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父之名 作者:青浼   “——谁把你生下来!”   “我那个不知道姓谁名谁同样不知道此时散落在哪的老妈。”   “——谁辛辛苦苦把你拉扯长大!”   “钱。”   “——谁给你饭吃!”   “管家。”   “——谁给你钱花!”   “股票市场。”   “……你老子我呢?!”   “你问我,我问谁啊?”   *这是一个关于专业装模作样冷艳高贵三十年拳击手把俩坑爹便宜儿子拉扯大被扑倒的故事。   避雷指南   ①本文:重生年下三P双胞胎攻。   ②注意!内有渣攻出没!3P路线!   ③……其实也不会太渣啦!   内容标签:重生 年下 强取豪夺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末、萧炎、萧衍 ┃ 配角: ┃ 其它:   编辑评价:   作为WBC赛事羽量级的金腰带争夺赛上鲜有的亚洲拳击选手,原本有望获胜的贞元被对手倒葱一样的摔断了脖子,game over。再次醒来,贞元变成了K市龙头老大萧末,不仅有了万千家产,还得了两个双胞胎便宜儿子。恶意慢慢而暴躁的弟弟萧炎,疏远和冷漠的哥哥萧衍,两个长的跟王子似的儿子却都不把他放在眼里,这真是岂有此理!   这是一个专业装模作样冷艳高贵三十年的拳击手,重生成龙头老大以后不得不继续装逼的故事。作者以其一贯欢脱的风格,简练而诙谐的语言,塑造出一个内心咆哮不已表面却装逼范儿十足的龙头老大。而双胞胎一个火爆一个冰山,形成鲜明的对比,更预示着萧末这个老爸被扑倒后水深火热的未来。      第1章      人们都说,没有到北美打过拳的金腰带不是真的金腰带——   没有到过北美的拳王是会被人耻笑的。   在如今职业拳赛的世界里,没有哪个区域能跟北美的实力相提并论。   于是,WBC,WBA,IBF,WBO北美四大拳击组织,成为了所有职业拳手最向往的地方。   然而。   在这些顶级赛事的职业拳手舞台上,却从来都很少看见亚洲人的身影——体格,体能,力量以及格斗技巧在习惯上的不同,注定了能踏上这片令人心神向往的神圣领域的亚洲人屈指可数——   直到元贞站在WBC赛事(featherweight)羽量级的金腰带争夺赛的舞台上。   ——沉浸在拳击世界的人们这才终于这才想起,原来地球上还拥有一片被他们完全遗忘的大陆。   *******   元贞是个孤儿。   他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名字叫什么,不知道自己的祖籍在哪,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该到哪里去——元贞只知道,师父是在武馆的大门边上捡到他的,师父的武馆开在全香港最鱼龙混杂的那条街上,而打从元贞记事开始,他就跟着师父学打拳。   小学的时候,元贞在打拳。   于是在学会写字之前,元贞已经成为从街头打到街尾的当街小霸王。   初中的时候,元贞还是在打拳。   于是他的成绩烂的叮当响,老头被班主任请去喝茶简直是日常。   直到到了高中,除了每天回到武馆扔下书包带上拳击手套继续打拳之外,元贞终于大脑开窍开始小小叛逆,比如他学会了思考——   “师父,那么认真的学打拳我们是要参加奥运会噢?”   “参你个大头鬼啦死衰仔,不知道跟你讲了几万遍奥运会打的是业余拳击,他们搞不来你这套,你也吃不消他们那套的!”   “那是让我以后去打地下赌局吗?”   “地下赌局是你这种小猫两三只随便可以去的吗?也要有老板看中你才是啦——你有那个命老子就真的去烧高香啦——”   “我这么英俊,老板凭什么看不上我?”   “长得帅屁用,又不是去当鸭!”   “老头你又调皮了。”   “……哪来那么多废话!先高抬腿三百次!”   “三百次这么狠!欠你钱啊臭老头……”   “五百次!”   “喂!”   “八百次!还要不要讲价?!”   “干,好啦好啦……”   以上。   曾经,元贞以为自己大概一辈子都要就这样奉献给拳击事业,等到没有儿女的师父老了,继承他的武馆,然后他会继承师父的武馆,每天打打拳抽空随便找一个贤惠的女人结婚,生下一个小元贞,教小元贞打拳……   好吧,很没有创意对不对?他也不想的啊,不过,谁叫他元贞除了打拳狗屁不会咧。   元贞从来站在师父的立场去想过真正为人父是一种什么样蛋碎并幸福着的感觉,他的想法很简单——   等到小元贞长大,继承武馆,他老人家就可以退休了。   到时候每天喝喝早茶看看夕阳,教老头老太太打下“夕阳”拳,拎着菜篮从这从小长大的街头逛到街尾——   恩,至少梦想是这样美好的。   直到这一天,不知道怎么的,作为一个亚洲人,元贞站在了在WBC赛事(featherweight)羽量级的金腰带争夺赛的舞台上。   坐在休息室,听着外面观众的欢呼声,和各种电视台乱七八糟的报告声,元贞整个人处于灵魂出窍状态——一切都好像是在做梦。   直到……外面好像有什么人操着很难听的中文在叫他准备登场。   真的是在叫他耶。   元贞双手无声握拳,低下头——   9OZ拳套,护头……黄金圣斗士级别拳击裤衩就位。   剩下的就是……   我很冷静。   真的很冷静。   我非常非常冷静。   “……”   外面的灯光有点闪,请问,我可以带墨镜出场吗?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WBC赛事(featherweight)羽量级的金腰带争夺赛现场!现在让我首先为你们介绍红方!红方是来自美国的选手克里斯丁——这位年轻的美国选手自从在十年前在国家赛事脱颖而出,从未收敛他的光芒,在本届赛事最初就作为种子选手不负重望,在初赛开始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来到决赛,让我们期待,今晚他将为我们带来怎样的精彩表现!”   好吵。   “——现在,请允许我镇重其事地向你们介绍今天的蓝方,非常特别,非常神奇——来自古老的国度,在我主持生涯之中,我从未在决赛的舞台上念出这样的名字,请把目光对准蓝方入口,是的,让我们热烈欢迎来自中国香港的选手,贞元!!!!多少年了,我们终于在WBC这样的国际级赛事上看见了亚洲人的身影,今晚,无论成败,我们都应该记住这个年轻人!!!!”   ……妈的,这个主持人是正牌拉肚子没来临时请来的扫地工吧?   说话有够没水准。   白皮肤了不起么?   黑皮肤就充满力量么?   老子黑头发黄皮肤也很英俊好不好!!!   元贞翻身用一个不太好看的姿势爬进护栏,满脸无语地将护齿咬进嘴里,转头,他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了自己的师父——   准确地来说,这么多年,面前的这个有些上了年纪,永远穿着老年人丝绸中式服装的男人已经被他当做父亲……恩,此时此刻,作为父亲,同样也作为教练,这个男人站在场地外面,脸上的表情还是像曾经无数次站在场地旁边监督元贞训练时那样,那么淡定,那么严肃凶残……   只不过现场灯光暴露了老头发鬓泛白。   这个人……居然也会有上了年纪的时候啊。   元贞无奈地撇撇嘴,像个猴子似的抓在护栏边缘伸出手,众目睽睽之下拍了拍老头的肩,有些口齿不清地说:“放轻松啦,打个比赛而已,又不是上刑场。”   啪地一声。   爪子被无情地拍掉。   元贞收回手,佯装被揍得很痛地隔着厚厚的拳击套摸自己的手背,他抬起头,年轻的面容对着站在他不远处的老头露出一个安抚的没心没肺笑容——就好像他无数次地耍赖偷懒时候一样。   此时,元贞没有想到,这居然是他最后一次对老头这么笑。   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自古以来,死在拳击赛台上的选手千千万,而他,居然那么幸运真的成为其中之一——   ……   在整个世界陷入黑暗之前,元贞脑海中最后一幅画面,居然是师父他老人家站在聚光灯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样子,灯光之下,老人鬓生华发。   白发人送黑发人,多么形象的一句话。      第2章      “——WOWOWOWO,只见元贞一击快速的左勾拳,打在了克里斯丁的右脸侧——得分有效,克里斯丁现在看上去有些疲惫,在上一局迅速败落下来之后,我们蝉联冠军的年轻人也未免开始表现出急躁,他的身体开始摇摆——而元贞的进攻越来越快——”   好吵……   谁他妈叫我的名字?   “——元贞的一次腿部进攻——击中了!克里斯丁还能不能站住!!比赛是否就要这样结束了!还能站得住吗!还能站得住吗!等等,克里斯丁站起来了——他抱住了元贞的腰,如果他想用小臂推击挤压对方头颈部位这将是一个犯规的动作!!”   等下,什么叫“将是一个犯规动作”,老子记得这家伙明明就是在用小臂在戳我的头颈部位啊,裁判的眼睛里进了狗屎吧?   “——元贞挣脱了!但是克里斯丁不愿意放弃这个几乎,他穷追不舍,此时此刻我们可以看到,克里斯丁已经杀红了眼!完全被压制的局面使他愤怒了!他再一次抱住了元贞!这一次他抱住了他的腰!”   ……其实到这里就可以喊暂停了,至少改日再战说不定不会闹出人命。   “——克里斯丁将元贞举了起来!他要做什么!现在转动镜头让我们看看,我们可以看见元贞的教练已经举起了毛巾宣布认输,但是克里斯丁还是没有停止他的动作——他将元贞举过了脑袋——他要干什么!”   直播员吵闹的声音吵得元贞头痛欲裂,恍惚之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聚光灯刺眼的金腰带争霸舞台上,那个老外好不费力地举起了他,他挣扎,却没办法摆脱他的控制,耳边是人群叫嚣的嘶吼,被刺得睁不开双眼,模糊的视线之中,隐隐约约看见他家老头举起了白色的毛巾——   然后呢?   然后发生了什么?   元贞只记得,克里斯丁猛地松了手,而他就如同倒葱一样,顺势向后载去——   元贞只记得他只来得及听见咔嚓一声……   异常清脆的声音。   然后,他就死了。   头颈骨断裂,年纪轻轻的他死在了WBC赛事羽量级的金腰带争夺赛的舞台上。   我死了!   还没破处!!   还没喝上一碗香喷喷的红豆汤!!   死前保持处男之身会不会下十八层地狱?!   “干!!”   猛地睁开眼,元贞就如同终于从一场亢长的噩梦中挣扎醒来,他豁然翻身坐起,冷汗睡着额际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往下落,双手握拳,猛地抓紧了盖在身上柔软的蚕丝被,胸口剧烈地起伏张口猛烈地呼吸,元贞贪婪地呼吸着这个世界的新鲜空气——   呃,好像也不怎么新鲜。   其实,空气中充满了消毒水的气味。   滴滴,滴滴——   当所有五官终于恢复了正常功能,耳边,电子护心仪器的跳动声让元贞愣了愣,他拍了拍胸口呯呯乱跳的心脏,稳定下絮乱的呼吸频率,终于有时间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疑惑一下自己现在是在哪——   非常高档的室内装修环境,目及的原木书柜价格目测就已经够武馆三四年的开销,更不要提旁边放着的那个不知道什么年代总之肯定价值不菲的古董花瓶摆设,所有的家具都是精致而一尘不染的。   眼珠子在眼皮底下跳了跳,周围完全的黑色让元贞这种阳光少年(。)略不爽,周围的环境让他感觉……就好像这不是卧室,而是一个人的灵堂……会把一间卧室装修成这个鬼德行,这究竟是怎样的欣赏品味才能筑就如此成就?   “妈的,搞什么?”   压低声音嘟囔着,元贞却发现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就好像大病过一场……?想到这里,元贞忽然呼吸一窒——   等下。   我好像不是大病一场。   赛场,刺眼的镁光灯,猴子似的老外们乱七八糟的叫声,汗水……以及,那头颈骨碎裂时,仿佛从身体内部直接传入耳膜清脆的咔擦一声,就好像是有什么用轻而易举地用双手掰碎了一根青瓜——   我他妈记得我好像确确实实已经死透了吧!!   那这里是哪啊!!   天堂?   这辈子唯一做过的好事就是小学时候扶老奶奶过马路然后管她要了一个签名给要求他们做好事的班主任交差也可以算上天堂的标准?   地狱?   元贞环视一周,然后觉得看这灵堂似的架势还真挺像的。   ……早知道就多扶几个老奶奶过马路。   莫名其妙的身处环境忽然让他没来由地不安起来,元贞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擦一把额间的汗,却在余光看见自己的手臂时,猛地一下停下了动作——   此时此刻。   安安静静的、以黑色为主色调的华丽卧室内,只见绝对尺寸惊人的大床中央坐着一名黑发英俊男人,很显然他拥有华裔血统,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珠将他皮肤衬托得有些触目惊心的病态白皙——当汗珠从男人的下颚滑落到真丝被上,在那白皙得近乎于透明的皮肤之上,清晰可见几根青色的毛细血管,并不狰狞,反而增添了一丝病态的美感。此时此刻,男人垂着长而浓密的睫毛,薄唇轻启,轻微地喘息着,就好像正在为什么事做纠结。   可以看得出这个年近三十的男人平日里似乎保养得很好……明明已经年近而立,但是他看上去却像是个青涩的大学生似的。   此时,男人微微眯起双眼,借着室内昏暗的灯光,将手臂抬起凑到自己的眼前——   而后,就好像见了鬼似的,那双漂亮的瞳眸猛地缩起!   此时此刻,只有元贞自己才知道,他的心里早就震惊得那叫个翻天覆地!   妈的,这是什么怪物的手!   老子的肌肉哪去了!!!!   好吧退一万步我们先不说肌肉麻烦先来个人告诉我我那古铜色性感的紧绷皮肤又去了哪里!!!!!!!!!!!!!!!!   这个白斩鸡似的软趴趴抬起手就可以看见青色毛细血管完全缺乏锻炼皮肤却包养得比女人还好一样的人是谁啊!!!!!!!!!!!!!!!   别逗了!!!!!!!!!!!!!!!   镜子!!!!!!老子要镜子!!!!!!!!!!!!!   猛地抬起头,目光停留在房间角落的一座梳妆台上,低咒一声,元贞哗地一声掀开被子想从床上站起来,却不料,在他双腿刚落地的时候,浑身的无力让他力不重新地重重摔落在地——   轰隆一声,就像是一块死猪肉重重砸在砧板上!   “嗷嗷嗷嗷——干,痛死了!”   好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地毯,不然这样摔下来还不得屁股开花!狠狠地皱起眉,元贞咒骂着揉了揉自己的屁股,一只手扒在床上,正艰难地准备依靠自己的力量爬起来,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轰隆一声被人重重推开!   在元贞目瞪口呆的怔愣之下,从最开始推门的西装革履面容冷峻的男人带头踏进房间开始,外面哗啦啦地进来了一大群人,捧着衣服的,捧着毛巾的,还有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以及穿着超短裙的护士姐姐……   西装男在进屋的第一时间,就看见了跌落在床边的男人,他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困扰的东西似的微微蹙眉,冷峻的面容却没有一丝变化,只是脚步一顿,站在原地,叫了一声:“末爷?”   由西装男的带头,跟在他身后的那群人就像是炸开了锅似的——   “老大!”   “萧先生。”   “末爷,你醒了!”   “老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   元贞被着架势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等下等下各位大哥大姐你们不要冲动!请问,“老大”是在叫谁?   我怎么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收了你们这么一群高端的小弟……   元贞趴在床边,像个傻逼似的坐在地上,尽管此时他的内心已经有无数小黄鸭咆哮着游过,但是在外人看来,地上的男人也只是薄唇轻启,双眼朦胧放空地……看着西装男冲冲向自己走来。   面前一黑,只看见西装男轻而易举地将他整个儿笼罩了起来,之后,元贞只觉得眼前一晃,西装男轻而易举地就像是玩似的将他从地上面打横抱起来,还不等元贞反抗,他已经稳稳地降落在了柔软的床上,当西装男小心翼翼地弯腰,替他将被子重新盖好,这才退到一旁,镇重其事地弯弯腰,眉目不动:“末爷,你醒了。”   “……”   “末爷,下次有话好好说,不要再像个小孩子一样冲动了,”西装男恭敬地垂着眼,嘴巴上却不卑不亢地教训着床上瞪着他男人,“您的安眠药我已经吩咐人帮您收好,从今天开始,我会将每一餐的药量定时送到您手边,剩下的我会帮你保管。”   “……”   “末爷?如果没有别的交代,我会把您醒来的消息转告给学校那边,他们会通知少爷这个……”西装男明显顿了顿,脸上犹豫一闪而过,续而才补充道,“好消息。”   西装男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奇怪,但是,此时此刻的元贞是不会觉得哪里不对的,因为他已经陷入了完全的大脑当机状态——   “……”   莫邪?   我欲与君相知!山无棱,天地合……   草!什么乱七八糟的!!!!!!   元贞的眼角疯狂抽搐——   谁能来告诉他,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这些人,是谁啊!   ……末爷又是谁啊!!!!!      第3章      电视上说,一名具有无数高素质西装男作为保镖/手下的男人,他一定是某个行业的龙头老大。   作为龙头老大,有龙头老大的职业道德守则——   守则一:老大要处事不惊。   守则二:老大无论如何要处事不惊。   守则三:老大哪怕是天塌下来了也要继续处事不惊。   守则四:老大不仅要坚定不移地处事不惊还要学会装逼。   幸运的是,除了打拳之外,元贞还有一项拿手好戏,正好就是装逼。   于是此时此刻,只见那张里三层外三层被人围起来的大床中央,年近三十的男人在用迷茫的目光盯着面前的西装革履男看了一会儿后,头一撇,拧开脸,眉头优雅地微微蹙起,薄唇轻启,强制性地压制下跳起来绕着屋子嚎叫着狂奔三圈的欲望,元贞抬起手,轻轻挥了挥:“这种事,无所谓,……”   处事不惊啊!!!!   有木有!!!!!   是不是做得很好做得很棒!!!!!!   周围一片寂静,知道自己演技非常到位表演非常成功的元贞话说到嘴边忽然停住,抬起头,对视上西装男那双死人脸,他又愣了——呃,糟了,处事不惊都不能拯救他好像不知道这个西装男叫什么的事实。   元贞顿了顿,在大脑一顿翻江倒海之后,硬着头皮直接跳过了对西装男的称呼,继续装林黛玉,皱眉,扶额,动作一气呵成:“我头好痛……”   站在床边的西装革履男微微一愣——很显然是误会了什么,在看着床上的男人微微蹙眉的样子之后,那双万年死水般的眼中产生了一丝波动,他弯下身,替男人拉了拉滑落到膝盖上的被子,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在床边靠好,这才推开,挥挥手,让旁边满脸紧张的一群医护人员们扑上来给床上的男人做各种各样的检查。   之后,带着一大叠现场就做出的体检报告,西装男一弯腰,扔下一句“末爷,您好好休息”之后,在元贞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带着一群人浪潮一般地隆重退场,这群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刚刚还人潮汹涌的卧室内,没一会儿的功夫又只剩下了元贞一个。   元贞坐在床上面坐了一会儿,呆坐了五分钟之后,接着神经病似的虎躯一震,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面爬了起来,开始蹑手蹑脚地翻箱倒柜——   在床头柜的第一个柜子里,他找到了男人的护照和身份证——萧末,男,二十五岁,H市人,祖籍G省。   在看见身份证的照片的那一刻,还没来得及照镜子的元贞傻了——眼前身份证上的男人,他居然认识,并且经常见面!   ……好吧,准确地说,元贞认识他,他不认识元贞,并且所谓的见面,也是在电视和报纸上见面——   萧末,这样的男人对于元贞来说,简直是如同传奇一般的存在!   作为萧家的第五任传人,他年轻,聪明,英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在各类金融和政治领域翻江倒海却每次都能在赢得最大的利益之后全身而退。萧家的前身是旧时代白手起家的黑帮,如今放眼大半个C国,很难找出一个可以和萧家抗衡的黑道势力,近些年来,在萧末接手了家族事业之后似乎有意洗白,除了手底下那些场子正常营业之外,萧家开始频繁涉及政治,并且在金融那块也做得有声有色,从最近两三年的新闻报道来看,萧家简直是黑白通吃,道路宽广到了一个绝对顶峰的程度——人们都说,萧家第四代的家主不知道是上辈子积了什么福气,才得了萧末这么一个牛逼孩子。   现在,这牛逼孩子活到二十五岁,居然服安眠药自杀了?   “这么年轻,又有钱,干嘛想不开啊?”   一边嘟囔着一边将一堆证件塞回抽屉,身穿睡袍的男人蹲在床边,那张漂亮的面孔之上充满了好奇,再也不似之前长期面如死灰的模样,他翻腾了一会儿后,还翻出了一些大概是资料之类的东西,纯英语的,元贞没看懂几个单词,大概是一些重要的合同文件吧……   (能看得懂的)资料太少了。   元贞挠了挠头,大概是萧末的身体确实不太好,在这么一阵瞎激动之后,他居然感觉到浑身脱力并且整个背部都被虚汗浸湿,一直都听说有钱人很懂养身,完全不懂这个黑帮老大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元贞翻身上床,正欲拉好被子再补眠一下有力气了再起来思考(。),却不料在此时,他看见在枕边的床头柜上,倒扣着一个精致的原木相框。   元贞愣了愣。   在犹豫了三秒之后,白皙的手臂从被子中抽了出来,飞快地将那相框翻过来抓在手中——在看见这照片时,元贞不仅感慨,这个世界上除了熊猫,居然还有人类可以把彩色照片照得和黑白照一个节奏!   相片上的内容非常简单,一张长而华丽的巨大真皮黑色沙发,相片的背景是华丽的印花白色墙纸,来看大概是萧末自己的家里,萧末本人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之上,整个人哪怕是隔着一个相机的机头都能感觉到和这个世界的疏离感……在萧末的左边和右边,分别站着两个和他一样黑色头发,眼睛却是琥珀色的小男孩——   元贞猛然想起,新闻里好像有讲过,萧末未婚,却有两个在读小学的双胞胎儿子——两小孩一个叫萧炎,一个叫萧衍,大概是萧某人某年某月在某个不知名的国家不知名的角落里一夜风流留下的风流债。   照片之上,两名漂亮的小男孩长得一模一样,那鼻子眼睛嘴巴都像和萧末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小年纪,却比他们的老爸还有气场,简直让人难以想象长大以后会是俩怎样的逆天存在。他们身穿整整齐齐的黑白色童装,一左一右地站在萧末旁边,明明应该是亲密的父子关系,却和萧末没有任何的身体接触,他们站在那里,似乎只是因为他们必须要站在那好,好好的一张全家福,却照得——   元贞微微眯起眼,将手中的照片举高,举低,拉近,拉远——   “……魔教教主和他的左右护法么?”   总之。   我的儿子不可能那么可爱。   一脸冷静地将将相框放回原来的地方,元贞没有将它反扣,反而是正儿八经小心翼翼地将它摆好成一个正确的相框应该保持的姿势,床上的黑发男人露出与照片上完全不同的生动表情,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元贞这一次真的有些泄气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侵占他人财产安心享用别人的富饶生活,可是眼下,他应该怎么对这个男人留下的整个黑帮、无数公司、上亿资产等一系列烂摊子坦白,末爷已死,有事烧纸——最糟糕的是,这一系列烂摊子中,最烂的当属这两个漂亮得和年画里的小仙童似的小屁孩,人家本来就没有妈了,现在唯一的父亲也吞药自杀……   这他妈,简直作孽。   无父无母的滋味,世界上知道的人少一个都是好的。   元贞倒回床上,瞪着枕边的照片,陷入了长长的沉思——   直到他沉思到,再一次陷入了沉沉的睡梦。   ……   几个小时后,元贞是被脸上温暖湿润的触感弄醒的,睁开还带着睡意的双眼,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西装男的那张死人脸,此时此刻,西装男正拿着一块白色的湿毛巾,细心地叠成了一个巴掌大的正方形,正仔仔细细地擦着他额头上的细汗。   看见元贞醒来,他退居到一边,元贞爬起来,这才发现,身上之前已经汗湿的真丝睡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纯黑色的一款,他抬起头看了看西装男,对方放下手帕:“我进来的时候,看见您的睡袍都被汗水浸湿,担心您再着凉,就擅作主张替您换了睡袍。”   哦,这样啊。   元贞淡定地小幅度抬起下颚,然后慢吞吞地点点头,垂下眼:“恩。”   请叫我金马奖影帝。   “末爷?”   “恩?”   西装男的脸上露出一丝挣扎的表情:“陈医生说,您之前服用的安眠药物因为有镇定效果,所以对精神的伤害很大……”   SO WHAT?元贞扔给西装男一个淡定又疑惑的表情——处事不惊嘛,懂的。   “——陈医生说,您从来之后,很有可能智力会受到影响。”   脸上的处事不惊稍微有一点破功,元贞眨了眨眼:“……我看着像白痴?”   西装男身体一僵,立刻垂首。   你他妈倒是否认一句啊,光做出“深刻忏悔”的模样是在默认给我看嘛?!元贞蛋碎了,表面上,却伸出那他个白得像鬼一样的手,拍了拍西装男的手,十分宽容大度地微微一笑:“好了,没关系,我没事。”   就好像被灼热的火烫伤一般,被元贞触碰到的男人浑身猛地一震,他甚至忘记了该有的规矩,猛地抬起头看着身边的床上,微笑着看着自己的男人——按照萧末本来的脾气,可能这一下的冒犯他已经被男人叫进来的人摁去刑堂,然而,令人意外地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末爷……”   大哥,这是什么表情?感情是我太温柔吓着你了?   “你不要乱担心,那些人,就是喜欢危言耸听的……陈医生还说什么了?”元贞假装自己没有看见西装男满脸震惊,他清了清嗓子屁滚尿流地转过头,将脑袋拧到了一个西装男看不见的角度,演示去眼中的破功,继续假装自己跟那个“陈医生”很熟。   “说您可能会忘记一些……不太愉快的经历。”   元贞:“……”   仿佛看见神伸出了慈爱的双手,给他砌了一道神圣的台阶,而此时此刻,有人在这台阶之上铺上了喜庆的红地毯。   元贞感恩,泪流满面地顺着台阶往下爬——   “有些事,是记得不太清楚了,”床上,男人勾起唇角,露出和他漂亮的脸上十分相符合的淡淡笑容,“先告诉我,你叫什么?”   西装男愣了愣,纠结了下自己为什么会成为男人“不愉快的经历”中的一部分,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萧祁。”   “哦,你也姓萧。”床上的男人微微眯起眼。   “是,名字也是末爷给的。”萧祁的颈脖始终保持在一个恭敬的弧度,虽然此时此刻,他是低头以居高临下的姿态跟床上的男人说话,但是奇怪的是,却完全给人一种不具有压迫性的温和感,“属下是十五年前末爷还是萧家少爷的时候,被老爷安排给末爷做贴身保镖的……这些年,属下也一直跟在云爷身边帮衬着做些杂事。”   一个字一句话,甚至连标点符号都标准得像是从书上照着念的。   忠犬啊。   什么都好,唯独就是规范得缺了点“人”味儿。   这让从小大呼小叫在云龙混杂的街口长大的元贞略微不适地皱皱眉——不说黑帮的人都是喊打喊杀的么?这萧末周围的人,各个倒是更像行尸走肉,包括萧末自己……长期生活在这种环境之下,人不疯也要被逼疯吧?   打从心眼里对这个电视中叱咤风云的年轻男人同情起来,元贞抬起手,烦躁得正想挠挠头,忽然感觉到一丝疑惑的目光落在了他抬起来的手背上,烧得慌,于是那准备挠头的手硬生生地收了回来,转而优雅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妈的,憋死了。   元贞掀开被子,下床。   萧祁看上去想要阻止,最后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小心翼翼地护在他身后。   元贞拉开卧室中紧紧闭合的窗帘,巨大的落地窗外,夕阳西下,带着一丝阳光的余晖特有的温暖气息撒入卧室之中,笼罩在男人略显消瘦的身形之下,黑色的头发笼罩在光芒之中,仿佛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已经下午了啊。”元贞依靠在床边,望着窗外萧家大宅那被修剪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花园叹息。   “是,检查之后您睡了好一会儿,已经下午五点半了。”萧祁老老实实地回答。   “唔,”元贞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随口问了句,“少爷们放学了么?”   “……”   想不到,他这个比“今晚有没有白菜吃”更加平常不过的问题,却换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元贞微微一愣,转过头去,对视上萧祁那双闪烁着的双眼,男人有些不明所以地挑挑眉。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萧祁心中那叫个狂风巨浪——   这个男人,居然忘记了么?   ……啊,也是了,陈医生说过,他大概会有选择性地遗忘一些不太愉快的生活片段或者感情,再次醒来的时候,以一种逃避的方式,使得它们变得完全空白。   这么想着,看着床边笼罩在夕阳之下,目光疑惑地看着自己的男人,萧祁眼角也跟着柔和下来,不知觉地,他放轻了声音,就好像唯恐惊扰到了此时眉眼宁静的男人一般,他微微弯下腰:“少爷的学校下午六点半放学,末爷,今天您要亲自去接他们么?”   咦?   元贞愣了愣,有些没搞懂面前的男人一副看着死刑犯的表情是什么节奏,然而,面对萧祁提出的要求,他也没有拒绝,只是点点头说好——   既然萧末扔下这么一堆烂摊子给他这个路人,偏偏他又那么好心肠,那还是……   勉强给他接手一下好了。   看在那俩左右护法长得那么可爱的份儿上,哼。      第4章      圣彼得私立小学,这个名字很骚包其实本质也骚包的学校是一所集中了全国大部分政权要员、企业大亨后代的私立贵族小学。圣彼得永远走在教育科学领域最前沿的教学硬件设施,一流的师资团队,德智体美劳全面注重发展的教学方式,每一年入学季,都有无数权贵家长们击破脑袋,要将自己的孩子花大价钱塞进这所学校——   培养人际关系网,从宝宝抓起。   夕阳西下,正是放学时间。   站着持枪保安的学校门口开始排起长而闪亮的豪车大队,尽心尽责的大管家们纷纷亲自下车,来到此时还紧紧闭合的小学门口,透过栏杆往里面望,等待着少爷公主们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伴随着一声下课铃响,安静的校园终于恢复了活力!在老师们的叮嘱下,孩子们背上书包如同欢快的小鸟一般从教师中跑出——   在此时充满了欢声笑语的校园里,体育馆的沙坑这边,小姑娘断断续续抽泣的声音显得尤为突出——这是一个身穿漂亮校服裙子的小姑娘,她扎着双马尾辫,长长的头发垂落在脸侧,她低着头,漂亮精致的小脸蛋皱成了一团,当她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脚上的名牌童鞋踢着沙坑里的沙子,飞溅起的沙子却在这个时候,尽数飞到了一个明显属于男生校服的裤管上——   小姑娘一愣,还挂着泪水的漂亮脸蛋略微惊恐地抬起来,在看见来人的一瞬间,惊恐的表情瞬间消失,她瘪瘪嘴,露出一个十分委屈的表情。   站在小姑娘面前的,是一个和她同样大小的男孩。年纪小小,唇角边却挂着一丝足够吊儿郎当的戏谑笑容,然而,只要忽略这抹笑容仔细观察,就能从那漂亮的、闪闪发亮的琥珀色瞳眸以及如墨般黑色的头发看出,这绝对是一个比眼前的姑娘还要精致的男娃娃。   “萧炎,你今天下午到哪儿去了!”小姑娘瘪瘪嘴,很是憋屈地用带着泪的眼睛瞪着面前的小男孩,委屈地嚷嚷,“我又被三班那个王志熙揪辫子了——上回你明明说不让别人欺负我的!”   站在小姑娘面前,名叫萧炎的漂亮男孩笑容不变,还微微弯下腰,像个小流氓似的伸出手捏了捏姑娘的包子脸:“哭什么,路铭希乖丫头,不哭啊,我下午这不是……”   在天台睡着了么。   