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太子刘据 作者:八爷党 文案 悲催太子刘据重生了,和他老爹汉武帝刘彻滴JQ故事 本文刘据受刘据受刘据受刘据受~~ 根据他老爹强大滴气场相比 本文前期强攻弱受~~攻宠受~~坚决不虐是小八挖坑滴宗旨~ 可能天雷可能狗血可能俗不可耐~~ 必须要看~~~ 小八历史白~~ 写文尽量考据历史~~BUT能力有限 出现BUG的几率是非常大滴 熟知小八坑品滴人知道, 小八从善如流,对于亲们友善滴建议,都会改之 但素小八毕竟是新人,玻璃心肝 抗打压能力有限 拒绝恶意拍砖~~抹黑~~ 骂我NC小白不懂历史文章俗不可耐滴人请点右上角红色销魂小叉叉~~ 不然被雷到了后果自负~~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前世今生 重生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太子刘据 ┃ 配角:刘彻及他们朝滴所有路人甲乙丙丁 ┃ 其它:重生太子受CP不可逆 楔子 征和二年(公元前九十一年),武帝病重,有不久于世之象。江充、苏文等人惧怕将来戾太子刘据继位后会诛杀他。便利用“巫蛊之术”制造阴谋。将桐木做的人偶私放于太子宫,栽赃太子诅咒君父。并向武帝谗言太子起兵造反。武帝误听信谗言,下令丞相刘屈氂率兵平乱。太子率府下两万余人抵抗。俩军交战五日,太子势孤力弱而兵败。皇后自尽。太子逃出长安,于湖县被人出卖,被官吏围捕于屋中,拒不受捕,自尽而亡。 刘据死后,灵魂飘飘渺渺在天地间游荡。他看见自己的妻儿被杀。看见名震天下的博望苑顷刻间烟消云散。他看见自己的君父得知真相后的痛不欲生。看见他将江充、刘屈氂灭族。看见他将苏文焚于横桥上。他看见君父于湖县修建思子宫及归来望思之台。他看见君父在他死讯的刺激下颁布轮台诏、罪己诏。看见君父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看见君父因他的死最终郁郁而终。他看见钩戈夫人之子刘弗陵成为新帝即位。看见那座皇椅上的人不停地变换。看见大汉由繁盛渐渐衰败。最后皇权更替,西汉变成了东汉,东汉变成了三国。然后是五胡乱华……唐宋元明清…… 世间千年,如我一瞬。 他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少年。斗转星移,日月更替。沧海桑田,碌碌变迁。世间铅华洗尽,最终仍是独留他一人孤寂。 青丝皓如雪,看一世凄清寂灭。 他所有的疑问所有的怨气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悲愤所有的执念最终在绵延不绝的时间浪潮下消失殆尽。只剩下无尽的淡然。 万般前注定,一切皆是命。 他是父皇而立之年的第一个儿子。一出生父皇就命人做了《皇太子赋》,并将自己的母亲卫子夫封为皇后。七岁被封太子,命天下鸿儒名师教授《公羊春秋》、《谷梁》。加冠后,父皇为他修建“博望苑”…… 他的前半生,享尽一个皇子该有的所有的荣宠。名、权、钱,他拥有一个男人该有的一切。那个时候,父皇一定是很爱很爱他的吧!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从他渐渐长大,和父皇的政见不统一时:从他的母后年华老去之时:还是从钩戈夫人进宫,刘弗陵出生之时:从父皇说刘弗陵最“肖似”于他…… 他和父皇的交流渐渐变少。年少时每天的请安问候,父皇也曾在书房手把手的教他写字。也曾陪他一起用饭,一起打猎……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父皇不再召见他。每日的请安问候变成历程上的敷衍了事。一日,几日,几个月……他再也见不到父皇了…… 直至最终的“巫蛊之祸”…… 时间流逝的过快,却也太过漫长。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不断地噩梦。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巫蛊之祸”的情节。一遍又一遍,永不停歇…… 他看见自己不断地被遗弃,被背叛,被杀害…… 反复的噩梦几乎将他逼疯。 如果他不是戾太子刘据,如果他不再想着要坐那把椅子,如果他能在父皇想要罢黜他时同意他的旨意,如果他能平平淡淡的守着父皇母后…… 如果…… 他已孤单的太久。他已寂寞的太久。渗入灵魂的凄冷已然让他忘了曾经做人的滋味。他就像是一个卡在奈何桥上的石头,任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始终是一个人寂静凄冷,怎么都渡不过…… 他每天都向神祈求——如果有神,请聆听他的祷告。哪怕是魂飞魄散也好,不要让他在时间飘荡。永生的最孽,他已受够。 如果、如果有来生…… 他只愿放弃所有。一本书,一支笔,一壶茶,一盏灯,一世轻…… 第1章 一梦千年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据儿,据儿……” 耳边传来阵阵呼叫声。是谁在叫?是在叫他吗? 刘据拼命的想睁开眼,却徒劳无力。耳边的呼唤声越来越小,似乎见他没有回应,便渐渐远去。 “不要、不要走……” 刘据用尽力气喊着。他已经孤单了很久,寂寞了很久。几千年的时间,他就像一个看客一样。没人问,没人理。人世间所有的喧嚣吵闹,似乎都与他无关了。所以,不要在丢下他一个人了……谁都好……快来陪陪他……不要丢下他一个人啊…… “太子说话,太子有反应了……”宫女听见刘据的低喃声,兴奋的叫道。 “什么,真的吗?快点让开!”卫子夫高兴的说道。挤开床边的宫女,坐在床边,小声叫道:“据儿,据儿。听见了吗?快点醒过来……” “母后,母后,是母后……”黑暗中,刘据激动的叫道。几千年了,他终于又听到母亲的声音了。 “据儿,据儿!你听见了是吗?”卫子夫听见刘据嘴里低喃着的话语。兴奋的说道。虽然还在昏迷中,但是据儿应该已经有意识了没错。“太医,快传太医……” “诺!”身后的宫婢立即应道。 卫子夫握住刘据的手。少年的手,有些苍白,无力。“据儿,据儿。没事的。母后不会让你有事的。” “老臣见过皇后娘娘!”身后一个年迈的声音颤巍巍的说道。 “陈太医,快,快点看看据儿怎么样了!”卫子夫看到太医进来,立即放下刘据的手。起身将位子让给了陈太医。 “母后,不要!别离开我……”突然失去手中的温度,刘据慌张的不知所措。握紧空无一物的手心,下意识的睁眼—— 突如其来的光线刺激的刘据只想流泪。凝神一望,却呆愣住了。 红木雕龙的床,金黄色的帷幔。眼光流转,屋内摆设的青铜器皿,大红色的主体布置,四处站着的宫装婢女……好熟悉的精致。刘据疑惑的眼望向正中央一身朝服的妇人时,凝住。 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一种钝痛从心底蔓延开来。前尘往事,如走马灯般不停的转换,最终停滞在妇人那个一脸悲切自尽而亡的画面。 卫子夫,歌女出身,汉武帝第二任皇后,孝武卫思后。 汉武帝皇长子刘据生母。 “据儿,怎么哭了?”卫子夫看着泪流满面的刘据。心疼的上前握住少年苍白的手。“别哭,母后在这呢!” “母后!”握住卫子夫细滑白嫩的手,感受着手中真实的温度。刘据无语凝噎。胸腔凝聚的几生几世的委屈,怨恨在这一刻瞬间爆发。 “据儿,怎么了?怎么哭成这个样子?”卫子夫心疼的将刘据搂在怀里。“有什么委屈和母后说,母后帮你做主!” “是啊!是谁那么大胆子,敢冲撞了朕的太子。”一道威严的声音自门口处传来。 刘据心下一惊。这个声音,他至死都不会忘记。是他的父皇——汉武帝,刘彻。 下意识的将头埋进卫子夫的怀里。刘据心慌的不能自持。他还没有做好面对父皇的准备。这个疼他,爱他,宠他,最终却……杀了他的父皇。 “这是怎么了?”汉武帝刘彻敏锐的察觉到刘据的惧意。有些不满的皱眉。是谁在据儿身边进了谗言? “据儿,怎么了?是父皇啊!怎么好像很怕父皇的样子?”卫子夫纳闷的说道。怎么病了一场,变得不一样了。据儿不是最喜欢粘着父皇的吧“我、我……”刘据脑中一片空白,有些叫苦不迭。他虽然日夜期盼着轮回转世。可是不想再次重复悲剧的一生啊!难道他受的苦还不够多吗?难道他几千年的寂寞还不能洗干净自杀的罪孽吗?为什么要他重来一次…… 越想越委屈的刘据泪如雨下。少年不停的泪霎时阴湿了卫子夫华丽的朝服。卫子夫搬起刘据泪雨滂沱的脸。少年的脸,苍白,精致。消瘦的只有巴掌大小,眉宇间是抑制不住的悲伤,眼中是深深的绝望。贝齿死死咬住下唇,几丝朱红的血丝滴落,有种怵目惊心的凄然。 “哼!”刘彻看见刘据凄然绝望的样子,心中无名火顿起。堂堂大汉的太子,他汉武帝刘彻的嫡长子。怎么可以收到如此的怠慢。不论是谁,只要被他查出来,都要死! “给我查!太子之前都和什么人接触了!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连天家的太子都不放在眼中!” “诺!” 刘彻上前将刘据一把揽入怀中。少年的腰纤细无骨,盈盈不敌一握。身子因为巨大的恐惧颤抖着,察觉到他的用意。双手死死抓着卫子夫的衣襟不妨,发出小动物抵死般的悲鸣。 “据儿?”察觉到刘据对他的抗拒。刘彻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一只大手在刘据身后安抚性的摸着,另一只伸上前掰开刘据死死握住衣摆的双手,强硬的拢入自己的怀中。将小小的人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呜呜……”刘据躺在刘彻的怀中悲鸣。身不由己的颤抖着。一股宿命般的悲伤渐次灭顶。他绝望的低喃着:“母后,救我!救我!别抛下我一个人……” “陛下——”卫子夫看着刘彻怀里悲泣不止的刘据,不忍心的叫着。但是看着刘彻铁青的脸,下意识的噤声。什么也不敢说了。只是焦急的看着刘据安慰道:“据儿,没事。那是父皇啊……” “……”意识到抱着他的人真的是父皇刘彻。刘据吓得连哭声都不敢发出来。死命的咬住嘴唇,抽泣着。恨不得再次昏死过去。 他宁可再死一次,也不想遭受最爱之人的遗弃,痛恨。 他不要为了皇位,被那人再次怀疑,再次远离,再次厌恶,再次……杀害。 孤独千百世,他已然受够。再重演一遍,他怕自己会痛的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放了我,饶了我……”刘据无意识的恳求道,泪水不停的滑落。 “据儿?”刘彻看着怀中不住哭泣的小人儿,心中隐隐作痛。大手落在少年的后背,不停地安抚道:“没事!不怕!父皇会保护你的!” 感受到少年在他的手接触到后背时瞬间僵硬的身躯。苦笑的同时,心中发狠:“不要让他揪出那个挑拨离间的人。否则,他定要那人万劫不复——” “太医都哪儿去了?全都死光了吗?太子这个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想要你们的脑袋了吗?”无奈间,刘彻迁怒到。 “老臣在、在……”陈太医闻言,立即应道。心中却是苦笑。这宫里的御医真不是人干的。治不好要掉脑袋,治的慢要掉脑袋,现在连应声慢都要掉脑袋了。 上前为太子请过脉。陈太医沉吟半晌,道:“陛下,太子殿下从脉象上看,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并且有反复之象——” “什么意思?你是说宫中有人蓄意惊吓太子,还不止一次?”刘彻冷冷问道。 “这……是!”陈太医应着头皮答道。他知道自己说完这句话,会得罪宫中很多人。可是现在要是不如实说来,只怕日后不但自己性命不保,还会累及家人啊! “哼!不知死活!”刘彻恨声说道。他从小长于宫中,自是知道宫廷的晦暗。可是他没有想到,有人居然敢明目张胆到这种程度。想到这里,刘彻冷冷看向站在地上的卫子夫:“皇后往日里过的是太悠闲了吧!宫中居然有人敢明目张胆的谋害太子,你这个皇后太失职了吧!” “是,陛下!子夫一定会好好清理后宫,不让陛下劳心。”卫子夫低头应道。双手死死的握住,小心翼翼的掩去眼中的恨意。居然敢谋害他的儿子,看来平日里她表现的还是太过于和善了。 “那就好,朕还是相信皇后的能力的。”刘彻淡然说道。能从一个婢女爬上皇后的位子,卫子夫自然不是个善茬。他刘彻还不至于相信这个女人天真的像白纸一样。不过他向来喜欢柔顺的。卫子夫的谨慎小心对了他的性子,他自然就不在意。只不过有时候装的太像了,把所有人都瞒过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宫中的女人,该有的手段还是要有的。 “是!”卫子夫小心应对。她做事向来小心。身为一个卑微出身的婢女,她没有显赫的家世做屏障,只能牢牢的抓住刘彻的心。只要她能保住刘彻的宠爱,就能抓住这未央宫里所有的荣华富贵。所以她步步为营,按照刘彻的喜好改变自己。只是戏演得太好了,太多人当真了…… 小心翼翼的掩饰着心里的痛恨,卫子夫依旧没有忘记在刘彻面前装点自己。却已经暗自想着该怎么借这次难得的机会铲除异己了…… “……“刘彻冷眼看着一脸贤良淑德的卫子夫。想来这个“温柔”的皇后最近会很忙啊! “传旨——太子夜受惊吓,朕甚为忧心。遂迁太子于建章宫。直至康复。” “诺!” 第2章 魂归未央 秋高气爽,风和日丽。 跳跃的阳光穿过斑驳的树影,穿过指尖的缝隙,穿过建章宫四周敞开的门窗,投递在青石砖上。身着白色汉服的宫婢静立在建安宫的四周,安静的站着,时刻等待主子的传唤。 刘据安静的站在建章宫前面的空地上。抬头望天。天,依旧是蓝的。飒爽的秋风阵阵吹过,拂起额前零落的发丝,于是披散到腰际的发丝随风舞动,在地面上投出一道道暗影。 刘据伸出手臂挡在眼前,纤细修长的五指张开,阳光顺着指缝流进眼中,愈发显得眼前的景致干净明媚。 蓬勃,大气,空气中蔓延着汉朝独特的气息。 刘据神情有些恍惚。已经是第三天了,他继续着这个梦境。只是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是梦见蝴蝶的庄周,还是梦见庄周的蝴蝶。 千年时间,他每天都沉浸在“巫蛊之祸”的噩梦中,不停反复。这个梦境似乎是其中之一,但又有不同—— 至少,不是千篇一律的台词。不是永无止境的漠视。 这风声,这阳光,这弥漫在空气中独特的气息,他是真的感觉到了。难道世间有这么真实的梦境?还是他是真的回到了汉朝? 汉武帝刘彻踏进建章宫的一瞬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少年身着白色中衣,漆黑如上好锦缎的黑发垂直披散在腰间,胸前,随风轻舞。四肢纤细,修长匀称。一阵秋风袭过,白色中衣随风摆动,勾勒出少年不堪一握的盈盈腰肢。原本稍显懦弱的面庞此刻看来是如此的精致,眉目如画,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子书卷气。衬着四周的景致,仿若画中。 温润如玉—— 刘彻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这个词。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却突然觉得好飘渺。似乎一不小心眼前这个人儿就会乘风归去一样。 “据儿!” 刘据闻声回望,一身龙袍的成年男子,身材修长,剑眉星目,气质傲然。正是当今的九五之尊——汉武帝,刘彻。 刘彻看着蓦然回首的刘据,眼前突地一亮,有种惊艳的感觉。心下大慰,不愧是朕的儿子。果然是气质超群。 “拜见父皇!”刘据立即跪行大礼,却被大步上前的刘彻拦住。 “据儿,面对父皇时不必如此多礼。你是大汉的太子。父皇这个位子迟早是你的!”刘彻笑道。握着刘据纤细的手臂。不满的皱眉:“太子怎么会如此消瘦,是他们伺候的不好吗?” “陛下饶命!”四周的宫婢闻言,顿时吓得跪地求饶。 “回禀父皇,不是这样的。是儿臣自己没有胃口。他们伺候的很好!”刘据还是坚持躬身行礼,然后小心翼翼的辩解道。 “都说了别这么多礼了。据儿大病初愈,要注意休养。怎么可以不吃东西呢!想吃什么就告诉御膳房做好了。千万别委屈自己。”刘彻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少年纤细的身躯上,并将披风仔细的拢好。“太医说你刚刚好了一些,多出来走动是可以的。但是一定要穿好衣服,千万别着凉了。是谁伺候的,这么粗心。拉出去杖刑二十。” “多谢父皇体恤,但是礼不可废。况且,儿臣只是躺的有些乏了,才起身走动走动。时间不长的。所以不是下面伺候的不细心,是儿臣自己不穿的。请父皇明鉴。不要责罚他们了。”刘据将披风紧了紧,低头谨慎的说道。 “呵呵!好,既然据儿为他们求情了。那这次父皇就不追究了。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若是朕再发现你们伺候的不周,就数罪并罚!定斩不饶!”说到最后,刘彻冷冽的目光扫过建安宫跪了一地的宫婢,说道。 “谢父皇洪恩。”刘据谢道。 “多谢陛下开恩!多谢太子殿下洪恩!“一众宫婢跪地谢道。 “哈哈……”刘彻笑道。“据儿想来还未进午食吧!父皇陪你一道用饭,你要多吃点,可好?” “多谢父皇!”刘据被汉武帝拉着走进建安宫。 午饭用毕。 刘据捧着宫婢端上来的茶汤,小口饮着。只听汉武帝刘彻在那厢说道:“据儿,你今年已经十岁了。身为太子,将来大汉的江山社稷都要有你来担着。你又是嫡长子,更要以身作则。文德武功,都要给弟弟做个表率才是。文章这方面,朕倒是不担心。太傅也说你很用功。只是武功这方面……据儿的身子还是太柔弱了……” 刘据闻言,立即将茶汤放下,起身躬身行礼道:“请父皇示下。” “哎——都说了不用这么多礼,据儿怎么还是这样。”刘彻摆手示意刘据坐下。看到刘据安稳的跪坐于席上,才又说道:“朕的意思是据儿还是多多练习一下武艺。朕已经和大将军说了,让他抽出时间,亲自教授你武艺。必定要朕的据儿武艺精通,亦可强身健体!” 舅舅?刘据眼前闪过卫青耿直正气的面孔,心中涌起一丝暖流。那个毫无保留的对他好的人。那个战功表彰,威名赫赫的,最终却不得不远离战场,郁郁而终的人。终于要见面了是吗? “谢父皇隆恩!”刘据强自压下心中的想念,谢道。 “据儿……”刘彻沉吟了一下,起身坐到刘据身边,伸手握住刘据苍白微凉的手,低声问道:“前几日,据儿究竟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好想很怕父皇的样子?是谁在你面前说什么了吗?” 刘据身体一凝,屏住呼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沉默半晌,方才说道:“回禀父皇,没有谁和儿臣说过什么。只是据儿做噩梦罢了!” “哦?”刘彻扬眉,做噩梦?“那据儿能和父皇说说,究竟是什么样的噩梦能把朕的据儿吓成那副样子吗?” 刘据闻言,下意识的将手一抽,却被刘彻拽的死死地,挣脱不开。 “……回禀父皇,儿臣不记得了!“刘据低头说道。 “哦,不记得了……”刘彻看着明显是在敷衍他的刘据,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感觉到刘彻逼人的视线,刘据下意识的一缩,几乎克制不住心中几欲夺之而出的恐惧。 察觉到刘据的瑟缩,刘彻有些不忍的说道:“既然想不起来就算了。不过据儿放心,从今天开始,父皇晚上会和据儿一起睡。直到据儿不做噩梦为止。” 刘据闻言,身子一僵。下意识的想反驳,眼前却闪过“巫蛊之祸”的情景,终是丧失了开口的勇气。只得闷闷的做声道:“诺!” 刘彻看着有些抵抗意味的刘据,小人儿垂头丧气的跪坐在他的旁边。安静的不发一声。刘彻安抚性的握紧手中纤细的手。若有所思。 不知道究竟是谁在刘据面前说了什么。他调动所有的力量查了三天居然什么都没查出来。只知道那个人的计策凑效了。据儿果然开始惧怕他。不过他不会轻易认输。据儿是他的孩子,身上流着他的血液。最敬最爱的也一定是他。这种血脉的天性是任何东西都不能抵挡的。就算是那些阴谋诡计暂时奏效了,他也有办法让据儿重新回到他身边。 想到这里,他低头看着刘据精致如画的侧脸,安静祥和。温润如水。却突然有些想念孩童昔日明朗清澈的笑脸。 未央宫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求见!”雅云小步走到卫子夫身前,传报道。 “据儿?”正端坐在梳妆镜前的卫子夫闻言,立即扭头,开心的应道:“快传!” “儿臣拜见母后,给母后请安!”刘据走进未央宫,走至卫子夫身前,说道。 “快坐,和母亲客气什么!”卫子夫一把拉住正欲行礼的刘据,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仔细的打量着:“快点让母后看看,怎么消瘦了这么多?在建安宫还呆的习惯吗?” “还好!”刘据坐在卫子夫身边,有些贪婪的凝视着卫子夫的容颜。这是他的母亲,一心为他,最终因他而死的母亲。手指偷偷握住卫子夫的手。不是梦,他真的又见到母后了。 “怎么了?有心事想和母后说?”留意到刘据的小动作,卫子夫笑着反握住刘据的手,问道。 “没有——只是想念母亲了!”刘据安然答道。这辈子,能和母后重聚,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就算是再次经受一次……也值得了。 况且——心里依然有了准备。那么这次,心,应该不会那么痛了吧! 注意到刘据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卫子夫狐疑的压下心中的疑问。她知道据儿的性格。虽然貌似柔顺温和,实际上却是极其执拗的。要是真打定了主意不说,谁都问不出来的。还不如她自己私底下偷偷的查好了。 只是——卫子夫心里隐隐有些感觉,据儿自从这次醒过来后,好像就变得不一样了。好像一瞬间长大了似的,心思也重了。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母后,最近身体可好?”刘据看着卫子夫若有所思的样子,连忙说些什么转移卫子夫的注意力。 “还好,没什么变化。你呢,最近书念得怎么样?”卫子夫笑着问道。既然据儿不想让她问,她就不问好了。 “还好!太傅教的都懂了!”都已经学了一辈子了怎么还能不懂?刘据笑着对卫子夫说道:“父皇说会让舅舅教我武功!” “是吗?那很好啊!你从小就喜欢舅舅了。这次陛下让他来教导你武功,你就不敢偷懒了吧!”卫子夫取笑着说道。 “母后,据儿什么时候偷懒了……” …… 秋日暖洋洋的午后,就随着两人闲话家常中消逝了。 气氛安静祥和,刘据安然的享受着这如梦似幻的一刻。无论是现实也好,梦境也罢。在这一刻,他的想法很简单。只是想幸福的渡过这温馨的时刻。将这美好的一段保留在记忆中。哪怕明天醒来时依旧是孤身一人,他也有了能够温暖自己的,支持自己坚持下去的动力…… 第3章 卫青 上林苑 建于建元二年。地跨长安、咸宁、周至、户县、蓝田五县县境,纵横300里,有霸、产、泾、渭、丰、镐、牢、橘八水出入其中。苑中养百兽,天子春秋射猎苑中,取兽无数。其中离宫七十所,容千骑万乘。上林苑中有三十六苑、十二宫、三十五观。 此刻,刘据一袭黑色流金太子服饰站在宜春苑。清爽的秋风阵阵拂过。青翠的柳枝随风摆动。苑中景色怡人,明媚的阳光倾洒大地,照的人暖洋洋的,给人以无限希望。 四周是若有若无的阵阵花香。刘据深吸一口气,清醒的认识到自己是真的回到汉朝,回到了汉武大帝执政的时期。可是,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如何度过这捡来的一生。 他现在已经当了三年的太子了。还有三十多年的生命好活。该怎样度过自己的一生呢! 他没有天真的认为自己可以敌得过命运的强势。上辈子的身死家灭。虽然是江充、苏文等人从中挑拨。但是他和父皇之间的矛盾,却是最根本的。 年少力壮羽翼渐丰的太子,和日渐老去不想放权的皇帝。这才是他们之间的根本矛盾。后世评价汉武大帝,雄才大略,盛世君主。后世说他的父皇,是一个铁血的王者,一个暴戾的莽者,一个理智的智者,一个自遣的悔者…… 铁血王者 他的君父,性格强硬,独占欲强。在位多年,早已经习惯了一言九鼎。早已习惯了手掌天下权。怎么能够忍受有人威胁到他的统治地位。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所以,就算是没有江充、苏文。也会有李充、韩文……心中芥蒂已生,其他言语下的挑拨,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何况父皇晚年,母后早已韶华老去,花容不再。风流成性的父皇自然会龙心旁落,被遗弃不过是早晚的事。 只是—— 这辈子,既然他偷得了。就一定要好好补偿。皇位,天下……如果父皇不想给,自己可以不要的。但是母后和弟妹们,还有他无辜的孩子们。他一定要倾尽一切,保住他们的荣华。绝对不要她们像上辈子一样…… 家破人亡。 “据儿——” 刘据回头,就看见盔甲加身的卫青策马而来。不由得展颜笑道:“舅舅!” 卫青眼前一亮。盛秋季节,宜春苑景色明媚。少年纤细修长的身子裹在黑色流金的太子袍下,愈发显得皮肤白皙细腻。眉目精致如画,盈盈一笑,笑容明媚,眉宇间的风华……晃疼了他的眼。 “据儿!”卫青利落的下马,走至刘据身前,仔细打量着。“身体怎么样。听你母后说你刚刚大病了一场。复原的可好?” “舅舅不必忧心。只是偶然风寒,早就已经好了。”刘据闻言,笑着回道。 “是吗?那就好了。据儿身子骨向来就弱。不像我家的臭小子,都壮得跟头牛似的。”卫青说着,想起自家的几个臭小子,笑道。 “几位哥哥自小长在舅舅身边,兵法武功,自是了得。”刘据真心的夸奖道。卫家三子虽然不如其父功勋显着,但也算得上是虎父无犬子。只可惜…… 想到这里,刘据眼神闪过一丝黯然。“巫蛊之祸”的时候,受到了自己的牵连。 “据儿?”卫青看着神色有些恍惚的刘据,小心叫道。心下暗想,果然如妹妹所说,据儿真的变了。心思更重了。 “没什么!”刘据回神,应道。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这辈子他一定会吸取教训,不再想着去争那个位子。老老实实的做一个闲散太子。等刘彻起了废他的心思之后,乖乖遁离。和母后他们一起到百姓中做个闲散的富家翁。想来,以刘彻和他的父子天性,也不会为难他的吧! 想到这里,刘据安然笑道:“舅舅,父皇不是说让您来教导我武艺的吗?你准备教据儿什么?” “呵呵!”看到刘据转移话题。卫青也识趣的不再追问。配合的答道:“那据儿想学什么呢?” “还是学剑吧!”刘据沉吟片刻,说道。自己上辈子学的就是剑艺,这辈子也就不想换了。 “好!那舅舅就教据儿武剑好了。只是不论是学习什么武艺,都要从基础开始。只有基础打了牢固了,学习剑招,才能事半功倍。”卫青说道。 “据儿明白!”刘据点头应道。这番道理,他自然是懂得的。上辈子他为了练剑,也吃了不少苦。这一世,身体居然比上辈子还要差上许多。当他下定决心练习武艺时,就已经有了准备了。 “好!”卫青看见刘据的样子,欣慰的答道。不愧是太子,虽然年纪尚小,气势却是很高。“既然如此,从今天开始,据儿就跟着舅舅练习剑艺吧!你刚刚开始,年龄又小,每天先练一个时辰。等你渐渐适应了,再慢慢加大修炼量。” “好!”刘据应道。 建安宫 刘彻批完手中的奏折。看了看天,已经是下午了。随口问向身边的宦官:“太子现在在做什么?” “回禀陛下,太子殿下正在上林苑和大将军练习武艺!”小宦官立即躬身答道。 “还在练?”刘彻皱眉问道。“据儿身体刚刚好一些,这训练量还是不要太大了。免得累坏他。” “陛下体恤!”小宦官闻言,立即赞道。 “摆驾,上林苑!”刘彻起身说道。 “诺!” 当刘彻的车辇进入上林苑,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刚刚蹲完马步的刘据坐在卫青的怀里,策马奔驰。平日里安静沉和的脸上布满了明媚的笑容。清脆的笑声传遍了整个上林苑。让闻者倾心,好像所有的烦恼愁绪在这一刻都消逝了,忍不住跟着开心起来。 看着眼前融洽默契的一幕,刘彻心头却有些酸酸的。一股名为嫉妒的怒火油然而生。自己做了那么多,面对的依然是据儿的谨言慎行。卫青只不过和据儿呆了短短一天不到,怎么能让据儿那么开心。 难道是据儿喜欢骑马? 想到这里,汉武帝向旁边的侍从吩咐道:“将朕的汗血宝马前来!” “诺!” “据儿——” 刘据闻声望去,却是皇帝出行的车辇。赶紧示意舅舅将他抱下马,快步走到刘彻身前,躬身行礼道:“拜见父皇!” 看着瞬间沉寂下来的笑脸。刘彻恼怒的皱眉,却还是强压怒火。温声说道:“都说过多少次了,据儿和朕是父子。不必要这么多礼。据儿怎么就是记不住。” “请父皇息怒,太傅教导过,礼不可废。”刘据感觉到刘彻的怒火,有些莫名。但还是小心翼翼的说道。 “哦?这么说,太子一言一行,都是符合礼数了?”刘彻扬眉问道。 “回禀父皇,儿臣身为太子。自然要给万民做个表率,见到父皇,却不行礼数,于理不合。”刘据低头说道。皇帝的宠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东西。他喜欢你的时候,你一言一行都是好的。厌恶你了,你的稍有逾矩,都会引来杀身之祸。 “哼!于理不合?这么说,太子大庭广众之下,笑声轻浮,言辞草率就是‘合乎情理’了吗?”刘彻怒极反笑,冷声说道。 “父皇恕罪!儿臣知错!”刘据闻言,立即跪下请罪道。心里却是苦笑不迭。父皇的性子,还是这么的喜怒不定。 “陛下息怒!”一众宦官宫婢包括卫青看见刘彻的震怒,都不由得跪地呼道。 “……”刘彻看着面前恭谨的跪着的刘据,怒火更甚。心里却是懊悔不已。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本来到上林苑是担心据儿累到,顺便多和据儿亲近一下的。可是看见据儿和卫青策马奔驰,还笑的那么开心,却不由得心头火起。 据儿是他的孩子。是他而立之年千思万盼才盼来的宝贝。所以,据儿的一切,都应该是他的。包括据儿的笑……应该也是他的,只属于他一个人。怎么可以…… 虽然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但刘彻却明白自己若是这样下去,只会让据儿愈来愈害怕自己,将他推得越来越远…… 想到这里。不由得愤恨那个在据儿面前挑拨的人,隐藏的那么深。他花费了那么多时间,那么多经历都没找到。 藏得还真是深啊!刘彻将双手握拳,藏于袖中。紧紧的握住。最好不要让朕找到你是谁。否则,朕会将你—— 挫骨扬灰! 上前将刘据小小的身体扶起,刘据强压心火,温声说道:“父皇怎么会生据儿的气,据儿别担心。看你刚才和大将军一起骑马,笑得很开心的样子。据儿很喜欢骑马吗?” “……是!”刘据低头说道。他喜欢骑马,喜欢那种不受拘束,自由自在驰骋在风中的感觉。 “是吗?”刘彻闻言笑道。看见内侍将自己的汗血宝马前来,对刘据说道。“那据儿和父皇共乘一匹好了。父皇的宝马可是汗血宝马,据儿一定会喜欢的。” “可是——”刘据闻言,下意识的想要拒绝。 “不许拒绝,不然父皇真的生气了!”刘彻冷下脸说道。随即将刘据举上宝马,自己翻身坐好。将刘据小心翼翼的拢入自己怀中。小小的身子坐在自己身前,身上传来淡淡的香气。刘彻的怒火不知怎么的烟消云散。 双腿一紧,“驾!” 第4章 起疑 待汉武帝策马奔驰而去,众侍从才从地上爬起。卫青看着刘彻离去的方向,心里忧思更甚。陛下对据儿的独占欲……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刘据坐在汗血宝马上,感受着风驰电掣的速度。还有刘彻越搂越紧的手臂,闷哼一声。 “怎么了,据儿?”刘彻渐渐放慢马匹的速度,低头问向怀中的人儿。 “没什么!”感觉身下的手臂劲道骤然一松,刘据轻声回道。手臂不着痕迹的揉了揉胳膊。 “父皇力道重了,弄疼你了?”注意到刘据的小动作,刘彻有些愧疚的问道。自己只顾着策马奔驰,险些忽略了怀中的人。大手按住刘据的手,径自揉捏道:“父皇会注意,以后不会了。““还好!”刘据放松身体,任由刘彻在他身上揉捏着。反正也阻止不了父皇,他也不会再多嘴了。 看着怀中安静乖巧的据儿,刘彻心情忽然变得很好。“时间也不早了。据儿又练了一天的武艺,想必饿了吧!父皇已吩咐御膳房准备晚膳。今天父皇和你一起吃。” “诺!”刘据低头应道。 刘彻闻言,笑着揉了揉刘据的脑袋。手中的发丝柔软顺滑,很舒服的感觉。担心据儿会饿坏,立即催马前行,向建章宫走去。 建章宫 刘据看着面前的饭食,迟迟不肯下箸。 “怎么了,据儿?这些不都是你最爱吃的吗?怎么没有胃口的样子!”刘彻饮尽杯中酒,看着不动一筷的刘据,皱眉问道。他可是特意派人去皇后那打听据儿的喜好的,怎么据儿还是一副没有食欲的样子。 伸箸夹起桌上的菜放入口中,细细品着。味道很好啊! “回禀父皇,据儿想吃酸梅汤!”刘据闻言,放下手中的筷子,说道。 “酸梅汤?”汉武帝皱眉问道:“那是什么?” “……”刘据一时愣住。是啊!酸梅汤,那是什么? 苦苦思索半晌,才忆起。这酸梅汤是自己灵魂飘荡之时看到的饮食,后世才有的小吃。现在的西汉,根本没有。暗自苦笑,自己这个多出来的记忆真是个定时炸弹。看来真的要谨言慎行了。酸梅汤是小事,哪天要是不注意说出点别的东西来,还不被人看成是妖孽。 “没有,只是随便说说罢了!”刘据拾起筷箸,说道。 看着刘据明显敷衍的神色。汉武帝放下手中的筷箸,说道:“既然想吃了,据儿不妨说一下,怎么个想吃法。也好让御膳房的人弄出来啊!” “这……” “据儿,和父皇说说,什么是酸梅汤?”刘彻耐心的引导着。 看着刘彻兴致勃勃的样子,刘据沉吟不语。脑海里回忆着酸梅汤的做法,说道:“这酸梅汤,顾名思义,就是乌梅做的汤。取用乌梅或者杨梅、山楂、桂花、甘草、冰糖几种原料。乌梅、山楂、甘草的比例是3:2:1,。然后放在盛满水的锅里煮半个时辰。之后放入冰糖、冰块调味即可。该汤消食合中,行气散淤,生津止渴,收敛肺气,除烦安神。” “哦!据儿懂得很多!可是父皇不明白……什么是乌梅?”刘彻问道。 “《本草纲目》说:“梅实采半黄者,以烟熏之为乌梅。””刘据答道。 “本草纲目?那是什么书?”刘彻敏锐的听到刘据的话,隐约的猜出是一本关于植物药材的书。但是他从未听说过。 “这个……”刘据脸色苍白。《本草纲目》是后世明代的书,李时珍所着。可是现在要他怎么解释。 “既然据儿想吃酸梅汤,就吩咐御膳房去做好了。不过这汤,就算是做好了。也得一个时辰之后了。况且,听你所说,这个酸梅汤不能当饭食的。你还是乖乖地吃饭,好不好?”看着据儿吓得脸色苍白的样子,刘彻不忍的转移话题。心底的狐疑却是越发大了。据儿自从醒后,种种举措,都不经推敲。只是不知他身后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又有什么目的呢? “是!”刘据闻言,立即端起碗筷。只是惊吓之间,有些食不知味了。 吃过晚膳,刘据习惯性的窝在一旁看着书卷。由于年纪稍小,纤细的胳膊捧着大捆大捆的竹简,没一会儿,就累得不行了。为什么不记录在书上。刘据碎碎念道。却突然一愣,书,纸?刘据想起后世轻便的纸张,再看看手中笨重的竹简。有些犹豫。要不要把纸弄出来呢? “据儿?据儿?又在想什么呢?”刘彻端坐在席上,捧着一本竹简看着。眼角余光却留意着刘据的一举一动。看见他又开始神情恍惚的,不由得出声叫道。 “啊?”刘据回神,看着眼前正皱眉看着他的汉武帝,解释道。“没有,只是有些晃神了。” “小小年纪的。不要总是魂不守舍的。心里有什么事可以和父皇说——再或者和你母后说也可以的。别自己闷在心里。”刘彻劝慰道。本来想让据儿和自己说,只不过突然想到以据儿的性子。恐怕是宁愿憋在心里,也不肯和他说的吧!那就让他去和皇后说,反正最终他也能在皇后那里打听出来的。 “诺!” “这不是命令。不用这么正式!” “诺!” “……” “陛下,太子殿下。酸梅汤做好了。”宫婢从殿外进来,手中端着两碗汤水。 “哦?这就是酸梅汤?”汉武帝端起汤碗。看着碗中褐色的液体。喝了一口。酸酸甜甜冰冰爽爽的。很是提神。 看向对面正双手捧着碗,小口小口喝着的刘据,赞道:“味道还不错,蛮提神的。” “嗯!”刘据小声应道。他也是第一次喝这种东西。以前看见有人喝的挺开心。现在自己尝尝,果然不错。很适合女子和小孩子喝。 “酸梅汤还有吗?”刘据问道。 “怎么,还想喝?这东西虽然挺可口的。不过性属寒凉,喝多了怕你身体不舒服。”刘彻不赞同的说道。 “不是,想让母后尝尝!这酸梅汤酸酸甜甜的,想必符合她的口味。” 卫子夫?刘彻不想承认自己有些嫉妒。据儿和皇后的感情真是好啊!喝一碗汤都忘不了皇后。不过想想自己是和据儿一起喝的,心里舒服多了。 “那倒是,这酸梅汤的味道女人和小孩子都会喜欢的吧!那就给皇后和各宫夫人及皇子、公主都送去一些好了。““诺!” 待内侍走出后,刘彻看着一旁端坐的面目沉静的刘据,若有所思的道:“据儿,你似乎很怕父皇,对吗?” 闻言,刘据抬眼望向汉武帝。一袭龙袍加身,英俊的面容,傲然的气度。无一不显示刘彻高贵的身份。 “据儿,父皇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情。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君无戏言。”刘彻半承诺的说道。 你会。当你年迈的时候,为了保住你的皇位,你会杀了我的。刘据暗自想道。却没有办法说出来。 “不管怎么样。朕还是希望,据儿能像从前一样。对着父皇撒娇,把你想要的都说给父皇听!”看着刘据依然有些抗拒的样子。刘彻有些无奈。这是他的第一个儿子,也是最看重的一个儿子。他把大半的心血都花在他的身上。不想据儿却和他越来越远。 “天色有些晚了。小孩子早些睡吧!”说着,刘彻起身向殿外走去。 “摆驾未央宫!” 也许,他应该和子夫谈一谈。 未央宫 卫子夫坐在席上,捧着汤碗小口啜着。“这个酸梅汤味道果然不错,酸酸甜甜的,特别开胃。看来,御膳房又弄出个好东西来。” “这次皇后娘娘可是说错了。我听外面的小宦官说,这个酸梅汤是太子殿下弄出来的呢!”旁边站立着的雅云笑着应道。 “据儿?他是太子,从来没有经过厨房。他怎么会弄这个酸梅汤呢?”卫子夫疑惑的问道。 “这也是朕想问你的!”刘彻自外面走进,冷然说道。 “参见陛下!”卫子夫立即放下茶碗,躬身行礼。 “参见陛下!”一众宫婢跪地呼道。 “平身!”刘彻大步向前,在殿内的席子上做好。看着有些莫名的卫子夫,说道:“据儿生病之前,有没有什么不平常的举动?他平时都和什么人接触?” “这个……”卫子夫仔细回想着。“据儿平日里没什么奇怪的举动。而且年岁尚小,身为太子,课业繁重。平时接触的,也就是太傅们了。从不和旁人打交道。” “哦?”刘彻闻言,有些不甘心。“一点异象都没有吗?” “是的!” “那从他上次生病之后,有没有和什么人接触过?” “好像没有。”卫子夫想了想,突然说道:“哦,对了!有一个人,曾私下里和据儿见过面。但是据儿没说过什么。” “哦?”刘彻闻言,立即问道:“是谁?” 第5章 东方朔 “东方朔!”卫子夫说道。 “东方朔?他找据儿做什么?”刘彻有些狐疑。暗自嘀咕道。 卫子夫柔顺的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自打前朝出现吕雉的事后,大汉统治者对于后宫干政的事特别敏感。所以卫子夫自从进宫后,为了避嫌,和朝廷的人几乎没有联系。除了弟弟卫青,她能叫得上名字的命官屈指可数。但是她的谨慎并没有白费。到目前为止,汉武帝刘彻还是非常信任她的。 “陛下……”卫子夫欲言又止。 “怎么了,子夫?”刘彻看着卫子夫欲语还休的样子,心情大好。他最喜欢这种温婉柔顺的女子。女人嘛,还是温顺点好。 “陛下,天色已经很晚了。不知陛下今夜……”卫子夫娇羞的说道。用眼角羞怯的瞄着刘彻。做出一副小儿女状。从一个歌女爬到皇后的位子,她最擅长的就是怎么抓住帝王的心意。 果然,刘彻看着皇后娇艳欲滴的面庞,立即上前搂住卫子夫柔软的腰肢,柔声说道:“既然天色不早了,那朕和皇后也早点休息吧!” “诺!”卫子夫在刘彻的拥抱下慢慢走近寝殿,娇羞的说道:“让臣妾侍候陛下入寝。” “好!” …… 夜色渐深,掩住一室春色。 桂宫 “娘娘,陛下那边传来消息,今夜留宿未央宫。”燕儿走进大殿,躬身说道。 “乒!乓!哐!哗啦!”王夫人恨恨的将屋里的摆设摔了一地。愤恨的说道:“一个月,都已经一个月了。陛下都已经一个月没来过桂宫了。他都快忘了我长什么样了吧!” “娘娘!娘娘!您别这样。要是被陛下知道了,可就麻烦了。”燕儿看着状若癫狂的王夫人,劝道。她自小就是王夫人的丫鬟,陪着她一块儿进宫的。王夫人这一路的辛苦,她都看在眼里。 “为什么?凭什么?她卫子夫不就是个下贱的歌女嘛!凭什么能成为皇后。我一个名门闺秀,却只是个夫人。同样都是儿子,刘据生下来陛下就做了《皇太子赋》,七岁被封太子,现在陛下居然让他住进了建章宫。我的闳儿,都快忘记他的父皇长什么样了。”王夫人说着,有些泣不成声。“凭什么……” “娘娘,慎言!”燕儿急忙止住王夫人的抱怨。用眼色示意王夫人人多口杂。 “你们都下去!”王夫人一挥手,殿内的侍婢都退了下去。 待人都走光了,燕儿将殿门关上。回头对着王夫人说:“娘娘,隔墙有耳。以后说话一定要谨慎。那个女人已经成为皇后娘娘了,她的儿子又是太子。深受陛下的宠爱。他的弟弟是大将军……” “我知道!我只是不甘!”王夫人有些颓丧的坐在一旁。 “娘娘!”燕儿看着王夫人沮丧的模样,轻声说道:“奴婢听说,近几日来,太子和陛下好像起了罅隙。” 闻言,王夫人诧异的直起腰身。“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陛下不是最喜欢太子的吗?” “陛下是喜欢太子没错。可是太子殿下最近不知道犯的哪门子邪!我听陛下身边的人说,太子最近不但不粘着陛下了。甚至有些避着陛下!”燕儿悄声说道。 “那又能怎么样!”王夫人一听,有些丧气。“陛下还是喜欢太子,不然也不能将太子接到建章宫去。” “话可不是这么说啊,娘娘!”燕儿有些得意的笑着。“我还听说,这个太子自从生病了之后,整日里恍恍惚惚的。经常还会说一些让人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的话。有时候弄得都不耐烦的。您想啊!这陛下是什么人啊!那可是九五之尊呀!一言九鼎,谁敢逆着他呀!这时日尚短,又惯喜欢太子,陛下忍着哄着。可来日方长啊!若是太子以后还是这么疯疯癫癫的,咱们闳殿下再表现的出彩一些……” “你是说……” “您想啊!这皇后为什么如此讨陛下的喜欢?不就是因为太子嘛!若是太子失了宠……”燕儿笑着撺掇着。 “可是,太子毕竟是太子……” “娘娘,您怎么还不明白啊!谁是太子,还不是陛下说了算。”燕儿看着依然有些懵懂的王夫人,说道。 “那——”王夫人也不是傻子。能在这深宫里生下皇子的人,又有谁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呢! “娘娘!当务之急是一定督促闳殿下读好书。然后再慢慢的取得陛下的欢心。一旦陛下觉得闳殿下不错……朝堂上老爷会为我们说话的!”燕儿意有所指的说道。 “……说的不错!”王夫人满意的笑了。伸手拽下手脖上的碧玉镯子,带到燕儿手上。“燕儿,你和我一起入宫。这些年,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你是个好样的。继续为我办事,我是不会亏了你的。” “娘娘!”燕儿摸着手上的镯子,欣喜的说道:“您放心。燕儿从小就跟在娘娘身边。娘娘说什么,燕儿就做什么。一定让娘娘满意。” “好!”王夫人微笑的看着燕儿,说道。“那你去把闳殿下接到我这来。从今天开始,我要亲自辅导闳儿的功课!” “诺!” 建章宫 是夜,月凉如水。 刘据默然站在窗前。他又做噩梦了。梦中,苏文带着大队侍卫闯入未央宫,在未央宫发现大量木偶。然后是他为了自保,不得不杀了苏文。接着就是那五日大战,兵败。母后自尽而亡,自己逃出长安。之后被出卖。他的两个儿子都死了。最终……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 如果,到头依旧免不了一死。老天为什么要他重活一次。如果他能改变这一世的命运,又有谁能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夜已深了。不知殿下,有什么心事吗?为什么会如此泣不成声。”一道声音打破他的思绪。刘据回头一看,来人穿着一身青色儒袍,手上拿着一把羽扇,却是东方朔。 “你怎么会在建章宫?”刘据惊声问道。立即摸了摸脸上,一片冰凉。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呃……臣今晚轮值守夜。”东方朔有些尴尬的说道。 “你又不是侍卫,怎么会守夜。再说,这里是建章宫内殿,你是怎么进来的!”刘据冷然问道。 “呃……”东方朔看了看周围的建筑,有些无奈。“太子殿下,这里已经不是内殿了。” “……”刘据这才发现周围的建筑已经不一样了。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走出了建章宫。 “臣今天和陛下打赌,如果臣赢了。陛下就会开放内库,金银珠宝任我取。可是臣输了,所以只好代替侍卫,在此守夜了!”东方朔说道。 “你和父皇打赌?”刘据有些好笑的看着东方朔。上辈子就知道东方朔是个百无禁忌的人。可是没想到,胆子居然这么大。 “是啊!”东方朔应道。看着情绪好了不少的刘据说道。“臣在此的原因已经说了。那么殿下呢?为什么如此深夜,孤身一人,郁郁寡欢?” “……”刘据转过头,望向漆黑的夜空,繁星闪烁。 “其实,这人的一生,就像天上的繁星一样。看似杂乱无章,却也是有迹可循。有时候觉得山穷水尽了。又安知不会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太子殿下,认为可否?” 刘据闻言,心下一惊。看着面色淡然的东方朔,说道。“你好像意有所指。你究竟想说什么?” “没什么!”东方朔看着机警戒备的刘据,笑道。“小臣最近夜观星象。发现紫薇南移,北辰星也是异象频出,前行之时又有后退的迹象。两星相互影响运行渐渐脱离了轨迹。颇有些混乱的味道。不知太子以为然否?” “你要是想讨论星象,应该去钦天监。孤还有事,不奉陪了。” 自称孤啦!东方朔看着渐渐远去的刘据,有些没趣。“罢了!个人自有各人命,我瞎操个什么心啊!” 第6章 沙盘 公元前119年,也就是汉武帝元狩四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史载,元狩四年。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霍去病出代郡塞击败匈,封狼居胥。西汉宣布实施盐铁专卖政策。等等等等…… 可是,刘据最关心的还是。公元前119年,卫青出击匈奴。漠北一战中,飞将军李广自尽而亡。 李广少年从军,抗击匈奴。他作战英勇,杀敌颇众,使汉文帝大为赞赏。吴王、楚王叛乱时,李广以骁骑都尉官职跟随太尉周亚夫出征平叛,在昌邑城下夺得叛军军旗,立下显赫战功。且因为抗击匈奴的入侵,李广在匈奴军中赢得了“汉之飞将军”称号。虽然李广一生没有封侯,但是属下封侯者数十人。 如果说卫青是汉武帝时期军方新晋将军,那李广就代表了西汉军方的老牌势力。漠北一战,飞将军李广因为迷路,没能及时与卫青大军会合。使得卫青大怒并命长史追究,李广愤而自杀。这也直接造成了以李敢为首的一干人等对卫氏一族的憎恨。所以等到舅舅卫青逝世,自己和母后在朝堂上力量尽失。才使得江充、苏文一干人等有机可趁。 重生一世,刘据要尽所有能量来保护自己和母后。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帝王身上,上辈子的教训就告诉他这是不现实的。所以刘据要想方设法增加自己的力量。趁着父皇对他还是疼爱有加,没有厌烦的时候,争取军方的支持,是目前最重要的。 所以,当卫青刚下了早朝就莫名其妙的被人叫到建章宫时,茫然不已。 “据儿,你急匆匆的叫舅舅过来,究竟有什么事啊?”卫青有些无奈的问道。 “据儿将舅舅叫过来,是为了给您看一样东西!”刘据有些神秘兮兮的说道。 “哦?”闻言,卫青升起了一丝好奇心。眼睛慢慢在殿内转了一圈。立即注意到刘据身后的案上摆放着一个三尺见方的东西。上面盖着红绸。但是依稀可见上面凹凸的轮廓。 “是那个吧!”卫青笃定的说道。 “嗯!” “什么东西?”卫青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好奇。 “舅舅,你看!”刘据走到案几面前,伸手扯下盖着的红绸,露出下面物体的庐山真面目。 “这是——”卫青震惊的走上前,仔细看着。 面前的物体由三尺见方的木板托着。中间用泥土堆砌出起伏的山川地貌。定襄、狼居胥山、姑衍山、安侯河、余吴水……还用各色的小旗子标好了匈奴所属主要兵力布置。详实清晰,宛若亲临其境。 “据儿!这是、这是……”卫青有些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身为军部将领,卫青看到这个东西的第一眼就敏锐的意识到它的重要之处。 “据儿闲着无聊,就做出了这么一个东西。不知道对于舅舅此次的漠北之战,有没有用处。”刘据看着卫青激动的样子,笑道。 “有用!当然有用!而且还是有大用啊!”闻言,卫青大笑着附和道。意味深长的看着但笑不语的小小太子。闲来无事啊!“据儿,这个东西叫什么?” “据儿制作此物,用的最多是沙砾。所以为此起名为沙盘。”刘据毫不脸红的将这名字据为己有。 “沙盘!贴切!”卫青嘴里念叨两遍,高声赞道。“据儿,你可不知道。这个东西对于这次战争来说,一定会起到重要的作用。” “既然用得上就好!此番叫舅舅过来,就是给您看这个东西的。”刘据看着神色有些迫不及待的卫青,笑道。“大战在即舅舅一定有很多事要准备。据儿就不耽误舅舅的时间了。” “那好!舅舅最近真的很忙。等舅舅得胜归来,一定陪你好好玩儿!”卫青也不客套,立即叫人搬着沙盘到兵部。 “等等!”刘据叫住准备离开的卫青,说道。“时间紧迫,据儿只做了俩副沙盘。一个是给舅舅的。还有一个,托舅舅捎给李广将军。” “李将军?据儿怎么会想到他?”卫青狐疑的问道。心下有些嫉妒这个李广得到自己侄子如此青睐。 “怕他迷路!”说着,刘据唇边扯出一丝完美的弧度。 “……”??? 卫青将沙盘搬到兵部后,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在场的都是混迹军队的老油条,对于沙盘的作用,自是不用多说。赞叹之余,也震惊太子殿下的聪慧。 于是各种赞美之词溢于言表,太子殿下少年早慧,文成武功,颖悟绝伦,敏而好学的形象霎时间传遍了整个大汉宫廷。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传向民间。无意间巩固了太子的地位。 与此同时,太子特别为李广将军制作一副沙盘,怕其迷路的传闻也传遍整个长安城。李广听闻,顿时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他不认为年仅十岁、长于深宫的太子会对自己有什么印象,当然也不会认为太子会故意造出沙盘羞辱自己。所以他认定是卫青消遣他,故意说出来的谎话。本就因为军事部署暗生嫌隙的两人更是水火不容。至此刘据的一番心意算是白费了。 不过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上辈子刘据之所以会成为太子,主要是因为汉武帝刘彻的喜爱。随着卫子夫的色衰爱弛,他的太子之位也渐渐危险,直至卫青至死,大厦将倾。 而这辈子只是为了化解李、卫俩家仇恨的无意之举,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后果。本来刘彻坚持立年仅七岁的刘据为太子,大家都是不以为然的。立太子所说有干于朝廷社稷,但归根结底也是皇帝自家的事。只要太子不是白痴,在朝廷上不是一点势力都没有。就是不甘,除了少数别有目的外戚的想。其他闲杂人等可不会当面驳了皇帝的面子。所以刘据当这个太子,大部分都是汉武帝的一厢情愿。 可现如今太子刘据所表现出来的聪颖早慧,无疑坚定了汉武帝刘彻的目光。一时间,面对朝中大臣如江水般的赞美之词,本就好大喜功的刘彻顿时飘飘然了。不论说太子如何如何好?这太子可是他亲自选的。这也就间接说明了他的识人善任,知人善用。 所以当晚武帝一阵风般的走进建章宫,一把将正在练字的刘据抱起时,刘据依旧是懵懂不已。 “父皇?”刘据看着分外欢喜的汉武帝刘彻,小心翼翼的叫道。 “据儿!你果然是朕的儿子!聪慧绝伦,肖似于朕啊!哈哈……”刘彻边说着,边兴奋的朝刘据白皙的脸蛋亲了一口。 “……”刘据捂着被吻的湿淋淋的侧脸,有些茫然。他搞不清楚刘彻为什么这么说。 “哈!哈!据儿!你今天做的事,父皇很高兴。你说,想要什么奖赏?父皇通通答应你!”刘彻有些忘乎所以。抱着刘据娇小的身子大步走出建章宫。 “父皇?”刘据有些疑惑的看着刘彻。 “据儿,你是怎么想到制作沙盘的?”刘彻走在去未央宫的路上,问道。 原来是这件事!刘据恍然大悟。没想到居然弄出这么大声响。他前世本就不喜征战,所以对于军工方面的事不怎么在意。这辈子也是突然想起来,漠北之战,李敢将李广之死退就与舅舅的身上。为了避免李、卫俩家的嫌隙,才制作出的沙盘。初衷不过是怕李广迷路罢了。他虽然知道沙盘对于军事运动上的作用很大,但想到会这么轰动。转眼看向兴奋不已的刘彻,心底产生了一丝暖流,这个时候的父皇,是真心为他高兴的吧! “启禀父皇,据儿制作沙盘,不过是一个想法。真正做出沙盘的,是工部众位大臣。而沙盘的作用,更是为了方便决战沙场的大汉将士。他们浴血奋战,才保我大汉威名赫赫。番邦不敢进入大汉一步。比起他们,据儿所作所为实在是微不足道。况且据儿身为大汉太子,这些本就是职责所在,怎敢邀功行赏?”刘据靠在汉武帝的胸前,低声说道。 “好!说得好!不邀功,不自傲!不愧是朕的太子!“刘彻闻言,大乐。据儿是他最宠爱的女人卫子夫所生。从他一生下来,自己就对他抱有很大的希望。直到他长到七岁,自己力排众议理他为太子。现今看来,果然不错。想到这里,刘彻突然停下脚步,有些迟疑的看着怀中的刘据。他隐约记着,自己的小太子一直是十分讨厌他四处征战的…… “据儿!” “嗯?”刘据好奇的看着突然停下来的刘彻。 “你对于父皇,几次征讨匈奴的做法,怎么看?”刘彻定定的看着刘据,说道。 “……”闻言,刘据低头沉吟不语。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一世,他都很讨厌这种血腥的杀戮。可是在灵魂飘荡的那些年,他看到大汉分崩离析,黄泉交替,看到三国鼎立,看到五胡乱华…… 他方才明白,对于一个政权来说,没有强横的兵力保护,就像是一个三岁孩童抱着赤金于街上漫步,都是十分危险的。所以之于汉武帝的种种举措,他可以理解。但是理解,不代表认同,不代表他也会这么做…… 刘彻定定的看着默然不语的刘据。时值深秋,清冷的月光倾洒在他的脸上,身上。愈发显得少年眉目精致如画。和卫子夫的容颜有七分相似,但却莫名多出了几丝……空灵。完美的轮廓,雌雄莫辩的容貌,本就是他的所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刘彻看着依旧沉默的刘据,心渐渐冷却下来。他突然有些害怕听到少年嘴里的话。刘据是他盼了十三年才盼到的儿子,是他最宠爱的女人的儿子。他在刘据的身上花了太多精力。总是想把刘据塑造成自己心目中最理想的太子。他无法想象,当他确认自己倾力培养的继承人居然否定自己所做的一切时……自己会怎么办? 刘彻紧了紧搂住刘据的手臂,决定逃避这个问题。当他抬起脚步时,一道清澈空灵的声音传入耳中—— “儿臣以为,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少年的声音空灵,澄澈。带着这个时期的孩童特有的软绵。却透露出无上的意志与荣耀。 霎时间刘彻所有的不快、忐忑烟消云散。他七岁成为太子,十六岁登基。至今在位22年。他听过无数的歌功颂德,却从未像今天一样畅快。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之!”一句话,简单十个字,却道尽了他一生所求。 刘据看着激动不已的汉武帝,心下一松。这句话是他死后从他的子孙汉元帝的臣子那里听到的。不可否认的是,当他听到这句话时,心里也是激动不已,恨不得马革裹尸,为国征战。自那时起,他由衷的钦佩自己的父皇,因为父皇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这句话。看着快乐的像个小孩子一样的父皇,刘据淡然一笑。 罢了……上辈子自己和父皇的矛盾是大汉长期征战,弄得国库空虚,百姓民不聊生。说到底还不是银钱逼得。既然这辈子自己重生了,就利用这几年好好赚钱,帮助父皇填满国库好了。也不枉他经历过那场经济爆炸的时代了…… 第7章 “哈哈哈……”卫子夫刚走到未央殿门口,就听见汉武帝刘彻爽朗的笑声。 “恭迎陛下圣安!”卫子夫走到刘彻身前,躬身行礼道。 “起来!起来!”刘彻高兴的对着卫子夫说道。“皇后,朕要感谢你,给朕生了一个如此聪慧的太子啊!” “陛下,发生了什么事?陛下怎会如此高兴?”卫子夫起身,接过刘彻怀里的刘据,疑惑的问道。 “想必你也听说了一些。今日大将军来兵部时带了一样东西。这样东西可不得了。所有大臣交口称赞。子夫,你生的好儿子!”刘彻放下怀中的刘据,几步走到案几后面,坐下说道。 “也是陛下教导的好!”卫子夫柔声说道。随即领着刘据在下首坐下。“这件事我隐约也听说了一些。说是那个东西是据儿做的。” “嗯!那样东西叫沙盘。能够将地形清晰的展现出来。对于这次的漠北之战重要意义。”刘彻说道。 “真的吗?”卫子夫闻言笑道。“据儿,和母后说,你是怎么想到要做这个沙盘的?” “回母后的话。据儿前几日听建章宫一个新来的舍人说,他未入宫时最喜欢和周围的玩伴玩儿沙场游戏。在地上用沙子做出攻守两方的堡垒,然后模拟战场,两方厮杀。据儿一时心动,就想到既然能把沙子堆砌成堡垒,又为何不能堆砌出山川地貌。所以就……” “我的据儿真的好聪明。”卫子夫听完刘据的话。欣喜的将他拢入怀中。据儿这么年少,就这么聪慧。将来肯定会更好。 “那当然,据儿可是朕亲封的太子!”刘彻满意的接口说道。看着卫子夫怀中乖巧的刘据,越来越是欣喜。 “据儿,过来父皇这边!”刘彻开口说道。待刘据走至身前,一把将刘据娇小的身子搂在怀中。满意的笑了,儿子还是抱在自己怀里的好。 刘据无奈的轻叹。重生一世,别的没有什么改变。就是父皇比前世的时候多了一个喜欢搂着他的习惯。 “据儿,从明天起,你和父皇一起去上朝!”刘彻看着怀中人儿安然的样子。沉吟半晌,开口说道。 “什么?”刘据闻言,心下一惊。这种事情,上辈子可从来没有发生过。 卫子夫闻言,却是大喜。这几日宫里都谣言太子举止失措,行为异常。她害怕时间长了会影响到汉武帝对据儿的宠爱。没想到—— “据儿,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谢父皇!” “这是——”刘据惊惧不已。前世他是二十岁的时候接触的朝政。不久就被父皇厌弃,直至…… 这辈子居然提前了这么多。难不成,重活一世,他的厄难要提前了吗? “据儿,你在担心什么?”刘彻看着惊慌失措的刘据,阴沉着脸说道。他这几日一直在思考,据儿背后挑拨的人究竟说了什么才会将他吓成那副样子?今日稍加试探,果然证实了他的想法! 皇权!只有那人用皇权恐吓太子。才会让大汉未来的主宰有所顾忌。看着据儿沉默不语的样子,刘彻愈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只是不知哪个幕后的人做这些究竟有何目的! 感觉到怀中有些颤栗的身体,刘彻默然。 不论是谁?敢挑拨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他都要让其付出代价。 绝对! “据儿!”卫子夫看着汉武帝怀中惊惧不已的刘据,欲言又止。 “好了!”刘彻看向卫子夫,说道:“太子年幼,正值贪玩的年纪。对于朝堂之事,有些抗拒也是可以理解的。倒是朕考虑不周了。当务之急,是把据儿的功课辅导好。太子临朝之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这……诺!”闻言,卫子夫柔声应道。虽然有些可惜,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浪费了。不过转念一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太子年纪尚小,到了朝堂之上,要是被有心人利用就不好了。 “多谢父皇体恤!”刘彻怀中,刘据轻声说道。 感觉到刘据的安心,刘彻安抚似地拍了拍刘据的后背,没有说话。 有句话说的好。宫中无私密。不过半天时间,陛下口谕让太子临朝,却被婉拒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大汉宫廷。让某些人虚惊一场的同时也让更多人见识到了汉武帝对太子的宠爱。一时间,太子失宠的谣言不攻而破。 桂宫 王夫人恨恨的撕扯着手中的锦帕。咬牙切齿的说道:“燕儿,你还说皇帝会厌弃太子,现在怎么样?居然下旨要太子临朝。若不是刘据烂泥扶不上墙,弄砸了这个好事。今后,哪里还有我们母子的立足之地!” 燕儿看着恨恨不已的王夫人,小心翼翼的掩饰住内心的不屑。“夫人,当务之急不是我们在这里抱怨。而是想方设法让闳殿下吸引陛下的视线。陛下之所以会这么宠爱太子,主要还是因为太子研制出来的沙盘。听大人说。这个沙盘的军事用处非常大。太子仅此一举就几乎博得了整个军方的支持。陛下是觉得长了面子,才会如此恩宠于太子。可是,毕竟陛下的儿子不光是太子一个。只不过没人能走进陛下的视线罢了!” “我爹居然也这么看好太子?那我还挣个什么?”王夫人没听到别的,只是留意燕儿说她爹也夸了太子。 “不是看好太子,而是太子制作的沙盘得到了军方的赞誉。但是大人毕竟是闳殿下的外公。哪有不相着自己家里人的。”燕儿耐心的解释道。 “这样!”王夫人稍稍安心,想到刘闳,又是一番恨铁不成钢。“你说这个闳儿,要是有太子半点的聪慧,我也省了心了。进学到现在,居然连个千字文都背不下来。这么鲁钝,怎么吸引陛下的目光!” “这个……”闻言,燕儿也是有些为难。还说人家太子,自家这个主子才是真正的烂泥扶不上墙。 “燕儿,你说!如何让闳儿吸引陛下的注意力?”王夫人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燕儿。 “这个……马上就是陛下的大寿了。不如找人代笔写一篇浅显的祝寿文赋,叫闳殿下背下来。到时候在寿宴上就说是殿下写的?”燕儿看着王夫人,小心翼翼的说道。 “咦?”王夫人闻言,思讨片刻,笑道。“这个主意不错。燕儿,还是你的鬼主意多。” “那也都是依着夫人的福气。燕儿才能想到这个主意的。”燕儿看着满意的王夫人,不轻不重的奉承道。 “就这么办了!燕儿,你下去安排吧!放心,事成之后,我和闳儿不会亏待你的!”王夫人随手拿起梳妆镜前的一副耳环,塞进燕儿手中。 “谢谢夫人!” 未央宫 汉武帝刘彻因为要处理出征事宜,只在未央宫呆了片刻就匆匆离去了。只剩下卫子夫和刘据二人绵绵相对。 卫子夫看着明显消弱的刘据,有些犹豫的开口说道:“据儿,这些日子和父皇呆在一起,还好吗?” “嗯!”刘据沉默半晌,应道。汉武帝对他的恩宠确实让人无话可说。只不过……是他自己过不去罢了。 “据儿!”看着沉默不语的刘据,卫子夫无奈的摇头。“母亲不知道是否有人和你说了什么。但是你和陛下的血脉相连,是不争的事实。他是你的父皇,不会伤害你的。你千万不要因为旁人的言语,疏远了你的父皇。惹了你父皇的厌弃。不然,我们母子的好日子……” “儿臣明白!”刘据低着头应道。所谓天价父子,父慈子孝。也不过是在父皇情愿的前提下。若是真的惹了他的厌弃。天子一怒,浮尸千里。上辈子他就知道了。 想到这里,心里却是越发的悲凉。父不父,子不子。这才是天家父子的真实写照。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就是他的一生。他和他的地位,从一开始就不是平等的。所以,说什么宠爱,其实也就是宠吧!像对待小猫小狗一样,欢喜了,抱上一抱,摸上一摸。厌弃了,就随手丢到一边,哪管他的死活。 卫子夫看着面色越发悲切的刘据,心里越发不忍。一把将太子小小的身子搂进自己怀中。“好了,不想了。不想了。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母后不逼你了。” 是的,母后!她身为汉武帝的皇后,一国之母。如果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这个荣华富贵,还有什么意思?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俩个男人。刘彻,是她的天,她的夫。她只要敬着他,顺着她就好。 可是据儿,却是她的命。她怀胎十月,艰难万苦才生下来的孩子。为母则强,为了据儿,她可以做尽一切。 “据儿,放心。母后会保护你的!”轻轻拍打着怀中消弱的身躯。卫子夫柔弱的面容露出坚毅,目光炯炯的看向前方—— 既然你自己不愿意面对,母后会帮你。帮你扫清今后道路上的所有障碍! 第8章 怨念 从未央宫出来,刘据心情有些压抑。他知道母后的意思,他本来也想讨好父皇以确保自己的荣华富贵。可是,每当他看见刘彻的脸,就会想起前世自己的悲惨下场。 他从不认为自己做错。刘弗陵即位之后,所举行的种种措施还不是他当时提出来的。可是如果没有做错,为什么自己会得要那么悲惨的下场。 他想不通。想了几千年,还是想不通。 刘彻进入建章宫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刘据小小的身影坐在床边,孩童青涩的面庞是一脸的苦大仇深。眸子里透出的怨念几乎肉眼可见。 刘彻忍俊不住,差点笑出声来。大步上前,搂住刘据娇小的身躯,说道:“据儿这是怎么了。怨念如此之深。父皇还以为看见深闺怨妇了。” 刘据幽怨的回首看了一眼刘彻,默然不语。 这一眼,看的刘彻是汗毛竖立啊!这股子怨念,若不是他的儿子,他还以为看见一个千年厉鬼呢! “怎么了,据儿?”刘彻将头搭在刘据小小的削瘦的肩上,轻声说道。 “……没事!”半晌,刘据闷闷说道。 “据儿,我是你的父亲!”刘彻握住刘据柔软的小手,有些无奈的说道。他没有注意到,在位二十多年以来,这是他第一次以“我”自称。 “……” 面对依然沉默的刘据,刘彻心中有火无处发。这种明显的反抗,若是发生在他的妃子身上,哪怕是卫子夫,他也早就将她们打入永巷了。可是,面前这个和他闹脾气的,却是他的儿子。他盼了十三年才盼来的儿子。 “据儿!”这次,刘彻的声音明显带了一丝怒火。 感觉到身后那人的怒气,刘据身体一僵,眼睛里不由得闪过一丝惧怕。 “……”察觉到怀中这个身体的瑟缩,刘彻慢慢压下自己的怒火。他感觉自己是历史上最悲惨的帝王,有了怒气居然还得强忍。就因为怀中这人是他的儿子。 “据儿,我们是父子,有什么不可以谈谈吗?”刘彻看着刘据小小的,淡然的脸。没有一丝表情。没有十岁孩童应有的天真无邪。也没有一个生气的人该有的怒气。刚才他感觉到的怨念,仿佛是自己的错觉。 “……” “算了,睡觉!”刘彻将人抱起来,放在床上。拉起锦被,说道。 感觉到身后那人的烦躁,刘据愣愣的睁着眼睛,一夜无眠。 翌日一早,刘彻起身看着刘据通红的双眼,愕然。 “你一夜未睡?” “……” 看着依旧不肯说话的刘据,刘彻气极反笑。“既然不肯睡,那就和朕一起早朝吧!来人,更衣!” 于是早朝间重大臣就惊悚的发现御街前那抹小小的,摇摇欲坠的身影。 太子刘据临朝了!!! 顷刻间,这个震撼的消息传遍整个长安。 汉宫中,不知摔碎了多少个茶盏,撕碎了多少丝帕。 而事件发起人,这是也没有心思听朝堂上众人的唠唠叨叨,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下首那人苍白的脸上。 “退朝!”生平第一次,刘彻因为某个人做出了不符合一个帝王身份的举动。 刘据面无表情的看着刘彻怒火冲天的背影,唇边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又被厌弃了吧!帝王一怒,浮尸千里。只可惜,这次你的怒火,燃烧的有限。最起码,母后的性命,卫氏一族的荣辱,还有我那无辜可怜的俩个儿子——你都夺不去了。 只有东方朔看着太子僵硬的背影,摇头叹气。执念太深,执念太深啊! 刘彻杀气凛然的回到建章宫,越想越是气愤。“来人,把太子给朕叫过来!” “诺!”身旁的小舍人看着汉武帝的样子,立即出声应道。 不一会儿,刘据就在舍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刘彻的面前。 看着刘据依然很平静的面容。刘彻挥了挥手叫众人退下。 待殿中只剩下父子二人,刘彻漫步走到太子身前。敏锐的发现太子的身躯随之僵硬。 “……太子,你很怕朕?”半晌,刘彻开口笃定的说道。 “……” 看着依旧沉默不语的刘据,刘彻冷冷一笑。“怕朕,居然还敢不知死活的惹火朕?” “……” “太子,你应该知道。你的生命,是朕给的。你的荣宠,是朕给的。你所有的一切,若是朕不高兴,会让你顷刻间一无所有!”刘彻在刘据的耳边,低声说道。 “……”死死握紧手中的拳头,刘据依然不出一声。 “太子如此不逊,皇后首当其责。身为一国之母,居然连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又怎么能管理好朕的后宫?”刘彻看着默然不语的刘据,轻声说道。 毫不意外的看见刘据愕然的模样,刘彻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 “太子如此倨傲。是仗着大将军吗?”刘彻步步紧逼。 “你——卑鄙!”刘据咬牙切齿的说道。一时间,心底有个声音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你会有那样的下场都是他害的。只要杀了他就没事了。 “据儿!”看着刘据神情恍惚,面目狰狞的样子。刘彻觉得不对劲儿。 “我要杀了你!”刘据喃喃说道。 “什么?”由于声音太小,刘彻有些听不清。不得不倾身,却被癫狂的刘据死死握住了脖子。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刘彻看着刘据茫然无焦距的眼神,方知不妙。一个手刀将刘据劈昏。将毫无知觉的刘据抱到了床上。无比庆幸自己刚才遣散众人的举动。若是被人知道大汉的太子居然做出那样的举动…… “东方朔!来人,传召东方朔即刻觐见!” —————————瓦素刘彻怒火滴分割线——————————— “这是怎么回事?” 东方朔看着刘彻杀气凛然的样子,很是无奈。 “太子昏过去了。陛下,这种事情您应该找太医!” “我是问太子为什么要杀我!你别转移话题!”刘彻气冲冲的说道。 “因为怨念太重!”东方朔摸了摸鼻子,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怨念太重?太子不过是一十岁孩童。长于深宫。受尽宠爱,哪里来的怨念?”刘彻冷然问道。握紧的双手却暴露了他的紧张。 “太子是太子,太子又非现在的太子。”东方朔说道。 “什么东西?朕听不懂,你说明白点!”刘彻不耐烦的说道。 “天机难测。恕微臣不敢泄露!”东方朔苦笑,早知道这对父子都是个执着的性子,他就不该多事。 刘彻目光炯炯,直直盯着东方朔。 东方朔低着头,仿佛脚下的石砖有什么玄机一样。 “东方朔,知情不报。你这可是欺君之罪!”刘彻冷冷说道。 第9章 “陛下——”东方朔看着神色冷峻的汉武帝,无奈的叫道。 “东方朔!”刘彻冷冷的看着下面躬身立着的人,半晌,深吸了一口气。“你可知道,据儿是大汉的太子。将来,可是要执掌这万里江山的。” “回陛下,您也说了,是将来嘛!”东方朔暗自撇了撇嘴,说道。 “大胆!”闻言,刘彻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昏睡中的刘据,发现他没什么反应。心中仿佛松了一口气。随即起身大步走到东方朔的身前,冷声说道:“东方朔,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回禀陛下,臣——知道。”东方朔垂下视线,淡然说道。即使没有亲眼看见刘彻的面色。但是从身前传来的剧烈喘息声中,东方朔依旧感觉到了刘彻的怒火。不禁为自己的小命悲叹一声。有道是伴君如伴虎,师门兄弟那么多,怎么偏偏就赶上自己了。 “东方朔,朕最后问你一次,太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刘彻冷峻的看着貌似恭谨的东方朔,咬牙问道。 “回陛下,臣——不知!”东方朔话音刚落,就感到周身的空气一凝,霎时间冷汗遍布全身。 “好!好!”刘彻杀气腾腾的看向东方朔。“你居然敢抗旨不遵!东方朔,你好大的胆子!你以为朕真的不能对你如何?” “微臣不敢。”闻言,东方朔立即跪下,恭谨的说道。 “来人,传旨!东方朔殿前失仪,罚俸一载。念其往日行为恭谨,兢兢业业。罚其闭门思过。不经传召,不得随意走动!” “诺!” “你给朕滚!” “诺!” 刘据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四下打量,依旧是建章宫熟悉的景象。起身坐好,茫然四顾。回想起自己昨天的举动,不由得暗自苦笑。看来,这千年的孤寂,怨恨并没有随着自己的重生而消逝。那些怒、怨、悔、恨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刻入骨髓。只希望昨天的失常不会再次出现,不然…… 刘据自嘲的笑了笑,一个疯癫的太子可是比一个温良恭俭的太子更容易对付。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刘据扬声说道。“来人——” “殿下——”几个宫女鱼贯而入。 “更衣!” “诺!” 卫子夫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依旧是面色苍白,身材消瘦。可是却仿佛和平时不太一样了。“据儿,你没事吧!” “没事!”看着小心翼翼的卫子夫,刘据展颜欢笑。 “没事就好!”卫子夫看出来刘据不想多说,善解人意的不再追问。自从据儿大病一场,举动就和以前大不一样,看起来成熟许多。却也……冒失许多。但愿不是什么坏事。 “功课怎么样?” “还好!” ……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这么长时间,卫子夫的中心都在汉武帝刘彻身上,本身对于和儿子的相处就有些陌生。而刘据更是辗转千年,早就习惯了安静。所以一时间俩人竟是找不到话题可说。 “据儿,母亲希望你能开心。”卫子夫握住刘据的手,认真的说道。 “……”刘据有些差异的看着卫子夫温柔慈祥的面容,一时间有些恍惚。上辈子的记忆中,母亲专注于帝王的宠爱,自己汲汲于保住太子的位置,这种贴心的话,似乎从未说过呢? “据儿?”卫子夫看着刘据恍惚的样子,有些担心的说道。 回过神来的刘据看着面前依旧是光艳照人的卫子夫,一股暖流从心底溢出。“母亲,据儿会保护好你们的!” 卫子夫有些愕然的看着一脸认真的刘据。半晌,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看着面前神色认真的刘据,卫子夫展颜欢笑。 “好!让据儿保护母亲!据儿越来越懂事了,母亲很开心!”卫子夫欣慰的说道。 “什么事情很开心?”一道声音突兀的传来,却是刚刚下朝得到消息赶来未央宫的刘彻。 “陛下!”卫子夫立即起身行礼道。刘据也跟着站了起来,神色却是有些郁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免礼!”刘彻漫不经心的摆手示意。随即对着躲在后面的刘据说道:“据儿,到父皇这里来!” 刘据闻言,心下一惊。下意识的看向了卫子夫,却发现卫子夫一脸莫名的神色。想起昨天俩人争执时刘彻说的话,心中愈发忐忑。不发一言的走到了刘彻身前,站定。 “据儿!”将人搂入怀中,感觉到这个身体的温度,心绪愈发平和了起来。他也不晓得是怎么了,自从据儿这次病了之后,他就很喜欢抱着他。这种温暖的,血脉相连的感觉让他很是舒服。只是据儿最近却是愈发抗拒了。 刘彻皱着眉头看着怀中有些不情愿的小人儿,下意识紧了紧臂膀。该死的,差了这么多天,居然什么都查不出来。朕真是养了一帮吃闲饭的! “据儿,你今天身体不适,所以父皇免了你的早朝。可是君无戏言,既然朕已经下旨让太子临朝。你就必须履行自己的责任。午食过后,和父皇一起回建章宫批阅奏折!”看着怀中神色淡然的刘据。汉武帝不甘心的说道。果然,话音未落,就看见刘据有些恼怒的皱了皱眉。 “回禀父皇,这件事情,于理不合——“ “朕不想听你说你的看法,这是父皇的旨意,你只要执行就可以了!“刘彻斩钉截铁的说道。 “诺!“刘据沉吟片刻,应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况且,这辈子自己还没有行冠礼。想来父皇对于自己的戒心应该没有前世那么大,趁着这几年收揽一下势力……但愿能对今后有所帮助。 刘据悄悄地握紧了掩在袖中的双手。刘彻,这可是你自己给我的机会,虽然我无法对抗你,但是我也不能等死啊! 既然轮回千载,也避免不了这命中注定。这一世,我绝对会全力以赴。那排是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第10章 无情的时间就像一去不复返的流水,大江东去,永不往复。曾经逝去的不可追,还未发生的事情不可测。人活一世最值得期待的就是我们永远都不知道下一刻究竟会发生什么。而我们熙熙攘攘,来来往往,所能做到的不过是尽力二字。 所以不管刘据如何想法。日子依旧是一天天的过。身为大汉朝的太子,皇好几代子弟。不管刘彻给予了怎样的看重,十岁的皇太子每日最常做的事情依然是读书。 读书,对于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曾几何时,小小的刘据也是每日呆在自己的书房里听着当代名儒大师滔滔不绝的将自己的理念和想法灌输给他,并且乐此不疲。可是再换了的事情,做的次数多了,难免感到厌烦。 尤其是当这件事情你重复了几个轮回。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啊!”神游太空的刘据突然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太子少傅石德正神色阴沉的看着他。手中的竹简紧紧握住,用力大的十指隐隐泛白。 “太子殿下,五年,春,公观鱼于棠。何以书?讥。何讥尔?远也。公曷为远而观鱼?登来之也。百金之鲁,公张之。登来之者何?美大之辞也。棠者何?济上之邑也。 此言何解?”石清看着刘据魂不守舍的样子,淡然问道。 “此言是说,鲁隐公五年,春天,隐公到棠这个地方去观鱼。《春秋》为什么记载这件事呢?是为了谴责隐公。为什么要谴责他呢?因为隐公去观鱼的地方距国都很远。隐公为什么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观鱼呢?因为可以“登来之”。价值百金的鱼,隐公都可以张网捕到,“登来之”是什么意思?这是赞美夸耀的话。棠是什么地方?是济水上游的一座城邑。”刻骨铭心的记忆,熟记于胸的词汇,让刘据脱口而出。 “天下名着何止万千,太子殿下可知陛下为何要我等教授《公羊春秋》与《谷梁》,而不是别的?”石清并没有在意刘据的解释,继续开口问道。 “……”刘据听着石清的问话,目光茫然,沉默不语。 他当然知道刘彻为什么会让他学习《公羊春秋》和《谷梁》。或者更确切的说他曾经认为自己知道刘彻为什么这么做。可是自从经历了巫蛊之祸之后,刘据一直都在怀疑,自己曾经所信任的一切,究竟有没有意义。欣喜,信任,骄傲,期待,最终都在皇权的阴影下渐渐远逝。 于是欣喜变成了芥蒂,信任变成了猜忌,骄傲变成了眼中沙砾,期待变成了绝望。在经历过那么赤裸裸的背叛之后,刘据怎么能原谅当初发生的一切。思子宫也好,望思台也罢。终究,抵不过皇帝心中掌控天下的欲望,前世如此,今生……又能有什么变化? 刘据的沉默,看着石清的眼中,却变成了哑口无言。于是这位德高望重的儒林大家用难以掩饰的失望说道:“太子殿下虽然年少,然则却是大汉王朝的继承者。陛下对于太子的期待很高。还望太子能够兢兢业业,不负陛下所望。” 刘据闻言,除了冷笑却还是冷笑。这辈子,有些事情,除了自己之外,刘据是再也没有办法和人分享的了。而且这辈子的他,也不会向前世那样的……“单纯”。 白色的宣纸既然已经被书写了,就再也不能回到从前的霁月风情。 “石少傅,今日孤心情欠佳,课程就先到这里吧!”刘据突然觉得有些百无聊赖。他不知道自己重生一次是为了什么。总归不会是在这里读书就是了。想到这里,更是觉得心烦意乱,沉重的未来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完全喘不过气来。既然不知道能不能避免这场祸乱,当然要先行对得起自己的心情。刘据抬眼看了看因为他的话语震惊的无以复加的少傅石清,擦肩离开。 “这、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抛开身后不停的呼唤,刘据回到建章宫简单换了一身布衣,对着身旁的小舍人说道:“孤要出宫逛逛。你们不必跟着。” “太子殿下饶命!”小舍人一听,吓得连忙跪地求饶。“太子殿下饶命,若是陛下知道了不会饶了奴婢的。太子殿下饶命啊!” “我只是出去逛逛,不会有事的。以前又不是没出去过。况且我只是想要去大将军府看看而已。更加不会有事。”刘据看着小舍人的模样,皱着眉说道。虽然他的记忆已经远隔近千年,可是刘据依然记得他当太子时进出宫中完全没有后世想象的那样艰难。当然更不会像是辫子戏里那样的变态。 “太子殿下饶命啊!太子殿下病情刚有好转。此时若是出宫,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陛下和皇后娘娘不会放了女婢的。太子殿下开恩啊!”小舍人无动于衷,依然是跪地哭喊着。 “……” 最后的结果,是刘据不得不妥协。带着那个求饶不停的小舍人和俩名太子宫的侍卫,悄然出宫。 此时,只是单纯想要出宫的刘据并不清楚,他将会在宫外遇见什么。而这个简简单单的偶遇,又将会改变什么…… 第11章 由于丝绸之路在长安的西北方向。所以汉朝的集市也设在长安的西北角。这样不仅可以方便远途归来的商人们休息,也有助于生意的便捷。因为可以在进城之后最近的地方做买卖,同时离北城的居住区又很近,所以时日长久了,长安西北愈加繁华。 所以刘据带着小舍人出宫之后,径直就往长安城的西北走去。自小入宫后从未出宫的小舍人顺着刘据浑浑噩噩的走着。看见渐渐熙攘的人群,却渐渐发觉到不对之处。 “太子殿下,这好像不是去大将军府的路啊!”小舍人看了看周围,凑到刘据跟前,小心翼翼的说道。 “先去西市逛逛。等中午时再去舅舅那里。还有,不要叫我太子。”刘据看着小舍人谨慎的样子,淡淡的说道。 “诺!太子,可是我应该叫您什么呢?”小舍人看了看刘据,应道。他自然知道人多口杂,他们的人又太少。能不惹麻烦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就叫我公子吧!”刘据沉吟片刻,说道。 “诺!”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刘据看着小舍人,这才发现这个小舍人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模样。相貌倒是挺清秀的,不过刘据倒是没有什么印象。想来是时日太久的缘故。毕竟谁要是真能活个上千年,儿时不重要的东西也会忘得太干净。 “奴婢姓仁。”小舍人应道。汉朝的舍人地位甚是地下。一般情况下只能自称姓氏,谁也不会刻意称呼他们的名字。就好像女人只能称呼姓氏一般。 “我是问你的名字叫什么?”刘据淡然的继续问道。 “奴婢名叫任平。”小舍人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刘据,低声答道。刘据却没有错过小舍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感激。 “现在不在宫里,就不要自称奴婢了。”刘据看了看周围的人群,皱眉说道。 “诺!小的知道了。”任平顺从的应道。并且立即改口,示意刘据他已经明白了刘据的意思。 “嗯!”刘据看着任平机灵的样子,稍稍有些满意。上一世他错信江充,结果却得到那样的下场。这辈子他不准备再相信任何人。但是这并不代表刘据不会收买人心。举口之劳,既然并不耗费心力,刘据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巫蛊之祸的经验告诉他,任何一个小人物都有他的意义,关键时刻甚至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俩人渐渐往西北行去。人群愈发拥挤。刘据有些好奇的看着街道两旁的杂货摊铺,觉得新鲜不已。这样的感觉是刘据从未经历过的。上辈子兢兢业业,克己复礼,担负着刘彻的希望,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耗费在怎样做好一个太子的学习中。死后千年,更是噩梦连连,度日如年。像这样看似平常的闲逛,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避,似乎是从未有过的样子。 刘据煞是新鲜的东摸摸,西看看,却什么都不买。一幅乡巴佬进城的样子。要不是衣着华丽,身后有跟着侍从,卖东西的小贩几乎要开口撵人了。 任平也是好奇的看着。毕竟他少时进宫,如今也是很多年没有出来过了。一时间俩个人倒是尽兴的在东市逛了一番,几乎忘记了去大将军府的事情。 时间渐渐逼近正午,刘据看了看头上的烈日。又摸摸空空的肚子,方兴未艾的对着任平说道:“我们去大将军府吧!” 早就腹内轰鸣的任平立即赞同的点着头,两人随即顺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走了不过片刻,刘据就发现前方不远处人群拥挤不已。吵吵嚷嚷的,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时传出“抢人”、“恶霸”的词汇。 “过去看看!”刘据立刻有些兴奋的挤了进去。他忽然记起灵魂状态时看过的几次被人称之为恶俗的桥段,大意是恶霸街头强抢民女之类的。然则热闹倒是热闹,刘据生平确实从未亲身经历过,既然这次有幸参与,刘据绝不会失之交臂。 好不容易挤进了拥挤的人群。刘据定睛一看,人群中间确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带着几个身高体壮的家奴正在欺凌一个十多岁的孩子。 虽然场景对了,可是那个孩子却是个少年。虽然长得眉清目秀,却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男孩子的模样。 刘据内心燃烧的八卦之火顿时消了不少。看来经典的恶俗桥段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发生的。毕竟这里是京城,俗话说一个板砖砸下去,都能砸到一个七品官的京城。真要是拦街抢人,又有几个有这个胆子的。 “这是怎么回事?”任平看着场中的景象,好奇的向旁边看热闹的人问道。 “听说这个小孩儿是随着亲戚来集市贩卖的。不小心撞到了那位公子,弄脏了公子的衣裳。那位公子正让小孩儿赔钱呢!”路人开口解释道。 听了路人的解释,刘据更是无聊,果然和“恶霸街头强强民女”的桥段没有半点关系。只不过—— 刘据皱着眉头看了看华丽公子的衣衫,确实是上好的锦缎制成,下摆处污了一大块的污迹。又看了看那个小孩儿。虽然也是白白净净的,没有饥荒的样子。可是布衣青衫,明显也富裕不到哪里去。有哪里能有钱配给那个公子呢? “你说啊!我这可是上好的云锦。今天第一次上身,就被你弄成这样,你说怎么办吧!”那个公子看着小孩儿清清白白的脸,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我向你赔礼!”小孩儿看着那个锦衣公子气势汹汹的模样,有些气弱的小声说道。 “赔礼有什么用?你还是赔钱吧!”锦衣公子翻了翻白眼说道。 “可是我没钱!”小孩儿淡淡的说道。 “没钱你还不长眼?没钱你别乱撞啊!我这可是新做的衣服。”锦衣公子不依不饶的说道。 “我真没钱啊!”小孩儿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该不会是想赖账吧?”锦衣公子看着小孩儿虽然无奈,却依旧波澜不惊的模样,有些怀疑的说道。 “……” “呐!我可不管。你做错了事情,就应该受到惩罚吧!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别以为你小我就不敢把你怎么着啊!”锦衣公子摇头晃脑的说道。想他自己向来都是被人教训的份儿,今天居然有幸能教训被人一顿。还是在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还是这么理直气壮的修理别人。他向来有些低线的自尊登时受到了满足。不仅想到,若是小孩儿真没钱,就这么算了也罢!反正以他的身份,也不是真差这么一件衣服。 “我真没钱。不过我也不会赖账。不若这样,我给你做工抵债好了!”小孩儿看着锦衣公子得意洋洋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气闷。他不过是一时想的入神,没想到会惹出这么一件麻烦的事情。 “给我做工?”锦衣公子霎时间吓了一跳。不用这么狠吧!再说他也不缺仆人啊! “是!”小孩儿依旧是神色淡然的说道。 “呃……”锦衣公子眼珠子乱转,一时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任平,你带钱了吗?”刘据看着场中的景象,一时间好笑不已。看来这恶霸倒也不是什么恶霸,反倒这“民男”有些奇怪,气势上竟然隐隐竟然压了这“恶霸”一头。 “带了!”任平有些狐疑的说道。虽然太子曾说是去大将军府。不过任平向来知道无钱寸步难行的道理。只是在出宫时下意识带了一袋金子,没想到真起到了作用。 “给我拿出来十金。”刘据淡然吩咐道。 “诺!”任平点头应道。随即从钱袋里拿出来十金递给了刘据。 场中气氛依然有些僵持。锦衣公子没有说话,还是气冲冲的看着小孩儿。小孩儿也是淡然的立在一旁,不理会旁的。 “我家不缺仆人!”半晌,锦衣公子怒气冲冲的说道。 “那我就没有办法了。”小孩儿一脸遗憾的看着锦衣公子,貌似好心的补充一句。“我是真的没有钱。” “你……耍赖!”锦衣公子恶狠狠的瞪道。 “不如这样,这钱我帮他赔了。”刘据走进场中,对着锦衣公子说道。 “你是什么人?”锦衣公子狐疑的看着走进的刘据,容色雅丽,隐隐还透着皇贵之气。明眼人一看就是权贵之家。可是他好像没见过这号人。可关键就是整个长安的权贵没有一个是他不认识的。除非是……皇家。 “路人!”