,又遇到恩师,收我为弟子,多加照料。”   “如果我说,我也未曾享受过自己父母之疼爱,你可信?”何安低头,轻声一笑。   夜间风起,月色渐高。   “其实……”萧子瑜转头,望向身边人,看着他安宁的侧脸,这个人真不像曾经那个仅仅见过一面的皇子。   “我觉得,你不像他。”   “我不像谁?”何安笑了,站起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你也不像他。”   萧子瑜听到这句话,也无可奈何笑了笑。   “我之心愿,和他并不一样。你更喜他,我亦是不意外。”   看着面前这人清瘦的背影,萧子瑜低低叹了口气,又道:“我此生唯一所求,我想你应当知晓。而你……”   这人心中究竟如何想的,萧子瑜依旧是带着几分迷茫。   这样一个人,真的能做到他想做到的吗?   但他知道,除这人以外,再无更好的选择。   一开始他只是颇不在意,漫不经心的看,如今他却是想要这人心中真正的答复。   他从没想过,竟会有人,能够真正的理解自己心中所想。   这样一个人,不得不让他心生忐忑,为之忧愁。   “你说,我又该怎么办?”何安并未转身,只淡淡回答道。 第78章 第三个世界16   “自然是去争, 去抢。”萧子瑜直截了当出声。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何安转身看向这人锋利的眉眼, 洒然一笑。   “争与不争, 终究还是那个样子, 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夺不来抢不去,兜兜转转终究还是要回到原点。”   “除了你,没有其他人适合那个位置。”萧子瑜看着他, 眼里似乎带着几分火光,热热的,似乎在等待一个结果。   “人总是会变的,如果……”何安低低笑了一声,“等到那一天, 我变得谁都不认识了, 那可如何是好?”   “我不怕。”萧子瑜看着面前这人, 俊眉修目,白衣风流, 浅浅一笑,神采飞扬。   待年老, 究竟又是如何光景?   明明自己早已经历过一般,见识过从年幼到年老的光景,可是如今他却不愿细想了, 若是这人年老, 萧子瑜顿了顿, 他若变了,便变了吧!   就像自己,年轻时的自己怎么可能想得到自己年老后的性格,甚至还不愿意承认。   “高处不胜寒,我并不喜欢。”何安叹道。   那种高高在上的位置,自然而然便不能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之事。   “那终究应是你的,你若不做,其他人更是配不上。”萧子瑜冷静道,“江山倾覆之时,天下便如熔炉。由不得思考,由不得后悔,只能挣扎着往前走。到那时,想后悔便也再来不及了。”   “你在恐我激我!”何安叹惋道。   “别怕,你可以的,他们会支持你的,不管你怎么做,只要你给他们想要的,他们只会紧紧地跟在你身后,不敢对你有任何怨言。就算有,他们也只会埋在骨子里,什么也不敢说。”萧子瑜低声细语安慰道。   这种情况他早就看清了,所谓人心,不过是利益的联合,所谓党派,不过是有共同利益的人聚集在一起,所谓党争,不过是利益不同的人争夺自己想要的权力利益。   “也是,不过死了,他们就想说什么就说些什么了。”何安凉凉一笑。   “只管身前事,哪管身后名。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都是不在乎那种东西的……”萧子瑜垂眸缓缓道。   “你错了!”何安冷冷打断他,“我很在乎。”   萧子瑜震惊的抬起头,面前这人说出的话是那么的凉,如泼出的水把他浇了个彻彻底底,一颗心空荡荡,那剩下的话竟是再也无法说出去了。   “我在乎名声,比你在乎的多,没有名声,寸步难行。你也不必狡辩,我知道你是不在乎别人以后怎么说你,因为……”何安面色变得越发冷冽起来,嗓音也越来越沉闷。   “你总把自己当做殉道者,你总是想着自己的目标,你从未考虑别人的想法,你又傲又固执,听不进别人的意见。”   这声音越发越重,到最后,何安狠狠出声直骂道:“你说说,你这样的人,能落得个什么好下场,明明就是在害人害己!害了自己不够,还要连累亲友。”   好一个害人害己!好一个害人害己!   萧子瑜听到这里,突然嘲嘲一笑。   他忽的起身,走的匆忙,什么也不曾管,脚步也甚至有些踉跄,就连背脊也弯曲了不少。   这人说的没错。   他是天底下最肆无忌惮之人,无视君王,无视江山,就连老师的劝解也不听从,他勾结皇后,拥立少帝,又把朝政大权力集于自己一身,甚至最后废了少帝,冒天下之大不韪。   曾有人传,这哪是楚家的天下,这明明就是他萧子瑜的天下,是他所带的蜀党的朝廷。   结党营私,欺上瞒下,他哪个没做,只不过披了身美皮囊遮掩,还真把自己当成贤良去了,可笑可笑,他真是天下第一可笑之人。   支撑自己的去做的信念的理由居然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了江山社稷。   好一把大旗子,拢得人人都信,就这样被他骗上了贼船。   说得多了,做的多了,竟是连自己都骗过了,还真以为自己是这样的人,真真荒唐至极。   思来想去,他不过是自私而已,一心只想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从未多顾及他人,顾及身后之人。   一想到自己死后,那些真心拥护自己的人的下场,恨不得一醉方休,了了这卿卿性命,不愿再醒来,独他一人苟活又有何意义。   红尘多可笑,人间亦可悲。   既笑又叹,忽得抽出一张白纸,捏了一只湖笔,姿态放荡,笔墨粗犷,心中憋着口闷气,发泄着写着,到最后竟是连贯地写了一整张下来。   写完以后,望着笔墨,惨淡一笑。   也不收拾,见了那床,便躺了上去,浑浑噩噩,竟是一夜。   待醒来,萧灵隐摸了摸自己身体,才静下心来,昨夜谈话他自是听的明明白白,不敢有任何错过之语,只是,思前想后,几番琢磨,还是有几分不解。   又想到那附身之人所言,一时之间竟是有几分怔忡,他自己自然也是那番想的。   言及父母,历历在目,如在昨日。   少年之奋起,恩师之照顾,曾几何时,自己便这般大了,时间可真过的快。   突然又回忆到那人的骂语,萧灵隐也不知如何是好,明明知道他们二人有事瞒着自己,他却有些怯怯,不愿亲口去问,净做些小儿女姿态。   而且那人突然说的话,不仅重伤了附身那老鬼,就连自己那心里也有几番疼痛,麻麻地,他对自己心中暗埋的傲气自然是知道的,文人相轻,自是尤甚,他自幼苦读诗书,又得身为文坛大儒的恩师指导点拨,加上天资也算聪颖,年纪轻轻,就一路扶摇直上,考到京城,这样的畅快顺利,不知是多少人又羡又妒。   更别提平日里读书作策论,每每被恩师夸奖称赞,偶有指责,萧灵隐也知道那是恩师怕自己过分娇狂,失了平常之心。   什么叫做害人害己,自己又不是那老鬼,萧灵隐恨恨想到,有些委屈。   算了算了,有什么好想的。   萧灵隐看了看窗外,晨光微熹,整了整行囊,准备拿出本书仔细研读,却看到桌上一纸草书,如龙飞凤舞,笔墨轻扬,极尽潇洒灵动,但那字里行间,却明白白写着忧愤悔恨。   萧灵隐记得这是那老鬼昨晚气急而作,他那时也是气极,恨这老鬼惹那人不高兴,便也无精打采,不曾理会这老鬼写了些什么。   如今细细看来,突生一番哀意,又念及自己未来,不由得掩面而泣。   那是一篇祭文,短短余字,写尽人生别离之苦。   此处暂且不提,却说昨日何安见萧子瑜匆匆离去,不曾狡辩,不曾回头,显然已是气急,心下一叹,却也是松了口气,一颗拴得紧紧的心便也平静了下来。   虽是突然决定,但前些时候也不是没想过,如今看来,恰是好处。   那人恐怕是不会来找自己了,却也好。   一个晃神,便到了正月十五,元宵来了。   宫城深深,深绿琉璃瓦与朱红的城墙相映成辉,墙角的飞檐稳固精巧,夜色慢慢沉了下来,宫中的灯早已点了起来,远远便见几人抬着一道步舆走向敏慧宫,途中所经宫女纷纷拜跪,人人皆知,这是宫中盛宠的皇贵妃出了太后居住的慈宁殿,正在回宫。   刚下步舆,殿内的一个青衣宫女便立于身前,低头侧着身子,恭谨至极。   “娘娘,陛下如今已经去了城门了。”   “怎么了?”柳贵妃被宫女搀扶着走进寝宫,不咸不淡出声问道。   按以往惯例,帝王这时候该是在城楼上了,她不意外,只是贴身宫女这么说道,她也知道自然是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告诉自己。   “今日,陛下去了大觉寺上香。”殿内,那穿着一身松霜绿色的宫女面色沉沉,俏丽的脸上带着几分忐忑,她垂着身子,紧紧攒着衣角,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柳贵妃坐在榻上,听了后,面色不变,只淡淡地道:“这也正常,他们毕竟是亲生父子,血浓于水,大皇子也好些时候没回宫了,恰好上香之时,看望一二,陛下这是慈父之心。”   那宫女又道:“娘娘,你不知道,陛下还将大皇子一同带去了城楼,朝中两位宰辅也在城楼上。”   柳贵妃听了后,面色虽不变,却到底生了几分无奈。   她又问:“那二哥三哥呢?”   皇宫内,对于妃嫔皇帝来说,多数时候称皇子还是以哥为最普遍的叫法,二哥便是指二皇子,三哥便是指三皇子。   柳贵妃自是知道的,她所出的四皇子年龄也不小了,早在前些年,陛下便答应立自己的孩子为太子。只是大臣们怨言颇大,帝王所下的诏书得经过政事堂,早些年,陛下还曾立过诏书,后来却是不了了而知。到如今,太子之位竟是空悬了这么多年。   帝王之心,事到如今,她也不清楚,枕边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对于这个拦在自己儿子前面,占据了一个长子身份的皇子,她自然是不喜的。   不过在以前,她知道,帝王的心始终在自己身上。   宫中这些妃子,除了自己,还有谁懂帝王呢?想必就连作为帝王生母的苏太后也和帝王有着几分隔阂,虽有母子亲情,但因为当年苏太后颇有几分学前朝太后掌权之心,虽然最后没成功,陛下安安稳稳的掌握了朝政,但这好好的母子亲情就大打折扣了。   “陛下这次独独带了大皇子一人。”   柳贵妃闻言,心里一突,终是有些心凉。   五天前的宫中家宴,她便被帝王斥责。   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当着皇后太后的面前,表露出对自己不喜的情绪。   她自然是生气的,觉得丢了脸面。   好在前天,帝王又亲自来她宫中,多加宽慰,让她别担心,更赐了不少东西,安了她的心。   但年华易老,她也在想,是不是自己要失宠了。   虽然帝王是个长情之人,秉性纯良,但有时候她也愁,愁她的孩子未来该怎么办。   外戚这种东西,当朝极为避免。   就是两朝太后,对于自己的亲属也不敢过分照料。   她上有二兄,因她缘故,领了几份差事,能够帮衬一二,但也无大用处。   朝中臣子看不上自己,这些年的朝野争端,她又怎么不知道。   当初她被立为皇贵妃便已经遭受了大臣的指责,原本宫中是没有皇贵妃一称,不过是帝王想要她更进一步,但又因皇后依旧在,便在贵妃等级上加了一个更高的品级,尊崇无比,仅仅次于皇后。   “娘娘,你是不知道,现在宫中都在传陛下要立大皇子为太子了。”那宫女接着说道。   “怎的这么快?”柳贵妃垂了垂眉,又道,“捉风捕影的事,你也别说了。”   “我是替娘娘担心着,这么多年,陛下明明最喜欢贞皇子,那些个大臣就偏偏不肯?”   “够了!”柳贵妃呵斥道,“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我的秉性吗?”   “帝王对我的恩宠,是我此生最大的福气。至于其他,你不必再多说,我心里早已清楚了。”   那宫女听了此话,吓了一跳,也立刻闭上了嘴,侍立在一旁。   柳贵妃招了几个随身侍候的侍儿,为她换妆,之前去了太后那里一趟,已是心神疲惫,忽闻得这番消息,心头沉甸甸的。   那光滑的铜镜之中照出她略带皱纹,显得格外憔悴的面容。   岁月催人老,她不由自主扶了扶自己的脸庞,稍稍叹了口气。   如今之时,唯一能做的便是“等”,等帝王赏灯完回宫后,再见机行事。   她相信陛下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的,多年来的陪伴,他对自己的心意,她是清楚的。 第79章 第三个世界17   京城皇宫前的城楼已是熙熙攘攘, 人满为患。   远处天边挂着一轮圆月,近处漆黑的天空飞着一条火龙, 点点星火聚集, 龙飞于天,黑夜如昼。门楼上挂着一丈方圆的球灯, 众灯早已搭起,万灯齐明,如同小山。   宫城前的露台更是热闹非凡,多种杂戏上演, 百姓们围在台下观看, 宫城上帝王则与近臣一同观灯。   萧灵隐静静的站在人群远处的一角, 望着这千家灯火, 佳节盛会,莫名却感受到一股涩涩的哀怀, 美则美矣, 终不长久。   “子瑜兄, 你去哪儿了?我找你找了可久了。”   他转身回望, 看向轻敲打自己肩部的沈飞,纤纤细眉, 修的极为整齐,面目俊朗, 一身上好的云水蓝色圆领澜衫, 这色清清淡淡, 风雅至极, 远远一看,尽是风流味。   沈飞这人,虽爱书,人却是挑剔的很,尤其在衣食住行上。   “我不就在这,也未曾走多远。只不过在观灯而已。”萧灵隐低声轻咳了一下,才说道。   “我又不像你,出来没多久,眼睛全盯到街上的小娘子身上了。”   沈飞一听,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哪能怪我呀,子瑜兄,你是不知道,京城之风,颇为开放,那些个小娘子,个个身段风流,隔着灯火,远远看着那娇容笑语,我哪里能不痴呢?”   “你不是偏爱迎春楼的顾兮兮吗?前些日子你还夸其人娉婷秀媚,桃脸樱唇,让你一见倾心,永难忘怀!”萧灵隐一脸嗤笑道。   “子瑜兄,这你就不知道了,酒楼里的官妓风流姣姣,兮兮自是余所爱,但这灯节上的娘子,更添几分淳朴天真,娇娇俏俏,更惹人怜爱万分。”沈飞细细道来,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   “我看你,以后终将是要被美色所误。”萧灵隐呵呵一笑。   “子瑜兄,我跟你说,你也别难过了,我知道你是因为铭章兄没有一同前来,心中郁闷,但铭章这人深居简出,为人严肃正经,对这玩耍之事,颇不上心。你知道吗?自我和他相识,除了第一次,后每次遇到他,没有不是身边带着书的。我虽爱书,好读书,但也有其他爱好。自我出生,也没见过像他这样的,满身心思都在书里面,真真让我不得不感叹,你也多说说他,书中虽有黄金屋,但世间更有美人无数,引风流才子竞折腰。”沈飞看着空中飞舞的草龙灯,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我哪里劝得动他!而且含山君,你最近满脑子里怎么就装的全是美人了。”萧灵隐低头轻笑道。   “这不是,临近考试,放松放松一下。”沈飞嘻嘻一笑,也不反驳,又接着说道:“你说劝不动铭章君,我可不信。你说说,以往日子,哪次他邀我,不是因为你,你和他闹别扭,闹归闹,可不能尽瞎说。本来以为你们两个都不出来了,没想到,最后你还是和我一起来了。”   萧灵隐听了这话后,也不辩解,只低声说道:“寺庙中也没什么好呆的,近些时候上香的人尤其多,我本来是打算邀请他登山,结果人去楼空,找也找不到半个影子。还是半路上遇到了真大师,他告诉我铭章应该是回家去了,我想了想还是出来散散心。”   “你呀你,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沈飞听出他话里面的哀怨委屈,感叹了几句。   “初识你们二人,我觉得你是个固执傲气的书生,而他是个好说话的雅士,如今看来,倒只是表象。他虽长了个风雅神仙貌,却偏偏不解风情。而你,倒真是个痴人。”   “那晚,我走了后,你是不是和他吵了,要不然他不会这般回避你。”沈飞又问道。   “他骂我呢?”萧灵隐想到这,就觉得一肚子的委屈没地说去,便呐呐道。   “那倒不像铭章君的做法。你可有第二天过去找他?”沈飞看着萧灵隐脸上隐隐可见的失落,心中摇了摇头。   “我哪里没去找,他呀,不愿意见我。前日我去寻他,便只见到他那随身的侍儿。那侍儿也对我说,不必过去了。”萧灵隐望着游走的游人,淡淡道。   “那就怪了?”沈飞忖度了几番,又出声说道,“我猜他可能真是家中出了些什么事情。想必你也看的出来,他自然不是个普通出生。”   “我自是知道的,只是他不说,我也不愿意多问。”萧灵隐背压低了几分,沉声说道。   “我猜,铭章君可能是宗室子弟。”沈飞摇了摇头,“他身边那几个侍儿,可不像是平常人。尤其是贴身照顾的焦山,看起来和平常一样,只是他的嗓音到底过分尖锐了。”   “你是说,他是內宦……”萧灵隐隐隐有所领悟,这焦山是何安身边服侍最多的侍儿。   “没错。”沈飞赞同道,又言,“而且铭章君虽衣着简朴,但衣料却并不普通。尤其是有一次他身上那月白色交领莲花纹绫衫,颜色素雅,莲花纹样精致繁复,尤为好看,我便夸了几句。当时我便觉得这料子颇为熟悉,只是当时也没反应过来。那衣料,断断不是普通豪商所能用的,如今服制虽形同虚设,家中有钱的,自是买得起上好料子,制得好衣。但铭章君所着,便有所不同了。你也知我家行商,在苏州也小有名气,自幼见识过不少繁华,我近来想到大哥曾和我说过的,这才反映过来。铭章君穿的那可是我苏地最善织造的柳家,年年送往宫中的贡品。”   萧灵隐内心猛然想起那老鬼附身时说过的话,突然好像就多了几分领悟。   哦,原来他是宗室子弟。   哦,原来他连个真名字都不告诉我。   哦,原来他的眼底心底应该是都没有我的存在。   他抬头,望着离着远远的城楼,城墙高高,仿佛就隔绝了城外所有的人,不过一墙之隔,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那楼上,宫灯高悬,不曾见有人行走,想必帝王正和大臣们言谈甚欢。   他听恩师提过,当今天子多年力求锐兴,如今却是早就熄了那番念头,一心只求安平和悦。   前些年的永泰新政带来的祸患,从未平息,萧灵隐在家乡蜀地柳州都时不时听说恩师和拜访的好友们谈论此事,关于新党旧党之事,风云变幻,争端不止。   如今朝上浙党洛党之分,不过是延续当年的新党旧党之分,浙洛吴是三党之首的籍贯之地,此时党派之争已然不用曾经的新旧二词,而且因为曾经元泰新政时的争执,以及贬谪打击,两党皆是损失惨重,牵连人数不知凡几。   相比前些年的争端不断,近几年朝廷倒是颇有几分平和安宁之相。   只因如今的浙党之首当朝宰相于真与身为洛党之首的副宰温如成,皆是同科进士及第出身,前者为状元,旧党出身,后者为探花,新党出身,两人互相交好,不曾互相攻歼。   加上当年新旧二党多是理念之争,也是一心为国,虽波及盛大,但也未曾伤及人命。   因此这些年来,新旧两党两党虽有争端,但并不大,且互相多有谅解。   到如今,浙党洛党之首更是好友,改善了浙洛两党之间的关系;又因为立储之事,两党联合抵制媚上,拥立柳贵妃所出的四皇子的吴党众人。   萧灵隐自是知道自己恩师不愿意出仕的原因,他的恩师徐道远是当年官拜宰相,一手掀起元泰新政的范纯门下学生,年轻时便以文才颇有声名,是妥妥的新党中人。只是后来新旧两党在朝中互相攻击,恩师厌倦其中争斗,便辞官回乡,沉迷治学,一心著书,且在蜀地的官办书院内教授学生。   这些年来,虽不曾为官,但在文坛上的名声却是越发的大了,被时人称为川地大儒。   半山先生,谁人不知。   “萧兄,你还要在这儿观灯吗?我约了兮兮于今夜酒楼,恐怕是要失陪了。”沈飞隔了会儿轻声道。   “你去吧,我到时候自然会去我们今日过来时住的旅舍。你晚上,也少喝点酒,省的像上次那样神志不清。”   “知道了,你放心,我晚些时候,也会回去。”   “那我走了。”沈飞道,临走之前又悄悄在萧灵隐耳边出声,“子瑜兄,我发现后边一个小娘子可是一直在偷看你,恐怕是看上你了。”   萧灵隐一愣,想要骂几句,这沈飞也太过不拘小节,尽说些糊涂话。   转身一看,沈飞已快步走地远远的,临了还不忘转身笑上一笑。   远处的灯火亮堂堂的,街道上的小摊贩依旧叫卖着,酒楼里的客人饮酒吃饭,堂中歌姬们婉转的歌声,字真韵正,伴着这夜间的风,忽的便传入耳中。   萧灵隐淡淡一笑,或者这尘世的喧嚣繁闹,才让自己这颗浮躁的心慢慢地沉了下来。   他站的地方,因不是观灯的好地方,人少偏僻,倒是挺清净的。   元宵月圆,星河暗淡,春意非浓,忽深忽浅,间夹寒意。   转身向前又走了几步,来到河边,望着河上飘过的游船,倒是突然就糊涂了。   又能怎么样呢?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萧郎!”萧灵隐转身而望,便见屋檐下转角处依站着个俏丽的小娘子。   秋水眸,冰玉骨,本为明月姿,偏生娇媚态。   妆容清减,乌发轻扬,上披山茶红罗衫,下盖梅纹半褶裙。   凝然愁望,欲语未语。   萧灵隐是惊疑的,他并不认识这位娘子。   但他又隐隐约约感知到这位娘子恐怕是认识自己的,而且有很多话想对自己说。   阮流珠向前轻走了几步,姿态袅袅。   萧灵隐却觉得这人行止举动总添了几点支离破碎感,她看自己的目光,透过了时光,带着浅浅沧桑,仿佛在看另一个人。   “萧郎,我此番前来,唯独想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相信……”阮流珠说的有些挣扎,先是平稳,后则是难以启齿。   “不要信朝中的三皇子,他实非明君之才。”   萧灵隐反问道:“你是谁?我未曾遇得你过?”   “我,我只是个无名之人,不值得你记挂……”阮流珠听闻此言,柳眉蹙着,眸间泪光点点,她便道,“我知道,你不信,你也觉得奇怪,我为何识得你。”   “前些日子,我夜间偶得一梦,仿若过了一生。梦中有多人,我是在梦中认得你的。”阮流珠轻声道,又偷偷看了面前这人一眼。   唉唉唉,竟然还是生的这般英俊非凡。   她与这人,多少年没见过了。   她是做过改嫁的痴梦的,然而终是容不得。   既曾为太子之妃,怎能嫁臣子为妻。   更何况,面前这人,从未喜欢过自己,他对自己不过是怜悯罢了。   她晓得的,那些痴望早已在细碎黯淡的时光中慢慢冲散了,忽而忆起,仿若隔日。   “我并非是在骗你,说些痴言妄语。”阮流珠见面前这人神色微茫,又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心怀大志,胸中满是抱负。只是三皇子真的不是明君,他会误了你的。”   “娘子何出此言?”萧灵隐问道。   “你夜游时,若去猜了灯谜,遇到了个姓林名盛的士子,万万不要和此人多说几句话,只远远地离开便是了。”阮流珠轻声道。   萧灵隐皱眉,难道面前这娘子如同那老鬼一般。   阮流珠又道:“我要走了,愿君高中,青云直上。”   萧灵隐未曾劝阻,只见这位小娘子转身快步走了几步,身子一顿,又折了回来,转身远远说了一句“萧郎,你若在朝中,千万要记得帝心难测,万万不可照着帝王真正属意的来。你能依托的,反而是宰辅。