萧炎一顿,接着,脸上的笑容不变:“下午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了,我这不也是走不开么,否则,哪能轮得到王志熙那个小王八欺负你。”   “我不管,你说话不算数!”被叫到“乖丫头”的一瞬间小脸蛋就通红的姑娘来劲儿了,她死劲儿跺了跺脚,也不管泥沙飞溅,揉揉湿漉漉的眼睛,显得特别可怜地嘟嘴,“我不跟你玩儿了!萧炎!你坏蛋!”   路铭希没看见在泥沙飞溅到萧炎裤脚上时,男孩飞快地皱了皱眉——   当她抬起头的时候,面前的漂亮男孩脸上挂着的只是一层不变的宠溺笑容。萧炎笑嘻嘻地拉过气呼呼的小姑娘地手,轻车熟路地哄着:“好了丫头,不生气——明儿老子就让王志熙跪在你面前给你磕头道歉……”   路铭希一愣,看上去对这个提议还挺动心,支吾了半天之后,又说:“可是他们说,王志熙他爸是混黑道的!”   在听到“黑道”两个字的时候,萧炎脸上的笑容顿了顿,但是很快地,他又恢复了正常的的德行——   “怕他个鸟。”萧炎脸上流氓笑容不变,“说吧,小公主,怎么样你才肯原谅我?想要什么,尽管说!”   “不用,我什么都不缺。”   被叫到“小公主”这个只有爸爸妈妈才用的昵称,路铭希脸上充血的样子在夕阳之下就像苹果似的火红火红的,这模样看得萧炎心里也挺高兴,他想了想,绞尽脑汁地在各个女生的面容里跟面前这姑娘对号入座,之后,才慢吞吞地说:“我听艾莎说,你之前想要那个限量版的芭比梦幻海底世界组合套来着?”   路铭希呀了一声,瞪大了眼:“那个是德国出的限量版,我让我爸提前半年给我预定也没定上!”   “得嘞,明儿那东西就放你桌子上了,”萧炎笑得像个小痞子,干净利落地说,“明儿你看不见你的组合套,我给你磕头叫你爷!”   萧炎话一落,脸上就被吧唧亲了一下。   微微一愣,随即男孩唇角边的笑容变得更加清晰,这种堪称过于成熟的笑容,十分不搭调地出现在面前这张稚嫩的脸上。   他看了眼身边的路铭希,后者微微眯起眼,小姑娘的眼睫毛又长又卷,洋娃娃似的,似乎也对刚才那么一下挺害羞,路铭希猛地一下甩开萧炎的手,连蹦带跳地跳出沙坑,冲还站在沙坑里的男孩挥了挥手:“那、那明天见啊!”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就提着校服裙子,急冲冲地跑远了。   萧炎看着小姑娘乐颠颠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唇角边的笑容才渐渐消失,就在这时候——   “越活越年轻了你,萧炎,半天不见学会玩沙子了?”   一声稚嫩、却意外充满了淡漠的童声在萧炎背后响起。   仿佛听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萧炎勾起唇角慢吞吞地转过身,毫不意外地对视上一双和他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瞳眸。   然而,与他完全不同的是,萧炎的眼睛里似乎永远带着不经意的笑,而面前的男孩,脸上的却没有一丝表情,在站在沙坑外面,一只手拎着两个人的书包,面无表情地看着沙坑里面这位。   两个相貌一样,神态、神情却完全不同点漂亮男孩对视了一会儿。   “哥。”萧炎乐兹兹地叫了声。   看着弟弟脸上这种可怕的做贼笑就头疼,萧衍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拎着两个书包的手抬了抬:“拿走你的书包。”   “又不重,凶什么。”萧炎走过去接过自己的书包,顺手揽上老哥的肩——   毫不意外地被甩开。   萧炎不在意,反而嗤笑一声,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今儿怎么这么好心等我一起回去?”   令人意外的是,听到这个问题,原本走在前面的萧衍却猛地一下停下步子。萧炎愣了愣,有些好奇地凑过去——   却发现在他那个万年冰山老哥的脸上,今儿居然难得露出了一点儿纠结的情绪!   夕阳之下,萧衍的睫毛又长又卷,这个老师捧在手心都怕化了的优等生此时此刻眼中有着骇人的冷漠,嘲讽地勾了勾唇角,白皙的小脸上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萧衍回头,扫了好奇的弟弟一眼,这才淡淡道:“萧末来了。”   “——咦?”就好像听到了什么新奇的事儿似的,萧炎倒抽一口凉气后瞪大了眼,“那老头居然醒了么!”   堂而皇之地叫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男人老头……   萧衍无奈地斜睨弟弟:“醒了,下午的第一节烹饪课的时候,萧祁打电话告诉我的。”   萧炎闻言皱眉:“那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在天台睡觉。”   “嘘嘘嘘嘘——”萧炎满脸紧张伸手去捂他哥的嘴,紧张地开始东张西望,“我跟路铭希说我被老师教办公室去了——你他妈不许给我露陷啊!”   萧炎每天的日常核心工作就是各种忽悠小姑娘。   萧衍面无表情地啪地一下拍掉捂在自己嘴上的爪子,稚嫩的嗓音却平淡无起伏地淡淡应了声:“知道了。”   萧炎放下心来,这才想起眼前好像还有个更大的麻烦,嘴角边那点儿流氓笑终于收敛了一些,他终于发现自己跑题跑得远了点儿,眼下当务之急似乎还有更加辣手的事儿,萧炎啧了声,拉住他那个一个劲儿往校门口走的双胞胎哥哥:“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萧衍无奈地叹了口气,停下步子,小手抓着弟弟白嫩的下巴,对准校门口的方向,往上一扳:“看见门口那辆黑色的车了么?”   “没有,”被扳着下巴,萧炎口齿不清地说,“全他妈黑色的车,闪得眼睛都疼,你让我看个毛?”   “左边,第三辆,路虎。”萧衍放开弟弟的下巴,目光扫了一眼他所指的方向,在目光触及车边那个穿着笔挺的西装,双手插在口袋中东张西望的男人时,男孩唇角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靠着一个男人的那个——看见了么?”   “哦,看见了。”萧炎傻乎乎地点点头,目光在车子边的男人身上扫了几个来回,忽然猛地一顿,瞪大眼一扫之前那副风流小流氓的臭德行,嘶了一声,手里的书包差点儿整个砸地上,萧炎狠狠皱起小眉头,脱口骂道——   “哎哟我操,这车边电线杆子似的站岗的不咱爸么?他杵那干嘛啊!”      第5章      元贞……恩,准确地来说,是萧末——萧末杵那儿是因为他接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他从萧祁手里头抢过来的。   电话那头是萧炎的班主任,李老师,性别女,尽职尽责中年妇女一枚——今儿,李老师打电话给萧祁,是为了给他报告,萧家的二公子再一次华丽地翘课了。   在小学,并不存在出席率不够就要挂科的规矩,所以萧炎可以不来上课,但架不住他翘课就算了每次考试还非得狠狠地刷次存在感提醒一下班里的小伙伴们他还活着——比如,以锐不可当的姿势严重地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拖班上的平均分。   这一次,萧炎非常过分地凭借一己之力,在每班差距只有零点几分的情况下,用一个华丽的二十分将他所在的三班从年级第一拖成了年级倒数第一。   “萧先生,我们班就好像是在总分数上少算了一个人的分数但在人数上又除多了一个人头似的!!!!!”   “……”萧末为这句话的逻辑默默地纠结了一会儿。   “我们老师的薪水也不高,期末的奖金几乎是生活费构成的一部分……当然,萧先生你不要误会,我是绝对不会收红包的。但是呢我觉得我必须强调一下,这个期末测评年级排名所发的奖金,那不仅仅只是金钱的问题,它对于一名教师来说,甚至是关乎于荣誉的问题……”   萧末面无表情地拿着电话,双眼放空状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电话那头噼里啪啦一大串责备偏偏还用的都是敬语,萧末目瞪口呆——在他的记忆中,从小到大都是他的班主任打电话给自家老头告状,从来没有他亲自接受来自老师的爱的教育这种事——今儿他算是见识到了人民教师的力量,于是,此时此刻,萧末除了“恩”就只有“啊”的份儿,当对方在电话那头第三次强调自己已经四年没拿到期末奖金时,萧末……彻底地词穷了。   因为他正好听萧祁说过,这学期刚开学,萧炎和萧衍两兄弟五年级。   他很想告诉李老师,要不咱再忍个两年,等萧炎毕业大概您就又能拿期末奖金了?但是他不敢,为了将对方的愤怒值降到最低,最后,萧末只能十分没有出息地——   “不好意思,李老师,对对,”黑发男人用一个懒洋洋地姿势靠着车门上,嘴上却麻木地对着电话那头说,“好的好的,我会教育萧炎不要再拖平均分……不对,是教育他要好好学习——是是是,好好好,再见再见再见。”   直到电话那边传来令人安心的嘟嘟嘟忙音,萧末这才默默地合上手中的翻盖手机,啪地一声,一不小心用劲儿有点大。他转过身,将手中手机还给满脸遗憾的西装男萧祁,然后决定——   要做一个好爸爸,必须从不乱抢下属电话做起。   要留给孩子们一点儿爱的隐私(……)。   因为萧末猜到,大概每跟李老师通一次电话,他就会加强一次回去再吃一把安眠药换个人来做这份苦差事的冲动。   “萧祁。”   “末爷?”   “以前……你是怎么对付这个李老师的?”   “回末爷的话,和您一样,算命先生说了,属下八字和属老师的不合。”   “……”   本着“听见你也不开心,我就开心了”国际原则,萧末忽然觉得自己心里舒坦点儿了。   就在这时候,萧家的两个祖宗挂着和之前萧末在照片里看到的一模一样的“左右护法面瘫脸”来到了他的面前——居然没有出现“像是欢快的小鸟一样飞扑到病重后痊愈的爸爸怀里”,萧家双子这个如此冷静出场让萧末有点儿寂寞。   萧末站在车子边,低头看着他的俩“便宜儿子”——   真正是倆漂亮的孩子,之前照镜子的时候,已经觉得萧末本人长得算是男人之中的极品长相,萧炎和萧衍两兄弟却是捡了他们老爸五官上的所有优点。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唇角在他们不说话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微微上钩成一个好看的弧度,脸蛋粉嫩粉嫩的,还带着孩子才有的那种婴儿肥,圣彼得学校的校服穿在他们身上十分合身,当他们掀起眼皮瞅萧末的时候,琥珀色的瞳眸真的就像真正的琥珀似的,晶莹剔透,夕阳之下,阳光的余晖之中,他们就像是浑身笼罩着一层淡淡光晕的天使似的,来到萧末面前。   萧末很满意地享受了一把周围的家长们羡慕的目光。   在享受的过程中,他非常顺手地亲手给“儿子们”打开车门——这个本来应该是萧祁做的动作,男人做得非常顺手,以至于,在场除了他之外剩下的三个人都微微一愣。   萧末歪歪脑袋,眉眼轻敛,目光对视上其中一个毫不掩饰地露出诧异的儿子——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双生子哪个是哪个,男人只是优雅地一笑:“怎么?”   小屁孩没回答,意欲不明地从嗓子眼里随口哼唧了一声,满脸吃不消似的将肩上的书包扔进了后座,然后自己弯腰坐了进去。跟在他后面的小屁孩二号却没有把自己的书包乱扔,而是斯斯文文地将书包摆好,自己才跟着端正坐好。   萧末看着两兄弟差别明显的举动,不知觉地勾起唇角,也跟着坐了进去。   萧祁发动车子,黑色的路虎在豪车队伍归途中并不起眼,如同乌龟似的缓缓蠕动。   车中,萧末放在腿上有规律地打着节拍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他目光直视前方,没有看向自己身边任何一个孩子,用淡定温和的嗓音说:“萧炎,今天你们班主任打电话给我了。”   “什么?!”   果不其然,坐在里面的那个小屁孩开口了,萧末在心中给机智的自己点了个赞,于是他这才转过头,对视上左护法萧炎——听说是双胞胎中弟弟,看着那双写满了不乐意的琥珀色瞳眸,萧末耐心地说:“她主要说了一下关于你的学习问题。”   萧炎沉默了。   正当萧末摆好姿势准备迎接小屁孩的哭诉或者道歉的时候,岂料对方小眉头一皱,无情地甩出一句——   “你少管。”   萧末:“……”   一定是我刚才打开车门的姿势不对。   眼前这个奇怪的东西才不是我可爱的便宜儿子。   你他妈哪位?!   保养良好的男人脸上那和蔼可亲的微笑僵硬了——   老子顶着的这幅皮囊是你老子啊熊孩子!!!!!!   “你少管”是几个意思?!!!!!!   仿佛没有看见萧末脸上那副吃了耗子药似的表情,萧炎自顾自地弯腰从车内冰箱里掏出一杯果汁,咕噜咕噜地喝了,将空杯子粗鲁地扔回冰箱,啪地一声重重关上冰箱门,他转过头看着萧末,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老头,你嗑药了吧?”   “……”   儿子,您喝高了吧?   要么是老子穿越到了一个全新的没有长尊之分的新次元,要么就是老子的狗耳出现了问题——   萧末忽然想起“处事不惊”,于是他重新整理了下仪容仪表不要让狰狞出现在脸上,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小屁孩:“萧炎,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嗑药了?”萧炎冷笑一声,完全无所畏惧地挺直了腰杆,那漂亮的小嘴边上还挂着一抹湿漉漉的、没来得及擦掉的果汁,“吃了个药把你脑子吃出毛病了么老头?那个女人会打电话给你?你萧末的电话是谁都能打得通的?你没事抢人家萧祁的电话做什么?今天你又跑来我们学校丢人现眼给谁看——是不是等着一大群的记者举着话筒堵在我们学校门口来问你跟谢佳佳的事情或者你吃安眠药被抢救了三四天的事情又或者是这两者之间干脆就有什么联系然后拉着我们哥俩陪你一起丢人?”   倒吸一口凉气,一连串的问题砸得刚从床上面爬起来现在大脑还处于刚刚启动状态的萧末有点儿缓不过气来——   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自己面前的这到底是仇人还是亲人,萧末的目光在车内转了一圈,最后无语地在后视镜里跟萧祁交换了一个眼神,于是,就听见前面开车的萧祁弱弱地叫了一声“二少爷”——   萧炎非常干脆拧头吼:“开你的车!”   于是,一车四个人,俩大老爷们同时被一个四年级的小鬼震撼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一车沉默,只听见车窗外面人家家的孩子和人家家的家长欢声笑语共享天伦之乐。   三分钟后,车内,从头至尾始终保持沉默的那个人终于开口了,仿佛没有感受到此时此刻车内完全不怎么正常的低气压似的,萧衍只是轻笑一声,弯腰,打开冰箱,从里面拿了一杯和之前萧炎喝的同样的果汁打开喝了一口,这才不急不慢地敛下眼,淡淡道:“萧炎,你太过了。”   萧末一个激灵,忽然充满了希望地终于想起他不止一个儿子!   却不料,还不等男人将希翼的目光投到自己的脸上,作为老大的萧衍已经转过头来,那张和萧炎完全一模一样的脸上写满了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应该有的文静和淡漠,他安静地瞅着萧末,直到瞅得男人浑身发毛,这才叫了声——   “萧末。”   此称谓一出,萧末意识到哪里就要不好。   果不其然——   “你和谢佳佳的事情,我们不想管,但是你不要想把她带回家来,萧家不缺这口饭,但是多了那么一个人,也是多余。”   稚嫩的童音,语气却比国家主席还拽翻天。   旁边,得到了亲哥支持的萧炎已经像个鸭子似的嘎嘎嘎地得意笑了起来。   萧末傻眼了——   你们一直在说谢佳佳,谢佳佳又哪位?   脑海里翻江倒海,恨不得倒过来把每一个角落搜索一遍,这才想起来——谢佳佳不就是那个当红的女明星么?演了一部电视剧之后最近才红起来的,挺年轻的,大概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宅男女神,萧末上辈子活着的时候,屋子里还贴了一张这闺女的海报。   怎么,宅男女神居然还和萧末这人有一腿?!   这个八卦搞得萧末有点惊讶又有点惊喜——谢佳佳耶!!这绝壁是福利啊是福利!   大概是此时此刻男人的眼睛有点儿过于的发亮,在场的两孩子看着面前不说话光顾着发呆的男人,不约而同地皱起眉——虽然程度完全不同,萧炎是整个儿快要爆发的小宇宙,萧衍则是非常含蓄地轻轻蹙眉。   而此时,萧末权当眼前俩小屁孩的反应只是对于母亲之外女人的下意识排斥,于是只是善解人意地问:“谢佳佳哪里不好?”   萧炎冷笑:“那女人没胸,凭什么当我妈?”   萧末:“……”   萧衍:“娱乐圈乱,杂,萧家没必要趟这趟浑水。萧末,玩玩可以,娶回家,不行。”   萧末:“……”   萧祁:“末爷,属下认为……大少爷说得对。”   萧末:“……”   ……等等导演,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我的儿子不可能这么凶残!!!!!!!!!!      第6章      ……   自顾自地蛋疼纠结了一会儿,萧末又忽然觉得,其实萧末本人自杀,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因为现在他总算是回过味儿来——这么俩外面天仙似的儿子,不是他的,也不是萧末的。   ……也对?有哪个父子关系融洽的家庭还能老爸都吞药自杀了儿子还心安理得去学校上课还他妈居然翘课的?从这俩熊孩子和他对话的语气以及内容来看,萧末和他儿子的关系,大概真不如电视报纸上面写得那样融洽。   要不怎么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呢?   再牛逼的男人,终究也还是血肉做的,是血肉做的,就应该有感情。那个已经死掉的萧末,不可能对眼前的两个孩子一点儿感情都没有——甚至说不定,和自己的儿子恶劣的关系也是他选择轻生的原因之一。   但是孩子哪能懂大人那么多弯弯?哪怕眼前的两个小鬼再装老陈,也还是掩盖不住他们始终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的事实,而孩子的世界,通常是单纯的。   单纯,从另一面来看,也可以变成残忍。   呃,这么一琢磨,这个事儿吧,着实挺虐心。   男人抓着裤子上柔软的布料,自顾自满脸纠结,便秘似的陷入了沉思——在他的身边,似乎有些没料到他就这么偃旗息鼓的萧炎和萧衍两兄弟交换了个古怪的眼神,干脆也不再说话,一时间,对比起车窗外的欢声笑语,车内死一般的寂静还真有那么一点尴尬的意思。   最糟糕的是,豪车就是豪车,连发动机的声音都听不见,更显得车内无比安静。   坐在驾驶座的萧祁开着车都能感觉到从后座传来的杀气。   于是这个老实人清了清嗓子,想要替萧末说话:“少爷,你们不要怪末爷,医生说了,云爷这次醒过来,可能有很多事情不记得了,所以,他对你们提起的那些事情一时间有些接受不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萧末一听,坐直了些。   “失忆?”只见萧衍歪了歪小脑袋,面无表情地问,“原因呢?”   “哦,原因啊,”萧祁一边开着车,一边回答,“因为末爷这回……也是因为不太开心,所以,大概是人体自动开启的自我保护功能,所以末爷忘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   萧末琢磨着这么一挺虐心的理由怎么从萧祁嘴巴里说出来忽然就有了点琼瑶剧的意思?——搞得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贱人就是矫情。   “哦,”这回应声的是萧炎这个混世魔王,嘴角挑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他转过头瞅着努力做出“我很淡然的同时我也很委屈”这个高难度表情的萧末,忽然叫了声老头,“那你还记不记得我和我哥的生日?”   萧末脸上表情一僵。   萧炎眼中不悦一闪而过,唇角边那抹笑容却越发明显灿烂可爱:“哦,原来我和我哥的出生对于你来说,也算在‘不开心的事情’里面了啊。”   萧末:“……”   这一刻,他非常想踹死萧祁这个猪队友。   只能弱弱地露出一个凄凉的笑容,也不指望这样的演技能打动面前的两位冷着眼看着自己的小朋友,不知道怎么的,萧末那几乎要喷出眼泪的目光就扫到了一旁沉默的萧衍脸上,明显地感觉到了男人的目光,萧衍微微一愣,转过头来,对视上那双跟他的瞳眸颜色不太一样的黑色眼眸。   这小小的动作,只有萧衍和萧末自己知道。   萧末坐在车上,不知道此时此刻这会儿心里那点儿愧疚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于是,他的演技也跟着变得逼真了些,微微勾起的唇角还真有那么一点辛酸的意思:“我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了。”   ——我承认是我刚才没好好看看户口本做好功课的错。   萧炎还想说什么,却在这个时候被他哥无情地打断——   “你听见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萧衍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脑袋拧开,在萧炎转过头来瞪着他的第一秒将自己的视线投到了窗外,从车窗的倒影上,他能看见车内的萧炎和萧末都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后脑勺。   就连在前面开车的萧祁,也忍不住从后视镜看了一眼——   大少爷果然很有气魄啊。   黑色路虎在走上了大路之后终于不再像个毛毛虫似的缓缓蠕动,萧祁的开车技术不错,整个过程中的车行驶始终很平缓。而此时坐在后座上的萧末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和眼前这俩熊孩子大概是暂时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了,为了避免当场发生“天子骄子啊你为何忍心在豪车内让儿子血溅三尺”这种悲剧变成明天的新闻头条,他索性闭目养神,一句话也不说。   坐在他身边的两个便宜儿子也话不多,只是偶尔萧炎会抓住萧衍说两句废话,大多数情况下,后者也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点儿含糊的鼻腔音作为回答。   车子很快就开回了萧家大宅,初下车的时候,看着眼前这栋华丽的大房子萧末多少还有些怔愣——在上辈子,所谓的“家”也不过是街边老掉牙的筒子楼,并且每个月还会有凶神恶煞的包租婆上来催命似的催讨房租,像是眼前这么大的房子,绿瓦红墙,有尖尖的房顶阁楼的欧式建筑,以及像是政府办公室大院才会用的高大铁栏杆大门,他从来是想都不敢想的。   不过,再漂亮的建筑,也就是华而不实的一栋房子罢了。   此时的萧末已经开始怀念起自己那张睡上去一个人都嫌弃挤得慌的小破床。   ……不过很显然,有些人天生就是来煞风景的,在萧末望着眼前这座姑且被称为“家”的房子感慨万分的时候,带着明显不耐烦的童声在他身后响起——   “老头,你灵魂出窍啊?站在家门口一副要感动得哭出来的样子是要干嘛?”   萧末愣了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很感动?没有吧……   而此时,萧炎已经不屑地从嘴里“啧”了一声,将手里的书包不怎么客气地塞给出来迎接的管家,自己头也不回地从他后面绕过他,跟他擦肩而过。   跟在萧炎后面的是萧衍,虽然没有丢给自己的老爸一个咂舌音作为鄙视,但是这孩子悄悄敛下眉满脸漠然目不斜视地拎着自己的书包从他身边走过,连一个余光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我没有看见任何东西在我面前挡道”的行为在萧末看来却更加令人火大。   这样的景象落在始终站在萧末身后的萧祁眼里。   夕阳之下,他看着他的老大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怔愣地看着不远处被两位少爷关上的门,一阵秋风吹过,吹得院子里的灌木植物沙沙作响,不知道为什么,萧祁看着男人挺拔直立的背阴,还真是有点儿……无从归去的寂寞味道?   明明是去接少爷们放学,结果却……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西装男那张面瘫脸上男人出现了一丝动容,走上前,还是习惯性地微微弯下腰恭敬地放轻了声音询问:“末爷,管家说可以开饭了……我们也进去吧?”   仿佛被他的一声呼唤终于唤得回过神来,萧末转过头,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眼身边还微微低着头侧着脸甚至不敢用正眼对视他的萧祁,忽然勾起唇角,没头没尾地问:“萧祁,你知道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想到吃安眠药?”   萧祁一愣,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萧末唇角边的笑容扩大,并且沾染上了一抹明显的嘲讽:“这个家这么大,为什么没有人愿意用正眼瞧我?”   说完,也不准备再等身边的西装男怎么回答,黑发男人抬脚,率先冲着那被管家重新折返回来打开的大门迈着沉稳的走去——只留下了怔愣在原地的萧祁,看着不远处那走姿优雅从容的背影,萧祁忽然觉得,那个冰冷得仿佛永远不会拥有人类感情的末爷,好像又回来了。   “……”   萧末一屁股在餐桌边坐下,抓过管家端过来的茶一口气尽数灌下,茶水的温度不冷不烫正是合适在这种秋天润喉止渴的温度,然而,一口茶灌下去,却还是浇不灭男人此时心中的熊熊怒火——他宁愿一觉醒来重生成一个路边乞丐,也不想重生在萧末这个奇怪的男人身上!!!   萧家的人忒他妈奇怪了,这栋别墅简直就是一群蛇精病的老窝啊!!   卧槽,气得老子都饿了(……)!!!   还好准备有饭吃!!!   心里正一千头大象狂奔,这时候的萧末却又发现了好像哪里不对——一转头,果然看见包括管家在内,一屋子满满当当的人都在拿看怪物的眼神看自己。   妈的妈的妈的,看屁,没见过人类喝茶啊!!!!!!   抓狂,恨不得把面前的这张餐桌掀翻到他们的脸上去,然而,此时此刻的萧末却还是只能假装从容,敛下眉,隐藏去眼中怎么都收敛不住的狂暴,在外人看来,此时坐在桌边的黑发男人只是神情慵懒地动了动眼皮子,而后抿了抿那性感的薄唇:“怎么?”   此时,厨娘云妈已经端上了第一道凉菜,站在桌子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的主子。   萧末心中一动,下意识地低头去扫餐桌上的餐具,果然,在这张大得要命的餐桌之上,只是端端正正地摆了两副碗筷。   一副在冷笑着的萧炎面前,另一副在面无表情的萧衍面前。   萧末一顿,心中再次电闪雷鸣——这群人想闹哪样?跟你们有仇是不是,饭都不给吃!!!   饥饿照成的低血压让他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   云妈看上去紧张极了,她尴尬地将自己的手在挂在衣服上的围兜上不停地擦来擦去,眼睛慌张地从黑发男人及其冷漠的面容上一扫而过,然后飞快地挪开,一片寂静的屋中,第一个说话的反而是萧祁,只见他上前一步,用再正常不过的语气说:“末爷,今晚在家用餐?”   几个意思?   我平常不在家吃饭?   那吃什么?路边打盒饭么?   萧末用莫名其妙的眼光扫了一眼萧祁,把后者也搞得莫名其妙。   但是因为萧末是老大,所以哪怕他莫名其妙地反常,也是有道理的,于是在萧祁瞥了一眼云妈之后,后者立刻点头如捣蒜:“好好好,老爷好久没在家里吃饭了——我、我这就去多准备一双碗筷。”   餐厅内,众人继续沉默——他们不是没有话说,他们只是在等待萧末发飙。   按照正常的情况,这个时候萧末会做的只是从桌边站起来,然后冷艳高贵地说“不用了”,然而没想到的是,他们等了老半天,也没等到桌边的男人有任何动静,反而看见他用屁股都不怎么抬得起的姿势,非常顺势地移向萧衍身边那张椅子,笑得满脸平静:“好啊,麻烦你了。”   众人:“……”   萧炎脸上的冷笑变得更加明显而讽刺。   当云妈飞快地端来一副崭新的碗筷摆在萧末面前的时候,其他的下人也端上了晚餐的菜,非常简单的家常菜,虾仁炒芹菜、西红柿炒蛋、豆腐鲫鱼汤还有一碗凉拌木耳,对于拥有萧末这样家底的家庭来说,简直是清淡得简陋。   但是萧末却毫无反应,就好像早就习惯了这样似的,一把抓着筷子,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下就伸向自己面前的那碗看上去就不错的豆腐鲫鱼汤,然而却没想到,就在他的筷子前端碰到鲫鱼的那一刻,坐在他身边的萧衍,忽然爆出了一大串的英语。   萧末一愣。   萧炎笑得一脸灿烂外加恶意满满。   收回筷子拧过头看着坐在身边的右护法儿子,萧末挑了挑眉,很显然是在问——有何贵干?欺负我小学和国中时候英语没好好念是吧?你便宜老爸我现在心情也不怎么好,最好不要来惹我。   萧末在心里不屑地撇撇嘴,不理萧衍,吃饭要紧,用筷子飞快地夹过一大块鱼肉,优雅又敏捷地放回到自己碗里。   黑发男人的举动很明显地引起了萧衍的强烈不满,只见那张漂亮精致的小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不耐烦,眉头微微收敛起:“听不懂么?”   “什么?”萧末不动声色微笑,“在家里,说中文。”   萧衍盯着他,近乎于一字一顿地说:“看不到么,鲫鱼只有两条。”   鱼有几条没看见,老子只看见了宣战的旗帜高高竖起。   “哦?”萧末无动于衷,仿佛挑衅似的将鱼肉放进嘴里,“所以呢?”   萧衍抿起小嘴,看上去像个严厉的小大人:“没你的份。”   “那是因为厨娘不知道我今晚在家吃饭,”萧末挺好笑地扫了眼萧衍,心想小鬼就是小鬼果然再怎么样还是幼稚得飞起,“幼稚园老师没告诉过你吗,好东西要和大家分享,幼稚园没念好的话明天就回去继续念啊。”   萧衍:“……”   萧炎脸上的笑容一僵。   “还有你,”萧末面无表情地转向坐在桌子对面的萧炎,“笑得一脸灿烂干什么,装得你哥说的英语你能听懂似的——刚才你班主任打电话来告状,你上个学期期末英语才考十五分,十五分,我差点以为你们班主任在逗我——光会念ABCD都不止考这个分数吧?”   萧炎被噎住了,脸上一副吃到了狗屎似的表情。   大杀四方,萧末在囧翻了两名幼稚儿童之后,满意地塞了一口米饭进口中——香滑柔软,口感上佳。   熊孩子,不服来战!!!      第7章      一顿饭吃得不高不兴,期间,萧炎的碗筷砸得哐哐响表达了他的极其不满,反倒是坐在萧末身边的萧衍从头到尾都老实得很,吃饭喝汤夹菜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才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应该有的模样——至于萧炎,萧末表示这熊孩子挺坑爹,他小时候只会打拳的情况下大概都能比他表现得斯文点。   细里慢条的将鲫鱼的刺挑出来,拨开上面用来入味的青翠小葱,鲜嫩的鱼肉混合着豆腐的香味儿送进嘴里,萧末垂着眼不急不慢地一手捧着米饭一边将那一条被他夹过的鱼吃了个干干净净——他当然不是没有注意到,这碗鱼汤在被他动过之后,萧衍和萧炎都没有再碰过,从头到尾,连筷子都没往里伸一下。   不过无所谓。   他到是曾经认真地考虑过替那个不知道已经在黄泉路上走到哪了的萧末本人照顾一下这俩便宜儿子,不过不幸的是,无论是萧末还是他元贞,这俩破孩子显然都没准备要乖乖叫他一声爹——不如如此,从目前的遭到的无礼态度来看,他甚至怀疑说不定萧末压根就是这对兄弟的杀父仇人才对。   萧炎的态度很明显了。   而萧衍,萧末知道,这孩子不是不想跟他作对,而是压根懒得理他。   这一冷一热的双胞胎兄弟,简直不能让人更加火大。   正当萧末埋头苦吃并且十分纠结地思考要不要添饭以平息怒火这会儿,坐在他桌子对面的祖宗萧炎哐地一声将碗放到了桌子上,那动静,就像是要把碗活生生地砸了似的!   就连萧衍都忍不住抬头扫了他一眼。   感觉到便宜儿子左护法投来的挑衅目光,萧末知道这是熊孩子要跟自己宣战了,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碗筷,自顾自地抽了张放在桌上的餐巾纸优雅地擦了擦嘴边并不存在的油光,这才不急不慢地扫了一眼萧炎:“砸什么,碗跟你有仇么?”   