刘据看着锦衣公子目光闪烁的样子,淡然笑道。 “……”锦衣公子无语的翻了翻白眼,有一个装X的。他自由的志向就是做一个不事生产的纨绔子弟。对于代表危险和麻烦的皇家之人想来是敬而远之。不过好在是有了个台阶下,立即接过刘据手中的金子。“既然你愿意替他付钱,我就不追究了。后会无期。” “……”刘据愕然的看着接过黄金后干净利落退走的锦衣公子,半晌无语。这人还真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人啊! “多谢!”小孩儿看着刘据出神的样子,躬身谢道。 “无妨!举手之劳而已。”刘据看着小孩儿举止有度的样子,淡然说道。 “……我会报答你的!”小孩儿看了看刘据,有看了看刘据身后的侍从。半晌,开口说道。“公子贵姓。” “举手之劳而已,真的不必放在心上。”刘据看着小孩儿信誓旦旦的样子,有些苦笑,他的忙,整个大汉王朝除了他自己之外,似乎也没人能帮的上了。 “君子之诺,一言九鼎。我说了会报答,就一定会做到。敢问公子贵姓!”小孩儿并不理会刘据的托词,依旧执着的问道。 “好吧!我姓卫!叫卫……子”刘据看着小孩儿的样子,淡淡笑道。他并不认为小孩儿的承诺能做到。不过他也不想太过打击小孩儿的心思。毕竟知恩图报是一个很好的美德,不论能不能做到,有这个心思就是很好的。 “卫紫!”小孩儿低头念叨了几遍,抬头对着刘据说道。“卫公子,我记住了!我叫霍光!将来有一天我必定能站在这个大汉的顶峰。到那时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来找我便是。我必然不会托词!” “好的!”刘据看着小孩儿认真的模样,一时间心情却是好了很多。笑眯眯的对着小孩儿说道:“霍光是吧!我记住了。你与奥快点努力啊!将来有一天我遇到麻烦了,好去找你啊!” “嗯!”霍光目光灼灼的看着刘据,说道。“你是我的恩人,我一定不会忘了你的。将来你若是遇到困难,请一定记得来找我!” “好吧!时候不早了,你快去找你的家人吧!”刘据看着霍光大人似的模样,强忍笑意的劝道。 “好的!那我先告辞了。”霍光郑重其事的向刘据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刘据笑眯眯的看着霍光离去的背影,知道被熙攘的人群挤得看不见了,才转身离去。走向大将军府。所谓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做了好事,开始却是有些高兴的不过刘据却隐隐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直到走到大将军府的门前,刘据才灵光一闪,想到一件事情。 霍光……是他? 第12章 卫青,这是一个纵观古今依然璀璨天地的名字。他充分的诠释了“英雄不问出身高”这句话的含义。与霍去病并成为“帝国双壁”的大司马,大将军。在汉对匈奴的战役中,七战七捷,无一败绩。为后世军事家所敬仰。他的光辉,就是纵跨了五千年的历史鸿沟,依然闪耀不已。 刘据站在大将军府的门口,看着门口左右神色狰狞,睥睨天下的石狮子,一时间神情有些恍惚。说起来他的母族虽然出身卑寒,却又在自己的努力下是如此的显赫。他的母亲是歌女出身,舅舅卫青也是一个私生子,包括那个“匈奴未灭,无以家为”的哥哥霍去病,其流星般的一生也是那么的璀璨。就连那个霍光,都是…… “据儿,傻傻的呆在门口做什么,还不进来?”得到门房传报的卫青匆匆从内院走了出来,普一抬头,就看见刘据正神色愣愣的望着院内,却不出声。 少年皮肤白皙,容色清丽,眉宇间带着几丝柔弱,几丝刚强。姣好若女子的面容因为年幼的缘故,透漏着几丝稚嫩,却因为眸子里不时闪烁的精光显得几分刚强。汇合成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卫青有些不解的皱了皱眉。对于这个后辈,他自认为是很熟悉的。可是从未有过如此耀目般的感觉。不知道是皇家的血统固然如此,还是因为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外甥。想到那个轰动一时的“沙盘推演”,卫青一时间有些苦笑。也许是后者居多吧! “舅舅!”刘据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神色有些复杂的舅舅卫青,淡淡的出声笑道。 “据儿今日怎么突然到舅舅的府邸了,是有什么事情要和舅舅商量吗?”卫青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若是让刘据能忍无可忍前来求助于他的事情,大概也不会太简单。就算他的姐姐是皇后,就算他深得皇帝刘彻的信任。皇家的阴私事宜,恐怕也不是他这个外臣能说得上话的。 “没什么事情,不过是觉得有些无聊,来看看舅舅罢了!”刘据看着卫青的神色,隐隐有些明白卫青的想法,却也没有多想什么。卫氏一族的荣辱,与他刘据的安危早已经联系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用刻意去申明,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自然如此,刘据也没有必要刻意强调什么。 “哦?”卫青闻言,有些狐疑的看了刘据一眼。不怪乎卫青奇怪,这么多年,虽然卫青和刘据的关系很好,但是登门拜访,却是头一次——还是这么毫无目的的拜访。 “舅舅,我饿了!”刘据看出来卫青的狐疑,却是不想再解释什么了。有些事情,只是自己的亲身经历——或者是猜想,与人无尤。也没有必要说出来吓坏别人。 “好的,舅舅这就吩咐下去,做些你爱吃的。”卫青闻言,立即放下了心中的狐疑,对着刘据笑着说道。 说笑间,俩人进入大堂坐下。卫青看着刘据淡然乖巧的样子,心里渐渐找到了以前和刘据相处的感觉。找了借口打发出去大堂内站立的侍婢,卫青看着刘据不温不火的样子,心里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再过几日,舅舅就会随着大军迁入漠北,力求能歼灭匈奴主力。” “……哦!”刘据有些疑惑的看着卫青,他自然知道元狩四年春天的漠北大战。这与他多出来的记忆无关,作为一个王朝的太子,对于这场准备了俩年多的战役,若是说一点都不知道,那也太假了。 “这次漠北之战,主要是舅舅和你去病表哥为主力,各领五万兵马,深入漠北。……飞将军李广,在我的麾下!”卫青犹豫片刻,继续说道。 “……”刘据没有说话,清澈的眸子直直盯着卫青,他想要知道卫青到底想说什么。 “你……”卫青看着刘据不言不语的模样,一时间有些头痛。“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没有。”沉吟片刻,刘据淡然开口说道。声音平稳无波,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据儿,你既然已经表现出来了你的聪慧。舅舅也会平等的看待你。对于李广,对着这场战役,对于整个大汉军方,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说的吗?”闻言,卫青直起了身子,神色凝重的看着刘据。天家无孩童,刘据要是像往常一样也就罢了,可是他发明了“沙盘”,已经隐隐获得了军方的认同。那么卫青就必须弄明白刘据的想法,这样也好让他知道自己今后应该怎么做。 毕竟他从少时就跟着武帝刘彻。一路过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刘彻是个什么样的人。雄才大略也有,英明神武也罢。关键的是刘彻是一个标准的有大志向的帝王。他的生活一直都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任何敢于觊觎他权势的人,现如今都已然成了一坯黄土。虽然刘据是他的儿子,是大汉王朝的继承者。但皇权的交替绝不会发生于现在,所有事情的发生都必须等到刘彻安然逝去。操之过急,得到的只能是血腥的洗礼。 卫青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在不久的将来或者是很久以后发生。他没有办法去劝说刘彻,他也没有那个胆子。所以他只能从刘据这里打开缺口,试图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就算刘据今天不来这里,他也会想办法在临走之前和刘据深谈一次。只不过刘据今天恰好来到了他的府邸,所以卫青就率先把话谈开。 他觉得这是件很幸运的事情。至少在他的府邸里,他不用千方百计的避开刘彻的视线。 刘据看着卫青不断闪烁的目光,瞳孔不时的扩大或是缩小,显示出本人心里正在急剧的变化。他隐隐有些明白卫青想说什么。心里却觉得好笑不已。他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想法——不管是前世今生。而这辈子,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准确的说是为了能够活下去。他也没有要和刘彻一争长短的意思。秦皇汉武,生于太平时期的刘彻既然能和一统天下的秦始皇联系在一起,他的手段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即便是多了一世的记忆,刘据也不认为自己具有和刘彻一争长短,正面交锋的能力。 “舅舅,我还是个小孩子。”刘据看着卫青凝重的面庞,神色认真的说道。 “……既然是小孩子,就要做一些小孩子才应该做的事情。”卫青看着刘据神色柔和青涩的面容,意味深长的说道。 刘据注意到了卫青的目光带着一些审视,批判,不赞同,他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没人能知道刘据身上肩负了怎样的压力,那样血腥的过去,那不断浮现在眼前的尸体,那犹如掉进十八层地狱般的绝望,那样声嘶力竭的疯狂。刘据一直认为自己是从深渊爬出来的一抹怨魂,既然上天恩厚让他重活一次,他就有责任改变这一切事情。至少——他应该尽力改变除他之外一切人的命运。这其中包括他的母后,他的儿子,还包括舅舅卫青的那几个孩子……如果确定自己的命运无法改变的话。 他想不顾一切的大声喊出来,他想歇斯底里的去毁掉这一切——包括那个对他万般体贴,却最终以冷漠背影面对他,任江充那个小人将他逼死的父皇。可是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做。日复一日沉默的面对着如同噩梦般的一切。现如今居然还有人因为此事而责怪他。而责怪他的人确是他最最崇拜最最亲近的舅舅。 刘据委屈的撇了撇嘴,张口想说什么。最终却是哑口无言的看着卫青,神色中带着愤然,沉默不语。 卫青看着刘据气氛的模样,觉得头痛愈发激烈。心下沉吟片刻,斟酌着字句,还是开口说道:“据儿,舅舅知道你可能遭受了什么难以承受的事情。可是你毕竟和其他人不同——你是大汉王朝的太子,你的父亲是大汉朝的最高统治者。这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可是与你,却很悲哀。因为你时时刻刻都要牢记,陛下先是大汉朝的帝王,之后才是你的父皇。军父君父,先是君,才是父啊!” “……”刘据低着头,依然沉默。这个事实,他已经知道了。只不过他知道的代价太过于惨痛。倾尽他所有的一切才明白的惨痛教训…… “舅舅,你以前为什么不和我说呢?”刘据低着头,轻轻地说道。 “据儿,以前舅舅认为你太小,不需要知道这些事情。如今,你知道了也不晚!”卫青看着刘据低着头,情绪低落的样子。心底坚硬的某处悄悄变得柔软。这是他姐姐的孩子,也是他寄予厚望的后辈,他将大手轻轻放在刘据的头上,感受着刘据柔软顺滑的发丝。这样的举动很是逾矩,以卫青谨慎的性格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可是面前的人不同,这是他的家人,是他准备倾尽全力去保护的子侄。他所有的心思除了振兴大汉之外都放在了这个小小少年的身上。他自然觉得这样的举动没什么不好——至少,能让这个少年明白他的关切和爱护。 感受着头顶大手从掌心传来的火热温度,和其中包含的关切与爱护。刘据的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他自然知道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不过还好,这样不好的事情没有被别人发现。只是看着卫青关怀心疼的目光,刘据心里还是隐隐苦笑。 怎么不晚。这样的话,已经晚了一生一世,晚的几乎他没办法听到。 深吸了一口气,刘据脸上再次浮现出卫青熟悉的弧度。他笑意浅浅的对着卫青说道:“舅舅,放心吧!据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卫青看着刘据重新变回了他熟悉的样子。心中的不安慢慢消散。只是一股酸涩萧索的感情渐渐浮了上来。他不知道,这种情绪究竟是为了少年唇边那抹渐渐纯熟的掩饰自己真正情怀的微笑,还是少年眼底那不知何时出现的真切悲哀。 只是他敏锐的发现,那个时刻开怀叫着他舅舅的少年,那个对着任何事情都抱着美好态度的少年,那个高兴会大叫,难过会哭泣的少年,似乎慢慢成为心底最缱绻的记忆,一去不复返。 在时光的流逝中,在皇权的倾轧中,慢慢消散…… 第13章 太子刘据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几乎所有的宫人都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子刘据的待人行事变得温文尔雅,淡然雍容。就连太子少傅石清都察觉到刘据能沉稳平和的读书了。这种态度的变化不是流于俗事的敷衍,而是真真正正的发自内心的平和。 石清不知道在太子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明显乐于见到此事的发生。所谓太子,一国储君也。愈是稳重,愈是有利于大汉王朝的将来。只是看着太子慢慢趋于沉稳成熟的气息,又不得不感叹一句“天家无少年”。自家年龄相差无几的臭小子,现在还只想着挥霍时日,呼朋唤友。而太子却已经慢慢成长为一个合适称职的储君了。 刘彻也发现了太子的变化。因为太子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变得不那么抗拒他了。甚至准确的说,太子变得越来越恭敬他。平日里的请安问候,考校学问时的文采卓然,应对实事时的符合赞同,甚至是刻意逢迎,还有人前人后看着他时目光里流露出的濡慕敬仰……除了深夜熟睡时无法抑制的颤抖僵硬。 他在假装! 刘彻非常敏锐又丧气的发现了这一事实。他的儿子,他的太子,他的储君,他寄予厚望的接班人,正在慢慢的刻意的疏远他。刘彻清晰的记得这几年刘据对于他出兵攻打匈奴时的反对。认为他穷兵黩武,挥霍国库。他甚至因为这些话产生刘据“不类己”的想法。而现在的刘据,虽然依旧不能赞同他的做法,却已经理解了这些战争的必要性。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之。”可以说这就是刘据现在的态度。或者说是刘据现在摆在明面上的态度。刘彻坐在偌大的建章宫内,仔细的研究了刘据这几天反常的行为,慢慢的发现,刘据的态度,并不像是一个儿子对于父亲的态度,倒像是一个臣子对于皇帝的态度。 刘彻心中恍然。 “太子前几日出宫时去了大将军府?”刘据开口问道。偌大的建章宫内,只有他一个人。声音透过空气在建章宫内嗡嗡作响。 突然,一个声音自空旷处传来。“是的,陛下。” “他为什么会去大将军府呢?”刘彻有些不解的轻声问道。据他所知,刘据虽然和卫青的关系较好,但是十多年来确是从未去过卫青的府邸。 “……”空旷的建章宫内杳无声息,似乎暗中的那个人也不知道了答案。 “刘据去卫青的府邸,卫青和他说了什么?”刘彻继续问道。他思来想去,刘据的改变是从半个月前出宫归来后开始的。而他出宫唯一的变数就是卫青府邸。所以出现问题的也一定是卫青。 “大将军屏退左右,没人知道大将军和太子究竟说了什么?”暗中的声音传来,淡淡解释道。 “就连你们暗卫也无法探听的到?”刘彻皱眉,不喜的说道。他不喜欢这种不在掌控的状态。 “是的!” “那朕要你们还有什么用?”刘彻冷冷的说道。 “陛下,大将军的实力已经突破先天。暗卫中已经没有人能够在悄无声息的暗中保护他。”暗中的声音不慌不忙,依旧是淡淡的说道。他清楚的知道,刘彻并不是真的生气。或者说他就算是生气,也离不开他们暗卫的支持。所以暗中的人并没有害怕。 “就连你也不行?”刘彻有些好奇的问道。 “……大将军的实力如今已和我相差无几。若是三丈之内,必然会被他发现。” “哼!卫青习武不过二十年,你今年已然过百。居然敢说和他相差无几?”刘彻目不斜视,冷冷说道。 “大将军天资聪颖,骨骼清奇。自然与常人不同。”暗中那人并不介意刘彻的讥讽,已然平静的说道。活了这么多年,侍奉了大汉朝几代帝王,他对于皇权的畏惧早已经降到最低了。 “哼!难道说从现在开始,居然没人能辖制得了我们的大将军了?”刘彻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大堂,冷冷说道。 “……虽然无法正面打败大将军,若是想他死,倒还是有很多办法的。”暗中那个声音沉吟了片刻才传来,平淡中带着几丝阴狠。 “……漠北大战之后,卫青会被封为大司马。”刘彻安然的闭上了双眼。帝王者,善用人。只要能辖制的住就好。 “至于那个霍光……找个机会,让咱们的骠骑将军去认识一下。毕竟是他们家自己的事情,随他去吧!” “诺!” “还有,观察一下霍光……若是真有几分才智……不妨培养一下……知恩图报是个好事……太子的周围……需要几个人才了……” “诺!” “之前让你查的,那个私下和太子见面的人,你可查到了?”刘彻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 “……回禀陛下,没有任何迹象!”暗中的人迟疑了一下,方才说道。 “哦?”刘彻睁眼,定定的看着头上的天花板。“居然查不到?事情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暗中的人也不再说话。他心中也有狐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自然也不相信太子一病之后会性格大变,当然也不会相信宫中“太子失心疯”的流言。看来…… 暗中那人眼内精光一闪—— 遇见对手了。 “这件事情,我总觉得东方朔倒是知晓一二。”刘彻直起身子,开口说道。“只是可惜了,不是一路人啊!” “……”暗中的人依旧沉默,关于东方朔,已经不是他这个层次能解决得了的。 “东方朔!”刘彻暗自叨咕了两遍这个意味着“变动”的名字。“倒是一个有才智的。只是可惜了……”无法掌控在握。 所以这么多年,刘彻只好将这个人留在自己身边。一方面是由自己盯着,看着,片刻不敢松闲。另一方面,也是为了…… “你先去吧!这几日大军就要开拔了。盯着卫青,朕不希望他有再次和据儿独处的机会。”刘彻对着空无一人的建章宫说道。 半晌,建章宫内没有半点声响。只是刘彻突然睁开双眼,目光冷冷的看着左边一处阳光照不到的阴影。 “居然敢试探朕?若不是父皇的计谋,我大汉皇室还真的就要被你们这些人掌控在手中了。只可惜……”刘彻闭上双眼,感受着体内汹涌澎湃的力量。唇边浮现出一丝冷笑。 第14章 时光荏苒,如流水般转瞬即逝。一晃间,将近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舅舅卫青和表哥霍去病已经随着大军向漠北驶进。刘据知道再回来时舅舅卫青就会成为历史上最出名的大司马,还有那个封狼居胥的去病表哥。卫氏一族的显赫将荣登冠顶。 刘据平静的坐在书房里,手中的刻刀不停的在竹简上移动着。一个个“忍”字跃然于上。他已经写了快有俩个时辰了。 刘据知道自己的心开始变得浮躁起来。原因就在于那些多出来的记忆。因为刘据有些绝望的发现,即使脑海中多出了那些记忆,即使他下定决心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一切,他依然没有什么机会—— 或者说是刘彻从来就没有想过给他机会。 他所有的一切都在刘彻的掌控中,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刘据可以肯定在自己的周围一定有刘彻布下的眼线,每时每刻,将自己的一举一动交代给刘彻。 这样的认知让刘据有些心浮气躁。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情绪的危险处。他面前的敌人异常的强大,他拥有这世间最顶峰的权利,他拥有这无比的耐心和超高的手段,甚至所有能为他所用的人。而刘据现在所拥有的只有自己脑海中说不清是真是假的记忆。 刘据在耐心等待,他有三十年的时间去准备,逃离这个皇宫,逃离他的厄运。 他步步为营,小心翼翼,不敢让母后知道自己的不安,不敢让卫氏一族因为他可能轻率的举动而牵连进来。可是他依然遭到了刘彻的怀疑。 所以任平被借口服侍不周拉到掖庭打了十个板子,所以他在昨天请安的时候刘彻意味深长的告诉他“君子坦荡荡,事无不可对人言”。 刘据心下有些沮丧。这些举动让他更明了了自己的弱小。这种认知也让他变得心慌意乱。没有任何办法的他只好在书房中认认真真的练字,一方面向刘彻示之以弱,告诉他自己向来的安分守己。一方面让自己清台清明。因为他现在仅有的优势只有平静而洞察一切的内心。若是内心也乱了,这场战役,他必输无疑。 顺着笔画的理顺,刘据也检讨了这些日子以来的举动——果然是太过浮躁了一些。 一个正常的,十一岁的孩子,哪怕他是一个太子,也不会做出这些举动,主要还是他将沙盘交给舅舅时提到李广的话语引起误会了吧!刘据心中暗想。 经历了巫蛊之祸的刘据,自然知道军权在这个封建皇权至上的时代究竟是个多么敏锐的事情。虽然他无意插手军事,但是言语间透露出的内容依旧让很多人误会——这其中自然包括了他所敬爱的舅舅,还有那个让他惧怕不已的帝王。 可是就此藏拙岂不是欲盖弥彰?刘据有些苦恼,而且他也知道以汉武帝的雄才大略,若是自己真的平庸无华,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上辈子的经历已经证明这一点。“仁恕温谨”的过了头,刘彻还不是 “嫌其材能少”,不类己?况且从舅舅卫青,表哥霍去病和那个霍光甚至是早些年的韩嫣的得势中也能看的出来,汉武帝刘彻喜爱的,往往是那些锋芒毕露少有才艺的人。大抵雄才大略,英明神武的汉武帝刘彻觉得掌控一些将才会满足他明军的心思吧! 所以刘据知道单单温良恭谨是绝对不够的。不过由于他身份的特殊性,有才艺的同时又不能引起刘彻的芥蒂——这才是最难办的事情。 刘据有些烦心的扔下手中竹简。看着已经酸肿不堪的手腕,明白这样的工作量对于自己这个残弱的身子还是负荷太重。却忽然心里一紧,直起身子,看着红肿的手腕,轻笑出声。 他想到办法了。 为了迎合刘彻的喜好,藏拙是绝对不可以的。自己必须展现出自己的有用之处,不然就会被自己那个雄才大略的父皇轻易抛弃。可是太过锋芒也绝对不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若是这个优秀的树木本身就十分脆弱不堪一折呢? 换句话说,若是一个天资聪颖,优秀异常却十分孱弱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天的太子,又有谁能对这样的人有戒心呢? 刘据想到这里有些开心的笑了笑,他突然想到这几天桂宫送过来的那些加了料的“补汤”,心情异常开阔。 “任平!”刘据开口叫道。 “诺!” “将桂宫王夫人送来的补汤端进来,孤想要尝尝。”刘据淡淡的开口吩咐道。 “可是——”任平闻言,心下一惊。有些诧异的看着面容沉静平和的太子爷,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宫中的老人都知道,别的宫门送进来的食物熏香一类向来是要避讳的。怎么生于深宫长于深宫的太子爷居然…… “拿过来吧!既然是王夫人的一片心意,我还是接受了好。免得伤了王夫人的心。稍后你去库中挑选一只玉如意,打发个人送去桂宫,就说是孤的谢礼。也算是回应了王夫人的一片心意。”刘据看着有些惊愕的任平,淡然说道。 “可是——”任平开始不能理解。想要说什么,却被刘据打断了。 “照我说的做。” “诺!” 喝完了加料补汤的刘据,心情甚好。突然想起已经好多天没有去未央宫向自己的母后请安了。于是就带着任平兴冲冲的向未央宫而去。走到未央宫门口时,就听见了从里面传来的阵阵笑声。 刘据好奇的走进去一看,除了卫子夫以外,大堂内还跪坐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少妇,眉眼肖似卫子夫,正是刘据的姐姐,卫长公主(当利公主)刘妍。 刘据依稀记得自己三哥姐姐的婚嫁都不是太好。这个大姐原本嫁的是曹襄。乃是刘彻的姐姐平阳公主和平阳侯曹寿的儿子。也是个短命的,没几年就死了。后来汉武帝迷信长生不老之说 ,又将守寡的刘妍嫁个了一个方士栾大。后来武帝发现栾大是个骗子,怒火中烧,派人把栾大活活烧死,以泻心头之恨。最后还得刘妍疯癫而亡。而她惟一的儿子曹宗,也在“巫蛊之祸”中遇害身亡。 想到这里刘据苦笑,又是自己的债。 不过看着卫长公主此时容光焕发,幸福安乐的样子,想来生活还是美满的,只希望今世通过自己的努力,能让姐姐安乐的状态保持下去。 “据儿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快来母后这里坐。”卫子夫看着进门的刘据,高兴的笑道。 “多日未见母后,甚是想念。今日特地来给母后请安。”刘据安然笑道。顺着卫子夫的意思坐在她的下首。 “请太子殿下安!”卫长公主刘妍起身行礼道。 “姐姐快起,都是自家人。没必要这么多礼。快坐吧!”刘据赶紧扶起刘妍,笑着说道。刘妍也顺势起来,做到了刘据的对面。 “姐姐是什么时候进宫的,可给父皇请过安了?”刘据开口问道。他可不希望刘彻那个小心眼的因此记恨。虽然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已经请过了。父皇国事繁忙,也没多做打扰。想着好容易进宫一趟,就来母后这里看看了。”刘妍看着大人似的小太子,笑着说道。他可不知道他那张俊秀清丽的小脸儿摆出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开起来是多么的可爱。 “那就好!”刘据闻言,点头应道。随即看着刘妍止不住的笑容打趣道:“说起来姐姐也嫁为人妇了。自然进宫不会那么方便。不过姐姐放心,若是姐夫对你不好的话,你尽管进宫来让父皇母后为你做主就是了。不过姐夫可还好?是否举案齐眉,如胶似漆?” “去!”刘妍不好意思的啐了一口。“怎么学的如此轻浮!这话也是你堂堂太子能问出口的?” “这有什么不行?这可是人伦大事,关乎社稷的。”刘据看着刘妍红通的面容,笑着取笑道。 “……什么关乎社稷的大事,也说来给朕听听?”门外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闻声望去,却是龙袍皇冠的刘彻。 刘据有些无奈地翻了翻白眼,暗自倒霉,怎么想避都避不开了。旋即起身行礼道:“请父皇安!” “陛下(父皇)!”卫子夫和刘妍也赶紧起身说道。 “免礼,都坐下吧!”刘彻摆摆手说道,然后坐到卫子夫让出来的上手。一把拉住正要退后的刘据,示意他坐下。 刘据无可奈何的端坐一旁,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神色恭谨,面容沉静。 刘彻好笑的看着明里恭顺,实则不情不愿的刘据,开口笑道:“怎么了,据儿还在生父皇的气?” “儿臣不敢!”刘据低首柔顺的说道。 卫子夫和刘妍一听,心下却是一惊。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还是皇后卫子夫开口问道:“陛下息怒,不知据儿何处惹恼了陛下。还望陛下宽恕。” “也没什么,不必这么郑重其事。不过是未经他的同意处罚了他身边的一个俾侍。想来是落了据儿的面子。父皇认错,据儿别气了好不好?”刘据看了卫子夫一眼,笑着说道。一边打量了身旁不胜不遇到刘据。 其实主要是因为据儿私下和卫青见面,有屏退众人说了很长时间的话,回来后就性情大变让他有些不高兴了。 刘彻认为既然据儿是自己的孩子,有了疑惑应该问自己才对,怎么可以那么信赖的去找卫青呢。就算是舅舅,也不能比他这个父皇亲啊! 可是这种话却没有办法说出口。眼看据儿越来越恭谨,越来越疏远,越来越疏离自己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这种状况,所以刘彻冲动了,然后就后悔了。 看着刘据从昨天晚上就神情恍惚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揪心。他是真心疼爱刘据的,也希望刘据能毫无保留的信任他。可是现在看来情况确实很糟糕。 也许,他应该想想别的办法了。 第15章 后世评价汉武帝,毁誉参半。有的史学家认为汉武帝刘彻雄才大略,在我中华文化,也就是汉学的传播当中起到了无与伦比的作用。时至今日,汉人汉语的称谓也得到了全球的认可。也有的史学家认为汉武帝时期的穷兵黩武埋下了西汉王朝覆灭的祸根,要不是汉武帝七次攻打匈奴,要不是那绵延四十多年的战役挥霍了“文景之治”留下了的家底,西汉也不会覆灭的如此快速。 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承认汉武帝本人的能力与手段。我们不得不承认汉武帝刘彻乃封建时期“大丈夫”也。 而这个封建时期赫赫有名的“大丈夫”,有一个众人皆知的习惯,那就是汉武帝刘彻不喜欢解释。 封建皇权的绝对集中和自身才华的不断认可,造就了汉武帝说一不二,一往无前的气势。所以汉武帝刘彻向来习惯于按照自己的心思做决断,无论是国家大事,还是后宫阴私。所以会有李陵灭门之祸,所以会有金屋藏娇长门赋的千古怅然。 所以当众人听到刘彻居然向着刘据小意的赔不是时,可以想象众人的惊吓。 气氛顿时凝重起来,卫子夫和刘妍看了看一脸温柔赔笑的刘彻,又看了看干脆低着头不声不语恭谨柔顺的太子刘据,心中的狐疑越来越严重。只觉得这一对的相处实在是不像寻常父子。当然,这或许也是天家父子的与众不同之处。 但是无论如何,在刘据依然低头不语的时候,在刘彻依然目光灼灼盯着刘据未曾表态的时候,卫子夫与刘妍是不敢多话的—— 谁知道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想从中劝解,总要找到关键之处吧!只是不停用眼神示意刘据快些开口,可千万别惹恼了刘彻,万一皇帝一怒,那可是要浮尸千里的啊! 只可惜低头沉思的刘据全然没有收到二者的眼神。 因为此刻的刘据也是震惊到无以复加的。 他现在感觉到异常迷惑。他不清楚刘彻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在刘据的记忆中,汉武帝刘彻唯一一次解释是在舅舅卫青将要离世时,当时他说“太子敦重好静,必能安天下,不使朕忧。欲求守文之主,安有贤于太子者乎!闻皇后与太子有不安之意,岂有之邪?可以意晓之。”这些话安稳了舅舅和他们风雨飘摇,七零八落的心让舅舅得以安然离世。可最终的结果却是永无止境的谗言与陷害,直至最终的巫蛊之祸。 想到这里,刘据不由自主的感觉到窒息,冰冷的感觉又渐渐漫延其身。他不得不一次次的警告自己冷静下来。在脑海中不断的寻找着刘彻说出这番话语的目的。终于,他还是想到了—— 依然是因为舅舅卫青!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因为卫氏一族。漠北之战刚起,舅舅卫青和表哥霍去病正率领大军在遥远的地方歼灭匈奴的残余力量。而京城中太子却被皇帝训斥了。 就算是为了安稳大军的后方,刘彻也会做出这么一番怀柔的举动的。刘彻的一番话,想来是为了安定舅舅卫青的心吧!说来可是可笑,刘彻维二的两次解释,似乎都是为了自己的舅舅。看来这个纵横古今名扬天下的大司马还真是颇得汉武帝刘彻的欢心啊! 刘据恍然大悟,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刘彻说出这一番话的目的。既然中心思想把握住了。如何应对自然简单。于是刘据微微扬起头,用崇拜濡目的眼神看着刘彻,轻声说道:“父皇严重了。其实是儿臣的不是。儿臣没能约束好宫仆,居然累得国事繁忙的父皇还要关心此等小事,是儿臣的不是。儿臣惶恐,还望父皇不要见怪!” “……你真的不生父皇的气?”刘彻看着刘据诚恳的模样,心下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却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只好再次确认道。 “是的,父皇!也希望父皇不要生儿臣的气!”刘据依然满心欢喜的看着刘彻,再次说道。 得到了再次确认的刘彻心情变得开朗了起来。于是畅然说道:“父皇怎么会生据儿的气,不要多想了!” 刘彻的心思很简单,既然太子几次说他没有生气,那他应该就真的没有生气吧!总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范欺君大罪吧!况且在他有限的三十年生涯中,还真的没有几个人和他生气! 不得不说,某些时候,情商和智商真的是不成正比的! 而刘据听到了刘彻的话,下意识的翻了翻白眼,心下腹诽道:“是的,你不会生我的气——你只会杀了我!” 但是无论怎样,一场可能会引起大汉后宫各路人马异动的小风波,就以这种看似闹剧的结果告终。 而刘彻也以自己的言语行动告诉了朝廷内外的官员贵胄——太子的位子依然是稳固无比。当然,这个效果是俩个当事人没有想到,也没有理会的! 解决了家事的刘彻在未央宫简单的吃过了晌食,便兴冲冲的回到了建章宫准备处理国家大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现如今齐家的步骤已然完成,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自然要回到自己的御书房去处理几乎要淹没他的折子。而这边,刘据看着刘彻大步流星的背影,吊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下了。回过头来,就看见卫子夫和刘妍若有所思的面容! “怎,怎么了?”刘据有些毛骨悚然。面前虽然是俩个气质高雅,貌美如花的女子。但任谁被这么俩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也会感到不自在。 “太子弟弟,虽说你是太子,虽说父皇现在异常宠爱你,可是你也不能太使小性子了。父皇毕竟是父皇,能不违逆还是不要违逆的好!”沉吟片刻,刘妍还是开口说道。 “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我的举动哪里有不合礼制的地方吗?对于父皇,我可是恭恭敬敬不敢有半点差错的!”刘据有些不服气的说道。话音刚落,心下却是苦笑。自己的反应怎么会越来越幼稚,难道说身体变小了还会影响到心智不成? “你还敢说?虽然我不经常进宫,可是自从你生病之后的异常之处也是有所耳闻的。也就是父皇宠爱你,不责怪你罢了。你看看你现在的行为,哪里有半点为人臣子的觉悟。貌似谦恭,实则清高。前几日居然私自出宫与外戚相见,你还想怎么样?”刘妍看着刘据愤愤不平的样子,也有些恼怒。一股脑的把心底挤压的怒火都发了出来:“我不知道你从哪个腌渍东西那听说了什么,你怎么会认为父皇会加害与你?你怎么可以随便相信外人的挑拨?你不知道你这么做父皇会多伤心?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母后和我们会多担心?你是太子,是帝国未来的储君,也是我们所有人的依靠。你知不知道要是你出了事,我们应该怎么办?” “那虽然是外戚,也是我的舅舅!“刘据看着怒火中烧的刘妍,低声说道。 “舅舅就是外戚!”刘妍看着刘据貌似柔顺,实则反抗的态度,更加生气。“你若是对父皇有什么疑问,你就去和父皇说啊!再或者,你也可以和母后说啊!你现在不吭不响的自己在那犹豫徘徊又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的怨气就快把整个建章宫给淹没了!” 刘据听着刘妍的责备,又看了看卫子夫忧心忡忡的样子。心下伤心不已。重活一世,本来想让母后亲人安然一世的,没想到现如今居然因为自己的举动而陷入恐慌。刘据有些哑然。其实他也清楚自己的情况。漂泊千年的孤魂,原本以为所有的情感都在时光的洗刷中消失殆尽。可没有想到随着重生的时日渐长,沉淀在心底的记忆不断的翻新。幼时对自己宠爱不已的父皇,冠礼之后对自己期待有加的父皇,渐渐和记忆中那个残暴血腥,逼他自尽的帝王重合在了一起。每夜每夜,现实的温馨和深入骨髓的恐慌进行冲撞,这种不知生死的折磨让他痛不欲生,这样几近入魔的他,又怎么可能会平和淡然的看着那个逼他如此的罪魁祸首。 刘据低头不语,黯然猜想。想来自己这种异常的状态早就引起了别人的怀疑了吧!从深渊中归来的复仇怨鬼,说的就是自己吧!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所谓执念,所谓心魔,都是日复一日诞生的,心魔已生,又怎么会轻易消逝? 卫子夫看着刘据愈显安静沉和的面容,周身却渐渐散发出一股让人无力的茫然绝望,心痛的将刘据搂入怀中。“据儿,不论你知道了什么,都说出来吧!我们一起承担好不好!” 刘据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母后,我没事——” “不准再说你没事!你现在的样子长着眼睛的都知道你有事。你就快点说出来吧!究竟谁和你说了什么?再这么憋着,你不怕把自己闷死,我们害怕你把自己憋疯呢!”刘妍凶巴巴的看着刘据,恶狠狠的说道。一双修长的丹凤眼努力瞪圆,开起来有说不出的喜感。 “我……”刘据抬头看了看一脸关切心疼的母后,又看了看凶巴巴却难掩关切担忧的卫长公主刘妍,咽了咽口水。 真的要说出来吗?会不会被别人认为自己疯了。毕竟巫蛊之祸的阴影一直萦绕在侧。 “快点说吧!周围的人都被打发出去了。你说出来,除了我们没有人会知道的。”刘妍看着刘据犹犹豫豫的样子,不由得声声催促道。 刘据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起,偌大的未央宫除了他们三个依然空无一人。不由得自嘲道,看来自己的警惕心越发下降了。 “说吧!快说啊!”十六岁的刘妍依然摆脱不了少女的娇憨,不知不觉的撒娇道。 那就说出来吧!刘据深呼了一口气,对自己说道。这种亘古不灭的折磨已经跟随了几个轮回,愈发严重。若是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会疯了吧!也许说出来,就好多了。不是说有些秘密说出来自身就能轻松了吗?况且在面前的都是自己最亲最亲的亲人,应该没有问题吧! “据儿!”卫子夫看着刘据明显动摇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叫道。眼中流露出信任安心鼓励的神情,似乎在告诉刘据不用担心。一切风雨由她来阻挡。 “其实,你们现在看到的我,并不是十一岁的我,或者说并不是完整的我……”刘据艰难的开口,神色紧张的观察着卫子夫和刘妍的神情。决定若是她们有丝毫认为他疯了的可能自己就不说了。大不了说是自己再骗她们。可是看着俩人虽然震惊却依旧信任的目光,刘据还是决定把这个心底的大秘密说出来。 “……征和二年,父皇病重。江充、苏文害怕孤即位后会杀害他们……”一旦开了口,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容易了。刘据声音平稳缓缓的说着自己记忆中的一切,有些东西他原本以为自己都已经忘了,却没想到在复述的过程中又清晰的展现在他的眼前。刘据说了很久很久,直到说的口干舌燥,天色渐晚才全部说完。看着神色震惊,依旧没有缓过神来的卫子夫和刘妍,刘据咽了咽口水,神色忐忑的等待卫子夫二人的反应。 ……大概过了能有一生一世那么久。卫子夫率先缓过神来。神色震惊的看着面容稚嫩的刘据,开口说道:“这么说,你之所以会有如此失常的举止,是因为你知道自己今后的遭遇?” “恩!”刘据看着卫子夫,神色凝重却坚定的点头应道。 “你说,我现在的丈夫不久的将来会死掉。然后父皇会把我嫁个一个到处骗人的方士,最后又把这个方士杀掉。然后我就疯了,而我的儿子会因为你的关系也会死掉?”卫长公主刘妍看着神色平和的刘据,不可思议的开口说道。 “恩!”刘据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卫子夫和刘妍面面相觑,看着对方震惊不已的样子,不敢置信。 “你们相信吗?”刘据小心翼翼地看着卫子夫二人,轻声问道。 “……虽然难以理解,但是既然是据儿说的,我们就一定会相信的。”卫子夫看这儿神情忐忑不安的刘据,温柔的笑着嘱咐道:“只不过据儿,这件事情绝对不可以让其他人知道,明白吗?” “我知道,除了母后和姐姐,没人知道!“刘据看着卫子夫信任的样子,一股暖流从心底趟过。前世今生,他的性子都是柔和沉静,仁厚宽恕。一直也没有什么心机。所以才会被江充那些小人轻易构陷栽赃。现在把心中压的喘不过起来的秘密说出口,心下顿时轻松了。人也真正恢复了几分往日里的平和。所以也没有注意到卫子夫和刘妍的古怪之处。 “……据儿,时候不早了。想必你今天也累了吧!快些回建章宫休息吧!也免得你父皇担心?”卫子夫依旧没有对于刘据的话发表任何言论,只是叫刘据去休息。 “可是——”刘据直觉有些不对,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据儿,虽然母后想相信你说的话!可是这毕竟太过惊世骇俗。母后也需要消化一番。据儿先回去,让母后整理一下思绪。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好不好?”卫子夫看着刘据稍显狐疑的神情,立即发现了刘据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疑虑,旋即开口说道。 “好吧!”刘据闻言,也觉得应该是这样。随即起身说道:“惊扰母后和姐姐了。那据儿就先行告退!” “去吧!”卫子夫温柔的扶起刘据的身体,笑着说道。直至看见刘据的身影完全出了未央宫,才状若失心的跌坐在地。 “父皇(陛下)!” 从阴影处走出的刘彻面沉若水。目光冷硬的看着跌坐一旁噤若寒蝉的卫子夫母女。半晌,开口说道:“今日的事,绝对不能透露出半点风声。不然,后果你们清楚。” 卫子夫二人闻言点头若捣蒜。暂且不论别的,既然当事人是刘据,就已经决定了他们就算是死也不会把这些话透露出去。牵连甚广,若是真的被人……只怕刘据的太子之位都不不保了。 “这件事情,你们就当没发生过吧!”刘彻看了看卫子夫和刘妍的样子,心下有些后悔。知道的人还是有些多了。 但是若没有这种气氛,据儿又怎么会开口? “好了!今天已晚,卫长公主还是夜宿未央宫吧!陪你母后一个晚上,明日再出宫!”顺便整理一下你的思绪。 后一句话,是刘彻没有说出来口的。却也是他唯一的目的。 “诺!”卫子夫和刘妍立即躬身应道。 “恩!”刘彻看了看卫子夫惊慌不已的神情,又看了看刘妍的不知所措。一句话也没有再说。抬步欲走。 “陛下——”卫子夫看着刘彻冷硬的背影,开口叫道。 “说!”刘彻连头都没有回,开口说道。 “据儿他……”卫子夫欲言又止。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又能说什么呢?可是据儿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的骨肉啊! “……据儿是我大汉的太子。”刘彻沉吟片刻,开口说道。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未央宫。 第16章 刘据很是轻松的发现,自从半个月前自己和母后坦白了身上发生的诡异之事,那沿袭了千年的噩梦就不再纠缠他了。那种沉淀在灵魂深处的绝望与怨恨也在慢慢的慢慢的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消散。就连每晚睡觉时已经习惯僵硬冰冷的身躯,也不知不觉的会流转出几丝暖流。顺着全身的经络,顺着人体的五脏六腑,一遍一遍,熨烫着早已冰冷的内心。 这种现象直接表现为刘据可以愈加安然的面对眼前的一切。性格慢慢恢复回以前的平和宽厚,甚至因为时光的洗礼而愈显高华。逐步展露出一种更加高贵的风华。 所有人都惊奇于太子的变化,包括刘据自己在内。只有刘彻明白这是怎样的事情。 每夜先天真气的洗髓,真龙帝王决的凝神静气,若还会让人心浮气躁,刘彻也没有必要继续修炼了。 只是依然觉得诡异。刘彻每每想到这里就会悄然无声的叹气。由于自幼修习修真秘法,所以刘彻有些了解那些所谓夺舍重生或者借尸还魂的把戏。甚至强大的修者还可以凭借自身的能力逆转时空,轮回转世。但从刘据的描述当中,刘彻却丝毫探查不到这样的痕迹。 而且刘据的叙述虽然看似合理,没有什么破绽——当然,若是以普通人的身份来看确实是天衣无缝的。可关键刘彻并不是普通人,而刘据描述的时间当中,非常重要的几个人也是如此。 比如说先天境界的大将军卫青,拥有500寿命的卫青居然只活了不到百岁——还是老病而死的。地阶顶峰的霍去病居然在俩年后的战役中英勇殉国,还有身负密任的李广居然会被卫青杀死…… 这些都是刘彻无法理解的。所以刘彻始终怀疑是有大能迷惑了刘据的心智,在悄然无声中给刘据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它会随着时间的流逝生长发芽,然后会开出无法预料的果实。 只是刘彻依然想不明白的是那位大能为什么要这么做?谋取大汉江山?可是修真界的铁律似乎是不能参与俗世的争斗。而要想对刘据做出这等事情的人必须是渡劫期的高手。那么问题就在这里了,渡劫期的高手有必要为了俗世的争斗而破坏整个修真界的法则? 刘彻有些心烦意乱的正了正身子。他发现事情正在向着他难以掌控的方向发展,这种感觉让习惯了世事在握的刘彻非常烦心。却也没有更好的举措。不过刘彻心中还是有一丝庆幸。 因为世事若是想要按照刘据所描述的那样发展,就必须确定那个故事当中的人都是普通人。而这种做法却是证明了刘彻本人和他多年布下的暗线还没有完全暴露在那些人的眼中。想到这里,刘彻突然灵光一闪——除了卫青。所以卫青才能“寿终正寝”吧!不过既然还有底牌,就证明还是有翻盘的机会,想到这里,刘彻无意识的笑了笑。自己这一生,好像都是在与强敌争斗的过程中度过。只是希望今后的道路,也会像之前那几次一样,有惊无险吧! 只是江充、苏文、钩戈夫人…… 刘彻有些皱了皱眉,完全没有这些人的印象。不过想要事情按着他们的想法发展,这几个人是必不可少的吧!若是有所准备,自己应该能查出一些有趣的东西。 那么自己应该顺其自然吗?想到这里,刘彻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眼前浮现出刘据苍白憔悴的面容。 罢了!世事变幻无常,没道理什么事情都要按着他们的计划走啊!自己的儿子,当然还是由自己来心疼吧! 想到这里,刘彻好心情的对外面的人说道:“摆驾太子宫!” 刘据正心平气和的在书房里临摹字帖,只是好奇的眼神不时的看向前面歪坐的没有一丝形象可言的东方朔。 “太子殿下,有事吗?”察觉到刘据不是的目光,闭目假寐的东方朔突然睁眼,问道。 “没有!”刘据看着东方朔灼灼的目光,下意识的说道。过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道:“东方先生,真的是父皇让您给我做太子少傅的吗?” “当然了,不然我也不能随意进出太子宫中了。怎么,太子是有什么疑问吗?”东方朔看着有些困惑的刘据,好笑的问道。 “……没有!”刘据皱着眉,闷闷答道。重生一世,他确实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一些人的命运。比如沙盘,比如李广。这些事情是他投入了努力的,他也愿意看见这些改变发生。可是东方朔的事情却是他没有去做却依然改变的事情。似乎重生一世,历史的轨迹也会慢慢改变,这样的认知让刘据无所适从。 面对着雄才大略的汉武帝,刘据唯一的优势就是领先了几年的见识,或者对实事发生脉络的清晰,若是这唯一的优势也是变化着的,那有让他怎么去参考,怎么去计划? 那最终的结果是不是略有差距,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刘据有些黯然,一种对于未来的无知的茫然感觉渐渐进入他的心灵。无影无形,如影随形。 “臣观太子的起色,忧馋恐惧,难以释怀。长久以往,恐怕会损伤其身。不知太子究竟有何烦心之事?”东方朔看着犹犹豫豫的刘据,心下暗自翻了翻白眼,决定主动出击。 “没有。想来是大病初愈,身体消弱吧!过几日就好了。”刘据勉强笑道。他不想把自己的事情对着无关的人说。前世今生的太子生涯让刘据明白这些事情的危险之处。虽然与他人想必,刘据的城府心机明显不够,却也不会天真的将自己的秘密到处乱说。 拜托!自从你上次生病到现在已经快四个月了,早就过时了的借口就不要随便拿出来乱说。这么不诚心的敷衍我就是想信也不好意思啊!东方朔暗自腹诽道。愈发觉得师门安排下的任务的艰难之处。 既然无法从内心排解心魔,东方朔决定还是先做好外部努力。于是对着刘据诚恳的说道:“小臣虽然身处俗世,人也是俗不可耐。却也向往出世之人的洒脱翩然。幼时因缘际会,习得道家圣典《抱朴子》养心静气篇。常年修习可以养心静气,平和心神。有很好的功效。现如今陛下旨意,让小陈为太子讲课。可惜小臣学艺不精,对于文章典籍之类向来没有什么研究。也不是什么当世大儒。如果太子不气,小臣愿意教导太子修习养心静气篇,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刘据闻言,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一些东方朔。其实对于东方书这个人,刘据虽然接触不多,却也风闻已久。听说他少年入仕之时献给父皇的典籍就有好几个牛车。为人风趣诙谐,不拘世俗。现如今说自己学艺不精,一定是谦词了。不过刘据也没有再次学习那些儒家典籍的意思了。前世几十年的时间几乎都用来学习那些东西了。最终闹得个人死灯灭的下场。重活一世,没道理还将时间浪费在这些上面。 所以听闻东方朔要教他修习《抱朴子》,刘据也是无可无不可的点头同意,权当是打发时间吧。 只是东方朔看着刘据点头应允的样子。却面色凝重的开口说道:“若是太子殿下同意的话,还需要答应小臣一件事情。那就是不可以对任何人说起小臣教您养心静气篇的事情。也不能把养神静气篇的内容透漏给任何人知道。” 刘据有些诧异的看着神色凝重的东方朔。有些不自在那张平日里嬉皮笑脸的面容突然正经起来的样子。却也理解有些门派敝帚自珍的规矩。况且以自己太子的身份,想来也没有机会做什么传道授业的事情。于是理解的点头应道:“没问题!” 第17章 元狩四年春天开始的漠北之战,是汉武帝精心准备几年的战役。调集了10万多骑兵,分为卫青、霍去病两大骑兵集团,并以大量步兵和14万匹马做为运送粮食、衣物、军械的运输大军。将军卫青和骠骑大将军霍去病领命率军北进。此时,匈奴单于主力已退至漠北,并将其军需辎重转移至更远的后方。卫青出塞后,从俘虏口中得知匈奴单于不在东面,而正在自己的方向上,遂兵分两路前进:以前军李广部与右将军赵食其部合兵一处,沿右路前进,掩护自己的侧翼,攻击单于军的左侧背,卫青自率主力沿左路向单于进击。 大将军卫青所率之军向北前进了1000多里,发现单于主力军正陈兵等待,经过激烈的战斗之后,卫青率军击溃单于主力,追至真颜山(今蒙古纳柱特山)赵信城,缴获了匈奴屯集的粮食等军用物资,补充了自己的军队,停留了1天,放火烧毁了剩余军资和赵信城,胜利回师。 而从东路出击的郎中令李广和赵食其军,由于迷失了方向,未能如期到达漠北,等卫青率军回师行至漠南时,才与李广军相遇。李广认为自己与匈奴征战一生,今天失败,岂非天意,随即自刎而死…… 这些是刘据轮回之前的记忆,而李广的悲剧形象也成功的给向来讨厌军事的太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犹如日光倒退般的重演,让时间之河的流向没有改变,只是在浅滩拐弯之处,稍稍发生了偏折——比如说这一世的李广因为军事沙盘的记录和之后刘据悄然送去的指南针而准确守时的接应到了浴血奋战的卫青大军,解救了原本应该死去的众多的将士,所以在班师回朝的庆功大典上,刘据又看见了因为战功封侯而得意洋洋的李广将军。呆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是太过吵闹。刘据看着众人没有注意,起身缓步走出了宫殿,一股清风袭来,刘据顿时觉得清凉好多。 “太子殿下,多谢!”因为善射而被封为“射异侯”的李广时刻注意着太子的动作,看见刘据翩然出了大殿,立即借口尿遁跟了出来。醉醺醺的站到刘据面前,躬身行礼道。 “射异侯严重了。”刘据看着李广荣光满面的样子,温和的说道。他也很是高兴,李广的存活证明了刘据的努力得到了回报。既然能够改变李广的命运,想来也能改变其他人的命运。这么一想,刘据的心情愈发开阔。压在心中的大石不知不觉的轻松不少。 “此言差矣。若不是太子殿下的沙盘和之后送来的指南针。李某恐怕真的要阴沟里翻船了。打了一辈子的匈奴,若是最后因为迷路而……这样的死法,也未免太窝囊了!”李广想到那样的后果,不禁闷闷的说道。 “……”那倒是,你的死法确实是挺窝囊的。刘据心下暗自想到。不过面上却是不能这样说。只是温言劝慰道。“正所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今次射异侯居功至伟,也终于如愿以偿得以封侯。这就是最终的结果,那些没有发生的事情,还是不要去想了好!” “哈!哈!那倒是!”未尝封侯一直是李广的心头之痛,这次终于得偿所愿。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了。 “据儿和李将军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居然把庆功宴上的众人都撇下了?”刘彻看着谈笑声声的刘据和李广,开口说道。 刘据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刘彻居然也出来了。当即行礼说道:“回禀父皇,只是和射异侯闲聊了几句。” 李广站在一旁,囔囔的不知说什么好。对于这个少年即位,心机阴沉手段高明的帝王,他一直有种直觉般的惧怕。 “哦,是吗?”刘彻听到刘据的回答,似笑非笑的追问了一句。不过刘据经过这几个月的香醇,明白刘彻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看着噤若寒蝉的李广,有些好笑。 这么一个豪气冲天,不教胡马度阴山的飞将军李广,见到了父皇居然如此拘谨。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父皇怎么也抛下庆功宴上的将士过来了。难道也是觉得里面的气氛过于吵闹?”刘据笑着打趣道。话刚出口,就后悔不迭。以刘据的身份说这样的话,已是逾矩了。 刘彻仿若没有注意到刘据的失礼之处,笑着转移话题道:“这次漠北之战,最出色的可谓是你那个表格霍去病。封狼居胥,想必明日就成了大汉热血男儿争相效仿的对象了。” 刘据自知失言,当即从善如流的顺着刘彻的话奉承道:“还都是父皇知人善用,不然以骠骑将军弱冠之资,又怎能担当如此重任?” “也是他自己争气。如果他自己没有本事,我再怎么提拔也没有用。时候不早了,还是快点回去吧!若是被众大臣发现我们几个都抛下有功将士出来了,明天还不得被御史弹劾。”刘彻终于说出最后的目的。只是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和刘据谈话时用的是“我”,刘据也没有注意。只有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广察觉到了。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刘彻,又看了看刘据,旋即低头不语。跟着二人的身后回到了庆功宴上。 大殿内,热烈的气氛依旧浓烈,觥筹交错,举杯交盏。如火如荼。文臣武将都喝得红光满面,里倒歪斜。想到刘彻在庆功宴开始时候“不醉不归”的旨意,想来也没有几个人发现他们不见了吧! 刘据顺着刘彻的身影坐在他的下首。身旁一位王侯贵胄注意到了刘据的举动,摇摇晃晃的举杯庆贺。刘据也举起桌前的酒樽示意。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刘据下意识的回头望去。正好对上刘彻若有所思的目光。正疑惑间,只见刘彻笑着举樽微笑,刘据下意识的饮尽杯中酒。 看到刘彻漫不经心的转移开视线,刘据心下放松的拾起桌上的筷箸吃了口菜。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刘彻会时不时的问问他的看法。无论是国家大事,还是日常小事。这种好似被尊重的感觉让刘据很是舒服。前世之所以最终和父皇决裂而被小人所趁,主要的原因不光是政见的不同,还有不经常沟通的缘故—— 前世的刘彻总是把他当成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孩子。有事也只是哄着忍着,不肯与他对等的交流。最终导致俩人话不投机,终至无语。 现在刘彻肯尝试着与他沟通,虽然有些观点依然无法认同,但是刘彻肯与他交流了,这样的开端很好。虽然刘据并不清楚刘彻为什么这么做——是真的想要改变还只是一时的无聊。但既然有这样的机会,刘据还是开心的抓住。最起码这段时间他的心情很不错。 刘彻看着刘据貌似心情舒畅的模样,笑着咽下口中醇香的美酒。自从听说了刘据叙述的那个人生。刘彻就在思考怎样才能避免那种事情的发生。刘据的看法和他不同这倒是真的——不管是现在还是刘据所描述的过去。那个身材消瘦容色清丽面容苍白的小人儿似乎总有用不完的怜悯之心和妇人之仁。 而向来坚毅果断,手段强硬的帝王刘彻自然看不起这种论调——帝王的龙椅可不是儒家“以德报怨”的论调就能守得住的。若真是这样,刘彻早在几十年前就被意图谋反的梁王和淮南王给灭了,还有后世的汉武大帝? 不过虽然不屑,为了保住这个最心爱最富厚望的儿子,刘彻还是耐心的试着与之沟通——权当是面对一个政见不同的官员吧!果然有所建树,虽然也是收效甚微—— 以刘彻的性格当然不会被说服,历史的经验确实证明了这一点。而看似柔顺外柔内刚的刘据也不可能被洗脑,要不然上辈子也不会最终是那样的下场。最终的谈话还是你说你的我做我的,不过却奠定了坚实的沟通基础—— 我不赞同你的做法,但我理解。 不赞同就不赞同吧!后世有言“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世上理念不同,看法不同的人多了去了,也没几个非弄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先就这样吧! 刘据和刘彻相视一笑,举杯示意! 第18章 纵观整个西汉王朝的历史,或者说是汉武帝刘彻的个人传记都不难看出汉武帝对于攻打匈奴一事的执着与成功。一场长达四十年的战役,是我中华民族对外战争的经典案例,直到很多年后依然有人以此为荣。然而战争的结果是辉煌的,可是过程却是遍布血腥。 可怜无定河边骨,一将功成万骨枯。 战争消灭的不仅仅是敌人,又有多少正值当年的热血男儿埋骨黄沙?所以每次战役的发生,既有渴望战功的将士期盼,也有渴望和平的官员反对。 汲黯就是其中一个。 汲黯,西汉名臣。字长孺,濮阳(今河南濮阳)人。景帝时以父任为太子洗马。武帝初为谒者,出为东海太守,有治绩。召为主爵都尉,列于九卿。好直谏廷诤,武帝称为“社稷之臣”。 虽然不可否认汲黯是一个正直的,有能力的官员,但就像魏征之余唐太宗一样,汲黯依然不讨得刘彻的欢喜。原因就是汲黯乃是一位彻头彻尾的和平主义者。这样的人,若是生活在主张和谐社会的今天,没准儿又是个诺贝尔和平奖的获得者。可是在以战功永垂历史的汉武帝年间,就是个标准的惹人嫌。 而汉武帝对于汲黯的厌烦,来源自很久以前,甚至是汉武帝刘彻还没登基的时候—— 因为汲黯主张和亲。我们都知道汉武帝刘彻之所以会如此坚定不移的攻打匈奴,原因之一就是汉朝初期定下的和亲政策。他从小一起长达的女性亲人为了保证大汉的和平长安不得不以柔弱之躯和亲匈奴换来一时的安稳。这对于雄才大略大男子主义的刘彻来说是人生命中不能忍受之辱。所以汉武帝之所以会不喜汲黯,也是可以理解的。 然而汉武帝刘彻毕竟是一个英明的帝王,所以即使讨厌汲黯,汉武帝依然对汲黯委以重任。而汲黯也不负厚望将分内的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君臣之间相对来说还是其乐融融的。可惜这样美好的场景被汲黯的不识趣给打破了—— 他居然在汉武帝的庆功之宴上公然上奏,反对战争。这样的结果就是刘彻大怒,汲黯随后上表,被“告老还乡”了。 而当刘据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汲黯已经收拾好行李,包袱款款的准备离去了。刘据听闻之后,心下不禁懊悔不已。这个事情他本来是知道的。只不过漠北之战李广的安然归来让刘据稍显得意,之后又喝了几杯薄酒,十一岁的身体有些承受不住,只好提前向刘彻告罪,先一步回到内殿安歇。 可没想到一觉醒来,就听说了这个事情。不过汲黯本人性情刻薄,心窄性躁,那个赫赫有名的“后来者居上”的故事就让刘据深知其为人。所以虽然政见与刘据相同,不过温厚宽容的刘据本身也不是很喜欢这个人。 转念一想虽然此时被刘彻“告老还乡”,可后来朝廷更换“五铢钱”时又被刘彻重用了起来。这么一想,此时的贬官也不过是小惩大诫与性命无尤,刘据也就懒得去管这件事了。 刘彻一进内殿就看见刚梳洗好了的刘据淡然站在窗子前面,姣好的面容随意显露出青涩的气息,与卫子夫相似的面容却因为气质的高华更加出众,遗传自卫子夫的一头青丝随意披着,还未曾绾发。目光中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光。一阵寒风袭来,衣摆随风而动,勾勒出消瘦的腰线。弱不禁风,恍若乘风归去。 “在想什么?”刘彻情不自禁的开口问道。他迫切打破面前的沉静。有种奇怪的错觉,仿佛继续沉默下去面前的刘据就会因此消失不见似的。 “父皇!”刘据看着刚从外殿走进来的刘彻,随着刘彻的走进,一股冷气袭来,刘据下意识的一个寒噤。 “冷了就别开窗子,免得得了风寒。”刘彻注意到刘据的瑟缩,立即越过刘据,将身后半开的窗子关好。回头打量着略显单薄的刘据,皱眉说道。“冬日严寒,你要多穿点才好。” “回禀父皇,据儿不冷。”刘据看着刘彻皱眉青脸的模样,淡然笑道。对于刘彻时时刻刻的面瘫脸,已经没有初时的惧怕,日子长了习惯就好。 “那也不行!”觉察到刘据的敷衍,刘彻不快的说道。对着身后的舍人说道。“去内库将前日里匈奴进献的狐裘拿出来,给太子做一件大麾。还有建章宫内殿的炭火、门窗时刻注意,若是让太子得了风寒,你们所有人都得——” “父皇!”刘据有些好笑的打断刘彻的发威。“今日怎么会这么早会内殿,早朝这么快就结束了。” 刘彻这才注意到外面天才大亮。恍然时候确实有些早了。只不过今日情况特殊,他不想让刘据误会,才在早朝过后匆匆忙忙的进了内殿,而不是平时批阅奏章的书房。 “是这样的,有件事要和你说一下。” 刘据但笑不语,微笑着示意刘彻继续。 “……” 半晌,刘彻依然沉吟不语,只是面容愈加阴沉起来。 “父皇?”刘据有些诧异,这么吞吞吐吐的模样,记忆中还从未见过呢! “什么事!”缓过神来的刘彻开口问道。 “父皇说有件事情要和我说,是什么事?”看出来刘彻的情况有些不对,刘据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没事!你好好休息!”沉吟半晌,刘彻闷闷的开口说道。说完,还没等刘据反应过来,转身便走了。只留下满头雾水的刘据愕然不已。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里惹到他了吗? 而步履匆匆走出内殿的刘彻也是满头的黑线。自己是发了什么疯。不过是一个老臣告老还乡罢了。自己有必要巴巴的赶过来汇报一番吗?虽然那个人也是因为反对战争而被“告老还乡”的,可是,这个事情与刘据有什么关系? 真是有病! 第19章 汉武帝元狩四年,西汉宣布实施盐铁专卖政策。这项举措不仅使得西汉州县财政富饶,西汉国家府库也大为充盈。甲车之费,克获之赏,以亿万计,全由大司农保障供给。 这个事情刘据是知道的。不过却没有这一世知道的这么清晰。原因就是……这辈子的盐铁专卖政策,刘据也是参与进来的。 “呼!”放下手中的竹简,刘据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酸胀的双眼,手腕处也传来阵阵的疼痛。耳中听着其他即位臣工的议论纷纷,一时间晕头脑胀。刘据不禁开始想念身为灵魂时的便捷来了。想看什么可以透过表象直接看到,想去哪里可以心思一转直接飘去…… 重生之后,当然是没有这个福利的了。 “太子殿下,是否感觉到疲累了?不然今天就先这样吧!臣等明天再过来?”孔仅看着面色倦怠的太子刘据,停下议论,出声说道。 “还好!”刘据看着面前的孔仅。三四十岁的样子,面容平凡,皮肤稍显粗糙黝黑。看起来很是壮实的模样。而这种壮实却和舅舅卫青等武将的感觉不同,看起来颇为忠厚老实,完全没有锋芒毕露的威胁之感。想起来孔仅大冶铁商的出身,刘据有些恍然。 “继续吧!父皇推行盐铁专卖的政策,并且让众位臣工负责,是对众位臣工的信任。我们万万不可因私事耽误了朝廷的举措。”刘据坐直了身子,说道。 “可是——” “孤没什么。只是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的与人议事,一时间有些疲累罢了。休息一下便好。”刘据强自忍住身体的酸痛之感,温声笑道。 “其实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讨论,微臣等人也有些疲乏了。不弱暂且休息一下,之后可能思绪会更好呢!”东郭咸阳看着太子和孔仅相持不下的样子,开口解围道。 “……那好吧!去叫舍人送来一些茶点,我们先休息一下好了。”刘据听着东郭咸阳的话。沉吟片刻,开口说道。 其实他早就觉得疲乏不已,不过顾虑到刘彻和臣子们的看法,还是强自忍住。毕竟他也不想被人说成是娇生惯养,体弱病残。虽然不知道刘彻让他参与到朝政当中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可是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尽力做到最好。而面前的这些人…… 刘据知道盐铁专卖这项政策是由孔仅咸阳主持的。只不过不明白刘彻的意思。下旨让他与众位臣工讨论盐铁专卖的利弊,具体政策的实施。可是有什么可讨论的,既然已经有人上奏奏疏,并且内容详实,条理清晰。之后只要按着奏疏一步步做就是了。还有什么必要讨论——或者说还有什么必要让他参与讨论实行呢? 想到这里,刘据开口对屋内的众位大臣说道:“众位先休息一下,孤去外面走走。等回来时再开始吧!” “诺!”几人听闻,立即起身应道。 刘据摆了摆手,不再理会众人,抬步向屋外走去。 出了门,任平等人立刻跟在身后。刘据随意摆了摆手挥退众人。左右看看,没人注意着他。旋即抬起手臂向身体两侧伸去,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哈气连天的举头望天,视线因为泪水的关系变得模糊。 寒冷的空气顿时消退了不少困意,刘据漫无目的走在初冬的御花园中,思绪却依然沉浸在汉武帝刘彻的身上。 和平日里的临朝不同。那时虽然是站在父皇的下首聆听百官的奏论,却是只听不说,以旁观者的态度揣摩观测,说好听了就是学习旁听罢了。 可是参与进盐铁专卖的政策却是不同了。皇帝金口玉言,虽说他的举动大半也是光听不说,不过性质却大为不同。这就代表已经参与进了国策当中。可是这一世的他只有十一岁,过早的参与进了朝政当中,刘彻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刘据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前世今生,他都弄不清楚汉武帝刘彻的心思。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是高兴,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是生气,一向被刘彻的几句话就急的团团转,这辈子也是依然如此。 压下心中渐渐升起的心烦意乱。刘据感受到的疲累更多是猜测不出刘彻的心意而气闷所致。 要不要找母后去问问呢?刘据心中暗想。对于汉武帝刘彻的心意,恐怕只有这个传说中独霸未央宫的女人能猜测出一二了。可是一想到自从那次吐露秘密之后就很少能和母后见面,即使见面之后也不曾有过深谈——几乎都被卫子夫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挡掉了。刘据就有些郁郁。 “据儿,怎么独自来逛御花园,身边居然连个侍奉的俾人都没有?”刘彻看着前方没精打采满面倦意的刘据,不禁开口说道。 “父皇?”刘据闻言抬头叫道。心下更是郁闷了。前世百般周折想要求见一面都不可得,这辈子居然有事没事就能来个巧遇。才刚刚想到这个人,这个人就在面前出现了。 他是故意的吧故意的吧! “据儿,你看起来很是疲累的样子,究竟出了何事?是下人照顾不周吗?”说到后来,语气已是生硬,隐隐含着几丝杀意。 “没有!不过是和众位臣工谈论的有些疲乏,想自己出来逛逛的。所以屏退了宫俾罢了。”刘据赶紧澄清,君王一怒,血流千里,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害人无端丧命。虽然这人命已经够贱的了。 “那就好!”刘彻听到刘据的解释,淡淡的点头说道。不过看着刘据有些萎靡的神色,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那你也应该多注意休息。本来身体底子就不好,常常生病,自己就更应该注意了。” “是!”刘据暗地里翻了翻白眼。他也闹不清楚,怎么在刘彻眼里就成了个弱不禁风的病包子形象。自从大半年前的那次生病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事情,甚至连一次风寒都没有。 “对于盐铁专卖的举措,进行的怎么样了?”刘彻看着刘据满不在乎的模样,也没有深究。淡淡的瞥了一眼,转移话题说道。 “还好。众位臣工都是真正有才学之人,据儿受益匪浅。只是年纪商幼,见识浅薄。也不敢随意插言,只做个闷嘴的葫芦,希望没有贻笑大方。”刘据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者刘彻。依旧是面沉如水,没有表情。 “恩!让你去跟着众位臣工实施朝廷举措,原也不指望你能出什么意见。毕竟你年岁还小。只不过希望你能长长见识,多关注关注事务。免得胡思乱想罢了。至于儒家的那些东西,知道就行了,没必要事事照做。要知道尽信书不如无书。”刘彻看着身旁的刘据,淡淡说道。 原本虽然喜爱这个儿子,却也只当个所有物般的稀罕。可是这半年随着和这个儿子的接触,发现刘据虽然有些思想酸腐,却也有几分才智。有很对自己的胃口,既然这样,就不能任由宫中的那些书呆子灌输,教蠢了自己的太子。毕竟有些论调,当臣子的知道遵守就可以了。身为将来的帝王,完全没有必要…… 居然被小瞧了。刘据闻言有些郁闷。虽然自己话里也是谦虚谨慎,可是那话是自己说的啊!现下居然被另一个人说出口……原本没有指望就别让我做啊!想到盐铁专卖实行之后的那几个漏洞。刘据有些愤愤不已,要不要说出来呢?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幼稚化的刘据,抬头又看到刘彻一幅想要深谈的样子,登时有些无奈。本来以为出来逛逛能放松一下心情,没想到现在心情却愈发紧张了。看着完全没有一丝偷溜的可能,刘据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刘彻往回走,顺便耳中听着刘彻的教育。 “……据儿喜欢骑马吗?”刘彻看着刘据心不在焉的模样,突然停口,问道。 “啊?”刘据一时没听清,情不自禁的问了一声。 “据儿喜欢骑马吗?”也注意到了刘据的窘然,虽然想来讨厌和他说话时溜号的人,刘彻难得的没有恼怒,耐心的重复道。以前是打算让刘据学些武艺强身的,不过随着卫青漠北一战,也就停下了授课。刘据又恢复成原来的手无缚鸡之力。现下卫青虽然回京了。可是刚封为大司马,事务繁多。更不好来教授刘据了。原本想要让刘据习武的计划,就此搁浅。至于为什么不让别人接受卫青的工作…… 刘彻完全没有思考过。 “骑马……还是喜欢的。”想到记忆中仅有的几次纵马奔腾,刘据不得不承认,这种快意的感觉还是很美好的。 “喜欢就好!那我们就去骑马吧!”刘彻看着刘据眼睛放光的模样,不禁得意的开口笑道。 “什么?”完全无法跟上刘彻的跳跃思维,刘据有些目瞪口呆。“可是孔仅、咸阳即位臣工还在书房等着我呢——” “那就让他们先回去,明天再过来。反正这些举措也研究的差不多了。”刘彻不耐烦的打断刘据的话。“传旨,摆驾上林苑。” “诺!”一众侍婢立即躬身应道。旋即四散开来,布置去了。 “可是父皇……” “没有可是!” “但是——” “你想抗旨不尊?”刘彻扬眉,威胁意味十足的看向刘据。 “……儿臣不敢!”刘据十分郁闷。 “那就走吧!”刘彻看了看身旁一脸无奈表情的刘据,心情大好! 第20章 上林苑地跨长安、咸阳、周至、户县、蓝田五县县境,纵横300里,有霸、产、泾、渭、丰、镐、牢、橘八水出入其中。 汉朝上林苑最最出名的产物,就是羽林军。最初是由大将军卫青统领。太子冠礼之后的博望苑也是建在上林苑内。可以说,上林苑对于刘彻和刘据父子来说,都是一个很有意义的所在。 时值初冬,正午。由于气候的关系,还没有下过一场雪。干燥的天气在头顶日头的映射下,略显几分萧瑟。有别于夏日里万花怒放的姹紫嫣红,冬日里的上林苑退却了繁花似锦,退却了柳色青青。除了傲然屹立的松柏之外别无绿意。这种空旷却愈发凸显出一种旁日里没有的大气磅礴。刘据下意识的看向博望苑的方向。视野中一览无余不知怎么的,心下升起一丝名为“失落”的情绪。 世事变迁,沧海桑田。这如真似幻的记忆除了自己之外,再无痕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纠葛所有的爱憎所有的质问所有的情绪除了灵魂深处刻骨铭心的疼痛外,在这苍茫大地之间,又有谁还能懂得自己的孤独,又有谁还能体会自己的寂寞。 身后梨花如雪,看一世凄清寂灭。 “据儿,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刘彻低头看着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的刘据。眉目如画,眸如墨点,精致到了极处的容颜不知何时带上了面无表情的面具。身上却无意识的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萧索。看着这样的刘据,刘彻有些心疼,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就在身边,那样的距离触手可及。可是给刘彻的感觉仿佛是永远也接触不到的隔离。 咫尺天涯。 刘彻有些茫然。一生平安和顺的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所以他迫不及待的开口,试图打破这诡异的气氛。试图让这种情绪远离。只是下意识的攥紧手中柔弱无骨的手,紧紧的攥住,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所有权。 “父皇,疼!”刘据看着面容有些古怪的刘彻,对于他的问题避而不答。只是看了看刘彻死死握住的骨节发白的手,开口说道。 “啊!”刘彻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用力。连忙放开手。定睛一看,刘据本来白皙如玉的手背手腕处布满了青紫的淤青,斑斑点点,状似恐怖。 “怎么会这样?来人,宣御医,快宣御医。”刘彻心脏骤然一紧,仿佛被人用手死死攥住。一种悔恨交加的情感呼之欲出。仓皇无措的情绪瞬间灭顶,只能以大声的喊叫来掩饰自己的失措。顺便一把抱起刘据,向最近的一处宫殿走去。 片刻,御医张德全在宫俾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小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 “都什么时候了。就省省你那些虚礼吧!快来看看据儿的手,可有事?”刘彻不耐烦的打断太医的理解,怒声说道。 “诺!”张德全紧张的擦了擦头上不断溢出的冷汗。正所谓伴君如伴虎,给天家的人治病问诊,看似风光,可时时刻刻都得提溜着自己的脑袋。稍微疏忽一次,引来的可能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由不得他不谨慎。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张德全家中世代行医,虽然平日里开方下药十分谨慎,可是一身本事却是不容置疑的。这刚一上前看了下刘据的面色,面容苍白,眉宇间却隐隐透着几分淡淡的青黑。若不是他身负家中绝艺,也是断然看不出来的。又伸手请了一下刘据的脉。脉象平和,乍一看与常人无异只是稍显虚弱。可是每隔一炷香的时间突然隐没全无的脉动却十分忠诚的显现出诡异。而手腕处看起来十分严重的淤青,反倒平常得紧。 从古至今,这后宫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从汉高祖刘邦起,枉死在这宫廷的冤魂数都数不过来。阴私腌渍的肮脏事情张德全见得多了。只是看着如山水画般精致的太子心下止不住的叹息,又看了看面沉如水,目光却从未从太子身上移开的汉武帝刘彻,心下一番挣扎,不知道是不是该挑明此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光诊脉已经诊了一盏茶的时间,居然连句话都没有。现下居然在诊脉之时往东看西,毫不专心。如此医德,怎可为我大汉皇室治病御医。来人,把他给朕拖出去,换一个好的上来。”刘彻站在一旁,虽然面无表情,心下却是犹如打翻了的佐料瓶般五味具杂。只是为了确认刘据的伤才百般忍耐。现下发现了张德全居然在诊脉的时候偷偷瞧他,一阵怒火再也压制不住,顿时爆发出来。 “皇上息怒。容老臣回禀。太子手腕之处的瘀伤平常无奇,覆些伤药,修养俩天变乌青全消。可是太子的身体却另有蹊跷。望皇上容臣细禀!”张德全吓得跪地求饶,知道自己的性命就在刘彻的一念之间。也顾不得明哲保身,只求皇上看在太子的份上能饶他一命了。 “什么蹊跷,难不成朕这么一掐还给掐出内伤了?”刘彻听张德全说太子的手腕没事,吊着的一颗心终于安然放回肚子里。可是又听见张德全的后文,一时间脑筋没转过弯儿来,有些呆愣的问道。 “……这倒不是。只是微臣冠太子面色,又诊断太子脉象。发现太子,发现太子……”张德全大汗淋漓的趴在地上,几乎吓得瘫痪了。脑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如果真的说出来,暗中下毒的那个人会不会放过他。 “发现太子什么?”刘彻俯下身子,定定的看着惊骇欲绝的张德全。阴沉的问道。他不是傻子。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可以说刘彻是整个大汉最聪明的人,几乎没有之一。张德全的异常他已看见。张德全要说什么,他已是心如明镜。只是他不敢相信罢了。不敢相信,怎么有人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加害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儿子。怎么有人能?越过自己的重重保护将这种肮脏的手段用在自己的儿子,大汉的储君身上。 “发现太子……身中剧毒!”说完这句话,张德全在刘彻阴沉的想要剐人的目光中彻底瘫在地上。他能做的努力已经做完了。是死是活,全看上位者的心思了。 第21章 “怎么有人敢?”刘彻怒极,转身一把将几上的摆设扫到地上。顷刻间瓷器碎裂,青铜撞地的声音如暴雨般打破了宜春苑的死寂。 “他们怎么敢?”刘彻面目通红,目光森然。声音犹如受伤的野兽般咆哮着。“那是朕的太子,是朕盼了十多年直到而立之年才盼来的儿子,是大汉的储君。他们怎么敢,谁给他们的胆子……” 刘彻满目狰狞,声音阴狠。不顾一切的发泄着。此时此刻,他只想找出这个人带到面前。然后亲手——千刀万剐,活活劈了他。什么帝王心术,什么高深莫测,刘彻所有的手段所有的心机在这一刻通通化为怒火,他不想考虑事情的牵连是否广大,他不想考虑背后的敌人是不是他绞尽心机想诛灭,却因为实力的关系不得不隐忍的那些老头子。甚至不惜暴露自身实力,他也要将敢于觊觎他子嗣的那些小人诛灭。平日里小心翼翼隐藏在经脉里的力量因为怒火的燃烧挣慢慢在身体中凝聚,只等待爆发的那一刻。他什么都不去想,他几乎丧失理智。直到—— 他看见面色苍白瑟缩在一旁,目光惊骇惧怕的看着他的刘据…… 他的儿子,他的据儿,在害怕他。他的爆发,他的狰狞,似乎吓到了这个年幼虚弱的儿子。 这个认知恍若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刘彻霎时间恢复理智。站在地中央,刘彻深深呼吸了几次。直到确认自己不会再因为任何言语而爆发怒火。这才走上前去,轻轻将颤抖不已的刘据搂进怀中,笨拙的拍打着。 “据儿不怕。父皇不是生据儿的气。据儿不怕,父皇不会对据儿这样的。父皇永远会保护据儿的,据儿不怕……”慢慢的怕打着,直到感觉怀中的身体颤抖的不那么厉害了,刘彻一口气才算呼了出来。 刘据静静的乖巧的躺在刘彻的怀里,感受着刘彻刻意营造出的安全的氛围。慢慢的将思绪平稳下来。从前世到现在,他从来没有真正面对过刘彻的怒火。刘彻即使再生气,在他面前也顶多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就算巫蛊之祸刘据身死都没有直接面对过刘彻的杀机。而这一辈子的刘彻更都是温柔小意的。所以刚才刘彻气机凛然杀气毕露的样子才会对刘据产生那样的冲击。 直到此时,刘据才真切体会到什么叫做“君王一怒,浮尸千里”。刘彻的杀气让刘据回忆起生命中最最血腥的一段记忆。要不时最后刘彻即使发现并安慰一番,要不是东方朔养心静气篇的功效,恐怕此时的刘据已然是一个陷在回忆中的疯子了。 过了好一会儿,刘据才将心绪真正平稳下来。注意到屋内宫俾的视线,刘据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赖在刘彻怀中很久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挣扎起来。 刘彻注意到刘据的挣扎,低头一看,刘据已经回过神来了。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刘据的神色,发现已经没有什么惊骇之色,已然平静下来,这才放心的扶着刘据在席上坐好。视线扫过刘据淤青的手腕,刘彻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对着一旁瘫在地上的张德全说道:“张太医,先给据儿的手腕上药。” “诺!”一旁正忐忑的担心着自己生死的张德全听见刘彻的话,提溜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一般。提着药箱上前,从里边掏出一个瓷瓶,小心翼翼的对着刘彻二人说道:“此药乃是微臣家传祖方,对于活血化瘀,外器之伤有显着疗效。向太子这样的淤青,现下敷上,明日一早便能乌青全消,再无痕迹、” 由于不是宫里的药方,张德全不得不率先表情。这种时候他也顾不上藏拙了。愈是锋芒毕露,愈是展现自己的价值,自己的活命机会就越大。所以张德全恨不得此时能把自己的一身本事全部展现出来。 “恩!”刘彻将张德全递过来的瓷瓶打开。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鼻而来。刘彻少时也曾御驾亲征,当然也负过伤。所以对于这种疗伤的药也是了解一二。当下明白这是上好的金创药,满意的点点头。 “那让微臣给太子殿下上药?”张德全看着彻,小心的说道。 “……”闻言,刘彻皱着眉头看了看年近五十却保养得宜风度翩翩的张德全,又看了看已经安静平和的刘据,强自压下心中的不快。淡淡的开口说道:“不必,朕亲自来、” 说完,径自拉过刘据那只淤青遍布的手,熟练的剜出药膏,涂抹在刘据的腕上。动作小心轻柔,温柔异常。 “还疼吗?”刘彻看着涂满膏药的手。膏药是莹白色的,涂在刘据凝如白玉的腕上,不仔细看几乎分辨不出来。一时间刘彻看的眼睛发直。一边想着自己的妃子怎么没有皮肤这么好的,一边轻声问着刘据。 “不疼了。”刘据轻声说道。 “怎么可能?这么大一片淤青,不疼就怪了。”刘彻握着刘据莹润的双手,感觉着掌中的一片柔滑细腻。闷闷的开口说道。愈发后悔自己的不小心。当下决定今后再也不能让刘据的身上受伤。 “真的不疼了。刚开始还有一些疼痛。现下是一点也感觉不到了。”刘据闷闷的开口说道。这倒是实话。除了发现刘彻死握住他手的那一刻感到疼。之后宜春苑内刘彻勃然大怒,杀机凛然,吓得刘据顾不得受伤的伤。之后刘彻给上了药,药效很好,也就真的感觉不到疼了。 “……父皇以后不会让你受伤了。”刘彻仔细磨蹭着刘据的双手沉吟半晌,方才下决定似的开口说道。 “恩!”有些狐疑的看向刘彻,发现刘彻面色古怪的刘据聪明的不再多话,只是柔顺的应声。 “张德全,你说你通过望像诊脉能确定据儿身中剧毒!”刘彻淡淡开口问道。虽然是疑问语句,但是刘彻的语气确实肯定无比。因为通过刚才的接触,刘彻也感觉到了刘据脉象的异常。并且由于刘彻的先天之境,真气外放之下,刘据体内的情况通过这一番内视,了解的绝对比张德全还详细。 “是!”闻言,张德全立即退下跪好,等待刘彻的垂问。 “那依你推断,太子这毒中了有多久?”刘彻淡淡问道。 “……两月有余。”张德全思讨片刻,果断的说道 “……太医院每个三日就会派太子给据儿诊平安脉。怎么负责据儿身体的太医居然什么都没发现?难道是他们的医术都不如你?”沉吟片刻,刘据开口问道。 “……微臣不知!”张德全看着从额上低落的冷汗,恭声说道。 “……传旨!太医院御医张德全德艺双全,行为恭谨。提为太医院院使。” “谢陛下隆恩。“张德全立即扬声谢道。 “陛下,张大人封为院使,那现在的院使……”传旨的小舍人是新来的,有些搞不清楚壮阔,旋即开口问道。 “身为院使,居然连太子的身体都照顾不好,又有何用。”刘彻目光冷冷的说道。他不在乎那个院使是医术不到家还是心思太多,总之没有照顾好太子已经是失职。而大汉的宫廷,从来不需要失职的人。 “诺!”小舍人闻言,乖觉的退下。 “张德全,太子的身体,无碍吧!”刘彻看着下首跪着的张德全,语带威胁的问道。声音轻柔,目光凛然。 “是!太子所中之毒虽然剧烈,不过所幸发现尚早,只要调养得当,于身体无碍。也不会遗有后患。”感觉到刘彻投放到自己身上的森然目光。张德全叫苦不迭。这种情况,别说太子爷本来身体就没什么大事,就算是真的有了后患,自己为了活命,也得隐藏下来。 “那好。既然张太医如此有把握。朕就将太子的身体交给你了。你务必要还给朕一个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的太子。明白吗?”刘彻目光直直的盯着张德全,意味深长的说道。 “臣,遵旨!”张德全俯首叩拜。心中亮如明镜。从这一刻起,自己的性命就和太子联系在一起了。太子无事,他活。太子有事,他死。乍看上是一步登天的无上荣宠却暗藏步步杀机。可惜张德全依然丧失全身而退的资格。他能做的,唯有不惜代价的保住太子刘据,这样,才能确保自己一家的安然无恙。 “至于太子居然在建章宫中被人下了毒……”刘彻每每想到此事,心下的杀机就掩饰不住。“传旨!给朕彻查。三日之内,朕要知道是谁敢这么大胆子,谋害我大汉皇嗣!” “诺!” 刘据看着怒气冲冠的刘彻,也许是刘彻的温柔举措和再三保证起了作用,心下却是不再惧怕。 他当然知道这次中毒是怎么回事。那些加了料的补汤可是自己亲手喂下的。可是看着面前怒气冲天的刘彻,刘据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没有说出声来。他实在是害怕刘彻的怒火会烧到他身上来。若是让刘彻知道自己故意喝下那些补汤…… 想到这里,刘据下意识的一个瑟缩。回去有机会还要再次嘱咐一下任平,千万别说漏了嘴。 至于王夫人…… 害人者人恒害之。王夫人,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第22章 兴致勃勃的来到上林苑骑马,却因缘巧合发现了刘据中毒一事。看着刘据苍白孱弱的消瘦身体,刘彻后怕不已。大半辈子风风雨雨都不曾害怕的人此刻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恐惧”,他真的不知道若是再晚一步发现刘据中毒,或者是直到刘据死了自己都浑浑噩噩搞不清楚状况的局面真的发生了,自己该如何面对。一方面又自责于自己的粗心。和刘据同寝同食大半年,居然没有发现异常状况,还天真的以为刘据的孱弱是因为常年病弱所致。说不定刘据从小的体弱多病就是那个人“努力”的成果。一想到暗中那人此时得意洋洋的笑脸,刘彻就压制不住想要杀人的情绪。陷入阴谋论的某攻此刻怒火中烧,一双杀机凛凛的双眼不时扫向屋内战战兢兢的宫俾内侍。 正所谓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在这种气氛下当然不适合继续骑马奔驰。刘据只好万分遗憾的呆在刘彻怀里被抱回了建章宫。而太子殿下与陛下上林苑骑马,发生意外匆匆而回还是被汉武帝刘彻抱回的传言在众人回到建章宫一炷香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大汉宫廷。骤然间搅乱了几池湖水。 