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江湖飘呀 作者:一世华裳 文案: 上辈子,祁真小王爷间接死于江湖人之手。 重生归来,祁真发誓要把一切危险掐灭。 思来想去,他下了一个伟大的决定。 祁真:“皇兄,我要去做武林盟主!” 皇帝:“可是在京城待腻了?我带你去猎苑玩玩。” 祁真:“不,我要去做武林盟主!” 皇帝:“……你上次要的小玩意,我派人给你寻来了。” 祁真:“我要去做武林盟主!” 皇帝:“………………” 祁真于是带着宫中秘药和护卫,斗志高昂离开京城,朝着武林盟主的阳光大道一路狂奔而去。 本文又名《小王爷闯荡江湖》、《本王天下第一》、《奋起的小王爷》等等。 食用指南:本文架空,主受,1V1,CP已定,莫惑X祁真,更新有保障,欢迎入坑~ 内容标签:重生 江湖恩怨 三教九流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祁真 ┃ 配角:莫惑 ┃ 其它:HE,重生,轻松,武侠 金牌编辑评价: 祁真小王爷上辈子间接死于江湖人之手,重生归来,他先是干掉了逆臣贼子,然后下决心去闯荡江湖,并成功说服皇兄让他离京,于是找太医要来宫中秘药、带上蠢萌暗卫、凭借从说书人那里听来的经验,斗志高昂地启程出发,开始了找红衣人、寻求小金球秘密、登上武林盟主之位的人生道路…… 故事以两世的转换为开场,为读者营造出鲜明的视觉效果,作者文笔诙谐幽默,人物刻画生动,剧情设计巧妙,小王爷初入江湖的遭遇让人不时捧腹大笑,忍不住想知道他还会遇见什么,而那神秘的红衣人又究竟是谁。   第1章 重生算账1      “哈哈哈哈!”   大火弥漫,浓烟上涌,祁真咳了几声,无力地瘫坐在屋顶上,连日的担惊受怕和时不时的折磨,他早已身心俱疲。   “哈哈哈哈!”   浑身剧痛,祁真自小锦衣玉食,没吃过什么苦,他觉得自己应该哭,可听着某人不停地大笑,他已经麻木了。   “哈哈哈哈!”   祁真有气无力:“……疯子。”   “哈哈……”   “大胆!何人在此喧哗?!”   “呀,着火了……”   这里很快惊动宫中侍卫,张扬的狂笑混着侍卫的怒喝和宫女的尖叫一起传来,祁真抬起头,望向对面的红衣人。   血红的身影被火吞噬,正独自站在高处仰天长笑,他身中三枚淬毒短箭,左肩胛骨和小腿被削尖的铁棍刺穿,又顶着爆炸强行从机关室破墙而出,如今被火灼烧,却仍在笑。   且声音不带丝毫痛苦,反而畅快不已,一副笑对生死的模样。   祁真喘了口气,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这个疯子!   半月前,逆贼勾结这人将他和身为皇帝的大哥关进密室,只等时机一到便把他们宰了,他苦等十数天都不见暗卫来救,便决定以命搏命,亲自将他们引入了机关室。   四十八道重重机关,有进无回。他明白自己会死,却没料到红衣人武功高强,完全是遇神杀神的架势,拎着他硬是闯了出来,而后将他扔下独自飞到对面大笑,这才有如今的局面。   他压下心底的惊骇,见几名侍卫跃了上去,喝道:“别过去!”   他再次咳了几声,告诉剩余侍卫密室的地点让他们去救大哥,自己则继续望着红衣人,那笑声在渐渐降低,最终戛然而止。他握紧拳,等了数息:“死了没有?”   侍卫上前查看,恭敬道:“回王爷,死了。”   “当真?”   “是。”   祁真脑中紧绷的弦骤然一松,眼前发黑,向后倒去,电光火石间他察觉这是从屋顶的裂口跌了下去,可接着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烛火蒙蒙,空中飘着若有若无的熏香。   祁真猛地清醒,掀开帘子愣愣地望着屋中熟悉的摆设,他白日醒过一次,只是一切太匪夷所思,他又晕了。   如今再看,他不由得想,这真是回到了三年前?   “王爷,您醒了!”太监康安快步上前扶住他,神情担忧。祁真看看这张比记忆里略微年轻的脸,忍不住掐了一把,还来回拉了拉。   果然不是人皮面具……他木然放手。   康安知道自家主子一向想起一出是一出,却不知这又是怎了,道:“……王爷?”   “没事,我饿了。”   康安便急忙吩咐宫女把饭菜端上桌,伺候王爷用膳。祁真端起碗,思绪还在这件事上。   他为何会回来?难不成死了?   他的表情扭曲了一瞬,自己先是搞死某几个畜生,接着又坑死红衣人,千辛万苦保住一命,眼看要名垂青史,谁知竟然愚蠢地摔死了!   本王长这么大,难得英勇一把就落得如此下场!   他将碗一放:“不吃了。”   康安:“……”   方才不还喊饿么?一口没动呢,康安问:“王爷,菜不合胃口?”   “不,饱了。”祁真话音刚落,肚子顿时传出一阵咕噜声,清清楚楚。   祁真:“……”   康安:“……”   房间死寂一瞬,祁真立刻凶狠地盯住某人。   康安赶紧给他找台阶:“今儿的菜色不好,老奴这就让御膳房弄几个王爷爱吃的。”他们主子骄纵却不残暴,相反待他们还很不错,这是恼羞成怒了,得顺着点。   “……不用。”祁真拿过筷子扒饭,被抓的半个月他基本都吃凉的,哪有现在的好命。   月圆高挂,槐树叶投下一地淡淡的斑驳,随风晃动。祁真饭后没让康安跟着,独自一人来到院内散步。   这是合元二年,他十五岁。   依白天问的年月看,他的王府还有半月建成,到时他便会搬出皇宫,悠哉地当闲散王爷。事实上,他上辈子确实是如此过的,直到三年后……他的思绪不由得略过红衣人落到了逆贼肖衡身上,表情再次扭曲。   世人都道帝王家无情,但他活得却很幸福。   他是皇后所出,上面有两个嫡亲的哥哥,大哥既长又嫡,文武双全,十岁便被封为太子。二哥入了军部,带兵打过几次仗,手握兵权。父皇母后和他们几个兄弟的感情一向都很好,因此两年前大哥登位,完全是顺理成章,没有半点波折。   他是父皇最小的儿子,被宠着长大,哪怕如今父母已相继离世,他还有两个哥哥在,更别提其中一个是当今皇上,可以说他生来就是享福的。   他没受过罪,没见过多少龌龊事,直到肖衡出现。   他握了握拳,满脸寒光。   父皇还在时,宫里尚有其他嫔妃生的两位皇子,不过大哥不是残暴的人,只要对方老实是不会迫害他们的,那两人如今也都封了王。   而肖衡是宫女所生,这些年一直流落在外,要是单纯地想回来,大哥虽说不能公开他的身份,但保他衣食无忧还是可以的,谁知肖衡竟把他们绑了妄想爬到他们头顶上来,简直痴人做梦!   祁真越想越气,背着手在院内来回踱步,特别想把那混账剁了,可这件事不能草率,肖衡究竟是不是皇子,得详查。   他迈进凉亭,低声道:“都出来。”   话音一落,耳边便起了阵微风,两道声音在身后响起:“卑职见过王爷。”   祁真转身看着他们。   历代帝王都有暗卫保护,他们武功高强,训练有素,对主子绝对忠诚。而他再过不久便要出宫,皇兄不放心,在封王的那日给了他几个,这就是其中之二。   “你们靠近一点。”   两名暗卫道声是,上前半步,继续单膝跪着。   祁真微微皱眉:“再近点。”   两名暗卫又挪了挪。   祁真很不满,干脆主动冲过去在他们面前蹲下,与他们头对头。   暗卫:“……”   祁真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本王有件事要你们去做。”   王爷您其实可以放心大胆地说,周围没人的,暗卫动动嘴唇,将话咽了回去,跟着小王爷的这几日他们还是第一次听他以“本王”自称,可见很严肃,便恭敬道:“是。”   祁真的声音更低:“你们去查一个人,他叫肖衡,今年十七,家住京城,本王要知晓他的全部底细。”   “是。”   “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是。”   祁真暗道京城这么大,凭一个名字找人太难,便将他们带到书房画了张画像,然后越画便越咬牙切齿,将毛笔啪地重重一放:“拿走。”   暗卫看一眼,心下点头,如此丑的人好找。   祁真目送他们离开,有些出神,肖衡解决后便轮到那些江湖上的人了,可红衣人的武功太高,如何对付?   “笃笃。”   房门不期然被敲了两声,康安在外面道:“王爷,皇上来了。”   祁真猛地回神,急忙跑了出去。   皇帝没有让人通传,而是穿着常服,带着几个人便来了,含笑望着他:“身子好了?”   祁真眼眶一红:“哥……”   皇帝微怔:“怎了?”   祁真摇摇头。   当时大哥听他对肖衡提起另一间密室,立刻明白他的打算,便要主动带人过去,结果却被红衣人点住穴道不能言更不能动,那只能看着他去送死的眼神和模样,现在想想还让他难过得想哭。   他张了张口:“没事。”   皇帝自然不信,放缓声音:“到底怎了?”   “真没事,”祁真压下胸口蔓延的情绪,“就……就只是做了个噩梦。”   “哦?什么梦?”   “我梦见咱们被野兽追赶,一直跑一直跑,然后我引开了它们,”祁真哽咽道,“所以就和你分开了,也不知道你最后有没有事。”   也不知等大哥出来看见他的尸体会是什么心情……他不由得吸吸鼻子。   皇帝见他不像说谎,哭笑不得:“我肯定没事,将来若真遇上野兽也是我去引开它们,你乖乖在原地等我,嗯?”   祁真再次泪眼汪汪,湿漉漉的双眸看着好生可怜:“……嗯。”   皇帝越发哭笑不得,像小时那般把人抱进怀里拍拍:“多大了还哭。”   “我没流泪。”祁真嘴硬。   “对,没流。”皇帝笑着将他拉进屋,专心陪了他一会儿,确定他没事这才回寝宫。祁真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又想起上辈子的事,抽噎了一声。   “……”康安道,“王爷?”   祁真吸吸鼻子把眼泪逼回,凶狠地盯着他。康安低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祁真于是收敛情绪,洗漱后爬上床,沉沉睡去。   暗卫的动作很快,仅过去两天便来复命了。   祁真刚刚吃过早饭,噌地站起身:“找到了?”   暗卫迟疑数息,说道:“那人的姓名和年龄都能对上,左眼角下有颗泪痣。”   祁真精神一震,当即决定出宫,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看一眼从古玩店走出的少年,表情顿时狰狞了一下。   “是他!”   娘的,化成灰本王也认识!   暗卫:“……”   二人看看这清秀的少年,又看看小王爷给的画像,深吸一口气,扭头就把纸团成球扔了,幸亏有泪痣,不然他们真不敢认。   祁真打量肖衡,这人没有记忆里的成熟,眉间的傲气倒是一模一样。   莫不是觉得身份高贵,看不起周围这些人?他在心里嘲讽一笑,忍住上前的冲动,咬牙道:“去找麻袋。”   暗卫听他吩咐完,快速走人,一盏茶的功夫后便将肖衡引入偏僻的小巷,套上了麻袋。肖衡立刻一惊:“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祁真从拐角走出来,张嘴对口型:给本王按住!   暗卫便用力把人按在地上,看向小王爷,心里顿时一凛,只见这人正居高临下望着肖衡,还略显稚嫩的脸上满是冷冽,衬上那身贵气,整个人都蒙了层锐利。   祁真撸起袖子:都别插手,本王自己来!   来什么?暗卫望着他,还未明白就见他冲上前对着肖衡一顿拳打脚踢。   暗卫:“……”   祁真目露凶光,对着不断挣扎的麻袋乱打一通,接着扶墙歇了会儿,擦把额头的汗,撸袖子继续打。   暗卫:“……”   不如卑职来?您这点力气要打到什么时辰?   他们指指自己,小王爷豪爽地摆手,仍旧亲力亲为,直到差不多才意犹未尽站好,率先离开。暗卫见他走远,便急忙用轻功撤离,于是等肖衡挣开麻袋,附近已经没人了。   “……”他的眸子立刻一沉。   祁真揍完人,心情大好,看一眼追上的暗卫:“一直派人盯着他。”   “是。”   “等他养好伤出来告诉我,接着打。”   “……是。”   祁真愉悦地转悠片刻,很快路过京城最大的酒楼,决定带他们去吃饭,这时余光一扫,却见不远处的人群里有一红衣人缓步而行,心头一跳,想也不想便追了过去。   难道是那疯子?他为何此刻来京?莫不是和肖衡已经认识了?杂乱的念头一一闪过,祁真加快脚步,打算直接跑到对方面前看一看,到时就说认错人便行。   不是要吃饭么?小王爷真难懂,两名暗卫急忙跟着他,眼睁睁看着他冲进了一家店。   二人默默抬头看看牌子,心底冒寒气,王爷您好歹看清楚再进啊!   祁真进去后才明白这是小倌馆,但顾不得其他,挥开跑堂便冲上了楼,站在走廊左右看看,暗道人去哪了?   他在附近转悠一下,刚要找老板问问,一只手却忽然从身侧的门伸出将他用力扯进去,紧接着便把他抵在了门上。   面前的男人一袭红衣,笑着问:“为何跟踪我?”   祁真望着这张陌生的脸,心里骤然一松,原来不是那疯子,还好……呸,好个屁!他娘的,没事穿什么红衣?吓了本王一跳!   小王爷目光阴郁,嘴上客气道:“我只想看看你是不是我许久未见的挚友,对不住,认错了。”   男人挑起眉:“这样啊,我还以为你看上我了呢。”   祁真转身想走,结果却没挣开,不由得眨眨眼,有了上辈子的经验,他非常能屈能伸,好脾气地问:“能放开么?”   男人笑着看看他,挑起他的下巴:“除非你陪我喝一杯。”   祁真羞涩地说声好,见他放下胳膊,便走到桌前猛地扛起凳子:“我看上你老母了!敢调戏本王,找死!”   男人:“……”   于是暗卫跑上楼时,就见不远处的房门砰地打开,小王爷高举圆凳,暴怒地追着一个人冲了出来!   暗卫:“……”   王爷,您今儿是不是有点暴躁?      第2章 重生算账2      祁真很忌惮某个疯子,追的这一路简直煎熬不已,心情大起大落之下,他此刻完全收不住脾气。   圆凳咣当一下砸空,红衣男人被他堵在走廊的角落,快速握住他的拳头:“玩笑罢了,莫当真,要不在下陪你喝一杯,就当赔罪了。”   “喝你娘!”   男人挑挑眉,干脆松开了手。   祁真立刻拿出打肖衡的气势来打他,但对方的身手太灵活,大部分攻击都被避开了,反而自己用力过猛,一时不慎,扬起拳头就砸向了墙。   小王爷:“=口=”   暗卫快速闪过去,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免得他自残,另一只手按着肩膀稳住他,防止由于收不住力道而整个人拍在墙上。   这一切变故发生得太快,祁真惊魂未定地抽了一小口气,看看墙又看看暗卫,合上下巴,有些茫然。暗卫则面色不善地盯住男人,这可是他们的小王爷,你逗猫呢!   男人一脸老实,甚至带着几分无辜:“还打么?”   暗卫急忙准备,只等小王爷一声令下便冲上去。   “……算了,走吧。”祁真经过一通发泄冷静了下来,觉得这点小事犯不着闹大,最后瞪一眼男人,转身下楼。他直到要迈出门才回过味,好奇问:“他是不是会点武功?不然为何每次都能躲开?”   何止一点啊王爷!   暗卫沉默。   “嗯?”   暗卫道:“感觉不弱。”   另一人点头:“他之前见卑职等人上楼,瞬息间便掠到了窗边,可见轻功不错,哪怕后来站着挨打也几乎没动过地方。”   祁真怔了怔:“是高手?”   “没交过手,卑职也说不准。”   祁真立即扭头往楼上冲。暗卫沉默一瞬,暗道小王爷莫不是想让他们打一场?二人摩拳擦掌,急忙跟着。   红衣男人早已不在走廊,祁真来到刚才的雅间,先是礼貌地敲了两下门,这才推开,只见一个跑堂呆立在桌前,此外别无他人。   “他呢?”   跑堂指着敞开的窗户:“……飞走了。”   祁真有点震惊,跑过去向下张望,来小倌馆不是找乐子么?怎能说飞就飞?   “他应该没走远,”暗卫道,“王爷若是气不过,卑职这就派人把他搜出来。”   “嗯?气不过?”祁真眨眨眼,摇头,“不,我就想结交一下。”   这次轮到暗卫诧异了,提醒道:“王爷,他很可能是江湖上的人。”   “不是江湖上的,本王还不稀罕呢。”祁真道,上辈子肖衡不就是这样才能得手么?所以重生后他也想认识几个,搞不好哪天便能用上,谁知竟这么飞了。他慢吞吞离开:“不过也不能确定他一定就是江湖上的,看他不正经的样子也不像好人,走了也罢。”   暗卫越发不懂小王爷了,只得一起出了小倌馆。   ——不正经就不像好人?   红衣男人从屋顶坐起身,无奈地轻笑出声。   他会进来是因为察觉有人跟踪,随便就挑了这家店,而少年方才见到他的一瞬间,神色变化太大,后来虽然乖巧,漂亮的眼睛却在冒寒光,所以他才没忍住逗了逗,真没别的想法,只是没料到这少年竟是王爷。   江湖人向来不愿与朝廷多打交道,何况他此次来京城是有事要办,不想节外生枝,便配合地后撤。他原本还在想若少年是个嚣张跋扈的,事情会不会闹大,结果对方竟轻易走了,只是片刻后不知为何又回来了,他懒得应付,干脆离开,却意外听到了那些话。   原来这少年竟是要与他结交?   他回忆之前的种种,暗道这小王爷有点意思,办完事若能再碰见,兴许可以多聊聊。   正是午时,祁真的兴致并没打消,带着暗卫又回到了酒楼,耳边只听堂内说书人道:“那柳家堡早已没落,如何能是无情门的对手?更别提钟离门主是来势汹汹,眼看要日月无光,血流成河,就在此刻,武林盟主带人杀到了!”   众人亢奋:“好!”   小王爷脚步一顿,噌噌跑到空座坐下,目光炯炯看着说书人。   暗卫:“……”   到底吃不吃饭了?   他们平时藏在暗处,主子去哪便跟去哪,午饭不吃是常事,但今日被连续吊了两次,二人不禁沉默,暗道还不如一开始就别告诉他们要吃饭。   他们听从小王爷的吩咐坐好,见桌上有点心,顿时春暖花开。   祁真端起茶杯,打算好好了解一下江湖,只见说书人啪地合上扇子:“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祁真:“……”   祁真立刻凶狠地盯住说书人,一副“本王要宰了你”的架势。暗卫看得清楚,估计午饭又要延后,疯狂地向嘴里塞了两块点心,接着就见小王爷气咻咻地起身上楼:“走,吃饭!”   “……”二人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噎死。   他们默默望着小王爷的背影,联想一下方才的红衣男人事件,发现小王爷脾气虽坏,却不残暴……不,某人打肖衡的狠劲迅速闪过脑海,二人闷头跟上,心里只有六个字:王爷心,海底针。   祁真自然不清楚他在“凶残”与“不凶残”之间转了一圈,吃过饭便回到了皇宫,一直迈进小亭坐下,见跟着肖衡的暗卫自阴影里跃出单膝跪地,便问:“查到了?”   暗卫道声是,将叠好的纸条递上。   祁真展开后快速看了一遍。   那宫女早已离世,肖衡则自小住在李家,如今的身份是兵部侍郎的远方外甥,在京城活得似乎不错。   他冷笑起来,重生前肖衡已是宫里的带刀侍卫,不知其中是否有李侍郎的功劳。   “继续查,”他冷声道,“查查李侍郎哪个姐姐妹妹是宫女,在宫里叫什么名字。”   暗卫猛地一凛,肖衡的母亲竟是宫女?那父亲……他心里徒然升起一股凉意,不敢细想,低头退了出去。   祁真背着手来回踱步,他虽然不清楚父皇宠幸宫女后的态度,但想来无非两种——要么处理掉,要么就给个低阶的位份。若是后者,宫女无需逃走,可若是前者,她到底是如何逃的?谁帮的她?   此外,肖衡一个普通的带刀侍卫为何会知晓密室的所在?是进宫后的机遇,还是……当初帮宫女的人依然在宫中,进而告诉了肖衡?   可既然能做这些事,地位应该不低,暗卫首领首当其冲。   祁真猛地吸了口气:“出来。”   两名暗卫无声地现身,恭敬行礼。   他们跟随王爷抛头露面大半天,回皇宫后就隐藏了起来,刚才的对话自然是听见了,便提心吊胆垂下头,生怕小王爷忽然又变得残暴,把他们宰了灭口。   祁真盯着他们,很快打消疑虑。这件事太大,哪怕真是暗卫首领做的也不可能告诉属下,他在他们面前蹲下:“抬头。”   二人默默抬头。   “今日的事不能说,懂么?”   “是。”   “包括你们首领。”   “王爷放心,卑职调来的那天起便是王爷的人,一切全听王爷调遣!”   祁真看了他们一会儿,伸爪子拍肩,吩咐他们把命令传给其他人,然后便去找大哥,陪他坐了片刻才回来,专心当他的闲散王爷。   他本以为要搬出皇宫才能再见到肖衡,谁知仅仅过去五天,肖衡便出来了。暗卫耐心给他分析:“兴许是他上次护住了头没伤到脸,而身上只是皮肉伤,休息几天也就没事了。”   祁真噌地起身:“那还等什么,出宫,堵住他继续打!”   “……是。”   一个时辰后,晚归的肖衡被捂住嘴拖入小巷,再次被套上麻袋,怒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祁真一语不发,按住他便是一顿暴揍。   上辈子肖衡积压了太久,又没胆子动大哥,便全往他身上招呼了,被绑的半个月他没少被这人打,现在自然要全还回来。   他仍是打过瘾才作罢,感觉浑身舒爽,带着暗卫去好好地吃了一顿。   暗卫本还想委婉地提醒他用的力道小,肖衡过几日恐怕又会没事,但见到一桌子饭菜后顿时打消了念头,埋头大吃。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直到祁真搬出皇宫都没再传来肖衡的消息。   这天他去看了看大哥,想起宫里有肖衡的人,不免担心,只可惜上辈子死得太早,不知到底是谁,否则直接宰掉,也免得麻烦。   祁真道:“我……我这就走了。”   皇帝听出他的不舍,笑道:“去吧,有空多来宫里陪我坐坐。”   祁真嗯了声,再次看看他,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出宫门后,暗卫忽然悄无声息地出现,低声道:“王爷,肖衡出来了,身边还跟着两名护卫。”   祁真脸上的忧虑一扫而空,阴森森地眯起眼,一副嗜血的模样:“收拾侍卫,对你们而言是小菜一碟吧?”   “是。”   祁真一撸袖子,斗志高昂:“我们走!”   李侍郎老家在江南,暗卫调查他要费些时日,祁真并不着急,开始悠哉地过起他的小日子,王府仍是上辈子那一座,几乎没有变化,他住得很是舒坦。   时间不知不觉便过了一个多月。   “小真最近在玩什么?”皇帝下了早朝,在御书房内边看奏折边问,嘴角勾着一抹舒适的笑意。他弟弟每次进宫,离开时都恋恋不舍,但这些天却不见人影,也不知是不是在外面玩疯了。   桌前单膝跪地的暗卫如实道:“回皇上,小王爷平时只干两件事,听说书和打肖衡。”   皇帝握笔的手微微一顿,总管太监正端茶上来,闻言手也是顿了顿,差点打翻茶杯,急忙放好。皇帝没在意,望着暗卫:“打肖衡?”   “是,几乎见着就打。”   皇帝哭笑不得:“肖衡是谁?得罪过小真?”   “回皇上,肖衡是兵部侍郎李侍郎的外甥,至于和小王爷的恩怨……皇上恕罪,卑职无能,没有查到。”   “没问问小真身边的人?”   “卑职问了,他们不肯说。”   哦?这倒有点意思,皇帝笑道:“派人去王府,让小真中午陪朕用膳。”   “是。”   某王爷此刻正在小巷里撸袖子干活,因为肖衡终于又出来了,他不由得狠狠踹了两脚。   肖衡一向傲气,第一次连续吃亏,再也忍不住:“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可知我是谁?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对我出手?!”   祁真顿时停下,他就知道能想出“仅靠绑架皇帝来登上皇位”主意的人肯定聪明不到哪去,如今可算把这人的话逼出来了。他刻意压低嗓音:“哦?你是何人?”   肖衡尚且有些理智,喝道:“本少爷是兵部侍郎的外甥,识相的快放开我!”   祁真嗤笑一声,用力踹了麻袋一脚:“说得那么厉害,我还当是哪家侯爷,一个小小的侍郎外甥也敢在本大爷面前叫换?找打!”   肖衡又挨了几下,怒气直冲头顶,脱口而出:“我还有个舅爷在皇宫当差,姓魏,是先皇的人,敢动我,你们找死!”   娘的,竟然是他!祁真脸色阴沉,扭头就走。   暗卫清楚肖衡说的是总管太监魏公公,惊讶非常,急忙跟着小王爷,顺便偷偷观察他的神色。   祁真走出小巷直奔王府,从库房翻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塞进袖子里,大步向外冲,恰好在门口碰见了宫里来的太监,说是让他去用午膳,于是慢慢微笑起来:“本王这就去。”   暗卫见他头也不回地离开,擦了把汗。   用膳?小王爷这绝对是要去捅人啊!      第3章 重生算账3      先皇还在时,魏一海便是宫里的总管太监,而新皇登位的半年前,一直用的太监因病死了,登位后便干脆继续用了魏一海。   这人伺候过两位帝王,难怪知晓密室所在,且在宫里的人脉多,要弄出一个宫女很容易。祁真理清头绪,暗道如此看,父皇当初恐怕是想处理掉宫女,而魏一海趁机把人弄出了宫。   听肖衡的称呼,魏一海是那宫女的舅舅,就是不知是入宫投缘而认下的,还是本来就是亲戚关系。不过肖衡竟然只说魏一海是先皇的人,而不提新皇,是不承认他大哥么?   他憋着一口怒气一路进了皇宫,听闻大哥在御书房便直接过去了,然后一抬头,见魏一海迎了出来。   暗卫已经藏在暗处,见状捏了把汗。   小王爷忍住,忍住啊!空口无凭,如今没半点证据说明肖衡是宫女所生,万一弄错了呢?万一让您拿证据呢?皇上哪怕再疼您,也不会让您胡乱宰人啊!   魏一海笑着行礼:“王爷吉祥。”   祁真磨牙地盯住他,笑得灿烂至极,略微点头,嗯了一声。   暗卫猛地握拳,小王爷挺过去了!不容易!可喜可贺!   祁真慢慢向里走:“我哥在看奏折?”   “是,”魏一海迟疑一下,压低声音,“王爷最近可是总打一个人?”   祁真猛地停住,回头看他:“怎么?”   “皇上已经知道了,”魏一海的声音更低,“恕老奴愚钝,揣测不出圣意,王爷您还是多小心为好,这个……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祁真温柔地鼓励:“讲~”   魏一海道:“老奴觉得那毕竟是兵部侍郎的外甥,兴许以后会入仕途,若不是太大的恩怨还是莫伤了和气好,何况那就是个小人物,王爷您何比与他一般见识?”   祁真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先是提醒这件事已经被大哥知道,不知是否在生气,然后再适当劝两句,好,很好,真以为本王会顺势罢手?   他的笑容越发灿烂:“你说得对。”话音一顿,他忽然看向别处:“那是何物?”   “什么?”魏一海闻言转身,祁真目露凶光,立刻在这个空当掏出了匕首。   暗卫:“=口=”   小王爷这是要宰人?   说起来,肖衡哪怕真是皇子也无法威胁到小王爷,小王爷为何要弄到亲自宰人的地步?何况他是如何得知肖衡的身份的?太邪乎了,等等,他没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附附身吧?   皇帝已经听说某人来了,但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影,正要派人去看看,却见小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扑通跪在桌前:“皇上,小王爷拿刀把……把魏公公捅了!”   皇帝:“……”   片刻后,祁真坐在了御书房的椅子里。小太监脸色发白地看着他擦匕首,战战兢兢把茶端过去,特别小心翼翼,生怕小王爷也把他给捅了。   皇帝吩咐他们都出去,打量自家弟弟:“没有想说的?”   “有,”祁真把匕首放好,春光满面,“我觉得很痛快!”   “……他得罪过你?”   “算是。”   “哦?”   “把他叫来,咱们当面说。”   皇帝本想先听弟弟的说辞,好给他处理完,此刻见他挺理直气壮,便命人把魏一海带上来。后者方才千钧一发时躲了躲,匕首只刺中胳膊,刚刚上完药。皇帝念他是伺候过先帝的老人,免了他的礼,看向弟弟。   祁真对魏一海道:“你自己说。”   魏一海恨他恨得牙痒痒,面上丝毫不显,悲戚地叙述了一遍,反正不管怎么听自己都是在为王爷着想,他往地上一跪:“是老奴多嘴,请皇上恕罪。”   皇帝看着依旧笑容灿烂的某人:“他说的是否属实?”   祁真道:“确实是这几句。”   这你还理直气壮?皇帝沉默,小真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的,为何出去后成了这样?兴许是太厌恶肖衡听不得别人劝,这才……不,这也不能就把人捅了啊?   算了,总归是一个借口。   他示意魏一海平身,看看某人,还是决定不问了,万一弟弟厌恶肖衡的理由也很简单,就该骑虎难下了。   祁真恰好喝完一口茶,酝酿一下情绪,站起身:“哥。”   “行了,不用说了。”   “不,我一定要说!”   皇帝头疼,还未开口只见某人指着魏一海,石破天惊道出一句:“他是肖衡的舅爷,这是肖衡亲口说的!”   魏一海脸色一变,扑通又跪下了:“皇上……”   “你是想否认还是想说冤枉,或者想找个靠谱的说辞?”祁真快速打断,温柔开口,“先别急,本王后面要说的更精彩,你会喜欢的。”   魏一海脸色再变,惊疑不定。   “肖衡的娘是宫女,当年被他弄出了皇宫,”祁真望着大哥悲愤道,“你可知肖衡说了什么?他那时喝醉了,说父皇很宠爱他娘,怕他娘被母后迫害,不得已将人送出宫,还说这位置应该他坐……”他泪眼汪汪指控,“他还打我了!打了好几次!”   这些可是实话,只不过是上辈子肖衡把他们绑了之后才说的,相当张狂。   皇帝没料到竟能扯出这么一件事,招手让弟弟过来,安慰地拍拍——当然,他是不信有暗卫在,弟弟还能被打的,更不信父皇会疼爱一个宫女,况且他母后不是狠毒的人,肖衡的话一听便是假的。   他喜怒不明地盯着魏一海:“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方才小王爷说一句,魏一海的脸便白一分,等到对方全部说完,他已经面如死灰。   小王爷怎么会知晓的?手上有证据么?不不,小王爷明显是和这事杠上了,依皇上对他的宠爱程度,肯定会命人详查。   皇上自幼聪慧,什么事能瞒过他?魏一海额头都是冷汗,忙叫道:“皇上饶命!那宫女叫平夏,是老奴亲妹的女儿,老奴不忍心,一时鬼迷心窍就……就把她弄出了宫,但肖衡却不是平夏的儿子呀皇上!”   皇帝笑着问:“哦?”   “回皇上,老奴把平夏安排到了一处民房,请了位老嬷嬷照料,但平夏的神志时好时坏,身体太虚,生产时产的是死胎,老嬷嬷怕她受不住,就从别处抱了一个孩子,平夏将他养到五岁就去了,之后老嬷嬷又养了一年,临终前才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老奴,老奴找不到肖衡的父母,便托付给李家照料,”魏一海哭道,“老奴死不足惜,可那孩子是无辜的啊皇上!平夏疯疯癫癫,定是不知对他说过什么才让他糊涂了,求皇上明鉴!”   皇帝缓缓摩挲着茶杯的边缘:“他父母是何人?”   “回皇上,那老嬷嬷只说姓张,不是京城人氏,其他就不知道了。”   皇帝温和道:“哦。”   一个有异心的皇子与一个受人蛊惑的百姓,相比起来,确实后者更容易活命。   魏一海被这一声弄得心里发寒,砰砰磕头:“老奴说的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圣上!”   皇帝静静盯着他,一时没有开口。   祁真则慢悠悠道:“这就是你不对了,既然肖衡不是宫女生的,赶紧给他找个父母,总住在别人家里多麻烦。”   魏一海惊疑不已,摸不准小王爷的打算,只得不住称是。   祁真不在乎这人说的是真是假,因为他最近想到的处理肖衡的办法与这个不谋而合,肖衡太在乎自己的身份,从云端坠下的感觉想必很好,他要让肖衡痛苦平庸地活一辈子,直接弄死真是太便宜这混蛋了。   他看看大哥:“要吃饭么?”   皇帝看他一眼,命人把魏一海拖出去,问道:“想这么算了?”   祁真假兮兮地道:“肖衡也是被骗的,多可怜。”   皇帝似笑非笑:“他不是还打过你?殴打皇亲,大逆不道。”   “我后来打过他几回,不和他计较了,”祁真期待地问,“那他爹娘的人选?”   “我会处理,”皇帝含笑问,“没有其他要告诉我的?”依小真的脾气,当初肖衡说完那些,小真早该把人废了,不会等到现在,里面肯定还有他不知道的事。   祁真估摸大哥不太信他刚才的说辞,眨眨眼:“那些都不重要,不提也罢。”   皇帝点头,倒没有逼他。   “哥,你的人会看住他吧?”   “嗯。”   “这辈子不要让他活得太顺心。”   “嗯。”   “那……那他以后要是稍微有点歪念呢?”   皇帝温柔地笑笑,拉着他:“走吧,吃饭。”   祁真见那笑容里有几分意味深长,顿时不再多问,乐颠颠地去用膳。   回到王府后,调查李侍郎的暗卫恰好回来,垂首说李侍郎亲戚里根本没有做宫女的。   祁真嗯了声,简单看一遍纸条,发现李侍郎收养肖衡时是刚搬到京城不久,能从一个小官爬到如今的位置,想必和魏一海也有点关系,但他应该不知道肖衡的身份,否则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养,现在他已经被大哥记上,好日子恐怕要到头。   祁真心情愉悦地过了三天,这天兴冲冲地跑到了李府外。   那魏一海自知命不久已,便一门心思地保肖衡,相当配合,如今各种证据都有,肖衡那蠢货必定会相信。   他耐心等待片刻,见肖衡疯一般地冲了出来,脸色发白,失魂落魄,眼角还带着上次被他打出的淤青,整个人似乎都崩溃了。   这时又跑出一男一女,凄苦地叫着儿子。肖衡表情扭曲,脸色更白,转身便跑。   祁真笑吟吟地摇着扇子:“惨,真惨。”   暗卫站在身后默默望天,总算知道小王爷来这里的目的了,敢情是为了看乐子。   祁真明白肖衡哪怕再不愿,今日也会被“父母”接走,远远地离开京城,心中一块大石落定,看一眼天色,带着他们去了酒楼,豪爽地要了几坛酒:“来,不醉不归!”   暗卫:“……”   祁真最近听说书人讲了不少江湖事,熏陶之下他便没要杯子,而是直接要了大碗,倒满后端起来:“干!”   暗卫:“……”   对他们而言,偶尔能和小王爷来酒楼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已经很难得了,他们这辈子都没想过还会和他对着喝酒。   祁真见他们神色木然,表情立刻凶狠。   暗卫猛地端起碗:“干!”   祁真这才满意,仰头喝光把碗一放,晃了一下,感觉有点晕。   暗卫:“……”   这点酒量您还喝什么喝!   祁真心里高兴,吩咐他们继续倒:“干!”   暗卫偷偷看一眼旁边的几坛子酒,顿时擦了把冷汗。   红衣男人听到熟悉的声音进门时,某人已经醉了,暗卫齐齐起身,神色警惕。他笑道:“我可不是来打架的。”   祁真迷迷糊糊听到声音,迷茫地抬起头,接着看到一袭红衣,便扑过去一把抓住他:“是你!我可算找、找到你了!”   男人急忙扶好他,伸手在他眼前晃晃:“王爷你确定这次没认错人?”   祁真根本没听见,仍抓着他:“你给本王等着……下次就轮到你了,别以为你武功高本……本王就拿你没办法,告诉你,本王已经有主意了!”   男人笑道:“哦?”   “本王要去做武林盟主,到时大手一挥,那么多高手,揍……揍死你!”祁真的思绪回到了重生前,喃喃道,“其实吧你……你……”   “如何?”   祁真想起那一串狂笑,顿时将那句“你比肖衡好”咽回去,推开他:“疯子!”   男人哭笑不得,他在京城待得太久,这就要离开了,谁知又能遇见这位王爷,原想进来聊聊,如今看某人的状态怕是不行了。   他摸出一块玉放进祁真手里:“有缘再见。”   暗卫目送他潇洒地离开,看看趴在桌上的小王爷,叹息一声,将人抱了起来。   祁真睡到傍晚才醒,虽然对之前的事有些印象,但还是叫来暗卫问了问,明白是又认错了人,不由得庆幸没把重生的秘密抖出来。   他捏着那块玉佩看了看,换上干净衣服,跑进了宫。   “哥,我也该找点事干了。”   皇帝对自家弟弟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早已见怪不怪,头也不抬地温和道:“嗯,我给你安排个清闲的差事。”   祁真深吸一口气,扑通跪下了。   皇帝惊讶:“小真?”   祁真望着他:“皇兄,这件事臣弟已经想好了,求皇兄成全!”   依他家哥哥的护短程度,他们不点头,他哪怕偷偷溜走也会被拎回来,不如直说。   皇帝见他连“皇兄”的称呼都搬了出来,知道他是认真的,压下一丝不太好的预感,扶起他:“说来听听。”   祁真一脸严肃认真:“我要去做武林盟主!”   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攻,我和蠢萌好友讨论时曾有如下对话——   某裳:攻的性格扭曲,外表高冷,内心弱智,洁癖狂,时而傲娇,时而无耻,占有欲强……这咋定义?   蠢萌好友:蛇精病攻   某裳:……好吧,你赢了。      第4章 重生算账4      皇帝命御厨炒了几盘弟弟爱吃的菜,亲自给他夹过去:“可是在京城待腻了?”   祁真暗道我就是想去解决那个疯子,嘴上说:“算是。”   “过几日我带你去猎苑打猎,那边景色也不错,可以四处转转。”   祁真慢吞吞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很坚定:“不,我要去做武林盟主。”   皇帝的语气半点没变:“尝尝这个鱼,挺好的。”   祁真一边应声一边扒饭,皇帝便把话题带到别处,饭后见他餍足地捧着茶杯喝茶,问道:“我记得你之前惦记过西域的那些小玩意?”   祁真努力想了想,隐约记起重生前偶然在某个小侯爷手里见过,非常喜欢,便和大哥念叨了两句,上辈子大哥也像这般给他找了来。   虽然他如今已经不稀罕了,但还是点了点头。   皇帝温和道:“我派人寻来了,这就让他们送去王府,不去看看?”   祁真知道大哥疼他,刚要配合地起身,紧接着便觉出不对,这该不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吧?怎么看都像是要把他打发走啊!   他认真道:“暂且放着,我先去做武林盟主!”   皇帝:“……”   “大哥?”   皇帝沉默了,母后临终前,他和二弟发过誓要护小真一世安稳,江湖那么乱,刀枪无眼,万一出事简直鞭长莫及,他如何能放心?但小真似乎铁了心要去,明明以前那么乖……不,小真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想到去混江湖,肯定是被人带坏了。   他问道:“你自己的主意?”   “嗯!”   “自己去?”   祁真点头又摇头:“要带暗卫。”   就是说除去侍卫外,无人结伴……皇帝看他几眼:“你先回去,我想想。”   祁真也明白大哥不太可能立即点头,听话地走了。皇帝便让暗卫去查弟弟最近接触的人,静静等到晚上,问道:“你是说这些天一直是暗卫在陪他?”   “是。”   皇帝沉吟一下:“小真每日去听说书,听的什么?”   “回皇上,都是一些江湖上的事,小王爷听完还会将说书先生叫到雅间,单独听他讲半个时辰的故事。”   皇帝脸色一沉,终于找到症结了,低声道:“你现在就去那说书人家里……”   几乎一夜之间,酒楼的客人便发现说书人的故事变了。   不再是侠肝义胆,锄奸惩恶,少侠美人,而是各种阴谋诡计,凄惨得令人唏嘘不已。祁真更是体会颇深,因为说书人单独为他讲故事时,说的都是江湖惨案,阴暗得好像整个江湖都找不出一个好人似的。   小王爷震惊了:“被灭得这么狠,没人站出来给他们讨公道?”   说书人摇头叹息:“魔教总坛易守难攻,高手如云,谁敢去?虽说江湖要讲侠义,但还是要凭实力说话,武功高强的人别人自然不敢欺负。”   祁真莫名想到了红衣疯子,点头赞同:“这倒是。”   说书人喝了口茶:“因此也就没人敢管了。”   “武林盟主呢?”   “有心无力啊,他得听大家的意愿。”   祁真顿时不淡定了。   那红衣人做事全凭喜好,当初绑了他和大哥,就易容替大哥坐在龙椅上受群臣跪拜,当时他便在心里腹诽会这么干的人八成是疯子,后来他们一起进入机关室,他听对方说会和肖衡联手只是想尝尝让文武百官跪拜的滋味,才知这还真就是个疯子。   重生归来,虽说肖衡已经被他解决,但那疯子未必不会再有这个想法。   因此为避免某一天又被对方绑了,当他听完江湖上的事,便决定去做武林盟主——就算自己不是那疯子的敌手,届时只要振臂一呼,还不是群起而攻之?   然而此刻听说书人的意思,武林盟主的地位似乎没他想象的那么高,这就太不利了。   他问道:“若对方只有一人呢?”   说书人不敢编得太假:“那自然要为民除恶的。”   祁真心里舒坦了:“嗯,这就好。”   说书人观察他的神色,故作感慨地叹息一声:“反正总归免不了要流血,这江湖实在危机重重,您说是不是?”   “对,江湖险恶,”祁真感激道,“多亏了你,我觉得受益匪浅,你多讲讲这些,我也好有个防备!”   说书人:“……”   说书人想到兜里的银票和这条老命,顿时捂住胸口,一脸要抽过去的模样。   祁真惊了:“你怎了?”   “不……没、没什么……”   祁真将信将疑,最终还是决定让他回去休息,然后进宫陪大哥吃饭,顺便问问对方的意思。皇帝看他一眼:“还是要去?”   “嗯!”   皇帝见他神色坚毅,握紧茶杯,特别想把说书人绑来抽一顿,静了数息道:“理由。”   祁真正色道:“虽然如今江湖太平,但要未雨绸缪,男儿志在四方,臣弟已经长大,该为朝廷做些贡献,当上武林盟主既能搜罗人才,还能防范……”   皇帝很温柔:“说实话。”   “……找人。”   皇帝盯着他看了半晌,确定这次挺像真的:“找谁?”   祁真很认真:“一个绝色美人。”   皇帝哭笑不得:“就为这个?你一个王爷要什么美人没有?”   “别人比不上他。”   这可是大实话,他上辈子见过的美人加一起都没那疯子长得漂亮,哪怕那疯子性格有问题,他觉得肯定也会有一群人被迷得神魂颠倒,要死要活。   “我派人替你找来便是,况且找个人而已,为何要去做武林盟主?”   “他是江湖上的人,我只见过他的长相,其他一无所知,若能爬上盟主的位置,要找人会容易很多,”祁真睁着黑漆漆的眸子,特别纯洁,“还有,盟主的地位高,他会注意我的。”   这也是他最近想出的说辞,两位哥哥都护短,冒险、好奇等理由统统不管用,唯有感情才勉强说得过去。   皇帝暗中观察,见他不像撒谎,有些了然,弟弟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乍然看上一个,想找到对方也在情理之中——当然,饶是想破头他也不会猜到弟弟压根不是要把人弄回来,而是去解决掉人家。   他道:“小杨还有一个月便会回朝,咱们好好聚聚,我先派人帮你找,若是找不到你再去也不迟,嗯?”   “不,我要现在动身。”祁真自然也想和家人团聚,但那疯子太厉害,他不想浪费时间,何况二哥祁杨如今恰好不在京城,若是等二哥回来,他想走会更加困难,不如先搞定大哥,然后让大哥去搞定二哥。   皇帝劝道:“听话,人在那又丢不了。”   “可江湖险恶,坏人那么多,他只身一人若是出事,”祁真心道最好出事,脑海里则不断回想上辈子决然赴死时情景,顿时泪眼汪汪,“若是出事……我……”   皇帝:“……”   本想让说书人故意吓退弟弟,谁知反而在后面又推了一把,让他更想出去了。   皇帝望着他,久久沉默。   祁真的情绪浸在上辈子里,可怜地拉拉大哥的衣袖:“让我去吧,若是找不到他,我简直茶饭不思……”外加寝食难安。   皇帝问:“你若找不到呢?”   “那我就去做武林盟主。”   “盟主的武功要高,你呢?”   “总有办法让他们信服我,”祁真也有些迟疑,“实在不行,我就想个主意让他们相信我是高手。”   皇帝看他半晌,缓缓道:“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找不到就回来。”   “这怎么够?”祁真可怜道,“说书的说盟主年纪虽大,但最早也要明年才能退,何况我哪怕找到人家,他也不一定会立即同意和我回来呀。”   “你想怎样?”   祁真小心翼翼伸爪子:“三……三年?”   皇帝笑得很温柔。   “那两年?”   “一年,”皇帝做了让步,“这期间你若受伤就立刻给我回来。”   “好。”祁真点头,大哥最起码同意了,以后若有变化再另想办法。   他高兴地起身,接着又忽然停住,拎出脖子上挂的镂空小金球:“大哥,你知道这是哪来的么?”   皇帝看一眼:“那不是母后给你的么?”   “母后从哪得来的呢?”   “不清楚,怎么?”   “前几天遇见一个朋友,他也想要,问我来着,”祁真低头把小球放回衣服里,避免和聪明的大哥对视,“既然不知道那就算了,我走了。”   “嗯。”   祁真迈出门,摸摸胸前的位置,有些出神。   他会知道这小金球有问题还是拜那疯子所赐,上辈子在机关室里,那疯子本可以像对待肖衡那般也拿他当肉盾,可就是看见小球才打消了念头,宁愿受伤也没动他一下,硬是拎着他冲了出来。   但他母后入宫前是相府千金,大家闺秀,足不出户,不可能和江湖的人扯上关系才对。   或许此次出门可以顺便查查,祁真默默思考,回到王府就开始收拾东西,接着便是挑选护卫。   皇帝明白弟弟不会带太多人,因此比他还上心,当晚便派了两个过来。祁真注意到他们自报的名称,好奇道:“暗卫一队?你们共几队?”   “回王爷,八个。”   “每队有名字么?”   “是。”   祁真很激动,他这几日听了许多江湖事,知道那里的人都喜欢弄个诸如“天虎”、“战旗”的称号,没想到宫里也有,他恍然有种混江湖的错觉:“说来听听。”   “回王爷,分别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祁真:“……”   祁真凶狠地看看他,拂袖而去。   小王爷的暗卫见同僚一脸茫然,凑过来安慰拍肩:“没事,不要在意。”   那人仍很茫然:“王爷生气了?”   “不,王爷心,海底针,咱是不会懂的。”   同僚:“……”      第5章 初入江湖1      祁真最终决定只带四名暗卫,有大哥给的两人,另外的则是从自己的暗卫里挑的。他有些没底:“我这次去闯荡江湖兴许要夺武林盟主的位置,你们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暗卫面面相觑,心道能说您快歇歇,别异想天开么?   新来的没这个胆子,只道赴汤蹈火定会护他周全。小王爷的暗卫最近总和他吃喝玩乐,胆子大些:“王爷,恕卑职直言,这点人手恐怕不够。”   祁真也有这方面的顾虑,说道:“但带的人多太招摇,我暂且不想这样……”他纠结一下,“还是就靠你们了!”   暗卫顿时觉得有一座山压住了胸口,几乎窒息。   祁真摆手让他们退下,溜达进了太医院,亲切地说弄点药。太医们都挺喜欢他,道了声是。祁真道:“你们会配毒药么?”   众太医:“……”   祁真在太医院一直留到傍晚,满足地拎着一堆瓶瓶罐罐去向皇兄辞行,准备明早出发。   “这么急?”   祁真用力点头,恨不得立刻动身。   皇帝沉默一下,温和道:“在外面照顾好自己,不要意气用事。”   “我会的!”祁真说完想到这次是去对付疯子,还不知后果如何,便扑过去狠狠抱了他一把,一副决然的架势,红着眼睛道:“哥,我走了!”   皇帝:“……”   “你也照顾好自己。”祁真最后嘱咐一句,放开他拎起那堆宫中秘药,恋恋不舍,三步一回头地迈出了门。皇帝望着他的背影,无奈叹气,回去继续看奏折,接着才想起之前的话没交代完,便招来暗卫:“小天明早回得来么?”   “回皇上,能赶回来。”   皇帝点了点头。   一夜无话,转天一大早,王府里便来了一个年轻人。这人一袭黑衣,长相俊朗,暗卫认出他,快步迎出去,听说他要找王爷,便告诉他小王爷天没亮就醒了,吃了点东西,在城门打开后便出发了,算来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   来人:“……”   “……左哥?”暗卫望着他,这人名叫左侍天,年轻有为,武功高强,常年跟着圣上,虽说不是头领,但分量却很重。   左侍天回神:“算了,我去追他们。”   “有事?”   “嗯,皇上让我也跟着小王爷,我这才刚刚回京,本以为能赶上。”   暗卫惊讶,皇上果然很疼王爷啊,竟把这人也派去了。   左侍天不再耽搁,转身离开。   他这里有本昨晚抄录出的江湖势力资料,得尽快交到小王爷手里,毕竟那说书人的故事大多是道听途说,尤其这几日讲的基本全是胡诌的,小王爷万一当真,并与别人攀谈起来,乐子可就大发了。   他顺着官道一路前行,很快来到岔口,暗道小王爷是找美人,而右边这条路能通向江湖中美女云集的一个门派……想罢,他快速冲过去,悲催地与某王爷渐行渐远。   祁真走的是另外一条官道。   他这次的目标是那疯子,若能靠一己之力解决,他便无需再爬盟主的位置,若不能,起码得弄清对方姓甚名谁、师出何派,也好有个底。   因此无论怎样,寻找疯子都排在首位。   说书人目前只知江湖中喜好穿红衣的年轻人有两个,一个是四公子之一的红央,另一个是沐家的少主,皆是颇有名气的年轻人。当然兴许还有别人,但既然已经知道两个,他便要一探究竟。   这“喜好红衣”仅是他的推断,上辈子被绑的半月里,那疯子每日龙袍下穿的都是红衣,各种花纹都有,他便做了这样的猜测。而要去往那两人的住所,都得走这条路。   四名暗卫一半在外面赶车,剩余的则陪小王爷坐在马车里,某人身穿一袭锦衣,手里握着把扇子,目若星辰,面如冠玉,好一个翩翩少年。   “我得另取个名字,”祁真忽然道,“最好一听便知是义薄云天的大侠,你们说叫什么好?”   前提是您那小身板得像大侠啊,暗卫道,“王爷,名字和大侠之间的关系不大。”   “不要叫我王爷!”   暗卫立刻道:“是,少爷。”   祁真嗯了声,握着扇子敲敲手心:“名字暂且放一边,我还得取个诸如‘三步夺命’、‘铁掌无情’的称号,他们好多人都有这个。”   “……那都是江湖中的人给取的,”暗卫提醒,“若自己取,万一名不符其实,他们会改的很难听。”   祁真一本正经道:“不,我可以干完错事后回头说一句当初有要务在身,不得已而为之,让你们见笑了。”   暗卫:“……”   他们竟无言以对。   祁真自信道:“何况我是要靠智谋行走江湖,你们往这方面想,应该不会被改。”   “那……足双公子?”   “是何意?”   “足智多谋、天下无双……”暗卫想了想,“或智无公子也行。”   祁真盯着他们,一语不发。   二人慢慢回过味,急忙转移话题:“少爷,属下书读得少一时想不出好的,不如缓几天,对了,咱这是要去哪?”   祁真懒得和他们计较,道:“蟠城,据说武林四公子之一的红央住在那,我们去看看。”   暗卫有些迟疑:“少爷是想和他结交?可听说那红央是四公子里脾气最差的。”   “我知道,”祁真轻笑了一声,隐约带着些阴森的味道,“可本公子挺稀罕他,非见一见不可。”   暗卫感觉有点冷,正襟危坐,不再多言,直到小王爷迷迷糊糊睡着,一人才压低声音对另一人道:“你说被小王爷稀罕是好事么?”   “……悬。”   几人赶了一天路,傍晚来到一座小城的客栈打尖。祁真只在路上吃了点干粮,早已饿了,便找位置坐好,豪爽道:“小二,来两斤熟牛肉和一壶上等女儿红!”   “好嘞!”   祁真看着暗卫:“你们要么?”   新来的暗卫下意识看向同僚,后者一听就知小王爷是想到了说书人的那些故事,因为里面的大侠都这么吃,他们沉默一瞬,最终要了几个小菜和馒头。祁真略微挑剔地扫他们一眼,没说什么,激动地等了等便开始吃饭,片刻后放下筷子,默默盯着面前的人。   暗卫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了头。   祁真一脸“本王要吐”的表情,望着他们。   暗卫有些茫然。   祁真的眼神渐渐锐利。   暗卫:“……”   熟知他脾气的暗卫立刻把小菜推过去,体贴地递上馒头,给他找台阶:“这青菜炒得不错,少爷尝尝。”让你只要牛肉,吃恶心了吧?   祁真接过来,重新拿起筷子乖乖啃馒头,心情好了。暗卫嘴角抽搐,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继续吃饭。   不远处的一位客人忍不住笑了笑,少年长得太好,贵气逼人,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谁知竟会见到接下来的画面,有趣得很。祁真的位置与他相对,夹菜的空当微微抬头,恰好和他的视线对上。   客人露出和善地微笑。   祁真点头,正要也笑一笑,接着余光一扫,见两个人从外面走进来径自到了那桌前,顿时打起精神,这新来的二人都拿着剑,难道是混江湖的?   他暗中打量,这三人都是年轻公子,看起来很熟络,应该是朋友,就是不知是什么身份。   那客人在说话的空当看一眼,见少年捏着馒头一下下往这边瞟,再次笑笑,起身道:“相逢即是有缘,不如一起喝一杯?”   他一开口,同桌的两人便齐刷刷看了过去,暗卫们也齐齐望向了小王爷。   祁真爽朗一笑,吩咐暗卫继续吃,起身走上前。   他的眉间带着几分贵气,年纪虽小却落落大方,另外两人心生好感,也露出了友好的微笑。先前的客人道:“在下孟涟。”   祁真像模像样抱拳,刚要开口却猛地一怔,暗道孟涟不是四公子之一么?这二人难道也是?他们该不会是要去找红央吧?他的运气会有这么好?   他压下激动的心情,笑道:“原来是孟公子,久仰久仰,在下……姓杨,杨真。”   孟涟忙说不敢当,与他双双落座。   祁真听完另外两人的姓名便明白猜错了,原来三人中只有孟涟是四公子之一,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心情,便与他们聊起来,希望能打探点消息,接着听他们从柳家堡来,叹气道:“柳家堡的事我也略有耳闻,没落后便被人随意欺凌,半月前更是被魔教杀入,伤亡惨重,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   孟涟僵硬道:“杨公子这……”   话未说完,只听砰的一声,同桌的一个人放下酒杯,盯着祁真硬邦邦地道:“我柳家堡是不如以前,但也没到任人造谣编排的地步,家父家母好得很,公子嘴下积德!”   祁真:“……”   听得一字不差的暗卫:“……”   祁真的表情放空了一瞬,镇定道:“原来如此。”   暗卫看看冷面公子,又看看小王爷,擦了把汗,一面暗暗提防人家动手,一面在心里叹气,闯荡江湖的第一天就要打,以后还不知会多么惨烈,只带他们四人真的好么?      第6章 初入江湖2      “实不相瞒,在下是第一次出远门……”   天色未暗,残阳打进客栈,恰好擦过某位冷面公子的眼角,恍然如血一般,只见他抿着嘴,冷冷望着祁真。   小王爷顶着巨大的冷气,平静地说他有个不着调的朋友,总喜欢拿他找乐子,此次出门,他本以为朋友会正经点,谁知竟又把他坑了。   “江湖的人我都不认识,事情大都是从他那里听来的,他只说柳家堡遭难,没提公子大名,否则我定然知道是上当了,”祁真的语气带着愧疚,“实在对不住,将来回家,我定押着他登门赔罪。”   暗卫闷头啃牛肉,心道小王爷用词挺好呀,明明是自己只问了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的名字,直接忽略了人家柳家堡,现在却说是朋友没提到,很好。   “我也有错,竟然信以为真,柳公子莫怪。”祁真说完倒满酒仰头喝干,紧接着又连喝两杯,干净利落。   他举手投足间都透出良好的教养,加上态度大方,真切诚恳,尤其还只是个少年郎,柳公子的怒火顿时消了大半。暗卫也忘了啃肉,默默看看某人,是错觉么?主子的背影看着竟有点稳重呀!   孟涟见好友面色放缓,首先开口:“这也怨不得你。”   祁真摇头:“让诸位见笑了,”他顺势转移话题,“我朋友还说江湖上有个姓燕的大侠,武功高强,一手剑用得出神入化。”   三人思索片刻,孟涟无奈笑道:“江湖里姓燕的人有很多,但没有用剑的高手。”   祁真应声,好奇问:“那江湖可有无情门和圣十山庄?”   孟涟道:“这个有,你朋友是如何说的?”   “他说无情门里都是一些被欺骗过感情的男女,圣十山庄的奇石很有名,”祁真见孟涟点头,继续道,“他还说无情门有个叫小念的姑娘,为了报复背叛她的男人,易容后跑到男人家门前卖身,对方不收,她就趁夫人的丫鬟出门时找人把人家揍了,她再过去帮忙,被揍得半死不活,最后被丫鬟带回了府上,再然后她找个适当的机会服毒了。”   三人道:“……为何服毒?”   “为了陷害夫人的另一位贴身丫鬟,她后来替代了对方的位置,对了,这夫人是男人的新婚妻子,就是她从小念手里抢走了男人。”   孟涟问:“她此后要报复那夫人了?”   “不,她成了夫人的心腹,并且和之前救过的丫鬟的感情越来越好,两人就在一起了,接着她勾引上大厨给夫人下让人虚弱的药,开始照顾夫人,然后下药、照顾、再下药、再照顾……所谓日久生情,她就把夫人也收了。”   三人:“……”   “再后来她带着夫人、厨子、丫鬟私奔,男人终于尝到‘心爱之人爱上别人’的痛苦,独自在家没人暖被窝也没人给做饭,真是可怜至极。这之后不久小念就把那些人甩了,大厨和丫鬟终日以泪洗面,夫人更是绝望之下投湖自尽,男人看破红尘,遁入空门,”祁真睁着黑漆漆的双眸,纯洁无比,“那男人就是圣十山庄的庄主,据说小念后来独自回到那里,当着男人的面把他家石头一块块全砸碎了,还问他爽不爽,这事是真的么?”   三人:“……”   祁真观察一下他们的表情:“那山庄还在?”   “……在,庄主如今还未成婚。”孟涟颇有些同情地看着他,委婉地告诉他又被骗了。   “……”祁真道,“我朋友还说空山派前不久被灭了,原因是他们门派的人去酒楼吃了一条鱼。”   鱼是穷秀才的,养得非常不错,结果却被他爱赌钱的爹卖给了酒楼,等秀才拿着钱跑过来已经晚了。他伤心欲绝,原想用钱将鱼赎回去安葬,可空山派的人却拒绝了他,不仅如此,还恶劣地将他打趴在地,让他眼睁睁看着他们吃掉鱼肉,并把骨头一点不剩地喂了猫!   三人:“……”   三人木然地望着他,感觉整个人有点不好,他们想告诉他空山派如今好好的,但潜意识里却想把故事听完,这到底是为什么?孟涟咳了声,尽量让语气正经一点:“后来秀才就混进空山派了?”   “没有。”祁真道。   那秀才男扮女装卖身青楼,勾引上了另一个帮派的帮主和副帮主,并让这二人大打出手,他和副帮主一起弄死了帮主,成为第二把交易,接着命人守在空山派,趁对方出门买菜便拖入小巷杀掉,然后继续守、继续杀,空山派觉出不对时已经晚了,最终秀才将吃鱼的几人连同那只猫一起烧成灰,埋起来立了块墓碑,写着:爱鱼之墓。   三人:“……”   孟涟猛地喝了一口酒来缓解情绪,心道这简直闻所未闻,怎会有人为了一条鱼杀人满门?那鱼又不是精怪能变美人……不,重点应该是这些都是假的,少年当初竟然信了!   剩余两人受到的冲击也不小,柳公子听着别人匪夷所思的事,心里那丝怒气彻底消失,他性格冷淡,话并不多,另一人则道:“空山派还在,你朋友是骗你的,不过……他说得那么离谱,你真信?”   祁真纯洁地点点头。在他看来江湖人都很难懂,自从见过为了让别人下跪连皇上都绑的疯子,他还有什么不能信的?   “我没出过远门,只知江湖鱼龙混杂,有些人难以捉摸也很正常,”他认真道,“何况朋友就是要相互信任,多年的交情,我当然是信他的。”   三人望着少年,不知为何竟觉得他的形象有点高大,说不出半点责怪的话。   祁真给他们倒满酒:“我朋友还说……”   机会难得,他便将说书人的其他故事讲了讲,发现除去比较有名的人和事,其余竟全是编造,轻轻叹气:“见笑了。”   三人沉默。   那些事一个比一个惨,越发的曲折和离谱,随便一件小事都带着深意,好像江湖中没有好人似的,少年的胆子若小点,估计都不敢出门……等等,他朋友该不会为了留住少年而故意的吧?   三人听了这么多阴谋诡计、爱恨情仇,忍不住开始想歪——他朋友莫不是喜欢少年?   不不,这是什么心态?受影响了?可不知为何总觉得这猜测很靠谱,他们一定是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三人深深地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何况他们和少年并不熟,不能妄自评论对方的事。孟涟喝干杯里的酒,仍是第一个开口,安慰了少年几句,干脆将话题带到别处。   祁真期待而诚恳地望着他:“其实我朋友还说了别的。”   “……”孟涟给自己倒酒,准备接受新一轮的冲击,“哦,什么?”   “他说四公子的红央喜爱穿红衣,家住蟠城,脾气不好。”   “嗯。”   “没有了,他只说了这些。”   孟涟瞬间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脾气差到什么程度?有没有讨厌的东西?”祁真道,“实不相瞒,我正是要去蟠城,因此想问问他的事,免得万一遇上而得罪他。”   孟涟笑道:“这你大可不必担心,他可能会去云纵山庄,遇不见的。”   祁真一怔:“我记得武林盟主便是住在云纵山庄?”   “嗯,过些日子是盟主大寿,许多人都会去,我等也是要往那边赶。”   祁真道:“原来如此。”   话题再次转移,祁真没再提他那朋友,而是笑着与他们聊起别的,那几人渐渐摆脱故事的阴影,气氛也慢慢变得融洽。孟涟三人仅仅是来吃饭,并不住宿,饭后便离开了。   祁真面带微笑将他们送出门,转身上楼。   他酒量不高,一直控制着没有喝多,如今虽然有些头晕,但意识很清醒。暗卫早已吃完饭,便跟着他一起上去了。祁真自始至终都挂着和气的微笑,慢悠悠迈进客房关门,脸色立刻沉下来,阴森森的,几乎有点狰狞。   暗卫:“……”   几人默默后退半步,见小王爷背着手来回走了走,紧接着掏出匕首,坐在椅子上拿块布擦来擦去、擦来又擦去。   暗卫:“……”   这又要捅人?捅谁?哦对,是说书人,他确实该捅,那他们是要回京?   房间落针可闻,半晌后,其中一人捏着扇子小心翼翼凑过去给他扇了扇:“……少爷?”   祁真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写封信,让留在王府的暗卫把那混蛋揍一顿。”   “是!”   “留活口,等本王办完事,亲自去揍他!”   “……是!”   祁真将匕首收鞘,啪地往桌上一放:“早点休息,明天去云纵山庄。”   暗卫一怔:“嗯?”   “盟主大寿,咱们也去看看。”祁真道,盟主在江湖中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到时不止红央,恐怕另外一些喜好穿红衣的也会在,真是省了他不少麻烦。   暗卫沉默一下,捏着扇子又给他扇了扇。   “……”祁真抬头看他,“有问题?”   暗卫试探问:“您有请帖么?”   祁真:“……”   祁真的神色再次阴森,暗卫急忙给他扇风,免得他又掏出刀。祁真坐了片刻,道:“明早去云纵山庄。”   暗卫:“……”   王爷您可真执着。   祁真继续道:“路上留意一下,想办法弄张请帖。”   暗卫:“……”   原来是要打算用抢的么!      第7章 初入江湖3      春风和煦,桃花开得正盛。   街上的摊位一眼望不到边,摩肩擦踵,人声鼎沸。   几天的赶路,他们终于抵达一座繁华的城镇。祁真迈进城内最大一家酒楼的雅间,霸气地点了一桌子菜,还要了壶桃花酿。   暗卫默默望着他。   去往云纵山庄有五条必经之路,这便是其中一条,也是小王爷当时做完决定后,离他们最近的一处地方。   为了尽早赶来,这些天他们不惜风餐露宿,意外的是小王爷竟半句抱怨也没说,平静的脸上更是看不出丝毫不满,直到如今噼里啪啦、眼都不眨地点完一大堆菜,他们才能稍微往“小王爷前些天过得不太舒坦”上联想。   只是见惯他偶尔骄纵的模样,他们都没想到小王爷还有坚毅的一面,似乎眨眼的功夫就长大了。   饭菜还未上桌,厢房有些静。   暗卫见他并没多少能吃大餐的喜悦,而是望着窗外,不由得也看了看,只见不远处有湾碧湖,凉亭里聚了不少文人雅客,热闹非常,便道:“听说这里有个赏花会,少爷不去看看?”   祁真道:“不去。”   暗卫再次看着他。   这个年纪的少年大都喜欢热闹,小王爷如此平淡沉稳,果然长大了啊……几人热泪盈眶,既欣喜又骄傲,还有一丝莫名的心疼,混在一起,复杂难辨。   祁真扭头看看他们,怒了:“你们这是什么眼神?我说不去就不去!”   “……”暗卫道,“对对对,不去。”   几人抹把汗,差点忘了,由于至今弄不到请帖,小王爷偶尔会暴躁一下,惹不得。   他们其实不太明白小王爷为何如此看重这件事,不就是一个寿宴嘛,这次赶不上还有下一次。虽说为了武林盟主的位置需要多结交人,可那天的宾客肯定多,小王爷半点名气没有,谁会在意他?去不去又有何区别?   但身为暗卫,为主子分忧是分内之事,而此刻距离盟主大寿,仅剩七天。   其中一人道:“少爷,关于请帖,不如我们在路上守着,只要见着要去云纵山庄的落单的人,抢了便是。”   “抢什么抢?”祁真瞪眼,“人家身份摆在那儿,被抢后照样能去云纵山庄,万一当场揭发我,我名声要不要了?况且不弄清对方的身份就贸然动手,惹了麻烦怎么办?”   “……您不是说要弄张请帖么?”   “我是想如果半路能找机会看几眼,就去做张假的,反正那么多人,对方不一定能记全,混进去便是,”祁真叹气,“可后来我明白一件事。”   “什么?”   “这请帖他们一般不随便拿出来摆着。”   暗卫:“……”   “况且我不知道谁会去赴宴,哪怕人家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清楚他有请帖,所以只能换个办法。”   暗卫虚心讨教:“……那咱们?”   祁真勾手指,神神秘秘道:“找个小门小派的人,你们把他揍一顿。”   暗卫:“……”   这还不是要抢么!   “然后我跳出来阻止,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哭爹喊娘。”   “……”暗卫觉得说书听多了果然不好,瞧瞧这词用的,他们怀疑地看着他,“怎么打?”   “用内力,你们该怎么做就不用我教了吧?”   嗯,假装被打得很惨,暗卫齐齐点头:“接下来呢?”   “我救完人家,他必定感激我,我就以顺路为名和他一起走,卡在最后一天的晚上到云纵山庄,再以担忧为名护送他过去,他们总不能大晚上轰咱们走,这样既全了我的名声,又能顺理成章留下。”   暗卫崇拜地望着他,觉得有道理,片刻后有人回过味:“少爷,万一护送的路上他遇见熟人,要和人家走怎么办?”   祁真立刻狠狠盯着他。   “……”暗卫道,“不,我说着玩。”   祁真哼唧一声,他自然清楚这点,但如今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先这么着。   不过多时,小二便端着饭菜进门,一一摆在了桌上。暗卫目送他离开,小心翼翼道:“咱们谁都不认识,去哪儿找小门派的人?”   祁真不答,静静等了等,见小二端着剩余几盘菜进来,便命暗卫关门,看着小二道:“酒楼生意这么好,江湖上的人也喜欢来吧?”   小二骄傲道:“可不是,我们酒楼是全城最好的一家……”   祁真打断:“那最近来的人多不多?”   小二一怔,看看这位贵气的客人,谨慎道:“还……还行。”   祁真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见他睁大双眼,便询问他有没有小门派的人路过。小二努力不去看银子,遗憾地勉强道:“回爷,不清楚,这小门派的人不太会来我们这家店。”   “就没有什么消息?”   小二想了想,更加遗憾:“没有。”   祁真慢条斯理又放了一锭,小二死死盯着它们,神色痛苦,祁真扫他一眼,再次放了一锭,小二顿时捂住心脏,一副要窒息的样子,急忙道:“爷,小的这就去打听!”   “嗯,我给你两天的时间,记着一定得是要去云纵山庄的小门派的人,还有这事不能往外说,否则……”祁真看向暗卫,后者了然,捏着筷子轻松一捅,瞬间刺穿桌子。   小二脸色一白。   祁真挑眉:“懂了?”   小二忙道:“懂懂懂,大爷放心,小的肯定不说!”   祁真应声,挥手让他出去。上辈子到底做过几年闲散王爷,他知道大酒楼的小二都是有眼色的,人脉也广,这小门派没什么背景,而他有钱,小二该怎么选简直一目了然,他并不担心对方会碎嘴。   午饭后,他们在附近的客栈要了几间上房,自此住下等消息,但一连两天过去,小二半点进展全无,此刻距离盟主大寿,仅剩五天了。   暗卫照例陪祁真去酒楼坐着,眼看天色一点点变暗,不禁偷偷打量小王爷,见他越发沉默,忍不住道:“要不咱们找那个孟涟跟着他一起去?他们走的应该也是这条路,若是在路上耽搁一会儿,反而是咱们快,兴许能碰见。”   祁真拒绝了。   他们才刚认识,何况他已经说过要去蟠城,几天过去就又说想与他们去云纵山庄,显然不太合适,他认真道:“他们搞不好会觉得我别有目的,名声怎么办?”   暗卫:“……”   依您这脾气和实力,短时间保住名声还成,要长期……恐怕悬吧?   祁真看一眼天色,决定不等了,低声说他还有两个办法,第一便是让暗卫揍他一顿,他躺在必经路上挺尸,被大侠顺道救走。暗卫惊悚了,直摇头:“要骗过大侠,身上的伤得是真的!”   “我觉得我受得住。”   “属下不敢!”暗卫继续狂摇头,其中一人抓到重点,“少爷,您这么轻易被打,传出去有损名声啊!”   祁真沉默。另外三人立即对同僚送去感激的眼神,先前那人擦把冷汗,等待第二个办法。祁真犹豫片刻,掏出一块圆玉。   “这不是……”   “嗯,是当初在京城遇见的人送的,”祁真道,“你们说他或许是高手,若也混江湖,那应该有些名气,只是不清楚是正是邪……”他的想法很简单,便是拿着这块玉拜访盟主,询问对方是否认识玉的主人,若男人是邪派,他便说与人家有些过节,若不是,那他便说是朋友。总之,只要能进去就好。   但这也有风险,一是管家不好相与或盟主太忙没空,将他接到偏厅里晾一天而错过寿宴,二是……万一那男人是魔头,且玉佩不会随便赠人,致使盟主觉得这是个线索而不惜将他们扣下逼供,麻烦就大了。   暗卫迟疑:“……要不再想想?或买块别的玉?”   祁真摇头,这块玉的花纹特别,一看便是订做的,而能混到武林盟主的位置,眼光想必很毒辣,拿外面卖的那些玉糊弄他,他可能会猜出他们是想混进去,可若是现找店家做,恐怕来不及。   他一时没有其他主意,便决定选第二个办法,带着他们离开,这时只见小二从外面跑进门,低声说找到了。   巧得很,正是被说书人编排过的空山派,祁真简直想仰天大笑,赞道:“干得好!”   他打赏完小二,立即动身,半个时辰后到达城外隐蔽。   对方已经出城,只有两人,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另外一个仆人打扮,似乎是护卫。祁真听完暗卫的叙述,很激动:“动手!”   暗卫道声是,分出两人乔装后闪入树林,待对方路过便跳出去打劫。   祁真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安静地躲在远处,暗爽地看着他们欺负人,直到觉得差不多才迈出去,喝道:“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什么?”   暗卫冷哼:“小娃娃,这没你的事,识相的赶紧滚!”   祁真镇定玩味地笑笑,握着扇子上前:“这事我还就管定了。”   他说着忽然瞥见前方有个东西,猛地停住,浑身都凉了,蛇蛇蛇……怎么会有蛇?最怕这玩意了!   暗卫见他抿着嘴,似乎整个人都僵了,不由得一怔,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戏已开场,得接着往下唱啊王爷,快来打我们!快打呀!   这是怎了?莫不是太紧张了要如厕?   哎哟愁死人,这可怎么办?      第8章 初入江湖4      林间起了风,树叶沙沙作响,两队人马岿然不动,紧紧盯住彼此,空气似乎也开始凝固,就在此刻,另一伙人开了口。   空山派的少年叫道:“公子你快走!”   你当本王不想走么!祁真绷着脸,特别想拔腿逃跑。   暗卫回神,其中一人干脆主动冲过去,好让小王爷赶紧打完去如厕,张狂道:“想走?晚了!”   他越来越近,见小王爷若有若无在往一处地方瞅,便扫一眼,终于明白原因,顿时嘴角一抽。这时节的蛇才刚复苏,行动缓慢,他在附近落脚,不动声色弹出一枚铜钱,轻轻松松便把它击进了草丛里。   祁真这才松气,急忙后退躲开对方的拳头,握着扇子轻描淡写向他胸口一抵,后者猛地一震,瞬间倒飞八米,砰地砸在地上,痛苦而惊骇地看着他:“你……”   空山派的两人齐齐惊了。   另一名暗卫急忙扶起同伴,抬头怒目而视:“你找死!”说罢杀气四溢地冲上前,祁真表情不变,与他周旋一下,淡定地拍出一掌,几人只觉眼前一花,那暗卫也飞了。   “狗子——!”先前倒地的人大叫一声,听着绝望而悲痛。   被冠上新名的暗卫:“……”   祁真:“……”   那暗卫吼完便挣扎着跑到他身边,顶着他冰冷的视线紧张地又喊了两声狗子,怨恨地瞪一眼祁真,与同伴双双撤退,迅速消失。   祁真自始至终都表现得云淡风轻,仿佛那两只仅是可有可无的物件,引不起他半分关注,小心地绕过草丛上前道:“你们没事吧?”   少年急忙感激地作揖:“多谢公子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祁真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小王爷长相出挑,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少年不觉亲近了几分:“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杨真。”   “原来是杨少侠。”少年再次作揖,顺便报上自己的姓名。   祁真对“少侠”两个字甚为满意,嘴上则谦虚地说只是无名小卒,委实当不起,又与他客套几句,问道:“我看那两人不像是要善罢甘休,你们有仇?”   少年苦笑摇头,回答说他的门派小,最近并没与人结过怨,应该只是打劫,搞不好附近还有个贼窝,他不免担心:“少侠还是先走吧。”   “这是什么话?在下岂是贪生怕死之人?”祁真正色道,“既然帮了,我便会帮到底,你们要去哪儿?”   “云纵山庄。”   祁真了然:“盟主大寿?”   少年面上一喜:“少侠也是?”   祁真笑着摇头:“在下初入江湖,自然没那个福气,不过在下也是要往那边走,公子若不嫌弃,不如结个伴?”   少年顿时同意,还安慰他不要妄自菲薄,凭他的实力,迟早是要扬名的。这时一直沉默的护卫忽然开了口:“不知少侠师出何派?”   祁真一本正经:“门规所定,恕在下不能告之。”   护卫一怔,理解地点了点头。少年便要邀请祁真上马车,却见前方快速驶来一辆,不禁警惕。祁真安抚道:“莫怕,这是我的人。”   话音刚落,四名暗卫便跳下来凑到他身边,还不忘恭维一下,抱怨道:“少爷您下次忽然离开好歹说一声,轻功太快,属下追了半天才追上。”   祁真转过身,赞扬地给了他们一个眼神,淡淡道:“我听见有动静,就先过来看看,你们路上没见着两个黑衣人?”   暗卫很淡定:“没有。”   祁真更淡定,嗯了一声。   几人简单商议一下,最终祁真和少年同乘一辆,由暗卫和少年的侍卫赶车,剩余几人则去了另外一辆上。   少年生性单纯,与祁真熟悉后便开了话匣,诸如他是空山派帮主之子,这次盟主大寿本该父亲去,但帮派有事只能他去云云……听闻祁真是第一次出远门,他便讲了讲江湖上的事。   祁真饶有兴致地听着,笑道:“我见过孟兄,前些日子曾一起喝过酒,当时他身边另有两位公子,我本以为也是武林四公子,后来才知是弄错了,其余三位你认识么?”   “没见全,其实孟大哥和他们不太熟的。”少年解释,武林四公子是江湖中人给杰出的几位才俊的美称,那几人以前可能连见都没见过,更别提有什么交情。   祁真眨眨眼,暗道难怪向孟涟询问红央的事他只答了一句,好奇问:“既然能被选中,他们的武功是不是比同龄人要高?”   “不,这也与家世样貌有关,四公子皆出身世家,且都是近两年才在江湖上行走的才俊,其他早已成名的年轻人自然不会被算上。”   “那这里面可有喜好穿红衣的?”   少年一怔:“红衣?”   祁真已经看出少年单纯,犹豫道:“说来怕贤弟笑话,你听过便忘了罢……”   少年立刻好奇,保证只当没听过。祁真便说他的朋友曾在江湖偶遇一位红衣男子,惊为天人,难以忘怀。此次出门,朋友便让他留意一下,但他只见过画像,却不知姓甚名谁,因此想要问一问。少年一听涉及情爱,脸颊一红:“原、原来如此。”   “嗯,爱穿红衣只是我朋友的猜测,也不知准不准,我目前知道两个,便是红央和沐家的少主,不知是否还有别人?”   少年思索片刻:“……还有一个,但你最好别去找他。”   祁真一怔:“谁?”   少年的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可既然已经说了,便泄气道:“是风雨楼排行第一的杀手。”   祁真再次一怔:“风雨楼?”   他是听过这个名字的,只是说书人很少提,原因是风雨楼行事隐蔽,故事少,但经过前些天的事,他明白说书人敢编排的都是一些小角色,厉害的却不敢多说,所以这风雨楼的实力恐怕很强。   “我只知他们是卖消息的,也干杀人的买卖?”   “干得少,但很有名,”少年低声道,“他们以前接过一单生意,一人灭了对方一门,当时出手的便是那位杀手,听说他就穿了件红衣。”   祁真震惊,这凶残劲好像与那疯子更像啊!   他急忙询问杀手的情况,却见少年也不清楚,便只得将话题转向红央和沐家的少主,听说沐家少主是个沉稳严肃的人,便默默将这人否掉了。   那么他先去云纵山庄见红央,若不是,他便想办法见见这杀手,若还不是,那他就开始在邪派里找。   天色不觉间阴下来,空气渐渐染了湿气,要下雨了。   几人又走了半刻钟,忽然见到一家客栈,虽然还未到傍晚,但再往前比较荒芜,少有人家,若不留下,晚上只能露宿。   他们便决定打尖,各自回房,祁真睡到傍晚才醒,正准备喊少年一起吃饭,只听走廊传来少年欢快的声音:“孟大哥!”   “你怎么来这里了?”另一个声音随之响起,熟悉得很,正是四公子之一的孟涟。   祁真听得清楚,和守在屋里的暗卫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在心里闪过一句话——少爷,万一护送的路上他遇见熟人,要和人家一起走怎么办?   祁真扑过去就揍了他们一顿。   暗卫:“……”   祁真气咻咻站好,收敛一下情绪,微笑地迈出门,发现除去上次见过的三人外还有几位年轻男女,其中一个更是眼熟得很。他猛地回屋,表情霎那间狰狞,下意识就掏出了匕首。   暗卫:“……”   又要捅捅捅人?   祁真做了几个深呼吸,慢慢把刀放回,笑得如沐春风,再次出去了。   暗卫:“……”   小王爷是不是要坏?真不用请个大夫?   他们急忙跟着,见小王爷正走向那群年轻人,便看了看,并不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所以他为何生气啊?   祁真很快过去,笑着打声招呼,不经意扫了一眼左前方的男人,暗道果然没看过,是这畜生!   上辈子,肖衡身边除去红衣疯子外还有三个狐朋狗友,当时他们对他起了龌龊的心思,若不是疯子不喜欢这种事,他早就被拖走了。好在他们忌惮疯子,只好对肖衡说事成后将他送给他们。而他会下狠心搏命,与这三人也有些关系。   他原本打算先解决红衣疯子再慢慢找他们,谁知这就遇见一个。   很好。   祁真笑容灿烂:“巧。”   少年道:“杨少侠来得正好,孟大哥说这附近有个山寨,会不会是咱们白天遇见的那个?”   祁真道:“距离有些远,但也说不准。”   人群里一位冷艳的姑娘道:“不管是不是,挑了便是。”   少年激动道:“我也去,而且杨少侠也很厉害的。”   “哦?”孟涟含笑看过来,“杨公子可要同去?”   祁真:“……”   走到近前的暗卫:“……”   暗卫默默看向小王爷,心里哇凉哇凉的。   祁真笑得无懈可击:“为民除害,自然义不容辞。”   暗卫:“……”   您快醒醒!半点武功不会您想怎么打?!      第9章 前路漫漫1      天色已暗,淅沥沥地下着雨,老板和另外三位客人早已回房休息,空旷的大堂比客房宽敞,众人便选在了这里商议。   祁真很快弄清来龙去脉。   孟涟一行人里五位公子、两位姑娘,皆是世家出身,且年龄相仿,此次盟主大寿,他们便没跟着家人,而是凑到了一起。几人上午抵达客栈,本想吃完饭就走,但当时大堂的客人正与老板说起前不久突然出现的山贼,据传他们凶残无比,最近更是跑到附近的村子抢了不少东西,还杀了人呢。   于是侠肝义胆的冷艳姑娘听个正着,立即要把人家挑了。   他们问了问,得知对方才三十多人,这些在村民眼中如洪水猛兽的山贼在他们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自然毫无畏惧,饭后便结伴去村里问情况,结果才说几句就变了天,便赶了回来。   当然,大雨并不能浇灭他们惩恶锄奸的决心,等到雨停,他们还是会去的。   祁真笑着倒了杯茶,江湖人真是莫名其妙,非要打打杀杀,就不能报官么?你们的盟主要过大寿啊,忘了么?   冷艳的侠女恰巧说到这里,哼道:“那些村民还要等朝廷派人,要我说与其等那些靠不住的狗官,不如咱们去!”   祁真神色温和,端起茶杯喝茶。他家大哥可是明君,而管辖这个省的官员是大哥一手栽培的,自然靠得住。本王不和你一般见识!哼!   孟涟与他们聊了几句,笑着看过来:“杨兄可有高见?”   祁真察觉某个畜生立刻望向了他,忍着把茶水泼过去的冲动,谦虚摇头:“小弟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你们拿主意便好。”   侠女道:“直接杀上去吧,几个山贼而已,不值一提!”   暗卫坐在隔壁桌,心里哗哗地淌血,你们是没事,我们小王爷压根不会武功,完全是被剁的份好么?   孟涟将地图铺在桌上,开始推测山贼的位置,这时只听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马蹄声,不由得一怔,这么晚了竟还能来人?   老板听到声音,急忙披着衣服出来,顺便吩咐伙计去帮忙牵马。   吱呀一声,大门很快被推开,进来一队人,为首的举着伞,看上去二十出头,身穿一袭黑衣,眸子幽深冷漠,五官如同鬼斧神工的冰雕,俊美至极,但身上的气势却很盛,反而能盖过样貌,令人不敢靠近。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出现后,整个大堂的气氛都跟着滞了一滞,仿佛他带来的那一丝水汽渗入了心底,冰冰凉凉的。   ——这人绝对不好惹!   众人几乎同时在心里想道。   祁真自幼在京城长大,见过不少高高在上、气势冷冽的人,虽说看着都没这人那么难接近,但不会令他觉得压抑,便默默盯着人家的脸,暗道原以为红衣疯子的长相顶天了,出不了第二个,没想到还有平分秋色的,真是天下之大……   他还未想完,忽然瞥见身旁的孟涟绷直了后背,便看了看,发现这人眼中带着些许敬畏,不禁心中一动,再次望向男人。   老板早已堆满笑脸,谨慎地迎上去,还带着几分小心:“那个……客官是要住店?”   男人收起了伞,他身后的人问道:“还有客房么?”   “有是有,”老板越发谨慎,“但今日的客人较多,小店只剩大通铺了……”   男人顿时皱眉,神色更冷,听着手下与老板商讨解决办法,淡淡瞥了一眼大堂内的人。孟涟急忙起身,顶着周围一群人疑惑的视线抱拳道:“莫楼主。”   男人看看他,点了点头。此时手下恰好折回,不知说了什么让老板将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男人便跟着走了,其余四位手下不紧不慢跟着,身影很快消失。   大堂气氛登时一缓,众人顿了顿,齐刷刷将目光投向孟涟,冷艳的侠女忍不住问:“他是谁?你叫他莫楼主,难道……”   孟涟点头,下意识看一眼男人消失的方向,轻声道:“风雨楼楼主,莫惑。”   几人不由得吸气,原来那就是莫楼主,没想到竟能在这里遇见!   祁真双眼一亮,风雨楼内排行第一的杀手有可能是红衣疯子,现在突然遇见楼主,若是趁机结识一下,将来要见那位杀手会容易点……吧?他看着这些人的反应,迟疑了。   他道:“这风雨楼很厉害?”   众人齐齐看着他,有两个控制不住带上了一丝鄙视,好像在说连风雨楼都不知道,你怎么还有脸出来混?但他们毕竟是世家出身,很快隐藏好了情绪,而其余几人都只是觉得惊讶,孟涟道:“杨兄应该听说过风雨楼吧?”   祁真颔首,坦然道:“但听得少,因此不太清楚情况,见笑了。”   娘的,竟敢鄙视本王,知道风雨楼很了不起呀?哪天本王就找机会把你们套麻袋打一顿!   对面的平公子立刻笑道:“风雨楼一向行事隐蔽,你不熟悉也无可厚非。”   祁真听见这畜生开口就想磨牙,强迫自己冷静,嗯了一声。   平公子道:“江湖虽然大致分正邪两派,但也有一些中立门派,其中三个最为有名,分别是解忧堂、风雨楼、无情门,另外两个你可听过?”   祁真道:“我朋友说起过。”   曾与他喝过酒的孟涟三人听他提起朋友,顿时控制不住绷了绷后背,为防止话题忽然拐到某个凶残的方向,他们急忙接了下去。   解忧堂的医术江湖第一,医治病人不分正邪,名气极大。无情门招收的都是被欺骗过感情的人,门主复姓钟离,是个狠角色,正邪的人都敢收,正邪也都敢惹。   而风雨楼拥有江湖最快的消息,能弄来一切别人想得到的东西,解忧堂那些难得一见的珍贵药材几乎都是从风雨楼里买的。风雨楼做生意亦是不分正邪,但也不是谁来都做,据说要看楼主的心情。   这个门派一向神秘,会这么有名,是因为干了几件不得了的大事。   祁真好奇:“是什么?”   “最厉害的便是十三恶事件。”侠女不由得插嘴。   十三恶是江湖上的一个门派,共十三位当家,帮众都是些心狠手辣、畜生不如的人,可谓坏事做绝。他们实力强悍,总舵易守难攻,令人痛恨不已却无可奈何。后来一个被迫害的女子因家人都被十三恶杀尽又苦于无法报仇,绝望之下便想自杀,结果被路过的风雨楼的人救了。   之后风雨楼收了她一个铜板接下这单生意,仅派一人便将十三恶屠尽,震惊了整个江湖,所以哪怕风雨楼的人平时再不张扬,别人也不敢小瞧他们,更不敢小瞧莫惑。   祁真眨眨眼,刚要趁机问问第一杀手的事,却见他们齐齐看向某个地方,便扭过头,发现莫楼主重新出现,并挑了张干净的椅子坐下了。   大堂再次一静。   祁真见这些人在时不时地向那边看,脸上带着或忌惮或敬畏的神色,忽然想起少年曾说早已成名的年轻人不会被排入四公子,于是暗中点头,确实不该排,孟涟他们捆在一起恐怕也抵不上这一个,对比实在太明显。   大堂坐了这么一尊佛,几人顿时没了商讨的心思,很快就散了。   祁真见平公子要来和他搭话,急忙加快脚步进屋,表情立刻狰狞了一下。   暗卫:“……”   这又是怎了?   祁真对暗卫示意一下,让他们随便找个借口打发掉某人,然后背着手在屋内踱步。留下的暗卫目送他走过来走过去,走过来又走过去,憋了半天,问道:“少爷,您真要和他们去剿匪?”   “嗯。”   暗卫忧心忡忡:“怎么打?”   “还没想好,”祁真说着停住,勾勾手指让他们凑近,低声问,“灭山贼时有没有可能找个机会把那姓平的宰了?”   暗卫简直想给他跪下,王爷您老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杀人?话说您到底为啥要杀他?为啥呀?   祁真挑眉:“嗯?”   暗卫沉默半天,翻出扇子给他扇了扇。   “……”祁真怒道,“我不热!”   这不是想让您冷静一下么?暗卫默默看着他,他们那天的注意力肯定都在小王爷身上,而山贼人数少,孟涟几人不太可能散开,这种情况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有些困难。   祁真与他们对视,暗道自己太心急,便摆摆手暂且作罢。暗卫顿时松气,正要劝小王爷放弃剿匪,只见他理了理衣服。   “我想去和莫楼主聊聊,你们说谈什么比较好?”   “……”暗卫一脸要抽过去的表情,那人一看就不好惹,凑过去干什么呀!王爷咱去看看大夫好么?      第10章 前路漫漫2      小王爷认准一件事是轻易不会改的。   暗卫愁得想挠墙,万分怀念当初在京城如影子般的生活,虽说枯燥,但起码心不累。他们垂死挣扎,纷纷劝说莫惑看着就不好相与,不是聊几句便能攀上交情的,还是商量山贼的事吧。   “不行,”祁真道,“看他们刚才的反应,这莫楼主不是那么好见的,怎能放过?山贼的事以后再想。”   暗卫提醒:“少爷,兴许明天就去了。”   “……”祁真道,“那就等我和莫楼主谈完再议,我明白他不好打交道,只是认识一下罢了,你们说谈生意怎样?”   暗卫静了静,他们隐约知道小王爷要找个人,而风雨楼消息灵通,他若想通过他们找,要和莫惑谈便说得通了……不,小王爷太难懂,谁知他到底怎么想的!   可主子的话,他们只能听着,几人在心里叹气。   祁真没注意他们的反应,背着手来回溜达,补充道:“何况他就在大堂,多好的机会,兴许这就是天意!”他说得很认真,因为最近虽有波折,但运气还是不错的,诸如顺利处理掉肖衡,找红央时遇见孟涟以至于没跑冤枉路等,如今不爱与人亲近的莫惑竟在楼下坐着,这说明什么?   他一本正经:“咱得顺从天意!”   暗卫忍了忍,没忍住:“少爷,那莫楼主一看便是讲究的人,刚才肯定是去看看房间是否满意,然后觉得还凑合,就让他的人收拾一下,所以才出来等着。”与天意没关好么?   祁真张了张口,立即凶狠地瞪着他们。   “……”暗卫道,“少爷想和他谈什么?”   “孟涟说他做生意看心情,太普通的不知接不接,”祁真想了想,拿出那块玉,“风雨楼是中立门派,不如找他问问玉主人的身份?”   暗卫迟疑:“要是他和玉主人有仇……”他说着惊觉小王爷的神色变得阴森,急忙改口,“不,风雨楼那么厉害,有仇也早报了。”   祁真勉为其难嗯了声,终究有些没底,于是编个理由去找空山派的少年问了问,结果人家没见过,便沉默了。   “杨少侠可以去问孟大哥,他知道的多,”少年道,“你看刚刚也只有他认识莫楼主。”   祁真有点犹豫,还没决定好就听房门被敲了敲,紧接着孟涟的声音顺势响起,少年立刻高兴地开门:“孟大哥你来得正好!”   祁真“……”   孟涟笑道:“哦?”   祁真见少年望着他,接着孟涟也看向了他,只得硬着头皮把玉佩拿出,惴惴不安等着,然后听孟涟说也没见过,不禁心头一松,含笑告辞。他们重回走廊,头挨头地围成圈,暗卫推测道:“少爷,那男人知晓你的身份,可能不会送太显眼的东西,这兴许只是私人物件,一般人认不出。”   祁真有些放心,扶着栏杆看看,见莫惑还在,而他的手下已经烧完热水,如今桌上多了杯茶。他知道莫惑随时能回房,便咬牙决定赌一把,下楼在这人对面坐好,笑得如沐春风:“莫楼主。”   成名后,莫惑还没见过这个年纪的少年敢不经得同意便在自己身边坐下,不由得看他一眼,冷漠的眸子透不出半点温度。   “在下杨真。” 祁真抱拳。莫惑点头,没问他想干什么。祁真并不在意,问道:“有笔生意,不知莫楼主接不接?”   莫惑抬起眼,示意他说。祁真没拿玉佩,先提的普通买卖:“是这样,再过一些日子是在下侄子的生辰,想弄些西域的小玩意给他,不知莫楼主可有办法?”   “不接。”莫惑道,声音并不是想象中的冰冷,而是有些低沉,很好听。   “嗯,在下还有一笔生意,”祁真说着掏出玉佩,“不知……”   莫惑目光微动:“这玉你是从哪得来的?”   祁真反应一下,意识到莫惑恐怕认识玉主人,脑海顿时闪过暗卫的话——要是他和玉主人有仇……他简直怒火中烧,霍然扭头瞪着暗卫,好的不灵坏的灵,找打呀!   莫惑:“……”   暗卫:“……”   莫惑还是一次遇见他问完话、对方给他一个后脑勺的情况,便沉默地盯着某人。暗卫则肝颤地看看小王爷,指指前面。祁真眨眨眼,快速冷静回神,面带微笑转回去,瞬间对上莫惑冷冰冰的视线。   “……”小王爷道,“他刚才戳我。”   凭莫惑的实力,对面那几人动没动他是知道的,懒得拆穿某人的谎话,淡漠问:“玉佩哪来的?”   祁真试探问:“莫楼主可认得玉主人?”   “嗯。”   “他是谁?”   “你先说玉佩的来处。”   “不,你先说他是谁。”   “你先,”莫惑冷冷道,“否则生意免谈。”   祁真张了张口:“我有点想不起来了,还是你先。”   莫惑:“……”   祁真:“……”   二人大眼瞪小眼对视半天,祁真干咳一声:“……其实在下有件事很好奇,若是一单生意里牵扯上了风雨楼的仇家,莫楼主接不接?”   “接。”   祁真心头一松,既然接了便是风雨楼的客人,哪怕有仇,客人也是性命无忧的,莫楼主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莫惑喝了口茶,不紧不慢道:“我可以等生意做完再算账。”   祁真:“……”   卑鄙无耻!小王爷内心翻江倒海,万一莫惑和玉主人的仇太大,把他绑走逼供怎么办?若是实话实说道出自己是王爷而被传出去,他以后还混不混江湖了!   “言归正传,”莫惑看着他,“说说玉佩。”   祁真顿时骑虎难下,正不知该怎么办,忽然瞥见两位侠女向他们这桌走了过来,急忙起身体贴地说你们有事先聊,他就不打扰了。   莫惑眼皮都不抬一下,脚尖微动踢中旁边的椅子,霎那间便挡住了他的路。祁真来不及停下,差点栽倒,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吸力,迅速带着他后移半米,过程轻巧无比,仅吹动了少许发丝,看着潇洒至极。   两位少女恰好目睹他为了躲避椅子而后撤的画面,微微一怔:好俊的轻功!   祁真心里茫然极了,但毕竟当过几年的王爷,架子还是有的,因此面上不见丝毫破绽,知道恐怕走不了,便镇定地坐了回去。莫惑自然知道刚刚是暗卫出的手,扫了对方一眼,接着见那两人到了近前,便看向她们。   二人见祁真在对面坐着,暗暗瞥了瞥他,好像在说你不过才混江湖,竟敢和莫楼主坐在一起,别以为有些本事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祁真淡然移开视线,哼,本王不和你们一般见……娘的,再惹我,我真打你们!   冷艳的侠女对莫惑抱拳,说了说猖獗的山贼及百姓受的苦难,大义地要为民除害,询问他是否同去。   莫惑头也不抬,冷淡道:“不去。”   侠女大概是觉得能下令屠杀十三恶的莫楼主肯定会同意,被拒绝反而一愣,继而脸颊一红,暗道莫楼主恐怕不屑对付几个山贼,便不好意思地抱拳说了句打扰,拉着有些不舍的同伴上楼,临走前还不忘再次看一眼某人。   祁真本以为她们会说很久,谁知这就完了,顿时痛心疾首。暗卫比他更痛心疾首,王爷您看看人家莫惑!说不去就不去,咱也硬气点行么!   在场唯一心态不变的便是莫惑,看着某人道:“你不愿说从哪弄的也行,我换个问法,你们是在哪见的?”   祁真眨眨眼:“小倌馆。”   莫惑微微一顿,上下打量他:“小倌馆?”   祁真点头:“换我问你,你和他可有仇?”   “没有。”   祁真看看他,觉得莫惑这身份的人应该不屑骗他,便道:“我和他第二次见面是在酒楼,然后再也没见过。”   莫惑静默一下:“你想做什么生意?”   祁真一听有门,道:“我想知道他的姓名、家世、门派、性格和喜好。”   “可以,”莫惑淡淡道,“我收你十两银子。”   祁真霎那间觉得听错了:“嗯?”   “十两,”莫惑看着他,“五日后云纵山庄,我把你想知道的写在纸上交给你。”   祁真反应一下,这人恐怕是看他与孟涟一道觉得他也被邀请了,便摇摇头:“在下没有请帖。”   莫惑静了静,忽然问:“想去么?”   “嗯?”   “你加十两银子,我带你去云纵山庄。”   祁真:“……”   小王爷顿时伸爪子捂住胸口,事情发展得太快,一直到回房他仍有些茫然,片刻后才回神,深觉是玉佩令莫惑改变了态度,高兴道:“你们看这莫楼主还是很好相与的嘛!”   暗卫望天,并不拆穿他。   祁真来回走了走,双眼放光:“对了!”   暗卫立刻提心吊胆,问得很谨慎:“……怎么?”   “山贼的事,我有个好主意!”   您终于想起这茬了,暗卫热泪盈眶,几乎有些哽咽:“您说。”   作者有话要说:  昂,码到这里想写个小剧场,算是一点点剧透好啦~~~但只是一点~~有些与原剧情不符~~祁真:你们看莫楼主人多好!   暗卫:是是是!   五日后云纵山庄,莫惑拿走了二十两银子。   祁真捏着那张纸久久沉默。   祁真:……我觉得憋屈。   暗卫顿时心疼,伸爪子摸头。   祁真:等本王将来出息了,绝对烧了风雨楼!   暗卫:……悬。   祁真目光凶狠。   暗卫:烧烧烧!      第11章 前路漫漫3      祁真的办法很简单,便是与莫惑一起离开客栈,因为听对方的意思也是要去云纵山庄,如此他便能堂而皇之避开剿匪。   “我就说与莫楼主有事要办,不能去了,”他低声道,“你们想想孟涟他们对莫楼主的态度,到时他们不仅不会觉得我在逃,还会觉得我很厉害。”哼,让你们那几人瞧不上本王,也好叫你们看清楚自己与本王的差距,等着仰望我吧!小王爷暗爽。   暗卫点头:“怎么与莫楼主说呢?”   “不说,他不是要带我去么?”   暗卫不得不提醒:“少爷,他是说五日后山庄门前见,他再带你进去。”   祁真瞪眼:“我就说没什么事做,要和他走不行么?哪怕他有事,只要那几人能看着我与他一起离开便成,到时我再和他各走各的,”顿了顿,他惋惜道,“只是便宜姓平的混蛋了,如今动不了他……不,或者咱们走后你们乔装一下加入山贼,等他们杀上门,你们找机会宰了他?”   暗卫:“……”   您老究竟与他有什么仇啊非要这么不死不休的?   祁真挑眉:“嗯?”   “……不是不行,”暗卫实话实说,“可那天他们若留了活口,只需问一问便会知道属下是新来的,不知会不会怀疑到咱们头上,而且江湖上什么都有,哪怕山贼都被灭了口、属下也成功撤出,保不准就会被撒上可追踪的迷香,虽说只是猜测,但就怕有个万一。”   祁真想了想:“嗯,剿匪而死的名声好,太便宜他,还是以后再说吧。”   暗卫:“……”   所以您老放弃杀念的理由竟是名声么?白浪费我们一大堆口舌!   祁真并不知他们所想,只觉今晚的收获颇丰,愉悦地又溜达一圈,摸摸胸前的小金球,犹豫一下,快速将去找莫惑询问的念头压下了。   以后与红衣疯子对上,这金球可是他的保命符,在不弄清它的来历与含义前,他不能贸然拿出来。   莫惑此刻仍在大堂坐着,周围安静得仅能听到门外的雨声。   他慢条斯理喝着茶,思绪仍在方才的买卖上,眼底不禁带了些许玩味,接着察觉身后传来脚步声,便迅速收敛。   手下上前道:“楼主,洗澡水烧好了。”   他冷淡地嗯了声,起身离开。   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第二日早晨方停。   祁真是被暗卫摇醒的,迷迷糊糊看看他们,又看看蒙蒙亮的天色,慢吞吞缩进被窝。暗卫急得不行:“少爷快起来!”   “我不。”   “莫楼主他们要走了!”   “走呗……”祁真说到一半,猛地起身,“什么?!”   暗卫一边给他套衣服,一边言简意赅叙述,风雨楼的其他几人睡的是通铺,就在楼下的屋子,对方一有动静他们便察觉到了。当时他们去走廊看了看,听到对方站在大堂说饭菜,以为是要为莫惑准备早饭,便没在意,谁知片刻后传来了马蹄声,他们急忙出来,见莫惑穿戴整齐迈出门,这才猜测早饭是在路上用。   祁真穿上鞋匆匆下楼,看一眼空旷的大堂,顿时放心,其他人都还没起,他给孟涟留张纸条,说是与莫惑一起也行……他还未想完,紧接着就见一个人迈了进来,正是孟涟。   祁真:“……”   你没事起这么早做什么!   孟涟微怔,笑着问:“杨少侠可是也要为莫楼主送行?”   “他走了?”   “嗯。”   祁真迟疑一下:“可有提到我?”   最好没提,那他就以睡忘了为由跟着莫惑一起走人,虽说看上去像是莫惑生气故意不等他,但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孟涟笑道:“提了提,他说让你别忘了五日之约。”   祁真:“……”   那不如以约定为借口先行离开?反正他们不知道内容……   孟涟继续笑:“反正杨少侠五日后要与莫楼主在云纵山庄见面,便与我们一起道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祁真:“……”   本王的好运呢?被狗叼了么!   “杨少侠?”   祁真笑得毫无破绽:“自然。”   孟涟知道他会从蟠城转到这里是临时有事,却不知为何竟又转去了云纵山庄,便好奇地问了问。祁真随便找理由搪塞,与他聊了几句,慢吞吞爬上楼,重新钻进被窝。暗卫自始至终都在沉默,此刻忍不住问:“少爷,怎么办?”   祁真背对着他们,无言向床里缩了缩。   “……”暗卫道,“不如说去给盟主挑寿礼?”   祁真幽幽扭过头:“去云纵山庄的路上还会途经两座城,到时去买便是,你当他们傻么?别问了,我暂时没太好的办法,我得顾全名声。”   暗卫:“……”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名声!   祁真一直在屋内待到少年来敲门才起身,听闻少年是叫他吃饭,便挂着和煦的微笑潇洒地下去了。其余几人已经落座,见到他便齐齐看了过去。祁真笑道:“早。”   几人纷纷礼貌地打招呼,很快开饭。祁真眨眨眼,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些人待他的态度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孟涟道:“吃过早饭我们便去山寨,也好尽早赶路。”   冷艳的侠女首先应声,祁真也笑着说了声好,低头扒饭,内心纠结不已,顿时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昨晚陪侠女下楼的少女忍不住看了一眼祁真,她原以为少年连风雨楼都没听过,只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少爷随便出来玩玩而已,因此就没放在心上,虽说救过空山派的少年,但不过是两个山贼,算不得什么,可孟大哥却告诉他们莫楼主与少年定了五日之约,还不忘让孟大哥提醒少年,这才正眼瞧他。   莫楼主一向不喜与人亲近,既然肯搭理少年,少年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她不禁想起昨晚见到的轻功,当时发生得太快,根本看不清,而她恰好走到莫楼主面前,哪还有心思关注少年,所以看过就忘了,如今想来……这少年莫不是个高手?   一顿饭吃得和和气气,祁真敏锐地觉出某几人待他果然与以前不同,可还来不及细想,就见孟涟吩咐小二将盘子收了,把地图铺在了桌上,接着很快敲定山贼的大概位置,示意众人准备一下,马上出发。   祁真缓步上楼,关好门就将行李翻了出来。   暗卫震惊,小王爷莫不是要跑?真的假的?不顾名声了?   祁真快速翻出一个狭长的盒子,打开后小心拿出里面的铁扇,塞进袖里起身道:“走吧……你们这什么眼神?”   “……不,没什么,”暗卫心道小王爷没跑,真不知是该欣慰还是担忧,忍不住问,“少爷想怎么做?”   “死马当活马医吧。”祁真大义凛然地就出去了。   暗卫:“……”   空中仍带着些许水汽,深吸一口,舒爽不已。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共乘两辆马车,祁真、空山派少年及两位姑娘一辆,五位公子里分出四位坐另一辆,剩余的孟涟和少年的侍卫骑马跟着,而四位暗卫则两两驾车。   众人顺着官道快速前行,祁真在少女试探的话里终于弄清他们对他转变的原因,正不知该说什么,只听外面传来孟涟的怒喝:“你们是什么人?”   另一人的声音随之响起:“打劫,识相的就把东西都交出来!”   祁真听得无语,出发前孟涟便推测过他们这样兴许能将山贼引来,没想到竟真的出来了。他本想再听听,旁边的冷艳侠女便握着剑,掀开帘子就杀气腾腾地冲了出去!   祁真:“……”   江湖人真讨厌!   祁真不能落在人家后面,握紧小铁扇也出去了,众人已经战成一团,喊杀震天。四名暗卫留一人保护王爷,剩余的冲到前方,出手便是杀招,他们的想法很明确,就是尽快撂倒山贼,小王爷也就无需动武了。   暗卫是千里挑一的,身手好得没话说,孟涟几人近距离看着,惊得微微瞠目,虽然早已察觉这几人实力不俗,却没料到能这么强。   山贼崩溃,只一个照面便没了战意,后面还未冲上来的转头就跑。   孟涟正要追,却扫见祁真站着没动,不由得道:“杨少侠?”   “这地方他们肯定很熟,兴许等你们追上去他们也跑了,”祁真望着眼前的山,心里却在想如果真的追,搞不好要用轻功,到时就露馅了,他道,“不如我带着手下从侧面包抄?”   先有莫惑相约,后有暗卫出手,孟涟几人不敢小瞧他,自然同意。   祁真很高兴,期待孟涟在上面就把人收拾掉。   可兴许今日的运气太差,他们才绕到另一侧,一股山贼就轰隆轰隆跑了下来,孟涟几人则仍在追。   祁真:“……”   刚刚暗卫出手太快,他才能不动,现在这么多人,尤其孟涟他们还在那面看着,他不打……合、合适么?      第12章 前路漫漫4      场面容不得祁真走神。   山贼眨眼间便冲到了山脚下,他们虽然已折损十余人,但仍剩了近二十人,此刻聚在一起,倒颇有气势。   “老大,就是他们杀了小五!”一名山贼见到暗卫,顿时吼道。山贼头目本想绕路,闻言看看那边的少年,略微一犹豫,咬牙道:“杀,和他们拼了!”   “杀!”   一声令下,人群怒喝地冲了过来。   暗卫迅速分出三人迎敌,剩余一人留守。祁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拼命,他想起某几人对他的改观,便神色淡然地站着,仿佛这些人不值得他出手一般。   但他不动,麻烦却不会放过他。   只见山贼也分成两路,大部分去牵制三名暗卫,剩余五个好手则直奔另外两人,两路同时行动,三名暗卫一时抽不开身,本想阻挡一下,可那五人都有些功夫,堪堪避了开,快速扑向最后一名暗卫。   那暗卫急忙挡在小王爷面前,旨在保护主子,并不放开手脚硬拼,因为他们暗卫要杀几个人只在数息间,他只需拖上一阵,等同伴杀完回来便可。   山贼头目也在五人中,看了两眼便知道猜对了,这少年确实是他们的软肋。他深吸一口气,不再隐藏实力,大喝一声,咬牙拼着受伤的代价与另外两人齐齐扑向暗卫,全然不顾刺在身上的刀,死死抱住了他。   “上!”头目叫道,只要擒住少年,欠了他们的都要还回来!   剩余两人身影一转,直奔少年,只需三步便可抓住他。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四名暗卫瞬间变色,正要不顾一切掠过去,却见小王爷迅速后退一步,刷地打开铁扇,自上而下用力一扇,而后收好站定。   下一刻,两名山贼已杀气腾腾冲到半步前,紧接着却踉跄一下,轰然栽倒,不知死活。   暗卫:“=口=”   幻觉么?   祁真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负手而立,维持着方才的样子望向战局,淡定从容,俨然一副高手风范。   暗卫:“……”   这真是那个小王爷?   头目原以为少年不会武功,没想到一出手就干掉两人,胸腔那点气势顿时荡然无存,投降得比谁都快,跪下哭道:“大侠饶命!”   他一跪,剩余几个活着的统统都跪了。   暗卫们回到小王爷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他,特别想伸手摸几把,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或被什么附身了,若不是这些日子都在一起,他们还想捏捏脸查看是否有人皮面具。但孟涟几人就要过来,他们只得忍着,默默站到他身后,表情半点不变,像是一切都理所当然。   孟涟与他们的距离还差百余步,收回视线低声问身侧的人:“有什么想法?”   旁边的柳公子面色很淡:“深藏不露。”   “嗯,这功夫有些诡异,并不将人震飞,反而还给人一息的余地,你可看出是什么路数了么?”   “没有,你呢?”   “也没有,”孟涟苦笑,“他只是随意一挥,连一招都算不上吧?难道是用毒?”   “什么毒能这么快?”   孟涟沉默。   他们不知杨少侠的来历,之前听少年叙述与他相遇的经过、又见他从蟠城转到这边,都不禁多想了些,生怕少年被骗,因此方才故意放了山贼一马,以便试探他的虚实,如今一看,这人确实武功不差。习武讲究天赋,杨少侠如此年轻便有这般实力,将来不容小觑。   “其实看莫楼主肯与他结交,也该猜到他有过人之处。”   柳公子点头,他们柳家堡向来属于正派,虽然他看不惯风雨楼偶尔与邪派做生意的举动,但对莫惑这个人还是打从心里钦佩的。   二人说话间便到了山脚下,其余几人没他们快,片刻后才赶来,他们也见着了刚才那幕,看某人的目光更加不同,隐隐有亲近之意。冷艳侠女首先询问他的意思:“他们该如何处置?”   “送官吧,咱们还得赶路,”祁真气势沉稳,看向孟涟道,“我问过了,山寨只有两人看守,此外便是被他们绑的百姓,还劳烦诸位跑一趟将人救出,我押送他们去衙门。”   平公子立刻道:“不如在下陪杨兄去?”   “不用,”祁真淡淡道,“有我看着,他们跑不掉,咱们分开走节省时间,一会儿客栈见。”   孟涟见平公子还想再说,干脆主动应声了好,他已看出杨少侠似乎不太喜欢平公子,不愿让他们为点小事闹矛盾。   祁真目送他们离开,吩咐两名暗卫将山贼押走,包括他解决的两只,因为他们只是晕了,睡一觉便行。   “少爷你呢?”   祁真依然负手而立:“我还有别的事,你们先走。”   暗卫便道声是,把山贼绑成一串走人,周围一时只剩祁真与另外两名暗卫,后者默默盯着小王爷,原想伸手捏捏,但这人身上不知为何带着些威严的气势,他们不敢放肆,便静等吩咐,接着就见小王爷忽然身体一晃,急忙扶住了他。   祁真表情一松,眼底快速透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害怕,用冰凉的手抓住了他们的胳膊。   “……扶好我,”他尽量平静道,“腿、腿有点软。”   暗卫:“……”   敢情您老刚才都在硬撑么!这是为了名声?您也真不容易!   祁真擦把冷汗,靠着他们准备缓缓。暗卫无语,心想这确实是那个小王爷。   “回去就收拾行李,随便想个借口留张纸条,不等孟涟他们了,娘的,就知道打打杀杀,还是各走各的好,”祁真道,“反正已经挑完山寨,也有办法去云纵山庄了,咱们自己走!”   “是。”   祁真说到做到,回去便扔给老板一锭银子,告诉他剩余的算作孟涟他们的房钱,而后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窝在柔软的靠垫里喝口茶,终于舒坦了。他扫见暗卫的视线,问道:“想知道我方才是怎么办到的?”   暗卫猜测应该与扇子有关,但还是点了点头。   祁真不答又问:“我那招如何?”   “厉害,高手!”暗卫恭维一句,忍不住道,“少爷下次还是别轻易涉险了。”   祁真应声:“当时事出突然,不太想让你们赶过来,就试了试,哪怕不行也能争取些喘息的功夫。”   只是没想到竟这么有用,太医的药果然不错呀,也幸亏那两山贼的内力不高……他回想起方才的事,那时对方离自己就只差半步,真是惊心动魄呀!他下意识打开扇子扇了扇,想缓解一下情绪,紧接着便闻到一丝极淡的香气,眼前一黑,顿时栽倒。   暗卫:“……”   车厢霎那间一片死寂,赶车的暗卫听到动静,等了等却不见人开口,急忙掀开帘子向里望:“怎么了?”   里面的两位差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不,没事。”   他们看看某人,再次确定是与铁扇有关,便抱着他让他躺好,小心将铁扇收入盒中,将他常用的那把纸扇拿出放在旁边,又忍不住看他一眼,王爷其实我们刚才的意思是您以后别轻易答应人家去剿匪……算了,反正您老现在也听不见了。   祁真一直睡到傍晚,此刻他们刚抵达一处客栈,他窝在床上茫然地反应一下,慢慢想起之前的事,神色阴森。   暗卫站在一旁,努力不去看他。   祁真扫他们几眼,准备说点什么,这时肚子却传来一阵咕噜声,神色更不好了。暗卫则在心里松气,因为有饭吃的小王爷是很乖的。   “少爷,下楼吃饭吧。”   祁真动动嘴唇,嗯了一声。   大堂客人很多,祁真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吃饭,之后去外面给盟主买好寿礼,便慢悠悠溜达了回去。暗卫关好门,相互对视一眼,从怀里摸出一片薄薄的金叶递上前,告诉他这东西是插在车棚上的,他们也是今日才发现。   祁真见它与一般的金叶有些不同,顿时惆怅,特别不想惹麻烦,天真地问:“对方会不会是认错人了?”   暗卫摇头。他们武功不弱,若这叶子是在路上放的,他们肯定会听到动静,因此他们商议后,都觉得是在之前的小客栈里被放的,换句话说,放东西的是住店的几人之一,不会是认错。   祁真怒道:“肯定是姓平的畜生!”   暗卫:“……”   您老为啥就认为是他?   “少爷,这可能代表某种含义。”   祁真点头,收了起来,准备以后找机会问问。   接下去的几天风平浪静,他们终于到了云纵山庄。   通往山庄的路都是人,祁真小心地扒着窗帘向外望,直到抵达门口才见着一位穿红衣的公子,对方正背对着他与一个黑衣人攀谈,那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莫惑。   莫惑似有所觉,淡淡地看了过来。      第13章 盟主大寿1      天色还早,山庄门前便已到了络绎不绝的地步,那门口站着几个人,正面带微笑地拱手迎客。   祁真快速打量一圈,跳下马车就朝莫惑那里走了过去。这人与红衣公子站的位置较偏,若不是红色太显眼,他恐怕不会一眼注意到他们。当然,哪怕莫惑身边没站着红衣人,他要找起来应该也容易,因为路过的宾客有很多都向那边望了望。   他估计莫惑很可能是在等他,便加快了脚步,但视线都是落在红衣公子身上,暗暗猜测这有没有可能是排第一的杀手,又会不会是那疯子。   莫惑见他望得目不转睛,便好整以暇站着,等着他过来。   红衣公子察觉他的反常,诧异地转过身,亦是看了过去。祁真在这一瞬间几乎要闭住呼吸,可紧接着便看清了对方的脸,这正是在京城给他玉佩的人。对方很快也看见他,二人目光一对,齐齐愣了愣。   “这不是……”红衣公子说着见小王爷瞪眼,笑着停顿了一下,这才道,“该不会是专程来找我的吧?”   “别自作多情。”祁真反驳,心里不痛快极了,娘的,你怎么又穿红衣!找打呀!   红衣公子很快清理头绪,觉得单凭小王爷,只靠一块玉佩是查不到他的身份的,笑眯眯地看向莫惑:“你们认识?”   “算是。”莫惑见某人到了近前,便递给他一张纸。祁真很痛快,当下掏了二十两银子。莫惑收好对身边的人道:“带他进去。”   红衣公子问:“你今日特意早来站在外面就是为了等他?”   莫惑淡淡嗯了声,转身便走,留下某两人大眼瞪小眼。祁真明白莫惑既然那样说,就必定清楚这人绝对能带自己进门,便默默望着他。红衣公子于是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王爷驾到,蓬荜生辉。”   “我现在叫杨真,”祁真道,“你可以叫我杨少侠。”   红衣公子从善如流:“杨少侠,请。”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在下云卓。”   祁真猛地一怔,说书人不敢编排太强的门派,但对于云纵山庄的来历还是讲了讲,因为据说全江湖都知道,多讲一次显然无所谓。这云纵山庄的“云纵”二字与其表面的意思没半点关系,会取这个是由于山庄的第一位主人名唤云纵,自然而然就用了它。因此云纵山庄的人都是云纵的后人,武林盟主便是姓云,而面前的这人同样姓云。   他眨眨眼:“你和盟主是?”   云卓笑道:“正是家父。”   祁真沉默半天,见大门越来越近,忍不住低声问:“我要是拿着你给的玉佩来,他们会放我进去么?”   “嗯,他们都认得我的东西。”   祁真:“……”   暗卫:“……”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那么辛苦!   云卓将他带入山庄,见他表情不对,挑眉:“怎了?”   “没事,”祁真扫见那一身衣服,问道,“你很喜欢穿红衣?”娘的,没人告诉他盟主的独子也是爱穿红衣的!   云卓笑道:“不,相遇至今我共穿过三次,两次是在京城,另外一次便是今天,还恰巧都让你瞧见。”   祁真:“……”   云卓想了想:“我记得你当时说认错人,莫不是你那挚友就喜欢穿红衣?”   祁真心中一动,点头道:“他说要去闯荡江湖,我们已经许久没见了,今日这里若有穿红衣的,记得让我看看。”   云卓问:“然后找人揍他?”   “……”祁真道,“怎么可能,我之前喝醉了,说的话不算数。”   云卓笑笑,不再逗他。   云纵山庄建得美轮美奂,景色十分不错。云卓将他带到一处小亭,招来一名家丁供他差遣,笑道:“我得失陪一会儿,你若想转转,让他带你去。”   祁真点点头,提醒一句别说破自己的身份,接着见他走远,便和气地看向那名家丁:“有水果么?”   “有,公子请稍候。”   祁真微笑应声,目送他越走越远,立刻拿出莫惑给的纸条,阴沉地盯着。   暗卫急忙捏着扇子为他扇了扇,这一路又是风餐露宿、又打劫、又是被蛇吓、刚刚还搭了二十两银子,为的便是能混进云纵山庄,结果却得知只需拎着玉佩就能进来,他们都懂小王爷此刻说不出的苦。   祁真沉默半天:“……我觉得憋屈。”   暗卫顿时心疼,看看可怜的小王爷,忍不住大胆地伸手摸了摸头。   祁真没和他们计较,而是忽然扫见了不远处的莫惑,不爽地握紧纸条:“你们说他是不是在耍我?”   暗卫迟疑:“兴许,但也不确定。”   二十两太少,让人觉得莫惑就是在逗小王爷玩,何况刚才莫惑哪怕不发话,云卓也会带小王爷进来,所以他们是白白被莫惑多坑了十两。可从另一方面想,莫惑是做生意的,看在朋友的份上稍微找小王爷要一点,其实也无可厚非。   最重要的是,莫惑若真是耍小王爷,很可能是因为听说王爷与云卓是在小倌馆相遇,而王爷身上又有云卓的玉,这让他觉得兴许有乐子看,可……莫惑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这种人吧?!   祁真不清楚他们心中所想,不善地看看远处的莫惑,见家丁端着果盘回来了,便干脆乖乖啃水果。   “杨少侠?”   祁真抬头,发现是孟涟几人,便笑着起身打招呼:“之前在下临时有事,逼不得已不告而别,还望诸位不要介意。”   暗卫齐齐垂眼,对小王爷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已经见怪不怪。孟涟则笑道:“自然不会,何况我们看见了杨少侠留的纸条。”平公子紧跟着笑道:“所以也就算不得不告而别。”   祁真听见他开口就不爽,但为了名声只得耐心应付他们,几句话下来,他们看着倒是相谈甚欢。云卓回来时见到的便是这番情景,笑道:“在聊什么?”   孟涟几人不由得起身:“云公子。”   云卓点点头,看向祁真。   祁真道:“就随便聊了聊。”   孟涟几人微微一怔,这才知云卓刚刚的话是对杨少侠说的,好奇问:“云公子与杨少侠认识?”   云卓笑道:“曾有缘见过几面,”他看着某人,“带你转转?”   祁真心里惦记着红衣疯子,自然同意,便面带微笑、彬彬有礼与孟涟几人告别。云卓站在旁边含笑看着,很快带着他离开。祁真看了他一眼,走几步后又看他一眼,继而怒道:“你怎么还盯着我?”   云卓轻笑出声,说了句没事,暗道这位王爷还是张牙舞爪点顺眼,方才那个样子实在让他不习惯。祁真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少,问道:“你带我去哪?”   “我的书房。”   “不去看看穿红衣的人?”   “人没到齐,你现在看完,过会儿还得再转一圈,多麻烦,”云卓笑道,“不如我们叙叙旧,你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找你那朋友?”   “差不多。”   二人迈进书房坐下,云卓倒了两杯茶,有些好奇他与莫惑是如何认识的。祁真想了想,干脆一五一十说了。云卓问:“那你和孟涟他们又是怎么凑在一起的?”   “这事说来话长……”   云卓笑着喝口茶,忽然一顿,怀疑地看着他:“你打败了山贼?”   “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何叫我少侠?”   云卓不可思议:“怎么办到的?”   “保密。”   云卓笑得无奈,干脆不再多问,静静听他叙述这一路的趣事,待他说到遇见一件奇怪的事、也遇见一个奇怪的人时,终于来了兴致:“哦?”   祁真便将那片叶子递给他,见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问道:“这是不是有什么含义?”   云卓点头:“是那怪人扔的?”   “不,怪人是后来遇见的,我没看清他的长相,只扫见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镂空小金球,上面好像雕着莲花和凤凰。”   云卓猛地一怔:“你等等,”他急忙到了书柜前,从一本厚厚的书里取出一张纸,回来摊开,“可是这个?”   祁真看着纸上画的东西,瞳孔骤然一缩,越发肯定金球与江湖上的人有关,镇定道:“是。”   “确定?”   祁真嗯了声:“这又有什么含义?”   “具体来龙去脉我也不清楚,只知这东西似乎对莫惑挺重要……”云卓思考一下,将金叶与那张纸一起塞给祁真,笑得人畜无害,“这样,你拿去找他,告诉他那个怪人的事,然后你不是想知道金叶的含义还要找你那挚友么?都交给他。”   “他能帮我?”   “能。”   祁真反应片刻,顿时双眼放光,还隐约带着些凶狠的意味。   云卓一怔:“你这是……”   这是要坏!又要坏!暗卫看得心惊胆战,齐齐在心里吼,哎哟,这又是想到什么了呀!      第14章 盟主大寿2      祁真很快带着暗卫离开了,后者见他揣着两样东西大步向前院冲,有些肝颤:“少爷你这是……”   “去找莫惑。”   就是知道才问的!暗卫既担忧又愤恨,简直想把云卓打一顿,因为云卓后来将他们赶出去与小王爷密谈了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完全不清楚这二人在商量什么事。   小院外是条曲折回廊,走过北斗七星形状的拐角,只见小湖凉亭相互辉映,湖边桃树开得正盛,水面飘着不少浅色小瓣,红鲤嬉戏其中,带起层层涟漪。   暗卫没心情欣赏,默默望着小王爷,生怕他被坑了。   这次出门,小王爷要当武林盟主原本就够困难了,可还总爱干些危险的事,要是万一出意外,一是他们心疼,二是依皇上对王爷的宠爱程度,他们都别活、都别活、都别活!   前方的喧闹越来越近,暗卫纠结半天,道:“少爷,那小金球……”   祁真立刻停下,拉着他们就到了旁边的凉亭里,低声问:“你们都见过,对吧?”   暗卫老实地点头,他们的职责便是保护主子,虽说非礼勿视,但那小金球太显眼,主子洗澡时他们都瞥见过。   祁真声音更低:“听着,这事哪怕刀架脖子上也不能说。”   “是。”暗卫道。他们本以为那就是一般的物件,谁知竟能在云纵山庄见着图,心里惊讶非常,同时也觉得小王爷身上的谜越来越多,但不管怎样,这都是他们的主子。   祁真满意地拍拍肩,见他们欲言又止,问:“想知道我为何要去找莫惑?那你们可知云卓为何要我去?”   “为何?”   “我想了想,莫惑当初会帮我是因为摸不清我与云卓的关系,兴许觉得有好戏看,这才把我弄来,”祁真不善地眯起眼,“但云卓不像傻子,恐怕也能看出来,因此就让我去找莫惑,以便给他弄些活干,所以云卓方才一开口,我就明白果然是被莫惑坑了,哼!”   暗卫想给他跪下,既然想到这一层,再多想想不好么?其中一人道:“少爷,云卓这不明摆着让您出头么?”   “莫惑敢耍我,我自然不会让他那么闲,放心好了,云卓和他是朋友,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无所谓,何况就是给莫惑找点事而已,算不得什么,”祁真漂亮的眸子寒光硕硕,“因此我要亲自来!”   “……”暗卫道,“云卓要是坑你呢?”   “你们以为我和他之前在书房聊的什么?”   暗卫摇头。   祁真道:“他知道我是谁,这种时候聊些简单的就行,比如全江湖只有他知晓我的底细,我的身份若泄露出去,我就揍他,刚刚说的那些若有半点假话,我也揍他,万一我去找莫惑发生意外,我找人揍他,然后他只说了一句,就是当初真后悔招惹我。”   暗卫:“……”   可以理解。   “写封信寄回王府报个平安,提一句云卓的名字。”   暗卫道声是,都知道藏在那几句“揍人”里的凶残含义,主子可是当朝小王爷,云卓不想整个云纵山庄遭殃,就不会坑他。   他们不由得崇拜地望着小王爷,主子还是很聪明的,若能控制一下脾气就更好了,不过他是被宠着长大的,有些骄纵也无可厚非。   祁真被他们注视着,负手而立:“明白了便去找莫惑罢,那混蛋敢耍我,我要让他知道何为后悔。”   暗卫指指他身后,弱弱道:“少爷……”   祁真眨眨眼,急忙回头,瞬间对上莫惑一双冷淡的眸子,只见他正站在走廊拐角,那一袭黑衣仿佛给满院的景色都带了丝寒气。   小王爷笑得很好看,拱手道:“莫楼主。”   暗卫简直想捂脸别过头,王爷,虽说你们离得不近,但莫惑是个高手,您老方才骂他混蛋,他绝对一字不差地听见了!快别笑了!   祁真不清楚情况,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一派潇洒之意:“此处景色甚佳,莫楼主若不嫌弃,不如一起喝杯酒?”   咱缓缓好么?暗卫扯扯小王爷的衣服,想让他先放莫惑走,过会儿找个适当的机会再聊,毕竟刚骂完人,扭头就找人家喝酒,总有些不太好。   他们不由得看了看那边。   莫惑的表情依然如故,扫他一眼,顺着走廊继续走,懒得搭理他。   祁真拍开暗卫的爪子,凶狠地瞪瞪他们,转回视线笑道:“莫楼主是要去找云公子?在下正从那边过来,有件事他说兴许对莫楼主很重要,让在下一定转告。”   莫惑脚步微顿,终于又扫他一眼。   祁真在暗卫肝颤地视线里再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得更加灿烂。莫惑神色不变,缓步迈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名手下,正是之前在客栈让老板让出客房的人。这人也听到了方才的话,看小王爷的眼神有些不善,但楼主没下令,他只能忍着,上前几步将石凳擦净,后退站好。   莫惑便坐下,等着某人开口。   祁真下意识看看靠近自己的石凳,觉得挺干净,便跟着坐下,吩咐一名暗卫去要瓶酒,笑着叙述来意,拿出那张纸:“云公子问我是否与这上面画的一样,我说是,他便让我来找你了。”   莫惑和他身后手下的神色具是有些变动,只是前者几乎令人察觉不到,后者略微明显了些。莫惑知道云卓虽说爱捉弄人,但不会特意编故事让人来骗他,便问:“那怪人你是在哪遇见的?”   祁真一脸无害:“云公子说我若有其他事找你,直问便可,你不会收钱。”   暗卫再次想捂脸,您快醒醒,装纯洁是没用的,他已经知道您老是要找他算账了!   莫惑淡淡道:“其他事?几件?”   “三件。”   “嗯。”   祁真当他同意,于是拿出那片小金叶,简单叙述经过,询问他可有什么含义。   莫惑对手下示意一下,后者便道:“这是江湖四恶之一叶天元的东西。”   祁真一怔。这名字他也从说书人嘴里听过,并且离开的那几日听得尤其多,虽然后来经孟涟证实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但名字倒是的确存在。这四恶里的四人都有些奇葩,各有各的行事风格,其中叶天元擅长易容,专喜欢睡漂亮的少年郎,自己想必是被他挑中了。   小王爷和暗卫的神色顿时都不好了。   那手下继续道:“叶天元武功属中上乘,轻功虽高,但要在杨公子你的四名手下眼皮底放金叶,恐怕有些困难,因此应该是趁没人放的,确实有很大可能是那家小客栈里的人。”   祁真眯起眼,看向莫惑:“在下有个人选,不知莫楼主可否帮一把?”   莫惑道:“谁?”   “平剑岩。”   暗卫望天,心道果然如此。莫惑点点头,完全没问他可有证据,只问他想如何做。   祁真道:“莫楼主对云纵山庄熟不熟?”   “熟。”   祁真笑得特别无害:“那不知这山庄里可有适合幽会的地方?”   几人商议片刻,很快派出一名暗卫去找平剑岩,诚恳地说自家少爷想邀他去后山单独谈谈。彼时周围还有孟涟几人,平剑岩见他说得坦荡,自然不怕有诈,问道:“杨少侠已经在那里了?”   “不,我家少爷正与莫楼主喝酒,马上便会过去,”暗卫道,“不知平公子……”   “劳烦转告杨少侠,在下这就去等着。”平剑岩笑道,他自见到那少年的第一眼起便觉得漂亮,想与人家亲近,如今有个机会当然要把握。   他顺着小路走到后山,正要找个景色绝佳的地方,却骤然听见林间传出几声暧昧的喘息,一人压着声音说不要,似乎躲了躲,身影一晃便出现在了视野里,恰好看见平剑岩。   “呀,有人!”   “谁!”另外一人也跟了出来,暴怒道,“小子你竟敢偷窥?找打!”   平剑岩先是尴尬,后是慌乱,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见这二人齐齐攻上前,招招犀利,他急忙道:“兄台,误会……唔……”   二人快速把他打翻在地,一顿暴揍。平剑岩完全招架不住,心生恐惧,生怕被杀了灭口,但就在此刻,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住手!你们是谁?”   他猛地抬头,只见杨少侠大步冲了过来,而他的四名手下也迅速与那二人战在一起,此外不远处还跟着莫楼主。   暗卫两两对战一人,心想这风雨楼的人挺倒霉,竟被派来干这事,刚才那叫声真像啊,他们不由得一边打一边小声道:“兄台辛苦了。”   “无碍,”风雨楼的人面无表情,“估计我也就被你们主子差遣这一回。”   也对,他们这四人却要长期操心……暗卫沉默,一人忽然严肃地对同僚道:“我跟你说,今早梳头时我发现一根白头发!”   同僚静默一下:“那今晚你也帮我看看有没有。”   “嗯!”   风雨楼的人:“……”   戏还没唱完,你们认真点打行么!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有人看不懂小金叶那里,解释一下:暗卫在车棚发现金叶子——交给小王爷——小王爷见花纹特别,觉得是代表某种含义于是收起来——在山庄看见云卓后拿出询问——云卓让他去问莫惑,就这么简单。至于怪人……那是小王爷为了查小金球而胡诌的,摊手。   昂,来个小剧场——   祁真:有风雨楼帮忙,事情就是顺利啊哈哈哈~莫惑还是很好说话滴~莫惑淡定地看着他。   某裳:孽缘往往揍似这么开始的。   祁真:谁?谁在说话?   暗卫冲进门:王爷你怎么了?   祁真:我好像做了一个不得了的梦!   暗卫:什么?   祁真:似乎我与莫惑有段孽缘。   暗卫:=口=      第15章 盟主大寿3      一场小风波很快平息。   暗卫纷纷赶回,低声道:“少爷,他们跑进了树林,属下对这里不熟,没敢追。”   祁真冷然道:“去告诉云纵山庄的人让他们派人搜,光天化日之下,无缘无故地怎能随意打人!”他看向平剑岩,关切道,“平公子没事吧?他们究竟为何要下此毒手?”   “我没事,”平剑岩已经起身,甚为狼狈,“就是有些误会,他们没听我解释……”   祁真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模样,痛苦地愧疚道:“都是在下的错,在下若能早点来、若能另挑个地方,平公子也不会遭此劫难……”他说着捂住脸别过头,肩膀微微颤抖。   啊哈哈哈哈哈!打得好!小王爷咧开嘴,笑得极其开心。   暗卫站在他面前,完美地挡住别人的视线,齐齐无语。祁真很快忍住,再次换上痛苦的表情,抹把眼角回头道:“在下真是……真是过意不去……”   暗卫:“……”   怎么办,真的很想给小王爷找个大夫瞧瞧。   “杨少侠快别这么说,要不是你来得及时,我还不知会怎样。”平剑岩很想握一把他的小手,但想到自己的双手方才在地上弄脏了,只得作罢。   祁真看出他的意图,顿时不爽,好在云卓很快带着几名家丁来了,简单问完起因,忙让人扶平剑岩去擦药,自己则留下与莫惑和小王爷一起搜查那二人的下落。他笑眯眯地问:“怀疑平剑岩是叶天元易容的?”   祁真嗯了声。   云卓见平剑岩还能好好站着而不是被绑走,便清楚是弄错了,看向祁真:“可还有别的人选?”   祁真道:“暂时没有。”   其实得知金叶是叶天元的东西后,他便减少了对平剑岩的怀疑,因为这个平剑岩给他的感觉与前世很像,应该是同一个人。而四恶的叶天元向来爱吃独食,据说刀架脖子上也不会与人分享,所以上辈子想与另外两人一起将他拖走玩的人绝不是叶天元易容的,那自然便是平剑岩本人——这一点,从方才风雨楼的人揍人时没发现人皮面具上也能看出。   他之前会向莫惑提他,只是想打这畜生一顿而已。   真是过瘾!他独自暗爽。   云卓见他双眼发亮,不知他在高兴个什么劲,无奈道:“小心点,叶天元非常难缠,很少主动放弃。”   这倒是……祁真回神,看看一直没开口的莫惑:“不知莫楼主可有主意?”   莫惑冷淡道:“你先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祁真一怔,反应片刻才意识到他恐怕是指小金球的事,道:“可那三件事还没做完。”   “做完了,”莫惑慢条斯理道,“一是金叶的含义,二是告诉你云纵山庄哪些地方幽静,三是帮你试探平剑岩,不多不少,刚好三件。”   祁真:“……”   暗卫:“……”   祁真顿时怒了,努力压下胸腔的小火苗,和气道:“这明明都是一件事。”   莫惑看一眼手下,将解释的活扔给他,后者便道:“我们风雨楼卖的便是消息,前两件都属这个范畴,第三件是派人帮忙,算是另外的生意,放在平时这些都是会收钱的,但有了先前的约定,对杨公子自然免费。”   “……”祁真看向莫惑,“我没说另外两件是这个。”   莫惑很淡定:“你方才只说让我办三件事,根本没提内容,如今均已办成,你若毁约,我便将你设计平剑岩的事抖出去。”   祁真:“……”   世上怎有如此无耻之人!   祁真瞪着他,由于控制不住脾气,眼神带了些凶狠。暗卫也看过去,同样不爽,你竟然又耍我们小王爷!   莫惑表情不变,好整以暇等着他做决定。祁真瞬间便想扑过去揍他,但很快意识到一件事,及时忍住了,温和地笑道:“在下说的话自然算数,实不相瞒,我们是在乐陈县遇见的那个怪人。”   莫惑点头:“对方是男是女?长相如何?身上可有好辨认的地方?”   祁真一脸纯洁:“在下记得莫楼主方才问的只是见面的地点,可没提其他,如今在下已经答完了。”   莫惑:“……”   手下:“……”   莫惑冷冷盯住某人。   小王爷维持着笑脸与他对视,半分不让,别人怕你,本王可不怕你!哼!   这少年真是……莫惑的手下在旁边看着,暗想真是与别人有些不同,出身恐怕不凡。因为他们楼主总是冷着脸,气势又太强,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年纪的少年无论是否知晓楼主的身份,与楼主相处时都不会像杨少侠这般自然,哪怕有的表面镇定,眼底也会露出少许波动,可杨少侠不但不怕楼主,还敢用话噎他们,胆子实在不小。   所以这人要么实力强悍,有恃无恐,要么便是出身高贵,见惯了气势强大的人,这才不受楼主的压制,看杨少侠的样子,是后者的可能很大。   他不禁望向云卓,猜测他是否知晓少年的身份。   云卓一直在看戏,特别幸灾乐祸,此刻察觉有人探究地望过来,终于笑道:“行了,他这次出门就是找个人,去找你也是想让你帮忙,你何苦为难他,再说他会来云纵山庄还是因为你。”   莫惑扫他一眼,然后重新看向某人。   祁真的怨气经过方才的僵持已经消了,这时觉出莫惑的态度似乎有所缓和,便诚恳地拱手道:“莫楼主,那位朋友真的对在下很重要,哪怕要在下出双倍的价钱也行,只要找到他,关于小金球的事,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帮你找人,你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现在,说说你的第三件事。”莫惑淡淡道,竟一句话就把刚才的那些推了,而是准备履行约定,显然是看在了云卓的面子上。   祁真暗道一声云卓真是好使,说道:“在下想知道小金球有何含义。”   莫惑想也不想:“免谈。”   祁真:“……”   啧,这面子也不太值钱。   虽说二人还不熟,但祁真知道莫惑既然说免谈,恐怕暂时不会松口,便没再坚持,暗道不管如何,还是先找疯子重要。   “好吧,在下换一个便是,这第三件事……”他停顿一下,转转眸子,准备想个对自己有利且能折腾莫惑的。   暗卫见小王爷眯眼,再也忍不住,急忙拉拉他,低头用内力压着声音将莫惑听到他骂人家混蛋的事说了,让他三思而行,毕竟人家已经知道他们要使坏,若继续下去,兴许谈成的事又要告吹。   祁真正维持方才的姿势望着面前的人,漂亮的眸子闪着温和的笑意,此刻闻言反应一下,立即转为凶狠,娘的,早知如此本王刚刚还那么客气做什么!   莫惑:“……”   云卓:“……”   祁真的神色变化仅在一瞬间,快速收敛,笑容灿烂对莫惑道:“我暂时还没想好,不如以后再说。”   云卓差点笑出声,这人明明心里不爽却还要装乖巧,简直和他们第一次相遇时一样,实在让人想逗一逗。莫惑则淡漠地嗯了声,他之所以会问第三件事就是想知道这少年到底要干什么,此刻自然不惧。   二人终于谈妥,下一步便是去看看宾客里可有穿红衣的。   云卓笑眯眯提醒:“别忘了去找平剑岩,你既然约他出来,肯定得给他一个说辞。”   “放心,我早就想好了,我先转一圈再去找他也不迟,”祁真看一眼莫惑,“走么?”   莫惑一语不发转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祁真并不在意,慢悠悠追了上去。   云卓要装样子继续搜人,便目送他们离开,耐心等着家丁从树林回来。   宾客已越来越多。   宽敞的前院摆满桌椅,武林侠士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谈笑风生,一派热闹之景。山庄建在半山腰上,徐徐清风卷着淡淡的草木气息,直令人惬意不已。   祁真顶着众多意义不明的视线与莫惑回到这里,并肩而行,他观察一圈,望见远处的一角凉亭里有位红衣公子,便问:“那是?”   莫惑扫一眼对方的身影,道:“应该是红央。”   祁真立刻激动:“我们去看看。”   “他不会是你朋友。”   “万一呢?”   “红央出身世家,还是嫡长子,平时基本住在家里,而你朋友只身去闯荡江湖了,怎会是他?”   祁真眨眨眼:“要是他已经把红央宰了,易容了取而代之呢?”   莫惑:“……”   “所以去看看吧。”   “自己去。”莫惑懒得奉陪。   祁真迟疑:“我听说他脾气不好。”   莫惑淡定地安慰:“没事,那兴许是你朋友。”   祁真:“……”   娘的,以后要是不整你一顿,本王跟你姓!   暗卫见小王爷气咻咻地离开,急忙跟着,直到确认莫惑仍在原地等候、听不见他们的对话才忍不住问:“少爷您将来要怎么告诉莫惑小金球的事?难道要实话实说?”   “不,随便编一个应付他,你们看说书人多会编,”祁真望着他们,满脸认真,“我也可以的!”   暗卫:“……”   怎么办,心里更没底了!   祁真对自己充满信心,说完便向红央走了过去。      第16章 盟主大寿4      小亭里只有红央一人。   祁真本想从侧面绕一下看看对方的脸,但这凉亭建在假山上,红央又是背对人群,他试过一次发现不行,便认命地迈上了石阶。   红央正在喝酒,桃花酿的香气浮在四周,令吹过的轻风都染上了几丝微醺。他听到脚步声,斜斜扫过去,很快看见一个漂亮的少年。少年眼神明亮,但与他的目光对上后却忽然一暗,然后含笑对他点点头,带着手下自他面前走过,穿过小亭,打算从另一侧下去。   红央:“……”   红央将杯子一放,懒洋洋地道:“站住。”   祁真顿时惆怅,你既然不是疯子,本王不想和你说话,大家装作没看到对方不好么?他面带微笑回过头:“公子是叫我?”   “你说呢?”   祁真默默向来时的路望了望,见那边压根没别人,只得笑着问:“不知有何指教?”   红央指着对面的石凳:“坐。”   祁真更惆怅,微笑拒绝:“不,在下还有事,就不打扰公子的雅兴了。”   “别让我说第二遍。”   “不了……”   “你上来不就是为了特意看我一眼?”红央打断他,“你如此厚爱我,我岂可让你失望?还是我长得太丑,入不得你的眼?”   祁真被“厚爱”两个字弄得有点惊悚,干脆过去坐下,再次打量了一下这人。红央能被选入四公子,长相是不错的,他不像孟涟那般亲和,而是带着几分逼人的傲气,衬上那袭红衣,甚至有一丝冷艳的感觉。他不禁回想起上辈子的疯子,那人不高傲也不冷艳,嘴角一扬,活脱脱就是一个妖孽,也不知现在究竟在哪。   他道:“公子误会了。”   “哦?”红央倒满一杯酒,将酒壶递过去。祁真反应一下,也倒了一杯,开口解释:“在下有位许久未见、爱穿红衣的挚友,方才本以为公子是他,便来看看。”   红央随口应声:“他叫什么?武功如何?”   “在下也不清楚,他当年走时说要另取一个姓名,以前的不用了,”祁真道,“他的武功很高。”   红央有了些兴致:“多高?”   祁真想了想:“他的轻功快得几乎让人看不见,掌力可以震碎岩石。”   红央嗤笑:“就这样?”   “在下不会形容,总之很高便对了,”祁真自然不能说那疯子能从皇宫恐怖的机关室里冲出来,只能转了话锋,“不知公子可有人选?”   “嗯,风雨楼排第一的杀手,另外,”红央拉长音,玩味道,“听说悬影那神秘的主人也爱穿红衣。”   “悬影?”祁真一怔,没有如红央所预想的那般露出害怕的神色,而是有些茫然。红央看他一眼:“大名鼎鼎的魔教都没听过?”   “魔教?”祁真暗惊,以往说书人都是直接称呼魔教,他便以为对方就叫魔教,原来还有个名字!唔,看那疯子乖张的性子,搞不好真是魔头啊!   暗卫见小王爷竟在沉思,立即面无表情看了一眼红央,内心翻江倒海,混蛋啊你,现在已经够糟心了,你竟然提魔教、竟然提魔教、提魔教!   将来我们小王爷要是真去了,我们跟你死磕!   红央看出这少年上了心,想到少年连悬影都不知道,恐怕以前没混过江湖,便道:“我也是只是听说而已,”他难得给了句建议,“你可以去找风雨楼,莫楼主今日也来了,你若能让他松口帮你,便去罢。”   祁真方才肯坐过来,本就想将话题往莫惑身上引以便脱身,便点点头,说他就是与莫楼主一起来的,如今对方正在等他。红央顿时诧异,回头扫了一眼。   莫惑仍在原先的地方站着,此刻察觉那二人齐齐望向自己,淡淡道:“你说他说了什么?”   手下将少年进入小亭后发生的事尽收眼底,思考一下道:“怕是他不好脱身,拿咱们当借口。”   莫惑也是这么想的,点点头,暗道那小子很快便会回来。   他猜的不错,红央哪怕再傲也得给莫惑面子,况且看到莫惑后红央更确定少年没撒谎,便示意少年可以走了。祁真顿时高兴,礼貌地拱手告辞,带上人便要下去,这时余光一扫,见他垂下眼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仍是方才懒懒散散的模样,微风吹起了他的一缕发丝,看着竟有点孤独。   也对,这人脾气不好,恐怕没朋友。   小王爷当即决定要用一颗宽容仁慈地心来对待他,在暗卫不解的视线里重新坐好,暗道自己兴许要做武林盟主,多结交一些人肯定没坏处。   红央斜眼看他:“怎么又回来了?”   祁真笑得很温和:“酒没喝完,总要喝完再走。”   “莫楼主不是在等你?”   祁真满不在乎:“让他再等一会儿便是。”   红央挑起眉,诧异于少年的态度,下意识又看了看莫惑,见一向冷漠的楼主仍在等候,便对少年的身份有些好奇了。他在这里其实只是图个清净,方才会和少年聊起来仅是听说那朋友爱穿红衣,这才多问了几句,对少年则没多少兴趣,但此刻便不禁问:“你叫什么名字?”   看,果然没朋友,这步棋走对了,祁真笑道:“在下杨真。”   红央点头,开始思索这是哪号人。   莫惑站在下方又察觉上面的人在看他,道:“你说这次又是为什么?”   手下苦笑摇头,猜不出那少年的心思。莫惑并不追问,转身便走,暗道要么是想算计他,要么就是让他干等着,反正不会是好事。   祁真正要与红央畅谈一番,交个朋友,谁知抬眼就见莫惑要走,顿时一惊,猜测对方是等烦了,这混蛋那么无耻,对山庄又熟,故意挑个地方让他找不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急忙端起酒杯喝干,笑道:“喝完了,告辞。”说罢起身,带着手下便冲了下去。   红央:“……”   所以真是回来喝酒的?这少年真不是在耍他么?   莫惑耳力惊人,很快觉出少年追来了,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愉悦,继而迅速收敛,淡漠地看向少年:“他可是你朋友?”   祁真笑了笑:“你猜。”   莫惑道:“我便当那是你朋友。”   祁真想说随便,却猛地记起若找到人就要告诉莫惑小金球的事,说道:“不是。”   算你反应快,莫惑扫他一眼,继续走,顺便告诉他风雨楼的人已经将剩余几处有宾客的地方搜完了,都没有穿红衣的,他可以不用再跟着他了。   祁真眨眨眼:“都搜完了?”   “嗯,免得某人浪费时间,”莫惑道,“你不信便说个地方,若真没搜,我陪你去便是。”   祁真摇头,他虽然觉得莫惑无耻,但风雨楼那么有名应该能靠得住,他自然是信他们的。他望着莫惑,正要想个话题多聊聊来打探杀手的情况,却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平剑岩那里派人看了么?”   莫惑道:“他在后院上药,有什么可看的?”   “那你可看见孟涟几人了么?”祁真道,“他们是朋友,平剑岩出事,孟涟听到消息想必会过去,若他们当中忽然多出一个穿红衣的呢?”   莫惑的消息全面,断然道:“孟涟的朋友里没有爱穿红衣的。”   “万一是刚认识的呢?”   “刚认识的人会跟着他们去看平剑岩?”   “万一呢?”   莫惑:“……”   二人对视片刻,小王爷暗道一声话说得太满真是没好处呀,眼底控制不住起了少许得意,微笑地伸出手:“莫楼主,请。”   莫惑冷冷看看他,转身走人。   祁真乖乖跟着他,想要暂时缓解一下彼此的关系,毕竟要见杀手还得这人点头,便没话找话道:“四公子其他两位是谁?”   二人此刻还未出前院,莫惑闻言扫一眼人群,为他指了指。祁真笑着应声,开始思考别的话题,与他边走边聊。   平剑岩受的伤并不重,只是下手的人似乎偏爱他的脸,几乎都向这里招呼了,因此他面上青青紫紫,眼睛和嘴角全肿,凄惨不已。   孟涟看得皱眉,他知道杨少侠不喜欢平剑岩,平时恨不得离对方远点,可今日偏要单独聊,还出了这种事,实在太巧,让人不得不多想。   他正要细问,却见杨少侠与莫楼主一起进来了,急忙迎了上去。   莫惑扫视一圈,没见着穿红衣的,便淡淡看向某人。祁真不为所动,关切地走到平剑岩身边,神色愧疚,接着听他说伤好再聊,便痛苦道:“实不相瞒,在下一直不太喜欢你。”   孟涟一怔,完全没料到他会主动坦白。   暗卫也愣住了,齐齐盯着小王爷,您老竟把实话说出来了!   莫惑同样望向某人,知道这少年还有后话,便好整以暇站着,准备听听他会怎么说。      第17章 盟主大寿5      平剑岩有些愣怔,感觉自从被打后就恍惚得如同做梦一般,他牵动一下发疼的嘴角:“……为何?”   “此事说来话长,”祁真纠结地望着他,长叹一声,“在下有个玲珑漂亮的侄子,自小便受家里人的喜爱,有一天,外面来了对找活计的母子,家里看他们可怜,便收了下来。”   众人看着他,不明白这事与平剑岩有何关系。暗卫则一听就知小王爷又在撒谎,他们虽然不清楚内容,但见他如此痛苦,便也适当露出一丝沉痛的表情,垂首站着。   “那少年姓平,听说有父亲,但很少提起,当然,人家的事我们也不好多问。”祁真道。   姓平的少年比侄子大四岁,二人经常一起玩耍,家里也开始有意让少年做侄子的随从。原本一切挺好,可后来少年总趁没人时对侄子动手动脚……他顿了顿,及时补充:“这些都是事后听侄子说的,他只吞吞吐吐说了一些,想必更严重。”   他见有几人皱起了眉,便慢慢往下说。少年不知用什么办法令侄子对此事缄口不提,只要有机会就抱着侄子摸来摸去,接着越发大胆,直到有一天喝了酒,将侄子绑到了山洞里。   “等我们找到他时,已经过去三天了,”祁真说完便见他们有的倒吸一口气,继续悲痛道,“他身上都是伤,我侄子那时才十二岁,而少年早已跑了,不知所踪!”   房间里仍是之前在小客栈里遇见的几人,冷艳的侠女当下握紧剑:“畜生!”   “我们真是……真是……”祁真让思绪浸在上辈子里,想象一下如果真被那三个畜生拖走要遭遇的事,只觉既痛恨又恶心,特别想把他们宰了,不由得捂住胸口,微微喘了几口气。   几人见他的表情有一丝扭曲,急忙出声安慰,免得他太过痛心而伤了身体。   暗卫也呼啦围上去,看看小王爷这状态,大胆地伸爪子摸摸头拍拍背,更加沉痛,哎哟,您老编个故事都能编得差点抽过去,还混什么江湖,咱们回京好么?   莫惑则下意识想起第一次相遇时某人说侄子的生辰快到了,不禁暗想这难道说的是同一个人?   房间唯一心态不变的就是平剑岩,他僵硬道:“这与在下有何干?就因为我们都姓平?”   众人经此一提快速回神,继续听着。   祁真稍微收敛情绪,沉沉地望向平剑岩:“确实如此,那少年长得与平公子有几分相像,在下一看见你便想起那畜生不如的人,何况……何况……”他犹豫道,“在下见平公子有意亲近,就更厌烦了。”   众人齐刷刷扫向平剑岩,神色各异,不由得想少年莫不是平家的外室子?而这人竟对杨少侠有意?难道也抱着那种龌龊心思?   平剑岩一边被外面兴许有流落的平家子孙而感到震惊,一边又被他们看得心虚,因为他确实对少年有想法。他的脸色涨红,急急想解释,但嘴一张,立刻疼得“嘶”了声。   “平公子莫急,”祁真适时安抚,叹气道,“不管如何,平公子毕竟不是他,在下不能因此迁怒你。”   平剑岩急忙点头,眼眶甚至都有些红。   “在下也是觉得之前的冷落兴许会被你察觉,”祁真愧疚道,“而江湖那么大,下次再见还不知要到何时,所以便想趁还未开席前将你约出来好好谈一谈,谁知竟能出这种事,都是在下的错。”   “不不不,”平剑岩忍着脸部的抽痛安慰,“这怨不得你。”   “但总归是因在下而起,方才在下与莫楼主已去前院转了转,想来问问你可有看清那两人的样子,身上是否有容易辨认的地方,我们也好去找人。”   平剑岩努力回想一下,迟疑地说了几处。   祁真精神一震,立刻告辞,带着人便走了。   他知道孟涟和柳公子不好糊弄,不过在他主动坦白后应该会减少一些怀疑,哪怕仍有疑虑也没什么,那时他确实与莫惑在喝酒,何况风雨楼办事严谨,他们是绝对查不到真相的。   最重要的是孟涟几人看着挺正派且嫉恶如仇,而上辈子他听那三个畜生的意思好像经常玩弄漂亮的少年,如今他在众人面前讲完这个故事,平剑岩以后若还是肆无忌惮地玩少年,且不说与孟涟几人的关系会不会疏远,单就他而言,便能光明正大地嫌弃那畜生。   话说风雨楼的人挺不错呀,把那畜生打得真惨!   很好!   祁真顿时开心。   莫惑也出来了,看一眼前方的身影,快走几步:“喂。”   “嗯?”祁真扭头,眼底带着未散尽的愉悦,明亮得很。   莫惑:“……”   祁真眨眨眼,正要问他有什么事,却见空山派的少年追了出来,便转身望过去,表情瞬时带上少许沉痛。   莫惑:“……”   少年跑到近前:“杨少侠,你在前院可有看见我那护卫么?”   “没有,怎了?”   少年担忧道:“他不知去哪了,我到处都找不到。”   祁真一怔,快速与莫惑对视了一眼,安慰少年几句,说会留意的,接着见他回屋,便与莫惑并肩迈出小院:“你觉得那会不会是……”   莫惑嗯了声:“四恶的叶天元一向先放金叶再下手,他知道你肯定会找他,如今平剑岩突然受伤,不管是不是巧合都会令他起疑,自然不会久留。”   祁真暗道叶天元果然藏在这些人当中,问:“他溜了?”   “说不准,但你只要还在云纵山庄,他就不会动你。”   祁真略微放心,想起之前这人叫了他一声,便询问是否有事。   莫惑淡淡道:“你要知道,有些高兴的事与其憋在心里,不如说出来痛快,有些话若用其他代替,也不如直白点爽快。”   祁真不解:“所以?”   “你打平剑岩真是因为你说的那些?”莫惑看着他,“反正人是我派人打的,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遮掩。”   祁真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霸气道:“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嗯,说出来确实挺爽!   果然……莫惑神色一冷,亏他刚刚还在想若真是那侄子,便接了之前那单生意去寻些西域的小玩意给人家过生辰,这小子真欠打。   他扫一眼某人,道:“叶天元每次下手前都会先观察一段时间。”   祁真微怔。   “他以前是刚刚那少年的护卫,这说明他原本想下手的对象是那少年。”   祁真:“……”   暗卫:“……”   “后来某人肯定不知做了什么让他盯上了,好自为之,”莫惑说完扫见前方的岔道,转身便走,冷淡道,“目前宾客里没有你朋友,若再出现穿红衣的我会派人通知你,若还没有,我们再商量找人的事,你不用再跟着我。”   祁真瞪着他的背影,直到见他消失才问:“你们说他是不是在幸灾乐祸?”   您老关注一下重点!暗卫忧心忡忡,咱下次消停点,免得再惹上别人了好么?   “嗯?”   “……兴许。”   祁真哼唧一声:“但我现在不能不搭理他,你们说有什么办法可以见那排行第一的杀手?”   “花钱让他杀人?”   “杀谁?”   暗卫感觉自己有点丧心病狂:“杀平剑岩好了。”省得您老这么惦记。   祁真沉默,许久没有开口,就在暗卫开始反省小王爷没那么凶残、他们怎能带坏他时,只听他缓缓道:“我总觉得太便宜他。”   暗卫:“……”   您老到底为啥竟能讨厌到这份上!   “这事我再想想。”祁真边想边转过拐角,结果差点与人撞上,急忙停了停。对面的人后退半步:“对不住,走得急了些。”   “无碍。”   来人很清秀,双眸温润含情,望着他又道了声歉,并报上姓名。祁真一怔,笑道:“原来是四公子的方公子,久仰久仰。”   “不敢当,少侠看着眼生,不知尊姓大名?”   “在下杨真。”   “杨少侠好。”方公子笑着与他聊起来,听说他要去找莫惑,便告辞了。   祁真啧啧感慨:“不愧是被选出来的,这几个四公子看着都挺……等等,莫惑之前给我指过两个对吧?”   暗卫也猛地反应过来:“……嗯。”   祁真伸出手指数了数,孟涟、红央、方公子还有莫惑指的两个……他眨眨眼,再次数一遍,顿时怒了,四公子怎么会是五个人?以为本王不识数么!   他想起莫惑之前随意的态度,扭头就走,气咻咻地冲进某人所在的小亭:“你又耍我?”   莫惑正在喝茶,问道:“怎么?”   祁真不客气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愤恨地等着他解释。莫惑忽略他寒光硕硕的小眼神,立刻问:“他人呢?”   “你管呢!”   莫惑冷冷道:“蠢货,那是叶天元。”   祁真瞬间一怔,紧接着便怒了,大胆刁民,你竟敢骂本王蠢货!   暗卫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的想法,虽说也很愤怒,但却忍不住想挠墙,王爷,咱先关注一下重点啊重点,叶天元非但没跑,还又换了一张脸啊!      第18章 针锋相对1      小亭一片寂静,连空气都冷嗖嗖的。   祁真费了半天功夫才压住胸腔的怒火,默默在某人对面坐好,抖着手倒上一杯茶,小口小口地喝着。   莫惑是高手,能清楚地听见他的气没喘匀,又见他时不时瞥向自己,表面平静,实则透着股凶狠,心情莫名地就好了。   “你先前定是在想山庄内都是武林人士,能自报四公子姓名的人肯定不会有假是不是?”他分析道,“可叶天元偏知你初入江湖谁也不识,又知你在找他,便干脆送上门,随口报一个四公子的名字逗你一下。”   祁真深呼吸,闷头喝茶。   “你当时就不想一想,不过是指两个人,我为何要骗你?”莫惑淡淡地瞥他,冷漠的眸子一贯不含情绪,但不知为何,祁真就感觉里面藏着一丝“你不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思,立刻问:“那你之前为何耍我?”   “我做我的生意,何时耍过你?”莫惑很淡定,“我收你二十两银子,你如今确实已知晓云卓的身份,也进了云纵山庄,不是么?”   祁真噎了一下,咬牙盯着他。   莫惑淡然与他对视。   祁真心头冒火:“看吧,这就是我怀疑你的原因,明明就是想看戏,却能想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死不承认!”   莫惑:“……”   莫惑那名手下猛地抿起嘴,忍着没笑,自风雨楼在江湖立足后,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年纪的少年敢几次三番地噎他们楼主。   祁真继续道:“何况你早已成名,而我才入江湖,还比你小好几岁!”言下之意,你以大欺小,要脸不要脸了?   “……”莫惑冷冷道,“还有么?”   祁真怨气一出便迅速冷静,知道今后还得找这人帮忙,顿时闭了闭嘴,喝了一小口茶,诚恳道:“当然,在下能与云公子相逢多亏了莫楼主,在下知道莫楼主是个好人……”   莫惑冷淡道:“我不是。”   祁真:“……”   小王爷从未见过夸一个人夸到一半竟遭到对方否认,还否认得这么淡定,表情空白了一瞬,看看莫惑,总觉得这混蛋是故意噎他,在再次发怒前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一块糕点,塞进嘴里默默啃,暂时放弃与这混蛋沟通。   暗卫见他的小肩膀有些抖,立即心疼,都跟您说了他不好相与,哪能这么容易做朋友?咱们去转一圈,看看风景散散心,顺便商量一下叶天元的事好么?   风雨楼的手下则暗自诧异,他们楼主虽然爱记仇,但还不至于与一个少年计较到这种程度吧?楼主……似乎挺喜欢逗这少年。   莫惑不清楚手下的心思,看着忽然安静下来的人,问:“不去找叶天元?”   祁真啃完两口糕点,怒气缓和了些,想到方才与这人撕破了脸,便懒得用“在下”的自称:“他知道我来找你了,肯定又会易容,找也白找吧。”   莫惑心想你的脑袋偶尔还算灵光,道:“兴许。”   祁真转转眸子:“不如我出钱请你们排行第一的杀手杀他?”   莫惑拒绝:“不接。”   “你是怕那杀手找不到叶天元?”   莫惑看着他:“我懂了,你想见他。”   祁真不否认:“我听人说他也爱穿红衣。”   “他不是你朋友。”   祁真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毕竟人家是楼主,对手下的背景肯定了如指掌,何况据说杀手都挺神秘,不是那么容易见的……他想了想:“万一……”   “你又想说万一是你朋友易容了取而代之?”莫惑道,“省省吧。”   “……”祁真垂死挣扎,努力诚恳一些,“其实不光是因为他爱穿红衣,自从听说十三恶的事,我便特别仰慕他,想见一见这等人物,哪怕一个侧脸也行,可以么?”   莫惑静默一下,嗯了声。祁真双眼一亮,正想问何时去见,只听他淡淡道:“随缘吧。”   “……”祁真目光凶狠,抖着手抓过茶杯,再次小口小口地喝水。   莫惑下意识想勾起嘴角,但及时忍住了,他发现偶尔逗逗这人挺有趣,忽然问:“你是哪里人?”   祁真的怒气没消,应付道:“门规所定,我什么都不能说。”   “我怎么不记得江湖里有门派会这样规定?哪怕是一向神秘的沧澜宫的人,行走江湖时也不会遮遮掩掩。”   祁真立刻哼道:“孤陋寡闻。”   莫惑微微眯眼,冷冷盯着他。祁真不甘示弱,抬起下巴与他对视。小亭的气氛又开始剑拔弩张。   云卓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番景象,笑眯眯挑眉:“怎了?”   祁真看他一眼,低头喝茶,不想说话。云卓在他身边坐好,看看桌上的糕点:“这就要开席了,你们别吃太多,”他含笑看向莫惑,“一笑谷的人来了。”   莫惑顿了顿,放下茶杯起身便走。   祁真诧异地目送他离开,看向云卓,试探道:“江湖风雨若残愁,何如一笑解千秋的那个一笑谷?”   云卓笑了笑:“你也知道?”   祁真点头,他听说书人讲过江湖上有两大神秘门派,分别是一笑谷和沧澜宫,皆是不常露面,其中一笑谷是一对侠侣的定居之所,二人与盟主同辈,虽已隐退,但名声很高,他们的事也时常被众人乐道,令无数男女艳羡不已。   他好奇问:“莫惑去干什么?”   “秘密,”云卓笑着换话题,“你呢,找到叶天元了么?”   祁真提起这事就憋屈,想到这人毕竟是少庄主,干脆简单说了说。云卓一向聪明,快速理顺:“你的意思是叶天元看上的本是空山派的小子,因此易容成人家的护卫接近他,后来你在山贼手里救了那小子,叶天元就看上你了?”   “嗯。”   云卓笑出声:“然后他见平剑岩被打便溜了,可还是来戏弄了你一下?”   祁真瞪眼。   云卓摊手:“好了,不问了。”   祁真哼唧一声,默默坐着,忽然问:“事情怎么处理的?平家的人没找你们麻烦吧?”   “没有,我父亲和平家的人都去后院看了看,父亲也说要派人搜,但宾客们情难自禁做那些事也怨不得我们,平家的人自然不能说什么。对了,你和莫惑刚刚怎么回事?”云卓看着他,提醒道,“你最好别太招惹他,别看他平时一副谁也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很爱记仇。”   祁真心想他已经惹过很多次了,惆怅地问:“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不找我算账?”   “……倒是有一个,”云卓盯着他看了半天,笑眯眯地道,“不如我们结拜?你成了我义弟,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祁真暗道一声奸诈,他前脚拿王爷的身份逼着云卓替他保密,云卓后脚便狡猾地想把他拉成自己人,真是……等等,云卓是盟主的儿子,与他结拜没坏处!   他立刻起身:“走!”   暗卫:“……”   您堂堂一个王爷来闯荡江湖已经够那什么了,现在竟还要和江湖人拜把子?合适么!   云卓没想到他能这般痛快,微微愣了愣,笑着带他去后院,准备找个香炉。祁真快步跟着他,想起之前的事,问道:“莫惑是与一笑谷的人有过节还是其他?反正就是兄弟了,没必要再保密吧?”   “你倒是不吃亏,”云卓笑了笑,道,“一笑谷的两位谷主是莫惑的父母。”   祁真一怔:“什么?真的?”   “嗯,我们两家是世交,”云卓不介意多告诉他一些,反正也不是大事,笑道,“伯母一直想生个女儿可惜未曾如愿,干脆逼着莫惑找媳妇,莫惑没办法,就应付他娘说自己喜欢男人,好让他娘稍微缓缓,而他方才离开不是去找父母,只是想挑个人多的地方待着,这样他娘也就不会贸然堵上他。”   祁真听得很开心,了然道:“江湖上的人都不知道莫惑的背景?”   云卓点头:“这是秘密,别往外说。”   祁真乖乖应声,再次与他来到后院,接着察觉暗卫在扯他的衣袖,不由得回头。   云卓知道对于结拜的事,王爷的护卫恐怕会劝一劝,对此并不在意,给他们商量的时间,独自离开。他抬起头,见莫惑竟在走廊站着,且神色很冷,便笑着上前:“怎么,伯母还是找机会与你聊了聊?”   “嗯。”   云卓观察他的样子:“都说了什么?”   “她要去风雨楼住着。”   云卓讶然:“为何?”   莫惑沉默一下:“我之前骗她说过找到一个合心意的,但背景复杂还没成,她刚才说暗中观察一个月,没发现我与哪家的公子有来往,肯定在骗她,我说不是她认识的,她就说要是再不让她见着人便去我那里住着,这么短的时间我上哪找一个她没见过且还不知底细的……”   他说着停住,立即看向不远处某位姓杨名真的少年。   云卓一怔:“你不会是想……”   莫惑道:“就是他了。”      第19章 针锋相对2      暗卫望着小王爷,都觉得结拜这事不太合适,他们身为跟班该劝的就得劝,便深吸一口气,用内力压着声音道:“少爷,您想想您的身份,真要结拜,云卓便也算是皇亲国戚,这事不用和皇上商量一下?”   祁真道:“我做得了主。”   “少爷,云卓到底是江湖人……”暗卫愁得想撞墙,您老是不是得考虑一下皇家的颜面?   “我意已决,”祁真打断,“再说我或许要做武林盟主,也是江湖人了。”   暗卫默默盯着他,这就是他们最不明白的地方,您老一个堂堂王爷做什么盟主,找到人就回去不好么?   祁真扫他们一眼,估摸他们还不开窍,教训道:“看事别那么肤浅。”   暗卫微怔,忽然记起小王爷心思难辨,或许有另一层深意,便洗耳恭听。祁真见他们没露出恍然大悟且听话的神色,顿时不爽,负手而立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颜面算什么?”   言下之意,只要能达成目的,我还要什么脸?啊?我要什么脸!   暗卫:“……”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他们竟一个字也说不出,算了,反正也劝不了。   祁真道:“我看云卓人不坏,还知晓我的底细,不知为何,最近结识的人里我最信任的便是他。”   暗卫木然点头。祁真于是满意了,带着他们去找云卓。暗卫强迫自己振作,道:“您别忘了叶天元的事。”   祁真哼道:“有你们守着,他没机会的,我现在有太多的事要做,懒得搭理他。”   清白都不保了还不在意?暗卫更加木然,忧心地跟着他,接着察觉到什么,急忙抬头,发现莫惑向他们走了过来。祁真也看见了他,诧异:“你不是应该在前院?”   “有点事便过来了,”莫惑望着他,“你之前说想见那个杀手?”   祁真立即点头,莫惑虽然答应自己找人,但在之前绝对会把自认为没嫌疑的排除,那杀手反而是最难见的,如今这人的态度似乎有些松动,他自然不会放过。   莫惑道:“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祁真被他坑过,不由得怀疑地看看他:“你等等,我先结拜。”   “和谁?”   “当然是我。”云卓笑眯眯地走过来,知道王爷搞定了他的侍卫,便吩咐家丁取来香炉与食物摆好,亲自倒上两碗酒,咬破手指将血分别滴在酒里,含笑看向某人:“该你了。”   祁真爽朗一笑,掏出匕首在手上一划,顿时弄出一道口子。   云卓看得挑眉:“不用那么多,不疼?”   “无碍。”祁真表情不变,学着他的样子分别滴了一滴,转身将匕首交给暗卫。暗卫知道小王爷一直贴身带着它,这还是第一次交给他们,便诧异地接过来看了他一眼,接着就见他的眼底都是水汽,正借着这个空当拼命把眼泪逼回去,可怜极了。   暗卫:“……”   您看都是结拜惹的祸,疼了吧?几人心疼地望着他。   祁真缓缓吸口气,面带微笑回过身,与云卓并肩跪下:“苍天在上,我杨真。”   云卓知道莫惑在旁边看着,某人不会用真名,并不在意,笑着勾起嘴角:“我云卓。”   祁真与他共念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生但求同死”等等的誓言,将酒一饮而尽,觉得自己很豪爽,越发像个江湖人了。他略有些激动,痛快地喊了云卓一声哥。   云卓笑着扶他起身:“说实话我一直想要个弟弟,你就很不错。”   祁真嗯了声,看向莫惑,他如今多少有了些依仗,不怎么忌惮这人了,便问:“你方才想说什么条件?”   “一会儿开席我会与你同桌,”莫惑道,“你要对我冷淡点。”   祁真微微一怔,先是不解,继而迅速想明白,顿时幸灾乐祸:“懂了,你又被你娘逼婚了哈哈哈哈!”   “……”莫惑冷冰冰地扫向云卓,身上气势很盛,目光甚至能把人冻成块。   “你知道的,他是我义弟,自己人。”云卓含笑解释,拍拍某人的肩让他收敛点,虽说结拜后莫惑不太会找他麻烦,但也不能这么嚣张。他不由得既无语又想笑。   祁真便闭嘴,眨着亮晶晶的双眼望着莫惑,特别得意。   莫惑盯着这少年,暗道一声忍了。   他方才就在想这人肯定会问一大堆问题,如今既然知晓实情,倒是省了不少麻烦,他沉吟片刻,干脆加了点东西,说可能会做些亲昵的举动,但只是可能。   暗卫顿时不善地盯着他,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这可是我们娇贵的小王爷,哪是随便能碰的!他们立刻看向小王爷,却见他竟在思考,齐齐痛心,您老就算再不要颜面也不能到这种程度吧!   祁真试探问:“我有……有什么好处?”   莫惑很淡定:“不想见杀手了?那我换一个便是。”   祁真沉默,他并不清楚实情,只是想到依莫惑的身份要找别人恐怕很容易,便不再讨价还价:“我见,就这个吧。”   云卓刚才命家丁去取了金疮药,这时见他们商量完,扫一眼似乎想去上吊的侍卫,笑着将小王爷拉到一旁给他抹药,低声道:“放心,他有洁癖,不会对你怎样的。”   暗卫在死之前猛地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感觉活过来一点。   祁真本就觉得莫惑不会真做什么,便乖乖点头,等包扎完手指就与他们一起回到前院,一路进到大厅。   似乎是经常议事的原因,山庄的主殿建得格外宽敞,几扇大门已经全部敞开,撤下两排桌椅,换上了几排吃饭用的大圆桌,热闹得很。   祁真知道能坐在这里的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由得感慨结拜果然有好处,否则他便要与那些三流门派的人在外面吃了。他与云卓几人走到最中央的人面前,听云卓喊了声爹,便好奇地看了看。这人年过半百,面上带着些久居上位的威严,但看着很和气。   盟主也注意到了被儿子带来的少年,问道:“这是?”   “我义弟,”云卓笑道,“以前结识的,与我和莫楼主皆是朋友,我一直觉得挺投缘,便与他结拜了。”   祁真敏锐地察觉一对男女快速看向了自己,估摸是一笑谷的主人,镇定地对盟主行礼,爽朗一笑:“晚辈杨真见过伯父,祝伯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盟主笑道,“既然来了就多住些日子。”   “是。”祁真再次一笑,从容地站在众多武林泰山北斗面前,一点也不显胆怯,令人一看便心生好感。   莫惑适时上前,低声道:“我带你去那边坐着。”   祁真转过身,背对众人默默望着他,本王才不走!那么好的机会,本王还想交些朋友呢!他在莫惑意味深长的视线里淡淡地点点头,笑着与盟主打声招呼,跟着某人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了。   他沉默一下:“我不懂,难道不是见你娘?”   “太刻意,她反而不信。”   “那也不至于坐在这里,你好歹是一楼之主。”   莫惑道:“好让他们看看我这是专门陪你。”   祁真觉得似乎有点道理,便不再搭理他,开始打量屋里的人,接着很快见宾客陆续坐好,清楚马上要开席,于是好奇地看向主桌。   莫惑凑近了些:“想知道那都是谁?”   祁真怀疑:“你会这么好心?”   莫惑的语气半点不变:“我这是在刻意亲近你。”   祁真被这话弄得有点发毛,但转念一想不用白不用,便装作很冷淡的样子点了点头。莫惑道:“那是少林寺的慈一大师,武当的归云道长……”   武林中几个有分量的人物都在那张桌上,祁真静静听完,目光转向其他桌,这时见孟涟几人走了过来,便对他们笑了笑。   孟涟几人都是世家子弟,其中柳家堡虽说渐渐没落,但柳堡主与盟主是多年好友,亦有资格进入大厅,孟涟几个年轻人的感情不错,便干脆凑在了一起,而空山派的少年与孟涟交情好,便跟着他们了。   若是平时,他们定然不会想能与莫楼主同桌,但今日莫楼主恰好挑了这么一个角落,身边坐着的人他们又恰好认识,何况这张桌上只有两人,自然就过来了。孟涟笑道:“敢问莫楼主这里可有人?”   莫惑示意他们随便坐,忽然察觉他母亲探究地望了过来,便看向某人。   祁真道:“怎么?”   “没事。”   祁真在心里翻白眼,知道他估计是做给别人看,便继续打量大厅的人,很快发现了不远处的红央,见对方也在看他,立刻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红央仍是那副傲气的模样,懒洋洋地扫他一眼,扭过了头。祁真一怔,暗道大家不是朋友了么?这小子的态度怎么又变回到以前了?真难懂!   “别看了,菜上来了。”莫惑亲昵地摸摸他的头,然后收回胳膊,在桌下掏出一块手绢狠狠擦了擦手,扔到一边。   “……”祁真看看他的手,又看看地上的手绢,一边扒饭,一边关注主桌上的人,等察觉某位夫人向这边扫了一眼,便立刻给莫惑夹菜,表情淡淡的:“给,你方才不是说饿么,多吃点。”   孟涟几人齐刷刷抬头,大概是觉得能听到诸如“莫楼主的日常”的东西感到很稀奇,都忍不住看了一眼,紧接着低下头,装作没听到的样子默默吃饭。   莫惑:“……”   莫惑自然也发现他娘在往这边看,若他真是心仪旁边的少年,对方夹的菜肯定是要吃的,可某个混小子刚才根本没换筷子,这上面绝对沾着一点口水!   他顶着自家老娘的目光,静静盯着碗里这根青菜,整个脸都是僵的。      第20章 针锋相对3      莫惑本想硬拖一会儿,因为大厅客人很多,他娘不可能总盯着他,只要她的视线一转开,他有无数办法不吃这东西。   但天不遂人愿,云卓这时恰好给主桌的长辈们敬完酒,笑眯眯地走到他们这里,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坐下了。主桌上有几个客人随之望过来,某位夫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就多在这里停留了片刻。   莫惑:“……”   他知道不能再拖,面色平静夹起碗里的青菜,微微吸气,放进了嘴里。   祁真一直暗中看着,由于离得近,他能清楚地发现莫惑在张嘴的一瞬间僵了僵,紧接着垂下眼,神色冷得掉渣,一副难以容忍的模样,便吭哧吭哧低头扒饭,小肩膀抖了抖,啊哈哈哈让你刚才嫌弃本王,整死你!   莫惑嚼了两口便强迫自己咽进肚,腿向那边一移,在某人的脚上踩了踩。   祁真脸颊一抽,眼底迅速染上一层薄薄的水汽,忍着没动。莫惑扫一眼,只觉胸腔蔓延的恶心感稍微减退,解气地放开了他。祁真极轻地喘了一小口气,缓解一下情绪,立刻又为他夹了点菜。   “……”莫惑不动声色扭过头,见他无辜地与自己对视,不知是第几次觉得这小子欠打,低声道:“你还想不想……”   祁真明白他是指见杀手,终于收敛了些。   这次夹的菜没被某位谷主看见,莫惑便倒上一杯酒,对碗里的东西视若无睹,且完全不打算再用这个碗了。   菜已全部上齐,大厅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祁真之前就感觉有些不对劲,此刻看看主桌上的一个年轻人,又看看莫惑身旁的云卓,便越发奇怪。虽然他已经听莫惑说过那年轻人是盟主的徒弟,但这种场合徒弟留在主桌,独子却坐在他们这个角落,真的好么?   对了……说起来云卓今天似乎并不忙,早上遇见时正与莫惑在门口聊天、然后与他喝茶叙旧、带着家丁装模作样搜人、最后还拉着他去结拜,基本就没怎么认真招呼过客人。   现在想想,说书人也只是简单提过盟主有个儿子,其他则没说,反而是徒弟的故事多一些,估计在江湖上徒弟要比独子有名。   他不由得看看云卓,有些摸不准这人在山庄的情况。   云卓察觉他的视线,含笑望过来:“怎了?”   祁真回神:“没什么。”   “嗯,有事就找莫楼主。”云卓笑眯眯地交代。这是他与莫惑的默契,若是平时,他肯定会坐在弟弟身边,但今天特殊,他便刻意选了莫惑这边,好让这人照顾弟弟,如此人们便会觉得莫惑与少年也是旧识,甚至比他更亲近。   祁真点点头,瞥见主桌的年轻人与盟主交谈片刻,然后带着几个人开始给每桌敬酒,而云卓依然坐在这个角落吃饭,心里的好奇更重了。   他下意识又想看看云卓,结果在望向莫惑的一瞬间便想起一件事,急忙转了回去。   莫惑扫见他的动作,低声道:“怎了?”   “没事。”祁真说完翻出花了十两银子买的小纸条,想试试找答案,他小心翼翼打开,见上面的东西特别简单。   姓名:云卓   家世:盟主之子   性格:自己看,眼见为实   他握着这张纸,觉得受到了深深的欺骗,默默看着某人。   莫惑再次扫见他的动作,耐心望过去,想问问他又怎了,接着便见他的指尖捏着一张纸,然后这人看看纸看看他,看看纸又看看他,黑漆漆的眸子慢慢升起一丝令人熟悉的、凶狠的意味。   莫惑:“……”   他瞬间意识到少年是第一次看纸条,正要说点什么,却察觉他娘恰好望向他们,与此同时,少年又为他夹了一筷子菜。   “给,再不吃都凉了。”   莫惑:“……”   盟主的徒弟此刻正走到他们这一侧,肯定还得停留一会儿,莫惑见他娘仍看着这边,只得强迫自己把菜塞进嘴里,立刻要踩他一脚。祁真若有所觉,说道:“我小时候只要不舒坦就喜欢让人背着,他不背,我就抱着他不撒手。”   孟涟几人看他一眼,不清楚他为何会忽然说这话,只当是莫楼主不知与他聊起了什么。莫惑则将伸出的腿收回,暗道当初会选择这少年简直大错特错。   祁真的气顺了点,等盟主徒弟走过来就开始暗中观察,发现孟涟几人对人家的态度要比之前对待云卓尊敬,不禁眨眨眼。   是有点问题,他想。   但这种时候也不好多问,他面带微笑与对方客套几句,喝了杯酒,目送人家离开后便听着桌上时不时的交谈,低头吃饭。   莫惑扫一眼,见他难得安静了下来,略微有些放心,片刻后又看看他,见他垂着眼,腮帮有规律的动着,忽然记起这人之前在小亭里生闷气时捏着块糕点啃的画面,暗道一声这小子吃东西时倒是很乖。   云卓一向聪明,从方才这二人的对话便能猜出大概过程,此刻觉出莫惑对小王爷的关注多了一点,便端起酒杯喝酒:“你对他的兴趣可别太浓。”   他是知道的,莫惑只是想让伯母了解有这个人的存在,以便能拖一段日子,等到日后伯母再问,莫惑要么说还没成,要么干脆弄一个情伤,也好继续拖着,因此小王爷只需露一面便行,所以他先前才没反对。   但若中间变了味,就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了。那毕竟是圣宠极重的小王爷,莫惑要是真陷进去,这可就糟了。   莫惑听云卓难得正经,抿了口酒,快速找到问题所在:“他什么来头?”   云卓笑了笑:“你懂的,有些事我不能说。”   他知道的东西不少,其中莫家那些是因为世交,小王爷的身份则是机缘巧合,但知道是一回事,说不说又是另外一回事,他虽然偶然爱开些玩笑,可对于答应要保密的东西是不会说的。这也是他明明清楚小金球的一些秘密却没告诉小王爷的原因,同理,对于小王爷的身份,他自然也不会告诉莫惑。   莫惑淡淡应声,没有再问,反正他对某个少年并没多少兴趣。   二人对话很快,声音压得极低,周围的人没一个能听到,众人该吃吃该聊聊,与之前没有半点不同。   祁真本就不饿,简单吃了点东西就饱了,而平剑岩被打后没有再出来碍眼,他很乐意与孟涟聊天。孟涟几人也都愿意亲近他,笑着问:“杨少侠接下来有何打算?”   “还没想好,”祁真笑道,“不过难得出一次门,当然要走走看看,不知最近江湖上可有什么好玩的事?”   孟涟思索了一下,还未开口只听莫惑道:“沐城机关会。”   祁真一怔:“机关会?”   莫惑道:“每三年办一次,胜者可获得高额奖金与第一机关师的头衔,那天也会有很多摊位,大多卖武器和机关。”   祁真眼前一亮,他半点武功不会,买点小机关防身是很有必要的,问道:“何时开?”   “一个半月后。”   祁真决定去看看,好奇地多问了一句:“现在的第一机关师是谁?”   “沐家家主。”   祁真应声,忽然一顿:“沐家?”   “嗯。”   祁真顿时沉默,如果没记错沐家少主也是爱穿红衣的,尤其老爹是机关师,万一上辈子的疯子其实不是武功高,而是对机关太熟才得以脱身的呢?反正他没见过多少高手,根本分不清是高是低,不能单看人家能强行冲出来就一味地认为对方厉害。   若真是这样,沐家少主的嫌疑就大了。   可空山派的少年说沐家少主性格沉稳,这与疯子不符……等等,或者是三年后受了刺激性情大变?娘的,怎么不直接刺激死他啊!   莫惑见他似乎磨了磨牙,低声问:“怎么?”   “沐家人来了么?”   “只有家主来了。”   “哦。”祁真很遗憾。   莫惑猜测他在想那个朋友,看他一眼,并不意外。   云卓笑着又喝了口酒,在这空当低声提醒:“你没发现有人看他的次数在变多?”   莫惑顿了顿,稍微留意一下,果然见他娘总是看向少年,顿时眉心一跳,身为儿子,他太清楚他娘若合了眼缘会发生什么了,不过他娘现在恐怕还是更喜欢玲珑漂亮的小丫头,对少年仅是好奇,所以他得立刻把人弄走,免得这二人接触。   他问道:“吃完了么?”   祁真乖乖点头。   “我们走吧。”   “去哪?”   “离开山庄,”莫惑颇有深意地望着他,“我带你四处转转。”   祁真知道他是指去找人,眨眨眼:“不,我不走。”他得问问云卓在山庄的情况,还得再问问小金球的事,毕竟他们已经结拜了,兴许能问出些什么。   莫惑觉得他可能没懂自己的意思,意有所指道:“天气不错,不如去转转,去哪都行。”   祁真很坚持:“不,我现在不走,你先找地方歇会儿。”   莫惑:“……”      第21章 针锋相对4      大厅都是人,莫惑又换了两种说辞见少年依然不走,便忍着掐死他的冲动提议说在山庄内转转,这才成功将他弄出门。   暗卫与风雨楼的人是在外面用的饭,且还是在一张桌上,由于记挂小王爷,暗卫基本没吃什么东西,而是忧心忡忡向大厅张望,忍不住对同桌的人提问,诸如你们楼主人怎么样啊、他真有洁癖么、洁癖到什么程度、有没有不良习惯啊等等。   风雨楼的人莫名其妙,警惕道:“问这些做什么?别想打听我们楼主的事,我们是不会说的!”   暗卫冷冷道:“要不是他看上我们少爷了,你当我们多稀罕问!”   风雨楼的人猝不及防:“……什么?”停顿一下紧接着道,“真的?”   “废话!”暗卫道,本想补充说不是那种看上,只是让他们少爷帮个忙,但转念一想小王爷很乖很漂亮,看着就讨人喜欢,莫惑未必没有其他心思,否则这么多人,莫惑为何就非得找上小王爷?尤其莫惑总惹他生气,这算是喜欢的一种表现……吧?   风雨楼的人齐齐震惊,他们都听过自家楼主喜欢男人的传闻,只是一直没见楼主身边有人,如今终于要有楼主夫人了么?几人不由得看向同桌的一位年轻男子,这人名叫卫玄,常年跟在楼主身边,知道的比他们都多。   作为莫家的家仆,卫玄最清楚来龙去脉,只是“楼主撒谎说喜欢男人,现在要找人去圆谎”之类的真不能说,便沉默不语。   风雨楼的人当他默认,更加震惊,其中几个立即换上笑脸:“来来来喝酒,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暗卫:“谁跟你们是一家人!八字还没一撇呢!”   “早晚的事啊,我们楼主那么出色,天上地下找不出第二个!”   “切,我们少爷才是找不出第二个!”   “对,绝配绝配!”   暗卫:“……”   风雨楼的几人急忙给他们倒酒,还推推许久没开口的同僚,问了句怎么,那同僚之前在树林里被迫唱过一场娇喘的戏,还曾说就被少年差遣一次,此刻木然地看看他们,很想说一句你们以为那少年当楼主夫人是好事么,但又觉得还是不要泼凉水为好,便道:“不,没什么。”   卫玄在旁边看着,并不阻止,而是想到楼主似乎确实待那少年有几分不同,搞不好……真能成?   他的余光一瞥,忽然道:“楼主出来了。”   几人立即扭头,同时暗卫也看见了小王爷,迅速凑过去,特别想知道莫惑在屋里究竟会对他做什么亲昵的举动,便仔细打量一遍,忍不住摸一把,生怕少块肉。   莫惑恰好回头,冷冰冰地看一眼少年,耐着脾气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云卓的书房。”   祁真没意见,跟着他便走了。   迈过中门,周围便渐渐静了下来,莫惑低声道:“你不懂我方才的意思?”   “懂,但我有事要问我哥,你就不能先等等?”   莫惑道:“你可以问我。”   “你不会说的。”   莫惑垂眼看他,等着他发话,接着见少年眨眨眼,试探地说了小金球三个字,便想也不想道:“免谈。”   “看吧,”祁真道,“我就知道你不告诉我!”   莫惑与他一起迈进书房,示意手下都在外面守着,暗卫自然不干,但见小王爷扬了扬手,只得不情不愿离开,房间很快只剩两人。莫惑道:“你问云卓也问不出什么,不信可以等他过来。”   祁真见他如此笃定,犹豫片刻干脆换了话题:“我哥在山庄的日子过得如何?”   莫惑不清楚他为何忽然问起这个,反问:“他是少庄主,你觉得呢?”   祁真很怀疑:“与他爹的徒弟相比呢?”   莫惑微怔,倒是有些懂他的意思了,说道:“他是独子,盟主一向很宠他,对徒弟则比较严厉。”   整个江湖都知道,武林盟主的独子云卓经脉欠佳,不是练武的好苗子,盟主无奈之下只能另收高徒,也好将来撑起山庄,而云卓则被锦衣玉食宠到大,过得顺风顺水,武功三流,没有为非作歹欺男霸女,也没有除恶扬善义薄云天,普通得很。如今盟主年事已高,云纵山庄的事务大都由徒弟打理,云卓并不过问。   祁真静静听完,有些奇怪,当初在京城遇见时暗卫曾说云卓的轻功很好,虽说没交过手摸不准具体实力,但想来不应该算是三流吧?   莫惑看他一眼,并不瞒他:“你哥很聪明,吃不了亏,他会这样原本就是他自己的意思。”   祁真立即觉得有隐情,本想再问,只听他又在提议离开,便眨眨眼:“不,我不走。”   莫惑沉默地盯着他,简直想把他捆了。   祁真听说云卓没事便放心了,但对于小金球,他其实想再挣扎一下,能问多少是多少,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强,他道:“我得和我哥打声招呼再走。”   “我派人通知他,他会来送我们的,”莫惑起身道,“走吧,我先帮你找人,你若现在不走,这事便等以后我有空再说,”他微微一顿,又加了句,“而且你若与我一道,叶天元不敢来找你。”   祁真自然是想抓紧时间找人,二话不说便同意离开,出门吩咐暗卫去拉马车,自己则跟着莫惑向山庄大门走。他见这人走得飞快,努力在后面追了几步,结果刚刚转过拐角就见他忽然一停,顿时撞了上去。   莫惑及时回身扶住他,淡淡道:“当心,别走那么快。”   祁真:“……”   你脑袋被驴踢了?明明是你的错!   他动动嘴唇,还未开口就瞥见他身后并肩走来了云卓和一笑谷的女谷主,这才明白某人是在唱戏,不过……他盯着对方扶住自己的手,察觉这混蛋只用了两根手指头,于是挑剔地看看他,低头看看胳膊上的手,再次看看他,狠狠皱起眉,眼神充满不满,俨然一副被不干净的东西碰了的不爽模样。   莫惑:“……”   祁真又挑剔地来回看了一圈,慢慢挣开,淡漠道:“有劳。”哼,你嫌弃本王,本王还他娘的嫌弃你呢,看谁嫌弃得过谁!   “……”莫惑想也不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暗中加力,“无妨,我有些不放心,还是扶着你走吧。”   祁真被捏得有点疼,挣了一下没挣开,顿时怒火中烧,特别想扑上前抱一把恶心死这混蛋,但他知道若是坏了这人的好事,对方肯定会让他见不到杀手,便另换办法,睁着水汽的眸子忍辱负重道:“莫楼主,请自重,在下只把你当朋友!”   就是,大胆刁民,我们小王爷的手是你能碰的吗?留下的两名暗卫立即杀气腾腾看着莫惑。风雨楼的人也看着他,心疼死了,楼主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对方却没意思,这可咋办?   而云卓与女谷主恰好走到近前,亦是齐刷刷望了过来,前者的眼底满是笑意,后者则略微皱眉,上来就强行摸人家的手,有你这么追人的么?   莫惑:“……”   莫惑顶着周围的视线,暗中又捏了捏某人的手腕才放开,不仅不能打他一顿泄气,还得歉然地道一句:“是我唐突了。”   祁真点头:“知道就好。”   莫惑:“……”   我弄死你!   祁真明白不能太过,便转身向云卓辞行,听他交代在门口稍微等一等,于是带着暗卫率先走了。莫惑扫他一眼,自然也不多留,很快离开。   云卓看完戏,笑道:“我去送送他们。”   女谷主不好跟着,便让云卓给儿子带话,因为那少年看着挺讨人喜欢,无论成不成,儿子也不能欺负人家呀。云卓笑眯眯地应声,不过多时就在门口附近见到了那两个人,他见义弟对他冲过来,笑着问:“他没找你算账吧?”   “没有。”   云卓笑了:“那就好。”   祁真凑近一点:“说实话,小金球的事你知道多少?”   云卓微怔,无奈道:“我只能说这对莫家很重要。”   “只有莫家么?”   “似乎还有两家,我不清楚是谁,只能猜测或许有钟离家,他家的独子也很有名,无情门的钟离门主,听过么?”   祁真点头,陷入沉默。   莫惑在马车前等了等见某人还没说完,便走了过来,接着便听这二人不知何时聊起了山庄的事,某人恰好道:“那徒弟若欺负你,记得告诉我。”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的关系不错,”云卓笑着揉揉他的头,“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繁盛,我爷爷和父亲都是盟主,树大招风,云纵山庄是该适当退一退了,这样才能长久。”   祁真反应一下:“但不能退得太彻底,所以你们培养了一个拿得出手的人,不锋芒毕露,也不太软弱可欺?”   “聪明。”   祁真想了想:“做了这么久的盟主,仇家估计不少,下一任的盟主最好是与你们关系不错的,就比如莫楼主这样的。”   莫惑淡淡道:“我没兴趣。”   “没问你,”祁真瞥他一眼,换上很严肃的表情,“哥。”   “嗯?”   祁真期待道:“你看我成么?”   云卓:“……”   莫惑:“……”      第22章 书童王爷1      祁真慢吞吞走向马车,回头看一眼站在原地的云卓和身边的莫惑,最后默默望向暗卫,动动嘴唇,没有开口,但意思很明显——你们说他们是不是在敷衍我?   刚刚那二人的回答非常简单,云卓纵容地拍拍他的肩,笑着说以后商量。莫惑则直接扔了三个字:成,去吧。   听着就假。   他很不开心。   暗卫和他对视,其实您老说要做盟主原本就很假呀,谁能当真?想让他们帮你谋划那个位置,最起码得有拿得出手的实力吧?几人见小王爷挺可怜,顿时心疼,摸了一把,没有打击他。   莫惑扫一眼某人,在他爬上马车前道:“这边。”   祁真闷闷不乐扭头:“嗯?”   莫惑示意他坐自己这辆,也好商量找人的事,接着见他蹭过来,便与他一起上去,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客气道:“半点武功不会,还想做盟主?”   “……谁说我不会?”祁真抬抬下巴,强作镇定,“你去问孟涟,我一扇子就解决了两个山贼。”   莫惑淡定问:“是你手下在暗中出的手还是用的药?”   祁真:“……”   “你骗骗别人还行,”莫惑打击他,“脚步虚软无力,我只要一听就能听出来,还会武功?去,飞给我看看。”   “……”祁真怒道,“好吧,我就是不会武功,那又如何?我能智取!”   “盟主是靠比武赢来的,你怎么智取?上擂台还不等开口就会被拍下来,”莫惑看出云卓很宠他,用了些耐心,“何况江湖恩怨多,盟主时常免不了要出面解决一些麻烦,若动起手来,你该如何?”   祁真张了张口,默默窝着。   莫惑见他垂着眼,觉得应该是听进劝了,正要岔开话题却见他忽然抬头,认真道:“我能在身边多弄些高手,打架交给他们,”他顿了顿,双眼发亮,“对,我还可以找个高手去抢盟主的位置,只要他以后能听我的命令就好。”   莫惑打量地看他一眼,终于有几分上心:“为何想做盟主?”   祁真眨眨眼,想起若那疯子真是杀手,有云卓这层关系应该好解决,也就不用去爬盟主的位置,便迟疑道:“其实我还没想好,不一定真做。”   莫惑:“……”   那你刚刚还一本正经地理论?莫惑难得有心劝个人,结果是浪费口舌,冷冷扫他一眼,干脆开始提找人的事,准备赶紧解决完,把这少年打发走算了。   “他叫什么名字?别说他换了你不清楚,我问的是以前的。”   “以前那个他是绝对不会用的,你知道也没用。”   莫惑不为所动:“兴许提的时候他会有些反应,找人时能用上。”   祁真默默反应一下:“不,我不说。”   莫惑沉默地盯着他。   祁真想了想,解释道:“他的名字不好听,我答应过他以后不会提。”   “风雨楼的人一向嘴严。”   祁真很严肃:“但做人要守信。”   莫惑看他一眼,暂时没逼他,而是询问他朋友身上可有好辨认的地方,接着听他说长得好,便道:“有多好?”   祁真道:“和你差不多。”   莫惑:“……”   卫玄在外面驾车,能清楚地听到里面的对话,微微一惊,楼主初入江湖时但凡遇见敢提起他样貌的人,全都毫不手软地收拾了,不知少年会怎样。暗卫则坐在旁边提心吊胆,沉痛地想王爷您怎能这么说?那莫惑搞不好对你有想法,万一把持不住做些什么可怎么办?   车厢里有一瞬的安静,莫惑见少年神色认真,俨然一副叙述事实的模样,抬抬眼皮,继续问:“那他是哪年离开的?”   祁真眨眨眼,沉默了,他压根不知道啊,话说回来,自己连那疯子现在有没有开始混江湖都不清楚,他慢吞吞道:“这个……我忘记了,知道哪年也没用吧?他不一定会立即闯荡江湖,兴许会先随便转转玩玩呢?”他停顿一下,补充道,“还有,我以前与他玩耍时他确实总穿红衣,但这么久过去,我也不清楚他现在还穿不穿。”   莫惑静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前倾。祁真一怔,只觉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摸不准他要做什么,急忙向旁边躲,接着见他再次靠近,便又默默缩了缩,很快发现无路可退。莫惑看着窝在角落的人,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平静地与他对视。   如此近的距离,连呼吸都若有若无缠在了一起,祁真睁着黑漆漆的眸子,望着这张脸。   莫惑问:“真是找人?”   “嗯。”   “真是你朋友?”   祁真目光微闪,紧接着下巴被用力捏了捏,顿时吃痛,下意识愤怒地瞪过去,想到自己处于劣势,立即换上无辜的神色。   莫惑本想警告他别撒谎,见状心头的不爽倒是微微一缓,有些明白为何之前会觉得逗他有趣了,这人有一双漂亮清澈的眸子,似乎没被尘世浸染过,漆黑的瞳孔映着喜怒哀乐,只要不痛快便会表现出来,如同不知天高地厚的、挥舞着小爪子龇着牙的幼兽一般。   祁真见他沉默,便向后缩想要躲开,接着鼻尖微动,张了张口:“阿……”   莫惑眯起眼,手上加力:“别以为你假装打喷嚏我就会……”   “阿……阿嚏!”   莫惑瞬间放开他后退,身影快得甚至让人捕捉不到,虽说成功闪开了,但脸色还是不可抑制地有些黑。   祁真吸吸鼻子,睁着水汽的眸子茫然地抬起头,似乎在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莫惑:“……”   祁真慢吞吞向车门移了移,没再提朋友的事,而是道:“我们还是先见杀手吧,何时见?”   莫惑简直要被气笑了,用捏他下巴的两根手指狠狠掐住他的脸:“做梦,不把你的事交代清楚……”   祁真张了张口:“阿……”   莫惑立即回到原位,祁真这次是在骗他,闭上嘴,摸摸鼻子无辜地望着他。莫惑暗道这要不是云卓的弟弟,绝对要打他一顿,沉默片刻,暂时不怎么想和他说话,准备吩咐手下停车,好让这混小子赶紧滚。   祁真见他没再靠近,试探道:“不如咱们聊点别的?”   莫惑的声音冷得掉渣:“又想说什么?”   “小金球……”   “无可奉告。”   “别那么抗拒,”祁真道,“这样吧,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也问我一个关于怪人的问题,我发誓说的全是真的,而且我不直接让你告诉我它的秘密。”   莫惑扫他一眼:“说来听听。”   “那小金球可是与某个武功秘籍或稀世珍宝有关?”   “没关,”莫惑道,“那人多大年纪?”   “不到二十,”祁真答完又问,“拥有小金球的人可会有杀身之祸?”   “没有,”莫惑沉吟一下,“那人是男是女?”   “男的。”祁真说完本要问问另外想得到小金球的两家是谁,这时只听莫惑道:“我没有要问的了。”言下之意,谈话结束。   祁真:“……”   祁真愤恨地看看他,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便乖乖走人。卫玄目送他在手下的陪同下离开,将驾车的活交给别人,进了车厢。   “竟是男的?楼主刚刚为何不继续问?”   莫惑拿出手帕擦拭那两根手指:“你不觉得有些奇怪?”   卫玄一怔:“嗯?”   莫惑道:“叶天元不是好打发的,他放着这件事不理,却偏要几次三番关心一个与他没关的东西。”这前后对比实在太明显,令人不得不注意。   卫玄再次一怔:“楼主的意思是?”   “我还只是猜测,兴许是他的好奇心重,找机会先试试他。”   “是。”   按照之前的协议,莫惑答应少年带他见杀手,同时还要调动人马帮他寻人,因此二人准备去距离云纵山庄最近的一处风雨楼分舵。   众人天黑前到达一座小城,休息一晚再次出发,暗卫忧心忡忡发现车厢又被扔了东西,这次是个圆形铜牌,上面绣着复杂的花纹,一看便是有特殊含义。祁真很惆怅,拿去问莫惑。   莫惑头也不抬:“我今天心情不好。”   祁真眨眨眼:“所以?”   “不想告诉你。”   祁真道:“……我花钱买消息也不行?”   “嗯。”   祁真于是气咻咻爬上马车,将东西一放,打算以后再说,现在还是正事要紧。   莫惑暗中观察了三天,见这少年完全没有提小牌的意思,便明白自己猜对了。卫玄也在观察,同样是神秘的东西,少年对小金球能穷追不舍,对他们故意扔的铜牌却置之不理,确实有问题。   “楼主,他恐怕是对觉得重要的事上心。”   莫惑嗯了声:“所以要么那人是他认识的,要么……金球就在他身上。”   天黑前众人赶到了一座小镇,这里只有一家客栈,老板堆满笑脸,谨慎地望着并肩而站的两位贵客:“对不住,小店只剩一间客房了,床倒是很大,不如……二位客官挤挤?”   被点名的二人反应一下,瞬间看向彼此。      第23章 书童王爷2      那一刻,祁真与莫惑想也不想,几乎同时拒绝:“不。”   二人:“……”   众人:“……”   场面静了静,二人不由得再次对视,小王爷恍然想起这人有洁癖,底气顿时足了,暗道怕他做什么!莫惑则想起要找小金球,这正是机会。于是二人又一次同时开口:“行。”   二人:“……”   众人:“……”   祁真看看莫惑,沉默一下,急忙问老板是哪间房,然后扭头上楼,冲进去扑在床上狠狠打了一个滚,抬头见某人出现在门口,立即得意,有本事你睡呀!   莫惑在心底冷笑一声,迈进了客房。   暗卫与风雨楼的人齐齐起了无数波澜,前者惊怒,你难道真对我们小王爷有想法?后者很激动,楼主果然喜欢人家,连洁癖都忘了!他们见旁边的人要上前,一把拉住对方,微笑地提议说去收拾一下,准备吃晚饭。   滚吧!暗卫看出他们有意阻拦,快速分出两人牵制,另外两人迅速进去了。   坏什么好事!风雨楼的人痛心疾首,但终究抵挡不住好奇,扒着门框向里望了望,只见少年窝在床上,他们楼主则坐在房间的椅子里,二人都没开口。   莫惑淡定地顶着众人的视线,问道:“不吃饭?”   “……吃。”祁真占完领地,乖乖爬下了床。   莫惑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而这次出门只为祝寿,不是什么要紧事,所以当初便挑了厨艺不错的手下来处理路上的三餐。祁真这几日与他们同行,自然是一起吃的,并且每顿都吃得很爽,觉得这办法不错,甚至开始思考是否要写信让大哥派个武功好的御厨了。   几人照例分成两桌,和和气气各怀心思地吃完,小二恰好烧完热水。祁真休息一下,率先跑回房洗澡。莫惑并不和他抢,低声对卫玄吩咐一句,起身上楼。   小王爷与别人睡在一屋,尤其此刻脱得光光的,暗卫不敢大意,便都在屋里守着,屏风左右各站两人,完全挡住外界的窥探。莫惑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番场景,扫他们一眼,找地方坐好,拿出一本书静静看起来。   天色渐暗,屋里点了灯,烛火暖暖,他一向冰冷的五官也柔和了些,竟透出几分温润。暗卫面无表情,心里哇凉哇凉的,小王爷喜欢什么样的人?万一被勾搭走可、可怎怎么办?   屏风后不期然传出了小王爷的声音:“进来一个人。”   暗卫微怔,快速分出一个人过去,只见小王爷已经迈出浴桶披上了内衫,那衣服有些薄,隐约可以看见胸前鼓起的小球。祁真也是发现了这一点,继而想到要和莫惑睡一晚,这才叫了人。他摘下小金球塞给暗卫,无声地说了两个字:收着。   暗卫了然,妥善地放好。   祁真很满意,披上外衫出去,瞬间看到坐在屋内的莫惑,不由得愣了愣,暗道这人虽然偶尔无耻了点,但长得真是不错。   莫惑察觉他的视线,抬起头:“洗完了?”   祁真回神嗯了声,走过去喝完几口水便要爬上床,这时却听见莫惑让他等等,便警惕地转身:“怎么?先说好,我一定要睡床。”   “没不让你睡。”莫惑话音一落,房门恰好被敲了两声,风雨楼的人鱼贯而入,发现少年已经洗完,于是分出两人去换水,顺便将浴桶洗净,剩余的人则抱着自带的床单被褥走到了床边。   祁真愣愣地站着,这些天他们住在不同的客房,他根本没注意莫惑的情况,直到此刻才发现这人竟能活得如此讲究。他打量焕然一新的大床,感觉看着就很舒坦,便默默把“你怎么这么麻烦”的话咽了回去,接着反应一下,怒了,本王之前的滚岂不是白打了!   莫惑见手下将热水弄了进来,不理会他不爽的小眼神,放下书:“行了,睡吧。”   这么大方?祁真有点怀疑,干脆扑在床上又滚了滚。   莫惑瞥他一眼,淡定地走了。他是有洁癖,也确实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但这少年洗过澡干干净净的,他并非不能容忍与对方睡在一张床上,反正地方够大,只要不碰到就好了。   风雨楼的人正在兑水,见他们楼主绕过了屏风,便快速干完活离开。   卫玄走在最后,轻轻对他摇头。按照楼主刚才的吩咐,他趁着少年的手下都在房间的空当去翻了翻他们的行李,既没见着小金球的影子,也没发现其他有用的东西,想来重要的恐怕都被他们随身带着。   莫惑神色不变,略微点了点头。   他洗澡比较慢,等到出去,少年已经窝在床上缩成一团,他缓步上前看了看:“睡着了?”   祁真隐约听到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望了过去。这床被垫了一层,特别软,用的料子也好,躺着很舒坦,他深深地觉得这才叫日子,渐渐便昏昏欲睡了。   莫惑见他眼角微微发红还带着水汽,知道他是困了,便不再与他说话,放下了床幔,接着却见人影一晃,藏在暗处的人闪过来,压低声音,“你做什么?”   他扫一眼:“自然是睡觉。”   暗卫忍了忍,没忍住:“你可以不放床幔。”   莫惑不与他们理论,直接将少年挖了起来。小王爷坐在床上茫然地听完过程,表示没关系,慢吞吞又缩进了被窝。莫惑淡然问:“听见了?”   暗卫不答,眼睁睁看着他将另一边的床幔也放下,彻底挡住他们的视线,只觉心都要碎了,不过这人毕竟有洁癖,兴许不会对他们娇贵的小王爷做什么……吧?   房间很快静下来,莫惑侧身听着旁边绵长的呼吸声,感觉有些不习惯,但忍着没动,闭眼休息,等到一个时辰后再次睁开,少年已经彻底睡着了。   房间的一角仍点着灯,亮光透过帷幔渗过一丝,加上他的眼力本就好,因此看得还算清楚,他盯着少年看了一会儿,伸手挑开对方的衣襟,见脖子上很干净,于是下移到少年的手腕将两边都摸了摸,发现还是没有,便沉吟一下,起身看了看脚腕,这才重新躺回。   ——那么小金球的拥有者是这少年认识的人,还是在手下身上?   他忽然想起少年洗澡时叫过人,觉得若小金球真在少年手里,很可能是那时给了别人,沉默片刻,忍不住戳戳少年的脸,你倒是聪明。   祁真若有所觉,顿时撅起嘴,向旁边蹭了蹭。   他熟睡时分不清方向,这么一蹭,二人的距离反而更近,莫惑见他温顺地闭着眼,很乖巧的样子,静静看了看,忍不住再次戳戳他的脸,见他又一次撅嘴,便控制力道,恶趣味地继续戳。   祁真正梦见与人在玩投食游戏,但对方总往他脸上扔,让他怎么也吃不到,立刻不爽,干脆侧了侧头。与此同时,莫惑的手指恰好落下,直接碰上少年的唇,紧接着就被少年张开嘴一口咬了下去。   莫惑:“……”   你给我松开!莫惑用另一只手扳住他的下巴,准备撬开他的嘴,却察觉一个无比柔软的东西抵上了手指,轻轻舔了舔,心头瞬间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第一反应竟不是恶心。   他尚未回神,手指便被对方用舌尖推了出来,而某人撇撇嘴,似乎很不满,他定定神,将手伸到面前看见了牙印和口水,这才后知后觉黑了脸,急忙下床装作去如厕的样子迈出门,跑去把手洗干净,这才回来。   指尖好像仍留着方才的余温,有些痒,他望着少年,最后掐一把对方的脸,闭眼睡觉。   祁真第二天睁眼时身侧早已没了某人的影子,他又眯了一会儿,满足地伸伸懒腰,爬下了床。暗卫忍不住问:“少爷睡得怎么样?”   “挺好。”   暗卫打量几眼,觉得应该没事,顿时松气。   祁真要回小金球戴好,问道:“莫惑呢?”   暗卫正要回答,紧接着便察觉到什么,急忙转身,同时见房门被莫惑推开,心中齐齐一凛,他们刚才竟没听到丝毫声音,这人的武功委实可怕!   莫惑见某人正在穿衣服,抬眼一扫,发现那领口外有一小节还未被完全塞进去的链子,便淡然走上前,一边说要吃饭了,一边毫无预兆加速,闪过去挑出链子,用力将小金球拽了下来。他方才刻意放轻脚步,本想抱着侥幸心理试试能不能撞见什么有用的东西,谁知运气不错,竟真能有收获。他捏着小金球:“你是不是应该对我解释一下?”   祁真眨眨眼,又眨眨眼,迅速回神:“还给我!”这可是他对上红衣疯子的保命符啊!   莫惑脚步一动,霎那间掠到房间另一头。   祁真忍着抢回来的冲动,耐心谈条件:“怎样才肯给我?”   莫惑轻描淡写给了他致命一击:“免谈。”   祁真深吸一口气,只觉新仇旧恨一起往上涌,立即对暗卫吩咐道:“上,给我打他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来个小剧场——   祁真:要是带个做饭好吃的暗卫就好了。   皇帝:小天厨艺精湛,心思细腻,弟弟应该吃不了苦。   祁真:莫惑真讨厌,早知就多带点人揍他!   皇帝:小天武功高强,弟弟应该也吃不了亏。   暗卫:为啥队里没有伶牙俐齿的,要是当初能劝住小王爷该多好!   皇帝:小天聪明伶俐,想必不会让弟弟轻易涉险。   皇帝默默思考完,放心了。   某个犄角旮旯的左侍天:小王爷到底在哪啊!为啥这条路没有!难道走错了吗?摔!      第24章 书童王爷3      打莫惑一顿?   暗卫自然乐意,在这人耍过小王爷且还疑似对人家有想法时他们就想打了,闻言二话不说便冲了过去,有方才的事他们都知道这人厉害,因此加了小心,快速与他交上手,顺便找机会抢回小金球。   客房很小,施展的地方有限,但莫惑并不掠到窗外,而是直接与他们对上,瞬息间便过了数招。   暗卫的神色很快凝重,他们当初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的,自认为不是弱者,可如今三打一却讨不到丝毫便宜,尤其莫惑看着根本没尽全力,实在有些深不可测。   这人若下死手,他们至少有一个肯定已经爬不起来了。   祁真看不懂这些,只感觉他们总打不到莫惑,气咻咻地来回走了走,让留下的人也上去。那暗卫很迟疑,他们一贯是要留一个守着小王爷的,若自己也离开,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祁真看着他:“嗯?”   暗卫忍不住道:“少爷,我还是留下吧。”   “不用,给我打他!”祁真道,“抓紧时间绑了,要是等会儿他的手下上来,你们就不好打了吧?”   哪怕没他的手下也不好打呀!谁知他竟这么厉害!不如趁早收手讲和算了?暗卫动动嘴唇,在小王爷越发凶狠的目光里只得向前冲,紧接着余光一扫发现风雨楼的人进来了,立即要重新回去守着。   卫玄几乎不需要楼主下令,瞬时闪出一步拦住他,顷刻动手,并吩咐手下接应。   风雨楼的人简直愣了,一边听命地过去一边左右打量,见少年满脸愤怒,又见自家楼主被围殴,纷纷顿悟:楼主肯定是对人家做了什么!   他们快速顶替卫玄,察觉楼主根本没下死手,便也不敢认真打,只是尽量拖着,顺便同情地望着这人,兄弟,自家主子被欺负,我们都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们楼主若是想要什么,是一定会想办法得到的,咱别挣扎了吧?早晚都是一家人啊!   暗卫不清楚他们的想法,被缠住后动作便更加狠辣,想要赶紧回小王爷身边,但就在此刻,他扫见卫玄脱离后向小王爷迈了一步,心头不由得一跳,紧接着见他又迈出一步,顿时一惊。   另外三人习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见状具是一窒,卫玄在这个距离只需轻轻一掌,小王爷就能一命呜呼!他们哪怕能察觉莫惑身上没有杀意,也还是瞬间冒了层冷汗。   他们的停顿很短,甚至能忽略不计,但高手对决,这一个破绽便足已定胜负。莫惑迅速一闪,手法极其刁钻地拂过面前二人的穴道,同时闪过第三人的攻击轻松制住他,将他的穴道也点了。剩余那名暗卫被风雨楼的高手围攻,短时间根本无法挣脱,他扫见卫玄在那边威胁地扬了扬手,只得停住。   场面瞬时一静。   整个过程仅发生在数息间,祁真只觉才刚命令暗卫揍人,眨眼的功夫他们就都不能动了,不禁愣住。   祁真:“……”   这怎么可能?本王是在做梦么!   他见莫惑擦着手、慢条斯理对自己走过来,觉得这混蛋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立刻后退,双腿却猝不及防抵到床沿一下坐了上去,他向后缩了缩,镇定道:“你想怎样?”   莫惑拎着小金球在他眼前晃晃:“这东西从哪得来的?”   祁真伸手就要抢回来,却见他瞬时抬起了胳膊,再次愤怒,想到已与他撕破脸,便不再装无辜,抬抬下巴:“我就不告诉你!”   莫惑平静地看看他,突然毫无预兆出手点住他的穴道,见他漂亮的双眼瞪圆,下意识想掐一把脸,但及时忍住了,淡漠地起身:“带走。”   卫玄应声,吩咐手下干活。   一盏茶的功夫后,祁真被抬进马车放好,呆呆地望着面前几名暗卫,特别茫然,可怜问:“……为什么?”   暗卫知道他是在问结果,默默和他对视,王爷,您难道没看出来我们打不过他么?   祁真没等他们回答,而是痛定思痛:“早知道,我应该一开始就让你们一起动手,这样在他们上楼前你们是不是就能把莫惑绑了?”   暗卫原本还想提醒他下次不要那么冲动,但此刻见小王爷俨然一副“暗卫万里挑一肯定好能打的”的模样,又顶着他全心全意信任的目光,顿时就把话咽了回去,吭哧吭哧憋了半天:“少爷恕罪,小的技不如人。”   祁真很坦然:“不,是我下错了令。”   “不是,”暗卫道,“莫惑武功高强,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祁真反应一下:“四个一起打也不行?”   “是。”   祁真沉默,他记得暗卫首领曾告诉他暗卫在江湖上能排入高手的行列,除去顶尖的少部分人外绝大多数都能应付,而在他的印象里一直只有红衣疯子属于那个范畴,没想到莫惑竟然也是,尤其还那么无耻!   暗卫担心地望着他:“少爷?”   “……嗯。”   “现在怎么办?”   “我也在想。”祁真道,莫惑是想弄清小金球的来处,应该会留着他的命,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折磨他,上辈子他被饿过也被打过,莫惑应该不会做得比这个更过分吧?他怎么说也是云卓的义弟不是么?   暗卫也在思考,突然道:“少爷,那封信已经寄出去了。”   寿宴那天小王爷曾吩咐要写封信寄回王府,只是这一路都有风雨楼的人同行,对方还总爱找他们套近乎,因此也就没什么机会,直到在之前的小镇落脚才写完,挑了个没人的时候潜入当地知府衙门,表明身份让对方派人送信,如今那封信大概快到王府了,信上报了平安,还提到了与云卓结拜。   祁真眨眨眼,知道若真出事,王府的人久久得不到他们的消息肯定会找上云卓,继而得知他们是与莫惑走的,到时大哥二哥绝对要拆了风雨楼。   他的心里立刻舒坦,有一种“本王死也拉着你垫背”的决然感:“很好!”   风雨楼的人在外面驾车,仔细听着里面的对话,急得抓耳挠腮,别光想着打楼主,倒是说说他究竟对你干了什么呀!那封信又是什么?难道要有人来接你?那我们楼主怎么办?   马车一前一后在官道上飞驰而过,几匹骏马跟随左右,向着风雨楼分舵快速奔去。   卫玄照例坐在车里:“入夜前应该能到。”   莫惑点头,擦了擦小金球,打量地看着上面雕刻的精致花纹:“你说他与那人会是什么关系?”   卫玄猜测:“兴许是兄妹?”   “有可能,”莫惑掏出一个小巧的荷包,从里面取出另外一只小金球与它放在一起,声音听不出喜怒,“终于齐了。”   卫玄应声,暗中看看他,虽然没从他脸上见到即将解脱的神色,但却能猜出他的心情应该不错,毕竟被这东西折磨了多年,如今总算能结束,任谁都会高兴的。   莫惑捏着小球看几眼,慢慢将它们收好,思绪有些远。   他至今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九岁时在庙会上捡了一个奶娃娃,因为他从那以后的十二年里都在被迫听他娘不停地念叨。   他还记得很清楚,那年庙会特别大,因为有几个名声响亮的老师傅要归隐,所以慕名来了不少人,他也随父母去了,结果却不小心走散,也就是那时他发现角落站着一个抽抽噎噎的奶娃娃。对方长得玲珑漂亮,米分雕玉琢一般,穿着浅色裙子,他看着可怜,就过去了。   后来他找到父母,父母又恰好遇见几位故友,大家便帮着奶娃娃寻她的亲人,最终皆大欢喜,还一起吃了顿饭。   那几位故友分别是钟离家与封家的当家和夫人,二位夫人同他娘都是一直想生女儿,因此三人一眼便喜欢上了奶娃娃,简直爱不释手,都说要能娶回家做儿媳妇就好了。   奶娃娃的母亲听得高兴,便说将来他们的小子若能令她家孩子点头,就同意嫁人。他娘说好,把小金球挂在了奶娃娃的脖子上,这是要归隐的其中一位老师傅做的,天下仅此一对,方便以后相认。另外两家见状也想塞点东西,却听奶娃娃的母亲说这一个就够了,多了反而会弄丢,便只得作罢。   也就是自那天起,他便经常被他娘拉去耳提面命,诸如“那家的家世不错,小姑娘不会被养歪”、“你身上有另外一个小球还是最先见到小姑娘的人,这就是缘分,一定得比他们先找到人家”、“记得好好练武,将来去寻人”、“我特别稀罕她,要给我娶回来”等等。   如此一晃,便是十二年。   他莫惑做事一向全凭心情,忽然被一个小金球定了终身自然不痛快,尤其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发不喜欢与人碰触,也就不可能与人成婚,但他不是不孝子,对父母的命令不太会反驳,只能硬着头皮听着。   唯一庆幸的便是那家人的身份神秘,三家事后竟都没找到人,也没发现其他蛛丝马迹,否则他娘绝对会搬到人家附近住着,那他也将会更惨。   钟离家和封家的小子那天也在场,之后与他的遭遇差不多,不过三家到底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这么多年都没半点消息,三家觉得只要孩子有了意中人便乐见其成,但说来也邪门,他们三人至今都没成婚,搞得三家父母时不时就要念叨一句那个奶娃娃,这件事也就一直没被放下。   其中钟离家的小子是最先解脱的,直接告诉他父母喜欢男人,事后据说他父母暗中试探过很多次,发现儿子确实只对男人有兴趣,这才心灰意冷。   他看办法不错,便也说喜欢男人,但可惜他娘只要合了眼缘,那便会万分喜欢,这些年愣是没有第二个孩子能让她如此稀罕,所以就对他说要是没有意中人那便先找人,然后继续对他耳提面命。   他当初会成立风雨楼,除去喜欢这一行,找人其实也是一个因素。   他想赶紧把人找到派手下盯着,等那小娃娃一成婚,他便装作才找到的样子将事情告之三家,拖了十几年的痛苦也就终于能结束了。   说起来,自从遇见少年,他虽然总被对方气得想揍人,但运气倒是一直不错,先是总算能让他娘知道他有个意中人,其次总算是见着了另外一个小金球,要找到那小娃娃应该指日可待。如此一来,那小娃娃没成婚前他能用少年拖着他娘,那小娃娃成婚后他就弄个情伤,他娘也就彻底可以放过他了。   他放好荷包,眯了眯眼。   风雨楼的分舵建在繁华的双缘城,几人赶在天黑前进了城门,最终在一座大宅前停了下来。分舵主早已接到消息,正翘首以盼地守着,见状立即激动地跑上前:“楼主!”   莫惑淡然点头,吩咐手下把另一辆车上的人弄下来,看一眼少年:“还是不肯松口?”   祁真哼了声,他的气性不大,一路上足够冷静了。   其实这事说到底是他先撒的谎,还以此为筹码与莫惑谈了不少条件,如今被发现小金球就在他身上,确实是要解释一下。可他还没想好对策,尤其小金球被抢,自己还被点住穴憋屈地过了一天,所以此刻懒得搭理这混蛋。   莫惑并不动怒,而是让他们把这几人关进地下石室,见少年瞪眼,淡定道:“什么时候想通了,我什么时候放你出来。”   娘的,本王要烧了你这风雨楼!祁真再次不开心,愤恨地看他一眼,紧接着就被抬走了。   莫惑迈进大宅:“石室冷,多拿几床被给他们,就说你们是偷偷送去的。”   卫玄就猜到楼主不会太欺负少年,道了声是。   分舵主见楼主要去洗澡,好奇地凑到随行的手下身边:“怎么回事?刚刚那是谁?”   “恐怕是楼主夫人。”   “……”分舵主道,“什么?”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具体我们也不清楚,”风雨楼的人道,“我们就知道楼主与人家睡了一晚,然后……”   “等等!”分舵主惊了,“睡一晚?是睡在一张床上?楼主不是有洁癖么?”   “所以才说是楼主夫人呀!”风雨楼的人神神秘秘拉着他缩到角落里,干脆从寿宴说起,一直说到昨晚住店,“第二天夫人起床后就要打楼主,楼主就把人掳来了!”   分舵主愣愣地站着,想到方才楼主说的“松口”、“想通”等,深深地觉得这搞不好真是楼主夫人,急忙吩咐厨房弄些饭菜和水果送去石室,好好养着。   他忍不住道:“可把人关着也不是办法呀。”   “兴许楼主另有打算?”   “应该是,楼主想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分舵主附和,干脆亲自端着饭菜送去,也好给楼主夫人留个不错的印象。   祁真几人此刻已经被抬进石室了。   这一路上,莫惑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依次为他们解穴,因此倒没有不舒坦的感觉,祁真活动一下四肢,扫视一圈。这石室四四方方很干净,东西一应俱全,三面石墙,一面铁栅,他见暗卫走过去研究片刻,很快对他摇摇头,便清楚恐怕是精铁。   他正要咒骂几句,便见有人拎着精致的食盒出现在了视线里,对方满脸微笑道:“公子想必还没吃过晚饭吧?”   祁真挣扎一下,乖乖点头。   上辈子被绑的经历告诉他,不到逼不得已,有饭吃的时候不能死要面子拒绝,否则下一顿还不知要何时才有。   暗卫取来饭,先是试了试毒,确认没问题才递给小王爷。   分舵主原以为要费些口舌才能劝他吃,谁知少年竟这么乖,暗道难怪楼主会喜欢,试探道:“其实我们楼主人挺好……的……”他还没说完就见少年目光凶狠地扫过来,张了张口,默默闭嘴。   祁真打量一眼,这人身上有股书卷气,斯斯文文的,他想起刚才这人似乎是站在人群最前面的,便问:“你是谁?”   “回公子,在下姓花,是风雨楼双缘分舵的舵主。”   祁真继续问:“武功好么?”   “尚可、尚可。”   “与四公子的孟涟相比呢?”   花舵主一怔,老实道:“没比过,在下也不敢断言,”他不忘恭维自家楼主,诚恳道,“但与我们楼主相比便差太多了,在下还不及楼主一成。”   “真的?”   “是是。”   祁真嗯了声,默默记下,免得以后再犯今天的错误:“你可以走了。”   花舵主能和他说几句话已经很满足了,便告诉他想吃什么随时说,颠颠地离开。风雨楼的人恰好抱着被子吭哧吭哧过来,见少年看向他们,生怕他与他们计较白日里参与打斗的罪过,便讨好地透过铁栅将被子递过去,告诉他晚上冷,他们就偷偷多送了几床来。   祁真不爽的是莫惑,对他们则没那么不顺眼,道了声谢。   “应该的应该的。”风雨楼的人道,这可是楼主下的令呀,他其实很疼你,但兴许是不想让你看出他能心软,好让你尽快想通才不让你知道的!   他们不敢说,很快走了。   祁真吃饱饭,溜达几圈后窝在柔软的床铺上,觉得比上辈子的待遇好,暗道风雨楼的人还是很不错的,以后如果能逃走就不烧风雨楼了,只把莫惑打一顿就好。   暗卫简单收拾一下,围过来:“少爷,怎么办?”   “要编个故事,”祁真自然不能这样与莫惑耗下去,想了想道,“我当初说是在怪人身上见到的小金球,现在得把事情……”他说着见暗卫忽然做了一个“嘘”的手势,顿时一停。   几人等了等,见卫玄走了过来,只听他笑道:“杨公子,楼主让在下给你带个话。”   祁真总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道:“什么?”   “楼主的意思是既然事实与你先前说的不符,那约定就要变一下,你先告诉他小金球的来处和它的主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然后他再帮你找人,”卫玄想着楼主洗澡前的交代,耐心道,“他还说不要编故事,他会先把人找到再开始帮你寻人,顺便带你去见我们风雨楼排行第一的杀手。”   祁真眨眨眼:“这是我从怪人身上扯下来的,我怎知他叫什么?”   