萧炎见男人跟自己搭话,反倒再也不理他,脑袋虎了吧唧地往旁边一拧:“不吃了,今晚没胃口。”   萧末扫了一眼他砸下来的碗,差点没给惊得喷一桌,他努力安抚了下早就笑得满地打滚的小心脏,脸面上纠结了一会儿这才勉强维持住了一名影帝该有的冷艳高贵,唇角一勾,淡淡笑道:“给你爹我说笑话呢?你碗里还有一颗米?吃饱了才说不饿,感情你那点儿傲骨铮铮才睡醒不成?早干嘛去了?”   “……”   没想到会被一连串的质问所揭穿,萧炎接下来的台词全给噎在了嘴边,他有点傻眼——按照他平常的路线来说,此时此刻,这个男人就该皱皱眉,教育他不要把碗筷砸的太响,然后就一切随他去了,这个时候,他只需要再加把劲儿地嘲讽俩句,就能把这男人搞得一整天心情都不好,然后今天这场战争就可以以完美结局收场……并且搞不好,大半夜萧末还会叫管家送一份宵夜上来以免他饿着。   ——通常,萧炎管这个追加项目叫“胜利者的幸福番外篇”。   无论如何,至少,这个名叫萧末的、成天在电视报纸上成天被捧上天的男人,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么个恶劣的态度。   喜剧剧本忽然转成了悬疑剧,作为观众以及演员的萧炎表示有点儿接受不来——头一遭遭到敌人猛烈的反抗,萧炎突然就没辙儿了,求助似的偷偷用眼睛去瞅萧衍,当哥哥的这会儿也满脸无奈,并且冲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表达了自己对于孪生弟弟作死行为无能为力以及及其唾弃。   求助失败,向来洁身自好的哥哥很明显不想趟这趟浑水,萧炎不爽地扁扁嘴,斜睨萧末一眼哼了一声“关你屁事”,漂亮的小脸一皱不乐意地就跳下椅子要往屋外面走,谁知道刚走了两步,又被始终坐在餐桌边的萧末叫住,萧炎满脸不耐烦地回头,恶声恶气地问:“干什么?”   萧末优雅地站了起来,走到萧炎跟前,仗着自己成年人居高临下地看眼前这个以后说不定要比他高的破小孩:“你去哪?”   “出去散步。”萧炎还是那副“关你屁事”的拽模样。   萧末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然后淡淡道:“不许去。”   这回别说萧炎,屋内突然陷入一片震惊的寂静,包括向来面瘫的萧祁的眼中都有惊讶一闪而过——在他们的记忆里,眼前的黑发男人向来不太管自己儿子们的动向,俩孩子长那么大虽然没看出来多喜欢自己的儿子,但是好歹从来没对他们的要求提出一个“不”字。   萧祁一直相信,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只要少爷们开口,男人也会毫不犹豫地给他们从博物馆抢也抢些陨石回来。   今天这是怎么了?   在场反映最大的当然是萧衍和萧炎,此时,萧衍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端起手边的一杯茶涑了涑口,就像个外人似的,漂亮精致的小脸之上没有一点儿想要参合的意思,转过头来一脸平静地看着堵在门口的父子俩……而萧炎此时早就被气得七窍生烟,那张小脸猛地耷拉下来,除了不乐意之外,脸上还有显而易见的震惊,他瞪大眼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成年男人,再开口时,声音都差点因为震惊变了调:“你管我?!”   萧末微微一笑。   他知道萧炎什么意思,却偏偏要气死他似的明知故问:“我是你父亲,我为什么不能管你?”   “你凭什么管我!”   “再重复一遍,因为似乎我是你父亲——至少户口本上是这么写的。”萧末淡淡道,“有本事你去一把火烧了街道办事处。”   “我吃饱了撑得出去散步也不行?!”萧炎的小脸涨得通红——和白天跟小姑娘们来去自如那副机灵样子完全判若两人,眼前的男人突然变得不按常理出牌让他整个儿有些手足无措,这么看来,要不是他不够高,这会儿他连跳起来一口咬死眼前这处事泰然的男人的心都有!   “不行。”男人忽然微笑起来,并且在面前虎头虎脑的漂亮小子反应过来之前,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脑袋,将他整个人转了个方向,然后往通往楼上的楼梯那边推了推,“要散步可以,你先把作业写了。”   “老头,你他妈有病吧?!”萧炎几乎可以说是惊叫起来,“我他妈打从入学开始就没写过作业——写个屁作业,那是什么,能吃吗——只有傻子才写作业!!”   萧炎吼完,一拧脑袋这才发现萧末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猛地一下对视上始终坐在餐桌边一脸平静的优等生萧衍,后者挑挑眉:“你刚才说什么?”   “……”怎么也没想到这把火忽然就被萧末这个臭老头带着烧到了萧衍脑袋上,这会儿萧炎傻眼了,支吾了半天憋红了脸这才转头瞪着萧末急吼吼地憋出一句,“萧衍除外!”   萧衍:“……”   萧末:“……”   要不是现在场地不合适,萧末简直是想狂奔到窗户前面推开窗户对着外面狂笑三分钟!   他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嗓子,想了想以前自家老头凶神恶煞强迫他学习的德行,有样学样好歹摆出了一个类似于“父亲”这个角色的表情,再次催促似的将萧炎往楼梯那边推了推,萧末还没忘记嘴里也顺便强调:“写作业去,成天让你老师打电话给萧祁,你怎么也不觉得丢人?还有,谁批准你说脏话了萧炎?下次再让老……再让我听见你说脏话,我就上家法收拾你。”   萧末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   他只是捉摸着,像萧家这么牛逼的家庭,有那么一点儿蛋疼装逼的家法那是再正常不过了——只不过没想到,“家法”俩字一说出口,就好像是捅了马蜂窝似的,原本还不情不愿被他推着往楼梯那边走的小子一下子跳了起来,猛地转过脑袋双眼通红得像是要吃人似的瞪着他,气冲冲地一把甩开他抓在他肩膀上的手:“家法?!——你敢跟我说要对我用家法——萧末,你是不是人?”   萧末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怔地眨了眨眼——趁着他傻眼的这会儿功夫,萧炎已经抓紧机会把他从头骂到脚,然后也不等男人催促,自顾自地噔噔噔冲上楼重重摔上房间门,留给了萧末一个相当愤怒的背影。   萧末下意识地转过脑袋去看现在唯一还留在现场的萧衍。   萧衍也从椅子上滑下来,活动了下筋骨这才抬起头看萧末,淡淡地问:“你看着我做什么?”   萧末特别老实地问:“萧炎气疯了?”   “大概吧,”萧衍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地瞥了男人一眼,“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气疯了。”   “……不说双胞胎都有心有灵犀感应之类的么?”   “你小说看多了。”   疏远而冷漠地说着,并没有打算质问萧末身为父亲为什么跟他们同一屋檐下住了十几年还能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萧衍低下头,将胸前的餐巾摘下来,而后目不斜视地与愣在餐厅中央的萧末擦肩而过,姿态优雅而缓慢地走向楼梯,当他扶着楼梯的副手走上二楼,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就像一只真正优雅的贵族猫科动物似的。   他完全无视了在他身后眼巴巴地看着他的父亲,头也不回地走到刚才萧炎刚才将门摔得震天响的那间房跟前,屈指敲了敲,平静地叫了一声萧炎的名字,房门安静了一会儿后从里面被人打开,双胞胎中的哥哥从容地走了进去——然后那扇门,再一次被无情地、重重地甩上。   萧末:“……”   这,简直无情啊!!!!!!!!!   从幼年期到中二期最后张大成人,萧末从来没觉得自己居然这么难以跟孩子沟通——妈的,想当年,他可是从街头打到街尾闻名于街口的孩子王!!!   这俩奇葩孩子一个像是炮仗似的一点就炸,另一个像是冰块似的一声不吭,一个卵细胞能分裂出这么俩极端的蛇精病简直是十分地不尊重科学!!!!   此时此刻,萧末只觉得及其蛋疼,彻底算是了解了萧末萧大人生赢家吞安眠药自杀究竟是因为什么——事实上,现在的他简直可以说是佩服萧末,你说这得多伟大的意志力才能坚挺了十几年才憋不住了闹自杀……他元贞现在就想回炉重造啊有木有!!!!   ……萧炎萧衍一撤退,餐厅立刻重归宁静。   宁静得跟火葬场似的,特别肃穆。   厨娘和管家早就不知道开溜躲去而哪儿防止流弹误伤,所以餐厅里,只剩下了站在原地风中凌乱的萧末以及继续面瘫着脸整个人像是在异次元的萧祁。   不过没关系,对于现在的萧末来说,只要是个能呼吸的都能成为他的贴心吐槽小棉袄——于是只见黑发男人默默地转过身,那张保养良好并且本身也足够年轻的漂亮脸上再也不见萧祁熟悉的那种傲慢,萧末好看的眉头轻敛,扶着之前萧炎坐过的那张椅子的靠背,也不说话,就这么站在那儿,眼巴巴地瞅着餐厅里剩下的唯一活物。   萧末主要想表达的思想是:看毛看,我他妈也是第一次当爹,老子在灵魂本质上来说是还没破处的在室男——在室男懂么,姑娘的手都没摸过的意思!!!   男人何苦为难男人!   而作为那个被萧末默默注视的幸运儿,很难理解到萧末这么复杂的眼神真正意思的萧祁表示被看得有点难受。于是,在双方僵持了大约三十秒后,他憋不住地清了清嗓音,用四平八稳的声音叫了一声“末爷”。   这一声叫唤差点让萧末留下憋屈的泪水,他一屁股坐上萧炎的那张椅子,心里一个劲儿在骂脏话,但是表面上却依旧只是优雅地、林黛玉表情地困惑着,依旧是那水灵灵的黑色眸子盯着面瘫西装男:“萧祁,我刚才说错什么话了?”   “回末爷的话,并未有不妥。”萧祁回答得毫不犹豫。   “萧家家法动不得?”萧末又问。   “回末爷的话,您说动得……”萧祁顿了顿,自认为非常明白萧末想要什么样的回答,于是乖乖地垂下头,“那就动得。”   “哦——”   那萧炎一副老子要逼他去上吊的表情是闹哪样?不动声色地抽了抽唇角,萧末愣是将到了嘴边的吐槽给压回了肚子里,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声包含了无奈的叹息。   黑发男人也没注意看到萧祁脸上的迟疑以及欲言又止的模样,只是自顾自地很认真地继续陷入了新的一轮纠结——此时,他倒是很想问萧祁为什么萧家小少爷们会和萧末的关系恶劣到这样,但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问他大概也问不出朵花儿来……   更何况,“自己”的儿子,结果还要眼巴巴地跑去问别人“自己”是怎么把这俩熊孩子养成这德行的,萧末怎么想都觉得别扭得很。   只不过,萧末没能纠结多久,在他伤春悲秋的时候,萧祁抽空出去接了个电话,等他回来的时候,站在萧末面前那叫个满脸纠结,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可是也不知道他这个神一样的性格到底是哪儿塑造来的,他收起电话之后一言不发地回到了萧末身边,打死不说话,就举着“臣有本奏但是臣不奏皇上您快来让我上奏”的表情守在那儿。   萧末憋了一会儿,最后发现自己果然熬不过萧祁,还是忍不住牙疼似的哼了一声:“有事?”   “恩,回末爷的话,金嘴湾北区那边,上个月新开了一家赌场,按照您的意思,原本属下已经安排好了一些元老过去镇着场子了的,”萧祁放轻了声音,“但是刚才底下的人打电话告诉我,这会儿好像闹起来了,客人都被堵在场子里出不来,他们不敢随便叫警察,就打电话一路报了上来。”   萧末:“……”   萧祁:“……末爷?”   萧末:“安眠药呢?”   萧祁:“啊?”   萧末:“……算了,没事。”   就是想死一死罢了。   男人默默地从桌边站起来,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抬脚就要往外走——萧祁看上去挺惊讶,原本他以为,男人最多会多放一些权力给他去解决这件事,却没想到看这架势,他是准备要亲自去走一趟。   “满脸惊讶做什么?”萧末到是淡定,转过身看着满脸犹犹豫豫的萧祁,男人挑了挑眉,就好像没看见外面的天几乎已经全都黑下来了似的,“人都闹到家门口了,我再不出面,以后的生意还怎么做?”   萧末说完闭上了嘴,站在那扮成熟冷静——处事不惊,金马奖影帝大爷表示,电视里的大佬都这么演的。   这边,萧祁张了张口,略惊讶地扫了一眼男人,最后,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这种情况下,如果萧末能出现在那儿最好不过,从下面的人报告的情况来看,今晚的事情,恐怕还真不是给客人们赔点筹码就能解决的程度。   俩人双双上了车,临走前,萧末还没忘记把管家抓过来叮嘱他上楼盯着那俩熊孩子——   “特别是萧炎,让他好好写作业,不许抄萧衍的,我知道他们是同班。”   管家颤颤悠悠地应了,直到萧末优雅地坐进加长型的豪车后座,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抬起头看了看月亮都快挂出来的天色,老管家摸了摸下巴,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以前的萧末从来对少爷们的学习不闻不问。   并且按照萧末的习惯,打从萧家的那些场子走上正轨,没有太大的事情,他似乎从来不太喜欢在天黑之后出门。   今个儿……这是怎么啦?捉摸了一下,管家最后忽然想明白好像这也没什么不好的,神仙似的家主忽然变得勉强接了点儿地气,这不是好事么?管家想明白之后,这才转身回屋,向着屋子里另外俩萧姓祖宗房间走去。   ……   而此时此刻,萧祁已经载着萧末开出了他们这个小区,并且一路上电话不断,看样子出事的场子那边好像情况是不太乐观。   “开车的时候,还是不要打电话好。”萧末想也没想就提醒了句。   “是,末爷。”萧祁沉着地点点头,“下回记住了,属下车中有您的时候,肯定不在开车时候打电话,哪怕死,属下也不会让末爷受一点委屈。”   萧末:“……”   萧末不知道回答什么,他怕一张口就喷萧祁一后脑勺心头血——他就随口提醒一下司机同志珍爱生命,没想到司机同志不仅将他塑造成了一个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形象,还擅自离题万里。   大佬不好当啊。   眼下这一堆烂摊子——这哪怕就是真的萧末醒过来了,也得被这群人再累死一回。   萧末以前从没有机会处理过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老头管他管得可严,虽然咋呼,但是他几乎从来不跟他那边堂口上的人有任何来往。所以他见识过最牛逼的也就是菜市场卖鱼的和卖蔬菜的为了争地盘大打出手,想了想,这方面没经验还真有些演不下去,萧末清了清喉咙,趁着等红绿灯的时间,问前面开车的萧祁:“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是,末爷。”   萧祁应了,这才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   三年前,政府在金嘴湾北区那边新开了一片地,本来就是政府为了筹资金开给土豪们用来建造各种娱乐场所的。萧末作为K市龙头老大,自然是砸了不少钱在那弄下了一块最大的地并且开了家赌场,赌场半年前正式营业,几乎就坐落于这片新地皮的中央,周围被各种娱乐场所围绕——而赌场楼下就是各类奢侈品商店以及典当铺子,专供赢了钱或者输了钱的客人消遣,因为地方好,能互动的项目多,装潢也够气派,吸引了不少游客或者是当地人过去消费。   而且当初萧末也特别让萧祁安排了一些老荷官以及咨客过去压着场子,更何况是他萧末的场子,放眼K市只要是长了眼睛的还真没几个敢在他地盘撒野,所以这么开张的几个月来,赌场的收入一向好看,眼看着一切就要步入正轨,可是谁知道,问题就出现在这批老荷官的身上了——   “前些天,有个老荷官跳海自杀了。”萧祁一边开车,一边淡淡道,“那个荷官在萧家做了三四年了,以前从来没出过问题,突然自杀我们也没放心上,可是谁知道,今天他老婆找上门来,硬说是因为我们场子拖欠着荷官的工资和分红不发,那个荷官是被外面放债的人逼死的。”   萧末哦了一声,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萧祁,非常平静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一,场子那边原本想压,但是没想到那女的不依不饶,现在他们压不住了才往上报过来的。”萧祁说。   萧末掰手指数了一会儿,发现好像所谓的“上周一”正好就是萧末本人吞药自杀那天。   心里忽然猜到了个大概,萧末勾了勾唇角,心里啧啧感叹着这群黑社会钩心斗角搞得和宫斗似的,这边脸上还得强挂起一抹足够冷艳高贵的微笑,摇摇头,就像是感慨似的叹息一声,大佬范儿十足地叹道:“萧祁,你们这些人,什么都好,就是嘴不够牢靠。”   萧祁一愣,小心翼翼地在后视镜中看了一眼坐在后座不动如山唇角挂着一抹冷笑的男人——那模样,就好像他萧末已经洞悉一切了似的。   “末爷,您的意思是,那个荷官的老婆是受了南区那边的人指示,专门趁着您不在的时候来闹场子的?”   萧末不回答,他就微笑着优雅地坐在那里。   ——因为“南区那边的人”说的是谁,他知道个屁。   所谓树大招风,萧末这么牛逼哄哄的人必然是有仇家的,这微妙的时间节骨眼子里出了事儿,他也就是随便这么一猜一提议,没想到萧祁就这样顺着杆子往上爬,而且看上去还真挺赞同他的模样。   萧末挺得瑟。   并且一路得瑟到了金嘴湾那边。   当车到达目的地,因为里边闹事儿乱的一团遭,外边已经被封了路,再叫人来开封难免造成更大的混乱,萧祁跟萧末支会了一声后就将车停到了路边,下车的时候,萧末也没想太多,看着赌场那边派过来的西装墨镜保镖层层叠叠的围上来,料想那个荷官的老婆也不能冲上来把他大卸八块——   可惜,他错了。   人肉墙是够结实,至少菜刀和子弹飞不进来——但是架不住液体还是能泼进来的。   于是,当萧末俩只脚下了车还他妈没来得及站稳,就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一阵女人疯狂的嘶吼——这是今晚的女主角隆重登场。   萧末愣了愣抬起头,还没等来得及看清楚人长什么模样,就看着这么一盆黑红的、浓稠的、腥臭的东西迎面泼了过来!   哗啦一声,干净利落。   萧末倒吸一口凉气,这秋天的晚上被迎头盖帘泼一盆狗血的感觉不要太爽——因为身边有保镖给挡着,那一盆狗血只泼到了他的半边身子以及一小块脸的皮肤,不过这也够了,当腥臭粘稠的狗血顺着男人柔软的黑发一滴滴地滴落在他的外套上,白皙的脸上被抹开的血映衬得越发触目惊心,男人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默默地接过终于露出紧张情绪的萧祁递过来的手帕,心中草泥马狂奔——   这重生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几乎都在跌破他的认知下限,简直不能更加坑爹。   请问,我可以骂脏话吗?   而此时,想骂脏话的当然绝对不止萧末一人——周围的保镖看着老大被搞得这么狼狈,各个被震惊得面无血色,那架势就好像这要是放在古代,这群影卫似的小哥统统都得以“护主不力”为罪名咬舌自尽!   而这时候,正当萧末低着头蛋疼地擦着下巴上黏糊糊的黑狗血时,那被人架开的疯婆子也被萧祁指挥着,被一块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摸出来的抹布塞住了嘴,她头发凌乱,看上去四十岁上下,身上原本大概应该是名牌的套装这会儿乱七八糟皱成一团,她被塞着嘴却依然没有放弃治疗,一个劲儿地蹬腿挣扎着,眼睛恐怖地外凸着冲着萧末这边使劲儿“呜呜呜呜”。   当那个女人一脚将自己的红色高鞋蹬开,一直保持面无表情的萧末,总算是皱了皱眉。   “让她把话说完。”   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把那抹布从那女的嘴里拿出来。   那些保镖照做,只见口舌终于恢复自由的那女人微微一愣,疯狂的表情似乎有一瞬间的停顿,而后就像是猛然想起了自己女疯子的本职工作似的,脸上瞬间又变得狰狞起来,她盯着萧末那张略显得狼狈的漂亮脸蛋,先是仰天大笑无数声,然后扯着嗓门,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尖叫——   “K市最大家族——萧家倒闭了!王八蛋老板萧末吃喝嫖赌,欠下了一百多个亿,带着他的安眠药自杀了!我们没有办法,拿着命来替他抵债!扫地工、清洁工、荷官和服务生统统没拿到工资!萧末王八蛋,你不是人,我们辛辛苦苦给你干了大半年,你不发工资,你还我血汗钱,还我血汗钱!!!!!!!!!!”      第8章      “……”   一连串的台词震惊得萧末连擦脸的动作都停下来了,他站在保镖中央,手里抓着一块被叠整整齐齐的手帕,定格在将手帕放到脸边的动作——此时,黑发男人站在秋风萧瑟之中,就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似的。   而站在萧末不远处的女人在嚎完之后似乎没台词,这才终于安静下来,就好像才睡醒似的用古怪的目光盯着面前这个被保镖层层叠叠围住的黑发男人——刚才,她也就是听说萧家来人了,才直接把一盆黑狗血泼上去的,其实车上下来的是谁,她根本不知道。   一盆狗血只不过是下马威罢了。   而现在,她终于有时间仔仔细细地打量萧家派来的“代表”了——   萧末还穿着白天去接儿子们的那一套衣服,笔挺的深色西装很讲究,将他的皮肤映衬的很白,让人产生近乎于透明的错觉。他的五官精致并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性感,眼底似乎还有一层长期处于疲惫状态才有的不怎么健康的淡青色痕迹。   此时此刻,黑发男人似乎对这个女人说的话显得略有疑惑,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无辜的神态,那模样——在场的人若是不小心瞧见了,哪怕是不喜欢男人的,也是轻易移不开目光的。   不知道打哪儿一阵寒风吹来,刚才那个还疯疯癫癫的女人在萧末那淡淡的目光扫过自己身上的时候,猛地打了个颤,她摇了摇下唇,不自觉地抬起手整理了下已经乱得无药可救的头发,完全无视了周围保镖恨不得吃了她的目光,深呼吸一口气后,问眼前的奇怪男人:“你是谁?”   男人笑了笑,轻轻推开周围的保镖从保护圈里走了出来,就好像有意要让大家看清楚自己的脸似的,并露出标准的四颗大白牙微笑,用云淡风轻的嗓音自报家门道:“李夫人是吗?我是萧末。”   短暂如同死一般的沉默。   紧接着将现场层层围绕的人群一片哗然炸开了锅——此时,他们这才终于看清楚了,跟在男人身边的可不就是萧家的主事萧祁么?男人的身份,无需质疑。   萧家家主已死的谣言至此,不攻自破。   众目睽睽之下,那个被称呼为“李夫人”的女人当场愣在了原地。   直到萧末一脸淡定地接过冲冲忙忙赶过来的手下递过来的浸了温水手帕,一边用缓慢而优雅的动作擦着手,一边提议他们“有话进去慢慢说”时,李夫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到这里来究竟是来干嘛的。   大约十分钟后,萧末如愿以偿地坐进了赌场VIP休息室柔软的沙发里——   不得不吐槽一下萧末这破烂的小身板儿,光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说了两句话,此时男人就觉得太阳穴被风吹得一阵阵突突地跳。   疼。   鼻腔里,每一口呼吸也尽是黑狗血的腥臭味儿。   难受。   萧末决定改明儿必须要让他们在院子里放一台跑步机——至于跑步机这玩意和华丽的欧式花园里那些娇嫩的蔷薇配不配看起来违和不违和,那,关他屁事。   ……可惜赌场周围的奢侈品店习惯晚上八点关门,这么晚了已经找不到卖衣服的店,但穿着这么一身衣服萧末简直要被熏得无法思考——武馆里的臭脚丫子味都没这味道折磨人。   逼于无奈,在萧祁的提议之下,萧末还是憋不住扑鼻而来的血腥臭味跟他换了衣服——带着其他人体温的衣服穿上身的时候,萧末不仅不觉得难受,反而还觉得太阳穴那针扎似的疼痛减缓了一些,只不过萧祁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有点大,袖子都快拢着手了。   反观之敢随便讲他穿过的衬衫随便套在身上的萧祁,穿着他的衬衫的时候,过长的手臂露出了一大截,胸前的肌肉那块似乎也有些紧绷——很显然萧祁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在萧末戏谑的目光下,面瘫西装男皱了皱眉,满脸无奈地将胸前的扣子打开,将结实的胸膛暴露在外。   在外面,人家见了萧祁,一声“祁哥”是在所难免的,但是到了萧末面前,他就是萧祁——怎么委屈,在萧祁看来,那都是应该的。   萧祁那点憋屈萧末看在眼里,心中感慨一声忠犬万万岁,这边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手中的威士忌,火辣辣的酒精立刻就将身子暖了起来,萧末穿着干净的衣服,吹着温度合适的暖气空调,心情不错地调侃身边穿着自己的衬衫显得格外憋屈的西装男:“一会你可以去隔壁的牛郎店继续上夜班赚外快。”   萧祁脸上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四平八稳:“末爷说笑了。”   萧末:“……”   那你倒是笑个啊。   正当萧末煞费苦心地努力跟下属改善关系时,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走进来一大堆人,队伍的最前端自然是今晚大闹赌场的“李夫人”,似乎是VIP休息室里的灯光对于她来说有些刺眼,当她被带进来并安排在萧末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的时候,整个人和在外面闹时判若两人,显得有些神经质地战战兢兢。   队伍最后面的是今晚看场子的主管,他手中捧着一叠文件——萧末掀了掀眼皮,没说话。   萧祁自然明白萧末的意思,仿佛没有感受到周围的下属打量自己——特别是看见明显小了一号的白色衬衫时那种小心翼翼却依旧掩饰不住好奇的目光,他淡定自若地接过了主管手中的文件,轻车熟路地翻了翻,然后这才走回萧末的身边,微微弯下腰附在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男人耳边轻轻说:“末爷,都看好了,这是今晚赌场的账单,总共收益折算三千七百万港币,去除今日分红和份额工资,今日纯收益一共一千一百五十万港币。”   萧末:“……”   萧祁等了一会儿,结果半天没见到男人有动静,只好再次出声轻轻唤了声:“末爷?”   啊,说完啦?   萧末眨了眨眼,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心里却在瞬息之间闪烁过一千一百五十万个“然后怎么办”,最后,他放弃治疗了,决定比起实战还是老老实实地继续装他的大爷比较靠谱——于是在萧祁的眼中,男人只是慵懒地垂下睫毛,长而浓密的睫毛几乎在那层淡青色的晕色上扫过,沉沉地从嗓子深处恩了一声:“那就按照以前的规矩办吧。”   萧祁一愣。   萧末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眉眼之间露出不耐烦的情绪:“还要我教你?”   “是。”萧祁道了声罪,这才转过身安排,将手中的文件重新交回给主管,面瘫着脸用萧末听得见的声音吩咐,“将今晚的纯收益全部兑换成筹码,然后分发给今晚手上还有筹码在手上的客人。”   萧末:“……”   今晚老子眨巴了下眼睛就花了一千一百五十万今晚老子眨巴了下眼睛就花了一千一百五十万今晚老子眨巴了下眼睛就花了一千一百五十万今晚老子眨巴了下眼睛就花了一千一百五十万今晚老子眨巴了下眼睛就花了一千一百五十万……   正当萧末沉醉于“土豪的人生果然壕无人性”这个打开了新世界跌破了新三观的事实中时,这时候,吩咐完主管的萧祁转过头来,看着萧末。   萧末也呆逼似的看着他。   俩人对视了一会儿,大约三十秒后,萧末觉得刚才的黑狗血大概流进了他的眼睛里现在他才会这么有流下血泪的冲动,咬着后槽牙,硬生生地挤出一个十分淡定地微笑,并且表扬萧祁:“做得好。”   “亏得末爷栽培了。”忠犬萧祁点点头,看上去挺高兴——面瘫脸上难得的高兴愣是把萧末那句“以后你就改名叫萧散财好了”给憋了回去。   现在萧末不仅脑袋疼,他浑身上下都疼。   一千一百五十万——放以前,这天文数字够臭老头的武馆缴三百年的租金,够他自己缴九百年的房租费……   九百年,蛇都熬成白素贞了亲!!   深呼吸一口气,萧末难以自拔地强迫自己从这个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天文数字中清醒过来,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坐在对面满脸局促不安的李夫人,微微一笑:“李夫人,我萧末向来是个好说话的人……”   男人这句话让在场包括萧祁所有人的眼皮子都跳了跳。   “可是你跑来场子跟前这么闹,就不会对了。”萧末不急不慢地把自己的话说完,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又补充,“您看,您这么丝毫不带商量地一闹,就让我的场子一晚上损失了一千一百五十万。”   妈的,还是心疼钱,那可是钱啊!!!!!!!!!!!!!!   “萧末,”那个女人哆嗦着,一双黑发分明的眼睛瞅着萧末,“你不是死了么?”   是死了。   要不是老子是山寨版本的,正主估计早就当场扒了你的皮了还会请你进来坐?   “瞧您这话说的,”萧末又笑,“我萧某人只不过是吃个安眠药睡了一觉,这几天身子不太利索索性没有出门罢了——这都被传成什么样了?”   萧末说完,还转过头找临时群众演员,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沉默的面瘫脸萧祁身上,黑发男人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轻轻地问:“你说是吧,萧祁——这外面的媒体啊报纸啊,真是闲得慌得很。”   “是,末爷。”群众演员淡定地参演,“属下今天下午还在调查这件事情,萧家场子最近都不怎么太平,估计是有人,有心为之。”   余光之中,明显地看见在萧祁说话的时候坐在自己对面那女人猛地颤抖了下,萧末心里已经猜了个大概,整个人放松下来,优雅地翘起二郎腿,就像是万岁爷似的坐在那张柔软的大扶手椅子里面,随手操起身边一叠不知道是什么狗屁的纸张,往李夫人面前一丢:“李夫人,我萧末也不是那么爱计较的人,对于大多数的员工,我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开心就好的,你看,在你面前的,就是这三年以来李荷官在我手上压下的资料——”   李夫人想伸手去拿。   却被站在萧末身后萧祁那双凌厉的目光给瞪得猛地将手又缩了回去。   萧末很满意,垂下眼将眼中的得瑟遮掩,继续用近乎于冷漠的嗓音淡淡道:“您看,这些资料上面可是清清楚楚地写着,李荷官最近一年的行为总是不太干净——我萧某人手下的场子,那都是正规的去处,荷官和服务生禁止向客人收小费,那也是一早就定下来的规矩……”   ——这规矩,向来是萧末还是元贞的时候他们那块儿的赌场的规矩,其实萧末的场子是不是这样,他还真不知道。   觉得自己这么说也挺冒险,于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萧祁,好在后者轻轻颔首表示肯定,萧末定下心来,这才跟对面的女人继续道:“早在一年前,我就听到风言风语,有那么一些老荷官因为不太满意禁止收取小费的这个规矩,另辟蹊径在轮班空闲时间把我的客人带到外面的场子去消费,借此收取小费钱——啧啧,这可是活生生从我口袋里把钱往外掏啊,这不,我萧某人也当做没看见了。”   话说到这儿,萧末忽然停顿了下,续而毫无征兆地话锋一转,口吻变得严厉起来:“可是,荷官自己在外面的场子输的倾家荡产还不起高利贷,到头来还要把这摊烂帐脏水往我萧某人的头上泼,那我可就不乐意了!”   男人字字恨厉掷地有声,愣是将本来就有些心虚的李夫人彻底憋得说不出话了,她垂着头,脸色苍白,被风吹乱的头发定在脑袋上,整个人就像是斗败的丧家犬似的坐在那里,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现在我们来解决下一个问题,”萧末优雅地笑,“对于李荷官的去世,我也感到十分可惜,照例说,在我手下做了那么多年,他下葬我也是应该出一份力的,您看,李夫人,让您来的那边的人给了你多少钱,我这边双倍给您,只要您能清清楚楚地知会一声,那个人姓谁名谁——”   萧末深呼吸一口气,话到这儿就聪明地住了口。   