桂宫—— 王夫人面色苍白神情恍惚的在大堂内坐立不安。头上的金步摇随着身体剧烈的行动发出叮当的响声,回应在这空旷的桂宫内,搅得人心绪不宁。 “娘娘……”燕儿从殿外行色匆匆的走进,看着王夫人惊慌失措的样子,也顾不得行礼,上前一步,对着王夫人悄声说道:“打听到了。” “怎么样?”注意到燕儿欲言又止的神情,王夫人干咳一声,对着殿内的侍婢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诺!” 等到众侍婢一次从殿内退出,王夫人急忙拉着燕儿的手问道:“究竟出什么事情了?难道上林苑真的出了刺客?” “娘娘怎么不认为是太子殿下触怒了陛下呢?”事态紧急,燕儿依旧有心思打趣道。 “哎呀,你当我和那些没脑子的宫女一样。真要是惹怒了陛下,还能被陛下抱着回来?你以为这宫里的女人都像合欢殿里的那位那么蠢啊!”闻言,王夫人有些不屑的撇嘴说道。随即想起什么,着急的问道:“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这些有的没的。真是皮痒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受伤了。”燕儿笑着说道。顿了顿,又开口补充到:“听说是陛下‘一不小心’弄得。” “什么?”王夫人闻言一乐,立即开口问道:“难不成真的像那些宫女传得,陛下真的对太子发怒了?” “这就不知道了。上林苑守卫森严,跟着陛下进入宜春苑侍候的又都是陛下的心腹。根本说不上话。何况陛下发脾气的时候及时屏退了左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时半会儿的还打听不出来。不过太子殿下伤了是真的。陛下大怒也是真的。听外面立着的小宫女说陛下气的都要杀人呢!”燕儿幸灾乐祸的说道。 “真的?”王夫人登时高兴起来。“我就说嘛!那太子被封的时候才七岁,怎么能看出是个天资聪颖的。不过是未央宫里面的那个狐媚子蛊惑皇上罢了。只可惜,烂泥扶不上墙。这位身娇体弱的太子殿下仗着外戚的势,不断的惹怒陛下,想来也是活得不耐烦了。哼!等到陛下废……的一天,我看未央宫的那个人还怎么猖狂!” 话说到最后,透露出一股掩饰不住的阴狠。不过是一个歌女,居然敢独霸未央宫。 “你再去打听打听,看看上林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详细点的,我们也好有个准备。”王夫人对着燕儿说道。 “诺!奴婢这就去打听。”燕儿说着,立即起身要走。 “等等!”王夫人叫住正欲退出的燕儿。“闳儿现在怎么样了?” “教书的大人说闳殿下最近好学了很多,讲课的时候也都能认真听讲,留下的功课也都能按时完成了。”燕儿开口答道。 “闳儿最近倒是长进了不少。你继续跟在闳儿的身边,务必让闳儿学好功课。要知道闳儿可是本宫最大的希望了。只可惜陛下不肯答应让石清石少傅教授闳儿的学业。不然,闳儿的学问又岂止是现在这样!”王夫人有些气闷的说着。更是眼红陛下对未央宫里面那位的待遇。 “诺!”燕儿点头应道。 “还有,你上次说的,让闳儿在陛下的寿宴上赋诗一首的事,本宫已经和父亲说过了。父亲说他会派人处理此事的。到时候将消息传进来,你留心一些,千万别让人知道了。”不然显示不成,反倒被人耻笑。 “奴婢明白。”燕儿点头应道。这种事情不用王夫人吩咐,她早已经准备万全了。王夫人的荣辱与她息息相关,由不得她不上心。 “你办事稳妥,我是放心的。那你就去吧。”王夫人闻言,满意的点点头。这个从家里带进宫的陪嫁丫鬟果然懂得她的心思。怪不得当初父亲执意让她换了自己从小到大的贴身丫鬟,由她陪自己入宫。 “诺!”燕儿躬身行礼,随即转头出了桂宫。行色匆匆的去打听消息了。 ———————————————————————————— 未央宫—— “什么?”卫子夫惊得站起身来。“你说据儿受伤了?” “听说是。宫里头传得风言风语的。只说太子殿下和陛下一同去上林苑骑马,结果却发生意外匆匆而回。太子殿下还是被陛下抱回来的。”宫女紫云有些紧张的开口说道。 “你有没有打听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陛下在上林苑遇到刺客了?”卫子夫一听就觉得蹊跷,连忙开口问道。 “上林苑守卫森严,陛下身边的人口风甚紧。事情发生时陛下又屏退了左右,想要得到确切的消息很难。至于底下一些人的猜测,众说纷纭。奴婢也不敢人云亦云扰了娘娘的心思。”紫云看着神色有些焦虑的卫子夫,小心翼翼地开口解释道。 “行了,我知道了。”卫子夫淡淡说道。她是个聪明人,在刘彻身边从来不部眼线。因为她自信她想知道的一切都可以从刘彻的口中说出来。不用旁人多费口舌。而等到了她想知道刘彻却不愿意说的那一天……即使时时刻刻知道刘彻身边发生了什么事,又有什么用呢? 对于刘彻这种刚愎自用的男人,给予他绝对的空间才是最聪明的做法。他想要你知道的事情即使你不探听,他也会告诉你知道。而他不想你知道的事情,你最好知道也装作不知道。千万别自作聪明乱打听。刘彻这样的男人大权在握,性格刚硬。需要的是女人绝对的温柔与服从。而不是自作聪明挟恩宠纠缠不休。陈阿娇的凄惨下场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和朝廷大臣尔虞我诈了一整天,回到后宫自然会希望能过的轻松一点——即使这种温馨是假的,是卫子夫刻意营造的。刘彻也甘之如饴。卫子夫知道刘彻是怎么样的人,而刘彻也清楚卫子夫是什么样的,却心甘情愿陷入卫子夫编制的虚假温情。这才是卫子夫能独霸未央宫多年的关键所在。 可惜很多人都看不明白这一点。或者是看明白了却做不到。毕竟像刘彻那样的男人,又有几人能不爱呢? 卫子夫自嘲的笑了笑。对着紫云说道:“来人,摆驾建章宫!本宫要去看望陛下和太子!““诺!“ 第23章 卫子夫刚刚走到建章宫外,正巧迎面遇见刚从里面退出来的张德全。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张德全看着卫子夫的凤驾仪仗,立即认出这人就是太子殿下的母亲,独霸未央宫十多年的皇后卫子夫。当下躬身行礼道。 “免礼。”卫子夫有些狐疑的打量着面前有些眼生的人,穿着太医院的衣服。应该是太医。可是给据儿诊脉的太医不是—— “你是……” “微臣太医院张德全!” “张太医,据儿的情况怎么样?”卫子夫心下有些疑问,面上却是不显。依旧语气柔和的问道。 “太子殿下已然无碍了。”弄不清楚皇帝的态度,张德全自认还是口风紧点的好。若是皇帝陛下想让这个皇后娘娘知道,不用他多嘴。若是不想让其知道而自己却……那就吃不了也兜不走了。 “那就好。你先去吧!”卫子夫闻言,点头应道。旋即越过张德全,径直进入建章宫。 “参见陛下!”进入内殿,卫子夫看着床上昏睡过去的刘据,又看了看一旁坐着的刘彻,悄声说道。 “免礼!”刘彻只是看了一眼卫子夫,又将视线放回刘据的身上。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对于据儿的刺激又太大。一向身体虚弱的刘据在回来的途中就在龙撵上睡着了。到了建章宫也不见醒。刘彻看着怀中已经睡熟的太子,也舍不得就这么把人叫醒,于是就径直将人抱回了建章宫内殿。 “陛下,据儿他——”卫子夫刚要开口,就被刘彻打断了。 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刘据的睡颜,发现没有被吵醒的迹象。刘彻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对着卫子夫摆摆手,示意卫子夫随着他走出内殿。 “陛下……”卫子夫跟在刘彻的身后,小心翼翼的开口,欲言又止。 “据儿的事情我会处理的。你不用担心。”刘彻看着卫子夫姣好的面容浮现出担心不已的神色,又想到刚才据儿苍白消弱的容颜,有些心软。难得的温言劝慰。 “可是陛下……”卫子夫有些着急的开口,却不知能问什么。刚进入内殿的时候卫子夫就发现了刘彻今天的态度有些奇怪。所以她吃不准自己该问什么。 “太医张德全在为据儿诊脉的时候发现据儿身中剧毒。”刘彻一句话,吓得卫子夫差点失声叫出来。 “陛下!”愣了半晌,卫子夫才回过神来。立即神色仓皇的看着刘彻,神情楚楚可怜。强自忍着委屈对着刘彻说道:“怎么会这样?陛下,子夫知道,子夫地位卑下,向来不为宫中姊妹所喜。子夫也不想和众位姊妹争宠的。子夫知道——” “好了,据儿的事情朕已经下令彻查了。知会你也不过是希望你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千万别冲动行事,坏了朕的事”刘彻看着卫子夫依然情真意切的纯熟表演,却清晰的感觉到那些举动隐藏下的阴冷恨意。心中不由得想起刘据总是淡然宁静外柔内刚的模样,一时间有些厌烦了卫子夫的柔弱可怜。 “是,陛下!”看出来刘彻心情不太好。卫子夫聪明的停止自己也觉得腻歪的可怜举动。“那据儿……” “据儿的事情朕心中有数,就不用皇后费心了。”刘彻看着卫子夫小心翼翼的模样。胸中郁郁暂时纾解。卫子夫这人还是懂的自己的心思的。“……皇后身为一国之母,母仪天下。统领后宫,为朕管着这个家。个中辛苦朕是明白的。““是!”卫子夫立即乖巧柔顺的应道。她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试探出刘彻彻查到底的态度,卫子夫已经心满意足了。看着刘彻英俊无铸的面容,卫子夫有些羞涩的笑了。“子夫知道,陛下一定会好好保护子夫和据儿的。” “嗯!”刘彻笑着将投怀送抱的卫子夫搂在怀中,小意温存着。只是目光无意识的扫向悄然无声的内殿,面沉如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据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有些茫然的打量着室内的摆设,才发觉自己已经回了建章宫。小心翼翼的支起身子,刚要起身下床,腰间骤然感觉到一股力量,身体惯性的后仰,撞入一堵肉墙。刘据愕然的回首望去:“父皇?” “醒了!”没有理会刘据的疑问,刘彻先是仔细打量着刘据,发现刘据眉宇间已经没有白天的惊愕与不安,才满意的将人搂入怀中。 “父皇,你怎么会……”怎么会在我床上,不是应该去各位娘娘处让他们侍寝吗?后半句话刘据咽在肚子里没有说,只是目光里的狐疑透露出心底的想法。 “感觉怎么样?没有么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刘彻没有回应刘据的问话,径直问出自己关心的问题。 “……还好!”被刘彻不按套路出牌的问话噎了一下,旋即开口应道。 “还好是什么意思,身体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刘彻听到刘据的回答,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他最讨厌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一点都不清晰。 “没有不舒服的地方。”看出来刘彻的烦躁,刘据乖巧的补充说道。 “……明日一早让张德全过来诊脉。”刘彻沉吟片刻,说道。 “……”看着刘彻目光中明显不信任的神色,刘据翻了翻白眼,有些小郁闷。既然不相信,做什么不停的追问。问了又不信。 将宽大衣袖下面不停揪着锦被的手握在手心,刘彻将刘据些微不满意的举动收在眼底。没有说话。只是将刘据的身体按在怀里,说道:“睡吧!” ……我刚醒!刘据有些无奈的心中咆哮。在刘彻的怀中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时打量着刘彻一直不再有反应的面容。 月光倾洒在脸上,面前的刘彻恍恍惚惚,不似真实的人。本就面无表情的面容更曾添了一丝神秘的气息。刘据左右睡不着觉,无聊之下不停用目光勾勒着刘彻的轮廓。这才发现刘彻原本长的也很不错。 浓密的眉毛,修长的丹凤眼,鼻梁高而挺直,嘴唇薄厚适中,承袭自王美人的俊秀面容却因为经年的权势熏陶而显得刚毅果断。身材修长,骨骼匀称。由于常年习武,每一块肌肉下都隐约透露出力量的感觉。再往下看……居然还有六块腹肌!刘据有些不甘心的对比了一下,相对来说都是略显俊秀的面容,可是在刘彻的身上,却因为气势的关系经常被忽视。而自己—— “看够了没有!”一道清朗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刘据面目通红的将脸埋在锦被里面。居然……还没睡! “看够了就睡吧!”刘彻的声音中隐隐透着笑意。 “……恩!”半晌,从锦被中传来一声细细的应声。刘彻笑着将埋在锦被中的小人儿挖出来,禁锢在自己怀中。将锦被小心翼翼地盖严实了,又仔仔细细检查过后,发现没有能透风的地方,这才调整好姿势,沉沉睡去。 第24章 有汉一朝,逢五逢十是群臣朝见的日子。也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大朝”。 虽然平日里的朝会在刘据的各种装痴扮呆的行为中都赖过去了。可是每个月的十五和三十号依旧的早早起来参加大朝会。这是刘据父子二人相互妥协的结果。而对于这种情况,刘据虽然依旧有些忐忑,可是心中却明白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毕竟刘彻乃是当今天子。天子就必然金口玉言,千金一诺。虽然下旨让太子临朝的旨意几乎受到了所有朝臣包括刘据这个当事人的反对。可是既然圣旨已下,众人就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否则就是忤逆,就是造反。 而刘彻当初下旨让太子临朝的动机也是好的。在这种刘彻好心办了坏事的情况下,刘据也不好求全责备。毕竟刘彻是当今天子。他有心对你示好,并且已经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这一点。所以被推到风口浪尖处的刘据也就无法在开口多话,否则会被认为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真要是给人留下了这种印象,必定不是好事。 所以万般无奈之下的刘据只好亲自找到刘彻试图表明自己的意愿——当然这是私下的。而刘据仅仅只用一句话就说服了向来是刚愎自用,一意孤行的刘彻。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简单的一句话,每日必上的朝会就变成了每月仅有两次的大朝。目的也只是变成熟悉朝政,所以虽然依旧有些时候尚早,可这种解释却在包括国舅在内的众位大臣的承受能力以内了。毕竟太子乃是一国储君,虽然今年只有十一岁,可是已经当了四年的太子,熟悉一下朝政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种事情要是还会反对,恐怕其目的也是居心叵测了。 向来做事我行我素的汉武帝刘彻这次居然照顾到了刘据的看法,一来让刘据感到有些欣慰。至少最近几个月的沟通努力没有白费。二来也是让朝廷的众位大臣再一次感受到了太子在陛下心中的与众不同。这等的恩宠,这样的圣心……看来太子的地位到目前为止依旧是非常稳固的。这种认知让某些暗中有动作的人小心谨慎了不少。 只是后一种好处是刘据没有想到的。 当刘据走到建章宫外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大臣在殿外三三两两的等候了。刘据看着寒风中瑟缩不已的众位臣工,心下有些感慨。为人臣子也是不容易啊!这么早就起来了,恐怕连饭都还没吃上呢! 想到后世一句很经典的话——起得比鸡早,睡得比“妓”迟,吃得比狗差。一时间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来。 “太子殿下,笑什么呢?”刘据闻言,赶紧收住笑意。回首望去,却是自己那被封为大司马的舅舅,卫青。只是身旁还跟着一个年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相貌俊朗,目若朗星。气质凛然。周身散发出犹如实质的气压。注意到刘据的视线,青年目光看过来。刘据霎时间有种被俩道剑芒刺穿的感觉。如此的锋芒毕露,没有别人,正是他那位“匈奴不灭,何以家为”的霍去病表哥。 看到霍去病的风采,刘据有些慨然。似乎汉武帝的时代就是一个青年人展露锋芒的舞台。不论是前期的卫青之后的霍去病甚至更晚一些的霍光,包括那个以“娈佞”名扬天下的韩嫣,都是在青年时期就崭露头角的。这和那些皓首白鬓才得到一丝做官机会的人比起来,无疑要幸运很多。 “据儿……”正恍惚间,刘据听到卫青的低声召唤,有些诧异的看了看。舅舅卫青这人,虽然战功赫赫,却一向低调严谨。众人面前从未呼过自己的名字,想来是用“太子殿下”的称谓。今次怎么…… “舅舅昨日听说你和陛下一起去上林苑骑马……你没事吧!”最后一句话,声音低的刘据都怀疑自己听没听见。不过看着卫青温厚表情下难以掩饰的关心,一股暖流从心里流过,熨烫的内心十分舒服。 “没事,一点事情都没有。”刘据笑着开口说道。是啊!他是一点事情都没有,只不过别人他就不知道了。想着,有些幸灾乐祸的朝御史大夫王大人看去。 “太子殿下!”霍去病突然开口,声音隐带笑意。顺便用目光扫了一下旁边不停看过来的众位大臣。被他看到的人都赶紧避开视线,似乎晚了就会被什么东西咬到一样。 刘据闻言,笑着看了一下一旁站立的众位臣工。随即开口将矛头指向霍去病。“我们英勇无敌,战无不胜的骠骑将军。曾经匈奴不灭何以家为的去病表哥。如今漠北之战深入千里,就连王庭主战力都已经被你们打残了。现如今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你自己的人生大事了?” 想到上辈子的记忆中霍去病一直到死都没有娶亲。不过好像却有一个儿子叫“霍嬗”。立时间眼神诡异起来。 而霍去病却是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这个太子表弟。他知道这个身为太子的弟弟很是崇拜自己,不过却从来没有这么亲近过。少有的几次见面也都是谨守礼仪,不温不火的,要不是舅舅透露,他还以为这个小太子很讨厌自己呢!毕竟太子殿下厌战的情绪整个朝廷都知道。几乎一年时间没有见过面,这次一见,似乎真像外界传言的,变了不少。不过他那个诡异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好像抓到了自己的把柄一样。还没等霍去病开口询问,一道细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太子殿下,陛下招您去偏殿!”刘彻身边的小舍人谄媚的笑道。 刘据只好笑着对卫青二人说道:“等下了朝再聊!“然后跟着舍人去了偏殿。 刘据进了偏殿的时候,里面还没有人。只是茶几上摆着几碟小点心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茶汤。刘据早上起的很早还没来得及吃东西。看见茶几上的吃喝一时间腹鸣不已。旋即跪坐在几前吃了几口。等到吃完又休息了片刻,刘彻才走进偏殿。刘据赶忙起身迎道:“拜见父皇。” 刘彻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礼。然后上前看了看茶几上的糕点,有些不满的说道:“据儿,你怎么没用啊!是不合口味吗?”卫子夫明明和朕说这是据儿最喜欢的糕点啊! “不是的,父皇!儿臣已经用过了。”刘据连忙澄清,这种事情无关紧要,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和刘彻起了嫌隙。 “是吗?”刘彻闻言上前仔细看了看,果然糕点有被动过的痕迹。茶汤也比之前浅了一些。确认刘据没有说谎的刘彻回头仔细打量一些刘据依旧消瘦不堪的身体。十一二岁的少年看起来就好像八九岁一样。更加不满的说道:“据儿,你应该多吃一些,不然是长不高的!” “……”-_-|||刘据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语言来回应刘彻的埋怨了。不过看着刘彻目光定定,等着回话的样子。刘据还是勉强开口说道:“父皇说的是,儿臣谨记。” “好!喜欢吃什么就吩咐下去。别怕麻烦。若是司膳房做出的东西连大汉太子都吃不下去,那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说完这句杀气腾腾的话,刘彻就转身进了正殿。 刘据无话可说,也跟着刘彻后面走了进去。 待刘彻坐定之后。太紧宣众位大臣觐见。众位大臣鱼贯而入。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之后山呼万岁。得到刘彻的允许后才起身跪坐在两旁。文左武右。而刘据由于太子的身份,跪坐于汉武帝刘彻的下首。 由于漠北之战刚刚结束的关系。朝廷里的气氛依旧是激昂一片。等到众位大臣依次歌功颂德之后,正事才慢慢提了上来。 主要的还是盐铁专卖政策。大农丞孔仅率先进言道:“山海,天地之臧,宜属少府,陛下弗私,以属大农佐赋。愿募民自给费,因官器作鬻盐,官与牢盆。浮食奇民欲擅斡山海之货,以致富羡,役利细民。其沮事之议,不可胜听。敢私铸铁器鬻盐者,钛左趾,没入其器物。郡不出铁者,置小铁官,使属在所县。” 看着孔仅兴致勃勃意气风发的样子,刘据记得这次盐铁专卖的推行在短期内十分见效,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不过后期却以为地方上实行的官员素质低下,自行其事,从中渔利。造成了相反的效果。这也使得一些人用“与民争利”的借口攻讦这项政策。 “据儿,盐铁专卖一事你也跟进了不少。有何想法,不妨当众说说。”刘彻笑着对刘据说道。他倒是不担心刘据言之无物。毕竟跟着讨论了这么多天,再不济照搬孔仅的奏疏也是可以的。其他人也明白刘彻这是有意给太子树立威信,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眼神不断瞄向孔仅与东郭咸阳二人。 刘据听到刘彻的问话,却没有想的太多。只是简单的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儿臣以为,孔大人和东郭大人提出的盐铁专卖一策,有益于我大汉朝政。” 此话一出,下面众位大臣心下一松,从刘据的态度大概也能猜测出刘彻的意向了。不过对于刘据的话,却是漫不经心的听着。认为一个十一岁的太子能懂得什么?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有些老臣还趁着刘据说话的功夫闭目养神,养精蓄锐。顺便整理一下思绪,也好之后做反驳之语。 却听刘据继续说道:“……儿臣以为,盐铁专卖的政策很必要。一方面可以充盈国库,同时也能保证边防的军饷内需。正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边塞将士浴血沙场,保证了我大汉子民耕者有其田,商人南来北往,互通有无,不用担心敌人的屠刀挥到头上。所以儿臣认为,安全无忧的商人回馈国家以金钱是很正常的。并且铁是铸造兵器的重要原料。为天下所大用。一旦落入居心叵测人之手,易成奸伪之业,对朝廷的长治久安十分不利。所以儿臣以为必须由朝廷控制掌握。同时,盐铁官营,朝廷的实力一定比民间散户的能力要大,制式生产也有利于新制铁器的推广。” 刘据说道这里,喘了口气。同时也观察了一下众位大臣的表情。然后继续说道。“当然,盐铁专卖之后一定要抓紧质量的问题,同时严格监察各个地方实行的官员,以免出现渔获百姓,与民争利的情况。” 言尽于此,算是基本圆满了。既说出了盐铁专卖的必要之处,也点出了推行政策的隐患。刘据抬头看着刘彻有些惊讶却十分满意的样子,心下安然。只是一心关注着刘彻态度的太子殿下没有觉察到,身后一道投注过来的复杂目光。 第25章 沉默片刻,刘彻面露得色的向下面众位大臣问道:“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孔仅和东郭咸阳以及桑弘羊相互看了看,躬身应道:“臣等无意义。” 而董仲舒欲言又止,想了一下还是出来说道:“老臣窃以为,盐铁专卖之举向有与民争利之嫌。至于太子殿下认为盐铁民用之,易成奸伪之业。老臣认为这是太子殿下多虑了。当今圣上受命于天,乃是天子。号令天下是众望所归。又怎能有邪佞之徒妄图谋篡逆上。陛下治国当施以德政,教化万民。而盐铁专卖之策,归根结底,还是与民争利。” “哦?”刘彻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董仲舒。又温和的对着刘据笑道:“据儿,你可有话要说?” “回禀陛下,儿臣认为董大人此言差矣。世人皆知防患于未然。何况朝廷官吏乎。明知道一件事情任其发展会有风险,却寄希望于风险的源头能存有良知,恪守忠义,岂非荒谬。大汉经营盐铁之商因为我大汉的将士得以生存无忧,却不思回报。这样的人又岂是得以教化之人。孔子云;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若是按董大人的说法,朝廷岂非成了以德报怨的荒谬之人。商人重利,我等便以利诱之,难道要姑息养奸,养虎为患。总不能让血战沙场的将士连军需都不能保障,流血又流泪的好。”刘据看了一眼面色阴沉的董仲舒,淡然说道。 “你——” “说的好!”突然,一声大喝吓得众人立时精神起来。闻声望去,却是红光满面的射异侯李广。 “射异侯有何高见?”刘彻看了一眼李广,温声笑道。 “老臣同意太子殿下的说法。总不能让边关将士流血又流泪。”李广不屑的看了一眼董仲舒,上前应道。 自从漠北大战之后,李广对于太子的看法就大变。原本十分瞧不起这位太子的酸腐之气,认为这位长于深宫的太子已经被那些酸腐的儒生给教坏了。没想到漠北一战承了太子的救命之恩。当时就已经下定决心不论如何一定要报太子的恩德。没想到这位小太子却出乎意料,说话做事越来越符合李广的口味——或者说是符合军方的口味。这种情况下,李广自然毫无意义的帮腔。 “李将军,盐铁专卖乃是与民争利,难道你就不怕政策推行之后闹得民间怨声载道,民意背向吗?”董仲舒看着李广,愤然说道。他最瞧不起这些只会打打杀杀的武夫,思维简单。治理天下,还是要靠他们这些满腹经纶的文人才是。 “咦!这就怪了,你老儿不是说陛下乃是天子,众望所归吗?百姓怎么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忤逆叛上,民意背离?”李广斜着眼睛看着董仲舒说道。 “你别胡说。微臣说的是盐铁专卖乃是与民争利,长此以往会闹得民间怨声载道,可不是——” “这就不对了。这盐铁专卖也是为了大汉的好。也是为了我边关将士军需充足。身为我大汉子民,难道不应该高兴于为国家贡献吗?就向太子所说……那个什么……哦,对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吗?” “可是——” “好了!”刘彻突然出声打断李广和董仲舒的政治,对着刘据说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刘据闻言,上前一步躬身说道:“回禀父皇,儿臣以为董大人认为盐铁专卖会有与民争利之嫌,也是有所考虑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弄不清楚这位太子殿下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就连董仲舒都是一脸的不屑。认为太子实在是墙头草。 而坐在上首的刘彻却是饶有兴味的看着刘据问道:“此言何解?” “回禀父皇!盐铁专卖之策,涉及甚广。虽然有诸多好处,可是这些政策还是由人来施行的。所以也不可不防一些宵小利用盐铁专卖的政策为己谋私利。而使得朝廷的政策不能真正施行下去,百姓享受不到此项政策的优惠。“刘据看着众人,缓缓说道。 “有道理,可是举国上下,官员无数。你又怎么能确保你所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呢?“刘彻笑着看向刘据,小人儿信心十足目光闪闪的样子看起来分外可喜。 “回禀父皇,儿臣以为,朝廷可以专门成立一部,用来检查盐铁专卖政策实施官员。每隔半年一换,防止出现下面结党营私,徇私舞弊的情况。父皇以为如何?“刘据沉吟片刻,说道。 “……这个意见倒是不错。”刘彻笑眯眯的看着刘据,温声应道。“各位大臣有何意见。” 董仲舒立即上前一部抢道:“陛下,盐铁专卖之策就是为了充盈军需,若是再成立一个衙门专管,岂不是又需要增加官吏。何况闻风言奏本就是御史的职责。如此以来,朝廷的负担不是更重吗?” “哦?那董爱卿的意思是?”刘彻闻言,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淡淡说道。 “回禀陛下,老臣坚持认为,盐铁专卖之策与民争利,劳民伤财,与朝廷威严不符,不应实施!”董仲舒躬身到底,说道。 “哦?众位卿家还有何意见?”刘彻目光淡淡扫过董仲舒,没有说话。半晌,目光移向众人问道。 “陛下,微臣以为,盐铁专卖之策利国利民,乃是一向创举。”张汤上前一步,躬身说道。“况且,御史大夫虽然有闻风上奏之责,可惜职责所限,难免拖沓了一些。朝廷重新成立一个监管之部,很有必要。况且,为臣以为,此监管之部不光可以监管盐铁专卖之策的执行官员,举国上下,所有的官吏都可以监管。” “哦?”刘彻闻言,颇有意味的向前倾了倾身子。“爱卿似乎很有想法,继续说!” “回禀陛下!微臣以为,新成立的衙门可以专主察听在京大小衙门官吏不公不法及风闻之事,皆可奏闻。令其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从事侦察、逮捕、审问活动。并且只对皇帝陛下负责。直接对皇帝陛下监管。所奏之事,可上达天听!“张汤说道最后,跪地山呼。 “不可——”董仲舒大声喝道。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张汤,愤然说道:“君子坦荡荡,你如此建议,将帝王的仁德置于何处。岂可——” “朕以为不错!”董仲舒说道一半的话被刘彻冷冷打断。“看董爱卿如此慌张的样子,似乎颇有顾忌?” “陛下,探听阴私,乃是小人行径。我泱泱大汉朝廷岂可——” “圣贤有云:事无不可对人言。众位臣工都是为我大汉效力,都是我大汉的顶梁柱。难道心中所思平日所作……不敢让朕知道。”刘彻说到最后,似笑非笑的看着董仲舒。 “微臣怎敢如此。只是——” “那就好!既然如此,成立监管部门的意见朕准了。张汤,既然此事是由你提出来的,就由你负责。写一份详尽的奏疏。三日后交给朕批阅!”里路车看着下面众位臣工或惶恐活不安活大汗淋漓的样子,淡然吩咐道。 “回禀陛下,微臣不敢。成立监管部门一事乃由太子殿下提出。微臣怎敢冒然领功!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张汤对着刘彻行了一个大礼,开口说道。 “……太子殿下自有太子殿下的事情要做。朕金口已开,这件事情就交由你负责。不过若是有何疑惑之处,倒是可以询问一下太子的意见作为参考。”刘彻看着张汤五体投地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却立即消失了。他知道张汤的举措是想讨好据儿。只不过太过急躁了。监管朝臣动向这种肮脏事宜,怎么可以明面上由太子接管。毕竟太子是一国储君,将来可是要荣登大典的新皇,怎么可以给人留下这种把柄。 “微臣领旨,谢恩!”虽然刘彻掩饰的很好。可是张汤还是发现了那一霎那间刘彻的不满。再次确定了太子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当机立断的拜谢。他虽然想要讨好太子,可毕竟当下刘彻才是皇帝。为了给下任帝王留个好印象却得罪了现任,那就得不偿失了。反正好意已经传递出去,剩下的今后再说吧!毕竟来日方长。 “既然如此,众卿听旨——” “臣等接旨!”众位大臣立即跪拜迎道。 “盐铁专卖一策,利国利民。朕准之。孔仅、东郭咸阳克忠职守,兢兢业业。长于盐铁之事宜。今封孔仅、东郭咸阳为大农丞,专门负责盐铁专卖一事。大农令桑弘羊辅之。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退朝!” 第26章 下朝之后,刘据习惯性的往未央宫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就被人从后面叫住了。回头一看,却是张汤。 “臣张汤见过太子殿下!”张汤紧走几步,赶上前来躬身迎道。 “免礼!”待张汤行过礼后,刘据微微摆了摆手,说道。“不知茂陵尉大人叫住孤有何要事?” “回太子殿下,微臣是关于成立检查百官衙门事宜,有些不懂的地方想要询问?”张汤神色恭谨的说道。 “那不过是孤一时兴起的点子。要说到详尽事宜,孤也没有个章程。不过适才听闻张大人在父皇面前言之有物,条理清晰,想来已有预案。所以很抱歉,应该是帮不上大人什么忙了。”刘据淡然笑道。这个张汤是汉武帝时期有名的酷吏,政见举措向来与刘据的主张不符。就算是重活一世,刘据下定决心谨慎行事,尽量依附于刘彻。可是对于刘彻手底下的这些酷吏官员依旧是没有好感。 “太子殿下——” “微臣李文见过太子殿下!”一道声音很不礼貌的打断了张汤的话,刘据闻声望去,却是和张汤向来有宿怨的御史中丞李文。后来被张汤门客诬陷图谋不轨,最终处死。 “茂陵尉大人今天怎么如此清闲啊?”李文看着脸色青白的张汤,嘲讽的说道。 “张某有何事情,也不需要向李大人报备吧!”张汤冷笑的说道。 “那倒是!不过李某还是很奇怪。素闻张大人一向主张苛政严吏,今日怎么有情绪和向来仁厚的太子殿下闲聊罢了。”李文看了一眼刘据,发现他没有什么反感的表情,旋即冲着张汤说道。 “张某奉皇上之令办理监察百官部门事宜,皇上金口玉言,让张汤有不懂之处向太子殿下询问。倒是李大人,向来下朝之后就行色匆匆,不见人影,今日倒是很有闲情啊!”张汤看着李文的样子,笑着说道。 “那倒不是。只不过微臣也有事情要咨询太子殿下罢了。怎么,难道就许你向太子殿下进言,就不许李某询事。没有这个道理吧!”李文话语带刺的说道。 “你——” …… 刘据在一旁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自从刘彻下了太子临朝的旨意。朝廷中就开始有人向他示好。刚开始还有些含蓄矜持,愈到后来,愈是露骨。没想到今日起就连父皇的得意臣子都插了一脚进来。刘据有些颇不耐烦。在没有彻底解决到自己的危机之前,刘据不想和任何朝中大臣有瓜葛以免引起刘彻的误会,更何况是刘彻还比较重用的臣子。 可是生性温和仁厚,也做不出来转头即走落人面子的事情。只好呆在一旁不言不语。眼神不停搜索者,试图找到可以脱身的办法。正漫无目的的巡视着,就看建章宫的方向走过来一个小太监,仔细一看,却是父皇身边传旨的舍人。 “太子殿下,陛下口谕,着太子殿下即刻前往建章宫。”小舍人走到刘据跟前,显示行了一礼,然后才开口说道。 “好!这就走吧!”刘据心底一乐,立即开口应道。旋即笑着吩咐面前的小舍人说道。 “诺!茂陵尉大人,陛下也让您一同过去。”小舍人应承着,旋即对着张汤说道。 “陛下也要我过去?”张汤有些狐疑的看着小舍人,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当下束了束衣冠,尾随而去。 等到了建章宫之后,刘据才发现,不光是他和张汤,里面站着的还有舅舅卫青,表哥霍去病,李广,桑弘羊,孔仅和东郭咸阳等人。赶紧上前一步见了礼,得到刘彻的允许后站在刘彻的一侧,等着刘彻开口。 “今日叫众位爱卿过来,是想商议对于匈奴的举措。漠北之战以后,匈奴的主力都已经被击退。残余势力转向更北处……” 原来却是讨论战后事宜啊!刘据恍然大悟。怪不得舅舅卫青,表哥霍去病和李广将军也都在。只是…… 叫他做什么?还嫌他的生活不够忙啊! 刘据心中暗自腹诽。对于刘彻的种种举动表示不耐烦。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只好呆呆的站在一旁做个锯嘴的葫芦。闷闷的听着众人的议论。 “据儿,想什么呢?”刘彻独特的晴朗霸道的声音打断了刘据的神游太虚,缓过神来,才发现书房内就剩下他和刘彻了。 “父皇……”刘据呐呐的说道。面上有些不好意思。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居然过了这么久,悄悄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肚子饿了吧!”刘彻看着刘据窘然的样子,笑了笑不再追问。 “……有些!”刘据有些赧然的说道。 “那就布菜吧!”刘彻忍住笑意,对着小舍人吩咐道。 “诺!” 顷刻间众宫俾鱼贯而入,手上捧着食盒餐具,想来早就已经备好了,只等着刘彻的吩咐就能上菜了。 看着几上布好的饭菜,刘据真的感到有些饥饿了。用目光看着刘彻,直等到刘彻率先动箸,才拿起几上的筷箸夹菜。 由于年龄尚小,吃得也不是那么多。本就少食的刘据只是简单吃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了。只是手中筷箸不时扒拉着,等到刘彻停口了,才放下筷箸。 刘彻示意宫俾将餐具撤下。这才开口对着刘据说道:“怎么想到的?” “什么?” “监察百官之事!”刘彻淡淡说道。 “你是说锦衣卫?”刘据回想着朝堂中的事情,尤其是张汤补充的那几点关键之处。随意开口说道。 “锦衣卫?何解?”刘彻暗自叨咕几遍,还是忍不住问道。 “就是监察百官及诸侯动向。直接向父皇负责。”刘据进一步解释道。 “原来你把这个叫做锦衣卫。不错,名字倒是挺好听的。”刘彻仔细想了想,笑着说道。 “不是——”刘据刚想说这不是自己的想法,而是后世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创举。不过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是什么?”刘彻饶有兴味的说道。 “没什么……”刘据将宫俾端上来的茶汤抿了几口,闷闷说道。 “不过让你经常参与旁听朝政倒还真没有做错。这次盐铁专卖之策居然让你想出来这么一个锦衣卫。还真是不负朕望啊!”刘彻笑着说道。颇有些得意的意味。 “儿臣不过是随口一说。倒是张汤大人,思考的很是详尽。”刘据看着刘彻满意的样子,淡淡说道。 “随口一说,就这么精贵的点子。那你可要经常随口说说啊!”刘彻不以为意,依旧是笑着说道。他本就是个雄才大略,不喜掣肘的皇帝,锦衣卫的成立,能够让他更好的掌控手中权力。这样的大事,怎不让他欣喜异常。 只不过没有想到自己这个看似柔弱纯良的太子居然有这等的心机手段。真是让他老怀大慰。还以为这个儿子已经被那些个酸腐儒生弄成呆书生了。真没想到……看来我刘家的血脉还真是优秀啊! 是不是应该给他找几个长于谋算的太子少傅?刘彻看着刘据举止有据,云淡风轻的模样,暗自想道。 第27章 汉历元狩四年十月,转眼将近年关。 刘据微笑着压下手中的梅花轻嗅。身后是母后和父皇的笑意融融。刘据转过头时还能看到已经嫁为人妇的大姐卫长公主刘妍和已然及笄的二姐阳石公主刘娟正搂住刘彻的胳膊撒娇。一种温馨的幸福感油然而生。站在梅花林中看着亭子内的景象,恍若隔世。 不知不觉中,自己居然重活了一年。 “据儿,想什么呢?还不快过来。外面很冷,小心又染风寒了。”刘彻看着刘据神情恍惚的样子,皱了皱眉,开口说道。 “是,父皇!”刘据闻言,笑着移步进入已经用绸缎裹住的亭子。亭子内烧着几盆炭火,气温暖如初夏。 笑着将刘彻亲自递过的小手炉接下,刘据在一旁安然坐好。然后看见小太监即刻递上来的姜汤,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快点喝下去,免得真着了风寒。到时候天天喝汤药,苦死你。”刘彻看到刘据犹犹豫豫的样子,不禁开口说道。目光直直的盯着刘据,直到他将碗中的姜汤一饮而尽,才满意的转移视线。笑着对卫子夫说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娟儿已经快要及笄了吧!” “是的,陛下!明年五月份就要及笄了。到时候娟儿就是大人了。”卫子夫闻言,温柔的笑着附和道。慈爱的眼神落到刘娟的身上,颇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意味。 “是啊!及笄就是大人了。有些事情就该要考虑了。”刘彻淡然一笑,看着刘娟意味深长的说道。 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刘彻话中未尽的意思,刘娟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头埋在刘彻的胸前。“父皇,不来了!你居然欺负人家!” “哦?朕欺负你了。那朕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究竟给娟儿指一个什么样的驸马才算是不欺负呢?”刘彻已有所指的说道。看着刘娟已然红透了的面颊,不禁朗然大笑。 “据儿,你说应该给娟儿指一个什么样的驸马?”刘彻突然开口问着刘据。 “什么?”正看着笑话的刘据没防备刘彻将战火引到自己身上,愕然问道。 “你想让娟儿嫁给什么样的儿郎,说来给我听听!”刘彻饶有兴味的看着刘据说道。身子也不知不觉的倾向刘据。 刘彻没有发现,刘据也没有注意。可是卫子夫却敏锐的觉察到刘彻在和刘据说话时是自称“我”,而不是他登基后就惯称的“朕”。又看了看刘彻在面对刘据时明显不同的温润态度。神色温柔宠溺中居然还隐隐带着几丝尊重的意味。卫子夫登时觉得吃惊不已。真不知道这种态度从何而来。不过既然对象是自己的据儿,那倒是好事。最起码自己不用担心据儿失了圣宠。 “这个……”刘据沉吟片刻,心中倒是有了一个人选,只不过还是要先问问他的意见才好。当下有了决定,方才开口说道:“回禀父皇,儿臣倒是有了一个人选。只不过,还要看看那人的意思。” “这是什么话?能尚公主,那是他的福分。听据儿的话怎么好像还要商量一样。难道你对自己的姐姐没有信心?”刘彻闻言,似笑非笑的说道。随意还挑拨了一把。看着刘娟顿时恶狠狠的看向刘据,不以为意。还分外享受这种气氛。 “父皇……”刘据有些无奈的叫道。只不过刘彻完全没有理会的样子。又看了看二姐刘娟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当下顾不得挑拨离间的刘彻,笑着对刘娟解释道:“二姐别生气。据儿当然知道二姐的好。可是感情这种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也不是俩个好人就一定能在一起的。要你情我愿才好。这样彼此两情相悦,方能举案齐眉。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刘娟有些惊奇的听着刘据的一番言论。自古儿女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听说过这样的道理?不过心下仔细一琢磨,到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是真正想要的。当下目光新奇的看着自己的太子弟弟,仿佛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一般。 “你这又是从哪里听说的歪理。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能要在成婚之前就两情相悦的,说出去倒叫人笑话了。”刘彻听着刘据的悖论,不以为意。经过这一年的接触,他已经习惯了刘据时不时冒出来的大胆言论。不过大多数都是夜半睡不着觉和自己闲聊时说的。这么大庭广众的大肆言论倒是头一次。虽然相比之前的言语已经保守多了,不过看着卫子夫明显不赞同的皱眉模样,他还是开口象征性的说了几句。同时也堵住了卫子夫几欲脱口而出的责备。 看着卫子夫讪讪的模样,刘彻心中暗笑。刘据虽然是卫子夫亲生的,不过这一年来经常和自己在一起,同寝同食。况且因为血缘的关系,和某些不知名的情绪,在刘彻的心中,虽然卫子夫是和自己相守十余年的妻子,刘据反倒是比卫子夫更加亲近一些。那么刘据就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那自己就一定得护好,万不能叫别人欺负了去。哪怕这个“别人”是他的生身母亲。 只不过刘彻虽然是一番好意,可惜刘据已经习惯了这种畅所欲言和刘彻探讨问题的气氛。再加上今日在一起的都是自己的亲人,刘据下意识的就放开了。竟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卫子夫的脸色。下意识的接口说道:“这怎么能是歪理呢?儿臣倒是觉得俩个人在一起就是一辈子的大事。自当要慎重对待。须知人海茫茫,要找一个相知相守的人十分不易。既然如此,更应该千挑万选,你情我愿才好。如此一来方能有知己之言。若是可能的话,儿臣倒是希望能寻个‘一生一世一双人’才不枉此生。” 刘据心中所有的观点都是轮回千载不断潜移默化所致,自己倒不觉得如何唐突,而刘彻因为最近几个月的交流,也不以为意。本身在他心中,儿女之情就是小事,哪有国家大事来的重要。因此虽然刘据说的欢儿,刘彻倒是漫不经心的没什么感觉。可是两人丝毫不在意,一旁听着的卫子夫却是越听越惊心,待听到刘据所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时候,已经忍不住了—— “胡说!谁灌输给你的歪理。据儿,你可知你是大汉的太子,是朝廷的储君。你怎么能说出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话?简直太荒谬了。你……” 刘据惊愕不已的看着卫子夫怒火朝天的样子,茫然无措。他不知道卫子夫究竟为了什么恼火,当下仔仔细细回想了所说的话。来回几遍也没觉得那里大逆不道。当下下意识的看向刘彻,目光无助凄惶。 而刘彻本来对刘据的话不以为意,只是听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时候饶有兴味的看了刘据一眼。心下暗想这个倒是和他的“金屋藏娇”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不知道据儿之后的那位“知己”会不会也那么不识趣,恃宠而骄反倒落得个“长门赋”的下场。因此看到卫子夫的暴怒,也有些意外。毕竟卫子夫在她的心中向来都是温柔慎言的。今日突然爆发了一次,就像是被惹怒的老鸨子(母鸡),一时间到觉得有些好笑。可是看着刘据被骂的连头都不敢抬的瑟缩,心下却是不满了。当下冷言说道:“皇后,据儿不过是随口一说。哪里值得你如此打动肝火。” “可是陛下——”卫子夫盛怒之中,没有注意到刘彻的冷淡,直到被刘彻毫不顾忌的打断了她的话,这才察觉到刘彻的不快。 “据儿不过是个孩子。这又不是什么国家大事。闲聊家常,这话也就当不得真。倒是皇后你因为一点小事大动干戈……有失身份!” 卫子夫听到刘彻最后的话,才猛然惊醒到刘彻已然动怒了。随即看了看刘据呆坐一旁,低头不语的模样,当下也觉得自己过了。旋即坐下看着刘彻说道:“臣妾失态了。” “恩!”刘彻看着卫子夫敛息凝气的模样,当下不咸不淡的哼了一声。旋即看着一旁规规矩矩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刘据,心中好笑。当下对着刘据说道:“据儿,过来!” 刘妍闻言,当下将位子让出来,让刘据做到刘彻的下首。看着刘彻握住刘据的双手悄然安慰的模样,再一次感受到了父皇对这位太子弟弟的宠爱。心下暗惊不已。 而刘据本来就是因为卫子夫难得一次的动怒失了方寸。心下冷静一番也就平和了。又经过刘彻明里暗里的回护,更是感动不已。想着最近一段时间自己在刘彻面前的畅所欲言,想着刘彻虽然多数时候都不赞同却也忍耐着他大放厥词的回护。一时间又想到卫子夫的求全责备,和上一世的自刎而亡…… 前世今生的遭遇霎时间在脑海交错。刘据眼神复杂的看向卫子夫。他并不傻,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说他的思维很细腻。所以他也明显感觉到自从半年前自己在未央宫倾诉一番之后卫子夫态度的隐隐改变。他不知道这究竟是因为什么——自己无论如何还是刘据啊!可是他还是感觉到了卫子夫的隐隐疏离。虽然卫子夫掩饰的很好,对待他的态度和以前相同,甚至比以前更好。可是刘据还是感觉到了,前世今生让自己分外享受的那种亲密信任的感觉悄然逝去。 这种认知让他觉得沮丧。尤其今天又被卫子夫在众人面前责备一番——还是在刘彻的面前。一时间面子上有些怪不住。当下低头不语。神情黯然“据儿,母后是一时情急,方才……”卫子夫看着刘据情绪低落的模样,心里也是不好受。刘据自从那次病好之后,就变得让她有些陌生。后来更是胡言乱语的说了一大堆的疯话。要不是刘彻下旨封口,她真是想找出是谁在背后捣乱。可惜—— 后来她更是敏锐的发现刘彻在据儿的周身都安排了眼线。这种情况下她更是弄不明白刘彻到底是怎么想的。自然也就不敢轻举妄动。心下有了顾忌,言语间自然会显露出来。自己的异常恐怕这个早慧的儿子也敏锐的觉察到了。如今看来,只怕据儿虽然没有责怪他,却也是心下远离了一些了。 这厢卫子夫自怨自艾,刘据天人交战,刘妍和刘娟被这种气氛骇的一旁规坐低头不语。只有刘彻看着众人了然的一笑。 据儿对于卫子夫不同寻常的依恋,自己早在一年前就发觉了。那种全然信赖的神情让刘彻看了分外不舒服。毕竟据儿是自己的儿子,是大汉的太子,是未来的储君。所以这种信任怎么说也应该投放到自己身上才是。 最让他生气的是自己无论做了什么,据儿都像没有感觉到,依旧是温良恭俭的疏离。这种求而不得的感觉让习惯了顺从的汉武帝气愤不已。本来这天下间的万事万物都是他一个人的。就算是想要最珍贵的奇珍异宝,也如探囊取物般轻松的刘彻当然不肯承认自己居然连亲生儿子的信任都得不到。所以早在半年前刘彻听到刘据和卫子夫的话,心下就定了计谋。既然权势荣华都不能让刘据低头,那么刘彻就庸俗了一把。以真心换真心。虽然刘彻不觉得自己有那个东西。不过确也聪明的本心行事。他本是修真之人,先天境界自然知道如何顺应本心。 而对于帝王心术唯我独尊的汉武帝来说,想要得到是理所当然,排除障碍更是简单。直接一道圣旨就是了。斩断刘据身边所有的依靠,让他不得不习惯自己的存在。让他不知不觉的信赖自己。看着刘据现在无意识的举动。刘彻不禁醺醺然自得。多么简单的一个事情。 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刘彻有些不屑。卫子夫还是太沉不住气了。自己少年时候不还是许诺“金屋藏娇”吗?又能怎么样?这个世间,除了自己这个身为天子的父皇之外,其他的人都是一样的。就算今日的刘据依然对未来懵懂的抱有希望,自己也会渐渐的让他明白这个道理—— 据儿,这个世间,只有你的父皇才值得你信赖依赖。因为只有你的父皇不会屈于任何的权势。他永远的都坚定不移的站在你身边,只要你需要,抬头就能看得见! 第28章 爆竹声声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时间就像是指尖沙砾,转瞬即逝。待到刘据回过头来追忆的时候,元狩四年已经在爆竹声中逝去,元狩五年在春暖花开中徐徐而来。 大司马府—— 刘据跪坐于一旁的席子上,笑着看霍去病在庭院中练习武艺。只见霍去病将一把利剑舞的密不透风,杀机凛然。从剑雨中不时传出爆破的声响。半晌,声音骤然停歇。凝眸一看,却是霍去病已经停下了。 “好!”刘据将双手合起,不停地拍打着。眼眸中闪现的是毫不遮掩的羡慕与崇拜。 “喜欢武艺?不如我来教你,如何?”一手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汗巾,霍去病随意擦了擦满头的汗水,边对着刘据说道。 “我?还是算了吧!张太医说我的身体不适合练武。”刘据有些遗憾的说道。当时刘据的身子骨本来就很弱,要是能精心调养,最终也是可以痊愈的。只可惜刘据担心自己的位子不稳,将计就计服下了王夫人送来的补汤,将本来就虚弱的身体破坏的更甚。太医说体内经脉已经承受不住太大压力了。只可惜——早知如此,自己就不会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了。 刘据煞是惋惜的想到。 随即有些苦笑。看来人真是不知足的生物啊!刚回到汉朝时只是想着能活命就好,如今性命无忧,又想着身体健全能习武。果真能习了武艺的话,自己又会有怎样的不满意呢? 霍去病看着刘据失落的模样,也有些无奈。这个表弟的情况他也听舅舅提起过,皇宫里的隐私污秽,也不是他们这些外臣能插手的。只是可惜自己这个剔透的表弟了。 “不说我了。倒是表哥你——怎么样?现在匈奴的主力已经被你们击退了。什么时候考虑成家的事宜啊!”刘据提了提神,笑着对霍去病说道。人生苦短,没必要对已经发生的遗憾过多在意,人还是应该不停的朝前看才是。 “我?当初我说的可是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如今匈奴的王庭残余势力还在天山以北呢!”霍去病看了一眼刘据,笑着说道。 听着霍去病话中的煞意,刘据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突然想起明年就是霍去病的死期了。心里有些不舒服。上辈子没有和霍去病有太多接触,所以当霍去病的噩耗传来自己不过是惋惜一阵便也罢了。如今已经熟识,若是还眼睁睁的看着霍去病走上那条不归路…… “兵法有云,穷寇莫追!”刘据看着霍去病,淡淡说道。眼神异常坚定。 “穷寇莫追?当年汉高祖若不是勇追穷寇,逼迫楚霸王项羽在乌江自刎,又何来如今的大汉盛世?”霍去病不赞同的说道:“况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匈奴人永远都是茹毛饮血的野蛮人。如果不能将他们斩草除根,等到他们势力强大的一天,还会再次反我中原。难道我边疆的百姓就是活该让他们糟蹋吗?既然侵略了我大汉疆土,就要有血债血偿的觉悟。太子你不是也说过吗?犯我大汉强威者,虽远必诛之!” 听到霍去病口称太子,刘据知道这位战功赫赫的表哥已经有些恼怒了。当下开口说道:“我并没有妇人之仁的意思。蛮子就是蛮子,无论你怎么灭杀也改变不了事实。难道表哥没有想过,就算表哥将匈奴人灭绝了又有什么用?没有了匈奴人,还会有契丹人,女真人,金人,满人……这些蛮子和匈奴人一样,只要实力强大了就会犯我边境,因为弱肉强食本就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什么契丹人,女真人……”霍去病没有理会刘据的话,倒是对刘据的一些名词产生了疑问。 “……也都是一些蛮夷之族。”刘据想了想,说道。这些都是他灵魂辗转的时候看到过的。汉人几千年的历史,本就是一部和蛮夷之族交战的历史。就像汉人的传承永不衰竭一样,蛮夷之族也是不断的出现。甚至到后来刘据还见到过金发蓝眼的怪物,那些就不必细说了。“我的意思只是说,蛮夷之族一直都存在。他们永远生活在那些草原上。就算是你杀了一批,赶走一批,也会有更多的,更强大的蛮子出现。单纯武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武力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但是用武力解决他不是问题。”霍去病接口说道。“难道就因为他们生生不息,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坐以待毙?只要我霍去病活着一天,我就要将他们赶尽杀绝。我就要将他们赶到最荒凉最艰苦的地方去,让他们不得安宁!” 刘据听着霍去病杀机凛然的话语,不由得苦笑。他知道自己这位表哥做到了。他的大名在匈奴人的流转中都可以止住孩提的哭声。可是又有什么用,他入星光般璀璨的生命一闪而逝。紧紧活了二十四年。 “表哥,我不是反对你出兵匈奴。可是我们做事应该有个目的性,而不是凭着一腔的热血就这么一直走下去。难道没有跟好的方式去解决这个问题吗?”刘据有些激动的说道。 “据儿,我知道你向来是反对战争的。认为我们现在的举动劳民伤财。可是我相信,我们现在的所有举动。将来都会流传青史。我们都会被人记住的。”霍去病定定的看着刘据,开口说道。这也是他第一次认真的对人说起自己的理想。“人生苦短,也就是百年。而我们这些将士能够纵横沙场的时间多算也不过是三四十年。这和不断继续的历史相比起来,实在是太过渺小。从周天子立国开始,北方的蛮夷就不停骚扰我中原汉土。如今我所做的,只不过是想将这个事实反过来罢了。不管结果如何。只要我有能力,有机会上战场。我就一定会讲屠刀挥向这些蛮夷之族。让他们也感受一下我汉人遭受过得惶恐和痛苦。我要杀掉蛮夷们的少壮,我要让他们的老弱病残无所依靠,我要让他们的妻女永远活在失去亲人的噩梦中……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能征战!” 刘据有些惊愕的看着目光执着而疯狂的霍去病。他一直以为霍去病不停的征战沙场是和所有的年轻人一样为了功名。可是今天他才知道,霍去病的不同。他只是为了征战而征战。不考虑任何外界的条件,他只是随着自己的心意杀戮。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他对边关百姓的热爱。 如此简单,如此纯粹。 刘据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不同意霍去病再次击打匈奴,只不过是想要让他活下来。可是如果这样的代价是违背霍去病的信仰执念,又怎么能说服他?只不过再怎么艰难,他也要尝试一下,毕竟面前这人是他的亲人。所以刘据还是开口了。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能彻底灭掉匈奴。让他们不能再将屠刀挥向我汉家百姓。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不要再征战了。” “这不可能!”闻言。霍去病扬眉笑道。 “我说的是如果!我们不妨打个赌。如果我能做到的话,你,能不能做到?”刘据定定的看着霍去病说道。 “……这也不可能!”霍去病沉吟片刻,还是开口说道。“我喜欢血战沙场的感觉。如果让我一辈子再也不能上沙场,我就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了。”说道最后,已经有些自嘲了。其实他这种人,如果离开了战场的话,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换一种方式。如果我做到了的话,元狩六年结束之前,你不可以再上沙场!”刘据权衡了一下,开口说道。让霍去病彻底离开战场确实是件不妥的事情。别说霍去病正值壮年,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就是汉武帝刘彻,也不可能同意他无缘无故的将霍去病冷藏。 “……好吧!只要你能说服陛下!”最终,看着这位太子表弟的执着,霍去病还是妥协了。反正就是俩年的时间,他还等得起。 “父皇那边,我会努力的。”得到了霍去病的同意,刘据眼睛亮晶晶的笑道。至于刘彻那边,就更好办了。只要他能有理有据的阐明该要,刘彻向来是纵容他的。所以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 “不过,据儿……陛下毕竟是陛下。你还小,军国大事最好好事不要插手的好!”霍去病突然想起来什么,开口取笑道。 “……”被霍去病这么一说,刘据悚然惊醒。这一年的顺风顺水让他差点忘记了他上辈子的凄惨。可是……若是他这次妥协了,霍去病怎么办?难道还让他顺其自然的死去? 厚重锦袍下的手紧紧握住。刘据沉吟半晌,方才深吸了一口气,笑着对霍去病说道:“没关系,我会注意的。” 看着刘据面上沉静却忐忑不已的目光,霍去病有些不解的皱了皱眉。他一直不知道这个太子表弟对于陛下的异常惧怕是从何而来。依照陛下对这个小表弟的宠溺,刘据更应该意气风发才是。可是这一年来除了自己和舅舅,据儿居然对朝中任何大臣都保持着异常疏远的距离。参与朝政一年多,除了上朝,和大臣说话的次数用手指都能数的过来。这样异常的表现早就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卫氏一族把持着太子不让他和别人交往呢!只是不知道这些的猜测这位心思甚重的太子表弟知道与否。 只怕就算是知道了,也会装作不知道的吧!霍去病又看了看刘据重新恢复恬淡的安然模样,若有所思的想到。 只是不知道这样一个心思细腻,心事繁重却异常单纯善良的太子,一旦失去了陛下的宠爱,对于卫氏一族究竟是好事还是祸患了。 “对了,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了。你倒是说说啊!现在心目中有没有意中人?”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骗人,你儿子都有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儿子了。” “那你觉得我姐姐怎么样?” “卫长公主已经嫁人了。并且生活美满幸福。怎么,太子殿下对于曹驸马不甚满意?” “我说的是我二姐!” “……太子殿下,时候不早,你该回宫了!” “霍去病,你别转移话题!” “……” 第29章 最终刘据还是没能成功诱惑霍去病娶了自己的二姐刘娟,反倒是为了拯救生命而担下了一个异常困难的任务。 垂头丧气的回到建章宫内殿,刘据没有形象的瘫在柔软的胡床上。望着天花板花团锦簇的图案,一时间思绪烦乱。 想要将匈奴完全消灭,只不过是刘据和霍去病谈话时赶到了那里。虽然之前刘据心中模模糊糊也有了几分打算,具体的章程却是一片空白。而想要说服刘彻甚至是整个朝廷听从他的意见。就必须有周密的计划和详实的数据。这些却不是朝夕可得的。 而且刘据要顾虑的还有刘彻的态度。之前自己一向都是被动的参与朝政,如今突然插手军政,对于皇权异常敏感的刘彻会怎么想?他会不会再次考虑到自己对于他掌控皇权所带来的威胁? 这么一想刘据突然发现自己的胸口闷闷的。自从巫蛊之祸后刘据就清晰的知道自己的父皇刘彻是一个怎样的人。刘彻行事果断,睿智,是个标准的帝王。但是刘彻也很多情。他亲眼看到当刘彻知道自己枉死时的痛不欲生。他看到刘彻愤恨的怒火狠狠烧向江充和苏文。所以一个被赐死,一个被灭族。看到刘彻大肆兴建的思子台,看到刘彻晚年时的郁郁寡欢,直到临终前还叨念着错杀自己的悔恨…… 开始的时候也是恨过的。如果不是刘彻的厌弃,如果不是刘彻的猜忌,如果不是刘彻的放任自流,那些宵小怎么会有机会来污蔑他,迫害他,将那些肮脏的手段投注在自己身上?让自己承受了千年的噩梦。可是看到刘彻因为这个举动而悔恨了半生,直到临终也郁郁不得开解……他又心软了。毕竟刘彻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他即使再恨,又能如何。上一辈子的纠缠,江充死了,苏文被族灭,机关算计的钩戈夫人也被父皇一条白绫赐死,而父皇在悔恨中与世长辞…… 所以尘归尘,土归土。上辈子刘彻做过的错事,上辈子的刘彻也已经得到了教训。这辈子的刘彻对他却一直很好…… 宽容、理解、尊重、教导……这辈子的刘彻做到了他理想中父亲的一切,而且似乎做得更好。他真的不想因为任何事而破坏这种关系。怎么办…… 一时间刘据心烦意乱。随手将一旁的锦被拉倒脑袋上,下意识的缩进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去了一趟大司马府,回来就要闷死自己了?”过了好一会儿,刘彻似笑非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一股外力将蒙在头上的锦被拉开。 光线霎时间进入眼眸,与此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刘彻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父皇!”刘据立即起身应道。由于刘彻的坚持,刘据在面对刘彻时早已经不行叩拜之礼了。要不是刘据据理力争,恐怕就连日常的躬身之礼都被免了。因此看到刘彻进来,刘据只是下意识的欠了欠身。 “这是怎么了?在大司马府挥斥方遒说要灭了匈奴的太子殿下怎么回来就成了缩头乌龟?”刘彻眼眸深深的看着刘据。十二岁的少年,由于侍奉的金贵而异常白皙的肤色,养尊处优而稍显纤细的身躯。四肢修长匀称,由于少年时的体弱多病而比寻常人更加柔弱的身段。最终视线定在少年姣好若女子的面容上。如弯月般的眉毛,狭长的丹凤眼,眼角眉梢不经意间透露出的风情被皇族的尊贵掩盖。唇边习惯性的一抹淡淡微笑,让人看了如沐春风。平日里梳得整齐的秀发此时显得有些凌乱。几丝零落在脖颈、额前,给少年平添了几丝慵懒。 刘彻有些得意,这少年的美好这少年的风情是除了自己外人不得见的。这样恭谨却偶尔露出来的纯然信任是自己费尽周折才筹谋到的。如今这云淡风轻的眼眸中已经深深刻下了自己的身影。只是—— 刘彻有些不甚满意的看着少年恭谨下不经意透露出的拘束…… 就算是多活了一辈子,刘据依旧是纯良的,心机甚少被保护的很好的太子。所以他稚嫩的感情向来瞒不过老谋深算也可以说是老奸巨猾的刘彻。而刘彻为了得到刘据的信任,也向来不屑隐瞒自己这个儿子。 所以当刘据听到刘彻毫不在意的透露出自己和霍去病谈话时的内容时,不由自主的拘谨起来。 刘据向来知道自己的身边有刘彻的眼线。他也乐于如此。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绝无二心。而刘彻就是因为此点才毫不顾忌。因为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对刘据的安抚。 可是今天确实不同的。刘据并不是担心刘彻能知道他与霍去病的谈话,他只是担心刘彻知道后的反应。这个把皇权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男人会怎么对待他这个想要插手军事的太子? 此刻的刘据是忐忑不安的。如果不是为了霍去病,如果不是为了母后和众位姐姐,以及卫氏一族的所有亲人。他宁可一辈子都放手军权。当然若是能做个闲散皇子就更好了。可是这一切都是奢望—— 卫氏一族的荣耀,霍去病的生命,这一切在刘据的眼中无比重要。巫蛊之祸的噩梦已经成了卡在喉中的鱼鲠,不吐不快。而太子的尊位也成了刘据不得不努力的根由。因为他如果真的倒下了,那么等待他所有亲友的将是一场血雨腥风。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刘据只有战战兢兢的去挣,去抢。他的命运早在7岁那年被封为太子时就已经注定了——非生即死。 所以此刻刘据不管怎样惧怕,他还是握紧双手,战战兢兢的说道:“父皇,儿臣想试试——”想试试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到,也想试试看刘彻对待他的态度究竟如何。 语音刚落,就感觉到一股凝重迎面扑来,抬头忐忑的看了看刘彻满沉如水的冷峻面容,刘据低头苦笑。 果然如此吗?不论怎么宠溺,怎么纵容,只要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就毫不留情的斩杀吗?自己明明知道的,自己明明经历过的,怎么还是学不乖呢! 刘据感到一种酸楚油然而生。眼前渐渐模糊了。那掩藏在灵魂深处的绝望和悲伤渐渐侵入身体。大脑开始僵持,等待着刘彻的雷霆怒火或者是冷眼相对。嘴唇被牙齿咬住,从伤口处留下丝丝鲜血,却感觉不到疼痛。仿佛就这么过了一万年,仿佛就这么窒息死去。 直到一双大手将面颊上的泪水抹去,小心翼翼地将纠缠住的唇齿掰开。 刘彻深深叹了一口气,将站在一旁宛若被遗弃的小猫般呆然无措的刘据揽在怀中,闷闷说道:“父皇说过会保护你的。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父皇——”宛若大堤决了口般,刘据在刘彻开口的一刹那瞬间哭了出来,泪水顺着姣好的面容流下,滴滴掉落在刘彻的掌心。细碎的呜咽声比声嘶力竭的嚎啕大哭更为酸楚。刘彻向来是讨厌眼泪的,所有人的哭泣都只能让他厌烦,可是看着怀中止不住抽泣的刘据,感受着胸前不断被濡湿的衣袍,心中却只有心疼。 “哭吧!哭吧!”刘彻笨拙的拍打着刘据消弱的后背,耐心的等待着。放心开怀的哭吧!就这么一次,把所有的眼泪都哭尽,让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惶恐和孤寂都随着这让人揪心的泪水离开这个年轻的身体。从此以后在父皇的羽翼下,你只能幸福的微笑,再也不要有这种让他无力的想要杀人的悲伤。 半辈子都被人顺着哄着的汉武帝永远不会再开口哄人。那种“金屋藏娇”的甜言蜜语永远都不会再出于刘彻的口中。只是下意识的搂紧怀中纤弱的身躯。既然你这么难以相信父皇的保证,那么从今天开始,父皇就不会开口对你承诺。所有的怜惜所有的从容就让父皇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你—— 你自己去看,去想,去感受,好不好? 父皇不会再逼迫你相信什么!所有的感情交由你自己去发现好不好? 所以,别哭了!你细碎的若隐若现的隐忍的哭泣让父皇难受的喘不过气来。就算是父皇央求你的……别哭了好不好! 刘彻心中有千言万语,可惜喉咙就像挡在险关那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将,将所有的语言都挡在下面。而刘彻能做的只是不断将怀中哭泣的少年搂紧,再搂紧,知道骨节发白,知道自己也感受到骨骼压在肌肉上的疼痛,也不曾说出来半句话。 只是心中在酸楚泛滥的同时,依旧还有几分庆幸—— 还好,据儿是在我怀中哭泣。还好,我还有能力让据儿只在我怀中哭泣! 据儿,你知道吗?你的骨骼是我赋予的,你的发肤是我赐予的,你的生命是我赐予的,你的太子之位是我赐予的,你的尊荣是我赐予的,你的安然幸福也是由我赐予的……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赐予的。所以,终其一世,你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悲欢所有的感受无论是感激敬佩爱戴还是憎恨都要围绕在我的身上。 而我在你身上花费了那么多的经历那么多的投入,所以就这么一辈子,你刘据从身体到灵魂都必须打上我刘彻的印记。 以大汉皇室第五位继承人武帝的名号发誓,只要我刘彻还活着,你刘据生命中所有的悲喜都要有我掌控。直到—— 我闭目的那一天! 第30章 由于刘彻的刻意放纵,刘据最终是在刘彻的怀中哭到昏睡的。所以第二天一早醒来,就感觉到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好像被人不停的敲打着。眼睛肿的像核桃似的。 偷偷看了一眼正被宫俾服饰着穿衣的汉武帝刘彻,黝黑俊朗的面容没有表情,没有嘲笑,没有煞气,也没有厌烦。带着帝王亘古不变的严肃默然。 刘据这才悄悄叹了一口气。随即又恼怒于自己昨日毫无道理的失态。该怎么和父皇解释呢? 刘据懊恼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传朕口谕,太子今日身体不适。免了他的早朝!”刘彻看着刘据神情萎靡的样子,淡淡的开口吩咐道。 “诺!”负责记录皇帝言行的内侍立即应道。 看着刘据霎时间更加瑟缩的身子,刘彻强忍住笑意开口说道:“据儿,身为太子殿下,你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既然和冠军侯说过要彻底歼灭匈奴,还是好好思考一番,拿出个具体章程。以奏疏的形式上呈给朕。” 看着小人儿因为简单的几句话而变得亮晶晶的眼眸,刘彻止不住的得意。然后转身在小人儿欣喜的眼神中转身上朝了。 那厢刘彻心下的各种得意暂时不提。只说刘据得到了刘彻的许可,心下顿时开阔起来。立即起身更衣,梳洗一番后坐在书房中,凝神思考。 关于歼灭匈奴一事,他心中隐隐约约有一些想法。以武力征服是没有用的。征服得了肉身,也征服不了思想。而刘据的想法确实来源于后世的真实情况。 那个也是很强大的契丹人。那个建立了金国与中原针锋相对的蛮夷之族。最终不是瓦解于中原的文明当中。 以中原的礼仪为贵族的标准,以中原的吏治来管理国家,甚至习汉语,读汉书,以诗词歌赋来判断一个人是否风雅……这样的一个蛮夷之族,和汉人又有何分别? 所以在刘据的意识里,也希望能通过对匈奴的教化而让匈奴彻底汉化,让他们从骨子里认同自己是个汉人。而这种政策,在后世被称为文化侵略。 让匈奴的百姓从孩提阶段就接受忠君爱国的思想,让匈奴的百姓从入学时就学习汉人的儒家思想,让他们去学习董仲舒的“三纲五常”,让匈奴的百姓从青壮时期就以保护大汉,以大汉的尊荣为第一……这样年复一年,代代相传。不出四代,匈奴人必定会从自身瓦解,彻底崩溃。 这就是刘据消灭匈奴的办法。而且他相信,这也是最好的办法。 所以刘据当下提笔。笔若游龙,将自己的想法慢慢陈列在竹简上。然后再停下,想一想,接着写…… 等到刘据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苦笑的看了看面前已经冰凉的饭菜。刘据稍显疲惫的揉捏着酸痛的眼角。闭上双眼感觉着眼睛里传来的酸辣疼痛,耐心的按摩了一会儿,发现舒服多了。这才张口唤道:“来人!” “太子殿下!”任平听到房内刘据淡淡的呼唤,立即开门走进书房。打眼儿看到桌上根本没有动过的饭菜,不禁心疼的开口劝道:“太子殿下,您怎么能不吃东西呢!您的身子骨向来就不好,若是不能按时吃饭的话——” “不过是有事情要做耽搁些时辰罢了。”刘据淡淡说道。 “太子殿下,军国大事虽然重要,可是您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只有您的身体康健了,才能更好的做事不是?何况这天下的事儿多了去了,也不是一天半天都就能做完的。您总是这样……” 刘据起身在房间走动了一圈儿。由于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端坐,让身体僵硬不已。刘据在走动的过程中似乎还能听见从骨骼里传出的“吱嘎”声响。耐心的听着任平的絮絮叨叨,站在窗户旁边打量着外面。 正对着书房的就是一片梅林。由于天色已晚,外面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只是依稀能看见不时走动的身影。初春的风还是有些刮人,刘据只是站了一会儿,就觉得冷了。随后走到房内的胡床处歪坐,并且示意任平将窗子关上。 大红色沉香木雕成的胡床,雕花游龙,上面铺着上等的毛皮,让人看了就有躺上去的欲望。胡床边上是一套及膝的案几,上面随意摆放着几只书简,其中一个还是半开的模样。几个宫俾鱼贯而入将几盘热腾腾的糕点端了进来,在刘据的示意下将糕点放在了案几上。又将案几上的几个书简撤走,看到刘据没有什么吩咐了,才转身离去。顿时屋内只剩下刘据和任平俩人了。 几乎是一整天都没有进食的刘据看到这刚做好的糕点也觉察出饿了。随手拾起案几上的糕点放入口中,口感绵软,入口即化。向来喜欢甜食的刘据不禁又吃了几口。待到肚子里填个半饱了,这才想起来问话。 “父皇呢?” “回禀太子殿下,陛下自早上上朝到现在还没回来。要不,奴婢下去打听打听?”任平看着刘据淡淡皱眉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说道。今天一早起来太子的核桃眼他也见到了。只怕是哪里惹怒了陛下被斥责。“陛下那么疼爱太子,一向都会和太子在建章宫用晚餐的。想来今天是真的事务繁忙。” “……什么时辰了?”刘据沉吟片刻,开口问道。 “回太子殿下,酉时了。”任平看着太子殿下面无表情的样子,低头说道。 “……”刘据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觉得口中的糕点也没有那么好吃了。这么晚都没有回来……该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 “……父皇这个时候在哪里?” “奴婢这就去派人打听!”任平立即说道。随即转身就要出去。 “回来!谁要刻意打听了。”刘据叫住正欲离开的任平,有些恼怒的说道:“父皇是天子,整个天下都是他的。这个后宫他愿意去哪就去哪?孤等身为臣子的,怎么可以随意打听天子的下落!” “……”任平噤声不语。随即回来站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半点差错不敢出,生怕恼怒的太子殿下朝他发作过来。 “……孤吃饱了!撤下去吧!”刘据看着面前的糕点,食欲全无。有些郁郁的开口说道。 真是小气,明明都说不生气了的…… “太子殿下……”任平看着明显傲娇了的太子殿下,犹豫片刻,依旧开口说道:“要不我还是去打听一下陛下的圣驾吧!总得知道他今天究竟是在后宫娘娘处安歇,还是回到建章宫啊!” “……还不快去!”刘据等了一会儿,发现任平还是呆愣愣的站在一边儿一动也不得,不禁恼怒的说道。 “诺!”任平强忍笑意低头应道。 等到任平退出殿内,刘据这才有些丧气的将自己埋在胡床柔软的皮毛内。这一年来已经习惯了和刘彻一起吃晚饭,突然间刘彻不回来了,居然有些不习惯。仿佛被大人抛弃了的小孩儿一般闹起了情绪。 等到任平再次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刘据将小小的身子全部埋在皮毛内,望向天花板一脸郁闷表情的样子。少年小小的身子蜷缩着,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头发柔软顺滑的仿佛跳跃出光泽。嘟着嘴不满的样子,像极了那些娘娘豢养着的小猫儿。任平看的差点没笑出声来。 “怎么了!”刘据看着任平一脸古怪的样子,闷闷说道。 “回禀太子殿下,陛下今日下朝的晚了。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之后直接就去了桂宫。并且说今个儿晚上留宿桂宫……就不回来了!”被太子问到的任平立即低头,细声细语的将打听到的消息说出来。 ……桂宫?王夫人? 经任平这么一说,刘据突然想起这个人来。貌似自己如今不能习武也是拜此人所赐哦!虽然当初自己有将计就计的意思,不过谁想到局面会变成这样呢?这段时间总是不停的出事。险些将这位娘娘忘记了…… 要不要给这位貌似很清闲的王夫人找点事情做呢? 刘据唇边扯出一丝坏坏的笑容,有些不怀好意的想到。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这个事情彻底弄垮王夫人。因为谋害皇嗣可是砍头灭族的大罪。虽然王夫人这个人是愚蠢了一些,可是她毕竟是弟弟刘闳的母亲。自己上辈子和刘闳的关系还是不错的。而且刘闳也只有十几年的寿命,要是再没了母亲。那也太可怜了。 况且那些加了料的补汤也是刘据心甘情愿喝下去的。既然你情我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就没必要因为这个事情导致的后果迁怒于王夫人。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刘据毕竟是大汉的太子,是这如画江山的继任执掌者。虽然一生命运多舛,但无疑骨子里也流淌着皇家男子的尊严与高傲。而王夫人却是后宫千万佳丽之一。充其量也不过是留有子嗣。这么一个人还没放在刘据的眼里。而刘据的骄傲也不允许他用肮脏的手段去对付刘彻后宫中的人。 在刘据的心中,王夫人毕竟是刘彻的内宅。而他却是太子,用民间的话说就是外宅,是长子嫡孙。和父亲的一个小妾斗得热火朝天,太不符合他的身份了。 何况他真正的威胁是二十年后才走进大汉后宫的钩戈夫人。面前这个,还不入眼。 不过偶尔下点绊子给她添点儿麻烦,还是乐意做的。 想到这里,刘据突然开口对着任平说道:“来人,摆驾未央宫!孤要去未央宫给母后请安!” “诺!”任平立即躬身应道。 出了建章宫往南走,还没走到未央宫,就听到前面隐隐约约的嘈杂声。几个太监宫女围成一团,小声的嘀咕着。刘据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任平立即开口斥责道:“你们是哪个房的宫女太监,居然一点规矩都不懂?当值期间不好好干活儿,跑这里聚众闲聊,都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太子殿下——” “叩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几个宫女太监听见任平的斥责立即吓得跪地求饶,一时间哀求声不绝于耳。 刘据有些不耐烦的开口喝道:“都给孤闭嘴。当值期间居然如此散漫。来人,每人杖责二十!” “殿下……” “太子殿下饶命啊!” “求太子殿下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太子殿下,奴婢等人都是桂宫的侍婢。之所以在这里聚众讨论,皆是因为陛下今日去了桂宫后发了好大一通怒火,还说要赐死王夫人呢!奴婢等人也是太过惶恐所以才——” 突然之间一个小宫女从行刑太监手中挣脱出来跪倒在刘据面前哭诉。而刘据也是因为小宫女话中透露出的信息讶然不已,反倒没有在意这个宫女的逾矩。 “你说什么?” “太子殿下,是陛下下旨要赐死死王夫人。所以奴婢等人才……” 父皇要赐死王夫人? 后面的话刘据都没有听见,只这一句就让刘据有些失措。难道王夫人在补汤中加料的事情被父皇知道了?所以父皇才要赐死死王夫人?可是闳儿要怎么办?他今年才十岁啊!没有了母亲的庇佑。在这个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后宫里,能安全的存活下去吗? 一时间思绪混乱不已,刘据满脑子想到的都是弟弟刘闳,反倒没有注意面前这个跪着的小宫女那一脸诡异的笑容—— 第31章 番外 巫蛊之祸后的汉武帝 那已经是戾太子之案发生以后的事情了…… 历代以来,所有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必定要称孤道寡。因为高处不胜寒。 有一句话说的好,绝对的权利带来绝对的腐化。可腐化的同时也带来了绝对的孤独。 帝王者,心要恒,心要狠,心要坚硬,因为帝王的心要经得起千刀万剐。 宣室中那把椅子前面五步之外有九级台阶。台阶上面坐着一位帝王,台阶下面站着文武百官。这五步九阶就意味着至尊九五。不足两米的高度隔离的是天家与平民的距离。 而汉武帝就是坐在上面的那个人。他的儿子,戾太子刘据,就被他放在台阶下面第一列的位置。触目可见,触手可及。可是汉武帝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将他这个儿子放在了下面。 几步之遥,几次疏忽,便是天人永隔,咫尺天涯。 汉武帝刘彻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史官记载他从出生之时便有异象。之后斗败了他的哥哥前太子刘荣,他的叔叔梁孝王刘武,还有淮南王刘安,然后稳稳的坐在帝位之上,一坐就坐了好几十年。 他的一生可以用辉煌二字来形容。他有胆略,有才识,有能力。雄才大略,刚毅果断。他在位之时大汉的国土扩大了很多。他是少有的几位太平年间可以扩展国土的帝王之一。虽然此时并不知道他死后被人并成为“秦皇汉武”,但是他依旧是骄傲的。 虽然有人说他残忍,嗜杀,刚愎自负。可是他不在乎。男人嘛,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他已经做到了。他很自得。 由于性格上的原因与倾向度,他重用的官员大多数都是酷吏形的。他们有能力,有手段。也有心机。为了逢迎他,杀了不少所谓无辜的人。引起朝中很多大臣的不满。可是谁又在乎呢?在刘彻看来,不讨他的欢心,本身就是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所以刘彻对于这种事情向来是放任自流的。作为一位帝王,他已经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整个万里江山都担在肩上,心情能不沉重吗?居然还有不长眼的来触怒他的人,死了也是活该。 刘彻一直理所当然的想着。直到——这件事情发生在他的儿子刘据身上。 想到刘据,他那颗早已坚硬无比的强大心脏突然隐隐作痛起来。 刘据是他和卫子夫生的孩子。他盼了十多年,直到二十九岁才得到的这么一个儿子。他很爱这个儿子。他对这个儿子抱有很大的期望。可是儿子渐渐长大了,他却有些愕然的发现一个事实—— 他的儿子很仁慈。根本不像自己。 他温和宽厚,带人彬彬有礼,脸上总是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眼神中的清澈一览无余。这么干净纯粹的一个儿子,居然是他的太子。 每次想到这里,刘彻都有一些不满意和担心。 这么一个柔弱纯粹没什么心机的人,能承担起这万里江山吗? 他的这个想法很快就被那些擅于揣摩他心思的心腹之臣知道了。而让他好笑的是他的臣子们居然为了讨好他而构陷太子。这个事实让刘彻哭笑不得。那个人是他的儿子,又不是无关紧要的人,就是不满,也不至于置于死地。所以前面的几次陷害都没有得逞。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是越来越不待见这个温和善良的儿子。没办法,若是总有一个人在一见到你时就满肚子的埋怨和指责,你也不喜欢是不是? 更让刘彻郁闷的是这个让他不痛快的人就是他的儿子。让他摸不得碰不得。惹不起那只好躲着了—— 所以刘彻干脆下旨让刘据少来他面前晃悠。相看俩相厌的,我不看你就是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看似有些逃避意味的做法,居然让江充和苏文这等小人有了可乘之机。 巫蛊之祸…… 想到这里,刘彻的心又开始疼痛。 有人每天想方设法的要杀掉自己,最终谋划出了有杀伤力的行动。就算刘据是个小白兔他为了活命也会愤而反击的。这么简单的道理刘彻居然等到尘埃落定之时才想明白。 可是已经晚了,他的儿子已经死了。就连他儿子的妈也都自杀了。自己的明白已经太晚了。所以就算他恼怒之下族灭江充及刘屈氂家族,放火活活烧死了苏文,他的儿子也回不来了。 可是那毕竟是他的儿子啊!虽说帝王无情,毕竟血浓于水,那个小白兔似的一点也不懂得伴君之道的儿子就这么被人给活生生的祸害死了,自己居然是帮凶! 这个认知让刘彻更加恼怒。 朕一生自认英明果断,明察秋毫,没有做过半点错事,现在居然放任臣下杀死了无辜的儿子。 午夜梦回,刘彻仿佛突然间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还是少年的据儿就这么落落大方的站在面前,小小的年纪已然透露出君子尔雅的风范。纯然信赖的对着他说:“父皇,我们为什么要不停打仗呢?打仗会死很多人的。那些兵士的家人父母妻女若是知道自己的亲人死在了沙场之上,他们会很伤心的……父皇您不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吗?儒家不是主张施行仁政以仁德治天下吗?您怎么还是不断打仗呢……父皇……父皇……” 辗转反侧泪沾襟。 刘彻就这么呆呆的坐在空旷无人的太子宫中,每夜每夜,不得睡眠。一闭眼,少年纯粹的带着笑意的温顺眼眸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忽然之间,又满身是血绝望的哭诉道:“父皇,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你知道我是无辜的。为什么……为什么……” 然后突然又变成青年时期的刘据,温文尔雅,君子如玉。总是站在他的面前一遍一遍的说:“父皇,儿臣以为应当以仁德治理天下。如今大汉征战连年,穷兵黩武。早已经是国库空虚。百姓困苦不堪,朝廷应当施行仁政,休养生息……” 刘彻睁开浑浊的双眼看着空旷寂寥的太子宫,记忆中的身影早已不见了。一股萧瑟的冷寂迎面扑来。刘彻深深叹了一口气…… “修养生息,施行仁政吗……” 征和四年六月,汉武帝颁布轮台诏。诏曰—— 前有司奏,欲益民赋三十助边用,是重困老弱孤独也。而今又请遣卒田轮台。轮台西于车师千余里,前开陵侯击车师时,危须、尉犁、楼兰六国子弟在京师者皆先归,……《易》之卦得《大过》,爻在九五,匈奴困败。公军方士、太史治星望气,及太卜龟蓍,皆以为吉,匈奴必破,时不可再得也……今朕不忍闻。大鸿胪等又议,欲募囚徒送匈奴使者,明封侯之赏以报忿,五伯所弗能为也。……当今务在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修马复令,以补缺,毋乏武备而已。郡国二千石各上进畜马方略补边状,与计对。 此诏一出,天下哗然。 面对天下百姓及文武百官的种种感触,刘彻只是淡然的下朝。已经感觉到自己年迈的刘彻再一次回到了空空荡荡的太子宫,悄声问道:“据儿,你满意了吗?” ……除了夏日的暖风吹动了殿内的纱缦,萧索到有些寂寥荒芜的太子宫中没有一丝声响。刘彻屏息凝神了半晌,依旧是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那个清脆的温润的声音已经不再了。这次是真的不在了…… “你后悔吗?” 恍惚间,刘彻听到了有这么一个声音问道。 “……我不知道!”刘彻有些茫然。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有答案。只好这么悄声对着自己说。 “如果给你一次机会,让你的儿子重新活过来,你愿意吗?”那个声音继续问道。 “……什么代价?”刘彻苍老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想起,他几乎都怀疑自己是疯癫了。 “……你的气数!”可是那个声音真的再一次在心底想起。 “什么意思?”刘彻双目凝视着空旷无人的大殿,追问道。 “刘彻,你乃是天定帝王。除了这一世以外,还有五世的帝王命运。五世轮回之后你便可以因这气运修成正果,从此跳出五行之外,自有大功德。”那个声音淡淡解释道。 “……如果朕的气运乃是天定,那你要去朕的气运又有何用?”刘彻冷静的问道。 “皇脉龙运,对于我等修真之人有大机缘。至于如何取用,那便于你无干了。” “我剩下的五世都是什么样儿的?”