卫玄笑道:“杨公子莫要骗人,叶天元的事与铜牌都不能令你动容,唯有小金球可以,还不惜与楼主撕破脸,这东西定是对你很重要,你也定然清楚它的来处。”   祁真不好的预感加重:“……我若取消约定不让他帮忙,也就不用告诉他小金球的事了,对吧?”   卫玄摇头:“楼主的意思是你一天不说他就一天不放你,每天就只给你一个冷馒头。”   祁真:“……”   卫玄见少年漂亮的眸子带上几分熟悉的凶狠,忍着笑,换上正经的表情:“杨公子,小金球的事真的对我们楼主很重要,还望如实相告,楼主决计不会伤害你们。”   祁真立刻问:“你知道小金球的秘密?”   “是,但在下不能说,望杨公子见谅。”卫玄说完见少年开始沉默,便给他思考的余地,转身走了。   石室很快变得安静,祁真呆呆地望着暗卫,片刻后问:“怎么办?”   暗卫顿时心疼,忍不住伸爪子摸摸头,安抚说他们可以用内力把馒头弄热。   “我不是指馒头,”祁真道,这与上辈子相比根本不算什么,有馒头吃他已经知足了,他道,“我是指莫惑要先找到人才放了咱们,这该怎么办?”   暗卫起身去铁栅边四处望了望,确认没人偷听这才回来,但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不如骗他们说人死了?”   “他那么不好打发,要是问墓在哪呢?”   暗卫沉默。   “要是也问我人家叫什么名字又该怎么办?”   暗卫努力想了想:“反正他们只是找人,至于身份咱们能现编,要不就……说实话?卫玄说了他不会伤害咱们。”   “那是因为他们以为小金球是我朋友的,”祁真道,“万一莫惑得知那东西其实就是我的,他还会不伤害我么?”   也对,暗卫继续沉默。   卫玄离开后便进了暗道,快速来到另外一间封闭的石室,这间与少年那间紧紧挨着,能清楚地听见他们的谈话——这也是楼主会把少年关在石室的原因,至于先前的“不说就不放”、“冷馒头”之类的全是骗少年的,为的便是刺激他们商量事,好把实话说出来。   他听着少年那句石破天惊的话,霎那间便闭住了呼吸,震惊不已,急忙去找楼主。   莫惑此刻刚刚洗过澡,见他神色凝重地进门,便了然道:“怎么,有问题?”   卫玄点头。   莫惑扫一眼旁边的花舵主,见他识时务地起身离开,并体贴地为他们关上了门,便转回视线:“说吧。”十二年的摧残他都忍过来了,不差最后这一点波折。   卫玄暗暗吸气:“小金球就是那少年的。”   莫惑顿了顿,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是他的东西,属下亲耳听到的,不像假话。”卫玄说着叙述了一遍经过。   莫惑持续了一整天的好心情瞬时被泼了盆冷水,沉默一会儿,忽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难怪庙会后三家到处打听漂亮的奶娃娃就是找不到人,因为那根本不是小女娃而是小男娃,那天只是被一时兴起的家人套了条裙子!   他觉得三家人莫名其妙看上奶娃娃、争先恐后想结亲已经够不靠谱了,没想到这还有更不靠谱的!   卫玄暗中打量他,忍不住提醒:“楼主,您前些日子还把少年带到夫人面前看过。”   莫惑:“……”   卫玄简直开始同情起自家楼主了,现如今楼主“心仪”的人是少年,而少年恰好就是小金球的主人,要是夫人知道这件事,还又一次对少年合了眼缘,他完全不敢想象楼主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日子。不过天下竟有这等巧事,夫人以前总念叨他们有缘,搞不好真是有缘啊。   莫惑很快回神:“无妨,这事原本就不是我们一头热便成的,还得对方肯点头。”   卫玄一怔:“楼主的意思是……”   莫惑道:“我只要确保他不会同意就行。”   卫玄应声,紧接着联想到什么,急忙问:“楼主,您先前说他是出来找人,与人家多年未见还根本不清楚对方的名字?”言下之意,他该不是来找你的吧?   莫惑冷静地分析:“可他根本不知道小金球的含义。”   “兴许是他父母没对他说,他自己想弄清楚,加上对小时候的事有些印象?”卫玄看着他,“您当时穿的可是红衣?”   “忘了。”莫惑冷声道,十二年过去,他只记得对方的大概模样,根本不记得自己穿的什么。他沉默一瞬,直奔密室,想听听那几人是否还在商量,又是否能听到他们此次出来的目的。   卫玄看出他的打算,忙跟了过去。   他们来到密室时,那几人恰好正在猜小金球的秘密。   暗卫道:“少爷,之前你与莫惑一问一答,莫惑说过有小金球的人不会有杀身之祸,兴许是他的救命恩人?”   “你们的意思是莫惑找人是为报恩?”祁真哼道,“他像这种人么?”   “……不像。”   祁真道:“就是,他那么无耻!”   莫惑:“……”   卫玄:“……”   小王爷完全不清楚正在被偷听,背着手来回走了走:“不行,这样完全猜不出来,我明天先问问他找我是不是要对我不利,如果不是,我再告诉他实话。”   暗卫道:“也行。”   “但身份是个麻烦事,你们说编一个神秘的帮派行么?编得厉害点,像是在遥远的岛上,几乎与世隔绝,遍地都是绝顶高手之类的。”   “……可以是可以,”暗卫犹豫道,“但他要是问你为何不会武功呢?”   祁真沉默,半晌后忽然道:“这样,你们现在教我武功!”   “……啥?”   “你们教我,万一我骨骼清奇进步神速,也就能证明岛上的人都是天才,我以前只是懒才不愿意学的,”祁真一脸严肃,“放心,我吃得了苦,来吧。”   暗卫:“……”   莫惑:“……”   卫玄:“……”   “再说学点武功,万一以后遇上事也能自保,省得拖后腿。”祁真望着他们,特别认真。暗卫挣扎一下,磕巴道:“得先、先扎马步。”   “嗯!”   石室渐渐安静,莫惑等了等也不见那边有动静,与卫玄对视了一眼,同时在想一件事:那少年真的开始练上了?   莫惑又等了等,干脆离开,准备以后找机会旁敲侧击地问问少年究竟要寻什么人。   一夜无话。   莫惑慢慢吃过早饭,知道花舵主又拎了食盒过去,问道:“他吃饱了么?”   卫玄道:“是,还吃撑了点。”   莫惑放心地点头,若那小子饿着,铁定又要不爽,不容易商量事,他站起身:“他现在在做什么?”   卫玄忍着笑:“腿疼,他的手下在给他揉腿。”   莫惑无语,缓步走到石室,见少年正窝在床上,似乎是觉得很疼,那漂亮的眸子带着些水汽,看着可怜兮兮的。他瞬间记起久远的画面,只觉当初抱着他抽抽噎噎的奶娃娃与眼前的少年诡异地合到了一起,心情不由得有些复杂。   这十二年,他想过多种与奶娃娃相遇的场景,唯独没有这一种,此刻忽然见少年望过来,他快速想到这是他娘给他定的亲,整个人都僵了僵。   祁真还以为他是来送冷馒头的,走上前看了看,问道:“馒头呢?”   你不是刚刚才吃过饭?莫惑冷淡道:“没有。”   “那你来做什么?想问小金球的事?”   “不,”莫惑垂眼盯着他,“昨晚我翻了翻资料,不太想找人了,所以我可以放你出来,但小金球不会还给你。”   祁真想也不想:“不行!”   “为何?”   祁真摸不准他是不是在套话,便道:“它是你从我身上扯下来的,就得还给我。”   “我若不呢?”   祁真的目光顿时有些凶狠,但及时收住了,耐着脾气与他周旋,想问问为何不用找人。莫惑自然不会告诉他,接着听他开始问如何能归还小金球,便看看他:“真想要?”   “嗯。”   “也不是不可以,”莫惑道,“你给我当三个月的书童,期间任我差遣,我就还给你。”   暗卫的眸子齐齐一沉,看他的眼神像看死人。祁真反应一下,也怒了,大胆刁民,我堂堂一个王爷,你竟然让我给你当书童?!   “你纯粹是想故意折腾我吧!”   “随你怎么想。”莫惑淡定道,好整以暇等着他做决定。   祁真瞪着他看了半天:“只有三个月?”   “少爷!”暗卫立刻不赞同地开口,却见他摆摆手,忍了忍,只得闭嘴,继续不善地盯着莫惑。莫惑不理会他们,仍望着少年:“对。”   祁真又问:“你不会再问我小金球的主人是谁,还会还给我?”   “对。”   “那杀手呢?”   “我让你见,也帮你找人。”   祁真怀疑地打量他:“真的?”   “嗯。”   祁真又盯着他看了看,最终咬咬牙:“成交!”只要能找到红衣疯子,并且留着那个保命符,他什么都能忍!   莫惑便让卫玄放他们出来,冷淡地对少年道:“那就从今天算起,你昨晚没洗澡,一会儿洗干净再来找我。”   祁真忍了:“哦。”   莫惑最后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他娘已经知道少年的存在,少年又恰好知道那是他娘,若这二人遇上后少年向他娘打听小金球的事,最终倒霉的便是他,因此不等拖。三个月,足够这少年将他讨厌到绝不会与他共度一生的地步。   他缓步迈出去,见花舵主正站在前方,淡淡道:“让人给他准备洗澡水。”   这是成了?听这意思是要亲热一下?花舵主很激动:“是!”   “放点药。”   “还要放药?”花舵主想象那个画面,狼血沸腾,“好!”   莫惑脚步一顿,想起他这手下虽然能力极佳,但总会在一些小事上犯蠢,便冷声道:“花笑言。”   花舵主顿时一个激灵,每次楼主连名带姓叫他,铁定是很严肃的事,急忙挺直后背:“楼主有什么吩咐?”   “他从今日起是我的书童,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做多余的事,”莫惑盯着他,“他昨晚扎马步腿酸,放点药,懂了?”   原来是药浴啊,花舵主忍着失望的情绪,点点头。   “别说是我让放的。”   “是。”   祁真很快出了石室,在花舵主的带领下去看了看房间,接着开始泡澡,听对方说里面加了药,立刻感激了一声,再次觉得风雨楼的人还是挺不错的。   他洗过澡,熟悉了一下环境,等又一次见到莫惑,已经要吃午饭了。   莫惑扫他一眼:“真慢。”   本王以后不揍死你,我跟你姓!祁真乖巧地垂下眼:“我以后会注意的。”   莫惑假装没看到他眼底的寒光,起身带着他去大厅吃饭,吩咐他给自己盛汤。风雨楼的众人坐在其他桌,暗道还是第一次见楼主吃饭让别人动手,哎哟,这是想感受一下有夫人照顾的滋味么?   暗卫并未被要求做事,仍跟着小王爷,闻言特别想与这人死磕,但想到小王爷的吩咐,只得忍了。祁真更能忍,一手拿着碗,一手掀开砂锅盖,紧接着发现这竟然是蛇煲,吓得立刻把东西都扔了。   小碗直直砸入莫惑面前那盘菜,霎时汤汁四溅,风雨楼众人齐齐抬头,只见一滴油落在他们楼主那张完美得不像话的脸上,缓缓滑了下来。   风雨楼众人:“=口=”   祁真早已拔腿狂奔,娘的,为什么会有蛇?哪怕是死的也好可怕!   “……”莫惑道,“你给我回来!”   祁真充耳不闻,继续跑。莫惑扫一眼,快速闪过去揪住他的后领。祁真死死扒着门框,抗拒地望着他:“不,我不过去。”   莫惑瞬间看清他漆黑的瞳孔里透着些惊惧,微微一顿,联系方才的事,估摸这少年是怕蛇,便看向卫玄,接着目光下移扫了扫蛇煲。   卫玄了然,立刻道:“楼主,这汤被砸了一下不能喝了,我拿去倒了。”   “嗯,我不喜欢喝这个,换别的。”   “是。”   莫惑敏锐地察觉到某人不挣扎了,冷冷盯着他:“不跑了?你刚才发什么疯?”   祁真自然不能把弱点告诉他,眨眨眼:“就是忽然想如厕,没事,我能忍的,”他说罢指着他的脸,“有东西。”   莫惑早就不能忍了,顿时掏出手帕狠狠擦了擦:“去打水,我洗脸。”   祁真没意见,立刻走人。   莫惑转过身,平静地望着手下。   风雨楼的人齐齐低头,暗道楼主方才只顾观察夫人而没躲开汤汁什么的……我们什么也没看见。花舵主则把头埋进碗里,分舵前些日子换了大厨,他好像忘记把楼主的喜好告诉人家了,他们楼主似乎是不常喝蛇煲。   莫惑急着去洗脸,盯着姓花的看了一眼,一语不发离开了。   卫玄处理完蛇煲便去找莫惑了,中途路过水井,见少年的手下在打水,忍不住笑了笑。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他们楼主看着冷心冷清,但其实并不残暴,虽然喜欢偶尔逗逗少年,可不会故意虐待人家,之前没动少年的手下也为的便是让他们照顾少年。   实际上接下来的三个月,少年只需要听吩咐便行,不会受什么罪,大部分要卖力的活楼主都会提前找好人手,而少年却不会察觉到不对劲,感激的也永远是别人,不会清楚是楼主下的令。   他是家仆,与莫惑一同长大,知道他们楼主的性格有点别扭,便又笑了笑,很快去向楼主复命:“厨房剩余的几条蛇都处理了。”   莫惑点点头,余光一扫,见少年直到迈进小院才从手下那里接过盆,便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等着他,教育道:“下次快点。”   “好,”祁真把盆放下,见他开始洗脸,忽然道,“楼主,你的洁癖严重到什么程度?”   莫惑看向他:“怎么?”   祁真一脸纯洁:“我得问清楚,刚刚来的路上有一只苍蝇掉进水里了,但我及时捞出来了,应该没事吧?”   “……”莫惑快速拎过毛巾狠狠把脸上的水擦干,见少年用“我好无辜”的模样望着他,再次想揍这混小子一顿,他用力把毛巾扔进盆里,声音冷得掉渣,“给我重新去打!”   “好哒!”祁真颠颠地端起盆就跑了。   卫玄看看少年的背影,又看看寒着一张脸的楼主,沉默了,依少年有仇必报的性子,这三个月……到底是谁折腾谁?      第25章 书童王爷4      祁真端着铜盆再次进门时卫玄已经离开,而莫惑则换了件衣服,仍是一袭黑衣,只不过缎面与花纹有少许不同,和之前那件一样,具是上等的料子。他猜测这人兴许怀疑身上也溅了菜汤,为了以防万一干脆换了,便放好盆,乖巧道:“给。”   脸颊沾着菜汤和苍蝇的洗澡水,莫惑浑身都不舒服,等待的这一小会儿功夫,他觉得整张脸都有点僵,冷冷问:“这次不会又掉了什么吧?”   祁真漆黑的眸子显得很无害:“嗯?”   “……”莫惑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凑近了点,“我告诉你,要是再有,你就再去给我换,何时换好何时回去吃饭,懂么?”   祁真眨眨眼,沉默了。莫惑见他终于老实,满意地放开他,正要再问一遍是否有东西,只听他忽然喊了自己一声,便冷淡地看着他。   “我有个问题。”   “说。”   祁真道:“打个比方,假如这水里刚刚掉了虫子,但我为了能尽快吃饭就把这事瞒下了,你会知道我在撒谎么?要是知道了我会有什么后果?”   莫惑冷酷地盯着他:“我会把你拖出去抽一顿。”   “好的,我懂了,”祁真默默想了想,又想了想,“这水是干净的,你洗吧。”   莫惑:“……”   祁真劝道:“快洗呀,洗完好去吃饭。”   莫惑看看少年又看看这盆水,暗道若真有问题,少年大可以等他洗到一半再寻个理由出口提醒,而不是像这样故意要令他犹豫不决,便在心里冷笑一声,淡定地过去仔细将脸洗净,这才觉得舒坦。   祁真见他不上钩,略有些失望,依然很乖巧地站着。   莫惑忽略掉他眼底那一丝小寒光,率先离开,二人一前一后很快又回到了大厅。   花舵主方才被楼主的眼神弄得心惊,总觉得自己要倒霉,为了将功赎罪便拉着主桌多余的人搬离,只留两副碗筷和两把椅子,也好让楼主与夫人独处。   莫惑进门后看到这幅画面,顿时明白某个手下又犯蠢了,抬眼扫了过去。花舵主正要讨好地冲自家楼主笑笑,紧接着就对上他冷冰冰的眸子,立刻闭嘴,反应一下,简直困惑极了,慢慢又将头埋进了碗里。   祁真左右看看,奇怪问:“他们为何都走了?”   莫惑冷淡道:“兴许是怕你忽然又发疯。”   祁真不愿提起自己的弱点,随便应付了一句,发现他没再让自己盛汤,便拿起筷子吃饭。   两把椅子离得很近,莫惑只要一扫便能看见身边的人,只见他温顺地垂着眼,腮帮一动一动,似乎很满足的模样,不知是第几次觉得这少年有东西吃的时候确实很乖。   “嗯?”祁真抬头,显然觉出了他的视线。   莫惑回神,不想什么都不说,便冷淡地吩咐:“给我盛汤。”   祁真忍了,起身乖顺地为他盛好,给自己也弄了一碗,坐下继续吃,很快眼底那一丝不爽的神色渐渐散开,再次吃得满足。   莫惑看几眼,恍然想起初遇时奶娃娃抱着他不撒手一直哭,他哄了几句不见成效,便买了点吃的塞过去,这才让对方止住,抽噎一声,乖乖窝着吃零嘴,没想到十几年过去竟没有变。他瞬间有了几分熟悉感,忽然问:“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祁真一怔,慢吞吞把嘴里的饭菜咽下:“怎么?”   莫惑道:“你是我的书童,我自然要弄清楚些。”   祁真对这件事其实一直有几分怀疑,因为虽然才认识不久,但他总觉得莫惑不太像是会干这种闲事的人,就算是他撒了谎,这人也不至于和他耗三个月,所以他猜测莫惑恐怕别有目的,此刻闻言便立刻了然,暗道莫惑兴许是想趁机打探他的底细,这混蛋嘴上说不想再找小金球的主人,实则换了办法?   反正他也想知道小金球的事,并不隐瞒:“我还有两个哥哥。”   当初几家一起吃饭,奶娃娃的娘曾说过她还有两个儿子,这也是三家多年来找人的线索之一,如今恰好对上,莫惑更加确定这少年是当初奶娃娃,问道:“你父母呢?”   “去世了。”   莫惑猛地怔住,只觉大出意外,见少年睁着漆黑的眸子望着自己,略微犹豫一下,没有追问是何事的事,道:“所以之后是你哥哥养的你?”   “嗯,他们很疼我。”   “疼你还放心让你出来?”   “是我坚持要走的,”祁真道,“没办法,找人心切。”   莫惑想到卫玄推测说这少年搞不好要找的是自己,顿了顿,觉得不能妄下论断,正要再问却忽然发现了什么,冷冷扫向旁边几桌,只见手下全都捏着筷子停在半空,低头一眨不眨地盯着菜,实则在默默偷听,不禁眯起眼。   哎呦,楼主夫人要找人?我们最擅长了!找谁?风雨楼的人静静等了等,觉出那桌没了声音,便齐齐望过去,紧接着对上自家楼主的目光,迅速转回扒饭。   祁真惦记着小金球的事,本还想通过莫惑的反应推测点什么,这时感觉气氛略有些诡异,茫然问:“怎么了?”   “没事,吃你的饭。”   “哦。”   风雨楼在双缘城的分舵占地并不大,但院子很精致,划出最好的那间一直为楼主留着,常年派人打扫,很是干净。书房内放着软榻,莫惑吃过饭便过去看书,扫一眼少年,吩咐他泡茶。   祁真眨眨眼:“我不会。”   “不会就去学,”莫惑冷淡道,“这三个月的茶都你泡。”   祁真磨磨牙,乖巧地道声是,转过身气咻咻地就走了,完全没发现某人在他身后下意识勾了勾嘴角。他大步冲出去,看着围上来的暗卫:“他说要泡茶。”   暗卫顿时怒了,心疼地看着小王爷,伸手摸摸头,说他们去泡。卫玄此刻正站在附近,闻言便主动上前帮忙,带着少年走到旁边的屋子亲手泡了一壶,让他端过去。   祁真暂时没动,一脸纯洁地望着他:“谢谢,你去忙吧。”   卫玄总觉得这少年支开自己是要往里面下点别的料,干咳一声:“不忙,你快去吧,别让楼主等久了。”   祁真看看他,惋惜地应了声,重新回到书房:“给。”   莫惑只需一闻便知是卫玄泡的,点点头,端起喝了一口。   祁真完全没有做书童的自觉,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窝在旁边静静喝起来,接着瞥见莫惑在看的东西,微微一怔:“上面说的是沐城机关会?”   莫惑并不与他计较偷看的罪过,干脆递给了他。   祁真便好奇地看两眼,发现是目前已知那天会去的几家,其中有一条被重点圈了圈,写着十年前的机关世家要卷土重来,不禁问:“这个机关世家和沐家谁厉害?”   “还不清楚。”   祁真思考一下:“你说如果沐家这次输了第一机关师的头衔,接着家主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三年后,沐家少主代表沐家再次对战机关世家,想要一雪前耻,结果又是大败而归,会忽然大受刺激做些惊骇世俗的疯狂事么?”   莫惑挑眉:“比如?”   比如跑去皇宫把皇上和王爷绑了……祁真严肃道:“自杀之类的。”   这就叫惊骇世俗?莫惑抽出他手里的东西继续看,头也不抬:“不会。”   “万一呢?”   “不会,他不是受不住打击的人。”   祁真打起精神:“可有凭证?”   “没有。”   “那你……”   莫惑打断道:“我就是这么认为的,他是很冷静的一个人,输得再惨也不会发疯。”   祁真沉默,他虽然看这人不爽,但还是相信对方的判断的,所以沐家少主是红衣疯子的可能应该不大。他出门前只从说书人那里得知两个人爱穿红衣,分别是红央与这个沐家少主,如今这二人都被排除在外,那便只剩后来听说的杀手与魔教头子。   他问道:“我听说悬影的主人也爱穿红衣?”   莫惑不清楚他的话题怎会跳得这么快,微微静了静,忽然联想到他方才在问沐家少主的事,便知这小子恐怕是想找人,淡淡道:“他也不会是你那朋友。”   祁真不想与他理论可能性,而是问:“他叫什么名字?”   莫惑霎那间有短暂的停顿,目中情绪渐深,但这变化实在太快,祁真刚要有所察觉地仔细打量,便见他仍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像是对谁都亲近不起来似的,只听他慢声开口:“他姓凤,凤随心。”   凤随心……祁真默念这个名字,记下了。   “说说你要找的人吧,”莫惑经他一提倒是想起午饭时要问的话,看向他,“那真是你朋友?”   祁真犹豫地要点头。   莫惑及时捏着他的下巴,微微凑近:“你可想好了,不说实话,我没办法给你找。”   祁真便闭上嘴。   莫惑一眨不眨盯住他:“其实你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对吧?”   “……嗯。”祁真老实地应声,下意识想搬出应付空山派少年的说辞告诉他是给朋友找心上人,但转念一想莫惑不好打发,肯定会问是什么朋友能让自己做到这种程度,顺带还会打听朋友的底细,实在麻烦,便只得翻出应付自家大哥的话,认真望过去。   “好吧,我说,其实我是很久以前见过他一面,自此难以忘怀。”   莫惑反应片刻:“难以忘怀?”   “对,不怕你笑话,我看上他了,”祁真一脸深情,“这些年我一直想着他,如果不能找到他,我这辈子都会活得不痛快!”   莫惑:“……”      第26章 书童王爷5      莫惑的神色极其平静。   他这人向来如此,除非面对特别亲近的人或被逼到一定程度,否则情绪无论多么剧烈,表面都会镇定淡然,令人窥探不到半分端倪。他望着少年,总觉得不能按卫玄的猜测想,那时奶娃娃好像才三岁,能懂什么?   “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祁真仍被他捏住下巴,忍不住拍开他的手挣脱出来:“很早的事了。”   莫惑向后靠着软榻,冷淡地吩咐:“说。”   祁真知道这人不好打发,便不再费心思地编故事,而是努力回忆上辈子的事,当时他刚刚与大哥吃过晚饭要出宫回府,接着就被绑了,最后落得跌死的下场。他默默捧着杯子,眼神遥远:“我记得那是一个晚上,还是在外面,他突然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面前,二话不说就把我……嗯,扛走了。”   莫惑静默一下:“然后?”   “然后他带着我见了几个人,”祁真尽量说得含糊点,“我们去了一间房子,于是就这么认识了,后来又分开了。”   莫惑感觉越听越像是在说庙会上的事,再次静默,忽然问:“他为何扛走你?”   “过去太久,我也忘了,”祁真想了想疯子乖张的性子,推测道,“大概是脑袋不知在哪撞了一下吧。”   “……那他可有对你说过或做过什么?”   祁真的思绪一时有些远,那疯子将他们绑了后并没做过分的事,打人是肖衡干的,总忘记给他们带饭的也是肖衡几人,而疯子要忙着假扮皇上受人跪拜,只偶尔会来一趟,来了也是与大哥聊得多,和他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倒是总给他带御膳房的糕点。   其实重生归来,每每想起疯子他的心里都有些复杂,他会被绑,疯子是罪魁祸首,可在那段日子他却盼着能见到疯子,因为这人一出现,肖衡便不会再打他,平剑岩那三个畜生也会暂时收敛看向他的目光,他反而是最安全的。   他垂眼喝茶,简单道:“他给过我吃的。”   莫惑:“……”   这好像确实说的是他?   祁真默默回忆了一会儿,察觉某人突然没了声音,不由得望过去,强调道:“我这次说的可都是实话。”   莫惑不置可否嗯了声。   “所以就是这样了,我虽然不知道他叫什么,但只要见到他就能认出来,你会帮我找人吧?”祁真期待地望着他,干脆豁出脸皮不要了,“虽然他有一点莫名其妙,但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他!”   少年双眼明亮,仿佛聚着万千星辰的光辉,直白地诉说钟情,莫惑的心底霎那间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急忙定了定神,道:“听你话里的意思,应该有些年头了。”   “嗯。”   莫惑挑眉:“你今年才多大?与他相遇时恐怕更小,如何懂得情爱?”   糟糕,把这点忽略了……祁真眨眨眼,决定继续不要脸,万分深情:“但我一直没有忘记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莫惑难得破天荒的有点不自在,不与他的目光对视,“这也不一定是就是喜爱,况且那么久没见,你根本不清楚他会有何改变,兴许他不再像当初遇见时那般亲近你。”   “没关系,我会主动对他好,”祁真信誓旦旦,“只要我付出得足够多,他会被打动的!”   莫惑望着这少年,不知为何忽然想知道他对人好会是什么样子,嘴上则问:“凡事都有个万一,若不行呢?”   祁真想象一下这辈子如果不能让疯子打消去皇宫的念头该怎么办,不由得双眼一眯,瞬间闪过一道寒光,那本王就与他鱼死网破!   莫惑:“……”   这是想做什么?把人绑了还是得不到就毁掉?   祁真快速意识到这人的手下有可能就是疯子,及时收敛情绪,可怜道:“那……那我只要能看他一眼便好了。”   莫惑自然不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事已至此,绝不能让这少年和他娘遇见,若少年得知他便是当初那人,而他娘又发现少年是奶娃娃,那在他娘看来这简直就是……他思索须臾,找出一个最为贴切的词,暗道这简直就是——两、情、相、悦!   若那时他再与他娘坦白之前是在骗她,后果可想而知,可也不能现在说,因为他娘毕竟了解他,见他放着好好的一张挡箭牌不用而是选择主动坦白,肯定会觉出有问题,结果一样。   他坐在那里,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祁真观察两眼,觉得这人有可能是被他说得动容了,正要趁机问一句何时见杀手,便见他望过来,腿向这边一搭,冷酷地指了指。   “你,捶腿。”   “……”祁真猝不及防,“啥?”   莫惑吩咐:“我让你捶腿。”   祁真:“……”   娘的,话题为何会转得这么快!你个混蛋!小王爷凶狠地看看他,又看看他这条腿,忍着扑过去捅两刀的冲动,抖着手捶了捶,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努力让声音不那么发颤:“找人的事……”   “我会留意。”   “那杀手呢?”   莫惑忽略掉他基本没用力的爪子,淡淡道:“他外出办事,最近不在风雨楼,等他回来我让你们见面。”   祁真应声,默默窝在那里捶了几下腿,时不时瞥他一眼,总觉得还有点憋屈,问道:“楼主,你好像很爱穿黑衣?”   “嗯。”   “为什么?”祁真一脸单纯,“你那么爱干净应该穿浅色的才对,若是脏了就能立刻看出来,对吧?”   莫惑将沐城机关会的资料放在一旁,拿出另外一张纸继续看,头也不抬道:“我就是怕麻烦才穿黑衣。”   “那你不会觉得这衣服不干净么?”   “不会,这是洗过的,”莫惑怀疑地盯着他,“你又想说什么?”   “我就是有一点点担心,”祁真复杂地望着他,“你想想看,若是浅色的衣服溅上脏东西,洗的时候肯定会特意揉一揉的吧?但黑的不明显,兴许会因为没注意而没洗干净,还有,晾衣服的时候若有虫子落在上面撒尿拉屎,黑的恐怕也看不出来……”   他换上沉痛的语气,“然后一只一只,一层一层,前仆后继,没完没了……”   莫惑的眼皮瞬间一跳:“你给我闭嘴!”   “我这也是为你着想,”祁真态度诚恳,“你没听过么?忠言逆耳啊!”   莫惑:“……”   祁真默默观察他,补充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兴许没那么多虫子的。”   莫惑盯着这混小子,忽然有些怀念以前乖乖窝在他怀里不哭不闹的奶娃娃了,沉默一下,指着另一条腿,示意他换腿捶。祁真见他竟然不为所动,在心里哼唧一声,凑了过去。莫惑便继续看资料,须臾后冷淡道:“再去泡一壶茶。”   祁真没意见,起身走人。   莫惑扫见他离开,忍不住皱起眉,开始仔细地一寸一寸地查看衣服,先是左袖,等他好不容易看完,却发现某人回来了,于是迅速换上淡漠的表情,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仍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吩咐道:“去洗点水果。”   祁真暗道一声事多,维持笑脸:“吃什么?”   “随便,洗干净点。”   “嗯。”祁真磨磨牙,气咻咻地走了。   卫玄仍在外面站着,自然不会让他动手,示意丫鬟洗好装好,这才递给他。祁真道声谢,端着回到书房,紧接着便愣住了,只见莫惑仍坐在方才的软榻上,衣服却已经换了,雪白雪白的,一看便是新的。他眨眨眼,又眨眨眼,抖着手把果盘放好,随便扔下一句去如厕,扭头就冲了出去,在走廊找个小角落一蹲,肩膀直抖。   暗卫瞬间一惊:“怎么了少爷?他欺负你了?”   “不不不,哈哈哈哈可笑死我了,原本还以为不会管用的……”祁真努力压低声音,简直笑得不可抑制。   暗卫:“……”   同样赶来查看的卫玄:“……”   暗卫快速明白小王爷是得了便宜,纷纷激动,正要开口却听书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冰冰的:“你给我进来!”   祁真再次抖抖小肩膀,颠颠地跑进去:“楼主,有何吩咐?”   莫惑抬起头,少年的脸颊有些发红,眼底染着层漂亮的水汽,生机勃勃的,他勾勾手指,见他乖乖凑近,便一把掐住他的脸,危险道:“你要再敢在我洁癖上做文章,我就弄两条蛇让它们陪你睡一晚,”他说着见少年瞪眼,冷笑一声,“怎么,以为我看不出你怕蛇?我只是懒得拆穿你。”   祁真抿住嘴,默默望着他。   莫惑的心一软,放开手:“老实点,这才第一天,后面还有三个月呢,现在你给我去洗衣服,”他慢条斯理站起身,“走,我看着你洗。”他说罢率先迈出房门,身上的白衣被阳光一照,几乎有些刺眼。   暗卫:“……”   卫玄:“……”   莫惑的衣服大多是黑色的,唯有的几件崭新的浅色长袍还是花舵主吩咐准备的,为的便是以防不时之需,但毕竟以前没穿过,因此去往后院的这一路,投在身上的目光就没断过。   风雨楼的众人简直傻了:“我没看错吧,楼主怎么穿起白衣了?”   “兴许是夫人让换的?”   “对,有可能,还是夫人厉害!”   莫惑顶着周围的视线,沉默不语。   由于某人说了些关于虫子的话,莫惑便吩咐卫玄将书房、卧室等地方的黑衣全搬出来,无论是不是新的都扔给少年。   祁真看看这堆东西,又看看面前的大盆:“……怎么洗?”   莫惑道:“教教他。”   丫鬟应声,上前示范了一下。   莫惑问:“懂了?”   祁真磨牙:“嗯。”   “那便洗吧。”   祁真忍了,拎过一件泡进水里。莫惑这才扫向卫玄,见后者明白地凑过来告诉他有事要商量,便顺势离开,回到了书房。   他一走,丫鬟呼啦一下便围到了少年身边,笑着说要帮忙。祁真很感激,看了看这一大堆衣服,感觉有些过意不去,便窝在旁边没走。   卫玄来看了一眼,回去复命。   莫惑维持着方才的姿势看资料,想起之前在小客栈他曾半夜摸过少年的光滑温软的手腕,抬抬眼皮:“看可以,别让他下手。”   “是。”   祁真原本还想洗一件的,但丫鬟纷纷告诉他不用,还给他弄了一个软垫和许多零嘴,他呆呆地望着她们,感动地拿起水果啃,默默替她们鸣不平,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跟了那么一个混蛋楼主!   丫鬟完全不清楚他的心思,而是边洗边想主楼真是心疼夫人,但他和夫人这到底是在玩什么呀,完全看不懂!   小王爷自此便在分舵住下了,莫惑发现经过衣服事件,这少年暂时收敛了些,虽然不清楚会坚持到哪天,但还是很满意,这天吃过早饭便将花舵主叫进了书房。   他递过去一幅画像:“最近在双缘城留意一下这个人,他兴许会用本来的样貌。”   花舵主接过来:“这谁呀?”   莫惑喝了一口茶,淡淡道:“叶天元。”      第27章 细雨蒙蒙1      叶天元竟在双缘城?   花舵主顿时一怔。   四恶在江湖上的名声很响亮,叶天元作为其中之一,很爱睡漂亮的少年郎,但他却非常痛恨别人把他与一般的采花贼归为一类,因为他嫖人从不用强硬的手段,并且还会嫖得人心甘情愿。   叶天元会先精心挑选猎物,若看上便送一片独有的小金叶,宣告狩猎开始。这人擅长易容,有“千面金叶”之称,据说还曾经装过女人,被盯上的少年哪怕再警惕也会着道,而这个年纪的少年情窦初开最是经不得撩拔,被他一吻便把持不住,晕晕乎乎就被带上了床,等到事后才发现那是叶天元,伤心欲绝者有之、悔不当初者有之、念念不忘者更有之。   花舵主问:“他怎会在这里?”顿了顿,他猛地意识到什么,继续问,“楼主怎会有他的画像?”据他所知,江湖中见过叶天元真容的人很少,更别提画下来了。   “他是追着我们过来的。”莫惑道,并不回答第二个问题。   花舵主便识时务地没有多问,而是消化一下听到的内容,再联系叶天元选人的标准,瞬间惊怒:“他难道看上楼主夫人了?!”   莫惑被这称呼弄得静了静,这些人几乎都听说过他喜欢男人,他和少年的关系估计也已经传开。他没法解释,便懒得反驳,只道:“金叶已经送出。”   “他敢!”花舵主更加惊怒,竟然想动他们风雨楼的楼主夫人,叶天元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他道,“属下这就带人去搜!”   “别打草惊蛇。”   花舵主正色道:“楼主放心,属下一定把他抓来!”   莫惑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花舵主便转身离开,两步后忍不住又回来了:“楼主,属下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莫惑冷淡道:“不当讲。”   “……我还是想说,”花舵主忧心忡忡,“楼主,属下觉得您这办法不行,如此下去夫人只会越来越讨厌您,不会喜欢您的,万一弄到严重的地步,夫人恐怕连见都不愿意见您了啊!”   莫惑原本就是想让少年不喜欢他,但此刻听着后面半句却不由得想象一下那种场景,暗道那小东西的气性并不大,会有那么一天么?   花舵主见他沉吟不语,便适时闭嘴,告退了。   祁真正在小院里扎马步,余光扫见他出来,对他笑了笑。花舵主看着他不带丝毫阴霾的眸子,更加忧心,他们楼主到底在想什么,尽早把夫人弄到手多好,叶天元哪怕对猎物再执着也不会找有伴的下嘴,若得知少年有主,肯定会转移目标。   可如今楼主还未搞定少年,叶天元绝不会轻易放手,虽然这里是风雨楼的分舵,但四恶的想法都有些稀奇古怪,令人防不慎防,万一出事怎么办?这可是他们如花朵一般的夫人呀!   祁真被他盯得莫名其妙:“怎么?”   “没什么,看公子练得如此刻苦不禁有些感慨罢了,”花舵主笑着夸奖,“在下当初若能如公子这般,恐怕便不会只有这点武功。”   祁真眨眨眼:“我也是今天才练。”   花舵主的语气半点不变:“在下是指时辰。”   “我还不到半个时辰。”   “……在下当初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   “是有点少,”祁真说着一顿,“我不太懂这个,你没骗我吧?”   花舵主忍着擦汗的冲动:“怎么会。”他察觉少年的手下一直面无表情盯着他,干脆不再多言,最后忧心地看他一眼,简单找个理由离开了。   祁真没有太在意他的神色,而是信心倍增,重新扎好马步。   莫惑在书房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到窗前。   少年抿着嘴,稚嫩的脸上带着几分坚毅,默默站了片刻,忽然颤颤巍巍伸出手,手下急忙将他扶到石凳坐好,给他捏了捏腿,似乎是弄疼了他,少年顿时抽了一小口气,漂亮的眸子水汽氤氲,略有些不满:“你们就不能先教我招式么?”   “得把基本功练好才行。”   “我不,我先学招式,兴许我悟性高,基本功慢慢地就好了呢?”   可能么?暗卫动动嘴唇,知道小王爷不好劝,干脆应声是,走到空位打了一套拳,一招一招凌厉非常,哪怕刻意放慢了速度也还是令人应接不暇,他跃到半空抬腿横扫,最后干净利落地收势:“少爷,好了。”   祁真很激动,觉得这个就很厉害,便兴冲冲地去学,两招后就要与他们对打,结果被暗卫伸出一根手指一戳差点趴在地上,茫然地望着他们。   “少爷,基本功真的很重要。”   祁真张了张口,慢吞吞走到石凳坐下,沉默不语。   莫惑勾起嘴角,又很快收敛,淡淡道:“过来。”   祁真知道是在叫自己,揉揉酸疼的腿慢慢蹭过去,然后跟随他来到桌前,听他吩咐说研磨,乖乖嗯了声,发现砚台上还有很多墨,于是简单磨几下就感觉差不多了。卫玄这时恰好进门,端着茶水点心放在桌上,祁真便倒上两杯茶,跑去洗干净手,坐在椅子里开始啃点心,心情很快又好了。   这少年挺好养的,卫玄含笑看看他,出去了。   书房静下来,只能听到偶尔翻页的声音,片刻后莫惑看他一眼:“想学武功?”   祁真最后一口糕点刚刚咽下,捧着茶杯喝茶:“嗯,你是不是也觉得有点晚?但万一我悟性高呢?万一我骨骼……”   “不晚,”莫惑打断道,“只要想学便不晚。”   祁真一怔,试探问:“真的?”   “嗯。”   “那你有办法么?”   “可以学轻功,能保命就行,江湖上以前曾有三位绝顶高手,各有所长,其中一位便是靠轻功独步武林,无人可及。”莫惑见少年听得很认真,一眨不眨地望过来,漆黑的瞳孔甚至能映出自己的影子,下意识与方才现象的事对比了一下,忽然觉得被这少年注视的感觉很不错。   祁真好奇问:“那三个人如今还活着么?”   “不清楚,他们二十年前便在武林销声匿迹了,没人知道去了哪里,”莫惑端起茶杯喝茶,白蒙蒙的雾气遮住双眼,令人窥探不到半点情绪,“可能活着,也可能死了。”   祁真眨眨眼:“武功秘籍呢?”   “这些年许多人都在找,但不知结果如何,”莫惑放下茶杯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哪怕真有人找到也不会到处宣扬,不是么?”   祁真默默反应一下,立刻擦擦手给他捶肩:“你们风雨楼的消息那么灵通,应该会知道一点点吧?”   “忘了,我得想想。”   祁真便换肩膀给他捶,耐心等待一会儿:“想到了么?”   莫惑慢慢又喝了口茶:“嗯。”   “如何?”   “没有。”   祁真的手一顿,绕到前方盯着他,想要从他的表情推测出是否在骗人。   莫惑坦然与他对视,略微挑眉:“真的。”   那你还说什么说!祁真顿时瞪眼,气咻咻坐好,抖着手抓过糕点低头吃。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人最近的情绪有些外露,以前虽然也噎得他想揍人,但语气很平淡,几乎让人挑不出错,可现在则明显能听出几分故意,性格怎么会变得这么恶劣呢!   莫惑看着他:“但我可以教你。”   “你能有那个武林前辈厉害?”   “没比过,兴许吧。”   祁真继续默默啃点心,懒得搭理他。   “不想学便罢了。”   祁真犹豫一下:“学。”这人毕竟比暗卫厉害,想来应该不错。   “嗯,我过几天教你,”莫惑拿出一本书走到软榻躺好,“过来给我扇风。”   祁真应声,准备去取扇子,紧接着想到什么,立即握住了袖子里的小铁扇,来到这里后他不清楚是否有危险,因此被放出石室便一直随身带着这东西以备不时之需,至今还没换过。   他眯眼盯着莫惑,虽然知道对高手不管用,但还是过去扇了扇,让你刚才耍我,哼!   莫惑立即觉出不对,本能地用内力震了回去。   祁真霎那间只觉一股幽香扑面而来,两眼一翻,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扑通栽倒。   莫惑:“……”   莫惑反应一下,忍不住扶着额低低地笑出声,走到某人面前蹲下看看,扳起他的下巴转向自己,掐了把脸。他正要将人抱起,却察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便起身站好,恢复淡漠的表情。   暗卫和卫玄显然听到了动静,齐齐过来看了看,前者很快发现少年竟躺在地上,顿时怒了:“你干了什么?”   “你们应该问他,”莫惑淡淡道,“我让他扇风,然后他就成这样了。”   暗卫的目光在小铁扇与小王爷之间转了转,顿悟,抽抽嘴角没有再开口,默默抱着小王爷离开。   祁真一直睡到傍晚才醒,沉默地坐在床上,整张脸都是黑的。暗卫看看他,试探地伸爪子摸摸头:“少爷,要吃饭么?”   “……吃,”祁真爬下床,越想越憋屈,“我们出去吃!”莫惑手里有小金球,不怕他跑,所以没有软禁他,他想去哪都行。   暗卫自然没意见,快速跟着他走了。   花舵主来寻他时便从家丁嘴里得知这一消息,猛地一惊:“你说什么?”   家丁很诧异,但仍是重复了一遍:“杨少爷说要去外面酒楼吃饭,让咱们不用等他。”   花舵主顿时眼前一黑,捂着胸口差点窒息,叶天元就在外面,他竟然出去了!      第28章 细雨蒙蒙2      双缘城虽不及京城繁华,却别有一番特色,彼时霞光万道,青石板路铺了层艳丽的色彩,远远望去整条街都像是浸在了光晕里。城内有两条主街,中间隔着约三丈宽的河,每百余步便架着座石桥,河边垂柳迎风摇摆,百姓结束了一天的活计,或奔波回家,或大笑闲谈,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得很。   被强行带来至今已经过去五天,祁真还是第一次出门,好奇地转了转,买了点京城没有的小零嘴,接着向老板询问城内哪几家酒楼有名,快速在里面挑了一家,含笑道声谢,带着暗卫离开了。   酒楼临河而建,二楼窗户大开,清风卷着河岸的花香扑进来,直令人舒适不已。这里生意很火,雅间已经没了,祁真干脆选了靠窗的位置,点了几个招牌菜,问道:“你们呢?要喝酒么……”   他还未说完,猛地绷直后背,紧紧盯住新上来的客人。暗卫不明所以,纷纷望过去,只见一位公子缓步迈上了二楼,这人身穿一袭白衣,外面则套了层红纱,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戴着一个白底红纹的面具,面具遮住大半张脸,衬上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邪里邪气的。   红衣公子也挑了靠窗的位置,找小二要了一壶酒,伸手倒上一杯,慢悠悠地喝了口。祁真惊疑不定,只觉整个人都有些僵,这人给他的感觉很像那疯子,会是么?   暗卫低声道:“少爷?”   祁真回神,知道这样盯着人家不好,勉强自己收回了目光。   两张桌子相邻,二人又是相对而坐,祁真只要一抬头就能望见他,便忍不住时不时地瞥一眼,完全没了品尝美食的兴趣。   饭菜早已上齐,暗卫见他默默望着前方,根本不向盘子里看,捏着筷子随便夹个东西就要塞进嘴里,急忙要阻止,但紧接着便见他一口咬了下去,慢吞吞嚼了两下,脸颊一僵,眸子顷刻染上水汽,可怜极了。   “快喝水!”暗卫赶紧把茶杯递给他,觉得很糟心,那小红辣椒是调味的辅料,您老倒是看清楚再吃呀!他们见小王爷哆哆嗦嗦闷头灌水,便把米饭也推过去,让他吃两口饭。   祁真吸吸鼻子,一语不发快速扒饭,这时只听不远处响起一声轻笑,惊得差点闭住呼吸。他缓缓抬头,见红衣公子正望着他,还遥遥对他举了举酒杯。   他噌地站起身,想起他们这桌没要酒,便举起茶杯回敬,笑得如沐春风:“公子好。”   脸色变得这么快,您老不觉得辣了么?暗卫简直都看愣了,接着目光下移,见他狠狠握紧拳,抽抽嘴角纷纷静默,不知是第几次暗想您老真是挺不容易的。   红衣公子饶有兴致问:“为何总看我?”   这是疯子的声音么?似乎……有点像?或许是太久没听到那人的声音,也或许是太在乎反而不敢轻易下结论,祁真望着他,竟分辨不出。   红衣公子转转酒杯:“我的问题很难回答?”   “不是。”祁真立刻否认,暗道这万一是疯子,自己要是惹他不高兴,他们加在一起都打不过人家,何况保命的小金球还被莫惑抢走了,混蛋!   “哦?”   祁真想了一个借口,慢吞吞蹭了过去。   分舵的大厅很安静,众人早已坐好,纷纷翘首以盼,等着他们楼主夫人过来一起开饭,但就在这时,他们便见花舵主由远及近狂奔而来,脸色非常难看,俨然一副出大事的模样。   莫惑的心头没由来地一跳,淡淡问:“怎了?”他白天去看过少年,见那几名手下神色如常便知道铁扇的药不会有问题,按理说不该出事的。   花舵主望着他,声音几乎是沉痛的:“杨公子说要去酒楼吃,早就带着人走了。”让你换办法你偏不听,看吧,现在人家都不愿意和你一起吃饭了!   风雨楼的众人也立刻紧张,分舵的菜比酒楼好吃多了,夫人怎会去外面?他会不会……就这样不告而别不回来了!霎时间,无数双眼睛齐齐看向主位的人,你还在等什么?快把人接回来啊!你自己去,显得有诚意点!   莫惑顶着他们的视线,淡定地嗯了声:“开饭。”   将来夫人若真的跑了,我们绝对不同情你!众人木然地拿起筷子,闷头吃饭。花舵主担心的则是另外一件事,因为他知道叶天元就在双缘城,便凝重地走过去,问道:“楼主,您不去?”   莫惑又嗯了一声。   如今还不能确定叶天元是否真的跟了来,他若去,叶天元恐怕不会轻易现身,反正那混小子身边的人武功不弱,而叶天元向来不会用强的,前期仅是接近猎物,不会有事。   花舵主自然明白道理,但到底有点不放心,简单扒了两口饭:“楼主,属下吃饱了,还有些事要忙,你们慢慢吃。”   莫惑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花舵主便急忙挑了两个人离开,直奔城内的几家酒楼。那两人本以为是去劝楼主夫人,正要商量该如何措辞,紧接着便听他说叶天元恐怕在城里,还看上了他们夫人,顿时怒了。   “这事别声张,”花舵主道,“也别告诉其他人。”   他这次挑的是心腹,且情绪不易外露,一会儿若真的对上叶天元是不会露出破绽的,他很放心。   二人都听说过叶天元难对付,明白若是不小心让他产生警觉,要抓就难了,便纷纷点头,与他一起开始寻找夫人。   他们到达祁真所在的酒楼时,后者正与一个红衣公子喝酒聊天,看样子相谈甚欢。祁真很快注意到他们,不爽地问:“他让你们来叫我回去?”   “不是,”花舵主自然得给楼主说好话,笑道,“是楼主怕你人生地不熟会被人欺负,就让我们来陪着,你想玩多久都行。”   祁真很怀疑:“他会有这么好心?”   完了,这人对楼主的印象竟差到这种程度了!花舵主的心哇凉哇凉的,忙道:“真的,他的意思是你忙了一天,可以休息一下。”   祁真将信将疑,气顺了点:“不用了,我认得路。”   “还是让我们留下吧,否则我交不了差,”花舵主笑着上前,终于看向一直暗暗关注的某人,和气问:“这位是?”   “在下姓邵。”红衣公子慢悠悠地转着酒杯,简单说了一句。   “那不知邵公子具体怎么称呼?”   邵公子轻笑一声,嘴上说着谦虚的话,实则半点谦虚的味道也没有:“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花舵主不想显得太咄咄逼人,何况这若真是叶天元,肯定会用假名,问出来也没什么用。他看着桌上的菜,笑着说他们都还没吃,不如一起。   祁真最近没少受他们的照顾,自然同意。   “那我再让小二炒几个菜,”其中一名手下说着扭头,“舵主你吃什么?要不去看看?”   花舵主估摸他是有话想说,便与他一起下楼随便点了些东西,走到小角落站着:“怎么?”   “那是叶天元?”   “还不确定,兴许真是夫人偶然遇见的。”   “现在怎么办?好不容易遇见他,不如我回去多叫点人手把他绑了?若不是,咱们再放。”   “不行,楼主说不能打草惊蛇,万一这不是叶天元,咱们这么贸然动手,真正的反而不出来了,”花舵主沉痛道,“何况夫人似乎和人家聊得不错,咱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绑了,夫人更讨厌楼主了怎么办?”   这倒是,手下也沉痛了。   “所以只能忍,等这顿吃完咱们可以私下查、私下绑。”   手下觉得有道理,很快与他回到楼上,紧接着便听少年微笑地说了声好,不由得问:“在聊什么?”   “邵公子说这是第一次来双缘城,恰好在下也是,”祁真笑道,“所以我们约了明天一起出来逛一逛。”   “哦?是么?双缘许多地方的景色都不错,看看也好。”花舵主笑得满脸和气,手中的一支筷子啪地就断了。   祁真:“……”   暗卫:“……”   手下:“……”   邵公子:“……”   “哎?”花舵主诧异了一下,“难怪我刚才就觉出不对,原来是支坏的。”   两位手下忍着擦汗的冲动,从竹筒里抽出一支新的递给他,顺便看了他一眼,您可悠着点千万别再捏了,否则下次要用什么借口!   花舵主笑着接过,一边吃菜,一边与他们聊起来。   一顿饭虽然吃得和和气气,但祁真发现邵公子从不主动与花舵主搭话,每次回答对方的问题也都是很简单的几个字,有些时候甚至只是轻轻笑了笑,似乎懒得搭理对方,也似乎对这人没什么兴趣。   他不由得握紧筷子,越发觉得这是疯子,因为上辈子平剑岩那三个畜生每每与疯子套近乎,那人也是这副态度,显然对不在意的人是懒得应付的。   所以到底是不是呢?   要是能把面具弄下来就好了,祁真垂下眼,陷入沉思。      第29章 细雨蒙蒙3      天色渐暗,酒楼外挂起了红彤彤的灯笼,给幽暗的夜增添了一分静谧。   几人终于喝完酒,站在门口含笑告别。祁真被多灌了几杯,即使一直控制着没有多喝,这时也禁不住有些头晕,呆呆地望着邵公子离开,暂时没动。   花舵主暗搓搓地挪了挪,挡住他的视线:“杨公子,我们也回去吧?”   “……嗯。”祁真下意识走了两步,忍不住又回头看看远处的身影,满脑子想的都是面具下的那张脸。   这是不舍么?花舵主惴惴不安,生怕自家楼主好不容易看上的人就这么跟人跑了,低声问:“杨公子在想什么?”   祁真有几分醉意,下意识就说了实话:“如何偷窥他洗澡。”   花舵主:“=口=”   两名手下:“=口=”   暗卫清楚小王爷定是在猜邵公子是不是要寻的人,便问:“要不我们偷偷跟过去看看他住在哪?”   卧槽你们是不是疯了?!花舵主与两位手下顿时瞪眼,简直想把他们吃了,才第一天见面你们主子就要看人家洗澡,身为手下难道不该劝劝么!再说他能有我们楼主好么?能有楼主好么!能么!   暗卫面无表情看他们一眼,扭头等着小王爷下令,心里巴不得邵公子就是那人,因为等小王爷事情办成便能回京了。   “不用。”祁真慢声道,若那真是疯子,肯定会察觉有人跟踪,万一恼了,暗卫搞不好就是有去无回。   “那……”   祁真道:“我再想想,反正明天还要见面。”   “是。”   花舵主默默跟着他们,下意识想提醒少年叶天元的存在,但转念一想少年早已知道叶天元要嫖他,如今忽然对人家起了兴趣,若得知那或许就是叶天元,反而主动送上门了怎么办?   ——以前无数被盯上的少年都曾幻想过可以收服叶天元,却没一个成功的,他们夫人虽然讨人喜欢,但对上那老手恐怕也不行吧?不不,要是成了更糟糕,到时他们楼主找谁去?会不会看破红尘遁入空门?抑或打击太大变成魔头?   花舵主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一直到回分舵见着楼主,他都没能从巨大的沉痛中走出来。   莫惑刚刚洗过澡,看了他一眼:“怎么?”   花舵主定了定神,尽量平静地将事情叙述一遍,自动略过少年要看人家洗澡,而是重点告诉他少年对人家很有好感。   “红衣……”莫惑默念这两个字,眸子比以往冷了些。花舵主不清楚“红衣”有什么问题,只觉楼主这状态似乎是醋了,忍不住嘱咐他以后好好对待夫人。莫惑不置可否:“把他叫来。”   “是。”   夜沉得深了,四下里寂静无声。   祁真进门时抬眼便见莫惑独自坐在靠窗的软榻上,长发如墨一般地垂着,身上穿着件宽松的睡袍,领口微开,隐隐透着股闲适的味道,从这里望过去,窗外圆月高挂,天地间一片银白,像一幅展开的水墨画,他不由得停了停。   莫惑见他站着不动,勾勾手指:“给我擦头发。”   祁真今日忽然遇见疑似疯子的人,心头原本乱糟糟的,此刻不知为何竟奇迹地平静了下来,过去坐在软榻旁的小矮凳上,取来布,伸手挑起一束黑发开始擦。   莫惑鼻尖微动:“喝酒了?”   “嗯。”祁真简单答应一声,换了地方继续擦,没有再开口。   “心情不好?”   祁真微怔,抬头看过去,恰好见这人正垂眼望着他,目光一贯的淡然,清清冷冷的,他下意识道:“不是,在想事情,我有个问题。”   “说来听听。”   祁真的话一经出口便不再掩饰:“高手在什么情况下能放松警惕?”   “和信任的人在一起时,”莫惑看着他,“怎么?”   “我想把一个人的面具弄下来,但我和他才刚刚认识,肯定不能直接就扯对吧?”祁真一脸纯洁,“所以我就想偷看他洗澡,你有办法么?”   莫惑:“……”   祁真望着他,黑漆漆的眸子里满是期待。   这混小子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莫惑伸手想掐一把他的脸,准备提一句叶天元,接着忽然觉出不对,问道:“你怎知他是高手?”   祁真眨眨眼:“我猜的。”   莫惑挑眉:“嗯?”   “……好吧,我也不清楚,”祁真仍维持着方才的表情望着他,“但我就是有这种感觉,我要找的人一定是个绝顶高手,他绝对会非常出色!”   莫惑不知为何竟有几分愉悦,语气如常:“你们就只见过那一面,你就这么能肯定他很厉害?”   “嗯!”祁真猛点头,“他看着就像大有作为的!”   莫惑瞬间就想勾起嘴角,静了静才忍住,终于与他聊起今晚的事:“你以前可有对孟涟几人说过要找人?”   祁真不明白话题怎么忽然就转了,说道:“没有。”   “一个人都没有?”   祁真迟疑了一下:“也不是,对空山派的人……”他猛地意识到什么,噌地站起身,紧接着便因为头晕而晃了晃,迷糊间察觉有人抓住了他,便反握住对方的手,感觉有些凉凉的,这才稍微清醒,吃惊问:“你的意思是我今天遇见的人是叶天元?”   “兴许,”莫惑打量一眼,见他似乎没事,便继续分析,“他以前潜伏在空山派的小子身边,应该知道你想找穿红衣的人,所以就故意穿成那样在你面前出现,但他不清楚你要找的人的样子,干脆戴了面具。”   祁真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松开他,默默坐回去。   莫惑见他垂眼不语,看了他片刻忽然问:“那个人就对你这么重要?”   “嗯。”   “你就没想过他只是当初与你一起时穿着红衣,现在已经不喜欢穿穿了,”莫惑神色不明地盯着他,“你就没想过他没你想的那么好,他也许像我一样那么令你讨厌。”   “……那我也喜欢他,”祁真只觉心情大起大落后酒气开始上头,慢吞吞趴在软榻上,用仅有的理智控制着不说实话,强调道,“那我也喜欢他。”   莫惑心头微震,再次闪过一丝异样的情愫,别开眼没再看他,片刻后才重新望过去:“其实我……”他说着见少年已经睡着,顿时停住。   屋里只在床头亮着一盏灯,四处都很暗,唯窗边被月光倾洒,满地银辉。少年安静地闭着眼,睫毛妥帖地拂着,显得乖巧而温顺。   莫惑看了他很久,伸出一根手指缓缓抚摸了一下他的脸。   祁真第二天发现自己在卧室的床上,茫然地坐了片刻:“……我怎么回来的?”   暗卫道:“我们在外面等了半天没听见屋里有动静,就进去看了看,见您睡着了就抱回来了。”   祁真点点头,洗漱后带着他们向大厅走,顺便将昨晚的推测说了说。   暗卫反应一下,齐齐怒了:“叶天元竟然这么卑鄙!要不今天我们打他一顿?”   “还不确定真是他,”祁真眯起眼,“但我还是得找机会把面具弄下来。”   暗卫不解:“为何?”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祁真道,昨晚那种感觉太像,哪怕是叶天元假扮的,估计很可能会有个参照标准,因此叶天元搞不好见过那疯子,他得找对方问问疯子的名字后身份——这还是重生至后他第一次觉得离疯子这么近,不能放弃。   暗卫见他满脸认真,便清楚劝也白劝,跟着他一起进了大厅。   花舵主昨晚带着人把双缘城所有的客栈和小倌馆都翻了一遍,半点收获也没有,今早才回来,坐在那儿望着楼主夫人,装作不经意地问:“杨少侠今天要出去玩?”   祁真对上他的视线,顿时明白昨晚那筷子为何会断,有点感动,安抚道:“放心,我都知道了,不会上当的。”   太好了,看来昨晚楼主和夫人谈好了!花舵主深深地觉得自家楼主终于靠谱了,便不再担忧,简单吃过饭就回房休息,准备睡醒再找叶天元。   祁真则照例跟着莫惑回书房,为他端茶研磨,破天荒地没露出不爽地情绪,而是非常有耐心,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楼主,还有其他吩咐么?”   莫惑见他这么乖,心情很愉悦,淡淡道:“弄些水果。”   “好哒,”祁真快速跑出去,很快端着果盘进来,“还有别的吩咐么?”   莫惑不想惹恼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没有,你可以休息一下。”   “那我想去晒太阳。”   “嗯,去吧。”   莫惑看了一会儿书,总觉得太静了,余光瞥见桌上原本就是为少年准备的水果,便喊了声卫玄:“他呢?给我叫来。”   卫玄道声是,转身离开,须臾后很快回来,道:“家丁说出去了。”   莫惑反应一下:“……什么?”   “他带着手下出了分舵。”   莫惑:“……”   明知那是叶天元,混小子到底怎么想的?莫惑放下书,神色渐冷。   卫玄打量一眼:“要不属下派人跟着他?”   “不用,”莫惑冷冷道,“他既然那么不怕死,就让他去好了。”   卫玄见他说完这话后脸色更加不好看,便思索一下,换了说话:“可他是书童,这样在外面逛不好,得叫回来。”   “对,”莫惑站起身,缓步绕过书桌,“我亲自去。”   卫玄:“……”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某座王府炸了锅,家丁踉跄地跑进门,喘息道:“王爷……王爷的信到了!”   跑去找了一圈却苦苦无果、只能等待消息的左侍天猛地起身:“快给我!”      第30章 细雨蒙蒙4      最初出京,左侍天追了大半天都不见小王爷的身影后便知道是选错了路,于是折回开始走另外一条官道,谁知顺着追下去也没发现他们,而人海茫茫,要找个人实在困难,便干脆回去等着。   如今见着信,他这才知小王爷的去处,简直不清楚他们是从哪儿转过去的,顿时有些弄不懂小王爷了,不过这不妨碍他找人。   云纵山庄,云卓……他默念这两个词,利落地翻身上马,向着山庄狂奔而去。   小王爷这时正在双缘城的酒楼里坐着,选的仍是靠窗的位置,捧着茶杯雷打不动地盯着楼梯口,耐心等人。暗卫要了几盘小菜,围在一起边吃边陪着他。   “什么时辰了?”祁真忍不住问,“他也该来了吧?”   暗卫正要回答,只听窗外忽然响起一阵悠扬的琴声,甚是好听,便下意识扭过头,愣了一下道:“少爷,您看。”   “不,我不看,没兴趣。”   “……他在船上。”   祁真急忙凑过去向下张望,发现河面缓缓驶来一艘船,红衣人站在船头负手而立,面具的花纹在阳光下艳丽得仿佛要烧起来,再衬着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竟透出一股妖孽味。他看得眯眼,不由得握紧拳。   太像,太像了。   船是花船,红纱随风飘荡,隐约能望见船舱里坐着一个美人,纤纤玉指拨着细弦,琴音便是从那里传出的。邵公子恰好向上望,吩咐船家靠岸,对他笑道:“听说这条十烟河贯穿全城,我们不如坐船转转,这是芳兰院的萧儿姑娘,琴弹得不错,你若不喜欢,我让她上岸便是。”   “无所谓,全听公子安排,”祁真语气温和,顿了顿道,“还是让她上来吧。”   暗卫:“……”   邵公子:“……”   萧儿姑娘:“……”   邵公子轻声一笑,待船停好便回头做了一个手势:“萧儿姑娘,请。”   萧儿柔柔应声,抱着琴从船舱走了出来。她虽不是头牌,但也有些名气,这还是第一次在中途被遣走,也是第一次遇见变卦如此之快的人,忍不住仰头望过去,瞬间对上一双漂亮的眸子。   祁真也知道这样不妥,但又不能说是怕一会儿有个万一,双方打起来而误伤人家,便干脆笑着对人家解释了一句,也算是说给邵公子听:“在下刚刚想起出门前兄长曾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在外胡来,姑娘见谅。”   萧儿是有眼色的,见这少年贵气不凡,不敢得罪,柔声客套几句,抱琴而去。祁真很快转回视线,笑容满面:“劳烦公子稍候片刻,在下这就下去。”   “等等,”邵公子看出他的意图,在他转身前叫住他,“你若从前楼绕得走一段距离,不如直接下来吧。”   祁真打量一眼,青石板铺的河岸仅有半丈宽,任何一个会武功的人恐怕都能从这里轻松跃上船,可若换成他估计会摔得很惨。对了,叶天元以前见过他击退山贼的英姿,如今再说不会武功,好像有一点点丢脸。   暗卫不清楚他的想法,凑近道:“少年,我们带您下去?”   祁真慢吞吞回过头,神色有些可怜和挣扎,声音极低:“……那多不雅。”   暗卫望着他,忽然有种久违的不好的预感,谨慎道:“您的意思是?”   “我自己跳。”   您老快醒醒!这可是二楼,半点武功不会,跳下去“吧叽”拍在地上摔个半残难道就雅了么!暗卫简直想给他跪下,正要劝两句却见他抬手阻止,漆黑的眸子混合着少许害怕与坚定:“你们一会儿别出手。”他说罢踩着椅子爬上窗口,俨然一副要跳的架势。   暗卫齐齐疯了,准备丧心病狂把人打昏了扛走去看大夫,紧接着就听他干咳一声,对下面的人道:“实不相瞒,在下不会武功。”   几人顿时一停,知道邵公子兴许是叶天元假扮的,小王爷能不要脸面地说实话,绝对另有打算。他们强迫自己站好,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邵公子微怔,笑道:“无妨,敢跳么?我接住你。”   祁真看看这个高度又看看他,不确定地问:“你真能接住我?”   “自然,”邵公子干脆也上了岸,“若是怕便闭上眼。”   祁真再次看看他,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直直向下坠去。他自小到大没干过这种事,吓得脸都白了,可眼神却极其冷静。   暗卫心里一紧,猛地扑到窗边,只见邵公子身轻如燕飞上前,长臂一伸,轻松捞住了小王爷,后者急忙要搂住他,但似乎是害怕,慌张间抓到面具,一把扯了下来。暗卫深深地震惊了,这才明白小王爷为何会跳,顿时捂住胸口,哎哟,您老也太拼了!   下一刻,邵公子搂着他落地,顺势侧过身,背对他们摸了摸脸。   整个过程太快,加上害怕,祁真根本没看清对方的模样,他平复一下呼吸,捏着手里的面具,歉然道:“实在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给。”他紧紧盯住面前的人,心头狂跳,这人只需一个侧脸他就能判断出究竟是不是疯子。   邵公子大方地回头,脸上竟又多了一个面具,显然是方才戴上的,他笑了笑:“无妨,别往心里去。”   祁真:“……”   暗卫:“……”   祁真呆呆地看看他,又看看手里的东西,感觉整个人有点不好。暗卫在这个空当纷纷跃下,见小王爷豁出命跳楼,结果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顿时心疼地望着他。   邵公子则装作没看见他的模样,眸子温润含笑,忍着揉揉他的冲动,说道:“我见你昨日便时常盯着我的面具看,想必很喜欢,这个便送你了。”   祁真迅速找回状态,微笑道:“好,多谢公子。”   “走吧。”   祁真嗯了声,缓步迈上船。   莫惑昨晚已从花舵主口中得知了他们相遇的地方,因此出了分舵便直奔那里,此刻未到午时,酒楼内并没多少客人,小二听完他的问话便急忙点头:“是有这么一个贵客,还在楼上呢。”   莫惑问道:“就他和几个跟班?他要等的人没来?”   小二被他的气势压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不敢隐瞒:“是,小的一直在大堂站着,没见着再有客人进来。”   莫惑便上了楼梯,想了想那混小子一会儿见到他会露出的表情,愉悦地微眯起眼。他踏上最后一节台阶,只见二楼半个人影都没有,靠窗的桌上则放着几盘吃到一半的小菜和一些碎银子。   他反应一下,快步走到窗边向下望,十烟河波光粼粼,衬着两旁的垂柳与桃花,美得如坠梦境,俨然是个游玩幽会的好地方。   莫惑:“……”   卫玄紧随其后走过来,暗暗观察他发冷的眸子,说道:“叶天元心思难辨,恐怕不会顺水而下。”   “不,他知道我们正怀疑他的身份,也知道我们会这么猜,反而不会逆流,”莫惑冷冷道,“去弄艘船,我们顺流走。”   “是。”   莫惑转身下楼,暗暗思考找到那混小子后定要给个教训,省得将来再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祁真此刻已与红衣公子驶入了一湾碧湖。   湖面很大,远处另有几艘游船,也不知是哪家的少爷小姐,彼时春日正好,耳边只听丝竹声声,笑语盈盈,一派热闹之景。祁真却没心情欣赏,而是终于挑了个气氛不错的时候,将话题转到了对方那张脸上。   邵公子笑道:“原来你昨日盯着我就是想看看我的样貌?”   “我若说不是,公子怕是不信,”祁真笑得如沐春风,将之前诓骗空山派少年的说辞又搬了出来,眼都不眨地开始撒谎,“昨日我确实是因为这个,而经过这两日的相处,在下与公子一见如故,便不再欺瞒了,不知公子可否让在下看一看?”   “不好,”邵公子轻声,“我若不是,你定会有些失望,影响心情。”   “不,”祁真诚恳道,“在下有心与公子结交,是与不是都不会更改主意。”   “那也不好,都道朋友之妻不可欺,我若真是你那好友的心上人,你反而不敢与我深交了怎么办?”邵公子笑容不变,“这事不如以后再说。”   祁真望着他温柔含情的双眸,渐渐觉出几分陌生感,估摸是叶天元的可能要大一些,笑道:“也好,听公子的便是,只是在下的脑袋不太灵光,将来若做了什么蠢事,还望贤兄不要见怪。”   “自然不会。”   “那在下便放心了,”祁真笑吟吟地放好酒杯,抬抬下巴,语气竟半点不变,“给我上。”   邵公子与暗卫齐齐一怔,紧接着迅速回神,暗卫照例分出一个保护王爷,剩余三人则一起对着面前的红衣人出手,准备把面具弄下来。邵公子身影一晃,眨眼间便掠到船头:“贤弟这是做何?”   祁真笑得很无害:“我在做蠢事,你方才说了不会见怪的。”   花船地方有限,被三位高手围攻根本没有胜算,叶天元终于不再伪装,向后踏水而飞,恢复本音朗声笑道:“宝贝,你比我想象的要有趣得多,我们后会有期。”   祁真跑到船头:“白叫我一声宝贝,临走前不让我看看那张脸么?”   “自然不行。”最后一个话音传来,叶天元已到达岸边,他的轻功一绝,暗卫也望尘莫及。祁真只看了一眼便不甘道:“算了,别追了。”   暗卫应声归来,静静等着他吩咐。   “反正他还会找我,我们走吧。”   “是。”   花船缓缓向岸边驶去,待走到一半,只见不远处飞来一个人影,黑袍玉带,俊美无双,正是莫惑。祁真顿时眯眼,暗道叶天元的胆子真是够大,才刚走竟又换了张脸回来,不过你也有漏算的时候,莫惑那混蛋能出来找我才见鬼了呢!   他的心思转了转,二话不说急忙上前:“夫君,你终于来了。”   暗卫:“……”   莫惑:“……”   莫惑正落在船头,瞬间一僵:“……你叫我什么?”   祁真的神色极其可怜:“夫君,叶天元刚刚欺负我,他可凶可凶了。”   他知道叶天元不会对有主的猎物下嘴,这样一是能绝了对方的念头,二嘛……他跑过去一把抱住这人,眸子寒光硕硕。   暗卫短暂的愣怔后就明白了小王爷的目的,便紧跟过去,抬手就要点住对方的穴道。莫惑看得清楚,立刻后退。   祁真自然不能让他如愿,顿时将所有的力气用上,但这时却脚下一滑,身体猛地前倾,此刻莫惑的双脚已有一半踩在船外,他不敢对怀里的人下手,加上要躲避暗卫的攻击,猝不及防之下便与他一起倒了过去。   耳边只听“哗啦”一声,二人直直跌入湖里。   暗卫:“=口=”   不远处的卫玄:“……”      第31章 细雨蒙蒙5      还未入夏,河水依然很凉,祁真掉进去后顿时就是一个哆嗦,他根本不会水,急忙求救般抓住面前的人,害怕地挣扎起来。   莫惑几次向上游都被拽了回去,还灌了一口河水,简直气得想掐死这混小子。他用力挣开他,将人按进怀里迅速上浮,这时却忽然察觉他抓在胳膊上的手指似乎在痉挛,心头一跳,想也不想便扣住他的后脑,覆上了他的唇。   下一刻,二人齐齐冲出水面,莫惑近距离望着他,见他睫毛的水珠簌簌坠落,接着缓缓睁开眼,那漆黑的眸子湿漉漉的,带着未散尽的惊惧,显得有点可怜,便下意识将他抱紧了一分。   祁真惊魂未定,茫然地向前望,立刻对上一双深邃淡漠的眸子。二人的视线一经交汇,这才后知后觉注意如今的状态,嘴唇相贴的触感霎那间便放大了数倍,祁真瞠了瞠目,正要伸手去推,就见这人微微后撤放开了他。   由于仍泡在水里,他的心里还是很害怕,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声音没有半点气势:“……你干什么?”   莫惑冷声道:“救你的命。”   呸,你绝对有占便宜的心思!祁真下意识要反驳,可话到嘴边便回了神,抓住他感动地哽咽道:“夫君,你对我太好了。”   莫惑:“……”   暗卫在小王爷落水后立即分出两人跳下船,但因水流的作用他们与那二人隔着一些距离,这时见他们冒头才急忙游过去护着小王爷,顺便想找机会制住叶天元,可紧接着余光一扫,发现卫玄从不远处的船上跃了过来,便看看他又看看“叶天元”,齐齐静默。   祁真在水里非常不安,见到暗卫便立即扑向他们,完全没注意在那一瞬间飞过去的卫玄。他紧张地抓着暗卫,很快被带上船,窝在甲板一边哆嗦一边给对方使眼色,让他们趁某人上来时制住他。   暗卫也拼命冲他眨眼,小王爷快醒醒,那是莫惑本人!   祁真见他们愣是不动,凶狠地瞪了瞪眼,干脆拿着暗卫递来的方巾主动回身:“夫君,我帮你擦……擦……”他说着猛然望见莫惑身旁多出的卫玄,声音戛然而止。   叶天元只有一个人,这两个不太可能都是假的吧?他反应一下,顶着某人冰冷的视线默默凑上前,犹豫数息,试探地伸爪子捏住他的脸,向外拉了拉。   莫惑:“……”   卫玄:“……”   暗卫:“……”   莫惑一把握住他的手:“又在玩什么?”   祁真:“……”   不是人皮面具,这竟然真是莫惑!   “……刚刚有个脏东西,”他随口解释,将方巾向这人手里一塞,“给,我手上不干净,你自己擦吧。”   莫惑见他慢吞吞向那边爬,顿时揪住后领拉回来,一把扳起他的下巴:“惹完我就想走?你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他真是有好几年没这么狼狈过了,之前是疯了才会出来找这个混小子!他就应该坐在书房喝茶看书、吃吃水果,而不是莫名其妙跑去酒楼,还又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先是被喊夫君,再被推下湖!对了,他还灌了一口河水,一口河水!   他盯着这小东西,身上气势极盛,整张脸都是黑的。   暗卫心里一凛,上前半步,生怕他会对小王爷不利。卫玄则神色不变,仍然静静站着。   莫惑见少年吸吸鼻子,窝成一团冻得整个人都在哆嗦,像只可怜的小兽,感觉满腔的怒火微微一滞,缓了口气冷声道:“不是要晒太阳?谁准你出来的?”   祁真牙齿打颤,声音有一丝抖:“……你又没说不能出来。”   “你倒是有理,以后没我的命令不准随便出门,”莫惑冷冷吩咐,静了一下问,“刚刚你喊我什么?”   祁真提起这事就想挖坑把自己埋了,不去和他对视,有些悲愤地答道:“我还以为你是叶天元易容的!”   莫惑顿了顿,迅速看穿他之前的打算,所以这小东西想扑想喊的人其实是叶天元?他只觉不爽的情绪不知为何再次上涌,几乎要冷笑起来,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脸,听到他抽了一口气这才解恨地放手,把他扔给他的手下照顾,独自擦擦头发,发现他默默团了团,问道:“冷?”   “……嗯。”   “该!”   祁真顿时瞪眼,但实在懒得开口,便向暗卫爬了爬,窝在他们的怀里继续哆嗦。莫惑扫一眼,干脆起身将他拉过来,接过卫玄递来的外袍罩住他,打横一抱,语气有点嫌弃:“抓紧我。”   说罢,他的脚尖在船头一踏,霎那间腾空而起。祁真猝不及防,惊呼一声下意识扎进了他的怀里。莫惑略微满意,收紧手臂,向着岸边直直掠去,紧接着几个起跃,身影顷刻在视野消失。   卫玄笑着摇摇头,他就知道会是这样,楼主嘴上说得凶,其实对少年总是有些心软,下不了狠手的。他目送少年的手下紧随其后追过去,看向茫然的船夫,笑道:“走吧,靠岸。”   风雨楼的分舵在这天简直炸了锅,因为他们有洁癖的、向来活得很讲究的楼主竟然浑身都湿透了,绝对八百年难得一见,尤其他还抱着同样湿漉漉的楼主夫人,到底怎么回事,真的让人很好奇啊!   花舵主恰好刚睡醒,问道:“怎么了?”   “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花舵主猛地一顿,“是不是楼主和夫人?他们怎么了?现在在哪?”   “在洗澡!”   “在洗澡?”花舵主很震惊,急忙揪住手下的前襟,激动地重复,“在在在洗澡?!”   “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是分开洗的,我们指的是他们回来时的样子!”手下说着噼里啪啦就将事情交代了。   花舵主微怔,暗道夫人今天怎么又出去了?难道是去赴叶天元的约?那……那这是发生了什么!他有些凝重,没法与他们多说,便快速跑进主院,见楼主夫人刚刚洗过澡,正抱着被子窝在院中央的躺椅里。正午的阳光肆无忌惮打下来,少年微眯着眼,懒洋洋的模样特别想让人抱进怀里揉揉。   哎呦,真想让楼主快出来看一眼!他不由得捂住胸口,凑过去询问始末,这才得知他们掉进湖里了,讶然问:“楼主也掉下去了?”   “嗯。”   花舵主更加惊讶:“可楼主的武功比叶天元高啊,怎么掉的?”   祁真自然不能说是被他坑的,避重就轻道:“当时我们都在船头,好像没站稳,就一起栽下去了。”   花舵主想了想:“嗯,我明白了!”楼主要么是为了保护夫人,要么就是想英雄救美吧?绝对是!   祁真摸不准他是相信自己的话还是看出有问题,不禁慢慢向被子里缩了缩,接着听他提起叶天元,便安慰道:“放心,他不是我们的对手。”   “你不懂,叶天元是个极有耐心的人,会以各种办法与猎物混熟,据说以前最长的一个他花了将近一年的功夫才下嘴,”花舵主忧心忡忡,“你以后还会遇见很多人,总有放松警惕的时候,若那恰好是叶天元该怎么办?”   祁真巴不得叶天元来找他,但看看这人担忧的神色,便将话咽回了肚。   “所以啊……你不如先找个厉害的人处处,免得他打你主意,”花舵主不敢说得太明显,委婉道,“当然这只是为了骗叶天元,不一定要真处,不过你要是愿意也可以试试,对吧?”   祁真满脑子都是该如何拿下叶天元,基本没在意他的话,应付道:“嗯。”   花舵主默默观察,见少年真在沉思,深深地觉得自己干了一件大事,便压下狂喜的情绪,跑去厨房端了碗姜汤给他,准备再接再厉,还顺便解答了手下的问题,告诉他们楼主是为了保护夫人,这才双双坠河。   风雨楼的众人听得热泪盈眶,楼主和夫人总算是有进展了!   莫惑洗完澡出来时便见院里都是人,少年正窝在躺椅里喝汤,一群手下凑在身边,忐忑地伸出手,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   这小东西安静的时候乖的不得了,折腾的时候却让人恨不得揍一顿,他站在原地静静看了一会儿,见卫玄把茶放在桌上到了他身后,淡淡开口:“我有时会想,若没有以前那件事,小锦十五岁会是什么样子。”   卫玄微微一顿,脑中瞬间闪过楼主口中的小锦,那是楼主的亲弟弟,因为一些关系,自小身体便极其虚弱,几乎下不了床,后来……他在心里叹气,没有再想,说道:“大概会与他一样。”   莫惑静了静:“或许吧。”   卫玄看他一眼,估摸楼主之前总对少年心软,应该有几分兄长待弟弟的疼爱之情,只是少年毕竟不是亲弟弟,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究竟有没有变质,谁也说不好。   花舵主很快发现他们,跑过来想邀功,这时却见家丁上前,提醒午饭好了。莫惑嗯了声,缓步过去,路过院中央扫见躺椅旁的小桌上放着不少水果点心,看看少年这享受的模样,忽然想起自己还没给他一个教训,冷冷道:“你不准吃饭。”   祁真刚刚爬下来,闻言眨眨眼:“什么?”   莫惑一字一顿:“你不准吃饭。”   风雨楼的众人齐齐看向他,简直痛心疾首,您疯了么,这媳妇还要不要了啊!   祁真很愤怒:“为什么?”   “因为我高兴。”莫惑说完不再理会他,头也不会地走了。   祁真瞪眼,暗道一声忍了,默默缩回到躺椅里,拎起一块点心低头啃。风雨楼的众人动作一致望向花舵主,目光沉痛。花舵主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跑去厨房给少年弄了点吃的,迈出小院对心腹道:“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的意思是?”   “咱们得帮帮他们。”   心腹很迟疑:“你不是说楼主不让你做蠢……插手么?”   花舵主静了静:“你们想说做蠢事对吧?”   心腹:“……”   花舵主怒道:“我不会犯蠢的!”   “是是,您想怎么做?”   花舵主沉默片刻:“我还没想好。”   心腹:“……”   午时过后,原本明亮的天忽然就阴了。祁真没有再在院里窝着,而是被莫惑叫进了书房,整个下午都没出来。花舵主想象一下少年不停地被楼主使唤的画面,估摸少年会更讨厌楼主,越发坚定了要插一手的决心。他来回走了走,耳边只听淅沥声响起,外面竟下起了雨。   他走到窗边看了看,瞬间想出一个办法,急忙把心腹叫了来。   心腹沉默半天:“舵主你认真的么?”   “对,这办法多好!”   心腹:“……”   “快去准备。”   “……是。”   祁真的遭遇其实并没某人想象的那么糟糕,书房里专门有他的桌椅,因此给莫惑端完茶,他便坐在那里一直思考如何抓住叶天元,而莫惑则在看书,一下午倒是风平浪静。   莫惑晚上没再不管他的饭,他乖乖吃完,休息片刻便回房了,躺在床上想起这一天跳楼又跳船,还投怀送抱,不由得痛心疾首,本王今天到底干了些什么!   他气咻咻抱着被子翻过身准备入睡,却忽然察觉不对,急忙跑下床,点上灯仰头看了看,顿时震惊,这屋顶怎么漏了!      第32章 细雨蒙蒙6      祁真的屋顶破了一个洞。   不止他的,整座分舵凡是有床的房间的屋顶都漏了,唯独莫惑的卧室完好无损。他深深地觉得这事很玄幻,站在走廊左右看看:“我的手下呢?”   花舵主神色凝重:“是不是去追那几个小贼了?”   祁真诧异:“小贼?”   “嗯,我们前些日子收拾了几个偷东西的贼……”花舵主娓娓道来,说那些贼虽然偷的不是他们,但同在双缘城,他们自然要为民除害,因此就结下了梁子,如今那些贼大概是回来报复了。   祁真不由得问:“你们当时没把他们送官?”   风雨楼的众人齐刷刷看向舵主,说不送好像显得有点傻吧?可若说送的话……这么短的时间他们能从里面出来么?你刚才就不能多编几天!   “……”花舵主道,“送了,他们兴许用了什么办法又逃了。”   祁真点点头,心里有些奇怪,因为暗卫就算是追小贼也不至于都去,总得留一个。他静静等了片刻,发现卫玄也不在,不知是不是同样去追贼了,干脆问了问。   “应该是,”花舵主的神色更加凝重,“我之前竟没发现他们身手不凡,怕是江湖上的人,看来得详查。”   祁真还是觉得很玄幻,有这身手当什么贼啊?不对,有这身手还凿什么屋顶?直接把风雨楼的金库偷了多好!闲得慌么?他默默腹诽,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问道:“楼主呢?为何只有他的房间没事?”   “楼主还在卧室,我方才去过,对他说这些小事我能处理,他估计就要睡下了,”花舵主耐心答道:“我们楼主武功高,小贼估计怕被他察觉,没敢去。”   祁真很惊讶:“我也住在主院,和他离得不太远的,那些贼能把我的屋顶凿了而没惊动他,武功很高吧?”   “兴许,不过今晚下着雨,对方的动静若轻点、下手若快点,楼主一时间恐怕注意不到。”花舵主想擦汗,那可是他亲自动的手,当时简直要吓死了!   二人说话的功夫,暗卫与卫玄已先后赶回,前者迅速围到小王爷身边,仔细打量一圈,摸摸头,放心了。祁真见他们脸色不太好,便问了两句。暗卫磨牙,他们虽然不住主院,但每晚都会两两轮班守着小王爷,方才没轮上的两人直接与凿屋顶的人交上了手,当班的两人不知为何老是如厕,然后就被一群人缠上了,对方仗着人多,连拉带拽的,几乎和绑差不多!   祁真不清楚他们的遭遇,而是继续问:“看见那些人的样子了么?”   “没有,他们蒙着面。”   祁真便忍不住望向卫玄。   “我也没看见。”卫玄特别无奈,方才有个手下找上他说心里苦闷,拉着他的手坐在外面的凉亭里哽咽地哭诉,从四岁被狗咬一直说到十岁被狗追,见他察觉不对,干脆扑通跪下抱着他的大腿和盘托出。他还能说什么?总不能拆他们的台。   花舵主环视一周,对目前的现状甚为满意,清清嗓子道:“既然被小贼逃了那便等明日再说,如今当务之急是修屋顶。”   “不用吧,”祁真劝道,“我看了几间,都是床铺上方破了洞,咱们把床拖到别处还能继续睡,现在下着雨,明早再修也不迟。”   花舵主:“=口=”   风雨楼众人:“……”   风雨楼众人再次齐刷刷看向某人,痛心疾首,他们就知道不能跟着舵主犯蠢,哪次都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花舵主一脸严肃,“不行,当初建分舵是请了风水先生看过的,先生说布局不能乱动,否则会破坏运势,对大家都不好。”   祁真眨眨眼:“那先去别处凑合一晚?要不就睡地上?”   花舵主摇头说也不好,不能让床铺这么被浇,得尽快修修。他停顿一下:“杨公子今日刚落过水,身体虚弱,就不用帮忙了,只是……只是楼主身边总得有人守着,”他控制着内心激动的情绪,语气如常道,“所以你不如去楼主那屋睡吧?”   祁真反应一下,默默望着他,顿悟。   暗卫再也忍不住,急忙将小王爷拉到一边,低声把今晚的经过说了说,断然道:“肯定是他们动的手!”   祁真嗯了声,他隐约能看出花舵主他们的心思,也知道莫惑能察觉,但他和莫惑的交易是个秘密,既然莫惑要瞒着他们,他自然也不会提。他思考须臾:“算了随他们去吧,我若去别处睡,屋顶肯定也会漏,不就是睡一晚么,又不是没睡过。”   暗卫很不赞同:“他要是看上你对你做什么呢?”   “不会,他有洁癖,搞不好都不会同意让我进去睡,”祁真道,“况且这些天的事你们也看见了,你们哪只眼睛能看出他喜欢我?”   暗卫:“……”   对,这倒是。   祁真拍拍他们的肩,回身走到忐忑等待的花舵主面前,点头道:“好吧。”   花舵主双眼一亮,带着他回到主院并敲开自家楼主的门,避重就轻说了说原由,讨好地将少年向前推了推。   莫惑一听便知道这人又犯蠢了,静静盯着他,直到将他看得浑身发毛忍不住后退一步,这才望向少年,见这小东西乖乖看着自己,身上只穿了件睡袍,便转身回房,淡淡道:“进来吧。”   风雨楼的人扒着主院的大门小心翼翼向里望,见状顿时激动,然后拎起工具,顶着夜雨吭哧吭哧去修屋顶,接着越修越觉得不对劲,终于有人道:“其实……咱们不用真的都凿破,只要把附近几间凿了,告诉夫人是全破了就好啊,他又不会一间间地看。”   “……”众人动作一僵,齐齐抬头看他,一脸惨不忍睹,而后动作一致地望向某人。   花舵主:“……”   双方对视了一会儿,花舵主怒道:“愣着干什么,干活!不想睡了?”   “……是。”   屋顶冷风嗖嗖,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再开口,唯有淅沥的雨声伴着瓦片的轻响,凄凉得很。   主卧亮着盏暖色的灯,轻轻摇曳。   床幔已被完全放下,空中飘着少许幽香,让人很有睡意。祁真是见到莫惑关上门、房间只剩他们两人时才忽然想起白日里投怀送抱过,但转念一想起这人都报复回来了,便将那点小尴尬抛之脑后,淡定地爬上床。   莫惑随之上去,冷淡吩咐:“不准碰到我,不然我把你踢出去。”   “我知道。”祁真哼唧一声,向里缩缩,再次感慨莫惑真是会享受,这床比之前在客栈时睡的那张还舒坦。他窝了窝,很快有些昏昏欲睡。   莫惑看他一眼,问道:“你今日为何出去找叶天元?”   “……我又不知道他真是叶天元。”   “嗯?”   上扬的语气带着些威胁,祁真略微清醒,干脆实话实说:“他假扮的那个人兴许是我要找的,你相信直觉么?就像我感觉那个人肯定很厉害一样,我觉得叶天元扮的人就是他。”   莫惑冷淡道:“不信。”   “……”祁真道,“不信拉倒!”   “你还有理了?”莫惑忍不住一把掐住他的脸,“你给我听好了,以后行事最后好别这么鲁莽,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懂么?”   “我又不傻,心里有数。”祁真挣开他,瞪眼。   莫惑见他呲牙,不想今晚睡不成,懒得再说:“行了,睡吧。”   祁真揉揉脸,再次瞪他一眼,翻过身,背对他窝成一团睡觉。   夜渐渐深了,小雨淅淅沥沥,明明很真切,但莫惑却偏偏觉得身侧轻微的呼吸声更加清晰,他躺了一会儿,心情不知为何不再像之前在客栈里那般淡定,而是有些无法平静,便看看少年,将人转了过来。   少年已经睡着,一副乖顺的模样,他恍然想起白天见到很多手下摸他的头,犹豫一下,也摸了摸,心情顿时有几分愉悦。   祁真睡得很沉,兴许是因为白日的事,他梦见了疯子。彼时他们正在长长的走廊里,机关咔咔作响,短箭不停地对他们射过来,他被疯子拎着迅速向前掠,耳边满是这人愉悦的轻笑。   他终于忍不住:“你就不怕死么?”   那人得以喘息,停下望着他,挑眉一笑:“死有何惧?”   他张了张口,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你怕么?”   他沉默一会儿:“……怕。”   那人点头:“嗯,你们有太多的事要做,没做完自然不能死。”   “你呢?”   “我?”那人笑得更加愉悦,“我想要的都有了、想做的也都做了,如今还当了几天皇帝,看着那些高官对我跪拜,你说呢?”   他陷入沉默。   画面这时徒然一变,大火弥漫,他看到那人飞向对面的屋顶,仰天长笑:“哈哈哈哈!此生不虚了哈哈哈哈!”   他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恍然听见大哥在叫他,急忙扭过头,隔着簌簌掉落的碎石与他对视,见对方的眼神是别分时的样子,沉沉的令他想哭,便不忍再看又转了回去,可紧接着却见疯子不见了,瞬间一惊,向前跑去:“你在哪?你在哪?”   莫惑刚刚有些睡意,敏锐地察觉身边的动静,不由得看过去,见少年睫毛湿润,低声喃喃着什么,忍不住凑近听了听。   少年不安地皱起眉:“你在哪,别走,我一定要找到你,一定要找到你……”   莫惑心头微震,复杂地看了他半天,最终叹息一声,伸出手将他抱进怀里:“……我在这里。”      第33章 细雨蒙蒙7      绵密的雨下了一夜都没停。   天色微亮,莫惑清醒过来,感觉到怀里温热的身体,垂眼望了过去。   昨晚这小东西似乎在做恶梦,被他抱住拍了拍才慢慢安静,片刻后呜咽地喊了声大哥,向他缩缩,终于没再闹腾。他估摸这人可能想家了,盯着看了一会儿,缓缓摸了摸少年的脸。   少年被养得很好,皮肤光滑细腻,身上隐约带着一丝极淡的香味,这些日子被花笑言那帮人宠着好像还胖了一点,抱着并不难受,他便一直没有放手。   此刻躺在床上,望着少年熟睡的模样,耳边听着小雨打在树叶上的沙沙声,他只觉心头一片宁静,暂时不怎么想起床,而是思考昨晚就在想的事——到底该不该对少年说实话。   这小东西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单凭儿时的一点记忆就这么跑出来寻人,为了能找到对方,明明娇生惯养却肯给他当书童,明明知道叶天元就在外面却还是义无反顾送上门,执着得几乎让人心惊。若找不到,少年恐怕真会如以前说的那样,这辈子都会不痛快。   想罢,他的神色不禁又有几分复杂。   成名后,他见过太多对他心生爱慕的人,也被其中几人纠缠过,但从来都觉得厌烦,唯独这少年却让他怎么也讨厌不起来,不过少年把那人看得太重,若知道他便是要寻的人,还一直瞒着不说,也不知会怎么想,会不会失望抑或……此后不搭理他了?   况且他对这事总有几分迟疑,虽然很多东西都能对上号,可少年那时毕竟才三岁,能知道什么呢?   他看着怀里的人,轻轻捏了捏对方的脸。   祁真迷迷糊糊感觉到,撇撇嘴哼唧了一声,下意识向身侧的热源缩了缩,继续睡。   莫惑略微挑眉,忍不住又捏了几把,完全不清楚他向来冷淡的眸子柔和了很多。他见某人眼皮一动估计要醒,便有些恶劣地拎着对方的胳膊搭在身上做出拥抱的姿势,接着闭眼装睡,想知道这小东西会是什么反应。   祁真很快睁开了眼。他有睡懒觉的习惯,这时并未清醒,茫然地看看面前这张近乎完美的脸,反应半天才发现双方的状态,后知后觉收回手。   莫惑适时苏醒,一把握住少年的小爪子,恶人先告状说他昨晚抱着他不撒手,害得他都没睡好。他见少年神色呆滞,心情愉悦,淡定问:“你有什么要说的?”   “……嗯?”祁真基本只听见了声音,却不怎么能理解对方的意思,他轻轻挣了挣胳膊,见没有挣开,干脆不再理会,慢吞吞向被窝里蹭了蹭,不动了。   莫惑:“……”   敢情这是没全醒?莫惑再次挑眉,察觉他的呼吸渐渐均匀,知道是又睡着了,近距离盯着看几眼,有点想继续躺着,但他每日醒的都很早,若是还不起,少年那几个手下估计要冲进来,便只得放开他下了床。   他穿好衣服出去,只见细雨蒙蒙,整座院子都被冲得亮了不少,积水顺着房檐落下,滴滴答答的。空中湿气很浓,有些凉,他反手关上了门。   暗卫昨晚没掺和修屋顶,而是雷打不动地守着小王爷,这时见到莫惑,都看了过去。   “他还在睡。”莫惑淡淡道,扫见他们分出一个人进去查看,并不意外,转身走了。   花舵主回去后怎么想都觉得楼主的眼神有点冷,实在摸不准对方的心思,今早干脆主动来认错,免得被收拾。他站在书房前目送他们好厉害的楼主过来,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表情,发现压根看不出什么,便提心吊胆打招呼:“楼主,早。”   莫惑扫他一眼,嗯了声。   花舵主瞥见卫玄也来了,急忙抢过他手里的茶,讨好地放在桌上:“楼主,喝茶。”   莫惑又嗯了声,走到书桌后坐下,拿过昨晚送来的消息看起来。   花舵主等了半天都不见他搭理自己,小心翼翼道:“楼主,属下昨晚不该不听命令擅自插手,属下知错。”   “嗯,”莫惑抬抬眼皮,“还有事?”   “没……没了,那属下告退。”花舵主轻飘飘地迈出门,总觉得很玄幻,默默回来扒着门框拼命冲卫玄使眼色,将他叫出去一起走到犄角旮旯里站着,低声问:“你说楼主这什么意思?生没生气?我怎么看不懂?”   “不清楚,”卫玄建议道,“你可以试试再干一件。”   花舵主神色凝重:“我想想。”   卫玄:“……”   祁真又睡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彻底清醒,慢慢回想起莫惑似乎说过自己昨晚没让他睡好,反应一下,没往心里去,慢吞吞爬下了床。反正他惹这人的次数很多,不差这一件。   恰好正是吃饭的时辰,他简单洗漱后带着暗卫去了大厅,照例坐在莫惑身边,见他似乎没有使唤自己的意思,便乖乖喝粥,享受地微眯起眼。   莫惑指尖微动,下意识想揉一把,但及时忍住了,也端起了粥。   风雨楼的众人边吃边观察,默默咬着筷子,楼主看少年的次数似乎在变多?错觉么?难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导致楼主开窍了?他们瞬间激动,只觉昨晚吃的苦特别的值,饱含热泪望向舵主,我们错了,原来您也有靠谱的时候啊!   花舵主简直受宠若惊,不过他也发现楼主好像与以前有些不同,便联系一下楼主早晨没找他算账的事,暗道这蠢事……不,这忙真能多帮几把?   他握紧筷子,表示懂了!   小雨仍是没停,祁真饭后看了看,觉得恐怕会下一天,便打消了出门的念头,因为叶天元见他们下雨还出去,肯定知道是故意等他,兴许不会现身。   想罢,他便主动去找卫玄泡茶,端着迈进书房,给莫惑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然后坐在椅子里继续琢磨怎么抓叶天元,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他连那是不是叶天元都不清楚,总不能以后每次遇见一个人都上前扯对方的脸,看看是否有易容吧?   “在想什么?”   祁真回神:“没什么……”他顿了顿,忽然问,“杀手还要多久才能回来?”若杀手就是疯子,他也就不用和叶天元玩了。   莫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语气很淡:“不清楚。”   祁真思考一下:“杀手和叶天元认识么?”   莫惑看着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他昨晚的推测,虽然想告诉他杀手不会是那个人,但还是实话实说道:“他们认识。”   祁真精神一震,试探问:“那杀手长得如何?”   莫惑不怎么想谈找人的话题,说道:“长得很好,你去洗点水果。”   祁真没意见,颠颠地跑出去,很快又跑回来,紧接着便是一顿,死死盯着莫惑手里的小金球。这是自从被抢后,他第一次见这混蛋拿出来。他忍着抢回的冲动,慢慢把水果放下,打算再问问杀手的事,这时就见他勾勾手指:“过来。”   他不明所以,乖乖上前。   莫惑静静看了他片刻,起身凑近他,亲手将小金球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祁真霎那间一怔。   卫玄恰好进门,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也是一怔,楼主难道是要……他见楼主看了过来,急忙收敛心神,把纸条递过去:“今早来的消息。”   莫惑嗯了声,重新坐好。   祁真则愣愣地站着没动,眨眨眼,又眨眨眼,默默反应了一下,转身夺门而出。   莫惑:“……”   卫玄:“……”   这小东西难道要跑?莫惑神色一沉,立刻追出去,接着便见他快步跑到手下身边将小金球塞给了对方,微微一怔,上前道:“戴着,我不会再抢了。”   祁真怀疑地盯着他:“真的?”   莫惑忍不住掐了掐他的脸,并没用多少力气,语气也比平时缓和:“以后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真不会抢了。”   祁真还是不信,非要这人发誓,待听他发完才放心,高兴地戴好,顿时踏实,虽然不清楚莫惑为何会改变主意,但心里却对这混蛋没那么不爽了。他下意识想说点什么,扫见莫惑正在看方才的纸条,没话找话道:“又是江湖上的事?”   “嗯。”   “有好玩的么?”   “有,”莫惑思索须臾,“比如前些天圣石山庄的庄主大婚,结果没过去两天他的新婚妻子就和一个女人跑了,还弄坏了他家的奇石。”   “哦,那他太倒霉……”祁真说着一顿,回头望向暗卫,“我怎么觉得这话似曾相识?”   “……”暗卫张嘴无声地答了两个字:说书。   祁真抽抽嘴角,暗道歪打正着,倒让那说书的混蛋蒙对了一个。他无语地转过身,见莫惑一直在看着他们,再次没话找话:“还有别的么?那上面写的什么?”   莫惑递给他:“柳家堡被灭了。”   祁真:“=口=”   暗卫:“……”   莫惑总觉得他们有点不对劲,问道:“怎么?”   “……不,没事。”祁真木然道。这实在太巧合,以至于如此大事面前,脑海首先闪过的不是震惊,而是“说书人难道是归隐于市、未卜先知仙师吗”的诡异念头。他快速找回状态,急忙问:“何时的事?柳公子呢?”   “两日前,”莫惑见他没看小条,干脆抽了出来,拉着他回书房,“他和孟涟几人是一起离开云纵山庄的,没与家人一道,所以还活着。”   “那他家人……”   “死了。”   祁真恍然想起当初柳公子还让他嘴下积德,心头说不出什么滋味,暗道下次见面不会被姓柳的捅了吧?他不由得问:“谁干的?”   “据说是个没名气的小帮派,但他们应该没实力屠尽柳家堡,具体如何还在查,”莫惑回去坐好,将水果推到他面前,“你很在意?”   “相识一场,能帮一把是一把,”祁真想起什么,问道,“你们风雨楼是中立门派,不会插手吧?”   “嗯,但你若想去看,我可以带你去,”莫惑扫他一眼,“你和他的关系很好?”   “点头之交。”   莫惑嗯了声,没有再问。   祁真要来纸条细细看了一遍,发现已知的东西就只有这么多,便扔到了一边,准备等等几天后的消息,默默喝了口茶,忍了忍,终于还是问道:“你为何会把小金球还给我?”   “反正放我这里也没用,而且我看你挺在乎它的,是你那心上人送的?”   祁真心里一惊,不清楚莫惑是知道了这东西是他的,还是在试探,尽量镇定道:“不,这不是我的,但我心上人曾经见过,他那时对我很凶,可看见小金球后就又对我好了,所以我才觉得它很重要。”   莫惑微微一震,反应半天:“你说什么?”   “我说他见过……”   莫惑不等他说完便倾身上前一把捏住他的下巴,气势很盛,紧紧盯着他:“你说他见过这东西?还对你很凶?”   祁真咽咽口水:“……怎么?”   “没骗我?”   “没有。”   莫惑近距离与他对视,一颗心慢慢沉下去:“你与他第一次见面时你多大?”   祁真完全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回事,张了张口:“……我忘了。”   “在哪你总记得吧?”   祁真犹豫一下,实话实说:“在我家,我家院子很大,我们就是在院子里见的,他突然出现……”他还未说完便见这人猛地放开他坐回去,观察一下,试探问,“怎么?”   莫惑满脑子想的都是这少年喜欢的不是他,想到自己方才的举动,下意识就要把小金球拽回来,但紧接着又想到发过誓,便僵了僵。   祁真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散发的冷气,慢吞吞挪了挪:“你怎了?”   莫惑抬头看过去,特别想抓着他问问为何说这么多让人误会的话,也想把他按在桌上告诉他哪都不许去,但当触及到少年无辜的双眼,他知道错的不是少年,而是他自己。   “出去。”他极缓慢地开口,这小东子再在他面前晃,他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   祁真一怔,只觉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人用如此不善的语气和他说话。   “我再说一次,”莫惑冷冷道,“出去!”   凶什么凶?有什么事不能说清楚嘛?祁真磨磨牙,只当他在抽风,起身就走了。   书房重新静下来,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直让人心烦,莫惑沉默地坐了半天,吩咐卫玄将花笑言叫来。   花舵主难得帮了楼主一把,觉得楼主以后会更加器重他,颠颠地便来了,谁知抬眼就对上楼主冷冰冰的视线,顿时一抖:“楼楼楼主,您叫我?”   莫惑静静盯着他,直到把他看得冒冷汗才缓缓道:“你给我去勾搭叶天元。”   花舵主震惊了:“我我我去勾搭他?我怎么勾搭?”   “易容,至于易容成谁,不用我明说了吧?”   “……是是是。”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想办法把他抓来,我有话问他。”莫惑冷冷道,他倒要看看那小东西要找的人究竟是谁!      第34章 细雨蒙蒙8      风雨楼的众人见花舵主踌躇满志迈进主院,片刻后又轻飘飘地出来,顿时一惊,纷纷问他出了什么事,楼主难道又抽了么?哎哟,真不要媳妇啦!   “……我说不准。”花舵主神色凝重,隐约觉得楼主有拿他泄气的意思,否则不会恶劣地用“勾搭”这个词,但楼主和夫人的关系应该没变坏吧?不然为何急着抓叶天元呢?他安抚道:“别担心,是有人肖想夫人,楼主让我去抓他。”   “什么?”风雨楼的众人瞬间惊怒,“竟然敢和楼主抢夫人,必须不能放过!我们帮你!”   花舵主木然道:“不,你们帮不上,我得亲自去。”   他不再理会他们,默默走了。   众人不明所以,见卫玄恰好经过,不由得询问地望向他。   卫玄方才见少年气咻咻地冲出门,估摸是和楼主吵架了,便吩咐厨房弄了些精致的点心,这才去取来。他扫一眼,告诉他们都去干活,然后进了少年的房间,将东西一一摆在桌上。   祁真正窝在椅子里发呆,见状看几眼,伸爪子拿起一块啃了口,漂亮的眸子立刻带上几分愉悦。   卫玄含笑望着他:“不知公子与楼主刚刚都聊了些什么?”   “没聊什么,说了几句他就让我出来了……”祁真道,他能猜到兴许与小金球有关,但他不知道其中的秘密,也就不明白某人为何会忽然变脸,真是莫名其妙。   卫玄刚才见过楼主,一看就知道那是心情非常糟糕的模样,并且事情肯定很严重,他顿了顿,问道:“是关于什么的?”   “小金球。”祁真简单答,换了一个口味的糕点啃了啃,再次愉悦。   卫玄点头,为他倒上一杯茶,离开去了书房。   他微微沉吟,想起楼主亲手为少年戴小金球的画面,觉得楼主很可能是想履行当年之约,那么之后应该会对少年坦白的,但看少年的样子根本还不知情,所以中间绝对发生了什么,导致楼主不想再谈了。   难道楼主隐晦地提了提婚约,却从少年口中听到了类似拒绝的答案,知道事情恐怕成不了就不高兴了?会有可能么?他暗暗思考,抬脚迈进屋,见楼主在垂眼看书,虽然面色极其平静,但身上的气势却有些沉,仍是非常不爽。   他沉默片刻,干脆主动挑起这个话题:“楼主将小金球还给他了?”   “嗯。”   “为何?”   莫惑冷冷扫向他,见他镇定地与自己对视,便放下了书。   为何?因为他想借由小金球而谈起当年的庙会,好让少年知道他便是要找的人,可谁知少年真正想找的人貌似凶过少年、他们相遇的地点也不是庙会。换言之,少年的心上人根本不是他,一直以来都是他自作多情!尤其还是在他想接纳少年时才得知真相,这种蠢事他能说么?哪怕卫玄是与他从小长到大的,他也绝对不能说!   他淡淡道:“反正他如今已经很厌恶我了,将来知道婚约也不会点头同意,给他便是。”   这是心里话?为何您老的脸色更难看了?卫玄打量他,试探道:“那楼主是想替他找完人便放他走?对了,钟离少爷喜欢男人,若得知小金球的主人恰好是位公子,肯定是会见他的,兴许能成就一段姻缘,到时夫人也就不会再拿这事逼您了。”   莫惑的脸骤然一黑。   卫玄:“……”   看吧,还嘴硬!   莫惑暗暗缓了口气,并不接他的话茬,平静道:“给我泡杯茶,这杯凉了。”   “是。”   莫惑察觉他走远,起身狠狠将桌上的书一把拂到地上,阴沉地站了片刻,走过去捡起来放回原位,淡定地坐在椅子里,很快见卫玄重新进门了。   “楼主,茶。”   莫惑嗯了声,手背向外挥了挥:“去吧,我看会儿书。”   卫玄犹豫一下,觉得让他静静也好,便退下了。   房门吱呀关上,莫惑立刻扬手要把桌上的东西再次弄下去,但转念一想最后还得自己捡,便慢慢放下,背着手来回走了走,脑中都是某人深情地说“我喜欢他”的画面,只觉暴虐的情绪一层层向上涌,几乎有些控制不住。   也罢,那小东西太闹腾,走了清净,他冷冷地想,反正一开始他便觉得这婚事荒唐,更没打算接受父母的安排,那少年要喜欢别人便去吧,他刚好解脱!   他坐下拿起书,盯着看了大半天,一页都没翻。   这天午饭时分,风雨楼的众人惊讶地发现他们好厉害的楼主没来大厅,不由得齐刷刷看向夫人,暗道这是吵架了?到底是为什么呀?明明早晨还好好的呢!   祁真向来没有做书童的自觉,是不会等着某人来才开饭的,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此刻忽然察觉旁边的视线,不禁转过头。众人急忙望天,不与他对视,暗道这二人哪怕吵架肯定也是楼主的错,夫人那么乖,怎么看都是弱势的一方。   祁真有点茫然地看看他们,转回去继续吃饭,尝了尝鱼肉,微眯起眼,唔,好吃。   众人再次望过去,捂住胸口,看吧,真的很乖!   卫玄干咳一声,见他们都看向自己,便说楼主有事要忙就不吃了,示意大家开饭。   有事忙?众人拿起筷子,表示很怀疑。   他们风雨楼是中立门派,并不参与江湖恩怨,何况最近也没什么事可以惊动楼主,虽说他们的生意很大,但楼内能手众多,那些自会有人打理,楼主能忙什么?收拾情敌么?   他们一怔,暗道也对,楼主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人,自然不容别人染指,兴许真是气狠了正在茶饭不思地琢磨怎么弄死对方呢?花舵主之前不也说过让他们别担心么?   众人深深地觉得发现了真相,饭后便凑到少年身边,劝他给楼主带点饭。   祁真眨眨眼:“好。”   他其实对莫惑的反常多少有些在意,毕竟涉及到了小金球,他总得弄清楚才行,便不理会这些人放光的眼神,拎着食盒回到主院,敲了敲书房的门:“喂。”   莫惑霎那间绷直后背,听见少年又叫了声,沉默一下:“进来。”   祁真推门而入:“你怎么不吃饭?”   莫惑的目光在他和食盒间转了转,淡淡问:“专门给我送的?”   “嗯。”   莫惑看了看他,对他招招手,见他上前将菜饭摆好,便没再轰他,慢条斯理吃了起来,接着察觉他时不时地瞥向自己,擦擦嘴:“怎么?”   祁真犹豫一下,暂时没提小金球,而是问道:“柳家堡的事有进展了么?我看你没去吃饭,是又接到消息了么?”   “没有,我有别的事。”   祁真嗯了声,走到旁边的椅子坐下,没话找话:“你觉得如果不是那个小帮派做的,谁最有嫌疑?”   莫惑摇头:“说不好。”   祁真想了想:“我听说无情门曾带人围过柳家堡,后来还是盟主出面才收的手,是么?”   莫惑挑眉:“听谁说的?”   祁真并不隐瞒:“说书人。”   莫惑:“……”   “有这回事么?”祁真问道,当初与孟涟相遇,他虽然验证了大部分故事,但因为柳公子就坐在旁边,他便没有说起与柳家堡有关的这一件事,也就不清楚是真是假。   莫惑不答反问:“他都是怎么说的?”   祁真道:“他说柳家堡堡主的儿子玩弄了一个姑娘,明明信誓旦旦答应要娶人家,连信物都送了,结果扭头又喜欢上了世家小姐,那姑娘想找他讨个说法,柳家堡的人却将她打出门,还骂她不知廉耻,她一气之下便身穿嫁衣,半夜三更吊死在了柳家堡门前,留了张纸条说做鬼都不放过他们。”   莫惑:“……”   “这还没完,那姑娘据说是无情门一个门徒的心上人,门徒本与姑娘是青梅竹马,后来姑娘芳心另许,他伤心至极便毅然决然加入了无情门,原以为姑娘会幸福美满,结果却听到这一噩耗,当即仰天吐出一口鲜血,而钟离门主得知事情的始末后就带人围了柳家堡,要扇堡主的儿子十个巴掌,还要让他在姑娘的坟前磕十个响头,另外要先娶了姑娘,然后再娶世家小姐做续弦,他若不肯,他们就把人拉到姑娘的坟头放血。”   莫惑:“……”   祁真为自己倒上一杯茶,润润嗓子道:“柳家堡以前也是大家,虽说这些年走了下坡路,但堡主还是受不了这个气,顿时把钟离门主骂了一顿,门主气狠了,扬言要将整个柳家堡的人全杀了,双方眼看要打起来,盟主就带着人赶到了。”   有盟主的介入,钟离门主便没有动手,但仍是扇了人家十个巴掌,又让他去坟前磕头,至于娶了姑娘这一条,先前的门徒吐血后缓了过来,悲痛地说他想娶,钟离门主只得作罢,临走前放话说凡无情门之人,以后在江湖上遇见柳家堡的人一律扇之,这才算是结了。   他忽然问:“对了,柳堡主几个儿子?”   “……”莫惑道,“只有一个独子,你见过。”   祁真想了想柳公子的性格,觉得肯定是干不出这种事的,幸亏当时没对孟涟他们说,否则绝对要被姓柳的捅了。他抖着手喝茶,娘的,本王回京后一定揍那个说书人一顿!   莫惑看看他生气的小模样,下意识想掐把脸,但紧接着想到这人不属于他,眸子立刻一寒,别过头不去看他。   祁真没注意他的神色变化,慢慢缓过来,问道:“无情门没有围过么?我当时听的时候,旁边有个几还说起过这事呢,都说有很多人。”   莫惑仍然不去看他,暗暗吸了口气,平静道:“当时柳夫人发现贴身丫鬟与柳堡主有染,要将丫鬟轰出门,柳堡主出手阻止,双方就在门前吵了起来。丫鬟哭着说是真心喜欢堡主,为了堡主可以不要名分,甚至还可以去死,柳夫人便指着外面的树说有本事就撞死一个看看,若真敢撞,她这夫人的位置都敢给她,丫鬟一激之下就撞了。”   祁真震惊:“然后呢?”   “没救回来。”   祁真:“……”   祁真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那关……关无情门什么事?”   “钟离昊正带着人路过,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乐子。”   “……盟主呢?”   “也是路过,几人聊了聊便散了。”   祁真木然抓过茶杯,继续喝茶。   莫惑终于看他一眼:“以后别听乱七八糟的东西,那边书架上有一个盒子,里面写的才是真的。”   祁真反应一下:“我能看么?”   “嗯。”   祁真便颠颠地跑过去取盒子,回来坐好,感觉这人似乎恢复了,便想把话题转到小金球上,这时只听面前的人突然问:“你怎么看钟离昊这个人?”   “嗯?”他眨眨眼,“我没见过他,但我觉得他正邪都敢惹,是很霸气的一个人吧。”   莫惑想也不想:“我也都敢惹。”   “我知道啊,无情门和风雨楼的名气都很大,”祁真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事,你继续说说这个人。”   祁真思考一下:“他成立无情门,最看不惯玩弄感情的人渣,我觉得他应该是很钟情的一个人,人品不错,将来如果有机会见见,我想和他……”   莫惑抬抬眼皮:“出去。”   “……”祁真猝不及防,“啥?”   莫惑拿起书,控制着自己的脾气不像早晨那般冷然,淡淡道:“出去,我想看书。”   祁真只觉这人今天奇奇怪怪的,懒得与他沟通,抱着盒子就跑了。   莫惑见他离开,脸色顿时沉下去,这小东西说要找的人见着小金球便改了态度,应该是另外两家的,是封家还是钟离家呢?而小金球如今已经归还少年,若少年以后真与钟离昊相遇,钟离昊又恰好发现小金球……他闭了闭眼,狠狠将手中的书扔出去,接着察觉到什么,身影一晃,急忙上前捡起。   下一刻,卫玄推门而入,见自家楼主站在房中央负手而立,握着一本书静静地在看,表情很淡定,可身上的气息却比之前更冷了。他沉默片刻:“楼主,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没什么。”   卫玄见他一副不想多谈的模样,只得无奈离开。   “等等,”莫惑叫住他,停顿一下问,“你说钟离昊与封家的小子谁长得好?”   卫玄忍着抽搐的嘴角,说道:“各有千秋,但他们都比不上楼主。”   “没让你说我。”莫惑淡淡地回了句,心里有些爽,可很快想到他哪怕比那两人再优秀也没用,少年喜欢的又不是他。他握紧书,神色再次一沉。   卫玄:“……”   这一会儿晴一会儿阴的,算了,还是让他静静吧。   他急忙告退,关上了门。   莫惑在书房坐了一下午,傍晚时分终于见花笑言前来复命,问道:“如何?”   “属下在城内转了一天,没见叶天元露面,”花舵主道,“他会不会是看出有假,所以才没现身?”   “明日再去。”   “是,那属下便出去了。”   莫惑嗯了声,顿了顿道:“雨一直没停。”   “嗯,没停。”   莫惑淡然地看着他:“雨没停。”   花舵主有些发愣,重复:“对呀,没停。”   莫惑:“……”   “楼主?”   “出去吧。”   花舵主道声是,总觉得很奇怪,忍不住跑去找卫玄将事情说了说,接着见他沉默地指了指屋顶,双眼一亮,顿悟。于是这晚小王爷睡下后,震惊地发现他的屋顶又破了一个洞,木然地盯着面前的花舵主,伸爪子拍肩:“咱们成熟一点不好么?”   花舵主:“……”   我冤枉!   花舵主苦口婆心劝了半天,成功带着少年去向楼主复命。   莫惑站在门前垂眼望着少年,侧身让了让,将一切不能诉说的心思全部掩下,淡淡的声音似是能融进蒙蒙雨雾里,让人听不出半分情绪:“进来。”      第35章 沐城十里1      烛火微微跳动,轻轻摇曳。   卧室只亮着一盏灯,房间大部分都被黑暗笼罩,窗外雨声入耳,整颗心似乎都静了下来。祁真窝在柔软舒适的大床里,很快睡了过去。   莫惑半点睡意也没有,耐心听着身侧轻微的呼吸,待绵长而均匀后便将他弄过来抱进怀里,轻轻揉了揉。这小东西熟睡时简直乖得不行,被挪动也没皱眉,反而还向这边缩了缩。莫惑微微一顿,忍不住又拥紧一分,只觉一整天的苦闷终于稍微缓减。   他垂下眼,扫见少年领口处露出的链子,不由得挑出来看了看小金球,片刻后掐了把少年的脸,你的心上人很可能就是那两家之一,对方若真对你感兴趣早就主动来找你了,而不是等着你找他,醒醒吧,那人根本不在乎你,懂么?   与其这样求而不得,你不如换个人去喜欢……莫惑摸摸他的脸,手指不经意擦过嘴角,瞬间回想起之前落水的一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慢慢凑过去再次碰了碰。   嗯,很软。   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还带着些香甜的味道。   他感觉心跳骤然加快,单手撑在床上居高临下望着面前的人,神色不明——若祁真此刻睁眼对上他暗沉的眸子,绝对会感到危险并落荒而逃,但可惜他什么也不知道,因此睡得相当安稳。   莫惑盯着他,目中的情绪极深。   他想了一天,只要心里升起一丝要放少年走的念头,便控制不住胸腔翻腾的杀意,无论怎样,他都不愿意这少年属于别人,所以他想他为何要放手?   误会如何?自作多情又如何?在把小金球挂在对方脖子上的那刻起他就已经跨出了这一步,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这人必须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无论身还是心。   他扳起少年的下巴,俯身印下一吻,目光暗沉,冷冷一笑。混小子,我不管你无不无辜,当初既然误打误撞坑了我,这辈子便别想再摆脱我,你可以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慢慢和你耗。   祁真隐约察觉到温热的触感,咂摸了一下嘴,慢吞吞翻过身向被窝缩缩,继续睡。   莫惑又看了一会儿,重新躺好,伸手一捞,将人带进了怀里。   夜雨缠缠绵绵,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呢喃低语,轻轻敲在心头,伴着人沉入梦乡。   祁真第二日醒后身边照例不见某人的影子,他迷迷糊糊又窝了窝,这才爬下床,简单收拾一下,开门出去。   小雨初霁,目光所及到处都亮亮堂堂的,空中飘着湿润的草木气息,深吸一口,直令人心情愉悦,他眯了眯眼:“走,吃饭。”   莫惑已经在大厅里了,祁真暗中打量,见他神色如常,似乎不再像昨日那般冷淡疏离,便笑着道了声早。莫惑点点头,示意卫玄开饭,亲手盛了碗粥,递给少年。   祁真诧异地看看他,没往心里去,接过来乖乖开始喝。   风雨楼的众人咬着筷子默默观察,觉得楼主和夫人的关系好了很多,再次肯定楼主昨天是在为情敌苦恼,暗道也是,夫人长得这么讨人喜欢,如果不早点搞到手万一被别人拐走了可怎么办?真希望楼主能靠点谱,别再抽风地欺负夫人了。   他们不禁有点小忧虑。   祁真早已习惯这些人的视线,特别淡定,饭后跟着莫惑进了书房,照例给他端茶磨墨,试探问:“还有别的事么?”   莫惑看他一眼,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他。祁真不解地接过来,发现是今早送来的关于柳家堡的消息,当时风雨楼的人听说那里出事,第一时间便将消息传了来,这是后续进展。上面写着柳公子不日将赶回家,孟涟几人一直陪在身边,而盟主也听说了这件事,同样在向那边赶,如今柳家堡众人的死因已经查明,大部分都是中毒。   他微微一怔:“如果是中毒,还是有可能是那小帮派下的手的,对吧?”   “嗯,但除非帮主的脑子不好使才会这么干,”莫惑为他分析,“柳家堡与江湖几个大家族的关系虽然不如以前亲密,可毕竟曾是世交,那几家得知出了这么大的事,动手的还是个小帮派后,肯定会抢着帮忙。”   祁真眨眨眼:“懂了,如果是实力很强的诸如风雨楼或无情门这种大派,他们就不太会趟这趟浑水,现在是小派,他们不用费力还能得个好名声,绝对是要找人家算账的,所以那帮主只要不傻就不会动柳家堡,既然动了就代表有恃无恐?”   莫惑听他说风雨楼厉害,原本挺高兴,可紧接着就听见后面还带了一个无情门,顿时有点不爽,但不会表现出来,淡淡道:“不一定,江湖上多的是蠢货,兴许那帮主就是没脑子。”   祁真骤然想起自己也被这人骂过蠢货,暗暗瞥了瞥他。   莫惑敏锐地发现他的眼底带着一丝小寒光,先是不解,继而迅速明白原由,立刻就沉默了,掩饰地喝了口茶,继续道:“但也兴许他们真有依仗的东西。”   祁真应声,忽然问:“我哥会去么?”   “不会。”   祁真想了想:“你说若他们真的不好对付,而我想办法解决了这件事,是不是会出名?”   莫惑看着他:“目的?”   祁真一脸纯洁:“名声一好,我要找的人兴许会主动来见我,他若不出来,我还可以去做武林盟主,早晚会见到的。”   莫惑:“……”   “对吧?”   莫惑终于明白这小东西当初为何想当盟主,垂眼又喝了口茶,将情绪全部掩下,死心吧混小子,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你去找别人。   祁真挑眉:“嗯?”   莫惑嗯了声:“想去看看?”   “先等等消息吧,谁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祁真说着话锋一转,乖巧问,“楼主你还有其他吩咐么?”   莫惑顿了顿,干脆不再如方才那般转移他的注意力,了然问:“又想去晒太阳?”   “嗯。”   “不准。”   祁真一怔:“为什么?”   莫惑道:“我说了以后没我的命令不能随便出门。”   “所以我这不是在问你么?”   “我的回答是不行,”莫惑见他瞪眼,便把花舵主易容去找叶天元的事告诉了他,“这里是双缘城,事情交给他办,你静静等着便是。”当然,把叶天元抓来后得先他见,确认没问题才会扔给少年。   祁真被连捅了两日的屋顶,总觉得某人有点不靠谱,何况他记得花舵主曾说过武功不及莫惑的一成,应该没暗卫厉害吧?怎么抓叶天元呢?他犹豫一下:“不,我还是想出去。”   莫惑看了他一会儿:“也不是不行。”   祁真顿时怀疑地盯着他,等待下文。   莫惑起身走到软榻坐下,取出一旁的围棋,对他勾勾手指:“过来,赢了我便能出去。”   祁真打量他:“你棋艺很好?”   “一般。”   祁真将信将疑,抱着试一试的心思与他对弈,厮杀了一个时辰,最终可惜地以一子之差落败,他眨眨眼,斗志高昂又开了一局,这次用了一个半个时辰结束,只输了半子。   莫惑为他倒上一杯茶,赞道:“有进步,兴许下一局你就赢了。”   祁真在书房耗了将近一上午,后知后觉发现这混蛋搞不好是故意拖着他,整个人有点不好,向躺椅里一窝,抗拒道:“不,我不下。”   莫惑忍着笑:“不再试试?”   “……不。”   莫惑略微满意,刚要说一句“那你今日便给我老实在分舵待着”就见花舵主进来了,与此同时,旁边的人噌地便冲了过去:“你抓到人了么?”   花舵主一愣,下意识看看楼主,估摸对方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了夫人,便郁闷地将一张纸条递过去。莫惑接过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一行秀气的字:你们以为我眼瞎么?快让那宝贝出来,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他盯着“宝贝”这两个字,脸色顿时一沉。花舵主观察他的表情,小心翼翼道:“属下也不清楚是何时被放的。”   祁真这时也看完了纸条,立刻道:“我自己去!”   “不准,”莫惑冷淡道,“这次不行想别的办法便是,你耐心等着。”   祁真乖巧地道声是,气咻咻地出去了。   莫惑看一眼他的背影,叫来卫玄吩咐了几句,然后走到书桌后坐好,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扔给花笑言,淡淡道:“把这个挂在腰上,叶天元这次会接近你,下次肯定还会找你,去把他带来。”   花舵主看着玉上的花纹,心头猛地一跳,若没记错这可是悬影主人的东西,楼主与魔头凤随心认识?何时的事?还是说二人私下里做过生意?   这些疑惑只在脑海转了转便消失了,他们风雨楼是中立门派,自然不忌讳与魔教打交道,他点头称是,信心满满地告退。那叶天元每次都在对方自愿的前提下嫖人,其实还能说是风流,会被冠上“恶”的称呼根本原因是他是悬影的五堂主之一,自然不会被归为善类。   如今悬影主人的玉佩在手,不愁叶天元不听话。他这两日顶着夫人的脸在外面闲逛,原本还在为如何抓到叶天元发愁,没想到楼主的本意竟在这里,果然他们楼主就是厉害呀!   莫惑喝了口茶,见卫玄回来了,问道:“他在干什么?”   卫玄笑道:“楼主料事如神,杨公子确实要翻墙。”   莫惑嗯了声,缓步迈出房门。   祁真这时正在默默望着暗卫与风雨楼的人打架,他本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翻墙,谁知墙根下到处都是风雨楼的人,暗卫被一群人围攻,自然没办法再带着他。   他知道这铁定是某个混蛋下的令,不爽地磨磨牙,左右看看,忽然发现一把梯子,顿时大喜,跑过去慢慢向上爬,接着只觉被骤然后移了五米,吓得立刻抱紧梯子,停在半空。   他缓了口气,呆呆地看看前方不远处的墙壁,然后低下头,见风雨楼的人抓着梯子在讨好地对他笑:“上面怪危险的,下来呗,快下来呗。”   祁真:“……”   莫惑与卫玄来的时候便见他吭哧吭哧爬了下来,前者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语气如常:“你又在玩什么?”   祁真简直想捅死他,耐着脾气问:“怎么才肯让我出去?”   莫惑忍着掐他脸的冲动,说道:“赢了我便行,你若不想下棋,我们玩别的。”   祁真想了想:“那……猜拳?”   “好。”   祁真双眼一亮,急忙上前,结果几次全输,顿时就震惊了。暗卫已经与风雨楼的人停手,见状便忍不住将小王爷拉到一边,低声说莫惑眼神太好,出手也太快,你们看着是一起出的,但其实他每次应该都比你慢出手,这才会全赢。   “……”祁真扭头瞪着某人,“你耍诈!”   莫惑很淡定:“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耍诈?”   祁真知道这人很无耻,讲理没用,眯起眼:“不猜拳了,咱们换一个。”   “嗯,玩什么?”   祁真笑得很和气:“楼主,咱们就比往脸上抹泥,谁抹得多谁赢。”   卫玄:“……”   众人:“……”   “可以,”莫惑依然很淡定,在吩咐手下和泥的同时加了一句,“去捉两条蛇放在旁边。”   祁真:“……”   暗卫:“……”   卫玄见少年漂亮的眸子瞪圆,抿嘴想笑,为了防止这人气狠了再次与楼主掐起来,便主动打圆场:“晌午了,先吃饭吧。”   祁真回神嗯了声,慢慢向大厅走,接着越想越不甘,以换衣服为借口带着暗卫回卧室,然后溜达去了厨房。   莫惑坐在大厅听着卫玄的汇报,问道:“他做了什么?”   卫玄有些迟疑:“好像只是看了看菜色,大厨一直在旁边盯着,没见着他放东西。”   莫惑抬抬眼皮,刚要问那混小子的手下有没有暗中出手,接着便见某人走了进来,很快饭菜也跟着端上了桌。他看一眼这人,夹了点菜递过去:“趁热吃。”   祁真点点头,拿起筷子扒饭,莫惑夹什么他便吃什么,眸子微眯着,与往常一样乖得不行。莫惑暗中打量,估摸这小东西是没找到机会下手,便放心地开始吃饭,结果过了片刻就见某人猛地扔下筷子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不禁一顿,正要去看看,紧接着便察觉腹部一阵绞痛,瞬间就懂了。   莫惑:“……”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明知有泻药还能吃得这么面不改色,这小东西够狠!   他面无表情离席了。   祁真跑了一趟厕所后吃了粒太医给的药,之后又跑了一趟,终于觉得不那么疼了。他捧着暗卫泡的参茶,眼眶发红地窝在书房外,见莫惑第三次从面前走过,立刻笑倒了过去:“哈哈哈哈……”该,哪怕你武功再高,也还是要吃喝拉撒的!   莫惑:“……”   卫玄:“……”   暗卫抽抽嘴角:“您不难受了?”   祁真笑得肚子又疼了,终于收敛,吸吸鼻子:“……难受。”   那您老还让我们下药?再怎么样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吧!暗卫很沉痛,简直想给他跪下。祁真对上他们的视线,哼唧一声,暗道那混蛋让本王不痛快,本王自然也不能让他痛快!哼!   他见卫玄在那边站着,起身过去:“我比他去的次数少,这次是我赢了吧?”   卫玄哭笑不得,干脆问了问楼主。莫惑又有种想揍那混小子一顿的冲动,他沉吟一下,估计这时花笑言差不多和叶天元遇见了,再不让混小子出门,那人不知又会干出什么事,便松口让他走。卫玄得了命令,笑着回去告诉少年。   祁真这才满意,带着暗卫去了街上,结果一下午都没见着人,顿时不开心。   暗卫道:“少爷,回去吧?”   祁真点头,一边向回走一边听暗卫劝他以后别再这样折腾自己,脚步不由得一停:“对,我总不能老吃泻药,这次能出来,下次就不一定了。”   暗卫其实也不赞同小王爷冒险,提议道:“不如就让风雨楼的人抓叶天元好了。”   “他要是那么好抓早就被抓了,何必等到现在。”祁真眯眼思考,忽然意识到小金球已经在手,如今最让他觉得接近疯子便是叶天元易容的那个人,他若一直待在分舵,叶天元反而不会来找他!   他当机立断:“我们离开这里。”   暗卫没反应过来:“啊?去哪?”   “去哪都行,叶天元既然在暗中跟着我,无论我们出了双缘城去哪,他都会跟来的,”祁真想了想,下意识要去柳家堡看看,但转念一想如今消息未明,去了也帮不上忙,便道,“我们去沐城机关会,买点有用的机关。”   “那咱们的行李呢?”   “先放在那,”祁真还想着如果叶天元不是疯子就回来让莫惑寻人呢,自然不会真的和那混蛋闹翻,说道,“我写封信让人送过去,就说咱们临时有事。”   暗卫见他主意已定,知道劝不了,便买了辆马车,带着小王爷快速驶出城门。   于是这天晚饭时分,风雨楼的众人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夫人,反而是来了一位送信人,诧异之下很快便得知了某个噩耗,立刻痛心疾首看着楼主阴沉的脸:现在后悔啦?早干什么去了,让你总欺负夫人,看,他跑了吧!跑了吧!   这可怎么办呀!      第36章 沐城十里2      莫惑的眸子顿时深深地沉下去,心情简直糟糕到了极点。   风雨楼的众人只看了一眼便齐齐低头,吭哧吭哧盯着饭菜,继续腹诽楼主之前不该那么不开窍,顺便默默怀念他们乖巧的夫人,都有些担心,暗道可千万别被人拐跑了呀!   莫惑没理会他们,而是看着这封信在心里冷笑。忽然想起侄子的生辰到了要回去给人家庆生?骗鬼呢!若真是如此,根本不至于连行李马车都不取便这么急急忙忙地走,何况已经要到傍晚,再急也不用连夜赶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混小子,你最好别让我抓到你!   卫玄暗中打量他,问道:“楼主,属下这就派人去追?”   “不用。”莫惑冷冷道,依那小东西的性子,临走前应该会吩咐送信人过一两个时辰再来分舵,所以那几人肯定已经出城了,而双缘城共三扇城门,每扇连接的官道很快又会岔开分支,找起来太麻烦。   风雨楼的众人本要挺起胸脯等着被挑中好去追回夫人,闻言顿时沉痛,怎能不用呀,那么好的媳妇您老真不要了么!明明后悔了的不是么?简直丧心病狂!   他们不由得望向卫玄,特别希望他能劝两句。   卫玄顶着他们的视线,沉默一下问:“杨公子会去哪?”   “他能去哪。”莫惑说着头也不回地出了大厅。   他知道那混小子绝对是想等叶天元主动上钩,不管去哪其实都无所谓,可既然好不容易离开,总不能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因此很可能会去柳家堡,如此一来既把叶天元引走,还能去那边帮一把忙全了名声,一举两得。   ——当然,如果他知道某人对机关很感兴趣,估计就不会这么判断了。   卫玄一直跟着他,很快与他来到后院,推开了花笑言的房门。   莫惑扫一眼,见花笑言正一脸认真地看守叶天元,便迈了进去。这天下午,花笑言终于将叶天元带了来,他也问完了话,能肯定叶天元易容的人以前绝没见过那混小子,原以为可以放心地将叶天元扔给对方盘问,谁知那小子竟然走了,将来若得知这事,不知会悔成什么模样。他微微眯眼,只觉心头不爽的情绪稍微减缓了些。   花舵主很惊讶:“楼主你们这么快就吃完饭了?”   “没吃。”   “为何?”花舵主顿了顿,快速抓到重点,“夫人呢?”   莫惑找地方坐下,神色很冷:“没回来。”   花舵主反应一瞬,下意识瞪向旁边的叶天元。   “讨厌,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叶天元身穿一件粉色长裙,懒洋洋地靠在软榻里,易容后的脸精致完美,整个人如同一朵盛开的桃花,妖娆得很。他扮成了少女的模样,声音也随之改变,直看得花舵主浑身发毛。   “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花舵主板着脸,“我问你,你有没有见着我们夫人?”   叶天元轻声一笑:“我若真见着他,之前还会找上你么?”   花舵主暗道也对,急忙询问楼主是怎么回事,接着得知夫人有可能去了柳家堡,楼主明天就要出发去找人,便道:“属下也跟着!”   莫惑点点头,没意见。虽然这人偶尔会犯蠢,但他前些日子总欺负少年,关系弄得有点僵,而花笑言和那小子处得还算不错,带着说不定能用上。   “我也跟着好了,总得告诉他结束了。”叶天元含笑插了一嘴。   出道至今,他主动放弃的猎物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每次都会亲自通知一下,这也是他的行事原则,不过前几个都是有了主,唯独这次是没主的时候放弃。   但他并不觉得憋屈,相反,若他早知道莫惑看上了少年,早就会收手,而不是等着对方找上门,毕竟风雨楼的实力不容小觑,莫惑更不是好惹的主,他铁定吃不了兜着走……想罢,他不得不庆幸莫惑是他们尊主的朋友,这人能看在尊主的面子上放过他,否则一准能扒了他的皮。   莫惑淡淡地扫他一眼:“可以。”   叶天元摸摸鼻子,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点冷,不由得思考一下是否对少年做过什么事,或者干脆与他们分开走算了,免得莫名其妙被弄死。   莫惑说完便站起了身,告诉他们转天一早出发,走最近的一条路去柳家堡,无论那小东西为了躲避他们的追踪绕多少路,终究还是要转去柳家堡,他们不如先过去守着。   他不禁眯了眯眼。   祁真此刻正与暗卫向着沐城狂奔而去。   他与莫惑有三月之约,如今还未过完,他总觉得莫惑会派人找他,因此一晚上都没怎么停下休息,直到转天驶入一个小县才找客栈打尖,拖着要散架的身体慢吞吞爬上楼,简单泡了一个澡,倒头便睡。   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他迷迷糊糊坐了片刻,问道:“看见可疑的人了么?”   “没有。”   祁真想了想:“会不会是咱们走得太急,叶天元没跟上?”   暗卫摇摇头,告诉他叶天元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搞过太多的少年,肯定什么事都遇见过,会想办法找到他们的。祁真于是放心,缩进被窝里又眯了一会儿,这才下楼吃饭,望着笑容满面凑上前的小二,沉默一阵,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你,过来让我掐一把脸。”   小二:“……”   暗卫:“……”   如今男风盛行,娶男妻的都有,小二呆了呆便回过神,看着这位贵气的少年,不知为何有一点激动,但还是决定矜持一下:“公子,小的不卖身的。”   “……”祁真怒道,“想什么呢?我就只是掐把脸!”   暗卫抽抽嘴角,不想话题转到奇怪的方向,便拿起桌上的银子,告诉小二不让掐算了。小二顿时一惊,急忙把脸凑过来:“别呀,客官您掐,随便掐。”   祁真满意地伸爪子掐了一把,发现不是易容的,便道:“行了,走吧。”   “是是是。”小二收好钱,带着满腹的疑问,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祁真环视一周,觉得有点麻烦,暗道总不能每次遇见一个人都掐脸,万一人家不让掐怎么办?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有病。他纠结片刻,还是决定等着叶天元主动上门,反正早晚会来。   暗卫谨慎地望着他,不知为何忽然就有点怀念风雨楼,因为这些日子待在分舵,小王爷一直比较安分,哪怕偶尔想干点危险的事也会被莫惑看出并压下,安全得很。如今分开,他们隐约又有种初入江湖时的感觉,毕竟小王爷的心思难猜,谁知下一刻又会干什么。   饭菜很快被端上桌,祁真简单吃完,带着暗卫去外面溜达了几圈,信心满满回去等着叶天元,结果一晚过去却连半点动静都没有。他皱眉思考,默默坐在大堂,看了一眼小二。   小二急忙颠颠跑来:“客官,要掐脸么?”   祁真道:“……不,我问你,昨晚可有人住店?”   “没有。”   祁真便要了几个菜,见小二走远,看向暗卫:“你们说他是还没来么?”   暗卫摇头,表示说不准。   “那再等一日。”祁真道,沐城机关会还有小半个月才会开,他们并不急着赶路。   为了不显得太刻意,饭后他便没有再去转,而是乖乖在客房窝着,还扎了半个时辰的马步,最终抽抽噎噎坐在椅子里让暗卫捏腿,忽然道:“我想起一件事。”   暗卫齐齐盯着他,问得很小心:“……什么?”   “我之前不是说要编一个帮派么?名字还没取呢,沐城机关会那么大,肯定有很多江湖人,我不如趁机把名号打出去,”祁真越想越觉得主意不错,吩咐道,“现在取,今后不管遇见叶天元还是去机关会,我都能在报姓名的时候加个前缀了。”   您老半点实力建树也没有,人家不会放在心上的……暗卫望着他,知道劝也白劝,反正不是危险的事便好,他们问:“少爷想怎么取?”   “取个有深意的,你们看人家风雨楼,花舵主说风是指无拘束,雨是指及时雨,代表他们属于中立门派且消息灵通,多好,或者像无情门、解忧堂那种易懂的也行。”   “那咱们要取关于哪方面的呢?”   “要听着就很悠久的那种,”祁真想也不想道,“像流芳百世、与世长存、千秋万古什么的……对了,要不加个数?江湖很多门派不是都有数么?我母后生了三个儿子,我最小。”   暗卫道声是,静默片刻,其中一个迟疑道:“三流秋?”   祁真一听便知是从那几个词里凑的,但“三流”听着就不好,哪有贬低自己的?他说道:“不要三,我一共四个哥哥两个姐姐,排老七。”   先前的暗卫点头:“那七流秋……额……”他说着见小王爷目光变得凶狠,顿时闭嘴。   祁真警告道:“狗子,你再敢加那个流字,我让他们揍死你!”   “……”那暗卫很委屈,“少爷,属下不叫狗子。”   “谁管你!”祁真吼道,见他们都在沉思,便也把那几个词凑了凑,认为取了一个不错的,说道,“七秋古和七世秋古选一个。”   先前的暗卫下意识道:“啾咕?”   另外三人与他想到一块了,几乎同时开口:“啾咕?”   那不是鸟么?将来还不得让人说你们门派一群鸟啊?   “……”祁真扑过去就揍了他们一顿,气咻咻在房间踱步,干脆放弃那几个词,而是想到自己是生在天家,排行老七又是姓祁,自小在皇宫长大,便道:“天齐宫。”   田七?暗卫动动嘴唇,抬眼就见小王爷阴沉地掏出匕首擦了擦,立即把话咽了回去。   “……”暗卫赞道,“少爷,这名字非常好!”   祁真矜持而满意地点了点头。   暗卫默默擦汗,陪他一起等着叶天元,结果还是不见对方的影子。祁真便不再等了,开始启程去沐城,一路走走停停,等他们到达目的地,距离机关会便只剩一天了。   沐城数十年前还是村庄时叫沐家村,后来建了城便干脆取了一个沐字,近几年沐城越发繁华,名声也越来越响亮。大会临近,整条街都挂着彩绸,热闹得很。客栈早已人满为患,祁真一连去了几家才找到一间小店。   彼时已到傍晚,他们把在路上买的几件衣服放好就去吃饭了。祁真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深深地觉得叶天元恐怕是想挑这种情况才下手,便带着暗卫进了城内最大的一间酒楼,直接在大堂坐下,抬眼一扫,只见前方说书人正唾沫横飞讲着江湖趣事,不由得在心里哼唧一声,百无聊赖地听着。   堂内客人听得津津有味,纷纷问:“钟离小姐?说的可是无情门门主的堂妹?”   “正是,”说书人道,“她那日偶遇了一位姓左的公子,对方似乎要赶路,走得很急,东西落下了,钟离小姐心地善良,非要还给人家。而整个钟离家的年轻一辈里几乎都是公子,就只有这么一位小姐,自小便一直宠着,钟离门主也不会坐视不理,如今整个无情门都在寻那位姓左的俊朗公子,若再找不到,他们恐怕就要请风雨楼帮忙了。”   客人打趣:“真是还东西?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这可不知道,”说书人不敢瞎造谣,“在下只知无情门放话说若能提供线索必有重谢,这事才过去几天,你们若认识姓左的年轻公子,不妨一试。”   客人忍不住再次打趣,说书人笑着与他们聊了几句,喝口茶,拍了拍醒木,开始讲起前几日传得沸沸扬扬的柳家堡事件。   “这也是刚刚才听来的,据说事情远没有表面看着的简单,几大世家一筹莫展,说什么的都有,就在他们吵得面红耳赤之时,只听门房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了一个人!”   众人不由得闭住呼吸,静静听着。   说书人环视一周,适时换上严肃的表情:“来人黑袍玉带,气势冷冽,不是别人,正是那风雨楼的楼主莫惑!”   众人顿时倒吸一口气:“莫楼主?”   祁真差点噎死,咳了几声急忙喝水,诧异不已,莫惑去了柳家堡?真的假的?不是编的吧?他捏着筷子想了想,忽然就明白了,笑得肩膀直抖。   暗卫看着他:“少爷?”   “没事。”祁真继续笑,暗道莫惑肯定是觉得他去了柳家堡,就带人追过去了,所以这事八成是真的!   客人完全没注意他这里的动静,而是问道:“莫楼主怎会去柳家堡?”   “莫楼主高义,自然是看柳家堡太惨要帮一把,”说书人道,“风雨楼的消息一向灵通,有他们出马,事情恐怕很快就会水落石出,据说莫楼主只收了柳公子一两银子,而柳公子当场就给他跪下了。”   客人立刻感慨,都道莫惑高义。   祁真咬着筷子有点不爽,那混蛋把事情解决了还有他什么事?绝对是故意的,否则依莫惑的性子才不会插手!   暗卫扫见他眼底的寒光,急忙给他夹菜。   祁真便低头扒饭,心情慢慢又好了。   他在酒楼耗到入夜还是不见叶天元现身,只得带着人往回走,这时路过一条小巷,忽然听见里面传出几声咒骂,扭头扫了一眼,发现好像是三个乞丐欺负一个穿着破烂的少年,默默反应一下,立刻掏出小铁扇。   暗卫齐齐看向他:“少爷这是?”   “路见不平,自然要拔刀相助。”祁真说着便颠颠地跑了过去,暗道他的扬名便从这里开始了!   暗卫:“……”   您老倒是打声招呼再跑呀!   他们急忙跟着,悲愤地想又要过这种心惊胆战的日子了,早知如此还真不如老实在风雨楼待着!      第37章 沐城十里3      街上已经挂起灯笼,小巷并不深,隐约能看清里面几人的大概轮廓。祁真跑进去刷地打开小铁扇,准备怒喝一声吸引三个乞丐的注意,然后一举干掉对方,但这时只听嗖嗖几声轻响,那三人身体一顿,紧接着颓然栽倒,不知死活。   祁真:“=口=”   他还没出手呢!为何忽然就这样了?幻觉么!   少年收回手,靠墙缓了口气,快速察觉另一个人的存在,急忙望向他。   祁真心里一抖,深深地觉得江湖太危险,扫见暗卫追了过来,便默默向他们缩了缩,这才踏实,镇定地看着少年:“公子没事吧?”   “没事,你……”少年刚说了几个字,城内负责巡逻的宿卫小兵便正好路过,见地上躺了三个人,顿时一惊:“这怎么回事?谁干的?”   “大人,是他们欺负小人,”少年率先开口,哽咽地指着地上的乞丐,“他们非要抢小人的东西,还是这位少爷帮的忙,只是不小心把他们打昏了而已,我们可没害人啊!”   祁真微微一怔,见少年干巴巴地看着他,想了想,示意暗卫应付。   小兵们分出一个蹲下查看,发现这三人呼吸平稳,身上没受什么伤,便多少信了少年的说辞。如今正逢机关大会,朝廷对此特别重视,城内也加强了巡逻,容不得出事,他们不由得多盘问了几句,但他们也知道城内江湖人很多,加上这少年一看便出身不凡,他们不敢刁难,很快就放人了。   少年主动跟着祁真到了没人的地方,感激道:“多谢公子解围,公子放心,那三个人真的只是晕了,睡一觉就成,绝不会让公子惹上麻烦。”   “无妨,”祁真爽朗一笑,“在下杨真,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在下……”少年迟疑了一瞬,叹气道,“在下复姓子桑,单名一个瑜字,子桑瑜。”   “哦,幸会幸会……”祁真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眨眨眼,试探问,“在下若没记错,十年前极富盛名的机关世家便是子桑家吧?”   子桑瑜苦笑:“对,不怕公子笑话,在下正是子桑家的人,方才会对官差说是公子出的手,也是因为大会临近,这里又是沐城,不想横生事端罢了。”   祁真了然点头,打量他破破烂烂的行头,联想一下从莫惑那里看到的关于卷土重来的机关世家的描述,觉得有点玄幻,不禁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子桑瑜再次苦笑,说他只身来沐城与二叔会合,谁料半路竟被人偷了盘缠,无奈之下便当了行李,这才勉强撑到沐城,结果还没等找到二叔便被那三个乞丐堵上了,他道:“其实也怨不得他们,在下这副样子,他们怕是觉得我要与他们抢饭吃。”   祁真对传说中的机关世家很感兴趣,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正要说帮他找,只听一阵咕噜声传出,他望着略显尴尬的少年,问道:“公子可吃过晚饭?”   子桑瑜干咳一声:“……不曾。”   祁真温和道:“相逢即是有缘,走吧,在下先陪公子去吃饭,然后再找人。”   “不不,天都黑了,哪能这般劳烦公子,”子桑瑜忙摇头,犹豫片刻,从袖中取出一物递过去,打算找他借几文钱买馒头,然后边吃边找二叔,他诚恳道,“明日机关会我们子桑家也会摆出摊位,公子一找便能找到,到时在下再还公子的钱,这是我做的小机关,公子若不嫌弃便收下吧,也算是刚才的谢礼。”   祁真这次出门,钱财等重要的物件一直都是随身带着的,他缺什么都不缺钱,区区几文钱他都不好意思拿,直接给了人家五十两。   “不行,太多了!”子桑瑜吓了一跳,急忙推回去,一番劝说后最终只收了一两银子。祁真见他仍是要自己去找二叔,并不勉强,将话题转到了小机关上,晃晃手里巴掌大的木盒,问道:“公子方才便是用这个收拾的乞丐?”   “对,这里有个扣,轻轻一扳便能一次射出五根针,针上都涂着药,”子桑瑜耐心介绍,“木盒共能放二十根针,射程小,杀伤力也小,仅能防身,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祁真微微一笑:“当然不会,在下很喜欢。”   子桑瑜见他眉眼温润,贵气不凡却没半点架子,不由得与他多聊了几句,直到咕噜声又一次响起这才尴尬地告辞。祁真目送他走远,深深地觉得今晚运气不错,高兴地带着暗卫便回客栈了。他缓步迈上二楼,只见旁边客房的门忽然打开,大步走出一位长相忠厚的中年人,此外身后还追着位约莫二十的青年。   青年焦急问:“爹,你要去哪?”   “去找小瑜,”中年人道,“他这么晚还没回来,要是出事怎么办?”   青年拉住他,劝道:“弟弟只是去转转,能出什么事?一会儿便回来了,您别去了,万一走岔了我们还得去寻您。”   中年人紧紧盯住他,严肃问:“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把你弟弟卖了?”   祁真本没放在心上,这时已经要回房了,闻言立刻忍不住回头,有点好奇,只见青年都愣了:“我我我卖他做什么?再说我卖的钱呢?”   “让你买烧鸡吃了吧?别否认,我都听见你对他这么说了!”   祁真:“……”   “我那是开玩笑的!”青年顿了顿,察觉那边站着几个人,便拉着对方向回走,压低声音,“爹,我们回房说……”   “回什么房,我得找小瑜……”中年人话音未落,楼梯口不期然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二叔,哥,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楼上几人齐齐一顿。   子桑瑜换了件淡蓝色长衫,慢慢迈上最后一节台阶:“我去买了几个馒……头……”他的目光快速与祁真对上,嘴角的笑容瞬间一僵。   祁真:“……”   暗卫:“……”   子桑瑜:“……”   祁真眨眨眼,又眨眨眼,有点发懵。   子桑瑜脸色涨红,没理会亲人的一大堆问题,而是越过他们走到祁真面前,干巴巴道:“杨公子这……”   祁真回神,心里特别茫然,但表情很镇定。子桑瑜被他静静注视,越发无地自容,余光扫见亲人追了过来,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将祁真叫到了他们房里,先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对亲人说了一遍,告诉他们杨公子是好人,接着歉然地望向祁真。   “杨公子对不住,在下方才不得已说了谎,但我们确实是子桑家。”   祁真刚刚迈进来就望见了屋里被布盖住的东西,估摸是机关,心里已经信了几分,正要细问,却见子桑瑜一把被中年人拉了过去,对方双目赤红,抓着他的肩膀道:“你怎会被乞丐欺负?还穿得破破烂烂?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想出去讨饭?”   子桑瑜张了张口:“二叔,我……”   “我就知道是这样!你……你……”中年人的嘴唇抖了抖,眼眶更红,接着放开他后退,开始脱衣服!   祁真:“……”   暗卫:“……”   祁真更加发懵,默默向暗卫缩缩,忽然觉得回房睡觉是个不错的选择。子桑瑜和青年没心思关注他们,齐齐上前按住中年人的手,青年劝道:“爹,您就这一件能穿的了,当了明天穿什么啊?”   中年人声音嘶吼:“不当难道要看着你们饿肚子,让小瑜为咱们讨饭么?!”   子桑瑜急忙道:“二叔,这不是有馒头了么?您看,有馒头!”   中年人动作一顿,立刻双目赤红望向祁真。   “……”祁真不由得又向暗卫缩了缩。   中年人大步冲过来,拱手深深地拜下去:“多谢公子相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无妨,小事而已,”祁真终于找回一些状态,看看他们的样子,懂了,“你们盘缠难道被偷了?”   子桑瑜和青年同时沉痛点头,中年人亦是点点头,沙哑道:“其实也没被偷多少……”   祁真诧异不已,简单问了问,听他们说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当即吩咐暗卫出去买点好菜好酒,坐在椅子里望着中年人啃馒头,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青年尴尬道:“就是盘缠被偷了而已。”   “又遮遮掩掩?这一路也不嫌个累!”中年人怒斥,“我看杨公子是个好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祁真急忙摆手:“不,若有难言之隐在下便不问了。”   “没什么难言之隐。”中年人吃掉馒头,喝了口水,娓娓道来。   十年前子桑家遭逢大变,五位长老一夜之间全部暴毙,家主不知所踪。当时族里便由长子接管,只是长子生性怯懦,害怕也会被莫名其妙杀了,心惊胆战等了两个月也不见父亲归来,觉得对方凶多吉少,于是急忙变卖家产带着一群人远走他乡,自此退出江湖。   他知道兄长爱赌,以前有父亲管着还能收敛,如今父亲不在恐怕要肆无忌惮,所以在外地定居后,他便与兄长分家了。   他是个世家少爷,大手大脚惯了,一开始钱花得有点多,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样不行,便做起了买卖,可惜运气不好赔了,后来好不容易有些起色却听说大哥快把家里败干净了,族人纷纷求他庇佑,他自然是收了,再后来大哥开始卖女儿赌钱,嫂嫂一气之下更是悬梁自尽,他不忍侄女落在外面,便花钱赎了回来,而后又过了不久,大哥竟把唯一的儿子也卖了,他只得再次去赎。   “他卖的钱很快输光,便也自尽了,”中年人目光悲伤,摸摸子桑瑜的头,“这孩子我便一直养着了。”   十年,他要养这么一大家子,尤其做生意又赔了钱,渐渐捉襟见肘,近几年他们已经开始种地了。   祁真忍不住问:“为何不卖机关?”   “我们也想过,但我对这个不感兴趣,大哥倒是很有天赋,可惜偏偏沾了赌,”中年人叹气,“当时父亲一门心思地培养大哥,对我基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没学什么东西,何况家里那些重要的书籍都被父亲收着,我们走时一本也没翻出来,自然做不了这个生意。”   祁真诧异:“那现在?”   “这还要从两年前说起……”中年人道,那时他们机缘巧合下回了趟老宅,屋里的家具已经烂了,他们从腐烂的木头里翻出一个盒子,里面恰好放着一本书。中年人指着青年与子桑瑜道:“这两个孩子在机关方面很有天赋,于是我们就想到了机关会。”   他们研究了两年,弄了些盘缠上路,不求问鼎,只求占一席位便可,但他们以前到底是机关世家,架子得撑起来免得被人小瞧,所以各做了件新衣服,穿着来了,不过因为盘缠不多,他们一路上都尽量省吃俭用,能凑合便凑合,甚至还在破庙睡过。   祁真更加不解:“那贼怎会盯上你们?”   中年人默默把眼泪压回去,沉痛道:“他们以为……我们有钱。”   祁真:“……”   暗卫:“……”   这确实挺悲惨。   祁真想了想:“盘缠丢了,你们其实可以当点机关。”   “我也是这么想,但两个孩子说每家做的机关风格不同,若将来让人看出这是子桑家做的,影响不好。”   祁真了然,嗯了一声。   买饭的暗卫不过多时便回来了,兴许是都已说开,子桑家的三人不再顾虑,道了谢便开始扒饭。祁真默默看着吞虎咽的人,回想一下被传得好厉害的、来势汹汹的机关世家,再次觉得有点玄幻,暗道江湖中怎么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   中年人喝了点酒:“这一路两个孩子宁愿自己吃苦也不让我受累,我知道他们是怕被我轻看,被轻视后人家就不重视我们了,小瑜出去讨饭也是怕我们饿着肚子明天脸色会不好看,但我这心疼啊,心疼……”他望着祁真,感动得双眼发红,伸手拍肩,“幸亏遇见杨公子了,你是好人,将来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提!”   祁真扶住桌子,笑道:“不过一点小事,何足挂齿。”   “不,这哪是小事,这是再造之恩!”中年人不由得再次拍肩。   暗卫见小王爷差点被拍散架却还在微笑硬撑,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急忙找个借口想办法隔开了中年人的手。   夜渐渐深了,祁真知道他们明日还要忙,陪他们吃过饭便告辞了。   子桑瑜亲自送他回去:“杨公子……”   “我明白你有苦衷,”祁真打断,对他笑笑,“回去吧,明日见。”   子桑瑜张了张口,最终点点头。   机关大会要一直办二十天,前三天各家都会将东西摆出来买卖,三日后才是正式比赛,祁真觉得新鲜,转天一早也跟着去了。   风雨楼在这里有负责观察的人,自然重点看了看机关世家,当天便将消息传了出去。消息三日后才经过各种渠道交到莫惑的手里,这时他还在柳家堡处理问题,慢慢打开卫玄递来的纸条,目光瞬间一顿,只见机关世家那行里写着一句话。   这次机关大会,子桑家共来了三人,一位家主两位少爷,此外还有位姓杨的少年,约莫十五,身边跟着四名手下,具是高手,来历不明。   莫惑:“……”      第38章 沐城十里4      那一刻,莫惑简直想让手下把那小东西绑到面前来,但他也知道某人太能折腾,何况身边还有四名高手,路上指不定会出什么事,而他这里马上要结束,不如亲自过去抓人。   他站起身,开门出去。   “莫楼主。”柳公子正在不远处站着,快步迎了上来。经过一场大变,他比以前更加清冷,眉宇间仅有的一丝稚嫩尽数褪去,越发成熟沉稳。   这段日子,随着事情从简单到扑朔迷离,他将几大世家的嘴脸看得清清楚楚,那些人就只会凑在一起动动嘴皮,实际半点进展全无。他知道真心帮他的没有多少,可又不能把人请走被骂一句不识好歹,眼看要陷入僵局,莫惑却忽然毫无预兆地出现,继而几大世家的态度都随之一变,事情也开始明朗了。   他原本就一直很佩服这个男人,如果说以前还有些看不惯这人偶尔与邪道做生意,现在则半点偏见都没了,只剩抑制不住的敬畏。   莫惑简单对他点头,看向走过来的卫玄,问道:“花笑言呢?”   “还在审问昨夜抓来的人,估计最迟今晚就会有结果,”卫玄道,“楼主若想找他,属下这就把他叫来。”   “不用,我自己过去。”莫惑说完离开,很快见到了花笑言,将纸条交给他,吩咐道:“回信让他们看好人,但别惊动他。”   花舵主不明所以接过看了看,立刻知道是件大事,急忙点头:“是!”   莫惑望着这人严肃认真的样子,神情依然很淡,心里却满意极了。他知道花笑言是如何看待他与某人的关系的,所以不需要他明说,这人便会把事情办得非常漂亮。   花舵主见他眸子冷淡,完全摸不准他的心思,问道:“楼主不去么?”   “去,他是我书童,这样在外面乱逛像什么样子,”莫惑冷冷道,“今天处理完这边的事,明早动身,你让他们先把人看住。”   “楼主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莫惑看他一眼,转身离开。花舵主默默目送他走远,当即回信说那是楼主夫人,不仅要保护好,还要注意别让野男人拐跑了,整个风雨楼的希望就交给你们了——于是当三天后那些手下接到信,顿时就深深地震惊了。   当然此刻他们还不知情,仍在尽职地观察大会盛况,这天沐城的机关赛终于正式开始。   子桑家抽的签靠后,暂时还轮不到他们,便坐在下面观看,而祁真这三日时常与他们在一起,帮了不少忙,家主感激得无以复加,所以便找人多要了几把椅子,让少年坐在他们身边,这里是专门给参赛的机关师准备的,位置靠前,看得很是清楚。   祁真并不推辞,乖乖坐好:“怎么比?”   “人数太多,所以先是两两一组刷下去一批人,”子桑瑜指了指中央的区域,“你看,那里坐着的是京城工部的人、两位名望很高的已经隐退的老机关师、本地的知府老爷和三位对木工很有研究的老先生,他们会决定去留。”   祁真望过去,发现里面有工部侍郎,略微沉吟一下便懂了,且不说一些大型的投石车是攻城利器,单就务农和陵墓等方面也都是要用到机关的,朝廷会重视并不奇怪。他不由得问道:“那些老师傅德高望重,不会被收买对吧?”   子桑瑜笑道:“嗯,他们都是很有威望的,再说这么多人看着呢,不会有假,放心吧。”   祁真点点头,余光一扫,忽然见那边来了一个穿红衣的年轻公子,所过之处许多机关师都起身问了声好,猜测恐怕是沐家少主。他打量几眼,见这人器宇轩昂,气势沉稳,暗道果然如他先前所想,并不是那个疯子。   子桑瑜也看见了他:“那是沐家少爷吧?”   祁真嗯了声,很快见对方走了过来,彬彬有礼对子桑家主打招呼。子桑家主毕竟是世家出身,自然撑得起场面,便笑着与他寒暄起来。沐少主很快注意到祁真:“这位是?”   子桑家主笑道:“是小侄的朋友。”   祁真适时露出微笑,沐少主便礼貌地对他点头,又与子桑家主聊了聊,这才去位置上坐好。这时抽签已经结束,第一组的人先后登台将机关摆出来,台下的人顿时伸长脖子望过去,顺便加几句评价。   子桑瑜也急忙看着,神色立刻专注起来。   子桑家主并不擅长这些,其实更想去守着摊位赚钱,只是他们退隐十年才刚刚回来,第一天就不出面总有些不太好,只得将摊位交给儿子,与小瑜一起过来,装作了然于胸的样子含笑看着,而他长得本就忠厚老实,这样并不会给人自大的感觉,反而有一种亲和的味道。   祁真看他一眼,想起几天前这人双目赤红啃鸡腿的画面,默默转回了视线,暗道有些真相真是不如不知。   他诡异地又想到了莫惑,那人对外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冷淡得不行,谁知私下里却恶劣得很,不过若江湖上的人得知他们忌惮仰慕的莫楼主被他下过泻药,不知会作何感想。他不由得愉悦地眯起了眼。   “小真你看,那个就是宋家,也是机关做得很厉害的家族,他们肯定能进到最后的。”子桑瑜低声开口,唤回了某人的神志。他比祁真大一岁,二人都是少年郎,很容易玩到一起,经过三日的相处,他们早已不用公子相称了。   “哦,是么?”祁真望了过去,他对此一窍不通,会来这里纯粹是想看看有没有合心的机关,因为比赛的东西都不会摆在摊位,要另外交易。   子桑瑜若有所觉,问道:“是不是很无聊,反正今天轮不上我们,不如我陪你去玩?”   祁真笑着摇头:“不用,挺有意思的。”   “那你若觉得无趣,随时喊我。”   “嗯。”   子桑瑜还有些不放心,看的过程时不时扫他一眼,见他先是捧着小纸袋嗑瓜子,片刻后又开始乖乖啃点心,不禁无奈:“你真不会无聊?”   祁真把糕点咽下,接过暗卫递来的茶喝一口,笑道:“挺好的,我还看上了一件东西。”   “什么?”   “第五组里的一个小暗器。”   子桑瑜回想了一下:“那个我就会做,不用花钱去买,我给你做。”   “好。”祁真顿时开心了,把茶杯还给暗卫,接过另一块点心继续啃。   子桑瑜:“……”   一上午的时间眨眼就过完了,众人纷纷离席吃饭。暗卫时刻关注着主位的工部侍郎,见他要侧身,便上前两步挡住小王爷,有惊无险地混了过去。他们暗暗松气,正准备跟着小王爷离开,接着忽然扫见不远处大步走来一个人,齐齐震惊,急忙戳戳某人。   祁真回头:“怎么?”   暗卫指了指一个方向。   祁真便诧异地望过去,很快也看见那边的人,微微一怔,目送他快步来到了面前。子桑瑜就站在他身边,察觉生人靠近便看了看,发现是个长相俊朗的年轻公子。   年轻公子望着祁真,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声音不知为何透出一丝感慨:“少爷,属下终于找到您了。”   祁真眨眨眼:“你谁?”   其实他上辈子曾在大哥身边见过左侍天,知道这人很厉害,但这辈子他们还没见过面,自然要装作不认识。不过左侍天怎会找来?难道大哥要喊他回家?不行,他还没处理完疯子的事,打死都不能走!   不如大吼一声我才不会上当,然后让暗卫把这人打晕了扔进客栈,他们跑掉算了?   他开始认真思考。   左侍天察觉他眼底的小寒光,解释道:“少爷,是大少爷派属下来的。”   祁真立刻严肃道:“胡说,我不信!”   暗卫戳戳他:“少爷,应该是真的,这是大少爷身边的人,叫左侍天。”   “……”祁真要把人绑走的命令瞬间卡在喉咙里,默默回头盯着他们,目露凶狠,简直想揍他们一顿。暗卫慢吞吞放下手,无辜地与他对视,完全不明白小王爷又是怎么了。   左侍天则继续把事情说完:“大少爷不放心您,所以让属下也跟着。”   祁真反应一下,顿时笑容满面:“是么?”   “……”左侍天道,“是。”   “你看你,早说不就好了,害我以为你是坏人,”祁真满意地拍拍肩,“吃饭了么?我带你去吃饭!”   话音一落,不远处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笑眯眯地问:“有我的份么?”   祁真立即扭头,见云卓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这人终于没有再穿红衣,而是一袭蓝袍,衬得整个人越发温润,他一怔:“哥,你怎么也在这?”   “说来话长,我回头告诉你,”云卓走到近前,看向正与子桑家主聊天、并且也发现他的沐少主,笑道,“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沐少主笑着点头,看出他们的关系,并不客套:“这是你弟弟?”   云卓笑眯眯地嗯了声,摸摸某人的头:“我们会在这里玩些日子,你可得多照顾点。”   “那是当然,”沐少主说罢望向子桑家主,“这可真是巧了,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伯父就莫要再推辞了,便去侄子家吃饭吧?”   子桑家主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欣然同意,还依言叫上了看摊位的青年。   沐家主早已命人准备好饭菜,听到管家的通传便亲自迎了出来,很快带着他们入席,围成一桌,感慨道:“子桑兄,有十几年没见了吧?”   子桑家主叹气:“是啊。”   “谁知一转眼竟过去了这么久,”沐家主越发感慨,“我还记得当初家父带着我去你家做客,与子桑大哥一起聊到深夜的事,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唉,几年前便去了。”   沐家主一惊,但不好深问,只简单询问一句便将话题岔开了,开始聊起别的,还顺便介绍了一下小辈,气氛非常融洽。   祁真插不上嘴,便乖乖吃饭,只偶尔与云卓低声聊两句,接着只听“啪”地一声轻响,不由得抬起头,见子桑家主放下了杯子,双目发红,知道这是喝多了,顿时沉默。   果然,下一刻子桑家主便一巴掌拍在沐家主的肩上:“你是不知道,这些年我过得苦啊,好不容易能有个机会,盘缠还被偷了,差点要饭——!”   祁真:“……”   青年:“……”   子桑瑜:“……”   其余众人:“……”   子桑家主挥开暗中扯他衣服的青年,怒斥:“去,别拽,就这一件能穿的了,拽坏了我穿什么!”   众人:“……”   青年:“……”   子桑瑜:“……”   子桑家主重新搭在沐家主的肩上,絮絮叨叨说起这一路的辛酸,哽咽道:“天杀的,本来盘缠就少,他们还偷,迟早是会遭报应的!可怜见的,我们把能当的都当了才勉强撑到这里,用最后一点钱住的客栈,结果两天没饭吃,早知还是不进城的好,不进还能烤个野兔兔兔……”   众人:“……”   “后来若不是遇见杨公子,我们还得饿两顿,杨公子仗义啊!”子桑家主说着抬头,“杨公子呢?”   祁真这次坐得离他远,不怕被拍散架,笑道:“在这呢,都说了只是小件事,莫要放在心上。”   “不行,这个大恩我会记一辈子的!”子桑家主认真道,很快又开始与沐家主聊起来,“不像你们啊,这日子过得顺心。”   “顺心什么?”沐家主回忆往事,也喝得有点多,“兄弟你别看我这第一机关师听着威风,其实我心里也苦啊,平平淡淡没什么不好,我顶着这个头衔,得造多少算计?”他不顾儿子的阻拦猛地喝了口酒,双眼也红了,“三年前的机关会他们怕我赢,对付不了我就去设计我夫人,告诉她我养了一个外室,把她骗出了府。”   子桑家主怒道:“这么歹毒!”   “可不是!他们还真弄了一个女人,我后来见着过,”沐家主气愤地一拍桌子,“那叫女人吗?长得还没我好看!”   祁真:“……”   众人:“……”   沐少主:“……”   子桑家主问:“后来呢?”   “我也不太清楚,但我夫人肯定是不信的,”沐家主哽咽道,“他们大概起了争执,我夫人就摔下了悬崖,那峡谷又深又险,我试过好几次,每次都失败,完全下不去!”他说着泪流满面,“兄弟其实我早就想和你坐坐了,可这几天正赶上我夫人的忌日,我心里苦啊,今天才把你请上门,你可不能怨我……”   “不能,”子桑家主劝道,“贤兄节哀顺变。”   “不,那可是我好不容易娶的媳妇,温柔又善良,大方又体贴,还给我生了一个大胖儿子,”沐家主抹把泪,“我的媳妇妇妇……”   接下来的场面全乱了,两位家主对着哭,青年、子桑瑜和沐少主则脸颊发僵,不停地在旁边劝。祁真默默捏着馒头,简直都看愣了,深深地觉得太玄幻。   云卓扫他一眼,与沐少主打声招呼,拉着弟弟率先告辞,很快迈出沐家大门。二人走了百余步,云卓忽然低头搭上祁真,笑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祁真道,“你这样真的好么?”   “别开口,让我笑一会儿。”云卓抵着他的肩膀,半天才勉强止住,找回状态与他一起去街上转了转。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怎么会来沐城……”祁真的话说到一半,猛地看见远处有一个红衣人正骑马向城外走,背影非常熟悉,不由得一怔。   云卓诧异:“怎么?”   “我看到叶天元了!”祁真低声答了一句,当即向前跑去,剩余几人快速回神,急忙跟着他,可惜等他们追到城外,却完全没了对方的影子。   祁真估摸叶天元是想把他引到没人的地方才现身,带太多人反而不好,便说道:“我们分开找,这样,小天你和我走,你们两个去那边,剩下的跟着我哥,不管找没找到,一个时辰后都回来。”   暗卫和云卓看看他坚持的样子,便不再多劝,点点头,快速分开。   “为何少爷会选择带左哥?那么信他吗?才第一天见面呀,”右边的路上,其中一名暗卫忧郁道,“我忽然有种失宠的错觉,怎么办?”   “狗子,别这么想,”另一名暗卫劝道,“你应该想点别的。”   “比如?”   “比如左哥一来,以后少爷再有什么想法,咱们完全能交给左哥应付。”   “你说得对!”狗子顿时就开心了。      第39章 沐城十里5      晌午刚过,树叶投下的阴影随风晃动,天气逐渐炎热,不远处偶尔能传出几声虫鸣,此外静得很。祁真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把叶天元抓来问话,大步向前冲去,紧接着浑身一抖,快速往回跑,缩到了左侍天身后。   左侍天哭笑不得望着路面上一条半尺长的小蛇,扬手一掌将它震到草丛里,侧身给小王爷让路。   祁真上辈子就知道他很厉害,满意地伸爪子拍肩:“乖。”   左侍天笑了笑,只觉经过这一打岔,小王爷身上一直紧绷的情绪终于放缓,便继续跟着他,这才问:“叶天元是指四恶的那个?少爷怎会认识他?”   祁真心有余悸左看右看,随口答:“他给了我小金叶。”   左侍天微微一怔,皱眉问:“少爷已经与他接触过了?”   “嗯,但他被我看穿了,后来就没敢再出现,直到今天才又露面,”祁真有些后悔,“早知上次就不那么急了。”   左侍天静默一下:“少爷对他怎么想的?”   祁真立刻想答“问完话揍一顿”,但又想到叶天元兴许会在暗处听着,便换上惆怅的表情,幽幽叹气:“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左侍天挑眉:“……那美人您还找么?”   祁真点头:“当然找,找到叶天元,我就算找到美人了。”   左侍天冷静地开始思考这句话里的意思,从“小王爷看上的人竟是个男的么”到“那美人难道是叶天元或者是易容的么”之间转了转,片刻后缓缓道:“少爷对叶天元知道多少?他特别喜欢玩弄漂亮的少年,玩完就走,没真心可言。”   “我懂,”祁真发现还是不见人影,便凑近他低声交代,“你是高手,给我专心注意两边的动静,从现在起别随便开口了。”   左侍天望着他:“属下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问。”   “少爷怎知那是叶天元?”   “他上次出现就是那副样子……”祁真简单说了说相遇的过程,拐过一个弯,见前方豁然开朗,愣了愣,急忙走近,发现这里竟是一个峡谷,同时路也到了尽头。   沐城的地势原本就高,周围多山,抬眼一望,只见层峦耸翠,郁郁葱葱,不见半个人影。他扫见不远处的旷地有一堆还未被吹净的纸钱灰烬,骤然想起沐家主跌入峡谷的夫人,便回头看看小路,知道这大概是沐家主三年间来来回回的结果。   他在附近转了一圈,总觉得叶天元既然又扮成那样引自己上钩,应该会在这种没人的地方出现的,问道:“你没什么发现?”   左侍天颔首:“有。”   “什么?”   “少爷恐怕猜错了,那不是……”左侍天说着一顿,警惕地看向峡谷,“有人。”   “有人?”祁真很激动,快步跑过去,然后停在峡谷半丈前,开始小心翼翼向前蹭。左侍天怕他有闪失,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一起到了边缘,齐齐向下望,只见靠近他们的一侧有个少年正慢慢往这边爬,眼看还有两丈就要过来了。   祁真惊讶:“他该不会是从下面一直爬上来的吧?”   左侍天望一眼,摇摇头:“这峡谷太深,不太可能是从底开始爬的,他兴许是掉到一半才上来,可他身上为何没多少伤?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主动下去采东西。”   难道是叶天元?祁真的念头一闪而过,蹲下盯着他,暗道不管是不是,先抓着掐把脸再说。他见少年也发现他们,正呆呆地望过来,便勾起好看的微笑:“公子可要帮忙?”   少年默默反应一下,嗯了声。   祁真伸出手,特别和气:“来,我拉你。”   左侍天低声道:“少爷,属下可以带他过来。”   “不行,你吓着他怎么办?”祁真回了一句,仍蹲在那里伸着手。   少年似乎得到了鼓励,渐渐加快速度,终于到达边缘,高兴地要抓住他,可这时却脚下一滑,整个人向下跌去。祁真心头一跳,猛地前倾用力抓住他的手腕。左侍天一直在旁边看着,立刻向他肩上一按稳住他的身体,接着稍微用力,将这两人一起带了上来。   祁真刚才是下意识反应,此刻慢慢回过味,后怕地窝着,恍然间似乎还被左侍天摸了一把头,他没在意,暂时没有开口。   少年也在发呆,数息后眼眶一红,哽咽道:“……谢谢。”   祁真打量一眼,见少年长得很可爱,这样望过来像兔子一样,实在没办法把他和叶天元联系在一起,不由得伸爪子掐了掐脸,彻底放心:“没事吧?”   少年吸吸鼻子:“嗯,你叫什么名字?”   祁真找回状态,微笑地站起身,再次对他伸手:“在下杨真,你呢?”   少年伸胳膊擦擦眼泪,握住他的手,声音仍带着几分哽咽:“我叫沐十里。”   祁真注意到他的手掌已经被岩石割破,问道:“你怎会掉下去?”   “嗯?”沐十里呆了呆,很快摇头,“不,我就住在下面,我娘让我上来找我爹去救她,她说我爹是沐城的沐家家主,你们认识么?”   祁真:“……”   左侍天:“……”   祁真默默向回走,他记得沐家主只有一个独子,何况沐夫人才失踪三年,哪怕红杏出墙也生不出这么大的孩子,再说峡谷很深,这少年怎么爬得上来?或者不是亲生的?高手么?   他猛地一停,快速又走了回来。   左侍天:“……”   沐十里有些不解,望着他们等待答案。   祁真温和道:“认识,在下带你去。”   沐十里双眼一亮:“嗯,你是好人。”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祁真微笑地拉着他回城,却见他已经脱力,便让左侍天背着,走了十几步后忽然想起一件事,看着左侍天:“你刚刚想说什么?我猜错了?”   “嗯,那不是叶天元。”   祁真一怔:“为何?”   左侍天反问:“叶天元那个样子既然被看穿过,这次怎会再扮?”   祁真眨眨眼,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迟疑道:“为了引我上钩?他之前跑的时候说过我很有趣。”   左侍天笑着摇头,单手托住沐十里,用空出的手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册子递过去:“这是江湖中一些人和帮派的资料,叶天元惯用的手法是与猎物混熟再下手,这期间最不愿见到的便是猎物对他警惕,他若扮成先前的模样,你肯定知道那是他,这种情况下他还会得逞么?”   “……不会。”   “所以明知吃力不讨好,他为何还要再扮一次?”   祁真张了张口:“你的意思是……”   “那应该是本尊。”   祁真心头狂跳,脸色都有些变,若那真是疯子,万一察觉暗卫和云卓正在后面追着,还不知会干出什么事!   左侍天若有所觉地看他一眼:“少爷?”   祁真强迫自己镇定,沉声道:“我们马上回去。”   左侍天被他忽然变得锐利的眸子弄得一怔,点点头,干脆一手拎着一人直接用上轻功,等他们来到分开的地点,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到半个时辰,若其余两路的人没发现红衣人,现在应该都在往回赶。沐十里见祁真来回踱步,似乎很暴躁的样子,小声问:“你怎了?”   祁真简单答:“等人。”   沐十里不由得安抚:“没事,你不要急,兴许你等的人一会儿就来了呢。”   祁真应付一声,紧接着余光一扫,见狗子他们竟真的回来了,便快速迎上前,一问之下才得知右边也是死路,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云卓走的那一条,他立刻道:“狗子你送他去沐家,剩下的跟我去追。”   左侍天不禁问:“少爷认识那个人?”   “也许,我得去见见。”   左侍天还有诸多疑问,但看小王爷的样子恐怕没心思理他,暗道只是见个面似乎没什么危险,便抱好小王爷,与另一名暗卫用轻功向那边奔去,很快将剩余两人扔在了原地。少年仰起头:“你叫狗子?我叫沐十里。”   暗卫木然道:“……不,我不叫,他逗你玩。”   沐十里有些茫然,被带着进了城。   祁真几人追到一半便看见了另外两名手下,却唯独不见云卓,他急忙从左侍天的怀里跳下来:“我哥呢?你们见着红衣人了么?”   暗卫摇头:“我们没发现人,所以就向回赶,云公子说他还有些事让我们先走,他一会儿自己回城。”   祁真问:“他有什么事?”   “他没说。”   祁真不放心:“你们确定没追着人?”   “是。”   “他说一会儿就回?”   “是。”   祁真知道云卓聪明,应该不会干吃亏的事,便点了点头,接着犹豫片刻,询问左侍天:“你说我们如果继续追,能追上红衣人么?”   左侍天望着他:“前面又会岔开,少爷能确定他走的是哪一条?”   祁真默然,半天才压下心头混乱的情绪,缓缓道:“我们回去。”   柳家堡的事比想象中的顺利,花舵主给手下回完信便从抓来的人嘴里撬出了话,紧接着便开始收网,惨案也算是结了。莫惑没有参与几大世家弄的酒席,而是吩咐手下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去沐城。   卫玄进了书房,照例把各处传来的消息给他:“钟离家的事已经有眉头了。”   莫惑淡淡嗯了声,自从钟离家的丫头看上一位公子,钟离昊便派人找上了他,他们两家是世交,他虽然对钟离昊不爽,但不会不帮他的妹妹,想来若是顺利点,再过不久应该能喝上钟离家的喜酒,他问道:“那人什么身份?”   “还没查到,”卫玄望着他,“但弄清了他大概要去的位置是沐城,钟离门主如今已经带人过去了。”   莫惑反应了一下:“什么?”   卫玄重复:“他去了沐城。”   莫惑维持着淡然的样子,摆摆手:“嗯,我知道了。”   卫玄又看他一眼,退了出去。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莫惑的脸色顿时沉下来,暴躁地起身踱步,暗道当初就不该帮忙,让钟离昊自己去找算了!还有手下查到消息为何没有先告诉他?干什么吃的!等等,好像是他下的令让风雨楼的人直接向钟离昊汇报……   他的脸色更加难看,又来回走了走,紧接着猛地停住,下一刻,只听敲门声笃笃地响起,他淡淡道:“进来。”   柳公子推开门,见他负手而立,静静望着墙上的水墨画,瞬间有些尴尬,暗暗后悔不该把自己画的东西挂在屋里,而是弄些名人字画。他上前两步,恭敬道:“莫楼主。”   “嗯。”   柳公子微微吸气,将衣摆一掀,跪在地上。   莫惑回过头,垂眼看他:“怎么?”   柳公子清冷的眸子有些发红:“在下替柳家堡这七十三口人谢莫楼主相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从今以后我柳昂这条命便是莫楼主的了!”   他说罢低头,深深地拜了下去。      第40章 沐城十里6      林间散着淡淡的草木味,小鸟清脆鸣啼,哗啦从一棵树飞到了另外一棵,不远处有条粼粼小溪,一匹黑色骏马正在岸边悠闲自得地吃着草。云卓慢悠悠向前走了两步,只见红影一闪,一个人自高高的树上跃下,直直扑向了他。   他猛地抬头,一把架住对方的胳膊,顷刻与这人打了起来。二人速度极快,数息之间就过了十招,直令人眼花缭乱。红衣人又一次闪开他的攻击,轻轻向后跃出一丈站定,玩味地笑出声。   “若江湖上的那些人得知平庸的盟主之子其实是个高手,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他的五官毫无瑕疵,眉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又隐含锐气,被红衣一衬显得艳丽而危险,让人一见之下便无法移开目光。云卓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眯眯地道:“谁知道,说不准就让我子承父业,带领白道继续与魔教对峙,兴许还会杀上悬影。”   “那些白道可没这个胆子,哪怕杀上来也是被揍的份,”红衣人轻笑一声,“话说回来,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和我去玩几天,面具一戴,我不说你不说,谁会知道是你?”   云卓欣然点头:“提议不错,想去哪玩?”   “还没想好,等我决定了告诉你,言归正传,刚刚为何跟着我?”   云卓慢慢向他走了几步:“我弟弟以为你是叶天元。”   红衣人诧异:“你何时有个弟弟?他和叶天元又是怎么回……”他顿了顿,挑眉问,“叶天元看上他了?用过我的脸?”   “是看上了,其他的不清楚,我还没来得及问就急急忙忙来追你了,”云卓望着他,“叶天元是你手下,他能不能用你的脸提前没问过你?”   “问过,我说只要不顶着我的脸睡人就行,但他应该不敢明目张胆用我的脸招摇,就算用了也会遮住,你弟弟大概是觉得背影像,”红衣人说着有点感兴趣,“叶天元易容很少有失手的时候,你弟弟是如何看穿的?”   云卓笑了:“这你得问他,他叫杨真,是我的结拜义弟,将来若是遇见,你可别欺负他。”   红衣人嗯了声,翻身上马:“既然是你弟弟,我会告诉叶天元收手。”   云卓下意识向他走了一步,紧接着很快站定,笑眯眯地道:“我还没问你,这次来沐城是玩?”   “随便转了转,觉得没意思,真不如去月湖河畔喝桂花玉子鲈鱼汤,”红衣人轻轻一笑,潇洒扬鞭,“走了。”   马蹄声渐渐远去,耳边只剩潺潺的流水,云卓望着远处那一抹红,笑着呵出一口气:“桂花玉子鲈鱼汤?弄得我也有些想喝了。”   沐城机关会三年开一次,每次都十分热闹,官道上时不时便能看见路过的马车和行人。左侍天见小王爷走几步就会回一次头,知道他恐怕还不死心,干脆提议道:“少爷,要不歇一歇?”   祁真眨眨眼:“对,我要歇歇,”他扫见路边有棵大树,便过去窝着,“就这里了。”   左侍天没意见,看了一眼另外三名暗卫,带着他们向旁边走了走,开始用内力压着声音询问比较关心的几件事,很快得知小王爷要找的确实是个男人,似乎还爱穿红衣,便在脑中过了过名单,将小王爷已经见过的红央与沐少主划掉,暗道那就只剩杀手和魔头了,这两个简直一个比一个棘手。   他有些无语,换了话题:“他怎会被叶天元看上?又怎会忽然和人结拜?你们就没劝劝?”   三人默默望地。   左侍天盯着他们:“还有什么是我该知道却不知道的?”   三人默默望天。   左侍天温柔地笑了笑:“我有些日子没和人切磋了,现在刚好没事。”   三人心里一抖,立刻扑过去抱大腿:“这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少爷想起一出是一出,心思太难猜,我们劝了根本不管用,我们也不想的,真的!”   祁真完全听不见旁边的声音,这时见他们齐齐往小天身上扑,只觉诧异不已,默默望着。   左侍天察觉到小王爷的视线,后退半步让他们起身:“行了,起码你们这些日子把少爷养得不错。”   暗卫动动嘴唇,其实他们没出什么力,这是风雨楼的人养的,至于原因你还是别知道的好,话说……现在想想,小王爷和他们在一起似乎从没挑剔过吃的,赶路时曾经风餐露宿,之前被关石室还差点啃了冷馒头,不像莫惑身边有得力的手下会做饭。   他们顿时就沉痛了,忍了忍,没忍住:“左哥,回头给少爷做几顿好的,他真的不容易。”   左侍天挑眉:“怎了?”   “你不懂。”暗卫回了一句,见小王爷仍乖乖窝着,便凑过去守着他,伸爪子摸了摸头。   云卓回来时远远地就在树下看见了某人,含笑上前:“在等我?”   祁真急忙起身,上上下下打量他,见他没事便彻底放心,怀疑地盯着他:“去哪了?真没见着红衣人?”   云卓笑了笑,并不隐瞒:“见着了,还打了一架。”   祁真吃惊:“你们打起来了?你打得过他么?”   “打不过,所以这不是跑回来了么?”云卓丝毫不觉得丢脸,率先转身,“走吧。”   “那你认识他么?”祁真追了几步与他并肩而行,“还有,你看见他的脸了么?”   云卓温和答:“看见了,你认错人了,那不是叶天元,而是悬影主人凤随心,以后可别轻易招惹他。”   祁真瞬间闭住呼吸,片刻后才镇定问:“他长得如何?性格呢?”   云卓看了他一眼,知道与其让这人亲自去看,不如直接告诉他,便道:“长得很好,至于性格……他是很有主见的一个人,活得很洒脱。”   祁真越发觉得是疯子,不由得握了握拳,听见云卓再次提醒自己不要招惹凤随心,便乖巧地应了声,开始思考如何对付那人,不,现在还不确定是疯子,若万一是,可那是魔头啊……他忽然开口:“哥。”   “嗯?”   祁真严肃地望着他:“你说我有可能当上武林盟主么?”   云卓:“……”   云卓哭笑不得,安抚地拍拍肩:“这事以后再说。”   祁真下意识想问是不是敷衍他,但很快想到他如今确实没什么本事,只得暂且作罢,干脆换了话题,询问他们为何会来沐城,又是如何凑到一起的。云卓笑了笑,开始娓娓道来。   他知道当初莫惑与祁真是去了双缘城的分舵,便带着左侍天过去了,为了以防万一,他在赶路的时候找附近风雨楼的人问了问,得知莫惑正赶去柳家堡,但不确定身边都有谁,于是停了停,让风雨楼的人给莫惑送信,询问祁真有没有跟着他们。   莫惑的信很快送回,简单告诉他祁真是想引开叶天元,至于会去哪让他自己判断。   他原本也是想去柳家堡,可坐在酒楼吃饭时总听人提起沐城机关会,继而联想到沐家少主爱穿红衣,便决定与莫惑分开找,免得错过时机,所以就带着左侍天来了。他笑眯眯地道:“看来还是我的运气比较好。”   祁真心里很爽,附和道:“对,兴许还是他太混蛋,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这才让他走了歪路。”   云卓笑了:“你们又打起来了?”   “谁说的,是他总欺负我,”祁真忽略掉自己干的那些事,可怜地指控道,“他把我绑去了分舵,还让我给他当书童,端茶捶腿洗衣服,整天使唤我!”   左侍天听得清楚,不动声色扫向旁边的三人。   暗卫默默远离了几步,一本正经盯着前方的小草,完全不往他身上瞅,一副“我们没看到你”的模样。   左侍天:“……”   云卓则有些诧异,觉得这根本不像莫惑能干的事,但祁真也不可能拿轻易就能拆穿的事诓他,便问道:“为何?”   “因为小金球。”   云卓笑得无奈:“你把事告诉他不就行了?”   祁真骤然意识到云卓不清楚他在这件事上撒了谎,眨眨眼,继续抹黑某人:“他这么不是个东西,我哪怕说了他也还是会想办法欺负我的,下次见面你得帮我。”   “好。”云卓只当他是小孩子心性,并不替某人说话,笑着应了声,与他边走边聊,等他们回到城门,却发现沐少主正骑马带着一批人急匆匆往外赶,不由得一怔。   祁真见沐十里扒着马车的车窗恰好向他望,便走了两步,询问他们去哪,结果得知是要去峡谷救沐夫人,顿时一惊:“峡谷不是下不去人么?”   沐少主知道是他们救的沐十里,耐心解释了一下,告诉他们峡谷的一侧有个山洞,里面可以直通谷底,但由于靠近底部的入口太窄,只有沐十里能勉强挤进去,他娘便留了下来,让沐十里去叫人,所以他现在要带人把那个口凿开一点,将他娘救出来。   既然有山洞,为何三年才上来?话说,沐夫人当初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竟真的活着啊?沐十里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一直住在谷底?祁真好奇极了,便说想跟着,兴许能帮上忙。   沐少主点点头,示意他们上马车,一行人很快到了峡谷。   那山洞就在距离崖边不到百丈远的地方,听沐十里的意思,峡谷虽然深,山洞却似乎并不长,沐少主当即带着人下去了,等到他们小心地凿开洞口,并救出沐夫人回城,已经要入夜了。   沐家主和子桑家主午时喝得有点多,两个人分别被扶回房,抱着被子抽噎了一会儿就睡着了,完全不清楚沐十里的事。等到沐家主捂着头悠悠转醒,溜达到大厅去找饭,恰好就见儿子扶着一个人进门,他望过去,瞬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脸色登时一变。   “你……”   沐少主一向沉稳的声音有些发颤:“爹,儿子把娘救回来了。”沐夫人也抑制不住上涌的情绪,哽咽开口:“老爷……”   沐家主张了张口,暴怒道:“你个不孝子!就算我因为思念你娘喝酒大哭,你也不能就找个人来骗你老子!爹是那种人么!”   沐少主:“……”   沐夫人:“……”   祁真几人:“……”   沐少主快速回神:“爹,这真是娘!您听儿子慢慢说……”   “胡扯!”沐家主打断道,“那事都过去三年了,你娘怎么可能还是当年的模样,这绝对是易……容……的……”他说着就见女人伸出手,露出他们定情时他送与妻子的镯子,顿时不可置信瞪大眼,踉跄了一步,“你……”   沐夫人笑着流泪:“老爷,我回来了。”   沐家主又张了张口,下意识想说点什么,紧接着眼前一黑,噗通栽倒。众人吓了一跳,急忙跑上前掐人中。沐家主醒来的一瞬间就流了泪,哽咽地握住媳妇的手:“夫人……”   “在,我在。”沐夫人应声。   “你真的回来了?”   “嗯,多亏了十里,十里呢?”沐夫人在人群里找了找,“来,这是你爹。”   沐十里便蹭过去,乖乖道:“爹。”   沐家主足足反应了半天,震惊地看看夫人,又看看少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两眼一翻,又晕了。   众人:“……”   场面一片混乱,这次无论他们怎么掐人中都没能弄醒沐家主,只得去请郎中。沐少主见大家都累了,便吩咐管家准备了饭菜,好让他们吃完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祁真原本想回客栈,但云卓住下了,他又被沐少主劝了半天,便没有再推辞,同意在沐家留宿,饭后溜达了一圈,窝在院内走廊吃着左侍天做的小点心,简直热泪盈眶:“这真是你做的?”   左侍天被他的样子弄得好笑:“嗯。”   “你还会做什么?”   左侍天笑道:“少爷想吃什么,属下都会做。”   祁真顿时双眼放光,对他极其满意,擦了把爪子,扑过去拍肩:“很好!”   四名暗卫在旁边看着,默默围成圈,其中一个忍不住问:“你们说少爷要是不稀罕咱们了怎么办?”   另一人道:“少爷那么好,不会的。我现在关心的是左哥还没来得及问书童的事,可早晚是会问的,到时绝对要打咱们一顿,要不……咱们先打他好了?兄弟合心,其利断金!”   其余几人小心翼翼看看好厉害的左侍卫,转回视线:“不不别冲动,咱们以后还得靠他。”   “……这倒是。”暗卫说着一顿,敏锐地察觉到有人进了小院,急忙警惕地看过去,只见沐十里正站在那儿默默望着小王爷。   祁真很快也发现了他,微笑地招招手,递过去一块点心。   沐十里闻了闻:“这是什么?好香。”   祁真知道他真是在峡谷长大的,恐怕没见过这东西,便告诉他是点心,让他吃吃看。沐十里自然听话,吃完后咽咽口水,盯着剩下几块,祁真笑了笑,与他一起分着吃,问道:“你怎么忽然想起来找我了?”   “嗯,我刚刚告诉了我娘是怎么上来的,我娘说你救了我的命,是救命恩人,他们以后要好好报答你,”沐十里慢吞吞咽下嘴里的东西,“然后我想起我爷爷曾经说过一句话,就来找你了。”   祁真挑眉:“哦?什么?”   沐十里双眼清澈,认真道:“爷爷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所以我是你的人了。”   祁真:“……”   暗卫:“……”   你这是什么爷爷?   祁真回神:“他是怎么说的?”   “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沐十里想了半天,极力学着对方的语气,“小娃子,江湖险恶,没多少好人,出去小心被抓走炒成菜,当然也不全是坏人,若有人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就以身相许吧,他若不肯你就嘤嘤嘤地哭,再不肯你便是被抛弃了懂么,哈哈哈哈……”   祁真:“……”   暗卫:“……”   祁真确定那老爷子是在逗沐十里玩,本想告诉他实情,接着却想到自己要做武林盟主,收了沐十里没什么不好,便一本正经道:“以身相许的意思是你以后要跟着我混,乖乖听我的话,入我天齐宫,为天齐宫争光,知道么?”   沐十里点头:“嗯。”   祁真摸头:“乖。”   暗卫:“……”   沐十里再次吃了一块点心,问道:“天齐宫在哪里?”   “在很遥远的地方,很神秘也很厉害,”祁真道,“而且占地很大,都是高手。”   暗卫默默望天,心想若不算我们,你们天齐宫目前就只有两个人,一个你,一个他。   嗯,都是高手。      第41章 天齐少年1      转天早晨沐家主终于能勉强控制情绪,这才知夫人在峡谷是被一对老夫妻所救,后来老两口去世,只留她与小孩相依为命,便做主认了儿子。他反应一下,顿时慈爱地看向沐十里,觉得越看越顺眼,稀罕得不行。   沐少主有些无语,提醒道:“爹,该吃饭了。”   “对对,别让客人等着。”沐家主说着急忙起身,带着夫人与两个儿子一起进了大厅。   祁真几人这时恰好进门,纷纷道了声早。子桑家的三人昨晚也是在沐家睡的,子桑家主见兄弟找到夫人,当即恭喜了一声。   沐家主满面春光,笑着招呼众人吃饭,顺便邀请他们住下,拍板道:“一会儿就去把房退了,客栈哪有这里住得舒坦,机关会要办二十天,你们别花冤枉钱,也别说那些添不添麻烦的话,你们不住,我每日还得一趟趟地去请,这才叫麻烦。”   云卓与沐少主是好友,来沐城原本就是打算住在沐家,自然不和他们客气,便看一眼弟弟,询问他的意思。沐家主也望过去,万分诚恳:“杨公子请务必住下,昨日若不是你出手相救,十里恐怕就摔死了,我们一家人哪还能团聚?你是我们沐家的大恩人!”   子桑家主忍不住插嘴:“我说得没错吧,杨公子就是仗义!”   “嗯!”   “小事一桩,不值一提。”祁真急忙开口,态度很谦虚,见沐家主坚持让他住,便同意了。而子桑家主经过昨天那场醉酒,与沐家主的交情今非昔比,也没有推辞。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祁真几人多少都对沐夫人在谷底生还的事有些好奇,但没好意思问,倒是沐家主饭后忍不住心疼地提了几句,这时祁真正准备喝完茶去外面等着看比赛,闻言老实坐好,打算多喝几口再走。   子桑瑜这几日都是与他一道,此刻见他不动,又见自家二叔明明已经要站起身,紧接着却坐了回去,无语了一下,也耐心坐着。   沐夫人温柔地为沐十里理了理衣襟,轻声道:“那峡谷长着很多藤蔓,密密麻麻一大片,我跌下去就缠在了上面,一路向下滑,然后越向下便越窄,我从高处落下的冲力很大,直接就从石缝撞了进去,最终跌进半人高的草丛里……”她叹了口气,“脸花了,手脚也断了,浑身都是伤,完全没办法动弹,而在我半丈远的地方还盘着一条碗口粗的毒蛇。”   众人心中一紧,只觉听着就凶险无比。沐家主更是变了色:“那你……”   “还是多亏了十里这孩子,”沐夫人笑着摸摸沐十里的头,“那时他恰好路过,毒蛇似乎听到了动静,慢慢爬走了,然后他发现了我,便回去叫人,将我抬进了他们的草屋里。”   众人松气,沐家父子则立刻感激地看了看沐十里。   沐夫人继续道:“后来阿婶给我上了药,换了件衣服,让我好好休息,可谁知一晚过去,伤口忽然开始发黑,疼得让人根本睡不着。”   众人一惊:“怎么回事?”   “阿婶懂些药理,猜测说怕是藤蔓汁与治伤的药混在一起有毒,她急忙将药擦了下去,但那时毒已入体,我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她也束手无策,”沐夫人回想那段日子,神色有些遥远,“我想我怕是不行了。”   沐家主听得双眼发红:“最后是怎么救回来的?”   “多亏了十里,”沐夫人感慨,“他看我几天没吃饭,就跑出去摘了些野果,洗干净问我吃不吃,我当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想着死也不能做饿死鬼,便硬撑着吃了。”   祁真忍不住问:“所以毒就解了?”   “对。”   沐家父子再次感激地将目光投向沐十里,祁真也深深地觉得这人收得不错,便对他招招手,从左侍天那里要了几块新做的糕点,递给了他。   沐十里双眼发亮,紧挨着他坐下了。   沐夫人含笑望着,慢慢往下说:“我身上的毒几天后便排净了,可手和脚全断,伤了筋骨,成了废人。”   沐家主心疼得不行:“那是怎么治好的呢?”   “多亏了十里,”沐夫人笑道,“阿婶那天刚刚说完要治我的筋骨需要一种稀有的草药,十几年都难得一见,结果傍晚十里抓兔子回来,不知跑去了哪里胡闹,身上恰好沾着一根草。”   祁真道:“就是那个?”   “嗯。”   众人齐齐看向某人,心想这小子的运气倒是不错。祁真越发满意,伸手摸了摸某人的头。沐家主望着夫人:“你的样子没变多少就是草药的关系?”   “不是,我那时浑身都是疤,难看得很,但能活下来我已经很知足了,并不奢望太多,还是多亏了十里,他偶然听见阿婶提起这事,每日便跑去挖摘各种花花草草拿给阿婶看,将没毒的捣碎了让我们敷,我们简直哭笑不得,可知道他是好心,便随他了,谁知竟真的误打误撞治好了,也不知里面掺了哪些东西。”   众人点头,默默又看了看沐十里。   沐夫人最后道:“再后来阿婶他们相继去世,就只剩我和十里了,峡谷那么险,我本以为这辈子都没办法出来,还是多亏了十里,竟发现了一个山洞。”   众人:“……”   沐夫人道:“怎么?”   众人一脸木然:“不,没事。”   沐夫人笑了笑:“是不是觉得十里运气挺好?我们也都这么认为。”   众人沉默,暗道这哪是普通的运气好?这小子是福星投胎吧!   祁真也无语了片刻,发现沐十里刚刚吃完一块糕点,捧着茶杯满足地喝光茶,恰好正望向他,便问道:“想去玩么?我带你出去转转?”   沐十里期待地看着沐夫人:“娘?”   “去吧,”沐夫人笑着点头,让老爷派了两个家丁跟着照顾,温和地对祁真道,“十里自小在峡谷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还总喜欢到处乱跑,要是惹了麻烦还请杨公子多担待。”   “无妨,”祁真爽朗一笑,“他从昨晚起便是我天齐宫的人,在下自然会看着他。”   除去暗卫,其余众人都是一怔。云卓是知道祁真身份的,只略微一琢磨便明白了“天齐宫”三个字的含义,笑眯眯地盯着他看了看,想起当初在京城酒楼听见的醉话,暗道帮派都有了,他弟弟这真是要做武林盟主?难道就为了揍人?   沐家主则诧异问:“天齐宫?”   祁真微笑颔首:“实不相瞒,在下乃天齐宫的人,不过我们天齐宫已经百余年没参与过江湖上的恩怨了,沐家主怕是没听过。”   众人又是一怔,沐夫人急忙忍不住问:“杨公子方才的意思是十里他入了天齐宫?”   “嗯,他昨日来找在下说要报答救命之恩……”祁真避重就轻简单叙述一遍经过,重点突出沐十里是自愿加入的,他明白沐家的人会不放心,便给他们商量的余地,带着沐十里出门了。   沐十里昨日就对街上的东西很好奇,如今不用再忙着救母,便一一转了转。   机关会还在开,子桑瑜要比赛,半路便与他们分开了,而云卓不怎么喜欢逛街,倒是对大赛有些感兴趣,便打声招呼,笑眯眯地走了,很快只剩他们几人。   对于天齐宫的人,祁真是非常珍惜的,因此特别有耐心地陪着沐十里逛,还买了大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他发现这少年其实是有一些认生,不熟时挺安静乖巧,熟悉后则很活泼,或许是他昨晚答应了他“以身相许”的请求,十里对他明显亲近了许多,一路上总找他说话,问东问西的。   “少主,这是什么?”   祁真温和道:“这是胭脂,你没见你奶奶或你娘用过么……别尝,这不是能吃的。”   沐十里哦了声,放回去向前跑了几步停在另外一个摊位:“这又是什么?”   “糖人,这个能吃,要么?”   沐十里立刻点头,紧接着很快摇头,因为他看见两个小娃娃拿着这东西从面前走了过去,他如今快十五了,哪怕生性再单纯也不想吃小孩子吃的玩意被人笑话。   可真的很好吃的样子啊……他呆呆地望着摊位。   老板见他身着华服,想必很有钱,急忙讨好问:“公子要来一个么?”   “不要。”沐十里拒绝,继续呆呆地望着,雷打不动。   老板:“……”   祁真:“……”   祁真看得无语,买了两个塞进他手里,示意他尝尝。沐十里双眼一亮,但还是有些迟疑,小声问:“少主,我看都是小孩子才吃这个。”   “谁说的,大人有的也喜欢吃,狗子就是。”祁真说完又买了一个,转身递给暗卫,沉默地盯着他,一副“你陪他一起吃”的模样,“……”狗子委屈地拿着舔了一口。   沐十里这才放心,再次往前走,忽然道:“咦,子桑哥!”   祁真诧异地望过去,见子桑瑜向他们走了过来,不由得问:“不是要比赛?”   “我二叔在那,我想了想,还是来找你们了,”子桑瑜将目光转向沐十里,眸子里带起柔柔笑意,“你喜欢吃糖人?”   “嗯,很好吃,子桑哥你也尝尝。”沐十里高兴地向他跑了两步,想要递给他,却在靠近时不被行人撞了撞,顿时踉跄了一下。   “小心!”子桑瑜及时抱住他,搂了搂他的肩,“没事吧?”   “没事……”沐十里抬起头,见糖人拍在了对方的脸上,急忙道歉,“你别动,我给你擦擦。”   子桑瑜笑道:“好。”   沐十里便掏出他娘给他塞的手帕仔细给这人擦拭,见对方忽然笑着掐了掐他的脸,不清楚是什么意思,便礼尚往来地也掐了一把,接着顿时察觉出奇怪,忍不住向外一拉,继而将整张脸皮都拉了下来。   沐十里:“……”   子桑瑜:“……”   祁真:“……”   暗卫:“……”   祁真猛地回神,还未开口就见“子桑瑜”迅速后跃,霎那间飞上了不远处的屋顶,心中一动,拦住了要追的暗卫,朗声笑道:“叶天元,你好歹也有些名气,怎么现在才敢露面,还总见着我就跑?胆子也忒小了。”   街上人来人往,旁边便是酒楼,坐着不少江湖人,闻言便齐刷刷看过去,见那边站着一个漂亮的少年,心里立刻有了几分猜测。   叶天元这时已经戴上面具,笑道:“你可别冤枉我,我才到沐城两天,这就急着来见你了……”他说着诡异地想起莫惑,下意识把话咽了回去。   那时他跟着莫惑去柳家堡,第一天就倒霉不已,刚开始他还以为是想多了,直到后来与花笑言聊天时称呼这少年宝贝被莫惑恰好听见、并且转天越发倒霉后,终于知道那不是错觉,而是莫惑在暗中整他,于是急忙与他们分开走,后来他没在柳家堡见着少年,便扔下他们独自离去,试着来沐城看了看,这才重新遇见少年。   刚才那话说得有点暧昧,若被莫惑知道又得找他麻烦,简直耽误他猎艳……他撇撇嘴,笑道:“言归正传,咱们的事就此结束,小金叶你扔了便是,还有,你想知道的东西去问莫惑,我都告诉他了。”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叶天元主动放弃猎物是很难得的,这少年竟能逼得他放手?而且听话里的意思似乎还能牵扯上莫惑?众人不由得打量少年,纷纷猜测对方的身份。   祁真虽然奇怪叶天元的决定,但不会影响他的计划,便负手而立,朗声道:“算你识相,记住,我天齐宫的人不是你能随便招惹的。”   天齐宫是什么?叶天元心里诧异,可不想被人围观,道了句后会有期便走了。   祁真收回视线,心里特别满意,带着人继续逛街,知道众人肯定会议论天齐宫,名声便打出去了。   沐十里仍捏着那张脸皮,茫然极了:“少主,为什么他的脸可以撕下来?”   祁真嘴角抽搐,暗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叶天元若不是想吃十里的豆腐,也就不会被拆穿,不过看刚才的情况,难道叶天元对十里起了兴趣?他下意识想到沐十里诡异的好运,总觉得叶天元若真敢发小金叶,倒霉的恐怕不是沐十里,反而是叶天元他自己。   他安抚道:“没事,别理他,那是假的。”   沐十里一怔:“假的?”   祁真点头,一边走一边为他介绍人皮面具。   沐城机关会每日都很热闹,每日也都有新鲜的东西,祁真带着沐十里一连玩了三天,关系越来越好。这天他们照例去玩,谁知刚刚走到酒楼便被一个年轻公子拦住了去路。   风雨楼的人已经知道他是楼主夫人,便暗中盯着,总有些不安,钟离门主怎么也来了沐城?他找夫人做什么?等等,他们这是要去哪儿!   几人目送他们进了酒楼,感觉整个人有点不好,急忙给楼主传消息,告诉他钟离门主忽然在沐城现身,见到夫人的第一面就要请人家吃饭,夫人竟然同意了!   莫惑收到这张纸条时是晚上,他打开看一眼,眸子一沉,立即砸了杯子,接着察觉到外面的脚步声,便迅速闪过去要捡起来,却对上一大堆碎瓷片,这才发现杯子被砸烂了——怎么捡?   莫惑:“……”      第42章 天齐少年2      “不知钟离门主找在下所为何事?”   沐城最大的酒楼内,祁真跟随钟离昊迈进二楼的雅间坐好,含笑开口。   他暗中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   钟离昊的长相非常出色,五官的轮廓很深,有一双狭长漂亮的丹凤眼。他穿着宽大的衣袍,长发披在身后简单用绳子一扎,明明是慵懒随意的打扮,可到他这里却能透出几分霸道的意味。   无情门在江湖上与风雨楼齐名,门主钟离昊的名气虽说没有莫惑那么响亮,但也丝毫不逊色。他无情门收的都是一些被欺骗玩弄过感情的男女,也都被绝望锤炼过,因此大多是心狠手辣、敢爱敢恨的主,虐起人渣毫不手软,并且深受门主霸道性子的影响,正邪两派都敢招惹,实力强悍,不容小觑。   重要的是他们并未放弃感情,反而变得比以前更加理智和迷人,为此还成就过不少佳话,时常被众人乐道——能将无情门发展到这一步,而不是成为让人退避三舍、谈之变色的邪派,钟离昊功不可没。   钟离昊与莫惑一样令江湖中的人敬畏,但与莫惑的冷淡不同,他是一个很恣意狂妄的人,他若对你看顺眼,那自然一切好说,若不然,那最好少在他面前出现,否则只能是自认倒霉的份。   此刻他对着祁真,笑得就很和善:“没什么,就是听说杨少侠能把叶天元逼得屡次逃跑并最终放手,心里有些好奇,今日既然遇见,当然要喝一杯。”   祁真眨眨眼,心想难道本王的名声已经响亮到让钟离昊找他喝酒的地步了么?他顿时激动,面上则依然是那副大方有礼的模样,朗声一笑:“不过是件小事,不值一提,若不是他先惹上我,在下也不会收拾他。”   他对这人的身份没有半点怀疑,因为叶天元大概是怕被别人的名气盖过,至今还没易容过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哪怕前些日子疑似假扮过凤随心也都戴着面具,想来如今也不会破例。   况且叶天元几天前已宣布放手,犯不着再接近他,而钟离昊不好惹,其他人自然更不敢冒名顶替,所以不出意外,这便是钟离昊本人。   钟离昊笑着问:“我听说杨少侠是天齐宫的人?”   “正是,”祁真心里更爽了,补充道,“但我们天齐宫已经百余年未在江湖中露过面了,钟离门主想必没有听过。”   钟离昊见他嘴上说得谦和,双眼却在发亮,显然非常开心,觉得有点意思,笑了笑:“确实,不知这天齐宫在哪?”   祁真迟疑道:“这个……门规所定,恕在下不便告知。”   某四名暗卫默默望地,有点沉痛。   再次遇见叶天元后,当晚小王爷便拉着他们开始编故事,准备把天齐宫的背景想得完美无缺,他们几个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有了主意,结果左侍天做完点心回来,简单一句“说得越少越不容易露馅”就让小王爷打消了念头,他们虽然也赞同左哥,可编得那么好的故事没用上,还是让人很惋惜!   钟离昊不知这其中的曲折,笑着应声,问道:“那如今天齐宫是想重出江湖?”   “不是,在下此次出门只为历练,”祁真解释道,“其实按照惯例,年轻一辈都是要在宫内的试炼谷学习的,可今年人数众多,我师父不是个恪守成规的人,便做主让在下出来了,但宫里的人只想一心闭关钻研武学,并不愿过问江湖恩怨,因此有外出弟子不可透露天齐宫所在的规定,不过临行前师父说天齐宫不是见不得人的邪教,不用畏首畏尾,大可自报门派,是好是坏自有他们担着,所以在下才没有遮遮掩掩。”   “原来如此,”钟离昊了然,扫一眼他身后,“这些是你的手下?”   祁真摇头:“是门徒。”   钟离昊似笑非笑望着他:“历练不就是为了经受考验?怎么要带这么多门徒?”   祁真反应一下,尴尬地笑笑:“实不相瞒,天齐宫的宫主乃是家兄,此次在下出门家兄放心不下,便多派了些人,非要在下带着。”   钟离昊点点头,打量这少年娇贵的模样:“令兄想必很疼你。”   “嗯,我大哥对我一直特别好。”祁真说着不禁想起了宫里的大哥,暗道这么久没见,也不知对方好不好,忙的时候有没有记得吃饭。   钟离昊见他眼神遥远,不想勾起他的思乡之情,便换了话题,与他边喝边聊,接着见这少年吃了几口菜,漂亮的眸子再次变得亮晶晶的,不由得好笑,干脆多留了一会儿。   二人和气地吃完一顿饭,笑着告别。此刻正是饭点,大堂坐着不少江湖人,这时扫见一群人下楼便都看了一眼,紧接着很快有人认出钟离昊的身份,心里一惊,一眨不眨地目送他们出门,然后忍不住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钟离门主不是正在为堂妹寻人么?怎会忽然来沐城与少年吃饭?这少年姓杨又不姓左,难道是朋友?众人困惑极了,经过几天的观察,他们知道少年与沐家和子桑家的关系都很好,如今一看,这人难道也认识钟离门主?话说回来,天齐宫究竟是何时出现的门派?根本没听过,是他们太孤陋寡闻了么!   祁真完全不清楚天齐宫在无意间又火了一把,他很快与钟离昊来到街上,简单聊了几句便分开了,站在原地望着对方的背影,一时没动。   躲在不远处的风雨楼的人见他这般不舍,越发替自家楼主担心,生怕他会看上人家,急忙装作逛街的样子暗搓搓挡住他的视线,不让他看。   祁真只当是行人,收回了目光。   风雨楼的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见夫人带着沐十里继续逛街,便注意着不让对方的手下察觉,慢慢跟了过去。   沐十里玩了三天,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好奇了,亦步亦趋跟着祁真:“少主,刚刚那是你的朋友么?”   “不是,他是无情门的门主,钟离昊。”   “无情门是什么?”   祁真知道对于江湖上的事这人比自己还无知,便耐心为他介绍三个有名的中立门派。沐十里听得很认真,好奇问:“他是狠角色?但看着挺好相处的呀。”   “这是因为我把叶天元解决了,他觉得我很厉害所以想与我结交……”祁真越说越迟疑,不确定地望着暗卫,“你们说真的假的?他不是别有目的吧?”   左侍天保持沉默,没有开口。另外四人想了想,说道:“兴许他来沐城是有事,然后听说了少爷的英勇事迹,就有些感兴趣了?”   “会么?我又不是叶天元放弃的第一个猎物,再说江湖上能让叶天元忌惮的人不少,他的身份摆在那,何必费心地来与我结交?”祁真微微一顿,忽然想起云卓说过钟离昊也在找小金球,暗道该不会是听见什么风声了吧?他皱眉问,“你们说他若是别有目的,会是因为什么?”   暗卫也联想到了小金球,思考片刻道:“少爷,咱们不如先查查他来沐城想干什么,若不是办其他事,咱们再怀疑也不迟。”   祁真点点头,边走边道:“最近多留意一下,看看他有什么动作,前些日子不是还听说无情门要找人么?兴许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人。”   暗卫附和道:“嗯,我们记得,他堂妹要还人家东西。”   “什么还东西,估计就是看上了。”   “我也这么觉得,也不知是谁。”   “我就知道姓左来着。”   “对呀,姓左……”   话音戛然而止,场面瞬间陷入死寂。   祁真和暗卫:“……”   几人反应一下,齐刷刷地看向一直未曾插过嘴的某人。   左侍天:“……”   祁真上前两步,紧紧盯着他:“小天,说实话,来的路上有没有遇见一个姓钟离的姑娘?”   左侍天笑得很无奈:“属下当时急着来找少爷,只与她说过两句话而已。”   “没落下东西?”   左侍天更无奈:“没有。”   祁真和暗卫几乎同时意味深长应了声:“哦……”   左侍天:“……”   祁真伸手拍拍他的肩,终于明白钟离昊为何会找上自己、又为何多问了几句关于天齐宫的事了,敢情是为了钟离小姐。他快速想起一件事,问道:“我听说钟离家这一代的少爷蛮多的,是吧?”   暗卫道:“是,就一个姑娘,宠得不行。”   祁真眼神遥远:“如今钟离昊已经追来了,剩下的人大概很快会接到消息。”言下之意,接下来的几天,那些钟离家的少爷恐怕会哗啦哗啦往沐城赶。   左侍天忍不住道:“少爷……”   “别说了,我都懂。”祁真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表情带着深深的理解。暗卫看着左侍天的模样,忍不住也伸爪子拍了一把,接着见这人沉默地扫过来,便急忙缩了回去。祁真没理会他们,转身走人,神色有些凝重。   这事可不好办,小天是大哥的人,将来搞不好要由暗转明不再做暗卫,而是得个官职继续效力,而江湖与朝廷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他们能有什么结果?何况看小天的样子似乎没那心思,钟离家的人那么强势,若来硬的怎么办?   他先前会答应和钟离昊吃饭,原本是想交个朋友,等到混熟再试着问问小金球的秘密,如今一看,他们不结仇就不错了。   他没了再逛的心思,默默带着人往回走,很快进了沐家大门。   云卓这天没去外面玩,见到他不由得挑眉:“怎了?有心事?”   “有一点,”祁真示意众人别跟着,然后拉着云卓进屋,将事情交代了一遍,问道,“你说我还能和他做朋友么?”   云卓也对这事不可思议,笑着问:“你为何非得和他交朋友?”   因为无情门蛮厉害的,若有钟离昊的支持,兴许爬盟主的位置会好爬一点,将来也就能对付疯子了!祁真一本正经道:“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啊。”   云卓哭笑不得,摸摸他的头。   “你说我们会打起来么?”   “应该不会,他们又不是强盗,”云卓安抚地笑道,“别想那么多,没事的。”   祁真还是有些不放心,下午便没有再出去,晚上早早便睡下了。梦里是空无一人的沐城街道,钟离家的人气势汹汹杀了过来,小天仰起头,宁死不从,结果惹得钟离昊大怒,派人将小天一绑就扔进锅里煮了,他顿时吓得睁开眼,后知后觉才意识到是梦。   他在心里松气,迷迷糊糊翻过身打算继续睡,可紧接着就见身边躺着一个人,长相很出色,气场很强大,一双眸子深邃冰冷,像是融不进半点暖意,正是莫惑。   莫惑单手撑着头,好整以暇望着他,淡淡道:“早。”   祁真眨眨眼,又眨眨眼,有些茫然,慢吞吞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脸。   莫惑一把捏住他的小爪子,冷冷一笑:“以为是在做梦?”   祁真:“……”   怎么回事,莫惑怎么会在这里?又是怎么进来的?暗卫呢?都被煮了吗!      第43章 天齐少年3      祁真有睡懒觉的习惯,虽然此刻被噩梦和莫惑连番刺激了一下,但也仅能维持片刻的清醒。   若换了别人,睁眼发现大名鼎鼎的莫楼主就躺在身边,肯定会吓得毫无睡意,可他根本不怕莫惑,自然无所谓,所以很快就感觉困意涌了回来,默默看看面前的人,又看看外面的天色,慢慢抽回手,翻身背对他向被窝里缩了缩,继续睡。   莫惑:“……”   莫惑简直要气笑了,拎着他的后领将他拉到身边,见这小东西扭头瞪眼,漂亮的眸子带着层水汽,还有些发红,不由得神色一暗,特别想把人狠狠揉进怀里抱一抱,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便扳着某人的下巴,冷冷问:“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祁真伸爪子拍开他,脑袋还不太灵光,晕乎一会儿才问:“我那些手下呢?”   “在外面。”   祁真放心了,慢吞吞向床里缩,接着很快又被拖回去,顿时就怒了,但到底记得彼此的实力悬殊,便没扑过去打人,而是用寒光烁烁的小眼神窝在那里盯着他。   莫惑忍不住掐了把他的脸,声音如常:“再问一遍,没有要对我说的?”   祁真知道他大概指的是逃跑,默默向被窝团了团,正要简单解释两句,紧接着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伸出手:“……我方才是用这只手戳的你?”   “嗯。”   祁真眨眨眼:“我半夜起来方便了一下。”   莫惑盯着他:“所以?”   “那时迷迷糊糊好像没洗手。”   莫惑:“……”   二人对视了一会儿,祁真慢慢凑近他,打算再次戳戳脸想确认一下有没有发僵,却见这人翻身下床头也不回地走了,于是满意地窝着睡觉,可惜还没过去多久就察觉他又回来了,立刻打滚哼唧了一声,只得睁眼望着他。   莫惑手里拿着浸湿的方巾,先是慢条斯理擦了擦脸,然后拉过某人的小爪子擦干净,接着随手一扔,重新躺回到床上盯着他,整个过程特别淡定。   祁真:“……”   祁真本以为他会去狠狠地洗半天脸,谁知这就完了,暗道为了让自己忏悔地说几句话,这人也不容易,沉默一下认命道:“我是想引开叶天元。”   莫惑略微挑眉:“结果来沐城的这一路都没见他现身,对吧?”   “嗯……嗯?你怎么知道?”   莫惑捏着他的下巴,凑近了一点,淡淡道:“因为你走的那天下午我就将他捉来了,可等了半天就不见你回来,只能带着他一起去柳家堡。”   祁真:“……”   莫惑见这小东西悲愤地瞪眼,只觉这段日子的不爽终于缓解了一些,盯着他微开的嘴唇,低声道:“不是要睡觉?现在可以睡了,剩下的等你睡醒再说。”   祁真很气愤:“还有剩下的?”   莫惑并不准备现在就问他钟离昊的事,而是道:“比如说你身为书童却离开了将近一个月,这与约定不符,我要把天数补上,并且再翻一倍。”   祁真反应了一下,怒道:“凭什么!”   “凭我高兴。”   祁真下意识想咬他两口,磨磨牙,忍下了:“我有两个问题。”   “问。”   “叶天元的放手与你有关么?”祁真说着见这人点头,怒气稍缓,继续道,“他还说我想问的事你都知道,是什么?”   莫惑并不瞒他:“他是按照凤随心的样子易容的。”   果然……祁真在被子里手握了握,回想当时叶天元给他的感觉,觉得凤随心是疯子的可能性很大。   “想见凤随心?”   祁真回神:“你知道他在哪?”   “他的行踪总是飘忽不定,我的人也是偶尔才能遇见他一两次,以后若再见着他,我会带你过去,”莫惑看他一眼,补充道,“但前提是你能老实点,我既然已经答应你要寻人,你耐心等着便是,别像这次一样到处乱跑,我还得来找你。”   祁真自知理亏,乖乖哦了声。   莫惑抬起手想揉揉他的头,接着迟疑地顿了顿,落下拍拍肩:“行了,睡吧。”   祁真其实不怎么困了,但他毕竟不习惯早起,便翻身窝了一会儿,渐渐又开始昏昏欲睡,可这时只听砰地一声大响,顿时一个激灵坐起身,抱着被子惊悚地望过去,发现是房门被撞开了。   莫惑早在察觉到外面越来越近的动静便站起了身,此刻见花笑言与卫玄两个人竟被逼了进来,不由得扫过去,很快看见一个俊朗的年轻人,略微诧异地挑了挑眉。   暗卫是轮流看守小王爷的,接近天亮的这一班并不是左侍天,因此不清楚有人进了小王爷的卧室,不过他们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很快听到了外面的打斗声,便急忙出来与对方交上手,这才成功进门。   左侍天只简单一扫就清楚没什么事,神色轻松迈进门,望向大床:“少爷。”   祁真被几次三番地打扰,感觉脑袋一抽一抽地疼,但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便挥挥手说了句没事,示意他们都出去,然后抱着被子向床上一躺,不动了。   “听见没有,早就说了我们楼主是好人,你看你偏不信。”花舵主急忙要拉着左侍天离开,却见他率先转身出门,只留给自己一个背影,立刻痛心疾首,你走得倒是挺痛快,知不知道我们楼主好不容易才能见到夫人?如果刚刚恰好是想这样那样一下却被你打扰了,我一定揍死你!   他不依不饶追过去:“我跟你说我们是没有认真打才让你得手的……”   左侍天早已从暗卫口中听说过风雨楼的事,虽然他隐约察觉出有点问题,但这些人毕竟对小王爷不错,笑了笑,不置可否。   暗卫和风雨楼的人还在交手,前者经过教训,知道这帮货总喜欢仗着人多拖住他们,干脆不再挣扎,边打边聊天,气氛竟非常不错。其实他们之前总是在一起吃饭喝酒,刨除某个分歧点,关系还是挺好的。   “我们楼主多出色,早晚是一家人,你们别挣扎了不行么?”   “做梦去吧!”   “别那么抗拒嘛,对了,这么久没见,狗子你白头发又多了吧?”   “……不告诉你们,但我们左哥来了,以后有事就交给他了。”   “左哥是谁……卧槽,那和舵主交手的是谁?这么厉害!”   “那就是我们左哥呀,震惊了吧?”   一直到花笑言几人从屋里出来,他们都还在闲聊,暗卫很快发现左侍天对他们招招手,示意不用打了,于是高兴地回到小院,颠颠地和风雨楼的人跑到一旁坐着,继续聊。   左侍天:“……”   卧室重新变得安静,莫惑看一眼窝成团的人,问道:“刚才的人是谁?身手挺不错。”   祁真原本不想搭话,闻言便急忙扭头望着他:“是小天,我大哥新给我派的人,做饭很好吃,还特别厉害,搞不好比你都厉害!”   莫惑非常不喜欢听他夸别人,冷冷道:“江湖上能胜过我的人不超十个。”   祁真顿时惊讶,他知道莫惑不是狂妄自大的人,会说得如此斩钉截铁绝对是把一些不定因素考虑进去了,实则排名还会靠前,可江湖有多大?又有多少藏龙卧虎的地方?莫惑才二十出头就能有这样的实力,将来还不知会怎样。   他忽然心中一动:“无情门的钟离昊有你厉害么?”   莫惑想也不想:“你说呢?”   祁真反应一下,抱着被子蹭到床边:“楼主。”   莫惑对上他亮晶晶的小眼神,心情瞬间就好了,但表情依然很淡:“怎么?”   “咱们现在是一伙的,”祁真诚恳道,“将来如果有人欺负我,你总得帮着点,再说我还是云卓的弟弟呢。”   莫惑略微一沉吟:“与钟离昊有关?”   “算是。”   莫惑自然巴不得打钟离昊一顿让他赶紧滚,垂眼看看这小东西期待的神色,忍住摸一把的冲动,淡淡地嗯了声。祁真心中一块大石落定,向被窝一缩,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莫惑静静在房间站着,听见少年的呼吸很快变得绵长而均匀,便走过去为他放下床幔,顿了顿,以防万一点了他的睡穴。   