只要他自己才知道,自己那颗小心脏此时在衬衫之下扑通扑通地那叫个活蹦乱跳,恨不得从他的嘴里跳出来——装大佬是项技术活儿,优雅睿智沉着阴险毒辣自私冷漠以及……   处事不惊(……)。   当对面的女人抬起头犹豫又充满了惊恐地看了他一眼,从未被人用这种目光看过的萧末着实不舒服了一下,感觉到一滴冷汗顺着自己的背脊滑落,萧末轻轻吁出一口气,看这架势,这关是过了?   然而,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呢,休息室的门再一次被人从外面推开——   这一次,从外面走进来了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从那走路的姿态和身上的穿着以及脖子上挂的那条比拇指还粗的金链子来看,萧末第一时间就反映出来,这货大概不是自己人。   中年男人带来的人跟萧末自己场子里的人互相对峙,自己却走了进来,看也不看一眼沙发上的那个女人,那双老鼠似的目光使劲儿盯着沙发另一边的萧末,风风火火地走进了他,亲热热地叫了一声“末侄。”   萧末倒是坐在沙发上一动未动——从萧家的基因来看,应该不能给他生出这么个土拨鼠脸的舅舅来。   而中年男人很显然并不在乎这个,那纯天然闪烁着恶意满满的目光在他被干涩掉的狗血糊成一块的黑发上一扫而过,眼中的快意毫不掩饰,上前一把拽住了他的手,当萧末不怎么愉快地微微蹙眉时,他又迅速放开了他。   转过身,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对着沙发上的那个女人破口大骂:“蒋幻珊,你是要害死我——跟你讲了一万遍老李的事情我会解决,你做什么不听话跑来找我末贤侄的麻烦——你这让我跟老萧怎么交代——”   此时此刻,那个女人已经缩成了一团,抖得像个筛子,她抬起头飞快地扫了一眼中年男人,然后深深地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膝盖。   萧末看得有意思,也不开口阻止,自顾自地换了一个坐着的姿势。   等到中年男人骂够了,这才转过身来,笑咪咪地露出了他那一颗材料目测是钻石的大牙,冲着萧末笑得一脸横肉恶心至极:“哎呀贤侄你看,女人家就是不懂事——老李算是我一个远房的表弟,结果这会儿前脚刚走,他娶回来这贱货就仗着以为我会帮她跑来你这边的场子撒泼——贤侄,你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可是跟你伯伯我关系不错,你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生我的气吧?”   “噢,不生气啊。”萧末微微弯起眼,语气却显得异常平淡说,“只不过,下回就不要泼狗血了——我对这玩意还有点过敏。”   “不会有下次,不会有下次——你看,为了这件事,我也被我们老大狠狠地责罚过了一次啊!”中年男人说着,还真掀起袖子,把袖子底下那血肉模糊的辫痕给萧末看。   -   萧末笑而不语地瞅了一眼对面的李夫人——   看见没,人家的剧本比你的全,从登台走位到念台词,等他演完了老子还真就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萧末点点头,随便和这个金刚钻石牙寒暄了几句不痛不痒的,然后看着他急急忙忙地告辞,将这个女人带走。   直到这人像是龙卷风似的一路撤退得鬼影都不见,萧末从头到尾都没有站起来的意思,等人走了,这才回头问身后的萧祁:“南区的人?”   萧祁先是一愣,后来想起萧末失忆,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又补充了句:“算是南区那边的元老,跟老主人,是有些交情。”   “交情可深了吧?”萧末微微眯起眼,“你看,都够他把糊了我一脸狗血的人毫发无伤地带走了,理由还光明正大得很——人家都自己认罪了,我这还追究反倒显得我小气不是。”   “这样,南区老大那边才能推脱得一干二净。”   “哦,长老自己跑出来认罪?”萧末不太感兴趣地笑了笑,心里怄得很,在萧祁回答自己之前,猛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末爷?”   “走。”   萧祁愣愣地看着大步流星往门外走的男人,等了几秒,这才追上去,在他们之间习惯的距离被逾越之前这才放缓脚步,不紧不慢地跟在往外走的黑发男人身后,小心翼翼地问:“末爷,这是去哪?”   “去哪?”   黑发男人猛地停下步子转过头,那双黑色的眸子,在昏暗的走廊之中却依旧显得特别明亮,他的唇角轻勾,露出一抹轻佻的笑:“回家睡觉。”   说完,萧末拧过脑袋,目不斜视地继续走自己的路。   光留下愣在原地的萧祁一个人,直到他眼睁睁地自家老大拐过一个拐角,走得没了影子了,这才猛地睡醒了似的回过神来!   只不过在追赶萧末的时候,萧祁奇怪地发现自己的脑海里居然满满都是男人似笑非笑地微微回头跟自己说话的模样……   唔?这是为什么?萧祁面无表情地抬起手,用那暴露在明显短了一截的衣袖外面的手腕蹭了蹭脸——   “奇怪,今晚场子里的中央空调温度怎么打得这么高?”      第9章      回家的路上,萧祁这才不急不慢地告诉萧末,今天来的那个人是K市南区老大秦朗的心腹,姓白,但因为那颗钻石大牙成为了他本人最标志性的代表,所以道上的人提到他的时候,喜欢叫他白万金。   白万金,百万金——据说白万金本人也挺喜欢这个暴发户似的名字。   他在南区挺有地位,而南区向来跟萧家这边非常不多盘,多少次暗中使绊子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一般,K市条子那边的年度业务量能总是稳居全区第一年年得到总署锦旗完全就是他们俩家互相坑爹给坑出来的——   这种情况在秦朗接受了南区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理由很简单,秦朗看萧末不顺眼。   当年秦朗白手起家,本来是在萧末的地盘上混的,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虽然表现得不错但是就是被萧末打压得够呛,因为这个,秦朗这才跑到南区那边,谁知道到了南区简直就像是换了个风水似的,秦朗用了俩年的时间从一个小混混到南区高层,直到最后他从上一代南区老大手里活生生地把地盘抢过来,统共也只用了五年的时间——那一年秦朗才刚满二十岁,就是个半大的孩子。   那时候也多亏了白万金里外帮衬着做了不少事秦朗才能这么顺利,所以现在秦朗无论如何都很感激他,虽然这男人眼看着已经要过了喊打喊杀的年纪退到了二线,但是只要南区那边有了什么好福利,也总是少不了他一份的。   “——末爷,上周我恰巧听说,秦朗正好开了一家新场子,也是赌场,就建在我们场子的对面那条街。”   “噢。”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作死就不会死。   NO ZUO NO DIE。   萧末坐在车座后面,一边听着萧祁跟自己说以前的萧末怎么作死欺负小孩子最后给自己欺负出个强敌来,一边心不在焉地想今晚萧祁好像有点奇怪。这货不知道为啥从赌场出来之后说话就开始有点颠三倒四的,当他们的车子开进萧家大宅所在的那个小区院子的时候,萧祁已经是第三次跟他提到当年那个秦朗是怎么搞垮南区然后重新建立新的帮派的——而他自己似乎浑然不自知。   萧末也没揭穿他,只是从头到尾沉默地听着萧祁用完全不适宜用在对手身上的颇为欣赏的口吻说着秦朗,坐在车后座,想了想后,还是忍不住问自己从开始就有的疑惑:“那个白万金,不是和我父亲交情不错么?怎么会是南区的人?”   萧祁沉默了,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明显地用了下劲儿,当感觉到身后萧末的目光飘到自己手背上时候,又无声无息地放松,顺手打了下方向盘,将车子熟练地转弯拐进通往萧家大宅的那条路,这才放轻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回答萧末:“末爷,可能这个您也不记得了,白万金以前是萧家的人——后来,老家主去世,您又还年轻,当年外面传言萧家要倒台传得风风雨雨,树倒猢狲散,当时萧家的高层走了一半,其中就有白万金。”   萧末:“……去寻找更强壮的大腿了?这人从外貌看不出居然如此聪明。”   “所以,白万金之所以被秦朗信赖,还有一层原因,那就是他们都是从萧家离开并且绝对不可能回到萧家的人。”   得,又来了。   一晚上,萧末都不知道听了多少次那个南区老大的名字。   好在这个时候,加长型的豪车已经在萧家大宅面口停了下来,萧末下了车关上门,扫了一眼后面穿着他的衬衫十分奔放基本穿了比没穿更加引人遐想的萧祁,皱了皱眉,用尽量靠近萧末本人的语气状似嫌弃地说:“回去先把衣服换了,这么穿着像什么话。”   萧祁从驾驶座上走下来,闻言一愣,看上去挺委屈地点了点头。   萧末觉得好笑,也不管他怎么想,自顾自地率先走向家门——此时此刻的萧家大宅还灯火通明,听那响动,似乎是那俩个混世魔王左右护法儿子还没上床睡觉,这会儿不知道在客厅瞎扑腾什么,走近门口几米开外的地方都能听见里面电视机的声音开得震天响,似乎是有个什么女的在电视里唱歌。   萧末开了门,看着匆匆忙忙迎上来的管家,不怎么习惯地将脱下来的鞋子交给他,踩在实木木地板上,萧末这才有空扫了一眼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前段时间挺火的那部电视剧,主角就是之前那个萧末的绯闻女友谢佳佳。   这会儿,谢佳佳正满脸神情地唱着电视剧的主题曲——本来还挺好听的歌挺好看的姑娘,配合萧家这家庭影院似的土豪电视机和土豪音箱效果,愣是变得显得有点狰狞。   那姑娘的脸盘子比萧末的脑袋还大,效果非常惊人。   萧炎和萧衍俩熊孩子果然还没睡,大概是写完了作业,这会儿俩人穿着同款不同颜色的睡衣正坐在茶几边上,每人的面前都摆着一碗液体状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看见萧末回来,他们余光都没给一个,就好像从门外面进来的是一只苍蝇似的。   似乎是注意到了萧末的目光变冷,这会儿正忙着给他擦鞋放鞋的管家连忙说:“末爷今晚回得早。”   “——哎哟,哥,你说这谢佳佳杂志上看着除了没胸别的也还好,现在电视上一看脸大得跟砧板似的,你说这个为什么啊!”   “……”管家一脸难受地无视了后面的腥风血雨,“末爷赶紧换了衣服暖暖身子,已经是深秋了,外头天气凉风也大,要是吹坏了就——”   “——埃,你倒是说句话啊萧衍,你说除非是有人脑袋被门夹了,才会想跟这么个磨盘脸的姑娘滚床单吧?”   “……”管家这会儿恨不得直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他抬起眼,小心翼翼地扫了眼面前这位“脑袋被门夹了”了大爷,用近乎于蚊子哼哼的声音说,“云妈特意给准备了甜汤——”   管家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茶几那边的萧炎就牙疼似的嚎开了:“什么?——云妈,你不是说是怕我晚上没吃饱才给煮的甜汤么?”   管家终于一脸承受不住地尴尬住口。   云妈干脆缩在厨房里装死。   这时候,忽然是到自己这是从一个战场踏入了另一个战场的萧末终于一扫之前面无表情的模样,笑了——十分惺惺相惜地用同情的目光瞅了一眼管家,他自顾自抬脚往双胞胎兄弟那边走去。   这时候已经第一时间给他爹找完不痛快的萧炎已经满足地住口埋头继续玩他的PSP,而坐在他对面的萧衍,则是从头到尾脑袋都没动一下,漫不经心地一手拿着调羹,一手在翻看手中的英文原文杂志。   萧衍看得非常认真,好像不是光看看上面的图的模样。   萧末又忍不住歪脑袋看了一眼低头使劲儿玩游戏机的萧炎,不得不再一次感叹了物种的丰富性。   云妈估计是看外面没动静了,这会儿小心翼翼地从厨房里走出来,重新给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甜汤出来放在萧末面前——看样子是在一直加热等着萧末回来就好吃的。萧末低头看了一眼,里面银耳菠萝枸杞红枣样样俱全,吸吸鼻子就是满鼻子的清甜香味,还真是或多或少地驱散了这会儿他身上从外面带进来的那股子寒气。   拿起勺子搅了搅,正想往嘴里送,这时候外面屋子的门再次响起,是萧祁这会儿大概停好了车刚进门,萧末又扔下勺子,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让云妈再端一碗甜汤来,然后招呼萧祁过来坐。   萧祁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萧末已经习惯了,这货今晚整个儿中了吸魂大法似的不在状态。   等到云妈端出来第二碗甜汤,萧祁这才跟在她后面慢吞吞地往萧末这边走,到了茶几边上,看了一眼低头干自己事的萧炎和萧衍,又犹犹豫豫地站在了一边——萧末不耐烦了,挑挑眉问电线杆子似的杵在自己跟前的萧祁:“你站着吃?”   萧祁:“末爷……”   “你站着吃也行,”萧末微微眯起眼,“甜汤别溅我身上。”   萧祁闭上了嘴。   大概是觉得这会儿茶几边上的尴尬气氛比游戏更有意思,溜儿圆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转,萧炎唇角边挂上一抹恶意的笑容扔开PSP抬起头来,正准备顺着萧末的嘴奚落萧祁几句拉下仇恨,却在抬起头看见站在茶几边上的男人的第一秒,那抹笑容从萧炎的唇边消失了——   萧炎不笑的时候,看上去跟萧衍那是真正一个模样……   不,准确地说,看上去比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萧衍更加危险。   这完全和他年纪不符合的气场,就连此时坐在他身边的萧末都有些愣住——他被这奇怪的气场冻得不行,不由自主地扭头去看这祖宗又整什么幺蛾子,却不料,一回头就撞上了一双微微眯起的琥珀色瞳眸。   萧炎在打量萧末——   扫描仪似的将他从头看到尾,将自己的目光从男人明显过长过大的衣袖口上收回来,他露出一个毫不掩饰的轻蔑表情,转过头,又去打量萧祁。   就这么被扔开在一旁的萧末表示被鄙视得有点莫名其妙,伸出手不自然地弄了弄被狗血糊得已经开始发硬的头发,搓下一些干涩的血块,却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了另一束冰冷的目光停留在他的手背上——   萧末屁滚尿流地抬起头,这才发现双生子中的哥哥萧衍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从手中的杂志中抬起头,这会儿,他正面无表情地坐在茶几的另一边,沉默地看着萧末的手和他手上干涩的血迹。   萧祁站在茶几边——作为这一家三口之中唯一的外人,他只能低着头,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茶几上那碗萧末特地让人给他准备的甜汤,直到那蒸腾而上的热气看得他眼睛里都出现了重影,当身上那令人浑身不自在的扫视目光终于移开,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这时候,萧祁却听到坐在不远处的小少爷,忽然语出惊人地,用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语气问——   “萧祁,你和这老头上过床了?”      第10章      萧末曾经听说过,小孩子的想象力都是很丰富的,任何一个成年人都没有权利去扼杀它——只不过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这个“小孩子”这种娱乐八卦大队队长的姿态,让萧末很有一拳把他揍成萧家第二个失忆症患者的冲动。   萧末垂下眼,不急不慢地端起碗喝了一口甜汤压下心头的火气——期间,他能感觉到萧衍的视线也从未离开过他身上,并且由始至终地停留在他头发上的那一点黑狗血的血迹上。   萧末知道,萧衍大概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遗憾的是,双生子哥哥的至今沉默也让萧末知道他大概并没有要开口阻止弟弟的意思——尽管放眼看现在整个萧家只有他能做到这一点。   于是没有了萧衍压制的萧炎整个儿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他凑近了萧末,在男人举起调羹舀起一勺甜汤送到自己嘴边的时候,萧炎猛地探过头将勺子里的那一小块银耳就着男人的手直接吞到了自己的肚子里,看见萧末怔愣的模样,萧炎唇角边勾起一抹恶作剧般的胜利笑容;“老头,想不到你居然好这一口——人家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萧祁整天跟在你身边你居然也下得去手。”   萧末:“……”   “——让我猜一下……之前管家说你们出去跑场子了,我看未必吧,是嫌我和我哥在家里碍着你们俩的好事了?场子的VIP休息室的沙发比家里的床更舒服是吧?”见萧末沉默不语,萧炎更加得寸进尺地继续道,“是不是做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不知死活的人推门进来了?你们真是太猴急了吧,做那种事情为什么不锁门?还急急忙忙到互相把衣服穿反,是生怕不别人看不出来你们之间有事?”   萧末沉默,现在他开始认真地考虑要调查一下萧家的家庭教育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至少他五年级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好么,臭小鬼,既然你不想当小孩,那就不要当好了。   我们用成年人模式说话。   黑发男人不急不慢地将被萧炎吃掉了银耳之后勺中剩下的那点甜水送进嘴巴里,勺子扔回碗中因为陶瓷的碰撞发出叮铃一声好听的轻响,男人掀了掀眼皮,扫了一眼就凑在自己跟前的臭小鬼,也弯了弯唇角:“儿子,你有没有发现,你好像是在幻想你老爸。”   萧衍:“……”   萧祁:“……”   萧炎:“……”   萧炎瞪大了眼,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就像是被什么吓到似的猛地后退拉开男人和自己之间的距离——在这个动作期间,他唇角边还挂着刚才争食时不慎沾上的甜汤汁水,那叫个晶莹剔透。   萧末在心中啧啧俩声,再次感叹了一下臭小鬼的好皮囊,嘴巴上却乘胜追击地奚落道:“虽然你这么关心你老爸我的私生活,让我有一种被儿子疼爱的幸福感,但是我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要当你情窦初开时候春梦里的男主角——”   “少、少乱讲!老头你有病啊!”   看着瞠目结舌的萧炎,萧末顿了顿,脸上的笑变得更加温和慈爱,然而萧炎却没来由地被这笑脸看得毛骨悚然恨不得转身就跑,接下来,他只听见了面前的黑发男人放轻了声音继续道:“萧炎,我尊重你幻想的权利,只不过如果我的儿子在自己DIY的时候射出来的那一瞬间叫的是我的名字,我还是会觉得很尴尬。”   屋内众人:“……”   管家已经消失了。   机智的厨娘除了端甜汤那会儿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萧祁一脸放空地望着窗外默默开放的昙花。   萧衍站了起来,伸出手,重重地给了萧炎后脑勺一下。   “嗷!!!——”萧炎很委屈地回过头,嫩白得腮帮子不自觉地嘟起,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水灵灵地看着他哥,“干嘛打我!”   “你适可而止,今晚太过了。”萧衍面无表情地说。   “妈的,有没搞错——又不是我的错!”萧炎大骂脏话,看上去委屈得不行,手胡乱地指着差点儿戳到萧末的脸上去,“你没听到吗——这个老头他居然勾引我!简直不是人!”   萧末淡定地垂下眼看着距离自己的脸不到三毫米的手指,小爪子肉呼呼的白嫩白嫩的指甲修剪得异常整洁,看上去还真不像是熊孩子的熊爪……感觉到萧衍的目光扫过自己的脸上,男人这才不急不慢地将目光收了回来,显得有些慵懒地说:“你想太多了,儿子,就算我喜欢男人,也不会饥渴到对自己的儿子下手,更何况——”   萧末将甜汤碗放回茶几上,顺手拿起萧祁的那一碗塞给他:“我喜欢器大活好的。”   萧祁端着甜汤,继续放空状——因为他有点不确定在萧家父子斗争中躺枪是不是也在他的业务范围之内。   而对于萧末这么可怕的发言,萧衍只是不太赞同地皱了皱眉,反应比较大的是他旁边的萧炎——这一秒,萧炎仿佛听见什么玩意轰隆一声在他的脑子里炸开崩塌……比如他那好像成型其实尚未成型的三观。   他赤红着双眼,瞪着微笑的萧末,一张英俊的小脸一扫平日里得意洋洋的模样,看上去再受一点刺激随时就准备要哭出来,他的眼底闪烁着厌恶、难以置信以及其他难以形容地复杂情绪——   “老头,你要不要脸?!”   要不要脸?   萧末若有所思地用手背蹭了蹭脸颊,忽然想起了上辈子自家老头跟自己说过的话,便脱口而出缓缓道:“脸都是别人给的,别人不给,我就不要了。”   萧炎:“……”   瞪着萧末看了一会儿,直到萧炎确定对方完全没有要道歉的意思,双生子中的弟弟响亮地哼了一声猛地转身,脚底下一步一地雷,像只哥斯拉似的往自己的房间一路狂奔,然后再一次重重地摔上门!   萧末坐在原地,欣赏了一会儿什么叫“泪奔”的动词形态,脸上依旧是淡定的,是云淡风轻的,是毫无愧疚的——   尽管他创下了刚从病床上爬起来就把自己的儿子气得俩次跑路俩次摔门的新纪录。   当耳边响起萧炎活力十足惊天动地的摔门声时,男人甚至还有心情摸摸鼻梁调侃:“看上去父子关系就要破碎的样子。”   随即想了想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这话说得,就好像萧家的父子关系曾经完整过似的。   这时候,萧衍将目光从萧炎的房门上收回来,面瘫脸叫了一声萧末。   萧末对于自己这便宜儿子对他直呼其名表示非常理解——因为这会儿他已经想不到还有什么能成为他理解不能的东西了。于是萧末嗯了一声,一脸真诚地抬起头去看萧衍,然后下一秒,就被他的便宜大儿子甩了一脸冷艳高贵的——   “你真无聊。”   萧衍说完转身就走——萧末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他大概又是要去平息萧炎的怒火去了……虽然他或许不是一个好儿子,但是他绝对是一个好哥哥。   萧衍走路轻盈不像是萧炎风风火火,如果说萧炎的脚底下一步一地雷,那么萧衍那无声无息的脚步声,反而更像是嗖嗖的冷箭,这让萧末有了一种“这个儿子好像更加难搞”的错觉。   论:一天之内把儿子气跑俩次的简单打开方式。   直到晚餐之后那一幕再现,此时此刻的客厅之中,又一次只剩下了沉默的萧末和他身边幽魂一样的萧祁。萧末想了想,抬起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却始终站在自己身边的西装男,这才反应什么似的,看着萧祁的脸说:“不好意思,害你躺枪。”   萧祁沉默,难道这个时候要他回答“没关系”?还是“末爷做得对”?这种回答无论怎么想都很奇怪,所以萧祁干脆沉默。   果不其然,萧末压根就不在乎他有没有回答,自顾自地在沙发边坐着,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甜汤——那模样,萧祁轻而易举地就能发现此时此刻的男人大概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而直到墙上的挂钟时针分针双双指向十二点,萧末这才将碗中的最后一点东西也扫干净,抬起头忽然没头没尾地问萧祁:“我很过分?”   “回末爷的话,”萧祁老老实实地回答,“以前的您似乎会更有耐心一些。”   “噢。”萧末想了想,开始由衷地同情起那个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正版萧末,于是他仿佛是垂死挣扎似的问了一句,“可是我生他们养他们,不想自己的儿子和自己像是仇人似的,也不对吗?”   这句话由萧末的嘴巴里说出来,几乎像是无理取闹——只不过萧祁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在萧末的皮囊里其实完全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于是,男人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只是轻声提醒道:“少爷们的生活费,是已经去世的老爷亲自安排的。”   哦,也就是说,没老子这个当爹的什么事儿就对了,是吧?   简单地来说,萧末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包子,也没错吧?   可是,我听说有一句话叫“是包子就别怪狗惦记”——而且,如果萧末是包子的话,他生出来的儿子难道不也应该是正常的包子吗……这俩兄弟明明就是包子中的奇行种吧?张牙舞爪的……   “——萧祁,我觉得我大概更年期了。”   “……末爷,属下记得,过了今年十一月,您才二十六。”   “……”开个玩笑而已,不用这么认真地回答我!   “末爷,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您今天刚刚醒来,不适宜多劳累。”   “……现在才说这个会不会太迟?我今天已经受到了很多惊吓。”   “……?”   “骗你的,没有怪谁的意思。”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缓缓闭上眼,微笑的时候唇角边的弧度反而让他看上去像是真的非常疲惫似的,靠在柔软的沙发上,他抬起手挥了挥,“你先去睡,我再坐一会。”   于是萧祁真的老老实实地走了,萧末看着他的背影有点无语——其实现在的他还真的不介意这家伙抗旨不尊冲上来给他一个狠狠的拥抱的。   “……呃。”   萧末忧伤地打了个嗝,目光下意识地在茶几上一扫而过,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萧炎和萧衍那两碗甜汤也被他扫干净了……于是,此时此刻的黑发男人姿态优雅地半倚靠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摸了摸自己的胃,叹息——   “好像,吃撑了。”      第11章      与此同时,在萧家双生子的房间里,萧衍正捧着那一本他还没有看完的英文杂志,一边看杂志一边淡定地陪着他弟发飙。   客观地来说,萧衍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萧炎被气成这个样子了,这个家伙打从小开始就是混世魔王的节奏,走到哪都是杀得片甲不留——特别是在对于萧末这方面,萧炎从来没有像是今天这样吃过瘪……   更别提还是一天之内连吃两次。   今晚的萧炎看来是真的被那个男人气坏了——这会儿,他正坐在双人床的上铺,抓着一只有他半个身子那么大的进口限量版泰迪熊使劲儿往墙上擂,一边擂还要发出“嗷嗷嗷”之类的嚎叫,整张床被他的剧烈动作摇晃得发出嘎吱嘎吱就像下一秒就要散架的可怕声响……对此,萧衍却权当充耳不闻,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当萧炎终于玩够了把泰迪熊往墙上擂的动作,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熊孩子一把抓着泰迪熊的脖子狠狠地摁在床上——就像是个蛇精病似的吭哧吭哧地爬到了泰迪玩偶身上,萧炎开始对着泰迪熊那张胖乎乎的萌脸左右开弓地抽巴掌——   他抽得很认真,每一下都带着掌风并且掌风里饱含仇恨,似乎此时此刻那张萌兮兮的狗熊脸在双生子弟弟的眼中已经变成了某张令人讨厌的脸,那张脸上挂着慵懒的笑容,黑色的眼睛闪烁着戏谑——   【儿子,你有没有发现你好像在幻想你老爸。】   ……   并没有!   你放屁!   老子明明喜欢大胸妞!!!!   心里在嘶吼,在咆哮,动作猛地一僵硬,五年级的小屁孩揍向泰迪熊脸的拳头忽然在距离那颗三角形的鼻子几毫米的地方一顿下来,接下来,就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画面,萧炎小脸一白,虎躯一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操操操操操操操!!!!!!!!!”   “……”揉了揉被震得发疼的耳膜,萧衍啪地一下合起杂志,端端正正地摆在同样整整齐齐的书桌正中央,双生子中的哥哥从书桌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这才掀起眼皮扫了一眼坐在上铺自己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的弟弟,看着那张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脸,语气平静地问,“萧炎,你吵死了,嚎什么?”   “妈的,当然是愤怒啊!!!!”萧炎猛地一下将泰迪熊从自己身下抽出来,冲着萧衍的脸砸过去——   后者轻而易举地接住了它,转身顺手将这只可怜的泰迪熊安安稳稳地放在了他刚才坐过的那张椅子上,一边说:“这个时候,应该说的是‘生气’而不是‘愤怒’,你的国语真的有好好学过吗?”   “什么?”萧炎抬起下巴哼了一声,“我当然有!”   “也是,我看你脏话骂得倒是很溜。”   “喂……!”萧炎挑起眉正欲反驳,想了想,脸上又挂起了平日里那抹狡猾的笑容,再开口时,令人惊讶的是,从这个小学英文考试刚刚拿到了十五分这样的神奇数字的熊孩子口中爆出的,却是一大串流利并且口音十分标准伦敦腔的英文,萧炎显得得意洋洋道,[我说哥,难道你不知道吗,学习一门新的语言,当然是先从学会那门语言的脏话学起啊。]   “……萧末说了,在家里要说国语,你没听见吗?”   听到了无比熟悉的英文,萧衍沉默片刻后皱了皱眉,就好像这才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弟弟:“上个学期期末考试你的英语成绩又是怎么回事,那种程度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让你考出十五分这种鬼成绩……”   “考试前一天晚上通宵玩PSP,”萧炎抱胸,虽然不怎么情愿却还是换回了中文说话,他盘腿坐在自己的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哥,丝毫不见愧疚地说,“结果在考场上只来得及写了个名字和前面几道听力我就被无聊得睡着了。”   萧衍:“……”   见自家兄弟沉默不语,萧炎自己却坐在床上一扫之前的愤怒神情,没心没肺嘎嘎嘎地像只鸭子似的笑了起来:“可笑的是那个老头居然真的以为老子就是这点水平——喂,当时他说得可是顺口得很,我看他可能搞不好真的是失忆到萧家什么时候把我们从英国接回K市都忘记得一干二净……否则他怎么可能有脸冲着老子摆出那副‘生你们养你们拉扯你们长大’的恶心嘴脸……”   像是对于萧炎的话完全无动于衷,萧衍又打了个呵欠,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这才发现时间已经接近半夜十二点半……该死,明天还要上课的。   绕过身后坐着一个泰迪熊的椅子,双生子中的哥哥关上了台灯,当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就着从飘窗之外洒进的月光,萧衍爬上双人架子床的下铺躺好,将自己调整到一个舒适的姿势,他这才缓缓道:“从头到尾在怀疑萧末有没有真的失忆的好像只有你一个人吧……”   “少来。”萧炎不屑地啧了声,哪怕此时看不见他的脸,萧衍也能脑补出弟弟满脸不屑的模样,前者的声音从上铺飘下来,“在发现这货居然要来接我们的时候,我都想好心提醒你你的眉头可以夹死苍蝇……”   “所以我才觉得他是真的失忆了。”   “……”   “甚至觉得压根就是换了一个人。”   萧衍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平静——就好像从头到尾他在讨论的不过是一个陌生的路人甲而不是他的父亲。   