至于大皇子,他是福薄之人,亦不可过分依托。切记切记!”   说完,阮流珠急匆匆地走了,家中女使依旧在等着她。   她这般前来,实在是忍不住。   在这灯节处,她等了许久,寻了许久,终是发现这人。   她怕,怕那人。   关于朝堂,她知道的虽不多,但关于眼前这人相关的,却是经常牢记在心。   她知道关于这人和那位日后登上皇位号称元兴帝的三皇子,是在元宵灯节上相遇结识的。   她又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她只能说都是因为这张脸。   指甲轻轻拂过自己这张从小被称赞到大的面孔,凉凉一笑。   她还记得呢?当时她居住在城外,每每担心受怕,怕那人过来。   巍巍皇权,她又怎么能反抗。   而那人,许是不在意自己的,想要的看上的不过是自己身体,其余的,又有什么。   他低声宽慰,偶尔娇宠,时常从宫中过来自己这里,甚至硬生生给她在城中置了房屋,高兴时对自己曾经的事情细细讲给她听,关于那人和萧灵隐的事情便是这么听来的。   或许她只是一个依仗他的弱女子,翻不出他的掌心,他才总是讲着那些朝廷上的荒唐事情。   有时候,她又嗤笑自己,为什么迟迟不去死,而是苟活于世。   到最后,还是这个自己曾有过念想的未来大晋权臣,解救了自己。   她也知道那时候朝中众人在这个权臣死后,怎样瞬速地将支持他跟随他的大臣纷纷斥为党羽   ,通通发配到偏远的州,病的病,亡的亡。   那朝中的奸臣,拥立小皇帝,搜刮民膏,草菅人命,贪图享乐,以权谋私。   她便这样冷眼看着,只等着自己去了。   可没想到,不过几年,京城就破了。   夏兵临城,皇帝和臣子纷纷想逃窜,结局究竟如何,她也不知。   忽而忆起年少时在宫中时和大皇子生母相处时的场景,唉,她又叹了口气。   那是个好女人,可惜可惜。   她未曾想过争宠,更未曾想过自己的孩子登上皇位。   太子,东宫,储君,对于别人是梦寐以求,可是对于大皇子,她这个温顺柔弱的丈夫,多半是情非得已,顺势而为,难以退却。   当初太子病逝,生母闻之,痛哭晕厥,她立于一旁,亦是感伤落泪。   丈夫是她的倚靠,是她一生的归宿。   可是,对于这个宫中不受宠的妃嫔来说,那是她唯一的骨肉,是她此生的寄托。   后来,这位姐姐便病了,疯疯癫癫地总是说“都是太子之位害了他,都是太子之位害了他。”。   阮流珠在床前照顾她,听着她的话,怎能不难受。   后来,这位姐姐又说“流珠,你可知我心里有多悔,我恨,恨没以命相求,换得我儿性命。若是我儿不是太子,不当这个太子,他便不会去了。”   “我好悔,悔当初没有去求皇上,如若舍去了我这番性命,皇上也便不会立他为太子了。那些大臣不过是拿着我儿当个靶子,皇上素来因我缘故,不喜我儿,那太子,又哪是他能做的上的。”   听到这里时,阮流珠隐隐知晓当初自己被选为太子妃的原因。   她祖上确实是跟随晋朝开国之君打过江山,只是后来迅速没落。到她父亲这一代,已是走商路多年,经营尚可,在京城中置了好几家大商铺,颇为富有。   她中选,不过是帝王妥协下的怨气。   忽的想到前些日子,父亲早年间入仕途交好的好友,来到家中时的谈话。   大皇子生母去了,那位姐姐去了。   大皇子并没有被立为太子,而是为母守孝去了。   阮流珠一愣,停下步伐,望着汹涌的人群,她早该想到的。   热闹的街市,繁盛的灯品,却抵不住她心中的悲凉。   那位姐姐,应是自己了断了吧!   如若不这样,又怎么堵得住那些臣子的悠悠众口。   百行孝为先,为尽孝道,这些朝廷大臣也能消停一会儿,让那个温和爱画的男人独自享受几番清静。   只是,他受得住吗?   虽为夫妻不过两年,她早已知那个男人是个重情人。   “你说,那娘子是不是和你一样?若你是我,那她……”萧灵隐望着波流不息的河水,低低叹说道。   萧子瑜虽不能控制身体,但也是旁观这一切。   他不知道原来也有人和他一样回到了过去,也不怪乎,如今的发展和曾经他经历的相差甚远。   那女子,他自是认识的。   甚至,她眼中的情意,他也知。   那是个苦命的女人,丈夫去世,却被强占。   元兴,好一个元兴帝,永平帝去了后,谥号为理,三皇子继位,改年号为元兴,有仿照当年元泰之名,意为改革明兴,萧子瑜以为他是这么想的。   却不料,通通都是笑话。   德行不端,得位不正,心满私利,不配为君。   谁能想到,这位大晋的皇帝,被人称为英明神武的帝王,却是个强占自己嫂嫂的昏君。   当初,他还不明白,此人引诱阮氏,靠的是自己。后来明白了,他知道自己得管。   而且,天底下,有比一个爱好下毒的皇帝还要来的荒谬吗?   毒死了自己大哥,迷倒了自己嫂嫂,此乃小人之道,悲劣无比。   只一个字,骗,骗得了不少大臣。   他好生会做戏。   萧子瑜想起曾经,冷笑一声。   虽为君,却满脑子想的都是权术,都是他的皇位,他的江山,他的美人。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这样的人怎配为君。   他不屑。   冷落皇后,宠信美人,听信方道,沉迷炼丹,只求长生,耽搁朝政。   这样的君王,早就失了臣心,不过靠着权术支撑而已。   平生炼毒,不知凡几,最后,死在自己亲手炼制的毒药下。   萧子瑜只想一笑。   他承认自己也是卑鄙无耻之徒。 第80章 第三个世界18   “大哥儿, 你且过来。”站在城楼前观望的永平帝微叹了口气。   何安移步,望向城楼下, 那是数不尽的灯火, 热闹喧哗的街市,丝竹之乐悠悠传到耳边,愣呼呼产生一种魔幻, 玄妙的观感,台上的人在演,坐下的人也在演。   人已入戏,难以离场。   “你看, 这楼下的百姓, 是如此的欢乐。”男子语气带着感慨, 又道, “当年,我晋朝初立,力反前朝,大开科举,取天下之英才。这一步,做的实在是太对了。”   “民虽以食为天, 但明学识之重。重教化,民之福也。”何安立于他身后,缓缓开口道。   “当年,我初遇范相,为之心折也。只是, 人生之事,十有八九不如意,后来便也就罢了。只是,宴儿,我知道你是个沉稳内敛的性子,若到那一日,好好过吧。”永平帝转身,看向身旁这个神色自若,却又隐隐含着几分悲悯之意的孩子,心中突然就淡定了,困扰了自己那么多年的事情,也终究该有个找落了。   “至于兄弟几个,也都需要你看照。二哥心大,却忠义,三哥聪慧敏捷……至于四哥,他还小,你也无须和他计较。”说到这里,永平帝又叹了口气,轻声道,“做个闲王,又怎么不好。我朝,不似前朝,争纷不断,必受其乱。富贵在天,生死有命,位高而责重,有时候,我在想,若是我只是个闲王……”永平帝的目光越来越缥缈,仿佛回到了当年,他在家中听到朝中郑太后选择了他的时候,父早死,已识得人间冷暖,世态炎凉,但依稀有那么几分少年的轻狂。   初为帝时,胸中抱负,如烈火,如巨波,燃烧着,翻腾着,炽热无比,又得贤才知己,遂奋发而向上。   无数个日夜,听他之语,学治国之道,谋求一个机会。然而,还是错了呀。   错的太深,错的太晚,只能追悔莫及,不曾相见相识。   英君贤相,早就再也不是了。他如今待去了后,又有何声名。也许,这几年来,恐是随了他们的意,倒是不会过分追究了。   “元宵过了,科举将至,又是一阵忙活的时候了。”永平帝恍惚出声道。   望着盛世烟火,忽然就想起当年,夜游灯市,嬉嬉闹闹,见得他那严谨之名的太傅,与朋友游玩赏灯,言笑晏晏。   原来,竟是已经二十四年了。   那年,朝中传来远在灵州的他的死讯。据说那日他骑了头驴,行走在乡间,忽地停下,悠悠对天一笑,只说了句“未曾悔矣!未曾悔矣!”。后突然恍惚无知,遂被家人寻了回去,晚上长叹一声后,便去了。   他竟是这样就去了,死亡原来就如此的简单。   远处,正宰同平章事于真,副宰参知政事温如成随着几个一同入宴的大臣们,互有交谈,谈及元宵,竟是互相提议做起诗词以助兴。   席间众人多是科举一路考上来的,起初晋朝科举沿袭前朝制度,重诗赋墨义,但很快士大夫们便发现这样的取士标准弊端过大,转而注重议论。   起初,进士科取士主要是诗赋,诗更是重中之重。后来随着时间转变,虽有争论,但进士逐渐不依赖于诗赋,而是以策、论兼考之。但总的来说,诗赋仍是取士最关键的标准。   直到二十多年前的由永平帝与当时首辅范纯掀起元泰新政,断然否决了过去的惯例,进士科只考策论。当然新政实行没多少年,那些颇为激进的举措,早已经废除的一干二净。   但如今,策论已经越来越受到朝廷的重视,元泰新政结束了以往单凭试诗赋取士的格局。科举取士中最受重视的进士科诗赋,策论二者地位变成同等重要。   因早年间的科技取士重诗赋之风,如今的大臣们也有不少是当年科举遗漏下来的臣子,因此,吟诗作词,个个基本都是好手,拟了韵脚后,众人便洋洋洒洒吟诗起来。   你来我往,推杯换盏,欢声不断。   “待琼林宴一过,我便宣你回宫。”永平帝转身,望了一眼远处相谈甚欢的大臣们,低声重咳了一声后,又道。   “不必慌张,也不用担心太多。爹爹老了,朝中之事,宰辅看待的多。日后,你也要多听从宰辅的建议,不要过分固执己见。”   权力,当握在手中,也许起初会胆怯,但最后更有可能是肆无忌惮的挥霍。   一人之力,难以胜天下大势。   文臣势大,也许,他们更需要的是一个维稳平衡的君王。至于其他的,他想不到,也不愿意去想。他只需要守着他所爱,所关心,所希翼,其余的,恐怕是管不了太多了。近些年来,他总觉得这身体也越发的不听使唤了,精力大有减弱。许是当年之事,终是让他心里留下了疙瘩。   当年,那游侠作难民图,冒着必死之心进谏,他见图中百姓之苦,潸然泪下。   终是收了心思,弃了新政,开始不作为。   如今看来,也没什么不好,不过是心灰意冷,再无拼搏改进之心。   “爹爹,若有一天,我……”何安低了低头,垂眸道,“我错的太多,你会怪我吗?”   永平帝听了后,愣住了,突然又一笑。   他这个孩子,很少相处,本以为是个懦弱的,没想到竟是如此直白大胆。少有人在他面前如此这般说话了,关于皇位之争,他怎么可能不晓得几个皇子们,心里还是存了那几分心思的。只不过,被他压着,被祖训压着。   早些年,他的确存了立自己心爱的女人的孩子为皇子,只是,终究是拗不过朝廷。   面前这个,不好不坏,但终究是占了大义的,而且他是个心善的,如同他的母亲一样,私心并不多,也只有这样的人,他才能安心。   前朝灭朝之祸,一在于地方分权过多,二在于朝野皇位之争。起因便是前朝立国之初,为争皇权,兄弟相残,父子相谬,导致后期多年来,储君之位不稳,每一次君王的上位皆是血雨腥风,纷争不断。   前朝的灭国,也同样是因为争皇位所引发,几个皇子为争夺帝王之位,无所不用其极,纷纷联络地方大将,分立相斗,结果个个损失惨重,越斗越凶,到最后大将自立为王,皇子们反而成了阶下之囚。   可以说,晋朝立国之初,就吸取了这个教训,在继承人的选取上,着重贤德正统,而非武力争斗。   兵将过分掌权,为争夺天下,战争不断,国土分裂,百年间来,百姓饱受战争之苦,生活困难艰辛。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大哥儿,你要记住。这江山,并非是我楚家之江山,这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万万不可,一意孤行。”直到最后,永平帝依旧循循嘱咐道。   “爹爹,孩儿懂得了。”何安面色温和,轻声回语,带着几分谦恭。   永平帝看了面前这个相处不多,背脊直挺,温文和雅,文人气十足,看起来总是少了那么几分魄力的孩子,笑了笑。   其实,魄力有那么重要吗?   他其实很清楚,并没有。在这个运行良好的朝政之下,也许一个更有魄力的首辅反而比他这个帝王来的还要重要。   “懂了就好,懂了就好。”永平帝喃喃道,他转而望向城台之下,从楼下戏台,再到京城正殿,最后到远方横山,天边圆月高悬。   好明好亮的月。   好多年没见过了,总让他忍不住想起多年前年轻气少询问太傅治国之策时,见到的那抹灿烂却掩不住忧愁的笑容。   一阵冷风徐徐吹来,永平帝又重重咳了一声。   旁边陪同侍候的内侍裕德走近低声说了几句,言初春天寒,是否需要多备几件衣服。   永平帝摆摆手,示意不必。随即,便转身,回了城上的宴会。和大臣们又谈了一些时候,赞叹了臣子们所作诗句,笑了笑,喝了几盏温酒。   晋朝之酒,度数非深,杯盏多是大口,远方进贡的青瓷,在席上灯火下,如玉之温润。   望着席间歌舞,过了几分时辰后,帝王摆驾回宫,临行前又当众嘱咐大皇子,暂时回自身府邸,多加修养。   随着帝王,皇子的离去,遗留下的大臣议论纷纷,当众臣子显然已看出帝王所作举动的含义。   “大善,大善。”温如成叹了口气,率先道。   “温相公为何突然谈及此事?”席旁一官员道。   “愚听闻,六安居士甚懂唇语。难不成之前陛下说了些什么值得让大家高兴的事情?”又有一官员揶揄道。   “陛下已是有所决断。”温如成扶了扶飘逸的胡须,扬声道。   “你是说……”旁边坐着的一个官员声音压的很低,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看不到这一天了,毕竟……”余下的话并未曾出口,但在场的众位大臣都已明了。当朝帝王之家,一连多个君主,皆是寿命不长,永平帝在其中也勉强算是长寿的。   但未来如何发展,众位臣子也在揣测。   国之重器,授予何人。   稳定朝纲,避免小人乘机作乱,是当务之急。   “虽说帝王让大皇子从城外回京,但也不见得……”又有一臣子答道。   “等吧。如今,要忙的可是即将来临的科举。今年,拟定的人选,先让礼部写个单子,在呈上去,让今上做决定。”同平章事于真直接了断出声道。   待走时,又有一大臣向周围人询问道。   “今日的,可有和我一同去城下酒楼行酒令之人。”   很快,众臣散去。三两结群下了城楼,或是游玩灯市,或是打道回府。   回家路上,温如成和于真二人结伴同行,却是微微谈到朝政之事。   “浩敏,你说今上想法究竟如何?我甚至忧心。”于真私下里低声问道。   “你我二人,要相信陛下乃慈父之心,今日观大皇子,着实让人欣慰。”温如成安慰道。   “说不准,说不准。”于真悠悠一笑,又道,“只是,比以前倒是多了几丝韧性。”   “陛下还是心忧天下的。”温如成叹息道。   “朝政之弊端,你我二人难道不知。只是,世事纷扰,难免无从下手。”于真摇了摇头,后道,“一改则亡,所以我不敢开这道口子。”   “你我家中幼子仍在读书习字,愚前些日子刚刚为小女寻了一门亲事……”于真茫然然说道,语气消沉。   温如成听闻后,也是一叹,道,“愚懂得,懂得。但愿诸君之位早日定下,朝政之事也就无这么多波折了。”   “吴党这些人德行败坏,非君子所为。”于真恨恨道。   温如成自然是理解的,前段时间,御史台的大夫上的几道谏书,都是朝着于真来的,先是攻击于真的学生,再是于真的下属。   甚至还曾联络自己,只不过,温如成并未理睬。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吴党中人,又怎能领悟这般道理。他们基本个个都是想着升官发财。”温如成娓娓道来。   “浩敏君说的不错,那吴党几人,如害群之马,可惜其中那齐云方,诗词俱佳,却是个沽名钓誉的。”于真惋惜道。   “此等中人,不必为此忧心。陛下心中已了然也。”温如成道。   “本应如此。”于真叹道。   ……   因多月未曾回府,府中众人多是有所懈怠,事出突然,恐怕回去后也不曾收拾好,便先派了几个内侍回去,整理府邸。   何安则是留了下来,换了身常服,士子多穿的白底澜衫,随了两个厮儿,准备去那酒楼坐会。   既不是宫廷中,他向来和当朝士大夫类似,不坐步舆,不坐小轿,而是步行。   虽是走了大道,天色已晚,路上游玩的行人依旧很多。   突然一个娇小的身影竟是撞了过来,回过神,人已经不见,望向手中,一个粉色香囊正勾在指尖,何安一愣,笑了笑,停步,将香囊交给紧紧跟随在身后的厮儿保管。   “铭章兄。”   正准备走,身后,突然一个急促的声音传来。   何安心下一愣,竟有这么巧吗?   他不曾转身,也未曾理会,只是嘱咐身旁的厮儿,走吧。   虽身姿闲适,却步履飞快,待听不见任何喊声后,松了口气。   突然不知怎的,人群涌动起来,一时之间,挤挤攘攘,何安望向身后的厮儿,已是不见踪影。一只手用力的将他拉了过来,直到那暗巷。   那人不发一言,只是用力啃咬着,何安一愣,转而推开,出声道,“够了。”   那人停下,直直看向自己,到最后,突然埋在自己胸前,竟是哭了起来。   “我听到了。”他不抬头,只是低声道,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腰间的衣裳被抓的更紧了,背后虽轻靠着墙,却是抵在那人环在腰间的手臂上。   何安默默不语。   “他们叫你殿下。”   头被迫抬起,直视身前人的深沉的双眸,隔着浅浅的月光,那人的脸色看的不太清,只听得他轻轻地出声呢喃道。   “我的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临近期末,抱歉抱歉。也不多说啥,写了一篇番外福利。怕锁文,明天删。   尾词是我比较喜欢的一首宋词,阮郎归。   番外之游园   城外有一园,周回九里余,乃前朝吴王所修缮,引来金河之水,汇集成池,号为金明池。吴王沉迷诗画,聚集八方雅士,园中之景,高深远阔,远看山林建筑,近看一山一石,极尽精巧,趣味横生。   后晋朝立国,金明池便成了皇家园林,因地处较远,幽瑟静谧。太宗颇爱此园,费巨力移了南荒古木,河边栽植垂垂杨柳,后又布了江南碧莲,待到盛夏之时,莲叶田田,烟水朦胧,莲苞轻翘,待得几日,西风微愁,满园香气。   建玉石飞桥,筑四方大殿,又有九曲回廊,怪石嶙峋。   正处夏日,一行人,轻衣简行,便入了金明池。   又有两人,青白相间,徐徐行了七八步路,过长廊,来到池岸边,坐上小舟,备好食盒,茶水,于池中遨游。   盛夏之日,莲叶连连,碧水蓝天,荷花娇嫩,偶闻得蝉鸣之音,稀稀落落,又听得流水迢迢,悠悠荡荡。天边阳光甚好,小舟渐入树旁,连天古木,掩去灼灼烈日,只余阴凉惬意。   舟中二人,一者微躺,一者端坐,手持一书,神色轻松。躺着那人却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容,如朝日之光。   隔了一会,躺着那人起身,喝了杯茶,道:“出来游玩也不放松一二,怪哉怪哉!”   未曾出声,那人突然倚了过来,也不说话,只是靠着突,然缓缓就扶起他的衣裳,手指轻挑探入薄凉的纱衣,突然捉住那红樱,小心拨弄起来,胸口一阵瘙痒,突然被猛的掐了一下。   啊,一声轻叫,低头望着一脸兴致的男人,将手中书放下,秀眉微皱,有些不满意地将他的手拨开。   男人不依,突然转身,夺去了眼前视线,不依不饶地浅浅吻着,慢慢深入,口舌交融。   呼吸被夺,浑身无力,男人越发放肆,用力搂着身子,将其缓缓下压,直至低落靠在盖着薄垫的船背上,一片冰凉凉的触觉袭来,低头一看,腰间衣带散乱,露出半边。   刚想说声几句,却重新被吻住。   男人一边吻着,一边卸下身前人的薄菱纱衣,掀开上衣,左手扶住那红豆儿,上下捻磨。   时不时小心轻挑,刺的身前人身躯微微一动。   手指环上腰尖,缓缓向下,覆上那物,握入手中。   看的眼前人那冷清的神色早已带了几分迷茫,遂上下循环,见得那秀白的脸间浮起红霞,茫茫一片雪山便也融化,成了雪水,缓缓下流。   乘着喘息间,抬起他的腿,环在自己腰间,又将那人身子撑起了少许,看向那人,衣衫散乱,锁骨半露,汗迹润湿了纱衣,黏在洁白如玉的肤质上,通透至极,那温和冷清的眼带着几分隐忍,又似有晕沉,却平生出了一股诱惑,清而艳,冷而媚。   又向下,满目一片雪白白嫩而鲜美,胸口两点,如雪中樱桃,甚是可口,不禁倾身,舔了上去,左右噬咬。   只觉一阵酥痒,渐渐进入其中,无法自拔。突觉后面得了几分涩意,湿润润,清凉凉,那手指在穴口细细抚摸打探。   一时不察,突然插了进去,一声窟窿,搅了起来,先是干涩,后是粘稠,果子香涩涩的,浑身也多了几分酥麻。   腿脚无力,遂上前静静靠在那人肩上,卧在他身上,露出半边身子,两半雪白翘臀,伏在那人腿上,身前人突然握住半边浑圆,手中捏了捏,啪的一声轻拍,又轻笑了声。   “你说,看书哪有这般来的自在。”   刚想反驳,突然体内又伸进了根手指,往那小穴深处又进了几分,几下轻插,突得猛地撞击,让他语不成声,直至便进了那销魂地,刺的身子一颤,娇软无力挣扎,便闭上了眼,不管身前人。腿部突然便被拉的大开,被扣在那人肩上,靠在凉垫上,雪白的身子也有了几分汗意,热的心发慌,不禁夹紧了几分。轻声道:“不要!”   男人一笑,也不反驳,只是解下衣服,握住其腰部,移了移姿势,对准后,便冲了进去,先是捻磨,后得了趣,见身前人娇喘地哼了几声,便改了方式,换成抽插,突得整根灌入,然后抽出,再插入,十几个回合下来,一插入,身上人便轻叫了一句,越深入,那声音便越发的俏,低低的,婉转悠扬,娓娓动听。   那灵秀出尘貌,早已眼角微湿,带着几分娇气,微黑的眸子,也转开了视线,如寒冰遇热火,交融成水,额间几抹汗珠,濡湿了乌发。   突然又转了身子,让那人趴下,托着腰,顶撞着,见得两片雪白之中,显出几番红痕。便靠了上去,极尽贴合。   滚烫的呢喃声浮在耳尖,热浪滚滚,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处。   待半分时辰后,懒散地躺在舟上,闭着眼,任由男人手持轻纱,为其擦身。   不一会儿,男人的手便不规矩了些,遂打断,哼了一声,以作警示。   男人一笑,又弯下腰,靠前,望着眼前睫毛微湿,轻眉淡扫,轻轻抿着唇的人,望着望着,眼中便带了几分痴意,遂不禁贴了上去,感受这人的存在。   他好生害怕,怕有一天,这人就这样不见了。   “别闹了。”眼前人沙哑的声音响起,总是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他便一笑,也躺了下去,又将他搂在怀里,听着舟下静静流水之音,远处水中藻荇交横,斜角处照进一束暖光,掀起粼粼波光,忽见飞燕掠水,便悠悠吟起一首词来。   柳阴庭院占风光,呢喃清昼长。碧波新涨小池塘,双双蹴水忙。   萍散漫,絮飘飏,轻盈体态狂。为怜流去落红香,衔将归画梁。 第81章 第三个世界19   “你告诉我, 我该怎么做?”他不在压着自己,而是立在身前, 堵住了进来时的入口, 两道剑眉紧锁,五官英俊锐利,屋檐间射入的月色泛着一股冷意, 映得他的面孔越发的严峻,只听得他断断续续出声道。   “我又该拿你怎么办?”   何安起初未出声,只见他眸间的神色迅速的衰败了下来。   他退了几步,又笑了笑, 满目的遗憾和失落。   “不如何, 不过相识一场……”何安低声道。   “够了, 不要再说了。”萧灵隐身子隐隐一颤, 大声喊道,立刻打断了面前这人的话语。   “为何不说,我偏偏要说。萧灵隐,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何安向后移了几步,遂笑着一字一句解释道。   “这世间,终是容不得, 你我都要娶妻生子。你我二人,若退一步,便是良友,难不成不是一场佳话。