祁真毫无所觉,睡得非常踏实。   莫惑翻身上床将他拉到身边,终于把人揉进怀里抱了抱,然后扳起他的下巴吻过去,过了半天才重新望着他,伸出拇指在他唇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我会让你见凤随心,但不是现在,你可别怨我……他在心里默念道,神色沉得很深。   他能肯定凤随心以前没见过少年,与其让少年去找什么心上人,不如就让这小东西认为凤随心便是要找的人,如此一来就能一直守在他身边等着见凤随心,哪也去不了。他要等少年对他产生感情再让这两人见面,到那时这小子估计就不会再惦记那心上人了。   混小子你最好乖一点,要是再跑掉真的去找了别人,我绝对会想办法宰了他,你怨我也没用……莫惑沉沉地盯着面前的少年,再次吻了过去。   他陪少年躺了一会儿,揉揉抱抱过足瘾后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为少年理了理被弄乱的衣服,下床解开穴道,见对方仍安稳地睡着,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维持着愉悦地表情走到门口,并在打开门的一瞬间恢复冰冷淡漠的神色,迈了出去。   左侍天正在外面站着,看了他一眼。   “他已经睡下了。”莫惑淡淡道,转身离开。   天色比之前亮了点,风雨楼在沐城的几个人早已听命地守在一旁,见到他便与他一起走进小亭,将近期发生的事交代了一遍。莫惑问道:“沐十里?”   “是,他是沐家的二少爷,可到底是怎么多出来的属下还未查到,”他们低声开口,“沐家主也还未对外宣布,属下觉得恐怕要等到机关赛比完。”   莫惑听他们说了几句沐家的事,觉得那小东西恐怕都知道,便点点头,问了问钟离昊的情况,接着得知钟离家的人都在向沐城赶,而少年身边新来的手下恰好姓左,顿时一切都明白了,问道:“钟离家的丫头现在在沐城?”   “是,一直在客栈住着呢。”   莫惑应声,觉得有点意思,正要再问两句就见云卓笑眯眯地过来了,便示意手下离开,然后听云卓询问找人的事,便道:“江湖那么大,哪能这么快找到?”   “穿红衣的又不多,”云卓含笑坐在他对面,“快点找,找到让他打一顿便是,省得他总惦记去当武林盟主。”   莫惑反应了一下:“……打人?”   云卓笑了:“他要找到人家打一顿,你不知道?”   莫惑:“……”      第44章 天齐少年4      云卓完全不清楚那段时间莫惑经过了怎样的心里挣扎。   他本以为祁真既然让莫惑帮忙找人,应该会说得详细一点,哪怕没全交代,凭莫惑的聪明和手段,过去这么久也该能套出话来,所以便毫不犹豫地说了,但此刻看莫惑的反应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他诧异地挑眉:“你真不知道?”   莫惑盯着他:“你说的都是真的?”   云卓笑了笑,不再隐瞒:“八成,他那时喝醉了,虽然说的是醉话,可看样子不像撒谎。”   莫惑眸子微沉,暗道换言之,他因为一个谎话莫名其妙就把自己坑了进去,也因为这件事在书房难受地坐了一天、不停地摔东西捡东西,如今还想了各种阴险的办法留着将来宰人,结果到头来其实是被那混小子给骗了?   他当初自作多情栽得已经够冤了,没想到还能更冤一点!   好,非常好。   他紧了紧后牙槽,简直想回去把那小东西按在床上狠狠地蹂躏一顿。   云卓从他的表情看不出丝毫破绽,好奇问:“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要找心上人。”莫惑很快冷静,淡淡开口。云卓没料到竟会是这个,怔了怔,顿时笑出声:“没事,打是亲骂是爱,兴许他真是喜欢人家。”   “你信?”   “信,”云卓笑得两眼弯弯,见他开始查看各处送来的消息,一副不愿搭理人的模样,便笑眯眯地换了话题,“小金球的事有眉目了么?”   “有一点。”   云卓含笑望着他:“我听说你让他做你的书童?”   “嗯。”   “为何?”   莫惑微微一顿,淡定地看过去:“我高兴。”   云卓与他对视,试图找到一丝别样的情愫,但终究失败了,提醒道:“他毕竟是我义弟,别做得太过分,还有,记住我曾经说过的话。”   莫惑就知道他是在意这个,随口问:“因为他的身份?”   “算是。”   莫惑了解云卓的性格,明白这人不会多说,便继续看消息,心底没有半点动摇。他既然看上了那小东西就会想办法弄到手,对方是谁或别人说什么都不会令他改变主意,他就是要他。   “对了,”云卓突然道,“我前几天遇见大名鼎鼎的凤尊主了,他也来沐城转了一圈。”   莫惑又是轻微的一顿:“他……”   “他说觉得没意思,”云卓知道他的未尽之意,笑眯眯地道,“所以要去月湖河畔喝桂花玉子鲈鱼汤。”   莫惑眸中一向冷淡的情绪缓和了些,嗯了声。   祁真照例是在饭点前清醒过来,默默窝了一会儿,终于不再晕乎,简单收拾完便带着暗卫去吃饭。莫惑已经在大厅里坐着了,而沐家父子自这人天未亮登门时便都醒了,之后再没睡着过,毕竟风雨楼的名声太响亮,莫楼主平时也太难见到,他们不清楚他有什么事,自然不敢怠慢。   几人正在聊天,这时见到祁真进门便都看了过去。   祁真仍是平日那副大方从容的模样,微笑地道了声早。子桑瑜和沐十里喜欢每日跑去找他,然后与他一起过来,此刻发现忽然多出的莫惑,二人都是一愣。沐十里歪歪头,有些好奇,子桑瑜则能看出这人不简单,收了几分笑意,拘谨地走进去。   “来来。”沐家主笑着招手,为他们介绍了一下莫楼主。   沐十里从祁真的口中听说过风雨楼的名字,看一眼莫惑,礼貌地问好。子桑瑜紧随其后也喊了声莫楼主,心里惊讶非常,他们子桑家虽然已退出江湖,但同样听说过莫惑的大名,谁知竟能在这里遇见。   莫惑简单对他们点头,看向某人:“睡醒了?”   祁真含笑应声,在他身边坐下。   沐家主知道莫惑这次是来找他,如今见他们到齐便忍不住笑着问:“二位是朋友?”   祁真心头一跳,猛地想起他是书童,率先开口笑道:“嗯,旧识。”他暗暗瞥向某人,生怕这人拆他的台,他可是天齐宫的少主,去做书童什么的听着就不霸气,脸往哪放!   莫惑见他时不时望着自己,漆黑的眸子带着些隐隐的期待和可怜,顿时有几分愉悦,暂时没计较被骗的事,淡淡嗯了声。   祁真立刻松气,笑着与他们一起走到餐桌吃饭,见莫惑颇有深意地看过来,便坐在他身边,特别识时务。莫惑很满意,盛了碗粥递给他,见他乖乖地开始喝,只觉有些日子没看过他这副样子了,心里最后那一丝不爽的情绪终于消散。   沐家父子暗自吃惊,莫楼主既然能主动盛粥,必定是十分看重少年的,他们不由得想起前几天钟离门主找少年吃过饭,暗道天齐宫究竟是什么门派,为何他们从任何记载里都没查到只字片语?莫不是太过神秘,只有大世家或诸如风雨楼这种强悍实力的帮派才知道?   二人望着少年,对他有了新的估量,并在十里加入天齐宫这件事上比之前放心了不少。   云卓自然也看见了莫惑的动作,眯起眼,总觉得莫惑待祁真的态度有些问题,但这人做事时常是只凭心情,兴许真是看人家顺眼而已。他压下疑虑,简单吃完饭,拉着他们找地方一坐,笑眯眯地提起了找人的事。   机关赛已接近尾声,沐家与子桑家的人都去了赛场,原本沐家主是想留下陪客,但见他们似乎有事要谈便也走了,如今小亭里几乎都是自己人,无需顾虑。他打趣道:“我才知道你找的朋友是心上人,不是还要打他一顿么?”   祁真默默反应一下,镇定道:“嗯,我找不到他,他也不来找我,我当然要先打他一顿解气,但我是很喜欢很喜欢他的。”   “……”莫惑扭头盯着他,“真的?”   “当然,”祁真睁着黑漆漆的眸子与他对视,“你不是都知道么,我说的可是实话。”   莫惑再次想把这小东西蹂躏一顿,问问究竟是真是假。   其实早晨得知少年心里没人,他生气后是有些欣喜的,谁知这么快就被泼了盆水,不过无所谓,他早已陷进去也早已决定要拖着这人,若是假的,自然皆大欢喜,若是真的,宰了便是。   他极其淡定地嗯了一声。   云卓暗中打量,见状稍微打消了一些怀疑。   左侍天也在关注着莫惑,因为自从听完暗卫的叙述他就觉得有问题,虽说风雨楼的人都以为莫惑看上了小王爷,可那段日子莫惑若真的有心折腾小王爷,风雨楼的人又怎会违背楼主的命令?所以至少他们的举动是被默许的,那莫惑的态度就不得不让人在意了。   莫惑不想再谈这个话题,端起茶杯,淡淡问:“沐十里是怎么回事?他也成了天齐宫的人?”   “你说他啊,”云卓率先开口,慢悠悠地道,“他的命是我弟救的,之后非要以身相许,我弟就同意了,他当然要算天齐宫的人。”   莫惑的茶杯已经举到嘴边,闻言一顿,顺势喝了口,将一切阴冷的神色都隐在眼底,再次抬头仍是那副淡然的模样:“是么。”   云卓笑着应声,收回了视线。   莫惑和祁真他都很在意,自然不想让任何一方受伤,若莫惑起了心思,他得尽快把苗头掐灭免得以后收不住,如今不是便好。   卫玄则默默盯着自家楼主,您真的没事?不会气懵了吧?那可是刚倒的开水!   莫惑淡淡看向某人:“你不是还要找人?这是想都收了?”他暗暗盯着这小子,指尖微动,暗道真的都收了我就都宰了,反正宰一个是宰,宰两个也是宰!等等,刚刚这水怎么这么烫!有点疼。   “不,”祁真解释道,“我就是把人收进来。”   莫惑舒坦了点:“你那天齐宫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生我养我的地方,百余年没在江湖露过面了……”祁真眼神遥远,察觉他的眸子一冷,便示意左侍天他们离开,干脆换话题:“天齐宫的事以后再说,咱们先说说钟离家吧,他们家的丫头看上小天了。”   “我知道。”   祁真清楚他的消息一向灵通,并不意外,问道:“他们家现在来几个人了?”   “今早刚到了两个。”   祁真想起小天被煮的梦,有点不踏实:“会打上门么?”   “肯定是会找你,”莫惑顿了顿,不情不愿道,“但有钟离昊在,他们应该不会来硬的。”   “真的?”   莫惑嗯了声:“就是不知道钟离昊会想出什么办法,总之不会欺负你,等着便是。”   祁真还是很相信他的,终于稍微放心。   沐城的某间客栈内,钟离昊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喝茶,耳边听着可怜兮兮的抽噎声,扫一眼围着堂妹转圈的两个人,不客气道:“都是你们出的馊主意,还把无情门拖了出来,结果事情闹这么大,现在只要上门,人家就能看出咱们想干什么。”   钟离家两位公子的气势有些弱:“不说还东西能说什么?明明那么好的借口……”   “你们就不会私下找?”   那两人反驳:“私下找能找得这么快?”   “那你们以为这是你们的功劳?”   那两人噎住,想起了这是风雨楼帮的忙。   钟离昊继续不客气道:“若之前不声张,私下把事情交给莫惑,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那两人又噎了噎,片刻后道:“那该怎么办?不如直接过去算了,咱们钟离家的家世摆在那,他能有什么不满的?”   钟离昊知道他们家的这几个人有点不靠谱,说道:“你们问问小水。”   二人便将目光重新投向坐在椅子里的少女,钟离水哭得双眼发红,吸吸鼻子哽咽道:“他已经……已经好几天没出门了……肯定是在躲着我嘤……”   “混蛋!我们去把他绑来!”二人说着便要气冲冲向外走,却听钟离昊将茶杯一放,发出嘟一声闷响,顿时一个激灵回神,暗道事情原本就让他们弄得够被动了,要是再去绑人,全江湖还不得看他们钟离家的笑话!   “二哥、二哥,”二人立刻扑向钟离昊,“不如咱们画个画像,拿着上门问问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人家一看不是他,就觉得是误会,然后咱们再和他们慢慢相处,行么?”   钟离昊伸出手嫌弃地把他们推远:“才和人家吃过一顿饭就莫名其妙拿着画像找上门,假不假?”   “那你说该怎么办呀!”   钟离昊沉默片刻:“女扮男装吧。”   房间瞬时一静,三人齐齐看向他,钟离水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他要、要是认出我呢?”   钟离昊重新端起茶杯喝茶,定定看她一眼,轻描淡写道:“没事,兴许他早忘记你长什么样了。”   钟离水:“……”   另外两人:“……”   钟离水捏着手帕,哭得比刚才更加厉害。另外两人急忙安抚,简直想给钟离昊跪下:“二哥!”   “行了,按我说的做,”钟离昊道,“但首先得把天齐宫的名气弄上去。”   几人一怔,其中一人忍不住问:“这门派听都没听过,你也说有可能是假的,还说那少年恐怕不会武功,咱们这么做干什么呀?”   “我见过那少年,他似乎很喜欢别人提起天齐宫,当初道出这个名字很可能也是有意的,”钟离昊道,“不过无所谓,既然他说是天齐宫的人,咱们就当这个门派存在,而且要让别人知道他们很厉害。”   “然后?”   “然后我就能说舍弟对天齐宫心生向往,想拜入天齐宫门下,让小水去和那个人相处,能不能求得结果就看你自己了。”   钟离水不哭了,抹把眼泪,坚定道:“我去!”   “可他们要是看出来了呢?”   “必然会看出来,但对外来说好听,”钟离昊望着他们,“上门牵红线被拒和把人送进鼎鼎有名的天齐宫学武,哪个好听?”   “第……第二个,”那二人顿了顿,忽然问,“他要是不收呢?”   “我会想办法。”   二人于是放心,思考半天让天齐宫出名的法子,最后弱弱道:“二哥,你的意思是我们下面要做的事就是主动跑过去……让他剁?”   “算是,还得让人觉得实力悬殊,他非常的厉害。”   二人顿时沉默。   “另外,”钟离昊道,“今晚有庙会,会很热闹,他们恐怕会出门,我无情门的人也在沐城,你们可以想办法隔开他们与那个人接触一下看看人品如何,若不行,咱们也就不用再这么折腾。”   二人齐齐点头。   此刻与他有相同想法的人还有莫惑,他得知某个小东西要去庙会后便把花笑言叫了过来,淡淡地望着他:“庙会上人多,若不小心恐怕会走散。”   花舵主急忙道:“楼主放心,属下一定多派些人手保护夫人,走不散的。”   莫惑:“……”      第45章 天齐少年5      莫惑定定地看了花笑言几眼,直到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才收回视线,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再次看他一眼,意有所指道:“沐城机关会原本人就多,这次赶上庙会人只会更多,搞不好要出乱子。”   花舵主被他弄得心惊胆战的,保证道:“那……那属下多派些人便是,绝不让夫人磕着碰着。”   莫惑:“……”   你个蠢货!   花舵主不知为何有点冷,谨慎道:“楼主,若没什么事属下便告退了。”   莫惑沉默一瞬,手背向外挥了挥:“出去吧。”   花舵主道声是,转身向外走,接着在将要跨出房门的一霎那忽然意识到刚才的画面似曾相识,默默思考须臾,忍不住回头:“楼主,您去么?”   “嗯。”   花舵主试探问:“那若出了乱子,楼主会保护夫人吧?”   莫惑欣慰地发现他还有些救,淡定道:“他是我的书童,我自然会看着他。”   所以楼主是想让他找一帮人冲散他们好和夫人独处?花舵主终于懂了,暗道身为手下就该为主子打算,哪怕不是这个意思他也得想办法给他们制造机会呀!他一脸认真道:“属下一定会办好差事!”   莫惑心里满意,维持着淡漠的表情点了点头。   夕阳西斜,沐城的几条街陆续开始挂上灯笼,小贩们推着车找到不错的位置,一边闲话家常,一边将东西摆开,希望能有个不错的收获。沐十里生性活泼,这天早已坐不住了,时不时就会看看窗外,询问何时天黑。   祁真笑道:“还没吃晚饭呢,你急什么?”   沐十里双眼发亮:“那何时吃饭?”   祁真告诉他这得去问厨房,接着见他要向外跑,急忙一把拉住示意他要有点耐心,想了想说道:“来,我教你下棋。”   沐十里不解:“嗯?”   祁真觉得这毕竟是他们天齐宫的人,以后不能太毛躁,调教一下是很有必要的,便一本正经给他讲学棋的好处。沐十里似懂非懂:“一定要今天学?”   “对,过来坐好,反正也没什么事。”   暗卫齐齐望天,都觉得小王爷不太会挑时候,十里可从没见过庙会,现在能静下心才怪呢。他们默默望着,果然见十里窝在那里左动右动,只有等小王爷看向他时才绷直后背装作认真的样子听着,而小王爷只顾摆棋子讲解,根本没觉出问题,见他这么乖还笑着伸爪子摸了摸头,顿时就沉默了。   莫惑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番情景,他不太愿意见这小东西与别人亲近,便淡淡道:“你这样讲他不好理解,不如我们下一盘让他在旁边看着。”   沐十里如同得了大赦,急忙让出位置,好奇问:“少主你们谁厉害?”   祁真瞬间想起之前在风雨楼分舵下的丧心病狂的两盘棋,立刻有些抗拒,拿棋子的手微微一僵,无比自然地放进木盒里,说道:“我们下的不多,我也说不好,对了,是不是要吃饭了,我们去看看。”   莫惑见他逃避似的慢吞吞蹭出去,开门前还默默回头瞟了自己一眼,心里忍不住有些好笑。花舵主也跟了来,见夫人连棋都不愿意和楼主下,顿时沉痛,正要安慰楼主两句,却猛地瞥见他的眼底似乎带着几分愉悦,不由得一怔。   “……楼主?”   莫惑扫向他,目光冷冷淡淡,与平时没有半点不同:“嗯?”   “……不,没事。”花舵主道,心想刚才应该是错觉吧。   莫惑没有在意,缓步去了大厅。   几人简单吃过晚饭,祁真便在沐十里的催促下拉着子桑瑜和暗卫出门了。莫惑随便找个理由淡定地跟了过去。云卓早已不知逛过多少庙会,自然没兴趣,便没与他们一道,而是准备找个不错的地方赏赏夜景。   天还未全黑,街上已有了不少人。祁真带着他们不紧不慢转着摊位,等走到主街,天色便全部暗了下来,这里灯火通明,酒楼店面具挂着红彤彤的灯笼,头顶上还悬着过街灯,远远望去,只见一整条街都散着暖融融的光。   主街上的人更多,到处都热热闹闹的。   沐十里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如同小孩子过年般兴奋不已,蹦蹦哒哒向前走,接着忽然看见不远处围了一圈人,急忙好奇地跑过去。祁真怕他出事,快速追了几步,发现这是一个耍杂耍的,有人顶碗也有人翻跟头,惹得一群人拍掌叫好,呼声不断,继而吸引的人也越来越多。   无情门与风雨楼的人一直在暗处看着,此刻仿佛心有灵犀都选在了这里动手,前者惊恐地高喊一声有毒蛇,后者则把买来的灯笼往地上一扔让火呼地烧起来,并都吩咐事先埋伏的人开始跑动,其他人不明所以也跟着叫喊躲避,挤得东倒西歪,两处几乎同时便起了骚乱。   暗卫见状立刻要拉住小王爷,但没等伸手就被人狠狠撞开,眨眼间便被冲离了一丈远,脸色不由得一变,下意识要用轻功飞上高处,却发现衣服被惊恐的行人拉扯着,完全动弹不得,等到终于挣开,他们早已不知被挤到哪里了。   左侍天也是想护住小王爷,可莫惑比他快一步,率先将人拉了过去,他的手在半空一顿,紧接着也被人流冲走,且由于无情门在他周围安插的人数众多,他冲得比暗卫还狠,双脚甚至都离了地,祁真只隐约听他喊了声少爷,等到抬头看过去便发现完全找不到他的影子了。   莫惑把某人按进怀里,吩咐道:“抓紧我。”   祁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害怕,就算不用他说也急忙抓住了身边仅剩的一个人。莫惑满意极了,抱着他挤出人群,只觉被别人碰到恶心感都减少了许多。   沐十里同样被挤散,不过他的位置不错,就站在边缘,因此很快便挣脱了出来,向前踉跄了一下撞进一个人的怀里,茫然地抬起头。   眼前是位俊朗的公子,恰好捞住他,眸子带着柔柔笑意:“没事吧?”   沐十里乖乖道:“没事,谢谢。”   “那就好,街上太乱,注意安全。”公子笑着摸摸他的头,转身走了。   沐十里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准备去找少主,这时却发现衣襟沾着一片小金叶,便想要拿下来看看,但紧接着就忽然被一些新挤出的人撞上,继而撞向别人,急忙向旁边走了两步,等确定没事才低头找叶子,结果半天愣是没找到,呆了呆,干脆不再理会,随便挑个方向就走了。   花舵主尚未走远,此刻瞥见他便拦住了,暗道这少年运气不错,走的恰好是楼主与夫人离开的那条路,绝不能让他们遇见。   “是你呀,”沐十里见到他很高兴,“看到我家少主了么?”   “没有,他们兴许在那边,我们过去看看。”花舵主满脸微笑,带着他在相反的方向上渐行渐远。   他们走后不久,一个五十左右的大爷在自己的麻衣上发现了吊着的小金叶,不由得诧异地看了看,接着被路过的一名江湖人士注意到,看看小金叶又看看大爷,顿时就震惊了,叶天元这是换口味了?卧槽亏他下得去嘴啊!莫不是追求不到天齐宫姓杨的少年而受刺激了?那少年到底对他做过什么!   此刻某位少年正被莫惑抱着,整个人埋进对方的怀里,莫名地觉得特别踏实,等到终于停下,他们已经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他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微微怔了怔,恍然想起很久以前似乎也看过类似的画面,但那毕竟太久了,他很快回过神,望向身边的人。   “现在怎么办?”   莫惑回忆起了当初在庙会上遇见奶娃娃的事,看他一眼:“随便逛逛吧,这里不大,兴许一会儿就遇见了。”   祁真点头,左右打量一下,指着远处石桥:“我们去那边。”   莫惑嗯了声,伸出手淡淡道:“拉着我,别再走丢了。”   祁真没意见,乖乖握住了他。   莫惑顿时牢牢抓好他,觉得这小爪子特别软,虽然以前也捏过,但握的时间都不长,如今却可以握一路。他立刻有些愉悦,维持着淡漠的表情慢慢在街上散步,周围笑语盈盈,小孩三三两两呼啦跑过去,他牵着心爱的人,望着远处绵延的火光,整颗心都暖了起来。   石桥上也都挂着灯笼,人很多,莫惑带着祁真走过去,扫见水面飘着不少河灯,便看向少年:“你要放么?”   祁真以前还真没玩过这东西,看了两眼:“有什么用?”   “没什么用,就是放着玩,”莫惑简单解释,“上面可以写名字,心上人的或者亲人朋友的,算是祈福了。”   祁真瞬间想起了大哥二哥,沉默一下:“我要放一盏。”   莫惑略微挑眉:“想写谁?”   “家人朋友吧。”   莫惑便带着他走到河边,找老板要了一盏灯点上,连同毛笔一起递给他,顺便暗暗看了他一眼,灯上的地方这么大,混小子你要是敢不写我的名字,小心我把你推河里去。      第46章 天齐少年6      庙会热闹不已,欢笑声隔着一条街都听得很清楚。钟离昊靠窗而坐,正端着一杯云雾慢慢地喝着,他刚刚洗过澡,穿着件宽大的睡袍,如墨的长发垂在身后,给原本霸道强势的气息添了一丝懒散的味道。   茶喝到第三口,只听房门不期然响起笃笃的敲门声,他说了声进,抬眼扫过去,见弟弟妹妹回来了,其中两个人狼狈不堪,鼻青脸肿,面上还挂着鼻血,他们伸袖子擦掉,数息后呼啦又流了下来。   钟离昊:“……”   钟离水乖乖站在他们身边,见状掏出手帕,红着眼睛凑够去给他们擦。   钟离昊的表情半点不变,定定地看了一阵:“你们是去看人的还是去搞笑的?”   “你就不问是怎么回事?万一我们被人欺负了呢?”钟离家的两位公子指控,再次抹把鼻血,“你看我们都被打成这样了!”   钟离昊慢声道:“你们武功不弱,身边还有无情门的人在暗中守着,能弄到这种地步,绝对是你们吩咐我的人别插手然后自己去和对方拼,结果还没拼过。”   二人顿时噎住。   “他打的?”   二人不情不愿:“……嗯。”   钟离昊不知是第几次想把这帮兄弟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进了多少水,说道:“我是让你们和他接触一下看看人品,不是让你们去打架。”   “……先试试他的身手嘛,”二人试图辩解,“再说身手不好将来怎么保护小水啊对吧?”   钟离昊懒得接话茬,问道:“你们是一起上的还是一对一?”   二人动动嘴唇,低声道:“两个一起。”   钟离昊打量地望着他们:“只有你们?”   二人声音更低:“还……还有一个无情门的人。”   “哦?”钟离昊略微挑眉,起了些兴趣,一打三能把他们揍成这样,看来那姓左的武功不错,至少在江湖中能排入上等的行列。   “他人呢?”   “应该是去找杨真了,”二人很气愤,“我们原本想和他聊聊天,谁知他根本不搭理我们,看来那少年对他很重要,二哥,他不会是喜欢人家吧?”   钟离水捏着手绢的胳膊一顿,泪眼汪汪望着他们。二人顿时惊了,急忙哄她说是瞎编的,少年是天齐宫的少宫主,那人自然要在意一点,绝不是看上人家了。他们擦把冷汗,救助地看着钟离昊:“二哥你说是吧?”   “嗯。”钟离昊随口应声,心底沉吟,一个手下都能是这种水平,那少年到底是什么身份?而且这些天他们无情门竟半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查到,委实神秘得很,不如让风雨楼查一查?他打定主意,准备近期联系莫惑。   莫惑此刻正在河边盯着某人写字,眼睁睁看着这小东西在灯面上写了“大哥”和“二哥”,接着停顿一下又写了一个“哥”,然后往河里一放,微微用力便把河灯推了出去。   莫惑:“……”   他沉默一瞬,冷冰冰地看着老板,找对方又要了一盏,递给少年。祁真抬头望着他,漆黑的眸子映着少许橘色的暖光:“怎么?”   “我看你以前似乎没放过,既然来了便多放几个,反正刚才给的钱足够了,”莫惑淡淡道,“灯面很大,你其实可以多写几个名字。”   祁真点头接过来,忽然问:“你放过么?”   “小时候玩过……”莫惑说着对老板招手,再次要了一个新的,在少年身边蹲下,握着毛笔依次写上风雨楼、一笑谷和云纵山庄,他转过一面,慢慢加了一个名字:杨真。   祁真不由得看向他,耳边只听砰的一声大响,不知是谁放的烟花直直冲上半空炸开,细碎的光融进这人一向冷淡的眸子里,竟透出一股温柔的意味,再衬上那张脸,让人的心顿时漏跳了一拍。他怔了怔,见莫惑也望向他才微微回神,下意识问:“你为什么不写天齐宫?”   莫惑冷淡道:“我又不认识他们。”   祁真眨眨眼,心想也是,嗯了声,开始写自己这盏。莫惑觉得有先前的示范,这小东西应该明白了怎么做,便静静看着,紧接着就见他写了天齐宫、风雨楼、沐家和子桑家几个字,放入河中,轻轻推走。   莫惑:“……”   祁真心满意足:“好了,走吧。”   莫惑的思绪在我写了你的名字你怎么能不写我的、风雨楼里你总共才认识几个人和要不要把这小东西推河里去转了一个来回,最终慢慢起身,对他伸出手,察觉软软的小爪子放了上来,便稍微用了些力气握住,暗道以后一定要再放一次河灯,让这人亲手写下他的名字,并且整盏灯只写他一个人。   二人很快重新回到街道,一边找人一边继续走。   祁真打量四周:“我们找个显眼的地方等等他们,这样容易走岔。”   莫惑巴不得永远和他们遇不上,但他也知道少年的那几名手下比较厉害,估计很快就会追来,略微思索一下问道:“你喝过这里的梅酒么?”   “没有。”   “沐城的梅酒一绝,我知道一家很有名的店,我们去坐坐,顺便等他们,”莫惑循循善诱,“他们若想到你没喝过梅酒,很可能会去看看。”   “我不爱喝酒,他们不会去的。”祁真听说过这里的梅酒很好喝,但他知道自己的酒量不行,所以这次出门除非应酬必要,否则一般不会主动去喝,哪怕喝了也会控制着量,暗卫对这件事很清楚,自然不会去酒馆找他。   莫惑却打定主意想灌醉他套话,说道:“既然来了沐城就买点尝尝,酒劲不大的。”   祁真犹豫一下,同意了,但不准备在酒馆喝。莫惑不想做得太明显,只得随他,便拎着别致的小竹篮去了街边的一棵大树下,这里设有石凳,有许多人在休息,算是很显眼的一处地方。   几个石凳早已坐满人,莫惑扫一眼,打算去人群后找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也好和这人多相处一会儿,谁知他的气势太盛,还未等靠近,一群人便主动让开了,特别识时务。   莫惑:“……”   祁真很满意,过去坐好倒上两杯酒,浅浅喝了口,只觉有些酸甜,并不难喝。莫惑满腔的不爽在见到这小东西惬意的神色时缓了缓,问道:“如何?”   “不错。”   莫惑也抿了一口,见他已经喝完半杯,便给他倒满,这可是店里后劲最大的一种酒,多喝点搞不好真会醉。   祁真对此完全不知情,捏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开始喝,眯眼望着喧闹的人群,静了一会儿问:“对了,柳家堡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那小帮派下的手?”   “不是,柳堡主当初带着人从云纵山庄离开,半路曾与那小帮派的人发生过一些小矛盾,这恰好被凶手撞见,所以等柳堡主回家后他就扮成小帮派的人潜进去把他们杀了。”   祁真不能理解:“为何?他们有仇?”   “不,练手。”   祁真震惊了:“练手?都是一个人干的?”   “嗯,用的是以毒为主的功夫,”莫惑的神色有些冷,顿了顿,耐心解释,“江湖中有些武功若配合毒药使用,威力会很大,有的人甚至专门去练毒功,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江湖以前有过三位绝世高手,其中一位轻功一绝?”   祁真点头。   莫惑继续道:“剩下的两人有一个便擅长用毒,他的武功原本就很高,再加上各种毒药,说独霸武林也不为过……”他又是一顿,轻轻道,“十年前子桑家一夜间死了好几个长老,很可能就是他下的手。”   祁真再次震惊:“可你之前不是说那三人有二十年没露过面了么?”   “所以我只说有可能,因为那晚过后他又销声匿迹了,”莫惑望着前方川流不息的街道,淡淡道,“又一个十年过去,也不知是死是活。”   祁真定了定神:“他的毒也很厉害么?”   “嗯。”   “都有些什么呢?”   莫惑几乎下意识说道:“缠绵刻骨。”   祁真不禁问:“这是毒药的名字?中毒了会怎样?”   莫惑静了片刻:“中毒的人会身体虚弱,有时连杯子也握不住,然后内脏会渐渐衰竭……”他侧头看着少年,缓缓道,“慢慢痛苦而死。”   祁真只觉那一向深邃的眸子在喧闹的气氛中显得很寂静,不知为何竟带着一丝沉甸甸的意味,他有些不适应,张了张口,哦了一声,干脆回到之前的话题:“那个凶手最后如何了?”   莫惑简单道:“被我一掌拍下悬崖了。”   “死了?”   “不清楚,死不死都无所谓,”莫惑道,“若活着必定会受重伤,比死了难受,将来遇见再杀一次便是。”   祁真眨眨眼,又哦了一声。   “江湖很大,有许多你想象不到的事,”莫惑摸摸他的头,“你才入江湖,今后要万事小心,有什么事交给我和你哥便好,切莫莽撞,懂么?”   祁真第一次在这人身上感受到近乎温和的意味,忽然发现他其实人不错,乖乖点头。   莫惑忍不住又摸了一把,边喝酒边与他聊天,感觉心底那片冷意渐渐回暖,问道:“你和云卓是怎么认识的?”   祁真反应一下才看向他,漂亮的眸子染起几分迷茫:“嗯?”   莫惑近距离盯着他看了一阵,心情重新变得愉悦,这小东西终于醉了。      第47章 天齐少年7      祁真感觉到头晕后便不再喝了,但他没想到酒的后劲很大,只片刻的功夫就觉得越来越晕,于是默默窝着,竭力维持基本的神志,等听到旁边的声音先是愣了愣,然后才扭过头。   莫惑见他呆呆地望着自己,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指尖顿时一颤,特别想把人按进怀里揉一揉,但他不清楚这小东西醒后会不会记得喝醉的事,便忍着没动,掏出手帕将彼此的手擦干净,拿起一块来时买的桂花糕递过去。   祁真下意识咬了一口,伸爪子握住,乖乖啃糕点。   莫惑的目光微微放柔,再次问:“你和云卓是怎么认识的?你们当时都去了小倌馆?去那里做什么?”这让他非常在意。   “唔?”祁真含混地诧异出声,反应一会儿才道,“他调戏我。”   “……”莫惑道,“什么?”   “他让我陪他喝酒,”祁真话匣一开便不再隐瞒,咽下最后一口糕点,晕晕乎乎回忆起当时的事,不由得怒道,“对了,他还说我看上他了,简直胆大包天,我立刻就揍了他一顿!”   莫惑想说揍得好,但话到嘴边便顿了顿,问道:“你打得过?”   “……打不过,我那时又不知道他会武功。”祁真伤心地哼唧一声,抓起一块桂花糕继续啃。莫惑观察几眼,觉得这小东西似乎醉得更厉害了,越发满意,以嘴角有东西为由缓缓抚摸了一下他的脸,淡淡问:“后来呢?”   “后来他就跑了,再后来他趁我在酒楼喝醉的时候把玉给了我说有缘再见,从此就消失了,我要是早知道他是盟主的独子就好了,何至于那么惨……”祁真感觉有点噎,灌了一口梅酒,可怜地伸爪子握住他的手,漂亮的眸子湿漉漉的,“你、你知道我有多惨么?”   莫惑费了半天功夫才忍住没把他抱过来,轻声问:“多惨?”   “你知道的,我以前没混过江湖。”   “嗯。”   “所以我出发前听了不少说书人的故事,他说的那些我全……全信了,”祁真痛心疾首,“结果第一天就差点被姓柳的捅了。”他越说越心酸,絮絮叨叨讲起以前的事,说为了半路转去云纵山庄不惜连夜赶路,吃不饱睡不暖,好不容易打个劫还偏偏跑出一条蛇,把他吓个半死。   莫惑差点笑出声,维持淡然的表情,揉了揉他的头。   祁真一下拍开他:“别碰我,你更不是个东西!”   莫惑:“……”   “我都那么惨了你还耍我,坑了我二二二十两银子,”祁真指控,“以大欺小,你自己说你是不是个玩意?”   莫惑:“……”   “卑鄙、无耻、混蛋,我告诉你我早晚揍、揍你一顿,之后你要是再敢欺负我,我就往你身上泼一桶洗洗洗脚水!”   莫惑:“……”   “对了,你还让我给你当书童,端茶捏肩的,我以前就没干过这种事,”祁真睁着水汽氤氲的眸子,“都是你,都是你……不就是为了小金球嘛,你不告诉我算了,我将来找机会去问钟离昊!”   莫惑正被他说得有点后悔,闻言霎那间闭住呼吸,紧紧盯着他:“你怎知钟离昊清楚这件事?”   “我哥说他好像也在找小金球,”祁真想也没想就交代了,抬抬下巴,一副我不稀罕你的样子,“所以我可以问他呀,他现在刚好在沐城!”   莫惑这一刻掐死云卓的心都有了,他见少年神色认真,显然已经在这样打算了,便开始抹黑钟离昊:“他的脾气不好,若得知你认识小金球的主人,兴许会把你抓起来逼问。”   祁真有点害怕,重新拉着他的手:“……他会抽我?”   莫惑握住他的小爪子:“也许。”   祁真迷迷糊糊想了想,忽然问:“你说如果我以商量小天和他妹妹的事为由单独喊他出去,然后先下手为强,让小天他们先把他绑了问话,可、可以不?”   “……”莫惑道,“他既然在这里,无情门的人肯定也在,会暗中护着他的。”   “这倒是……”祁真沉痛道,甩开他的手可怜兮兮一窝,“你们都不是好人,告诉我又不会掉块肉。”   莫惑下意识想揉揉他,结果很快啪地被拍开,沉默一会儿:“行,我告诉你。”   祁真这时的神志已经模糊了,反应半天才意识到他说的什么,期待地望着他:“真的?”   莫惑与少年对视,只觉那湿漉漉的眸子仿佛可以映出自己的影子,并且只装着他一个人,心里不可思议软得一塌糊涂,语气却依然如故:“嗯,但你得先告诉我你找的究竟是不是心上人。”   “当然不是,我才多大,”祁真晕晕乎乎,“你傻呀,我说什么你信什么……”   莫惑:“……”   “我要打他一顿,我跟你说他八成是凤随心,据说是魔头来着,难怪那么厉害……”   莫惑自然不会告诉他找错了人,便淡淡道:“那等我帮你找到他,我就告诉你小金球的事,还教你轻功,如何?”   祁真呆呆地看看他:“嗯。”   说完他再也抑制不住上涌的困意,便将小竹篮扒拉开,慢吞吞爬过去想睡觉。莫惑看出他的意图,心跳顿时加快,维持着淡然的模样,不动声色等着这小东西投怀送抱,然后再顺势抱着他离开,可就在这时,只听前方传来一个熟悉而欢快的声音:“少主!”   沐十里说话间跑过来,激动地抱了抱他:“我终于找到你了!”   祁真迷茫地盯着他看了两眼,抓着他的衣服向他怀里一靠,睡了过去。   莫惑:“……”   莫惑不爽地抬起头,冷冰冰地扫向紧随而来的花笑言。花舵主肝颤地后退两步,简直想哭,他跟着那少年左拐右拐,到最后都有些晕头转向,谁知竟能误打误撞遇见他们啊!   他急忙补救:“十里,你们少主好像喝醉了,你抱不动他,让我们楼主抱吧。”   沐十里说了声好,正要把祁真交出去,却忽然瞥见不远处的人影,高兴地招手:“左哥,这边,这边!”   莫惑:“……”   花舵主:“……”   左侍天快速上前,简单扫一眼便弄清了现状,自觉弯腰将小王爷打横抱起,对他们道:“我送少爷回去。”   莫惑望着窝在对方怀里的少年,觉得刚刚就应该在这小东西喝醉时便把人抱走,哪怕回沐家也好,回房把门一关,谁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他更加不爽,没了再逛的心思,干脆把沐十里扔给花笑言,与左侍天一起离开,接着在走出庙会时抬眼一扫,见钟离昊正站在一棵柳树下,顿了顿,过去了。   钟离昊换了件衣服,长发照例用绳子扎好,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心情似乎不错。他先是看了一眼目不斜视走远的左侍天,接着才将视线投向莫惑:“刚刚手下告诉我在街上见着了你,我还有点不信,没想到你竟也来了沐城,还破天荒地逛了庙会。”   莫惑简单嗯了声,懒得多言。   钟离昊早已习惯他这副样子,问道:“你和姓杨的少年认识?”   莫惑心头一跳,淡然问:“怎么?”   “他什么背景?”   “无可奉告。”莫惑冷冷道,他本来还有很多话想问祁真,谁知机会就这样错过了,不过他哪怕问出来也不会告诉钟离昊,因为他完全不想这两人有接触。   钟离昊诧异地挑眉,但知道他的脾气,便没再追问。   莫惑换了话题:“那丫头的事你准备怎么做?”   钟离昊张狂一笑:“无可奉告。”   二人对视半天,钟离昊不想今晚白出来一趟,莫惑则想弄清他们的下一步打算,尽量避免这人与那小东西独处,于是静默片刻,几乎同时与他开了口。   莫惑道:“我也不清楚。”   钟离昊道:“我要把小水弄进天齐宫。”   莫惑只思考一下就知道了他们的算计,更明白钟离水进了天齐宫后钟离昊就会离开,便点点头,说道:“我帮你。”   钟离昊再次挑起了眉。   一夜无话。   祁真转天醒后在床上一直窝到吃饭都不想动,暗卫站在旁边看着他:“少爷,该起了。”   “不,我不起。”   左侍天了然问:“少爷昨夜说过醉话?”   “……别提昨夜。”祁真木然道,万分后悔昨晚为何要喝酒,莫惑那么爱记仇还不得整死他?可后来为什么又说要告诉他实话呢?难道有阴谋?   他默默纠结半天,听见十里和子桑瑜在外面喊他,便抹把脸,慢吞吞蹭下床,洗漱后带着他们去大厅,接着抬眼就扫见莫惑正望着他,当即决定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微笑地道了声早。   “早。”莫惑说道,照例给他盛了一碗粥。   祁真伸爪子接过,警惕地看他一眼,见他不再理会自己,便压下纷乱的思绪开始吃饭,饭后与昨天一样和他们进了小亭。云卓笑眯眯地问道:“昨夜玩得怎么样?”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祁真低头喝茶,耳边只听莫惑淡淡道:“还行。”   “好像还喝了酒?”云卓看向某人,笑着问,“而且还喝醉了?”   “是吧,我不记得了,”祁真装傻地望着莫惑,“后来出了什么事?”   莫惑就知道这小东西会觉得不安,便简单道:“我说帮你找人,然后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再教你轻功。”   真的和昨天听到的一样啊,到底是不是阴谋?祁真眨眨眼,正不知该说什么,只见一个人进了小亭,走到莫惑身边递过去一张小条,还忍不住瞥了自己一眼,忍不住问:“怎么?”   莫惑快速看完,目光微顿,对手下抬抬下巴,后者便忍着笑,恭敬道:“早晨传开的消息,说叶天元一改之前的风格,看上了一个脸上长麻子的大爷,小金叶都送出去了。”   祁真:“……”   众人:“……”   手下继续道:“不过大家都不太相信,如今有两个说法,一是他追求夫……咳,追求杨公子你不成受了刺激,二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   祁真反应一下,知道自己这是出名了,虽然不是他想要的那种,他问道:“那大爷呢?”   “他已经从别人口中知道了小金叶的含义,”手下笑道,“大爷非常愤怒,今天一早就跑去报官了。”   祁真立刻不客气地笑出声,特别想看看叶天元此刻的脸色。莫惑见他的心情好转,便示意手下离开,告诉他昨晚遇见了钟离昊。祁真一怔,急忙问:“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简单聊了聊。”   祁真试探问:“那……”   莫惑问道:“我看天气不错,不如我们去外面转转?”   难道是想和钟离昊面对面地谈?祁真犹豫一下,觉得有他们在身边应该没事,便同意了,让左侍天在府里等着。   左侍天无奈:“少爷……”   “我知道你不在意,”祁真伸爪子拍肩,“放心吧,都交给我,实在不行我就告诉他们你只喜欢男人。”   左侍天:“……”   祁真想了想,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问:“说实话,你的婚事我哥是怎么安排的?”   左侍天笑了笑:“大少爷说属下的婚事由他做主。”   祁真点头,再次怕拍肩,跟着莫惑就出去了。与此同时,钟离昊盯着面前两个不省心的玩意,慢声交代:“知道该怎么做?”   二人严肃道:“知道,跑过去让他剁!”   “若是搞砸了,你们就给我滚回家。”   二人道声是,急忙跑了。      第48章 天齐少年8      祁真跟着莫惑到了沐城一座茶楼,刚迈进去就发现大堂静了静,往常这种时候都是因为莫惑的气势太过冷冽,但今天他敏锐地觉出有很多视线投在了自己身上,显然有他的因素,对此很满意,微笑从容地上了二楼。   众人都注意到了少年身边的黑袍公子,目送他们离开后便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猜测他是什么身份。有些人想起传闻对莫楼主的形容,觉得有可能是他,但莫惑行事太隐蔽,不常露面,他们也不敢完全肯定。   无情门的人此刻就在堂内坐着,知道他们门主有意抬高少年,便说道:“是莫楼主。”   众人听得吸气:“当真?”   无情门的人煞有其事:“我以前远远地见过,确实是他。”   众人再次倒抽气,暗道原来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风雨楼楼主莫惑!他来沐城也是专门找天齐宫的杨少侠?话说……天齐宫究竟是何时成立的,真是他们太孤陋寡闻了么!   茶楼的雅间弄得很别致,空中散着幽幽清香,非常好闻。祁真喝了几口花茶,问道,“钟离昊何时来?”   “他来做什么,”莫惑淡淡道,“我又没约他。”   祁真眨眨眼:“那你为何叫我出来?”   “我不是说天气不错么?”   祁真:“……”   莫惑见这小东西一瞬间双眸瞪圆,下意识想掐把脸,但屋内还有多余的沐十里和那几名手下,他便没有动,耐心道:“钟离昊每次给他那帮兄弟收拾烂摊子都不怎么喜欢露面,基本都把活扔给别人干。”   祁真不解:“烂摊子?”   “你觉得钟离家的丫头会是什么性格?”莫惑简单道,“是不是刁蛮任性,就是个被宠坏的大小姐,凡事说一不二都得随她的愿?”   祁真反问:“难道不是?”   莫惑摇头,告诉他钟离水很内向,心地也很善良,由于自小身体虚弱,又是钟离家唯一的小姐,因此被家人当眼珠子一般的疼爱,养得很好。祁真顿时怀疑,显然不信性格内向的人能干出这事。莫惑大概能猜出他的想法,说道:“会弄到这个地步,是因为钟离家的几个少爷都比较蠢,经常会好心办坏事。”   祁真捧着杯子小口地喝茶,默默望着他,有了点兴趣。   莫惑见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没控制住抬起手想要揉一把,接着快速回神,动作自然地拿过茶杯,这才慢慢讲了一些钟离家那几人的英勇事迹,顺便将这件事拿出来说了说。十五的年纪正是春情萌动的时候,谁没个喜欢的人呢?这本是很普通的一件事,结果钟离家的几人却想出了还东西的主意,还弄得这么轰轰烈烈,以至于全江湖的人都知道了。   祁真反应一下:“他们当初该不会是觉得这办法不错,既能显出钟离水善良还能找到小天,简直一举两得,然后别人还都不会看出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莫惑点头。   祁真万分无语,忽然觉得那丫头蛮可怜,虽然她哥哥们的心思是好的,可太蠢了,幸亏钟离家有个钟离昊在,否则整个家族早晚被他们给祸祸了。   “其实也不怪他们,钟离家就那一个小姐,”莫惑抿了口茶,“他们自小就被教育要疼爱妹妹,如今妹妹有了心上人,他们急了点。”   祁真想到若小天看上别人,他恐怕也会想办法尽快帮人家弄到手,于是嗯了声,多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接着忽然意识到什么,惊悚问:“你刚才说钟离昊不喜欢露面,所以今天来的是另外几位少爷?”   “应该。”   什么叫应该?到底是不是?你也说他们很蠢了,这能好好谈么?祁真立刻有些坐不住,放下杯子想要走人,这时只听房门砰地被踹开,便急忙望了过去。门外站着七八个人,为首的是两位年轻公子,神色轻蔑,显得很不可一世,斜睨他一眼:“你就是天齐宫的杨真?”   “正是,”祁真镇定地笑道,“不知阁下是?”   年轻公子下巴微抬,冷哼道:“我们乃金凤寨的当家,江湖人称白龙青虎!”   祁真沉默一下,不由得道:“是青龙白虎吧?”   “……不,那多俗,俗不可耐!”年轻公子鄙视他,“你一看就是没混过江湖,连我们的名号都没听过,哼,真没见识!”   “在下确实是第一次出远门,见笑了,”祁真维持着笑脸,眼底冒着丝丝寒光,心想本王一定打你们一顿,他看向莫惑,“不知莫楼主可曾听过?”   莫惑一听就知道这小东西是想先用他的名字吓吓人,忍着笑,冷淡道:“不曾。”   祁真一怔,微妙地望着面前的两个人,暗道看着那么厉害,竟连风雨楼的人都不知道,该不会连名号都排不上吧?   “哼,他也是没见识的!”年轻公子在莫惑面前多少有点怕,强迫自己继续抬下巴,霸气道,“我们金凤寨于半月前成立,帮内人数过百,各个实力强悍!”   原来是小门派啊,祁真顿时放心,笑着问:“那不知二位找在下有何贵干?”   “看你碍眼,同样是新建的门派,你们天齐宫的名气竟比我们还大,简直岂有此理,我们兄弟不服,你滚出来咱们比划比划!”   祁真:“……”   暗卫:“……”   祁真微微一笑,温和道:“阁下误会了,我们天齐宫已存在了近百年,只是一直未曾在江湖上露面而已。”   “说得好听,谁知是真是假,”年轻公子哼道,“再说就算是真的又如何,反正我们以前没听过,你出来打一架!”   祁真仍维持着微笑,开始思考该怎么办。   暗卫看得冒冷汗,生怕小王爷会因为面子而迎战,低声道:“少爷,收拾他们无需您出手,属下一个人便够了。”   祁真特别满意地看了他一眼,还未同意只听面前的人说道:“你算什么东西?我们要直接向杨真约战,你懂不懂规矩?”他说完便居高临下盯着少年,“杨少侠你可敢应战?你们天齐宫最近被吹得那么牛,身为少主的你总不能不会武功吧?”   祁真再次微笑,觉得江湖人简直无理取闹,该怎么办啊?莫惑难道就不能帮个忙么?果然是因为自己昨晚说了那些醉话的关系么!   场面一时僵住,就在这时一个欢快的声音从门口响了起来:“少主我回来啦,刚刚有人送了我一个很漂亮的篮子,你看里面有很多好吃的……嗯?你们是谁?”   众人不禁齐刷刷看了过去。   沐十里向来坐不住,在莫惑讲述钟离家那些人的蠢事时便下楼去玩了一圈,这才上楼。他好奇地看看为首的二人,总觉得他们有点凶凶的,生怕少主被欺负,再次问:“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你管我们是谁?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年轻公子见小篮子里都是一些简单的零嘴,没什么贵重物,便抢过来刷地扔向窗外,深深地觉得自己很冷酷无情,怒道,“给我滚一边去!”   所有人都没看到,那竹篮底部静静躺着一片精致的小金叶,随着零食的散落也飞了出去,恰好落在路中间一名正在讨饭的乞丐的碗里,那人微微一怔,一边走一边拿着看了看。   大堂内的众人仍在喝茶,靠窗的人聊天的空当随意向外扫一眼,见蓬头垢面的乞丐拿着小叶子在闻,便漫不经心地转回视线,紧接着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再次望去,动作之大差点扭伤脖子。他张了张口,抖着手:“喂……”   其他人不明所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很快也发现乞丐手里的东西,顿时震惊,默默打量一下,这乞丐五十左右,浑身脏兮兮的,似乎见着小叶子很喜欢,咧嘴一笑,门牙还掉了一颗。   众人:“=口=”   哎呦,简直丧心病狂,叶天元这是被刺激得不轻啊!   “……我知道原因了,”死寂过后,其中一人慢慢道,“他绝对是做给杨少侠看的,你们想想看,杨少侠就在楼上喝茶,叶天元偏偏挑这时候送,显然是想让杨少侠注意他,我觉得他昨晚在庙会送小金叶时杨少侠估计也在不远。”   “哎好像是,我记得昨晚见过杨少侠,他也出来逛庙会了。”   “果然啊……”众人纷纷感慨,正要加几句评论,却见楼梯快速跑下一个人,急促道,“快快,楼上打起来了,有人要和杨少侠约战!”   众人一惊,急忙亢奋地跑了上去。   方才的小竹篮仿佛是一个信号,年轻公子扔完后便不再等了,霸气地让手下动手。暗卫不需要小王爷吩咐,立刻与他们对上,顺便分出一个人去保护沐十里,由于莫惑紧挨着小王爷,他们便没去守着,而是将人交给了他,毕竟凭莫惑的实力,若真是有坏心思他们加一起都没用,干脆不再分神提防他。   屋内地方小,不好施展,几人很快就被带得有些散开,两位年轻公子见那个少年仍坐着,冷笑一声,其中一人拔腿上前:“来,让老子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   暗卫见那人眨眼间闪到小王爷面前挥剑下劈,而莫惑竟没出手,顿时齐齐变色:“少爷——!”   祁真刚才就暗暗握住了小铁扇,此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躲,下意识就掏出铁扇想要架住对方,只见就在接触的一瞬间,这人的身体猛地一顿,轰地向后飞去,越出房门砰地砸在了地上。   祁真:“……”   暗卫:“……”   场面顿时一静,另外一位年轻公子怒道:“可恶,你找死!”他说罢掏出剑也冲了过去,祁真还没回神,大脑空白又抬了抬铁扇。   砰!众人只见身影一闪,那位公子同样飞出,狠狠砸在了地上。   祁真:“……”   暗卫:“=口=”   莫惑应该没出手,这真是小王爷干的?幻觉么?还是说小铁扇有他们不知道的功效?不,这也太扯了吧!暗卫默默看看小王爷,又看看那边的两人,深深地震惊了。祁真心里茫然极了,但表情非常镇定,也望着那两人。   金凤寨的人早已停手,齐齐跑过去查看当家的伤势。   两位公子捂住胸口,表情痛苦,惊恐地看看少年,狼狈地要爬起来,接着踉跄一下,再次啪地摔倒,显然受伤不轻。   祁真:“……”   暗卫:“=口=”   “你……”那两人费了半天的功夫才起身,望着祁真,“你……竟然如此厉……害……”话音一落,他们五官扭曲了一下,弯腰噗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暗卫:“=口=!!!”   祁真的表情瞬间就终于崩不住了:“=口=”   吱呀一声,房门被莫惑用掌风关上,完美地挡住别人的视线,众人最后看到的便是那少年云淡风轻的模样,只觉一副高手风范,不由得咂舌。   天齐宫的杨少侠小小年纪就如此厉害,将来肯定不可小觑啊!      第49章 峡谷轻邪1      众人的速度不慢,跑上楼见到的便是第二位公子被杨少侠一招击退、继而与另外一位齐齐吐血的画面,此刻雅间的房门被关,他们便打量一下这二人,压低声音左右询问,想知道事情的经过。   某两位当家被打成“重伤”,自然不再多留,虚弱地靠着手下慢慢向楼梯走。   这时人群中有些已经问出了大概起因,望着二人狼狈的模样,忍不住嘲讽:“金风寨?什么玩意?完全没听过,还妄想与天齐宫比,这脸皮得多厚?”   “不是脸皮厚,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说莫楼主没见识,啧啧,该不会连风雨楼莫楼主的大名都没听过吧?这么蠢怎么混江湖?”另外一人凉凉地接口,一脸鄙夷。   从这些天的观察看,那杨少侠与钟离昊、莫惑及沐家等等皆有交情,他们虽然不清楚天齐宫的底细,但只要有脑子的人便能看出杨少侠应该不简单,轻易不能招惹,谁知竟有人敢这么贸然冲上去,简直令人笑掉大牙。   两位公子微微一顿,不爽地扫向人群:“你们骂谁蠢?”   无情门的人一听头就大了,急忙握紧二人的胳膊扶着他们离开,门主总说他的兄弟脑子里有水,如今好不容易唱完戏,可别给砸了。   众人完全不清楚这二人是钟离家的两位公子易容的,不客气地嗤笑道:“骂的就是你们。”   “找死!”两位公子最恨别人说他们蠢,当即撸起袖子就冲了过去。   无情门的人:“……”   你们现在是重伤啊!重伤!而且这样往人多的地方挤,万一脸皮掉了可咋整?   二人不顾手下的阻拦,快速与人群交上手,他们的武功能排入中上游,对付这种杂鱼简直小菜一碟,眨眼的功夫就把人打趴下了,还将掉在地上的刀捏成废铁,好叫这群人知道他们的内力有多强。他们看着众人惊恐的模样,不可一世冷笑道:“以后再让小爷听见你们骂人,小心我们把你们的舌头拔了。”说完他们侧过头,吐出一口血。   无情门的人:“……”   行,看来还记得受伤这事,也没门主说得那么不济嘛。   二人扫见血,默默反应一下,虚弱地扶着墙,咳了几声,居高临下道:“小……小爷我就算受了伤也能收拾你们,都听清楚了么?”   他们嘴角带血,如此望过来竟透着一丝森然的霸气,众人噤若寒蝉,急忙点头。   二人这才满意,被扶着迈下楼,暗暗嘶气,看一眼对方:“我这舌头咬得有点狠了,现在还在流血。”   “我也是,回去抹药吧。”   “嗯。”   无情门的人:“……”   所以你们刚刚会吐那口血不是想起身受重伤,而是单纯的因为嘴里有东西么!   几人纷纷望天,算了,真相什么的……不如不知。   金凤寨的一行人走后,二楼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众人爬起来,忍不住看看紧闭的房门,有些骇然。方才他们虽然觉得杨少侠厉害,但并不震惊,还以为是那二人武功不济,但此刻直观地感受完那二人的实力,再联想到杨少侠只用一招就能将二人震飞,顿时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甚至还生出了一丝敬畏。   他们不敢喧哗,很快退了下去。   一门之隔的雅间,祁真正默默窝在椅子里,漂亮的眸子带着些惊悚和茫然,看看暗卫,又看看莫惑:“是我……我打的?”   暗卫也觉得非常玄幻,几乎都在想小王爷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或者昨晚走丢后被换了假的,他们试探地伸爪子戳戳脸,见没有人皮面具才放下心,摸头安慰:“少爷,看着不像。”   祁真便望向莫惑:“那是你打的?”   莫惑看着他这受惊的小模样,指尖一动,特别想把暗卫和沐十里全部扔下楼,然后抱着这人狠狠揉几下再亲几口,他微微移开视线:“不是。”   祁真看看自己的手,一脸木然:“我不懂。”   暗卫再次伸爪子摸头,想了想:“他们会不会是故意的?”   祁真一怔,忍不住又看向莫惑,眸子湿漉漉的:“怎么回事?”   真的很想抱……莫惑下意识缩了缩指尖,终究忍不住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起身拉开距离,淡淡道:“回去说。”   祁真心中一动:“不等钟离家的人了?”   “嗯。”   祁真暗道这事搞不好是一个局,便乖乖跟着他下楼,然后敏锐地发现众人投在他身上的目光更多,还带着一丝敬佩,虽然不清楚莫惑他们想干什么,但还是露出了一贯的微笑,从容离去。   莫惑放慢脚步等着他追上来,看他一眼,问道:“比赛还有两天决出冠军,你是等着机关会全部结束再走,还是只看完比赛?之后想去哪儿?”   “听你的吧,你去哪我就去哪。”祁真道,他得让这人帮忙找凤随心,若真是疯子,下一步他就要为对付那人做准备,等一切搞定也就能回京了。   莫惑虽然明白他的话里没别的意思,但还是心头一热,暗道离开时一定要让风雨楼的人提前把途经的客栈住满,就留一间客房。   二人很快回到沐府,远远地便望见云卓正与左侍天在小亭里下棋,前者见到他们便看了过来,笑眯眯地问:“如何?”   “还在商量。”祁真简单答了句,见莫惑头也不回地迈进小院,便示意这二人继续下,跟着莫惑进屋坐好,见他还是不开口,觉得应该是机密,于是吩咐暗卫出去关门,压低声音问:“钟离昊到底怎么说的?”   房间如今只剩他们二人,莫惑心里舒坦了点,说道:“他要把钟离水弄进天齐宫。”   祁真反应片刻,渐渐明白了:“所以刚才的人是钟离昊派的?”   “嗯。”   祁真有些不放心:“若小天还是看不上那丫头,钟离家不会做什么吧?”   “不会,有钟离昊在。”   祁真暗道也是,钟离家的几位少爷蠢,钟离昊可不蠢。他急忙亢奋地起身要向外冲,却被莫惑拉了拉后领,由于控制不住平衡,整个人猝不及防向后栽倒,一下跌入对方的怀里。   莫惑立刻趁机收紧手臂抱住他,声音仍是淡淡的:“去哪?”   祁真从他怀里爬出来坐好,并没生气,双眼发亮道:“他们不是想让天齐宫出名么?我去外面转转!”装作高手打人什么的……他最在行了!   “他们不会再出来,这种事多了反而惹人起疑,”莫惑还是想揉几把,掩饰地端起茶杯喝茶,见这小东西听进去了,不想让他这么快走,便问道,“钟离水的事你不反对?”   “嗯,让她来吧。”祁真毫不介意,因为听莫惑的意思钟离水不是能折腾的人,应该不会惹多少麻烦,而他之前就打算和无情门搞好关系,如今有钟离水在简直事半功倍,他自然乐意。   莫惑点点头,去取来一个小盒和一本书,把盒子推过去:“这是前些日子各处送来的消息,看么?”   祁真立刻道:“看!”   莫惑便递给他,然后坐在他身边开始看书,房间渐渐静下来,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茶香,直令人心情愉悦。他享受地陪少年坐了一会儿,很快听见房门被敲了几声,望着进来的沐家主,想到他们如今吃人家的住人家的,于是把不爽的情绪收了收。   沐家主清楚他不好相与,加了几分谨慎,笑着过去与他们闲聊。   祁真知道他今早没去赛场,联系一下他们才回来不久这人就找过来,估摸这人没出门其实是有事想和他们商量,便微微一笑:“家主有事不妨直说。”   沐家主在心里松气,犹豫一下道:“是这样的,十里虽然是我夫人认下的义子,但对我家的恩实在太大,所以我们都不愿让他受委屈,想将他当成亲子,但总得有一个说辞,而杨少侠既然已把他收入天齐宫,老夫就想可否借一借天齐宫的名号?”   祁真不解:“如何借?”   莫惑率先道:“就是对外说十里小时候被天齐宫的人相中,抱走教养,这才回家。”   祁真忍不住问:“沐少主是什么想法?”要知道,如此一弄沐十里可就是嫡子了。   沐家主笑道:“这事就是他先提出来的。”   祁真眨眨眼,明白这事对十里有好处,当下同意。   沐家主面上一喜,连忙道了声谢,本想与他们再多聊聊,但见莫楼主一副不愿开口的模样,便告辞了。   沐城依旧热闹,有两件事被传得沸沸扬扬,一是四恶的叶天元受了刺激,口味大变,甚至都有点丧心病狂,二是江湖有一个神秘门派名叫天齐宫,少主武功高强,深不可测,叶天元之所以会发疯便是与这少主有关。   祁真当天下午才听说了叶天元的事,简直不清楚某人在想些什么,难道真是受了刺激不成?他好奇问:“后来呢?”   风雨楼的人尽职道:“那乞丐说只要叶天元给钱,愿意让他睡,如今大半天仍没动静,他们都觉得叶天元是下不了嘴。”   祁真顿时笑倒了过去。   叶天元此刻正在茶楼坐着,耳边听着时不时的议论,默默咽下了一口血,接着忽然向街上一扫见沐十里又出来玩了,急忙起身下楼,决定这次送完小金叶就在后面跟着,他倒要看看金叶究竟是怎么莫名其妙到别人手里的!      第50章 峡谷轻邪2      沐十里生性单纯,对人基本没多少防备,叶天元很容易便得了手。这次他在和少年聊天时找机会将小金叶用作发簪牢牢插在了少年的头发上,道别后便不紧不慢跟着,准备等这人发现小金叶再走。   一盏茶的功夫后,路过的两位江湖人忽然扫见沐十里头上的东西,不由得停了停,快速追过去。叶天元当下露出一丝微笑,刚刚在心里暗道一声终于不用再听流言蜚语,紧接着就见那二人趁十里不注意将小金叶拿了下来偷偷溜掉,眼底瞬间闪过一道寒光。   好啊,原来是你们坏我的事!叶天元嘴角的笑意有些冷,跟上去决定收拾一番,然后到达一棵大树下,见这二人刨坑将小金叶埋了。   其中一人迟疑问:“你说咱这样做真的好么?”   “有什么不好?”另一人道,“叶天元最近脑袋不正常,过一天肯定又会换别人,城里关注他的人太多,到时还不知有多少闲言碎语,我看那少年挺讨喜的,何必让他徒增烦恼?不如装作不知道,等着叶天元换猎物。”   “可那少年很符合叶天元之前的品味,兴许这次是来真的呢?”   另一人愤怒:“什么来真的?那少年平时总跟着杨少侠,叶天元这是见人家杨少侠不搭理他,干脆找他身边的人下手了,真是,喜欢人家就去追啊,这样把别人拉下水算怎么回事?”   “也对……哦,我记得杨少侠身边还有一个子桑家的少年,叶天元要是也对他出手呢?”   “见着再说吧,我倒是更希望他去找年纪大的,这些少年太小,被这么多人指指点点的万一受刺激可怎么办呀……”   二人边说边埋,眨眼的功夫就埋好了,还在上面跺了跺。   叶天元:“……”   所以这次只是巧合碰见一个爱管闲事的?那之前两次是怎么回事?   他懒得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急忙追上沐十里,又找机会把小金叶塞进零食里送了出去,在后面跟了两步,很快看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撞上了十里,坐在地上哇地哭起来,十里为了哄人家便将吃的给他,里面恰好就有金叶。   叶天元:“……”   小男孩完全不知情,吸吸鼻子擦把泪,抽抽噎噎地离开。叶天元沉默一瞬,追过去想要给小男孩一点钱,让对方把叶子还回去,可还未等他靠近,小男孩手中的东西就被人发现了,众人先是震惊,继而愤怒。   “叶天元究竟发什么疯?五十岁的大爷也就罢了,现在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别生气,他绝对不下嘴,估计还是做给杨少侠看,这手法真幼稚,亏我以前还觉得他难对付,没想到竟然这么蠢。”   “被刺激的吧?这说明杨少侠厉害呀!”   叶天元:“……”   叶天元不知是第几次想吐血,自暴自弃想直接狩猎算了,可觉得到底不符合自己的一贯作风,沉默一下再次找上沐十里,送完小金叶后干脆装作路人叫出声:“这不是叶天元的东西么!”   话音一落,他瞬间察觉旁边投来的视线,暗道事情总算是成了,可还没等看看沐十里的表情,就见不远处快步跑来一个乞丐,一把夺过十里手中的东西:“这是我的!”   沐十里茫然:“啊?”   乞丐警告道:“他明明是看上我了,以后再看见这个都给我拿来,知道么?”   沐十里愣愣地点头:“哦,好的。”   乞丐心满意足,握着小金叶就跑了。   叶天元:“……”   叶天元慢慢走到没人的地方,打开随身携带的小袋子看了看,发现仅剩下两片金叶,顿时无语。他向来没有收回金叶的习惯,而每次狩猎少则一两个月,多则要花费半年甚至更久才能得手,原以为这些金叶足够让他玩到后年,谁知仅仅几天就快没了,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清楚这两片能不能顺利交到沐十里手中,又会不会被对方拿去送给乞丐。   他站了一会儿,瞥见某个乞丐从眼前走过,忽然有点心累,默默回客栈收拾行李往肩上一背,决定去找他们好厉害的尊主聊聊天,就着那张妖孽的脸吃两碗饭,缓解一下情绪再说。   沐十里完全不清楚自己在无意间解决了武林四恶的叶天元,他在街上玩了玩,接着去赛场坐到傍晚,最后乖乖跟随大哥和子桑瑜一起回家。   机关赛即将决出冠军,赛后仍有几日用来交易,第二十天才会彻底落幕。   如今只剩五位机关师角逐,这样的关键时刻,祁真也不禁有些紧张,便将钟离家的事放在一边,转天早早就到了赛场,照例坐在原先的位置上。比赛到这一阶段,每天就只需要比几场,一上午便能结束,祁真一眨不眨地看着,直到听见沐家和子桑家都没被淘汰才长出一口气,笑着摸了摸子桑瑜的头。   今日刷下去了两家,剩下的是这次机关赛的三甲,明天无论胜负如何,对子桑家而言都是不错的成绩,他笑了笑:“恭喜。”   子桑瑜的声音有些发颤:“我没想到竟能走到最后……”   “你们好歹也是有名的机关世家,莫要妄自菲薄。”祁真笑道,心里也清楚这人最近过得不太好,再次摸摸头。沐十里坐在他身边,同样凑过去摸了摸。   子桑瑜哭笑不得,压下眼底的泪水:“今天比赛拿出的机关是我能做的最好的了,明天肯定赢不了。”   “无妨,以后有的是机会,走吧,回去。”祁真笑笑,扫见子桑当家也是激动得双目赤红,生怕这人哭起来,急忙安抚几句,率先起身走向不远处的沐家主。   沐家主正与几位老师傅攀谈,见到他们便笑着招招手,为彼此简单介绍了一番,好让十里认认长辈。那几人早已听说沐家多了一位二少爷,只是不清楚是怎么来的,此刻见家主既然主动提及,便问了几句。   “唉,这孩子从小就被抱走了,你们自然不知道,”沐家主感慨道,“十里生下时身体弱,差点夭折,当时看了好多大夫都没用,直到有一天来了位老和尚,说是十里命中有此一劫,若能遇见贵人闯过去,此后便可一帆风顺,荣华富贵,若不能,也就无力回天了。”   几人不由得问:“后来呢?这贵人是谁?”   “我当时也很着急,就问老和尚去哪可以找到贵人,那老和尚说你抱着这孩子出东门走十里路,若运气好便可遇见,我不疑有他就赶紧去了,然后见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   祁真:“……”   暗卫:“……”   这家主将来若不做机关师,其实可以去说书。   沐十里昨晚听过这个故事,表情不变,乖乖站在父亲身边。沐家主慈祥地摸了摸他的头,继续道:“我觉得那老者很可能是贵人,便去求他可否看看我儿子,老者说要带走调养,不过他是天齐宫的一位长老,若这孩子带回去就得入他天齐宫的门下。”   几人顿时惊讶:“竟是天齐宫?”   沐家主点头:“我当时不清楚这天齐宫的来历,可听闻他能救儿子,自然容不得多想,就同意了,”他说完看向祁真,笑道,“如今杨少侠出门历练,便把十里带了回来。”   祁真见他们齐刷刷望着他,适时露出微笑。   几位老师傅听说过杨少侠的大名,这才终于见着人,感觉比想象中的要年轻,再联系一下家中同龄的孩子,暗道一声这真是天差地别,不觉便亲近了几分。   祁真笑得如沐春风,与他们攀谈起来。   暗卫觉出不远处的视线,额头冒汗,忍不住拉拉他的衣服想告诉他赶紧走,但见小王爷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只得挪动身体再次阻挡工部侍郎的目光。   李侍郎离开时见那里人多,原本只是想随意看看,可连续换了两个方向都被人挡住,不由得诧异一下又换了地方,结果发现对方似乎是有意要遮住他,当即觉得有问题,抬脚就过去了。   坏了!暗卫齐齐惊悚,求助地看向左哥。   左侍天主动迎上前,含笑作揖:“李大人。”   李侍郎知道他是与那几人站在一起的,简单嗯了声,继续走。   左侍天侧身让开,擦肩而过时压低声音道:“天齐宫,百年,神秘莫测。”   李侍郎听得莫名其妙,扫了他一眼,缓步走到那群人面前,接着见沐家主与几位老师傅转身和他打招呼时露出了中央的少年,便看向他,然后瞬间与他的视线对上了。   祁真:“……”   李侍郎:“……”   苍天,这不是小王爷吗!他怎么来了沐城?李侍郎的脸色一变,下意识要行礼,可电光火石间忽然想起方才的话,急忙稳住心神,见小王爷沉默不语地盯着他,冷汗刷地就下来了,迟疑道:“这位是?”   沐家主道:“回大人,这是天齐宫的杨少侠,来这里看比赛的。”   “哦,天齐宫……”李侍郎回想一下刚才的几个词,“神秘的那个?”   “大人也听说了?”沐家主笑道,“这天齐宫已经百余年没在江湖露过面了。”   李侍郎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微微一笑:“不,本官以前曾在古书里见过,但就只记载了一两句,说是天齐宫很神秘,实力莫测,里面的人都是能担当大任的。”   众人哗然,再次看向某位少年。   祁真正有些不安,没想到竟峰回路转,简直都听愣了,默默站着,表情很镇定。   “本官原以为那只是传说,谁知今日竟会遇见一位,”李侍郎含笑望着少年,特别亲和,“少侠既是天齐宫的人,前途肯定不可估量。”   祁真快速回神,谦虚道:“大人过赞了。”   “不,这是事实。”李侍郎好不容易有个巴结的机会,便与他们闲聊起来,直到发现小王爷暗暗瞥了瞥他才识时务地告辞,轻飘飘地走了。   附近有不少江湖人,恰好听了个大概,当天中午便传开了,给原本就有名的天齐宫又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继而慢慢传向了全武林。   钟离家的两位少爷从酒楼回到客栈,齐齐看着钟离昊:“二哥,你听说了没有,江湖中真的有天齐宫,会不会很厉害?”   钟离昊头也不抬:“不知道。”   “莫楼主怎么说?”   “他不清楚。”   “那看来真的挺神秘的,”二人忧心忡忡,“万一他们不要小水怎么办?”   钟离昊不答,挥手示意他们离开,望向窗外陷入沉思。他相信自己之前的判断,可事情的发展却有些出乎意料,看来最近还得与那少年接触一次。   莫惑此刻也在思考这件事,他一开始就知道这小东西的身份有问题,但绝对与天齐宫没关,否则这人早就会对他提几句,而不是等到现在才弄得人尽皆知,可李侍郎为何会说在古书里见过只字片语?   难道……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瞬间眯起眼,心想难道说李侍郎认识这人,所以故意打的圆场?   他不由得望向身边的少年。   祁真正捏着筷子惊悚地望着两位家主,由于两家都进了三甲,从赛场回来后他们便坐在一起庆祝了一番,如今那二人又喝醉了。沐十里刚才说要跟着少主,结果被沐家主拉着手哭了半天,这时终于解脱,急忙蹭了过来,问道:“少主,你要留下么?”   “不留,我还有事要做,”祁真望着他,“想清楚了,你真要和我走?”   沐十里也是今日经他老爹一提才意识到少主不会永远留在沐城,但他早已做好决定,便点点头:“你何时走,我得回家一趟。”   祁真明白他指的是峡谷,不由得问:“回去做什么?”   “有行李要拿。”   祁真下意识想说直接买就好了,可紧接着想到十里的爷爷奶奶都在谷底,如今这孩子跟了他还不知何时能回来,总得去上一炷香,便道:“我陪你去。”   “好啊,”沐十里顿时高兴,“现在走么?”   祁真看看那边的两位家主,点头道:“走吧。”   莫惑听得清楚,刚要跟着起身,却听啪地一声,子桑家主拍了拍桌子:“都亏了杨少侠,这孩子太仗义!”   “就是,我夫人能救上来也是因为他,杨少侠呢?杨少侠,”沐家主说着望见对面的某人,急忙跑过去拉住他的手,大着舌头道,“杨……杨少侠,你是我家的大恩人,今天我必须……必须敬你一杯,来!”   他边说边走,用力将某人按在他方才坐的椅子里,给他倒酒。子桑家主见状扭头过,哽咽道:“杨少侠!”   祁真维持笑脸:“……嗯?”   “我也敬你一杯!必须喝!”子桑家主双眼发红,一巴掌拍向他的背。   祁真正要拿杯子,简直猝不及防,瞬间扑在了餐桌上,接着快速被两位当家拉住,查看地捏了几把,一人拉着一只手,开始哭诉。   祁真:“……”   莫惑:“……”   众人:“……”      第51章 峡谷轻邪3      “我今天真、真高兴!”子桑当家哽咽地拉着某人的手,“当初来的时候我哪……哪想过能进三甲……能、能吃顿好酒好……好好菜啊!”   “我也是,”沐家主一手抓着某人,一手抹把泪,“我当初哪想过还能见着媳妇,真是连做梦都不敢想,我的媳妇总算回、回来了……平安回来了啊!”   祁真微笑地坐在两位家主中间,一边温和地安慰,一边试图把爪子抽出来。   “虽说这以后的日子好过了,但人无论何时都不……不能忘恩!”子桑家主一掌拍在某人的肩上,“杨少侠,将来有事就吩、吩咐一声,我们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祁真两只手被抓,根本没办法支撑身体,顿时向前扑去,感觉差点被拍散架。他维持着笑脸慢慢坐好,漂亮的眸子渐渐起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暗卫和花舵主看得心疼死了,左侍天则微微一顿,缓步上前站在小王爷身后,准备适当拦一拦。祁真这时恰好想出对策,豪爽地笑道:“不说那么多,我们喝酒!”   两位家主立刻点头:“对,喝酒!”   他们说着放开他,举起杯子碰了碰,一饮而尽。祁真正要暗道一声总算自由了,两位家主便把杯子一放,再次抓住了他的手。   祁真:“……”   云卓实在受不了,便寻个借口离席,出门找到不起眼的柱子一靠,笑得浑身发抖。莫惑仍在那里坐着,静静盯着他们抓着某人的手看了几眼,扫向沐少主:“沐家主似乎喝醉了。”   沐少主正被老爹弄得头疼,闻言有些无奈:“让莫楼主见笑了。”   莫惑淡淡道:“不如今天就到这里吧。”   沐少主也是这样打算的,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人的身上带着一丝冷冽,可还未来得及深想,只听老爹又吩咐家丁拿酒,急忙过去劝几句,准备将人扶回房。子桑家主也被子桑瑜架起,不由得用力抓住祁真:“不,我还没没没说完,杨少侠你听我说……”   祁真的脸都要笑僵了,轻轻应声。   “小瑜这孩子很早就、就想去闯荡江湖,”子桑家主大着舌头道,“我知道杨少侠是好人,不如就让他跟跟跟着你们吧……”   祁真与子桑瑜齐齐一怔,后者道:“二叔你说什么呢?我怎么能走?”   “怎、怎么不能走?”子桑家主拍着他的肩膀,“家里有我和你哥看着倒、倒不了,你放心地去做你想做……做的事!”   “我现在就想把子桑家的机关术发扬光大,没别的心思,”子桑瑜笑着解释,见他还要再次拍,便无奈地扶好他,看向祁真,“小真你别往心里去,我二叔喝多了。”   “不会。”祁真笑了笑。所谓酒后吐真言,他知道子桑家主说的是实话,但同样知道子桑瑜不会走,因为如今子桑家才刚有些起色,加上赛后肯定会接点生意,子桑瑜短时间内是没办法离开的。他的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挺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起去闯闯江湖,将来若改变主意,可以随时来找我。”   子桑瑜的手瞬间一紧,抬头望着他:“那到时我也能加入天齐宫么?”   祁真不由得提醒:“你可想好了,兴许我会得罪一个很厉害的人,你和我一派反而倒霉。”   子桑瑜笑了:“无妨,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可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祁真与他对视一眼,也笑了起来:“好。”   他能看出子桑瑜很重情,比如当初能为子桑家主去要饭,也比如这些天给他做了不少小机关和小暗器,生怕他不够用似的,今后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应该很不错。   莫惑坐在一旁淡淡地望着,神色很平静,内心很不爽,那小东西才刚刚摆脱两个老男人,紧接着就和别人眉来眼去,尤其画面怎么看怎么暧昧,他简直想把桌上的东西都扫下去。他站起身,淡漠问:“不是要陪十里去峡谷取行李,不去了?”   祁真诧异:“你也去?”   “嗯,我听他们说起过这件事,想去看看,”莫惑看他一眼,“不走?”   “走。”祁真点点头,叫上沐十里出发,站在门口见到一前一后驶来两辆马车,便准备和十里同乘一辆。莫惑淡定地瞥了瞥他,咳了声。祁真不禁停住,快速想起自己是这人的书童,便识时务地走过来,提议道:“不如我们三个坐一起好了。”   “你确定?”莫惑望着他,“我的腿有点酸。”   “……”祁真默默反应一下才明白这人指的是捶腿,深深地觉得不能在门徒面前干这事,慢吞吞爬上马车:“狗子,你去陪着十里。”   狗子对这名字几乎都麻木了,道了声是。沐十里则有些诧异:“少主不和我一起么?”   祁真一本正经:“我有事。”   卫玄见楼主一语不发紧随其后上去,便放下了车帘。他们楼主的性格太别扭,上午忍着没和杨公子去赛场,心情估计已经很不好了,现在好不容易能找个借口和人家一起出门,自然不希望被打扰。他笑得很温和,补充道:“他们有事要谈。”   沐十里不疑有他,乖乖去了另外一辆车。   一行人很快出发,祁真窝在那里时不时看看面前的人,不清楚这混蛋是真的无聊到又想折腾自己,还是有其他目的。   莫惑扫他一眼,递过去一张纸条。祁真便接过打开,发现上面写的是叶天元给过十里小金叶,不由得一怔。   “不过后来被人抢了。”莫惑淡淡道,他知道有自己这层因素在,叶天元是不会再和祁真纠缠的,自然不信最近的传闻,所以一直觉得这事有些奇怪,便让手下多留意了一下。   祁真眨眨眼,联系前几次发小金叶的地点,忽然有一个诡异的想法,神神秘秘凑近:“我跟你说件事……”   莫惑见他漂亮的眸子微微发亮,顿时有几分愉悦:“嗯。”   祁真便将沐十里神奇的好运说了一遍,望着他:“叶天元会不会一开始就是想给他哈哈哈哈哈……”他越说越觉得那画面很喜感,立刻笑倒,紧接着后脑不小心咚地撞了一下,急忙向前爬了爬。   二人离得很近,莫惑见他还差一点就要趴在自己的腿上,下意识向他挪了挪。   祁真只当他是想换个姿势,识时务地后退一点,抖着小肩膀继续笑。   莫惑:“……”   祁真过了半天才止住:“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莫惑冷淡道,指了指腿让他捶,等到他凑过来,便告诉他把爪子弄干净再碰自己。   祁真心情好,自然没意见,掏出方巾简单擦擦,乖巧地又凑了过去。   “你这也叫擦?”莫惑说着取来提前吩咐卫玄准备的一壶水,然后浸湿方巾,拉着这小东西的爪子准备将那两个老男人抓过的地方弄干净,暗道我的人只能我碰。   他随口问:“你和云卓是在京城认识的?”   祁真顿时一惊,维持着镇定的表情:“嗯?”   莫惑淡定道:“我听他提过两句。”   祁真的内心快速起了波澜,暗道云卓莫不是告诉了这人他的身份?不不,云卓应该不会说的,那就是只提了地方?他知道多说多错的道理,于是简单应声:“哦。”   果然如他所想,那么这小东西会是哪家的公子?莫惑的动作间没有丝毫停滞,嗯了声。   祁真默默观察,见他表情如常,便估摸这人只是随便问问。   莫惑不理会他探究的视线,愉悦地擦完一遍,感觉有些不过瘾和不满意,在壶里洗了洗方巾,拉着某人的手继续擦,嗯,这爪子真是挺软。   祁真不禁有些无语,暗道真想让江湖中的人看看他们好厉害的风雨楼楼主为书童擦爪子的画面,真是,那么爱干净做什么呀!所以说有些真相什么的……看着实在很玄幻。   “在想什么?”   祁真木然道:“不,没什么。”   莫惑到底不想让这人起疑,忍不住最后捏了两下小爪子,放开了手,只是没有再提捶腿的事。祁真自然不会主动提,干脆扒着车窗向外望,很快到达峡谷。   通往谷底的洞口离地面有几十丈远,而且有些陡,莫惑只简单一扫便清楚想要快去快回肯定得用上轻功,他看向旁边,正准备对某人说一句带他下去,就见那小东西跑到左侍天面前被搂着就走了,身影迅速消失。   莫惑:“……”   这次风雨楼只来了卫玄和花笑言,前者观察一下他的表情,识时务地没开口。花舵主则问道:“楼主,下去么?”   莫惑冷冷地嗯了声,抬脚走人,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山洞,快走几步与某人并肩而行,随口道:“注意点脚下,别踩着什么东西咬你一口。”   “什么呀……”祁真说着猛地意识到搞不好有蛇,瞬间就惊悚了,但又不能丢人地让小天背着,只得一边告诉十里跟好他,一边肝颤地向某人靠了靠,然后越走越害怕,看着根本照不远的火折子,尽量镇定问,“你……你看得清么?”   莫惑在黑暗中勾了勾嘴角,声音很淡:“嗯。”   祁真暗搓搓又向他挪了挪:“有东西么?”   “暂时没有。”   祁真便亦步亦趋跟着他,接着忽然察觉他一瞬间就离自己远了点,心里一惊,想也不想便抓住了他的胳膊,等见他停住望过来才慢吞吞放下,装作淡定地样子继续走。   莫惑的目的达到,便主动握住他,长袖一震,遮住了彼此的手。   祁真微微一怔,知道他是照顾自己,下意识联想到了庙会上的事,立刻有一丝感动,觉得这人偶尔还是挺不错的!   莫惑心情愉悦,拉着他在黑暗中前行,甚至有一种这条路能永远没有尽头的想法。   可惜山洞并不长,他们很快就看到了微弱的亮光,慢慢迈出去,只见几束巨大的光柱从苍穹打下,四周一片郁郁葱葱,显得十分幽静。   沐十里很激动:“少主你看,那就是我家!”   祁真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望,发现其中一束光柱下盖着一间草屋,便点点头,跟着他走过去:“你要拿什么?”   “很多,”沐十里小跑几步推开门,从床底拖出一个箱子,“都是我爷爷的书,他说这些要留给我,等我以后再看……”他顿了顿,压下鼻腔蔓延的酸涩,“幸亏上面有马车呀……”   祁真见他说着又拖出一箱,便吩咐暗卫帮忙往上运,问道:“你爷爷奶奶的墓呢?”   “在后面……”沐十里终于忍不住泪眼汪汪,望着他,“我带了水果,一会儿拿过去给他们。”   祁真知道他先前是第一次离家,这时回来肯定会控制不住情绪,便安抚地摸摸他的头,弯腰拎起他带来的小包袱:“不急,你先慢慢收拾,我去看看。”   沐十里擦把泪,哽咽地提醒:“那边有条河,你别下去。”   祁真温和地应了声,转身离开。   莫惑慢慢跟着他:“我听说他没父母?”   “嗯,他是从河里飘来的,然后恰好被他爷爷奶奶捡到,就一直养着了,”祁真说话间来到屋后,见一条河贯穿了两侧的山,也不知通向哪里,不由得问,“这水是从两边的山洞流过来的么?”   莫惑看一眼,嗯了声。   祁真心想半路上肯定会有不少石头,十里竟能无恙地顺着河流到达这里,真是命大。他走过去转了转,发现河中间有一排大大小小的石块,刚好可以通到对岸,便想去看看,可就在即将踩到第四块时,他猛地发现石缝里有一条巴掌大的小蛇,脸色顿时一变。   他对这种生下来就害怕的东西实在没道理可讲,哪怕这条蛇再小他也还是怕,立刻就哆嗦了一下,紧接着没保持住平衡,身体一歪,半声“啊”还未叫完,顷刻被巨大的落水声盖住了。   莫惑:“……”   众人:“……”   莫惑感觉似乎只眨了眨眼这人竟摔下去了,想也不想便跟着跳下,开始捞人。   左侍天和花舵主也急忙冲上前,后者望着自家楼主的身影,顿时一停,暗道这种英雄救美的事必须给楼主,万一再渡口气什么的就更好了!   他余光一扫,见左侍天要往下跳,便用力扑在他身上,与他一起摔在草丛里,抱着他脖子大吼:“啊啊啊!虫子啊啊啊!左大哥救命啊啊啊啊!”   左侍天:“……”      第52章 峡谷轻邪4      河下水流湍急,远没有表面那么平缓。   莫惑刚刚下去便觉出这股冲劲不同寻常,心头隐约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快速顺着这个方向追,片刻后终于抓到一袭衣角,用力把人拉过来抱好,二话不说先是摸索着为他渡了口气,然后开始上浮,可这时视线却猛地一暗,他知道是被冲进了山洞,尚未来得及浮出水面,紧接着身体骤然腾空,直直下坠。   耳边哗声大阵,强力的水流卷着他们呼啸地扑向深渊,他牢牢护住怀里人,不知过去多久才稍微辨认出周围的景物,单手向山体拍出一掌,顺势挣出水柱踩上凸出的岩石,而后借力下跃,最终落在瀑布底端一块巨大的石块上。   他急忙查看怀里的人,确认这小东西没事才松气,晃了晃:“醒醒。”   祁真晕的时间不长,很快苏醒咳了几声,茫然地睁开眼,只见极远的地方有一个光点,此外一片昏黑,阴冷潮湿的风吹过来,他立刻打了个寒颤。   莫惑已经定神,忍不住掐了把他的脸:“你怎么过个河还能出事?”   “……因、因为有蛇,”祁真侧头躲开他的手,吸吸鼻子,“这是哪?他们呢?”   莫惑看了看头顶上方的白光,重新抱好他:“是一个更深的峡谷,就咱们两人。”   祁真还有些发懵:“……嗯?”   莫惑道:“我们被卷进来了。”   祁真默默反应一下,这才后知后觉注意到不远处的哗哗声,扒着他向那边望了望:“这里是有条瀑布么?”   “嗯。”   祁真又望了两眼,发现看得并不清楚,哆哆嗦嗦向他缩:“怎怎怎么回事?”   莫惑见他像是一只受到惊吓浑身湿透的小兽,可怜得很,便抱紧一分:“我们被水流冲进山洞,但里面是瀑布,就掉下来了。”   祁真感觉很冷,尽量让牙齿不那么打颤:“为什么会有瀑布?河面明明没那么急的。”   “因为有山体挡着,所以上半部分看着很缓。”莫惑耐心解释,左右打量一眼,抱着他跃到岸边,将他放在一块石头上。   祁真微微一惊,急忙抓住他,快速向他身边蹭了蹭。这地方太暗,只隐约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此外什么都看不见,他心里很不安,唯有拉着这个人才觉得踏实。   莫惑的眼力比他好,这时望着他依赖的样子,忍不住单手搂住腰带到怀里,见他完全不反抗,便勾勾嘴角,稍微放缓声音:“我不走,你把衣服脱了,别穿湿的。”   祁真颤抖地应了声,仍抓着他,空出一只手去解腰带,结果半天都没脱下一件。莫惑看几眼,干脆帮他脱。祁真便乖乖站好,努力定了定神:“咱们怎么上去?”   “还不知道。”   祁真一愣,试探问:“那等着他们来救?”   “你最好希望他们别贸然下来,”莫惑将他的外衫脱下放在大石上,“那条瀑布很窄,不知道有多深,咱们是运气好没撞上石头,万一撞上后果不堪设想。”   祁真的脸色顿时一白:“可我掉下来,小天一定会救我的,怎么办?”   “现在没见着他的影子,这就是好事。”   祁真张了张口,无措地望着眼前模糊的身影:“那……那他会不会掉到别处?”   莫惑并不清楚山洞里是否有其他岔口,本想说有可能,但看了看这人不安的模样,只得把话咽回,说道:“别多想。”   “怎么可能不多想?”祁真很着急,“搞不好我刚刚掉下河,他就紧跟着跳了!”   莫惑不乐意了,冷冷道:“先跳的是我。”   祁真瞬间一呆,有点发懵,这人不是有洁癖么?再说他们事先不清楚水流很急,不过是掉个河而已,这人根本不需要亲自下水,怎么比暗卫还快?但事实又确实如此……他总觉得很玄幻:“你离我比较近?”   “算是。”莫惑简单答,心里其实有些后悔,暗道他刚刚就应该盯着这小东西过河,这样也就能及时用轻功飞过去拉一把。   可这也无可厚非,出于习惯,他新到一个地方都会先四处打量一下,看看是否有潜在的危险,而那河面不宽,总共横着六块平缓的石头,加上周围没风,他因此没放在心上,只看了这人一眼便开始望向别处,哪知某人竟能毫无预兆地摔下去,更没想到河水很深,不仅湍急还暗藏玄机,如此几个没想到加在一起便落到了这种地步。   他估计左侍天和他一样,如果现在还活着,肯定悔得肠子都青了。   祁真不清楚他的想法,配合地把衣服脱掉,很快只剩一件中衣,可怜巴巴缩着小肩膀,冻得微微发抖。   莫惑褪下最后这件,近距离望着他的身体,又看看他这副毫不设防的模样,下意识动动喉结,艰难地移开眼,压下乱七八糟的念头,快速用内力将方巾和中衣烘干,一起递过去,示意他擦干了穿上。   祁真哆嗦着爪子接过来,察觉他要挣开自己,不由得问:“你去哪?”   莫惑控制不住向他身上瞥了几眼,语气如常:“哪也不去,我也得把衣服脱了。”   “嗯……嗯?你们不是能直接弄干么?”   莫惑简单解释:“一会儿还不知会遇上什么,不能乱用内力。”   祁真懂了,放开手穿好中衣,感受着上面残留的余温,稍微舒坦了点,只是四周很暗,他完全不清楚都有什么,便向前挪了挪。莫惑目送他蹭过来,特别想将他抱进怀里揉一把,说道:“别愣着,把头发擦干。”   “哦。”   莫惑很快也穿好衣服:“我去瀑布看看上面有没有路,你在这里等我。”   祁真明白恐怕要用轻功,带着自己会很不方便,于是乖乖应声。莫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顺势擦掉脸颊的水珠:“我很快回来,你老实站着,”他顿了顿,扫视一圈,“周围没蛇。”   祁真原本没往那个方向想,此刻却不禁有些心有余悸,暗道他要一个人待着,黑暗的山洞里万一突然爬过来一条缠上他的脚腕……只要想想就发毛!他立刻抓住他:“你没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   祁真连番受惊,脑袋不太好使,下意识道:“你那么不是……”他掩饰地咳了几声,“也对,你不会骗我的。”   莫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想说我那么不是个东西,对么?”   “……”祁真向前迈出一步,伸爪子抓住他,“不你听错了,对了,我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你,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吧?”   莫惑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掐了把他的脸,冷淡道:“行了,老实待着。”   他说完转身一跃,快速回到刚才的大石上,仰头望了望,发现水流出来的地方前另悬着一块峭壁,恰好挡住外面仅有的这点光,因此从下面望过去就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他沉吟了一下,回到岸边,见这人仍在原地站着,时不时侧耳听听附近的动静,表情虽然有些茫然无措,但还算镇定,显得很乖巧。   他的目光放柔,暗道其他在这个年纪、被养得这么娇贵又没吃过苦的少爷,若是乍然遇上这种事兴许早就哭上了,这小东西竟能保持冷静,不容易。   不愧是他看上的。   他走上前:“我回来了。”   祁真向他靠了靠:“怎么样?”   “上不去。”   祁真一怔:“那怎么办?”   “只能去别处转转,”莫惑淡淡道,“你是继续等我还是……”   祁真不等他说完便扑到了他身上:“不,我不想和你分开。”刚刚自己在黑暗里窝着,真的有点害怕,他可不想再来一次。   莫惑心底一紧,瞬间就有一种在这里长住下去也不错的想法,他快速回神,淡然地嗯了一声:“这里不好走,我抱着你。”   祁真眨眨眼,到底不想那么丢人,提议道:“还是背着吧。”   莫惑挑眉:“你不怕上面忽然掉下什么东西?”   祁真立刻把脸面扔了:“……那抱着吧。”   莫惑勾起嘴角,将他抱起按在怀里,顺着平坦的河岸向前走。祁真正冷得发抖,此刻感受着这股暖暖的温度,只觉特别踏实,忍不住伸爪子向他缩缩,接着察觉脸上硌了一个东西,不由得诧异地摸了摸。莫惑还没想好对策,就见他扒拉开自己的中衣,直接握在了小金球上,慢慢捏了两把。   “这是什么?”祁真的心里顿时起了一大堆问题,这是小金球?为何这人也有?之前还给他的那个不是假的吧?等等,现在忽然被他发现,这人不会杀人灭口或者扔下他让他自生自灭吧?   他觉得有点惊悚,慢吞吞又放了回去。   莫惑自始至终都盯着他,淡淡道:“真想知道?”   祁真的表情很镇定:“不了,没什么好问的。”   莫惑主动开口:“这是小金球。”   祁真不由得缩了缩爪子,心想这么诚实,难道真要杀人灭口?   莫惑语气如常:“这个和你‘朋友’那个是一对。”   祁真没反应过来:“……嗯?”   莫惑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其实我和你‘朋友’小时候见过,之后我一直没办法忘记他。”   祁真:“=口=”   莫惑勾起嘴角,抱着他继续走。   混小子,我掉过的坑,你也掉一次吧。      第53章 峡谷轻邪5      小河只有两丈宽,水流平缓,只要不出意外,哪怕不识水性,这般掉下去很快也是要往上浮的。所以当花舵主死死扒着左侍天嚎了一会儿仍不见半个影子后,瞬间就不哭了,噌地起身跑过去:“怎么回事?”   难道楼主是想为夫人多渡几口气,因此窝在水里不上来了么?有可能么!   他快速把这一诡异的念头压了下去。   卫玄早已来到岸边,皱眉看看依然很平静的河面,当机立断脱下外衫,撕成数条后系在一起,将一端交给花笑言,握着另一端跳入河中。花舵主只见布绳霎那间便被斜斜地抻直,看着那个方向,神色一变。   左侍天同样清楚这代表什么,瞳孔骤然一缩。与此同时,卫玄抓着绳子迅速上浮,回到了岸上,凝重道:“水流很急。”   凭楼主的功夫,要顶住这股冲劲并不是难事,但那少年肯定要被冲走,楼主为了救他,想必是一起被卷进去了,卫玄望着石壁,知道下面有山洞,就是不知通向哪里,又是否有地方让他们换气,若没有……他简直不敢往下想。   花舵主也明白事态严重,极力维持镇定:“现……现在怎么办?”   左侍天大步走到石壁前:“把绳子给我。”   “你想下去看看?”花舵主看出他的意图,立刻道,“我跟你去,出事也好有个照应。”   “你们先等等,我去找找有没有结实点的绳子。”卫玄说着奔向草屋,恰好正遇见迎面而来的几个人。   暗卫方才隐约听见某人的哭嚎,不知出了什么事,便急忙跑过来查看,谁知竟会见到卫玄这副样子,他们简单打量他一眼,目光前移,四下里找了找,结果没发现小王爷的身影,便齐刷刷看向左侍天:“少爷呢?”   左侍天沉默不语,实在没心情回答。   暗卫反应一下,看看这几人的状态,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怎、怎么了?少爷呢?”   左侍天静了静,终于道:“他不小心坠河,被卷入了下面的山洞。”   暗卫倒抽一口气,顿时双目充血,心想有你看着为何会出事?那可是咱们的小王爷,一直以来都被养得挺好的,那么软那么可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们本想抓着某人吼两句,可紧接着便见他平静的外表下带着一丝冷冰冰的锐气,瞬间就把话咽了回去,默默向旁边缩,暗道真是有几年没见过左哥露出这种表情了,惹不得。   “你们别怪他,是我拦了拦,不过水流那么急,谁下去都一样,我们楼主已经去救人了,”花舵主压下浓浓的不安,不知是安慰他们还是安慰自己,“我们楼主那么厉害,会没事的。”   暗卫心里没底,胡乱点点头,一时都没开口。   卫玄很快回来,将绳子递过去让他们系在腰上,与暗卫一起拉住另一头。左侍天和花舵主二话不说便下去了,顷刻进入山洞,接着奋力上游,察觉里面有一定的空隙,多少都松了口气。二人拿出油纸包裹的火折子吹亮,顺着水流的方向一看,发现那边竟然是个瀑布,眸子齐齐一沉。   “……先上去。”左侍天低声道,虽然特别想追过去,但这时却极其冷静。   花舵主在大事面前不会犯蠢,明白绳子不够长,他们这样贸然行动搞不好会有危险,不仅救不了人还会自己也折进去,于是嗯了声,费劲地逆流回到峡谷。   暗卫急忙把他们拉上来:“怎么样?”   花舵主喘了几口气,正要回答,只听不远处忽然响起沐十里的声音,疑惑道:“你们在做什么?少主呢?他不会掉到……掉到下面去了吧?”   周围死寂了一瞬,紧接着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左侍天问:“你知道那是哪?”   沐十里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是听爷爷说过下面有瀑布,他还说我如果摔下去他得一片片地把我捡起来才能埋,”他左右看看,担忧问,“少主呢?”   “掉下去了,”左侍天紧紧望着他,“你爷爷没说那边通向哪?如何下去?”   沐十里听闻少主有危险就急了,无措地来回转了几圈,猛地一停:“有了,我在爷爷那里看见过地图!”   众人精神一震:“在哪?”   “我马上去找!”沐十里说着扭头便跑,暗卫和花舵主急忙跟过去帮忙,一盏茶的功夫便翻了出来。众人摊开查看,发现峡谷的一头有座小山能翻过去。左侍天沉吟一下:“两边一起动手,我从那边绕,你们想办法把河水阻断。”   花舵主立即道:“我也去!”   左侍天轻描淡写看了他一眼,没开口。   花舵主:“……”   为何有一种被嫌弃的感觉?错觉么?   事实上哪怕左侍天不愿和某个脑抽的人一道也别无选择,因为两边都得有个主心骨,他既然走了其中一条,卫玄便得留下。花舵主快步追上他:“我若知道河水很急是不会开那种玩笑的,其实你当初下去也是一样的。”   “我知道。”   花舵主见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理智,不由得松气,安慰道:“放心,我们楼主武功很高,绝对会保护好杨公子。”这可是实话,自从得知下面有空气,他便多少踏实了点。   “嗯。”   花舵主想了想,忍不住劝道:“我们楼主真的很不错,给彼此一个机会试一试不好么?”   左侍天终于稍微停了停,看着他,神色极其平静:“不,我喜欢我们少爷很久了,是不会把他让给别人的。”   花舵主:“=口=”   左侍天扭头继续走,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一边加快脚步,一边祈祷他们小王爷能够平安无事。   此刻被他们惦记的两个人还在峡谷里前行,祁真缩在某人的怀中,从他简单的几句话里得知他遇见的人是女的,愣愣地点头:“嗯,当初给我小金球的人就是女的。”   莫惑的脚步瞬间一顿:“……什么?”   “嗯?”祁真只当他没听清,重复道,“我说我朋友就是女的。”   莫惑:“……”   难道一开始从石室里听到的所谓的“小金球是我的”是假话?那么他十多年前遇见的奶娃娃果然是女孩?可家里有两位兄长又为何能对上号?莫不是故意骗他的?所以他当初掉坑还能更冤一点么?不对,重点是既然小金球的主人另有其人,他现在再挖坑还有什么用!   他简直想把这小东西扔下去,泄愤地将人用力向怀里按了按才忍住蹂躏对方的冲动,接着走了两步,忽然想到这混小子满嘴谎话,搞不好又是假的。   祁真被按得有些难受,伸爪子扑腾了一下,暂时没理会他为何发疯,而是急忙问:“你刚刚说一对是什么意思?对她念念不忘又是什么意思?”   莫惑观察他的表情,冷淡道:“我和她的事与你何干?”   怎么与我没关,那可是我娘啊!人家早已嫁人,你还要不要脸了?祁真很严肃:“她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人,我当然得问清楚!”   莫惑越发觉得有问题,决定暂时顺着之前的戏往下唱,问道:“那她现在还好么?她如今应该与你一般大吧。”   哎?一般大?祁真眨眨眼,深深地觉得这混蛋搞不好是要套他的话,便伸爪子拍肩,万分诚恳:“她挺好的,祝你们幸福。”   莫惑:“……”   他有点不清楚这小东西到底在想什么。   祁真继续乖乖窝着,不禁又将他的小金球扒拉出来,慢慢捏了捏,暗道既然这人说的是假话,那这两个小金球哪个是真的?   莫惑毕竟不是傻子,只沉吟一会儿便意识到这小东西当时才三岁,恐怕什么都忘了,于是淡淡道:“那便好,当初我遇见她时她在庙会走丢了,哭得很伤心。”   祁真只觉之前在庙会上有过的奇怪的感觉再次闪过脑海,小爪子立刻顿了顿。   莫惑嘴角一勾,简单又说了两句。   祁真专注地听着:“然后呢?”   “然后我抱着她去买了点桂花糕,她很快就不哭了。”   祁真努力思索片刻,将信将疑:“那后来呢?”   莫惑心情愉悦,冷冷道:“问这么多做什么?”   “就是随便问问。”祁真答道,心里却在想这人说的是真是假,而且钟离昊不是也在找小金球么?关钟离昊什么事呢?再说这混蛋当初为何那么折腾他?难道是把他当成了情敌?可后来又为何将小金球还给他?   想不通啊,这得多诡异的喜欢,能把这人弄得这么扭曲?   莫惑本要再说点别的,忽然扫见不远处的东西,顿时一停:“打火石。”   祁真愣了愣:“什么?”   莫惑抱着他走到一块石壁前,将他放下,弯腰捡起两块石头:“嗯,确实是打火石。”   “那说明这地方以前有人来过?”祁真精神一震,暂时把小金球的事放在一边,急忙道,“打着看看。”   莫惑便找到一根木棍,将方巾缠在上面点燃,接着几乎立刻便发现石壁有字,他举起照过去,只见最右侧刻着四排苍劲有力的大字:青青轻轻,来去无声。是邪逐月,千载惊鸿。   祁真不解:“这是什么?”   莫惑的神色有些深:“轻邪,就是当初我与你说过的三位高手之一,以轻功见长,独霸武林。”   祁真暗暗吸气,激动道:“会有秘籍么?”   莫惑举着木棍照向其他地方,发现另有几行小字,上面写道:“既能入得我逐月谷便是有缘,余此生未收半个徒弟,你若有心便磕三个头,从此我就是你师父。”   莫惑看向祁真,后者二话不说便跪下了,痛快地拜了三拜。莫惑便开始往下照,只见后面一句写道:“算了,反正为师看不见,跪不跪都无所谓。”   莫惑:“……”   祁真:“……”   祁真窝在那里,一脸沉痛。      第54章 峡谷轻邪6      “……为师纵横江湖三十余载,逐月决一出,无人争锋,唯终日以谷为伴,如今险峻已平,隧留字出山,云游四海……”   山壁上的字已有些年头,勉强可以让人辨认个大概,莫惑趁着方巾还未烧完,快速换行,“都道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徒儿,你看到这些字时为师也许已不在人世,可你既拜我为师,有句话不得不告诉你,为师不在乎你是正是邪,但丧尽天良的事不可干,否则为师哪怕已经成了鬼,也会抽空回来和你聊聊天。”   莫惑:“……”   祁真:“……”   祁真沉痛地坐在石头上,伸爪子掸着膝盖上沾的土,第一次知道拜个师还能招鬼。   莫惑看他一眼,再次换行,只见上面写道:“徒儿,山谷中有一对夫妻,乃为师的家仆,壁下的石盒里放着为师的玉佩,你拿给他们看,他们自然便清楚了,此后你就是他们的主人。当然,前提是他们还在人世。”   祁真一怔,凑过去找了找,果然发现师父说的东西,便高兴地收了起来,心想那对夫妻虽然已经去世,但他们的孙子如今成了天齐宫的人,没什么差别。   他乖乖坐好,继续往下看。   “为师一直有件心事未了,那家仆与妻子成婚十载都没孩子,为了宽慰他,为师当初便对他说夜观天象,掐指一算,他将来的孩子定是个有福的,他挺高兴……”   石壁上的字迹浅了些,也许主人写下时正在心虚,“这么多年过去,为师也没敢告诉他他其实有毛病,没法让他妻子有孕,他若还活着,你看看他的身体情况再决定是否对他说出实情吧,为师不太好意思回来。”   所以这才是你去云游的真相吧?祁真瞪眼,特别想知道他这是拜了什么人为师。   “现在来说说正事,”字迹很快又变深了,“这本逐月决乃为师的心血之作,你拿去多加练习,一旦掌握,江湖中无人能跟上你的速度,不过你将来若遇见练了天穹无境的人,记得有多远跑多远。”   祁真精神一震,暂时没管其它,而是目光炯炯望着后面的字,准备拿秘籍,紧接着就见下句写道:“至于逐月决,为师没有。”   祁真:“……”   没有你说什么说!   “这东西本是为师所创,早已滚瓜烂熟,留在身边实属多余,扔在这里恐怕年头一长便烂了。”   祁真:“……”   所以你到底扔哪去了!   “你一定想知道秘籍在哪,恐怕最初拜师也是冲着这点而来,搞不好还觉得师父很罗嗦,”山壁的字更深了,仿佛痛心疾首一般,“虽说你我互不相识,但徒儿你既能来到这里便说明我们有师徒缘分,为师兴许是已死之人,耐心听为师讲几句也不过为。”   祁真默然,忍不住深深地反省了一下。   “为师好不容易能有个徒弟,逗逗徒弟还蛮新鲜的,呵呵呵呵呵。”   莫惑:“……”   祁真:“……”   莫惑再次看向某人,见这小东西目光凶狠,一副恨不得冲过去挠几下的模样,不禁有些想笑。祁真暗暗吸气,察觉到他的视线,便望向他:“你能把这山壁劈了么?”   “能,你不继续看了?”   “……看。”祁真磨牙,想知道这人还能写些什么。   轻邪似乎也觉得差不多,终于正经起来,写道:“为师云游四海后会把逐月决交与少林保管,我与悟悲大师是多年好友,他的徒弟亦是守信之人,你拿着为师的玉佩过去,他们便会把东西交给你。若为师半路出了事没赶到少林,或年头太长连悟悲的徒弟也去了,临死前又没将这事告之他的徒弟,你自求多福。”   祁真:“……”   “看完后你若有能力便将石壁毁了,为师不想以后再收一次徒弟,往东走可离开这里,去吧。”   方巾恰好烧完,不过多时便灭了,四周再次陷入沉沉的暗色。祁真正觉得有些无措,手便被人轻轻握了握,熟悉的温度传过来,他顿时踏实。莫惑将他拉起,另一只手仍握着木棍,稍微用了些内力把字抹掉,淡淡道:“走吧。”   祁真感到强有力的双臂伸过来,忍不住抓住他,问道:“不是有打火石么?”   莫惑挑眉:“你想拿什么点?”   “可以撕一块衣服。”祁真好心提议,想要走回去,因为半路搞不好还能有新的发现。   莫惑看看身后平坦的地面,想到来时对这人说过路不好走,沉默一瞬,淡定道:“行,你撕。”   祁真便用力扯了扯袖子,顺便还咬了两口,结果布料太好,半天愣是没弄开,瞬间就老实了。莫惑勾起嘴角,轻松将他一抱,淡漠地告诉他别耽误时间,早些出去。祁真动动身体,还有点不死心:“周围没别的东西么?”   “嗯。”   “你确定?”   莫惑依然很淡定:“不如我去前面等着你,你自己慢慢找?”   祁真再次老实,心想师父既然没提,估计就是没有……也不一定,谁知那人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他不由得问:“你说会不会等我辛辛苦苦赶到少林寺拿到秘诀,那上面只有一行字,写着徒儿你怎么这么傻这么甜,为师说什么就信什么,逐月决还在山谷,你去找吧呵呵呵呵呵……”   莫惑:“……”   祁真想象那个画面,感觉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会么?”   “不太会。”莫惑道,据他所知轻邪做事虽然偶尔会有点不靠谱,但不怎么喜欢捉弄人,他说把东西交给少林保管应该是真的。祁真听他分析完,默默点头,对这个忽然多出的师父有些好奇,很快又问:“他的真名叫什么?之前那句里的青青是什么意思?”   “没有真名,他当初闯荡江湖用的便是轻邪,人们也习惯喊他这个名字,”莫惑将人向怀里带了带,耐心道,“他喜欢穿青衫,大概与这个有关。”   “那天穹无境是什么?”   莫惑平淡道:“是一本武功秘籍。”   “很厉害?”祁真想了想,“练完比逐月决快?”   “没比过,”莫惑解释道,“当时武林中没人练天穹无境,只有一些传说,你师父就是不清楚会如何才让你跑。”   祁真瞬间便听出有问题,师父之前在武林中的地位已经很高了,都能达到纵横江湖的程度,既然会让他跑,这说明天穹无境应该很恐怖。他问道:“都是些什么传说?现在有练的么?那个练完后会怎样?难道它是说书人故事里提到的总被人争抢的神功或邪功?”   莫惑没有回答,瀑布的哗哗声在山谷荡开,显得越发清晰。   祁真在昏暗中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下意识凑近了点,恰好莫惑正看过来,顺便还将他向怀里带了一下,二人顿时碰在一起,那一瞬间都从唇上觉出了一股温软的触感。祁真急忙退开,完全不清楚刚刚碰的是哪,眨眨眼,干脆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挑眉道:“嗯?”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莫惑垂眼看看他的唇,移开视线平静道,“天穹无境失传已久,武林这么大,兴许真有人练,但武功不分好坏,这要看使用的人,到了。”   他把人放下,捡起大石上的湿衣服递过去。   祁真隐约能看到一团模糊的东西,便伸手抓住:“师父说要去东边。”   莫惑嗯了声:“这就是东边。”   祁真反应一下,震惊了:“所以还是得往上爬?你刚刚不是说上不去么?”   “是上不去,”莫惑望着湖里的水缓缓流向另一侧的崖底,“我们从水下走,应该能出去。”   祁真立刻明白又得下水,有点不高兴:“你说他当初到底为什么会选这个地方?来回还得淌水,多麻烦。”   “不,他直接走的上面,”莫惑慢慢将衣服穿上,解释道,“所谓的险峻已平就是这个意思。”   祁真抬头看看上方极远的白光,张了张口:“你的意思是,我将来练成了逐月决也能走上面?”   “也许,这要看你的悟性。”   祁真又看了两眼,惊悚地转回视线:“不,练成后我才不干这种事。”   莫惑:“……”   祁真不会水,出去时照例被某人抱在怀中,感到阴冷冰凉的河水迅速淹没身体,顿时害怕地抓紧了身边的人。莫惑牢牢护着他,顺着水流游向前方,不过多时便察觉稀疏的光从头顶洒下,于是快速冲上去,拍拍某人的脸。   祁真猛地睁开喘了几口气,只觉视线豁然开朗,眯了眯眼才适应这股亮光,他抓着莫惑的胳膊环视一周,只见这地方仍是一处幽谷,但光线却比之前的两处都足,漫山遍野长着不知名的花,幽幽静静的。   “这是哪?”   “不知道,先上去再说。”莫惑说完带着他往岸上走,忽然察觉前襟被扒拉开,不由得低头,见某人又将小金球拎了出来。   祁真抓紧时间仔细打量几眼,又看看他自己的这个,发现虽然花纹都差不多,但却有细微的区别,似乎确实是……   莫惑道:“都告诉你了这是一对。”   祁真:“……”   难道莫惑说的真是他?怎么可能,他何时穿过女娃娃的裙子了!      第55章 薄雾明朗1      新到的山谷与逐月谷不同,并不是一条险峻的狭缝,不过虽然没那么阴森,山风却有些大。莫惑见某人可怜地缩着小肩膀,便道:“把衣服脱了。”   “……哦。”祁真抖着手解腰带,脑中的念头一层层往上涌,从“大哥曾说母后在他小时候总想把他打扮成女娃,原来不光只是想想,还付诸过行动么”、“本王怎么能穿裙子”一直转到“莫惑竟然对他念念不忘”、“莫惑当初为他戴小金球的样子貌似有点奇怪,该不会是看出真相或喜欢上他了吧”、“这简直太玄幻”,脸色越发木然,心情极其复杂。   莫惑望过去,见他的身体再次毫无保留地展现在面前,皮肤被阳光一照白皙而光滑,尤其胸前挂着自己亲手戴上的小金球,像是打着烙印一般,喉咙顿时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祁真隐约察觉到他的视线,急忙看向他,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莫惑特别淡定,与平时看别人并没什么不同,挑眉:“怎么?”   “……没事。”   莫惑克制着内心的冲动,走上前对他伸出手。   祁真便哆哆嗦嗦将湿衣服递过去,大脑很混乱,总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多,毕竟这混蛋当初那么折腾过他,怎么能是喜欢呢?如果真的是,这也太扭曲了!   兴许对小金球的主人一直难以忘怀这事是真的?不,也不对,这混蛋还曾试探地问过他小球是不是心上人送的,他“心上人”明显是男的,这人不可能不知道,何况若小金球的意义真是那个,这人为何会戴在他身上?究竟是为什么呢?他默默伸爪子拧着头发上的水,感觉脑子里全是浆糊。   莫惑见他窝在那,脸上一副“不,我不信”的神色,估摸他很快就要往自己挖的坑里跳,心情立刻有几分愉悦,将衣服全部弄干,递了回去。   祁真微微一怔:“不是不能浪费内力么?”   “不用了,这里视野开阔。”莫惑扫视一周,回想一下来时站在崖上眺望过的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暗道他们现在恐怕就是在其中一处地方里,若运气好,应该能绕出去。   祁真哦了声,快速穿好衣服,感受着上面的温热,不禁舒坦地缓了口气。   “走吧。”莫惑挑了一个方向,率先转身。   祁真看看他半湿的黑袍,不由得问:“你不把衣服脱了么?”   “不需要。”莫惑道,方才在逐月谷里光线暗,某人看不见他的身体变化,脱了没关系,如今青天白日的他若真的脱了……他怕吓着这小东西,反正用内力可以直接烘干衣服。   祁真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这人不用节省内力,于是再次应声,见对方迈进齐腰高的野花丛,便亦步亦趋跟着。   山谷到处都是蔓生的野花和绿藤,他害怕忽然蹦出一个什么东西,谨慎地看着地面,心里隐约有点不安,只要察觉前面的人离自己有些远就快速追上去,结果仓促间绊在藤蔓上,顷刻向前扑去。   莫惑及时扶好他,重新赶路,偶然适当加快一下脚步,等他绊了第三次终于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勾了勾嘴角,很快恢复如常,淡淡道:“小心点,过来,我拉着你。”   祁真吸吸鼻子,乖乖把爪子递给他,跟着他走了一会儿,想到在庙会和来时的山洞里都是这样被他牵着,方才诡异的念头又涌了回来,忽然道:“楼主。”   “嗯?”   “我觉得你最近好像对我很好,为什么?”祁真追了两步,侧过头打量他的神色,心里准备了一大堆话应付,若这人说是因为云卓,他就问那为何要让他当书童,若说是因为书童,他就问那为何故意折腾他,他倒要看看这人还会说什么。   莫惑看他一眼,极其冷淡地给了他三个字:“我高兴。”   祁真:“……”   莫惑知道以前的事就是一堆烂账,多说多错,在他还未把这小东西弄到手前是不会摊开的,便拉着这人继续走。   祁真沉默半天,问道:“这对小金球你们怎么会一人一个?”   “无可奉告,”莫惑淡淡问,“她为何将小金球给你?”   “因为……”祁真想了想,随便寻了个理由,“她觉得这是她娘在庙会上求的平安符,她看我是第一次出门,便暂时送给了我。”   莫惑好整以暇望着他:“既然是平安符,你当初为何非觉得它有秘密?”   “……”祁真深深地觉得谎话说多了没好处,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听肚子不期然传出一阵咕噜声,便摸摸鼻子,顺势转移话题,“我饿了。”   莫惑忍着笑,没有再问,抬头看了看天色。   他们午后出发,经过大半个时辰到达城外,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算来也快傍晚了,而这人中午似乎没吃多少东西,是该饿了。他便将他带到一棵树下示意他等等,很快仗着不凡的耳力和身手捉到一只野兔,幸亏这时距离之前那条河还不算远,他便过去弄干净,等处理完,夕阳已经渐渐地从天际烧了过来。   祁真仍听话地待在树下,默默靠着树干,感觉有点困,见他回来才稍微打起一些精神,看着他用掌风扫出一块空地,然后熟练地生火,不禁问:“楼主你不是有洁癖么?你还会烤兔子?”   莫惑简单嗯了声,他是有洁癖,并且从掉下来的那一刻起便觉得浑身不舒坦,可有条件的时候能享受,现在落到这种地步还讲究什么?   他扫他一眼:“不如你来?”   “我不会。”   “不会就学,”莫惑这次倒不是故意折腾他,说道,“以后行走江湖什么事都能发生,不是每一次你身边都有人照顾。”   祁真眨眨眼,心想有道理,便乖乖凑过去看着。莫惑目光放柔,下意识想揉揉他,但伸出手,终究忍下了。祁真毫无所觉,窝成团向火堆蹭蹭,觉得特别暖和,过了一会儿道:“楼主我还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说。”   祁真盯着他:“你们的小金球既然是一对的,关钟离昊什么事?”最重要的是和那红衣疯子有什么关系?简直莫名其妙!   “这是我们的事。”   祁真试图劝说:“楼主你看,反正你连心上人这么大的事都说了,不差这一点吧?”   “当时是不知能否出去,加上你摸到了小金球,我若不说点什么你恐怕又会胡思乱想,折腾出一堆事,”莫惑略微嫌弃地看看他,“不然你以为我想对你说?”   祁真:“……”   祁真木然地蹲着,怎么都觉得这人不太会喜欢他,便将那些诡异的念头都压下去,紧接着转念一想,莫惑喜欢小金球的主人……那不还是他么!   莫惑心情愉悦地让他自己纠结,慢慢烤好兔子,递过去一块。   祁真伸爪子接过,一下下地瞥他:“你若找不到心上人怎么办?”   “不会找不到,不是有你在么?”莫惑意味深长看着他,“顺着你,我肯定能找到她。”   祁真低头啃肉,顿时什么都不想问了。   由于没有调料,兔肉尝起来没什么味道,祁真只吃了几口便不吃了,等莫惑吃完便跟着他再次赶路,直到天色渐暗才停下,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问道:“还……还走么?歇歇么?”   莫惑有些挣扎,因为他其实可以抱着这小东西走,这样兴许还会更快一点,而且只要出去便能洗热水澡,天知道他已经快受够了,可另一方面,出去后这小混子身边又会有很多人围着,不方便亲近,他只要想想就不痛快。   洗澡和与这人独处选哪个?   他淡定道:“嗯,休息一晚。”   祁真看着他很快将火生起来,向前挪了挪,感觉困意一层层地往上涌。莫惑及时拎着他的后领:“别离那么近。”   “……哦。”祁真回神,有点迷糊。   莫惑看他一眼:“睡吧,我守夜。”   祁真不需要他说第二遍,便找地方一窝,昏昏沉沉地闭上眼,渐渐只觉身体一阵阵地发冷,忍不住哆嗦了几下。莫惑敏锐地觉出问题,凑过去伸手探了探,发现这人在发烧——白日里接二连三的受到惊吓,还下过两次水,如今终于休息,便烧起来了。   他急忙将人抱进怀里,拍拍脸:“醒醒。”   祁真感受着这股温暖,下意识向他怀里钻:“冷……”   莫惑脱下外衫裹住他,抱紧了一分,望了望前方黑暗的山林,开始思考一晚上能否顺利出去,或者还是等他出一身汗明日再走?可若明日退不了烧呢?   他探探这人的温度,不再迟疑,抱起他将火弄灭,打算连夜赶路。   祁真睡得并不踏实,梦里他好像又回到了皇宫密室,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红衣疯子,这人仍是那副略微漫不经心的模样,轻轻一笑,妖孽不已。他不由得问:“你到底是谁?你叫什么名字?你自己发疯为何要拉上我们?”   红衣人不答,笑着向后跃去,隐入无边的黑暗里。   “别走……”他忍不住起身去追,“别走……你给我说清楚……”   莫惑正用轻功不断地向前跃,此刻在借力的空当听见他的喃喃,不禁一顿,低头听了一会儿,知道他又梦见了那个人,不乐意了:“他对你很重要?”   “别走……”祁真完全听不见他的话,“你给我回来……”   莫惑眯眼盯着他看了一阵,掐住他的脸:“你最好真是想打他一顿,否则我饶不了你。”   祁真恰好梦见终于追上疯子,却被对方掐了掐脸,顿时惊悚,哆哆嗦嗦挣开,警告他别再打他大哥的主意,喃喃道:“你最好离这里远远的……要不本王、本王揍死你呀……”   莫惑瞬间一僵:“你说什么?”   祁真自然不会回答,向他怀里缩了缩。   莫惑的眸子则深深地沉了下去,他原以为这人是京城里某个达官贵人的少爷,谁知竟是个王爷。据他所知,有这般年纪并且还有两个亲哥哥的就只有……那个圣宠极重的、才刚刚被封王不久的小王爷。   他从未想过那般被万千宠爱养大的小王爷能来混江湖,而皇帝竟能舍得这人出来,但如果这是真的,当初三家的人为何花费许久都没能找到那对夫妻便有了很好的解释。   祁真又缩了缩:“冷……”   莫惑沉默地抱紧他,这才彻底明白云卓的意思,因为一是若皇上得知有人敢肖想小王爷,肯定会暴怒不已,二是……这样的一个人断然不会属于江湖,终究是要回京安稳地做他的王爷,哪怕他想出来,皇上也会有无数种办法断了他的念想,并且还会让他察觉不出丝毫不妥。   真要放他走?莫惑垂下眼,神色不明地看着怀里的人,一瞬间起了无数阴暗的念头。   就在此刻,前方忽然由远及近响起细微的动静,他回过神,警惕地望过去。彼时月明星稀,林间的光线并不暗,前方的人虽然没办法听出莫惑的气息,但能辨认出祁真的,不禁停住:“谁在那?”却是花笑言的声音。   “我。”莫惑冷淡道,抱着人过去了。   左侍天走在前面,急忙奔过来,待看清二人的情况脸色一变:“少爷怎么了?”   “在发烧。”莫惑说着见他要把人接过去,便还给了他。   哎哟,这人兴许也喜欢夫人,怎能把人给他?花舵主看得痛心疾首,暗道一定要找个机会告诉楼主这件事,让楼主多加防范,最好快些下手!   他们简单说了两句,开始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赶,终于在天亮前回到了峡谷,而后二话不说从山洞回去,直奔沐家。   祁真一直都被养得很不错,一碗汤药灌进肚很快就退烧了,等他再次睁眼已经是下午时分。他茫然了一会儿,从暗卫嘴里得知一路上发生的事,哦了声。   左侍天与暗卫几乎不约而同站起身,齐齐单膝跪地:“属下保护不力,请少爷责罚。”   沐十里恰好进门看见这一幕,有些发愣:“……少主?”   祁真摆摆手让他们都起来,把十里叫到身边摸摸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这人他爷爷的事。   沐十里问道:“少主你没事了吧?”   “嗯,好多了,你的东西收拾完了么?”   “都收好了,”沐十里乖乖坐在他身边,“我爷爷给我留了很多书,我都弄回来啦。”   祁真一怔:“都是些什么书?”该不会是他那不靠谱的师父留的吧?   “你要看么?我去给你拿!”沐十里说风就是雨,急忙跑出门,很快就拿了几本回来。祁真很激动,拿起一本打开,发现是十里爷爷写的诗集,不由得翻过一页,只见上面写道:一只蛤蟆呱呱呱,两只蛤蟆呱呱呱。扑通扑通跳下河,从此呱呱皆不见。   祁真:“……”   他木然合上,联想到当初十里说的以身相许,深深地觉得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家仆,他那师父不靠谱,收的人同样的不靠谱!      第56章 薄雾明朗2      “一只苍蝇嗡啊嗡啊嗡,两根小草摇啊摇啊摇,三条鲫鱼……”   祁真面无表情合上书,换了一本翻开,发现是杂记,“天绪十年冬,小雨,夹着冰渣,耳朵冷、脸颊冷、手指冷、脚趾冷,问世间冷为何物,直教人仰天大吼,冻死爷了!”   祁真抖着手再次合上,默默望着床边的两个箱子,觉得“不靠谱的师父兴许真会留点什么给他”的想法简直是太甜了。   暗卫静静望着他。   今天是机关赛的最后一天,上午已经决出三甲,沐家仍保留着“第一机关师”的头衔,子桑家则得了第三,如今全城都在庆祝,舞起了狮子,热闹得很。沐十里一贯坐不住,早已跑出去玩了,临走前见某人似乎喜欢看书,便将他爷爷留的两个大箱子拖了来,于是他们便目睹小王爷锲而不舍地翻了小半箱,这才稍微停了停。   “少爷,还看么?”暗卫道,“这书有些发霉,最好拿去晒晒。”   “……晒吧。”祁真一脸木然地将手上这本扔回去,感觉被整得有些头昏眼花,深深地觉得发烧还没好,便向大床里爬了爬,慢慢窝成一小团。   左侍天看几眼,笑着揉了一把他露出的小脑袋。暗卫经过这件事都非常后怕,将箱子抬走后很快回屋,继续雷打不动地守着他。他们先前没找到人时只要想象一下他会泡在水里变烂或摔成一片片的,心里就一阵绞痛,甚至难以呼吸,这可是被他们捧在手心的小王爷呀!幸亏现在没事!太好了!   暗卫:“呜……”   祁真回过头:“狗子,我还没死呢。”   “呸呸呸!”暗卫集体开口,“少爷快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   祁真对上他们发红的双眼,面向他们团了团,乖乖哦了一声。暗卫再也忍不住,凑过去伸爪子摸头,真好,小王爷还好好的。   “其实我也不是毫无收获。”祁真知道他们担心自己,干脆换了话题,示意他们把他之前穿的衣服拿来。   “少爷指的是这块玉?”左侍天从枕边摸出一块墨色的玉佩,递给他。   “对,”祁真伸手接过,裹着被子坐在床上与他们围成一圈,神秘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左侍天无视玉上的“轻邪”二字,配合地笑道:“是什么?”   “实话告诉你们,我认了一个师父,这就是师父给我的!”祁真骄傲地挺起小胸脯,“我师父是轻邪,当年叱咤江湖的三位高手之一,等我练成逐月决,连你们也追不上我。”   暗卫齐齐惊讶,左侍天这次倒有些意外:“他还活着?”   “我也不知道。”祁真摇头,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看着暗卫们震惊的神色,特别满意,紧接着想起一件事,望向左侍天:“你知道天穹无境么?我师父让我遇上就跑。”   左侍天嗯了声:“天穹无境已经消失多年,留下的都是以前的传闻,每个都很轰动。”   “很厉害?”   “不单单只是厉害,传闻天穹无境分九层,最后一层笑傲九天是真的名副其实,一旦练成便天下无敌,”左侍天见小王爷双眼发亮,无奈地笑了笑,继续道,“但这武功太霸道,练成后至多活不过五年,敢练的要么是有血海深仇未报,要么是怀着某个一定要达到的目的,要么是无可救药的武痴,要么……他就是疯子。”   祁真瞬间一惊,几乎下意识想到了红衣疯子,但那人很可能是凤随心,堂堂魔教头子要什么没有?再疯也不能疯到这种地步……难说,谁知他上辈子究竟受了什么刺激!   “少爷?”   “嗯……”祁真回神,“如果不练到第九层呢?”   “没办法不练,”左侍天慢声道,“天穹无境很难入门,可若能开了第一层,后面便会事半功倍,因为内力会成倍增加,若不往上练迟早要爆体而亡,据说当年创下这套武功的人也是到第九层便没办法再控制疯长的内力,拖了五年就死了,所以这本书只有九层,至今无人突破,因此也就没什么人敢练,渐渐便消失了,上一个死的人是因为有仇未报。”   暗卫听得感慨:“若没仇,谁能被逼得走那条路啊。”   左侍天点了点头。   祁真有些明白莫惑为何说武功不分好坏了,不过这东西确实恐怖,难怪他师父让他跑,他不由得问:“莫惑人呢?”   左侍天道:“在他的房间里,回来后洗完澡便基本没出来过。”   祁真眨眨眼:“受伤了?”   左侍天沉吟一下:“应该没有,哪怕有也是小伤。”   祁真一路上都是被莫惑照顾,自然不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便慢慢爬起来打算去看看,可发烧后还有点晕晕的,刚刚起身就晃了晃。左侍天急忙扶住他,将他按回去,告诉他再睡一觉,反正晚饭时能见着人。   “药早已熬好,属下去端来,少爷喝完再睡,晚上就没事了。”   祁真最不喜欢喝那种黑乎乎的东西,缩进被窝,抗拒道:“不,我不喝。”   左侍天耐心劝道:“再喝一碗,排排体内的寒气。”   “不,我可以喝姜汤。”   左侍天望着他可怜的小眼神,终是没有逼他,转身走了。祁真便对剩下几人招招手:“我想了想,十里家的草屋只能睡几个人,你们说我师父不能没住处吧?”   暗卫点头,其中一人道:“轻邪前辈那么厉害,地位也高,兴许在别处有房子。”   祁真很满意:“狗子,你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狗子立刻笑得春暖花开:“少爷过奖,为主子分忧是分内事。”   “嗯,所以这事就交给你了,”祁真伸爪子拍肩,“去那堆书里找点线索,回来告诉我。”   “……”狗子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最后看一眼小王爷,恋恋不舍地就出去了。   祁真便乖乖窝着,等着喝姜汤。   左侍天很快从厨房回来,见到某人“恰好”路过又“恰好”发现他,便含笑等着这人上前,率先开口:“莫楼主没受伤吧?”   “没有,我们楼主一向厉害,”花舵主说着看看他的碗,“杨公子醒了?”   “嗯。”   花舵主担忧问:“没事了吧?”   左侍天笑了笑:“嗯,退烧了。”   “那就好。”花舵主简单与他聊了两句,很快告辞,跑去向楼主通风报信,不知怎么回事,他总觉得楼主自从回来就好像不太开心,兴许听见这个消息会高兴点。   莫惑此刻正在看书,垂眼望着这些字,神色冷冷淡淡,听到花笑言的汇报只简单嗯了声就没了下文,翻过一页,继续看。   花舵主试探问:“楼主不去看看夫人?”   “嗯。”莫惑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花舵主忍不住道:“那个姓左的如今正在照顾夫人呢!”   “嗯。”莫惑再次翻过一页,还是不为所动,全然没把花笑言先前说的“左侍天或许也喜欢夫人”这句话放在心上。   这种时候还看什么书?它能有乖巧的夫人好看么!再说书能以后再看,夫人若被抢了你去哪哭?花舵主着急地伸着脖子望了望,发现只是普通的杂记,便越发不解,瞥了瞥卫玄。   卫玄不动声色站着,非常想说楼主洗完澡后他进屋换过三次茶,那书貌似就没翻过页,如今才掩饰地翻了两页而已,楼主这明显是出了问题。   莫惑扫他们一眼,冷冷问:“还有事?”   “……没了,属下告退。”花舵主无奈,只得离开。   院里不少风雨楼的人,见他出来便急忙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道:“我们瞧着楼主好像不……不太对劲啊?”   “是不对劲,连夫人都不看了,为什么呢?”花舵主思索半天,忽然痛心疾首,“难道是我说完左侍天喜欢夫人,楼主就成这样了?他是觉得夫人和他不亲近,所以心灰意冷要把人家让给左侍天么?”   众人顿时震惊:“什么?!”   花舵主便说了说经过,怎么都觉得有问题:“楼主一向是看上什么就会想办法得到的,不能轻易放弃吧?”   “不,人和东西又不一样,”其中一人道,“兴许楼主是在想爱他就成全他呢?”   众人再次震惊,想象一下那么乖巧的杨公子如果不再是夫人的画面,齐齐沉痛,开始出主意把左侍天打一顿,但转念一想打完后人家照样能爬起来,便看向花笑言,一拍大腿:“舵主,要不你去勾搭他好了!”   花舵主:“……”   众人望着他,越想越觉得靠谱,他们都是粗糙的汉子,而舵主那么清秀,看着斯斯文文的,能力又很强,只要不犯蠢一切都很好嘛!   花舵主回过神,撸袖子就把他们揍了一顿:“我又不喜欢他,这不是祸害人么!再说我能有夫人长得好吗!”   “……也对。”众人抱着头,更加沉痛。   几丈之隔的房间里,莫惑仍垂眼坐着,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当初知道某人的身份后瞬间涌出的念头几乎都是下意识的,如今冷静下来,他便慢慢打消了,因为云卓显然知道那是小王爷,而左侍天既然可以找来,皇家那边恐怕也清楚云卓的存在,这种情况下小王爷若出了事,一切便有迹可循,兴许就会猜到是他动的手,到时哪怕他能挡得住皇上的雷霆一怒,他的家人朋友和风雨楼挡得住么?   答案必然是不能。   还有,那小东西这次出门似乎只是为了找人打一顿,虽说目前对江湖很好奇,但等新鲜劲一过还是要回京的,那时他该如何?   最重要的是皇上不可能同意小王爷与江湖人在一起,哪怕再宠爱小王爷,恐怕也会想办法阻止,除非那小东西死活离不开他。可他办得到么?他连那小子喜不喜欢男人都不清楚,而且少年心性未定,喜欢后又腻了怎么办?   所以他现在在想未来所有可能发生的事,并做了最坏打算,越想,就越是不舒坦,甚至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试着把感情压下,自己先断。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早已萌芽的感情是说断就能断的么?这在卫玄敲门后告诉他钟离昊来了的一霎那就得到了答案。   他立刻把书一扔,刷地站起身,顿时将心里乱七八糟的顾虑抛之脑后,暗道不管了,先想办法把那小东西弄到手再说,好不容易看上一个,真放手难道要打一辈子光棍不成!   卫玄听到动静开门,先是看看砸在房中央的杂记,然后才看向他:“楼主?”   莫惑的表情淡淡的,极其镇定:“上面不干净,扔了吧。”   “……是。”   莫惑便绕过他,出门直奔某人的小院。   钟离昊不清楚他们何时离开,总觉得等人家出发再在半路拦人不太合适,便干脆主动上门,看看少年这状态:“杨少侠身体不适?”   “没事,小病,已经好了。”祁真早已穿戴整齐,仍是平时那副温和有礼的模样,笑着与他一起落座,喝了口茶:“不知钟离门主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钟离昊笑道:“实不相瞒,舍弟最近听了不少天齐宫的传闻,心生向往,想多与你们亲近一下,可他又不好意思自己来,便吵着让我问问杨少侠接下来会去哪,他好远远地看你们一眼。”   祁真暗道这人倒是聪明,并不把话说死,想了想便开玩笑地道:“听钟离门主一说,在下都想把他招进天齐宫了,就怕门主到时会不舍得。”   钟离昊略微扬眉,不清楚是不是莫惑提过几句,笑道:“自然舍得,就怕杨少侠不收。”   祁真含笑望着他:“门主可以先问问令弟的意思,他若肯来,在下便收。”   钟离昊没料到竟能这般顺利,含笑说好,与他定了饭局,开始聊些别的。祁真转转眸子,低声道:“在下有一事不明,想问问门主。”   “哦?”   “是这样,在下前些日子见莫楼主身上有一个小金球,宝贝得很,门主可知它的来历?听说是有一对?”   钟离昊轻笑出声:“对,是一对。”   “有何含义?”   钟离昊是三家里第一个解脱的,清楚某两人的遭遇,很是幸灾乐祸,正要简单提几句,抬头就见莫惑进来了,还冷冷瞥了瞥他,顿时笑意更深。   莫惑走过来:“在聊什么?”   钟离昊愉悦地扬眉:“在聊小金球呢。”   莫惑眸子微沉,淡淡嗯了声,看向某人:“提起另外一颗了?”   祁真心里一颤,由于不清楚当年的真相,他生怕这混蛋把事情抖出来将他拖下水,便摇头道:“没有。”   钟离昊看看这二人的神色,忽然问:“有另一颗的下落了?”   祁真笑得无懈可击:“没,只是听说而已,是在下有些好奇。”   钟离昊原本就对这个不太关心,简单应声,见莫惑在旁边坐着,到底不想触他的眉头,便没再提起,与他们聊了一会儿就告辞了。祁真干巴巴地目送他离开,看向某人:“你是不是故意过来搅局的?”   莫惑很坦然:“嗯,我不想让他知道小金球主人的事。”   祁真不爽了:“为何?”   莫惑意味深长望着他:“因为那个人只能是我的。”   祁真瞬间一抖。   “怎了?还没好?”   “……嗯,我去睡会儿。”祁真轻飘飘地看他一眼,转身进屋。   莫惑看着他的背影,知道这小东西不会死心,若是在钟离昊嘴里套不出话,接下来很可能要找自己身边的人下手,花笑言首当其中,然后他们便会从花笑言那里得知卫玄是他的家仆,进而找上卫玄……他理清头绪,回房将卫玄叫进门,看了对方一会儿,开始思考该如何说才能让这人明白他的意思。   卫玄不解:“楼主?”   莫惑淡淡道:“陪我下盘棋。”   卫玄心里奇怪,但没有多问,便应声过去,陪他一直下到吃晚饭,而后又一直下到深夜,不由得看了他几眼:“时辰不早了,楼主早些休息吧。”   莫惑:“……”   卫玄当他默认,恭敬地告退。   莫惑道:“……等等。”   卫玄转身望着他。   莫惑沉默一阵:“……再下一盘。”   卫玄犹豫片刻:“楼主,有话不妨直说。”   莫惑憋了半天:“我看上杨真了。”   卫玄有些吃惊,他们楼主的性子一向别扭,能亲口对别人说出这话实属不易,他快速回神,回想楼主这一晚的举动,有点好笑,配合地道:“是么?属下看杨少侠人不错,挺好的。”   莫惑嗯了声:“我有件事要交给你。”   卫玄就知道楼主肯承认,绝对是有事要吩咐,便坐了回去。      第57章 薄雾明朗3      机关赛结束后沐城仍有不少人,街上吆喝阵阵,笑语盈盈,一派热闹之景。祁真顶着周围时不时投来的目光,勾着大方得体的微笑在主道上缓步而行,心情非常愉悦。   昨日沐家主授奖时当着众人的面主动提起了沐十里,且特意感谢了一下天齐宫,再加上前些天的事,天齐宫的名气如今越来越大,他这一路走来还有人主动打招呼,一声声“杨少侠”叫得他通体舒畅,深深地觉得离盟主之位近了点,若不是还记得与钟离昊有约,他甚至想再多转几圈。   不过他现在急着去少林拿逐月决,不想再在沐城耽搁,因此昨天便与钟离昊约了转天上午见面,打算快点处理完他们的事走人。   他迈进最大的茶楼,察觉大堂的气氛静了静,更加愉悦,镇定地去了二楼雅间,看着里面的人,温和地笑道:“路上有事耽搁了一会儿,让钟离门主久等了。”   “我也才刚到,”钟离昊目送他落座,随意向他身后扫了一眼,笑了笑,“我记得杨少侠还有一个门徒的,没跟着?”   祁真瞬间一怔,他今日只带了四名暗卫,确实没带小天,钟离昊这样主动提起对方,难道是想将事情摊开?   也好,省得麻烦。   他含笑点头:“在下马上要离开沐城,他留下收拾行李了,这次出门,他会一直跟着我们。”言下之意,不会出现你妹妹进来后见不着他的情况。   钟离昊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暗道事情被他家的蠢货弄到这种地步,这人如今能毫无芥蒂地接受小水,并能同意给他们一个相处的机会,莫惑应该帮了忙,至少是向这人介绍过钟离家的情况。他压下思绪,说道:“我回去问了舍弟,他很乐意入杨少侠的天齐宫。”   “那好,承蒙令弟看得起,在下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可以让他先随我们四处走走再一起回去,”祁真笑容满面,“我们明早离开,不知令弟能否赶来?”   钟离昊笑道:“我明日一早便将他送到沐府。”   祁真应声,问了一个比较关心的问题:“不知令弟可会武功?”   钟离昊摇头:“只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让杨少侠见笑了。”   “无妨,武功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可以慢慢学,”祁真停顿一下,黑漆漆的眸子有些亮,语气却带着几分担忧,“只是在下这次出门是为历练,若没遇上危险还好,但若出了事,刀剑无眼的,还是让他先去天齐宫好了。”   钟离昊再次觉得这少年有些意思,笑了:“杨少侠无需多虑,我会给他多派些人手。”   蛮上道的呀,这样他也就不用费心照顾钟离水了,祁真对此很满意,喝了一口茶,干脆不再绕弯:“还有一件事得让门主知晓,小天是我大哥的人,在下可左右不了他的事。”   “嗯,这种事强求不得,”钟离昊望着他,“只要舍弟不被人故意欺负就好。”   祁真诚恳道:“门主放心,有在下看着,不会让令弟受委屈的。”   暗卫在一旁听得很无语,心想都说到这份上了竟还“舍弟”、“令弟”地叫着,你们真行。   祁真自然不在乎他们怎么想,解决完钟离水的事便开始聊了些别的,找机会又提了提小金球。钟离昊想起昨夜莫惑差人送的信,又想到他在小水的事情上出过力,干脆卖他一个人情,说道:“陈年旧事而已,不值一提。”   “可在下实在有些好奇,若不是太机密的话门主不妨简单说说?”祁真试探道,“不知莫楼主那般宝贝的小金球有何含义?”   钟离昊笑道:“不过是一段姻缘罢了。”   祁真默默反应一下:“……姻缘?”   钟离昊嗯了声,顺着莫惑信里的意思将当初遇见奶娃娃的事告诉了他,反正这也是实话,他笑了笑:“小娃娃虽然是莫惑救的,但几位夫人都很喜欢,非要娶回去做儿媳妇,她娘听得高兴,双方这才做了约定。”   祁真:“……”   暗卫:“……”   祁真抖着手抓过茶杯,低头喝茶,努力将“母后给他穿小裙子也就罢了,竟还把他许了三家人”的悲愤压下,尽量镇定问:“另外一家是谁?”   “解忧堂封家,当时去庙会的是封家的当家和夫人。”   祁真又灌了一口茶,继续镇定:“所以和那小孩有约的是……”   钟离昊笑得幸灾乐祸:“正是如今堪称神医的封大公子,解忧堂的少堂主。”   风雨楼、无情门、解忧堂……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三个中立门派竟都被他娘给坑了,还把他拖下了水,祁真笑得脸都有点僵:“是么,原来如此。”   钟离昊暗中打量他,又联系一下昨天的事,隐约觉得有些问题,搞不好这少年和另一颗小金球有关,不过他也挺讨厌被莫名其妙定了终生,因此对这事不怎么上心,笑道:“这么多年一直没消息,谁知还能不能找到,不过我喜欢男人,注定和那小娃娃没缘。”   祁真:“……”   暗卫:“……”   嗯,幸亏你不知道真相。   钟离昊看看他们的表情,扬起眉:“怎么?”   “没什么,”祁真急忙回神,笑得很自然,“就是有点惊讶莫楼主他们竟早有婚约在身,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这么有福气。”   暗卫:“……”   您老说这话不心虚么?   祁真伸爪子捧着茶杯,默默喝完,不太想待下去了,正准备告辞,紧接着想到什么,好奇问:“对了,莫楼主对这事是如何看的?”   “这就不清楚了,”钟离昊干脆又顺了莫惑的意思,“你可以去问他,他若不说便问问他身边的手下,有知道这事的。”   祁真点头,与他简单聊了几句便快速带着人离开,重新回到热闹的街头,这次却彻底没了闲逛的心思。   暗卫动动嘴唇:“少爷……”   “我想起来我娘有一个远方侄女,和我差不多大,”祁真打断他们,眼神遥远,“兴许我娘当初是带着我那表姐去的庙会,后来觉得小金球好看,就交给了我。”   暗卫心想这自欺欺人也太明显了,不由得提醒:“可钟离门主方才说了小娃娃是那对夫妻的孩子。”所以怎么可能是侄女!   祁真目光凶狠地盯着他们,一副“本王才没穿过小裙子,也没被许过什么人家,那都不是我”的模样,强调道:“是侄女。”   “……”暗卫道,“对对,应该是侄女。”   祁真嗯了声,轻飘飘地转过身,继续走。   暗卫:“……”   莫惑此刻又关在屋里看书,仍是半个字都看不进去,时不时便将卫玄叫进门,询问他某人回来没有。卫玄无奈,觉得楼主自从坦白完对那少年的感情,便不怎么掩饰想法了,也或许……是因为今天太紧张?   他恭敬道:“回楼主,还没有。”   莫惑放下书,淡淡问:“你说钟离昊会不会看出点什么?”   卫玄沉吟一下道:“杨公子很机灵,不会主动说出身上有小金球,而钟离门主对这事一向是不太在意的,应该没事。”   莫惑冷淡地嗯了声,多少还是有点不踏实。   自从得知那小东西的身份后,他便将封大公子的嫌疑也排除了,因为那人第一次去京城是与他一起的,之后便开始一门心思地学医,大概没再去过,所以不太可能是某人要找的人。   想通这一层,他昨夜便给钟离昊写信让对方说一部分实话,然后再把方向往卫玄和花笑言身上引,如此不用他再多费功夫,某人便会自觉离那二人远一点,省了他不少事,而他还得帮着那小东西找人,对方暂时离不开他,恰好方便他挖坑,简直一举多得。   只是这事不是没有风险,若钟离昊看出玄机,并且要掺一脚进来,就麻烦了。   他沉默片刻:“最近多留意点钟离昊的动静。”   卫玄道声是,退了出去。   莫惑便又静静等了一会儿,终于得知某人回府,不过紧接着便带人进了房间,窝在里面不出来了。他有些想笑,耐心熬到中午,愉悦地起身出门,迈向了大厅。   祁真这时仍在床上窝着,身边则是一箱子书,暗卫见他木然地盯着杂记,忍不住道:“少爷,该吃饭了。”   “不想吃。”   暗卫苦口婆心地劝:“刚刚痊愈,不吃饭怎么行?”   “不,我不吃。”   暗卫纷纷望向左侍天,后者早已听说事情的大概,笑道:“少爷,大厨说中午炖了莲子排骨汤,味道很香。”   祁真挣扎一下,把书一放,慢吞吞蹭进大厅,接着抬起头,瞬间与莫惑的视线对上,见他神色如故,忽然就有些不自在,镇定地过去坐好,头也不抬地开始扒饭。   莫惑盛了一碗汤,端着给他:“喏。”   祁真轻飘飘地看他一眼,伸爪子接过来,继续吃。   莫惑垂眼看他:“怎么,和钟离昊没谈好?”   “不,挺好的。”祁真悲愤地咽下一口汤,心想他宁愿自己没问!现在可怎么办?莫惑好像一直在找他,据说还念念不忘来着,真能假装没看到么!      第58章 薄雾明朗4      午饭后莫惑就将某人叫到了房间里,祁真原本是抗拒的,但对方一副探究的模样望着他这让他很心虚,生怕被看出些什么,只得认命地迈进屋,问道:“怎么?”   莫惑平淡道:“陪我下棋。”   祁真简直都有阴影了,扭头就走:“不,我不下。”   莫惑及时拉住他的后领,慢慢将他拖到软榻上,见这小东西要往下爬,便道:“坐好,这次我不故意耗着你,顺便让你几个子,嗯?”   祁真反应一下,瞪眼:“你之前果然是故意的!”   莫惑很淡定:“原因你都清楚。”   祁真瞬间想起是为了抓叶天元,便把话咽回,顿了顿忽然问:“你当时为何要帮我?因为我是云卓的弟弟?或者是你的书童?”   “我高兴。”   “……”祁真不太想搭理他了,默默盯着棋子就是不动,直到莫惑淡淡说了声“都有”才后知后觉明白他的意思,立刻反驳:“那你之前为何故意折腾我?”   莫惑看他一眼:“你不是没遭什么罪?”   这倒是……等等,他这又是什么意思?总不能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吧?听着就很玄幻!祁真望着他,见他指指棋盘,便落下一子,片刻后实在忍不住试探地问了两句,但莫惑一向不太愿意和人说心里话,他若不想说,祁真也没办法问出来,只得低头下棋,接着想起某件糟心的事,不由得看看他。   面前的人正捻着棋子,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漫不经心地一放,不知为何竟有种运筹帷幄的感觉。他的神色带着几分专注,冷冽的气息较平时淡了不少,看着不再那么难以接近,祁真打量一会儿,不得不承认这人生得确实不错,若不是为了找人,兴许已经成婚了吧?   莫惑见他迟迟未动,抬头望过去,见这小东西正盯着他看,略微挑眉:“怎么?”   “哦,没事。”祁真回过神,再次落子。   莫惑便继续和他下,觉得心跳有些快,他其实早就察觉到了这人的目光,只是忍着没动,一边装作很认真的样子看棋盘,一边努力端着姿势好让对方多看几眼,直到刚刚才意犹未尽出口打断,趁某人低头的空当勾起嘴角,非常愉悦。   这小东西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乍然听说自己有婚约,对方还一直在寻他,肯定会有些在意,也会时不时地观察对方,这一点就如同之前的自己一样。   一报还一报,混小子你最好快点栽下来,可别让我等太久。   莫惑维持着淡然的表情看着棋盘,虽然没心思下棋,但他知道不能轻易输,哪怕输也不能输得太难看,免得这人说他应付,便强迫自己拉回了一些神志。   祁真又看了看他,犹豫一会儿:“我今天和钟离昊去喝茶……”   莫惑淡淡道:“看你魂不守舍的模样,都说了些什么?”   “小金球。”   莫惑看着他:“知道了?”   “嗯……”祁真迟疑一下,不由得问,“你们当时那么小,事情又过去了这么久,你怎么还忘不了他呢?”   “合眼缘,”莫惑简单道,“没见过那么玲珑漂亮又乖巧的小孩。”   祁真眨眨眼:“是么?”   莫惑装作没看到他眼底的少许亮光,一副“我不想和你多说”样子,又捻起了一颗子。   祁真急忙道:“说说嘛。”   棋子在棋盘发出啪的一声轻响,莫惑道:“该你了。”   祁真随便放了一颗,还想再问,紧接着意识到自己当初穿的是小裙子,顿时就把话憋了回去,特别想跑回家问问大哥二哥有没有穿过。他默默窝了片刻,思绪转到别处,问道:“封大公子长得如何?”   “你想见?”莫惑看他一眼,“去少林的途中恰好路过解忧堂,你可以拐过去看看。”   那应该耽搁不了多少工夫,虽说封大公子没有穿红衣的嗜好,但难保三年后不会受刺激,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看一下好了……祁真轻轻应声,心想封大公子若不是,红衣疯子要么是这三家中的人,那么就是风雨楼的第一杀手,毕竟莫惑一直在找他,兴许对杀手提起过小金球的事。可凤随心给他的感觉太像了,会和这三家有关么?   他捏着棋子,陷入沉思。   房间很快静下来,只能听到落子的清脆声,祁真陪他下了两盘,只觉脑袋昏昏沉沉,撑着头,眼皮发沉。莫惑看着他那小模样,忍着伸手抱过来的冲动,淡漠吩咐:“困了就回去,别在我这里睡。”   祁真反应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嗯了声,慢吞吞爬下软榻向外走,接着在即将迈出门时扭头看了看,心道这人若得知他就是当初的小娃娃,还会不会这般嫌弃他?   莫惑道:“还不走?你又怎了?”   “没什么……”祁真顿了顿,“你怎么不问问我那小娃娃的名字?”   莫惑挑眉:“你想说?”   “不想。”   莫惑点点头,淡定道:“没事,十多年都过来了,我有的是耐心。”   祁真:“……”   莫惑目送他轻飘飘地出去,回想下棋时被对方暗中看了好几次,心情非常不错,忍不住勾起嘴角。卫玄恰好端着茶进门,抬头就见到他的表情,不禁一愣。莫惑神色一正,霎那间恢复冷淡的模样,快得直令人眼花缭乱。   卫玄:“……”   莫惑:“……”   二人对视一眼,卫玄决定将刚才的事当作是幻觉,走进去把茶杯放下了。   祁真回房后又窝进了大床里,一直到傍晚才睁眼,梦里全是小金球的事,这让他觉得万分惆怅,抱着被子不怎么想动弹。   暗卫观察他:“少爷,吃饭么?”   “……吃。”祁真爬起来简单收拾一下,开门出去。   狗子生怕他心情不好,说道:“少爷,那些书的一本杂记里提到了青古镇,就是不知是否与轻邪前辈有关。”   祁真重复:“青古镇?”   “是,上面说青古镇的梨花很好看,一片一片又一片……”   “闭嘴。”祁真不想知道具体内容,默默将这事记下,带着他们往大厅走,接着远远地就见到沐家主拉着十里哭,身旁的子桑家主则在灌酒,脚步一顿,想也不想便转身走人,吩咐暗卫去说一声,就说他想临走前再逛逛沐城的夜市,让他们不用等他吃饭了。   天色已经变暗,街上红灯高挂,兴许是都知道沐城机关会还有几天就要彻底结束,晚饭后出来游玩的人很多,热闹程度几乎与庙会不相上下。祁真从酒楼离开后看到的便是这番景象,他简单转了转,在路过一个角落时不由得停下,走过去蹲着。   暗卫不解:“少爷?”   “别说话。”祁真说着抬起头,静静望着过往的人群,努力回想以前的事,接着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便顺着又往下想了想,可他当时实在太小,能记起的东西不多,只隐约记得自己似乎一直抱着对方的脖子没撒手,那小孩买吃的喂他,他好像还在人家脸上“吧唧”香了一口?   不不不,这不是真的,绝对是幻觉!他伸爪子捂住了脸。   暗卫越发不解:“少爷?”   左侍天倒有些明白他在做什么,笑着扶起他:“少爷,过去的事别想了。”   祁真木然点头,干巴巴地蹭了回去。   一夜无话,转天众人刚刚吃过早饭,钟离昊便带着他“弟弟”上门了,郑重地把人交给杨少侠,只简单聊了两句就走了,特别痛快。   祁真打量一眼,见这“少年”穿着件鹅黄色的长衫,面若桃花,唇红齿白,似乎是知道左侍天就在一旁,便默默低着头不敢开口,像只可怜的小鸡崽似的。他下意识想摸摸头,但到底清楚男女有别,便只简单拍了一下:“入我天齐宫,以后便是我天齐宫的人,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   钟离水很温顺:“是,少主。”   祁真嗯了声,见她的头又低了低,体贴道:“你先去马车等着吧,咱们这就出发。”   钟离水便转身离开,接着很快回来:“少主,我坐哪辆?”   祁真眨眨眼:“你没有马车?”   钟离水轻轻应声:“二哥说出门在外不能太娇气给人家添麻烦,所以没给我准备,让我和别人凑合一下。”   但你毕竟是姑娘家呀!祁真的话尚未出口便猛地意识到钟离昊兴许就是想让她和他一辆,这样也就能和小天有更多的机会,难怪刚才走得那么快!   他恰好不想和莫惑一道,便给她指了指自己的车,然后开始与众人话别,准备出发。沐十里照例跑到少主身边,但听说里面已经有了两个人,无奈之下就去了自己的车上。莫惑正在旁边站着,见状淡淡问:“你要和她一起?”   祁真一本正经:“嗯,人家刚进我天齐宫,我得给她讲讲我们天齐宫的事。”   莫惑语气不变:“正好,我也想听。”   “改天吧,”祁真诚恳道,“你坐进去,我怕她吓着。”   莫惑:“……”   祁真不再多言,快速爬上了马车。   莫惑收回目光,决定暂时放过他,缓步去了最前面的车上。花舵主正在等他,激动地低声问:“楼主,钟离水既然看上了左侍天,要不咱们撮合一下他们?免得那小护卫再和您抢夫人!”   “不用,这事你别插手。”莫惑道,心里对左侍天的身份早已有几分猜测,既然是皇上身边的人,早晚是要回去的,恐怕不会与钟离家的丫头有什么结果。   花舵主不清楚真相,顿时沉痛地望着他。   莫惑看他一眼:“有这闲工夫你不如派人去前面的客栈打点一下,要知道人一多就容易出问题。”比如没房了之类的。   花舵主琢磨片刻,觉得楼主搞不好又是想和夫人独处,当即斗志高昂:“楼主放心,属下一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莫惑满意地目送他走远,见云卓笑眯眯地走了过来,问道:“怎么?”   “我弟就给你照顾了,你可别欺负他。”   莫惑并不意外,因为云卓向来对少林那种严肃的地方不怎么感兴趣,道:“你去哪?”   “四处玩玩再回家。”云卓这几天总惦记着去喝鲈鱼汤,这次刚好转转,他过去又与自家弟弟聊了两句,含笑翻身上马,率先离开,身影不一会儿便消失了。      第59章 薄雾明朗5      没有小王爷的明确吩咐,左侍天向来是要寸步不离守在旁边的,因此如今马车里坐了四个人,除去祁真、钟离水和左侍天外还有一个钟离水的护卫,看着亦像是女扮男装。   暗卫分出两人驾车,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见里面的动静,不由得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浓浓的不满,暗道反正赶路没什么事干,真的不聊聊天么?多闷啊!   祁真这时正捏着小天做的糕点啃,慢慢也觉出周围太静,看看身边神色如常的小天,又看看自从小天上来后便缩在角落里窝着,并埋头不敢动弹的钟离水,慢吞吞咽下嘴里的东西:“小天,你先出去。”   左侍天略微无奈地看他一眼,轻轻应声,掀开车帘到了外面,接着见暗卫颇有深意看着他,便含笑望过去,直到把他们看得一哆嗦才作罢。他走后,钟离水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但仍是没怎么动地方,显得特别安静。   祁真越发觉得她像只小鸡崽,忍不住道:“水啊。”   钟离水反应一会儿才抬头:“少主是叫我?”   祁真笑得很和气:“吃点心么?”   钟离水道声谢,接过来一块小口小口地开始吃。祁真观察一下,心想这丫头确实内向,不过听小天的意思他们初次见面时曾聊过两句,到底是怎么说上话的呢?他不由得好奇地问了问。钟离水脸色涨红,低声道:“当时我的马车陷在泥里出不来,他路过帮了一把……”   祁真估摸无非是道谢之类的客套话,点点头,问道:“那你来我天齐宫,钟离门主是怎么对你说的?”   钟离水乖乖道:“二哥说是福是祸全看我自己。”   祁真暗道一声钟离昊倒是放心,再次递过去一块糕点,决定先看看再说,只要不给他惹麻烦一切都好办。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钟离水太内向,胆子也太小,这一路休息的几次里她连一眼都没敢往左侍天身上看过,并且对方一出现就会低头,努力装作自己不存在。   他觉得这简直没法相处,因为他从没想过要干涉小天的事,也就不会下令让小天主动找人家搭话,而看钟离水的样子显然也不是会主动的,所以要一直耗下去么?要是因爱生恨怎么办?   为了以防万一,再次赶路时他便向她凑近了点,一副“好少主”的模样,温和问:“跟我说实话,看上我们小天哪了?”   钟离水瞬间羞得无地自容,连耳尖都红透了,低着头半天没答上一句,倒是旁边的随从道:“据说左公子人好,长得也好。”   祁真挑眉:“据说?”   “我是无情门的人,”女扮男装的随从解释道,“这都是从门主那里听来的。”   祁真了然,看着钟离水:“你就因为这个便贸然出来了?就没想过其实小天有婚约?”   钟离水猛地抬头,脸色发白。祁真生怕她会哭出来,急忙补充说只是打个比方。钟离水顿时松气,低低道:“……没。”   祁真很惆怅,但转念又想被家里这般宠爱着长大竟没养成不可一世的性子,倒也稀奇,忍不住在她头上拍了一下:“你哥没告诉过你做什么事都得把最坏的结果考虑进去?若相处后小天还是对你没那个心思,你该如何?”   “二哥说让我回家,”钟离水吸吸鼻子,“但我会努力对他好的……”   祁真掏出糕点安慰地塞过去一块:“这种事不是你对他好,他就一定会中意你的。”   钟离水想了想:“那肯定是我做得还不够吧?”   祁真不禁看向无情门的人,暗道你们小姐这么单纯就往外放,真的好么?无情门的人两眼望天,她也觉得钟离家的那群人把小姐保护得太好,基本没让这人见过世上残酷的一面,将来也不知会不会吃亏。   钟离水不解地看着他们:“怎么了?”   “我告诉你,一厢情愿其实很吃亏。”祁真思索一下,将前世偶然听来的事说了说。   那都是大家族的人,两位小姐同时看上一位公子,但公子只喜欢其中一人,可另一位是侯府千金,硬是求来一道赐婚圣旨,公子无奈之下只得忍了,不过没多久就如愿将心爱的女人也娶进门,对侯府千金置之不理,那千金没出三年便病死了。   当然,碍于身份,他将那几人的背景都做了调整,也没提圣旨,只说是家里逼着娶的。   “这算什么,宠妾灭妻都是很常见的,”无情门的人插嘴道,“还有些男人根本不娶你,花言巧语骗完你转身就娶了别人,留下你一个人痴痴地等,等了一辈子,青丝白发,容颜苍老,最终孤独凄凉地死去,要我说还是门主的话对,这世上谁离了谁不是一样活?为了一个心不在你身上的人付出一切,不值得。”   她的话匣一开,便噼里啪啦继续道:“我跟你们说个事吧,我以前住的小镇里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看上了一个穷酸书生,而书生也同意了入赘。”   祁真问:“不是被逼的?”   “不算是,书生的娘要用钱看病,恰好人家上门提亲,便点了头,并承诺只娶一个妻子,婚后也确实待那小姐好,温柔体贴,羡煞旁人,”无情门的人哼道,“但谁知这都是书生装的,他虚情假意把那户人家的钱都弄到手,等岳丈一去便撕破了脸,还将一直养在外面的女人接了回来,那小姐自然不干,结果被书生一顿毒打软禁了,然后只要不痛快就打,好好的一个小姐便这么没了……”   “这男人啊有时候真不是个东西,哪怕现在喜欢你,扭头又不知会喜欢上谁。”她似乎被勾起了往事,心疼地拍拍钟离水的手,告诉她找男人一定要擦亮眼睛,并将无情门里那些姐妹遭遇的都说了一遍,一个比一个惨,有些甚至闻所未闻。   “所以有些人见不得,只一眼便误了一生……”她最终幽幽地感慨一句,这才意犹未尽喝口水,见面前的二人呆呆地捏着糕点,睁着黑漆漆的眸子齐齐震惊地望着自己,钟离水的双眼还有些红,顿时清楚是办了坏事。   “不不,我只是打个比方……”她的话音未落,马车便停了下来,暗卫的声音瞬时响起,告诉他们天色渐晚,终于找到客栈打尖住店了。   祁真回过神,哦了声,慢吞吞爬下去。钟离水紧随其后,接着猛地看到旁边站着的左侍天,脸色一白,哆哆嗦嗦平移一段距离,小心翼翼绕过他,吓得嘤嘤嘤地奔进了客栈。   祁真:“……”   左侍天:“……”   无情门的人:“=口=”   祁真看向无情门的人,一副“这可不怨我”的样子,后者简直惊悚了,深深地觉得自己干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小姐以后要是不敢找男人了可怎么办?   她的神色凝重,急忙追了过去。   莫惑将他们这边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缓步过来:“怎么?”   “不关我的事。”祁真道,他原本的打算是给二人一个机会看看能不能成,若小天实在没那意思,他便找个稳妥的办法让钟离水看清楚,然后主动放手,顺便也在这件事上卖了钟离昊一个人情,交个朋友,谁知才一天过去事情就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他觉得钟离昊若一开始打算吓唬自己的妹妹,早就吓了,而不会等到现在,所以能派无情门的人做护卫是想让一个有感情经验的在旁边看着,以便偶尔能给钟离水提个醒,大概钟离昊也没想到还能出这事吧?   “进去吧。”莫惑没兴趣再问,率先带着人进了客栈。   他一天都没怎么和祁真说几句话,心里不太痛快,好在花笑言已经提前派人打点妥当,他只要想到今晚又可以抱着那小东西睡觉,便忍不住胸腔上涌的情绪,不免加快了脚步。   花舵主亦步亦趋跟着他,压低声音讨好道:“楼主放心,属下早已将人都轰走了,今晚就光咱们这几个,绝对没外人打扰!”   莫惑尚未消化完这句话,就见老板大步迎了出来。   老板干巴巴地守了一天都没见有人住店,觉得都有些邪乎,如今终于见到客人上门,他激动得差点落泪,热情道:“几位客官是要打尖?小店有的是客房,随便住!”   莫惑:“……”   那个蠢货!   莫惑直到进了房间也没从这股阴霾中走出来,坐在椅子里一口口喝着茶,见手下收拾完离开,看了看舒适的大床,想到要自己一个人睡,眼神又冷了一分。   花舵主恰好推门进来,邀功地蹭到面前,准备问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莫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冷淡道:“你,给我回分舵。”   花舵主:“=口=”   “为为为什么啊?”花舵主顿时惊悚,分舵又没什么事,哪有帮着楼主把夫人追到手重要,怎能回去!他急忙道:“楼主,属下不想走!”   “嗯?”   花舵主可怜地问:“属下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还请楼主示下。”   莫惑自然不能说“找人把客栈都住满便能和某人睡一屋了”这么幼稚的话,盯着他看了半天,干脆换话题:“我白日见到狗子找你聊了聊,都说了些什么?”   花舵主回想一下:“哦,属下说您特别出色,和夫人特别配!狗子就问我知不知道您小时候的事,我当然不清楚,就说卫玄大概知道。”   莫惑暗道某人果然是想弄清他对那件事是什么想法,开始从他身边的人下手了,便淡淡嗯了声。   花舵主试探地看着他:“……楼主?”   莫惑扫一眼这蠢货,觉得还算有一点用处,冷淡道:“记着,卫玄酒量不行。”   “啊?不能吧?”   “你见他喝醉过么?”   “没有吧……”   莫惑道:“这是因为他酒量不好,所以平时不怎么喝。”   花舵主于是恍然大悟,见楼主不再轰他,快速退了出去。与此同时,祁真也从暗卫口中得知了卫玄的事,问道:“哦?他是莫惑的家仆?”   “是。”   那知道得应该很多吧,祁真问:“有没有办法从他嘴里套话?”   暗卫想了想卫玄的性格,迟疑道:“……悬。”   祁真也觉得够呛,不死心地问:“他就没什么弱点?”   “这个不清楚,要不属下再去找花舵主套套话?”   “去吧。”祁真说着休息一会儿,下楼与他们和气地吃了一顿饭,早早便睡下了,接着只听半夜里轰隆一声大响,吓得顿时一个机灵坐起身,惊悚地看向声源。   左侍天和暗卫等人早在听见屋顶上细碎的脚步声便睁开了眼,这时已经到了小王爷的房间,并和守夜的暗卫一起与对方交上手,快速把人擒住,点了灯。   屋内很快亮起来,只见屋顶破了一个大洞,中央站着三个人,为首的女人有些狼狈,但表情冷然:“我是王家的二小姐,你们快放了我,我有急事……”她说着猛地看见床上的祁真,双眼一亮,“杨少侠是你呀,遇见你太好了!”   祁真:“……”   暗卫:“……”   这不是当初非要去挑山贼窝的那个冷艳女侠么?肯定没好事!   暗卫惴惴不安,齐齐看着小王爷,果然见他略微担忧地开了口:“王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暗卫:“……”   您老问什么问呀,客客气气把人送走不好么?      第60章 江湖名医1      王姑娘本是与孟涟几人在一起的,后来半路出了事,她便被掩护着逃走搬救兵,剩下的仍在被围困,随时都有危险。   “那就是他们的人!”王姑娘冷然指着掉下来的另外两人,“方才正是他们将我逼入了客栈,若非遇见杨少侠,我肯定也会被捉走!”   祁真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耐心安抚了几句,让她出去稍等片刻,然后开始穿衣服。   暗卫默默围住他,看着他略微发红的眼角,摸不准是吓的还是困的,忍不住道:“少爷,不如我们去吧?救完人便回来,他们爱去哪就去哪,您不也说过那些人就知道打打杀杀么?咱们不和他们玩。”   “嗯,简直无理取闹。”祁真神色木然,心想大半夜不睡觉打什么打,差点吓死他!可如此一个救人的机会摆在眼前,放过实在太可惜,何况他得为名声着想一下,便摆手打断暗卫后面的话,义不容辞向外走。   暗卫:“……”   咱乖乖睡觉不好么?真要动起手,您那小身板还不得被拍成肉酱啊!   暗卫一边跟着,一边求助地望向左哥。左侍天这时恰好到了小王爷的身侧,低声问:“少爷,人命关天,不如先派几个人赶过去救急?”   “……也好,”祁真想了想,神神秘秘凑近一点,“你们别救得太彻底。”   左侍天明白是要给他留个发挥的余地,忍笑道声是,随便挑了两名暗卫,让他们最好叫上几个风雨楼的人,争取万无一失。暗卫没意见,反正他们与那些人处得不错,这点小事对方会帮的。几人凑在一起找王姑娘问了问孟涟的大概位置,快速出发。   刚刚的动静很大,客栈的人基本都醒了。   沐十里早已出来,见到祁真便小跑过去,询问是怎么一回事。钟离水则才梳好头,扒着门框犹豫一下,战战兢兢蹭上前,找了一个离左侍天远的地方站好:“少主。”   “嗯,你们继续睡,”祁真温和道,“我有点事要处理,一会儿回来。”   沐十里不由得好奇问:“去哪?我也能去么?”   “救几个人。”祁真说着想到十里以后要跟随自己闯荡江湖,应该得见见这种场面,便让他也跟着,然后拍拍钟离水的小脑袋,示意她回屋。   王姑娘正站在楼梯口焦急地等着他,先是被那二人口中“少主”的称呼弄得一怔,接着隐约扫见钟离水的半张脸,顿时有些惊疑不定,但还未等细看,耳边只听吱呀一声轻响,便见莫楼主开门走了出来,心头猛地一惊。   她急忙回神,主动礼貌地打招呼:“莫楼主。”   莫惑简单扫她一眼,淡淡嗯了声,走向祁真。   他其实早就听见了屋顶的脚步声,只不过他清楚卫玄和左侍天几人的实力,因此没放在心上,淡定地扔给他们处理,原以为事情解决完便能睡了,结果听卫玄简述了一遍情况后他觉得某人会出去,这才来瞧瞧。   他垂眼看着祁真,了然问:“你想去救人?”   “嗯,我曾与孟公子喝过几次酒,”祁真的语气带着一点点恰到好处的担忧和豪气,“如今孟公子有难,在下岂能见死不救?”   莫惑一看就知道他又在装样子,忍着掐把脸的冲动,说道:“让他们去便行。”   “这怎么行,虽说对方只是没名气的小帮派,但行走江湖不能大意,我得亲自去看看才放心,”祁真一本正经道,“莫楼主早些休息吧,在下快去快回。”他说完暗暗瞥他一眼,警惕地绕过他,带着暗卫急匆匆下楼,生怕这人也跟着,要是真的跟去,还有他什么事啊!   莫惑看出这小东西的意思,有些想笑,干脆随他。   花舵主眼睁睁地目送夫人离开,忍不住问:“楼主你不去?”   “嗯。”   “夫人可不会武功。”花舵主提醒,万一出点意外,这么好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不就白白浪费了么!   莫惑没理会他,而是想到某人的屋顶漏了肯定要换间房,便吩咐道:“你跟着他们,不管孟涟那几个人今晚有没有地方住,都把他们叫过来。”   花舵主不明白话题怎么会忽然转到这个方向,怔了怔:“啊?”   “他们是朋友,聚聚也好。”莫惑淡淡地扔下一句,转身回屋,心里愉悦地想依某人“侠气”的性子,到时绝对要体贴地先安排那些人住宿,弄到最后自己兴许就没房了,刚好来他这边。   花舵主暗道一声楼主真是体贴,快步追下楼,接着越想越不对,楼主若想和夫人独处弄这么多人做什么?完全没必要!他倒也不是傻子,前后思索一下顿时琢磨过来楼主的本意,不禁擦了把汗,决定下次楼主若有什么吩咐先去找卫玄商量后再办,免得又被轰。   祁真这时已经和王姑娘出了客栈,默默看一眼漆黑的小路,压下不爽的情绪,关心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姑娘见莫楼主没跟来,正觉得有些遗憾,闻言迅速回神,愤然道:“杨少侠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柳家堡出事,我们都赶过去帮了帮忙,然后莫楼主来了把事情查清,柳昂便进了风雨楼,我们几个人……”   “等等,”祁真打断,“柳公子进了风雨楼?”   “嗯,莫楼主亲手将屠杀柳家堡的凶手一掌拍下悬崖,柳昂为了报恩就把命交给他了,杨少侠不知道?”王姑娘见他点头,思索一下道,“估计是莫楼主还没提到吧。”   祁真嗯了声,轻轻叹气:“柳家堡出事在下原本也想过去,可惜另有要事,幸亏现在已经查清真相,对了你继续说,那之后你们去了哪?”   王姑娘便娓娓道来。   柳昂要先处理完柳家堡的事再去风雨楼,他们朋友一场自然要搭把手的,等与柳昂分开他们先是四处转了转,接着玩到平公子的大哥即将大婚的日子,便一起结伴过去了。   “平公子?”祁真再次打断,“平剑岩?”   王姑娘点点头,停顿一下尴尬道:“他如今也和孟涟在一起,我知道杨少侠不怎么喜欢他,他……他其实人还算不错……”   不错个屁!那畜生上辈子差点把本王拖走啃了!祁真笑了笑,温和地安抚:“王姑娘放心,在下不会见死不救的。”   暗卫总觉得小王爷现在要么是在琢磨怎么弄死对方,要么就是想着再打人家一顿,便默默低头研究地面。   祁真不理会他们,问道:“那你们怎会与黑虎帮的人交上手?”   “我们白日途径这里要住店,恰好遇上从客栈出来的几个人,听他们说房间满了,无奈之下只得赶路……”   祁真一怔:“全满了?”   “嗯。”   祁真诧异:“可我们来的时候这里一个客人都没有。”   王姑娘心底一惊:“难道我们是被下了套?”   祁真的神色有些凝重:“很可能。”   花舵主恰好追来听到这一句,联想自己提前安排的人,下意识要擦一把汗,紧接着察觉左侍天瞥了他一眼,立刻忍住了。祁真并没听见花舵主的脚步声,问道:“然后你们遇上了什么?”   “我们本想找地方露宿,但很快见到一个浑身带伤的小丫头,”王姑娘说着也觉得太巧了,面色冷凝了几分,“她说最近这附近多了一个黑虎帮,她姐姐被黑虎帮的人抢了去,她拼死才逃出来,希望我们帮帮她。”   祁真了然问:“所以你们就去了?”   “当然,强抢民女一看就是邪派的作风,为正派所不齿,”王姑娘认真道,“这种小帮派自然留不得,我们便决定挑了它。”   祁真暗道果然如此,这简直和当初去挑山寨的情况一模一样,整天就知道打杀,真是的,你们学钟离水做个安静的小鸡崽不好么!   他轻描淡写捅刀子:“再然后你们就被围了。”   王姑娘顿时噎住。   “出门在外,凡是切莫莽撞啊。”祁真温和地规劝,心里无比舒坦,决定救完他们好好地教育一顿。   王姑娘脸色一红:“杨少侠说的是,我们下次会注意的。”   祁真恍然有一种身为前辈的错觉,更加爽快,心底那一丝“不能睡觉”的怨气快速消失,稍微加快了点脚步。王姑娘紧紧跟着他,虽然有些着急他为何不用轻功,但见他这般平静,反倒是显得自己沉不住气,便渐渐安定下来,片刻后指了指沐十里:“杨少侠,我刚刚好像听他叫你少主?”   “嗯,实不相瞒,在下乃天齐宫的人。”祁真立即搬出用过无数次的说辞,简单介绍了一下他那神秘莫测的门派,又将沐十里的身份说了说。王姑娘听得暗惊,万万没想到江湖中竟还有这样一个帮派,忍不住又问:“另外一个好像是钟离家的人?”   祁真知道她也是世家出身,干脆顺着钟离昊的意思道:“嗯,是钟离家的一位少爷,前些日子非要来我们天齐宫,在下便做主收了。”   王姑娘脸色微变:“可是钟离志?”   钟离志又是谁?祁真心里诧异,估摸她没有看清,歉然道:“这个暂时不便透露,还请王姑娘见谅。”   “不会不会。”王姑娘急忙摆手,对他再次尊敬了几分,继续赶路。   花舵主在后面默默跟着,开始思考一个严峻的问题,夫人和王姑娘不清楚他事先派人将住店的人都拦了,如今恐怕都认为这事是黑虎帮设的套,而他必然不能让夫人知道真相,所以……他一会儿该怎么样才能把这屎盆子扣在黑虎帮的头上?   好难办,为何楼主不跟来!真的露馅了可怎么办?   他感觉整个人有点不好。      第61章 江湖名医2      黑虎帮建在小镇外的半山坡上,附近只有一两个百余人的村子,看着有些荒凉。由于是新建的帮派,房子才刚刚搭完,祁真带人赶到时便见牌匾斜斜地歪在一边,借着微弱的亮光能勉强辨认出三个歪七扭八的大字:黑虎帮。   这场景让他看得直点头,了然问:“你们之前见此是不是更没把他们当一回事了?”   王姑娘的脸又是一红:“我们没想那么多。”   “客栈的事若真是他们动的手脚,这恐怕是故意做出来给你们看的,”祁真温和道,“算是买个教训了,走吧。”   他说罢率先进门,一派淡定从容之色。王姑娘对他很是信服,急忙跟着。花舵主想了一路的解决办法,只觉脑袋都大了,此刻便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蹭进去,打定主意要让别人背黑锅。   双方已经停手,院内经过一番交战变得杂乱不堪,一群人正围在大厅前不知说着什么。祁真缓步走近,只见一个暴怒的青年来回踱步,胳膊还沾着血,不爽地瞪着孟涟几人:“那小丫头片子说她姐被抢了你们就真信?她们是小偷,偷到我们头上给个教训而已,这样都不行,你们是看我们好欺负么!”   孟涟几人在中央站着,虽然狼狈,但并无大碍,尴尬道:“这恐怕有些误会。”   “呸!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这么闯进来,一句误会就完了?”青年再次暴怒,“简直莫名其妙,我们是烧你们家的房子了还是抢你们家的东西了!”   孟涟几人越发尴尬,只得摇头。   “你看,无怨无仇的你们这是想打就打啊!啊?”青年呵斥出声,像训孙子似的,“我说你们这些公子哥整天吃饱撑的是不是就会没事找事,闲得蛋疼吧?现在蛋还疼么?要是还疼,老子陪你们继续打!”   孟涟几人;“……”   世家里尚有一个姑娘,被骂得低下头,忍不住小声抽噎,紧接着就听青年喝道:“哭什么哭?哭得老子心烦!”   祁真只觉听着特别痛快,若这人不是在唱戏,他真想和人家交个朋友,可惜这事实在诡异,他又向前走了几步,朗声笑道:“大男人何必与一个姑娘家一般见识?况且孟公子他们也是救人心切,人命关天的事怎能叫没事找事呢?”   孟涟几人顿时觉得这话听着无比舒坦,急忙望过去,见到来人后双眼一亮,当即叫了一声杨少侠,平剑岩还下意识向他走了两步。   青年同样扭过头,敏锐地扫见之前来解围的几个高手都到了他身边,便清楚这是正主,抬抬下巴:“你又是何人?”   祁真大方一笑:“在下杨真。”   青年猛地一怔,稍微收起一些怒火,不确定地问:“你就是那天齐宫的少主?”   本王的名声竟传得这么快了?祁真也是一怔,忍着激动的情绪,说道:“正是,兄台听过我?”   “嗯,我有几个兄弟前两天刚从沐城回来,听他们说的,没想到这就遇见了,”青年上下打量他,好奇问,“你是怎么把叶天元弄疯的?”   “这是他自己的问题,在下可不清楚,”祁真笑着回了一句,转到之前的话题,“先说说今晚的事,方才在下听见了几句,今日是孟公子他们误信了那小丫头的话,这才错怪了好人,造成的损失由在下一力承担,兄台便高抬贵手放过我这几位朋友,如何?”   青年沉吟一瞬,不由得问:“我那两个手下呢?”   “在下一并带来了。”祁真原本的打算是把这些人一起送官,便带了出来,如今恰好派上用场,他回过头,示意暗卫放人。   青年神色稍缓,略微犹豫一下,摆手道:“罢了,看在杨少侠的面子的上我这次就不追究了,东西也不用你们赔,以后离我们远点就行,”他说着看向祁真,“难得能见杨少侠一面,不如喝一杯?”   “巧了,在下也正有此意,”祁真笑道,“只是天色实在太晚,改天吧。”   青年嗯了声,并不勉强,接着听他提起那两个小贼,不禁挑眉:“怎么?”   “兄台先前也说只是想给个教训,事情既是因她们而起,便由在下代为处理吧,”祁真含和气地与他对视,“兄台意下如何?”   青年看了他两眼,最终点点头,让手下把女贼交给他们,站在原地目送对方走远,眼神一时有些深,低声问:“你说他会不会看出什么?”   “应该不会,”身后的心腹道,“二少方才演得那般好,一点错也挑不出,再说小红小绿是咱们的人,落在他们手里顶多就是吃些苦头,不会说破真相。”   “但愿,”青年瞥向手下,“你们一路跟着他们,没听他们说点什么?”   “有,他们来的时候便已经在怀疑我们了。”两位手下说着急忙将一路的事全交代了。   “客栈人满?莫惑也到了这里?”青年脸色微变,饶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客栈为何会有问题,只得暗道一声倒霉,当机立断吩咐,“撤吧,免得真被他们查出什么,先前老三就是在柳家堡的事情上一时大意被莫惑拍下了悬崖,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那杨少侠与莫惑和钟离昊都有牵扯,尤其天齐宫的底细还未查明,公子说过暂时不能对他们出手,至于那些世家子弟……只能等以后再抓。”   “是。”   “明明就差一点的……”青年惋惜摇头,率先离开。   祁真带着人拐进一条宽敞的小路,这才放慢一些脚步,看看身边的几个人,关心问:“孟公子没事吧?”   “没事,都是一些小伤,”孟涟感激地拱手,“这次多亏了杨少侠相救。”   “无妨,不过举手之劳,”祁真温和地望着他们,“但以后若再遇上事,切莫这般冲动了。”   孟涟不由得想起初遇时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如今却反被他说教,更别提自己好歹也是武林四公子之一,便再次尴尬,道了声是。人群里的少女则气不过:“都是那小偷可恶,竟然骗我们,杨少侠一定不能轻饶她们!”   “所谓江湖险恶,”祁真轻声道,“这次是恰好被我遇上,下次呢?”   少女张了张口,不说话了,开始低头反省。   祁真默默暗爽,带着他们继续走。   王姑娘走近一点,低声道:“杨少侠那些人……”   她尚未说完就见他抬手阻止,动动嘴唇,把话咽了回去。孟涟知道她一向心直口快,如今竟能忍下,不免有些惊讶,不过他不是傻子,便没有多问,跟着他们到了客栈。   祁真拖过一张椅子坐好,吩咐手下把小贼带来。   两位姑娘都才十几岁,深知理亏,便往地上一跪哭着说身世可怜,自小姐妹相依为命,为了活着才去偷东西,求他们饶过这一回,下次再也不敢了……到最后连方才的少女也有些不忍。   “饶命可以,但我这人最不喜欢贼,”祁真的语气很温柔,“这样好了,挑断手筋脚筋,脸上划几刀,送官吧。”   二人瞬间变色:“——什么?”   暗卫与孟涟几人也齐刷刷看向他,前者开始思考小王爷说的是真是假,该不会因为没睡觉就又凶残了吧!后者则惊讶道:“杨少侠?”   祁真示意他们安静,说道:“小天。”   左侍天笑了笑,掏出刀走过去。两位姑娘顿时吓得脸色发白,刚要大叫救命,紧接着便被左侍天快速点住穴道,彻底动弹不得。   祁真暂时没让左侍天动手,温和地问:“想让我放过你们?”   二人紧紧盯着他,虽然无法开口,但神情却写得明明白白。   “也行,就看你们肯不肯说实话了,”祁真慢条斯理道,“比如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之前为何要故意引他们去黑虎帮?”   二人霎那间又变了色。   孟涟几人一惊:“故意?”   祁真应声,简单将事情说了说,慢声道:“在下本以为客栈的事只是巧合,但方才见到黑虎帮的帮主后便觉得有些问题,他穿得虽然朴素,料子却都很好,想必很有钱,可帮派只是随便盖了两间破破烂烂的木屋,一看就是敷衍,你们之前与他们交手,不敌后有没有自报姓名?”   孟涟几人点头。   “但他还是没停手对吧?”祁真道,“他方才能给我一个面子,没道理不给你们,尤其那么较真地派人去追王姑娘,显然是不想放过一个,况且他们既然能围了你们,实力应该很强,不是普通的乌合之众,所以他们就是想抓了你们。”   孟涟几人忍不住暗暗吸了一口气。   花舵主在旁边听着,热泪盈眶。   祁真是一开始就在怀疑对方,因此看什么都深想了几分。花舵主则是一心想要把脏水泼人家身上,因此观察得更加细致,自然也发现了问题,他原以为夫人会被糊弄过去,没想到竟然看透了,不愧是楼主看上的呀!   左侍天暗暗瞥他一眼,只觉这人去时还心事重重,如今却满面春光,不清楚又抽什么疯。   花舵主不理会他,心里则美滋滋地想运气真好,简直是误打误撞!   他急忙道:“夫……杨少侠说得是,剩下的便交给我查吧?你们早些去睡。”客栈什么的……一定不能让这人知道!   祁真看完孟涟几人凝重和后怕的表情便心满意足了,点点头:“那好。”   花舵主二话不说便吩咐手下把她们带下去,完全不打算解穴道,更听不见她们内心悲愤的关于“客栈的事真不是他们做的”的吼声,高兴地就走了。   祁真于是顶着孟涟几人感激的视线,体贴地开始安排他们的房间,与他们一起上楼休息,这时只听吱呀一声轻响,莫惑走了出来。   孟涟等人顿时一停,恭敬道:“莫楼主。”   莫惑简单嗯了声,看向某人:“都处理完了?还顺利么?”   祁真道:“还行,就是有些问题。”   “嗯,进来说。”莫惑说罢率先转身,只留给这人一个背影。   他在他们走后便意识到某人若没地方睡,其实可以和左侍天挤一间客房,立刻不痛快,完全没了睡意,如今好不容易熬到这小东西回来,自然不能放过。   天都快亮了,本王还想睡觉呢!祁真瞪眼,心里百般不情愿,但又不能拂了他的面子,只得让他们都去休息,自己则在孟涟几人艳羡的目光下慢吞吞进了某人的房间。      第62章 江湖名医3      “然后我们就回来了……”   祁真在莫惑面前不需要端着架子,整个人放松后便感觉困意一层层向脑门涌,说到最后几乎已经趴在了桌上。   莫惑没料到还能有这番波折,暗道幸亏有人背黑锅,否则他绝对要把花笑言轰回分舵。他看过去,见这小东西无精打采垂着眼,默默窝在那显得有一点可怜,特别想抓过来抱一抱,动动指尖,淡淡道:“我会让他们查。”   “……嗯。”祁真反应一会儿才附和,晕晕乎乎瘫在椅子里挣扎了半天,最终不情愿地哼唧一声,慢吞吞爬起来向外蹭。   还起身做什么?直接睡过去多好,莫惑很不满,看他一眼:“杨少侠。”   “嗯?”祁真听见这称呼便迅速反射性地转过身,瞬间变得无比精神,若忽略发红的双眼,俨然一副温柔大方、随时都能施以援手的公子风范。莫惑差点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淡漠地问:“去哪?”   祁真很快回神,悲愤地瞪过去:“当然是回房睡觉。”   莫惑对他待别人和自己简直是两个态度感到很满意,不经意地问:“我不是听说你房间的屋顶漏了么?”   祁真:“……”   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莫惑一看他的样子便能猜到大概,问道:“还有空房?”   祁真摇头,这客栈本就不大,孟涟几人也是两两睡一屋,哪还有多余的房间给他?他倒是能和别人挤,但现在他们都睡下了,贸然过去真的好么?要说没睡的就只有……他不由得望向旁边的大床,知道风雨楼的人肯定在上面铺了一层,睡着绝对舒服,立刻就不想走了。   莫惑愉悦地望着他一下下往床上瞥,适时开口:“在这里睡吧。”   “嗯!”祁真想也不想便同意了,基本没功夫思考他为何这般好心,而是用仅有的一丝神志想到莫惑有洁癖,便快速脱掉外衫只剩一件干净的中衣,简单擦擦爪子和脸,缩进温暖的被窝,睡了过去。   莫惑看看外面渐亮的天色,为自己倒上一杯茶淡定地喝起来,听着走廊的动静。   左侍天一直没忘小王爷的房间不能住人,原是想等等的,谁知竟在莫惑这里睡下了,他守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问题,这才离开。   莫惑听见他的脚步声远去,终于放下茶杯,走到床前弯腰看看熟睡的人,翻身上去将人拉到怀里抱了抱,在唇上印下一吻,瞬间心满意足。   祁真迷迷糊糊咂摸一下嘴,向他团了团,毫无所觉。   天色很快全部亮起,到快吃早饭时他才稍微清醒,此刻身边已没了莫惑的影子,他听着暗卫的声音,默默抱着被子翻过身,留给他们一个小后背。   “少爷,不起?”   “嗯。”   暗卫其实也想让他继续睡,但他们熟知小王爷的性格,便忍着心痛提醒道:“孟涟他们都已经在下面了。”   祁真瞬间悲愤地打了一个滚,暗道半夜打架都不累么?起这么早做什么?是因为会武功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得让本王救!他简直想吩咐暗卫把那几人揍一顿,可他也知道这行不通,而身为武功高强且有教养的少侠是不能睡懒觉的,于是挣扎着爬了起来。   暗卫观察一下,觉得小王爷的状态还成,便取过衣服为他穿上。   祁真木着一张脸洗完漱,慢吞吞转身向外走,然后在开门的瞬间换上温文尔雅的表情,笑得如沐春风,下楼了。   暗卫:“……”   您老真是蛮不容易的。   左侍天将这一幕看进眼里,笑着跟了过去。   孟涟几人已经从王姑娘口中得知天齐宫的事,也很惊讶,都觉得自己有些孤陋寡闻,这时见到他便纷纷起身:“杨少侠,早。”   祁真笑道:“诸位早。”   他不愿对着平剑岩的脸吃饭,温和地与他们打完招呼便走到莫惑那一桌,照例坐在他身边。孟涟几人都知道他们是一起的,虽然有些失望不能与他多聊聊,但并不意外,开始拿起筷子夹菜,接着听见杨少侠问了句钟离怎么没下来,不由得竖起耳朵听着。   沐十里道:“好像是身体不舒服,想在楼上吃。”   祁真想起孟涟几人皆出身世家,钟离水估计是怕被认出来所以暂时避了避,便轻轻应声,慢条斯理吃完饭,这才耐着脾气应付这群人。   “听王姑娘说诸位是要去平家?”   “嗯,平大哥的婚事近了,我等自然要赶去庆贺,”孟涟问道,“不知杨少侠这是去哪?”   祁真道:“有些事得去一趟解忧堂。”   “这可巧了,我们也要往那个方向走,”平剑岩高兴道,“不如一起吧?”   祁真静静看了这畜生两眼,笑着点头,与他们又聊了几句便各自回房收拾行李。由于屋顶破了,他回的是暗卫那间客房,坐在椅子里掏出匕首慢慢开始擦,面沉如水。   暗卫看着他寒光烁烁的小眼神,试探道:“少爷?”   “嗯,我本来不想和他们玩的,奈何他竟然主动凑了过来,”祁真盯着锋利的刀刃,深沉道,“天意难违。”   暗卫:“……”   您老想宰人就直说,扯什么天意?   自从再次和平剑岩相遇,暗卫就清楚小王爷得动歪心思,实在不清楚人家怎么惹上他了,忍不住道:“周围这么多人不好动手,上次能说巧合,这次他要是又出事,咱们该用什么借口?”   祁真知道孟涟不是傻子,思考一会儿,把发亮的匕首塞回袖子里:“总会有办法的。”   暗卫明白劝也没用,便闷头收拾东西,然后跟随他下楼,到了左侍天的身边。   祁真方才离开前猜出钟离水估计要趁这个空当上马车,便示意小天留下帮一把。虽说钟离水如今对小天的态度有些诡异,但小天能力很强,出什么事都能应付,并且还不会被孟涟几人觉出问题,是非常好的人选。   他凑近一点,低声问:“没事吧?”   “嗯,他们只看到一个背影,”左侍天笑道,“属下听了两句,那几人都以为是钟离志。”   钟离志?祁真是第二次听说这个名字,暗道恐怕是和钟离水长得有点像,便放心地迈出门,接着扫见莫惑在不远处站着,瞬间想起一件事,立即笑容满面走上前,以商量事情为由要和他坐一辆马车。   莫惑正不知该怎么把这小东西弄过来,闻言自然愿意,维持着淡然的表情往车里一坐,拿出一本书低头看,等着这人主动和他搭话。   祁真紧随其后爬上去,抬头望着对方的侧脸,这才猛地想到小时候好像香过一口,顿时有些不自在,但此刻马车已经前行,尤其孟涟几人也正跟着他们,他不能莫名其妙叫停,便压下心头那一丝怪怪的感觉,开口道:“楼主。”   “嗯。”   祁真问道:“花舵主有没有从昨天的那两个贼里问出东西?”   莫惑合上书看着他:“有。”   祁真双眼一亮:“是什么?”   “那伙人确实是想抓世家子弟,”莫惑道,“不过那两个小丫头只是普通的手下,不清楚究竟抓来做什么。”   祁真不死心:“那他们是干什么的呢?没别的线索?”   莫惑看他一眼:“怎么?”   “只是想弄清楚一点,”祁真一本正经,“毕竟武林中世家占的分量很重,他们这样下手兴许是有什么阴谋,还是早些防备为好,免得到时生灵涂炭。”   莫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道:“你想把平剑岩打一顿,然后把脏水泼他们身上?”   祁真:“……”   你哪只耳朵听出本王是这个意思了!   莫惑挑眉:“嗯?”   祁真默默挣扎片刻,将顾虑一扔,眨着亮晶晶的眸子凑近他:“你有什么好主意么?”   你倒是诚实,莫惑忍着掐把脸的冲动,淡淡问:“为何看他不顺眼?”   “他对我有想法。”   莫惑反应一下:“什么?”   祁真说得直白了点:“就是他想对我那样。”   莫惑的眸子瞬间一冷,稍微移开视线没让他发现,尽量淡然地问:“他以前对你动过手脚?”   “……这倒没有。”祁真总不能把上辈子的恩怨扯出来,只说那畜生见着他就双眼发亮,让人一猜便清楚是在想什么,他很不舒坦。莫惑微微松气,暗道姓平的若真对这小东西做过什么,他绝对会把人剁成渣。   祁真望着他:“你有办法吗?”   莫惑嗯了声:“你想做到什么程度?”   祁真前世的时候早已在机关室里亲眼见过那几个畜生的死状,不想再看一次,因为那太便宜他们。他沉默一阵,慢声开口:“我想让他身败名裂,这辈子都活得不如意……但说到底他目前并没有做过伤害我的事,我这么做,你会不会觉得很过分?”   莫惑定定地看着他,伸手摸摸头:“不会。”   祁真与他对视,兴许是这人做事一向全凭喜好,从不会加以掩饰,此刻望着他冷淡的眸子他竟觉得很安心,嗯了一声。   一行人走走停停,傍晚时分进了另外一座小城,这里比之前那座繁华,看着也热闹。他们来到最大的酒楼,准备好好吃一顿。钟离水照例避开,率先去了客栈。祁真并不意外,面带微笑带着他们迈进门,得知雅间全满,便在二楼要了一个位置,耳边瞬时听到一句:“要说天齐宫,那可真是不得了!”   几人微微一顿,齐刷刷望向了大堂的说书人。      第63章 江湖名医4      “……这天齐宫已经存在了近百年,但听过的人却少之又少,”说书人摇着扇子,一脸高深莫测,“古书记载,天齐宫的人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皆怀有救世之才,是大气运者,百年前参与过不少江湖大事,因他们而扭转的局面数不胜数,厉害得很,都道是得天齐宫的人,便如同得了千军万马!”   祁真:“……”   暗卫:“……”   这都是怎么传的?   台下众人听得吸气,忍不住问:“这般厉害为何之前都没听过?”   “因为聪明人向来把一切看得太透彻,金钱权势不过是过眼云烟,争之无用,”说书人感慨道,“况且当时天下太平,不需要天齐宫的人出力,宫主便带着门徒归隐,自此青山绿水闲云野鹤做伴,乐得逍遥,他临走前说他们做的事不值一提,隐去便罢,可终究有人看得不忍,便记了一两笔,这才得以传下来,如今也只有诸如钟离家这种百年世家和风雨楼这般实力强悍的门派能知晓一二。”   祁真:“……”   暗卫:“……”   莫惑扫一眼,见身边的人握着筷子呆呆地往下望,几乎都要听愣了,便暗中踢踢他。祁真猛地回神,镇定地夹起一根青菜放进嘴里慢悠悠地开始嚼,表面云淡风轻,实则继续努力听着。   大堂的人听得惊讶不已,问道:“这天齐宫的人如今还在么?”   “还在,”另外一人接口道,“最近天齐宫里出来一位姓杨的少年,据说武功好、长得也好,连叶天元都栽在了他手里,为了他都快疯了。”   “正是,”说书人不想被抢了饭碗,主动道,“但杨公子太聪明,一眼便可看穿叶天元的易容,以至于叶天元跟了人家大半个月都不敢露面,只能通过给乞丐大爷发小金叶来引起杨公子的注意,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杨公子根本不理他,还告诉他离自己远些,叶天元的心当时就碎了,只能戴上面具强颜欢笑,再也不是那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公子,所谓一见郎君终身误呀……”   祁真:“……”   暗卫:“……”   有人好奇问:“那杨公子长什么样?”   “这个我听人提起过,”说书人神秘道,“据说生得极好……”   二楼的几人不禁齐刷刷望向某人。祁真爽朗一笑,淡定地吃饭,显然没放在心上,令人一看便心生好感。   莫惑不由得再次瞥他一眼,暗道这小东西装起样子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祁真不清楚他的想法,低头扒饭,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默默往下听,深深地觉得自己出名了,且离武林盟主的位置又近了一点。   说书人已经说完叶天元的事,将话题转到沐家,啪地一拍醒木:“当时沐家主抱着二儿子遇见一位老者,那白发苍苍的老者一看便道,此子邪气绕体,命不久矣!”   “哎呀!”众人很揪心,“这可怎么办?”   “沐家主也急了,忙求老者救人,哪怕倾家荡产也要救回二儿子的命,”说书人道,“那老者恰好是天齐宫的长老,天齐宫的人向来淡泊名利,没收人家一分钱便把沐二公子救了,堪称妙手回春,华佗转世!要说沐二公子也是好运的,竟被长老看中带进了天齐宫,前不久才回沐城,那日沐家主起床便见天边飘着几朵祥云,一看便是有贵人登门啊……”   他慢慢喝口茶,将重逢的景象细细道来,听得祁真又愣了,再次觉得说书的都不靠谱。   孟涟几人听得真切,想起杨少侠先前介绍沐十里时说的情况与这个差不多,倒是信了几分,他们虽然想知道叶天元的事究竟是真是假,但都不好意思问,只得忍下,接着听下面的人提起了钟离家,握筷子的手齐齐一顿,专心听着。   大堂的人也关心地问道:“钟离家也与天齐宫的人有关?真是不得了!对了,前不久不是听说钟离小姐要找人么?找到了么?”   “听说是找到了……”   “对,我也听说好像是找到了!”   祁真顿时一怔,还未来得及思考事情是不是败露了,便听说书人道:“这天齐宫的事也得从钟离小姐还东西说起,当时钟离家和无情门的人几乎倾巢而出,很快便找到了姓左的公子,那东西确实是他丢的,钟离小姐归还后也就安心回家了,而正是在归家的途中,他们遇见了天齐宫的人!”   祁真:“……”   暗卫:“……”   这又是怎么传的?   “前文说过,钟离家是百年世家,自然知道天齐宫的存在,如今忽然见着杨公子,钟离家的一个少爷当场就不想走了,硬是要进天齐宫啊!”说书人吐沫横飞,将钟离少爷激动不已、下定决心并以死明志的场景讲得绘声绘色,再次啪地一拍醒木,“他闹得这般大,终于是被杨公子知晓了!”   众人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祁真也握紧筷子,特别想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好在说书人没有卖关子,喝完茶便道:“那钟离少爷见杨公子望过来,立刻单膝跪下,说要誓死效忠他。杨公子看了他半晌,缓缓道,你可想清楚了?入我天齐宫后你便是我的人,我此番出宫是为历练,你跟着我兴许要吃苦头,远没有当少爷来得舒坦。钟离少爷定定地看着他,只给了八个字——永不后悔,有死而已。”   众人纷纷感慨,真不知这天齐宫的杨公子是何许人也,竟能让堂堂的钟离家的少爷做到这一步,将来或许能成就一段佳话。   祁真也很动容,接着想了想钟离水那小鸡崽的模样,顿时回神,沉默地倒酒。   “也是钟离少爷的造化,”说书人道,“杨公子见他天赋奇佳又这般执着,便收了,如今他已经跟着杨公子历练去了。”   众人问道:“钟离家的少爷这么多,是哪一位呢?”   说书人摇着扇子:“目前还不清楚,只知道年龄不大,长得与钟离小姐有几分相像。”   众人思索片刻,忽然有人道:“该不会是那个钟离志吧!”   “真的假的,竟是那个钟离志!”   祁真顶着孟涟几人又一次投过来的视线,镇定地抓着碗,感觉有点懵,一直到吃完饭都没能理清头绪。他维持着温和的表情回到客栈,望着暗卫试热水,想了想道:“回头若再遇见那说书人……”   暗卫立刻问:“打一顿么?”   “打什么打?”祁真瞪眼,“他把天齐宫编得这么好,要赏点钱。”   “……是,”暗卫忍不住问,“少爷能听懂?”   祁真沉默一会儿:“不太懂,你们说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暗卫摇头表示不知道,调了调水温,觉得差不多了,便伺候小王爷洗澡。祁真乖乖脱衣服,问道:“小天呢?”   “少爷先前不是想弄清卫玄的弱点,让我们找花舵主套话么?”暗卫道,“左哥晚饭的时候和花舵主聊得不错,去套话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祁真嗯了声,示意他们都出去,一边洗澡一边仔细琢磨今天的事,只觉越想越混乱,等到洗完澡穿好衣服,便慢吞吞到了莫惑的门前。   莫惑就猜到他或许要过来,打开门好整以暇望着他,淡淡问:“怎么?”   祁真笑得很好看:“有事找莫楼主商量。”   莫惑将他让进门,见他走到桌前坐好,便到了他对面,淡定地等着他开口。祁真不再装样子,默默挣扎了一会儿:“我不懂。”   “哦?”   “你知道的,钟离家的事我肯定不会说,”祁真不解,“所以难道是他们自己传的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们蠢,”莫惑为他倒上一杯茶,推测道,“先前他们把钟离水的事弄得满城风雨,为了不让别人再说闲话,等钟离水跟你一走,他们便干脆放出消息说她已经还完东西回家,免得外界的人再怀疑她看上了人家。”   祁真伸爪子接过茶杯,慢慢懂了:“但钟离水其实在我这里,他们怕别人以后认出来,于是就又放出假消息,把人们的想法往钟离志身上引?”   “差不多。”   祁真不能理解:“他们如果不说,知道这事的就只有几个人罢了,钟离水平时不露面,又没什么关系。可闹完后,万一将来钟离水不喜欢小天回家了,人们看到钟离志也在钟离家这该怎么办?难道要说被天齐宫逐了么?他们的脸还要不要了?”   莫惑冷淡道:“所以我说他们蠢。”   祁真忍不住问:“钟离志到底是谁?”   莫惑道:“据说是钟离家最有天赋的人。”   祁真眨眨眼,回想一下钟离水对小天的态度,忽然觉得如果再在这件事情上推一把,兴许真能用钟离水换钟离志,顿时有些激动,还未开口就听这人继续道:“据他自己所说。”   “……”祁真道,“什么?”   莫惑自然知道这小东西在打什么主意,忍着摸头的冲动,说道:“他的原话是钟离志骨骼清奇,天资聪慧,长相俊逸,自小有神童之称,是钟离家百年来最有天赋的人,将来整个家族的兴旺都靠他了。”   祁真:“……”   “但这事别人不知道,只当是家主说的,”莫惑再次为他泼冷水,“钟离志曾立志做过江湖第一剑客、江湖第一神算、江湖第一杀手,据说最近开始翻看医术,想做一位江湖名医,把解忧堂弄垮。”   祁真:“……”   祁真原本还想和莫惑聊聊平剑岩的事,闻言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见天色已晚,便木然回去了。   左侍天正在等他,笑着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少爷?”   祁真回神:“问出来了?”   左侍天点头:“卫玄酒量不好。”   祁真默默反应一下,双眼放光:“我的生辰到了。”   “啊?”暗卫不解,“没有吧,要下半年呢!”   祁真怒道:“我不说,你们不说,谁知道?”   暗卫:“……”   左侍天早在听见刚才那句话便知道小王爷是想趁机灌醉卫玄,问道:“少爷想什么时候庆生?”   “择日不如撞日,”祁真缓缓眯起眼,“就明天吧。”      第64章 江湖名医5      转天一早的饭桌上,孟涟和莫惑几人便听见左侍天忽然提起某人的生辰,顿时都看了过去…祁真则微微一怔,表情恰到好处:“今天初六?”   “是,”左侍天望着他,“属下记得少爷便是初六生的。”   “嗯,不说我都没注意,”祁真笑了笑,“不用刻意过了,晚上吃碗面便是。”   暗卫纷纷停下筷子,心痛道:“那怎么行?往年在天齐宫,宫主向来是会大办的,几位长老也都会到齐。”   祁真无奈摇头:“如今是历练,哪能一样?”   “但也不能太随便了,”暗卫更加心痛,情真意切道,“这是少爷第一次在外面庆生,虽然宫主不在身边,可还有我们啊!”   祁真很迟疑:“但赶路要紧……”   “不差那一两天,”左侍天温和地劝道,“在外面更要好好过,恰巧少爷的朋友都在。”   “对,我们都在,”孟涟几人急忙附和,“杨少侠,还是过吧。”   自从被救,他们就一直想好好答谢他,如今正是机会,便忍不住先后开口,要一起为他操办。祁真盛情难却,最终决定在小城多留一日,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一顿饭,至于礼物便不收了。   他望向莫惑:“莫楼主意下如何?”   莫惑盯着他看了两眼,点点头,饭后将花笑言叫进房间,旁敲侧击问出这人昨晚说过卫玄的酒量不行,便知道某人兴许是要套话,心里立刻满意,暗道先前的铺垫没白费,总算是把那小东西一点点引到了这个方向。   花舵主的思绪仍在早晨的事情上,问道:“夫人的生辰不送点东西么?”   莫惑心想那混小子只是找个灌酒的借口,铁定不是真的庆生,说道:“不用。”   花舵主望着他冷淡的眸子,不知是第几次觉得沉痛,楼主再这样下去还怎么追到夫人,愁死人!他不由得劝道:“楼主,还是送吧,咱们可以私下送。”   “你看着办,我有另外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做。”   “是,楼主吩咐。”   莫惑道:“你去看看小城内有没有小倌馆,有的话回来告诉我。”   “……啥?”花舵主简直猝不及防,震惊地望着他,“你找找找啥?”   莫惑被吼得皱眉,冷冷扫向他。   花舵主猛地一个激灵回神,特别想问他要做什么,可又不敢多问,只得轻飘飘地迈出门,求助地找到卫玄将事情说了一遍,忧心忡忡拉着他的手:“在夫人生辰的这天找小倌,你说楼主是怎么想的?”   卫玄自然也不清楚楼主的想法,思考半天才得出一个稍微可能的答案,万分不确定地道:“兴许……他是有事问他们?”   “能问什么……”花舵主说着忽然意识到楼主一向有洁癖,不愿与人亲近,搞不好在某方面一窍不通,便立刻明白了该怎么办,兴冲冲跑到外面费心搜了几本精致的画册,捧着送进去,讨好道:“楼主,给。”   莫惑正在喝茶,简单扫一眼:“这什么?给他的?”   “不,给您的,看看就知道了,”花舵主一脸神秘,“这比小倌好使。”   莫惑不动声色看看他,拿起翻过一页,入目便是两个没穿衣服的男人搂在一起,身体的部位画得清清楚楚。   莫惑:“……”   卫玄就在旁边站着,此刻扫见一点,顿时无语。他方才只是猜测,谁知花笑言竟把这东西找来了,他不由得观察了一下某人。   莫惑平静地合上书,盯着花笑言,不知该不该把人轰走,淡淡道:“平剑岩心术不正,我让你去看有没有小倌馆是为了收拾他,你以为是什么?”   花舵主:“=口=”   卫玄:“……”   花舵主知道自己这是犯蠢了,生怕被嫌弃,不等他开口便道了声是,急匆匆地跑去干活,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人。卫玄暗中打量一眼,见楼主脸上的表情很淡,看不出是否生气,犹豫一下,没有把画册拿走,也退了出去。   房间渐渐变得安静,莫惑继续独自坐着,片刻后看看面前的几本东西,移开视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过了一会儿又扫过去,盯着看几眼,最终找出自己的书拿好,接着伸出另外一只手的食指,勉为其难挑开了画册。   卫玄进来换过几次茶,每次都见楼主一脸淡然地在看书,只是页数却从没动过,他下意识看看画册,发现它们的位置也没变,摸不准楼主到底在想什么,干脆放下茶杯,准备离开。   莫惑抬抬眼皮:“他呢?”   “杨公子正和沐十里在一起,”卫玄望着他,“要叫他进来么?”   “不用,”莫惑说着一顿,提醒道,“今晚他们可能会灌你酒。”   卫玄微怔,记起之前楼主向他坦白对少年的感情时所交代的事,点点头,表示明白。莫惑对他很放心,摆手让他出去了。   小城地方不大,孟涟几人商议后仍是选了最大的酒楼,不同的是由于提前打过招呼,这次他们如愿要到了雅间。钟离水则照例借口说不舒服,乖乖留在了客栈里,但毕竟是少主的生辰,她便事先将他叫进房间祝福了一下。   祁真简单道声谢,拍拍她的小脑袋后便快速去了酒楼,满脸微笑地与他们闲聊家常,姿态优雅大方,与平时没有半点区别。   几位世家子弟在莫惑面前向来有些拘谨,尤其当他轻松解决完柳家堡的事情后,他们更能看出与他的差距,便越发对他敬畏。他们自知高攀不起,因此虽然同路,但都没敢凑得太近,可今天莫楼主的心情似乎不错,偶尔会搭理他们一下,他们不由得抑制住内心的激动与他多聊了两句,连最为稳重的孟涟都不例外。   “莫楼主,我敬你一杯,”他说罢倒满酒,顺便看向祁真,“杨少侠,我也敬你一杯。”   祁真笑着端起杯与他碰了一下,轻轻抿一口,心里万分不爽,这些人敬莫惑也就罢了,为什么每次都得把他带上!万一喝醉了怎么办?真讨厌!   莫惑也不想让这小东西喝醉,否则计划全白费了,于是等他们又开始敬酒时便淡淡道:“他还小,别让他喝太多。”   孟涟几人不敢违背,齐齐附和,笑着聊起别的,气氛融洽不已。   暗卫都得到过吩咐,早已来到卫玄身边,拍着他的肩膀:“我们少爷以前在分舵多亏你照顾了,这杯敬你,必须喝!”   卫玄推辞了两句,实在没办法,最终笑着喝了。   “爽快!”暗卫望着他,忽然道,“卫大哥,其实我之前就看你很亲切,你长得有点像我一个表哥,这杯再敬你,来表哥,干了!”   卫玄:“……”   “哎,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卫大哥也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另一名暗卫看看他,一拍大腿,“对,你长得像我师兄!缘分啊,来师兄,我也敬你!”   卫玄:“……”   卫玄无语地看着递过来的酒杯,都先是推了推,而后才好脾气地喝掉。花舵主在旁边坐着,察觉他们有意灌他,正要帮两把,结果被左侍天简单几句话便吸去了注意,再也没能想起他。   饭菜已经吃得差不多,祁真暗中观察,很快发现卫玄醉了,顿时双眼一亮,默默捏着筷子,开始思考想个什么理由散席。   莫惑垂眼看他,明知故问:“怎么?”   祁真和他对视,想到这人答应帮忙收拾平剑岩,而自己却在算计他的人,忽然有一点心虚,下意识抓住酒杯:“嗯?没什么。”   莫惑望着他被酒浸染过的嘴唇,移开视线,嗯了一声。   祁真又看看喝醉的卫玄,暗道机不可失,想了想,以明天还得赶路为由带着他们回去,耐心在客房窝了一会儿,终于见到卫玄从莫惑的房间出来,摇摇晃晃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便高兴地跑过去,伸爪子敲门。   卫玄过了片刻才来应门,脸上带着几分醉意,问道:“杨公子有事?”   祁真点点头:“在下有些事想弄清楚,不如进去说?”   “好。”卫玄将他让进门,礼貌地为他倒茶,由于控制不住力道,茶水洒了大半出来,看得祁真满意极了,体贴道:“不忙,你坐,我不渴。”   卫玄于是装作喝醉的样子在他对面坐下,努力让声音听着模糊一点:“杨公子想问什么?”   祁真问道:“听花舵主说你和莫楼主小时候就认识?”   “嗯,我是楼主的家仆,”卫玄记得楼主的吩咐,便开始碎碎念,“我家从我爷爷那一代便是莫家的人,那时……”   “好了,我知道了,”祁真对他这种一喝醉便什么都说的类型更加满意,几乎绷不住脸上的表情,美得小肩膀直抖,“嘿嘿嘿嘿……”   卫玄:“……”   暗卫:“……”   卫玄只觉哭笑不得,尽量茫然地看着他:“……杨公子?”   “……哦。”祁真快速回神,掏出了自己的小金球。   莫惑这时正在房间里坐着,而那几本画册依然摆在原先的位置上,花舵主进来时首先看到的便是它们,暗道自己之前的想法太愚蠢,楼主应该都会,便压下尴尬的情绪道:“楼主,人齐了。”   “嗯。”   花舵主低声问:“现在动手?”   “再等等。”莫惑淡淡道,他可不想收拾平剑岩弄出的动静太大,打断了某个小东西的问话,不过或许是知道某人即将掉入他的陷阱,他几乎有些抑制不住上涌的情绪,便随手抽出一本书,装作淡定地翻开,紧接着便对上一对裸男。   莫惑:“……”   他沉默一下,迅速扫向花笑言。   花舵主正看得愣怔,此刻急忙找回神志,与他对视一眼,二话不说便转身出去,体贴地为他关上了门。   莫惑:“……”      第65章 江湖名医6      “虽然才见过一次,但楼主一直没有忘记那个小孩……”   卫玄只听少年提起一句小金球,便主动把当年的经过讲了一遍,并顺着楼主的意思开始交代另外两个人的态度,既符合实事又能成功让某人不爽。   祁真果然瞪眼,本王那么小就被套上裙子许了三家,他们还敢嫌弃!   卫玄装作没看见他的小眼神,继续道:“被莫名其妙定了终生,还被逼着一直找人,钟离少爷和封少爷自然是不痛快的,他们觉得小孩根本没父母说得那么讨喜,还说小时候好看不代表长大也好看,况且她的家世看着不错,或许如今会被养得刁蛮任性、不可理喻,他们可不想和这种人成婚。”   胡说!暗卫齐齐愤怒,我们小王爷不凶残的时候是很乖的!还有,他们就是想娶也不成,我们小王爷还看不上他们呢!   祁真眼底的寒光更盛,磨磨牙忍了,问道:“那莫楼主什么想法?”   楼主嘴上不说,其实以前比谁都嫌弃人家……卫玄在心里无奈地想,叹气道:“楼主当然喜欢她,说是合眼缘。”   祁真曾从莫惑那里听过这个词,眨眨眼:“好像是没见过那么漂亮的?”   “嗯。”   祁真舒坦了,伸爪子抓过茶杯喝水:“你继续说。”   “嗯?”卫玄适当表现出醉酒的一面,“还说什么?”   祁真想了想:“这些年他一直在找小金球的主人?”   “三家的人都在找,只是没找到,后来楼主他们长大,事情便落在了他们头上,但另外两位少爷都不在意,唯独楼主自小努力练功,又成立风雨楼,天南地北地打探消息……”   祁真猛地一怔:“等等,你的意思是他成立风雨楼就是为了找人?”   “有一部分原因是,”卫玄说着继续描述楼主如何地看重对方,并把夫人拖出来,“夫人总说当初最先发现奶娃娃的是楼主,拥有另外一颗小金球的也是楼主,他们注定是有缘分的,楼主也这般相信着……”   祁真想起一笑谷的女谷主,忍不住问:“可他娘不是总逼他成婚么?”   卫玄一边想以后事情败露了可怎么收场,一边答道:“因为奶娃娃若一直没有消息,总不能一直都不成婚,夫人当然希望楼主早日娶妻生子,可楼主心有所属不愿娶别人,便用各种借口拖着夫人,直到找到对方为止。”   祁真和暗卫一时都有些动容,接着很快问:“万一人家成婚了呢?”   “我也问过楼主这个问题,”卫玄低声道,“楼主说找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总要再见一面,若她过得好,他便也放心了。”   祁真的心情很复杂,掩饰地低头喝口水,问道:“他之前为何那般对我?他明知我认识小金球的主人还折腾我做什么?哦对了,他还说我没受什么苦,这是何意?”   卫玄无奈,没办法告诉他楼主有一个态度转变的过程,轻轻叹气:“楼主的性格其实有些别扭,他表面对你凶,实则心里是想对你好,你懂么?”   祁真一脸木然:“不,我不懂。”   “那你别说是我说的,”卫玄碎碎念地解释,“楼主让你做书童是想把你放在身边观察,兴许偶尔能打探一下那个小孩的事,他虽然不清楚你们的关系,但小金球戴在你身上他多少有些不高兴,便想整整你,可你到底是云少爷的弟弟,或许还是那小孩重要的人,他又不忍真的让你受苦,所以便将一切都打点好了,否则他若真想整你,风雨楼的人又怎敢违背他的意思?”   祁真听得愣怔:“这样我岂不是会越来越讨厌他?他究竟图什么?”   就是让你讨厌他……卫玄越发无奈,但不得不替楼主把事情圆回来:“我只是猜测他兴许是觉得这会让你在小孩面前提起他,继而被小孩记住,搞不好能看他一眼。”   哎哟真扭曲,祁真和暗卫齐齐感慨,过了一会儿又问:“他当初怎么不坦白呢?”   “不敢问吧,”卫玄轻声道,“害怕听到你们有婚约或那小孩已经成婚的消息,便宁愿不问,楼主毕竟找了人家十二年,所谓近乡情怯……”   也是,祁真和暗卫不由得静默,一时对某人大为改观。暗卫更是捂住小心脏,忍不住喃喃:“原来他也是个可怜人。”   卫玄:“……”   祁真握着茶杯,心里不是滋味,简单问了些别的,最后带着人默默地就出去了。暗卫亦步亦趋跟着,小心地打量他,“少爷,怎么办?”总不能让人家一直找下去吧?   “不知道。”   暗卫思考一下:“不如带他去见见您表姐……”   他的话未说完,只听吱呀一声轻响,不远处的房门打开,左侍天从钟离水的房间迈出来,恰好和他们遇上。   祁真:“……”   暗卫:“……”   这什么情况!   “你……她……”暗卫的声音因为太压制而有些发抖,双眼放光地望着他,接着对上他带笑的目光,顿时把话咽回去,然后觉出不对,再次望着他,很是理直气壮,暗道小王爷不是让你在外面留意一下别让风雨楼的人去找卫玄么?你自己玩忽职守去和小姑娘私会,还不许我们问问了?   左侍天不理会他们,看着祁真:“少爷。”   祁真应声,忍了忍,没忍住:“你们这是?”   “钟离小姐叫属下去说些话,”左侍天温和道,“事情已经说开,她大概这两天便会回家。”   几人顿时震惊,祁真问道:“你该不会说得很绝情吧?”   “没有,”左侍天说完见他们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一副问到底的架势,无奈道,“钟离小姐只问我与她是否有可能,属下只是摇摇头,她便说知道了,没有再问别的。”   祁真原本就没对他们的事抱太大期望,伸爪子拍拍他的肩,想了想,还是决定看看钟离水,便示意他们先回去,独自到了人家的门前。   如他所想,钟离水此刻双眼通红,正在擦泪,抽抽噎噎甚为可怜,见到他便看了过来,哽咽道:“少主……”   祁真摸摸她的头,温和问:“怎么忽然和他说起这个?”   “不……不想一厢情愿,变得和故事里的人一样悲惨,”钟离水抽噎道,“我不想傻傻地等着他,凄凄惨惨,搭上一辈子。”   祁真木然望向无情门的人,你又对她说了什么?   被看的人心虚地两眼望天,不和他对视。   “……”祁真便转回视线,“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回家,”钟离水吸吸鼻子,“我会等到和那些人分开再走的。”   祁真嗯了声,安抚道:“你将来一定能找到一个比小天好的人。”   “嗯……”钟离水抹把泪,“只要不让我等就可以,一个人守着那点希望,太痴,太傻……”   祁真下意识无语地想知道她听了什么故事,接着却猛地联想到莫惑,顿时有些出神。这世上有一个人,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一直等着与他重逢,等了十二年。   钟离水歪头看他:“少主?”   祁真微微回神,正要说句没事,只听外面骤然响起一声划破天际的惨叫,心里一惊,示意她乖乖待着,急忙跑了出去。   孟涟几人也纷纷出来查看,很快顺着声音找到客栈旁的小巷,竟发现平剑岩衣衫不整地倒在地上,而旁边还抱膝蹲着一个浑身是伤的少年,同样的衣不遮体。王姑娘和另一位少女瞬间惊呼出声,转过身不去看。孟涟察觉人越来越多,便将他们弄到客栈里,不禁眉头深皱。   他看出来了,平剑岩是伤到了那个地方,而少年身上青青紫紫,还带着掐痕和咬痕,明显是被侵害的一方,只是平剑岩为何不睡觉忽然跑外面去了?   祁真自始至终都跟着他们,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心里既痛恨又爽快,痛恨的是少年的模样提醒了他若是上辈子被拖走也会是这番下场,爽快的则是从平剑岩发白的脸色看,显然正遭受着巨大的痛苦,活该!   他的余光一扫,见莫惑进来了,不由得心中一动,开始思考事情是这人安排的可能性。   莫惑仍是平时那副样子,淡淡问:“怎么?”   “出了一些意外,”孟涟答道,见少年害怕地发着抖,放缓声音,“别怕,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不是故意的……”少年死死抓着他们披在身上的外衫,满脸泪痕,“我原本只是路过,他从天上飞……飞下来拦住了我……”   孟涟估摸平剑岩是跳的窗,问道:“然后呢?”   “然后他抱住我开始撕我的衣服,要对我那样……不,他已经对我那样了,”少年哭得很惨,“我虽然是小倌,但从不在外面接活的,简直欺人太甚,他以为小倌就可以想玩就玩吗?我告诉你们,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呜呜呜……”   众人齐齐静默,孟涟之前生怕平剑岩欺负了清白人家的孩子,闻言心里微微一松,觉得事情应该好解决,但紧接着他便变了色,因为少年哭道:“尤其他还认错了人,一直叫我杨真,还说见着我就硬,见着我就想把我吞了,按在身下狠狠地干……”   几人的脸色立刻难看,莫惑静静站着,神色不明。他刚刚已经亲耳听过一遍,并且比这个要更加不堪,以至于他马上推翻只把人整一顿的想法,直接将人废了。   平剑岩这时已经要疼晕过去了,但还是挣扎着开了口:“……你闭嘴。”   “我就不闭嘴,你敢做不敢当么?”少年一边抽噎一边伸出自己带着咬痕的胳膊,“你们看,这都是他弄的,这种人给多少钱我都不伺候,太可恶了!”   几人的脸色更加难看,当下有的便联想到了杨少侠以前说过的“关于侄子”的事,冷艳耿直的王姑娘刷地抽出剑,只道这等人面兽心的畜生留着没用。祁真更是转过身,拂袖而去,反正他之前说过讨厌平剑岩,完全不需要掩饰。暗卫急忙跟着他,眸子发寒,恨不得把人剁了,这可是他们娇贵的小王爷,岂容别人那般肖想!   左侍天看着他,低声道:“少爷,有什么吩咐?”   祁真不答,回房坐着。平剑岩这个人看着斯文有礼,其实特别无耻,那些话上辈子他便听过很多次,此刻再听一遍已经麻木了,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沉默。   暗卫都觉得小王爷没遇上过这种恶心的事,看得心疼死了,忍不住摸摸头。   祁真现在就想知道这事是不是莫惑干的,又是怎么将平剑岩引出去的,便耐心等着那人回房,期间听见世家子弟敲门,一律以休息为借口打发掉。   孟涟几人想起今日是人家的生辰,原本过得好好的竟会出这事,尤其杨少侠还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便对平剑岩越发不满。   祁真又坐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拎着一壶酒,装作很惆怅的样子到了莫惑的门前,一副要谈天的架势。附近的孟涟几人见他根本没睡,都猜测恐怕是想到了他的侄子,一时对某人更加厌恶。   风雨楼的人有些参与了今晚的行动,此刻见暗卫留在外面守着,照例开始劝说:“说真的,我们楼主真的蛮不错的,有他在,你们少爷绝对受不到伤害。”   暗卫下意识要回一句做梦,但想到莫惑的事,不由得把话咽了回去。   风雨楼的人早已被他们反驳惯了,如今没听到反而不适应,齐齐盯着他们:“嗯?”   暗卫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道:“你们楼主心里苦,以后对他好一点。”   风雨楼的人:“……”      第66章 江湖名医7      祁真进屋时便发现莫惑似乎正要洗澡,他看看屏风后冒出的热气,乖乖地在椅子上坐好,体贴地让这人先洗。   “不用,”莫惑走过来坐下,扫一眼酒壶,“想喝酒?”   祁真原本只是装样子给别人看,没想真喝,但此刻独处他忽然便想起了卫玄的话,多少有些不自在,犹豫一下点点头:“你不如先洗澡,免得水变凉。”毕竟在孟涟几人看来他是苦闷地要与这人聊天,总不能太快回去。   “无妨,可以让他们换。”莫惑的语气平淡,心里实则有一丝紧张,不止是因为他终于给这人挖了坑,还与今晚的事有关,他也没料到平剑岩看着斯文,做那事时却如此粗暴,而这小东西被养得太好,万一被小倌的惨状吓着,以后对这事厌恶了怎么办?