刘彻突然有些好奇。他原本不相信这些子虚乌有之事。可惜越到晚年。越是相信命数。 “……第一世,你会成为后世一个夷族身份入主中原的开国太子,本来应该继承皇位,如果你放弃了,那么帝星易篡,你的弟弟会取代你的地位。第二世,你会成为一个有夷族血统的一个小贵族,后因举事而成开国皇帝,若是你放弃,你的儿子会杀掉你指定的继承人,将你软禁后宫,取代你的位置,成就百世基业。第三世,你会成为一个南唐的小国之主,文采斐然。若是你放弃,那么异星北移,会有一个平民从军旅而出,最终统一天下,而你战败被俘,封为‘违命侯’,最终一杯毒酒赐死。第四世,你会成为后朝开国皇帝的孙子,性格宽厚仁德,因为你父亲早逝,你继任天子。若你放弃,四年之后,你的皇位将被你的叔叔谋取,而你引火自焚。第五世,你将成为后朝异族皇帝的第八个儿子,权倾朝野。如果你放弃,将来你的四哥会顶替你的位置,而你被除族改姓,最终郁郁而终……” “……你,如何作想?”那个声音缓缓说道。 “……朕的据儿现在是否已经转世了?”刘彻没有理会那个声音的问题,淡淡说道。 “……戾太子刘据殿下性格虽然温和宽恕,可惜含冤而死,执念甚深。已经没有办法超度,如今只能成为一抹孤魂飘荡在天地中,备受煎熬。”那个声音沉吟半晌,方才无奈的开口说道。若是刘据能放下执念,随他而去,他又何必过来询问刘彻的意见。 “……朕的据儿从小就很胆小。儿时夜半打雷都要叫着让皇后陪着睡。这几年来的孤寂,想来很难熬吧!”刘彻有些心疼的说道。无论如何,那个孩子始终是他的骨肉。 “……”心中的那个声音半晌没有回应,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后来还是忍不住喃喃说道:“不是几年,而是几千年。吾等时间的算法与人间界不同。岂不闻‘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道理都是一样的。” “……朕同意了。快些让朕的据儿解脱吧!”刘彻沉吟半晌,开口说道。 “……你同意了?”那个声音有些诧异。 “怎么?” “你不会觉得可惜吗?那可是五世帝业啊!”那个声音有些好奇的问道。以他的了解,刘彻可是一个十分在乎皇权的人。 “……朕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蛮夷之族和性格温吞之人。你所说的那些帝业,不过是彼之蜜糖,朕之砒霜。犹如鸡肋,有什么可惜的!”刘彻傲然说道。 “那好,我们现在就开始吧!”那个声音有些兴奋的说道。 “不行——” “怎么,你又反悔了?”那个声音带着淡淡的嘲讽。 刘彻没有理会那个声音的不敬。只是淡淡说道:“朕乃是天子,一国之君。牵一发而动全身。岂能草率行事?给朕三年的时间去安排。三年之后开始行动。” “好吧!反正三年对于我来说也不过是弹指一瞬!”那个声音妥协道。 “……你要怎么安排据儿?”刘彻忍了半天,还是没有忍住。于是开口问道。 “不如施展轮回之法,让戾太子刘据的灵魂回到几十年前重活一次,如何?”那个声音将已经想好的打算说出来。 “……不行!”刘彻沉吟片刻,断然拒绝。“你必须要保证据儿重获一次,绝对要过完一次完整的一生。朕要他幸福和乐,父慈子孝。哪怕他只是一个平民百姓。” “可是刘据深具皇脉龙气,寻常肉体撑不住他的灵魂。”那个声音解释道。 “这是你们的事。朕付出五世气运,可不是让你们轻易打发的。”刘彻冷然说道。 “……”那个声音没有应答,似乎很是为难的样子。 “要不然你们就派人保护据儿。只要保证据儿不是横死枉死就行!”暗中的人没有答话,刘彻有些妥协的答道。他不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是不是真的。不过事关刘据,他只能是宁可信其有。 “可是如果你执意要我们参与进去的话,未来发生的一切事情就无法预测了。”那个声音耐心的解释道。“吾等修真之人是不允许参与进俗世当中的。尤其是涉及皇脉龙运,那就更不行了。” “只是让你们去保护据儿,又没让你们参与朝政,有什么不行?”刘彻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那好吧!我们会派一个门下去保护戾太子的。只不过若是有其他的修真之人插手。我们只能尽力斡旋,不会明面插手俗世事务。却无法保证历史的走向了。”那个声音很是认真的说道。“稍有不慎,你大汉皇室可能会灰飞烟灭,你考虑好了吗?” “……那个刘彻也是朕吗?”刘彻沉默半晌,突然开口说道。 “是的。收走你的五世气运之后,吾等会将你的灵魂一同戾太子殿下送去,只不过你的记忆无法保留。”那个声音详细的说道。 “那就好!朕乃天子,受命于天。岂会惧怕尔等这些鬼蜮伎俩。”刘彻傲然冷笑。“只要你们不会明面插手,朕可以保证,你们就只能永远龟缩于暗处。” “……”那个声音没有说话,想来也是气愤于刘彻的话。 “既然如此,三年之后朕会履行承诺。”说了半天的话,刘彻也有些累了。缓缓下了逐客令。 半晌,殿内寂静的再无声音—— 刘彻缓缓睁开浑浊的双眼,有些疲惫的开口说道:“传旨,宣霍光觐见——” …… 刘彻看着霍光战战兢兢的跪在身后,半晌没有说话。神情恍惚的看着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当霍光再也支持不住想要开口的时候,突然听见刘彻问道:“你觉得刘弗陵怎么样?” “……殿下年少聪慧,天纵奇才!”霍光谨慎的说道。 “三年之后,刘弗陵就是八岁!”刘彻淡淡说道。 “……”霍光隐隐约约猜到汉武帝的意思,霎时间惶恐的不敢出声。 “霍光,你要记得,这天下,是我汉家天下!”刘彻目光定定的看着霍光,杀机凛然。 “陛下,微臣忠心不二,绝无二心。”闻言,霍光立时五体投地,大汗淋漓。 “朕今天叫你来,是有一道密诏要给你。”刘彻看着霍光惶恐的样子,缓缓说道。 “陛下吩咐,微臣立即去办,万死不辞。”霍光将额头抵在冰凉的青石板上,毅然说道。 “这件事情,不用你现在去办。你记得,刘弗陵百年之后,朕要你辅佐朕的皇孙刘病已即位。你可做到?”话到最后,声音低沉的几不可闻。 “微臣领旨!”霍光心下一片冰凉。 “所有的障碍朕都会为你扫除。你只要记得朕的命令。朕会为你铺平道路,也会让你一直按着朕铺就好的道路走下去。”刘彻目光灼灼,昏花的双眼冒出诡异的光芒,盯着霍光说道。 “微臣遵旨!”霍光感觉自己的思维已经冻凝,除了这四个字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退下吧!” “诺!” 看着霍光一步一步退出视线,刘彻有些疲乏的望了望天。眼前浮现出刘据年少时纯然欢笑的脸。略微欣慰的想到—— 据儿,朕一诺千金。说过这个天下会是你的。就一定会铲除所有的障碍将这皇位交到你的手中。 朕,决不食言! 第32章 还是站在刘据身后的任平发现了那个小宫女的异常。还没来得及向刘据禀报,眼前突然闪过一丝银光,当下也顾不得别的,立即出声喊道:“太子殿下小心——” “啊——”刘据下意识的闻声望去,突然感觉到一阵刺痛,有些愕然的捂住小腹,一柄巴掌大的匕首险险刺入体内。要不是任平的一声呼喊让他转身错过了要害,这一到就直直刺进心脏。 “太子殿下——”惊慌尖细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空,任平下意识的上前扶住刘据,看着面色苍白不已,止不住痛楚眉间紧皱的太子殿下,登时间怒火中烧。 “来人啊!有刺客!侍卫看住这个小蹄子别让她跑了,也别让他有机会自尽。快去派人告知陛下和皇后娘娘,就说太子出事了。其他人快随着杂家将太子殿下扶回寝宫。快去宣太医——” 仓皇失措间任平依旧记得有条不紊的将事务安排下去。而众人这才恍若惊醒般各司其职,处理事务。只是心下依旧忐忑不安。太子殿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归根结底都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没有侍奉好。如今只盼望陛下仁慈能饶了他们一条小命。不然的话,只怕他们这些人连带亲族都不够陪得。 当下都将怒火发泄到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宫女身上。要不是她作死,自己这一干人等也不用受罚。连消带打的将这小宫女托了下去。本来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的小宫女突然发了疯似的挣扎,口中不清不楚的说着:“啊哈哈哈……我杀了太子……我杀了太子……我将太子杀了……胥殿下就能成为太子了……他以后就是大汉的天子了……啊哈哈哈……” 众人听得更是心惊胆战,大侠也顾不得规矩,立即将这个小宫女口鼻捂住,拍昏了事。草草的托了下去,免得惹了太子殿下的怒火。 小心翼翼地将痛昏过去的刘据抬到建章宫内殿,太医张德全已经在一旁候着了。看到刘据浑身是血的样子,当下也是心惊不已。立即走上前先将流血不止的伤口包扎好,又服侍太子在床上躺好。才小心翼翼的把了把脉。片刻后,才退了下来。刚要张口对着一旁站着的任平开药方。武帝刘彻就匆匆的走了进来。 大步走到床前,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刘据的伤口,又观察一下刘据的脉象。心下有底,这才转过头对着跪地恭迎的张德全问道:“太子的伤怎么样?” “回禀陛下,圣上庇佑,太子的伤不过是皮肉伤,所幸没有伤及到内腹。只不过失血过多,有些伤了元气。待臣开几道方子补补就好了。”张德全将头死死按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说道。 “……尔等平身吧!”闻言,刘彻稍微收敛了一些杀气,对着满屋子跪地俯首的奴才说道。然后将话头抛向刚刚起身的任平:“究竟是怎么回事?太子怎么会遇到刺客?怎么会受伤的?” 任平立即又跪地答道:“回禀陛下,太子殿下本来是想着去未央宫给皇后娘娘请安。途中遇上一群宫女太监玩忽职守,太子殿下便上前惩戒一番。没想到刺客居然就隐藏在这些宫女之中。突然跃起将利刃刺向太子殿下,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看到任平吞吞吐吐的模样,刘彻淡淡追问道。 “……还说杀了太子殿下……胥殿下就可以当太子……将来继承大统了!”说完后,任平大汗淋漓的跪趴在青石地面上,不敢抬头。 霎时间的沉寂让众人吓的喘不过起来。仿佛空气如实质般的压缩,然后重重压在众人的身上。众人皆承受不住这个气氛而五体投地。战战兢兢的等待高高在上的帝王开口。 “……你是说,这件事情居然还有刘胥参杂其中?”半晌,汉武帝缓缓开口,神情莫测高深。 “……回、回禀陛下,奴才……不知。不过那个小宫女确实是这么说的。”任平磕磕巴巴的开口说道。他知道这件事情已经牵扯到后宫阴私,若是应对不得当,只怕这条小命真的就交代在这里了。 “……太子殿下被刺的时候,你们这一帮奴才都干什么去了。这么多人,居然连一个小小的宫女都拦不住。居然一个小小的宫女也能行刺到太子……那要你们这些奴才,又有何用?”刘彻没有追问刘胥的事情,反倒车开了话题发作起来。不过他的声音语气还是沉稳的仿佛没有一丝波动。众人也猜测不到这位九五之尊的心意。 “陛下,奴婢等人身为太子宫中侍婢,却侍奉不周,罪该万死。不过奴才等人都是太子殿下惯用的,还望陛下开恩。让奴婢们继续侍奉太子殿下,只要太子殿下清醒过来,奴婢等人甘愿领死。还请陛下开恩!”任平开口说道。太子被刺已成事实,这失职之罪无论如何也推脱不掉的。既然如此,不若干脆认了下来。没准儿还有一线生机。只要能拖到太子殿下醒来,别人不敢保证,以太子殿下对自己的情分,自己的小命应该能保住的。当下战战兢兢的哀求道。 “……”刘彻冷然的看着底下跪着的任平。这个人他是知道的,也算是据儿的心腹。虽然不能在主子危险时候保护主子,可杀可恨。可是看在据儿的面子上,他还真不能杀了他。免得据儿又胡思乱想。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不惩治一番,也着实难消自己心头的一口恶气。当下冷声吩咐道:“念在你们都是据儿惯用的,平日里也都机警。这次死罪可免,可是渎职之罪也必然要追究。来人,拉下去杖刑五十。” 杖刑五十,也是要了半条命啊!任平苦笑。却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当下谢恩道:“谢陛下开恩!” 而当行刑的太监将满屋子的宫女太监拖下去后,皇后卫子夫才姗姗来迟。 “臣妾参见陛下!”卫子夫进了内殿,率先对侧坐在床上的刘彻行礼道。 “这些虚礼就免了吧!”刘彻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说道。 “是,陛下!”卫子夫欠身应道。旋即上前看了看裹在锦被中昏迷不醒的刘据,开口问道:“陛下,据儿怎么样了?” “……太医说没事。都是皮肉伤,只是失血过多,伤了元气。”刘彻皱眉应道。看着刘据苍白消瘦疼痛难忍的小脸儿,心中杀机凛然。 “那据儿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感受到刘彻的滔天怒火,卫子夫小心翼翼地问道。 “……张德全。”刘彻沉吟片刻,开口叫道。 “回禀陛下,回禀娘娘,太子殿下乃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臣已经为太子殿下包扎伤药了。不过半个时辰必然醒转。”一旁努力忽视自己存在的张德全立即上前一步,躬身应道。 “那就好了!”卫子夫闻言,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据儿就这么昏睡着,一时半会儿的醒不过来呢。 “……据儿原本就体弱多病。后来被人下毒又上了元气,再也不能习武。这一回被人行刺,不会烙下什么病根儿吧?”刘彻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气似的卫子夫,开口问道。 “回禀陛下,只要调养得当,绝对不会烙下病根儿,留有后患。”张德全信誓旦旦的说道。心下却是慨叹,这位九五之尊对于太子殿下的宠爱……貌似比这贤德高贵的皇后娘娘来的真实的多啊! “那就好!张德全,宫中珍贵药材无数。朕要你好好调理太子的身体,半点不容差错。需要什么可以直接去朕的内库取。若是内库没有的你不妨直言,真也会想办法弄到。从现在开始,给太子开的药方以及煎药的各个过程由你亲自接手。如果太子出了什么问题,朕为你是问!听明白了吗?”刘彻目光定定的看着张德全,意味深长的说道。 “臣,遵旨!”张德全躬身应道。心下再一次确定了陛下对于太子的宠爱。 “陛下!”刘彻身边的大太监郭舍人悄无声息的进了内殿,躬身问候。 “都审出什么来了?”刘彻看着郭舍人,目光冷冷的说道。 “回禀陛下,那个行刺的宫女儿叫做马萍儿。原本是桂宫王夫人身边侍奉的一个宫女。王夫人送给殿下的补汤也是交由马萍儿传送的。并且——” “什么?”刘彻看着郭舍人眼中神光一闪,不由得出声问道。 “据奴婢所查,这个马萍儿的母亲是李姬娘娘的奶娘。只是后来娘娘进宫了,而这位奶娘的岁数又大了。所以被李姬娘娘家中老父恩典,放回乡下享天伦之乐了。”郭舍人凝神敛息,垂目答道。 “哦?真是好巧!王夫人涉嫌投毒谋害皇嗣。这送补汤的就是这个马萍儿,而现在太子殿下被刺,她又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刘胥。这个马萍儿,牵扯的人还真是多啊!”刘彻闻言,冷冷笑道。 “……”郭舍人敛眉垂目,垂手静静的站在一旁。他知道刘彻并不是真的想要他回答什么,所以太久呆呆的站在那,等着什么时候刘彻给他指示。 “皇后!”刘彻突然开口叫到卫子夫。 “……陛下!”卫子夫闻声愣了一下方才应道。她也被郭舍人问出来的消息弄得有些糊涂。以至于向来敏捷的思维也有些凝滞。 “你身为皇后,一国之母。治理后宫保证三宫六院的安宁是你的职责。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处理。务必给朕查个水落石出。”刘彻淡淡说道。 “是,陛下!”卫子夫闻言,低头应道。小心翼翼地掩饰住唇边那一抹讽刺性的笑容。这么多年不发威,还真以为本宫是纸糊的摆设了。 王夫人,李姬…… 卫子夫掩藏在宽大衣袖中的双手死死握紧,紧的骨节泛白,青色的血管隐隐浮现。卫子夫向来温润如水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居然敢谋害本宫唯一的孩儿。这次本宫一定要你们知道什么叫血债血偿! 第33章 桂宫—— 王夫人神色仓皇,坐立不安。在殿内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时不时的将视线移向殿外,焦躁异常。一直等到燕儿进了门,这才松了一口气。眼波流转,挥退了殿内侍奉的所有宫俾。只留下她和燕儿主仆二人。 “怎么办?陛下他知道我们在补汤中下毒的事情了!该怎么办?”王夫人上前一把抓住燕儿的双臂,神色激动地说道。 “娘娘,您先冷静一下——” “我怎么冷静!刚才陛下在桂宫大发雷霆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都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你还要我怎么冷静?”王夫人突然一把推开燕儿,声嘶力竭的喊道。 “娘娘——” “我不想死啊!还有闳儿,我不能害了闳儿啊!闳儿今年还不到十一岁啊!他这么小,若是本宫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该怎么办?在这个吃人都不吐骨头的深宫内院,他根本活不下去的。我真的不能死啊!”王夫人有些癫狂的哭喊道。“燕儿,你不是向来都有很多办法吗?你快想想,究竟怎么办才能摆脱这场危机。至少要保住闳儿啊!” “娘娘!娘娘!”燕儿起身走上前去稳住情绪激动不已的王夫人。大声说道:“娘娘你冷静点!你听我说——” “闳儿,闳儿啊!都是为娘的不好。是为娘的太贪心了。所以害了你啊……” “你给我闭嘴!”燕儿忍无可忍突然扬声喝道。没等王夫人回过神来,立即发觉自己的失态。随即看着有些呆滞惊恐的王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娘娘,太子殿下中毒一事,是既定的事实。早晚都会有被发现的一天。你又何必这么激动呢?” “可是……可是……”已然被燕儿少见的失态喝住的王夫人有些诺诺的不知如何开口。这个时候,她也忘记了燕儿不过是她身边的一个侍女。 “最重要的是,陛下来桂宫责问娘娘的时候,娘娘是怎么回答的?”燕儿有些后悔不迭,早知道汉武帝刘彻会在这个时候兴师问罪,自己就不应该出去。 “这种事情,我当然死都不肯承认了。可是陛下并不相信我的话。还是不停的审问我。后来……太子宫中的小太监通传说太子出事了。然后陛下就急忙摆驾回建章宫了。”王夫人看着燕儿神色冷厉的模样,有些骇然。不知怎么的,就乖乖说出来了。 “既然没承认,那就好办了!”燕儿长长吐出一口气,轻松地说道。“娘娘,你要记住。娘娘不过是觉得太子殿下常年体弱多病,深感怜惜。方才给太子殿下送的补汤。后来见太子殿下很是喜欢的样子,就没停过。至于这补汤之中究竟有何猫腻,娘娘并不清楚。” “可是,送汤水的马萍儿是本宫宫中的人。就算是我这么说,又有谁会相信呢?”王夫人有些丧气的说道。“要不然我去求求皇后娘娘吧!我看她平日里吃斋念佛,柔声细语一副很好相处的模样。兴许我和她说说她就不怪我了呢?没准儿还能去陛下面前替我求情呢?” 燕儿有些厌烦的看着王夫人愚蠢的模样。心里再一次感叹这个蠢女人的好命。一无是处又蠢钝如猪。如果不是仗着家世还不错,又怎么能有今天。当下强忍着嫉妒不耐,开口解释道:“娘娘这话想的差了。如果这位卫皇后真是个仁慈和善的主儿,又怎能诞下皇太子殿下。娘娘可别忘了陈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下场?公侯之女,从龙之功,还不是被陛下一道圣旨赶到了长门?要说中间没有半点卫皇后的功劳,谁能相信?今日的事我们躲避遮掩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好上赶着凑上去。只怕到时候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她不过就是一个歌女,仗着有些狐媚的功夫迷惑了皇上。有什么能耐——” “娘娘慎言!别忘了她如今可是大汉的卫皇后!”燕儿有种想要撕碎了王夫人的冲动,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拈酸吃醋。真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那要本宫怎么办?难道还要本宫一条白绫绞死自己个儿吗?”王夫人有些赌气似的说道。“这个马萍儿是本宫的人整个后宫谁不知道?难道我空口白牙的说不是他们就信了不成?” “她不是!” “什么?” “马萍儿不是娘娘的人!”燕儿看着王夫人愕然吃惊的模样,不禁有些得意。“马萍儿是五年前被分到桂宫的。当时奴婢因缘巧合知道了一些马萍儿的家事。所以就算如今我们不说马萍儿不是娘娘的人,他们也一定会相信!” “什么家事?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吧!你想急死我啊!”王夫人看着燕儿得意的模样,就知道事情有了转机,当下心急的催促道。 “是这样的!奴婢偶然发现这个马萍儿的母亲是李姬娘娘未进宫时的奶娘。所以……”燕儿将话含下了半句咽下未说。只不过王夫人毕竟不是真的愚不可及,当下也明白了燕儿话中未尽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 “当时奴婢知道了马萍儿和李姬娘娘的渊源后,并未声张。所以这件事整个桂宫也只有我知道。奴婢只是想着世事无常,万一哪天出了纰漏,兴许就能用得上呢?”燕儿低头缓缓说道。 “那你怎么从来都没和本宫说过这事儿?”王夫人有些不满的说道。“你知不知道陛下过来兴师问罪的时候本宫都快被吓死了!” “娘娘!并不是燕儿故意隐瞒。只是依着娘娘的脾气,若是知道了马萍儿和李姬娘娘的渊源,又会如何处理呢?”燕儿并没有在意王夫人的埋怨,依旧和声细语的说道。 “……那倒也是!”王夫人想了想。如果自己一早就知道这个马萍儿的不妥之处,就算不将人打发回李姬那边,也不可能重用了。 “娘娘派人送补汤给太子殿下乃是一片好心。可是谁知道这个马萍儿在中间又做了什么事情呢?娘娘也是个主子,总没道理成日到晚的打听底下人的行踪吧?”燕儿看着王夫人恍然大悟的样子,笑着解释道。 “那么本宫……” “娘娘什么都不知道!陛下问您时您不知道,今后也就没必要知道了。“燕儿笑着说道。 “哎呀!可是我现在知道了。若是陛下再问起来,我会不会……”穿帮啊!王夫人有些慌张的想到。 “这个娘娘倒不用担心。相信过不了多长时间。整个后宫都会知道马萍儿是她李姬娘娘的人了!”燕儿看着神色紧张的王夫人,意有所指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短短的一天内,王夫人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 “听说陛下身边的郭公公已经把马萍儿的来历审问出来了。”燕儿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恐怕这会儿北宫那位端庄贤淑的李姬娘娘,也急的直跳脚呢!就是不知道她平日里跪拜的那些神佛,肯不肯施展法力保佑她呢!” “哦?”王夫人闻言,也不怀好意的笑出声来。“这位贵人可是清高的很啊!平日里总是装作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今日被牵扯进这种宫闱秘事当中,真想看看她现在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是啊……”燕儿附和着笑道。只是看着神色大定的王夫人,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妒忌与不屑。旋即将情绪掩藏的干干净净。神色间愈发的恭谨了,半点没有不敬的意思。 “——恐怕现在桂宫那位最想看看的就是本宫面上的表情吧!” 北宫里面,李姬慵懒的半倚在胡床上面,似笑非笑的说道。平日里端庄秀丽的妆容在烛光下略显出几分妖异。 “可是娘娘,那个马萍儿确实是陈嬷嬷的女儿。”碧蓝恭谨的站在李姬的面前,细声说道。 “那又如何?”李姬有些不屑的说道。“本宫八岁的时候,这个陈嬷嬷就已经被父亲打发出府了。一个下人的女儿,就算是进了宫又如何?还想牵扯到本宫的身上?” “可是……” “本宫往日里不喜争斗,一来是为了避讳未央宫里面那位。毕竟那位才是大汉后宫正经八百的主子。儿子又贵为太子,独得皇帝荣宠。弟弟外甥又争气,掌控着大汉一半的兵马。本宫没有那个本事拉她下马,索性就避其锋芒。二则也是为了本宫的俩个孩儿筹谋。毕竟陛下龙精虎猛,正值壮年。短时间内不可能考虑到即位的问题。卫皇后一脉虽然看上去荣宠无比,其实内里也是油锅上的热闹,不得长久。正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外戚如此显赫,陛下又怎能真正放心的下呢?”李姬说道这里,嗤笑不已。“可笑这卫子夫还真以为陛下专宠与她……” “娘娘睿智!”碧蓝恰到好处的恭维道。 “睿智又有什么用?碰上个猪一样的对手!”李姬又想到了桂宫那位王夫人做的好事。心情顿时黯淡下来。“如果我不反击,卫子夫必定趁着这大好机会将我除去。如果我反击自卫,又必定会让那个狡诈如狐的卫子夫看出端倪。到时候必定将我视为心腹大患。多年的隐忍,功亏一篑!” 说道这里,更是恨恨的锤了一下面前的案几。案几上的茶水顷刻间漫溢出来,待李姬玉手移开,案几凭空凹下了一块。碧蓝视线不小心扫过那一处低凹,连忙低头站好。状若未觉。 第34章 刘据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自己异常熟悉的天花板。花色繁复,被鹅黄色的宫灯照耀的有些斑驳。然后就感觉到腹腔隐隐约约传来的阵痛。眨了眨眼,才记起来发生了什么。禁不住的自嘲苦笑—— 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被一个丝毫不懂武艺的宫女刺伤了。这辈子,居然弱到这种程度…… “醒了?”已经熟悉的声音自耳边传来。闻声望去,就看到刘彻沉默严肃的面容。眼圈儿下淡淡一层青色,神色却与往常无异。 “张德全这个说话没章程的。信誓旦旦的说你只要半个时辰就能醒过来。如今都已经是寅时了!”刘彻冷冷说道。看着刘据有些呆愣的模样,不禁有些担心。 “你没事吧?感觉哪儿不舒服?”只是一刀刺在了肚子上而已,不至于变傻了吧? “没事儿!就是有点发昏!”刘据没注意刘彻古怪的神色,缓缓说道。 “有些昏厥感是正常的。张德全说你失血过多!”刘彻看着刘据有些挣扎的模样,立即上前将刘据扶起,顺手将一个塞满棉絮的枕头放在刘据身后,让刘据能半倚着床头。 “陛下——”守候在一旁的任平普一看见刘据清醒,就派人去司膳房将备好的参汤端了上来。 “给朕吧!”刘彻接过任平手中的汤碗,摆手示意任平退下。然后转身对着刘据温声说道:“张口!” “不用了,我自己吃!”看着递到唇边的汤匙,刘据突然觉得有些脸上发烫,赶紧说道。 “张口!”刘彻并不理会,神色淡然的强调着自己的话。 “我要自己吃!”刘据有些不自在的说道。自己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心灵年龄四十好几的人了,那好意思让人喂饭——何况这个人又不是寻常的侍婢。既是自己的亲爹,又是九五之尊啊!这么一想,就更觉得别扭了。 “那好吧!小心些!”刘彻看到刘据异常坚持,也知道他有些不好意思。旋即妥协的应道。将汤碗小心翼翼地递到刘据手中,耐心等待。过了盏茶时间,看到刘据已经将一碗参汤喝尽,连忙接了刘据手中的汤碗,随手放到一旁的案几上。 “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好多了!”刘据闭上眼,觉得晕眩的没有那么厉害了,方才开口说道。 “……”刘彻看着刘据面色苍白隐忍的样子,沉默不语。 “怎么了?”感觉到刘彻有些不对劲儿,刘据有些心虚的问道。该不会是知道补汤的猫腻了吧!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大手覆在刘据受伤的腹部,摩擦着已经绷紧的白色绷带。刘彻声音有些低沉的问道:“疼吗?” “父皇?”刘据狐疑的双眼神色柔和的看着刘彻,“已经不疼了。” “会不会感觉父皇没有用,据儿受伤的时候居然不能在据儿的身边保护你?”刘彻将少年纤细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搂在怀中,声音闷闷的说道。 “父皇,儿臣是大汉的太子。没能保护好自己是儿臣的羞愧。和父皇又有什么关系?父皇乃是一国之君,日累万机。儿臣不能帮助父皇分忧已经是不孝了。怎么还能要求父皇分心照顾我呢?”刘据认真的说道。 “……据儿很能干。无论是之前的盐铁专卖还是锦衣卫,甚至是这一次的教化匈奴之策……据儿做的很好。父皇都没有想到据儿能做的这么好!”刘彻将少年的头压在自己的胸膛,一双大手无意识的把玩着少年柔软的头发,温声说道。 “父皇已经看过儿臣的奏折了?”刘据没有疏忽刘彻话中的含义,抬头问道。 “恩!” “那父皇觉得怎么样?”刘据从刘彻的怀中小心翼翼地直起身来,眼睛定定的看着刘彻,有些期待的问道。脸上一副“很厉害吧很厉害吧”,等待夸奖的表情。 “不错!”刘彻看着据儿闪闪发亮的眼眸,淡淡笑道。 “……只是不错吗?”闻言,刘据有些不满。自己可是废寝忘食一个白天都没有吃饭啊! “……很不错!”看着刘据不服气的样子,刘彻很好心的加了一个字。 “父皇,儿臣这份奏疏可是参考了很多典故。又详尽思索了很长时间的。您别看我只写了一个白天,可是这个想法可是很早就有了……父皇——”刘据正郁闷不已忙着解释呢,抬眼就看见刘彻唇角抑制不住的笑容。当下明白自己是被戏弄了,登时气愤不已。 “……什么事?”刘彻所幸也脱了鞋子上床,将刘据小心翼翼地抱到身侧。依旧搂在怀中。 “父皇怎么可以戏弄我!”因为姿势的关系不得不将大半个身子压在刘彻的身上,又怕压到伤口疼痛,只得撑着手臂调整身体的位置。刘据忿忿不平的说道。 “别乱动!小心伤口裂开。”刘彻赶紧将人躺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伤口。 “父皇,您究竟觉得儿臣的奏疏如何?”被迫躺下的刘据依旧不依不饶的问道。 “还不错!”刘彻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因为刘据已经躺下了,刘彻想要看着刘据说话就不得不撑起身子,将大半个身子悬浮在刘据身上。于是刘据在下刘彻在上,又加上是在床上,位置登时尴尬不已。 刘据还没发现什么,可是历经人事的刘彻立时间就觉得不对。暗骂自己胡思乱想。旋即躺了下来,侧过脸看着刘据面容姣好的容颜。 少年的脸,雌雄莫辩。眉如新月,眼似丹凤。眼角眉梢略带着醉人的笑意。清眸流转,顾盼生辉。近距离观看,刘彻这才发现刘据的肤色居然较自己那些国色天香的妃子还要好。细润如脂,粉光若腻。 冰肌玉骨。由于横躺在床,胸前大片的雪肌暴漏在空气当中,颜色居然和上好雪锻制成的里衣相差无几。刘彻的眼神暗了暗,突然觉得有些燥热。 “父皇,怎么了?”看着刘彻目光直直的看着他也不说话,刘据有些纳闷的叫道。 “……没事!”半晌,回过神来的刘彻悄然握紧了拳头,不动声色的回道。 “父皇,我——” “据儿,你失血过多。张德全说你得好好休养才能痊愈。所以你要乖乖睡觉。睡吧!”刘彻将手覆盖在刘据的眼眸之上,脑袋空白一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可是——”我刚刚睡醒。 “乖,据儿!你也不希望自己烙下病根儿吧!”刘彻少有的温言哄到。感觉到睫毛忽闪着划过掌心,心头也渐渐生出了一丝痒意。 “……哦!”眼睛被强行覆盖的刘据郁闷的无以复加。等了一会儿,看到刘彻确实没有妥协的样子,只好闷闷的答道。因为自己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由于不想睡觉而撒泼耍娇的事情还真做不出来。 霎时间屋内一暗,待到刘彻将手撤下去的时候刘据发现殿内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奇怪,父皇是怎么熄灭的宫灯?”刘据刚想开口询问。刘彻不由分说的将少年搂紧纳入怀中,将头死死压在刘彻宽阔的胸膛之上。使得刘据完全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听着刘彻平稳有力的心跳,刘据睡意袭来。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 刘据睡眼迷蒙的看着已经起身的刘彻,下意识的叫道:“父皇……” “乖,继续睡吧!父皇已经免了你这几日的早朝。你只要好好休养身体就好了。”在宫俾服侍下已经穿戴整齐的刘彻回头笑道。看着刘据立时就缩进被子中的脑袋,唇边不由自主的勾起一丝弧度。那笑容中的宠溺纵容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转过头对着侧立一旁的任平吩咐道—— “待会儿时辰到了就叫太子起来吃早饭。不然对身体不好!” “诺!” 又看了一眼沉沉睡去的刘据,刘彻这才转身上朝。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该起来了……” “嗯……”刘据有些迷糊的应道。在外力小心翼翼地推搪下睁开了双眼。然后被刺目的阳光晃得赶紧闭上。待到适应了光线,这才睁眼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禀太子殿下,已经是辰时了。陛下吩咐这个时辰要侍奉太子吃早饭!”任平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这么晚了!”刘据没有形象的抻了一个懒腰,懒散的起身吩咐道。“那就起身吧!” 一番洗漱后,刘据漫不经心的吃了精心准备的早点。然后习惯性的向书房走去,却被一旁侍奉的任平给拦住了—— “太子殿下……” “怎么?”刘据有些狐疑。 “陛下吩咐了,太子殿下养伤的这几日不可劳累。“任平看着刘据悻悻的样子,谄笑的说道。 “只是随意看看书,打发打发时间罢了!”刘据有些不满的说道。 “太子殿下,陛下下了口谕的。”任平一脸为难的说道。他知道自己主子的弱点就是对自己人分外心软,当下可怜兮兮的说道:“若是太子殿下执意如此,陛下——” “好了好了!那就去石少傅那边吧!今日也是石少傅授课的时间了!”刘据漫不经心的摆手说道。 “这个……陛下已经下旨免了太子殿下这几日的授课!”任平小心翼翼地说道。 “……”刘据有些无语的看着任平。任平回应他一脸无辜的笑容。 “那就出宫去大司马府吧!反正也有事情要和去病表哥说!”刘据再次妥协道。 “那个……陛下说太子殿下养伤期间,不可随意走动!”看着刘据清亮的眼眸中渐渐染上了一层薄怒,任平感觉自己身上的冷汗都要下来了。为什么这么艰巨的任务总是要由他来完成。 “……那么孤现在还可以干什么?”刘据有些恼怒的问道。 “……太子殿下可以好好养伤!”任平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凝神敛息的说道。 “……” 第35章 史载:元狩五年三月,武帝罢三铢钱,改铸五铢钱。于是民多私铸钱。吏民因私铸钱犯罪而被处死者多达数十万人,未被检举告发者更不可胜计。由于犯法者众,吏不能尽诛。 “哐——” 刘据正歪坐在胡床上漫不经心地看着竹简,就看着从早朝上下来的刘彻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不禁有些诧异的问道:“父皇,您这是怎么了?” “刁民,一群刁民——”刘彻气的脸色铁青,在殿内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胸中的怒气方才渐渐压下。 “出什么事情了?”刘据皱眉看着刘彻,记忆中还从未见他这么情绪外露。 “朕今年下旨,废三铢钱,改五铢钱的事情想来你也是知道的。”刘彻狠狠吸了一口气,强自压下心中的怒火对着刘据说道:“可恨这些刁民。非但没有支持朝廷的举措。居然私自铸钱。朝廷损失不计其数。朕已经下旨将所有私自铸钱的刁民处死,居然还有人前赴后继,不可断绝。现在朝中大臣居然还敢跟朕说什么法不责众,不能尽诛。一群废物。” 原来是这个事情。刘据恍然。怪不得刘彻居然气成这样。如果没有记错,此事还是“被告老还乡”的汲黯回朝主持的。吏民私自铸钱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发展成这样。当下开口劝道:“父皇不必如此气氛。儿臣想父皇之所以六次改革货币,一来是有鉴于货币混乱,吴楚叛乱的前车之鉴,二来统一货币也有利于朝廷的各项举措向下施行。当然,关东发了水灾,朝廷也需要一些金银去赈灾。儿臣说的可对?” “……有点意思,继续!”刘彻闻言,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刘据。改革货币,确实是出于以上几点考虑。朝中大臣也有心如明镜的。只是年仅十二岁的太子居然有这等见识。如果不是朝中大臣告诉他的,那…… 当下,饶有兴味的在案几一旁跪坐,对着刘据温声说道。 “铸造五铢钱势在必行。而且此等大计功在当下,利在千秋。儿臣绝对相信父皇的眼光。只不过就像是商鞅变法一般,再有利的政策都会损失某些人的利益。所以会造成朝令下达,可是地方却南辕北辙的尴尬。儿臣以前听过一句话,大意是说商人为了十成的利润就可以铤而走险,若是有百成的利润,他们就能忽略任何律法而去谋取暴利。相信无论是朝廷前次的盐铁专卖,还是如今的五铢钱,利润不止百成。” “商人为了十成的利润可以铤而走险,为了百成的利润就可以对抗国家利器……”刘彻意味深长的重复了一次刘据最后的话,若有所思。 “父皇以为然否?”刘据笑着给刘彻添了一杯茶汤,问道。 “不错,有点意思。”刘彻笑着看向刘据,“还有呢?” “没有了!”刘据扬眉看着刘彻,似笑非笑的说道。 “胡闹!居然敢和朕卖关子!”刘彻笑着用手指了指刘据,状若不满的说道。 “父皇一向明察秋毫,英明神武。刚毅果断,所以不二。儿臣这点儿小手段,怎么敢在父皇跟前卖弄!”刘据唇边扯出一丝醉人的弧度。“何况,儿臣现在可是养伤期间。父皇不是说了吗,儿臣养伤期间可是不能耗费心神的。就连读书听课都不允许,何况是参与朝政?” “……这话是怎么说的?”刘彻从刘据的话中听出来一丝意味。“难道据儿觉得父皇做的不对?” “父皇英明神武,怎么可能不对呢?”刘据笑眯眯的应道。只是这话说的却让听的人怎么听怎么别扭。 “这可都是张德全的医嘱。如果据儿有何不满的话,可以去找张德全撒气,父皇给你做主。”刘彻看着刘据眼中若隐若现的薄怒,淡笑出声。毫不犹豫的将张德全给卖了。 “父皇,张太医可是您指定的太医院院使。难道父皇怀疑张德全的医术?亦或是觉得张太医居然敢阳奉阴违,两面三刀?”刘据似笑非笑的问道。言下之意,要不是你的吩咐,张德全怎么敢这么做。 “据儿,父皇是为了你好!”刘彻漫不经心的饮了一口茶汤,淡然说道。 “儿臣知道,可是张太医说据儿的身子虚弱已久。即便修养调理,也需花费些时日。可是时日尚久。父皇总不能一直关着我吧!”刘据有些埋怨的说道。 “据儿,不得胡说。”刘彻抬眼看了看刘据,正色说道。“你乃是大汉的太子,是朝廷未来的储君。你的身体不光是你自己的,也是这万里江山,天下万民的。你不能任性。” “父皇,儿臣并不是这个意思。儿臣是说时日长久,父皇既不允许儿臣读书习字,又免了儿臣的授课,就连外出都不允许。时日长了,只怕身体没有调养好,人倒是给憋闷坏了。”刘据眼神定定的看着刘彻。今天这个问题必须解决。他可不想未来不知年月的时间里都被关在这个小小的太子宫。 “……既然你执意如此。从明日起,除了早朝的时间,你都和朕一起在御书房,陪朕批阅奏章。这回行了吧?”刘彻沉吟半晌,对着刘据笑道。 “父皇……”刘据有些无奈。这个结果可不是他想要的。时时伴于君侧,这个风头太抢眼,不出也罢。 “怎么了,不想和父皇一起?”刘彻似笑非笑的说道。 “父皇日累万机,每日里为江山社稷已经很是辛苦。儿臣怎好还要劳累父皇?况且御书房是父皇和大臣们商议朝政之所,儿臣尚且年少,如此出入御书房,于理不合。况且父皇不是说了,儿臣需要静养的。”刘据温声笑道。 “那就罢了!”刘彻不无可惜的说道。他倒是真有这个意思。恨不得把刘据拴在眼前才好。只可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对于钟灵毓秀的儿子,可不能因为自己一时之好而推他入险境。所以他刚才说的,也只能是说说了。只是—— 看着刘据纤细瘦弱的身躯,伸手上前握住刘据盈盈不及一握的柔软腰身。刘彻声音低沉的说道:“据儿,你要快快长大才好!” “父皇……”刘据有些愕然的歪着头看着刘彻,怎么突然之间刘彻的气息便混乱起来。“您怎么了?” “父皇等着你快快长大!”刘彻将头搭在刘据的颈窝,轻嗅从刘据身上袭来的阵阵幽香,淡然说道。 长大吗…… 刘据突然想到上辈子冠礼之后刘彻对他的冷淡,有些失神。 “据儿?”感觉到怀中小人儿的心不在焉,刘彻有些疑惑的叫道。 “可是儿臣……不想长大呢……”浅浅的低喃仿若吹散在风中的花香,若隐若现。 如果时间能永远停驻在这一刻多好。不用去想那些悲伤的往事,不用去承受那些必然的倾轧,不用去面对你猜疑忌讳的眼眸,不用去追逐你转身而去的背影,也不用……去忆起你无情的放逐与杀害…… 如果……时间能停驻在这一刻…… 最终,刘彻还是在刘据异常的失落中妥协了。看着刘据因为要求得逞而明艳的笑容,刘彻刻意忽略掉刚才那一霎那间的悲伤与绝望。只是,一股不安从心底渐渐升起。 那曾经努力磨平的隔阂在那一瞬间无比清晰的出现。刘彻再次确定刘据年少时的疏离与惧怕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而是被这个云淡风轻的少年刻意隐藏在心灵的最深处……沉睡。 不知道那一天,突然惊醒。 怀揣着这样的不安,刘彻半年来头一次踏进了未央宫。看着起身跪迎欣喜不已的卫子夫,心里想的却是建章宫鹅黄色宫灯下的那一张青涩秀丽的容颜。 “陛下……”卫子夫轻声叫道。 “什么?”回过神来的刘彻笑着将巧笑倩兮的卫子夫搂在怀中。鼻尖传来几丝有些腻人的上等熏香,刘彻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又想起刘据身上清雅无比的幽幽淡香。 “这个味道不好,还是换了吧!”温声软语间,刘彻突然有些突兀的说道。看着卫子夫瞬间愕然不已的脸,当下不觉有些扫兴。 “咳!时候不早了,安置吧!”说完,也不等卫子夫的反应,率先走进内殿。 “……诺!”怔怔的看着刘彻毅然决然的背影,卫子夫心情郁郁的应道。身旁紫云有些紧张的上前扶住卫子夫摇摇欲坠的身影,却被卫子夫摆手推开了。 “沐浴更衣吧!”卫子夫柔声说道。 “诺!” 月上中天,建章宫内殿—— 刘据辗转反侧,终究还是不得睡眠。起身将一旁衣架上挂着的披风随手披在身上,缓步除了寝宫。 有别于白日的喧嚣与庄严,隐藏在夜色下的建章宫寂静的有些怕人。抬头望天,星空幽深,星光璀璨。一轮浅月斜斜挂在天边,月光皎洁。 大地仿佛是被披上了一层银霜,深浅不一,如梦似幻。晚风阵阵,拂过披散下来的头发,刘据呆呆地伸出手,张开指尖,清风从指尖划过,稍纵即逝。 本来已然平静的内心因为白天刘彻无意间的一句话骤起波澜。刘据这才发现,不论自己如何抗拒,时光依旧是不紧不慢不温不火的逝去。父皇终会老迈,自己终会长大……矛盾,终会激发。 如果可以的话…… 一声叹息在风中消散。 翌日 任平站在门外百无聊赖。目光时不时看向紧闭着的房门。刘据已经进去很久了,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入房内叫太子殿下歇一歇。毕竟自己不在眼前侍候,十分担心太子殿下虚弱的身体是否经受得住这么大强度的耗费心神。 想到这里,任平不禁有些沮丧。这个太子殿下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当他思考事情或者在书房查阅资料的时候,周身不许人亲近。 还是没得到信任啊! 这样的认知,让理想是致力成为主子最信任心腹的任平有些失落。胡思乱想间,突然听见房内刘据的召唤—— “任平……” “诺!”闻言,任平赶紧推门而入,快步走到刘据的跟前,应道。 “找几位术业精通的工匠,试着把这个东西研制出来。”刘据手中拿着一卷竹简,对着任平说道。 “……草木灰,树皮,破布,麻头,旧渔网……太子殿下,这是什么啊!”任平扫了一眼,满面黑线疑惑的问道。该不会是太子殿下闲着无聊……可是也该过了玩儿泥巴的年纪了啊!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刘据眼睛一扫,就知道任平心里在想什么,不由得哭笑不得的斥道。“快去找人将事情办妥,到时候你就知道这是做什么了。记住,让工匠严格按照上面的步骤操作,明白吗?”“诺!”任平立即低头应道。 “还有,这几个东西相对来说要更简单一些,你找人去做,大概今日就能弄好了。”刘据没有理会任平的疑惑,随手将案几上的另一卷竹简递给任平。 “诺!”任平赶紧接过,又看了一下,果然是很简单的东西,只是他还是看不明白。“将狼毛塞进竹管里面……巴掌大的石台,中间凹下……” “快点去吧!记住,告诉工匠,第一个竹简上面的纸一定要在父皇寿辰之前制作出来,明白吗?”虽然知道有了他的吩咐,那些工匠必然不会懈怠,不过刘据还是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 “这个……太子殿下,您准备就把这个东西当做礼物送给陛下?”任平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在考虑要不要阳奉阴违一次。这么个树皮破布弄成的东西在陛下诞辰作为礼物献给陛下……陛下不会一怒之下废了太子殿下吧? “啰嗦!孤自有主张。”刘据看着任平眼珠子乱转的模样,好笑不已。不过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放心,孤有把握。父皇只会龙颜大悦,绝不会迁怒于孤。” 不解释一番,他还真怕这个死脑筋的任平将事情耽搁下来。 “诺!”任平这下就放心了。当即拍着胸脯打包票说道:“太子殿下放心,太子宫中的工匠手艺都是一流的。这么简单的事情绝不会托三四个月的。想来过几天就有成效了。” 任平还是留了个心眼儿。提前一段时间将东西弄出来,顺便也能看看太子殿下准备的礼物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若是实在……那他拼着太子殿下责骂,也要将礼物换下来。 “去吧!”刘据看着任平心怀鬼胎的模样,也懒得说教。挥挥手打发出去了。 “诺!”任平躬了躬身,这回是真出去了。 …… 待到书房内又剩下自己一人了,刘据漫不经心的回到案几前做好。随手拿起案几上的刻刀和竹简,感觉到手腕处的酸痛,不由得再次叹气。 “再忍耐一下吧!过几日读书习字就能轻松很多了。” 这么一想,刘据又提起心神在竹简上不断的写写画画了。 三日之期转瞬即逝。虽然刘彻没有明说,但是刘据从刘彻的态度当中觉察到了刘彻对于歼灭匈奴之策的兴趣和认同。既然如此,早晚刘彻都会将这个计策提上朝会。所以当务之急,刘据必须要将奏疏彻底完善。因为刘据是最熟悉这个计策的人,为了不让这个计策在实施的过程当中出现各种问题,刘据宁可现在受累一些,防患于未然。 并且教化愚民一事在整个计策中占了很重要的地位。而谈到教化授课,简牍就是很重要的。可是自京城到漠北,路途太过遥远,而竹简的体积又大又重,难以搬运。所以刘据下意识的想到了后世普遍的笔墨纸砚。 刘据十分庆幸,自己当初魂游太虚的时候因一时好奇观看了蔡侯造纸的全过程,现在方才能补充这个重要的环节。相信纸笔造出之后,汉朝的文风会更上一筹。 最主要的是,刘据亲眼目睹了草纸造出之后的巨大利润。大汉由于连年对匈奴的征战,已经耗费量多。国库空虚,已成掣肘。然而休养生息,开源节流迫在眉睫。所以刘彻这两年的举措也多在于敛财。只是节流变法虽然有些奏效,但是后患也有混多。长此以往,刘据担心刘彻会像上一世那般弄得民怨沸腾。 这是刘据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刘据想尽办法希望能帮助刘彻度过这些难关。如果……刘彻看到自己的价值,就不会轻易丢弃了吧! 刘据不禁自嘲苦笑。对于刘彻的现实主义,刘据的体会最深刻。从前世刘彻对待舅舅卫青的态度上刘据就知道,自己这个父皇对于能为自己创造利益的人有着异常宽厚的纵容之心。所以纵使刘彻对自己不满,自己也安然活到了卫青逝世之前。 既然如此,刘据只好想方设法成为有用的人。 帝王的怜悯宠爱最是依靠不得的,虽然现在刘彻对他百般纵容,可是一旦有天自己威胁到了他的切身利益,刘据不敢保证刘彻会不会再次毫不犹豫的抛弃他。 既然如此,就让我成为你身边最有利用价值的那个人。让你无论何时舍弃了我,都犹如刮骨剔肉般的疼痛。让你一旦推开我,就犹如被人断了手脚一般的虚弱。那么……你是不是会永远忍受我的存在?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后人说过的一句话,要想不被抛弃,就努力成为不可替代的人吧! 刘据唇边勾勒出一丝完美的弧度。 “后世之鉴,前人之师”,此言大善。 后人诚不我欺! 第36章 太子宫中的异常举动,隔天就有人将情报递到了刘彻的桌案前。 手中握着刻满情报的绢布,刘彻有些好奇的扬了扬眉:“笔墨纸砚……什么东西?” “回禀陛下,微臣并不清楚。只是看太子殿下的意思,好像是可以书写的工具。”台阶下面,张汤也是颇为疑惑的猜测到。 “……罢了!随他去吧!今后,你们锦衣卫的重点还是放到朝中大臣,地方官员以及各诸侯的身上吧!国之利器,可不是用来监视大汉储君的一举一动。”刘彻目光灼灼的看着下面貌似恭谨的张汤,敲打道。 “诺!”张汤心下一惊,立即躬身应道。想了半天,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那太子殿下身边保护的锦衣卫,是不是……撤下?” “……”闻言,刘彻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撤下吧!” “可是……”张汤想了想,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支支吾吾的做什么?”见状,刘彻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如果将太子殿下身边的暗卫都撤掉,那么太子殿下的安全如何保证?万一再有人行刺的话……”张汤低眉敛目的小心说道。适才刘彻说道撤离太子殿下身边的锦衣卫时,张汤敏锐的觉察到了陛下的迟疑。想来陛下也不愿意将太子殿下身边的眼线都撤走,只不过出于某种顾虑,不想让他们这些心腹知道陛下在太子殿下身边设置眼线吧! 想来也是要在他们这些臣子的面前树立太子殿下的威仪。 电光火石之间,张汤就揣摩到了汉武帝刘彻的心思。当下百感交集。自己服侍的这位帝王究竟是什么心胸,他们这些备受重用的宠臣最是清楚不过。 刘彻看似宽容大度,其实最是记恨小气刚愎自用的。现如今居然这么心心念念的把一个人放在心上。不论这种宠爱能保持多久,张汤发誓,在陛下逝去之前,都要对那位温和宽厚的太子殿下保持最恭谨的态度。 “……爱卿的话也不无道理。太子殿下的安危确实重要。那就将太子殿下身边的暗卫保留一半吧!记住,只是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危。”刘彻龙颜大悦。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知道刘据的一举一动,张汤的话,整对了他的心思。只是—— 视线扫过恭谨站立的张汤。他重用的这些臣子太会揣摩他的心思了。最好不要擅做主张,离间了他和据儿之间的感情才是。 “陛下圣明!”张汤躬身敬道。心下暗笑不已,都称呼爱卿了。看来自己的猜测果然不错。陛下他对于太子……还真是圣宠不已啊! “好了,你先退下吧!”刘彻摆了摆手,示意张汤退下。 “诺!”闻言,张汤立即大行跪拜,然后缓缓退出了大殿。 “朕的寿辰?”待张汤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大殿之内,刘彻拿起案几上的竹简,若有所思的低喃。 御花园—— 在书房接连呆了三天,废寝忘食。总算是将奏疏写的条理分明,头头是道。上午的时候已经将奏疏正式上陈给父皇,剩下的事情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因此刘据此刻分外清闲。转头看见外面天气不错,旋即兴致颇好的逛到御花园。 春光艳丽晴方好,园中草色新新,已然有了回春的迹象。清风徐徐,日光融融,让人顿时疲惫全消。 刘据立时间觉得精神好多了。正欲寻个亭子小坐片刻。突然听闻前面传来丝竹之声。 有些好奇的循声而去。走过一个羊肠小道,穿过一片假山花石,声音渐渐真切。又顺着鹅卵石路前走了百十来步。眼前阔然开朗。 一片盛开的桃林之中,丝竹声声,倾城女子于桃花间轻歌曼舞,云袖翩翩飞舞,举手投足,眼波流转,尽显风流。 刘据凝神细看,不由得诧异——却是那个赫赫有名的李夫人。 北方有佳人倾城又倾国的李夫人,色衰而爱弛的李夫人。 “太子殿下……” 这厢李夫人也注意到了刘据的身影,当下止住歌舞,上前见礼道。 “起身吧!”刘据温和笑道。目光一个逡巡,就看到一旁手持管萧的李延年和几个乐工。桃花深处若隐若现一块绛色衣袂,待人走上前来,才发现是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孩童。想来就是李夫人的儿子,他的弟弟刘髆。 只见那个孩子老成持重的上前几步,走到刘据面前躬身行礼道:“臣弟刘髆,见过太子殿下!” “起来吧!”刘据温声笑道。看着白白胖胖状若包子的小人儿,心情到时愈发的开朗。这么想起来,刘髆还是自己重生之后见到的第一个弟弟呢。 当下情不自禁的思索到,要不要找个时间把他这些弟弟都约出来呢?想来现在还都是小包子吧! 心情愉悦的刘据刻意忽视了自己也不过是个正太的事实。 “今日晴光正好,难得太子殿下有闲,不如一起消磨时间吧!”李夫人生的云鬓花颜,身材袅娜多姿。这么温柔娇笑,霎时间如百花齐放,分外耀眼。已经为人母的慈祥和睦交杂着少女惯有的娇憨天真,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刘据不禁感叹到刘彻的桃花之旺。当下又看了看一旁状若恭谨却眼巴巴的看着他的刘髆,不禁笑着应道:“好!” 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可刘据与李夫人的身份毕竟不一样。况且这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李夫人盛情相邀,自己又闲来无事。最主要的是刘髆也在旁边看着,相安无事,也不用诸多避讳。 如此也可以想象刘据憋闷到什么地步。 李夫人闻言,笑意更深。当下派人将自己的古琴取了来,意欲为几人抚琴一把。陛下对太子的宠爱是众人都看在眼里的。自己自从产后,身体每况愈下。如今想要为儿子筹谋个前程,怎么也不能得罪了太子。若是能交好那就更好了。至少要保证这位荣宠甚深的太子殿下不会看着刘髆不舒服。 只不过太子毕竟是他的晚辈,若是为他跳舞就显得太轻浮了。也容易被人口舌。所以李夫人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抚琴为好。 当下,手指在琴弦上轻拨,如珠玉落银盘的琴声弥漫耳际。 李夫人精通音律,能歌善舞。一曲高山流水弹得分外精妙。一曲弹罢,余音袅袅。 刘据情不自禁拍手叫好。 “好——”未等刘据开口,身后突然传来刘彻清朗的声音。刘据猛回头,就看见刘彻缓步而来。 “儿臣刘据参见父皇——” “臣妾参见陛下——” “奴婢见过陛下——” 一时间请安问候不绝于耳。刘彻朗然笑道:“都起身吧!” 旋即走上前去扶起刘据。跪在后面的李夫人看了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与身后的李延年对视一番,唇边笑意更浓。 “据儿兴致不错啊!只是下次出来闲逛之时,记得多披一件披风!现在的风还是太凉!”说完,不由分说的将身上的锦色披风解下,给刘据披上。 “哪有那么弱不禁风!”叫刘彻的举动弄得面色染红的刘据不由自主的低喃,看着刘彻不赞同的皱眉瞪眼,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爱妃这是……“待到整顿完刘据,刘彻这才有闲工夫看向李夫人,笑道。 “陛下,今日臣妾看风光正好,所以一时兴起来御花园中练舞,正巧遇见太子殿下。所幸为太子殿下抚琴一曲,请太子殿下鉴赏一番。”夫人娇笑着说道。 “哦?那据儿觉得如何?”刘彻闻言,看了一眼李夫人,旋即似笑非笑的对着刘据问道。 “李夫人琴艺精通,名不虚传。”刘据看着刘彻,淡淡笑着说道。 …… “臣妾参见陛下!”正说笑间,几位丽人袅袅而来。刘据凝神望去,正是王夫人,李姬等人。身边跟着几个豆丁大的小包子,想来就是自己那几位弟弟了。 当下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刘彻。 而刘彻这功夫也觉得尴尬不已。明显几人就是为了“巧遇”他而过来的,妃子争宠,观众居然是自己的儿子。想来是谁都会不甚好受。 “咳!几位爱妃今日怎么如此闲情逸致,都出来逛御花园?”刘彻看了一眼刘据,硬着头皮说道。 “回禀陛下,臣妾是看着今日天气不错,又见闳儿连日来进学辛苦,才想着出来逛逛的。至于别人,可就不清楚了。”王夫人看了一眼李姬,抢先说道。 所以都非常“巧合”的逛到这里,刘据有些不屑的腹诽道。斜眼瞥着刘彻,转身回亭子内坐好。手持杯盏,准备看戏。 “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皇后似乎是让王妃李姬在宫内面壁思过,俩位夫人可否为朕解释一番,如何会在此看见尔等?”刘彻有些恼怒的问道。如果是寻常时候,这些千娇百媚的女子为他争宠,刘彻非但不以为意,还会觉得兴致盎然。只不过刘据在前,倒是不好叫他看了笑话。 当下不禁责怪卫子夫办事不力。宫闱内事,他作为一国之君不好太过插手,可是卫子夫这个皇后居然容忍她们到现在。可见卫子夫也有些“老”了。 “陛下。臣妾都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太子中毒一事,和臣妾真的没有关系。况且,您不是知道了嘛!给太子殿下送补汤的宫女可是李姬妹妹奶娘的亲闺女呢——”王夫人正得意洋洋的说着,突然被刘彻暴怒的声音打断。 “住口——”刘彻面色铁青,眼神余光看了一眼刘据有些惊愕的表情,心中怒火与羞愤交加。出于各种原因的考虑,本来这件事是隐瞒着据儿的。毕竟他也不想刘据知道后宫女人争宠吃醋的阴私手段居然殃及到儿子的头上。可是千隐万瞒,居然被王夫人这个愚蠢的女人当众说出口。 而王夫人身后的燕儿也是眼前一黑。看着刘彻杀机凛然,火冒三丈的样子,不由得心下冰凉。隐晦的看了一眼已经愣住的王夫人,心下暗恨。当即用手捅了捅一边呆愣的刘闳,示意他出去解围。 刘闳长于宫闱,虽然年纪尚小,当然也不是真的天真无邪。话说宫闱之中的皇子除了太子殿下好命之外,又有谁能被保护的一点阴晦之事都不懂。 当下泪眼汪汪的走上前去,抱住刘彻的衣摆哭诉道:“父皇,你不要生气。母妃真的不可能杀害太子哥哥的。太子哥哥对我那么好,母妃怎么会毒杀太子哥哥呢?太子哥哥,你说话啊,你求求父皇,我的母妃……呜呜……” 刘据看着王夫人和李姬娘娘,也是惊愕不已。他当然知道王夫人送补汤的事情。可是没有想到这里边居然还有李姬娘娘的事情。看了一眼暴怒的刘彻,顿时觉得心中五味具杂,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心神交错之间,刘闳又哭闹不已。不停地哀求他给王夫人求情。可是—— 不论王夫人还是李姬娘娘,都是后宫的嫔妃。按理都应该受制于皇后。如今这俩人公然反抗皇后要其禁足的懿旨,出现这这里,已经是对母后的不敬了。何况补汤一事,王夫人也未必无辜。刘据虽然仁和宽厚,可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毕竟不是烂好人。这种情……怎么能求? 可是…… 刘据又低头看了看握住他衣摆不停哭闹的刘闳。王夫人于刘闳,仿若母后、舅舅于自己。上辈子而立之年没了舅舅,自己都没能逃得过这后宫的污秽构陷。刘闳这么小,若是没了王夫人,能挺得过去吗? 正为难间,突然听见一道娇柔温和的声音自桃花林外传来—— “呦!今天这人来得倒是齐全!倒是本宫晚了一步。” 第37章 话音刚落,一位大红宫装的女子从桃花深处走来。清风吹拂,随风起舞的桃花影影绰绰,衬得玉人堪比花娇。眉若青黛,眼似桃花。眼波流转中露出几丝厉色。卫子夫巧笑倩兮,温柔似水的面上皇家贵气凛然不可侵犯。 刘据神色恍惚,面前的卫子夫退却了往日熟悉的温柔娇怯,肆无忌惮的绽放着属于她的光芒。目光灼灼,神色凛然不可侵犯。前世今生,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母亲是个小家碧玉的温柔女子,毕竟卫子夫一向给人的印象就是这样的。可是见了今日的卫子夫,刘据恍然大悟。 今日的卫子夫,才是真正的卫子夫。 以歌女出身博得皇帝的三千宠爱,斗败身世显贵又有从龙之功的陈皇后,诞下皇太子。天下传言独霸未央宫二十余年的卫家女…… 又怎么可能是真正的与世无争娇柔似水! “臣妾卫子夫参见陛下!”卫子夫款款而来,莲步轻移。越过看戏似的李夫人,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姬娘娘和跪坐于地上呆愣不已的王夫人,走到刘彻面前,躬身行礼。 “免礼!”刘彻神色淡淡的开口说道。 “谢陛下!”卫子夫欠了欠身,应道。转身看着身后沉默不语的几人,目光灼灼。 “拜见皇后娘娘!”李夫人李姬王夫人看着卫子夫回转过身,李姬跪拜道。 “拜见皇后娘娘!”一众宫俾立即跪身迎道。一时间除了亭子内的刘彻和刘据,众人皆跪拜行礼。独留卫子夫立于中央。一时间静默不已,气势居然比适才刘彻出场时还要肃穆。 刘据这才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自己的母后。当下目光下意识的游离到刘彻身上。却看到刘彻唇边隐约浮起一丝满意的笑容,不由得心下一愣。 难道……父皇早就知道母后真正的样子……并且,喜欢的也是真正的母后?看来外界传言父皇喜欢娇美怯弱的女子,也未必属实。父皇……隐藏的还真是深啊!那么自己所熟悉了解的父皇,是不是也是他的掩饰呢? “……起身吧!”卫子夫眼波流转,目光从众人的脸上不断逡巡,直到众人忐忑不已,这才让人起身。 “谢皇后娘娘!”众人谢道。 “……李姬妹妹,王妹妹,本宫似乎说过,在有些事情没有调查清楚的时候。二位最好不要离开自己的寝宫。怎么,觉得本宫说话……不算数,是吗?”待众人起身后,卫子夫回头扫了一眼刘彻,直接发作到。不过碍于刘据也在旁边说的还是非常隐晦。 “……皇后娘娘,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王夫人向来瞧不起卫子夫娇怯柔弱的模样,认为她只是邀宠媚上,迷惑了刘彻的心。直到今日正面面对卫子夫,居然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方知燕儿所言不虚。 而一旁燕儿却没有注意到自己主子的窘迫。只是小心翼翼地仰望着卫子夫。目光钦佩仰慕。 这才是自己想要的人生。三千皇宠集一身,独霸未央宫十余年的卫皇后。燕儿小心翼翼地低下头,掩饰住目光中几欲脱出的羡慕嫉妒。死死的握住袖中的双手。压抑着已然难耐的欲望。 可是刘据却没有错过燕儿眼中一闪而逝的欲望,不由得好笑的望向刘彻。 “王夫人,你在本宫面前自称什么?”卫子夫却没有因为王夫人的方寸大乱而放过她,依旧咄咄逼人的问道。 “我、我、臣妾、臣妾是说太子中毒之事与我无关啊!皇后娘娘,你没有真凭实据,不能冤枉我……”王夫人看着卫子夫几欲嗜人的目光,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王夫人普一交手便溃不成军慌乱的没有规章的样子,卫子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这等手段,居然还敢在自己面前卖弄,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王夫人此言差矣!本宫确实没有真凭实据……”看着王夫人又想开口辩解,卫子夫笑着示意王夫人住口。“所以本宫才下旨,为了避嫌,让尔等暂且呆在自己宫中,免得让人误会。这也是为了二位妹妹好,对吧!” “是!是!可是——”王夫人耐心的听卫子夫说完,立即开口应道。 “可是……”卫子夫突然扬声喝道。“王夫人你居然不识好歹,认为本宫没有真凭实据,居然会冤枉你……” “我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夫人听出了卫子夫话中的杀意,不禁慌乱的自辩。“陛下,您听我说,我没有……” “陛下!”卫子夫不再理会慌乱的不能自持的王夫人,转身对着刘彻说道:“王夫人身为后宫嫔妃,目无皇后,嚣张跋扈。如今居然还冤枉臣妾构陷与她,请陛下为我做主。” “皇后身为六宫之首。管理后宫本就是你的职责。不过今天这事既然让朕看见了,朕就给你个说法。”刘彻神色淡然的看了一眼卫子夫,完全没有理会一旁惊慌失措的王夫人,扬声说道:“传朕口谕,王夫人不修妇德,身为妃嫔,目无皇后,抗旨不尊。按律当斩。念其育有皇嗣,将功赎罪。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降为良人。” “谢陛下!”卫子夫唇边勾起一丝满意的笑容,领旨谢恩。 “陛下!陛下!不要啊!求您开恩啊!陛下……”闻言,王夫人几欲崩溃,良人可是宫内品阶最低的妃嫔。如此一来,王夫人几乎是被打落尘埃。这叫她如何承受。“陛下,您不想想我您也想想闳儿啊!他那么小,如果他的母亲只是一个良人,宫里又惯是捧高踩低的,他会被人欺负的。陛下,开恩啊!” “陛下,臣妾看王夫人——哦,不,是王良人的状态,似乎也不能好好教育闳殿下。长此以往,臣妾恐怕闳殿下受到王良人的影响,会顽劣不堪,失了我皇家的体统!”卫子夫突然在刘彻面前跪下,柔顺的说道。 “……”闻言,刘彻目光灼灼的看着卫子夫,神色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半晌,开口说道:“那皇后意下如何?” “臣妾想,不如将闳殿下带到臣妾的身边抚养。等到什么时候王良人她心智清楚了,再交还给她。这样,也不会耽搁闳殿下的学业。”卫子夫低着头,轻声说道。声音真切,言辞中肯。 “那就先将闳儿放到你身边吧!相信以皇后的贤良淑德,闳儿一定会深明大义,健康聪颖。”听到卫子夫后续的话,刘彻一颗心才算是隐隐放下。随即允了卫子夫的请求,只是依旧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和那个恶毒的皇后在一起。我要我的母妃。父皇,呜呜……我要母妃……”本来已经退下去的刘闳上前一把抓住刘彻的衣摆,哭闹不休。 “来人,将闳儿送到未央宫中!”刘彻看着刘闳不停吵闹的样子,头疼不已。确定了这个儿子不会被卫子夫撒气弄死,他也没什么心思理会这个母亲毒杀自己心头肉的儿子,当下对一旁站着的宫俾说道。 视线一直看着哭闹着的刘闳没了踪影。耳边还隐隐约约听着孩子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卫子夫这才满意的跪拜谢恩。 “谢陛下洪恩。请陛下放心,臣妾一定会好好照顾闳殿下的。”卫子夫明眸皓目,娇笑的说道。视线扫了一下一旁呆然的王良人,志得意满。 这才是她最终的目的。王夫人,我的据儿善良宽厚,与世无争。你居然狠得下心肠毒害于他,今日也叫你尝尝骨肉分离的滋味。不过你放心,本宫没你那么狠,本宫绝不会让刘闳早死。只不过他有命活到哪天,就看老天爷肯不肯发慈悲了。 视线转过一旁沉默不语的李姬,卫子夫笑意更深。“李姬妹妹,你难道不解释一下吗?如何会违背皇后的懿旨,出现在此?” 李姬看着卫子夫巧笑倩兮的模样,但笑不语。 “李姬妹妹?”看着李姬没有说话,卫子夫扬了扬眉,追问道。 “……”李姬看着卫子夫咄咄逼人的模样,又看了看一旁默不作声的汉武帝刘彻。轻声笑了笑。 “臣妾受王良人的蛊惑违背了娘娘的旨意。臣妾甘愿受罚。”李姬欠了欠身,柔声说道。 听到李姬的话,卫子夫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这个李姬果然是个不好对付的,不愧为陛下孕育了俩名皇子的嫔妃,果然有些手段,这么放低身段,自己倒是不好发作了。 当下莲步轻移,走上前去亲热的握住李姬的手,巧笑倩兮的说道:“妹妹真是说笑了。本宫让你们近日尽量呆在自己的宫中,也是为了妹妹着想。毕竟宫中人多口杂的,有些话,好说不好听。本宫也是一片好心,妹妹可千万别觉着受了委屈才是。” “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妾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觉得委屈。要说是委屈的话,倒是有件事情真觉得委屈不已呢!那个名为马萍儿的宫女虽然传言是臣妾家中奶娘的女儿。可是陛下与皇后娘娘明鉴,这位奶娘早在臣妾八岁的时候就被父亲打发出府了。之后再无联系。就算是这个马萍儿后来又进宫了,怎么进宫的?有进宫做了什么事情?臣妾也是全然不知情的。又怎么会……还请陛下和皇后娘娘明鉴。”李姬俯下身子低着头柔声说道。神色恭谨,言行规矩,通篇话说下来,居然让人挑不出来一星半点儿的错处。 “妹妹快些起身!”卫子夫连忙将李姬扶起来,也是温声细语的安慰道:“妹妹的委屈,本宫也是知道的。妹妹放心,本宫作为六宫之首,一定严明法纪。不会让无辜的人受了冤屈,也不会让真正包藏祸心的人逍遥法外。” 最后一句话,说的那叫一个温柔婉转,意味深长。 “皇后娘娘这么说,臣妾就放心了。臣妾原本是违背了娘娘的旨意,私自出离寝宫。今日皇后娘娘大度不与臣妾计较。臣妾却非不识好歹之人。臣妾这就回北宫面壁思过,吃斋茹素,为陛下、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祈福。今后未经皇后娘娘的允许,绝不踏出北宫宫门半步。”李姬听到卫子夫最后的话,才算是放下半颗心来。当下趁着卫子夫没有发作,自动请罪受罚。 她与卫子夫几乎是同时进宫的,卫子夫究竟有什么能耐手段,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无必要,她还是不想与卫子夫正面冲突。毕竟自己已经有了俩个孩子,下半生已然无忧。又何必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希望断送了自己大好前程。结果连儿子都搭上了。 李姬暗笑不已。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王夫人。哦,不对,现在已经被陛下贬为王良人了。 果然是愚不可及。可惜了…… 李姬视线扫过了一旁站立恭谨的燕儿,冷笑不语。别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宫中的这点子事儿,谁能瞒得了谁呢? 自作聪明巧言嫁祸,又蛊惑自己跟着前来见驾,还天真的以为皇上会法不责众,不会责罚。 要不是为了稳住卫子夫,她会傻到别人挖个坑就往里跳?蠢钝如猪。 卫子夫心机阴沉,手段高明。她会不知道太子中毒之事究竟有什么猫腻?李姬要不是担心卫子夫会借故铲除了她,根本就不会出来。 现在虽然失去了自由,不过却换来了自己与孩儿的安稳,也算是各有所得吧! 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夫人和她身后的燕儿,李姬欠了欠身,转身离去。 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内院,枉死的从来不是那些性子鲁钝的人,反倒是仗着自己聪明就把别人当傻子的……从来活不长久! 第38章 卫子夫直直盯着李姬身姿袅袅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方才撤下唇边有些过于热情的笑容。 袖中玉手紧紧握住丝帕,卫子夫暗道可惜。本来很好的机会,借太子中毒一事将宫中碍眼的人都除去,没想到这个李姬还是一贯的机警。居然不按牌理出牌,抢先出击。以退为进这招玩儿的真是漂亮。倒是浪费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小心翼翼地掩饰住眼中的遗憾,卫子夫回头对着刘彻温柔说道:“陛下,臣妾放肆了。不知道陛下对于臣妾的处置可还满意?” “皇后身为后宫之主,掌控六宫。凡事只要依着律法宫规即可,不必顾虑太多。”刘彻神色淡淡的看了一眼卫子夫,沉声说道。 “……”闻言,卫子夫心下一紧。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啊? 视线忐忑不安的瞄了瞄刘彻面部表情的脸,没有一星半点儿的情绪外露。捉摸不透帝王心思的卫子夫看了一眼身侧的李夫人,决定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当即开口说道:“子夫明白。陛下,天色已经晚了,想必陛下和妹妹也有些疲惫了。您看据儿,神色颇为倦怠,不如去未央宫稍作歇息。吃些茶水解解疲乏可好?” 刘彻闻言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刘据,神色恍惚,眉宇间真是有些倦怠。心下一紧,当即倾身向前问道:“据儿,疲累了吗?” “还好!”被刘彻一眼惊醒的刘据缓过神来,就看见刘彻有些担忧的面容,当下开口说道。 “去你母后那里歇歇吧!”刘彻看着刘据明显不是很好的状态,皱着眉说道。“顺便叫张德全去未央宫候着!” “诺!”一旁的小太监立即应道。然后转身快步离去,显然是去太医院传旨去了。 “父皇,我没事!”刘据唇边勾起一丝笑容,安抚性的说道。 “还是让张太医诊断一下为妙。”刘彻开口说道。 “我的身体我清楚,真的没事!”刘据有些不赞同刘彻对待他犹如瓷娃娃一般的态度。哪就虚弱到那种程度。 “已经着人去宣太医了。今次就这样吧!”一腔好意被人婉拒,霎时间一股恼火涌上心头,刘彻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语调有些生硬。看着刘据霎时间沉默不语的模样,心下又有些后悔。 “咳!先去你母后那里吧!”说完,也没有理会一旁站着的卫子夫与李夫人俩人,拉着刘据的手大步流星的向未央宫走去。 “这……”卫子夫怔怔的看着自己丈夫和儿子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回头又看了看一直静立不语的李夫人,面上沉下来。 “妹妹,机会难得,不如也去未央宫坐坐?” “回禀皇后娘娘,臣妾自从产后,身体虚弱不堪,不适合久坐。今日御花园一行已是感觉疲累。想回宫歇息一番,到不叨扰皇后娘娘了。”李夫人欠了欠身,淡淡说道。 “哦?既然身体不适就该好好在宫内调养。三月的天,风还是很大的。若是染了风寒,岂不是不妙。就算是为了孩儿,妹妹也要保重身体才是!”卫子夫看着李夫人艳若桃花的面容,唇边的笑意突然加深。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李夫人面上的笑容完美无暇,无懈可击。似乎听不懂卫子夫言中深意。 “这么说来,妹妹也是福薄的人。自入宫以后得到陛下万千宠爱。不过一年就诞下龙嗣。本该是风光无限。谁料到妹妹的身子这么不争气。虚弱至此,果真是——什么人什么命啊!”说到最后,卫子夫几乎贴在李夫人的耳边低喃。 指甲深深陷入肉中。李夫人状若未觉。依旧神色恭谨的答道:“娘娘说的是。臣妾自幼福薄,如今能诞下皇嗣已经是最大的福分了。绝不敢在做妄想。做母亲的,只盼望着孩儿能平安长大,幸福安康。此生再无所求!” “妹妹这么想也对。只不过刘髆已然是皇子了。命格自然显贵,只要能规行矩步,不作妄想。本宫相信他一定能长命百岁。”卫子夫伸手握住李夫人藏在衣袖下绞缠的手,笑着寒暄道。 “承皇后娘娘吉言。”李夫人低眉敛目,柔声说道。 “时辰也不早了。陛下和据儿想来已经到了未央宫。姐姐还要回去安排一下。妹妹身子不好,也快些回宫休养吧!”该所的话都说了,卫子夫当即转身离去。 李夫人一直恭谨的站到卫子夫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才抬头怔怔的看着卫子夫消失的方向,目光里满是怨恨。 “娘娘,您说这卫子夫究竟是……”身后跪着的李延年立即起身,凑到李夫人的身前,低声问道。 “哥哥慎言,那个人可是当今皇后,一国之母,尊贵无比。哥哥岂可直呼其名。不要命了吗?”李夫人回头看了一眼李延年,神色淡淡的说道。 “是!是!这个我也知道,这不是没在她跟前嘛!要是她在眼前,你也看到了,我可是一直跪着连头都没敢抬起来。”李延年笑着解释道。 “那也不行。隔墙有耳,指不定你那句话就被人给听去了。”李夫人有些头疼的看了看她鲁钝的哥哥。这些个亲戚啊,若是真等到她不行的那一天,真能成为髆儿的助力吗? 只怪自己的身体不争气,不能长伴髆儿左右了。只是临死之前,她一定要将所有事情安排好! 李夫人仰首望天,缓缓拢了拢有些微凉的衣衫。 未央宫—— 刘彻看着刘据一直漫不经心,神色恍惚的模样,心下有些着急。 “据儿,有什么心事吗?” “……” “据儿?据儿?” “啊!”正考虑事情的刘据突然被眼前放大的脸吓了一跳,凝神细看,却是他的父皇刘彻。当下心中满是黑线的问道:“父皇,您这是做什么?” “父皇叫了你很多声你也没有回应。”刘彻神色淡淡的解释道。语调沉静,完全没有暴露出内心的吐槽—— 见鬼,朕的长相有那么骇人吗? “父皇,你知道母后她……”刘据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刘彻的异样。“算了,没事!” 虽然刘据欲言又止,但是见惯了人心浮动的刘彻依敏锐的察觉出刘据的矛盾,当下开口说道:“在这个华丽的后宫庭院,什么都不缺。除了为人本该有的友善和纯良。” 所以据儿,你知道你有多珍贵吗!刘彻看着刘据面色沉和的容颜,缓缓将人搂入怀中。一双大手安抚性的拍打着。 我当然知道这些。只是突然发觉原本立志想要保护的母后,已经强大到不需要我的保护……或许母后她一直很强大,只不过之前的我过于鲁钝,从来没有发现而已。 也许……没有我的存在,母后会活的更好也说不定。 想起上一世卫子夫的惨死,刘据突然浮起这样的想法。 “据儿?”刘彻看着神色异样的刘据,突然之间就觉得心慌意乱,仿佛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握,不受控制一般。当下有些心慌的叫道。 “父皇,我是不是很不孝?”刘据双眼迷离的问道。 “据儿怎么会这么想?”刘彻沉声问道。他必须弄清楚此时此刻据儿的想法。不然,他决不安心。 “父皇,我是不是很笨。”刘据根本没有回答刘彻的问话,今日的发现已经彻底打乱了刘据的方寸,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没有,我的据儿最聪明了。”虽然他经常都有这种想法,不过……刘彻想了想,还是决定违心说道。先稳住刘据的情绪要紧。 “父皇,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刘据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丢出来。 “没有!”这回刘彻异常坚定的回答道。他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讨厌! “胡说,你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不类己。你说我过于仁厚,没有国之储君的气概……这些都是你说的。”刘据被刘彻囚禁怀里,闷声说道。情绪激动处,不时用手指点着刘彻宽厚的胸膛。 “……”我只是曾经这么想过而已,绝对没有说出来。刘彻有些心虚的想到。当下底气不足的反驳道:“胡说,父皇怎么可能会这么想呢!” “怎么不会!你还——”说道这里,刘据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危机意识,警觉的停住了口。 “我还什么?”刘彻小心翼翼地套着话。感觉这段时间刘据奇怪举动的原因呼之欲出。“是谁和你说的这些话,告诉父皇好不好!” “没有人……”刘据突然感觉到脑中一片混乱。 “据儿,看着父皇的眼睛,告诉父皇,究竟是谁和你说过这些话?为什么突然就会惧怕父皇?在此之前你都和谁接触过……”刘彻抬起刘据异常精致的脸,目光直视着他,眼中漩涡翻转,散发出一种妖异的光芒。 “我——”刘据神情恍惚的开口。 “臣妾见过陛下。”卫子夫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大殿,娇声说道。 迷魂术骤然被打断,刘据霎时间失去意识,昏倒在刘彻怀中。 “卫——子——夫——”耐心忍耐一年才让刘据放下心中警惕之心,又恰好遇见刘据心神失守的好机会。本来以为这次可以水到渠成的问出刘据背后使坏的那个人,却被卫子夫一句话破坏。功败垂成,恼羞之怒让刘彻满腔怒火顷刻间烧向那个躬身跪拜的宫装美妇。 “陛下,臣妾知罪!”卫子夫额头抵在纹幅华美的地砖之上,连声告罪。 “你——”刘彻刚要出声斥责,突然看了看怀中昏睡的刘据,想到了什么似的强自压下心中怒火。 “哼!摆驾回宫——” …… 待到殿内随驾的宫俾全部撤出,卫子夫这才在紫云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建章宫的方向。想要那个人的嘱托,不禁心烦意乱—— 挡得了一次,防得住百回吗? 第39章 这个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是特别的。人海茫茫,必然相遇。你会为他牵肠挂肚,你会被他牵动心思,视线不自觉的落在他的身上,心里总是想把自己最好的东西和他分享。他开心时你会陪他开心,他伤心时你会逗开开心。这种感情,叫做喜欢。再深沉一些的说,叫做爱。可是这种感情,永远不属于帝王。 或者说,帝王——不需要这种感情。 是夜,月凉如水。未央宫华丽的宫殿内,红烛燃烧,滴滴蜡泪。 卫子夫跪在生冷坚硬的地砖之上,已经半个时辰。 “你还不准备开口吗?”半晌,刘彻放下手中的茶盏,轻声说道。 “陛下,臣妾不知道该说什么!”卫子夫俯首低头,柔声说道。 “我该说你聪明呢?还是佩服你的愚蠢。”刘彻起身,缓步走到卫子夫的身前,俯下身子,轻声说道。 “陛下,子夫不明白陛下的意思。子夫从来没有欺骗隐瞒过陛下。”卫子夫平静的说道。 “你当然不敢欺骗朕,你还没那个胆子。只是要说没有隐瞒的话……”刘彻轻笑出声。“卫子夫,你我夫妻多年。就像是你了解朕的脾气,你卫子夫是个什么样儿的,朕也清楚不过!” “……”卫子夫动作标准的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从太子中毒一事,朕就觉得奇怪。你卫子夫那么紧张据儿的身体,又经历了这么多后宫阴私。王夫人的补汤居然轻易就送到了据儿的面前?还有那个已经失心疯的马萍儿,毫无缘由的冒死行刺太子,居然只是个皮肉伤。王夫人不承认刺杀一事与她有关,李姬又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那么究竟是谁让马萍儿行刺的呢?”刘彻将唇轻轻凑到卫子夫的耳边,耳鬓厮磨,声音轻柔。 “陛下明鉴,臣妾不知。”卫子夫声音沉稳的说道。“王良人不承认马萍儿行刺太子一事,可这件事未必与她无干。陛下若是怀疑子夫的话,可以彻查。子夫忠心耿耿,对陛下的心,苍天可鉴。” “朕当然没有证据。可就是因为朕怎么查也查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卫子夫,你的能力朕还是清楚的。”刘彻声音低柔的说道。顺手将卫子夫有些僵硬的身躯搂在怀中。 “陛下,臣妾听不懂陛下在说什么。臣妾不过是一个寻常歌女出身,有什么能力呢?”卫子夫声音娇怯的说道。顺势抬起头,楚楚可怜的看着刘彻。 “寻常歌女?”刘彻嗤笑不已。“子夫,要朕提醒你陈阿娇是怎么去的长门吗?比如巫——蛊——之——术!” “臣妾惶恐。巫蛊之术可是霍乱后盖的大罪。陛下明鉴。”卫子夫神色不变,眸光泪点,委屈的说道。 “……”刘彻凝神盯着卫子夫的脸,沉默不语。半晌,开口说道:“卫子夫,你不觉得你的神情太过平静了吗?” “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卫子夫眼波流转,异常疑惑的问道。 “朕寻常歌女出身的皇后,居然听见巫蛊之术都半点诧异没有……这难道不是破绽吗?”刘彻抬手捏住卫子夫形状姣好的下巴,淡淡的说道。 “陛下,臣妾相信陛下明察秋毫,知道陛下一定不会冤枉臣妾的。”卫子夫眼眸轻垂,盯着刘彻的手指说道。 “哼!”刘彻闻言冷笑。“子夫不必激将,朕确实是没有证据。不过朕并不需要证据。子夫长于后宫争斗,应该知道。在这个后宫当中,若是想要弄死一个人,完全不需要证据。” 话到最后,语气阴沉恐怖。 卫子夫的眼睑不安的抖动着。双手死死握住衣袖,不言不语。 “告诉朕,那个人是谁?是谁在据儿的身上施了惑心术?”刘彻轻声问道。 “没有——” “卫子夫,朕的耐心是有限的!”没等卫子夫说完,刘彻突然开口威胁。“不要等朕有限的耐心全部耗费。那时候,你会后悔的!” “……”指甲深深陷入肉中。卫子夫缓缓开口。说的却不是刘彻想要的话。“陛下,您还记得臣妾刚刚进宫的时候吗?” “……你要说什么?”刘彻沉吟片刻,开口问道。这人毕竟是据儿的母亲,又和他生活十余年。这点寒暄他还是可以忍耐的。 “陛下当时刚刚登基。外有梁王虎视眈眈,内有窦太后陈皇后紧紧相逼。臣妾当时说过,臣妾会帮助陛下渡过难关。所以才有了据儿,所以臣妾的弟弟卫青和侄儿去病血战沙场。陛下,臣妾这一生,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陛下的事情!”卫子夫凝视着刘彻,眸如寒星,泪光点点。 “……朕知道!”刘彻缓缓说道。“朕也说过,朕会给你皇后一族应有的荣耀。如今你贵为皇后,据儿身为太子。你的弟弟卫青是掌控大汉百万兵马的大司马,你的侄儿霍去病是勇冠三军的冠军侯。卫氏一族,荣耀极致。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陛下应该知道,子夫要的从来不是这些。子夫一辈子,只想相夫教子……”卫子夫突然悲泣出声,欲言又止。“陛下,据儿是我唯一的儿子……” “朕知道,据儿也是朕的儿子。”刘彻神色淡淡的说道。“朕不会害了他的。” “陛下,真的没有人——” “卫子夫,你觉得朕是这么好哄骗的吗?”刘彻有些烦躁的说道。一把扔下卫子夫,转身回到案几前面正坐。 “陛下——” “究竟是谁?居然说动了你,让你不惜冒着被朕责罚的风险也要打断朕的施法!”刘彻目光冷冷的看着卫子夫。 “陛下,真的没有。如果陛下不相信的话,可以再试一次据儿,臣妾真的没有说慌!”卫子夫连声说道。 “迷魂术如果同一天连续在同一个人身上施用,会让这个人变成白痴!卫子夫,你确定要朕再试一次?”刘彻狠狠说道。 “……如果陛下不信的话——尽可一试!”卫子夫以头触地,悍然说道。 “……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卫子夫,朕没看错你,你果然够狠!“说完,刘彻起身离去。 “来人,摆驾建章宫——” …… 半晌,卫子夫看着刘彻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突然失声痛哭。 “娘娘……”从殿外进来的紫云看着跪坐地上的卫子夫,连忙将人扶起来到一旁的案几前坐下。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紫云小心翼翼地将丝帕递给卫子夫,小声说道。 “本宫没事!你去给本宫沏一杯茶过来。”卫子夫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开口说道。 “……诺!”紫云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待紫云的身影消失在殿内,卫子夫神色木然的揉了揉已经酸肿的膝盖,面无表情。 半晌,语气凄然的轻声念叨—— “生男无喜,生女无怨,独不见……卫子夫……独霸天下……” 语调幽怨,声声悲凉。 以色事人,终不得长久。当日长门倚望的陈后阿娇,是不是也是如此心境呢? 金屋藏娇长门赋,十年独宠卫子夫。 刘彻,你的誓言总是那么不长久。下一个颜倾天下的女人,又会有怎样的荣华! 可是,不论怎样,你休想伤害我的据儿! 紫云端着刚沏好的茶汤进入大殿,一眼就看到了上首端庄坐着的如槁木般哀绝的卫子夫。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上前劝慰道:“娘娘别太伤心了。就算陛下今日误会了娘娘,不过是一时之气。娘娘的荣宠,后宫里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何况您还有太子殿下呢?就算是为了太子殿下,您也不能太过忧伤。太子殿下要是知道了的话,会心疼的。娘娘也不舍得太子殿下伤心吧!奴婢刚才从司膳房拿了一些糕点过来。娘娘今天已经忙了一天,滴水未进。先吃一些东西垫垫肚子吧!” 闻言,卫子夫看着紫云唇边勾起一丝安抚性的笑容。这个少女,自从她进宫之后就一直陪伴在左右,忠心耿耿。如今也是如同亲人一般的存在。看着紫云忧心忡忡的脸,又想到据儿和卫氏一族,卫子夫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当下拿起案几上的茶点缓缓放入口中。 紫云看着卫子夫肯吃东西了,悬着的心立时放下了一半。