情情爱爱,皆是小道耳。你欲科举为官, 我亦有所求,我们本就不应该走在一条路上。我并不想再和你有所交集。”何安直言道。   “我不信。”萧灵隐又退了几步,挣扎着道。   “你不信就不信,真的便是真的,做不得半分假,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还有要紧事,你让开,我要出去。”何安身前挡着的人,又看着狭窄,仅仅容两人一人通过的巷口,便道。   萧灵隐失落的让出了空间,身子贴在墙壁上,微微低着头,看着眼前人轻侧身,打算离开,衣襟飘飘扬扬,似一阵风拂过,来无影,去无踪,好似这个人便从未出现过自己身边过似的。   自己又在抱有着什么样的幻想,明明他说的半分不错,明明就不是一路人。   皇家,沾上了这个皇字,似乎曾经所有的一切设想,都击碎地彻彻底底。   他又有何德何能要求些什么?他什么都不能给他,他也并不需要自己的任何东西。   只是,终究还是不甘心呀。   “等等。”急促地一声叫喊从耳边传来,何安并未转身,直望向视线前方的街道,街角的灯笼朦晕晕,散着低低的光影。   他快步走过,面无表情。   萧灵隐低着头,感受着行动带过的风,突然用力搂住了身前人的腰。   “别走!”犹带着湿润的手紧紧地裹着,挣扎着,而他嘴里的话却还是那样无力而卑微。   心下一颤,脚步微停,终究还是出声道:“够了。”   腰间的手缓缓放下了,何安暗暗松了口气,但又生出了一丝丝古怪的涩涩感觉。   是呀,他也许真的就是那人吧。   能够放下的,又有什么放不下。   就像上一世,他们也不是放下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那样自欺欺人,当个熟悉的认识的朋友。   他们有着自己的事业,自己也同样有。   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领域,互不相交,游历诸国时,也少有联系。   “楚宴,别在骗他了。”突然,身后传来一句冷静无比的话。   何安停步,下意识的脑中一片空茫。   抬头看天空,并未过午夜。   “也不要在骗我了。”背后的男人低声缓缓道。   很显然,这不是之前和他说话的人。   何安怔怔然,眼前失去了视线的焦点。   背后这人,老谋深算,他没想骗过这人多久的。   前些时候,激怒他,只不过,想拖延些时辰。   “你放心,我不会找你,也不会让他再去烦扰你。”萧子瑜承诺道,看着身前人单薄瘦弱的身躯,突然又意识到一种新的生机涌现。   他是不同与以往他所遇到的,他很清晰地意识到。   面前这人在为自己考虑,考虑着自己的未来。   帝位之争,永远都是牵扯众多,就算晋朝多加制约,也依旧发生过不少残酷的关于皇权争夺的事件。   权力,总是伴随着血腥。   站在顶峰,总是尸骨累累。   很少有人能不染半分鲜血,便扶摇直上。有成功者,便有失败者。   皇子和臣子之间的亲密并不是件好事情。   就算自己如今不过一介书生,但他很清楚,自己的目标。   萧子瑜并不否认,自己对权力的向往。   只有拥有权力,他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他的那些设想,才有可能会实现。   只是,他突然有些不太懂面前这人。   他是怎样的人,萧子瑜大抵是清楚的,他对于权力全无任何欲望,甚至也是甘于寂寞的。   可是,自己却把他拖到这个漩涡之中。   虽然,自己知道,这种事情是无法避免的。   可是,冷了那么多年的心却又热了少许,这许是多年都未曾领会过的。   那些本来是能够掌握自己的东西,那些弱点,然而他放弃了。   他的心太软了。   萧子瑜默默感叹了声。   “那就好。”身前传来淡淡的话语。   那人欲走,萧子瑜快步将那人拦下,从背后重重的压下,去寻找那人仅存的半分温度,低低贴靠着背脊,徐徐出声道。   “他刚刚放弃了身体的控制权,你可知道?”   何安一愣,默然不语。   “他不想面对这一切既定的事实,所以他放弃了。你好生会骗人。”他突然紧紧埋在自己肩前,有些孩子气地愤愤道。   “偏要把我气死,你才舒服了。”   “幸亏我明白,回过神来了。”   “他很苦恼,我清楚。”那人滚烫的呼吸声萦绕在耳尖,带着少许的迷茫感。   这着实少见,多数情况下,他永远都是冷静沉着,很少出错,甚至表露自己真正的想法。   “他很害怕,其实……”萧子瑜紧紧扣住那双冰凉凉的手,将其握在手心,他紧靠着面前的身体,去轻轻触碰露在外面的肌肤,去感受着那微微的热度,以证实面前这人的存在。   “我也好怕,好怕。”那人接着低语道,“若是,我又败了……我知道,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可是,我又必须告诉自己,安慰自己,没什么要紧的,自己能够成功的。若是连斗志都失去了,我又该如何面对这个世界,这个我熟悉却也陌生的世界。”   “他有什么好怕的,他哪里懂得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萧子瑜又愤愤道。   “那一日,北上之军,本应大获全胜,却因为里应外合,生生被斩断。那支毒箭从后背射入,贯彻而精准,那一刻,我好痛好痛,可是却抵不过心上的痛。我明白,多年来的努力心血,通通都有化为乌有了。”他哽咽出声,语气越发的虚弱无力。   “这世上,最让人无力的事不是做不到,而是原本可以。然而我却只能笑,不笑又能如何。”   那股湿润透过了轻薄的衣衫,但并不凉,而是热乎乎的。   何安停驻,静静的,他向来是个沉默安宁的性子,善于倾听。   “从马上坠落时的那一瞬间,我想了很多很多,我懂落得个这般下场,不过咎由自取。只是,我不甘心。”萧子瑜狠狠道。   “我不甘心。”   萧子瑜放开身前之人,缓了缓情绪,黑鸦色的眉沉沉的,眸光望向远处天际。   “他想让我跟你说一句话,他愿意等。”   “就算是一辈子。”   “你怎样看?”萧子瑜略有些讽刺道。   不等他人出声,又评判道:“确实是儿女情长。”   “他愿意看你娶妻生子,和和美美,我不信,我从来就不信。”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越发的浅淡悠长,最后竟是无比肯定。   “他其实忍不了,因为我也忍不了。”   “我……”话刚开口,何安却是说不下去了。   “别说了,我不要你的承诺,不要你的谎言与欺骗。我愿意相信你。”萧子瑜低声道。   “就让我和他一样当次傻子吧,最好傻了这一辈子,永远都不会去想其他的。”   “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要后悔。我不想你后悔,也不想自己后悔,你想要的,我给你;你不想做的,我去做。你知道,我可以的。”萧子瑜轻轻搂住身前人,闭着眼,如在梦中。   “他也可以的。”萧子瑜阖目轻轻道。   你又怎么知道,我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何安默默叹了口气。   千言万语,到最后不过一叹。   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就让时间去慢慢经历承受这一切吧,其他的,他也并不愿意多加争论。   元宵一过,朝中的大事便慢慢集中到科举应试上来。   三年一次,已是朝中惯例。   朝廷拟定了大致五人作为主考官,留上选择。最终公布下来的主考官有二,一为朝中文辞颇有声名,亦是元泰三年间的榜眼,出生江东地区的翰林学士高平,二是永平一年的状元,如今在翰林院任侍郎的林泰初,两人都已文才之优为众人所知,且素来声望都是清明廉洁。   只是朝中众人也都清楚,高平勉强算是洛党一派,而林泰初则素来受首辅同平章事于真看中,是妥妥的浙党拥护者,帝王这般安排,也不过取之于平衡。   永平一十六年二月二十五日,省试正式开始,为期三天,分场淘汰。   主考官二人早就按照惯例锁闺,在考选期间,暂时与外界隔离,以杜绝请托。   开考那日,沈飞和萧灵隐一同前去,院前士子繁多,但亦不敢多加扰乱,府兵驻守在外,巡铺官员不少,又有贡院监门官数人,巡视监察出入。   早在前些时候,到京赶考的士子,早早就向礼部报道,取得了考试资格,萧灵隐和沈飞也同样如此。到开考这一天,士子们一一受了检查巡视后,领着自己牌号,便入了自己的考场铺,等待试题的分发。   三日后,考场外,萧灵隐望着院门前依旧守候的门官,终是感叹了一声。   他自幼读书,多年来寒窗苦读,到如今虚岁二十,成败不过此次。   老去功名意转疏,独取瘦马取长途。弧村到晓犹灯火,知有人家夜读书。   读书难,科举难。   当今天下,读书人莫不通宵达旦读书应举,以求得一官半职,光耀门楣。   “之前做的那篇赋还是差了些火候。”脑中传来这句话后,萧灵隐抽了抽隐隐作痛的眉角。   自那日后,他不知怎么的就能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那老鬼后,两人就能在脑海中交流想法了。起初交流是方便了许多,但紧接着便是争吵不断。   天天被人说这里不够好,那里不够好,萧灵隐怎能不气愤。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的学问的确不如那老鬼。   但萧灵隐自认为他还是有胜于老鬼地方的,那便是气。   那老鬼心机太重,思前顾后,反而失了些一往直前的锐气和锋芒。   对于学问的专注,老鬼自然也是抵不过自己的,他心里装了太多东西。   起初,对于老鬼的点评,萧灵隐还是虚心接受的。   但天天说,夜夜说,一旦被自己说到了痛处就各种指责挑剔自己,萧灵隐简直受不了了。   好在科举之事临近,那老鬼终究也知道收敛一二。   但一考完,依旧不放过自己。   三日的应考中第一日和最后一日都是萧灵隐自己做的,第二日的则是那老鬼作答。   萧灵隐承认老鬼的作答确实比他的稳健些,自己的功力还有待提高。   但他真的想消停一阵子,好好休息。   而且,差不多也有一月余未曾见过铭章了。   这日子,可真是长的很,也难熬的很。   怪哉!怪哉!   “你去找,他也不见你。”萧子瑜凉凉出声道。   “若是我去,有五成的可能见到铭章;而你,怕是一成都没有。”萧灵隐边走边笑,脑海里快速讽刺道。   一时之间,萧子瑜竟是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语来。   若说自己的不讨喜,萧子瑜怎么不知道。   那人更欣赏真诚的人,而自己这样拐弯抹角,心思多的自然是避之不及。   只是,那又如何。   有些事情,终究还是得让他这种心狠的人去做。   夜渐深,月初升。   院内应试的士子纷纷离了考场,萧灵隐在外边一角,等着沈飞出来。   毫无意外,向自己走来的沈飞,围着几个士子,互相介绍了几番后,便商议一同去那酒楼,喝茶吃酒庆祝一般。   路上,又有一和沈相熟的士子笑问道:“沈兄,你今日不去寻顾兮兮吗?”   沈飞倒也直接,只道:“近来囊中羞涩,只待过几日再去。”   “少骗我等二人了,哪里是囊中羞涩,开考前,我还在郑氏画坊见你花了百两买下了一幅名画,你还不是前些时候被兮兮赶出酒楼了,因惹恼了兮兮,所以这几日不愿意触她霉头罢了。”   一时间,众人哄然大笑,都道:“我倒不知,沈兄居然是个怕女人的。”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沈飞叹气连连。   “这就是沈兄不懂女人心思了,你若惹恼了她,定要早早地前去,委曲求全,殷勤侍候,她定然回心转意,嘴上恼,心里却是看紧的很你。像沈兄这样避开来,待过几日再去,恐怕美人连见你都不愿意见了。”   沈飞听闻后,悄声问道:“难不成真是这样?那等明天,我便去寻兮兮,只盼得她网开一面,手下留情。”   众人大笑,又有好事者给他出了不少主意。   此刻,宫中。   柳贵妃所居住的敏慧宫中,倒是少见的清静。   宫中侍奉的宫女多数退去,只留了二人侍奉在殿前。   梳妆镜前,贵妃端坐,望着镜中虚虚晃动的面孔,面白秀致,黛色眉心稍浓,至尾处则轻挑起,神色倒是平静和缓,眼中似有似无带着淡淡的愁绪。   身后帝王手持一玉梳,缓缓地梳着眼前的夹杂着几丝白发的黑发。   虽然圆润白皙,没有任何劳苦特征,却依旧因为年龄缘故不免带上了皱纹的手拂过面前发时,缓缓出声道。   “霏儿,你我都老了,贞儿也要大了。你我难道不知道,贞儿自小被你我宠着长大,未曾受过什么苦。更何况,帝王之尊,劳苦事多,贞儿又怎能受的了。就让他好好当个藩王,安享一生吧!”   “陛下……”柳贵妃眼角带着几分泪,念道。   “你放心,宴儿是个心善的,也是个宽仁的性子。他会对贞儿好的,我也会好好对贞儿安排的。”   柳贵妃轻声啜泣,但很快缓和了情绪,又道:“妾知道陛下对妾的心意,万万不敢所求过多,到如今,陛下厚爱,妾难以为报,唯有自身日日审慎。只是,大哥儿不喜与人争锋,妾是怕他日后被宫中之人所惑,毕竟宫中人妒我甚多。”   “霏儿,你放心。”永平帝知道柳贵妃在担心皇后对她意见颇大,便宽慰道,“朝中众臣是万万不喜女人施政,大哥儿近来稳妥得当,母妃近年来也对你有所改观,切切不要忧心过多,以免伤了身子,再说,孤还在呢。”   “陛下,妾不恼……”柳贵妃听闻帝王此番话语,亦是感动,低声道。 第82章 第三个世界20   送着帝王出了宫殿, 望着他染着白霜的鬓角, 忽然便明白了,他老了。   嘴角间勾着一抹轻笑,姿态端谨,却又不失明艳。   “可是, 妾忍不了呀。”   柳氏无力垂下手臂,随即又抓紧了衣角处,揉成一圈乱麻。   眼角处细细的纹路,青黛色的眉淡而薄, 她轻抚过这张面孔,心下哀叹。   陛下,皇后又怎么会放过我呢?   若你离去,我便再无任何依靠。   我能依赖的, 不过是我们的孩子,若他不能登上皇位,那日后在这深宫之中, 我又如何能够立足。   若是亲族能够庇佑, 或许还有那么几分依靠。   可妾如今能够依靠的不过是陛下您,若君不在, 妾又当如何自处。   ……   “铭章, 你怕不怕。我好怕,好怕。怕你不要我了。”身后之人靠在耳尖, 喃喃自语。   突然, 忽的一个转身, 身前的人紧紧的抓着自己身体,身体摇摇晃晃,不堪承受,那话却一字不落的入了耳尖。   “你要去争去抢,除了你,又有谁能有资格……我需要你,你也同样需要我,你到底在排斥些什么……”   迷茫,不解,望着这片突然出现的白茫茫大雾,空荡荡人世间,忽的就失去了任何的联系。   两个回旋的声音不断的重复着,争吵着,脑子糊涂的似不断搅和的浆水,看不出什么。   “你是在害怕,对吗?”   “他就是在害怕,他怕的很呢,怕放出他真正的自己,哈哈哈哈哈哈……”   “不必害怕,那么多次,都成功了,你可以做到的。”   “你懂什么,他哪里是怕自己做不好,呵,他心里想着的,多着呢!”   “他需要你,你也需要去做这件事,没有比这更完美的选择了。难道,你真的害怕去做这件事吗?还是,你害怕选择的不可控性,造成的难以想象的后果?”   “他怕去做这件事,恐怕是个笑话,他怕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不不不,那只是个掩饰罢了。他怕什么,他怕的还不是那个他真正的自己。”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掌控欲,对他来说,如同天性,那种将所有一切都把握住,任由自己操纵的欲望,深深刻在他的心上。他知道自己会忍不住,一次又一次试探,一次又一次权衡,然后做出选择,他喜欢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甚至操纵他人。所以,他喜欢逃离大众人群,钻到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不去管太多,沉迷于自己的世界。”   “他只是在逃避,逃避过去,逃避他曾经记起来的那些记忆和事实。”   “不,我没有。”何安瘫坐在椅子上,神色迷茫。   “不必否认。我知道你记起来了一些,关于你的过去。”   “你做了多少次的争夺者?”那声音问道。   “五百七十八次。”何安不假思索回答道。   “你和他相遇在哪一次?”   “在……我初生的世界。”何安沉默了一会后,回答道。   “他是谁?你又是谁?我知道你很清楚,不要欺骗我,这并不利于你审视自己。”   “他是……救我的人。”   “不仅仅如此吧。”那声音含着几分嬉笑。   “他是……我的领养人。”何安顿了顿,后又补充道,“也是我的……老师。”   “我知道,离开那个世界后,你先是单独做了很多次的争夺者,后来才和你的老师,哦,不对,这时候,他应该是你的伴侣,开始合作,怎么样,你对之前和后来的旅途都满意吗?”   “我很迷茫,也很害怕。”   “害怕什么?”   “一开始,我放纵自己,做了一切我所能得到的,但我依旧不满足。后来,他来了,帮助我脱离了那种困境。但我还是害怕。”   “你害怕那个充满欲望,并且从来就得不到满足的自己。”   何安沉默了一阵子,最后他回复道。   “没有人知道自己会变成一个什么样子。但我很清楚,我需要控制自己,控制自己的执着,学会接受不完美。”   “你怎么看待他?看待他对你抱有的感情。”   “上帝也许对我们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何安尽量用一种轻松的语调叙说着,但慢慢着,他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黯然。   “起初,也许我对他抱有一定程度上的执着,但是,他拒绝了。于是后来,我选择了放弃。放弃便是放弃了,经历初生世界后,我决定独自前行。可是,我们居然又相遇了。或者说,他过来找我了。可是,我模糊了,模糊了一切我曾经对他有过的感情。时间把我磨碎了,我遗留下来的,唯有对知识的渴望。”   “可是,你还是接受了他。”   “起初,我们是合作者,我必须承认,我比他更自私,而他承担的总是比我更多。我需要他,指引我,就像从前那样,让我行驶在正确的道路上。”   “于是,顺水推舟,你们在一起了。”   “是的,但他不满足,而我也不理解。”   “不理解什么?”   何安略带迷茫地问道:“爱究竟是什么?是否存在永恒的爱,还是爱必将随着时间的逝去而归于灰烬,归于平静。”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不是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何安起身,眼前茫茫大雾散去,露出布满星辰的夜空。   夜深,月明,星亮。   无数颗星子,似触手可摘。   这样的天空是多么的美,足足让他失去了语言,那种震撼,让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这片星空的他,暗暗决定,总有一天,他要离开脚下的这片灰败黯淡无力的土地,追逐宇宙。   他出生的星球,曾被称为废墟。   这是一个被放弃,毫无价值,没人看的上的世界。   争夺,血腥,暴力,退步,在这个世界上不断的上演。   曾经,它被称之为永无安宁,缺乏希望之地,也就是废墟。   直到,有一个人来了,他决定改变这一切。   他带来了希望,编织了未来,也让自己知道了什么叫做爱情。   何安回忆起过去,面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却又伴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忧愁。   一切都过去了,而我,只能拥抱未来。   况且,他仍在等着自己。   何安释然一笑,退却了曾经的阴霾与忧郁,独独剩下的只是舒朗开怀。   半夜,殿内守夜近侍霍舟偏了偏身子,偷偷瞧了一眼在床上安安静静入睡的殿下,缓了口气,心道,这位殿下可总算回来了。   这平日里,因为这位皇子被陛下送去了城外,不曾回京,殿内侍奉的人都纷纷开始给自己找起了出路,殿下优柔亲和的性子,他们这些宫内近前侍候的又怎么不知晓。只是,大皇子人虽好,但这宫中,人人都清楚最要讨好的是谁,唯独一个陛下而已。   陛下若喜爱,自然上下之人不敢有所怠慢。   陛下若不喜,自然没什么前程奔头,有志气的人早早想出路,出不去的便多是敷衍了事。   之前虽然明眼人都知道这位皇子是不被帝王所喜,但前朝大臣们纷纷求立大皇子为太子,这让早期来殿内侍奉的内侍们也都有所期待,但日子渐久,内侍们便也大多失去了期望,剩下的不过是随大流。   和其他人对殿下表面恭维,私下鄙夷的态度不同,霍舟是真的十分感激大皇子,他不善言辞,不好结交,本被众人排挤,不受重视,从事看守偏殿藏书这种冷清,没人愿意做的事情。不仅每月领的俸禄低,就连按例领取的衣物都被克扣,加之他本是不善争锋,与人计较的性子,虽然看守藏书的日子寂寞,枯燥,但也都忍了过来。   还是之前大皇子自生母离世后返宫后,去藏书处,见得他安分守己,且颇好书籍,便把他调到身边作为近侍。   只是,之前大皇子去佛寺抄经守孝,一切从简,走的时候只带了以往随身伺候的二个,再加上一些护卫。他自然是未曾被带走,留在殿内苦守的时候,虽说仍然期望着受到重用,但周围好事者的辛辣讽刺,听在耳边,不免生出几丝烦躁苦闷。   好在殿下终于又回来了。霍舟只能发自内心地庆幸这一点。   殿下这么好的人,怎么就不得陛下欢喜呢?   隔着轻薄的纱帘,只能见得那绰约可见的轮廓。   若说对这位殿下的印象,霍舟唯一记得便是其亲和温雅的神色,秀逸出众的面容。   日子隔了久了,面孔也渐渐淡去,唯独那随和大方的神态,让他时不时会念着。   身处皇宫之中,虽然不受看待,也未曾做过什么好差事,但大抵还是见过几个宫中贵人的。   这皇宫之中,不仅住着陛下还有他的皇后妃子们,还有一些皇室宗亲,甚至还有理宗遗留下的一些失了势的妃子,亲戚们的子弟。   这些宗亲们的子弟,自是人上人,对待他们这些侍奉的,不免得傲气骄慢。   又有皇子等人,更是上中之上,本来及年长,皇子们自然是要受封食邑,出宫建府,自然而然,在宫中的时候就少了。   但当今,又是特殊时节。   殿下已是加冠之年,身为皇长子,按照当朝惯例,本因早早立为太子,确立储君之位,然后将其余皇子封王,在皇宫内城外修建府邸。   但殿下迟迟不愿立下太子,导致皇子们年岁渐长,却依旧住在宫中,不免得,生出一些纷争。虽然不大,未牵扯到皇子们,以免伤了庠序之道。但他们这些做奴仆的,日常生存中,自是对这之间的体会颇深。   霍舟也听过有些宫人私底下说起宫中的几位皇子皇女,其中以柳贵妃所出的四皇子平时里最难侍候,接着便是二三皇子,二皇子人是不太计较的,但盖不住其生母淑妃性严谨,对待宫人颇为严苛。三皇子倒是个颇为善待仆从的,不曾传出过什么事情,而且也多赏赐。   至于殿下,算是最为亲和的。   但宽和过多,不免失了秩序。   但最近,殿下对于周围的内侍宫女,也不像以前那般宽随了。   