萧炎听着他哥在下铺如此淡定地说着,整个人却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冲着天花板做了个满脸恶寒地鬼脸说:“这种时候就不要讲鬼故事啦!”   下铺的萧衍没有回答他,要不是这个时候双生子中的哥哥轻轻地翻了个身,萧炎几乎都要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但是十分明白自家兄弟尿性的萧炎知道萧衍这是不准备再跟他多说的节奏,于是自讨没趣地撇了撇嘴,也懒得再追究萧衍刚才居然不帮着自己一起呛那个老头的罪名……   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萧炎又开始没来由地烦躁起来,抬起手在枕头边上胡乱抓了抓,却意外地抓了个空——熊孩子一愣,随即这才响起平常摆在枕头边的那只玩具熊已经被他用来当做扔萧衍的“武器”扔到了下铺,在心里骂了一声脏话,萧炎不管不顾地重重翻了个身——闭上眼,脑海中却依然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就在这时候,萧炎忽然想起下午答应给路铭希的那个什么组合芭比娃娃套好像还没有落实。   “干!”   这一次,萧炎是真心实意地骂了出来。   简直是难以置信自己居然就这样轻易地被那个老头搅合得重要的事情都忘记——明天肯定会被那个臭丫头念到死,说不定还会给我灌上“说话不算数”的名声顺便到处宣传……一想到这个,萧炎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抓起被子狠狠地捂住头——此时的萧炎恨不得明天的天不要亮才好!   而此时,睡在他下铺的萧衍早已发出了匀长平缓的呼吸……大概是睡着了吧?   萧炎捂在被子里认真地听了一会儿,又想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顺便在心里骂了无数次那个死老头,在不知不觉之间,居然也就这样睡了过去——   并且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萧炎居然还做了个梦。   这种梦是萧炎从来没有梦见过的——   梦中,他浑身赤裸,似乎因为某种原因待在一张巨大的床上。   梦中的他不再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屁孩,他长得牛高马大,皮肤也是运动型的那种好看的古铜色皮肤,当他赤裸着背部的时候,可以轻而易举地从他的背部看见那些清晰漂亮的肌肉线条,他的肩膀宽阔,此时此刻正一只手撑在床上,而在他和床之间,似乎被圈困着一个什么人……   萧炎发现自己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他只知道,梦中的他的身形似乎完全地将这个人笼罩了起来,当他的手蹭过那人的皮肤,白得比牛奶更加可怕的颜色以及细腻的手感让他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把自己的手从这人的皮肤上拿开,梦中的他呼吸开始变得粗重,动作也从最开始的温和变得越来越急躁粗暴,他听见身下的人因为他的触碰蹂躏发出了好听的、像是哭泣一般的声音——   就像是一只在老虎身下无力挣扎的兔子,发出无力又诱人的反抗。   那人的薄唇轻启,不知道为什么,萧炎下意识地觉得他的唇应该是甜的——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他毫不犹豫地附下身重重地咬住了那唇……   确实是甜的。   味道么,是有点奇怪的那种甜——这种关于“甜”的概念似乎过于具体了点,比如,有点像甜汤。   梦中,萧炎的呼吸急促,不知道为什么,小腹往下的某个地方又热又胀,好像就像是小宇宙就要爆发,想要寻找一个温暖的、紧致的入口狠狠发泄……   他开始毫无章法地掠夺那人的唇瓣,直到将那薄唇啃得红肿充血,甚至真的尝到了血腥味儿——与此同时,他的手在那个人细腻的皮肤上四处游走,几乎每一处都没有放过……他的大手停留在那个人的胸前,下手没有任何轻重地蹂躏着那胸前的突起——   唔?   手感不对啊。   ……好吧,唯一一点遗憾的是,此时在萧炎身下压着的这个每一处都几乎能让他发疯得恨不得生吞活剥的人,胸好像比他想象中的平了不少……   好遗憾。   ……不过,也无所谓啦,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嘛。   梦中的萧炎遗憾地想着,一边抬高自己结实漂亮的臀部,下面的某个完全变得坚硬的地方开始在那个人的身下戳来戳去——萧炎的呼吸变得越来越重,与此同时,他的手也离开了他的胸部,开始一路往下滑,滑过平潭的小腹,茂密的草丛,来到……   咦?   萧炎疑惑地抓住了某个肉肉的东西,捏了捏,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时候,仿佛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事先,萧炎低下头,在看清楚自己抓在手上的明明是一个自己也有的二两君时,脸一绿,猛地抬起头,却在意料之外地看见一张让他头发都快竖起来的脸——   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唇角边上挂着的慵懒笑容是那么的熟悉。   除却……此时那张薄唇被他啃咬得红肿难堪,到处都是晶莹剔透尚未来得及吞咽下去的唾液。   当发现萧炎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时候,黑发男人微微笑着,主动凑近了他,冰凉高挺的鼻尖顶着萧炎的,蹭了蹭,翘起唇角,深情款款地叫了一句——   “儿子……”   萧炎:“……”   某年某月某日某清晨。   萧家大宅的少爷房间中,架子床上铺,一个十一岁的小屁孩猛地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他满脸惊悚,还带着稚气的脸上满满都是人生观的崩塌所带来的崩溃……被子之下,湿漉漉的感觉非常无情地默默提醒着萧炎究竟发生了什么。   床边,探出一张睡意朦胧的面瘫脸。   萧衍扒在床边伸出手,掀起持续一脸崩溃的弟弟的被子看了一眼,然后又满脸淡定地放下:“哦,恭喜你长大了……要不要喝红豆汤?”   萧炎:“……”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萧衍伸手拍了拍弟弟:“你反应要不要那么大,不过是一个春梦而已……”   听见“春梦”二字,萧炎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催命咒似的猛地一抖,他拧头看向趴在床边满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孪生哥哥,露出了一个像是随时要哭出来的表情——   “萧衍……”   “干嘛?”   “怎么办,我好像哪里坏掉了……”   “……啊?”   某年某月某日某清晨,萧炎以一个可怕的新姿势迎来了对于他来说,完全,全新的,早晨。      第12章      在这阳光明媚小风嗖嗖的早晨,刚刚准备好了早餐的管家一抬头,就看见他家二少爷迈着极其飘渺的步子,目光放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从二楼飘了下来。   萧衍面无表情地跟在他弟身后,相比起前面萧炎那鸡窝似的头发,当哥哥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肩膀上端端正正地背着自己的书包,手上还拎着一个看上去没那么重的——用脚趾头猜到都能猜到是萧炎的书包。   看见管家担心的目光,萧衍反倒微微一笑,无比礼貌地叫了一声:“安伯早。”   “大少爷,您早安;二少爷,您也——”   二少爷您这是出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儿了?   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管家投来的疑惑目光,萧炎重重地叹了口气,耷拉着肩膀在桌子边上坐了下来。   此时此刻的熊孩子满脸阴沉,目光涣散,眼底下是一层淡青色的黑眼圈,整个儿一改昨晚上楼之前那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斗鸡模样,像是被人戳破了的皮球似的软绵绵地陷在椅子里。他目光飘忽,伸出手抓起一块土司,看了看,放下——抓起一瓶黄油,看了看,又放下——抓起一杯牛奶,这次放到鼻子底下狗崽子似的嗅了嗅,然后再一次地,放下。   一连串蛇精病标配动作看得坐在桌子边上喝粥的萧末目瞪口呆。   正当萧末满脸围观神奇物种似的想要开口询问儿子安好之时,拎着俩书包的萧衍也挨着萧炎坐了下来,他扫了萧末一眼——只是这一眼,萧末怂了。   老老实实地在自己的座位坐好,喝自己的粥。   而萧衍给了萧末那不到半秒堪称余光的一眼之后,就开始目不斜视地吃他的鸡蛋火腿三明治,面对萧末频繁从粥碗边缘投过来的询问目光,双生子中的哥哥完全当做什么也没发现。   整个早餐安静得像是他们一家子在吃砒霜下饭似的,气氛特别沉重。   作为平时家里唯一一个吵吵嚷嚷勉强可以美其名曰“活跃气氛”的萧炎今儿吃了耗子药似的黏儿巴巴,光直愣愣地盯着空荡荡的盘子发呆,那一张可爱英俊的小脸阴沉沉的,写满了“生人勿近”“别问我发生了什么”“谁问谁死”的节奏——   只不过不幸地是,此时坐在萧衍旁边的,恰好有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好奇心很重嘴也很欠的萧末。   只见等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憋不住的萧末出招了,顶着萧衍那边飘过来的高能警告气场,男人不急不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粥碗,先是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续而他的目光在桌面上一扫最后定格在了盛放土司的盘子上……萧末顿了顿,好心地拿了一块已经抹好了黄油和果酱的土司放进萧炎的碗里,自认为非常自然地顺口问了一句:“儿子,你昨晚——”   撞鬼了?   萧末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在他说出头俩字的时候,坐在桌边的那位已经像是被戳中了某个G点似的整个儿从桌边跳了起来!   此时的萧炎小脸苍白,漂亮的琥珀色眼眸里尽是惊慌,他飞快地瞥了一眼坐在桌边满脸茫然的黑发男人,这回就像是真的见了鬼似的猛地打了一个哆嗦,他收回目光毫不犹豫地弯腰一把抓起萧衍扔在他脚边的书包,慌慌张张地扔下一句“我吃饱了”就转身夺门而出,一系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三十秒后,门外传来了一声院子的大铁门被重重关上的巨大声响!   “……”   屋内众人,默。   其中最沉默的当属萧末——这是干嘛?老子才刚开了个头!   好心好意关心孩子却遭到了如此对待的萧末表示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挺委屈地瞅了一眼还坐在桌边的萧衍,萧衍……萧衍当然没有理他,萧家大少爷头也不抬,从头到尾除了萧炎摔门那会儿手上动作一顿之外,从头到尾连眉毛都没抖一下,直到他细里慢条地吃完了早餐,喝完了杯子里的新鲜柳橙汁,这才擦擦嘴站起来重新背好书包,扔下一句不咸不淡地:“萧炎昨晚第一次梦遗。”   萧末脸上表情一顿。   萧衍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不想说点什么?”   “我说什么?”萧末掀起眼皮子莫名其妙地瞅了大儿子一眼,“他叫着我的名字射的么?”   萧衍:“……”   萧末满脸严肃:“那就不关我事啊。”   简直没法沟通,替我跟你的母星钠美克星问好。萧衍转过身,果断结束对话保智商,面无表情地给了他老爸一个冰冷的正眼:“反正就是这样,没别的事的话我走了?”   “等下!”萧末顿了顿,“要不要让厨娘给你弟带点那什么……红豆汤?”   萧衍:“……”   萧末:“啊?要不要的啦?”   想象了一下中午打开饭盒发现里面是红豆汤的萧炎会是什么表情,萧衍那张冰山小脸终于垮了,叹了口气,无奈地撇撇嘴甩下一句“无聊”,背着书包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无情地留下萧末一个人坐在原地。   直到萧衍的背影消失在大门之后,黑发男人这才麻木地抬起手摸了摸下巴——   他萧末经过昨晚的睡前十秒神圣检讨时间,决定从此认真改造好好做人……不对,是决定好好喜当爹——   结果为什么今儿他明明一早上都态度良好处于好爸爸状态,却还是落得被这俩熊孩子糊一脸的悲惨下场?这不严谨不学科啊……不过说又说回来,萧炎那个臭孩子也是,不就是梦遗么,哪个可爱的男孩子没梦遗过啊,非得整得跟天塌下来就要没有明天下一秒就世界末日了似的,闹哪样?   看了老子一眼就见了鬼似的——没礼貌啊!!!!!!   萧末牙疼似的独自坐在桌边琢磨了一下育儿经,最后什么狗屁结论都没琢磨出来,只好一股脑地将这过错推到了“这俩孩子不是普通人”的结论上。   这时候,西装男萧祁从楼梯上走下来叫了一声“末爷”,萧末一愣随即站了起来,小幅度动作地伸了个懒腰,动作神情慵懒得就像一只准备去太阳底下溜达的猫科动物。   黑发男人的这副神情看得正要走过来的萧祁又是一呆——目光,不受控制地,就停留在了男人因为伸懒腰的动作而过分暴露出来的修长纤细颈脖之上。   大概是萧祁的目光过于奇怪,萧末莫名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怎么?”   萧祁垂下眼,将眼中所有的情绪掩饰,他沉默地走上前,伸手轻轻地从萧末身上的衬衫领子上拿下一根黑色的短发,并放在手心摊开给男人看个清楚:“没什么,只是看见末爷的领子上有一根碎发。”   萧末哦了一声,还说了谢谢,这个时候,门外门铃响起,想起昨晚订购的跑步机大概到了,萧末带着管家急急忙忙地去应门,走到门口了,才回过头叫不知道因为什么还站在原地不动的萧祁过来帮把手。   ……   接下来的一个上午,萧末都沉静在了新的跑步机中无法自拔。   虽然现在他拥有的是一具跑了五分钟就开始接不上气十分钟就开始脚软的破烂身体,但是他有信心,只要他坚持下去,美丽的肌肉和强劲的臂弯早晚会回到他的身上……呃,光这么想想,还真有点小激动呢!   就在萧末沉浸在未来的美好幻想中时,他看见萧祁匆匆忙忙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萧末也没多想,就随口问了句:“这是去哪?”   萧祁脚下一顿,看上去有些惊讶男人居然会问到这个似的看了他一眼,停顿了下,看着跑步机上呼哧呼哧缓慢跑着步的男人,阳光之下,总觉得他的黑色头发异常耀眼,愣了会儿神,在萧末催促的目光下才老老实实地回答:“刚才少爷的学校打电话来……”   “哦,”萧末垂下眼,顺手关了跑步机,从跑步机上下来的时候步伐有点儿飘腿有点软,幸好他及时不动声色地抓住了跑步机的扶手才没当场给萧祁跪下去,此时此刻,黑发男人的脸上还得强装特别淡定的模样,“萧炎那臭孩子又怎么了?”   萧祁:“……”   萧末:“震惊什么,这种时候能让老师打电话来告状的总不能是萧衍吧?”   想想好像也是,有些搞不明白最近自己怎么也变得大惊小怪起来,萧祁自顾自地皱皱眉,这才垂下眼恭恭敬敬地回答:“回末爷的话,二少爷在学校跟人打架,把人家的脑袋打破了,所以……”   萧末又哦了一声,想了想觉得自己有点词穷,松开跑步机的扶手,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随即男人头也不抬,忽然没头没尾地问道:“昨晚场子那边的事情解决了?”   “还差一点账没算清,今晚天黑之前应该能……”   “那你过去看着他们吧。”萧末挥挥手打断了萧祁的话,“萧炎那边我亲自过去走一趟。”   “末爷?”   “儿子出了事,老子怎么能不露面?”更何况今早这货见了老子和见了鬼似的账还没跟他算呢。萧末笑了笑,转身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道,“等我冲凉把身上汗冲掉,你就在这里等我,十五分钟就好,然后你送我去萧炎的学校。”   萧祁:“……”   走了俩步发生身后没动静,萧末挑挑眉下意识回头,却意外地发现,萧祁就站在他身后不到三米的地方,一双眼睛怔愣地看着他。   “萧祁?”   “末爷……”   萧末微微一笑:“有话说话。”   “没什么,”萧祁连忙垂下眼,“属下只是觉得,这次醒来,末爷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不过,是好的那方面。”   萧祁说完就闭上了嘴,在他看来,随便评论主人的事情已经是十分大的逾越了,他甚至……已经做到了被男人送到刑堂去的准备。   然而,萧祁等了一会儿后,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怒火,没有质问,更加没有厌恶和轻蔑的冷笑,他显得有些茫然地抬起头,阳光之下,却意外地瞬间对视上了一双晶亮的黑色瞳眸,那双在他的印象中仿佛永远不会带任何情感的眼中,此时却沾染着毫不掩饰的温和笑意。   “人重活了一遍,总该有些不同的。”黑发男人微微勾起唇角,语焉不详地缓缓道,“总不能去阎王爷跟前走了一遭回来,还是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   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萧祁沉默。   “末爷,你不开心?”   “曾经大概是……看见那夕阳西下了么,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萧祁默默地抬起头看了眼高挂在正头的正午骄阳。   “……说个笑话而已,不要那么认真。”   萧末看着西装男一脸黑脸的模样,轻笑了声后再也没说什么,头也不回地往屋子里走。      第13章      对于萧炎来说,如果“萧末老头抢救成功醒来”算是第一件不好的事的话,那么可以说,伴随着那个老头的清醒,不好的事情简直可以算是蜂拥而至。   举例说明,比如现在。   面对一群对他无差别怒目而视的小屁孩,萧炎不知道自己倒了哪八辈子的霉才会落得好好地躺在天台上晒太阳也被拖出来鞭尸的下场——   现在让我们把摄像头的时间调整倒退回半个小时之前。   早上因为出门太早,这导致萧炎小朋友一脚踏进学校的时候发现,操场上除了几个高声朗读英语的傻蛋之外人烟稀少,更别提萧炎班上更是鬼都没有一只——熊孩子乐得自在,扔下书包抬脚就往天台走,并且决定没有搞到那套芭比娃娃的组合套装之前坚决不要出现在路铭希的视线范围之内——   为了神圣而不可侵犯的男性尊严。   出教室门的时候,萧炎碰见了他们班的班长——萧炎班上的班长是一个戴眼镜剪着河童头的男生,因为这货过于少言寡语的原因,直接导致了向来也没什么同学爱的萧炎同志跟他同班了四年却还不知道这货叫什么——所以萧炎一直叫人家“河童”,并且不知道怎么的,只从萧炎给他的班长取了这个外号之后,全班都开始这么叫他们的班长。   河童瞟了萧炎一眼,然后立刻低下头暗搓搓地推了推眼镜,压低声音说了声“早”。   对于这种学霸型人物,萧炎向来保持近来远之的态度,于是在抬了抬高傲的小下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后,熊孩子踢着比运动会走方阵队还要标准的正步,昂首挺胸地跟他的班长擦肩而过。   于是,在萧炎不知道的情况下,河童班长变成了“今天萧炎是第一个到学校的”这个证据的第一目击证人。   和河童告别之后,萧炎按照他往常习惯的那样一路径直来到天台,在确定四下无人后终于满脸崩溃地无力地倒下——揉着早餐明显没吃饱只剩一肚子气的肚皮满脸怨气地翘着二郎腿一抖一抖,脑海里闪过的是无数个放大缩小放大缩小闪现消失闪现消失的“儿子”两个血红大字,最惨的是,昨晚那场历历在目的春梦里,某个黑头发的臭老头那张薄唇阴魂不散地无数次在他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并且还很可恶地……   跟今早早餐桌边那张脸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萧炎瞬间抓狂了。   这一秒,年轻的萧炎同志第一次深深地感受到了来自老年人世界(……)的恶意。   而就在他觉得自己的三观被刷新了新下限的时候,这一刻,更加刷新下限的事情发生了——在他的身后,天台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众众一把推开,哐的一声巨响让拥有黑色头发琥珀色瞳眸的男孩猛地停下抖腿的动作,他垮下脸从地上面爬起来,在转身即将发飙的那一瞬间,却发现此时此刻天台的大门口,居然挤挤攘攘地塞下了十几号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屁孩。   此时萧炎的眉毛都快飞到额前那几根毛茸茸的碎发里去了——这群小鬼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才敢来踹他萧炎的门?   琥珀色的眼睛瞬间阴沉下来,面无表情地扫过了站在最前面的那几个小孩,在他们不约而同地畏缩着避开自己的目光后,混世魔王冷笑一声,毫不意外地发现站在天台门外的居然大部分是他们班上的同学。   这是要干嘛?   萧炎同志像个小大人似的抱胸——他知道这些人打心眼里不太喜欢他,因为他学习差,翘课,不交作业,考试吊车尾并且习惯性拖平均分后腿,不过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在圣彼得这所贵族学校里,虽然都是一群孩子,气氛影响似的他们或多或少地会讲究一些父母的身份,只需要细心观察,就能发现,父母身份地位比较接近的孩子会比较玩得到一起去续而形成小团体。   而因为萧炎和萧衍本身约好的关系,萧家兄弟的同学跟他们同班了四年,都不知道这对双生子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只有眼尖的人看见过每天来接他们上学放学的萧祁或者管家,所以那些小屁孩理所当然地把萧家双生子脑补成了哪家暴发户的私生子。   萧衍学习优秀又是副班长,所以他们表面上对萧衍还算客气——对于萧炎,他们是真的打心眼里亲近不起来。   小孩子是世界上最敏感的生物,他们永远都能在第一时间察觉眼前的人究竟跟他们是不是一挂的……而很显然,萧炎不是。   此时,站在萧炎不远处跟他对持的人群被分开了一些,这让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站在人群中央低头抽泣的小鬼——但是,从人群的后面走出来的人很快吸引去了萧炎的注意力,他的眉头挑的更高了些——   那个从人群中挤出来的小鬼外面套着和萧炎一模一样的校服,里面高高立起的衬衫领子上的LOGO却摆明了是童装名牌,此时,这个小鬼的脸上丝毫不见恭敬,反而趾高气扬地冲着一路气势汹汹地挺进——小鬼不是别人,正是昨天萧炎承诺路铭希小姑娘会狠狠地修理一顿的王志熙。   琥珀色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转,就在萧炎开口讲话之前,王志熙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在一片倒抽气声音中,他猛地一把拎起了萧炎的衣领——   本来这是一个完全在气势上被压制的动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萧炎的领子被抓在王志熙的手中,却丝毫不见他露出任何震怒或者惊慌的情绪,心情正值谷底的熊孩子冷冷一笑,露出白森森的虎牙,近乎于一字一顿地说:“王志熙,你他妈的活腻了。”   说完,只听见啪地一声,萧炎重重地拍开自己领子上的手,二话不说将王志熙推了个踉跄。   在王志熙身后,一群从没见过这仗势的少爷小姐们瞬间熄火,各个屁都不敢放一个,周围瞬间安静得和什么似的,只能听见楼下不断有刚到学校的学生路过时谈笑的声音。   王志熙哼了一声,转过身用力将那个之前站在人群中央哭泣的小男孩推了出来,一边把他推到萧炎的眼皮子底下,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地嚷嚷着让他“自己说!”“你自己的东西自己跟他要!”   萧炎冷冷地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哭个没完的男孩,心中的不耐烦更是燃烧到了极点,就在这时候,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王志熙,你不要太过分!”   一个尖锐的、还带着明显童音的女生从人群里传来,那声音高昂得,鸟都要被从天上面吓得掉下来!   萧炎一愣,下意识地抬头越过王志熙的肩头往人群里看,定眼一看就看见路铭希小姑娘正歪歪斜斜地人群里用她那麻雀似的小身板使劲儿往外面挤,她双眼通红,小辫子都被挤得乱七八糟,等她好不容易挤出人群站在最外面,立刻叉腰摆好女王状冲萧炎这边的王志熙大吼:“你们凭什么说是萧炎拿的!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你们没证据是萧炎拿的!没证据没证据没证据!!!!!!”   萧炎:“……”   妈的,虽然你是在帮我,但是女人吵起来真的是要人命。   老子的性取向要是出现了问题,就是被这么吼出问题的。   萧炎被吵得耳朵疼,下意识地皱起眉,彻底无视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的俩小破孩,直直地看着路铭希问:“什么东西我拿的?——好好说话,不许尖叫。”   路铭希将目光放到皱着眉的萧炎身上,瞬间那个委屈劲儿就上来了,她一瘪嘴脸一皱,萧炎瞬间更加头疼地补充道:“不许哭!”   路铭希响亮地抽泣了一声,鼻腔里还带着明显的鼻涕声:“萧炎,他们说你拿了李茂的Visconti钢笔!——你快跟他们说你没拿!”   Visconti钢笔?   萧炎莫名其妙地瞅了一眼在他面前哭个没完的男孩,上下将人家打量了一圈之后,语出惊人:“李茂?小小年纪用Visconti?你品位被狗啃了吧?”   众人:“……”   “萧炎,”被叫到名字的李茂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头用兔子似的眼睛瞅了一眼面前皱着眉能夹死苍蝇的萧炎,十分之凄凄惨惨地说,“那是我爸上周送我的生日礼物,我昨晚忘记带回家了……你、你还给我好不好?那是我的生、生日礼物,我、我要我的钢笔……”   “停!”萧炎打了个手势,这会儿反应再迟钝也好歹是终于明白这是出什么破事儿了,他抬起头扫了眼不远处的那些人,这才发现除了他们班的人之外,还有一些是王志熙带过来的隔壁班的人,一股子打心眼里想冷笑的恶心感从脚底直往上串,萧炎冷笑:“萧衍呢?”   “老师叫他去办公室批改作业去了!”人群里不知道谁回答了一句。   妈的,真够可以的啊,连我哥都提前给老子支开了就为了来找老子晦气是吧?怒极攻心,连带着再开口时,萧炎的语气也变得十分暴躁——   “都看着老子干屁?我干嘛拿他的钢笔——操,你们什么时候见过老子交作业了!我要钢笔干嘛!吃啊?!”   萧炎气疯了,觉得自己真的不能更倒霉!   站在他对面的那群小姐少爷被吼了一顿之后各个脸色苍白,对峙了老半天这才不知道哪个仗着自己矮站在人群后面萧炎看不见吼了一句:“谁知道你要来干嘛——那可是Visconti,要不是偷,你这辈子能摸到那东西么!”   这人一说话,孩子群里瞬间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讨论道——   “是啊是啊,班长都说了,今天早上就你第一个到教室,后来李茂就发现他钢笔不见了!不是你还能有谁啊!”   “说不定就是他昨天发现李茂忘记把钢笔带回家,今天特地早来学校拿的!”   “不然你平常什么时候那么早来过学校,怎么就偏偏今早第一个来!”   “对啊对啊,萧炎,你今天怎么第一个来,你有理由吗!”   萧炎瞪大眼,头一回被堵得说不出话——   他总不能告诉这群人他妈的他那么早来学校完全是因为他昨晚做了个春梦春梦的主角是他爹现在他想想还觉得有点小激动得平静不下来吧!!!!!!!!!!!!   啊?!!!!!!!!!!!!!!!!   什么事儿啊!!!!!!!!!!!!!!!!!!!!!!!!!!   正当萧炎被气得俩鼻孔无限扩大马上就要厥过去时,王志熙抓紧机会一个马步向前一记左勾拳右勾拳——   萧炎只来得及看见自己眼前人影一晃,下意识地后退,王志熙的拳头落空,只有手背在萧炎精致的小下巴上擦过——这本来没什么,对于萧炎这种皮厚肉粗的人来说简直就比挠痒痒还没所谓,但是架不住在他们不远处的路铭希尖叫得和世界末日提前来了似的,这么一折腾,萧炎终于觉得自己神圣不可侵犯的男性尊严这一次真的受到了侵犯!   于是他想都没想,奋力地挣开两个扑上来想抓住他的王志熙的帮手,弯腰躲过一个软绵绵的拳头顺手拎起一块天台上施工完没来得及拉走的砖头,面无表情地往距离他最近的王志熙脑袋上一磕——   啪地一声,响得那叫个惊天动地。   萧炎扔了砖头,抓着惨叫得像是杀猪似的王志熙鲜血淋漓的脑袋,强制性地让对方对视上自己的眼睛——在那双还属于孩子的琥珀色瞳眸之中,此时此刻尽是冰冷的怒意,他盯着奄奄一息眼看着就要昏过去的男孩,缓缓地说:“再说一遍!老子!没拿!他的!钢笔!”   ……   不过很显然,现在这个已经不是重点了。   王志熙被闻讯赶来的老师送到了医院。   萧炎被暴怒的班主任一路拎到了教导处,旁边不急不慢地跟着他哥萧衍。   然后?   然后世界就清净了。   在沉默的萧衍的陪同下,萧炎冷笑着看着他的班主任打电话通知家长,班主任放下电话的时候,他依旧在酷炫地冷笑。   直到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当看清楚出现在教导处门口的人是谁的时候,萧炎这才彻底笑不出来了——站在教导处门口的黑发男人似乎来得很急,此时此刻,他懒洋洋地依靠在门框边上,薄唇微张喘着气,那张病态白皙的苍白的脸色因为这个染上了一点淡淡的红晕,怎么看,怎么就……   就……   就去你妈的让人想到昨晚的春梦。   萧炎彻底疯了,一改之前的淡定见了鬼似的蹭地一下从椅子上串了起来尖叫大爆粗口:“老头,你他妈在这卖什么萌!”      第14章      萧炎话一落后脑勺上就被重重地揍了一巴掌,熊孩子嗷呜一声满满委屈地转过头对视上他哥那双平静的双眼,萧衍用毫无起伏的腔调说:“政教处禁止大声喧哗。”   说完,他从萧炎身后走了出来,从口袋中掏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递给站在门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男人,“跑那么急做什么,”只有十一岁的男孩却用着比成年人还成熟的语气说,“我和萧炎在这多坐几秒看不到你又不会怎么样。”   “……”萧末楞兮兮地接过手帕,没有真的擦汗,反而是抓着那块手帕放空状。   盯着男人手中的那块方格子的手帕怎么都移不开眼睛,眼前这副父慈子孝的模样让不远处的萧炎差点“感动”得从眼睛里流出血泪,他忽然觉得让他哥以后去演艺圈深造讲不定在他退役之前奥斯卡影帝的奖都不会再出现在第二个人的手上。   萧炎在心里嘟囔了一声,很是怨念地看着萧末走进来,虽然脚下因为之前的一路狂奔此时显得有些飘,却还是用比较优雅的姿势在早就为他准备好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在萧末对面坐着的,是从他出现第一秒开始就神情紧张的政教处主任。   ……大概是因为怎么都不会想到这种小事却把萧末本尊惹了过来。   此时的政教处主任觉得自己每说一句话都像是有人在用枪顶在他的后脑勺上,哪怕是说错了一个标点符号,就会被立刻爆头——尽管现在,坐在他对面的那个男人确实是在温和地微笑着的。   