主子们的事情她不懂,只要能服侍好卫子夫的起居,这辈子她就心满意足了。 “刘闳怎么样了?”卫子夫喝着热腾腾的茶汤,突然出声问道。 “闳殿下?”紫云想了想,说道:“还是哭闹不休。” “……”卫子夫沉吟片刻,开口问道:“紫云,你说,如果刘闳长大了之后,能和据儿一条心吗?” “这个可说不好!太子殿下虽然是国之储君,可是闳殿下也是皇子啊!不过王夫人……王良人的家族势力和她本人都不得宠,想来应该……” “那刘髆呢?”卫子夫继续问道。 “李夫人倒是很受陛下的宠爱,只不过自从生下髆殿下之后,身体每况愈下,似乎……”紫云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说到这里,本宫倒是挺佩服李姬的。居然不声不响的把李夫人的身体都弄垮了。你说如果李夫人知道了……”卫子夫若有所思的想到。 “娘娘?”留意到卫子夫的异常,紫云有些狐疑的叫道。 “紫云,你想办法把李姬做的好事告诉李夫人!”卫子夫轻声笑道。 “……诺!”闻弦歌而知雅意的紫云也是心照不宣的笑道。 刘彻,你别怪我。我卫子夫发过誓言,今生今世绝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所以我不会出手谋害你的子嗣。可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据儿受到威胁。你最好祈祷,你其他的女人也像我这么好说话,不然—— 卫子夫姣好的面容在烛光的映照下忽隐忽现。因为眼中一闪而逝的厉色而略显狰狞。 “李姬,别怪本宫心狠。谁让你先动手害人!你自己滴水不漏,本宫也动不得你。李夫人能做到什么程度本宫就不知道了。要怪,就只能怪你们命不好,谁让你们生的都是儿子呢!” 第40章 刘彻给人的印象向来是强势霸道的,或许是因为他身为帝王的缘故,很少有人去注意他的容貌。在刘据的记忆中,刘彻的容貌也是有些模糊的。他唯一深刻印记的便是汉武帝刘彻周身那强大的气场和不容他人置喙的霸道。 视线游离过饱满的天庭,浓黑的眉毛,紧闭的狭长凤眼,直挺的鼻梁,和薄厚适中的唇线。刘据这才发现刘彻的容貌是非常俊朗的。不同于自己的清秀,刘彻即使在睡着的时候,都给人异常强大的存在感。 这样一个人,就是他的父皇! 刘据眼神有些复杂。其实下午刘彻试探他的时候,他并不是全无意识的。意识模模糊糊的察觉到刘彻的异常,可是全然没有办法抵抗。若不是母后适时打断了刘彻的追问,他都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来。 双手下意识握紧身下的锦被,刘据忽然觉得有些悲哀。他清醒的认识到,刘彻自始至终都没有信任过他。所有的倾心交谈,所有的理解宽容不过是一场可笑的做戏。刘彻从接近他的那一刻开始,想的始终是套出他背后莫须有的人来。 牙齿无意识的咬住嘴唇,些微的刺痛感让刘据前所未有的清醒。此时此刻,幻想破灭。刘据再次确认到,面前这个熟睡的男人不仅是他的父皇,也是这万里河山的掌控者。 或许,认为他是自己父皇的情感,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由始至终,刘彻都只是这锦绣河山的掌控者。 心里突然焦躁异常,刘据再也无法忍受和这个虚伪的帝王共处一室,起身随意将披风披在身上,刘据头也不回的迈出了寝殿。 时至夜半,整个皇宫都被寂静的夜色笼罩在其中。黑压压的夜色浓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仰首望天,一颗星星也没有。皎洁的月光也被隐藏在乌云之后。 夜风徐来,霎时间吹透刘据身上薄薄的衣衫。彻头彻尾的冰凉穿透身体,刘据被冻得直打哆嗦。尽管夜寒彻骨,刘据也不想回到那温暖的寝宫。 漫无目的的顺着风向走去,黑夜寂静无声。整个天地间仿若只剩下了刘据一人,凄然寂寞,亘古不变。 母后…… 待到刘据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意识的走到了未央宫的殿前。看着已经陷入沉睡的未央宫,刘据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进去。转身离去。 长夜漫漫,刘据犹如游荡在偌大后宫的一抹孤魂,随之而来,随之而去。兴之所至,身形抵达。 大半个夜晚,刘据便沉浸在这虚无缥缈的自由当中。直到——天色放白。 此刻的刘据身在御花园的假山之上,透过高高的宫墙看着从天边穿透而来的光线,忽然羡慕不已。 这偌大的宫廷,不过也是个金玉堆砌的牢笼。禁锢着住在里面的所有人。直至人死灯灭,地老天荒。 若是可能的话,他宁可放弃一切逃离这所深宫,也不想被这些后宫污秽人心险恶淹没,或者同化! 如果可能的话…… 刘据感到脑袋越来越沉,鼻腔之中呼出的热气几乎能灼烧他的身体,身体却感觉越来越冷,视线渐渐模糊…… 太子殿下不见了—— 刘彻早上清醒的时候,惯性的将手臂伸向旁边,揽住那个柔软纤细的身体。却揽了个空,入手的是一片冰凉的被褥。 有些空落的睁眼望去,整个寝宫也没有那抹纤细的身影。突然心下一沉。连忙开口唤道:“任平——” “诺!”刚刚准备好洗漱用具的任平听见帝王的召唤,立即躬身进入内殿,低头应道。 “据儿呢?”刘彻沉声问道。 太子殿下?任凭闻言,下意识的看向有些凌乱的床铺,只看见刘彻健硕的身影,太子殿下却不见了。 当下有些惊慌的应道:“回禀陛下,奴婢没有看到太子殿下。” “……没看见!”刘彻忽略掉心下越来越弥漫四溢的惊慌,沉声问道。视线在殿内逡巡一圈,突然发现有些空荡的衣架,当下开口吩咐道:“太子殿下可能出了建章宫,来人,马上去找!” “诺!”任平惊慌的应道,马上派人去找寻。 而这厢刘彻强忍心焦在众位宫俾的服侍下穿戴好了衣物,当下迈开大步走出建章宫。 “陛下,这是去哪?”身后跟着的郭舍人看着刘彻越走方向越不对,不禁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道。 “未央宫。”刘彻根本没有犹豫,心中的答案脱口而出。 “陛下……还没上早朝呢?”郭舍人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 “……”刘彻闻言,骤然停住脚步。凝神望了望未央宫的方向,沉吟片刻,方向一转,向宣室而去。边走边开口说道:“传旨,羽林军全部出动,搜索皇宫。务必在下朝之前将太子找到!” “诺!”郭舍人立即应声说道。 …… 整个早朝,刘彻都在漫不经心的听着大臣上奏的鸡毛蒜皮的琐事中度过。目光不时的扫向殿外,心烦意乱的就连张汤等人都觉察到了刘彻的异常。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张汤等人敏锐的察觉到了刘彻的不耐烦,相互对视一番,立刻聪明的住了嘴。反正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有些奏折,今天说和明天说的意义也是一样的。 于是刘彻看见最后一位大臣上书之后一刻钟的时间都没人再奏,当下斩钉截铁的退潮。原本一个时辰的上朝奏事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就结束了。 步履匆匆的赶回建章宫,刘彻就看见殿内宫女侍婢形色匆忙,不断的在内殿中逡巡。当下心下一沉。 大步流星的进了寝殿,就看见皇后卫子夫神色焦虑的站在一旁,太医院院使张德全神色凝重的跪在床前,而床上,是刘据纤细孱弱的身影。如玉的容颜带着病态的潮红,双目紧闭,大汗淋漓。 不由得心下一紧,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陛下,太子殿下是在御花园内的桃林中找到的。当时……太子殿下已经昏厥过去了。”任平神色悲切的说道。他自从入宫就在太子宫中服侍。刘据性格温厚,仁和纯善,从来没有刻意为难过他们这些为奴为婢的,更不要说出现其他主子动辄打骂的情景。因此宫俾对于刘据的关切倒是实心实意的。如今看到太子殿下昏迷不醒,自然分外难受。 “太子殿下怎么样了?”刘彻听完任平的话,心下一愣。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刘据,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渐渐弥漫,当下有些艰难的开口问道。 “回禀陛下,太子殿下身子本来就不好。昨夜又吹了一夜的冷风。寒风入体……现下情景,十分不好!”张德全看着刘彻面色铁青的模样,硬着头皮说道。 “……十分不好,是什么意思?”沉吟片刻,刘彻开口,有些咬牙切齿的问道。 “微臣认为太子殿下他……性命堪忧!”张德全看了看刘彻,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卫皇后,异常艰难的说道。 张德全话音刚落,整个建章宫内殿突然一片沉寂。空气压抑的凝如实质。众位宫俾全部跪地不起。 卫子夫神色木然的看了一眼刘彻,轻轻走到床前握住刘据散发着高热的手,默然不语。 刘彻看着卫子夫的哀若心死的样子,又看了看昏迷的人事不知的刘据,开口冷硬的说道:“张德全,全力将太子殿下救活。一定要确保太子殿下安然无事。不然,你整个太医院都要给太子殿下陪葬!” 听着刘彻杀气腾腾的话,张德全摇头苦笑。他为人谨慎不已,说话办事都要有十成把握。这次话一出口,对于太子殿下的病情已然是束手无策。看来……这次真要给太子殿下陪葬了。 “微臣……尽力而为。”张德全说完,起身离开内殿,出去开方熬药了。 “你们也都退下吧!”刘彻开口对着地上跪着的众人说道。众位宫俾应声退出。霎时间,整个寝宫只剩下刘彻与卫子夫刘据三人。 “……子夫,是朕不好,没有看住据儿。”刘彻想了想,率先开口说道。 “……”卫子夫沉默不语,恍若未觉。只是手握着刘据的泛着潮红无力的手。不时将刘据额上溢出的汗水擦掉。 刘彻大步走到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刘据,心情异常低落。这种无力感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当下开口说道:“据儿一定会没有事的。朕已经让整个太医院都去想办法了。不论药材再过珍贵,朕都会保证据儿安然无事!” “……”卫子夫根本连个眼神都不给刘彻,只是视线直直的盯着刘据。 “子夫,你——” “陛下,你的儿子有很多。据儿,刘旦、刘胥、刘闳、刘髆……可是臣妾不同,臣妾只有据儿!”卫子夫突然打断刘彻的安抚,开口说道,“据儿和他们是不同的……”刘彻不知道卫子夫想说什么,下意识的反驳道。 “臣妾遇见陛下的时候,陛下已经是帝王。高高在上,却很温柔的对臣妾说只喜欢臣妾,只要臣妾不变,会独宠臣妾致死。臣妾当时欣喜不已,发下誓言今生今世对陛下不离不弃,永远不会背叛陛下,伤害陛下。不然就让臣妾的儿女不得好报。可是后来臣妾发现,陛下的温柔永远不会只留给臣妾一人。无论是王夫人还是李夫人……所以臣妾只好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据儿身上。” “……”刘彻凝视着卫子夫慈祥平和的面容,发现卫子夫眼角让岁月留下的纹路。突然发觉这个温柔小意的女子也苍老了。 “陛下,臣妾只有据儿了。答应臣妾,永远不要伤害据儿,不然臣妾不知道会发疯做了什么……”卫子夫的声音凄然无奈,哀婉中透露着狠历。 “我不会伤害据儿的。”不知不觉中,刘彻也没有发现,他已然改变了称呼。 “那你能保证,你内心深处掩藏着的心思,永远不会让据儿知道吗?”卫子夫一言说出,惊得刘彻心中一紧。 “你说什么——” “陛下,您能答应我,永远不让你内心中超脱了父子之情的情感告诉据儿知道。”卫子夫转过身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刘彻,语调平静的说道。 “你——”刘彻哑口无言的看着卫子夫,心事被拆穿的慌张让大脑一片空白。 第41章 “卫子夫,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刘彻脑中一片空白,不可置信的盯着卫子夫半晌,开口艰难的说道。 “陛下,您能做到吗?”卫子夫直直凝视着刘彻,无视他的问话,悍然逼问。 “……”半晌,刘彻有些生硬的说道:“朕,凭什么答应你?” “……就凭我卫氏一族的荣耀和我卫子夫的皇后之位!”卫子夫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在威胁朕?”刘彻神色淡淡的说道。他毕竟是帝王,适才不过是被卫子夫突然开口说出的话扰乱了思绪。说话间,已经慢慢沉静下来,思绪渐渐清晰。 “陛下!无论是皇后之位,还是我卫氏一族的荣宠,都是陛下赐予的。若是有一天陛下想要收回,臣妾无怨无尤。可是据儿却是我唯一的儿子,无论如何,臣妾身为母亲,都要保护据儿不受伤害。”卫子夫深情看着面沉如水的刘彻,声音干涩的说道:“无上的权势和荣华归根结底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如果能用这些东西换我据儿一世安康,臣妾甘之如饴!” 说完,卫子夫缓缓跪在刘彻面前,以额触地。 “……”刘彻双唇紧闭,目光死死的盯着卫子夫跪拜的身影。半晌,开口说道:“卫子夫,你别忘了!据儿不光是你的儿子,也是朕的儿子,是大汉的太子,是国之储君!” “……”卫子夫只是规规矩矩的跪着,以最谦卑的身姿祈求刘彻放手。 “朕不会同意!”刘彻看着卫子夫的背影,缓缓开口。“朕永远都不会同意!” “陛下……”闻言,卫子夫猛然抬头,欲言又止。 “不要再说了。朕绝对不会改变主意。不过你可以放心,据儿是朕的太子,朕绝对不会伤害他的。”刘彻根本不给卫子夫开口的机会,直接说道。 “你依然是大汉皇后,你卫氏一族依然荣宠不衰。只要你和你的族人能保证你们的忠诚。朕可以保证,朕有生之年,你和你卫氏一族都会安然无恙!”刘彻说完,起身离开。他害怕自己再呆下去,会忍不住对卫子夫下手。 自己对据儿的心思,已经超过了父子之情……吗? 刘彻有些茫然,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事情。毕竟据儿是他的儿子。在此之前,他从未对任何人有过这样新奇的感觉。 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因为他对自己的亲近而欢喜,因为他对自己的疏离而愤怒。时时刻刻希望他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内。一旦有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嫉妒的火焰恨不得将那个人烧成灰烬…… 这样的独占与专宠,已经不是父子之情了吗? 真的吗? 刘彻觉得卫子夫的话荒唐不已,内心却隐隐觉得那就是事实。只是—— 自他是国之君主,受命于天,高高在上。锦绣江山,世间万物都是他一个人的。就算是想要朕的儿子陪伴左右,难道不行吗?谁又敢置喙?谁又敢……白眼视之? 初春的凉风迎面而来,带来几丝勃勃生机。刘彻站在建章宫空旷的广场上,沉默不语。 据儿,我该如何对待你! …… 建章宫寝宫之内,卫子夫眼睁睁的看着刘彻僵持的背影离开,心中冷笑不已。 “刘彻,如此以来,你该有所顾忌了吧!” 由始至终,她都没有幻想过刘彻能够放手。只是就像刘彻说过的那样,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刘彻是个什么样的人。刚愎自用,自视甚高。一心成为英明君主的刘彻怎么能忍受父子相奸的狼藉声名落在自己的头上?想来在刘彻想出举措之前,据儿都是安全的吧! 卫子夫忐忑的想到,视线转到刘据昏睡的面容,不禁慈爱的为刘据擦了擦汗! 据儿,你放心!母后一定会保护你平安无事。任何人想要伤害你,除非踏过母后的尸体。 高大的宫灯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烛光莹莹,照应出卫子夫姣好的面容。依旧是温柔娇怯,周身却散发出犹如护犊母豹的强大气势。 眼前一片模糊,头晕目眩。一阵恶心的感觉让刘据慌忙闭上眼睛。耐心的等待身体的反应好多了,才慢慢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熟悉的天花板,视线慢慢游离,从高悬的房梁,到挂着名家字画的墙壁,摆放着珍贵器皿的案几,已经熄灭的宫灯,然后落在床前熟睡的人身上。 卫子夫呼吸清浅,云鬓散乱,几丝零落的头发披散在额前,颈后。神色间有些疲累,一看就是整夜都未得好眠。 刘据艰难的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卫子夫搭在床边的手。一阵暖流从心底熨烫而过。使得周身都温暖了起来。 母后…… “据儿,你醒了?”卫子夫根本就没有睡熟,当刘据的手覆盖在她的手上,就惊醒了。睁眼就看到已经恢复意识的刘据,当下欣喜不已。 “母后……”刘据开口叫道。这才发现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得了。“怎么会……” “据儿,你醒了就好了。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母后吓死了。”卫子夫拉过刘据的手,轻声说道。 “太医,太医,快宣太医!” 张德全在宫俾的传唤下立即进入内殿,走到床前,看到刘据的模样,当下就觉得不好。上前为刘据请了脉,片刻之后,退了下来。 “张太医,据儿怎么样?”卫子夫一脸希翼的问道。她迫切从张德全口中得知刘据安然无事的事实。 “哎!”张德全摇了摇头,避而不答。“微臣先为太子殿下开个方子,暂且让太子殿下服了药。” 看着张德全情绪不高的模样,卫子夫的心瞬间沉了下来。强自忍住想要落泪的冲动,勉强笑道:“那张太医快去吧!” 说完,又半坐到刘据的床前,柔声劝道:“据儿,待会儿喝了太医的药就好了。现在想吃点什么,和母后说!” “母后,我想洗澡。”刘据想了想,开口说道。出了一夜的汗,身上黏腻的感觉早就忍受不了了。 卫子夫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张德全,看着张德全神色忧虑,欲言又止的模样,心如明镜。 “据儿,稍等一会儿!母后马上过来。”说完,莲步轻移,缓缓走出内殿,身后跟着张德全。 “张太医,据儿究竟怎么样?”卫子夫神色平静的说道。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太子殿下的情景……不太好!”张德全想了想,开口说道。 “怎么会不好,据儿不是已经醒过来了吗?怎么会不好?”卫子夫眼睛有些发涩,艰难的开口说道。 “太子殿下虽然清醒了,但是——” “据儿醒过来了?”刘彻刚进入建章宫,就听见张德全的话,当下欣喜不已。 “微臣(臣妾)参见陛下——”卫子夫和张德全立即跪拜迎道。 “免礼,起身!”这一天事情发生的太多,刘彻也懒得多说,当即摆摆手,示意二人起身。 “回禀陛下,太子殿下虽然清醒过来。可是情况依旧不好。浅显的说,太子殿下现在就是回光返照——”张德全的话在看到刘彻杀机遍布的面容,顿时消失无踪。 “你再说什么?”刘彻刚刚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就听到噩耗。犹如晴空霹雳一般,难以自持。“不过是在外面游荡了一晚,不过是偶然风寒,怎么就不行了呢?” “陛下——” “住口!”刘彻神色冷厉的喝道。越过张德全与卫子夫进了内殿。 刘据纤细孱弱的身影刻入眼眸,刘彻的眼睛突然有些涩涩的感觉。 “据儿……” “……”刘据下意识的撇开了视线。压入锦被里的手紧紧握住丝质衣摆,有些不知所措。 “据儿……”刘彻坐在床前,将刘据僵硬的身影缓缓搂入怀中。一直空荡不已的内心突然被填满了。 安抚性的拍了拍刘据僵直挺立的背,刘彻的内劲随着相交的双手浸入刘据的身体。周身游走一圈之后,刘据的情况尽在掌握。 “据儿……”刘彻茫然的开口。除了不停叫着刘据的名字,刘彻不知道还有什么手段能派遣心中的郁郁。 “父皇,放开我,我想沐浴。”刘据轻轻的挣扎了一下,开口说道。 “你说什么?”刘彻沉浸在自己的心神之中,没有注意到刘据的话。 “我说我想沐浴!”刘据撇开视线,侧着脸说道。 “……好!”刘彻看着刘据明显拒绝的模样,缓缓开口。“父皇帮你。” …… 宫俾将热腾腾的水倒入了木桶之中,一旁摆放着皂角等物。刘据赤裸的身形隐没在木桶之中。 刘彻眼神幽深的看着刘据秀丽清隽的面容,精致的锁骨,光滑白皙的双肩,胸前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若隐若现淹没在水中的俩点茱萸…… “父皇,你出去吧!”刘据的耳根发烫的说道。 “父皇帮你擦背!”刘彻沉声说道。说完,拿着浴巾走上前去。 大手附上纤细的身影,指尖一片柔滑,触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刘彻机械的将水林在刘据白皙的背上,肌肤因为热水的浇灌透出粉红色的光芒。美好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刘彻忍住心中灼烧的欲望,只是规矩的擦背。双手不时在刘据的背上揉捏着,让躺了许久而身体有些酸乏的刘据舒服的差点呻吟出声…… 仿若过了一个世纪般,刘彻在水冷之前将刘据抱出木桶,速度的为其穿上里衣,一个公主抱将乏力的刘据抱回床上。 小心翼翼地将潮湿的滴落水滴的头发吸干,刘彻将刘据的身子小心翼翼地圈在胸前,下巴搭在刘据的颈窝处,沉默不语。 第42章 翌日,建章宫寝殿—— 张德全按照惯例诊过脉之后,面色狐疑的退了下来。 “张太医,怎么样?”卫子夫连忙上前,忐忑不安的问道。 “奇怪,真是奇怪?”张德全百思不得其解的挠了挠脑袋。 “怎么了?”卫子夫闻言,心下更是焦虑。 “回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已经没有事了。”张德全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躬身应道。将这个喜讯告诉卫子夫。 “你说什么?据儿他已经没事了?”卫子夫闻言大乐。“本宫就说嘛!据儿还这么小,怎么可能会有事呢?自是吉人自有天佑。” “是的。太子殿下已然无事了。就连之前因为中毒一事而损伤的身体也已经好了大半。只要在稍作调养,将养个半个月,就会痊愈了。”张德全喜不自胜。虽然不是他的医术起到作用,可是太子殿下平安无事,那么他们太医院也就没事了。 “好!好!赏!快赏!”卫子夫看着面色虽然苍白,但是精神已经打好的刘据,开口笑道。 “谢皇后娘娘赏,谢太子殿下赏!”殿内众位侍婢闻言,乐的躬身跪谢。 “据儿……”卫子夫上前俩步坐到床边,看着刘据,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母后,我没事了。”刘据将手覆盖到卫子夫的手上,淡然笑道。只是思绪不禁转到昨夜刘彻在他身上的古怪动作,淡淡狐疑浮上心头…… 会是他吗? 不论怎样,活着就是好的。 知道刘据已经没事了,卫子夫只是对侍奉着的宫俾嘱咐了几句,就放下心来回了未央宫。毕竟她身为六宫之主,这几日已经积压了很多事情,不得不回去处理一番。 天过晌午,刘据在任平的服侍下喝完了补汤。看着案几上清淡的米粥,叹了口气。虽然他不喜肉食,可是也不喜欢一直清粥干菜啊! “太子殿下,这几日您病刚好,张太医吩咐要吃的清淡一些。过几日奴婢就吩咐司膳房弄点您爱吃的东西!”任平看着刘据郁郁寡欢的样子,笑着说道。 “没有!米粥也不错。”闻言,刘据轻笑着说道。为了身体着想,太医院的医嘱是不能违背的,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为难下人呢? “诺!”任平听了,只得躬身应道。 吃罢午饭,闲来无事,刘据起身去了书房。本以为空无一人的书房,居然坐着一个人。这让原本只想翻翻书打发时间的刘据欣喜不已。 “东方少傅,怎么是你?” “回禀太子殿下,微臣授陛下的旨意,前来为您授课!”东方朔笑眯眯的说道。这几天他有事回了山门一趟,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还好刘据安然无恙,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交代了。只不过—— 上前装作不在意的拉过刘据的手,将拇指食指搭在刘据的脉上,旋即露出了然的微笑。 “东方少傅……”刘据哭笑不得的看着东方朔逾矩的动作,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个东方少傅,什么都好!就是有些举动太不合礼数。 “太子殿下……”东方朔突然俯下身来,一脸神秘兮兮的说道:“太子殿下,你拜我为师吧!” “……”刘据有些好笑的看着东方朔的样子,轻声笑道:“东方少傅现在不就是孤的老师吗?” “嗯……”东方朔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微臣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微臣是说,你拜我为师,之后要称我作师傅那种!不过太子殿下放心,只是私底下哦!面上您还是只称我为少傅就好!” “为什么?”刘据闻言,心下一怔。这个东方少傅一直都是古古怪怪的。想来这次的举动也不是父皇的吩咐。那么东方少傅他…… “呐呐!如果你答应了的话,师傅可以教你很多本事哦!都是其他人学不到的!”东方朔脸上露出诱拐小孩子的笑容,赔脸笑道。 “东方少傅!”刘据有些无语,他似乎真的没有太多办法去应对这个时不时便异想天开的东方少傅。“皇室的规矩……” “不要这么果断的拒绝嘛!微臣会很伤心的。不然这样,只要你答应的话,微臣可以教你这种功夫哦!”东方朔说着,一脸诡异的向着窗前一盆绿叶新新的花枝走去。然后伸手将手掌悬空放在那盆花上面,不知做了什么举动,只见那盆花的叶子突然变大然后结出花苞,然后花苞又绽放出朵朵怒放的芙蓉,接着花瓣萎靡,又凋零掉落,花枝变得枯萎。然后从枯萎的枝杈上又冒出缕缕的嫩芽,不一会儿嫩芽就长出了娇嫩的叶瓣…… 刘据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盆花,不知所措。“东方少傅,这是什么戏法?” “……”东方朔一脸假笑的听着刘据将修真界三大圣法之一的枯木逢春叫做戏法,沉默不语。 “……咳!”看着东方朔的样子,刘据也明白过来这应该是东方少傅的秘技,旋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东方少傅果然名不虚传!” “咦?原来太子殿下也听过小臣的名号吗?没想到小臣已经这么有名了啊!”东方朔假笑着寒暄道。看着刘据咬牙切齿的说。 “……东方少傅这是什么手段?”刘据没有理会东方朔的酸言酸语,笑着问道。 “这是长生不老之术!”东方朔唇边勾起一丝神秘的微笑,神秘的说道。 “……”刘据突然觉得有些头疼。看着东方朔神秘兮兮的样子,突然明白父皇为什么一辈子也没有重用东方朔了。这个人……实在是太不着调了! “咳!小臣说的是真的。”看出来刘据的狐疑,东方朔突然神色凝重的解释道:“也许太子殿下不相信,其实小臣今年已经265岁了。只不过驻颜有术,所以才——” 看着刘据满脸不信任的表情,后面的话自动消声。 “东方少傅……”刘据欲言又止,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想到上辈子刘彻中年之后对于长生之术的渴望,不禁将怀疑的目光投递到东方朔的身上…… 该不会和东方少傅有关吧! “咳咳!”东方朔从刘据的表情里就能猜到刘据现在想些什么,当下也有些无语。想自己堂堂清元宗一代长老,居然落魄到被人怀疑是走街串巷的神棍,当下也是泪流满面啊!“太子殿下,请看!”东方朔将白皙的手掌平摊在刘据的面前,刘据凝神细看。突然惊恐的发现自东方朔的掌心处漫漫升起一只青藤—— “这,这……”刘据顿时被吓的目瞪口呆。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摸摸,真实的触感自指尖传来。一股温暖的清凉之感从指尖进入身体,热流顺着周身的经脉走了一圈,霎时间神清气爽。 “东方少傅,这……”刘据脑中一片空白,这样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叫他不知如何是好。 “太子殿下,这就是微臣要教你的东西。怎么样,太子殿下意下如何?”东方朔看着刘据吃惊不已的模样,知道事情已经成了一半,当下笑眯眯的说道。 “东方少傅……”刘据有些木然,他现在除了不断的重复东方朔的名字,几乎忘了说话。 “东方少傅,我答应——” “慢着!”就在刘据动心的一瞬间,东方朔突然开口打断了刘据的话,神色凝重的说道:“在你答应之前,我必须和你交代清楚。微臣所生活的地方叫修真界,也就是你们认为是仙人所住的地方。修真界有一个铁律是所有修真者不能违背的,那就是永远不能参与进俗世的争斗。也就是说,如果你答应拜我为师,那么你就不能继承大统。待到你修炼有成的时候,必须和我离开俗世,回到修真界!” 刘据闻言,霎时间沉默下来。 如果答应东方少傅的话,那么刘据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母后,姐姐,舅舅,表哥,甚至是儿子…… 孤身一人面对亘古不变的时间,千年的孤寂。如果永生的代价是永远的孤独,那么长生不老又有什么意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痛苦,难道漂泊千年还没有受够吗? “东方少傅,我不能答应你!”刘据低着头,神色平静的说道。“我这一辈子,只想和母后亲人一起度过,就算是短短百年,我也心甘情愿。” “哎!执念啊!”东方朔看着刘据的样子,低头叹道。“如果你能说服你的亲人,微臣可以答应你让他们同你一起走。只是,你有把握吗?你的亲人真的可以放弃人世间的繁华,与你去修真界?” “当然可以!”闻言,刘据兴奋的说道。“我一定能劝服他们离开的。” 命都没有了,还要什么荣华富贵? 想到上一世的结局,刘据心中暗道。看着东方朔飘然的身姿,也是异常兴奋。 无论如何,他也算是为卫氏一族找到了一个容身之处。就算是刘彻最终还是放弃了他,他也有希望安然离开了。 就冲着这一点,刘据也要拜东方朔为师。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刘据虽然没拜过师,可是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走路?当下学着戏文里的场面,躬身跪拜道。 “哎!使不得使不得……”东方朔赶紧将刘据拦住,天龙一脉,真要是拜了下去,那可是要折寿的啊! “据儿,我们修真界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只要你心里头敬重为师就可以了。今后还是和以前一样。”东方朔睁着眼睛说瞎话。将修真界门派森严的等级制度空口白牙说成了虚无。 “好!”刘据点头应道。 “还有据儿,你要知道。修真界的一切信息都不可以直接透漏给凡人知道,就算是你想要说服你的母后亲人,也一定要在为师带你走之前询问。之前绝对不可透露出一星半点儿的内容。不然为师也救不了你的!”东方朔凝重的说道。 “弟子知道了。”刘据点点头,乖顺的说道。 “还有,为师教你修真的事,你绝对不能让你父皇知道!”东方朔再次嘱咐道。 “……知道了!”刘据眼波流转,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东方朔,口中应道。“可是,为什么?” 因为你父皇和我们修真界不是一脉的!要是他们天龙一脉知道我把他们的后人拐去修真界,还不活活撕了我!东方朔暗自腹诽道。只是还没有胆子将这种修真界的机密透漏给刘据知道。当下开口随意说道:“这个为师以后再告诉你。只是你千万要记得为师的话就可以了!” “好!”刘据见问不出来什么,当下点头应是。只是突然想到了昨晚的一幕,当下迟疑的问道:“师傅,我父皇他是不是……也是修真的?” “……也可以这么说!”东方朔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所以你一定要谨记,千万不能将你修真的蛛丝马迹透漏给你父皇知道。” “好!”刘据不知道东方朔为什么如此紧张这一点。只不过他也不想让刘彻知道此事。毕竟,这也算是刘据的最后一张底牌吧! 当下已有所指的应道:“我一定不会让他知道此事的!” 第43章 稍后的俩个时辰之内,东方朔都在给刘据筑基。直到这个时候,东方朔才知道备受修真界追捧的天龙之身血脉天赋究竟强大到什么程度。短短俩个时辰的筑基,居然抵得上旁人苦修二十年。这样强悍的天资就连被誉为修真界第一天才的东方朔也不得不嫉妒。 而当一切事毕,夕阳已经西垂了。再一次嘱咐刘据千万不能在刘彻面前暴漏修真一事,东方朔做了个揖,躬身告退。 刘据也随后恍恍惚惚的跟了出来。四月的晚风吹在脸上,让发晕的头脑霎时间清醒很多。刘据不可思议的望了望天,这一天的经历让他感觉到异常的不真实。怔怔的站在回廊上看着弯曲流下的溪水,直到任平出声叫唤,刘据才回过神来。 “太子殿下,时候不早了。是不是摆驾回宫?”任平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子殿下居然和东方少傅在书房屏退众人呆了一天,出来之后精神竟然好了很多。这个事实让任平好奇不已。只不过想到自己的身份,任平还是闭口不言。在宫里办事,最需要的就是谨言慎行。不需要自己知道的事情,千万别知道。免得招来祸患。 “……不,摆驾未央宫,孤要给母后请安!”刘据想了想,开口说道。 “诺!” …… 卫子夫惊喜不已的看着刘据迈进殿门的身影,连忙起身将刘据扶到案几前坐下。嘴里貌似埋怨的说道:“你的病刚刚好些,怎么不多在寝宫里休养一阵。到处乱跑,若是病情反复了怎么办?” “母后,不会的。张太医不是说我已经没事了嘛!”刘据看着卫子夫的模样,笑着说道。 “张太医是说要好好将养半个月,才算没事。所以这半个月的时间你一定要好好注意。万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卫子夫双手捧住刘据的脸,仔仔细细打量一番之后,发现眉宇之间确实精神多了,这才放下了心。 “如果母后这么担心我的话,不如这半个月我搬到未央宫可好?天天在母后的跟前转悠,母后就能放心了吧!只不过母后喜静,到时候别嫌我烦就是!”刘据笑着打趣道。不过话说出口,心下却是一动。当下目光希翼的看着卫子夫。 经历了这几次事情,刘据万分不能忍受再和刘彻同居一室。况且自己身上还有这么一个不能被刘彻察觉的大秘密。所以借口搬到未央宫而远离刘彻,对于刘据来说,非常必要。 “这……”闻言,卫子夫沉默不语。自从她发现了刘彻的异常,将刘据隔离出来的心思也愈发急切。只是刘彻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这件事情可不能操之过急了。当下开口说道:“好的。既然据儿也想和母后多多相处,母后一定会想办法的。” “那就麻烦母后了。”听到卫子夫的大包大揽,刘据满意的笑了。 “自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卫子夫笑骂了一句,随即吩咐紫云端些吃食过来。“据儿还没有吃东西吧!母后吩咐司膳房做些你爱吃的过来。” “恩!多谢母后!”刘据点头应道。经卫子夫这么一说,他确实觉得有些饿了。毕竟从中午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时辰了。 摸摸干瘪的肚子,刘据疑惑的视线落到一旁情绪异常低落的刘妍身上。“大姐,你这是怎么了?” “据儿……”刘妍眼睛通红的看着刘据,明显是哭过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刘据惊愕不已。自己的大姐刘妍可是最受宠爱的卫长公主,难道谁还敢给他气受! “是不是曹襄欺负你了?”刘据有些恼怒的说道。他虽然性格温和宽厚,可是也有底线的。卫氏一族和亲人就是他的逆鳞。 “……不是!是曹襄他病重了。”刘妍闻言,急忙解释道。刘据的反应让她这个当姐姐的很是欣慰。只是想到自己体弱的丈夫,心情又低落下来。 “什么?”刘据突然想到,上一世刘妍的驸马曹襄可是一个短命鬼。大姐刘妍嫁给曹襄不久之后他就病死了。可怜大姐新婚不久就要孀居,还背负一个克夫的罪名。要不然大姐也不会被父皇赐婚给那个骗子神棍栾大。 想到这里,刘据突然有些不满的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成婚还不到一年吧!该不会是曹家刻意隐瞒驸马的病情吧?” “驸马他虽然身体不很健硕。但是也不至于弱不禁风到这种程度。只是这半年突然……”刘妍想了想,很是伤心的说道。该不会是自己真的克夫吧? “那有没有叫太医看过?张德全去给驸马诊过脉吗?”刘据接着问道。只不过心下还是有些疑虑。希望曹家不是刻意隐瞒曹襄的病情,不然…… “张太医已经看过了。只是也说不出来什么。”刘妍叹了口气,说道。她与驸马虽然成婚时日尚短,可是也算是举案齐眉。如今曹襄病入膏肓,她也不好受。 “……”闻言,刘据沉吟不语。突然想到东方朔。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会有办法吧!当下开口说道:“姐姐放心,这个事情我会放在心上的。我认识一个人,可能会有办法。” “是谁?”刘妍一听,眼睛立刻亮了。忙不迭的追问道。 “……现在还不能说。这样吧!明日我出宫去找他。得到确切消息在告诉你!”刘据想了想,还是没有将他随东方朔修真的事情告诉卫子夫等人。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刘据也多了一个心眼。有些事情,还是自己保守秘密的好!“那好吧!”刘妍和卫子夫对视一眼,有些狐疑的打量一番刘据。自己这个深居内宫的太子弟弟能认识什么人? 几人当即将曹襄的事情压下,心照不宣的聊起了别的话题。刘据一直等到吃过晚饭,月上中天之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未央宫。 回到建章宫的时候,已经过了亥时了。建章宫却依然灯火通明。刘据在任平的服侍下洗过澡,回到寝殿,有些疲累的往床上一趟。纤细的腰身突然被一双强劲有力的大手搂住。 “谁?”刘据下意识的回头喊道,眼神一定,却是刘彻。此刻正一脸莫测的看着他。 “父、父皇?”被周围诡异的气氛吓了一跳。刘据有些忐忑的叫道。 “据儿,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刘彻目光直直的盯着他,直到刘据下意识的躲闪了那灼灼的目光,刘彻才开口说道。 “回禀父皇,儿臣今日去母后那里请安。正好在未央宫遇见了大姐。因很长时间没有见面,就多聊了几句。”刘据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说道。 “是吗?”刘彻沉声问道。一张面沉如水的脸缓缓逼近刘据。直到鼻尖对着鼻尖才停了下来。一时间刘彻那充满阳刚的气息萦绕鼻端。带着无比强势危险的气机,刘据立刻屏息低头,沉默不语。 察觉到刘据的不安,刘彻环绕在刘据腰线的双臂紧了紧。当下有些不满的开口说道:“据儿怕朕?” 闻言,刘据立刻知道刘彻有些生气了。一年来的相处让刘据已经熟悉刘彻的习惯。和他在一起,心情好的时候会称我,心情一般的时候会称父皇,只有心情极差的时候才会自称朕。 如今,便是心情极差了。 虽然不知道刘彻因何生气,刘据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父皇多虑了。儿臣并不是惧怕父皇,而是敬畏父皇。” “敬畏?”刘彻玩味的重复了一边,目光灼灼的看着刘据,开口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回禀父皇,惧怕只不过是害怕强大的力量伤害自己。而敬畏,虽然也有感于力量的强大,不过却知道这强大的力量并不会伤害自己,反而会保护自己!”刘据凝视着刘彻看不出心思的脸,小心翼翼的说道。 “是这样吗?”刘彻倾了倾身体,将自己更加逼近身侧的小人儿。“据儿真的是这么想的,相信父皇不会伤害据儿?” “……是的!”刘据将头侧偏一旁,盯着雕龙勾凤的床柱,开口说道。 “……据儿,朕有没有说过,你真的不会撒谎?”看着刘据目光闪烁躲闪的样子,刘彻几乎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如果相信他,怎么会彻夜不归,病倒在御花园的桃花林子中,性命垂危?如果相信他,怎么会蛊惑卫子夫想办法将他接到未央宫? “……”察觉到刘彻的恼意,刘据立刻慌张的转移了视线。盯着搂住自己腰身的一双大手,犹豫不已。他知道刘彻的强大,也知道目前的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对抗刘彻。最好的办法就是顺着刘彻的意愿,不要反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刘彻的面前根本没有办法虚与委蛇。 刘据闭上眼睛,咬了咬牙。正准备说些谎话将事情糊弄过去,突然听见刘彻的要求,当下惊愕不已的看着刘彻。 “据儿,叫朕的名字!”刘彻视线落在刘据苍白如玉的面容上,神色淡淡的说道。 “什么?” “叫朕的名字!”刘彻直直盯着刘据的眼睛,用手固定住刘据尖尖的下巴。不容躲闪,不容置喙。 “父皇——” “叫朕的名字!”刘彻一个翻身将刘据压在身下,斩钉截铁的说道。 “父皇,这于理不合——”刘据吞了吞口水,试图说服刘彻“叫!”刘彻扬了扬眉,不耐烦的说道。 “……刘彻!”刘据紧紧抿了抿双唇,强自压下心中的惊恐,颤声叫道。 仿若初春刚刚被融化的积雪,又好似灼热盛夏吹过的淡淡清风。刘彻满腔的怒火突然被这轻轻的一句召唤浇熄的无影无踪。一种满足欣喜油然而生。刘彻不动声色的开口吩咐道:“继续!” “……刘彻!” “继续!” “……刘彻!” “继续!” “刘彻!”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坚定。当一件事情重复了几百遍之后,就算是再大逆不道也无所谓了。在刘彻不断的要求之下,刘据叫的越来越淡定,越来越坦然。到后来,更是不管不顾的大叫出声,似乎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叫出来一般,颇有一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 在叫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名字后,刘据终于疲乏的沉沉睡去。 用了各种手段也叫不醒刘据,刘彻终于确定刘据是真的昏睡过去。看着刘据没有一丝防范戒备的睡颜,刘彻终于停了下来。目光幽深阴沉的看着熟睡的刘据。 “想要保护自己的亲友和母族,想要随心所欲的生活吗?据儿,你的实力还不够啊!”当然,也不能逃离朕的身边。 黑暗中,刘彻将额头轻轻抵在刘据光滑的额头上,意味深长的笑了。 第44章 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好不容易摆脱了最近越来越缠人的刘彻,刘据轻车简从的出了宫门。 深深的吸了一口宫外的空气,刘据突然矫情的有了一种笼中鸟出笼的感觉。笑着摇了摇头将这种不着调的想法摆脱脑海。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着任平说道:“任平,你知道东方少傅的府邸怎么走吗?” “这个……奴婢不知!”任平想了想,抬头对着刘据无辜的说道。“太子殿下,奴婢这等宫内宦官是不可以和外臣有所联络的。” “……好吧!”刘据看着任平满是无辜的模样,有些无语的说道。“那我们还是先去舅舅的府邸吧!” “诺!” …… 兴冲冲的赶到了大司马府,卫青刚好不在。刘据有些扫兴的直接进了后院,果然看见无所事事的霍去病正在演武场练习兵器。 “去病表哥!”刘据兴奋的叫道。 “太子殿下?”霍去病早在刘据还没进门的时候就听到了脚步声,不过看到刘据真的出现在眼前,还是诧异的说道:“你怎么出宫来了?” “去病表哥,你知道东方少傅的府邸吗?”刘据一脸希翼的问道。 “那个老狐狸?你问他做什么?”霍去病闻言,皱了皱眉开口问道。 “我有些事情要寻他帮忙!”刘据想了想,开口说道。 “什么事情是他能帮你的。不过是陛下身边的一个佞臣罢了。”霍去病有些不屑的说道。想到这个东方朔,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去病表哥,你好像不喜欢东方少傅?”感觉到霍去病情绪异常波动,刘据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哼!不过是个奸猾小人,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霍去病一脸厌烦的说道。“太子殿下,你可千万别被东方朔的花言巧语蒙骗住了!” 花言巧语?刘据闻言目光闪烁不已,自己这个新鲜出炉的师傅究竟把去病表哥怎么了,居然冒出来这么……诡异的词语。 “不过你找东方朔到底有什么事啊?你先和我说说,我帮你参谋一下,免得被那只老狐狸骗了!”霍去病想了想,还是抵不住心中的好奇,别别扭扭的开口问道。 “是这样的,我大姐的驸马曹襄最近卧床不起,缠绵病榻。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我以前听东方少傅和我说过他认识一位医术很高明的医者,所以想去问问他有没有办法!”刘据心中暗笑不已,还是满足了霍去病的好奇心。只不过中间一些细节的东西没有明说,免得不好解释。 “哦!”霍去病一听,有些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这个忙他还真是帮不上。要说杀人厉害的,他倒是认识几个。不过要是救人的话…… “不如去病表哥带我去东方少傅的府邸吧!”刘据装作没有看出来霍去病的异样,神色淡然的说道。 “好——” “卫紫?”一道诧异的叫喊自身后传来,刘据有些愕然的循声望去。能叫他卫紫的似乎只有—— “霍光?”刘据欣喜的叫出霍光的名字,原来这个时候霍光已经被去病表哥接到长安来了。 “大哥,你认识卫紫?”霍光朝刘据笑了笑,然后转头对着霍去病问道。 “什么卫紫,你是说太子殿下?”霍去病一时间被霍光的称呼弄懵了,有些疑惑的皱眉问道。 “……你是太子?”闻言,霍光愕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当即跪拜应道:“草民霍光见过太子殿下!” 怪不得!怪不得自己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出来卫紫的消息。原来,这一切根本就是假的,似乎只有自己当真了。霍光低头冷笑。 “快点起来!当时人多口杂,我又是私自出宫的,不方便透露我的身份。不过既然你是去病表哥的弟弟,那就是我的弟弟。我们都是一家人,千万别多礼。”刘据赶紧上前扶起霍光,笑着说道。 “……”霍光眼神复杂的看着刘据,没有说话。 “霍光表弟,我和去病表哥刚好要出去一下,不如你也跟着一起吧!”刘据察觉到霍光的愤然,当下有些讨好的说道。 隐瞒身份一事,虽说事急从权。不过当事人是自己的亲人,说出去就有些尴尬了。尤其对方是霍光,将来炙手可热的权臣。刘据更不想因为一点小事就得罪了。况且霍光只从一个侧影就认出来自己,只怕这些日子也是心心念念的找寻自己呢!这么一想,心下更是不安了。当下求助的目光向霍去病投去。 “咳!”接受到太子殿下的求助,霍去病想了想,还是开口圆场似的说道:“原来太子殿下和子孟(霍光的表字)是认识的啊!要是按照年岁来说的话,太子殿下应该称呼子孟为表哥的。不过子孟是我这次班师回朝的时候一起带回长安的。不知太子殿下和子孟是怎么认识的呢?” “哦,那是去年的事了。当时我和任平俩人出宫……”刘据三言俩语就将与霍光的相识交代清楚了。一番互动下来,霍光的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 毕竟太子身份特殊,当时的他不过是一个承了恩惠的陌生人,又怎么能要求太子殿下冒着危险将身份透漏给他呢? 这么一想,霍光阔然开朗。他本就是刚毅开阔之人,想开了之后,自是妙语连珠,逗弄的刘据笑语连连。 只有霍去病摸着光滑的下巴仔细打量着霍光。眯着眼睛想到:这个弟弟,今天热情的有些诡异啊! 虽然说是立即起身拜访东方朔的府邸,可是事实上也没有想象中的简单。让管家在内库挑选了一些适当的礼物,又递了拜帖。半个时辰后,三人才姗姗走出大司马府的大门。等到了东方朔的府邸,刘据有些愕然的看着面前异常简陋的宅院,和眼前那已经有些破败的大门。瞠目结舌的问道:“去病表哥,这就是东方少傅的……府邸?” 说是府邸,根本就是玷污了这俩个字,面前的建筑,充其量就是一个可以挡风遮雨的民房。 东方少傅也太不拘小节了吧!刘据有些汗然的想到。 “应该是吧!”霍去病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他也只是听东方朔说了那么一嘴,这辈子都没准备登门拜访。谁知道大名鼎鼎的东方朔会住在这种地方。 “……”霍光有些无语的看着站在门外讨论的热火朝天的俩人,翻了翻白眼。当下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东方先生在家吗?”有这时间想东想西,还不如直接敲门问个明白。 “来啦来啦!谁啊!大中午的过来蹭饭吃!有没有道德。”门“嘎吱”一声开了,里面闪出半张脸,看清霍光的样子,“哐”的一声将门关上了。“东方已死,有事烧纸。小事挖坟,大事招魂!” “臭小子,你说什么呐——” “哎呀,你敢打我,信不信我让我娘罚你跪搓衣板!” “臭小子,我今天非收拾你一顿不可!” “哎呀,娘啊!你快来啊!我爹要杀人啦……” …… 门外,刘据三人听着院内“噼里啪啦”的声响,面面相觑。 半晌,门“吱嘎”的开了,东方朔衣衫不整头冠歪斜的探出半个身子。“原来是太子殿下,冠军侯也来了,快进来!” “有劳东方少傅了!”刘据硬着头皮笑道。随后进了大门。目不斜视的穿过鸡飞狗跳的庭院,直接进了大堂。 “太子殿下今天怎么有闲到微臣家中小坐?吃午饭了吗?”东方朔在刘据的下首坐下。笑眯眯的说道。 “已经吃过了。我今天来东方少傅的府上拜访,主要是……”刘据视线扫过端着茶杯进来的锦衣公子身上,视线有些凝住。这个人好生面善。 “太子殿下?”东方朔顺着刘据的视线望过去,却看见自家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大小子端着茶盏走了进来,当下有些狐疑的开口问道。 “是你!”霍光抢在刘据开口之前出声说道。扬眉看了看眼珠子乱转的锦衣少年,似笑非笑。 “太子殿下认识我家大小子?”东方朔看了一眼霍光,笑着说道。 “去年曾经见过一面!不知道原来是东方少傅的长公子。”刘据接过锦衣少年递过来的茶盏,温声笑道。 “哦,去年?”东方朔闻言,不着痕迹的瞪了一眼锦衣少年,开口说道:“回禀太子殿下,这是微臣的大儿子蒲柳子!” 锦衣少年也就是蒲柳子当下躬身行礼道:“草民东方蒲柳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冠军侯!” “不必多礼!”刘据笑着说道。摆摆手示意东方蒲柳起身。 看到东方蒲柳立即灰溜溜的起身站到东方朔的身后,神色恭谨安分。全然没有初次见面时候的轻狂畅快,刘据和霍光不禁相视一笑。 “咳!冠军侯,不知上次微臣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东方朔视线扫过眉来眼去的刘据和霍光,但笑不语。随即将话题扯到霍去病的身上。 “你居然还有胆纠缠?信不信我砸了你东方朔的大堂?“闻言,霍去病睁开了一直微闭的双眼,目光灼灼的盯着东方朔,神色狠戾的说道。 “……“刘据看着霍去病杀机凛然的样子,有些佩服的看了看东方朔。霍去病的脾气和他的战功在大汉都是赫赫有名的。师傅不愧是不怕命长的修真之人,居然有胆子招惹去病表哥。 “不用这么激动,买卖不成仁义在嘛!冠军侯不妨多多考虑一下。”东方朔不温不火,笑眯眯的说道。 “呼!”霍去病看了一眼刘据,按捺怒火深吸了一口气,眯上眼睛不再说话。 “呃,东方少傅,此次前来,是有件事情拜托东方少傅的。还望东方少傅相帮!”刘据看着火药味越来越浓的气氛,当即开口打断了东方朔的撩拨。 “太子殿下请说。”东方朔了然的看了一眼刘据,淡然笑道。 “是这样的。卫长公主的驸马曹襄卧病在床已有数日。太医院的太医看了都说不好。我曾听闻东方少傅认识一些杏林高手。可否介绍一位?”刘据赶紧说道。 “好啊!碰巧我有一位老友昨日来长安看我。如果太子殿下不嫌弃,就请他去驸马府走一遭吧!”东方朔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淡淡说道。 “那太好了,不知这位高手是谁?我可曾听闻?”刘据听东方朔这么一说,当下忐忑的心安定一半。不由得开口问道。 只见东方朔神情突然有些古怪的看了刘据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个名字虽然今日不显眼,不过相信太子殿下一定听说过。” “哦?”刘据闻言,本是五分的好奇心当下提到了十分。随即开口问道:“愿闻其详!” 东方朔见状,笑眯眯的放下手中的茶盏,吐出一个令刘据惊愕不已的名字。 “什么,怎么会是他?” 第45章 孙思邈 从东方朔口里吐出来的名字居然是孙思邈。 药王孙思邈! 刘据霎时间风中凌乱了。心里暗自计算着。西汉、东汉、三国、魏晋南北朝、隋朝、唐朝…… 这究竟是多少年啊! 而霍去病和霍光俩人面面相觑,看着已经陷入崩溃边缘的刘据,莫名其妙的皱了皱眉。 霍去病没有好气的冲着东方朔说道:“孙思邈是谁?” “一个郎中!医术不错。”东方朔笑眯眯的说道。视线不住游走在霍去病壮硕的身躯上,看得霍去病脊背发凉。 “把你的狗眼挪开,不然我就挖了它!”霍去病咬牙切齿的说道。袖下双拳紧握,生怕克制不住满腔的杀意。 “冠军侯严重了,微臣不过是欣赏欣赏而已。”东方朔看着霍去病的暴怒,从善如流的移开了视线。 “爹,你好禽兽。这位冠军侯的岁数和我差不多大吧!”东方蒲柳紧双唇微颤,用微不可及的声音对着东方朔说道。 “没你的事。一边站好了。你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呢!怎么去年就和太子殿下见面了?”东方朔笑眯眯的端起案几上的茶汤一饮而尽。将茶碗挡在面前,说道。 “我又不知道他是太子!”东方蒲柳不负责任的说道。 “重点不在这,不是让你回去办事吗?怎么去年还在人间界晃荡?”东方朔恨声问道。自己这个儿子也不知道和谁学的,向来是阳奉阴违,两面三刀。 “重要机密,不可泄露。不信你自己回去问祖师爷。”东方蒲柳目不斜视,淡淡说道。 “你以为我不会?”东方朔气闷的说道。 “随你!”东方蒲柳吐出俩个字后,便紧闭双唇,不再说话。 “你——”东方朔狠狠瞪了一眼东方蒲柳,也不再说话。 …… “东方少傅,不知孙思邈其人可在,孤想当面一问!”最终,刘据还是压下心中的惊骇,开口问道。 “孙思邈早上就出去了,说是要去山上采些草药。不过看看时辰,估计也快回转了。太子殿下不必忧心,在微臣家中稍作休息,相信一会儿孙思邈就能回来了。”闻言,东方朔看了一眼刘据,笑眯眯的劝道。 “那好,有劳东方少傅。”刘据闻言,笑着点头应道。只是看向东方朔的眼神依旧有些惊惧。这段经历是他面对卫子夫时都没有说出来的,为什么东方朔却十分了然的样子。是无心之语还是……意有所指? 当下拿起案几上的茶汤饮了一口,入口一片苦涩。 好在等了没有多久,就在刘据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东方朔的寒暄时,大门“嘎吱”一声响了。 一个粗布长衣年约二十多岁的青年背着竹筐走了进来。先是将竹筐中的草药放在院子里的架子上摆放整齐。然后走到井边打了一桶水随意洗漱一番,这才跨进大堂。 抬眼一见屋内众人,粗布青年扬了扬眉,爽朗的开口说道:“东方,今日家里有客人啊?” “是客人,专程来找你的!”东方朔随意将一旁无人用过的茶碗递给孙思邈,如愿的看着孙思邈将口中的茶吐了出来。才笑眯眯的接口说道:“是这位公子的家人久病不起,向我问计,我就想起你来了。你看你什么时候和这位公子走一趟?” 粗布青年闻言翻了翻白眼,抬起胳膊用袖口擦了擦水渍,开口说道:“早说清楚不就完了,我还琢磨在这儿怎么还有认识我的人,吓我一跳。” 东方朔得意的笑了笑,也就不再说话。 “敢问阁下可是孙思邈孙神医?”刘据看着孙思邈,仔细打量道。 他印象中的孙思邈已经是一个白须飘飘,仙风道骨的老人家,看到面前的粗布青年,确实没有什么熟悉感。吊着的一颗心微微放了下来。 孙思邈闻言,连声说道:“不敢,不敢。不过是略懂医术,当不得公子神医之称。” “孙神医不必自谦。东方少傅介绍的人我还是有信心的。只是烦劳神医与我走一遭姐姐家中,为我姐夫看一看病情如何!”刘据温声笑道。不管他是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孙思邈,不过东方少傅如此有信心,想来医术也不差。暂且一试吧! “这个,敢问令姐的夫君有何症状啊?”孙思邈想了想,开口说道。 “这个……”刘据仔细想了一番,有些赧然的开口说道:“不怕神医见笑,我和家姐夫家的联系并不是很密切。只是听家姐说已经看过了很多郎中,都说情况不妙。可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才劳烦东方先生出手相助介绍了神医。” “哎……”孙思邈摆了摆手说道:“千万别叫我神医。不过是略懂医术罢了。比我高明的大有人在,可当不得神医之称。” “那好,孙先生何时有暇,方便与我走一趟家姐家中?”刘据从善如流,笑着说道。 “反正也没什么事,现在就去吧!”孙思邈抬头看了看天,随后说道。对于治病救人,他向来不会耽搁。 “啊?不用这么着急吧!先吃了饭再走吧!”东方朔诧异的说道。 “不用了,治病要紧!公子,我们这就走吧!”孙思邈狐疑的看了一眼东方朔异样的表情和不停眨着的双眼,张口说道。 “这——” “那就太好了!请先生放心。到了家姐府中,一定会备好饭食的。急切之心,还望先生见谅!”刘据当下笑着说道。 “这个好说。只是先等一下,我先下去准备准备!”孙思邈淡然笑道。 “有劳!” 盏茶功夫过后,孙思邈背着一个大大的药箱从后堂走了出来。东方蒲柳见状,连忙上前将孙思邈的药箱接过来,背到自己身上。 一路无话,直到平阳侯府。孙思邈吓得嘴巴张的老大。 “这位公子,我们是不是走错了?”孙思邈磕磕巴巴的说道。 “没有!就是这里!”刘据笑眯眯的说道。 “这里可是平阳侯府!”孙思邈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是啊!我姐姐就是嫁到了平阳侯府。”刘据笑着点头应道。 “那么你姐姐就是卫长公主,你就是……刘据?”孙思邈说道最后,眼睛散发出异样的神采。刘据直觉的察觉到不对。 目光隐晦的打量了一番面无表情的东方朔,又看了看孙思邈身后低头不语的东方蒲柳,刘据有种他们都知道他底细的错觉。 不过眼下也不是追究这件事情的时候,刘据当下对着孙思邈说道:“还请孙先生见谅。家姐正是卫长公主。而近日您要诊治的病人正是平阳侯曹襄。” “原来你真是刘据!”孙思邈根本没有理会刘据的话,猎奇的眼光一直在刘据身上打量着,摇头不语。 “大胆,太子殿下的名讳岂是你等草民直呼的?”霍光适才还在忍耐,只是看着孙思邈一点规矩不懂,当下不满的呵斥道。 “呃?”孙思邈摸了摸鼻子,这才想到这个刘据身份非同寻常。乃是当朝太子,果然不能随意对待。 “无妨!相信孙先生也是无心之失。”刘据笑着替孙思邈开脱道。从小到大除了父皇母后还没有人敢叫他的姓名。所以孙思邈连连开口直呼其名他也有些不适。不过心系姐姐的终身幸福,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就忽略了。 不理会孙思邈的连连告罪。刘据当下对着已经站在门前的门房说道:“进去通传,就说刘据来访!” 得知太子殿下微服来访,平阳侯府里好一阵儿的人仰马翻,最后在大堂摆了香案,由平阳公主带领全家人在大堂跪迎。 “姑姑快起来。据儿不过是静极思动前来拜访,姑姑若是执意如此,据儿以后不好来了。“刘据连忙上前搀扶道。跪着的人一个是他姑姑,一个是他姐姐,虽然他贵为太子,可是也讲伦常。怎么能让长辈跪拜迎接。 只是心下有些好奇的打量这个姑姑。此时平阳公主的丈夫还是夏侯颇,如果没有记错,稍后会在元鼎三年和曹襄一同死去。之后平阳公主就嫁给了自己的舅舅卫青。对于这个既是自己的姑姑,又是自己舅母的平阳公主,刘据还是好奇不已的。 这个时候的平阳公主已经年过四十。不过保养甚好的平阳看上去只有三十左右。端庄娴雅,周身散发的皇族贵气更是吸人眼球,与之相比,年仅十七的卫长公主刘妍倒是失色多多。 平阳公主听着刘据自谦亲切的话,心里也舒服不少。卫子夫是她一手捧上去的,贵为皇后也没有忘了自己的媒人。还将最得宠的卫长公主下嫁于她的儿子。如今贵为太子的刘据也很是敬重她这位姑姑,这样的事实让她心里好受不少。就连连日来被曹襄病重的忧思也冲淡了三俩分。当下笑着开口说道:“太子此言多虑了。礼不可废。太子潜龙之躯微服平阳侯府,是我平阳侯府的福分。姑姑当然也希望太子能多多走动。“最后一句话,也表明了平阳实际是将刘据当做晚辈看待的。 “那就好!姑姑请坐。“刘据闻言,笑着将平阳公主扶到正位做好,随即坐在平阳公主的下首,笑着寒暄。 其他众人也各自找了位置做好。只剩下孙思邈和东方蒲柳这俩个没有官衔的人在大堂中央站着。 “这二位是……“平阳公主视线扫过孙思邈二人,有些疑惑的问道。 “是这样的,姑姑。据儿听闻姐姐说起驸马的病情。说是太医院的太医也束手无策,之前又听东方少傅说起他认识的一位杏林神医,就带着神医到平阳侯府一试,看看是否对驸马的病情有所帮助!”刘据看了一眼孙思邈,笑着对平阳说道:“这位就是孙思邈孙神医。” “哦?”平阳公主闻言,视线投到孙思邈的身上不断打量着。相貌平凡,粗布蓝衫。唯一可取的就是眉宇间的淡然和眼睛中不断闪过的强大自信。发现她的打量也不亢不卑的笑颜对视。这样的人,不是太蠢就是真有本事。 事关儿子的性命,平阳宁愿相信是后者。不过保险起见,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当下笑着对孙思邈说道:“孙神医?平阳孤陋寡闻,确实没有听过先生的大名,不过既然是东方大人介绍过来的,想来也是自有手段。” 言下之意,若是孙思邈没有本事,还是自退的好。免得牵连东方朔。 听出来平阳公主的言下之意,孙思邈不在意的笑了笑。对于这位平阳公主,他倒是真没放在心上。愿意前来,不过是顾忌东方朔的颜面,再加上要卖刘据一个人情。 以天龙之资踏入修真界,不用想也知道刘据今后得到的重视。如果能在刘据没有踏入修真界之前卖他一个人情,想来今后也能得到一个保证。 看到孙思邈但笑不语,丝毫没有将她的威胁放在心上。就连应有的客套话都没有说出来。平阳也是有些尴尬。不过想到自己的儿子曹襄,七分的怒火也减到了三分。再加上刘据等人的劝慰,片刻之后便毫不在意了。 与几人寒暄了几句,就急不可耐的带着孙思邈进了后堂。随之跟着的也就是刘据。剩下的霍去病等人都在大堂等候。而卫长公主刘妍为了接待客人,也留在了大堂。 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刘据等人消失的方向,刘妍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这门亲事她本就不喜欢,既然嫁了进来,也就死心塌地和驸马踏实过日子。没想到不过一年,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刘妍不得不再次嘲笑自己的命苦。视线回转,突然对上了霍去病怔怔的目光。 “去病表哥……”刘妍喃喃的叫道。 “妍……咳!卫长公主!”霍去病下意识的叫道。却突然想起身边的外人,神智立刻清醒过来。 俩人间的气氛霎时间陷入令人尴尬的静默。东方朔悄声打量着神色古怪的一双男女,眼珠子乱转。与东方蒲柳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 貌似……有别情啊! 第46章 先且放下大堂内霍去病和卫长公主刘妍的相看无语。刘据三人在丫鬟的带领下穿过后殿长长的长廊,穿过粼粼的湖水假山和一片含苞待放的牡丹,进了曹襄的卧房。 平阳侯卧房—— 刘据与平阳公主并肩站在内室中央,看着孙思邈为榻上昏迷的人诊脉,相对无言。 过了大约有半柱香的时间,孙思邈将搭在曹襄手腕上的手收回来。起身走到刘据面前,悄声说道:“不如我们出去再说吧!” 刘据看着孙思邈眉头紧皱的样子,心下一沉。当下对平阳公主点了点头,三人相继从内室中走出来。 “今日天气不错,若是回去大堂就太过憋闷了。不如在后花园的凉亭中摆些茶点,既清净又风雅,太子不知意下如何?”平阳公主看了一眼孙思邈,开口说道。 如此明显的推托之词,不仅刘据听出来了,就连孙思邈也听出个大概。想来平阳公主也是有些乱了方寸。 刘据心如明镜。毕竟这事关系到平阳公主的家人,也不好传的风风雨雨的让所有人知道。当下顺水推舟的说道:“我也觉得不错,那就劳烦姑姑了。” “不麻烦,不麻烦!”平阳公主闻言笑道。随即低声吩咐随身侍婢下去准备糕点茶水。 等刘据几人走到后花园的赏月亭时,里面已经布置好了。刘据满意的赞叹着平阳侯府下人的办事速度,然后和平阳公主迁让一番,坐在了平阳公主的下首。而孙思邈由于刘据的关系,在跪坐在了案几旁。 “孙神医,不知小儿病情如何?”平阳公主毕竟身为人母,寒暄几句是必要的社交礼仪。可是事关儿子性命,也顾不得许多,刚一坐下,就迫不及待的问出声来。 孙思邈闻言,沉吟了一下,将视线投到刘据的身上。 事关自己大姐的终身幸福,刘据也有心了解。当下对着孙思邈说道:“驸马情况到底如何,还请孙神医直言!” “这个……” 看着孙思邈迟疑的样子,刘据狐疑的和平阳公主对视一番,俩人心中不约而同浮起了同样的想法。只是依旧有些不可置信。平阳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当下笑道:“孙神医不妨直说,平阳保证,这话出您口,入我耳。绝不会让第四个人知道。” 听到了平阳公主的保证,孙思邈放下一口气。他如今的身份乃是一介布衣,能不参与到皇族贵胄的家中阴私当中,那是最好的了。当下也不再墨迹,沉声说道:“回禀太子殿下,平阳公主,平阳侯虽然身体孱弱,久病在床。但是情况并不是很严重。真正起到致命威胁的,是平阳侯体内的毒!如果残毒不清除的话,恐怕不过五年,平阳侯必死无疑!” 虽然已经有些猜测,不过亲耳听到孙思邈说出来,刘据和平阳公主还是不能接受。尤其是平阳,曹襄可是她和曹寿唯一的儿子,现如今落到这种境地,要她百年之后如何与曹寿交代? 修长的指甲深深陷入肉中,平阳公主胸前起伏不停。约有半盏茶的时间才算稳定下来。当下对着孙思邈笑着说道:“不知孙神医可看得出来,这毒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大约应经有五年多,不到六年!”孙思邈想了想,很是肯定的说道。 那也就是她嫁给夏侯颇之后不久中的毒?这个认知让平阳公主心如刀割。只是面上依旧平静如水。手指不断绞着手上的丝帕,平阳公主开口问道—— “敢问孙神医,小儿所中之毒,可否医治?” “可以!小人会给曹驸马开一剂药方,公主只要照方抓药给驸马服用就可以了。每日三次,不出半年,驸马一定安然痊愈!”孙思邈淡然笑道。眉宇间浮起强大的自信。 “那就有劳孙神医了。”平阳公主闻言,起身欠了欠身子,谢道。 “不敢当,不敢当!”孙思邈立即起身避开,他虽然不在意平阳公主的身份。但是平阳毕竟是皇亲,给他一个布衣欠身行礼,还是不妥当的。不过想到平阳公主的礼下于人,心下却舒服了很多。在大堂之内受到质问的愤愤不平全然消退。 刘据看着俩人间的互动,不由得淡然微笑。不愧是屹立多年不倒的平阳公主,区区一个欠身,就收拢了孙思邈的心。不过曹襄能安然无恙,也是他的希望。所以看着平阳的表演,他也没有多事。 “既然如此,就拜托孙神医了。小儿的性命就交到孙神医的手上了。”平阳公主笑着说道。 “没有问题。草民一定还公主一个健康的驸马!”孙思邈也笑着回道。 “事情能弄清楚是最好不过了。孙神医医术高明,想来对于驸马的病一定是药到病除。在此刘据先行谢过。时候不早,据儿就先行回宫了!”刘据看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立即出声说道。 “这、怎么这么急迫?吃了饭再走不迟啊!姑姑吩咐厨房,做的都是据儿爱吃的东西!”平阳公主挽留道。 “还是不了。早上出宫之时没有和父皇打招呼,想来这时候父皇也快下朝了。还是赶在父皇询问之前回宫的好!”刘据淡淡说道。之所以要回避,是因为下朝之后夏侯颇也会回府。出了这样的事情,想必平阳公主要采取一些措施。这种时候,他若是在的话不方便。 “那也好!不过下次来姑姑的府上可要和陛下打声招呼,怎么也要尽兴而归才是。”平阳公主看出刘据去意已决。想着自己确实也有些事情要做,当下也不再挽留。只是相约下一次相见。 “好!”刘据满口答应着。这位平阳公主自始至终都是和他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而这种情谊也是需要维护的。所以对于平阳公主的邀请,刘据并没有推脱。只要平阳公主说得动刘彻,他也乐得出宫游玩一番。 得到了刘据的承诺,平阳公主十分欣慰。当下笑意盈盈的将众人送出了平阳侯府。 看的孙思邈不住感叹。 这些个皇亲贵族,只怕是大祸临头了,面上也要平静无波的啊! “孙神医,本来是想请神医在平阳侯府吃顿便饭,不过如今看来,只能食言了。”刘据看着神色淡然的孙思邈,有些歉意的说道。“不如我请几位去酒肆吃一顿吧!” “好——” “不用!”孙思邈打断东方书的话,一脸神秘的对着刘据说道:“来平阳侯府一趟,草民已经所获颇丰了。” 说着,将药箱打开,露出里面一片赤金! “这……”刘据有些愕然。想必是平阳公主给孙思邈的诊金吧!只是孙思邈什么时候收下的,他却全然不知情。 “草民看太子殿下似乎也有事情要办。就不用理会我们了。”孙思邈对着刘据摆了摆手。“日后有机会还请太子殿下请一顿大餐才好。” “那好!”刘据闻言,笑着应道。旋即看了一眼自从出了平阳侯府就一声不吭的霍去病。疑惑的问道:“去病表哥,你怎么了?” “心中抑郁了!”霍光面无表情突然说道。 “什么?”刘据有些没听清霍光的话,下意识问道。 “没什么!你先回宫吧!有机会再说!”霍光看着刘据好奇不已的样子,笑着说道。 “……” 告别了一直诡笑不已的东方父子,和神情有些低落的霍去病,刘据急匆匆的赶回了建章宫。果然,没过多久,刘彻也大步流星的进了大殿。 “儿臣刘据拜见父皇!“刘据起身迎道。还没等身子弯下去,就被迎上来的刘彻扶住了。 “免礼!”刘彻兴致盎然的看着刘据,扬声说道:“据儿,你知道吗?你制定的歼灭匈奴之策已经开始实行了!” “是吗?”闻言,刘据情不自禁的扬起一抹笑意。只要是男人,就梦想着建功立业,保家卫国。他自然也不例外。 “恩!教授课业的儒生和案牍已经在军队的护送下去了漠北。相信一个月之后也就到了。”刘彻拉着刘据坐在一旁的案几上,随口说道。 “这么快?”刘据心下一惊。“那教书所用的竹简是怎么运输过去的?” “已经用车拉过去了!”刘彻将案几上摆放的茶汤一饮而尽。 “父皇,那茶汤是凉的!”刘据看了一眼,皱眉说道。 “没事!”刘彻随意摆了摆手,说道。目光扫过刘据的脸,想了想,还是没有追问他出宫做什么。 “将竹简放入牛车内拉倒漠北,路途太过遥远。想来破费不少!”刘据丝毫没有注意到刘彻迟疑的视线,有些闷闷的说道。 本来想在父皇的寿辰上将纸张献给父皇。订购成册以作儒生教授匈奴课业的工具。现在看来还是晚了一步。 “据儿,马上就是父皇的寿辰了。你给父皇的礼物是什么?”刘彻也突然想到了锦衣卫的探查,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 “哪有人没到寿辰就问礼物的?”刘据皱着眉说道。“父皇到时候就知道了!” “好吧!”刘彻有些惋惜的说道。“据儿也大了,有没有大臣家相熟的子弟,朕也好给据儿的太子宫填充些人才!” 刘据闻言,心下一惊。看着刘彻面沉如水的面庞,第一个反应就是博望苑。只是上辈子是成年之后才建成的博望苑,如今他不过十二岁。 难道是得知他最近常常出入皇宫,已经对他起了疑心,所以出言试探?不过他才十二岁!想了想,刘据百思不得其解的摇了摇头。 “怎么,没想到!”刘彻看着刘据摇头不语的样子,笑着问道。 “呃,是!”没想到刘彻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不过刘据还是顺水推舟的应了下来。 “确实也是父皇考虑不周,毕竟据儿才十二岁……”刘彻说着,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刘据,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当下俩人随意聊了一些朝堂上的琐事,又在任平的服侍下吃过了午饭。未时刚过,刘彻便匆匆离开了。 看着刘彻的背影渐渐远去。刘据凝眉深锁,贝齿下意识的咬住了下唇。 刘彻这一番做作,目的究竟是什么? “太子殿下……”任平凑上前来,小心翼翼的叫道。 “什么事?”刘据回过神来,看着身前躬身的任平,随口问道。 “闳殿下求见!” 刘闳,他来做什么? 刘据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的汤碗,开口说道:“让他进来!” “诺!“ 第47章 刘闳在任平的带领下步履匆匆进了内殿,看到安坐在案几后面的刘据,突然出声哭诉道:“太子哥哥,快救救我的母亲吧!” 刘据闻言心下一惊,当下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太子哥哥,你求求皇后娘娘,让她把我的母妃从永巷放出来吧!”刘闳扑到刘据的怀里,带着哭腔说道。 “这……”刘据闻言,心下有些为难。王夫人为什么会被贬为良人,刘据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是母后对于自己的回护。况且良人和宫女居于永巷的规矩,也是祖宗定下来的。怎么能因为刘闳的一番哭诉就破了规矩? 可是刘闳的请求也不能置之不理,要不然被有心之人传出一个“无视手足之情”的骂名,可就不妥当了。当下有些狐疑的问道:“闳儿,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难道你听闻什么消息了吗?” 王夫人被贬为良人之后,也从北宫搬了出来。和其他的良人都住在永巷。而刘闳由于母后的参言已经被养到了未央宫。按理来说刘闳是应该没有机会和王良人见面的。除非有人故意挑拨。 想到这里,刘据修长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柔声对着刘闳问道:“谁在你面前说什么了?王良人在永巷住的好好的,缘何要你央我去救?” “我是听以前在北宫时候的嬷嬷说的。她说母亲病了,要是再不治疗就快死了。”刘闳哭泣的说道。“太子哥哥,你快帮帮我吧!我不想失去母亲!” 北宫的老人? 刘据心中冷笑。一个宫内失宠失势的嬷嬷,居然越过皇后轻松见到了养在未央宫内殿的年幼皇子。要说其中没人捣鬼,他死也不信。 “若是病了的话,自然要宣太医才是。难道这位嬷嬷没有去太医院宣太医吗?” “嬷嬷去了,不过他说太医院的太医都磨磨蹭蹭的,而且一些药材也给不充足。”刘闳红着眼圈说道。 闻言,刘据心下一沉。别说王夫人被贬为良人,就算她被贬为粗使宫女,只要刘闳能平安长大,那王良人也会母凭子贵,升为太后。宫里的人虽然捧高踩低,但是能安然活到现在,也都是有眼力见儿的,怎么会鲁钝到在吃穿用度上面为难王良人?难道真是有人从中作梗? “太子哥哥,我知道你最好了。你去和太医院的太医们说说,让他们给母妃治病好不好?”刘闳揪着刘据的衣摆,哀求道。 “那你为什么不和孤的母后说呢?她是六宫之主,这件事情理应归她管理才是!”刘据将年幼的刘闳吃力的抱在身上,轻声问道。 “我是要找皇后娘娘,可是嬷嬷说不能和皇后娘娘说,要我先来找太子哥哥。然后让太子哥哥去找皇后。”刘闳顺势搂住了刘据纤细的腰身,奶声奶气的说道。“太子哥哥,你帮帮我好不好?” “……” “——帮你什么?”刘据刚想说话,却突然被门口的声音打断了。循声望去,却是闻声回转的刘彻。 “儿臣刘据拜见父皇!” “儿臣刘闳拜见父皇!” 刘据二人慌忙起身跪拜迎道。刘彻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俩人起身。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刘闳问道:“刘闳,你要太子帮你做什么?” 由于刘闳幼时就很少和刘彻亲近。唯有的几次交流都是刘彻考校功课。而刘闳又常常因为功课不好而被责骂。因此见了刘彻面沉如水的严肃模样,犹如耗子见了猫一般,噤若寒蝉。当场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刘彻见了刘闳的窝囊样子,全然没有皇族子弟的气度。心下更是不悦。眉头皱的越来越紧,脸色越来越沉。而刘闳也就越来越紧张。 感觉到大殿的气氛越来越凝滞,刘据不禁摇了摇头。刘彻皇帝做的很称职。不过这丈夫和父亲的角色,没有一个扮演好的。当下有些无奈的说道:“回禀父皇,闳儿听闻北宫的嬷嬷说王良人的身体不是很好。因此有些担心。所以希望据儿能帮帮忙!” 因为不知道刘彻的态度如何,他也没办法多说。因此含含糊糊的将事情大概交代一番。可是依旧将刘彻惹怒了。 “找你?生病了自然要找太医,找你又有什么用?你能治病吗?还有那个嬷嬷,撺掇刘闳找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非分之想,又怕刘闳不够分量?”刘彻冷然说道。面无表情的模样,吓得刘闳下意识躲到了刘据身后。 感觉到身后刘闳的颤抖,刘据情不自禁的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说道:“皇宫里向来是捧高踩低,可能是王夫人贬为良人之后使唤不动一些阿谀奉承的小人。再加上生病之后人会脆弱,自然会想念儿子。那位嬷嬷情急护主,举止失当,也是情有可原。” 一番话说的刘彻心里暗笑不已。看来自己这个小白兔似的儿子,也并非什么事情都不懂啊! 这一番话既说出了王良人现有的尴尬境况,又说出了王良人不能安分守己,可能受人挑拨的事实。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偏偏又叫别人挑不出毛病。看似公平公正,中庸的手段已经略有小成。 儿子有了长进,这个事实让刘彻比较欣喜。只是这种长进居然用到了宫内妇人的身上。这就让刘彻稍有不满了。毕竟刘据乃是当朝太子,国之储君。有能力自然要向着朝政使去。后宫的事情,还是交给卫子夫的好。 当下打发刘闳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要勇于承担。既然是你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你就自己去和皇后说。这才是我大汉皇族的气度。总是指望别人算什么?好了,你退下吧!” “诺!” 看着刘闳唯唯诺诺的样子,刘彻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当下摆摆手示意刘闳退下。 直到刘闳的身影完全退出了大殿,刘据才些微不满的说道:“父皇,您对闳儿太过苛责了。他毕竟才十一岁。” “你也才十二岁!”刘彻将刘据面前的茶汤一饮而尽,毫不在意的说道。 闻言,刘据无奈的皱了皱眉。这话让他没法再接下去。说深了还以为是自己炫耀自己。当即住口不言。只是看着刘彻的举动,有些尴尬的转移了视线—— 那个汤碗,是他刚刚用过的。 刘彻视线扫过肤色微红的脖颈,不动声色的弯了弯嘴角,视线幽深。 这边沉默的刘据突然想起什么事情,当下开口对着刘彻问道:“父皇,你不是去书房批阅奏折了吗?怎么……” 又回来了。 只是最后的话不太好说出口。不过狐疑的视线依旧投递给一旁跪坐的刘彻。 “唔!”刘彻应了一声,却没有说话。而刘据看着刘彻明显不配合的模样,也不再追问。 看着刘据低头不语的模样,刘彻有些复杂的盯着面前的小人儿。最近一段时间刘据和东方朔的来往太过于密切,这个举动让刘彻略微有些不安。想到了东方朔的特殊身份,刘彻隐隐觉得如果再放任刘据和东方朔接触,就会有一些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只是想到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刘彻又不愿意强硬逼迫刘据远离东方朔。 毕竟刘据如今已经隐隐表露了对于自己强硬手段的不满。 想到这里,刘彻下意识的握住了刘据隐藏在衣袖中的手。入手一片柔腻细滑。一双手掌下意识的在柔弱无骨的手心上揉搓了俩下。突然间隐含挑逗的举动让刘据惊愕的抬了抬头。 看着刘彻目光幽深的眼眸,刘据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对于刘彻的心思,他隐隐约约的有些察觉。 已经经历了千载轮回的太子殿下,自然不是情事方面的白痴。连儿子都有了的戾太子殿下,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十二岁孩童。所以刘彻有些时候几近猥琐的淫语和露骨的动作自然瞒不了经历过这些东西的刘据。只是——那个人居然是自己的父皇! 看着刘据眼神中透露出的屈辱和羞愤,刘彻有些着了魔一般。身子渐渐倾向于一旁跪坐的刘据,高大的身影将刘据纤细的身子缓缓笼在怀中。一双粗壮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经独占似的环过刘据纤细的腰身。视线渐渐滑落,在刘据浅色的唇瓣上凝住不动。脸不由自主的压了下来。 “父皇——” 就在刘彻将要接触到浅色唇瓣的一刹那,唇瓣轻起,清晰的吐出一个让刘彻瞬间清醒的词语。过于亲密的距离,让刘彻看到唇瓣张张合合之时隐约露出的贝齿。 刘据呼出的气息迎面扑来,营造出暧昧的气氛。视线与刘据过分清醒的眼眸相交。 镇定,清冷,澄澈,没有一丝慌张与不安。好像之前的羞愤与不干都是泡沫般的幻影。刘彻下意识的怔住,却突然间兴致盎然。 这个儿子,果然……与众不同。 不过既然这个小人儿硬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他也乐得配合。当下粗糙的手掌托住小人儿巴掌大的脸,手指在唇角处暧昧的摩擦。身子稍稍后仰,让俩人间空出稍微安全的距离。刘彻目光幽深的盯着刘据容色清冷的面容,轻声笑道:“你的唇角,有茶渍!” 眼波流转,视线渐渐下滑,落在拖着他下巴的古铜色的手腕上。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形成一圈扇形的阴影。在日光的照耀下轻轻颤动,透漏出主人心下的不安。刘据缓缓握住衣袖下被刘彻松开的手,轻声说道:“谢父皇!” 第48章 汉武帝刘彻执政时期,几乎是年轻人施展抱负的舞台。而其中佼佼者,便是“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霍去病。 他的光芒,是任何人都没有办法遮掩的。 此时,这个勇冠三军的冠军侯就跪坐在自己身边。 刘据神情有些郁郁的看了一眼霍去病,将面前酒樽中的佳酿一饮而尽。因为身体还不适应烈酒的味道。烈酒入喉时引起真真咳嗽。 “你今天是怎么了?”霍去病扬眉问道。 “没事!”刘据看了一眼霍去病,无精打采的说道。他总不能说他被自己的父皇轻薄了吧! “没事你一大早儿的就过来!”霍去病倾身向前,将刘据案几面前的酒具撤走。转身劝道:“这可都是陈年佳酿,你可别给我糟蹋了。” 刘据闻言,毫无形象的翻了翻白眼,说道:“难道我还不值你那几杯酒的价钱。” “你是堂堂太子,国之储君。难道谁还能给你气受?”霍去病皱眉看着刘据神情抑郁的样子,狐疑问道。 “你是勇冠三军的冠军侯,年少成名的大汉名将。你就能万事如意了?”刘据将一双胳膊搭在面前的案几上,头埋在双臂中,闷闷说道。 “……”霍去病看着面前的刘据,突然失声。面前浮起一张和刘据七分相似却更加娇媚的面容。 “喂!去病表哥,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大姐?”刘据抬眼看了看沉默不语的霍去病,突然出声问道。 “你怎么这么问?”霍去病目光直直的盯着刘据,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本来长安就有传言的!”刘据满不在乎的说道:“只不过之前我都认为是谣传。如今看来,也有几分真实的。” “那又如何?她已经嫁为人妇了。”霍去病有些低落的说道。看了看自己那双刚劲有力的手,第一次发觉它是如此的无力。连自己想要的幸福都抓不住。 “……”刘据看着霍去病突然黯淡下来的眼神,心下一紧。又是一个求而不得的人。只是大姐已经嫁给了曹襄,如今一双夫妻也算得上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孙思邈再医治好了曹驸马身上的毒,俩人也能白头偕老。如此以来,霍去病的牵挂注定没有着落。当下转移话题似的说道:“今日过来,怎么没见到霍光呢?” “出去和相熟的朋友出游了吧!”霍去病漫不经心的说道。思绪依旧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 “……表哥,求你一件事!”刘据突然直起身,神色凝重的说道。 “怎么了,这么正式?如果是我能办到的,我一定答应。”霍去病有些愕然的说道。 “你下次出征的时候,可不可以带上我?”刘据看着霍去病,小心翼翼地问道。 “……”闻言,霍去病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刘据,开口说道:“这个我做不了主,你乃是国之储君。若是出征在外出了意外,这个责任谁也担待不起。到时候你要我和陛下怎么解释?” “……父皇那边我会劝说他的。只是你先答应我好不好?”刘据祈求的说道。“你也说我是太子嘛!父皇也能御驾亲征,我身为太子,也可以的。” “这个……”霍去病为难的皱了皱眉。“你让我考虑一下。” “好吧!”刘据看着霍去病,妥协的说道。 “不对!端端的,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情?”霍去病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开口说道:“前一阵你不是还让我俩年内不要出征吗?怎么几天的功夫,就全变了?” “……”刘据看着霍去病疑惑的双眼,哑然无语。难道说他只不过是想逃离刘彻的……吗? “你不是最讨厌战争的吗?”霍去病起身,皱眉说道。 “此一时,彼一时。”刘据复杂的说道。 按照刘彻的心性,只要他动了心思,整个长安都是不安全的。如果他能随着大军北上,刘彻不可能随时将他召唤回来吧? 想到这里,刘据苦笑! 这叫什么事?重活一世,太子之位没有牢固,如今居然要为自己的贞操担心。 霍去病看着面前神色惫懒的刘据,握紧了手中的酒盏。 “太子殿下?”霍光刚进了大门,就听管家说太子殿下来了。进了大堂果然看到刘据的身影。当下兴匆匆的叫道。一时间忽略了大堂内有些诡异的气氛。 “霍光?”刘据闻声望去,正是从外面刚回来的霍光。风尘仆仆,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太子殿下,大哥!”霍光看了看自己有些风尘的衣衫,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先去换了衣服。” 刘据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霍光步履匆匆的进了内堂。当下有些无语的摇头暗笑。转过头来刚要对着霍去病打趣,又被人打断了—— “去病兄弟,你在吗?” 管家领着人进来。却是一个年月二十六七岁左右的壮汉,一身青色武服。看到坐在大堂上首的刘据,当下有些愕然。立即跪拜应道:“微臣李敢拜见太子殿下!” 李敢?李广的儿子?那个曾经用箭射杀卫青舅舅的关内侯? 刘据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当即摆手说道:“起身吧!孤也是微服到大司马家。既然不在宫中,那就不必多礼。” “诺!”李敢闻言,还是躬身谢道。然后从地上站起来,神色拘谨的站到一边。 看到这种情况,刘据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霍去病。用眼神示意霍去病寒暄一番。 霍去病当下说道:“李将军请坐。不知李将军今日怎么会突然造访?可是有事情找大司马?” “不是!是我们几个相熟的人闲来无事准备去郊外踏青。正好知道冠军侯也在家中。所以特来邀请。”李敢憨声说道。自从李广封侯一事承了刘据的情。李卫俩家的关系也不像以前那么剑拔弩张。刘据一道沙盘救了李广一命,李广也投桃报李交好于卫青。所以目前俩家还是其乐融融的。 只是……踏青? 刘据闻言,神色隐晦的看了一眼霍去病,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一群男人去踏青? 当下对着李敢闻声笑道:“不知都有谁家公子?” 李敢看了一眼刘据,有些拘谨的说道:“除了我之外,还有还有韩当国,上官桀,金日磾……” 都是军事较强的人。 刘据闻言,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霍去病,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不过看着李敢眼巴巴的样子,霍去病扫了一眼有些犹豫的刘据,还是应了。 “那太子殿下……”听见霍去病的应承,李敢松了一口气,又看了看上首跪坐的刘据。 “这……”霍去病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太子殿下如果无事的话,不妨也一同行走一趟?” “好!”刘据干脆的应声说道。只要不让他回建章宫,怎么都行,当下几人等着换衣出来的霍光一起走出去。 看着几人相继离去的背影,门房之内,总管大人露出一道诡异的笑容…… 建章宫—— 刘彻神情复杂的盯着面前的张汤。 “你是说,太子想要从军?” “是!”张汤低头应道。 “罢了,你先下去吧!”