真要这样他绝对剁了平剑岩!   他暗中打量,倒好两杯酒,推过去一杯:“想聊什么?被平剑岩恶心到了?”   祁真经过卫玄的提点,没在乎他淡漠的态度,而是猜测他是有些担心才会这么陪着自己,暗道这人其实蛮不错的,伸爪子握好酒杯:“还行,他是不是你弄的?”   “嗯。”   祁真好奇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今晚我引导他们多喝了几杯,回客栈便让人下了无色无味至幻的药,里面带着少量催情作用……”莫惑简单解释,他事先准备好了小倌,并特意找的是与祁真背影差不多的少年,还穿着同色的长衫,等下完药只需稍微弄出些动静,平剑岩便能从窗口望见小倌路过,继而被体内的邪火逼得追出去,后面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见这人听得双眼放光,稍微放心,说道:“他的伤是我弄的。”   祁真顿时一怔:“那他看见你了么?”   莫惑摇头,他本是想让小倌对着平剑岩的某处踹一脚,可当亲耳听完那些话后便改了主意,在小倌下手的同时暗中出手,那时平剑岩正被药弄得神志不清,根本不会察觉出问题。   祁真想了想,问道:“小倌不会把你供出去吧?”   莫惑浅浅抿了一口酒:“不会,他的底细我都查完了,这件事过后他肯定会从孟涟他们那里得到一笔钱,我也会给他一笔,接着派人送他离开这里去别处生活,我的人会暗中盯一段时间,确定没问题再走,”他顿了顿,淡定补充,“事情败露也无所谓,区区一个平家而已,我还不放在眼里。”   祁真彻底放心,颠颠地给他倒酒:“楼主,我敬你!”   莫惑与他碰杯,喝完后淡淡道:“你若真想感谢我,便告诉我小金球主人的事。”   祁真表情一僵,下意识问:“你不怕她其实已经成婚了?”   莫惑垂眼转着酒杯,暂时没有回答。   祁真暗道恐怕是戳到他的痛处了,心情越发复杂,伸爪子拿过酒壶给自己的杯子倒满,没话找话:“今天的事后来怎么样了?孟涟没请大夫?王姑娘不是说要砍了平剑岩么?”   “嗯,但孟涟他们当然会拦着,不会真出人命,”莫惑道,“至于平剑岩的伤,请大夫也没用,已经废了。”   祁真眨眨眼,表情很纯洁:“废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以后与太监无异。”   祁真立刻捂住脸,笑得小肩膀直抖,哈哈哈哈那畜生也有今天,痛快,太痛快了!   莫惑见他高兴,眼神微微放柔,接着在他抬头时快速恢复如常:“怎么谢我?”   祁真不想提起糟心的小金球,便站起身,特别诚恳地敬了三杯酒,等到喝完顿时感觉有些晕,身体不由得晃了晃,抓着桌子坐回去。   莫惑略微挑眉,主动给他倒满。   祁真知道自己有说醉话的习惯,伸爪子推开:“不……不喝了。”   莫惑心想有的是机会,没有逼他,淡淡道:“姓王的丫头与平剑岩绝交了,孟涟他们今后很可能也会疏远他,你若还不解气,可以再整他。”   祁真托腮望着他:“……嗯。”   莫惑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发现他的目光有些发直,再次挑眉,暗道自己还没来得及灌,这小东西倒是先醉了,不过转念一想他便明白了,这人晚饭时原本就被灌了很多,如今又喝了一点,这是后劲上来了。   嗯,很好。他愉悦地眯起眼,察觉某人仍在看他,便找了一个不错的姿势坐好,捏着酒杯浅浅抿了几口酒,直到身体有些发僵才伸手在这人面前晃晃:“怎么?”   祁真满脑都是莫惑喜欢他,凄凄惨惨等了十二年,忍不住抓住对方的手,叹气道:“你说你怎么那么傻?”   “……”莫惑用另外一只手掐住他的脸,“再说一遍。”   祁真侧过头拯救出自己脸,继续伸爪子握着他:“我跟你说我都知道了。”   莫惑尽量淡定问:“哦,都知道什么?”   “知道你……”祁真说着忽然想起一件事,话锋一转,“不对呀,你当初为什么把小金球戴我身上?”   莫惑:“……”   祁真默默顺着卫玄那个方向思考了一下,猜出恐怕是这人经过观察觉得自己不错,可以放心把那小孩交过来,便归还了小球,不由得再次握紧他:“我懂了!”   莫惑一瞬间差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盯着他:“你懂了什么?”   祁真唉唉地感慨:“你真傻。”   莫惑:“……”   祁真摇摇晃晃站起来,绕过桌子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沉痛道:“楼主,你总不能一直等着他,人要向前看。”   莫惑满心的“这小东西搞不好猜出他的意思了”的想法顿时压了下去,看他一眼,冷淡道:“这是我的事。”   祁真更加沉痛:“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哦?”   祁真仰起头,睁着黑漆漆的眸子定定地望着他:“我关心你。”   莫惑的心底微微一颤,垂眼看着他略微湿润的嘴唇,下意识伸出手,紧接着顿了顿,最终落在唇角上:“有东西。”   他的话音一落便见这人舔了舔,舌尖恰好擦过手指,那湿软温热的触感令他的呼吸狠狠地紧了紧,目光暗沉地盯着这人。祁真毫无所觉,抓着他断断续续劝说人不能太傻,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接着感觉头越来越晕,便爬进他的怀里,快速睡了过去。   莫惑顿时收紧手臂抱住他,扳起他的下巴打量一眼,确定他已经睡着,便低头覆上他的唇,慢慢撬开牙齿,探了进去。祁真迷迷糊糊感觉到,含混地嗯了声,伸舌头推推。莫惑趁机缠住他,感受着这股陌生而甜蜜的味道,呼吸顷刻变得粗重。   这感觉怎么会这么好!   他简直想把人抱到床上要得更彻底一点,可他知道这人的手下都在外面守着,所以并没有吻得太久,很快克制着退了出来,迷恋地在他嘴角舔了一下,抱着揉揉,这才意犹未尽放开,走过去开门,冷淡道:“他睡着了,弄走。”   暗卫明白他这么多年不容易,没有像往常那般嫌弃他,道声是,抱起小王爷离开。   莫惑眼睁睁看着他们肆无忌惮碰他的人,还当着他的面把人带出门,心里立刻不爽,不过转念想想自己刚才占了那么大的一个便宜,便稍微舒坦,转身回去了。   一夜无话。   转天早晨祁真起床后着实出了一层冷汗,暗道幸亏没把真相说出来,否则这事可怎么收场啊,他深深地觉得以后不能再喝醉。   暗卫望着他:“少爷,吃饭么?”   “吃。”祁真嗯了声,带着人开门下楼。   孟涟几人早已坐好,见到他照例客套地打招呼,只是由于昨晚的事,他们多少有些尴尬。祁真简单对他们点点头,到了莫惑那桌,看了看卫玄,见他神色如常,摸不准他还记不记得醉酒的事,便移开目光打量了一下莫惑,发现这人似乎没生气,于是放心了。   想想也是,他以前惹了莫惑那么多次,这人不也是没怎么收拾他,还依旧站在他这边帮他么?他拿起一块馒头,越想越感慨,再次看看莫惑,觉得这人挺不错,武功好长得也好,还喜欢了自己好多年,不过……要是莫惑得知当初的小孩就是他,不知会是什么想法。   他想象那个画面,压下好奇心,默默啃馒头。   莫惑能察觉到某人总是一下下地瞥他,知道这是开始在意自己了,心情顿时愉悦,慢条斯理吃完饭,收拾好行李开始赶路。   孟涟几人虽然想继续跟着他们,但他们家与平家到底是世交,总不能真扔下平剑岩不管,而有平剑岩在,他们自然不太好再与杨少侠同路,只得分开走。   祁真乐得高兴,温和有礼地与他们话别,与之前别无二致的态度让孟涟几人对他的好感更浓,若不是莫楼主冷冷扫了过来,他们肯定还要与这人聊一会儿。   莫惑见某人终于回来,对花笑言吩咐一声,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花舵主便将抓的两个丫头交给孟涟,告诉他们目前只知似乎有个神秘帮派在针对他们,至于其他的则不清楚,能不能问出东西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几人中的少女忍不住问:“莫楼主不管么?”   花舵主和气地反问:“这又不是我们的事,楼主为何要管?”   少女噎住,这才想起莫楼主做事全凭喜好,不一定非要帮他们查,她下意识看看杨少侠,发现对方已经离开,不知为何有几分委屈,便将这事算在了平剑岩的头上,没有再开口。   一行人就此分开,各自上路。   左侍天很快觉出小王爷和暗卫不怎么对劲,这才找机会问出那天晚上的事,心头不由得一跳,涌上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因为小王爷从未接触过情爱方面的事,乍然听说有人一直等他,并且对方还很优秀,搞不好要陷进去。   他暗中观察了两天,果然见小王爷总是时不时地看看莫惑,便在到达一座小城时支开暗卫,独自来到小王爷的房间提起小金球的事,安抚道:“少爷,当年并不是您的错,想个办法应付过去便是。”   祁真乖乖点头:“我知道。”   左侍天明白有些东西不是能控制的,想了想,温和道:“少爷,他一直以为当年遇见的是小女孩,喜欢的自然也是姑娘,您不需要为此苦恼。”   祁真默默反应一下,挣扎道:“……什么苦恼?穿裙子的是我表姐。”   左侍天忍着笑:“是,属下弄错了。”   祁真嗯了声,简单休息一会儿便下楼吃饭,看看旁边的莫惑,暗道这人惦记的是小丫头,若得知真相后就不会那么喜欢他了吧?会失望么?还是会把这笔账算回来?   莫惑察觉他的视线,心情愉悦,淡漠地扭头:“怎么?”   “……没什么。”祁真低头扒饭。   钟离水最近一直跟着他们,这时觉得大概不会再与孟涟几人遇上,便轻声道:“少主,我明日便回家了。”   祁真一怔,温和道:“路上小心。”   钟离水乖巧地应声,仍是最初那副样子,不怎么爱说话。   祁真看几眼,觉得这丫头其实蛮可爱,希望以后能找一个真心待她的人……他想到这里又看了看莫惑,想象一下这人将来会找个可爱的小姑娘一起生活,忽然就有点不开心,再次闷头扒饭。   左侍天在旁边看着,想想自己那好厉害的主子对小王爷的重视程度,不由得有些无奈,暗道万一小王爷真陷进去,这可怎么办?   几人休息一晚,第二天钟离水早早就出发了,在此前她已经提前给自家二哥写了封信,对方大概很快便会收到。   钟离昊确实收到了,但在收到这封信的同时他还见着了另外一封,上面是钟离志潇洒飞扬的大字:如今全江湖都知道我是天齐宫的人,我岂能坐视不理?所以我决定去找少主了,勿念。   “他这是觉得天齐宫厉害,他终于能出名了,”钟离家的几位公子走来走去,“这可怎么办,原本咱们就挺理亏的,真让小志找到他们,这不是祸祸人么?”   钟离昊合上纸:“还不是你们传的?”   几位公子很委屈:“我们也不想的,这不是怕小水暴露么?谁知道会变成这样啊?”   钟离昊沉默,不知是第几次想把这群人全抽一顿。      第67章 江湖名医8      祁真待天齐宫的人一向不错,因此虽然知道无情门的人会妥善照顾钟离水,但还是把自己的马车塞给了她,然后去和沐十里乘一辆,再次启程。   莫惑这些日子都是独自坐在最前面的车里,只有偶尔休息时才能见到祁真,所以一直不怎么痛快。不过前几天是因为某人要陪着钟离水,他不好说什么,便忍下了,如今钟离水已走却还是轮不上他,顿时就不爽了,简直想命人将沐十里绑了丢掉。   可他知道如果真的这么做,那小东西肯定会急得到处找人,得不偿失,只得又一次忍下,苦熬了一上午,等午时停下稍作休息后便站在马车前意味深长地盯着某人。   祁真几乎立刻发现他的目光,走过去:“怎么?”   莫惑道:“有事与你商量。”   祁真乖乖点头:“是什么?”   我还没想好,莫惑沉默一瞬,极其淡定:“先上去,边走边说。”   祁真对他改观后便不再讨厌他了,自然没意见,慢慢爬上了马车。莫惑很满意,吩咐一句出发,也跟了进去,干脆用凤随心做借口,淡淡道:“手下传来的消息,凤随心最近在月湖河畔露过面,你是去见他还是去解忧堂?”   祁真问道:“他去那里做什么?”   莫惑继续淡定:“不清楚。”   祁真陷入挣扎,消息一来一回原本就要费些时日,更别提月湖河畔与解忧堂是两个方向,若凤随心不准备停留太久,等他们赶过去他很可能已经离开,简直白费功夫。   莫惑垂眼望着他:“想好了么?”   “……去解忧堂吧,然后去少林。”祁真虽然觉得惋惜,但当务之急还是拿逐月决重要,并且还能顺路看看封大公子的长相,一举多得,至于凤随心……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莫惑点点头,这人哪怕选了月湖他也会想办法阻止,毕竟凤随心只是喝个鱼汤,估计早就走了,他可不想来回折腾,何况赶路没有在家里舒坦,不如尽快陪这人拿完秘籍,然后便能回风雨楼,一边用找人的事拖着这混小子,一边等着对方栽进来。   祁真经他一提想起了一件事,问道:“你们那杀手还没回来?”   “嗯,可能半路有什么事耽搁了,”莫惑道,“等他忙完会主动找我,到时我让你见见他。”   祁真自然是信他的,好奇问:“他的性格怎样?长相如何?武功比你高么?”   “你见着他就知道了。”莫惑拿出卫玄洗好的水果,递过去投喂,见他乖乖地开始啃,漂亮的眸子还惬意地微眯着,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接着在他望过来时迅速移开,只留给他一个侧脸。   马车渐渐安静,祁真一边吃一边瞟他,忽然觉得莫惑蛮顺眼的,若小金球的事挑开后他不找自己算账,交个朋友就好了……他把最后一口水果吃掉,擦擦爪子向他挪了挪:“楼主,我有个问题,万一小金球的主人不如你所想的那般,你该如何?”   “不会,”莫惑望着他,拿出和某人当初差不多的说辞,“我的眼光一向不错。”   祁真心里先是高兴,接着很快复杂:“万一呢?毕竟你们只见过一面,这么多年了,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莫惑淡淡道:“只要他还是他便行。”   “真的?”祁真试探问,“要是有地方不对,你不会怪他?”   莫惑与他对视:“不会,你想说什么?”   “我就是随便问问。”祁真略微放心,去果盘翻了翻,挑了点爱吃的啃几口,然后摸出一个小本本,认真看了起来。   莫惑扫一眼:“这什么?”   “大哥给的有关江湖势力的资料。”祁真说道。这是小天带给他的,但他一直没怎么顾上看,如今赶路没什么事做,便想起它了。   莫惑挑眉,有些想知道朝廷是如何形容他们的,从他手里抽出来看了看,很快找到风雨楼的那页,发现上面的描述与事实相差无几,最后几句写着“楼主莫惑,行事隐蔽,不常露面,武功”……他一路看到底,不由得翻过一页继续看,只见入目便是一个大大的叉,显然是某人后来画上的。   莫惑:“……”   祁真:“……”   莫惑看着某人,晃了晃:“你弄的?”   “……嗯?”祁真眨眨眼,装傻。   莫惑倾身凑近,捏起他的下巴,把小本举到他面前让他看清楚。祁真再次眨眨眼,默默伸爪子接过来。他以前讨厌莫惑,第一次翻开就见上面写的都是好词,只觉与事实不符,拿起笔就叉掉了,谁知如今会被这人看见。   “这怎么回事?”他惊讶地开口,停顿一下解释道,“可能是狗子他们,你知道的,他们不太喜欢你,不过这太不应该了,你放心,我会说他们的。”   莫惑在他脸上掐了一把,重新拿回小本,没有拆穿他。祁真知道这是不和自己计较,揉揉脸,窝在那里一下下地瞥他。这模样直勾得莫惑心痒难耐,顿时没了看书的心思,特别想把人抓过来按在怀里抱一抱,最好再做些令人愉悦的事。   究竟何时会栽下来呢?   他压下心头的冲动,期待地想。   众人走了一个多时辰,卫玄掀开车帘,将两张纸条递给了莫惑。风雨楼有一套自己的传递方式,虽然他们正在赶路,但消息还是可以及时送到楼主的手中。祁真这时已经快要睡着了,见状稍微打起一些精神,凑过去:“是什么?有凤随心的事么?”   莫惑对他的靠近很满意,便展开与他一起看,接着目光一顿。   祁真快速扫完,问道:“毒谷在哪?里面的东西都有毒?”   “不是,这是一个帮派的名字,”莫惑简单道,“以毒名震江湖,无人敢惹。”   祁真一怔:“为何我没听过?”   “因为这是五年前的事,后来封晏出师,连续解了毒谷内排行第三到第十的毒,一举扬名,”莫惑慢条斯理抚平纸条的折痕,“毒谷谷主自此带着门徒迁居他处,销声匿迹。”   祁真知道封晏便是堪称神医的封大公子,忍不住问:“他不是还差前两个毒么?”   “嗯,但毒谷不敢拿。”莫惑耐心解释,告诉他那并不是一场比试,而是有人中了毒谷内排行第四的毒,这种毒当时除了毒谷无人能解,而中毒的人与毒谷有仇,只能试着去解忧堂求医,结果被封晏所救,捡回了一命。事情传开后很快又有几个人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到了解忧堂,都被封晏一一治好,此后再有人中了毒谷的毒便都去找封晏了。   毒谷想要稳住自己的地位,却又怕再次被封晏所解,若真的都被解,别人也就不会忌惮他们,而毒谷之前得罪过不少人,一旦没落必定会遭到报复,但在江湖立足,他们不能永远不动用其他毒药,排第三的毒是一个试探,可依旧没有难倒封晏,谷主只能暂时避其锋芒,带着人走了。   祁真了然:“我懂了,他们是去研究毒药了,这是终于回来了?”   “嗯。”   祁真问道:“上面写着邀天下英雄解毒,其实多半是说给封晏听的吧?他会去么?”   “会,”莫惑慢慢眯起眼,“不止是他,武林中很多人都会去,因为赢的人可以得到半本天毒经,不管是真是假都有一试的必要。”   祁真眨眨眼:“我刚才就想问,天毒经是什么?”   莫惑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和你的逐月决是一个东西,它是当年三位高手中用毒的那个人所著,上面记录着毒药和武功。”   那不就是武功秘籍么?祁真很激动:“我们也去吧,刚好能见着封晏。”   莫惑盯着纸条上的“天毒经”三个字,点了点头。   毒谷定的地方叫秋鸣踏堰,是江南的一处水寨,据莫惑说寨主以前和毒谷的谷主是旧识,此次毒谷重出江湖,他便将水寨借给了对方。祁真研究了一下,深深地觉得毒谷这是恨封晏恨得牙痒痒,连挑地方都带着影射,踏堰、踏堰,说白了不就是踏“晏”么?也不知那天的结果会如何。   秋鸣踏堰和解忧堂虽然不在一个方向,但距离他们此刻的位置很近,只需八天的行程,几人当下便改了路,直奔水寨。   左侍天仍在暗中观察小王爷,总觉得现在的情况很危险,但又不敢提醒得太明显,免得这人反而会越发在意,导致陷下去的速度更快。可他不提,暗卫却后知后觉发现了这一点,在休息的空当低声问:“少爷,您最近好像很在意莫楼主?”   祁真微微一怔:“有么?”   暗卫齐齐点头,接着察觉左侍天特别温柔地看着他们,心里抖了抖,无辜地与他对视,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左侍天:“……”   祁真看看他们,联系一下左侍天最近总找自己聊天,顿悟:“放心吧,我心有所属,不会喜欢上他的,小天你应该知道。”   左侍天哭笑不得,他早已从暗卫的口中推测出小王爷恐怕不是要找美人,可清楚问也白问,因为某人肯定不会承认,只得道:“少爷,您心里有数便好。”   祁真应声,带着沐十里在附近溜达一圈,简单活动片刻后便重新爬上马车,再次赶路。   天气无常,刚刚还晴天白云,不到一个时辰便开始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几人加快速度,终于找到一家小客栈,此刻天色已经暗下来,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哗哗作响。   祁真下了车,余光一扫,见不远处跑来一个少年,却在到达门口时被他们的车阻得一滞,只得绕了绕。他见他浑身都要被浇透,便在对方靠近时举起雨伞挪了挪。   少年一愣,抬头望着他:“多谢。”   祁真也是一愣,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便多看了一眼。   少年抹把脸上的水,笑道:“还未自报姓名,在下天齐宫钟离志。”   祁真:“……”   这种时候他应该说什么?      第68章 秋鸣踏堰1      “不知你听过天齐宫没有,”钟离志见少年有些愣怔,摸不清他是震惊还是茫然,于是边走边说,“我们天齐宫已经存在了近百年,个个都是天神转世,古书有云,得天齐宫的人得天下!”   祁真:“……”   自始至终都护在周围的暗卫:“……”   真是越传越扯了,连天神都出来了,这你也信啊!   沐十里和祁真在一辆马车上,这时也跑了过来,恰巧听见他的话,好奇问:“少主,他也是天齐宫的人?”   祁真木然望着他,伸爪子摸摸头,你不懂。   钟离志尚未消化完这句话,紧接着就看到莫惑撑着伞出现在了视线里,顿时一惊,想起家里的人说小水是与少主和莫惑一道,便呆呆地看向身边这位少年,恰好和他的目光对上。   祁真:“……”   钟离志:“……”   “难道你便是天齐宫的少主?”钟离志的脸上一点尴尬的神色都没有,激动道,“少主果然一表人才,人中龙凤,我终于找到你了!”   祁真自从听过莫惑的叙述便觉得这人不靠谱,尽量温和地笑道:“钟离公子找在下所为何事?”   钟离志笑得很好看:“少主叫我小志便好,我找你当然是加入天齐宫,跟着你去历练,现在全江湖都知道我是你的人,我若不跟你走简直不识好歹、大逆不道!”   “……”祁真道,“那都是别人瞎传的,钟离公子切莫当真。”   “这怎么行?”钟离志神色认真,“我是小水的哥哥,她的少主自然便是我的少主,她跟着你,我自然也跟着你,少主以后有事尽管吩咐,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绝不给天齐宫丢脸!”   雨很大,哪怕举着伞也还是会被浇,祁真一边听得无语,一边急忙迈进客栈,说道,“可她已经回家了。”   钟离志愣了愣,体贴道:“没关系,你还有我!”   祁真默默望着他,心里很挣扎。他之前的确存了与钟离昊交朋友的心思,但如今他已经知道钟离昊是当初的三个人之一,并且钟离家的少爷都有点蠢,便稍微打消了念头,此刻钟离志主动送上门,他真的需要思考。   钟离志也不是傻子,亲切地拉着他走到一张桌子前坐好:“少主,我天赋很高,什么都会的!”   祁真环视一周,见大堂内只有一两个商人打扮的人,且离他们很远,便压低声音问:“你为何非要来我天齐宫?”   钟离志崇拜道:“那还用说,天齐宫厉害啊,而且都能被记入古书,这般有底蕴、有实力、有理想的帮派,自然令人向往!”   祁真立刻高兴,谦虚道:“过奖,过奖。”   钟离志的神色更加认真:“我说得具是肺腑之言。”   暗卫的心情很复杂,少年其实这都是我们小王爷编出来的,压根没有天齐宫,你快回家吧!还有,小王爷您老千万别收啊,据说他们钟离家的少爷只有一个钟离昊很强,其余都很蠢的,这等货色要来有什么用?   钟离志自然不清楚他们的想法,继续道:“何况盟主马上要退位,江湖群龙无首,正是天齐宫担起重任的时候,宫主若没那个心思,不如少主你来,你武功高强,再加上我钟离家的支持,要登上盟主的位置还不是指日可待!”   祁真一把握住他的手:“别说了,以后跟着我混!”   钟离志双眼放光,激动得几乎热泪盈眶:“好!”   暗卫:“……”   小王爷您快醒醒,半点武功不会,做盟主多危险,咱们去找你想找的人打一顿不好么?   祁真稍微平复心情,温和地为钟离志介绍了一下沐十里,示意他们以后要好好相处,接着好奇问:“你既然不知道你妹妹已经离开,又如何得知我们在这个方向?”   “我不知道,但听说了毒谷的事,猜测你们兴许会去,便急忙来看看,没想到这就遇上了,我想这大概便是天意!”钟离志的双眼依然很亮,“少主,其实关于这次毒谷的事,我有一个想法。”   祁真倒没想到他刚加入便要谈正事,特别单纯地问:“什么?”   “他们是邀天下英雄解毒,咱们天齐宫当然也可以去,”钟离志信心满满望着他,“那天的人肯定很多,这么好的一个扬名机会必然不能放过,我饱读医书,对付那些毒药应该不成问题,少主还可以写封信回去多叫几个人手,咱们也报个名,然后我与天齐宫的同门们一起出战,当着全江湖的面掀翻毒谷和解忧堂,拿到那半本天毒经,自此名震江湖,你看怎么样?”   少年你当那是菜摊啊能说掀就掀?祁真立刻震惊,但表情极其镇定,抖着爪子拍肩:“我想想。”   暗卫也是虎躯一震,阴森地看一眼钟离志,简直想揍他一顿,你要犯蠢就回家犯,别出来祸祸人,我们小王爷明明很乖的,要是被你这个蠢货带歪了,我们就弄死你、弄死你、一定弄死你——!   沐十里在旁边听着,好奇问:“天毒经是什么?”   钟离志答道:“是个很厉害的东西!”   “拿到手后对少主有用么?”   “当然有用!”钟离志说着一顿,“哎我想起来了,你是被天齐宫的长老救的,那长老精通医术对么?”   沐十里想起老爹的交代,点点头。   “那你会么?”   沐十里跟着自家奶奶学了些草药知识,于是再次点头。钟离志理所应当认为他是得了长老的真传,激动地提议道不如他们手牵着手去踢翻毒谷和解忧堂。沐十里不太懂,询问地看向少主。   钟离志也望过去,特别期待。   祁真满脑子想的都是某人到底靠不靠谱,收进来会不会造成严重的后果,见他们齐齐望着自己便温和地笑了笑,准备想个借口拖着,这时余光一扫,见左侍天与掌柜谈完回来了,无奈道:“少爷,只剩两间客房了。”   花舵主紧跟着跑过来,和气道:“这不是钟离少爷么?这么巧啊,如今下雨没别的地方住,看来只能两两睡一间了,”他说着看向夫人,“杨公子不如和我们楼主一间吧?”   祁真顿时犹豫,十里和钟离志睡在一起,要是被这蠢货灌输了奇怪的念头可怎么办?可若自己去和钟离志睡,十里便要和莫惑一间了,莫惑对不熟的人向来没什么好脸色,有可能同意么?   他不由得看了看莫惑。   莫惑自从发现钟离志便不太高兴,因为他不喜欢祁真再和钟离家有牵扯,可紧接着他便听说了房间的事,立即就看钟离志顺眼了,毕竟若没有这个人,那小东西肯定要和沐十里睡,而把他扔下。   他察觉某人的视线,缓步过去,淡淡扫了一眼钟离志。   这气场太强,钟离志一直都有些怕他,急忙以换衣服为由跑上楼,并且还不忘拉走沐十里,一副要去商量大事的样子。   祁真:“……”   莫惑很满意,垂眼望着某人:“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在想其他人睡哪。”祁真随便想了一个借口,应付道。   花舵主笑道:“杨公子放心,不过才一晚,我们在大堂凑合一下便是,晚饭还要一会儿做出来,不如回房先休息一下?”   祁真嗯了声,看看莫惑。   莫惑心情愉悦,神色一如既往很淡:“走吧。”   祁真于是乖乖跟着他上楼,左侍天要去厨房,便给暗卫使了一个眼色,暗卫立即要听命跟上,结果呼啦就被风雨楼的人围了:“去哪?我们楼主那么厉害,你们少爷不会有事的,你们可别偷懒啊,周围不得去看一看啊?桌子椅子不得擦一擦啊?否则多影响吃饭的心情,而且晚上睡哪也是个问题,咱们一起来搭个窝嘛。”   暗卫:“……”   祁真完全没注意后面发生的事,进了房间后找地方一坐,还未开口就听莫惑问起了钟离志的事,便告诉他已经收了,问道:“他人怎么样?”   “蠢。”   祁真:“……”   果然!但收都收了,怎能言而无信?   莫惑看看他的小模样,忍着摸头的冲动,说道:“他和钟离水只差一岁,但钟离水是女孩,钟离家又是那个情况,所以家里的人基本都围着钟离水转,把他忽略了。”   祁真听得愣怔:“然后呢?”   “然后他便想让人关注他,最初只是胡闹,被打了几顿就老实了,开始把主意打到别处,”莫惑道,“我之前告诉你的关于钟离志是钟离家最有天赋的人便是他故意放出去的,也是那时起钟离家的人才发现他要长歪,便开始留意他,因此后来他想做第一剑客、第一杀手等也只是在家里瞎折腾,没传到江湖上,不过如今因为天齐宫的事,他终于又出名了。”   祁真默默反应一下,觉得钟离志也蛮可怜,不由得问:“这么多年都没再闹出去,他家里人是怎么管他的?”   莫惑淡定道:“按住打一顿。”   祁真:“……”   一群凶残之人!   莫惑就喜欢看他有些呆呆的样子,便坐在他身边耐心解答问题,等花笑言来叫才出去,与他们围在一起和和气气吃了顿饭,然后便迫不及待回房,想要与那小东西独处,可惜天不遂人愿,某人直接进了钟离志的房间,聊了半天才回来,这让他非常不满。   祁真自然不清楚他的心思,跑去洗了一个澡,穿着中衣爬上被铺得软软的大床,顿时舒坦地团了团。   莫惑那一丝不爽瞬间烟消云散,见风雨楼的人换完水,便起身去泡澡,接着在迈出屏风前微微一顿,稍微将睡袍拉开一点,露出结实的胸膛,这才淡然去了床边。   祁真这时还未睡着,下意识抬起头,呆了呆。莫惑原本就长得出色,此刻刚刚沐浴完,眼底仍带着未散尽的水汽,浑身都透出一丝慵懒的味道,更别提胸前还挂着一颗金闪闪的小球……他的心跳立即不受控制地快了,愣愣地望着这人在身边躺了下来。   方才他被钟离志的事一闹,暂时没心思想别的,如今才意识到要和莫惑睡一晚,不由得开始紧张,暗道这可怎么办呀!      第69章 秋鸣踏堰2      客栈的布置很简单,一些地方看着还有点破旧,风雨楼的人见楼主和夫人终于又睡到了一起,非常重视,铺床时连床幔都换了新的,薄薄的一层垂下,顿时将大床与外面隔开,只剩丝丝暖色的烛光蔓延了进来。   雨一直没有停,床内光线昏暗,非常适合睡觉,但此刻的二人却都无法平静。   祁真是因为知道了莫惑一直在等自己,加上最近对他的感情很复杂,所以无法再像前几次那般随意。莫惑是因为能敏锐地觉出祁真越来越来在意他,尤其他已经吻过这人,知道那滋味很美妙,而如今这小东西窝成团一下下地瞥他,他立刻便被勾得心痒难耐,特别想把人拖过来按在身下好好地疼爱一番。   他暗暗吸了口气稳住上涌的冲动,翻过身向某人凑近了一点,淡定地望过去。   祁真只觉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心底没由来地一颤,默默扭头团了团,只留给他一个小后背。莫惑嘴角微勾,伸出两根手指拎着他的后领向这边拉,语气如常:“为何躲我?”   祁真扒着被子,尽量镇定道:“没躲你,我要睡觉。”   莫惑道:“一会儿再睡,过来。”   祁真很抗拒:“我不。”   莫惑扬眉,稍微用了些力气把他转过来,并在他向床里缩的时候继续倾身向前,最终将他堵得无处可躲,淡定地盯着他。   祁真顿时恼羞成怒,目露凶光:“干什么呀?”   “聊聊再睡,”莫惑真是有些日子没见这小东西龇牙了,忍不住掐了把脸,淡淡道,“我总觉得你这些天有点奇怪,是因为知道了小金球的事?”   祁真心虚地眨眨眼,决定装傻:“……嗯?”   莫惑搬出早已想好的说辞:“说罢,她究竟怎么了?”   祁真一怔:“啊?”   “你知道我指的是谁,”莫惑望着他,“我能感觉出你有事瞒着我。”   祁真反应一下,越发心虚:“你不是不想问么?”   莫惑轻声道:“早晚都要知道,总不能一直拖着。”   “……不差这一两天,以后再谈,”祁真试图转移话题,“说说解毒的事,你觉得毒谷和解忧堂谁会赢?”   “毒谷离开了五年,”莫惑道,“五年足以做很多事,我也不清楚他们现在的实力。”   祁真想到钟离志非要参赛,问道:“那除了这两家还会有别人么?”   “肯定会,江湖中不是只有他们对草药有研究,”莫惑和他离得很近,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越发心痒难耐,看着他的嘴唇和领口露出的皮肤,说道,“而且为了天毒经,其他门派很可能会花力气找医术高的郎中,带着过去比赛。”   祁真应声,忽然瞥见他胸前的小金球落在了床单上,忍不住伸爪子捏捏,还将自己的拿出来看了看。莫惑垂眼看着,也拎过他的小金球摸了摸,想到这两个是一对,又想到他娘总说他们有缘,眸中的冷淡不由得化开了一些。祁真抬起头,恰好望见他略微柔和的目光,只觉与平时的样子大为不同,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他是想起了当年的奶娃娃所以才会露出这种表情么?祁真默默看着他。   莫惑若有所觉抬了抬眼,快速与他的视线对上,二人一时都没开口,连空气都有些暧昧。莫惑觉得要不是自制力超强,绝对会扑过去亲两口,但他不确定这小东西有没有陷进来,若现在挑明,这人肯定会猜出他先前是在骗人,到时候还不知会如何。   他不能赌。   他恢复往日的冷淡,克制着拉开一些距离:“睡吧。”   这态度与往常别无区别,但有了之前做比对,祁真的心里没由来地涌起一丝失落,哦了声,翻身背对他闭上眼,接着感受着身边人的存在,心头一时有些乱,总也无法平静。   房间一片安静,只能听到窗外哗啦的雨声,莫惑躺了一片刻,看着旁边总是动来动去的一小团影子,忽然开口:“睡不着?”   “……嗯?没有。”祁真向被窝缩缩,背对他继续拼命睡觉。   莫惑明白这是因为多少在意自己,眸中染了些笑意,耐心陪他耗,直到过去半天才察觉他的呼吸开始变得绵长而均匀,伸手戳了两下,见他没反应,终于放心地将他弄过来,点了睡穴后抱进怀里狠狠揉了一把,接着扳起下巴吻过去,撬开牙齿缠上了他的舌。   嗯……这感觉真好。   莫惑不禁吻得深了,呼吸渐渐变快,忍不住探进他的衣服里揉了揉,觉得身体都有些热了才退出来,将头埋进他的脖间平复一下呼吸,捏了捏肉肉的小屁股,然后牢牢抱好他,心满意足睡了过去。   祁真这一觉睡得很踏实,梦里仍是这间客栈,他和某个人紧紧抱在一起滚上大床,对方单手撑在耳侧望着他,目光深邃而温柔,只装着他一个人。他心底一颤,抱着这人的脖子亲了一口。面前的人目光更柔,吻上他的唇,将他的衣服全扒了。他仰起头,只觉体内的热度呼啸地涌了上来。   莫惑是被身旁的动静弄醒的,微微低头,见这人不停地往自己这边缩,顿时心情愉悦,正要伸手向怀里带一带,紧接着便察觉大腿抵着一个东西,当即一停。   天色还未全亮,屋里灰蒙蒙的,他近距离打量几眼,见这人脸颊发红,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暂时没有动。   祁真睡得迷迷糊糊,伸爪子抱住身边的热源,整个人都窝进了对方的怀里。二人的领口早已开了,皮肤贴在一起,一片细腻的触感,他扭腰蹭了蹭他,嘴唇微张,低低地喘息一声,温热的气息全喷了过去。   莫惑呼吸一紧,霎那间便硬了,猛地按住他。   帮一把?若这小东西睡到一半醒了怎么办?再说他就这么让人轻易靠过来,这混小子醒后怀疑又该怎么办?他盯着怀里的人,神色暗沉。   祁真感觉体内的热量越积越多,烧得人都有些难受,可很快他便又觉得飘在了云彩上,舒坦得哼唧出声,慢慢睁开眼,立刻对上莫惑一张完美无缺的脸,下意识又向他蹭了蹭。   莫惑表情平静,实则紧张得手心都有点冒汗,摸不准这小东西有没有全醒,仍曲着腿,淡淡问:“醒了?”   “……唔?”祁真呆呆地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扒着对方的爪子,眨眨眼,顿时震惊,彻底清醒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莫惑打量一眼,这人刚刚发泄完,眼底带着一层盈盈水气,再衬上茫然无措的小模样,勾得人更加把持不住。他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体情况,明白不能靠得太近,尽量冷淡道:“醒了就向后退,再往这边挤,我就要掉下去了。”当然,床沿的位置是他故意挪过来的,为了给这人看自己很无辜。   祁真急忙触电般缩到床里,接着察觉到某处湿热的触感,大脑发懵,默默把脸埋进被子里。有了上辈子的经验,他自然清楚这种事,可梦里的人为什么会是莫惑?为什么!   莫惑拉开被,看着他发红的耳尖:“你想憋死?”   祁真团了团,不搭理他。   莫惑淡淡问:“不出去?”   祁真吭哧吭哧窝了一会儿:“……出去。”   莫惑便注意着不让身上的被子滑开,给他让出一个位置。祁真完全没心思关注他,四爪并用爬下床,快速跑掉。莫惑目送他离开,忍不住勾起嘴角,拎过一条手绢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暗卫照例分出两个人在外面守着,此刻见小王爷惊慌失措跑出来,脸颊和眼眶还有一点点发红,可怜兮兮的,齐齐震怒:“少爷,他欺负你了?”   他一吼,大堂的人便都醒了,卫玄和左侍天当机立断警告地扫了一眼其他人,率先上楼。剩余几人知道不宜跟着,急得抓耳挠腮,相互看看,脑中闪过了无数不纯洁的念头。风雨楼的人不知是该高兴楼主终于开窍了还是该忧心楼主太莽撞,低声道:“楼主会不会……你们懂的。”   “……不会的。”另外两名暗卫轻飘飘地道,心里也没底,因为毕竟小王爷便是莫惑找了很久的人,万一两个人把事情挑开,谁知莫惑会做些什么,但小王不会那么蠢吧?或者真是看上他了?   狗子拉着同僚来到角落里,用内力压着声音:“你说会不会是少爷喜欢上他,忍不住说出实情,结果莫惑狠狠地拒绝了他?所以就把他弄哭了?”   哎呦,好心疼!暗卫想象一下那个画面,顿时捂住小心脏。   狗子道:“真要是这样,咱们就与左哥联手把莫惑绑了揍一顿。”   “对,揍他!”   这时楼上的几人已经清楚了真相,卫玄笑着摇摇头,见少年有些恼羞成怒,便转身下楼,只留他们几人。   暗卫则拉着小王爷进了旁边的屋子,点了沐十里和钟离志的睡穴,带着他到屏风后开始换衣服,看看他的模样,安抚地伸爪子摸头:“少爷,这很正常,说明您今后就是大人了。”   祁真木然望着他们。   暗卫特别感慨,再次摸头。   祁真不搭理他们,闷闷不乐穿衣服。   左侍天打量他:“少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祁真想也不想道。   本王做梦和莫惑上床了这种事,打死也不告诉你们!      第70章 秋鸣踏堰3      祁真是抗拒回房的。   但此刻天还没亮,他总不能在楼下干巴巴地坐着,尤其小天太聪明,他越是这么做,小天便越是会怀疑他和莫惑有点什么,便只得慢吞吞蹭进门,一点点挪到床边,不去往莫惑身上看。   莫惑早已压下体内的冲动,从容地掀开被子给他让地方,问道:“还在闹别扭?”   祁真默默往上爬,仍是不去看他:“没有。”   莫惑见他背对自己窝成一团,便将他扒拉出来,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祁真很快又看见这张脸,呼吸滞了滞,下意识想要挣开,结果发现根本不管用,立即瞪眼。莫惑主动放手,掐了把脸,淡定道:“不就是这点事么,你总不能永远不见我。”   祁真心想本王死都死过,这点小事能算得了什么?哪怕弄你身上本王也觉得无所谓,问题是本王为何会梦见你?还在梦里和你那样那样,再这样这样?他沉默半天,试探问:“我之前有没有……做过什么或说过什么?”   莫惑道:“你是指扑过来抱着我还是总往我身上蹭……”   “……够了,”祁真悲愤地向被窝团了团,“我不想听了。”   莫惑忍着笑揉了他一把,慢慢后退:“行了,睡吧。”   祁真窝着不动,直到察觉房间变得安静才重新望过去,见莫惑闭着眼不知有没有睡着,便动动身体找了个舒坦的姿势躺好,片刻后只觉毫无睡意,忍不住再次看看身边的人,莫惑熟睡的样子远没有平日那梳理,冷冽的气势也似乎平息了下来,让人很想接近。   之前在一起睡的几回,他每次醒来时莫惑都已经离开,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幅画面,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暗道这人真是长得蛮不错的。   他明白莫惑是把他当小孩,因此才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可他却不得不在意,毕竟梦里的感觉很甜。他静静望着眼前的人,半晌后轻轻向那边挪了一小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喜欢对方,但这人若得知他便是小金球的主人会怎么想?也会喜欢他么?   祁真最后看他一眼,缩了缩身体乖乖窝着,渐渐昏昏欲睡。   莫惑自然是睡不着的,便摆好姿势一动不动地和他耗,这时才微微睁开眼,果然见这小东西又着了,于是慢慢凑近,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目光柔和,安静地陪他躺着。   祁真苏醒时外面已经全部亮了,而身边早已没了某人的影子。暗卫正守着他,见他撩起床幔,便喊了声少爷,近乎慈祥地望过去,有点感动,他们的小王爷终于长大了呀!   “……”祁真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暗卫急忙收敛,伺候他穿衣洗漱,一起下楼吃饭。   钟离志如愿加入天齐宫,心里比较亢奋,早早就起了,此刻见到他便极其热情地打了声招呼,沐十里和花舵主等人紧随其后,招手让他过来。   祁真笑着点点头,犹豫一瞬,照例在莫惑身边坐下。莫惑原以为这人要别扭一下,谁知竟这么听话,顿时满意,给他盛了一碗粥。祁真伸爪子接过,默默看看他,在他望向自己前移开目光,低头开始喝。   花舵主和风雨楼的人在楼主和夫人之间看了看,觉得这二人和平时差不多,完全不像闹矛盾的样子,所以之前究竟是出了什么事?狗子他们听完同僚的话为啥会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还有,为啥不管他们怎么打滚发誓,这几个人就是不告诉他们呢?简直冷酷无情,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啊!   莫惑冷淡地扫了一眼。   花舵主和风雨楼的人立即收敛,握着筷子不停地往嘴里塞菜,正经得不行。   大雨过后空气仍带着一丝水汽,深吸一口,直令人清爽不已。几人饭后休息一会儿,再次出发。钟离志是偷偷跑出来的,没有马车,自然与沐十里坐一辆。祁真生怕他把十里带歪,加上不怎么想面对莫惑,便跟了进去。   莫惑虽然不太高兴,但暂时没有好的理由把那小东西挖过来,只得作罢,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接着听卫玄叫了他一声,便让他进来。   “楼主,这是早晨的消息,”卫玄将纸条递过去,“另外,家里的人听说咱们要去秋水城,都觉得那里最近会很热闹,便已经过去等着了。”   事实上,凑热闹都是轻的,原话是楼主自从去云纵山庄祝寿便没再回家,顶多是去蠢花的分舵住了些时日,搞得他们甚是想念,要来看他一眼。最重要的是他们听说楼主找到夫人了,这可是件大事,必须得瞧一瞧!哪怕风雨楼的总舵离秋水城有些远也没关系,他们可以日夜兼程、风餐露宿!为了见夫人干啥都值!   莫惑大概能猜出那伙人的心思,不置可否,打开纸条看了看,发现是目前已经到达秋水城的帮派,便吩咐道:“多派一些人手打探消息,最好能混进水寨探探虚实,但别冒险。”   卫玄道声是,停顿一下忍不住道:“楼主,那真会是天毒经?咱们找了这么多年都没下落,毒谷的人是从哪弄的?”   莫惑缓缓眯起眼:“等拿到手就知道了。”   卫玄一早就清楚楼主对天毒经志在必得,无论这次谁赢谁输都会想办法弄到手,便暗道毒谷最好没骗人,否则就等着倒霉吧。   莫惑收好纸条,觉得一会儿可以用上面的内容将那小东西弄来,心情不禁有几分愉悦,接着联想到早晨的事,不由得问:“你说怎么才能知道他有没有……”   卫玄等了等都没听见下文,略微思考一下,很快清楚他指的是什么,问道:“楼主不妨试试?”   莫惑不答,静静望着他。卫玄便压低声音给他分析一个人若真是动了情,一段时间见不到肯定是会想念对方的。莫惑轻轻点头,表情淡然,内心则无比赞同:“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今天不去见他,等着他来见我?”   卫玄道:“可以一试。”   莫惑沉吟一阵,摆手让他出去,然后在第一次停下休息时没动地方,耐心等了等,不见祁真过来,便继续和他们赶路,中途连去方便都尽量不让那小东西看见,接着坐在马车里等了一次又一次,见卫玄在这个空当给他倒茶,忍不住瞥他一眼,不太痛快。   卫玄无奈,他只说试试,并不清楚结果,但这些日子那少年的目光总是会下意识追着楼主,应该是有些动情的,若再过片刻,兴许真会主动问起楼主——当然,前提是楼主能等。   莫惑喝了一口茶:“他在干什么?”   “在和十里他们说话,”卫玄观察他的表情,“不如属下将杨公子叫来?”   “不用。”莫惑冷淡地拒绝了,虽然那混小子可能还没喜欢上他,但他还是想知道对方究竟会在意到什么程度,便决定再等等。   祁真这时仍在马车里窝着,时不时向窗外瞥一眼,有点心不在焉。   钟离志趴在他身边,一上午都在写计划书,直到现在才坐起身,说道:“少主,我想了想,如今再写信回天齐宫恐怕有点来不及。”   祁真立即看着他,欣慰地伸爪子拍肩:“对,天齐宫很远。”   “嗯,所以便由我和师兄出战吧,”钟离志信誓旦旦道,“师兄自小得了长老的真传,医术必定十分高超,而我也是饱读医书,应该不成问题!”   祁真道:“……师兄?”   钟离志点头:“十里虽然和我差不多大,但比我先入天齐宫,自然是师兄。”   “……哦。”   “少主觉得我刚刚说的怎么样?我已经想好了,你看,”钟离志捏着一叠写成的计划书,一页页给他翻,“咱们先掀了毒谷和解忧堂,名震江湖,力压云纵山庄,取而代之,然后想办法把无刹帮挑了。”   祁真诧异:“无刹帮?”   “嗯,这是邪派里排行第五的帮派,咱们一点点来,先弄死他,再弄死别人,接着杀上悬影,把大名鼎鼎的魔教挑了,”钟离志越想越激动,“登上武林盟主的位置,流芳百世,千秋万古。”   祁真:“……”   我也挺想打你一顿的。   祁真下意识动动手指,看看由于颠簸而写的歪七扭八的计划书,对上他期待的视线,扫向沐十里,问道:“你怎么想的?”   “我昨天听他说完觉得挺好玩的,”沐十里高兴道,“咱们去玩吧?”   祁真想象一下这两个东西第一轮被刷下来的画面,挨个拍肩,温和地说了句随意,起身出去,慢慢走向最前面那辆马车。卫玄恰好出来,准备吩咐他们启程,见状微微一怔,笑着打招呼:“杨公子。”   莫惑在里面听得清楚,急忙从行李里翻出一本书,找了一个自认为不错的姿势坐好,将注意力全部投向车外,接着只听某人向卫玄问起他,而后踏了上来,便维持着淡然的表情低头看书,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祁真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幅画面,静了静,走了过去。   莫惑终于扫向他,淡淡问:“怎么,被钟离志吵得受不了了?”   “算是,”祁真看看他,没话找话,“你在看什么书?”   莫惑也不知道找的是什么,便低头看一眼,这才发现是之前花笑言给他的几本画册中夹杂着的一本黄书,打开的一页上正写到激烈的时候,并且还是双龙入洞。   莫惑:“……”   祁真见他不答,好奇地凑近一点。   莫惑迅速回神,动作自然地收起来,轻描淡写道:“没什么。”   祁真怀疑地盯着他:“到底是什么?”   莫惑很镇定:“账本。”   “我怎么觉得看着不像?”   莫惑淡然地端起茶杯喝茶,保持沉默,万分后悔当初为何没把这些东西扔掉。祁真看他两眼,估摸是机密之类的东西,想了想,干脆问他有没有关于凤随心或秋鸣踏堰的消息。   “有。”莫惑在心里松气,拿出纸条递给了他。   祁真便接过来开始看,觉得一上午的烦躁渐渐抚平,看一眼身边的人,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他。莫惑能感觉到旁边的视线,虽然摸不清是这小东西主动来找他究竟是不是因为想他了,但还是很愉悦。   众人走走停停,终于赶在天黑前进了一座繁华的城市,过了这里,下一座便是秋鸣踏堰所在的秋水城。几人找了家不错的酒楼,刚刚迈上二楼,耳边骤然响起一个带着明显惊喜的声音:“莫楼主?”   他们望过去,只见一位年轻的公子快步跑了过来。卫玄和花舵主反应一瞬,齐刷刷望向莫惑。风雨楼的人也有些吃惊:“怎么是他?”   暗卫好奇问:“这谁啊?”   风雨楼的人看着他们,神色木然:“我们楼主的追求者。”   “之一。”   “嗯,之一。”   “但这一个人可以顶十个。”   “该怎么形容呢?疯狗?”   暗卫:“……”   疯狗什么的……你们说的真是他么?看着不像啊……      第71章 秋鸣踏堰4      正值傍晚,酒楼座无虚席,堂内的说书人声情并茂讲着江湖趣事,惹来一片叫好声,一切都热闹得很。   几人遇见的年轻公子姓薛,是江南赫赫有名的落枫山庄的小少爷。如同中立里有风雨楼、无情门、解忧堂等名声响亮的门派一样,正邪两派也各自有几个厉害的帮派,落枫山庄便是白道的其中之一,不仅实力强悍,还很有钱。   祁真是知道落枫山庄的,听莫惑介绍完便温和地打了声招呼。   薛公子长相清秀,看着脾气甚好,对他笑了笑:“你便是天齐宫的杨少侠?果然一表人才。”   “不敢当。”祁真笑道,有些好奇他和莫惑的关系,便与他们边走边聊,很快进了雅间。   这也叫疯狗?你们是不是诓我们?暗卫在后面跟着,怀疑地看了一眼风雨楼的人。风雨楼的人默默回望,一副“你们不懂”的神色。暗卫于是扭过头,专心护着小王爷。   祁真原本要去莫惑身边坐着,这时却见薛公子向前垮了一步,动作自然地在那个位置坐下,彬彬有礼对旁边的椅子伸了伸手,笑道:“杨少侠,快坐。”   祁真眨眨眼,知道若绕过去坐在莫惑的另一边会显得太刻意,便有点不高兴,但面上依然很和气,笑着坐了下来。莫惑见状也很不爽,冷冷扫一眼身边的人:“你怎么会来这里?”   薛公子早已习惯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微笑地给他倒了杯茶:“这次毒谷重出江湖闹的动静太大,我家自然也要派人去看看,但我那几个哥哥都有事,只能我去,谁知竟会遇见你……”   他停顿一下,笑意更深,“你没忘吧,上次见面我想和你吃饭,你说你相信天意,下次你我若能偶然遇上,你便与我单独吃三顿饭。我知道你不好糊弄,所以为了你这句偶然,我可一直忍着没去云纵山庄、柳家堡和沐城找你,这次是真的偶然。”   莫惑:“……”   上次不过是随口一说,因为再过一个多月便是盟主大寿,肯定会遇上,到时自然就不算数了,谁知你这么丧心病狂连面都没露,还偏偏挑这种时候!   莫惑忍着没敢往祁真身上看,冷淡地坐着,保持沉默,拒绝喝薛公子倒的茶。   祁真则有些愣怔,他之前压根没听见风雨楼众人的嘀咕,只是感觉薛公子对莫惑的态度有一丝奇怪,如今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不由得看了看他们。   薛公子见莫惑不搭理自己,轻轻叹气:“我知道你当初恐怕是故意搪塞我,原想再忍一段日子便主动去找你,如今或许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便让我遇见了你,这说明咱们还是很有缘的,你可要说话算话,不能出尔反尔,”他说着看向祁真,“杨少侠你说对吧?”   祁真微微一笑:“这可不关在下的事。”   应该是那种心思吧?快歇歇,吃多少顿他喜欢的也不是你!   “我信得过杨少侠的为人,想让你评评理,顺便做个见证,”薛公子笑道,“这可不难。”   祁真不爽极了,维持着笑脸看向莫惑:“莫楼主如何说?”   莫惑看他一眼,既不想当着这小东西的面公然言而无信,也不想同意去吃饭,静默一下,心想吃一口也叫吃,便略微点头,算是同意。   薛公子双眼一亮,神采飞扬:“那可说定了,是三顿,”他说着见酒端了上来,便亲手为祁真倒满,笑道,“还是杨少侠的面子大,这杯敬你,多谢相助。”   “不,是莫楼主守信而已。”祁真含笑与他碰了碰杯,一饮而尽,接着听他聊起与莫惑的旧事,顿时有点不想吃饭了,可又没什么理由离席,只得耐着脾气坐着,暗道本王三岁就和他认识了好么?再废话小心本王打你一顿!   莫惑虽然看不见某人的神色,但也不愿意听这些东西,便岔开话题,聊起了毒谷的事。钟离志立刻来了兴致,说要和师兄一起参加。   薛公子听说过钟离志的情况,知道他不太靠谱,忍不住望向祁真:“杨少侠派的?”   “是他们自己的主意,”祁真温和道,“无所谓输赢,喜欢便行。”   薛公子不好说什么,赞同地点了点头。   饭菜很快上桌,祁真仍是心情不佳,完全不想动筷子。暗卫见他都没吃多少东西,齐齐心疼,摸不准是不是因为莫惑,若真的是,小王爷这是陷进去了?   左侍天也望着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总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祁真不清楚他们的想法,简单扒拉几下饭,维持着大方得体的样子坐到饭局结束,含笑带着人回客栈,看看一路跟着他们的薛公子,装作惊讶地问:“薛公子也住在这里?”   “不是,在别处,”薛公子看了一眼莫惑,笑得很温柔,“但很快我便也搬过来了。”   祁真:“……”   真讨厌,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喜欢他么?   莫惑一向了解某人的性格,知道他会想尽办法缠着自己,无论怎么冷酷地拒绝或无视,对方仍是会好脾气地凑过来,便冷冰冰地扔下一句我要休息,头也不回地迈上二楼,准备回房想个对策,如果有可能,再想个理由把那小东西叫进来聊一聊。   今晚吃饭都没怎么和那人说话,他很不满。   薛公子见他一副“我不想多谈”的模样,并不介意,侧头吩咐手下去收拾行李搬到这边,接着看向祁真,笑道:“既然都是去秋水城,便一起吧,刚好路上做个伴。”   风雨楼的人有一部分跟着莫惑走了,去给他铺床,剩余几人和花舵主则都留在附近观望,此刻见薛公子找上夫人,便齐刷刷惊悚地看过去,生怕这疯狗把他们乖巧的夫人吓跑了。   “舵主,不管?”   花舵主很挣扎:“你们不觉得这刚好能看看夫人对楼主有没有那个心思么?”   “……好像是。”   “所以先等等,”花舵主忍痛道,“若他发疯,咱们再去救。”   “好。”其余几人望着漂亮的夫人,忧心忡忡地捂住了小胸口。   暗卫察觉到他们的反常,心里一凛,向小王爷那边挪了挪。   祁真原本早已做好和某人道别的准备,谁知他直接就要了间客房,还要和他们一道,立刻不开心,笑容满面:“也好。”   薛公子好奇问:“不知杨少侠和莫楼主是如何认识的?”   祁真简单道:“半路偶然相遇,便认识了。”   “是去沐城的路上?”   “不是,是云纵山庄。”   “那么早?”薛公子讶然,有些惋惜道,“若我那天也去,想来早已和杨少侠结识了,不过若真是那样,如今也没机会和莫楼主吃饭,所谓一得一失罢。”   祁真笑着应声,特别想打他一顿。   “对了,不知杨少侠和莫楼主是什么关系?”薛公子微微一顿,不好意思道,“想必杨少侠能看出来,我对莫楼主一往情深,所以多少有些在意,杨少侠可别笑话。”   “不会,”祁真压下胸腔里一层层向上涌的暴虐情绪,“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真的?”薛公子盯着他,“我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杨少侠可别骗我。”   “怎么会呢?在下和他真的只是朋友,”祁真望着他略微放缓的神色,轻描淡写道,“不过……在下前些日子倒是听莫楼主说有个心上人,却不知谁。”你还要不要脸?人家有喜欢的人,快死心吧?   薛公子神色一变:“什么?”   “我也是听莫楼主偶然提起的。”祁真答道,见他说了两句便匆匆离开,于是维持着温和的表情迈进房间,将门一关,脸色顿时沉下来,气咻咻地走到桌前坐下,刷地掏出匕首开始擦,目光阴森,本王的人也敢肖想?找死呀!   暗卫:“……”   左侍天:“……”   暗卫惦记着疯狗的事,生怕小王爷跑去捅人被咬两口,求助地看向左侍天。左侍天轻轻呵出一口气,温和道:“少爷这是?”   祁真握着匕首擦来擦去,磨磨牙:“我看他不顺眼。”   左侍天问道:“是因为莫楼主?”   祁真心底一颤,有点不自在,坚持道:“不,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左侍天就知道他会不承认,无奈地问:“那少爷想怎么做?”   祁真阴沉地又擦了几下匕首,慢慢收好,吩咐暗卫把他们的行李拿来。   当初他们从风雨楼的分舵逃走,莫惑追他们时顺便就将他们的东西也带着了,所以他从太医那里要来的药都还在。他快速翻出箱子,挑出想找的那个小瓶子,递给左侍天:“去给他下了,别让人看见。”   左侍天挑眉:“这是?”   “廖太医给的。”   左侍天一顿,廖太医是皇上的人,医术平平,但弄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却无人能及,他们家好厉害的主子便经常用这人配的药坑人。他了然问:“有何功效?”   祁真眯起眼:“可以让他全身起一大堆疙瘩,尤其是脸。”   左侍天:“……”   暗卫:“……”   左侍天哭笑不得,摸摸小王爷的头,听他吩咐一定不要被人看见,便嗯了声,让他早些休息,然后留下两名暗卫在外面守着,带着剩余的人回房了。   “左哥,少爷是不是看上莫惑了?”暗卫忍不住低声问,接着等了等都没见对方开口,诧异地望过去,“左哥?”   左侍天终于搭理一句:“是与不是,大家心里有数。”   暗卫看看他:“那你在想什么?”   左侍天道:“我在想这事是好是坏。”   暗卫犹豫了一会儿:“其实莫惑人不错,有能力有手腕,武功高强,而且很深情……最重要的是少爷若真的看上,咱也没办法。”   “那是对你们而言,对我不是,”左侍天慢声道,“出门前大少爷说若情况不对,我可以把少爷强行绑回家。”   暗卫齐齐震惊,想像一下小王爷心碎的模样,急忙扑过去抱大腿:“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呀,你怎么能这么冷酷无情!虽然我们也觉得少爷和江湖人混在一起不太好,但谁让他喜欢上了呢,只要他高兴就好了啊,少爷辣木乖,你忍心让他伤心吗……”   他们嚎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若左侍天真是那么打算的,根本不会提前告诉他们,便再次看看他:“你到底怎么想的?”   “不知道,若少爷喜欢的是其他人,我早就把他弄回去了,”左侍天的神色难得有些复杂,“可换成莫惑……这毕竟是太后定的亲。”   “就是!”暗卫松气,其实他们能接受得这么快也与太后有关,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太后都同意了,他们自然没意见。   “左哥,咱们不如先想办法把药下了吧?”   左侍天看一眼小瓶子,颇为无奈地嗯了声。   留下守着小王爷的暗卫此刻正目睹薛公子逼视风雨楼的一干人等,要问莫惑的心上人是谁,奈何那些人全不清楚,卫玄倒是知情,但在莫惑的房间没出来,所以薛公子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问到。   他一眨不眨地盯住他们:“真不知道?”   风雨楼的人齐齐点头,目光坚毅,虽然不清楚夫人是不是胡诌的,但楼主确实有喜欢人,而喜欢夫人这种事,我们一定不能告诉你!要等楼主追到手才说!   薛公子与他们对视,开始思考被诓的可能性,便没再逼他们,而是开始询问这一路上有没有人追莫惑,温声道:“那个柳昂进风雨楼真是报恩?”   “真的是,”风雨楼的人顿了顿,不等他问便主动道,“我们也是,依然对楼主没那种心思。”   薛公子稍微满意,如法炮制去找了找沐十里和钟离志,最终才满脸和气地来到两名暗卫身边,旁敲侧击想问杨少侠说的是真是假,有没有骗他,有没有对莫惑动心等等。   暗卫也看他不顺眼,忍着不爽道:“是真的。”   薛公子脸色又变了变,尽量柔声道:“没骗我?我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   暗卫腻味极了,淡淡道:“薛公子,莫说我们少爷没骗你,哪怕骗了又如何?这世上这么多人,又不是只有你能喜欢莫楼主。”   薛公子猛地侧过头,哇地吐出一口血。   暗卫:“=口=”   “少爷!”落枫山庄的人迅速上前,怒道,“你们对他说了什么?”   “不关他们的事,”薛公子制止护卫,轻声道,“和……和他们没关,我们走吧。”   客栈的人很多,这时便都看了过来,见年轻的公子一脸凄楚,柔弱不已,又看看门口的两个黑衣人,脑中不由得闪过了无数仗势欺人的念头。暗卫顶着周围投来的视线,感觉整个人都有点不好,木然望着他们离开了。   风雨楼的人噌噌跑过来,同情地拍了拍肩。   “现在知道了吧?不能和他顶嘴,他说什么便答什么就是,他在我们楼主面前和在别人面前简直两个样。”   “不,其实是一个,都是脾气蛮好的样子。”   “可对待别人他简直无所不用其极,虽然他不害人,但跟疯狗一样见谁都觉得有嫌疑,烦呀。”   “这是幸亏知道钟离志他们不喜欢楼主,要是知道,还会恐怖!我跟你们说,当初他得知有一个人喜欢楼主,吐血装可怜都不管用,就一天派十个人去人家耳边念叨,差点把人家逼疯。”   “对了,之前有个比他看着还可怜的,动不动就哭,结果他哭得比人家狠,差点晕了,哦,好像还吐过一盆血,其实他没病,都是用内力逼的,很拼呀!”   “喜欢我们楼主的人一抓一大把,他一个人就消灭了不少。”   风雨楼的人最后拍肩:“虽然不清楚他得知楼主有心上人后会有什么举动,但楼主一定会想办法的,放心。”   暗卫:“……”   两名暗卫更加木然,见左侍天从旁边的门里出来了,便默默望着他。   左侍天无语,扭头去下药。   他的手腕很强,事情办得漂漂亮亮,薛公子第二天一早就跑了,连个影子都没见着,显然是不想让莫惑看见他那副样子。   祁真迈下楼听说这件事时愣了愣,故作惊讶:“薛公子走了?昨天不还说要和咱们一起去秋水城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莫惑并不关心薛家的小子为什么走,他只想知道这事是巧合还是与这小东西有关,但他没有证据,便道:“不清楚。”   祁真应声,乖乖坐下吃饭,暗道本王看你怎么吃呵呵呵呵呵。   嗯,今天这饭蛮香的。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祁真和莫惑坐在一辆马车上,整个心情都是好的,但很快他又不好了,因为他们到了秋水城,而某人药效结束,再次上门了。薛公子望着莫惑:“何时与我去吃饭?”   莫惑淡淡道:“看心情。”   薛公子提醒:“你当初说过不会用这种借口搪塞我,”他看向祁真,笑道,“杨少侠又见面了,你快来评评理。”   祁真含笑应声,片刻后见他们一起出门,扭头就回房了,刷地掏出匕首,阴森道:“人要是想死,拦都拦不住。”   暗卫:“……”   左侍天:“……”   莫惑这时也听到了手下的报告,低声问:“回房?”   “嗯。”   “派人盯着,去哪都及时告诉我。”莫惑道,他倒要看看某人究竟会不会动手。   “是。”   薛公子恰好回头:“怎么了?”   “没什么。”莫惑应付一句,和他迈进秋水城的酒楼,任凭这人点了一桌子菜,夹起吃了一口,起身道:“再见。”   薛公子:“……”      第72章 秋鸣踏堰5      “莫惑!”   砰地一声,薛公子猛地站起身,仓促之下立刻带到椅子。他来不及扶,紧紧盯着那边的人,第一次像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   这是秋水城最大的酒楼,来往的江湖人很多,听到声音急忙惊疑不定望过去,见一个黑袍的冷峻公子站在雅间,身上的气势很盛,便越发嘀咕,心想刚刚应该没听错,这难道真是那大名鼎鼎的风雨楼楼主莫惑?   莫惑则停了停,微微侧头:“怎么?”   薛公子缓了口气,察觉周围投来的视线,低声祈求:“你先把门关上。”   莫惑便随意一带,转身扫视他,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没有丝毫不自在的情绪。薛公子看着他几乎完美的侧脸,心里虽然着急,但声音依然很温和:“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你若觉得不合心意,咱们换别的。”   莫惑淡淡道:“不用,挺好。”   “那你多吃点,”薛公子走上前,没敢动手拉他,“明明说好的,你怎能这样就走?”   莫惑很淡定:“我说陪你吃饭,又没说吃几口。”   薛公子噎住,知道莫惑有时会让人恨得牙痒痒,可他偏偏就喜欢他这个样子,语气带了一丝委屈:“那也不能只吃一口。”   “我高兴。”   薛公子再次噎住,自然不会问“你就那么讨厌我”或“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吃饭”之类自取其辱的话,而是道:“后面的两顿你也打算这样?”   莫惑的语气半点不变:“看心情。”   薛公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风雨楼的人和落枫山庄的护卫都在外面守着,前者出门前被千叮咛万嘱咐要看好楼主,此刻不敢放松,便顶着几名护卫诡异的视线扒着门缝向里望,见状暗爽,“虚弱”的薛公子从不在楼主面前吐血,因为吐也白吐,只能忍,哎呦报应啊!   莫惑扫他一眼:“还有事?”   薛公子简直拿他没办法,压下憋屈感,维持着温柔优雅的模样:“你要去哪?”   “回去。”莫惑当他没事,说话的空当便转身开门,连背影似乎都透着冷冽。薛公子下意识迈出一步,紧接着又停下,静静目送他离开,眸子沉得很深。   护卫问道:“少爷,不追?”   “不了,”薛公子叹气,“他现在肯定烦我,哪怕追过去他也不会怎么搭理我,不如等等再说,反正是住在一家客栈。”   护卫愤愤不平:“那莫惑太可恶了,少爷为何就喜欢他?”   “喜欢了,能有什么办法,”薛公子示意他们关门,走到窗边等了等,很快发现莫惑出现在街上,便迷恋地望着,低声喃喃,“我有时也想换个人喜欢,可这世上哪有第二个莫惑?”   护卫默然,片刻后问:“少爷没问问他心上人的事?”   薛公子摇头:“这种事得自己看,谁知他当初对杨真说的是真是假,他那个人……若不想告诉你实话,有的是办法搪塞你。”他说着联想到莫惑以前欺负其他追求者的场景,只觉坏得让人喜欢得不行,嘴角一勾,眼底透出一丝甜蜜。   护卫看他一眼,见怪不怪。   这么多年,痴情的依旧坚定不移,无情的……也依旧肆无忌惮。   “对了,盯着点那个杨真,”薛公子很快找回状态,想到那少年漂亮优雅,气质不凡,顿时咬牙,“整天和莫惑在一起,搞不好就是对他有想法!”   护卫齐齐应声:“是!”   莫惑出了酒楼便直奔客栈,幻想着那小东西会吃味,可怜地缩在房间不出来,然后见自己忽然回去便跑过来抱着他,立即有些激动,不由得加快脚步,准备陪那人吃饭。   他迈进大堂,看着迎上前的花笑言,问道:“他还在房间里?”   “没有,”花舵主答道,“今晚有夜市,夫人和十里他们出去玩了,估计得很晚才能回来,”   莫惑反应一下:“去玩了?”   “是。”   莫惑:“……”   花舵主看看他:“楼主?”   “……嗯。”莫惑的好心情被泼了盆冷水,觉得某人大概还没那么在意他,便慢慢上楼,直到进了房间才稍微定神,“有人跟着他么?”   “有,咱们的人一直都看着呢,楼主放心。”   莫惑点点头,虽然不清楚那小东西会不会对姓薛的动手,但跟着总没坏处。他在椅子上坐下,知道卫玄是去找总舵那些人了,问道:“秦肆他们还没来?”   花舵主眨眨眼,猜测道:“可能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莫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淡淡道:“去找他了?”   “……”花舵主在他的目光下犹豫一瞬,立刻把那伙人卖了,“属下拦了,但没拦住,不过他们就是看一眼夫人,不会做什么的,卫玄也跟着呢。”   莫惑不置可否,端起茶杯喝茶,静静坐着。   花舵主观察一下他的表情,觉得他应该没生气,便恭敬地告退,接着很快又敲门回来,拿着一张请帖:“楼主,秋鸣踏堰的人送的。”   莫惑知道风雨楼总舵的人都住在那里,一有动静对方肯定能察觉,因此并意外他们的人会找来,接过简单看完,发现是请他明天中午赏脸去吃饭,扔在一边问道:“现在水寨里都有谁?”   “毒谷、解忧堂、秦肆他们和白道的云纵山庄、吹雪无痕等几个有名的门派,原本落枫山庄也是住在水寨的,咱们来了后薛公子便搬了出来,”花舵主停顿一下,“刚刚接到的消息,无情门和钟离家的人也到了秋水城。”   莫惑顿时不爽,但尚有理智,说道:“应该是来找钟离志的。”因为钟离昊和钟离家的那伙人都不会放任钟离志不管,如今能吸引钟离志的只有这里,他们便来了。   花舵主好奇问:“会把他接回去么?”   “不太可能,”莫惑道,“钟离志好不容易进了天齐宫,不会轻易离开,而他既然不愿走,小真便不会主动轰他。”   花舵主反应一下,略微有些激动,平时楼主提起夫人总以“他”代替,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叫“小真”,啥时能直接叫“夫人”啊?   莫惑想了想,问道:“几大世家有动静么?”   花舵主道:“他们因为要去平家参加大公子的婚事,家主来的很少,有几个派的是子女,有些干脆没露面,另外还有很多生面孔,恐怕里面有易容的和邪派的人。”   莫惑嗯了声,天毒经太有名,伺机争抢的人不少,很容易出乱子,但现在应该都不会轻举妄动,而那小东西身边有左侍天和他的人,不会有事。他便挥手让花笑言出去,静了一会儿忽然扫向窗户,等了等,问道:“不出来?”   话音一落只见红影一闪,进来的人戴着白底红纹的面具,嘴角勾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慢悠悠走到他对面坐下。莫惑轻描淡写看一眼,低头喝茶。   “这么冷淡?”红衣人摘下面具,露出云卓的一张笑脸。莫惑就猜到是他:“不是去喝鱼汤了?”   云卓笑眯眯:“喝完自然就走了,然后听说这边的事,来玩玩。”   莫惑挑眉:“不去水寨找你们山庄的人?”   “天下皆知我是草包一个,向来不掺合这种事,去了也是装样子,多无聊,”云卓给自己倒了杯茶,“我弟呢?”   “去玩了。”   云卓笑了笑,随意与他聊起来,接着问到小金球的事,得知竟然找到了,立刻来了兴致:“谁?长什么样?人呢?”   莫惑看着他:“就是你弟。”   云卓一瞬间以为出现了幻听:“……什么?”   莫惑淡定道:“当年的小孩就是他,我也知道了他的身份。”   云卓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脱口而出:“你该不会……”   “嗯,我现在觉得当年那件事挺不错。”   云卓就知道莫惑既然肯说实话,便是已经打定主意非要不可了,神色有些深:“那他呢?”   莫惑沉默,想到那小东西明知自己去和姓薛的吃饭了竟然还有心思玩,便拒绝回答他,想要岔开话题,可云卓不是吃素的,很快又将事情拉了回来。莫惑于是再次岔开。   云卓盯着他:“我懂了,他不喜欢你。”   莫惑:“……”   云卓看着他微冷的眸子,既想笑又有点担心,问道:“真就是他?”   “嗯。”   云卓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不过既然当年有过约定,最起码不会太棘手,只得放弃劝说,在他这里坐了片刻,起身离开。   祁真这时正与钟离家的人遇上,对方是两位年轻的公子,长得都很出色,脸上堆满笑容,特别和气。钟离志见到他们便向后挪了两步,这才打招呼。   二人点点头,看向祁真:“舍弟这几天给杨少侠添麻烦了。”   “不麻烦,”祁真温和道,“他已经是我天齐宫的人了,在下自然会照顾他。”   二人一愣,看看钟离志又看看他,勉强笑道:“是么?”   祁真含笑应声。   二人觉得这事得赶紧告诉二哥,可又感觉只聊两句便走有些不合适,于是与他们边走边说,接着得知他们正要去吃饭,便急忙要请客,带着他们往酒楼走。   祁真不好拒绝,便同意了,看着道路两旁的酒楼,想到莫惑就在其中一家,再次不高兴。   钟离家的公子暗中打量,见他虽然在笑,但总有些心不在焉,心想肯定是小志惹的,外界传的那些最有天赋的话都是假的,这少年恐怕信以为真,然后就将小志收了,这才弄到如今的地步,原以为他们能提前将小志截住绑回家,谁知还是让这两人遇见了,这不是祸祸人么?都是他们害的呀!   他们回想这少年当初在沐城神采飞扬的模样,再看看现在黯然的神色,简直内疚不已,沉痛地进了酒楼雅间,看向自家不成器的弟弟。   钟离志仰起头:“我现在是天齐宫的人,将来绝对……嗷!”   二人不等他说完,扑过去就把他揍了。   众人:“……”   钟离志顿时惊悚,急忙跑到少主身后,哆哆嗦嗦扒着他。祁真无语地将他救出来,和气地拉着他们落座,干脆说起别的,但他们能聊的东西不多,不知不觉便说到了毒谷的事。   两位钟离公子很震惊:“小志要参赛?”   祁真笑道:“嗯,不在乎输赢,要去就去……”他还没说完,那二人撸袖子又把某人揍了一顿。   祁真:“……”   众人:“……”   祁真捂住脸,简直不忍心再看,半天才将他们劝住,然后见钟离志一副想跑的模样,便没有耽搁,随便吃了些东西就与那二人道别了。   彼时正是夜市热闹的时候,沐十里向来喜欢乱转,不一会儿就要找不到人了,钟离志最近与他的关系不错,便一直跟着他。祁真害怕有闪失,吩咐两名暗卫追过去,带着剩余几人慢慢散步。   周围人来人往,繁华锦簇,他站在街上看着红彤彤的灯笼,忽然有点寂寞。   左侍天早就发现他今晚不怎么高兴,垂眼看他:“少爷,不如先回去?”   祁真应声,转身想走,这时余光一扫见不远处有家卖梅酒的小店,虽然知道不是沐城那家,但还是走了过去,要上一壶酒,坐在那里开始喝。   暗卫看得心疼死了:“少爷,要不我们去把那姓薛的揍一顿?”   祁真闷声道:“揍完还是要爬回来的。”   “那就宰了!”   “等我想个好办法,”祁真倒满酒仰头干了,看看他们,“坐下陪我一起喝。”   左侍天看他一眼,率先过去。   风雨楼的人在附近默默望着,犹豫一下,跑回客栈告诉楼主。   莫惑差点以为听错了:“他喝酒了?”   “是。”   莫惑还有些不敢相信:“他不是去玩了么?怎么会喝酒?不是因为要应酬?”   “不是呀,”风雨楼的人捂住胸口,“就只有夫人和他的手下,夫人看着不太开心,都不怎么笑了。”   莫惑起身便走。相处至今,他知道要给那小东西灌酒太难了,除非有必要,否则那人是不会主动喝的,现在既然会喝,估计便是心情不好。   会是因为他么……他带着几分期待,快步到了那家小酒坊。   祁真已经有些醉了,茫然地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是他,立刻道:“滚!”   莫惑这种时候是必然不会走的,在他身边坐下:“好好的喝酒做什么?”   祁真哼唧一声,下意识道:“你管我,吃你的饭去。”   莫惑有些想笑:“那我走了?”   祁真嘴巴一瘪,抓着酒杯:“走吧。”   莫惑试探地站起身,紧接着便察觉袖子被拉住,心底一颤,垂眼望过去。祁真在这一瞬间稍微找回了些理智,快速将小爪子缩回,向椅子里团了团,没什么气势地瞪眼:“看什么看?还不走!”   莫惑不答,重新坐下,对他伸出手臂。   祁真一怔,茫然地望着他,有点呆呆的。   莫惑目光放柔:“过来。”   祁真看看他,片刻后见他仍是不动,这才试着挪过去,伸爪子扑进他的怀里。莫惑猛地抱紧他,心里骤然涌上一股巨大的潮汐,暗道终于是将这小东西弄到手了!      第73章 秋鸣踏堰6      “楼主好像在笑?”   “没有,你眼花了,但他的心情绝对不错。”   “用你说,只要不瞎就能看出来,啧,还以为能帮忙追追,谁知他自己就搞定了,不知为何有点不爽。”   “其实你不爽的是没有亲眼看见楼主追人,这一点兄弟们都不太爽。”   “那个……”胭脂水粉摊的老板谨慎地望着面前站着的一排身材高大的男人,试探道,“几位公子要买点什么?若不买的话能不能让让?”   “买买,”其中一人扫了眼摊位,拿过一个珠花戴在另一人的头上,继续望着不远处的小酒坊,“说真的,楼主眼光不错,夫人蛮漂亮,到底怎么追的?他追过么?”   “这得问卫玄,”另外一人顶着大红珠花看向卫玄,“说说嘛。”   卫玄:“……”   老板:“……”   “哎,他们好像要走!”   众人当即齐刷刷转回视线,其中一人啧啧道:“楼主竟然要抱着人家,真的假的?这大庭广众的,小心夫人恼羞成……看,被拍开了吧。”   “被楼主听见你就等死吧,”另一人边说边从摊位拿起镜子照了照,顿时怒了,“秦肆,为什么要给我红的!多难看!”   秦肆简单扫他一眼,给他换了个黄的。   “嗯,这还差不多……”   老板:“……”   这他娘的都是些什么人!不买东西能不能赶紧滚啊——!   祁真这时已经和莫惑出了酒坊,他虽然醉了,但仍记得自己是天齐宫的少主,觉得被抱回去太不霸气,于是坚持要用走的。   莫惑看着他:“头不晕?”   “……晕,”祁真瘪嘴,很坚持,“那我也不抱。”   莫惑刚刚把他弄到手,自然不会和他唱反调,便握着他软软的小爪子,放慢脚步拉着他往客栈的方向走。街上热闹依旧,笑语盈盈,祁真抬头看着他被灯火照亮的侧脸,有点发懵,不清楚真是自己心里想的那样,还是这人只是单纯地来找他回去。   不过莫惑刚才抱了他一会儿,他应该没会错意吧……祁真晕晕乎乎,茫然地回头看向小天和暗卫,摸不准是不是他们对莫惑说过什么。   暗卫此刻特别沉痛,虽然知道莫惑人不错,但眼睁睁看着他们那么乖巧可爱的小王爷被拐走,还是很舍不得,非常不是滋味。左侍天的神色也有点复杂,上前温和道:“少爷,怎么?”   祁真动动嘴唇,欲言又止。左侍天还没来得及细问,便见小王爷的脑袋被莫惑扭了回去,忍不住扫他一眼。   莫惑不理会他,而是盯着这个小东西:“有事?”   他暗暗打量,觉得这人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高兴,不禁有点紧张,混小子你要是敢后悔,我就把你抱回客栈,扔床上吞了!   “……没事,”祁真发呆地看着他深邃的眸子,忽然问,“你不是和姓薛的去吃饭了么?”   莫惑敏锐地听出他对人家的厌恶,稍微满意,淡淡道:“只吃一口就走了。”   祁真很怀疑:“真的?”   “嗯,原本就没打算和他吃。”   祁真黑漆漆的眸子带了一丝亮光:“为什么?”   “因为我烦他。”莫惑趁机表面心意,暗中观察他。   祁真很高兴,醉意上涌,完全不掩饰心里的想法:“对,他看着就讨厌,要是再敢出现,我还给他下药!”   暗卫齐齐扭头捂脸,小王爷您老怎么把这事说了!   莫惑忍着笑,淡然问:“上次他会离开是你下了药?”   “嗯!”祁真眯着寒光烁烁的眸子,“我有的是药,弄死他!”   莫惑终于没忍住勾了勾嘴角,但很快抚平,揉揉他的头。祁真反应了半天,摇摇晃晃跟着他,侧头看过去,这人刚刚笑没笑?不是眼花?   “又怎么了?”   祁真摇头表示没事,一下下地瞥他,漂亮的眸子染着一层迷离,看着特别单纯好骗。莫惑被勾得不行,不由得加快脚步,想赶紧回客栈把人按在怀里狠狠揉几把。祁真顿时不满了:“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回去你又关房间里不搭理我了!”   莫惑猛地一怔,问道:“那我今晚陪你睡?”   祁真眨眨眼,呆呆地道了声好。莫惑看一眼暗卫,一副“你们可都听见了”的模样,愉悦地拉着人继续走。   暗卫再次沉痛,深深地觉得他们可爱的小王爷早晚被吞,忍不住捂住了小胸口。左侍天则挑了挑眉:“莫楼主这是看上我们少爷了?可我听说你似乎心有所属?”   这问题太尖锐了,直接关系他给某人挖坑的事,莫惑拒绝正面回答,刚要想个对策,只见旁边的人回过头,晕乎地使眼色,压低声音:“嘘……别、别提这事,万一他知道真相了怎、怎么办?”   左侍天:“……”   小王爷,属下是怕你被坑。   不过这勉强也算是将那层纸捅破了一点,左侍天扫向莫惑,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莫惑压根不看他,再次揉揉某人的头,告诉他看着点路。祁真说声好,亦步亦趋跟着他,俨然一副很好拐的样子,左侍天顿时无奈。   几人很快迈进客栈,薛公子已经回来,笑着迎上前,紧接着便看到莫惑正牵着某人的手,脸色骤然一僵,看看后者迷离的双眼,勉强笑道:“杨少侠喝醉了?”   肯定是喝醉了没办法走,莫惑才牵着……不对,莫惑有洁癖,一向不喜欢与人亲近,现在既然会破例,便证明很看重这小子!薛公子快速意识到这件事,嘴角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   祁真见到他立刻不爽,下意识要挣开莫惑翻东西。   莫惑不想和他分开,便握紧了他:“怎么?”   祁真挣了两下没挣开,哼唧一声,干脆单手翻。暗卫对这动作熟悉得很,忍不住拦了拦,额头冒汗,心想能怎么,小王爷这明显是要掏刀啊!等到掏出来,下一句八成是本王捅死你!   莫惑虽然不清楚原由,但见这小东西开始目露凶光,便把人一抱,按在怀里转身上楼,暗道这人一向看重形象,真要闹出事,明早肯定后悔,不如赶紧走,至于姓薛的……谁管他!   众人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默默目送他迈上了楼梯。暗卫的心一时又碎了点,风雨楼的人则双眼放光,热泪盈眶,不容易,楼主在追夫人这件事上终于霸气了一回!   薛公子瞬间没有忍住,追了一步:“莫惑!”   莫惑充耳不闻,连脚步都没顿一下,很快抱着人消失在了拐角。   薛公子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极其难看。护卫怕他有事,急忙忧心忡忡叫了叫他。薛公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回神,缓缓看向周围的人:“你们跟我说实话,杨少侠是不是对莫惑……”   暗卫和风雨楼的人几乎同时后移数米,警惕地与他对视。   薛公子握了握拳,极力控制着情绪,尽量和气问:“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众人道:“怕您身体不好,吐我们一脸血。”   薛公子:“……”   众人继续警惕地看着他,见他眼眶一红,扭头便跑出了客栈,准备用轻功直接上二楼。   薛公子:“……”   薛公子看向最后剩下的左侍天,还没想好要说什么,这时只见秦肆带着风雨楼总舵的人走了进来,便快步迎上去:“你们知不知道……”   “嘘,别说了,我都知道,”秦肆温柔地打断,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条快速塞进他的手里,压低声音,“别让人看见,回房看。”   薛公子一愣,猛地攥紧手里的东西,暗道难不成莫惑是有苦衷的?   他带着隐隐的期待,急忙回到房间打开,只见上面是几行小字:狗毛一撮、鸡血一勺、辣椒三钱、树根三钱、砒霜一钱、白芷两钱、姜活两钱……小土方,据说专治咳血之症,你试试。   薛公子:“……”   这该死的秦肆,别以为我看不出这是你瞎写的!他把纸条一团,狠狠扔了出去。   莫惑完全不清楚后面的事,抱着祁真一路回到房间,放在床上,先是揉了揉,然后才扳起下巴亲一口,与他对视:“是不是喜欢我?”   祁真的醉意更浓,咂摸一下嘴,只觉大脑有些空白,窝在那儿呆呆地望着他。   莫惑被这小模样勾得心痒难耐,掐掐他的脸,扣住后脑吻过去,舌尖快速撬开了他的牙齿。祁真骤然睁大眼,下意识伸爪子推他。莫惑轻松制住他,牢牢握着他的手,加了分力气让自己探得更深,呼吸瞬间加重。   “唔嗯……”祁真很快放弃抵抗,被吻得晕晕乎乎,热气一团团全喷了过去。   莫惑过了很久才退出来,看着他水汽氤氲的眸子,意犹未尽地在他唇上舔了舔,哑声问:“是不是喜欢我?”   祁真早已被他压在了床上,整个人都被他拢在怀里,喘息地嗯了声,只觉身上出了不少汗,难受地推推,哼唧道:“我要洗……洗澡。”   莫惑心中一动:“我帮你洗?”      第74章 秋鸣踏堰7      祁真已经没办法思考别人说的都是什么,仍然迷糊地窝着。莫惑原本也没想真的征求这小东西的意见,因为都弄到手了,他自然不会再让别人碰。   “等我一会儿。”他低头亲亲他,揉了一把,平复一下呼吸起身开门。   暗卫和风雨楼的人听到声音,顿时齐刷刷望过去,神色各异。薛公子恰好出来,见状一怔,快步走上前,紧接着只听莫惑交代他们把洗澡水端进去,表情瞬间变了变,一颗心如坠冰窟。   暗卫很震惊:“你要洗澡水?”   莫惑淡定反问:“不然怎么睡?”   暗卫急忙问:“那我们少爷呢?”   莫惑继续淡定:“我会给他洗。”   众人齐齐倒抽一口气,风雨楼的人又一次热泪盈眶,深深地觉得楼主这回是真的开窍了,如果不是他有洁癖,他们真想冲过去狠狠地拥抱一把。暗卫则整个人都不好了,挣扎道:“那多麻烦,交给我们就好。”   风雨楼的人立即痛心疾首,人家小两口的事你们跟着掺和啥?我们楼主好不容易有个夫人,你们要是敢坏好事,小心兄弟们翻脸不认人呀!   莫惑表情不变,冷淡道:“不麻烦,我们洗完就休息了,你们不用进来。”言下之意,他们今晚是要一起睡的,你们防得了一时防得了一世么?   暗卫快速想起这事,小心脏彻底碎成渣,张了张口,一个字都说不出。莫惑不再理会他们,扫一眼秦肆等人:“没事都散了。”   秦肆笑着应声,目送他回屋,将视线转向旁边一直很平静的年轻人,知道这是那几人的主心骨,挑眉问:“喝一杯?”   “对对,以后都是一家人,喝杯酒嘛,”风雨楼的人笑得特别好看,亲切地搭着暗卫的肩膀,“放心,这里有人看着,再说我们楼主武功很高,绝不会让你们少爷出事,咱们就在楼下喝。”   暗卫仍没从这股巨大的沉痛中走出来,木然看看他们,开始不断安慰自己莫惑人不错,身手厉害、长得也好,再说小王爷喜欢就行……怎么办,还是有点不舍得,他们可怜地望向左侍天。   风雨楼的人同样望过去:“左哥,喝酒呗~”   左侍天依然很平静,抬抬下巴,示意这些人回头。   众人不解,顺从地转过身,只见薛公子正站在那儿,脸颊苍白神情凄苦,一副摇摇欲坠、要哭三天的架势,顿时就惊悚了,快速挡在门前,一边想哪怕吐我们一身血也不能让开,一边求助地看向卫玄几人。   薛公子还没有傻到会干出“强行冲进门被莫惑厌烦”的事,看出他们的防备,勉强笑道:“我不进去,只是想和你们聊聊。”   “……那多不好,”风雨楼的人体贴道,“公子身体虚弱,还是早些休息吧。”   “没事,我现在感觉还可以。”   “看着不像。”   “……”薛公子暗暗咬牙,半天才压下原本就濒临爆发的情绪,正要开口,只见去端热水的人回来了,快步越过他们进了房间。他联想到那二人要做的事,嘴角瞬间溢出一丝鲜血,转身便走,准备先去缓缓,否则他真能闯进去杀人。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后有人问:“你们说这次是真的假的?”   “可能是咬牙咬得太用力,”秦肆笑着分析,看了看跟着送水的人一起进去又一起出来的左侍天,问道,“喝不喝酒?”   左侍天点点头,带着暗卫率先下楼。   等等,左哥什么时候进房的?怎么进去后就同意喝酒了?是看见了什么还是干了什么事?风雨楼的人带着一堆疑问,默默跟着他们下去了。   莫惑这时正望着某个已经睡着的人,拍拍脸:“醒醒。”   祁真迷迷糊糊拍开他,翻过身向床里缩,只留给他一个小后背,接着很快又被拖了回去,立刻悲愤地哼唧出声。莫惑安抚地亲亲他,开始给他脱衣服,看着他毫不设防的模样,不由得紧了紧喉咙。祁真睡了一会儿,直到被抱进浴桶才稍微清醒,发呆地看看身处的位置,然后看向面前的人。   莫惑也脱了衣服,将他捞进怀里:“醒了?”   祁真大脑发木,盯着他看了片刻,伸爪子扑过去抱着他,将头往他肩上一抵,再次睡着。莫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只觉喜欢得不行,亲了亲他的嘴角,空出一只手为他洗澡,趁机将他全身都摸了一遍。   皮肤相贴的感觉太好,莫惑只简单思考一下便放弃了给他穿衣服的念头,擦干净放在床上,搂在怀里给了他一个湿热的吻,直到身体发烫几乎要控制不住内心的冲动才恋恋不舍地退开,缓缓抚摸他的脸,目光暗沉。   其实哪怕左侍天不提醒,他也没想过在这小东西醉得一塌糊涂时吞了他,何况这才是弄到手的第一天,他可不想对方醒后翻脸。   莫惑最后亲他一口气,牢牢抱好了他。   祁真睡得太早,第二天睁眼时天色还未全亮。   他几乎是立刻便发现了身边的人,只觉有点蒙,凑近看了看,紧接着察觉到二人都没穿衣服,急忙向后缩。   莫惑一向浅眠,迅速清醒,伸手将人捞过来亲了亲:“早。”   祁真:“……”   这怎怎怎么一回事?   祁真深深地觉得没睡醒,僵硬地躺了片刻才渐渐想起昨天的事,顿时挣开他缩到角落里,将脑袋埋进被子里团了团。   莫惑自始至终都在观察他,此刻便戳了戳,见他没反应,又伸手戳了戳:“过来。”   祁真心头很乱,犹豫一下,暂时没动。莫惑等了等,干脆亲自把这小东西弄出来,扳起下巴强迫他抬头。祁真瞬间对上这张脸,心脏漏跳了一拍,呆滞地看几眼,拍开他的手。莫惑抓住他的小爪子,放在嘴边印下一吻,静静望着他,目光深邃。   祁真心跳变快,下意识道:“我昨天喝醉了。”   莫惑挑眉:“所以?”混小子,你敢反悔我就吞了你!   祁真的话一出口便不再逃避,漂亮的眸子微微有亮,神色认真:“但是你没醉。”   莫惑大概清楚他的意思,心里松气,掐掐他的脸,嗯了一声。祁真双眼更亮,高兴得连喝醉后丢脸的不爽感都冲淡了些。莫惑望着他的小模样,搂着腰带进怀里揉了揉,顺便亲了几口。   祁真再次发蒙,联系一下昨晚的事,总感觉这人和平时冷淡的样子差太多,忍不住掐住他的脸向外拉了拉。   莫惑按下他的爪子:“怎么,以为是易容的?”   “……没有,”祁真试图转移话题,想了想忽然问,“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不是还等了好多年么?怎么找上我了?”   莫惑:“……”      第75章 秋鸣踏堰8      莫惑那一瞬间极其镇定,淡淡道:“你说呢?”   祁真反应一下,迅速想到几种可能,一是这人猜出了他便是当年的小孩,二是狗子他们说了什么,三是这人喜欢上了现在的他,准备忘记过去……他眨眨眼:“我不知道。”   莫惑的语气半点不变:“过来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祁真:“……”   莫惑有些分不清到底期待哪种结果,定定地望着他,等着他做决定。   祁真还是很蒙,一边心想这真是那个冷淡的莫惑么,是自己没睡醒在做梦还是他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边忍不住向他出色的五官上瞥,最后落在唇上,暂时窝着没动。   莫惑看着他的小眼神,立刻明白喜欢哪一种了,催促道:“快点。”   祁真有点紧张,慢慢凑过去,在他的嘴角亲了亲。   莫惑目光暗沉,扣住他的后脑,狠狠吻住了他。   祁真吓了一跳,急忙伸爪子抵住他,看似抗拒,但其实并没用多少力气,很快便软在了他的怀里,无助地攀着他,试着回应。莫惑呼吸一紧,吻得更深,不停地与他缠绵,接着翻过身,将他压在身下。   “唔嗯……”祁真喘息出声,感觉他的唇移到耳侧,顿时一抖,用仅有的理智问,“……你真是莫惑?”   莫惑停了停,拉过他的小爪子放在脸上,让他找找有没有易容的地方。   祁真摸了两把,确定是他,特别不解:“你到底为什么会忽然找上我?”   “……”莫惑开始后悔停下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亲亲他的额头,“我早就知道你是小金球的主人。”   祁真有点震惊:“啊?”   “那时在分舵,你房间的屋顶被花笑言弄漏了,和我睡了两晚,在我把小金球还给你的前一晚你说了梦话,”莫惑撒谎撒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你把什么都说了,我全听见了。”   祁真张了张口:“……真的?”   “嗯。”   祁真完全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感觉很玄幻:“然后你就信了?”   “我最初也没信,但想到你说过你家里的情况,联系一下当年的事便信了几分……”莫惑再次亲亲他,眸子沉得有些深。其实刚刚那一刻他是想告诉他实话的,但毕竟不清楚他对自己的感情有多深,为了以防万一只得先瞒着,将其他的和盘托出,交代说原本对他没感觉,但总忍不住观察他,渐渐便喜欢上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有些不可思议,当初憋了半天才能对卫玄说出口的事,此刻竟特别自然。他垂眼看着这人亮晶晶的眸子,认真道:“现在哪怕你说你不是小金球的主人,我也喜欢。”   祁真的大脑瞬间有些空白,觉得平时冷冰冰的人说起情话简直让人招架不住。   莫惑看着他呆呆的模样,掐了把脸,继续道:“然后我开始想你怎么才能喜欢我,后来我们掉入峡谷,我干脆把小金球的事告诉了你……”   他一点点交代,除去隐瞒了自己等他好多年是假的外,连卫玄喝醉是刻意安排的都说了,不过他不想一直瞒着这个人,便准备将来他们的感情加深后再说。当然,到那时他也会和这小东西算算坑他的烂账。   祁真静静听着,只觉心里像是有一块糖慢慢化开,忍不住抱着他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   莫惑知道他是信了,按住他便是一通热吻,接着很快觉出彼此的身体都在发烫,伸手探了下去。祁真立刻呻吟一声,下意识想要躲,可他整个人都被莫惑拢在怀里,根本避无可避。莫惑安抚地亲亲他,哑声道:“别怕。”   祁真低低地嗯了声,蜷缩在他怀中,嘴唇微张,呼出一团团的热气,乖得让莫惑几乎恨不得把这小东西整个吞了。   他抱紧一分,缓缓亲吻他的嘴角:“喜欢?”   “……嗯。”祁真的心跳快得甚至要撞出胸腔,又向他缩了缩。   上辈子他到死都没娶王妃,因为父母已离世,大哥二哥不想他娶个不喜欢的人,所以一直没逼他,只说到十八岁若还没找着合心意的,他们便帮着找,结果十八岁那年他遇上了红衣疯子,吧叽一声从屋顶摔下去,重生了。   也因此,他对于欢爱一事还停留在知道的阶段,根本没试过,此刻完全抵挡不住这股刺激,只得晕晕乎乎任人宰割,慢慢觉得热量呼啸地从体内向上涌,刹那间便僵了僵。   莫惑感觉他有些颤,亲亲他汗湿的额头,耐心等着他回神,接着很快见他缩进了自己的怀里,耳尖发红,便勾起一丝笑意,拿过方巾把手擦干净,抱着拍了拍。   这时节早已热了,胡闹的空当窗外便渐渐亮了起来,二人都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莫惑见他终于肯抬头,便揉了揉:“洗澡么?”   “嗯。”   莫惑穿衣下床,吩咐外面的人烧热水。   风雨楼的人顿时激动,邀功道:“楼主,早已备好了,随时能用!”   莫惑很满意,但语气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淡淡道:“端进来。”   风雨楼的人道声是,不敢往床上看,快速弄好便退了出去,接着亢奋地将这件事告诉给了其他人。暗卫整个人有点不好,默默望向左侍天。   “别看着我,”左侍天扫向守夜的二人,“刚刚有动静?”   那两名暗卫迅速回神,思索一下迟疑道:“好像……没有吧?”   “谁说的,”风雨楼的人反驳,“肯定是我们楼主武功好,你们没听见……”   他们说着意识到这和那个似乎没什么关系,武功再好,夫人和大床也是会发出声音的,哪怕是站在地上,夫人也得抓着点东西啊,除非是点住夫人的哑穴抱着飞来飞去……他们想象一下画面,瞬间就老实了,扭头便走。   暗卫和左侍天都没冲过去较真,因为若小王爷自己愿意,他们也不能说什么,便各自去忙了。   风雨楼的人过了半天才回神,深深地觉得只要自家楼主不抽风,拿下夫人还不是早晚的事么,于是再次高兴,等到饭熟了便一一端上桌,搬着凳子坐好,时不时向二楼望。   卫玄他们也已经起床,坐在桌前边聊边等人,结果半天愣是没见楼主和夫人出来,不由得相互对视,秦肆几人表情一时都很意味深长,估计这个澡得一会儿才能洗完。   “蠢花,”秦肆拿出方巾递过去,“别那么丢脸。”   “你们懂什么?”花舵主哽咽地抓过来,“你们知道楼主能有这一天多么不容易吗?我简直操碎了心!”   秦肆不搭理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扫见薛公子听见他的话站起了身,便换地方坐着,与此同时,同桌的其他几人也急忙避开,只剩了花舵主自己。花舵主有点茫然,还没等开口,紧接着便见某人在对面坐下,脸色雪白地看着他。   薛公子尽量和气道:“我有些事想问。”   花舵主:“……”   薛公子勉强笑道:“莫楼主和杨少侠究竟是怎么回事?莫楼主的心上人就是他?”   花舵主:“……”   薛公子眼眶一红。   “哎呀,你怎么说哭就哭啊,”花舵主心善,虽然知道他的性子,还是忍不住劝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强扭的瓜不甜,你何必在我们楼主一棵树上吊死?我们楼主喜欢夫人很久了,自从在云纵山庄见过一面便想办法把人拐了回来,然后又从柳家堡追到沐城,当时我们去了一个山谷,夫人不小心坠河,楼主那么洁癖的人为了他说跳就跳,谁知那下面竟是瀑布,楼主明明能自保,但还是义无反顾就追了过去!简直生死相随!我跟你说你们是没可能的……”   薛公子忍不住侧过头,哇地吐了一口血。   花舵主:“……”   众人齐齐看着花舵主,特别想给他来个拥抱。花舵主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默默站起身想换地方,这时余光一扫,见楼主牵着夫人终于出现,顿时觉得被治愈了,激动道:“楼主,杨少侠,早。”   莫惑淡淡点头,嗯了声。   祁真微微一笑:“早。”   哎哟,不知是不是错觉,笑得比平时好看呀!众人双眼放光,纷纷打招呼。   薛公子擦擦嘴角,起身走到他面前,虚弱地笑道:“杨少侠,早。”你不是说过你们只是朋友么?现在看你怎么面对我!   他本以为某人会心虚,但很遗憾,祁真一点这种表示都没有,定定盯着他看一眼,笑得更加灿烂:“早~”   薛公子:“……”   莫惑不想在这人身上浪费时间,便揉揉祁真的头,拉着他走到主桌前坐下,为他介绍总舵的人。风雨楼下分四阁,在座的便是四位阁主。祁真静静听着,将目光投向时雨阁的阁主秦肆,听到这人主管暗杀和消息,忍不住问:“你们那第一杀手何时回来?”   秦肆笑道:“他的地位比较特殊,不归我管,这得问楼主。”   祁真不由得看向莫惑。   莫惑既然已经把他弄到手,便不再拿找人的事拖着他,说道:“我想办法让他尽早回来。”   祁真满意地嗯了声,开始低头扒饭,漂亮的眸子惬意地眯着。莫惑就喜欢看他这个样子,目光放柔,给他盛了一碗粥,接着察觉到周围的视线,瞬间恢复如常,冷冷扫过去。   秦肆几人将他的变化尽收眼底,深深地觉得他这次真是栽了,便专心吃饭,不再看他,片刻后秦肆才抬起头,问道:“秋鸣踏堰的寨主今天摆宴,楼主去么?”   莫惑看向身边的人:“你去么?”   祁真眨眨眼,刚想说人家没请他这样去真的好么,接着便见钟离志颠颠地跑过来,讨好地从怀里拿出一张请帖:“少主,忘了说,昨天我们去夜市玩的时候有人送的,说要邀请天齐宫的人赏脸吃饭,咱们去吧?”   祁真反应一下,顿时觉得自己这是有名了,维持着温和的表情接过来,笑道:“嗯,你和十里要参赛,去看看也好。”   “好!”钟离志瞬间激动,坐回去快速吃完饭,耐心等待出发,但这时却见自家二哥找了过来,吓得脸色一变,急忙跑去找少主。   祁真一怔,看了过去。   钟离家的两位少爷昨晚与他分别后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钟离昊,他们回想这少年黯然的神色,只觉越来越内疚,这一晚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双眼满是血丝,强颜欢笑道:“杨少侠。”   祁真含笑点头,一丝阴霾都没有,特别灿烂。   二人:“……”   这变化也太大了,难道是装的?   祁真没注意他们,看向了一直没开口的钟离昊,温和道:“钟离门主,别来无恙。”   钟离昊简单嗯了声,继续盯着他胸前挂着的小金球,接着见莫惑快步走过来,脖子上也挂着一颗,便清楚某人身上的那条不是莫惑给的,顿时眯眼。   祁真反应片刻才觉出不对,急忙低头,顿时惊悚。   他早晨为了气姓薛的,把他们二人的小球弄了出来,结果忘记塞回去了,这下好了,连钟离昊都知道他当年穿过小裙子了!      第76章 秋鸣踏堰9      钟离家的人自然是为了钟离志的事而来。   如莫惑所料,祁真既然收了钟离志,只要对方不先提离开,这人是不会主动轰人家走的。钟离家的两位公子知道自家蠢货弟弟的性格,明白这次无论怎么打,小志恐怕也不会和他们回家,深深地觉得他们害了少年,颇有些过意不去,便睁着带血丝的眼,齐齐看向钟离昊。   钟离昊定定地望着祁真,笑道:“那舍弟今后便麻烦杨少侠了。”   祁真总觉得这眼神带着些意义不明的东西,别扭极了,但面上依然是往日的温雅大方,含笑点头:“钟离门主放心,在下会待他情同手足。”   钟离昊嗯了一声,仍望着他。   祁真伸爪子抓过茶杯,不去和他对视。   钟离家的两位公子眼见事情就这么尘埃落定,看看温和乖巧的少年,想到这人不过才十几岁,却要扛着那么大的一个负担,忍不住道:“杨少侠,小志若犯蠢千万别手软,该打就打……不不,随便打吧。”   祁真:“……”   你们真是兄弟么?   两位公子见他沉默不语,有些着急,继续道:“你是不知道,若再没人管他,过几年武林四恶非得让他挤下去一个不可。”   “……不会的,”祁真笑道,“小志虽然想法很多,但有分寸。”   最起码在掀翻别的帮派这件事上知道由易到难慢慢来,而不是一上来就作死地去掀魔教悬影。   “什么不会,他之前怎么也出不了名,就想过要去挤掉四恶当中的一个,连杀人放火的计划书都写好了,还付诸过行动,”钟离家的人顿了顿,“哦,杀人他倒是不敢,便去放火,把他家的茅厕点了,然后不等人过来自己反而先吓跑了,不过那时他才十岁,我们就怕他这几年胆子变大,真的犯浑做点什么事。”   祁真万分无语,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温和道:“小孩子调皮在所难免,他现在已经懂事了。”   二人见他总往好处想,越发惆怅,干脆又说了好几件某人的蠢事。   钟离昊坐在一旁喝茶,时不时看一眼少年,见他捧着茶杯默默望着面前的人,明明很震惊,却极力绷着表情,便有点好笑。   莫惑看得清楚,立即不爽,冷冷扫了过去。钟离昊察觉到他的视线,扭头和他对视,扬了扬眉,霸道张扬之意顿显。莫惑更加不爽,盯着他淡淡道:“若没有其他事就到这里吧,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有事。”   “我刚才听小志提起过,你们是要去秋鸣踏堰赴宴,”钟离昊扬起唇,“巧了,我也收到了请帖,一起吧。”他说罢根本不等莫惑回答,开口让两个糟心的弟弟先回去,俨然一副要从这里出发的模样。   莫惑懒得再搭理他,拉着祁真的手,转身出门。   两位公子看得愣住,不确定道:“二哥,你说莫惑是不是不高兴了?咱们真把小志留下?”   钟离昊道:“他不高兴和小志没关。”   “那是因为什么?”两位公子说着总觉得自家二哥的笑容透着股邪气,和每次见到他们闯了祸想要算账时的样子差不多,默默后退半步,“到底怎么了?”   “我在想……某人真不是个东西。”钟离昊简单答了一句,不欲多说,摆摆手示意他们走人。   两位公子不敢多待,快速跑了。   钟离志被无情门的人看着,堵在房间不能动弹,直到那几人谈话结束才被放出来,急忙开门出去,跑到祁真面前,惴惴不安问:“少主,谈得怎么样?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祁真拍拍肩:“不会。”   “真的?”钟离志试探问,“我哥他们没说什么?”   “说了点你以前的事,”祁真看着他可怜的模样,暗道一声他总被打真是不冤枉,再次拍肩,“以后要听我的话。”   钟离志见他不嫌弃自己,瞬间热泪盈眶,下意识要扑过去抱一把,但紧接着就见莫惑眯了眯眼,立即停住,一边猛点头保证不闯祸,一边亢奋地想少主就是厉害,连莫惑都征服了,跟着他混绝对前途无量啊!   祁真温和道:“收拾一下,咱们去秋鸣踏堰。”   “好!”   祁真目送他走远,便回房让暗卫给他找衣服,自己则爬上床团了团,窝着不动。   左侍天看一眼:“少爷?”   “嗯……”祁真不想让他们误以为是被莫惑欺负了,挣扎一下主动道,“刚刚钟离昊看到我的小金球了。”   “那又怎么样?咱不理他。”暗卫安抚地摸头,那钟离昊以前说过他们小王爷的坏话,还嫌弃过小王爷,能有莫惑钟情么?能有莫惑厉害么?所以哪怕他现在后悔也没用,哼!   左侍天倒是能猜出小王爷为何郁闷,笑了笑,没有往伤口上撒盐,而是询问他和莫惑的事,顺便提了提花笑言早晨劝解薛公子的话,觉得莫惑好像早就对小王爷有意思了。   “不是拐,当初少爷和莫惑只是作戏,他们风雨楼的人都以为莫惑喜欢咱们少爷,”暗卫说着也有点好奇,“不过现在是怎么回事?莫惑的态度怎么变得这么快?”   “其实他早在分舵的时候就知道我是小金球的主人……”祁真想起早晨的事,心里舒坦不少,简单解释了一遍。   暗卫听得很震惊,明明心爱的人就在眼前,却只能忍,还要恶言相向,这该多难受!他们顿时就感动了,喃喃道:“他也真是不容易……”   “这就叫守得云开见月明,比钟离昊强了不知多少倍。”   “就是,少爷别搭理钟离昊,还是莫惑好!”   “是啊少爷!”   左侍天:“……”   祁真不想提“小裙子”三个字,吩咐他们赶紧找衣服,然后换好出门,扫见莫惑已经在等他了,遥遥伸出了手,便跑过去把小爪子放在上面,被拉着上了马车。   左侍天在后面望着,轻轻呵出一口气,暗道算了,无论怎么样,小王爷高兴便好,就是不清楚他那厉害的主子要是得知这事会是什么反应……对了,还有一个更不好说话的煊王,他家主子心里不痛快,最起码表面很和气,换成煊王也许会直接开宰。   他想象那个画面,只觉一阵无力。   秦肆看他一眼:“一起?”   左侍天微微回神,含笑嗯了一声。   秋鸣踏堰建在城外的秋水之上,等到了岸边后还需要换乘一次小船,祁真坐在马车里隐约听见极轻的水声,不由得扒着车窗向外望:“这里有瀑布?”   “嗯,过了瀑布就快到了。”   祁真点头,见视线被树木所挡,便坐了回去,紧接着就被某人抱进怀里揉了揉,顿时有些沉默,看了看他。   莫惑扳着他的下巴亲一口:“怎么?”   “……没事。”祁真木然道。   该说什么呢?   自从那张纸捅破后这人便总喜欢抱着他,早晨洗澡时更是浑身都被摸了一遍,前后差距也太大了……不过抱着蛮舒服的,嗯,就是有点热。   他往旁边爬了爬。   莫惑将他拖回来,捏了捏软软的爪子,主动问:“在想钟离昊的事?”   祁真下意识想说没有,话到嘴边犹豫一下,终于忍不住问:“要是咱们说这小球是后来新找人做的,钟离昊能信么?”   “不会。”莫惑道,钟离昊太聪明,从之前的种种事情上肯定能猜到来龙去脉,不过钟离昊原本就没对这事上过心,乍然得知真相也不会忽然就喜欢上这小东西,只会对自己利用他的事而不太痛快。   祁真不清楚缘由,瘪嘴:“刚刚钟离家的人也看见小球了,他们不会都知道当年的事吧?”那群人可总喜欢犯傻,要是说出去怎么办?这也太不霸气了!   “他们虽然知道一点,但没见过小球,认不出来,”莫惑淡淡道,“钟离昊熟知他们的性格,是不会说的。”   祁真眨眨眼,稍微放心,又问:“那钟离昊会怎么想这件事?”   莫惑很淡定:“你不用理他,我来处理。”   祁真自然是信他的,觉得很踏实,乖乖点了点头。   莫惑垂眼看看他的小模样,再次向怀里一抱,换了话题:“今天吃完饭,他们兴许会让你在水寨住下,住么?”   祁真一怔,好奇地询问那里有谁,接着得知都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门派,立即决定住下,然后反应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我有个问题。”   “嗯。”   “你看,我是云卓的义弟,钟离家因为钟离志的事好像对我很不错,现在你和我又是这种关系……”祁真期待地问,“我要爬武林盟主的位置应该不是难事了吧?”   莫惑:“……”   祁真定定地望着他。   你一个王爷,非要做盟主干什么?莫惑沉默一阵:“你想当盟主不就是为了打人?”   “算是。”   莫惑道:“我帮你找到后打一顿便是。”   祁真想了想,觉得也可以,风雨楼这么厉害,兴许能制住那个疯子,真是省了不少事!他顿时高兴,主动扑过去亲了一口。   莫惑眸子微沉,扣住他的后脑不让他退开,深吻起来。   到达秋水时船早已备好,祁真抬起头,只见对岸靠山的地方建着一排房子,除去岸边的几处,水上还搭建了不少木屋,远远地连成一片,壮观非常。   他们坐着船缓缓驶近,最终在木头搭起的平台停下,迈了上去。   “莫楼主,钟离门主,杨少侠。”秋鸣踏堰的寨主大笑着迎上前,正要说些大驾光临蓬荜生辉的话,紧接着就见莫惑握着一个少年的手,笑容登时一僵,心想要是把小倌当成杨少侠可就坏了!   他的目光在祁真、沐十里、钟离志身上快速转了一圈,越发觉得少年气质不凡,最终又回到杨真那里,想了想手下的描述,估摸自己应该没喊错,在心里松了口气,笑容再次灿烂:“快请、快请。”   众人:“……”   别以为我们没察觉你的眼神诡异了一下。   寨主维持着笑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边带着他们进去一边心想回头就把手下打一顿,莫惑和杨少侠是一对这么重要的事竟然没说,不像话!   祁真没与他计较,含笑进了大堂。   此刻还未开席,几人便找地方坐了下来,祁真余光一扫,发现无情门的人自发与风雨楼的人凑在了一起,好奇问:“他们的关系很好?”   “还行,”莫惑道,“只要解忧堂在,他们一般都会凑一块。”   祁真一怔:“为什么?”   花舵主就坐在旁边,闻言解释:“因为我们都不太喜欢解忧堂的人。”   风雨楼和无情门的人恰好听见,齐齐看过来,点头道:“嗯,那帮贱人!”   “……”祁真道,“他们不是郎中么?”   “就因为仗着自己医术高超才贱啊!”风雨楼的人愤恨道,“我们自己是有大夫的,可要是遇见治不了的病就只能找他们了。”   “对,然后他们就往死里宰我们,”无情门的人沉痛接口,“用的还都是放了好几年用不出去的药,也不知坏没坏。”   “简直是一年不开锅,开锅吃三年!”   “有时候明明治好了,还非开一些补药给我们灌,回去就流鼻血啊!”   “就没见过这么丧心病狂的大夫,不就是看风雨楼和无情门有钱么?有钱怎么啦?有钱就该被宰么!”众人微微一顿,“但不管怎么说还是他们救了咱们的命啊!”   “对,大恩人!”   “没有他们,我那兄弟早死了,好人呀!”   “好人!”   祁真:“……”   你们说话矛不矛盾?   祁真正听得无语,猛地察觉莫惑捏了捏他的手,不禁望过去,接着忽然发现面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位年轻公子,长相很是俊朗。与此同时,风雨楼和无情门的人恰好回头,装作才看到他的样子,笑道:“这不是封大公子么,我们正说起你们呢!好人!”   “对对,你们救了我们的命,再造之恩啊!”   祁真:“……”   原来如此。      第77章 枝节横生1      封晏的年纪与莫惑和钟离昊相仿,会来这里只是打声招呼。=他简单扫一眼某群都要笑僵的人,转回视线与莫惑和祁真聊了几句,看了看莫惑待祁真的态度,由衷道:“恭喜,你终于要成家了。”   祁真和暗卫听出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感慨,齐齐静默,心想话虽是这么说,但你其实不懂真相,希望你永远也不要懂。   莫惑则很淡定,嗯了一声。   封晏便看向一旁的钟离昊:“真难得,你竟然也会对这件事感兴趣。”   “来玩玩罢了。”钟离昊挑唇一笑,懒洋洋的腔调里透着少许张扬,与平时的样子没有半点不同。   封晏点点头,瞥见进门的人越来越多,便没有多聊,回到了之前的座位上。风雨楼和无情门的人顿时松气:“吓死人,他没听到咱们的话吧?”   “没有吧,咱们后来说的可都是好话!”   “但愿没听见,万一下次开点缺德的药都没地方哭去!我跟你们说就因为那群贱人,我都开始看医书了!”   “我也是!”   祁真听得无语,干脆打量大堂的人,发现这次云纵山庄来的是盟主的徒弟,便估摸盟主应该是去平家参加大公子的大婚了,就是不清楚平家看到平剑岩成了废人会作何感想……他愉悦地眯了眯眼。   莫惑侧过头:“怎么?”   “没什么,”祁真顿了顿,“毒谷的人来了么?”   “嗯,就坐在解忧堂对面。”   祁真动动身体找到合适的角度看了两眼,见对方四十左右,长相一般,面色很严肃,便很快转回了视线,接着忽然见到几位穿白衣的迈了进来,下意识问:“这是吹雪无痕的人?”   “嗯,最前面的一男一女是吹雪无痕的少当家和他的夫人,是江湖上很有名气的一对侠侣,”莫惑看着他,“人称温雪映梅,听说过没有?”   祁真回想一下:“听说书的讲过。”   “……这次说的是什么?”   “说他们前世就认识了,还约定了三生三世,故事编得很感人,当然我是不会信的,”祁真道,“至于这一世,就说他们侠义心肠,做了不少大快人心的好事,每次出现都是白衣飘飘,如同天神下凡,还带着梅花香,对么?”   莫惑颔首道:“差不多。”   祁真崇拜问:“所以他们真的在仙山的山脚下与江湖臭名昭著的采花老人相遇,大战了一天一夜,成功把那祸害宰了?”   “这个不是,”莫惑耐心道,“采花老人虽然几年前被白道联手打败后销声匿迹了,但对付那对夫妻绰绰有余,他们只有逃命的份。”   祁真不解:“那他是怎么死的?”   “被雷劈死的,我的人看过尸体,不会有错。我觉得是那老头太贪想把他们夫妻一起拿下,这才一直没下死手,结果耗到变天了。”   祁真:“……”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莫惑见他有点呆,掐了把脸:“但江湖中的人都以为是他们杀的,他们武功还算不错,确实做过不少好事,名气很大。”   祁真把他的手按下去:“他们也不会参赛对吧?”   莫惑反握住他的小爪子捏了捏:“嗯,和云纵山庄那几个白道帮派一样,都是秋鸣踏堰特意请来作见证的。”   祁真哦了声,左右看看,还是没见着落枫山庄的人出现,暗道那姓薛的早晨吃过饭便走了,至今没露面,也不知是不是死心了……他还未想完,紧接着就见对方缓缓进门,并且还换了件衣服,衬得越发娇弱。   薛公子和气道:“莫楼主,杨少侠。”   莫惑简单应声,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祁真仍是一贯的温和,对他苍白的脸色视若无睹,态度无比自然,笑着与他寒暄。   薛公子暗暗磨牙,虽然特别想让眼前的人消失,但分得清轻重,因此并没耽搁多久,很快便走到云纵山庄旁边的位置坐下,耐心听着周围人的谈话,时不时低咳一声,可怜得很。   祁真摸不准他是否在博取自己的同情心,干脆不再看他,开始低头啃水果,心情立刻好了。莫惑垂眼望着,拿出方巾为他擦了擦嘴角的果汁,令在场不少的人都看了过来。   无情门的人坐在不远处,压低声音啧啧道:“看你们楼主平时那么难接近的样子,没想到找个夫人竟能这么温柔,虽然他没开口,但就是让人这样觉得啊!”   “对,我也有这种感觉,会不会是因为他太冷淡,忽然照顾人就显得特别难得呢?反正不知为何,光擦个脸就让我觉得很羡慕!”   风雨楼的人骄傲地挺胸:“那是,我们楼主看着就像是痴情的!”只要不抽风。   “而且我们夫人很乖,特别讨人喜欢!”   无情门的人感慨:“真好,何时我们门主也能找个夫人。”   “你们可以帮忙物色一下,哦对了,这是我们夫人的手下,”风雨楼的人说着看向暗卫,亲切地为他们介绍,“来来,大家以后都是兄弟!”   暗卫一直默默听着,心想幸亏你们不知道实情,否则绝对得掐起来。他们不想让外人看出内部的矛盾,立刻坚定地与风雨楼的人站在了一起,满脸微笑,称兄道弟,直看得后者受宠若惊。   宴席很快开始,寨主起身举杯,朗声笑道:“诸位肯赏脸前来,小寨真是蓬荜生辉,话不多说,在下先干为敬。”   他说罢仰起头,豪爽地干了。祁真最讨厌这种事,但面上看不出丝毫不满,同样豪爽地举杯。众人自然紧随其后,气氛一时融洽。封晏重新倒了一杯酒,抬眼看着对面:“今天刚好借这个机会,晚辈有件事想向何谷主确认一下。”   大堂霎时一静,众人都知道毒谷与封晏的那点旧事,便都看了过去。何谷主望着他,点点头:“请说。”   “听说何谷主手里有半本天毒经,”封晏的语气很是慢条斯理,“如今秋水城里的帮派大多是为此而来,所以晚辈想冒昧地问一句,那本东西究竟是真是假。”   何谷主眉心一皱,没有开口,他身后的门徒则立刻不爽:“当然是真的,难道我们会故意弄本假的骗人不成?”   “我可没这么说,”封晏道,“只是事关重大,现在确认完,也好过那天在众多帮派面前不好交代,不是么?”   “你想如何确认?借去看看?”毒谷的人冷笑,“就怕你不是货,反倒说是假的。”   封晏并不介意何谷主一直没搭话,慢声道:“我能不能分出真假不重要,不过莫楼主见多识广,自然认得,你们若坚信那本书是真的,让他简单看一眼应该没什么关系,如何?”   话音一落,众人齐刷刷看向了莫惑。   祁真微微一怔,也抬头望向身边的人,有些摸不准封晏的意思。   莫惑安抚地捏捏他的小爪子,淡淡道:“无所谓,何谷主若不放心,我可以就在这里看。”   众人便将目光又投向了毒谷。   何谷主终于开口:“江湖人人皆知解忧堂里贵重的药材大部分都是从风雨楼那里买的,莫楼主与他们的交情应该不错,我怎知你们没有事先串通好?”   “我还是无所谓,何谷主若信不过我,这事便作罢。”莫惑表情不变,说完干脆不再理会他们,拿起筷子给身边的人夹菜,再次引来无数人的注目,但他们很快便转回了视线,因为封晏问道:“我们串通好污蔑你们有何好处?”   毒谷的人冷哼:“这样天下英雄只会耻笑我们用假货骗人,大会还如何开下去?而你自然就不用再参加了,免得输了丢人。”   “我若怕丢人,这次就不会来,”封晏不紧不慢道,“而我若真是和莫楼主串通,直接便会让风雨楼放出话,说莫楼主在水寨见到了那半本天毒经,结果竟是假货,你们说外面的人是信你们还是信他?”   “你……”那人立刻一噎。   “一会儿饭菜都凉了,咱不如先吃饭,”寨主见火药味越来越浓,急忙出来打圆场,“有什么事咱们吃完再说。”   “不如这样,”盟主的徒弟忽然道,“在下今早接到的消息,一笑谷的二位谷主也在赶来的路上,明后天便能到这里,不如让他们看?”   众人齐齐一静,很快开始议论:“一笑谷啊,也对,有二公子的事,一笑谷的谷主肯定能分出真假……”   祁真敏锐地觉出他们的语气竟有些感慨,不明所以,心想怎么会多出一个二公子,说的是谁呀?他不由得再次望向莫惑。   莫惑察觉他的视线,又给他夹了点菜,在俯身的空当压低声音道:“不用担心,我父母人很好,何况你还是当年的小孩,他们肯定会喜欢你。”   祁真:“……”   对,差点把这事忘了,所以又要有人知道他穿过小裙子了么!      第78章 枝节横生2      封晏只是想弄清天毒经的真假,免得白跑一趟,因此对云纵山庄的提议一点意见都没有。何谷主熟知一笑谷的事,一时也没有再反驳。众人觉得事情大概会就此定下,纷纷岔开话题,笑着聊起别的,一顿饭吃得还算和气。   饭后寨主果然邀请莫惑几人住下,这件事莫惑已经问过祁真的意思,便点头同意,在他们的带领下去了后面的住处。秋鸣踏堰有一半建在水里,几处小院以栈道相连,看着甚为壮观。祁真住的地方在水寨的东侧,院子恰好半水半岸,水中开着荷花,岸边还种着一棵柳树,枝条柔顺地垂下,随风晃动,看着便让人心情愉悦。   他站在石板铺就的小院看了看一左一右的屋子,踏上曲折的栈道进了左侧架在水上的那间,然后推开窗户,望着粼粼河面和远处影影绰绰的青山,听着潺潺水声,眯了眯眼。   莫惑一直跟着他,此刻便从身后将他抱进怀中揉了几把:“喜欢?”   祁真点点头,现在天气正是热的时候,住在这里绝对凉快。   莫惑低声道:“我给你建一座更好的。”   祁真心里一甜,嗯了声。   风雨楼的人急忙退出去,顺便将暗卫拉走,紧接着抬眼一扫,见无情门的人翻墙头过来了,这才知道他们就住在隔壁的院子。当然说是隔壁,其实中间还有三丈远的水隔着,但这点距离对他们而言简直小菜一碟,自然懒得绕路。几人利落地跳下来:“我们打听过,那群贱人来得早,不住在这一块。”   风雨楼的人很高兴:“太好了,晚上一起喝酒啊!”   “好,你们楼主呢?”无情门的人道,“我们门主想请他过去谈谈。”   “在屋里,我去叫。”卫玄笑道,上前敲了敲门。   莫惑这时已经抱着人到了床上,打算休息一下睡个午觉,顺便占点便宜,闻言有些不爽,暂时没动,继续把人往怀里揉。   祁真挣扎地抬起头:“他是不是想问小金球的事?”   “有可能。”莫惑扳起他的下巴亲一口,再次抱了两把,让他乖乖等着自己,这才起身出门,照例带上卫玄,在临走前看了一眼秦肆,低声交代几句,吩咐道:“照顾好他。”   秦肆将他们送出门,漫不经心问:“夫人什么来头?那天齐宫是真是假?”   莫惑知道秦肆身为风雨楼四阁之首,见他看上一个人必然会查清楚,这一点无可厚非,便淡淡道:“这事不用管。”   秦肆估摸楼主应该有数,稍微放心,笑着挑眉:“不能说?”   从这两日与左侍天和那几个手下的接触看,对方绝对经过严格的训练,他愣是半点有用的东西都没套出来,夫人的背景恐怕不简单。   莫惑道:“早晚会让你们知道。”   秦肆便不再多问,目送他们走远,独自回到了小院。   祁真睡了一会儿便被外面的呼声吵醒,慢慢向床里团了团,接着隐约听见催促地几声快跑,终于坐起身,走到窗前向外张望,发现只能扫见远去的人影,便诧异地出了房门。   左侍天一直守着他,温和道:“少爷。”   祁真应声,抬眼就见风雨楼和无情门的人正蹲在院子里围成一圈,便走过去,随口问:“他们在干什么?赌钱?”   左侍天笑了笑:“不是,封公子今天听见了他们说解忧堂的坏话,暗中给他们下了药,药性发作了。”   祁真很惊讶:“什么时候下的?”   连他们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中了招,这也太恐怖了!   “方才吃完饭封公子曾来找莫楼主和钟离门主说过几句话,应该就是在那时,”左侍天含笑解释,“只是简单的泻药而已,药量不大。”   祁真暗道解忧堂的人真是不能得罪,很快到了那群人身边,见他们脸色发白,正愤恨地盯着中央冒火的小草人,一边用小棍捅,一边低咒:“贱人,烧死你!”   “对,简直丧心病狂,特么烧死你!最好一辈子都讨不到软萌萌的媳妇!”   “坑人者早晚被坑!烧烧烧!”   祁真:“……”   你们好歹是鼎鼎有名的风雨楼和无情门的人,能不能别这么丢脸?   他干咳一声:“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众人齐齐看过去,风雨楼的人率先道:“夫……杨公子是指问剑宗的人?”   “问剑宗?”祁真微微一怔,“就是那个都是用剑高手的帮派?他们也来了?”   “嗯,刚到不久,”风雨楼的人道,“成剑剑看见吹雪无痕的少当家,想要切磋一下,所以一群人都跑过去看了。”   祁真眨眨眼,顿时激动,闯荡江湖这么久,他还没怎么见过这种类似于说书人故事中的侠士对决呢!他不由得问:“你们怎么没去?”   “我们一直如厕……我们得守着你,楼主走时特意交代的!”   祁真懒得拆穿他们,带着小天和暗卫率先走人,温和道:“那我们也去看两眼,你们刚才说的成剑剑是问剑宗的人?名字挺特别。”   “不,成剑剑是大家取的,”风雨楼的人亦步亦趋跟着他,解释道,“因为他是剑痴,眼里只有剑,所以大家都这么叫他,对了,以前他一直在帮内排第十七名,还有个成十七的名字,虽然去年爬到十五了,但偶尔还会有人喊。”   祁真点点头,回想一下小本子上的记载,问道:“我听说他们这个帮派每年都会进行排名比试,前几名的来了么?”   “没来,前几名的好多都找不到了。”   祁真:“……”   暗卫:“……”   风雨楼的人看他们一眼,继续解释:“问剑宗里有规定,若连续十五年没有消息才会从名单上抹去,其实吧,这问剑宗的人也总出人才。”   “对,就比如上上代掌门,坚信他们问剑宗是修仙派,可以御剑飞行,还天天对着炉子炼药。”   “这不是重点好么,最扯的是他们山头那天电闪雷鸣,他非要跑过去渡天劫啊!”   祁真听得很震惊:“然后被雷死了?”   “没有,据说闪电咔嚓一声劈下来他就吓尿了,”众人唏嘘,“自此疯疯癫癫,被全武林连续笑话了两年,导致后面两代的掌门执掌帮派前都要写五百页‘我是凡人’的大字才行。”   祁真:“……”   暗卫:“……”   你们江湖人真是莫名其妙的!   祁真无语极了,但面上仍维持着温和的模样,乖巧不已。无情门的人在旁边看着,越发羡慕,也跟在了身后。祁真看见他们就会联想到去找钟离昊的莫惑,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一件事,低声问:“你们知道一笑谷的事么?”   众人诧异:“杨公子指的是?”   祁真摸不准他们是否清楚莫惑和一笑谷的关系,犹豫片刻问:“好像有个二公子?”   “有,可惜了,”众人叹气,“杨公子今天听见了他们说一笑谷的荣谷主和荣夫人能分辨出天毒经的真假吧?就是和这个二公子有关。”   祁真早就知道莫惑没有和他父亲用一个姓,并不意外,问道:“为何?”   “当年一笑谷的两位谷主、武林盟主和一个老前辈联手与三大高手之一的毒怪决战,虽然赢了,但荣夫人却不幸中了毒,而且不知道自己才刚刚怀有身孕,她原是想生完孩子便等死,结果孩子生下来竟把她身上的毒都带走了,所以二公子自小便身中剧毒。”   祁真心里一紧:“是什么毒?”   “缠绵刻骨,据说很是厉害。”   祁真脚步一顿,刹那间想起之前在沐城与莫惑的对话。   ——他的毒都有些什么?   ——缠绵刻骨。   ——这是毒药的名字?中毒了会怎样?   ——会身体虚弱,有时连杯子也握不住,然后内脏会渐渐衰竭……痛苦而死。   原来如此,祁真心想,前些日子莫惑帮着柳家堡找凶手,不惜亲自将对方一掌拍下山崖,还准备在人家不死后再宰一次,看来是恨绝了这群练毒功的人……他定了定神:“后来呢?”   “荣谷主他们一直四处求医,但毒怪到底不是浪得虚名的,”众人再次叹气,“二公子没有活过十五便去了,不过毒怪如今不知死活,荣谷主他们不想再有人被祸害,仍在找他留下的东西,想要一一破解,而且他们认得毒怪的字,因此能看出天毒经的真假。”   祁真愣神,暗道难怪封晏之前会提议让莫惑看,也难怪莫惑会答应得这么痛快,原来是因为这个。莫惑曾说过那三位高手失踪了二十年,而二公子没活过十五,如此推测莫惑的弟弟已经去世五年了。   左侍天看他一眼:“少爷?”   “……嗯。”祁真答应一声,带着他们继续走。   糟糕,夫人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啊!风雨楼的人暗中观察,深深地觉得夫人太善良、话题太沉重,急忙说了些别的,都是怪异搞笑的江湖趣事。无情门的人也擅长察言观色,便随之附和,听得祁真再次无语。   秦肆自始至终都在旁边跟着,此刻见他有些呆呆的,笑道:“他们每次凑一块话都很多,杨公子习惯便好。”   “……哦。”   问剑宗的成剑剑与吹雪无痕的少当家是在秋鸣踏堰的练武场切磋的,祁真迈进去,只见数条栈道曲折排开,中央的二人各自找地方轻巧一踏,紧接着纵身攻向对方,河水被剑气劈开,发白的水流洒下来,哗哗作响。   他立即被吸去神志,扫见寨内的人搬了椅子过来,便坐下观看。   花舵主早已陪着钟离志和沐十里来了,见到他便凑到身边:“杨公子来得正是时候,他们已经拆了五十六招,估计马上要分胜负。”   祁真完全不懂这个,但神色很淡定,嗯了一声,静静看着,果然很快见到成剑剑与少当家各自分开,前者从剑尖摘下一缕剑穗,对少当家拱手:“承让。”   少当家仍是白衣飘飘的模样,脸上没有半点不自然,反而朗声笑了起来,直呼痛快。成剑剑便收剑转身,接着扫见祁真等人,问道:“你便是天齐宫的少主?”   祁真站起身,温和地笑道:“正是在下。”   成剑剑刷地再次扬剑:“在下听闻天齐宫少主武功深不可测,不知可否赐教一二?”   祁真眨眨眼,默默反应了一下。   祁真:“……”   你们为什么总喜欢打打杀杀!   暗卫也惊悚了,急忙齐刷刷望向小王爷,连肝都颤了。   您老千万三思,这可不是随便用扇子就能解决的,真的过去,十个我们也救不回来呀!      第79章 枝节横生3      “这事可不妥。”   来看成剑剑与吹雪无痕少当家切磋的人很多,他们尚未将目光投向祁真,下一刻,秦肆就笑着开了口,顿时齐齐看着他。   祁真和暗卫也望了过去,前者不清楚他会不会说自己不会武功,不禁有一点点紧张,后者则感动地想风雨楼的人真是亲兄弟呀,心里太踏实了!   薛公子也坐在这里,下意识想讽刺两句是不是不敢,但想到这样做,针对的意思太明显,便忍下了。成剑剑神色如常,仍没有收剑:“为何?”   “成大侠有所不知,前些日子盟主的爱子云公子不幸被人打了一掌,受了很重的内伤,幸亏半路遇见了杨少侠,”秦肆轻轻叹气,说谎说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那时云公子已经昏迷,眼看要一命呜呼,杨少侠二话不说立刻为他运功疗伤,费了不少力气才救回来,以至于内力损耗太多,至今还未恢复。”   祁真:“……”   暗卫:“……”   这也可以!   众人一怔,盟主的徒弟当即起身,语气有些急切:“那小卓现在怎么样?他人呢?”   秦肆安抚道:“石大侠放心,云公子已无大碍,半路便与我们分开了。”   盟主徒弟顿时松气,大步走到祁真面前,感激道:“在下替云纵山庄谢杨少侠救命之恩。”   祁真极其镇定,温和道:“云公子是我的结拜大哥,在下救他是理所应当的,石大侠这么说倒显得有些见外了。”   “也对,杨少侠说得是,”盟主徒弟的脸上带了些笑意,顿了顿,很快关心地问,“小卓可有说是谁打伤的他?”   祁真眨眨眼,还未想好要说什么,风雨楼的人便自发接口,惋惜道:“他没看见,只说对方影子一晃他就倒下了,我们试着查了查,但一无所获,唉。”   众人默然。   江湖人人皆知盟主的爱子经脉不佳,武功平平,哪天莫名其妙就被人弄死,实属正常。那出手的人要么与云纵山庄有仇,要么是不认识云卓,毕竟云卓不常在江湖露面。   风雨楼的人快速把话题拉回,坚定地与秦肆站在一起:“其实不止云公子,前些日子我们杨少侠还救了四公子之一的孟涟和其他几位世家的少爷小姐呢!”   “嗯,杨少侠心地善良,最见不得别人有难!”   “只是身体一直还没恢复,要养些日子。”   “所以成大侠,比试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风雨楼的人说着恳求地望向祁真:“楼主特意交代过您最近不能动武,让我们千万看着点,您要是有什么事,我们是要挨罚的!”嗯,这种时候把楼主搬出来绝对靠谱,艾玛某人脸都白了,又要吐血呀。   祁真赞赏地看他们一眼,这才看向成剑剑,心里美滋滋的,神色则带着些许愧疚,干咳一声歉然道:“成大侠你看……”   成剑剑性子直,早已歇了那个心思,说道:“不急,杨少侠还是先养病,刚好封公子也在秋鸣踏堰,可以让他为你把把脉,等身体养好了我再找你切磋。”   祁真轻轻点头,心想我以后一定离你远远的!   他正要带着人回小院,这时只见水寨的人到了自己面前,递上一张请帖,说是几位世家公子派人送的,想感谢他前些日子的救命之恩,并请他一定赏脸去喝杯酒。他顿时震惊,心想风雨楼的动作也忒快了,刚刚给他找完借口,这就弄好人手和请帖解围来了,真的假的啊?这么玄幻?   他绷着表情,谦和地接过来打开,只见上面是几行秀气的字,最后落款处写着“萧安木敬上”,不由得一愣:“竟是四公子之一的萧公子。”   “嗯,平公子大婚,家主去那边了,便派了萧公子过来,”秦肆上前扫了两眼,解释道,“其他几个世家大都也是这样,想必他们是凑到一起了,杨公子要去么?”   祁真自从看到萧安木的名字便猜测这应该不是风雨楼的安排,否则他们不会挑一个太显眼的、以后容易被拆穿的人,所以这是真的。   水寨的人等了等也没见他搭话,试探地问道:“他们的人正在大厅等着小的回信,杨少侠若不想去,小的这便去回他?”   祁真沉吟一下,微笑道:“我去。”   “是,那小的去回。”   祁真便温和地与其他人简单聊了两句,很快离开,重新回到小院。暗卫一路跟着他进了屋子,不解问:“少爷不是不想和他们这种世家的人玩么?”   “嗯,是不想。”祁真理了理衣服,翻出纸扇握着,觉得自己应该看着很温文尔雅,满意了。   左侍天望着他,含笑猜测:“少爷想见见这个萧安木?”   祁真点头,他从莫惑那里看过萧安木的底细,这人是萧家长子,可惜母亲身份低微,还早早就去了,所以一直不太得萧家主的重视,更别提萧家主娶了门当户对的世家小姐后得了一个很有天赋的嫡子,自然更不注意他了,平时和那几个世家来往也都是带着二儿子,以至于后者与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好,前途一片光明。   也因此萧安木如今能被封一个四公子的名号都是靠自己闯出来的,没沾家里的半点光,这样的一个人他自然要见一见,而且他觉得萧安木江湖经验多,应该比孟涟和王姑娘靠谱,不会那么冲动。   左侍天自然随他,问道:“那咱们何时动身?”   请帖上定的时间是晚上,他们现在从水寨回城,时辰应该差不多了……祁真默默思考完,开门出去,找到秦肆问道:“他还没回来?”   秦肆笑道:“刚刚差人去问了问,楼主和钟离门主聊到一半时封公子也过去了,三个人关在房间里似乎有事情要谈,估计得过一会儿才行,杨公子若想去赴约,在下会一路陪着。”   祁真摸不准他们是在聊小金球还是天毒经,不想再等,准备立刻出发,接着察觉到身后颠颠地追着一群人,好脾气地道:“你们不用跟着,我只是去吃个饭。”何况让萧安木看见他带这么一大堆人过去,像什么样子呀!   “还是跟着吧,”风雨楼的人劝道,“秋水城的帮派很多,现在太乱,万一出事呢?”   祁真摇头:“有小天他们在,没关系。”   “那……那我们进城后就散开,暗中保护,绝不让你看见,成不?”   祁真默默与他们期待的小眼神对视,只得同意。   风雨楼的人顿时开心,继续亦步亦趋跟着。   无情门的人不想回去见某个贱人,只得在他们的小院里蹲着,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兴冲冲地去热闹的秋水城喝酒,问道:“你们就这么走了?不用和莫楼主说一声?”   “不用,”风雨楼的人豪爽道,“只要说是去保护夫人,楼主不会怪罪的!”   无情门的人羡慕嫉妒恨,暗道有夫人是好,何时他们门主能找一个啊!   如祁真所想,他们到达秋水城时萧安木已经带着其他世家少爷在酒楼等着了,他微笑上前,拱手道:“让诸位久等了。”   萧安木身上没有那种世家少爷的那种盛气凌人的贵气,很是斯文:“不,我等也才刚来,”他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与祁真边走边聊,笑道,“家父写信说起过前些日子的事,让在下见着杨少侠一定当面答谢,舍弟真是多亏了杨少侠相救。”   祁真回想一下总跟着孟涟的萧二公子,又看看眼前这个人,暗道真是差了太多,便越发有意结交,笑容满面迈上二楼。   二楼这时恰好有人要下来,看到他们微微一怔,目送祁真进了雅间,沉默半天,转身回到了方才出来的屋子,看一眼里面的红衣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凤随心扫他一眼:“不是说要四处转转,短期内不回来了么?”   “……不了,属下还是跟着尊主吧。”叶天元说道,他好不容易缓过来想猎个艳,结果又遇见某个少年,这下无论他怎么发小金叶人家也不会当真,而是都会认为他是做给某人看的!他感觉整颗心都是痛的,急忙就着尊主的脸吃了两口饭。   凤随心观察他,漫不经心倒上一杯酒:“怎么?”   “没事,就是看见一个人。”   “谁?”   叶天元尽量平静道:“天齐宫的杨真。”   凤随心握着酒杯的手一顿,轻笑一声:“就是你之前说被莫楼主看上的那个?他也来这里了?”   叶天元就着他的脸又吃了几口饭,点头道:“刚刚和萧安木进了雅间。”   凤随心玩味地应了声,嘴角的笑意加深,浅浅抿了一口酒。      第80章 枝节横生4      祁真仅认识的几个武林世家的少爷小姐都去了平家,在场的全都是生面孔,这让他非常舒心,笑容满面与他们攀谈了起来。   他的气质不俗,长相出色,再加上天齐宫少主的身份,众人都想与他亲近,便争着向他敬酒。祁真道声好,从容地干了,暗中瞥了瞥秦肆。秦肆心里好笑,只得再次搬出应付成剑剑的借口,告诉他们杨少侠不宜喝太多酒,这才让众人止住,不知不觉聊起了那个神秘帮派的事。   祁真一怔:“那两个姑娘被救走了?”   萧安木点头道:“在舍弟去平家的路上劫的,那伙人原本还想对舍弟他们出手,幸亏孟公子机警,提前给平家写了封信,平家派的人又恰好与他们会合,这才勉强躲过一难。”   “嗯,我二姐还被打伤了,”一旁的王公子愤恨道,“竟敢对世家出手,那伙人真是胆大包天!”   “王姑娘受伤了?”祁真惊讶,“伤得重么?”   王公子道:“不重,休养一段时间就行,我爹说那伙人好像是要抓活的,所以没下死手。”   祁真松气,放心地嗯了一声。   萧安木望着他:“在下没与他们交过手,不知他们的武功如何?可能看出是何路数?”   “没有,在下到的时候双方已经停手了,那时在下虽然觉出有些问题,但摸不准对方是否留有后招,为了以防万一便带着人离开了,”祁真轻轻叹气,“后来出了些意外,我们便与孟兄分开了,早知他们会遭到埋伏,在下就应该送他们去平家。”   暗卫对小王爷这副样子见怪不怪,简直目不斜视。秦肆则早就看出夫人在自己人和外人面前是两个模样,觉得很新鲜,饶有兴致地看着。   祁真继续道:“他们恐怕还会动手,不可不防,你们可有怀疑的人选?”   众人摇头,行走江湖谁没几个仇家呢?可像那个神秘帮派这样一次性对付几个世家,还想要抓活的,这就有点难猜了。萧安木道:“盟主也去了平家,家父和几位伯伯应该会对他说起这事,希望能尽早查清他们的目的,不说他们了,这次的解毒大会不知杨少侠看好哪家?”   祁真笑道:“在下认识的人不多,这可说不准。”   几人说说笑笑,气氛融洽不已。祁真看一眼渐暗的天色,觉得今天差不多了,正想要告辞回去,耳边只听砰地一声大响,房门猛地被撞开,进来的人一下扑在了地上。众人齐齐一惊,急忙望过去,很快有人道:“这不是赵家二少爷的随从么?你是怎么找来的?你们家少爷呢?”   萧安木早已起身,三言两语解释说是知道赵公子今日会到秋水城,想叫对方一起吃饭,便派人一直在城外候着,所以这人才能找来。他上前扶起随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萧少爷!”那人哽咽地抓住他,“我们少爷遇上了无冤,您快去救救他吧!”   几位少爷瞬间倒吸一口凉气:“什么?四恶的无冤?”   祁真其实也想这样喊一句,但及时忍住了,所以只在心里惊讶了一下。   他听说过无冤。   若叶天元是喜欢嫖人,那无冤便是喜欢打人,并且与叶天元一样也有自己的一些原则。无冤不打老弱妇孺,专打身穿华服的有钱公子哥,有时打到一半还会停下给人家上个药,然后上到一半继续打,据说曾经有一次这样来回把人折腾了十回,很是凶残,那赵公子遇上无冤,后果可想而知。   他微微一顿,看着这群人,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萧安木仍扶着那个随从,急急问:“他们现在在哪儿?”   “在城外的树林里,”随从哭道,“无冤就只有一个人,小的求您救救我们少爷吧!”   “放心。”萧安木安抚两句,当机立断要去救人,接着见几位少爷站起身要和他同去,不由得皱眉:“无冤武功不弱,你们还是……”   “不,赵兄有难我等岂可坐视不管?”几位少爷道,“无冤孤身一人,我们这么多人肯定能打赢他,实在不行还有杨少侠在呢,怕他作甚?”   祁真:“……”   暗卫:“……”   你们世家的少爷能不能要点脸呀!你们父母难道就没教过你们在外面不能随便给人添麻烦么!   萧安木无奈摇头,看了看神色不变的祁真,劝道:“杨少侠身体还未恢复,就别跟着了,这事在下能解决。”   祁真温和地笑道:“无妨,在下实在不放心,还是跟过去看看吧。”   萧安木迟疑道:“可你的身子……”   “又不是纸糊的,没关系。”祁真说道,特别淡定,因为他已经快速把这事分析完,对方只有一个人,而他身边有暗卫小天和秦肆,还有风雨楼的精英,对付无冤简直轻而易举,根本不需要他出手。   他很有底气,率先向外走,一派从容之色:“走,若无冤还在,咱们便将他一举拿下,也好为武林除害。”   几位世家少爷听得热血沸腾,快步跟了过去。   暗卫忧心忡忡,认命地跟着小王爷。左侍天和秦肆无奈笑了笑,也起身出门,顺便吩咐人将马车拉过来,准备等事情解决完就回水寨。祁真刚好担心自己不会轻功,搞不好会跟不上那些人,见状特别满意,叫上萧安木和那个随从上来,快速出城。   夏日黑得晚,哪怕已经要入夜,小路仍能让人看得很清楚。祁真几人在随从的指引下一路向着树林驶去,待到了目的地便丢下马车迈进林子。他听着隐隐的水声,估摸赵公子很可能是想喝水,这才和无冤遇上。   左侍天抬起头,忽然道:“少爷,有声音。”   祁真淡定地颔首:“我也听见了,去看看。”   左侍天忍着笑,分辨一下方向,带着他们过去,远远地便见到一位公子倒在地上,正痛苦地哼唧。随从当即哭着跑上前,大喊少爷。   祁真环视一周,发现没有无冤的影子,顿时有些惋惜,关心地走到那少爷身边:“赵公子怎么样,没事吧?”   萧安木已经检查完,答道:“无碍,只是皮肉伤。”   “那就好……”祁真说着看见赵公子的脸,猛地一顿,动作自然地转过身继续打量四周,负手而立,姿态从容,只是表情很狰狞,目光很阴森,一副要宰人的模样。   暗卫:“……”   秦肆:“……”   左侍天:“……”   暗卫总觉得小王爷这状态似曾相识,好像和每次见着平剑岩时一模一样,他们敢肯定,若周围没有外人,小王爷绝对会掏刀。   祁真暗暗吸了口气,睁着寒光烁烁的小眼神望着暗卫,语气温和:“你们在附近看看有没有人,最好别放跑无冤。”娘的,早知道无冤打的是前世想要糟蹋他的三个畜生之一,他才不来救人呢!   暗卫:“……”   您老用这副样子温柔地和我们说话真是有点吓人知道么?   暗卫立刻道声是,扭头就跑,扔下左侍天和秦肆照顾他。左侍天打量一下小王爷,见他很快收敛情绪再次转身看着赵公子,有些无奈,只得等以后再问。   赵公子这时已经压下惊恐的神色,告诉他们无冤早已走了。   萧安木问道:“你之前没对他说什么?”   “没有,”赵公子凄苦道,“我只是想去喝水,谁知走到半路他就冲了过来,二话不说按着我就打,果然和传闻一样,想打就打,根本不讲理。”   该,怎么不打死你!祁真在心里腹诽,温和地与他们聊了几句,听到赵公子说至今还未喝上水,便与他们一起去了河边。少顷,暗卫和剩余几位世家的少爷也赶了来,都说没见着无冤。   萧安木点点头:“快要看不见路了,休息一下便回去吧,杨少侠呢?”   祁真自然不想和那个畜生一道走,正要说回秋鸣踏堰,这时却被左侍天拉住手腕向后带了带,不由得一怔,接着扫见萧安木和几位少爷齐齐站好,警惕地望着前方树林,便也看过去,很快听到刀剑相撞的声音隐隐传来,顿时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有人过来了。”萧安木话音一落,树林里便渐渐出现了几个人影,而后越来越多,借着微弱的光线能让人看清是两拨人在厮杀,每拨的人数大概都在二十左右,且前面的人明显处于劣势,正且战且退。   秦肆扫一眼,诧异地挑眉:“九华剑派?”   祁真一怔,知道这是白道上一个实力不错门派,便默默向左侍天身边缩了缩,尽量镇定问:“另一拨人是谁?”   秦肆眯眼看了看,低声道:“无刹帮。”   世家少爷的脸色瞬间发白,祁真的神色也变了变,因为前些日子钟离志说要先挑无刹帮,他便在好奇心地驱使下找莫惑要了这个帮派的资料,知道无刹帮在江湖邪派中排行第五,实力强悍,非常有名,搞得他特别想打钟离志一顿。   但显然这已经不是重点了,重点是他即将要和无刹帮的人遇上。   娘的,本王为何出门不看黄历!他后悔不已,还未想好对策,耳边只听九华剑派的人大声问道:“前方何人?”   萧安木拱手,朗声回道:“孙掌门,在下萧安木。”   “原来是萧公子,”对方立刻松气,快速与他们会合,焦急道,“走,后面是无刹帮的人!”   祁真:“……”   知道有危险还往我们这边跑什么跑!简直不要脸!引开他们不好么?   “想跑?没那么容易!”无刹帮的一个人闻言飞身而起,眨眼间掠到面前,刷地扬起鞭子便抽了过来,“今天你们都别想活!”   祁真霍然抬头:“小天。”   左侍天应声上前,抽出腰间软剑用力一挡,另一只手顺势拍出,直中对方前胸,众人只觉人影一晃,那人猛地倒飞出去,砰地摔在地上,张嘴便吐出一口血。   场面刹那间一静,孙掌门双眼一亮,目送左侍天在一个少年身后站定,问道:“这位是?”   世家少爷急忙答道:“是天齐宫的杨少侠!”   “原来公子便是天齐宫的少主,真是久仰大名。”孙掌门说着便自觉带着人到了他身边,而原本惊慌的几位世家少爷也安定了下来,自发跑过去,与无刹帮的人遥遥对峙。   祁真:“……”   挤什么挤?你们统统去给本王跳河!   祁真尽量镇定地站着,目送无刹帮的人渐渐围过来,看了看秦肆,后者从容一笑,抬手隔空招了招。   众人一怔,尚不清楚他的意思,耳边只听嗖嗖几声轻响,数位黑衣人不远处的大树掠下,快速冲到无刹帮的身后,顷刻间与他们战在一处,瞬息便宰了不少人。   萧安木讶然:“这是?”   祁真淡淡道:“风雨楼的人。”   众人暗暗吸气,猛地想起江湖传言天齐宫的少主与莫楼主交情颇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便踏实了不少。孙掌门大喝一声,带着人又重新杀上去,准备为死去的门徒报仇。   秦肆清楚地看见夫人被那掌门的吼声吓了一跳,小肩膀还轻轻抖了抖,但仍端着架子,不知是第几次觉得好笑,暗道楼主眼光不错,夫人是挺讨人喜欢。他看向战局,估摸马上要结束,却见无刹帮的援军恰好赶到,神色不禁有些凝重,低声道:“退吧。”   祁真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九华剑派大都受了伤,总不能放任不管,而要照顾这些人,形势对他们太不利,只能退。   思绪间,萧安木也退出战局掠到身边,说道:“左边有一条小路直通官道,我们往那里撤吧,等进了城,他们便不敢嚣张了。”   祁真应声,将自己人叫了回来。   “哈哈哈哈!看你们往哪跑!”无刹帮的人见状一喜,嚣张地围上前,为首的道,“听说天齐宫的杨少侠武功不弱,有本事出来一战!”   “在下今天心情不好,改日吧,”祁真对他微微一笑,猛地从袖中摸出一个金属球往地上一砸,“撤!”这可是他当初在沐城买的,据说逃命很有用。   话音一落,浓烟呼啸地便涌了上来,瞬间遮住众人的视线。无刹帮的人脸色一变,大骂一声追,撞进了浓雾里。   一盏茶的功夫后,萧安木带着人到了官道上,左右看看,竟没发现某人的影子,顿时一怔:“杨少侠呢?”   暗卫和风雨楼的人惊了,打量一圈,齐齐寻找左侍天和秦肆的影子,发现他们也不在,虽然有些摸不清出了什么事,但还是重新进了树林。剩余几人面面相觑,萧安木立刻决定也去看看,孙掌门不能坐视不理,示意受伤的人先回城,带着几名徒弟也过去了。   此刻河边的雾气已经渐渐散开,祁真刚才猝不及防吸了一口,呛得蹲在地上,完全不清楚自己错了左侍天和秦肆要来拉他的手,而是继续咳,连眼泪都出来了他过了半天才止住,深深地觉得这东西太不好使,吸吸鼻子站起身,茫然地看看四周,发现人都没了,便眨眨眼,后知后觉意识到事情大发了,立刻要往左边的小路跑,可紧接着就见无刹帮的人回来了,双方恰好遇上。   祁真:“=口=”   无刹帮的人反应一下,当即追过来要把他拿下,祁真吓得脸色发白,扭头就跑,仓促间却被树根绊住,踉跄地扑在地上,翻身望着这群人,几乎闭住了呼吸,然而下一刻,他只见人影一闪,而后无刹帮的人齐齐惨叫,眨眼间就倒了一大片。   他愣愣地窝着,直到只剩下一个人站着才稍微回神,呆呆地看看地上的尸体,又看看眼前的红衣人,张了张口:“你……”   凤随心轻笑一声,转身对他走过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被自己扔的毒药呛住的人。”   祁真瞳孔骤缩,猛地握紧拳。   这张脸……这张脸……化成灰他也认识!不会错的,这是那个疯子,总算是见到了!      第81章 枝节横生5      天色渐暗,秋水城依旧十分热闹。百姓多少听说了解毒大会的事,虽然对很多帮派一知半解,但眼见着城里的人越来越多,便想要多挣几个钱,开始晚收了一会儿摊,有的连灯笼都挂了出来。   马车吱吱呀呀,缓缓停在了酒楼前,小二看着周围跟着的人,知道这肯定是个有钱的主,急忙讨好地小跑过去,接着见车帘被撩起,下来一位身穿黑袍的贵公子,长得极其出色,只是神色冷淡,气场很强,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立刻加了分小心:“客官,快里面请。”   莫惑扫一眼酒楼的名字,抬脚迈进了门。   他今日回去便见到无情门的人蹲在小院里赌钱,而自己的手下则走了一大半,一问之下才得知是跟着祁真去赴约了。他算了算来回的时辰,估摸某人得深夜才能回水寨,而且搞不好玩到太晚就干脆在秋水城住下了,顿时不能忍,带着人便来了,这样无论去哪他们都能在一起,顺便还能让人知道那小东西是有主的,碰不得,多好。   他想象一下某人一会儿见到他会露出的表情,心情愉悦。   卫玄照例跟着他,侧头询问小二是否有一群年轻的公子在喝酒。   “有是有,”小二道,“但他们已经走了。”   莫惑停下回头:“走了?”   小二谨慎道:“是,走了很久了,当时有一个人急匆匆从外面跑进去,也不知说了什么,他们便结账离开了,好像挺急的样子。”   莫惑一听就知道肯定出了事,而某人又是去帮忙了,问道:“看见他们去哪个方向了么?”   “往西边走的。”   莫惑盯着他看一眼,点点头,给了点赏钱后重新回到马车上,一边向西而行,一边示意手下联系留在城内搜集消息的人,问问方才可有什么动静。   手下很快反馈:“回楼主,下午有两个小帮派的人发生了点摩擦,但不过多时就散了,没有世家参与。”   卫玄推测道:“若不是在城内,那便是出城了。”   莫惑也是这么想的,当即吩咐他们向城外驶去,片刻后忽然在官道上遇见了一群人。卫玄认出九华剑派和两位世家少爷,急忙停了停,询问他们是否见到了天齐宫的杨少侠。   众人警惕问:“你们是何人?”   卫玄简单道:“风雨楼。”   众人惊讶,定眼打量周围的黑衣人,觉得他们的穿着与之前见到的风雨楼的人很像,立刻信了几分,下意识看了看马车,答道:“我们遇见了无刹帮的人,杨少侠让我们撤,自己却不见了……”   话音未落,车帘便刷地被掀开,里面的人走出来,冷冷问:“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众人虽然没见过那好厉害的风雨楼楼主,但多少听过传闻,此刻望着面前的人,几乎脱口而出:“莫楼主?”   莫惑不答,继续冷冷盯着他们。   众人头皮一麻,不敢耽搁,快速将经过交代了一遍,小心翼翼道:“杨少侠他们恐怕是走散了,风雨楼的人和萧公子已经进去找了。”   莫惑眸子微沉,知道左侍天和秦肆绝对不会认错路,所以中间一定是出了状况,而能让那两人停下的事只能与某人有关。他控制着不去多想,问了问出事的地方,迅速过去了。   众人只觉威压顿减,一时都松了口气,暗道莫楼主和杨少侠的关系真是挺不错,相互看几眼,忍不住想跟去看看,毕竟风雨楼很厉害,无刹帮哪怕再嚣张恐怕也不敢得罪莫惑……不过之前那群人明知杨少侠在场却没收手,是有恃无恐还是没脑子?   他们犹豫一会儿,终究还是决定折回去,打算乖乖地在路边等着,不进去拖后腿。   天色又暗了些,水面泛着灰白的光,远处的风卷着河水的湿气吹入树林,顿时带起少许沙沙声。   祁真仍窝在地上,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感觉浑身都僵了。上辈子的种种控制不住地滑过脑海,让他一时也分不清心头是什么滋味。   凤随心看着他呆呆的模样,挑眉问:“吓到了?”   “……没有,”祁真知道这疯子聪明,便努力将眼底的情绪压下,暗暗吸了口气,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温和地拱手,“多谢公子相救,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凤随心见他从呆滞到微笑中间连个过渡都没有,忍不住笑了一声。   祁真上辈子就摸不准他的想法,此刻便懒得再猜,诧异道:“公子?”   “嗯,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祁真眨眨眼:“为何?”难不成是悬影的主人?那个大魔头么?   凤随心刚要回答,紧接着便抬头望向了来时的路,简单扫一眼周围的情况,嘴角一勾,干脆漫不经心地等着。祁真默默观察一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很快见到那边出现了几个模糊的人影,并且骂骂咧咧走了过来。   对方很快也发现他们,但估计离得有些远一时没认出来,扬声问:“你们看见那伙人了么?”   凤随心玩味一笑:“你猜。”   那边的人又走近了几步,沉默一瞬,渐渐觉出问题,当即大骂一声冲向他,接着快速扫见地上的尸体,脸色顿变,但还没等转身逃跑便感觉周围起了一缕轻风,恍然间他们似乎听见了一声低笑,而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祁真看看前方新增的几个尸体,又回头看看周围横七竖八的人,表情木然。   娘的,这疯子的武功果然很恐怖!原来三年前就这么厉害了么?小天恐怕也不是对手,怎么办?   他下意识想把小金球扒拉出来保命,但想到自己已经清楚金球的秘密,便停住了,想了想问道:“你和莫惑认识么?”   凤随心有些意外他会忽然问这个,扬起眉:“你猜。”   祁真想起他方才宰人前说的便是这两个字,慢慢向旁边大树挪了挪:“应该认识吧?”   凤随心笑着嗯了声,率先转身:“走吧,他们刚才是分开追的,一会儿其他人肯定也要回来。”   “……哦。”祁真亦步亦趋跟着他,时不时地瞥一眼,特别想知道他的名字,但又摸不准这人是否会不高兴,只得暂且忍下,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也是要去秋水城?”   “算是。”   “看解毒大会?”   凤随心笑道:“闲得无聊,找点乐子。”   那你以后闲得无聊是不是会跑去皇宫里?祁真忍了忍,把话咽进肚,问道:“咱们去哪?”   凤随心不答反问:“你想去哪?”   祁真转转眸子,提议道:“不如去秋鸣踏堰?”   凤随心了然:“想去找莫惑?”   祁真试探问:“你去么?”   “不去。”   “为何?”祁真的表情很纯洁,“是公子不太方便?”所以你真的是大魔头吧?   凤随心饶有兴致看着他:“你不怕猜出我的身份后我会宰了你?”   祁真立刻老实,过了一会儿才回过味,嘀咕道:“你要宰早就宰了。”   凤随心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带着他继续向前走去。   左侍天和秦肆这时正努力向河边掠,并且中途为了躲避一小股无刹帮的人绕了一段路,倒不是他们怕了对方,只是实在耽搁不起,因为祁真很可能还在原地,若是被无刹帮的人抓住,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那时他们是一起去抓祁真的,可紧接着浓雾便涌了上来,于是最后看一眼祁真的方向,用力抓到人,二话不说提着就走,等掠出一段距离才看了看手中的人,发现竟是某个世家少爷,急忙向对方看。   巧合的是秦肆手里的人又与祁真的身影很像,左侍天远远扫一眼便觉得小王爷在他那,暂时没停,而秦肆虽然由于角度关系没望见他手里的人,可见他没停便也觉得人在他那,自然也没有停。   不过他们到底得见着人才放心,便一边走一边躲开中间的人向对方靠,然后终于发现真相,对视了一下,那一瞬间的表情都很好看,二话不说便把手里的东西扔下,转身回来了。   他们快速回到河边,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地死尸,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左侍天握紧拳,忍着心悸弯腰查看。秦肆紧随其后,与他一起将附近的人都看了一遍,稍微松了口气,但神色并没轻松:“会是谁下的手?”   左侍天摇头,正要说些什么,只听来时的路响起轻微脚步声,不由得扫一眼,发现暗卫和风雨楼的人追了来,后面还跟着萧安木与几个九华剑派的人。   萧安木见状一怔:“怎么回事,杨少侠呢?”   左侍天道:“不知道,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暗卫和风雨楼的人立刻变色,只是在黑暗中看得并不清楚,而九华剑派的几个人则忍不住喃喃:“难道杨少侠说的撤是让咱们撤,而他自己留下殿后,出手将这些人宰了?”   孙掌门蹲下看了看:“都是一招毙命。”   门徒咋舌:“果然厉害啊。”   暗卫木然看了看他们,纷纷望着左侍天:“左哥……”   “分开找。”左侍天吩咐一声,率先进了树林。秦肆也对风雨楼的人交代几句,跟着走了,剩余几人怔了怔,萧安木凝重道:“我们也找吧,杨少侠之前为了救人,内力损耗严重,还未恢复。”   孙掌门心里一惊,急忙点头,为避免半路再遇上无刹帮的人便快速去追风雨楼的人,准备与他们一道。   祁真此刻仍没有出林子,因为他们又遇上几个无刹帮的人,他默默看着疯子把对方宰干净,感觉都麻木了,提议道:“咱们不如回城,我请你喝酒好么?”   “好。”凤随心笑了笑,身影一晃,刹那间掠到一棵树后,一把掐住了一个人的脖子,正要用力捏断,只听后者哆嗦道:“别别别杀杀我,我们也是受人指使奉奉奉命行事……”   凤随心停了停,将人甩在地上,抬抬下巴:“对他说。”      第82章 枝节横生6      凤随心抓到的是无刹帮的一个小头目,并且刚才并没有参与追杀九华剑派,会在这里只是为了带人抓点野味给同门的人做饭。他虽然没有认出凤随心,却被对方的身手骇到,整个人都在抖,哆哆嗦嗦交代说是一位公子找上他们的帮主,双方做了交易,然后他们便来秋水城外截杀路过的武林白道,今晚是第一次动手。   “哦?”凤随心起了点兴趣,“那公子叫什么?”   “不不不清楚,”小头目颤声道,“小人只知道大家都称呼他为公子。”   祁真一怔:“公子?”   凤随心看他一眼:“认识?”   “不认识,听说过一个公子,不知是不是他。”祁真道,之前他们救孟涟的时候顺便抓了两个姑娘,从她们口中也是听到了“公子”的称呼,但仅仅只是称呼而已,并没有其他有用的东西,可若真是同一个人,这便是第二次误打误撞把人家的计划给搅了。   他不由得问:“你还知道什么?你们帮主和他做了什么交易?”   小头目抖得更厉害:“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公子的事还是小人偶然偷听来的,求您大人大量别杀杀杀我……”   祁真想到他只是个小头目,似乎是没办法知道太多事,便问他们这次来了多少人,接着回想一下刚才风雨楼和暗卫宰的以及后来追杀他们的人数,估摸前面应该没有无刹帮的人了,满意地嗯了声。   跪在地上的人小心翼翼问:“那那那小人……”   祁真询问地看向凤随心,摸不准这疯子是怎么想的。   凤随心轻轻笑了笑,特别动听,祁真尚没猜出这人的意思,只听扑通一声闷响,小头目直直向前栽倒,鲜血从脑袋里流出,渗了一大片,显然是不知被什么东西打穿了,他顿时两眼望天。   “若放他走,回去搞不好能猜出我的身份,”凤随心难得对别人解释什么,“我是无所谓,只怕到时候传出点谣言你就麻烦了。”   祁真反应一下,暗道如此说来这应该就是凤随心吧,点点头:“我也没说什么。”   “看出来了。”凤随心笑道,觉得这人有点意思,若换了其他同龄的不会武功的贵少爷,在第一次与他见面、并目睹他杀了一路人后,恐怕早就怕得恨不得离他远远的了,这人却很平静,甚至给他一种“无论干什么这人都不会意外”的错觉,蛮新鲜。   他不禁挑眉:“你是不是听说过我?”   “嗯?”祁真无辜地与他对视,“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   凤随心想起他方才杀人时这人还要请他喝酒,暗道这小子哪怕猜出他是谁也确实是不怕他,干脆不再多问,准备带着人回城,紧接着脚步一顿,漫不经心扫向暗色的树林。祁真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又有人来了,便耐心陪他等着,然后很快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在面前停下,叫了声少爷。   他立刻高兴:“小天!”   左侍天含笑应声,快速将小王爷打量一圈,放心地摸摸头,这才看向一旁的凤随心,而后对上他这张颠倒众生的脸,不由得愣了一下,回神笑道:“是阁下救了我们少爷?多谢。”   凤随心懒洋洋地答应一声,看着少年:“既然你的人来了,那我走了。”   祁真心底一惊:“不是说好要喝酒么?”   凤随心笑道:“改天吧。”   祁真诚恳道:“择日不如撞日。”   凤随心玩味地盯着他:“嗯?”   “……还是改天吧。”祁真害怕这人看出自己另有所图,慢吞吞跟着小天离开,走了几步后猛地转身回去,娘的,本王好不容易找到你,就算打不过最起码得咬两口,你说好好的一个人干点什么不行,非要作死地去皇宫,咱们聊聊好么?我跟你说你这辈子最好歇了那个心思,否则本王绝对找人揍你!一定揍你!不跟你开玩笑的!   凤随心察觉他回来,看了他一眼。   祁真心里一抖,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凤随心轻笑一声,向后一跃潇洒地闪入林中,眨眼消失,只余好听的声音传了过来:“后会有期,我姓凤。”   果然是那个魔头!祁真磨牙。   左侍天低声问:“是凤随心?”   “应该。”   左侍天回想那点少得可怜的悬影主人的资料,问道:“他怎么会救您?没说什么?”   “没有,兴许是他高兴,或者是听说我和莫惑的关系不错……”祁真顿了顿,觉得第二种的可能性很大,上辈子便是因为莫惑这层关系,凤随心宁愿自己死也没让他受伤。而当时这人是进了机关室才发现他身上有小金球,这辈子则是早已知晓他和莫惑认识,若将来得知自己是小王爷,是否会看在熟人的面子上不去皇宫了?   看来有必要问问莫惑和凤随心的交情如何……他天真地思考完,左右看看:“他们呢?”   “还在后面,我们是分开走的。”左侍天再次摸摸头,简单将经过说了一遍。   祁真便决定等等他们,然后不需要再原路返回,而是从来时的路出林子,毕竟这边没有无刹帮的人。左侍天闻言便道:“那我们先走吧。”   “不等他们了?”   “属下可以留个记号,他们看见后自然会回城。”左侍天轻声道,想要尽早带着小王爷回去,免得再出别的事,而无刹帮的人被暗卫和风雨楼的人宰了一些,又被凤随心宰了一部分,大概没剩多少人了,何况九华剑派里受伤的都没跟来,暗卫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对付无刹帮仅剩的那点人易如反掌,应该不会有危险。   祁真完全没意见,幻想着回去后兴许能和凤随心偶遇,简直健步如飞。二人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左侍天忽然一停,低声道:“有动静,我们……”   他的话音未落,不远处顿时传来一声清晰的闷响,似乎是人狠狠砸在了地上,祁真也听见了一点,深深地觉得今晚太乱,默默向左侍天身边缩了缩。左侍天原本是不想理会的,但很快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似乎正吩咐手下把人绑了,便放松神情,主动带着小王爷过去。   祁真很茫然:“怎么了?”   左侍天笑道:“是莫楼主。”   祁真一呆:“真的?”   “嗯,属下刚才听见了他的声音,应该……”左侍天这次又是没说完,那边敏锐地察觉到他们动静的莫惑便用轻功飞了过来,一把将祁真抱进了怀里。   祁真鼻腔里满是熟悉的味道,心底一颤,急忙伸爪子抱住他,终于踏实了。   莫惑垂眼打量:“没伤着?”   “嗯,”祁真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下意识抓好他,“你怎么来了?”   “想接你回去,结果听说你出城了,就来看看,然后遇上了九华剑派的几个人,”莫惑抱着他向林外走去,“他们说你们半路就不见了,出了什么事?”   祁真拒绝告诉他自己被烟呛到了,含糊道:“有点事,后来遇见了凤随心。”   莫惑微微一顿,有些意外:“他也在?”   “嗯,已经走了,”祁真想观察他的神色,但天色变得比之前更暗,看得并不清楚,只得暂时放弃,忽然瞥见卫玄绑了一个人,好奇问,“这谁?”   “四恶的无冤。”   祁真知道这人专打贵公子,立刻歇了要下来自己走的念头,向他怀里缩了缩。莫惑很满意他的亲近,抱紧了一分,带着他找到路面停着的马车,出发回城。   车里点着灯,将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莫惑这才看清这小东西有些狼狈,眸子微沉,把他的外衫脱了,拿出方巾给他擦小爪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祁真眨眨眼:“碰上了无刹帮的人。”   “我知道。”   “但你不知道他们是被人致使的,”祁真道,“而且还很可能和上次绑孟涟他们的幕后主使是同一个人。”   莫惑听他说完来龙去脉,看出这人有意岔开话题隐瞒发生的经过,便准备去问秦肆,于是淡定地嗯了一声:“我找人仔细查查。”   “好。”   莫惑望着在他光线下漂亮的眸子,收起方巾将人抱过来揉了两把,低头吻住他,舌尖快速撬开他的牙齿,回想方才的担惊受怕,扣住后脑,不禁吻得深了。祁真顿时含混地唔了声,仰起头乖乖让他亲,渐渐觉出身体在发烫,里衣也被人挑了开,不由得握住他的手。莫惑稍微放开一点,看看他泛起水汽的双眼,低头亲了亲。   祁真的呼吸早已乱了,近距离看着这张脸,伸爪子摸了一把。莫惑目光放柔,将人往软垫里一按,再次吻了过去。   卫玄坐在车外,勾着温润的笑意,神情不变。左侍天侧头看着路旁的小草,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祁真一路上被某人又亲又摸,下车时腿都有些发软,他的外衫已经被扔了,身上披着莫惑的衣服,被抱着进了客栈,他觉得若不是风雨楼的人要铺床和准备热水,自己肯定会一直被抱到床上。   他努力扑腾了一下:“我晚上没吃饱。”   莫惑为了来找他至今还没吃晚饭,问道:“想吃什么?”   祁真想了想:“来碗面吧。”   莫惑点头,吩咐手下去做两碗。祁真披着衣服窝在椅子里,正准备与他谈谈凤随心的事,紧接着扫见卫玄押着一个人从门口经过,那人身穿白衣,背后似乎写着东西,只是由于角度关系看得并不清楚。   他好奇地走到房门瞅了两眼,发现那是一个大大的“冤”字,立刻无语了一下,知道这就是四恶的无冤,忍不住跟着他们进了另外一间客房,见无冤背对他们窝成一团,便在他不远处的地方蹲下,掏出扇子戳了戳。   无冤慢慢向角落挪了一点。   祁真继续戳。   无冤静了一会儿,终于扭头望着他。   祁真一愣,这人长着一张娃娃脸,这导致根本看不出他的具体年纪,此外他的双眼很大,瞳孔极黑,这样看过来竟显得有一点可怜。   无冤仍看着他,动也不动。   祁真:“……”   你以为装可怜本王就会放了你么?   无冤还是不动,眼底渐渐涌上一层水汽,看着万分无害。   “……”祁真说,“你打人也是这副模样?”   无冤摇头,憋了一会儿道:“我、我、冤、冤、冤枉,真、真、真冤……”   祁真:“……”   这也太玄幻了,还是个结巴。      第83章 医毒之争1      莫惑找来时就见这个小东西正蹲在地上与无冤对视,便走过去将人拉起来,提醒道:“他的穴道已经开了,离他远点,小心他……”话音未落,无冤便抬头望向他,一脸悲伤加无害,双眼湿漉漉的,甚是可怜。   “……”莫惑冷冷道,“你耍什么花样?”   无冤试图解释:“我、我是冤、冤、冤、枉的……”   莫惑冷淡反问:“这么说江湖传闻你打了那么多人都是假的?”   “那那那不不不是是是我打打打的,”无冤眼底的水汽更浓,有些着急,“真真真不不不是是是啊,我什什什么么么也不不不知知知道,为为为什什什么你你你们就就就就就就……”他吸了口气,越来越急,“就就就就就……”   “多的是人证在,你想让谁信?”莫惑一听就知道他想问为什么不信他,淡定地打断,“把舌头捋顺了再说话。”   “……”无冤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委屈地闭上嘴,默默将目光转向祁真,如先前那般动也不动地望着他,觉得这少年应该是心善的人。祁真又与他对视了一眼,看向莫惑:“他是结巴,你们会不会认错了人?”   莫惑不答,继续盯着地上的人。卫玄一直在这里守着,忍不住上前,凑近他低声道:“楼主,他与咱们方才见面时有些不同,似乎不像是装的。”   “听听他说什么。”莫惑交代一句,拉着祁真回房,见热水已经弄好,便将人扒光了抱进浴桶,亲亲他的小肩膀,从身后搂着他,揉揉捏捏。祁真很快察觉他的手有越来越往下滑的趋势,伸爪子及时按住,转过身与他面对面坐着:“你和凤随心的关系好么?”   莫惑点头,将他抱到自己的腿上:“怎么?”   “……他今天会出手救我好像就和你有关,”祁真暂时忽视抵在身上的某个东西,很认真地望着他,“你们好到什么程度?他也知道小金球的秘密?”   莫惑重复道:“救你?”   祁真默默反应一下,简单道:“出了点小意外,他帮了我一把,你还没回答后面的问题。”   莫惑就猜出这小东西瞒了重要的事没说,更加觉得有必要找秦肆问问经过,掐了把某人的脸:“知道这些想干什么?”   “有点事想确认,”祁真道,“我听他说喜欢找乐子,你看我们天齐宫那么神秘,万一未来某天他实在无聊忽然把主意打到天齐宫,闯了进去怎么办?”   莫惑挑眉,对他的问题有些意外,估摸是凤随心的武功太厉害让他产生了忧患意识,便说道:“不会的。”   祁真眨眨眼,不确定地问:“真的?没骗我?”   莫惑又掐了把他的脸:“嗯,他的朋友不多,但每一个都很重视,有我在,他不会对你和你的家人不利。”   祁真顿时就信了,因为上辈子他和莫惑还不认识的时候,凤随心为了一个小金球都能做到那种程度,这辈子他已经和莫惑在一起了,凤随心应该更不会动他。   今生最大的一个隐患如此轻描淡写便要消除,他简直猝不及防,第一反应不是狂喜,而是有点茫然,愣愣地窝着。   莫惑一直都觉得他呆呆的模样很招人疼,扳起下巴亲一口:“又怎了?”   祁真咂摸一下嘴,想了想问道:“你和凤随心谁厉害?”   莫惑很坦然:“他。”   祁真张了张口:“你好像说过江湖中能胜你的不超十个。”   “嗯,他就是那十个之一。”   果然变态!祁真有点震惊,想到这辈子因为他的重生很多事情都变得不同了,若莫惑将来和凤随心吵架,二人决裂了可怎么办?凤随心会不会又要闯进皇宫?难道真的要去爬武林盟主的位置?   莫惑见他又在发呆,抱紧一分揉了几把,贴着他的嘴唇喃喃:“在想什么?”   “当盟主,”祁真一脸严肃,“你想想看,万一哪天你们打架我还能……唔……”   莫惑不等他说完便吻住了他,心里有些无奈也有些想笑,觉得这小东西呆起来真是招人。祁真轻微扑腾了一下,紧接着便被按进怀里,很快就老实了,晕晕乎乎攀着他,脑袋里纷乱的想法全成了空白。莫惑直到感觉他开始呼吸不畅才意犹未尽地放开,见他嘴唇微张,舌尖时隐时现,心里一痒,忍不住再次吻过去,快速与他的舌搅在一起。   “唔嗯……”祁真喘息出声,伸爪子抓住他,力道微乎其微。   怎么能这么甜……莫惑目光暗沉,将他狠狠向自己这边揉,想要把人吞了。   祁真敏锐地感觉到危险,害怕地开始挣扎,这时只听肚子不期然传出一阵咕噜,立刻哼唧了一声。莫惑微微一顿,捏捏他肉乎乎的小屁股,垂眼看着他:“饿了?”   “……嗯。”祁真想向旁边缩,但很快又被拖回来,默默望着他。   莫惑到底不想吓着这小东西,抱着他亲了一会儿,这才给彼此洗干净,起身穿衣,而后又亲了几口,开门时眼底的温柔一扫而光,瞬间恢复往日的冷漠:“面好了么?”   祁真木然看着他。   风雨楼的人早已在外面等着了,多少能听见一点屋里的动静,摸不准他们楼主有没有被两碗面坏了兴致,语气透着几分小心翼翼:“回楼主,好了。”   莫惑淡淡道:“端进来。”   风雨楼的人说声是,快速跑了。   莫惑便回去坐下,将某人拉到身边,捏着他软软的小爪子。祁真继续木然看着他,片刻后忍不住抽出一只手,戳戳他的脸。莫惑伸手按住:“怎么了?”   祁真摇头表示没事,见饭端上了桌,便拿起筷子开始吃,暗道虽然对莫惑这个样子还有些不适应,但总会习惯的。他想象一下若这人对自己也像待旁人那般冷冷淡淡的,立刻就淡定了,嗯,还是现在这样好。   面吃到一半,暗卫和秦肆便赶了来。左侍天的记号只透露出回城的信息,他们不清楚祁真是否受伤,这一路担心不已,直到此刻才算是彻底松气。暗卫见小王爷乖乖地吃面,简直热泪盈眶,凑过去打算摸摸头,但紧接着便被某人轻描淡写挡住,顿时瞪眼。   莫惑不理会他们,慢条斯理地吃饭。   暗卫很沉痛,觉得自从小王爷跟了他,他们便不能随便碰了,太万恶了!   祁真没注意他们,吃完饭便溜达去了无冤的房间,这时卫玄已经耐心听人家说完,有些不可思议,将事情对他说了说。祁真听得发愣:“什么意思?每次打人他都没有意识?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人做的?”   “他是这么说的,”卫玄道,“说每次清醒就发现把人打了,接着急忙给人家上药,可多数时候又会失去意识。”   祁真道:“然后又把人打了?”   “对。”   祁真看看缩在地上干巴巴地瞅着他们的无冤,望向卫玄:“你信么?”   卫玄沉吟一会儿:“我们搜集过四恶的资料,他确实有些地方会前后矛盾让人看不透,若他说的属实,一切便说得通了,而他会来秋水城是觉得解毒大会上兴许会有名医,治治他的病。”   祁真有点惊悚:“他这是病么?该不会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吧?”   “他说去过寺庙等地方,都不管用。”   祁真再次看向无冤,见他仍是那副可怜的模样,不禁问:“你怎么不去解忧堂看看?”   无冤神色悲痛,缓缓摇头。   “解忧堂有一条规矩,无论正邪,只要进了他们的大门便不能动武,有什么恩怨出去解决,谁若犯了,此后便休想再迈进解忧堂半步,”卫玄解释,“我听说他以前去过解忧堂,当时里面刚好有一个贵少爷。”   “……”祁真道,“他把人打了?”   “嗯,人们都觉得他是专门追进去打人的,也因为公然没把解忧堂放在眼里的这件事,他变得比以前更出名了。”   祁真看着越发可怜的无冤,问道:“你怎么不解释呢?”   无冤委屈地望着他,双眼里带着水汽,怎么看怎么悲催。   祁真:“……”   也是,你结巴。   祁真好心出主意:“你可以写下来。”   无冤哽咽道:“我、我不、不、不识字。”   “那你背后这个冤字是让别人写的?”   无冤点头。   “你也能找别人写啊。”   无冤再次哽咽:“还、还、没、没写、写到一、一、一半就犯、犯病把、把人吓、吓、吓跑、跑了。”   祁真:“……”   江湖上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二人对视半天,祁真想说怎么不找朋友,但很快想起四恶中只有两个人有帮派,无冤恰好是另外两个没帮派的之一,估计一直独来独往,便决定跳过这一话题,好奇问:“你为何专打有钱人家的少爷呢?”   无冤道:“大、大概因、因为小小小时候总总总被欺、欺欺负。”   祁真觉得这人蛮可怜,蹲在地上和他聊了一会儿,见他还是干巴巴地望着自己,便道:“我是不会给你解开的,万一你犯病怎么办?”   无冤沉默,似乎感觉有点道理。   祁真道:“但我可以带你去秋鸣踏堰,封晏在那里,我让莫惑劝劝他,给你看病。”   无冤的双眼瞬间升起希望:“真、真的?”   祁真刚想点头,接着便见房门忽然开了,莫惑大步走近将他抱了起来,声音很淡:“不早了,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哦。”祁真应声,总觉得这人的状态有点不对劲,不禁一下下地瞥他。莫惑不去看他,而是还在回想从秦肆那里问来的经过,当时那种情况若没有凤随心在,这小东西恐怕已经……   他把人往床上一放,居高临下看了过去。      第84章 医毒之争2      祁真没想错,莫惑确实有些不对劲,这一预感在被按在床上逼着拿出剩下的金属球时便得到了应验。他知道莫惑绝对是从别人口中听说了今晚的事,缩进小薄被里,面向墙壁,无声地拒绝。   床幔早已放下,烛光缓缓照过来,将这一方天地衬得幽暗而暧昧。莫惑看着他肩膀上的吻痕,将他拎到身边:“还有几个?”   “……两个,”祁真抗拒地望着他,“不给,我花了钱的。”   莫惑简直要气笑了,掐住他的脸:“你还在乎这点钱?”   祁真努力挣了挣:“在乎,而且万一别处没有卖的怎么办?”   “你还想用?”莫惑说着一顿,“你都在沐城买了什么,告诉我。”   “告诉你行,但你不能抢,”祁真用不信任的小眼神看着他,见他迅速眯起眼,立刻道,“我哥都没这么管过我。”   “你哥又不用和你过一辈子,”莫惑干脆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制住他,“你哥要是知道你干的这些事,你猜他会不会管你。”   祁真想象一下那个画面,顿时老实,默默和他对视,不说话。   莫惑想把他揍一顿但又舍不得,便再次将这小东西蹂躏了一遍,最终松口说让他下次用的时候一定提前抓住身边的人,这才作罢。   祁真身上的吻痕更多,哼哼唧唧推开他,想要睡觉。   莫惑将他捞进怀里,听着他尚未平息的呼吸,觉得那一团团的热气都喷了过来,不知是不是错觉还带着一丝甜腻的味道,令体内原本就快要无法压制的冲动越发像只猛兽,不停地在横冲直撞。他忍了忍,扳起他的下巴便吻住了他。   祁真含混地嗯了声,几乎养成了习惯,配合地仰起头,乖得让莫惑的眸子又沉了些,搂住他将他狠狠向怀里揉了揉。祁真很快察觉到一阵熟悉的危险,并隐隐有某种志在必得的意味,急忙睁开了眼。   莫惑见他湿漉漉的眸子带着一点害怕,低头安抚地亲了亲,沙哑道:“我尽量不弄疼你,嗯?”   祁真的呼吸比之前更乱,胸膛剧烈地起伏,继续默默看着他。莫惑被这小模样勾得不行,根本不等他回答,按着他便是一通热吻。祁真唔了声,被亲得越发晕乎,只得任人宰割,接着很快一僵,刹那间抓紧了他。   莫惑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感觉不出背部的疼痛了,稍微停了一下:“小真?”   祁真呜咽一声,抽噎地向他怀里缩了缩。   莫惑的心狠狠一紧,他知道这小东西是被宠着长大的,原本都做好了这人会悲愤地翻脸或抽他一巴掌的准备,没想到这种时候竟还能这么乖。他不由得将人抱紧,温柔地吻了一会儿,这才开始享用大餐。   风雨楼的人和暗卫照例在外面守着,隐约能听到一些动静,前者瞬间热泪盈眶,心想不愧是楼主,效率就是高!他们不敢细听,急忙兴高采烈地跑去烧热水。后者则整个人都不好了,万分沉痛地捂住小胸口,忍不住跑去找左侍天,这时只听砰地一声,一个人影从房间飞出,吧唧砸在对面的墙上,缓缓滑了下来。   几人一怔,看看成大字型趴着的人以及他背后潇洒的毛笔字,然后才看向房门,望着迈出来的左侍天,愣愣问:“怎……怎么回事?”   “似乎是犯病了。”左侍天含笑道,上前拎起某人。   无冤这时已经恢复意识,感受一下身体的疼痛,见自己换了地方,立即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泪眼汪汪被拖进屋,简直有苦难言,只得道:“我、我冤、冤、冤枉……”   暗卫木然看着他,跟了进去。   左侍天扫他们一眼:“你们不去守着,跑这里来干什么?”   提起这事暗卫就心痛,将他拉到了小王爷的门前,示意他听听。左侍天顿了顿,复杂地站着,半天都没开口。暗卫不知是该担心他会冲进去阻止还是担心他会等事情结束后将小王爷绑回京,捅捅他,小心翼翼问:“左哥,想什么呢?”   “没什么。”左侍天道,觉得莫惑挺不是东西,和小王爷在一起没多久便把人啃了,他本以为会过些日子的。不过他早就知道有这一天,并不太意外,何况小王爷若稀罕一个人时一般很好拐,他以前就在暗处见过他那好厉害的主子用简单几句话便把小王爷诓了,所以现在会这样实属正常。   他只是不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给自家主子写封信,还是劝小王爷带着莫惑回京,自己去和某两位不好惹的主摊牌。   暗卫不清楚他的想法,纷纷开解:“其实人家小两口的事咱们不好插手。”   “就是,早晚会到这一步,小王爷高兴就好。”   “左哥,看开些吧。”   左侍天的声音很温柔:“既然这样,你们刚刚叫我来做什么?”   暗卫伤心道:“……我们本想让你劝劝我们来着。”   左侍天:“……”   风雨楼的人很快回来,见他们在这里围着,生怕会坏了楼主的好事,急忙跑上前好言将人拉走。   莫惑虽然能听见外面的动静,但基本只是听听而已,已经没心思注意具体内容,他出了一层细汗,抱着祁真亲了亲,知道这人还太小,因此只折腾了一回,慢慢平复呼吸,抱着去洗了一个热水澡,再抱出来擦药。   祁真仍在发抖,睫毛上挂着少许水珠,抽抽噎噎向被窝缩:“不,我不抹。”   “听话,”莫惑按住他,“还是你想让我点你的穴?”   祁真立刻瞪眼,漂亮的眸子还闪着一层水光,特别可怜。莫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抱着他劝了劝,接着半强迫地给他抹完,这才抱好他,感觉胸腔的满足像是会随时溢出来。   他见这小东西慢吞吞背对自己向床里缩,搂着腰带到身边,低头亲吻他的耳垂:“还生气?”   或许是关系更近了一层,他连声音都是柔的,透着一丝未散尽的沙哑,与平日的冷漠相差甚远,祁真心底微颤,又向前挪了挪。莫惑按着他不让他动,极其有耐心地哄他。祁真原本就没怎么生气,这时终于转过身望着他。   莫惑亲了亲他的嘴角:“睡觉?”   祁真感受一下身上的酸疼,认真和他对视:“你给我讲个笑话。”   莫惑:“……”   第二天九华剑派的人早早便登门了。   他们其实昨晚就来过一次,但听说莫楼主在和杨少侠谈话,便没有打扰,等到转天才再次上门,想要感谢杨少侠的救命之恩,因为他们算过莫楼主来的时辰,可以肯定杀无刹帮的人不是他,那便只剩下杨少侠了,而据萧安木说杨少侠内功受损还未恢复,也不知这次有没有受伤,他们自然要来看看。   风雨楼的人和暗卫时刻关注房内的动静,见那二人都没出来,脑中一时闪过了不少猜测。卫玄道:“杨少侠还在休息,诸位若没急事不如先回去吧?”   风雨楼的人赞赏地望着他,心想谁知夫人一会儿能不能下床,可千万别为了这帮人强撑着,干得好,必须轰走!   九华剑派惊讶:“难道他伤得很重?”   暗卫生怕某些人在这种时候把他们小王爷和莫惑的关系挑明,抢着开口:“没有,我们少爷没受外伤,只是有些虚弱。”   “嗯,无刹帮怎是少爷的对手,诸位放心,他们伤不着他的。”   “不过少爷内功尚未恢复,所以要休息几日,最近恐怕不方便见客。”   风雨楼的人默默望着他们,没有插嘴。   九华剑派的人顿时松气,但还是想见一面,以便和人家当面道个谢,于是准备问问杨少侠是否会下来吃饭,如果会,他们可以等着,然后这时抬头一扫,他们见左侍天用绳子牵着一个人走了过来,齐齐一怔。   无冤终于求来一个放风的机会,慢慢溜达到大堂,用仅能活动的手拿过一个馒头,满足地再次上楼。九华剑派的人清楚地看见他背部大大的“冤”字,倒吸一口气:“这是无冤?”   “对,”暗卫急忙道,“我们少爷昨晚偶然遇见便顺手绑了来,还硬撑着不适与他谈了半天,暂时将他一身的戾气制住了,不信你们看,喂,无冤。”   无冤闻言回头,双眼漆黑,看着纯洁而无害,一点都不凶残:“嗯?”   九华剑派的人:“……”   杨少侠果然厉害!不愧是那传说中的天齐宫的人!   风雨楼的人继续默默望着暗卫,他们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帮人如此能掰?      第85章 医毒之争3      祁真睁眼的时候外面已经大亮,他动了动,当即哼唧一声,紧接着便被莫惑揉进了怀里。   “醒了?”   祁真迷迷糊糊向他团了团,重新闭上眼。莫惑目光放柔,只觉稀罕得不行,便亲亲他的嘴角,继续陪着他。祁真又睡了一小会儿才彻底清醒,慢吞吞爬了起来。   莫惑本想让他在床上躺着,但某人坚决不同意,还非要自己走下楼,看了看他的神色,问道:“不难受?”   “……还行。”祁真道,风雨楼的药是好药,一晚过去,他现在只是有些不舒坦,没到不能忍的程度。   莫惑打量他:“真的?”   “嗯,”祁真顿了顿,“你以后不准再做!”   “……”莫惑这种时候不想和他唱反调,没有开口,为他穿好衣服,简单洗完漱,这才拉着他出门。   风雨楼的人和暗卫早已在外面等着,此刻见他们出来,前者顿时瞪眼,楼主,你竟然让夫人自己走,真不体贴!不是应该坐在床边喂他喝粥或者抱他下楼么?   莫惑冷冷扫了他们一眼。   风雨楼的人瞬间收回视线,讨好地围在夫人身边,亦步亦趋跟着他到了大堂,然后急忙去端早饭,站在一旁默默陪着,见他接过楼主盛的粥开始乖乖喝,越看越喜欢,心想楼主的眼光真是不错呀!   暗卫自始至终都沉痛地望着小王爷,心里哗哗地直流血,他们乖巧的小王爷这么早就被啃了,好舍不得。   祁真无视周围的目光,低头喝完粥,左右看看:“小天呢?”   “在楼上看着无冤呢,”风雨楼的人立即回答,“无冤昨晚犯过一次病把绳子挣开了,左哥、卫哥和秦哥为了防止他伤到人一直轮流守着他。”   祁真一怔:“点穴不行?”   风雨楼的人继续解答:“点太久对身体不好。”   祁真哦了声,擦擦嘴角。   风雨楼的人看了两眼:“夫……杨少侠吃完了?”   “嗯。”   “吃这么少哪行?这是新煮的鸡蛋,吃个呗……”风雨楼的人说道一半敏锐地察觉到暗卫瞪着他们,便识时务将地方让了出来,后者上前劝道:“少爷,再吃个鸡蛋吧。”   祁真:“……”   风雨楼的人:“……”   莫惑今天心情好,懒得和这群人计较,剥完一个鸡蛋递过去,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回水寨?”   祁真伸爪子接过,啃了一口慢吞吞咽下:“吃完饭就走。”   “不玩一会儿?”莫惑道,“解毒大会还得过几天才开始,水寨不如秋水城热闹。”   “不,我要回去。”祁真很坚持。他原是想找找疯子的,但自从听莫惑说完与凤随心是朋友便打消了念头,觉得暂时还是不要让这两人见面为好,就保持美好的友谊吧。   莫惑自然是随他的,吃过饭便准备出发。左侍天这才下楼,将无冤扔给暗卫,来到小王爷面前仔细打量一遍,想要摸摸头,但紧接着便见莫惑把人拉了过去,只得无奈作罢,跟着他们一起出门。   萧安木这时正带着几位世家少爷过来,恰好望见他们要上马车,急忙扬声道:“杨少侠。”   祁真微怔,温和地笑道:“萧公子。”   萧安木快步来到近前,看着一旁令人无法忽视的莫惑,猜出他的身份,先是对他拱了拱手,接着望向祁真,见他似乎没事,松了口气,问道:“杨少侠是要回水寨?”   祁真含笑应声,知道昨晚有几个人受了伤,便关心地问了问他们的伤势。   “杨少侠放心,他们都没事,”萧安木感激道,“昨夜多亏了杨少侠,若不是杨少侠,后果还不知会怎么样。”他的话音一落,身后的世家公子齐齐抱拳,万分诚恳道:“多谢杨少侠救命之恩!”   祁真没想到扔个金属球还能有这种收获,笑得很谦和:“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杨少侠太谦虚了,”世家少爷忍不住道,“你一个人杀了那么多无刹帮的人,实在太厉害了!”   “就是,杨少侠小小年纪便有这种实力,将来肯定会成为无人可及的高手!”   “嗯,在下这辈子等若能有杨少侠的一半便死而无憾了!”   “对对!”   祁真眨眨眼,后知后觉意识到这群人没见到凤随心,所以都觉得是他干的。他正不知该说什么,萧安木便注意到了被绑的无冤,问道:“那是?”   “是四恶的无冤,我们少爷抓的。”暗卫抢先回答,并将之前应付九华剑派的说辞重复了一遍,引得众人再次对祁真崇拜不已。   祁真默默看了看暗卫,你们这样睁眼说瞎话真的好么?   暗卫很淡定,心想莫惑占了那么大的便宜,他敢拆穿这事他们就揍他!打不过也揍!   祁真又看了看莫惑,见他也很淡定,于是转回视线,保持微笑。   “对了,杨少侠打算怎么处置他?”世家少爷道,“这种恶人就应该……”   他们尚未说完,听到这话的无冤终于肯抬头看过来,睁着纯洁无辜的双眼与他们对视,可怜得很。他们张了张口,顿时就把话咽了回去。   祁真温和道:“他其实是得了病,偶尔无法控制自己,再说他从来没杀过人,能救便救罢,”他顿了顿,“不说他了,说说这次的事,在下觉得很可能与想抓你们的那伙人有关。”   众人齐齐一惊,萧安木问道:“当真?”   祁真点点头,将从无刹帮那里问来的事说了说,看着他们:“若真是一个人,你们最近务必当心,在下回到水寨也会将此事告之云纵山庄的石大侠。”   萧安木的神色凝重了一分:“有劳了。”   祁真看出他们都在想这件事,简单聊了几句便告辞了,与莫惑一起上了同辆马车。   无冤则上了另外一辆,暗卫都知道少爷答应过这人要带他去见封晏,对他的态度很好,见他缩在角落干巴巴地望着他们,似乎有点不安,便说道:“放心,我们少爷人很好,不会害你的。”   “嗯,”无冤道,“他、他看、看、看着就、就、就像好、好好人。”   暗卫很骄傲:“那当然,我们少爷哪都好!”   无冤想要附和,却觉得意识忽然模糊起来,眼前一黑便向旁边倒了过去。暗卫愣住,急忙上前查看,紧接着便见他抬起了头,神色狂躁,一副“你们竟敢绑着老子,老子要和你们同归于尽”的模样。   暗卫:“=口=”   车厢刹那间死寂,下一刻,无冤啪地用内力挣开绳子,快速与他们打了起来。   祁真的马车就在前面,隐约听到少许动静,便扒着后车窗看了看,见那辆马车在剧烈地晃动,并伴着无冤“啊”、“哎呀”的声音,而小天和秦肆则骑着马一左一右地看着,不由得震惊:“你看那是怎么回事?”   莫惑早已听见后面的声音,将他捞进怀里抱好,安抚道:“没事。”   祁真扑腾着爬出来:“那叫没事吗?”   莫惑点头:“不信你仔细看看。”   祁真将信将疑重新望过去,见马车一片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便反应了一下,暗道本王绝不可能眼花,刚才肯定不是这个样子的!   莫惑见他有点茫然,忍笑揉了几把,推测说无冤又犯病了。   祁真双眼一亮:“我还没见过他另一副样子。”   莫惑道:“晚了,应该已经恢复了。”   祁真心想也是,打消了亲自去看一眼的念头。   一行人很快到达秋水河,换乘小船。   祁真下了马车,首先看向无冤,见他身上带着几个脚印,便看了看暗卫。暗卫这一路被无冤泪眼汪汪注视了一道,感觉特别心虚,此刻便将他扔给风雨楼的人,吭哧吭哧跑到了小王爷身边,觉得舒坦了。   祁真问:“他在半路犯过病?”   暗卫点头。   祁真很好奇:“厉害么?”   “还行,算是高手。”   祁真更好奇:“他没说什么?”   “没有。”   祁真应声,再次看看无冤,安抚地告诉他会尽力帮他,然后带着他们迈上小船缓缓驶进秋鸣踏堰,差人去请封晏。   封晏耐心听完他们的叙述,说道:“我试试。”   祁真有点惊讶,他本以为无冤破了解忧堂的规矩后封晏不太会管他,都做好了要苦苦劝说的准备了,谁知竟这么容易。   封晏已经从钟离昊的口中得知他便是当年的小孩,对他稍微关注了一分,看看他:“怎么?”   祁真笑道:“没事,封公子能帮忙真是太好了。”   封晏看他一会儿:“你其实是想知道我为何会答应得这么痛快对吧?”   祁真:“……”   “很简单,他确实从此不能再进解忧堂,但这里又不是解忧堂。”封晏说完开始给无冤把脉,觉得一切正常,便把绳子解开等了等,见他没犯病,不由得沉默。   无冤默默望着他,特别安静。   封晏示意他换个胳膊,再次把了把脉。   祁真观察片刻,见他又一次松开手,忍不住问:“怎么样?”   “不好说,”封晏捏起无冤的下巴左右打量,“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不过他的脉象……”话未说完,只见无冤神情顿变,暴怒地对着他的眼睛便来了一拳。   祁真:“=口=”   众人:“=口=”   封晏迅速出手用几根银针将无冤定住,直起身,在死寂下继续往下说,语气与之前没有丝毫变动:“他的脉象正常,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我只能试一试。”   祁真:“……”   众人:“……”   哎哟你怎么能这么若无其事?没感觉到疼是怎么着?你看眼眶都肿了,肿了!      第86章 医毒之争4      封晏仔细查看完无冤的情况后仍是摸不到头绪,只能试着开了一个药方,递给祁真:“若我也治不好他,你打算怎么办?”   祁真下意识看向无冤,见这人已经恢复原状默默望着他,温和道:“无妨,来我天齐宫便是,在下以后会盯着他。”   暗卫齐齐惊悚。   您老不再考虑一下?难道和“我们说人是你抓的”这事有关?可就算如今人在咱们手里也不一定要负责啊,无冤经常打的就是您老这种人,放在身边一个不小心打你一顿怎么办?   他们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习惯地想去看左侍天,紧接着却忽然瞥见风雨楼的人,顿时淡定了,准备扔给莫楼主处理。   封晏仍望着祁真:“想好了?他可能一辈子都会这样。”   “自然,”祁真笑道,“在下答应过他会尽量帮忙,总不能言而无信,何况明知他未痊愈还要放任他离开,岂不是害人?”   封晏赞同地点头,察觉到莫惑一直看着他们,转身便走了。   祁真把药方交给暗卫,示意他们找人抓药,并将无冤身上的银针取下,接着扫见无冤呆愣地看着自己,不禁问:“怎么?”   无冤不在乎天齐宫是什么帮派,只是还有些不敢相信,结巴地问他真要收下自己么。   祁真微微一笑:“除非你不愿意。”   无冤急忙道:“我我我愿愿愿意!”   “那就好,”祁真拍拍他的肩,“一个人在江湖上飘荡,总归太寂寞。”   无冤感触颇深,眼眶刹那间便红了。   祁真知道这人兴许吃过不少苦,再次拍肩:“乖,我以后就是你的少主,有我在,不会让你再随便打人的,对了,你多大?”这张娃娃脸实在看不出具体年纪。   无冤沉默一下,可怜巴巴问现在是什么年份。   “……合元二年,”祁真问,“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不,我、我有、有时失、失、失、去意、意识会、会过去、去好好好久,”无冤哽咽解释,默默算了算,“我二、二、二十九了。”   祁真:“……”   暗卫:“……”   这张脸真是太有欺骗性了。   无冤看看他们的神色,担忧地问:“怎、怎么?”   祁真摇头表示没事,准备带他去见见沐十里与钟离志,却见他猛地站起身,脸色发白问了问茅厕的方向,而后转身便跑,不由得眨眨眼,看向风雨楼的人:“这是巧合?”   风雨楼的人恍然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弱弱道:“……悬。”   祁真便在院子里窝着,目睹无冤短时间内来来回回跑了三次茅厕,顿时沉默,心想封晏看着那么平静,果然不是吃亏的主啊!话说他到底什么时候下的药,根本没注意!   莫惑在封晏走后将卫玄和秦肆叫到一旁交代了些事情,这才刚刚迈出房门,他缓步过去将某人抱起来:“赶了这么久的路,不累?”   祁真抓好他:“有点。”   “饿么?”   祁真乖乖摇头。   莫惑了然,他们早饭原本就吃的晚,完全能睡一觉再吃下一顿。祁真觉出他的意图,挣扎了一下。莫惑停了停,抱好他:“不回房歇会儿?”   祁真道:“我得去找石大侠告诉他有关‘公子’的事,兴许真是同一个人。”   莫惑熟知他的性格,干脆放下他,握着他软软的小爪子陪他一起过去。他们到的时候几个白道的恰好都在,见状齐齐看了过来。   薛公子别过头,装作没看见他们相握的手。石大侠则知道莫惑若没事是不会主动来找他们的,便笑着问了两句。   莫惑将身边的人向前推了推,手放在他的小肩膀上:“他有事要对你们说。”   众人微怔,看向祁真。   祁真温和道:“是这样,在下昨日在秋水城外偶然遇见了无刹帮的人……”   “嗯,听说杨少侠一个人就把他们全杀了,”成剑剑望着他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灼热,一副恨不得要立即与他切磋的模样,“杨少侠没受伤?”   祁真脑中那点“到底是怎么传成这样”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轻声道:“倒没有什么外伤,只是内力再次受损,必须得修养一段时间。”   成剑剑问:“可让封公子看过?”   “这几天便去。”祁真应付一句,快速转到正事,从当初救了孟涟,到在那伙人口中问出“公子”的存在,再到这次无刹帮的人也与“公子”有牵扯,看着他们有些凝重的神色,说道:“在下不清楚他们究竟想干什么,但有备无患总归没错。”   石大侠点头:“多亏了杨少侠,否则我等至今仍不知江湖有这伙人。”   “不,天齐宫虽然不问江湖之事,可到底在江湖之中,”祁真一本正经,“能尽一份力也是应该的。”   莫惑耐心看着这小东西端着样子温雅地与他们交谈,直到见他有想走的趋势才终于开口,随便找个理由便把人拉走了。   众人知道莫惑一向全凭喜好决定是否掺和江湖上的这些事,肯来这里只是为了陪杨少侠,不由得有些惊奇,下意识看了看薛公子。薛公子低头喝茶,脸色越发不好了。   午后的阳光很晒人,好在周围都是水,能觉出一丝凉爽,莫惑拉着祁真顺着栈道缓缓向回走,淡淡道:“你想管这事?”   祁真沉默一阵:“不怎么想管,”他这次出门就是为了解决疯子,如今事情已经有些眉头,自然不想干多余的事,不过他有点不放心,“你说我几次三番搅了他们的计划,他们会恨上我么?”   “有我在,没事,”莫惑安抚地捏捏他软软的小爪子,换了话题,“你真要收了无冤?”   “我看他挺可怜的。”祁真说道。   当然他也不是烂好心,得先看看无冤另一副样子有多恐怖,如果太棘手,他必然不会真的放在身边给自己找麻烦,到时想个别的办法便是,总之不能让无冤再这么下去。   二人边走边聊,祁真原本对越来越离谱的传闻有点无语,但听莫惑说凤随心肯定不会拆穿这事,不如让外面随便传,这才稍微淡定,与他一起回到小院,抬头就见无冤无力地倒在自己方才坐的躺椅里,满脸悲伤地看着周围的人。   暗卫主动道:“这次可和我们没关,谁让你体内的恶灵把封晏打了。”   无冤更加悲伤:“每、每次都、都、都是我、我背黑、黑、黑锅……”他说着忽然望见少主,急忙站起身,紧接着却头晕地晃了晃,还未等暗卫扶他便迅速抬起头,阴冷暴躁地看了过去。   祁真眨眨眼,有点震惊,明明是同一张脸,这变化也太大了!   无冤也看见了祁真,下意识想揍一顿,但他到底不是傻子,因为附近有好多人都是之前打过他的,再待下去有弊无利,不如先撤。   莫惑向前跨出半步,淡漠问:“你以为能跑掉?”   无冤立即警惕地盯着他:“你是谁?”   祁真再次震惊:“你不结巴了?”   无冤怒道:“你才结巴!”   “你知道你还有另一副模样么?”祁真脾气甚好地为他解释了一遍,耐心和他沟通,“你如今已是我天齐宫的人,不可再随意打人,知道么?”   “放屁!”无冤更怒,“简直胡言乱语,明明是你们每次打完我就换个地方,却胡诌出这么一大堆话骗我,真当我是傻子?”   祁真道:“那你以前也总是失去意识吧?”   “我应该是在梦游,少拿乱七八糟的东西诓我,”无冤鄙夷地打量他,“而且你还让我叫你少主?要不要脸?你以为你是谁?我告诉你臭小子,你最好放了我,否则我将来绝对往死里打你!”   祁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得很好看:“小天,打他。”   左侍天含笑应声,轻巧地跃过去。   无冤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急忙后撤想逃。暗卫和风雨楼的人看得清楚,齐齐将他拦住,而后按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直到见他可怜地望着他们才放开手,不去和他对视。   不过大概另外一个无冤对自己忽然有主这事很在意,消失没多久很快再次出来,想找祁真理论,结果可想而知,又被揍了一顿。   祁真仅有的一点睡意被他弄没,干脆坐在小院里和他耗,期间还吃了碗海鲜面,打着小饱嗝,懒洋洋地窝在躺椅里看着他被打。莫惑只觉这小东西怎么看怎么顺眼,将人一抱,捏捏小爪子,静静陪着他。   夕阳渐渐西沉,温度也降了下来。   沐十里向来闲不住,一直在水寨附近玩,花舵主奉命看着他,自然跟了去,这时刚刚回来。而钟离志要为大赛做准备,关在房间里看了一天的医书,这才休息。   几人不约而同来了祁真的小院,愣愣地看着无冤。   祁真笑着招呼他们坐好,为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对方。   钟离志自然听说过无冤的大名,顿时震惊,觉得自己在做梦:“少主,他……他也是咱们天齐宫的人了?”   “嗯,以后大家要好好相处。”   钟离志呆呆地点头,心想连无冤都能收,他们少主就是厉害,不过想来是经过了非常惨烈的过程,证据就是无冤此刻的样子。   无冤鼻青脸肿地坐在祁真旁边,根本不搭理他们,而是将方才洗好的西瓜擦干净,拿着水果刀情真意切看着祁真:“少主,你吃西瓜么?你想要三角的还是半圆的还是一小块一小块的?”   沐十里插嘴道:“要块的,得吃。”   无冤抬眼扫过去,打量一下他的穿着,一副随时要揍人的模样。   祁真挑眉:“嗯?”   无冤道:“……我也觉得切块好!”   祁真矜持而满意地点了点头。   祁真有些累,晚饭后早早便休息了,向莫惑怀里团了团,听着潺潺的流水,很快沉入梦乡,他睡得很沉,一觉起来外面已经大亮,而身边早已没了某人的影子。他又躺了一会儿,这才爬下床,出去便见到莫惑、钟离昊和封晏坐在小院里,眨眨眼,不清楚他们在谈什么事。   莫惑看见便起身过去,旁若无人抱了抱他,吩咐手下去端早饭。   祁真低声问:“他们怎么会来?”   莫惑道:“我父母早晨到了水寨。”   祁真一怔,猛地想起了这事,所以他马上就要和他们见面了么?他尽量平静道:“他们人呢?”   “去看天毒经是真是假了。”   “哦。”   莫惑看出这小东西有点紧张,拉着他走到石桌前坐下,干脆说起了别的事:“你们之前救的赵家的小子昨夜被杀了,可能是那伙人动的手,毕竟若不是他,你们也不会出城。”   姓赵的畜生死了?祁真双眼放光:“很好!”   莫惑:“……”   封晏:“……”   钟离昊:“……”   祁真反应一下:“我是说那伙人这么嚣张,成功引起了白道的注意,想必离死不远了,这事很好,”他幽幽叹气,“只是可惜了赵公子,年纪轻轻就……唉……”   他刚才真是这个意思?钟离昊和封晏看了看莫惑。   莫惑很淡定,将人带进怀里:“会有人为他报仇。”   “嗯。”   莫惑瞥见早饭端上桌,照例给他盛了一碗粥。祁真便乖乖开始喝,顿时把刚才的事忘了。   钟离昊和封晏看他们一眼,无语地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第87章 医毒之争5      天毒经是真的。   祁真吃完早饭后便听说了这一消息,彼时钟离昊与封晏已经离开,他看着自始至终都陪着他的莫惑,问道:“你想要么?”   莫惑嗯了声,为他擦了擦嘴角。   祁真继续问:“所以风雨楼也要参赛?”   “不用,有封晏就够了。”   祁真很好奇:“那你们刚才是在商量这件事?他事后肯给你?”   “嗯,解忧堂里的珍贵药材都是从我这里买的。”莫惑简单解释。祁真一听便知他们肯定是做了某种交易,再次好奇:“那你是从哪弄的药?”   “有从塞外买的,也有各个分舵想办法得来的,剩下大部分都是从一笑谷里弄的,”莫惑看着他,“一笑谷的环境很适合草药生长,地方也漂亮,我以后带你去转转。”   祁真乖乖点头,端起茶杯喝茶,过了一会儿又问:“封晏要是输了呢?”   “天毒经我志在必得,”莫惑将他拉起来,淡定地问,“你说呢?”   该不会要用抢的吧?祁真默默望着他,忽然想起这人偶尔会有点无耻,哪怕真的抢,估计也不会被人发现,于是也淡定了,被他拉着走到柳树下的躺椅上坐好,看着盎然的绿意,感受着河面吹来的微风,惬意地眯了眯眼。   莫惑侧头看他,抱着揉了两把。   祁真本以为会很快见到一笑谷的两位谷主,结果一上午都没半点动静,更不见莫惑有起身的打算,不由得一下下地瞥他。   莫惑被勾得心痒难耐,收紧搂着他的手臂,扫了一眼手下。   风雨楼的人反应一瞬,立刻噌噌向旁边跑,不去看他们,接着跑到一半忽然发现还有几个人,便迅速往暗卫和左侍天的身上扑,撒泼打滚说好热啊要不要去秋水河里游个十圈八圈的,结果被无情地撕了下来。   莫惑则在他们的注意都被转移的空当快速扳起祁真的下巴亲了一口,终于舒坦。   祁真顿时瞪眼,大庭广众之下捏捏小爪子就算了,亲什么亲呀,多不好!他下意识想看看周围的人,但紧接着便被转了回来。   莫惑贴着他的耳朵,用内力压着声音:“放心,没人看见。”   祁真将信将疑,把他扒拉开,离远了一点,不过躺椅十分有限,这点距离简直可以忽略不计,莫惑手臂一伸,再次将人揉进了怀里。祁真沉默一下,干脆不挣扎,安静地在躺椅里窝着,直到快睡着的时候才听说要吃饭了。   他清醒了些,爬下来站好:“在这里吃还是去大厅?”   莫惑望着他:“你想去哪儿?”   祁真试探问:“你……你呢?”   莫惑看他这个样子便明白了他刚才到底是在意什么,心里一软,掐掐他的脸,忍不住将人拉到房间里,抱着放在了床上。   祁真很震惊:“不是要吃饭……唔嗯……”   话说到一半,唇便被堵住了,熟悉的温热卷进来,还带着一丝极淡的茶香,他很快便放弃了抵抗,呼吸渐渐变乱。莫惑及时放开他,缓缓亲吻他的嘴角:“只有很少的人知道我和一笑谷的关系,一会儿恐怕说不了什么话。”   祁真早就知道这件事,嗯了声,伸爪子推推他。   莫惑撑起身:“不过我早晨已经告诉他们我和你在一起了。”   祁真有点没反应过来:“……嗯?”   莫惑再次掐一把他的脸,为他理了理变乱的衣角,淡淡道:“所以他们肯定会多看你几眼,别紧张。”   “……”祁真道,“要不咱在这里吃吧?”   莫惑又有点想把他放倒在床上,抱着狠狠揉了一把,告诉他应该不会看得太久,因为他们绝对有事要谈,否则上午的时候早就想办法过来了。祁真正在心里安慰自己本王死都死过,这点事吓不倒他,闻言一怔:“是那公子的事?”   “嗯,赵家在世家里的地位不算低,他家的孩子被杀,白道不会坐视不管,”莫惑道,“云纵山庄和吹雪无痕的人早晨都去了秋水城,现在还没回来。”   祁真下意识问:“你说萧安木会有危险么?毕竟那天的事也有他。”   莫惑看他一眼:“你很喜欢萧家的小子?那天会赴约是因为有他?”   祁真犹豫一下,老实地点点头,说想见见人家。莫惑立刻决定哪天找机会整萧安木一顿,但面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握着某人的小爪子,拉着他出门。祁真意识到要去大厅,快速将萧安木的事忘掉,亦步亦趋跟着,没话找话“你父亲到底姓荣还姓莫?”   “姓莫,”莫惑道,“当年父亲闯荡江湖时因为某些原因用了假名,结果误打误撞扬名了,搞得人尽皆知,所以一直没改回来。”   “……”祁真道,“你母亲没说什么?”   莫惑点头:“她习惯了。”   祁真总觉得这句话隐约带着点某种凶残的意味,默默闭嘴,很快迈进了大厅,随便找位置坐下,这时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不由得看过去,瞬间对上荣谷主的双眼,反应一下,礼貌道:“晚辈见过荣谷主、荣夫人。”   荣谷主嗯了声,笑着对他招招手:“早就听说天齐宫的人出来了,当年我与天齐宫的长老见过几面,你那时还小,谁知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过来让我看看。”   祁真:“……”   莫惑:“……”   暗卫:“……”   您可真能胡诌……祁真笑容不变,听话地过去,接着被问了问父母怎么样啦、长老的身体还好吗、哪天大家凑一起喝杯酒吧……若不是莫惑咳了声,祁真觉得这人能一直问下去。   荣谷主拍拍身边的位置:“坐我这里,好几年没见你了,我们好好聊聊。”   什么好几年没见了,您知道我是当年的小孩么?祁真笑着道声是,乖乖坐下,遥遥看了看莫惑,说好的只看几眼呢?话说回来,当初在云纵山庄也没见他这样,难道这就是追到手和没追到手的区别?   莫惑哪怕将自家老爹的性格考虑进去了,也没想到他直接就把人扣下了,沉默一瞬,干脆过去坐在祁真旁边,反正整个水寨都知道他们的关系,无需顾虑。   他见这小东西往自己这边蹭了蹭,安抚地捏捏小爪子,夹了点菜,示意他不用理会某人。   荣谷主清楚地将儿子的态度看进眼里,觉得不像是装的,再次看向少年。荣夫人也正望着,见那孩子在低头扒饭,很乖巧的模样,便越看越喜欢。   祁真再次向莫惑身边挪了挪,专心吃饭,嗯,这鱼汤蛮好喝的。   如莫惑所想,大厅的人很快说起秋水城的事,而明天便是解毒大会,他们都不确定那伙人是否会借机生事。何谷主仍是那副严肃的模样,冷冷道:“他们如果敢来,就别想活着离开。”   “没错,他们当我秋鸣踏堰是什么地方!”寨主道,“敢撒野就别想走!”   祁真知道“公子”若真的在大会上动手,明摆便是没将这二人放在眼里,看了看他们,不怎么想搭话,继续吃饭,顺便回答荣谷主的各种问题,并在饭后差点被拖走下棋,幸亏莫惑及时拦住了,这才作罢。   莫惑拉着他往回走:“我父亲乱七八糟的主意很多,偶尔还会不靠谱,你习惯便好。”   有你这么说你父亲的么?祁真道:“没觉得啊。”   “这是因为和你还不熟。”   “……”祁真想起荣谷主一个假名竟要顶一辈子,便保持沉默,慢慢回到小院,紧接着就见钟离志冲了过来,不由得后退半步。   “少主!”钟离志想抓一把他的手,但看到莫惑在旁边,只得放弃,“我最近一直在看医书,这才刚刚听说你把无刹帮的人宰了!”   祁真观察一下:“怎么?”   钟离志到底没有忍住,伸手拉过他走到小院的石凳坐好,感动地望着他,几乎都有点哽咽:“少主,这辈子跟着你混,值了!”   “……”祁真很镇定,温和道,“究竟怎么了?”   “我以前写过好多计划书,看的人全都会揍我一顿,”钟离志双眼泛红,“唯独少主你,不仅不会揍我,还会去实施,我知道的,你明明可以和九华剑派的人一起走,却留下将无刹帮的人杀了,是不是因为那份计划书?”   祁真反应了一会儿:“……不,这只是巧合。”   “少主你放心,”钟离志与他同时开口,根本没听见他的话,认真道,“这次大会我一定不给你丢脸!我这就去看医书!”   祁真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最终伸爪子拍肩:“去吧。”   “嗯!”   祁真呆呆地目送他跑走,被莫惑拉着睡了一个午觉,总感觉得找钟离志谈谈,别将胜负看得太重,免得受打击。他让暗卫洗了点水果,拎着进去,只见钟离志趴在桌上,睡得昏天暗地。   “……”他木然便出去了。   一天一晃而过,转天早晨祁真便被一阵喧闹吵醒,他慢慢向床里团了团,迷糊地想到很多帮派都会来,挣扎地爬了起来。   台子早已搭好,并且是大小不一的三处平台,中间以栈道相连,看着颇为壮观。祁真和莫惑到的时候两侧的席位上已经坐满了人,黑压压的一大片,喧闹不已。他们找地方坐好,很快听说每个帮派只能派一人参加,不禁一怔,看向沐十里和钟离志。   沐十里很是善解人意,主动对钟离志道:“那你去吧,我不去了。”   钟离志一愣:“我……我去?”   “嗯,”沐十里将他最近的努力看进眼里,鼓励道,“你行的,去吧!”   祁真默默捧着茶杯望着钟离志,只见他说了上好,站起身,昂首挺胸便迈上了最大的台子,一时有些沉默。   钟离家的几位公子今天也来了,眼睁睁看着小志竟真的上了台,齐齐捂住胸口,简直忧心忡忡,觉得“钟离志是钟离家最有天赋的人”的传闻终于要打破了。      第88章 医毒之争6      秋水之上的三处平台是从大到小排列的,远处的台子最大,中间次之,第三块最小,而在第三块之后便是通往水寨大厅及各处的栈道——因为大会需要,水寨的人将它向两边延伸了数丈,很是宽敞。   祁真他们此刻便在这上面。   云纵山庄等几个有实力有名气的白道帮派和水寨寨主自然是坐在最中央的。风雨楼、无情门、解忧堂等中立门派虽然有些要参赛,但因名气太大,也是坐在了第一排,只不过是在两边的位置上,剩下其余大部分门派则都是在三处平台两侧新搭建的栈道落座,交头接耳,喧闹不已。   钟离家的几位公子坐在钟离昊身边,习惯性地找他求助:“二哥,这怎么办?”   “要知道这次丢脸丢的可不光是咱们家,还有人家杨少侠!”   “就是,小志绝对不知道给他灌了什么迷汤,这也太祸祸人了!”   钟离昊总觉得莫惑应该会将小志的情况告诉祁真,从而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不由得诧异地看过去,只见那少年伸爪子握着茶杯呆呆地望向前方,看似镇定,实则也很不放心,顿时有点想笑,敢情这不是不知情,而是没拦住?   “二哥?”   钟离昊回神嗯了声,余光恰好扫见莫惑小心眼地用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懒得搭理这混蛋,答道:“上都上去了,你们还能把他拽下来?”   几人知道那样做恐怕闹得笑话更大,便沉默了。   “以后都给我涨点脑子,”钟离昊不客气地教训,“要不是你们自作主张把事情传得人尽皆知,小志能跑去天齐宫?”   几人自知理亏,弱弱问:“那……那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钟离昊靠在椅背上,“扔出去的弟弟,泼出去的水,他既然是天齐宫的人,就交给他们吧。”反正莫惑肯定会帮忙,无需他操心。   几人:“……”   这样哪行?你不是一向好厉害么二哥!难道我们将来被泼出去你也不管了么!   几人动动嘴唇想再说点什么,却见他扫了他们一眼,只得闭嘴。   祁真早已想好钟离志与沐十里被刷下去的说辞,反正只要笑容满面将名利看得淡一些就行了,年轻人嘛,有想尝试的东西也无可厚非,不过他的心情依旧很复杂:“我不懂,你说他哪来这么大的自信?”   莫惑道:“兴许是自小养成的。”   “……嗯?”   “他在家原本就不怎么受重视,也许是在想若是找那几个哥哥商量事的时候不自信一点,他们更不搭理他,”莫惑推测道,“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习惯了。”   祁真觉得很有道理,沉默了。   最大那块台子上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大会即将开始。   祁真知道天毒经的诱惑太大,有很多帮派是特意请的人帮忙,便打量了一番,明显能看出有几个属于这部分人,压低声音问:“你看那边坐船过来的老人应该也是被请来的吧?你认识么?看着仙风道骨的,会不会是早已隐世的神秘高手……”   他还未说完,只见那老者猛地扒着船舷干呕起来,紧接着晕乎地瘫倒,然后被一群人扶住灌水拍胸掐人中。   祁真:“……”   听见他的声音而看过去的莫惑:“……”   祁真慢慢把话咽了回去,晕船什么的……这还能比赛么?   老者是最后一位参赛者,等他被扶到平台上站好,刚好到了时辰。寨主看看日头,决定不等了,对手下吩咐了一声。   少顷,只见数名帮众登上平台,将端着的瓷碗分别摆在每位参赛者面前的桌上,而后用银针搅了搅里面的水,等到拿出时已经变得乌黑,显然是带着毒的,此外碗的一旁还放着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的就是这种毒药。   规则很简单,只要解开便行。   当然,虽然某些毒用在人身上后可以用药浴蒸,也能针灸医治,但比赛的毒药都是一些能用其他草药化解的,因此不会出现那种情况。   由于人数众多,比赛采用淘汰制:解开第一处平台的毒药的人能顺着栈道迈上第二处台子,这上面的桌子明显比之前少了一半,并且提供的毒药也不是完整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然后还有比这里桌子更少的第三块台子,等全部解开第一关才算过了。   寨主亲自点燃最前方香炉里一炷长长的香,告诉他们这炷香烧完后比赛便全部结束,接着看向手下,后者了然,扬起鼓槌向挂着的铜锣狠狠一砸。   铛的一声,宣告开始。   台上的人齐齐低头研究,紧接着一个人开口道:“我好了。”   众人又齐刷刷抬起头,深深地震惊了,这连眼睛都还没有眨两下呢,谁这么丧心病狂,真的假的?他们望过去,只见那是一位很年轻的公子,还是少年的模样。   祁真几人默默看着一脸自信的钟离志,一颗心顿时提起,暗道该不会是随便弄点草药扔里面就完了吧?毒药瓶你连动都没动!你知道是什么毒么你就好了!   钟离家的几位公子也疯了,他们知道小志不靠谱,没想到竟不靠谱到这种程度:“你们说他是不是想用这个办法放弃?”   “不能吧,他又不蠢。”   “他每次不都是什么都不会却想要出名么?你们看,出名了吧。”   “……好像有点道理,他下来就揍他!”   “对,揍他!”   水寨的人这时正走到钟离志身边,用银针查看了一下,扬声道:“通过!”   祁真:“……”   钟离昊:“……”   几位公子:“……”   台下一片哗然,目送那少年风度翩翩地踏上栈道,纷纷交头接耳,询问这是谁,接着很快有人得到消息,说这便是那传说中的钟离志,如今已经是天齐宫的人了。   “原来是他,难怪啊。”   “他恐怕比封公子还快,只可惜封公子不需要参加这种小比赛。”   “那当然,封公子的名气身份摆在那儿,肯来参加对头办的大会已经不错了,若是和那些人一起慢慢往上爬也太掉价了。”   “不,我怎么觉得是毒谷不想让封公子半路出点意外刷下去,而是想直接在决赛干掉他呢?不过如今钟离志忽然参赛,也不知会花落谁家。”   “嗯嗯……”   钟离志绷着表情缓步迈上第二块平台,看着刚刚端上来的碗和药瓶,自袖中拿出一个瓷瓶打开滴了一滴进去,说道:“好了。”   众人再次哗然,紧紧盯着台子,只见水寨的人小跑上前查看,扬声道:“通过!”   祁真:“=口=”   几位公子:“=口=”   钟离昊眯起眼,下意识看向祁真,见他同样目瞪口呆,顿时沉默了。   钟离志完全不清楚众人的想法,昂首挺胸,努力压下激动的心情平静地走上最后一块平台,照例滴了一滴:“好了。”   水寨的人这次压根没往下跑,而是一路跟着他,闻言便急忙掏出银针查看,果然发现碗里的水已经没有毒了,震惊地看看他,高喊道:“通……通过!”   众人又一次哗然,这加在一起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简直神乎其神!   成剑剑坐在第一排,同其他人一样将过程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他最沉不住气,忍不住起身问:“不知钟离公子用的是什么?”   “这个,”钟离志捏着小瓷瓶晃了晃,“自制的解毒药水。”   成剑剑问:“所有的毒药都能解?”   钟离志笑了笑:“保密。”   成剑剑知道这是不便多说,抱拳说了句厉害,回到了座位上。   台下不知道是谁先鼓起了掌,而后越来越多,迅速连成一片,喝彩声似乎都能将台子震塌,哪怕钟离志在决赛输掉,他们觉得也不会忘记今天这潇洒利落的身影。   天齐宫的钟离志一战成名。   吹雪无痕的少当家坐的位置与无情门不远,对钟离昊笑道:“令弟真是出色,不愧是钟离家最有天赋的人。”   钟离昊表情不变,说了句过奖。   几位公子这才回神,深深地觉得事情太玄幻,相互看了看:“是不是咱们以前错怪他了?只要给他机会,他真能变得很出色?”   “……不可能的,你想想看他还点过他家的茅厕!”   “这倒是,他确实干过不少蠢事,那这是因为什么?和天齐宫有关?”   “有可能,当官的不是都说在古书上见过天齐宫的记载么?兴许真的很厉害!”   “嗯,连小志这种蠢货进去没多久都能变成这样,果然牛!”那人说着一顿,“你看二哥,我们终于做了件对的事!”   钟离昊:“……”   祁真这时也很茫然,镇定地目送钟离志回来,不由得低声问:“那是你配的?真的所有的毒药都能解?”   “应该吧,”钟离志同样压低声音,拖着椅子坐在他身边,“这是师兄给我的,得问他。”   祁真一怔,看向沐十里。   沐十里也为钟离志感到高兴,见少主望着他便点点头:“这是我奶奶配的,山谷里好多东西有毒,我从小就用这个,抹上就管用,这次不是解毒大会么?我就给他了。”   祁真张了张口,还是对刚才的问题很执着:“你奶奶说过什么都能解?”   “没有啊,我就是给他试一试。”   祁真:“……”   这样也行?   “肯定什么都能解,”钟离志信誓坦坦,“师兄的奶奶应该是天齐宫长老的妻子吧?绝对会很厉害,少主你看,我不是顺利通过了么?”   祁真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决定今晚找他谈谈,告诉他有关沐十里的实情,总不能再让他盲目地自信下去。   他见钟离志跑去和沐十里凑在一起不知商量什么事,木然道:“我不懂,十里的奶奶不是略懂药理么?”   “略懂药理是沐夫人说的,”莫惑捏捏他的小爪子,解释道,“而且很可能是出自十里奶奶之口,所以沐夫人便这样认为了,你想想沐夫人当时受的伤有多严重,能将她救回来,十里奶奶的医术怎么会差?”   祁真愣怔:“那就是很厉害?”   “或许,”莫惑道,“当年的三大高手除去轻邪和毒怪,剩下的那位被称为医圣,轻邪前辈和医圣的私交很不错,十里奶奶又是轻邪的家仆,与医圣接触的机会很多,也许会被指点一两句。”   祁真反应一下,双眼放光:“我忽然觉得那本天毒经我们完全能帮你赢回来!”   莫惑:“……”      第89章 秋水之劫1      香炉里的香渐渐烧到一半,陆续有人通过第一块台子的考验迈上第二块平台,并且还有一两个成功踏上了第三块台子。若没有钟离志的利落潇洒,众人兴许会觉得半柱香的时间就走到这一步很厉害,但有了钟离志,众人只有一个念头:太慢了!都不会配解毒水,一直低头研究,还得让我们等着,真不霸气!   祁真仍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地喝口茶,觉得有点无聊,这时只听身侧传来扑通一声轻响,不由得望过去,见十里将凳子挪到了栈道边,不知何时拿来一把鱼竿,甩了下去。   “……”他问道,“周围都是人,能钓到鱼?”   沐十里只是为了解闷,笑着答:“试试呗。”   祁真盯着看一会儿,扫向钟离志,发现他正满脸认真地观看比赛,问道:“看得懂?”   “不太懂,”钟离志道,“但我可以和他们学学怎么研究毒药,兴许以后能用上。”   祁真知道有时需要放在鼻下闻一闻,劝道:“你最好找人教教你,万一不小心吸进去怎么办?”   “放心吧少主,我会离远一点的,再说明知是毒药,哪能不加小心,这些人肯定也不会……”钟离志话音未落,只听不远处顿时响起一阵喧哗,他们急忙望过去,见一个人仆倒在第一块台子上,不知死活。   钟离志:“=口=”   祁真:“……”   真能这么巧?   台上乱了片刻,周围的郎中上前查看,发现是身子虚弱加上太紧张所以才会晕,水寨的人微微松气,将这人抬入大厅休息,中途路过他们附近的栈道,河里的鱼似乎受了惊,哗啦一声跃出水面砸在了沐十里的脚边,来回扑腾。沐十里看一眼,高兴地一把抓住放进身旁的小桶里,坐回去继续钓。   祁真:“……”   祁真又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水喝得有点多,便放下茶杯站起身,接着被莫惑拉住了小爪子,便简单打声招呼,去茅厕了。   薛公子的护卫遥遥望见,俯身小声向主子汇报。   薛公子心想那二人果然有分开的时候,神色不变,微微扬了扬手背。护卫清楚这是行动的意思,道声是,转身去准备。   于是等祁真方便完出来,很快就听见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两个小丫头在议论纷纷,幽幽叹气:“那薛公子真是可怜……”   他不禁放慢脚步,竖起耳朵听着。   “就是,”另一人道,“我听说他很钟情那个莫楼主,两个人认识五年多了。”   “五年啊……也是很久了。”   “嗯,自然比刚认识的交情深,我还听说这五年来只要是莫楼主想要的东西,薛公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会帮他找到,原以为会得个好结果,谁知莫楼主竟和别人在一起了……”   “薛公子身子似乎一直不太好,他白日看着若无其事,晚上总听到他在咳,我还见过带血的方巾,想必很痛苦……”   “唉,真是可怜,薛公子那么好的一个人,竟也有人忍心伤他……”   祁真边走边听,默默看了她们一眼。   暗卫一直跟着他,见这两个小丫头不仅和他们走的是一个方向,还刻意保持着一定距离,便询问地望向风雨楼的人,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薛疯狗的办法之一:派人去情敌耳边不停地念叨吧?   哎呦真讨厌,我们小王爷要是伤心了,我们绝对和他没完!   风雨楼的人很淡定,试探地想安抚地摸摸他们家夫人的头,结果被暗卫瞪了一眼,只得作罢,分出两个人凑到小丫头身边,反驳道:“你们听谁说的?我们楼主才是真的不容易!”   “就是,楼主和杨少侠小时候就认识了,五年算什么,我们楼主等了人家十二年!”他们暗道一声薛疯狗真是太甜了,他们楼主以前不管他,是因为也很厌烦那些追求者,现在既然有了夫人,自然不会让夫人受委屈,所以早就吩咐秦阁主留意这件事,秦阁主让他们来执行真是太好了!   两个小丫头就爱听着这种故事,立即将目的忘了,问道:“怎么回事?”   风雨楼的人按照秦肆的交代一点点往下说,语气伤感:“那是十二年前的某一天……”   “嗯,我们楼主遇见了一个小孩,自此难以忘怀,找了十二年、等了十二年,无论是谁追求都没有动摇半分。”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他一直没找到对方,日夜被思念折磨,有时连饭都吃不下,看着他这样消瘦下去,我们急得头发掉了一把又一把,怎么劝都没用,只能望着他不停地找、不停地找,十二年,四千三百多个日日夜夜啊!”   祁真:“……”   暗卫:“……”   小丫头听得入神,忍不住问:“然后呢?”   “后来有一天,他遇上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师,向大师说起了心中的苦闷。”   风雨楼的人目光遥远:“大师问他可愿用此后十世的命数换今世一个见面的机会。我们楼主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嗯,然后他用纯金打造了七七四十九盏灯点燃,在佛祖面前跪了三天三夜,终于在某个花开的时节见到了当年的小孩。”   小丫头双眼发红,哽咽道:“真是感人。”   “那当然,我们都差点哭了,”风雨楼的人看着她们,“所以薛公子那点事在我们楼主面前又算得了什么?何况我们和他认识五年了,他压根一点病都没有,就会装。”   小丫头这才想起原先的目的,脸颊红得像是被人扇了几巴掌,简直愧疚不已,急忙离开,迈出三步后又忍不住羡慕地看看祁真,轻声道:“公子你们要好好的……”说罢抹把泪,快速跑了。   暗卫木然望着,他们原本不懂小王爷不过是上个茅厕而已,风雨楼的这帮人为何也要跟着,现在终于懂了。   风雨楼的人深深地觉得秦肆的故事编得不错,讨好地看向夫人,却见他有些呆,默默反应一下,暗道夫人真是好拐……不,真是心地单纯,这都能信。   暗卫很快也发现小王爷的状态不对,有点震惊,编得这么离谱,您老不能信吧?   “……少爷?”   祁真回神嗯了声,盯着那伙人:“你们说的是真是假?”他之所以能重生会不会与这事有关?大师什么的……听着就好厉害的样子。   若是真的,你会更喜欢我们楼主,然后主动投怀送抱吗……风雨楼的人与他对视,觉得良心被放在火上狠狠烤了烤,最终道:“我们也不清楚,这都是秦哥告诉我们的。”   祁真点点头,若有所思继续走。   风雨楼的人完全不清楚他曾经发生过“重生”这么神奇的事,亦步亦趋在后面跟着,回去便凑到楼主身边将经过交代了一遍。   莫惑不过是对秦肆说了儿时就与祁真见过,没想到那人能编成这样,他看着某人,见他欲言又止地望着自己,模样特别招人,忍着按进怀里揉一把的冲动,捏了捏小爪子。   薛公子正在等待反馈,很快见护卫回来,便问道:“怎么样,他什么反应?”   护卫默默看他一眼,将银子递过去:“这是她们退的钱,说不要了。”   “……”薛公子问,“没说别的?”   护卫有些犹豫。   薛公子道:“说。”   护卫道:“她们说莫楼主和杨公子能在一起是佛祖的安排,您就不要瞎掺和了,小心天打雷……不,小心遭报应。”   薛公子:“……”   护卫小心翼翼看看他:“少爷?”   薛公子沉默不语。   香炉里的香又烧下去一点,最大那块台子上已经有人放弃了,莫惑感受着身边时不时投来的目光,只觉心痒难耐,低声问:“还看么?要不回去?”   祁真原本就觉得无聊,便点点头,跟着他回到小院。   封晏这时正在给无冤把脉,见到他们便一起望了过去,他的一只眼睛仍然有些肿,无冤则是鼻青脸肿,并且不知为何似乎又严重了些,画面非常有冲击力。   莫惑:“……”   祁真:“……”   “比赛结束了?”封晏看着莫惑,“我听说小志手里有解毒水,不是你给的吧?”   莫惑知道他虽然没去前厅,却有人及时向他汇报,因为并不意外,淡淡道:“不是。”   “哦?”   “等他回来你可以问问。”莫惑不欲多聊,说完拉着祁真便进了水上那间木屋,将人抱到床上狠狠吻了一通。祁真的呼吸很快变乱,仍想着方才的事,问道:“你真遇见过一位大师?”   “没有,”莫惑掐掐他的脸,“怎么连这个都信?”   “那如果你还是没遇上我,而且将来真的碰见大师,会这么干吗?”祁真定定地望着他,开始思考自己重生是否就是为了和这个人相遇。   必然不会,我又不喜欢当年的小孩……莫惑立刻犹豫,他原本的打算是等到和这人的感情加深便坦白真相,如今虽然成功把人吞了,但钟离昊和封晏都在水寨,风险实在太大。   他道:“离开秋鸣踏堰我就告诉你。”   祁真刚想问问原因,紧接着又被吻住,顿时什么都不想了,与莫惑在屋里待了一会儿,听到有人陆续回来,便出去将钟离志叫到一边说了说十里的情况。   钟离志愣愣地点头:“哦,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不过医圣的名气那么响亮,师兄的奶奶绝对也很厉害!”他停顿一下,“但少主你说得有道理,站得越高,摔得越狠,我现在好多东西不会,确实不行。”   祁真伸爪子拍肩,很欣慰。   “既然他们现在都知道我的医术很厉害,总不能以后露馅,”钟离志道,“少主,那我就刻苦用功,成为一名真正的名医吧!”   祁真:“……”   钟离志道:“不改了!”   祁真怀疑地盯着他:“真的?”   “嗯,师兄提过他那里有两本他奶奶留下的书,我这就去找他要!”钟离志的行动力是很强悍的,先是去找师兄要东西,然后中途听见封晏说想看看解毒水,便用这个做条件打算和人家好好学。   封晏挑眉:“你想拜师?”   钟离志一怔:“你们的规矩好像是收的徒弟必须入解忧堂?”   “确实。”   “可我是天齐宫的人,是不会去解忧堂的,”钟离志望着他,试探问,“所以……我能在遇到不懂的地方时问问你么?指点一两句应该没事吧?”   封晏也有些想知道这小子能坚持到什么时候,点了点头。   钟离志很感动,抱着书便进了房间。   于是等钟离家的几个人过来,就见他在满脸认真地看医书,齐齐惊呆,越发觉得小志被天齐宫调教得不错。   “小志,看书呢?”   “嗯。”   几位公子很感慨:“努力,我们支持你!”   钟离志简直觉得出现了幻听,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从自家兄弟口中听到这句话,愣愣地看着他们,眼眶有些红:“哥……”   几位公子忽然觉得不是滋味,狠狠拥抱了他一把:“我们以后再也不打你了!”   自始至终都在一旁站着的钟离昊:“……”      第90章 秋水之劫2      钟离志手里的医书很可能是医圣给十里奶奶的——在封晏听完祁真的叙述又看完解毒水和那几本书后,立即做了结论。   钟离志晕乎了一下:“真的?”   封晏点头:“我爷爷和医圣是旧识,家里有他留下的一本书,上面的字迹与这些一样。”   钟离志再次晕乎,医圣的医术天下第一,据说连毒怪遇上对方都很头疼,他若是将这几本书钻研透,成为名医指日可待呀!   封晏也对这些很感兴趣,并且很想去沐十里生活过的山谷里看一看,因为从他们的话里推测,谷里的珍贵草药应该很多。他望着沐十里:“你还带了什么药?”   “还有一些治伤治病的,”沐十里说着摸出一个荷包,将剩下的小瓶子全部摆在石桌上,简单介绍完功效,骄傲道,“里面的草药都是我发现的,然后我奶奶配的。”   封晏打开闻了闻,知道全是有市无价的东西,抬眼看着沐十里。   祁真总觉得这人的眼底隐约带着某些炙热的意味,与平时沉稳的样子有点不同,便将十里扒拉到身边,温和道:“小志这两天就有劳封公子了。”   封晏嗯了声,仍看着沐十里:“你何时回家?”   “暂时不回,”沐十里道,“我要跟着少主闯荡江湖,少主去哪我就去哪。”   封晏便看向祁真,后者很识时务,微笑道:“在下得去一趟少林,等从少林回来若没什么其他要事,在下便带着十里回沐城一趟,到时差人给封公子送信。”   封晏满意了,拿出一块令牌递过去:“这个给你,以后若有事找解忧堂帮忙,只要有它,他们便不敢怠慢你。”   祁真估摸是信物之类的东西,高兴地收了。   风雨楼的人看得清楚,顿时双眼放光,暗道将来去解忧堂时只要找夫人借用一下令牌,就不会再被那群贱人坑了有没有!他们简直想给楼主磕个头,您太靠谱了,这媳妇上哪找第二个去?   众人越想越激动,忍不住跑到隔壁得瑟。无情门的人羡慕嫉妒恨,撸袖子就要和他们打一架:“还是不是兄弟!”   风雨楼的人道:“换个角度想,你们去解忧堂也能找我们借啊!”   无情门的人觉得很有道理,稍微舒坦了点。   “不过要是遇上难治的病就赶紧医,别耽搁了,”风雨楼的人嘴上说得体贴,实则继续得瑟,“我们一直跟着夫人,令牌能随时要,你们就有点不太方便了,千万别为了图便宜而不治病啊!”   无情门的人磨牙,目送他们跑回去守着夫人,便默默望着自家好厉害的门主。   钟离昊挑眉:“怎么?”   “……您什么时候找媳妇?”   钟离昊张扬一笑:“不如我把封晏娶了,你们再看病都不用钱了。”   无情门的人想也不想:“不行!”   钟离昊本就是随口一说噎他们,却没想到他们的反应这么大,问道:“为何?”   “门主,娶媳妇不能娶丧心病狂的,尤其是像封晏这种人,”风雨楼的人劝道,“就他那性格,如果将来和你打架肯定会下药,要是泻药也就罢了,你想想看,万一他下的是让人不举的药呢?”   钟离昊:“……”   “所以还是找杨公子这样的好,看着就讨人喜欢!”无情门的人七嘴八舌,耐心和门主讨论媳妇的类型,结果越说越像隔壁的夫人,想了想问道,“杨公子应该有兄弟。”   “嗯,就是不知道多大了,性格怎么样,长得和他像么,成婚了么,咱们要不要去问问?”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察觉钟离昊正似笑非笑盯着他们,反应一下,立刻呼啦散了。   钟离昊懒得搭理他们,走到窗前望了望天色,只见上午还晴朗的天渐渐阴了下来,风里带了些湿气,很可能会下一场雨。   封晏仍在莫惑的小院里坐着,一边研究无冤的病,一边调教钟离志。学医是很枯燥的,他本以为钟离志坚持不了多久,没想到竟听得很认真,不由得有几分上心,多指点了两句。   下午一晃便过,天又阴了些。   钟离家的几位公子深感这些年太忽视小志,同时也被小志双眼发红的样子弄得越发不是滋味,便决定好好疼爱一下这个弟弟,于是看看天色,来陪他一起聊聊天,再吃顿饭。   钟离志瞬间受宠若惊:“陪陪陪我吃饭?”   “嗯,我们怕你太过废寝忘食,”几位公子慈爱地摸摸他的头,“而且你以后不在家,咱们聚的时候少,想多和你说说话。”   钟离志的眼眶又红了,感动地望着他们。   几位公子总觉得太伤感,便岔开话题:“还在看书?”   “没有,我已经看了一个下午,封大哥说可以休息一会儿,所以我在改计划书,”钟离志讨好地将一叠纸摊开,摇着尾巴等待表扬,“在我的计划里天齐宫应该先掀翻毒谷和解忧堂的,不过我觉得封大哥人不错,就把掀翻解忧堂的部分去掉了,而少主之前听完我的计划,对无刹帮出手太早,有些冒险,可既然已经惹了,我在想不如离开秋鸣踏堰后就去把他们一窝端了……嗷!”   几位公子看着一长串要收拾的帮派,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就断了,二话不说按住他就开始揍。   钟离志惊悚地缩成一团:“不是说好不打我了么!”   几位公子很惆怅,在他面前蹲下:“好好当你的大夫,别给人家乱出主意,祸祸人。”   “这怎么能是祸祸人呢?”钟离志一脸严肃认真,“我们少主现在在历练,没个谋划哪行?当然得我来……嗷!”   几人按住他又揍了一顿,这次根本不等他指控,扭头便出去了,只剩他一人惊恐而茫然地窝着。   窗外忽然传来一两声滴答,很快连成一片,终于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决赛明天举行,大多数人都不想来回折腾,因此都没回秋水城,而是留在了秋鸣踏堰。寨主到底不能真的不管他们,便将练武场打开,命人架起棚子,方便人们躲雨。   众人喝着热乎乎的鱼汤,相互交谈,热闹不已。   这次大赛自然是被讨论的重点,他们分析完过关的这几个人,觉得胜者要么是封晏或钟离志,要么就是无人能解开毒谷的毒,从而让毒谷一举扬名。   众人争辩一阵,很快转到大人物身上,由于大放异彩的钟离志恰好与某个厉害的帮派有关,他们第一时间便提起了天齐宫的杨少侠。   “不知道你们看见没有,莫楼主和杨少侠的关系可不简单啊。”   “这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不不,我是指那种关系!”先前的人神秘道,“我看见莫楼主是牵着杨少侠的手走的。”   周围几人倒吸一口气:“这话可不能乱说!”   另外一人端着鱼汤在他们身边坐下:“孤陋寡闻了吧?这是真的,我方才去茅厕,半路听见几个小丫头说起了他们的事,人家都认识十二年了,莫楼主一直对杨少侠念念不忘,这才终于在一起。”   众人的好奇心顿时被勾起,急忙询问经过,有些还难耐不住地出去打探消息,然后兴冲冲地回来和他们分享。众人听得感慨,都觉得莫楼主太深情,薛公子在杨少侠面前完全不够看呀。   所谓人多嘴杂,因此某两人的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秋鸣踏堰,估计再过不久就能从各大酒楼的说书人口中听到缠绵悱恻的故事了。   莫惑是即将吃晚饭的时候听说的这个消息,第一反应便是自家父母恐怕要来问他,为了防止老爹又搞出一些事,只得主动去找他们,捏捏某人的小爪子:“你去么?”   “不,我不去。”祁真很抗拒,穿小裙子什么的……他才不想面对呢。   莫惑大概能猜出他的想法,扳着下巴亲一口:“乖乖等我。”   “嗯。”   莫惑抱着他揉了两把,转身离开,耐心和父母周旋片刻这才回来,结果一推门发现钟离昊和封晏都在饭桌前坐着,不由得挑眉。   封晏是因为眼眶没消肿,不怎么想抛头露面,而钟离昊则不耐烦应付那些白道,也没有去大厅,便干脆来找他们,此刻见到莫惑,率先打招呼:“哟,回来了。”   莫惑心里不痛快,但神色很淡,简单点点头,洗完手便在祁真身边坐下:“在聊什么?”   “在聊外面传的事,我听了一两句,蛮有意思的。”钟离昊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笑着抿了口。   “嗯,我也听说了,”封晏看着莫惑,“你这十二年真是挺不容易。”   莫惑:“……”   莫惑的表情一点没变,脑中则不停地思考他们会不会向祁真拆穿他,拆穿后自己又该怎么收场,冷静地坐了一会儿,试着给祁真夹菜,见他乖乖吃了,顿时清楚是没有说,不禁扫一眼面前的二人,恨不得他们能立刻消失。   祁真慢吞吞把嘴里的东西咽下,默默盯着他们,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莫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淡然地岔开,接着又被那二人拉了回来,虽然知道他们很可能不会说,但还是想打人,便耐心忍到一顿饭吃完,快速带着祁真走了。   “我们去哪?”   “四处转转。”莫惑举着伞,握着他的小爪子在栈道上缓步而行,耳边满是雨水打在河里的滴答声,甚是好听。   小丫头远远望着他们,只觉羡慕不已,再次感动了。   天色渐渐暗沉,莫惑拉着祁真回去泡了一个热水澡,抱着放在床上,犹豫一下:“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第91章 秋水之劫3      祁真先前被莫惑按在浴桶里又摸又亲,呼吸还未完全恢复,此刻便窝在床上,嘴唇微张,睁着沾染上水汽的眸子望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莫惑目光暗沉,只觉对这小东西越来越没有招架力,搂着向怀里一带,深吻起来。祁真含混地嗯了声,配合地仰起头,察觉被他摸了好几把,隐约有一种又要被啃的预感,推推他,喘息道:“不……不是有事要告诉我么?”   莫惑意犹未尽在他唇上舔了舔,继续抱好他,瞬间的迟疑后便将实话说了,与其让这小东西以后从别人口中得知真相,不如主动坦白。他的表情很镇定,实则手心出了一层细汗,见这人呆呆看着自己,问道:“有什么想说的?”   祁真反应半天:“……所以那些等了我好多年、找了好多年都是骗我的?”   莫惑的手心继续冒汗,神色淡漠,极其冷静地嗯了一声。   你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祁真又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所以你以前是嫌弃我?”   “……没有。”   “你就是嫌弃我,”祁真心想亏他之前还很感动来着,问道,“你让我给你当书童,不就是为了让我讨厌你,然后离你远远的么?”   莫惑纠正他:“我没让你吃苦。”   祁真很严肃:“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嫌弃我,和钟离昊封晏他们的态度差不多。”   岂有此理,本王那么小被套上小裙子懵懵懂懂许了三家人,你们就不能站在本王的立场上想想么?本王也是很可怜的好么?竟然都一副恨不得本王滚蛋的样子,本王还嫌弃你们呢!   “……”莫惑抱牢他,“但我现在喜欢你,你看你以前不是也讨厌我,过去的就过去了,嗯?”   “那能一样么?”祁真瞪眼,“我讨厌你是因为你无耻,后来我发现你其实人不错,结果现在我发现你果然无耻……等等,你刚刚用的是‘也’吧?你承认你讨厌我了!”   “……”莫惑绷着表情,冷静地望着他。   二人对视一阵,祁真翻过身团了团,不搭理他。   莫惑戳了两下见他不动,从身后将他拥进怀中,发现他没反抗,心里一松,知道这小东西没有真生气,缓缓亲吻他的耳垂,低声道:“我是想让你也喜欢我才会那样做,至少我对你坦白了,而没有一直骗你,嗯?”   祁真犹豫一瞬,慢慢转回来。   莫惑见他只是有点不爽,确实没有动怒,并且漂亮的眸子一瞪还特别迷人,便扳着下巴亲一口,掐把脸,捏捏小爪子,稀罕得不行。   祁真按下他的手,在脑中将“要不要也坦白一下自己的身份”、“这人会不喜欢和朝廷的人打交道而远离他么”、“可一直瞒着确实不太好”等等的念头转了一圈,默默看着他。   莫惑凑近他:“还生气?”   祁真问道:“如果我有事情瞒着你,以后才告诉你真相,你会生气么?”   莫惑想也不想:“不会。”   祁真怀疑地盯着他:“不是为了让我消气才这么说的?”   “嗯。”   祁真点点头,稍微舒坦,莫惑正要猜测这小东西要说出自己是个王爷,只听他认真道:“你上次讲的笑话都不好笑,这次给我讲三个。”   莫惑:“……”   外面的雨仍在下,淅淅沥沥的,微风吹动烛火,轻轻摇曳,床幔已被放下,亮光从薄薄的一层纱中透过去,将那一方天地衬得越发静谧。床上的两个人相互对视,半晌后祁真道:“这就完了?”   “嗯。”   祁真问:“你看我笑了么?”   莫惑:“……”   祁真不满:“重来。”   蜡烛又燃了一点,房间重新变得安静,只剩小雨的滴答声,很快床上的人又开了口:“我还是没笑……唔嗯……”   祁真习惯地仰起头,渐渐被吻得晕晕乎乎,无助地攀附着他,直到他放开自己去啃别处,才喘息问:“笑话呢?”   莫惑:“……”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忘了……嗯……”祁真再次被吻住,呼吸很快变乱,热气一团团地扑过去,忍不住呻吟一声,按住他造孽的手,“笑、笑话呢?”   莫惑:“……”   祁真睁着水汽氤氲的眸子,很认真地望着他。   莫惑依旧极其冷静,低头亲亲他,淡然地告诉他先去方便一下,回来给他讲,接着再次亲一口,翻身下床,披好衣服出门,扫一眼手下,撑着伞离开。   风雨楼的人不明所以,跟着他到了左侍天他们看不见的小角落里,觉得可能有事吩咐,便静静等着。   莫惑沉默地看着他们,憋了一会儿淡淡道:“你们,给我讲几个笑话。”   风雨楼的人:“……”   什么情况?下雨的晚上不抱着夫人在被窝里这样那样一下,跑到这里让我们给您讲笑话?楼主你没问题么?   莫惑冷冰冰地盯着他们。   风雨楼的人迅速收敛表情,只当他是睡不着觉难受,便围成一圈,认命地给他讲。   等莫惑回去的时候,床上的人已经要睡着了,此刻察觉他的靠近,便迷迷糊糊蹭过来伸手抱着他。他的心里一软,抱好怀里的人:“还听么?”   祁真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点点头,听了三个后清醒了很多,终于满意。   莫惑见他漂亮的眸子带着少许笑意,抱着狠狠揉了几把,忽然道:“真有天齐宫的存在?”   祁真心底一惊,抬头看看他,挣扎一会儿小声道:“没有,其实我不姓杨,我姓祁,我叫祁真,我大哥是当今皇上。”   莫惑定定地望着他。   祁真有点不安:“你说过不生气的。”   “嗯,但是……”莫惑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祁真微微一僵,还未开口就被他抱到了身上,吭哧吭哧窝了一阵,鼓起勇气向下看一眼某物可怕的尺寸,顿时别过头抗拒道:“不,我不干,疼……”   莫惑就是因为这小东西上次抽噎的模样太招人疼,所以才一直忍着没再碰他,他拉过这人的小爪子亲了亲,哄道:“你自己来不疼,嗯?”   祁真窝着不动。   莫惑在他的头顶印下一吻:“快点,小王爷。”   他的语气依然是往日那般清冷,但由于染了情欲,很是低沉喑哑,如今忽然喊出这个称呼,祁真的心控制不住地抖了抖,看他一眼,慢吞吞撑起身,很快仰起头绷直了后背,喘息出声。   莫惑的呼吸瞬间加重,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直到见他求助地望过来这才坐起身将他抱进怀里,扣住他的后脑疯狂地深吻。   雨又大了些,仿佛要将这间水上木屋与外界隔开,房内红烛摇曳,人影交叠,粗重的呼吸和哽咽的惊喘高低不一地响起,一时化不开的浓情。   “上次明明没这么久的……”   “我听说第一次都快。”   “那这次……”   “是正常的。”   “……”   莫惑看着他呆滞的小模样,没绷住表情低低地笑了一声,听着他抑制不住地呻吟,抱住他,放任自己沉沦。   祁真被来来回回地蹂躏了半天,最后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清楚,第二天睁眼后外面早已亮了,听上去乱糟糟的,显然那帮借宿的武林人士都醒了。他哼唧一声,翻过身想要继续睡,却忽然想起今天是决赛,又哼唧了一声。   莫惑一直陪着他,便将他带过来,手放在他的后腰揉揉,稍微用了些内力。祁真只觉暖暖的,顿时舒坦地向他蹭了蹭。莫惑垂眼看他:“还早,再睡一会儿。”   祁真嗯了声,在他怀里迷糊了一小会儿,等到再次睁眼便清醒了很多,爬下床穿衣洗漱,与他一起出去,然后坐在餐桌前喝了两口粥,这才后知后觉发现昨晚好像是他吃亏,忍不住瞪了一眼身边的人。   莫惑问道:“怎么了?”   祁真不搭理他,继续喝粥,很快惬意地眯起眼。   莫惑看得好笑,摸了摸他的头。   无情门的人再次跟着门主来这里吃饭,坐在旁边的桌上望着他们,只觉羡慕不已,等到吃完饭,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凑过去低声问:“杨少侠,你有兄弟么?”   祁真点头:“我有四个哥哥,”其中两个亲哥,另外两个是别的妃子生的,对他还算不错,他问道,“怎么了?”   有、四、个!无情门的人特别激动,正要再问点别的,却见莫楼主到了少年身边,只得作罢,笑着说随便问问。   祁真没放在心上,被莫惑拉着到了前厅,坐在昨天的位置上。   第一关通过的有五人,算上今天的封晏一共是六个。由于是决赛,所以每人能带一个帮着递药的。祁真刚好想给莫惑一个教训,便不想与他坐在一起,温和道:“我陪你去。”   钟离志一怔:“真的?”   祁真点点头,率先起身,路过莫惑时不爽地瞥他一眼,然后快速换上微笑,带着钟离志离开。   莫惑:“……”   花舵主看得清楚,顿时吃惊,将风雨楼的人拉到一边,忧心忡忡地低声问:“怎么回事,楼主和夫人吵架了?”   “应该没有……”风雨楼的人神神秘秘,“估计是楼主昨晚太过分……你懂的……”   花舵主再次吃惊,他这几天一直受命看着沐十里和钟离志,连上次楼主去秋水城接夫人都没跟着,所以压根不清楚他们竟然有了发展,怒道:“这么重要的事为何不告诉我!”   “属下哪敢随便说楼主的事啊……”   花舵主心想也是,便蹭到莫惑身边,低声道:“楼主。”   莫惑嗯了声:“怎么?”   花舵主感动得简直想哭:“您看……咱们风雨楼何时办喜事?属下好提早准备。”   莫惑沉默不语,他这边自然没问题,但皇室那头会是什么反应他也说不好。花舵主以为他在思考,便不再打扰他,激动地退下了。   昨天的台子拆了两个,只剩中央的一个。祁真随便挑了张桌子站好,扫见封晏也上来了,忍不住瞥瞥他,低声道:“我怎么觉得你的脸有点白?”   封晏用正脸对着他,手指在下巴上随意一擦:“你指这个?他们抹的。”   祁真:“……”   所以你早晨没和我们一起吃饭就是因为被解忧堂的人按住抹粉了么?也对,你的眼睛还没消肿。   他木然转回了视线。   决赛的时间更长,共有三炷香,同样是要解三种毒,是毒谷这五年来苦心研制的,在谷内排第十到第七。众人忍不住想到封晏当年便是连续解了毒谷内的毒才把人家逼走了,不由得齐齐看向他。   封晏神色不变,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沉稳模样。   何谷主也是一如既往的严肃,说完三种毒的名字便吩咐人一一端上来,看看封晏和钟离志,亲自敲响了铜锣。   钟离志二话不说,直接打开解毒水往里滴,顺利搞定前两种,很快只剩一个。   祁真深深地觉得能赢到天毒经,定定地望着。   钟离志将解毒水滴进最后的碗里,像先前两次那样拿银针试了试,取出来一看,发现还是黑的。   祁真:“……”   钟离志:“……”   为什么!   祁真很镇定,小声问:“是不是滴得不够?”   钟离志点头,便又滴了一滴,发现仍然没解开,正要继续滴,只听封晏的声音传了过来:“别暴殄天物。”   他们离得很近,封晏又是用内力压着声音,因此只有祁真他们能听见,二人便默默看向他,想知道他是怎么解毒的。   封晏这时还没开始,而是依次查看了一下三种毒,并在第三碗水前停留了很长一会儿,而后抬眼扫向何谷主,眸子里带起一丝意义不明的意味,放下碗:“何谷主,我有个问题想问。”   何谷主站在栈道上,点点头:“封公子请说。”   封晏正要开口,只听身后骤然起了一阵巨大的喧哗,人群渐次响起惊慌地喊叫,齐齐往大厅挤:“有蛇!蛇群!蛇群!”   祁真心里一抖,猛地转身,只见水面上有一层黑压压的东西,迅速朝这边围了过来!      第92章 秋水之劫4      这群蛇的速度非常快,眨眼的工夫就游进了水寨。   比赛的台子呈正方形,三面围着栈道,剩余一面是缺口,未做任何布置。   其中最前面的栈道上坐着寨主和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两侧坐着来观看大会的武林人士,由于数目众多,这两条栈道搭建得尤为长。而剩余的缺口则正对水寨大门,方便船只出入,如今蛇群就是从那里过来的。   它们率先爬上离大门最近的、修得很长的两条栈道,接着是缺口处停着的两三艘小木船,而后速度不减,与仍留在水里的蛇群一起向大厅的方向碾压,眼看就要来到中央的台子上。   它们显然是受人驱使的,极具攻击性,见人就咬,刚刚的喧哗声便是两侧栈道上的人发出的,并且有多人都已经被咬伤了,不过周围的人好歹能拉一把,不至于被扔下,但那几艘小木船上的人却没这么幸运,早已栽倒在一旁不知死活,还有两个直接跌入了水里,毫无声息地浮着,向所有人传递着一个信号:这些都是毒蛇。   莫惑早在听见人们的叫喊便用轻功跃到了台子上,一把握住祁真的小爪子。钟离昊和暗卫紧随其后跃上来,分别到了钟离志和祁真的身边。   与此同时,一阵悠远的笛声忽然自河面传来,那些蛇顿时停住,吐着蛇信,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做出攻击的姿态,像是随时都能再扑上来。   祁真看着几条刚才就已经爬到台上的、如手臂粗的蛇,只觉浑身发毛,整个人都僵了。   莫惑知道他害怕,搂着腰向怀里一带,脚尖一点纵身后跃,眨眼间便回到了先前的栈道上,扫见这小东西自始至终都绷着表情,好像很镇定的样子,忍着笑,安抚地捏了捏他的小爪子。   钟离昊几人趁着这个空当也回来了,还顺便带回了几个不会武功的参赛者,因为两侧的栈道很乱,不少人都跳到了平台与大厅相连的那条路上,导致十分拥挤,这几人单靠自己不仅很难进入大厅,还很可能会被挤下水,到时就麻烦了。   笛声渐渐停了,蛇群依然处于等待攻击的状态,密密麻麻围在那里,看着就瘆人。祁真简直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但知道这么做不行,便向莫惑挪挪,定了定神,与众人一起望着前方。   只见河面缓缓驶来两艘大船,在距离水寨大门十余丈的地方停了下来,船头各站着一位少女,手里都握着玉笛,右边的船上还有位年轻公子,身穿水蓝色长袍,负手而立,正遥遥望着他们。   寨主先前瞥见过这两艘船,原以为只是路过,没想到竟是来要命的。他上前几步,怒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蓝衣公子笑道:“在下长乐岛容渊,来这里是想请寨主交几个人,我们公子很不喜欢云纵山庄的人,听说姓石的恰好就在秋鸣踏堰,你们若把他交给我,我便带着这群蛇离开,如何?”他稍微停顿一下,笑着继续道,“对了,世家的人今天来没来?来的话也一并给我。”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云纵山庄在武林的地位可不低,更何况在座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小子竟敢这样要人,疯了不成?   当下便有人叫道:“什么长乐岛,完全没听过,你给我睁大眼睛看看这周围都有谁,竟敢在这里撒野,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就是,识相的赶紧滚,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毛都没长齐就敢出来……”   话音未落,容渊笑着扬了扬手,霎时只听嗖嗖几声,数排长箭从船身射出,破空而来,速度极快,瞬间穿了不少人。这些长箭全部用铁打造,和小孩子的手臂一样粗,射入栈道,顷刻就在上面开出长长的裂缝,一时木屑纷飞,人仰马翻。   寨主和何谷主几乎同时大吼:“住手!”   容渊脾气甚好的样子,含笑点头,很快气势汹汹的长箭就停了,最后一支从高空落下,直直刺中平台,刹那间没入一半,尾部不停地颤,足见这力道有多么恐怖。   场面刹那间似乎凝固了一瞬,紧接着才听到痛苦的惨叫和呻吟渐次响起,栈道上的人太多,地方又小,最外围的一层基本没多少能避开,死了一大片,鲜血汩汩地流出,顷刻染红了河水。   方才对他轻视的人们全部闭嘴,脸色发白,惊惧地望着那边。   寨主急忙吩咐手下将受伤的抬入大厅,吹雪无痕等白道帮派也开始组织人往里撤,幸而这次参赛的郎中很多,昨天被淘汰后并未离开,倒是能帮上不少忙。   只一眨眼的功夫,两侧的人便空了大半,一些躲进了水寨里,剩余一些则都挤到正前方的栈道上与远处的人遥遥对峙,想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祁真几人仍在原先的地方站着,之前的长箭有些也射向了这里,不过都被暗卫和风雨楼的人一一拍落了,没人受伤。   钟离昊眯起眼:“这是机关船。”   莫惑嗯了声,看向身边的人:“带着十里他们先回去。”   祁真摇头,他其实也想走,但周围这么多人看着,他堂堂天齐宫的少主若真的跑了,脸往哪放?   莫惑道:“不怕?”   祁真努力不去看那群蛇,绷着表情:“……不……不怕。”   暗卫:“……”   您老明明就是怕得要死啊,咱们回小院吃点水果不好么?   几人本想劝两句,却听见小王爷吩咐他们将沐十里和钟离志带走,便犹豫地望着他。   “愣着干什么?”祁真顿时瞪眼,但由于被蛇吓到,此刻一点气势都没有,反而让人很想摸一把头。暗卫口不对心,当下便放了一只爪子上去,可惜立刻就被莫惑弹开了,他们很不满。   祁真茫然地反应一下,正要让他们赶紧带人走,只听船上又响起容渊含笑的声音:“想好了没有,到底交不交人?”   说话的空当,一左一右两位少女再次吹起玉笛,原本安静的蛇群迅速向前爬,眨眼间占领中央平台,两侧栈道上的也开始前移,缠在刚才倒下的尸体上,看着越发瘆人,周围也响起了不少抽气声。   祁真:“……”   娘的,弄点别的不好么!为什么要弄蛇!   他紧紧盯着这群东西,见它们又一次停住,感觉小心脏直抖,简直想拔腿狂奔。莫惑看他一眼,握紧他向身边带,换了说辞:“里面有人受了伤,你带着钟离志他们进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祁真眨眨眼,只觉豁然开朗,温和地说声好,扭头便走。   莫惑目送他离开,缓步跨过栈道上横着的几支长箭,来到寨主所在的中央位置,打算好好修理一下那个叫容渊的,结果余光一扫却见某人又回来了,眼底还带着一丝惊惧,便主动握住他的手:“怎么了?”   祁真很镇定:“我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这里。”   莫惑便看向他身后跟着的暗卫。   暗卫无语望天,之前往里逃的人有的脚腕上缠着蛇,所以带了几条进去,虽然早就被人弄死了,但没怎么处理,就那么随手一扔,横七竖八地摊在路上,有的还被切成了一段一段的,小王爷敢过去才怪呢。   不过他们向大厅望了一眼,里面的情况似乎也有点惨,若小王爷不回小院,倒真不如就在外面。   莫惑见这小东西乖巧安静地站在身边,干脆将他向后拉了半步,为他挡住一部分蛇。   祁真的表情仍很镇定,努力将注意力放在双方的谈话上,此刻石大侠正向容渊询问那公子的姓名以及之前有何过节。   “过节没有,”容渊笑得很温柔,“只是看你们不爽,要怪就怪你们云纵山庄一直占着盟主的位置,不如你们让贤,换我们公子坐坐?”   “卧槽简直痴人做梦!”   “野心不小,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众人差点都要气笑了,只是有了前车之鉴,他们都没吼出声来。   钟离志的医术不行,自然不想去大厅帮忙,便一直跟着祁真,这时闻言也很愤怒,几乎与祁真同时开口:“岂有此理!”   莫惑:“……”   暗卫:“……”   同样来到中央位置的钟离昊:“……”   钟离志道:“少主,咱不能忍,得给他们一个教训!”   祁真很赞同,无论是用蛇吓他还是要抢盟主的位置,都挺让人恨不得揍一顿,但他刚才只是下意识反应,如今让他真的冲……实在有心无力。   他于是看向莫惑。   莫惑捏捏他的小爪子,低声道:“这里是水寨,若船能开出去便可以擒下他们,不过……”他的话未说完,只见有两个水寨的人快速挤到寨主身边,凑到耳边说了几句话。   “什么?”寨主的脸色立刻难看,见周围不少人看了过来,便强忍怒火吩咐了两句,示意手下离开。   莫惑收回目光,压着声音道:“果然没猜错,船应该被凿沉了。”   祁真心底一惊:“会是谁干的?”   “不清楚,”莫惑道,“他们既然敢来肯定不会没准备,这两天水寨都是人,说不好是谁。”   祁真点点头,瞥见萧安木不知何时到了石大侠身边,便望向了他,只听他扬声问:“容公子,在下有一个问题想指教。”   容渊道:“你是谁?报上名来。”   萧安木并不生气:“在下萧安木,萧家长子。”   “哦,世家的人,”容渊温柔地笑了,“行,你问。”   萧安木深吸一口气,直视前方:“敢问赵公子的事可是你们下的手?”   “没错,”容渊承认地很大方,“他只是第一个,你们世家一个都别想跑。”   话音一落,周围再次响起少许喧哗,祁真早在听这人点名要世家的人时便隐约有几分猜测,如今终于可以肯定容渊口中的公子便是他们之前听说过的那个神秘人。   他正要看看萧安木的反应,就听到旁边有人喊他,不由得扭头,诧异地望着左侍天以及他身后的无冤:“你们怎么来了?”   “听见动静出来看看。”左侍天道,无冤脸上的伤没好,不易抛头露面,尤其是刚刚被小王爷驯服,还不清楚究竟是不是暂时妥协,所以他和卫玄便负责留在小院看着他,只是这边越来越乱,还伴随着惨叫,他们自然坐不住了。   祁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嗯了声,打量一下无冤,想知道现在出现的是结巴的还是凶残的,可紧接着就见这人双眼放光地望着那群蛇,便问道:“你看什么?”   无冤咂摸一下嘴:“蛇。”   “……”祁真见他一副想吃的模样,感觉整个人都有点不好,提醒道,“都是毒蛇。”   无冤继续盯着:“毒蛇才好吃!”   “……”祁真道,“它们都是被人养的,受人操控。”   “没关系,我有办法,”无冤说着严肃地望着他,“少主。”   祁真一愣:“怎么?”   无冤讨好地跑过来:“你看,它们这样出来挺害人的,咱们身为白道得干点好事呀,捉了吧?”   祁真:“……”   说得就好像你以前是白道似的!      第93章 秋水之劫5      无冤打定主意要对蛇群下手,一副恨不得亲自跳下撸袖子抓的样子。?祁真木然看了他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向前扫一眼,吓得立刻收回目光,一把按住他:“别发疯,你也不看看那是多少条蛇,捉得过来么?小心咬死你!”   “放心吧少主,我有妙招,半条都跑不了,”无冤特别谄媚,“所以一会儿恐怕得劳烦少主帮忙捞一下。”   祁真想也不想:“我才不干!”   无冤满脸认真:“咱这也是为白道做好事啊,你身为天齐宫的少主怎能不支持呢?又不用你亲自动手,下令让他们帮一把就行呀。”   祁真想象一下这群东西都被运到小院里乱爬的画面,感觉浑身发毛,试图和他沟通:“这么多你吃不完……”   “吃得完,相信我,”无冤讨好道,“少主你吃么,挺好吃的。”   祁真木然站着,开始思考要不要把人揍一顿,而无冤显然不想等了,从怀里摸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的东西一层层打开,露出一块白色物体,只有半个巴掌那么大。   暗卫都在旁边看着,好奇问:“这什么?”   无冤嘿嘿一笑:“我也不知道。”   祁真:“……”   暗卫:“……”   “我是说我不清楚它叫什么,只知道具体功效!”无冤急忙补充,因为他发现少主忽然目露凶光,大有揍他一顿的趋势,他继续道,“这是我师父以前从一个老朋友那里弄来的,后来就给了我,我跟你们说这个困蛇香很神奇呀……”   “你给我等等,”祁真越来越想揍他,“它这不是有名字么?”   “少主是指‘困蛇香’?这是我和师父取的,至于这东西究竟是师父的朋友自己配的,还是长出来的,我们都不清楚,”无冤道,“不过这玩意特别厉害,只要指甲大小的一块就能弄倒一群蛇。”   祁真想起他要抓蛇就一阵恶寒,尽量岔开话题:“你还有师父?”   “那当然,我的武功就是跟他学的……”无冤说着掏出刀削了几小块困蛇香,迅速弹入中央的平台及池中,然后便扔下他们跑向右侧的栈道,明显准备也往那边弹几块。   祁真眼睁睁地看着他跑没影,生怕他一会儿会拎两条回来,忍不住害怕地向莫惑挪了挪。   莫惑一直都有注意他们的动静,安抚地捏捏他的小爪子:“他若真能迷倒它们,我就让人处理掉,不让你看见。”   祁真只要随便一扫就能瞥见不远处的蛇群,简直想从这个鬼地方消失,问道:“水寨的船没办法开,现在怎么把他们赶走?不如咱们从后山绕一下……”   话音未落,只听寨主道:“千万不可,太冒险了。”   他微微一怔,还以为是对他说的,可等到望过去却发现寨主正看着何谷主,后者仍是平时那副样子,眸色有些沉:“这场大会是我毒谷要办的,他来挑事,我岂能任他放肆?”   “但你也不能那样做,”寨主满脸不赞同,“还是先想想怎么对付这群蛇,若实在没办法咱们只能往里退,他们肯定会让蛇群追,到时会是个大麻烦。”   何谷主点头:“我已经吩咐手下开始配药了。”   祁真扫一眼,此时萧安木和几位白道仍在与容渊周旋,大概是在拖着对方,也不知能拖多久,他很快收回视线,望着莫惑:“怎么回事?何谷主想干什么?”   莫惑干脆拉着他向一旁走了两步,轻声道:“容渊不是要人么?所以何谷主想易容后混上去与他们拼命。”   祁真眨眨眼:“不管用吧?容渊又不是傻子,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让人这样上去,对么?”   “嗯,”莫惑捏着他的小爪子,回答他之前提到的事,“而他们既然敢来就不会没准备,现在船都能凿沉,后山上恐怕也有不少好东西。”   祁真完全不想去研究是什么东西,问道:“那该怎么办?用轻功冲过去也不行吧,那是机关船,会被射成马蜂窝,要是躲进去他会怎么做?”   “我若是他就用油……”莫惑说着一顿,抬眼扫向前方。   祁真一怔,这才发现场面静了静,萧安木等人也没有再开口。他不由得望着对面,只见容渊不知何时抬了抬手,此刻恰好正缓缓放下,众人紧紧盯着他,不清楚他这次又要干什么,有的甚至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容渊只是为了止住话头,笑道:“大家都有事要忙,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何况我已经回答了不少问题,现在轮到你们了,这人你们交不交?”   他说话的空当,笛声又一次悠悠响起,虽然与之前的曲调一样,但明显要快很多,众人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急忙警惕地盯着蛇群,却发现它们全都趴着没动,有的甚至露出了白色的腹部,歪倒在一旁,不知死活。   他们吃惊道:“怎么回事,难道有什么阴谋?”   “这明显不是吧?不知是哪位英雄出的手?”   “我刚刚好像看到毒谷的人在配药……”   钟离志骄傲道:“这是我们少主下的令!”   众人一愣,当下齐刷刷望着杨少侠。   “……”祁真原本正要跑到莫惑身后躲着,这时便放弃了念头,在众目睽睽下绷着表情,努力镇定地站着,目光不可避免地扫见了蛇群,它们虽然是被迷倒了,但这样一堆堆地趴着还是很瘆人啊!   他的心脏一抖,立即移开视线,干脆去看容渊。   容渊也发现了问题,嘴角一勾:“泼油。”   他的声音很轻,只有船上的人能听见,水寨的众人毫无所觉,正要为蛇被制住而松口气,便听到两艘船上响起吱呀几声轻响,很快各推出一台小型的投石器,上面还放着木桶。   他们心里一惊:“这是什么?”   “应该是油,”莫惑淡淡道,“水寨的房子大部分都是用木头搭建,风向刚好也是往这边吹。”   众人神色一变,尚未来得及开口,那头的木桶便轰地砸了过来,刹那间只见剑光一闪,一个人自栈道一跃而出,直直向前扑去。   “成大侠不可!”吹雪无痕的少当家急忙叫出声,紧接着就见长箭再次从船上射出,锐利非常,栈道又一次混乱。成剑剑本想抢在木桶过来前把它劈了,此刻亦是遭受了长箭的攻击,虽然用剑挡开几支,可左臂仍是不慎被刺中,倒飞回来,血流如注。   木桶在这个空当纷纷砸上平台,砰地裂开,里面的油顿时流了一地,而来势汹汹的长箭也恰好一停。众人又惊又怒,死死盯着对面的人,简直恨不得把他撕了。   容渊含笑接过手下递来的弓箭,点上火,缓缓拉开对准前方,语气依然很和善:“我再问一遍,交不交人?堂堂云纵山庄、各大世家连这点担当都没有,要让这么多人陪葬不成?”   石大侠眉头一皱,当即要走上前,却被一笑谷的荣谷主用力按住肩膀,对他对视一眼,这才停了停。萧安木身边都是需要他护着的众多世家公子,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在下跟你走便是。”   “好,萧公子就是痛快,”容渊笑道,“看见最前面的几艘木船了么?你站到那上面去,然后我再告诉你该怎么做。”   萧安木问道:“在下若乖乖听话,你可会放过其他人?”   容渊笑了笑:“这可不成。”   萧安木的脸色一僵,接着胳膊便被人一把拉住,他急忙回头,见何谷主面色发沉,将他带到身后大步向前走了两步:“你莫要欺人太甚!”   容渊挑眉:“我就是欺了,你当如何?”   何谷主眸子一寒,猛地挣开寨主拉着他的手,霍然跃到前面的平台上,沉声道:“这是我谷毒办的大会,除非你从我身上跨过去,否则休想带走一个人!”   “哦?”容渊根本不和他废话,手指一松,利箭直直朝他射了过去。   何谷主冷然站着,不避不闪。   “何谷主!”众人瞳孔一缩,几乎闭住了呼吸。   莫惑、钟离昊和一笑谷谷主一眨不眨地望着,手里早已握了东西,准备随时将箭打落,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忽然自左侧的栈道跃出,迅速跳上前方木船,并且还抓着一块不知从哪卸下来的木板,高高举起。   耳边只听当的一声,那支箭顿时扎入木板,紧接着被船上的人用力按入水中。   “嗞——”   上面的火全灭了。   容渊:“……”   满脸决然的何谷主:“……”   表情还未来得及收回的众人:“……”   场面死寂了一瞬,众人简直猝不及防,齐齐盯着前方,见那个人扔下板子站直身,白色的长袍被风吹得微微扬起,背后正中央写着龙飞凤舞的毛笔大字——冤。   祁真:“……”   容渊收箭站好:“你是何人?”   无冤反复确认了一下这火确实是灭了,随口答道:“天齐宫,无冤。”   “你不是四恶?”   “那是以前,再说我是四恶的时候也没你这么滥杀无辜……”无冤说着听见莫惑让他回去,便简单几个起跃,轻松回到栈道上,与此同时,他只见一个东西自身侧飞出,眨眼间砸向对方的大船,浓烟顷刻涌出来,顿时遮住双方的视线。   莫惑与钟离昊在那一瞬间几乎同时开口:“后撤!”   众人自然是相信他们的,急忙躲进大厅,耳边还能听见世家少爷与九华剑派的人念叨说肯定是杨少侠扔的。   祁真这时也被莫惑拉着向里走,有点茫然:“你准备怎么办?”   “乖乖等我回来。”莫惑摸摸他的头,将人交给暗卫,转身离开。   祁真下意识想拉住他,但快速被暗卫握住了爪子。   “少爷,大厅那边的蛇都弄干净了,咱们走吧,”暗卫道,“再说左哥和花舵主他们早就潜过去了,没事的。”   祁真一怔:“嗯?什么时候?”   暗卫就知道小王爷光顾着害怕,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便拉着他走到安全的小角落里,顺便耐心为他解释。天齐宫的几人都跟着他,钟离志特别崇拜地看着无冤:“你刚才真厉害,是怎么到那边的?”   “我想看看那边的蛇有没有全晕,趁他们说话的时候一点点就挪过去了。”   钟离志道:“你刚刚就不怕被箭射中或拦不住么?”   无冤道:“当时没想那么多。”   钟离志好奇:“那你是怎么想的?”   无冤心有余悸:“我就是想好不容易抓的蛇,千万不能被那小子一把火烤糊了。”      第94章 秋水之劫6      莫惑扔的机关球是找祁真要的,并且是特意选在对方的注意被无冤吸走的空当,因此浓烟冒出时,容渊肯定有一瞬的愣怔。恰好那个时候,早已躲在暗处的手下会向船身右侧的河面投掷东西,故意制造出动静迷惑容渊,让他有片刻的迟疑,而众人便能利用这个空隙在利箭射出前躲进大厅。   但容渊不是吃素的,很快开启船上的机关,由于看不见对方的位置,这一次的攻击几乎是四面八方全覆盖,只是这回机关里装的是短箭。   莫惑就知道哪怕是机关船也不会装得太沉,所以先前那种长箭的数量应该不多,便一边击落飞向自己的短箭,一边快速向前掠,眨眼间就跃出数丈,等到浓烟变淡,他与大船便只剩不到两丈的距离。   钟离昊等人紧随其后,速度虽然没他快,但与船离得不算远,眼看也要到达近前。   容渊已经从方才短箭与兵器碰撞的声音里判断出了他们的位置,于是毫不迟疑地又开了新的机关,细小的刀片在阳光下泛着白光,顿时疯狂地笼罩了过去。   莫惑神色不变,用力劈出一掌,刹那间便将它们震得七零八落,半点伤都没受。   容渊瞳孔微缩,急忙后跃远离他,声音却仍带着几分笑意,不急不慢问:“莫楼主,你可知水寨里有我的人,而且早已听从我的吩咐埋了炸药,你这么放心地让大家躲进去,不怕他们被炸飞?”   莫惑跃到船上,轻松将迎上来的几个人解决,冷淡道:“那些人都被我的人抓了,就在刚刚。”   容渊清楚地目睹他动手的全过程,神色又凝重了几分。   风雨楼的名气很大,只是莫惑这个人一直以来都太神秘,动手的次数屈指可数,江湖中没多少人知道其实力究竟如何,虽然家里的老三在柳家堡事件中被一掌拍下悬崖后说这个人很厉害,但他也没想到竟是这种绝顶的高手,难道是和自家公子一样属于天赋惊人的类型?   他的嘴角一勾:“无妨,这艘船上也有炸药,而且被我点燃了,也在刚刚。”他说着迅速跳河,完全不准备与这人交手,因为他知道自己肯定只有被虐的份。   莫惑隐约能闻到一丝火药味,眸色一沉,一把拎起被他定住的少女扔向钟离昊,示意他赶紧走,接着也跟着起跳,并在远离大船的同时飞向容渊消失的地方,狠狠劈出一掌。   下一刻,震天的爆炸轰然响起,巨大的热浪瞬间将人卷出数丈。莫惑在河面连踏了五、六下才终于稳住身体,飞回去找到一块碎裂的木板站好,冷冷盯着四周。   花舵主与左侍天几人从水寨左侧绕了半圈,慢慢潜水过来,在烟雾蔓延的同时也开始动手,如今刚刚将另外一艘船上的人绑了,此刻见状皆是神色一变。花舵主急忙惊慌失措地跑过来,见到莫惑没事顿时松了口气,观察一眼:“楼主是在找容渊?”   “嗯。”   花舵主体贴道:“属下找吧,夫人听见声音肯定会担心你。”   莫惑点点头,吩咐一句别把人放跑,然后便向大厅赶。   突如其来的轰鸣让水寨里的众人听得清清楚楚,心头齐齐闪过不好的预感,祁真二话不说立刻向外跑,紧接着便停了停,因为平台上的蛇被爆炸的热气直接掀到了栈道上,掉得到处都是,简直瘆人不已。   他望着远处河面的火光,咬咬牙,抬脚继续走。   暗卫简直傻了,这场面连他们看了都觉得发毛,小王爷竟然还有胆子上前?他们齐齐捂住小胸口,赶紧追着他过去。   莫惑回来的时候便见祁真已经出来了,周围有很多蛇,其中几条似乎被动静弄醒还微微地动了动,而这小东西脸色发白,尽管眸子带着惊惧和一层薄薄的水汽,却仍在固执地向外冲。他的心骤然一紧,急忙将他抱起来用力按在怀里,轻声问:“不是让你乖乖等我么?”   祁真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伸爪子扒着他,将头埋进他的颈窝,尾音有点颤:“……嗯。”   莫惑心疼得不行,快步抱着他进门,看也不看迎上前的众人,直接便向小院走。   “寨主,”卫玄是跟着莫惑一起回来的,此刻便拦住了要追过去的几人道,“容渊说派人在水寨里埋了炸药,虽然我们及时绑了一些人,可就怕有落下的。”   寨主立即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快速派人去四处搜,迟疑问:“杨少侠这是?”   其他人正要去帮忙,闻言顿时停住,好奇地听着。   卫玄刚准备想个说辞,风雨楼的众人便跑了过来:“还用问,刚刚的爆炸声那么响,他肯定是担心我们楼主啊!”   “就是,”另外几人附和,觉得不能让夫人显得太娇弱,补充道,“他有洁癖,一见到这种太脏的东西就难受,但为了我们楼主,他还是义无反顾冲了出去!”   “其实他原本是想跟着的,毕竟这主意是他出的,但他的内力还未恢复,我们楼主哪能放心?可楼主这样去对付容渊,杨少侠同样不放心啊对吧?”   众人纷纷点头,既感动又羡慕,说道:“那咱们现在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嗯,去附近搜炸药的人都注意一下,尽量轻点。”   “好!”剩余的人说着“呼啦”散开,撸袖子去帮忙。   卫玄:“……”   卫玄哭笑不得,告诉手下分出两个人去厨房烧热水,因为楼主肯定要洗澡,然后剩下的人去处理那堆蛇,绝不能再让夫人看见半条。   风雨楼的人迅速点头,转身往回跑,只见无冤正带领一群人疯狂地向袋子里装蛇,默默反应一下,和气地凑过去:“忙着呐?”   无冤双眼放光:“你们来得正好,没事就帮一把,实在太多了。”   风雨楼的人亲切地搭上他的肩膀:“别忙了,刚刚那么幸苦,想吃就去弄,剩下的哥几个帮你收,绝对半条不落。”   无冤很激动:“真的?”   “那当然,”风雨楼的人道,“你看你们少主和我们楼主这关系,我们能骗你么?”   无冤深深地觉得有道理,而且他从刚才起就有点忍不住食欲,便痛快地同意,拎着袋子去了厨房。风雨楼的人分出三个在后面跟着,耐心告诉他这里兴许还有长乐岛的人,让他千万要小心。   “好,我知道……”无冤一句话还未说完,只见旁边的人忽然变色,大叫一声小心,紧接着便将他按在了地上,恍然间他似乎听到了暗器破空而来的声音,感到后脑一疼,顿时什么都不知道了。   风雨楼的人扔下板砖,擦把汗:“咱这样是不是不太地道?”   “那能怎么办?你们想想乖巧的夫人……”   众人想像一下夫人害怕的小模样,立即把仅有的一丝愧疚扔了,将无冤扶到旁边坐下,抓着他晃了晃。无冤哼唧一声,慢慢睁眼,漆黑的眸子纯洁无害,默默望着他们。   风雨楼的人暗道太好了,表情恰到好处:“你是呀。”   无冤很快觉出脑袋很疼,泪眼汪汪指控:“你、你、你们、又、又打、打、打我?”   “……怎么会呢?”风雨楼的人神色无辜,“是你不小心撞了一下,和我们没关系,我们还好心扶了一把呢。”   无冤半信半疑,正要开口,却扫见了不远处扔着的袋子里的东西,吓得立刻叫出声:“蛇蛇蛇蛇蛇蛇……”   风雨楼的人愣了愣:“你害怕?”   无冤猛点头。   风雨楼的人原本是在想结巴无冤的脾气好,若实话实说夫人怕蛇,这人肯定不会再弄这些东西,结果没想到他竟然也害怕,简直不能更满意,体贴道:“那我们马上处理掉!”   无冤再次点头。   风雨楼的人于是满脸和气地将人扶起来,分出一个带着他回小院,剩余几人则拎着袋子跑回栈道,开始处理这堆糟心的玩意。   莫惑抱着祁真回去后原本是想进屋的,可祁真很抗拒,生怕后山还有一群蛇,万一冲过来围住他们,到时连躲都没地方躲。他看着这人眼底的水汽,低头安抚地亲了亲,最终放在了院内的软榻里。   祁真想起自己先前的举动,感觉浑身难受,害怕会沾上东西,急忙脱掉外衫和鞋子扔掉,这才稍微舒坦。   莫惑也将外衫脱了,回房为他拿衣服,等到出来时就见这他窝在那里警惕地四处望,心里一软,快步过去把人抱好,揉了几把。   祁真顿时踏实,努力调整一下情绪:“我们什么事走……唔……”   莫惑不等他说完便吻住了他,舌尖快速撬开他的牙齿与他缠在一起。祁真大概是被接二连三的事情吓到了,根本没有推开,顺从地闭上眼。莫惑吻的时间不长,等听到动静便放开了他,冷眼扫向墙头。   祁真也望了过去,发现是一个家丁打扮的人,不由得一怔。   “没打扰到你们吧?”那人轻巧地跃下,笑眯眯地走过来,将脸上的面具一摘,露出一个熟悉的微笑,正是云卓。   祁真瞬间一愣:“你怎么也在这里?”   云卓笑眯眯:“来玩。”   莫惑早在手下告诉他容渊的人被绑了后就已经知道云卓混进了水寨,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放心地将祁真留下,而去专心对付容渊。他问道:“后山看过么?”   “还没有,”云卓说着拿出半本书递给祁真,顺便摸摸头,“给,拿去玩。”   祁真眨眨眼:“这什么?”   “天毒经,”云卓笑道,“刚刚趁乱偷的。”   “……”祁真道,“你好歹是盟主之子,怎么能干这种事呢?”他说着急忙将东西藏进莫惑的怀里,顺便伸爪子拍两下,放心了。   云卓:“……”   莫惑:“……”   云卓哭笑不得,又想摸一把头,结果很快被莫惑拦住,只得作罢,本想与他们再聊几句,这时却听到少许动静,戴上面具,迅速走了。少顷,卫玄和暗卫便先后进门,接着无冤也回来了。   祁真顿时吓了一跳,立即向莫惑身后缩,惊悚地盯着无冤,直到对上他的眼神才微微一怔:“是你啊。”   无冤点头,不明所以:“怎、怎么?”   “没事。”祁真见他没拿着东西,松了口气。   “杨少侠请放心,我们会把那堆玩意处理掉的,哦对了,还有那两个小丫头,”风雨楼的人一脸认真,“我们刚刚把玉笛抢了过来,当着她们的面一点点捏碎了!”   “……”祁真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昂~~下章预警——   无冤热泪盈眶握住左侍天的手:“啥都别说了,以后你就是我亲哥。”   容我打个广告,我那好基友终于忙完回归了,还开了新坑,我简直高兴得热泪盈眶,这是前世今生的重生故事,现代这一世是娱乐圈的王八之气金主攻和隐忍过气明星受,总之是折腾了两辈子后慢慢治愈宠溺的温馨宠溺文,重生后甜甜甜甜甜~~~喜欢就收了咩~~   第95章 秋水之劫7      人在患难面前有时会空前团结,秋鸣踏堰的武林人士如今便是这种状态。   众人齐心合力,很快就将水寨翻了一遍,搜出两处已经被埋好的炸药,于是一边处理,一边将长乐岛的人从头到脚骂一顿,顺便感慨道:“多亏有莫楼主和杨少侠在,否则真不知后果如何。”   “可不,要说这天齐宫就是厉害,杨少侠看着便气度不凡,像是干大事的,你们看无冤以前的名声多差,才被杨少侠调教了几天,竟能这么有魄力,说冲就冲啊!”   “是啊,否则看何谷主当时那样子,简直是要和容渊拼命。”   “嗯,结果无冤轻描淡写就把人救了,我要是也能被天齐宫看中就好了。”   “所以说到底还是杨少侠的功劳,也不知杨少侠现在怎么样了,我侄子就有洁癖,特别爱干净,当时那情况若是被他看见,绝对能吐出来,杨少侠却能冲出去,怕是担心坏了。”   “莫楼主真是有福气,这以后风雨楼与天齐宫联姻,实力更是不可小觑……”   众人七嘴八舌,偶尔路过某座小院便尽量放轻脚步和声音,时不时看一眼紧闭的大门,三步一回头地离开。   容渊并未逃掉,而是被花舵主带着人成功绑了。他中了莫惑一掌,但当时掌力经过了水的缓冲,威力大减,所以他的伤势不重,仅仅是受了内伤而已。   众人见花舵主把人押回来,还未来得及高兴紧接着便听到天毒经被偷的消息,顿时吃惊,都猜测这里恐怕还有长乐岛的人。   寨主不敢大意,与云纵山庄等几个帮派商量片刻,觉得还是暂时把人交给风雨楼比较好,毕竟这是他们绑的,而且风雨楼高手众多,容渊一行人有他们看着应该不会被劫。   不过他们或多或少听过莫楼主的脾气,也不知对方肯不肯管。几人不由得想起封晏了,急忙派人请来。   出事后,封晏一直在带领解忧堂救人,现在正是忙的时候,进门后率先道:“这群蛇都属于剧毒的一类,被咬伤的人除了当场砍掉腿的两个,其他的全死,长箭上没毒,只要不射中要害,基本能救回来,天毒经不是我派人偷的,我之前没听过长乐岛的名字,不知道他们的底细,除去这些事,还有什么说来听听。”   “……”寨主道,“听说封公子与莫楼主很熟?”   封晏挑眉:“怎么?”   寨主于是快速将事情叙述一遍,问道:“我看花舵主去了小院,估计是要问莫楼主的意思,莫楼主会把人留下么?”   封晏道:“他肯定管。”   寨主面上一喜:“当真?”   “嗯。”   寨主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说道:“我就知道莫楼主虽然表面冷淡,其实很关心武林,是侠肝义胆……”   “不,”封晏慢条斯理给他泼冷水,“他会管,是因为杨公子被长乐岛放出的蛇恶心到了,莫惑这个人爱记仇。”   寨主:“……”   好男人!   封晏看他们一眼:“还有事?”   寨主摇摇头,目送他走远,而后又与石大侠他们讨论了片刻,考虑到莫楼主兴许会自己私下里解决,便还是决定去一趟。几人走了两步,忍不住暗中看看队伍里的薛公子,想起最近有传闻说这人总喜欢装可怜博取同情心,不免有些看不惯,心想你和杨少侠比起来简直差远了,人家多般配啊,你快死心吧!   不过这到底是落枫山庄的小少爷,在大事面前应该不会脑抽吧?几人再次不放心地看看他,收回了目光。   “……”薛公子压下不爽的情绪,继续走。刚才爆炸声响起后他也冲了出去,虽然见莫惑没什么大碍,但多少还是觉得不安,总要仔细看一看才好。   几人到的时候一笑谷的两位谷主和钟离昊早就来了,正在院内坐着喝茶,卫玄和花舵主都在旁边陪着,却不见莫楼主和杨少侠的影子。他们不禁一怔,还未开口询问,只见荣谷主冲着水上的木屋抬了抬下巴:“在洗澡。”   薛公子的脸色难看了些,寨主则有点尴尬,与其他人一样起了很多不纯洁的念头:“那我们一会儿再来。”   荣谷主笑道:“洗完就出来了,等等便是。”   风雨楼的人简直恨不得这些人能立刻消失,但人家不走,他们又不想楼主和夫人闹出笑话,于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对,一会儿就出来,只有杨少侠在洗,他对刚才的事还是有些不痛快,所以我们楼主隔着一道屏风在陪他说话呢。”   寨主几人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一句两个人的感情真是好,找地方坐了下来。   暗卫此刻都在木屋外守着,耳边能隐约听到一声轻轻的喘息,木然看看谎话连篇的风雨楼一众,犹豫一会儿,回身走到门口,低声告诉小王爷又有人来了。   祁真这时正泡在浴桶里被莫惑吻得晕晕乎乎,闻言稍微拉回一些神志,推了推面前的人。   莫惑意犹未尽退出来,吻了吻他水汽氤氲的眸子,将人捞到怀里抱好,二人的皮肤大面积贴着,一片温软的触感,直令他舒服不已。   祁真缓了口气:“出去么?”   莫惑不怎么高兴。   祁真对今天的事心有余悸,而小院里的这两间屋子恰好一间靠山一间临水,由于摸不准后山有没有蛇群,祁真是万万不住靠山那间屋子的,而这人又对蛇在水里游的样子记忆犹新,因此也很抗拒去水上木屋,他刚刚费了不少工夫才将祁真拖进屋洗澡。   如今他好不容易把这小东西安抚好,还没来得及独处一会儿,那些人就来了,真是……他冷冷道:“不去,愿意等就让他们等着。”   祁真提醒:“包括你父母。”   莫惑沉默,垂眼看看怀里的人,抱住揉几把,再次吻过去,总感觉怎么亲都亲不够似的。祁真含混地嗯了声,乖乖任他亲,直到觉出一直抵在身上的某个炙热的东西有往身体里滑的趋势,才开始扑腾。莫惑也知道还有许多事等着处理,掐掐他的脸,终于放开他,起身穿衣。   祁真简单收拾好,瞥见他手里的书,问道:“他们会不会是来质问这个的?”   “他们不会知道天毒经在我们手里,”莫惑道,“云卓办事很让人放心。”   祁真便与他一起出门,挂着温和的笑意与寨主几人寒暄,然后很快得知他们的来意,反应了一下,默默看着莫惑。什么意思?把人放这里万一招来一群蛇怎么办?本王不想和那伙人待在一起!   “我找人看着,”莫惑淡淡道,“若查到什么会及时派人给盟主传信。”言下之意,便是决定管这件事。   祁真:“……”   寨主等人清楚风雨楼的实力,心中一块大石落定,问道:“天毒经被偷一事,不知莫楼主听说了没有?”   莫惑的表情半点不变,淡定道:“嗯,从如今的情况看,长乐岛最有嫌疑,但也不确定会不会是有人看准时机想把事情栽赃到他们身上。”   寨主道:“这倒是。”   莫惑浅浅抿了一口茶:“最好问问何谷主是派谁看着天毒经,出事时周围都有什么人。”   祁真:“……”   你就不怕找到你头上?   寨主完全想不到天毒经此刻就在莫惑身上,连连应声,见他对这个话题不怎么感兴趣,便不再打扰他们,识时务地起身告辞,很快只剩一笑谷的两位谷主和钟离昊。   花舵主这时恰好将容渊和其他长乐岛的人押进来,莫惑见那小东西一下下地向他们身上瞥,安抚地捏捏小爪子,正要开口却扫见封晏也来了,便看过去:“不是在忙?”   “所以长话短说。”封晏缓步过来,好整以暇望着他。   莫惑便起身带着他们进屋,关门后围成一桌坐好,见手下洗了水果,便挑出一个递给祁真。祁真伸爪子接过啃一口,不明所以看看他们,紧接着就见莫惑将天毒经拿了出来,顿时一怔。   封晏和钟离昊皆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荣谷主则拿起翻了翻。   莫惑淡淡道:“只是一部分武功心法,没有草药记载,没什么用处。”   荣谷主合上一扔:“烧了吧。”   莫惑便将卫玄叫来递给他,示意他烧了。   祁真:“……”   好歹是天毒经,烧了什么的……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么?你们怎么一点都不惊讶?祁真抓着咬了一口的水果,镇定地坐着。   封晏倒了一杯茶,慢声道:“姓何的有问题。”   祁真眨眨眼,干脆继续啃水果,嗯,蛮好吃的。   莫惑看他一眼,忍着揉一把的冲动,望向封晏:“哦?”   “比赛时最后一碗水里装的是毒怪几大名毒之一,醉忘年,很难解,”封晏道,“我若解不开,最后肯定会让姓何的亲自解一下,免得他弄个无人可解的东西诓人,可惜中途出了事。”   他说完又喝了口茶,见手下恰好找了来,便放下茶杯告辞,果然是长话短说。祁真发现压根就听不懂,默默望着剩余的几人,见他们都在沉思,便伸爪子将果盘拉到面前,找了一串葡萄开始吃。   荣谷主乐了,快速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荣夫人紧随其后,坐在那里看着他。钟离昊只想知道天毒经的事是否是莫惑动的手,如今已经知道答案,此刻见他们一家人凑一起,干脆也告辞了。   房间很快静下来,祁真正在嚼葡萄的小腮帮一顿,渐渐放慢速度,伸出手把果盘又推了回去。莫惑有点想笑,只觉稀罕得不行,维持着淡漠的表情看一眼父母:“还有事?”   “有,”荣谷主不理会儿子的逐客令,扫见一旁放着围棋,便主动坐过去,对祁真招招手,“来,陪我下盘棋。”   祁真哦了声,听话地上前,与他边下边聊,慢慢发现这人和莫惑一样,明明能赢却要这么拖着,顿时有点不好。莫惑自然不能干看着,开始给祁真出主意,发展到最后成了他和荣谷主对弈,两个人痛痛快快下了三局才算作罢。   荣谷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以后换他和我下,你给我在旁边看着!”   莫惑不置可否,低头喝茶。祁真更不搭话,窝在旁边啃糕点,一副“我真无辜,和我没关”的模样。荣谷主无语,看一眼天色,终于带着夫人离开。   祁真亦步亦趋将人送出门,这才问道:“封晏先前是什么意思?那是毒怪的毒?所以呢?”   莫惑拉着他回屋,解释道:“当年医圣和毒怪亦敌亦友,毒怪研制的毒被医圣解了八成,而封晏的爷爷和医圣是旧识,江湖传闻解忧堂那里有医圣留下的关于解毒方面的手札,这件事何谷主不会不知道。”   祁真一怔:“那他用毒怪的毒,就不怕被封晏识破……”他微微吸气,“除非他一开始就知道大会根本办不下去。”   莫惑赞赏地亲他一口:“嗯。”   “所以毒谷和长乐岛其实是一伙的?”祁真皱眉,“为什么?”   “他办解毒大会是为了什么?”   “把封晏踩在脚底下,带领毒谷重出江湖,自此扬名……我懂了。”祁真道。   在解毒大会上获胜,哪有“危急时刻救下江湖众人”来得好听?   若没有无冤横插一脚,何谷主估计会等到蛇群攻击时才挺身而出制住它们,接着拦下容渊的火箭,最后再飞上对面的大船,逼得容渊炸船逃走,顺便还可以受点小伤,这样名气和人心都有了,此后毒谷在明,长乐岛在暗,一起再共商大计。   他忍不住问:“可他就不怕被封晏识破?”   “故意的成分很大,”莫惑道,“经过一场变故,比赛用的毒肯定都被毁了,他若真的救了这些人,封晏到时再说他用的是毒怪的毒,而他却说是自己配的,封晏会觉得像只是巧合,你说大家信谁?”   祁真道:“肯定信他。”   “嗯,真到那个时候他会巴不得封晏较真,越较真,人们就越觉得封晏咄咄逼人。”   祁真思考一下:“有没有可能真是何谷主找到了天毒经,然后配出了毒怪的毒?”   “他若真有天毒经根本就不需要办什么解毒大会,只要借着天毒经就没人敢欺,可他手里的只是一部分武功心法,用的却是毒药,”莫惑眯起眼,“所以有很大可能这些都是长乐岛给他的。”   祁真一点就透:“你的意思是剩下那部分天毒经都在长乐岛?”   “很可能。”   祁真想了想:“怎么才能拆穿何谷主?容渊会把他供出来么?”   莫惑很淡定:“和他讲什么道理,杀了便是。”   祁真:“……”   一天的时间眨眼便过完了,祁真下午睡了一觉,但睡得并不踏实,只觉昏昏沉沉,到傍晚才爬出来,接着一抬头,恰好看见无冤在小院内转来转去,不由得问:“你干什么?”   无冤挨了一块板砖,回来就开始睡,这才刚刚睡醒,他左右看看:“我的蛇呢?蛇呢?你们没给我弄回来?”   祁真警惕地盯着他,生怕这人再去抓。   风雨楼的人心疼他们家夫人,急忙道:“不是早就让你吃了么?”   无冤怒道:“胡说!什么时候?”   风雨楼的人再次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是你体内的另外一个灵魂出来了,他吃的。”   无冤早就听他们说起过灵魂的事,顿时叫道:“啥?”   “你昏迷后我们把偷袭你的人击退了,然后查看你的伤,那个灵魂就醒了,”风雨楼的人娓娓道来,“再然后他看见了蛇,就开始吃。”   无冤道:“啥!”   “全吃了,一条没剩!”   “——啥?!”   风雨楼的人道:“烤着吃的!”   无冤咂摸一下嘴,感觉一点味都没觉出来,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怒了:“这败家玩意!不行,我得找个大师收了他!”   祁真:“……”   暗卫:“……”   风雨楼的人:“……”   好像这两个人都觉得对方是恶灵啊,到底谁是真货?   祁真正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时余光一扫,却见容渊被卫玄和花舵主带出来去茅厕,便将视线转了过去。   风雨楼的人见状便安抚道:“杨少侠放心,他的衣服全湿了,早就被花舵主换了新的,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也都被拿走了,而且被楼主封了几处大的穴道,折腾不出花样。”   祁真应声,很快见到他们回来,便招招手,示意花舵主把人带过来,坐在石凳对面看着他,满脸和气:“容公子住得可还习惯?”   容渊落到这种地步仍不见丝毫慌乱,表情依旧,笑道:“还不错。”   祁真试图和他讲道理:“你们公子一看就是要干大事,早晚都得让人们知道他的名字,你不如提前告诉我?”   容渊微微一笑:“不行。”   祁真也笑了笑,撒谎道:“你若想等着人来救你就死心吧,那姓何的已经死了。”   容渊神色不变:“他是谁?与我有何关系?”   祁真继续诈他:“他死之前说了不少你们的事,比如天毒经。”   容渊很不解:“杨少侠说的话在下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好吧,”祁真温和道,“既然容公子不知道,在下便不勉强了,你身上有伤,记得喝药。”   容渊笑道:“多谢杨少侠关心。”   “不客气,”祁真笑容满面看向一旁,“无冤。”   无冤此刻正蹲在墙角冷静,一脸沧桑回过头:“……干啥?”   祁真指了指容渊:“这个可以打。”   容渊:“……”   “好!”无冤双眼放光,二话不说冲过来就把人揍了,活动一下手腕在石凳坐下,长出一口气,“嗯,稍微舒坦了点。”   容渊:“……”   祁真看着地上的某人,语气与之前没有半点不同,温和道:“天快黑了,容公子吃完饭早点睡,好好休息伤才好得快啊。”   容渊:“……”   祁真望着人被花舵主拖走,看了看面前的无冤,觉得很过意不去,问道:“除了蛇肉,你还喜欢吃什么?”   无冤惆怅道:“都行,只要好吃就可以。”   祁真反应一下,立即吩咐左侍天去做一桌子饭菜,招呼众人坐下,看着无冤:“尝尝,小天的厨艺特别好。”   无冤将信将疑,夹起一点吃了口,顿时停住,看向左侍天:“这真是你做的?”   左侍天笑道:“嗯。”   “厉害!”无冤毫不客气地赞扬一句,又尝了尝别的,再次停住,接着将全桌的菜都尝了一遍,瞬间热泪盈眶,一把握住左侍天的手:“说实话,你以前打过我,我早晨还想过哪天能给你们套上麻袋揍你们一顿,然后远走高飞来着呢。”   “……”祁真问,“什么意思?”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改变主意了,”无冤继续握着左侍天的手,“大家都是兄弟,何必打打杀杀呢,对吧?”   左侍天挑眉,等待下文。   无冤问道:“你多大?”   “二十。”   “嗯,我二十九,”无冤握紧他,特别豪爽,“所以啥都别说了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哥!”   左侍天:“……”      第96章 秋水之劫8      继天毒经被偷后,下午的时候水寨里又出了别的事,据说混进来的几个凿船的人被灭口了,可见秋鸣踏堰仍有长乐岛的人,一时闹得人心惶惶,有几个甚至想要离开,结果被另外几人污蔑为做贼心虚,双方差点打起来,好在几位白道大侠出了面,这才平息。   凿船的人虽然是云卓捉的,但旁人都以为是风雨楼出的手,莫惑便过去了一趟,隔壁的钟离昊也去看了看,便都没与他们一起吃饭。   不过由于容渊等人被关在这里,风雨楼和无情门的人便大多被留下看守,前者高兴地照看他们家夫人,后者则高兴地……打探消息。   “杨少侠的几位哥哥都多大啦?”   祁真刚刚吃过饭,端着茶杯喝口茶,温和道:“比我大几岁。”   “是么,有哥哥就是好,”无情门的人装作不经意地问,“应该都成婚了吧?有小侄子或小侄女了么?”   “嗯。”   嗯是什么意思?是指都成婚了还是指有娃了?就不能给我们门主留一个么?无情门的人笑得脸都有点僵,再次问:“都成婚了啊,真好。”呸,好个头!   祁真道:“这倒没有。”   无情门的人立即在心里长出一口气,感觉活过来了。左侍天敏锐地发现他们似乎想套话,虽然没觉出有什么恶意,但小王爷毕竟身份特殊,便随手拿过一个水果塞进小王爷的爪子里,顺便摸摸头。   祁真不是傻子,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强塞给自己东西,眨眨眼,慢慢反应过来,开始低头啃水果,接着扫见钟离志回来了,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受伤的都处理完了,有几个伤势比较重,也不知能不能挺过去。”钟离志洗干净手,坐下扒饭。他被封晏拖走一天,一直在装作“查看病人伤势”的样子给他打下手外加旁观,学到不少知识,简直受益匪浅。   祁真道:“我是问被灭口的那几人。”   “哦,他们是中毒而亡,”钟离志快速将嘴里的饭咽下,娓娓道来,“据说有人看到是毒谷的人干的,但也有人说这是长乐岛想嫁祸给毒谷,何谷主本来就对长乐岛搅了解毒大会而不满,现在更生气,要不是有人拦着,他早就冲过来找容渊拼命了呀!”他微微一顿,“少主,我又有一个想法。”   “……”祁真语气不变,“说来听听。”   “少主你看,长乐岛现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受到各方的关注,”钟离志认真道,“咱们要是把他们收拾掉,名气绝对会更大,不过之前少主你已经杀了无刹帮的不少人,我总在想干脆一鼓作气把他们全端了,所以是先挑无刹帮还是先挑长乐岛这倒是个问题,等我想个详细的计划。”   暗卫:“……”   我们弄死你!   暗卫见小王爷默默望着某人,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顿时就不好了。他们小王爷这段时间特别乖,都不凶残了,千万可别被带歪啊!   祁真盯着钟离志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扫向无冤,有点想让这人打他一顿,结果就看到无冤正抱着盘子舔,沉默一下:“你差不多得了。”   无冤便放下盘子,拖来另外一盘菜继续吃,顺便暴躁地瞪一眼钟离志让他少吃点。   祁真不解:“吃了这么多你不撑么?”   “……撑,”无冤看看他的表情,沧桑道,“但我体内有个败家玩意,谁知道他趁我不在会干出什么事,万一和你们分开怎么办?那我就是吃完这顿没下顿了啊!”   祁真那句“他比你听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最终咽回去,安慰道:“放心吧,我既然收你进天齐宫,就会看着你,不会让你无缘无故离开我们。”   无冤问道:“真的?”   祁真笑了笑:“当然。”   无冤踏实了点,这才放下盘子,喝完一碗汤,心满意足坐着消食,问道:“少主,天齐宫在哪?我之前怎么没听过?”   祁真正犹豫着要不要把之前诓人的话告诉他,就见钟离志、风雨楼和无情门的人七嘴八舌抢着为他介绍天齐宫,连说书人瞎编的那些都搬了出来,立刻无语。   “原来江湖中竟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帮派,比一笑谷和沧澜宫还神秘,”无冤听得一愣一愣的,有些震惊,越发觉得留在天齐宫不亏,看看面前的几个少年,决定搞好关系,“反正也没事,咱们打牌吧,打麻将。”   沐十里钓了两天的鱼,正是无聊的时候,立刻好奇道:“好啊,怎么玩?”   “我也不会,”祁真看向钟离志,“你呢?”   钟离志点头,把饭咽下含混道:“会一点。”   无冤定定地盯着他们,脸上绽开一抹好看的微笑,情真意切道:“不会可以学,很好学的,”他的双眼放光,掏出钱袋往桌上一放,“来,咱们赌钱,这样有意思。”   祁真看着他:“你确定?”   “当然!”无冤说完便跑出去找人要牌,很快跑回来,拉着他们坐好,看着风雨楼和无情门的一干人等,“你们负责教,不许偷看别人的牌,也不许瞎指挥,打四圈牌你们就不许说话了,让他们自己拿主意。”   祁真无所谓,开始伸爪子码牌。   无情门和风雨楼的人都想去祁真身边,双方争了半天,最后被暗卫一手一个全部拎走,只得老实地去别处坐着,专心看着牌局。   沐十里是庄家,抓好牌一一翻开,看向身边的人:“是我先出么?我该出哪张?”   旁边坐着无情门的人,仔细看了半天,顿时激动:“不用出,完全能直接推!”他说罢把牌一推,“糊了,掏钱!”   无冤:“……”   祁真:“……”   暗卫:“……”   钟离志:“……”   无冤来来回回看了十遍,咋舌道:“你运气不错啊。”   他哪是运气不错,简直是福星转世,小心一会儿输得连衣服都被扒了!祁真和暗卫木然看看他,沉默地继续打。   莫惑回来的时候就见无冤正瞪着无情门的一干人等:“他怎么又赢了,你们没出老千吧?”   “没有,我们连手都没往桌上放,人家就是运气好,快点掏钱!”   无冤道:“……掏就掏,凶什么凶。”   祁真率先发现莫惑,看了过去。   莫惑走到他身边坐下:“吃过饭了么?”   祁真点点头,重新将注意力转到牌上:“你看这张放哪比较好?”   莫惑淡淡道:“我没怎么吃,陪我去吃饭。”   祁真一怔:“我刚刚让卫玄去叫你,你不是说要在大厅吃么?”   “嗯,不合胃口。”   祁真知道他一向对东西很挑,便将位子让给暗卫,乖乖跟着他走了。卫玄听见楼主让他准备饭菜,笑得有些无奈,他若没记错寨主这次是特意从酒楼请的大厨,做出的东西肯定不会差,楼主你不会打牌就直说好了,非得再吃一顿干什么?怎么就那么别扭。   他转身出门,随便去弄了点。   祁真完全不清楚真相,被拉着到了外面柳树下的躺椅坐好,惬意地感受一下晚间的微风,问道:“那些人是被毒谷灭的口?”   莫惑“嗯”了声,拎起他的一只小爪子慢慢把玩。   祁真对他的亲昵早已习惯,继续问:“没找到证据?”   “没细找。”   祁真想起他说过不会和人家讲道理,忍不住问:“可你要是这么把何谷主杀了,外面那些人会不会也认为是长乐岛干的?”   “我有办法。”莫惑说完见卫玄回到小院并递给他一张纸条,清楚是各处的消息,便打开看了看,目光一顿。   祁真没看他的神色,而是凑过来问:“有好玩的事么?”   “有,而且也有一件大事,”莫惑将纸条给他,“四天前平家大公子大婚,长乐岛的人也去了,绑了不少人,包括孟涟和王家的丫头。”   祁真瞬间一惊:“盟主呢?”   莫惑揉揉他的头:“他没事。”   祁真快速看了一遍,发现篇幅有限,只是简单将一些大人物的境况说了说,其他则没怎么提,最后说到长乐岛和绑走的那些人只用了四个字:不知所踪。   他深深地觉得确实是大事,问道:“你说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踏平江湖么?”   “或许吧,”莫惑不想这小东西操心,再次抱着揉了几把,拉着他说起别的,“你看,圣十山庄的庄主又说了一门亲。”   祁真瞬间想起说书人的故事,下意识问:“这次怎么了?不会又跟人跑了吧?”   “没有,”莫惑淡淡道,“那家的小姐直接失踪了。”   祁真顿时有点同情那个庄主。   莫惑简单吃了些东西,在外面待了一会儿,直到天色变暗才回屋,示意无冤他们散牌,然后和祁真又洗了一个澡,抱着放在床上,扳着下巴便吻。   祁真被吻得七荤八素,很快软在他的怀里,任人宰割。   莫惑亲亲他的嘴角,并没有折腾他,抱着拍拍:“睡吧。”   祁真的呼吸有点乱,喘息地嗯了声,不过他白天睡过一觉,此刻并不怎么困,干脆闭眼躺着,半梦半醒间他恍然感觉到身边的人起了身,迷迷糊糊问:“去哪?”   莫惑穿衣服的手一顿,将他连人带被一起抱起,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杀人,去么?”   “……”祁真清醒了些,“我能去?”   “能。”   祁真立刻爬起来,很快穿衣出门,被抱着在黑夜里轻巧地跃过几座小院,最后停在何谷主的院子前。他抬起头,扫见有一道黑影正向木屋掠去,仔细辨认片刻才做了一个猜测,这好像是……云卓。      第97章 秋水之劫9      小院不只有云卓一个人,祁真虽然无法听出太多的动静,但隐约能扫见其他几道影子,便不解地看看莫惑,要知道秋鸣踏堰的人们如今正是警觉的时候,听到任何风吹草动估计都会跑出来一探究竟,杀何谷主找这么多人真的好么?   莫惑垂眼看他:“怎么?”   祁真小声问:“你不怕弄出动静?”   “无所谓,看着便是。”莫惑听见房内的二人动起了手,便抱着他闪入院内的角落站着,耳边只听何谷主一边与云卓交手,一边喝道:“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云卓刻意压着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你只需要知道我们公子对你很失望就行了,上路吧。”   说话间,二人“砰”地破窗而出,何谷主敏锐地发现周围还有别人,估摸也是对方派来的,立刻转身要逃,但紧接着便被等在那边的花舵主拦住,眨眼的工夫又被云卓贴近,喝道:“你究竟是谁?”   云卓冷笑:“你以为大声把外面那些酒囊饭袋招来就能逃过一劫?公子要杀的人就没有杀不了的,”他说着迅速欺近,瞬间在他身上割了两刀,“你的人早已被我制服,在其他人来之前我肯定能解决掉你,不信试试。”   何谷主感受着对方凌厉的攻击,觉出他真的带了杀意,急急道:“那容渊怎么办?”   云卓简直想笑,仍维持着之前的声音:“我们长乐岛的人,我们自然会救。”   何谷主拼命闪躲,低声道:“可他在莫惑那里关着,风雨楼已经决定要插手此事,短时间内根本不会将他交给别人,”他说着便察觉这人的身影顿了顿,立刻道,“回去告诉公子,我会想办法救他。”   云卓收刀后跃,盯着他看了几眼:“你有多少把握?”   何谷主神色一松,说道:“我会想个稳妥的办法,如今他们都不清楚我是……”他的话说到一半,只见眼前的人微微一动,刹那间掠到近前,紧接着胸口如遭大锤重击,他顿时向后倒飞五米,哇地吐出一口血,心头惊骇,好快的身手!看来这人方才根本就没尽全力!   “你……”   云卓拍拍手,笑眯眯地道:“别紧张,开个玩笑而已。”   何谷主脸色铁青,想问他是什么意思,这时只听“呼”的轻响传来,角落里忽然亮起一支火把,他急忙扭头,电光火石间扫见两道熟悉的身影,心里“咯噔”一声。   云卓看准空当再次欺近,迅速点了他的几处大穴,走到莫惑身后站着,下意识想摸摸自家弟弟的头,但想到还有别人在,便打消了念头。   点燃火把的是云纵山庄的石大侠,他身边站着的则是秋鸣踏堰的寨主——莫惑几人经过观察都觉得他的嫌疑很小,便叫了来,并且点住穴道,以防他的情绪失控,此刻石大侠刚刚给他解开。   “何海霖!”寨主二话不说大步冲过来,满脸暴怒,一把揪起地上的人,“我真是没想到,我好心将地方借给你,你打的竟是这个主意!枉我之前一直觉得他们冤枉了你,还差点和他们打起来,我真是瞎了眼!”   何谷主自知大势已去,闭上眼,一语不发。   祁真被莫惑拉着走过去,很快见到钟离昊、封晏和白道几位有名的大侠也来了,快速明白莫惑说的“杀人”就是指这样,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莫惑大概能猜到这小东西的想法,低声问:“你真觉得我会让他带着名声死?”   是你说不和他讲道理的,谁知道是要给他挖坑……祁真扭过头,不搭理他。莫惑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捏了捏他的小爪子。   火把依次点燃,小院很快亮起来,寨主眼珠都红了,对着何谷主大骂,想听听他有什么说辞,但后者依旧是那副严肃冷淡的模样,半个字都不往外说,直到听见对方痛心疾首说还替他找天毒经,才终于睁开眼。   “天毒经确实是被偷了。”   寨主怒不可遏:“你以为我还会信你?你藏着它无非是不想交出去好用它翻身,我告诉你,别做梦了!”   何谷主想要说些什么,封晏便缓步上前,不紧不慢道:“落到这种地步何谷主还要再狡辩?天毒经一直是被毒谷的人看着的,当时的情况如此凶险,谁有心思去偷你的东西?”   钟离昊张扬一笑,紧跟着道:“况且昨日寨主基本把能问的都问过一遍,根本没人中途离开。”   祁真默默望着他们睁眼说瞎话,齐心协力污蔑何谷主监守自盗,又看看何谷主脸色难看的模样,深深地觉得这样不好,温和道:“也有可能是咱们想错了。”   众人齐齐看向他。   祁真一本正经:“天毒经毕竟是毒怪前辈留下的,若原先真是在长乐岛的手中,又怎会轻易看着它落到别人手里?兴许那公子原本就没指望过何谷主,所以曾暗中吩咐手下一旦行动失败便拿回去,咱们不如先耐心问一问何谷主,若真的没有,估计八成便是长乐岛干的。”   监守自盗和被盟友当作废物哪一个更让人难受?而且听这人的意思是先抽他一顿才肯信他?何谷主只觉胸口一阵气血翻腾,哇地又吐出一口血。   莫惑:“……”   封晏:“……”   钟离昊:“……”   祁真眨眨眼,乖乖闭嘴。   几位白道早在进来的时候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此刻见寨主因为何谷主的吐血终于放开他的衣襟冷静了点,这才询问莫惑等人究竟是怎么看出何谷主的阴谋的。   封晏于是简单解释了一下比赛时第三碗毒药的事,隐晦地表示毒谷这五年来真是毫无长进,竟落到用别人家的毒药撑场子的地步了,之前很可能便是由于没什么东西能拿得出手,这才会选择与长乐岛联盟。   他用的仍是不紧不慢的语气,但不知为何特别气人,何谷主原本就恨他恨得牙痒痒,这时更想撕了他,当即吐出两口血:“封、晏!”   封晏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仍望着其他人:“所以我便猜出何谷主有问题,将这事对莫楼主和钟离门主说了说,但我们没证据,干脆找人试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么快便露出了马脚,真是……”   话未说完,何谷主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翻便栽倒过去。院内刹那间静了一瞬,封晏的语气半点不变,继续道:“真是蛮顺利的。”   众人:“……”   都这样了就不用再往下说了!   几位白道下意识看看地上的人,忍不住猜测何谷主会不会被封晏直接气死,直到见寨主探了探脉搏说还有气才略微放心,默默看了封晏一眼,接着不禁将目光投向莫惑那里。   毒谷到底曾经威震一方,何海霖身为谷主,武功自是不用说,能这么快便被逼得露陷,这偷袭者的实力绝对很强。他们方才虽然离得远,但多少能看清一些影子,如今便对出手的人有些好奇。   祁真见状猛地想起江湖人都觉得云卓是草包,不过云卓蒙了面,应该没事吧?他也向身后望了望,却发现半个人影都没有,茫然了一下。   莫惑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知道很多人都被吵醒了,便将剩余的事扔给寨主他们处理,拉着祁真回小院,低声道:“你哥早就走了。”   祁真问:“去哪了?”   “大概会离开水寨。”莫惑边走边说,告诉他云卓白天去过一次后山,并没发现有用的线索,现在天毒经被烧、何谷主也被抓,云卓恐怕不会再留下,而是先去秋水城等着他们。   祁真一怔:“等我们?”   “嗯,从这里离开肯定要先去秋水城,”莫惑轻声道,“云卓已经知道平家发生的事,但容渊在我们手里,若这个人对长乐岛很重要,那所谓的公子一定会想办法联系我们,所以云卓会与咱们一道。”   祁真知道他们既然决定插手,早晚要和那公子对上,闻言并不意外,与他一起回到住处,忽然想起刚才的事,好奇问:“封晏和何谷主有仇?”按理说不是人家和他有仇么?他怎么会非得把何谷主噎死才满意?   “没仇,”莫惑将彼此的衣服脱了,抱着这小东西放在床上,“他肯来秋鸣踏堰是对天毒经里记载的药感兴趣,多少也有一部分是想看看毒谷新配的毒药厉不厉害,结果白白耽搁这么多天,他不太痛快。”   祁真懂了,向他怀里一缩,准备睡觉。   莫惑在他嘴唇亲了亲:“你是想先去少林拿逐月决,还是去平家?”   祁真立刻睁眼:“你要去平家?”   “嗯,长乐岛上次没全部把人抓走,兴许会再动一次手,”莫惑垂眼看着他,“想先去哪?”   祁真顿时犹豫,若去平家,还不知事情会何时解决,可若去少林,万一他师父又耍他玩,他岂不是白去了?他想了想:“哪个近一点?”   “少林。”   祁真眨眨眼:“那……”   莫惑抱着揉了他一把:“我们先去少林。”   祁真多少有些迟疑:“要是这期间平家出了事怎么办?”   莫惑很淡定:“这说明长乐岛当真可恶,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祁真:“……”   一夜无话,第二天祁真才知道莫惑为何这般无所谓,因为他将平家的事告诉了白道一众,如今众人正是团结的时候,当即便决定出发去平家帮忙。   薛公子不由得问:“莫楼主去么?”   莫惑淡淡道:“我们有要事要去一趟少林,之后可能会过去。”   他说着察觉祁真一下下地瞥他,知道这人不喜欢薛家的小子,便简单应付几句,带着人离开水寨,很快回到了秋水城。   秋水城仍然很热闹,无冤上次根本没吃到这里的特产,如今便有些坐不住,沐十里一向爱玩,当下带着钟离志和他一起走了。祁真则不太想动,吃过午饭便去睡觉,等到再次睁眼,周围已经没了莫惑的影子,他左右看看,不禁起床出门。   “杨少侠,楼主有事出去了,”风雨楼的人不等他开口便主动交代,“他说晚上要在城里的酒楼吃饭,让你过去找他。”   祁真应声,扫见沐十里几人恰好回来,并且无冤的眼角还有点发红,立刻问:“怎么回事?”   随行的暗卫嘴角一抽,说道:“他去排队买小吃,结果那家店的屋檐忽然塌了,然后他为了护住吃的,脑袋就被砸了一下。”   祁真听得无语,看看某人可怜的模样,安抚地拍拍他的肩,与他们聊了一会儿,带着他们浩浩荡荡出发去酒楼,慢悠悠迈进雅间的大门,接着一抬头,瞬间对上凤随心一双含笑的眸子。   祁真:“……”   为什么疯子会在这里!   叶天元此刻也在雅间,见到他就习惯性的沉痛,忍不住想看看没吃到嘴的沐十里,这时余光一扫,见到旁边还站着两个人,不由得打量了一下。   无冤恰好望过去,一张娃娃脸看不出具体年龄,漆黑的眸子纯洁而无害。   叶天元一怔,眼睛立刻直了。      第98章 少林青古1      祁真震惊完才意识到莫惑和凤随心是朋友,会凑在一起并不奇怪。他迅速回神,勾起恰到好处的微笑,温和大方地对凤随心打了声招呼,在莫惑身边坐下,接着看了一眼同桌的云卓,觉得有点玄幻。   你们一个魔教头子,一个盟主独子,竟然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不诡异么?   他镇定地给自己倒了杯酒,暂时没有开口。   凤随心看向他,笑着问:“我今天才听说秋鸣踏堰的事,据说天齐宫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就把蛇群制服了,怎么办到的?”   祁真笑道:“用的困蛇香。”   “哦?”   “应该是一种药。”祁真耐心叙述了一下那东西的样子和功效,并实话告诉他这不是出自天齐宫,而是门徒以前的师父送的,由于无冤如今换了人,他便没提门徒的具体姓名,免得又引出别的事,还得再解释。   凤随心饶有兴致地听着,问了问事情的细节,有点遗憾:“早知道我也混进去玩玩了。”   你要是在场搞不好会更乱吧?祁真在心里腹诽,表情半点不变。   凤随心抿了一口酒,嘴角勾着浅笑,愉悦道:“然后我就能在你们抓到容渊前救走他,趁机让他带我去长乐岛转一圈。”   祁真:“……”   本王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好心地去救白道!   “可惜现在救,他肯定会怀疑我,只能等下一次。”凤随心再次觉得有点遗憾。   “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少林?”云卓笑眯眯地道,“容渊在我们手里,若长乐岛真的不想要回他,到时我们再去平家便是,反正早晚能遇见他们。”   祁真顿时眨也不眨地盯住凤随心,心里有些挣扎,既想与这疯子多处处交个朋友,顺便开导两句,也好彻底消除未来隐患,可又害怕这几人路上发生矛盾打起来,到时候该怎么办?   莫惑一直在他身边坐着,早在刚才就觉出这小东西似乎对凤随心很关注,给他夹了他最爱吃的菜,想把他的视线弄回来。   祁真仍望着那边,雷打不动。   莫惑看他一眼,换了点别的夹给他。   祁真抓着青花瓷的酒杯,还在看。   莫惑沉默一瞬,干脆将筷子塞进他的小爪子里。   祁真下意识握好,继续看。   “……”莫惑不高兴了,不动声色地扫向对面的两人。   凤随心正听完云卓的提议,几乎立刻发现某人的目光,便看了过来,在这二人之间转了转,笑着扬起眉:“杨少侠觉得呢?”   祁真捏紧筷子,笑得毫无破绽:“凤公子若是能同行,在下自然欢迎。”呸,除非你不发疯!   凤随心轻轻一笑:“那莫楼主呢?”   “随你。”莫惑说道,又一次给某人夹菜。祁真这回终于注意到了他,看看碗里的青菜,握着筷子低头扒饭。莫惑很满意,冷淡的眸子控制不住闪过一丝柔和。   凤随心熟知莫惑的性格,一看便知这是真的栽了,有点不可思议,多看了他们一眼才望向云卓:“再说吧,其实我正打算去一个地方玩玩,”他微微眯眼,原本就带着笑意的声音听上去更加愉悦,“你们说……沧澜宫的乾芷怎么样?”   话音一落,雅间刹那间一静。祁真维持着嚼东西的姿势猛地望向他,而正找机会与无冤搭话的叶天元则迅速扭过头:“尊主你说真的?”   凤随心挑眉:“我看上去像开玩笑?”   叶天元盯着他看了一会,认真道:“那属下陪你去。”   “不用,”凤随心笑道,“我就是去看一眼里面有什么就出来。”   前提是你真的出得来呀!祁真下意识在心里反驳了一句,紧接着想到上辈子这人能活着与他在皇宫见面,恐怕真能出来,顿时就不好了,你个疯子!   一笑谷、沧澜宫,江湖中两大神秘帮派。   其中一笑谷是位置有些神秘,据传谷内十分漂亮,周围虽然布着机关却并不致命,只不过是不希望被外人打扰,那两位谷主皆是武林前辈,众人对他们很尊敬,自然不会轻易过去。   而沧澜宫的位置并不是秘密,可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却是人莫能知,沧澜宫的人鲜少在江湖露面,但个个皆是高手。宫主邵沉希武功深不可测,喜好不明,饶是风雨楼的消息如此灵通,对他的事情掌握得也不多。   凤随心口中的乾芷是沧澜宫的禁地,有人说里面是历代宫主的墓穴,有人说装的是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也有人说是厉害的武功秘籍……总之各说纷纭,可至今没有得到证实,因为但凡敢进去的就没人能活着出来。   祁真看着凤随心,深深地觉得这疯子太让人头疼,为何总喜欢干些惊世骇俗的事,就不能好好当你的魔教头子么!   莫惑也看着某人,神色很平淡:“何时去?”   “暂时没想好,先看看长乐岛会不会再干点让我感兴趣的事,”凤随心依然是那副略微漫不经心的模样,仿佛谈论的是天气,他伸手将面前的酒杯倒满,笑道,“这样吧,我要是真能进去,出来后你送我一壶春风醉,我告诉你里面都有什么,怎样?”   莫惑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行。”   祁真木然嚼了嚼嘴里的东西,咽进肚,决定保持沉默,暗道这疯子出不来更好,省得糟心,要是出来……嗯,其实他也比较好奇乾芷里会有什么。   话题很快被带到别处,叶天元的思绪仍停在这件事上,不知是该劝自家尊主别去,还是该盼着这人能成功,因为春风醉可是江湖第一酿酒师压箱底的酒,有钱都买不到的,尊主要是真能从莫惑那里弄来一壶,自己兴许可以分一杯。   他又看看自家尊主好漂亮的侧脸,很快将目光重新投在无冤身上,静静打量了几眼,低声问:“公子也是天齐宫的人?”   无冤睁着漆黑的眸子望着他,嗯了声。   叶天元稍微向他挪了挪,笑得很温柔:“在下一直很仰慕天齐宫的人,今日有缘一见,一定要喝一杯,来,请。”   无冤自然不会拒绝,端起杯子与他碰了一下,乖乖喝干。   叶天元盯着他湿润的嘴唇,声音更加温柔:“在下姓付,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无冤犹豫一瞬,小声地老实回答:“在、在、在下无、无冤。”   叶天元顿时暗道一声竟然是结巴,真是好讨喜,紧接着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望着他:“……你是无冤?”   “嗯。”   “……”叶天元仔细打量他,感觉一点凶残都没看出来,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听说过无冤被杨少侠收进了天齐宫,还被压住了体内的邪气,变得特别无害,心想那么扯的事竟然是真的!   无冤生怕被嫌弃,默默和他对视,无辜的神色甚至有点可怜:“怎、怎、怎么?”   叶天元立刻回神告诉他没事,继续笑着和他聊天,第一次有点感谢天齐宫的存在,让无冤变成了这样,不过事无绝对,兴许若自己以前能遇见无冤也可以感化了人家呢,到时就能吃到嘴了。   他压下一丝相见恨晚的感觉,面上特别和气,而且并不过分亲热,还会时常与沐十里及钟离志聊两句,一副很喜欢结交朋友的样子。他的真实样貌只有悬影的极少数人见过,今天出来依然是易的容,并不怕别人看出问题。   祁真吃饭的空当看他一眼,觉得挺正常,很快转回了视线。   一顿饭吃得和和气气,虽然中途祁真有几次想抓着盘子扑过去把这疯子砸傻,但都忍下了,饭后还假惺惺地问了句是否要与他们同行。   凤随心的脸上没多少兴趣,问道:“你们何时走?”   “明日一早,”祁真一本正经道,“争取早点办完事,也好早点转去平家。”所以我们是要赶路啊,你还是别跟着了,乖,自己去沧澜宫玩吧!   凤随心自然不清楚他那点小心思,简单嗯了声,很快与他们分开,临行前听到某人和无冤相约晚上去庙会,似笑非笑:“付峻?”   叶天元刹那间呼吸一停,完全没想到尊主竟然将他告诉无冤的假名念了出来,他没胆子问他觉得如何,随口解释:“就是随便取的。”   凤随心懒得拆穿他是在变着法地占人家便宜、让人家叫“夫君”,转身慢悠悠向客栈走:“看上了?”   “嗯,多么单纯啊,让我恍然想起了我纯洁美好的第一次,”叶天元亦步亦趋跟着他,顺便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无冤一眼,紧接着便扫见那背后大大的“冤”字,愣了愣,“尊主,我记得无冤很早就开始混江湖了吧?”   “嗯。”   所以他到底多大?叶天元反应半天,天真地问:“你说他当年会不会才十岁出头?”   凤随心知道他一向喜欢啃十几岁的少年郎,反问:“你说呢?”   叶天元顿时沉默。   “怎么?”   叶天元回想一下无冤很好拐的样子,所以年龄什么的……他镇定道:“尊主,我觉得还是有可能的!”   凤随心装作没听见,继续向前走。   如今天黑得晚,祁真等人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也没有全部暗下,他心里惦记着凤随心的事,回屋便想问问那疯子是否真能闯过乾芷,但刚刚说了一个凤字,紧接着就被莫惑扳起下巴吻了过来,顿时伸爪子抓住他。   莫惑扣住他的后脑让自己探得更深,过了半天才放开他,看着他不住喘息的小模样,心里稍微舒坦了点,淡淡问:“你好像对他挺上心?”   祁真眨眨眼:“他救过我。”   莫惑道:“我也救过你。”   “……”祁真想了想,又想了想,“他笑起来有点好看。”   莫惑挑眉:“你这是觉得我不好看?”   祁真道:“行,你笑。”   莫惑:“……”      第99章 少林青古2      客房一片死寂,二人对视了一会儿,谁也没有先开口,就在祁真觉得莫惑兴许真会笑给他看的时候,只听房门被敲了两声,他立刻跑过去打开,发现是钟离志,便问道:“怎么了?”   “我二哥和封大哥他们来了,恰好也选的这间客栈,”钟离志随口说了点无关紧要的,期待地看着他,“少主,出来一下,我有点事想问。”   莫惑正不太痛快,尤其话里提到了某两人,便冷淡问:“是关于你二哥和封晏的?”   钟离志一怔:“不是啊。”   莫惑又问:“你们天齐宫内部的事?”   钟离志不敢惹他,乖乖摇头。   莫惑便吩咐道:“那就在这里说。”   “……这样多不好,”钟离志说着急忙迈进屋,吱呀一声反手关上门,满脸好奇,“少主,今天和咱们一起吃饭的是谁呀?我听他的手下喊他尊主,而且他还说要去乾芷,好像蛮厉害的,云公子说是凤随心,怎么可能,真当我是三岁小孩了啊哈哈哈。”   祁真伸爪子拍肩:“没骗你,他就是凤随心。”   “哦,原来是凤随心呀,果然不会是……”钟离志的声音戛然而止,震惊了,“少主你说啥?”   祁真再次拍肩,最近秋水城内的武林人士比较多,为防止这人当场吃惊地叫出来,造成不太好的影响,所以吃饭时他便没有多说,只说人家姓凤。   钟离志看看少主的神色,叫道:“什么——?!”他猛地察觉莫惑冷冷扫了过来,急忙闭嘴,忍了忍,用极小的声音问,“那那那真是凤尊主啊?”   祁真知道他总是想着掀翻悬影,借机劝道:“嗯,他很厉害,武功高强,别随便惹他。”   “……”钟离志张了张口,意识到自己竟和那传说中的人物吃了顿饭,当下眼前一黑,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少主的小胳膊,惊悚问,“他不是身高九尺,青面獠牙,身上穿的红衣都是被血染过的,而且三天吃一个小孩,每天都要吃一顿烤人肉么?”   祁真:“……”   莫惑:“……”   祁真默默反应一下,也跟着震惊了:“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钟离志道:“我家里那些哥哥。”   祁真:“……”   莫惑:“……”   钟离志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道:“难道他们是为了让我打消灭掉悬影的念头,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他们也是为你着想,陪他们说说话吧……”祁真温和地劝道,拉着他向外走,在迈出去时反手一关门,愉悦地和他一起跑了,只剩下钟离志委屈的一句“可他们总打我”的尾音轻轻飘回屋,很快便消失了。   莫惑:“……”   秋鸣踏堰遭逢大变,许多事还等着处理,寨主没有跟去平家,而何谷主则由云纵山庄的石大侠绑着交给盟主,到时再做处理。众人收拾了一下,午后出发,如今才到达秋水城,由于人数众多,他们没办法挤到一间客栈,只得分散开来,钟离家和解忧堂恰好到了这一家。   祁真下楼的时候就见到风雨楼和无情门的人又凑在了一起,前者颇有些同情后者,因为钟离昊和封晏是朋友,去平家的路上无情门注定要与解忧堂做伴。   “钟离家的人也去参加平公子的大婚了,你们门主不放心家人过去看看这我们都知道,”风雨楼的人道,“但据我们所知解忧堂因为解毒大会的事,只随便派个人去平家道了声喜,应该刚好能躲过一劫,那贱人怎么也要跟着?”   无情门的人顿时唉声叹气:“解忧堂要在那边开个小分堂,你们说他去干什么。”   风雨楼的人更加同情:“最近事多,那边搞不好能打起来,都小心点,千万别受伤。”   “嗯,我们心里有数,不到要死的地步是不会去解忧堂的!”   祁真:“……”   风雨楼的人抬眼一扫,立刻发现他们家夫人,急忙高兴地围上前,问道:“杨少侠是想去庙会?现在外面刚刚开始,要再过一会儿才热闹。”   祁真原本没打算去,但此一时彼一时,他眨眨眼,立即决定逛一圈,等莫惑把之前的事情忘掉再回来。想罢,他便找到天齐宫的几个人,看了看性格大变的无冤,几乎都淡定了,带着他们便走。   于是等莫惑追下来想把祁真拎回屋,便听说那小东西高高兴兴去玩了,顿时沉默。   风雨楼的人敏锐地觉出问题,万分担心他们楼主脑袋一抽惹夫人不高兴,小心翼翼观察他:“楼主?”   莫惑一语不发,维持着平淡的表情,转身又回去了。   风雨楼的人:“……”   怎么不详的预感更严重了?   秋水城内的美食很多,隔半月便有一次这样的集会,到处全是吃的。祁真也终于明白凶残的无冤这次为何会出来得这么快,敢情是为了吃东西。   “少主,你们快点!”无冤大步向前冲,“我有感觉,白天被砸前去的那家的东西绝对好吃!”   祁真很体贴:“那你先走。”   无冤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就跑了,迅速冲到那边排队,买完后便找到安全的地方站好,确认不会再被砸到,这才激动地用竹签叉起团子。   叶天元回去后犹豫半天还是没想好到底啃不啃那块肉,但毕竟已经与人家约好了,便干脆一边走一边想,谁知一抬头就见路边静静站着一个人,背后写着龙飞凤舞的“冤”字,他的心立刻被触动了,心想这是在等着他不成?好乖!   他快速上前,接着装作被撞了一下,整个人扑到他身上吃豆腐。   无冤手里的团子恰好正递到嘴边,此刻简直猝不及防,啪嗒掉在了地上,他呆了一下,看看地上的美食,瞬间沉默。   “对不住……哎,是你,”叶天元的语气带着一点点惊讶,暗中搂了搂人家的腰,这才绕到前面,稀罕地看着他呆滞的模样,伸出拇指缓缓摩挲他的嘴角,“别动,这里有东西,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无冤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目光阴森,笑容和善:“我要弄死你。”   叶天元:“……”   祁真过来时这里已经乱了,只见无冤和叶天元相继从头顶飞过,耳边还能听见前面的人叫道:“你冷静点,是不是邪气又出来了?”   “冷静个屁!”无冤一脸暴怒,“老子今天非揍得你娘都认不出来你!”   “你到底怎么了?对了你不是结巴么?”   “你他娘的才结巴!”   祁真:“……”   钟离志:“=口=”   钟离志顿时惊悚:“那不是悬影的人么?”   祁真示意他闭嘴,快速带着人过去,准备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周围早已有看热闹的武林人士,恰好听见钟离志的话,倒吸一口凉气:“悬影的人竟也到了秋水城!会和秋鸣踏堰的事有关么?”   “不知道,这才一个人,会不会只是路过?”   “不过无冤自从进了天齐宫后变化真是大啊,以前那么凶残的一个人,现在竟这样嫉恶如仇,不仅在水寨里救了那么许多好汉,连悬影的人都敢打了。”   “是啊是啊……”   无冤完全不清楚自己的形象又高大了不少,而是继续追着前面的人跑,不知不觉进了一条巷子,很快见对方停了下来。他暂时没动,因为他发现这人的轻功很高,自己根本追不上。   叶天元总想再拯救一下,说不定能占点便宜,此刻见状更加坚定信心,尽量放柔声音:“深呼吸,是我,你看清楚。”   无冤默默望着他,不说话。   叶天元试着向前迈了两步,见他没动,便又走了几步,见他忽然垂下头开始慢慢向外走,背影说不出的可怜,立即追过去:“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那一瞬间无冤看准时机,迅速转身给了他一拳。叶天元哀嚎一声捂住眼,顿时有些蒙。无冤二话不说便冲了过去,表情凶狠:“受死吧!”   “……”叶天元回神,顷刻间与他动起了手。   祁真追来时就见这二人打得正欢,急忙叫停。无冤发泄一通后多少舒坦了点,便听话地停下。叶天元则对猎物一向很温柔,没怎么下死手,再加上猝不及防,便显得有点惨,他沉痛地盯着祁真,觉得自从遇见这个少年,就好像一直在倒霉。   祁真愧疚道:“付公子没事吧?”   叶天元心里有一堆话想问,但还是先问了最关心的:“他今年多大?”   “二十九。”   叶天元原本就脆弱的小心脏登时“咯啦”一声就碎了,感觉连呼吸都是痛的,看看无冤那张脸,忽然特别累。   “他的情况时好时坏,可能认不出来你,你……”祁真试图解释,却猛地扫见这人扯开的衣领处露着半片熟悉的小金叶,嘴里的话转了一个弯,“你真是蛮活该的。”   叶天元:“……”   祁真不再搭理他,拍拍无冤的肩膀:“我们走。”   无冤见少主没和自己计较,特别感动,高兴地跟着跑了。   叶天元呆呆地站了半天,在街上连续逛了数个小店,买好精致的小吃,拎着回客栈递给尊主,坐在他身边看着他。   凤随心拿起一块咬了口:“不是要去和无冤逛庙会?”   “他二十九了。”叶天元越想越觉得自己亏了,在心里缓了一口气慢慢冷静,掀开面具开始给眼睛上药。   凤随心原本就不太看好这次的事,但没想到竟这么快就结束了,此刻看着他的样子,顿时轻笑出声,漂亮的眸子流光溢彩,美得惊心动魄。   叶天元拿着药的手一顿,感觉就着他的脸吃东西已经不能满足了,鬼使神差问:“尊主,我能摸一把你小手……指头么?”   凤随心挑眉:“嗯?”   叶天元立刻回神:“没什么。”   祁真离开后仔细问了问无冤事情的经过,再次肯定刚刚的就是叶天元,不过那到底是悬影的人,如今莫惑正在吃味,万一凤随心找上门,莫惑和人家打起来可就糟糕了,于是他思来想去便示意无冤他们继续玩,自己则回到了客栈。   天色早已暗下,客房内点着灯,他进去时便见莫惑坐在窗边看书,目光一如既往的淡然,让人不由自主地静了静。   “回来了?”莫惑听到声音,放下书望着他。   祁真轻轻应声,一边走一边盯着他,感觉越看越顺眼,到达近前时便干脆爬进了他的怀里。莫惑不爽的情绪刹那间烟消云散,收紧手臂抱好他:“洗澡么?”   “嗯。”   莫惑便对外面吩咐一声,让他们把热水弄进来。风雨楼的人正在担忧这二人是不是吵架了,闻言顿时高兴,急忙亢奋地准备妥当,跑了出去。莫惑便将怀里的人抱起,脱掉衣服跨进浴桶,接着扳起他的下巴就吻,直到气喘吁吁才放开他。   祁真喘了几口气,仰头看着他。   莫惑掐了把脸,又凑过去缠绵地与他接吻,感到他软软的小舌头主动缠着自己,只觉甜蜜不已,在唇齿间哑声问:“喜欢我?”   “……嗯。”   莫惑心里微颤,立刻吻得深了。   祁真含混地嗯了声,呼吸更加凌乱,等到拉回神志发现已经被抱到了床上,面前的人正望着他,一向冷淡的眸子染着情欲,与平时的样子大不相同,再衬上那张脸,直让人移不开视线。   莫惑看着这小东西专注的眼神,知道是稀罕自己,心里越发舒坦,低头亲了一口:“为什么对他那么上心?”   “……”祁真眨眨眼,“有点好奇,他的武功有多高,你和你们那个杀手一起上打得过他么?”   莫惑静了一瞬,实话实说:“他就是杀手。”   “……什么?”祁真简直猝不及防,“他不是悬影的主人么?”   “嗯,他以前是杀手,后来觉得无聊,两年前就跑去悬影了。”   祁真:“……”   他这么凶残,为什么你们还要和他做朋友?   莫惑看他呆呆地躺着,感觉稀罕得不行,掐了掐脸:“在想什么?”   祁真下意识道:“凤随心。”   莫惑:“……”   祁真敏锐地觉出一丝寒意,急忙回神:“不我是说……唔……”   莫惑不等他开口便吻,直接把人啃了。祁真原本还想解释,可后来思绪越来越乱,快速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任人宰割。   “想什么?”   “……轻一点……”   “嗯?”   祁真呜咽一声,刹那间蜷缩脚趾,无助地抱住了他:“想你。”   莫惑把人一抱,终于满意。   一夜无话,第二天他们便与无情门、解忧堂的人分开,踏上了去往少林的路,凤随心没有来,估计是对这事没兴趣。祁真巴不得他不跟着,爬上马车,快速离开了秋水城。      第100章 少林青古3      因为要押着容渊几个人,为了防止半路发生意外,莫惑抽调了一部分风雨楼的精英。?祁真虽然看不见他们的影子,但曾无意间听小天和暗卫提起过几句,便估摸他们都在暗处跟着,心想难怪最近总觉得有人在看他,应该是他们吧?   他不由得在又一次住店时找机会问了问。   风雨楼的人观察一下他的表情,谨慎道:“不太清楚,回头我们去问问,杨少侠若觉得不舒服,我们教训他们一顿。”   祁真好脾气地笑道:“无妨,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哦,这样啊,”风雨楼的人放心了,痛快道,“我们觉得就是他们在偷看。”   祁真暗道一声你们变得也太快了,温和问:“为何?”   “大概是因为杨少侠以后便是我们风雨楼的夫……另一位主人了,”风雨楼的人道,“况且我们楼主为了陪你好几个月没回总舵,这说明杨少侠对他很重要,他们自然想见见你。”   “就是,”其他人趁机给楼主说好话,免得楼主未来某一天真的脑抽把夫人气跑了,“我们楼主一向不喜欢亲近人,唯独对杨少侠不一般。”   “所以楼主肯定很在乎很在乎你!”   “嗯,更别提之前还把秦哥派走了呢!”   祁真是知道在秋鸣踏堰的时候秦肆便离开了,连长乐岛攻过来时也没回来,原以为是风雨楼内有事,如今听起来好像另有原因,他不禁问道:“秦肆怎么了?”   风雨楼的人眨眨眼:“楼主交代了一件重要的事给他,他就走了。”   祁真点头:“是什么?”   风雨楼的人有点犹豫,还没想好要不要说,只听楼上忽然传来“嗷”的一声惨叫,紧接着钟离志就冲了下来:“少少少主……”   祁真立刻起身,见他身后追着无冤,急忙将他拉到身边,震惊地看着无冤:“你打他了?”   “怎么可能,我还没打呢他就跑了,”无冤认真道,“我就是吓唬吓唬他,少主你看我像是打同门的人么?”   “……”祁真道,“那你吓唬他干什么?”   无冤悲愤地伸出胳膊并将袖子一撸,露出上面的一排针眼,痛心疾首:“他学针灸非要拿我下针,我已经忍他半天了,你看看给我扎的!”   祁真:“……”   众人:“……”   “……我的胳膊这不是没地方扎了才找你嘛,”钟离志躲在祁真身后小声反驳,“再说,我这也是为了早点学好医术给你治病啊。”   “老子没病,”无冤道,“我现在就想找个大师收了那败家玩意!”   钟离志问:“万一不管用呢?”   无冤暴怒:“嗯?”   钟离志识时务地闭嘴。   无冤很满意,看了看周围这群曾经打过他的人,情真意切地给钟离志出主意:“总之别找我,你看这么多人了,一天扎一个,轮个十圈八圈的,保管你成名医!”   “……”风雨楼的人和暗卫顿时齐齐瞪眼,恨不得群殴他。无冤淡定地顶着他们的视线坐下喝茶,瞥见左侍天也在含笑看着他,急忙跑过去讨好地给人家捏肩,顺便警告钟离志别扎他亲哥。   钟离志站着没动,期待地看向他们家少主,风雨楼的人和暗卫也看着他,生怕这人点头同意。   祁真想了想:“走,跟我来。”   钟离志对他一向无条件信任,急忙跟过去。暗卫有点惊悚,小王爷不会自己给人家扎吧?他们不放心,快速跟上了楼。   祁真推开二楼其中一间房的房门,见莫惑和容渊相对而坐,便走过去,温和问:“聊完了么?”   莫惑嗯了声:“要吃饭了?”   “还没有,我找他有点事,”祁真看向容渊,特别和气,“这几天一直赶路,容公子可还习惯?”   容渊经过上次的事已经对他心生警惕,只笑了笑,不接话茬。   祁真完全不介意他沉默,继续道:“原本若是去平家,我们便能将容公子还给长乐岛,可如今还得劳烦容公子跟着跑一趟少林,在下心里总是过意不去,所以就想了个办法让容公子不那么无聊。”   “……多谢杨少侠的好意,”容渊笑道,“在下并不无聊。”   祁真诚恳道:“可我们都觉得你很无聊,旁观者清啊。”   容渊:“……”   祁真对身后的钟离志招招手示意他过来,看着容渊:“这是我天齐宫的人,也参加了这次的解毒大会,并且要立志成为一名神医,这大会是你们和何谷主折腾出来的,所以你得负责啊,”他说完看向钟离志,“以后就找他练,别客气。”   “好!”钟离志很激动,迅速掏出一堆针,拖过椅子在他身边坐下了。   容渊:“……”   莫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拉着祁真出去,听见他让左侍天在一旁守着,便清楚是怕容渊给钟离志下套,稀罕地捏了捏他的小爪子。   祁真慢慢跟着他,问道:“秦肆去哪了?”   莫惑道:“有点事让他做。”   祁真望着他:“是什么?”   “你以后就知道了。”   祁真猜了猜,心想难道是回风雨楼修建房子么?或者是建一座像秋鸣踏堰那样的水路各半的庭院?总不能是筹备婚事吧?他有点呆。   莫惑低头就看到他略微出神的小模样,掐了把脸,带着他下楼吃饭。   或许是暗中跟随的精英很多,也或许是莫惑和云卓都不是省油的灯,更或许是长乐岛的人都去了平家,祁真等人接下来的路程风平浪静,没发生丝毫波折,又走了十日后,他们终于到了少林的脚下。   少林建在这片群山腹地的密林中,从恢宏的山门过去是一条甬道,两旁种着高低不一的松柏,郁郁葱葱。似乎是知道即将到达的地方,祁真总觉得空气里都带着几分肃穆的味道。   云卓一向不喜欢这种地方,轻轻叹气:“原以为能去别处玩玩,谁知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来了。”   祁真看他一眼:“你可以在山下等着我们。”   “那多无聊,”云卓摸了摸脸,“反正易了容,这样应该没事。”   祁真好奇问:“你怕见人?”   “嗯,那方丈是我爹的朋友,特别话痨,一看见我就喜欢拉着我讲道理,”云卓懒洋洋地道,“我还得一直听着,烦得很,天知道我有多想打他一顿。”   祁真瞥见旁边扫地的小和尚呆呆地望了过来,不禁低声提醒他小心让他们听见后告诉方丈,然后猜出他的身份。云卓一点也不介意,笑眯眯:“无所谓,他的朋友很多,不少人和我的遭遇类似,大概和我的想法也相同,他最好是知道,你猜他下次还会找我们聊天么?”   祁真道:“……搞不好会一直和你们聊。”   云卓继续笑眯眯,万分无害:“我会让他后悔的。”   祁真总觉得他一肚子坏水,顿时闭嘴,慢慢到达主殿,报上姓名后便被领入了方丈室。他打量一眼,见这方丈慈眉善目,看着便是好说话的,于是快速交代了来意,只说是拿东西,而没提逐月决。   方丈点点头,让人将光晦大师请了来。   祁真知道他师父的好友悟悲大师已经在几年前便圆寂了,现在叫来的是那位大师的徒弟,用他师父的话说也是守信之人,他便将玉佩拿了出来。   光晦大师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施主请随我来。”   祁真下意识看看莫惑,见他还在听方丈说话,便干脆自己走了,很快跟着光晦大师去了他的庭院,静静等了一会儿,见这人递给自己一封信,默默反应一下,伸爪子接过:“不应该是一本书么?”   “恩师交给我的时候便是一封信。”光晦大师泡了一壶花茶,为他倒上一杯,示意他慢慢看,便不再打扰他了。   庭院很快静下来,祁真在石凳上坐下,捏捏手里的信,觉得有点厚,但绝对没到成册的地步,心想逐月决难道只有几张纸么?他极其天真地想,压下某种不太好的预感,打开了这封信,入目第一张纸上只有三个大字:徒弟啊。   他的心顿时“咯噔”一声。   他翻过一页,只见上面写道:“为师来的时候悟悲大师恰好不在少林,为师等了一天又一天,雨下了停,这几日又开始下,淅淅沥沥,连庭院的花都谢了,还落了满地,为师真是蛮伤心的。”   祁真:“……”   谁管你!   他再次翻过一页,见这张上被拍了几片花瓣,早已干枯,忍住撕信的冲动迅速往下看,见某人絮絮叨叨说不是故意逗他玩,但已经在少林吃了大半个月的素,再吃下去总觉得自己也会变成青菜,实在生不如死,可和其他大师又不太熟,不放心将逐月决交给他们,最后便决定不再等了,带着逐月决去了另外一处地方——他的旧居,青古镇。   “徒弟啊,这次为师绝不是骗你,为师给你画张地图,按照这个路线去吧,若是没找到,那便是邵家把家败了,他们那种帮派或世家不像少林这般长久,为师也没办法。”   祁真:“……”   云卓过来找他时便见他凶狠地瞪着信,一副恨不得捅人的模样,顿时笑出声:“怎么了这是?”   祁真不答,木然将信递给他。   云卓一目十行看完,轻轻笑了笑,翻到最后的地图上,简单观察了几眼,接着越看越认真,最后迟疑道:“这好像是……沧澜宫。”   祁真:“……”      第101章 少林青古4      莫惑从方丈室出来时就见祁真气咻咻地走了回来,漂亮的眸子还带着几分未散尽的凶狠,也许下一刻就会找个人咬一咬。 他不禁上前安抚地揉了两把,摸摸小爪子:“怎么了?”   祁真反握住他的手指,慢慢冷静,把信塞给他。   云卓一路都在后面跟着,此刻便简单将事情叙述了一遍,末了笑眯眯地问:“那方丈一向话唠,我本以为你得过一会儿才能出来,怎么这么快?”   莫惑收起信,淡淡道:“兴许是发现我起了杀念想把他宰了,所以就没有多留我。”   祁真:“……”   云卓:“……”   莫惑垂眼看着身边的人,轻声道:“我刚刚答应方丈吃一顿斋饭再走,你若不想待下去,我便去推了。”   祁真摇头:“吃完吧。”   少林建在群山之中,彼时轻风阵阵,凉爽舒适,空气中淡香萦绕,缠缠绵绵。祁真的气性不大,很快便将不愉快忘了,与莫惑商量后决定先去平家,因为从这里去沧澜宫要路过平家,不如就去那里看看,若能彻底解决掉长乐岛的麻烦再好不过。   他们的人太多,之前便没有全部上来,而是将容渊等几个长乐岛的人留在了山脚下的小镇,由左侍天和卫玄带人看着,钟离志要守着容渊练针灸,祁真自然随他,带着沐十里和无冤跟着莫惑便来了。   在他看信的空当,无冤和十里去四处转了转,其中前者找到了少林的执事僧,祁真寻过去时就见他满脸诚恳地从对方手里接过一道符,郑重地挂在了脖子上,一时有些无语。   无冤将符放进衣服里,余光扫见他,上前问:“要走了?”   祁真微妙地盯着他领口露出的一小截绳子,忍不住问:“你就不怕你才是外来的游魂?”   “怎么可能,”无冤反驳,“我有很多记忆,拜师学艺、闯荡江湖、到处打人吃东西啊等等,所以我肯定是真的。”   祁真问:“包括小时候?”   无冤想了想又想了想,沉默了,半晌才道:“那时还小,记不清什么的。”   祁真也摸不准这两个无冤究竟是什么情况,不由得好奇问:“那你能记到几岁?”   无冤有些迟疑:“七、八、九……十岁……吧。”   祁真:“……”   山风卷着残香,轻飘飘奔向远方,两个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无冤表情有点僵,犹犹豫豫将符摘下来扔了,但还是坚持认为自己不是游魂。祁真不想纠结这件事,换了话题:“十里呢?”   “不知道,刚刚还在的。”   祁真知道十里一向喜欢到处乱跑,便耐心在附近找了找,接着不经意间抬眼一扫,忽然看到莫惑和一位大师进了不远处的大殿,不禁一怔。他若没记错,这人刚才明明是说要去找光晦大师下棋,所以便没和他一起来寻人,可现在这情况应该不是要下棋吧?再说身边的人也不是光晦大师啊。   无冤看着他:“少主?”   “……嗯。”祁真微微回了神。   无冤顺着他的视线看一眼,问道:“他是要去点灯?”   祁真诧异:“点灯?”   “嗯,好像能点长明灯之类的,祈福求平安都行,”无冤道,“之前我听见几个来上香的人说那边可以点。”   祁真反应一下,示意无冤继续找十里,自己则慢慢过去了。他迈进门,恰好听见莫惑的声音,一贯的低沉淡然,或许是因为带上了感情,让人不由自主跟着凝神静听:“……愿他一世福乐安康,长命百岁,任何灾难病痛,皆由我挡。”   他的心微微一颤。   除莫惑外,殿中还有两三位夫人和小姐,不知是哪户人家的家眷,莫惑的声音并不高,只是他的气度不凡,那几人没敢出声,死寂下便显得特别清晰,旁边的两位小姐更是一直在偷看他,脸颊还有些红。   莫惑对此一向持无视态度,很快起身离开,可紧接着就见祁真正站在门口,表情刹那间一僵。   他先前听到了脚步声,原以为也是来点灯的,便没有在意,没想到竟是祁真。他可以在别人面前很淡定,但在当事人面前却不行,不过他毕竟是风雨楼楼主,哪怕再怎么不自在,神色也是半点不变,上前握着这小东西的爪子出门,一边在心里思考祁真究竟听到了多少,一边问:“不是要去找人?”   “嗯,无冤去找了,”祁真望着他,“你没去下棋?”   “云卓在下,” 莫惑顿了顿,淡淡道,“我刚才听方丈说起了这里,就过来看看。”   “……哦,”祁真仍望着他,“你谁给点的灯?”   莫惑揉揉他的头,很淡定:“别明知故问。”   祁真眨眨眼:“你的耳尖好像有点红。”   “……”莫惑更加淡定,“可能是里面都是灯,太热。”   祁真不答,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时不时地瞥他,心里美滋滋的。莫惑绷着表情任他看,片刻后忍不住了,侧头望着他:“怎么?”   祁真下意识道:“亲一下。”   莫惑淡淡道:“别胡闹,这是佛门清净之地。”   祁真暗道也对,在心里默默反省,继续高兴地跟着,接着在路过一处拐角时身体猛地被带过去抵在了墙上,而后一个汹涌的吻便压了下来,他顿时含混地嗯了声。   莫惑吻得很深,不过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很快便退了出来,舔舔他的嘴角,语气带着一丝“真拿你没办法”的意味:“行了,走吧。”   祁真:“……”   你刚刚难道是在说梦话么!   莫惑见左右没人,又在他的唇上亲了亲,愉悦地拉着他去找无冤,接着得知十里被一个大师叫走了,估计要一会儿才能回来。   祁真不由得问:“哪个大师?叫走十里干什么?”   “听小和尚说是辈分挺高的一位大师,不常露面,”无冤道,“那大师说十里是个福泽深厚的人,所以想和他聊聊,他们现在还在大师的院子里呢……”他顿了顿,深有感触,“听见没有,福泽深厚啊,难怪上次打牌我差点把裤子都输了。”   当初不是还问过你是否确定么?谁让你非要玩的……祁真拍了拍他的肩。   几人用了一顿斋饭,回到山脚下的小镇休息一晚,第二日便出发去平家,一路走走停停,六日后到了座繁华的小城。彼时正是午时,几人照例要去城内最好的酒楼吃饭,可一看却发现整个酒楼都被人提早包下了。   花舵主观察了一阵,隐约听见几位身着常服的人在互称大人,顿时明白这是被官府包下的,便如实向楼主禀告。   莫惑嗯了声,看向身边的人。   祁真恰好因为太热而没什么胃口,摆摆手,打算去客栈洗个澡再睡一觉。   莫惑点点头,吩咐人调头,顺便让手下去买点水果和食材。   风雨楼的人当即道了声是,与此同时左侍天也对暗卫下了类似的命令,后者熟知小王爷的口味,便分出两个人与风雨楼的一起走了,勾肩搭背,交情甚好。   “我怎么觉得那两个人有点眼熟?”酒楼上不易发现的隐蔽角落里,其中一个黑衣人对身边的人道。   “哪里?咦,好像是有点眼熟,难道在京城见过?是暗卫?”   “估计不是,他们一身的江湖气息,恐怕只是看着像而已,暗卫都是训练有素的,怎么可能是这副样子?”   “嗯,要么就是在外面的时间太长。”   “更不可能,当了暗卫,这条命就是皇家的,岂能随意在外面停留?除非他们有任务,或是跟着主子。”   “要说跟着主子,小王爷好像便是出去玩了吧?”   “对啊,小王爷。”   二人:“……”   场面死寂了一瞬,二人猛地看向对方,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紧接着回过神,齐齐跑进屋去找他们家主子。   祁真睡了一小觉,睁眼时左侍天恰好将做好的小吃端上来,风雨楼的人也将冰了一会儿的西瓜切开,放在了桌上,看着便令人食欲大振,他感到特别满意,低头开吃。   暗卫守在一旁,默默望着他,雷打不动。   祁真扫他们一眼,吃了块西瓜,接着又扫了他们一眼,擦擦嘴角带着他们出去,很快来到走廊尽头,问道:“有事?”   暗卫道:“少爷,属下今天买东西的时候听见有人说起风雨楼,他们好像干了件大事。”   祁真挑眉,示意他们继续说。   “属下追过去问了问,”暗卫道,“他们说他们听的也不全,若是想听可以晚上去茶楼,最近说书人讲的便是这件事。”   祁真问道:“是指秋鸣踏堰吧?”   “说不好。”暗卫道,他们之前听小王爷提起过秦肆离开的事,所以才有些上心。   祁真也是联想到了秦肆,虽然明白自己早晚会知道秦肆的去向,但还是很好奇,傍晚时分便带着暗卫出门了,直奔茶楼。   暗卫不解:“少爷为何不干脆去问莫楼主?”   “我问他,他也不清楚说书人说的是哪件,或许真是秋鸣踏堰呢?”   暗卫道:“那咱们还去听?”   “当然,”祁真双眼放光,“若真是秋鸣踏堰发生的事,肯定会提到天齐宫,我能不去么?”   暗卫:“……”   祁真很激动,大步迈进茶楼,耳边只听说书人激昂道:“那无刹帮的帮主刚刚新娶了小妾,正是高兴的时候,岂容别人放肆,当下叫道你们是何人?竟敢来我无刹帮撒野,活得不耐烦了!这无刹帮在邪派中排名第五,实力非凡,帮主武功高强,一生气便血流成河,谁敢找他的不痛快?可为首的人却毫无惧色,甚至带着笑,他身穿玄色长袍,年轻俊朗,手提一把长刀,只说了几个字。”   说书人“啪”地一拍醒木,沉声道,“风雨楼,秦肆。”   祁真瞬间一怔。   “那帮主脸色顿变,知道这是摊上事了,忙问他哪里得罪了莫楼主,”说书人道,“秦肆都不用开口,身后跟随的风雨楼的人便直截了当告诉了他,霸气地道你惹了我们家夫人便是惹了我们楼主,惹了我们楼主,你和你们无刹帮就别想活过年!”   祁真:“……”   暗卫:“……”      第102章 栽赃嫁祸1      叱咤江湖的无刹帮一夜之间便被风雨楼灭了。   这次虽然不像“十三恶事件中只派一人将对方屠尽”带来的冲击大,但影响绝对不小,因为无刹帮可是邪派里排第五的门派,实力不容小觑,风雨楼如此轻松便能让它在江湖消失,委实骇然。可这也特别大快人心,惹得不少人好汉拍手叫绝。   如今先有天齐宫重现江湖,再有长乐岛连挑白道和各大世家,后有风雨楼掀翻无刹帮,一事连着一事,恐怕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太平。   堂内的人没有讨论未来走向,而是纷纷询问天齐宫少主和莫楼主的事是否是真的。   “必然是真的,莫楼主下令灭无刹帮便是和杨少侠有关……”说书人看出众人喜欢听这种故事,喝了口茶,娓娓道来,说天宫之上有层神界,莫楼主和杨少侠是那里的神,二人相互喜欢,却谁也没有捅破这层纸,后来冥界镇压的魔物出逃,血洗天宫,二人便被派过去绞杀魔物。   “……那简直山河失色,日月无光,魔物的长枪直直刺向莫楼主,莫楼主已身中定身咒,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就在即将被刺中的时候,只见斜刺里忽然蹿来一个人,无所畏惧地挡在了他的面前!”说书人的神色带着几分悲壮,“噗的一声,血雾弥漫!”   众人凝神听着,一眨不眨地盯住他。   “那人便是杨少侠,长枪直接刺穿了他的胸口,莫楼主睚眦欲裂,抱着玉石俱焚的念头硬是冲破了定身咒,一招天罗地网将魔物送上了西天,而他也身受重伤倒地不起,忍着剧痛爬向杨少侠,将人抱入怀中不停地唤他,神不流泪,莫楼主眼中淌的是血,一点一点,汩汩地滑过俊美无双的脸,流了下来。”   “哎呀……”众人觉得不是滋味,有几个小姑娘的眼眶发红,抽噎了一声。祁真抓着茶杯,听得一愣一愣的。   “杨少侠毕竟是神,尚有一丝意识,缓缓抬手擦了擦莫楼主的血泪,说不要伤心,他是神,大不了轮回一次,”说书人叹气,“可魔物的枪万分厉害,中了便是魂飞魄散,杨少侠知道,莫楼主同样知道,杨少侠这样说不过是为了让莫楼主宽心,莫楼主心痛难当,抓住他的手说哪怕是逆天改命我也要救你,若是救不活你,我便陪你一起去,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众人齐齐难过,小姑娘甚至开始擦眼泪了,祁真不知为何忽然也有些感动,问道:“然后呢?”   “逆天自然是要受天谴的,等莫楼主好不容易将杨少侠的魂魄找齐一起入轮回,却受到了惩罚,”说书人再次叹气,“生来不见,求而不得。”   “呀……”众人倒吸气,忍不住叫出声。   暗卫见小王爷神色沉痛,沉默一下,俯身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少爷,楼上有人请您过去一叙,咱们上去吧?”   祁真望向他们,眼底带着未散尽的悲伤,有些可怜:“我还没听完呢。”   “……别听了,”暗卫道,“后续肯定是莫楼主不知做了什么感动了天地,然后佛祖就让你们见面了。”   “我不,”祁真很坚持,“我要听完它。”   暗卫低声道:“少爷,楼上的是闲王。”   祁真顿时一怔,终于从说书人的故事中挣脱,拉回神志:“谁?”   “闲王。”暗卫重复道,其实他们也很想听完,可惜刚刚见到了闲王进门,然后很快又见闲王派了人来,他们便知道闲王是冲着小王爷来的。   祁真犹豫一瞬,恋恋不舍看一眼说书人,乖乖起身上楼,推开雅间的门,抬眼望了过去。闲王是德妃生的皇子,在兄弟里排第四,比他大三岁,如今一想,白日里那些官员之所以包酒楼,估计便是和这人有关。   闲王的长相有几分随母,俊俏不已,嘴角勾着浅笑,脾气甚好的样子,此刻见到祁真,急忙对他招招手:“快过来让我看看。”   “四哥。”祁真叫了一声,慢慢上前。   闲王揉了他一把,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一走就是半年多,外面能有家里好么?你看你都瘦……好像也没瘦。”他捏捏祁真的胳膊,在心里松了口气,这弟弟从小就被眼珠子一般地疼着,只要一哭,整个皇宫都得跟着地震,原以为这次出门会吃些苦,如今见弟弟还被养得好好的,他终于放心。   他看着乖乖站在面前的人,趁机又揉了两把,这弟弟生得太讨喜,他其实也很想抱抱,只是那两个兄弟看得太紧,他们能看不能摸,只能忍,现在多好。他掐掐脸,问道:“玩了这么久也该收心了,和我回京么?”   祁真拖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摇头:“不回,我还有事呢。”   闲王道:“能有什么事,不就是个美人么?四哥给你找,嗯?”   祁真眨眨眼:“不,我自己来。”   闲王想了想,笑道:“那行,好不容易见一面,陪四哥喝一杯?”   祁真应声,这次没有拒绝,见他们很快将酒菜摆上桌,便与四哥碰了碰杯,好奇问:“四哥你怎么会来这里?”   “有点差事要办,顺便转转,”闲王望着他,“我还差一点就忙完了,你在这里住些日子,等我忙完和你一起去玩几天,怎样?”   祁真反应一下,问道:“你办完差事不用回京么?”   “耽搁几天没什么关系,何况我若说是陪你,皇上不会怪我的,”闲王笑容满面,“就这么说定了,你不嫌弃四哥便好。”   祁真:“……”   暗卫:“……”   让这人跟着?别开玩笑了!   祁真深深地觉得这样不行,便耐心劝了劝,结果发现这人压根不听,顿时怀疑地盯着他:“四哥。”   闲王神色不变:“怎么了?来,喝酒。”   祁真越发怀疑,捏着小酒杯盯住他:“说吧,跟着我有什么目的?”   闲王笑得万分诚恳:“四哥太想你。”   祁真挑眉:“嗯?”   “真的。”   “你若不说实话,我回京就和大哥说你欺负我,你看他信谁。”   “……”闲王道,“别啊,这么多人看着呢。”   祁真便扫向暗卫,后者不需要吩咐,沉痛道:“闲王刚刚遇见小王爷就把他打了一顿,然后一路跟着我们,总是欺负他,属下拦都拦不住。”   “嗯,还总让小王爷吃剩菜。”   “这还不算什么,那天住店只剩一间客房,闲王竟让小王爷睡柴房!”   “属下看不过去,他便命人将我们拖走打了一遍又一遍!”   闲王:“……”   护卫:“……”   这群货真是暗卫么!怎能如此丧心病狂!   祁真淡定地看着四哥,闲王与他对视,半晌后终于认命,一把抓住他的手:“好吧,我就想拖着你,然后给二哥报信,你疼疼你四哥,跟我回京吧。”   “……”祁真道,“二哥怎么了?”   “你说呢?他一向疼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闲王心有余悸,“他刚回京那会听说你去闯荡江湖,差点就把皇宫拆了,要不是皇上拦着,他早就出来找你了。”   祁真:“……”   暗卫:“……”   “……前些日子他听说我要出京,就找上我了,”闲王神色悲痛,“不就是让我留意一下你的消息么,多简单的事啊,直说一声就好,可他似乎觉得这几年兄弟感情不深,非要和我谈心,那天晚上还和我睡在了一张床上,我一宿都没合眼。”   祁真:“……”   暗卫:“……”   闲王道:“要是让他知道我明明见着你,结果却还是让你走了,回京后他不得撕了我?”   祁真安抚:“你别告诉他不就行了?”   闲王沧桑道:“他只要一看着我,我就不敢说瞎话了。”   “……四哥你有点骨气。”   “要骨气有什么用?能保命么?”闲王耐心劝,“回京吧小真,咱这身份要多少美人没有啊?你回去就是要月亮,四哥也想办法给你摘。”   祁真思考半天,决定回去想想。闲王不放心,问了问他现在住在哪间客栈,得知后这才勉强同意,与他喝了一会儿酒,各自回住处。祁真多了几杯,有些头晕,进门后看看望向他的莫惑,慢慢爬进了他的怀里。   莫惑微微一顿,抱好他:“喝酒了?”   “嗯。”   “和谁?”   “我四哥,”祁真埋在他的颈窝蹭了蹭,“他来这里了,非要我和他回去。”   莫惑又是一顿,掐掐他的脸:“想回家?”   “不想,”祁真道,“他肯定会派人看住这里,咱们跑吧。”   莫惑自然随他,当即吩咐了下去。祁真则万分诚恳地给四哥和二哥各写了一封信,大意是尽量在中秋节回去,别担心他,他一切安好。   他示意暗卫送信,然后便和莫惑连夜换了客栈。于是闲王还没等安排妥当就收到了信,顿时震惊,急匆匆杀到他们之前客栈。不过他事先看过信,便没表明身份,只说是弟弟的朋友,他问道:“他人呢?”   卫玄温和道:“杨公子与我们楼主一起出城了。”   “城门不是关了么?”   “嗯,用的轻功。”   “……”闲王沉默一下,“你们是要去和他们会合?”   卫玄摇头:“楼主另有吩咐,我等自然不跟着。”   闲王便扫向暗卫。   暗卫立刻道:“左哥跟着少爷呢,我们就不去了。”   “……”闲王不是傻子,知道哪怕缠上他们也是被带着兜圈子,干脆认命,不过弟弟毕竟给二哥写了封信,他应该会没事,何况如今有了线索,再找起来很容易。   他迅速想明白,示意手下查查这些人,回去睡了一觉,转天一早问道:“怎么样?”   “回王爷,他们是风雨楼的人。”   “风雨楼?”闲王一怔,自然也听说过这个名字,“小真竟和他们交上了朋友。”   “……不光是朋友那么简单的,”护卫犹豫一下,“小王爷如今姓杨名真,是天齐宫的少主。”   闲王又是一怔:“天齐宫?”   “对,这天齐宫很厉害……”护卫将听来的东西全说了一遍,道,“杨少侠现在的名气很大,据说之前连夜杀上山寨,救了四公子之一的孟涟。”   闲王叫道:“杀上山寨?”   “嗯,同时识破了长乐岛的奸计,”护卫道,“后来去了秋鸣踏堰,救了九华剑派一行人,并且一个人杀了几十个无刹帮的人。”   “……”闲王道,“什么?”   “再后来收服四恶的无冤,成功压制了人家体内的邪气。”   闲王更加震惊:“他还会压邪气?”   “对,而后又在秋鸣踏堰一展神威,击退群蛇,救了不少人。”   闲王:“……”   护卫小心翼翼观察他:“王爷,还有一件事。”   “没事,说吧。”闲王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   “据说小王爷和风雨楼的莫楼主是一对,两个人……好……好上了。”   闲王极缓慢地扭过头,动作间甚至能听到关节的咔嚓声,一字一顿问:“好上了是什么意思?”   “就……就是那个意思……”   这句话成为了压倒闲王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半个字都没来得及说,两眼一翻就抽了。护卫神色顿变,急忙跑过去掐人中。   祁真窝在莫惑的怀里美滋滋地睡了一觉,转天一早便出城了,找地方稍微等了等卫玄,然后继续向平家驶去。由于不清楚四哥会不会派人找他,他们走得很快,天黑前便进了另外一座小镇。   这里没有先前的那座繁华,但很安静,镇上只有一间客栈,祁真爬下马车简单看了看,准备跟着莫惑进门,这时却见他的脚步一停,不禁顺着他的目光扫一眼,发现他们身后缓缓驶来了一辆马车,这辆车白底蓝纹,车帘两边各缀着一条浅蓝色的吊坠,甚是精致。   他好奇问:“怎么?”   莫惑仍望着那里,淡淡道:“沧澜宫的马车。”   祁真瞬间一怔,紧接着就见车帘被掀开,一个身穿蓝袍的俊朗公子缓步迈了下来。      第103章 栽赃嫁祸2      蓝袍公子丰神如玉,气度不凡,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浅笑,很是心平气和的样子,但却让人生不出随意造次的念头,一看便是个上位者。   祁真简单打量完,习惯性维持着温和的表情,静静站着。   莫惑依然没有移开视线,淡漠道:“邵宫主。”   他的尾音有一丝上挑,带着极淡的疑问,但更多的则是陈述,明显有八九成的把握。   邵沉希望着眼前气势很盛的人,笑道:“莫楼主,久仰,”他的目光一转,“这位想必就是天齐宫的杨少侠吧?”   “正是,”祁真微笑,“今日能见到大名鼎鼎的邵宫主,值得喝一杯。”   “这话应该我说。”邵沉希温润一笑,与他们一起进了客栈。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东西无需多说,便是心知肚明。虽然莫惑和邵沉希皆行事隐蔽,但总不会一直都不露面,风雨楼的消息一向灵通,自然会想办法打探神秘的沧澜宫,莫惑哪怕没有邵沉希的画像,最起码也该听过关于对方的描述,所以才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人。   而沧澜宫的位置不是秘密,能被人如此忌惮,实力可见一斑,他们虽然不参与江湖纷争,但既然身在江湖,邵沉希作为宫主,又岂能真的对外界不闻不问?因此他能认出莫惑和祁真,也并不令人意外。   小镇并不富饶,好在左侍天和风雨楼里一个人厨艺精湛,简单一做便是美味,只是祁真他们从不带酒,倒是沧澜宫的马车里有三坛好酒,便搬了下来。   “来的时候恰好路过酒三娘的地方,从他那里弄的,”邵沉希说着示意手下打开一坛,浓郁的酒香刹那间便飘了出来,他见手下灌满了一壶,便亲自为面前的二人倒满,“请。”   莫惑都不需要尝,说道:“君莫笑。”   邵沉希笑道:“没错,莫楼主不愧是莫楼主。”   三人举杯碰了碰,祁真浅浅抿了口酒,在唇齿间回味一下,记起从莫惑那里看过的资料,不由得扫一眼酒坛上的标志,暗道一声江湖第一酿酒师果然是名不虚传。   不过酒三娘虽然叫这个名字,却是不折不扣的男人,据说整天涂着胭脂,没人见过他的真实样貌,但江湖上有故事的人太多,行事怪异的也太多,他们只要知道酒三娘会酿酒便行了。君莫笑取自“醉卧沙场君莫笑”,名气仅次于酒三娘压箱底的春风醉,有市无价,邵沉希一口气弄来三大坛,真不知是怎么让人家松的口。   祁真的问题只在脑中转了转就消散了,微笑地与他们边喝边聊,准备找个气氛不错的时候向邵沉希问问他那不靠谱的师父的事。   三人不可避免地聊到了最近冒出的长乐岛,邵沉希点头:“我也听说了,二位便是要去平家?”   “嗯,长乐岛来势汹汹,肯定所图非小,也不知究竟是要干什么,”祁真问,“不知邵宫主有何看法?”   “我总觉得长乐岛很可能和世家有仇,所以才会先拿他们开刀,会找云纵山庄的麻烦只是顺带,”邵沉希缓缓道,“从目前种种迹象看,长乐岛不像是在单纯地报仇,可惜没听说他们的下一步动作,不好推测,”他看向莫惑,“莫楼主之前在查柳家堡被灭的事情时,可有什么发现?”   祁真顿时一怔:“邵宫主觉得那件事也是长乐岛做的?”   “有这种可能,”邵沉希道,“柳家也属于世家。”   祁真便看了看莫惑。   莫惑最近也是在思考这件事,因为柳家堡的凶手用的便是毒功,而天毒经八成是在长乐岛那里,实在太巧,让人不得不怀疑,只是他当时把能查的都查了,并没发现长乐岛的影子。可若真是那伙人干的,便值得再往深处查一查,毕竟柳家堡是至今唯一被灭门的世家。   邵沉希对此十分赞同,决定和他们一起去平家看看,反正顺路。   祁真惦记着放在沧澜宫的逐月决,自然愿意与他同路,但面上仍是温和的模样,又与他喝了几杯,这才问道:“邵宫主可认识轻邪前辈?”   “以前曾见过一面,只是我那时还小,早已记不清他的样子,”邵沉希望着他,“杨少侠怎会忽然问起这件事?”   祁真并不犹豫,拿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这封信是师父写给邵家的,与那些纸放在了同一个信封里。他虽然没有拆,但觉得那不靠谱的师父肯定也会写一大堆废话给人家,然后再提正事,证据便是这封信同样很厚,并且还掉了几片干枯的花瓣下来。   邵沉希有微许诧异,耐心看完,笑道:“原来杨少侠竟是轻邪前辈的爱徒。”   祁真暗道一声他那师父确实挺“喜欢”他,微笑道:“在下也是误打误撞。”   “所以才叫有缘。”邵沉希收好信,不等他们询问便将轻邪与沧澜宫的关系说了。   轻邪是当时的沧澜宫宫主大女儿的孩子,由于其父去得早,自小是在沧澜宫长大的。邵沉希喝了一口酒,娓娓道来:“那时的宫主是我太爷爷,所以如此算来,我该叫轻邪前辈一声表叔,不过我姑奶奶去得也很早,前辈早早便去江湖上闯荡了,后来名声大噪,创下了逐月决。”   他看向祁真,“我爷爷是老来子,虽然辈分比轻邪前辈大,但年纪却差不多,交情很好,前辈当初来放逐月决时,我爷爷已经坐上宫主的位置,”他短暂地一停,继续道,“然后我爷爷便对他说干脆在沧澜宫收个徒弟算了。”   祁真和莫惑齐齐一怔,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不过轻邪的想法是轻易不会改的,自然不肯,”邵沉希道,“只是后来他无意间见着了我,便说让我练到第八层,后面两层只能他的徒弟看,倘若三十年后他的徒弟还未出现,我便是他的徒弟,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向杨少侠保证,整个沧澜宫只有我会逐月决,并且我只练到了第八层。”   祁真又是一怔,倒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毕竟邵沉希既然能让他师父改变主意,想必骨骼极佳,而他师父放着这么好的人才不收,却还是抱着渺茫的希望等着他,不知为何竟让人有一点点感动。当然,只是一点点。   他嗯了声:“在下信得过邵宫主的为人。”   邵沉希对他笑了笑:“表叔在信上说他这辈子没有娶妻生子,所以徒弟如亲子,杨少侠此后便是我表弟了,”他说着拿出一块令牌递给他,“以后若有事,可以随时来沧澜宫找我。”   祁真眨眨眼,没想到还能有这番收获,当即微笑地接了过来。   几人喝到很晚才散。   邵沉希既然认了表弟,而表弟要插手长乐岛的事,他便也想管一管,不再是只去看看那么简单。祁真顿时踏实,深深地觉得很快就能解决掉那伙人,然后弄到天毒经,回京过中秋,顺便将他和莫惑的事定下。   他多喝了几杯,此刻见已经没有外人,便慢慢爬进莫惑的怀里,吧唧亲了一口。   莫惑抱好他走向浴桶:“高兴?”   祁真点头,乖乖扒着他,迷迷糊糊说邵沉希看着挺不错的。莫惑将他扒光了抱进浴桶:“哪怕没遇见咱们,他也会管这事。”   “……嗯?”   莫惑低头吻他,细细品尝了一阵他嘴里的酒香,望着他染上水汽的眸子,掐掐脸让他清醒一点,这才道:“四大商行其中一家的本家就在平家附近,这你知道吧?”   “嗯。”   “这家与沧澜宫的关系很亲密,”莫惑伸出拇指摩挲一下他湿润的嘴角,“我猜这商行八成是邵沉希的,如今江湖各方势力都在平家,若动起手来搞不好会殃及池鱼,邵沉希自然得管,但他应该不想让外界知道他和商行的关系,恰好缺一个插手的借口。”   祁真反应一瞬,顿悟:“所以我就是这个借口。”   莫惑淡淡嗯了声,见这人瘪嘴,抱着又亲了亲。   祁真很快淡定,觉得无所谓,他只要知道邵沉希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就行了。   转天一早几人简单收拾一下便出发了,一路走走停停,没遇上半点波折。祁真经过观察,感觉邵沉希虽然没有表面上那么和善,但人确实不坏,便越发满意,几日后终于到达平家。   武林世家和各大门派在大喜的日子被长乐岛杀了一个措手不及,颜面丢尽。祁真知道这群人会气愤不已,摩拳擦掌想要算账,他甚至可以想象一下那种壮观团结的景象,可当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漏算了一个人。   畅快的大笑不期然撞入耳里,熟悉不已,他的心猛地一跳,急忙掀开车帘,与此同时一个影子从高处落下,刹那间撞上旁边的大树,瞬间昏死过去,正是吹雪无痕的少当家。   祁真:“……”   他眨眨眼,又眨眨眼,慢慢抬头,只见前方树林围了一群人,有不少人受了伤,正齐齐警惕地看着正中央的人,那人一袭红衣,风采卓越,笑容恣意而张扬,妖孽得很。   凤随心漫不经心环视一周:“还有谁不服,都上来。”   祁真:“=口=”   这是怎么回事!      第104章 栽赃嫁祸3      吹雪无痕是赫赫有名的白道门派,少当家与少夫人更是无数人艳羡的侠侣,如今少当家被凤随心一掌拍飞,众人便急忙担忧地要冲过去查看,接着瞬间就看见了新来的几辆马车,而莫惑与祁真很快先后出现在了视线里。   曾去过秋鸣踏堰解毒大会的人当即脱口而出:“是莫楼主和杨少侠!”   众人短暂地一静,迅速亢奋大叫:“莫楼主和杨少侠来了!”   “莫楼主和杨少侠!是他们来了!太好了!”   随着呼声传开,更多的人开始向那边张望,很快又有人惊道:“那是沧澜宫的马车!”   “嗯,我也看到吊坠了,确实是沧澜宫!”   “沧澜宫竟然也来了?”   “既然和莫楼主他们一道,难道是邵宫主?”   人群一片哗然,顿时骚动,先前那股浓厚的剑拔弩张的气氛顷刻荡然无存。有几个跟随吹雪无痕的少夫人到了少当家身边,见少当家无碍,纷纷松了口气,与祁真等人打了声招呼,又看了一眼邵沉希,激动地跟着他们往回走。   祁真低声问:“怎么回事?”   其中一人立刻愤恨:“悬影和长乐岛暗中勾结抓了那么多人,简直天理难容,今天我们恰好遇见凤随心,”他说出这个名字时有极短地停顿,似乎带了丝忌惮和恐惧,但很快掩饰下去,“我们当然不能轻易放他走,就把他围了,打算一举擒……擒住!”   前提是你们真能擒得住啊!祁真尽量平静地望着他,问道:“悬影和长乐岛勾结?”   哦,也对,那疯子前些日子确实说过想去长乐岛玩一圈来着,所以他这么快就和人家联系上了?那长乐岛的公子似乎也不太正常,这两疯子凑一起难道要毁灭全武林么!   他觉得整个人有点不好,继续问:“他们后来又抓了人?这次有谁?”   “没有,就是之前平公子大婚时抓的那些啊。”   祁真顿时一怔,还未开口,莫惑便看了过去,淡淡问:“你们说他们勾结,有证据么?”   莫惑对待外人一向很冷,没情绪的眸子一扫,令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那人下意识远离半步,快速将事情交代了一遍。原来当初去平家闹事的那部分人里有悬影的人,起初他们没有认出来,可最近几位前辈无意间又见着了对方,这才想起人家的身份,虽然他们后来把人跟丢了,但可以肯定就是来自悬影。   “我们今天本想和凤……凤随心讨说法,想让他们放人,可他竟然矢口否认,还说一个人就能踏平我们,根本不需要与别人联手,不服就和他打,”那人越发愤恨,但很快想起凤随心鬼魅般的身手,不由得一静,继而色厉内荏,“实在太嚣张!欺负我们白道没人了么!”   嗯,比起用说的,这疯子确实更喜欢这种办法,你们纯粹是给他提供了一个乐子,难怪刚才笑得那么高兴……祁真沉默,觉得凤随心应该没撒谎,毕竟当初这人也是事发后才知道长乐岛的存在,因此中间搞不好有什么误会,抑或是悬影的人瞒着凤随心做的。   莫惑仍望着先前的人,继续问:“从遇上他到现在,他可有杀人?”   那人一怔:“这倒没有。”   莫惑又问:“他若想杀,你们能拦得住?”   那人再次一怔:“拦……拦不住。”   “若想走呢?”   “……恐怕更拦不住。”   莫惑最后冷淡地看他一眼,收回了目光。   那人一头雾水,心里隐约有个模糊的感觉,却说不清究竟是什么。   他犹豫地观察一下莫楼主这副生人勿进的样子,不敢提问,干脆乖乖跟着他们,顺便思考莫楼主的话,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凤随心既然有本事杀人并全身而退,若真的参与了平家的事,何必不承认呢?所以凤随心现在是在干什么?总不能真的是要向他们证明可以单枪匹马地踏平他们吧!这么变态?   他张了张口,顿时捂住小心脏。   或许是得知莫惑和祁真来了,众人士气大盛,落枫山庄的二公子与问剑宗的三位得意弟子怕凤随心逃跑,彼此对视一眼,在莫楼主和杨少侠往这边走的空当齐齐拔剑前扑,四柄剑带着冷冽的杀气刹那间将他笼罩住,直直对准了几处大穴。   凤随心张扬一笑,微微侧身闪开前后的攻击,同时双手轻松捏住左右袭来的利剑,当即用内力震断,而后顺势抓住他们的胳膊抡了出去,那二人飞的方向恰好是先前攻击落空而折回的两个人,几人猝不及防,顿时撞个正着。   眨眼的工夫,四人一起围攻又一起倒飞,而凤随心仍是那副样子,他看着重新调整好的几人,笑着扬眉:“还来送死?”   话音落下的刹那,他快速迎上前,众人只觉红影一闪,那四人便再次倒飞,各中一掌砰地栽倒在地,闷哼出声,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神色又一次凝重,方才凤随心虽然厉害,但多少能让人看清是怎么出的手,然而刚刚那一瞬间他们却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个影子,可见这人一直没尽全力,实力委实令人骇然。   悬影一向讲究强者上位,据说只要打赢几位堂主、左右护法和尊主便可取而代之,因此当听说悬影易主时,他们都知道凤随心厉害,却没有具体概念,如今才算是直观地感受到了这人是何等强悍,尤其他还这么年轻,将来肯定会更加恐怖。   在场的几位武林前辈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都是一沉,若今日没办法留下凤随心,他日这人万一打算称霸武林,谁拦得住?恐怕最后能拦下,也必将死伤无数。   凤随心看着那四人狼狈地退回去,愉悦地享受着众人的注视,在死寂下笑着评价:“真是不堪一击。”   四人:“……”   人群里有喜欢仗势欺人的,此刻见莫楼主等人到了近前,便怒道:“凤随心,你别欺人太甚!”   “哦?”凤随心笑出声,“你们这么多人打我一个,反倒说我欺人太甚?”   那人噎了噎,还未想好说辞只听凤随心紧接着道:“无妨,说就说吧,”他扬起唇,笑得妖孽而危险,“我就欺了,你们又待如何?”   “你……”那人脸色一僵,急忙求助地望向不远处,“莫楼主你来得正好……”话未说完,他便见莫惑冷淡地扫了过来,俊美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周身气势很盛,心底不由得一颤,立即把话咽回肚,不敢造次。   众人都不敢去和凤随心打,便也将目光转向莫惑那边,特别希望这几人能管管。   凤随心同样看着莫惑,接着视线越过他,扫向他身后的邵沉希——这人是与莫惑他们一起来的,似乎是沧澜宫的人,却不知是什么身份。   邵沉希要插手长乐岛的事,便想表现得和气一点,所以方才特意查看了一下吹雪无痕少当家的情况,速度便比莫惑稍慢,不过即使这样,他也看见了凤随心的身手、听见了他说的话,这时见凤随心看过来,他便对他笑了笑,见这人回以微笑后仍看着自己,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   一旁的手下诧异:“宫主?”   “嗯。”邵沉希愉悦地眯起眼,盯着中央那抹艳丽夺目的身影。   手下心中一凛,宫主这表情明显是对凤随心非常感兴趣啊,他看看凤随心那张妖孽的脸,又看看宫主的神色,顿时闪过不好的预感,暗道不是吧不是吧,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宫主?”   邵沉希又嗯了声,缓步走到祁真身边,对凤随心略微点头:“凤尊主。”   凤随心扬眉:“你是?”   “在下姓邵,”邵沉希望着他,“邵沉希。”   人群瞬间响起一阵骚动,凤随心笑容加深:“原来是邵宫主,沧澜宫一向不过问江湖事,这是也想插手了?”   “是不过问,但小真是我表弟,”邵沉希叫得特别顺口,“我只是来帮表弟的忙。”   众人反应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杨少侠,一时讶然,完全没想到这两个神秘的帮派竟会是这种关系。凤随心也有些意外,看向了祁真。   “……”祁真维持着温和的表情,镇定地让他看,摸不准这疯子还会干出什么事,然而就在这时,之前接到消息的盟主和平家当家等几位前辈便带着人赶到了,众人原本被打压的气势再次恢复。   平家家主怒道:“凤随心,你竟然有胆子出现,识相的就把人放了!”   凤随心被这么多人围着,仍是毫无惧色,笑道:“我都说了与我无关。”   “少来这套,那明明就是你们悬影的人!”平家家主刚刚没见识过凤随心的身手,此刻见己方人数众多,连日来的憋闷一起发泄了出来,“上,擒下他!”   平家众人大喝一声,掏出家伙就要冲过去,耳边只听一道冷冰冰的声音顿时响起,似乎还灌输了内力,令人听得清清楚楚。   “住手。”   这语气并不严厉,甚至还有些平淡,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人群不由得一停,纷纷扭头,只见莫楼主向前跨了一步。   他们以前就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如今风雨楼一夜间就将无刹帮灭了,众人更不敢惹他,忍不住退回原位,目送他缓步走向凤随心,最终停在两步远的地方。   树林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望着他们,有的还下意识摒住了呼吸,静静等待发展。   莫惑淡淡问:“知道是谁做的么?”   众人齐齐吃惊,平家主沉不住气了:“莫楼主是相他的说辞?”   “为何不信?”莫惑扫向他,“他一人未杀,也就只是伤了几个人,这里面可有重伤的?”   众人左右看看,发现吹雪无痕的少当家已经苏醒,看着确实没事,方才围攻过凤随心的人也都好好站着,只是略显狼狈而已。   莫惑继续道:“他若想杀人,哪怕用一成的功力,之前那几个也早死了。”   众人一时语塞,很快有人问道:“莫楼主和凤随心是什么关系?”   莫惑很淡定:“朋友。”   众人又一次交头接耳,其中早已隐隐猜出凤随心目的的人开口问:“他若是故意想耍我们玩而说谎呢?”   莫惑反问:“是我了解他,还是你了解他?”   “……万一呢?”   “那又如何?”莫惑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摆明了是要保下凤随心——其实根本不用他保,大部分人已经看出来了,凤随心若想走,谁都拦不住。   场面再次一静,紧接着问剑宗的成剑剑忽然道:“我也觉得凤尊主没说慌。”   众人一怔,齐刷刷看过去,成剑剑之前在秋鸣踏堰中了长乐岛的暗器,伤势还未恢复,自始至终都在旁边看着,不过这人性格耿直,侠义心肠,并且不像莫惑那么强势,他们都没有反驳。   成剑剑望着中央的人:“凤尊主武功高强,就如同莫楼主所说,若他真已经与长乐岛联手,我们早已非死即伤,显然是手下留情了,何况,”他停顿一下,继续道,“何况他自从成为悬影的尊主后,悬影一直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可见他虽是魔教中人,但心地却……却不坏。”   “其实我也认为凤尊主是无辜的……”人群中很快又有人开口。   “嗯,我也这么想,”另外一人接口,干巴巴地看着凤随心,脸颊发红,“否则凤随……凤尊主早就走了,何必浪费时间?”   “是啊……”   祁真看着这几个年轻的男女,神色木然。他早就知道这疯子哪怕性格再恶劣,也会迷得一群人为他神魂颠倒,今天还不知会勾走多少人的魂。   凤随心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直到听见有人说他不屑与长乐岛为伍才笑道:“哦,这倒不是,我其实很想去长乐岛玩玩。”   祁真:“……”   这种时候就不要火上浇油了!谁看上你才是倒了血霉了!   恍然间他似乎听见了一声低低的轻笑,可等到扭过头,看到的依然是邵沉希温和含笑的侧脸,他于是转回视线,果然见到为凤随心说话的几个人都噎了噎,其他人则又警惕了盯住了疯子。   凤随心已经玩够了,轻轻一笑:“罢了,看在莫楼主的面子上我便告诉你们好了,当初我杀上悬影,原先那位楚尊主被我打伤,放话说一定要让我好看,哪怕做鬼也不放过我,我一高兴就没杀他。”   众人:“……”   祁真又有点不好,这疯子是一天不找死就难受么!   “他那些手下我顺便也放了,”凤随心道,“本来我是让他看清我和他的差距,最后死心,结果他一直没来找我,你们说的那部分人兴许就是他们。”   众人不知是第几次交头接耳,有人忍不住问:“那有没有可能是悬影的人背着你做的?”   “谁知道,我平时基本不怎么管他们,兴许参与的那几个人与你们有仇呢?”凤随心笑得很好看,“总之不是我干的,走了。”   他说走便走,显然不想再浪费口舌,那个方向的人不敢拦,当即给他让出了一条路,默默目送他离开。先前曾为他说话的一位公子忍不住道:“等等!”   凤随心回过头:“怎么?”   “你……这毕竟是与悬影有关,凤尊主难道不管?”   “为何要管?”凤随心懒洋洋地道,“这件事若是已经离开的那部分人干的,他们已经和悬影没关系了,若真是我的手下与你们有仇,背着我和长乐岛联了手,我还能拦着人家报仇不成?”   那公子顿时语塞,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劲,思考一下刚要说一句不一定是有仇,就见这人又笑了笑:“不过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从这里到那座山头,谁若能追得上我,我便帮忙查一下究竟是哪伙人,如何?”   众人有些迟疑,凤随心太厉害,哪怕只是拼轻功,他们也比不过人家,除非那些大人物肯插手,但那些大人物应该也不想丢面子吧……他们不由得看向几位前辈和莫惑等人。   邵沉希含笑上前:“邵某不才,愿意一试。”   凤随心如今感兴趣的两个帮派便是长乐岛和沧澜宫,见邵沉希竟然出来了,立即笑了一声,点点头与他站在一起,接着几乎同时前冲,眨眼就失去了踪影。   众人看得咋舌,急忙呼啦啦跟着,谁知才追出一里,只听破空声不期然传来,而后一直长箭穿过层层绿叶,狠狠钉在了地上,尾部不停地颤。   他们清楚地扫见上面的记号,脸色一变:“长乐岛!”      第105章 栽赃嫁祸4      祁真半点武功不会,自然不能像其他人似的用轻功追过去,便勾着好看的浅笑,装作胸有成竹高深莫测的样子慢悠悠在后面缓步而行,一派淡定从容之色。   莫惑特别稀罕,捏了捏他软软的小爪子。   祁真早已习惯,乖乖任他捏,直到扫见一笑谷的两位谷主和云纵山庄的石大侠走过来才挣开他,微笑地同他们打招呼。   石大侠笑着点头,暗中看看莫惑身后跟着的人,总觉得对方的身影很像云卓,也不知究竟是不是。他又看了一眼,见这人忽然扭头对自己笑了一下,便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心里已有了定论,不过云卓虽然有实力,却一向懒得过问江湖事,这次难道是为了玩?师父知道么?   他暗暗思考,继续向前走去。   众人并没有全部去追凤随心和邵沉希,其中几位前辈和世家家主及少数性子稳重的人没那么重的好奇心,便也选择用走的。萧安木正属于这部分人,他原本是陪在家父身边的,此刻见到祁真干脆也走了过来:“莫楼主,杨少侠。”   祁真见他有些憔悴,不由得想起了从莫惑那里看到的消息。   秋鸣踏堰的解毒大会,萧家只派了萧安木一个人去,家主则带着夫人和二儿子去了平家,而萧二公子又一向和孟涟的关系不错,孟涟被抓时他恰好在场,原本长乐岛的人想连他一起抓了,奈何那时盟主和萧家主赶了来,他们匆忙间便将二公子打伤了,据说伤得不轻,搞得整个萧家都乱了。   不过当初受伤的人太多,萧二公子只是其中之一,又不是太重要的人物,因此之后风雨楼传来的消息上都只是汇报整体的情况,并没一一叙述,他也不清楚那人如今的境况,但想来应该没死,否则风雨楼的人肯定要提一句的。   他关心地问:“二公子的事在下也听说了,他怎么样了?”   “多亏了封公子出手相救,舍弟才能捡回一条命,”萧安木叹气,“只是现在身子还很虚弱,得慢慢养。”   祁真温和地宽慰:“人没事便好。”   “嗯,我知道,”萧安木顿了顿,好奇问,“杨少侠怎么也没跟去看看?是已经猜出结果了?”   祁真微微颔首:“很可能会是我表哥赢。”他师父的逐月决名震江湖,邵沉希练到第八层了,绝对会很强悍的。   萧安木惊讶:“凤尊主的武功那般厉害,邵宫主竟然还在他之上?”   “这点我不清楚,”祁真诚实地笑道,“但若只比轻功,凤尊主胜不了他。”   除非那疯子不要命去练天穹无境,等等……搞不好疯子真能这么找死,或者是别的他没听说过的恐怖武功,否则为何这般厉害?那么邵沉希练到第八层会不会是人家的对手?   他忽然又不确定了,看着莫惑:“你觉得呢?”   莫惑淡淡道:“说不好。”   祁真眨眨眼,越发不确定,刚要问问凤随心练的是什么功夫,就听见阵阵惊呼从不远处响起,那群人纷纷停下,开始警惕地四处张望。他们微微一怔,快速过去,与此同时只听嗖的一声轻响,紧接着惨叫顿起,其中一人被长箭刺穿,倒飞出一丈,气绝而亡。   众人瞳孔一缩,急忙找地方隐蔽,加了分小心。   “娘的,我就知道不应该放凤随心走,这肯定是阴谋!”   “你醒醒,”旁边的人很快接话茬,“凤尊主要杀人早就杀了,何必等到现在,再说,倘若真是想引咱们上钩,他之前只要在被围攻时装作逃跑就行,哪用得着这样?”   “就是,凤尊主的武功那么高,你又不是没看见。”   先前的人噎了一下,冷哼:“尊主尊主,叫得这么好听,你们看上他了吧?”   “你……你少血口喷人!”   “那你们脸红什么?”   祁真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那两个少年被说得恼羞成怒,俨然一副不想再听、要冲出去砍几个人的模样,忍不住想劝两句,这时只见又一支长箭嗖地飞来,再次穿了一个人。   两位少年吓得一呆,干巴巴缩了回去。   祁真:“……”   嗯,很好。   萧安木也在附近,将刚才的对话听得一字不差,虽然见他们不吵了,但还是开口道:“先不要计较对错,想想今日出来的目的。”   众人瞬间一怔:“萧公子的意思是长乐岛的人确实是在这里?”   “只是有可能,”萧安木道,“不要莽撞,长乐岛似乎很擅长机关术,谁也不清楚前面有没有东西。”   众人纷纷称是,更加小心。   萧安木便看向祁真,简单解释:“之前几位前辈就是在这附近将悬影的人跟丢的,所以我们今日便想过来看看有没有线索,结果半路遇见了凤尊主,这才耽搁了一会儿工夫。”   祁真下意识皱眉,总感觉有某种阴谋在里面。   这些人想把长乐岛的人搜出来,而后者要么撤退,要么便是设下埋伏等着他们上钩,若是前者,长乐岛的人只需看着他们去追疯子就好,何必主动跳出来,所以明显是图谋不轨啊!他再次皱眉,几乎与某人同时开口。   “我觉得他们……”   无冤激动问:“他们这次还会用蛇群么?”   祁真:“……”   本王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他沉默地看看双眼放光的无冤,向莫惑身边挪了挪,有点想回家。风雨楼的人立刻心疼,纷纷看向无冤:“你不是才吃完东西?”   无冤道:“我可以继续吃。”   “听话,咱还是办正事要紧。”   “不,阻止他们用蛇祸祸武林就是正事,”无冤一脸严肃,“多的还可以泡酒!哦对了,我能拿给左哥,他做的肯定好吃!”   “……”风雨楼的人道,“他们不一定用,至今还没听见笛声呢。”   祁真知道这是说给自己听的,没觉得踏实,再次向旁边挪。莫惑见这小东西故作镇定地四处张望,漂亮的眸子带着一丝恐惧,便握紧他的爪子,抬头望着前方。   远处一个人都看不见,除去最开始的一箭,后面每一箭都会穿一个人,简直箭无虚发。一笑谷的荣谷主也站在他们身旁,评价道:“这人的箭术很高。”   莫惑颔首,看了看周围。   他们的人实在太多,对方箭术再好也不可能都拦住,几位帮派的帮主和世家家主已经觉出了那边只有一个人,虽然看不见影子,但此刻身处树林,他们能借此隐蔽,总会摸到对方身边,不过他们也不是傻子,知道对方兴许有后招,因此走得非常慢。   他不禁眯眼,长乐岛这招也就能骗骗一些容易冲动的人,但有老江湖在,他们上不了当,那位公子不可能不清楚,却还是这样干……他沉吟一下,快速与云卓交换一个眼神,从他那里看到了相同的质疑,当即示意手下分出几个冲过去看看,安抚地捏捏某人的手,轻声道:“没事,他们应该是想拖着咱们。”   意思是没蛇?祁真顿时期待地望着他。   莫惑忍着揉一把的冲动,暗中又摸了摸小爪子。   附近的人都看见了风雨楼的动作,不由得提醒一句小心有诈,但见莫楼主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便静静等了等,很快发现对方的箭竟然停了,接着风雨楼的人回来复命,说人家已经跑了,并且没见着机关之类的东西。   几位帮主和世家家主后知后觉意识到又被耍了,脸色都很难看,平家家主更是带着人便走,简直想把对方宰了鞭尸。其余人见状急忙跟着,按照前辈的话分成几支队伍,开始谨慎地搜人。   祁真生怕那伙人真弄来蛇,一本正经道:“他们兴许是想趁乱救走容渊,咱们不如回去看看?”   莫惑道:“卫玄,左侍天和花笑言都在那边看着,出不了事。”   祁真很担忧:“万一呢?”   莫惑忍着笑,不再逗他,便让云卓陪他回马车等着,自己则留下看看长乐岛究竟在搞什么鬼。祁真微怔,犹豫一下还是决定跟着他,结果被云卓拎住了后领,接着荣谷主也凑了过来,只得听话地往回走。   凤随心和邵沉希早已奔出十数里,一直维持在固定的距离,不知不觉又进了一片树林,周围很静,只能听见一两声清脆的鸟鸣。邵沉希嘴角勾着笑,开始靠近对方,抬了抬手。   凤随心虽然没觉出杀气,但还是本能地躲开了一点,紧接着只觉头上一松,长发顿时散开。他的脚尖恰好正点在树枝上,此刻微微一顿,忘记收力,耳边瞬时响起一声极轻的咔嚓,他尚未想好要不要换地方,手腕便被旁边的人一把抓住,拉着飞上不远处的枝干。   邵沉希扬了扬手里的发带,微笑道:“承让。”   “轻功不错,”凤随心并没有恼怒,相反还很开心,目中的兴趣更浓,“江湖传闻邵宫主的武功深不可测,看来是真的。”   邵沉希看出他是想切磋一下,动作自然地为他理了理额前的发丝:“在下不是凤尊主的对手。”   凤随心扬起眉:“不试试怎么知道?”   邵沉希笑了笑:“改天吧,”他将手里的发带递过去,“在下帮你系上?”   凤随心看他一眼,见他态度礼貌,神色温润,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便笑着抽过发带简单在身后一扎,跃下树枝:“愿赌服输,那件事我自会帮忙查。”   邵沉希目送他离开,低低地笑了一声,转身回去,片刻后见两个人迎面跑了过来,神色还有些慌张,便问道:“怎么?”   那二人气喘吁吁,向他身后望:“凤尊主呢?你们谁赢了?”   “走了。”   二人顿时一怔:“走人?”   “嗯。”   二人有点失望,但很快打起精神,告诉他长乐岛的人出现了,就在后面那片树林里。邵沉希知道这二人其实更想凤随心去帮一把忙,和气地看了看他们,开始加速往回赶,不一会儿便将人甩下了。   “……”二人道,“等等,邵宫主你还没说到底是谁赢了!”   众人这时仍在树林里,至今没发现线索。莫惑和石大侠一起走了一会儿,总觉得有些古怪,忽然问:“这片林子有这么大?”   “应该没有,”石大侠皱眉四处看了看,心底一沉,“难道……”   “奇门遁甲,”莫惑接道,“小心,有阵。”他的眸色微沉,希望祁真他们已经离开,若也被阵留了下来,那就糟了。   祁真此刻确实仍在树林里,并且觉得自己迷路了。   而早已守在暗处的人正望着他们,低声道:“公子的意思是分开多余的人,能将风雨楼的人弄走最好,若不能也无所谓,现在最主要的是把一笑谷的两位谷主弄走。”   “这容易,进了咱们的迷踪阵,神仙来了也没用,”另一人道,“只要他们踩上机关,肯定就能分开。”   “对!”   二人继续盯着那伙人,静等机会。   一炷香后,一人道:“我总觉得领路的那个少年有点古怪,他难道也会奇门遁甲?”   “怎么可能,他才多大,看得懂咱们的阵么?”   “也是……他叫什么来着?”   “沐十里吧,没事,他哪怕懂也不是咱们的对手,再等等。”   “好!”      第106章 栽赃嫁祸5      莫惑担心祁真的安危,自从看出这林子有问题便不再随意走动,开始静静打量四周,想要找出破绽,尽快去祁真身边。石大侠是跟他一起的,也停了下来。   周围并不安静,时而会听见一两句说话声,但是不真切,抬头望过去倒是能看见几个模糊的影子,可惜很快便又消失不见,接着其他方向开始出现影子,继而再次消失。   莫惑知道这是阵在捣鬼,它让他们有一种自己人就在附近、并未脱队的错觉,而实际上他们已经被隔开了。   石大侠低声问:“现在怎么办?”   “等。”莫惑淡淡道,这个阵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变一下,他们只要不动,别处的人早晚会被送到这里。   石大侠自然相信他的判断,耐心站了片刻,忽然听见说话声由远及近传来,急忙扭过头,紧接着就见几位江湖好汉和落枫山庄的人出现在了视线里,与他们离得很近,像是刚刚从几棵大树后绕过来似的,但一直未动的他们却清楚方才那边根本没人。   几人见到他们,纷纷开口打招呼。   薛公子难得没在莫惑身边见着祁真,刚要问两句就见他率先向这边走了过来,不禁一停,目送他越过他们到了身后的空地站着,顿时不解,转身跟着他:“可是有什么发现?”   莫惑问道:“你们是从这个方向来的?”   薛公子点点头,诧异问:“怎么了?”   莫惑冷淡道:“这片林子被人布了阵。”   几人瞬间一怔:“什么?”   石大侠也到了莫惑身边,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这地方的古怪之处。几人暗暗吃惊,急忙跟过去,顺便帮忙寻找线索。   邵沉希过来的时候差点和他们撞在一起。他这一路扫见了不少人影,但每每想要上前却很快又会失去对方的踪迹,渐渐便觉出林子有问题,此刻终于和人碰上,他看了看莫惑的神色,了然问:“有阵?”   莫惑嗯了声:“他呢?”   邵沉希一听便知他问的是凤随心,说道:“离开去查悬影的事了。”   “这么说是邵宫主赢了?”在场的几人顿时振奋,“邵宫主果然厉害!”   “我只是勉强能追上凤尊主,并没超过他,若是单打独斗,我不是他的对手,”邵沉希诚恳道,“凤尊主武功高强,令人十分佩服。”   几人急忙恭维了几句,他们都见识过凤随心的厉害,觉得邵沉希既然能赢,肯定也很强悍,心里便越发踏实,亦步亦趋跟着他们破阵。   邵沉希观察了一会儿,望向莫惑:“莫楼主怎么看?”   “听说过九九迷踪阵么?”   邵沉希挑眉:“幽冥帮的那两兄弟?”   莫惑微微颔首:“这么大范围的阵,江湖上没几个人能办到,也就只有他们。”   “我听说那两人一向视金钱权势如粪土,整天一门心思地研究奇门遁甲,”邵沉希的语气里有几分玩味,“不过这几年一直没什么突破,长乐岛说动他们出山,给的东西一定很令人心动。”   莫惑淡然道:“比如一本书。”   邵沉希含笑嗯了一声。   二人简单几句话便将局势分析透了,旁边的人默默反应一下,又反应一下,求助地看向石大侠和落枫山庄的几位公子。   石大侠也是想了想才记起幽冥帮,便耐心为他们解惑。这幽冥帮地处偏僻,势力很小,帮主和副帮主是一对亲兄弟,一直与世无争,帮派也没什么名气。   “不只没名气,是早已名存实亡,”邵沉希听见他们的话,和气地插了一句,“幽冥帮由那对兄弟的父亲建立,老帮主临终前将帮派交到他们手上,原想能有个好发展,结果那两兄弟都对扩充势力没兴趣,帮众陆续离开,剩下的都是跟着老帮主一起开创帮派的元老及子女,十几个人凑在一起过日子而已。”   众人先是恍然大悟,继而有些奇怪,江湖上的人太多,数都数不过来,何谈记得?莫楼主他们怎么连这种小事都知道?   邵沉希像是能猜到众人的想法,继续道:“一年前塞外冲进来一群流匪,杀伤抢掠,无恶不作,最终被朝廷全部剿灭了,这事听说过么?”   众人齐齐点头。   “当初他们抢完两个村子后,紧接着到的就是幽冥帮的地界,”邵沉希道,“结果那伙人像是没看到他们似的直接就过去了,你们说是流匪太懒不想动,还是嫌弃他们太穷所以不想打劫?”   众人沉默,那伙人一向凶残,这两种都没可能吧?   但这种事一般没人会在意,他们那时只关心流匪冲到了哪里,杀了多少人,当然会忽略这点细节,可莫楼主和邵宫主却都注意到了,并且派人查了查幽冥帮的底细,因此才知道人家擅长奇门遁甲。若非今日之事,他也没想到这对兄弟竟如此厉害,将来要是不小心遇上绝对会吃大亏。   听莫楼主和邵宫主的意思,这两兄弟不喜财富权势,只是一心想要进步,所以长乐岛的人拿着本奇书上门,便轻而易举请动了他们。但这也恰恰说明长乐岛不简单,否则哪来的东西?这伙人究竟想干什么?   石大侠压下一丝疑虑,问道:“这便是九九迷踪阵?”   “有可能,”莫惑道,“据说此阵只为令人迷失方向,没有危险,而且有规律可循。”   众人纷纷松气,对面前的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果然大人物就是大人物,跟着他们肯定性命无忧。薛公子忍不住迷恋地望着莫惑,接着想到这人不属于自己,不由得微微别了过头。   孟涟自从被长乐岛抓走后便一直被关在某座院子的地窖内,今日才好不容易趁着防守的人松懈而逃出来。他没见着其他人,不敢大意,急忙向城里冲,顺便记牢路线,打算找帮手回去搜人。   他很快进了树林,转了半天后忽然发现前方有几道熟悉的身影,面色一喜,快步过去,接着望见他们转去了别处,影子渐渐在视线内消失,便加快脚步想追过去,然而正在这时,他只听旁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当即一停。   “那些人都进来了?”   另一人道:“回公子,除去留在外面的几辆马车,其余人都进到了树林,下一步怎么办?”   “再等等,”先前的人温和地笑道,“等他们在迷踪阵里转得久一点,我们再下手。”   “是,公子千万要小心。”   “放心吧,没人能猜到我的身份。”   孟涟紧紧贴着树,几乎摒住了呼吸。   他的心头狂跳,若没听错这竟然是……他尚未平复胸腔的惊涛骇浪,只听那边的人说要离开,方向似乎还是自己这边,脸色一变,没等撤退就见这人转了过来,当下想也不想,拔腿就逃。   “谁在那里?”身后的人低喝一声,迅速追击。   孟涟身上有伤,没到一盏茶的工夫就被追上了,他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对方。   来人一怔,温和道:“真令人意外,你竟然逃了。”   孟涟的眸子有些冷:“真意外,你竟然就是长乐岛的公子。”   来人微微一笑:“对,到了地府,别忘了告诉阎王是我下的手。”话音一落,他立即上前,手中的匕首直奔孟涟身上几处大穴。   孟涟根本不是这人的对手,眨眼间就被刺中,若非及时避开要害,这一下便能让他毙命,他顿时“哇”地吐出一口血,见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几乎有些绝望。   “别再挣扎了,你今天非死不……”来人说到一半,只听不远处传出几声对话,神色一凝,当即下了死手。   孟涟不想束手就擒,急忙大吼一声想引起那边人的注意,接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躲开对方的攻击,可他已是强弩之末,还是不慎中了一掌,再次喷出一口血,倒在地上。面前的人不再耽搁,立刻闪入树林,快速消失。   莫惑带着人过来时就见孟涟脸色发白地躺着,已经陷入昏迷。他身后的众人一怔,快步过去扶起他,喂了一颗药。石大侠连点他身上几处穴道将血止住,输了些内力给他,稍微等了等,见他缓缓睁开了眼。   众人先是一喜,接着担忧问:“孟公子,你怎么在这里,谁打伤的你?”   “……咳咳,是杨真,”孟涟喘了一会儿,声音喑哑,“是天齐宫杨真,他……他就是长乐岛的公子。”   场面刹那间一静,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孟公子你可看清了?”   “……嗯,是他,我亲耳听到的,”孟涟又咳了两声,断断续续道,“他还说这里布……布了阵,要对你们下手。”   场面再次一静,众人不由得将目光投在莫惑和邵沉希身上,摸不准这二人是否知情。   莫惑的神色很冷,终于弄清了长乐岛今日的目的,原来是见祁真几次三番搅了他们的好事,所以想要栽赃嫁祸了。祁真现在肯定也在树林里,若身边的人被阵分开,到时便是有口难辨。   作者有话要说:  昂~~大家圣诞快乐~~~下章预警——   两兄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们以前太肤浅,没想到江湖上人才济济。   长乐岛的人:什么意思?   两兄弟:他们出……出去了……   长乐岛的人:……      第107章 栽赃嫁祸6      莫惑先前带着人在阵内查找线索时又陆续等来了两拨人,如今队伍的人数很可观,众人将孟涟的话听得一字不差,顿时就乱了。   孟涟失血过多,硬撑着说完事情的经过便晕了。众人一边给他包扎伤口,一边议论纷纷。   “真是杨少侠?”   “我也没想到竟然就是他,但现在想想很多事都能对得上了,不然他怎能几次三番阻止长乐岛的阴谋?肯定是事先设计好的!”   “……可是在无刹帮手里救下九华剑派的人纯属是巧合啊。”   “不,你想想他们当初为何会出城?”   “因为无冤打人……”那人说着联想到什么,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无冤原本便是杨真的人,那天也是提前说好的?”   “绝对!”   “我又想起一件事,沐十里的父亲是江湖第一机关师,长乐岛用的机关就是从沐家得来的吧?”   “说不定还真是!”   众人越说越咋舌,也越发觉得杨真便是幕后黑手。   有些人不太理解:“可他为何要这么做?他是天齐宫的少主,要什么没有?”   “兴许因为他只是少主而不是宫主,然后宫主不想参与江湖事,他对此不甘心?你们想想看,如今盟主即将卸任,正是选下一任盟主的时候,杨真如真能收拾掉长乐岛,名气会更大,也就能成功登上盟主的宝座了。”   “也有可能不收拾掉长乐岛,最后黑白两道他都是老大,多威风。”   “心机太深了!”   薛公子在旁边听着,实在忍无可忍,尽量平静道:“事情还没查清,不能妄下定论,总要先见见当事人再说,或许杨少侠是被诬陷的。”   众人知道他对莫楼主的心思,闻言看看他,又看看气息冰冷的莫楼主,没有反驳。   他们都觉得莫楼主八成不清楚杨真的真实面目,因为从孟涟交代的事情中可以得知杨真是想让他们多在阵里绕一阵,而莫楼主和邵宫主则想破阵,明显与长乐岛的做法背道而驰,何况莫楼主若真的知情,肯定会事先清楚杨真要在这里与手下碰面,又怎会带人过来?   所以莫楼主也是被杨真骗了,不仅被骗,还替长乐岛除掉了没有利用价值的无刹帮,心情可想而知,薛公子这样说显然是想安慰人家,他们都理解。   众人暗暗感慨,迅速处理完孟涟的伤口,背起他跟随莫楼主继续找出路,忍不住看一眼他冷冽的背影,再次嘀咕几句杨真太可恶。   薛公子简直想把这群人的嘴全缝上,他只觉心里发寒,几乎都不敢看莫惑的表情。这人自始至终都没开过口,也没辨认过什么,虽然确实是心情不好,但绝不是他们所认为的那个原因!   他喜欢了莫惑这么久,比他们要更了解这个人——莫惑若是认定一件事,是不会跟你讲道理的。   这人性格冷淡,很难对一个人亲近,可一旦交心便会特别护着对方,并且莫惑做事一向全凭心情,从不在乎旁人的看法,有时更不会讲什么对错或正义,比如说他刚刚就能在天下英雄面前肆无忌惮地保凤随心,因为凤随心是他朋友。   杨真与莫惑要更加亲密,莫惑只会为他做得更过分。姓杨的小子若不是长乐岛的公子还好,若是的话,只要莫惑还喜欢对方且不计较被骗的事,就算姓杨的想把天捅了,莫惑也会毫不犹豫地陪着!   最重要的是钟离昊和封晏一向与莫惑交情匪浅,凤随心又与莫惑是好朋友,而邵沉希则是杨真的表哥,种种关系错综复杂,若弄到最坏的结果,这些人兴许会站在一条线上,哪怕钟离昊、封晏和邵沉希理智地不参合,也还有个厉害的凤随心在,那人到时肯定会帮忙,单是风雨楼和悬影的联手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可这群蠢货却还在这里火上浇油,被最近接二连三的事误导得以为莫惑善恶分明、侠肝义胆,天真地觉得莫惑会与杨真决裂、他们只要回去将幕后黑手灭掉便能天下太平,殊不知这根本就是在作死,莫惑才不会在乎风雨楼是正是邪。   他现在就希望这一切是长乐岛的阴谋,或者莫惑对人家失望死心,不再过问这事,否则倒霉的就是他们。   一行人走了片刻,忽然迎面遇上萧家孟家等几个世家的队伍,他们见到昏迷的孟涟,脸色微变,迅速上前。孟家人心痛难当,忙问是怎么回事,接着得知某件大事,齐齐震惊:“什么?”   “孟公子亲眼所见,差点被灭口!”众人说着将一连串的推理也叙述了一遍。   萧安木刚才没与莫惑他们一起走,而是回到了父亲身边,也被这事惊到了,此刻听着他们的话,皱眉道:“不对,无冤的事情,在下当时是与杨少侠一起出的城,杨少侠那天是临时被我等邀请的,也是临时知道赵公子遇上了无冤,何况是在下派了人在城外接人,赵公子的家仆才得知我们的位置,与杨少侠无关,这根本是巧合。”   众人一怔,见赵家的人没在,忍不住道:“赵公子事后不是被杀了么?兴许他也是杨真的人,只是被灭了口。”   萧安木回想那天的情况,仍皱着眉:“可赵公子根本不像作假。”   众人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杨、真!”孟家人不等萧安木再解释便咬牙切齿地开了口,“简直欺人太甚!若是再遇见他……”他们尚未说完,只觉莫惑冷冰冰的视线扫了过来,微微一僵,不甘心地咽了回去。   众人反应一下,这才联想到莫惑保凤随心的事,终于开始嘀咕这人会站在哪边。孟家主见儿子伤成这样,首先沉不住气:“敢问莫楼主对杨少侠的事有何看法?”   莫惑知道长乐岛陷害祁真的另外一个目的,便是想让风雨楼与白道打个你死我活,但他不在乎,淡然道:“我信他。”   话音一落,人群哗然一片,孟家主脸色发沉:“若一会儿对峙,他亲口承认他便是长乐岛的公子呢?”   “他不会,”莫惑淡定地看着他,“哪怕铁证如山,我还是信他。”   人群再次哗然,薛公子脸色发白,握紧拳,暗道一声果然如此。孟家主怒道:“莫楼主莫非是要袒护到底……”   “阵好像停了。”邵沉希含笑打断,抬头望着前方树林,刚刚那边是一棵棵树,几乎长得都差不多,而现在则明显能看出不同,不远处其他几支队伍也都清晰可见。   莫惑道:“走吧。”   邵沉希点点头,与他并肩而行。   孟家主怒火中烧,可自知不是人家的对手,只得暂且忍下,带着人拂袖而去。其余众人都觉得气氛不对,不敢在莫楼主他们身后跟着,急忙也跑了。薛公子倒是想留下,但被大哥二哥联手拖着,只得跟着离开,周围一时只剩邵沉希和莫惑。   邵沉希一向聪明,想的会比较多,温和问:“陷害?”   莫惑看他一眼:“若他真的是呢?”   “无所谓,”邵沉希笑了笑,“我说过他是我表弟。”   莫惑淡淡道:“他不是,你能看出他不会武功吧?”   越是高手,往往越能更准确地评估一个人的实力,他能觉出邵沉希武功不弱,所以这人应该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觉得祁真厉害,而是能察觉到那小东西的真实实力。   邵沉希笑道:“我只是有点怀疑,但天齐宫那么神秘,谁知他是不是练了什么厉害的功夫,导致返璞归真了?”   莫惑不置可否,下意识加快了脚步。阵既然已经撤掉,很可能便是长乐岛成功将祁真与别人分开了,此刻祁真身边的人恐怕不多,若是先遇见白道那伙人,后果不堪设想。   白道的队伍这时已经与盟主会合,在附近找了半天都不见杨真的影子,接着有人眼尖地发现莫楼主和邵宫主去了之前围堵凤随心的地方,不由得联想到他们的马车便停在那里,急忙跟了过去。   长乐岛的人隐在暗处目送他们走远,高兴地到了那两位兄弟身边:“事情已经成了,他们肯定会打起来,这都是你们的功劳,真是……你们怎么了?”   那两人的眼中带着未散尽的惊悚和疲惫,因为就在刚刚,他们经历了人生中最惨烈的一次交锋,先是“他们怎么还不踩机关”、“一定要分开这伙人”、“快点给我分开啊”,接着变成“他们遇上了一伙人”、“不行赶紧想办法”、“娘的,怎么又遇上一伙儿人,越来越棘手了”,然后发展成“啊啊啊他冲着咱们来了”、“快换地方”、“等等,他走的又是咱们这个方向,这小子果然会奇门遁甲,快躲开躲开”、“呼好险……咦他们人呢?”、“……”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二人沉默半天,心有余悸长叹一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们以前太肤浅,没想到江湖上人才济济。”   长乐岛的人不解:“什么意思?”   二人一脸沉痛:“他们出……出去了……”   长乐岛的人:“……”   长乐岛的人猛地回神,抓狂道:“怎么会让他们出去?你们不是很厉害么!”   两兄弟吼得比他疯狂:“谁让你们不事先告诉我们他们有个会奇门遁甲的高手,如果提前说了,我们哪会用这个阵——!”   长乐岛的人一怔:“他们有高手?”   二人怒道:“有,我们差点被他吓出病啊好么——!”   祁真完全不清楚他们这伙人干了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不太会迷路,但一笑谷的两位谷主和云卓似乎怕他担心,根本不肯对他多说,他只得一直走一直走,然后遇上两拨人,与他们一起找到正确的方向,到了马车附近,结果却发现这里已是一片狼藉,齐齐一惊,急忙上前:“怎么回事?”   左侍天无奈叹气,叙述了一遍经过。   祁真他们走后,林间忽然起了迷雾,紧接着一支箭射在了关押容渊的马车的马身上,导致马匹受惊,狂奔而去。他们自然要追,可惜后来不知为何失去了方向,半天才回到这里,幸亏当时钟离志在练针的途中下车方便去了,否则也会被带走。   荣谷主道:“有阵。”   左侍天点头:“我们也在怀疑,只是没证据。”   祁真眨眨眼,看向荣谷主:“方才在树林里迷路也是因为有阵?”   荣谷主应声,见这少年神色凝重,一副要去找莫惑的样子,急忙叫住他,让他稍安勿躁,示意卫玄和云卓带几个人去看看,然后拉着他走到旁边坐着,准备教他编蚂蚱。   “……”祁真道,“前辈,我还有事。”   “挺好学的,我教你,”荣谷主很认真,“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再去干别的。”   祁真知道这是莫惑的亲爹,不能派暗卫打一顿,和他对视半天,只得老实地窝在大树底下,丧心病狂地和他学编蚂蚱,接着慢慢编好一个,顿时松气。   荣谷主看一眼:“不好看,重编。”   祁真:“……”   祁真几乎忍不住想瞪眼,默默看看他,忍下了,抖着手继续编。左侍天拿出点心,递过去喂他,祁真咬了一口慢吞吞咽下,稍微舒坦了点。荣夫人一直站在旁边含笑望着,时而摸摸他的头,简直稀罕死了。   莫惑回来时就见他捏着几根草干巴巴地窝着,小身影看着还有点可怜,急忙上前。祁真很快发现他,立即扔了手里的东西,起身跑向他。   白道众人都在莫惑身后不远处跟着,此刻眼睁睁看着莫惑摸了摸人家的头,又捏了捏人家的爪子,俨然一副不准备计较的模样,再次肯定莫惑是想袒护到底。孟家主脸色难看,大步过去,冷声问:“敢问杨少侠刚刚都和谁在一起?”   祁真微怔,不明所以看看他的表情,温和道:“在下一直和荣谷主还有荣夫人在一起,怎么?”   孟家主瞬间一怔:“什么?”   “没错,他一直和我们一道。”荣谷主看出问题,主动说道。另外跟着他们出来的两拨人也纷纷开口,表示他们都是在一起的。   白道众人齐齐惊讶,后知后觉明白是中了计,当下脸色涨红,像是被打了几巴掌似的,先前在秋鸣踏堰被杨少侠救过的人更是羞愧难当,张了张口:“杨少侠……”   祁真扭头,见他们一个个双眼发红地望着自己,顿时震惊,他可什么也没干,这是怎么回事?他不由得看着莫惑。   莫惑懒得搭理他们,拉着他便走,诧异问:“林子里有阵,你们怎么出来的?”   “我以为是迷路了,就让十里带路,反正他的运气一向很好,所以就打算试一下,”祁真很高兴,“结果就出来了。”   莫惑:“……”      第108章 红衣随心1      “……所以对方肯定是易了容,卑鄙无耻!”   “长乐岛救走容渊时一个人都没伤,绝对也是故意的!”   “对,只怕到时我们更会觉得他们是一伙了。”   “是啊,真阴险!”   白道众人凑在一起将事情捋顺,不禁捶胸顿足,暗道先前真是猪油蒙了心,怎么就会怀疑杨少侠呢!   “大概是孟公子的为人向来是没话说的,还是刚刚被打成重伤,”有人想了一个理由,弱弱开口,“再加上杨少侠是第一个发现长乐岛的人,并接二连三破坏了他们的阴谋,又与擅长机关的沐家关系亲密,实在太……太巧合。”   “人家为武林除害有错么?怎么到你们眼里就非得是做戏?”问剑宗的人是跟着沐十里才能走出林子,没与他们一道,听完整件事情后对他们这些人很是鄙视。   成剑剑更是忍不住教训:“怎么这么简单的离间计都看不出?”   “闭嘴吧成十七!”与成大侠同辈的人当即不客气道,“你最没资格说别人,要是你在场,肯定早就拔剑了!”   “……不可能,”成剑剑拒绝承认这种推测,辩解道,“我会先问问石大侠和几位薛公子的看法,而不是妄下定论。”   众人噎了噎,想起当时石大侠和落枫山庄的人确实提过几句要查清再说,可惜他们只顾着推理,信心满满觉得自己的判断正确,压根没听进去。现在想想,若杨少侠也被阵困住,并且与荣谷主等人被分开,哪怕事后他身边有风雨楼的人作证,他们也会觉得是风雨楼在帮他说话,到时恐怕……   他们这才开始思考与莫楼主对上的后果,齐齐冒了层冷汗,暗道一声幸好人家出来了。他们不由得问道:“阵是被你们破的?哪位英雄出的手?”   问剑宗的人当即指了指前方的沐十里。   众人齐刷刷望过去。   真相大白后,他们觉得长乐岛肯定是故意放走的孟涟,哪怕去了也没用,因此没有冒然行动,商量一下便决定回平家。风雨楼和沧澜宫的马车都在前面,车旁有几个人策马随行,沐十里没有乘车,如今也在外面,似乎是想学骑马,无冤和暗卫正在教他。   他们看着这个少年,咋舌道:“我们听说幽冥帮的那两个兄弟很厉害,他这么小竟能破他们的阵,难道是个高手?”   “不清楚,”成剑剑道,“杨少侠只说跟着那位少侠就行,然后我们就真的出来了。”   果然是高手!众人万分佩服,估摸他是自小在天齐宫里学会的奇门遁甲,这天齐宫实在厉害!   高手沐十里隐约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回头看看他们,见他们都冲自己笑,有点茫然,思考一下,干脆也对他们笑了笑,然后转回去继续学骑马。   这少年笑起来真是和杨少侠一样好看,一点架子都没有!众人纷纷感慨,再次想起被他们冤枉的杨少侠,不禁看向马车,特别希望能和人家说两句话。   此刻被众人惦记的人正被莫惑按在怀里不停地吃豆腐,幸亏周围都是暗卫和风雨楼的人,旁人无法凑近,不然肯定会听见细微的喘息声。   “唔嗯……”祁真的呼吸早已变乱,后脑被莫惑扣住,仰起头迎接他吞噬一般的吻,直到察觉衣衫被解开,一只手探了进来才伸爪子推推。   莫惑在他嘴角吻了吻,垂眼望着他,一向淡然的眸子染了几分情欲,越发深邃。   祁真喘了几口气,刚想将他的手拎出来,紧接着只觉他微微用力,自己整个人便被他揉进了怀里,彼此贴得更近。莫惑在他额头印下一吻,抱着摸了两把,觉得有些不过瘾,停顿片刻再次摸了两把。祁真喘了一声,按住他的手:“到底怎么回事?我刚刚好像看到孟涟了,他怎么了?”   “被打伤了。”莫惑淡淡道,简单为他叙述经过。   祁真顿时不高兴,长乐岛竟然敢阴他,不想活了!   莫惑见这小东西的目光有一丝凶狠,一副要咬人的模样,便安抚地亲几口,抱好拍拍,神色微冷。他能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却忍受不了在乎的人受半点委屈,尤其这次稍微出一点差错就能要了祁真的命,这严重触到了他的逆鳞。   他原先是打算从长乐岛弄到天毒经后就把他们扔给白道,至于他们究竟与世家有什么仇则让他们自己解决,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他要让长乐岛在这世上消失。   祁真抬头就看到他眼底未收回的冷意,微微一怔,摸了摸他的脸。   莫惑抓着他的小爪子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我来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祁真瘪嘴:“你爹非要教我编蚂蚱。”   莫惑了然问:“你是不是想冲进去找我?”   “……嗯。”   莫惑知道父亲是故意要留下他,回想先前见到的画面,觉得很稀罕,抱着揉了揉。祁真窝在他的怀里乖乖任他摸,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长乐岛怎么知道咱们今天会来?”   莫惑道:“兴许咱们路过的地方有他们的眼线,负责传递消息。”   祁真想了想:“那他们又怎么知道白道那群人今天会出去?接着会遇见凤随心……不,凤随心这事应该是巧合吧?”   “嗯,哪怕没有他,咱们也会碰见这群人,然后被困,”莫惑道,“长乐岛能把时间掐得这么好,证明外面的人里有他们的人,而且不会是小角色,要么是能左右这群人的决定,要么是能及时得到最准确的消息,知道这伙人何时打算干什么,所以才能提前布阵。”   祁真点点头,想不出会是谁,干脆换话题与他聊起别的,顺便被吃几口豆腐,耳边听着车轮的吱呀声,渐渐便有些昏昏欲睡,闭着眼向他怀里窝了窝,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邵沉希和凤随心谁赢了?”   “邵沉希……”莫惑说着敏锐地察觉外面的动静,便快速抽出手,为怀里的人整理好衣服,同时听到卫玄叫了他一声,便淡淡问:“怎么?”   卫玄道:“平家主带着人过来了。”   祁真只听莫惑说了个“不”字就知道这人不想见,便迅速捂住他的嘴,默默望着他,觉得先听听人家说什么。莫惑将他的爪子拉下,低声道:“他们肯定是想让咱们住在平家。”   “你想住么?”   莫惑摇头:“我们去找封晏。”   祁真懂了,瞬间换上温和的表情,掸了掸衣服,看他一眼。莫惑还是不爽,可不会和他唱反调,只得与他一起出去。祁真掀开车帘,发现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入城,便猜测是平家与封晏新建的解忧分堂不在一个方向上,这才让他们上前拦住了马车。   事实确实如他所想,几位世家家主之前在树林里也误会了人家,如今真相大白,他们万万不愿同风雨楼与天齐宫闹僵,自然要亲自过来赔罪请人。   祁真虽然也不想搭理这些人,但他们彼此间根本不熟,之前会怀疑他也在情理之中,于是笑容不变表示自己没放在心上,是长乐岛太阴险,他温和道:“在下是第一个,他们之后兴许还会用这种招数,若有下次,诸位切莫冲动。”   众人纷纷点头,见他没与他们计较,顿时感动。几位家主忍不住向莫惑身上看了看,见他表情冷淡,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当下不约而同换了目标,准备从杨少侠这里突破。   祁真满脸微笑:“平家主的好意在下心领,只是我和莫楼主多日未见封公子,有些事要与他商量,便不过去了。”   众人想起风雨楼和解忧堂的关系是挺好,不由得沉默。平家主则劝了几句,见他们很坚持,最终只能目送马车离开。   邵沉希是与表弟一起的,自然跟着走了,而一笑谷的两位谷主都在沐十里的马车上,今天既然遇见儿子,便不想回平家,随便找个借口也跟在了后面。   风雨楼早已掌握封晏的住处,一行人快速到了解忧堂的分堂。   此刻天色渐暗,空气中带了少许湿气,微风从天边吹过来,直令人清爽不已。邵沉希含笑下了马车,抬头看了看解忧堂的牌匾,缓步迈上前,接着在进门的一瞬间忍不住转头望了一眼,只见那边种着一棵大树,枝叶繁茂,郁郁葱葱。   他不禁转过了身。   街对面的酒楼内,凤随心靠窗而坐,轻声一笑,懒洋洋地收回了目光。   叶天元看着他:“尊主?”   凤随心嗯了声,浅浅抿了一口酒。他的头发仍是简单在身后一扎,这时已经有些松动,几缕发丝垂在眼前,更添了几分随性。   叶天元看了两眼,低头扒饭,片刻后又看了两眼,壮着胆子试探问:“尊主,你头发乱了,不如属下帮你梳上?”   凤随心似乎心情不错:“行啊。”   叶天元心里一喜,颠颠地跑了过去。      第109章 红衣随心2      叶天元终究没有梳完,因为悬影的右护法忽然来了。   他的手微微一顿,看了过去。   右护法完全没想到一进门竟能看到叶天元目光温柔地为尊主梳头,而自家尊主则勾着浅笑静静坐着,整个画面诡异地给人一种新婚燕尔的错觉,他的眼角顿时一抽。   凤随心诧异扬眉:“来得这么快?”   “……”右护法看看他们,反手关上雅间的门,一脸镇定。   他其实是几天前接到了叶天元的消息,称自家尊主想去沧澜宫的乾芷,当即被吓得向这里赶。他正不知该用什么办法与他们巧遇,谁料今天收到了尊主的传讯,这便快速到了平家所在的白湖城。   “属下恰好在这附近,就过来了。”他的神色不变,一边回答一边走到叶天元身边,准备拿下他手里的梳子。   叶天元抬起胳膊,挑眉看着他。右护法面瘫地与他对视,一步不让。叶天元扯了一下嘴角,识时务将地方让给他,回到座位上继续就着尊主的脸下饭,这才觉得受伤的小心脏得到了些许安慰。   右护法麻利地给凤随心弄好头发,走过去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接着听见凤随心让他去查悬影的人有没有与长乐岛联系,不免诧异:“属下也听说了长乐岛的事,尊主是觉得咱们的人会与他们有关?”   “只是有可能。”凤随心简单将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下,告诉他从悬影内部查,若不是他们的人干的,便不管了。   右护法听说自家尊主竟被白道围攻,暗暗扫了叶天元一眼,你是干什么吃的?   叶天元无语望天,他们尊主今早见到白道浩浩荡荡出城,便要去看看,他当然不放心,试图在后面跟了三次,只是尊主武功太好,他无论易容成什么样都得用轻功追,结果毫无意外被发现了,他除了干巴巴地听话等着还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他也没想到尊主竟会和白道直接撞上,不由得想象一下这人笑对天下英雄的场景,再看看尊主这张艳丽逼人的脸,就着吃了两口饭。   右护法的眼角又是一抽,不再理会他,看向凤随心:“邵宫主的武功真如传闻所言深不可测?”   “至少轻功不错。”凤随心愉悦道,眼底带着几分兴趣。   右护法一看就知道尊主是想找人家练练,不过得知邵沉希是与莫惑一道的后,他倒不如先前那般担心了,便应了声,开始说起悬影最近的事,慢慢与他们吃完一顿饭,听到尊主说想独自转转,便先和叶天元回客栈了。   他看着叶天元:“一年多了。”   叶天元不解:“什么意思?”   右护法道:“你已经一年多没找人了。”   叶天元微怔,很快风流一笑,搭上他的肩膀:“想毛遂自荐?也行,我凑合一下,来吧,人生苦短不如及时行乐。”   右护法淡定地将他的手弄开:“我的意思是你想玩就去玩,尊主这里有我看着。”   “那怎么行?”叶天元道,“白湖城如今到处都是人,咱们尊主长得这么好,要是被登徒浪子看上怎么办?”   右护法嘴角抽搐:“……你有脸说别人么?”   叶天元笑了笑,将脸上的面具撕下来扔给他,直接用行动告诉他自己向来不要脸。   右护法:“……”   二人对视一会儿,叶天元在桌前坐下,给彼此倒满一杯茶,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当初在悬影第一次见到尊主时我念了一首诗被你听见了么,我说过的情话多得数都数不过来,何必当真,总不能以为我动心了吧……不对,之后尊主的位置定下来,我不是立刻就出去玩了么?”   右护法审视他:“这不是因为你心动了怕陷进去而选择了逃避?后来你倒是找过一个,但至今没再找第二个,是发现自己对别人提不起兴趣了吧?”   叶天元无语半天:“我其实找过。”   “你指杨真?”右护法道,“我觉得你大概是想弄个情商借此金盆洗手,而故意整出的这件事。”他其实不反对叶天元收心,但前提是钟情的对象不能是他们好厉害的尊主,他可不想看到这人有一天抵挡不住诱惑终于对尊主下手,然后被打得横尸街头。   叶天元道:“……你想多了。”   右护法再次审视他,稍微收起一点怀疑,嗯了声起身去干活,在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过头,好奇问:“那你看上杨真的事究竟是真是假?”   “……”叶天元沉痛道,“我拒绝回答。”   房门“吱呀”打开又“吱呀”关上,重新变得安静。叶天元独自坐着,恍然想起自己确实许久没找人了,心里一痒,下意识想去逛逛,但转念一想莫惑在白湖城,这证明姓杨的少年也在,他每次遇见那人都没好事,只得放弃了念头,干脆老实待着。   此刻被他惦记的人早已进了解忧堂分堂,并受到了无情门一众的热情款待。   “杨少侠,尝尝这个,这是白湖城的特产。”   “先尝尝味,记得别吃太多,马上就要吃饭了。”   “这里的大厨是我们帮忙找的,最拿手是凤凰游,祖传秘方,今晚肯定会做一盘。”   “对!”   无情门的人自从跟随门主过来后便一直在分堂住着,整天对着解忧堂那群贱人,偶尔还要帮忙跑腿,笑脸迎人,感觉整个人都要不好,此刻见到杨少侠和风雨楼的人,他们倍感亲切,给门主找夫人的事情再次提上日程。   祁真对此完全不知情,只当他们的性格便是如此,依言尝了尝这里的特产。   风雨楼的人和暗卫总觉得无情门一众有点太热情,沉默地盯着他们看一会儿,虽然不清楚他们想干什么,但还是冷酷地将人扒拉了开,心满意足围着祁真,正要摸摸头,紧接着就见莫惑来了,急忙反射性地缩回手。   莫惑淡淡地扫他们一眼,上前将人拉起来,顺便捏捏小爪子。   祁真了然问:“要吃饭了?”   “嗯。”   祁真乖乖点头,跟着他进了大厅。   这次长乐岛的事件,钟离家的人并没受伤,钟离昊过来后便将他们全部打发走了,只剩他和他的无情门留了下来。他平时在家里虽然说一不二,却没怎么打过钟离志,后者便老实在他身边坐着,时而回答几个问题,气氛非常不错。   这时见到祁真,钟离志立即望过去:“少主!”   祁真眨眨眼,觉得这人似乎有点激动,温和道:“怎么?”   钟离志起身将他拉到小角落里,亢奋地压低声音:“我听说无刹帮被灭了!”   早就被灭了,赶了这么久的路,你在梦游么?祁真先是无语,接着很快意识到这人最近都在废寝忘食练习针灸,基本不关注外面的动静,如今容渊被救走,他没了练习对象,这才听说那件事,倒也无可厚非。   他嗯了声,耐心问:“怎么?”   “我觉得很高兴,”钟离志几乎热泪盈眶,控制着自己不当着莫惑的面抓少主的小爪子,颤声道,“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制定的计划能顺利实施,少主你真是太好了!”   这其实是巧合,祁真木然看着他。   “少主,原本下一步我是想灭掉长乐岛的,”钟离志转到正事上,说道,“但我发现长乐岛很厉害,咱们不宜贸然行动。”   祁真顿时欣慰,拍拍他的肩。   “所以还是桃苑好了,”钟离志认真道,“桃苑应该比长乐岛好对付,我最近写好计划拿给你看看。”   祁真知道桃苑是邪派排行第四的门派,镇定地看着钟离志,好脾气地道:“……你高兴就好。”反正本王不会吃饱撑的去找人家的麻烦。   他又拍拍钟离志的肩,走过去美滋滋地吃了一顿饭,然后便与莫惑等人进了书房。   当初何谷主被白道众人从秋鸣踏堰押到平家后便交给了盟主问话,但问出的东西不多。钟离昊道:“据他所说,长乐岛的公子每次见他都戴着面具,所以他也不清楚对方长什么样,”他看向莫惑,“你那边呢?容渊说了什么没有?”   莫惑微微摇头,他这一路与容渊聊过几次,看出容渊不像能被严刑逼供的人,加上他不想把马车弄脏,因此没怎么动刑,不过另外两个会用玉笛操控蛇群的小丫头倒是说了点。他淡淡道:“长乐岛的骨干有六人,五男一女,那位公子是老大,这一点我找容渊证实过,他没否认。”   封晏问道:“我听荣前辈说你们今天遇见了一个箭术高手?”   “嗯,他可能是六人之一,容渊应该也是一个,”莫惑道,“我最近找那两个小丫头问了问柳家堡的事,她们虽然没说,但从反应看那事应该也是长乐岛干的,而且当初被我打下山崖的人很可能没死,他或许也算一个。”   其余几人很赞同,毕竟能单枪匹马灭了柳家堡一门,地位肯定不会差。钟离昊修长的手指随意敲着桌面:“所以如果那位公子不是上面的人之一,我们至少能掌握四个人。”   祁真想了想,插嘴道:“我之前误打误撞救了孟涟他们,当时也遇见一个人。”   莫惑应声,捏着他的爪子,将这小东西说的人暂时也划入长乐岛的骨干,继续道:“另外,那两小丫头还提到了一件事,桃苑也加入了长乐岛。”   钟离昊立刻挑眉:“桃苑?”   “嗯。”   “这可真意外,他们能有什么好处?”钟离昊眯起眼,目中多了几分危险。   “长乐岛没许好处。”莫惑简单将小丫头的话叙述了一下,据说桃苑的主人看上了公子,心甘情愿让人家差遣,如今长乐岛内部传得最多的说法是桃苑主人唯一要求是事成之后陪公子睡一觉。   钟离昊嗤笑一声:“倒像是他能干出的事。”   祁真在旁边听着,反应一下,又反应一下,脑中闪过钟离志那句“所以还是桃苑好了”,瞬间沉默,心想钟离志还做什么名医,直接去做神棍好了!   几人又讨论片刻,各自回房。   风中的湿气更重,估计要下一场雨,邵沉希与莫惑和钟离昊他们并不熟,因此饭后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他坐在石凳上感受着轻风吹来的凉意,悠哉地喝着一杯茶,片刻后嘴角一勾:“来都来了,喝一杯?”   凤随心轻声一笑,跃下墙头,懒洋洋地向他走了过去。      第110章 红衣随心3      风随心是来找邵沉希切磋的。   尽管邵沉希说自己不是对手,但之前展露出的厉害的轻功还是让凤随心产生了浓浓的兴趣,非要打一场才满意。   邵沉希含笑望着他:“不是说改天么?”   凤随心打量他:“我看邵宫主现在挺有空。”   “是有空,”邵沉希温声道,“但是要下雨了,太影响心情。”   凤随心轻轻笑了笑,干脆作罢,听见邵沉希邀请他喝酒,便没有拒绝,反正他不只想和这人切磋,还特别想去沧澜宫的禁地乾芷看几眼,多聊几句总没坏处。   沧澜宫的人看看这妖孽,又看看自家宫主眼底的笑意,简直忧心忡忡,干巴巴地将酒坛搬过来为他们灌满一壶,接着再次看一眼宫主,认命地退开了。   醇正的酒香迅速飘散,像是能溢满整座小院。凤随心端起抿了一口:“酒三娘的这些酒里,我最喜欢的便是君莫笑。”   邵沉希笑道:“哦?为何?”   “因为名字好听,”凤随心转着酒杯,含笑的眼里带着一丝怀念,“初入江湖,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喝君莫笑。”   “君莫笑是酒三娘成名后酿的,千金难求,”邵沉希看着他,“你当时是如何让他松的口?”   凤随心愉悦道:“我对他说了一句话,他便给了我一壶。”   邵沉希顿时挑眉:“是什么?”   凤随心笑得万分好看:“邵宫主若能打赢我,我便告诉你。”   “我可不是凤尊主的对手,不如换一个?”邵沉希盯着他略微湿润的唇,笑着提议。   “不换,”凤随心想也不想便否决了,补充道,“但你要是能猜出来,我不会不承认。”   邵沉希嗯了声,仍望着这个人,心里则在想酒三娘五年前名扬江湖,之后过去一年才酿成君莫笑,所以凤随心混江湖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四年,他两年多前成为的悬影主人,之前的事至今是个谜,这人以前究竟在干什么?   凤随心再次抿了一口酒,很快转到关心的事情上:“沧澜宫的乾芷好像很有名?”   邵沉希微怔,笑了:“凤尊主感兴趣?”   “有点,”凤随心道,“我听说进去就出不来了,为何?”   邵沉希见他的酒杯空了,便重新为他倒满:“因为那是沧澜宫的禁地,擅闯禁地的人当然不会出来。”   凤随心问道:“被人杀的?”   “有机关,”邵沉希并不在乎告诉他实话,看着他,“凤尊主若是有空,在下可以带你去看看。”   凤随心是不会相信有这等好事的,对他举了举杯:“条件。”   邵沉希端着酒杯与他碰了一下,喝干里面的酒:“不如便说一说你当初对酒三娘说的那句话。”   凤随心轻声一笑:“我考虑一下。”   邵沉希自然随他,温和地聊起了别的。   沧澜宫虽然不过问江湖事,但对外面的动静很关注,邵沉希知道的事情不少,可以聊的东西很多。而他若想与一个人结交,脾气和耐心都会相当不错,加上会揣测别人的心思,因此让人生不出半点厌恶感。凤随心原本只是想问问乾芷的情况,结果不知不觉就与他喝干了三壶酒,开始喝第四壶。   