霍舟私下里忖度,殿下心里还是有数的。   至于其他的,他这个做奴仆的,又能操什么心。   第二日,霍舟服侍殿下照常起身时,殿下起身时神色略带迷茫,接着喃喃自语说了一句“好像,忘了些什么。”但说完后,殿下又轻轻摇头,叹道:“许是,日子过的久了,记性就不似从前那般好了。”   梳洗后,进了些小火细细熬制的碧玉粳米粥,便去了书房,翻出几卷日常不怎么翻看的书籍,坐在书桌前的榻上,静静的看了起来。   霍舟守在一旁,望着从窗台处散进的少许日光,地面处一片亮堂堂。时间一晃而过,只听得见时不时书页翻过的少许咔哧声,细细碎碎的,宁静非常,不免得让他念起前些时候曾读过的那句诗句。   日日春光斗日光,山城斜路杏花香。   当是冬去春来,暖日和风,风光正好。   霍舟立于一旁,受着这清朗宁和的氛围,也暗暗默诵自己喜爱的文论来。   ……   书铺外,天色暗沉,天还未明,众省试已通过的士子云集于此,皆是一脸肃穆,等待殿试前的请号。   “省试第三。”书铺内堂中一人缓缓语。   外堂的护卫们听了后又大声报号,号声传到书铺外。   萧灵隐便在身边人的目光之中,站出,缓步前行,在众卫兵们的勘察下,进入堂内。小步徐行,直至案台前。案台前居坐二人,皆紫色圆领大袖,下裾加横襴,腰间则束革带,头上戴幞头,脚登靴。居左者面清瘦带须,面白肤匀,右者体态圆润,面色红光。   外则置有宽长书桌,左上角有一张写满文字的白纸作为案例,中又有白纸半片,毛笔一只,砚台一方。   行礼,入座,执笔。   缓缓在白纸上书写自己的姓名籍贯,一手端正严谨的小楷,缓缓呈现。   正写时,只听左上角坐之人微微咦了一声问道。   “你便是横山近些年收的弟子,萧子瑜吗?未曾想竟是如此年轻,倒是少年英才了。”   萧灵隐不曾停笔,写完后才放下笔,出声道。   “学生自幼承蒙恩师厚爱。”   “和横山君,倒是多年不曾相见了。”面容清瘦者又道。   “呈号纸。”居右者道。   萧灵隐呈上手中有余字的白纸,二官员左右传递观之,微微点头后,居左者出声道。   “且拿好号纸下去吧,省试成绩虽佳,殿试时亦不可有所懈怠。”   “学生谨记。”萧灵隐低声道,收回号纸,出了堂内。   半分时辰后,天慢慢亮了,书铺外,萧灵隐犹在等待着一同前来的士子。   他和沈飞等人来时,约定好请号完毕,一同去京城内吴英街上卖馄饨最有名的崔家大娘铺中吃早食。   请号是殿试前必备的程序,应试者在殿试日只有凭借号纸,才可入殿内。   早在前些日,他们这些通过省试的士子们就领取了《御试通知》,上有参加御试时需要注意的事项。观此一书,殿试流程大多熟悉。   又有士子,寻了茶博士,询问宫中殿试时传出的文人轶事,也算是增添几分底气。   日光渐升,四人走在街道上,过道的僧侣们手持木鱼,闲敲居民之门,大声报晓。   “子瑜君,你可知道之前堂中居坐者何人?”隔着钟声,一人大声道。   “许是当朝副宰温如成。”萧灵隐未曾回答,反而是沈飞闲闲答道。   “半山君说的没错,居左者乃温相公,居右者许是御史中丞赵志成。”   萧灵隐微低头,默默前行。   “今日,可是好日子。还不打些精神起来!”沈飞拍肩,嘲笑道。   萧灵隐转了转头,摆正了身子,隔着斜角望起屋檐下的箩筐,上面摊着些茅草,以及少许桔梗上的露水。   “当是,当是。”他笑了笑,却也不怎么反驳。   随着众人前行,接近闹区,人流渐渐多了起来,行走叫卖的摊贩挑着担子沸腾的热气升起,天边的积云白而厚,阳光射入大地。   “崔家大娘,到了。”   看到前方白布上书写的四个写意粗犷的大字,摊铺内的小小方桌已是坐了不少人,又有一伙计手持白面团,拉着细条长面。   萧灵隐停步,揉了揉被天光刺伤了的双眼。 第83章 第三个世界21   此刻, 书铺堂中, 两位紫衣官员皆已起身,请号的士子都一一散去,他们因此也得了空闲。   “今日真是劳烦温相公了,若说这请号之事并非过大, 让我们这些人来了便是了。”体态圆润者,缓声道。   “科举之事,选拔英才,自是分内之事。”出厅堂, 直面天边一角射入的晨光。   赵志成在其身后,踱步慢行,双手轻扬。听闻面前的人说此话,正打算说些什么宽慰的话, 突听身前背影微微一颤,稳定问道。   “据说,之前省试排定名字出了不少争论是吗?”   赵志成笑了笑, 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你我也都做过主考官,皆知前三甲的案卷皆是上上等, 分出对错名次不过是看依据的评判而已。第一者吴光中, 诗赋论皆是上佳,挑不出什么过错, 第二名杜文翰, 诗昂然慷慨, 颇有先人之风,第三名萧灵隐,策论尤为出彩,言之有物,洋洋洒洒,乃奇论也。高学士作为主考官时,密封选卷排名次时,见此论,大惊,惜其才,欲擢其为省试第一。”   “哦,原来还有这般事情。”温如成边走边答道。   “可不是吗?那论却是做的不错,加之诗赋也好,大多数人也是欣赏其才。可惜,林侍郎坚决不肯,直言取士当重诗赋,萧灵隐虽是奇论,但未免失了妥当,失了中和之气,不应擢为第一。”   “那最后就选了吴光中。”温如成停步,袖摆微微后扬。   “既是北地士子,在朝中自然更受欢迎。”赵志成轻叹了口气。   “赵大人,我记得当年你是吉州秋试第一,后来又选为省试第三吧。”   “哦,呵呵。已是多年的事情了,若不是大人你说起,我都不曾记得了。”   “吉州可真是个出读书人的好地方,今年的榜上又有不少吉州人士。”温如成笑了笑,道。   “我们南地,或许除会应试外别无它用,大多士子重视科举,不过是以此谋得一个出身前程罢了。”   “如今朝廷,南北各占一半。比之当年,朝中士子尽北地,已是让人大为宽慰了。科举教化之事,利民利国。为谋前程而读书,也未尝不可。你我又不是那些北地高门大户出身,如今有这般成就,都是当年长辈缩衣节食,勤俭持家,存下银钱供我等求学所致。通宵达旦,彻夜苦读,哪个读书人没经历过,既然比不得高门大户,自然更是负担重重,你也应是理解谋取前程之事的。”温如成缓缓劝慰道。   “愚懂,但亦可悲。当年,我等求学,尚有一番意气。可如今呢?承平已久,早已失了锋芒,词臣阿谀奉承,欺瞒媚上,像那个北地吴光中,出身河中吴氏,吴家宝楼,藏书万卷,谁人不知。想他坐拥宝山,见识不凡,偏偏做的些什么诗赋,竟全然一片雕琢粉饰,全无贤人之风范,这样的士子,还能夺得第一,可晓得如今朝中人大多如何想得。当我大晋立国之初,帝王提拔寒门子弟,硬生生擢落朝中宰辅,高门之子弟。可如今呢?这朝廷,这江山,这百姓,又有多少人还在意……”赵志成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直至毫无声响。   “呵呵,温相公就不必在意愚所言,不过荒唐话,禁不起谈说推敲。”隔了一会,赵志成抬头,轻笑,又道:“家中妻女还在等愚,愚先行一步。”   “愚担不起君这“相公”之称,愚不及你多矣。”温如成身子微弯了几分,转身而叹。   赵志成只笑着道:“相公二词,君自是担当的起。像愚,也不过口中说说罢了,怎能比的上温公之行,两党之争,比前些年,已是温和尤甚,朝中人士,也多收敛。若无君在,若无君与于相公摒弃前嫌,恐怕这朝中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模样。”   “愚便先行一步了。”赵志成牵过手中之马,利落上马,缓缓踱步。   衣襟飘飘,随风而动。晨光微熹,一马一人,人影渐长。   “愚怎担当得起,愚也不过是在尽力弥合。只是终究不成气候呀。”温如成缓步慢行,书铺外的家中护卫紧随其身后,又有一贴身小奴牵了一头白马在身后。   赵志成,赵中丞,果然还是像从前那般骨子依旧清高自守。   当年,文才优长,本应为御试一甲,赐进士及第,却偏偏言辞不善,加之出生南地,被当时的首辅不喜,被硬生生移到了二甲名列,只能得进士出身。   南方下国人不宜多士。这便是当时之情景。   这位御史中丞早些年为官时犹恨豪门大户,欺凌民众。在外为官时,廉洁贤明,颇得民心,后得朝中重官看待,入京,慢慢迁升为至今。只是,入了京城后,这位大人入了御史台,倒是不像以前那些长官们以一己之私,肆意报复。   反而是多做实事,不太发表什么偏倚意见。   到底这人还是如同从前那般,心中仍留了几分志气骨气。   新旧之分,真的就不存在了吗?   站在上方,真的就看清所有吗?   国之存亡,真的就无关紧要吗?   温如成遥遥远望,微微一叹。   不过,我要去做,我还是会去尽我所能,尽我余生之力,去做。   大晋,决不能毁于愚之手,毁于愚之朝。   每动一分,便是利刃刺身,一个不慎,便是粉身碎骨,那又如何,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   于真不愿,愚愿。   若愚败,愚死,当有人继愚之志向,如当年我继承愚师范公之志,则愚至死而无悔矣。   “试题已发,诸生可作答。”中官传声道。   集英殿中,殿廊之上,设有诸席,幔布隔绝。   众考生早已坐定,待中官传声,皆将席上御试题眷录于卷头草纸,又将御试题装入席上备好的黄纱袋子,系在脖子上,以免御试题被污损,失了恭敬,不被收卷人接受。   萧子瑜小心誊写,后细看试题。   诗赋论各一,皆是帝王所属意。   和气致祥诗,房心为明堂赋,积善成德论,果然还是从从前一般无二。   心下暗暗一安,只是,自己最好要怎么做呢?   如从前那般,还是……   思忖半刻,忽得一笑,方才执笔。   卷纸由内臣统一收卷后,殿内士子由宫中内侍带领,出东华门。   大道旁,几个士子聚在一起,皆是澜衫,缓步慢行,颇有几分闲情逸致,遂谈论起来。   “薛兄,你可知省试第一的吴兄?”   “哦,河中吴氏,怕是人人皆知吧!”薛采慢悠悠答道。   “想到他家的藏书楼,我就恨不得一观,得几番痛快。”   “待你入了崇文阁,天下藏书皆可一观。”薛采挥了挥手,笑着道。   “薛兄说的极是,只是,愚怕是没这个指望。崇文阁可不是那么好进去的,如今众人皆争夺一官一差,我年岁已大,才学却无多少。你看前面那几人,都是年轻的士子。”出声者指了指。   薛采顺势而望,陷入沉默。   酒楼旁站着几人,其中一人,白底澜衫,端正如林间竹,潇洒如林间风,只见其身影,便给人一股难以忘怀的气质。   “最右边那位便是省试第三的萧子瑜,据说是川地横山先生的弟子。可真是年轻,还未加冠,便已世人皆知。”   “其容也,非常人所能及也。可真是让人羡慕。当年,不就是有士子因为容貌上佳,殿试上便被点为探花吗?”   耳边传来几声感叹,薛采也应了声,“确实仪状秀伟,举止端重。”   “薛兄,你知道吗?其实他也和你差不多……灵州暴乱时,其父母在任……”   薛采愣了愣,默然。   “当年灵州之乱,可真是让人……你我都年纪不小了,幸好这次已经过了省试。殿试名次就算低些,也好过被擢落。三年一次,这是第四次了。唉!”   “说什么丧气话,失第有什么可怕的,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不考个两三次,怎知道自己的真本事。走,喝酒去。”   听到这话,薛采也笑了。   他已年近三十,家有仅有一妻二女。   如今这个年纪,中举,已是众人羡慕。   省试第八,殿试只要发挥正常,二甲进士出身,岂不是皆大欢喜。   至于其他的,薛采眨了眨眼,望着前面的几人,面上浮现笑容。   才学天赋这种东西,因人而异,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有多少年纪轻轻的才子,一蹶不振,沉寂一世。又有多少人,努力奋上,大器晚成。   全凭个人缘法。   ……   “这便是选出的前五甲。”两日后,殿上帝王手持名次表,微微一叹。   “河中吴光中,徐州薛采,楚州杜文瀚,柳州萧灵隐,齐洲赵天朗。”   依旧是南地士人较少,北地士人较多。   “诸生试卷可呈上来。”永平帝轻轻道。   左右近侍弯腰低头呈上眷录试卷。   帝王细细看了首张的,微微点头,文采上佳,御诗确实写的很是不错。   翻了几页,细细看来,便觉头微微一刺痛,身形恍惚了几分,便放下试卷,抚着头道:“算了,便念吧。”   近侍手持试卷,声音悦耳,颇带情致。   待念到一论开头,气若如虹,肆意汪洋,御座上的帝王稳了稳身子,细细听了起来。   念毕后,帝王问道:“此乃何人之论?”   “乃柳州萧灵隐之作。”   帝王起身,踱步,转身又道:“且将试卷呈上。”   坐下,观卷,久之,复又问道:“此乃二甲第一吗?”   “陛下,名次皆是林制浩和天章阁钱待制所详定。”   “此卷应为前三……”帝王顿首,又问道:“你可知此士子的来历?”   “据说是川蜀之地徐道远之徒,年十九,父母……皆亡。”   “徐道远,我记得当初是范纯唯一监考的那年,被录为二甲第一。呵,他的弟子,还真是年轻。对了,他父母为何而逝?”   内侍声音压得更低了几分,身子也颤了颤。   “据说灵州暴乱时,其母随同父上任,遂失父母。……”   “灵州之乱……”帝王低了低身子,有些萎缩起来,身影也模糊了几分。   “可真是年轻,不过,才学确实惊人。”片刻后,叹气道。   “宴儿,也过了加冠之年了。这宫中,该是时候好好办一场了。”   帝王回眸,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时间过的可真是快呀。   一转眼,便又是三年过去了。范相,徐道远,于真,温如成,当年的旧人又还剩下几分?   恐怕再过几年,就什么都不存在了。   灵州,灵州,哪里还有什么灵州,早已是他人之国土。   “柳州萧灵隐!”御案前的于真微微皱眉,望着卷子,念道。   “柳州萧灵隐!”卜人立于案台西面,复出声道。   “柳州萧灵隐!”阶下卫士,凡六七人皆齐其声,传名而呼之。   廷下的众士子中,尚无一人出列,萧灵隐一愣,又听着卫士们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出列。   回答了籍贯和父名后,随从卫士,进入廷下,按照甲第入列站立。   传胪,又称绕殿雷。   听着唱名赐第之声,看着自己身边本无一人,慢慢站满,心突然就静了下来。   殿试第一,可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这便是那老鬼的实力吗?   铭章,我可真是可悲。   我必须依赖他,因为我不会的还是太多太多了。   手拿绿罗公服,淡黄绢衫,外加一条淡黄绢带,萧灵隐笑了笑,并未像其他人那般立刻将身上的白底澜衫脱去,换上绿袍。   对面一人,和他一样,也是拿着公服,面容肃然,丝毫不带笑意。   萧灵隐却隐隐记起这人是谁,殿试二甲第一。   杜文瀚,可真是个好名字。   眼前一花,脚步虚虚,无数画面从眼前穿过。   当年书店相识,一见生缘,互为交好。   出京为官时,折柳相送,外放时寄信劝慰,回朝后不喜其举动,相见生厌,怒而辞官归隐,临死前更是遗诗痛骂。   这便是他曾经的好友杜青郎!   静立片刻后,萧灵隐嘴角的笑意消失的一干二净,只残存了几分苦涩。   为何,又为何给这样的记忆去让我看。   老鬼,你便是见不得我欢喜片刻,是吗?   不是凭借自己得来的名次,本就让人可悲可叹了。   萧子瑜在一旁默默鄙视,傻小子,你还有的学呢?哼!瞎想些什么,我写的可就是你写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依旧不愿意承认吗?   至于这份记忆,我给你,是想让你明白你走的这条路,不可能所有人都会支持你,你爱的人,也许并不能在一起,你依旧不懂吗?   那人所思所想,萧子瑜忖度后,依旧有几分黯淡。   “萧灵隐,我告诉你。”   萧灵隐停步,脑中那人言论斩钉截铁,毫无顾忌,带着一种执着,肯定,让他心上一惊。   “我不管你是如何想的,也不管他是如何想的,我只知道,我想要得到的,我一定会拿到手……”   殿外,周围人多是雇好马车,而正门处,几人牵着三匹白马仍在等待。   “状元郎,可以上马了。”一侯着的卫士牵着马道。   “萧兄,上吧!”沈飞笑道,推了一把萧灵隐。   “琼林宴,还在等着我们呢?”   转身回望,榜眼吴光中神色颇深,心有傲气,探花薛采则是浮着笑意。   三人纷纷上马,之前早已换好新衣,绿罗公服,头戴簪花,跨马而奔,神采飞扬。   风随人动,遥望当年,杏花纷纷,笑点朱唇,只言片语,皆被掩盖。   雨沾寒意,隐露泪光,手持油伞,俯身而拭。   恰恰一般天然自在风流,晕在眉角间。   “怎么,今日公事忙完了?”那人盈盈笑声,传入耳尖。   萧灵隐回过神来,看向屋外之人。   风清神秀,玉骨天成。   一袭少见的黄衫,映衬着青青竹叶,明亮干净。   “看你,神思不定,难不成刚刚是做了什么美梦不成。”何安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我是想到,当年科举之事,后来回京时又去见你,正好你在亭内躲雨,我便撑着伞去寻你……”   萧灵隐低了低头,隐隐笑道。   “你回京……嗯,可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你还记得?”   捉住身前人手,看着修长的右小指骨上淡淡的疤印,心疼万分,突然就连话也说不出什么了。   那年遇刺,他犹在京外,哪里知道些什么,隔了十余天,才依稀从朋友的信中得知,他伤的很重,休养了不知多少时候,才捡回了一条命。   从此,也便落下了病根,每到天寒地冻时,浑身无力,身躯更是如寒冰刺骨。   除了怪自己,又能怪谁呢?   若不是自己希望他去争这个皇位,恐怕也不会多出如此多的事情。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错了,错了太多太多。   或许这人,心里想的,嘴上说的,怕总是往往相反的。   他后来说,选择是他自己做的,赖不得别人。   他又说,自己就是瞎操心,尽做些糊涂事。   萧灵隐也不辩解,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在那安宁的阳光下,拿着手中的书,看到合意处,嘴角微扬。   此时此刻,若能停驻,那该多好。   只想轻悄悄地把他留住,暗暗印在心里,永远都不会忘却,永远都不会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前一章,有点意识流,大概就是主角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他记起自己的曾经,他在不断的反问自己。   梦醒后,记忆却丢了。   接下来可能还有比较多的感情戏,日常互动剧情什么的,可能被我丢了 第84章 第三个世界番外一   01   我从小就知道, 以后我要当皇帝,尽管我现在连个太子都没当上。   但是,整个大晋的人都知道。   日后, 我会继承皇位, 这天下以后就是我的。   因为, 我父皇就生了我这一个儿子。   不,应该说,膝下就只有我这一个孩子。   按照别人的话说,就我父皇那个身体, 也许没个几天,就要撒手归西, 到时候, 这个天下该谁来管呢?   正如大家所想的那样, 除了我, 没有别人。   当然也不排除, 有几个大臣想要我父皇的那几个兄弟们来继承这个皇位。   不过, 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整个朝廷都知道,独揽大权的萧相是不可能同意这件事情的。   再说,我父皇的那几个兄弟, 也就二叔还算得上是个好人。   可二叔,他打小就不是个正经的。   现在, 更是日日夜夜都在西北那地儿混着,好好地驻守着那块地盘, 顺便练他的兵,巴不得不回来。   当然,若是有人提议二叔当皇帝,估计殿上准有几个大臣恨不得撞柱而亡。   就我所知,教我读书的每一个大臣都会举二叔年幼时贪玩的例子告诫我,如果我不好好读书,以后就只能呆在西北了,永远都回不了京城。   其实,我知道,他们都是骗我的。   我这辈子,也许都没希望去西北。   除非日后等我当皇帝,能够御驾亲征。   按理说,二叔这种人本是没机会去西北驻守的,换句话说,应该是所有的宗室都应该是没机会掌握兵权的。   好点儿的,就像我四叔那样,分到一个好地方,好好做他的藩王。   差点儿的,就像我三叔那样,一辈子关在京城,好好地呆在自己的府邸里,做他的闲王。   不过,我才不愿意叫他三叔呢?   人人都知道,他是个疯子。   他具体从哪一天开始疯的,我不知道,其他人也并不关心。   小时候,我私底下偷偷问宫里人。   只有一个年级稍大的宫女告诉我,三叔他早就该疯了。   自他被他父亲,也就是永平帝训斥,永远不能进宫的时候,他就应该疯了。   宫女告诉我,三皇叔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我问她,为什么?   她只是笑而不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说。   殿下,你是个好人,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些人生下来便是为了折磨人的。   像这种人,最好是早早疯了死了才是最好的。   几乎人人都好像知道,三皇叔他想当皇帝,特想当皇帝。   最后,因为没当上皇帝,所以他就疯了。   年幼时,我总是在想。   三叔真傻呀,皇帝有什么好当的。   当皇帝那么累,累的父皇连睡个安稳觉都不行,累的丞相在宫中总有处理不完的事情。   而我,就算只是皇帝的继承人,年纪小小却也要那么辛苦。   永远读不完的书,写不完的大字,上不完的课程。   我可羡慕死了我那二叔的孩子,天天在球场打着马球。   总是有一大群好玩的人陪在他的身边,陪着他尽情玩。   不像我,身边都是读书人,除了书,基本就没啥好说的了。   不过,我有个秘密,从未对其他人说过。   我记得,那天,殿中只有我,父皇,萧相三人。   我便鼓起胆子问父皇,三皇叔为啥会疯。   那时候,我实在是太好奇了。   可是父皇没有回答,只是就那么轻飘飘的看了我一眼。   最后,父皇说,他没有疯。   一旁整理文书完毕的萧相也笑了笑,走了过来,递给父皇一杯温茶。   你三皇叔聪明的很,怎么会疯。   我便看着萧相笑着说道,眉间甚至带出了一抹淡淡的苦涩。   后来,当我当上了太子,我才明白当年父皇和萧相所透露的真相。   原来,三皇叔从来就没有疯。   他只是在装疯而已。   可是,我竟然不知道,他竟然就装疯装了那么久。   久到我都不敢相信,久到我都快要忘了他居然真的在装疯。   02   父皇去的那一天,天很冷,窗外大雪,殿内虽然依旧温暖,可总带着一种彻入骨髓的寒意。   我听到父皇对萧相说,我死了,你便把他放出来吧。   年纪这么大,关了这么久,也足够了。   我知道,父皇说的是三皇叔。   可是萧相很生气,少见的很生气。   他说,你是在说些什么糊涂话。   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别走……别走……   他低着身子,在床榻前,将脸贴在父皇的手心上。