政教处主任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弱弱地叫了声:“萧先生……”   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唇角的笑容变得更加清晰,那苍白得近乎于病态的皮肤配上这样的笑容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在萧末想清楚应该怎么样才能用家长应有的态度来面对他从小就很讨厌的“政教处主任”这种职业人群的时候,站在他身后的萧炎却忽然出声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喂,萧衍……”强忍住胃部的不适,萧炎面色不怎么好看地叫了声他哥,用连他自己都没能注意到的古怪语气说,“你不会扮演照顾人的副班长角色扮上瘾了吧?”   说完,目光又情不自禁地落到了萧末始终捏着的那块萧衍的手帕上——   妈的,死老头,不要用的话难道不知道还给人家啊!!!   而此时,注意力早就飘到了瓦爪国的萧炎并不知道自己随便说的一句话到底引起了什么效果——   作为教师,一碗水端平是首要的职业道德……但是人心是肉做的,当一个刚刚闯了祸的顽皮学生和一个平常就很乖学习也很好对同学也和蔼的优等生站在一起的时候,当老师的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完全将他们一视同仁。   于是当自己心爱的好学生被坏学生嘲讽,旁边的中年妇女班主任女老师首先看不下去了,身上瞬间撒开母爱的光辉笼罩萧衍,谁知道她刚用严厉的口吻叫了一声萧炎,却被忽然转过身瞅着自己的萧衍本人的目光打断了接下来想要说的训斥,长相漂亮的孩子目光却异常的冷淡,并且少了平日里的谦和与尊敬,被这样的目光看着的班主任瞬间觉得就像是在看什么奇怪的动物似的被打量着。   萧衍冷淡地卷了卷唇角,斜睨了一眼身后满脸别扭的弟弟:“你说得对,所以我现在不是了。”   萧炎一愣。   李老师:“咦?!”   “早就在奇怪,班级评分统计这种事情向来都是周五下午放学才做的,为什么偏偏在今天会提前到周五的早晨就做总结——甚至着急忙慌地在我回到教室之前就叫人等在学校门口直接把我带到您的办公室去。”萧衍看着班主任那张尴尬的脸,不急不慢地缓缓道,“萧炎那边的事早有人跟您报告了吧,老师,是心里想着无论是不是萧炎拿的钢笔,总之正好有一个机会教训一下他让他以后不要那么嚣张吗?”   中年女人带着厚重的啤酒瓶眼镜的遮掩之下,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尴尬——而这样的神情在现场众人看来完全就是默认的态度。   于是萧炎炸毛了:“什么!好卑鄙!!”   萧末和政教处主任默默地面面相觑,前者给了后者一个遗憾的眼神:看吧,我的儿子就是这么凶残。   对于终于有人跟自己体会到了同样的事情,萧末本人表示对全体教职人员深表同情以及喜大普奔。   此时此刻,政教处里安安静静的,简直就成为了萧衍一个人的演讲舞台,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周围安静得大概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萧衍转过身,自顾自地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平日里的乖乖牌忽然外泄的王八之气让班主任李老师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愣愣地看着她的副班长忽然搞丧尸大变身!   萧衍坐在柔软的扶手椅中,似乎并没有成为主角的意识,他依旧是保持着那种不急不慢冷冷清清的态度继续把自己的话说完:“老师,您要教训萧炎那是您自己的事,无论如何,踏进了这个学校的大门,就应该是您说的算的——”   “喂,什么叫‘要教训萧炎那是您自己的事’,你有没有一点同胞爱啊!”萧炎眼角抽搐地抗议。   萧衍不动声色地瞥了萧炎一眼,后者立刻偃旗息鼓,闭嘴。   萧衍满意地收回目光,扬了扬下巴,依旧是看着他们的班主任:“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对于我个人来说,我并不喜欢被人家操控的感觉……这让我有一种被耍着玩的错觉。”   李老师倒吸一口凉气,被这么说着还真有点良心不安起来,于是连带着脸上的神情也从最开始的理直气壮变得有点心虚不安:“谁、谁操控你!——那只是凑巧罢了——而且萧炎打伤了同学也是事实啊!”   “副班长这种无关痛痒的职位谁来做都可以吧,”萧衍歪歪脑袋,奇怪地看了一眼他的老师,“而且如果是我被冤枉偷了那种没品味的东西的话,搞不好会直接把王志熙从天台上扔下去也说不定。”   “说得好!萧衍你今天也很英俊噢!!!”萧炎叉腰得意地嘎嘎嘎大笑。   教务处众人:“……”   搞不懂从什么时候开始,俩兄弟忽然从一个鼻孔出气……一温一火的,无声无息地就占据了主导权。   萧末看在眼里,觉得自己就是被班主任一个电话请过来看戏的……呃,比如什么“熊孩子智擒班主任”之类的——真实的,明明他们自己也可以处理得很好嘛,还反将一军简直逆天咧。   这么一想,萧末原本的顿时那种“我来拯救我儿子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豪情壮志瞬间被熄灭,坐在柔软的椅子当中,黑发男人懒洋洋地掀了掀,开始堂而皇之地走神——老天爷还真是说变脸就变脸,此时萧末注意到窗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明明在他来学校的路上还阳光明媚,现在却乌云层层叠叠地遮掩住了所有的阳光,窗外乌压压的……   糟了,好像有没带伞。   萧末下意识地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有些头疼地想到从教学楼走出去校门口还有好大一段路,而这个学校的规矩是禁止任何车辆直接开进学校里面的——哪怕是你阎王老子都不成。   所以当男人认真地烦恼着“这雨看上去一下子停不下来一会是不是要淋雨出去”这个无关痛痒的问题时,他并不知道此时教务处早就已经安静了下来,此时众人——包括他俩便宜儿子在内,都统统地把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   当他走神完毕一拧头,就看见了这么四双囧囧有神的目光盯着自己。   萧末:“……”   差点开口就问“都看着我干嘛”。   还好大脑反应灵活先一步反应过来如果真的问出这句话的话下场大概会比较糟糕。   所以在众人的眼中,只见男人脸上在一瞬间的怔愣之后立刻缓和下来,他微微地敛起眉,就好像从头到尾都在跟他们烦恼着一样的问题似的——其实,萧末只是在努力回想在他走神之前教务处最后的话题是什么。   终于,男人轻轻地咳了声,招手叫来了大儿子,后者自然乐得配合他演人前父慈子孝的戏码,顺从地走到他的跟前,却不料,男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萧衍,其实如果班干部当得不开心的话,还是不用勉强自己……小孩子的话,只要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萧衍一愣。   萧炎瞪大眼。   至少在萧家双生子兄弟以前对于这个男人的印象看来,他会是第一个阻止萧衍任性地辞去班干部这种身份的人——大概因为本身是黑帮出生,曾经的萧末对于他的儿子虽然不太关心,但是这种表面上的东西他却表现得比较在乎。   甚至是,对于萧炎打伤人这件事,也会用大把的钱压下来,再用这样那样的手段让所有的人乖乖闭嘴吧。   现在却真的搞出一副“我有认真在教育儿子”的模样给谁看啊?   ……   众人愣神之间,并没有人注意到,此时位于政教处窗外百米开外的校门口的大门忽然缓缓拉开。   一个身材挺拔,看上去十分健壮的高大男人出现在校门处,男人肩膀宽阔,看上去也是二十五六上下的年纪,相比起萧末那种阴柔自带病态感的长相,他更加具有一种男人的阳刚,哪怕是没有任何表情地顶着一张英俊的面容沉默地站在那里,也依然可以让周围的人明显地感觉到那种无法忽视的强势气息。   在他的身后,是一名和萧祁一样性质的西装男小心翼翼地替他举着一把伞,伞完全地遮挡在男人的头上,而西装男本人却仿佛不在意自己身上笔挺的西装被越来越大的雨淋湿似的。   男人单手插在口袋之中,浑身上下还穿着休闲的运动服,似乎是刚好在运动的过程中被急冲冲地叫到这所小学来——   “老大?”西装男小心翼翼地叫了声面无表情忽然的男人,“刚刚下面的人来电话,说小少爷已经没有大碍了,头上出了点血,缝了几针,过一周就可以出院。”   “……”   “老大?”   “没什么。”面对西装男惶恐的呼唤,男人反而轻轻地笑了声,笑容在他的脸上扩散,而那笑意却并未到达男人那冰冷的眼底,“我就是在奇怪,有什么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动我儿子罢了。”      第15章      秦朗在走进教导处,远远地就看见了坐在里面的黑发男人,那熟悉的背影几乎是化成灰秦朗也能一眼认得出来。   怎么是他?   狠狠地皱起眉,远远地男人就停下了脚步,原本还带着一丝戏谑的目光立刻阴沉下来,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不急不慢跟在他身后的西装男,后者立刻低下头去——很显然,他压根就不知道动了小少爷的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要是知道是萧家,他说什么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他家老大。   ——整个K市又有谁不知道,南区老大秦朗最讨厌的,除了萧末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而此时此刻,高大挺拔的男人动了动身影,慢吞吞地将手从口袋中拿了出来,头也不回地沉声吩咐着“你就在这里等我”,言罢,秦朗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步伐沉稳地向着就在他们不远处的教导处大门走去——   萧末,你还真是不计余力地使劲想在我面前刷存在感啊,连你儿子都利用上了么?我到是要看看,这一次你又要耍什么花样。   男人一边想着,脸上的神情越发地不好看,这导致当他推开那扇面前的门时,手上的用劲儿也亲不自禁地变大了些。   然而,下一秒令秦朗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当他推开门走进教导处的时候,一屋子的人脸上可谓神情各异——   政教处主任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主啊,带我走!   中年妇女班主任是正常的(并没有)、看见黑帮老大应该有的表情。   两个一看就知道是谁的种的小屁孩一个皱眉苦大深仇厌恶状,一个如临大敌就像公老虎见到和自己抢老婆的另一只公老虎状(……)。   教导处中唯一没有反应的,反而却是萧末。   当秦朗推门走进来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手中正拽着一杯功夫茶杯喝茶,听见了开门声他只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之后非常不爱多管闲事地又把自己的脸拧了回来,无声地吸吸鼻子将茶杯凑到唇边,杯中刚刚导入的滚水烫得萧末无声无息地在杯子里吹了个泡泡——   他二大爷的,烫死老子了。   于是,落入秦朗眼中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懒洋洋地斜靠在沙发上的黑发男人面无表情地淡定小口抿着茶,大概是因为杯中的茶水还有些温度,男人那本应该是淡色的薄唇此时被烫成了好看的红润,还带着水光。他的衣领跟平日里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似乎随意地打开了两颗纽扣,此时此刻那白得近乎于透明的颈脖从衣领下伸展而出,几乎是一打眼的功夫,就能轻而易举地看见那白皙的皮肤之下,青色的血管。   秦朗停住了正要往里走的步伐,一双深灰色的瞳眸猛地沉了沉,就这样一瞬也不瞬地,肆无忌惮地盯着男人的脖子看了个过瘾。   萧末按理说其实比秦朗大不了多少——但是大概是因为他自己有了俩个儿子的缘故,男人从气质上来说却比秦朗成熟了不少,举手投足之间仿佛更像是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然而令人惊讶的是,拥有这种气质的人却总会在让人想不到的情况下做出一点幼稚的举动,比如说被茶杯里的水烫着嘴什么的。   是的,萧末那点儿小动作哪怕藏得过别人,也瞒不过秦朗的眼睛。   男人顿了顿,觉得自己看够了这才收回了目光,面无表情地跟教导处中的两名老师打了招呼,自顾自地找了一张远离萧末的椅子坐了下来。   而此时此刻的萧末发现那射在自己身上伽马射线似的目光终于挪开,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抬起头瞅了眼他的便宜儿子们,均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自己。   萧末:“……”   妈的,这种眼光看你们老子我干屁?   我又怎么了我?!   喝口茶而已,你们还准备看我喝出个惊天动地?!   内心咆哮着,表面上却是一副慵懒模样垂下了目光,小小的功夫茶杯里的茶水早就被萧末一点点地喝了个干净,然而他却没有着急着放下杯子,被温度烫的有些发红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擦着紫砂边缘那粗糙的触感——   男人的这个举动,看在秦朗的眼里,又自然而然地变成了心虚的表情。   心中冷笑了一声,那双深褐色的瞳眸之中的神情也越发地冰冷,身穿运动服却在气势上一点也不输给萧末的男人率先开了口:“听说萧先生前段时间身体不适,不知道最近是不是恢复了一些?”   耶?   萧末一愣,一点儿也没想到眼前这位冷艳高贵一看就是哪家公子哥儿的年轻男人听上去居然像是跟以前的萧末认识的模样。   清了清嗓子,萧末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冲着秦朗扔出一个他擅长的那种礼貌又足够疏离的笑容:“出来走动总不成问题,承蒙关心。”   一句萧末觉得从礼貌到教养都百分百满分的话,听在秦朗的耳朵里愣是听出了满满挑衅的气息。   眼前男人反常的态度让秦朗越发地肯定他又在酝酿着什么恶心人的阴谋,这么想着男人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他掀了掀眼皮决定不再跟眼前的黑发男人再继续绕圈圈,伸手理所当然地接过政教处主任递过来的那只和萧末手中一模一样的紫砂茶杯,秦朗垂下眼扫了手中的茶杯一眼,这才用不急不慢的嗓音淡淡道:“萧末,我不跟你兜圈子了,你儿子把我儿子打得头破血流,现在搞得不省人事在医院里抢救,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秦朗甚至连脑子都没过一下,就像个毛头小子似的,无缘无故就把他干儿子的病情加重了一百倍甩萧末一脸。   坐在秦朗对面的萧末一听满脸放空地看向萧炎,似乎非常疑惑这货是不是有这么大能力把人一砖头拍成植物人这么狠,反而是萧炎一听不对劲了:“不对吧!我亲眼看着他们把王志熙送上救护车,那会儿还叫得和杀猪似——”   萧末清了清嗓子,打断了萧炎的嚷嚷,顺便警告似的斜睨他一眼:人家长还在这儿坐着呢,注意用词!   萧炎这孩子放平日里老跟萧末对着干,这会儿不知道怎么的被斜睨一眼立刻蔫了,他不爽地撇撇嘴推了把身边的萧衍:“你来。”   于是换萧衍上。   哥哥就是哥哥,哪怕面对比自己大了整整一圈的秦朗在这气势上也一点也没落下来,掀起眼皮冷冷清清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看着他们兄弟俩人的秦朗:“您可以对我弟做出任何兴师问罪的举动,但是无视事实随意加重王志熙的病情吓唬他,那就真的没必要了,秦先生。”   萧末在一旁听着,默默地给他右护法大儿子点了三十二个赞,然后开始蛋疼其实从表面上来看搞不好眼前这个“秦先生”和萧衍坐在一起会更像亲生父子。   萧末:“……”   等下,好像哪里不对。   王志熙不是姓王么?   “秦先生”不是姓秦么?   一口一个儿子是怎么回事?   似乎感觉到了萧末捉摸不定地在自己脸上扫来扫去的目光,秦朗冷笑一声对视上那双黑色晶亮瞳眸,不冷不热地给出了解释:“我认个儿子还需要你同意?”   放了一周之前,这会儿的萧末该露出受伤的表情了。   但是现在的黑发男人眼中却全无反应,他只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哦”了一声,然后没头没脑地说了声——   “秦先生好福气。”   至于究竟好福气个蛋,萧末自己也不知道。   而且从周围的人投在自己身上那诡异的目光来看,他们也是相当的莫名其妙。   今天第无数次接收到来自儿子的“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时,萧末尴尬了——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似乎自己每次一开口紧跟而来的就是长时间的、十分难以获得抢救的冷场。   萧末索性闭上嘴不说话——但是,他不说话并不代表别人不会逼他说话。   比如此时此刻就坐在他不远处的“秦先生”,像是在被他刚才的一句话气极,此时男人那张英俊的脸上几乎可以用寒天冻地来形容,唇角边的那抹冷笑越发地讽刺,秦朗看了萧末一会儿,直到看得对方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他这才轻哼一声,缓缓道:“萧末,你不要太无聊了,有什么想法光明正大点,冲着孩子来算什么?”   萧末下意识地瞅了萧炎一眼,那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在说:看见没臭孩子,老子给你背好大一黑锅。   萧炎不领情地瞪了他一眼。   父子俩眉来眼去在秦朗看来自然十分碍眼,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强忍住抓住那个黑发男人的下巴把他的脸扳回来只准对着自己的冲动,秦朗将手中已经微凉的茶杯送到唇边,借着抿茶的姿势掩饰住了眼中的情绪:“萧祁呢?”   “处理场子上的事情去了。”萧末老老实实地回答。   “今天要是知道是你在这里,我说什么也不会过来。”   “哦,”萧末愣是没听出这话里的信息量,就是点点头,顺口说,“不好意思。”   “……”秦朗顿了顿,萧末的种种反应都让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似的无趣得很,压下了心中没来由的一股子暴躁,将枪头转向了政教处主任,“这件事不处理好,我会考虑让王志熙换一所学校——至少,是能保证学生人身安全的学校。”   躺枪的政教处主任:“……”   小朋友打架而已啊大佬,不要搞得那么严重好不好!!!!   “哦,不用了啊,”这时候,反倒是之前那个没人找他说话屁都不放一个的黑发男人主动开了口,只见他稍稍坐起来了一些,将手中的杯子放回了茶几上,不急不慢地说——   “我本来就准备给萧炎和萧衍换一个学校,一来么,这小子揍了同学,以后总是不好和其他小伙伴相处的;二来么,我也不太喜欢看着别人诬赖我儿子偷东西,您看,秦先生,您的儿子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带着一群孩子跑到天台堵我儿子,非逼着他承认自己偷拿了一样在我看来比一袋面包贵不了的东西……说实话,这种事情让我觉得很不开心。”   说完,萧末顿了顿,冲着秦朗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所以您的儿子可以安心待在这所学校,萧炎滚蛋了之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揍他了……毕竟,好歹也是招一招手就能叫来一大群人的孩子王呢。”   教导处众:“……”   不知道怎么的,这个前一秒温温吞吞的男人忽然就毫无征兆地发起了飙。   一屋子的人被杀得措手不及。   而此时此刻,将秦朗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看在眼里,萧炎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裂开嘴给了他老爸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作为奖励,完全不知道他在乐个毛的萧末莫名其妙挑了挑眉:“笑什么笑,打了同学你还有脸在这笑得和朵花儿似的?!”   萧炎脸上笑容凝固,被这不识好歹的臭老头气得要死。   坐在他身边的萧衍却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实在有点搞不懂秦朗和萧炎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这男人明显完全不在状况内,他们俩却还是上赶着找虐似的找他搭话。      第16章      仿佛并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教导处内诡异的气氛,萧末自顾自地站起来,三俩步走到萧炎跟前——在这个臭孩子做出反应之前,黑发男人已经眼疾手快地拎着他的衣领一路将他半脱半拽地弄到了秦朗的跟前。   始终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自从萧末说出要给双生子转学这种话之后脸色就异常难看的秦朗缓慢地抬起头,凌厉的目光在面前这一对父子身上扫过,而就在他响亮地冷笑一声即将出言嘲讽时,站在他面前的黑发男人却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那双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的冰冷事先,从头到尾,萧末的注意力都放在萧炎身上,他伸出手,不轻不重地给了熊孩脑门子上一巴掌:“还不给秦先生道歉?”   “什么?!\”萧炎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我给他道歉?”   “不然呢?”萧末面无表情,平静地回视他这便宜儿子仿佛要吃人似的目光,“把人家孩子一砖头拍进医院的那个人不是你?”   萧炎语塞——把王志熙拍得头破血流的那个人是他没错啦,可是道歉?!总觉得哪里不对啊!!!!!   然而,不容萧炎多想,此时站在他身后的萧末已经做出了动作,他一只手从萧炎的颈脖处开始顺着脊椎一路往下,在后者先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他时,男人不动声色地停下动作,微微一笑,背地里却狠狠地用手指戳了戳熊孩子的脊梁骨——萧炎猝不及防哎哟一声,被疼得条件反射地弯下了腰。   于是在其他人看来,萧炎这可是无比标准地鞠了个大弓。   秦朗面色冰冷看着面前弯着腰同样脸色难看的熊孩子,那黑色的头发和精致的五官,定眼一看眉眼之间还真有一些萧末的影子……就是不知道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是从哪个野女人身上遗传来的,这么一想,K市南区流氓头子心中的不愉快不知道为何那是翻着滚地往上冲简直就是要冲破云霄,连带着,唇角边的那抹本来就毫无温度的笑容也变得极具讽刺意味,开口时,更是连他自己都措手不及的阴阳怪气:“儿子调教得不错啊,萧末,萧家小少爷这么大的礼,我秦朗可受不起。”   对秦朗那讽刺的话可以说是充耳不闻,萧末伸出手,又卡住站直了身体准备发飙的萧炎的脖子摁了摁,掀了掀眼皮子冲着对自己怒视的萧炎微笑:“儿子,听话,道歉。”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却说得足够摄人心魄,旁的人听着,连带着脑补平日里萧末的形象还真听出了那么一点儿不容拒绝的霸气。   萧炎被逼得没办法,一张小脸气得通红,憋得和下一秒就要断气似的和萧末互相瞪了一会儿——最后,终于是他瞪眼瞪累了,心里想着道个歉又不会少块肉,收回目光飞快地在面前的男人脸上扫过,轻描淡写地甩出一句:“不好意思,秦先生,下次不揍你儿子了。”   顿了顿,萧炎又补充:“只要他不犯贱——”   “——后面那句就不必了,谢谢。”   清清冷冷的声音在脑袋顶上响起,萧炎的话说完之前他发现自己又被萧末拎着脖子塞到了身后。   而此时此刻,双生子中的弟弟一抬头就发现比他高了俩三个脑袋的黑发男人那并不强壮的身体此时却结结实实地挡在了他和秦朗的中央,从萧炎的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看见男人大概是因为没来得及及时修剪,末梢碰到了衣领的后颈发。   除此之外,萧炎什么都看不见。   熊孩子张了张嘴,看着萧末沉默的背影,他第一次有点后悔怎么没一砖头拍死王志熙那个王八蛋一了百了。   而与此时完全一心陷入了某种纠结情绪里的萧炎不同,在场的每一名稍稍拎得清的人都知道,萧末可以算得上是做出了最聪明的举动——   秦家和萧家在K市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萧家根基稳面子大,而秦家虽起步晚但是底下的人做起事的狠厉那也是出了名的,虽然俩家向来不和,但那也就是偶尔拆拆台的小打小闹,真要撕破脸皮,那恐怕真是谁都落不着一个好。   这会儿,萧末已经压着他家的臭孩子给秦朗亲自道歉,算是给了秦朗一个面子,并且哪怕是按照常理,秦朗作为一名成年人也不应该再对一个孩子多追究。   萧末是聪明。   在秦朗做出举动之前,就先下手为强率先把主动权抢到了自己的手上。   不由得想起了最近一些关于萧末的风言风语,此时的秦朗可以说是万分地确定那些传言果然都是屁话,在他面前站着的,明摆着就是以前那只令人心生厌恶的狐狸——远远地,都能闻到一股子属于人渣的骚臭味儿。   想到这里,秦朗不由得轻蔑地笑了声,目光由之前的阴沉忽而变得戏谑轻佻,不动声色地在萧末那张缺乏表情的脸上转了一圈,秦朗就像故意忘记了让萧末坐回去似的,让他像个下属一样站在自己的面前,玩弄够了,这才不急不慢道:“既然萧家小少爷道歉了,我自然也不好再追究什么——只不过,孩子们的打打闹闹,最好还是孩子们自己解决……”   萧炎竖起耳朵:“什么?”   萧末无奈,只好把秦朗的话重复一遍:“秦先生说,让你和你那小伙伴自己解决。”   “谁跟那王八是小伙伴啊,你少血口喷人!”萧炎挑起眉,拽的二五八万地说,“怎么解决?再打一架么?结果保证是他再进一次医院!”   萧炎这话说得足够直接,萧末听了,恨不得一口心头血全喷这臭孩子脸上——就没见过这么闹心的孩子!   好在这时候,救场的出现了,萧衍终于看不下去了,他不急不慢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三俩步上前一把拽回萧炎,顺便回头扔给秦朗一个乖乖牌的笑容:“秦先生放心,等过俩天王志熙拆线了,我和萧炎亲自去医院给他道歉。”   “……”感谢上帝在给他萧炎这个便宜儿子的时候没忘记买一赠一多塞一个萧衍,萧末这会儿终于淡定了。   此时教导处内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   萧衍这话说的,其实就是秦朗的意思。   没想到萧家兄弟明明是双生子,小的和个炮仗似的,这个大的反倒是聪明得很……心里冷笑着,被萧家父子这么一来一去地,秦朗反而觉得自己像是无理取闹一般特没意思,抿抿唇站了起来,拍了拍运动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斜睨萧末一眼,看上去再也不打算多说一句话似的,头也不回就往门外走。   解决了?被那么不咸不淡瞅了一眼的萧末还发了会儿呆,后来想了想好像是没什么事儿了,也跟在秦朗屁股后面准备打道回府——   两位家长就这么打酱油似的来了又走了,于是剩下了班主任李老师和政教处主任面面相觑傻了眼——他们俩这还没发表意见呢,家长们就直接私下解决了?那还来学校干嘛?……难道把他们政教处当茶水室了?喝杯茶说完事拍拍屁股就走连声你好谢谢再见都没有?!   这叫什么事儿啊!!!   正当他们互相默默对着满脸血之时,已经走到门口的男人又停下了步子,他回过头平静地看着还愣在原地的教职员工们,没忘记强调一声:“我说转学那事也是真的,明天我会派人过来取我儿子的档案,麻烦你们了,谢谢。”   恩,这回倒是有“谢谢”了……只不过还不如没有。   而萧末并不打算去考虑老师们的想法,扔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他就带着萧炎和萧衍两兄弟往外走,至留给了老师们一个潇洒的背影。   萧末这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   准确地来说,他之所以这么做,甚至并不是因为要给萧炎兄弟出口气——而是因为他萧末自己被狠狠地戳中了雷点。   在来的路上,萧末清清楚楚地听见萧祁说了那些孩子们非要污蔑萧炎偷东西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萧家俩兄弟自己隐藏了自己的背景,导致他们周围的同学看不上他们以为他们就是个豪门家庭的私生子,基本可以算是没爹没妈的黑户,见不得光的那种。   而且萧炎平常就不得老师宠爱,小孩子们,心思简单,在这种贵族学校里,老师不喜欢的他们更加不见得会待见,所以他们可劲儿排挤萧炎,正好赶上班里丢了东西,众人心照不宣地一股脑直接怀疑到了萧炎的头上,这才闹出了今天这件事。   对于此,萧末表示他只有四个字来形容:感同身受。   如果非要在这四个字上面加一个程度副词,那必须是:非常感同身受。   他萧末就不明白了,这世界上甭管是私生子还是豪门嫡子,谁不是当妈的怀胎十个月生下来有脑袋有心脏的,凭什么谁就比谁低一等了?   学习不好怎么就一定是坏学生了?   没爹没娘怎么就见不得人成瘟疫了?   萧末就不高兴听见这种事情——上辈子,他就是个街边默默无名的小混混,人们看不起他,奚落他没爹没妈,他反抗不了,所以用拳头去争他的尊严。这辈子重活了一遍,皮囊上套着萧末这天之骄子,但是他骨子里还是元贞,除了学会理所当然地去享受萧末亲自放弃的那些荣华富贵,他觉得,他必须还要为这个活的不明不白的男人做些什么——   以及,为自己做些什么。   就像是他一个多小时前对萧祁说的,人不能在鬼门关白走一遭。   想到这儿,黑发男人不由得放缓了脚步,下意识地抬起手捏了捏耳垂——打从重生开始,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动作。   而就在这时,男人抬起眼,却看见了不远处的秦朗,意外的是这个男人居然还没有走,他不远不近地站在走廊上。在他的不远处是一名身着西装手中拿着把黑色雨伞的保镖——伞还在往下滴水,很显然,刚才秦朗就是撑着这把伞进来的。   而身着运动服的男人就站在那里,手插在口袋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仿佛永远都停不下来的雨倾盆而下,从屋檐处滴落的雨水形成了雨幕,几乎让人看不清楚几米外的事物。   当萧末带着萧家双生子走近,秦朗这才拧过头来,他也不说话,光是冲着萧末这边扬了扬下巴,紧接着,原本还在他身后的那名保镖就上前来,把手中的那把伞递给了萧末。   几个意思?   萧末挑了挑眉,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秦朗见了,有些不太高兴地抿了抿唇——类似于那种:朕赏赐你东西,不跪下谢主隆恩,还在那畏畏缩缩地矫情个屁。   萧末并不在乎秦朗爽不爽,事实上打从走出政教处大门开始他几乎就快忘了眼前这个男人叫什么名字——印象中似乎是萧衍还是谁叫了他一声。直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那名保镖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萧末这才条件反射似的,从他手中接过了雨伞——之后又立刻地,递炸弹似的,顺手将那把伞塞到了身边的萧衍手上。   “萧祁在校门口等着,你们撑着伞去找他,让他弄三把伞过来。”看着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萧衍,萧末懒洋洋地吩咐,就好像他压根就没注意到脑袋后面那个几乎能把他烧个窟窿的目光。   “我是让你用。”秦朗忍无可忍地咬着后槽牙说。   “……我撑着伞走了扔我俩儿子在这淋雨?”萧末回过头看怪物似的看了一眼秦朗,“合适吗?”   合适得很。秦朗默默地想,你那俩儿子生龙活虎和牛似的,淋下雨发个烧降低一点智商也算是造福人类。   然而,不等他说话,萧末已经重新转了回去催促着俩儿子赶紧行动——萧衍也没墨迹,撑开伞抓着萧炎就往雨幕里走——临走之前,还没忘记深深地看了一眼秦朗。   那一眼里的警告味儿,在场的也只有秦朗这个级别的才能嗅出个大概来。   秦朗强忍着冷笑的冲动,斜睨了眼站在原地不动的保镖:“真站这等着萧家的人给你送伞来?去,跟着,雨天路滑,可别让萧家的小少爷们磕着碰着了。”   保镖点了点头,跟在萧家双生子屁股后面直接冲进雨幕里——毫不犹豫地。   耳边,是哗哗的雨点低落在地溅起的水花声,就像是上帝踢翻了洗脚盆,说变就变的天与倾盆而下的大雨笼罩了整个圣彼得小学,不远处学生们似乎还在上课,隐隐约约能听见孩子们齐声朗读语文课本的声音。   而当萧末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发现,空荡荡的走廊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下了他和秦朗俩个人,而此时此刻,后者正保持着最开始的姿势站在原地,那双深褐色的瞳眸正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第17章      “萧末,其实我十分惊讶你居然还有脸在我面前表演‘父慈子孝’这一套。”秦朗看着面前一脸淡然的黑发男人,用完全让人捉摸不透的语气缓缓道,“你儿子不是刚才从英国接回来么,怎么,关系那么好?”   秦朗说完,满意地看见那双仿佛被着雨天也活生生地沾上了水汽的黑色瞳眸之中闪过一丝错愕——   秦朗以为,萧末的表情是争对他的前半句话说的。   其实萧末的惊讶完完全全来自于眼前男人的后半句话——刚从英国接过来?这是几个意思?报纸上没说这一点啊,差评!而且打从他从床上爬起来开始,可没有半个人告诉过他这俩便宜儿子其实和原装货萧末本人其实也不怎么熟,怪不得萧末最近才嗑药自杀(哪里不对),还以为他忍辱负重十一年呢。   萧末想着,忽然觉得自己重生不到四十八小时已经有三次以上想抱着萧炎点火同归于尽的思想这样看来其实也并不是那么不值得原谅。   而此时,正当萧末自顾自地陷入某种深沉的思考之中无法自拔时,原本站在他不远处的男人却在这个时候缓步向他走来——   换了往日,这个时候的萧末就该后退或者露出喜悦掺杂着紧张的眼神了,但是今天任凭秦朗怎么看,愣是没有在那双黑色的瞳眸之中看出半点儿以上情绪,他只看见面前的男人双眼放空,放空,无限放空地站在那里,堂而皇之地游神。   秦朗向来很不高兴有人在自己面前走神。   无论那个人是谁。   于是想也不想的,他伸出了手,捏住那苍白得碰一下都会留下一个手指印的尖细下颚,手感异常冰凉,就好像摸在蛇的皮肤一样光滑细腻,秦朗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不容拒绝地用连根手指捏着萧末的下巴,往自己这边扳了扳——   因为这会儿正在发呆,萧末很是配合地跟着拧了拧自己的脖子,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这才掀了掀眼皮,对视上了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的男人那双深褐色的瞳眸。   两个K市跺跺脚都要震三震的大佬身后,雨还在哗哗的下着,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读书声,孩子们正用好听的声音朗读着一篇课文——   而在这种充满了校园气息的环境之下,两个黑社会大佬却像是演戏似的保持着诡异的姿势,顶着冰冷的穿堂风站在走廊之上,对视。   从时间到地点到人物,从头不对到尾。   萧末甚至搞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从出现开始就对自己抱有这么深的敌意——是的,他不傻,他一眼就看出来眼前的男人讨厌他。   搞不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厌恶。   虽然他知道秦家和萧家素来不和,但是萧末却下意识地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负面情绪相比起那些被搬到台面上来说的事情,倒不如说更像是完完全全私人感情上的那种,单纯地,就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讨厌。   呃,土豪们的世界果然很难懂。   此时此刻,在萧末的身后,孩子们读书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神奇的是,那篇课文似乎还是萧末所熟悉的——课文的名字似乎叫做《幸福是什么》,萧末还是元贞的时候,曾经因为小时候调皮,被老师罚抄了这篇课文三十遍,所以印象非常深刻。   “……”哦对了,这篇课文的作者是哪国人来着?   关键时刻,善于发散思维的大脑再一次时机不对地运转开了,于是在明明自己的下巴还在人家手上的情况下,这边萧末却堂而皇之地再一次开起了小差。   这边,秦朗看着男人这副模样,真心有点无语,坚持了一会儿后,终于忍无可忍地松开了他,顺手掏出口袋中的手帕擦了擦碰过萧末的手,男人扫了他一眼,忽然没头没尾地说:“如果我的儿子顺利生下来,今年也应该读小学三年级了。”   然后咧?不会是老子有两个儿子都惹到你了吧?萧末有些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提到这个问题,本来秦朗眼底的寒意就已经上来了——现在再被眼前的黑发男人用这种完全无辜的莫名眼光瞅了一眼,要不是理智还在,秦朗现在恨不得就从口袋里拔枪一子弹崩了他才高兴,深褐色的瞳眸猛地沉了沉,脸上反而挂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怎么,萧末,你这是贵人多忘事?当年要不是你在小柔的车子上动了手脚,她至于还没踏进我秦家的大门就穿着婚纱死在路上?”   WHAT?   WHAT’S THE FUCK?   萧末:“啊?”   眼前男人话语中的信息量大得让萧末有些一时间接收不过来,一时间,萧末只能从字面意思上猜测好像那位吞药自杀了的黑帮大佬在人家大喜之日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疯做了人家老婆——   而且还是一尸两命?   ……卧槽,要不要这么狗血?   萧末看着面前满脸轻蔑看着自己的秦朗,半晌无语,此时的他恨不得把他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从黄泉路上拽回来好好问上一句:大哥,您身上背负的故事会不会太多了点?以及三观呢?不小心被狗啃了吧!   多大仇啊!!!!!!!!   此时此刻,萧末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会儿能没少胳膊少腿地站在这里跟秦朗说话那绝壁是上天的恩赐……   要么就是眼前的秦朗压根就是从教堂里出来主张慈悲为怀的神父!!   看着秦朗沉默了半晌,秦朗这人这会儿在萧末这的声望终于从最开始的“疏离”一路狂飙到了现在的“敬重”,连带着,他看眼前的男人也似乎英俊了不少,那身运动服穿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显挺拔高大——萧末站直了身体,愣楞地看着面前跟他半步之遥的南区黑帮大佬,很是认真地说了句:“对不起。”   萧末说得十二万分诚恳。   虽然从本质上来说,这事儿压根轮不到他来道歉。   但是萧末很清楚,现在在所有人的眼中,他就是萧末,K市北区的黑帮头子,电视新闻里的那个天之骄子。   啧,天之骄子。   老子简直要对这个词一生黑的节奏了。   萧末蛋疼地想着,硬着头皮盯上了不远处的秦朗收到道歉之后扫射在他身上的那些捉摸不定的目光——秦朗没说话,萧末也不敢动,毕竟自己对人家做的那些个丧心病狂的事情还真不是普普通通的一个道歉就能过去的,想了想,萧末还是小心翼翼地掀起眼皮子飞快地瞅了面前的秦朗一眼,开口时,虽然语气还是平日里那种不急不慢的淡然,但是话语之中多少还是带着一些商量的口吻:“这样吧,秦先生,我知道光道歉是没有用的,这次病好了之后我想了很多,知道过去自己很多行为似乎欠妥,如今令正已去,我再多说什么也显得虚伪无力,然而我真的很抱歉曾经所作所为,今后若是有什么需求,只要你开口,我萧某定然——”   萧末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此时,站在他不远处的秦朗满脸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萧末,你玩我?”   “啊?”   “你一边跟我说着小柔的事情你很抱歉,一边用这样像是跟陌生人说话的语气,叫我秦先生?”   “啊?”   秦朗狠狠地皱起眉头,看着面前的男人怔愣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越发烦躁,手探入裤袋之中摸了摸,却摸了个空——这才想到自己运动的时候从来不抽烟,低低地骂了声脏话,男人抬起手,再一次地用力捏住了面前男人的下颚,这一次,他近乎于粗暴地,将萧末往自己这边拖了拖,语气近乎于半凶狠地冷笑道:“有种再叫一次‘秦先生’我听?”   萧末:“……”   对不起,以后一定会好好记住哪怕随便一个跟我擦肩而过的路人甲的名字……   只不过秦先生,你的名字我真的没记住啊!!!!!!!   仿佛将内心的挣扎反射到了眼中,而这种情绪却意外地让秦朗稍稍平静了一点,男人的眉头微微舒展开,忽然又转换了一个话题:“你之前说你病了?”   “恩?恩。”萧末赶紧抓住救命稻草顺着杆子往上爬,迫不及待地用林黛玉状坦白,“医生说,是选择性失忆。”   “选择性失忆?”   “恩。”   “也就是说,以前的事情,你不记得了?”   “……部分吧。”   萧末回答完,忽地,就看见秦朗用吓死个人的方式笑了起来,当他笑得越来越厉害,那笑容之中的森冷也是越发地明显,甚至没等萧末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下一秒,他整个人已经被狠狠地推到了身后的柱子上,脑袋重重地撞在上面发出呯地一声闷响——   萧末那小身板子哪经得起这种折腾,脑子立刻嗡嗡作响连带着双眼发黑眼看着就要死机,就在这时候,萧末后脑勺一疼,立即反应过来这是眼前的男人抓住了他的头发,脑袋顺着被抓的方向下意识地抬了起来,却在这时,他微微启开的薄唇被另一股完全陌生的强势气息所覆盖……   那近乎于不能说是一个吻。   就像是单方面的施虐,或者说是来自野兽的啃咬,对方的双唇冰冷不带任何情感,他只是狠狠地掠夺着萧末口中的每一丝气息,直到血腥味儿在彼此的唇舌间蔓延,毫无预兆地,男人又猛地一下推开了他!   眼前这双深褐色的瞳眸之中闪烁着毫不掩饰地厌恶,在男人怔愣的注视下,秦朗慢吞吞地抬起手捻去唇角边不知道属于谁的未来得及吞咽下的唾液,冲着男人露出一个如同饿狼般的微笑:“忘记了?萧末,那这个呢,记不记得?——你曾经怎么哭着求着我多看你一眼,毫无尊严得能让外面那些媒体大跌眼镜——天之骄子?萧末,你也配?!”   萧末:“……”   对于上辈子是直男并且认为自己这辈子也会继续直男之路的萧末来说,眼前这个事实的打击力度,着实大了点——   说实话,算上上辈子一块儿,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被男人亲。   亲后感是:有点小震惊。   愣是再影帝,这会儿好像也有没办法处事不惊了。   于是,震惊之中的萧末只能保持着怔愣的表情,傻乎乎地看着面前抽出手帕满脸嫌恶地死劲儿擦着自己的嘴唇的秦朗,老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   而此时此刻,震惊的萧末没能注意到,在他身后十几米开外处,一个手中抓着俩把伞的身影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冲着来时的方向原路返回。   三分钟后。   萧衍面无表情地打开车门,坐到了路虎的后座,眼皮子抖都没抖一下地顺手将手中的两把雨伞扔到了座位底下。   坐在他旁边的萧炎从他进车门那会儿开始就惊讶地看着他,直到萧衍坐稳了,拍拍前面驾驶座的靠背椅吩咐前面的萧祁开车,双生子中的弟弟这才反应过来好像哪里不对,瞅着他哥疑惑道:“怎么了?你不是给那个老头送伞去了么?”   “……”   “萧衍?”   “他用不着了。”   “啊?”萧炎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车窗外那雨,哗哗的,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怎么那老头就用不着了?   而此时坐在他身边的萧衍面无表情地垂下眼,再一次用不容拒绝地语气说:“萧祁,开车。”   忠犬萧祁犹豫了:“末爷他……”   “放心,一场雨还能淋死他不成?”萧衍望着车窗外,唇角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续而淡淡道,“再说了,秦朗会送他回去。”      第18章      在萧衍一反常态的一再坚持下,萧祁没有办法只能直接发动车子,雨幕之中,黑色的路虎很快无声无息地滑了出去……溅起的水花差点儿溅到正抓着一把伞往回走的西装男人身上,他脚步顿了顿,下意识地皱眉抬头望去,却意外地发现,视线之中越开越远的那辆路虎,分明就是萧家家主的座驾。   “咦?奇怪。”   难道萧末已经先一步走了?   想到自家老大搞不好还被晾在走廊里吹冷风,满脸莫名的西装男决定不要再多管闲事,他抓紧手中的那把伞往学校里走,然而当他走到之前的那个走廊时,却远远地,看见了两名身高相差不远的成年男人,一左一右地站在某根柱子的两侧。   其中一个稍显纤瘦的,不是萧末,还能是谁?   低下头看了看手中唯一的一把伞,西装男脸上的疑惑更加明显了,而就在这个时候,早已经被冻的不耐烦的秦朗皱着眉叫了一声西装男的名字——名叫阿彪的西装男连忙应着抓着手中那把伞三两步地冲进走廊将手中的伞递给秦朗,并且,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地回头多看了萧末一眼——   此时,男人柔软的黑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那头发沾上了飘进来的雨水仿佛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水汽,几缕黑发贴在白皙尖细的下颚之上,偏生……那薄唇却异常有血色的样子。   秦朗低着头,错过了他家保镖奇怪的目光,只是头也不抬地将手中的那个手帕顺手扔到了手边的垃圾箱里,问:“怎么就拿了一把伞?萧家那两个小鬼呢?”   秦朗理所当然地以为,因为某种原因送伞的人变成了阿彪——而事实上,萧家双生子的步伐很快,几乎是刚出了学校的大门就彻底消失在了阿彪的视线当中——他甚至没来得及跟他们说上一句话。   阿彪张了张嘴,最后显得有些木讷地挠了挠头:“可是老大,我刚才好像看见,萧家的车已经开走了啊?”   一边说着,还一边忍不住地用眼睛去飘萧末——   这男人,真好看啊。   阿彪不知道的是,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站在他身边正准备撑开雨伞的秦朗明显地愣了愣,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不远处的黑发男人——后者似乎在听到这个诡异的消息时,也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不知道怎么地,秦朗忽然觉得心里一阵痛快,唇角边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又被抛下了啊,萧末——啧,看来你和你儿子的关系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嘛!”   “……”   妈的,两个死小鬼,回家看老子扣你们一个月的零用钱扣得你们哭爹喊娘!   萧末没有露出受伤的表情,尽管此时此刻,他真的隐隐约约觉得蛋蛋开始疼痛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萧末脸上的神情顿了顿——   咦,对了……   忽然想到了面前这位手里握着一把伞正愉快地嘲笑着他的男人刚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萧末下意识地抬起头瞅了秦朗一眼——那眼里带着一点儿理所当然的期待眼神让秦朗唇角边的笑容一僵,定眼一看,原本还老老实实站在那里的黑发男人已经迈着不急不慢的步子向他走来。   萧末在秦朗的面前站定,微笑:“那就麻烦秦先生了。”   秦朗挑了挑眉:“你什么意思?”   “外面雨那么大,”萧末懒洋洋地说,“秦先生不会忍心就这样让我一个人跑出去打出租吧?我没带钱,也没带手机,没办法通知其他司机来接我。”   秦朗微微眯起眼,也不回答,只是冷笑一声转过头当着萧末的面,啪地一声撑开了手中那把明显够两个成年男人使用的黑伞。   萧末的微笑变得清晰了一些。   “不好意思,”秦朗用和萧末一样慵懒的语气慢吞吞地说着,斜睨了男人一眼,“我舍得得很。”   说完,看也不看身边的黑发男人瞬间凝固碎了一地的笑脸,举着手中那把一个人撑简直大得太寂寞的黑伞,头也不回地迈着潇洒从容的步子,走进雨幕中。   萧末:“……”   小风呼呼地吹,夹杂着冰冷的雨水拍在他的脸上,身后,依旧还是小屁孩子们坐在温暖的教室里愉快地大声朗读课本的声音。   萧末看着秦朗渐行渐远毫无回头意思的背影,最后看着秦朗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从头至尾,黑发男人一动不动,仿佛一座雕像一般定格在了圣彼得小学的走廊之上……半晌,对于萧末来说却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这才抬起手,捏了捏自己已经变得冰冷的耳垂。   “……人性啊。”   简直无情。   下意识地扫了眼不远处的教导处,里面,似乎还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政教处主任和班主任在晃来晃去——萧末忽然想起来,教导处里面好像有暖气……呃,还有热茶。   有些渴望地冲着教导处的方向伸了伸脖子,而与此同时,萧末却不幸地想起好像自己在十几分钟前才对着人家搁下了狠话,糊了人家一脸的冷艳高贵。   “……”   现在,萧末终于知道了什么叫闷声作大死。   萧末哆哆嗦嗦地在走廊里来回走动,无奈却一点也没有起到暖身的效果——反而越走越累越走越冷,不知道自己重生成了这个K市的黑帮大佬以后为什么过得比以前当小混混的时候还要惨,重重地叹了口气,就在萧末准备开始溜达他的第二十五圈行走运动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下意识地抬起头,萧末一眼就看见,在他的不远处跑来了一位小天使(……)。   小天使的名字叫萧祁。   此时此刻,向来面瘫的男人依旧面瘫,他跑得很快,不顾脑袋上的雨伞压根就没挡住多少雨水,他身上总是一丝不苟的西装此时因为跑动而飞溅上了点点泥水,当他冲上走廊,站在沉默的萧末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一个程度比较严重的落汤鸡。   萧末不说话,目光从萧祁往下滴答着水的头发一路看,最后,定格在了男人手中的那把没有撑开的黑色雨伞之上。   对视上萧祁的眼睛,萧末却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只是主动地伸手拿过萧祁手中的雨伞,顺便拍了拍他的肩淡淡道:“回去吧。”   一句话,将萧祁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所有道歉的话都堵了回去。   直到一主一仆重新座上路虎,关上车门,将外面哗哗的雨声和所有的寒气仿佛都彻底隔绝在了另外一个世界,萧末不说话,坐在后座看着萧祁忙前忙后地变魔术似的从副驾驶座上递过干燥的毛毯,温暖却不烫嘴的热水,以及一套干净的衣服。   那尺寸,一看就是萧末的。   萧末看着萧祁将那套衣服递过来,捧着热水杯不肯撒手,只是扬了扬下巴:“你自己换上吧。”   萧祁:“末爷……”   “驾驶座都被你搞湿了。”萧末挑挑眉。   他这句话收到了良好的效果,果然闻言,萧祁立刻觉得自己被嫌弃弄脏了车子,老老实实地当着萧末的面飞快地将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换上了那一身对于他来说并不合适的衣服——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穿萧末的衣服了。   非常奇怪,当他胡乱地将胸前那过于勉强的扣子系上的时候,那张面瘫脸上却止不住地想要露出微笑的表情。   萧祁穿好了衣服后这才发动车子,当路虎在雨幕中缓缓前进,雨刷有规律地摆动着,萧末盯着那一上一下的雨刷似乎出了神,良久,他这才感觉到车子停了下来,掀起眼皮看了看……呃,红绿灯。   “萧祁。”   “末爷?”   “怎么会想到回来接我?”   “……末爷,其实属下也只是不放心回来看看。”萧祁并不邀功说些恶心人的话,只是老老实实地说,“总觉得秦家家主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一定能像大少爷说的那样把末爷安全送回家。”   “……”   “末爷?”萧祁听身后没动静,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似的,忍不住回头瞅了一眼——然而只是这一眼,却让他看见了坐在后座上的男人那双隐藏在阴影之中异常明亮的瞳眸。   “恩,做得好。”   萧祁只听见从那片阴影之中,传出这么一声不带丝毫感情的话。   ……   萧末走进屋子的时候还一肚子火,并且火气已经旺盛得准备追加罚扣左右护法便宜儿子的零用钱整个冬天。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一脚踏进屋子就开战的准备。   当萧末顶着满头雨水杀气腾腾地杀进客厅时,熊孩子萧炎正咬着舌尖盘腿坐在沙发上玩着他的PSP,玩得一脸兴奋,大概是听见了萧末的脚步声,萧炎下意识地抽空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这一眼,却让萧炎脸上瞬间像是见了鬼似的仍开了手中的游戏机,熊孩子眉毛都快飞到脑门子上去了,瞪大了眼冲着他老爸惊讶道:“老头,怎么淋成这样,难道秦朗这厮今天开得敞篷车?”   萧末:“……”   敞你妹啊!   老子差点被你们兄弟两害得开11路回家!!!!   你居然还有脸坐在这里喝茶玩PSP——还不滚过来跪下接受上帝的天打雷劈!!!!   “萧炎,你少蠢。”   坐在他旁边沙发的萧衍不急不慢地扫了一眼满脸怨念的萧末,这一眼,却异常比眼里只有萧末的萧炎眼尖,顺便就看见了男人身后默默走进家门的萧祁,于是双生子中的哥哥忽然微笑起来,“秦朗没送你回来?”   “是你让萧祁先开车回来的?”萧末皱眉,并没有回答萧衍的问题。   “是啊,”萧衍依旧微笑着,他看似无害地歪了歪脑袋,“我以为你会比较高兴这样——比如如果秦朗愿意送你的话,你就可以顺便去秦家过夜。”   萧末:“……”   哈?   一句话,客厅中众人反应俱是不同——   正在收拾滴着水的黑伞的萧祁明显动作一顿;萧末站在原地满脸被雷到风中凌乱的沉默;反应最大的还是萧炎,这货就像是猴子似的一下子从沙发上窜了起来,一只脚踩在茶几上,居高临下地瞅着萧末,满脸凶神恶煞机关枪似的咄咄逼人一顿狂吼:“过夜?过什么夜?为什么过夜?和谁过夜?!喂老头,你居然想要跟姓秦的过夜——你他妈疯了吧!萧祁还不能满足你吗?!!”   而此时,作为这一场鸡飞狗跳的始作俑者,萧衍本人只扔下了一句“我困了先去睡觉晚餐不用叫我”之后,就干净利落转身,迈着优雅的步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而此时,萧末的耳边,某个熊孩子还在吼得各种起劲——   “秦朗那张脸一看下面就不行,你脑子有病了才想跟他过夜吧!!!!!!!喂,老头,你到是说话啊解释啊回答我啊——”      第19章      自从上次把萧末一个人扔在学校害他淋成一只落汤鸡凄惨地回家之后,萧家双生子在接下来连续几日里都显得收敛不少——比如至少在开饭时间,当男人一屁股坐到桌子边上时,除了萧炎会用那种虎视眈眈的奇怪眼神看着他之外,至少不会再在吃饭的过程中摔盘子摔碗……这让萧末多少有些意外,但是在意外之后,他很快便心安理得地开始享受起这份难得的安静。   事实上,上次的淋雨事件气过之后,萧末觉得也就算了——中二病的孩子也是有人权的嘛。   反正这俩熊孩子的所作所为并没有旁人以为的那样给他带来无比巨大的伤害。   毕竟刚刚成为“萧末”,现在的萧衍和萧炎对于男人来说,顶多能算得上是感情上比较微妙的同居小屁孩,事实上,萧末本人也并没有把自己上升到“为人父”这个高度上——之前的全部所作所为,在他看来,也不过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叫我红领巾啊。   此时此刻,萧末正懒洋洋地斜靠在萧家大宅的沙发上,修长的指尖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手中的那一沓厚厚的资料。垂着眼,男人看似在很认真地考虑着现在手中这份资料上所介绍的学校的硬件设施问题和上一所学校究竟孰高孰低,而事实上,只有萧末知道,他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件事情——   今天的奶茶好像有点过甜,难道是云妈手抖多放了一块沙糖?   萧末觉得被这奶茶甜得有些头疼……   呃,当然其实也有一些别的原因……因为狠话已经放下,几乎是在萧末跟同学打架的第二天一大早,萧祁就准时将萧家双生子的学籍资料放到了还未睡醒的萧末跟前,于是萧家的双生子也就从那天开始,正式短暂休学——直到萧末找到一所新的学校给他们进去继续读书。   并且这似乎也成为了当务之急的事儿。   学校不能太好太贵族,免得萧炎进了学校又摆出那种“我是老大我怕谁”的臭德行;学校也不能太次,毕竟是萧家的少爷,并且之前萧末明明已经放下了狠话要把儿子“交给更加负责”的学校,倘若随便找一个不如圣彼得的学校把萧家这俩混世魔王塞进去,怎么看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蛋痛行为。   “……”深深地叹了口气,萧末举着奶茶杯子掀了嫌眼皮子,在他的不远处,四仰八叉毫无少爷样地躺在沙发上的萧炎PSP里传来的枪械击打声音哒哒哒得闹的人完全没办法集中精力——   这小子这俩天天天在家里窝着,吃了睡睡了吃,养得和猪似的那叫个面色红润。   明明惹是生非的是你,结果最后鸡飞狗跳恨不得上吊反倒是你老子我——凭啥你本人反倒是乐颠颠地毫无负担?萧末皱皱眉,正准备叫这便宜儿子把声音关了,这时候,云妈端着一小盘刚刚新鲜出炉的糕点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萧末看了眼,发现是他喜欢的那种手工绿豆糕,于是就趁热拿起来咬了一小口,细腻的甜混合着豆蓉的清香,绿豆糕中央还包着一些红豆沙馅,用来配手中的热奶茶做下午茶刚刚好的节奏。   萧末面无表情地吃完一块,顺手拿起一块递到躺在沙发上的便宜儿子嘴边,后者盯着PSP的屏幕看也不看张口叼了过去,嗟来之食吃得那叫个理所当然,还顺口习惯性地嫌弃地嘟囔了一声:“好甜,街口打死卖糖的了么?”   萧末:“……”   妈的,臭小鬼。   萧末斜睨他一眼,不理会他吧唧吧唧地一边嫌弃糕点过甜一边把它吃了个干干净净,用一个精致的小碟子分出几块糕点方到一旁,一边动作一边说道,“把这些给大少爷送去……”说着,萧末忽然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似乎打从早餐之后自己就没见过那个冰山似的熊孩子了,顿了顿,他这才抬头问站在一旁的厨娘,“云妈,大少爷人呢?”   “老爷,大少爷早餐之后就一直在房间里温书。”仿佛就猜到了萧末想要问什么似的,厨娘立刻回答,忽然又想到一些细节,她顿了顿回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大钟,时间正指向下午一点半,于是又说,“这个时间,也有可能是在午休的。”   萧末点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他身后的萧炎凉凉地说:“云妈都比你了解你儿子。”   萧末:“……”   就你屁话多。   萧末扔给了身边满脸尴尬的云妈一个安心的眼神,而这时,却听见身后的萧炎翻身坐起来的声音,下意识地回过头,果不其然看见他的便宜左护法儿子盘腿坐在沙发上,头也不抬道:“老头,你最近几天好像没出门啊。”   “恩?”萧末竖起耳朵,下意识觉得这小子不可能关心自己。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见萧炎小流氓似的嗤笑:“刚勾搭上秦朗,不用出去约个会稳定一下感情么?”   萧末:“……那天晚上坚决反对你老爸我跟秦先生在一起的那个人难道不叫萧、炎?”   “哦,其实我是没什么意见啦,”萧炎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手中的PSP,“反正就是觉得萧祁有点可怜,被你一脚踏两船什么的……”   踏你二大爷奶奶个腿啊臭小鬼!成天幻想你老爸跟人(男)家(人)滚床单你特么真的没毛病嘛?   萧末唇角抽了抽,表面却像是完全没听懂萧炎在讲什么似的扫了他一眼,然后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一把抢过他手中的PSP!   手中一空,萧炎先是愣了愣——那保持着抓握游戏机的悬空动作在萧末看来那是非常喜感,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秒,萧炎猛地从沙发上面蹦了起来,挑眉冷笑:“老头,几天没找你茬你浑身不舒服是不——”   话还没说完,脑门子上就被重重地揍了一下。   上辈子打拳的粗人一个,萧末向来习惯了手上没轻没重,于是啪叽一下就给萧炎的脑门上给拍出个红印子!   萧家小少爷倒吸一口凉气,眼瞬间瞪得和牛似的,就像随时准备将萧末剁吧剁吧一口吞肚子里——   “瞪什么瞪,”萧末不理他,好整以暇地坐回沙发上喝他那杯甜得飞起的奶茶,尖细苍白的下颚嚣张地扬了扬,“去,把你哥弄下来,你们的学校要赶在各个学校期中考之前定下来,接下来你们才好跟上进度。”   此时萧炎的表情就像是他听见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萧炎从来没有跟上过学校的进度,学校也从来没有跟上过萧衍的进度。   所以男人的话对于他来说简直如同废话无疑。   不过,在瞬间露出嘲笑的表情之后,萧炎很快将它收敛了起来,此时此刻的萧家小少爷脸上的表情一看就让人知道这货在不怀好意一肚子坏水,萧末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萧炎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地灿烂——破天荒地,他难得合作地点点头,按照萧末的意思真的上楼去找萧衍。   “——你心里不会想的是‘等我哥下来收拾你’吧?”   身后传来凉凉的嗓音让萧炎猛地一惊连带着脚下一个踉跄,他回过头,用那种“聪明如老子怎么可能被你看穿真是失策”的眼神看着萧末,这一回,终于轮到萧末端坐在沙发上冲熊孩子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   臭小鬼,跟我斗!   