轻风微徐,湿气又重了一分,终于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邵沉希抬头望一眼已经暗下的天色,看向对面的人:“进屋喝?”   凤随心不答,眯眼而笑,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邵沉希握杯子的手微微一顿,语气温和:“凤尊主?”   “嗯。”   邵沉希打量他,摸不准这人是不是醉了,刚要试探地问点别的,只听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不禁望过去,很快见到一个人撑伞靠近,却是风雨楼的人。邵沉希不清楚他的名字,但能觉出他的武功很高,这一路上便多关注了几分,所以能一眼认出来。   云卓礼貌地对邵沉希打了声招呼,将伞举到凤随心的头顶,笑眯眯地道:“凤尊主,我们楼主有些事想请你过去聊聊。”   凤随心的酒量并不好,但他虽然醉了,却能听出云卓的声音,便笑着与邵沉希告别,起身走了。邵沉希静静望着他的背影,坐着没动,半晌后才低低地笑了一声:“真是漂亮。”   正准备劝他进屋的手下恰好听见,沉默一瞬:“宫主,他可是悬影尊主。”   邵沉希道:“那又如何?”   手下就知道会是这样,只得把话憋了回去。   凤随心跟随云卓出了小院,顺着石子小路慢悠悠向前走,笑着问:“他真找我?”   “说着玩的,”云卓看他一眼,“以后少喝。”   凤随心懒洋洋地应声,继续向莫惑的小院走,因为沧澜宫毕竟也住在这里,彼此离得并不远,既然刚刚用的借口是去找莫惑,总要过去转转。   二人便顶着各种探究的视线一起去了某人的住处,祁真这时刚刚洗过澡,正窝在莫惑身边看风雨楼各处来的消息,此刻听到脚步声便抬起了头,快速对上凤随心一张妖孽的脸。   祁真:“……”   凤随心走到他们这张桌子坐下,撑着下巴定定地望着他们,数息后,扬起一抹大大的微笑。   祁真:“……”   你是梦游还是吃错药了?   莫惑闻见酒味,看了他一眼,见他继续对他们笑,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祁真吓了一跳,急忙将他的胳膊扒拉回来。莫惑瞬间觉得这小东西是在吃味,心里高兴,握住了他的小爪子,若不是有云卓他们在,他简直想抱着亲几口。   祁真见凤随心一点反应也没有,察觉到他的状态不对,估摸是喝醉了,不由得打量一下。凤随心恰好望向他,笑着问:“我听说你便是小金球的主人?”   祁真点头。   凤随心顿时笑出声:“我们一直以为你是个姑娘,谁知当年竟是被打扮成女娃了。”   祁真:“……”   娘的你再敢提这事,信不信本王打你一顿,给你套一条裙子!   “这样你们都能遇见,果然有缘。”凤随心不清楚他的想法,再次对他们笑了笑。   他喝醉后一向喜欢笑,但却不显得傻气呆滞,依然是慵懒中带着几分锐利的模样,不过由于眸子染了些许醉意,遮住了少许令人忌惮的锋芒,看着极其妖孽。   祁真盯着他,暗道这疯子要是大白天喝醉了出去转一圈,绝对会有一群人被迷得神魂颠倒、要死要活,尤其他不像莫惑那般能冻死人,而是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再加上这一袭红衣,简直就是个祸害。   莫惑见这小东西一眨不眨地望着凤随心,竟然不移开眼,便将他的下巴扳过来,同时看着某人,淡淡道:“喝醉了就回去睡觉。”   “不睡,”凤随心慵懒地向椅背一靠,“我至今还没赌过钱,咱们来赌钱。”   那你去赌坊不好么!祁真在心里腹诽,面上维持着温和的表情,感觉都有点笑僵。   他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听云卓笑眯眯地开了口,问他想玩什么。凤随心想了想,见他们恰好是四个人,拍板说打麻将。云卓不反对,笑着赞成,祁真要保持住形象,自然也没意见,几人便一起望着莫惑。   莫惑端起茶杯喝茶,保持沉默。凤随心和云卓便当他同意,快速弄来了牌。祁真重生后从没想过会和疯子在一张桌上打牌,木然看看他,压下某种诡异感,认命地开始码牌。莫惑冷淡地看了几眼,这才勉为其难伸手。   牌撞在一起,哗啦作响,数把过后,凤随心忽然看向一直没胡过的莫惑:“我想起来了,你不是不会打么?”   莫惑:“……”   云卓反应一下,立刻笑倒过去,见莫惑冷冰冰地扫向他,稍微止住了一些。凤随心自始至终都在笑,仍看着他:“嗯?”   莫惑很淡定:“早就学会了,只是今天运气不好。”   “真的?”   “嗯。”   凤随心看他两眼,又打了几把,见他还是没胡牌,干脆换了副筛子押大小。莫惑耐着脾气忍到现在,已经不想陪他们胡闹了,便坐在祁真身边看着他玩,时而喂块糕点和水果,捏捏小爪子,心情渐渐转好。   云卓则成了庄家,示意凤随心和祁真押注。   祁真:“……”   我能不玩么?   祁真总觉得还是很诡异,见凤随心瞥向他,老实地掏钱:“押大。”   凤随心道:“那我押小。”   云卓笑眯眯地掀开筛盅:“大。”   祁真看着推过来的钱,只觉赢凤随心的感觉比赢钱要爽,便继续和他们玩,然后继续赢,深深地觉得自己被十里附体了,直到凤随心扭头盯住了云卓。   “你没出老千吧?”   云卓一脸无害:“怎么可能?”   凤随心笑了声,不置可否:“继续。”   云卓知道他喝醉后依然很聪明,看他一眼,慢悠悠掀开筛盅,结果仍是祁真胜:“看见没有,这说明你今天运气差。”   凤随心的酒意有几分上头,撑着下巴,笑得比之前更妖孽,仍是不置可否。云卓便将钱推给自家弟弟,在凤随心看不到的空当对他眨了眨眼。   祁真:“……”   你果然出老千了吧!   祁真有点惊悚,见云卓又一次摇好筛子,几乎都不知该下哪,最后还是莫惑做的决定,结果想当然又是他赢了。   凤随心宣布:“我这次大小都押。”   云卓提醒:“可是凤尊主,你已经没钱了。”   “先欠着。”   云卓笑道:“那可不行,拿东西抵。”   “行,”凤随心特别好说话,“看上哪个物件了,选。”   云卓笑眯眯地打量他,片刻后道:“喵一声听听。”   祁真:“……”   你疯了么,小心他转天醒酒打你一顿,再说他看着蛮有理智的,好歹是堂堂的悬影主人,怎么可能听话……   凤随心懒洋洋地道:“喵。”   祁真:“……”   祁真木然看看他,深深地觉得今天过得太玄幻,最后默默安慰自己凤随心喝醉后好说话,而且和他们是好友,也许大概……会没事。   云卓满意地摇好筛子,盯着他的眸子打开:“豹子,庄家通杀,押大押小都没用。”   凤随心忍不住笑出声,没与他计较抽老千的事,觉得今天玩得差不多,终于决定回客栈。云卓将桌上的钱全部推到弟弟那,赶在莫惑阻止前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头,拿过伞起身去送凤随心。   他们出去的时候,孟家主和石大侠恰好正带着几个武林白道过来请封晏,原因是孟涟不只是受伤,还中了毒,平家那边的郎中束手无策,他们只能来解忧堂。由于清楚莫惑和封晏的关系很好,为了让事情顺利点,石大侠便跟了来,谁知还没等到封晏,却见到了凤随心。   白道几人齐齐吃惊:“凤尊主?”   凤随心对他们笑了笑,懒洋洋地越过他们走人。   几人:“……”   石大侠看了一眼凤随心身边疑似云卓的人,慢慢转回视线,发现除去孟家主,周围的四人都在发呆,不由得喊了他们一声,然后见某人仍没回神,问道:“成大侠在想什么?”   成剑剑看向他:“我闻到了酒味,凤尊主肯定喝了酒,如今城内大部分都是武林白道的英雄好汉,若凤尊主在这里出事,悬影想必不会善罢甘休,尤其长乐岛现在在暗,我怕他们会捣鬼,”他顿了顿,正色道,“所以劳烦石大侠在这里等着封公子,在下暗中跟着凤尊主,免得出事。”   另外三位白道觉得太有道理了,急忙扔下一句劳烦石大侠,跟着成剑剑就跑了。   石大侠:“……”   凤随心武功很高,哪怕有些头晕也能快速察觉出问题,不禁向后扫一眼,此刻天色早已暗下,他只能看到雨夜里的几个影子,见对方躲了起来,便懒得管他们,到达客栈后对云卓摆摆手,笑着进去了。   右护法和叶天元正要去找他,见状快步上前:“尊主。”   凤随心慵懒地应声,冲他们炸开一抹微笑。   叶天元猛地一呆,问道:“……尊主,你洗澡么?”   右护法:“……”   “嗯。”凤随心继续对他笑。   叶天元别过头,鼻血迅速流了下来。   右护法眼角一抽,将他踹出了门。   祁真这时已经将银子装好了,默默窝着,觉得自从凤随心进门,事情就一直很玄幻,哪怕被莫惑揉进怀里狠狠亲了两口,又被解开衣带摸了好几把,还被投喂了一块糕点,他也没有回神。   莫惑掐掐他的脸,将他抱到床上:“在想什么?”   “凤……”祁真下意识说出一个字,顿时清醒,抬眼看着他。   莫惑:“……”   祁真:“……”   二人对视一瞬,莫惑危险地眯起眼,祁真立即往下爬,接着快速被拖回去,坠入一个凶狠的吻中。他含混地嗯了声,伸爪子推推他,然后一点点放松力道,呼吸越来越快。   莫惑直到感觉有些热才放开一点,见这小东西喘息地躺在身下,眸子带着浅浅水汽,便将他的衣服彻底扒光,再次吻了过去。祁真很快感觉身体被打开,无助地抱着他,呻吟出声。   窗外的雨大了些,落在院内的木槿上,簌簌轻响。祁真被翻来覆去吞了一遍,身上出了层细汗,只得又洗一个澡。他被抱入浴桶,半晌才找回神志,向莫惑的怀里窝了窝,回想一下今晚的事,问道:“你们的关系很好?”   莫惑知道他指的是谁,点点头:“到底为何总那么在意他?”   “只是有点好奇。”祁真道,心想别人根本没办法理解他的经历,若他从未见过凤随心,如今对这人的态度大概会和对待无冤封晏等人一样,可惜有了上辈子,哪怕知道凤随心和莫惑是朋友,不会对他怎么样,他暂时也不能像莫惑这般心平气和这人相处。   莫惑垂眼看看他,见他乖巧地缩在怀中,气氛实在太好,便掐了把脸,没有再问。   祁真有些累,困意渐渐涌了上来,恍然间他感到被莫惑抱回到了床上,便向那边一缩,准备睡觉,接着在思绪彻底休眠前意识到莫惑有洁癖,愿意亲近的人不多,之前竟然摸了凤随心的头,显然不正常。   他迷迷糊糊问:“你们的关系究竟好到什么程度?”   “很好。”   “……很好是多好?”   “就是特别好,”莫惑微微一顿,下意识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抱好他拍拍,“睡吧。”   祁真说话的过程中便撑不住了,向他蹭蹭,沉沉睡去。   雨下了一夜,第二天依然没停,凤随心一向醒的早,回想一下昨晚的事,轻轻笑了笑,带着右护法和叶天元去大堂吃饭。此刻天色刚亮不久,他们原以为不会有多少人,谁知竟然坐满了大半。   右护法不动声色打量一圈,发现基本都不是这间客栈的人,甚至还有一两个白道的熟面孔,便暗暗提防,准备随时动手。他这次出门还带了不少悬影的精锐,哪怕打起来也不会吃亏的。   凤随心没将这些人放在心上,点了几个小菜,顶着周围时不时投来的视线,慢条斯理吃完了一顿早饭。右护法一直在观察他们,见他们吃过饭就慢吞吞离开了,先是不解,接着看看自家尊主这张脸,沉默了。   片刻后,他问道:“尊主,要不要换间客栈?”   凤随心道:“我们去解忧堂住着。”   右护法明白解忧堂是不错的选择,因为它属于中立门派,并且有规定进了解忧堂的人无论正邪都不能动手,这在分堂内同样有效。虽然悬影不怕打架,但现在城内到处是白道的人,住在解忧堂起码能睡个好觉,能省不少麻烦,只是……他迟疑问:“他们肯么?”   “肯,”凤随心笑道,“我和封晏的关系还不错。”   右护法一怔,倒不清楚尊主与封大公子认识,道了声是,快速收拾东西离开了。   白道对凤随心很关注,于是他住进解忧堂的消息只一个上午便传开了,而因为那条规矩的存在,白道更加肆无忌惮,一连三天变换各种借口去解忧堂溜达,有的甚至壮着胆子凑到了右护法身边,低声问:“自从凤尊主上位,悬影确实比以前好多了,你们要不要加入白道?”   另外两三个年轻的侠客则问:“你们悬影还收人么?”   右护法:“……”   真是够了!你们白道的人能不能有点廉耻!   当然,这些都是私下进行的,凤随心清醒时身上带着明显的锐气,白道的人都不敢放肆,只能躲在暗中偷看。这三天祁真也在观察凤随心和莫惑,越看越觉得他们的关系好,忍不住在没人的时候问:“你们怎么认识的?他怎么会成为风雨楼的杀手?”   莫惑清楚他最近总盯着他们看,不想让他误会,静了一会儿道:“小时候就认识了。”   祁真吃惊:“小时候?”   “嗯,我、他还有云卓自小便总在一起玩。”莫惑答道,揉揉他的头,起身去了书房。这几天,白湖城附近的风雨楼的人正在陆续赶来,总舵那边也将过来一批,他们风雨楼一向会打探消息,他要掘地三尺把长乐岛挖出来。   祁真跟着他,想起昨天偶然看见凤随心在和一笑谷的两位谷主喝茶,顿时了然,紧接着觉出不对:“你不是在一笑谷长大的么?”   莫惑又静了一会儿:“嗯。”   祁真问道:“那他和云家一样与你们家是世交,还是原本就住在一笑谷?”   莫惑垂眼看着他,目中的情绪一时有些深:“一笑谷。”   祁真觉得凤随心要么是莫惑的亲戚,要么便和卫玄一样是莫家的家仆,但又奇怪莫惑为何一直没提,想了想,心里突然涌上一个念头,可这太骇然,他的脸色立刻变了变,抬头看看莫惑的侧脸,随便找个借口回小院,坐着不动。   左侍天看他一眼:“少爷?”   “……嗯。”   左侍天观察一阵:“怎么了?”   “没事。”祁真木然道,继续坐着。   云卓进来时便见他窝在躺椅里啃糕点,腮帮一鼓一鼓的,旁边的桌上还摆了不少瓜果点心,不禁笑出声:“总坐着多没意思,哥带你去玩?”   祁真看着他,心思转了转,点头同意,接着被带到白湖边上,然后被抱着跃上了一棵大树,彼时已经接近傍晚,赏湖的人大多都回家了,周围静悄悄的。   云卓对前方抬抬下巴,笑眯眯地道:“看。”   祁真牢牢抓着他,抬眼望过去,很快发现凤随心和邵沉希的影子,问道:“他们干什么?”   云卓笑道:“切磋。”   祁真盯着那抹红影,忽然问:“我听说莫惑还有一个弟弟,五年前就去世了,对么?”   “嗯。”   “我听他说你们和凤随心自小就认识了,”祁真看向他,“凤随心是什么时候开始闯荡江湖的?”   云卓笑着呵出一口气,并不回答,而是道:“弟,有些事,莫惑不想对你说谎,但更不知该如何说,你可别怪他。”   祁真几乎立刻就懂了,莫惑大概是觉出他会猜到这件事,所以云卓才会来找他,他不由得道:“可凤随心若真是莫惑的弟弟,他不是……?”   “中了缠绵刻骨?”云卓轻声道,“嗯,他确实中了。”   “那为什么……”祁真猛地一顿,几乎脱口而出,“天穹无境?”   “这件事是莫惑的心病,我不知该不该由我说,你还是去问他吧,”云卓见远处的两个人已经动起手,便专注地看着,轻声道,“弟,你没见过中了缠绵刻骨的人是什么样子,那会非常虚弱,脸色很白,经常咳血,一年四季躺在床上,五脏六腑都搅得生疼,就好像随时能断气。”   “但你再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他的声音更轻,“你见过化蝶么?我见过,很漂亮。”   祁真张了张口,一个字都说不出。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一辆马车赶在城门关闭前迅速由远处驶来,先是去了平家,接着转到解忧堂,这才停下,然后从车上下来一位年轻俊朗的公子,和气地问道:“请问杨少侠在么?我是他的朋友。”   自从白道的人将莫楼主惹了后,一连几天都派人请莫楼主和杨少侠去赴宴,分堂的管家早已见怪不怪,命人将天齐宫的护卫叫来应付。暗卫于是慢悠悠溜达到前厅,打算找各种借口推掉,结果看到来人的脸,瞬间惊了:“闲……闲……闲少爷?”   被称作“闲少爷”的闲王点点头:“他人呢,带我去见他,我已经打听完了,他就住在这里。”   暗卫:“……”      第111章 红衣随心4      凤随心和邵沉希选的地方在白湖以北,这里很僻静,视野也还算开阔,很适合他们。凤随心终于能将这人约来切磋,心情非常好,连在交手时也勾着浅笑。他上次比赛根本没尽全力,如今既已知晓邵沉希的轻功很高,便加了几分认真。   邵沉希之前同样没有使出全力,现在便不想敷衍他,将逐月决发挥到极致,与他交上手。   二人速度极快,似乎只是眨一下眼便能错过不少画面。祁真仍站在远处的树上,并且已经适应这个高度,淡定地放开了抓着云卓的手。他虽然看不懂那二人的优劣,但能通过云卓的话明显在减少这一点推测出对战很精彩,不由得看看云卓认真的眸子,重新望着那二人,见他们刹那间就从岸边掠到了湖面上。   白湖里种着睡莲,这时节恰好开花,大片莲叶浮着,是不错的借力点。邵沉希一早就看出凤随心武功高强,可到此时方知这人究竟有多强悍,心里惊疑不已,这人的内力太雄厚,甚至都有些离谱,根本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练的是什么功夫?   凤随心自从成名后便没有与人打到这种程度过,爽朗一笑,欺身上前。   邵沉希轻松闪开,手指一拂,精准地攻向他胳膊上的几处穴道。凤随心哪怕武功再高也得避让,然后迅速换角度继续攻击,这时只听一声轻响,邵沉希竟闪到了他的身侧,扬手便招呼了过来。   凤随心急忙挡下,想要抓住对方的手腕,可邵沉希像是料到他会这样,脚尖一动,瞬间后移了一丈。他轻声一笑,追过去:“你这轻功叫什么?”   邵沉希学着他之前的语气笑道:“你若能追上我,我便告诉你。”   话音一落,他再次后撤,很快又回到了岸上。他的内力虽然没有凤随心高,但轻功一绝,加上本身武功就不差,完全可以挤进顶尖高手的行列,因此能弥补这个差距,更何况他们只是切磋,而不是要拼个死活,于是二人你来我往,不知不觉便打到了百招之上。附近偶然路过的江湖白道呆呆地站着,看得几乎要窒息。   云卓知道邵沉希会逐月决,此刻见他们还在打,神色渐渐凝重。祁真没注意他,而是仍盯着战局,这时只见凤随心的身影忽然停了停,不禁一怔。云卓瞳孔微缩,摸了把弟弟的头,立刻冲了过去。   祁真:“……”   等等,我怎么办!   邵沉希已经出掌,清楚地看见凤随心的眸子在那是一瞬间有些失神,脸色一变,急忙撤力。他虽然不清楚凤随心出了什么问题,却知道绝不能被附近的人看出端倪,便忍着内力紊乱的痛苦,动作自然地放下胳膊,顺势握住他的手站在他身边。   他的位置太巧妙,旁人根本看不见凤随心的表情,只当他们一起停了下来,像是说好了似的。邵沉希趁机探了探他的脉搏,只觉乱七八糟,眉头一皱,尚未开口便被他挣了开。   凤随心迅速恢复,看一眼他略显苍白的脸:“抱歉,刚刚有点走神。”   高手对决,一个不慎便是重伤的下场,所以精神往往会高度集中,压根出现不了走神的情况,但凤随心既然这样说,邵沉希便当他是如此,温和问:“想什么了?”   凤随心轻声一笑:“我在想该吃晚饭了,邵宫主信么?”   “信,”邵沉希道,“是该吃饭了,不如改天再打?”   “好,下次我一定不会再想其他事,”凤随心对他笑了笑,“走了。”   邵沉希问道:“不回解忧堂?”   “嗯,还有点事要办,回去再找你喝酒。”   邵沉希的眼底带着几分若有所思,静静目送他,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这才离开。   凤随心进了湖边的树林,慢悠悠走了百余步,终于扶住身旁的大树吐出一口血。他喘了几口气,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扭头看一眼,懒洋洋地挑眉:“何时来的?”   “半个时辰前,”莫惑淡淡道,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明知体内的毒只是暂时被压制,还敢跟他打这么久?”   凤随心笑道:“有什么关系。”   莫惑看了他一会儿,伸手将他额上的细汗擦掉,轻声问:“不疼?”   “不疼,而且很爽。”凤随心说着笑出声,锐气的眸子流光溢彩,满是遮不住的愉悦,显然是打得非常痛快。莫惑拿他没办法,摸了摸他的头。   云卓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幅场景,之前更凶险的情况他们都见过,此刻便知道凤随心没事,笑眯眯地上前,听见凤随心说起邵沉希的轻功,便告诉他实情。   “原来是逐月决,”凤随心了然,“难怪这么快,所以他是轻邪的徒弟?”   云卓笑道:“不算,你嫂子才是。”   凤随心微怔:“可他不是不会武功?”   “这事说来话长,以后告诉你,”云卓笑眯眯地提醒,“我来时看见你们悬影的右护法正好寻来,现在估计在找你。”   凤随心笑着应声,与他们打声招呼,去和手下会合,很快只剩他们两人。莫惑看向云卓:“你怎么会来这里?不是去找他了么?”   云卓道:“我们是一起来的。”   莫惑问道:“那他人呢?”   云卓笑了笑:“还在树上。”   莫惑:“……”   莫惑急忙赶过去,抬头就见祁真窝在数丈高的枝干上默默往下望,显得有点可怜,他立刻便跃了上去。祁真看看他,转回视线窝着不动。莫惑心疼得不行,将人抱起来按在怀里,安抚地亲了亲。   祁真踏实了点,不再闹别扭,伸爪子抱住他:“我哥呢?”   “我让他先回去了,”莫惑垂眼看着他,“都知道了?”   祁真沉默一下:“凤随心真的练了天穹无境?”   “嗯,他的真名叫莫锦。”   祁真不关心这个,继续问:“他练到第几层了?”   莫惑淡淡道:“九层。”   天穹无境第九层笑傲九天,一旦练成便会天下无敌,只是不出五年就会爆体而亡。祁真张了张口:“他九层几年了?”   莫惑静了一会儿:“这是第三年。”   祁真脸色微变,他重生至今已经过去大半年,眼看要满一年,而凤随心如今是九层的第三年,再过两年……可不就是上辈子的那个时候?所以当初凤随心根本不是受刺激发疯,而是单纯地想要再玩最后一把。   莫惑抱着他下去,见周围没人,干脆继续抱着,轻声道:“小锦很有天赋,他十五岁开始练,只用半年就进了第一层,接着用一年半的时间练到第九层,同年,他接了十三恶的生意,名震江湖,然后四处玩了玩,做了一段时间的杀手,去了悬影。”   他沉默一下,声音很低,“那本天穹无境是我帮他找的。”   祁真吃惊:“你?”   “我没有办法小真,”莫惑望着前方的路,眼底的情绪沉得极深,“他那个时候已经连筷子都拿不动了,却还是硬撑着一口气跪在我父母面前让他们成全他,我知道他是厌了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和失败,他说与其这样虚弱至死,倒不如痛快潇洒地活一场,即使会活得很短也无所谓,他原本……就活不长。”   他说着静了静,努力压下心头蔓延的情绪,片刻后才道,“他真的非常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你可知我和云卓的武功为何这么高?因为他从天穹无境里悟出了一套内功心法,我和云卓练的就是这个。”   祁真瞬间一怔,下意识想问为何凤随心不练这套心法,可紧接着想到天穹无境只要开了第一层便没办法停下来,只得将话咽了回去。   莫惑听见附近有脚步声,便将人放下,握着他的小爪子慢慢走:“他一直到十五岁都没怎么离开过一笑谷,还什么都没见过、什么也没玩过,所以当他求我找天穹无境的时候,我同意了。”   祁真只觉胸口发闷,抬头望着他。   ——没有办法。   相识至今,这是他第一次听莫惑用这种语气说出这几个字。   莫惑当初成立风雨楼,很可能也和凤随心有关,只可惜风雨楼的势力再大仍是没能找到天毒经,却只能找来天穹无境,云卓说这件事是莫惑的心病,他终于懂了。   他不由得想到了上辈子的凤随心。   那人整天挂着微笑,连死都死得很潇洒,并且还特别谨慎,大概是不想事后连累家人朋友,所以一直用的易容,到了机关室才不慎被断箭挑开面具,因此他也就成了整座皇宫里唯一见过这人真面目的人,然而这并没什么用,因为他事后把自己摔死了。   他在心里叹气,忽然想到一件事,上辈子应该也出现了长乐岛,莫惑如果真的拿到天毒经,想必会给凤随心解毒,凤随心为何还要去皇宫呢?   是没拿到天毒经,还是拿到了但上面没有解药的记载,抑或……他问道:“若你给他解了毒,他体内的天穹无境怎么解决?能废掉么?”   莫惑沉默片刻:“不能,天穹无境是废不掉的。”   祁真张了张口:“……那怎么办?”   莫惑道:“总要想别的办法试一试。”   祁真陷入沉默,虽然不知道上辈子究竟发生过什么,但看凤随心的样子,显然他们是失败了,不禁无言抓紧了莫惑的手。   二人回到解忧堂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暗卫正在院内等他,见状急忙跑上前,压低声音道:“闲少爷来了,正在屋里坐着呢。”   祁真眨眨眼:“哪个闲少爷?”   暗卫指着闲王的护卫:“闲——少爷。”   祁真望过去,反应一下,顿时震惊:“他他他怎么来了?”   莫惑看着他:“谁?”   祁真不答,木然看看房门,认命地拉着莫惑进去。   暗卫擦擦冷汗,见风雨楼的人正望着他们,便跑过去抢过他们的酒喝一口,压了压惊。风雨楼的人很好奇:“那到底是谁呀?”   “我们少爷的朋友,还有酒么,再来点。”   “有!”   闲王的护卫看着面前毫无形象的、据说是百里挑一的、受过严格训练的、好厉害的暗卫,表情简直难以言喻,这群货真是暗卫?太玄幻了!   风雨楼的人喝酒的空当看看他们,突然有点怀念:“你们当初就和他们差不多。”   暗卫看一眼,见护卫一脸严肃地站着,还有点嫌弃他们这群人,不禁招招手:“出都出来了,放松一下嘛。”   护卫沉默一阵,也对他们招了招手,见暗卫凑过来,忍不住低声问:“小少爷这样……你们真不怕啊?”   “那有什么,少爷这门亲是老夫人定的……”暗卫说着为他们讲述事情的经过,由于至今仍不清楚莫惑的真面目,他们将人家等了小王爷好几年的事说得特别感人,想要引起共鸣。   护卫一点都不买账,默默望着他们。   暗卫道:“怎么?”   护卫道:“大少爷估计有这个耐心听你们讲故事,但你们觉得二少爷会听么?”   暗卫:“=口=”   对,这倒是!   护卫继续道:“他见着你们的第一句话绝对是拔出剑让你们过去领死。”   暗卫:“=口=”   求别说了!   护卫同情地看看他们,给了他们致命一击:“我们少爷已经将这件事写在信里,差人给二少爷送去了。”   暗卫:“=口=!!!”      第112章 红衣随心5      闲王终于又见到弟弟,急忙跑上前将人扒拉过来。莫惑顿时不爽,将人重新拉到身边。闲王立刻也不爽了,这才将视线转到他身上,微微一怔,暗道自家弟弟的眼光还不错……呸!这人看着就不像是能在下面的!   他感觉心都碎了,用力拉着弟弟,尽量平静地看着莫惑:“你便是风雨楼的楼主?”   莫惑点点头,估摸他应该是京城的人,冷淡地看一眼他抓着祁真的手,暂时忍了。   “果然是莫楼主,”闲王的脾气没有自家二哥那么大,哪怕心里想把这人剁了,面上也万分和气,笑了笑,“你先出去,我有事找小真谈。”   莫惑看向祁真,见他没反对,便摸摸他的头,转身离开。   吱呀一声,房门很快被关上。   闲王嘴角的笑容瞬间消失,沉痛地抱着弟弟揉了揉,捏捏小肩膀和小胳膊,生怕被啃了一块肉似的。他只觉整颗心都在滴血,他们那么讨喜乖巧的弟弟竟被人拐了,简直岂有此理!   祁真任他捏,打量一下他的神色:“四哥?”   “嗯。”闲王微微回神。   祁真被他拉着走到桌前坐下:“你不是要办差事?”   “办完了。”   祁真道:“那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找你挺容易的,”闲王喝了口茶缓解情绪,“我听说书的说有个长乐岛要找白道的麻烦,你现在名气这么大,可能会管管,所以就来白湖城碰碰运气。”   “……”祁真道,“你不回京么?”   闲王一脸沉痛:“我不敢回。”   祁真:“……”   “我已经知道你和那小子的事了,”闲王悲催地拉着他的手,“我若带着你写的信回京,二哥肯定会问问你过得怎么样,你知道的,他一看着我,我就不敢说瞎话了,绝对要告诉他实情,他一怒之下不得把我揍一顿?估计一边揍还一边骂我小真都这样了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祁真安抚道:“……不会的。”   “会,哪怕不骂,他也会迁怒地打我一顿,要么就是又找我谈心,然后和我睡一张床上,”闲王心有余悸,“我可顶不住,不如就在你这里待着,对了,你那封信我差人送回京了,顺便把你的事说了说,免得他怨我不及时告诉他。”   祁真回想自家二哥的脾气,也有点沉默,不过二哥一直很疼他,应该不会为难他的。   “你真就看上那小子了?”闲王问道,“认准了?”   “嗯。”祁真点头,神色认真。   闲王觉得很惆怅:“他哪好?再说他是江湖人,能跟你回去做王妃?”   祁真眨眨眼,又眨眨眼,想象一下叫莫惑爱妃的画面,瞬间激动。闲王盯着他发亮的眸子,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问道:“他知道你的身份么?”   “知道。”   闲王继续问:“他肯和你回京?”   “嗯,我们总要成婚,这门亲还是母后定下的。”祁真将当年的事说了一遍,当然,中间要略去小裙子的存在,并且把莫惑给他挖坑时想的办法也用上了,告诉四哥人家等了他好几年。   闲王顿时意外,倒不清楚还有这事,不过他知道小真的脾气,强行干涉肯定不行,只得暂时把话咽回,聊了些别的,然后去吃饭。   如今风雨楼、天齐宫、无情门、沧澜宫、悬影等几个门派的人都住在解忧堂,莫惑和钟离昊他们向来是在一起吃的,只是今天邵沉希有事没出来,凤随心便去找人家喝酒了,而一笑谷的两位谷主被白道请去了平家议事,因此主桌上只有莫惑、封晏、钟离昊、祁真以及新来的闲王。   众人时不时地看几眼,见闲王一身贵气,暗暗猜测他的身份。   祁真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家四哥,说的仍是朋友,他不放心让四哥住在外面的客栈,便和封晏说了说,让四哥也在解忧堂住下。封晏没意见,点头同意。   闲王笑得很和气,道了声谢,拿起筷子给弟弟夹菜。   众人:“……”   大厅刹那间一静,众人先是看看闲王,紧接着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了莫惑。莫惑扫了他一眼,也给祁真夹菜,还捏了捏小爪子。闲王见弟弟完全不反抗,想来是习惯了,觉得特别心痛,暗暗瞥了瞥莫惑。   莫惑一脸淡定,再次给身边的人夹菜。   祁真没注意他们,低着头乖乖扒饭。其余人都觉出某两个人的气氛有点诡异,偶尔向主桌上看看,慢慢吃完一顿饭。   闲王跟着弟弟回小院,以好久没见为理由,想拉着弟弟去他那屋睡。风雨楼的人和前来打听消息的无情门一众瞬间震惊,默默望着。   莫惑冷淡道:“有什么话可以明天说。”   闲王笑得很和善:“但我想今晚说。”   祁真的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转,对莫惑打声招呼,跟着四哥回屋,坐在椅子上看着他。闲王不等他开口便主动道:“我知道你们是睡在一起的,但你们还没成婚呢,这样不好,所以从今往后你跟我睡。”   “……”祁真道,“我们早晚会成婚的。”   “那也不行,”闲王顿了顿,抓住他的手,“小真,跟四哥说实话,你们有没有?”   祁真知道他的意思,犹豫一下,乖乖点头。   闲王:“……”   “他这个人看着冷,但对我很好,不会欺负我的,”祁真给莫惑说话好,顺便和四哥讲道理,因为长乐岛蛮恐怖,谁也不清楚他们下一步会干什么,这里有点危险,他耐心道,“四哥你不如去别处玩玩,等我忙完这里的事去找你,然后咱们一起回京。”   闲王:“嗯。”   祁真很满意,让他早点休息,起身去找莫惑了。闲王的护卫一直在外面守着,见状一怔,对小王爷这么快就劝得闲王松口有些奇怪,不由得进去看了看自家主子,见他一脸沉默地坐着,观察了两眼,叫道:“少爷,少爷?少爷!少爷?!”   护卫:“=口=”   护卫急忙惊悚地掐人中:“少爷你怎么了?少爷你说句话啊!”   闲王半天才缓过这口气,几乎绝望地接过他们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水,心想本王为何要多此一问,知道得越多越惨啊!   祁真完全不清楚他四哥又抽了,而是慢悠悠回到他和莫惑的小院,推门迈进屋,见莫惑正在看书,便过去爬进他的怀里。   莫惑抱好他拍了拍:“那是你四哥?”   祁真先是一怔,接着想到之前自己提过遇见了四哥,莫惑会猜到并不令人意外,便嗯了声,说道:“我四哥人很好的。”   莫惑知道这小东西是被那些人宠着长大的,也早就清楚皇上和那几位王爷恐怕不太乐意这门亲事,不过他自从决定要把这人弄到手便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自然不会在意这点事。他低头看看怀里的人,扳起下巴,吻了过去。   风雨楼和无情门的人仍在外面坐着,围成一圈讨论这事。   无情门的人道:“他是杨少侠的朋友?”   “应该,”风雨楼的人道,“我们之前见过一回,夫人还躲他来着,当时他就说是夫人的朋友,今天我们又问了一遍狗子他们,也说是朋友。”   无情门的人指着不远处的暗卫:“那他们怎么会这样?”   风雨楼的人扭过头,见那几人木然蹲着,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忍了忍,不知是第几次凑过去:“我说……你们真没事?有心事跟我们说说呗,别憋着。”   暗卫看看他们,沉默地转回视线。   “……”风雨楼的人问,“到底怎么了?不说我们可就不走了。”   暗卫嘀咕道:“都是因为你们楼主……”   “嗯?说的什么?”   暗卫吭哧吭哧憋了一会儿,决定发泄一下:“过来,你们让我们打一顿。”   “为什么?哎哟狗子你敢和哥哥动手,平时白疼你了!”风雨楼的人惊怒,撸起袖子迅速与他们滚在了一起。   无情门的人:“……”   风雨楼的人怕打扰到楼主和夫人休息,打了几下便将他们一扔,重新回到之前的地方窝着,片刻后有人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你们说那位闲公子会不会一直喜欢夫人?不然夫人躲着他干什么?而且狗子他们以前对楼主的态度不太好,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位闲公子?现在人家来了,他们觉得伤心,所以才这样。”   无情门的人不解:“杨少侠过得挺好的,他们有必要伤心么?”   “或许是闲公子对夫人付出得太多,也或许两家是世交,没看刚才夫人是先和闲公子聊了聊,然后才回来的么?”   其余几人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紧接着便怒了。   “敢撬我们家夫人,找死呀!”   无情门的人也不高兴:“就是,万一人家真的分了,还有我们门主呢!”   “嗯?”   “……不,没事。”   风雨楼的人怀疑地盯着他们看了几眼,转到正事上:“咱不能干看着,先让他知难而退。”   “若他还不识趣……”   “那咱们就想办法弄走他!”   “好!”   两拨人商量了一会儿,这才散开。   天色渐渐暗下,沧澜宫的屋内点起了灯,整间卧室都染了层柔和的色彩,醇厚的酒香在空中散开,青花瓷的杯子一碰,发出叮的一声轻响。邵沉希浅浅抿了一口酒,盯着对面的人,目光温和。   “凤尊主猜得不错,这轻功确实是逐月决,现在换我猜凤尊主的武功了。”   凤随心轻声一笑:“请。”   邵沉希转了转酒杯,隔着暖色的灯光望着他,声音低沉好听:“凤尊主的内力这么高……练的不会是天穹无境吧?”   凤随心神色不变,笑着问:“邵宫主觉得呢?”   “我从没见过练天穹无境的人,自然说不好,不过凤尊主之前说若我能猜出你当初对酒三娘说的话,你不会不承认,”邵沉希笑道,“不知算不算数?”   凤随心点头:“当然算数。”   “我猜……凤尊主说的是自己练了天穹无境,”邵沉希喝干杯子里的酒,放在桌上,抬眼和他对视,“——对么?”   凤随心不答,含笑看着他。   邵沉希像是没感觉到他身上隐隐散出的杀意,慢条斯理倒满一杯酒,心里却已经确定了答案,敢练天穹无境的人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所以凤随心想喝君莫笑,酒三娘便给了他一壶。   君莫笑、君莫笑。   以命换功,无论理由是什么,请君莫笑。   他看着眼前的人,想起白天摸到的脉搏,心里沉甸甸的,语气则依然很温柔:“对不对?”   凤随心盘算了半天,怎么都不觉得这人能被他轻易宰了,笑道:“邵宫主果然聪明,还能猜出什么?”   邵沉希笑了:“无论我能猜出什么都不会对你不利,要知道小真可是我表弟。”他知道这人不想身份暴露,当初去找酒三娘估计也是易了容,既是如此,他必然不会挑明。   凤随心不置可否,又与他喝了几杯,准备告辞。   邵沉希起身送他,动作间微微一晃,下一刻便被人扶住了。   凤随心盯着他略微苍白的脸:“你的伤有这么重?”   “嗯,实不相瞒,我们沧澜宫的内功有点霸道,”邵沉希道,“不碍事,调理几天便好。”   凤随心又看他两眼,没让他送,扶着他去休息。   邵沉希嘴角的笑意一闪而逝,心安理得抓好了他。      第113章 红衣随心6      闲王睡得并不踏实。   梦里二哥一身煞气,手按在剑柄上紧紧盯住他,无论他往哪边走,二哥都会绕过来堵他,他立刻就不好了,哆哆嗦嗦将知道的全说了。   煊王满脸暴怒:“你明明在场,还让小真回去和那姓莫的混账睡一屋!”   “二哥你冷静点,我拦了,我真拦了,但是没拦住啊!”闲王惊悚地见他靠近,转身就跑,先是骑马,接着乘车,然后游过一条数丈的大河,又翻过几个山头,最终不知不觉跑回王府,将门一锁,擦把冷汗转过身,结果一抬头就见二哥坐在床上,顿时就震惊了。   煊王擦着一把寒光烁烁的剑:“来,我们谈谈。”   闲王一抽,瞬间吓醒。   护卫听到他在哼唧,正要伸手掐人中,此刻见他猛地坐起身,便拍拍他的前胸后背给他顺气:“少爷少爷,没事吧?”   “……没事。”闲王见天色已经亮了,缓缓呼出一口气。   护卫观察一下他的神色:“少爷,吃饭去么?”   “嗯,吃……”闲王喃喃,片刻后回过神,“吃个屁!”   护卫:“……”   闲王被劝了半天才动弹,吃过饭便在自家弟弟的院子坐着。木槿开着花,一簇一簇,分外好看,他的心情稍微缓解了一点,默默望着弟弟。   风雨楼的人在旁边围着,尽职地照顾他们家夫人,顺便陪他说话,比如“楼主去找一笑谷的谷主了,一会儿就回来”“吃点水果,这是楼主让洗的”“我们楼主可好可好了”等等等等。   祁真总觉得他们今天的话有点多,看了他们一眼:“他真是去找荣谷主了?”   “真的!”   祁真还是感觉他们有点奇怪,干脆和四哥打了声招呼,起身去看了看。风雨楼的人见暗卫跟了过去,便没有动,而无情门的人趁机道:“杨少侠和莫楼主的感情真好,一刻也分不开似的。”   “是呀。”风雨楼的人齐齐点头。   无情门一众于是继续往下说那二人如何好,连说书人编的故事都用上了。风雨楼的人则淡定地表示这都不算啥,他们楼主和夫人平时要比这个还恩爱,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任何人都无法插足!谁插足谁就会遭雷劈!   闲王捧着茶杯听着,一脸沧桑。   风雨楼和无情门的人顿时觉得很有效,越发不留余力刺激他,想让他知难而退。闲王则开始回想自家弟弟的模样,感觉确实被莫惑养得挺好,而且听弟弟的意思,莫惑等了很多年,倒是个专情的……呸!专情也不能这么早就把他弟弟啃了!   他的脑中不期然闪过大哥二哥的脸,立刻控制不住一抖,暗道那二人要是得知这件事,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风雨楼和无情门一众敏锐地捕捉到他一闪而过的惊悚,感觉不太对劲,正要探探口风,紧接着就见一位同僚火急火燎地跑进来,叫道:“大事不好,江南苏家的小子来了,点名要找咱们夫人啊!”   风雨楼一众:“=口=”   “苏家?”无情门的人下意识问,“就是迷恋你们楼主的那个?”   “对,就是他!”   闲王噌地站起来,亢奋地向外冲。   他知道弟弟身边有小天和暗卫守着,不会受伤,但如此好的机会不用白不用,那姓苏的若敢对弟弟说一句重话,他就有理由找莫惑算账了,最好揍一顿泄恨,谁让莫惑招惹了一朵烂桃花来欺负他弟弟。   风雨楼的人见状觉得他是要去英雄救美,顿时不爽,快速抢在他前面。闲王不甘示弱,让护卫用轻功带着他冲,风雨楼的人怒了,也用上轻功。两拨人一前一后冲过分堂内的小花园,听说姓苏的已经进去找人,便又一前一后向回赶,这时一抬头,只见一个锦服少年脸色发白往外跑,迅速越过了他们,而在他身后,祁真正一脸茫然地目送他。   众人沉默一下,急忙跑上前。   闲王从旁人口中得知刚刚的便是苏公子,担忧地捏捏弟弟的小肩膀:“他欺负你没有?”   祁真摇头:“没有。”   “他跑什么?”   “我不知道。”祁真仍很茫然。他本是想去看看莫惑有没有真的在荣谷主那里,结果半路遇见了十里他们,便聊了几句,接着就见苏公子冲过来问他是不是杨少侠,他自然点头称是,再然后苏公子就跑了。   众人听他说完,同样不能理解。   “难道是看杨少侠长得比他好,自惭形秽?”   “或者是杨少侠贵气逼人,把他吓跑了?”   “不对,应该是霸气!”   沐十里猜测:“兴许是看见了什么害怕的东西?”   站在他身边的无冤一怔,啊了声:“他跑之前看了我一眼,是不是因为认识我?但我已经不打人了,真是的,他那么紧张干什么?”   祁真:“……”   众人:“……”   祁真首先回神:“他到底是谁?”   闲王道:“那姓莫的惹的烂桃花。”   “不不,我们楼主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风雨楼的人急忙解释,生怕夫人误会。   祁真知道喜欢莫惑的人蛮多,并不惊讶,而是问了问人家的名字,这时余光一扫,忽然见莫惑从荣谷主小院的方向走了过来,便迎了上去。暗卫则没有跟着,好奇问:“薛疯狗之前怎么没把那姓苏的干掉?”   “你们不懂……”风雨楼的人避开闲王,拉着暗卫走到一边低声介绍这位苏公子。江南苏家是个大族,不仅三大商号之一是他们家开的,族人还有在朝廷当官的,与一般的世家大不相同。   “苏公子一贯嚣张,”风雨楼的人道,“薛疯狗不是喜欢装可怜么?当初苏公子看上我们楼主,薛疯狗就双眼含泪,惹得旁人以为苏公子欺负他。”   “嗯,结果苏公子当众一巴掌就扇过去了,干脆坐实了这件事。”   “后来薛疯狗开始吐血,苏公子很高兴,立刻给他买了口棺材,还想给他布置灵堂。”   暗卫:“……”   你们楼主以前吸引的这都是些什么品种!   “再后来薛疯狗就学乖了,不再装可怜,无论苏公子说什么都和和气气的,他们的家世摆在那,谁也奈何不了谁,”风雨楼的人道,“我们楼主一直不愿搭理他们,该说的都说了,但人家死活不放弃,有什么办法。”   暗卫点点头,表示懂了。   莫惑此刻也从祁真的口中听说了这事,微微眯眼,沉默不语。   祁真看着他:“怎么?”   莫惑道:“按理说他现在应该在京城的丞相家陪着丞相公子,怎么会忽然回来。”   祁真猜测:“兴许是听说了咱们的事?”   莫惑再次沉默。   他自从将祁真弄到手,便派手下注意过喜欢纠缠他的这几个有病的人,免得突然蹦出来烦他,所以他知道苏家小子在京城,更知道苏家为了让对方老实待在那里,将消息瞒得密不透风,连京城那几个说书人都砸了钱。若是放在以前,他兴许会觉得苏家小子是偶然听说的,可现在却不得不深想一层。   祁真仍盯着他:“到底怎么了?”   “苏家这几年虽然在往官场发展,但在白道的地位依然不低,”莫惑拉着他走到一旁的凉亭坐下,“如果那小子真的惹了你,我肯定不会轻饶他,万一中间再发生点意外,估计会和苏家打起来。”   祁真反应一下,问道:“你怀疑这事是长乐岛做的?”   “有可能。”莫惑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长乐岛是不希望看到这伙人同仇敌忾的,当然会想点办法让他们决裂,最好是能借刀杀人。孟涟的事才过去几天,这次若是临时安排的,姓苏的不会来得这么快,所以长乐岛的人想必考虑过栽赃一次不成的情况,姓苏的便是第二招,只可惜千算万算,苏家小子还没来得及干点什么就被无冤吓跑了。   祁真很快理顺事情,问道:“还会有其他陷阱么?”   “或许有,也或许看出办法行不通而将后面的计划取消。”莫惑与他聊了聊,感觉长乐岛的主意蛮多,若都是公子一个人的想法,那这人挺聪明,也下得了狠心。   祁真沉默一阵:“能猜到他的下一步打算么?”   “他无非是想弄垮世家,如果不再打我们这边的主意,估计近期就会有别的动作,”莫惑顿了顿,慢声道,“但他如果真是长乐岛的军师,若我是他,并且有个身份作掩护,那我现在应该就在平家的这些白道里。”   祁真心底一惊:“在这里?”   莫惑点头:“离得近才好布局。”   祁真有点担忧,但转念一想莫惑他们又不是吃素的,兴许还会快速抓到人家,顺利拿到天毒经,这样事情也就能结束了。他陪着莫惑坐了一会儿,看看天色,跑去找四哥,见他仍在自己的小院坐着,乖乖凑了过去:“在等我?你何时启程?”   闲王一怔:“启什么程?”   祁真道:“你昨天不是答应我去别处玩玩么?”   “有么?”   祁真沉默地盯着他。   闲王想了想,估计是自己发呆时无意识应下的,便告诉他暂时不走。祁真又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他难道是想等着二哥找来么。闲王很惆怅:“不然能怎么办?”   “你想想看,二哥来的时候看见你在这里搞不好要打你一顿,”祁真继续压着声音,“但你如果不在,而我把二哥哄好了让他接受莫惑,之后他看见你还能打你么?”   闲王看着他,忽然觉得很有道理。   “所以你不如先去别处转转,等我哄好二哥,咱们再一起回京,”祁真游说,“或者你可以玩一阵,等觉得二哥离京了就先回家等我们。”   闲王可耻地心动了,但仍是怀疑地问了句:“为何急着把我弄走?”   因为这里太危险啊……祁真可怜地望着他,告诉他害怕身份暴露,影响不好。闲王心疼弟弟,终于同意,和弟弟吃了顿午饭,开始收拾东西离开,准备趁着天气还未转凉前四处玩玩。   风雨楼和无情门一众立刻高兴,脸上笑得像朵花一样,亦步亦趋将他送上马车:“闲公子路上小心哈,别磕着碰着的。”   闲王能感觉出他们嫌弃自己,满脸微笑地看了他们一眼,心想等二哥来了,有你们哭的时候。他最后摸摸弟弟的头,转身走了。   祁真和莫惑重新回到小院,犹豫一下,将人拉进门把二哥的事交代了一遍,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莫惑很淡定:“从京城到这里,快的话最起码也得半个多月。”   祁真眨眨眼:“什么意思?”   莫惑道:“他不清楚我们会不会还在平家,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先去风雨楼的总舵问问消息,反正总舵和平家差不多在一个方向上,且离得并不远。”   “你不怕他把你们风雨楼烧了?”祁真顿了顿,“谁在总舵?”   “秦肆他们。”莫惑停顿一下,派人将花笑言叫了来。   花舵主自从在秋鸣踏堰便被派去照顾沐十里和钟离志了,一直勤勤恳恳,闻言便快速从那边的小院跑了过来:“楼主,你找我?”   莫惑淡淡地嗯了声,告诉他最近总舵调出来的人太多,害怕长乐岛会打总舵的主意,便把这个大任交给他,让他回去守着。花舵主虽然舍不得他们讨喜的夫人,但明白大事重要,便道声是,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祁真自始至终都在旁边看着,沉默半天道:“……你真不是要把花舵主送去给我二哥虐么?”   “不是。”莫惑答得更加淡定,心里则在想秦肆看着脾气好,其实有时也很霸道,要是被惹毛了,兴许真能和煊王打起来,这种时候就需要有人在中间协调了,花笑言将是个不错的人选。   祁真怀疑地看着他,正要再问问,只听外面忽然有些吵,紧接着左侍天便敲了敲门,进来递上一封信:“少爷,长乐岛送的。”      第114章 红衣随心7      长乐岛给祁真送信,连旁边的莫惑都是一怔。   他觉得如今这局面,长乐岛应该巴不得他们离开去袖手旁观,因此只会设计圈套让他们与白道内讧,而不会直接惹上他们。除非是有事想谈,也或许是想缓解关系,但在接二连三地算计完他们后,那位公子难道会天真地以为彼此能和解不成?   信已经被提前检查过,并没有什么问题,他见祁真展开,便看向左侍天:“送信的人呢?”   “是城内的一个小乞丐,”左侍天道,“他只是跑腿的,长乐岛的人恐怕早就走了。”   莫惑不觉得意外,点了点头。   祁真很快看完,递给了莫惑。   莫惑接过简单看了看,发现这信虽然落款是长乐岛,但实际是幽冥帮的那对兄弟写的,针对的人并不是祁真,而是沐十里,大概是因为他们在布阵方面难遇对手,之前见十里竟能带人走出迷踪阵,便想堂堂正正地比一次。   祁真道:“五日之后,白湖城外雁归林,以阵会友……这算是战书?”   莫惑嗯了声,看着他:“怎么想的?”   “可以不去么?”祁真问道,他们十里的运气是挺好,但也不能仅靠这一点就贸然答应,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莫惑又嗯了声,对左侍天扬扬手,见他转身出去关好门,便将某人揉进怀里准备逗逗他,问道:“他们若四处说你们胆小不敢,到时天齐宫的面子还要么?”   祁真想了想,拿过桌上的毛笔开始一脸认真地写回信,大意是如今强敌未灭,在下忧思难安,实在无心探讨其他,不如这样,你们将长乐岛的公子绑了交给我,咱们再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痛快地比一场如何。   他看着莫惑:“你觉得行么?”   莫惑清冷的眸子瞬间带起笑意,亲了他一口:“行。”   祁真放心了,伸爪子折好信:“怎么交给他们?”   “我想想,”莫惑慢声道,“也许有办法,也许没有。”   祁真看看二人暧昧的姿势,又看看某人放在自己腰带上的手,眨眨眼,顿悟,于是转过身抱着他的脖子,吧唧在他唇上亲了亲。莫惑扣住他的后脑不让他撤离,舌尖快速撬开他的牙齿探进去,与他缠绵地吻了起来。   “唔嗯……”祁真喘息一声,渐渐软在他的怀里。   莫惑吻了一会儿,只觉身体越来越热,几乎想把人抱到床上狠狠亲热一番,但他能听到外面的嘈杂似乎并未停歇,只得意犹未尽退开,在这人嘴角舔了一下,伸手抱好他。   祁真呼吸微乱,埋在他的胸膛缓了缓,很快也察觉到不远处的动静,不禁望向窗外。莫惑知道他肯定想去看看,便为他整理一下衣服,拉着出门。   风雨楼的人跑了一半,剩下那些是划拳输了留守的,此刻见到楼主和夫人,他们顿时双眼放光,急忙凑过来告诉他们成剑剑想请凤尊主指教一下,凤尊主同意了,两个人如今已经出了解忧堂。   祁真一怔:“成大侠?”   “嗯,成十七肯定是看上凤尊主了,不然不会来得这么勤,”风雨楼的人幸灾乐祸,“可惜憋了好几天都不敢和人家说话,最后只能想出这么一个办法。”   祁真虽然也是这么觉得,但还是忍不住问:“他不是白道的大侠?这样没事?”   “是指看上凤尊主?没事的,成十七和别人不同,”风雨楼的人解释,“他性子直,喜欢什么向来不掩饰,只是以前从没对剑以外的东西起过兴趣,这还是第一次看上别人。”   “而且他一旦打定主意就不会轻易更改,但他善恶分明,不会做违背道义之事,问剑宗的掌门估计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没硬拦,就是最近让他多见了几个长相好的侠男侠女。”   “可再漂亮能有凤尊主漂亮么?话说凤尊主竟然能答应,真意外。”   “对,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祁真看一眼莫惑,见他的神色半点没变,便跟着他向外走。   凤随心和成剑剑并未走远,就在分堂外找了块空地。城内的白道很多,一些没能住进平家的侠客见几个赫赫有名的门派都在这里,为了能得到最新消息便换到了附近的客栈,此刻都好奇地出来了。   祁真到的时候早已人满为患,风雨楼和无情门的人占了不错的位置,见状急忙给他们让开一条路,簇拥着他们到了最前方。长乐岛送信的事不知为何已经传开,人群中有人扬声问了句杨少侠是否要应战,一时引得众人都看了过来。   祁真抬抬手,见他们迅速安静,便温和问:“不知这位英雄是怎么得知信里的内容的?”   被问到的人顿时一怔:“听说的,大家都这么说啊。”   话音一落,不少人跟着点头附和,继而觉出问题,机灵点的快速看出长乐岛是故意要将消息散出去,好把事情闹大逼得天齐宫同意,不免有些担心。祁真则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微笑道:“嗯,那封信说的确实是这件事。”   众人再次安静,齐齐看着他。   凤随心也没急着开始,勾着浅笑,等待下文。   “回信在下已经写好,”祁真温和道,“至于内容,在下先卖个关子,相信最近几天大家便会知道。”他觉得长乐岛的人肯定混在人群中,不如提个醒,让他们多留意一下,也就能知道他回的内容了。   众人越发好奇,可惜问了几句都不见他搭话,而这时凤随心已经看向了成剑剑,显然是要开打,他们便都转回了视线。   凤随心仍是那副略微漫不经心的模样,笑道:“成大侠,请吧。”   成剑剑在众目睽睽下板着脸,完全没想到事情竟能发展到这一步。   他原本想的是他们二人会找一个风景不错的地方切磋,接着他被打败,听这人一两句指点,然后茅塞顿开,练习几天后再次找人家切磋、再次被打败,如此重复几遍,他大概就能找个机会聊些诸如“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啊”之类的话了。   结果现实给了他沉痛的一击,他看着对面的人,憋了半天:“你不用武器?”   凤随心轻声一笑:“我不需要。”   成剑剑知道他厉害,没有再开口,缓缓握紧剑,眸子瞬间专注起来,数息后纵身攻上,潋滟的剑光刹那笼罩他身前几处大穴。凤随心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直到他到了近前才微微侧身向前垮了半步。   这半步带着几分随意,却猛然与他贴近,同时指尖在剑身上轻轻一弹,趁着他调整方向的空当迅速出手,一掌直直拍上他的胸口。   众人只见人影一晃,某人便倒飞出去,砰地砸了地上。   问剑宗排名第十三的高手,在凤尊主手里竟没能走过一招。众人忍不住倒吸气,见凤随心缓步走到成剑剑面前,都紧紧看着。   成剑剑嘴角溢血,也望着凤随心,感觉他的内力雄厚强劲,刚刚令人一点反应的余力都没有,不过胸口只是有一些疼,看来这人是临时卸了一部分力,而没重伤自己。他张了张口:“你……”   凤随心的红衣在阳光下像是能烧起来,整个人艳丽无比,锐气逼人,他居高临下看着他,说得毫不留情:“实在太弱了。”   成剑剑瞳孔微缩,一眨不眨地盯住他。   凤随心的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身上的危险却越来越浓,懒洋洋地道:“不能接下我三招就少在我眼前晃悠,惹得本座不高兴,哪天送你们一个痛快。”   他最后扫他一眼,转身离开,好像之前答应人家切磋就是为了当众羞辱他,白道众人一声都不敢吭,识时务地让出一条路,目送他走远。   叶天元望着自家尊主的背影,猛地别过头,差点又流鼻血。   右护法无语极了,低声问:“尊主明显是说给对他有想法的人听的,这样为何还能让你有胆子产生那种感觉?”   “你懂什么,”叶天元道,“越这样越迷人,我可以就着吃两碗饭!”   右护法更加无语,生怕他会陷进去,诚恳地提议:“这里有我守着,你还是出去玩吧,或者在城内看看有没有合眼的,对了,你看那边的两个人就挺好。”   叶天元急忙好奇地张望,瞬间对上无冤和沐十里的脸。   “……”叶天元严肃道,“不,我看不上他们。”   热闹的切磋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   祁真被莫惑拉着回去,透过层层人群看看那一抹红衣,又看看周围人的态度,暗道这次过后凤随心又不知会摄走多杀人的魂。喜欢他的人太多,可惜在凤随心有限的生命里,恐怕不会爱上任何人。   莫惑垂眼看着他:“在想什么?”   祁真回过神,随口道:“在想成大侠有没有事。”不会一蹶不振吧?   “他没事,”莫惑淡淡道,“不仅会没事,今后还会一门心思地练武。”   祁真一怔,这就是凤随心挑选成剑剑的原因?不过凤随心之前一向不在乎这些事,为何今天会特意说一下?不会是要干某件大事,临行前便告诉这些人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吧?不能吧?   他又看了看莫惑:“他今天怎么……”   “想问为何会同意切磋?”莫惑见这人点头,便解释道,“因为封晏最近比较烦白道没完没了地往这里跑,让他把人打发掉。”   祁真:“……”   原来如此。      第115章 仙山绝壁1      凤随心离开后,最近总是在解忧堂溜达的几位白道都不敢跟进去,挣扎地看一眼大门,回想成剑剑嘴角淌血的模样,捂着心脏就跑了。其余江湖侠客自然也不敢跟,哪怕有几个用头疼脑热的借口虚弱地进去看病,也是连后院的门都没摸到便被开了一堆药,只能遗憾走人。   连日来一直比较吵的解忧堂,终于安静了些。   封晏和钟离昊自然也听说了信的事,示意手下在周围守着别让人靠近,一起进了莫惑的小院。封晏道:“长乐岛这么做无非是想探探十里的底,他真的厉害?”   莫惑很淡定:“看运气。”   封晏总觉得这三个字里透着某种凶残的含义,静默一下,暂时略过了这个话题,询问他们的打算。祁真没有隐瞒,简单说了说回信内容,表情万分诚恳。   钟离昊可以想象那对兄弟看到信的心情,笑了笑,点头赞成。莫惑则在这个空当对风雨楼的人下了令,吩咐他们去城内把这事抖出来,再加点别的料。   风雨楼的人道:“比如?”   莫惑淡淡道:“十里自小天赋惊人,会传说中的上古绝阵。”   风雨楼的人顿悟,拉着无情门一众快速跑走,不到两个时辰便将消息散布全城,顺便在各大酒楼坐了一会儿,愉悦地聊了聊天。如果说祁真的回信是礼貌客套,那莫惑加的料便是嫌弃不屑,并且还给了人们无限发挥的余地,于是在风雨楼和无情门一众有意地操控下,到这天傍晚时分,众人便都清楚了最新进展。   “要我说压根都不用搭理他们,天齐宫凭什么一请就去?万一是圈套怎么办?”   “我觉得还是要回一下的,省得他们以为是咱们怕了,但杨少侠回的太客气了,沐少侠可是自小就被天齐宫的长老亲传奇门遁甲,天赋又高,他们能比得上么?”   “可不么,上古绝阵啊,肯定厉害!”   “我听说之前那对兄弟摆的迷踪阵,沐少侠玩着就出来了。”   “嗯,这就和一个小娃娃想与凤尊主比武一样,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但他们若真能绑了长乐岛的公子,沐少侠勉强陪他们玩玩、指导一下还是可以的哈哈哈。”   “对呀对呀。”   众人议论纷纷,怎么听都是那对兄弟太幼稚也太无理取闹,而天齐宫则是不想自降身份与他们计较。长乐岛的人坐在角落里,原本计划把水搅浑,可听了半天后只得将话憋回去,并且为了防止暴露,他们还必须附和几声长乐岛真是很傻很天真,心里顿时哗哗淌血。   风雨楼和无情门一众干完活,溜达着回分堂吃饭,抬头就见外面被传得几乎是半仙之体的高人沐十里不知从哪弄来一条小奶狗,正抱着人家玩。无冤似乎又撞到了头,泪眼汪汪蹲在一旁。沐十里看看他,便凑过去捏着小奶狗的爪子对他挥了挥。   众人齐齐沉默。   真相什么的……不提也罢。   这天过后,长乐岛便没了动静。平家的白道一众依然一筹莫展,完全不清楚长乐岛究竟把人抓去了哪里。孟涟清醒后倒是说过一些事,但他只见过擅长用箭的人,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基本没什么帮助。   双方僵持,一晃便又过去数天。   祁真本以为长乐岛是在等苏家少爷的后招,连他自己也觉得苏少爷不会被一个无冤轻易击退,可这几天却一直都没见着对方的影子,不由得有些意外。   他盯着莫惑:“你是不是对那姓苏的做过什么?”   莫惑将他捞进怀里:“没有。”   “真的?”   莫惑嗯了声,告诉他苏少爷前些天找封晏理论说当初无冤在解忧堂打过人,按照规矩是不能进门的,应该轰走。封晏解释了一下无冤是因为犯病,情有可原,但说苏少爷不信这么邪乎的事,觉得他是在包庇。封晏静静听他吼完,并耐心应付了一个时辰这才目送他离开,之后那小子就没来过,据说是水土不服,上吐下泻,至今仍没有力气下床。   祁真默默反应一下,震惊了,心想风雨楼和无情门的人总看解忧堂不顺眼不是没道理,确实丧心病狂啊!   莫惑见他发呆,扳起下巴亲一口,正要将舌尖探进去,只听房门被敲了敲,然后听见卫玄在外面说总舵的人到了,便把祁真抱回原位,示意他们进来。   房门“吱呀”打开,祁真抬起头,很快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跟着卫玄进了屋,正是柳昂。   柳昂仍是半年前见到的模样,或许是经历了柳家堡一事,他看着比以前更加沉稳清冷了,话依然不多,对莫惑行礼后便看向祁真,礼貌地点点头:“杨少侠。”   祁真温和道:“柳公子,好久不见。”   柳昂早已知道这人和楼主的关系,多少也听说过传闻,那时才知原来当初楼主肯和这少年亲近是另有原因,楼主等了这么多年,连总舵的那些人都在说楼主能讨个媳妇不容易,谁要是敢惹夫人生气就等着被群殴吧!   他急忙道:“杨少侠叫我柳昂便好。”   莫惑扫见身旁的人习惯性地要客套一番,伸手按住了,看向柳昂:“你家的事也是长乐岛做的,凶手很可能还活着,这你应该都知道了。”   柳昂的眸子瞬间一寒,压住胸膛蔓延的杀意,保持冷静道:“是,属下听说了。”   莫惑又道:“之前出事我问过你们家的仇家,可有落下的?”   柳昂思索片刻,摇摇头:“属下知道的都说了,不过长乐岛不只针对我家,其他世家也在报复的范畴内。”   莫惑淡淡道:“但柳家堡是特例。”   柳昂一怔,无言握了握拳。柳家堡是最早被对付的,尤其是被灭了一门,想必不是长乐岛一时心血来潮,而是出于某种目的。他再次仔细想了想,仍是摇头:“我家人的信我都翻看过,实在想不出会是谁。”   莫惑嗯了声,简单交代几句便让他们出去了。   房间很快静下来,祁真望着他,推测道:“看长乐岛的样子,肯定很多家都有牵扯,兴许是很久以前的事。”   莫惑又嗯了声,重新将他捞进怀里,伸手揉揉,顺便摸两把。   “……”祁真伸爪子按住他,“我在说正事!”   莫惑亲他一口,在他瞪眼前安抚地摸了摸头,分析道:“但现在真正受到损害的不出八家,其他几家哪怕有受伤的,也都是轻伤,很可能是为了掩人耳目。”   祁真眨眨眼:“所以真正和和长乐岛有仇的就在这八家当中?”   “嗯。”   祁真有点好奇:“会是什么仇?”   “到时就清楚了。”莫惑道,那些世家存在的年头很长,会有龌龊事也算正常,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可报仇是一回事,拖着无辜的人下水便又是另外一回事。   二人坐了一会儿,只听房门又一次被敲响。   卫玄言简意赅:“楼主,城外发现了被抓走的平公子和方公子。”   莫惑拉着祁真出去,问道:“人带回来了么?”   卫玄停顿一下:“没有。”   莫惑挑眉,等待下文。   卫玄道:“……咱们的人发现他们的时候那二人正在那什么……而且咱们的人清楚平公子以前对杨少侠有点想法,就没有打扰,不过已经在附近看了看,没发现有问题。”   祁真没听清,诧异道:“他们在干什么?”   卫玄干咳了一声,看向楼主。   莫惑早已弄懂卫玄的意思,吩咐他立刻去通知白道的人,然后淡定地坐着等了片刻才示意手下把马车弄过来,带着祁真上车出城。   白道这时已经浩浩荡荡出发,祁真掀开帘子向外扫了一眼,坐回去:“卫玄说的是什么意思?”   莫惑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祁真怀疑地盯着他看几眼,干脆换了问法:“长乐岛抓的平公子是哪个平公子?”   “平剑岩。”   祁真联系一下卫玄后面那些话,眨眨眼,隐约闪过一个念头,带着期待的心情来到目的地,急忙掀开帘子,站在车头向远处望,只见林子里有两个人正赤身裸体抱在一起,动作非常激烈,简直旁若无人。   他哪怕已经做了猜测,也不由得震惊了。   白道的人同样震惊,一些女侠当即忍不住叫出声,场面一片混乱。   祁真依然盯着那边,因为他在平家和方家的人将那二人拉开时看见了方公子的脸,觉得有些眼熟,便又仔细看了看,彻底确定这便是上辈子差点吞了他的三个畜生之一,没想到竟和姓平的畜生搞到了这一步,真是……活该呀!哈哈哈哈!   他猛地转过身,抓着莫惑的衣服,笑得不可抑制。   附近站着的白道中人很快发现他的反常,盯着他略微颤抖的小肩膀,问道:“杨少侠怎么了?”   莫惑垂眼看看某人的笑脸,淡定道:“他在气长乐岛实在欺人太甚。”   白道的人道:“就是!”   “但别气坏身子,长乐岛的人早晚会有报应的!”   “是啊,杨少侠快消消气。”   莫惑适时将人向怀里带了一下,安抚地拍拍他的背。   祁真深吸一口气,维持着担忧的表情扭头看看那二人的惨状,转过身,裂开嘴继续笑。   莫惑:“……”      第116章 仙山绝壁2      平剑岩和方公子都中了药,早已神志不清,尤其后者,哪怕被拉开也还是挣扎着要往别人身上扑,根本不管面前站着的是谁,方家的人情急之下只能打晕他,这才匆忙裹上外衫。   世家一向注重名誉,这次可谓丢脸至极。两家人看着自家孩子身上的种种痕迹,面色都很难看。平家主更是被近期的事接二连三地一刺激,忍不住到了莫惑面前:“敢问莫楼主,风雨楼的人之前发现犬子时,可有看见下药之人的样子?”   莫惑淡淡地看他一眼,扫向手下,后者便如实道:“不曾。”   平家主问:“那当时是什么情况?”   风雨楼的人微微一顿,望向楼主。莫惑早已看出对方的想法,一脸淡定。风雨楼的人于是懂了,继续实话实说:“他们已经在……你懂。”   平家主顿时悲痛,点点头转身要走,接着像是忽然记起什么似的又看了过来,哑声问:“然后你们就回来了?没发现异样?”   莫惑不想和他绕弯,直截了当道:“平家主的意思是我是故意喊这么多人来看戏?”   “莫楼主误会了,我只想试试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平家主沧桑地解释,心里则恨他恨出了水,暗道莫惑肯定是故意的,不然完全可以偷偷将人带回来,何必把事情弄得这么大!这人绝对是因为前些日子他们误会杨少侠而怀恨在心,所以想看他们的笑话,绝对的!   莫惑没有开口,旁边的风雨楼一众答道:“我们没发现异样,所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我们之前离得远,没敢细看。”   “没异样?”平家主怔了怔,“那为何会回来喊人?”   因为夫人不喜欢姓平的,我们喊夫人过来看热闹呀!   风雨楼的人特别无辜:“说来说去你还是觉得我们是故意的,这可是误会,我们以为他们是逃出来太高兴一时情难自禁就……你懂,话说他们真不是一对?我们还以为是呢,一路上惊奇了半天。”   “……”平家主喘了口气压下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脸色更加难看。   风雨楼的人道:“再说我们没想到他们能被下药,就琢磨着我们一来一回要费不少工夫,按理说应该完事了,谁知他们能这么久,更何况我们报信时是只对你们两家说的,能来这么多人和我们可没关系。”   “就是,是你们自己弄出动静才变成这样的!”   “而且我们害怕他们被长乐岛的人追上,这才回去喊的人,有错么?”   “我看我们下次还是别多管闲事好了,免得遭人恨呀。”   平家主再次喘了一口气,手都有点抖。   风雨楼的人还嫌不够,认真道:“还有,杨少侠从刚才起就没怎么转过身,被长乐岛气得浑身发抖呢,到现在都不忍心看,而我们楼主一直在安慰他,压根就没有看热闹的心思!”   平家主下意识望向杨少侠,见他仍背对着众人,将头抵在了莫楼主的胸膛上。   祁真听到对话,慢慢转过头。他的脸颊发红,眼底带着少许未散尽的怒气,显然是气得不轻,缓了一会儿才疲惫道:“那长乐岛实属可恶,但他们忽然把人放回来兴许是有什么圈套,我们还是……”他说着猛地扫见那两人的模样,转身摆摆手,“还是……尽快离开吧。”   这两个畜生也有今天,真是好惨啊哈哈哈哈!他的眸子重新染上笑意,整个人神采奕奕,与刚刚旁若两人。   莫惑:“……”   莫惑看看他,淡定地拉着人进了马车,吩咐手下回城。   平家主也不是真的想和风雨楼撕破脸,只是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婚事被搅,一个重伤被抓,如今好不容易回来却遇上了这种事,还被折腾得差点断气,这搞得他太暴躁,因此才没控制住情绪。   众人都觉得他是在迁怒,看他一眼,跟着风雨楼走了。几大世家不能放任不管,纷纷上前劝了两句,开始向回赶,同时暗暗琢磨长乐岛此举的目的。   祁真坐到座位上后便爬进莫惑的怀里闷笑,小肩膀一抖一抖的,搞得莫惑也有点想笑,他的目光柔和了些,抱着这小东西摸了摸,等这人笑完才问:“高兴了?”   “嗯。”祁真的眸子微微发亮,吧唧亲了他一口,紧接着便被按住狠狠吻了一通,半晌才被放开,无力地扒着他平复一下凌乱的呼吸,终于转到正事上:“长乐岛这么干是想羞辱世家他们?”   “应该不只。”莫惑道,就这几次的事件看,长乐岛不太会干这么简单的事,所以无缘无故放人回来很可能另有所图。   祁真听他分析完,问道:“会是什么?”   莫惑道:“等他们清醒后大概就知道了。”   祁真点点头,忽然意识到无论是之前被长乐岛宰的姓赵的畜生,还是平剑岩和方畜生都是世家的人,所以上辈子长乐岛确实出现过,而且八成将几大世家成功虐了一遍,不然那三个畜生好好的世家少爷不做,为何会大胆地和逆贼肖衡搭上?怎么想都是活得不如意而放手一搏的可能性要大,但上辈子平剑岩和方畜生的关系不错,兴许没发生过这种事吧?   莫惑掐了把他的脸:“在想什么?”   祁真的心思转了转,问道:“他们怎么都被长乐岛抓了?”   莫惑道:“据说是因为平剑岩受伤,几个世家少爷过去看他,结果长乐岛恰好攻进来,把他们抓了大半。”   祁真眨眨眼,瞬间懂了。上辈子没他这层关系,平剑岩不会被莫惑废掉,姓方的也就不会特意去看人家,因此这辈子那三个畜生能落到这种下场,或多或少都和自己有关。   很好,报仇了!他越想越美,缩进莫惑的怀里,又笑了。   莫惑垂眼看他:“这次笑什么?”   祁真不答,美滋滋地向他团了团。   莫惑抱好他揉了两把,随他去了。   一行人很快回到白湖城,莫惑依然没去平家,而是回分堂静等消息。封晏则被请去诊治,直到入夜才回来。钟离昊和莫惑几人便默契地进了书房。   封晏慢慢喝了两口茶,告诉他们那二人中的药很烈,虽然解了,但还是会坏了身子,平剑岩那地方原本就受了伤,这次差点去掉一条命……他顿了顿,敏锐地看一眼对面的少年,见他神色担忧,听得很认真,便收回了目光。   错觉吧……他压下某种怪异的感觉,继续道:“方家的那个药性解了,但身子坏了,以后不会有子嗣,而且他还被下了毒药。”他说着猛地望向对面,见某人眼底一片亮光,此刻察觉他停下,迅速又转为担忧,像模像样的。   封晏:“……”   莫惑问:“是什么毒?”   封晏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慢声道:“暂时没弄清,但确实是中了毒。”   莫惑点头,猜测这也许就是长乐岛放人的原因,便与他们聊了几句,回屋睡觉。他本以为要等到第二天才能知晓答案,谁知半夜便传来了消息,说是方家的小子醒后就发了狂,力气极大,见人就打,连方夫人都被扇了一巴掌,半边脸肿得老高。   “死人了么?”   “死了一个书童,”风雨楼的人低声道,“他一直守在方少爷身边,半夜被掐死了,也正是因为弄出了动静,其他人才赶了过去。”   莫惑问:“现在呢?”   “又被打昏了,平家的大夫都束手无策,估计得过来请封公子。”   莫惑沉吟一下,吩咐他们继续盯着,回到床上将身边的人捞进了怀里。   祁真迷迷糊糊:“怎么了?”   “没事,睡吧。”莫惑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抱好他。祁真咂摸一下嘴,在他颈窝蹭蹭,温热的呼吸全喷了过去。莫惑顿了顿,借着昏暗的光看看怀里的人,扳起下巴吻他,察觉软软的舌尖下意识缠住了自己,不由得加深这个吻。   “嗯……”祁真依然很迷糊,直到感觉有东西进了体内才稍微清醒,立刻哼唧一声。   莫惑安抚地亲亲他,哑声道:“放松。”   祁真唔了声,乖乖照做。莫惑扣住他的后脑,赞赏地在他额头吻了一下,专心享用大餐。祁真很快察觉某个炙热的物体一寸寸抵了进来,忍不住呻吟出声,渐渐只觉意识被他冲得越发混乱,无助地抱住了他。   月光照进小院,洒了一地银辉。   祁真后半夜才被放开,转天早晨毫无意外没能起来,窝在床上缩成团,睡得特别香。暗卫进来看了一眼,忍不住想象煊王见到这幅画面会有的反应,木然迈出门,坐在屋檐下仰望天空,准备多看几眼。   风雨楼的人凑过来:“哥几个又怎么了?”   暗卫面无表情将他们的脑袋推开:“一边去。”   风雨楼的人锲而不舍蹭回来:“究竟怎么了,想什么呢?”   暗卫惆怅道:“在想媳妇还没娶呢。”   风雨楼的人:“……”   祁真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吃了顿饭,溜达着去找莫惑。他迈进小花园,抬头就见凤随心、邵沉希和莫惑一起坐在凉亭里,沉默一瞬,淡定地走过去,同时听见莫惑问了句何时回来,不禁看向另外两个人。   “几天就能回,”凤随心见祁真进来,对他笑了笑,懒洋洋地起身,“走了。”   邵沉希紧随其后,缓步跟上他,不知是去送人还是要与他一起离开,祁真目送他们走远,看着莫惑:“他们去哪?”   “悬影在临城发现了前一任尊主的人,他们想过去看看,”莫惑将他拉到身边,“吃饭了么?”   祁真点点头,再次问他昨晚出了什么事,接着听他讲了一遍,反应一下:“那药有解么?如果解不开会怎么样?会被关一辈子么?”最好关着!   “封晏已经去了,”莫惑顿了顿,“另外,孟涟昨晚被下了药,一直没醒。”   祁真瞬间一怔:“所以昨晚长乐岛真正想对付是孟家?”   “不一定,没有方家的事,长乐岛一样能找机会下手,也许这两家都在他们的报仇范围内。”莫惑淡淡道,在心里将最近出事的几家都画上了圈。   祁真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咱们也去平家住着好了,在一个屋檐下,兴许能知道谁有嫌疑。”   莫惑揉了他一把:“有一个人比咱们合适。”   “谁?”   莫惑不答,见天气不错,便带着他去城内的茶楼喝茶。祁真越发不解,默默盯着他。莫惑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耐心坐了一会儿,指了指窗外。   祁真急忙望过去,左看右看,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脱口而出:“那不是……”   莫惑嗯了声:“他昨晚就走了,今天刚刚从城外进来,不会露出破绽的。”   祁真这才明白莫惑的意思,一眨不眨地望着,目送他慢慢到了平家的大门前。   “笃笃笃”   平家的家丁听到声音打开门,看着外面的年轻人:“请问公子找谁?”   云卓礼貌地笑道:“在下云卓,是武林盟主之子,来找我父亲。”   “原来是云公子,快请快请。”家丁自然听说过云纵山庄那位平庸的少庄主,立刻将他让进门。云卓对他点点头,装作脚步虚浮的样子,笑眯眯地进了平家。   石大侠率先接到消息,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这里出了事,就过来看看,”云卓的表情恰到好处,轻轻叹气,“我已经知道了长乐岛的事,他们实在是过分。”   石大侠早已习惯他这副样子,一脸平静。   云卓道:“我父亲呢?”   石大侠于是带着他去找自家师父,见左右没人,低声问:“想干什么?”   云卓笑眯眯:“太担心你们,所以准备在这里住几天,要是能遇见长乐岛的人就和人家聊聊天,交个朋友,顺便去他们家……”   石大侠打断:“说实话。”   云卓笑着呵出一口气:“我想要天毒经。”   这天过后,长乐岛再次沉寂,一晃又过去五天,距离中秋节越来越近。祁真本以为能在节日前赶回京城,结果只得作罢,老老实实陪着长乐岛耗。   孟涟一直都没醒,方公子的药也一直未解,仍然疯疯癫癫的。封晏看了又看,然后对着白湖城附近的地图研究一下,开始带着人去找草药。   凤随心和邵沉希在他走后不久便回来了,并且还绑了一个人。平家那边迅速得知这事,派人问了问,听说竟是悬影的上代尊主,且与长乐岛勾结的正是此人,顿时觉得事情终于有了转机,急忙跑到解忧堂。   楚尊主被凤随心打伤,昏迷了一路。分堂的几位管事轮流看了看,都说脉象奇怪,没办法医治,只能等他们大公子来。   白道暗道封公子刚走,还不知何时能回城,急得背着手来回转圈,紧接着忽然道:“等等,钟离公子不是也在这里么?”   “对呀,钟离公子的医术也很好吧!”   “请他看看呀!”   众人说着齐齐扭头,期待地望向天齐宫少主。   祁真:“……”      第117章 仙山绝壁3      钟离志自从下决心做一位名医,便整日研究医书,虽然刻苦得令人动容,但如今要他去医治人,祁真的心里还是非常抗拒的。   白道众人完全不清楚他的心思,问道:“杨少侠,钟离公子呢?不如让他一试?”   祁真维持着温和的表情,正准备想个理由推掉,这时余光一扫却见钟离志和沐十里无冤一起来了,不由得静默一下,镇定问:“怎么过来了?”   钟离志是听说楚尊主的情况让解忧堂的人束手无策,便想来长长见识,免得自己以后也遇上类似的脉象,但他还没开口解释,就见白道众人哗啦围了过来,激动道:“钟离少侠来得正好,快去看看那姓楚的伤势!”   “嗯,封公子不在,现在只有钟离少侠能医了!”   “对,钟离少侠的医术精湛,肯定行的!”   “那姓楚的知道长乐岛的底细,只要救醒,咱们便能问话了!”   “是啊!”   钟离志从小到大第一次被这么多人需要,简直都呆了,被他们喊了半天才回过神,握拳放在嘴边咳了声:“诸位放心,在下尽力而为。”   祁真:“……”   莫惑:“……”   钟离昊:“……”   解忧堂一众:“……”   钟离志回屋拎来最近从解忧堂买的小药箱,斗志高昂地挎在肩上,临行前到底还有些理智,忍不住询问地看向少主,不清楚自己接这个活是对是错。祁真生怕他把人给医死,认命地站起身,干脆陪他一起进去。莫惑、钟离昊和左侍天担心会出意外,也跟进了屋,扔下白道众人焦急地继续等候。   楚尊主被安排到了一间客房,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脸色发白,看着很虚弱。钟离志望了一眼,二话不说便在床边坐下,伸手搭上他的脉,沉吟不语。   屋里一时很静,在场的几人都没开口,一盏茶的工夫后钟离志放下手,搬来一把椅子坐好,托腮盯着大床。   祁真看着他:“怎么样?”   钟离志表情严肃,模样稳重,目光闪烁不定。   “……”祁真就知道他不靠谱,无奈道,“行了,别装了。”   钟离志憋了一会儿,掏出一把匕首,试探问:“不如咱们捅几刀,我尽量避开要害,搞不好……”他的本意是兴许人家一疼就醒了,结果还未说完只见床上的人突然睁了眼:“你少拿这个吓唬我!”   几人顿时一惊,齐齐看过去。   楚尊主被凤随心点住穴道动弹不得,但气势却分毫不减,冷笑一声:“不愧是天齐宫的人,连解忧堂都找不出半点破绽,你们竟能看出本座是装的,但那又如何,你们休想从本座嘴里套出半句话!”   屋里的几人:“……”   几人看着他,默默反应了一下。   祁真:“=口=”   钟离志:“=口=”   莫惑、钟离昊、左侍天:“……”   空气一时凝住,楚尊主和他们对视,隐约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色厉内荏:“怎么?”   几人立即回神,钟离志震惊了:“你你你竟然是装的!”   楚尊主:“……”   “楚尊主到底是前辈,”祁真迅速找回状态,笑着拍拍钟离志的肩,“别没大没小和他开这种玩笑,人醒了就好。”   钟离志不太傻,转转眸子决定装到底,一本正经点头:“少主说得是。”   “……”楚尊主怀疑地盯着他们,“你们刚刚真能看出本座是装的?那你们倒是说说本座是如何办到的?”   祁真压根不搭理他,示意钟离志出去喊人,后者自然听话,急忙走了,看着围上来的白道众人,淡淡道:“他已经醒了。”   解忧堂一众:“……”   这怎么可能,幻觉么!   白道一时哗然,暗道钟离少侠果然厉害!钟离志则完全不想交代细节,绷着表情转身回房,模样沉稳淡然,似乎这一切算不得什么,直让白道一众看得越发佩服。   解忧堂一众:“……”   这绝对是幻觉!   凤随心和邵沉希就坐在不远处的地方,这时便笑了笑,缓步过去,在白道的目送下进了屋。而白道这边,盟主、几位名气响亮的掌门和世家家主都还在平家,只派了小辈前来查看情况,此刻石大侠和成剑剑等几个有代表性的人物便也跟了进去。   房间顿时显得拥挤,楚尊主在钟离志离开后还是想弄清自己是不是被看穿了,但莫惑几人依然沉默不语,且不约而同地走到了桌前坐下,像是在思考什么大事。祁真则完全不接话茬,好脾气地问他喝不喝水。   他不禁眯眼:“快说。”   祁真微微一笑:“你猜。”   楚尊主:“……”   楚尊主大怒,正要放点狠话,只见钟离志又回来了,接着凤随心也出现在了视线里,他目中的杀意顷刻变浓:“凤随心你少得意,我早晚杀了你!”   凤随心笑着扬眉:“但你没机会了。”   楚尊主冷笑:“怎么,你要杀了我?”   “你说呢?”凤随心的态度很是漫不经心,开口的空当便慢悠悠到了床前,跟来的白道几人急忙警惕地盯着他,忍不住问他是否真要杀人。凤随心扫了他们一眼:“我抓的人自然我说了算,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本座出去。”   白道几人都不敢惹他,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终只留下了石大侠和吹雪无痕的少当家与少夫人,成剑剑原本想留,结果被众人眼疾手快拖走了。外面的人不明所以,见到他们不禁询问进展,结果得知凤随心竟要杀人,顿时震惊。   成剑剑道:“他应该是要问话,否则要杀早就杀了。”   众人觉得有道理,但又感觉摸不准凤随心的脾气,万一人家当时不想杀,现在又想了呢?   成剑剑很坚持:“他就是要问话,不然你们进去看看?”   众人沉默,只得等着。   屋里的人已经给凤随心让开了地方,看着他勾着浅笑坐在了床边。   凤随心确实是想问话,他知道长乐岛手里有天毒经,不过他走到这一步,对能不能解毒早已无所谓了,只想着能玩痛快、没有白活一遭便好。但他不在意,他的亲人朋友却一直没有放弃,他便干脆也插了一手,顺便会会那位长乐岛的公子。   楚尊主见他从钟离志那里要来匕首,慢慢刺进自己的右臂一点点往下划,又见白道的人都在干看着,咆哮道:“你们不管么!”   凤随心停了停,嗤笑一声:“你不是不怕?”   楚尊主清楚他们想知道长乐岛的情况,所以肯定会留着他的命,但知道是一回事,眼睁睁看着凤随心连问都不问就开始虐他又是另外一回事。他瞪着面前的人,刚要硬气一点反驳,就听见解忧堂的一位管事忽然开了口。   这管事是想看看真实情况,刚才溜进来后就一直没走,此刻便道:“他有些奇怪。”   凤随心看过去:“哦?”   管事的目光在楚尊主面色如常的脸和他右臂的伤口上转了转,说道:“他应该是服了某种药,这可以让他感受不到身上的痛。”   凤随心重新看向床上的人,楚尊主冷笑回望,眼底带起一丝嚣张和得意,解忧堂的人说得没错,被凤随心抓到的那一刻他便咬碎了嘴里装的药,现在根本不怕他们严刑逼供。   这些人想要知道长乐岛的事,就得找别的办法。他盯着凤随心,准备和他谈谈条件,谁知还未开口只见凤随心轻笑一声,抽出匕首对着他的肚子就剁了进去,刹那间鲜血四溅。   祁真:“=口=”   众人:“……”   楚尊主:“=口=!!!”   楚尊主瞬间抓狂:“你疯了?!”   “反正你也觉不出痛。”凤随心说着便要拔出来再捅两刀,楚尊主脸色一白,急忙道:“别、别拔!”万一死了怎么办!   “怎么,想说了?”   楚尊主喘了口气,虽然仍是没有感觉,但总有一种肚子在疼的错觉,他极力移动眼珠向下望,看到一片血迹,连声音都透着虚弱:“你……你先给我治伤。”   凤随心道:“你先说。”   “不不,你先给我治……”说到一半死了怎么办!你这个疯子!   凤随心笑道:“那我给你考虑的时间,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   楚尊主:“……”   你他娘的别欺人太甚!   凤随心打定主意和他耗,当真没有再逼他,可楚尊主耗不起,因为伤口一直在流血。他当过这么多年的悬影尊主,其实完全不怕和凤随心同归于尽,他怕的是还没报仇就这么慢慢死掉。   数息过后,他哑声道:“我若说了,你会放过我?”   凤随心笑得很好看:“不一定,但你不说肯定会死。”   楚尊主与他对视一会儿,终于道:“你想知道什么?”   凤随心问:“公子的真名叫什么?”   “我不知道,”楚尊主道,“他和我见面时一直戴着面具,我曾经和他交过手,他的武功很高。”   “另外几个人呢?”   “没打过,但我觉得他们要比公子弱一些。”   凤随心点点头:“他们现在的落脚点在哪?”   “……仙山附近,”楚尊主虚弱道,“周围布有阵和机关,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凤随心知道他在趁机谈条件,也知道到时若真的让他领路,自己肯定会被坑,所以根本不接话茬,而是开始问别的,等到把想知道的都问了、其他的也问不出后,这才满意。   楚尊主总觉得意识有些模糊:“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快给我治伤。”   凤随心对他笑了笑,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楚尊主尚未弄懂他的意思,耳边便恍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紧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凤随心那一瞬间快速捏断了他的脖子,顺势从他身上扯下一块布,慢条斯理擦着手上刚刚被溅到的血,懒洋洋站起了身。   邵沉希含笑望着他,竭力压下心底某种隐秘而灼热的念头,与他一起离开了房间。   解忧堂的管事看看他们的背影,又看看床上的尸体,认命地过去处理。钟离志则有些咋舌,望向身旁的人,心有余悸道:“少主,我觉得他有点不好对付,既然大家都是朋友,要不……灭掉悬影的事咱们再考虑一下?”   祁真木然看着他,你早该这么做了二货!   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石大侠几人便也出去了。外面的人见状围上前,得知凤随心真的把人宰了,顿时齐刷刷看向成剑剑。   “……”成剑剑面瘫脸,不去和他们对视,看着石大侠,“他没问点东西?”   石大侠道:“问了,我们回去吧。”   祁真出来时白道的人早已离开,他被莫惑拉回小院,正要吃点零嘴理顺一下得到的消息,紧接着想起一件事,问道:“平家肯定有长乐岛的内奸,石大侠他们如果说要去仙山附近搜人,内奸听到后去报信了怎么办?”   “白道不是吃素的,他们不会这么容易就把事情抖出来。”莫惑道,他虽然看不上那些世家,但对云纵山庄和另外几个有名气的白道门派的实力还是认可的,这些年武林没闹出什么大事,都是因为他们的维护。   祁真闻言放心,窝着吃了点东西,开始和他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莫惑知道他们这边一有动作恐怕就会打草惊蛇,便暂时没动,吩咐手下暗中潜到仙山附近,这样若对方真的听到风声转移,他的人也能偷偷跟上去,不至于丢失目标。   祁真没意见,嗯了一声。   白道似乎是怕消息走漏,也选择了按兵不动,没将听来的事告之众人,只应付说凤随心问出了公子的武功很高,其余还没来得及细问,楚尊主就失血过多死了。众人无奈,只得叹气。云卓则依然好吃好喝地住在平家,小日子过得非常不错,只是对方藏得太深,他目前还没看出谁有问题。   时间一晃又是数天。   祁真这天睡了一个午觉,睁眼就见风雨楼的人将各处的消息送了来,便爬下床,凑到莫惑身边陪他一起看,接着发现这次多了一封信,是花舵主写的,上面说风雨楼内的花都开了,特别漂亮。   莫惑淡定地无视掉,开始翻看其他纸条,如常过完一天,转天一早再次收到花笑言的信,说是月亮越来越圆也越来越亮,眼看中秋佳节就要到了,风雨楼内景色秀丽,陪夫人赏景不失是一件美事。   莫惑照例无视,两天后收到了第三封信,这一回没再扯别的,而是问道:楼主夫人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祁真最近也在留意花舵主的信,此刻便道:“你说该不会是……”   “嗯,”莫惑知道他的意思,淡定点头,“你二哥应该到总舵了。”   祁真:“……”      第118章 仙山绝壁4      祁真总觉得自家二哥既然已经出京,肯定很快就会杀过来,但看花舵主这几封信的意思和间隔,二哥明显是还没动身,他不由得有些意外…   莫惑则清楚总舵那些人能看出煊王身上的敌意,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是绝不会让煊王离开的,必定用了不少法子留住他,而花笑言之所以会写信,估计是……快顶不住了。   他沉吟一下,决定给花笑言回三个字:看心情。   祁真是知道自家二哥的战斗力的,问道:“你说我二哥什么时候来?”   “不清楚。”莫惑淡淡道,心想这得取决于总舵的人能撑多久,不过无所谓,反正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放弃祁真,若煊王终于摆脱总舵那帮人找上门,他再应付便是。   他看一眼身边的人,见这小东西开始翻看其他地方的消息,样子乖巧而认真,便将人捞进怀里抱到了床上。祁真对此早已习惯,任他抱着亲了两口,靠着他继续看纸条。莫惑一向冷淡的眸子变得柔和,正要再吃几口豆腐,只听房门被人敲了敲,卫玄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楼主,平家那边闹起来了。”   二人同时望过去,莫惑问道:“怎么?”   “今日午后城外来了位姑娘,说是孟家主的红颜知己,可惜一直没个名分,”卫玄简单道,“她最近被逼婚,不想嫁给别人,听说白道都在平家,无奈下只能跑过来,想请盟主和几位家主做主。”   祁真惊讶:“逼婚?这么说孟家主都能做她爹了吧?”   莫惑则深想了一层,下床走到桌前坐好,示意卫玄进屋说,问道:“她都说了什么?孟家主什么反应?”   “那姑娘一路上似乎吃了不少苦,一直在哭,孟家主本想把人拉进屋,但那姑娘害怕他会翻脸不认人,怎么也不肯走,还是想请盟主他们做主,”卫玄干咳一声,“并且还说了很多孟家主以前对她说过的甜言蜜语,孟夫人直接气晕了。”   莫惑虽然不太会说情话,但知道一些男人在美色面前是什么都说得出口的,便可以想象那堆话有多么精彩,问道:“没说他们是何时认识的?”   卫玄道:“一年前。”   莫惑又问:“云卓还是没动静?”   “嗯。”   莫惑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祁真见他在想事情,敏锐问:“你觉得这事也是长乐岛干的?”   “也许,”莫惑道,“至于是不是还得再看看。”   “如果是呢?”   “如果是……那这只是一个开始,”莫惑眯起眼,“接下来平家会更乱,还有可能长乐岛会趁着今天的事再做点什么。”   祁真皱眉:“这不是越来越糟么?”   莫惑道:“不会持续太久,因为有云卓。”   祁真略微放心,暗道一声最好尽快抓到人,免得再耗下去。   天色很快暗下,即将入夜的时候,平家又一次闹了起来,原因是孟夫人苏醒后发现孟家主非但没怪罪那个小贱人害他们家丢脸,还被人家哄好了,当即爆发。而正是他们吵架的空当,孟涟遭到了偷袭,幸亏云卓和莫惑想到一块去了,在听到孟家的动静后拉着石大侠以看热闹为名去附近转了转,这才由石大侠出手及时将人救了下来。   不过孟涟前些天好不容易才苏醒,尤其受了重伤还未痊愈,根本避不开袭击,如今伤上加伤,命悬一线,孟夫人急得团团转,差点又晕倒。   莫惑听说这事时刚刚洗过澡把祁真抱上床,没舍得再下去,简单对着门外嗯了一声便不了了之。祁真被他整个人揉进怀里,抬头望着他:“又是孟涟,所以长乐岛和孟家也有仇?不是想误导我们而故意做的吧?”   “不像,”莫惑感受着皮肤相贴的细腻感,凑过去亲亲他,“长乐岛上次给孟涟下药,已经让白道的人知晓了平家有内奸,行事肯定会万分小心,不会做些意义不大的事。”   祁真只觉终于有了一点发现,想起柳昂和孟涟的关系很好,不由得问:“柳家和孟家有什么共同点或联系么?”   莫惑道:“有,柳昂的母亲姓孟,是孟家主的亲妹妹。”   祁真瞬间一怔:“那长乐岛其实是和孟家有仇?”他顿了顿,联想到他们先灭的是柳家堡,又道,“或者是和柳家堡有仇?孟家是被牵连的?”   莫惑心里隐约闪过一个念头,只是暂时还不能确认。他见怀里的人一直望着自己,摸了两把,回答一句再看看便换了话题:“快到中秋了,你不去找你二哥?”   祁真眨眨眼:“他在中秋节应该能赶来吧。”   “不确定,”莫惑道,“若不能呢?”   祁真沉默。   他其实很想他那几个哥哥,这些年的中秋他们几乎都是在一起过的,这是第一次分开,如今他和二哥都出来了,大哥该多寂寞。   莫惑看他几眼,抱好他:“我们回总舵?”   祁真摇头,他知道现在是关键的时候,也知道莫惑想要天毒经,所以不能耽搁。莫惑又看他几眼,没再提这事,陪他聊了些别的,见他渐渐睡着,便翻身下床给总舵去了一封信让他们放人,这样算来,煊王应该能在中秋节到达这里。   他重新回到大床,刚刚把胳膊伸过去就见这小东西自觉缩进了自己的怀里,顿时满意,亲了他一口。祁真正梦见他家大哥二哥不同意他们的事,不禁一把抓住大哥的手:“大哥,你听我说……”   莫惑微微一顿,仔细听着。   祁真道:“我那王妃很漂亮的,你们看看就知道了,”他嘿嘿笑出声,“我一定把他娶回来做王妃……咦,爱妃你来了!”   莫惑:“……”   一夜无话,第二天祁真一睁眼就见莫惑安静地盯着他,问道:“怎么?”   莫惑看了他一会儿,掐把脸,起床穿衣。祁真不明所以,揉揉脸颊,也爬下了床。   这天平家又来了两位姑娘,同样是世家家主的红颜知己,闹得不可开交,让那些武林人士看了不少笑话。莫惑听说后仍是嗯了声,可以肯定这事是长乐岛做的了。   祁真道:“他们这样太明显,绝对会被识破,之后还起什么作用?”   莫惑道:“至少来的人确实和他们有过一段。”   祁真默然,心想那些姑娘若死活不肯走,非要讨个说法,仍是会乱起来的,那长乐岛真是……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长乐岛是怎么知道那些姑娘和人家的关系的?”   “你若一门心思想报仇,也会提前做许多事。”莫惑拉着他起身,去了城内茶楼。祁真之前来过一次,还以为这次又是要等着看人,结果迈上二楼才发现钟离昊正在这里,不知已经坐了多久。   莫惑走到他对面坐好:“是不是桃苑出的手?”   钟离昊张扬一笑:“八成是。”   祁真怔了怔,瞬间想起关于桃苑的传闻。   桃苑其实和无情门差不多,门徒都是曾被人欺骗抛弃过,不同的是进入无情门的人对生活和感情还抱有一丝希望,而去桃苑的人则要更加极端,对权势也更加热爱,只要能达成目的,他们什么都不在乎,并且桃苑每年都会网罗一些孤儿培养,然后混入各个地方,进行暗杀或者搜取情报。   听莫惑和钟离昊的意思,这批人很可能是桃苑派的,她们想尽办勾引上世家家主,结识一两年后如今一起找上了门。他不由得联想到莫惑之前的话,顿时明白长乐岛在很早以前就开始布局了。   而长乐岛能这么多年隐而不发,看这心智和手段,事情真能这么快就解决?   他有些担忧,还没开口就见钟离昊放下茶杯站了起来,还一边走,一边吩咐手下去召集人马,不禁再次怔了怔,目送无情门的人斗志高昂地冲下楼,不解地看向莫惑。   莫惑很喜欢看他发呆的样子,摸摸头,说道:“无情门和桃苑一直是死敌。”   “为何?因为他们招的人差不多?”   莫惑嗯了声:“所以一方都想把另一方的人弄到自己这边来。”   祁真懂了:“挖墙脚呗?”   莫惑再次嗯了声,那些人都在感情上栽过跟头,能更懂那种痛苦,无情门的人想把桃苑的人拉出泥沼,而桃苑的人则觉得感情这玩意简直是狗屎,想让无情门的人看清现实,和他们一起赚钱打天下。这几年双方都挖了对方不少墙角,除非有一天一方干掉了另一方,否则永远不会结束。   祁真于是懂了,心想难怪无情门的人那么激动,原来是可以挖人了。他道:“那我们也走吧?”   莫惑问:“不坐一会儿?”   “我想看看无情门的人会怎么做。”   “他们不会立刻出手,”莫惑说着见这小东西还是满脸的好奇,再次摸了摸他的头,接着扫见平家大门又来了两位姑娘,便起身道,“走,我们去平家。”   祁真诧异:“去平家做什么?”   莫惑拉着他下楼:“我大概知道长乐岛和那些世家究竟有什么仇了。”      第119章 仙山绝壁5      祁真精神一震。   长乐岛与世家的恩怨是整件事情的关键,知道了来龙去脉,他们也就能猜出对方的身份。   他问道:“有什么仇?”   莫惑并不卖关子,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对他细细解释,很快便到了平家的大门前。   家丁自然听说过他们,不敢拦着,急忙将人请了进去。   因为又新来了两位红颜,这里再次变得吵闹,祁真抬头就见正厅外围了一圈人,走近还能听到时高时低的抽泣,显得有些可怜。   他知道桃苑的人是装的,平静地过去了。   近处的人迅速发现他们,惊讶地叫道:“莫楼主和杨少侠来了!”   话音一落,原本踮着脚尖想看热闹的人齐齐扭过头望向了他们,而家丁也早已将这二人上门的事告之管家,后者则通知了家主,平家主这时恰好迎出来,虽然心里特别恨莫惑,但面上不露半点破绽,笑道:“莫楼主、杨少侠,有失远迎,快请。”   祁真和气地与他打了声招呼,面带微笑迈进大厅,只见中央站着两位妙龄少女,正捏着手绢抹眼角,两侧或站或坐着几位世家的人,其中两位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身后的丫鬟正在为她们拍背顺气。   盟主和白道几个名气响亮的门派似乎最近这种事看多了,也似乎不想管人家的家务事,因此并未现身,几大世家只得自己调解。莫惑进来后淡淡环视一周,没有开口。   他的眸子冷漠,身上威势很重,存在感极强,令人不怎么敢随意放肆。被他的目光扫过,众人都是一顿,原本乱糟糟的大厅很快变得安静,连那两位少女一时都没有再哭出声。   平家主吩咐家丁上茶,尴尬道:“让莫楼主见笑了。”   莫惑不置可否,找地方坐了下来。   “莫楼主突然到访可是有事?”涉事的其中一位家主看着他,万分希望这两人是来谈事的,他们也好趁机转移话题,免得再丢人。   莫惑淡淡道:“听说这里挺热闹,过来看看。”   祁真:“……”   你这不是故意打他们的脸么?   果然,听到他的话,几位家主的表情都很精彩,尤其涉事的几家,简直想把他轰出去,但他们到底是一家之主,基本的理智还能保持得住。短暂地死寂后,先前的家主道:“莫楼主有所不知,这很可能是长乐岛的阴谋,为的便是让我们自乱阵脚。”   其余几人赞同点头,想让他们的夫人冷静下来,以免中计。   莫惑向来不和他们客气,扫了他们一眼:“那当初与这几位姑娘结识,也是长乐岛逼你们的?”   几人瞬间噎住,不知如何回答,因为这人说得没错,若非他们四处留情,长乐岛也不会抓到空子。几位夫人冷哼一声,很感激莫楼主能站在她们这边,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莫惑也正望着她们:“几位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众人齐齐一怔,有的觉得莫楼主是想给她们出主意,有的则认为是帮着规劝,但无论心里怎么猜,既然莫楼主开了口,夫人们都没拒绝,在平夫人的带领下进了一间小书房。   风雨楼的人一路在后面跟着,此刻便尽职地守在外面,不让人轻易靠近。几位家主终于不用受夫人的冷眼,便开始安排新来的两位红颜,顺便询问她们是听了谁的话要来平家。   桃苑的人装作很茫然的样子,小声抽噎:“不知道,就是买东西时偶然听旁边的人说白道都在平家,什么事都可以找你们帮忙,还听说有位姑娘前些日子就因为这样嫁进了世家……我好久没见你,一时鬼迷心窍便来了,是不是……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我不是故意的……”   她说着再次流泪,柔弱得令人心疼,家主的怨气顿时消了大半,哄了好几句才哄好,暗道一声长乐岛连这么单纯的姑娘都利用,实属可恶。   “单纯”的红颜则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依恋地望着他们,准备增进一下感情,也好在将来的日子里搅得他们鸡犬不宁。   莫惑迈进书房后便将长乐岛与世家恩怨的猜测简单说了一遍,淡定地看着她们。   夫人们神色微变:“莫楼主是说他们想报复的是我们?”   “你们是主因,”莫惑道,“打击一个人,当然要从他最在意的地方下手,对于诸位夫人来说,在意的无非是丈夫和孩子,至今出事的都是嫡子,不是么?”   夫人们忍不住道:“……也有庶子。”   莫惑道:“只有三个,还是轻伤,与孟涟他们一比简直不值一提。”   夫人们顿时沉默。   “有因才会有果,”莫惑的神色很淡,“柳堡主向来多情,但柳夫人却不喜欢他纳妾,若得知柳堡主真的在外面找了人,估计会不太痛快,当年与她交好的几位姐妹有她的嫂嫂孟夫人,她的胞妹萧夫人,她的表妹赵夫人以及自小便认识的方夫人和平夫人,我可有落下的?”   祁真至始至终都坐在莫惑身边,见这几人的脸色有些难看,心里提不起半点同情,正如莫惑所说的那样,一因得一果,若不是她们以前造过什么孽,长乐岛又怎么会来报仇?   孟夫人尽量平静道:“可我们没怎么插手过她的事……”   “长乐岛的人与柳家堡有关,这是肯定的,不过还有可能这也不是主因,”莫惑道,“所以请诸位夫人好好想一想,你们当年一起参与过哪些事。”   这话说得相当不留情面,就和直截了当问“你们都害过谁”没什么区别,几位夫人脸上挂不住,说道:“莫楼主确定这事与我们有关?”   “我们这几年相夫教子,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啊。”   “是啊。”   “对了,王家和张家的孩子也被抓了。”   “混淆视听罢了,他们大概只是被关,不会受什么罪,”莫惑淡淡道,“诸位夫人若想让事情尽快平息,让令公子少受点罪,最好再仔细回忆一下,想起任何事都可以派人通知我。”他说完不再去看她们的表情,拉着祁真出门,低声对等候的手下交代道:“暗中盯着她们。”   “是。”   祁真道:“不用找那几个家主问问都与谁有过纠缠?”   “那牵扯的人估计会很多,他们也不一定能记得。”   祁真点头,乖乖跟着他,好奇问:“你说长乐岛是一家人,还是每个人都与这些世家有点什么,结果凑在一起了?”   莫惑沉吟一下:“没那么巧的事,兴许只是两三个与世家有仇的,凭他们的实力,想报仇轻而易举,能闹得这么大或许还有别的目……”他一句话未说完,忽然转过了身。   祁真正要问一句怎么,很快也听见了后院传来的喧哗,紧接着有人叫道:“有刺客!”   莫惑道:“去看看。”   风雨楼的人道声是,急忙冲向声源。祁真不会轻功,又不想在众目睽睽下被莫惑抱着,只能用走的。莫惑便耐心陪着他,慢慢到了宾客们住的地方,只见石大侠正与一位白衣公子缠斗,周围躺着几个人,不知死活,而剩下的人都站在附近,紧张地张望。   祁真到的时候,萧家主和萧安木恰好也赶过来,他注意萧安木的状态不对,问道:“怎么了?”   萧安木的脸色有点白,低低地咳了几声,简单为他叙述经过。   有了孟涟的前车之鉴,他总觉得长乐岛还会下手,而他弟弟尚未痊愈,所以这几次闹起来的时候,他基本都在弟弟的房间守着,今日果然撞见了长乐岛的人,但他不是对手,幸亏石大侠在附近,这才侥幸逃脱。   祁真不由得问:“你的伤怎么样?”   “不碍事,休养几天便好。”萧安木缓了几口气没有再咳,语气如常道。祁真打量一眼,觉得他的气色还是不太好,便告诉他多休息。萧安木点点头,重新看向战局。   他们说话的空当,石大侠和白衣公子又掠出数丈,白衣公子明显是想逃,但石大侠追得很紧,他一时没找到机会。二人又拆了两招,白衣公子见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招式顿时变得凌厉,紧接着找到机会扬袖一震,一把粉呼啸地洒了过去。   石大侠急忙后撤,他刚刚亲眼目睹过正躺在地上的、想上前帮忙的这几个人的下场,知道这人身上全是毒,轻易碰不得。   白衣公子见状转身就走,准备跃上对面的墙头,可这时只见一道刺眼的剑光当头劈下,刹那间寒光四溢,他猝不及防又落回到地上,猛地抬头,见成剑剑站在那,冷然看着他。与此同时,风雨楼的人听从楼主的吩咐也凑了过来,封死了他的退路。   石大侠道:“束手就擒。”   白衣公子戴着银色面具,虽然看不见表情,但嘴角的笑容仍是能让人觉出几分嚣张的意味:“我若不能?”   石大侠警惕地盯着他,正要开口,耳边忽然响起“哎呦”一声,紧接着一个人从距离白衣公子不远的树上跌了下来,恰好落到众人的包围圈里,却是云卓。   石大侠:“……”   众人:“……”   白衣公子:“……”   场面瞬间一片死寂。   下一刻,白道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白衣公子则二话不说对着云卓直冲而去,显然是要擒下这个有名的废物当人质。   祁真:“……”   你这是在找死知道么?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石大侠也是呆了一下才咆哮道:“小卓快跑!”   云卓神色惊恐,不停地向后缩,很快便抵在了树上,眼睁睁望着这人到了近前。众人的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几乎能预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但就在这时只见白衣公子的身体骤然一停,整个人都僵了,而云卓则慢慢绕过他,惊魂未定地跑向石大侠。   众人:“=口=”   等等,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云卓是怎么把人家点住的,幻觉么!   云卓还是很害怕:“吓死我了。”   石大侠很配合:“你没事吧?”   “……没、没事。”云卓尽量让自己镇定,但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石大侠淡定地陪他唱戏:“没事便好,以后再遇上这种事躲远些。”   云卓点头:“知道了。”   石大侠主动问:“你点了他的穴?”   云卓渐渐恢复一些平日的儒雅,说道:“嗯,我上次受伤被我弟救了后,他便教了我一套点穴的功夫防身用,挺好学的。”   众人听说过云卓和杨少侠是结拜兄弟,闻言顿悟:“原来是天齐宫的心法,难怪这般厉害。”   “嗯,幸亏啊。”   “这事说到底还是多亏了杨少侠,否则后果不堪设。”   “可不是嘛……”   “……”祁真默默顶着众人的视线,表情温和,负手而立,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心里则在想再这样诡异地发展下去,自己兴许真能去做武林盟主。      第120章 仙山绝壁6      众人的注意并未在云卓这件事上停留太久,很快不约而同看向了抓到的白衣公子。他们知道这人身上一堆毒,也知道他是长乐岛的人,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先是将人绑了,这才隔着一层布慢慢把面具摘了下来。   周围的人几乎要闭住呼吸,紧紧盯着,只见那下面的脸俊秀温雅,嘴角仍带着一丝嚣张的微笑,竟是平家大公子。   平家主就在人群里,顿时怒道:“这不可能!”   众人也非常惊讶,暗道会有人砸自己的婚事么?何况平二公子可是他的亲弟弟,给亲弟弟下药扔给别人玩,多大的仇才干得出这种事?他们越想越不可思议,好在石大侠等人不是吃素的,并未让事情有太多波折,快速看破这是易容,将人皮扯掉了。   这次的脸比之前更加俊秀,看着也更加狂妄,依然是一位熟人,几大世家的人当即叫了出来:“竟然是你,你没死?”   成剑剑问道:“认识?”   萧家主道:“他便是当初屠杀柳家堡满门的凶手,被莫楼主一掌拍下悬崖了,没想到还活着。”   众人一时讶然,平家主则更怒,在萧家主说话的空当大步冲了过去:“你把我儿子弄哪去了?”   “他早在我们打进来的那天就被我调包了,好歹是你儿子,我装了这么多天都认不出来?”白衣公子嘲笑道,“他现在还在我们手中,被关着呢。”   平家主简直恨不得把他宰了:“关在哪了?”   白衣公子笑了一声:“无可奉告。”   平家主立刻抽出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杀气腾腾又问了一遍关押地点,盯着他:“你不说实话,我们有的是办法折腾你。”   白衣公子毫无所惧,一脸轻松:“来吧,你动我一下,你那好儿子便会被我的几个兄弟剁两刀,动我两下,你儿子便会被剁四刀,挺划算的。”   “你……”平家主怒极,尚未骂出口,这时余光一扫却见柳昂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立刻望向他。   柳昂和孟涟是亲戚也是好友,孟涟这一回再次受伤,柳昂今日便来探望了一下,谁知竟能撞见这个人。他冷着脸,一眨不眨盯着对方,眼底的杀气顷刻涌了出来。   平家主一看就知道不好,急忙劝道:“贤侄切莫冲动!”   柳昂冷声道:“我与他的仇不共戴天。”   平家主能理解,毕竟人家灭了柳家堡一门,换成谁也恨不得能手刃仇家,可如今好不容易抓到长乐岛的人,还有许多人等着他们救,万万不能就这么把人宰了。其他几个世家见状也觉出不妙,纷纷上前劝他,让他再忍忍。   柳昂盯着面前的一排人,握了握拳,看向白衣公子:“我有件事要问你,我柳家堡究竟与你有何冤仇,你要下这样的毒手?”   白衣公子嗤笑一声:“你爹那么好色,那位尊贵无比的柳夫人就没告诉过你外面兴许有你的兄弟么?”他停顿一下,笑得极其恶劣,“或者我叫你一声大哥,你才懂?”   人群顿时起了一阵喧哗,柳昂的神色也是一变:“你胡说!”   “信不信随你,反正你爹娘都死了,死无对证,”白衣公子道,“再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姓柳,我只有一个大哥,但绝不会是你。”   柳昂压下心头的震惊,冷冷道:“你为何杀他们?”   “为何?”白衣公子嘴角的弧度消失了一点,“因为他们都不是个东西,你们柳家堡一年不如一年,而你娘姓孟,你爹不敢惹她,基本什么事都听她的,可他偏偏好色,你娘的脾气你知道,只要和你爹有染,她连伺候过几年的贴身丫鬟都能逼死,你会猜不出我和她的仇?”   柳昂的眸子比以往更加清冷:“我娘是正室,要怪就怪你娘不检点,没名没分就生下你,怨得着别人么?”   “不检点……”白衣公子默念这三个字,身上的杀意瞬间暴涨,“你爹遇见我娘的时候说的是他没成婚,他不仅无耻地骗了我娘,还与她拜堂成了亲,后来事情暴露,我娘二话不说带着我就走了,并给我改了姓,与你们老死不相往来,但你爹贼心不死,还想着找我娘,你娘想当然被激怒了……”   他眼底的憎恨更浓,“你可知我娘是怎么死的?她是被你那恶毒的娘用鞭子活活抽死的,你告诉我,我娘有什么罪!”   柳昂滞了一滞,众人也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你娘做这一切的时候就把我绑在旁边,让我亲眼看着,”或许是已经亲手报完仇,也或许十几年的日日夜夜沉淀了感情,白衣公子很快平静,再次带上嚣张的笑,“事后她觉得我已经傻了就没杀我,我当时便在想等将来长大了一定得好好报答她。”   柳昂怒道:“就算如此,那柳家堡的其他人与你又有何怨?”   “谁让他们是柳家堡的人,你那尊贵无比的娘找上门来时张口闭口都是你们柳家堡如何如何,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和那几个丫鬟一起把我娘羞辱了一顿,既然她这么在乎柳家堡,我就毁掉它,”白衣公子笑得很愉悦,“我点了她的穴,让她看着我一点点把人宰干净,她吓得脸都白了,不过她当年到底放了我一马,所以她不是我杀的。”   柳昂正满腔的杀意,闻言刹那间一僵:“——什么?”   “我说我没杀她,我让你爹选是被我杀,还是喂你娘吃毒药,”白衣公子恶劣地笑起来,“你那个好爹爹选的第二个,所以你娘是被你爹亲手灌的毒药,那药可以让人疼十二个时辰再死呢,然后我给你爹灌了相同的药哈哈哈哈!”   柳昂脸色一变,刷地拔出剑。几位家主一直在提防柳昂受刺激宰人,这时便急忙将他拦下,好言相劝了一阵,同时命人赶紧将白衣公子押下去,免得真被柳昂杀了。   “你叫什么名字?”柳昂被众人按着,紧紧盯着他的背影。   “我娘姓章,我叫章倨。”白衣公子双腿的穴道被解了,一边向前走一边道。   柳昂冷冷道:“我早晚会报仇。”   章倨嗤笑出声,没再搭理他。周围的人主动让开一条路,看着这对兄弟,多少都有些唏嘘。章倨淡定地顶着他们的视线,直到要路过萧安木时才喊了停:“等等。”   押着他的人下意识一顿,不敢大意:“你想干什么?”   “说两句话罢了,”章倨上半身不能动,只能用眼角扫向萧安木,看了看他发白的脸,笑着问,“我刚刚本来可以杀了你,但没下手,知道为什么吗?”   萧安木问道:“为何?”   “因为我看你太可怜,”章倨讽刺道,“你真以为你母亲是死于意外?我告诉你吧,她只是不小心知道了一件事而已,你去好好看看你拼了命护着的弟弟,有哪点长得像你父亲?”   这话里的意思实在太明显,萧安木和萧家主的眼神都变了变,赶来不久的萧夫人更是叫道:“你胡说什么,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你也是够恶毒的,听说你是那毒妇的妹妹?真是有其姐必有其妹啊,”章倨虽然看不见她,但这不妨碍他嘲笑对方,“可惜你运气太差,当年我和我娘搬的地方离你们不远,那件事恰好被我瞧见,这你想不到吧?”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萧夫人冷着脸,“你最好少玩这种把戏,别以为我们能上当!”   章倨继续嘲笑她:“萧夫人,你的声音好像有点颤,你在害怕么?”   “这是被你气的!”萧夫人看向押着他的人,“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这逆贼押下去!别让他在这里胡言乱语!”   章倨察觉身后的力道加重,嘲讽一笑,顺从地向前走去:“萧家主你就没想过你一心疼的二儿子其实是你妻子为了骗你而从别处随便抱来的?不信我没关系,查一查又没坏处,你若想查得顺利点,我可以给你指条路。”   他走了,走得很痛快。身后的众人静默一下,齐齐望向几乎僵硬的三人。   萧安木十四岁开始闯荡江湖,早已过了冲动的年纪,慢慢转回视线看向萧夫人,耐心等着她开口。萧家主也正看着妻子,但他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带着他们回去了,留下一群人抓耳挠腮,好奇得不行。   祁真看了半天戏,深深地觉得世家乱七八糟的事太多,咋舌道:“你说这事是真是假?”   “也许吧。”莫惑说着见柳昂发现了他们,便目送这人过来。   柳昂周身气息清冷,明显心情不佳,简单对他们打完招呼便沉默地站在了一旁。莫惑看他一眼,示意他可以先回去。柳昂道声是,转身离开。   祁真盯着他的背影,觉得这简直是一笔烂账,沉默片刻道:“柳家堡能落到这个地步,其实最该怪的应该是柳堡主,若不是他,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莫惑嗯了声,拉着他缓步向外走。   祁真不由得问:“柳昂真会把他弟弟杀了?”   “或许,”莫惑淡淡道,“柳昂自小在白道长大,是非分明,不过他虽然理智上知道章倨也是受害者,但在感情上,无论他爹娘做了什么终究还是他爹娘,何况柳家堡的其他人也被杀了,柳昂很可能会报仇。”   祁真点点头,与他一起迈出平家大门,接着意识到什么,忽然看向了他。   从相识到现在,他已经能摸清莫惑的脾气了,这个人做事全凭心情,而且很护短,若他是章倨,恐怕会做得比人家更过分,因此莫惑大概不会对章倨做的事产生反感,哪怕章倨用的是毒功,但在天毒经面前,这点事便不值一提了。   上辈子没有他,莫惑不会插手柳家堡的事,也不会和他一起接二连三破坏长乐岛的阴谋,最重要的是莫惑想要天毒经,所以……风雨楼会不会和长乐岛成为朋友?   莫惑侧头看他:“在想什么?”   “……没什么。”祁真回神,暗道哪怕没有他,还有盟主、石大侠和一笑谷谷主的因素在,风雨楼会不会偏向长乐岛还很难说,便将多余的想法压了下去。   莫惑以为他是在想今天的事,揉揉他的头,带着他在城内转了转才回解忧堂,吃过饭午休了一会儿,睁眼后又收到了总舵的信,这次是秦肆写的,第一句话便是:“楼主,蠢花快被杨公子折腾谢了,他等不到你的回信了。”   莫惑:“……”   “我蛮佩服他的,竟然想出了那么一个办法,”秦肆写道,“他说要带杨公子去不归谷,你知道的,那地方没熟人带着很容易迷路,蠢花说让我等你的回信,何时回信到了,何时派人去通知他,若一直没到,他便住在里面了。”   莫惑:“……”   风雨楼有自己独特的一套消息传递办法,基本昼夜不停,莫惑那封信才刚刚送出,他算了算到达的时间和秦肆联系花笑言、而花笑言再带着煊王过来要耗费的天数,怎么都觉得有点赶,顿时沉默。   平家的事渐渐传遍白湖城,武林人士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吃饭闲聊,简单说了几句柳家堡的事,很快便转到了萧家,开始讨论萧二公子究竟是不是萧家的种。而萧家主和萧安木既不想中了长乐岛的计,也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如此僵持了两天,这天傍晚二人终于忍不住来到了关押章倨的地方。   与此同时,莫惑再次收到总舵的信,仍是秦肆写的:“我白赞赏蠢花一回,结果才去了一天,第二天就鼻青脸肿地回来了,杨公子说再给我们两天,两天后你们若还不回总舵他便去白湖城了。”   莫惑:“……”   莫惑重新算了一下时间,知道两天后自己的信绝对能送到,而秦肆他们便可安心放人,于是淡定地把信扔在了一边。      第121章 仙山绝壁7      萧家父子还没见到章倨便被萧夫人拦住了,她不是自己来的,身边还跟着孟家的人。萧家主一看就怒了,但面上并不显,耐着脾气问:“怎么?”   萧夫人哽咽道:“你还是来找他了,果真不信我么?”   萧家主道:“你这样做,反而让我不信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萧夫人没想到他竟这么不客气,眼眶更红,“你想想他们上次陷害杨少侠的事,长乐岛如此厉害,若把一切都准备好之后引你们上钩,我便是百口莫辩,我哪敢让你见他。”   萧家主静了一静:“不如先听听他会说什么。”   萧夫人摇头:“可我不敢赌,我现在什么都不求,就求咱们家能和和睦睦的。”   孟家的人也跟着劝了劝,提议回去想个稳妥的办法再来,而且识别一个人有没有撒谎便是不去理会,若是假的,他们见招数不管用也就不会提了,若是真的,他们肯定会将证据拱手送上,而不是等着你去问。   萧家主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得作罢,示意儿子和他一起回去。   萧安木忍不住皱眉:“父亲,要不我一个人进去找他,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不予理会,先去彻底查清再说,如何?”   “安木,长乐岛诡计多端,万一分辨不出真假反而中了圈套,造成的后果可就无法挽回了,”孟家的人语重心长,“今天还是先回去吧,听话。”   萧安木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他们,点点头,转身离开,接着在房间里熬到深夜,准备过去找章倨,谁知刚刚迈出门,几名站在角落的护卫便走了过来:“大少爷这么晚不睡要出去?”   “谁派你们来的?”萧安木扫了他们一眼,声音听不出喜怒。   护卫很恭敬,告诉他是夫人觉得现在平家不太平,加上他白日被章倨打伤了,需要有人保护,何况章倨这样挑拨离间,一个不慎便会将萧家弄得支离破碎,夫人不敢大意,这才派他们守着。   萧安木挑眉:“不是监视?”   护卫猛摇头,对他越发恭敬,生怕惹他不高兴。   萧安木仍是看不出喜怒,淡淡道:“回头提醒我母亲多派点人守着章倨,若章倨不小心死了,所有人都会觉得她是杀人灭口,到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哪怕我父亲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怀疑。”   他说完便进了屋,留下护卫面面相觑,大公子这其实是在警告夫人别打歪主意……吧?如今这情形真是让人看不懂!   转天一早,萧家的饭桌上格外安静。萧夫人有些憔悴,显然是没睡好。她看看对面的萧安木,见他慢条斯理吃着饭,一副当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便收回了目光。   饭后,萧安木被萧家主叫进了书房,萧夫人正要端两杯茶进去,却得知二儿子闹了起来,原因是忽然听说了众人都对他隐瞒的这件大事,怒气冲冲要找章倨理论。她吓了一跳,急忙过去了。   书房内萧家父子一时相顾无言,片刻后萧家主问:“昨晚你想去找章倨,被拦住了?”   萧安木点头。   萧家主轻轻叹气,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妻子的反应实在太过,若真是问心无愧,大可以坦荡地让人查,而不是百般阻挠,不过他还是更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阴谋,毕竟这些年他们家很和睦,他也一直很疼爱二儿子,或许妻子真的是怕被陷害,而他也应该多多信任对方。   他不由得拍拍大儿子的肩:“先再看看吧,若你生母真是被她害的,我绝不姑息,一定给你个说法。”   萧安木沉默一瞬,起身走到他面前跪了下来。   萧家主一怔:“你这是?”   “父亲,我有件事想和您商量,”萧安木抬头看着他,一字一顿,“我想救走章倨。”   萧家主刹那间一僵:“你说什么?”   “我想救走章倨,先不论他说的是真是假,他既然提起这件事,便是想让咱家变乱,”萧安木道,“所以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您和母亲劝我别多想,而我想弄清生母的死因,就此与你们决裂加入长乐岛,然后我们里应外合弄垮他们。”   萧家主暗暗吸气,神色凝重,开始思考是否可行。   他知道这是个机会,可他也知道事情太危险,只要不小心露出破绽,他儿子便是有去无回,若……若有个万一二儿子真不是他的种,他就只有萧安木这么一个儿子了。   萧安木大概清楚他的顾虑,说道:“父亲不用担心,儿子自有分寸。”   萧家主默然。他这个大儿子虽然没有二儿子的天赋高,但从小到大确实没做过让人操心的事,或许真的可行?   他还是有些迟疑,把人扶起来:“你让我想想。”   萧安木也知道这事很大,但还是忍不住道:“父亲,事不宜迟,锦上添花远不如雪中送炭,等长乐岛的人想好救章倨的办法后我再送上门,肯定不会太受重视,”他顿了顿,“何况世家能不能站起来,恐怕就靠这件事了。”   萧家主心头微震。   也对,最近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事情后,世家的名誉一落千丈,以后若还想再在江湖中立足,最起码得干点拿得出手的事,反正不管结果如何,总比一直仰仗那几个厉害的白道门派要强。   他沉声问:“你有多少把握?”   萧安木不敢说大话:“我只能尽力而为,但父亲放心,没确定绝对的安全前我不会贸然行动。”   萧家主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沉默了一会儿道:“只靠我们不行。”   “父亲觉得平家主如何?”萧安木分析道,“他肯定与长乐岛没勾结,否则不会拿二公子开刀,而且这里是平家,他若想放走一个人应该很容易,最重要的是长乐岛给平家造成的损失太大,平家主会很乐意帮咱们对付他们。”   萧家主知道这是他昨夜想的,点点头:“还有么?”   萧安木道:“目前只有他一个,如今不能确定这里还有没有长乐岛的奸细,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萧家主很赞同,与他聊了几句,然后一起去找平家主。三人关在书房谈了将近一个时辰,平家主出来后便开始增派看守地牢的人手。众人看在眼里,理所应当认为萧家父子是害怕章倨被灭口,至于被谁灭口……不言而喻。   萧夫人的心里越发不好受,终于找到萧家主大哭了一场。萧家主满脑子都是某件大事,暂时没与她计较事情的真假,便顺着她的戏文往下唱,装作被她哭得愧疚,决定信任她,不再追究这件事。萧安木自然不干,去找萧家主理论,结果被骂了出来。   众人又看在眼里,觉得有些唏嘘。   萧大公子自小死了娘,他爹又一心只疼二儿子,若那真是个假货,这也太悲催了。   萧安木脸色铁青地回了屋,晚饭都没出来吃。   莫惑得知这事的时候已经入夜,他没有管萧家的情况,而是问起别的:“平家联合那几个家主把几家的护卫都整合到了一起?”   “是,他们三班倒,黑白都有人巡视。”   莫惑问:“咱们的人都撤出来了?”   “留了一个。”风雨楼的人道。平家内都是武林人士,而且守卫原本就很严,他们能安插的人不多,如今人家加派了护卫,他们更难留下了。   莫惑坐在椅子里沉吟片刻,写了一封信,吩咐手下交给云卓。祁真正窝在床上看各处送来的纸条,见他回来了,便抬头望过去:“怎么了?”   “没什么。”莫惑揉揉他的头,陪他一起看。   萧安木大概是调整好了情绪,转天一早便出现在了饭桌上,安静地吃过一顿饭,然后跟着父亲去了书房。   萧家主以前不够重视他,如今接触多了,他发现大儿子其实很聪明,便对他越来越满意,忍不住多次提醒他注意安全。萧安木道声是,听着父亲骤然拔高的怒骂,铁青着脸摔门而去。   萧夫人目送他走远,进屋看着生气的丈夫,柔声劝:“安木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你别怪他。”   萧家主点点头,叹了口气。   萧家的几人继续僵持,萧安木没再找过父亲,午饭和晚饭也没再现身,而是找了几个不错的朋友出去喝酒,直到晚上才回来。当天深夜,看守他的护卫被萧家主的人解决后,他便按照计划顺利潜入地牢,在平家主的安排下带着章倨逃了。   风雨楼的人无法接近那里,压根不清楚这事,幸亏云卓想招潜到了附近,并迅速发现问题及时提醒了一句,他们这才来报信。   莫惑得知后立刻穿上衣服,看一眼熟睡的祁真,俯身在他唇上吻了吻。   祁真迷迷糊糊咂摸一下嘴,向被窝里团了团,继续睡。   莫惑的目光变柔,再次亲他一口,转身离开。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距离中秋越来越近,月光很足,大地落了层银辉,看着清冷而沉寂。莫惑快速几个起落,向着城外飞去,这时只听身后传来极轻的风声,不由得停下回头,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落在了面前,火红的衣摆被夜风吹得微微扬起,天地间骤然多了一抹艳色。   他挑了挑眉。   凤随心轻声一笑:“晚上睡不着,出来逛逛。”   莫惑知道肯定是悬影的人察觉到动静告诉了他,便没有开口,与他一起向城外赶。   萧安木和章倨一路冲到城外树林才开始放慢速度。萧安木见章倨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便任他探脉,笑了笑:“怎么?”   章倨道:“先前打了你一掌,看看你的伤。”   萧安木道:“小伤而已,没什么事,倒是你,你怎么会被云卓点住?”   “我没想到他出手能这么快,”章倨道,“他这招真是杨真教的?可杨真不是不会武功么?”   “他确实不像会武功的样子,”萧安木若有所思,“或许天齐宫的心法与别处不同,也或许他只会心法,别的什么也不会,下次有机会可以试一试。”   “嗯,幸好计划没变,”章倨感兴趣地问,“哥,那女人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萧安木笑得很温柔:“挺好的。”   章倨问:“我们什么时候把当年的人证交给你那个蠢爹?他要是知道疼了好几年的儿子真是假的,表情肯定会很好看。”   “越快越好吧,”萧安木柔声道,“我加入你们,你们为了给我出气也为了笼络人心,让当年的事真相大白,这才符合逻辑,只是不能亲眼看看我母亲的样子,蛮可惜的。”   “你还叫她母亲?”   萧安木笑道:“有什么关系,反正叫了这么多年,不差多叫几次。”   章倨知道他一向很能忍,便不再开口,和他继续赶路,接着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萧安木忽然回过了头。章倨不禁问:“怎么?”   萧安木扬手示意他别开口,等了数息:“出来。”   话音一落,不远处的树上便掠下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慢悠悠向着他们走了过来。   萧安木望着他:“你是谁?”   云卓笑眯眯地道:“路过的,我有点无聊,不如……咱们聊聊天?”      第122章 仙山绝壁8      月光静谧,秋虫的鸣叫时有时无,枝叶落了满地斑驳的暗影,夜风一吹,顿时微微地晃动起来。萧安木打量面前的人,和气道:“聊可以,你先把面罩摘了,我们彼此都能看见才叫公平。”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办法,你们找块布把脸蒙上,大家谁也看不见谁也挺公平,”云卓很体贴,“没关系,我等你们。”   章倨:“……”   你要点脸成么?   萧安木神色不变:“可我不喜欢和藏头露尾的人聊。”   “我也是有苦衷的,你们体谅一下,”云卓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我答应过我娘,除非讨到媳妇,否则这辈子都不摘面罩。”   章倨:“……”   萧安木:“……”   这强大而扯淡的理由让萧安木都静了一静,章倨周身一贯嚣张的气势则骤然上扬,下意识想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二,紧接着又想问你他娘的遮住脸怎么吃饭,但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忍不住道:“……为何?”   萧安木无奈地看他一眼,你别被他牵着鼻子走啊。   云卓笑眯眯:“实不相瞒,这和我家的祖训有关,说起来已有百年的历史了,我祖宗那时是一位有名的江湖侠客,人见人怕……”   “下次再讲吧,”萧安木礼貌地打断,“我们还有事,兄台后会有期。”   他说罢带着章倨便走,紧接着只听一阵劲风袭来,某人便迅速从他们头顶越过,拦住了去路。萧安木早已料到是这个结果,压根不等对方开口,直接一掌劈了过去,但由于他现在的身份仍是四公子之一,便未尽全力,暂时以试探为主。   云卓侧身闪开,也对他出手,打算一举擒住。萧安木后撤一点,再次出招。   章倨看了一会儿,见萧安木处于下风,便也加了进去。三人你来我往,顷刻间掠出数丈。云卓轻轻叹气:“夜色这般好,打打杀杀多伤和气,聊聊不好么?”   他话虽是这样说,动作却越来越犀利,章倨渐渐被压制,一时奈何不了他。萧安木眯眼,脚尖一动,巧妙地闪到近前,直奔门面。章倨与他配合默契,见状猛地加快攻击。云卓躲闪不及,加上萧安木的角度太刁钻,面罩终于被扫到一点,飘然滑落,几人都各退了一步。   高手!   萧安木和章倨同时在心里做出判断。   云卓也在估量萧安木的实力,后跃一丈,笑着抬头,那张脸在月光下俊逸出尘,帅气非常。萧安木和章倨齐齐一怔,后者顿时惊讶:“你不是武功很差么”   云卓摸了摸脸:“对啊,你猜这是为何?”   章倨道:“易容?”   云卓赞道:“不愧是长乐岛的人,这都能发现。”   章倨不确定这人是在玩他还是夸他,反应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被对方诡异地制住的事,面无表情上前,准备宰了他。萧安木及时拉了他一把,问道:“云公子晚上不睡,这样跟着我们是何意?”   “我担心你误入歧途,便一直守着地牢,果然发现你跟他走了,”云卓解释道,“所以这是来拉你回去。”   萧安木摇头:“我意已决,云公子请回吧。”   云卓嘴角的笑意收了些,正色道:“萧公子你可想好了,这一步迈出去兴许便回不了头了,我知道你对萧家主寒了心,但他到底是你父亲,血浓于水,你若心里有气我便让我父亲出面,实不相瞒,我这次来追你便是我父亲的授意,他还让我发了毒誓,因此我说什么也得把你带回去,你要是想走,便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萧安木沉默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云公子,人各有志,莫要强求。”   云卓道:“好吧。”   章倨:“……”   你妥协得也太快了!不是发了毒誓么!   萧安木的表情仍是半点不变,语气温柔:“不早了,云公子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先等等,我找他还有点事,”云卓说着看向章倨,“我知道天毒经在长乐岛,我们来打一场,我若赢了,你把天毒经给我,若输了,我可以为你办一件事,除了杀人外,如何?”   章倨下意识想看向萧安木,但及时忍下了,问道:“你要天毒经干什么?”   “我听说挺厉害,所以想借来看看,”云卓笑眯眯,“等我看完再还给你,你不吃亏。”   “他这几天一直被关着,没力气,不如我来?”萧安木提议,“反正我已经加入长乐岛,也算长乐岛的人。”   云卓笑道:“行啊。”   萧安木便示意章倨后退,暗中给他使眼色,让他先走。章倨一贯听他的话,默默到了一边准备离开。萧安木放心地转回视线,对云卓抱了抱拳,见他回了礼,便迅速冲过去。这次他不再隐藏实力,招招直奔要害,极气凌厉。   云卓微微眯眼,赞道:“萧公子武功高强,绝对是四公子之首。”   “过奖。”萧安木柔声道,动作毫不迟疑,眨眼间就与他过了十数招。   云卓的内功心法是从天穹无境里演变的,在如今的武林中算是顶尖高手,而现在萧安木能和他打得不相上下,这说明……萧安木恐怕练了天毒经。但只拥有类似天毒经这样名震江湖的武功是没用的,还得有悟性,萧安木明显是属于悟性高的人。   他们若想分出胜负,估计得百招以上。   很好。   云卓再次架住他的胳膊,笑眯眯地看他一眼。萧安木坦然回望,眸子在月光下平静如水,甚至仍带着一层柔和的光。二人快速分开,心照不宣。   萧安木早已看出云卓现身至今一直在拖延时间,至于这人说的带他回去也是胡扯,不然早在他还未进入地牢前这人就应该拦下他,所以云卓恐怕是觉出他有问题才抓他,他自然不会再藏着掖着。   而云卓是知道自己的把戏已经被看穿,更知道萧安木会答应和他切磋很可能是提早做了安排,因此有恃无恐,长乐岛的人要么在附近,要么正往这边赶。   究竟哪一拨人会先来,就看他们谁的运气好一点了。   章倨原本想走,见状不由得有些迟疑,一边惊讶于云卓的实力,一边害怕大哥会吃亏,不免有些担心。   萧安木的余光能扫见他,低声道:“小倨。”   章倨犹豫一瞬,咬了咬牙,转身离开,这时只见几道身影穿过层层枝叶,很快到达近前,其中一人在数丈外的枝干上落定,手中握着把银色长弓,接着缓缓上弦,对准了正在切磋的二人。   萧安木找准机会劈出一掌脱离战斗,后跃到章倨身边,温柔一笑:“我的人来了,看来还是我的运气要好一些。”   云卓见他一身上位者的气势,不禁联想到他平日里谦和的模样,暗道一声之前真是瞎了眼,笑着叹气:“可惜了。”   萧安木见他面不改色,下意识回忆起这人前几天从树上跌落后满脸惊恐的蠢样,也在心里道了一声瞎眼,柔声问:“云公子是主动和我们回去,还是让我用请的?”   云卓笑道:“我好歹是盟主之子,你当然得请我。”   萧安木明白他还是想拖着他们,思考一下短时间内拿下他的可能性,嘴角微勾,正要对身后的人招呼一声,却忽然察觉到什么,抬头望向前方,与此同时,云卓也学着他刚刚的样子后跃了一段距离,笑眯眯地道:“我的运气似乎也没差到哪去。”   话音落下没多久,只见一黑一红两道身影快速出现,停在了他身边。   萧安木没想到凤随心也能来,眯了眯眼,客气道:“莫楼主,凤尊主。”   莫惑淡淡道:“你便是长乐岛的公子?”   萧安木问道:“莫楼主为何会怀疑我?”   莫惑道:“秋鸣踏堰和平家当时都遭到了长乐岛的攻击,但有一点不同,那便是无刹帮的人在秋水城外截杀来往的江湖白道,若不是小真误打误撞遇见了他们,并杀了一大半,最后带领白道击退无刹帮的人,恐怕就是你。”   萧安木笑了笑,不置可否。   “凭你们的实力,若要报仇轻而易举,能闹这么大必定另有所图。”莫惑冷淡地又加了句。   他是从秋鸣踏堰起便知道长乐岛除了配合毒谷唱戏还有别的目的,只是一直没确定是什么,后来事情一点点发展,到前几天章倨忽然道出萧家的事,这才让他将目光转到了萧安木的身上。他想起萧安木当初便是被派去了秋鸣踏堰,并且恰好住在秋水城内,思路顿时清晰。   男人会有野心很正常,反正是要报仇,长乐岛便干脆趁机做些别的,比如……得到盟主之位。   盟主即将卸任,长乐岛若想得到那个位置,肯定要先设计一点事情扬名,容渊曾说过让云纵山庄将盟主之位让给他们公子,虽然当时听起来像放大话,但现在一想,并非是纯粹说着玩的。所以既然长乐岛的公子想坐那个位置,要对付无刹帮便得亲自出手,这也是他会觉得萧安木便是公子的原因。   当然,章倨说完萧家的事情后他只是有些怀疑萧安木,并未确定,直到萧安木开始与萧家主吵起来,他才彻底肯定萧安木的身份。至于章倨说的旧事很可能也是萧安木告诉他的,而不是真的那么巧被章倨小时候撞见了。   按照萧安木的计划,他们接下来估计会慢慢设计几出戏击退长乐岛,救出被困的世家少爷和小姐,长乐岛则会暂时避其锋芒,开始打邪派的主意,排进前五名之列,萧安木的身份也会从众人眼中的叛徒变为有勇有谋的英雄,来一个大反转,名震江湖。   到了下一任盟主之位的争夺日,世家绝对都会站在萧安木这边,加上这人聪明又有实力,不出意外一定能登上那个位置,自此既是武林盟主又是长乐岛的公子,两全其美。   聪明人说话一向不用太多,虽然莫惑只简单说了一句,但萧安木已经清楚这人恐怕能看穿一切,不过他觉得无所谓,反正他们没证据,尤其如今白道的人都知道他加入了长乐岛,再被套一个“公子”的身份也没什么关系。   他看着莫惑:“莫楼主这是想擒住我?”   莫惑冷淡道:“你给我天毒经,我放你这一次。”   萧安木微微一怔,他原以为刚刚云卓只是说着玩,没想到竟是真的,他好奇问:“莫楼主武功高强,还需要天毒经?”   莫惑简单道:“生意。”   风雨楼的生意做得很杂,接这个并不会令人意外。萧安木信了一两分,笑道:“可以,但我没带着,我得先回去,以后再想个办法给你。”   莫惑看了看他身后那些人,暂时没动。   萧安木同样在思考他们这边的胜算,如今这局面,对方短时间内奈何不了他,但他不清楚风雨楼和悬影的人有没有赶来,若已经在路上,对他们将很不利。   迟则生变……他快速做好决定,微笑地对他们拱拱手,带着人开始向回撤。   凤随心笑了一声,身影一晃,刹那间掠过去,与此同时只听嗡的一声震响,远处树上的人长箭出手,带着冷冽的杀气直直射了过来。这支箭上被灌入了强劲的内力,凤随心虽然听说过长乐岛有一个会使箭的人,但也没想到会这般厉害,当即侧身,察觉长箭几乎是贴着他的脖子飞过的,眼底的兴趣瞬间变浓。   萧安木看出凤随心是目标是章倨,及时拉了他一把:“撤!”   他说这句话的同时,周围顿时响起砰砰几声,浓雾顷刻上涌,密密麻麻遮住了彼此的视线,凤随心本想继续追,接着又听到“嗖嗖”的破空声,便迅速后跃,躲开对方的箭。   萧安木的声音已经很远了,柔声问:“莫楼主,你怎可出尔反尔?”   莫惑很淡定:“我确实没出手。”   言下之意,他说了不动他们,又不代表别人不动。萧安木笑了笑:“那是在下误会了,我会把天毒经放在仙山山顶,莫楼主记得去拿。”   仙山之所以被称为仙山,是因为地势太高,常年被云雾环绕,很难上到顶峰,萧安木刚刚说会想办法将天毒经给他,便想到了这么一个“好办法”,算是回敬他一局。莫惑并不恼:“你若骗我,我今后见一个长乐岛的人便杀一个。”   萧安木笑道:“自然不会。”   浓雾很快散尽,凤随心望着远处的影子:“可惜了,没抓到人。”   莫惑知道他是信不过萧安木,想抓个人逼着人家拿天毒经来换,说道:“走吧。”   凤随心没意见,因为萧安木能命手下接应,想必那对用阵的兄弟会跟着,他们哪怕追过去胜算也不大,他倒是可以大开杀戒,可他知道莫惑在没拿到天毒经之前暂时不会来硬的,免得人家一时气愤将书毁了,所以只得放弃。   他笑着问:“你们注意到他后面的十几个人没有?衣服和武器都一样,是剑阵?”   “也许,”云卓笑眯眯地道,“你们如果没赶来,我恐怕就得和他们对上。”   凤随心眼底的兴趣更浓:“以前真是小瞧了他。”   三人边走边说,慢慢回城。   祁真睡得迷迷糊糊,翻了一个身没抓到旁边的人,不由得动了动小爪子,结果还是没碰到人,这才睁眼,茫然地坐起来看了看,披上衣服开门问:“他人呢?”   暗卫怕他担心,没敢告诉他实话,说道:“他去茅厕了,少爷继续睡吧。”   祁真哦了声,回床上窝了一会儿很快又醒了,再次开门:“怎么还没回来?”   “……”暗卫道,“他是捂着肚子走的,估计是在拉肚子。”   祁真便又回去了,强打起精神坐了半天,怎么都觉得拉肚子不能这么久,气咻咻地就出去了。      第123章 仙山绝壁9      莫惑回来的时候便见暗卫站在门外齐刷刷盯着他,目光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乎是在指责,他不禁挑眉问了句怎么,见他们默默摇头,便懒得搭理他们,推门进屋,接着只见某人窝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莫惑:“……”   祁真不太高兴:“去哪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莫惑脱下外衫,简单擦了擦脸和手,回到床上将人拉进怀里抱抱:“出去了一趟,你那时还在睡,没喊你,何时醒的?”   祁真正有些晕乎,此刻被他身上的寒气一激顿时清醒了点:“大概一个时辰之前。”   莫惑拉过被子给彼此盖好:“怎么不睡?他们没告诉你我出去了?”   祁真道:“他们说你去茅厕了。”   后来是他觉得不对,出门逼问暗卫才得知的实情,然后他就教育了他们一顿,顺便让他们给他讲了几个小故事提神。   莫惑听得无语,终于明白暗卫刚刚为何会有点怨念。他将怀里的人抱好,低头亲了一口:“下次我给你留张条,睡吧。”   祁真又问:“你去哪了?”   “出了一趟城,”莫惑顿了顿,知道这小东西肯定会继续问,便干脆往下说,“萧安木今晚把章倨救走了。”   祁真瞬间一惊,很快反应过来,唏嘘道:“是为了查清他娘的事吧?他挺不容的,从小就没怎么靠过家里人,四公子的名号也是自己闯出来的,咱们能帮就帮吧。”   莫惑看着他:“他就是长乐岛的公子。”   “哦,原来他是……”祁真猛地一顿,“你说什么?”   莫惑忍着笑揉了他一把,简单将推理的过程和今晚发生的事说了说。祁真很震惊,这次是彻底不困了。莫惑看看他的小眼神,安抚地在他的嘴角亲了亲:“还有什么想问的?”   祁真木然道:“……你让我缓缓。”   莫惑便让他自己慢慢冷静,拎过他的小爪子捏捏,接着顺着手腕一点点向上揉,最后把衣服扒了,抱着摸了摸。祁真哼唧一声,拍开他的手。莫惑反抓住他的手:“回神了?”   祁真还是很震惊:“怎么会是他呢,完全不像。”   “他平时的样子都是装的,你下次见着他时周围若没有那些白道的人,他兴许不会再对你装。”莫惑看一眼天色,拍拍他的背让他睡觉,察觉他在怀里总是时而动一下,显然没睡着,便翻身将人压住,扳起下巴吻他。   祁真含混地嗯了声,感受着火热的手掌擦过身体,很快被他摸得有了感觉,不由得抱住他,渐渐喘息出声,终于把方才的事忘了。   四更已过,月光依然很足,天地间一片银辉,如坠梦境。   凤随心抬头就见邵沉希正站在院内望着紫藤架,他身穿一袭蓝袍,长发未疏,眼神温和,这样看去像是一幅静美的水墨画。   他不禁停了停。   邵沉希听到动静,扭头笑道:“萧安木动手了?”   凤随心顿时挑眉:“哦?”   “猜的,”邵沉希看着他在月光下一袭艳丽的红衣,“愿意讲讲过程么?”   “自然可以,”凤随心对他能猜出这事并不意外,笑着走过去,懒洋洋地问,“邵宫主准备拿什么换?”   邵沉希好脾气地问:“凤尊主想要什么?”   凤随心一点都不客气:“不如请我去沧澜宫的乾芷转转?”   邵沉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含笑在一旁的石凳坐下,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显然是同意了。凤随心便轻笑一声,过去了。   右护法和叶天元知道尊主出去了,因此这晚也没睡,此刻望着院内的二人,叶天元忍不住嘀咕:“他绝对看上尊主了,你信么?”   “……应该只是谈得来吧。”右护法虽然清楚自家尊主的魅丽,但还是想往正常的方向上联想。   “不,”叶天元很坚持,“他肯定有别的想法,我能看出来,你不觉得他长得就像登徒浪子么?”   “……”右护法道,“你有资格说别人么?”   叶天元立刻反驳他只是就着尊主的脸吃饭而已,连小手指头都不敢摸。右护法嘴角抽搐,懒得和他讨论登徒浪子的定义,而是告诉他尊主早晚要找个人,总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叶天元静了静,嘴角勾起往日里风流的微笑:“你说得对,行了,尊主回来了,我回房睡觉了。”   右护法下意识看过去,见他轻巧地跃出小院,长发被夜风吹得微微扬起,背影一如既往的潇洒。   邵沉希能听见暗处有动静,但没有理会,耐心听凤随心说完整件事,问道:“他说要把书放在仙山绝顶?”   凤随心懒洋洋地嗯了声,看不出是否高兴。   邵沉希道:“我觉得他要么不放,要放便会在回去的第一天就放上去。”   凤随心道:“不落人口实?”   “兴许吧,他不是疯子,同时与白道和风雨楼作对没好处,而且我没觉出他有针对风雨楼的意思,所以八成会放,”邵沉希看着他,“你想什么时候去?我没上过仙山,不如一起?”   凤随心看了他一眼:“邵宫主最近好像很闲?”   邵沉希温和道:“我一直很闲。”   凤随心不置可否,听他又问了句如何,便笑道:“邵宫主愿意作陪,荣幸之至。”   夜风微拂,木槿摇曳。   二人都没了睡意,干脆弄来一壶酒,对着喝了起来。   一夜无话,第二天祁真毫无意外没能起床,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睁眼。   莫惑坐在床边陪着他,见状便将人抱起来,让他穿衣洗漱,接着命人将早饭端来。这个时候平家早已炸锅,大家都没想到萧安木会如此决然,既觉得这孩子太冲动,又有些痛心,同时忍不住责怪地看向萧家人,暗道要是早点问话就不会出这种事了,难道当年的事另有隐情,不然为何一直拦着人家呢?   萧夫人坐立难安,一方面害怕章倨那里真的有证据,另一方面又怕夫君彻查,简直不敢往他脸上看。萧家主没想这么多,而是想到大儿子此去如履薄冰,在心里叹了口气。   祁真低头扒饭,听着风雨楼的人向莫惑汇报平家的进展,慢吞吞咽下嘴里的东西:“所以萧家那事是真的?”   莫惑揉揉他的头让他继续吃:“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祁真反应一下:“你觉得长乐岛又会有行动?”   莫惑嗯了声:“萧家很可能要倒霉。”   此刻被众人惦记的萧安木刚刚从仙山上回来,他沾了一身的寒气,但目光依然很温柔,一副脾气甚好的样子。章倨几人正在等他,告诉他人证和物证随时能送到萧家。萧安木脱了外衫坐在躺椅里,支着下巴想了想:“挑中秋节那天送过去。”   章倨微微一怔,顿时张扬地笑出声:“好。”   桃苑的主人也在房间里,忍不住道:“你真是坏死了。”   萧安木微笑问:“不喜欢?”   “喜欢,”桃苑主人含笑看着面前的人,眼底带着一丝隐藏不住的炙热,这个男人有实力有野心也有手段,简直让他把持不住,他不禁凑近了点,“不如咱们的约定提前一点?”   萧安木柔声道:“不行,说了事成后便是事成后。”   桃苑主人强迫不了他,只能摸摸他的脸干过瘾,接着见他们有话想说,便不舍地出去了。章倨目送他走远,憋了一会儿问道:“大哥,你真要和他睡?”   萧安木笑道:“做人要守信,反正也是我睡他。”   屋里的几人几乎同时开口:“他要是想睡你呢?”   萧安木挑眉:“嗯?”   几人想象一下那个画面,默默别过头:“……不,没事。”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白湖城再没发生过波折,这天便到了中秋佳节。街上早已挂满灯笼,哪怕最近城内武林人士多了不少有些不太平,也没阻挡人们的热情,到处都热热闹闹的。   沐十里看着高兴,拉着无冤和钟离志一大早便出去了。祁真知道风雨楼的人会跟着他们,对此很放心,老实窝在分堂等天黑。莫惑则在想煊王应该会来,便耐心陪他熬到傍晚,听着外面的阵阵欢笑,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出去逛逛?”   祁真问道:“不陪你父母?”   莫惑道:“逛一圈就回来,顺便买点吃的。”   祁真没意见,乖乖跟着他离开。   街上人来人往,笑语盈盈,不远处放起了烟花,砰地一声炸开,落了满地星火。莫惑握着祁真软软的爪子,顺着人流缓步向前走,中途路过卖桂花糕的小摊,便为他买了一包,见他伸爪子抱进怀里,不由得想起儿时的事,眸子顿时柔和了些。   二人不知不觉到了白湖边上,抬头远望,只见月影与点点河灯相互辉映,美得几乎不真实。祁真张了张口:“好看。”   莫惑道:“放一盏河灯?”   祁真想起自家几位哥哥,便点点头,找老板要了笔,蹲在河边开始写字。莫惑拉他出来就是因为记起了以前的事,所以想看他写自己的名字,便垂眼望着,见这小东西写了大哥二哥等几个哥哥,接着往水里一放,推走了。   莫惑道:“再放一盏吧。”   祁真应声,要来一盏新的,写了“莫惑”的名字。莫惑顿时满意,尚未来得及高兴只见他又写了沐十里、无冤等人的名字,写得密密麻麻,放入了河里。   “……”莫惑道,“再放一盏。”   因为过节,白湖城没有太早关城门,几匹快马由远及近奔来,很快进了城内。骑马的是几位公子,等到了人多的地方便翻身下来,牵着到了解忧堂分堂。   管事抬起头,见一位气势极强的俊朗公子进了大堂,此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位是风雨楼的阁主秦肆,另外一位则是花舵主。他见这二人簇拥着为首的俊朗公子,并且花舵主脸上还带着伤,顿时不敢大意,笑容满面迎了过去。   秦肆对他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过来,带着煊王去了风雨楼的小院。   风雨楼的人没有全部跟着楼主出去,剩下那些和无情门的人与暗卫凑到了一起,打算弄点酒菜过节。他们刚刚分配完工作,谁知这时一转身就见到了自家阁主和舵主,反应一下,怒了:“花舵主你怎么了?谁打的你!”   煊王道:“我。”   风雨楼的人立刻不爽,刚要问一句你谁呀,就听秦肆介绍道:“他是杨少侠的二哥。”   “……”风雨楼的人又反应一下,急忙凑过去,笑得特别和气,“原来是杨公子,快坐快坐,我们舵主有时总犯蠢,就该打一打!”   “对,您手疼么,这里是解忧堂,都是好药。”   “这是来找杨少侠吧?他和我们楼主出去逛街了,一会儿就回来。”   “杨公子吃饭了么?我们去酒楼给您炒几个菜!”   煊王已经习惯风雨楼的人这副态度,冷冷扫了他们一眼,径自走到院内的石凳坐下,解下腰间的佩剑霸气地往桌上一放,一副“谁敢往前凑我就弄死谁”的模样。   风雨楼的人:“……”   哎哟,好凶!   无情门的人恰好拎着酒菜回来,见他们默默望着中央的人,便也看了两眼,觉得肯定不好惹,便问道:“这谁呀?”   风雨楼的人低声道:“我们夫人的二哥。”   无情门的人眨眨眼,看看煊王,又看看风雨楼的人,然后又看看煊王,顿时沉默。   无情门的人:“……”   这不是真的!   “桌子来了!”暗卫扛着一张大圆桌迈进小院,快速放好,拍拍手,“好了,吃饭吧!”   煊王问:“吃什么?”   “问我们作甚,菜不是你们弄的……么……”暗卫说话间望过去,瞬间对上煊王一张霸气四溢的脸。   暗卫:“=口=”   救……救命!      第124章 仙山绝壁10      中秋佳节向来热闹,虽然发生过这么多事,但平家众人仍是在一起过了一个节,正当气氛越来越好,只见家丁从外面跑进来凑到了管家身边,后者静静听完,看向家主:“老爷,外面来了位老妇人,说要见盟主。?”   平家主几乎都有心理阴影了,暗道好好的日子千万不能再闹起来,试探问:“……多……多老?”   管家问了问家丁,回来答道:“看着有六十多。”   平家主略微放心,觉得这次应该不是谁的红颜,便低声询问盟主可愿一见。盟主点头,尚未开口说将人请去书房,就见旁边的云卓好像忽然动了恻隐之心,轻轻叹气:“老人家不陪家人过节而是特意赶来这里,定是有要事,总觉得有点可怜。”   盟主看他一眼,干脆不换地方了,直接让他们把老妇人请进来。石大侠也不由得看了云卓一眼,端起酒杯喝酒,借着这个空当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云卓同样抿了一口酒,笑眯眯地道:“想看看乐子而已。”   石大侠便确定云卓要么是提前知情,要么是猜到有这么一出,稍微等了等,很快见那位老妇人迈进大堂,然后往中央一跪,叫道求盟主做主。盟主急忙把人扶起来,耐心问她是什么事。老妇人便看向萧家的方向:“萧夫人,你可还记得老身?”   萧夫人一怔,惊疑不定地看她几眼,神色顿变:“不不你不是……”   “不是死了?”老妇人冷笑,“可惜老身命大,滚下山崖后没死成。”   萧夫人脸色发白,厉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老妇人不再理会她,转回视线重新跪下:“这毒妇当年杀了我的丈夫和儿子,还想追杀我,幸亏被一个孩子救了,这才活下来,求盟主做主!”   众人听得哗然,从她口中的“孩子”迅速联想到章倨,继而开始猜测是否与萧家的秘密有关。萧家主也坐不住了,迟疑地看着她:“你可是孙产婆?”   老妇人点头:“不错,劳烦萧老爷还记得。”   萧家主顿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问道:“内子为何要杀您?”   “因为她的孩子是我抱给她的。”老妇人石破天惊地道出一句,见他神色一变,便继续往下说,告诉他当年萧夫人确实怀有身孕,可惜没能保住,并且伤了身子,将来很难再怀上,萧夫人怕地位不保,便没将滑胎的事告诉萧家主,而是打起了歪主意。   她是被请去接产的,后来一时鬼迷心窍被金钱收买,便偷偷弄来一个孩子,而且挑的还是家主不在的时候,顺利帮助夫人将孩子“生”了下来。   萧家主脸色铁青。他其实早在章倨说完那件事便记起当初夫人生产时自己恰好没在,只是一直没敢深想,如今……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问:“你可有证据?”   “有,”老妇人说着掏出两封信,“这是她与她胞姐柳夫人的书信,我听说这个主意便是她胞姐出的。”   这两封信明显能看出已有些年头,其中一封还烧了一部分,老妇人将信交给萧家主,解释说这是夫人当年坐月子期间柳夫人来的信,夫人行动不便,兴许是不想把信留在府内,所以不放心交给丫鬟处理,便命她偷偷带出府烧掉。   她那时觉得夫人是信任她才将如此重要的差事交给她,哪知这根本是因为萧夫人从一开始便没想让她活!不过幸运的是她那天回家恰好因为别的事耽搁了一会儿工夫,等到要烧信的时候,夫人派的杀手便到了,她急忙将信抢下逃命,途中滚下山崖,最终被一个孩子救了。   她伤得很重,在床上瘫了几年,是那孩子暗中找人在照顾她,这才活下来。她手上虽有信,但没证据证明杀手是萧夫人派的,就是报官也没用,而萧夫人在家里主持家务,早已收买管家,她也不敢轻易上门,后来听那孩子说会替她报仇,她便一直耐心等到了现在。   “毒妇,你当年一把火将我家烧了,一定是觉得这信被毁了是么?”老妇人见萧夫人脸色雪白,只觉畅快不已,“报应,这就是报应,我做了错事,老天爷让我一瘫几年,你做的孽现在该偿了!”她看向萧家主,“萧老爷,我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萧家主简直怒火中烧,将信用力砸在萧夫人脸上:“你还有什么话说?”   “不不,她……是她陷害我……”萧夫人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想抓住他的衣袖,可紧接着就被挥开了。   萧家主想起身陷囹圄的唯一的儿子,脸色更加难看,质问道:“安木的娘是怎么死的?”   萧夫人整个人都慌了,猛摇头:“这和我没关,是她……是她自己跳……不,摔下悬崖的……对,是她自己摔的!”   萧家主一听就知道有问题,越发控制不住,一巴掌就扇了过去:“毒妇,我要休了你!”   接下来的场面全乱了,萧家主想转身走人,结果被萧夫人一把拉住,孟家主不忍看妹妹这样,忍不住凑了过去,另外几位家主见状便也劝了劝,而萧二公子大病未愈,受不了刺激直接跑了,有几个和他要好的当即追了出去,一场宴会顷刻被毁。   云卓笑眯眯地抿了口酒:“怎么样,热闹吧?”   石大侠看向他:“你早就知道?”   “猜的,挑中秋节这天来,真是符合某人的风格。”云卓啧啧道,最后看一眼混乱的局面,起身离席。   今晚是章倨亲自送老妇人来的,送完并没走,而是愉悦地听了一会儿墙角,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然后慢慢溜达到白湖边,打算找老板要一盏灯。祁真这时已经放了第四盏,怀疑地盯着让他放第五盏的人,半晌后猜测道:“你是不是想让我单独写你的名字?”   “……”莫惑死不承认,“不是。”   祁真不信他:“那你让我放这么多干什么?”   莫惑淡定道:“看你喜欢,想让你多放几盏。”   祁真道:“可我不想放了。”   莫惑:“……”   二人对视了一会儿,莫惑有点想把他扛起来扔床上教育一顿,说道:“我们回去?”   祁真点点头,看一眼他淡漠的神色,想起卫玄说这人的性格有点别扭,便还是决定再去找老板要一盏。老板此刻正忙,听见人声便下意识递过来一盏,祁真伸手想接,却和另外一只手撞在了一起,不由得扭过头,顿时对上章倨一张桀骜不驯的脸。   章倨:“……”   祁真:“……”   章倨道:“我就是来给我娘放盏河灯,我每年中秋都放。”   祁真道:“哦。”   空气有些凝住,章倨扫见莫惑的身影,迅速后撤拉开距离,忽然想起出门前大哥说过的话,看向莫惑道:“莫楼主,我哥说如果见着你,让我转告一声书已经放好,记得去拿,但若是我今晚没能回去,它就不一定还在上面了。”   莫惑见他说话间闪入人群,便懒得理会,而是看向祁真,望着这小东西蹲在河边认真地写下他的名字,心情立刻转好,接过毛笔在旁边写了对方的名字,放入河里。   祁真扭头看着他,见他冷淡的眸子柔和了很多,说道:“你就是想让我写你的名字。”   “……没有。”莫惑不想谈论这件事,拉着他起身,开始向回走。   二人没有再去别处逛,慢慢回到了分堂。他们迈入小院,只见一位气势很强的俊朗公子独自坐在大圆桌前,正慢条斯理吃着左侍天剥的蟹肉,风雨楼的人和暗卫则小媳妇似的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大气不敢喘一下,整座院子肃静非常,与外面热闹的景象南辕北辙,对比极其鲜明。   祁真:“……”   莫惑:“……”   众人发现他们,顿时齐刷刷求助地望过去,尤其是暗卫,简直热泪盈眶,特别想拉着小王爷的爪子哭一哭,他们媳妇还没娶呢,千万不能被煊王剁了,他刚刚都拔剑了呢,好吓人!   煊王祁杨终于看见弟弟,急忙招了招手。祁真几乎是在他招手的瞬间就跑了过去,扑到他身上抱住他:“二哥!”   众人忍不住倒吸气,却见那位难伺候的大爷不仅一点反感的表示都没有,还伸手捞住了他,抱着拍几下,捏了捏小肩膀。   祁真看见他特别高兴:“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祁杨道,“玩了这么久该回去了。”   风雨楼的人顿时紧张,着急地盯着他们,恨不得冲过去把夫人藏起来,干笑道:“好不容易出门一趟,玩玩嘛……”   祁杨回头扫了他们一眼。   风雨楼的人识时务地道:“……你们聊。”   哎哟,真的好凶!   祁杨便转回视线看着弟弟,拍板道:“跟我回去。”   祁真眨眨眼:“先不回,我还有事,对了给你介绍一个人,”他说着将莫惑拉过来,“二哥,这是风雨楼楼主莫惑。”   祁杨早就注意到他了,这时便正眼打量了一下,几乎和闲王之前的想法一样,暗道这必然不能是在下面的!   他立刻就想把人剁了,但紧接着便见自家弟弟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僵了僵,到底不能不给弟弟面子,便轻轻嗯了一声。   祁真看向莫惑:“这是我二哥。”   莫惑像是感觉不到煊王身上的气势,淡淡道:“二哥。”   祁杨:“……”   暗卫:“=口=”你有种!   风雨楼的人:“……”干得好!      第125章 仙山绝壁11      祁杨那一瞬间简直想把莫惑剁成渣。   他好好的一个弟弟,自小乖巧又听话,结果一眨眼就被拐了,并且某人还要刺眼地提醒一遍这件事,这让他特别控制不住心里的暴怒。不过他虽然不怎么喜欢和人讲理,但毕竟不是只知打打杀杀的莽夫,这人到底是弟弟看上的,他总不能真当着弟弟的面把人劈了,不然弟弟肯定会怪他,万一不理他了怎么办?   所以尽管脑中闪过了无数血腥的画面,他仍是沉默地坐着。   “那什么……楼主你们吃饭了么?”花舵主不清楚这位爷是什么心思,但总觉得情况不妙,急忙跑出来打圆场,“没吃一起吃吧,这翠仙楼的闻香忘忧蟹是一绝,快尝尝!”   祁真不禁一怔:“你的脸怎么了?”他顿了顿,看着二哥,“是不是你打的?”   祁杨把弟弟拉到身边让他坐下,给他夹蟹肉,坦然承认:“对。”   祁真问:“你打他干什么?”   本王没带着部下把风雨楼拆成一根根的木头、把总舵那群人按地上揍一顿就不错了,祁杨道:“他说带我去找你,结果带进了一个山谷要把我喂狼,你觉得呢?”   祁真:“……”   暗卫:“=口=”   风雨楼的人:“=口=”   花舵主你是有多想不开?   “……”花舵主顶着众人的视线,弱弱反驳,“我没有,我只是不小心迷路了而已,再说狼哪吃得了你,那几头狼不是都被你一拳打死了么?”   祁真:“……”   暗卫:“=口=”   风雨楼的人:“=口=”   无情门就住在风雨楼隔壁,先前由于某人登门,他们和风雨楼的饭没能吃成,便回到小院默默在墙角围成一圈喝酒,此刻清楚地听见花舵主的话,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桃苑派出去勾搭世家家主的红颜之一被他们成功说服,刚刚加入无情门,诧异地看着他们:“怎么了?”   无情门一众哽咽道:“你不懂,我们心里苦。”   “你说同样是兄弟,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啊!”   “别……别灰心,他还有三个哥哥呢!”   “对,总不能都这样,不然也太邪乎了!”   新人听得一愣一愣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无情门的人拍拍她的肩,哽咽道:“你很快就会懂别人家有软萌萌的夫人,咱们这边什么都没有只能干看着的痛苦了。”   “我就不明白了,咱门主这条件,为啥找不到媳妇呢!”   “简直愁死人!”   钟离昊就坐在院内,闻言扫了他们一眼,尚未开口便见钟离志恰好从外面回来,也正听见他们的话,随口道:“咦,我记得二哥好像是有婚约的。”   无情门的人:“……”   场面诡异地一静,紧接着无情门一众嗷地就蹦了起来,双眼放光凑过去询问有婚约是怎么一回事,天上掉馅饼么!   钟离志本想解释两句,却见自家二哥正似笑非笑望着他,顿时一个哆嗦,当下什么也不敢提了,老实问他有没有吃饭,结果听说他已经和封晏吃完,便急忙跑了回去。   这时莫惑等人已经落座,菜也上了新的。   祁真自然要紧挨着二哥,莫惑则照例坐在祁真身边,惹得某人忍不住扫了他一眼。莫惑一脸淡定,拿起筷子给祁真夹菜。祁杨又扫他一眼,瞥见弟弟在专心扒饭,模样乖巧得很,怒气快速平息,伸手想揉揉弟弟的头。莫惑与他的想法一样,几乎同时伸出了手,恰好与他的手撞在一起。   祁杨:“……”   莫惑:“……”   二人侧头对视。   除去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沐十里、钟离志和吃货无冤外,其余人立刻抬头,肝颤地看着,暗暗猜测这二人会不会扔下筷子掐得你死我活。左侍天则清楚煊王肯定不会让莫惑下手,因为他那好厉害的主子和煊王一直很稀罕小王爷,平时连闲王他们想碰都不太乐意,更何况是莫惑。   果然,祁杨简单一拍,轻描淡写就将莫惑的手扒拉到了一边,揉揉弟弟的头,给他夹菜。   莫惑并不意外,顺势放下手捏了捏祁真的爪子,满意了。   祁杨:“……”   还是劈了他比较好!   祁杨慢条斯理咽下嘴里的菜,伸出手,拉着弟弟的椅子往自己这边拖了拖。   众人:“……”   莫惑:“……”   祁真抬头:“怎么了?”   祁杨镇定道:“没事。”   祁真眨眨眼,看向莫惑,见他一脸平静似乎没什么问题,便继续吃饭。围观众人不敢搭话,齐齐转回了视线。   一顿饭虽然吃得波涛暗涌,但还算太平。饭后,祁杨将弟弟带上屋顶陪他赏月,暗卫则老实地在四处守着,不让风雨楼的人听墙角。   风雨楼的人痛心疾首,平时哥哥白疼你们了,还是不是兄弟!   暗卫两眼望天,装作没看见。   风雨楼的人于是只能凑成一堆干巴巴地望着屋顶,万分担心夫人被他二哥拉回家,到时他们楼主怎么办?会不会茶饭不思一病不起遁入空门?哎呦,这简直堪比王母娘娘和七仙女以及二郎神和三圣母呀!   莫惑依然很淡定,回房往窗前一坐,低头看书,恰好能将屋顶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暗卫纠结地看着他,知道没办法将人轰走,可要是煊王怪罪,他们这条命更保不住了。   几人不由得求助地看向左侍天,左侍天觉得那样子太可怜,安抚道:“有少爷在,二少爷不会对你们怎么样。”   “……真的?”   “嗯,二少爷不会在少爷面前发火。”左侍天解释道,他听说过一点,好像是煊王以前对人发火时恰好被小王爷撞见,当时小王爷才几岁,直接吓哭了,此后煊王就没在小王爷面前怒过。   暗卫试探问:“那……那要是少爷不在呢?”   左侍天看着他们:“应该死不了的。”   暗卫:“……”   骗人,吓也吓死了好么!   祁杨此刻仍陪弟弟坐着,仰头看了看圆月,忽然道:“你们的事我听说了。”   祁真期待地看着他:“你觉得他怎么样?”   祁杨哼道:“不怎么样。”   凭心而讲,莫惑是当今武林年轻一代的翘楚,甚至比一些前辈的地位还高,确实不错,但他只要一想到这混蛋拐他弟弟,他就没办法看对方顺眼。   “……”祁真瘪嘴,“他挺好的。”   祁杨对上他的小眼神,沉默一会儿道:“我原先以为你这次出门会带回一个王妃。”   祁真道:“他就是我找的王妃。”   祁杨下意识想说只是个称呼罢了,在床上的位置又不会变,但只要一想到被啃的是弟弟,他就忍不住想杀几个人,只得问了别的:“京城那么多才貌双全的嫡女,一个也看不上?”   “嗯。”祁真乖乖点头,开始给莫惑说好话,同时将当年的事也说了说,由于不想对二哥撒谎,他便没说人家等了自己好多年。   祁杨道:“我怎么没听母后提过这事?”   “她可能觉得我们将来不会遇见,没当一回事吧,”祁真道,“但小金球是真的,你看。”   祁杨自然是见过这个东西的,以前还觉得挺好看,现在怎么看怎么别扭,简直想远远地丢掉。祁真望着他,满脸期待。祁杨与他对视,慢慢移开目光。   祁真继续看着他,黑漆的眸子带着点点亮光。   祁杨:“……”   祁真仍在看他。   祁杨:“……少来这招。”   祁真努力看他。   祁杨扳着弟弟的下巴让他看满月。   祁真:“……”   二人在上面坐了一会儿,祁杨终究招架不住弟弟的小眼神,最后说如果大哥同意,他就没意见。祁真很高兴,与他又聊了一阵才被抱下屋顶,跑到莫惑身边,准备一起去找一笑谷的两位谷主。   祁杨刚刚已经听他提过这事,此刻见这二人离去,恍然有一种弟弟即将嫁人的错觉,更加不爽,余光扫见暗卫慢吞吞向外蹭,便看了他们一眼。   暗卫立刻不敢动,眼睁睁望着小王爷在视线里失去了踪影。   祁杨见弟弟走远,便慢慢转身看着暗卫,脸色发沉。   暗卫刹那间诡异地闪过一个念头:要变身!   他们磕磕巴巴道:“二二二少爷吃月饼么?什么馅的都都都有。”   祁杨问:“有人肉馅的么?”   暗卫顿时想给他跪下,急忙一把拉过左侍天挡在面前,恭敬道:“左哥厨艺厉害,他什么都会做,肯定能用别的东西弄成人、人肉味的……”   祁杨看着左侍天,对旁边的空地抬抬下巴:“你是我大哥的人,我不动你。”   左侍天便识时务地走了过去,煊王正是不爽的时候,他可不敢惹。   暗卫见左哥也顶不住了,越发肝颤,正要思考他们是会被煊王剁成陷做月饼还是会被打死或者被吓死,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迈了进来,并且身边还跟着几个魁梧大汉,不由得一怔。   祁杨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看,见一位少年站在院内,神色还带着几分傲气。   少年问:“你们楼主呢?”   风雨楼的人道:“回苏公子,我们楼主没在。”   苏公子前些日子水土不服一直在床上躺着,如今终于好了,便带着一群手下给自己壮胆,又一次来了,他问道:“姓杨的那个小子呢?”   他说着猛地发现煊王的存在,立即望过去,只觉这人长相俊朗,身上的气势很盛,虽然是平视,却总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而且那眸子隐含戾气,看着就很凶。他问道:“……你是谁?”   “我是小真的二哥,”祁杨道,“你找他有事?”   苏公子下意识想说没事,但紧接着瞥见了自己这些手下,踏实不少,哼道:“正好,你……你告诉他,识相的离莫惑远点,不然小爷对他……”   祁杨不爱听这个,吩咐道:“滚。”   苏公子噎住,脸色难看。他身后的魁梧大汉立刻帮腔,上前两步,伸出的手几乎要碰到祁杨的鼻子:“小子,你说话客气点!”   暗卫:“=口=”   风雨楼的人默默看着,乐观地猜想夫人的二哥自从来这里就没动过手,估计是看着凶,其实不会轻易动怒,是个好人呀……他们还没想完,只见眼前一道黑影迅速闪过,紧接着那壮汉便狠狠倒飞出去,砰地砸上对面的围墙,一时间整座院子都轻轻晃了晃。   无情门的人在隔壁吓了一跳,急忙扒着墙头往这边瞅,只见那壮汉猛地吐出一口血,吧唧拍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埃,不知死活,与此同时另外一位壮汉愤怒地扑向祁杨,结果被当胸一踹,呼啸地砸上墙。   “砰!”   又是一声,院子再次晃了晃。   无情门一众:“……”   风雨楼的人:“……”   场面瞬间死寂,众人先是看看地上的尸体,接着默默扭头,望向某位大爷。苏公子也整个人都不好了,吓得后退数步:“这……这里是解忧堂,任何人都不能动手,谁敢破坏这个规矩从此不得踏入半半半步!”   祁杨踹完两脚稍微舒坦了点,盯着他吩咐道:“别人要问,你就说他们是自己跌的。”   苏公子道:“……凭什么!”   祁杨道:“不然别让我再遇见你们,遇见了,我就弄死你们。”   他这样子完全不像是开玩笑,苏公子脸色雪白,见解忧堂的人听到动静过来了,并询问是怎么一回事,他张了张口,察觉某人一直盯着他,小心脏一抖,哭道:“他们……自己摔的……”   解忧堂的人问:“真的?”   “真的,真是自己摔的……”苏公子最后看一眼某人,鬼哭狼嚎就跑了。   解忧堂的人询问地看向封晏,封晏神色不变,看了看祁杨,转身离开,反正他比较讨厌姓苏的,真相如何一点都无所谓。解忧堂的人见状便当他们是摔的,跟着走了。   祁杨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对暗卫示意一下,率先进屋,准备问问话。暗卫不敢违抗,轻飘飘地跟了进去。   小院再次一静,无情门的人维持着扒墙头的姿势,神色木然。   数息后,有人问:“你们说他那几个哥哥要是也这样,可怎么办?”   其余人异口同声:“不要想这么恐怖的事!”   “对了,咱门主有婚约!不如查查是谁好了!”   “行!”   风雨楼的人没心思关注他们,而是盯着紧闭的房门,犹豫着要不要偷听。左侍天看出他们的想法,笑道:“我们二少爷天生力气大,拧人脑袋就和吃饭一样简单。”   风雨楼的人僵了僵,默默看一眼被砸的裂开的墙壁,走到角落蹲着。   “看,今晚的月色多好。”   “是啊真好……”   “中秋节就该赏赏月,别想多余的事。”   “好……”   祁真不清楚他的某个情敌被二哥吓跑了,仍乖乖地在一笑谷两位谷主的院子里坐着,除去他和莫惑,凤随心也在这里,此外竟还有邵沉希。   当然,在外人看来只当是他们几个小辈陪着两位前辈说话,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彼此的关系,哪怕邵沉希没有明说过,凤随心也知道这人已经猜出来了。但这一点另外几人却不知情,不由得都往邵沉希身上瞥了瞥。   邵沉希保持微笑,装作完全不知真相的样子,和气地与他们闲聊。   荣夫人的目光在他们之间转转,落到凤随心身上,见他懒洋洋地喝着茶,一脸的无所谓,便收回了视线。   几人聊到深夜才散,凤随心仰头看看月色,听着街上依旧热闹的欢笑,便慢悠悠出了解忧堂,顺着人流缓步而行。街上挂满了灯笼,那一袭红衣染了层柔和的光,看着越发迷人。邵沉希一路跟着他,渐渐到了城门附近,笑道:“去哪?”   凤随心回头看他:“邵宫主,我想再比一次轻功。”   邵沉希了然问:“到哪算赢?”   凤随心轻声一笑:“不如……就到仙山山顶吧。”   邵沉希望着他,笑了笑:“好。”      第126章 仙山绝壁12      凤随心登上悬影的尊主之位后就没和手下在一起过过中秋节,基本都在外面玩。   叶天元起初还曾幻想过和好漂亮好厉害的尊主赏赏月,顺便找机会摸一把小手,结果等他日夜兼程赶回总部却听说对方走了,顿时伤心。两年过去,悬影的人已经习惯尊主一个人去玩,因此今晚凤随心跑去找一笑谷的谷主喝茶,叶天元和右护法都没跟着,而是去酒楼要了一桌子菜,坐着喝酒。   街上繁华热闹,二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稍微一低头便可将下面的景象尽收眼底。翠仙楼的蟹江南一绝,酒楼座无虚席,几乎每张桌子都点了一盘。右护法见叶天元习惯性地扫视一周,并重点在其中两位少年身上转了转,还啧啧了几声,便问道:“看上了?”   “没有,”叶天元笑道,“我只是可惜每人都有点瑕疵,真是不合心意……”   他说着一顿,发现又有一个少年迈上二楼,在刚刚空出的位置坐下了。右护法望过去,见那少年戴着从街上买来的面具,落座后才摘下来,露出的一张脸俊逸不凡,透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桀骜不驯,整个人充满了生机。   叶天元愉悦地眯起眼:“这个还算不错。”   右护法道:“他看着就不好弄。”   “你懂什么,越难才越有意思。”叶天元笑道,时不时地向那边瞥一眼。   右护法不置可否。他虽然不怎么赞同这种玩法,但觉得这也比看上尊主强,叶天元太风流,风流的人不易动情,可一旦动情往往便会义无反顾,若真的没对尊主上心,这人大概会活得比任何人都自在。   他站起身:“行了你玩吧。”   叶天元一怔,及时拉住他:“我只是看看而已,再说今天是中秋,我怎么能扔下你呢。”   右护法对上他诚恳的目光,沉默一下道:“我宁愿你扔下我。”   叶天元:“……”   “去玩吧。”右护法冷酷地挣开他,扭头就走。   叶天元感觉有一点点受伤,但能猜出朋友的顾虑,暗道不就是第一次见到尊主时念了首诗嘛,那么紧张作甚?他倒了一杯酒,悠悠道:“春日游,杏花……”他笑了笑,心想这可不是春天,莫多情啊莫多情。   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再次看看那边的人,微笑地过去坐下:“公子一个人?”   章倨看他一眼,嗯了声,低头啃螃蟹。   叶天元近距离地打量他,爽朗一笑:“正好我也是一个人,相遇即是有缘,不如一起喝一杯?”   章倨道:“我刚才好像看见你身边有人。”   叶天元笑道:“他有事先走了。”   章倨不清楚这人是不是白道的,如果是来缠住他然后让同伴回去报信,这就麻烦了,但螃蟹才上桌,总不能扔了。他思考一下白道那群人的实力和目前身处的环境,对叶天元点点头:“我们去你那桌吃。”   叶天元没意见,帮他把盘子端了过去。章倨侧头一扫,发现半条街都看得很清楚,顿时满意。叶天元倒上两杯酒:“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章倨懒得应付他:“你随便叫吧。”   叶天元笑容不变,习惯性占便宜:“我看公子长得像我一个朋友,他姓梁,单名一个子。”   章倨随口应声,继续啃螃蟹,片刻后忽然发现他说的好像是“娘子”,不由得抬起头,接着对上一双含情的眸子,问道:“你在调戏我?”   叶天元笑得毫无破绽:“没有。”   章倨看他一阵:“哦。”   叶天元回去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太好:“尊主呢?”   右护法看看他:“你怎了?没和人家说话?”   “说了,但他不搭理我,然后我发现我吃坏肚子了,就回来了,”叶天元伤心地扑在他身上,“尊主呢?我想看两眼。”   “没回来。”右护法说完见他捂着肚子冲向茅厕,耐心等了等,见他轻飘飘地进门,问道:“你是不是被下药了?”   叶天元问:“可能么?”   右护法沉默,叶天元的实力他清楚,不仅轻功好,脑子聪明,连辨认毒药、迷药等等的本事也是一流,不然这么多年早就被抓了,可江湖中藏龙卧虎的人太多,要是真遇上一个厉害的也不是没可能。   二人对视一会儿,叶天元坚持认为自己没被下药,暗道这就是天意,有杨真的地方他果然每次都倒霉。他不知是第几次觉得整颗心都在痛:“尊主何时回来?”   右护法摇头,表示不知道。   叶天元灌了几口热水,觉得还是没缓过来,便溜达着去找尊主,想看看那张脸。这个时候莫惑几人已经散场,他没在一笑谷两位谷主的院子里发现尊主,于是到了莫惑这边,结果刚刚迈进去就感到一股无形压迫直逼而来,继而是无数令人发毛的目光。   他问道:“……看见我们尊主了么?”   众人齐齐摇头,仍面无表情望着他。   叶天元感到后背一凉,迅速走人。   好不容易来个活物,这就走了?不玩会儿么?众人在心里叹气,认命地转回视线,默默看着一左一右坐在石桌两旁的人。之前莫惑和祁真准备洗澡,而祁杨听说他们要一起洗还要一起睡,当即给了两个字:没门。   祁真熟知二哥的脾气,便乖乖进屋自己洗。莫惑被丢下,立刻不高兴,淡淡地看一眼祁杨,干脆坐着喝茶。祁杨没有回房,就坐在另外一边盯着他,免得这混蛋趁他不在溜进屋。   莫惑问:“二哥爱喝什么茶?”   众人暗暗吸气,小心脏顿时提起,生怕某位大爷一个不开心把楼主的脑袋拧下来。祁杨确实不痛快,暗道要不是小真稀罕你,本王早就把你剁了!   他想起答应过弟弟的事,忍了忍,最终道:“随便。”   哟,竟然应声了!众人双眼放光,还没等有其他想法就见某位大爷扫了过来,立即垂下头,深沉地研究地面。   莫惑则吩咐手下去泡茶,亲自给祁杨倒上了一杯。   祁杨看着他:“我听说你让小真给你当过书童?”   莫惑:“……”   风雨楼的人:“……”   卧槽是不是兄弟!风雨楼的人立刻瞪着暗卫,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这群货说的。暗卫默默望天,心想他们真的尽力了,奈何实在顶不住煊王的眼神,只能从头交代。   风雨楼的人继续瞪,恨不得揍他们一顿。   暗卫扛了一会儿,忍不住恼羞成怒瞪回去,我们说得可是实话!实话——!   “……”风雨楼的人于是责怪地看向楼主,让你当时脑抽,后悔了吧?   莫惑神色不变:“我有我的理由。”   祁杨又问:“你还让他给你洗过衣服、捶过腿?”   莫惑:“……”   风雨楼的人:“……”   祁杨盯着他,觉得这是一个揍他的好借口。莫惑一向绷得住,便淡定地和他对视。二人一语不发,仿佛下一刻就会打起来似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于是便有了叶天元进门时看到的一幕。   如今叶天元跑开,众人再次望着这二人,准备随时拉架,而就在此刻,祁真洗完澡出来了。莫惑和祁杨看过去,眸子下意识带了柔和的光,众人只觉小院好像一瞬间就冰雪融化、春暖花开了,齐齐擦了把冷汗。   祁真走过来:“我洗好了。”   祁杨嗯了声,摸摸弟弟的头,拉着他回房:“你以后和我睡。”   祁真一怔,下意识看向莫惑,见他静静坐在那里望着自己,不禁向他走了一步。祁杨回过头,眼底的戾气渐浓,一副“小子你要是敢装可怜,我就真的剁了你”的模样。   莫惑看他一眼,最终捏了捏祁真的爪子,便放人走了。   祁真于是乖乖跟着二哥回房,窝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才有了睡意。他迷迷糊糊察觉到身边的温热,习惯性凑了过去,伸爪子抱住地方。祁杨微怔,纵容地抱好弟弟拍了拍。祁真再次向他缩,在颈窝蹭蹭,总觉得今晚少点什么,便下意识吧唧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   祁杨:“……”   祁真咂摸一下嘴,满意地睡熟。   祁杨足足反应半天才摸了把脖子,垂眼看着弟弟,想起之前与弟弟在一起睡觉时对方挺乖的,现在会变成这样……绝对是被人带坏的!至于是谁,答案显而易见。   果然还是打某人一顿才痛快!他忍了忍,又忍了忍,打算遵从自己的内心,便轻轻下床给弟弟盖了盖被,大步来到莫惑的房间,一脚踹开了门。   莫惑今晚不能抱着祁真睡,正是不高兴的时候,此刻见他登门,冷淡问:“二哥有事?”   祁杨迈进来:“睡不着,找你聊聊。”   莫惑看着他的神色,了然问:“二哥其实很想打我一顿对吧?”   祁杨道:“对。”   二人相互对视,空气似乎也有些凝住。   暗卫和风雨楼的人肝颤地守在外面,原想劝两句,但这二人的气势太强,同时扫过来的样子也太恐怖,他们完全不敢开口,最终只得伸出手,哆哆嗦嗦给他们关上了门。   下一刻,打斗声快速响起,听得万分清楚。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咽咽口水:“会……会死一个么?”   “应该不会的……要喊夫人么?”   “……还是再等等吧。”   “那咱们现在干什么?”   “看,这月色多好呀。”   “……”   午夜已过,站在高处眺望,只见一轮巨大的圆月悬在天空,壮观不已。仙山常年被云雾环绕,站在山顶,目光所及之处便是层层云海,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这座山很高,饶是凤随心和邵沉希这样的高手也费了不少功夫才得以上来。   凤随心的额头出了不少细汗,随意一抹,慢悠悠走到悬崖边上,赞道:“真是漂亮。”   邵沉希笑着嗯了声,陪他看了一会儿,见他很快转过身,清楚他是要找天毒经,便帮着一起找。   萧安木既然想把东西给他们,便没有故意为难的意思,因此放的地方很显眼,二人基本没费什么时间就找到了。凤随心借着清亮的月光简单翻了翻,半晌后轻笑一声:“你知不知道江湖上一直有个说法?”   “哦?”   “毒怪的那些毒都被医圣解得七七八八,处处被压了一头,后来医圣失踪,毒怪的几种毒才开始威震江湖,”凤随心笑道,“他用的都是以前没用过的,所以当时便有人猜测这是毒怪在人家医圣消失后才研制出来的,根本没记入天毒经。”   邵沉希的心骤然一紧,神色不变,温和道:“是么?”   “嗯,看来是真的。”凤随心将天毒经收好,站在悬崖边向远处眺望。邵沉希望着他被山风吹得扬起的红衣,根本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他正要说点什么,紧接着就见凤随心回头看向了他,或许是早已习惯从希望到绝望的转变,那眸子里一点复杂的情绪都没有,笑着挑眉:“不来看看?中秋的月亮是最好看的,下次再看就得又等一年。”   邵沉希眼底的神色一时有些深。   他很想问如今天毒经里没有缠绵刻骨的记载,天穹无境估计也要撑不了几年,不是毒法就是要被内功逼得爆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又有什么打算,就真的……不怕么?   可对上这双眸子,他什么也问不出口,最终勾起一抹微笑,走了过去:“沧澜宫的乾芷比这个好看,下次带你去。”   凤随心看他一眼:“一言为定,邵宫主若是骗我,我就自己冲进去看。”   邵沉希笑了笑:“在下说的话,自然是算数的。”   凤随心满意了:“那就好。”      第127章 沧澜乾芷1      “砰”“咔嚓”“哐”   各种声音不绝于耳,风雨楼的人和暗卫齐齐盯着房门,听得胆战心惊,生怕下一刻房子就会被他们搞塌。   无情门的人察觉到动静急忙跑过来询问怎么一回事,得知某位大爷正和莫楼主掐架,觉得这脾气果然太爆了,神色一时有些沉痛,忍不住再次把未来夫人的希望寄托在了自家门主那虚无缥缈的婚约上。   风雨楼的人看他们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无情门的人回神,“这样让他们打下去没事么?”   “可能没事么?”暗卫擦冷汗,“但没人敢拦啊。”   无情门的人回想那二人身上的气势,顿时静默,尚未开口只听脚步声忽然由远及近传来,众人猛地转身,很快便见封晏慢慢迈进了小院,脸上一如既往的沉稳平淡,令人完全看不出喜怒。   他们反应一下,立刻震惊。解忧堂内是不能打架的,谁犯了规矩都得滚蛋,某两个人在大半夜若是一起被赶出分堂……那画面简直没办法想象啊!   风雨楼的人当即迎上前,笑得像朵花一样,稍微扬声好让屋里的二人听见:“封公子来了啊。”   “嗯,来看看你们楼主。”封晏说着顿住,回头扫了一眼,发现祁真也来了。他穿着外衫,眼底仍带着几分没睡醒的茫然,望着众人问:“你们看见我二哥了么?”   话音一落,某间卧室刹那间一片死寂。   暗卫和风雨楼的人默默看着他,有点纠结。   该怎么说呢?   你二哥和相公互看对方不顺眼,凶残地掐了起来,这是多么令人伤心的事!可那两人已经打了一个多时辰,谁知里面是什么情况,要是都弄得很惨,哪怕他们今晚不说,明天也兜不住啊!   祁真诧异:“嗯?”   封晏没那么多顾虑,说道:“兴许在屋里。”   祁真看看他,转身向莫惑的房间走去。众人下意识想拦,可觉得越拦越有问题,便只得一边跟着他,一边稍微抬高声音解释说杨公子只是找楼主聊聊。祁真不置可否,伸手推了门。   “吱呀”一声。   众人摒住呼吸,齐齐看着里面,只见卧室仅点了一盏灯,月光打在窗纸上,让周围显得很灰暗,某两个人相对坐在桌前,面前各摆着一杯茶,表情特别平静,半点伤都没受。   众人:“……”   可能么!   祁杨看向弟弟:“怎么不睡?”   “嗯,见你没在就出来看看,”祁真望着他们,“你们在聊什么?”   “就是随便聊聊。”莫惑握着他的手将人拉到身边,揉了揉头,示意他早点休息,他们再说一会儿话。祁真估摸是和他有关,不由得打量一下自家二哥的神色,感觉似乎蛮正常的,便听话地往外走,迈出房门前又看了看他们。   “屋里有点暗,你们多点几盏灯。”   “嗯。”二人坐着没动,目送他离开,然后同时看向封晏。   莫惑淡定问:“有事?”   “记得赔钱。”封晏不咸不淡扔下一句,扭头走了。解忧堂的人正在附近待着,见自家少堂主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也没多管,很快散去。   房间再次一静。   众人不敢惹这两位大爷,识时务地给他们关门,顺便快速扫了一圈,忽然觉得这屋里好像没了不少东西。   等等,床底下堆着的那些是什么?光线太暗,黑漆漆的看不清。   咦,地上有木头碎屑,那边的是几块碎瓷杯?   我去,那位大爷坐的凳子少了一个腿啊!   等等,楼主坐的凳子只有一个腿!这也行?!   话说……这两人衣服上印着的是鞋印吧?   不不,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是怎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把一切收拾好的?练过吗!   众人的内心波涛汹涌,暗道你们真是不容易,而且打得这么激烈竟然没往脸上招呼,也是神了——当然,如果他们知道这二人都很无耻地想让对方打自己的脸,也好转天在祁真面前装可怜,却被看破奸计屡屡失败,就不会只说一句神了。   他们绷着表情将门拉好,这时只听咔嚓一声,其中一边的门像是脱力一般,呼啦向前倒去,砰地砸在了地上。   众人:“……”   这房子果然还是被你们拆了!   诡异的死寂下,祁杨冷哼一声,起身往外走。众人急忙给他让路,努力不去看他身上的鞋印。莫惑也没看他,淡淡吩咐一句将屋子收拾好,也出去了。   卫玄就在外面站着,见状便进屋取来一件外衫,追了过去。   莫惑换下带着鞋印的衣服,问道:“他回来了么?”   卫玄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低声道:“没有,邵宫主也一直没回。”   莫惑沉吟一阵,出了分堂。   午夜已过,街上的人少了一大半,只剩一些年轻的男女还迟迟未归。莫惑缓步来到城门,远远地便见悬影的人正站在那与一位姑娘说话,那位姑娘拎着一个“批字算命”的黄幡,身上挎着包,显然是收摊了要回家。   她穿着红裙,裙摆处印着一朵巨大的金色梅花,看着神秘而艳丽,此外她的头发和瞳孔的颜色极黑,露出的侧脸很美,估计长相不俗,附近的几位公子都在向她瞅。   叶天元只喜欢男人,不过这丫头和他尊主一样也穿着红衣,他刚刚便忍不住提了句让她路上小心,因为他感觉周围的视线有些不太友好。   “谢谢,我会的,”那位姑娘含笑看着他,忽然道,“你命里有一劫,若过去便可一世安康,若过不去……你甚至会赔上一条命。”   叶天元看她满脸认真,乐了:“哦?什么劫?”   “情劫,”姑娘道,“你生下来便带着桃花,喜欢你的人想必很多,但你看上的那个人的桃花比你多,连你也会栽进去。”   叶天元微微一怔,笑了笑:“多谢姑娘提醒,我记下了。”   他目送她离开,站了一会儿发现莫惑过来了,不由得看他一眼,还未开口就听这人问他为何来这里。他觉得新鲜,刚想反驳说你能来我为何就不能来,紧接着意识到这人恐怕另有深意,便老实道:“我听沧澜宫的人说我们尊主和邵宫主出城了,所以来等等。”   莫惑便清楚自己的猜测正确,那二人应该是去仙山了。   叶天元观察他的表情,试探问:“莫楼主可知我们尊主的去向?”   莫惑淡淡道:“仙山。”   叶天元心里一喜,道了声谢,这时余光一扫,见几个人匆匆出城,目光一直盯着前方的姑娘,还一副很小心的样子,便清楚他们是起了歹念,于是准备去救一把,可还未等他追过去就见路边站着一个少年,身影和今晚与他在一起吃螃蟹的人很像,不禁停了停。   少年很快察觉到身后跟着人,身影一晃便闪到了他们面前,叶天元根本没见少年是如何出的手那几人便趴下了,不知死活。   叶天元:“……”   不会是下的药吧?   章倨没注意到叶天元,而是慢慢回到姑娘身边:“走吧,你今晚到底出来干什么?真是闲着无聊想为人算命?”   “不是,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大哥的命相好像变了?”姑娘轻声道,“这个是很奇怪的,就好像明明一盘棋下得好好的,忽然在某一天多出一个棋子,因此一切都得推翻重来。这个人与大哥的命数有关,我最近卜过很多次卦,觉得他应该在附近,所以想来碰碰运气。”   章倨立刻关心问:“找到了么?”   “没有,”姑娘将黄幡塞过去让他拎着,“可惜了。”   叶天元自然听不见他们的话,他见危机解除便回到了城门,发现莫惑已经回去,顿时诧异这人出来的目的,总不能是散心吧?难道是床上功夫不好被杨真赶出来了?   他将这诡异的想法压下,犹豫地溜达两圈,暗道万一尊主不希望别人打扰,他贸然过去肯定是找死,便决定继续等,一直等到四更结束才见到那两个人从远处慢慢走了过来,立刻往回跑,窝在屋内等了等,装作上茅厕的样子出门,恰好遇上凤随心,惊讶道:“尊主你才回来?”   凤随心笑着嗯了一声。   叶天元关心道:“那尊主早些休息。”   凤随心又嗯了一声,懒洋洋地进了屋。   叶天元终于看见这张脸,顿时只觉今晚受伤的小心脏得到了安慰,美滋滋地也走了。右护法一向浅眠,将某人一系列的动作看尽眼里,嘴角抽搐了一下,懒得搭理他,继续睡。   天色很快亮了。   凤随心武功高强,只简单睡了一会儿便起了,慢悠悠进了莫惑的小院,见他正在屋里等着自己,便清楚这人猜出了他们的去向,不过……他左右看看:“你屋里的凳子呢?”   莫惑道:“……搬出去了。”   凤随心转了一圈:“那边有放柜子的痕迹,柜子呢?”   “……”莫惑淡淡道,“我看着不顺眼,让人扔了。”   “那茶杯为何只剩下两个?茶壶去哪了?”凤随心笑出声,“你和人打架了?”   “没有,”莫惑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拿到天毒经了?”   凤随心笑了笑:“哥,我哪怕不解毒也活不长。”   莫惑的心瞬间一沉:“上面没有记载?”   凤随心点点头,将天毒经拿出来递给他,看看他发冷的眸子,微微侧过头移开了视线,笑道:“这里我玩腻了,打算过两天去别处转转,长乐岛和世家的仇让他们自己去解决算了,你不如多陪陪我嫂子,尽快把婚事办了,我也好喝杯喜酒。”   莫惑沉默一阵,嗯了声。   祁真睁眼时周围早已没人,他照例窝了片刻,这才慢吞吞爬下床,洗漱后去找莫惑一起吃饭,接着听说他还在房间里没出来,便进去了。   彼时卧室已经被风雨楼的人收拾了一遍,家具也一一摆好,与先前别无二致,祁真完全看不出问题,推开门便见他正在窗前看书。   莫惑听到动静抬头,对他伸出手:“过来。”   祁真于是乖乖上前,紧接着就被这人揉进了怀里,他感觉这个拥抱有些用力,忍不住扑腾了一下:“怎么了?昨晚你和我二哥聊了些什么?”   “没什么。”莫惑狠狠揉了他一把,在他额头亲了亲,这才放松力道。   祁真观察一眼:“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我也能找人问。”   莫惑对上他漆黑的眸子,轻声道:“天毒经我拿到了,上面没有缠绵刻骨的记载。”   祁真顿时一怔:“那不是毒怪的毒么?”   莫惑便简单将江湖上的猜测说了说,祁真想了想,询问他毒怪的住处,毕竟研究毒药需要一个过程,就算天毒经上没有,住处也应该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莫惑道:“江湖传闻他的住处有三个,我早就派人找过了。”   祁真道:“是哪三个?兴许有暗格呢?”   就算有,风雨楼的人也不会落下,莫惑望着他的眸子,并不打击他,抱着揉了揉,干脆将地图给他,免得他无聊:“走吧,吃饭。”   祁真应声,坐在二哥和莫惑中间吃了顿饭,然后便开始研究地图,无冤几人见状凑过来:“少主你在干什么?咱们是要走了么?”   “暂时不会,”祁真说着看见沐十里,灵机一动,对他招招手,“十里,你来看看这三个地方喜欢哪个。”   “好。”沐十里高兴地坐在了少主的身边。   莫惑在旁边听得无语,沐十里的运气虽好,但不会总那么邪乎的,他看着某个小东西发亮的眼神,终于没说什么,随他去了。      第128章 沧澜乾芷2      沐十里选的地方叫槐溪,就离青古镇不远。   祁真当即决定去沧澜宫的时候顺便去那里看一眼,搞不好真能有什么发现。   无冤等人自然听他的,纷纷点头。祁杨则早已注意到弟弟在看地图,闻言并没出声反对,片刻后才找到一个适当的机会将人拎回房,问他何时回京。   祁真眨眨眼:“我还有点事,忙完了就回。”   “你指长乐岛?”祁杨道,“他们的事我多少听说过,江湖上那么多白道,让他们解决便是,你和我回去。”   祁真道:“不是长乐岛。”   “那是什么?与地图有关?”祁杨看着他,“总不能江湖上的事你都掺和。”   “不,是莫惑的弟弟。”祁真知道二哥嘴严,便简单将莫惑与一笑谷和凤随心的关系说了说,然后又解释了一下凤随心的情况,干巴巴地望着他。   祁杨听得微怔:“原来如此,所以风雨楼才会管这事。”   祁真见二哥的神色有一丝明显的松动,总觉得是因为能体会到莫惑疼爱弟弟的心情,不由得问:“二哥,如果换成是我中毒,你会怎么做?”   祁杨立刻道:“别胡说八道。”   祁真道:“万一呢?”   祁杨拒绝做这种假设,见弟弟一直在看着自己,便板着脸扛了扛,结果还是没抗住,只能摸一把他的头:“……我大概会和他做相同的决定,找天穹无境让你好好活一场,但心里肯定不会好受。”   祁真默然,过了一会儿道:“现在好不容易找到天毒经却没有用,他的心情估计不太好,我想多陪陪他。”   祁杨对上他期待的小眼神,腮帮紧了紧,忍着再次揍某人一顿的冲动,摆摆手:“去吧。”   祁真于是颠颠地就跑了。   莫惑这时早已回房,仍坐在之前的地方看书,他不开心或想事情时一般都会这样坐上半天,原以为这次也会一样,却见祁真忽然进来了,且慢吞吞爬进了他的怀里,神色顿时柔和,抱好这小东西:“二哥肯让你来找我?”   “嗯,我跟他说了要陪你。”祁真知道他不痛快需要冷静,便干脆也翻一本书摊开看,窝在他的怀里陪着他。   莫惑亲亲他的额头,没了看书的心思,静静抱了他一会儿,握着爪子捏了捏,接着上移到脸颊,轻轻掐了掐上面的肉,然后扳起下巴吻过去,舌尖更是不客气地撬开了他的牙齿,缠绵地与他搅在一起。   祁真含混地唔了声,配合地仰起头,很快察觉腰带被解开,不禁按住他的手,喘息道:“……这是大白天。”   “我知道。”莫惑缓缓亲吻他的嘴角。   祁真怀疑地打量他,怎么都不觉得他的眼中有郁闷的情绪,问道:“你没事?”   莫惑淡淡嗯了声,这些年他们早已习惯失望,只不过天毒经毕竟是毒怪创的,所以一直以来他们对天毒经都抱有很大的希望,如今唯一最有可能的希望落空,他自然难受,但他不会就此消沉。   他轻声道:“我得见萧安木一面。”   祁真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你想问他天毒经是从哪得来的?”   “嗯。”   祁真猜测道:“你之前说把人派到了仙山附近,找到长乐岛的落脚点了?”   莫惑点头:“已经有眉目了。”   祁真懂了,继续陪着他。莫惑昨晚没能抱着他睡,此刻便有些心痒难耐,忍不住占些便宜。祁真自然抵抗不了,很快软在他的怀里,被扳着下巴索吻,呼吸越来越乱。莫惑的眸色也开始加深,正要探进他的衣服里摸摸,却忽然察觉到什么,急忙退出,下一刻只听“吱呀”一声,一个人便迈进了屋。   “小真,我想起家里……”祁杨说话间看过去,见自家弟弟被某人抱着,脸颊微红,眼底带着一层薄薄的水汽,正不住喘息。   莫惑:“……”   祁真:“……”   祁杨:“……”   你不是心情不好么!祁杨的脸立刻黑了,下意识就要拔剑将某人剁碎了喂狗,却见弟弟睁大眼睛望着自己,便硬生生把滔天的怒火憋了回去:“……家里有一位老郎中,在毒药方面颇有研究,可以让他看看。”   祁真道:“哦。”   祁杨知道弟弟不自在,便扭头出去,慢慢往回走。   “……”众人见他脸色发沉,双眼戾气很浓,甚至在冒红光,顿时躲到角落里不敢吭声,默默目送这位爷离开,然后面面相觑。   “要……要吃人?”   “……大概吧。”   祁杨走后,屋里的二人便没有再做出格的事,祁真经此一提想起宫里有位老御医很厉害,兴许可以让他看看。莫惑不会拒绝任何能尝试的办法,亲亲他的发顶,嗯了一声。   一天很快过完,当晚祁杨又一次踹开莫惑的门,杀气腾腾冲了进去。莫惑略微挑眉,淡定地接招。众人惊悚地站在外面,觉得家具又该换了。   祁真依旧毫不知情,缩在被窝里睡得特别熟,转天早晨刚刚吃完饭就见风雨楼的人凑在莫惑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莫惑点点头,慢条斯理喝完一杯茶,拉着祁真回房:“十里不是选了地方么?你不如带着人先去转转,我过几天去找你们。”   祁真看着他:“你去哪?找萧安木?”   莫惑抱着他揉了揉:“白道准备对长乐岛出手了。”   祁真微微一怔,想起石大侠早已从上代悬影主人的口中知晓长乐岛的大概方位,只是一直担心平家有奸细,这才按兵不动,如今终于是忍不住了,不过长乐岛擅长机关,尤其还弄了两个会阵的兄弟,肯定棘手……等等!   他立刻问:“你觉得他们会叫我一起?”   莫惑见他能快速问到点子上,赞赏地亲了一口:“你想带着十里去么?”   必然不想,十里又不是真的会解阵,哪能总靠运气去赢对方,万一真出事他怎么和沐家交代?祁真犹豫一下:“那我带着十里去櫆溪,你要跟他们去见萧安木?他会出来?”   “兴许,”莫惑道,“不出现也没关系,我去找他”   祁真想了想:“他总要报仇,萧家的事怎么样了?”   莫惑道:“萧家主要休妻。”   祁真并不意外,平家在中秋节那晚发生的事,转天一早几乎整个白湖城的武林人士都知道了,无数人替萧安木不值,大骂萧家主不该一意孤行逼走长子,萧安木作为四公子之一加入长乐岛反而没多少人责怪。众人只希望他能想通了回来,回来了,依然是他们的四公子。   有时祁真也觉得这人真是阴险,问道:“那孟家是什么反应?他们这些世家向来同仇敌忾,萧夫人姓孟,孟家那边不管么?”   “管了也没用。”莫惑道,萧孟两家虽然是世交,但这事闹得太大,萧家主若真的忍了,那才叫笑话。   其实若是私下里发生的事,且没有长乐岛的存在,兴许萧家主真会为了长远的利益而忍下,但如今萧安木已入长乐岛,在萧家主看来世家能否崛起就靠萧安木了,这种时候必然不会做出令长子寒心的事,肯定要休妻——萧安木当初走这步棋也是算计好的,既然萧夫人那么在乎萧家主,那么在乎正室的位置,他便逼着萧家主亲自把这些东西毁掉。   祁真慢慢将事情捋顺,回想一下长乐岛出现至今用过的招数,担心道:“……要不我还是跟着你们去吧。”   “到时他们若让十里解阵,你怎么办?”莫惑掐掐他的脸,安抚道,“他们白道的事,我不会太插手。”言下之意,风雨楼肯定不会冲到最前面去,他只是见个人而已。   祁真相信他的实力,挣扎一会儿,终究嗯了声。   莫惑将他向怀里带了带,舔舔他的耳垂:“今晚跟我睡?”   这声音低沉而暧昧,祁真的心瞬间一颤,明白他的意思,看着他:“我二哥不会同意的。”   莫惑道:“想办法让他同意。”   祁真道:“什么办法?”   莫惑揉揉他的头:“这得靠你。”   祁杨此刻正在风雨楼隔壁的小院坐着,暗卫分出两个人一个剥水果,一个给他捶腿,另外两个则披上戏服,脸上涂得花花绿绿,咿咿呀呀地唱曲:“小女子年方二八……”   “停,”他打断道,“跑调了狗子,重唱。”   狗子很委屈,不知是要告诉煊王自己不叫狗子,还是解释说他压根不会唱曲,但对上煊王的眼神,他顿时什么都不敢说了,认命地翘着兰花指重唱。   风雨楼的人扒着墙头,笑得脸都抽了:“哎哟我去哈哈哈哈!”   暗卫:“……”   还是不是兄弟!   祁杨察觉到旁边的动静,扫了他们一眼,在他们逃跑前勾勾手指:“你们,过来。”   风雨楼的人迟疑了一下,正要找个借口开溜便见这位大爷眯了眯眼,目光很是凶狠,他们心里一抖,急忙听话地跳下地面,然后分出两个人捶腿揉肩,剩下的也披上戏服,掐着嗓子唱戏。   无情门的人闻讯而来,扒着墙头:“哈哈哈哈哈哈!”   暗卫:“……”   风雨楼的人:“……”   是不是兄弟,小心我们弄死你们!   祁杨也扫了他们一眼,发现不是风雨楼的人,便转回了视线,片刻后看看天色,吩咐人叫弟弟回来——自从昨天撞见那个画面,他就不打算自己再去了。   暗卫道声是,快速往外跑,结果还没等跑到门口就见小王爷回来了,不禁一停。   祁真看看他们,一语不发地进屋了。   祁杨敏锐地觉出问题,便挥手让他们散了,跟进屋打量弟弟的神色:“怎了?”   祁真简单将莫惑要去找萧安木的事说了说,尽量说得很危险。祁杨自然听说过长乐岛的行事风格,也知道莫惑的目的是为了找线索解凤随心的毒,沉默一瞬,安抚摸摸弟弟的头:“他会没事的。”   “他不让我跟着,”祁真道,“还让我明天一早就带着十里他们去槐溪。”   祁杨暗道一声这才对,看一眼弟弟:“听他的。”   祁真瘪嘴。   祁杨知道他不痛快,便耐心劝了几句,接着见他干巴巴地看着自己,便问道:“又怎了?我是不会带着你偷偷跟去的。”   “我知道。”   祁杨道:“那你想怎样?”   祁真试探问:“我今晚想和他一起睡,行么?”   祁杨想也不想:“没门!”   祁真望着他。   祁杨板着脸:“没门就是没门。”   祁真吭哧吭哧转身背对他,偷偷摸摸拿出了藏在袖中的洋葱。祁杨见弟弟团成团,忍不住戳戳他。祁真回过头,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祁杨:“……”   祁杨终究还是松了口,祁真顿时高兴,但多少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于是乖乖把洋葱递给了他。祁杨无语,感觉这完全就是莫惑教的,此刻见弟弟离开,他便又将风雨楼的人喊了来,开始听他们唱曲。   祁真则如愿到了莫惑的房间,很快被抱上床,感觉熟悉的热度呼啸地向上涌,一边喘息,一边无助地抱住了这个人。   他美滋滋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便收拾东西离开了白湖城,开始向槐溪出发。与此同时,平家后门也驶出了一辆马车,风雨楼的人很快察觉到这件事,打算派人看看是谁,结果却见云卓正跟着人家,并对他们摆了摆手,他们便纷纷作罢,将事情如实告诉了莫惑。   莫惑沉吟一下,嗯了声。   卫玄也在房间里,闻言问道:“是萧夫人?”   莫惑点头:“否则云卓不会跟着。”   卫玄不禁道:“如今萧夫人落单,萧安木会追过去么?”   “有可能。”莫惑淡淡道,这也是云卓肯出手的原因,不过若萧安木得知白道将对长乐岛动手,兴许会亲自坐镇,因此他还是得留下,将那边的事情交给云卓。   一天的时候一晃便过,天气逐渐转阴,很快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   萧夫人的马车已经驶出白湖城,即将到达一座小镇,这时只听一声长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萧夫人的心情正是烦躁的时候,怒道:“怎么了?”   管家低声道:“夫人,有人拦车。”   萧夫人一怔,快速撩开帘子,只见一个年轻公子站在路中间,手上握着把青蓝色的雨伞,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万分好看,正是萧安木。   此刻见她望过来,萧安木微微一笑:“母亲,几日不见,别来无恙?”      第129章 沧澜乾芷3      萧安木是自己来的。   他穿着浅色长衫,神色温顺,看着一如既往的谦和可靠,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萧夫人却呼吸微滞,下意识扫向四周:“只有你自己?”   萧安木老实道:“是。”   萧夫人看了看孟家主给她安排的护卫,多少踏实了点,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听说母亲要走,过来送送。”萧安木站在微凉的秋雨中望着她,眼底的情绪被迷迷蒙蒙的水汽一挡,看得并不清楚,倒是语气可以听出几分关心,但说的话却极其讽刺。   “几日不见,您似乎老了很多,也瘦了些,可是最近没休息好?哦对了,弟弟还未痊愈就这么孤身一人离开白湖城,您肯定担心,怎么只有您自己,父亲呢?还在白湖城?”   萧夫人脸色一青,狠狠瞪着他。   萧安木毫无所觉,担忧问:“难道您和父亲吵架了?”   “够了!”萧夫人冷声打断,“我知道你是来看戏的,还想干什么直说便是!”   萧安木像以前那般听话,温顺道:“我来是想告诉母亲一件事,”他微微一顿,“不对,我似乎喊错了,听说父亲已经休妻,那我应该喊您孟小姐?”   萧夫人被刺中要害,表情都有些扭曲,急忙吸了一口气缓解情绪,死死盯着他。一旁的丫鬟当即喝道:“你有事就快说,没事就滚!”   萧安木并不介意被丫鬟呵斥,反正以前在萧家,萧夫人和她身边的丫鬟就从没给过他好脸色,他对此早已习惯,温柔道:“嗯,我听说孟小姐中秋节过得不太愉快,忍不住便想来看看,说来惭愧,孙婆婆带着物证去平家,日子是我亲自选的。”   萧夫人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铁青,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丫鬟和车夫也气得不行,如果不是那天闹得太大,事情搞不好会有缓和的余地,而不是弄成这样!   萧夫人的手都有些抖,厉声道:“杀,给我杀了他!”   几名护卫早已严阵以待,这时便迅速冲了过去,直奔要害。   萧安木脚尖微动,眨眼从冷冽的刀光中闪出,护卫几乎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觉脖颈一痛,呼吸立刻困难,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颓然倒地。   萧夫人和丫鬟车夫几人神色顿变,见鲜血不停地从护卫的脖子溢出,很快染红了一地,而萧安木的身上干干净净,连滴血都没沾上,如果不是手中正握着把软剑,他们都不敢相信这是他做的。   “你……”萧夫人不可置信,“你怎么……”   “很意外?”萧安木柔声解释,“我好歹也是四公子之一,这点人自然解决得了。”   萧夫人下意识想说你以前没那么厉害,却见他说话间缓步上前,总觉得他身上隐约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忍不住往后退。车夫本想驾车逃命,可还没等抓住缰绳便觉得胸口一凉,砰地从车上栽下去,也死了。   “啊!”丫鬟吓得叫出声,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急忙向车里躲,顺便想护着萧夫人,结果被萧安木轻描淡写划破脖子,快速没了声息。   数息之间,周围便只剩萧安木和萧夫人两个活人,秋雨仍在下,淅淅沥沥地敲在心上,像是要将他们与外界隔开。   萧夫人刚刚被喷了不少血,浑身发软动弹不得,强作镇定看着他,颤声道:“你……你究竟想干什么?是想问你母亲的事?她不是我杀的,不信你就去问章倨,他不是看见了么,当年我只是让你母亲别把我假怀孕的事说出去,是她自己忽然跳了崖!”   “我不需要问他,”萧安木杀了那么多人,声音依然很温和,甚至一点杀气都没有,“当年他什么也没看见,是我躲在暗处瞧见的。”   “——你?!”萧夫人骤然睁大眼。   “不然你真以为是他?”萧安木柔声道,“哪有那么巧的事。”   萧夫人脑袋里嗡嗡作响,简直成了空白,恍然间她似乎觉得过了很久,等到找回神志,萧安木仍在车外站着。她看着这个人,率先想起的便是莫惑曾对她们说过的话,若没记错,当年她们几个姐妹都刻意羞辱过萧安木的娘。   她只觉手脚冰凉:“你……你本来就是长乐岛的人?你在长乐岛是什么身份?”   “这不重要,我有件事要问你,”萧安木的声音忽然放轻了,“我母亲跳崖前似乎受过伤,衣服也很乱,我以前不懂,后来才有些想明白,你为了让她替你守住秘密,必然要也掌握她的一个秘密,为了达成目的,你对她做过什么?”   他的声音更轻,像是可以融进细雨弥漫的白雾里,“你做了什么,竟能让她走上绝路?”   萧夫人的声音绷得不成样子,色厉内荏叫道:“我什么也没做!”   “没关系,”萧安木好脾气地道,“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萧夫人浑身一抖,急忙掏出匕首想要自尽,却被萧安木眼疾手快点住了穴道,同时向嘴里弹了一颗药丸。她根本没办法反抗,脸色发白:“你给我吃了什么?”   “软筋的罢了,”萧安木道,“让你没力气咬舌自尽。”   “哈哈哈好好好!我以前真是看走了眼!”萧夫人狂笑起来,“你不是想知道么?我告诉你,我找了五个乞丐把她睡了,她叫得可惨了哈哈哈哈!本来我大发慈悲救了她想给她保密,结果她竟不领情,活该跳崖!活该她暴尸荒野!”   萧安木微微吸了一口气,轻声道:“你激我没用,说得再难听,我也不会成全地一剑杀了你。”   萧夫人叫道:“我说的是实话!”   “我看得出来,但当年我能在亲眼目睹我娘忽然跳崖后而忍着没吭声,现在就能忍得了你,”萧安木的声音极其温柔,“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太痛快。”   萧夫人的脸色瞬间惨白。   萧安木不再理会她,后退一步转身看着郁郁葱葱的树林,含笑问:“你是来救人的,还是来看戏的?”   云卓从一棵树上跃下,笑眯眯地走出来:“我来找你问点事。”   “哦?”   云卓道:“关于天毒经。”   “可以,”萧安木很好说话,“这次你们想用什么交换?”   云卓挑眉:“你想要什么?”   “不如这样好了,”萧安木将伞举到他的头顶上,“我们一问一答,直到一方满意为止,我先来,第一个问题,白道何时会对长乐岛动手?”   你可真不客气,云卓笑眯眯地道:“近期,该我了,天毒经是从哪得来的?”   萧安木温柔道:“一个山谷里。”   云卓:“……”   萧安木:“……”   二人对视一瞬,云卓改口告诉他是未来六天内。萧安木笑了笑,说道:“是在我母亲坠崖的那个山谷。”   云卓微微一怔。   “那山谷太深太险,我父亲没有给我母亲收尸,后来我终于能离开萧家闯荡江湖,第一件事便是爬下去,”萧安木轻声道,“天毒经就是在那里发现的,你随便找个萧家的老人问一问,他们会告诉你是哪座山头。”   云卓没告诉他具体时间,萧安木也不会直接告诉对方确切地点,他继续道:“换我了,白道会从哪个方向进攻?”   “四面围攻,你的人除非会挖地洞,否则跑不掉,”云卓笑眯眯地道,“你下到山谷后没见着有别人么?”   “没有,”萧安木笑道,“看你这么配合,给你们一个忠告,我们现在的落脚点附近有很多机关,但这不是我布的,是原本就有的,尤其是某个地方,若是世家的人进去倒无所谓,死就死了,要是旁人去……一下子死太多,我会觉得很无趣。”   云卓估摸他其实是想让自己把这话带给莫惑,免得风雨楼遭殃,因为就目前的迹象看,长乐岛似乎还不想和风雨楼硬碰硬。   他问道:“哪个地方?”   “还没轮到你提问,”萧安木道,“应该到我了。”   云卓见没有蒙混过去,耸耸肩,等待下文。   “我蛮喜欢你的,”萧安木看着他,“我的下一个问题是你愿不愿意来我长乐岛,你成了我的兄弟,想问的事,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何?”   云卓立刻笑了一声。   祁真没能真的到槐溪。   事实上,他们刚刚出城不久就遇见了一群白道的人,并且由成剑剑带队。   这个城门并不是去仙山的方向,祁真观察一下,正思考这群人恐怕是有其他事要办,不如打声招呼各走各的,只听对方高兴道:“竟是杨少侠!”   祁真温和道:“诸位好。”   成剑剑诧异问:“杨少侠也是和我们一起的?”   “必然啊,”和成剑剑一辈的人当即翻白眼,“不然只靠你成十七,我们还不得全军覆没,有杨少侠在就让人放心多了。”   “就是,杨少侠那么厉害,咱们肯定没问题的!”   众人齐齐看着祁真,满脸激动。   祁真:“……”   能不能让本王先开口!我们只是路过行么!   祁杨看一眼弟弟,又看向他们,率先道:“我们是去槐溪。”   众人道:“你是谁?”   祁杨道:“我是他二哥。”   众人顿时一怔,再次激动:“原来也是天齐宫的少主!杨大侠好!”   祁杨面无表情看着他们。   众人感觉他好像有点凶,不由得将目光投向祁真。成剑剑则注意到了祁杨方才的话,问道:“杨少侠是去槐溪?”   祁真点头道:“实不相瞒,在下有些事得办。”   “……这样啊,”众人顿了顿,快速道,“我们走的也是去槐溪的方向,不如一起?”   祁真这次没反对,浩浩荡荡便出发了,接着在休息的空当找机会与成剑剑搭上话,这才知道他们只是暂时向槐溪走,实则是要绕半圈去仙山包抄,而之所以走得这么早,为的便是迷惑长乐岛的人,让他们觉得白道还不清楚他们的位置,只能四处撒网搜人。   成剑剑低声道:“我们摸不准这里有没有长乐岛的奸细,这事只有领队的人知道。”   祁真打量不远处的人,觉得都是些小兵,问道:“这不是主攻队伍吧?”   成剑剑坦然道:“嗯,石大侠他们负责主攻,我们只是去侧面守一下,不一定能遇上长乐岛的人,若是石大侠出事,到时会放信号弹,我们再想办法赶过去。”   祁真看了看他们,成剑剑的伤势刚刚痊愈,尚不能太过剧烈地动武,尤其带的是虾兵蟹将,所以他们去的肯定是不太重要的位置,八成遇不见敌人。   他心中一动,慢吞吞蹭到二哥身边,耐心分析了一遍局势,问道:“不如我们去转转?”   祁杨知道他是不放心莫惑,想着万一真有问题能及时赶到莫惑的身边,看了他一眼,不为所动。   祁真道:“跟着他们没什么危险,咱也耽搁不了多少工夫,还能得个好名声。”   “不去。”   祁真认真道:“二哥,我最喜欢你了。”   “……”祁杨被弟弟软磨硬泡,最终又松了口,但交代他出事不能往前凑,祁真自然是听他的,高兴地继续上路,一天半过后,在路过一个岔口即将分开时,他便主动说陪他们去。   白道的人简直受宠若惊,忍不住道:“杨少侠若是有急事,不如就先去忙吧?”   “不用,在下的事能往后推,如今还是解决长乐岛重要,”祁真正色道,“何况长乐岛的人一向诡计多端,在下实在放心不下。”   白道的人感动道:“杨少侠真是高义!”   祁真立刻谦虚地摆手,告诉他们为武林除害乃是分内之事,面上一派沉稳之色,惹得白道一众对他更加尊敬。   祁杨:“……”   一行人再次上路,很快到了一片幽暗的树林,成剑剑扫见不远处有两个村民路过,便向他们确认了一下方向。   “你们要进去?”村民惊道,“千万别去,那林子里闹鬼,进去的人有好多都没有出来!”   祁真:“……”   本王为什么不早点遇上你们!   成剑剑自然是不信这些的,祁真刚刚放完话,总不能言而无信,便认命地扔下马车,向二哥身边蹭蹭,带着他们进了林子。   众人走了一个时辰,半个鬼影都没遇见。祁真左看右看,觉得这里只是阴森了点,但完全不像有鬼的样子,那些人是被野兽叼走的吧?   他提着一颗心慢慢又走了一个时辰,还是没发现任何危险,正要松口气,耳边只听咔嚓一声轻响,紧接着地面一空,顿时坠了下去。   恍然间他似乎是被二哥狠狠带进了怀里,吓得急忙扒着他,等到回过神,周围已是一片漆黑。   “……这是哪?”   “应该是一个地洞。”