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萧相哭了。   而父皇,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脸,脸上竟然是带着笑。   别怕,我等你。   没有人阻止他们之间,我站在床前,默默看着他们做着这最后的告别。   殿内的几个内侍低低地哭诉起来,我忍不住闭上了眼。   多可怕,明明曾经,我是如此的愤恨。   恨我知道父皇和萧相他们之间的关系。   也是,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毕竟,宫中应该有不少人知道的。   至少,我很确定,母后是明白的。   可是,如今,我却是有些后悔了。   后悔,我没能更早点和父皇说,我不生气了。   我听到萧相对父皇说,我告诉你,我不会放他出来的。   若不是他,你又何必遭受这般苦。   若不是他,你又怎么会离我而去。   萧相他竟然不再掩饰了。   我内心低低地嘲讽了几句,想笑却笑不出来。   也对,我认识的他从来就不会回避问题。   没有人知道,从以前到现在,他在我心目中是那么的高大。   小时候,身边人都告诉我,他是我的老师,是朝廷的肱股之臣,我要好好听他的话。   长大后,身边人又对我说,他是我的臣子,是野心勃勃的权臣,他得好好听我的话。   当臣子的怎么能不听皇帝的话。   不听,是大不敬,是要流放的。   可是,我知道,他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其实,我很想叫他一句父亲。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   我有父皇,我有母后,我更有好几个姑姑,好几个皇叔。   人们时常对我说,我什么都有,我是这天下的主人。   可是,我时常又觉得,我什么都没有。   因为我真正想要的,却永远都得不到。   那么,我真正想要得到的,究竟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又或许,我知道。   只是,我从来就不敢说出口。   03   我年纪小小时,便被教导要好好读书,好好学习如何做一个好皇帝。   我不能贪玩,不能哭闹,更不能放纵自己。   因为,以后这天下都需要我去照看,如果连我自己都放纵自己,那这个天下就会乱了。   从小到大,几乎所有人都对我这么说。   但,有两个人例外。   一个是我父皇,另一个则是我的老师。   当然,我的老师,他们都叫做他丞相大人。   身边人总是对我说,我要好好听丞相的话。   小时候,我不懂;长大后,我依旧不懂。   明明,我只需要好好听父皇的话便够了。   明明,丞相永远都不会不去听父皇的话。   所以,私底下,我总在想,他们好傻。   我可真是个聪明脑袋瓜子。   自我有记忆起,好像父皇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   后来,我便问父皇身边一个受宠的内侍。   这个内侍,名叫霍舟,他是一个文辞学问都很好的内侍。   他跟随父皇有二十多年了,像父皇一样,爱读书,不求甚解。   也许,这也是他受宠的一部分原因。   他告诉我,那是因为父皇当太子时,遭受过一场刺杀,从此,便落下了病根。   他还偷偷告诉我,其实那场刺杀是三皇叔指使的。   所以三皇叔才一直被关在府邸里,不能出门。   他让我不要说出去,因为影响不好。   当然,我这么聪明,我怎么可能说出去呢?   其实,有件事情,大部分人都知道,只是,他们从来都不告诉我。   甚至,他们也以为我不知道。   他们不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那是父皇亲口告诉我的。   我其实不是父皇的孩子。   我真正的父亲其实是二皇叔。   那个在北边驻守,心里记挂的永远都是他的兵的二皇叔。   我一直觉得,父皇是仁慈的,是善良的,他说话总是那么不快不慢,从来就没动怒过。   他对他的臣子是如此善待,他几乎不管朝政大事,他将他的权力通通都分享了出去。   尽管总有那么些不服气的人在朝廷上说他不理政事,祸害江山。   其实,照我说,如果父皇真的管多了,他们准又开始嫌弃父皇了。   他们只是不满自己没有得到更多的权力而已。   父皇去后,我当上了皇帝。   萧相真的让人放了三皇叔。   这也并不出我的意料之外,毕竟,父皇所要求的,所想要的,尽管反对,他最终还是会去做的。   放三皇叔的那天,我也去了。   他依旧是疯疯癫癫,不管怎么看,都像个真正的疯子。   我甚至都有些糊涂,他真的像父皇说的那样,是在装疯吗?   那天,萧相也来了。   萧相一句话都没有说,公事公办的态度。   俊朗的脸冷冷的,失去了从前在父皇面前那般随和的表情。   我知道,他定然是很难过的。   只是,他不说,我也不好提。   毕竟,不提,也许对他来说,才是更好的。   我来的那个下午,三皇叔躺在树底下,头发散乱,衣衫破旧,滚来滚去。   他痴痴地笑着,望着天空。   直到他看到萧相时,他突然大笑起来。   身体颤抖,笑着打滚。   我听到萧相说,景王,你可以出门了。   三皇叔,如我一般姓楚,单字宁,又称景王。   萧相说完后,便准备走,丝毫不想留下片刻。   其实,他原本并不想来。   是我让他和我一同来的。   我便也想走了。   看三皇叔这模样,已经是个疯子了。   可是,我没想到,就在我离开时。   三皇叔突然大声喊了几句话。   楚宴死了,楚宴死了,楚宴死了。   皇帝死了,皇帝死了,皇帝死了。   萧灵隐,你怎么还不去死,你怎么还不去死。   我立即被吓了一大跳,原来三皇叔真的在装疯,他居然装了将近二十年,这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至于他说的话,我居然能够理解。   父皇去了,那么爱着父皇的萧相怎么没有去陪父皇。   其实,我心里隐隐清楚。   一定是父皇让萧相留下,父皇不准萧相去找他。   否则,萧相肯定早就去陪父皇了。   我突然有点庆幸,甚至感谢父皇,是他让萧相留了下来。   我当皇帝了,日后,我便是孤家寡人了。   所幸,萧相还能陪在我身边一阵子。   我,也许只能在心中偷偷地叫他一句父亲。   父皇定是知道的,他知道我对萧相的孺慕之情。   走过院门时,我又听到身后传来三皇叔的大喊声。   我要当皇帝了,我要当皇帝了。   来人,我是皇帝,还不赶快把这人拖下去斩了。   忽然,三皇叔又出声道。   爱妃,爱妃,你还不快过来,让我好好疼爱。   我回头望了一眼,三皇叔依旧半躺在树下,痴痴地笑着。   我疑惑的看了身边的侍卫一眼,侍卫解释道。   景王这样,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   我这才明白,也许,这回三皇叔是真的疯了。   正常人和疯子有什么两样,也许装着装着就真的疯了。   回宫的路上,我突然起了兴致想。   父皇,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我不懂,永远都看不懂。   宫中人总是说他是亲和的,温和的。   而我,心底却总是觉得他是孤高的,难以亲近的。   他与我,与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隔了那么一层厚厚的膜。   除了萧相,除了父亲。   也许,他是真的爱过萧相吧! 第85章 第三个世界番外二   01   册封当日, 两列官员皆肃立,注目前方缓缓步行,姿态端凝的皇子。   眉目清秀, 润泽如玉。上戴冠冕, 前后白珠九旒, 二纩贯水晶珠。   青罗上衣,红罗下常,皆绣山龙火虎等。   身佩双玉环,手持玉具剑。   阶梯一步步向上, 身后人渐行渐远。   看向前方御座上的帝王,心情却复杂起来。   等待着他的, 究竟是什么呢?   何安始终不清楚, 却也只能这样走下去。   中宫之中, 皇后和妃嫔, 以及几位公主都在静静等候。   “皇太子来了!”殿外一声轻呼, 殿内众人纷纷打起精神来。   “真的来了。”楚瑛站在一角, 心中暗暗叹道。   看向门外,一群侍卫群拥着一人走入殿中。   那抹鲜艳的红色是如此的亮目,檐角的光芒直入殿门前,印在绣着繁复花纹的上衣, 远远望去,瞧不出是什么纹路, 反倒是刺的双眼有些睁不开。   楚瑛迷茫着望了一阵子,应该不会变了吧。   这人, 终于成为了太子。   日后,他便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更是脚下这片江山的主人。   而自己呢,未来又是怎样,倒是想不出什么值得期盼的缘由。   或者,终是随波逐流,得过且过,看着这片天地风云变幻,潮起潮落。   看着这副身体的哥哥登上皇位,看着她所崇拜的萧相走上朝廷,历经三朝,从一介小小书生成为高居庙堂之上,受人崇拜追逐,撑起这片江山的权相,到最后留名青史。   这不正是他这样人物的最完美的结局吗?   而自己,不过是个过客,是个历史间穿梭的小人物,又或者仅仅只是一个偶然的意外,驻足者,有幸经历这一段多年以前的时光,至于更多的,恐怕是找不到了。   只是,这时的她未曾想过,原来,还有那么多的让她悔,让她恼,让她恨的事情还等待着她去经历,去体会,去融入。   直到被时光打磨,被世事磨去棱角,方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获得一片完整整,莹亮剔透的白珠,被人珍藏于心。   终于,她也找到了属于她自己的良人。   02   楚瑛醒来的时候,是一个夏天。   窗外的太阳很大,刺眼的阳光让她眨了眨眼。   身边传来的嬉笑打闹声,让她有一瞬间产生了错觉。   棕黄色的桌椅,前方的黑板上还有不少的粉笔印记。   蓝白的校服显眼而夺目,黑色的辫子随着人的走动晃悠悠。   怕不是,自己在做梦。   明明,自己已经年纪很大了。   明明,她的孙子都出生了呢。   真是好久没有见过这般场景了,楚瑛心中淡淡想到,这梦倒是做的让人怀念。   “凌芳,你可终于睡醒了。”   抖了抖肩膀,楚瑛转身看了看站在身边的女子。   不,应该是自己的曾经的同学,还是要好的玩伴吴嘉莹。   “昨晚上,干嘛去了。之前那节课,看你一直都在睡。还好老师也懒得计较。”   楚瑛忍不住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一阵入骨的疼痛传来。   她放下了手,趴在桌上,忍不住用双手遮住了双眼。   她真的回来了吗?   泪水止不住肆意流淌,眼睛模糊起来。   “你怎么了,凌芳?”耳边传来低低地问候声。   楚瑛没有回答,凌芳这个名字她有多久没听过了。   甚至,她都要忘却了。   在他人眼中,她是那个嫁了三次的大晋公主。   是那个前半生坎坷,后半生颇有福气的女子。   她姓楚,名瑛。   历经四朝,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她而去,到最后,也终于到她了。   只是,她从来不曾想过,自己还有回来的这一天。   她曾记得,当年,她随同丈夫去佛寺上香。   方丈说她是个有福气的人。   那时,她刚刚第三次嫁人,对生活感情充满了悲观的态度。   一心只以为这句话对她来说不过是个笑话。   现在看来,她确实是个有福气的人。   这世上,又有几个人有她这般的经历。   她明明只是闭上了双眼,睁开眼时便回到了从前。   这可真是不可思议,明明她已经如同朽木,生命即将到达终点。   可如今,她却重新拥有了未来,拥有了一副年轻的身体。   03   两年后,烈日炎炎,XX大学此时正是人山人海。   新生接待处,人流们排着队。   楚瑛手提着部分行李,正准备加入其中。   身边的父母依旧在絮絮叨叨,让她好好照顾自己。   如果是同龄人,大多都已经不耐烦了。   上大学,无疑是意味着能够挣脱父母管教,刚刚考上大学的学生们都已经跃跃欲试,变得急切。   但楚瑛依旧是认真的听着父母的话,她知道父母对她很担心,尤其是她选择的额这个专业,不仅是冷门专业,而且就业比较困难。   不过,对于她能考上这所大学,父母无疑是极为欣慰的。   这是一个重点大学,她所选择的专业更是在全国排名前几,虽然专业冷门,但教学资源丰富,导师都极有名气,十分利于日后的学术发展。   如果是没有那长达五十年的经历,楚瑛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选择这样一个专业,这样一种在外人看来艰难,寂寞,清贫的人生。   可是,富贵荣华,前生她都已经享受过了。   她前生已经得到了常人难以得到的一切,此世她只想尽自己的微薄之力,为那个逝去的朝代,逝去的建筑,掩埋在历史洪流里的人们做些什么。   “学妹,你好。请您填一下个人信息。”面前的男生微微低着头,声音有些喑哑,却十分的稳重。   楚瑛坐下,填好个人信息后,放下笔。   “学妹,你可以去23楼领钥匙了。”   男生抬起头,肤色微黄,双眼黝黑,十分有神。   楚瑛站起,看着男生的脸,忍不住出了会神。   这张脸,实在是太像她认识的一个人了。   她又怎么可能不认识,虽然他们早已经年华不在,白发苍苍,但毕竟他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她陪他辗转多个地方上任为官,她为他养育了两个可爱的孩子。   她和他一起看着孩子长大成人,育儿生女,直到两人都逐渐老去。   她看着他一心为了百姓做着实事,为了这江山存亡奔波,官是越做越大,年纪也越来越来大,最后,他辞官归隐,与她一同在京城附近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享晚年。   其实,她是愧疚的。   若不是因为她,若不是因为她,他不可能这一辈子都没能当上宰辅。   尚主,便绝了宰辅这位极人臣之位。   本以他的资历和功劳,在神宗一朝,萧相离去后,朝中唯一说的上的老人,除了他还有谁。   可偏偏因为他娶了她,便失去了那个资格,那个名分。   就算他受看中,有足够的权力,可是依旧不能在史书上占有应有的风光。   “你叫什么名字?”楚瑛忍不住开口问道。   “哦,我姓林,名轩。”男生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回答了。   楚瑛听到后,有些小小的失望。   这不是他的名字,她的丈夫,陪伴了她一生的男人,姓杨,名承宣,字子充,号雪园。   她的子充,如今在何处。   早已习惯的陪伴,如今深夜醒来,却是不知身在何处。   03   “你是法学专业的吗?”楚瑛又问道。   “你怎么猜出来的?”男子有些微微好奇。   “没什么,只是瞎猜的。”楚瑛低低笑了笑,准备离开。   男子没有再说些什么,他看着面前清秀宁和的女子,缓缓离开,背影带着淡淡的落寞。   身影渐离渐远,男子急忙站起,拉了旁边一个熟人坐下,“帮我看会,我晚点再过来。”   被拉过来的人喊了一声,“林轩,你就这样走了?”   没有回应后,坐下的人低低嘀咕几句。   “可真不是兄弟,就这样去追妹子了。”   楚瑛推着个小箱子,走在大道上。校园很大,路旁的树木也种了许多年,十分高大粗壮,繁茂的树叶遮住了所有的阳光。   “楚瑛!楚瑛!”   身后传来大喊,楚瑛下意识想要回头,却又愣住。   时隔两年多,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这个时代听到这个名字。   “楚瑛!”又一声大喊传来,“凌芳,我还记得你,刚刚我是骗你的。”   楚瑛停步,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   “楚瑛,我是承宣。”他喘着气低声说道。   “我知道,你还记得对吗?”面前的人追问道。   楚瑛说不出话来,点点头,泪如雨下。   原来,原来,这里不仅仅只有她。   他也在,他还在,他还愿意陪着她。   “别哭,别哭。”他有些手足无措,轻声诉说着。   “我还在呢还有我呢?”   楚瑛闭上眼,是呀,他还在。   尽管不说,也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又是怎样才来到这里。   但看见他,心里便安宁了。   04   当年,他们的第二个孙子出生后不久,她曾告诉过他一个故事。   她说,曾经有一个懵懂无知的女孩,有着疼爱她的父母,有着良好的学习环境。可是,她却一点都不珍惜,她无忧无虑的长大,从未受过任何苦楚。她任意的挥霍着时光,从未感到后悔过。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回到了很远很远的过去,成为了一个深宫中的公主。   这个公主很普通,却又因为姻缘而被人津津乐道。   她年纪轻轻便被嫁给一个年轻英俊的将军。   人人都说她们是天赐良缘,天作之合。   但没过多久,她的丈夫便因为触怒帝王而被赐死。   再后来,她嫁给了一位风度翩翩,相貌俊雅的探花郎。   人们都说,她可真是好福气,她的父皇对她可真好,给她选的夫婿总是这样一表人才。   身边的人总是对她说,公主,你要好好的过日子,你要好好珍惜这天赐的姻缘,你要感谢宫中的帝王,因为他对你是如此的厚待。   可是,可是,仿佛只有她才记得那些可怕的过去。   那天,官兵们手持着兵器冲入家中,将除她以外的所有人都通通抓了起来。   英俊的将军一脸狰狞,手持兵刃,带着几个亲卫,仍在反抗。   但最后,他看了一脸依旧迷茫的自己,冷冷笑了一声。   她听到将军对她说,“原来,狗皇帝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原来,他压根就不在乎你这个女儿。”   她依旧迷茫,甚至不知所措。   政治利益纠葛,对她来说,还太过遥远。   她并不知道朝廷上的纷争,地方上的争斗,甚至更不知将军究竟做了什么,触犯帝心,落到最后那个下场。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她嫁给将军本就是为了安将军的心。   将军来自边境,是将门之子,身后有着不少边境的势力支持着他。   将军的家族已经在边境驻守多年,附近大大小小的势力家族基本都依附于他的家族。   而他,是家族中最为优秀的继承者。   将军,年纪轻轻便武力高强,御下有力,深受将士们的爱戴,更深受朝廷的赏赐。   但事实上,朝廷早已经对他的家族不满。   朝廷认为将军以及他的家族已经严重侵害大晋的利益,甚至朝廷一直怀疑将军家族一直和北方的邻国有所勾结。   本来,帝王并不想将她嫁给将军。   只是,恰逢战事又起,将军得胜,受诏入京。   帝王便改变了主意,让她嫁给将军,安将军的心。   将军及他的家族也确实受到了迷惑,并未更加谨慎行事。   很快,朝廷就得到了足够的证据,足以将将军及他的家族铲除。   她嫁给将军不过两年,便失去了将军,成了一个人人皆知的寡妇。   后来,也许是愧疚,也许是为了弥补。   帝王很快便为她选择夫婿,这一次,她得到了一个人人羡慕的夫郎。   他年纪轻轻,相貌俊朗非凡,虽出身贫寒,却才学惊人,是世人皆知的探花郎,更有良师益友相伴。   这一次,人人都说,她是真的大运。   可是,只有她知道。   她的新丈夫并不喜欢自己,也并不满意帝王亲口定下的婚事。   他野心勃勃,渴望功名利禄,梦想高居庙堂,登上权力之巅,并认为这才是他这种读书人才应有的志向。   只是,当他答应娶了公主之后,他便失去这个可能。   他拥有了富贵荣华,拥有了身份高贵的公主,拥有了帝王的恩宠和厚待,但他永远都不能有机会走向那真正的权力中央,并掌握权柄。   温柔富贵乡,他深深地沉溺,却又深深地愤恨。   到最后,他卷入朝野之争,巻入皇权争夺,又再一次触怒帝王。   她被判与他和离,她留在京城,而他被流放到偏远的南方蛮夷未开化之地,那里气候炎热,毒气蔓延。   他走之前的那一天,她去送了他。   并未多言,他也许是良心未泯,离去前对她说,是他执迷不悟,是他心比天高,是他错负于她。   其实,她也并不懂。   她知道,他不爱自己,自然,她也不曾让自己爱上她。   她知道,先爱上的那个人总是会先受伤。   所以,她从不敢轻易敞开心扉去付出过多的感情。   她压抑着自己感情,努力做一个外人看来合格,贤惠的妻子。   她小心翼翼地活着,珍惜着这来之不易的生活。   当上太子有好几年的皇兄让她放宽心,不要想太多,不要管其他人,让自己开心一点,为自己而活。   可是,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不去在意他人的看法,她害怕着自己的格格不入,所以,她总是掩饰,总是粉饰太平。   可是,平静终有被打破的一天。   这一次,她又失去了丈夫,失去了依靠,失去了家庭。   她其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活成这个模样,仿佛失去了自我。   她甚至觉得自己失去了获得幸福的能力,她是如此的不幸,没有人爱她。   05   父皇死了,已经是太子的皇兄登上了皇位,昭告天下。   那一年,她曾经的偶像萧相进了京城,成了一个正七品的京官。   在这个时代,她不过才呆了五年,她却仿佛失去了活着的动力。   嫁人生子,是这个时代女子的归宿。   贵为公主,她拥有至高无上的荣耀。   与此同时,她又被这样的身份制约。   她要的很少,只不过一份平常的幸福,让她能够安心,在这个时代浮沉。   可是,幸福是如此的来之不易。   她又要嫁人了,这一次,是皇兄亲自指婚。   她其实知道,宫外的人已经说她克夫。   新郎是她认识的人,他是萧相的一个朋友。   他外貌并非俊朗,甚至肤色微黑,并不符合大晋人所推崇的喜好。   他总是摆着一张严肃的脸,很少温和的与人相处。   他面对她时总是不善言辞,举止笨拙。   但他无疑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他被很多朝廷上的人称赞过。   可是,他却主动对皇兄说,他愿意娶她,娶她这个嫁过两次的人。   刚成亲时,她疑惑不解,他为何娶她,他也不解释。   他就那样十年如一日的对她好,把她捧在心尖上,深怕她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便也真的明白了。   他是真的爱她,尽管他从未开口说过。   他不会花言巧语,他只会付诸行动。   她恢复了从前所没有的活力,她开始在他的鼓励下走出家门,去看这个真实的人间。   