刘彻突然觉得有些烦闷,当下摆了摆手将张汤打发出去。 看着张汤颤颤惊惊的背影退出了大殿。刘彻将手伏在龙椅的扶手上下意识的敲打着。 看来,还是逼得紧了。 第49章 六月末的天,日光晴好,瘦柳青青。虽然天气闷热的没有半丝风。但是依然挡不住四处流动的人群。 长安城中宽阔的街道上,满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人头攒动,车水马龙。无论是打马溜圈儿的权贵子弟,还是挑着货担的贩夫走卒。人来人往的,没有意思空隙。 靠近城门处的一处酒楼里,装饰华贵的厢房内,三个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人正百无聊赖的等着。靠近窗口处的少年目光直直的看向比肩继踵的人群,想的入神。 包间内一个看起来十分英武干练的少年有些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开口说道:“怎么还没来啊?该不会是这位冠军侯架子太大了,李敢那家伙没请动吧!” 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少年也嗤笑着接口说道:“我看也是!人家冠军侯是什么人?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大英雄,千里奔袭的智将,哪有闲功夫搭理我们这帮游手好闲的!”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酸啊!”先前那个英武的少年听了皱眉说道。“人家那功劳都是自己用命挣回来的。不过那也是陛下给的机会。若是有一天我们有这个机会,也未必不如他!” “我也没说什么啊……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不就是担心他瞧不起我们嘛!”少年听了,神情有些讪讪的说道。只是眉宇之间还是有几分不自然。随即转移话题似的说道:“怎么还不来呢!这都快正午了……” 趴在窗户旁边的少年回头看了一眼俩人,解围似的说道:“应该快了……过来了!”少年说着,手臂一指楼下熙攘的人群。 顺着少年指引的方向看去,正是闲庭信步走来的李敢四人。李敢略微在前方便给众人引路,后面跟着的是漫不经心的霍去病和刘据二人,而霍光一直沉默不语,下意识将刘据护在内侧。 “李敢,这面!”少年身子探出大半,对着李敢叫道。 李敢闻言,抬头憨厚的一笑。然后对着刘据说道:“太……公子,马上就到了。” “恩!”刘据随意扫了一眼楼上的人,出声应道。 几人稍微加快了脚步进入酒楼,径直走进三位少年所在的雅间。那趴在窗户上的少年率先打招呼说道:“你们可是晚了啊!等会儿可要罚酒三杯——” 视线扫过刘据的脸,当下变了脸色,惊慌失措的叫道:“太子殿下?” 其余二人脸色也变了变,当下就要施大礼跪拜。被刘据及时挡住了:“李敢到大司马府找表哥的时候我也在,闲来无事也跟着过来了。不速之客,几位不要见怪。““不敢,不敢!太子殿下能过来,是我们的福气。平常人想请还请不到呢!”上官桀定了定心神,开口笑道。这倒是实话,刘彻近年来对刘据的荣宠是有目可睹的。但凡有些心思的,都想交好这位性情仁厚,深得圣宠的太子殿下。只可惜刘据久居深宫,外臣没有什么机会罢了。 “出门在外,就不要称呼我太子殿下了。”刘据对着三人笑道。 “这……”闻言,上官桀看了看身边几人,沉吟不语。 “是啊!公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大家就别扫了公子的性质。再说大庭广众,人多耳杂的,也不好惹出麻烦来。”李敢看着几人的表情,笑着说道。当下上官桀也顺着李敢的说法称呼了公子。 几人相互见过,推让一番,相继坐下。 上官桀拍了拍手,早在外等待的店小二立刻上前,笑着问道:“即位客官点些什么?” 上官桀漫不经心的说道:“把你们楼里的招牌菜都给我上来。再上两坛二十年的陈酒。快点上!” “好嘞!客官您稍等!”店小二报了一遍菜名,确认无误后。立即退下。 不多时,上官桀点的菜肴陆陆续续呈上来。 在宫里早就吃惯了山珍海味,美食佳肴。刘据对于民间的小吃到有几分好奇,再加上掌勺的师傅手艺不错。刘据倒是破天荒的多加了几口菜。 上官桀几人刚开始还有些拘谨,不过毕竟也都是权贵子弟,少年才俊。几番杯盏推接之下也都熟悉了。几人对于霍去病的千里奔袭分外感兴趣。上官桀一直追着霍去病问东问西,兴高采烈的劲头可比后世的追星族。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刘据的错觉,上官桀的目光美美对上霍光的时候,眼神便幽深几分。神色也不觉得冷厉不少。 想到俩人之后的纠葛,刘据不由得暗自狐疑。难道有人真的是天生就看不对眼? 注意到刘据投注到身上的视线,霍光迎着刘据的视线微微一笑。用未用过的筷箸夹了一口面前的菜,送到刘据的碗里:“上好的蹄筋儿,味道不错。” 刘据愣了愣神,下意识的将碗里的蹄筋儿送入口中。口感劲道,确实不错。 上官桀注意到俩人的互动,幽深的眼眸更是暗了暗。 韩当国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此时他已经喝了一整坛的陈酒,有些上头了。恍恍惚惚的看着对面坐着的霍去病,扬声说道:“霍去病,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就是你。干——” 霍去病将装满酒的碗碰了碰韩当国的空碗,也不说话,抬头一饮而尽。俩人当即你来我往,拼起了酒。 金日磾看着喝酒喝得热火朝天的俩人,心底有些不舒服。面上却是不显。视线一转,对着静静吃菜的刘据说道:“公子向来少在市集走动。一些绝妙的去处想必也是不知的。如果不着急回家的话,小人今日可带着公子在长安城内玩儿个尽兴!” 看着金日磾笑的过分谄媚的面容,刘据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由于性格方面的原因,再加上前世的经历,他向来不喜欢功利性过强的人。尤其是面前的今日 ,如此明显的媚上举动,让刘据不由得看轻了几分。不过他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心里怎么想的,面上却是不显。当下淡然笑道:“好,如果真有这个机会的话。” 刘据本身长得就肖似卫子夫,容颜说不上多让人惊艳,但也是清秀隽雅到极致的人,多年的皇气熏陶,自然比别人多几分尊贵。奇特的经历和年余的修炼让刘据身上糅合了不少飘然气质,此时淡雅一笑,说不出的清隽。当下便叫金日恍惚了一下。心底暗道这个太子殿下长得可比窑子里的粉头好看多了。最主要的是身份特殊。又凝神看了看刘据隽秀的面容,心下多了几分算计。看向刘据的眼光也不那么谄媚了。言语之间多词不达意,轻浮草率。更是让刘据心生不快。 霍光的眼神一直就没离开过刘据的身上。刚才金日磾的异常,刘据没有发现,他倒是从头到尾看个透彻。视线在畏头畏尾的金日身上逡巡了一圈儿,霍光低头吃了一口菜。小心藏起唇边的一丝不屑冷厉。 等到几人吃晚饭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晚了。看着有些阴暗的天空,刘据这才恍然这顿饭居然吃了好几个时辰。当下心里有些急切的想要回宫,却被今日拦了下来。 “公子,时候尚早。不如我们转个地方再吃吃酒吧!” 刘据神色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金日磾,开口说道:“不是刚吃过吗?” “公子,下面这酒可不是寻常的呢!到时你就知道了!”金日磾看着刘据露出一道极其诡异的笑容,意有所指的说道。 金日的举动和所说的话几乎明白的表露了他的意思。几人听得面面相觑,不相信金日居然真的敢这么做。第一次面见太子居然要带着他去……吃酒。这是何其的胆量啊! 刘据心中骤然升起一阵腻歪。强自忍住轰然涌起的怒火,神色冷厉的说道:“不必!” “公子……”金日不死心的想要规劝,却被一道尖声细语的嗓音打断了。 “公子,时候不早了。主人让小的接您回去。”一身青衣的郭舍人悄然出现在既然面前。神色恭谨的对着刘据说道。 “好!这就回去吧!”刘据回头想霍去病几人道了别。也不理会金日 ,淡然离去。 郭舍人随后跟上。只是转身之前平淡无奇的看了一眼静立一旁的金日磾。 霍去病几人也好笑的看了一眼金日磾,各自道别。顷刻间人群散去,只留下金日磾一人站在原地,看着刘据消失的方向,惋惜不已。 建章宫—— 刘据越过低头不语的宫娥,越过寂静空旷的大殿,越过长长的走廊,在郭舍人的指引下步入了汉武帝的书房。 在刘据踏入书房的瞬间,身后传来“嘎吱”的关门声。空空荡荡,刘据这才注意到,整个书房内只有沉静的坐在案几后面的刘彻,还有刚刚步入房门的自己。除此之外,一个侍候的宫俾都没有。 心情随着周围沉静的气氛渐渐变得压抑,刘据调整好心态,对着案几之后的刘彻跪拜应道:“儿臣刘据见过父皇!” “……” 半晌,悄无声息的寂静让刘据微微压低了身子,感觉到刘彻投注在自己身上的逼人视线。刘据沉默半晌,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淡淡的脚步声从案几的方向传来,一步一步,直入人心。片刻之后,就走到了刘据跟前。 刘据下意识的据了据身子。 “听说你要逛妓院?”刘彻一道问话打破了建章宫的寂静。 第50章 “听说你要逛妓院?” 汉武帝一句话惊得刘据顾不得礼仪抬头看他。视线透过密密的珠帘直直盯向刘彻遮掩在其后的脸。由于逆光的原因,影影绰绰只能大概看出个轮廓。可是刘据依然能感觉到刘彻不满的盯着自己。 不满?刘据心下有些好笑。刘彻有什么原因不满?恐怕他们在雅间里面聊了什么,当天晚上刘彻就能知道个透彻。 哦,不——不用到晚上,只要刘彻想要知道,不过是顷刻间的事情。刘据小心翼翼地撤回自己的视线,恭谨的盯着地面。眼中的怨怼却无法全部消除。刘彻对他的做法,与对错无关。只是帝王心术。刘据心如明镜,也心怀芥蒂。 明镜的是刘彻的监视对他这种安然本分没有私心的态度来说无疑是最好的传递手段,怨怼的是刘彻明知故问将会给他带来的麻烦—— 比如御史的上书指责。 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疑。 刘彻面无表情的看着刘据恭谨的跪在身前。神情不由得恍惚。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种不论做了什么都有一层隔阂的感觉;这种明知不对却无法从他身上转移视线的矛盾;这种明明想要撇开却越纠缠越紧迫的无力;这种不顾一切想要将人拘在怀里却顾忌世俗反应的无奈…… 刘彻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犹犹豫豫反复不定优柔寡断的人。可事到临头才发现,原来不是自己没有这种情绪,而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能让自己有这种情绪的人。 如今这个人出现了,刘彻反而失措。 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热切盼望,骨肉至亲的儿子。是大汉的太子,国之储君。 夕阳的余晖穿过红木雕花的窗棱倾洒在刘据的身上,脸上。给刘据渡上一层柔光。刘据姣好的面容在余晖的映照下更显美好出尘。刘彻一时间有些呆滞。 他缓缓弯下身子,用食指和中指托起刘据的尖尖的下巴。雌雄莫辩的容颜因为这样的轻浮举动浮上了一丝屈辱。浓密的睫毛下垂,形成小小的扇形阴影。将眼神中的屈辱不干遮挡住。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据儿……”刘彻轻如低喃般的说道:“我该怎么办?” 明亮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水雾,刘据深呼吸了几次,压下心中满溢的怒火与羞愧。贝齿狠狠的咬着下唇,一丝朱红的血迹漫延开来。 刘彻着魔似的将唇缓缓贴上那一丝血迹。舌尖缓缓勾勒着弧度完美的唇线。淡色的唇瓣柔软滑嫩,触觉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美好。刘彻缓缓加深亲吻的力度,不断的允吸啃咬着。舌尖探进柔软的唇瓣抵上紧闭的贝齿,颗颗细数着。感受着面前这人的青涩与甘甜。一种满足的感觉油然而生。 舌尖传来一阵刺痛,刘彻有些依依不舍的放开刘据已经嫣红的唇瓣。感觉着口中漫延出来的血腥味,有些遗憾的说道:“据儿难道没有感觉吗?” “被自己的父亲亲吻,您想让我有什么样的感觉?”刘据被泪水洗过的眼眸清亮逼人,直直盯着刘彻控诉道。 眼波流转,明眸如星。眼角眉梢挟带的魅惑风情,再加上嫣红如血的唇瓣看得刘彻腹下一热。一双铁臂下意识的拘谨了刘据纤细的腰肢。身体被迫前倾紧贴着刘彻的刘据当然也感受到了刘彻的冲动。当下惊慌失措的挣扎起来。 “嗯!”被刘据无意间摩擦的更加坚硬的刘彻欲火中烧,几乎克制不住将怀中的人立刻压在身下。只是看着刘据惊惧屈辱的眼眸强行压抑了自己的欲望。 “别动!”刘彻狠狠从牙缝中挤出俩个字,一双铁臂因为强行克制的关系更加用力的挽住刘据柔软纤细的腰肢。一双大手顺着腰线的弧度不断游移着。 刘据听着刘彻粗重的呼吸声。感觉到刘彻呼出的热气不住的喷在脖颈上,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他也是男人,也有过情动的时候。自然知道这种时刻自己最好老实按照刘彻的话去做。只是被惊吓的心依旧慌乱不已。 感觉到怀中小人儿的安静与僵硬,刘彻幽深的眼眸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一双大手更是不动声色的游走在这具异常满意的身体上,感觉到怀中这具身体的不住轻缠和刘据渐渐紊乱的呼吸声,刘彻心下满意不已。 将头重重的埋在小人儿的脖颈之处,细细闻着从小人儿身上传来的阵阵清香。刘彻恶意的将嘴唇不断的摩擦着小人儿颈后,顺着弧线划过小人儿的耳垂,精致的锁骨…… 刘据强忍着惧意等待刘彻自己能慢慢镇静下来。可是刘彻越来越张狂的举动却将刘据的忍耐逼到墙角。忍不住开口说道:“父皇,啊……” 粗糙有力的大手伸进丝质的亵裤抓住精致的玉——茎,不断的揉捏着。刘据强忍着渐渐漫延到全身的快感,愕然惊道:“住手……” 刘彻不动声色的看着刘据惊慌失措的小脸儿慢慢染上瑰丽的粉红,手中的动作更加卖力。或轻或重的揉捏,摩擦。刘据的腰身下意识的随着刘彻的动作摆动,一波波的快感几乎将他的理智淹没。刘据不敢置信的盯着刘彻眸色越来越幽深的眼眸,双手无力的搭在刘彻的手臂上试图阻止他的动作:“父皇,不要……” 一开口,刘据却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活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声音会这么的……下贱。和那些邀宠献媚的女子有什么区别。 刘彻看着刘据面上愈发浓重的屈辱与羞愧,看着刘据咬紧牙关双目紧闭自暴自弃的模样,不由得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啊……唔……” 刘彻倾身将刘据喉间细碎的呻吟和隐忍全部吞入口中。舌头纠缠住刘据来不及躲闪的小舌不断允吸着。直到刘据身子一僵,然后如春水般瘫软在怀中。 感觉到身下的粘腻,刘据脑中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挣脱的唇瓣大口大口呼吸着,仿佛被丢弃到岸上的鱼。泪珠不由自主的顺着眼角滑落。刘据目光空洞的看着屋顶,呆呆怔怔。 “据儿……”刘彻将呆滞住的刘据搂在怀中,额头轻抵着刘据光滑的额头,开口说道:“你去妓院能感受到的东西父皇都能给你,甚至更好。” 闻言,刘据目光茫然的看着刘彻的脸,眼眸涣散。 “据儿,你是我的!”刘彻用手擦掉了刘据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声音坚定。 “父皇……”刘据轻轻的开口,却没有说出声来。 “据儿,父皇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父皇能给你天下最美好的东西,父皇能给你天下间最无上的荣宠。只有父皇才值得你爱,只有父皇才配得上你。”刘彻用双手描绘着刘据姣好的雌雄莫辩的轮廓。刚刚经历过情动的少年,眼角眉梢有种摄人心魄的魅惑。 “我不想要!”刘据慢慢恢复意识,目光渐渐清亮的盯着刘彻面沉如水的容颜,声音沙哑的说道。 与值得和配不配无关,只是单纯的不想要。 闻言,刘彻的眼眸暗了暗,狠狠吻住已经嫣红红肿的唇瓣,不断的啃咬舔舐纠缠着。直到刘据觉得自己快被憋死了。才放开他,冷然说道:“你无权拒绝。” 刘彻的荣宠,只要想给,你就必须接受。无关喜好,只因他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你不能这么做。”刘据瘫软在刘彻的怀中,感受着刘彻粗糙的大手不断在身体上游走,低声说道。 “我能!”刘彻目光定定的看着因为第一次发泄而神情明显有些萎靡的刘据,坚定的说道。 “凭什么?” “就凭卫氏一族的荣宠,卫子夫的皇后之位,刘妍等人的终身幸福……还有东方朔的命,你觉得如何?”刘彻嘴唇在刘据的耳边暧昧的摩擦着,造成耳鬓厮磨的假象。口中却轻轻吐出让刘据几欲崩溃的词语。“你——”刘据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春风得意的刘彻,不相信他真的可以残忍若斯。 “修真了,也不错。你的身体太弱,真要是交合了。恐怕经受不住我的……父皇正担心着呢!”刘彻心情甚好的吻了吻刘据的唇角,开口说道。如愿以偿的看着刘据因为他的话而更加嫣红的面容。 只不过刘据知道这个被气的。 当自己最大的底牌被人出其不意的揭开。一般人会有俩个反应:一个是不管不顾,拼个鱼死网破。一个就是放弃抵抗,只能妥协。刘据真心希望自己能选择前者,只是眼前闪过母后亲友的面容,只能放弃。 察觉到刘据的妥协,刘彻心下一松。一只手穿过刘据的腋下,另一只手穿过刘据的腿窝,将刘据从地上抱了起来。 忽然悬空的不安让刘据下意识环住了刘彻粗壮的脖颈。口中惊慌的喊道:“父皇,不要……” 感觉到刘据的慌张,刘彻动作轻柔的走进里间。那里摆放着刘彻偶尔批阅奏折累了会歇息片刻的胡床。将刘据小心翼翼地放在胡床上。刘彻神情温柔的摸了摸刘据的脑袋,说道:“放心,父皇不过是觉得地上太凉了。不会逼迫你的。” 不会逼迫,那你之前的动作算什么?刘据无谓的撇了撇嘴,暗自腹诽。 “据儿没有同意之前,父皇绝对不会强迫据儿。父皇是很有诚意的。”说着,刘彻拉过刘据柔弱无骨的手放到自己腹下。 感觉到刘彻的欲望,刘据脸色通红不已。不过也知道刘彻口中的不强迫是什么意思。彷徨无措之余,也有些心安。最起码心中的最低底线是保住了。 敏锐的感觉到刘据的放松,刘彻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嘴角。轻声说道:“父皇和据儿做个协议。父皇不会逼迫据儿做不愿意做的事情,据儿也不可以逃离父皇的身边,好吗?” 刘据无语的看了一眼满怀希望的刘彻。事已至此,他还有说“不”的余地吗? 当下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所以据儿也不可以离开建章宫。那么皇后让你回未央宫小住一些时日的请求父皇就回绝了。”刘彻神色淡然的说道。 “……” 刘据顺从的点头。此时的他除了点头也没有别的动作可做。 “至于东方朔那里,你依旧可以跟着学习。清元宗的功法还是很适合你的。也不用告诉他父皇已经知道你修真的事情。”刘彻随即坐在胡床的一边,将刘据搂在怀里,无意识的把玩着刘据修长的手指淡淡说道:“等据儿内力小成了,就可以和父皇一起双修了……” 感觉到怀中小人儿身体骤然紧绷。刘彻好心情的拍了拍刘据弧度姣好的腰身。微眯着眼角说道:“父皇会耐心等待的。” 随即,一双大手轻解罗裳,将刘据身上的华服慢慢解开。 刘据心下一惊,当下压着刘彻落在自己腰间的手说道:“父皇,你说过不会强迫我的。” “……你想什么呢?不过是你身上的衣服脏了,父皇想要帮你换衣服罢了!”沉吟半晌,刘彻起身从一旁的衣柜里拿出一套和刘据身上一模一样的衣物,似笑非笑的说道。 “……” 有预谋!绝对是有预谋的! 宽衣解带时,刘据低头咬牙切齿的想到。 第51章 穿戴整齐后,刘据淡定自若的将一脸餍足笑容的刘彻扔在身后,径自出了书房。 一路无话,刚回到内殿,刘据便沉声吩咐道:“备水,孤要洗漱一番。” “……”任平看了一眼外面大亮的天,又看了看面沉如水的刘据,欲言又止。 “快去!”刘据看着任平的样子,皱眉说道。 “诺!”任平想了想,还是躬身应道。 盏茶功夫,热腾腾的洗澡水便备好了。 刘据在任平的服侍下宽衣解带,进入木桶。热水轻轻漫延过身体,熨烫着被惊吓了一整天的心情。片刻间,刘据便昏昏欲睡。 …… 醒过来的时候,木桶里的水已经微凉了。刘据召唤过任平为他穿戴好衣物。立即有服侍的宫俾上来给刘据轻柔的擦着头发。一下一下,小心翼翼地。 刘据闭着眼睛歇息了一会儿,开口对任平问道:“你刚才想要说什么?” “回禀殿下,您要工匠赶制的‘纸’已经成了。”任平低着头,恭谨的答道。 “哦?”刘据闻言,感兴趣的抬起头说道:“拿过来看看!” “诺!”任平应着,移步走出殿外。 少顷,捧着一叠样本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然后恭敬的将样本递到刘据的手中。 刘据接过那一小叠纸,轻若无物。这样习惯了厚重竹简的刘据稍微有些不适应。用手指在那叠纸上小心的摩擦着。入手一片光滑。只不过比之后世见过的宣纸之类,还是差了一些。阳光照应下,依稀可见细小的犹如毫毛的细毛。纸张的颜色也有些发黄,而不是他记忆中的纯白。 刘据皱了皱眉。起身走到桌案前提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顺着笔墨的勾勒,边缘隐隐有些晕开。 刘据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么短的时日能弄出这等成效,依然不错。不过这笔墨写到纸上少顷便会晕散开来,多有不便,还要稍加改进的好!” 任平闻言,细细的看了一下纸上的字迹,开口应道:“诺!小的会催促工匠们再用心些的。” “恩!”刘据颔首:“告诉他们,用心做事。真若是成功了,孤会为他们请功的。” “诺!”任平有些艳羡的应道。有了刘据这一句话,只要在陛下的寿诞上不出大问题,功劳就是铁定的了。 “对了,上次让你们弄得桌椅之类的东西,进展如何?”刘据想了想,出声问道。最近几日事情比较多,险些将这些东西忘了。 “相比较纸张来说,桌椅更为容易一些。工匠照着太子殿下的图纸已经制作了出来一批。如今正在雕刻加工。”任平想了想,开口说道。皇宫里的用具,尤其是太子殿下的,当然不能随随便便的拿来即用。就算是以前没有出现过的桌椅,在图案雕刻上面也要符合规制。这就是为什么东西制作缓慢的原因。 不过好在刘据想到这些也就是临时起意。前世看着别人潇洒的坐在椅子上多久腿也不会麻木,想来是个让人舒服的东西。某天突然想起来了,就吩咐工匠做了一些。一时心血来潮,又于实事无用,所以刘据也没有那么着紧。 待头发半干后,刘据摆手挥退身后的宫俾,对着任平说道:“摆驾未央宫!” “诺!” 到了未央宫的时候,卫子夫正在大殿哄着哭闹不休的刘媚。已经十四岁稍微长开显出秀丽容貌的刘娟在一旁吃吃笑着。 “儿臣刘据见过母后。”刘据简简单单鞠了一躬,也没等卫子夫回话,就笑着做到了卫子夫的下首。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刘闳欺负我!”刘媚立即将头从卫子夫怀里挪出来,向着刘据哭诉道。 刘闳?刘据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看了一眼但笑不语的卫子夫,开口问道:“刘闳怎么欺负你了。” “他说我吃的多,以后嫁不出去!”刘媚气哄哄的说道。 闻言,刘据打量了一下刘媚。刘媚只比他大一岁,看起来却比他小很多的样子。娇笑的身子因为吃得好的关系有些圆润。脸上还带着一些婴儿肥。开起来分外可爱。却也谈不上肥胖。 刘据笑着说道:“这个就不用担心了。媚儿可是我大汉的公主呢!将来的夫君必定是人中龙凤,媚儿可不必着急!” “哼!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刘闳还是说我肥。说我将来嫁不出去。”刘媚嘟着嘴,不满的说道。“也不看看他自己瘦的跟猴子似的。我看是他自己娶不到夫人才是!” “……”原来是相互的人身攻击啊!刘据正了正身子,强忍笑意。毫无诚意的劝哄道:“好了好了!不过是一时吵嘴,过了便过了。媚儿将来的夫君一定是最棒的。” “那当然,我将来长大了要嫁给霍去病表哥!”刘媚傲娇的抬头说道。 “……“刘据沉默不语,看着一脸忍俊不禁的卫子夫,有些好笑的扯了扯唇角。俩人相视一笑。都忽略了一旁脸色稍微沉了沉的刘娟。 “好了,年纪这么小就惦记着夫君,真不知道害臊!“卫子夫点了点刘媚的鼻子,笑着说道。 “我才不小呢!“刘媚皱了皱鼻子,不服气的说道。 卫子夫笑了笑,没有接话。反而对着刘据说道:“今天怎么想起到母后这边来了?对了,你不是说要去妍儿那里看曹驸马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闻言,刘据向来淡雅的面色沉了沉,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刘娟和刘媚,皱眉不语。 卫子夫看着刘据的模样,就知道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当下吩咐紫云带着俩位公主去后殿玩闹。因为满脑子想的都是刘妍的问题,刘据和卫子夫都没有注意到刘娟临走前的欲言又止。 待紫云带着俩位公主走开后,卫子夫有些忧心忡忡的问道:“去平阳侯府的结果怎么样?曹驸马是不是撑不住了?可怜我的妍儿啊!” 刘据看着卫子夫忧心的样子叹了口气,他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这么复杂。看来人心险恶哪里都有。当下把在平阳侯府里的所闻所见以及孙思邈的推断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这一说就说了将近小半个时辰。刘据说的口干舌燥才住了嘴。拿起案几上的茶汤一饮而尽。由于时间过长,茶汤已经冰凉了。感受到顺着肠胃而下的一阵冰凉,刘据隐隐皱了皱眉,已经预见不久之后的胃痛了。 整个思绪都沉浸在平阳侯府里的宅斗的卫子夫完全没有注意到刘据的不适。只是想到自己那苦命的女儿,心有不甘的叹了一口气。“哎!也不知道驸马经此一难,是否能鸿运呈祥。但愿上苍能保佑我苦命的女儿……” “母后尽管宽心,孙思邈已经看过驸马的病情,说是经过调养就无大碍了。”刘据宽慰道。 “那就好!”卫子夫闻言,稍微释怀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刘据,有些迟疑的说道:“据儿,今天我已经和父皇提过让你回未央宫小住一阵的事情了。你父皇答应我会考虑一下!” 卫子夫口中虽然这么说,但是紧皱的眉头丝毫没有展开的迹象。她和刘彻同床共枕十多年,刘彻的心思她可以说懂个大半。向来做事干脆果断的刘彻居然对着她说要考虑一番。不用细想卫子夫也知道这只是敷衍之词。想到刘彻的执着,卫子夫强自压在心底的阴霾又浮了上来。 “母后……这件事情父皇已经和我说了……还是从长计议吧!”刘据吞吞吐吐说了半晌,终究还是把刘彻的意愿含糊过去。 “……恩!”卫子夫心下沉了沉,却没有任何异议的接受了刘据的安慰。 既然刘据能如此心平气和的接受了刘彻阻止他回未央宫的做法,就证明据儿对于刘彻的心思并不是一无所知。只是…… 父子相奸,据儿已经做好了最后最坏的准备了吗? 卫子夫将手覆在了刘据的手上,安抚性的拍了拍。语带双关的说道:“据儿现在建章宫住一段时间,母后会想办法的。不过这段时间你自己一定要注意才是啊!” 注意什么,俩人心知肚明。 “母后放心,据儿在建章宫呆的也很好!”想到刘彻那番半威胁的话语,刘据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上辈子操心的只是父皇的冷漠和小人的谗言。重活一世居然还要考虑怎样保护自己的贞操。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对了,过几日便是你父皇的寿诞了。你准备好礼物了吗?”卫子夫想了想,突然说道:“如果还没有的话,不如母后一同帮你准备了吧!” 她也是考虑到刘据的心情,他现在和刘彻弄成这样,应该也没什么心思为刘彻准备礼物了吧! “已经准备好了!”刘据勉强笑道。如果这些事情早些发生,说不准他真就不理会了。可现如今……真是天意弄人。 “那就好!”卫子夫干巴巴的应道。然后也有些不知所措。殿内的气氛一时间静寂的无比尴尬。 卫子夫悄然打量着刘据。这才发现,记忆中只会撒娇哭闹的小孩子居然不知不觉的长大了。面容精致,明眸皓目,眉目妖娆。眉宇间淡淡的忧愁与温润和唇边那一丝永远不变的清浅笑容糅合成一种特殊的魅惑,虽然年纪尚小,却风骨已成。真真让人知道了什么叫做君子尔雅温润如玉。 卫子夫恍然。原来自己的据儿已经长成这样一个让人移不开不光的人。难怪那个极其好色的夫君会动了心思。想来他也发现了据儿的美好吧!只是他们终究是父子啊! 卫子夫此刻觉得有些哭笑不得。面前这个人是她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是她一辈子想要保护的人。却也是夺走她丈夫的心的……情敌? 卫子夫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倦怠的将拇指和食指放在眉间揉捏着。一阵仓皇无力的冰凉油然而生。 据儿,你该怎么办? 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52章 七月初七,风光潋滟。 准备了将近满月的皇帝寿诞终于如期举行。 此时将近黄昏。夕阳的余晖倾尽播洒在大汉宫廷的每一个角落。将一处处宫廊庭榭映照的美轮美奂。宣室殿内一派动火通明,繁花锦簇。 汉武帝刘彻与皇后卫子夫坐在上首,右下方下首第一排第一位是太子刘据,刘据对面是大司马卫青,往下按照皇嗣长幼及官衔大小依次而派。 等到小黄门宣布寿宴开始。众位臣工起身走向前排三拜九叩山呼万岁。之后是刘据领着众位皇姐皇弟依次给刘彻请安。 刘彻微笑着举手示意众位平身,然后有些按耐不住的对着刘据说道:“早在月余之前朕就听说太子为朕的寿诞精心准备了一番。不知据儿这次献给父皇的礼物是什么?” 此言一出,四下皆默。不论是妃嫔皇嗣,还是众位臣工皆是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了刘据。 感受到众人齐聚在身的视线,刘据的唇角下意识的弯出一度清浅的弧线,双掌相击。早在殿外等候的任平立即托着托盘躬身进入宣室殿。走到刘据身后跪地不起。口中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彻倾身向前仔细打量一番任平托盘上的俩本小册子。目测约有一指宽,薄薄的俩本,看不清什么材质。当下将狐疑的视线落到刘据的身上,开口问道:“这是……” 闻言,刘据先是恭谨的躬了躬身,方才开口回到:“回禀父皇,是一本《道德经》和一本《孝经》。” 写的是什么不重要,关键是书写所用的材质。刘彻挥了挥手,身旁站立的小黄门立即走下台阶,从任平手中接过托盘,低头躬身捧至武帝面前。 手指轻轻触碰着托盘上的物品,仔细摩擦了一番。感觉到手中触感的光滑细腻。刘彻扬了扬眉,随意拿起托盘中的一本《孝经》,翻开来随意看了看。 扑鼻而来一股墨香,然后是工工整整的小篆书写的孝经。自右往左,自上而下,赏心悦目。 “这就是‘纸张’?”刘彻轻声问道。 “是!”刘据垂下眼眉,低声应道。 “这纸张运输携带倒是十分方便。只是不知制作简易否?”刘彻目光闪烁着,迟疑片刻,问向刘据。 闻言,刘据唇边的浅笑渐渐加深。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高坐上首的汉武帝,低头说道:“回禀父皇,这纸张单薄轻小,制作起来十分容易。并且造价比之竹简还要便宜许多。” 这最后一句,还是无意间听任平提起的。 不过汉武帝刘彻自然不在意这价钱的问题。他在看到纸张的第一瞬间想到的就是歼灭匈奴的教化之策。几十年的穷兵黩武已经让他习惯了挥金如土,只要能达成他的心愿,别说是花费不多,就是一纸千金他都不会考虑。 当下对着刘据柔声说道:“太子倒是有心了。” 已经习惯了刘彻时不时就深情款款的模样,刘据毫不在意的笑道:“能为父皇分忧,让父皇开怀,是儿臣的荣幸。” 只是不知道刘彻想到了什么,听了刘据的话目光霎时间幽深起来。 卫子夫看着刘彻神情怔怔的模样,笑声温婉柔和的进言道:“不知据儿的礼物如何精美,居然能让陛下如此动心,可否让臣妾一观?” 刘彻听着卫子夫的一语双关,毫不在意的扬了扬眉,顺手将手中的《孝经》递到卫子夫手中,随口说道:“今年朕的寿诞,据儿如此用心置办,虽然并不像去年子夫收到的明珠皓兰那般名贵,所费心思,倒是让朕心怀甚慰啊!” 言下之意,去年你的生辰刘据送的礼物虽然精美,用心之处倒是不值一提了。 卫子夫闻言,有些好笑的看了一眼沾沾自喜的刘彻,柔声笑道:“据儿是陛下的‘儿子’,陛下的寿诞据儿精心准备一番,也是应当的。毕竟一年只有一次嘛!怎么能与经常送去未央宫的补品,玩意儿一般随意呢?真若如此,臣妾岂不惶恐?” 再怎么精心费力,也不过是一年一次而已。我未央宫却是时时受到太子宫中送来的点心和把玩之物。虽然寻常,但是心意难得啊! 卫子夫巧笑倩兮的将案几上的杯盏举起,对着刘彻说道:“臣妾祝愿陛下‘松鹤延年’,‘万寿无疆’!” 掩袖饮尽杯中酒,觥筹交错之间,如愿以偿的看见刘彻阴沉下来的一张俊颜。 虽然皇后祝酒之词有些诡异,但是下面的众位妃嫔皇嗣,文武臣工还是凑趣的举起案前杯盏,起身说道:“祝愿陛下松鹤延年,万寿无疆!” 众音汇集,气势如虹。轰然响应,声音远远传出宣室殿外,恍若间直冲云霄。刘彻面上的晦色也被冲淡了不少。笑着将杯盏中的佳酿一饮而尽。刘彻对着下首站立的刘据朗声说道:“太子的礼物甚合心意,过来,做到朕的身边来!”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半晌,卫子夫有些艰难的开口笑道:“陛下,此事于理不合。” “怎么,朕说话,不算数吗?”刘彻挑了挑眉,目光咄咄逼人。气势如虹的直视着一旁跪坐的卫子夫。 “……臣妾不敢!”卫子夫目光闪烁,率先开口。 “……”刘彻但笑不语。目光有些森然的看着卫子夫。 “陛下,臣等对于太子殿下进献的礼物也十分好奇,不知可否有幸观阅一番?”卫青起身笑道。顺势打破了帝后二人之间的凝滞气氛。 “当然!”刘彻摆了摆手,站立一旁的小黄门缓缓褪下。将手中的托盘捧到了卫青面前。 卫青本来的意愿不过是想要劝解一下刘彻二人的争执,不过看到手中的《道德经》,却也有几分好奇。和那些只懂得舞刀弄枪的武将不同,卫青虽然出身卑微。但是勤于文武,勉强也算得上是威武双全的人才。太子那一手漂亮的小篆普一入眼就让卫青眼前一亮,感觉着纸张的轻便,光滑细腻,眸中更是闪过一丝精光。翻阅了俩页,随手将这本《道德经》传了下去。不一会儿,文武大臣之中就传了个遍,宣室殿中时不时响起一声压抑的惊呼。投注到太子殿下身上的讶异探究视线也越来越多。 董仲舒缓缓起身,奏道:“回禀陛下,纸张简约轻便,有利于教化。微臣请旨,望陛下下令宫中、廷尉自此改竹简为纸张,先行试用。之后方可大行于天下!” “准奏!”刘彻随意挥了挥手,说道。视线移到一旁静立的刘据身上,开口缓缓说道:“据儿,过来!” 刘据闻言,抬头看了看面沉如水的刘彻,又看了看依旧笑得端庄贤淑的卫子夫,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据儿!”刘彻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声,皱眉歪头看着刘彻,声音中隐隐带着一丝胁迫。 刘据轻声叹了口气,倾身应道:“诺!” 缓步走上台阶,一旁侍候的小太监早就已经乖觉的加好了席子。刘据走上前去,跪坐在刘彻的身侧。刚刚做好,袖子下面轻轻弯曲的手就被刘彻的大手握住。 有些不满的偏头看了一眼刘彻,只见他原本阴沉如铁的面容违和般的勾起一丝弧度。神色看起来欢愉许多。刘据不自觉的放松了紧皱的眉头,有些无奈的想到:“算了,今日也是他的寿辰,暂且依着他的意愿好了。” 察觉到刘据的放松,刘彻得寸进尺的将手伸进了刘据的衣摆。 感觉到大腿有些发痒的被手摩擦着,刘据不着痕迹的将手伸进衣摆,顺着刘彻粗壮的胳膊滑下,具满真气的手指覆到手背之上狠狠掐了一把。 “啊——”刘彻突然惊叫出声。 看着殿内众人突然将视线全部移到他的身上,干咳一声说道:“朕受命于天,寿与天齐,自当普天同庆!传旨,将宫中二十五岁以上的宫女选择性的放出宫外,让他们自行嫁娶!” “陛下仁爱贤德!”众人闻言,立即起身跪拜,山呼万岁。 一番折腾之后,刘彻面目肃然,在刘据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宣布寿宴正式开始。 第53章 寿宴正式开始之后,气氛顿时热闹起来。汉武帝一朝崇文尚武,但是刘彻心气高远,志向本不在一田一厘之间。几次戮战匈奴下来,朝中的武将也都成长起来。武将自然是有武将的气魄,就算是再怎么温厚严谨,本性也是桀骜的。所以几番觥筹交错之后,宣室殿内顿时沸声扬天。 刘彻坐在上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酒盏,将身子半压在刘据身上。眼睛微眯,目光清冷的看着下首被人群包围着敬酒却依旧举止谨慎的卫青,微微笑了笑。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低着头若有所思的刘据,但笑不语。 一旁传来卫子夫轻柔的祝词:“陛下万福金安,臣妾祝愿陛下如松柏长青。” 闻言,刘彻愈发慵懒的靠在刘据身上,将头偏向卫子夫,低声笑道:“怎么不祝我‘松鹤延年’,‘万寿无疆’了?” “陛下龙精虎猛,正值壮年,怎能用得上松鹤延年这种古稀耄耋之时才用得上的词汇。臣妾学问浅薄,不读诗书,适才口出无状,失礼于陛下,还望陛下不要见怪!”卫子夫说着,侧身谦卑的低下头,将手中的杯盏高举。一时气愤得罪了刘彻,虽然解气。可是日子到底还是要过下去。看着下首那些妃嫔目光中闪烁着的异样神光。卫子夫就知道如果这事今天不解决,早晚要被人拿出来说道。既然如此,还不如她爽快认错,免得给那些贱人搬弄是非的工具。 “……”刘彻有些无趣的扬了扬眉,看着身前动作恭谨谦卑的皇后,又看了看下首举止不出半点差错的卫青。暗道可惜。卫氏一族之所以能鼎盛如此,虽然有卫青和卫子夫的地位才能在里面,可是人前人后永远合乎法理规矩的举动占了大部分原因。 由于卫子夫的动作有些大,吸引了下面大部分观看歌舞的妃嫔贵胄和王公大臣。刘彻惋惜的看了一眼身侧沉默不语双唇紧闭的刘据,将手覆盖在刘据紧握成拳头的手上安抚性的拍了拍,笑着接过卫子夫手上的酒樽一饮而尽。口中朗声说道:“皇后何出此言,皇后虽然才能浅薄,不读诗书,不通文赋。但是能为我大汉抚育如此优秀的太子储君,功不可没。朕心甚慰。皇后过滤了!” 感觉到身侧刘据骤然放松的身体,刘彻突然心情大好,低声沉笑,对着卫子夫调笑道:“况且,朕就是喜欢你不读诗书却轻歌曼舞柔顺温婉的样子。” 声音低沉婉转,好似在耳边轻声低喃一般,有种耳鬓厮磨的暧昧。卫子夫适当的娇羞熏红了一张娇俏的容颜。半嗔半笑的瞪了一眼浅笑不已的刘彻。心中却恨得咬牙切齿。 居然敢嫌弃我不懂诗书。还轻歌曼舞,老娘我不做舞姬很多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狐媚惑主呢?不过…… 卫子夫眼波流转,扫过殿内神色各异的妃嫔,暗自冷笑。也好,总算让这些脑袋发热的蠢人看清了,我卫子夫还没失势的事实。想来要做什么举动也会多加考量一番。 唇边的笑意逐渐加深,视线对上李夫人含情脉脉如秋水的眼眸,卫子夫举杯遥遥劝酒,俩人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殿内的妃嫔,心照不宣。 一番喧闹火热之下,平阳公主在案几前袅袅起身,举着手中的杯盏对着刘据说道:“臣妾犬子曹襄,平日里身体病弱,缠绵病榻,多亏了太子殿下恩德,找到神医为犬子诊治。如今已经身体大好,臣妾十分感激。今日在陛下的寿宴上借花献佛,遥祝太子殿下一杯酒水,表达一下臣妾的感激之情。襄儿,妍儿!” 说话间,曹襄和刘妍夫妇二人也起身举起手中的杯盏,对着刘据说道:“多下太子殿下救命之恩!” 驸马曹襄是一个年龄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因为常年抱病,容色苍白消瘦,不过眼眸清亮,气质温和,一看就是个饱读诗书的文人。言语之间不时将视线投注在刘妍身上,目光温柔缱绻。想来长姐刘妍的婚姻也算得上琴瑟和鸣。 刘据内心十分满意,笑着举起案几前面的杯盏,说道:“卫长公主是孤的姐姐,那么曹驸马也就是孤的姐夫了。都是自家人,不必客套!” 说着,将杯盏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下面平阳公主和刘妍夫妇见到刘据的举动,也笑着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平阳公主身旁的男子也立即起身,笑着说道:“曹驸马病体痊愈,又与卫长公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实乃幸事!” 这个就是夏侯颇? 刘据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年近四十的温文男子。也算得上是风度翩翩,君子尔雅。不过看着一旁平阳公主神色淡淡的模样,刘据便是心中有数了。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下首的卫青舅舅,刘据但笑不语。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夏侯颇赧然的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眉宇间有些愠色。跪坐席上沉默不语。 宣室殿内坐着的都是几乎成了精的人尖子,平阳公主近乎撕破脸的行为顿时引起了殿内众人的好奇心。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再心照不宣的点头笑笑,一个眼神,无需多话,便传递了许多内容。 霍去病皱着眉看着安然坐下相视微笑的刘妍和曹襄,有些郁郁的饮尽了杯中酒水。心脏处有种微微的钝痛绵延开来,气闷的让人喘不过气。霍去病看着周围无人注意,趁着平阳一家子吸引住大家视线的功夫,从宣室殿悄悄遁出。 七月的晚风清凉中带着几丝欣甜,让人倍觉清爽。霍去病抬头看着天边已经隐约出现的晨星,神色黯然。 “冠军侯好兴致。从喧闹的寿宴中遁出,就只是为了看一眼这天上星辰?”东方朔调侃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霍去病闻言不要痕迹的皱了皱眉,神色间有些无奈。“你没有别的事情好做了吗?非要天天缠着我做甚?” “我确实没有别的事情好做!”东方朔摸了摸鼻子,坦然说道。 霍去病一时间有些无语。偏头看了看已经走到他身旁的东方朔,冷然说道:“确实,东方大人每天只要想着怎么逗陛下开心就可以了。哪里要像我们这些领兵打仗血战沙场的将士一般辛苦!” 这话说的就有些严重了。无疑将东方朔当做弄臣一般对待。 东方朔有些苦笑的看着面前如同刺猬一般隐忍痛苦的霍去病,长声叹了一口气,说道:“冠军侯,让你不痛快的人可不是小臣。冠军侯即便是心中有气,也不必如此吧!” 一番几近于示弱的话语让霍去病不好开口。家教良好,森严的霍去病虽然心高气傲,看不起朝廷大部分人。但是从来没有这么直接的让人下不来台。东方朔有些苦闷的脸在眼前晃来晃去。霍去病更加的心烦意乱。 “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霍去病扭头看着宣室殿外青色干净的石板,开口说道。 “过去的已经是过去了!人最难能可贵的不是一味怀念过去,而是懂得向前看!”东方朔想了想,还是开口劝道。 “有没有人说你很啰嗦!”霍去病听着耳边嗡嗡不停的声音,毫不客气的说道。 “呃……大部分人都这么说!”东方朔想了想,有些无奈的说道。 “……”有些愕然的看了一眼表情无辜的东方朔。虽然霍去病不想承认,但是心中的烦闷突然消散了不少。 “怎么这么看着我,难道你突然动心了?”东方朔看着霍去病目光炯炯的看着他,虽然不抱希望,但是依旧习惯性的问道。 “……下辈子吧!” 果然,霍去病毫不犹豫的拒绝。 虽然依旧没有同意,但是似乎缓和了不少。东方朔小心翼翼地看着霍去病不自觉弯起一点点弧度的唇角,扬了扬眉。 有挑战,才有基情! 宣室殿内,刘据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冠军侯空无一人的席位,有些担忧的皱了皱眉。 虽然不曾明问过去病表哥,但是从一些蛛丝马迹中也能推断出这位大汉少年第一人和长姐刘妍之间确实有些不清不楚的情愫。只可惜有缘无分,就算是没有曹襄的存在,刘妍也不可能嫁给去病表哥的。只希望去病表哥能快点想明白吧! “在想什么?”刘彻看着身侧那人忧心忡忡的模样,不自觉的开口问道。 “……没事!”思绪依旧沉浸在霍去病和刘妍身上的刘据根本没有在意刘彻的问话,漫不经心的回道。丝毫没有注意男人一瞬间沉了下来的面容。 一双大手悄悄的伸进繁重庄严的太子袍内,在少年弧度美好的腰线上徘徊不定,薄厚适中的唇慢慢贴近精巧的耳垂。刘彻声音低哑的重复道:“在想什么?” “嗯……”及时将脱口而出的呻吟闷在口中,刘据咬了咬浅色的下唇,有些羞恼的斥道:“别闹!” “那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刘彻愈发放肆的将一双大手伸到刘据大腿里侧,感受着手掌下的细腻柔滑,愈发笑道。 “真的没想什么!”刘据有些烦躁的说道。强忍着大手拂过的酥痒感觉,将手覆上刘彻健硕的手臂:“放手!” “你若是敢掐我,我就将案几上的幕帘掀开!”刘彻将唇凑近刘据的耳朵,在刘据动手之前及时开口,喝止了刘据的动作。 开玩笑,虽然刘据人小,但是以天龙之体修习了一年的真气捏在手上,虽然不能受伤,但也是很疼的。尤其是他不舍得用真气反震了据儿的情况下。 “你无赖!”刘据俊秀的容颜布满了绯红,一双璀璨如星的明眸怒视着刘彻,眸色清澈见底,让人不由得心神一荡。 “你会喜欢父皇的无赖!”刘彻低了低身子,将刘据的后背紧紧靠在自己的胸膛,手指在刘据的尾骨上不安分的画着圈圈,意有所指的说道。 “你——”刘据的面色更红了,他是被刘彻无耻到没有下限的举动气红的。强自按捺住冲天而起的怒火,刘据深深吸了几口气,咬牙切齿的说道:“快点放手!” 察觉到刘据已经忍耐到极限,刘彻有些恋恋不舍的将手掌自里衣中拿出。暗示性的将手掌放到鼻端闻了闻,看到刘据霎时间红到耳根的羞涩,满意的笑了笑。 “陛下,你们在做什么?”身后,卫子夫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 第54章 这真的是一种十分尴尬的感觉。刘据仰天长叹,默默无语。 而卫子夫看到刘彻收敛之后的动作,也不再言语,扭头看歌舞升平。 三人霎时间静默无语,上首的空气有些凝滞。 刘彻分外惋惜的用眼角瞥了一眼面色通红的刘据,知道所谓的吃豆腐今天已经是不能了。继续下去,恐怕刚刚缓和些许情况的刘据又要僵滞不前。只好忍耐着欲望不再逗弄。 不过这也是一种异常新鲜的感觉。 刘彻有些兴趣盎然的扬了扬眉,随手加起面前的精致菜肴吃了一口,掩饰住唇角不能抑制的弧度。向来我行我素兴之所为的汉武帝居然某天会考虑到别人的心思行事,这恐怕已经不能用“动心”解释了吧! 只是多年的帝王生涯告诉刘彻,越是想要得到的,就越是应该隐忍。前太子刘荣之死,平抑梁王之乱…… 隐忍的越久,得到的越多。 刘彻再一次饮尽杯盏中的酒水,目光灼灼。 “父皇,儿臣祝愿父皇日月昌明,寿与天齐。”下首,刘闳在案几前站起身来,举起手中的杯盏,恭谨的说道。 “恩,不错!”刘彻微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刘闳,今日刘闳按着规制穿着一件黑色绘制金纹的皇子服侍,神色恭谨。虽然强自镇定,但是眉宇之间依旧难掩唯唯诺诺的平庸之气。刘彻下意识又看了一眼身旁如玉临风,小小年纪却隐隐有尔雅之风的太子。越发觉得欢喜。 “陛下,今日陛下寿辰,太子殿下一卷经书震惊天下。陛下文成武德,成就教化万民的不世之功即在当日。可见太子殿下用心良苦,陛下威德远播。不知二皇子闳殿下又准备了何种礼物,进献于陛下呢?”李夫人眉目含情,眼波流转,娇笑着对刘彻说道。巧笑倩兮如三春花蕊的娇媚让刘彻心神一荡。不由得冲着李夫人微微笑了笑。 “闳儿,既然大家都很好奇,不如你就将礼物拿上来给大家看看。”刘彻手握着杯盏,神色淡淡的说道。 “诺!”刘闳有些紧张的躬了躬身子,起身说道:“回禀父皇,儿臣资质鲁钝没有太子殿下的奇思妙想。父皇寿诞,儿臣为表心意也手书一卷道德经,进献于父皇。” “哦?”刘彻闻言,看了一眼身侧浅笑不语的刘据,正了正身子说道:“你倒是与太子心意颇通。拿上来给朕瞧瞧。” “是!”刘闳摆了摆手,候在殿外的小太监立即将礼物呈现上来。 上好的白玉,纯白半透明的玉质在烛火通明的宣室殿内散发出微微的雾感。一尺见方的白玉板上字字殷红如血。正是镶嵌着上好的珊瑚。 “居然是羊脂白玉,这么大一块儿可是不好找呢?”李夫人惊呼出声,看着微微散发着温润质感的羊脂白玉,目光迷离。 “闳儿有心了。”刘彻也觉得有些意外。漫不经心的打量了羊脂白玉,开口说道。 这么大块的好玉确实难得。以刘闳今时今日的地位,也不可能得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似乎淮南王刘安有一块儿…… 刘彻心下冷笑,不动声色的把玩着手中杯盏。 “呀!陛下,你快看,那白玉上面写着的居然不是《道德经》,闳殿下,你居然敢犯欺君之罪?”一道惊骇欲绝的声音突然自殿内想起,声音中还带着不可置信的惊怒。 跪坐在刘彻身边的刘据看到刘彻突然沉下来的面容,心中一紧,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下面站立的刘闳,满脸的惊慌失措。又仔细看了看白玉上面所镶嵌的珊瑚字体。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亲……” 长门赋,居然是长门赋! 刘闳一阵眩晕涌上心痛,暗道不好。立即跪地不起,口中呼道:“父皇明鉴,儿臣进献的真的是《道德经》啊!” “闳殿下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陛下的寿宴上进献《长门赋》,你是想要讽刺陛下吗?听闻你的母妃王氏因为毒害太子而获罪被贬为良人,迁居永巷。你是为你的母妃委屈吗?居然敢借着陈皇后的《长门赋》讽刺陛下薄情薄幸吗?”邢夫人句句诛心,唯恐天下不乱的直指刘闳。 “父皇,儿臣真的没有。请父皇明鉴。”刘闳眼圈通红,毫无章法的跪地磕头。额头用力碰撞着坚硬冰凉的青石板。不一会儿,就变得通红。 “……长门赋!”刘彻缓缓起身,踱步走下台阶,直至羊脂白玉面前站定。将手抚上光黄细腻的白玉上,字字摩擦着。 “父皇,儿臣真的没有啊!儿臣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请父皇明鉴!”刘闳匍匐着跪倒在刘彻脚下,口不住声的哀诉着。他本来就不受宠爱,如果这次再获罪于陛下,这辈子就算完了。 此时此刻,他恨极了那在背后搬弄是非构陷与他的小人。 “陛下,闳殿下居然以陈皇后的旧例暗讽陛下薄情薄幸,其罪当诛。请陛下下旨惩处二皇子刘闳。”邢夫人火上浇油,也起身跪到刘彻面前说道。 “……邢夫人认为,朕待陈皇后之事实属薄情了?”刘彻沉吟半晌,开口对着邢夫人说道。 “……陛下!”邢夫人心下一惊,立即跪地不起。陈皇后的事情大家都清楚明白。当日刘彻承诺金屋藏娇,最终陈阿娇却落得个独倚长门空余望的下场。 可事实是事实,刘彻心中的芥蒂,却不容许被人当面质疑。 “传朕的旨意,妇人邢氏,不修妇德,言语无状。即日起闭门思过,没有奉诏,不得外出。”刘彻目光森然的看着跪在身前的女人,冷然说道。 “谢陛下隆恩!”偷鸡不成蚀把米,邢夫人却不敢再搬弄是非。只得草草谢恩了事。 解决了吵闹不休的邢夫人,刘彻微低着头打量着身前恭谨跪着的刘闳,目光更冷。 刘据坐在上首,看着下面噤若寒蝉,惊恐无助的刘闳,突然想起前世经历的戾太子事件。那时候的他,也是如此无助无依。又有谁肯拉他一把? 心下蜚然。不由自主的起身走到刘彻身边,轻声说道:“父皇,今日是您的寿诞。文臣武将都在列,怎可因为后宫之事见笑于外朝。况且羊脂白玉的寿礼事出蹊跷,想来闳儿定然不会拿父皇的寿诞之事开玩笑。此事还需斟酌。请父皇明鉴。” 闻言,刘彻不动声色的回望刘据。目光幽深难测。 刘据直直盯着刘彻打量过来的视线,依旧是浅笑不语。但目光中透露出的某种执着却让刘彻动容。刘彻心下浮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明悟,似乎今日不按照刘据的想法处理此事,面前这人的心就会离他越来越远一般。 刘彻皱着眉头开口问道:“你确定?” “是,父皇!”刘据唇边的弧度逐渐加深,立即借口应道。 无法忽视的喜悦涌上心头,刘彻皱着眉头感受着因为刘据的笑容而突然变得明朗不再气闷的内心,若有所思。不过此时此刻可不是研究内心情感的好时机,刘彻不动声色的说道:“刘闳之事,容后再议。今日是朕的寿辰,众位臣工一定得尽兴,不醉不归!” “臣等遵旨!”奉旨醉酒的众位文武大臣轰然应诺。酒宴中的气氛在有心人的推动下,慢慢回升起来。 刘据随着刘彻回到上首,微笑着饮了几杯弟妹敬上来的酒水。看着依旧空无一人的冠军侯席位,心下一动。趁着刘彻和众位大臣喝酒呼喝的当儿,悄悄退了出来。 微凉的晚风轻轻吹过,刘据有些昏然的头脑立刻清醒不少。回身看了看依旧灯火通明热闹不已的宣室殿,在看看头上深邃澄澈的星空,恍若隔世。 还没来得及感叹两句世事无常,前面随风飘来的断断续续的谈话声就吸引了刘据的注意。将脚步放轻,顺着声音的来处慢慢走去,不一会儿,谈话声就越来越清晰。兴致一来,刘据下意识的找到一处不易发觉的角落站定。悄悄听起了墙角。 熟悉的声音自前面传来,是东方朔和霍去病!这个认知让刘据有些诧异,原本这俩个人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你能不能别老追着这一件事情不妨?”霍去病有些无奈的说道。 “我是真心的!我可以发誓!”东方朔的声音很无辜,无辜道依旧让人觉得有些欠扁。 “你一个大男人,不必惺惺作态到如此地步。”霍去病有些厌恶的看着面前满面红光却非要装作西子捧心弱不禁风模样的东方朔,长叹了一口气。 “去病,你放心跟着我吧!我一定会带你好的。况且我的生活你根本都没有经历过,有些东西绝对比你征战沙场要惊险激情的多!”东方朔苦口婆心的劝道着。 “你……” 听到这里,刘据情不自禁的立了立耳朵,屏息凝视。小心翼翼地看向黑乎乎什么也看不清楚的前方。 “相信我吧!只要你跟我走,我一定会让你今后的人生更加激情百倍的。”东方朔信誓旦旦的说道。 “我——”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在哪儿?”宣室殿外,任平的声音乍然响起。 倒霉! 刘据长叹一声,撇了撇嘴。趁着俩人还没发现,悄悄退了出来。心下恍然原来霍去病和东方朔居然是这种关系,怪不得上辈子霍去病终身未娶。只是东方朔的年岁与去病表哥来说,稍显老了一些,甚是不美。稍带惋惜的走向宣室殿的刘据,也没听到俩人后来的对话…… “去病小哥儿,你跟着我去学修真吧!修真者的世界绝对比你现在的要波澜壮阔许多。你真的不会后悔的。我可以发誓……” 第55章 刚走到宣室殿门外,就被迎面而来的曹襄挡住了。 只见曹襄先是躬了躬身,然后开口笑道:“太子殿下真是让曹襄好找!” 找我?刘据心下有些诧异。不过想来也是为了解毒一事,所以刘据听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随意看了看,发现长姐刘妍居然不在曹襄的身边。 “长姐怎么没在驸马身边?驸马久病刚愈,身子依旧有些虚弱。行动之时最好身边有人照应着。” “有劳太子有心。不过曹襄是特意来找太子殿下的。”曹襄闻言笑了笑,眼角几丝好看的笑纹浮现。 特意支开长姐找到自己? 刘据心中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应道:“不知驸马有什么事情?” “曹襄虽然久卧病榻,但是素闻太子殿下仁厚纯良,朝中大臣每多赞誉。汲黯大人在时经常对太子殿下赞不绝口。认为太子殿下仁德之风范,是天下百姓的福气。”曹襄看着目光灼灼的看着刘据,笑着说道。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听着曹襄的赞誉,刘据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警醒了一番心神。看曹襄此番摸样,想来要说的也不是什么道谢感慨之语。如此着墨铺垫着,所图谋的应该更为麻烦。 果然,就听曹襄说道:“张汤酷吏,使奸计陷害汲黯太守被贬黜于乡老。如今又向皇帝谗言外放太守于淮阳。汲黯太守出行之前,曾与翁婿李息说起张汤的奸诈欺君之事。希望李息能够上奏陛下。可是李息顾念二人同朝为臣,没有答应。张汤知道后反而勾结下属诬陷李息十大罪状。非要置李息于死地。张汤心思毒辣,必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曹襄恐怕张汤会制国法与不顾,做出诬陷朝中良臣一事。还望太子垂帘。” 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可是依旧让刘据从心底觉得别扭。他面上不漏一丝异样,神色和煦的看着曹襄笑道:“此事我也有所听闻。不过此事已经交由陛下处理。相信陛下一定会明察秋毫。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可是太子殿下,张汤已经将李息拘捕到了掖庭。张汤惯用刑罚,想必要屈打成招。还望太子殿下出手相救。”曹襄神色异常忧患,忧心忡忡的说道。 “张汤的手段,孤自然知道。想必陛下更加清楚。折腾来折腾去不过是打板子抽鞭子,烙铁针刺。既然进了掖庭,肯定会走这么一遭。估计李息该受的刑罚都已经受过了。只希望他能刚强一些,不要如此就招供了。不然,就算是孤向父皇进言留了李息一条性命,估计前程也是没了。”刘据想了想,开口说道。他自是希望曹襄若是有办法可以通知李息咬牙挺住。前世就是李息熬不住刑罚自行招供方才遂了张汤的心意。这次若是他刚刚进言,后脚李息就招供了。那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回禀太子殿下,李息是前天上午被掖庭的人带走的。今天中午我趁着陛下寿诞繁忙的功夫买通了掖庭的人进去看过李息。虽然严刑拷打,但是李息依旧没有被人屈打成招。只是看他的光景,也支撑不住太多时日了。况且掖庭的刑罚可不光是这些。张汤酷吏,平日最爱的就是鼓捣这些个刑罚手段,污秽残戾之处,让人为之侧目。还请太子殿下垂帘!”曹襄听了刘据的话,更是满肚子的忧谗畏讥。 “哦,再怎么说张汤也是朝中大员,即便毒辣,能毒辣到什么程度?你若是有法子就告诉李息,明日之前孤会向父皇进言重审李息一案。至于父皇会如何处置,孤实在是不得而知。不过父皇为人刚毅坚强,最瞧不起软弱平庸之人。若是他自己受不住刑罚,自行招供了,谁也帮不了他了。”刘据有些担忧的说道。他飘荡后世所见过的满清十大酷刑才真叫残戾,张汤虽然酷吏,但也不至如此。况且李息与汲黯是儿女亲家,本身又是九卿大员,张汤胆子就是再大,也不敢太过放肆。说到底,还是李息自己志气弱。受不得刑罚。 所以李息虽然无辜,可是性子绵软没有风骨也是他最终获死的原因之一。可怜李氏一族,因他一人承受不住而全族受到牵连。这次就算李息先行招供,他也要想办法保住李氏一族。 “那么微臣在此先行谢过太子殿下援手之情。陛下明察秋毫,听了太子殿下的进言,一定会重审此案的。只希望越快越好。太子殿下清辉高洁,自然无法知晓掖庭的龌龊之处。进了掖庭,寻常抽打不过是轻的,那些刁钻的刑罚,诸如‘脑箍’、‘老二’污秽之处恕微臣不好细说,恐污了太子殿下的耳朵。”曹襄看出刘据的漫不经心,不得不将自己在掖庭所见的一些污秽之事稍微点出来。只希望太子殿下能放在心里,向陛下进言之时能稍稍用心。以太子殿下今时今日的荣宠,相信他说的话陛下一定能放在心里。当下开口说道:“只要太子殿下能解救李息,相信李息与汲黯大人都会十分感激陛下的。” 刘据闻言,沉默不语。李息一案他以前也听说过个大概。本就是张汤顾忌而构陷枉死的。刘彻杀了李息之后也后悔了。如今有这个机会,他刘据举手之劳救人一命,只需要和刘彻说说其中端倪即可。即成全了曹襄的请求,也施恩于下,示好于汲黯一脉清流,本无不可。可是他在意的却是曹襄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究竟是有心,还是被人利用?刘据的太子之位本就不甚牢固,如果再得罪了张汤等宠臣……虽然他想救人性命,但也不甘成了别人的靶子! “曹驸马缠绵病榻,少与人交流。可是现如今看来,曹驸马和李息的关系十分不错。”刘据莞尔一笑,轻声说道。 “回禀太子殿下,微臣虽然病体残弱,久不出门。但是与李息幼年交好,李息也经常去平阳侯府探望。因此李息一朝获罪,微臣心思也很是急迫。”曹襄立即接口说道。 “……”刘据仔细琢磨着曹襄的话,依旧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却也说不上哪里不妥,不过李息一案于刘据插手,利大于弊。所以想了片刻想不出所以然来,刘据也不再浪费心神。当下开口说道:“曹驸马病体初愈,原不应该如此劳心。况且李息一案确实有些蹊跷。孤会向父皇进言,至于父皇如何判断,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曹襄闻言,大喜。当下躬身一拜到底。“太子殿下深得陛下看重,只要太子殿下肯进言,陛下一定会多加考虑。微臣在此先替李息谢过太子殿下。” 刘据闻言莞尔一笑,上前一步扶起曹襄,笑道:“都是自家人,曹驸马不必客气。只要日后不辜负长姐就可以了。” 曹襄闻言,面色一正,神色沉静的说道:“妍儿是个好姑娘,我必不会辜负她的。” “那就好!”刘据神色淡淡的说道。 两人顿时无语,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曹襄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神色温润的刘据,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的,突然就觉得向来仁厚温和的太子殿下看向他的目光有些清冷。当下不自然的干咳了一声,说道:“听说此事御史中丞江充也分外关注呢!” 他只当是闲话说说,却不知刘据听到江充的名字后,一颗如秋水般平静的内心突然泛起了波澜。 前世戾太子事件中的种种惨状历历在目,如走马灯般的在眼前闪过。刘据深深呼吸了几次,强自压下因为听到这个名字而骤然升起的杀意。宽大衣袖下面的手死死握成拳头。刘据竭尽全力的安然笑道:“曹驸马请放心,李息一事我会在父皇面前斡旋,必然不让受冤屈之人枉死。” 如此一来,江充也没有了借口扳倒张汤。有张汤在前面挡着,无疑掐断了江充谄媚陛下的前路。那么江充还有机会诬陷本太子吗?不对,应该说——只要将江充的意图告诉张汤,以张汤的脾性,江充还有命诬陷本太子吗? “太子殿下,您怎么了?”注意到刘据突然间的冷厉,曹襄有些狐疑的开口问道。视线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刘据,心下恍然。看来众口称赞的纯良太子,也未必是真的纯良啊! “没事——” 此时,在外面找了一圈儿无果而归的任平看见宣室殿外的刘据,眼睛一亮。忙不迭的上前几步走到刘据面前埋怨道:“太子殿下去哪里了,叫任平一阵好找。陛下适才没有看见太子殿下,着奴婢去找。想来都等急了。太子殿下快些进去吧!” “好!”刘据应了一声,对着曹襄点头一笑,便越过曹襄,匆匆进了宣室殿。 回到席位上坐好的时候。刘彻已然有些喝高了。浑身散发着酒气,只是眼睛却晶亮的犹如北辰之星。 看到刘据一身清冷的坐了下来,刘彻眼睛一亮,笑着问道:“据儿刚才去哪里了,父皇都找不到?” 刘据一听,就知道此刻刘彻的心情还不错。只有刘彻心情甚好的时候才会唤自己“据儿”。不然公众场合,向来是叫自己“太子”的。 当下悬着的心放进肚子里。对着刘彻温声笑道:“回禀父皇,儿臣刚才有些喝多了,觉得头晕。所以去宣室殿外转了一转。” “据儿的酒量不太好,要好好练练。我大汉好儿郎上马杀匈奴,大口饮酒,大块吃肉才是!”刘彻微眯着眼睛,将头靠在刘据肩上,大声说道。 “儿臣受教。”刘据皱眉看着肩上沉重的头颅,想了想还是不和醉酒之人计较。当下漫声应道。 “据儿,你生性纯良仁厚,才德兼备。朕心甚慰。传旨,即日起从朝中文武大臣的后辈中选拔优秀人才到太子宫中,朕要为太子兴建博望苑。”刘彻突然立起身子,对着下首众人说道。 众人听闻,立即躬身跪拜。“陛下圣明!”心中暗想着自己哪个后辈聪颖出色,可以举荐到太子宫中。看着陛下对太子殿下的荣宠,想来入了博望苑就等于有了大好前程。 只有刘据的心头突然有些针扎似的疼痛。一种清冷彻骨的寒凉自尾骨蔓延而上。 提前了四年,兴建博望苑居然提前了四年。那么戾太子之祸…… “据儿,你怎么了?”刘彻转过头就看见刘据皱着眉头,紧要下唇的模样,强自忍下心中的不快,开口问道。 “儿臣无事!”刘据低头应道。形状姣好而透明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手掌之中,丝丝血迹蜿蜒而下。刘据将头狠狠压低,挡住因为恨意和惧怕而略显有些狰狞的面容。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 江充,必须死! “你不高兴!”听了刘据的敷衍,刘彻有些恼怒的微眯着眼,将脸凑近刘据面前,沉声说道。 “……没有!”刘据一时间心烦意乱,又不得不应付着醉酒的刘彻,语气有些冷硬。 “据儿……”刘彻突然将声音压了下来,双唇凑到刘据的耳边,湿热的气息从刘彻口中呼出,带着酒气让刘据觉得熏熏然。“父皇会保护你,父皇不会逼迫你!” 说完,沉甸甸的一颗大头突然垂在刘据的肩上,不再言语。 “……”刘据沉默片刻,看着下面依旧是觥筹交错的景象。皱眉喊过一旁侍着的郭舍人。“父皇醉酒了,快将父皇扶进去。” “陛下今夜去哪宫歇息?”郭舍人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来,看着刘据问道。 刘据无言的看了一眼身旁静坐的卫子夫,悄声说道:“去未央宫吧!” 话音刚落,就听刘彻模模糊糊的说道:“去建章宫,建章……宫……据儿……陪着……” 手中的杯盏突然握紧,卫子夫笑着看了一眼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刘彻,淡淡说道:“那就听陛下的吩咐,去建章宫吧!据儿,你也跟着回去吧!” “母后——” “去吧!你父皇叫你呢!”卫子夫再次说道。 “可是——” “陛下的吩咐,你就听从吧!”卫子夫有些不耐烦的再次打断刘据的话,声音有些僵硬。 “……母后!”刘据看着卫子夫面容沉静,洞若观火的模样。突然觉得无地自容。自己这样算是什么? “据儿,乖!你父皇既然吩咐你跟着,必然是有话要和你说。你快去吧!”卫子夫也觉得尴尬不已,只是看着刘彻死死抓着刘据衣摆的手,也不得不妥协。 总归……那个人是帝王啊! “诺!”事已至此,刘据也不好继续呆在卫子夫面前碍眼。只得低头应了一声。随着刘彻一起离开。 灯火通明的宣室殿,卫子夫面无表情的看着刘彻案几上的杯盏,伸手拿过来放到鼻端下面闻了闻。 这么一点酒,怎么可能醉人呢? 将杯盏中残留的酒水合着心中的苦涩一饮而尽。卫子夫强自压下眼中的酸楚湿热—— 陛下,你让我从卫氏一族和据儿俩者之间选择其一。殊不知这俩者本来就是一体的。你让我如何选择啊? 有别于宣室殿的灯火通明,流光如昼。今日的建章宫内殿却稍显昏黄。鹅黄色的宫灯被点燃,烛火“噼里啪啦”的声响着。刘据挥退留守下来的众位宫俾,静静做到了床前。 刘彻向来显得桀骜不驯,冷静傲然的面容因为醉酒而柔和许多,在烛火的映照下恍惚有些安然的模样。 只有刘据清楚在这张看似平和沉静的面容下面隐藏着怎样一颗杀伐果断的强大内心。 秦皇汉武,成就万世英名的背后是多少血流成河的悲壮。时至今日,午夜梦回之时刘据都无法摆脱那被逼入绝境的仓皇无措。 就算他今日可以除了江充,明日可以除了苏文。可是后来呢?只要刘彻愿意,随时随地都可以扶起一个李冲,孙文。归根结底,罪魁祸首不还是刘彻一人吗? 纤细修长白皙细腻柔软无骨的手渐渐触摸到刘彻粗壮的脖颈,只要微微用力,将双手灌注了真气,再用力一掐就可以永除后患。只可惜…… 刘据漫不经心的扫过刘彻虽然状若无事却微微动了一动的手指,眼下眼中的嘲讽。将手掌小心翼翼地贴上刘彻刚毅冷峻的面容,用手指慢慢勾勒着熟睡这人的轮廓。唇边扯出一丝完美的弧度。 身子渐渐下压,几乎半压在刘彻身上,刘据将浅色的唇瓣贴近刘彻的耳边,轻声叫道:“父皇……” 半晌,无人应答。 刘据稍显遗憾的挑了挑眉,将身子缓缓直起。下床慢慢挪步到门口,对着门外侍候的任平说道:“备水,孤要洗漱。” 因为刘彻已然熟睡,太子殿下自然不能在寝宫洗漱。当宫俾备好了一切用具之后,刘据便慢条斯理的跟着前来回禀的任平去了偏殿。 当建章宫内殿空无一人,床上酣睡不醒的皇帝突然睁开了双眼。明亮清冷的眼眸丝毫显示不出醉酒的迹象。视线慢慢挪到已经紧闭的殿门,刘彻慢慢坐起身,抚摸着已经情动的某处,若有所思的眨了眨双眼。 所以当刘据洗漱完毕回到寝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刘彻十分清醒的半倚在床头的景象。 “儿臣刘据给父皇请安!”刘据整了整衣衫,躬身跪拜道。 刘彻幽深的视线在刘据身上逡巡游走。少年风姿绰绰,十二岁的年龄,依旧是雌雄莫辩的姣好瑰丽。常年病弱的身体糅合着修真之后而分外平和安宁的气质,虽然稚嫩却已经显示出温润如玉的风采。就好像今日刘闳进献的那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一般,纯净,清澈,虽然毫不张扬却让人无法忽视不能夺目的清辉。 可是刘彻无法忽视那双柔软无骨的双手摩擦着自己脖颈时候的森然凄厉。刘彻心中明悟,如果当时自己不是装睡,如果自己真的有一天失却了自保的力量,那双白皙柔嫩观赏性大于实用的玉手会毫不犹豫的掐断自己的脖颈。 想到这里,刘彻突然兴致盎然。这么多年,他的敌人不是死了就是彻底降服。再不然也被他彻底掌握在鼓掌之中无法翻身。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早已经让他倍感聊赖。就好像突然发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看着面前这个貌似恭顺实则桀骜的儿子,突然有种“养成”的性质。 如果从他弱小的时候开始培养,看着他一天天变得强大,渐渐的羽翼丰满,直到可以与自己分庭抗礼,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毕竟我刘彻的儿子,怎么可以碌碌无为,庸庸度日。况且—— 看着少年裸露在外的肌肤,光滑细腻,肤若凝雪。在昏黄的烛火下散发着温润的光辉。刘彻清醒的眼眸逐渐染上一层情欲。缓缓起身踱步至跪着的少年跟前,将少年轻轻扶起。一双大手下意识的停留在少年纤细美好的腰线上,微微用力,少年腰肢柔软而富有弹性,触感美好。仔细闻着少年身上独有的清香。刘彻心情大好—— 一个有实力有心智有血缘羁绊还能引起他兴致的伴侣,总好过那些一味柔顺不敢放抗的暖床工具。 据儿,我可以给你强大的机会,至于能走到哪里,看你自己! 第56章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既然答应了曹襄的请求,刘据也没打算拖得太久。只是做事情也要讲究方法。与其在皇帝耳边进言要求重审李息一案,不如让张汤自己圆了自己的谎话。也算是卖他一个人情。 所以次日早朝之后,张汤毫无意外的被任平请到了太子宫中。 案几上宁心静气的百合宁息香徐徐而燃,清幽袅袅的香气徐徐而升,愈发显得平和沉静。刘据微微歪着身子,手捧一卷经书慢慢看着,大好的日光跳跃在身上,形成一圈温润的光晕。 普一迈入殿门的张汤就被这闲适惬意的景象恍惚了心神。因为朝事而变得浮躁的内心瞬间被抚平了不少。 “微臣御史大夫张汤见过太子殿下。”张汤走到桌前站定,躬身拜道。 “免礼,赐座。”刘据摆了摆手,随口应道。又眼神示意随侍的太监给张汤搬过一把椅子过来。 “微臣谢过太子殿下。”张汤恭谨的谢道。不由得将好奇的视线投放到小太监搬到面前的椅子上面。 所谓椅子,红木所制,雕花刻龙。四四方方,约有两尺见高。一侧后背高出一大块,若是人要坐上去,后背贴在椅背上,想来是十分舒服的。椅面上放着棉絮精致缝做的垫子,张汤颇为小心的坐了上去,四平八稳,远比跪坐要舒服很多。为了保持对太子殿下的敬意,张汤特意只需坐了椅子的三分之一。脊背挺的直直的,十分恭敬。 刘据漫不经心的老了一眼张汤的坐姿,十分舒心。怪不得皇帝一向偏爱宠臣,宠臣确实也有宠臣的好处。至少要让人舒心许多。 “宫中所致的茶汤向来喜欢添加佐料,喝起来虽然香甜,但是全无茶叶应有的清香脾人。孤不是很喜欢。遂叫人制作了几种清茶,张御史不嫌弃的话,不妨尝尝。”刘据将手中的书卷翻了一页,神色淡淡的说道。 闻言,张汤立即恭谨的站起身子说道:“微臣今日上朝的时候还听陛下赞叹了一句太子宫中的清茶。不想现下却有幸品尝一番,是微臣的荣幸。” “坐吧!孤让大人前来,不过是想闲聊几句。大人不必拘谨。”刘据温声笑道。再次摆手示意张汤坐下。扬声吩咐道:“来人,将前几日做好的雨前龙井冲一杯给张大人。” “诺!” 盏茶功夫,便有一个侍候饮食的小太监捧上了一杯清茶放置张汤面前。 张汤道了一声谢。拿起桌上的杯盏仔细观察着。与时下流行的青铜质地不同,太子宫中的杯盏明显是瓷质烧灼而成。白皙细腻,光滑清脆的底儿衬着天青色的盘龙出云图绘,看起来分外精致。小心翼翼地拨开茶盏,一股清香醇厚的气息扑鼻而来,让人闻着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绵山遍野的春日,心情格外悠远。 微微抿了一小口,一股子的香郁醇厚,还带着几分柔滑细腻。满口的清香宜人。比之时下流行的茶汤可要醇香澄澈愈多。就连泛黄的茶水中漂浮着的绿色叶瓣,让人看着都十分欢喜。 “如何?”刘据看着张汤眼角微眯,一脸回味的模样,轻笑着问道。 “果然好茶。此茶喝着清香醇厚,就仿佛是太子殿下给人的感觉一般,宁静悠远,温润尔雅。”张汤回过神来,细细体味了一会儿,方才欠了欠上身,应道。 “张大人过誉了。孤也是俗世碌碌之人,怎能当得如玉君子的美名。”刘据也笑着抿了一口案几上的清茶,淡然说道。 “人活一世草活一秋,这天下众人又有几个不是为名为利的呢?”张汤笑着借口说道。 “是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刘据用茶盏拂了拂茶水中起伏不定的叶瓣,淡淡说道。 “太子殿下好文采。”张汤由衷的赞道。向来都说这位深居内宫的太子殿下仁厚纯良,文采斐然。他还不信,以为都是他人奉承着陛下所形容的阿谀之词。毕竟这些事情他也做过不少,今日一见,旁的不说,光是这从骨子散发出来的风雅,就是十足十的了。 “这是听旁人说的。”刘据随口解释道。看着张汤不以为然的模样,也不再多嘴。毕竟他也不能明说这是后来司马迁写进《史记》里面的话。就是说了又有谁信? “昨日太子殿下进献的纸张已然轰动朝野。如今看来清茶杯盏的风靡也不远矣。可笑微臣闲暇的时候也喜欢享受人生,研习六艺。如今和太子殿下相比一番,倒真的是附庸风雅了。果然微臣还是个俗人啊!”张汤赞美之词不绝于口。和旁人不同,作为汉武帝一朝最得圣心的酷吏,张汤自问对于陛下的心思还是略知一二的。见惯了陛下对待宠爱之人如同猫狗一般的不在意,对于这个被皇帝陛下放在心尖儿上异常宠爱的人,再怎么奉承也不为过。有这个机会,张汤乐意巴结着。 “张大人贵为朝廷九卿大员,有闲情逸致享受一番自然是好。可是总得确保自己有命享受才是。”刘据慢条斯理的将不小心飞落进杯盏中的小虫子剔出去,一边意有所指的说道。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张汤沉吟片刻,暗自检讨一番自己确实没有得罪过这位太子殿下,不由得开口问道。 “张大人自少年时在父皇身边,深得圣心。归根结底就是张大人能够明白父皇所想。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父皇安好。父皇想做而没开口的,都被大人抢先做了。父皇想做而不能做的,也被大人一并做了。所以时至今日,大人行事乖张,目无法纪。父皇也可以说是放任着大人。不知孤说的可对?”刘据将手中的书卷轻轻放在桌案上,缓缓开口说道。 “……太子殿下明鉴。”张汤慢慢放下手中的茶盏,低头应道。 “如果有一天,父皇发现目无法纪,所行之事都是因为你一己私欲。你说父皇会怎么想?”刘据站起身,逆着日光走到张汤跟前,轻飘飘的说道。 “太子殿下明察,微臣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圣上,没有半点私心!”张汤突然跪地不起,额头触碰着地上冰凉的青砖,一股渗凉油然而生。 “李息这人,向来是以和为贵,颇似公孙丞相。父皇向来喜欢这样的人。张大人,你说对吗?”刘据慢慢俯下身子,目光灼灼的盯着张汤已然渗出汗水的脊背,缓缓说道。 “太子殿下是说……”张汤有些不确定的抬起头,诧异的直视刘据。 “我听说李中丞母亲谢世之时,父皇亲自赐书致哀,赞誉李母德比孟母,想来也是十分看重这位李中丞的吧!”刘据拍了拍张汤的肩膀,示意他起身坐好。又踱步回桌案后面,慢慢坐下。 “李中丞深受皇恩,却不思回报。居然犯下滔天罪状,其罪当诛。”张汤回身在椅子上面坐好,又深呼吸几次定了定心神,方才开口说道。 “是吗?可是孤听说举报李中丞的人是他手下的官吏鲁谒居,而这位鲁大人似乎与张大人的私交甚好。”在桌案后面正襟危坐的刘据稍显无聊的拢了拢衣摆,意有所指的说道。 “回禀太子殿下,这个鲁谒居虽然和微臣有些私交,但是公事上断断不敢——” “这个你不必解释。孤关心的也不是这个。只是李息一案处处蹊跷。想来以张大人的经验本事也断断不该出此差错。孤不说,不代表有心之人也不说。”刘据随手拿起桌上摆放着的毛笔把玩着。这么说话可真是累,但愿今后这样的见面少点。 “太子殿下是说……”张汤觉得自己脑袋有些转不过弯儿来。太子殿下一举一动明白不是蓄意找茬。可要是说单纯想援救李息,也不太像。 “孤听说你手下有一个御史中丞叫江充的,似乎分外关注你在李息一案上的一举一动。”刘据看了一眼张汤,不动声色的说道。 江充?张汤闻言,眼前闪过一个年轻稚嫩却精明干练的一张脸。心下有些了然。这位江充似乎不知何时得罪了太子殿下啊! “张大人行事如何,孤不予置评。不过多少年来张大人也算是对父皇尽职尽忠。若是一念之差获罪身死便宜了暗中等着落井下石的小人,孤也于心不忍。”饶了半天,刘据终于把想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面上漫不经心的扫了张汤一眼,发现他正所有所思的沉吟着,心下又宽了几分。 太子殿下如此明显的施恩,张汤自然感觉出来了。不光如此,他也隐隐察觉到了太子殿下对江充的憎恨厌恶,甚至是杀机凛然。虽然不了解细情,但是江充居然敢大着胆子将邀宠的主意打到他的头上,已经是自寻死路。如今之事,关键还在李息身上。 他与李息积怨已久,今次的大好机会,实在是不想放过。 “父皇认为李息还有大用,张大人就算再不甘心,也该为父皇着想。况且李息一案若是铁证如山,证据确凿也就罢了。可是这其中的猫腻儿想必张大人比谁都清楚。事已至此,保命还是其他,在乎大人一念之间。”刘据有些疲乏的将身子靠在椅子上,神色倦怠的说道:“况且昨日求到本太子头上的,可是平阳侯曹襄。” 而平阳侯曹襄是平阳公主的儿子。平阳公主在刘彻心中,还是有些地位的。 此言一出,成了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本就心存犹疑的张汤立即跪身拜倒,口中说道:“太子殿下放心,李息一案,多有蹊跷,微臣定会秉公办理。还望太子殿下宽心。” “免礼。张大人既然心中有数。孤也不再多说。时候不早了,张大人快快出宫吧!”再晚一会儿,估计李息就没命了。 “微臣遵旨。微臣一时糊涂行止有错,多亏太子殿下一言警醒。太子殿下相救之恩微臣谨记在心。”张汤恭谨的跪在地上,开口说道。 “孤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话而已。张大人不必放在心上。今后行事须当谨慎,遵于律法。相信以张大人的圣宠,就算不得丞相之位,也必有丞相之实。”刘据神情惫懒,一语双关的说道。 “微臣明白。”被刘据直指心中所想,张汤心中最后一丝轻狂也消散无影。最后看了一眼上首闭目小憩的刘据。张汤神色恭谨,轻手轻脚的退出了书房。 殿外,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火热的日头倾洒着流火,熨烫着张汤微凉的身心。最后看了一眼被日光笼罩得金碧辉煌的太子宫,心中冷笑—— 十二岁便心机深沉至此的少年…… 生性纯良?宽和仁厚?性质温润?谦谦君子? 谁信呢! 第57章 太子宫内,刘据目光清冷悠然的看着张汤慢慢变小的身影,直至不见。 身旁,任平端着新沏好的茶水小心翼翼地看着但笑不语若有所思的刘据。 “太子殿下今天分外不一样呢?” “怎么不一样,比之前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吧?”刘据扬了扬眉,满不在意的说道。 “太子殿下赎罪,奴婢怎么敢这么想。奴婢只觉得太子殿下如此很好。这样才是我大汉天朝的太子风范。”任平躬了躬身,赞同的说道。 “是吗?”刘据随手拿起任平放在桌案上的清茶抿了一口,平时觉得清香宜人的清茶竟然稍稍有些苦涩。“看来没有修饰过的茶汤,就算是再怎么清新纯净,也会让人觉得苦涩呢!” “可是太子殿下,也只有不加任何修饰的清茶才能让那些士大夫们觉得有高风亮节之意。”任平垂下眼睑,沉声接口说道。 “高风亮节?会有这样的风骨,只是绝对不存在于宫中!”刘据随手放下手中的茶盏,由于动作有些急躁。杯盏触碰桌案的时候发出“砰”的响声。 平淡的扫了一眼桌案上水渍漫溢的地方,任平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服侍多年的太子殿下,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太子殿下如此示好于张汤大人,想必今后张汤大人一定会感念太子殿下的恩德。今后事事定会听从太子殿下的吩咐。” “怎么可能?”闻言,刘据自嘲的笑道:“张汤可是父皇的宠臣,赞他一句父皇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这样的人,只要不触碰到父皇的底线,父皇便不会厌弃他。所以他的地位自然是稳固的。何况张汤与我的政见并不相同,父皇又向来是疑心颇重,所以张汤即便有向我之心,也断然不会对我言听计从。甚至会更加疏远我,这才是长久平安的自保之道。” “那这么说来,太子殿下此番用心岂不是白费了?”任平有些丧气的说道。主辱臣死,只有太子殿下的地位更加巩固了,他们这些底下的奴才才能更加风光得意。虽然现在的太子殿下也很得陛下圣宠,可太子殿下毕竟不是嫔妃,要是在朝中有自己的力量,岂非更好? “对于张汤这样的死忠,孤从来没想要拉拢过来。一则目前孤实力尚若,也掌控不了这样的酷吏。二则孤更不想引起陛下的疑心。所以对于张汤,只要他念着孤的好处。孤失意之时不落井下石便是好的。即便是不能雪中送炭,孤也用不着他来锦上添花。”刘据轮回几世,只要看着任平的脸色就知道他现在在想些什么。当下耐心细致的对任平讲道。毕竟任平现在是他身边最得用的人,只要他明白自己的心思,之后的接人待物自然不会有所偏差,也不会让人疑心误会。 “孤年岁尚小,受陛下的荣宠得以观听朝政,这是陛下莫大的恩德。如今又下旨意特许孤兴建博望苑,用来接待朝中官员们有才能的子侄辈。这已然是陛下最大的圣宠。所以孤更不能辜负父皇的信任。今后,孤更要‘举止严谨’,‘尽职尽责’,不能让父皇对孤失望。”否则便是万劫不复。刘据有些头疼的抚了抚额,据前世的记忆,刘彻还有将近三十年的寿命。果然后世说的好,最难的就是给长命帝王当太子。前世心怀坦荡,毫无不忠之意,最后依然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今世若不谨慎,恐怕…… 想到这里,刘据突然心下一动。一股寒凉油然而生。前世之所以身死族灭,主要的原因是父皇的猜忌和百姓中颇为仁厚的名声。而这辈子由于刘彻的心思有变,他已然留下了最大的污点—— 乱伦媚上,父子相奸。 这样的太子,如何继任大统? 父皇,你是有心,还是无意?还是真的惧怕卫氏一族权倾朝野,根本就没想过传位与我? 父皇,你一直在利用我吗? 在卫氏一族花团锦簇的时候安稳卫氏一族的心,等到不需要了再弃之如敝屣…… 熟悉的孤寂绝望之感再次灭顶,刘据强自镇定,端起桌案上已然冰冷的清茶一饮而尽。清冷的感觉霎时间传遍肠胃,刘据有些颤抖的手紧紧握住椅子旁边的扶手,强自克服全身的无力,低头垂目,如羽翼般浓密的睫毛霎时间挡住所有的惊恐。 父皇,刘彻…… “阿嚏!”建章宫书房,正在批阅奏折的刘彻突然毫无征兆的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刘彻下意识看了看外面艳阳高照,流光似火的大热天,一脸的无辜。 这么热的天也能得风寒? “回禀陛下,博望苑的兴建……”一旁,郭舍人摊开手中的卷轴细声细语的问道。 “就建立在上林苑里面就好,据儿说过上林苑的风景很好,他很喜欢。平日里听师傅讲课疲乏了,可以就近骑马奔驰宽解心绪。而且离宣室殿又很近,方便朕教导太子。”刘彻在卷轴上仔细观看了一番,最后指了指某处,说道。 “诺!”郭舍人立即将卷轴卷起,放好。悄无声息的退到一旁。 “通知下面的官员,一个月之内必须建好博望苑,而且朕要博望苑是大汉宫廷最好的宫苑。”刘彻想了想,又嘱咐道。 “诺!” “还有,太子喜欢梅花,将御花园内赏梅园里面的梅花取最好的移植到博望苑。”刘彻又想了想,开口说道。 “诺!” “还有……” “诺!” 刘彻说了半天,有些口干舌燥。随手端起案几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入口唇齿留香,分外宜人。忽然想到刘据—— “太子呢?今日朝上怎么没见太子?” “回禀陛下,您的恩旨。念及太子殿下年少体弱,病体初愈。除了逢五逢十的大朝,太子殿下是不用参加的。”郭舍人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刘彻有些欲求不满(郭舍人你真相了)的脸孔,低眉敛目的说道。 “这样啊!”刘彻闻言,恍惚记得自己确实下过这样一道旨意。当时据儿突然昏厥在朝堂之上,让他第一次知道手足无措的滋味。 “你说太子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刘彻突然心中一动,看向身侧的郭舍人漫不经心的问道。 “……太子殿下仁和宽厚,待人接物彬彬有礼,气质高贵,温润如玉,有君子之风。”郭舍人向后缩了缩身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下组织了言语,半晌过后,方才开口说道。 “你也这么看?”闻言,刘彻心下恍然自得,却依旧有些不满意。“朕总觉得,太子不止如此。” “太子殿下乃皇族祖贵胄,是陛下的血脉。自然肖似其父。”郭舍人想了想,又开口说道。 “哦?”闻言,刘彻异常敢兴趣的看向郭舍人。“旁人都说太子宽厚仁德,不同于朕严厉果断。怎么在你眼中,据儿和朕很像吗?” 言辞虽然犀利,但是难掩语气中的骄傲自得。长时间陪伴君侧的郭舍人自然也不会听错刘彻的口是心非。当下低头说道:“太子殿下虽然性格柔和宽厚,骨子里和陛下却是一样的。” “怎么说?”刘彻歪了歪身子,摆手示意郭舍人继续。 “宁折不弯,坚毅不催,万夫不可夺其志。”郭舍人躬身应道。 “……宁折不弯,坚毅不催,万夫不可夺其志!”刘彻闻言,突然有些恍惚。心里觉得空落落的。眼前突然浮现刘彻笑容清浅,气质温润的模样。想要见见这人的心思更加强烈。 这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刘彻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想到。视线游离到奏折上却半点看不下去。想了想,最终还是不勉强自己。随意吩咐道:“来人,摆驾太子宫!” “诺!” 七月流火,天气虽然不如八九月份那般燥热,也是让人气闷的很。刘彻挥手示意一旁侍候的宫俾都退下。放轻脚步径自踱步到了刘据跟前。 昨夜根本就没有睡好,一大早又和张汤打了半天的机锋。而后又因为想到了刘彻的不怀好意惊恐难以自持,好不容易平稳下来心绪的刘据顿时萎靡不振。向来娇贵荣养的身体频频发出倦怠的感觉反抗,坚持不住的刘据也只好顺从心意眯了一会儿。 所以当刘彻走进书房内殿看到的就是刘据躺在胡床上闭目沉睡的模样。因为天气闷热,退却了繁重的朝服,月白色的里衣衬得刘据肤色如雪,身上随意盖着薄如蝉丝的锦被。更勾勒出身段的娇柔美好。十二三岁的年龄,正是雌雄莫辩的好时候,而已经长开的隽秀容颜此刻正酣睡着。脸色红扑扑的,全然没有往日的苍白。眉宇间隐隐还透着惊恐绝望,让刘彻心中隐隐作痛。 不知怎么的就忽然想到几十年前未央宫外被杖杀的韩嫣,已经冰凉的隽雅容颜也是这么的惊恐绝望,那时候的他是不是也等着自己的救赎呢? 刘彻小心翼翼地弯下身,在有些窄小的胡床上寻了个空隙躺下,将少年柔软无骨的身躯拉进自己怀中。小心翼翼地轻柔拍打着少年瘦弱的脊背,一种被填充的满足感油然而生。仿佛心中长久空虚的地方突然被填满。 刘彻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样的感觉,只是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放手。