祁杨冷静道,吩咐暗卫把火折子点上,后者道声是,快速点燃,旁边的人这时也纷纷点上了,石洞顷刻亮起来,接着有人惊道:“那是什么?”   众人望过去,发现石洞的其中一面墙上有一扇石门,看着恢弘大气,也不知存在了多久。人群猜测道:“难道有财宝?”   “很可能啊!”   “或者有武林秘籍?”   众人越说越激动,有些心痒难耐。   成剑剑望向杨真:“杨少侠怎么看?”   祁真张了张口,一个字都说不出,因为这门上印的花纹简直和皇宫某个地方的一模一样,所以这里面哪是财宝和秘籍,根本就是一间机关室!   “……”他严肃道,“谁轻功好,咱们想办法上去。”      第130章 沧澜乾芷4      莫惑的猜测没错,祁真离开的那天中午,几位白道便找上了门,说是要和杨少侠谈谈。他扫了他们一眼,冷淡道:“他临时有事,带着天齐宫的人走了。”   那几人心底一惊:“——走了?!”   “嗯。”   那几人急忙问:“不知杨少侠何时回来?”   “不回来,我过几天去找他,”莫惑看着他们,“有事可以和我说。”   和你说没用,你又不会破阵,白道几人动动嘴唇,只得告辞。莫惑知道有两三拨的人已经出城,虽然方向不是仙山,但肯定是在计划之中,便耐心等了等,结果没等到石大侠等人行动,倒是先等来了云卓。   “我遇见他了,”云卓笑眯眯地道,“他邀请我加入长乐岛。”   莫惑对这个并不关心,问道:“他说了么?”   “他说天毒经是在他娘跳崖的山谷找到的,”云卓道,“没见着周围有别人。”   莫惑问:“房子或山洞有么?”   云卓笑眯眯:“他让我去长乐岛。”   莫惑静了静,了然问:“意思是等你加入,他再告诉你?”   “嗯,他说顺便再告诉我一些别的事,对了,仙山附近有很多机关,也不知存在了多久,这不是长乐岛布的,你让你的人小心点,”云卓说着话锋一转,笑道,“说起来咱们的凤尊主去哪了?我来时没见着悬影的人。”   莫惑淡淡道:“他去沧澜宫了。”   云卓顿时挑眉:“邵沉希这是看出你想管长乐岛的事,干脆就扔给你了?”   莫惑嗯了一声,邵沉希当初会来这里,完全是不希望自家的商号被两拨人马波及,如今白道虽然要对长乐岛动手,但地点并不在白湖城,尤其风雨楼和无情门也要插一脚,邵沉希自然就放心了,便带着凤随心去了沧澜宫。   云卓忍不住问:“我看他们两个最近总在一起,什么关系?”   “不清楚,”莫惑想了想,“兴许是朋友?”   你确定?云卓看着他,没等开口就听房门被敲了敲,卫玄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告诉他有人找杨少侠。莫惑和云卓听着那个名字,都有些诧异,急忙让他把人带进来,这个空当云卓询问了莫惑的打算,得知他仍是要等着白道和长乐岛的结果,便点了点头,“我弟去哪了?”   “槐溪,”莫惑道,“他说要带着十里去毒怪的旧居看看,或许能有意外收获。”   云卓笑了:“他倒是有想法。”   此刻有想法的某人刚刚掉坑。   要上去并不容易。   左侍天和暗卫连续试了很多次,结果发现上面似乎装了机关,根本没办法从里面打开,无奈之下只能去找小王爷复命,祁真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   白道众人道:“不如进门看看?”   他们虽然已经从杨少侠那里得知门上的花纹代表不详,但有的人好奇心太重,还是想看两眼,有的则怀疑不详的真实性,暗道万一里面有东西,而杨少侠不想让人进去所以故意这么说呢?   成剑剑自然是相信祁真的,问道:“书上说的不详有多不详?”   祁真叹气:“八成有进无回,除非运气好能走到尽头,那样兴许会有转机,”他微微一顿,“书上提过几句,这种花纹可能代表机关。”   成剑剑一怔:“机关?”   祁真点点头:“若书上的记载不假,这应该是一间机关室。”   众人暗暗吸气,不由得交头接耳。   祁杨经此一提则猛地回忆起儿时的事,仔细盯着门上的东西看两眼,终于也发现它们似乎很眼熟,这才清楚弟弟为何会突然说它们不详,难为弟弟竟能记得这些,不然他们肯定要吃大亏。   祁真自然不会告诉二哥他是重生的,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出去。他环视一周,询问是否有人没下来,结果得知地面上的机关是连成一片的,那一瞬间他们同时掉坑,没人幸免,顿时再次不好了,也就是说没人知道他们出事,他们除了自救没别的法子。   成剑剑道:“现在怎么办?”   祁真尽量绷着表情:“让我想想。”   他在石洞里慢慢转了一圈,半点有用的线索都没发现,扫见二哥一直跟着他,便可怜地看过去。祁杨摸摸他的头,耐心陪着他。祁真知道周围人太多,不可能说些别的,只得收回视线,重新回到原位。   众人都在看他,等着他做决定。   祁真扫向左侍天,见他微微摇头,意思是也没任何发现,便沉默了。   “杨少侠,要不咱们还是进去吧,如今也没别的路可走啊,”白道有人道,“何况咱们都没怎么受伤,体力正好,要是拖到断水断粮再走那就坏了,里面有机关又怎样,咱们这么多人一起拆掉就是。”   拆个屁呀,这机关室要是真和皇宫里的一样,那便是连练了天穹无境的凤随心都能坑死,更别说你们了!祁真挣扎片刻,最后看一眼干干净净的石洞,望向了二哥,见他神色不变,显然全凭自己做主,便暗暗吸了一口气:“去看看。”   众人闻言大喜,快速来到门前,紧接着便迟疑了:“……门口会不会有机关?”   “不会,要是周围弄了一圈尸体,就没人敢进了。”祁真说完对左侍天吩咐一声,后者了然上前,用力打开了门。绵长的吱呀在石洞回荡,众人急忙望过去,只见面前是一条走廊,两边竟都点着灯,将四周照得清清楚楚。   “看着挺干净……”众人忍不住评价。   祁真心想这一点倒是和皇宫里的一样,抬脚就要进,接着却被二哥和左侍天一起拉住,不由得一顿。两名暗卫则顺势快走几步到了前面,率先进去,心想那可是他们的小王爷,万一伤着了可不行。   “别走太快,”祁真拉了拉他们,“我让你们停就立刻停。”   暗卫道声是,继续走。   祁真和二哥紧随其后,再后面则是左侍天与另外两名暗卫。成剑剑自然不能退缩,便示意众人慢慢跟着,谨慎一点别乱碰墙壁,接着快步来到祁真身边,准备与他一起面对困难。   祁真没注意他,而是全神贯注盯着前方,在拐过第一个弯时终于叫停。   暗卫和白道的人也几乎同时开口。   “少爷,有细线。”   “有尸体!”   只见距离地面一尺的地方悬着一根类似于鱼线的细丝,若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走廊每隔一丈便会横着一根,到尽头一共是十二根,此外这段路上还横着几具尸体,有些早已变成白骨,有些则还在腐烂,看着阴森而发毛。   祁真的心骤然一松,暗道一声万幸,这东西他上辈子见过,应该能过去。   成剑剑道:“注意不要碰到细线。”   祁真摇摇头,温和道:“这里有的必须碰。”   众人一怔,齐齐看向他。成剑剑道:“必须碰?”   祁真嗯了声,对暗卫吩咐几句,后者便听话地上前,小心地迈过细线,接着又往前走了两步,这时只听咔嚓一声轻响,脚下的石板刹那间裂开,露出数丈的深坑,只见那下面满是尖锐的倒刺,穿着不少尸体。   暗卫早已收到吩咐,在踏上石板的那一刻便开始向后跃,成功避了开。   众人的视线越过他看着深坑,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祁真道:“这第一根线必须碰。”   他拉开暗卫,用腿抵着细线向前走了半步,然后才跨过去,顺利通过石板到了第二根细线前,回头道:“每人都抵一下再过来,这是一个开关,碰了之后石板下会出现东西挡住深坑,让人掉不下去。”   众人忍不住问:“你刚刚已经碰过,应该没事了吧?”   左侍天望向他们,不等小王爷开口便主动道,“我们少爷走过去时我听到一声轻响,机关恐怕是归位了,下一个人如果不碰细线,还是会掉坑。”   众人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祁杨和成剑剑在他们说话的空当先后通过石板,到了祁真身边。成剑剑看着第二根细线,问道:“这根呢?”   祁真道:“应该是不能碰,若碰上了,墙壁会射出长箭。”   成剑剑问:“那第三根又能碰了?”   祁真摇头:“不能,第四根才能。”   成剑剑顿时诧异:“杨少侠是如何知道的?”   这个问题其他人也想知道,一时都看了过去。祁真温和道:“都是书上写的,不过我当时没看全,不清楚这地方安了多少机关,若咱们运气好,遇见的都是我见过的,便能出去,若运气不好……”   他没往下说,但众人都清楚他的意思,不禁陷入沉默。暗卫和左侍天默默看着他,心想小王爷这次挺靠谱,可问题是他何时有耐性看那种书?他们怎么不清楚?   祁杨则在思考弟弟兴许是看过机关图,并没觉得意外,跟着他一边试探一边往前走,很快便过了第一个机关。众人拐过一个弯,来到了第二关。   这里也有几具尸体,但比第一关的少,恐怕大部分人都葬身在了刚刚时不时冒出的深坑里。祁真看着熟悉的场景,眼神一时有些深,但很快强迫自己回神,在心里长出一口气。   还好,这一关他也见过。   “听着,这一关我们要这样走……”   众人提着一颗心,亦步亦趋跟着他,如此不知不觉过了三关,他们到了一间石室。石室摆着石床、石桌、石凳,此外还立着一个石柜,上面的茶壶茶杯也全都是石头做的。   成剑剑讶然:“这里难道有人住?”   另外一人道:“或者是给人休息的?”   “我也感觉是休息的可能性大,你们看这石壶,压根不能装水。”   成剑剑反驳:“……兴许只是主人做着玩的。”   众人议论纷纷,谁都没办法说服谁。祁真则试着找了找线索,结果还是没有任何发现,只得作罢,带着他们继续走。   很幸运的,接下来遇到的三关仍是他上辈子见过的,不过由于不清楚这地方和皇宫的会不会完全一样,因此他每次都要小心地试一下,再加上心里紧张,所以费了不少功夫才走完,中途还曾出现过两次危机,好在没出现人员伤亡,有惊无险地到了第二间石室。   众人一路上也是提心吊胆,这时便找地方一坐,准备休息一下。   祁真也累了,静静坐在石凳上。   祁杨看一眼弟弟,安抚地摸摸他的头,正要说些什么,只听轰隆一声,便急忙望过去,发现沐十里不知何时溜达到了石柜前,正好奇地拿起一个石杯,而石杯下连着一根细线,也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众人看得清楚,立刻道:“快放回去!”   沐十里也吓了一跳,快速放回原位,无措地看着他们家少主。   祁真早已站起身,仔细听着,察觉轰隆声持续了一小会儿便很快平静,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众人的脑中则忍不住闪过洪水石块之类的东西向着他们袭来的画面,惊悚道:“要不……咱们还是快走吧?”   祁真没意见,带着他们离开。   沐十里垂头丧气凑到少主身边:“少主,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没有,”祁真拍拍他的肩,“兴许那个还是出去的关键呢。”他可不是说着玩,就十里这运气,搞不好还真的是。   沐十里稍微好受了一些,乖乖跟着他。   此刻早已入夜,白道等人看准时机,终于决定对长乐岛动手,但长乐岛已经有所准备,迅速将消息传递了回去。萧安木正在凉亭内和章倨等人喝茶,闻言笑道:“果然来了。”   章倨问:“大哥要去么?”   “暂时不出去,”萧安木温柔道,“你们按照计划来,别出错了。”   章倨道:“放心吧。”   “嗯,若是遇见我父亲……”萧安木说着一顿,猛地扫向凉亭旁边的小竹林。   章倨一怔:“大哥?”   “好像有动静。”萧安木示意章倨等人别动,独自起身查看,结果刚刚迈入竹林,地面便骤然一空,他简直猝不及防,刹那间栽了下去,消失不见。   章倨等人:“=口=”   “大哥!”章倨等人齐齐开口,急忙跑上前挖坑。      第131章 沧澜乾芷5      月光很足,山间染了层薄薄的暗银。   白道精锐几乎倾巢而出,跟随石大侠、吹雪无痕少当家及落枫山庄的几位少爷一起谨慎地顺着小路向前摸去。盟主等几位门派帮主则都在后面,打算将事情交给年轻人处理,毕竟江湖以后要靠这一代撑着,尤其长乐岛不像以前出现过的魔头那般见人就杀,顶多算是邪派,他们完全能适当地放一放手,给年轻人一个锻炼的机会。   不过这事因世家而起,几位家主不能袖手旁观,也到了前面。   萧家主与平家主忍不住对视一眼,都在心里叹了口气。   接二连三的事过后,世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如今萧安木刚刚潜入长乐岛,要是白道今晚就将恩怨解决,世家想回到之前的高度便要费些工夫了。   夜色静谧,秋虫鸣鸣。   一行人很快来到仙山,这山脚下有座村庄,村子西边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别院,长乐岛正是在这里落脚。村子与别院隔着一段距离,石大侠等人恰好方便动手,而不会太伤及无辜。   “你怎么看?”村路边的一棵树上,云卓望着向别院围拢的白道众人,笑眯眯地看向身边的莫惑,“别院亮着灯呢。”   莫惑嗯了声,淡淡道:“悬影的上代尊主说过长乐岛附近带着机关和阵。”   “他们应该会注意,”云卓的话音一落,白道众人便在别院外大概五十丈的地方停了下来,他轻轻呵出一口气,“果然谨慎,但可惜了,你觉得真正的位置会在哪?”   莫惑推测道:“兴许是仙山。”   云卓笑了笑:“巧,我也这么想。”   他们不是傻子,若楚尊主所言非虚,那这座别院肯定就不是长乐岛的落脚点,否则在周围都是村民的情况下布一大堆机关,村子里的人早就会发现,他们也早就会得到消息找上门。   因此如今白道锁定的别院,很可能是长乐岛故意制造的地点,至于真正的位置……从萧安木的话里推测,仙山附近那些不知何时存在的机关应该是在保护着什么,所以搞不好仙山上有一处被隐藏的地方,而长乐岛的人就在那里。   莫惑道:“你不告诉他们?”   “我又不是他娘,总不能什么都管,自己的路自己走,”云卓笑眯眯地看着石大侠的背影,“再说他也不傻,在江湖上闯荡的这几年又不是在吃白饭,出不了事的。”   当然有两点他没说,一是萧安木既然想拉他入伙,就绝不会伤害云纵山庄的人,二是萧安木的身份已经被他们识破,这种情况下长乐岛恐怕会改变策略。   莫惑不置可否,静静望着前方。风雨楼的人都在暗中寻找萧安木,一旦找到,他便过去将天毒经的事问清楚,顺便再报个仇,他可没忘长乐岛以前惹过他。   等到事情彻底解决,他便赶去槐溪和祁真会合,这两天没能抱着那小东西睡觉,他特别不爽。   二人说话的空当,别院的门忽然开了,很快走出三男一女。其中两个约莫三十岁,剩下的一男一女都很年轻,女的身着红裙,裙摆绣着巨大的梅花,栩栩如生。   石大侠看着他们,眉头微皱,总觉得这地方很有问题。   中央的姑娘并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笑道:“对面的人可是石大侠?”   石大侠颔首道:“正是。”   “诸位深夜到访想必是有要事,”姑娘道,“不如进来喝一杯茶?”   长乐岛的地盘谁敢进?   白道众人立刻喝道:“你们少说这些没用的,识相的就束手就擒!”   姑娘并不恼,笑着问:“敢问束手就擒后你们要如何处置我们?”   白道道:“这等邪门歪道当然是杀了!”   “邪门歪道?”姑娘微微一笑,“听说白道一向很讲理,那小女子今天便和你们好好讲讲理。”   她对身后示意一下,很快又有两位妙龄少女迈出门,其中一人还拿着个托盘。二人站定后便开始念上面的东西,一条条全是桃苑的人从几大世家那里搜来的秘密,仗势欺人、欺男霸女以及后宅的各种阴谋手段……有些简直不堪入耳。   白道最近原本就对世家颇有微词,现在一些年轻人更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厌恶,冷哼出声。几位家主心底一寒,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先前的红裙姑娘再次开了口,依然是好脾气的样子:“都说白道的人向来侠义心肠,小女子却不知诸位为何要帮着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讨公道?莫不是他们世家在白道的地位太高,让你们觉得无论他们做了什么都是对的?”   她轻声道,“我们只是想报仇,诚然当初在秋鸣踏堰发生的事很过分,可那是何谷主的主意,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问毒谷的人,连毒蛇都是何谷主亲自养的,再说我们每次都是先礼后兵,我们让你们把世家的人交出来,是你们自己不肯,我们还没怪你们助纣为虐,你们倒是怪起我们来了。”   众人顿时起了喧哗,还没扬声反驳,只听她继续往下道:“但无论如何,那些无辜的人毕竟因长乐岛而死,这一点我们不否认,可若仅凭这个就要围剿我们,小女子不服。”   她的声音很好听,并不令人厌烦,“如今的几大邪派哪个没背着无数人命?屠人满门的事还少么?他们杀的人比我们多十倍百倍,怎不见你们这些白道大侠去剿灭他们?不说别的,单就说悬影,凤尊主手里那些厉害的手下不都是沾满了别人的血?否则邪派第一的名声是如何来的?但凤尊主在白湖城落脚时,你们可有冲到他的面前让他交人?”   白道微微一滞。   姑娘轻声问:“是柿子要挑软的捏,还是我们没有找小门小派的麻烦,反而连挑各大世家,做得太大逆不道了?”   白道又是一滞,世家的人喝道:“杀人就是杀人,少找理由!”   “没找理由,小女子刚刚就已说过对于无辜被牵连的人,我们认,”姑娘环视一周,“不过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冤有头债有主,从今日起,但凡那些人的亲朋好友随时都可以来找长乐岛讨说法,我们恭候大驾,可若是不相干的人看我们好欺负成心找麻烦,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她说着介绍了一下身边的两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告诉众人这就是会用阵的那对兄弟,他们站在这里是因为长乐岛这次不会布阵,接着她又与一直没开口的年轻男子一左一右围着中央的空地转了一圈,慢慢回到原位。   她道:“都看见了,这里没有阵也没有机关,任何想报仇的人,请上前。”   众人看着她,一时没动。   姑娘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手下从别院跑出凑到了她的身边。   她的瞳孔微缩,很快恢复如常:“对不住,我们临时有事要处理一下,这便进去了,诸位早些休息,要报仇的请明早来,”她微微一顿,笑道,“另外,任何有仇未报的人都可以来我们长乐岛,只要公子觉得你的仇报得有理,我们便会出手,长乐岛敢帮人报仇,就担得起后果。”   她说罢转身,带着人往里走去。   “且慢!”石大侠沉声道,“把你们抓的人放了,上一代的恩怨与他们无关。”   “石大侠难得发话,长乐岛自然不能不给面子。”姑娘笑着拍拍手,少顷,被抓的世家少爷小姐就被带了出来,他们看着有些憔悴,却并无大碍。   姑娘看他们一眼,转身走了。   落枫山庄的几位薛公子望着对方进门,看着石大侠:“现在怎么办?”   长乐岛把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他们总不能真的不管,但人家这番话一说,估计有不少年轻人动摇了,这时候动手对他们很不利。   “先走吧。”石大侠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加上他总觉得这地方有古怪,不想贸然上当,不管怎么说,至少被抓的人回来了,倒不算毫无收获。   众人在后面慢慢跟着,其中一些年轻人则头也不回地脱离了队伍,显然不打算再回白湖城。他们扪心自问,当初会一腔热血地过来确实是因为世家地位很高,他们觉得长乐岛胆大包天,便去了世家帮忙,但结果他们帮的是什么人呢?是一群畜生!   甚至连盟主和几大白道门派会留下都是世家的要求,现在想想,若当初他们不搀和,让长乐岛和世家自己解决问题,又怎会闹到这一步?   几位年轻人越想越觉得来得不值,迅速走了。   云卓站在不远处看着,忍不住啧啧道:“主意肯定又是萧安木出的,真是忽悠了不少人,他绝对是想把长乐岛发展成风雨楼和无情门那样的中立门派。”这其实很好理解,萧安木身份被识破后,恐怕知道要走原先的路很难,长乐岛若想生存,自然得换一条路。   莫惑对此并不关心,淡漠道:“我们走。”   云卓笑着应声,和他一起向仙山掠去。   红裙女子这时已经进了别院的地道,快速向仙山而行,问道:“大哥好好的怎么会出事?三哥他们呢?”   来人道:“他们还在挖坑。”   红裙女子:“……”   几人很快出了地道,继续走。莫惑和云卓恰好到达附近,见状便慢慢跟过去,目送他们来到仙山脚下,在一处机关上拧了拧,随后进了条暗道,便稍微等了等,也进去了。二人走了百余步,只见眼前豁然开朗,抬头远望,几栋精致的小楼在树林间若隐若现,被月光一照,典雅而神秘。   云卓笑道:“竟然是在腹地。”   莫惑尚未发表意见便听少许脚步声从前方传来,却是刚刚的红裙少女折回了,她习惯性地看了看他们的面相,只觉全不是简单之人,问道:“你们是……”   云卓含笑掏出一个令牌,这是上次相遇时萧安木给的,他道:“我找你们家公子。”   红裙少女显然是得到过吩咐,怔了怔,笑道:“原来是云公子,这位便是莫楼主了吧?”   她说完见莫惑略微点头,便带着他们去了前厅。她本想让他们在这里等等,结果萧安木掉的地方离前院不远,云卓和莫惑又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很快就注意到了章倨等几位熟人。   云卓不由得走上前,发现地面已经被他们挖出一个大坑,露出了坚硬的石壁。他有点诧异,但还没等问,就见章倨几人用内力震开了坚硬的石板,对着缺口喊了一声,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下方传了出来。   章倨几人大喜,急忙找来绳子扔下去。   云卓后退两步,很快见萧安木爬了上来,他身上的衣服有些脏,难得的狼狈。萧安木几乎瞬间发现云卓,第一反应就是这人同意入伙,但这时又扫见了莫惑,便清楚他们可能是有事,不禁在心里惋惜了一声。云卓笑眯眯地道:“你这迎客的方式挺让人意外。”   “一言难尽,我去换件衣服。”萧安木无奈一笑,将这二人请去书房,然后进了旁边的卧室。   云卓看向莫惑:“你觉得那是什么?”   “机关或地宫。”   云卓嗯了声,笑道:“他竟能在自己的地盘上掉坑,有点意思。”   “兴许是碰到哪……”莫惑的话未说完,惊觉地面有些震动,二人当机立断快速出了书房,与此同时,萧安木也察觉到动静出来了,眉头微皱,总觉得今天有些邪门,便看向那二人:“我们换个地方谈。”   二人没意见,跟着他向外走,然而就在到达小院中央时他们只听咔嚓一声轻响,萧安木心头一凛,顿时后退,却恰好撞上莫惑和云卓,将那二人撞得后撤了一步,自己反而又跌了回去,紧接着脚下一空,瞬间消失。   莫惑:“……”   云卓:“……”   萧安木:“……”   场面死寂了一会儿,云卓看看恢复如常一点痕迹都没有的小院,又看看莫惑:“你觉得这里和刚才的洞是互通的么?”   莫惑道:“有可能。”   云卓含笑挑眉:“下去?”   莫惑点头,他们自从得知仙山附近有许多机关,就想弄清这地方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何况他还没找萧安木算过旧账,如今虽然是在长乐岛的地盘,但萧安木却和长乐岛的人分开了,机会不容错过。   二人便回到前院,见章倨正在安排人守着这边的坑,于是告诉他刚刚地面震了震,他们家公子进屋换衣服就没再出现,会不会又掉下去了。章倨简直惊了,急忙带着人直奔大哥的卧室挖坑。   莫惑和云卓成功将人调走,纷纷进了打开的石洞。   祁真此刻正在努力听周围的动静,问道:“有事情发生么?”   众人齐齐摇头。   祁真便将手里的杯子放回了原位,这是自刚刚的石室后他们到达的第二间石室。   他知道十里的运气一向好,总觉得杯子兴许真是出去的关键,便特意找了找,结果下一间石室什么都没有,他们休息一会儿只得再次出发,这次只过了一关便进了现在这间石室,而他们也终于又发现一个带着绳子的杯子,他在征求众人的意见后用力拉了拉,却还是没有任何明显的变化。   他立刻有点不高兴。   祁杨安抚地摸摸弟弟的头:“累么?”   “不累,还是早点走吧。”祁真转过身,带着他们离开石室。   下一关很快近在眼前,只见地板被涂着红绿蓝黄黑白等几种颜色,杂乱地铺着,完全没有规律而言,祁真不禁吸了吸气,竟是这一关。   白道有人猜测:“这个是不是只能踩一种颜色?踩错就有危险了?”他说罢蹲下轻轻敲了敲几块石板,发现白色的声音与其他不一样,激动道,“是白色的吧?”   祁真从身上摸了摸,掏出一块银子递给他。   那人一怔:“杨少侠这是?”   祁真指着远处的几块白色石砖,示意他随便挑一块用力砸在上面,那人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结果只听一声轻响,左侧整面墙壁刹那间射出密密麻麻的利箭,砰砰钉上右面的墙壁,掉了下来。   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祁真也很肝颤,回头道:“如果一起走,只要有一个人不小心踩错,所有人都会变成刺猬,所以这关我们一个个地走,这样真的出错,倒霉的只有一个人。”   众人心有余悸,纷纷点头,表示都听他的。   祁真转回视线,眼神有些深。   上辈子他和凤随心便是只走到了这一关,之后兴许是凤随心受伤太重,兴许是太累了不想再玩,便直接用内力劈开墙壁拎着他冲了出去,所以这一关后面还有什么,他也不清楚。   不过皇宫里有许多机关这里并没有,因此下面遇见的是不是熟悉的,他根本说不好,可若是他不认识的,该如何应付?   祁杨侧头看他:“小真?”   “……嗯。”祁真收敛心神,先是吩咐暗卫用碎银子试了试,发现与上辈子的规律相同,便耐心为他们讲解过关的办法,最终有惊无险地通过了。   众人亦步亦趋跟着他,对他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祁真完全没注意他们,而是紧紧盯着前方,拐过一个弯后,只见原本宽敞的走廊竟被竖着一分为二,心底不禁“咯噔”一声。   成剑剑道:“该选哪边?”   祁真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也不知道,这一关我没在书上见过。”   众人瞬间变色,暗道这一刻还是来了。短暂的死寂后,成剑剑道:“无妨,我们还是听你的,大不了一起死。”   “对!”众人看着祁真,“杨少侠我们听你的。”   “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杨少侠你就放心地选吧。”   “嗯,我等全凭杨少侠做主!”   但本王不想死呀!本王明明可以不用死的,为何非要来这里!祁真感觉整个人有点不好,憋了半天道:“我有一个问题,之前在上面,那机关是谁踩的?”   众人相互看看,很快有几个人开始往成十七身上瞥。   “……”成剑剑举手道,“我不是故意的。”   祁真拍拍他的肩,温和道:“成大侠别多心,在下只是想死得明白点。”   成剑剑:“……”   祁真忍着揍他一顿的冲动,不再理会他,看向了沐十里,严肃道:“十里,你来选。”      第132章 沧澜乾芷6      沐十里虽然一向很听少主的话,但此刻也明白这代表的含义,忍不住迟疑地看了看他。祁真不会让十里独自面对,便拉着他一起到了前面。   “没事,我陪着你。”   沐十里又看看他,然后回头看了看这些要把命交到他手里的人,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有点重。无冤和钟离志见状也到了他身边,摸摸头:“我们都陪着你。”   成剑剑也道:“沐少侠就放心选吧。”   沐十里终于嗯了声,开始观察两边的情况,忽然扫见右边的墙根有块不起眼的小石头,下意识踢了一脚,那一瞬间只见整块墙壁倏地倾斜过来,地面迅速转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祁杨、左侍天和暗卫立刻要往祁真身边冲,但墙壁和地板转动得太快,只一眨眼的工夫他们便失去了对方的踪迹,等到动静停止,面前就只剩了一条路。   “杨少侠!”众人急忙扑过去,结果找了半天都没线索,担忧问,“现在怎么办?”   祁杨眸中的戾气顿时加重:“拆墙!”   暗卫和左侍天道声是,齐齐上前。成剑剑等人见状提醒了一句小心机关,接着也开始帮忙,不一会儿就挖开了一点缝。莫惑和云卓听到声音过来时,他们已经挖了四五个小洞,墙壁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凹凸不平的、黑黝黝的岩石。   双方乍然相遇,都怔了怔,紧接着莫惑便将目光转到暗卫身上:“你们不是去槐溪了么?”   白道众人几乎在同时回过神,惊讶道:“是莫楼主和云公子,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莫惑不答,盯着暗卫和左侍天看了一眼,然后看向明显心情不佳的祁杨,眸色微沉:“他呢?”   众人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保持沉默不敢开口,成剑剑更是不由得后退了两步。莫惑没注意他,而是见祁杨满脸寒霜,再联系他们挖坑的举动,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再次问:“他呢?”   祁杨终于道:“掉进机关了。”   莫惑心底一颤,身上的气息刹那间降到冰点。   祁真被地板带得转了几个圈,很快向后栽倒,沿着斜坡一直滚到最下方,不禁有点蒙,片刻后才意识到自己压着人,便赶紧爬起来推推他:“你怎么样?”   无冤哼唧一声:“没事。”   祁真放心了,掏出火折子弄燃,扫见沐十里就倒在旁边,恰好压在钟离志身上,此刻也正将人拉起,便问道:“你们没事吧?”   二人心有余悸点点头,沐十里郁闷道:“少主,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祁真一边安抚他,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也是间石室,但不同于前几间那么生硬,这里似乎多了些什么……他谨慎地转了一圈,顺便点燃发现的几盏油灯,等到房间全部亮起后,他瞥见角落放着一个落灰的酒坛,原本模糊的感觉顿时清晰——这里多了一点活气,明显是有人住过。   他看向刚刚跌倒的地方,那里的机关已经闭合,墙壁一点缝隙都没有,也不知能不能原路返回。   沐十里三人都望着他,等着他下令。无冤的江湖经验多一些,也看出这地方有人住过,说道:“肯定有暗道能出去。”   祁真应声:“都找找,发现可疑的地方先别急着下手,免得有危险。”   几人便各自散开。祁真走到先前的地方查看,想试试能不能回去找二哥,若是不行,他只能先回到上面然后再想办法进入地宫,因为依二哥的脾气,见不到自己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要是一时失控碰到危险的机关就糟了。   无冤则摸摸下巴,探究地盯着石床。   钟离志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我在想外面的机关那么多,睡觉的地方应该也会有的,”无冤弯腰在床底摸了摸,“比如遇上偷袭什么的,可以直接逃命啊。”   祁真等人觉得有道理,急忙围过来,这时只听砰地一声大响,靠近大床的墙壁猛地被劈开,石板呼啸地拍过来,顿时将无冤砸在了下面。   祁真几人:“=口=”   祁真尚未来得及过去扶他,忽然从破开的缺口处扫见了一个人影,立刻横跨一步勇敢地挡在了十里他们面前,一边心想不会是鬼吧,一边肝颤地盯着对方,目送他慢慢迈了过来。这人身穿一件青衫,五官俊逸,看着斯斯文文,却是萧安木。   祁真先是一怔,继而更加肝颤,这可是长乐岛的公子,他们几个只有无冤的武功好,希望能拖一拖……他下意识期待地看向无冤,见他恰好爬出来,摸摸被砸到的头,泪眼汪汪看着他们。   祁真:“……”   你他娘的为什么非得现在变身!   萧安木见到他们也是一怔,笑道:“杨少侠?你们怎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祁真见他好像没有撕破脸的意思,快速镇定,温和道,“萧公子呢?”   萧安木有些无奈:“我听见地面有动静,莫名其妙就下来了。”   “……”祁真假装自己毫不知情,“我们也是。”   萧安木点头,察觉无冤坐在地上一直指控地盯着自己,便伸出手歉然道:“对不住,没事吧?”   “……嗯。”无冤抓着他站起身,正要拍拍身上的土,钟离志便哆哆嗦嗦跑过来,将他扶到了祁真身后,警惕地盯着萧安木,他们之前都听少主说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人呀!   萧安木无视钟离志紧张的神色,嘴角勾着笑,一副脾气甚好的样子:“杨少侠有什么打算?”   祁真道:“看看能不能出去吧。”   “在下也是这个意思。”萧安木简单说了说自己这一路的情况,告诉他们掉坑后便是一条走廊,直通这里,他发现没路,这才下手劈开了墙壁。   他问道:“你们是直接掉了进来,还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   “别的地方,”祁真见他好像真没有下手的意思,略微放心了一点,透过墙壁缺口看一眼灯火通明的走廊,“你没遇见其他的岔道?”   “没有,先在这里找找看吧,”萧安木微微一顿,笑道,“不过在下方才正与莫楼主和云公子说话,他们若是找人来挖坑,咱们兴许会得救。”   祁真眨眨眼,不清楚他说的是真是假,只随口嗯了声便凑到了床前,仔细找了片刻,惊喜地摸到一个凸出的圆形石块,他见十里等人恰好都在身边,便转了一下。   咔嚓一声轻响,几人下意识闭住呼吸,紧张地等着,只见被萧安木劈烂的石墙向旁边滑开,露出了明亮的走廊。   几人:“……”   反正已经裂开了,这机关等于白找啊!   祁真和钟离志沉默一瞬,快速看向萧安木,你劈什么劈,晚劈一会儿我们自己就能打开,而且你还把无冤砸变身了!   “……”萧安木神色不变,温柔道,“若这是出口,我掉下来的地方恐怕有地方能上去。”   祁真默然,这个机关设在床边,是出口的几率很大,因此这条路不太可能是死的。   萧安木含笑望着他:“杨少侠要去看看么?”   祁真权衡一下利弊,觉得这人想抓他们应该轻而易举,提防没什么用,便率先过去了。这条走廊与他们先前走过的并无区别,他走了几步,忽然想起刚刚朝下滚了半天,那二哥他们会不会是在这上面?   他向上瞥了瞥,顿时怔住。   萧安木顺着他的视线看一眼,见头顶上画着星图,问道:“杨少侠可是有什么发现?”   “……没有,”祁真回神,“我只是觉得画得挺好看。”   萧安木不置可否,慢慢带着他们到了先前进来的地方。这里也是一个石洞,周围干干净净,一点可疑之处都没有。几人仔细逛了一遍,完全没见着有能活动的机关,便沉默了。   “可能这也不是出口,要不咱们回去?”钟离志猜测,“再说这么大的地宫应该藏着东西,总不能是坑人玩的吧?”   祁真不答,皇宫的机关室确实不是只用来坑人,而是真放着东西,至于放着什么他也不清楚,而这里……他道:“回吧。”   萧安木提议:“不如等他们挖坑?”   “分头行动好了,萧公子在这里等人,我们回去再看看,节省时间。”祁真诚恳地说完,带着人开始往回溜达。萧安木笑了笑,很快追上他们。   祁真:“……”   萧安木走了几步,察觉这人总是时不时地瞅瞅他,柔声道:“杨少侠似乎不太喜欢我?”   祁真道:“没有,你多心了。”   萧安木充耳不闻:“杨少侠已经知道我便是长乐岛的公子了吧。”   祁真立刻向旁边挪,他之所以一直没提,就是不想把这层纸捅破,如今萧安木竟然先提了,这是想干什么?   萧安木笑道:“杨少侠别紧张,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   祁真干脆不和他装了,说道:“在下若没记错,萧公子好像陷害过我。”   萧安木很诚实:“确实有这回事。”   祁真:“……”   那你还有脸说不会对我怎么样?   “我只是想让风雨楼和世家产生矛盾罢了,不会让杨少侠出事的,因为我当时就在人群里……”萧安木说着忽然一停,“好像有动静。”   祁真心头一喜:“来找我们的?”   “哪怕是,也不会立刻过来,”萧安木道,“声音离这里有些远。”   祁真忍不住猜测是二哥暴怒了,挣扎一会儿,拍拍无冤的肩:“你,把眼睛闭上。”   无冤满脸不解:“为、为、为什、什么?”   祁真一本正经:“我是为你好,我接下来要把咱们带出去,画面比较恐怖,你先别看,等睁开眼,咱们应该就脱身了,乖。”   无冤睁着纯洁的双眸看看他,道声好,听话地闭上了眼。   祁真看一眼钟离志,对无冤抬抬下巴。钟离志默默反应一下,试探地伸出双手,见少主点头,便也点点头,表示懂了。祁真伸手指,无声地数数:“三、二……一!”   那一瞬间,祁真和钟离志几乎同时动手,用力将无冤推向墙壁,后者猝不及防,后脑砰地撞在上面,立刻晕了。   萧安木:“……”   祁真拍拍无冤的脸:“醒醒。”   “哎哟我去,疼死我了,”无冤捂着头爬起来,快速发现一旁的萧安木,惊了,“你怎么在这?我听说你是长乐岛的公子,藏得可够深的啊!”   萧安木:“……”   “等等,这是哪?我记得刚刚还在石室,”无冤看着少主,“那败家玩意又出来了?”   “这不是重点,”祁真指着头顶的星图,“看见没有,一会儿听我命令,我试试能不能出去。”这也是他将暴力无冤弄出来的原因——他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萧安木。   萧安木很快调整好状态,走到一边看着,脸上并没有意外的神色,显然方才就已经察觉到某人有事没说。   祁真懒得找借口,开始指挥无冤一步步解开星图,这也是上辈子在机关室里见过的,只是这地方装到了头顶上,但步骤应该都一样。   萧安木静静等着,见身侧的墙壁慢慢挪开了一个门,心底闪过一丝惊讶,赞道:“杨少侠果然厉害。”   “运气罢了。”祁真淡定地回答,看着那扇门,率先走了进去,接着察觉踩到了什么东西,好奇地弯腰捡起,不禁一怔。   萧安木就在他身后,看了看:“是半块玉佩?”   “嗯。”祁真随意收好,压下了心里的震惊。   这个……好像和他那不靠谱的师父给的玉佩一模一样,难道他师父失踪的几十年是被关在这里了?没吃没喝的,有可能活着么!      第133章 沧澜乾芷7      风雨楼的精锐今晚都潜到了仙山附近,不少人是亲眼看着自家楼主进去的,如今见他还不出来,不免有些担心。柳昂握着剑柄,一副想要杀过去的模样。   “忍着点,”花舵主不知是第几次劝他,“我知道你和楼主说了要亲自报仇,但不是我泼你冷水,你现在真不是章倨的对手。”   柳昂冷冷道:“我明白。”   “那你就好好练剑,你们柳家的一盛剑法当年也曾名震江湖,只是后来没人再练到第六层了,”花舵主道,“楼主说你挺聪明,努力钻研一番兴许就能突破。”   柳昂没有搭话,继续盯着仙山的方向,并没做出失控的事。花舵主顿时满意,深深地觉得这是自己的功劳,欣慰地要拍他的肩,结果被柳昂嫌弃地避开了。   秦肆在旁边看着,玩味道:“楼主说你们可以多处处。”   柳昂:“……”   花舵主:“……”   “想哪去了,”秦肆看着花笑言,“楼主说你有时候太蠢,想找几个沉稳点的人去分舵看着你。”   “……”花舵主不乐意了,刚要反驳说自己在打理分舵上还是很靠谱的,却忽然发现不远处的半空亮起了风雨楼的联络信号,便立刻带着人赶过去,接着见云卓正站在这里,不由得一怔。   他们之前倒是看见了楼主身边有个人,但距离太远看得并不清楚,没想到竟是云卓……等等,他们要是没记错这人方才用了轻功,好像还挺快的,真的假的?   秦肆早已猜到云卓恐怕不简单,此刻见他神色不对,便问道:“怎么了?”   云卓并不废话,快速在人群中找到子桑瑜,一把拉住了他——这人前些天听说祁真在白湖城便找了来,可惜扑了一个空,于是便打算和莫惑一起走。今晚莫惑出门,想起仙山周围有机关,为了以防万一将他也叫上了,谁知还真能派上用场。   “你跟我来,”云卓看一眼秦肆,“你们也跟来几个。”   秦肆问:“究竟出了什么事?”   云卓简单道:“我弟掉进机关里了。”   所有人都是一惊,子桑瑜和花舵主几乎同时开口。   “现在怎么样了?”   “夫人有没有事?楼主呢?”   “我们还在找。”云卓说着将子桑瑜向怀里一带,加快速度,再次进了长乐岛。   如今祁真出事,莫惑便暂时歇了算计萧安木的心思,告诉长乐岛的人在萧安木的院子里挖几下。   当然,他们绝不会说是亲眼看着萧安木掉下去的,至于萧安木上来后会不会拆穿……这事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他们现在只是想增加找到祁真的几率而已。   云卓带着人回来时,长乐岛已经在院中挖了一个大坑,而莫惑和祁杨还在联手拆地宫,并终于发现一个入口。   风雨楼的人纷纷进入地宫,心惊胆战看着满地狼藉,生怕这里下一刻就会被他们弄塌,可当看到自家楼主的表情,又想到夫人生死不明后,他们立刻就不怕了,开始跟着楼主去救夫人。而白道一众沐浴在莫惑和祁杨的强大气场下,早已不敢随意开口,哪怕干活出了一层汗,还是觉得冷飕飕的。   莫惑和祁杨都没理会他们,大步进了打开的通道,顺着斜坡一路向下,接连劈开两道墙壁才到达石室,然后去了石床边的走廊,与此同时,长乐岛也顺利挖开坑跳下来,双方快速在中途遇见了。   祁杨道:“这边没人,往回走。”   “我们这边也没人,下来后只有一条路,”章倨猛地意识到不对,“慢着,你是谁?还有你们,”他看向跟着祁杨的一群人,“你们怎么进来的?”   白道一众默默望天,不和他对视,围剿人家却踩到机关什么……他们才不会说呢。   章倨没有再问,因为他发现了站在莫惑身后的柳昂,冷傲地扫了对方一眼,看向云卓:“你们那边有岔口么?”   “没有,”云卓说着见子桑瑜正仰着头看星图,问道,“有什么发现?”   子桑瑜迟疑道:“这好像是一个机关。”   众人顿时齐刷刷看向了他。   祁真这时已经顺着狭窄的通道进了新打开的石室,一路上他的脑中闪过了不少师父的死状,甚至连半截白骨的情况都考虑了,结果等他迈进来点上油灯,才发现一根骨头都没有。   房间很小,中央砌着一个平台,平台摆着石桌,上面则放着一个盒子和一块石头做的无字碑。他看着这四四方方的小盒,忽然有点悲伤,他师父难道只剩一堆骨灰了?谁把他放在这里的?   萧安木看着他:“杨少侠?”   “……没什么,”祁真道,“我就是在想这位前辈会是谁。”   萧安木柔声问:“杨少侠觉得这是骨灰?”   祁真反问:“不然呢?”   萧安木道:“那为何没有香案?”   祁真微微一怔,联系一下地宫的变态程度,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兴许是一层伪装,那这里面装的……他看向沐十里:“十里,你觉得有危险么?”   沐十里有些不解:“应该没有吧,这真不是骨灰?”   “看看就知道了。”祁真走上前,谨慎地打开盒盖,只见里面是一层灰白色的粉末。   祁真:“……”   萧安木:“……”   另外几人:“……”   场面死寂了一下,紧接着祁真等人便将目光投在了萧安木身上,这不是骨灰是什么!   “……”萧安木道,“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不如我装一部分走,找人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若真的是骨灰,我再放回来。”   “不用,我来。”祁真道,这搞不好是他师父呀,岂能容他人随便乱碰!   萧安木没意见,点头道:“若不是骨灰,杨少侠便带走吧。”   祁真不禁怀疑地盯着他,有些不相信他有这么好说话,毕竟从机关的严密程度推测,盒子里的东西肯定是很宝贵的。   萧安木能猜到他的想法,解释道:“我们长乐岛只是暂时住在仙山,我不清楚原主人是谁,现在又身在何方,若万一回来后发现盒子没了,先找的便会是我们,要是对方的实力很弱倒好办,若很强,东西还是放在别处为好。”   祁真明白了他是想到时候争取一个喘息的机会,不由得问:“若原主人已死呢?”   萧安木笑道:“那再好不过。”   祁真将信将疑,接着想到这人要他们的命易如反掌,便淡定了,轻轻抱起了盒子,然而就在这时只听咔嚓一声,四面墙壁以极快的速度射出数十根细线,纵横交错地贯穿了整间屋子,只剩他们站立的中央平台没有被波及到,若从上往下俯视,他们就像是被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网住似的。   “……那是什么?”钟离志和无冤几乎同时叫出声,指着墙壁露出的密密麻麻的尖锐的黑点。   萧安木道:“是箭。”   得,不用问了,他们若是碰上细线,绝对会被射成马蜂窝。祁真吓了一跳,立刻将盒子放回原位,但令人绝望的是机关并未收回,依然危险地摆在他们周围。   不是说没危险么!   祁真、钟离志和无冤的第一反应都是看向沐十里。   沐十里眨眨眼:“你们看我做什么?”   几人摇头表示没事,暗道十里的好运气果然不会那么邪乎,可为何非得是在今天不灵了!   沐十里担忧问:“少主,现在怎么办?”   “应该可以解开,”萧安木最先找回状态,猜测道,“当初设计这个机关的人估计是不希望被人拿走东西,但若是他自己或他信任的人来取,肯定也会遇上这种情况,只是……”   祁真一点就透:“你是怕解开机关的关键在墙上?”   萧安木嗯了一声。   祁真沉默,若真是如此,他们可就出不去了。   几人先是试着在平台上找了找,结果却一无所获,顿时陷入死寂,片刻后,无冤从怀里摸出一块饼,咬了一口。   其余几人:“……”   祁真瞪眼,这种时候你竟然还能想着吃!   无冤看看他们,慢吞吞咽下嘴里的东西:“谁知道这些细线能坚持多久,总不能当饿死鬼,你们吃么?”   祁真静了一下:“……吃,给我来一块。”   钟离志和沐十里紧随其后:“给我也来块。”   “……”萧安木顶着他们略微怜悯的目光,无奈地也接了一块过来塞进嘴里,接着嚼了两口,忽然扫向入口。祁真等人不需要他提醒,也敏锐地听见了少许动静,齐齐望过去,很快就见莫惑和祁杨带头冲了进来。   几人立即含混地大吼:“停!停下!”   莫惑和祁杨依言站定,快速看清房内的情况,瞳孔都是一缩。莫惑压下心里的不安,反手子桑瑜拉到身前:“看看这个。”   祁真见到他一怔:“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你别急,我想办法救你。”子桑瑜答道,开始专心研究墙上的机关。众人不敢打扰他,都没开口,周围一时静得落针可闻,半晌后,子桑瑜才收回视线,神色凝重,“我没办法关,只能试着拆一下。”   “……慢着,你先给我等等,”无冤急忙又掏出两块饼,给平台上的几个人分了,“来,快吃。”   众人:“……”      第134章 沧澜乾芷8      无冤没见过子桑瑜,更不清楚这是机关世家子桑家的人,后来他虽然听了少主的介绍,但还是决定吃完再说,毕竟子桑瑜看着太小,要是弄错了一步,他们都得死。   莫惑强迫自己镇定,很快看出这里的玄机,告诉子桑瑜破解机关的关键或许在墙上。   子桑瑜摇头:“我找过了,这附近没有,可能是在别处。”   莫惑的神色再次一沉,见那小东西默默望着他们,简直想冲过去陪他一起面对这些。祁杨的表情也很不好看,对弟弟安抚道:“小真你别怕,没事的。”   祁真应声,张嘴把最后一块饼吃了,慢慢开始嚼,接着见萧安木将他分到的饼递了过来,不禁看了看他:“你不吃?”   “我吃饱了。”萧安木柔声道,其实他根本不饿,哪怕饿,他也没兴致在这里吃东西。   祁真和钟离志顿时沉痛地望着他,就好像他吃饱后可以上路了一样,祁真甚至伸爪子拍了拍他的肩,搞得萧安木立刻无语,不过祁真也觉得他们吃饭的举动略有点诡异,便把萧安木的饼转手给了无冤,因为他也不想再吃了。   如今能面不改色吃的只有两人,一个是沐十里,另外一个就是无冤。前者一向乐观,并且相信子桑哥很厉害,自己会没事,后者……则是单纯地不想做饿死鬼。   无冤看着他们递来的东西,一律接回,这时忽然扫见子桑瑜掏出了工具,急忙疯狂地往嘴里塞饼,紧接着开始捶胸,艰难道:“噎……噎住了……”   众人:“……”   祁真道:“没有水,你要不走两步?”   无冤点头,听话地在平台上来回溜达,钟离志在后面追着他,一下下地给他拍背,先前的紧张感瞬间烟消云散。   “……”跟来的众人嘴角抽搐了一下,默默望着他们。萧安木再次无语,干脆移开视线,见到章倨等人都在门口那里站着,便微微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长乐岛的人急得不行,根本没办法放心,章倨见子桑瑜要动手,忍不住凑过去问道:“子桑公子,你有多少把握?”   “我尽力而为。”子桑瑜最后看一眼祁真,将注意力转回,专心拆机关。   砰砰几声轻响,墙壁很快被凿出一个缺口,渐渐露出机关的部分,所有人都伸着脖子紧张地盯着,连无冤也停了下来,石室一时只剩下工具和墙壁的碰撞声。   祁杨看了两眼,发现内部的构造十分精密复杂,眸色一沉,扫向莫惑,见他表情如故,便慢慢收回了目光。萧安木也看了看莫惑,想法和祁杨不约而同——他们不清楚子桑瑜的实力,但人是莫惑带来的,他应该心里有数。   莫惑看着淡定,其实也没底。子桑瑜小小年纪能在机关会上率领子桑家闯进三甲,天赋肯定不错,只是这里的机关早已不知存在了多久,更不知是出自哪位前辈之手,若是一名曾经威震过江湖的机关师,子桑瑜经验不足,自然没办法和人家比,尤其这事涉及到祁真的安危,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心。   “砰”   最后一个声音落下,机关全部露出,接下来就是拆了。   周围的人几乎同时绷了绷身上的肌肉,莫惑和祁杨迅速将目光投向祁真,手里都握了东西,准备在子桑瑜失手时打落射出的利箭。   不少人和他们的想法一样,全都一眨不眨地盯着中央平台,场面简直一触即发。祁真干巴巴地眨眨眼,习惯性望向莫惑。   莫惑竭力维持着淡然,一直望进他的眼底。   祁真看着他,总觉得他是在告诉自己会没事,一颗心渐渐安定。   时间慢慢滑过,众人只听耳边传来几声“咔嚓”,门口附近的箭便被顺利拆了下来。子桑瑜的额头出了一层细汗,动作不停地开始去拆别处。众人不敢大意,一部分人继续盯着台子,另有几人则亦步亦趋跟随子桑瑜,帮忙打下手。   天际泛白的时候,子桑瑜终于将机关拆了一半,露出的空隙足够那几人出来,只要途中不碰着线就不会有危险。   众人面色一喜,目送祁真他们依次到了门口。   莫惑望着这小东西回来,再也忍不住,立刻要将人拉进怀里抱抱,这时却见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抢先把祁真拉过去,狠狠抱了抱。   莫惑:“……”   祁杨揉揉弟弟的头,又捏了捏小肩膀,这才踏实,看一眼他抱着的盒子:“这是什么?”   祁真有点沉痛:“骨灰。”   祁杨:“……”   莫惑:“……”   周围竖起耳朵听着的人:“……”   骗人的吧?否则好好的你抱人家的骨灰做什么?众人默默看着他。祁真不理会他们,把盒子交给二哥让他帮忙抱一下,然后便到了子桑瑜面前。   沐十里早已带着钟离志和无冤过来,正笑着为他们介绍彼此。   子桑瑜见他们没事,脸上带了笑容,摸摸十里的头:“刚才怕不怕?”   “不怕,”沐十里高兴道,“子桑哥那么厉害,我就知道会没危险的。”   祁真、钟离志和无冤:“……”   也对,他是说过没危险,所以这是有惊无险么?   子桑瑜笑了笑,见祁真来了,便上前两步看着他:“少主。”   祁真欣慰不已,拍拍他的肩:“你家的事忙完了?”   “还没有,但我二叔一直想让我跟着你去闯荡江湖,”子桑瑜笑得有几分无奈,“后来他听说你们在白湖城,那天又喝了酒,拉着我开始哭,我只能来了。”   祁真顿时感同身受,想当初他的小身板差点被子桑家主拍散架。   附近的人听得吃惊,完全没想到子桑瑜竟也是天齐宫的人,难怪这么厉害,不对,或者说是杨少侠识人太准?   莫惑挥开他们过来,轻轻搂了搂祁真,又抓住他的手捏了捏,这才稍微满意。   众人不清楚这地方是否还有别的机关,便快速离开,顺着走廊到了萧安木掉下来的石洞,终于出了地宫。   祁真从莫惑嘴里得知这是长乐岛的住处,下意识看向那群白道,却见他们不知何时将萧安木拉到了一旁,便忍不住好奇地凑近了一点,只听成剑剑苦口婆心道:“萧公子,你父亲已经休妻,当年的事他并不知情,他终究是你父亲,还是回去吧。”   萧安木轻轻呵出一口气:“多谢成大侠一番好意,只是若不是长乐岛,当年的事也不会真相大白,如今想想,我娘的死恐怕也另有隐情,这等恩情,在下自然要报,成大侠请回吧。”   成剑剑道:“可长乐岛行事毒辣,你……”   “成大侠放心,在下毕竟是在白道长大的,自有分寸。”萧安木打断他,面色极其认真,一副非常沉稳可靠的少侠模样。   祁真:“……”   装吧你就!   成剑剑还想再劝几句,却见章倨走了过来,只得暂时闭嘴。   章倨向来桀骜不驯,直奔重点:“你们和今晚那群白道一样,是来围剿我们的?”   成剑剑道:“不,我们是不小心才进来的。”   章倨对这个答案嗤之以鼻:“那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多住几天?”   成剑剑和身后的白道瞬间警惕地盯着他,摸不准长乐岛的心思。   章倨只是说说而已,不会真把人扣下,冷哼道:“看什么看?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要是再不走,我就请你们住下。”   “我来送吧。”萧安木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准备带他们出去。   成剑剑等人心下一松,跟着萧安木走了几步,接着忽然察觉到什么,转过身问道:“杨少侠,你们不走么?”   “你们先走,我还有点事要问他们。”莫惑淡淡道,率先替祁真作了回答。   长乐岛之前可计算过风雨楼,要是打起来怎么办?白道一众顿时不放心,但没等他们开口,莫楼主便收回了视线,他们联想到这人的性格,知道多说无益,只得离开。   章倨懒洋洋地道:“慢着。”   众人齐刷刷盯着他,再次警惕,只见章倨看向了柳昂,厌恶道:“你也给我走。”   “……”柳昂面色一寒,立即就要拔剑,但想到自家楼主还在这里,并且似乎是有事要找他们,便不想让楼主难做,竭力压下杀气,冷冷看他一眼,主动对楼主说去外面等着,转身走人。   花舵主担忧问:“不会出事吧?”   “不会,他比你冷静,”秦肆笑道,“你不放心可以跟过去,和他一起等着我们,顺便多处处。”   “那怎么行,”花舵主严肃道,“楼主和夫人现在在长乐岛的地盘上,我当然要在旁边看着,而且我不缺副手好么……”   莫惑道:“去吧。”   “……”花舵主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伤心地看看楼主,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萧安木回来得很快,将他们请去书房,倒上几杯茶,笑着问:“莫楼主想问什么?”   莫惑淡淡道:“天毒经我已经拿到了,只有一半。”   “莫楼主应该知道我手里只有这一半,”萧安木笑道,“另外一半当初在秋鸣踏堰就丢了,也不知是被谁偷的。”他的目光有些玩味,这事他以前不清楚,如今得知莫惑一直想要天毒经,便猜到了几分。   莫惑不是来和他辩论这个的,继续道:“我看过撕口,已经有些年头了,你当初捡到天毒经的时候就是被撕开的?”   “嗯,不知莫楼主有没有注意到天毒经是裂成了三截?”萧安木道,“其实原本没有封皮,后来才被我无意间发现沾上了。”   莫惑挑眉:“在哪?”   萧安木喝了一口茶,柔声道:“在这里。”   莫惑瞬间一怔,祁真则忍不住皱眉,天毒经的封皮在这,他师父的半截玉佩也在这里……那么盒子装的到底是谁的骨灰?又是谁放的呢?      第135章 沧澜乾芷9      萧安木当年只发现了天毒经,此外半个人影都不曾见到过,莫惑细细问了几句便作罢了,无视掉萧安木若有所思的视线,起身告辞。   “早饭应该已经做好了,”萧安木笑道,“诸位不如吃完再走?”   云卓笑眯眯地坐着,没有开口。莫惑看向身边的人,让他做决定。祁真则满脸微笑,温和道:“不了,我们还有事,下次吧。”   萧安木并不强求,含笑将人送出门,很体贴地给天齐宫的人备了两辆马车,以此对子桑少侠的出手表示感谢。莫惑见他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便不和他客气,淡定地收了,带着祁真往外走。   两拨的人都在院内站着,这时便纷纷跟随自家主心骨一起出了仙山。柳昂和花舵主正等着他们,见状迎了过来。柳昂又见到某人,冷淡地看了看他。   章倨立即瞪眼,下巴微抬,神色狂傲。   云卓与他站得近,笑着低声问:“你怎么见着你哥就炸毛?”   按理说章倨屠了整个柳家堡,只剩柳昂侥幸逃脱,他再看见柳昂应该是想办法弄死人家才对,怎么反而是一副“我好烦你,别靠近我,赶紧滚蛋”的模样?   “你才炸毛,”章倨顿了顿,迅速纠正,“他才不是我哥!”   云卓耸肩,没有和他争辩,瞥见长乐岛的人将马车拉了出来,便笑眯眯地与萧安木告辞。   祁真上去前最后看了萧安木一眼,发现那里不知何时过来一位俊逸的公子,大概之前在石室太紧张,他现在才注意到他。这人身穿一袭白衣,宽松的袖口印着点点粉色花纹,却不显女气,显得慵懒而华贵。祁真仔细辨认一下认出那是桃花,且腰间也有,或许是印在了后背,导致前面只露出了一小块。   “他就是桃苑主人。”莫惑在他耳边低语,进了马车。   祁真微怔,快速想起桃苑主人和萧安木的那点事,忍不住再次好奇地看了看对方,这才凑到莫惑身边坐好。莫惑下意识想把人拉进怀里,紧接着只见车帘被掀开,祁杨也钻了进来,顿时不爽。   祁杨没理会他,挨着弟弟坐下,看一眼旁边的盒子:“这谁的骨灰?”   “你看过了?”祁真道,“是骨灰么?”   祁杨道:“看着像,谁的?”   祁真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那你抱出来做什么?祁杨和莫惑同时沉默地望着他。祁真能猜到他们的想法,主动掏出半截玉佩:“这是我在那间石室的门口捡的。”   祁杨不认识这块玉,莫惑却再清楚不过:“你怀疑这是你师父的骨灰?”   “有可能,”祁真道,“所以我想找人看一看究竟是不是骨灰,如果是,我再放回去,顺便烧点纸钱,你说如果真是我师父的,是谁放的?毒怪么?他和我师父的关系很好?”   “不好,”莫惑淡淡道,“据说他一直很讨厌你师父,至于原因,没人知道。”   “你们先等等,”祁杨打断他们,看着自家弟弟,“你还有师父?”   “嗯,我师父叫轻邪,以前的三大高手之一。”就是人有点不靠谱。祁真没把最后一句加上,耐心给二哥讲了讲拜师过程。   祁杨能想象当时的凶险程度,不禁后怕地捏捏弟弟的小肩膀,终于对莫惑顺眼了一些。   祁真一晚没睡,如今放松下来很快便撑不住了,习惯性爬进莫惑的怀里,扒着他蹭了蹭,沉沉睡去。莫惑立刻抱好他,原先那点不爽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   祁杨:“……”   他果然很讨厌!   萧安木这个时候依然在原地站着,静静目送他们走远。   章倨看他一眼:“大哥你在想什么?”   “我总觉得莫惑对毒怪很在意。”萧安木沉吟片刻,想起莫惑和一笑谷两位谷主的关系似乎不错,便估摸是为前辈问的。他收敛心神,转身回去:“收拾一下,我们换地方。”   长乐岛上下惟公子之命是从,此刻一点疑问都没有,道声是,开始去准备。章倨则一路跟着大哥,说起了他掉坑的事。   萧安木听说莫惑和云卓最初是让章倨他们去卧室挖坑,笑了笑,一点都不意外。他算计过杨真,而莫惑打伤过章倨和容渊,他们都伤害过对彼此重要的人,换做是他遇见昨晚那种情况,也会做点什么阴莫惑一把。   章倨问:“你是怎么掉下去的?”   萧安木推测道:“可能下面有机关,有人无意间打开了。”   章倨敏锐问:“是白道那群人?”   “或许吧,”萧安木说着见桃苑主人凑了过来,问道,“你是和我们一起还是回去?”   “自然是跟着你,”桃苑主人摸了摸他的手,“我得好好盯着你,省得你再出事,否则若有个万一,我找谁去?”   萧安木温柔一笑:“放心,我可舍不得你。”   桃苑主人愉悦地笑出声:“你这人,说个情话都让人觉得特别好听,虽然不见得是真心的。”   萧安木的语气半点不变:“反正你不会介意。”   桃苑主人点头:“我就喜欢你这副坏坏的模样,亲我一口怎么样?”   章倨立刻向旁边挪,慢慢蹭到了六妹身边,却见她正在走神,便伸手在她眼前晃晃,可紧接着就被拍了下去,问道:“想什么了?”   红裙女子低声道:“我终于找到和大哥命数有关的那个人了。”   章倨瞬间一怔:“谁?”   女子轻轻道:“天齐宫,杨真。”   章倨倒吸一口气:“咱们该怎么办?为敌为友?”   “最好为友,”女子道,“为敌对咱们没好处,尤其他们那边还有一个沐十里。”   章倨惊讶:“你连他的实力深浅都能看出来?”   “不是,他这个人生下来就受福神眷顾,注定没病没灾,”女子道,“你若去算计他,搞不好倒霉的是你。”   章倨:“……”   此刻没病没灾的沐十里正在马车内睡得昏天暗地,钟离志和子桑瑜睡在他旁边,三人将座位完全霸占了。无冤便跑到了车外,亲热地和左侍天坐在一起,给他捏捏肩:“哥,咱啥时候吃早饭?”   左侍天看着他:“你还没吃饱?”   “没。”   左侍天笑道:“等停下再说。”   无冤于是满意欢喜地开始等,结果一直等到白湖城,不禁哀怨地看了看他。   先前他们离开时走的是槐溪方向,中途绕了半圈才到达仙山,而如今他们是从仙山直接回城,因此只花费了大半天的工夫。祁真美滋滋地睡了一觉,下车便不再困了,在莫惑的建议下抱着盒子找到了封晏。   封晏捏起闻了闻,舔了一点很快吐掉,说道:“闻着像,但不是。”   “……哦。”祁真等人望着他,表情略有点微妙。无冤没有忍住,满脸佩服:“这都知道,你以前吃过啊?”   众人:“……”   你能不能别问得这么直接!   封晏看他一眼,语气半点没变,继续道:“可能是某种草的籽被碾碎了。”   众人:“……”   到底吃没吃过!   封晏问:“从哪得来的?”   祁真没有瞒他,简单说了说经过。封晏略微挑眉,又仔细看了一下盒里的东西,结果还是不能弄清是什么,不过从他们的叙述推测,应该很珍贵。祁真也想弄清,干脆给了他一小包,让他拿去研究,然后便抱着盒子回到了小院。   “少主,”子桑瑜走过来,“我有点事想说。”   祁真嗯了声,带着他回房:“想说什么?”   “是关于在地宫走廊里见到的花纹,”子桑瑜迟疑道,“那好像是我家的标志。”   祁真顿时一惊:“你家不是那样的花纹么?我以前见过的。”   “嗯,对外是统一的,但我家每人都有一个特有的记号,为的是出了问题能找到是谁做的,”子桑瑜道,“每一代都不同,我在家里的书上见到过,设计地宫的机关师应该是我太爷爷那一辈的,就因为是子桑家的机关,我才能拆下来。”   祁真恍然大悟,以前的子桑家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在机关造诣上名震江湖,皇宫要装机关室,找上他们也在情理之中,这也就解释了为何仙山地宫和皇宫的会一样,因为根本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只不过那机关师毕竟是在给皇家干活,像这种性质的工作绝对是要保密的,因何又要再建一座地宫?不想活了么?难道只是为了藏盒子?   他思考一阵,拍拍子桑瑜的肩表示自己知道了,把人送出门后便坐着发呆,莫惑进门时就见他呆呆地望着盒子,上前抱着他:“怎么了?”   祁真把新听来的事告诉他,问道:“你以前说过子桑家的几位长老一夜被杀,好像就是毒怪干的,他们有什么仇?”   “听说是子桑家有毒怪想要的东西……”莫惑微微一顿,几乎和祁真同时看向盒子。短暂的沉默过后,祁真问:“就是这个?”   莫惑道:“也许。”   祁真双眼一亮:“能解疯……凤随心的毒么?”   “现在连它是什么都不清楚,说不好。”莫惑揉揉怀里的人,扳着他的下巴亲亲,接着只觉不过瘾,将人抱到了床上。   “咱们可以去槐溪,搞不好能找到线索……唔嗯……”祁真剩下的话被尽数吞去,很快被吻得晕晕乎乎,近乎本能地伸爪子抱住了对方。   莫惑暂时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折腾萧安木,该问的又已经问完,便不打算再在白湖城待下去,几人于是休息一晚,转天一早开始向槐溪出发,一路走走停停,三天后便到了地方。   毒怪的住处早已破败不堪,祁真来回翻了两遍,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见着,最终只得不情愿地爬上马车,窝着不动。   莫惑见他不太高兴,忍着笑给他擦擦爪子,然后把人拉进怀里抱抱,拍拍背:“去沧澜宫拿逐月决?”   祁真闷声道:“嗯。”   莫惑安抚地亲他一口,吩咐人掉头去沧澜宫。   作者有话要说:  脑洞大开的剧场——   1   [队伍]萧安木:早饭已经做好,诸位……   [系统]莫惑离开了队伍。   [系统]祁真离开了队伍。   [系统]祁杨离开了队伍。   [系统]云卓离开了队伍。   ……   [系统]无冤离开了队伍。   [喇叭]萧安木:……我还没说完。   [江湖]祁真:不小心手滑了[无辜脸]   [江湖]无冤:你们早饭都有什么?好吃么?[口水]   [江湖]左侍天:要不你留下?   [江湖]无冤:哪能啊哥!我就是随便问问!咱不和他吃饭!   [江湖]萧安木:……   2   [私聊]萧家主:安木,长乐岛这招棋太狠,以后恐怕会收敛一点,你回来吧。   [私聊]萧安木:不父亲,我观察了一下,他们肯定另有所图。   [私聊]萧家主:你确定?   [私聊]萧安木:确定,我刚刚取得章倨的信任,在这里已经有一点地位了。   [私聊]萧家主: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凡是小心行事,萧家以后没能没有家主。   [私聊]萧安木:放心吧父亲,我会的[微笑脸]   ……   [帮会]萧安木:以后谁见着我父亲,别客气使劲打。   [帮会]章倨:好,谁让他以前把你当空气,我来给你报仇!   [帮会]容渊:+1   [帮会]六妹:+2   ……   [帮会]桃苑主人:+10086   [帮会]章倨:等等,你怎么混进我们帮会的?   [帮会]桃苑主人:你什么你,没规矩,要叫我帮主夫人!   [帮会]章倨:……   3   [系统]莫惑对祁真使用一吻神情   [系统]祁真命中晕眩效果   [系统]莫惑对祁真使用龙酥手   [系统]祁真掉落一件衣服   [系统]莫惑对祁真使用迷情法阵   [系统]祁真瘫软无力,呼吸急促   祁杨:喂,我是你们公司老板的二弟,给我把一个号封了。   [系统]莫惑对祁真……   [系统]对不起,系统判定您有耍流氓嫌疑,已封号。   莫惑:……   [江湖]祁杨:让你得瑟。   [江湖]祁真:唉,人呢?   [江湖]祁杨:去厕所了吧,二哥陪你去玩。   [江湖]祁真:好。   [附近][玩家]凤随心对[玩家]祁杨开启了仇杀。   [江湖]祁杨:……   [江湖]祁真:=口=   [公告]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玩家]叶天元赠送[玩家]凤随心999朵玫瑰,深情告白[玫瑰][爱心][玫瑰]   [江湖]邵沉希:……   [江湖]右护法:[黑线][吐血]      第136章 沧澜乾芷10      槐溪和青古镇离得不远,只需三天的时间就能到。   祁真自从在二哥面前成功装完一回可怜,以后便都和莫惑黏在了一起,每日亲亲热热的。祁杨沉默地看着,两天后终于趁休息的空当将弟弟叫了过来,说道:“拿完逐月决和我回京。”   祁真道:“二哥……”   祁杨打断道:“把他也带着。”   祁真眨眨眼:“你是说带回去见大哥?”   “早晚得见,”祁杨道,“他弟弟的毒不是说解就能解的,你总不能永远不回去。”   祁真想了想,乖乖同意。他当初离京决定要办的事差不多都已做完,上辈子欺负过他的人也已得到报应,以后有风雨楼的人盯着,他们这辈子估计都不会过得舒坦,令人十分满意。而凤随心则因为莫惑这层关系,应该不会再去皇宫找麻烦,他没什么顾虑了。   只是……他不由得望向天齐宫的人。   钟离志他们跟着自己是要闯荡江湖的,他总不能扔下他们回去做王爷,何况这几人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得找个机会坦白,然后商量一下是否要真正地建一座天齐宫,毕竟不管怎么样,他和莫惑成婚后不可能一直住在京城,他依然是江湖人。   祁杨看着他:“想什么呢?”   祁真幽幽感慨:“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祁杨:“……”   祁真慢慢往回溜达,准备想个对策。   祁杨却不知弟弟的想法,一把按住他:“什么意思,回不回?”   “回,”祁真说着一顿,“凤随心可能还在沧澜宫没走,我们把他也叫上,你不是说家里有个老御医么?刚好能让他看看。”   祁杨点头,见弟弟颠颠地跑到莫惑身边,顿时沉默。风雨楼的人见状急忙凑过去给他捶腿捏肩,免得这位爷不痛快找楼主的麻烦。祁杨挥手让他们滚蛋,将左侍天叫来,望着不远处的二人:“你说我哥知道这事后,会是什么反应?”   左侍天想起那位好厉害的主子,也有点沉默,片刻后才试着猜测道:“主子一向疼爱小少爷,小少爷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主子就算心里不高兴,应该也不会拆散他们,”他顿了顿,“二少爷不也是如此么?”   祁杨看着弟弟脸上的神情,静了一会儿,最终不情不愿地嗯了声。莫惑这人确实不错,只是他和大哥都以为弟弟会娶个温柔贤惠的王妃,而不是被人啃……真是想起来就不爽,他看向风雨楼的人,霸气地勾勾手指。   不是刚刚才让我们滚蛋么?怎能出尔反尔!风雨楼的人笑得万分谄媚,认命地跑过去让他虐。   莫惑这时已经听祁真说完回京的决定,揉揉他的头,没有意见,接着见这小东西干巴巴地盯着自己,问道:“怎了?”   祁真拉着他走到旁边没人的地方,说道:“这次回京如果谈起婚事,我大哥搞不好会让你嫁给我做王妃,你愿意么?”   莫惑诡异地想起某人的梦话,了然问:“你想叫我爱妃?”   祁真看着眼前气场强大的风雨楼楼主,想象一下自己称呼他为爱妃的画面,只觉太爽了,压下心里的激动,无辜道:“怎么会呢,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我大哥要是非指婚,咱们总不能抗旨啊对吧。”   莫惑看看他发亮的小眼神,掐了把脸,没有反驳。   祁真当他默认,立刻高兴,等到再次启程,不禁对二哥炸开一抹灿烂的微笑。   祁杨:“……”   沧澜宫的位置向来不是秘密,祁真有邵沉希给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顺利地便进去了。凤随心确实在,巧得很,也是刚刚才到的,原因是他和邵沉希先去别处玩了一圈。   祁真知道凤随心早就想来沧澜宫的乾芷看一看,按理说不会耽搁工夫,除非别处的吸引力比这里大,他忍不住问:“你们去哪了?”   邵沉希便笑着解释说距离白湖城不远的落霞城办了一个赏花会,据传江南第一美人也会参加,凤尊主想一睹芳颜。祁真眨眨眼,诧异地望向凤随心,竟不知这人还喜欢看美人,叶天元附体了么?   “男的女的?”   “女的,”凤随心懒洋洋地道,“好像以前是大家族的千金,后来家族没落,不知为何卖身青楼,都说美得百年难得一见,所以去见识一下。”   祁真懂了,好奇问:“漂亮么?”   凤随心端着茶杯喝茶:“挺漂亮的。”   邵沉希在旁边看他一眼,忍着没笑。   其实他们压根没细看,因为凤随心往台下一坐,基本所有人都失了色,那位第一美人更是只露一面就以身体不适为由给跑了,而某人虽然向来不管不顾随心所欲,却做不出“跑到人家姑娘面前强行看对方脸”的举动,自然就回来了。   祁真不清楚真相,问完便看向了邵沉希,后者了然,将他带到书房,亲自在暗格里取出逐月决和一封信,一起交到了他的手里。   邵沉希温和道:“信是你师父给你留的。”   祁真简直心有余悸,几乎本能地捏了捏,发现这次不算厚,这才揣进怀里收好,高兴地跑去找莫惑。   彼时莫惑正和凤随心在凉亭里说话,沧澜宫建得美轮美奂,五步一景,这座凉亭直接搭在了池中央,周围波光粼粼,令人清爽不已。莫惑吩咐风雨楼的人在岸边守着,将接下来的打算对弟弟说了说。   凤随心早已知晓他嫂子是那位很受宠的小王爷,当时还颇觉得不可思议,如今相处增多就淡定了,笑道:“是要去皇宫?”   莫惑道:“嗯,去么?”   祁真迈进来时恰好听到这一句,也看向了凤随心。   “自然去,”凤随心愉悦道,“我之前还想过要是哪天没地方玩,就去皇宫逛逛的。”   祁真:“……”   所以你上辈子果然是活不久了要玩一把大的吧!   凤随心扫见某人瞪眼,轻笑一声:“只是想想而已。”   祁真:“……”   呸,谁信你!   祁真收敛情绪过去坐下,笑容满面贴心道:“以后若想去就来找我,我带你进去玩。”省得你去绑我大哥!   凤随心笑道:“好。”   “别胡闹,”莫惑忍不住说了一句,看向祁真,干脆换了话题,“东西拿到了?”   “……嗯,拿到了。”祁真掏出信和逐月决,思绪有些远,看莫惑的反应显然是觉得皇宫不是能玩的地方,那么上辈子凤随心擅闯皇宫,莫惑应该是不知情的,凤随心恐怕也没打算告诉他们,毕竟那个举动无异于找死。   莫惑见这小东西瞪着信发呆,以为他是怕轻邪前辈又说一大堆废话,安抚地摸摸头:“要不我看完告诉你大概的意思?”   祁真回神说了句不用,快速拆开,入目第一行便是:徒弟啊。   或许是被虐了几次,他现在看见这三个字就习惯性地有某种不好的预感,沉默一下,耐心往下看,只见下面写着:你终于找来了,为师真是蛮欣慰的,这说明为师总算是有爱徒了。   祁真被“爱徒”两字弄得浑身发毛,继续看,见他师父用潇洒的字体写道:为师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拿到的逐月决是不全的,这可是为师的毕生所学,怎能随意交人?当然要藏好,俗话说狡兔三窟啊。   本王为何要找你这么一个师父,还有完没完了!祁真磨牙,忍着揍人的冲动翻过一页,看向第一句话:吓到了吧?担心了吧?逗你玩的哈哈哈哈!   祁真:“……”   “嘶——”   祁真瞬间没控制住手上的力道,直接把信扯成了两截。   莫惑:“……”   凤随心:“……”   凤随心见他深吸一口气,抖着手拼好信,哆哆嗦嗦接着看,还一副恨不得吃人的模样,不由得看向大哥,挑了挑眉。莫惑知道这肯定又是被虐了,忍着笑,摸摸某人的小爪子。   祁真不理他,凶狠地瞪着桌上的纸,发现师父只开了一个玩笑就收敛了,开始细细叮嘱自己一些练功的注意事项,这才稍微满意。   信很快看完,轻邪最后写道:徒弟啊,还有一件事得告诉你,为师和毒怪有过节,你若是见着他就快跑吧,若让他知晓你我的关系,他绝对会想办法折磨你。   祁真微微一怔,见信只写到了这里,便把它交给莫惑,问道:“你说他们到底有什么仇?”   莫惑一目十行看完,终于明白这小东西为何生气了,眼底不禁闪过一丝笑意,耐心看完,摇头道:“不清楚。”   祁真想了想:“这里是他的旧居,会有线索么?”   莫惑道:“按照邵沉希的说法,你师父长大后就去闯荡江湖了,好像没怎么回来过。”   “可我看十里爷爷的那些诗,觉得他们应该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上面还有日子呢,”祁真道,“写了好多池塘啊梨树啊之类的东西。”   莫惑尚未开口就见邵沉希走了过来,示意手下不用拦,目送他进来后问了问轻邪可有家仆,结果得知他当年离开时孑然一身,便点点头,心想这小东西倒是猜对了,若不出意外,轻邪很可能在青古镇另有住处。   邵沉希不知他的想法,笑着通知他们晚饭已经做好,然后带着他们去了前厅。   饭后,祁真在莫惑的提议下把暗卫叫进屋,让他们回忆当初看过的那堆诗,莫惑则静静听他们说,在心里一一记好,准备转天一早出去找找看。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沧澜宫渐渐变得安静。   凤随心跟着邵沉希慢慢走到后山,笑着问:“还没到?”   邵沉希温和道:“快了。”   “我不明白,咱们为何不白天来?”凤随心含笑问,“莫不是怕我看得太清楚?”   “是因为乾芷晚上才好看,”邵沉希说着站定,对他伸出手,“来吧。”   凤随心挑眉:“怎么?”   “乾芷里另有玄机,我怕你踩到机关,”邵沉希笑道,“我领着你能走得顺利点。”   凤随心看他几眼,轻声一笑,将手放了上去。      第137章 沧澜乾芷11      乾芷在沧澜宫的后山,外面石碑上明晃晃地刻着“禁地”两个大字,江湖中只要稍微有些常识的人,便清楚这地方不能硬闯。   悬影的人一路在尊主身后跟着,也是到这里才停下。叶天元原本想进,并信誓旦旦说姓邵的是个登徒浪子,结果被右护法冷酷地阻止了,只能蹲在旁边的大树上,可怜巴巴目送自家好漂亮的尊主越走越远。   “我是为你好,”右护法蹲在他身边,“乾芷里太危险,进去就是送死。”   叶天元道:“我知道。”   右护法想说既然知道就老实点,可紧接着就听他又开了口,满脸认真问:“所以你觉得我如果真出危险,尊主会挣开邵沉希的手冲过来救我么?”   右护法:“……”   “尊主的手我还没摸过呢,我跟你说,姓邵的绝对是想趁机占便宜,要是尊主扔下他来找我,搞不好也会握握我的手,”叶天元想象那个画面,风流的眸子染上笑意,危险地舔了舔嘴角,“兴许还可以做些别的,要是……嗯,死也值了。”   说来说去你其实也是想占便宜吧!右护法面无表情看他一眼,一脚将他踢了下去。   乾芷周围设着机关和陷阱,据传沧澜宫的第二代宫主是位奇门遁甲的高手,用毕生所学在这附近布了阵,让想要靠近乾芷的人吃了不少苦头。但这些凤随心都只是听说而已,他被邵沉希拉着,一路风平浪静,半个陷阱都没见着,很快就进了暗道。   这暗道有很多岔口,也不知通向哪里,他观察片刻,笑着问:“是迷宫?”   邵沉希温和地嗯了声,带着他又拐过一个弯,推开了面前的石门。凤随心只觉强劲的山风瞬间迎面袭来,不由得眯了眯眼,这才发现脚下竟是悬崖,黑黝黝的,不知多深。邵沉希解释道:“这是后山的中心地带。”   凤随心环视一周,怎么都不觉得像是有路的样子,所以这人只是带他来看看,还是另有目的?   邵沉希放开他的手,顺势将他搂进怀里,笑道:“你可以闭上眼。”   凤随心诧异地挑眉,尚未开口就察觉这人猛地收紧手臂,抱着他纵身跃了下去。他刹那间一惊,下意识抓住邵沉希的胳膊想要挣开,这时只听耳边传来某人低沉的声音,带着隐隐笑意:“别乱动。”   他定了定神,猜出下面恐怕就是乾芷,轻轻一笑,干脆放松了身体。   邵沉希赞赏地笑了笑,很快踏上山壁凸出的大石,停顿一瞬继续往下坠。凤随心注意到他的动作很熟练,显然不止来过一回了,便越发淡定,数息后就和他一起到了山底。邵沉希这才松开手,温和道:“欢迎来到乾芷。”   凤随心问:“只有这一条路?”   “原本还有一条,”邵沉希道,“后来乾芷的名气越来越大,那条便封死了。”   凤随心忍不住笑出声:“难怪外面的人怎么都找不到这里。”   且不说周围布了机关和陷阱,单是上面的迷宫就能迷惑不少人,因为无论是谁看到那处悬崖都认为是走错了,而不会找死地跳下来。他笑着问:“这主意是谁出的?”   “这就要从最初建立乾芷说起了,”邵沉希再次拉过他的手,“走吧,边走边说。”   凤随心被这个设计弄得很是愉悦,没有挣开他,看一眼幽暗的峡谷,只觉有隐隐的水声传来,便和他一起走过去,接着穿过两个石缝,眼前忽然豁然开朗。他抬头远望,不禁吸了一口气。   邵沉希看着他:“如何,漂亮么?”   凤随心笑着眯起眼,嗯了一声。   峡谷内种着大片不知名的花,晚上开得正盛,似乎还散着浅色的光,淡淡的连成一片,随风摇曳。鹅卵石铺就而成的小路曲曲折折伸向中央,那里用汉白玉砌着一个平台,周围种了几棵桃树梨树,别有一番风味。一条小溪绕着花海叮咚流过,河底散着星星点点的亮光,与璀璨的星河相互辉映,一切美好得像是坠入了梦境。   “若是桃花盛开的季节过来看,会更漂亮。”邵沉希笑道,牵着他一步一步向着平台走过去。   凤随心感觉整颗心都静了下来,问道:“这是什么花?”   “我们都叫它姻缘花,从别处弄来的,”邵沉希温和道,“据说当年太祖和夫人便是在这里定的情,也才有了乾芷。”   凤随心一向聪明,心思转了转:“这地方是以他们的名字命名的?”   “嗯,就因为意义重大,所以之后每一位宫主都会带着夫人来转一转,”邵沉希含笑看着身边的人,“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以朋友身份进来的人。”   凤随心若有所思望着他:“哦?”   邵沉希淡定地任他打量,拉着他踏上平台,从台上的暗格里摸出两个垫子,又取出一壶酒和两个酒杯,简单涮了涮杯子,慢慢倒满。   凤随心鼻尖一动:“春风醉?”   邵沉希笑了,递过去一杯:“没错。”   凤随心接过来浅浅抿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当初他对莫惑说若真能进了乾芷,出来后要用消息交换一坛春风醉,原本还在想得过些日子才能喝上,谁知邵沉希这里竟然有。他又抿了一口,享受一会儿齿间的醇香,望着荧荧花海问道:“这里为何会发光?”   “因为碾碎了几颗夜明珠,弄成沫撒在了地上,”邵沉希陪他一起望过去,“据说这是我奶奶的主意。”   凤随心嗯了声,仰头看看头顶的星河,轻声一笑:“外界把乾芷传得那么神秘,其实说白了这就是个约会的地方?”   “不止。”邵沉希再次打开暗格,摸出一颗夜明珠递给他,指着不远处的崖壁示意他过去看看。   凤随心有些好奇,依言上前,片刻后转过身:“这上面的武功真能让我看?你不怕沧澜宫的人反对?”   “那又如何,我是宫主我说了算,”邵沉希笑道,“再说这些武功从刻上的那天起就没人看懂过,一直扔着岂不是浪费?”   凤随心问道:“谁刻的?”   “太祖时期的一位长老,据说是个武痴,”邵沉希耐心解释,“后来修建乾芷,太祖说要弄成禁地,那位长老年事已高,便想给后人留些东西,就过来刻了这些。”   凤随心点点头,并不和他客气,握着夜明珠继续看。邵沉希为自己倒满酒,一边喝,一边静静望着他,眸子在初秋微凉的夜里晦涩不清。峡谷一时很静,大概一盏茶的工夫后,凤随心才转身回来,重新坐下。   邵沉希早已收敛表情,仍是那副温润的模样,挑眉问:“如何?”   凤随心道:“似懂非懂。”   “总比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强,”邵沉希与他碰了一下杯,看他几眼,“说说你吧,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去天齐宫转一圈,”凤随心道,“听说那里有个很厉害的郎中。”   邵沉希顿时诧异:“真有天齐宫?”   凤随心笑出声:“当然有。”   邵沉希真正关心的不是这个,便不再纠结这件事,点头道:“不管外界传的医术是真是假,去看看总没坏处。”   “其实……我倒是更希望那里没有郎中,”大概是这地方太美,或者邵沉希对他太不设防,凤随心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轻声道,“我哥很要强,对于救不了我这件事,他嘴上不说,实则比谁都难受,我不想再看到他那种表情。”   邵沉希心底微颤,眼底的情绪渐深。   这些年莫惑他们肯定没少尝试,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绝望,凤随心自己早已不在乎,可他的亲人却不会就此放弃,凤随心在旁边看着,自然也不会好受,后来……或许是不甘心这么耗下去,所以便练了天穹无境。   他下意识想说他们也是关心你,但转念一想这句话凤随心恐怕听过很多遍,便咽了回去,问道:“他成立风雨楼是因为你?”   “不全是,”凤随心想到那些年大哥过的日子,笑道,“还是因为要找个人。”   邵沉希问道:“找何人?”   “反正人已经找到了,告诉你也无妨。”凤随心笑得很好看,将当年的事娓娓道来,不过中间隐去了祁真的身份。   邵沉希竟不知其中还牵扯上了无情门与解忧堂,只觉不可思议,他想象一下那三人被家里逼着找人的画面,笑了:“原来如此,不过这样你哥和小真都能遇见,也算难得。”   凤随心道:“这便是缘分吧。”   邵沉希应声,与他边喝边聊,看着他慵懒而锐气的眸子染上笑意,只觉越来越喜欢,便近距离地盯着他。   凤随心若有所觉,看他一眼:“怎么?”   邵沉希问道:“从天齐宫回来后,你有什么打算?”   “没想好,”凤随心道,“看看哪里比较好玩吧,总不能虚度光阴,邵宫主有何指教?”   邵沉希静了一会儿才道:“没想过找人?”   “我这样找什么人?”凤随心懒洋洋地和他对视,“岂不是凭白耽误人家?”   “也是,”邵沉希浅浅抿了一口酒,再次看看他,“这么说有一样东西你没试过?”   凤随心挑眉:“哦?”   邵沉希放下酒杯,低沉地笑了笑:“比如——”他说着猛地将旁边的人拉过来,在对方反抗前用力把他按在了软垫上,撑在上方居高临下看着他,同时挤入他的双腿间,低声问,“这个,试过没有?”   凤随心仰头望着他,只觉他的双眼比漫天星河还要深邃,半晌后轻声一笑,放下了抵在他胸膛上的手:“没有。”   山间不知何时起了风,卷着花海缠缠绵绵的淡香,掠过平台上的两个人影,飞向了遥远而壮丽的夜空。   祁真睡了一觉,第二天吃过早饭就和莫惑出门了。   青古镇是一座老镇,近百年都没怎么变过,莫惑找人问了问哪里有池塘,拉着祁真便慢慢走了过去,接连找了四处地方才在城外一处破旧的老宅前停下。   祁真打量一眼:“是这里?”   “很可能,”莫惑说着给他指了指附近的景物,“池塘、柳树、荷花。”   祁真提醒:“没有梨树。”   “院里应该有。”莫惑抱着他跃进去,果然在庭院发现一棵梨树。祁真便也确定了,跟着他一起进了疑似主卧的房间。这里二十年没动过,房顶已经破了,到处都蒙了一层灰,桌椅也早已被虫子啃食干净,根本看不出原貌。   他顿时迟疑:“还能找到有用的东西么?”   莫惑淡淡道:“除非有暗格。”   当然,他有洁癖,是不会动手找的,只看一眼就忍不住出去了,然后吩咐风雨楼的人进去翻,后者道声是,开始动手干活,结果还真找到了一个暗格。   暗格很小,只放了一个铁盒,盒里裹着牛皮纸,再里面则是几封信,由于保管妥当,并未腐蚀。祁真立刻激动,走到梨树下蹲着拆开信,见上面的字特别漂亮:“轻邪,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迅速放下,“咱们这样偷看真的好么?”   莫惑就在他身边,自然也看见了那句话,无视掉这小东西发亮的眼神,淡定道:“无妨,我们是为了找线索。”   “有道理!”祁真说着继续看,只觉写得特别肉麻,酸爽不已。他翻过一页,见对方写道:前些天毒怪又来纠缠我,真是烦不胜烦,我好几次都想给他下药,狠狠抽他一顿告诉他我和他没有可能,我整颗心都是你的。   祁真双眼放光,忍不住翻到最后,只见落款写着两个字:医圣。   “我明白了,”祁真道,“原来毒怪和我师父是情敌,难怪他讨厌我师父。”   莫惑不置可否:“看看下面那封信写的什么。”   祁真依言打开,发现还是医圣写的,上面说毒怪只差一味雾哭草就能练成神功,倒时便会天下无敌,但由于内力涨得太多,严重时甚至能丧失理智,将来不知会有多少人遭到毒手,所以千万不要让他找到雾哭草。   “雾哭草……”他默念这个名字,“会是咱们在地宫里拿到的东西么?”   “兴许,”莫惑道,“我会把这事告诉封晏,听听他的想法。”   祁真点头,开始看第三封信,这封依然是医圣写的,推测了几处雾哭草可能存在的地方,最后又说了两句思念的话,这才结束。   几封信很快便看完了,祁真只觉收获颇丰,心满意足跟着莫惑往回走,见他沉默不语,不禁问:“你在想什么?”   莫惑道:“我在想毒怪是否还活着。”   祁真眨眨眼,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道:“你想用雾哭草引他现身?”   “嗯,若他想要雾哭草这事是真的,可以一试,我们找到的是否是雾哭草不重要,”莫惑眯起眼,一字一顿,“只要他能出来便好。”      第138章 鬼魅黑影1      祁真这次来沧澜宫只为拿逐月决,如今东西到手便不打算再做停留。   邵沉希本想让他们多住几日,可听说他们还有事,联想到凤随心说过天齐宫里有位厉害的郎中,便没有挽留,不过他们毕竟刚到这里不久,而路上旅途劳累最好是再休息一日,便劝他们明早再走。   莫惑和祁杨都不想让祁真太累,自然同意。   祁真也没意见,因为他那不靠谱的师父与沧澜宫颇有渊源,人家又为师父保管了这么多年的秘籍,他对此很感激,觉得以后可以和邵沉希多多走动,联络一下感情,于是笑容满面跑去找人家喝茶了。   邵沉希看出他有意亲近,便也适当地拉进关系,告诉这人有事随时能来找他,要知道他们可是表兄弟。祁真很满意,又与他喝了几杯茶,这才溜达着去了沐十里的房间,然后将无冤等人叫进来,吩咐暗卫在周围守着,别让外人靠近。   “怎么了?”钟离志猜测道,“发生大事了?”   “……没有,”祁真示意他们坐下,咳了一声,“喝茶么?”   几人摇头,齐刷刷望着他。   祁真压下一阵阵上涌的心虚,镇定道:“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们。”   几人嗯了声,继续看着他。无冤的江湖经验多,觉出他的表情有些不自在,震惊道:“不会是要把我们逐出天齐宫吧?”   祁真立刻反驳:“当然不是。”   无冤问:“那是借钱?”   祁真沉默地盯着他,见他乖乖闭嘴才收回视线,温和道:“我二哥这次是来接我回家的,所以我和莫惑商量了一下,决定明天一早出发。”   钟离志几人顿时激动,纷纷询问他们是否也跟着。   “我想说的正是这件事,”祁真看着他们,坦白道,“我其实骗了你们,天齐宫并不叫天齐宫,名字是我临时取的,”他顿了顿,见他们瞪大双眼,便又补充了一句,“它甚至不是一个江湖门派,而我也不会武功。”   几人默默消化,无冤率先问:“古书上的记载……”   祁真道:“是假的。”   子桑瑜道:“但这话好像是工部侍郎说的。”   祁真嗯了声,深吸一口气,严肃地告诉他们自己个王爷,顺便将天齐宫的含义也解释了一下。   几人:“=口=”   房间陷入死寂,片刻后几人几乎同时回神,震惊道:“——啥?!”   祁真从十里的房间回去时已经入夜,莫惑正在写东西,见到他便招了招手:“说完了?”   “嗯。”   莫惑将他拉进怀里抱抱:“他们什么反应?”   “十里一开始就决定跟着我,不在乎我是什么身份,小瑜和十里差不多,也没怪我骗人,”祁真想到方才某人要抱他大腿的画面,嘴角抽搐,“无冤说有生之年能尝到御厨的手艺简直死而无憾,挺高兴的,小志听见无冤的话,想起可以找御医学两招,也很高兴。”   莫惑见他的眸子微微发亮,显然心情很好,了然问:“这次也带着他们?”   祁真点头,他们既然愿意跟着自己,他当然不能抛弃他们。他看向桌子:“你在写什么?”   “给封晏的信,”莫惑说着拿出从轻邪的旧居翻出的几封信,征求他的意见,“我想把其中一封也给封晏送去,让他看看是否真是医圣亲笔写的。”   祁真顿时一怔:“你怀疑是假的?”   “我问了卫玄他们,暗格的位置有些明显,我怕是有心人故意放的,”莫惑分析道,“何况这上面写了雾哭草的几处位置,如此重要的事若被别人知晓岂不是糟了?你师父走时应该要毁掉才对。”   祁真不由得问:“可以看出它的年头么?”   莫惑道:“至少有十多年了。”   祁真明白莫惑这是担心当年设的局被他们误打误撞踩了,而这事毕竟涉及到凤随心能否解毒,自然要小心一点。他想了想:“如果是假的,但写信的人会模仿医圣的笔迹,封晏认不出怎么办?”   “还有一个办法,”莫惑将写完的信叠起来装好,同时选了医圣的一封信放进去,淡淡道,“找个练了天毒经的人,旁敲侧击问问他的想法。”   祁真敏锐问:“萧安木?”   “嗯,不过他要是没练到最后一层,估计问也白问。”莫惑说着吩咐手下把洗澡水端进来,接着将怀里的人扒光抱了进去。   祁真舒坦地向水里缩缩,抬起头,看着莫惑脱衣服。黑袍慢慢褪下,里面是雪色内衫,再然后胸膛便渐渐露了出来,因久不见阳光而显得有些白,但皮肤紧致有力,完全不会令人觉得羸弱,一颗精致的小金球坠在上面,顿时带出一丝华贵之感。   忽略不太好相处的性格,他这王妃真是蛮赏心悦目的。   莫惑若有所觉,垂眼望过去。   祁真眨眨眼,呆呆地和他对视。   莫惑俯身亲了他一口,低声问:“看什么?”   祁真舔舔被亲到的嘴角,伸爪子摸了把他的脸:“……没什么。”   莫惑眸色微暗,快速将剩下的衣服脱了,跨进浴桶把人捞进怀里揉揉,扳着他的下巴吻他,察觉他配合地张开嘴,便不客气地把舌头探了进去,温柔地缠上他的。   祁真含混地嗯了声,感觉被吻得很舒服,不由得向他蹭蹭,呼吸渐渐变乱。莫惑知道明天要早起赶路,并不打算折腾他,拉过他的手亲了亲,引着往下按。祁真咽咽口水,慢慢动起来。   “乖。”莫惑沙哑地赞赏一声,也把手伸向了他。   “嗯……”祁真嘴唇微张,只觉热气呼啸地从体内涌上来,很快被撩拔得晕晕乎乎,等被抱上床,身体仍在发软。   莫惑目光深邃柔和,在他额头印下一吻,抱着他拍拍。   祁真片刻后才回过神,伸爪子向他团了团。   莫惑给他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睡吧。”   祁真听话地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好奇问:“凤随心今天找过你么?他上次不是说要用消息换一坛酒么?乾芷里都有什么?”   “他还没说,”莫惑道,“路上你可以问问他。”   祁真应声,很快沉沉睡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众人早早起床,吃过饭便出发了。邵沉希将他们送到门口,先是与祁真等人寒暄了几句,这才看向凤随心,笑道:“凤尊主哪天若是无聊了,可以来找我喝酒。”   “好。”凤随心对他笑了笑,翻身上马,扫见大哥和祁真都上了马车,便最后看一眼邵沉希,和他们一起走了。   邵沉希目送他们离开,半晌没动。   “宫主,”沧澜宫的一位长老低声问,“属下听他们说您带着凤尊主去过乾芷?”   “嗯。”   长老忍不住道:“可那地方……”   “只有历代的宫主和夫人能进,我知道,”邵沉希温和地打断,望着远处的一抹红影,“我已经认定了他,不会变。”   历代的宫主曾有过娶男妻的先例,长老并未对人家的性别发表看法,只是凤随心一看就是很不好追的样子,尤其还是堂堂悬影的主人,有可能嫁过来么?他沉默一阵,问道:“宫主怎么不想办法跟着他们?”   邵沉希轻声道:“我跟着他,他反而玩不痛快,何必呢。”   长老顿时诧异:“为何?”   邵沉希不答,转身进去了。   别人不会懂,凤随心是不会轻易动情的,就算动了也会强迫自己断情,那天晚上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他若伪装成玩一玩的态度,短时间内待在凤随心的身边倒是可以,但时间一久,凤随心绝对能看出他陷了进去,到时不只会对他说一大堆绝情的话,还会觉得凭白拖了一个人下水,肯定不太高兴。   他何必扫他的兴。   “让暗棋部的人分出几个慢慢在后面跟着,注意别暴露了,”邵沉希道,“剩下的都去打听毒怪的消息。”   长老心底一惊:“毒怪?他不是失踪二十年了么?”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邵沉希道,“哪怕没有尸体,我也要知道他最后消失的地方在哪里。”   长老虽然不解,但已经习惯听从这位宫主的命令,便道声是,去找暗棋部的统领了。   邵沉希其实知道凭风雨楼的实力,这些年该做的应该都做过,但他还是忍不住想找一找试试,只是不清楚他好不容易看上的那个人还会活多久,又能不能等到他们想出解决办法的那一天。   他仰头望着庭院的树,轻声道:“这若是桃花盛开的季节该多好。”   沧澜宫的人不明所以,说道:“还有半年便是了。”   “半年啊……”邵沉希极轻地喃喃了一句,没有再开口。   莫惑要和封晏取得联系询问信的真假,然后才决定是否用雾哭草引毒怪上钩,这需要时间,因此原计划不变,仍是先去京城,再做其他打算。一行人便齐齐北上,傍晚时分进了距离青古镇最近的一座大城。   天色渐渐暗沉,很快下起了小雨。   祁杨上去换了件衣服,走到大堂等着吃饭,这时余光一扫,发现门口进来几个人,为首那位笑容和善,俊逸不凡,相当眼熟。他微微挑眉,缓步上前。   闲王这几天好吃好喝,玩得特别痛快,不知不觉就逛到了这里。他正要问问老板有什么招牌菜,忽然察觉护卫在扯他的衣服,不由得回头,紧接着就对上一张熟悉的俊脸,大脑顿时空白。   闲王:“……”   幻觉,这绝对是幻觉!   祁杨道:“怎么,不认识了?”   闲王迅速回神,第一反应就是不能相认,谁知道二哥有没有找到小真,要是没找到,倒霉的便是自己!他于是困惑地开了口:“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在下觉得你好像有些眼熟。”   护卫简直惊呆了,扯扯嘴角,认命地给自家少爷圆谎,低声道:“二少爷是这样的,我们少爷前些日子撞到头,失忆了。”   祁杨:“……”      第139章 鬼魅黑影2      祁真下楼时就见自家二哥对面坐着一个人,背影还很眼熟,他扫见旁边站着的护卫,惊讶道:“四哥,你怎么在这里?”   闲王正被某人盯得浑身不自在想要扑过去忏悔,闻言立即回头,满脸悲戚,早知小真和二哥在一起,他还装什么装啊!   祁真不解:“怎么?”   祁杨主动道:“他撞到头,失忆了。”   “……”祁真震惊了,“什么?”紧接着话锋一转,“不对,那我刚刚喊他,他为何答应?”   闲王:“……”   护卫:“……”   闲王顶着周围的视线,笑得脸都有点僵:“我听见了声音,所以回头看看。”   祁真见他默默望着自己,显得可怜巴巴的,嘴角顿时抽了抽,没有拆穿他,和莫惑一起过来坐下,埋怨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找大夫看过么?”   闲王很配合:“看过了,说休息几天便会没事,对了,我刚刚听你喊我四哥?”   祁真点头:“我是你弟。”   闲王恍然大悟:“难怪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你亲近。”   风雨楼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反应一下,齐齐震惊。这人竟是夫人的哥哥,当初为何不说?他们还以为这是要和楼主抢人呢!幸亏他们没有给人家下药,万幸啊!   他们后怕地拍了拍小胸口。   祁杨冷淡地看着小真和某人聊天,收回视线吩咐小二上菜,接着慢条斯理吃完,把某人叫进卧室,沉默地盯着他。闲王立刻肝颤,极力绷着表情,小心翼翼询问有什么事。祁杨倒上一杯茶,指指身旁的椅子,见他慢慢蹭过来,问道:“真失忆了?”   闲王道:“是啊……”   祁杨眯起眼:“嗯?”   闲王瞬间没骨气地招了:“没有,二哥我就是忽然遇见你太开心,想跟你开个玩笑,呵呵呵呵好玩么?”   祁杨:“……”   闲王冷汗直冒地望着他,祁杨大概是想弄清真正的原因,又似乎是看出这人害怕自己,觉得要多培养一下兄弟感情,便拍板说让他今晚和自己睡,闲王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护卫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对话,全都一脸惨不忍睹地别过了头。他们就知道,自家王爷在煊王面前根本走不过一个回合啊!   小雨下了一夜,第二天不仅没停,反而有加大的趋势。   众人并不急着赶路,便决定等雨停再走。   无冤闲得发慌叫了几个人打牌,并把沐十里拉到身边,以教他玩牌为由让他在自己这里坐着,搞得一群人都想揍他。祁真出去看了一会儿便回卧室陪莫惑看书,片刻后,爬上床抱着被子团了团。   莫惑看他一眼:“和我下盘棋?”   祁真很抗拒:“不,我不下。”   莫惑忍着笑,淡淡道:“我这次不故意拖着你。”   祁真回头看看他,将信将疑凑到他身边,结果被虐得体无完肤,立刻不高兴,气咻咻地想去找二哥和四哥。莫惑把人拉进怀里揉了揉,又摸了两把,快速哄好。他看着这人眸子里淡淡的水汽,低头吻了一下。   “去外面转转?”   “下着雨呢,”祁真微微一顿,“凤随心呢?你没问他乾芷长什么样?”   “没有,烟赏班前天到了这里,白天有几场戏,他和云卓过去了,”莫惑垂眼看他,“去听么?”   “去。”祁真说完便爬起来整理好衣服,带上几名暗卫,与他一起出了客栈。   烟赏班是江南有名的戏班子,很受欢迎,走到哪里几乎都场场爆满。城内最近新开了一座茶楼,老板与烟赏班的班主是好友,便将人请了来。   祁真和莫惑过去时刚刚唱完一场戏,前者向小二询问没有没见着一个穿红衣的俊美公子,接着便被带到了二楼雅座。他望着眼前的凤随心,暗道一声长得漂亮也有好处,最起码找起来容易。   叶天元和右护法坐在邻桌,见状便将位置让给了他们,前者愉悦地跑到尊主身后,眯眼盯着戏台,低声对走过来的右护法道:“我听说烟赏班的当家花旦长得特别俊,也不知是真是假。”   右护法鼓励道:“你可以偷偷绕过去看一看。”   叶天元被说得有些意动,刚要离开就见旁边过来一个人,顿时一停。右护法望过去,发现是位贵气的少爷,这人走到凤随心面前拱了拱手,很是尊敬:“敢问可是凤尊主?”   凤随心笑着问:“对,你认识本座?”   “以前曾有幸远远地见过凤尊主一面,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遇见。”贵少爷说着自报家门,祁真等人这才知他是邪派排行第三的帮派长老的小儿子,难怪对凤随心没敌意。贵少爷紧跟着问道:“不知凤尊主最近可有叶公子的消息?”   叶天元:“……”   凤随心笑了笑:“没有,你找他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贵少爷平静的声音带了些咬牙切齿,“只是他的小金叶还在我这里,也不知何时来取。”   “本座将来若见着他,会让他去找你,”凤随心说完见这人面带犹豫,了然问,“你还有其他话想对他说?”   贵少爷挣扎一下:“若是方便,凤尊主能否告诉他那杨少侠已经是莫楼主的人,让他别再痴心妄想异想天开了。”   叶天元:“……”   凤随心轻声一笑:“行。”   “多谢凤尊主!”贵少爷面色一喜,急忙作揖,扫见台下的戏就要开场,便不再打扰他们,快速走了。   凤随心端起茶杯喝茶,饶有兴致地开始看戏。   叶天元默默打量几眼,见尊主的表情半点没变,不知是该松气还是该失望。他察觉旁边的同僚一直在瞅他,稍微思考一下人生,便溜达着往后台走,准备看看那位当家花旦,接着发现右护法竟然跟了来,不禁埋怨地看他一眼:“我去看美人,你来做什么?”   右护法盯着他:“你在杨少侠之前找的人就是他?”   叶天元不答反问:“你不是都听说过么?”   “我是听过传闻,但我没想到你没碰他。”右护法一针见血道。全江湖都知道叶天元狩猎前会发一片小金叶,一旦吃到手就会潇洒走人,从没回收一说,更没人会提出让叶天元拿回小金叶,那姓林的小子自然知道这一点,但还是找上了尊主,这说明他和叶天元兴许什么也没发生过。   叶天元清楚右护法聪明,没有狡辩,解释道:“我和他相处一久觉得他太不讨喜,当然就走了,你总不能让我硬上。”   右护法暗暗吸气,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这小子自从在悬影见到尊主后,虽然一直在外面玩,却没再碰过人了!   “你肯定又在想我是看上尊主了,”叶天元率先道,“我其实也想找人,只是没有合眼的,真的。”   右护法看他一会儿,最终挥了挥手。叶天元很高兴,偷偷跑去找花旦。   戏一直唱到将近中午才结束,祁真满足地和莫惑他们一起离开,向附近的酒楼走去。外面的雨不知变小了,细丝如蒙蒙雾气,落在手心里,微微凉。   祁真问:“下午大概就会停吧?”   莫惑嗯了一声。   祁真暗道明天应该能启程,和他们去酒楼美滋滋地吃了一顿,然后便和莫惑回客栈午睡了。云卓目送他们走远,笑眯眯地望向凤随心:“你呢?我见你看最后一场戏的时候就好像开始走神,想什么了?”   凤随心玩味地挑眉:“打一场?”   云卓微怔,虽然不清楚他想干什么,但还是同意了。凤随心便示意右护法和叶天元先回去,接着和云卓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切磋,一直打了一个时辰才作罢,原本凤随心还想继续,不过被云卓拒绝了。   云卓道:“我累了,改天吧。”   凤随心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吃不消,嗯了一声,慢慢向回走。云卓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想起切磋时这人有意放慢速度,问道:“琢磨出新招数了?”   “没有,”凤随心道,“但有一点别的想法。”   云卓的心思转了转:“在乾芷里受到的启发?”   凤随心笑道:“算是。”   “所以江湖传闻乾芷有武功秘籍的事是真的?”云卓笑眯眯地问,“邵沉希蛮大方,这也给你看,除去武功外里面还有什么?”   凤随心不由得回忆起那晚的画面,轻声一笑:“保密。”   云卓挑眉:“你不是要找莫惑换一坛春风醉么?”   凤随心道:“无妨,我已经在里面喝过了。”   云卓越发好奇,旁敲侧击又问了两句,发现他确实不想多谈,便随他去了。   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完,雨终于停了。众人晚饭后敲定明早出发,便各自回到了卧室。凤随心明白自家大哥不会让太多的人知晓祁真的身份,所以这些人早晚都会被遣走,便干脆将右护法和叶天元叫进屋,告诉他们明天起不用再跟着他了。   二人顿时一怔:“可是尊主……”   凤随心懒洋洋地摆手:“按我说的做。”   二人熟知他的脾气,认命地道声是,不再反驳。右护法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深深地觉得叶天元离开尊主有好处,等到出去后便关心地问了问那位花旦的长相如何。   叶天元轻飘飘地看他一眼,扭头走人。   右护法道:“……什么意思?”   叶天元道:“他和你长得差不多,让我静静。”   右护法:“……”   夜渐渐沉下来,万籁俱寂。   凤随心没什么睡意,脑中都是那晚在乾芷里看到的武功心法。他思索一阵,翻身坐起开始试着运功,半晌后眉头一皱,察觉忽然不小心牵扯到了一直被强行压制的剧毒,那一瞬间只觉一阵气血翻腾,猛地吐出一口血,脱力地向后倒去。   叶天元正在外面守着,敏锐地觉出不对,一把推开门,瞳孔骤缩:“尊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对叶天元爱得深沉……      第140章 鬼魅黑影3      凤随心尚有一丝理智,不想让大哥和云卓为他担心,低喝道:“闭嘴。”   叶天元已经习惯听从他的命令,快速将话咽回,急忙跑过去扶住他,看着他嘴角溢出的黑血,脸色微变:“尊主你……”   “我没事,”凤随心微微挣开他躺在床上,声音低不可闻,“……别声张。”   这怎么能叫没事!叶天元下意识想反驳,却见尊主若有所觉扫了他一眼,便动动嘴唇,最终道:“那我守着你。”   凤随心早已到达极限,昏迷前隐约听见这句话,闭上了眼。   房间顿时陷入死寂。   “尊主?”叶天元小心翼翼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见他没反应,不禁探了探他的脉搏,感觉时缓时急,担忧地在床前来回走了两圈,然后试着输了一下内力,察觉他体内的气息霸道强悍,便不敢乱动了。   他皱着眉焦虑地站了一会儿,不放心地再次探探脉搏,发现似乎比刚才平缓一些,又仔细确认了一下这才松气,抹把冷汗在床边坐下,缓了一阵,垂眼望向床上的人。   凤随心长发未疏,此刻便全部散了开,他微微侧着头,睫毛的弧度纤毫毕现,隐约透出一股脆弱感,与往日强势的样子大不相同。出事前他似乎并不打算休息,身上仍穿着红衣,那领口开了一点,优美的脖颈和一小截锁骨隐在黑发红袍间,惊人的白。   叶天元定定地看着,伸手为他理了理几缕略微凌乱的头发,顺便擦掉他额头的细汗,接着下滑到嘴唇,将上面的血一一抹净,见他自始至终都安静地闭着眼,忍不住单手撑在床上,眸子慢慢沉了下去。   夜很静,能清楚地听见胸腔激烈的心跳声。   叶天元一向风流含情的眸子里满是危险的光,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控制不住俯身过去,彼此的呼吸甚至都要缠在了一起。他动动喉结,一边想他只亲一口,亲完了以后就彻底死心,继续去过逍遥的日子,另一边却想这一口亲下去,他可真就万劫不复了,想脱身都脱不开。   他挣扎半晌,最终握紧拳狠狠闭了闭眼,扭头跑到桌前抓过杯子开始灌凉水。   凤随心被缠绵刻骨折磨了这么多年,吐血早已是家常便饭,因此并没晕太久,很快清醒,接着睁眼就见叶天元蹲在床边干巴巴地望着自己,便懒洋洋地坐起身:“我睡了多久?”   叶天元可怜道:“特别久。”   凤随心的天穹无境不是白练的,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多少有数,挑眉道:“嗯?”   叶天元算了算自己喝完三壶水的时间:“……好像也没多久。”   凤随心嗯了声,瞥见吐在地上的血已经被弄干净,便示意他可以走了,顺便吩咐他这件事别往外说。   叶天元犹豫一下,问道:“尊主你中了毒?”   “不是什么大事。”凤随心道,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   叶天元一大堆的疑问只得咽回,不放心地看看他,这才离开。   房间重新静下来,凤随心仔细感受一下内力,发现还是原先的样子,不禁有些走神。   一旦练成天穹无境,内力就会不停地疯涨,经脉早晚有一天承受不住,不过自从看完乾芷的内功心法,他开始有了点不一样的想法,今晚本想试试,可惜收效不大……或许应该转变一下思路?   他慢慢靠在床头,陷入沉思。   小雨初霁,第二天祁真等人吃过早饭便出发了。   悬影的人接到命令没有跟着。右护法站在客栈门口目送他们走远,看向叶天元:“有什么打算?去玩?”   叶天元想了想,记起有一片小金叶没收回,便易了容,寻到机会轻松就把叶子摸了回来。他坐在酒楼雅间倒上一杯酒,还没来得及喝就听门外响起一声怒喝。   “叶天元你给我滚出来!”   他微微一顿,低头喝酒。   “叶天元,你既然来了,难道就没胆子现身么!”   叶天元装作没听见,继续喝。江湖中为他要死要活的人太多,这不过是其中一个,还是他没碰过的一个。   外面的人又喊了一会儿,声音渐渐消失,紧接着隔壁雅间的门被推开,那位贵少爷大概是觉得叶天元走了,生气地砸了酒杯。叶天元听着他和随从说以后找到自己要绑起来这样再那样,忍不住啧了一声。   他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仰头将酒喝干:“秋日游,落英缤纷花满头,儿郎情深……情深……”他叹气摇头,再次倒上一杯酒,低声喃喃,“不忍别,待到山崩水断流……”   祁真等人这时已经出城。   祁杨不想再看小真和莫惑腻味的画面,见四弟有马车,便去了他那里。闲王和二哥连续睡了两晚,几乎要崩溃,原想能在马车里睡一会儿,谁知这人又来了。他憋了半天:“二哥,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其实还想去别处玩玩,就……就不和你们一起回京了。”   祁杨看他一眼:“你出来够久了,先回去。”   闲王道:“哦。”   少爷你说你还挣扎个啥啊……车外的护卫忍不住又别过了头。   车队走走停停,傍晚到了官道上的一处驿站,这地方虽小,但看着还算干净,而且有左侍天在,饭菜肯定不会难吃,几人饭后休息一会儿便回房了。   天气逐渐转凉,尤其刚刚下过一场雨,屋子有些潮,风雨楼的人便多铺了一层被,软绵绵暖烘烘的。祁真洗完澡钻进去,立刻舒服地哼唧一声。   莫惑在他身边躺好,将晚饭时送来的消息递给了他。祁真对此早已习惯,便翻过一个身背对他,慢慢展开纸条。莫惑从身后将他拥进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上,陪他一起看。   上面写的是白湖城的进展,长乐岛虽然已经搬家,但之前说过的话依然算数,随时欢迎众人去报仇,而由于先前的那番对峙,白道里一部分年轻的侠客都不愿再帮世家的忙了。   这期间受到嘲讽的世家少爷没控制住脾气,和白道的人打了一架,导致更多的人看他们不顺眼,平家主兴许被接二连三的事刺激到,某天喝醉后扬言世家的仇自己报,终于让云纵山庄在内的几个有名的白道也走了。   祁真问:“你说会不会是萧安木给他父亲灌了什么迷汤,让他们故意这么说的?”   “有可能,若这事由白道出面解决,世家的地位会一落千丈,要是他们自己处理,中间又恰好发现长乐岛有其他阴谋,并且干几件漂亮事,或许能拉回一些名声,”莫惑淡淡道,“不过平家主向来容易冲动,兴许真没别人指使。”   但不管是不是巧合,萧安木都会想办法弄成这种局面,因为那人既然决定带着长乐岛走另外一条路,肯定就要把世家与其他势力分开,如此脱离众矢之的境况,他们才能生存。   祁真听他分析完,嗯了声。   莫惑抱着他揉揉,亲了一口。   其实这事他完全可以向世家透露一下萧安木的身份,免得他们被耍得团团转,但一来他们不一定会信,他手上没证据,得浪费不少口舌,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小真好像也不怎么喜欢世家的人,他便没提,反正现在长乐岛开始收敛,他可以先看着萧安木坑世家一把,然后再和长乐岛算账。   祁真自然不清楚某人的盘算,捏着小纸条继续看,发现盟主他们虽然离开,但没忘无辜惨死的人,并且有意训练年轻人,于是将事情交给了石大侠等人处理,现在石大侠他们正在和长乐岛交涉,目前还没出结果。   他把这条看完,开始往下看。   地宫的存在已经被外界知晓,最近正传得沸沸扬扬,各种猜测都有,引得离开白湖城的侠客们都凑了过去,而天齐宫少主带领白道连闯数关的事迹也被众人津津乐道,都说杨少侠博学多识,不愧是自小在天齐宫长大的。   祁真很满意,愉悦地将剩下的几件小事看完,把纸条还给莫惑,问道:“封晏还没回信?”   莫惑道:“他要对比笔迹,还要查雾哭草的药性,估计得费些工夫。”   祁真点点头,翻身向他怀里缩缩,很快昏昏欲睡。莫惑冷淡的眸子柔和了些,抱好他拍拍,陪他一起坠入梦乡。   夜里忽然起了一丝嘈杂。   莫惑猛地睁开眼,知道手下会处理,便静静听着,接着只听砰地一声,似乎是楼梯的木头被撞断了。他正要捂住怀里人的耳朵,后者便也被吵醒了。   祁真迷迷糊糊问:“……怎么了?”   “不清楚。”莫惑又听了一会儿,发现动静没停,这才下床穿衣,准备出去看看。   祁真慢吞吞爬起来想和他一起去,这时只听又一声大响,窗户竟被人撞破,一道黑影迅速闪进来,直奔他们。他顿时吓了一跳,急忙向床里缩,而莫惑则挡在他面前,迅速和对方交上手。   黑影的速度很快,祁真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不过莫惑的武功毕竟是从天穹无境里演变而来,对付他并不吃力,找准时机一掌便拍了过去。   砰地一声。   黑影撞上房间的衣柜,紧接着翻身跃起,跳窗而逃,下一刻,房门用力被推开,左侍天和卫玄等人听到声音,齐齐赶了来。   莫惑冷淡问:“怎么回事?”   卫玄简洁道:“对方来了五个人,半夜偷偷摸摸翻东西,被咱们的人发现后打了起来,然后死了一个伤了一个,剩下的见打不过,就跑了。”   莫惑问:“看得出武功路数么?”   卫玄摇头:“目前只能看出他们的轻功很高。”   莫惑沉吟一会儿,吩咐他们晚上多注意。卫玄便道声是,让人收拾了一下屋子,又将窗户弄好,这才退出去。   祁真还有一点惊悚:“他们找什么?”   莫惑猜测道:“兴许是你从地宫里带出来的东西。”   祁真反应一下,稍微抬高一丝音量:“但我没带在身上,他们找也没用呀!”   莫惑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上床重新把他拉进怀里。   祁真伸爪子抱着他,低声问:“你说会不会是毒怪派的人?所以盒子里的真是雾哭草?”   莫惑道:“说不好,下次他们再来,可以抓个活的问问,”他亲他一口,“睡吧,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祁真向他团了团:“嗯。”   夜沉得深了,对方大概是看出他们不好惹,因此没有再来。祁真一觉睡到天亮,慢条斯理吃完早饭,爬上马车继续赶路。他看看地图,发现接下来要去的竟是曾住过一段时间的双缘城,忍不住看了看莫惑。   莫惑问道:“怎么?”   祁真指了指地图上的双缘城。   莫惑看一眼,揉揉他:“嗯,我们去分舵住着。”   祁真道:“我当初第一次到分舵,你就把我关进石室了。”   莫惑:“……”   “你还让我给你当书童,端茶倒水洗衣服,我好像一直没虐回来……唔嗯……”祁真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某人拉进怀里吻住,立刻推推他,接着被吻得越来越晕乎,渐渐发软,忘了反抗。   中午将至,天空又下起了雨,众人不得不加快速度,走过几个岔口后,只见前方有马车陷进了泥里,风雨楼的人便分出几个帮着推了一把。那辆马车也有人下来推车,见状抬起头:“多谢这位……”他说着猛地一停,表情僵住。   柳昂正是来帮忙的人,在对方说话间恰好望过去,见这人满脸的桀骜不驯,却是章倨。   章倨:“……”   柳昂:“……”   章倨瞪眼,习惯性地要炸毛,却被大哥一把拉住了。萧安木将他带到身后,微笑地对柳昂道了声谢。柳昂冷冷看他们一眼,回到了队伍里。   他对长乐岛最近的动向很了解,如今长乐岛应该还在和白道对峙,却不知这两人跑过来做什么……柳昂盯着他们,打算告诉楼主一声。   萧安木这时也在思考莫惑他们过来的目的,但还未开口,却猛地察觉到什么,急忙回头,与此同时,卫玄左侍天等人也看向了前方,只见数道黑影迅速向这边掠来,眨眼间就把他们围了。   中央的黑衣人向前垮了一步,冷笑道:“运气不错,难得你们能聚这么齐,我的东西到底在谁手里,快点给我交出来!”      第141章 鬼魅黑影4      这是毒怪?   莫惑和祁真几乎同时在脑中闪过这一疑问,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萧安木不清楚地宫和子桑家的关系,更不清楚子桑家与毒怪的恩怨,也就不能推测出这人的大概身份,只知道应该与盒子有关,便继续举伞站着,同时将章倨向自己身边拉了拉,为他遮雨。   章倨观察一下这些黑衣人,低声道:“大哥你说他们……”   萧安木抬抬手,示意他先看着别开口,接着扫了一眼风雨楼的方向。莫惑这时恰好掀开车帘,淡漠地望着中央的人:“你指什么?”   为首的人全身上下都裹在黑布里,根本看不出具体年龄,他盯着莫惑,微微眯起眼:“少跟我装蒜,杨真呢?让他出来。”   祁真已经到了车门附近,闻言便缓步出去,拱了拱手,温和道:“在下便是杨真,阁下究竟有什么事?”   “非要我把话说明白是不是?”黑衣人道,“你们在仙山拿的东西是我的,交给我。”   祁真顿时惊讶:“阁下和那个人认识?”   黑衣人问道:“哪个人?”   “就是已经去世的那个人,”祁真问道,“他可是轻邪前辈?我在石室门口捡到了他的半块玉佩,还以为盒子里的骨灰是他的,便将他安葬了。”   黑衣人:“……”   黑衣人瞬间暴怒:“你埋哪了?”他说着一停,“不对你少诓我,那怎么能是骨灰?何况你若真以为是轻邪,为何不将他的尸骨送回去?”   “确实是骨灰啊,在下还特意找人看过,他们都说闻着像,”祁真解释道,“我爷爷与轻邪前辈是旧识,虽说关系不太好,但到底是在下的长辈,那石室已被我们拆了大半,实在不适合做陵寝,在下又怎么忍心将轻邪前辈送回?”   黑衣人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问道:“你把盒子埋哪了?”   “在前辈的家乡,”祁真老实道,“在下前些日子有事去了一趟沧澜宫,那里恰好是青古镇,我们便找地方将前辈安葬了。”   黑衣人吩咐道:“那你跟我走,我今天放他们一马。”   “做梦,”莫惑冷冷道,“要么我们告诉你地点,你自己去挖,要么你等我们去双缘城办完事,再和你一道过去。”   “这个……在下没查明那人的身份便擅自做主埋了,确实是我等的不是,”祁真紧跟着开口,诚恳道,“但我们如今有要事得办,阁下若是不急,不妨等几日,在下到时一定亲自带路。”   他和莫惑的目的很明确,就一个字:拖。   只需拖上几日,莫惑便能找机会探探对方的底,若这人真是毒怪,他们接下来就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对方交出解药。   黑衣人完全不买账,嗤笑道:“一个个毛头小子也敢和我讨价还价,我再问一遍,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要是本王说不,你他娘的不会直接动手吧?祁真默默看着周围一圈人,尚未想好办法,莫惑便又冷淡地拒绝了。他将祁真向后带了带,示意他先进去。祁真迟疑:“可他……”   “听我的。”莫惑安抚地捏了捏他的爪子。无论如何,他绝不会让这小东西只身犯险,既然谈不拢,他们把这人擒下便是。   那边的黑衣人似乎也不耐烦和他们浪费时间,冷笑一声,命令手下把他们擒住,接着看看萧安木,吩咐道:“把他也给我抓了。”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刹那,周围的黑影便迅速冲了过来,风雨楼的人自然不惧,动作有序地站好位,眨眼间就与他们交上了手。莫惑则简单几个起跃,直奔中央的首领。凤随心看他一眼,紧随其后过去了。   萧安木同样遭到了攻击,他的神色不变,抽出软剑与他们周旋,另一只手仍握着伞,柔声道:“小倨,站远点。”   章倨跑上前帮他:“不行,我要和你一起。”   萧安木轻松闪开旁边落下的剑:“别忘了出门前六妹说的话。”   “没忘,我在你身边不会有事的。”章倨说着将冲到近前的人踹飞,与他背对背而站。   六妹说他的命里有一劫,尽量不要北上,不过之前他在柳家堡和莫惑忽然对上,导致摔下悬崖,好不容易才捡回一命,应该已经顺利度过了劫难。虽然柳家堡不在北边,但六妹自己也说不好那到底算不算是。他知道大哥这是在乎他,可黑衣人看着又不厉害,没必要太过小心,再说命数这种事不可不信,但也不能全信啊。   萧安木也觉得不能草木皆兵,干脆扔了雨伞方便章倨行动,与他一起共同御敌,提醒道:“小心点,他们武功平平,但轻功不错。”   章倨点头:“嗯,我看出来了。”   “也不知这些人是什么来头,”萧安木话未说完,找准时机骤然欺近攻上来的黑衣人,快速把人杀掉,接着简单打量一眼,将尸体随手一扔,余光扫见云卓正带着人站在不远处,嘴角一勾,“跟我来。”   章倨与他且战且退,慢慢靠近风雨楼的队伍。云卓刚刚命人把马车向后挪,回头就见他们过来了,笑眯眯地问:“你就不能多引几个人走么?”   这种情况下,萧安木的声音仍是很温柔:“我若离开,肯定能顺利脱身,他们追不上我们,还不是要回来围你们?”   云卓也在快速收拾周围的人,笑道:“所以我还得感谢你来帮忙?”   “同舟共济罢了,”萧安木笑了笑,很快转移话题,“你注意到他们的双眼了么?没注意的话随便捅一个人看看。”   云卓道:“已经发现了。”   他和萧安木都不是傻子,在交手时便已看出这些人似乎不怕疼,自然要刺一剑试试,结果如他们所想,这些人的双眸自始至终都是混沌而疯狂的,到死的那一刻也没变过,显然是被控制了。   萧安木问道:“有什么想法?”   “有,他们好像是三千教的人,当年非作歹杀了不少人,”云卓道,“五年前被武林白道围剿,残部被逼无奈逃入了苗疆,谁知会在这里遇见。”   萧安木挑眉:“哦?”   云卓笑眯眯地解释:“当年是云纵山庄带头围剿的他们,那位已故教主想绑架我要挟我父亲,所以我曾经见过他们。”   “真是不会挑人。”萧安木笑了一声,暗道这些人恐怕是中了苗疆的蛊,这么说带头的也是从苗疆来的?那他是如何认出的他们?和地宫又有什么关系?   云卓向他靠近一点掩护他,笑道:“看看那个人的武功,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萧安木闻言抬头望去,发现莫惑和凤随心已经将围攻的黑衣人全部解决,正联手对上了那位首领,后者快速做出反应,眨眼间就过了数招。他顿时眯眼:“这好像是天毒……”   他的话未说完,耳边骤然响起一声短促而尖锐的鸣哨,紧接着又掠出数道黑影,速度比之前的人要快,每人手里都拿着剑,且几乎是一起出的手,林中刹那间剑光大亮,锐气逼人。他急忙掠到章倨身边,专心护着他。   花舵主正在夫人和十里他们的马车旁守着,见状脸色一变:“这是……你们都小心点,这好像是问剑宗的人!”   问剑宗是白道数一数二的门派,名气很大,并且每年都会进行论剑大会,分出排名。榜上的人只有连续十五年没有消息才会被抹去名字,如今问剑宗排在前几的高手有多个近几年都不见了踪影,恐怕这里就有他们。   卫玄也看出他们的身份,见有两人缠上了楼主和凤随心,便快速穿过层层阻拦,横插了一脚进来。莫惑和凤随心得到喘息,二话不说继续对付首领,准备短时间内拿下他。   首领冷笑,下意识想说一句不自量力,这时瞥见凤随心一掌拍了过来,便不再陪他们玩,打算接下这一掌把人震飞,然而等到对上,他却发现这小子的内力极其浑厚,他非但没把人震退,反倒是自己被逼得后退了半步,眼神不禁一变。   凤随心看出莫惑要抓活的,因此并未用尽全力,表情特别轻松,再次冲了过去。首领一试之后便不会再试,立刻后跃,同时又吹了一声口哨。   莫惑和凤随心目不斜视,根本不去理会,因为只要擒下这个人一切便会结束,但就是在他们上前的空当,只见一道黑影从首领身后蹿出,瞬间与他们擦肩而过,直直奔向马车所在的方向,快得仅能扫见一个影子。   二人顿时闪过不好的预感,莫惑更是急忙回头:“拦住他!”   云卓和左侍天等人都看见了这道影子,便齐齐上前,但对方并不与他们缠斗,简单一晃就过去了,他们甚至摸不到他的衣角。下一刻,黑影迅速闪入马车,紧接着破顶而出,带着一个人上了不远处的大树,一把掐住对方的脖子。   这一去一出快得难以想象,几乎有种千军万马中直取敌军首级的气势。   凤随心看得清楚,脱口而出:“逐月决!”   莫惑瞳孔一缩,终于确定这位首领是毒怪,而那个影子恐怕是轻邪——也只有毒怪才有本事把轻邪抓住,并练成傀儡。   祁真背部抵着树,被掐得呼吸困难,他隐约听见了凤随心的话,急急掏出玉佩递到这人眼前:“咳咳……师……师父……”   面前的人看着玉佩,混沌的双眸登时恍惚,可还未理清头绪,毒怪便再次下了令:“带他走!”   轻邪神色一正,拉着祁真眨眼间闪入树林,消失不见。      第142章 鬼魅黑影5      莫惑和凤随心虽然被突然出现的黑影吸去了注意,但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几乎已是本能,因此自始至终都在留意着毒怪,并未让这人脱离包围。如今祁真被抓走,二人的心皆是一沉。马车附近的人也是一顿,齐齐变色。   祁杨、云卓和左侍天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率先追过去。秦肆和花舵主等人则还要保护十里和钟离志他们,便留在了原地。   莫惑能扫见他们的动作,堪堪忍住也去追的冲动,冷冰冰地看向毒怪。凤随心这个时候也很冷静,同样望向了毒怪。他们清楚,只要这人还在,他练的那些傀儡早晚会回到他身边。   毒怪满心想的都是押着祁真去挖被埋的东西,此刻见轻邪得手便不再浪费时间,在这二人看向自己的同时扬袖一震,一团白烟便迅速冲他们飞了过去。   莫惑闪身躲开,顺便一把拉住了想冲上前的凤随心,毒怪威震江湖多年,下毒的本事无人能敌,不能大意,只是他并没抓多久,凤随心便挣开了他。   凤随心没去过地宫,但后来听云卓提起过几句,再联系大哥这种态度及轻邪的事,便猜出眼前的人兴许是毒怪,眸子里的杀意顿时暴涨。他被折磨了这么多年都是拜毒怪所赐,他一定要宰了这混蛋——当然,由于祁真还没被救回来,他可以先废掉对方。   白烟在雨幕中起到的作用不大,很快就会变淡,但这个空当足以让高手做很多事。   毒怪趁他们视线模糊,再次放出一团白烟,紧接着瞄准二人的空隙迅速前冲,朝轻邪离开的方向直直飞去。莫惑隐约扫见他的身影,抬手便是一掌。毒怪不躲不闪与他对了一掌,继续前掠。莫惑的武功虽是顶尖,却到底比不上当年的三大高手,顿时只觉手臂发麻。   他的神色更冷,压下喉咙里蔓延的一丝血腥味,转身便追。凤随心在这二人对上时就追了过去,位置比莫惑靠前,原以为能擒下毒怪,但很快他们便发现这人的轻功很高,眸子不禁一寒。   ——逐月决。   当年的三大高手彼此之间太熟悉,毒怪或许无法完全破解轻邪的逐月决,但要看破一两层还是可以的,况且他已将轻邪抓住,问出心法并不是难事,难怪这批黑衣人的轻功都不错,不过他们毕竟没有自己的意识,会的仅仅是在操控下练习的一层皮毛。   可毒怪不同,这人的领悟力原本就强,加上天赋高,自然能融会贯通,就是不知道学了几层。   二人的念头一闪而过,提速继续追,这时只听短促的鸣哨又一次响起,附近几位问剑宗的高手一起围了过来。二人的速度骤然一缓,当即挥掌就劈,想要将这些人震退。   这几位高手一走,风雨楼的人便得了空,众人见毒怪走的恰好是他们这个方向,急忙要拦住他。   毒怪去找轻邪就得横跨战场,此刻放眼一望都是人,看着有些难,但他之前纵横江湖二十余载,应付这点事根本不在话下,不由得轻蔑地冷哼了一声。   莫惑是清楚这一点的,当年三大高手齐名,轻邪方才能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撸人,毒怪便能在这群人的围剿下离开,只是他一句“小心”刚出口,毒怪便猛地出了手,浑厚的内力刹那间将迎面而来的一群人震飞了出去!   秦肆和花舵主稳住身体,脸色发白,皆受了内伤。   柳昂比他们的实力稍弱,且距离毒怪近,一口血当即喷出,狠狠砸向人群。他尚未站好,余光只见一道潋滟的剑光直逼而来,根本避无可避,电光火石间他意识到这是因为自己掉的地方离黑衣人太近,人家方便动手,但身上却使不出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   时间无限拉长,他甚至闭住了呼吸,本以接下来便是死亡,却见一抹身影迅速闪来,将他用力踢向一边,耳边响起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   “滚开!”   他霍然回头,发现章倨正站在他方才的落脚点,由于冲得太急,还没有稳住身体,黑衣人的剑几乎同时袭来,瞬间刺穿了这人的胸膛。   “噗”的一声轻响。   高手过招只在瞬息,从轻邪撸人到毒怪撤退,一切变故皆发生在几息之间,仿佛仅仅眨了一下眼,场面便是一阵天翻地覆。萧安木的目光尚在毒怪身上,扫见小倨的身影便急急扭过头,结果却看到了这一幕。   他的瞳孔骤缩,一向温柔的神色轰然碎裂:“——小倨!”   黑衣人刺完后紧跟着就要拔剑,萧安木赶在他动手前闪过去,一剑卸了他的胳膊,然后直取咽喉把人杀了。   章倨握着胸前的剑愣愣地站了一会儿,颓然向后倒去。柳昂下意识接住他,平日里冷静沉稳的眸子满是不可置信:“你为何……”   “让开!”萧安木不等他说完便赶了回来,用力将人拉开接住章倨,快速点他住胸前几处大穴,“小倨,小倨!”   “咳咳……”章倨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尽,握住他的手,“大哥……”   “我在,”萧安木反握住章倨,早已被淋湿的长衫眨眼间沾上鲜血,接着层层被水晕开,他尽量维持着镇定,“你撑着,大哥不会让你有事。”   “大哥……”章倨握紧他缓了一口气,扫见柳昂站在一边,便看了过去,“我欠你的……我终、终于还了……”   柳昂盯着这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恐怕是今生唯一的弟弟和亲人,感觉声音全部堵在了喉咙里,沉默一阵才强迫自己冷冷开口:“我柳家堡那么多条命,你别以为这一条就能还清,想还就慢慢还。”   章倨的眉宇间仍带着傲气,虚弱地哼了声:“我指的不……不是……”   “他指的不是柳家堡的事,”萧安木不想让他浪费力气,接口道,“是你小时候救过他一命,不然你以为他当初为何独独漏下了你,你真觉得是自己运气太好?”   柳昂顿时一怔:“何时的事?”   “你大概早、早就忘了,我……我可没你那么好的少爷命,我娘死了,我只……只能去要饭,”章倨见他脸色微变,估计他兴许是记起了儿时遇见的小乞丐,轻声道,“你和你那两个畜生爹娘真是……半……半点都不像,我当年竟是被你所救,这也许就是命……”   他说着察觉被大哥一把抱起来,便最后看了柳昂一眼,将视线转向萧安木,再次咳了几声:“大哥……”   萧安木抱着他一边躲避黑衣人,一边大步向马车走:“撑着,别说话。”   章倨艰难地喘着气,想让他把自己扔下,但又想到他肯定不干,只好抓住他,断断续续道:“大哥,我……我章倨这辈子碰到的最大的好事就……就是遇见了你,没有你,就没……没有现在的我,要不是当初你给了我一个馒头,我恐怕早就……饿死了……”   萧安木声音沙哑:“别说了……”   “你让我说完,我怕没机会了……”章倨看看他的表情,眼角染上水汽,哽咽道,“我知道你最……最疼我,大哥你别难过,人都是有这一天的,下辈子……”   他说着猛地咳起来,大量的血顷刻从嘴角溢出,萧安木急忙将他放下一一抹掉,好让他呼吸,然后才重新抱起他,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别说了。”   “下……下辈子……”章倨费力地抬起手想擦擦他的泪,“我……我还当你弟弟……”   他终究没有碰上他的眼角,手一松,落了下去。   萧安木骤然停住。   雨势加大,刀剑金鸣,喊杀惨叫,一时全成了背景,淅沥地雨打在地上,开出蒙蒙白雾,贴上皮肤,整颗心都跟着变冷了。   厮杀仍然未停,凤随心率先从包围圈里挣脱,直奔毒怪。莫惑紧随其后,脚尖在地上微微一点,跟着他们冲入树林,不一会儿便失去了踪影。   祁真这时早已不知被带飞了多远,他只觉两旁的景物如流水般快速倒退,迎面而来的雨无情地砸在脸上,甚至有些疼。   “你快放下我,我可是你徒弟啊!”他忍不住大吼,“我被你耍得先跑去少林,再跑去沧澜宫,有你这么做师父的么?再说你就算不记得我也该记得医圣吧?你们不是一对么?他特别讨厌毒怪,你怎么能听毒怪的……嗷……”   他话未说完,“咔嚓”一声撞断面前的树枝,不由得伸爪子捂住头,疼得小肩膀一抽一抽的:“……肯定肿了。”   轻邪充耳不闻,拎着他的后领,目不斜视向前冲。   祁真问道:“你要把我带去哪?”   轻邪不语。   祁真试探问:“你会说话么?”   轻邪沉默。   “师父,你可别怪我。”祁真掏出当初子桑瑜给他的小暗器,对着旁边的人按下机关,一连射了好几发。   轻邪终于看他一眼,打掉他手里的东西,拎着他继续飞。   祁真等了等都不见他晕倒,反应一下,忽然想起莫惑说过高手可以用内力护体,顿时有些绝望:“你快放下我啊啊啊……咦?”   他见轻邪带着他落在一棵大树上,摸不准这人想干什么,诧异地看看他,见他的双眸还是混沌木讷,便再次绝望。   轻邪没有理会他,静静站着。   祁真扒着他的胳膊向下看了看这个高度,提议道:“咱们下去行么?”   轻邪沉默。   祁真道:“我不跑,我就是想方便一下,所以下去吧?”   轻邪仍是沉默。   祁真试着挣了挣,发现他抓得很紧,便愤恨了:“你看你像什么样子,你可是三大高手之一,落到这种地步甘心么?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啊?”   轻邪还是沉默。   祁真抓着他的袖子吼:“青青轻轻,来去无声。是邪逐月,千载惊鸿!还记得么?你是轻邪,名震江湖的轻邪呀!”   轻邪在他念完那几句话的时候,眼神便恍惚了一下,等听见后面的“轻邪”二字,又一次恍惚,甚至还有一瞬间的清明。   祁真双眼一亮,打算接着吼,这时却被一把捂住嘴狠狠抵上树干。他只觉后脑一疼,顿时有些晕乎,立即凶狠地瞪过去,但紧接着他便听到少许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便极力向下望,片刻后,只见毒怪、云卓、凤随心和莫惑依次出现在了视线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好多人问我二哥在哪,他和四哥坐一辆马车,都在车队里,出事时肯定也在现场的,还有秦肆无冤他们也在,只是人太多都上写太乱,所以就略过了╭(╯^╰)╮   第143章 鬼魅黑影6      轻邪的速度太快,祁杨和云卓他们追到一半就失去了对方的踪迹,只能分开找。   云卓寻的方向正是毒怪来的这条路,很快就和他们撞见了,当即想要上前拦住他,后者身影一晃,迅速在旁边的树上借力一点,绕过云卓继续走,而凤随心这个空当恰好追来,抬手便是一掌。   毒怪轻松闪开,耳边只听砰地一声巨响,身旁一棵粗壮的大树被凤随心掌风扫中登时断裂。他心头极快地闪过一丝惊疑,再次觉得这人的武功太高,根本不是这个年龄该有的。   凤随心不清楚他的想法,一击不成便接着找机会动手。   大树被震断,茂盛的枝叶很快哗啦啦砸下来。莫惑抬头一扫,掏出几块碎银子用力打在上面,巧妙地令它改了角度,直直坠向毒怪。毒怪神色不变,脚尖在地面一碰,瞬间冲天飞起,身轻如燕地跃了过去。   云卓和凤随心这时已追到近前,一左一右向他冲去。   毒怪简单一瞥,伸手架住云卓的胳膊,同时回旋一脚踢向凤随心,瞬息间便与他们过了两招。莫惑紧跟着追来,加了进去。毒怪并不缠斗,前掠的势头分毫不减。他当年被几大高手联手围攻,尚且战到了百招之上才坠崖,如今二十年过去,他的实力早已更上一层楼,自然不惧。   几人边打边飞,眨眼掠出数丈。   毒怪不禁眯眼,只觉这几人虽然年轻,武功与以前围攻过他的那几个人相比却毫不逊色,甚至比自己和轻邪、医圣他们在这个年纪拥有的实力还高,当今武林的年轻一代恐怕没有能超过他们的,尤其凤随心,强悍程度简直超乎他的意料,练的这是什么武功?   左侍天和祁杨都在附近,听到动静便齐齐向这里赶,此刻都在后面追着,不过他们毕竟是半路过来的,与这些人还差了一些距离。   毒怪能听到身后的动静,知道拖久了不好。他看一眼前方树林,冷哼一声,再次飞出几丈,同时吹了声口哨。下一刻,众人只觉眼前黑影一闪,轻邪便从高处直直跃下,落在了不远处的地方,而祁真被他扣住咽喉,泪眼汪汪望着他们。   这威胁的意味实在太明显,莫惑几人猛地一停,神色难看。   他们抓毒怪为的便是先制住他或打昏他,也好无顾虑地去找他的傀儡,但毒怪到底是威震江湖的高手,短时间根本擒不住,还是让这二人会合了。   莫惑冷冷道:“你放开他,我会把东西找到交给你。”   毒怪向轻邪的方向跃了几步,冷笑道:“行啊,先去找,等着我的人联系你,我拿到手再放他回去。”   “你现在把他放了,我跟你走,”莫惑道,“东西我会吩咐我的人去找。”   “不如我跟前辈走好了,”云卓无视掉莫惑投来的警告,笑眯眯地看着毒怪,“晚辈云卓,是盟主之子,当年前辈坠崖,也有我爹的功劳呢。”   祁真心底一颤,急忙摇头,但刚摇了一下,紧接着就被更加用力地掐住,立即动弹不得。   毒怪眯眼看了看云卓,虽然想折磨这人一顿,但还是不准备换人。他见祁杨和左侍天这时也赶了来,便走到轻邪身边看着他们:“少废话,拿东西换人,现在都给我后退。”   祁杨满脸煞气,下意识要发作,却被莫惑一把按住了肩膀,不禁和他对视一眼,见他目光发沉,便估摸这黑衣人不太简单,重新看着前方:“要东西是吧?行,但我弟弟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就把你和你那群人挫骨扬灰,连渣都别想剩。”   他的语气很平缓,但身上却有一股从战场上历练出的杀伐果决的气势,令人不可小觑。毒怪多看了他两眼才转回视线,懒得废话,从袖中掏出一个刀片朝轻邪扔过去。   轻邪伸手接住,另一只手稍微用了些力,祁真只觉眼前一黑,顿时失去意识。   莫惑几人的神色一时更冷,祁杨更是忍不住上前一步:“你干什么!”   “省得他一会儿乱叫惹我烦,”毒怪脸上裹着黑布,露出的双眼阴冷嗜血,“等下你们要是敢追上来,我看见一次就剁他一根手指,两次就剁两根,记得在后面接着点。”   祁杨立刻炸了,尚未开口,毒怪和轻邪便一起掠进树林,只一眨眼的工夫就飞出数丈。   莫惑瞥见祁杨想追,一把按住他:“那是毒怪,他真会剁!”   祁杨神色发寒,眸子里溢满滔天怒火——若平时风雨楼的人和暗卫见到他这副样子,肯定会吓得扭头跑掉,瑟瑟躲在角落里不敢吭声。祁杨强迫自己停住,冷声问:“现在小真在他手上,要是被虐待怎么办?”   “……暂时不会,”莫惑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字,除去给自家弟弟找天穹无境,这些年他还是第一次被人逼到这份上,过了片刻才压下满腔杀意,补充道,“他这人虽然性格毒辣,阴晴不定,但他找那个东西找了二十年,如今好不容易有线索,肯定不想发生波折,不惹怒他,他不会动小真。”   祁杨怒道:“他刚才都要剁小真的手指了!”   莫惑道:“那就是惹怒他的情况。”   “他今天可还有其他目的?”左侍天皱眉道,“否则为何不一开始就用少爷威胁咱们,非要跑这么远?”   “大概是低估了我们的实力。”云卓道,脸上没了往日的笑容,因为眼睁睁看着祁真被带走,他的心情也非常糟糕。原本他们是有七成把握能擒住毒怪的,可惜中途忽然杀出一个轻邪,导致局面全乱了。   不过今天这事总有点蹊跷。   轻邪掳完人便到这里等着毒怪,显然是提前计划好的,而且那么多马车,轻邪之前听到哨声后却直接掳了祁真……姑且认为是毒怪和轻邪之间有特殊的传话方法,但毒怪不可能没听说过祁真武功深不可测的传闻,可仍是让轻邪下了手,这或许是因为毒怪知道祁真根本不会武功,并且是他们的软肋,如此也就解释了毒怪刚才为何不愿换人。   这么看,轻邪能抓住祁真,搞不好提前见过他们这几人的画像,所以之前躲在暗处能认准小真。   云卓不由得和莫惑对视一眼。   莫惑道:“我们回去。”   凤随心等人也觉出不对,立刻向回赶。   雨依然在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体,有的身上还插着断剑,鲜血不停地溢出,大地都被染红了。周围早已一片狼藉,几辆马车只有一辆还在,闲王正扒着车窗,焦急地向望,此刻见他们回来,他立即跑下来。   “小真呢?”   几人微微一滞,没有回答。   闲王向他们身后看了看,心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盯着二哥:“小真呢?”   祁杨道:“被带走了,”他顿了顿,“这是怎么回事?”   闲王和赶来的暗卫张了张口,一个字都说不出,一颗心都拴在了祁真身上。闲王的护卫只得尽职回答说黑衣人首领走后不久,林中又出现一批人,想要擒下他们,重点是那个叫萧安木的,但后者忽然发了疯,整个场面就乱了。   “我知道原因,”留守的花舵主走过来道,“章倨中了一剑,看样子够呛能活,我那时忙着应付黑衣人没空细看,我觉得看萧安木之前的那模样,章倨怕是凶多吉少了,就是不清楚那伙人想擒萧安木做什么。”   “因为萧安木练了天毒经,”莫惑冷淡道,“若我猜的不错,毒怪想要的那件东西兴许能提升他的武功,只是有一定的危险。”   附近几人同时一怔:“所以他想抓萧安木先试试药?”   莫惑点头:“萧安木人呢?”   “走了,”花舵主道,“后来打斗过程中马匹受惊,马车开始横冲直撞,等我们带着人把那批人收着掉,萧安木早就不见了……”他猛地意识到一件事,问道,“不对呀,毒怪是怎么知道萧安木练了什么武功?”   云卓道:“这应该和毒怪为何能认出我们、又在这里设下伏击是一个原因。”   花舵主思考一下,猜测恐怕是萧安木那边出了奸细,毕竟萧安木会天毒经这件事只有少数人知道。他们最近都在一起,肯定不会往外说,因此长乐岛那边的人最有嫌疑。   他正要开口,只见秦肆和卫玄带着人把马车寻了回来。   左侍天一直惦记这事,见状急忙过去查看,紧接着便皱起了眉:“上面的东西不见了。”   莫惑立刻看向他:“是小真让你藏的东西?”   左侍天嗯了声,神色凝重。   莫惑道:“我们去白湖城。”若是没记错,小真临走前留了一部分给封晏。   众人没意见,快速收拾了一下,这过程又有一批人回来了,驱赶着无冤和钟离志的马车,但只有马车,人却不见了踪影。   莫惑问:“都找过了?”   风雨楼的人应声:“附近有打斗过的痕迹,恐怕……”   他没往下说,但众人已经明白是遇上了麻烦,搞不好还被抓了,心里都是一沉。   祁真清醒时已是晚上,他身上的衣服没换,如今仍是湿的,只觉冷嗖嗖的,忍不住哆嗦一下,慢吞吞爬起来打量眼前阴暗的柴房,尚未理清头绪,只听旁边有人道:“少主你醒了!太好了!”   他看过去,见钟离志和无冤被绑着手脚扔在地上,顿时吃惊:“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二人道:“被抓了……”   祁真:“……”   “本来我是在和他们拼命的,”无冤解释道,“但我临时想起大哥有件很重要的东西在马车上,大哥还说不能被人拿走,所以我就跑过去藏好,结果出来就看见有人想抓小志,当然要去帮忙啦,可马车失控了,我就被……”   “你先等等,”祁真打断道,“你说的那东西在哪?”   无冤自豪道:“别处哪有藏我身上保险,我塞得可好了!”   你个蠢货!祁真低声道,“记着,千万别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无冤反应一会儿:“少主,你别告诉我这就是咱们从地宫带出来的那堆灰?”   祁真反问:“你觉得呢?”   “我哪知道是这个,我看大哥和一堆调料放一起,宝贝得紧,还以为是珍贵的香料做菜用的呢,”无冤说着猛地一僵,“等等,那黑衣人要的就是这玩意,若是……”   祁真道:“你明白就好。”   无冤惊悚地点点头,暗道要是被那伙人知道东西就在这里,他们三人肯定就没什么用处了,搞不好就会被咔嚓掉!   三人相互看看,一时都没开口。   不知过去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三人浑身一震,急忙向一起缩,警惕地看向了房门。      第144章 风云变色1      进来的两个人皆是黑衣蒙面,其中一人双眼混沌,目光发直,仿佛提线傀儡。祁真看不清他们的容貌,但能从身高分辨出被控制的这位很像他那不靠谱的师父,那另外一个……显然便是毒怪了。   他简单打量一下身处的环境,试探问:“这里……不是客栈吧?”   毒怪向他走过去:“怎么知道的?”   祁真慢吞吞向后缩,望着他:“你们穿成这样去住店,老板还不得吓一跳?万一再去报个官,你们不就被抓了么?”   毒怪眯眼盯着他,见他害怕地又缩了缩,抓过他的前襟拎到面前,冷哼道:“少跟我耍这点小聪明,东西真埋了?”   祁真静了一瞬,默默点头。   毒怪敏锐地觉出他有一丝迟疑,将他扔回去,目中危险渐浓:“你最好想清楚再告诉我,要是敢骗我,我就挑断你的手筋脚筋把你卖进小倌馆,别想着莫惑能来救你,他在追我的路上已经被我一掌拍下悬崖了。”   祁真脸色骤变,一口气没缓上来,猛地抽了过去。   毒怪:“……”   “你竟然把莫楼主打下了山崖?”无冤顿时惊怒,“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少主和他的感情很好么?简直生死相随,据说这缘分还是佛祖的安排呢!我告诉你,那堆骨灰埋哪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要是我们少主想不开要跟着莫楼主去,你这辈子就别想要骨灰了!”   钟离志附和:“就是,那天他们一大早就出去了,我们都没跟着。”   毒怪阴冷地扫向他们,见他们齐齐闭嘴,便重新看着地上的人。   他不过是吓吓这小子而已,虽然天齐宫少主被传得蛮厉害,但自从得知这人根本不会武功、又在今天见过一面后,他便觉得这是那种娇生惯养的贵少爷类型,估计是没吃过什么苦,只靠周围的人宠着走到的这一步,兴许吓唬一下便招了,谁知竟会这么经不住刺激。   他吩咐道:“泼醒他。”   轻邪一语不发转身离开,片刻后端来一盆水,哗地一声全部泼在祁真身上,后者受凉水一激,慢慢睁开眼,有些茫然。   毒怪踢踢他:“想说了么?”   祁真渐渐回忆起晕倒之前的事,只觉胸口发闷,凶狠地瞪着他:“你刚刚说的是真的?”   毒怪不答,低头盯着他。   祁真当他默认,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呆呆地坐在地上,没了反应。无冤和钟离志急忙心惊肉跳看着他,生怕他会想不开。毒怪见他脸色发白,眼底的水汽迅速变浓,也觉得有一点问题,终于道:“行了,是假的。”   祁真神色木然,继续窝着。   毒怪踢他一脚:“没听见?”   祁真被踹得向后倒去,这才有反应,愣愣地抬头看着他,表情特别绝望。   毒怪破天荒静默了一下,冷声道:“我说那是假的。”   祁真慢慢反应过来,哑声道:“……真的?”   毒怪大概不习惯推翻自己说过的话,眼神很阴沉,哼了声:“嗯。”   祁真看向无冤:“你们之前看见莫惑了么?”   无冤动动嘴唇,犹豫地和他对视。   祁真厉声道:“说!”   无冤猛地吓了一跳,哆嗦道:“我们被抓的时候没、没见着他们回来,我也不不不知道啊……”   祁真霍然瞪向毒怪,一副“你肯定是在哄骗我”的神色。   “……你爱信不信!”毒怪的耐心用尽,喝道,“这几天你最好想清楚,要是还不说,别怪我不客气!”   祁真身上一阵阵地发冷,躺在地上没力气动弹,只觉头晕目眩,硬撑着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再次昏死过去。   毒怪:“……”   “少主!少主!”无冤和钟离志用肩膀蹭蹭他,急得不行。二人见他没醒,几乎同时看向毒怪。毒怪这时仍在打量祁真,看了几眼忽然蹲下探了探他的额头,这才发现他是发烧了,难怪说晕就晕。   他暗道一声麻烦,转身向外走:“给他换件衣服,顺便扔一床被给他,晚上看好他们。”   轻邪依然沉默不语,闷头跟着他,二人一前一后出去,柴房很快静下来,无冤和钟离志见祁真皱眉缩成一团,便向他身边挪挪给他取暖。   钟离志低声问:“现在怎么办?”   “那个没说话的一会儿还得回来,”无冤道,“听意思好像是要看着咱们,他如果在门口守着,我就咬断你的绳子,然后你给我解开,咱们想办法打昏他,带着少主逃命。”   钟离志想了想:“要是他就在屋里盯着咱们呢?”   无冤沉默一下:“那我现在咬吧。”   钟离志便开始向他凑,努力抬着手。无冤俯身过去,咬住绳子一点点试着解,半晌后吐出嘴里的草屑,抱怨道:“这绑得也太结实了,你试试能不能挣开……”他说着猛地一停,严肃地坐着,直到钟离志不解地看向他,才缓缓开口。   “其实……他们没封住我的内力,我自己就可以弄开。”   “……”钟离志简直不能理解,“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忘!”   无冤道:“可能是我上次被绑的经历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钟离志下意识想问发生了什么事,紧接着回想起这人是被少主绑了,据说只要挣开绳子就会被打一顿,最后硬是打屈服的,便同情地看看他:“你弄吧。”   无冤点头,手上用力,啪地将绳子震断,与此同时,耳边只听吱呀一声,轻邪推开门,见他维持着双臂张开的姿势,愣愣地望着自己。   轻邪:“……”   无冤:“=口=”   钟离志:“=口=”   无冤不再迟疑,快速起身,想要冲过去制住这个人。轻邪身影一晃,刹那间便到了近前。无冤和钟离志齐齐倒吸一口气,他们之前离得远,只知道有个人的轻功很高,却不知这人便是,更不知这人实力怎样,如今直观地感受一遍,他们才知究竟厉害到了何种地步。   轻邪出手如电,迅速点住无冤的穴道,重新绑好扔在了地上。   无冤:“……”   钟离志:“……”   钟离志默默盯着他,心想哪怕没被他发现,就这么实力差距,你确定咱们打得过他?无冤双眼望天,不去和他对视。钟离志顿时沉默。   轻邪处理完无冤便蹲下给祁真换衣服,然后擦干他的头发,用被子裹好让他发汗。祁真自始至终都没醒,偶尔皱眉喃喃几句,根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轻邪看他一眼,后退几步,守着他们。   钟离志和无冤见状便歇了逃跑的心思,认命地趴在地上,渐渐有些昏昏欲睡,不过地面很凉,如今又落到这般境地,他们睡得都不踏实,所以当一个时辰后轻邪忽然走过来,他们便都醒了。   无冤见他离少主越来越近,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轻邪探探祁真的额头,盘腿在他身边坐下,闭目养神。无冤反应一下,意识到傀儡也是要休息的,便没有再开口。   夜渐渐深了,外面的雨淅沥地下个不停,柴房只点着一盏油灯,昏昏暗暗。祁真向被窝缩了缩,出了一身汗,到四更天的时候苏醒过来,只觉浑身酸疼,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无冤警觉性高,顿时睁眼:“少主你醒了?”   祁真望向声源,点点头,接着察觉到什么,回头看着身旁的黑衣人。轻邪也正看着他,见状摸摸他的头,发现退烧了,问道:“感觉怎么样?”   他似乎许久没说过话,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但并不难听。祁真三人登时呆住,默默望着他,数息后才猛地回神,祁真问:“你会说话?”   “废话,”轻邪再次摸一把他的头,语气带了几分笑意,“徒弟啊,不叫声师父?”   祁真简直有点蒙:“你不是被控制住了么?”   “嗯,所以这是醒了啊。”轻邪微微一顿,从怀里摸出一块玉,恰好便是白日里祁真给他看的那块。祁真又是一怔,他当时太紧张,还以为中途掉了,谁知竟是被这人顺走了,不过毒怪那时正在应付莫惑,尤其他们离得远,应该没看见这个小动作。   他眨眨眼,急忙问:“你当时就有意识?”   “只是一瞬间,”轻邪道,“然后我就抓紧时间把玉抢了,为师给你留的玉可不是一般货色,是能压制蛊虫的,我这里还有半块。”他说罢拆掉发箍,从头发里掏出了那半块玉,告诉他们多亏了有它,他这些年才没完全被毒怪控制住。   祁真暂时不想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问道:“白天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没多少,”轻邪打量他,“怎了?”   祁真惴惴不安问:“莫惑他……他有没有事?”   “莫惑是谁?”轻邪问完便见徒弟的脸色不太好,便让他把事情说一遍,接着耐心听完,安抚道,“他没事,毒怪要是真把他打下了悬崖,是不会中途改口的。”   祁真不放心:“真的?”   “嗯。”   祁真顿时松气,这才问:“你刚刚说没有完全被控制,什么意思?”   “为师体内的蛊虫晚上会蛰伏一段时间,我能清醒,只是时辰不多,”轻邪很感慨,“为了防止这块玉被毒怪发现丢掉,为师这些年只要恢复理智就开始绑头发,不停地绑,才能撑到现在。”   无冤忍不住插嘴:“你轻功那么好,不会跑么?”   “不能,太冒险了,”轻邪道,“我虽然能跑出毒怪的控制范围,但过了时辰就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若是被毒怪抓住,我便彻底翻身无望了,所以每次清醒也就只能干那么一两件事。”   几人好奇:“是什么?”   轻邪道:“绑头发。”   “……”几人道,“这个不用说。”   轻邪道:“洗个澡。”   祁真抱着被子远离了一点。   “……你想什么呢?为师身上不臭,毒怪肯定会让傀儡们洗澡的,为师只是怕没理智的情况下洗不干净,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轻邪伤心地看着他,“徒弟啊,你这么嫌弃为师,为师真是蛮伤心的。”   谁管你!祁真下意识要反驳,但想起这人也是堂堂三大高手之一,这些年过得蛮惨的,只得把话咽回,望着他梳头,说道:“我在仙山地宫看到了你那半块玉,你就是在那里被毒怪抓的?”   轻邪嗯了声,叹气道:“本来我是能和他打平手的。”   几人问道:“那……?”   “当年我为了藏东西,在下面一待就是数日,太过废寝忘食,”轻邪道,“等我上去想吃饭,恰好撞见那混蛋,就打了起来,我身上没什么力气……”   几人:“……”   祁真无语半天,忽然问:“那你的玉佩怎么会出现在石室里?”   轻邪推测道:“可能是子桑前辈捡到后就随手扔进了石室,”他微微一顿,“先不说这个,我的时间不多,既然毒怪犯傻骗你把莫惑打下山了,为师这里有个主意,保管他这几天不虐待你。”   祁真双眼一亮:“什么?”   轻邪严肃道:“你先叫我一声师父听听。”   祁真:“……”   你真讨厌!      第145章 风云变色2      祁真虽然每次遇见和师父有关的事总是恨不得自己从没拜过师,但既然木已成舟,他便不会不认,于是老实地叫了声师父,结果被轻邪按住狠狠揉了揉,立刻炸毛地挣开,抱着被子再次远离他。   轻邪不介意被嫌弃,笑着告诉他这几天只要装作生无可恋的模样,毒怪就不会动他。   祁真觉得很不靠谱:“你确定?他看着好像没什么耐心,不会打我一顿?”   “不会,”轻邪低声交代了他几句,笑道,“听我的没错,毒怪也有喜欢的人,你对他那样说,他就懂了。”   “我不太明白,”祁真道,“他既然能理解这种事,为什么之前还要骗我?不怕我一受刺激会自尽么?”   “他太蠢,性格不仅扭曲,对感情的事还一窍不通,”轻邪很是幸灾乐祸,“他喜欢小温,可每次凑一起却和见着仇家一样,见不着吧又千方百计地去寻,小温不清楚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他,本想与他谈谈,他还不搭理人家,最后小温一生气就将他的毒解了一大堆。”   祁真眨眨眼:“小温就是医圣?”   轻邪点头。   祁真的好奇心顿时上涨:“你叫医圣小温,叫毒怪怎么就直接称呼他这个名字?”   轻邪哼哼道:“我和他不熟,叫那么亲做什么。”   祁真暗道一声果然如此,双眼发亮:“师父你和医圣前辈真是一对?”   “谁告诉你的?”轻邪道,“怎么可能,我们只是好友。”   “别不认啊,”祁真一副“你就别装了”的模样看着他,“我之前去你的旧居,从屋里发现一个暗格,里面有几封信。”   “那是为师出门前故意写给毒怪看的,小温不见了,毒怪兴许会去我那里搜人,当时他总怀疑我和小温两个人有点什么,所以我准备气气他,你也不想想看,为师若真要藏东西,可能放那么明显的地方么?”轻邪摸一把徒弟的头,见他有点呆呆的,笑出声,“你还真信了?徒弟你咋这么蠢?”   本王咬死你!   祁真后知后觉意识到又被不靠谱的师父坑了一把,简直想扑过去给这人两口,他磨磨牙,裹着被子团了团,不想说话。   轻邪不清楚徒弟的秉性,一直在暗中观察,如今越来越觉得这小孩蛮有意思,忍不住再次摸一把头。祁真立刻伸爪子拍开他,干脆转移话题:“你现在多了一块玉,能把蛊虫压制住么?”   “估计不行,暂时只能让我清醒的次数多一点,毕竟压制不等于可以驱除,”轻邪怀念道,“要是小温在这里就好了。”   祁真不由得问:“他去哪了?”   轻邪叹气:“我们也不清楚,忽然就消失了。”   祁真沉默一会儿,想起一件事:“对了,你知道毒怪放解药的地方在哪么?”   轻邪看看他:“你要那个作甚?你朋友有中了他的毒的?”   祁真不置可否:“你听说过缠绵刻骨么?”   “缠绵刻骨?”轻邪面色一正,“别想了,毒怪没有缠绵刻骨的解药,也不会去做这个解药。”   祁真顿时惊讶:“为何?”   “你可知他把这个毒取名为缠绵刻骨的原因?”轻邪道,“当年小温失踪,毒怪他……糟糕……”他说着单手撑住头,皱起了眉。   几人怔了怔,估摸他可能要失去意识,便齐齐盯着他。无冤一直在纠结一件事,见状急忙问:“前辈你何时恢复的神志?”   轻邪隐约能听见他的话:“进门时。”   无冤悲愤了:“那你还绑我干什么?”   “我怕你们惹麻烦……”轻邪的声音渐渐变低,很快消失,接着放下手,目光发直地看向他们。祁真等人也默默望着他,对视片刻,祁真试探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   轻邪完全没反应,就这么一语不发地守着他们。   三人:“……”   祁真知道这是没办法沟通了,便向无冤那边挪了挪,只给他师父留了一个小后背。   钟离志和无冤齐刷刷看向他,终于将心里的一大堆问题问出口:“少主你师父竟然是轻邪前辈,那个绑咱们的竟然是毒怪,苍天啊,太吓人了,不过轻邪前辈被抓了那么久,你是怎么拜的师?”   “这个说来话长,我回头慢慢跟你们讲,”祁真道,“你们先说说我被掳走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没人受伤吧?”   “我只知道柳昂和秦肆他们受了点内伤,应该不要紧,”无冤回忆道,“你们离开之后,冲进来一伙人开始抓人,然后萧安木就疯了。”   祁真一怔:“萧安木疯了?”   “我也看见了,他杀了不少人,”钟离志心有余悸,“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无冤摇摇头,表示同样不清楚。   祁真便没有再问,继续听他们讲后面的事,当听到几匹马受惊时忍不住问:“等等,你们的马车跑了,十里他们的呢?”   “也跑了,”无冤道,“十里和小瑜都不会武功,我看见卫玄他们先去追的他们,应该没事的,再说十里的运气那么好。”   “也对。”祁真道,与他们聊了几句,觉得还是有些头晕,便将被子展开和他们缩在一起,然后偷偷在被子里弄开他们的绳子,相互依偎着睡了过去。   这时运气不错的沐十里也在睡觉。   马车受惊的瞬间,他和子桑瑜猝不及防撞到头,直接晕了。卫玄找到他们时简单查看了一下,见没有大碍,便牵着马车回去了。二人傍晚才醒,得知少主被掳、钟离志和无冤一直没有消息,简直担忧得不行,连晚饭都没怎么吃。   卫玄见状便点了些安神的香,免得这二人睡不踏实,因此他们还在睡。   一行人现在正在之前路过的驿站落脚,经过一场混战,大家多少都受了些伤,不适合赶路。莫惑觉得毒怪已经抓了祁真,尤其想抓的萧安木并没在他们这里,估计不会再杀一个回马枪,所以他便将这些人交给了卫玄和左侍天保护,而他自己和云卓、祁杨、凤随心几人则换上马,日夜兼程赶向白湖城。   秋夜的雨不停地打在脸上,冰冰凉凉,很好地缓解了疲倦。云卓舔舔唇上的水,望着幽暗的官道:“若奸细真是长乐岛的,白湖城那边恐怕也乱了。”   莫惑道:“钟离昊还没走。”   钟离昊和封晏可不是吃素的,这两人只要不反目就不会有问题,封晏不出事,他便没什么好担心的。   云卓嗯了声:“你们说会是谁?”   凤随心看他一眼:“你心里有人选了吧?”   云卓没反驳:“我比较好奇你们的想法。”   “大家想的应该差不多,”凤随心道,“就不知萧安木怎么想了。”   云卓回想萧安木的性格,轻声道:“他未必没防备过他。”   “别打哑谜,尽说些我听不懂的,”祁杨也插了一嘴,暴躁道,“都给我说人话!”   云卓道:“这还得从江湖的某个帮派说起……”   雨势稍缓,空气中满是蒙蒙雾气,树林里起了阵阵微风,吹动茂盛的枝叶,带起此起彼伏的哗啦声,伴着雨水打在小溪里细密的滴答,静静地站一会儿,便觉得好像坠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萧安木将方巾沾湿,慢条斯理擦着手,耳边听着林间传来的脚步声,没有动。   来人举着伞,白衣的袖口处绣着点点桃花,显得慵懒而华贵。他甚至提着一盏灯,信步从林间走出来,接着见萧安木一身是血,嘴角的笑意登时一僵,很快恢复:“你还好么?”   萧安木没有看他,仍在看着自己的手,低声道:“你猜。”   桃苑主人再次觉出不对,若是平时的萧安木,是不会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的,哪怕心情再不好,在自己问他时他仍会温柔地答一句很好,而不是像这样……他猛地意识到什么:“小倨呢?他不是和你一起出来的么?”   “恰好,我正想问你这件事。”萧安木终于抬起头,眼底的情绪在黑暗中看得并不清楚,身上的气息与其说是平静,倒不如说是死寂更贴切一点。   他轻声道,“小倨小时候弄坏了底子,身子一直没调理好,需要寒山上灵狐的血才行,但灵狐百年一遇,如今有了消息,我当然会带着他去,说起来,这消息还是你告诉我的。”   桃苑主人眯眼看着他,没有开口。   萧安木的声音更轻:“六妹说小倨最近一两年内不能北上,这件事想必你也知道,对么?”   桃苑主人已经隐约猜出了一个可能,但根本不愿意往这方面想,如今听他提起,脸色不禁微微一变。   “整个桃苑都是一群不信感情的利益之徒,作为他们的首领,我从不认为你会爱我爱得要死要活,”萧安木看着他,“我记得我不止一次旁敲侧击地提醒过你,想得到我可以,但不能在我兄弟身上做文章,你没听进去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语气里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甚至几乎有些像是情人间低低的喃喃,可桃苑主人却觉得心里发寒,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同时扬了扬手。   只听簌簌几声轻响,几道黑影从林间闪出,慢慢走了出来。   “想抓我?”萧安木缓缓抽出软剑,极其温柔道,“来吧,黄泉路上,莫忘了是我动的手。”      第146章 风云变色3      祁真睡得并不踏实,第二天一早身边的无冤轻轻一动,他便也跟着醒了。天刚蒙蒙亮,他慢慢坐起身,只觉腰酸背痛,脑袋昏昏沉沉的。   钟离志几乎与他同时睁眼,调整一下坐姿看着他:“你怎么样了?”   “没事,退烧了。”祁真话音落下不久,房门便被人一把推开,他不由得抬起头。   附近几人同样望向声源,发现进来的人双眸阴狠,显然是毒怪。轻邪立即起身,习惯性走到他身后站好。毒怪瞥见无冤和钟离志的绳子被解开了,知道是祁真干的,并不动怒。   “想说了么?”   祁真见到他的一瞬间就换上了悲戚的神色,由于身体未恢复,声音还是很沙哑,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你杀了我吧,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毒怪立即不爽地眯眼:“你少给我来这套,我说了没动他。”   “你有什么证据?”祁真的眼底带着少许血丝,“我见不着他,是不会带你去挖骨灰的。”   “威胁我?”毒怪眸中的危险变浓,上前揪起他,“想死是么?行,我成全你。”   “你可别乱来!”无冤和钟离志顿时紧张,“这世上只有他知道骨灰的位置了,你要是……”   “你们别劝他!”祁真厉声打断,因为害怕毒怪真会把自己咔嚓掉,他的小肩膀有些抖,看着倒像是气的,他瞪着毒怪,“你要杀就杀,像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理解再也见不到心爱之人的心情!你有喜欢的人么,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么!我简直生不如死!”   毒怪心底微颤,阴森地看他一眼,将他扔了回去。   祁真摔在地上,继续梗着脖子怒视他。   “他没死,我早晚会让你们见面。”毒怪的语气仍是不善,但却不像之前那般冷硬,说完便不再理会他们,转身出门。轻邪听见短促的哨声,闷头跟随他离开,特别听话。   小雨已停,云层渗出微弱的亮光,带着一丝极淡的红晕。   毒怪在院中站了片刻,轻声道:“你说小温会在哪?”   轻邪目光发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   毒怪似乎也没想让他回答,自顾自地接下去道:“二十年了,他哪怕去玩也该回来了,他武功和医术都很好,肯定不会出意外的。”   轻邪安静地站着,一语不发。   “……我怎么可能不懂那种心情。”毒怪低声道,终于意识到之前拿莫惑的事吓唬人家有些草率,最后看一眼柴房的门,暗道一声那小子原来跟他一样是个深情的人,不错。他背着手往院外走去,吩咐周围的手下守着他们,看了看轻邪,“你先去吃饭,然后休息一会儿我们出发。”   轻邪便木然走了。   祁真这时正紧张地盯着房门,等了片刻不见毒怪回来,这才抹了把冷汗,心想他师父总算是靠谱了一次,看来当年的三大高手彼此间还是很熟悉的。   钟离志向他们蹭蹭:“现在怎么办?”   无冤道:“等着他们送早饭,”他说完察觉二人沉默地盯住自己,想了想道,“有……有可能会带着咱们去别处么?”   祁真思索一下,点头应声,他骗毒怪东西在青古镇,虽然不清楚现在身处何地,但半天的时间肯定不会走得太远,毒怪恐怕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   果然,早饭过后,外面便响起了少许嘈杂,很快毒怪带着人进门,将他们押进了一辆特制的马车。毒怪知道无冤武功不错,直接将他的内力封住了,无冤完全没办法反抗,只得认命地窝在马车里,而祁真不会武功,钟离志只会点三脚猫的功夫,简直是任人宰割的份。   “不想吃苦头,就老实点。”毒怪警告一声,放下车帘,吩咐手下出发。   车窗被封死,几人看不见外面的情况,根本不清楚走的方向。祁真本想掏出匕首将布捅开看几眼,结果刚刚弄出一个小洞,就见一位黑衣傀儡木然凑过来,透过小口看着他们。   “……”祁真慢吞吞把口子抚平,默默坐回去,一下下擦着匕首,漂亮的眸子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凶狠。   无冤肝颤地将他手中的匕首抽了出来:“少主你现在是一心求死的人,手里若有这个不符合常理,会让人起疑的,还是我保管吧,乖。”   一行人走走停停,傍晚进了座私宅,也不知毒怪是和主人认识,还是将人全制服了。这次祁真和无冤他们没被关柴房,而是被带进了一间客房,还各自洗了一个热水澡,浑身都舒坦了。   祁真深深地觉得搞不好是自己白天吼的几句话让毒怪感同身受了,窝在床上阴测测地想最好医圣已经娶妻生子了,气死那混蛋!   他正思考之际,忽然扫见毒怪进来了,便往床里缩了缩,只留给他一个小后背。   毒怪看他一眼,难得用了几分耐心:“那东西对你们没用,反正是被埋了,我犯不着因为这事就杀了莫惑。”   祁真立刻回头,怀疑地盯着他。   无冤在旁边道:“我们原本也想着办完事带你去挖的,是你非得马上要,结果弄到了这种地步,大家和和气气不好么?”   毒怪不置可否,看着祁真:“你死了便真的见不着他了,若想尽快见到他就带我去找东西,我亲自把你们完好无损地送回去,如何?”   祁真眯眼,他可没忘师父说过这人喜怒不定,何况若信上的内容是真的,雾哭草有一定程度会让毒怪失去理智,万一这人真的疯了,他们全得死。他沉默一会儿:“我还是那句话,你让我见他一面,我马上带你去找。”   毒怪的神色微沉,语气不怎么好了:“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你这两个手下想想。”   祁真顿时怒了:“你敢动他们,这辈子都别想从我嘴里套出半句有用的话!”   毒怪阴冷地看看他,扫向旁边的二人。无冤和钟离志虽然害怕,但都忍着没表现出来,决然地和他对视。毒怪恶劣地冷笑了一声:“兄弟情深?我就喜欢这个。”   他说罢拂袖而去,留下三人面面相觑,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几人惴惴不安坐着,一个时辰后见他又回来了,便齐齐看向他。   毒怪看也不看他们,抬抬下巴对房间的桌子示意一下,跟随而来的轻邪便将食盒拎过去,端出一盘菜,香味瞬间散开,直令人食指大动。   三人:“……”   无冤直直瞪着桌子,在旁边二人的逼视下艰难地移开了视线。轻邪动作不停,紧跟着又端出一盘小吃,精致得很。无冤看一眼,默默别过头,与此同时传出了吞咽口水的声音,特别清楚。   祁真:“……”   钟离志:“……”   这招也太贱了!   “你们都还没吃晚饭呢,”毒怪见轻邪将饭菜全部摆出来,便走过去坐下,“想说的人可以过来吃,不想的,今晚饿着。”   三人站着不动。   毒怪继续道:“这是我找名厨做的,用的都是好食材……”   话音未落,只听“咕噜噜”一阵轻响传了出来,无冤双眼放光,一眨不眨地瞪着前方。   “……”祁真和钟离志沉默地看向他。无冤继续看,见毒怪也正望着他,便狠狠闭了闭眼,转过身抹把脸,“啊”地冲向墙壁,砰地一声悲壮地撞在上面,慢慢滑下来,昏死过去。   祁真:“=口=”   钟离志:“=口=”   毒怪:“……”   毒怪在桃苑传回的消息中听过无冤对吃的没抵抗力,原想试一试,谁知竟能让这人弄到撞墙的地步,他只觉简直超出了认知,静了一瞬才回神,冷声道:“给我泼醒他!”   轻邪听命而去,很快将一盆水泼在无冤身上,后者苏醒过来,揉揉发疼的额头,泪眼汪汪坐了起来:“……嗯?”   祁真:“……”   钟离志:“……”   干得好!   毒怪问:“想不想吃饭?”   无冤望向他,吸吸鼻子:“你、你、你是、是谁?”   毒怪:“……”   毒怪费了一番工夫才从祁真的解释和自己的观察中确认这不是之前的无冤,阴冷地坐着,没有再开口。   祁真看看他的神色,生怕他不信,说道:“恶灵的事我没骗人,好多人都知道,你不信可以去打听一下。”   钟离志附和:“是呀,这才是本体。”   毒怪沉默地盯着祁真,暂时不想动他,便懒得和他们耗,于是吩咐轻邪守着他们,起身离开了。祁真几人相互看看,拉着无冤过去吃饭,说道:“嗯,真是蛮好吃的。”   钟离志道:“可惜那谁了……”   祁真道:“没事,回头我让小天给他做一桌好的。”   钟离志点点头,继续吃。   当晚轻邪又一次脱离了蛊虫控制,听他们叙述一天的事,忍不住笑了几声。   祁真今天没有嫌弃他,凑到他身边坐下:“师父,你的办法真管用。”   “不会管用太久,”轻邪道,“毒怪这个人一向阴晴不定,他现在理解你,兴许过两天就会觉得别人都是一对对的,他却找不到小温,然后会气愤地把你们也拆开。”   祁真反应一下,怒了:“那你还让我这么说!”   “这不是缓兵之计嘛,”轻邪安抚道,“有为师在,不会让他动你的。”   你最不靠谱了!祁真磨牙,问道:“你昨天说的话没说完,为何要叫缠绵刻骨?”   “因为那几年毒怪一直找不到小温,这个毒便代表了他的思念之情,”轻邪道,“他制毒的目的是想让小温亲自出来解,所以他绝不会自己配解药。”   祁真张了张口:“……那要是想解毒,只能找医圣?”   轻邪颔首:“可以这么说,我听说过缠绵刻骨的毒性,何况这是毒怪亲自制的,估计只有小温解得了。”   祁真顿时沉默。   钟离志坐在旁边,见无冤总是会偶尔动一下,低声问:“你怎了?”   无冤脸颊发红,憋了半天,窘迫地拽拽裤腰带:“有、有、有东、东西。”   钟离志一怔:“什么?”   轻邪和祁真也看了过去,听无冤结巴地解释一会儿,才知道原来裤裆里有东西,祁真和钟离志猛地意识到什么,见他要拿,一把按住他的手:“别拿!”   无冤不解:“嗯?”   祁真和钟离志没想到无冤所谓的藏东西就是藏在了那里,嘴角有点抽搐,前者道:“估计是知道不是吃的了,就换了地方。”   钟离志木然道:“嗯,他应该不会明知是珍贵的香料还藏在那里的,对吧?”   祁真道:“除非他能面不改色吃。”   钟离志更加木然:“我宁愿相信他是临时换了地方。”   祁真见师父看着他,便解释道:“其实我们从地宫……”   轻邪只听一句便急忙摆手制止:“别和我说太多,万一我被毒怪看出破绽再被他控制,兴许就被套出话了。”   祁真诧异:“东西是你藏的,他当初没问你?”   “问了,”轻邪道,“我只参与了挖洞和帮忙弄机关,后面的事是子桑前辈弄的,毒怪问我,我也答不上来。”   祁真了然,耐心安抚好无冤,陪师父聊了几句便休息了,第二天则再次赶路,顺便心惊胆战应付毒怪。   莫惑几人基本日夜不停,中途换了几匹马,终于赶在这天入夜前进了白湖城。解忧堂如今人满为患,他们只看一眼就清楚这边果然也出了事。   封晏刚刚抽出空吃饭,听到管家的禀告便迎了出来,看看他们狼狈的模样,语气一如既往没什么波折:“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们弄成这样。”   莫惑扔下马鞭,冷淡道:“这边出了什么事?”   “长乐岛和白道原本在对峙,中途忽然杀出一批人,武功很高,”封晏跟着他们进门,“长乐岛似乎早有准备,并没受什么损失,顺便还帮了白道一把,不过虽然成功退敌,但还是被对方抓了几个人走。”   云卓闻言道:“他果然有防备,你们查出是谁动的手了么?”   “据长乐岛的人说应该是桃苑的人干的,”封晏道,“正好他们今天抓到了两个人……”   几人说话间迈进小院,见白道的人围着两个人问话,想让他们招,桃苑的人满脸不屑:“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们!”   白道的人道:“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桃苑的人冷哼:“怎么,想动刑?亏你们自诩白道,原来是一群阴狠之徒!”   白道怒了:“你……”   祁杨最不耐烦这个,瞥见旁边的石桌,便拨开人群,单手拎起石桌走过去,慢慢举过头顶,一脸平静地盯着他们:“我只问一遍,知道和你们主人一起的黑衣人平时在哪落脚么?”   桃苑的人一怔,再次冷哼:“你是谁?休想我们……”   砰!   祁杨不等他说完就砸了下去,对方顿时惨叫出声,四肢抽搐几下,不动了。祁杨便重新拎起石桌,走到另外一个人面前,平静道:“该你了。”   那人:“=口=”   众人:“=口=”      第147章 风云变色4      祁杨一出马,想问的东西很顺利地便问到手了。他扔下石桌,看一眼地上的人,二话不说就揍了一顿,这才稍微舒坦。   桃苑的人简直蒙了,悲愤道:“我明明都招了为什么还打我!”   “因为我看你们不顺眼,”祁杨道,“你有意见?”   桃苑的人哽咽一声:“……没有。”   无情门的人扒着墙头小心翼翼向这里望,纷纷咋舌,几日不见,这位爷还是辣木凶残!   白道众人也都看愣了,此刻见祁杨要走,便齐刷刷给他让开一条路,目送他霸气地和莫楼主他们走远,呆了一会儿才回过神。   “我的天吓死人,那是谁啊?”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之前是和他一起掉进地宫的,”其中一人道,“他是杨少侠的二哥,也是天齐宫少主。”   “原来是天齐宫的人,”众人恍然大悟,“难怪如此厉害,你们看见没有,拎着石桌跟玩似的,单看外表完全看不出力气这么大。”   “这算啥,你们是没见着他拆地宫,哎呦那才叫恐怖啊……”   众人一边说一边将地上的两个人拖走,被打的那个忽然意识到什么,挥开他们:“把解忧堂的人叫来,解忧堂内不能打架,他犯了规矩!”   无情门的人闻言急忙跑过去让他闭嘴,见他得理不饶人,只得把上次的见闻和他分享一下,劝道:“放弃吧,否则你现在是爽了,但等出了这个门他就会弄死你呀,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那人:“=口=”   无情门的人见他终于老实,示意周围的人弄走,并让他们都散了,因为那位爷看着心情不太好,指不定会干点啥。众人觉得很有道理,快速跑了。   祁杨并不清楚后面的事,因为封晏嫌弃他们有点惨,影响谈话的心情,而他们自己也觉得有些难受,因此各自洗了一个澡,换好衣服,这才进了书房。封晏和钟离昊正在等他们,前者先开了口。   “这次出事,石大侠他们为了掩护白道撤退都受了伤,落枫山庄薛家的小儿子和问剑宗的两个门徒不幸被抓,盟主与几大帮派的帮主已经听说这件事,折了回来,如今还在路上,另外地宫那边最近的侠客很多,也被抓了一部分走,剩余的基本回到了白湖城,”封晏看着他们,“你们又是怎么一回事?”   莫惑冷淡道:“我们也遭到了埋伏。”   封晏问:“然后?”   莫惑静了一瞬道:“出手的是毒怪和轻邪。”   封晏和钟离昊的神色微变:“当真?”   “嗯。”   二人几乎同时缩了一下瞳孔,三大高手虽然已失踪将近二十年,但留下的传说太多,而且他们的父辈基本都是和这三人是一代的,却无人能出其右,他们即使没与那三人交过手,也能想象出对方的厉害。   原以为这次兴许是桃苑在配合长乐岛唱戏,谁曾想竟能扯出消失已久的武林前辈,封晏皱眉:“他们抓人做什么?”   “八成是毒怪想练傀儡,”云卓道,“据我们之前的观察,轻邪前辈已经失去了神智,下次要是对上他们千万小心点,逐月决确实名不虚传,速度太快了。”   封晏和钟离昊的神色再次一凝,钟离昊看向莫惑:“那你们……”   “小真被抓,小志和无冤失踪,现在还没有消息,被抓的可能很大,”莫惑知道他要问什么,率先说了一遍,接着看向封晏,“小真给你的东西还在么?”   封晏道:“在,你上次的信我看完了,不确定它们是不是雾哭草,至于那封信,上面的笔迹和医圣的很像,我暂时没办法辨别真假,若我父亲在这里,应该能看出来。”   莫惑点点头,示意他先把东西给自己。   封晏便起身拿给他:“毒怪要的?”   莫惑应声,简单说了说自己的猜测,与他们交换一下意见,忽然问:“世家没事?”   “嗯,世家的人都在白湖城内,没怎么受到波及,”封晏猛地想起一件事,“另外一部分粉末在小真那里,毒怪要是把他们练成傀儡,不就什么都问出来了?”   莫惑几人自然想过这种可能,眸色微沉:“应该会没事。”   封晏不由得挑眉,正要问问原因,紧接着脑中便闪过了一个人,问道:“十里?”   莫惑又点了点头。   当初在秋鸣踏堰,封晏曾经看过十里的那一堆药,其中有一瓶装的便是防蛊虫的,十里自己已经吃过,见里面还有几粒就干脆给了祁真他们。若毒怪用的蛊虫是常见的几种,那祁真便会没事,若不是……   他眸中的杀意一闪而逝,压下心里的不安,想找封晏要张地图看看祁杨问出的几个地点在哪儿,结果被封晏和钟离昊拦下了。二人都能看出这几人的状态不太好,便让他们先吃饭,然后好好睡一觉,剩下的事明天再说。莫惑几人最近很少休息,便没有拒绝,起身走了。   院子仍是上次来住的那一间,如今却只剩了莫惑一个人。他看着熟悉的摆设,回想当初曾抱着那小东西在这里看书的情景,眸色不禁有些深。   一夜睡得并不踏实,第二天他很早便醒了。   封晏已经将地图整理完,趁着早饭前把他叫到书房,指着图上两个位置:“这两处距离仙山最近,他们押着一群人撤走,很可能会选其中之一落脚,但他们的人被白道抓了,兴许会考虑到我们会问出东西。”   莫惑眯眼看了看,伸手点向靠下的地方。   封晏问:“理由?”   “离青古镇近,”莫惑道,“我们先前骗毒怪说东西被埋在青古镇了,只要我咬死不改口,他为了防止有诈,肯定会把他的人往这里调,就怕他们还有更合适的地方。”   封晏想了想:“长乐岛和桃苑在一起那么久,萧安木又一直防着人家,依萧安木的脾气,恐怕会将对方的底细尽可能地调查清楚,这次他们遭遇偷袭,萧安木恰好外出了,长乐岛受伤的人倒是还在这里休息,你可以去问问他们。”   莫惑道:“他和我们遇上了,毒怪想抓他。”   封晏微怔,快速猜出毒怪的意图,问道:“那他人呢?”   “目前还不清楚。”莫惑说着听见管家叫他们吃饭,便和封晏一起出去了。   风雨楼在这附近留了一批人,昨晚见到楼主回来,他们便分出几个赶了来,此刻见他迈出书房,其中一人便上前交给他一张纸条:“楼主,这是卫哥昨晚传来的消息。”   莫惑并不意外,风雨楼有自己独特的一套消息传递办法,卫玄知道他要去白湖城,自然会把纸条往这里送,他低头打开,目光瞬间一顿。上面写的是他们的人发现了萧安木,那人经历过一场混战,身上都是伤,如今重伤昏迷,被他们的人抬走交给了卫玄,正一道向白湖城赶。   他心下一松,沉吟片刻,让手下抽八成的人去接应他们,免得再遭埋伏。   风雨楼的人道声是,快速离开。   莫惑等得并不久,两天后,卫玄和左侍天便带着剩下那部分人赶了来,与此同时,盟主等几位前辈也先后到达,由于他们已和平家闹翻,因此并未住进平家,而是在解忧堂住下,原本就热闹的解忧堂一时更加拥挤。   长乐岛的人听说萧安木的事,急忙赶来看他,紧接着便从风雨楼那里得知事情的始末,脸色都很难看。红裙少女更是忍不住跑出房间,坐在树下掩面流泪,哭得不可抑制。   花舵主心软,上前劝道:“你大哥已经没事了,至于章倨……我其实也没看清他到底伤得如何,兴许会没事呢。”   少女摇摇头:“你不懂,三哥很小的时候就遇见了大哥,他是被大哥一手养大的。”   花舵主微微一怔。   “我们这些人,大哥最疼的便是三哥,”少女的脸颊被泪水浸湿,声音渐渐破碎开来,“所以三哥那时但凡有一线生机,大哥都会想办法救他,而不会扔下他去杀人……”   花舵主张了张口,憋了半天只得说一句节哀,最终被秦肆拎着后领就拖走了。   祁真三人最近都在被迫赶路。   毒怪每日早晚也都会问问他们是否想说,祁真咬死要见莫惑一面,而钟离志和无冤则坚持说自己不知情,毒怪暂时不想动他们,倒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只是祁真能隐约看出这人的耐心要用尽,惴惴不安的。   轻邪晚上听徒弟诉完苦,沉默一会儿问:“那东西真被你们埋了?”   祁真摇头。   “那就好,他不确定你们说的是真是假,所以会想若东西在你家莫惑手里,他真动了你们,莫惑不会交给他,因此你们目前没事,”轻邪顿了顿,“怕就怕……”   三人顿时紧张:“什么?”   轻邪的神色有些凝重:“怕就怕他给你们用蛊,套完话再解开,这样你们也是完好无损。”   三人反应一下:“哦。”   “……”轻邪问,“你们不怕?”   祁真道:“我们有十里。”   轻邪问:“十里?”   祁真于是向他解释了一遍十里与他家仆的关系,顺便说了说那堆药,轻邪知道他的家仆被医圣指点过几句,更知道医圣给了他们几瓶药,悔不当初:“早知如此我也吃一粒了!”   他停顿一下,正色道:“不过你们最好别让毒怪知道十里的事,要是他得知那孩子的爷爷奶奶和小温认识,绝对会将他抓来问话。”   三人又反应一下,早在前几天就恢复的无冤率先开口:“不知为何,毒怪要是真去抓十里,我总觉得会出事的很可能是毒怪。”   祁真和钟离志齐齐点头:“嗯。”   轻邪:“……”      第148章 风云变色5      轻邪听完徒弟的叙述简直哭笑不得,揉了他一把,告诉他别胡闹,怎能将胜负关键押在那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   祁真和无冤几人不过是说说罢了,自然不会真将十里供出来,毕竟毒怪那么厉害,十里运气再好,估计也逃不出人家的手掌心。祁真想了想:“那毒怪给我们下蛊,我们不如将计就计?”   轻邪问:“你想怎么做?”   祁真道:“一口咬定东西在青古镇。”   他虽然不知自己晕倒后莫惑他们和毒怪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觉得莫惑不会拆穿他,况且他只有对毒怪有用才能保住命,这一点莫惑也清楚,所以搞不好会带着人前去青古镇埋伏,兴许便能救下他们,只是……他看着师父:“你没办法摆脱毒怪的控制么?”   轻邪很惆怅:“为师也想摆脱,奈何每次清醒的时间太短,那混蛋又比较多疑,为师暂时还没有太好的主意。”   “别气馁,慢慢想,”祁真鼓励,“他一直让你看着我们,说明还是很信任你的,对咱们有利。”   “徒弟你可真甜,”轻邪笑着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解释道,“傀儡里我的武功和轻功最高,他怕你们晚上逃走才让我盯着,我在他眼皮底下傻了好几年,他现在不会怀疑我,但若是我稍微露出一点破绽,他肯定会注意的。”   祁真捂着脑袋后挪,微微皱眉,暗道想救出师父就必须处理蛊虫,否则毒怪只要一声令下,师父还是会回去,再想救更难了,他说道:“那我们先想办法和莫惑取得联系吧,让他问问封晏有什么主意,封晏被江湖奉为神医,兴许能解开你身上的蛊虫,到时你就能和我们一起走了。”   轻邪听得很感慨:“爱徒,为师真是没白收你。”   祁真被他叫得发毛,一个眼刀递过去,打击道:“别自作多情,我救你是不想我好不容易跑了,你又把我抓回来。”   轻邪:“……”   祁真哼唧一声,舒坦了。   “这样啊,”轻邪顿了顿,忽然换上正经的语气,“徒弟,若是你们救不了我,记得给我一刀,我知道无冤手里有匕首,你闭上眼捅下去便是了。”   祁真一怔,抬眼看他。   “这么多年,与其继续给那混蛋当傀儡,为师不如死了痛快,”轻邪呵出一口气,温和地与他对视,“徒弟,该下狠心的时候不要手软,人总有这么一天,为师这辈子该玩的差不多都玩了,临死前还能和你遇见,也算是无憾了。”   祁真张了张口:“不至于弄到那种程度……”   “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轻邪道,“要是真有那天,为师会在失去理智前尽可能压制蛊虫,站着不动让你们捅,你下不了手就让别人来。”   祁真猛摇头:“我们可以打晕你,不会让你有事的。”   轻邪见徒弟的神色有些茫然和害怕,一副不舍的小模样,显得呆呆的,忍不住别过头咳了一声。   祁真默默反应一下:“……你在笑?”   轻邪立即转回视线,语气依然发沉:“没有。”   祁真怀疑地盯着他,当看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笑意后,迅速意识到这是又被师父耍了,顿时扑过去想咬他一口。轻邪身影一晃便退了开,终于笑出声,觉得这样当面逗徒弟比写信逗他要好玩得多,至少自己能看见他的表情。   他笑着坐回去:“行了,商量正事要紧。”   祁真气咻咻地远离他:“什么正事,我跟你说这都怪你们,要是你们当初把东西毁掉让毒怪死心,哪有今天这事?”   “我本来就是想告诉他毁了,谁知竟能被他抓住中下蛊虫,他一问,我当然什么都招了,”轻邪幽幽叹气,“早知就该多吃一点饭。”   祁真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为何不一开始就毁掉它?”   “因为世上只剩那一点雾哭草籽了,小温曾经说草药既然存在便有一定道理,要是以后真能用上,到时怎么办?”轻邪说着见他们沉默,便再次把事情拉回来,商量办法。   钟离志道:“我觉得咱们应该弄清楚现在在哪。”   祁真和无冤一起看向了轻邪,后者道:“别问我,我白天没意识,现在倒是能出去,但周围一片漆黑,看不出什么。”   “那你能偷偷去画个记号么?”祁真双眼一亮,“你找地方画上风雨楼的传讯记号,然后在这个屋顶的瓦片上也画一个,我写张条给他们,他们就能带给莫惑了。”   轻邪问:“你确定他们能看见?”   “也许吧。”祁真道,如今他们被抓,莫惑绝对要派人找,而风雨楼的势力很大,搞不好就有人发现记号。   轻邪这些年一直在苗疆,对风雨楼并不熟,此刻听他说完才觉得有戏,说道:“若能联系上他们,我就能依次将你们带出去,然后你们把我打昏绑住,咱们趁夜离开。”   祁真三人眨眨眼,几乎同时开口:“那还等什么?咱们现在就能走呀!”   “不行,”轻邪摇头,“我不确定昏迷后还会不会受那混蛋的控制,若他中途带人来追,咱们根本跑不掉,他这个人向来比较偏激,所以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否则一旦被抓回来,咱们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好过了。”   这倒是……三人压下逃跑的冲动,觉得还是画记号的好,轻邪便示意他们等等,悄悄掠了出去。外面的傀儡虽然多,但他的轻功天下第一,这种事根本难不倒他,很快就找来了纸笔。祁真先是教会师父画风雨楼的记号,接着开始写信,等他写完,师父刚好从外面回来。   轻邪将信放在房梁上,跃下来:“行了,都睡吧。”   三人点点头,纷纷去休息。   无冤将床让给了祁真和钟离志,在旁边找了一个地方睡觉,片刻后看一眼盘腿而坐的轻邪,低低地叫了他一声。   轻邪睁眼看向他:“嗯?”   无冤打量他:“前辈,你清醒的时间好像在变多?”   “那当然,”轻邪愉悦道,“我徒弟给我的那块玉又不是摆设。”   无冤对武功的理解能力不差,了然道:“可以维持清醒?”   轻邪道:“我正在尝试。”   无冤心想轻邪毕竟是三大高手之一,自然不会甘愿受制于人,便嗯了声,没有再打扰他。   转天早晨,众人吃过饭照例开始赶路,等到了晚上,轻邪便会偷偷溜出去画记号,如此风平浪静地过去三天,这天中午他们忽然进了一座庄院。祁真还没思考完这是不是毒怪的落脚点,紧接着便被押进了一间石室,顿时清楚毒怪是不打算再走了。   无冤和钟离志的想法一样,围着屋子转了转,钟离志道:“这是他的老巢?”   “我觉得是。”无冤说着一顿,将耳朵贴到其中一面墙上,仔细听着。祁真和钟离志一怔,也试着听了听,不过无冤被封的内力已经被轻邪解开,他们二人的武功没有他高,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等着。   无冤片刻后才开口:“听着像成十七的声音。”   二人惊讶:“他怎么在这里?”   “他似乎是在冲一个人吼,问人家对他们问剑宗的人做了什么之类的,”无冤静了一下,“他又说了一句‘你们抓我们到底想作甚’……哦懂了,他们也被抓了。”   二人:“……”   白湖城的解忧分堂仍是十分拥挤。   世家早已得知白道出事,如今见盟主回来,他们便找上门说要尽绵薄之力。盟主与他们多年的交情,虽说前段时间弄得很僵,但到底没有彻底撕破脸,便叫齐人商量事。众人纷纷落座,目光不约而同投向了莫惑身边的凤随心。   这人仍是一袭红衣,神色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美得惊心动魄,他们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悬影主人凑在一起。   凤随心察觉到他们的视线,懒洋洋地挑眉:“都看着本座做什么?”   世家经过一场风波收敛了很多,没有开口。白道里有一两个帮主性格耿直,作风正派,感觉和邪派的人一道简直超出认知,忍不住问:“凤尊主,悬影也要插手见此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凤随心看出他们眼底的排斥,轻声一笑,“本座愿意在这里坐着,你还能轰我出去不成?”   “你……”   “行了,”莫惑冷淡打断,“我长话短说,这件事主谋是毒怪,轻邪已经被他练成了傀儡,此外他还抓了不少问剑宗的高手……”   他说得很简洁,但信息实在太大,大厅顿时一片死寂。众人完全没想到竟牵扯上了消失已久的高手,齐齐变了变色。世家本想借着这个机会拉回一些地位,闻言不禁相互看看,神色凝重。   盟主问:“确定是他?”   莫惑点头,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这时听见外面有人用风雨楼的紧急暗号敲了几下窗户,便急忙出去,看向站在那里的卫玄:“有他的消息了?”   “有了,这是他们两天前在一间屋子里发现的信,刚刚送到,”卫玄说着把东西给他,见他一目十行看完,这才又递上另外一封,“这是邵宫主的回信。”   莫惑接过看了看,吩咐道:“准备一下,去青古镇。”   “是。”   莫惑不打算再进大厅,边向外走边问:“长乐岛的人现在在哪?”   卫玄道:“在城内买了一座宅子。”   莫惑又问:“那对会阵的兄弟呢?”   卫玄道:“也在那儿。”   莫惑便示意他带着自己过去,让长乐岛的人叫那二人出来,那对兄弟有些警惕地盯着他,要是没记错,他们二人可用阵陷害过杨少侠,这人不是来算账的吧?   长乐岛的人也在客厅坐着,不明白这人的来意。   莫惑并不废话:“九曲长河图,要么?”   兄弟二人猛地一怔,几乎脱口而出:“你有消失已久的那本阵法图?”   莫惑道:“你们帮我一个忙,我送给你们。”   兄弟二人很迟疑:“……你真有?”   莫惑道:“有,在风雨楼放着。”   兄弟二人的双眼一亮。   莫惑淡淡道:“沐十里现在在解忧堂,我可以让他和你们玩一局。”   兄弟二人急忙上前:“成交!别说是一件事,十件也行!”   莫惑道:“走吧。”   兄弟二人道声是,立即跟着跑了。   长乐岛的人看着莫惑的身影,目瞪口呆。   你怎么能这样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撬人?要不要点脸了!      第149章 风雨变色6      莫惑撬走那对兄弟的事很快传到萧安木的耳里——倒不是目睹全过程的人说的,而是解忧堂里也有长乐岛的人,莫惑带着那二人进门恰好被他们撞见,觉得很诧异,于是便告诉了萧安木。   萧安木此刻正在窗前的软榻上躺着,听后只轻轻嗯了声,挥手让他们出去,继续与身旁的云卓聊天:“听你方才的意思,毒怪抓我是为了试药?”   他那晚与桃苑的人缠斗了大半夜,最终力竭坠河,身上受了不少刀伤,虽然脸色还很苍白,但目光依然谦和,并不羸弱,只是嘴角的笑容比平时淡了一些。云卓知道章倨的事,总感觉萧安木的体内像是有一部分也跟着死了似的,看他一眼:“只是猜测。”   萧安木明白他们既然能猜,肯定是有些把握的,静静思索一会儿,轻声道:“那这一切便说得通了。”   云卓不由得挑眉:“怎么?”   “比如桃苑当初为何会找上我,”萧安木看着他,“毒怪若想找人试药,首先得挑一个人去练天毒经,不是么?”   云卓一点就透:“这么说山底的秘籍有可能是毒怪偶然路过发现你要下去,先你一步放的,也或许真是他丢下的,但等他去取的时候恰好看见你给你母亲立的墓,顺便知道了你?”   萧安木点头:“总之不管哪一种,他都会知道是我。”   “那印桃一开始便是他派的?”云卓脑中闪过当时在仙山时桃苑主人印桃看向萧安木的眼神,似笑非笑问,“他难道不是看上你了?”   “谁知道,”萧安木微微一哂,“桃苑的作风你我皆知。”   云卓笑眯眯地盯着他:“真的?”   萧安木回想一下那晚与印桃对上的画面,补充道:“也许会有一点兴趣。”   恐怕也只是兴趣,印桃当初一手创建桃苑并发展壮大,本身就不是一个肯相信感情的人,他们都知道这样的人为别人要死要活的可能太小了。云卓也没再纠结印桃对萧安木的兴趣究竟多大,好奇心得到满足后便继续问:“他怎会和毒怪联手?”   萧安木道:“我暂时还没想到,相处至今没听他说过什么特别的事,我也没查到有用的东西。”   云卓点了点头。   他们之间,萧安木知道莫惑和云卓几人要救祁真,莫惑几人则清楚萧安木向来有仇必报,不会善罢甘休,因此双方如今的目标一致,自然交换了一下消息。萧安木于是得知黑衣人的身份及抓自己的目的,继而将整件事理顺。   二人皆是极其聪明的人,只需一点线索便能快速推理出很多事,比如他们都觉得毒怪来得太快,但要是将桃苑的因素加在里面就很好理解了。想来当初毒怪找上印桃,除去让他盯着萧安木,恐怕还包括留意仙山的动静,毕竟地宫里藏着他想要的东西。   自长乐岛入住仙山并计划找世家的麻烦起,印桃估计便给毒怪传了消息,而看样子毒怪很可能一直住在苗疆,由于路途遥远,等毒怪接到信到达中原,他们恰好将地宫拆了,所以那伙人便追了来。   云卓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先养伤。”萧安木说着见六妹端着药进了屋,便伸手接过来。   红裙少女干巴巴地看看他,然后欲言又止地看看云卓,转身离开。云卓见她关门前又看了他们一眼,猜测她是想让他劝劝萧安木,笑道:“你这个妹妹对你挺好。”   “嗯,她是担心我,”萧安木用勺子搅着药,语气带着几分随意,“说起来,毒怪让莫楼主交东西,莫楼主为何来找封晏?”   云卓赞赏地笑笑:“你猜得没错,东西确实在封晏这里。”   “哦?”   云卓道:“但现在不在了。”   萧安木问:“那东西用得稍有不慎便会失去理智?”   “猜测罢了,具体会如何我们也不清楚,”云卓看着他,“想干什么?”   “东西都没了,我能干什么,”萧安木舀起一勺药喝了点,察觉温度刚好,便一口气全喝完,擦擦嘴角,“只是随便问问。”   云卓正要开口,只见那少女又进来了,告诉大哥萧家主在外面,想来看看他。云卓扬眉,觉得依萧安木目前这状态肯定不会见的,否则萧家主要是脑抽地提几句让萧安木抓住机会取代章倨的位置,萧安木指不定就会亲手废了他爹。   果然,萧安木将药碗交给六妹,说道:“我们和世家的关系好像没那么好。”   红裙少女闻言嗯了声,出去轰人。房间再次剩下他们两人,云卓与萧安木聊了几句,见他眉间带了一丝倦意,起身道:“你休息吧。”   萧安木轻轻点头,想要送他,结果被云卓按了回去,便没有坚持,听着房门传来的吱呀声,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渐渐整个人都沉寂了下来。   云卓回去时抬眼就见凤随心坐在院内喝茶,过去坐下:“今天谈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凤随心懒洋洋地道,“若我不在场,他们兴许能说点有用的。”   云卓忍不住笑了一声,知道虽说暂时没进展,但白道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且不说问剑宗和落枫山庄在武林的地位很高,单就毒怪重出江湖一事,几位前辈就不可能置身事外,这次他们绝不会再交给年轻人处理,而是他们亲自出面,还是很靠得住的。   “莫惑呢?”   凤随心道:“在和他二哥说话。”   话音一落,房门恰好打开,二人同时扭头,见莫惑与祁杨一起走了出来,接着听他们说决定今天动身去青古镇,都没有意见。   风雨楼的人有一部分受了伤,莫惑便命令他们留下休息,仅带着剩下的那部分走了。钟离昊担心小志的安危,一开始就打算跟着,但没想到他们走得这么急,一时没准备好,只得晚一天出发。封晏不放心他们,也想要跟着,见状便决定处理一下解忧堂的事,转天与钟离昊一道走。   二人将他们送出门:“小心点,他们也许会先你们一步到达青古镇。”   莫惑很淡定:“沧澜宫的人会接应我们。”   二人微怔,想起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的邵沉希,虽然摸不准那人的心思,但他们相信莫惑的判断,便稍微放心了。   从白湖城到青古镇要数天的时间,莫惑几人心里惦记着祁真,都没坐马车,而是像去白湖城的那几天一样全速赶路,直接便将天数缩短了一大半。   莫惑到达青古镇的第一件事便是带着人挖东西,然后用布裹好,头也不回地进了沧澜宫。   毒怪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忍不住眯眼,不清楚他们是真的将东西埋了,还是只是装装样子,他沉吟一会儿,派人将无冤押来,点住穴道给这人下蛊。   无冤早已听轻邪形容过中蛊的感觉,等到被强塞一粒药丸后便惴惴不安站着,生怕十里的药不灵,但当一盏茶的工夫过完他仍能维持清醒,顿时就有种想抱着十里啃两口的冲动。   毒怪不清楚他吃了医圣制的药,见他双眼迷离,便以为是成功了,问道:“东西在哪?”   无冤木讷道:“少主……埋了……”   毒怪问:“真埋了?”   无冤说得很费劲:“少主……说……埋了……”   毒怪又问:“埋哪了?”   “不……知道……”   毒怪暗道这小子倒是没骗他,开始问些别的。无冤继续装傻,答几句无关紧要的问题,其他的则一概不知。毒怪觉得差不多,给他解开了蛊。无冤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听他命令睡觉,于是身体一歪,配合地呼呼大睡,很快被扔回了石室。   祁真和钟离志吓了一跳,急忙凑过去看他。   毒怪哼道:“紧张什么,只是睡着了而已。”   祁真瞪眼:“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本来不想动你的,奈何我没问出想知道的事,只能换你了。”毒怪答非所问,说完便吩咐手下将祁真拉了出去。   祁真心念电转,明白是要下蛊,从毒怪没从无冤嘴里套出话这一点推测,十里的药应该管用,于是淡定地被带走,接着被强行灌了东西,双眼渐渐迷茫。   毒怪问:“东西埋哪了?”   祁真神色木然:“青……古……镇……”   毒怪看着他:“之前我问你是否埋了,你为何会迟疑?”   祁真乖乖回答是怕说出地点会被拉走挖东西,挖完就会被杀掉,但很快想到先前已经说过埋了,临时改口恐怕要吃苦头,便干脆招了。   毒怪冷哼:“算你识相。”   祁真站着不动。   毒怪看他一眼:“东西埋在青古镇的哪里?”   祁真道:“城……外……”   城外那么广,挖死你!哼!   毒怪道:“城东城西?”   祁真知道城西的地形更复杂,便道:“城……西……”   毒怪立即盯住他:“当真?”   “嗯。”   那莫惑在城东挖坑,看样子是根本不打算把雾哭草交给他,而是准备随便找点东西搪塞……毒怪快速理顺这件事,决定派人联系莫惑约个地方见面,等莫惑那天带着人赶过去,他就带着祁真去城西挖雾哭草。   他顿时对祁真非常满意,指着旁边的大床:“很好,去休息吧。”   祁真:“……”   不太对呀,为何不给本王解开?难道本王要继续装么!   祁真感觉有点不好,木然爬上床,只留给毒怪一个小后背,闭眼睡觉。      第150章 天水一方1      祁真一直未归,无冤和钟离志都急得不行,他们如今被关在地牢石室,无需轻邪看守,也就没办法让前辈溜出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只能干着急。钟离志担忧问:“会不会是少主露出破绽了?”   “不应该啊,少主那么能装……不,我是说他一向镇定,怎么会暴露?”无冤思考一下,“毒怪肯定要问他东西埋哪了,他若说得很含糊,毒怪会继续问的。”   “可这么久也该问完了吧,”钟离志想到一个可能,脸色微变,“该不会毒怪等不及,直接带着少主去挖雾哭草了?”   无冤也是害怕会这样,不由得陷入沉默。   钟离志见他没反驳,顿时坐立难安,磕磕巴巴道:“要是……要是毒怪没找到雾哭草,会不会恼羞成怒杀杀杀了少主?”   “这个不会,少主对他还有用,”无冤道,“何况他若看出少主能抵挡蛊虫,一定想知道原因。”   “……这倒是。”钟离志稍微放心了一点点,在屋里来回踱步,时不时看看房门,忽然瞥见无冤有些走神,便过去坐下,询问他在想什么。   “我刚刚好像看见印桃了,可印桃不是和萧安木一伙的么?难道这事也有萧安木参与?那天他发疯是假的不成?”无冤越说越理不清头绪,最终迟疑道,“……或者是我看错了?”   钟离志愣愣地反应片刻,猛地抓住他的手:“你说会不会是少主看见了印桃,想起我计划书上的下一步便是干掉桃苑,于是打算找机会给印桃泼脏水,所以才回来晚了?少主对我真好,这是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赞同我的计划!”他说着意识到某人是小王爷,半点武功不会自身都难保,便望着无冤,“会……会有可能么?”   无冤抽出手,情真意切拍拍他的肩:“不早了,睡吧。”   钟离志:“……”   此刻被他们惦记的祁真也注意到了印桃的存在,不过他之前没与人家说过话,听不出对方的声音,只能隐约听到有人与毒怪在交谈,不禁加了分关注,毕竟一直以来周围都是傀儡,这还是第一次毒怪和除去他们以外的活人对话。   “被他跑了?”毒怪问,“不是你临时下不了手吧?”   “当然不是,我们都说好了抓住他要先给我,我怎能不尽心?”另一个声音紧跟着响起,不紧不慢道,“再说我一早告诉过你安木这个人不简单,不是那么好抓的,你当时也在场,不是也让他跑了?”   毒怪冷哼:“我那时正忙着抓天齐宫的小子。”   另一人道:“我记得你之前说的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怎样,莫惑他们不是好对付的吧?”   外面一时没了声音,另一人兴许知道毒怪的脾气不好,没有再讽刺他的托大,说道:“仙山的动静太大,白道那边肯定会插手,再加上风雨楼和悬影的势力,目前对我们很不利。”   “那又如何,我已经知道雾哭草被埋的地点,只要找出来,谁能是我的对手?”毒怪冷笑一声,“况且我这次把那群人也带了出来,白道他们……”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渐渐地便走远了,祁真没办法听到后面的话,只能认命地窝着,暗道另外一个人明显是和萧安木认识,会是谁呢?还有毒怪口中的那群人是指什么?怎么想都是不太好对付的样子,万一莫惑贸然救他吃亏了怎么办?   他有些不安,躺了半天都没有睡意,片刻后忽然想去撒尿,顿时纠结。他现在是傀儡,好像不能随意走动,可……傀儡应该也要撒尿的吧?   他小心翼翼转过身,犹豫着想下床,接着只听房门传来“吱呀”一声轻响,立刻吓得转回去,闭眼装睡。   来人很快走到床前,戳戳他的小肩膀。   祁真窝着不动,像是完全感觉不到。   来人将他扳过来,掐了掐脸,声音喑哑低沉,阴测测地笑道:“这细皮嫩肉的,吃起来肯定口感不错。”   祁真:“……”   等等这是什么东西?!要吃吃吃人?不能吧,他还对毒怪有用啊——!   来人敏锐地察觉到他全身都僵了,忍不住笑出声:“乖徒,为师就知道你没睡着。”   祁真:“……”   本王到底为何找了你这么一个混蛋师父!   祁真愤怒地睁开眼,看着坐在床边的轻邪,简直想把这人剁了。他面无表情拍开他的手,下床就走,结果被轻邪又拉了回去,当即挣扎起来。   “行了逗你玩的,别气了,”轻邪道,“毒怪就住在旁边的院子,你小心被他听见动静。”   祁真看着他:“我想撒尿。”   刚刚就想了,后来被你一吓更想了好么!   轻邪微怔,再次笑出声:“不是被我吓得吧?”   祁真道:“不是。”   轻邪没有再问,放开他指了指旁边的恭桶。祁真便急忙跑过去解决,终于舒坦了。他回到床上,好奇地询问师父傀儡平时想方便怎么办。轻邪笑道:“那就去呗,傀儡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的。”   祁真问:“毒怪不会注意?”   轻邪点头:“嗯,他知道。”   祁真心中一动:“那要是一群傀儡跟着他去外面,中途有一个人掉队进了旁边的树林,他也以为是去方便了?”   “对,”轻邪看着他,“你是想……?”   “我只是问问,没有把握是不会逃的,何况我不能扔下无冤他们,”祁真说着想起方才听到的对话,简单对师父说了说,问道,“你知道他是指什么吗?”   “难道是那群人……”轻邪的神色有些凝重,解释道,“就我目前看到的来说,毒怪练的傀儡有两种,一种是像为师这样能随时使用以前的武功,另外一种与其说是傀儡,倒不如说是野兽。”   祁真心底一惊:“什么意思?”   “毒怪当初是因为没找到雾哭草才去的苗疆,苗疆的毒多,他想找出一个雾哭草的替代品,”轻邪道,“可惜草药没找到,倒是让他折腾出了不少涨内力的法子,不过应该会很伤身体,因此他没用在自己身上,而是练成了傀儡。那群人内力很高,力气极大,打架基本没什么章法,见人就杀,只要被抓住就会被撕成一半,我先前在苗疆见过几次,后来毒怪可能是怕他们伤到普通的傀儡,将他们关在了别处,没想到这次竟能带出来。”   祁真震惊了:“那怎么办?”   “合力杀了吧,他们的身体早已被药折腾坏了,救不回来的,死了反而能解脱,”轻邪看看他的神色,安抚道,“不是所有人都能经受住药物的折磨,所以他们的人数不多,高手对上他们只要谨慎一些,不会有事的。”   祁真的脸色这才稍微好了点,看他一眼:“你在这里待久了没事么?”   “这就是我的房间,”轻邪道,“毒怪让我守着你。”   祁真一怔,打量一下这间客房,想起之前是自家师父一个人睡,说道:“他对你也不是太差。”   “这是因为他从我口中问出我和小温只是朋友关系,不然为师早被他整死了,”轻邪摸一把他的头,“行了,睡吧。”   祁真乖乖应声,向床里挪了挪,感觉师父在旁边躺下,便放心地闭上了眼。天气一日日变冷,床上仍是薄薄的一层被,他蜷缩起来,不知是第几次想起莫惑,若是平时,他肯定会被那人揉进怀里,一点都不会冷的。   他有些伤心,默默地团了团。   莫惑几人这时仍在商量事。   钟离昊和封晏同样是日夜兼程,比他们晚到一天,一行人中午进了沧澜宫,休息一个下午,如今已经调整好了状态。钟离昊看着地图上的标注:“这是你们发现的地点?”   莫惑嗯了一声。   他的人自从在一处院落看见风雨楼的记号和一封信之后,便分出一部分人继续往前追,陆陆续续又见到几个记号,一直到距离青古镇不远的小燕镇才失去踪迹,而再往前走一点,恰好便是桃苑的宅子。   封晏问:“他们在那儿?”   “这便是问题所在,”邵沉希温和道,“我的人已经去探过,没见着可疑之处,所以若不是有暗道,那便是桃苑还有别的住所,不过他们提前又不知东西会被埋在青古镇,对吧。”   几人都很聪明,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印桃和毒怪之前都不能预知会来青古镇,如今不见踪影,说明可能是当初建这座宅子时加了暗道通向别处,也可能是临时新买了一座,无论哪种,附近的人和镇上的老木匠或多或少会知道些什么,何况毒怪他们那么多人过来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仔细打听一下,迟早会找到他们。   邵沉希道:“我的人和莫楼主的人应该已经会合,若有消息,随时会传回来。”   钟离昊和封晏点点头,快速理清局势。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要么是毒怪先派人联系他们,以物换人,要么便是他们先发现对方的老巢,找机会救人,恐怕不出十天双方就会对上。   几人又聊了几句便散了,一起离开书房向各自的卧室走,很快到了岔口上,邵沉希放缓脚步,静静望着凤随心,后者若有所觉,回头看他一眼。邵沉希并不移开目光,对他笑了笑。   凤随心懒洋洋地挑眉,询问他是不是有事。   邵沉希摇头,再次对他笑笑,转身走了。   凤随心看着他走远,直到大哥望向自己这才转回视线,但回去后怎么想怎么觉得邵沉希的目光带着些深意,不禁开门出去,快速到了他的院子。   邵沉希正要倒酒,见状笑道:“怎么?”   凤随心问:“刚才真没别的事?”   “没有,”邵沉希含笑望着他,“几天没见你,看看你罢了。”   凤随心顿时笑了一声,知道邵沉希是故意引他来,干脆向他走过去,这时只觉一阵酒香散开,立即看着面前的酒杯:“春风醉?”   邵沉希嗯了声:“喝一杯?”   凤随心痛快道:“喝。”   邵沉希便站起身,端着酒杯递到他面前,在他要接的一瞬间收回来仰头喝掉,紧接着扳起他的下巴渡了过去,察觉他在短暂地愣神后配合地张开嘴,便不客气地将舌头也探进他的口中,迅速与他缠在一起。   手里的酒杯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邵沉希将他拥进怀里让自己探得更深,呼吸交错,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渐渐变热的气息。邵沉希知道现在祁真被抓,尤其还牵扯上了毒怪,这人恐怕没兴趣做些别的,吻了一会儿便放开他,低声调笑:“味道如何?”   凤随心舔舔嘴角的酒,漫不经心的神色里多了一丝欲望:“味道挺好。”   邵沉希愉悦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回到方才的位置坐下,取来两个酒杯倒满,与他边喝边聊,问道:“若毒怪解了你的毒,有什么打算?”   凤随心想也不想道:“亲手杀了他。”   邵沉希笑了:“然后呢?”   “再说吧,”凤随心玩味地看着他,“邵宫主又想问我找不找人?”   邵沉希神色不变:“哦?”   “猜的,”凤随心浅浅抿了一口酒,眼神越发玩味,“邵宫主总是关心这个问题,难不成是想毛遂自荐?”   “有一点这个想法,”邵沉希控制着眼底的情绪,说得很随意,“反正你我皆未娶,总有寂寞的时候,凤尊主意下如何?”   凤随心轻声一笑:“行啊,你还蛮合本座心意的。”   邵沉希俯身轻佻地亲了他一口:“承蒙凤尊主看得上,在下荣幸之至。”   凤随心道:“不过下次换我来。”   邵沉希反应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低低地笑出声:“我们各凭本事。”   凤随心不置可否,与他喝了几杯,忽然想起当初在乾芷看见的内功心法,便要和他切磋一把。邵沉希自然随他,陪他一起走了出去。   毒怪重现江湖,盟主等几位前辈都坐不住了,见莫惑几人去了青古镇便也向那边赶,毕竟风雨楼的消息灵通是众所周知的事。他们的动静很快被桃苑的人察觉,毒怪知道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便吩咐人给沧澜宫送了一封信。   钟离昊看着信上的内容:“两天后追霞山顶?”   莫惑点点头,扫见祁杨摊开了地图,便望了过去。追霞山在青古镇以东,从沧澜宫出发大概一天的脚程便能到,不过这里距离毒怪所在的小燕镇太远,往回撤的时候将会对毒怪很不利,为何要选那里?难道是想拿完东西转去别处?   祁杨简单看看地形,忽然问:“他们要去追霞山有几条路可走?”   “两条,”莫惑说着一顿,看向他,“二哥的意思是?”   “我们为何非得去山上?”祁杨道,“与其猜测他会在山上设什么埋伏,不如在他必经的两条路上截杀他。”   众人微怔,当即同意,开始商量那天的人选。   由于被抓的傀儡里有很多无辜之人,莫惑特意提了句会阵的一对兄弟,准备先做一个阵,到时将傀儡引入那里困住他们。他说道:“另外再留一部分人继续盯着小燕镇,我总有点不放心。”   祁杨问:“怎么?”   “我父亲曾说过毒怪喜怒不定,很是多疑,”莫惑道,“他抓了小真,没有带着小真去挖东西,而是一直在等我们,这或许是怕青古镇有埋伏,不想轻易靠近,也或许是有其他打算,我们留一部分人以防万一,没坏处。”   祁杨点了点头。   几人敲定好各项细节,一直聊到深夜才结束。莫惑回屋洗了一个澡,出来时见卫玄正在等他,问道:“如何?”   “打听到了,他们在桃苑那座宅子旁不到五里的一座小院里,很不起眼,”卫玄道,“不过表面上看没多少人,怕是有暗道。”   莫惑道:“让他们仔细盯着。”   “是。”   莫惑走到窗前,望着小燕镇的方向,眸色渐深,出事至今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也不知那小东西现在怎么样了。   一夜无话。   转天一早莫惑便将找到毒怪的事告诉了他们,众人都觉得小燕镇和追霞山离得太远,毒怪肯定是要提早动身的,若他们现在赶过去估计得立刻动手,实在太仓促,不如专心设埋伏,把握还大一些。   莫惑也是这样想的,吃过饭便将那对兄弟叫来,指了指地图上的树林,告诉他们提前去做个阵。   二人问:“只有我们两个?”   莫惑道:“我的人会帮你。”   二人期待问:“有十里么?”   莫惑他们这次来青古镇,很可能救下祁真后便会直接北上入京,而不会再回白湖城,因此沐十里、子桑瑜和闲王他们也跟了来,只是不会参与战斗,但在这二人看来沐十里是很厉害的。莫惑扫他们一眼:“我之前就说过了他不会奇门遁甲,你们还是不信?”   二人忍不住道:“可能么?他要是半点不会,靠什么能一而再三地走出我们的阵?”   莫惑冷淡道:“靠直觉。”   二人:“……”   你骗小孩也找个像样的借口行么!   