她不再自怨自艾,不再怨天尤人。   她学会了知足,学会了宽容,学会了理智。   他在外为官,她随同前往。   她做他的贤内助,认真的帮助他,尽自己的力,经营他们的家庭。   他也从未忽视过她,事事以她为先。   体贴她,谅解她,支持她。   他是个开明的古人,总是鼓励她去尝试,去实现那些如今人们看来是奇思妙想的举措。   有时候,她总是怀疑自己所做是否毫无意义,也完全不符合如今这个时代时,他总是对她说,不要怕,瑛儿,还有我呢?再说,你不去尝试,又怎么知道你做不到,你做的没有意义呢?   你不知道,你是如此的特别。   他总是对她这么说道。   其实,她才想说,你才是真正的特别。   这天下,这时代,又有几人能如同他一样,不把妻子当做附庸,而是看作平等的人,珍之爱之,处处引导。   他是如此的耐心,又是如此的包容。   后来,她想,她是真的爱上他了。   她甘愿为他生儿育女,为他付出所有,而他却总是对她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珍惜自己。   她那时便傻傻地笑着,也许有时候女人总是期待着一份完美的爱情,当它到来时,便甘愿付出所有。   其实,他们也并非没有过争吵。   甚至,相处越久,便越能发现彼此之间的缺点。   但那时,他们早已经连为一体,能够懂得对方,体贴对方。   所以,后来那一天,她不想再隐瞒。   她问,你相不相信,未来的女子皆能同男子一同在学堂读书。   她问,你相不相信,未来的人们能千里传音,甚至看见对方。   她问,你相不相信,未来的人能日行千里,能远渡重洋,甚至飞上太空。   他说,他信。   她说,他不信。   他便说,我怎么可能不信。   他紧紧搂着她,我知道,我知道的,就算其他人都不相信你所说的,我也相信你。   她又说,其实,我只是一抹幽魂,寄居在这副身体上。   我不是什么公主,更不是什么聪明人,我只是因为来自未来,所以知道的比部分人多。   我担不起别人的称赞,她说。   我骗了几乎所有人,我用着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享受着她本应该拥有的一切。   我是个自私的人,又是个懦弱的人。   我怕,怕突然有一日,人人都知道了我的真面目。   他只是将她搂入怀中,轻声说。   你只是我的瑛儿,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母亲。   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应该得到的。   你是如此的善良,不愿意伤害任何人。   这样的你,又怎么不值得我去爱。   终于,他也开口对她说。   他爱她。   只是,他没告诉她,在他见到她的第一眼,便爱上了她。   前世今生,爱意不灭。   作者有话要说:偷偷回来接着更新……番外其实写的比较随心,想尝试点不同的写法,换换口味 第86章 第三个世界番外三   01   “你真的确定了, 要选择晋朝作为日后的专业研究方向吗?”   面前,相识三年的老师坐在办公室,手中拿着她的资料, 慎重询问。   “是的, 我想我考虑清楚了。”楚瑛回复道。   “你大学期间, 发表的论文《论晋朝慧宗一朝的文人生活探究》确实有很多的亮点,但还是缺乏足够的专业性,部分地方缺乏足够的史料作为论点的支撑。你要知道,研究历史不是做历史发明家, 搞研究和学术需要更为严谨的态度,每一条得出的论点都需要足够的证据。”   “晋朝方向的研究, 尤其是晋慧宗一朝的历史还存在很大的商榷性。晋朝方向, 对于搞历史研究的人来说, 确实是个很让人神往的朝代。你的许多前辈们, 在建国后不久, 学习了新的研究方法后, 纷纷将视角转向了这个前朝不太提起,甚至有所诋毁的朝代。当然,如今晋朝研究的奠基者,也基本是建国后那批学者。确实, 那段时间,他们成果斐然, 出版的一系列论文,专著都具有极高的学术价值。不仅理清了晋朝两百多年的政治历史脉络, 还对不少时间段的政治生态,社会状况进行了详细的论述。但那只是短暂的辉煌,他们遇到了阻力,加之年代的特殊性,有很多本因完成的研究都被搁浅了。”   “这一搁浅便是十几年,当年搞研究的那些人大多都去了,就算没去,也大多换了方向。如今,搞晋朝方向的又是另一批人。怎么说呢?当前学术界对晋朝也确实不够重视,基本还都是一些青年学者在这个领域耕耘,能够称之为顶梁柱的没几个,甚至还比不上海外。你也知道,我们学校历史学的重点对象是近代史和晋朝之前的陈朝,以及晋朝之后的刘宋一朝。你要好好考虑,选择研究方向还不急,重要的是先扩展足够的视野。”   “是的,老师。我知道,我在这条道路上走的还不远,知识储备还远远不够,但我很早以前就定下决心,将它作为我的毕生研究方向。当年,我选择学校时也是看中我们学校曾经拥有不少的晋朝方向的教授。老师,选择导师的时候,我选择了您,您也收下了我,我早就下定决心,追随你的步伐,从事晋朝方向的研究。”楚瑛回答的十分镇定,也十分干脆直接,仿佛没有任何改变的可能。   坐在办公室中,带着一副眼镜的中年男人听到这话,愣了一愣后,笑了笑,说道。   “我倒是没想过,你居然有这样的决心。当年,你上我开设的晋朝政治史课程时就特别积极,但我也只是以为你是一时兴趣。每年,踏进历史学这个专业的学生不在少数,可是毕业后能够从事学术研究,或者说愿意投身于历史的人太少了,而这其中,选择晋朝方向更是少之又少。我最初也没想过,你会愿意毕业后留下了,继续深造。其实,当初,我并不是很看好你。”   “这个专业,不仅需要足够的时间支撑,更需要良好富足的家庭,只有这样,学生搞研究时才能无后顾之忧。我看过太多太多在这个专业上有足够灵气的人,也看过不少真正热爱这个专业的人,但他们不是败给了家庭,便是败给了时间。搞历史研究,出研究成果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那么长时间的冷板凳,又得不到足够的报酬,那可不是多少人能够忍得了的。你确定,你真的要继续这条道路吗?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导师,我……实话说吧,我和你一样,一直都对晋朝慧宗一朝很感兴趣。你写的那本《紫钗记的前世今生》我特别喜欢,看了很多遍。还有,我从前,怎么说,就是野路子,以前特别喜欢晋朝的文轩居士,十分敬佩他的经历,看了不少关于他的史料。再后来,读了大学,进行了专业的教导,以及在学校老师们的指点,我才逐渐从那种状态摆脱出来,真正以一个历史专业的学习者的态度来看待这段历史。”   “但看的史料越多,历史素养也慢慢提升不少,我对这个时代产生了更为浓厚的兴趣。尤其是理宗后期,慧宗一朝,神宗前期,这段三十多年的历史,我看的越多,便越好奇。我一直觉得这段时期的历史对神宗后期以及神宗之后的文宗时期,影响很大,甚至,晋朝绵延的两百多年,从安居一隅之地,到逐渐统一的发展都和这段时期的举措有着很大的联系。我知道,当前晋朝方向,主要集中于神宗一朝,但我和导师您一样,更关注的是慧宗一朝,虽然只有二十多年,虽然这段时期的史料也比较少……”   “唉……”中年男人叹了口气,神色渐渐变深沉了起来,“史料的问题,确实很大。神宗晚年不顾大臣的意见,执意任命史官篡改了不少慧宗一朝的史料。后面文宗又不认真修订慧宗一朝的史料,文宗之后的明宗更是一如既往,晋朝后期的史官对慧宗临朝的这段时间仿佛都在避免和忽视,修缮的史料不仅不详细,还存在很多的错误,理宗神宗文宗明宗四朝的史料记事都极为详细,唯一不受重视的便是夹在晋理宗之后的晋慧宗。明明神宗时的名臣有不少在慧宗时期就出现了,更有着不少的成就。比如你说的文轩居士,萧子瑜,在慧宗一朝便当了十多年的宰辅。虽说当时宰辅不仅仅只有一名,可是萧子瑜,不过三十余岁,年纪轻轻便官拜宰辅,这明明就是深受帝王宠信的证据。可是,那些官员遗留下来的笔记和文集却很少谈到这点。”   “唉,年代久远,历史所掩埋的真相便越来越多。慧宗这段时期留下了太多的迷了,光是晋慧宗这个皇帝,就留下了太多太多的迷。大众对他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懂点历史的人可能都知道慧宗的儿子晋神宗是个英明神武的帝王,但他们却不知道,晋慧宗其实也是一个颇有神奇色彩的皇帝,比如他因为晋理宗宠爱贵妃,迟迟不能被立为太子,还有他当太子后与几个兄弟们争夺帝位,勾心斗角。当了皇帝后,更因为体弱多病,十年没上朝,朝政居然也依旧运转良好。但大众知道的大多还是晋神宗,毕竟神宗一朝,群英荟萃,留下了太多的名臣,也留下太多千古流传的诗句和画卷。”   “那也确实是一个令人神往的时代,文官最后的巅峰和鼎盛,堪称文化的盛世。无数的新东西,纷纷出现在那个时期。这也是,当年我选择研究这个朝代的原因。从通史转移到断代史,需要更多的细节,更多的史料。我当年,确实被它迷上了。后来,我看的史料越多,对晋朝越来越了解,对晋朝后期的发展产生的疑问就越来越多。后来,我发现了晋慧宗。发现了永安二十三年。”中年男人看着对面依旧站着的女学生,停顿了会,接着说道。   “你先坐下。”   楚瑛的小腿站的有些微微发麻,听到这话,微微笑了笑,有些不太好意思,坐了下来。   看到自己手下带的这个学生坐下了后,中年男人内心有些欣慰。   其实,他对面前这个学生,还是有很大的期望的。   虽然她相比其他的学生,可能在学术方面,历史方面接触的史料还不够多,历史素养还不是很深,毕竟她从小到大没有接受到足够的熏陶,这也是一般的历史学专业学生的通性。   可是,可贵的是,这个学生的观点很新颖,有很大的亮点。   更难得的是,她对历史的兴趣很深,人也不似同龄人那么浮躁,能够耐得下性子去寻找复杂繁琐的史料研读。   “别的我晚点说,首先,我要和你说我出版的那本《紫钗记的前世今生》,都是推测,做不得数的。你可别完全相信了,本来我是不想出版的,只是自己写的玩的,要不是出版社找上门来,唉,我都不想出版。这一出版,也不是什么好事情,你老师我可被不少人追着骂,说我是在自甘堕落,胡编乱造。我这一世英名都快要被这本书给毁了哟!”中年男人笑着说道。   “可是,老师,你的那本书,很多都是真的。”楚瑛很严肃的说。   “什么真真假假,都是猜测,我们也不是作者,又怎么知道作者是怎么想的。”中年男人听了楚瑛的话,无奈道。   “也不说这些东西了,我现在得好好和你谈谈你未来的学习任务……”   一个小时后,楚瑛带着导师给她开的新书单出了办公室。   临走前,她看到导师对她笑了笑。   他确实是个不错的好导师,对学生认真负责细心,对学术专业虔诚。   其实,她选择他真的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写的那本《紫钗记的前世今生》。   其实,她很想对他说,他在那本书中在他人看来胡编乱造的猜测都是真的。   她也相信,尽管他嘴上说自己是胡编,可是其实他自己还是相信自己在书中的猜测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去写了一本长达十万多字书,仅仅为了写出紫钗记背后的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02   紫钗记其实时一个晋朝后期广为流传的故事,甚至到了现在,虽然国人不太知道它具体讲了些什么,或者从未看过真的原作,但也知道紫钗记讲的是一个贫寒书生偶遇富家小姐,后因缘巧合之下结为良缘,最后书生高中状元,官拜宰相,与小姐白头偕老的故事。   十分传统意义上的大结局,甚至在今人看来,十分的俗套。   但在戏曲上,这篇戏折子却广为流传。   这出戏是晋朝国亡之后,陈朝鼎盛时期,当时的戏曲大家曲文远根据紫钗记小说改编而成,深受大众的喜爱。   它流传了将近七百余年,经久不衰,可见其深厚的魅力。   曲文远出生贫寒,却天资聪颖,好读书,不求甚解,善诗文音律,颇有文名,堪称才子。但与当时的文人格格不入的是他偏爱戏文,不善科举,考上了举人后屡试不第,便放弃了科举,转而投入了创作之中。他一生痴好戏文,写了二十余本戏文,其中大多数都已失传,只留下五本广为流传的戏文。   其中,《紫钗记》是流传最广的,也是最为出名的。这是,大众广为人知的紫钗记。   尽管戏曲文化变得越来越曲高和寡,但紫钗记中几句描述爱情的优美诗文却世人皆知,世人也因此知道了紫钗记是本讴歌于世间美好爱情的戏折子。   但真正了解过《紫钗记》的人,都知道《紫钗记》最初其实是本章回体小说,全文四十五章,讲述了一个既有才子佳人,又有功名利禄,还有家族兴衰的故事。   熙平年间,贫寒的书生程君泽进京赶考,因为缺少银两,借住京城外的寺庙温书。   正逢京城一世人皆知的大户人家——郭家的小姐郭萍,随同长兄郭安一同前往寺庙为刚刚去世的母亲上香祈福。   郭安与程生于后山偶遇,相识相知,互诉本心,成了好友。两人同吃同住同卧,吟诗作画,弹琴奏萧,互引为知己。郭安看好程生的才华和秉性,本有意作缘,让自己一母所生,小他两岁的妹妹郭萍嫁给程生,两家结为秦晋之好。   郭安对妹妹说了此事,又言程生不仅生的俊朗文雅,还才高八斗,实在是个好夫婿。   可惜妹妹郭萍听了此事后,暗自不服气。她自幼陪同哥哥郭安一同在家中读书,教导她们的老师更是当世才高名盛之士,她自幼聪明灵慧,在诗文一道上颇有灵气,虽年纪轻轻,又是女子,可是这学问却是实打实的。可惜身为女子,加上天生有不足之症,不能多思多虑,要不然,她若生为男子,少不得要去科举路上走一遭,博得个头名出来。   这日,适逢哥哥郭安有事回家。郭萍便起了捉弄之心,便寻来哥哥前些年的衣裳,又细心修饰了一般,以一介女子之身,装作男人,去见了那哥哥终日夸赞的书生。   好在哥妹二人虽年岁有差,但同出一母,长相十分相似,便是身高,虽差了不少,但不认真比较,一时之间,也是看不出什么。   郭萍一见程生,便装作哥哥,与程生交谈学问起来,时不时更是出些刁钻的题为难程生。   程生虽有些纳闷,今日里自己认识的好友有些不太一样,但一时之间,也并未察觉出来。   郭萍起初虽是不服气,刻意为难程生,但渐渐也被程生所吸引,一缕情丝系在了程生身上。   只是,她到底不是个寻常女子。   虽有所动心,但断然不做过多的小女儿姿态,反而是更加的寄情于山水诗画之中。   后来,哥哥郭安出去时,郭萍又扮做哥哥去见了程生几次。   很快,郭安便发现了妹妹的玩闹,有些苦恼不得,只得和程生耐心解释。   好在程生也不是个拘于礼法之人,知道了真相之后,反而更加敬佩郭萍起来,渐渐地也动了心。   妹妹郭萍本就因为身体原因,虽过了及笄之年,但也迟迟未定下婚事。   认识了程生之后,郭安便一心撮合起自己妹妹和好友起来。   要说那程生,自从与郭安相识,顿逢知己,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不料,天意难违,郭安回家路上,竟是遇上了匪徒,两相争斗之后,受了重伤,还未来得及送回家,留下句口信,便因失血过多在路上便去了。   程生听闻了这个噩耗后,可谓是神思不醒,恍如梦中。   郭萍便迅速赶回了家,料理后事。   家中本是大户人家,枝叶繁茂,作为顶梁柱,本因继承家主之位的哥哥去了,她们这大房便剩了她一个。   三房四房的人争吵不休,都想挑大房的担子。   可是郭萍却起了别的心思,和健在的父亲商量后,决定招婿。   几番相看之下,程生便渐渐入了郭父之眼。   只是,程生虽贫寒,父母双亡,确实是个招女婿的好人选,但他一脉,只独独留了他一人。   倒也不好,让程生彻彻底底入了郭家。   几番考验抉择之下,程生还真的和郭萍定下了婚事。   只是,倒也不是招婿,而是权衡之下,让程生成婚后和妻子郭萍一同帮忙料理郭家的事情。   郭家是大户人家,家大业大,家中的事务错综复杂,不是寻常人便撑得住的。   又说程生虽定下了婚事,但上京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赶考,待来年的春天,程生倒也顺利的考上了进士,更是在殿试上被点为探花。   当上了探花后,程生很快便与郭萍成婚。   可以说,人生三大乐事,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程生都通通享受了遍,唯一值得遗憾的是引以为知己的好友郭安离了人世。   但妻子为人,聪慧温良,也可称之为他的知己。   《紫钗记》这本章回体小说,本来按题材结构来说,写到这里,本就可以说是完美了。   偏偏写到这里,书中才到二十五回。   至于后二十回,有人说是败笔,亦有人说是妙笔。   总的来说,争议很大,甚至有不少人专门批评书中的妄语。   作者并不流俗,同于市面上的书籍,接着讲述这个故事。   而是从夫妻两人成婚后的第八年,以一场摆的浩浩荡荡的周岁宴会开场。   那一日,可谓是灯火辉煌,声势浩大。   郭府来了不知道多少人,甚至朝中的官员不在少数。   他们中有些是程生的同僚,有些则是郭府的亲属,与郭府同脉相连,相互依存。   可以说,这场为程生和妻子郭萍的孩子所摆的周岁宴,作者极尽词汇,着力于描写场面的奢华。   甚至让读了此书的人都不得不产生了一种怀疑,这是否真实合理,以郭府的地位来说。   极尽夸张,极尽失真。   宴会上,整个郭府上更是人流纵横,其中程生与往来的宾客们往来寒暄,似乎暗流涌动。府内,郭萍更是在处理郭家的家事,似乎不得空闲。   如此的繁华,却又如此的空洞,却仿佛如一场做了很久的幻梦,一触就破。   后二十回,作者紧密地撰写着一件又一件发生在郭家的小事,零碎而散乱,仿佛失去了主线。   短短二十回,作者描绘了长达三十多个形象突出的人物,从郭家的下人写起,再到家族庞大的人员,中间还穿插着家中的生意往来。   甚至,连最后的结局也让人既叹惋,又摸不清头脑。   最后二回,是以郭萍之死作为开篇。明明前一回作者还在讲着郭府下人间的小事,以及穿插了少许郭萍与程生之间的趣事。   明明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美好的让人流连忘返。但作者偏偏在下一回开篇便跳到了十几年后,书中写到这个冬天,郭萍没能熬过去。   郭萍去了,郭府举办了一场声势更为浩大的丧事。这时,程生已是一国之相,府中前来吊唁的人数不胜数。   光是一个送陵,就足足花了千余字来极尽渲染。   结尾处,则是程生为郭萍守丧。   这守丧,书中并未提及具体守了多少年岁,只写到一日夜中,程生入梦,竟是又回到当年借读的寺庙,他依旧是个贫寒书生,彻夜苦读,但求金榜题名,走马上任,学那季长,行走四方。   一日,他登上后山,竟是又遇到他曾经遇到的人。   他在亭间奏萧,他于亭外驻足,一望便是许久,最后又是如同从前那般,迎了上去。   到这里,全书完。   可以说,除了最后程生的梦和前二十五回风格语言类似,后面写郭府中家族之事,写下人间的龌龊,完全全是鬼笔,写尽兴衰亡败,写尽利益人心,笔触虽不凛然,但也却与前期的风格迥异。   以至于,甚至有不少人说后二十回换了一个作者,或者说,其实前二十五回便已经写完了整本书。   虽说,只有四十五回,可是这每一回的字数,却不在少数。   全文足足有三十万字,在现代刊印的各种版本之中,更是一本较厚的书。   这本小说自面世以来,足足传了一千多年,当然,因为年代原因,文稿中确实有缺漏之处。   但在流传过程中,不少的文人对他青睐有加,其中更有不少文人曾广寻书稿,进行修补,最后才凑成了完整篇章。   当然,这本书,喜欢的人虽然多,但对于大多数的国人来说,还是不会轻易去翻看的。   这本小说相比其他更受大众欢迎的小说来讲,相对来说要更为晦涩,剧情也显得有些散乱,加上后期更是以多视角来描写围绕整个郭府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件,这不得不提高了阅读的门槛。   至于它的成书年代,具体作者,又是众说纷纭,好似从最初,这本书的来源就是一个谜,最初这本书甚至一直以来都已手抄本的形式流传于晋朝明宗文宗两朝中的文人墨客之间。   十分奇怪的是,虽然从文宗末期遗留下的部分官员日记中可以看出,《紫钗记》确实是被这些官员所熟知的,但却没有人提起过作者,更没人过分探讨书中的情节,反而只是略带一提,寥寥称赞一句罢了。   直到,晋朝国亡,陈朝兴起,改朝换代,陈朝开国之君从晋朝末代皇帝晋穆宗的皇宫之中找到了一本刊刻精美的《紫钗记》,据说晋穆宗私底下尤为爱好比书,每每入睡前仍要翻看一段时间。   当时,据传言陈朝开国之君见此书时大笑连连,又言此书当刊刻传于天下。   这才致使《紫钗记》彻彻底底正式被刊印,面世于大众,而不是作为手抄本流传在特定的部分人之中。   当然,关于陈朝开国之君与《紫钗记》的事迹到底也只是流传于市井之中一种说法而已,并没有更深切或者说明确的史书表明这件事情真正发生过。   毕竟关于陈朝开国之君,这个据说很有可能是晋朝流传在外的血脉,甚至这也是当初他能瞬速揭竿而起,获得一大批地方大族支持的重要原因之一。   如果说,晋朝中期拥有着可以说是最为开明的政治环境,帝王与朝廷,文人之间达成了一种少见的平衡,从而达到了上下一体,上行下效,政府高效运转的状态。   那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古代读书人最为辉煌的一段时期,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封侯拜相,并非虚妄。   那么陈朝,可以说无疑是皇权集中化的体现,帝王成了至高无上,为万民敬仰朝拜。当然,也确实可以说陈朝开国之君是个雄才伟略的帝王,他虽依据世家,却在夺得皇位,改朝换代后,初期大肆封赏功臣,后期却长达多年隐忍不发,直到拥有足够的实力,才一鼓作气,削减了世家的势力,确定了皇权的至高无上与独一无二的权威。   紫钗记虽在陈朝初期就已经正式刊印,到那个时期,一切犹在百废待兴,百姓并无过多的精力或者说时间来浏览此书,直到陈朝经过多年的修养生息,百姓逐渐富裕起来,《紫钗记》才真正广为流传起来。   但真正被众人所知的是《紫钗记》的戏曲,以及衍生出来各种才子佳人话本,而非小说。   改编版本的众多,以及《紫钗记》的真本一直都存在存疑,而且神秘的作者也一直被众人津津乐道。   直到近代以来,有不少的学者运用从西方学习到的技巧,对这本书重新进行了考证。   对于其产生具体年代有了比较清晰地认识,算是揭开了它的一层神秘面纱。但对于作者的生平研究,以及作者写此书的用意,仍然留下了很大的存疑和谜点。   对于正统的文人来说,写小说可是上不了台面的,诗词文章才是真正的传世之道。   因而,古代写小说的文人一般是都是假托名,以笔名进行小说的创作。   《紫钗记》的作者任平生,在开篇便云此书虽是为人而写,但书中情节不过黄粱一梦,其中言语皆是作者乱语耳。但很多学者一直都认为书中存在原型人物,甚至书中很多事件都是真实发生过的,甚至作者一定年纪不小,更不是个穷书生,而是出生世家大族,身处晋朝上层社会。   