看着少年依旧沉睡不醒的容颜,因为自己轻柔的安抚而稍稍松解的眉头,突然有些庆幸—— 还好,你是我的儿子,我的太子。你永远不会离开我的身边。 还好,你出现在我的视线之内,在我已经有能力保护我想保护的人之后。可以肆无忌惮的宠爱你,而不用理会旁人的绯言绯语。 第58章 成立博望苑,总得来说是刘彻给予太子的恩宠。金口御批让没成年的太子招揽自己的势力。不论朝臣妃嫔私下里如何质疑,汉武帝想要明示给太子的恩宠却是不容置喙的。 所以没隔几天,经过层层筛选的各家朝臣子侄的名字就被呈了上来。首当其冲的就是卫氏一族的子弟——卫青的三个儿子卫伉、卫不疑和卫登,当然少不了的就是进来与太子关系十分密切的冠军侯之弟,霍光。 而刘据看到卫伉等人的名字,率先想起来的就是……卫青有夫人了。 在迎娶平阳公主之前,卫青被皇帝指婚,是有个妻子名叫春月的。而这个妻子也给卫青生了三个儿子。只不过后来平阳公主之意要嫁给卫青舅舅,那么舅舅原本的妻子…… “据儿,你在想什么?还是对下面安排的人选不满意?”一旁翻动着名册的刘彻抬眼就看见刘据神思恍惚的模样,不禁皱眉问道。 “没有!下面的人很尽心。”刘据回过神来迎着刘彻不满的视线说道。 “那你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刘彻有些烦躁的将名册扔到桌案上,将身子往后靠了靠,问道。 最近刘据的一举一动越来越能牵连他的喜怒了。刘彻隐隐知道这情景不对,却也甘愿沉溺其中。 “儿臣只是突然想到卫青舅舅家的三位表哥罢了。儿臣许久未见他们了。”刘据随口说道。他总不能说他是在想卫青的夫人究竟是什么时候死的吧! “是吗?据儿和大司马一家还真是亲厚啊!”刘彻闻言,神色淡淡的说道。 常日来和刘彻的相处,让刘据敏锐的觉察到刘彻话语中的丝丝酸意,当下有些哭笑不得。 “大司马是据儿的舅舅,儿臣向来敬佩舅舅能够领兵打仗为父皇效力。不过据儿最喜欢的还是父皇,父皇雄才大略,英明神武,才是据儿最崇敬的。”刘据弯了弯嘴角,笑眯眯的说道。 “……” 刘彻没再说话,只是比平时上扬了些微的嘴角透露了他的好心情。 见到此景,刘据有些无奈的暗暗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起,这样浮浅的应付之词也能让父皇如此开心?还是说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父皇呢? “据儿,你又想什么?”被刘据简单的几句话就弄得心情甚好的刘彻暗自神爽,刚回过神来就看到刘据再次恍惚起来,心下微微有些不悦。“和父皇在一起就无聊到此种境地吗?” “回禀父皇,儿臣不敢。”刘据闻言,立即躬身跪拜。“儿臣只是想,儿臣年幼,理当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之上。如今得父皇眷顾,允许儿臣建立博望苑,本是父皇拳拳爱护之心。只是儿臣毕竟见识浅薄,平日读书习字,只需要一俩个伴读陪伴就好,如今选出的人选过多,儿臣恐怕——” “你多想了。”刘彻随意摆摆手,打断刘据的话:“朕命人建立博望苑,不过就是想着据儿年纪虽小,但已经参与朝政。既如此也需要一些幕僚参谋。只是据儿乃是太子,幕僚一事不可行。所以在朝中大臣的子侄辈中选取资质优良的加以培养,也算是为大汉后继有人培养人才。免得到时候青黄不接罢了。” “父皇英明。”刘据闻言,恭谨应道。 “算了,朕开你今天也没什么心思了。暂且就这样吧!你与朝中大臣想来不熟,这人选一事还是父皇操心吧!到时候你见见他们就可以了。”刘彻看着刘据惫懒的样子,叹了口气。“你快些起来吧!地砖阴凉,别着了寒。” “多谢父皇体恤。”刘据拜谢,随后直起了身子。 “据儿,过来。”刘彻将座椅让出一块空地,对着刘据招手叫道。 刘据下意识皱了皱眉,看着刘彻身边的位置,隐隐有些抗拒。 “据儿——”刘彻声音沉了沉,隐隐有些不愉。 “诺!”刘据想了想,还是顺从的坐了上去。 还没坐稳,就被刘彻一把搂紧怀中。湿热的气息呼在脖颈上,隐隐有些发痒,刘据有些不适应的躲了躲,却被刘彻搂得更紧了。 “据儿!”刘彻将头埋在刘据的脖颈,闻着刘据身上散发的清香,隐隐有些情动。一双大手也不老实的伸进刘据的里衣私下游动着。掌下细腻柔滑的肌肤让人爱不释手,因为修真功法而时时清凉的肌肤让刘彻更加心驰不已。身下身体细微的抗拒让刘彻更加兴趣盎然。 细碎的吻落在刘据白皙的脖颈,耳后。湿热的双唇包裹住精巧的耳垂,慢慢舔舐,啃咬着。顺着下颚完美的弧度蜿蜒而下,咬住刘据精致的锁骨,反复舔舐着。一双大手游走到少年稍微单薄的胸膛上,黑色繁重的朝服被凌乱的敞开,露出里面月白色的里衣。刘彻强劲有力的大手深入里衣熟练地揉捻起少年胸前的茱萸。不时还用牙尖撕咬着。微微的刺痛感跟随着被蹂躏揉捏的快感直冲脑海,片刻功夫,少年胸前的茱萸便挺立起来。感受到少年的情动,刘彻闷笑出声,胸腔的震动连带着身体的颤动,让刘据感到有些昏眩。刘彻稍微直起身看了一眼少年有些迷蒙的双眼。神色依旧是清冷的,刘彻眼神愈发幽深,缓缓低下头,狠狠吻住少年淡色的唇瓣。一股清香入口,更勾引出刘彻无法抑制的欲望。 灵活的舌头撬开少年紧闭的唇瓣,细数颗颗贝齿。一如记忆中的香甜美好,却无法满足刘彻越来愈贪婪的欲望。抽出一支大手紧紧勒住少年尖尖的下巴,微微一用力,少年紧密切合的贝齿便不由自主的张开,刘彻趁机将舌头送入少年的口中,细细划过上膛,肆意的搅动着。不一会儿便纠缠住了少年不断躲闪的小舌。灵活的舌头不断的纠缠着,肆虐着,身体不由自主的狠狠压向身下的少年。强劲有力的手自觉性的挽住少年的后颈,让两人更加的密不可分。另一只手在少年柔软的腰肢上游动,顺着柔美的曲线蜿蜒而下,达到大腿里侧。那里的肌肤更加的细致光滑,刘彻强劲的大手在刘据的大腿内侧流连忘返,顺着细腻白滑的肌肤渐渐往上,握住了少年精致的性器。不断的揉捏起来。慢慢的,少年的性器挺立起来。感觉到身下少年慢慢敞开了身体,刘彻十分满意的笑了笑。用指甲抵住陵口处,不断刮弄着。些微的刺痛感刺激的少年不自觉的挺了挺腰身,腰间的浮动加大了。身体愈发的粉嫩柔软。 感觉到少年有些坚持不住了,刘彻恶意的将少年精致的性器握住,湿热的双唇凑近少年的耳垂,暧昧的摩擦游动着。声音低沉的说道:“慢点,等我一起。” 说着,抵在少年颈后的大手顺着脊背光滑的曲线蜿蜒而下,直到尾骨的位置不断的画着圈。感觉到少年有些抵抗般的绷直了腰线,刘彻笑容更加嘶哑,与之伴随的是更加幽深火热的视线。 灵活的食指凑近少年从未打开过的菊花,大概感觉到有人不怀好意的试探,美好的菊花有些惧怕的瑟缩着,刘彻试探性的将手指伸入,换来的却是少年有些忍痛般的闷声。声音压抑婉转,让刘彻本就大起的欲望更加旺盛,身下也坚持不住般的硬了起来。火热勃起如铁柱般的欲望抵在了少年紧闭的穴口上,让刘据十分紧张的瑟缩着,身体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却被刘彻扶在腰间的大手紧紧禁锢住了。 感觉到少年身体上明显传来的抗拒和排斥,刘彻发泄般的堵住了少年微微张开的唇瓣。原本浅色单薄的唇瓣已经被刘彻舔舐的殷红如血,单薄的唇瓣也微微肿了起来,映衬着如玉一般白皙的肌肤,有种慵懒的魅惑。刘彻有些按耐不住的大手狠狠摩擦着少年如千年暖玉般细致的肌肤,白皙的肌肤霎时间满布青青紫紫,带着刘彻激吻时留下的晶莹口水,让人有种任人凌虐的欲望。 刘彻毫不犹豫的将手指伸入了少年的身体,感念到少年瞬间的僵直,安抚性的轻吻了少年的唇瓣。食指在少年的身体中缓缓转动,感受着少年逼人的紧致温热,强自压抑的欲望几欲崩溃。迫不及待的伸入了第二根手指,俩个指头在少年的身体中缓缓转动,试图打开少年过于紧闭的身体,却让少年的疼痛愈发激烈。身体僵直的犹如已经晒干了的干鱼。直直的绷着。细碎的挣扎摩擦着已经坚挺到极致的欲望,让刘彻彻底崩溃。 几乎蛮横般的将自己的欲望直插进少年还没有完全扩充的小穴,如被利剑撕裂般的疼痛让少年犹如被伤害的小兽般哀鸣出声,晶亮的泪水顺着眼角滑下,冰凉的泪滴让刘彻已然退去的理智慢慢浮了上来。 “据儿……据儿……”刘彻低喃着,细碎的吻不停的落在少年湿润的眼角。 “疼,好疼……”刘据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身体被撕裂的痛楚袭遍全身。 “据儿乖,不哭了。”刘彻有些笨拙的拍打着刘据光滑的后背安抚着。身体感觉着刘据的温热和紧致,却再也没有了驰骋的欲望。看着少年不断落下的泪水,心疼的安慰着。 “呜呜……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是我父皇啊……父子相奸……你究竟置我于何地?”刘据抽搐着,眼睛哭的都快肿了。原本强自压抑的屈辱和不安在刘彻耐心的安抚下全部爆发了出来。“你要是不喜欢我就直接杀了我好了,干什么要……” “没有没有,父皇喜欢你,父皇喜欢你!”刘彻有些尴尬的从刘据的身体里退了出来,看着已经疲软的小刘彻,有些哀怨的看了径自哭了不停的刘据一眼。自十二岁有情事到现在,这样的事情从未发生过。果然自己的儿子不同一般啊! “你说过不会强迫我的!”刘据继续抽抽嗒嗒的指控道。 “我以为你已经同意了。”刘彻有些心虚的辩解。目光闪烁的看着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刘据,细致的吻不断安抚着。 “……” 情绪慢慢稳定下来的刘据睁开红肿的双眼看了看一脸无奈的刘彻,心底的委屈被强制压了下来。整理好思绪后,刘据定了定神,缓缓开口道:“父皇恕罪,儿臣失控了。” “……” 刘彻一时间有些无语,看着神色强自镇定,但眉宇间依旧有些茫然无措的刘据,一种名为“心疼”的感觉漫步全身。刘彻轻笑出声,一双大手慢慢圈住少年已经瘫软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刘彻有些无奈的开口说道:“父皇不知道该怎么说,父皇对你的感觉和后宫的嫔妃是不一样的。父皇希望你能陪父皇走到最后。站在父皇的身边,以伴侣的名义走到尽头。据儿,在你的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可以说不愿意吗? 看着刘彻不断把玩自己手指的一双大手,刘据哑然无语。这个世间就是有这样的人,兴之所至,肆无忌惮。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全然不顾虑别人的想法和挣扎。他们永远的高高在上,永远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和思维要求你必须配合他们。 可是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和关系的东西,难道就因为弱小,就因为无力反抗,挣扎就必须要妥协吗? 泪水渐渐满溢,刘据竭力仰着头让泪滴无法掉落。却抑制不住由心底油然而生的凄然与悲凉。 就算是重活一世又怎么样?依旧要战战兢兢,依旧无力回天,依旧要恬不知耻的迎合着,妥协着。为了这一条命和所谓的坚持苟延残喘,步步退让。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理想所有的决定在强大的实力面前是如此的苍白可笑。 就像是命中注定一样,有种人,天生就是不争气的,天生就是懦弱不堪的。就算上天给了你一次补过的机会,你依旧无能为力。因为那些埋藏在骨子里的无能,就像身体上洗刷不掉的胎记一样,如影随形,时时刻刻提醒着你。命运的裁决之剑就这么清晰的悬挂在你的头上,你就算不抬头,也能感觉到他的锋利。似乎冥冥之中总有这么一个声音告诉你—— 只要我愿意,你随时随地,必死无疑! 轮回几世的怨恨自身体深处慢慢溢出,被誉为“心魔”的东西悄然而生,刘据可以清晰的觉察到那些压抑多年的怨恨慢慢纠结着,在心底慢慢扎根。却放任不理。 也许,入魔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再如此瞻前顾后,妥协退让的让人恶心。 “据儿!”刘彻敏锐的察觉到刘据的不对劲,体内强大的天龙真气顺着握住的双手蜿蜒而出,径直探入到少年的身体,将刚刚凝聚的怨气一冲而散。又在少年的耳边念了两遍清心咒,这才放下心来。 “父皇,我已经没事了。”回过神来的刘据低眉敛目,浓密的睫毛掩盖住心底所有的思绪。清浅的笑容下意识的浮上了面庞。 看着少年云淡风轻的模样,刘彻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伸手将少年凌乱的衣衫穿好,刚要出声安慰几句,门外侍候的郭舍人传出声来:“回禀陛下,廷尉张汤求见陛下!” 刘彻沉默片刻,看着已经平静沉默的刘据。叹了一口气,伸手在刘据身上点了点,封住刘据的六感,让刘据好生睡去。一边开口吩咐道:“让他进来。” “诺!” 门“吱嘎”一声响起,张汤的身影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走到地中央处直接跪地叩首,口中说道:“微臣张汤,见过陛下。” “免礼。”刘彻随意摆了摆手,示意张汤起身。 “谢陛下。”张汤闻言,依旧恭谨的拜了拜,这才起身站好。视线不小心落在刘彻怀中的身影,迟钝了一下,不着痕迹的移开。 刘彻满沉如水,默不作声的看着张汤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扬眉不语。 “回禀陛下,李息谋反一事,臣已经查证过了。实属有人构陷。具体事宜微臣已经写好了奏折,呈给陛下。”张汤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奏折,恭敬的递到刘彻身前。 “恩!”刘彻淡淡的应了一声,将奏折接过,随手放到桌案上。看着低头谨慎小心的张汤,沉默不语。 察觉到刘彻凝视着自己的若有所思视线。张汤鼻息凝神,沉默不语。生怕打扰到了陛下,让他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空旷的大堂内,刘据因为突现心魔而被刘彻封住了六感昏睡过去。刘彻目光灼灼盯着张汤沉默不语,张汤屏息凝神深怕一个不小心惊动了陛下性命不保,三人俱都无声。气氛一时间分外静谧。压力重的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 不知过了多久,刘彻缓缓开口问道:“张爱卿,你认为朕和太子如何?” 张汤额头上的冷然瞬间滑落,小心翼翼地拭去落在睫毛上的汗水,张汤躬了躬身,小心说道:“回禀陛下,陛下文成武略,英明神武,自是大汉明君。普天之下,陛下威名远涉五内。太子殿下温和仁厚,至孝纯良,心思缜密,国之储君,当之无愧。” “……”闻言,刘彻拍了拍怀中昏睡过去的少年,沉默片刻。若有所思的说道:“朕说的是‘朕和太子’,‘朕和太子’如何?” 张汤闻言,知道有些事情糊弄不过去了。当下跪地不起,声音急迫却故意压低了说道:“陛下饶命,微臣什么都不知道!微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陛下饶命啊!” 刘彻在案桌后面直起了身子,看着前面跪地不起,不停叩头的张汤,神色讳莫如深。手指在椅子扶手旁无意识的敲打着。直到张汤额头见血,这才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若是朕现在让你知道呢?” “……”张汤闻言,瞬间无语。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刘彻。刘彻依旧是帝王常有的面无表情。神色坚硬如铁,看不出个一二来。张汤也摸不清楚帝王的心思,当下低头不语,也不敢应话。 “朕问你话呢?缘何默不作声?”刘彻却难以考虑张汤的内心波动,看着默不作声的张汤,言语间透露着不耐烦。 大滴大滴的汗水掉落在青石砖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在静谧的大殿内让人愈发紧张。张汤下意识的抹了一把已经被冷汗浸湿的脸,吞了吞口水,方才开口说道:“陛下和太子殿下是父子……” 说了一句,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父子又如何?”刘彻却不放过已经惊恐欲绝的张汤,依旧咄咄逼人的问道:“父子——又如何?” “陛下——”张汤将颤抖不已的双手按在冰凉的青石板上,额头也抵上地面的青砖。企图如此能让惊恐的心平静下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是太子的父亲,太子的一切,自然都是陛下的。” 说完了这一句话,张汤突然轻松不少。身体松垮的跪在青石砖上,看着刘彻虽然面无表情却微微明亮了的双眼,知道自己这一番话算是没有触怒帝王。 只是—— 视线有些迟疑的扫过陛下怀中的太子殿下。如此明显的抗拒…… 算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太子的事,让他自己去解决吧! “你起来吧!”刘彻不动声色的看着张汤,自然也清楚张汤心中所想。当下漫不经心的对张汤说道:“听说前日太子殿下召见你去太子宫中,什么时候张爱卿和太子的关系如此密切了?” “陛下恕罪!”张汤闻言,刚刚站起来的身子又跪在了地上。“太子殿下只是召见微臣问了一下李息一案的事宜,请陛下明察。” “哦,好好地,太子怎么想起来问你李息的事情?”刘彻有些质疑的扬了扬眉,问道。 “回禀陛下,是平阳侯曹襄拜托太子殿下的。”张汤随口说道。 “是吗?”刘彻看着张汤神色紧张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乏味。所有人,对他都是如此的战战兢兢。 “是!陛下明鉴!”张汤低头应道。想了想,还是没有把江充的事情说出来。既然已经决定示好于太子殿下,有些工作就不得不做。这种顺水推舟的人情,还是自己承下的好。今后有事麻烦到太子头上,也好有话说。 “……你说太子殿下对朕是怎么想的?”刘彻低头看了看怀中闭目昏睡的刘据,眉宇间还残留着对刚才事情的不满和惊惧,当下不由自主的开口问道。 “……太子殿下光风霁月,明月皎洁。又受朝中儒家大臣的惊心教导,自然是至情至性,至顺至孝的。”张汤低头说道。 言下之意,就是说以太子的性格,绝对接受不了这种父子相奸,乱伦的霍乱之事。 “张爱卿,朕听闻你和你夫人成亲以来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堪称是一对神仙眷侣啊!”刘彻沉默不语,若有所思的看了一阵张汤,突然开口说道。 “啊?”被刘彻突如其来的问话弄懵了,张汤下意识的疑问出声,觉得自己没听清楚陛下的垂问。 “朕似乎记得你和你夫人成婚伊始关系并不和睦,几乎如仇人一般,怎么如今如此的……相敬如宾?”刘彻倾身向前,很干兴趣的问道。 张汤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陛下怀中昏睡的太子殿下,恍然大悟。只是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回禀陛下,微臣和夫人年少之时心高气盛,互不服气,后来年岁见长之后就好了。如今又有了子嗣,自然更加……” 张汤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他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这事。 “算了,你先下去吧!”刘彻看着张汤吞吞吐吐的样子,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打发他离去。他也知道刘据和他的关系是不同的,只是一时有些心急罢了。原本也没想能这么快就弄明白。反正他有的是时间,暂时先慢慢靠着吧! “诺!”张汤得了圣训,也顾不得是不是失仪,赶紧应声叩首,然后悄然离开。 刚走到殿门口,就被刘彻叫住了—— “慢着,今日的事……” “陛下放心,微臣明白。微臣今日觐见只是将李息一案呈于陛下,之后便告退了。”张汤站在门口,战战兢兢的说道。 “下去吧!” “诺!” 一身冷汗大难不死,张汤连郭舍人的寒暄都没心情应付了,仓皇失措的出了宫门,八月的暖风吹在身上竟让张汤感到了一股寒凉。强自定了定心神,对着宫门外等候着的马车说道:“去掖庭。” “是!” 马车缓缓启动,向着掖庭的方向走去。 汉时的掖庭局,森然壮阔,大气磅礴,自有一股别样的气概。 张汤顺着阶梯往上爬,到了顶端的时候,混乱的思绪也就完全理顺了。挥手打发了下属的建立,张汤漫不经心的走了进去,对着身旁的下属说道:“李息怎么样了?” “已经看所起来了,伤口也已经上了药。此时应该服用了安神药,睡下了。”身旁的下属听见张汤的垂问,连忙应道。 “是吗?”张汤有些心神轻松的环顾了一下掖庭局,这里是他自己的地方,只有在这里他才是完全放松的。“带我去看看。” “是!”那位看守应声说道。便走在张汤的侧前方带起了路。 走过一道长长的黝黑的走廊,耳边凄厉的叫喊声哀求声不绝于耳。张汤的心神随着这样的呼喊声慢慢镇定下来。直到走廊的劲头,一道铁铸的牢门面前。 “打开它!”张汤神色淡然的吩咐道。眉宇间隐隐有了几丝兴奋。 “是!”那带路的看守从腰间拿出一把钥匙,仔细找了一遍,掏出一个对准了铁门上的铁锁,只听“咔”的一声,看守随手拿下了铁门上的锁链,将门推开。 “下去吧!”张汤看着半开的铁门,眼眸暗了暗,对着看守说道。 “是!”看守应了一声,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 张汤推门而进,映入眼帘的是收拾的较为整齐的牢房,虽然依旧显得阴森潮湿,但是较之外面的血腥腐臭已经好很多了。 张汤缓步走到床前,上面躺着一个人。面容苍白,身体瘦削。往日里的温润圆滑已然退却的不留一丝痕迹。只剩下眉宇间的惊恐和屈辱。保养得宜的身体也布满了伤痕,稍稍靠近,一股药味扑鼻而来,苦涩得让张汤稍微皱了皱眉。 小心翼翼地侧坐在床边,张汤轻轻握住男子被绷带包裹的伤痕累累的双手,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要……放开我……你杀了我吧……别这么羞辱我……我没有谋逆……真的没有……别……我都招了……”男子睡得极不安稳时不时的呓语出声,张汤只好安慰性的拍了拍男子,却又害怕不小心碰到男子身上的伤口,稍显手足无措。只好不停的说着:“没事了,没事了!” 男子本就睡不安稳,听到耳边的熟悉的声音,更是惊恐不安。猛然睁开双眼,看到一切噩梦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当下惊惧的推开。却因动作过猛扯动了伤口,疼痛遍布全身。 “张汤,你还想干什么,我都已经招了。”男子有些惊恐的咽了咽口水,连声说道。想要退开,却被张汤死死拽住。 “嗯!”伤口在推拒间被挣得裂开,男子下意识的瑟缩了身子,色厉内荏的问道:“张汤,你要杀就杀,我已经招了。你还想做什么?” 说着,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面红耳赤,眼眸中的屈辱惧怕一闪而过。 “干嘛这么惊惧,我又没做什么?”看着身边不断挣扎的男子,张汤好景以暇的放了手,看着男子不顾自身伤痛,瞬间躲到了墙角,霎时间有些好笑。 “李息,你的胆子还是这么小!”说着,身体向床里凑了凑,满意的看着李息再次缩了缩身子。 “你还想怎么样?你要的我都已经招了,你——”李息想到自己被牵连的几十口家人,眼圈不争气的红了红。可是一想到张汤的刑罚,又惊吓的惨白了脸。不知他没有骨气,那样的刑罚,他真的经受不住了。 “想什么呢?你的事情已经结案了,具体事宜我已经呈给陛下了。”张汤伸手握住了李息已经被鲜血染红的手,却被李息死命的挣开了。 看着手中残留的血液,张汤想了想。将手放在鼻端闻了闻,十分平常的举动却让李息再次不安的向后缩了缩。 张汤不满的将身体靠近瑟缩着墙角的李息,看着李息如困兽般挣扎的模样,苦涩的轻笑出声。“李息,你还真是怕我啊!” “张汤,你构陷九卿大员,置国法于不顾,你会遭报应的。”李息面色仓皇的看着张汤渐渐逼近的身影,眼眸中闪过几丝惊恐,瑟缩不安。 “报应?”张汤玩味的重复了一句:“什么报应?难道你嫌弃掖庭局伺候的不舒服,想让我亲身上阵?” 说着,还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李息的下身。 “你……”李息闻言,颤抖不止。“你无耻!” “你才知道?”张汤闻言,倾身上前一把拽住颤动不已的李息按进怀中。“不无耻怎么得到你。你不知道吧?我本来想着要将你的家人斩尽杀绝,然后悄悄将你运出掖庭局,禁锢起来了。没想到,曹襄那个病包子居然向太子殿下求情让我放了你。蛮能勾搭的嘛!跟我说说,什么时候和那个病秧子勾搭上的,连我都瞒了过去?” 说道最后,张汤咬牙切齿的掰过李息不断躲闪的面容,狠狠吻住李息紧闭的薄唇。 “唔!”紧闭的牙齿被张汤撬开,灵活的舌头在口中疯狂肆虐着。被侵占的恐惧让李息不停的挣扎着,身躯的扭动让张汤更加的欲火焚身。 “别动!”张汤声音低沉嘶哑。“不想迎合我,你还想享受享受老二的伺候?” 此言一出,李息立时吓得不敢动弹。惊惧羞辱的表情布满苍白的脸,身体的颤抖幅度更大,却是真的不敢再动一下。 所谓老二,是张汤发明的一种刑罚。这老二乃是枣木所致。比真正的XX要细,长达三尺。用刑的时候要扒下李息的裤子,让后将刑具捅进李息的后穴。然后使劲儿的捅。 此种刑罚,羞辱人的意味要更大一些。李息作为赵婷九卿大员,被人如此羞辱,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所以刚施用在李息身上,李息便承受不住的全部招供了。原本想着自暴自弃,就此身死也就罢了。哪想到张汤居然还要如此羞辱他。 当下悲从中来,泪水不由自主的潸然而下。 灼热的泪水打在张汤禁锢着李息的手背上,不知名的情绪顺着泪水深入皮肤,心脏慢慢纠结起来。仿佛被人攥住紧握的透不过气来。张汤有些木然的将李息的身体圈入怀中,一双大手轻柔的拍打着李息精瘦的后背。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李息喃喃自语,了无生意的低喃着。“我所有的族人都被你害死了吧!你还想怎么样……” “唉!”看着李息惧怕不安的模样,张汤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眼前突然浮现起第一次见到李息的情景。 彼时年少,月圆花好。刚入朝廷的张汤在建章宫前面的白玉栏杆旁第一次遇见李息。 还是少年的李息青涩纯净。虽然稚嫩但已经透露出圆滑温润的气质,看着他羞涩的称呼道“张兄”! 只这一眼,只这一句,便让他万劫不复。 往后十多年,心心念念,着了魔般的情思将张汤渐渐禁锢。可笑一方深陷,一方却茫然无知…… 怎么就成这样了? 张汤有些涩然的闭上了酸胀的双眼,精壮的手臂紧紧握住怀中的身躯,听着李息忍痛般的闷哼声。声音冷然:“李息,今日我已将奏折呈于陛下。说明你是被人冤枉的。只等陛下有空过问过你的事情,就可以被无罪释放。” “真的?”李息闻言,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张汤。“你不是想要……” “我是陛下的人。我想做的事情都是陛下吩咐的。我作为廷尉,怎么可能会知法犯法,置国法于不顾。只是……”张汤说着,低头看了看怀中的李息,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想做什么?”被张汤笑的不寒而栗,李息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问道。 “李大人作为九卿大员,将来或可能入职丞相一位。如此官位显赫。应该不想让人知道你在掖庭究竟遭受了什么样的事情吧?”张汤将身子往下压了压,贴近李息的面容。口中呼出的热气直直喷在李息的脸上。却让李息凉到心底。 “什么意思?”李息有些哑然的开口问道。 “李大人,张汤对李大人的心意,李大人心中有数吧!”张汤轻声说道。手指在李息的尾骨处暧昧的画着圆圈。 李息脸色瞬间惨白。不敢置信的看着张汤说道:“张汤,你居然敢如此放肆?” “那又如何?”张汤好整以暇的扬了扬眉,唇边勾起一丝餍足的笑容。“李大人的身子真是不错,张汤真是舍不得呢?” “你……”李息气的身体发抖,就想着能和张汤同归于尽一死了之。可是眼前拂过家中几十口的性命,却又不甘心。 人就是这样,步入绝地置之生死也就罢了。但凡有一星半点儿的念想,理智算计就重回身上了。 “……” 半晌,李息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压下心中滔天的怒火,开口问道:“你究竟想如何?” “没什么,就是几日与李大人的相处让张汤分外开心。所以十分想与大人相交。只求今后登上大人府邸的时候,大人别将张汤闭于门外就好!“张汤轻声笑道。 “……好,我答应!“李息死死握住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肉中。身体挣扎般的颤抖着。半晌,开口应道。 话音刚落,咬得死死的唇瓣就被张汤湿热的双唇纠缠住—— “如此,我便先收点李息!” 窗外,流火的骄阳肆意的倾洒着,将光线透过铁窗投了进来。跳跃的阳光落在脸上,身上。本来温暖的触碰却让人由内向外的散发着冰冷严寒。 纠缠,刚刚开始。 第59章 月上中天 刘据猛然睁开双眼,入眼依旧是熟悉非常的建章宫内殿。身旁空空荡荡的,手摸上去,一片冰凉。想来刘彻今夜并没有与其同床的意思。 是啊!欲火被撩拨成那样,不用想也知道刘彻肯定是去哪位妃嫔那里泻火了吧! 刘据自嘲的微笑。身上还残留着下午与刘彻交缠时候的恶心感。从身体深处渐渐升腾的欲望和伦理道德枷锁的束缚,让刘据直觉性的反胃。本来就懦弱不堪的性格更加上升到对于自我的厌恶。 刘据有些茫然失措。他真的弄不清楚自己重生一次究竟有什么意义。 让本就可怜的命运变得更加悲惨吗? 门外任平小心翼翼地声音传进耳中:“太子殿下,您醒了吗?” “进来吧!”刘据木然的说道。然后看着雕龙琢凤的大门被打开,任平端着几碟精致的点心走了进来。 “太子殿下,您几乎没怎么吃东西,既然醒了,就先吃点吧!不然对身体不好。”任平目光闪烁的闪躲着刘据的视线,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些点心自下午就备好了,每隔一段时间又去司膳房换新的。刚刚他正好端着新换过的点心走到门外,就听见房内有动静。果然是太子殿下醒了。 “没有胃口,撤下去吧!”刘据看着面前的糕点,本就翻腾不已的肠胃更加难受,当下对着任平摆摆手,示意他将糕点端下去。 “可是——” “撤下去!”刘据重复一次,这次的声音更加冷硬了。 “……诺!”任平皱了皱眉,幽怨的看了刘据一眼。发现刘据没有改变命令的意思,只要不甘不愿的门外守夜的宫俾将点心撤下去。 “孤想去外面走走,你不必跟着了。”刘据起身,随意将衣服穿戴齐整,开口说道。 “太子殿下三思!”任平闻言,立即躬身跪拜。口中说道:“太子殿下前一阵子也是夜半独自游走,结果却坏了身子。这次可千万不能了啊!” “现在时八月,没事的。”刘据满不在意的说道。 “太子殿下三思!”任平也不再说话,只是躬身跪拜在刘据身前,叩头不止。仗着自己多年伴随身侧的情分,相信以太子殿下绵软的性格不会不理的。 果然,就听刘据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刘据叹了一口气:“算了。你起来吧!” 任平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刘据,发现他只是神情有些落寞郁郁,却没有不愉的神色,当下有些惴惴的起了身。 刘据百无聊赖的靠在床头,看着案几上烛火一明一暗的映照着,目光渐渐深远。突然觉得有种穿不上气的错觉。 一直飞蛾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围着烛火不断上下飞舞着。片刻功夫,便冲着火焰处飞了过去。火舌霎时间缭绕其身,飞蛾的翅膀不断忽闪着,引得火苗越来越旺。顷刻间,便烧得飞蛾尸骨无存。 刘据神色怔怔的看着桌案上一小撮不显眼的灰烬,心中一片冰凉。“命中注定的,折腾的欲烈,灭亡的愈惨。” “太子殿下,你……陛下他——”任平吞吞吐吐,却也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来。 可刘据听了任平这只言片语,脑海更是一片空白:“你也知道了?” “……”眼神避过刘据的直视,任平低下头,默然不语。身体克制不住的颤抖着。 看到任平如此明显的举动,刘据落寞的垂下眼睑,视线凝在交叠放在胸前的双手上,意兴阑珊的说道:“真没意思!” “……” 半晌无话,任平小心翼翼地抬头扫了一眼,却发现刘据歪着身体靠在床头,呼吸轻浅,已然熟睡。当下有些不是滋味的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将刘据身子平躺,又盖了一层薄被,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几日后…… 刘彻面无表情的翻阅着面前订集成册的书本,薄薄光滑的纸张上面还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上面林林总总记录的都是朝野有名的几位琴瑟和鸣的大夫和夫人相处时候的情景。 张汤站在下面不着痕迹的转换着双脚的支重,他已经不言不语这么站了两个时辰了。偷眼向刘彻看去,发现刘彻依旧目光灼灼神情认真的看着手上的书本,完全没有意识到下面还站了一个大活人。当下无奈的翻了翻白眼,自认倒霉。 “张爱卿,你说是弹奏《凤求凰》比较好,还是描眉比较好?”上首,刘彻突然放下手中的书本,一脸认真的问道。 “啊?”张汤有些茫然的抬起了头。 “如果说弹奏《凤求凰》的话,朕曲艺不精,尚需要研习一阵工夫。可要是描眉的话……是不是太简单了?”再说,据儿眉目清秀精致,不描而自黑。所以描眉的意义似乎不是很大。可是早起描眉的话,也很有情趣啊! 张汤强自忍住心中的咆哮,谄媚的说道:“既然如此难以割舍。陛下不如两项一起进行,先行描眉,然后在为……弹奏一曲《凤求凰》。” 说罢,暗自鄙视了自己一番。这叫什么事儿啊!自己堂堂一个掖庭局廷尉,锦衣卫统领,居然和陛下讨论这种问题…… 刘彻闻言,沉吟不语。放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微微卷曲,敲击着龙椅扶手…… 半晌,有些犹豫的说道:“无论是《凤求凰》还是举案齐眉都是前人用过的东西,如此拾人牙慧的话——会不会太敷衍了?” “……” 下首笑容灿烂的张汤顿了一下,默默无语。终于知道欲哭无泪是是什么意思了。 “最近据儿的情绪不太好啊!郁郁寡欢的,似乎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来!”刘彻摸了摸下巴,有些头疼的说道。尤其是最近几天情绪更甚。听侍婢回报连饭都不怎么吃了。 “……”陛下,没有人知道自己即将父子相奸,乱伦之后还能没心没肺的开心起来的。尤其当事人还是被强迫的。 张汤神情恭谨的站在下首,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低眉敛目,沉默不语。心中暗自腹诽道。 “要不将太子宫重新扩建一番,前几日听任平说太子觉得宫中有些憋闷。如今太子年岁见长,慢慢接触朝政越来越多。以太子宫现在的规模来看,确实有些小了。”刘彻兴致勃勃的说道。 张汤低头不语。他简直没有勇气去看皇帝陛下那张虽不自觉却深情款款的面容。怪道太子殿下郁郁寡欢。这位皇帝陛下思考问题的方式还真是……与众不同。 当下有些不忍的开口劝道:“回禀陛下,这后宫之中的宫殿如何修建也脱离不了现有的规制和匠腐之气。太子殿下长于深宫,鲜少到外面走动。如若想要散心以排解胸中淤滞之气,不如去宫外浏览一番山河壮丽。” 刘彻闻言,稍感兴趣的直起了身子,饶有兴味的摆了摆手,示意张汤继续往下说。 “微臣的意思是,时值盛夏,天气闷热。陛下不如去行宫避暑一番……”张汤说到一半,不再吭声。 可是刘彻却已经全然明白了。当下朗笑出声,龙颜大悦。 “张爱卿不愧是朝廷栋梁,甚解朕忧啊!传朕旨意;御史张汤,行止有据,尽职尽责。赏百金。” “微臣张汤谢主隆恩!”张汤躬身叩谢。 “下去吧!” “诺!” “行宫……避暑……”刘彻伸手挥退张汤之后,若有所思的念道。 第60章 前世今生不计几许,人世匆匆阡陌浮云。刘据认为这世间顶无聊是事情就是较真儿,顶顶无聊的事情就是自己和自己较真儿,顶顶顶无聊的事情就是自己和自己较上了真儿而始作俑者确当没有这回事儿一般。 可要说真的不在意,面前这人一张比烈日还要炫目的自得笑容却真真晃花了人眼。 面前抑制住几欲脱口而出的疑问,刘据转山装作漠不关心的打量着四周的景致。目光灼热而贪婪。 龙潭沟,全长四十多里,再约六里的沟段内,形成梯式瀑布群。大小瀑布七十三个,仅瀑面宽达五丈以上的就有十九个。一瀑一潭,落差最高的达十五丈,最低的也有六丈。最大的龙潭水面约有半个校场那么大,一般的潭水面也有十丈见方,水深一至三丈。夏秋旺水季节,峡谷内银链直挂,碧花横飞,飘洒迷漫谷间,云蒸霞蔚,令人叫绝。更加瀑水恢宏,进崖转石,吼声如雷,震撼山谷。 见到这样的景致,刘据心中郁结的气闷顷刻间消散了不少。一旁但笑不语的刘彻听着近臣的奉承,眼睛却丝毫不放松的观察着刘据的一举一动,发现刘据眉宇间的阴霾果然消散很多,当下赞赏的视线划过张汤。 一旁侍奉的张汤虽然不若郭舍人一般通晓皇上的举动习惯。但是刘彻眼底的满意却是隐藏不住的。当下也面露安慰。君臣之间眉来眼去,颇有几分自得。倒叫一旁陪侍的韩说等人莫名其妙。想到几年前对于韩嫣的宠幸。当下神色间就有了几分不自在。几人你看我一眼,我望你一番,你来我往,便多了几分心照不宣。 一心扑在刘据身上的刘彻可没发现自己被几位朝臣中伤的事实,挥手示意刘据走上前来,开口笑道:“据儿觉得这龙潭沟的景色如何?” “自然是风光秀丽,气候宜人。”刘据恭谨的走到刘彻身前,开口赞道。 “朕看你的气色也比之前好了许多。果然嘛!我大汉男儿,就是应该多在外走动走动,长于深宫一味娇宠可不是好事。卫皇后在此事上确实有些失据了。”刘彻若无其事的说道。 一旁奉旨跟随的卫子夫不着痕迹的翻了翻白眼,狠狠瞪了一眼刘彻,默然不语。转头看着神采确实飞扬起来的刘据,心中熨帖了几分。 刘据察觉到母后投注过来的视线,也毫不吝啬的回应一道恰到好处的笑容。这母子间的互动倒是让这气氛平添了几分温婉。 只有无人理睬的刘彻神情悻悻的摆了摆衣袖,当机立断的抓过刘据垂在身侧的手,若无其事的说道:“再往前逛逛。” 刘据无语的盯着自己已经被刘彻的大手握住的手。双手十指相交,掌心相扣。刘彻常年习武而骨节分明的大手映衬着刘据的一双手更加纤细白皙。走动时不经意的摩擦让刘据感觉到刘彻手掌上的厚茧。一时间神情倒是有些恍惚。 “怎么了?”刘彻回过头就看见刘据满腹心事心不在焉的模样,当下有些不满意的皱了皱眉头。“据儿就是心思繁重,思虑过多。太医都说了据儿小小年纪不知节制的话将来会让身体亏损的。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语调中透露着担忧与无奈。平日里灿若繁星的一双眸子直直盯着刘据的面容表达着自己的不满。眉头也不赞同的紧紧锁着。 而刘据听了这一番话也有些无奈—— 什么叫小小年纪不知节制的话将来会让身体亏损的?说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引人遐思啊! 刘据暗自腹诽。却也没有精神和刘彻细细辨别此事。当下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思绪大半还是放在了四周的山水之上。 好容易出宫一次,当然要看个痛快。难不成还把精力放在日日得见日日烦人的刘彻身上? 所以说刘彻的一番逼迫也不是一点作用也没有。辗转几夜不得睡眠的刘据在想通自己现阶段是无能力也无手段脱离刘彻的摆布之后,思绪反倒是渐渐阔达了几分。言谈行事较之以前的自怨自艾也多了几分雍容。对于刘彻近几日的纠缠是“他强由他强,明月照大江”的应对,颇有几丝破罐子破摔的意味。顺从自在闲庭信步,指教刘彻乐的喜不自胜。 只有深觉韵味的张汤摇头暗叹。知道这位陛下的情路和自己一样,路漫漫兮修远。 “据儿在想什么?”自己说的话被无情的无视,刘彻直觉的皱了皱眉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想到近几日和刘据逐渐缓和下来的关系,又慢慢压下了胸中的滞气。再次出声问道。 “回父皇的话,儿臣无事。不过是贪恋周围的风景一时晃神了。没有注意到父皇的问话,还请父皇不要怪罪。说来据儿还是第一次出来这么远的地方游玩呢?”刘据眼睛眨了眨,若无其事的说道。顺便感叹一句,吸引刘彻的注意。 果然,刘彻不负众望的显摆道:“据儿也觉得此番避暑一行甚好?父皇可是破费了一番心机安排此事。据儿觉得不负此行就好。” 神情得意的,就差身后没有个尾巴晃动一番。 卫子夫有些碍眼的看着刘彻与刘据交缠的双手,狠狠挖了一眼。心气不顺的偏头哼了一声——德行! 当下貌似恭顺的接口说道:“陛下恩德,臣妾感激涕零。陛下和据儿父子情深,父贤子孝,堪为我大汉一朝的楷模。臣妾有夫如此,有子如此,真是臣妾百年修来的福分。也不枉臣妾日日祷告,期望后宫和睦,陛下子嗣延绵。” 全然不理会刘彻听闻之后便黑下来的一张脸。盈盈跪拜下去。眉宇间还透着几分羞涩和娇憨。 卫子夫的一番做作当下恶心的刘彻差点不行。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卫子夫如菟丝花一般的娇怯羞赧,又看了看身侧刘据的温润雍容。思虑间便多了几分不可思议。心中暗自腹诽,自己以前的目光居然会差到这种地步。当下意有所指的说道:“皇后果然贤德。既然如此,他日回宫闲来无事皇后不妨去祖宗太庙里面烧一炷香,也算是还愿罢了。” 如果能一辈子呆在里面不出来就更好了。 其余随侍的几人看着刘彻目光灼灼深情款款的看着皇后的模样,又看了看刘彻身边云淡风轻举止雍容的太子殿下,心中便有了几番计较。想来卫氏一族的荣宠,经过此番游历,更是要锦上添花牢不可动了。当下纷纷交口称赞皇后的贤德大度,太子的早慧聪颖……全然无视刘彻隐隐发黑的面容。 只有张汤目光闪烁了几分,看着明显不知所谓积极钻营的众位同僚。心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自得。果然信息的准确性是很重要的。 …… 众人边说边走,且走且停,小半天过去,整个龙潭沟也游玩个大半。畅快之余也多了几分饥肠辘辘。当下正准备打些野物用以果腹,只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登时间众人的心下紧到了极致,口中大喝:“什么人?” 前面的声音顿时停歇。众人屏息凝神。过了片刻,还是没有人答话。几个羽林军便在首领的示意下悄悄摸了上去。片刻,一道道惊异的声音响起:“冠军侯(东方大人)?” 刘彻闻言,手中下意识一紧。几个纵身便跟了上去。众人随后而至。直至御林军前,看到的一番景象却令人惊愕不已—— 草丛深处,东方朔衣衫不整的半趴着,身下是一脸惊慌失措气急败坏的霍去病。 刘据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起京中私下里对刘彻和霍去病的传言,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刘彻。 此刻。他的脸都黑了。 深吸了几口气,刘彻有些咬牙切齿的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闻言,东方朔和霍去病面面相觑。半晌,东方朔尴尬的说道:“陛下,这一切都是个误会!” 第61章 “只是一个误会?”刘彻恶狠狠的重复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目光灼灼的看着草丛中衣衫不整的俩个人。汉朝虽然男风盛行,皇室贵胄达官显贵更将此事看做是一种风尚。可是这毕竟都是心照不宣的东西。私底下如何糜烂都行,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也未免太过于…… “你们两个先整理好衣衫,然后过来回话!”刘彻冷厉的瞪了两人一番,手牵着刘据,率先返了回去。余下众人不约而同的打量二人一番,然后恍然大悟的鱼贯离开。只剩下若无其事的东方朔和面色铁青的霍去病。 “那个……这真的是一个误会。”东方朔下意识得到摸了摸鼻子,语气弱弱的说道。 “……”霍去病闻言,狠狠瞪了一眼东方朔,却没有答话。 “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坏你名节的。”东方朔扁了扁嘴角,十分委屈的说道。恬不知耻的变白成功的让霍去病已经铁青的脸色瞬间漆黑如墨。 “起来!”深吸了几口气,霍去病咬牙切齿的说道。 “什么?”东方朔状若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貌似纯洁。 “我让你快点起来!”霍去病强自压下想要杀人的怒火,低声喝道。 “为什么?”东方朔眉毛紧皱,一脸的莫名其妙。一双手不老实的在霍去病健硕的身上游走。感受着身下这人清奇的骨骼。果然是天资卓卓,十分契合。 “……”霍去病将身下的手死死握成拳头,手上青筋暴露。显示着内心的愤怒,竭力压制的怒火让身体克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东方朔见状,立即他的身上爬了起来。缩手缩脚的站在一旁。 身上一轻,霍去病毫不犹豫的直起身,将凌乱的衣衫整理好,顺手拍下刚才沾染上的杂草。恶狠狠的瞪了东方朔一眼,大步流星的向刘彻离开的方向走去。身后,东方朔没精打采的低垂着脑袋,不甘不愿的跟上。 所以刘据等人看到的景象就是霍去病昂首阔步的在前面走着,东方朔扭扭捏捏手拽衣袖的在后面跟着。时不时哀怨的视线扫过前面壮硕的身影。如此诡异的情景让众人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想。 纵然有再多的愤怒想要发作。看着东方朔如此做作的卖力表演,刘彻依旧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嘴角。更遑论一旁站立的只为看戏的各位大臣。张汤等人眼睛眯的都快看不到了。察觉到众人落在身上的诡异视线,霍去病一脸杀机的瞪着东方朔。让后面跟随的东方朔更努力的缩小了自己的身体。看着东方朔闪闪躲躲欲言又止不断伏低做小的模样,刘彻觉得自己心中已然有数。当下恨铁不成钢的对着东方朔说道:“东方啊东方,你身为……行事居然如此荒唐,叫朕说你什么好啊!无论如何,去病也是朕亲封的冠军侯,朝廷命官。你此番举止,实在是太让朕失望了。” 话音刚落,霍去病原本有些缓和的黑脸已经冷得就快掉渣了。目光狠狠的瞪向一脸无辜的东方朔,率先躬了躬身,喘着粗气咬牙切齿的说道:“回禀陛下,微臣今日在此是和东方少傅及其子东方蒲柳,还有民间大夫孙思邈一同采药的。” “采药?”刘彻闻言,饶有兴致的扬了扬眉。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一旁规矩站立的东方朔,开口调侃道:“采药采成这种情形?” “采花吧!”身后,张汤极轻的声音恰到好处的传来。 霍去病冷冷一瞥,然后若无其事的开口说道:“路经此处,东方少傅深感疲累,非要歇息一番。可是天色已晚,如此拖拉,到时候天黑路滑岂不是耽误正事?又因为东方少傅‘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众人商议,由微臣留下,保护东方少傅不受野兽威胁。” “那怎么这么多人,就让你留下了呢?”没等刘彻开口,张汤率先问道。话音刚落,仿佛想到什么似的,偏头看了一眼刘彻。发现刘彻目光隐含赞同,立即放下了心。 “……我们采取抓阄的形式,结果我输了。”霍去病沉吟片刻,有些闷闷的开口说道。 “是随便找了几株草,谁不幸拿到最短的那个就留下。”张汤随意看了一眼周围的精致,兴致勃勃的猜测。全然不理会说出“不幸”这个字眼时东方朔飘来的幽怨视线。 “不是!是谁拿到最长的那个谁留下。”霍去病有些懊恼的说道。 “……” 闻言,张汤立即恍然大悟。晶亮的视线转到了霍去病身旁的东方朔身上。又来回挪移了一番,心照不宣的点点头。 虽然作弊蒙人的手段有些下作,但是东方朔的心意还是真切的。由人及己的想到了李息,张汤不由自主的升起几分同命相怜的归属感。 同是天涯苦——逼人,相逢何必互拆台。 “张汤,想什么呢?”刘彻看着张汤一番做作,当下有些不愉的开口说道。这个张汤,自从李息一案之后思维方式就难以捉摸,根本不在一条线上。该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微臣明悟了。”张汤随口说道。眼神若无其事的扫过东方朔。 刘彻犹疑的视线落到张汤身上。神色郑重,若有所思。片刻功夫,明悟般的点了点头,视线也越发宽容。 张汤有些莫名其妙的忍受着皇帝陛下落在身上的视线。心中暗自嘀咕不已。这位陛下自从和太子一起之后,心思就越来愈诡异。该不会是恼了他吧! “你明悟什么了?”刘彻语气温和的说道。神色也愈发温和。 虽然张汤稍有隐瞒,但是李息一案的前因后果刘彻已经全部清楚。如此手段对付一位九卿大员着实可恨。不过念着张汤最后迷途知返,之前做事又破的心意的情分上,刘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教训是应该有的,看在张汤近几日神思焦虑的份上。就让李息…… 这厢刘彻思索的颇费心神,那边张汤却毫无察觉。当下若无其事的开口说道:“回禀陛下,微臣明悟人间处处有奸——情,原来世间以大同!”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张汤说的是:“回禀陛下,微臣明悟人间处处有巧合,这真的是一个误会啊!” 说完,还一脸心照不宣的看了看一旁缩手缩脚的东方朔。 “……” “……” “……” 此言一出,四下皆默。 众人皆用无语的视线看着张汤,而张汤也一脸明媚无辜的表情回望众人。半晌,无人说话。 刘据有些克制不住的垂下了眼睑。扇形的睫毛像被惊吓住了的蝴蝶一般颤颤的抖动着。唇边的弧度隐隐约约的加深。他突然发现,对于张汤这种善于察言观色谗言媚上手段又阴柔绵软的人,你就算是不喜欢他,也很难讨厌的起来。 “……既然说是和另外两人一起过来的那么另外俩个人现在何处?”刘彻看了一眼不停的搞怪闹事的张汤,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不过他也懒得理会臣下之间的私宜。当下若无其事的开口问道。 说话间,只听外围驻守的羽林军大声喝道:“什么人?” 东方朔闻言,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踮脚望去,然后出声应道:“这就应该是了。” “哦?”刘彻回头看了看刘据若有所思的模样,扬了扬眉,朗声说道:“待他们过来。”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羽林军带着俩个人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布衣青衫,前面的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身后背着一个草筐。眉宇间有些傲气。后面的年约十五六岁,虽然轮廓青嫩,但是和东方朔长的十分相似。正是采药归来的孙思邈和东方蒲柳二人。 羽林军将人带到之后,对着刘彻施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剩下的孙思邈二人立即躬身跪拜,口中呼道:“草民孙思邈见过陛下,太子殿下。” “草民东方蒲柳见过陛下,太子殿下。” 因为不认识卫子夫等人,二人也没有再问候别人。 “你就是孙思邈?是你治好了曹襄的病?”刘彻看着身前跪着的孙思邈,虽然动作谦卑,但是傲气犹存。身上的气息还隐隐有几分相熟。当下含义颇深的看了一眼东方朔,开口问道。 曹襄被人下毒的事情刘彻已经知道,不过事关皇室丑闻,刘彻已经命人噤口不言。对外宣称已然是因病孱弱。 “回禀陛下,草民侥幸。”孙思邈规规矩矩的开口说道。他本来想谦虚推脱一番,不过常年居住在师门,很少与俗世皇权里面的人虚与委蛇,言语间依旧有些生涩。 刘彻对于孙思邈的来历已经心中有数,也就毫不在意。只有身后侍立的张汤抬头犹疑的看了一眼,随即若有所思的低下头。 刘据看到,也不得不赞叹张汤心细如尘。由于东方朔的举荐,和他自身的诡异经历。他自然知道孙思邈的来历有些蹊跷。不过却也不能如张汤一般仅凭几句话和几个动作就心存疑虑。汉武一朝最有名的酷吏,果然不同一般。 不过此时此地,他可不希望孙思邈的事情多生波折,当下对着刘彻说道:“父皇,儿臣游玩了一天,腹中饥饿不已。不如……” “……”刘彻回头,饶有兴味的看了一眼努力想要转移众人视线的刘据,心下暗自好笑不已。“民间野外不必皇宫内苑,食物当然也就说不上精细。让侍卫去林间捉捕一些野味烧烤,就着青山绿水,也别有一番情趣。” 刘据的举动如此明显,张汤自然不会毫无察觉。当下主动请缨,上前一步说道:“微臣这就去安排。” 说完,人就招呼着几位羽林军走入林间。 刘据若有所思的看着张汤渐渐被树丛淹没的背影,由衷起了几分叹服。 身后,刘彻突然倾身上前一把搂住了刘据纤细的腰身,在耳边低声说道:“既然他们去打猎了,我们就先到那边休息一阵。慢慢等着吧!” 说罢,不由分说的将刘据带到了水潭边上。找到一个还算干净的大石坐下。随意摆手挥退了众人。 时值盛夏,青石被烈日暴晒整日,此时刚刚有些散热。现下温温的,坐起来很是舒服。因为是要烧烤,几个随侍的小太监随后捡了一些干燥的枯枝用来生火,一时间人员流动,倒是有些忙忙碌碌的。 刘据无所事事的低头看着流动的潭水,这是一个小潭,水还清浅。一眼能见到地下光滑透亮的石头。不时还有鱼四下游动。刘据有些心动的伸手捡起一块圆滑的石头,心有所悟。 其实人和石头也差不多,本来都是有棱角的。随着时间的洗刷而渐渐变得圆滑,光亮。 “想什么呢?”刘彻在一旁看着刘据默不作声的看着手中的石头,当下有些好奇的问道。 “感觉有些人就向着石头一样,本来棱角分明,最终还是要被潭水洗刷的光滑圆润。”刘据淡淡说道。 “那些被人丢弃到水底的石头都是轻易可以被抛弃的。就算有所坚持,但是自身没有能力,最终也要被无处不在的潭水改变。这是它们自己的命运。不可一概而论。你看有的巨石就可以屹立泰山之巅,千百年来绝不动摇。所以像这种可以轻易被抛弃的石头,没什么好可惜的。”刘彻说着,不由分说的将刘据手中的鹅卵石抢下,一把扔进潭水中。 石头“波”的一声入水再次落入潭底,引起水面层层荡漾。““……儿臣觉得自己好像是鹅卵石呢?”刘据静静看着重新回到不见天日的潭底的石头,缓缓开口。 “不,父皇不会让据儿成为鹅卵石。”刘彻目光灼灼的看着刘据,坚定的说道。 “……那父皇会让据儿成为泰山之上的巨石吗?”刘据沉吟片刻,还是忐忑不安的开口问道。这句话已经有些大逆不道了,按照刘据的理智来说是绝对不会问出口的。可是—— 想到出行之前张汤找他说过的话,自重生之日起到如今,刘彻虽然行动霸道,却并没有真的伤害过他。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尝试着,利用刘彻的这种举动试探出他的底线? “泰山之上风雨飘摇,巨石虽然坚韧但是受苦颇多。父皇怎么忍心让据儿受这般苦楚?”刘彻说着,伸手握住刘据垂在身侧的手。软弱无骨,十指芊芊。掌心处却有些冰凉。 刘据一颗提着的心渐渐沉下去。一股悲凉油然而生。下意识的将手从刘彻的手中抽了出来,神色怔怔的看着潭水,不再说话。 “据儿皎洁如东珠,温润如美玉,自然是让人珍惜的贵重之物,置于风霜之中任风雨欺凌,岂不是太残忍了?”刘彻将下巴搁在刘据的颈窝处,一边感受着刘据身上的清新气息,一边开口说道。 “所以合该被父皇拿在手里赏玩?”刘据自嘲般的说道。难以忽略自心底生出的刺痛感。 “不是,是父皇朝冠上的东珠,御案上的和氏璧。含义颇深,不可把玩。”刘彻微微收拢了手臂,将胸前靠在刘据削弱的后辈,意有所指的说道。 “……”刘据有些不敢置信的回头看着刘彻,却直直掉进刘彻幽深的眼眸中。心下有种被取悦的欢喜从身体深处蔓延开来。面对着刘彻几乎告白似的轻描淡写,刘据唇角的弧度难以自持的荡漾开来。虽然潜意识里知道刘彻说的未必是真的,可是此时此刻的欢喜却是着实挡不住的。 “据儿,朕会让你知道,你的意义不同一般。”刘彻看着刘据突然明亮起来的面容,心中欢喜难以自持。也终于暗暗下定了决心。 “我……我会试着相信你!”刘据犹豫片刻,突然开口。话音刚落,心中被长久积压的沉重突然消失。一种名为期待的情绪填充其中。他突然知道陈皇后和母后为什么明知父皇的无情无义,却依然放不下。只因这种被珍惜的感觉真的很好。 好像在他眼中,你弥足珍贵,无可取代。 “……”刘彻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恍惚了一阵。就好像两军对垒,已经摆明车马要长期对峙下去,突然对方缴械投降了一般。一时间有些茫然无措。但是顷刻间,便回过神来。一种狂喜自心底蓬勃而出。刘彻恨不得仰天长啸,庆祝一番。顾念周围随侍的官员宫俾,还是强自按捺住了。当下十分开怀的说道:“朕不会让你的信任错付。” “是吗?”刘据淡然微笑。如玉的手有些犹豫的放到了腰间。沉吟半晌,看着刘彻明亮的笑容咬了咬牙,从腰间拿出一个小小的不足两指宽的瓷瓶,对着刘彻说道:“把他吃下去!” “这是什么?”刘彻接过瓷瓶,有些狐疑的问道。 同心蛊,十分寻常的名字,却有着十分惊悚的名头。吞服此蛊的两人从此同生共死,一方死了,另一方也绝不能独活。终身无解,对于修真者尤其有效。是他好不容易从孙思邈的手里要来的。本想趁着刘彻无察觉的时候偷偷放入刘彻的饭食里,不过如今…… 就算是对你的考验好了。 “同心蛊。”刘据视线闪躲,不敢直视刘彻的脸。将瓷瓶里面的药丸倒出,放在手心。药丸如珍珠大小,殷红如血。衬得刘据掌心更加白皙。 “同心蛊?”刘彻微微皱了皱眉,身体向前微倾,一手托住刘据平举的手。 “是!”刘据有些难堪的侧过了脸。静静等着刘彻狂怒的将药丸扫落到地上。虽然明知道可能出现的后果,他依旧如此行动了。就算是断了自己的念想吧!虽然之后的道路会更加难走,他也甘愿。 只要,别被这虚无缥缈的宠溺迷惑了心智就好。 “吃了它之后,我们就真的同生共死了。”刘彻淡淡说道。然后低头就着刘据的手将药丸送入口中,吞咽下去。 舌头湿热的触觉划过掌心,刘据就连心底都微痒起来。 “你……”刘据神色怔怔,茫然无措。 蛊虫下肚,刘彻运转真气,稍微感应了一下刘据体内母蛊的动静,轻笑一声。不由分说的拉过刘据,种种吻了上去。 灵活的舌头霸道的撬开刘据紧闭的唇,径直找到刘据依然呆愣不知躲闪的舌头。不由分说的纠缠住,然后慢慢的允吸着,舌尖不断回旋逗弄。一双大手顺着刘据脊背的弧度游走,一直落在刘据的腰身处不断逡巡,一只落到刘据的颈后固定住。然后纠缠着刘据小巧柔软的舌头进入自己的口腔,顺着牙齿转移到上膛。然后勾结着刘据的小舌深吻,直到刘据有些喘不上气方才作罢。 闷声嘲笑让胸膛震动不已,刘彻将已经有些迷离的刘据圈在怀中,带着笑意的调侃道:“怎么东方朔没叫你龟息之法吗?这个你可得好好学学,这样我们下次接吻的时间才会更长。” 刘据霎时间瞠目结舌,被刘彻的厚颜无耻逗弄的面如滴血。恶狠狠的瞪了刘彻一眼,眼波流转,却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媚态。让刘彻霎时间心动不已。 抬起刘据小巧的下巴,刘彻缓缓吻上。和刚才的霸道不同,这回刘彻的吻很轻,很耐心。仿若将满心的宠溺和疼爱顺着这浅浅的吻送入刘据的心里一般,刘彻异常的耐心。 先用嘴唇轻轻触碰着刘据抿得紧紧的薄唇,一触即分。然后若即若离的浅尝辄止。看到刘据有些害羞的别开了眼,当下满意的加深了笑容,又轻轻吻上刘据的唇。舌头慢慢舔过,勾勒着刘据完美的唇形。直到刘据有些接受了,才慢慢撬开刘据的唇。细数着里面小巧整齐的贝齿。来回逡巡着。 直到刘据呼吸轻重不一,一双玉手下意识的环住了刘彻的脖颈,死死搂住,刘彻这才骤然加深这吻的力度。灵蛇利落的进入刘据温热的口腔,勾住刘据下意识想要躲闪的舌头,由浅入深的舔,舐,啃咬。仿佛刘据的舌是这时间最美味的吃食一般,又咬又舔又吸。耐心细致,温柔缱眷。这种温柔包含让刘据下意识的安心回应。一股发自灵魂的震颤感自尾骨升起,片刻间蔓延全身。让脊椎都酥软的悸动令刘据不由自主的轻。吟出声。 刘彻的吻因为刘据主动的回应僵硬一瞬,然后听到了刘据婉转缠绵的呻吟,腹下一热,如同倾泻的暴雨一般,灵活的舌再次贴了上来。在刘据的唇间肆虐着,不断的加深这个吻。 快感一波波袭来,刘据克制不住的呻吟被刘彻全部吞到口中,已经瘫软情动的身体被压在青石之上。身下的冰凉和身上交缠的火热让刘据已经沦陷的理智有了片刻间的清明。当下用力的撇过头,气喘吁吁的说道:“不行,父皇,不可以……啊……” 被刘据侧头拒绝的唇不知何时移到了脸侧,一口含住刘据小巧精致已然通红的耳垂,牙尖还恶劣的轻轻咬了下去。酥软刺痛的感觉霎时间漫布全身,激得刘据浑身一颤,情不自禁的叫了出来。 声音嘶哑,淫靡,婉转缠绵的让刘据不敢相信是从自己的口中发出来的。 刘彻眼眸暗了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压下身去,大手毫无忌惮的解开刘据身上的束缚,露出刘据白皙光滑的身体,滚烫的唇顺着光滑的额头直到眉间,直挺的鼻梁,微启的朱唇,然后是下颚,锁骨…… 一路蜿蜒而下,直到刘据胸前已经挺立的茱萸。刘彻微微喘息着将有些颤抖的双唇映上那一点绯红,味道比记忆中的还要美好。湿热的舌在挺立的茱萸流连忘返,刘彻时不时还用牙尖撕咬着。 刘据情迷意乱,理智却还欲海苦苦挣扎着。整齐的衣衫被撕扯开,裸露在外的肌肤因为周围微凉的空气有些颤抖,本来有些清醒的理智却因为刘彻调情的技巧更加沉迷。前世也有过子嗣,也有过房事。但他却从来不知道这种事情会让人如此沉沦。如此的让人心悸。清晰地感觉到刘彻的急不可耐,刘据双臂酸软无力的搂住刘彻在身上不断浮动的头。勉强自己吞了吞口水,断断续续的说道:“父皇……不行……有人会……” 彼此肌肤的摩擦本就让情——欲渐深,更遑论如今的刘据还是心甘情愿的。刘彻只觉得下身涨得厉害,欲火难耐的看着身下已经瘫软成一潭春水的刘据,眉宇间春意荡漾,眼神却有些惊恐无助。 死命的闭了闭眼。深深呼吸—— 然后一把搂住身下喘息不已的刘据,恶狠狠的说道:“真是个磨人的妖精!” 说罢,伸手拽着刘据软弱无骨的手探到身下,握住已经涨得疼痛的火热,不断律动着。从未有过的满足感自心底升起,刘彻的眼眸幽深深邃,直直盯着面前尴尬的几乎要躲起来的刘据。仿佛就这么能直直看到心里去。 刘据低头脸发烫的感觉手中的灼。热越来愈烫,律动越来越快,几乎要摩擦的刘据一双软嫩的小手起火,突然间,刘彻停住。滚烫的精……液蓬勃喷出,霎时间沾满了刘据的双手。 刘彻绷直的身体突然压在刘据身上,胸膛不断的起伏着。片刻功夫,才渐渐平稳下来。口中呼出的热气全部喷到刘据的颈窝,让刘据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肩膀。 刘彻贴着刘据的耳朵说道:“你不用吗?” 说着伸手握住刘据刚才也立起的欲望,却发现刘据已经悄然疲软了下去。当下有些不是心思的说道:“怎么据儿没有感觉吗?” 看着刘彻不甘心的摸样,刘据脸腾地红了。头低的都快到胸前了。让刘彻不由得扬眉问道:“怎么了?” “我,我……我念冰心咒了。”说完,刘据脸耳根都红透了。 刘彻闻言,猛然愣住。半晌,突然朗笑出声。“哈哈哈……清元宗的独门秘法……效果不错……” “……”笑的刘据更加无地自容,眼圈儿都快红了。 刘彻见状,连忙克制住自己的笑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不过唇角逐渐加深的弧度依然泄露了心事。 温柔的帮刘据穿戴好衣物后,刘彻也稍微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所幸两人虽然厮磨一番,但是衣物倒是上好的料子不起褶皱——除了刘彻已经被精——液污染的亵裤。 当下刘彻有些取笑似的说道:“据儿父皇这可是第一次穿这种污浊的衣物啊!” “你……”刘据闻言,有些气闷的瞪了一眼刘彻。如何眼角怎么也遮掩不住的魅惑之外,这一个白眼还算是挺成功的。 当下对着清澈的潭水看了看自己的形容,发鬓有些凌乱了,刘据自己精心的收拾一番,也算是看得过去。 “据儿,父皇已经将同心蛊吃下了。”身后,刘彻淡淡说道。 “嗯!”同心蛊刚入体内刘据就已经感觉到了,当下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虽然竭力遏制,声音中的欣喜安然满意放心却依然传递到刘彻心间。 “从此之后,据儿和父皇就要同生共死了。”刘彻缓缓靠近眼前这人,然后将人轻柔的圈进怀中。在刘据耳边轻轻说道:“还好父皇有缘修真,不然岂不让据儿吃亏了?” 闻言,刘据一怔。前尘往事突然涌进脑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漫延全身,刘据有些不知所谓的轻声叹道:“怎么会呢?如此……甚好!” 是啊!如此甚好。就算是有一天你厌弃了我,想要置我于死地。我还可以同你共生死。这种全然信任的感觉真好。 刘据的手漫不经心的拂过胸前,想起孙思邈说起的话,笑容渐渐加深。 “太子殿下,此蛊虽然和同心蛊异常相似。不过却是比同心蛊还要霸道万分的嗜心蛊。同心蛊虽然霸道,却只是针对修真者。与天龙一脉无效,倘若一日修成仙果便自动解除。 而嗜心蛊却是神人之下,千万种族皆有效,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哪怕你大道得成,迈入神界,也休想解开啊!” “太子殿下,三思慎用啊!” “据儿,其实方才父皇已经在周围下了结界的。就算真有什么,他们也察觉不到的。”身后,刘彻的声音有些哀怨的响起。 太子殿下对着清澈的潭水映照下的如玉面容轻轻笑道:“我知道了。” 第62章 张汤敏锐的觉察到陛下和太子之间的气氛变得不同了。如果说之前的较量是刘彻剃头担子一头热的话,现如今的情景要缓和许多。最起码,就他的观察来看太子殿下对于陛下的殷勤是十分欣然的接受了,而不是之前的无动于衷。正所谓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般,看着刘彻二人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和谐的互动,张汤心中酸意难掩。 难道青山秀水真的可以宜人?就连原本憎恶的感情都能移走了?张汤有些不敢相信。不过看着刘彻时不时递过来的赞赏的眼神,他知道至少某些方面,他的怀疑是没有错的。 这种认知让他后悔不迭。 早知如此,他就该不顾李息的犹豫和他人的眼光把人强拉过来。没准儿这功夫他也能和那人浅笑妍妍了呢! 看着前面温声细语时不时还笑出声来的陛下和太子,张汤的哀怨是愈发的严重。看在他人的眼中,也就有了几分心照不宣。韩说有些慨然的摇了摇头。既然知道自己只是陛下的宠臣,又何必如此哀怨呃!别说眼前正经的主子皇后和太子,就算是后宫内苑的三千佳丽,哪个不比你张汤更加的名正言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既是多年同僚,虽然有些看不惯张汤的行事作为,此刻也不由得替张汤可惜。当下走上前去安慰性的拍了拍张汤的肩膀,长长叹了一口气之后一言不发的走开。 被韩说的举动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张汤有些茫然的看着韩说走向林中的背影,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索性摇摇头,专注的打扫着面前已经断了气儿的野兔子。 太子殿下想要自己动手烧烤野味,陛下害怕侍卫工作粗心大意让拔皮的兔子鲜血淋淋的倒了太子的胃口。想到他多年刑讯有经验,就把这项重要而又艰巨的工作交给自己了。 刑讯多年只求狠戾的张汤无法回绝陛下的命令,只好郁闷不已的拿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蹲到一旁扒皮拆骨。试图让这只兔子更加的……美观,大方,精致,有食欲! 半晌,提起兔子唯一没有脱毛的耳朵,张汤满意的看着面前光溜溜,白净净,没有一丝血迹沾染的为了美观部分骨头还被拆掉的形状姣好,身线柔美的兔子,很是自得的点了点头。用手旋转着手上的兔子,发现没有什么不精致的地方了,当下用身旁的潭水洗了洗手,整理一番,然后将兔子递到了刘据的面前。 “陛下,太子殿下,野兔已经准备好了!” “……”刘据回头,看着眼前被处理的异常姣好的兔子,耳朵上还细心的用野花系了一个蝴蝶结。当下有些无语的看了看刘彻。 他只是突发奇想烤只兔子而已…… 刘彻倒是十分满意的看了张汤一眼,不愧是身边最贴心的宠臣,果然懂得揣摩他的心思。当下深情款款的接过张汤手上的兔子,一脸温柔的对着刘据说道:“父皇就是觉得这样处理好的兔子才配得上你的手。我的据儿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就算是想要庖厨也要用符合你身份的食材才是!” 身后,还仿佛荡漾着百花盛开的春意撩人。 “……”刘据觉得自己已然无语,对于这种模式的刘彻,就仿佛奥特曼遇上了加强龟壳版的小怪兽,就算是想咬也无处下口。 “父皇,你可以……正常一点吗?”刘据看着一旁呆立的张汤,犹豫片刻,声音极轻的说道。要不是刘彻耳尖,几乎没听到刘据说什么。 “哦!”气温霎时间冷却下来,看着刘彻重新恢复成傲然沉静的一张脸,刘据觉得自在多了。 “据儿,你长于深宫,有什么事情向来是宫俾太监效劳的。自己动手的机会向来很少。此番有机会尝试一番也好。等你加冠之后父皇带你御驾亲征漠北,见识一番一马平川的草原。虽然不及我大汉繁华,却也别有一番风趣……” 张汤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呆愣在一旁听着刘彻不断的献殷勤。努力的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看着眼前分外和谐的一对新偶,张汤心中一片明悟。 自今日起,一山不能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的常规已然被打破了。天下大同的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的。 …… 烧烤,看起来十分简单,不过做来的工序也是十分复杂的。由于张汤拿过来的兔子里里外外已经被收拾的异常干净。所以刘据也就剩下了初步工作。将兔子小心翼翼的穿到已经被刀剑削减光滑的木枝上,一旁随侍的小太监立即机灵的将皇家秘制的浇汁递了上来。刘据随手接过沾染上佐料的小刷子在兔子身上涂抹起来。来回涂抹个两三次觉得已经均匀了。刘据小心翼翼地将兔子放在已经升起的火堆上,慢慢转动着…… 片刻之后,刘据十分沮丧的看着面前黑漆漆硬邦邦的烤肉,眼中一片哀怨。极力忽视着身旁刘彻不断抽搐的嘴角,刘据有些气闷的咬了咬嘴唇。 “我明明记得是这些个步骤啊!”刘据有些不服气的嘟囔道。 “……”刘彻异常明智的低下头没有答话。以他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这时候如果话接的不对,是很容易打击人的。不过他的大手还是下意识的拍了拍刘据消瘦的肩膀,以资鼓励。 主子都暂避风头了,善于察言观色的张汤更是噤声不语。看着刘彻没什么吩咐,就随口找了个借口离开了那片低压的气场。身后,依稀能够听见刘据不满的抱怨。 无论怎么不甘愿,刘据烤出来的黑漆漆硬邦邦的兔肉也是不能吃的。虽然依旧有心再试一番,不过已经腹鸣不已的肚子却发出了强烈的抗议。当下刘据只要满心郁闷的接过侍卫烤好的烤肉吃了起来。眼神微撇看着刘彻就算是遮掩也弧度颇深的唇角,刘据有些闷闷的说道:“父皇,你会烤肉吗?” “……”一旁默默吃肉的刘彻没有想到自己躺着也能中枪,当下有些茫然的看着刘据充满希翼实则挑衅不已的眼神,眨了眨眼。 “……”刘据但笑不语,巧笑回应。 “来人,将收拾好的生肉递给朕!” “诺!”一旁侍候的小太监闻言,立刻捧着一只刚刚扒好的兔子递了上来。 刘彻面沉如水,神色凝重的接过兔肉。眼神打量了一番,然后熟练的穿上树枝,刷好涂料。动作一气呵成…… 虽然相较于刘据的生涩,刘彻的动作要更加完美,气场更加强大。但是天生娇惯,养尊处优的皇帝陛下奋斗一番之后奉上的依旧是黑漆漆硬邦邦的烤碳…… 最终刘彻的反应则是随手丢掉烤碳,接过一旁侍从刚考好的兔肉若无其事的吃了起来。充分上演了一番输人不输阵的死撑! 于是刘据圆满了,心满意足的捧着手中的兔肉优雅的吃了起来。 …… 等到众人解决完吃食之后,已经是未牌时分。胡乱收拾了一番,顺沟而下,就到了梭子潭。 梭子潭是七十二个潭水中最深的一个,潭型两端尖,仿佛是一个织布用的陵子,水面有一亩半左右,水色墨黑发绿。在夕阳的映照下看着有些森然。 “陛下,太子殿下,这个梭子潭还有一个传说呢?”一旁跟着的小黄门看着刘据有些兴趣的模样,当下出声说道。 “哦?”刘彻闻言,看了一眼明显有些意动的刘据,也不由得多出了几分耐心。“说来听听。” “回禀陛下,相传在很久以前,在与龙潭沟对应的白果树村里面有一户人家。这人家生了一个女儿,是国色天香啊!家人给她取名云仙。有一天这个云仙端了一盆衣裳去河边洗,突然从上游飘下来一颗红桃。这个姑娘就把桃子捡起来吃了。没成想从那日起肚子就一天天大了起来。这未过门的姑娘如此不检点,家人觉得实在丢人,就把她赶了出来。这位姑娘挺着个肚子被赶出家门,就顺着河一直往上走,到了一个叫独领的地方突然腹痛不止。躺在地上就生出了九条小蛇。每条蛇生下来之后就给这个姑娘叩了一个头,钻入潭中,这姑娘也就死了。那独领也从此改名叫九龙圣母潭。”小太监说着,往东面很远的方向指去。大概那边就是九龙圣母潭的方向。 “这九条龙长大之后,就开始分居了。其中最小的一条龙叫做梭子,只身来到了龙潭沟,从此这条潭水就叫梭子潭了。这梭子性情暴躁,爱洁成癖,凡是跳入潭水洗澡的人,一概吃掉。弄得人们别说洗澡了,连手都不敢洗。所以这周围慢慢的也就荒凉了!”一顿的添油加醋,小太监终于把话说完了。然后指了指前面的潭水说道:“这梭子潭深不见底,水寒彻骨,连条鱼都活不了呢!” “你似乎对着梭子潭的事情很了解?”刘据有些疑惑的扬了扬眉,说道。 “回禀太子殿下,奴婢入宫之前就是白果树村的。“小太监闻言,立即躬身应道。 “哦?倒是很巧。你叫什么名字?”刘据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 “小的名叫素问!”那小太监一脸谄媚的笑道。 “什么,你叫苏文?”刘据闻言,霎时间面色铁青,目光冷厉的看着面前的小太监仔细端详了一番,并没有熟悉的感觉。 “太子殿下饶命,小的名叫素问。屈原的《素问》,不是苏文啊!”小太监吓得连忙跪地求饶,哀声说道。 “素问?”刘据骤然揪起的一颗心慢慢放下,平了平心气,目光犹疑的看着面前清秀的小太监,冷声问道:“你识字?” “回禀太子殿下,奴才幼年在私塾读过几天书。后来家道中落,被家人卖入宫中。”小太监规规矩矩的在地上趴着,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冒犯惹怒了贵人连命都没了。“奴才笨嘴拙舌,冒犯了太子殿下,还请太子殿下赎罪。” “……”刘据知道自己的举动有些突兀,只听了一个名字就迁怒于人。可是也不好解释自己的行为,当下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示意小太监退下。落在刘彻的眼中,就有了一番计较。 “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要是惹了你就杖毙了事。何必如此心烦意乱呢?此番出来游玩,就是为了让你开怀一笑,谁违背了这个初衷,就是违背了皇命。死了也不可惜。”说着,眼神示意周围的羽林军将人拖下去。 “陛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啊!奴才不是有意的,奴才不敢了,奴才再也不敢了……”小太监被羽林军拉着,疯狂的求饶,希翼的目光一直望向刘据。“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饶命啊……” 凄厉的呼喊闹得刘据更加心绪不宁,当下没好气的叫道:“停下。”然后对着刘彻躬了躬身,开口说道:“回禀父皇,儿臣并没有因为素问烦心。反倒是因他讲的梭子潭的故事开怀不少。还请父皇明鉴。” “哦?那你刚才怎么一副心烦意乱的模样?”刘彻闻言,似笑非笑的说道。 “儿臣只是觉得他的名字不好罢了。”刘据当然解释不出来,只得随口说道。 “那倒是,一个服侍人的太监罢了。确实当不起这么好的名字。”刘彻颔首应和道。当下扬了扬眉对着刘据说道:“既然如此,你就给他改个名字吧!” “这……”刘据闻言,随意看了下面被拖着的小太监,一个名字换条命,也算他的福气了。“既然把梭子潭的故事讲得这么好,从今以后你就叫梭子吧!” 话音刚落,皇帝身边侍候的郭舍人连忙出声说道:“还不快谢过太子殿下赐名。” 小太监登时间恍然大悟,趁机挣脱开羽林军的束缚,跪地叩拜,口中呼道:“多谢太子殿下赐名,多谢太子殿下赐名。” “罢了,下去吧!”刘据看着梭子惊慌失措的模样,当即摆摆手说道。 “诺!”梭子行止无错的给刘彻和刘据叩了头,然后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一路提心吊胆的走到人群的最后头,立刻支撑不住的瘫软了下来,大汗淋漓。 “呼!”心魂不定的擦了擦额头上溢出的冷汗,入手一阵粘腻,却是刚才磕头太过用力撞破了皮。看着满手鲜红的血液,梭子的脸色阴晴不定。 “小崽子想什么呢?”一个尖细的声音轻喝。 梭子心下一惊,抬头看去,却是刚刚提点了他一句的郭舍人。当即放下心来,起身叫道:“干爹。” “哎!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啊!”郭舍人本来是一肚子的气骂,现下看着梭子惊魂未定的模样,也心软了。“早就告诉过你,宫里头侍奉不比寻常,要时刻提溜着一颗心。这俗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啊!你怎么就是不听呢?非要自己撞破了头。还好太子殿下仁慈,不理会你的失仪。不然你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干爹,我知错了。”梭子有些惭愧的低下头。 “有干爹在,你害怕少了你的差事不成?今天这事就算了,今后可长点儿记性吧!”郭舍人说着,将袖子中的上要递给梭子。“趁着空闲把药上了,别一脸血的侍奉贵人。到时候再冲撞了贵人你就真的该死了。” “是!”梭子接过伤药放进袖中,对着郭舍人欲言又止。 “又怎么了?”郭舍人见状,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干爹在陛下跟前侍奉的久,有些事情自然知道的清楚。不知干爹知不知道……这苏文是谁啊?”梭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今日的事情本来都是好好的,若不是太子殿下错把他的名字听成是苏文。他就算是不得了太子殿下的赏也能给贵人留个好印象。怎么会像如今一般落魄。 “这个名字我到真没有听说。”闻言,郭舍人也颇为不解的皱了皱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有个头绪。当下摇头叹道:“不论如何,太子殿下不想听见这个名字。以太子殿下如今的地位荣宠,他不想听到的就是陛下不想听到的。今后你也不必再提了。” 梭子闻言,立即唯唯诺诺的应道。心下却是另有一番计较—— 太子殿下如此厌恶此人,哪怕是听到名字反应都是如此剧烈。若是他有办法找到这个人…… 苏文? 哼!今日的耻辱他早晚有一天要原封不动的奉还! 梭子低头,露出一道极为阴狠的笑容。 且不说梭子如何作想,刘据因为这阴错阳差的误会不由得想起了不知身在何处的苏文。前世之所以下场凄惨江充和苏文功不可没。如今江充已经交给张汤了,怎好让苏文逍遥自在?摆手挥退了梭子之后刘据依旧有些郁郁寡欢。若有所思的等着面前墨黑深绿的潭水沉吟不语。就连刘彻的旁敲侧击百般引诱都漫不经心的敷衍着。正当刘彻不是心思的想要弄明白苏文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一阵山歌悠然传来…… “糊涂糊涂度年岁,糊涂醒来糊涂睡。” “糊涂不觉天又明,复问糊涂理心肺。” “明明白白又糊涂,糊涂饮酒糊涂醉。” “世人难得不糊涂,为我糊涂有真味。” “这人倒是挺有闲心的。”刘据仔细听了一番,不由得轻声笑道。 “既然觉得有趣,那就让人叫他过来就是了。”刘彻漫不经心的应道。挥手示意韩说去叫人。 说话间,一个年约六旬长的仙风道骨的老者从山上走了下来。老者身挎布囊,手持拂尘和酒葫芦,一边走一边喝。醉意阑珊跌跌撞撞。顺着山道就要走入前面的羊肠小路。 “老者慢步!我家主人有请。”韩说疾步走到老方士面前,朗声说道。 那老者闻言极其轻视的向众人的方向看了看,拂尘一甩,竟然扬长而去。一番举动弄得韩说尴尬不已。 张汤见那老道竟然如此嚣张,居然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当下也是气急败坏。眼珠子一转,贴着狗监杨得意的耳朵嘀咕了几句。杨得意有些诧异的看了张汤一眼,心下有些犹豫。又被张汤怂恿了几句,迟疑片刻,将手中的拴着猎狗的绳索松开。只见那猎狗入箭一般窜向老方士。 经过皇室训练过的猎犬自然和旁的土崩野狗不同。高大威猛,脾性残暴,要是真的扑个正着岂不是连命都没有了? 立时间刘据有些不赞同的看了张汤一眼。 那老道士正在前边走着,忽然觉着身后有些异样。糊里糊涂的转过身就看见一条精壮的大黑狗冲自己扑了过来。下意识的横扫拂尘,那条猎犬顿时被踢飞般的倒退了好几步,然后有些踉踉跄跄的掉头跑了。 东方朔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摆手示意东方蒲柳和孙思邈二人先行离开,然后自己有些小心翼翼地躲到了霍去病身后。 有道是打狗也要看主人。老道士拂尘一摆就打退了皇家的猎犬,往小了说是自保,往大了说就是扫了皇家的颜面,那就是大逆不道。 别人不知如何作想,可韩说却是率先被激怒了。此番游玩,韩说的任务就是率领麾下羽林军保护一行人等的安全,不得让闲杂人等冲撞了贵人。如今被人如此明白的扫了颜面。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大手一挥,一肿羽林军霎时间拔刀列队,只等韩说一声令下,就扑上去一番厮杀。 见到此番情景,老方士醉的再糊涂也知道不能善了了。何况他又不是真醉。当下眼珠子一转,趁着众人还未出手越人而去,一阵旋风刮过般掠过了刘据等人,纵身跃入梭子潭。 “呀!快点救人!”刘据警醒的喊道。 “这,太子殿下,这可是梭子潭啊!”身后,一干羽林军有些为男的说道。 “……”刘据有些恼怒的瞪了刘彻一眼,面色焦急的盯着波纹荡漾的潭水默然不语。 “呃!是他自己跳进去的。”刘彻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的解释道。 “还不是父皇叫人喊他过来的。”就算是下定决心要铲除江充、苏文等隐患,刘据也没有随便杀害无辜的习惯。当下颇为气愤的出声顶道。 “可是他没过来啊!放狗咬人的是杨得意。”刘彻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将过错推到小太监身上。杀个把个人他不在意,不过因为一个无干的人惹起据儿的恼怒就不值得了。 “回禀陛下,回禀太子,是张御史让奴才放狗的。”杨得意闻言,立即躬身跪道。 “我虽然让杨得意放狗咬人,可是他把狗给打跑了啊。之后是韩说把人围起来的,”张汤立即接口说道,祸水东引指向韩说。 “我……你……”韩说一时没有防备,被张汤说的哑口无言。 众人争执间,只见先前入水的老道士突然从水里钻了出来。然后浮水盘坐,仿佛臀下有实物一般安稳入泰山。让众人看的是目瞪口呆。 这下就连刘据也察觉到不对劲儿了。看着水中安稳盘坐的老道士,眼中异光闪过。回头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的刘彻,但笑不语。 第63章 刘据若有所思的看着潭中浮水端坐的老方士,心中隐隐约约有了几丝线索。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位老方士就是上辈子以长生之道蛊惑刘彻的李少君,只是不知道这辈子为什么会提前了两年出现。当下侧脸看向刘彻,目光隐隐呆了几丝揶揄。 刘彻虽然不知道刘据心中具体在想什么,只不过看着刘据现在的神色,就知道断然不是什么好事。当下故作不知的吩咐韩说道:“去问问,这位老者如此故弄玄虚究竟为何?” 韩说立即躬身应道:“诺!” 然后倾身向前走了几步,直到潭边站定。扬声喊道:“这位老者,究竟姓甚名谁,如此这般究竟为何。如若答不出个所以然来,恐惊吓了贵人,可不是你一个凡夫俗子能担待得了的。” 韩说虽然不知潭中老者是谁,不过但凭这浮水端坐的本事,也比不是一般人。所以言语间便多了几分尊敬。可惜老者却不理会韩说的话,当下一脸诧异的对着刘彻说道:“陛下,您不认得我了?” 刘彻闻言,顿时一头的雾水。当下有些莫名其妙的开口说道:“朕什么时候认识过你?” “陛下不记得了?十几年前西王母的蟠桃会上,老朽曾与陛下有过一面之缘,陛下还吃过了王母娘娘赐下的一颗蟠桃呢?陛下福源深厚,天纵英姿,就算是不记得老朽也是正常的。”李少君心中叫苦不迭。这情况与他料想的全然不同,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出面圆了自己的话。 却没想到刘彻听到这话心中讥讽更甚。回首看了看身后一脸似笑非笑的刘据,刘彻沉声说道:“这位老丈恐怕是做梦糊涂了吧!朕自即位以来兢兢业业,何时有暇去过王母娘娘的蟠桃宴会。” 李少君闻言,故作一愣。然后微微闭目掐指算了算,开口说道:“陛下乃是上届赤脚大仙所转。可能是几经轮回,已然忘却前尘往事了吧!可惜今日乃黑煞神当值,你我不宜久见。如果有缘,明日午时,我自会去老界岭叩拜。” 说完,也不等待刘彻的回话,立即转过身去,以手带浆,划到对岸,飘然而去。 刘彻只能怔怔的看着已经连背影都渺小无比的李少君远去。心中异常憋屈。自己堂堂天龙一脉嫡嗣传人,如今在他口中却成了一个仙界不入流的小仙。这等郁闷,谁能理会。 当下阴沉着脸,搂着刘据不言不语的下了山。 身后,韩说一干人等目待敬畏的看着刘彻飘然离去的背影,心中激动不已。怪不得陛下年少登基,英明神武。原来是仙人转世啊! 只有东方朔看着李少君离去的方向,不屑的撇了撇嘴,回头看着霍去病面沉若水的模样,舔笑着往前凑了凑。又是一番的絮絮叨叨。 人群最后,张汤看着对面空无一人的场景,又看了看前面径自疾走隐隐不悦的刘彻,嘴角下意识的弯了弯。仙人是吗?不知道仙风道骨经不经的住掖庭局的各种拷打…… 不说其他,到了翌日,刘彻刚刚沐浴净身,在众人的服侍下吃过了早饭,老道士便翩然而至。 刘彻虽然心中不耐烦的紧,却也知道这李少君必定是半脚跨入修真界的人。若是一界散修还好说,最怕的是身后还有着强大的师门。当下打起了几分精神,邀他上座,欢谈了将近半个时辰。也知道了这位老方士的名号,果然是刘据所猜想的李少君,自称无上真人。 刘彻到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只不过听了李少君的道号之后,笑容不自觉的浅了几分。 李少君浑然不觉,自觉到了火候,当下抚了抚胡须,对着刘彻恭敬的说道:“陛下仙人转世如今一时不惑之年,可否想到长生一事?” 刘彻闻言,心下一动,对着李少君翩然笑道:“不知仙长有何见解?” 李少君当即自得的笑出声来,出口说了四个字:“几丝灶君。” 刘彻一怔,沉吟片刻,刚要开口,就听外面侍候的小太监通传:“启奏陛下,廷尉张汤求见。” 刘彻立即出声应道:“让他进来。” 张汤随后走了进来,直至刘彻跟前,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对着刘彻说道:“启奏陛下,微臣有要是禀奏。” 刘彻故作大方的挥了挥手说道:“说!” 张汤闻言,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李少君,面色犹豫:“这……” 刘彻看着张汤的一番做作,当下面露不愉的说道:“仙长乃是仙师一流,岂能在乎我等凡夫俗事。你尽管开口便是。” 张汤闻言,躬了躬身,面容恭谨却异常坚定的说道:“回禀陛下,话虽如此。不过朝廷有令。锦衣卫禀奏陛下之时必须屏退左右,单独告奏陛下一人,微臣并不愿意因为仙长一人而坏了朝廷法令。想来仙长也不希望因为一己之身,让陛下被人诟病吧!” 李少君闻言,当即冷笑连连,口中说道:“老朽向来听闻张大人乃是奸臣侫流一辈,如今看来,张大人对于朝廷法令还是恭敬得紧啊!” 张汤闻言,默不作声的搭了搭眼皮,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恭敬状,连个眼神都欠奉。不屑之情,溢于言表。看得李少君心头火起:“你——” “既然如此,仙长还是先行一步吧!想来欢谈许久,仙长也有些疲乏了。来人呐!送仙长去休息。”刘彻突然开口打断了李少君的怒气,不容分说的叫人将李少君领了下去。“仙长,来日方长,咱们有暇时候继续深谈。” 说罢,摆手示意刚刚进来的小太监将人领下去。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李少君只好故作傲然的应了一声,然后随着引路的小太监退了出去。路过张汤身边的时候,面露不屑的哼了哼声。 张汤恍若不见,一脸木然的低着头。 直到李少君离去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刘彻才开口对着张汤说道:“说吧!究竟有何要事?” 张汤闻言,突然抬头,笑容古怪的开口说道:“回禀陛下,太子殿下说时候不早,陛下还没吃饭呢!于是在行宫备好了酒菜,请陛下过去。” “什么?”刘彻有些转不过弯儿来。 “太子殿下备好了酒菜请陛下过去。”张汤耐心的重复一次。 “……你所说的要事呢?”刘彻闻言,微微颔首,继续问道。 “回禀陛下,微臣的要事就是启奏陛下,太子殿下已经备好了酒菜请陛下过去。”说到这一遍的时候,张汤唇边的笑容无法抑制的显露出来。 刘彻此时也明白自己被人消遣了。