莫惑懒得和他们废话,说道:“子桑瑜的机关很出色,他可以跟着你们,配合你们加点机关。”   二人闻言便知他不会改变主意,只得同意。   莫惑挥手让他们出去,叫来卫玄:“毒怪那边有动静么?”   卫玄道:“暂时没有。”   莫惑道:“有什么事随时告诉我。”   卫玄应声,见他要看书,便退了出去。   莫惑想到明天才能和毒怪对上,拿着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简直想立刻就冲到那小东西面前把人狠狠揉进怀里抱一抱。他缓缓摩挲了一下胸前的小金球,低声喃喃:“还有一天……”   祁真此刻正木然地盯着钟离志,心里惴惴不安。   钟离志和无冤两天没见着少主,万分担心,想象了无数血腥的画面,今早毒怪进门将他拉走,他深深地觉得自己也要死,小脸煞白,直到看见少主才好转了一些,扑过去抱着他嗷嗷大哭。   “……”祁真坐着不动。   钟离志嚎了一会儿才觉出不对,抬头看他:“少主?”   祁真沉默不语。   钟离志的心思转了转,霍然回头对毒怪吼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毒怪充耳不闻,点住他的穴对印桃吩咐一声,后者便笑着上前扳起他的下巴看两眼,然后看看旁边的祁真,打开手里的小箱子,只用一盏茶的工夫便给钟离志的脸上盖了一层人皮面具,俨然成了祁真的模样。   祁真:“……”   钟离志看不见自己的脸,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急忙问:“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印桃不答,示意手下把祁真的衣服脱了给钟离志换上,然后把人拖走,接着看向祁真,打量一眼:“这张脸生得真不错。”   祁真维持着木然的表情,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印桃又打量几眼,松开他的头发盘起来,对手下道:“把衣柜里那条淡粉色的裙子拿来。”   祁真:“……”   本王一定要弄死你们!   毒怪在旁边站着,听说钟离志已经好了,便过去看了看,非常满意。钟离志的身材与祁真很像,而且从小娇生惯养,少爷的气质是骨子里带着的,比一般的少年要强得多。他看看天色,耐心等到午时,吩咐手下出发,说道:“记得走正门。”   “是。”桃苑的人和傀儡皆身着黑衣,押着被点了哑穴的钟离志一起离开了。暗中盯梢的风雨楼和沧澜宫一众看得清楚,很快将消息传了回去。   莫惑问:“确定是小真?”   卫玄道:“嗯,而且前面带路的人与毒怪的身材很像,应该是他。”   莫惑又问:“带的人多么?”   “很多。”   莫惑沉吟一下:“告诉他们别放松,继续盯着。”   卫玄点点头,出去下令。   命令传回小燕镇时已经是晚上,轻邪渐渐清醒过来,看着被打扮成姑娘的徒弟,瞬间没绷住脸上的表情——幸亏他戴着面罩并及时忍住了,否则就露馅了。   毒怪换了件衣服,脸上做了简单的易容,扔给轻邪一件衣服示意他穿上,然后带着他、祁真、印桃和几名傀儡进了暗道。这条路很长,光线昏暗,此刻无人说话,静得几乎有些诡异。印桃率先开口:“找到东西后你要去抓安木?”   “对,只差他了,”毒怪心情不错,语气里没了往日的阴森感,“你说莫惑他们到了追霞山发现救的人不是杨真,会是什么表情?”   印桃道:“肯定不会太好看。”   “可惜了,不能亲自看看,”毒怪笑了几声,哼道,“活该他们跟我耍心眼,明明东西埋在城西,他们非在城东挖坑,以为我会上当么?”   祁真:“……”   轻邪:“……”   “但他们都不好对付,”印桃提醒,“兴许能看穿咱们的计谋。”   毒怪问:“连咱们易容成这样也能想到?”   印桃笑道:“这恐怕不会。”   “那不就得了,”毒怪道,“别忘了我还命人在那边埋了火药,只要受到埋伏就撤过去,我就不信炸不死人。”   祁真和轻邪的神色齐齐变了变,但在黑暗中看得并不真切。祁真握紧拳,要费尽全身的力气才能维持着原先的步调跟着他们,他咬咬牙,慢慢走出暗道,见旁边停着马车,便顺从地爬了上去。   轻邪照例负责守着他,坐在他身边,见毒怪去了前面的马车,便拉过徒弟的手在他手心写字:半路去方便,我带你离开,别怕,我们能赶上。   祁真的心瞬间安定了些。      第151章 天水一方2      祁真紧张地坐在马车里,时不时看看师父,用眼神询问他们是否已经驶出一段足够远的距离了。轻邪揉他一把,告诉他耐心点。祁真瘪嘴,继续惴惴不安等着。半个时辰后,他忍不住拉过师父的手写字:“撒尿。”   轻邪拍拍他,让他等等。   祁真再次写字:“真想撒尿。”   轻邪:“……”   轻邪顿时哭笑不得,正想着干脆就在这里离开,却忽然听到一些动静,示意徒弟忍一忍。祁真不明所以,乖乖忍了,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少许水声传入耳里,不由得望向师父,见他点点头,便出去拉住缰绳,爬下马车向树林走去。   前面的车紧跟着停下,毒怪虽说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但祁真毕竟中蛊不深,因此他还是下来喊住这人问了问,得知确实是要方便,便吩咐轻邪过去守着。   轻邪的心骤然一松。   他被毒怪制住这么久,任劳任怨做着没思想的傀儡,让往东就绝不往西,毒怪果然没想过他会有问题,仍是将看守的事交给了他。   他保持沉默,一脸麻木地跟进林子。   祁真这时恰好方便完,与他一起顺着水声走到了河边。河水自东向西而流,在黑夜里看不清具体样貌,不过祁真能通过声音判断出水流似乎有些湍急,低声道:“我们过河?”   轻邪嗯了声,麻利地从他的衣袖扯下一块布扔在地上,接着用脚在岸边滑了一下,这才将人捞进怀里,迅速冲向对岸,闪入树林向远处疾驰。   毒怪等了片刻才觉出不对劲,便带着人找过去,简单查看后很快有了个大概的猜测:那小子可能是想洗手或喝水,却不小心掉进河里,轻邪没拉住,只扯下一小截衣服,因此也跟着跳河了。   印桃蹲下看一眼,皱眉道:“他们掉河里了?”   “估计是。”毒怪阴沉道,带着他们去下游搜人。   印桃快步跟着他:“会不会是杨真还有意识,趁机想跑?”   “不太可能,哪怕是,他也逃不出轻邪的手心。”毒怪道,对自己的傀儡非常信任,并未深想。   印桃问:“轻邪水性好么?这些年可曾下过河?万一生疏了……”   “不会。”毒怪语气沉了些,忍着不去想最坏的结果,边走边不断下令让轻邪回到自己的身边。   祁真二人这时已经掠出数丈,轻邪为了逃离毒怪能控制的范围,一上来就用了全力。祁真有了上次的经验,不想再被枝条抽中,便整个人缩进师父的怀里,闭上眼静静听着两旁的风声,半晌才察觉他的速度有所减缓。   轻邪停在树上分辨一下方向,继续向前掠。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渐明,祁真察觉被师父放下,抬眼看着面前的小路,问道:“我们去青古镇还是追霞山?”   “都不去,”轻邪道,“我记得这附近应该有一个小村子,不知还在不在,希望运气好点。”   祁真一怔,想了想道:“你是要借两匹马?”   “不,是一匹,”轻邪靠在路边的树上,眼底带了一丝挣扎,“我撑不到那里,我会封住内力,记得把我打昏了捆住,对了,你身上有钱么?”   祁真茫然摇头。   轻邪打量一眼,取下他头上的一支发簪看看,叹气道:“果然不会给你用什么好东西,算了,把我这块玉拿走,一会儿用这个抵押找他们借匹马,”他说着喘了几口气,微笑着揉揉他的头,“徒弟,为师只能帮你到这里,可能要绕一段距离,能不能赶上就看你自己了,我这就封住内力,你打昏我赶紧走。”   祁真心底一颤:“不,我不会扔下你的。”这荒郊野外的,万一有狼怎么办!   “……听话,”轻邪眸中的挣扎之色更浓,“带着我你走不远。”   “不要,”祁真很坚持,认真看着他,“我不会把你一个人扔下。”   轻邪道:“你可以回来再找我。”   祁真猛摇头,紧接着又点点头:“行,你封吧。”   轻邪见他神色平静,猜测徒弟恐怕不会妥协,只是不想再和自己浪费口舌而已。他勾了勾嘴角,暗道徒弟虽说有时嫌弃他,但还是很疼他这个师父的。他不再迟疑,快速封住了内力。祁真见状打昏他,想将他的外套撕成条捆上,可很快想到这样不好背,便放弃了打算,转身背起他。   轻邪看着瘦,但肌肉结实,那一瞬间祁真差点趴在地上,他踉跄一下,咬牙撑起来,顺着小路向前走去。   天色渐渐变亮,秋日的清晨有些冷,祁真却早已出了一身汗,他的呼吸粗重,托好师父,一刻也不敢停下来。如此走了片刻,他来到一条更宽敞的路,不禁一怔。   ——官道?不是小村子么?   不对,师父这些年一直在苗疆,这里会有变动也无可厚非,他左右看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间客栈,顿时大喜,开始艰难地向那边走去。   客栈这时恰好走出一位年轻的公子,看着这小丫头可怜巴巴地背着被她高一头的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发现她不会武功,便上前道:“我来吧。”   祁真心里一松,感激地抬头:“多谢。”   “无妨,举手之劳何足……”年轻公子说到一半紧接着对上他这张脸,惊讶道,“怎么是你?”   祁真立刻后退,警惕问:“你是谁?”他停顿一下,尖着嗓子轻声道,“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吧?”   年轻公子风流一笑,拿出一片小金叶对他晃晃。   “……”祁真嘴角一抽,“叶天元?”   “嗯,是我,”叶天元双眸含情,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遍,“别说,你这样还挺漂亮的,可惜我不喜欢女人。”   “闭嘴!”祁真最讨厌别人跟他提小裙子,不由得瞪眼,接着快速回神一把抓住他,“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有事么?赶紧去一趟追霞山。”   叶天元挑眉:“怎么?”   祁真简洁地叙述了一遍原由,让他去送信。叶天元会出现在这里原本就是因为听说出事了,想去看看他们家尊主,自然同意,二话不说帮他把人弄进客栈,跑去找掌柜要了匹马,急忙赶路。   祁真默默看看被扔在桌上的师父,又看看楼梯,认命地背起他,吭哧吭哧向楼上走。小二见状一怔,过去帮了一把:“姑娘是住店?几间?”   祁真无视掉“姑娘”两个字,说道:“一间。”   “好嘞!”小二带他进了客房,帮他把人扶到床上,正想和他谈谈房钱,却见他递来一块玉,一看便是好货,眼睛立刻直了。   “我们的钱被偷了,这个先抵在你们这里,回头再给你们房钱,”祁真说着一顿,总有点不放心莫惑他们,道,“也给我来一匹马,我有些事要办,你们好好照顾他,若见他神志不清便绑起来,我会尽快赶回。”   他的语气虽然平缓,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并且气质不俗,贵气逼人,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小二是有眼色的,即使听出他的声音有些不太对劲,也没纠结他是男是女,讨好道:“客官放宽心,小的绝对照顾好这位爷。”   祁真点头,最后看一眼师父:“带我去牵马。”   小二道声是,恭敬地带着他向外走。   祁真快步下楼,走到楼梯拐角时差点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上,不过幸好对方及时避开了,他便没有理会,头也不回地走了。那人诧异地看他一眼,回到房间对正在收拾行李的妻子笑道:“我刚刚遇上一个丫头,长得有点像儿媳,可惜跑得太快,没细看。”   女子微微一笑:“我看你是想他们了,”她顿了顿,叹气道,“小真被抓,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会没事的。”男人安抚道,等她收拾好东西便与她一起下了楼。   小二已经送完祁真回来,凑到掌柜身边交代了一遍事情,掌柜原本对他随便答应人家而不满,但当看见他拿出的玉,眼睛也直了。先前的男女正走到柜台,男子扫他们一眼,紧接着一惊,闪过去截住那块玉。   “这是……”他仔细打量玉佩,看向对自己瞪眼的二人,“这哪来的?”   “这是别人的东西。”掌柜试图夺回,发现他似乎是武林中人,只得放弃,在他的逼视下认命地交代一番。一旁的女子早已过来,同样认出那块玉是轻邪的,神色微变,与男子对视一眼:“方才的人……”   “是小真,他那么急定是有事,你留下照顾前辈,我去追他。”男子说着将玉佩交给妻子,转身离开。   女子目送他走远,掏出银子递给掌柜,重新回到了楼上。   今天是与毒怪约定的日子,邵沉希和钟离昊等人早已赶去半路埋伏,莫惑几人要做做样子,吃过饭便去了追霞山,不过走得很慢,随时都能折回去加入战局。   卫玄听见风雨楼的联络信号离开了一会儿,这才刚刚回来,将一封信交到楼主手里。莫惑打开看完,不禁皱眉。凤随心正跟着他,见状道:“有事?”   莫惑点点头,把信递给他。凤随心快速看完,顿时明白原由。   上面是他们父母的消息。   之前在白湖城,一笑谷的两位谷主是最早离开世家的人,根本没与盟主一道,但他们毕竟是莫惑的父母,莫惑给过他们风雨楼的令牌,因此消息也很灵通,前些天听说儿媳被绑、毒怪重现江湖,自然坐不住,便赶了来。   只是他们来的方向恰好是毒怪今日能走的两条路之一,很可能会和毒怪撞见。当初毒怪坠崖有他们的关系,而凤随心被缠绵刻骨折磨了这么久,双方真的对上绝对要打起来,毒怪人多势众,他们很吃亏。   凤随心道:“我过去看看。”   莫惑走不开,沉吟一下只得同意,说道:“那附近只有一间客栈,他们肯定会住店,你往那边走应该能遇见他们。”   凤随心应声,调转马头,与他们分开了。   毒怪带着人搜了半天都没发现轻邪和祁真的影子,心情极度糟糕,吩咐手下回去喊人,准备将这一片翻个底朝天。   印桃插嘴道:“你就没想过是轻邪带他走了?”   “不可能,”毒怪断然道,“我下的蛊,那小子怎么可能解得开?”   “世事无绝对,他们身上稀奇古怪的东西很多,你抓完他们没搜过身吧?”印桃道,“这些天也都是派轻邪看着他们,不是么?”   毒怪神色阴沉,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想,立即道:“这边接着搜,我们去追霞山。”   他说罢带着人回到之前停下的地方,卸了马车急忙追过去。青古镇虽说有城东城西之分,但从小燕镇去往那里走的是同一条路,而那二人没有马,不出意外他们应该能追上。   时间悄然溜走,渐渐便到了午时,毒怪并不休息,带着人又走了一段距离,只听零星的马蹄声遥遥传来,不由得停住,很快就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进入了视线。   凤随心同样停住,先是看见了印桃,然后才看向他身边的人,见那人眼底带着少许阴狠,挑眉问:“毒怪?”   毒怪冷哼:“你是来送死的?”   “看来今天运气不错。”凤随心答非所问,愉悦地笑了一声,紧接着从马背上跃起,直直冲向他们,一掌便拍了过去!      第152章 天水一方3      沧澜宫和无情门的人多数都在小燕镇到青古镇的路上埋伏,风雨楼则负责传递消息,当得知毒怪一伙人确实正向这边赶、马上便要到达包围圈时,莫惑便当机立断下令折回。   彼时他们并未走出太远,等到赶过去,双方才刚刚交上手。祁杨与莫惑抬头远望,见一个少年正被拖着连连后退,几乎同时皱眉。   祁杨断然道:“那不是小真。”   莫惑刚要赞同就见风雨楼的人从前方跑过来,告诉他领头的黑衣人武功虽好,但不像是先前埋伏过他们的毒怪。与此同时,卫玄也收到了小燕镇传来的消息,说是通往青古镇的某片树林里忽然多了不少人,正沿河翻着什么,像是在找东西。   卫玄道:“咱们的人察觉到动静凑近了一点,发现对方的目光有些呆滞,看着很像傀儡。”   莫惑问:“有毒怪的影子么?”   卫玄摇头:“没见着。”   莫惑脑中快速闪过一个模糊的猜测,扫见对方开始用人质做要挟与钟离昊等人遥遥对峙,便策马上前,淡淡道:“他不是小真。”   钟离昊的神色并未放松,低声道:“身影像小志。”   莫惑看出毒怪这是在调虎离山,见对方正渐渐被他们逼入林间的迷踪阵,便暂时压下心里的不安,先与钟离昊几人联手救下钟离志,解开了他的穴道。   “二哥——!”钟离志方才差点被剁,吓得小脸煞白,尤其之前还担惊受怕地被关了二十多天,此刻见到亲人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抱住钟离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钟离昊没嫌弃他,伸手拍拍背,原以为要费些功夫才能安抚好,却见他自己吸吸鼻子松开了手,不禁有点欣慰,心想出去一段时间也不是没有长进,打量一眼:“受伤了么?”   “……没有,”钟离志胡乱地抹把泪,抽噎道,“你们快、快救少主和无冤他们吧。”   莫惑能耐着脾气先救人便是想知道祁真的情况,问道:“他们在哪?毒怪人呢?他让你易容成小真的样子没说什么?”   “嗯,我也不知他要干什么。”钟离志努力回忆,将临走前扫见的一点画面告诉他们,觉得印桃似乎正在给少主易容,只是不知具体要易容成谁。   “对了,我在路上还听见他们说埋了火药,”他惊悚地左右看看,“不是这里吧?”   话音一落,邵沉希也在抓到的人的嘴里套出了话,告诉他们追霞山埋有火药,至于毒怪的去向,那些人都不清楚,只说出门前毒怪还没走。   莫惑微微眯眼,只觉之前模糊的猜测瞬间清晰——毒怪会弄个假的祁真约他们出来,肯定打算偷偷转去别处,自然越悄无声息越好,应该不会弄出其他动静来误导他们,尤其还事先在追霞山设了圈套,因此小燕镇那边的情况不太可能是故布疑云。   既然不是骗他们玩,那就是真出了事,搞不好便和小真有关。   在河岸找东西……他的神色微变,立刻道:“跟我走!”   傀儡与桃苑的人几乎都被困于林间的迷踪阵,需要逐一抓住绑起来。无情门与沧澜宫的人便留下善后,其他人听完莫惑的推测则急忙跟着他赶往小燕镇。   由于有两条路,而凤随心在其中一条上,莫惑为了以防万一便去了另外一条。邵沉希担心凤随心,将这里的事扔给手下,也跟着走了。   天气逐渐转阴,早晨还能见到几缕阳光,此刻却越来越淡,地面几乎看不见树叶的投影。一声闷响忽然自林间响起,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狠狠撞上树,砸了下来,昏死过去。   凤随心笑得锐气而张扬,将人一掌拍飞后对着毒怪直冲而去。毒怪神色阴狠,冷冷道了声找死,迅速迎上前。   “小子,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有空放大话不如省点力气,兴许能在我手里多撑几招。”凤随心轻巧地躲过他的掌风,手指成爪,直逼他的肩膀。毒怪猛地一闪,瞬时只见剑光乍起,问剑宗的高手斜刺里飞来,直指凤随心的咽喉。   凤随心轻笑一声,右脚简单后退半步,身子一侧,察觉寒气四溢的剑贴着自己飞过,看准时机变掌为拳,狠狠击中对方的腹部。   “砰!”   又倒飞出去一个人。   他的动作不停,出拳后紧跟着原地起跳,堪堪躲过另外两名傀儡刺来的剑,一脚蹬在其中一人身上,借力向前冲去。   毒怪不想浪费时间,见他再次冲向自己,眼中的杀意顷刻暴涨,决定速战速决,示意手下和印桃退出战局。傀儡自然听话,当即一语不发站到旁边。印桃猜出这人怕是要用毒,急急后撤,站在一旁观望。   凤随心毫不畏惧,眨眼间与他对上。   二人动作极快,仅几息的工夫便过了数招。毒怪扬袖一震,只见一团白烟猛然飞出。凤随心不躲不闪,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无畏地撞入毒雾紧接着迅速跃出,抬手便是一掌!   毒怪没料到江湖上竟有人明知他的身份而还敢不躲他的毒,一时有些意外,不过他到底有多年的江湖经验,并未站着挨打,而是及时后撤,同时伸手与凤随心对了一掌,免得被掌风扫到。   砰的一声,二人双双结实,凤随心站着没动,毒怪则退了一步,只觉气息有些不稳,手臂震得发麻,霍然抬头看向他:“你这是什么功夫?”   凤随心闪到近前:“你猜呢?”   毒怪快速调整好状态,阴森道:“你刚才已经中了毒,不知道么?”   “我有内力护体,你那点东西伤不了我。”凤随心笑得很肆意,再次缠住他,一招一式全是要命的杀招。他上次只为擒住毒怪,根本没尽全力,加上这人只是一味的撤退,因此他们几乎没怎么正面交手,如今才算是你死我活。   “伤不了你?”毒怪架住他的胳膊,猛地踢向他的腰,嗤笑道,“小子,江湖就没人敢放这个大话,告诉你,我的掌风里也带着毒,沾上一样是死。”   “前提是你的内力有我高,要是真有本事你就让我死个痛快,敢和我对一掌么?”凤随心闪开他的攻击,见他眼神阴狠却不答话,讽刺道,“不敢就别放没用的屁。”   毒怪顿时勃然大怒,手向腰间一探,只听一声脆响,瓷瓶破裂,他的掌心刹那间蒙上一层水:“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凤随心挑眉:“这又是什么?”   毒怪勾起一抹嗜血的笑:“这是最后一瓶缠绵刻骨,送你了。”   凤随心的瞳孔骤然一缩。   毒怪见他脸色微变,阴冷一笑,主动迎上他。凤随心不由得后退,有些忌惮地他的双掌,接连躲避攻击。毒怪见状吹了声口哨,下一刻剑光大盛,旁边的傀儡接到命令直冲而来,开始牵制他。   凤随心为了不碰到毒怪的手,慢慢变得被动,在又一次惊险地躲过利剑时,右脚绊到东西,登时踉跄了一下。毒怪看准时机,闪过去便是一掌,眼看就要打上,凤随心忽然向他掠来,却不是为了逃避,而是让他打得方便一点。   毒怪刹那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但为时已晚,二人实在太快,在他打上凤随心的同时,凤随心也扬起手拍向了他,电光石火间他只来得及仓促地伸出另外一只手与他对掌,紧接着只觉一股霸道恐怖的内力袭来,猛地喷出一口血,向后跌去,狠狠砸在地上。   凤随心的嘴角同样溢血,伸出拇指擦掉,对上他不可置信的神色,哈哈大笑起来:“缠绵刻骨又算得了什么?刚才不过是装个样子罢了,真以为本座怕了不成!”他体内原本就有缠绵刻骨的毒,根本不在乎再多加一些。   “……疯子!”毒怪压下胸膛紊乱的气息,“缠绵刻骨无药可解,你就不怕死?”   “死有何惧?”凤随心眼底的锐气极浓,愉悦地走向他,“我告诉你一件更疯狂的事,本座练的是天穹无境,怎么样,九层内力打在身上的滋味如何?”   毒怪这次连脸色都变了,一时没忍住又吐了一小口血,接着一跃而起,从凤随心的掌风下脱离,再次吹起口哨,吩咐傀儡拦住他,自己则跃上马,与印桃一起向回撤。   凤随心轻松闪开他们,立即追击,片刻后只觉眼前一黑,堪堪停下站稳,扶住了旁边的大树。或许是体内缠绵刻骨的分量忽然加重,也或许是方才内力用得太狠,一直被压制的毒开始造反,令人一丝力气也使不出,他的身体晃了晃,一口血猛地喷出来,颓然滑下去。   毒怪时刻注意他的动静,见状急忙拉住缰绳,看出这次不是装的,阴狠一笑,二话不说便撑着受伤的身体折回,同时对手下命令道:“杀了他!”   凤随心隐约能看见几个人影,知道情况不妙,急忙提起一口气想闪开,结果仍是没办法动弹半分,恍然间他觉得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过了一瞬,等到意识清明,只听耳边传来簌簌几声轻响,他抬起头,见一个人背对自己站在面前,手中的金叶正架住傀儡的长剑,此外不远处的树上还扎着数片小金叶。   他怔住:“——叶天元?”   毒怪正要攻来,此刻见他起身便不再纠缠,迅速带着人离开,树林一时只剩了他们二人。   叶天元转身打量他:“尊主你没事吧?”   “没事,”凤随心看着他,“没受伤?”   叶天元笑得很骄傲:“当然,属下好歹是悬影的堂主,他们伤不了我。”   凤随心看他一眼,点点头:“你怎么在这里?”   “说来话长,”叶天元慢吞吞蹭道他身边,靠着树,“我看上一个唱戏的少年,原本跟着他到处赶场,结果听说这边出事就过来看看,”他停顿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有些轻,伤心道,“我刚摸到人家的小手……对了,我看见杨真了。”   他说罢将遇上某人的事交代一遍,凤随心微微一怔,在去找大嫂和追杀毒怪间选了选,决定选前者,便去牵马:“回去找他吧,这边的事你们不用参和,要是哪天登台唱戏,到时我去给你捧场。”   叶天元站着没动,静静看着他的身影,忍不住叫住他:“尊主。”   凤随心回头看他。   叶天元道:“万事小心,你中了毒,别硬拼。”   凤随心笑道:“我知道。”   “等等,”叶天元看着他那张脸,张了张口,“尊主,我能摸一把你的小手……指头么?”   凤随心挑眉:“嗯?”   叶天元道:“……不,没什么。”   凤随心不想耽搁工夫,快速走了。叶天元目送他远去,费力地抬起手掀开面具,露出一张惨白的脸,他额头早已被汗浸湿,喘了几口气,紧接着弯腰吐出一口黑血,然后是第二口、第三口。   毒怪方才一心想置凤随心于死地,虽说已经受伤,但实力却也不容小觑。叶天元挡了他半炷香的时间,那些攻击和毒便全落到了自己身上。   天又阴了些,终于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叶天元慢慢滑坐下来,仰头望着漫天发白的水滴,感觉像极了某一年春天悬影的杏花。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他低声喃喃,想起正是在那个落花的时节,凤随心一袭红衣威风凛凛地杀上了悬影,若是能早些遇见……他摇摇头,勾起浅笑,“春日游,莫多情,莫多情……”   他的声音很快变轻,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思帝乡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第153章 天水一方4      祁真不常骑马,刚开始有一些生疏,后来才渐渐找到感觉。   他紧紧盯着前方,满脑子想的都是尽快与莫惑会合,免得他们遭埋伏,不过有了叶天元的先行,他多少放心了点,开始幻想见到莫惑一定要狠狠抱一把,然后带着他们去救无冤和被抓的白道,再顺道接回师父让封晏救好,最后和莫惑回京,若凤随心的毒能被太医解开就更好了。   他脑中的画面太完美,以至于当看到前方冲来的一群人,整个人顿时就凌乱了,小脸发白,用力一拉缰绳,调头便跑。   毒怪抬眼就见前方有一抹淡粉的身影,又见他这样的反应,便多看了几眼,发现是祁真,当即快速追过去。他受了内伤不方便动手,但身边的傀儡都是问剑宗的高手,只吩咐了一声,他们便齐齐冲上前,轻轻松松就把人抓住了。   祁真试图挣扎,发现对方抓得很紧,只得放弃,惊悚地望着毒怪过来,简直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按理说毒怪不是应该在河岸或林子里搜人么?为何竟会来这边!   毒怪伸手将他拉到面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祁真斜坐在马上,被迫仰起头与他对视,发现他的脸色很难看,眸子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嗜血和阴狠,表情都有些轻微的扭曲,登时害怕地缩缩小肩膀。   毒怪许久没被人伤到这种程度,胸腔翻腾着滔天怒火,抑制不住的杀意甚至能凝成实质的东西密密麻麻渗入皮肤。祁真摒住呼吸,危险的逼迫下,他已经察觉不到颠簸了,只能一眨不眨地盯住毒怪。   “——轻邪人呢?”片刻后,毒怪阴森开口,停顿一下紧接着补充,“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活活撕了你。”   他并未用多少力气,祁真不会感到呼吸困难,只是毒怪看着太吓人,他过了数息才强迫自己镇定:“他掉河里了,你没找到他?”   毒怪眯起眼,慢慢收紧手指:“再说一遍。”   祁真的小心脏直抖,但理智上知道毒怪留着他的命还有用,说道:“我假装喝水掉河,搬起石头在他脑袋上砸了一下,趁机游走了,你真没看见他?”   “就凭你能打中轻邪?”毒怪冷冷道,“而且你也不像掉过河的,说,他在哪?”   “你爱信不信,我跑了大半夜外加一个上午,衣服当然早就干了,”祁真道,“他被你下了蛊,我根本解不开,否则我肯定和他一起跑,何必自己骑马?”   毒怪问道:“马是哪弄的?”   祁真心头一跳,镇定道:“半路碰见几个人,找他们借的。”   毒怪点点头,祁真尚未明白他是否相信,就察觉下巴被捏起,一颗药丸瞬时塞入嘴里,滑进了食道。他猛地挣扎起来:“你给我吃了什么!”   “毒药,每晚子时发作,十五天后暴毙而亡,”毒怪阴冷一笑,“我等你晚上疼得受不了时,主动爬过来求着告诉我实话。”   祁真的瞳孔骤然一缩。   毒怪不再理会他,带着他在秋雨中疾驰而去。   凤随心知道去往客栈的路,便飞速向那边赶,结果快到岔口时却见迎面来了一个人,不由得一怔:“爹?”   荣谷主见到他也是怔了怔,停下问道:“你从那边过来没看见小真?他穿着粉裙子,打扮成了姑娘的模样,还骑着一匹马。”   “……没有,”凤随心猛地意识到一件事,轻声喃喃,“我倒是扫见了一匹马。”   荣谷主见他脸色不对,问道:“是不是出了事……等等,你怎么回事?”他快速上前抓过小儿子的胳膊,看着那红衣上沾着的几块黑血,皱起眉,“怎么弄的?”   “我遇见毒怪了。”凤随心简单叙述经过,没有往下说。荣谷主能猜出他的未尽之意,神色凝重,毒怪也是往这边撤的,所以很可能会和小真撞见,那小真恐怕又被抓走了。   他握紧缰绳,只觉一阵懊悔。   要是能早些认出小真,他绝不会让那孩子只身犯险。后来他虽说在努力追了,但那客栈太小,只养了三匹马,稍微好一点的都被人要走了,留下的这匹跑不快,导致没能赶上。   “毒怪肯定回小燕镇了。”凤随心道,准备继续追,因为他知道毒怪如今受伤,加上位置暴露,估计不会久留,万一让他带着祁真跑了就糟了。   荣谷主自然要跟着,忽然问:“我看小真急匆匆的,那边出了什么事?你哥呢?”   “还在青古镇。”凤随心边走边说,告诉他毒怪想将他们引入追霞山,不过他们在半路设了埋伏,反而会把毒怪的人困住,吃不了亏的。   荣谷主知道依大儿子的性子,见不到他们应该会带着人过来,终于放心,与凤随心一前一后奔向小燕镇。他的马不如凤随心的好,便示意小儿子不用等他,他随后追过去。   凤随心应声,用力一挥鞭,渐渐拉开距离。   毒怪一行人这时已经到了之前搜人的地方,他不禁停下,叫来桃苑的人询问进展,得知仍是半个人影都没见着,阴狠地扫了祁真一眼。   祁真是不会供出师父的,惊悚道:“难道我砸得太狠,他沉底了?”   毒怪沉默地盯着他。   “你还是不信?”祁真道,“我已经被你灌了药,生死只凭你一句话,你说我与他非亲非故的,犯得着为他搭上一条命么?”   “嗯,听着倒是有些道理,有种就继续嘴硬,何时我见着轻邪,何时我把解药给你。”毒怪冷笑道,吩咐手下分出几个下河看看,剩余的都在这条路上守着,若见到有人追来,一律拦下。   风雨楼的人正躲在暗处盯着他们,见新来的这一队人骑马走远,忍不住道:“那个是印桃吧?”   “嗯,是他,他身边的人是毒怪?”   “不知道,没蒙面也没穿黑衣,不敢认,但看起来不像傀儡,兴许真是他。他怀里的姑娘又是谁?你们看清脸了么?”   “我看见一点,长得有些像夫人。”   “别扯了,那可是个姑娘,他总不能以为人家是夫人的妹妹吧哈……”另外一人说着戛然而止,迅速想到一个可能。   周围几人和他想到一块去了,相互看看,震惊了。   卧槽!   毒怪该不会把夫人打扮成姑娘了吧!   他们立刻分出几个人追,而桃苑的人和傀儡这时恰好向小路对面走,打算做好准备随时拦人,前者眼尖地扫见一道影子,急忙叫出声,带着傀儡围了过去。   暗处留守的风雨楼的人见状交换一下眼神,大部分主动跳出来去帮自家兄弟,剩余两个则偷偷摸摸绕路,反正小燕镇里也有他们的人,只要能及时把消息传出去便行。   凤随心过来的时候双方正打得不可开交,他认出风雨楼的人,见他们人数少,渐渐露出颓势,于是插手帮了一把,扬声问:“刚刚有没有一个穿粉裙的人过去?”   “有,”风雨楼的人道,“被一个人抓着,和印桃他们一起走了。”   凤随心之前考虑过祁真躲入树林的可能性,如今则彻底确定他是又落到了毒怪的手里,见剑光从斜刺里袭来,便侧身躲开并一掌将人拍飞,边应付傀儡边向前追去,示意风雨楼的人先撤。   风雨楼的人只为拖一拖他们,当然不会硬拼,很快闪入树林。傀儡忠心耿耿执行毒怪的命令,没有追击,而是齐齐拦住要路过的凤随心。凤随心并不恋战,找到空隙便走。傀儡一语不发,追着他就跑没了影。   “喂……”桃苑的人看着他们渐行渐远,呆呆地在雨中站了一会儿,干脆也跑了。   毒怪先前离开是乘车走的,后来又在河边耽搁不少工夫,时间便拖得有些久,如今他们一门心思往回赶,傍晚就到了小燕镇。小雨不知不觉已经停了,天际甚至出现了一抹极淡的霞光。他迈下马,只觉喉咙一甜,当即咳了口血。   印桃急忙上前:“伤得很重?”   “没事。”毒怪脸色难看,拉着祁真大步迈进石室,把人往地上一扔,想问一句是如何解开的蛊,但转念想到这小子哪怕说了他也不清楚真假,便将目光投向无冤,对手下吩咐道:“给我把他扒了。”   无冤正扶起祁真,二人同时一惊:“你想干什么!”   毒怪是不会和他们解释的,抬了抬下巴,身后的人便哗啦涌上前,一把按住无冤。   无冤想要反抗,奈何对方人太多,他根本不是对手,只得暂且忍下,直到见他们连裤子都扒才微微变色,急忙制止,但就在这时只听啪的一声闷响,某袋东西由于方才的挣扎脱离了原先的束缚,落了下来。   毒怪立刻问:“那是什么?”   无冤和祁真刹那间闭住呼吸,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尚未想好对策,傀儡便迅速捡起它交给了毒怪。   毒怪看着那二人:“你们就靠这个抵挡了我的蛊虫?”   先前钟离志与祁真易容换衣服时,身上多余的物件基本都拿了下来。毒怪一一看过,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祁真脖子上倒是挂着一颗精致小金球,但也仅是纯金的物件而已,没什么古怪之处。这三人中唯一没搜的便是无冤,所以他一进门才会命人把无冤扒了。   祁真张了张口:“……不是。”   毒怪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有问题,打开袋子查看。   他本是打算夺走他们解蛊的东西重新下蛊,等问出轻邪和雾哭草的去向便杀了他们,可当他捏起一点粉末放在鼻下闻过之后,顿时僵住,紧接着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是……”   他再次闻闻,哈哈狂笑起来,整个人都在轻微地发抖。原以为今天遇上一个练了天穹无境的疯子,会是一败涂地,没想到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雾哭草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得来全不费工夫!   “苍天待我不薄!”他笑得不可抑制,甚至激动地狠狠亲了袋子一口。   祁真:“……”   无冤:“……”   虽然现在不适合想别的,但二人想起袋子先前放的地方,眼睁睁看着毒怪亲完一口不过瘾地又亲了一口,表情还是微妙了一下下,可这并没持续多久,因为毒怪很快看向了他们。   二人忍不住后退,警惕地盯着他。   毒怪脚尖一动,眨眼闪到祁真面前,用力掐住了他的脖子。无冤神色一变,想要出手阻止却被毒怪的话定在了原地。   “敢动一下我就捏死他,”毒怪目不斜视,盯着祁真,“耍我是不是很好玩?”   祁真感觉双脚在渐渐离地,问道:“你不想知道我们是怎么解开的蛊?”   毒怪慢慢笑起来,满是恶意的味道:“我现在不想听了。”   祁真呼吸困难,一字一顿艰难道:“南水温温,黄泉暖暖。彼岸无泣,倾覆……忘川。”   毒怪猛地一震,那一瞬间差点控制不住力道直接掐死他,好在及时回过了神,见他开始翻白眼,急忙放下他。祁真顿时瘫坐在地,大口呼吸着。毒怪揪住他的衣领拎起来,声音紧绷:“你再说一遍!”   “……咳咳,我说的什么你听见了,”祁真虽然还有些呼吸不畅,但语气却稳了下来,连眼底的惊惧都消失了,“你可以翻翻看,我们身上没有压制蛊虫的东西,你下的蛊对我们不起作用是因为我们之前吃过一种药。”   毒怪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死死盯住他。   那样子简直像绷到极限的弦,又像浑身紧绷而蓄势待发的毒蛇,连周围的空气都有些凝固,无冤甚至觉得他下一刻就会把少主撕碎,但祁真却一脸平静,动动身体试图将他的手弄开,发现无果后便默默与他对视。   毒怪嘶哑道:“继续往下说。”   祁真再次动了动,沉默地望着他。   毒怪一根根松开手指,见他在整理衣服,便居高临下看着。   祁真揉揉刚才被捏疼的脖子,道:“解药。”   毒怪扔过去一个瓶子,给得相当痛快。祁真知道这是因为他能随时重新下,并不怀疑真假,倒出一粒吃掉,整个过程特别淡定,旁边的印桃都不禁诧异地看了一眼。   祁真目不斜视,走到石凳上坐下:“那装药的瓶子蓝底金纹,上面刻着我刚刚说的几句话,给我的人穿着件镶着金纹的白衣,眉间有一颗朱砂痣。”   毒怪大概是太不敢相信,以至于脸上一片麻木:“……轻邪告诉你的?”   废话,不然我怎么知道医圣长什么样!   祁真面色不变:“我都说过了轻邪身上的蛊我解不开,药是我们之前吃的,我身上若有解蛊的药,在第一次被轻邪抓的时候就强行喂给他了,还用等到现在?我遇见医圣时你们还不知在哪了。”   “医圣”两个字狠狠敲击着神经,毒怪的脸色变了变,上前一步:“你在哪遇见的他?”   祁真道:“你把无冤和白道的人都放了,我带你去找他。”   无冤刚才起就觉得不妙,这时闻言立刻叫道:“少主!”   “闭嘴!”祁真扫向他,眸子里一片锐利,他毕竟是王爷,如今气势全开,顿时透出一丝威严。   无冤张了张口,知道少主是想孤身拖着毒怪让他回去报信,他若插嘴抢下这事,多疑的毒怪兴许会将他们两人一起扣下,真不如保一个人,可这事的风险太大了,无论他们赶不赶得及,少主都会惹怒毒怪,他这是……他这是在找死!   “我这次说的是真的,我和医圣相遇时你还没进天齐宫,别瞎插嘴,”祁真缓缓道,算是为无冤贸然的叫声找了一个借口,他看向毒怪,“如何?”   毒怪盯着他:“你要是知道他的下落,为何一早不说?”   祁真沉默。   毒怪用力扳起他的下巴,杀气四溢:“嗯?”   祁真闭了闭眼,终于道:“……因为他不想见你,告诉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把他供出来,”他恍然有一种回到上辈子的某个时刻的感觉,破釜沉舟地下定决心后便什么也不怕了,缓缓道,“他说你一直很讨厌他,若让你知道他的下落,你肯定又要去想办法折磨他,说不定还会杀了他。”   毒怪像是被电劈中一般后退了两步:“我……我怎么会讨厌他……”他的表情有一瞬的扭曲,喃喃,“难怪我当年闹成那样他都没出来,竟这么不愿意见我……”   祁真心底一跳,当年的事他听莫惑说起过,医圣消失后毒怪毒杀了不少江湖中人,惹了众怒,这才会被几大高手合力围攻,当时无人知晓原因,原来是为了医圣,那么现在……他的脑中迅速闪过一个猜测,惊得差点忘记呼吸。   他还在奇怪,毒怪二十年前便已经威震江湖了,为何非要坐上天下第一的位置,可若是因为敌不过白道高手,所以要提升自己便说得通了,这人大概是觉得等把江湖搅得翻天覆地,医圣便会主动出来吧?   难怪师父总说毒怪性格扭曲又太蠢!   他压下心底的惊骇,问道:“你到底想不想见他?”   毒怪经过方才的刺激,眼底满是寒霜:“没有你,我一样能让他出来。”   果然是打着那个主意!祁真表情平静,慢条斯理道:“随你便,我上次见到他时他伤到了腿,坐在轮椅上,也不知现在好没好,他身边没人照顾,兴许等你想到办法引他出来,他早就不在人世了。”   毒怪终于控制不住了,一把拎起他:“他在哪——?!”   祁真挑眉,看看他抓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他,沉默不语。   “……”毒怪愤恨地松开他。   祁真道:“还是那句话,放了他们,我带你去。”   毒怪道:“行,我让你带路,但你先说地点。”   祁真沉默一瞬:“他在落月坡。”   落月坡,这是医圣的几处旧居之一,也是离青古镇最近的地方。前些天他从师父口中问出医圣的几个住处,不过是想着脱困后带十里去转转,谁知竟能在这里派上用场。   “不可能!”毒怪断然道,“那里我早就翻过了,根本没有!”   “那是他不愿意出来,”祁真道,“但我认识路,可以带你去,现在,放人!”   毒怪喘了几口气,阴森地看他一会儿,扫向印桃。   印桃明白他的意思,嗯了声,带着手下准备去放人。   “等等,”祁真道,“我要看着他们走。”   毒怪便与他一起出去,扣住他的手腕站在暗处,让他看着无冤和白道那群人离开小院,这才将他拖入暗道,从另一侧出去。   祁真见这里竟还有一条暗道,脸色顿时有些不好。   毒怪没注意他,去旁边的宅子里牵来马,带着他便走。印桃一直跟着他们,此刻与他们并肩而行,看了毒怪一眼,询问他找到医圣后想怎么做,见他抿嘴沉默,干脆移开视线,不再多问。   毒怪不想半路遇见风雨楼的人,便特意绕了一段路,避开了所有从青古镇到小燕镇的岔口,三人在黑夜里疾驰,直到天色见明才稍微停了停。   祁真坐在树下休息,心底一片冰凉,照这个速度走下去,莫惑他们绝对追不上来,到时他就死定了!   毒怪受了伤,连续的颠簸令他有些吃不消,不得不在旁边打了一会儿坐,但很快就站起了身,走向祁真:“行了,我们走。”   他说着便要伸手,这时只听一声破空传来,急忙后跃,与此同时一支银色长箭穿过他方才站的位置,砰地扎进大树,不停地颤。   印桃看得清楚,脸色有些变:“这是……”   毒怪还没问是什么便察觉到少许动静,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人缓缓自林间的小路走来,这人长相俊逸,嘴角虽然勾着笑,眼底却半点笑意全无,正是萧安木。   萧安木望着毒怪,微笑道:“前辈,又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脑洞大开的小剧场——   林间小路——   萧安木缓缓走来,印桃的脸色一变。   [喇叭]章倨:大哥↖(^ω^)↗   [江湖]萧安木:乖。   [喇叭]章倨:撒花↖(^ω^)↗   [江湖]萧安木:[微笑]   [江湖]印桃:安木……   [喇叭]章倨:叫那么亲干什么?我大哥才看不上你呢!敢算计老子,等死吧!   [江湖]印桃:你能不能别刷存在感,离开副本去复活点不行么!   [喇叭]章倨:不行,我要看着我大哥收拾你们。   [江湖]印桃:你想多了,我现在还是你们帮会的夫……   [系统]你已被萧安木逐出帮会。   [江湖]印桃:安木T^T   [公告]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玩家]叶天元赠送[玩家]凤随心999朵玫瑰,深情告白[玫瑰][爱心][玫瑰]   [江湖]萧安木:小倨不喜欢你。   [江湖]印桃:……   [喇叭]章倨:该!   [江湖]印桃:果然,安木我就知道你喜欢他。   [江湖]云卓:今天挺热闹啊[微笑]   [喇叭]章倨:你瞎说什么呢!他是我大哥!   [公告]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玩家]叶天元赠送[玩家]凤随心999朵玫瑰,深情告白[玫瑰][爱心][玫瑰]   [江湖]萧安木:小倨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当然喜欢他。   [喇叭]章倨:就是,你瞎想什么!   [公告]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玩家]叶天元赠送[玩家]凤随心999朵玫瑰,深情告白[玫瑰][爱心][玫瑰]   [喇叭]章倨:叶天元,你有完没完,没事刷什么屏!   [江湖]右护法:我早就想说了……   [江湖]围观群众:我们也是……   [江湖]祁真:那谁不发表一下看法么?   [江湖]邵沉希:他没空[微笑]   [江湖]祁真:……   [喇叭]章倨:叶天元呢?死哪去了?叶天元?   [喇叭]叶天元:在呢,反正躺着也是躺着,我清清仓库,刚把小金叶都卖了,一大堆钱没处花啊。   [公告]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玩家]叶天元赠送[玩家]凤随心999朵玫瑰,深情告白[玫瑰][爱心][玫瑰]   [喇叭]章倨:……你就不能换个人送么?   [喇叭]叶天元:不能。   [江湖]邵沉希:呵呵。   [喇叭]叶天元:登徒浪子你啥意思,有意见?   [江湖]邵沉希:送的再多,人也是我的。   [喇叭]叶天元:……   [喇叭]章倨:这能忍么?咬他啊!   [喇叭]叶天元:你让我静静。   [喇叭]章倨:至于么,不过他们都在打副本,咱们可以聊聊,把你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乐呵一下。   [喇叭]叶天元:好吧,说起来,当初我还想过泡你来着。   [喇叭]章倨:啥——?!   [喇叭]叶天元:咱俩现在这样也算是有缘。   [喇叭]章倨:等等,你先给老子说清楚刚刚那是啥意思!   [公告]海枯石烂,我心永恒![玩家]叶天元赠送[玩家]章倨99999999……朵玫瑰,你是我的唯一[玫瑰][爱心][玫瑰]   [喇叭]章倨:……   [江湖]萧安木:……   [喇叭]叶天元:[叹气]缘分一场,剩下的钱都花你身上了。   [喇叭]章倨:……   [江湖]少年1:卧槽,刚才的刷屏我忍了,现在怎么回事?什么你是我的唯一?叶天元是我的!   [江湖]少年2:滚吧,他爱的明明是我!   [江湖]少年3:是我好么,那个叫章倨的是谁?弄死他!   [江湖]少年1:对,弄死他!   [江湖]少年2:算上我!   [喇叭]章倨:关老子什么事啊!叶天元你给我出来!   [喇叭]叶天元:嗯,看到他们只炮轰你一个人,我也就放心了。   [喇叭]章倨:(╰_╯)#   [江湖]毒怪:你们到底还打不打boss了?啊?还打不打了——!      第154章 天水一方5      萧安木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   他知道莫惑和云卓几人去了青古镇,也知道白道的人肯定要赶过去,更知道桃苑在附近有座宅子。他觉得若白道和莫惑成功会合,毒怪哪怕再厉害也得避其锋芒,因此莫惑几人离开的当天,他便将长乐岛的人派了来。   从小燕镇到青古镇一共有两条路,毒怪在被围攻的情况下无论是撤退还是绕路去青古镇,都得从这个方向走,于是在看过地图后,他便立即带着人向这里赶,一来是因为位置较偏,可以暂时隐蔽伺机动手,二来是想碰碰运气,万一毒怪真被莫惑他们收拾得有点惨而跑了,他刚好能再捅一刀。   而昨天的动静太大,早已被他的人察觉并及时将消息传回,他便没有在客栈休息,开始连夜赶路,结果还未到地方就远远地扫见了印桃的身影,这便偷偷追了来。   萧安木的笑容很浅,对毒怪打完招呼便看向印桃,语气如故:“最近过得好么?”   印桃在最初的失态后便镇定了,虽然淋过雨,但不显狼狈,仍是往日里华贵慵懒的模样,笑了笑:“挺好,你呢?”   “我还行,”萧安木说罢重新望向毒怪,关心问,“前辈的脸色似乎不怎么样,莫不是受伤了?”   印桃心头一跳,只觉自见到萧安木的那刻起便生出的不安越来越浓。   他了解萧安木。   这人既然敢拖着未愈的身体出来,肯定是有些把握的,估计先前一直在暗处盯着,等看见毒怪打坐才肯现身,兴许还已吩咐手下去报信了,只需拖上一拖,莫惑便会赶过来。   毒怪不清楚萧安木的心思,冷哼道:“废话少说,想干什么?”   “没什么大事,只是听说前辈想抓人炼药,一旦练成就会天下无敌,晚辈很是心动,”萧安木看着他,“所以晚辈想毛遂自荐,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毒怪顿时眯眼。   印桃闻言彻底确定萧安木是想拖着他们,低声道:“别理他,我们走。”   毒怪也不想耽搁工夫,冷笑地对萧安木吩咐一句去小燕镇等着他,走向了祁真,但这时破空声又一次传来,长箭精准地射向了他们之间。   “砰——!”   这仿佛一把巨锤,轰地将快要凝固的空气狠狠砸碎,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动了。   毒怪侧身闪过利箭,上前一步用力拉起祁真。萧安木与他同时动手,腰间的软剑一抽,迅速冲向他。印桃跨出几步想要拦住萧安木,暗处隐藏的弓箭手却早已料到一般,当即“嗖嗖”射出两支箭,恰好阻挡了他。   萧安木在这个空当飞身而起,手中剑光大盛,如星落九天,刹那间笼罩了毒怪的几处大穴。毒怪急忙后退闪开,下意识想去骑马,但还没等摸到马鞍便被再次射来的利箭逼了回去,顿时怒从心起。   “找死!”他一把扔下祁真,迎头对上萧安木。   印桃在弓箭手转移目标时也冲向了萧安木,与毒怪先后到达,三人二话不说立即战在一处,接着只见人影一闪,林间又奔出一个人,正是当初曾大闹过秋鸣踏堰的容渊。他显然是害怕大哥吃亏,握着折扇加入了战局。   萧安木虽然身上有伤,但内力无损,加上心里对毒怪恨极,因此毫无保留,几乎剑剑致命。毒怪受了内伤,之前又经过一天两夜的奔波,身体早已有些吃不消,不过他毕竟是一流高手,且江湖经验多,倒不至于露出颓势。   而另一边,印桃的武功比容渊稍高,但容渊很聪明,知道扬长避短,短时间内估计也分不出胜负,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祁真望着这四个人混战,默默反应一下,开始慢吞吞后退。   毒怪眼尖地扫见他,厉声道:“站着别动!你想去哪儿?!”   祁真被吼得一哆嗦,镇定道:“刀剑无眼的,我怕你们伤着我,所以往边上挪挪,这都不行?”   毒怪道:“你最好给我老实待着,别耍心眼!”   “前辈放心,在下一向言出必行。”祁真边说边退,站在那里乖乖看着他们。   毒怪本想加一句警告,忽然听见林子里传来一丝动静,可当努力细听却又发现消失了,不禁皱眉,尚未思考完萧安木是否想包围他们,就见某人的小爪子已经摸到马鞍,急忙回身。   萧安木看准时机鬼魅般欺近,挥剑横劈,冷冽的剑气直迫人眉睫。   毒怪一步还未迈出就被迫收了回来,堪堪避开。   祁真自始至终都在注意他,此刻见自己已被发现,急忙手脚并用爬上马。   毒怪顿时气极,顾不得内伤,猛地一掌劈开萧安木,快速掠向祁真。与此同时,林间传来嗖的一声轻响,毒怪电光火石间只来得及扫见一道银光,下一刻那匹马便仰天嘶吼狂奔而去——那地面留了几滴血,显然是被箭刺中了。   祁真猝不及防,“啊”地抱住马,眨眼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毒怪瞳孔一缩,见萧安木又一次对自己袭来,身上的戾气顷刻暴涨:“我杀了你们!”   他的手向腰间一拂,指尖登时散出一缕白烟。印桃先前也向祁真的方向追了几步,如今恰好能看见毒怪的动作,脑子刹那间一片空白,紧接着就见他一掌劈了出去。   浑厚的内力瞬间奔涌而出,卷着地面细小的沙石,简直摧枯拉朽一般,萧安木经过方才的交手能估摸出毒怪的实力,早已提前退了几步,但没想到这一次与之前的完全不同,脸色微微一变,接着只见人影一晃,迅速撞上自己。   砰——!   掌风霎时击中那人,余威将他们一起震飞,狠狠摔在地上,萧安木霍然抬头,见身上的人哇地喷出一口血,发丝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却是印桃。   他不由得一怔。   毒怪也有些怔住,但很快回过神,深深地看一眼印桃,不再理会他们,大步冲向另一匹马,准备去追祁真。察觉林间的箭袭来,他连看都不看,抬手就是一掌,直接将那支箭震得嗡嗡作响,飞向一旁。   萧安木的神色又是一变,立刻扬手,示意他们停止攻击。   他原是计划先由自己出面拖住这二人,好让自家兄弟领着人趁机抄后路形成包围圈将毒怪困死在这里,但如今毒怪的内力似乎忽然涨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简直谁拦谁死,他不能冒这个险。   长乐岛的人听话地停下,望着毒怪远去,接着将目光齐齐投向印桃。   容渊收起扇子,走上前:“大哥,没事吧?”   “没事。”萧安木慢慢坐起身。   印桃使不出力气,萧安木这样一动,他便斜斜歪倒在了这人的怀里,咳了几声,又吐出一口血,急促地喘息着。萧安木伸手扶好他,垂眼看过去。   “为何?”   “……呵,我不知道,身体自己动的。”印桃说罢单手捂住眼,露出的唇上带着一抹苦笑,没有再开口。萧安木也没催促他,继续坐着,片刻后才听他低低道:“该死……我竟然……竟然真的喜欢上了你……”   萧安木静默不语。   “你是不是很恨我?”印桃拿开手看着他,虽然脸色苍白,但上位者的气质却没变,“若不是我用假消息骗你,小倨也不会出事。”   萧安木轻声反问:“你觉得呢?”   印桃淡淡地惨笑了一下,一直望进他的眼底:“若我说……我真的只是想单纯地得到你,没想过能发生那种事,你……你信么?”   萧安木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是么?”   “也对。”印桃点头,再次咳起来,将溢出的血抹掉,见萧安木一直耐心坐着,大概知道他想问什么,喘了一口气道:“你记不记得我为何建立桃苑?”   萧安木嗯了声。   这事他记得,印桃有一个姐姐,当年被男人所骗死得很凄惨,印桃为她报了仇,然后去拜师学武,见证同门小师妹和姐姐落得一样的遭遇,觉得感情真不是个东西,这才建了桃苑。   “但我有一件事没说,”印桃道,“当年我还小,为我报仇的人是毒怪,我是被他养大的,他说他替我报仇,我这条命……便是他的。”   萧安木心中一动:“你建立帮派也是他的命令?”   “不算是,他其实基本不怎么管我,我至今也不清楚他当时为何那么好说话会答应给……给我报仇,”桃苑笑了笑,“大概是闲得?”   萧安木注意到他嘴角的血开始变黑,说道:“或许吧。”   “这些年我把中原的消息传给他,我遇见棘手的事,他偶尔也会帮我一把,咳咳……”印桃的声音断断续续,向他解释为何会参和这件事。   “行了,不用说了。”萧安木制止道。他之前还在想印桃虽然向往权势,但不会轻易冒险,没道理与毒怪联手,如今听他说完才知原由。   “……你小心,毒怪已经得到雾哭草,方才用的便是那个,只是撑的时间不……不长,”印桃竭力呼吸,很快也发现吐出的血变了色,呵出一口气,“以后若见着钟离昊,就说是他赢了。”无情门和桃苑打了这么多年,他与钟离昊谁也说服不了谁,他不相信感情,最终却为情而死,早已一败涂地。   萧安木没有开口。   “毒怪的掌风有毒……”印桃感觉五脏在渐渐被腐蚀,伸出没染血的手摸了摸萧安木的脸,“看在我救你一场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吧。”   萧安木垂眼看了他一会儿,移开目光,在他脖子用力一掐。   咔嚓一声脆响。   印桃抬高的手顿时脱力地砸了下来。   容渊看向萧安木:“大哥?”   “找人把他葬了。”萧安木站起身,回想一下印桃的话,再联系从云卓那里听来的消息,估摸毒怪那样做绝对有风险。他眯眼望着前方小路,说道:“我们去追毒怪。”   祁真这时早已不知奔出多少里。   原本长乐岛的人从林子里跑出来想救他,奈何那一箭刺得太狠,他们在后面追得上气不接下气,说道:“不……不行了……”   祁真整个人都不好了,死死扒着马,扭头咆哮:“这都是你们的错!你们不能不管——!”   “我们也是为了救你,哎呦不行太快,追、追不上啊……”长乐岛的人仍在跑,但双方的距离却在拉远,最终只得放弃,遥遥地安慰他,“没事别慌,你抓着它,等它跑累就好了……别慌啊……”   祁真:“……”   你们这群不靠谱的混蛋!   祁真脸色发白,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寒风中颤抖的小树叶,随时都能被抽出十几里。   他哆哆嗦嗦抬头,发现马在树林里越跑越深,总觉得等它停下,自己恐怕也走不出去,便试着爬起来拉缰绳,可紧接着就瞥见前方横着手臂粗的树枝,还没来得及俯身便撞在了上面,顿时差点吐血。   癫狂的马仍是没停,不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祁真扒着树枝坚持了几息,很快脱力地摔在地上,透过层层枝叶默默盯着天空,下意识想睡过去,但他知道不能晕,吸吸鼻子哼唧两声,强迫自己小心地活动一下四肢,发现没有摔骨折,便慢吞吞爬起来。   他走了几十步,身体晃了晃,扶住旁边的树,只觉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浑身都散架了,正要靠着树休息一会儿,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熟悉得令人下意识便觉得是出现了幻听。   “……小真?”   他微微一僵,尚未回头,身体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身后的人紧紧抱着他,温热的气息喷在耳侧,带着一丝明显的控制不住的粗重。   数个吻落在耳垂:“小真……小真……”   祁真终于确定这是真的,不可置信转过身,看着莫惑这张无半点瑕疵的脸,张了张口,几乎都有些泫然若泣的感觉:“你……你怎么在这里?”   莫惑不答,扣住他的后脑狠狠吻住他,舌尖不客气地探进他的口中与他缠在一起。祁真含混地嗯了声,死死抓住面前的人。莫惑察觉他的配合,吻得更深,片刻后才克制着退出,舔了舔他的嘴角。祁真浑身发软,扒着他虚弱地喘气。莫惑低头打量,见这小东西脸色发白,凄惨不已,眸色登时一沉,抱好他:“抱歉,我来晚了。”   祁真摇摇头,压下胸腔蔓延的情绪,再次问:“你怎么在这?”   “我们碰见了无冤。”莫惑将他抱起来,边走边道。   他昨天从另外一条路往小燕镇的方向赶,半路忽然遇见无冤和那群白道的人,这才得知祁真将毒怪引去了落月坡,于是冲进树林,连夜翻了一座山,强行横插到了这边。   祁真心底一惊:“就你自己?”   “还有云卓和小天他们,我们刚刚听见了马蹄声,分开搜的,”莫惑顿了顿,补充道,“你二哥没来,他带着人继续走的原路,免得你们中途发生意外再折往别处。”   祁真点点头,刚要说些别的就听身后又响起一个声音:“有什么发现……你找到他了?”   他望过去,见云卓和小天带着几名风雨楼的人跑了过来。那几人很快走到近前,云卓看一眼某人,瞬间没忍住:“噗。”   祁真:“……”   云卓见弟弟没什么要命的伤,将他打量一遍,不由得笑出声:“弟,你这样挺漂亮的。”   祁真:“……”   再提这事本王咬死你!   祁真瞪他一眼,接着环视一周,阴森地看着其他人。风雨楼的人想笑不敢笑,默默别过头,特别识时务。左侍天神色如常,维持着担忧的模样与他对视。祁真抬起头,看向莫惑。   莫惑刚才满脑子都是失而复得的激动,虽然看见了他的样子,但没怎么放在心上,此刻则细看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见他望着自己,便迅速恢复如常,极其淡定。   祁真满意了,向他怀里缩缩,不去搭理云卓。   莫惑知道这小东西一向好面子,若放在平时肯定要自己走,如今怕是被折腾狠了,这才没下地,他心疼地抱紧一分:“怎么就你自己?毒怪呢?”   “我们本来是要去落月坡的……”祁真有些头晕,只简单说了说经过。   云卓诧异地挑眉:“萧安木也来了?”   祁真应声:“我走的时候他们还在打,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莫惑不由得与云卓对视一眼。   照祁真的说法,毒怪如今受伤,身边只有印桃一人,而萧安木正率领长乐岛的人围攻他们,祁杨也正带着人向这边赶,机会太难得了。   祁真问道:“你们想去看看?”   莫惑沉吟一下:“我让小天先送你回……”   “我不!”祁真只听一句便清楚他的意思,打断道,“我要跟着你。”   莫惑也是害怕半路出意外再次与这小东西分开,暗道一句不如放在眼皮底下,便没有拒绝,教育道:“带着你可以,但若出了事,不许自己将事情都抗下。”天知道当从无冤口中听说祁真竟孤身一人引开毒怪时,他是什么心情。   祁真立刻点头,听话地窝在他的怀里缩着爪子,乖巧而可怜。   莫惑特别想将他揉搓一番,不过鉴于周围都是人,便忍下了。   云卓与他们并肩而行,看一眼某人,啧啧道:“要说你可真够大胆的,就没想过到了落月坡该怎么办么?”   “走一步看一步,尽量拖到你们来,”祁真道,“不然能怎么办?我又没办法给他变一个医……”   莫惑急忙低声打断:“小真。”   祁真不明所以,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向前方,只见一个人自不远处的树丛中缓缓走了出来,正是毒怪,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毒怪在笑,表情慢慢扭曲:“所以……你是在耍我?”   莫惑和云卓齐齐后退,警惕地盯着他,一是因为毒怪方才离得这么远竟能听见小真的话,二来则是这人的双手在隐隐散着白烟,脸颊泛红,额头满是汗,显然不正常。   他们的脑中几乎同时闪过无冤那句关于“雾哭草已被毒怪抢走”的话,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雾哭草一旦使用不当便会失去理智,毒怪在没找人试药的情况下,为何竟用了?   毒怪自然不会告诉他们这只是应急的手段,真正想天下无敌,必须将雾哭草配上其他药一起口服才行,现在仅是用内力将一少层药性吸进体内罢了。他练的是毒功,体内的药原本就很多,加入雾哭草能暂时达到既定的效果——虽然对身体的伤害极大,但为了能尽快见到小温,他不在乎。   可现在……他的表情越发扭曲,盯住祁真,一字一顿道:“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莫惑与云卓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运起轻功转身就走,毒怪立即追击,风雨楼的人见状一起上前,殿后阻拦。   毒怪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一掌拍过去,瞬间将围上来的几人震飞,狠狠砸在地上。   莫惑察觉到动静,在他们又一次阻拦前喝道:“离开这里!”   风雨楼的人知道楼主的意思,担忧地看他们一眼,咬咬牙,拖着被震伤的身体快速往林外跑去叫救兵。那边一时只剩莫惑、云卓、祁真、左侍天和毒怪五人。   毒怪完全不在乎身后是什么情况,继续追着他们。他练了逐月决,如今内力大增,与他们的距离很快缩短。莫惑扫一眼,示意祁真从他怀里拿东西,后者依言翻了翻,顿时清楚莫惑想让他找什么。   这是两颗烟雾球,与他当初从沐城机关会上买的一模一样。   说起来,莫惑这还是从祁真身上得到的灵感,他想着这次要救人,临行前便备下了两颗,结果还真能用上。   他道:“扔一颗。”   祁真点头,二话不说就砸了过去。   砰地一声。   浓烟顷刻涌出,眨眼间模糊彼此的视线,那一瞬几人清楚地听到了毒怪愤怒地吼声。   祁真只觉震得耳朵都疼,颤声问:“管……管用么?”   莫惑道:“只能阻一时。”   果然,烟雾散开后,毒怪很快发现他们的身影,再次追过来。   莫惑几人一直往林子深处掠,时刻关注着周围及身后的动静,等察觉彼此的距离又一次拉近,莫惑便示意祁真再扔一颗,同时对云卓和左侍天抬抬下巴。那二人了然,在烟雾最浓时各自向前掠出一段距离,紧接着拔地而起,跃上大树。莫惑也上了一棵茂盛的树,借着枝叶隐藏,抱着祁真静静站好。   林间顿时静下来。   毒怪冲出浓雾,一边追一边环顾四周,心头极怒:“都给我出来——!”   莫惑几人自然不会听话。   毒怪找了片刻,开始仰头查看,可这里的树很多,并已有些年头,遮天蔽日的,一时根本找不出什么。他越看便越怒,最终耐心用尽,一掌拍向最近的一棵树。   咔嚓一声。   大树登时断裂,直直向一旁倒去。   毒怪仔细听了听动静,抬掌又劈了一棵,这棵倒的方向恰好是莫惑和祁真站的地方,莫惑不由得闪身换了一下。毒怪没放过这一细小的声音,迅速发现他们,立即冲了过去。   莫惑只得在林间穿梭,竭力拖着他。   云卓和左侍天见状没有再躲,先后现身,期间二人曾试探地与毒怪交了一次手,察觉他的内力太恐怖,神色不禁有些凝重,这时只觉一阵山风猛地灌来,急急停下,几人抬眼一望,发现不知不觉间他们竟到了一处断崖。   毒怪紧跟着停下,一步步对他们逼了过来。      第155章 天水一方6      场面一触即发,几人无需废话,立刻动手。   莫惑在见到悬崖的时候就将祁真交给了左侍天,此刻便与云卓一起对上毒怪。他们的内功心法是从天穹无境里演变的,在当今武林属于顶尖的一批高手,能拖得久一点。   左侍天抱着小王爷向旁边跃出几步,尚未绕路撤走,毒怪便虚晃一下,迅速冲向他们。莫惑预判出他的动作,顿时横跨一步拦住他,但逐月决毕竟是名震江湖的轻功,毒怪又一心想抓祁真,他们并未阻多久便让他冲了出去。   “你们谁都别想跑!”毒怪怒喝一声,直直跃向左侍天和祁真。   左侍天眼看不好,急忙放下小王爷反身对上他,与此同时,莫惑与云卓先后追到近前,三人立即呈围拢之势攻向毒怪,虽然没有交流,但都觉得仅凭两个人根本挡不下他,今日若不解决他,他们肯定在劫难逃。   祁真早已有些撑不住,强撑着身体后退几步,靠着树紧张地望着他们。   莫惑本想让他跑,可转念想想这小东西的性子和那苍白的脸色,知道他肯定不会走,便没有开口,专心应付毒怪。   毒怪知道自己的状态持续的时间不长,必须速战速决,眼底寒光一闪,骤然迎上莫惑和云卓,在他们打上自己的同时也一掌拍向他们。下一刻,左侍天快速赶到,一脚踢中他的后心,毒怪顿时溢出一口血,双手握拳,大喝一声催动内力,砰地将他震了出去。   只一眨眼的工夫,三人各自被震退,莫惑与云卓只觉喉咙一甜,嘴角都淌了一丝血,左侍天则撞上树,脸色白了一瞬。三人神色凝重,暗道毒怪这简直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难道要与他们同归于尽不成?   局势容不得多想,他们的念头只一闪而过,毒怪便毫不迟疑地飞向了祁真。   左侍天离得最近,急急跃过去。   毒怪恨祁真恨出水,这一次却只是虚招,此刻见左侍天出手,突然在半空中一转,扬手便是一掌。左侍天瞳孔一缩,仓促应战,虽然做了防备但还是被掌风扫到,顿时再次倒飞,嘴里喷血,摔在地上。   “小天!”祁真快速跑过去扶起他。   “咳咳……”左侍天将他拉到身后,低声道,“快走。”   祁真摇头,正要说点什么却听砰地一声传来,急忙看向那几人,只见毒怪踉跄半步,吐出一口血,而莫惑和云卓齐齐跌出去,也是各自吐血,莫惑更是已经到了悬崖边上。   毒怪伸手抹了把嘴角,大步上前。   祁真霍然起身:“住手!”   毒怪阴冷地扭过头,眼底满是血丝和抑制不住的暴虐,指着他:“别急,下一个就是你。”   祁真立刻道:“你可以杀了我,但我吃过医圣的药,这句话不是骗你的!”   “那又如何,反正你根本不知道他在哪,我杀了你自然会想办法让他出来,”毒怪冷笑着,眸子里的血丝更浓,整个人看着极其骇人,“只要我成了天下第一他就会出来,肯定会出来的……”   几人只觉心里发寒。   或许是雾哭草的功效,也或许是受了接二连三地刺激,毒怪的情绪明显在失控。他这模样就像是被抛弃的、偏执的、完全不懂如何表达感情的小孩,只能大吼大叫、歇斯底里,以此来吸引那个人的注意。   祁真冷冷道:“他哪怕出来也不会喜欢你!”   毒怪浑身一震,骤然停下脚步,厉声道:“谁说我喜欢他?”   “这种事还用你说?我一看就知道,”祁真见毒怪想开口,快速道,“别否认,你连喜欢他都不敢承认,算什么男人!”   “对,我是喜欢他,”毒怪表情僵硬,语气越发严厉,“那也不是你们该管的事!”   “你既然喜欢他就好好去追,对他好一些,这样胡乱伤害无辜之人的性命又算什么?”祁真道,“知道他为何不见你么?因为你实在太莫名其妙,净做一些惹他烦的事,如此下去你无论获得什么成就,他也只会离你越来越远而已!”   毒怪噎了噎:“你——”   “我说错了么!”祁真冷声打断,由于刚才一口气说了太多话,他的眼前有些发黑,不由得晃了晃,见莫惑担忧地看向他,回了一个眼神,再次望向毒怪。   “……嗯,你没说错,”几息后,毒怪红着眼哑声开口,祁真尚没弄清他的态度是否有些缓和就听他继续道,“但别以为这样我会就此揭过你耍我的账,我要让你也尝尝我受过的滋味!”   他的话音一落,瞬时闪到已经站起身的莫惑面前。这一下太让人猝不及防,周围几人同时变色,祁真刹那间想起师父说过毒怪太扭曲,搞不好看见别人相爱而去故意拆散他们,瞳孔骤然一缩,紧接着就见他一掌拍了过去。   莫惑硬撑着挡了一下,一口血当即喷出,直直摔下悬崖。   “莫惑!”   “莫楼主!”   祁真猛地要冲过去,被左侍天眼疾手快一把按住,眼睁睁看着莫惑的身影消失,顿时崩溃大吼:“不——!!!”   “哈哈哈!反正我已经回不去了,我得不到的感情你们也休想得到!”毒怪笑得极其扭曲,炙热地看着祁真一张绝望的脸,“记着,他是因你而死的,都是你害的!”   祁真双目赤红,狠狠瞪着他。   毒怪很享受他的眼神,笑容里满是恶意的味道:“看你好歹和我说过那么多话的份上,我送你一个大礼……”他说着急忙侧过身,轻松躲开云卓劈来的一掌。   云卓顺势站在祁真身前,头也不回道:“他已经疯了,别跟他讲道理,走!”   “走?”毒怪朝他攻去,“我说过,你们谁都别想跑!”   云卓受伤不轻,勉强支撑片刻便露出了颓势。毒怪看准时机,一脚将他踹向悬崖,看着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单手攀住了岩石,便放任他先去挣扎,然后冲向祁真。   祁真虽然被左侍天强行拉走,但仍能看清悬崖的情况,忍不住挣扎起来,想让小天别管他,这时只见银光一闪,一支利剑从林间射出,直奔毒怪。   毒怪冷冷一笑,扬手拍到一旁,继续去追祁真,在快要追上时用力劈出一掌。祁真看得清楚,下意识闭上眼,接着听到砰的一声大响,然后一股强力的劲风便扫了来,却没有痛感。   他急忙抬头,只见面前站着一个人,一袭红衣被风吹得向两边飞起,张扬而恣意。   ——凤随心!   毒怪的那一掌被接住,后退两步,眼中的情绪越发癫狂,看着面前的人:“别以为你练了天穹无境就天下无敌了,上次我已经领教过,不过尔尔。”   “哦,是么。”凤随心眸子里一片锐利,顿时与他对上。   援军一到,左侍天和祁真便停了下来。祁真回过头,想让他们去看看云卓,结果还未开口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越过他们,快速奔向悬崖。   云卓原本已经脱力,正要往下掉,紧接着便被人一把抓住手腕。他仰头一望,见萧安木扑在崖边,及时拉住了他。   萧安木身上的伤口在坚硬的岩石上一撞,脸颊瞬间一抽,顾不得其他,用力把他拉了上来。云卓咳了几声,见自家弟弟没事,瞥见凤随心正和毒怪交手,问道:“你们一起来的?”   “嗯,半路遇见了,”萧安木打量他,“你怎么样?”   “还行。”云卓向身后看了一眼,压下心底的不安,缓缓站起身,被萧安木扶着走向祁真。祁真见到他便放了心,坐在那里望着悬崖,脸上一片木然。云卓忍不住安慰:“他会没事的。”   祁真不答,盯着那边看了一会儿,这才转向凤随心。   毒怪与凤随心经过短暂的交锋,谁也奈何不了谁,恰好停了停。毒怪嚣张一笑:“我说过了,不过尔尔!”   凤随心问:“你可知天穹无境为何会叫天穹无境?”   毒怪道:“为何?”   凤随心勾起嘴角:“因为它厉害。”   毒怪嗤笑,正要讽刺,就见他猛地吐出一口黑血,不由得一怔。凤随心很快又吐了一口,直直冲向毒怪。毒怪快速压下心底的诧异,专心应对。   云卓脸色微变,急忙撑起身。   萧安木及时扶住他:“怎么?”   云卓知道哪怕冲过去也是徒劳,摇摇头没有开口,神色凝重。凤随心虽然练了天穹无境,但由于体内有缠绵刻骨的毒,因此一直以来都用一部分内力强行压着,与人交手也有所顾忌,而现在……他显然将那部分内力也用上了。   萧安木不清楚原由,抬头盯着战局。   毒怪这时与凤随心已经掠出数丈,在参天大树上来回穿行。毒怪敏锐地发现凤随心忽然变强,没有想逃,反而越来越疯狂,将能用的毒都用上了,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凤随心知道不能让他探到机会,所以半点不退,照单全收。   二人浑厚的内力撞在一起,吹动周围树叶,哗哗作响。众人一眨不眨地望着,有的甚至闭住了呼吸,完全不敢移开目光。   毒怪很快感到内脏在灼烧,跃到了另外一棵树上。凤随心紧随其后,再次与他战在一处。毒怪吐出一口血,大笑一声,对他的攻击视若无睹,使出浑身的力气向他撞去。二人瞬间腾飞——而那下方便是万丈深渊。   凤随心神色不变,挣开他,抬手便是一掌。   砰——!   毒怪狠狠砸在悬崖边上,耳鼻口全部溢血。   意识迅速模糊,他望着天空,脑海恍然闪过医圣的脸。   ——我不过是想……想再见你一面,然后让你多看我一眼。   秋风拂过苍穹,呜呜咽咽,他张了张口,发不出一丝声音,费力地抬起手想抓住些什么,紧接着便落了下去,气绝而亡。   几人尚未从这一幕中回神,就听上方传来一阵大笑,极其潇洒而畅快。   “哈哈哈哈!”   祁真霍然抬头,只见凤随心在半空仰头而笑,那红衣上正不断渗出黑血,与此同时云卓猛地向前踉跄了一步。   “哈哈哈哈!”   祁真张了张口,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忽然想起上辈子被关时曾试图和凤随心讲过道理,大意是你还这么年轻,别一时想不开而丢掉一条命。   那时这人笑得特别好看,说道:“我至今做的事都是我想做的,立刻便死又如何?我不需要可怜、唏嘘或是同情,相反我可怜这天下的大部分人,他们庸庸碌碌活一生,还没我这短短几年来得痛快,我若真到死的那一天肯定会笑着死。”   祁真当时觉得他在说大话,后来听到他在笑又觉得是个疯子,直到这一世才了解原委。   他望着半空的人,只觉一颗心沉甸甸的。   凤随心这辈子做过第一杀手,当过魔教头子,上过仙山绝壁,到过沧澜乾芷,被邪派所敬畏,被白道所痛恨,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该玩的也玩了。这几年一直随心所欲,想做的估计都做了,最终与毒怪决一死战,不仅赢了对方还亲手报了二十多年的仇。   他知道的,凤随心就要死了,同上辈子一样,死而无憾。   “哈哈哈哈!此生不虚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凤随心闭上眼,脱力地跌入山谷。云卓追了几步,根本使不出什么力气。萧安木原想去悬崖拉一把,但有一个人比他更快,他只来得及扫见一抹蓝色的影子,紧接着就见对方越过自己跳下了山崖。   他猛地一怔:“那是谁?”   云卓道:“邵沉希。”   邵沉希会逐月决,很快便将人拉进怀里,用力抱住。   凤随心尚未完全昏迷,睁开眼:“你……”   邵沉希一贯温和的表情消失殆尽,第一次对他展露出霸道而危险的神色,一字一顿:“你哪怕死,也得死在我手里!”   凤随心嘴角不停地溢血,发不出什么声音,最后看他一眼,快速陷入意识的深渊。   “菁菁满山兮,微风飒飒。绮情难见兮,无边时忘……”远处不知何时响起了山歌,悠悠远远,像是能敲在人的心头上,“弯弯幽境兮,迢迢念颜。我有美人兮,天水……一方。”   邵沉希无言抱紧怀里的人,与他一起坠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终于把毒怪写死了,长出一口气,以后就甜甜甜了!我是亲妈(⊙_⊙)      第156章 盟主之位1      沧澜宫的人多数都留在了青古镇通往小燕镇的路上,与无情门一起收拾被困入迷踪阵的那群人。邵沉希带的人并不多,离开时莫惑注意到这一点,便吩咐秦肆带一部分人跟着他,而二人在半路又遇见了荣谷主,因此三人是同时到的树林。   不过他们不清楚祁真等人的具体方向,便分散了开来,等察觉到少许动静才开始向那边赶。邵沉希的轻功好,一眨眼的工夫便没了影,秦肆和荣谷主过了片刻才来到悬崖,第一眼就看见地上躺着一具尸首。   荣谷主认出是毒怪,神色微变,走了过去。秦肆扫见他们家夫人挣扎着要站起身,急忙上前。   祁真看着他:“后面还有人么?”   秦肆微微一顿,祁真如今的样子绝对算不上好,脸色白得像张纸一样,仿佛下一刻就能晕过去,但那眼底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锐气,与以往温和的模样大不相同。他道:“嗯,我们的人和沧澜宫的人都在后面,马上过来。”   “分出几个照顾小天他们,”祁真道,“剩下的带我下去。”   秦肆刚才起就注意到楼主不在,闻言顿时凝重:“楼主他……?”   祁真木然摇头,没有回答。   零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风雨楼和沧澜宫的人快速跑过来,得知自家老大都在崖下,齐齐震惊,立即要找地方下去,紧接着听到祁真要跟着,不由得看向他。   风雨楼的人劝道:“杨少侠还是在这里等着吧。”   “不,”祁真暗暗吸了几口气缓解晕眩,不容拒绝道,“带我下去。”   可你这样真的好让人担心啊!万一楼主没事,你出事了该怎么办?风雨楼的人想要继续劝,却见祁真锐利地扫向了他们——这还是夫人第一次对他们凶——众人顿时就不敢插嘴了。   左侍天和云卓熟知祁真的脾气,都没劝他,最终还是荣谷主开了口:“听话,你在这里等着,我们下去。”   “……不,”祁真道,“你们不带我,我自己想办法过去。”   荣谷主手指一动,下意识想击昏他,但刚向前走出半步便见这人警惕地眯眼,寒光烁烁的。他沉默一瞬,摸了把头,干脆随他。如今两个儿子都坠了崖,尤其从云卓的叙述中能得知小锦的情况很不好,他心里急得不行,没有再浪费时间,急忙去找能下山的路。   风雨楼的人于是默默看向秦肆,后者看一眼夫人,知道劝不了,便亲自带着他,叫上几个人一起向下赶。   悬崖很快变得安静,左侍天和云卓受了毒怪的掌风,虚弱地靠树而坐。萧安木在毒怪身上翻了翻,摸出几瓶药和一袋粉末,拎着过去坐下,一一打开查看。   云卓问:“能看出是什么药?”   “只有一两瓶可以。”萧安木很快全部看完,不敢冒然给他们吃,打量一下这二人的脸色,觉得比印桃的情况要好一些,估摸大概是毒怪用的毒不同。   云卓挑眉:“如何?”   萧安木柔声道:“运气好点,你们兴许能撑到封晏赶来。”   “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云卓笑了一声,见他打开装雾哭草的袋子,说道,“这东西能让练了天毒经的人天下无敌。”   “但也能失去理智。”萧安木接道,只简单看看就系上了。云卓知道这人的自控力很强,何况毒怪已经被杀,萧安木大仇得报应该不会再做冒险的事,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萧安木道:“修养一段时间,带着长乐岛在江湖中立足。”   云卓就猜到差不多是这样,笑道:“我有一个想法,你不如考虑一下。”   萧安木看他一眼:“哦?”   云卓隐约能听见林间的动静,估计一会儿又会有人赶来,便对他伸出手。萧安木明白他是不想被人听去,于是将他拉起,扶着走到一旁,开始低声交谈。   祁真这时仍在往下赶。   他与毒怪斗智斗勇折腾了一天两夜,如今又要过去大半天,一直米粒未进,方才还从马背上摔下来过,整个人随时都会支撑不住,直让风雨楼的人看得心惊胆战,但哪怕虚弱得一捏就碎,他眼底的锐气也没丝毫减缓,硬撑着一口气,紧紧望着下方。   风雨楼的人心疼死了,一边祈祷楼主千万别有事,一边暗道楼主能找到这么好的夫人,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下山的路并不好走,众人走了将近两个时辰,终于看清崖底的情况,发现那里竟有一面湖,湖上水雾弥漫,从高处俯瞰白蒙蒙的一片,云雾缭绕的,这才令人觉得很深,但其实真实距离并不高。   莫惑和邵沉希靠着岸边大石,身上都有些湿,显然先前是直接掉进了湖里,而凤随心则躺在一旁,闭着眼,不知情况如何。   祁真被秦肆放开后一眼看到莫惑,猛地踉跄了一步,急忙小跑过去。   莫惑被一掌打中,掉下来不久便晕了,这才刚刚醒。他看着祁真,想起坠崖前最后见到的画面,知道若非左侍天按着,这小东西搞不好会跟着下来,不禁伸手接住他,将人狠狠抱进怀里,声音喑哑:“怎么这么傻?”   祁真扒着他呜咽了一声,半句话都没来得及说,顿时晕了。   再次清醒已是深夜。   周身暖烘烘的,鼻腔里呼进的满是熟悉的味道,令人无比安心,他下意识向身边的人缩了缩。   莫惑立刻睁眼,抱着他轻轻揉揉,见他抬起头,便在他的嘴角吻了一下:“醒了?”   祁真有一瞬间的茫然,紧接着回忆起晕倒前的事,忍不住起身想看看他。莫惑制止他的动作,压低声音告诉他再睡一会儿,有什么话天亮再说。祁真这才注意到他们是在外面,头顶还能看到几颗星星,不过天际已经有一丝泛白,应该过不了多久便会全亮。   他虽然仍有些晕,但没什么睡意,伸爪子抱好莫惑,乖乖窝着。   莫惑眼神放柔,又亲了他一口。   二人躺了一会儿,莫惑见这小东西真不打算再睡,干脆抱着他走到湖边的大石上,陪他一起等日出。祁真扒着他向后看一眼,发现周围有不少人,不由得看看莫惑,用眼神询问是怎么回事。   莫惑从身后将他揉进怀里,低声为他叙述了一遍经过。   回去的路太难走,风雨楼的人便在四周转了转,发现小湖另一边有条山路能通往落月坡,他们完全可以走这边,然后再转去青古镇,这样反而比上面还要近一些。   那时他体内的毒要压不住,而凤随心自从与毒怪交完手便一直昏迷不醒,急需封晏看一看,若立即绕路,肯定会离封晏越来越远。秦肆知道封晏正往这边走,于是发了集合信号,示意上面的人下来。风雨楼的人彼此间很有默契,见状便知道下面兴许有路。   当时封晏恰好已经赶到崖边,正准备为云卓和左侍天解毒,他们担心莫惑几人的情况,干脆和风雨楼的人一起过去了。   祁真问:“那你怎么样了?”   莫惑道:“毒暂时压制住了。”   祁真敏锐问:“暂时?”   莫惑揉揉他的头:“相信封晏,他会有办法的。”   祁真勉强压下心里的不安,又问:“那凤随心呢?”   莫惑静默一瞬:“他的情况不太好,云卓他们已经把从毒怪身上搜来的东西交给了封晏,希望能找到解药。”   祁真张了张口:“……我师父说毒怪没有解药。”   莫惑猛地一僵:“什么?”   “他说毒怪练那个毒为的便是让医圣解,是不会配解药的,”祁真见他的眸色很深,忍不住抱抱他,“等见着我师父,我们问问他能不能试着找到医圣吧。”   莫惑抱住他,嗯了一声。   二人一时没有开口,天际渐现一缕红光,继而整片天都亮了,祁真抬头望着,眼底映了一层瑰丽的色彩。莫惑已经调整好情绪,问道:“好看么?”   祁真正要回答,只听一阵咕噜声忽然从身体传了出来。   莫惑也一直在赶路,能理解那种紧迫感,猜出这小东西恐怕一点饭都没吃,便抱着他向回走。祁真扫一眼,发现那些人基本都醒了,只是没好意思打扰他们这才没过去,他立刻不自在,挣扎着要下地。   “别动,”莫惑按住他,“身上不疼?”   “……疼。”祁真可怜道,他简直腰酸背痛,身上绝对青了不少。   “疼就老实点。”莫惑教育一句,将他抱回到临时搭好的草棚里,示意手下去找点吃的。封晏就在旁边坐着,盯着他打量几眼:“倒是有些儿时的影子了。”   祁真默默反应一下,紧接着看向身上的小裙子,瞬间沉默,你们一个两个的真讨厌,能不能别总戳本王的痛脚!   莫惑眼底的笑意一闪而逝,抱着他顺毛。   祁真哼唧一声,扭过头不搭理封晏,这时余光一瞥见湖对面来了一群人,不禁一怔:“那是……”   “应该是你二哥他们。”莫惑道。他们这次带的人很多,等赶来天都要黑了,再走悬崖太危险,因此便让几个人折回报信,和上面的人会合后绕去落月坡从另一条路过来,他们怕是赶了一晚上的路,这便来了。   祁真点点头,目送他们越走越近,接着见无冤和钟离志齐齐对他跑来,后面竟然还有他师父、子桑瑜和十里。   他简直惊了,看着钟离志:“我听他们说你不是和你二哥在一起么?”他停顿一下,看着十里他们,“你们不是应该在沧澜宫么?怎么过来了?还有你,师父现在是白天,你的蛊虫没发作?”   他又停顿一下,回头看着莫惑。   莫惑一看他的样子就猜出这小东西是觉得自己没睡醒,忍不住掐一把脸:“听听他们怎么说。”   祁真默默转了回去。   钟离志和无冤立即握住他的手:“少主,看到你没事真好!”   祁真道:“先说事。”   “哦,我二哥要收拾桃苑的人,我担心你们,就找二哥借了几个人想去看看情况……”钟离志娓娓道来。   那时十里和子桑瑜一直没等到消息,溜了出来。三人便一起出发,半夜偶遇轻邪和一笑谷的女谷主以及被放的白道一众,从那些人嘴里听说毒怪的去向后快速往落月坡赶,等他们到了附近的官道,远远地就见祁杨一众正带着人从树林出来,于是一道来了。   祁真哦了声,看着轻邪:“你呢?”   轻邪笑道:“为师遇见了十里。”   祁真顿悟,十里这次肯定把那堆药带上了,虽然治蛊虫的药已经被他们分吃,但轻邪与医圣很熟,一定是从里面找到了别的东西,再加上有玉佩压着,这就清醒了。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钟离志再次感慨,正要重新握住少主的手,身体便被人一把推开,祁杨迅速挤进来,一眼就看见弟弟穿着小粉裙子,呆呆地望着他,顿时一怔。   片刻后,他从冲击中回过神,拉起弟弟抱一把,从头打量到脚,捏捏小肩膀,最后又看看小裙子,摸摸头:“挺好看。”   祁真:“……”   众人都没吃饭,第一件事便是吃东西,由于莫惑他们的毒都只是暂时被压制,封晏得轮流给他们扎一次针,然后才能赶路。   众人便在一旁等着,顺便玩玩水。   沐十里一向闲不住,扫见风雨楼的人昨晚临时做的渔具,高兴地拉着钟离志跑去钓鱼。风雨楼的人都听说过十里的传闻,忍不住坐在旁边目光炯炯地围观,结果发现半晌都没动静,不禁思考之前是不是传得太神了,这不过是个普通的少年嘛。   钟离志没想那么多,问道:“是不是没饵了?”   “我也正想看看来着。”沐十里说着往上拉,结果感觉钩到了东西,眨眨眼,继续拉。   风雨楼的人看着鱼竿的弯曲程度,顿时激动,暗道难不成可以捞到宝箱!   沐十里还在拉,但下面的东西却纹丝不动。风雨楼的人等不了了,主动跳下去帮他捞,最终从石缝间捞上半块玉佩,此外玉佩上还拴着绳子,不知通往哪里。   “这什么东西?”   他们的动静早已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轻邪扫了一眼,神色微变,眨眼间掠过去,踩在附近的石块上查看,瞳孔一缩:“这是小温的!”   众人不明所以:“小温是谁?”   轻邪道:“就是医圣。”   众人:“=口=”      第157章 盟主之位2      轻邪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附近的人都看了过去。祁真把狗子的衣服扒了,刚刚窝在草棚里换完,听到动静便跑过去找莫惑:“怎么了?”   莫惑握着他软软的小爪子上前:“十里好像找到了医圣的东西。”   祁真只怔了怔就淡定了,觉得摊上十里什么事都有可能。他们快步走到湖边,见轻邪已经下了水,正顺着绳子查看,紧接着扎进湖里,半天都没上来。祁真担忧问:“不会出事吧?”   “前辈应该有分寸。”莫惑安抚一句,开始向手下询问经过,得知玉佩上拴着的绳子直通崖底,不由得眯起眼,放开祁真也要往下走。   祁真及时拉住他:“去哪?”   莫惑道:“水下可能通往别处,我去看看。”   祁真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莫惑见这小东西干巴巴地望着自己,知道是最近的事吓着他了,忍不住揉揉他的头,示意他等着。祁真顿时不乐意,但还未开口就见二哥来了。祁杨把弟弟拉到身边,拍板道:“听他的。”   祁真熟知二哥的脾气,腮帮子鼓了鼓,只得听话。   莫惑又揉了他一把,准备带着秦肆一起过去,这时余光一扫发现邵沉希也来了,不禁一顿。邵沉希一直在凤随心身边守着,如今听说有医圣的消息才坐不住了,打算跟去看看。莫惑没意见,率先入水。   剩下的二人紧跟着他潜入水中,很快察觉到湖底的暗流,急忙顺着游过去。   他们本以为甬道会很长,但意外的是只数息的工夫他们便看到上方传来了淡淡的光点,慢慢浮出水面。这里仍是一面湖,只不过是处于幽谷之中,四周有些暗,只有几缕阳光能照进来。   莫惑抬眼望去,见湖水分了一条小溪,曲曲折折通往前方,而那里隐约能看到少许亮光,将这地方衬得像是山洞似的。三人对视一眼,快速上岸,刚刚走出几步就听轻邪抑制不住的大笑传了来:“哈哈哈哈小温你可笑死我了,太可乐了这是,够我一直笑到死的。”   话音一落,另外一个声音瞬时响起:“那你立刻给老子去死好了!”   “不成,你都没死,我哪能先死。”轻邪继续笑,声音里满是愉悦的味道。   莫惑几人听得清楚,不禁加快脚步。那边的二人很快察觉到动静,交谈的声音一停,另外一人立即问:“你把谁带来了?”   “都是小辈,你不认识。”轻邪说着出现在洞口,对莫惑他们招招手。   三人便走过去,见这里是一处峡谷,地方不算宽敞,被群山环绕着,抬头一望还能看到两山之间横着的大石,若从上往下看根本望不到底。   莫惑只简单扫了一眼就将目光转向崖壁下搭着的草屋,那屋前坐着一个人,身穿麻衣,头发用麻绳一扎,虽然看着朴素,但却无损那一身倜傥的味道。他的头发已变白,可脸上的皱纹不多,倒是看不出具体年龄,那眉间印着一颗朱砂痣,想来便是医圣。   他压下心里的激动,礼貌道:“前辈好。”   他们打量医圣的同时后者也在观察他们,只觉都不简单,尤其最前面一黑一蓝的两个人,一看便是上位者,在当今武林中的名气怕是不小。他笑着嗯了声,站起身:“走吧出去,我在这里受够了。”   轻邪笑道:“是我找块布蒙着你,还是你自己闭眼?”   “我自己来。”医圣斜他一眼,双眸一闭,伸手抓住了他。轻邪笑着拉好他,见莫惑和邵沉希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便示意回去再说。   几人于是原路返回,不一会儿就潜了出去。莫惑注意到医圣仍是没睁开眼,下意识想起江湖传闻说医圣不喜欢水,半点水性不识,但二十年的时间也该学会游泳了,不至于被困这么久吧?   众人都在岸边守着,见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并且还带了一个人,不由得一怔,紧接着齐刷刷望向医圣,好奇死了。   轻邪把医圣拉上岸:“行了,出来了。”   医圣睁开眼,暂时无视掉周围的这些人,而是望着远处郁郁葱葱的高山,狠狠呼出一口气,接着听到轻邪又在笑,懒得搭理他,扣住他的手腕探了探,皱起眉:“我刚才就想问,你这是怎了?”   “说来话长了,”轻邪道,“你先来看看这几个人,他们中了毒怪的毒。”   医圣顿时警惕:“那混蛋也在这附近?”   “在,”轻邪沉默一瞬,“不过他已经去了,我一会儿便要去为他收尸。”   医圣猛地一惊:“怎么回事?”   “……也回头再说吧。”轻邪道,他虽然恨毒怪给自己下蛊,但毕竟是几十年的交情,如今毒怪落到这个田地,他终究有些唏嘘。   医圣点点头,走向人群,发现一笑谷的两位谷主也在,便和他们寒暄几句,接着简单看了看莫惑与云卓几人的伤。如今他身边没有能用的药,哪怕治也得先离开这里,因此见他们的毒都已被压制便不再关心,倒是在凤随心那里停留了下来。   他沉吟半天:“这是什么毒?”   “你失踪后毒怪新配的,名叫缠绵刻骨,”轻邪解释一句,见他放开手,问道,“如何?”   “毒早已侵入五脏,好在他的内力很高,勉强能拖一拖,”医圣示意他们将凤随心的上衣扒了,找封晏要来银针,眨眼间就全扎了下去,一点迟疑都没有,他起身对封晏道,“半个时辰后再拔。”   封晏恭敬地嗯了声。   “你是封家的小子吧,”医圣笑着问,“封茂华是你什么人?”   封晏道:“是晚辈的爷爷。”   “原来是你,”医圣摸一把他的头,“一晃眼都这么大了,你长得和你爷爷年轻时挺像。”   风雨楼的人第一次见到封大公子被摸头,顿时有些惊悚,连莫惑都忍不住看了一眼。封晏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再次应声。   医圣笑容慈祥,又摸了一把。   封晏:“……”   众人:“……”   医圣见没有别人需要医治,便准备与轻邪一起去看看毒怪,这时余光一瞥,发现一群黑衣人中站着个穿粉裙的高大男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表情难以言喻。   狗子默默低头,万分沉痛。   这是小王爷让他穿的,他能有什么办法?早知如此,他真不应该在见到小王爷时手贱地摸了好几把,还在主子郁闷时安慰一句很好看!   医圣下意识觉得他是不好意思,想起以前曾经遇见过两个有这种癖好的男子,不过人家都是偷偷摸摸穿,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大白天的穿出来,他不禁上前鼓励地拍拍对方的肩,和轻邪走了。   众人目送轻邪带着医圣快速往崖上掠,慢慢转回视线,看向狗子。   狗子道:“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拍我的肩。”   暗卫猜测:“兴许前辈喜欢你这样的。”   狗子:“……”   “不过那真是医圣么?总感觉像做梦似的。”众人感慨,仰头又看了看那二人。   祁真也觉得这事很玄幻,静静看着莫惑。   这时节已经冷下来,莫惑方才下过水,上岸后没怎么处理,直到见医圣为凤随心扎完针才开始用内力烘干衣服,睁眼就见祁真望着他,便把人拉到身边:“怎么?”   “到底怎么回事?”祁真问,“里面有什么?”   莫惑便简单讲了讲见到的情况,至于医圣为何会被困这么久,可以去问问轻邪。祁真嗯了声,耐心在下面坐着,等轻邪和医圣带着毒怪的尸首回来才一起启程,然后在路过落月坡时又停了停,让轻邪与医圣找地方把毒怪埋了。   关于这一点,莫惑几人虽然之前恨不得将毒怪活剐了,但毕竟人已经死了,总不能让他暴尸荒野,因此都不反对两位前辈的做法。   医圣倒是对埋葬地点颇有微词,可轻邪的话却让他沉默了。   “你失踪这么久,虽说几处宅子都荒废了,但你那些珍贵的东西他都一直为你留着,也一直等你去找他,”轻邪道,“他执着这些年都是因为想见你,反正落月坡只是你的其中一处宅子,若真不想与他待在一个地,以后去别处住便是。”   医圣没有开口。   轻邪见状知道他同意了,继续挖坑:“而且这里离得近,要不咱们还得扛着他。”   医圣道:“……其实这才是你选落月坡的主要原因吧!”   临近傍晚,众人找到客栈打尖。   经过几天的奔波大家都累了,吃过饭便纷纷洗澡休息。   医圣终于能从那个鬼地方出来,没什么睡意,便拉着轻邪聊天,后者则趁机把徒弟叫来介绍给医圣认识。医圣很嫉妒:“你都收徒了?”   “嗯,不过我还没来得教他,”轻邪说着把祁真拉到面前,“叫前辈。”   祁真听话道:“前辈好。”   医圣很满意,笑着点点头。   祁真试探问:“前辈这些年一直在山谷里?”   医圣刚要开口,瞥见轻邪嘴角的笑容变深,哼道:“问你师父,他终于又能看我的乐子,自己一个人憋着难受,早晚会对你说。”   祁真便望向师父,双眼有些放光。   轻邪忍不住笑出声:“你前辈有个毛病,见着水就晕,非常严重。”   祁真顿时一怔,只觉闻所未闻:“晕水?”   轻邪嗯了声,告诉徒弟小温当初会一门心思地学医便是想治好自己的毛病,结果一直不见成效,医术反而越来越高了。当年小温住在落月坡,外出采药时见着一只三色蝶,大喜之下便想捉了,中途却意外跌了一跤摔下山坡。   “你知道么徒弟,原本他是可以用轻功飞上来的,”轻邪哈哈笑起来,“可惜姿势不对,头冲地一眼便望见了下面的湖,直接就晕了,然后被水流冲进里面的峡谷,等到苏醒后见着旁边的湖,又晕了。”   祁真:“……”   轻邪笑得不行:“后来他学乖了没敢乱看,这才顺着小溪去了别处。”   祁真诧异:“前辈见着小溪没事?”   “我还没那么废,”医圣插嘴道,“小的河没事,范围一大才撑不住。”   祁真了然:“所以前辈就被困了这么久?”   医圣道:“嗯。”   “幸亏小溪里有鱼,山谷里也有些果树,不然你前辈早完了,”轻邪道,“不过他也没坐以待毙,把他那件衣服拆掉做成绳子绑上玉佩扔出来了,因为里面有金线,结实。”   祁真想了想:“可前辈不能望着湖,怎么扔的?”   “闭眼扔的,”医圣道,“闭着眼摸到湖面,先用石头一点点试,然后才绑玉,为了多些被发现的机会,我把玉弄成了两半,你们找到的只是其中之一。”   祁真顿时佩服地看着他,只觉这人太强悍了,要是换成自己别说二十年,只一年估计就疯了。   “你前辈的优点很多,”轻邪笑得差不多,良心发现开始夸医圣,“那山谷种着黄麻,他的衣服没了,干脆动手做麻衣,还搭了一个小草屋,真是心灵手巧。”   “那是,”医圣斜他一眼,“要是你估计早就裸上了,等人寻过去兴许会觉得见着的是只猿猴。”   轻邪笑着打击他:“要换成我早就用轻功出来了,你当我逐月决是浪得虚名么?”   医圣:“……”   祁真见这二人要对掐,便识时务地告辞,跑回去找莫惑。   凤随心被医圣扎完针,晚上终于苏醒,只是撑的时间不长,很快又晕了。莫惑刚从那边回来不久,正靠在床头坐着,见状便把这小东西拉进怀里抱抱:“都说了些什么?”   “我知道医圣为何会被困了。”祁真说着便给他解释了一遍。   莫惑顿时沉默,这些年为了找医圣,一笑谷和风雨楼不知费了多少精力、做了多少猜测,谁知真相竟是这个。祁真也很无语,原本他觉得他师父没吃饱饭被毒怪抓住就够不可思议了,没想到这还有更玄幻的,他沉默半天,总结道:“江湖上真是什么事都有哇。”   莫惑闻言回神,抱着他倒在床上,亲他一口:“嗯,这才是江湖。”   祁真察觉衣服里探进一只手,心底微颤,乖乖抱住他的脖子,只觉腻死人的热量很快呼啸地涌了上来。   一夜无话,第二天众人继续赶路,直奔沧澜宫。   邵沉希是四大商行之一的幕后老板,宫里什么珍贵的药材都有,医圣看过后便开始为莫惑几人解毒,顺便打探一下轻邪的事,基本不费功夫就从钟离志的嘴里套出了话,特别满意。   于是祁真那天进门就听到这二人在对着嘲笑。   医圣:“我都知道了,你竟然因为没吃饭而被毒怪抓住练成了傀儡哈哈哈哈!”   轻邪:“别说我,你还不是被一个小湖困了二十年,不行,想起来就想笑啊哈哈哈!”   祁真:“……”   都这样了怎么还有脸嘲笑别人,你们完全是半斤八两好么!   二人见到祁真稍微收敛了点,医圣放下探脉的手,写了药方示意他让人熬了给轻邪喝。祁真乖乖应声,跑去递给暗卫,等熬好后便端着交给师父,结果见师父只喝一口就喷了。   祁真:“……”   “太苦了……”轻邪连喝了两口水,扫见医圣路过,急忙去找他理论。祁真眨眨眼,跟过去看了看。   医圣是不会承认自己是故意的,一本正经告诉轻邪半点料也没加。轻邪盯着他看一眼,一把拉过他,运气逐月决快速到达沧澜宫的湖心小亭。医圣猝不及防,猛地扫见大片的水,半句话都没来得说,吧唧晕了。轻邪踢踢他,顿时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   祁真:“……”   真是够了!      第158章 盟主之位3      医圣当年便将毒怪的那些毒解得七七八八,如今处理莫惑和云卓几人身上的问题简直得心应手,只一个药方便搞定了,且除去解毒外还能治疗内伤,可谓一举两得。   相比之下凤随心的情况却有些棘手。   他身上的毒很多,最严重的一个便是缠绵刻骨,因为在体内的年头太长,早已侵入五脏六腑,若非练了天穹无境,怕是早死了。   医圣研究半天,只能先用药拖一拖,然后再想别的办法。众人不敢打扰他,纷纷离开。邵沉希则以最快的速度为他布置了一间药方,顺便将从毒怪那里搜的东西都放在了桌上。医圣简单查看一下,盯着一大一小两个袋子,问道:“这是雾哭草?”   邵沉希点头道:“对。”   医圣不解:“为何分开装?”   邵沉希便实话实说,告诉他大的袋子被无冤塞裤裆里过了二十多天,另外那个是祁真先前分出的一部分,很干净,他们便没往一起混。医圣顿时哭笑不得,摆摆手让他出去了。   他想了三天,最终配出一个药方,打算用药浴的办法,便示意沧澜宫的人将浴桶扛到凤随心的房间,弄来热水配好药,说道:“把他放进去,先泡十天看看效果。”   邵沉希恭敬地道声是,转身去抱凤随心。   医圣问道:“怎么就你自己,小荣他们人呢?”   “荣谷主和荣夫人被盟主叫了去,估计要晚上才能回来,”邵沉希道,“莫楼主似乎也有事,今天没在。”   医圣了然,收拾一下东西向外走,临行前忽然想起什么,玩味地笑道:“你若害怕他滑下去可以陪他一起泡,反正这药没坏处。”   邵沉希知道前辈是觉得他们是一对,笑了笑,目送他离开,接着垂眼看看床上的人,把人扒光了放进水中,然后吩咐手下在外面守着,脱了衣服也跟着进去了。他将人搂进怀里,低头在那光滑的肩上亲了亲,看一眼凤随心苍白的侧脸,在心里叹气一声,伸出拇指缓缓摩挲了一下。   这几天凤随心一直昏昏沉沉,醒的时候很少,哪怕醒了也没什么力气。邵沉希之前曾听说过莫锦的事,只是没什么概念,如今亲眼见着才知道这人十五岁之前是怎么过的,若换成他,恐怕也会去练天穹无境。   “莫锦……”他喃喃道,笑了一声,“我还是觉得凤随心好听,也更配你。”   凤随心隐约感觉到周身的温暖,意识渐渐清醒,睁开了眼。   邵沉希见他的头动了动,立刻收紧手臂:“醒了?”   凤随心反应一会儿才弄清目前的情况,问道:“你怎么也进来了?”   邵沉希道:“我怕你栽进水里。”   自从悬崖那件事情后,凤随心便明白邵沉希是陷进来了,闻言懒洋洋地嗯了声,并不拆穿他。邵沉希与他心照不宣,这些天几乎没怎么掩饰过自己的感情,此刻二人独处便吃了点豆腐。凤随心身上没力气,只能随他,问道:“这是解药?我要泡几次?”   “前辈说先泡十天试试,”邵沉希道,“毒怪练这个毒为的便是让医圣解,他会有办法的。”   凤随心不置可否。   邵沉希握着他的手慢慢把玩:“如今毒怪已被你杀了,缠绵刻骨的毒眼看也会解开,你没忘我们先前说过的事吧?”   “没忘,”凤随心下意识想回一句你也蛮合我心意,不过转念想到邵沉希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真的看上了自己,便道,“不过我练了天穹无境,还有两年的命,邵宫主一向聪明,何不及时抽身?”   “不,我认定的是不会变的,”邵沉希道,“上次切磋时你说过乾芷的内功心法很有效,两年的时间够你突破的。”   “但愿。”凤随心轻声一笑,没有再聊这个话题。   邵沉希静静陪着他,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道:“之前我带着人去找你们的时候,半路见到了叶天元。”   “嗯?他还没走?”凤随心说着快速意识到什么,问道,“他是不是受伤了?先前我问他,他跟我说没事。”   邵沉希静了一下,道:“嗯,他的情况很不好,我当时本想让手下把他送到沧澜宫,不过他们半路遇见了悬影的右护法,他估计是听到这里出事来找你的,”他顿了顿,“再然后我听手下说叶天元中途醒过一次,对右护法说不想让你知道他的事,右护法便把他带走了,我觉得他那样子恐怕……”   他没继续往下说,凤随心却能明白他的未尽之意,一时沉默。   邵沉希拥紧他,半晌后听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便侧头看一眼,想问问他的想法,接着见他的神色带着几分疲惫,知道他要撑不住,抱好他:“累了就睡吧,有什么事等你痊愈再说。”   凤随心靠着他,很快昏睡过去。   白道一众这时都在青古镇。   他们也是日夜兼程赶的路,到达这里时恰好见钟离昊在收拾傀儡,便帮了帮忙,余下大部分则去追莫惑,不过他们不清楚风雨楼的人在半路折进了树林,而是从获救的白道口中得知毒怪要去落月坡,于是分出一些将宅子里的傀儡绑了,另一部分直接奔向落月坡——彼时莫惑等人都在崖下,祁杨正带着人往崖下走,白道毫无意外扑了个空,只得无奈回到青古镇。   如今虽然尘埃落定,众人却都没有走。   一来是这次抓的傀儡有一些是近几年失踪的高手,另外一些却是臭名昭著的恶棍,他们得把人弄醒,再商量一个章程处理一下,二来则是接近年末,转年年初便要选出新一届的武林盟主,按照惯例,他们都要提前一两个月开次会,现在恰好人齐,便干脆在这里开了。   当然,有资格入席的都是有名的江湖侠客和各大门派与世家的人,其他人是进不来的。   “云纵山庄将不参与下一届的盟主之选,”盟主直截了当道,“诸位有什么想法不妨说说。”   众人不由得看向他身后站着的石大侠,见他神色不变,便清楚恐怕早已知晓此事,于是转回了视线。吹雪无痕家主率先开口,笑着宣布说他们也不参与这次的竞选。其他人并不意外,因为虽然少当家与少夫人在江湖的名气不小,但实力还差点,需要再历练一番。   剩下的没急着表态,而是开始分析江湖中其他有实力的人,以及他们的品性如何,若选中的话是否合适,毕竟有些人武功虽高,但却是个莽夫,让这样的人统领武林实在令人放心不下。   “我看都不用选了,”成剑剑一贯心直口快,插嘴道,“放眼江湖,唯有杨少侠可以担此大任!”   前些天若不是杨少侠,他们这些被抓的人早已被毒怪练成傀儡了,后来他们从无冤口中得知杨少侠为了救他们,在明知凶多吉少的情况下仍是义无反顾将毒怪引去了落月坡,这等恩情他们没齿难忘,若非他当时受伤怕拖后腿,早已跟着追过去了。   问剑宗的掌门端着茶杯喝茶,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显然对徒弟的话一点意见都没有。   这次获救的傀儡里有些是问剑宗的高手,多亏莫楼主和杨少侠他们没下杀手才能保住命,问剑宗上下都很感激他们。   剩下的人便看向落枫山庄,这次获救的人里也有薛家的小公子,不知他们是否会让步,毕竟薛家大公子是有望得到盟主之位的。   薛公子察觉到周围的目光,下意识想说公平竞争,但动动嘴唇,终究没有开口,他虽然因为莫惑的事而看某人不顺眼,可不会不明事理,人家救了他,他也很感激。   薛大公子适时笑道:“在下也没意见。”   吹雪无痕与云纵山庄原本就放弃了盟主之位,自然不会反对。其他几位侠客当初正是因为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才没进大门派,懒得管太多事,便纷纷赞同。   世家的人立刻坐不住了。   莫楼主一向喜怒不定,他们先前可是将他得罪狠了,若真让杨少侠坐上盟主的位置,他们世家就别想翻身了!   平家主迟疑道:“这个……咱们这样定也没用,先得问问杨少侠的意思吧?”   盟主道:“这点无需担心,犬子是他的结拜大哥,会想办法说服他的。”   平家主尽量镇定道:“那咱们也得搭个台子,走走形式,免得外面那些人不服。”   “杨少侠与毒怪一战受了伤,需要静养一两年,平家主想让他怎么打?”成剑剑经过长乐岛的事越发看不惯世家,说道,“若平家主只担心他们会不服闹起来便多虑了,你可以去外面问问,他们都想让杨少侠当盟主。”   平家主垂死挣扎:“可还有一点让人比较担心,杨少侠太年轻,忽然坐上盟主的位置合适么?”   “这个我和盟主方才已与一笑谷的谷主等前辈商议过,我们有个想法,诸位不妨听一听,”吹雪无痕的家主笑道,“江湖上的事太杂,而人无完人,若只让一个人处理怕是有些不妥,所以我们便想干脆建一座专供盟主住的山庄,除去盟主外再找三位副盟主和五位堂主,一起管理江湖,也给年轻人一点锻炼的机会。”   其余人顿时一怔,问道:“不知是哪三位副盟主?”   “这得听大伙的意思,我们心里倒是有三个人选,大家不妨也听一听,”吹雪无痕的家主道,“第一个是薛贤侄,他文武双全,当然担得起这个位置,第二是石贤侄,他这些年跟着盟主处理过不少江湖纷争,很有经验。”   长乐岛一事后,这两人与世家的关系也都不怎么亲近了……世家的人忍不住道:“那第三呢?”   盟主看向他们,说道:“第三位,萧安木萧贤侄。”   世家的人猛地怔住,萧家主与平家主的心里瞬间狂喜。      第159章 盟主之位4      “我反对!”   盟主话音一落,世家立即有人出声。众人看向开口的孟家主,想起已被休的萧夫人是他妹妹,心思各异。萧家主和平家主忍不住皱眉,刚要说几句,就听他再次开了口。   “萧安木早已加入长乐岛,这样的人如何能做副盟主?”孟家主道,“何况舍妹至今下落不明,搞不好便是他下的毒手。”   “无凭无据,孟兄莫要血口喷人,我儿子的为人我清楚,他不会做那种事,”萧家主扫他一眼,不咸不淡道,“再说他生母是摔下悬崖的,与令妹何干?还是说这其中有我不知晓的内幕?”   孟家主一噎,紧接着道:“好,姑且先不提此事,但他是长乐岛的人,这总不会有错。”   盟主眼看他们要打起来,急忙阻止,道:“诸位且先听我们说完,萧贤侄身为四公子之一,品性、武功、能力自是没话说,他虽然刚入长乐岛,但似乎很得那位公子的赏识,据风雨楼探得的消息,他加入之后长乐岛一直没再横生事端,这多少是他从中周旋的关系,若他当上副盟主,对化解长乐岛与白道间的恩怨有很大好处。”   他适时停顿,见世家的人都在认真听着,便继续道,“再者,长乐岛如今算是中立门派,不过先前与几大邪派都有过接触,我们挑选盟主为的便是维护武林的和平,萧贤侄身为长乐岛的人,若以后白黑道再有冲突,由他出面会比其他人要好得多。”   众人不禁陷入沉思。   孟家主眉头微皱,道:“但长乐岛对世家的态度人尽皆知,萧安木与他们待久了,难免会对世家抱有偏见。”   世家的人顿时交头接耳,觉得言之有理。萧家主和平家主急得不行,可又不能挑明萧安木是他们的人,差点憋出一口血。   盟主笑道:“他是世家出身,与各个世家的公子都有些交情,对世家没那么大的仇恨,和长乐岛的人是不同的,再说若他真的做事偏颇,还有盟主在呢,杨少侠的为人诸位都看在眼里,不用我们多说,”他停顿一下,道,“当然,这只是我们的想法,最后成不成还得大家点头。”   众人纷纷应声,暂且将此事压下,开始商量五位堂主的人选,气氛终于缓和了些。一行人讨论到傍晚,吃过晚饭便各自散去,明天再来开第二场会,将能定的尽快定下来。   几大世家的家主则凑在了一起,动作一致地望向萧家主:“萧兄,安木加入长乐岛后,你可有与他接触过?”   “不曾,”萧家主正色道,“安木的为人如何我不多说,你们回去问问令郎,他们与安木的关系都不错,安木若坐上那个位置,再怎么样也不会加害他们,最重要的是长乐岛一事后,除了安木外,江湖中还能找出一个与世家亲近且有资格当上副盟主的人么?”   一句话,众人都沉默了。孟家主看着他们的神色,心里哪怕再不愿也知大势已去,便闭上了嘴。   祁真对此毫不知情。   他今日听师父说要教他逐月决,便颠颠地跟着轻邪去了青古镇的旧居,结果某人见到自家房子烂成这样顿时伤心,于是让暗卫和风雨楼的人动手收拾,然后亲切地拉着他坐在附近的池塘边回忆过往。   他听得晕晕乎乎,半晌后打断道:“师父,还教么?”   “教,”轻邪一本正经,“等为师修完房子再说,免得为师在外面教你被人瞧了去。”   祁真想了想:“你可以在沧澜宫里教,咱们关上门,我让护卫在外面守着。”   轻邪道:“那多不好。”   祁真便想了点其他办法,却都被一一否决,怀疑地盯着他:“师父,你其实就是想修修房子,所以找我出来陪你说话对么?”   轻邪两眼望天。   祁真立刻想扑过去咬他两口,气呼呼地起身走人。   轻邪幽幽叹气:“徒弟,我好歹是你师父啊。”   谁理你,你当本王愿意拜你为师么!祁真在心里怒道,扫见某人一脸的伤心,犹豫一下,回去坐下:“行了,你说吧。”   轻邪忍不住笑出声,觉得他这徒弟蛮乖的,便道:“为师从明天起开始教你,一言为定。”   祁真压根不抱什么希望,不置可否哼唧了一声。   轻邪道:“说说你家的情况吧,为师收你为徒,还没怎么了解过你。”   祁真默默反应一下,实话实说:“师父,我不姓杨,姓祁,名叫祁真,当今圣上是我一母同胞的大哥。”   轻邪:“……”   祁真看他一眼:“师父?”   轻邪道:“……别说话,你先让为师缓缓。”   祁真在外面耗了大半天才回去,走到半路忽然瞥见莫惑、云卓和萧安木一起从茶楼迈了出来,便跑上前。   莫惑微怔,握着他的手:“怎么出来了?”   祁真瘪嘴,简单叙述了一遍经过。   莫惑揉揉他,将从茶楼为他带的一袋桂花糕递给他:“尝尝,与别处的味道不同。”   祁真摸摸还很热乎,便拿起一块咬了口,觉得蛮好吃的,惬意地微眯起眼,很快高兴。莫惑目光柔和,拉着他慢慢向回走。   青古镇如今都是白道的人,萧安木不想长乐岛这种时候与他们起冲突,先前在崖底便趁机与邵沉希打了声招呼,带着人也住进了沧澜宫。这时回来,萧安木便含笑对他们示意一下,率先回屋。   祁真盯着他的背影,不解问:“你们今天怎么会去茶楼?商量事在这里不就好了,还用特意跑出去么?”   云卓解释道:“因为不只是我们,还有几个白道的人。”   祁真下意识想说那让白道的来沧澜宫就好,但转念一想萧安木的身份还是秘密,自然不能那么毫无顾忌,因此是要装装样子的,便嗯了声,好奇问:“你们商量什么事?”   “好事,”云卓笑眯眯地看着他,“弟,当武林盟主怎么样?”   祁真问完话便将小爪子伸进袋子里摸桂花糕,此刻恰好拿起一块,捏着糕点看向他,一脸茫然:“……啊?”   云卓笑道:“你现在名气这么响亮,外面不少人都想让你做盟主,你觉得呢?”   祁真提醒:“可我半点武功都不会。”   云卓道:“没事,他们知道你受了伤,不会让你打擂台的。”   祁真瞬间一怔:“什么?”   “毒怪重出江湖,将不少武林人士抓去练成傀儡,天齐宫杨少侠拼死救人,孤身将毒怪引去落月坡,半路遇见风雨楼楼主莫惑、悬影主人凤随心及沧澜宫宫主邵沉希,”云卓笑眯眯地道,“几人在半路大战起来,眼看杨少侠等人占了上风,毒怪却吃了特制秘药,内力暴涨数十倍,莫楼主、凤随心、邵沉希皆被他打下山崖,而杨少侠拼死对敌,使出天齐宫内功心法,最终一招天罗地网将毒怪送上了西天,但自己却身受重伤,需要静养一两年,这件事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祁真:“……”   这是怎么传的!   “我今天劝了莫惑半天,他说要听你的意思,”云卓摸一把他的头,“乖,帮哥一把,坐这个位置吧,你之前不是还想当武林盟主么?”   祁真无语。   他先前是怕解决不了凤随心,这才想出当盟主的法子,后来得知凤随心是莫惑的弟弟,便没再想过这件事了。江湖人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他才不想管他们,还不如去游山玩水呢。   他道:“就不能找别人么?”   “别人没你合适,莫惑钟离昊他们一向中立,对那个没兴趣,”云卓道,“除你外,目前薛大公子是最有希望登上那个位置的,不过一来他和我们云纵山庄的关系一般,二来能力虽然优秀但还需磨练一番,不如先在副盟主的位置坐坐,萧安木倒是有那个能力,可惜名气不高,不能服众。”   祁真再次一怔,不由得想起曾经思考过的问题。   上辈子没有他,风雨楼估计不会和长乐岛闹僵,而且上辈子没有他误打误撞地破开地宫,毒怪不会找他们的麻烦,更不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若萧安木在这期间多做几件好事……那萧安木最后真的当了盟主吧?   “弟?弟?”云卓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想什么呢?”   祁真回神,说道:“我没经验,不会管他们。”   云卓道:“没事,我们给你找了三个副盟主和五个堂主,有事扔给他们干,你只需要吩咐一声就行。”   祁真眨眨眼,询问了一下都有谁,接着听到果然有萧安木,忍不住问:“你们不怕他趁机搞出点别的事?”   云卓笑了:“无妨,有我们看着,他闹不出什么事的,何况他坐在那个位置,肯定也不会把事情搞砸,遭人质疑。”   祁真觉得有道理,思考半天,不放心地问:“那我要是一直不管事,他们会不会不满?”   “不会,你够强也够仗义,是众望所归,他们怎会不满?”云卓听出他的态度有些松动,笑容满面道,“再说只有那几个副盟主解决不了的事才会轮到你出面,真到那时你去问莫惑便是。”   其实除去祁真本身侠义心肠外,很多人更看重他身后那些势力,白道几大门派统领武林太久,这些年做事总会有不当之处,长此以往肯定要闹矛盾,不如换别人来做。   祁真出身神秘莫测的天齐宫,伴侣是风雨楼楼主,表哥是沧澜宫宫主,师父是名震江湖的三大高手之一的轻邪,而风雨楼又与无情门、解忧堂一向交好,种种势力交错,足以牵制住那几个古老的白道门派,有这样一位强悍的盟主在,众人自然踏实。   祁真想了想,最终道:“好……好吧。”   云卓顿时想过去抱他一把,但察觉到莫惑一直冷淡地盯着他,只得作罢,笑着走了。莫惑垂眼看着祁真:“决定了?”   祁真漂亮的眸子微微发亮:“嗯,我是盟主了!”   莫惑:“……”   莫惑无奈,见他要告诉天齐宫的人这个消息,干脆随他去,独自迈进了弟弟的房间,见他恰好醒着,便过去坐在床边:“觉得如何了?”   凤随心靠着床头,懒洋洋地笑笑:“还行。”   莫惑打量一下他发白的脸色,伸手理了理他的额前的发,这时余光一扫,见他领口露出的皮肤有一抹红痕,问道:“这是什么?”   凤随心不解:“什么?”   莫惑将领口扯开一点,看着肩膀上的东西,瞬间认出是吻痕,目光一顿,平静问:“谁弄的?”   凤随心低头看了看,顿时了然,随意将衣服陇上:“邵沉希吧。”   莫惑:“……”   凤随心道:“估计是泡药浴的时候弄的,我那时睡着了,应该是他把我抱出来的。”   莫惑:“……”   凤随心打了个哈欠,有些累了,看他一眼:“怎么?”   “没事,睡吧。”莫惑扶他躺好,极其冷静地为他盖上了被。   他带上门出去,在院内站了一会儿,见邵沉希端着水果正往这边走,微微眯起眼,迎了过去。      第160章 荣归故里0      祁真很快把成为盟主的事告诉了天齐宫的人。   沐十里几人正在湖心小亭里坐着,顿时高兴,尤其是钟离志,激动地一把握住他的手,热泪盈眶:“少主,我就知道你行的!”   “运气而已,”祁真道,“我其实不怎么想管事。”   “没事,你是盟主,哪能所有的事都干,坐在后面指挥便好,”钟离志越说越激动,“对了,咱们可以制定一个计划把武林发展得更好一些,干活的事交给他们!”   祁真想起他那堆不靠谱的计划书和偶尔诡异的乌鸦嘴,急忙岔开话题:“这事以后再说,我听说你想拜医圣为师?”   “我正在努力,”钟离志的注意力快速转移,高兴道,“前辈现在蛮稀罕我的,医治那些傀儡也会喊着我给他打下手,顺便让我陪他说说话,我觉得他在观察我。”   祁真知道他一向比较自信,兴许医圣根本没那个意思,但不管如何,这样跟在医圣身边总没坏处,便点点头,开始与他们说起别的。   武林建的盟主山庄是给盟主和副盟主等人住的,天齐宫得另外建一座宅子。当然,由于外界都清楚有个天齐宫的存在,他们这座大宅便对外说是分舵。几人商量片刻,觉得挨着风雨楼的总舵比较好,反正这么久他们总在一起,早已习惯彼此的存在,出了事也能有个照应。   祁真和莫惑其实也是这么想的,此刻见他们不反对,便彻底敲定了下来。   无冤立刻问了一个关心的问题:“少主,找大厨的事能交给我么?”   祁真想了想:“行,咱们以后的人会越来越多,不能只找一个,你去挑个合心意的,我回家找大哥再要几个御厨。”   无冤默默反应一下,立即扑过去抱大腿:“少主,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当初真是撞了十里,竟能被你看中!”   沐十里不解地抬头,不清楚与自己有什么关系。祁真则面无表情抽出腿,余光一扫,见四哥轻飘飘地走了过来,不禁打量一眼,问道:“四哥,怎么了?”   “别提了。”闲王握住他的小爪子,整个人都有点不好。   祁真问道:“二哥又欺负你了?”   “他哪是欺负我这么简单?”闲王悲痛道,“我跟你说,之前你出事我也想偷偷去找你来着,但二哥好像看出了我的打算,就把我拉到沧澜宫最偏僻的小院子里关着,还吩咐人看着我,临走前对我说要是敢迈出院子一步,就揍得我三年下不了床。”   “……我这不是没事么,”祁真给四哥倒茶压惊,“而且他没打你呀。”   “他是没打我,”闲王痛心疾首,“但你们回来的时候他把我忘了,过了两天才去捞我出来!”   祁真:“……”   众人:“……”   闲王抖着手抓起茶杯喝水,绝望道:“最重要的是为了弥补过失,他刚刚告诉我回家要和我坐在一辆马车里谈心,你说这日子还过不过……”   他说着猛地扫见祁杨正往这边走来,瞬间闭嘴,主动把位置让给他,去旁边坐着闷头吃糕点。祁真也望过去,目送祁杨在身边坐下,乖乖喊了声二哥。祁杨摸一把他的头,看着蔫了吧唧的某人:“在聊什么?”   闲王特别镇定:“在聊天气挺好的。”   莫惑回来时他们刚刚聊上。   他的神色冷淡,坐下后便拉着祁真的小爪子慢慢把玩。祁真观察一下,总觉得他似乎不太高兴,问道:“凤随心怎么样了?”   莫惑淡淡道:“气色比前几天好了些。”   祁真望着他:“那你怎么了,有烦心事?”   “没有,”莫惑顿了顿,“明天若没什么事便走吧,有医圣在,凤随心不用再跟着我们,我让秦肆把他送去风雨楼总舵养伤……”他尚未说完,发现邵沉希过来了,估摸这人是猜出他的打算,便来留人了,不爽地眯了眯眼,转回视线,继续捏祁真的小爪子。   祁真还是觉得有些问题,又看看他,求助地望向二哥。   祁杨的目光在莫惑和刚刚迈进小亭的邵沉希之间转了转,觉得这状态与当初的他和莫惑很像,心思一转便猜出了大概,冷笑一声:“该。”   莫惑:“……”   祁真越发不解:“到底怎了?”   “你不用知道。”祁杨看一眼桌上的果盘,拿起一块递给弟弟,顺便将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莫惑下意识想拖回来,但手指一动,终究是忍住了。祁杨略微满意,看向邵沉希:“你们大厨中午做的鱼汤挺不错。”   邵沉希立刻笑道:“杨公子若是喜欢,不妨多住几天。”   祁杨道:“好。”   “……”莫惑一脸平静,“说起来,那件事小真告诉二哥了么?”   祁杨看着他,等待下文。   莫惑道:“武林盟主明年便要卸任,白道现在想让小真做新的盟主。”   祁杨:“……”   闲王:“……”   祁杨和闲王几乎同时开口:“什么?”   莫惑淡定道:“这一两天就能定下来。”   祁杨看向祁真,询问他的想法,结果得知他已经答应这事,总觉得是白道的人给他灌了迷汤,顿时就想找个人揍一顿。   闲王道:“咱们明天就回家吧。”离那伙野蛮人远一点!   祁杨道:“嗯。”   邵沉希:“……”   祁真成为盟主的事终究是定了下来。   祁杨和闲王虽然听说有几个副盟主在,没事不用出面,但仍是不太愿意,不过祁真自己高兴,祁杨又完全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最终只得嘱咐他遇上事别死撑,而祁杨既然松了口,闲王也没意见了。   祁真身为未来的盟主,自然要见一见白道的人。这天便被云卓抹了点粉,脸色苍白地到了酒楼。他记得自己“身受重伤”,只露一面便找地方窝着了。   萧安木、石大侠与薛大公子的副盟主之位都没受到多少异议,也成功敲定。   成剑剑、吹雪无痕少当家和其他几位有名的侠客则被选为了堂主,原本白道几个门派都觉得沐十里深不可测,想把他也选进去,但盟主却深知沐十里的底细,立即以十里太年轻还需历练为借口否决了,这才让他们打消念头。   世家的人看萧安木很顺眼,今日也将儿子带了来,想让他们与萧安木多处处。几位公子便很快围过去,笑着道喜。萧安木急忙拱手回礼,神色谦和,不骄不躁,仍是往日的模样。世家的人看得越发满意,完全不知道只要萧安木在一天,他们世家就别想再爬起来。   祁真盯着那边看一阵,深深地觉得某人太能装,想找大哥嘀咕几句,结果扭头就见云卓一身儒雅之气,傻呵呵地坐在那儿,顿时就沉默了。   ——差点忘了还有一个更能装的!   他立刻不怎么想在这里玩了。   云卓若有所觉,看他一眼:“怎么?”   祁真压下心里的腹诽,低声道:“你说他这么阴险,将来不会为了把我拉下水而故意做些坏事抹黑我吧?”   “不会,你当莫惑是死的?”云卓笑道,“他当初陷害你,莫惑一直耿耿于怀,要不是我劝了几句,莫惑根本不同意他坐这个位置。”   祁真觉得有道理,踏实了。   云卓陪他坐了一会儿,看出他无聊,随便寻个理由带着他回到了沧澜宫。   莫惑早饭后被邵沉希请去了书房,这时才刚刚出来,二人不知聊了些什么,莫惑终于松口没急着离开,而是又住了几天才出发。临走前,邵沉希便吩咐大厨做了一桌子菜,为他们践行。   无情门的人已经知道闲王也是杨少侠的哥哥,万分后悔当初没与这人搞好关系,不过他们仍惦记着自家门主已订婚的事,这时便偷偷摸摸将钟离志拉到一边套话。   钟离志被灌了几口酒,晕晕乎乎的,几乎没怎么挣扎就交代了。   无情门的人摸摸下巴:“原来是女娃,还要找小金球……哎等等,我怎么记得某些人好像说过关于小金球之类的话?”   “是啊,难道是一回事?”   “有可能,小志不是说另外一条在莫楼主身上么?”   无情门一众越想越有种不好的预感,扔下钟离志去找风雨楼的人,装作不经意地问:“听说你们楼主和夫人儿时便见过了,是真是假?”   “虽然我们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应该是真的吧?我们见他们戴着相同的吊坠呢,估计就是信物,”风雨楼的人感慨道,“是个很漂亮的小金球,这就是缘分……哎哟你们干什么?敢和哥哥动手?”   无情门一众简直悲愤了,觉得特别有必要和他们打一场,怒道:“闭嘴,打的就是你们!”   风雨楼的人不干了,快速与他们滚作一团。   暗卫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去帮了一把。   “——狗子!” 无情门的人心都碎了,“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其实有可能会成为我们的狗子!”   “……”暗卫沉默地看他们一眼,扑过去继续打。   众人休息一晚,第二天早早便出发了。   祁真见凤随心没有被送去总舵,不由得诧异地问了两句,见莫惑不答,干脆作罢,窝了一会儿便昏昏欲睡,慢吞吞爬进了他的怀里。   莫惑目光柔和,伸手抱紧了他。   这一次没有毒怪阻拦,他们走得很顺利。而由于祁真几人的身份比较特殊,莫惑在路过双缘城分舵时便让大部分手下留守,只带了几名心腹。原本他也想把花笑言扔下,但转念一想以后兴许会将这人派去天齐宫帮着打理帮务,便也带上了。   他把这几人叫到一起,说了说祁真的真实身份。   卫玄、花舵主和秦肆几人:“……”   空气死寂了一瞬,紧跟着花舵主道叫:“——什什什么!”   莫惑冷冷地扫他一眼:“这件事不能泄露,懂么?”   花舵主虽然蠢,但在大事上还是很靠谱的,急忙道声是,闭上了嘴。卫玄和秦肆等人也纷纷点头,看看不远处的祁真和祁杨几人,压下心里的震惊,继续赶路。   一行人走走停停,这天中午终于到了京城。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仍如离开时那般繁华热闹。祁真扒着车窗干巴巴地向外望,只觉怀念不已。   莫惑看着他:“下去转转?”   “不了……”祁真说着突然扫见一块招牌,立刻喊停,带着暗卫大步迈进茶楼。莫惑见他气势汹汹的,跟过去看了看,接着见他将一位说书人叫进雅间,便与他们一起进去。   说书人仍记得祁真,讨好地笑道:“少爷,真是有些日子没见着您了。”   “嗯,我特想你,”祁真亲切地伸爪子拍拍肩,紧接着笑容一收,“给我按住他!”   暗卫能猜出小王爷想干什么,二话不说将说书人按在了地上。祁真顿时目露凶光,撸袖子便把人揍了一顿。   莫惑:“……”   祁真狠狠出了这口恶气,又踹他一脚,蹲下盯着他:“有什么想问的?”   说书人心思一转便明白了,磕巴道:“没……没有。”   祁真道:“很好,看来你还知道我为何打你。”   “是是是……”   “下次再敢说瞎话……”祁真顿了顿,教育道,“偶尔说些好的其实也没关系,你看武林盟主多厉害,明年新上任的肯定也很强,以后多说些他的伟绩。”   “是是是!”   祁真很满意,愉悦地带着人走了。   莫惑回忆起这小东西曾经说过的那堆匪夷所思的故事,不禁有些想笑,上了马车就将人搂进怀里,扳着下巴吻住他。祁真含混地嗯了声,慢慢软下去,被按住吃了不少豆腐,到达王府时差点没力气下车。   他哼唧一声,坚持自己走下去,仰头看看熟悉的牌匾,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当初离开,他考虑过太多的可能,甚至连和红衣人同归于尽的念头都做好了,谁知事情竟能这么顺利,老天爷果然待他不薄,不仅不薄,还给了他一个王妃。   莫惑握了握他的小爪子:“在想什么?”   祁真下意识道:“荣归故里。”   莫惑:“……”   王府的人已经接到消息,哗啦啦都迎了出来。祁真示意他们不用多礼,吩咐一句好生招待卫玄他们,然后便将管家叫进主卧,指着身边仅剩的莫惑道:“从今以后他就是你们的王妃了。”   莫惑:“……”   管家:“……”   管家率先回神,对莫惑行礼:“见过王妃。”   莫惑冷静道:“……下去吧,没事别进来。”   管家道:“是。”   祁真原本正双眼发亮地看着他们,此刻默默反应一会儿,急忙要往外跑,结果被莫惑眼疾手快一把按住,转身扔在了床上。他扑腾一下,紧接着坠入一个湿热的吻里,很快被吻得晕晕乎乎,眼底染上水汽,迷茫地看着面前的人。   莫惑掐一把这小东西的脸:“高兴?”   祁真回想方才的画面,漂亮的眸子亮晶晶的,装傻道:“嗯?”   莫惑又掐他一把,暂时没与他计较,问道:“不去见你大哥?”   “去!”祁真爬起来换衣服。   莫惑坐在床上看着他:“若你大哥不赞同我们的事,你当如何?”   “不会的,我大哥一向很疼我。”祁真越说越想自家大哥,跑过去“吧唧”在莫惑脸上亲了一口,带着暗卫便进宫了。   房间很快静下来,莫惑站起身,好奇地开始打量这小东西的房间,接着听房门被敲了敲,管家的声音紧跟着响起:“王妃,午饭已备好,是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莫惑:“……”   管家等了等:“……王妃?”   莫惑压下把某个小东西折腾一顿的冲动,淡淡道:“……先吃饭。”   “是。”   祁杨、闲王和左侍天这时已经进了皇宫,将一路的事简单说了说。皇帝之前便已看过闲王寄回的信,知道自家弟弟与风雨楼楼主的事,更命人搜集过莫惑的资料,此刻静静听他们说完,问道:“小真把人带回来了?”   祁杨点头:“应该到王府了。”   皇帝微微一笑:“哦,是么。”   三人:“……”   你别这么笑。   皇帝还有一些事要处理,便让他们先去偏厅坐会儿,等用完膳再回王府。左侍天留下没走,站到了他的身后。皇帝看着手里的奏折,温和道:“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左侍天便一点点娓娓道来。   皇帝似笑非笑:“等了小真好几年?”   左侍天道:“卫玄是这么说的。”   皇帝问:“依你的观察,他对小真如何?”   左侍天静了一瞬,实话实说:“回主子,很好。”   皇帝看他一眼,知道他没骗自己,点了点头。左侍天摸不准自家主子的想法,便继续陪着他,片刻后听说小王爷来了,不由得看向主子。皇帝终于放下奏折,起身向外走了几步,目送弟弟小跑进来,忍不住笑了笑。   祁真看见他,鼻子顿时一酸,急忙扑过去:“大哥!”   皇帝接住他,捏捏小肩膀,笑道:“出去一趟,长高了。”   祁真嗯了声,乖乖站好让他看。皇帝垂眼打量,觉得没怎么瘦,暗道一声确实被养得不错,便摸摸头,带着他去吃饭。祁真亦步亦趋跟着他,道:“大哥,我找到美人了。”   皇帝问:“你确定是他?”   祁真知道大哥的意思,老实道,“虽然不是我最开始看见的那个,但我现在认定他了,这还是母后定的亲呢。”   皇帝道:“听说了,据说他一直在等你?”   祁真眨眨眼,不想欺骗大哥,便将莫惑给自己挖坑的事交代了。皇帝正在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如今听说莫惑早已主动坦白,对某人的印象稍微好了一点点。祁真道:“他对我很好的,真的。”   皇帝见他期待地看着自己,不置可否:“先吃饭。”   祁真没意见,跟着他去找二哥和四哥,一高兴便不小心多喝了几杯,拉着大哥的手细细地讲述这一次出门的所见所闻,顺便告诉他自己成了武林盟主,师父是三大高手之一的轻邪,正等着教自己武功呢。   皇帝耐心听着,问道:“真要当盟主?”   祁真猛点头:“反正不用我出力,说出去多威风。”   皇帝哭笑不得,没有开口。祁真捏着杯子又喝了几口酒,想起莫惑的事,凑过去继续问他到底同不同意。皇帝看他一眼,问道:“我若不同意呢?”   祁真一怔:“为什么?”   皇帝温和问:“那你为何非他不可?”   “因为我喜欢他呀,他那么好看又那么厉害,”祁真顿了顿,一脸严肃,“最重要的是我觉得我们的缘分是天注定的,老天爷让我活一次就是要让我和他在一起,我得顺应天命,不然遭报应怎么办?”   皇帝:“……”   祁杨:“……”   闲王:“……”   左侍天:“……”   祁真握住他的手:“你为……为何不同意呢?”   皇帝道:“没原因,就是不同意。”   祁真呆呆地看着他,眼底渐渐涌上一层水汽。   皇帝:“……”   祁杨和闲王顿时齐刷刷看过去,皇帝见弟弟可怜巴巴的,没有再逗他,告诉他等自己见过人再说。祁真这才满意,窝在他身边聊了一会儿便回到了王府。   这时节已经冷下来,地龙烧得很旺,屋里暖烘烘的,莫惑刚刚洗过澡,见祁真回来便对他伸出手,敏锐问:“喝醉了?”   祁真爬到他的怀里看着他,半晌后炸开一抹微笑,伸爪子摸摸脸:“爱妃。”   “……”莫惑慢条斯理帮他把外衫脱掉,“喊夫君。”   祁真配合地伸胳膊,眨着发亮的眸子望着他。莫惑忍不住掐把脸,将人抱上床,扳起下巴亲了亲,拍拍背让他睡一觉。祁真双眼迷茫,抱住他:“夫君。”   莫惑呼吸一紧:“再喊一声。”   祁真不明所以,打了哈欠向他怀里缩缩:“……夫君唔嗯……”   莫惑扣住他的后脑,凶狠地吻了下去。   花舵主和无冤几人午饭后休息一阵便去外面逛了逛,直到天色渐暗才意犹未尽地回来,结果一抬头就发现祁杨站在大堂内,似乎也是刚刚才来。几人想打声招呼,紧接着就见他神色温和,与平时的样子大不相同,不禁一怔。   那边的人也发现他们,看了过去。   花舵主几人又看看他,觉得一点都不凶,心想难道和无冤一样有怪病?哎哟你也有今天!花舵主急忙跑过去:“呦,来了啊!”   皇帝抬手制止暗处的暗卫,笑道:“嗯,刚来。”   花舵主观察他,试探问:“你认识我么?”   皇帝笑着遥摇头。   果然是和无冤一样的病啊!花舵主放心了,一爪子拍上他的肩:“没关系,我记着你就好,乖乖跟着我,我带你去玩。”   皇帝含笑望着他,目光温柔。   花舵主只觉他这个样子顺眼极了,继续拍肩,正要掐脸,管家便端着茶回来了,与此同时,左侍天也带着莫惑到了正堂,二人齐齐震惊。左侍天闪到某人身边拉下他的手,知道他认错了人,低声道:“我们大少爷和二少爷是双生子,这是我们大少爷。”   几人:“……”   大少爷那不就是……几人眼前一黑,花舵主张了张口,对上某人带笑的眼,默默拉开距离:“……误、误会。”   皇帝笑道:“没事,我等着你带我去玩。”   “……”花舵主小脸煞白,简直想哭,万分希望这是那位暴躁的大爷,而不是这尊佛。   皇帝见他们回过神似的要行礼,示意都下去,这才看向莫惑,盯着他打量几眼,觉得倒是个人物,便望向左侍天:“小真呢?”   左侍天道:“喝了点酒,还在睡。”   皇帝知道弟弟喝了多少,闻言诧异,总觉得弟弟睡得太久了,不禁过去看了看,想把人叫起来。莫惑尚未想好对策就见他轻车熟路进了主卧,顿时沉默。皇帝走到床边,只见弟弟缩在被窝里,露出的小肩膀上满是吻痕,惨不忍睹。   皇帝:“……”   房间静了一瞬,皇帝的笑容半点没变,转身出去,看着莫惑:“还是让他睡吧,我们先吃,顺便聊聊。”   莫惑完全没见着这人变脸,清楚比起杨难对付得多,自然没意见,应了一声。皇帝便看向左侍天,示意他去厨房吩咐一句开饭。左侍天对上自家主子的眼神,快速离开了。   天色又暗了些,朦朦胧胧的,空气中的水汽渐浓,似乎要下雪。皇帝和莫惑顺着走廊缓步向前院走,一时都没开口,皇帝过了一会儿才温和道:“你们的事朕都听说了,小真既然喜欢你,朕不反对,但你若是对他不好……”   莫惑道:“不会的。”   皇帝点点头:“那便好。”   祁真醒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完,而莫惑不知为何开始腹泻,且浑身无力,他顿时震惊,小跑过去:“怎么回事?”   皇帝一脸担忧:“可能是水土不服。”   莫惑:“……”   皇帝这次完全就是明着阴人,看一眼莫惑,心里稍微舒坦了点。当然,他知道弟弟在乎人家,下的药并不重,喝点热水便会没事。他的表情恰到好处:“朕这就派御医看看,喝一段时间的药调理一下。”   祁真道:“好。”   “让他休息吧,走,我陪你去吃饭。”皇帝说着拉过弟弟的手,扭头走了。   莫惑:“……”   祁真心里惦记着莫惑,简单吃了点便放下了筷子。皇帝看看他的样子,无奈地摸摸头,随他去了。祁真便乖乖把大哥送出门,回去找莫惑,这时只觉鼻尖一凉,不由得抬起头,发现下雪了。   他伸手接了一片,感觉凉凉的。   “不冷?”   祁真望向声源,见莫惑从拐角走了过来,不禁一惊:“你怎么出来了?”   “没事了。”莫惑道,某人下的药发作快,结束得也快,他当然好了。   “那怎么行,”祁真严肃道,“你快去躺着,一会儿喝点药。”   “……不用喝,我已经好了。”莫惑拢了拢他的披风,握住他的小爪子向回走。   祁真道:“必须喝。”   莫惑道:“真不用,我没生病。”   祁真道:“那最起码也得喝两碗!”   莫惑:“……”   皇帝想起弟弟说轻邪等着教他武功,本想告诉他一定过完年再走,结果把这番话听进耳里,忍不住笑了笑,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暂时没动。   左侍天找管家要来一把伞,打开为他遮雪:“主子?”   “没事,走吧。”皇帝说着转身,没有再去打扰他们。   莫惑若有所觉回过头,恰好扫见一抹衣角,不由得怔了怔,瞥见某人还在劝自己喝药,知道这小东西是在乎他,俯身在这人的额头印下一吻:“小真。”   “嗯?”   “我喜欢你。”   祁真呆了呆,立刻回神:“别来这招,我盯着你喝。”   “……”莫惑败阵下来,“行,我喝。”   祁真终于满意,向他挪了挪,和他一起回房。天色早已暗下,主卧点上了灯,暖暖的光一层层晕出来,正默默等候着他们。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昂~完结了~~感谢大大们的一路陪伴~~ 第161章 番外1 祁真清醒的时候只觉身体一痛,似乎被人扔在了地上——想他堂堂武林盟主,自从毒怪一事后整个江湖就没人敢这般对他,他立刻不爽地瞪过去,发现面前站着一个熟人,瞬间怔住:“你干什么?不对,你怎么在这?” 这人一袭红衣,容貌普通,懒洋洋地问:“王爷认识我?” 祁真说话间迅速意识到有问题,想也不想道:“不认识!” 红衣人却觉得他的反应太快,微微眯眼:“看着不像。” 祁真没有回答,而是环视一周,深深地震惊了。 这不是上辈子待过的石室么!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他明明应该在新建的天齐宫里的!明明过几天就要和莫惑成婚来着!为什么! 红衣人见他走神,蹲下-身捏住他的下巴,盯着他的双眼问:“究竟认不认识我?” 你易容了让我怎么认,何况我认出你的身份只能死得更快好么!祁真张口想说些什么,这时只听外面传来少许声音,接着红衣人便放开了他,反身要走。他快速想起之前的事,知道他们要商量着去绑大哥,急忙把小金球扒拉出来,叫住他:“你先等等!” “怎么?”红衣人回过身,几乎瞬间发现他戴着的东西,猛地一顿,祁真只觉一道风吹过,这人便又站在了面前,伸手拎起小金球,“你怎么会有这个?” 祁真宝贝似的抢回来:“这是我母后给我的。” 红衣人挑眉:“你的?” 祁真点头:“从小就戴在身上的,据说是一位老师傅做的……这事先不提,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抓我?” 凤随心的心思转了转,听到石门被推开,立刻闪过去,在那几人开口前迅速点住他们的穴道,顺便连哑穴也点了。他这才看着祁真,解释道:“王爷,我是江湖人,这几个也是,前些日子他们找上我,想让我帮着他们把当今圣上绑了取而代之,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知这是大逆不道之事,便假意帮忙,准备当着你的面拆穿他们的阴谋。” 祁真:“……” 算你能编! 那几人脸色顿变,不可置信望着凤随心。 祁真眯眼盯着他们,恨得牙痒痒。 “这件事的主谋是你们皇室流落在外的皇子,名叫肖衡,如今他正计划去绑皇上,”凤随心道,“你若不信,可以随我去看看。” 祁真道:“我信你。” 凤随心倒没想过能这般顺利,笑道:“哦?” 祁真道:“他们的脸都白了,不像装的。” 凤随心笑了一声,见他走过去似乎要打人,问道:“不去救皇上?” “去,”祁真在那三个畜生身上各踹了一脚,说道,“杀了吧。” 他大哥一向聪明,留着这些人,万一事后问出些什么,兴许会怀疑凤随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凤随心自然乐意,轻轻松松便把人全宰了。 祁真看着地上的尸体,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该! 有了凤随心的倒戈,事情极其顺利。 祁真这才知道原来今日当班的几名暗卫都被凤随心制住扔在了角落里,从凤随心没杀他们这一点看,估计是准备易容成大哥的样子后再想个理由稳住他们,否则让剩余暗卫察觉到不对劲,事情恐怕就闹起来了。 暗卫被松开后立即护在小王爷身边,警惕地盯着凤随心。 祁真安抚道:“没事,自己人。” 暗卫没有放松,仍寸步不离地护着他。祁真没理会他们,急忙去找大哥,成功将肖衡一举抓获。他把肖衡的身份告诉了大哥,见大哥要处理这事,便想带着凤随心离开。 皇帝看他一眼,虽然对凤随心还有诸多怀疑,但见弟弟似乎很稀罕人家,便没有拦,而是吩咐暗卫在后面跟着。凤随心能察觉到他们的存在,并不在意,慢悠悠跟着小王爷进了京城的酒楼,坐下吃饭。 他见这人一下下地瞥自己,笑道:“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祁真拿出小金球:“公子是不是认识这个?” 凤随心想起先前的反应,痛快地承认:“我见过另外一颗。” “果然,”祁真双眼一亮,“那你能带我去见见么?” 凤随心好奇问:“王爷为何想见?” “实不相瞒,我儿时曾经走丢过,幸好被一个人救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再见他一面,看看他过得好不好,”祁真的眼神遥远而怀念,“但我那时太小,不记得对方的样子,只隐约记得只要找到小金球就能找到他。” 凤随心道:“他已经娶妻生子,过得很好。” 祁真简直猝不及防,表情瞬间崩裂,可紧接着意识到凤随心这是在诈他,不然依风随心的脾气,若莫惑真的成了婚,这人肯定直接就弄死他了,绝不会让其他因素搅了莫惑的生活。他于是快速收敛情绪,说道:“那就好,但我还是想当面说一句谢谢。” 凤随心打量他,想看看他是否有别的意思,毕竟这是个王爷,若真的喜欢大哥而大哥却不喜欢他,麻烦就大了。 祁真诚恳地与他对视:“大侠若不想带我去,便将他的名字告诉我吧,我自己去找。” “我与他不熟,记不太清楚,只能带你去找找试试。”凤随心道。 他想起这人当年才几岁,不可能懂得情-爱,终于松口,打算带着他让大哥见见,要是大哥没那个意思,他再想个理由应付过去便是。 不过……若大哥知道当年的奶娃娃是个男的,并且还一直惦记着自己,表情恐怕会很好看。他笑得非常愉悦,问道:“王爷意下如何?” 祁真很满意,感激道:“多谢大侠。” 事情很快便定了下来,祁真把凤随心请到王府住着,收拾一下又进了宫。他先是去太医院转了一圈,弄来一堆药扔给暗卫,然后便去找大哥。 皇帝早已知晓他的一举一动,问道:“你把那个江湖人带去王府了?” 祁真点头,干巴巴地看着他。 皇帝笑道:“怎么?” 祁真抓住他的手:“大哥,我想去闯荡江湖。” 皇帝:“……” 皇帝哭笑不得,抽出手摸摸他的头,毫无意外否决了。祁真只能用上先前的办法和借口,撒泼打滚说只去一年,若找不到美人他便回来让大哥指婚。皇帝拿他没辙,只能同意,仍是把左侍天派给了他,同时暗中吩咐左侍天探探那江湖人的底细,写封信寄回来。 左侍天道声是,跟着小王爷回到了王府。 祁真把自己的暗卫和大哥新给的几名全部叫出来,背着手溜达一圈,指着陪过自己的四个人:“就你们了,今晚收拾一下,明早出发。” 四人道:“是。” 左侍天跟着小王爷进屋,问道:“王爷不去和煊王道个别?” 祁真犹豫一瞬:“我二哥在军营吧?” “是。” 祁真道:“本王还是不去打扰他了。” 左侍天知道小王爷是怕被煊王扣下,笑了笑,没有开口,回房休息一晚,第二天早早便与他们一起出发了。 这条路祁真已经走过一次,并没什么新鲜的,便与凤随心坐在马车里聊天,片刻后好奇问:“对了,我知道武林有盟主,不知如今的盟主怎么称呼?” 凤随心笑道:“他姓萧,萧安木。” 祁真心想果然没猜错,那混蛋真的当上了盟主。 凤随心总觉得他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小寒光,挑眉问:“王爷听说过他?” “不曾,”祁真道,“大侠不要叫我王爷,我这次出门用杨真的名字。” 凤随心点点头,自然随他。 一行人向南而去,走走停停,这天傍晚进了座小镇。祁真曾经来过这里,只扫一眼便清楚都有什么好东西,顿时有些怀念,吩咐道:“狗子,去问问有没有地道的小吃,弄点来我尝尝。” 四名暗卫外加左侍天相互看看,不明所以。 祁真看一眼:“愣着干什么?” 被看的暗卫默默反应一下,弱弱道:“……少爷,小的不叫狗子。” 祁真愣了愣,亲切地伸爪子拍拍他的肩:“乖,从今天起你就叫狗子了。” 狗子:“……” 为什么啊! “去吧。”祁真背着手慢慢溜达进客栈,扔下他在原地风化成渣。 凤随心看得好笑,跟了进去。 祁真回房休息,脱了外衫躺在床上望着床幔,暗暗思考如今凤随心的毒怕是没解,得去捞医圣出来,而毒怪恐怕仍在苗疆,得想办法救出师父……哦对了,要先拿到师父的玉才行,否则师父不认他,还有莫惑,莫惑现在干什么呢? 他有点想那个人,郁闷地在床上打了几个滚,隐约听到暗卫的声音,便开门出去,见狗子拎着小吃站在楼梯口往下望,同时与身边的暗卫讨论着什么,不禁问:“怎么了?” “小事。”狗子回神,简单说了说。 他方才去买东西时那摊位恰好只剩最后两份,他便都买了来,这时旁边新来了一位公子也想要,询问可否从他手里买,他没同意,二人闹得有点不愉快,险些打起来。如今他发现对方也进了客栈,便摸不准是也要住店,还是要找茬。 祁真挑眉,走过去看了看,只见一位公子背对着他们在和掌柜说话,这人身穿一袭白衣,背后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大字:冤。 他不由得眯起眼,慢慢微笑起来:“小天,去做一桌子好菜。” 第162章 番外2 无冤握紧拳,特别想打人。 他前两天听说这里的小吃不错,便兴冲冲地赶了来,结果晚了一步,只能等明天,可谁知当他找掌柜要完客房,回头却闻到一股极其熟悉的香味,紧接着就见一位贵少爷拎着两份东西在附近的那张桌子坐下,并且拆开一份开始吃,顿时就定住了。 这人长得很不错,一看便是大富人家的孩子,虽然是他最讨厌的那种人,但……为了吃的也不是不能暂时放下成见。 何况今天想吃的东西吃不到,他肯定会难受。 打定主意后,他便笑容满面上前打招呼,询问可否卖给自己一份。 “嗯……”贵少爷做出思索的样子,吃两口,看他一眼,再吃两口,又看他一眼——无冤总有一种被耍的感觉,越来越不爽,因此非常想按住这混小子打一顿。 他眯起眼,见这人身边只站着一名护卫,不禁有些蠢蠢欲动,觉得自己能打过。 祁真及时开口:“实不相瞒,在下的这一份是给朋友买的。” 无冤:“……” 那你他娘的不早说!果然是在耍老子玩吧! “不过他一直没下来,”祁真在他动手前解释道,“公子要是不急,容在下去楼上问一问,他若不吃,在下便送与公子了。” 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登时一凝,无冤噎了噎,暂且将这口气咽下,强迫自己微笑:“有劳了。” 祁真点头,拿签子叉起一块小吃放进嘴里,离开前最后逗了他一把:“唔,好吃。” 无冤:“……” 这小子真欠揍! 祁真擦擦嘴角,满足地去找凤随心,询问他吃不吃。 凤随心一贯是能享受便享受的,自然同意,笑着与他一起下楼,接着扫见无冤的身影,目光微顿,懒洋洋地过去坐下了。他仍戴着人-皮面具,无冤认不出他,但能猜出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朋友,清楚是轮不上自己了,立刻不开心。 “这位公子,”祁真见他要走,温和道,“相逢即是有缘,不如一起吃顿饭?” 无冤懒得再应付这混蛋,冷哼道:“不……” 话未说完,一个护卫打扮的人便端着盘菜走过来放在了桌上,他动动鼻子,迅速坐回去,脸上笑得像朵花似的:“不客气了。” 暗卫:“……” 凤随心:“……” 祁真笑了,拱手道:“在下天齐宫少主,杨真。” 天齐宫少主是什么……凤随心和暗卫忍不住看看他,没有开口。无冤则思索一阵,想不起江湖里有这个门派,便快速略过,说道:“在下无冤。” 竟是四恶之一!暗卫顿时齐刷刷看着他,加了分警惕。凤随心早已认出他的身份,继续淡定地吃东西,看了一眼小王爷。 祁真神色不变,笑道:“原来是无冤公子,幸会幸会。” 无冤应付地嗯了声,拿起筷子吃饭,深深地觉得大厨的手艺不错。 “说起来,在下以前听过公子的事,今日一见顿觉与传闻不符,”祁真道,“公子与其这样居无定所总是被白道追杀,不如投入我的门下?” 场面刹那间一静,所有人都望向了他,无冤眯起眼:“你想收我入天齐宫?” 祁真道:“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无冤心思转了转,准备回敬他,拿着筷子吃口菜,看他一眼,然后又伸出了手。祁真及时伸爪子把盘子拉到自己面前,默默望着他。 无冤:“……” 祁真挑眉。 “做梦吧。”无冤扔下筷子走人,才不会加入莫名其妙的门派。 祁真的表情仍是半点不变,不理会暗卫心疼的眼神,示意他们去端菜,同时目送无冤走到角落的桌子坐下,不用想都知道他会对小二说什么,愉悦地眯了眯眼。 凤随心看看他,敏锐问:“你觉得他会回来?” 祁真装傻:“嗯?” 凤随心干脆换了问题:“为何要收他?” 祁真一本正经:“看着顺眼。” 凤随心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另一边,无冤已经与小二说上话,打算也要一盘祁真那桌的菜,结果却得知一个让他挠墙的答案,问道:“他们自己做的?” 小二点头:“是的客官,他们借用了厨房,负责炒菜的是那位少爷的护卫,真是手艺一绝啊。” 无冤感觉整个人有点不好,抬眼望去,发现那一桌又端上来两盘菜,看着蛮好吃的样子,立刻不要脸了,凑上前和气道:“……我刚刚跟你开玩笑的,你怎么也不叫住我呢。”他话说间往嘴里塞了点菜,热泪盈眶,娘的,真好吃! 祁真把盘子扒拉过来,含笑望着他。 无冤二话不说,放下筷子便亲切地握住了他的手:“少主,你看准备给我安排个什么差事?” 暗卫:“……” 凤随心:“……” 祁真双眼亮晶晶的,很高兴,嘴上温和沉稳道:“暂时没想好,先跟着我吧。” 无冤很痛快:“没问题!” 祁真知道无冤目前不是真心的,恐怕是打算吃够了便走,不过没关系,这人的性子他清楚,时间一长就会与他们交心了,毕竟一个人在江湖上流浪那么久,肯定是寂寞的,只是不清楚其他人现在在哪,结识起来会不会也这般顺利……哦,有一个倒是挺容易拐。 无冤见他一副要算计人的样子,生怕自己在没吃够前就被卖掉,不由得打断他的思绪:“少主,不吃饭?” 祁真回过神,嗯了一声。 饭菜很快上齐,左侍天和负责打下手的暗卫也坐了过来。祁真趁机为他们介绍了一下无冤。左侍天几人虽然心里不太赞成,但自知劝不了小王爷,便对无冤点了点头。 几人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收拾行李继续赶路,无冤对镇上的小吃仍是有怨念,跑去买了几份才与他们一起离开。左侍天尝了尝,笑着说应该很好做。无冤眨眨眼,顿时扑过去抱大腿喊亲哥,结果被左侍天及时避开了。 祁真有些怀念地望着,深深地觉得事情这样才叫正常。 凤随心看他一眼,跟着他迈上马车,问道:“你以前见过无冤?” “没有。”祁真知道他聪明,很快岔开话题,以参与绑架他的几个畜生为切入点,问了问如今的局势,得知世家大不如前,很多都没落了,不禁在心里啧啧了一声,暗道也难怪那些世家公子会冒险跟着肖衡造-反,看来是被萧安木整得混不下去了啊。 他好奇问:“我以前听说江湖上有四公子,基本都是世家的少爷,现在还有么?” “名存实亡,”凤随心道,“我先前对你说的武林盟主萧安木便是其中之一,另外两个三年前受了重伤,仍在养病,还有一个红央,基本不怎么参与江湖纷争。” 祁真恍然想起曾经在云纵山庄见过一面的红央,嗯了一声。红央家是四大商行之一,听莫惑说他家里的人打算让族人入仕途,所以之前长乐岛闹得那般厉害也没见他们露过面。他快速将这人略过,问道:“另外两个是怎么受的伤?” “与长乐岛有关……”凤随心道,简单对他说了说长乐岛与世家的仇恨。 祁真有些诧异,他本以为长乐岛会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邪派势力,谁知这一世仍是发展成了中立门派,他心中一动,又问:“那长乐岛是中立门派里最厉害的么?” “不是,”凤随心笑道,“还有风雨楼、无情门和解忧堂。” 祁真双眼一亮,激动道:“那你跟我说说他们吧。” 凤随心只当他是对江湖的事好奇,便细细介绍了一遍这三个门派,末了笑着问:“你觉得谁更厉害点?” 这还用问么?当然是我们天齐宫啊! 祁真想了想,中肯道:“各有各的长处。” 凤随心暗道一声你若知道这三个炙手可热的人物都和你有婚约,不知会做何感想,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继续与他聊天。 几人又走了大半天,祁真掀开车窗看了看,发现这好像不是去风雨楼总舵的路,问道:“我们要去哪?” 凤随心道:“双缘城。” 祁真心底一惊,急忙镇定:“去那里做什么?” 凤随心道:“我有个朋友住在那,咱们去问问他知不知道些什么。” 所以是要去风雨楼的分舵分舵问问莫惑现在在哪么?话说回来,那里的舵主仍是花笑言么?祁真压下心里的一丝丝激动,嗯了一声。 接下来的行程风平浪静,这天中午他们终于进了双缘城。 河岸柳树低垂,风随摆动,绿意盎然,看着便令人心情愉悦。祁真不由得想起曾在这里度过的那些日子,眼神遥远。 凤随心看他一眼:“在想什么?” 祁真下意识想回一句没什么,但话到嘴边便咽了回去,一脸憧憬道:“我在想若你的朋友知道他住在哪儿,我很快就能见到他了,真好!” 凤随心其实没打算把莫惑供出来,闻言静了一下,对上他的小眼神,破天荒有些不自在,说道:“走吧,先去吃饭。” 祁真点点头,跟着他进了双缘城最好的一家酒楼,结果刚刚迈上二楼就见两个熟悉的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神色顿时变了变。 这两人一个斯文秀气,脾气甚好的样子,是落枫山庄的薛疯狗,而另外一个冷淡俊美,身上的气势很盛,压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周围的桌子愣是全空了,正是风雨楼楼主,莫惑。 第163章 番外3 莫惑仍是初遇时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让人不敢随意放肆。 祁真鼻子一酸,只觉清醒至今的所有委屈都涌了上来,特别想跑过去扑进莫惑的怀里缓缓,但他知道这人根本不认识他,只能暂且忍下,然后将注意力转到薛疯狗身上,心里升起了一股浓浓的危机感。 俗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换成男的兴许也奏效,没有他在的这三年,万一薛疯狗和莫惑有了点进展……等等,旁边这几间雅间的门都开着,里面压根没人,不可能是座位不够,那这二人选在外面吃,应该是莫惑不待见薛疯狗,不想和对方坐在一个屋吧? 该! 他在心里哼唧了一声。 莫惑在他们上来的一瞬间就发现了他们,虽然凤随心易了容,但他仍能认出自家弟弟,便淡淡地看过去:“这些天去哪了?” “随便去转了转。”凤随心没料到竟能在这里遇见莫惑,原本正犹豫要不要打招呼,闻言便轻声一笑,懒洋洋地走上前。 薛公子不由得问:“这位是?” 莫惑简单答了句朋友,望向一旁的祁真等人。 “这是天齐宫少主,杨真。”凤随心介绍道,暗想既然双方见了面,再撒谎没什么用,反正小王爷还要在江湖上玩些日子,该知道的早晚会知道,不如大方点……他的念头一闪而逝,便将这二人的身份如实告诉了祁真。 祁真竭力维持着镇定,温和道:“原来是莫楼主和薛公子,幸会。” 莫惑点点头,没有开口。薛公子则笑得一贯和气,也道了句幸会。他们这张桌上共有两盘菜,显然也是才来不久。凤随心扫一眼,挑眉问:“换地方?” “嗯。”莫惑站起身,进了一旁的雅间。 祁真见薛疯狗紧随其后跟进去坐在了莫惑身边,顿时不爽,但面上没表现出来,带着无冤随便找地方坐下了。薛公子早已注意无冤,这时见房门关上,忍不住问了几句。祁真解释道:“他现在是我天齐宫的人,以后不会再随意伤人。” 薛公子下意识想说些什么,却瞥见凤随心坐在了莫惑另一边,急忙将视线转了回去。凤随心知道他能猜出自己是谁,干脆掀开人-皮面具,对他玩味一笑。薛公子握了握拳,语气如常:“果然是凤尊主。” 凤随心懒洋洋地应了声便不再理会他,开始与莫惑聊天:“你怎么来双缘城了?” 莫惑道:“找你。” 凤随心笑了:“我又走不丢。” 莫惑充耳不闻,淡淡道:“以后去哪提前告诉我。” 凤随心好脾气地说了句行,接着想起一件事,愉悦地补充说最近几天应该不会动地方。莫惑自然随他,见他要倒酒,伸手拦了一下,给他换了杯茶。凤随心无奈,但清楚大哥的脾气,只得听话。 薛公子的表情有些难看,强笑道:“我和莫楼主方才点的菜怕是不够,你们可有想吃的?我让小二加几个菜。” 凤随心问:“都点了什么?” 薛公子说了一遍菜名,凤随心静静听完,加了两个爱吃的,期间莫惑还警告了一句少吃辛辣的,导致薛公子的表情再次难看。 祁真看得津津有味,知道薛疯狗是觉得莫惑和凤随心的关系不一般,所以将凤随心看成了威胁,殊不知人家根本是亲兄弟。他压下幸灾乐祸的神色,瞥见小二把原先桌上的两盘菜和瓜果糕点端了来,便拿起两块点心递给无冤一块,低头开始啃另一块。 凤随心看向他:“你呢?” 祁真说了句都行,继续啃糕点,想让这人接着和莫惑说话,最好把姓薛的气跑……虽然有点不太可能,但气得想吐血还是可以哒! 莫惑也正望着祁真,见他好像很开心的样子,问道:“天齐宫建在哪?” 祁真一愣,完全没料到莫惑会主动与他搭话,这人的性子太冷,他本以为去了分舵才能找机会和对方聊聊的……他呆了呆才道:“北边。” 莫惑道:“不知是何时建的?” “很早了,”祁真道,“我们天齐宫一向不参与江湖事,莫楼主想必没有听说过。” 莫惑略微点头,没有再问。 果然是对天齐宫有些好奇才搭理他的,祁真虽然有了猜测,但还是很郁闷,顿时就不想吃东西了,默默盯着手里已经咬了的糕点看一眼,又看一眼,片刻后再看一眼,感觉扔了不太好,最终还是咬了下去。 “……”莫惑的余光能扫见他,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与祁真的猜测相反,莫惑对他的兴趣其实不小,至少比一般人要大。 凤随心如今的情况他们都清楚,能把祁真带在身边,肯定不会是一时兴起,绝对有某种原因,而在祁真这个年纪,听说过风雨楼楼主且第一次与他见面,态度能这般自然的,在江湖中基本没有,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刚刚祁真看他的眼神透着一丝复杂,虽说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被他察觉到了,这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 不过现在不适合探究,只能等饭后。 酒菜很快上齐。 凤随心大概也不喜欢薛公子的做派,与他交过数次锋,还故意弄得和莫惑有些暧-昧,可薛公子不愧是身经百战到连风雨楼一众都退避三舍的人,哪怕已经气得想拔剑宰了凤随心,嘴角的笑容仍是没怎么变,也没做出什么失态的举动,让祁真不得不在心里啧啧了两声,更加坚定了要把这人轰走的信念。 一顿饭吃得还算太平。 饭后,几人到了风雨楼分舵。 这里的舵主依然是花笑言,见自家楼主身边多出一伙人,便笑着迎了上来,接着听楼主简单介绍完祁真的身份,客气地对他们笑了笑,吩咐手下去准备房间。 祁真跟着他们踏上走廊,慢慢向后而行,来到分舵的小花园,只见池塘假山,松竹桃花,美得像是一幅水墨画。 有一人负手立于树前,一袭蓝袍,优雅沉静,正是邵沉希。 他侧身站着,垂眼看着盛开的桃花,似乎正在出神,此刻察觉到脚步声,看了他们一眼,几乎瞬间将目光投在凤随心身上。 凤随心挑眉:“你怎么也在双缘城?” 邵沉希笑道:“我若说是偶尔路过所以来小住几日,凤尊主信么?” 凤随心笑了一声,没有回答,走了过去。 邵沉希看向祁真:“这是?” “天齐宫少主杨真,这是沧澜宫的宫主,邵沉希,”凤随心为他们介绍,看着祁真,“赶了一上午的路也累了,你先去休息,等休息好我们再谈那件事。” 祁真乖乖点头。 凤随心道:“若是有其他事找不到我,就去找莫楼主,让他帮你。” 祁真又乖乖点了点头。 凤随心暗道一声这小王爷真是比姓薛的顺眼得多,便与邵沉希一起走了。 祁真望着他们的背影,陷入沉默。 凤随心以前也喝酒的,没见莫惑会拦到那种程度,如今看邵沉希竟也在这里……凤随心的情况是不是不太好了? 莫惑淡淡道:“杨公子在想什么?” 祁真回神:“他们认识多久了?” 莫惑道:“两三年了。” 所以凤随心当初还是去了沧澜宫的乾芷,肯定也看过上面的武功,难道天穹无境没突破?不,没突破与喝酒有何关系?那就是因为缠绵刻骨?祁真皱眉。 莫惑看他一眼:“怎么?” “……没什么,”祁真暗道得想个好办法将医圣的事抖出来,说道,“在下去休息了。” 莫惑垂眼看他,见他移开目光不与自己对视,嗯了一声。 凤随心离开后直接进了邵沉希暂住的院子,听见他问那件事是何事,笑得有些玩味:“保密。” 邵沉希道:“心情不错?” 凤随心懒洋洋地道:“下一句别问我这些日子去了哪。” “嗯,那等你何时想说了,何时再告诉我。”邵沉希目光温润,风度翩翩,一副脾气甚好的样子,但进门后就将人狠狠按进了怀里。 凤随心唇边溢出一声轻笑,迎接他略微霸道的热吻,呼吸渐渐变快。 邵沉希过了一会儿才克制着退开,手仍捏着他的下巴,拇指在那湿润的唇上摩挲了一下:“累么?用不用休息一阵?” “当然用,”凤随心漂亮的眸子染了一抹情-欲,妖孽得很,“不过你得陪着我。” 这暗示非常明显,邵沉希的声音立刻哑了些,笑道:“求之不得。” 话音一落,他把人打横一抱,扔在了床上。 艳丽的红衣一层层褪下,衬得皮肤惊人的白,邵沉希眸色暗沉,吻得更深,顺手扯下床幔,粗重的呼吸和破碎喘-息快速响了起来。 或许是曾在分舵住过,也或许对风雨楼的人都很放心,祁真这一觉睡得特别踏实,睁眼后只觉浑身舒畅。他抱着被子滚了两圈才起床,带着暗卫在小花园溜达,正要想个理由去找莫惑,只见花舵主笑着迎上前,客气道:“杨公子,我们楼主有请。” 祁真比吃饭时更惊讶:“他找我?” 花舵主道:“是。” 这次怎么又是莫惑主动,难道是对本王一见钟情?可能么!祁真压下不靠谱的猜测,维持温和的表情向前走:“他没说什么事?” 花舵主道:“没有。” 祁真应声,与他边走边聊,很快到了莫惑的院子。 花舵主目送他进门,转身离开,两步后猛地停住,等等,他刚才好像没带路吧,杨公子是怎么知道书房在这里的?太诡异了! 祁真这时已经走到莫惑对面的椅子坐下了,问道:“听说莫楼主找我?” 莫惑淡淡地嗯了声,抬眼看着他。 祁真道:“可是有事?” 莫惑不答,仍望着他。祁真微微闭住呼吸,镇定地与他对视,就在要再次开口时,只听莫惑问道:“我们以前见过?” 祁真心底的情绪控制不住向上蔓延,但笑得很自然:“应该没有。” 莫惑不置可否。 这人长相不俗,气质不凡,又不令人讨厌,他若真的见过,是不可能忘记的,但这人看他的眼神却让他觉得事情好像并不如表面上的这般简单……他沉吟一下:“你和凤尊主是怎么认识的?” “有歹徒闯进了我家要绑我和我大哥,是他救了我们,”祁真道,“然后我说想找个人,他便带着我出来了。” 莫惑问:“他之前说的事便是指找人?” 祁真一脸老实地点点头。 莫惑知道自家弟弟不会无缘无故管闲事,正想问问他找谁,只听房门被敲了几声,紧接着传来卫玄的声音:“楼主,一笑谷的两位谷主来了。” 莫惑:“……” 卫玄等了等:“……楼主?” 莫惑道:“知道了。” 房间重新静下来,莫惑沉默一瞬,看向面前的某人。祁真只觉这样子似曾相识,尚未弄清到底是不是错觉,只听他道:“这件事他肯定要让我处理,你帮我一个忙,我帮你找人,如何?” 祁真:“……” 原来不是错觉啊! 莫惑道:“怎样?” 祁真有些想笑,痛快道:“好。” 莫惑道:“不问是何事?” “不用问,”祁真很严肃,“只要能找到人,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在下也在所不辞!” 莫惑见他不像作假,暗道那人应该对他很重要,说道:“不是什么难事,是我一个长辈总催着我成婚,如今又找上了门,而我曾对他们说过我对女人没兴趣。” 祁真了然问:“莫楼主是想让在下做一回挡箭牌?” 莫惑道:“只需拖几日便可,我以后会向他们解释清楚。” 祁真微微一愣,心想这次竟只是应付了事,而不是要弄成情伤了? 哦对了,凤随心明显是出了问题,按理说一笑谷的两位谷主应该没心思催莫惑的……难道是莫惑还没想好要怎么对他们说,又不想为这点事分神,因此才想出这个简单草率的法子拖一拖么? 莫惑问:“如何?” 祁真道:“可以。” 莫惑解决一桩烦心事,稍微舒坦了点,问道:“你想找何人?可有线索?” “有,他身上应该戴着一个吊坠,像这样的。”祁真说着将自己的小金球拎出来,举着给他看。 莫惑:“……” 祁真对莫惑是很熟悉的,若旁人来看,肯定看不出这人在想些什么,可他却能看出莫惑僵住了,暗道果然是嫌弃本王啊! 哼! 等着瞧吧,本王既然能坑你一次,就能坑第二次! 他道:“莫楼主?” 莫惑道:“这东西你是从哪弄的?” “这是我的,”祁真顿了顿,详细地补充了一句,“从小就戴在身上,我娘给的,据说是出自一位老师傅之手,世上仅有一对。” 莫惑反应一下:“你的?” 祁真点头,表情认真。 莫惑:“……” 莫惑脑中的念头刹那间排山倒海便涌了上来,心想难怪当初三家的人都没找到那家人,原来竟是个小男娃,也难怪小锦会带着这人,那这小子之前复杂地看着他,是不是小锦说过什么……不对,小锦应该会先与他打招呼才对。 祁真观察他:“莫楼主可是有什么线索?” 莫惑极其冷静道:“没有。” 祁真装作很失落的样子:“哦,也不知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莫惑看着他,尚未想好到底还要不要用他当挡箭牌,却敏锐地听到外面响起少许对话和脚步声,立刻道:“我会帮你找,你可以收起来了。” 祁真应声,放下手,就这么让小金球坠在了外面。 “……”莫惑道,“你还是拿给我看看吧,我画张图交给手下。” 祁真顿时高兴,并未取下,而是颠颠地起身绕过书桌到了他面前,站着让他看。 莫惑:“……” 这小子是真傻还是故意的? 莫惑来不及思考,耳边听到房门要被推开,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今已经够乱了,千万不能让他娘见到这个东西,便一把抓住吊坠要扯下来。祁真曾被抢过一次小金球,早已加了分警惕,用手抓住了链子,但他的力气远没有莫惑大,当即猝不及防向前倒去。 下一刻,他只觉唇上一软,二人的唇紧紧贴在了一起。 祁真:“……” 莫惑:“……” 与此同时,房门“吱呀”开了。 一笑谷的两位谷主、卫玄、花舵主以及借着与前辈聊天的机会来找莫惑的薛公子同时望了过去,沉默一瞬,齐齐震惊。 第164章 番外4 莫惑猛地将人挡在身后用力按住,冷冰冰地扫向房门,简直不爽到了极点。众人下意识认为他是被搅了好事,二话不说砰地关上门。原本薛公子是想进屋的,结果被花舵主眼疾手快一把就拉了出去。 书房再次静下来。 莫惑立刻放开祁真,掏出方巾狠狠擦拭嘴唇,顺便把握过他的那只手也擦了几下,面色阴沉,感觉浑身都不舒坦。 祁真抓着小金球,愤怒地瞪眼,你竟然又这么明目张胆地嫌弃本王! 莫惑不等他吼出声,伸手点住了他的穴道。 “……”祁真继续瞪眼,眸子里带着些许凶狠,像一只炸毛的小兽。 莫惑呼出一口气缓解即将爆发的情绪,冷淡地告诉他这是意外,而且外面就是一笑谷的前辈,让他别乱叫,这才给他解开。祁真的目光在莫惑和被丢在桌上的方巾之间转了转,不太高兴。莫惑不搭理他,端起茶杯喝茶。 祁真问道:“你刚刚想抢我的东西?” “我是以防被人瞧见。”莫惑耐着脾气解释说觉出小球并非凡品且有些眼熟,担心扯出一段江湖旧事会对他不利,这才想遮一下。祁真面无表情听着他胡说八道,装作半信半疑的样子:“……真的?” 莫惑嗯了声,脸色依旧阴沉,淡淡道:“你先收起来,等我查清再说。” 祁真问:“那你查到后还会帮我找人么?” 莫惑顿时就想问他为何找人,却听院内传来自家老爹的一声干咳,知道那些人还在等着他们,便示意祁真先别提这事,带着他出去了。 几乎一瞬之间。 周围的视线齐刷刷都投了过去,神色各异。 众人方才只是扫了一眼,根本没细看。虽然薛公子坚持认为是祁真主动的,但其余人都清楚依莫惑的武功和脾气,若是不愿,别人是强迫不了他的,因此带了几分期待。 一笑谷的谷主藏好情绪:“这位是?” 莫惑知道他们肯定早已向卫玄打听过祁真,仍是郑重地介绍了一下,看向祁真道:“这两位是一笑谷的前辈。” 祁真礼貌地问声好,随便寻了一个借口离开,似乎是因为被撞见那事而不太好意思。莫惑盯着他的背影看几眼,将父母让进了门。薛公子犹豫一下,最终选择跟进去,想听听莫惑怎么说。 两位谷主进门第一句话便是:“你和他……” 莫惑淡淡道:“就是你们看见的那样。” 薛公子沉不住气了:“可你们不是今天才认识?” 莫惑反问:“这种事与认识多久有何干系?” 薛公子噎住,袖中的手握成拳,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 一笑谷的谷主多少有点怀疑儿子是故意找人搪塞他们,但转念一想儿子有洁癖,应该不会做这种牺牲,一时倒不确定了。 莫惑绕过书桌坐下,淡定地任他们打量。 另外一边,暗卫和左侍天跟着小王爷重新到了小花园。左侍天看一眼某人,暂时没开口,暗卫则忍不住了:“少爷,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祁真道:“没什么。” 暗卫道:“可属下听他们说你们……” 你们亲上了,亲上了!真的假的?万一有点什么……他们该怎么向皇上和煊王交待啊!这颗头还要不要了! 祁真道:“听说什么?” “……没事,”暗卫道,片刻后换了问法,“少爷他没欺负你吧?如果欺负了,我们揍他!” 祁真道:“你们打不过他。” 暗卫顿时斗志高昂:“不试试怎么知道,他要是真欺负你,我们绝对揍得他满地找牙!” 早就试过了,四打一都打不过的,祁真尚未想好该怎么说,余光扫见花舵主满脸微笑地凑了过来,不禁停了停。 花舵主笑得特别好看,亲切地将他劝进小亭,先是天南地北胡聊了一会儿,这才转向重点:“杨公子觉得我们楼主人怎么样?” 当然好,既漂亮又厉害!祁真在心里赞道,努力露出一丝不自在的神色,道:“他让你问的?” 花舵主道:“不不,楼主还在与两位前辈说话,我只是……” “我明白,”祁真的声音低下去,“你刚刚也看见了,对吧?” 哎哟好心疼,果然是被欺负了!暗卫立即对花舵主怒目而视。 花舵主摸摸鼻子,觉得还是楼主的幸福最重要,厚着脸皮道:“我们楼主挺好的,杨公子若不介意,能否告知在下事情的经过?” 祁真很挣扎,犹豫一阵才道:“就是……就是不知不觉聊起了男女情-爱,他问我可有婚约,又问我信不信一见钟情……” 几人完全没料到一上来便这般直白,深深地震惊了。 花舵主双眼放光:“然后呢?” 祁真装作很难以启齿的样子,低声道:“他说……觉得我很好……” 花舵主狼血沸腾:“再然后?” “……别问了,我们只是聊了聊,没什么的,”祁真顿了顿,解释道,“刚刚的事其实是个意外,你们千万别误会。” 他说罢对花舵主点点头,带着人转身就走,脚步还隐隐透着一丝仓促。花舵主目送他们走远,急忙将手下叫进来,围在一起说了这个消息。 众人默默反应一下,也惊了:“——什么?!” 花舵主怒道:“小点声!” 众人的样子比花舵主方才好不了多少,激动道:“不愧是楼主,直接就亲上了。” 另一人热泪盈眶:“楼主洁癖成那样,我还以为他要打一辈子光棍呢,原来是没看上合眼的,咱们终于要有楼主夫人了啊!” “这夫人可比薛疯狗强多了。” 花舵主担心道:“但杨公子似乎还没同意。” “没拒绝就是好事,”风雨楼一众道,“咱们楼主那么厉害,他会喜欢的。” “嗯,得让他和楼主多处处。” “对,还得注意一下薛疯狗,千万别让他吓跑夫人。” “嗯嗯!” “话说回来……”有人忽然道,“咱们楼主这些年连个人都没找过,对那种事会不会嗯……你们懂我的意思。” 其余人静默一瞬,不约而同看向花舵主。 花舵主拍板道:“好办,你们去找点画册来。” “是!” 于是这天莫惑与自家爹娘周旋完、打发掉姓薛的、决定去找某人谈谈的时候,路过一处拐角就听手下叫道:“什么?楼主对杨公子一见钟情了?” “对,然后拉着人家的手诉说衷肠,问人家是什么想法。杨公子被吓到了,本想走的,咱们楼主不干了,按住他就开始亲,霸气!” 莫惑:“……” “——什么?”先前的人更加震惊,“真的?” “这还有假,舵主和卫哥都看见了,就是害怕误会,舵主后来还特意问过杨公子,一见钟情的事就是听人家亲口说的!” 莫惑:“……” “还有,我们听舵主说杨公子当时好像正抓着胸前的衣服,你们说要是舵主他们晚去一会儿……会不会嘿嘿……” 莫惑冷淡道:“会怎样?” “还用问么,当然是,”众人说着意识到什么,猛地回头,齐齐惊了,干笑道,“楼楼楼主,好巧呵呵呵呵……” 莫惑瞥他们一眼:“花笑言呢?” 众人不敢停留,急忙跑去找花舵主。花舵主这时刚刚收齐画册,闻言抱着赶来,同楼主一起回到书房,讨好地放在了桌上。 莫惑道:“这什么?” 花舵主嘿笑道:“好东西。” 莫惑拿起一本翻开,一脸冷静地放回去,问他祁真都是怎么说的。花舵主便一字不差地重复一遍。莫惑暗道那小子倒是没说太出格的事,如此暧昧不清刚好能应付他爹娘,可坏的是让人想象的余地太大,却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以至于问题都出在了他身上。 这混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莫惑道:“他人呢?” “带着他的护卫去外面散心了,也不知今天回不回来,”花舵主忧心忡忡,“属下已经派人跟着了,不会出事的。” 莫惑微微点头。 花舵主劝道:“楼主,这种事吧得慢慢来,你别吓着人家。” 莫惑冷淡地扫他一眼。 花舵主害怕地向后缩缩,苦口婆心:“楼主我们知道你急……” 莫惑冷冷打断:“花笑言。” 花舵主识时务地闭上嘴。 莫惑道:“这事我心里有数,你们都在旁边看着,不许插手。” 您老自己来到底行不行啊!花舵主担心死了,但对上自家楼主的眼神,只得把话咽回肚,道声是,认命地走了。 祁真完全不清楚事情发展到了何种地步,而是去城内溜达一圈,等到快吃晚饭才回来,敏锐地觉出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很炙热,十分满意,暗道这才是风雨楼一众该有的态度。 众人早已望眼欲穿,特别想围过去说两句话,但又怕吓着人家,只得干巴巴地看着。花舵主方才得了楼主的令,此刻便快步迎上前:“杨公子,我们楼主请你书房一叙。” 祁真警惕问:“只有我?” 花舵主答得很是小心翼翼:“……应该。” 祁真道:“你能装作没看见我么?” 必须不能!风雨楼一众狠狠逼视花舵主。花舵主自然也不能扯楼主的后腿,说道:“只是聊聊,马上要吃饭了。”言下之意是做不了什么。 祁真犹豫一会儿:“那吃饭时你记得喊我们。” 花舵主道:“我会的!” 祁真这才勉为其难同意,风雨楼一众担心他会害怕,纷纷跟在了身后。 莫惑只听一阵嘈杂响起,不禁起身望向窗外,发现他的手下簇拥着某人进了小院,嘴里还不停安抚着“别怕啊,我们都在外面守着”、“受欺负了只要喊一声,我们一起冲进去救你”、“其实我们楼主平时不这样的,他就是一时情难自禁罢了”等等之类的话,而某人感激地看看他们,三步一回头地走向书房。 莫惑:“……” 莫惑过去开门,垂眼盯着某人。 祁真与他对视,神色无辜。 莫惑忽然觉得这小子有些欠打,一语不发将他让进门,耳边听着不知是谁对祁真喊了声敞着门,便砰地关上房门,特别冷酷无情。 哎哟不会真做什么吧?风雨楼一众目瞪口呆。 暗卫也在瞪眼,简直想破门而入把莫惑揍一顿,不由得看向左侍天。左侍天很淡定,告诉他们没事。暗卫急死了:“这怎能没事?” 左侍天心想依小王爷的性子,若真受了欺负恐怕早闹翻天了,何必忍,因此肯定有他们不清楚的内-幕,他道:“少爷没下令,守着便是。” 祁真又一次坐在了先前坐过的椅子上,问道:“莫楼主叫在下来,可是查到了小球的事?” 莫惑道:“你告诉他们我对你一见钟情?” “没有,是他们自己猜的,”祁真一副“和我没关”的样子看着他,见他微微眯起眼,试探问,“在下可是做错了?” 莫惑道:“你觉得呢?” 祁真思考一下:“那我应该说你拉着我的手痛哭流涕让我答应,不答应就死给我看?” 莫惑:“……” 祁真满脸的纯洁无害,二人对视半天,莫惑猜出这小子是不爽被自己嫌弃的事,忍着揍他的冲动,冷淡说了声不用。祁真眨眨眼,干脆再次问他小球的事。 莫惑不答反问:“你为何要找他?” “他以前救过我,我们当时做了约定,我隐约记得应该是他要来找我的,就一直等、一直等,可惜等了这么久都没见着他,”祁真目光坚定,“所以我就决定主动去找他了。” 莫惑很镇定:“找到他之后呢?” 祁真笑得有点不好意思:“这便是在下的私事了,总之绝不会害他。” 莫惑道:“那你是何时与他遇见的?” 祁真道:“儿时,好像只有三-四岁。” 莫惑立刻问:“那么小能记事?” “不能,说来也奇怪,我其他事都记不清,唯独只记得他,”祁真道,“这便是所谓的缘分吧。” “……”莫惑道,“人是会变的,这些年过去,你连他变成了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就贸然出门寻他了?” 祁真一脸认真:“嗯,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我都想见,而且我当时就感觉他出色,现在肯定会更厉害的。” 莫惑依然很镇定:“……这件事我会让手下留意,找到后会马上告诉你,这些天你便专心陪着前辈,记住别让他们瞧见小金球。” 祁真怀疑道:“你真是因为害怕扯出一段江湖恩怨?” 莫惑淡定道:“嗯。” 祁真暗道一声本王看你以后怎么收场,点点头,表示懂了。莫惑多少有些不放心,本想再嘱咐一句,忽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紧接着房门便被人用力敲了敲。 花舵主道:“楼主,杨公子,吃饭了!” 莫惑站起身,想起外面那些人看他的眼神,扫向某人:“记住,不只我对你一见钟情,你对我也一样,我们是两情相悦。” 祁真一愣,为难道:“但我不会。” 莫惑道:“你可以学,主动一点。” 祁真瘪嘴:“……哦。” 莫惑舒坦了,带着他向外走,察觉手忽然被握住,快速躲开:“怎么?” 祁真诧异道:“难道不用牵着手出去?” “不用,”莫惑走到一旁洗手,掏出方巾擦干净,接着回头扫一眼,见某人略微不爽地看着他,挑眉道,“怎么?” 祁真平静地说了句没事,率先出门。 凤随心被邵沉希折腾得有些狠,基本一下午都在卧室里耗着,如今才懒洋洋地出来。他抬头看着对面的薛公子,本以为这人会意有所指地说几句他与邵沉希的关系挺好,却见这人自始至终都没瞅他,当下有点稀奇。 薛公子此刻正在等祁真。 他从莫惑的书房离开后便想去找祁真了,结果得知祁真出了门,于是也去了外面,然后被风雨楼的人带着在城内转了半天,知道这些人故意捣乱,干脆回来守着,谁知祁真又被莫惑叫走了,便一直等到了现在。 祁真很快进门,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正大光明在莫惑身边坐下,温和地与众人打了声招呼,见到饭菜被端上桌,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胡萝卜,动作自然地放进了莫惑的碗里。 众人齐刷刷看过去。 莫惑看着祁真。 祁真也正望着他,一副“我心悦你,想对你好”的样子。 “……”莫惑忍下了。 祁真重新看向桌子,惊喜地发现菜里有青椒和香菜,便挑出来同样放进莫惑的碗里,换了双筷子低头扒饭,顿时痛快。 莫惑顶着他爹娘的视线,沉默地夹起来吃了,忽然心中一动,意识到这人先前是将站在了弱势的一方,不可能询问花笑言他的喜好,所以……祁真是怎么知道这些都是他不爱吃的东西? 祁真向他的碗扫一眼,换上先前的筷子又给他夹了点胡萝卜。 莫惑:“……” 祁真动作不停,再次挑了一大堆他不爱吃的。 “……”莫惑确定这小子是在为方才嫌弃他的事报仇,动动腿,想踩他一脚。祁真料到他会这样,早就躲开了,夹了点青菜,吃得特别香。莫惑不由得看看他,心底浮出一个荒诞的念头——这人似乎很了解他。 但是为什么? 祁真不理会他,继续吃饭。 莫惑身为风雨楼楼主,仰慕他的人实在太多,祁真知道只一味地对他好没用,干脆走了与先前一样的路和他唱反调,并且在报仇的同时令他起疑,如此他的目光才会一直放在自己身上,反正王妃最终肯定是自己的。 莫惑见他漂亮的眸子微眯着,似乎很愉悦的模样,乖巧得很,便暂时没与他计较。 一顿饭吃得和和气气。 饭后,祁真履行诺言,听到一笑谷的谷主叫他便乖乖去了,耐心陪着他们,直到天色渐暗才回屋,结果一抬头,发现某人正在等他,温和道:“薛公子。” 薛公子点头:“杨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祁真笑道:“好。” 风雨楼一众顿时紧张,他们夫人脾气那么好,人又那么软,会不会被薛疯狗吓跑了啊?哎哟,这可怎么办? 他们急忙分出一个人跑去通知楼主,剩下的都在附近看着,准备随时帮忙。 祁真跟着薛公子走到院内的石凳坐下,问道:“不知薛公子想说什么?” 薛公子的脸色不太好,虚弱一笑:“杨公子对莫惑……?” 祁真很不好意思:“被你看出来了?” 薛公子忍不住咳起来,像是随时能断气。 祁真看几眼,关心问:“薛公子身体不好?” “嗯,也不知能撑多久,”薛公子苦笑,“说起来,我与莫惑已经认识几年了……”他将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都说了说,末了又开始咳,甚至拿出方巾捂住嘴,咳了口血。 祁真很不是滋味,叹气道:“原来如此,你对他也是……” 薛公子神情凄苦。 祁真道:“在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薛公子双眼微亮,等着他主动退出。 风雨楼的人吓得脸色一变,立刻要冲出去告诉夫人千万别信,这时却察觉肩膀被按了一下,回过头就见卫玄和楼主不知何时来了,而卫玄会拦住他们,显然是楼主下的令。 他们一时都看向了楼主。 莫惑站在阴影下,静静望着小院,他倒要看看这小子会干些什么。 第165章 番外5 凤随心将莫惑与祁真的情况看进眼里,自知从大哥嘴里撬不出什么东西,吃过饭便把花笑言叫了过去,细细询问一遍经过,不可思议:“真亲上了?” “当然是真的,我们亲眼所见!”花舵主仍是很激动,“没想到楼主这么霸气!” 凤随心问:“那杨公子什么反应?” 花舵主更加激动:“出去散了一会儿心,回来与楼主谈过后便不怕他了,我感觉夫人应该也是喜欢楼主的!” 凤随心觉得这事有点意思,终于起身去找大哥,走到半路发现几个风雨楼的人在往祁真的院子跑,便叫住了一个:“怎了?” 那人道:“薛疯……薛公子去找杨公子了,听说闹起来了,楼主也在那里呢。” 凤随心顿时好奇,跟着他一起赶过去,刚刚迈进小院就听祁真的声音传了来,简直痛心疾首:“有你们这样当护卫的么!” 他望向声源,只见姓薛的正被他的护卫扶着,似乎是晕了,而祁真站在面前愤怒地瞪着他们。他不由得问了问左右的人,得知祁真方才骗薛公子莫惑来了,并趁对方回头的空当让左侍天点了人家的穴道,顺便一掌劈晕了。 他轻声一笑:“他这是?” 风雨楼的人笑得不行:“薛疯狗死性不改又装病,结果夫人信以为真,想把人送去解忧堂看看,薛疯狗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活该啊!”话音一落,那边祁真再次怒道:“身为家仆,竟然不为主子着想,你们安得是什么心!” 护卫试图把事情拉回原位:“……有有有了莫楼主,他就就就好了。” “胡说八道!莫楼主会医术么?”祁真说罢看向凑到身边的几名风雨楼的人,见他们齐刷刷摇头,道,“你们看看,莫楼主压根不会!薛公子病成这样你们怎么不知劝劝他?如此拖着,身子岂非越来越坏!” 护卫弱弱道:“我们公子的身子其实还好……” “都咳血了还好?对你们而言怎么才叫不好?”祁真用“你们是不是巴不得他死”的眼神看着他们,失望地摇头,“算了,我不指望你们了,把薛公子交给我,我找人把他送去解忧堂。” 护卫道:“……他不会去的。” 祁真眯起眼,王爷的气场全开:“他不去你们就不管了?这是人话么?” 护卫:“……” “我知道薛公子的心思,也懂他,”祁真心痛道,“正因为我懂,所以更清楚要先养好身子,否则什么都是妄想,你们说呢?” 护卫:“……” 他们还能说什么? 祁真满脸正义,最后问:“是你们送,还是我找人送?” 护卫僵住,风雨楼一众见状跟着帮腔,“他到底是不是你们的主子啊?” “这样了都不带着他看大夫,是不是想等他彻底病倒换个主子?” “哎哟,太阴险!” “难道是落枫山庄的死对头派来的?” “有可能!” “……”护卫在众目睽睽下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总不能坦白说公子没病,只得把人一扛,快速离开。 祁真看向身边的人:“劳驾,给他们准备个马车,要好一点的。” 风雨楼一众都要笑抽了,一直强忍着,颤声道:“夫……杨公子放心,我们会挑几匹快马,争取尽快送薛公子就医。” 祁真点头,维持着担忧的模样目送几名护卫跑走,幽幽道:“也不知解忧堂的人有没有办法。” 风雨楼一众稀罕死他了,急忙安抚:“解忧堂的人都很厉害,会治好的。” “但愿如此罢。”祁真轻轻叹息,与他们聊了几句,示意他们早些休息,然后便溜达着回屋,往床上一扑,埋进枕头里笑得不可抑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暗卫:“……” 左侍天:“……” 让你装病吐血,本王成全你!祁真的肩膀一抖一抖的,但好在记得控制着音量,没有笑得太张狂。暗卫默默看看他,动作一致看向左侍天。 左侍天咳了声:“少爷,小心隔墙有耳。” 祁真快速收敛,坐起身,双眼亮晶晶的,显然心情不错。左侍天吩咐两名暗卫去外面守着,确定没人凑近偷听这才问:“少爷不喜欢薛公子?” 祁真道:“嗯。” 暗卫忍不住了:“少爷对莫楼主……?” 祁真不想撒谎,诚实道:“我看上他了。” 暗卫:“……” 祁真目光坚定:“我要把他弄到手,让他当我的王妃。” 暗卫:“……” 祁真道:“所以你们得帮我,别给我拖后腿!” 暗卫被刺激得大脑空白,一个字都说不出。左侍天尚有理智,静默一下道:“少爷,你和他才刚认识,根本不了解他。” “我很了解,”祁真顿了顿,“我这样说兴许你们不信,总之我是认定他了,大哥二哥那边我自有办法,你们不用担心。” 左侍天见他连那两位都考虑过了,便知他恐怕是来真的,只得沉默。暗卫见状也知劝不了,回想莫惑那身气势,暗道绝不会是在下面的人,心疼地看看小王爷,壮着胆子摸了把他的头。 莫惑这时已经回到了书房。 凤随心一路跟着他,眼底满是笑意:“你觉得他怎么样?” 莫惑脑中瞬间闪过一个词:蔫坏。 不过坏得并不令人厌恶,相反还很讨喜,连他心里也有些想笑。 其实祁真与薛舒岚根本不认识,亦不清楚人家的秉性,得知薛舒岚抱病,想送人去就医也无可厚非,但不知为何,他就觉得那小子是故意的。 他问道:“你与他说起过薛舒岚的事?” “没有,我连你的事都没说过,”凤随心笑道,“怎么,你怀疑他是成心的?” “嗯。” 凤随心道:“兴许是别人对他提过几句,也或许那姓薛的长得就让人想虐,”他有短暂的一顿,语气玩味了些,“再或许……他不是喜欢你么?想赶走薛舒岚很正常。” 莫惑充耳不闻,而是忽然想起晚饭时候的事,便将卫玄叫了来,方才趁着人多,他让卫玄问了几件事,如今应该有结果了。 卫玄道:“楼主,他们都说杨公子没向他们问过话。” 莫惑道:“他的手下呢?” 卫玄道:“也没有。” 所以那小子到底是从哪知道他的喜好的?如今加上薛舒岚的事……莫惑只觉先前模糊的感觉又回来了——祁真似乎对他们很了解。 他看向自家弟弟:“真有天齐宫?” “算是,”凤随心没有隐瞒,“他姓祁,天家的人,他说是天齐宫少主,确实没有骗人。” 竟是当朝小王爷!莫惑与卫玄皆是一惊,紧接着莫惑问:“你去皇宫干什么?” 凤随心的神色没有半点不自然:“闲着无聊,去转了一圈。” 莫惑简直不知该说他什么好,看了他一眼,干脆将思绪转到先前的事情上。 若他方才还在怀疑祁真是故意接近他们,等得知那小子的真实身份后便打消了念头,因为朝廷想插手江湖也不会先拿他开刀,更不会让一向得宠的小王爷亲自出面,更何况还有小金球在,所以那小子确实是要找人。 凤随心看着他:“你在想他的事?” 莫惑问:“他当初是如何对你说的?” 凤随心便简单叙述了一遍,包括曾撒的谎。莫惑听到他对祁真说要找的人已经结婚生子,想起祁真的态度,暗道只是说声谢谢,那小子搞得这么暧-昧作甚?到底哪一句是真的? “你又在想他?”凤随心笑得别有深意,“说实话,你觉得他怎么样?” 莫惑冷淡道:“欠揍。” 凤随心一直在观察他,猜出大哥与祁真的关系恐怕不是花笑言以为的那样,闻言便笑了笑,感觉大哥不像对待其他初遇者一样将人无视得那么彻底,起身道:“我看他挺好的,你可以试试,总不能真的一个人过一辈子。” 他走了,书房又一次恢复安静。 薛公子大概是觉得哪怕回来也会被打晕送走,因此暂时没折回。祁真大为满意,专心陪着一笑谷的前辈,得空了便去莫惑的书房里逛荡,刚开始还会问几句找人的进展,后来则径自拖着椅子坐到莫惑身边看书。 莫惑原本不习惯与人亲近,但奇怪的是并没觉得厌烦,而且这小子也不闹腾,便干脆随他,顺便问了问当初为何要给他夹那些菜。 祁真诚恳道:“那几样都是我喜欢的,我想对你好,就夹给你了。” 莫惑沉默地与他对视一会儿,问道:“那为何故意赶走薛舒岚?” 祁真道:“我看他不顺眼。” 莫惑点头:“这次倒是挺诚实。” 祁真厚颜无耻:“我一向如此。” 莫惑不置可否,淡淡道:“我听凤尊主说你找人为的是说一声谢谢?” 祁真讶然:“这你也信?” 莫惑:“……” 祁真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才刚说完自己一向诚实,眨眨眼,补充道:“我不只是要道谢,还有别的事找他,这不能告诉你。” 莫惑垂眼看书,懒得搭理他。祁真便抓过面前的水果开始啃,片刻后见卫玄进来给了莫惑一张纸条,顿时双眼发亮。莫惑对此已经习惯,简单看完最近的消息便递给了他,知道他又要问东问西,于是等着一一作答。 卫玄将他们的情况看进眼里,笑着退了出去。 风雨楼的人最近也在观察他们,渐渐有些不满了,不由得围成一个圈:“就这么天天凑一起说话啊?楼主的魄力呢?” “虽说吓着人家不太好,但现在感情有了,完全能更亲近一点嘛。” “就是,万一夫人嫌弃楼主太冷淡,不搭理他了怎么办?” “哎哟千万不能这样,好不容易找的夫人啊!” 众人越说越担忧,忍不住找到了花舵主。花舵主听他们说完也担心了,这天便趁着夫人出来溜达的空当叫住了他,问他住得可还习惯,与楼主相处得如何。 祁真道:“还可以。” 花舵主试探问:“楼主有没有欺负你?” 祁真道:“没有。” 花舵主道:“那你们平时都干什么?” “看书闲聊,”祁真看他一眼,“怎么?” 难道楼主没看那几本画册?花舵主想了想,又问:“楼主没提让你和他睡一个屋?” 祁真转转眸子,温和地笑道:“没有,我在客房睡得好好的,去他那里做什么?除非是房子忽然不能住人了。” 花舵主愣愣地反应一会儿,眼睛一亮:“有道理!” 祁真装傻:“什么?” “没事!”花舵主扔下一句,快速跑了。祁真维持着不解地眼神目送他在视线里消失,哼着小曲慢悠悠回到了书房。 当天晚上,祁真刚刚洗完澡只听砰地一声大响,窗户被人狠狠撞散了,原因是分舵的两个人切磋时太亢奋没控制住,导致撞了进来。花舵主闻声而来,看看屋里的惨状,说道:“看样子是不能住了。” 祁真对他简直不能再满意了,叹气道:“那我去别处睡吧。” “别的房间也让他们撞了,暂时没空房,”花舵主提议,“杨公子不如去楼主那里睡一晚好了。” 祁真怀疑地看着他:“该不会是你们故意的吧?” “不是,真是巧合。”花舵主说着再次劝他过去,最终成功说服夫人,颠颠地带着他去了楼主的卧室。 莫惑已经听见了动静,此刻便沉默地盯着花笑言看一阵,接着看向祁真,见他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将人让进了门。 祁真有点紧张,但好在之前一直是与这人睡在一起,很快调整好了状态,爬上床向里面一窝,默默盯着他。 莫惑看他一眼,翻身躺好:“睡吧。” 祁真乖乖应声,又看看他,闭上了眼。 或许是莫惑在身边,他感觉非常踏实,很快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察觉到身侧的人,恍然回到了并未分开的时候,迷糊地凑过去,伸爪子抱着他。 莫惑立即清醒,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祁真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冷香,只觉熟悉不已,在他颈窝蹭蹭,继续睡。 “……”莫惑拎住他的后领向外拉。 祁真皱眉哼唧一声,又向他缩了缩。 莫惑:“……” 祁真总感觉少点什么,在他脖颈吧唧亲一口,咂摸一下嘴,这才满足地陷入更深一层的睡眠。 莫惑:“……” 莫惑反应一会儿才回神,下意识想把他弄下去,但转念一想这小子好不容易老实,要是折腾他,搞不好会再亲自己一口,便僵了一下,终究没有动。他摸摸脖子,掐了一把某人的脸,暗道一声睡相真差,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不像上次那般反感了。 他不习惯身边有人,本以为要半天才能睡着,但令人意外的,他很快就有了睡意。 梦里是一片淅淅沥沥的声音,小雨打在树上,沙沙作响。 暖色的光线晕过床幔,将这一方天地映得暖融融的,祁真躺在身边,呼吸绵长而均匀,他点了这人的穴道,扳起下巴狠狠吻了过去。 他猛地睁开眼。 窗外天光的大亮,又是崭新的一天。 胸腔内蔓延的强烈的占有欲还未散尽,他垂眼看着祁真,目光下意识在那唇上转了转,迅速回神,决定去洗把脸。 祁真醒后身边已经没了莫惑的影子,他在床上滚了一圈,伸了个懒腰,愉悦地起床穿衣。 一笑谷的两位谷主这次出门为的便是来找大儿子,谁知竟见他找了一个人,并且经过观察不太像是装的,终于满意。而荣夫人前天从大儿子那里得知几位有名的花匠要在蟠城开一个花会,想买些花种回去,于是便决定离开了。 他们前脚刚走,薛公子后脚就杀了回来。 祁真立刻跑去接他,皱眉道:“这才过去几天,你是不是没去解忧堂看病?” “我知道杨公子是为我好,所以去了,”薛公子道,“不过我们在半路遇见一位神医,他说我的病能治,开了一副药,让我按时喝便可。” 祁真问:“什么神医,别让人骗了?” 薛公子道:“不会,那药我喝过几次,确实好了很多。” 祁真问:“方子呢?” 薛公子在心里冷笑一声,将事先准备好的药方拿出来给他看。祁真自然是看不懂的,敷衍地点点头:“只喝这个就行?没说喝多久?” 薛公子道:“一日三次,调理几个月便行。” “那就好。”祁真扶着他回屋,嘱咐他好好休息,等到了午时便亲自去厨房吩咐家丁熬药,端着给人家送去,温和道:“来,熬好了,趁热喝。” 薛公子盯着这碗黑乎乎的东西,深吸一口气,忍下了。 祁真很是欣慰,交待他的护卫好生照顾他,三步一回头地出门,到了傍晚继续给他送药。薛公子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说道:“这种事以后交给他们就好。” “不行,他们先前就不怎么管你,我太不放心,”祁真吹吹碗上的热气,递给他,“给,喝吧,只要我在一天,便会照顾你一天。” “……”薛公子的脸都绿了,端过药一饮而尽,扯扯嘴角,“其实我最近觉得好了很多,不用喝得太勤。” “那怎么行,”祁真教育道,“身子是本钱,你才刚好一点,千万不能大意,药不能停啊!” 薛公子:“……” 祁真又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维持着温和的表情进了书房,走到平时坐的椅子坐下,趴在桌上闷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莫惑抬眼看他:“去送药了?” “嗯。”祁真坐好,漂亮的眸子满是笑意。 莫惑手指一动,想揉一把,但及时忍住了,问道:“你知道他是装病?” 祁真道:“猜的。” 莫惑道:“为何会看他不顺眼?” “就是不顺眼,没为什么……”祁真说着见卫玄进来了,便收敛了些,听到他说封晏已经出发,不日便到,顿时一愣,联系一下莫惑有意支开父母的举动,再次确定凤随心是出了问题。 莫惑挥手让卫玄出去,察觉祁真在走神,问道:“在想什么?” 祁真看着他:“你最近会一直在分舵?” 莫惑道:“应该,怎么?” 祁真道:“我有点事要离开一下,过段日子再回来。” 莫惑立刻问:“去哪?” “保密。”祁真微微一笑,起身出门,仰头看看天际的霞光,暗道医圣可千万要活着,不然就白跑一趟了。 他说走就走,休息一晚,转天一早便出发了。莫惑站在门口送他,望着他迈上马车,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烦躁,特别不痛快。薛公子则松了一口气,目送马车离去,走到莫惑身边好奇问:“杨公子这是要去哪?” 莫惑不答,冷淡地扫他一眼:“你早晨喝药了么?” 薛公子:“……” 第166章 番外6 祁真虽然走了,但无冤却没动,原因是祁真不确定莫惑他们会不会突然离开,加上要盯着姓薛的喝药,所以需要一个人留下。无冤与他们相处一久,已经没了走人的心思,干巴巴地拉着少主的爪子,生怕被抛弃,直到听见他再三保证会回来才松开。 风雨楼一众也是万般不舍,再次围成一个圈。 “之前明明没听说有什么事的,刚和楼主睡一屋就要走,不是楼主又把人吓跑了吧?” “不能啊,无冤不是还在么?” “那万一他偷偷溜了呢?”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楼主的态度,他竟然没跟着!” “就是,分舵能有什么事需要他忙?果然是吵架了吧!” “啊,难道是薛疯狗说自己有救了,夫人想把楼主让给他?” “不不不这不是真的,他会回来的,无冤不是还在呢么,还在呢——!” 众人想了不少可能,大部分都不太乐观,于是一边盯紧无冤,一边暗搓搓地观察楼主,发现他的神色似乎比以往更冷,越来越觉得是吵架了。花舵主简直操碎了心,跑去找楼主,问道:“不去追夫人?” “不去。”莫惑淡淡道,头也不抬地看着手里的书。 花舵主道:“夫人的脾气挺好的,要是闹别扭哄哄就行……” 莫惑打断:“他是有事。” 花舵主很怀疑:“真的?那你为何不跟着?他心地那么善良,若被人骗了怎么办?其实分舵没什么事的……” 莫惑冷淡地扫向他。花舵主顿时闭嘴,想劝又不敢开口,在桌前来回晃荡两圈,见楼主又扫了他一眼,只得慢吞吞向外蹭,吱呀一声关上了门。莫惑便继续看书,片刻后看向旁边空空如也的椅子,又是一阵烦躁。 胸腔里仿佛空了一块似的,令人集中不了注意力。 他干脆放下书,静静坐着。 祁真走后,他没有再做奇怪的梦,但却不只一次回忆起梦里的画面,好像一颗种子发了芽,可又朦朦胧胧地感受不到实感,搞得他几乎有一点想把那个人抓到身边吻一下试试。 “楼主。” 卫玄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莫惑抬起头,接过递来的纸条看完,与先前的三张放在一起,问道:“他去了哪?” 卫玄道:“还在往南走。” 莫惑微微颔首。 卫玄见他没有要问的,便出去了。凤随心这时恰好进来,走到祁真常坐的那把椅子坐下,笑道:“我看你这两天心情不太好,是因为他?” 莫惑冷淡道:“不是。” 凤随心挑眉:“所以你确实心情不好?” 莫惑的语气半点不变:“没有。” 凤随心漫不经心应了声,没有再问,陪他坐了一会儿,忽然道:“说起来,我记得某人好像在半路特意问过我钟离昊的事,搞不好是因为想起了什么。” 莫惑顿时看向他,摸不准他是不是在故意诈自己。凤随心与他对视一眼,懒洋洋地站起身:“兴许我猜错了,他真是有别的事做,走了。” 他说罢开始向外走,莫惑几次想叫住他,但脸颊却在发僵,完全不知该如何说,神色便不太好看了。凤随心出去前快速回头看看他,笑了一声:“逗你玩的,既然在乎就去找他吧,他可是第一次出远门,一时不慎或许会吃亏,”他停顿一下,笑得别有深意,“缘分这东西果然神奇,才过去几天,你就对他动心了。” 莫惑充耳不闻,吩咐道:“封晏正往这边赶,你最近别乱跑。” 凤随心笑道:“那封晏来了,你就去找他?” 莫惑沉默一瞬:“嗯。” “一言为定。”凤随心笑了笑,转身离开。 莫惑看着他的背影,垂下了眼。 他不清楚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凤随心的天穹无境虽然已经突破九层,不至于爆体而亡,但内体的缠绵刻骨却积累了太久,终于到了无法用内力压制的地步,如今凤随心已到巅峰,之后会慢慢变得虚弱,不到一年又会卧床不起,回到原先的状态。 若封晏最终也没办法,凤随心恐怕会衰弱致死——这也是凤随心最不想要的一个死法。 所以前些日子凤随心忽然失踪,他和邵沉希才会这般紧张,一起出来寻人。可他刚刚那一声嗯,却让自家弟弟答应了留下等待封晏,愿意腾出极其有限的时间,陪着封晏和他们试一试。 ——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他在心里叹息一声,只知无论如何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便放弃。 他坐了片刻,扫一眼旁边的空座,想到很快就能把某人抓回来,沉闷的心情稍微缓解了些,当然,他绝不承认是因为能再次见到某人的缘故。 日子一晃而过,这天封晏终于抵达分舵。与此同时,暗中跟随祁真的手下也传来了消息,说夫人正向回赶,估计是忙完事了。 莫惑最近刚好在思考见到祁真后,若那小子问起自己为何出门,该给一个什么合理的理由,闻言大为满意,干脆耐心等着。第十三天的中午,只听外面一片喧哗,顿时抓紧了手里的书,镇定地坐着。 “楼主,”卫玄快步进门,一向沉稳的声音透着些许颤抖,“杨公子回来了,带回一个人。” 莫惑僵住,紧接着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淡淡问:“哦,是谁?” 卫玄道:“医圣前辈。” 莫惑的神色彻底变了,急忙出去,经过再三确认发现这人果然是消失已久的医圣,不由得望向祁真,却见他在盯着封晏看,想也不想便凑过去挡住了他的视线。 祁真的目光转到他身上,问道:“薛公子呢?” 莫惑道:“大概是不舒服。” 如今封晏住在分舵,薛舒岚为了防止祁真一时兴起拉着封晏给他把脉,这天自然是不会轻易出现在祁真面前的。 祁真哦了声,表示非常担心,快速跑过去看他。 薛公子装作很惊喜的样子:“杨公子回来了。” 祁真关心地打量他:“我听莫惑说你不舒服,怎么样了?” “我没事,”薛公子扬扬手里的纸,解释道,“是今天家里寄来一封很重要的信,我在看信,这才没出门。” 祁真道:“原来如此。” “嗯,这信比较机-密,杨公子你看……”薛公子歉然地望着他。 “我明白。”祁真很体贴,扳着凳子后挪了一丈,坐在那里雷打不动地望着他。 薛公子:“……” 护卫:“……” 薛公子没有成功将人轰走,简直想吐血,只能装模作样把信看完,下意识想愁云惨淡一番,也好找借口静静,但转念一想这人很可能会认为自己身体不好反而将封晏叫来,最终便维持着僵硬的笑脸,识时务地把几张纸收了起来。 祁真重新凑过去,打量几眼:“你气色不错,看来那个药果然有效。” 薛公子笑着点头。 祁真道:“我们出去转转,别总闷在屋里。” 薛公子道:“好。” 二人慢慢到了凉亭,如今花开满园,看着便令人心情愉悦。薛公子觉得气氛不错,暗想不如和他去外面吃,顺便问问他和莫惑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而还未开口,就听他说这次出门找到了医圣,微微一惊:“那个三大高手之一的医圣?确定是他?” “莫楼主看过,说是他,”祁真温和道,“我听说他的医术很高,回头让他给你看看,好好再调理一下。” 他来的路上已对医圣介绍完薛疯狗的情况,医圣答应他会开一副好药。 苦死你!哼! 薛公子僵了僵,换上凄苦的神色,轻声道:“其实我一直想问,杨公子治好我,是不是想让我从此别再缠着莫楼主?” 祁真一愣,只听他继续道:“我若离开,杨公子便能安心与莫楼主在一起了罢,要真是如此,杨公子只需说一声,在下便会立刻回家。” 你哪怕不滚,莫惑也是本王的,而且我们是有婚约的好么!祁真道:“嗯,回吧。” 薛公子:“……” 护卫:“……” 一般人听完那番话会这样直白地赶人么! 薛公子一口气霎那间憋在胸口,紧接着意识到终于可以与这人撕破脸,不需要再装了,顿时精神一震,这时却听他若有若无地叹息了一声,将要出口的话不禁一停。 “我这样说,你是不是便会觉得我治好你,真的是想让你离我们远一点?”祁真并未看他,而是望向满园的扎紫嫣红,眼神遥远,“我们天齐宫已经存在了近百年,但你可知为何一直未在江湖中露过面?” 薛公子道:“为何?” “因为我们生来便带着天族血脉,”祁真道,“这也是我能顺利找到医圣前辈并带回来的原因。” 薛公子不由得问:“你们不是偶遇?” “前辈消失已久,这些年不计其数的人找过他,岂是那么容易就能碰见的?”祁真道,“这是我算出来的,我们族的人一生中能卜三次卦,每次要用五年的寿命来交换,你就没想过为何封公子会来么?因为莫楼主需要神医,但封公子不一定能处理莫楼主交办的事,所以我便找来了医圣前辈。” 薛公子与护卫只觉匪夷所思:“真的?” 祁真点头:“自然。” 薛公子道:“就因为他需要神医,你便耗了五年的寿?” “谁让我喜欢他呢,”祁真见他僵了一僵,叹气道,“不过哪怕我已损了寿命,也终究是窥探了天机,这是不被允许的,兴许便会遭到报应就此消失,而我走以后,他又是一个人了。” 薛公子和护卫一时都有些动容,前者张了张口:“所以你才想治好我?好让我能陪着……” 他尚未说完,猛地扫见莫惑自旁边的假山后走了出来,却不知听了多少进去,瞬间闭嘴。祁真原本正在酝酿情绪,此刻见他们的面色不对,默默反应一下,快速回头,顿时对上莫惑冷冰冰的双眼。 “就算又剩我一个,我也不会找别人,”莫惑上前拉起他的手,看向薛公子几人,“病好了就回家,不送。” 祁真被拉走,看看二人交握的手,又看看他的神色:“莫楼主心情不好?” 莫惑冷淡道:“闭嘴。” 祁真暗中观察,发现莫惑对他的态度有一丝转变,立刻挣开,扔下一句等等他,跑回到了凉亭。他原是计划戏弄姓薛的一番,让这人也尝尝被博取同情的滋味,但如今莫惑那边终于有了进展,他便不想与薛疯狗玩了。 他亲切地拍拍薛公子的肩:“刚刚逗你玩的,乖,听他的话赶紧滚吧。” 薛公子:“……” 护卫:“……” 祁真不再理会他们,颠颠地跑回到莫惑身边,亦步亦趋跟着走了。 薛公子有些风中凌乱:“他这次说的是真的,还是不想让莫惑知道实情,故意赶我走?” 护卫木然道:“不知道。” 祁真被莫惑拉进书房,紧接着被按在了平时坐的椅子里。莫惑捏起他的下巴,近距离盯着他的双眼,身上气势很盛:“寿命的事是真的?” 祁真不想让莫惑因为感激他而和他在一起,实话实说道:“当然是假的,这么扯的事你也信?” 莫惑神情不变:“那你为何知道医圣在那里?” 这事虽然太扯,却令人不得不信,因为他方才问过一直暗中跟随他们的手下,得知这小子是直奔崖底,目的非常明确,不像巧合。 “这个我以后告诉你,总之不是算的,”祁真伸爪子拍开他,“你也不想想,我若真会卜卦,早就算出小金球的主人在哪了,何苦找你帮忙,再说我压根不知道你需要神医,更不喜欢你,损寿命帮你干什么?” 莫惑听到前面一句原本缓和了些,可待听到最后一句,脸色立刻又难看了。 祁真看着他:“你怎了?” “……没事,”莫惑迅速恢复如常,走过去坐下,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最近各处传来的消息,看么?” “看。”祁真接过来翻了翻,发现这是从他走后开始攒的,所以莫惑是对他动心了吧?不对,万一莫惑对他好,是由于他是当年的奶娃娃怎么办? 祁真想了想,忽然道:“对了,当年与我在一起玩过的小孩家里是开医馆的,你看能不能顺着这个线索找到人。” 莫惑很镇定:“以前开医馆,不代表现在也开,与其找他,不如专心找有小金球的人。” “可我真正想找的其实是开医馆的小孩呀,”祁真道,“我找小金球的主人,除了道谢外,主要目的便是问他那个小孩现在在哪。” 莫惑反应一下:“……什么?” 祁真满脸认真:“因为我喜欢他。” 莫惑冷冷道:“出去。” 祁真一怔:“嗯?” 莫惑道:“我让你出去。” 祁真深深地觉得终于和以前一样了,起身道:“好吧,那我去找封晏,我总觉得他眼熟……” 话音未落,手腕被人一把握住狠狠带了过去,祁真猝不及防,猛地跌进一个熟悉的怀抱,抬起头,对上一双暗沉的眼。莫惑那一瞬间闪过了无数阴暗的念头,但他毕竟自制力超强,这个空当便回过了神。 他正要想个借口应付,只见怀里的人快速爬起来,笑着搂着他的脖子,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莫惑:“……” 祁真道:“骗你的,反应这么大,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莫惑:“……” 祁真道:“我也喜欢你。” 莫惑:“……” 祁真在这张精致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波动,干脆凑过去吻他。莫惑扳着他的下巴拉开距离,低声问:“这次是真的?” “嗯……唔……”祁真只发了一声便被吻住,闭上眼,顺从地张开嘴。 唇舌交缠,感觉超乎想象的好,莫惑吻得更深,半晌才放开他,把人抱好,看着他眼底泛起的水汽,在他额头吻了吻,想起这人若一开始就喜欢他,卜卦的事便又有可能了,问道:“为何知道医圣在那?” “说了以后告诉你。”祁真平复一下呼吸,打了哈欠,向他缩缩。 莫惑知道他赶路累了,便将人抱起,在一干人等激动的注视下去了卧室。 祁真睡了两个时辰才醒,睁眼就见莫惑坐在旁边看书,只觉这画面太怀念,不由得伸爪子扑了过去。莫惑接住他,捞进怀里揉了两把。祁真便抱好他,在他颈窝蹭蹭,满是依恋。 莫惑目光放柔,陪他待了片刻,拉着他出去散步,准备吃晚饭。 暗卫与左侍天的脸色都不太好,沉默地在后面跟着,有些阴郁。祁真想告诉他们不用跟,但对上他们的神色,忽然想起他们参与了找医圣的全过程,后来听见他对薛疯狗说卜卦的事,理所当然就信了几分。 他立即停下道:“卜卦的事是假的,你们别信。” 暗卫特别沉痛:“哦。” 他们私下讨论过,觉得这一定是皇家的秘密,他们小王爷耗了五年的寿命,五年! “……”祁真道,“真是假的!” 可能么?一般人谁会想到山谷深潭能困一个人呀!暗卫继续沉痛。 祁真:“……” 祁真于是带着他们随便找地方一窝,花了小半个时辰才让他们勉强相信自己没有折寿,而此刻也恰好到了饭点,他便颠颠地跑去找坐在不远处的莫惑,双手交握一起进了大厅,亲昵的模样让凤随心瞬间诧异。 他本以为他哥要费些工夫才会认清感情,之后又要费些工夫搞定小王爷,谁知才一下午过去二人就在一起了,这也太快了,发生了什么? 邵沉希夹了点菜放进他的碗里:“想什么呢?吃饭。” 凤随心这才回神,笑着收回了目光。 祁真与莫惑既然在一起,便不会去睡别处,饭后自然而然与他回到了他们的小院。 莫惑拉着他走到石桌坐下,示意手下取来一壶酒:“喝么?酒三娘酿的,知道酒三娘么?” 祁真道:“知道,这是什么?” 莫惑道:“杏花湖。” 祁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猜测是这三年中新创的,顿时点头,完全不清楚某人的险恶用心。莫惑是存心要灌他,而这种酒口感不错且后劲大,等到察觉已经醉了。 二人边喝边聊,不一会儿便干掉了一壶,祁真毫无所觉,喝完还高兴地与莫惑去洗了一个澡,被按住缠绵地吻了半天,等到被放开才觉出晕乎,双眼迷蒙,伸爪子抱住了他。 莫惑将蔓延的情-欲强行压下,扳起他的下巴打量一眼:“醉了?” 祁真逞强道:“没有。” 莫惑问:“真喜欢我?” “嗯,”祁真亲他一口,摸摸脸,“爱妃。” “……”莫惑确定这小子是喝醉了,开始问他医圣的事,虽然祁真一直强调与寿命无关,但他还是不踏实,一定要问清楚才行。他道:“喜欢我就对我说实话,不然我就不要你了。” 祁真怒了:“你敢!” 莫惑心想我自然是不舍得,不过面上很淡定,静静与他对视,半晌后,祁真瘪嘴,哼哼唧唧道:“……说了你会信么?” 莫惑亲亲他:“你只要说,我就信。” “我就是知道他在崖下,”祁真道,“我还知道云卓武功很高,凤随心是你弟弟,练了天穹无境,原因是被毒怪下了缠绵刻骨,你和云卓的内功心法就是从天穹无境里演变而来的,对吧?” 莫惑没想到他连这些也清楚,下意识收紧手臂:“卜卦算的?” “不是,是我活过一次,”祁真提起这事就愤恨,“明明我才是武林盟主的!现在竟然成了萧安木,他那么阴险无耻,还是长乐岛的公子,云卓怎么就选了他!乖乖把盟主位置让出来去当他的副盟主不好么!” “……”大概是事情太震撼,莫惑完全不知该如何开口,沉默一阵第一个问题竟是,“你不会武功怎么当的盟主?” “因为我有天齐宫呀!”祁真很骄傲,开始叙述他们天齐宫的伟绩,片刻后干脆从最初讲起,说了说他和凤随心最终的下场,接着转到第一次重生,将一路的事都告诉了他。 虽然中途断断续续,条理不清,但莫惑非常有耐心,又极其聪明,很容易便理顺了整件事,越来越惊讶。祁真慢慢说到建好了天齐宫要成婚了,不由得瘪嘴:“然后我就到了这里,所有人都不认识我,只有我一个人带着记忆,要重新认识你们一次,你还那么嫌弃我,哼,你就嫌弃吧,万一哪天我能回去,留下的我根本不认识你,就轮到本王嫌弃你了!” 他满腹委屈,磨磨牙,扒着莫惑哼唧。 莫惑心疼地抱紧他,低声道:“对不起。” 祁真摇头,抵在他的肩上窝了一会儿,迷茫地看看他,凑过去亲他。莫惑扣住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甜蜜的气息传递得很快,二人的呼吸都变重了,莫惑一直压制的欲-望彻底收不住,将人抱出浴桶,简单擦干净便放在了床上。祁真喘-息一声,配合他打开身体,把自己完完全全交了出去。 转天一早他理所当然没能起来,暗卫守在外面,心里太过沉痛以至于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那莫楼主之前还嫌弃小王爷来着,结果才回来二人就好上了,才好上二人就睡了,事情发展得简直比脱缰的野狗还快! 他们需要缓缓。 祁真醒后照例看见莫惑守在一旁,他被折腾得有些狠,只觉浑身酸疼,不太爽地瞥他一眼。莫惑立即放下手里的书将人搂进怀里,给他揉了揉腰。祁真哼唧一声:“你昨天故意灌醉我?” 莫惑很淡定:“没有,是你酒量不好,自己喝醉了。” 祁真:“……” 莫惑被他的小眼神勾得不行,抱着狠狠揉了两把,这才去给他端早饭。 祁真宿醉,还是有些累,没过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梦里是一片星星点点的光,他好奇地左右打量,朦胧中隐约听见有人叫他,不由得睁开眼,见莫惑正紧紧盯着他,眼底还带着少许血丝,张了张口,声音有些沙哑:“你怎了?” 话一出口他便怔住了,发现莫惑穿的不是之前那一件长袍,而且他躺的地方也不是双缘城分舵,不过尚未理清头绪,莫惑便狠狠将他抱进了怀里,没敢太用力,半天才道:“什么我怎了,你昏睡了三天知道么?” 祁真茫然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在天齐宫,顿时明白是回来了。 莫惑在他额头印下一吻,放开他:“等着,我去叫医圣前辈。” 祁真拉住他,挣扎着坐起身:“我没事。” 莫惑急忙按住他:“别动。” 祁真不管不顾扑进他的怀里,踏实了。 另外一边。 莫惑端着早饭刚刚进门,就差点撞上要出去的祁真,后者立刻退了一大步,警惕地盯着他:“你是谁?把本王抓来想干什么?” 莫惑微怔。 祁真怒道:“敢闯进皇宫抓人,胆子不小,谁指使你们的?” 莫惑脑中瞬间闪过一句话。 ——万一哪天我能回去,就轮到本王嫌弃你了! 莫惑:“……” 祁真道:“说话!” 莫惑一脸平静地放下托盘,转身出去示意左侍天和暗卫进来。祁真看到他们,顿时一惊,不敢相信小天竟和他们是一伙的,然而还未等他开口,只听莫惑道:“你们告诉他,现在是几月份。” 祁真道:“不是三月么!” 左侍天和暗卫齐齐一愣,道:“少爷,现在是五月。” 祁真道:“胡说!” 莫惑先是向左侍天等人解释祁真失忆了,然后带着祁真去外面溜了一圈,让他看看已经过了花期的桃树,接着将人带回来,示意左侍天给他讲讲这一路的事。 祁真不可置信:“我喜欢他?” 左侍天和暗卫点头。 祁真道:“不可能,而且本王为何要闯荡江湖呀!” 左侍天和暗卫一起看向莫惑,眼神带了些同情。莫惑让他们出去,把门一关,掏出了小金球。 祁真脱口而出:“这不是我的么……” “不,是我的,”莫惑打断道,“你的还在你身上。” 祁真急忙查看,不解道:“为何你也有?” 莫惑思考一下实话实说的后果,开始一本正经告诉他这个牵扯到皇家机密,是很重要的东西,要两个凑在一起才能打开地宫,他当初会出京,为的便是寻它。 祁真震惊:“真的?” 莫惑点头。 祁真问:“那我和你的关系……” 莫惑道:“自然也是真的。” 祁真:“……” 莫惑揉揉他的头:“想不起来没关系,我答应带你一起找宝藏便不会食言,你若不喜欢我,可以回京等着。” 祁真想了想:“不回,先找到东西再说吧。” 莫惑满意地点了点头。 祁真询问了其他事,得知他们已经睡过,沉默半天,决定去外面缓缓。 薛公子原本今天打算回家,结果听说杨公子出了点状况,便稍微停了一会儿,见护卫回来,问道:“怎么样?” “说是忽然失去了记忆,不记得任何人了,”护卫停顿一下,“少爷,您说这会不会就是天谴?” 薛公子喃喃:“可能。”他转身出门,很快发现某人的身影,上前问:“杨公子可还认识在下?” 祁真看他一眼:“不认识。” 薛公子复杂地看他半晌,低声道:“你……人很好。” 祁真茫然:“啊?” 身后的暗卫和左侍天:“……” “没事,祝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到老。”薛公子诚恳道,收拾行李离开了。 祁真很诧异,又坐了一会儿,溜达着去找莫惑,问他何时动身。 如今凤随心的情况虽然在渐渐稳定,但莫惑还是准备停留几日再说,免得出状况,便告诉他手边还有一些事,过几天便走。 祁真嗯了声:“我们去哪?” 莫惑道:“去沐城。” 祁真现在完全不认识沐十里他们,但听过整件事的他却记得,便由他来帮这人重建天齐宫吧,顺便处理一下尚在苗疆的毒怪,救回轻邪,至于宝藏的事,只能等他将人追到手再和盘托出。 这便是另一段冒险之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本番的目的就是弥补一下上辈子凤随心惨死的遗憾,顺便让小王爷撩一次莫惑,至于其他人……写起来太多,就不涉及了。 全文到此彻底完结,感谢一路陪伴的大大们~~~下个坑有缘再见~~~打个广告,新建千人读者群319096975,敲门砖请输入晋江客服号,进群后贴一下后台订阅截图,欢迎来玩呀~~最后,感谢大大们的霸王票~~群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