因为书中的人情世故,不是年轻人能够掌控的。   书中的场面描写,家族轶事,士人交流,完全全一副大晋社会风貌全景图。   03   楚瑛知道,她的导师是个《紫钗记》的忠实爱好者。   事实上,他的那本《紫钗记的前世今生》虽然被学术界不少人批评过,但销量十分不错。   书中的语言优美,观点新奇,脑洞大开之余又符合大部分的逻辑,让很多人看了以后不由得大声呼喊一声痛快。   那本书里导师先是梳理了《紫钗记》流传这么多年的版本演变,以及书的成书年代。接着又以幽默的语调介绍了这么多年来许多学者和文人对《紫钗记》的讨论。到最后,书中才以一种轻松诙谐的语气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和猜测。   书中写道他猜测紫钗有指代皇权朝廷的含义,而作者写此书,是在写大晋永平永安年间的事迹。   钗有寄情之意,然而为何是紫色,这要联系作者创作此书的背景,当时紫色是晋朝最为高贵的颜色,朝中高官皆以服紫为荣。   而书中的郭家,则代指朝廷,代指皇家。郭家的三房四房争夺管家职权,其实是指当时几位皇子在争夺太子之位。   书生程君泽,意为承君之恩泽。后来程生在郭家管着大大小小的事情,形同于一家之主,很多人做什么事情都要取得他的同意。其实是因为他在郭府的地位,便如同在朝堂上的丞相。而他每次要做什么事情,还会取得妻子郭萍的同意,其实是因为郭萍是实际的郭府之主,更是朝廷上的……   郭萍郭安,则意为平安。   甚至,这两人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他们一母所生,相貌相似,书中程生从未分辨出他们的差别。   甚至,仔细观察《紫钗记》中的情节,会发现,郭萍郭安兄妹二人竟然从未同时出现在一个场合过。   不是程生和郭安相处,便是程生和郭萍相处,郭萍和郭安之间的相处甚至从没正面描写过,这也是书中最令人匪夷所思之事。   郭萍女扮男装装作郭安与程生结识,其实都是幌子。   书中关于程生和郭萍郭安兄妹二人的两次相见,作者描绘的词语极为相像,程生与郭萍的每一次交流,都和郭安与程生的交往一般无二。   甚至大婚时,程生对妹妹郭萍所言,他的内心思绪,都与曾经他和哥哥郭安曾经说过的类似。   将郭萍的名字改成郭安,这本书甚至不会受到过多的影响。   仿佛这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人。   如果这书,存在人物原型的话。   也许自始至终,和程生认识的只有郭安一人。   又说当初郭安身死之时,可以说是书中的神来一笔,不仅没有铺垫,甚至身死之缘由都可以说极为不合理,回家路上遇上土匪,可是按照作者写的兄妹二人上香,书生程君泽住的寺庙,都离京城不能说是很远。   既是京城,警卫森严,兵将充实。落土为寇,只能说太过稀奇。   就算真的有不少土匪,那也不敢在京城周围当土匪。   可以说,郭安身死这段情节好似硬生生加入,十分突兀。   而且后文郭安之死,对于郭家,对于程生的影响,仿佛都只有短短的一瞬间。   一旦过了,便从未被提起过。   有一个细节,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过,程生和郭萍大婚前夕,竟然没有一个人提起过郭安,包括郭父。   好似,郭家只有郭萍一人,郭父从来就只有郭萍一个女儿,又或者说只有一个儿子。   所以,郭安之死这段情节过了,便过了。并未对郭府产生过多的影响。   书中后二十回中,郭萍和程生成婚已有十余年,夫妻两人同为一体,恩爱如初。   郭安是郭萍的长兄,又是程生的知己,甚至从书中的隐晦处,可以看出,其实郭安和程生之间并不单单是知己。   可是,这世上,和郭安联系最为紧密的二人,竟然后期也未曾提起过郭安。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匪夷所思,令人纳闷,让人不禁想穿越到千年前,亲自去问一问作者本人,究竟有何用意。   但还有一个猜测,也是我在研究晋朝历史时脑洞大开的猜测。   如果,郭安和郭萍本是一人,那么一切就可以完美解释了。   包括后期,郭萍与程生之间的相处的特殊,其实他们二人的相处,完全可以说处于一种分裂状态。   有时压根就不像是夫妻一般,而是如同上下级的关系,郭萍在上,程生在下。程生虽掌握郭府大权,却也还要时不时询问郭萍的意见。   甚至在下人的视角中,两人的服饰,座次,都有十分明显的尊卑关系。   但有时二人,又真的如同全天下的恋人一般,爱意绵绵,情深意重,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完全是情侣之间的相处模式。而且这种感情十分特别,不同于普通的男女关系。   书中多次描述程生受到郭萍的厚待,但程生对于这段感情,仿佛又带着很深的挣扎。   招婿这段情节,很特殊,结局也令人出乎意料,也许就是挣扎的体现。   也许,化男身,化女身,其实写的都是程生与结识的一人之间的感情。   性别只是外相,作者真正想写的也许只是一段感情。   只是,这段感情,或许有些复杂,不被外人所知,甚至不容于世,甚至不能明写。   作者只能曲写,变幻人物的性别,模糊书中的朝代,事件,隐秘地写这段发生在千年前的爱情。   如果说,郭家真的指的是晋朝,那么郭府的继承人郭萍,或者说真正的郭安又是谁呢?   当然,我一直保持着一个观点,《紫钗记》很有可能是两个人合写而成。   前期程生和郭安的相识相知片段是一个人所写,后期程生和郭萍在郭府的相处则是另一个人所写。   关于我为何如此判定的原因,是因为我发现作者对于人物的态度问题有所不同。   前期作者十分偏向书生程生,并且作者是带着一种轻松欢快的状态来写的。   作者如同一个老人,在年老之时边写边回忆年轻时期的悠闲和惬意,他是如此的高兴,对程生大加赞赏,对郭安则维持着保留态度,不偏不倚。   而后期作者则十分偏向郭萍,或者郭安。他在一个又一个场景之中,极尽的写郭萍的真善美,写她的仁慈,写她的宽厚,作者无疑带着一种推崇的态度。而对于在郭萍支持下掌管郭府大权的程生,则是有些微词。   至于书中谈论的家国天下,则是两人共同创作,经历了多次的修改删订。   而作者,我相信应该是书中程生和郭安身边的人。   因为全书一直都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来写,从不过多描写主人公的心情,心理,而是只描述事件,描述对话。   也许,他们见证了这段感情,见证了这段人生,并想留下些什么。   就像作者自云一般,是为人而写,为历史上程生和郭安的真实原型而写。   楚瑛想到当初自己看到导师的这篇文章后,得到的震撼,不由得一笑。   过了千年,一切繁华的,热闹的,美好的,都已消失。   初衷,真相,辉煌,早已被曲解,甚至被遗忘。   流传的越久,差别就越大。   但她没想到,居然还能有人发现所谓的真相,或者说发现大部分的真相。   这可真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   当年,她是看着这本书慢慢定稿的,她甚至也知道这本书谁所写。   确实如同导师猜测的那样,是二人合写。   一个是朝中的老人,一个是宫中的老人。   一个是正统科举出生的知名文人,一个是宫闺之中自学成才的侍者。   一个是两人相识的最初见证者,一个是他们后半生相守的见证者。   虽地位身份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但他们也确实是同道中人。   至于,他们写这本书,最初一个好像只是玩闹,一个则是因为遗憾,但后来两人却都越来越认真,越来越重视,成书之后更是多次修改,补订,最后几番争论之下,终于定名为《紫钗记》。   一曲紫钗记,道尽半生缘。   斯人皆已逝,唯念紫钗情。   作者有话要说:修一下   想写的番外,其实很早以前就差不多构思好了,正文结局反倒是还想了不少时间,后来,想想不如就让它停驻在最美好的时刻,金榜题名,游马过街,风光无限好。一切都是如此的顺利,一切糟糕的都还没能发生。   至于,这一卷正文中出现的食物服饰官职,科举流程,节日风俗,都是查了资料的,并不是瞎编的哟。 第87章 第三个世界番外四   萧灵隐, 字子瑜,号文轩,时人皆称之为文轩居士。是晋朝知名的政治家, 书画家, 文学家, 思想家,教育家。为相三十余年,在位其间,恪尽职守, 政通人和,百废俱兴。曾有一友, 字铭章, 时人不知其人, 出生籍贯, 而闻其名, 知其才学。   其诗其文其画, 似乎总有这么一人出现过,其实,若说出现的次数,倒也不多, 相比他的至交好友,这人不过是偶尔隐隐一提, 只是令人惊讶的是,纵观晋人同一时期的时人日记, 遗留下的文墨书画,还是史书资料,竟是从未有个字铭章的才子,更别提他曾在萧子瑜身边过,与萧子瑜相识,为友。   这就不得不引起一小部分特别敏感细心的人关注。   那么这人,究竟是谁,现尚未有任何定论。但在研究萧子瑜生平的学者来讲,这个人是一个永远都绕不过的人。如今学界隐隐皆有定论,这人字号应当是化名,所以才存在,除了萧子瑜所遗留下的那点滴只言片语外,史书典籍中完全找不到他的痕迹。   其实,学术界之所以会如此关注这个仿佛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化名人,仅仅是一首诗。   一首甚至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诗。   而这首诗,应是萧子瑜晚年所做。   若说这诗的好坏,从流传度来看,看似也确实说不上很好,甚至大多数人听都没听说过。毕竟出名的诗人实在过多,像萧子瑜,能有一两首传世之作,已是万人羡嫉。   再说,其人被传诵至今的诗句,也并不在少数。   而这首诗,自然也是在他的文集之中,虽然不少文集已经散落,但大致的还是在后人的收集与整理中勉强保存了原貌。   这首诗,甚至没有名字,世人便叫它无名诗。   诗句,其实也不是说不好,只不过,过分晦涩,让人难以琢磨其人写此诗的原因,以及想表达些什么。   这是一首少见的游仙诗,同萧子瑜以往的诗词截然不同。   大多数人读萧子瑜的诗,大多会感到一种沉重,禁锢,束缚。他的诗大多永远格律森严,用典精巧,一字一词读来虽寻常,却又恰到好处。他写诗下笔总是很重,似乎要把这天这地撕碎,撕的彻彻底底,撕的一干二净,露出那本被包裹着真实。他很少讴歌美好,写佳节欢乐,写至情至性。   这便是他的诗,读来心生胆怯,与他的词完全截然不同。   与诗恰恰相反,他用词写天下万物,写万物轮回,极尽灵动潇洒,也并不拘束于音律。   若说这词,大家也大多知道,起初本是小道,乃歌姬传唱,市井之言,颇为粗鄙,只因诗已将近巅峰,文人便也渐渐将注意力放在这本是小道的词曲中来。   词的多年发展,是从俗转雅的过程。词曲本是一家,词是能传唱的,词学大家也大多通晓音律,使词和谐于音律。这便是词学发展到高深处时,词学大家们所推崇的。萧子瑜所处的时代,词才刚刚走进文人的视野之中。虽有文人写词,但那是在私底下,那时词学难登大雅之堂。   而萧子瑜爱写词,可以说对于词的推动,他产生了不小的作用。毕竟他当了三十多年的首辅,身居庙堂之高,备受天下文人所关注。   他爱写词,而且在如今的视野看来,相比诗来说,他的词显而易见更受欢迎。   事实上,他所处的时代,他写的词在后来的词学大家的眼光中还是有着不小的欠缺,不和音律,用词不够精炼,缺乏足够的美感。但毕竟是词学刚刚兴起的前期,这也无可厚非。   正所谓前人开路,后人乘凉。他作为词学的发展者,提倡者,在后人看来,对于词学的发展贡献巨大。   所谓世事变迁之巨大,在当年,萧子瑜备受称赞的一直都是他的诗,他行文颇有古风,矫健而豁然。在那些晋朝同辈中,那个依然推崇诗句的时期,他的诗句评价很高,但时过变迁,沧海桑田,他的那些诗句放在古今诗人之中,也就并非过分起眼。   相比他的成就,对于晋朝历史的影响力来说,诗文倒是并非放在前卫了。   历史学家们更喜欢研究他这个人,研究他的生平,他的政治举措,他的毕生成就。   至于诗词,则是了解研究这个人的点缀品。   毕竟,他的诗词虽有影响和价值,但还称不上什么大诗人。   又看这首无名诗,是一首游仙诗。   游仙诗是一种题材,一般是写遇见仙人而发生的事情。萧子瑜这首游仙诗也是如此,诗中他运用晦涩难懂的典故,却写了一个十分简单故事。   勉强可以描述为某年某月,他于梦中,走进了一个世外桃源。那里云雾缭绕,仿若人间仙境。随着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园内杏花扬扬,他走进园中,观赏杏花,遇到了一名仙人。仙人穿着一袭黄衫,腰间挂着一管碧绿洞箫,骑着白鹿翩翩而来,仿若天边最为飘忽不定的浮云,碰不到也摸不着。   他在远处,看着黄衫仙人低眉浅笑,刚想走上前去,却忽的突起一阵大风,将他整个人都卷走,人也神思不醒,待回神过来,仙人不见踪影,梦也早就散了,睁眼望去,唯独剩下天边一轮圆月,窗外暗影斜叶,寂寥无声,他卧在床边,时时祈求入梦,却怎么也回不到过去,最终只能黯然神伤。   这首诗并不短,诗人反复描写那臆想,写那黄衣仙人衣物陈设,写诗人自身惊讶,落寞,又写遇到仙人时心中的激动,到最后梦醒伤神。   当然,这首诗写的尤为隐晦,用词炫目迤逦,写景深幽,如真似幻,扑朔迷离,隐隐有后期某词学大家的风格。在前期,可以说这首诗并不被重视,因为这首诗缺了诗前面的一行小序。   直到五十年前,建国初期,某江南世家之族献了一本保存完好,流传多年的《文轩集》孤本。   这本《文轩集》一被献给国家后,就引起了广大学者的重视,因为这个版本可能是如今现存最早的版本,十分具有研究价值。   《文轩集》是萧子瑜的好友沈含山,在他去后,悉心整理,公开刊印的诗集。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过神宗晚年,居然大肆销毁了不少萧子瑜的诗文。   几经波折,遗留下来的诗文越来越少。直到陈朝中期,当时的文人们重新开始寻古,其中晋朝那些文人们的佳作这才大放光彩。萧灵隐的《文轩集》也因此流传下来。   当然,流传下来的是经过文人们的考证和修订的。   而这首无名的游仙诗便在流传过程中失去了它本应有的题目和小序。   直到建国初期的献书,无名诗的小序才得现人世。   没错,那本年代久远的《文轩集》中,在无名诗的那一页,多加了小序。   这首游仙诗是研究萧子瑜的诗词中一个绕不出去的谜。   诗奇就奇在这序中,诗本无序,而词有序,作者偏偏为此诗写了小序。   而在印刷刊印过程中,序也不符合常理的保留下来。   正如前文所言,这序中提到了那个字铭章的朋友。他写道“夜深梦醒,忽忆当年与铭章同游之事,久久不眠,遂起,作此诗,皆感怀也。”   这本是很平常的一句话,但和诗的内容联系在一起,便颇让人觉得惊奇。   首先,这首无名诗十分有特色,与萧子瑜以往的风格迥异,其次,诗中,所用的意象典故,隐隐有抒发感情的倾向,虽写的隐晦,却深刻,他在诗尾,用了常用的竹子意象,却并非讴歌人的品性,反而是表达自身的孤独寂寥,形单影只,悲感伤怀。   诗句之中,有一些尤为生僻的典故,却是写男女之情。   那种求而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凄楚之情,溢于言表。   联系起作者写此诗时,离逝去时还有三四年的时光,加之铭章这个友人的特殊性,让一些学者不禁将部分目光投入其中。   萧子瑜的妻子阮氏早亡,而未续弦,遗有一子名诚,亦是晋朝后期知名的画家。   都说文人风流,但萧子瑜的风流轶事却是几乎没有,若说他对妻子情深意切,倒也没有过多的诗句展露这一点。但在众人的眼中,他似乎是忠贞的,但也似乎是奇怪的。   他很少在诗文中展露自己真正的感情,除了那首游仙诗。   其实,陈朝末年倒曾有个知名文人,年轻时候是个放荡的世家子弟,曾说过一番让人目瞪口呆的话来,他说萧子瑜有所爱之人,只是如他一般不爱巾帼而爱须眉。   其实,倒也有几个相对开明的学者私底下隐隐有所怀疑。海外更曾有个知名汉学家写过一本书,名为《宠臣与贤相》专门探讨萧灵隐和晋慧宗楚宴这对关系密切的君臣。书中考证这对君臣之间的相交,梳理了当时的朝政环境,通过几个大事件来描写了这对君臣之间的引而不发的信任。   纵观萧子瑜的生平,可谓少年孤苦,但仕途上却是一路顺风。年少未加冠,便高中进士,更点为状元。初授通判,知青州,后入昭文馆,又三年,授侍郎一职。永安七年,拜中书侍郎兼户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时,他才仅仅三十余岁,便已登朝拜相,站在了朝廷中枢,手握大权,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永安是晋慧宗时期所用的年号,晋慧宗姓楚名宴,其人体弱多病,对于朝政大事,随着年岁渐长,很少管理朝事,甚至后期十多年没有上朝。永安的二十三年中,晋慧宗将国事多托于朝中大臣,其中,萧子瑜深受宠信,权威日重。   不少研究萧子瑜生平的人很想找到更多在慧宗一朝的史料,研究萧子瑜与晋慧宗之间的具体关系,但很遗憾,遗留下来的资料大多是官方性的。按理说,晋朝官员多爱写日记,可是竟然连同时期的大臣的日记里都找不出什么过多的纪录。甚至慧宗的起居录,早已遗失。很多史学家怀疑,这与晋慧宗之子晋神宗晚年的篡改史料事件有关。   没有人知道,他为何这么做。   甚至神宗晚年还销毁了不少萧子瑜的诗文。几乎所有研究神宗一朝的学者,都不会放过神宗晚年这个引发争议的事件。甚至有不少人认为,这是神宗在早年萧子瑜对他的压迫下的触底反弹。   但这种说法无疑是站不住跟脚的。确实,慧宗去世后,神宗上位时,年纪不算很大,当然也不算很小,但国事却依旧仰仗于为宰辅的萧子瑜。而且,神宗对于这位可以说是大权在握的宰相并未有过什么争执,怪罪,或是夺权之意。   相反,从遗留下来的史料中,可以看出,他们之间的相处无疑有着一股淡淡的温情,虽一个贵为天子,一个贵为宰辅,相差年岁也有二十多年,但这对君臣之间,总有着师徒之间常人难以言明的默契。   萧子瑜在神宗年幼时,做过神宗的老师。他们之间的情谊显而易见是十分深厚的,甚至神宗还收藏了不少萧子瑜的画作,藏于宫中,萧子瑜逝去后,更是写过不少诗句,怀念这位曾经的宰辅,恩师。   如果说神宗对萧子瑜有意见,那么早在萧子瑜去世后,便应该开始销毁萧子瑜的诗文,而不是在二十年后,神宗年老体弱,即将逝去时,才作这种事情。   又说萧子瑜的画,其实遗留之作并不多,不过十多副,其中有画山水,有画花鸟,更有画人物。   据说,当年晋神宗甚是爱其书画,待其去,密储其画于宫中,时人不得画,欲费千金而求一画。   要说他的画技,却也着实撑得上精艺精湛。相比同期的文人画,他的画技着实高出不少。文人画确实是晋朝所兴起,但主要突出的是文人的一种寄情,感怀之意,而非画技的精巧逼真,文人画重神韵,重神似而非形似。   萧子瑜的画则不然,他的画多是精巧逼真,却也灵动出尘,颇具风骨。   其中有一副《游园图》最为轻巧细腻,可谓传世之作。   图中,远山苍翠,浮云悠悠。山间隐隐建有一寺,小道隐于其中。   近处,楼阁高耸,回廊蜿蜒,又有莲叶田田,碧池环绕。   日正当中,春风送暖,湖波荡漾,岸边柳树,叶儿轻扬。   而湖中,一艘小舟,随波浮荡,渐行渐远,水流近处,古木曾天,枝叶繁盛,阴凉清幽。舟小而精,似有二人于舟内,读书交谈。   这画笔法秀润飘逸、设色淡雅不俗,清幽昳丽,飘逸出尘,如行云流水。   前人点评,这所画之园是金明池,乃皇家园林,曾经晋慧宗时期,此园之景依旧美不胜收,晋慧宗后期,多于此园静养,但令人意外的是,神宗期间,晋神宗下令封闭此园,时人难以一见,至神宗末期此园便已荒废,不复以往。   据晋人笔记言,京城外有一园,周回九里余,乃前朝吴王所修缮,引来金河之水,汇集成池,号为金明池。吴王沉迷诗画,聚集八方雅士,园中之景,高深远阔,远看山林建筑,近看一山一石,极尽精巧,趣味横生。   后晋朝立国,金明池便成了皇家园林,因地处较远,幽瑟静谧。太宗颇爱此园,费巨力移了南荒古木,河边栽植垂垂杨柳,后又布了江南碧莲,待到盛夏之时,莲叶田田,烟水朦胧,莲苞轻翘,待得几日,西风微愁,满园香气。   建玉石飞桥,筑四方大殿,又有九曲回廊,怪石嶙峋。   盛夏之日,莲叶连连,碧水蓝天,荷花娇嫩,偶闻得蝉鸣之音,稀稀落落,又听得流水迢迢,悠悠荡荡。天边阳光甚好,若乘坐一小舟,待渐入树旁,连天古木,掩去灼灼烈日,只余阴凉惬意。   真是好山好景好园。   然而这《游园图》上又有萧子瑜那位字铭章的朋友的存在,甚至还有一枚印章,上刻铭章二字,又遗有一诗,诗句倒是萧子瑜的风格,只是这字体却灵秀清丽,潇洒出尘。这样的字体与身为作者的萧子瑜差异较大,显然这诗句是另一人题的。   而何人所题,画中又有作者自言,是他让铭章题诗。   题诗作画,一切的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字铭章的人与萧子瑜之间相交匪浅。又看此诗,笔法不凡,又得萧子瑜看顾,相识相知,关系非常,也应当不是个普通人。   但偏偏却找不到这个人的踪迹,来历,平生。   历史之谜团,引人深思神往,往往便在于此。   若说这另一大谜团,则是另一人了,这人倒也并非没有名字,只是这人却也如同凭空生出一般,只知其人其名其书,而不知其踪迹。   此人姓何名安,应是晋朝慧宗时的朝中一员,若说这具体官职,倒也一时说不清,但可以肯定他曾在史馆任职过,晋朝慧宗时期的几次大修前朝国史,似乎隐隐都留下了他的踪迹。虽然排名靠后,但也确实有不小功劳。   此人有个别号,称为浩轩斋主人,写过一篇游记,名为《东平记事》,写的是晋朝年间的一些故事,虽是游记,但更多的则是散文谈论,谈古论今,观点新奇,却也有理有据,加之语言清新别致,颇具情调,倒是颇受文人们的欢迎,因此倒是流传至今。   这些倒也只是其次,奇便奇在此人居然还编纂过一本《数算》,若说这《数算》一书,则是真正的大名鼎鼎,仅此一书,便使何安此人之名流传千古。   《数算》可以说是晋朝以前至晋慧宗时期的算学总论,又加梳理,编排。此书语言紧实严密,精确无误,既将算学真正定义为数学,又将算学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此书分为上下二册,上册简单易懂,下册深奥难懂。上册梳理数算历史,外加简单易学的算学知识,下册则是古今数学家们对于一些数学问题的探讨与深思。   此书最为精妙之处,在于编排顺序合理精确,从易至难,一步一步,直至形成一个严密,严谨的框架。   既能编撰出这样一本书,自然这人在数算方面拥有的水平也是极高的。   甚至晋末一文人笔记中说他还有一本失传的书,名叫《数论》,其中是他探讨的一些关于算术,数学的问题,那书基本没有多少人看懂,但曾经却引发过不小的争议。直到后来,神宗晚年下旨列了不少禁书,一一烧毁,这书便因此失传了。   