当下故作恼怒的喝道:“好你个张汤,居然敢故弄玄虚。” “回禀陛下,微臣可是奉了太子殿下的令,太子殿下可是说了,陛下的身体关乎江山社稷,那就是一顶一的大事了。其他的事,再大也大不过陛下去。”张汤一脸惶恐的说道,眼神中却波澜不惊。 虽然被人消遣了,不过刘彻的心神却是异常的欢乐。当下似笑非笑的指了指下面一脸无辜的张汤,也不说话,荣光满面的朝刘据行宫的方向走去,到了刘据行宫的时候,饭菜已经摆好了。迎面扑鼻一股令人食指大动的饭菜香,刘彻漫不经心的扫过席面,大都是他爱吃的菜肴。唇边的笑容越发深了。 刘据端坐在席面的另一边,见到刘彻,也不起身恭迎。只是抬眼笑了笑,轻声说道:“敷衍塞责了这么半天,可是饿了?” 随性的举动,乐得刘彻更是开怀。也不让人服侍,几个快步走到刘据面前,径自坐在刘据的旁边,出声笑道:“还是据儿心疼父皇,知道父皇腹中已经哀鸣连连,设计让张汤出面,不动声色的打发了这位‘仙长’。” 说道“仙长”二字,刘彻还特意加重了音调。 刘据有些无奈的白了刘彻一眼。“既然知道他是故弄玄虚的,还和他虚与委蛇作甚,直接打发了事就得了。” “那怎么行?还没摸透他的底细呢?如若真是那边派来的人,这么一个鲁钝的,总好过那些看不透心思的好。”刘彻随意夹了一筷头子青菜放入口中,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刘据闻言,若有所思的放下手中的酒壶,轻声问道:“你是说……” “不错!就是那个意思。”虽然刘据问的没头没尾,刘彻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颔首应道。 “不会吧!我听东方少傅说他们不是有节律不可以参与俗世争斗吗?尤其是不能参与进皇权之中。怎么会……”刘据有些诧异的皱了皱眉,说道。 “人心不足蛇吞象。既然享受到了俗世的妙处,总有那么几个蠢蠢欲动的人跟着搀和的。”刘彻伸手握住刘据有些冰凉的手,若无其事的说道。 “可是……”刘据开口还想说什么。 “你的手怎么还是这么冰冰凉凉的。”刘彻有些不满的看着自己大手中包裹的小手,微微皱眉说道。“前几日下面敬贡的万年老蔘已经派人送到太子宫中了,你记得服用。” “我晓得的。”刘据心知自己浑身冰凉是因为轮回百世灵魂清冷的缘故,却也不好和刘彻细说,当下含含糊糊的应下了。话题微转,又回到了李少君身上。“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理?” “此事我心中已有几分定数。不过却也要细细查证了李少君的背景之后再说。不过无论如何,你想的事情是断然不会发生的。”刘彻说着,伸手捏了捏刘据小巧挺直的鼻梁,调笑着说道。 刘据有些无奈的伸手拍下刘彻的大手,神色间有些犹豫,吞吞吐吐的开口说道:“昨日我看着东方少傅的神情,似乎是认得李少君的,可否……” 说罢,又抬眼看了看刘彻,欲言又止。 “东方朔虽然性子恬淡,但毕竟也是他们一界的人,能不惊动,还是不要惊动的好。”刘彻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 刘据突然间想到什么,神色警醒的看了一眼刘彻,欲语还休。 “怎么了?“刘彻扬眉问道。 “你说东方少傅和去病表哥之间……”刘据说着说着,便没了声音。只是眼神希翼的看着一脸莫名其妙的刘彻。 “他们怎么了?”刘彻有些茫然的说道。 “还能怎么?”刘据闻言,瞪大了眼睛一脸恼火:“东方少傅可是有了家室的人。他儿子都和去病表哥差不多大了。” “你说这个!”刘彻也是一脸的惊奇:“我以为东方朔已经和你说过了,结果你竟然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刘据一脸的黑线,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他们清元宗一脉可是有传统的,门下弟子元婴之前不可破身。东方朔如今不过是筑基后期罢了。”刘彻眼中透露出几分八卦,隐隐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刘据闻言,有些不可思议的长大了嘴巴。 “没错!”刘彻笑容可掬的点了点头,一脸的兴奋。 “不会吧!”刘据诧异的瞠目结舌。 “就是你想的那样。”刘彻很是自得的点了点头。 “东方少傅已经四十多岁了居然还是……”刘据有些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神色复杂的看向刘彻。 “处男!”刘彻笑容满面,神色自得的接口说道。 “咦?” “阿嚏!”东方朔揉了揉鼻子,神色茫然的看着外面流光似火的骄阳。 没道理啊!这么热的天怎么可能伤寒? 身后,霍去病一脸冷厉的看着他,开口催促道:“你还不快点,这点草药什么时候能弄完!” 屋内,孙思邈一脸惬意的捧着茶杯,“兹溜”的一饮而尽。神色安然的眯起了双眼。 行宫中—— 刘据突然一跃而起,面露警惕的看着刘彻,不自觉的抓紧了胸前的衣襟。语调紧张的说道:“我才想起来,我如今不过是筑基中期,比之东方少傅还要差了许多。为了长久之计。在我元婴之前,你不可以再碰我了!” 咦,不是吧! 刘彻突然瞪大了双眼。看着神色无比坚定的刘据,挠了挠头。有些哭笑不得的望了望天。他突然觉得,自己今后的岁月,可能会有些悲催了。 窗外,一只乌鸦嘎嘎的飞过,落下一片羽毛。 刘彻伸手握住通体黝黑的羽毛,目光幽怨的看向远方,神色黯然。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古人诚不我欺。 第64章 老界岭几日游,刘彻虽然没有全部达到自己的目的,但也取得了跨越式的进展。虽然回程的时候多了一个不知背景不知目的的李少君。但是刘彻的心情已然晴空万里。 随后的车撵上,刘据摆弄着东方朔昨夜偷偷给他的一块玉玦,神色间若有所思。 虽然东方朔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但是刘据依然从他有些拘谨的举动中看出了不少东西。这一世的经历到如今已然完全偏离了自己的记忆,刘据不知道自己所拥有的优势还有几分作用。忧思间也就难免多了几分烦躁。 车辇晃晃悠悠的进了城门,由于张汤的事先布置,街道两旁的百姓已然跪地恭迎圣驾,耳边听着万众一声的山呼万岁,刘据心神越发恍惚。停停走走之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刘据平静的声音从车内传出。 车外一片寂静,半晌无人应答。刘据好看的眉毛轻轻蹙起,有些不满的抿了抿嘴角。刚要动作,车帘就被猛地掀开。一身玄黑锦袍的刘彻将头伸了进来。 看着刘彻已经换好了寻常百姓穿着锦袍,刘据心下隐隐约约生起几丝无奈。 果然,就听刘彻语调平静却兴趣盎然的说道:“据儿,下车。父皇带你去看好玩儿的东西。” 刘据闻言满脸黑线,看着刘彻兴致勃勃的模样,刚想婉拒。张汤就捧着一套常服走了过来。 明白刘彻已经下了决定,刘据有些无奈的扬了扬眉,接过衣服在马车里就换了过来。 片刻之后,穿戴好衣物的刘据神色古怪的站到了大司马府的门前。 “父、父亲,这是……”刘据一脸诧异的看着大司马府外哭闹不休的女子,有些瞠目结舌。 “她自称金蝉,说是霍去病儿子的娘亲。”刘彻唇角微微扯出一丝弧度,语调中透露出淡淡嘲讽。 “……好吧!”刘据闻言,毫无意义的应了一声。看着女子怀中的襁褓婴儿,知道这个应该就是霍繵了。 “走,过去看看!”刘彻看着刘据满头官司,扯着刘据的手臂往前走。 刚刚走到女子身前站定,大司马府的门突然开了。面色铁青的东方朔杀气腾腾的走到女子面前,冷然说道:“齐金蝉,你究竟想怎么样?” 刘据等人面面相觑,有些闹不清楚东方朔现在的立场。下意识的往大司马府内看了看,院内空空,再无旁人。 那跟侍卫撕扯的女子闻言,突然冷静的停了下来。轻笑两声,满不在乎的理了理已经凌乱的秀发,开口说道:“我什么意思不重要,不过这孩子确实是霍去病的种,怎么,该不会是不敢承认吧!” “齐金蝉,你——”东方朔面色冷厉。 “我又如何,不论怎么说,我也是光明正大生下来霍去病的孩子吧!”齐金蝉满不在乎的打断东方朔的话,随口说道。 “好了,先进去再说吧!”一旁围观的刘据突然开口,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群,语气有些阴冷。 东方朔闻言,后头看了刘据语言,欲言又止。狠狠瞪了一眼齐金蝉,然后摆手让众人进去。 众人迈进大厅的时候才发现卫青和霍去病已经坐在大堂内了,抬头看着已经走进院内的众人,两人神色明显怔了怔,然后立即起身走到刘彻身前跪拜。 “微臣卫青(霍去病)见过陛下。” “免礼!”刘彻摆摆手,随口说道。身子穿过跪在地上的卫青二人径自走入大堂上首的位子做好。等到刘彻坐定,刘据等人才在刘彻的示意下各找位子做好。 众人刚刚坐下,那怀中抱着襁褓婴儿的齐金蝉迫不及待的开口说道:“民女请陛下做主。民女所生确实是骠骑将军的骨肉,还望陛下做主万万不可让骠骑将军抛弃妻子。” 说着,娇躯一矮,盈盈拜了下去。 “哦?”刘彻闻言,饶有兴致的扬了扬眉,眼神微眯。就着午日的光线打量起下面跪拜的女子。 身子袅娜,犹如弱柳扶风,眉目精致,眼眸中隐隐带着娇怯,眼波流转,眼角眉梢处处都是风情。实在是刘彻平日里喜好的那种。 那女子注意到刘彻的打量,不由得嫣红了面颊。偷偷抬眼看了一下刘彻,发现刘彻咄咄逼人的视线,又娇羞的别开眼去。羞赧的脖颈都红了。 若是平常,刘彻到真有一番心思去迎合一番。不过现下看着刘据隐隐发青的面容,还有霍去病似有似无的冷厉目光。刘彻只好惋惜的撇了撇嘴。用令人捉摸的微妙语气说道:“若是朕不给你做主呢?” “陛下……”那女子闻言,面容突然多了几分不可置信,目光盈盈的看着刘彻,神色中多了几分恳求,又多了几分倔强的咬住了下唇。偏过头去,不发一言。 凌乱的发丝因为女子的动作掉落在脖颈上,漆黑如墨。更显得少女皮肤白嫩。刘彻冷然看着那女子一番做作,心中冷笑不已。缓缓开口说道:“虽然不知你是哪家女子。不过自古以这婚约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如今未曾许配去病便已经诞下他的骨肉。姑且不论这究竟是不是霍家血脉。单只这无媒苟合一条,就够你受的。” 女子闻言,面色有些发白。神色恳求的看了一眼霍去病,口中凄然说道:“骠骑将军,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是不在乎金蝉,和霍繵确实是你的骨肉啊!” 霍去病听着齐金蝉的话,眉宇间微微一皱。沉吟半晌,方才开口说道:“可是我对你确实是没有印象。” “怎么可能?你忘了你在漠北的时候被敌人埋伏中了箭。是金蝉救了你啊!之后我们就……”女子说道这里,面色不由自主的红了红。娇羞的低下了头,不再发言。 只是听了他的话,众人神色愈发古怪了。霍去病语气冷淡的说道:“漠北之战,我并未负伤。” “怎么可能!”齐金蝉诧异的瞪大了眼睛。“骠骑将军你怎能如此,明明是你在追击匈奴王庭的时候中了埋伏,被匈奴毒箭所伤。之后是我就了你啊!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滴血验亲,霍繵确实是你的骨肉啊。” 说到后来,已经声嘶力竭。 刘据有些不忍的皱了皱眉,与刘彻面面相觑。虽然不知道这女子是何居心,不过这谎言编的也确实粗陋。漠北之战十几万大军都能作证,霍去病确实没有中什么毒箭。自然也就无所谓养伤。所以女子口中的话也就不成立了。 “霍去病——”看着霍去病全然冷漠的面容,和周围人明显不相信的模样,女子有些恼怒的喊了出来。“你是不是男人啊!自己做过了居然不敢承认。” “我确实没有做过。”霍去病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开口说道。看向齐金蝉的目光也多了几丝厌烦。 “你。霍繵明明就是你的儿子。你怎么……”齐金蝉气的来来回回就说这几句话,毫无章法的应对让众人更加厌烦的皱了皱眉头。 “……这位姑娘,你就是想要说去病是你怀中婴儿的父亲。可也要有明确证据才是。漠北之战将士十万,都可以作证。我的侄儿去病确实是没有中过毒箭。”最终,还是卫青缓缓开口说道。 “那你就是说是我骗人了?我告诉你,我齐金蝉从来不骗人的。不相信你问东方朔。”齐金蝉气的面目通红,语气僵硬的说道。 “这……”卫青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东方朔。东方朔虽然面色不愉,却也不言不语的点了点头,示意齐金蝉说话不错。 “东方少傅,你和这位姑娘是旧识?”一旁围观的刘据突然开口说道。 “……恩!”东方朔闻言,犹豫的看了一眼刘彻,又回头看了一眼霍去病,这才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 霍去病闻言,更是没好气儿的瞪了一眼东方朔。真是走霉运。自从遇见东方朔之后,霍去病就每一件事情是顺心的。果然他与东方朔是八字不合的吧! 刘据确是没有心思考虑霍去病的心情了。得到了东方朔的肯定,刘据也就断定了这个齐金蝉也必定就是和东方朔相同的修真一流。按理来说他们这种境界的人应该不屑于说谎骗人了。最起码对于这种事情应该不会自毁清誉的。不过想到刘彻曾经说过有修真之人觊觎皇权的事情,也不敢肯定了。只是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刘彻。 刘彻本来知道的就比刘据多,刘据能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得到。只是现下这功夫没机会和刘据细说,当下装作看不见的对着齐金蝉说道:“冠军侯在漠北之战中没有负伤的事情是十万大军都知道的。至于你说这个襁褓婴儿是去病的骨肉,又有什么证据?” 齐金蝉闻言,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我都说了,可以滴血验亲的。到时候自然就证明我没有说谎了。看看究竟是谁做了丑事还不敢承认。” 说完,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霍去病。 闻言,厅内众人不由得皱了皱眉。常人说的滴血认亲,不过是一万清水,然后取两人的指尖血液看看能否融合。若是融合,便可证明血脉相连。若是不容,则非血脉至亲。 轮回几世,刘据自然知道这种方式并不靠谱。不过身为皇家之人,又是修真一脉,自然要有自己的手段。即便这样,齐金蝉依然坚持如此。是因为霍繵真的是霍去病的骨肉,还是因为她有恃无恐。 一时间,众人心思复杂,种种异样的目光投向了这谜一样的女子。 第65章 半晌,刘据将犹疑的目光投向刘彻,刘彻饶有兴味的扬了扬眉,对大堂内站着的卫青和东方朔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你们就先去准备吧!” 卫青和东方朔立即应诺,躬身拜了拜,鱼贯走出大堂。而霍去病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既然这位齐金蝉姑娘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我们不妨试一试再说。如果真的是去病表哥的骨肉,我们也不能让霍氏血脉流落在外不是?”刘据看着霍去病的样子,温声劝道。 “可是他确实不是我的骨肉。”霍去病恼怒的开口,复又狠狠瞪了一眼一旁抱着婴儿的齐金蝉。 “既然如此,你就更不必害怕了。”齐金蝉拍了拍怀中的襁褓婴儿,冷然笑道。神色讥讽悲愤,似乎是对霍去病的绝情失望不已。 这番动作让刘据看的暗叹不已。这女子,如若不是真的十分伤心,那城府未免太深了。如此的有恃无恐……打量的目光不禁又落到那女子怀中的婴儿身上,难道他真的是…… 正思索间,卫青和东方朔已经准备完毕回转过来了。只见卫青端着一碗清水走了进来,东方朔神色自若的跟在后面。直到大堂中央两人才站定。卫青躬身说道:“回禀陛下,微臣已经准备好了。还请陛下示下。” “恩!”刘彻颔首应道。平静无波的目光又投递到齐金蝉身上。“齐氏,原本你带着婴孩到霍家认亲一事朕不必过问。不过卫氏一族乃是朕的姻亲,这冠军侯也算是朕的侄儿。此番滴血验亲,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就是妄图混淆皇亲血脉,其罪当诛。你可想明白了?” “民女已经明白了。不过这孩子本就是骠骑将军的骨肉。民女不怕。”齐金蝉闻言,盈盈跪拜,口中说道:“不过民女心有疑虑,若是能够确认这婴孩是骠骑将军的骨肉,陛下又待如何?” 刘据闻言,心下一惊,目光下意识的看了看霍去病。发现他面上隐隐露出不屑,看来他笃定没有和这女子发生过关系。又看了看东方朔,东方朔隐晦的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耳边就听刘彻说道:“若这孩子真的是霍氏骨肉,那朕做主,就让这婴儿认祖归宗,进入霍家族谱。” 话音刚落,齐金蝉喜不自胜的跪身谢道:“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不必!”刘彻淡然说道。声音隐隐透着讥讽却是只有刘据听得出来。当下疑惑的看向刘彻,只见刘彻对着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更是疑惑,不过眼下这情景,却也不容他多问了。 刘彻大手一挥,卫青立即上前。伸手将霍去病的右手移到盛放清水的杯子上面,将银针刺入霍去病中指,微微一挤,一滴鲜红的血液便滴入清水。 做完之后,霍去病面色铁青的退了下去,齐金蝉抱着婴儿走上前。看着一寸长的银针,齐金蝉微微瑟缩了一下,不忍的眼光投向怀中酣睡的婴儿。犹豫片刻,咬牙狠心的对着卫青说道:“扎吧!” 说着,将头偏了过去。 卫青沉默不语,只是将婴儿的小胳膊从襁褓中伸了出来。银针刚刚对上婴儿的指头,就听齐金蝉说道:“等一等!” 大堂内众人诧异的目光全部投向齐金蝉。心中腹诽,刚才还信誓旦旦的保证着,不会这会儿突然反悔了。 却听齐金蝉语带不忍的说道:“霍繵还那么小,你动作的时候轻一点儿,别让他太疼。” 说完一只手紧紧握住婴儿的手臂防止他乱动,头下意识的偏向一旁。 “恩!”卫青出声应道。然后动作轻柔的捏住婴儿的中指,银针干脆利落的扎了下去,一滴鲜血立即落入杯中。 被银针刺痛,婴儿无法忍耐,立即放声哭了出来。声嘶力竭的哭声让大堂内的众人都觉得刺耳不已。齐金蝉一脸心疼的抱着怀中的婴儿哄道:“哦、哦,不哭不哭哦!宝宝最乖了,不哭啊……” 面色上的心疼毕露无遗。 卫青将银针放到桌旁。目光看向清水之中,却见清水中的两滴血液被清水渐渐融化开,然后慢慢荣成一团。卫青心思复杂的看了一眼霍去病,然后将被子用托盘盛起举到刘彻面前,恭声说道:“回禀陛下,两滴血液融合了。” 话音刚落,还没等刘彻说什么,就听霍去病不可思议的说道:“这不可能!” 齐金蝉神色得意,语调中带着说不出的痛快:“怎么不可能,这滴血验亲的一应事物都是你们自己准备的,如今出现这种结果,你还不承认?你这是公然藐视陛下的决定吗?” “你——”霍去病被齐金蝉一句话堵得差点儿没噎死。立即躬身跪拜,对着刘彻说道:“回禀陛下,微臣决无此意,还望陛下明鉴。” “好了!”刘彻听到这里,摆了摆手说道:“冠军侯也是一时情急罢了,既然事实已经证明了这婴儿确实是霍家的骨肉,那就——” “陛下!”刘彻的话突然被霍去病打断,事已至此,他也顾不得许多。当下咬了咬牙关,恨恨的瞪了一眼齐金蝉,然后对着刘彻恭声说道:“回禀陛下,微臣绝对有证据,证明这婴儿不是我的骨肉!” 此话一出,四下皆惊,就连刘彻也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居然有证据,你有什么证据?” “……”霍去病闻言,面色突然涨红,眉宇间一丝羞赧一闪而过。支支吾吾的说道:“陛下,微臣、微臣……” “哼!说不出来了吧!就算你如何推脱,霍繵是你的骨肉就是事实。你遮掩不过去的。”齐金蝉有些幸灾乐祸的对着霍去病说道。 “去病,你有什么证据就快些说出来。陛下金口玉言,是不容置疑的。”卫青也谆谆劝道。霍去病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算是他的孩子。不过是一个想要攀附的女子罢了,如果这婴儿是霍家的骨肉,就此认下也无妨。可千万不能因这种小事坏了陛下心中的好印象。若要陛下觉得去病这孩子没有担当,做了错事却不敢认下就不好了。 “舅舅,我确实是有证据的。”霍去病闻言,皱了皱眉,扭头对着卫青说道。然后回转身子,对着刘彻说道:“回禀陛下,微臣确实是不知道这个滴血验亲的结果是怎么回事。可是这个孩子绝对不是微臣的。微臣年幼习武,后来少年入军,为陛下为大汉征战沙场。少有闲暇玩乐。所以至今为止,微臣依旧是……依旧是……” 说道这里,霍去病有些开不了口,不过视线扫过一旁幸灾乐祸的齐金蝉,当下狠心说道:“至今为止,微臣依然是童男!” “……” 霍去病一句话,惊的众人瞠目结舌。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如果这霍去病说的是真的。那么…… 刘彻也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你说你居然……” “回禀陛下,微臣确实是童男。如若陛下不信,可以传唤太医问询。”事已至此,霍去病也豁出去了。这个女子手段精妙,心机深沉又不知来意。断断不可引入霍家招来祸患。为今之计,只有自爆其短了。 霍去病有些痛苦的闭上双眼,想到明天之后,朝野上下尽人皆知冠军侯乃是童男的事实。当下脸面更挂不住了。又恨恨的瞪了一眼齐金蝉。 “不可能,这不可能!”齐金蝉状若癫狂的喊道。“我不信!” 说着,扑上前来一手握住霍去病想要闪躲的脉搏。动作快的众人都看不清。无意间显露出来的功夫底子让众人心中犹疑。 片刻过后,齐金蝉不可置信的说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刘彻看着齐金蝉的模样,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本来他想着确实是要太医诊断一下的。倒不是不相信霍去病的话。在这种情况下霍去病既然说了,就肯定是有把握的。多此一举,不过是为了取信于齐金蝉罢了。现在这般情景,看来是省了一道工序了。当下平静的说道:“齐氏,看来你已经证实了冠军侯的话了。虽然不知道你怀中的婴儿是怎么回事,可是童男是不可能留有血脉的。事已至此,你意图混淆皇亲血脉的事实已然落定……” “不可能的。这个孩子确实是骠骑将军的。我没有骗人!”齐金蝉不等刘彻说完,立即声嘶力竭的喊道,声音凄然的令人侧目。不过事实俱在,谁也不能再说什么。 “东方朔,你能证明的。这个孩子确实是骠骑将军霍去病的血脉。你能证明的,对不对?你倒是说话啊!”齐金蝉突然对着东方朔哀求道。 只见东方朔一脸的不忍,神色诺诺的看了一眼齐金蝉,吞吞吐吐的说道:“哎!事已至此,你又何必这么执着呢?” “我没有说慌!这个孩子确实是骠骑将军霍去病的骨肉。”齐金蝉突然大声喊道。“陛下,刚才滴血认亲的事实已经说明了不是吗?” “好了!”刘彻被齐金蝉吵得有些头痛。他生平最讨厌哭闹不休胡搅蛮缠的女子。当下也没有什么心思与之纠缠下去了。“霍去病是童男的脉象是你自己断出来了。你认为童男可以生下血脉吗?而且我观你面容,你也是个处女。这个孩子真是你生出来的吗?” 刘彻冷然说道。他生平阅女无数,一开始便注意到这个齐金蝉还是完璧之身。不过想着这孩子有可能是霍去病的骨肉,才应下滴血认亲一事。若真是如此,便将孩子留下来归入霍家族谱,而将不知目的的齐金蝉打发掉。所以他刚才应下的话中只交代婴儿怎么办,全然没有对齐金蝉本人的承诺。不过现下看来,这番思量已经毫无用处了。 “皇上——” 齐金蝉激动之下,突然错喊道。 “好了!齐氏妄图混淆皇亲血脉,其罪当诛。来人,将她打入——” “你们会后悔的!”齐金蝉闻言,突然说道。然后从怀中不知掏出什么向大堂中央一摔。大堂立即起了一层白雾。浓密的不可视人。就听卫青立即喊道:“小心刺客,保护陛下!” 片刻之后,浓雾退散,大堂之内一片狼藉。却是再无齐金蝉的身影。刘据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堂内众人的神色,默然不语。 卫青走到刘彻身前,刚要开口。只见刘彻若无其事的摆了摆手,神色冷然的正了正衣襟,开口说道:“摆驾回宫!” 第66章 阔别了多日的建章宫,依然是那么的威严肃穆。虽然主人并不住在其中,但是在职的宫娥依然有条不紊的工作着。 洗漱完毕,将连日来的风尘与疲惫全部清扫干净,只觉得神清气爽的刘据穿着丝绸里衣从净房姗姗出来,随意用内力烘干了头发,就看见多日不见的任平端立于内殿中央。 “奴才见过太子殿下。”任平看到刘据,立即躬身应道。 “恩!”刘据随意的应了一声,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漫不经心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禀陛下,已经酉时了。是否传告司膳房传膳?”任平看了一眼正端坐在桌案旁边的刘据,低头问道。 “那就传膳吧!”刘据也觉得有些饿了,当即颔首应道。 “诺!”任平闻言,立即躬了躬身,然后移动脚步,就要离开内殿。却突然听见刘据的问话。 “父皇现在在做什么?” “这……”任平有些为难的低下了头。 “怎么了,嗯?”刘据看着任平一番动作,心下一沉,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回禀太子殿下,陛下回宫之后,径直去了李夫人的寝殿。”任平低头避开刘据灼灼的目光,目光闪烁的开口说道。 “……”刘据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当下挥手示意任平离开。 任平抬眼看了看身影有些寂寥的刘据,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躬身退下。 空无一人的建章宫内殿,刘据目光缓缓扫过室内的陈设,豪华奢靡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旷。终于明白陈皇后孤唱《长门赋》的凄怨。只不过与他来说,无关爱恨,只是觉得不公平。 凭什么要我一人孤坐,你却在那里歌舞升平,耳鬓厮磨?凭什么要我一人忠诚而你却肆无忌惮的享受齐人之乐? 刘据冷笑不语,默然催动体内的噬魂蛊。静静等待着刘彻的回转。 北宫 刘彻软玉温香抱满怀,神色淡然的看着怀中千娇百媚的李夫人,倾国倾城的眉眼间情意流转,半遮半露的酥胸紧紧贴在刘彻的胸膛,让刘彻可以肆意享受女子胸前的柔软与丰盈。 “陛下,您在想什么,如此的心不在焉。难不成独处一室,莲儿也不能让陛下将心思留一分在身上吗?”李莲儿笑嗔,声音婉转而娇柔,蜜的恨不得让人就此沉迷其中。 “哦,怎么会?朕想的当然是怎么让爱妃更加快乐。”刘彻说着,大手在李夫人的娇躯上游离不停,带来一阵阵酥麻感觉,让李莲儿的身体更加绵软的像一滩春水。 “陛下……”李夫人朱唇轻启,如丝般缠绕的妖娆声音自唇中溢出。李夫人有些按耐不住的伸出双臂将刘彻粗壮的脖颈搂住,用力将刘彻的头按在胸前,方便刘彻火热的唇舌在胸前游走。一波波的快感自身体深处蔓延开来。 “陛下,求您……给我……”李莲儿本就是歌姬,如此刻意的情动媚人,私妙之处更加令人沉迷。 刘彻当机立断的将李夫人的娇躯打横抱起,起身走到床前,将李莲儿扔在柔软的大床上,倾身覆上。心头却突然闪过刘据清爽温润的面容。又看了看眼下浓妆撩人,浑身脂粉香气的李夫人,顿时觉得有些无聊。 “陛下……”已经陷入情动的李莲儿丝毫没有察觉出刘彻的异动,只是不停扭动着腰肢催促着刘彻快点行动。 刘彻扬眉看了看身下面色潮红不已的李莲儿,心头想了想与刘据刚刚定下的元婴之约。不由得有些黯然。心下想道,算了,没鱼虾也好。便定了定心神,挺身进入李莲儿的幽穴。 “嗯……”被填充的感觉让李莲儿顿时觉得满足不已,当下顾不得矜持,不断扭动着娇躯催促道:“陛下,快点!臣妾经受不住了……嗯……” 刘彻有些无聊的刚想动作,心头一动。体内的噬魂蛊顿时异动起来,原本怒发的欲望立刻清冷下来。 刘彻突然轻笑出声,想象着建章宫里那个小人儿的恼火和不甘,心头突然畅快起来。漫不经心的起身穿衣,随意看了一看床上玉体横陈的李夫人,开口说道:“朕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爱妃你先休息吧!” 说完,也不管床上美人的惊愕和召唤,大步流星的离开北宫。之留下寝殿内赤裸又春意难耐的李夫人…… 建章宫 刘据眉目清冷的看着衣冠整齐的刘彻出现在寝殿内,身上还带着女子特有的胭脂香气。等到刘彻走到身前坐下,刘据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身子向后仰了仰。 “怎么,不是你将我叫回来的吗?现在又嫌弃我?”刘彻看着刘据的举动,故作哀怨的说道。 “刘彻,我是男人。不是你后宫的那些个泄欲工具。你若是真的想和我在一起,今后就别想再碰她们一下。”刘据目光冷冷的盯着刘彻,淡然说道。虽然语气竭力平静,但心中的波澜依旧被充满火药味的话语透露出来。 “哦?”刘彻闻言,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目光扫过面容清冷,浑身散发着戾气与抗拒的刘据,眉宇间还隐隐透着几丝悲愤。当下心中暗叹,故作温润的小猫终于亮出了自己的爪子了。是因为体内同生共死的噬魂蛊吗? 刘彻饶有兴味的想到。随即,出言调笑道:“就连你的母后也不允许吗?” 刘据闻言,彻底黑了脸。抿了抿春,一言不发的起身离开。却被刘彻一双大手拉回怀中。 “放开!”刘据闻着刘彻身上腻人的脂粉气息,冷冷说道。 “好啦,别生气!说着玩儿的。就算是我想轻薄佳人,体内的噬魂蛊也不允许啊!”刘彻伸手拍了拍刘据僵直的后背,开口劝道。这种甘愿服软的情绪让刘彻觉得异常新颖,一时间心绪更加开阔。 “……”刘据闻言,一语不发。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刘彻调笑调侃的面容。清澈如水的眼眸就这么直直盯着刘彻,让刘彻被强制压抑的欲望立刻燃烧起来。 刘彻心头微动,倾身上前,缓缓将刘据压在身下。 “去洗澡!”刘据突然开口。 “……好吧!”看着刘据坚持的目光,半晌,刘彻叹息妥协。干脆利落的起身,向净房走去。 …… 耳边听着水流不断冲击着身体的声音,刘据默然躺在床上。他有些理不清自己的思绪。明明之前刘彻也在妃子的寝宫里面留宿过,自己也没有什么反感的情绪。怎么老界岭之行过后,自己的反应就这么大呢? 东方朔曾经说过,这噬魂蛊确实会让宿主两人密不可分,甚至在感情上也会起到潜移默化的作用。可就算如此,也不会这么快啊?除非…… 除非自己本来就已经心动,只不过之前碍于种种原因,放不开自己的心神。直到将噬魂蛊植入刘彻体内,自己确定万无一失,这才渐渐正式了自己的内心。所以—— 其实自己也是有感觉的吧! 眼前,重新洗漱干净的刘彻换上丝质睡衣,缓缓走上前来。带着令人迷醉的温柔笑容将刘据搂在怀中。温暖安全的气息让理清思绪的刘据眨了眨眼,下意识的伸手握住刘彻的衣摆,低声说道:“睡觉。” 身侧,刘彻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叫嚣不已的欲望,唉声叹气的将刘彻柔韧的身躯搂在怀中,闭目不语。默念清心咒。心头发誓,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去清元宗的山门拜会—— 将那个发明清心咒的离散真人暴打一顿。 谁让你不够天才,创建个功法居然不能让人直接破丹成婴。还要他堂堂天龙独守活寡! 其罪当诛!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 更新一章 PS 太子已经进入完结倒计时了,大概还有三万字左右。 所以想要冒泡的娃尽快出来吧 表霸王瓦~~~ 听到有的童鞋吐槽齐金蝉介个炮灰女,所以在此剧透一下介个炮灰女对于结局是有巨大作用的,所以小八不是在灌水而是确实是需要介么一个女银滴存在大家相信小八的坑品,虽然小八比较啰嗦无逻辑而且正常写文会崩盘八过小八是不会随便弄一个人出来滴一般滴人物都是有他地作用滴~~~~ 而且在此呼吁一下看文滴亲尽量看正版,其实小八的全文都买也就是不到五块钱还不够一碗麻辣烫的钱,可素小八却是一个字一个字很认真的码出来滴所以请盗文滴娃珍惜小八滴劳动成果同步更新神马滴实在是太坑爹了~~~ 在这样下去小八只能诅咒乃们吃方便面只有调料包,一辈子是总受还无法反攻那种了所以请大家手下留情吧~~ 只有不到三万字就完结了,希望大家能忍耐一下~~~ 我的新坑咸蛋抽风之作《重生之外挂神棍》 第67章 次日,刘据真气在体内运行一周天后自然转醒。睁开眼就看到穿戴整齐的刘彻一脸兴味的站在床前。和往日里厚重华贵的龙袍不同,此刻的刘彻一身劲装,华贵的锦缎包裹着强韧精壮的身躯。四肢修长张扬,一举一动散发着成年上位者特有的尊贵与阳刚。有些刺眼的日光在刘彻周身洒下一道光圈,隐隐模糊了刘彻的容颜,却更加勾勒出男子身躯那充满力量的曲线。这种犹如猎豹一般的优雅强大,让身体一直清瘦的刘据颇为艳羡。 不是滋味的撇了撇嘴,刘据疑惑的眯起双眼看向刘彻,用目光询问着。 “闲来无事,今日带你去上林苑骑马!”刘彻意气风发的开口说道,说着,将手伸向刘据。 “你不用早朝吗?”刘据无可无不可的将手放进刘彻的掌中,借力站起,却被刘彻一个用力拉扯进怀中。有些不稳的伸手撑在男人宽厚的胸膛上,感受着男人强有力的心跳,刘据下意识的将手掌贴近男人心口处,开口随意问道。 “朕的据儿睡昏头了,现下是午时,早朝早就已经散了。”刘彻笑着说道。起身走到窗边,将毛巾投好,对着刘据说道:“过来,今日父皇为你更你洗漱!” “哦?”刘据扬眉看了看刘彻动作笨拙的样子,淡淡说道:“你确定你可以?” 声音微微带着笑意,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满足与开怀。 刘彻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刘据,轻声说道:“虽然不会,不过我可以为了你学。” 一句平淡无奇的话,确如撩动水面的春风,涟漪了一泓波澜不惊的池水。 刘据轻笑出声,随意走到刘彻跟前站定,开口说道:“那就有劳了!” 沾湿的毛巾轻柔的敷在面上,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轻柔的举动让人有种被珍视的错觉。稍显笨拙的服侍,偶尔还会扯疼鬓角的青丝,可是动作粗鲁之下的真心却让人熨帖不已。更换衣物时候在身上不断游走的不老实的手让刘据唇角笑容忍不住加深弧度。调侃的双眼看向故作认真的刘彻,视线碰撞之后刘彻心虚似的避让都让刘据在这风和日丽的早上有了几分开怀的心思。 ……许久之后,刘据站在镜前看着细节处依旧不妥的衣物,笑如春风。随手将错乱的衣扣改正,刘据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摆裙袂,回头调笑着刘彻说道:“看来父皇更衣的手段真的不如你处理国事的纯熟啊!果然,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 “当然!”刘彻扬眉,健壮的手臂突然大力揽过少年纤细的腰肢,意有所指的说道:“不过父皇脱衣的天分倒是不遑多让,据儿何时领教一下?” “这个就算了吧!”刘据巧笑倩兮,视线扫过刘彻的腹下,意味深长的说道:“儿臣怕您半途而废,憋坏了身子。” 眉宇间洋溢的挑衅妖娆让刘彻立时间疼的发紧。 “你真是个磨人的妖精。”刘彻低头将唇凑到刘据精巧的耳垂,轻轻的含住啃咬着,言语模糊的抱怨道。 “我不仅磨人,还会吃人。”刘据说着,突然主动的搂住刘彻的脖子,在刘彻凸起的喉结上轻轻咬了一口,蜻蜓点水,一触即分。然后趁着刘彻没回过神来立即离开,率先走出建章宫内殿。 只留下一脸愕然欲火难填的刘彻一脸幽怨的呆立在殿内…… 上林苑,刘据一脸得意的骑在汗血宝马上看着刘彻的面色铁青,是不是顾盼神飞,意气风发的样子让刘彻恨不得将人立即拖下马,按在草地上办事。不过想到和刘据的君子约定,只好强忍着心中的郁闷,淡然无状。 “不是说骑马吗?单单在马上坐着可不是正事。既然父皇无意,儿臣就先行一步了!驾!”刘据说着,调侃的看了一眼刘彻,策马奔驰。 “……”刘彻一语不发,只是漠然跟着刘据的身影,如影随影。常年习武狩猎的习惯让刘彻对于骑马这样运动轻车熟路。不论刘据怎么努力,也休想落下刘彻一个马头的位置。 半晌过后,刘据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下马躺倒草地上,轻轻喘息。 “怎么,这就不行了?”刘彻翻身下马,随意坐在刘据身侧,调侃道。“如此看来,据儿的身子骨还是很弱。需要锻炼啊!不然将来可承受不住剧烈的‘运动’。” 说道最后,生怕刘据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还恶意的加重了音节。 “无聊!”刘据白了一眼刘彻,淡然说道:“等到我破丹成婴那日,说不定就是几十年后了,到时候你还有没有力气呢,嗯?” 说完,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过刘彻腹下。 “有没有能力,你一试便知。”刘彻说着,突然翻身将刘据压在身下,一双大手恶意游走,并且不怀好意的将已经勃发的欲望顶在刘据大腿内侧。 “你是畜生啊!随时都能发情!”刘据有些吃力的将刘彻的身体推开,伸手拢了拢衣衫,恶狠狠的瞪了刘彻一眼,埋怨道。 “从某种角度上讲,确实不算人了。”刘彻想到自己的天龙之体,随口说道。视线巡视过刘据稍稍凌乱的发丝和因为运动而熏红的脸蛋儿,目光幽深了起来。 “你又想什么!”刘据看着刘彻的视线,有些无力的开口。面色因为刘彻灼灼的目光而有些发烫。神情不自在的将头偏转过去。 “在想据儿还是这么的娇弱,居然连一个时辰的骑马都经受不住。这可怎么是好。”刘彻说着,一双大手隐蔽的伸入刘据的里衣,在光滑的大腿里侧不断游移着。动作十分隐秘,又事先挥退了众侍卫。所以根本不担心有人会撞破,不过青天白日下如此大胆的举动依然让刘据羞红了脸,就连脖颈处都像被煮过的螃蟹一般红润。 “别闹了。”刘据面色通红的将刘彻深入里衣的大手拽了出来。试图转移话题的随便说道:“又没有马鞍和马镫,时间久了当然会感觉疲累了。谁像你一样精力充沛的过头。” “马鞍?马镫?那是什么东西?”刘彻有些疑惑的问道。 “那些就是……”刘据说着,突然想起这些都是后世的东西。想到这些东西在后世军事上的作用,突然起身说道:“这可是个好东西,等下给你解释。不过我们首先要找到纸墨,工匠,我先把它画出来。” …… 君王的好处就是掌握天下权。所以权倾天下的刘彻只要一句吩咐,上好的笔墨和工艺纯熟的工匠就立刻被人带了上来。 刘据按着记忆中的图像画了出来,又跟工匠一番口沫,才将东西的用途交代清楚。不过好处是受到了发散思维的启迪,顺带将后世出现的强弓劲弩也交代了一番。 马鞍马镫倒是好办,铁锤敲击几下,是个老工匠就弄得出来。不过强弓劲弩的精细零件过多,却需要一段时间的专研。长于军事的刘彻立即发现了这些物件的用处,立即将张汤卫青等人召唤过来,几人密商许久,刘彻金口玉言,下旨命令张汤着锦衣卫密调工匠制造弓弩,然后接连下了几道密旨。等众人商议完毕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了。 刘彻晃过神来回到建章宫的时候,刘据已经洗漱完毕了,看着刘彻虽然有些疲惫但依然亢奋不已的面容,笑着问道:“吃过晚膳了吗?” 刘彻随意摇了摇头,刘据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对着任平使了一个眼色。片刻功夫,宫娥便端着晚膳走了进来。 “你猜到我不会用膳?”刘彻随手拿起桌上的筷箸,挥退想要服侍的宫人,笑着对刘据问道。 “我只是知道陛下勤于政事。”刘据淡淡说了一句,目光依旧放在手上的书本上。只是暴露在空气中的耳垂依然红润无比。 刘彻突然觉得心中有一道暖流划过,好似泡了温泉一般熨烫的浑身舒服无比。嘴角不可抑制的扯出一丝弧度并且每吃一口菜,弧度便不断加深。 这些关怀这些细心他身为帝王都是习以为常的。却突然因为刘据几乎是一句敷衍的话语心升感动。 原来无关性别,无关地位,只要你在意的人也在意你的细节,哪怕是下意识的为你准备一顿你可能吃不上的晚饭,心情都会变得喜悦无比。 刘彻眼睛笑得眯起来,慢慢吃过这顿让人回味深长的晚膳,神情自若的走到刘据身后,一言不发的将人抱在怀中。气氛一时静默沉谧,一种温馨的相濡以沫的浅浅触动在空间内漫延。 也许我们永远无法惊天动地的相爱,也许我们永远无法纯粹的将自己敞开。不过在这个冰冷幽深充满利益交割的后宫里,我可以没有戒备的将(任)你揽入怀中,心神全面放松,可以这样毫无芥蒂的相视微笑,因为某种细节的东西心中一暖。如此这般一辈子……甚好。 *****************我是一年的分割线****************** 暖意熏人的阳光透过雕花木棱的窗扇直直落入青螺幔帐,些微的刺眼让刘据缓缓颤动着眼皮。察觉到周身空无一人的空荡,有些不甘愿的睁开了双眼。 伸手撩起帷幔,刘据轻声说道:“起身了。” 话音刚落,侍候在外殿的任平立即开门走了进来。身后捧着洗漱用具的宫娥鱼贯而入。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少年太子的工作是悠闲而惬意的。尤其对于重生一世已经不需要背书的刘据而言,更是如此。 时间不知不觉的跨入了十月末,虽然日光盛盛,但是天气依旧有些寒凉。刘据有些恍然的站在建章宫外宽广空旷的地面,依着白玉石栏杆,体味着这汉朝独有的磅礴大气。 雕栏玉砌应犹在,可惜却物是人非。只不过是三、两年的时间,与他而言,却恍若隔世。也的确隔世。 耳边恍惚着听见人声鼎沸,战马嘶鸣,刘据知道那是刘彻命人熟练年前已经被研制出来的强弓劲弩。估计上林苑风景如画的校场,此刻已经被折腾的人仰马翻了吧! 昨个儿张汤手下的锦衣卫还传来密报,说是漠北教化匈奴的计策已经收到成效,现如今十岁以下孩童莫不学习汉书,贵族莫不以类汉为荣耀。想来过几年真的能实现子民只知有汉而不知有匈奴的目的吧!若真有那么一天,到不知这强加锻炼的劲旅又要兵临何处?朝鲜,还是东瀛?想来以刘彻的雄心壮志,总有用武之地吧! 至于国库丰盈之策,在刘据苦思冥想着前世记下的几个玻璃方子和香水等奢侈品计入内库管理之后,也没有以往的捉襟见肘。和桑弘羊的几次详谈也让这位精通计算的天才灵感突发,甚至自己脑补出战争贷款和商业贷款等种种敛财手段,收获颇丰。当然也就用不上张汤绞尽脑汁的去想那些饮鸩止渴的计策。倒是解脱了他有更多的时间去纠缠丞相李息。而月前被提为丞相的李大人也因为与张汤这层关系令人关注,政令执行因为张汤刻意的讨好多了几分便利,快捷的效率倒是让刘彻在朝会上赞扬了几次。只是每每发生这事,第二天张汤上朝的脚步总是有些虚浮,让人担心不已。 朝野上下颇为关注的博望苑在老界岭一行回来后就宣告建成。被刘彻看好的几个世家子弟经过刘据后世公务员考试般的筛选也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岗位。一番举措倒是让刘彻侧目不止,隐有所得。听说最近几天正和董仲舒卫青张汤桑弘羊等人讨论朝廷选拔人才的手段。想来后世闻名的科举不久之后也会出现了吧! 日子过得愈发顺心,让刘据原本警惕的心神惫懒下来。无所事事间,总是惦念着惊鸿一现的齐金蝉。不怪他如此执着,只是霍繵的出现太过于诡异。而东方朔以道心担保的滴血验亲的结果也让他无法介怀。几次催促东方朔查探因由,到如今也没个结果。每每想起来就让人觉得心烦。就在这种偶尔焦躁的情况下,一件让他纠结许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驸马夏侯颇暴毙,平阳公主请皇后说和要下嫁大司马卫青。 一石激起千层浪,难得平静的大汉朝因为平阳公主的举动又多了几分闹腾! 第68章 未央宫 端坐在案几后面的卫子夫有些为难的看着面前一身素服,清雅俏丽的平阳公主。虽然年纪三巡,不过悉心保养的平阳公主看来也就是二十五六岁的模样。再加上历经人事的经历和通体气派的威严,倒是比二八少女更多了几分韵味。何况其人还是当朝陛下比较看重的亲姐,样貌权势可以说得上是大汉女眷中的佼佼者。和这样的人说成亲家,本身就是最大的荣耀。只是再大的荣耀也挡不住卫子夫现下的为难啊! 轻声叹了一口气,卫子夫有些艰难的开口说道:“皇姐,按理说子夫本就是平阳侯府走出来的,如今有这样的富贵也是姐姐的功劳。现如今姐姐肯下嫁卫家那更是卫氏一族天大的福分,不容置喙。可是……不是妹妹有心阻碍,青儿已经有了夫人了。而且秋月还给卫家留下了三个儿子。若是姐姐嫁过来,实在是委屈了姐姐啊!” “这个我也知道!”平阳公主立即借口说道。她的神色间也有些尴尬。卫氏一族的情况她并不是不知道。或者说在这个大汉朝,没人比他更了解卫氏一族的情况了。那卫青原本就是她的一个赶车奴。现如今她却亲自开口要下嫁这人——还是在这人原本就有妻房的基础下,怎么不叫人尴尬。 可是在尴尬,也没有她的终身幸福来得重要。平阳本来就是个敢作敢当的人,从小就希望嫁给一个战功卓越的大英雄,现如今有这个机会,她自然是要竭力争取的。 “皇后娘娘你也知道,我一直希望嫁给一个英雄人物。可是曹驸马和夏侯驸马的样子你也看见了。曹驸马就不必说了,虽然个性懦弱,但是性子敦厚,只可惜死的太早了。而后来这个夏侯颇,心思歹毒,居然谋害我和曹驸马唯一的子嗣,要不是据儿机警,我还要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如此恶毒,我怎能容他……如今有这个机会,重新选择一次,我自然不会放弃。不瞒你说,这个念头也是前几日曹驸马梦中嘱托我的。他和我说……青儿会是个良人。” 说到最后,平阳公主的脸色也有些发红了。只是她言语间不经意透漏出的内容依旧让卫子夫心惊不已。 曹襄中毒一事她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平阳公主如此隐忍,生生拖了一年才发落夏侯颇。只是如此以来,平阳公主的志在必得暴露无遗,她也不好再推脱什么,不然闹不好接亲不成反成仇,到时候事情可就麻烦了。 当下温婉笑道:“既然是曹驸马的遗愿,我们做生人的自然是要尊重死者,不过这事也不是说成就成的。公主容我禀告陛下,想出一个完全的法子再处理可好?” “那就劳烦皇后娘娘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也就算是成了。平阳公主也不墨迹,立即接口说道。“那我先回去准备准备,剩下的事情就靠子夫你来思量了。” 准备什么?思量什么? 两人自然心知肚明。卫子夫听着平阳公主就连称呼都改了的热乎劲儿,心下的不安也消散了三分。总归来说,这门亲事结成对于卫氏一族百利而无一害。就是秋月那里还有一番劝说。不过想来她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小小宫俾也没有胆子和当朝公主争抢夫婿吧!到时候求陛下做主封秋月一个平妻,绝对不能让卫青休妻,也算是全了她对卫家的一番功劳吧! 当下卫子夫笑的更加开怀,拉着平阳公主的手连声说道:“公主请放心,子夫一定会将这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 “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子夫何必这么见外。就叫我刘婧吧!”平阳公主笑着握住卫子夫的手,笑着说道。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更加亲密。 半个月后,汉武帝刘彻下旨,平阳公主下嫁大司马卫青为妻,原配王氏秋月降为平妻。赐昭阳郡主封号。 酒宴过后,刘据有些微醉的回到建章宫,脑海中时不时闪过原舅母王秋月神如枯槁一般的模样,心下不是滋味。 没有实力保护自己的最终结果就如案板上的鱼肉一般任人宰割。现下的王秋月又何尝不是上辈子的自己。一时间思虑过甚,心下愈发觉得悲凉。 “想什么呢?”身后,刘彻火热的胸膛贴了上来,冰凉的手指也被那人握在掌中捂热。 “……平阳姑姑嫁给舅舅,王氏秋月一定很伤心吧!”刘据闷了半晌,还是开口说道。 “怎么会?虽然平阳嫁过去成为正妻,可是王氏秋月也是平妻呀!如今又被封为郡主,还是带封号的郡主,岂不是鱼跃龙门一下子成了皇亲。恐怕她高兴还来不及吧!又哪里有功夫去伤心。”刘彻咬了咬脑袋,皱眉说道。火热的双唇突然含住刘据的耳垂,不断地舔玩着。 “可是她之前是舅舅唯一的妻室,又为卫氏一族诞下三哥男孩儿。如今却因为姑姑的缘故不得不与旁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怎么可能会开心呢?”刘据闷闷说道。 “自古以来,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王氏秋月除非想犯七出之条,不然卫青迟早会有妾侍。如今她因缘际会和皇室公主成了姐妹,总比和那些花街柳巷的烟花女子称姐道妹的好!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了。你总不能让你平阳姑姑做小吧!“刘彻有些不赞同的反驳着刘据的观点,十分不理解的皱了皱眉。 “可是——舅舅呢?舅舅和舅母过了这么多年,难道就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如此一言不发的娶了姑姑吗?人性凉薄,竟至于斯!“刘据有些黯然的说道。 “能与皇家接亲尚娶公主,又能让原配不下堂成为带封号的平妻,尽享齐人之福。卫青有什么可介意的。“身后,刘彻幽幽说道。 “可是,男人就不能只有一个伴侣吗?”陷入自己思绪的刘据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口中说出的不是女人,而是伴侣。 “一般男人都不会介意……还是说,你介意?”刘彻说着,伸手搬过刘据的身子,强迫刘据抬起低下的头,淡然问道。 “什么?”刘据有些愕然,只是看着刘彻目光灼灼的样子,当下有些不自在的撇过头,开口说道:“我只是随便说说。” “……”刘彻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刘据搂在怀中。刘据乖顺的趴在刘彻胸前,听着刘彻强有力的跳动,听着刘彻的心跳从规律慢慢变快。突然,刘彻声音低沉的开口说道—— “如果你介意,我可以只有一个伴侣。我们彼此,只有一个伴侣。” “……”刘据神色怔怔的起身看着异常认真的刘彻,目光仔细在刘彻面无表情的容颜上逡巡,直到最后,也无法确定刘彻说的是不是承诺。只是不可否认的,心头郁郁的纠结突然如被风吹散的烟云一般,消失无踪。 半晌,刘据自觉的趴回刘彻的怀中,微不可及的应了一声;“嗯!” *******************我是气氛温婉滴分割线*************** 气氛热烈而缠绵,情意交缠的视线在空气中散发着令人沉醉的迷惑,昏暗的帷帐内充斥着暧昧的气息,唇齿交缠的舔舐,啃咬发出“啧啧”的水声,一双大手在身上肆意游走,引出体内的种种悸动。刘据喘息着,四肢无力的攀附在刘彻身上,脑中一片空白。 “据儿,据儿……”刘彻火热的双唇在刘据白如玉雕的身体上种下一朵朵印记。白嫩与殷红相交的美景让刘彻不由自主的幽深了眼眸。双手无法克制的滑向身下,握住身下这人的欲望,不住摩擦着。富有技巧型的摩擦让刘据很快挺了起来。几乎忍不住要释放出来却突然被刘彻恶意的堵住了铃口。被欲望折磨的几乎没有理智的刘据泪眼汪汪的瞪了一眼刘彻,口中喝道:“你干嘛?” 绵软的声音却透出无限媚意,让刘彻本来就坚挺的欲望更加勃发。几乎立刻丧失理智的刘彻深吸了几口气,竭力平静的说道:“等一下,马上就好!” 说着,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玉瓶来将瓶口对准刘据身下,然后放开束缚刘据欲望的手,刘据顷刻喷洒出的爱。液稀释收进瓶中。 “……你这是做什么?”半晌,稍微平静下来的刘据微微喘息着问道。 “没什么,留个纪念。”将玉瓶小心翼翼地收好,刘彻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俯身吻了吻少年的唇角。 “有病!”刘据翻了翻白眼,嘟囔着。翻身缩进刘彻怀里,感觉到刘彻愈发满涨的欲望,恶意调笑道:“睡觉吧!我累了。” 说完,大腿还恶意蹭了蹭。满意的听着刘彻的闷哼声,唇角笑意越来越深。 “天啊!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头啊!”刘彻猛然抱住刘据姣好的身形,哀声叹道。 “嘻嘻!”刘据闭着眼睛拱了拱,在刘彻怀中找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安然躺好。 “东方朔说如果我闭关修炼的话,只需要十年就能成婴了。如果像现在这般,还需要三十年的时间。不若我去闭关吧!” 刘据说到最后,翻身对着刘彻调笑道。 “……”刘彻闻言,沉吟片刻,突然说道:“你闭关修炼吧!” “什么?”刘据闻言,有些愕然的睁开了双眼,起身盯着刘彻说道。 “为了我们的性福着想,据儿你闭关修炼吧!”刘彻目光灼灼的盯着刘据,眼中的欲望不加掩饰。 “可我是当朝太子。如果没有声息的消失十年。岂不是……”刘据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这个。“你该不会是想废了我吧!然后将我圈禁起来。” “怎么可能?别说你现如今还为朝廷立了大功,就算是你没有功劳,只是行止无错,我也不能随便废了你啊!这要我如何向天下臣民交代。”刘彻有些好笑的看着刘据,伸手捏了捏刘据小巧挺立的鼻子。 “你都在想什么?” “那你怎么让我消失十年?”刘据不理会刘彻的调笑,皱眉问道。 “替身!”刘彻闻言,得意的吐出两个字眼。 “啊?”刘据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都别说,明天你就知道了。”刘彻将已然炸毛的刘据强制性搂回怀中,安慰着说道。 “你该不会是想……”刘据被强行摁回刘彻怀中,依然无法释怀的闷闷说道。 “别胡思乱想。就算是你闭关,体内的噬魂蛊还是连着的。不要担心了。“刘彻泰然说道。 “哼!“刘据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 “不过话说回来,你同意闭关,是不是也是因为被我调教的春意难耐啊!“刘彻突然开口调笑。 “……滚!” 第69章 建章宫大殿,刘据愕然的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于自己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颇为相似的人,瞠目结舌。 “这、这……”刘据木然的看向身后端坐的刘彻。 “这个是我从小培养的影卫。不过之前我也没想到他居然和据儿如此肖似罢了。”刘彻看着刘据吃惊的模样,朗然笑道。 “所以你是想……”刘据心头颇为动摇。 “不错。作为大汉太子,虽然荣耀,但是接触的人并不多。尤其是这两年,据儿你几乎没有何人过多接触。用替身的办法并不是行不通的。”刘彻起身站到刘据身前,低头说道。目光虽然清澈平静,但是眼底的缱绻一闪而逝。 “可是母后那里……”刘据还是有些犹豫。 “皇后那里我不会让他知道。自你走后我会下旨命你参与朝政。如此以来,便可避免你与后宫多接触。”刘彻接口说道。顺便抬手挥退影卫。“而且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们时间不多了。” “你是说……”刘据心中一丝明悟一闪而过。 “你如今也踏入修真界,所以有些风声也会听到。某些修真门派已经蠢蠢欲动了。”刘彻说着,硬挺的眉毛稍微皱起。 “可是我们的力量并不足以对抗他们。不如从长计议。”刘据看着刘彻满沉如水却依然有些烦躁气息透露出来,当下有些心疼的宽慰道。 “所以必须要从现在开始布局。”刘彻淡然说道。 “这个布局也和你要我闭关有关吗?”刘据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真的惧怕历史会重演。 “据儿,去闭关吧!如果面对的是你,我怕自己下不了狠心。”刘彻没有正面回答,避开刘据询问的眼神,低声说道。 刘据闻言,心下一沉。心中的不安开始逐渐蔓延开来。当下不是滋味的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开口说道:“我母后和卫氏一族能不能保下来?” “我会尽力不伤害他们的性命。可是你也知道,那些修真者的目的就是谋夺我汉家皇权。从而控制天下的资源。这是一场战役,只要是战争,就会有牺牲。”刘彻有些不忍的对着刘据说道。 “可他们是我的母族。为什么一定要他们牺牲呢?”刘据有些难过的说道。 “因为你是大汉的太子,而那些修真者即便再是猖狂,也不敢公然蔑视皇权。所以只能从继承人的位子下手。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刘彻理智的分析道。 “……”刘据有些难过的闭上了双眼,感到窒息般的大口喘息着。半晌,开口说道:“我知道了,请尽力保全他们。” “你放心,我会和大司马商量着办的。”刘彻伸手握住刘据有些冰凉的手,柔声说道。 ……和舅舅商量,以舅舅的脾气,又怎么会不同意。刘据有些失落的垂下了双眼。扇形的睫毛犹如蝴蝶的翅膀不断忽闪着,展露出主人不安的内心。 “就算是荣宠不在,我保证,卫氏族人的性命我会竭力保全。”刘彻想了想,突然出声说道。 “嗯!”刘据点了点头。他知道此刻情势危急。如果真的博弈开始,顾念的越多,静立就会越分散。刘彻肯如此承诺,已然是最好了。他也不能再要求什么。正如刘彻所说——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 气氛一时静谧非常,刘据沉默的靠在刘彻怀中,心绪烦乱。 “……你准备如何做?”沉吟半晌,刘据开口问道。 “昨日李少君以天赐神女的名义,向朕献了一名美女。”刘彻淡淡说道。 “李少君?他不是个散修吗?”刘据皱眉,有些疑惑的问道。 “他虽然是散修,却也是三元宗的客卿长老。”刘彻看着刘据,有些无奈的说道。 “……”三元宗,修真界七大门派之末。虽然是排名最后的门派,也不是刘彻等凡人对抗的起的。 “……我们祖上就没有修真大乘的老祖吗?后辈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都不管。”刘据有些怨怼的抱怨道。 “天龙之体,本身就比修真者要强悍许多。一旦成龙立即破碎虚空,羽化升仙。就算是修真界的灵气都未必够我们祖上出来一趟。若是骤然莅临下界,会破坏天地之气的平衡。所以已经羽化的祖宗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回来的。”刘彻神色淡淡的解释道。 “哦!“刘据闷闷的应道。突然心头一动,开口问道:“你说李少君为你献了一个美女,是什么样的?” “……”刘彻突然沉默不语,意味深长的看了刘据半晌。直到刘据有些莫名其妙的想要发火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此女姓赵,容色艳丽,国色天香。不过天生双手握成拳状,任人不能掰开。不过昨日朕不过轻轻一掰,这女子的双拳便打开了,手中还握着一枚小玉钩。朕已经封她为拳夫人。” 钩戈夫人! 刘据心下暗沉。双手缓缓紧握成拳。竭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最神奇的还是,李少君进献此女的时候,此女身旁还有一个随身服侍的太监,叫做苏文。”刘彻目光灼灼的盯着刘据,慢条斯理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刘据缓缓抬头看向刘彻,抿了抿双唇,开口问道。 “朕虽然日理万机,不过记性还是不错的。还记得你早些年在未央宫和皇后说过的话吗?”刘彻淡淡笑道。 “ 你也知道了!”刘据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其实那件事后刘据隐隐觉察到刘彻的设计。不过一直没有影响到自己的行动。所以对于少年时候的草率也就逐渐放下芥蒂。毕竟一个被差点逼疯了的灵魂来说,适当的吐露心声有助于心魔的排解。“我当时认为这不过是一个故事。如今看来,我得好好感谢一下据儿当时的冲动。我们的计划,还需要这个戏文帮忙展开……”刘彻意有所指的说道。 “所以?”刘据扬眉问道。 “所以据儿是否有闲暇,将当日所说再细致一些。能否引诱那些人上钩,还得看我们画的饼子够不够大。”刘彻声音低沉的说道。语调中隐含笑意,眉宇间透露着势在必得。 “好!” …… 三日后,刘彻手中摆弄着刘据闭关之前留下的一封玉牒,默然不语。目光幽深的看着刘据离去的方向半晌,才突然开口说道:“传旨,宣大司马、冠军侯觐见!” …… “陛下有旨:宣大司马卫青、冠军侯霍去病觐见——” 建章宫内,卫青、霍去病在郭舍人的带领下鱼贯而入。行止大殿中央,立即躬身跪拜,口中呼道:“臣卫青(霍去病)叩见陛下!” “免礼!”刘彻开口命二人起身,挥手示意郭舍人退下。大殿之中,只剩下卫青与霍去病。 “准备的如何了?”刘彻神色淡然的说道。 “回禀陛下,已经准备好了。只待陛下一声令下,绝对万无一失。”卫青二人相视了一眼,抱拳说道。 “那就好!”刘彻淡然应了一句。视线转到霍去病英武神俊的面容,有些叹息似的说道:“去病,委屈你了。” “为陛下效力,微臣万死不辞。”霍去病立即躬身应道。 “终归是朕欠了你。”刘彻慨然说道。 “回禀陛下,太子殿下曾在闲聊时和微臣说过,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霍去病神色平静的说道。声音铿锵有力,显示出他已经定下的决心。 “那好,半个月之后,开始行动。”刘彻大手一挥,决然说道。 “微臣遵旨!” …… 元狩六年(公元前117年),骠骑将军霍去病出行遇刺,身中剧毒。武帝命李少君救治未果,拖延数日最终气绝。武帝甚为哀痛。镒封景桓侯。出葬之日,武帝命铁甲军列成军阵从长安一直排到茂陵霍去病墓地。并将墓地修成祁连山的模样,以彰显其封狼居胥力克匈奴的奇功。 同年,太子少傅东方朔因病告假数月,直至次年二月,方才回转。 昭阳殿 赵清芳端坐在铜镜面前,有些迷醉的看着自己眉眼动人的面容,唇边的笑意越发醉人。伸手拿起梳妆台上的远山黛瞄了瞄眉,就听见身后悉悉索索的响声。 “人找来了吗?”素问,哦不,现在应该是苏文几个碎步走到赵清芳身后,细声细语的说道:“回禀娘娘,李仙长已经在殿外等候。” “传他去大殿吧!“赵清芳漫不经心的整了整衣摆,随口吩咐道。 “诺!“苏文躬了躬身,立即应道。然后脚步轻巧的走了出去。 大殿内,李少君神色得意的坐在一旁的案几上,看着袅袅出现的赵清芳,眼前一亮。 “几日不见,娘娘的容色愈发艳丽了。” “是吗?”赵清芳随口应道,缓步走到上首的位置坐定,然后伸手挥退殿内侍奉的众位宫俾,才开口说道:“但愿能拢住陛下的心就好了。” “陛下对你的钟爱,有目共睹。别的暂且不说,这昭阳宫可是昔日国母赵飞燕的住所。如今娘娘入住此宫,岂不是预示着娘娘也要艳冠后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李少君看着赵清芳愈发美艳的容颜,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随即面色一整,恭维道。 “但愿如此,我就承您吉言了。”赵清芳闻言,眼波流转,娇笑着说道。 “不过……”李少君面容突然沉了下来。“赵飞燕之所以最后下场如此凄惨,正因为她动了所谓的情思,居然背着师门将计划告知刘启,还自作聪明的服下了冰肌丸。最终还不是落得个鸟尽弓藏的下场。你该不会也像你姨母一般蠢钝吧!” “自然不会。清芳想要什么,清芳一直很清楚。李长老不必担心。”赵清芳眼眸眨了眨,温声笑道。 “那倒是。不过当务之急,还是需要你诞下皇室的血脉。如此一来,我们方能觊觎大典。所以你要努力啊!”说着,李少君突然走到赵清芳身前,伸手搂住赵清芳酥软的娇躯,邪邪笑道:“如果刘彻不行的话,我不介意帮帮他。” 赵清芳眼中厌恶一闪而过,快的李少君都未曾发觉。然后巧笑倩兮的说道:“这么多年来,为什么师门屡次派人入宫,试图诞下皇室血脉。长老不会不知道吧!如果你的种真的有用,就不必等到现在了。” 话到最后,颇有几分轻蔑。 言语犀利的让李少君有些狼狈的放下了手,眼中记恨一闪而过。 “说吧!霍去病到底死了没有。”赵清芳整了整衣衫,慢条斯理的说道。 “自然是死的透透的。我出手你还不放心吗?“李少君也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说道。 “我不是不放心你,我是不放心东方朔。霍去病刚刚出事,他就失踪了。我有些担心。“赵清芳皱眉说道。 “我已经打听过了。清元宗确实是有要事召回东方朔,与霍去病无关。“李少君回道。看着上首端坐的赵清芳胸前高高耸起的弧度,眼中不甘之色一闪而过。 赵清芳不动声色的拢了拢衣襟,淡淡说道:“下一步,我要你想办法弄死卫青。” “……卫家刚死一个霍去病,这么快再死一个卫青。恐怕刘彻会有所觉察。”李少君不赞同的说道。 “你以为他现在就不知道吗?”赵清芳有些烦躁的想道。不过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不如这样,等你诞下皇家血脉之后,我再找机会对卫青下手?”李少君试探着说道。 “……那好吧!”赵清芳想了想,无可无不可的说道。 “那么现在……”李少君缓缓走上前去,视线在赵清芳胸前腰肢来回流转。 “你——”赵清芳气急,师门怎么就派了个这么脑残的家伙过来。 “回禀娘娘,陛下有旨。到昭阳宫用午膳,还请娘娘多做准备。”门外,苏文的声音突然想起。 赵清芳立即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急忙应声:“知道了,我这就准备。” 说完,对着李少君笑道:“李长老,您还是先回去吧!” “哼!”李少君有些不甘的冷笑,眼睛在赵清芳的娇躯上狠狠挖了一眼,然后甩袖离开。迈出殿门的时候,视线冰冷的看了一眼门外静立的苏文,然后大步流星的走开。 殿内,赵清芳胸前不断起伏,狠狠喘息着。半晌,才平静的叫道:“苏文,进来。” “诺!”苏文应声,迈过殿门,小心翼翼地在赵清芳身前站定。 “眼看午时,陛下马上就过来了。你去司膳房传些陛下喜欢的膳食过来。”赵清芳随意吩咐着。 “回禀娘娘,陛下午时……不会过来。”苏文低眉敛目,轻声说道。 “你说什么?”闻言,赵清芳愕然说道。 “回禀娘娘,奴婢是觉得娘娘似乎不愿,这才……假传圣旨。”苏文咽了咽口水,轻轻吐出最后四个字。 “你知道了!”赵清芳闻言,反倒冷静下来。视线冰冷的打量着苏文,面上杀机一闪而过。 “回禀娘娘。自从娘娘将苏文从坟场救了出来。苏文的命就是娘娘的。娘娘的心愿就是奴婢行动的目标。娘娘请放心,奴婢就是死,也不会拖累娘娘。同样的,娘娘有何吩咐,奴婢万死不辞。”苏文低头柔声说道。 当年他因为一个名字被太子厌弃,虽然最后留下一条命。但是却成了那些趋炎附势之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都希望为难他而博得太子的青睐。最后就连他的义父郭舍人也遗弃了他。乱葬岗上,被人挑断四肢扔到坟头闭目等死的他被正好路过的赵清芳顺手救下。如今他得以回到宫中,一定要让所有害过他的人得到报应。 “你帮我?你怎么帮我?”赵清芳闻言,轻蔑的一笑。就连她这个身怀绝技的修真之人都要慢慢等待,这个小小的如同蝼蚁一般的贱民能有什么好办法。 “娘娘所求不过是诞下皇嗣以争夺大宝。所以现下东宫里面住着的主子就是娘娘的眼中钉。奴才虽然人微言轻,不能对太子做什么。不过奴婢有办法让陛下厌弃太子。”苏文愈发恭顺的垂下了身子,语调阴柔的说道。 “哦?你有什么法子?”赵清芳闻言,十分感兴趣的直起了身子。 “回禀娘娘,只要是男人,都讨厌有人觊觎他的女人。就算是父子也不例外。”苏文恭声说道。 “哦?你倒是挺了解男人的内心。”赵清芳嗤笑一声,看向苏文的身下,轻蔑的说道。 苏文扯了扯嘴角,丝毫不介意赵清芳的侮辱,继续说道:“太子殿下年少方刚,年轻气盛。这般年纪却从来没有享受过女人的美妙。所以娘娘可以挑几个美貌的宫娥到太子宫……倒是陛下就算不说,也必定心生芥蒂。” “嗯?”赵清芳饶有兴味的扬了扬眉。“你倒是挺有主意的。” “一切都是为了娘娘效劳。”苏文立刻恭谨的将身子弯下。 “那好吧!就让我这个庶母大发慈悲,让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享受一番鱼水之欢吧!”赵清芳说着,面上露出一丝极美的笑容。烟波流传,得意万分。 第70章 岁月荏苒,白驹过隙。可以说时间是这个世上法力最大的能者,他可以让一切停住,也可以让一切变化的沧海桑田。 只不过是五年不到的时间,宫里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三年前陛下命卫青出兵五原卫青却推脱不领命,让陛下一时厌弃。其时太子殿下受人蛊惑大肆批判武帝多年来征战匈奴穷兵黩武。主张施行仁政。一时间得罪了朝中不少武将酷吏。而与太子交好的张汤又因为几次办事不利和曾经陷害丞相李息一事的暴露让陛下心生芥蒂。同时张汤手下御史中丞江充因揭发张汤陷害李息一事而深得陛下恩宠。迅速成为张汤之后陛下身边第一的宠臣。赵清芳被封为婕妤,封号钩戈夫人。一经入宫便受到了武帝最大的恩宠。自此以后万千宠爱集一身,不过一年的时间便已身怀龙种。十个月后诞下麟儿。武帝赐名刘弗陵。如今这孩子不过三岁,恩宠却是连已经入朝办事的太子殿下都比不了的。郭舍人年迈,武帝恩赐其回乡荣养。之后选拔赵婕妤身边的苏文在身边办差。一时间昭阳宫风头无两,权势直逼皇后。 未央宫,卫子夫坐在铜镜前面看着自己虽然竭力保养,但依然显出老态的容颜,轻轻叹了一口气。 身旁侍奉的紫云见了,当下有些不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娘娘何必如此。不论怎么说娘娘都是后宫之主,太子殿下日渐长大,朝中大臣,乡野百姓交口称赞太子殿下的仁德纯善。大将军在外朝又是何等的威风。如此显赫,岂是那一个没有娘家撑腰的孤魂野鬼比得上的?” “话虽如此!可是你没看到陛下对她愈发的宠爱了。以色事人,终不得长久。我这般红颜老去,自有后来者争宠。谁知道我又哪天被陛下厌弃了呢?”卫子夫有些忧心的说道。 “娘娘为主中宫,陛下的恩宠虽然重要,不过说句诛心的话,就算是恩宠不再,以娘娘如今的地位,只要熬到那一日……”说道后来,紫云机警的住了嘴。有些事情大家都明白,不过说出来未必是好事。 “哎!我忧心的就在这里。陛下这一年来愈发看不中太子。那女人一生下皇子,陛下高兴地什么似的。长此以往,只怕太子之位也不保啊!”卫子夫一双峨眉更加皱起。 “这……怎会如此?不是还有大将军吗?”紫云有些惊愕的张开了嘴。 “也不知怎么的,这一年来青儿的身子骨愈发不好。太医看了,说是经年打仗留下的病根儿。真不知道能挺到何日。去病又去的那么早。现如今太子愈发不得陛下的青眼。我真怕……”卫子夫有些心烦意乱的住了嘴。 “谁说不是,也不知太子殿下近几年是怎么了。处处与陛下对着干。行事又是那样的……虽然朝野称赞,但总觉着全然没有前几年的温润雅致了。愈发和那些只会清谈的酸腐一般。行事也只凭自家喜好,全然不顾娘娘的立场。听说前几日还在博望苑大肆痛骂大将军穷兵黩武,乃国之祸患呢!”紫云有些抱怨的说道。她本就死卫子夫身边的老人。平日里言谈十分机警。只不过现下抱怨的有些大了。想来也是别敏许久。 “……大胆,这话也是你能说的!”卫子夫愈发的气闷。只不过心下也有些怨言。“孩子大了,本来就有自己的主意了。再怎么说卫家都是他最大的依靠。他会有分寸的。” “奴婢慎言。”紫云欠了欠身,应道。随即上前为卫子夫梳头打扮,这事情也就算是过去了。 建章宫 卫青站在大堂之上看着上首沉默不语的刘彻,又看了看身旁喋喋不休的张汤。心下有了几分激动。 “回禀陛下,微臣近几日得到锦衣卫线报,昭阳宫最近动作十分频繁,想来是按耐不住了。”张汤垂手说道。 “哦?那就好,朕也有些按耐不住了。”刘彻轻笑。“看着他们这么往据儿身上泼脏水,还好据儿不在。不然以他的性子会很难受的。卫青,你也该准备准备了。记住,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千万不能让人察觉出你的举动。” “微臣明白。微臣等这一天已经好久了。暗中的布置已经全部稳妥。只待陛下一声令下。”卫青微微颔首,冷然说道。 “那就好!近几日你先想办法脱身。给他们一个机会。不然,恐怕他们不好下手。”刘彻淡淡吩咐道。 “微臣明白。李少君布置多时,想来也有些急躁了。这几日微臣会给李少君一个机会的。但愿他能把握的住。”卫青淡淡说道。 “那好!先这样,你们都去准备吧!” “诺!” …… 次日,皇宫内外都在传一个消息。大司马卫青久病缠绵。自知活不长久。昨日进宫和陛下一番详谈。陛下亲口说出太子殿下宽厚仁爱,是他所属意的继承人,卫青放心而去。 昭阳宫 赵清芳神色激动的看着李少君,语气冷然。“已经五年了,我等的够久了。你那边到底什么时候能得手!” “回禀娘娘,那卫青虽然是一界贱民,不过天赋上好,自行修炼如今已然是金丹之境。寻常药物奈何不了他。这是某前几日亲自动手炼制的噬魂丹。就是用来专门对付卫青的。某家保证,不出三日,卫青必死无疑。”李少君信誓旦旦的说道。 “我不管你这噬魂丹还是别的什么。你那边抓紧时间,只要卫青一死,我这边的布置就能发动了。”赵清芳冷然说道。“多年谋划在此一举。李长老,你最好别托我的后腿。” “你——”李少君闻言,眼中凶光一闪而过。不过想了想,还是忍耐住了。“这次万无一失,你就等我的消息吧!” 说完,起身离开。 三日后,大司马卫青因病离世,武帝哀痛不已。谥号列侯。 卫青一死,卫氏一族颓势骤显。还没等卫氏一族从哀痛中缓过来。赵清芳暗示朝中酷吏发难于太子。 卫青死后,武帝刘彻一时间心神恍惚。反复几次后便卧病与床,病情缠绵,不见好转。正在此时,李少君入宫觐见,直言武帝之病实乃有人行巫蛊之术诅咒。武帝大怒,派苏文、江充等人为使者,负责纠察出巫蛊案的原委。 苏文江充等人先是带领胡人巫师在所谓阴邪的地方到处挖木头,又逮捕了一些自称有神通,能在夜间视灵之人,一时间大肆捕获闹得全国民怨沸腾。许多官员纷纷上书弹劾此举大逆不道。结果巫蛊一案牵扯越来越广,最后直接牵扯到丞相公孙贺一家,还有阳石公主、诸邑公主,长平侯卫伉都被汉武帝斩杀了。 后来,苏文矛头直指武帝后宫,明言如若不能将沾染鲜血的木头全部挖出,武帝之病便不能痊愈。武帝应允。苏文等人先从偏远的后宫查起,后直接进入太子宫中。在太子宫中庭院之下挖出了许多同木人。一经上报,武帝大怒。命令苏文等人带着大军抓捕出逃的太子。为首的军官却是金日碑。 刘彻为了让赵清芳一干人等放手一搏,已经离开长安入住甘泉宫。此刻,看到桌案前的奏章,轻蔑一笑。 “果然都是不长脑子的。下个套就往里钻。所谓修真者,也不过如此。” “修者者大多只注重修炼己身。对于朝中诸事,又岂能看的一清二楚。”下首,本以为收到冷落的张汤淡淡说道。 “虽说如此。不过他们的力量还是有威胁的。卫青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刘彻淡然问道。 “万事俱备,只欠皇命。”张汤斩钉截铁的说道。 “皇后那里可有安排?”刘彻问道。 “金蝉脱壳之计。卫皇后如今已经安然无恙。”张汤躬身应道。 “这回可真的是生死一搏了,但愿东方朔那边别出差头。”刘彻淡淡说道。 湖县,一片火光厮杀声中,金日碑看着怀中脖颈上鲜血淋淋,已经昏迷不醒的刘据,眼中柔光一闪而过。 “快十年了,我终于得到你了。这次,我说什么都不会再放手。”火光中,金日碑轻声说道。 “少主子,你这么做恐怕——”身侧,一个小将打扮的青年有些为难的说道。 “有什么为难的?”金日碑毫不在意的皱了皱眉。“他三元宗想要这天下我不管,不过我金日碑想要的人也轮不到他啰嗦。想对我仙岭金家指手画脚,他三元宗还没这个资格。” “可是家主已经答应和三元宗合作了。少主你——”小将有些为难。伺候少主果然不是个好活计。尤其是在少主和家主有分歧的时候。 “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金日碑淡淡回了一句。伸手将怀中那人的衣物全部脱下,换到一个和其身材差不多的尸体身上。“抱着尸体去刚才出来的那家民房。然后一把火将屋子烧了。记住,一定要不留痕迹。” “属下遵旨!”身后,那小将有些无奈的将尸体拖起,飞快朝那间民房走去…… 三日后,众人带着太子的骨灰入朝。陛下一时间悲愤交集。大受打击。之后更加宠爱皇子刘弗陵。昭阳殿一脉气焰更加嚣张。 独霸未央宫二十余年的卫氏一族就此灰飞烟灭。可怜太子刘据连一个血脉也未曾留下。史称“巫蛊之祸”。 第71章 大结局 刘据出关之后,被如今的形式下了一跳。八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惜曾经熟悉的一切都飞灰湮灭了。 卫氏一族颓败消退,未央宫也空无一人。如今宫中显赫一时的却是昔日的仇人。钩戈夫人,江充,苏文,刘弗陵…… 刘据有些恼怒。他虽然在闭关之前就已经知道这些布置。事到如今,他已然觉得无措。 眼神愤恨的瞪了一眼一旁淡然微笑的刘彻,刘据闷闷说道:“你这也太很了吧!我卫家一脉你居然一个人都没留下。” “不是你吩咐将人送到清元宗的吗?小的可是按您的吩咐办事的啊!”刘彻心情甚好的调笑道。这几年他经历的都是烦心事。 “可是你这也……”刘据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呵呵!不必急,只等你出关。这一切都可以收网了。到时候你想如何撒气都行!”刘彻慢慢说道。 “那些修真者也可以一网打尽?”刘据有些不信的扬眉问道。之八年的时间他都在清元宗的山门闭关。修真界的势力他也清楚几分,真的能如他们所愿? “没问题。”刘彻淡淡说道。“不过从其以后,我们也不可能改再出现在这里了。” 气氛一时有些宁谧,刘据皱了皱眉开口说道:“虽然有些惋惜,不过为了汉家大计着想,这样也挺好。” “那倒是!”刘彻点了点头。“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我们的布置也全部稳妥。那就不必再等,明日就发难吧!” 次日早朝—— 依旧是惯例的杂碎小事,反复探讨之后也差不多一个时辰了。众人正准备陛下身后的小黄门喊退朝。却见已经在朝堂上沉默许久的张汤占了出来。 “回禀陛下,微臣有要事禀奏。微臣多年来明察暗访,发现戾太子之案实属诬陷。人证物证均在,请陛下明察。”张汤躬身叩拜,口中说道。 “……” 气氛一时间静默无比,不少官员目光都看向站在前面的江充等人。 “大胆张汤,你居然——”江充一脸阴狠的喝道。没等他说完,张汤径自开口,打断了江充的话。 “启禀陛下,锦衣卫暗中查访三年有余,物证口供具在,请陛下查阅。” “……呈上来!”刘彻沉默半晌,波澜不惊的说道。 身侧站立的小黄门立即走下台阶接过张汤手中的几张状纸和奏折,躬身递到刘彻面前。 刘彻不动声色的看了半晌,突然将一叠纸死得粉碎。顺手将桌案上的茶杯摔到青石砖上,冷声说道“将江充、苏文拖下去满门抄斩。” “陛下,臣等冤枉啊……陛下……” 被侍卫拉下去的两人连呼冤枉,刘彻理都不理,对着张汤说道:“所有参与戾太子一案的人,都交给你办理。” “微臣遵旨!”张汤颔首应道。 “退朝!” 昭阳宫 一个宫女服饰的少女疾步走到后殿,直到走到花园中正一脸慈爱的看着前面玩闹的刘弗陵的钩戈夫人面前站定。视线不漏痕迹的向周围扫了一眼。 “玩儿了一天了,皇子也累了。你们服侍着去休息吧!” “诺!”几位奴婢立即躬身应道。刘弗陵闻言,虽然有些不舍,但依然走到赵清芳面前奶声奶气的说道:“儿臣告退。” 等到园中只剩下赵清芳二人时,那宫女才出生说道:“师姐,刚刚得到消息,江充苏文已经被抄家问斩了。” “哦?是吗?”赵清芳神色淡然的说道。 “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啊!刘彻已经知道了,恐怕……”那宫女神色紧张的说道。 “有什么害怕的。这几年我已经把刘彻其他的儿子都弄死了。刘彻又在我的设计下服了绝嗣药,现如今他只有刘弗陵一个孩子。皇位不传给他还能给谁?”赵清芳慢条斯理的说道。说着,将视线投到那宫女的身后。“陛下,你说是吗?” 那宫女愕然转身,正好看见刘彻一身龙袍走了过来。 “陛下——”那宫女浑身冷汗的瘫软在地上。 “……”刘彻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那瘫软在地的女子,轻笑出声。“赵清芳,看来你这个师妹的胆子真是不如你啊!” 赵清芳嗤笑出声。“陛下天龙之威,又岂是寻常人等敢冒犯的。” “轮计谋,论心智。你都比那些修真的老骨头强多了。只可惜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刘彻好心情的说道。 “多说无意,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当年一起发现的下界。凭什么就让你们天龙一族把持?也未免太不把我们修真界放在眼里了。”赵清芳傲然说道。 “我只是觉得奇怪。自古以来九州都有结界。但凡是修真之人落入凡间是不能施展法术的。从什么时候起你们可以无视九州结界的?”刘彻十分好奇的问道。 “与你无关。”赵清芳冷然说道。 “啧啧!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可真是冷漠啊!”刘彻摇头叹道。 “谁和你是夫妻?和你刘彻做夫妻的都没好下场。我还是做我三元宗的首席大弟子比较好!”赵清芳冷冷一瞥,讽刺的说道。 “你以为你这首席弟子又能怎样?”刘彻慢悠悠的说道:“我只不过是和李少君说可以让刘弗陵即位,不过刘弗陵尚且年少,为了大汉江山着想,朕要去母留子。结果你猜李少君是怎么说的?” “还能如何?明摆着的圈套。”赵清芳有些轻蔑的笑道。如若没有知情知底的人在一旁把持,就算刘弗陵做了皇帝又能如何?他照样以天龙一脉自居。 “可惜啊!三元宗里却没有你这么通透的人了。”刘彻惋惜的摇了摇头,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牌。 赵清芳无意扫过,脸色大变。“我的本名玉牌怎么在你手中?” “我和李少君说,如果他们不同意,我拼着两败俱伤也要杀了刘弗陵,让你们竹篮打水一场空。结果他们就将你的本名玉牌交给我了。听说你们三元宗的本名玉牌和其他不同,只要捏碎了他,就连你们本人也会受到重创,是也不是?”刘彻饶有兴味的翻着手中的玉牌,疑惑的问道。 “把玉牌还给我!”赵清芳突然出手。却被刘彻避开,手中一个用力,玉牌立刻碎裂。 “噗!”赵清芳吐了一口精血,神色立刻萎靡下来。 刘彻轻巧的走上前去,伸手震碎赵清芳紫府中的金丹。一边清闲的将耳朵凑到赵清芳耳边,轻声说道:“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你的儿子刘弗陵根本就不是我的种。而且在他出生当日就被我亲手掐死了。如今这个刘弗陵其实是我和据儿的孩子,刘病己。” 话音刚落,赵清芳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气绝身亡。 刘彻有些嫌恶的一把推开赵清芳的尸体,又顺手杀掉一旁瘫软的宫女,神清气爽的说道:“解决了一个。现在该去那边了。” 九州结界入口处,李少君满头大汗的看着面前神色自若的几人。咬牙切齿的开口说道:“霍去病,卫青,你们居然没死?” “当然没死,不过是区区几个噬魂丹而已。修真界烂俗了的东西。就你还拿着当宝贝。”东方朔有些不屑的说道。说完一脸讨好的看着身边的霍去病。“去病去病,这种让你几年之内就凝结金丹的药才是好东西!” 齐金蝉抬眼看了看一旁腻歪不停的东方朔和霍去病二人,不满的撇了撇嘴。 “怎么可能!你们居然不顾修真界的铁律,插手俗世的事务。枉费你们说自己是修真界第一大派。你们有何脸面?何况刘彻已经和我们承诺了,只要我们将赵清芳的本名玉牌交出去。三日后就能接管九州。你们怎么敢这么做?不怕修真稽查队吗?”李少君声嘶力竭的喊道。他身后众人也面有不忿。 “刘彻说话你也敢信。”齐金蝉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摇了摇头接着又淡淡说道。“不过忘了告诉你,我们就是修真稽查队吧!” “你们——”李少君闻言,心头不好的预感渐渐升起。 “你们仗着自己有几分法力,不但无视修真界铁律,居然还扰乱时空企图废除九州结界。其罪当诛。”齐金蝉冷然说道。 “……跑!”李少君眼珠子转了转,立即施展瞬移之术想要离开。结果却突然撞上一股力量退了回来。 “什么人!”李少君愕然叫道。 波澜不惊的时空突然出了一道口子,一条金色的龙头从口子中钻了出来,片刻功夫,百丈长的龙身呼啸而过,在众人头上徘徊许久,落地凝成一个人影。 齐金蝉有些动容的说道:“刘彻,你居然显出天龙真身?你要不要命了。” 刘彻淡然一笑,看了看卫青身旁的刘据。“据儿,一应事务我都已经安排完毕了。从今天起,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刘据闻言,扬眉不语。 “刘彻!”齐金蝉有些不安的看了看周围已经有些破碎的空间。“你到底想干什么?“刘彻身影时需时凝,看着一脸不解的齐金蝉平静说道:“自从天龙一脉进驻九州结界,你们修真界就不停用各种理由骚扰我们的子民。现如今我天龙一脉为了不让后世子民落到你们手中,到就此封闭九州结界。从今以后,但凡修真之人,休想再踏入九州一步。” “你——”齐金蝉一脸愕然。气急败坏的说道:“你这是无用功。就算你这么做了。顶多五千年,结界照样会破碎的。到时候时光逆转,整个九州都会被你们毁灭的。““后人自有后人福,就算有一天身死族灭,也比让你们这些修真之人奴役的好!给你们十息的时间退回修真界。不然你们就跟着九州结界一起封印在此吧!”刘彻说着,悍然发动一身真力。 “你——”齐金蝉刚想说话,空间里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她的气息。无可奈何的跺了跺脚,齐金蝉身形一闪脱离了九州范围。 “去病,卫青,动手!”看到周围无关的修真者已经被逼出了结界,刘彻淡然吩咐道。 “是!”卫青二人应诺。伸手从怀中掏出一面旗子,向两处名门飞去。 “霍去病,小心,我会等你的。”东方朔有些着急的喊道。但是他自然知道此刻在结界内留的越久,结界越是不稳。反倒是会害了霍去病。等下咬了咬牙,退了出去。 刘据看着面前的大好河山,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也催动体内的天龙之力和刘彻凝在一起…… 三息之后,众人眼前一闪。依然处在一片风景如画之中。身前是神色各异的齐金蝉等人。 “自此以后,我九州之事,与各位无干。”刘彻看着面前或神色不甘,或面容有异的袖珍人等,悍然说道。 “哼!”希望被斩断,李少君等人冷哼了几声。到是不敢太得罪天龙一脉,当下愤恨不已的飞走了。 齐金蝉等人想了想,也没说话。转身径自飞走。 刘彻看了一眼景色陌生的新环境。握住了刘据的手,柔声说道:“走吧,我们去天龙境内。” 却被刘据突然挣开。只见刘据扬起头似笑非笑的说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走?” “据儿?”刘彻有些莫名其妙。 “别忘记我可是清元宗的弟子。而不是你们天龙一脉。”刘据温声笑道。 “据儿!”刘彻有些无奈的皱了皱眉。“我们是父子,还是伴侣!” “刘彻,既然你已经明白时空有异我便不多做解释。不过我始终记得你上辈子如何对我。我这一脉除了病己之外身死族灭。这辈子你又不断的逼迫我。后来我虽然偶有心动,但依然无法忘怀你曾经的所作所为。你若是真的有心,就来清元宗找我。不过这次你无法再逼迫我什么。我们这回是真正平等的。”刘据神色淡然的说道。 “据儿,你……”刘彻一时间有些茫然无措的情绪。 “刘彻,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这一次,主动权在我。”刘据说完,起身飞离。 刘彻身侧,霍去病等人面面相觑,相互看了几眼之后,对着刘彻说道:“陛下,我们如今都是清元宗的弟子,现下还是先回清元宗吧!也好为陛下看顾太子殿下。” 说完,躬身行礼,径自离开…… 刘彻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凄凉,半晌无话。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得到消息过来接应的天龙族人飞身而下,对着刘彻躬身叫道:“恭迎天龙太子回归我朝!” 刘彻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面前拘谨的两条神龙。刘彻轻声说道:“清元宗是吧!我们没完!” “陛下驾崩——” 九州之内,霍光恭谨的跪在地上,默默的感受着刘彻最后一缕残念消失无踪,眼中最后一丝希翼也消失殆尽。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自己是被彻底的抛弃了。舅舅,哥哥,陛下,还有……那个人。 身边听着朝中大臣不断的阿谀奉承。霍光下意识的应对着。心中冷笑不已。托孤重臣,好风光的名号,不过也就是个弃子罢了。 只身一人来到建章宫,伸手挥退殿内侍奉的众人。霍光默然站在大殿内哭闹不休的刘弗陵身前。一张精致的小脸已经哭的像花猫一般,眼睛也肿肿的。 “呜呜……母妃在哪里,父皇在哪里。我好想你们……”刘弗陵抽泣着说道。 “……”霍光看着面前这人的哭闹,脑中想到的却是陛下昨日的吩咐—— “霍光,这刘弗陵本来就是据儿的孩子。你的心思朕也知道一二。如今我们都要离开了,这陵儿就交给你了。陵儿不过是个黄口小儿。该如何对待,就看你在据儿身上的心究竟有几分。” 想到这里,霍光眼眸眨了眨,弯腰将小人抱起。 “呜呜……父皇母妃是不是不要我了。”刘弗陵抽抽的问道。 “是!”霍光应道。简洁的回答让刘弗陵哭的更大声了。 霍光有些黯然的拍了拍刘弗陵,轻声说道:“不必担心,我会照顾你的。” 悉心照顾你,不让任何人冒犯你,不让任何人委屈你。让你永远都不被人欺负。不用忧心任何琐事…… 眼睛闭上,却依然看得见那人温润如玉的脸庞。儿时的誓言依旧荡漾在耳边—— “我叫霍光,将来会站在这大汉的顶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有难处记得要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是真的结局了~~~ 大家没冒泡的都冒泡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