又说何安此人,生平经历,难以寻迹。   即便建国后不少学者埋于史料,苦心寻求线索,竟然却也是毫无成就,实在让人纳闷至极。   便有学者说,也许此名也是化名。   所以,我们才找不到此人的具体任官经历,生平记事。   这本是个千古谜团,本应埋没于史书之中,埋没于时光之中,不为人所知。   不料,一个墓葬的发掘,却揭开了所谓的真相。   那便是,萧子瑜的墓葬。   据说,他死时,神宗哀痛,十天没有临朝,更是赏赐最高等级的官位,谥号,以文臣最高的水准规模下葬,陪葬品更是封赏甚多。   无疑,神宗对他是厚爱的,虽然,他也没有资格入帝陵。   晋朝功臣能入帝陵一事,纯属谣传。   帝陵旁能够陪葬的唯有皇子,公主,及诸王夫人早亡者。   甚至唯有未出嫁而早亡的公主才能陪葬,唯有皇后才能葬在帝陵。   萧子瑜的墓葬颇为隐秘,甚至少人提,甚至据说神宗特意替他选了一块风水宝地,为他广修陵墓,特意安葬,甚至不许过多人提起,以防盗墓者太过猖狂。   这墓葬的发掘是一个意外,甚至一开始也不知道这里有这样一个可以称之为庞大的墓葬。   某村施工挖掘,发现文物,自然考古学家们组织而来,开始进行对古墓的考古工作。   很快,便确定了墓主人的身份。   萧灵隐,字子瑜,又称文轩居士,川蜀柳州人。   永平十六年春,于殿试上钦点为状元,亦是晋朝年龄最小的状元郎。   奇怪的是,经过对墓葬的深入挖掘,清理,却发现墓中并无任何尸体,有的只是大量的陪葬品。   这是一座空墓,甚至可以称之为衣冠墓。   不过令人兴奋的是,墓葬中留下了很多十分重要的史书资料,那些未被篡改删减的史书笔记,私人日记。虽然历经千年,但因为墓葬保存完好,虽有不少损毁,但也确实留下了不少尤为关键的信息。   特别是,陪葬品中有一套制作精良的雕版印刷底版上的内容,竟是《数算》。   很快,真相重现人间。   原来,何安,字铭章,别号浩轩斋主人。   那么,何安究竟是谁的化名,通过墓葬中未曾篡改烧毁的日记,虽隐隐都有所猜测,却又不敢置信。   当然,墓主人的尸体究竟在哪,也都有了答案。   墓葬中的空棺中,曾有墓主人的遗言。   我有一友,姓何名安,字铭章,愿生而同衾,死亦与之同眠。 第88章 第三个世界番外五【全文完】   从前, 我是皇后;后来,我是太后。   从小,父亲便对我说, 日后, 我定然会是一名富足, 高贵,美丽的夫人。   甚至,在父亲的构想中,我极有可能, 会被选入皇家,成为至高无上的女人。   所以我要贤德, 要会忍耐, 要懂规矩, 当然, 我也必须学会……利用一切手段, 占据道德上位。   这样, 我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样,我才能永保至高无上。   关于父亲曾告诉我的,教会我的,我总是尽心地学, 努力做到最好。但是,我从未像父亲所期待的那样, 对我的未来,有着足够的信心。   我的要求并不多, 也从未奢望过什么,我想我是谨慎的,实际的,同时也是胆怯的。   其实,关于父亲对我从小说的那些,我从前从并不信这些鬼话,直到后来,我被选为太子之妃,接着又当上了皇后,我这才有了几番对命运的敬畏之心。   据说,我出生那年,曾有一个道士走过我家门前时,向我父亲讨要一碗水喝。父亲是个乐善好施的人,不仅给道士送上了甘泉,还附赠了一顿丰盛的宴席。   酒过宴饷之后,道士对父亲说,观你苏府上空,隐有雏凤清鸣,怕是天降之人,携风命而生。   那时,我刚出生不久,父亲听了后很高兴,相赠道士银两,不料,道士却拒之不受,飘然离去。   这件事情远近有名,颇带些神异色彩。   于是从小,父亲便对我寄予厚望,竭尽全力培养我,宣扬我的事迹。   其实,我一直怀疑,也许压根就没有什么批命之说,甚至也许,那个道士是父亲花钱请来做戏的。   父亲一直很注重宣扬他的名声,人人都说他是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又称我是个品行俱佳,贤良淑德的娘子。   对于这些称赞的话,其实我私底下总是莫名想发笑,但我却从不表露出来,于是,父亲面前,我依旧是他的好女儿,不负他的任何期望,更没有一丝越矩。   父亲的名声的确是实打实,在外他广交众人,颇有清名,在内他严格要求,家风俨然。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并非世家大族出生,甚至,多年以前,他是个贫寒书生,直到考上了进士,这才脱离苦海。   不过,据父亲所言,祖上一辈还是有当过官的,甚至还不是什么小官,只是到他这一辈,早已经没落了。   我甚至一直都认为,关于我的父亲,一心想把我推进皇家,送去宫中的这种想法,让我极其不可思议。   他可是个读书人,还是个正统科举出生的文人。以他在官场的交际,纵然结不上高官,但寻个同榜同学,找个相识交好的至交,将女儿嫁出去,难道不是更好的出路吗?   同是清白出生的文人之家,对互相家庭也大多知根知底,难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不够好吗?   当然,这也是大部分同龄娘子的正常出路。   纵然没有泼天富贵,但也至少安稳无忧。   夜深人静,我也曾有过这样的痴梦,嫁个才学不错的书生,他会骑着白马而来,穿着一袭青衫,来到桃花树下,玉树临风,风流潇洒。而我则在马车内,偷偷掀开帘子一角,默默地望着他英俊的侧脸。   可惜,那永远只是个梦,永远都不能成为现实。   当我刚刚长大成熟时,我回忆起自己曾经的想法时,总会嘲笑自己曾经的天真;后来,时间久了,我也老了,想起此事时,却又带着几股黯然羡慕。   美梦成真,那是年轻人才会有的想法。   那般痴梦,除了才子佳人的戏本里,现实中,又哪得几回闻。   就算有,也只是少数,两情相悦,结为烟缘,更可能是在说笑。   这世上,能够互相陪伴到老,相守相知,子孙膝下,便已经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   活着,从来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年轻,年少,对于一个年华已逝的老人来讲,总是羡慕的,羡慕那般的活力,生机。   年老的我,早已学会了知足。   纵然,我这一生,也许都没有过刻苦铭心的爱情,也没有两情相悦的机会,但我活的尊贵,活的尽心,活的顺心。我虽没有得到爱情,却得到了可贵的亲情。   纵然他不爱我,却护了我一世。   纵然他不爱我,却给了我庇护。   纵然他不爱我,却从未欺骗我。   我知道,我的丈夫,名义上的丈夫,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是最无情的人,却也是最慈悲的人。   他不爱我,也从不给我机会让我爱他。   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   爱他,确实可以说容易受到伤害。   所幸,我也确实不曾爱他,我视他如亲人,如兄长。   说道这里,也许你们都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我便直说吧。   我姓苏,名含微。   我知道,你们甚至从没有听过,见过我的名字,甚至,你们可能也不知道我是谁。   我,是一个正文里没有正式出现过的角色,甚至,我只在他人的回忆里占据了短短的一句话,不超过十个字。   如您所知,我是个配角,甚至是个没啥戏份的配角。   唯一出现的一次,是在他人的回忆里,甚至我的名字也直接简略了,仅仅用“皇后”二字作为代称。   你想的没错,我是皇后,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不管是在哪个被改变,或还没被改变的历史中,我都始终占据着皇后的名分,拥有着皇后的地位,享受着皇后的权力。   不过,虽然我的出场次数很少,但是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其实很重要,剧情的进展从来就离不开我。   甚至,我的命运,是早就被设定好的,我的人生总是与主角息息相关。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我始终拥有自己的人生,我所做出的抉择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别人的强逼与胁迫。   他曾对我说,若是我想出宫,他愿意成全。   但我最终还是拒绝了。   良人难觅,纵是离了这深宫,我也不一定能够得到我想要的。   我早已经就不是当初那个纵然被规矩束缚,还依旧存在着幻想的年轻娘子了。   如今,我是皇后,我在后宫之中,处于至尊无上地位。   他给我了所能给我的一切荣耀,一切地位,一切尊荣。   只除了爱情。   甚至,他也曾给我机会,让我逃离,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可是,我害怕,我胆怯,我懦弱,我从不敢迈出那一步。   我不是他的那个妹妹,能够有勇气一次又一次嫁人,纵然错失了几番烟缘,甚至受到了不小的伤害,但最终她却也获得了幸福。   她能遇到她的良人,那是她应得的。   而我,只是个胆小鬼。   我离不开如今我所拥有的一切,不愿意从头开始,纵然我知道如果我去尝试,他定会帮我摆平前面的一切困难。   因为我心里清楚,他觉得自己亏欠我。   我说他无情,也许你们都信,因为他从未给我过希望。   我这一辈子,因为嫁给了他,从没得到过丈夫的爱意。   但他的慈悲,也是确确实实,虽然他从来没开口提过。   其实,要我说,他哪里亏欠我过。   只不过,他不爱我而已。   这本,就是不能强求的。   更何况,他是一国之尊,在成为一个丈夫之前,他总是这天下的主人,是皇权的象征。   他想要什么,应是任他予求。   在天下人看来,这是天经地义。   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女人,最多也就是占据了皇后的大义。   我是皇后,那又怎样,所有人都喜欢听到皇后贤良淑德,从不争宠擅权。   至于帝后情深,恐怕外人看来,是最为微不足道的。   可是,他似乎是个不同的人。   他从不那样认为,所以他才觉得自己伤害了我。   老实说,我看不懂他,虽然我们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   也许毕竟不是什么真正的夫妻,两颗心甚至从未靠近过,多年的相处,也不过使我能够如同他的亲人一般,去关心他,嘱咐他。   尽管,其实他也并不需要我去做这些。   他有爱他的人,有始终一心一意去爱他的人。   那人,我不好直说,也不好不说。   毕竟,在我的一生中,那人始终影响着我。   他占据了我如今名义上的丈夫,他也曾杀了我实际上的丈夫。   当然,前面那句,曾经的我确实有些不满。   至于,后面那句,我可以说从不曾埋怨过。   那件事,是我和他联手做的,甚至我才是真凶,而他不过是顺手推舟。   正如你们想的那样,我回来了。   他们都回来了,我又怎么不能回来。   尽管,我回来的有些晚,有些不知所措,有些莫名其妙。   准确来说,也不叫什么回来。   只是托梦罢了。   许是我前生过的太过不顺心,这生又过于顺心,这才托梦警示我。   我这一生从未告诉任何一人,其实行完大礼的那天,他来我这时,我满身欢喜,最后又满身疲惫。   那一夜,他就躺在我的身边,静静地,一开始,他什么都没有说。   我从忐忑到仓惶,他没碰我,甚至连句话也不和我说。   我虽面上镇定,装作淡然,但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想,我究竟是哪里讨不了他的喜欢。   后来,夜深了,他告诉我,尽管日后我是他的妻子,但他不爱我,以后也不会爱我。   他又说,尽管他不爱我,但他能给我应有的一切。   只除了爱。   最后,他又说,他喜欢男人。   我很震惊,他竟是那样的坦白,也是那样的直接,没有任何的掩饰。   把我当做家人吧。   以后,我便是你的兄长。   我会照顾你,保护你,做你的依靠。   只是,别把我当成你的丈夫。   后来,他又这样对我说。   我能怎么办,也并不能怎么办。   我选择了接受。   甚至,震惊过后,我还细细的在心底评判了一般,也许对我来说,这是件好事,我不在需要担忧未来自己的地位有所毁损,我不必努力去获取丈夫的欢心,以得到一定的宠爱,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而我的丈夫,他会对我好的,纵使那不是爱。   然而,心却有些忍不住的发疼,终究是有些不甘心。   毕竟,我还曾有所幻想,夫妻二人举案齐眉,又或是相敬如宾,但怎么也没想过他不想做我的丈夫,只愿做我的兄长。   日子也就那样慢慢的过去了,他身体不好,迟迟没有孩子,倒也是众人意料之中。我呢,倒是也和他渐渐相熟起来。其实,若说见面,倒也并非很多,面对他,我多是有口难言,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些什么是好,倒是他时常见了我,多有话要对我说。   他时常说些在常人看来也许石破天惊,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若我是个本分的闺阁女子,肯定是要被他给吓到的,然后一句话也都不敢说。然而,我究竟不是,我总觉得自身总有股劲儿,不服气,看不惯,显然有几分出格,即便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心里头想着。   所以他的话,我也渐渐听了进去,对他也逐渐有了几分不为人知的仰慕,崇拜。   甚至他后来还曾和我商量,待他当了皇帝,可以偷偷送我出宫,寻找一个自己爱的良人。   我依旧是拒绝。   若我在,他自是安稳如初,不被怀疑。我知道,他是不太在乎别人知道这件事的,但毕竟他是日后的皇帝,所以,我想替他做点什么。   我承认,那个时候,我还是有着几分小儿女的心态。   或者,是被保护的太好,从未被世事所烦恼。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有几分喜欢他,尽管这喜欢当初的我也没能够反应过来。   直到,他登上帝位;直到,那人渐渐走入朝堂;直到,我撞破了他们之间的私情。   这次,我算是彻底死心了。   甚至,我还在梦中记起来上一次的经历。   那一次,我也是个皇后,不过却不是像如今过得这么潇洒自在。   我有一个聪慧多情的丈夫,曾经他是个皇子,后来又当上了皇帝。   只是,他不爱任何人,只热衷于他的皇位,权力。   换句话说,他只爱他自己。其余一切,都不过是附庸而已。   起初,我被他完美的外相骗了,后来,知道他的真面目后,我放弃了。我忍耐了多年,苦守了多年,我没有任何孩子,我只是个贤良淑德的皇后。   然而,就这样,都还不够。他竟要为了一个怀了孕的妃子,来废掉我的后位。   我知道,他想让我进冷宫。   因为我知道了太多他的秘密。   放心,我会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的。那时,我在心里发誓。   于是,我开始联合重返朝廷,受他信任的大臣。   接着,我用丹药毒死了我的丈夫。   他咽气的那一天,我走到他的床前,在他耳边轻轻耳语,告诉了他真相。   他那时的表情可真够有意思,呵呵,我知道,他不敢相信我这个循规蹈矩的女人居然有胆子反抗他,甚至背叛他。   我这个妻子怎么敢对他下毒!   我当然敢。   我从来就不是像他想的那样,是个懦弱无能,规规矩矩的女人。   我将一个年幼的皇子养至膝下,抱着他登上了帝位。   如今,我是太后,甚至可以说,我是皇宫中地位最高,权力最大的人了。   我开始走出后宫,走进朝堂。   我很快便看清了自己,我没有足够的能力与那些大臣们周旋,争夺权力。毕竟,礼法深深禁锢着我。   我选择放弃,选择让另一人来掌管国事。事实上,我相信那人。   那人便是前面我那个不好多说,也不好不说的人。许是我和他实在有缘,两世都因为别人而关系密切。   我一直认为,他算是个好人。   好人命不长,所以我说他算是好人。   接着,又是许多年过去了,小皇帝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他想夺权,想获得我的帮助。   但我拒绝了,我并不看好他。   他是我看到大的,我了解他,他不会是个好皇帝,他不聪明,也不够有魄力,他压不住那些朝廷的大臣们。   但我没想到,他居然成功了。   那人出征在外,中毒箭而身亡。   难道,这便是天佑神助,我不禁想到。然而,事实很快便让我大失所望。   不过短短几年,我脚下这个国家便破了。京城破了,我没有逃跑,我觉得自己活够了,所以我选择留下,与它同亡。   那样苦涩无奈的梦,我梦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我彻底领悟,也许,那便是我的前世。   还好,我的今生足够好,没有阴谋诡计,没有争宠陷害,我这个皇后,日子过得还算是滋润。   当然,我很明白,原因在于,当我丈夫的人变了。   其实,我曾怀疑与我丈夫有私情的那人同我一样。我看的出来一些,毕竟我们认识多年,对互相也有一定的了解。   但我从未开口去问,为何要问,前世那么糟糕,为何不让它彻底过去,又何必再重提旧事。   后来,我依旧是呆在宫中,当我的皇后,只是,这一次,我有了不同的想法。   女人,为何一定要依附男人。   女人,为何一定要自哀自怨。   这世间,除了爱情以外,还有太多太多值得我去珍惜的东西。那些宝贵的亲情友情,更值得我付出,留恋。   我活了这么久,应该感谢上苍,自然也应当为这个世界做出点什么。   于是,我选择了慈善与救济,此后,我的余生一半是在学习我所不懂的,我所不会的,另一半则是留给了慈善与救济。   我也经常将那人的妻子请入宫中,两相陪伴,事实上,我一直知道这人,怎么说呢,她一直都是个既幸运又不幸运的女人。   前世,他的丈夫无疑是爱她的,今生,她告诉我这场婚姻只是一个交易。   我们这两个女人相依为伴,却也不再过分寂寞。   那些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时间走的越来越快,快到我都不敢相信,就看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离我而去。   我的丈夫去了,我从皇后成了太后。   后来,那人也去了,临死之前,我对那人说,我要将他的骨灰带走,埋在他想要在的那人身边。   他很吃惊,也很感谢。   起初,皇帝是不太同意的,后来,慢慢地也被我劝服了。   我丈夫临死之前,我曾偷偷问过他,你爱过那人吗?   他笑了笑,只道,何必谈爱。   确实,爱太轻薄,也太肤浅,承担不起他们这些年来的陪伴和相守。   当然,我想,也不可能不爱吧,不爱又何必苦苦纠缠这么多年,至死也不愿意放手。   再后来,我老了,老的快要走不动路了。都说宫中女人易长寿,每每走的比皇帝晚,倒也没错,毕竟我活的如此顺心如意。   这一次,我的孩子也病了。   那天,我去见他,他让宫人都下去,他问我,他是不是错了。   我没回答,我知道他也并不需要回答。   他是皇帝,他前些日子做的那些事情,也就那样,纵然大臣们劝着或是反对着,他也依然会执意去做。   我知道,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那些秘密。甚至,更不想让后人从史书中发现那个秘密。   尽管,这个秘密其实早就有不少人猜出来了。   可是,他想让那两个人,都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留在史书上,没有诋毁,针砭。   毕竟,他是如此敬爱他的老师,又是如此深爱他的父皇。   我一直都知道,这个孩子其实对他的父皇感情更深,尽管这对父子之间相处的反而并非更多。   但他父皇那样的人,总是令人神往的。   当然,这并非是爱情。   他又对我说,他不后悔,他让史官改了删了那么多的史料,他亲手毁了那些有可能让人发现那个秘密的证据,他不后悔,从不后悔。   也是,有什么好后悔。   其实,我们都知道,对于那两人来说,是不在意那些虚名的。   可是,我们作为他们仅剩的亲人,只想给他们一个更好的,也应得的待遇。   而不是所谓的佞幸之流,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嬉笑谈资。   他们之间,不需要别人来置喙。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由于作者实在没时间写,这篇文就只能完结了。   真的特别抱歉,唉,很不好意思。不过放心,我会回来的,当然回来肯定是下本书了,下本书我会努力做一个更好的作者,努力写自己想写的故事。当然,也希望自己能够进步一些,写出自己满意,大家也满意的文。再次说声抱歉!这篇文一直写的磕磕碰碰的,状态也不是很好,但对于我来说,可以说是一次很奇妙的经历。谢谢留到最后的读者,真的特别感谢,因为我开第三个世界之前,一直觉得自己这个世界会是单机,但没想到还有一些读者一直陪伴着我,作为一个作者来讲,真的超级感激的。也谢谢所有读者,给了我勇气写下这篇文,努力做了三次尝试。如果有机会的话,以后我应该会开这本书的番外将原本设定好的剩下两个世界写完。   但这本书在这里却真的要和大家说再见了。   当然,也希望下次还能和大家见面。   ヾ( ̄▽ ̄)Bye~   解释一下为什么完结……   因为作者君实在没时间写下个世界了,作者君有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考试要去准备,要准备很久。   迫于无奈,也不想再让大家等了,想着还是完结吧,因为迟迟可能都不会写新世界,会断更很久很久,等再回来重新写,不仅状态会下降,而且应该没人记得这篇文了,再三考虑下决定完结。   当然我完结并不是因为订阅少的原因   下次回来的时候,我会开个新文,作为目前这本书的番外,把这个故事画上一个句号。   这样的话,其实仔细想想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等同于上下部, (*^▽^*) 上部完结了,下部还在构思和准备中。(ó﹏ò)   其实完结了,我也觉得怅然若失,跟养了个孩子,孩子长大了离开了父母似的(* ̄) ̄)   再见唉,可能要很久才能再见了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