萧炎噔噔噔地,依旧仿佛每一步脚下都踩着地雷似的走了,萧末坐在沙发上,头也不回地只听见楼上传来敲门声——开门声——关门声——开门声。   十几秒后,萧炎再次出现在楼梯边上,熊孩子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噔噔噔地从楼梯上往下蹦跶,跟在他后面的,是走路无声无息一副国王陛下驾到范儿的萧衍,当走到楼梯一半的时候,似乎感觉到了从沙发那边射过来的目光,萧衍脚下一顿,抬起头面容冷淡地扫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萧末。   萧末被这毫无亲情温暖的目光冻的哆嗦了一下,老老实实将目光缩了回来。   一分钟后,萧家父子三人坐在了茶几边上。   在他们的面前摆着的,是无数份K市学校的资料,甚至还有一些国外的。   萧衍就地坐在柔软的地毯上,非常平静地先是撩起放在他面前的那些资料看了几眼,在萧末期待的目光中,萧家大少爷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却始终平静得毫无一丝动心的情绪,从头到尾,他都是简简单单地看着,然后随手将一份资料扔到一边——   有一些,甚至看都没仔细看,只是看了一眼学校的名字就扔开了。   萧末好奇地拿起那些被直接PASS的学校看了看,这才发现那些学校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国外的小学。   现在的小孩不都喜欢出国玩么?没爹没娘够自由啊……萧末想了想,觉得自己的便宜儿子思想有点非主流,偏脑袋问坐在他右手边的萧衍:“怎么,不想出国?”   “刚回国,出什么国?”萧衍仿佛莫名地扫了他一眼,“国外的教学质量不一定比国内的好,英语该学的我也学会了,暂时没有其他想要学习的语言。”   萧末:“……”   “教学质量”这种词从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嘴巴里说出来听上去还真是诡异得要死,而且,我只是简单地问一下而已啊儿哟,答案甚至可以是“是的爸爸”或者“不是的爸爸”这样合适又附和你身份的模式,完全没必要……搞得这么高端。   你这样,当爸爸的表示智商有点跟不上。   搞不好爸爸会自卑的,亲。   正当萧末蛋疼,萧衍却已经自顾自地从众多资料之中抽出了一份扔到萧末跟前,萧末好奇地低头瞅了眼,然后抬起头,用看奇怪生物的眼神看着他的右护法儿子:“K市第九中学,儿子,这好像是初中?”   “就读这个。”萧衍眉眼不动,“跳级好了,不想继续读小学,很无聊。”   萧末:“……”   跳级说得和买大白菜似的——这种“我与天才的对话模式”真是令人由衷地……愉快不起来。   “初一的内容我有提前看过,跳级入学考试我记得有八十分以上就算合格,所以办妥了手续剩下的应该都没有问题。”萧衍说着,掀起眼皮扫了萧末一眼,仿佛在说“如果手续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你跳级,行,”萧末严肃地点点头,而后抬起手,指向自己左手边趴在桌子上要死不活地打呵欠的萧炎,“他呢?”   萧炎的呵欠打到一半停了下来,他拧过脑袋,看上去非常不爽地看着他老爸:“我怎么了我?”   萧末面无表情地说:“你哥要去读初中了。”   “哦,”萧炎也面无表情地回答,“那我也去。”   “你去个屁!”熊孩子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让萧末瞬间头疼欲裂,“你去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么你去?——到了那里,你会发现虽然老师们说的都是中文但是不幸地是你一个字也听不懂!”   “什么?”萧炎坐直了身体,那双和他哥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瞳眸严肃起来,死死地盯着他面前的黑发男人,续而,他微微眯起眼,用及其危险地口气说,“老头,你看不起我?”   对,老子就是看不起你,怎么滴吧要来咬我吗!英语考了十五分的怂货跳个毛级啊!强忍着把面前这臭孩子狂喷一顿的冲动,萧末满脸淡定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淡淡道:“不瞒你说,前一秒我还在考虑要不要趁着转学的空当让你干脆再读一遍四年级。”   国内小学从四年级开始学英语。   搞不好这臭孩子还能因为比其他小伙伴先会念“ABC”找到一点优越感然后好歹捡回一点在英语这门功课上掉的节操。   萧炎倒吸一口凉气,看上去简直要气疯了:“你想让我留级?!”   “谁让你就长了一身欠留级的肉。”   “臭老头!你——”   “你可以去第九中学的附属小学,这样你就可以继续天天看见你哥啦,呵呵。”   莫名其妙被扣了一脑袋“恋兄情节”的萧炎小脸猛地抽搐了下,他绿着脸,几乎是从自己的牙缝里挤出:“老头,你找死!”   萧末完全懒得理他,这会儿终于解决了这俩天唯一烦恼的事情此时男人的心情简直不要太好,唇角轻勾上扬他飞快地收拾着面前这被扔了一地的资料。而此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回来就默默站在男人身后的萧祁见状想要上来帮忙——   却在他刚刚踏上前一步的时候,却被坐在茶几边上的萧衍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给看得顿在原地。   萧衍收回目光,就好像刚才的那一眼完全只是无意间的一撇,而此时此刻,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边这名脸上明显有着笑意的黑发男人身上,忽然目无表情没头没尾道:“我可以延迟一周上课。”   “恩?”萧末脸上笑容一顿。   “一周后,萧炎跟我一起进行升学考试。”萧衍站了起来,用陈述句的语气淡淡道,“过不了,他再滚去读小学。”   “……”萧末茫然地看了萧衍一眼,“有什么区别?反正最后还是要去读小学。”   萧炎:“什么意思!臭老头你以为老子是白痴?!”   萧末:“……小学英语考十五分的人有什么资格不让别人怀疑你的智商。”      第20章      萧炎被萧末气炸了,并且他十分确定臭老头用的完全不是什么激将法,因为他发现萧末在说着怀疑他智商的这种话的时候,那叫个一脸真诚。   于是萧炎决定好好学习。   只不过在过去的十一年里萧炎都是蓝天白云野惯了的,这会儿一下子让他安安静静老实地坐在房间里看书,他就像屁股底下忽然长了针似的浑身不舒坦起来,窗外稀里哗啦的雨声打在后院的树木上啪啪啪地吵死个人,萧炎在房间中上蹿下跳十分钟喝水二十分钟撒尿再过了半个小时摸下肚子说水喝多了有点饿。   萧衍:“……”   萧炎:“……干嘛?”   萧衍头疼地斜睨他这像个蚂蚱似的跳来跳去一刻都停不下来的孪生弟弟一眼:“话都已经跟萧末放下了,你能别给我丢人么?”   “……”萧炎欲言又止无语凝噎,最后千言万语化作一声重重叹息,发现萧衍好像说到了重点的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屁股老老实实坐回书桌前的扶手椅上,抓起一本初一的数学课本耐着性子扫了俩行,又拧过头跟萧衍说,“这书写得好白痴,反反复复讲一个知识点也不嫌浪费墨水——你们这些好学生……真的就是这样耐着性子坐在教室里听那些中年妇女和更年期妇男把一周能说完的东西啰嗦上一个整整学期么?”   萧衍不理他,自顾自地将手中的辅导书翻过一页,然后忽然起身抓过萧炎手中的书目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后,拿过一张白纸刷刷地写下几个题目,手指一动直接将那张写着题目的纸张从桌子这边滑到坐在桌子另一边的萧炎手底下——后者眼疾手快地一把接住,挑了挑眉看他哥。   “嘲笑别人之前,首先要掂量清楚自己是不是有嘲笑别人的资本。”萧衍冲萧炎手中的那张纸扬了扬下巴,“做做看。”   “……做就做,拽个屁。”萧炎撇撇嘴,从桌面随手抓过一只自动铅笔,啪啪摁了俩下之后埋头写了起来。   ——于是,当萧末端着两碗甜汤上楼推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熊孩子真的有在好好学习”的一幕。   斜靠在门边,黑发男人懒洋洋地勾起唇角:“好感人的一幕。”   此时听见这声音简直就像魔音穿耳,萧炎额角跳了跳,原本在纸上刷刷写着字的自动铅笔啪地一声戳断了一小截笔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认真学习的样子被这个臭老头撞到让他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感——   他萧炎前半生放浪不羁爱捣乱的英雄形象就这样崩塌了?   他萧炎前半生放浪不羁爱捣乱的英雄形象就这样崩塌了。   黑着脸,头也不抬地重重在那张白纸上写下最后两笔,在萧末放下甜汤凑过来想看他在写什么的时候,萧炎猛地一下将那张白纸抓起来塞给萧衍,自己蹭地站起来用眼睛瞪面前的男人:“你好烦,没看见老子在好好学习么?”   “刚刚才看见。”萧末顿了顿,看了眼面前一脸义正词严的熊孩子,“学生就是要好好学习的,你只不过在进行自己的本分义务罢了,一脸骄傲的样子是要做什么?”   萧炎:“老子才没有一脸骄傲!”   话一落,脑门子上啪地一下又挨了一巴掌,抬起头只见行凶的黑发男人满脸淡然:“我才是你老子。”   说完,萧末抓过桌面上的抽纸擦了擦手,慢悠悠地迈着轻松的步伐转身潇洒离去。   “这老头是吃错了什么药才三天俩头来找我茬!”萧炎瞪着门口,直到那抹修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这才吹鼻子瞪眼地转过身冲萧衍嚷嚷,“就像以前那样不要管我们不好吗不好吗不好吗?!!!”   “……”   被弟弟一顿吼,双生子中的哥哥这才不急不慢地动了动琥珀色的眼珠,将自己的目光从那放在桌面的两碗还冒着热气的甜汤上收回来,低下头飞快地看了一眼手中把萧炎蹂躏得皱巴巴的白纸,似乎略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放下那张纸宣布:“你可以开始看别的科目了。”   “咦?”萧炎脸上的气氛猛地一收,抓过他哥手上的白纸用力看了很多眼,十几秒后只见从纸张的上方冒出一对闪闪发亮的琥珀色眼睛,“都对了?”   萧炎的语气是很搞笑的那种小心翼翼的。   萧衍无奈地瞅了一眼他的逗比弟弟,慢吞吞地点点头。   “原来我身上还隐藏着学霸属性?”萧炎震惊地说。   萧衍将手中的初中生奥数辅导书翻过一页:“……你是我弟,能蠢到哪去?”   “——虽然这话是没错啦,”萧炎愣愣地说,“但是好像仔细一分析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说得你好像多高端大气上档次似的。”   过了一会儿,萧炎蛋疼地发现屋子里唯一的一个活体生物没有理他——而此时此刻,萧衍已经拿过草稿本在上面演算起了一道新的感兴趣的题目,低着头完全没有再打算理萧炎的意思了。   第二天下午,萧末和萧祁亲自开车送萧衍到圣彼得小学拿他留在学校还没来得及收拾的东西——本来对于萧家来说,还真没有什么东西好值得他们特地跑这一趟的,但是想了想觉得小孩子总该有一些自己珍惜的东西是大人注意不到的,萧末这才点了头,并且顺便自己也一屁股坐上了去圣彼得小学的车。   到了学校门口,在萧衍的要求下,萧末和萧祁老老实实地蹲在车子里等,看着大儿子撑着一把黑伞,背影虽然稚嫩依旧挺拔地迈着从容的步伐慢吞吞地走进校园,萧末一时之间有些感慨。   相比起萧炎那个百分百纯天然的熊孩子,萧衍这家伙还真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好像从来没见他生气,也没见他高兴过。   那张漂亮的小脸就像是被刀子一刀刀刻出来的石膏像模特,虽然精致,但是总是一副淡然的模样毫无表情——虽然没养过儿子,但是自己好歹也是有过童年的萧末不由得叹息,一个小孩这样好像真的不太好。   想到了自己的童年,萧末不由得想起此时此刻和自己隔海相望的师父——那个对于他来说,几乎相当于父亲的老头。   萧末不是没想过要回香港去看一下他,至少,看一眼他现在过得好不好,跌打酒还够不够用,配街口王姨给的内调药的配方有没有搞丢,又或者,用新的身体亲自再给老头抓一副药……哪怕是这样也好。   可是到了临门一脚,萧末发现,他居然有些难以言喻的畏缩。   脑海中,师父他老人家站在聚光灯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灯光之下老人鬓生华发的模样,一次次地重复在他脑袋里翻来滚去地像是幻灯片似的不断闪烁。   ……老头他应该会伤心的吧。   毕竟老子吃了他那么多年的米,连一毛钱伙食费都没交过就匆匆忙忙地翘辫子了。   原本进军金腰带的大喜事变成大衰事,简直不想想象第二天的报纸是怎么铺天盖地用夸张的标题报道这件事——媒体才不会管你当事人心情怎么样,他们只会在乎自己报纸的销量如何明天自己有没有饭吃。   外面的雨水像是永远都下不完似的拍打着车窗,烦躁地捏了捏耳垂,想到这几天自己跟两个便宜儿子斗智斗勇不知道有多累,萧末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拍了拍前面驾驶座上的萧祁,近乎于像是心血来潮似的说:“萧祁,我想到香港散散心。”   萧祁一愣,下意识地抬起头从后视镜中看了眼坐在后座的黑发男人。   良久,这才用他习惯的那种面瘫脸说:“末爷,现在恐怕不行。”   “怎么?”萧末一愣。   就像是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去兑换巨额奖票结果人家告诉你先生不好意思这是上一期的号码时……那种瞬间泄气的心情。   “因为秦家那边搞的鬼,上周您……身体不太好的那段时间我们有批货在海关被扣了下来,虽然警方那边没有证据说那批货是我们萧家的,但是不知道姓秦的说了什么局子那边还在不死心地调查您,所以这几天的场子连带着也都不太安生——因为有案子在身上,您这种情况是暂时不能出关的。”   萧末愣了愣,最后长长地哦了一声,垂下眼不再说话。   “属下已经安排人去办这件事,等事情解决了,立刻会为末爷安排散心的事。”   “……恩?哦,好。”   车内随之陷入沉默。   大约过了几十分钟后,车门重新被人从外面打开,抱着一个被飘雨弄湿了半边的箱子,萧衍满身寒气地坐进了车子里。   比预料的时间似乎长了一些。   如果只是单纯的拿东西应该要不了那么久吧?   萧末扫了他便宜儿子一眼,却意外地发现萧衍那张本来就很少有情绪的脸似乎比走的时候更加冰冷,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的雨下得太大了,连带着萧衍身上的衣服似乎也有被淋湿的痕迹。   萧末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萧衍放在脚下的箱子,箱子是纸制的,里面堆放了一些辅导书,书上都带着水滴,并且如果仔细看,隐隐约约似乎还可以看见一个像是相册一角的东西被很小心地掩盖在辅导书的下方。   似乎感觉到了萧末的目光,萧衍抬脚将箱子往自己这边推了推,扬了扬下巴:“萧祁,开车。”   萧祁点点头,一声不吭地发动车子。   当加长型的豪车缓缓在雨幕中前进,打从进了车就没有给萧末一个正眼的萧衍终于转过头来,看着萧末。   萧末:“……你……”   萧衍:“什么都不要问,闭嘴。”   萧末一愣,眨了眨眼,最后弱爆了地老老实实回答:“……哦。”      第21章      不过萧末就老实了这么一会儿。   回到家,距离晚餐时间还有一会儿,等到萧衍回了房,前脚刚关上门,后脚萧末就叫来了萧祁——萧衍不让他问,他自然不会再多问,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打算什么都不知道就让这件事过去了。   听到萧末的吩咐,萧祁也只是最开始有些惊讶之后就立刻淡定下来,转身出了门。   这时客厅中又只剩下了萧末一个人,他独自依靠在沙发上慢悠悠地喝了小半壶放在暖壶上热着的果茶吃了些点心,没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当萧末再一次要死不活地掀起眼皮子看墙上的挂钟想知道距离吃饭时间还要多久时,大门就再一次被人推开——   回来的人是萧祁,他看上去跑得急,头顶上还挂着一点朦朦胧胧的水珠。   萧末顺手递过去一块手帕,见萧祁盯着自己手中的东西愣了愣,低下头这才发现这手帕是他之前捏在手心用来擦嘴边点心的碎屑用的,有些尴尬地动了动唇角,黑发男人垂下眼正想就做这样作死到底地干脆收回手来——没想到在他前一秒,萧祁却淡淡地道了声谢,就将那块他用过的手帕接了过去。   看着萧祁淡定地低头用他擦过嘴说不定上面还有点心碎屑的手帕擦脸上的雨水,萧末一边面瘫着,一边在心里那叫个草泥马狂奔。   ——此举一出,再说他俩没一腿,萧末自己都快不信了。   好在,萧祁就是萧祁,他天生就是为了人民服务来的,怎么可能让人民尴尬呢?于是在萧末憋不住地脸红之前,这个男人已经退后一步站到了跟萧末绝对恭敬足够疏远的位置,低下头,缓缓地将自己出去之后调查来的事情告诉萧末——   萧衍回到学校拿东西的时候,确确实实遇到了一点麻烦。   无非是小孩子喜欢的那套,比如孤立同学什么的。毕竟是萧炎打了人,偷东西那件事虽然班主任象征性地洗白了一下,但是介于萧家双生子已经决定转学,所以所谓的象征性洗白,也真的就是象征性地说了两句而已——现在依旧有不少人认为,那个丢了钢笔的孩子的东西是萧炎拿的,然后萧炎还恼羞成怒打伤了去让他认错的同学,之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转学逃避罪名。   至于萧衍,本来长得好就招人侧目,平常他虽然冷漠但是架不住学习好女生们喜欢,所以其他的男生也不好说什么,只不过是指不定有多少人暗搓搓地在后面等着抓他的小尾巴——这会儿萧炎闯了祸,作为跟萧炎顶着完完全全一样脸的萧衍,便一下子半推半就也就成众矢之的。   之前就说过了,孩子们的世界总是单纯的,他们的世界永远只有黑白两色。   那个王志熙周围的孩子,不仅仅是单纯跟随他的——早就说了,这种学校的学生的小团体永远是跟家庭背景有关系的,所以,这会儿跳出来煽风点火的,没少了秦朗手下那些高层的子女。   萧炎和萧衍的桌子被这些心怀恶意的同学搬到了走廊外面,萧衍的衣服也并不是被飘雨不小心弄湿的,而是他出去搬桌子的时候被雨淋湿的。   没湿得那么过分,只不过是因为有个人在他旁边帮忙打伞而已——那个人就是后来跟萧祁告状的路铭希小朋友,作为萧家兄弟的忠实脑残粉,小姑娘当时哭得厉害,所以她的手在哆嗦,以至于让她打把伞都没打稳。   “——她说,现在学校里都在传言,萧衍之所以次次考试都在年级第一,是因为他总是在考试之前让萧炎到老师办公室偷试卷,作弊得来的。”   “确定那些闹事的都是秦朗手上高层的孩子?”   “确定,路家的闺女不知道这件事,只是随便报了几个名字,属下想了下几乎都是数的上来的高层家的孩子。”   萧祁说完,飞快地抬起眼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始终一言不发的萧末,后者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那副微微蹙眉的模样看上去就知道,萧家老大是不高兴了的。   事实上,萧末是感觉有点不爽。   他从来没想到他们这辈的事情或者某些观念,居然还会影响到本来应该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们那里去——这不好,很不好。   话又说回来,这次萧衍也实在无辜躺枪得太严重了点,对于一个学霸来说,被人质疑成绩的真实性真是比什么都糟糕的一件事——虽然萧末这辈子没机会当学霸,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偶尔也会意淫一下(……)。   怪不得刚从学校走出来坐上车那会,萧衍看上去整个儿就是从冰窟窿里捞出来似的浑身透着不爽的劲儿,这么看来,那箱子里的书之所以还没被淋湿,也只不过是因为放在书桌抽屉的最里面了吧,那些放在稍稍外面一些的被淋得看不懂的参考书,大概已经被他在整理的时候就放在箱子最底下遮盖了起来。   难怪老子看了一眼就把他看得满脸警惕。   不得不再一次感慨这孩子心思细腻,萧末的手指轻轻在茶几桌面上弹了弹,正欲说些什么,却在这个时候,二楼萧家双生子的房门被打开,双生子一前一后地走了下来——   萧衍依旧是面无表情,满脸淡漠的。   跟在他后面的是被各种课本操得面无血色的萧炎——证据是平常屁话很多抱怨也很多的熊孩子今天只是没精打采地扫了萧末一眼,然后就一屁股坐到了饭桌边上。   大概是因为萧衍心情不好萧炎精神不好的原因,整顿饭吃得前所未有的安静——安静得让萧末再一次深深地觉得他们是在吃砒霜下饭。   晚餐过后,众人坐在桌子边吃了点儿砒霜下橙子,萧炎就被萧衍拎回了房间继续学习,萧末自个儿坐了一会儿,橙子一扔也不吃了,站起来拍拍屁股就想跟在准备出门巡场子的萧祁屁股后面看热闹——熟悉熟悉业务嘛。   萧祁也没阻止,只会多叮嘱了几句让萧末多穿衣服夜里风凉,然后还说到了场子那边人多口杂,末爷小心别磕着碰着了,萧末被唠叨得神烦,表面上也只是淡淡一笑道:“别担心,以前又不是没去过,不也好好活到今天了么?”   就这一句,萧祁老老实实闭了嘴——打从萧末吞安眠药自杀又被他们抢回来之后,男人的性格变了不少,虽然依旧是以前那副懒洋洋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的模样,但是却又好像多了些什么。   萧祁不懂。   他也不想懂。   萧祁今晚去的是个萧家手下最大的声色场子,名叫夜舞。   萧末上辈子还是个拳击手的时候很少来这种地方消遣,到了也最多就是坐在吧台旁边喝两杯——这辈子以经营者的身份到了这里,这才知道其实这种地方表面上看着也就是个喝酒聊天跳跳舞的地方,背地里对着某些VIP客户,花样可就多了。   夜舞有三层,第一层是普通对外开放的经营娱乐场所,好戏都在楼上——曾经的萧末是个有自己规矩的人,比如在他的场子无论如何坚决不可以出现跟毒品有关的东西,但是有规矩,并不代表就有节操有下限。   至少二楼最里面那间挂满了SM道具的房间将现货版萧末震了三震。   萧末木着脸从那房间里退出来,瞅了一眼身边满脸恭敬的经理,见对方一副恨不得他今晚就住里头的热烈表情,男人无声地抽了抽嘴角,憋了老半天,最后憋出一句:“道具记得要定时消毒。”   “回末爷的话,虽然这些都是从国外进口回来的好货,但是对于咱们夜舞来说统统都是一次性的,签了这个包房的顾客消费得起。”   自从那次赌场事件被迫跟萧祁一块儿扮演了一次散财童子之后,萧末就对这方面挺淡定——壕无人性嘛,懂的。   萧家有钱,手下只要是赚钱的场子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更不要说萧末本人自杀之前就在一直着手洗白经商的事情,现在由萧祁出面管着的公司也数不胜数。   听说有几间公司再努力个十几年嚣想一下上市也不是不可以。   见萧末似乎看得有趣,那场子今天的当班经理也忙不迭地将他一路引上了三楼——   然后萧末就看见了他真正感兴趣的东西。   二楼是一个个的VIP小隔间,而三楼则被完全推开成了一个几百平方米的大场,场子只有正中央的房顶上亮着一束近乎于刺眼的镁光灯,白惨惨的光照射下来,将房间中央那高高的拳击台完全清晰地暴露在人们的眼中。   萧末只是一眼就知道,这恐怕是一个专门用来打黑市拳击的场所。   相比起二楼的清净,三楼反倒是显得很混乱,昏暗的灯光,因为里面的人吞云吐雾所以显得乌烟瘴气的,服务生倒是穿着整齐的衣服稳稳地举着托盘在人群中如游鱼般来去穿梭自如,人群叫嚣的声音几乎掀翻了房顶,当萧末一脚踏进去的时候,差点儿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看了眼台上,似乎新的一场比赛还没开始,抓紧这个机会,站在萧末身边的经理腆着脸凑上来问萧末有没有兴趣玩俩把的时候,萧末挑了挑眉,意外地露出了一点儿感兴趣的模样。   跟在萧末后面的萧祁看上去有些惊讶——他以为萧末向来不喜欢这种吵闹的东西。   反倒是经理喜出望外,赶忙领着萧末到下注的地方——   一路上走过来,萧末算是开了眼界:那些柔软的沙发椅上,平日里道貌岸然的政客或者公司老板正横七竖八地依靠在上面,尽管他们的身上还穿着价值不菲的正装,然而在这里,他们却仿佛褪去了那一层虚伪的皮,有些人搂着从楼下带上来的姑娘动手动脚,有些人咬着舌尖,满脸狰狞期待地盯着台上……   这些人有钱有权,生活充满了物质和权利之后,便会不自觉地麻木起来……而此时,他们就需要用手上的钱或者权利换取一些他们平常得不到的东西。   比如人命。   他们花钱坐在这里,看着鲜活的生命在台上争得你死我活血肉横飞,然后当他们中的一个人倒下,这些老板们就会欢呼或者怒骂,肆无忌惮地发泄自己那些负面的情绪,紧接着,带走一些印在银行账本上的、他们并不那么在乎的巨额数字,又或者输掉明天白天坐在办公室里一天所挣来的零用钱。   被眼下的气氛闹得心下有些烦躁,萧末捏了捏耳垂,在三楼最后面的VIP卡座坐下,他心不在焉地接过经理双手递过来的下一场拳手的资料,只是匆匆扫了两眼双方擅长的技能和大致体型,就在其中那个年长的拳手身上下了注。   年长的这个赔率意外很高,人们似乎都觉得拳击这种体力活么,当然是年轻的胜算大——更何况按照普通情况,萧末压得这名拳手已经到了快退役的年纪了,自然不被看好。   很显然这经理也是这么想到,看见萧末反而压了那个不被看好的,想着老板来总不至于给他找了晦气,拿回下注单他面露难色:“末爷,确定下这个了?”   萧末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确定就是这个了——他这会儿刚重生过来,身上的穷逼气质还没完全褪去,于是他下的金额不大,几乎是在场赌得最小的。   当全场铃被敲响,两方拳手双双上台——   萧末却并没有看他们,反而掀了掀眼皮子,瞅了眼旁边一言不发的萧祁,忍不住出声逗他:“玩玩嘛,不要一脸严肃,指不定哪天等萧炎和萧衍长大了翅膀硬了赶我出家门,我还能依靠这个为生。”   萧祁一听,赶紧垂下头:“末爷说笑了,少爷们以后会孝顺您的。”   萧祁以为,萧末说的是赌拳——   然而低着头的西装男并不知道的是,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黑发男人已经将自己那过分平静的目光投射到了台子上的两名拳手的身上。   “世事难料啊,萧祁。”   萧末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之后,便专心地看着台上的人开始斗在一起。   这个小插曲至此就算是揭过去了,萧祁见萧末似乎对打拳有些兴趣,所以尽管他本人并不是很喜欢这种血腥的东西,却还是面无表情地站在萧末的不远处最合适的距离处,耐着性子陪男人看拳。   就如同所有人所预料的,比赛刚开始,那个年轻的拳手就在体力和力道上完全压倒了另一名年长的拳手,比赛的前半场几乎是他再单方面压制地一味进攻。   当中场的时候,萧祁抽空出去接了个电话,当比赛进行到后半段萧祁才回来,并且那张万年面瘫脸上闪烁着各种不确定的情绪。   萧末看在眼里,知道大概是又出了什么事,便将目光从台上收了回来随口了句,却听萧祁在他耳边道:“末爷,手下的人打电话来说,下午找大少爷麻烦的那些孩子本来是在外面游戏厅玩得好好的,却不知道被哪里冒出来的一些人拽出去打了一顿,听说伤势都比较严重,现在都被送到了医院。”   萧末一愣。   而这个时候,仿佛没有看见男人怔愣的模样,只听萧祁继续道:“以及那些孩子家里人负责看的秦朗手下的场子,今晚也是统统地突然被人砸了。”      第22章      耳边,是黑市拳击那吵死个人的喧嚣声,而此时此刻萧末却感觉自己仿佛已经被隔离到了另一个奇怪的世界——额头上的青筋在突突地跳,疼,十分头疼。   原本,萧末今晚就一直在头疼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通知秦朗让他手下的人注意一下教育孩子的正确方式,却没想到,他萧末还没来得及动手,却先一步有人替他做出了决定。   把小伙伴从游戏机厅拖出来暴揍一顿?这种事情萧末用脚丫子想都能猜到是谁干的。   男人目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比赛也不看了匆匆就往外面走准备马不停蹄地回家揍儿子——萧祁愣了愣,看萧末这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很显然是已经猜到了这件事是谁做的,西装男张了张口,看着萧末的背影,却始终没能把到了嘴边的话说出来。   直到黑发一脚踏出三楼大门的那一刻,包括匆匆跟在他身后的萧祁在内,俩人谁也没注意到,在他们身后的拳击赛台上,原本被死死地锁在地上的年长拳手忽然一个翻身十分有争对性地解开了锁,并且在对方踉跄着后退的时候击直拳狠狠揍向对方的鼻梁,那个年轻的拳手被击中最脆弱的地方,前面所有的优势全失,一下倒在地上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那只是一个很微妙的在锁技和经验上的优势——却让那个年长的拳手获得了胜利。   台下的观众们嘘声很大,有些人已经完全不顾及形象地破口大骂了起来。   之前一直愁眉苦脸地坐在位置上观战的经理此时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看了眼四周同样默默无言的工作人员,只是愣愣地说了句“末爷真是眼光够毒”,而当他反应过来应该去找老板邀邀功的时候,定眼一看,却失望地发现原本萧末坐的位置上早已空无一人。   ……   萧末先去了一趟二十四小时银行,在萧祁的帮助下查了下萧家双生子用来当零花钱的那张卡上头的账,令人意外的是,上面居然一分钱没少,每一笔支出看似都十分正常——并且在最近的那一次取款,似乎还是上个星期的事儿了。   在银行扑了个空,这会儿就连萧末一下子也想不到萧家那个混世魔王究竟是用什么办法才雇了那么一群人去动秦家的场子。   当男人带着一身的杀气杀回家的时候,萧炎正好结束了一天的学习,此时正蹲在茶几后面老老实实地低头喝他的甜汤;萧衍坐在他的左手边,正神情淡定地翻看着手中的原文书籍,双生子听见门被人重重打开再重重关上,那动,让他们二人俱是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往玄关那边扫了一眼。   萧炎一看萧末黑着个脸,心情就没来由的好,脸上立刻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哟,这怒气冲冲的是走在夜舞的走廊上被客人当MB调戏——”   萧炎的话没能说完,就被“啪”地一声响亮的巴掌声打断了后面的话。   巴掌异常的响亮,足够让云妈再一次缩在厨房里不敢出来,忙着在玄关挂衣服的管家小心翼翼地躲进阴影处,萧祁也停下了摆放鞋子的动作,微微一愣回过头来看着客厅里的父子三人。   就连萧衍都浅浅地皱起了眉。   萧末冷着脸收回手,抓着萧祁的手机啪地一下甩到萧炎的跟前,从牙缝里挤出:“臭小子,你雇佣那些人的钱哪来的?”   萧炎被打得怔愣了很久,这会儿一边脸颊火辣辣的疼才让他稍稍找回点神智,一边在心里大骂臭老头下手真他妈狠,十一岁的少年琥珀色的瞳眸之中染上了暴怒的情绪,他将面前的黑发男人从头到尾的扫视了一边后,近乎是咬着牙,不急不慢地一字一顿道:“什么雇佣人的钱?萧末,老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在此时的萧末看来,这却绝对是狡辩的标准台词。   此时,黑发男人平日里那双懒懒散散的目光因为生气变得异常晶亮,他看着面前这拒不认账还给他装无辜的倒霉孩子,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想要狠狠揍他一顿——   砸了秦家的场子,而且还砸得这么有争对性——就连萧祁都能随便从一个小丫头片子嘴巴里撬出事情所有的来龙去脉,对于那个姓秦的家伙来说,大概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眨眨眼就能弄清楚到底是谁做的……   萧末刚接手萧家的事情,对于所有的人际关系以及业务都处于刚刚上手阶段,对于秦朗,在他对萧家的这些个破事儿完全接收过来之前,原本他是准备保持着敬而远之暂时能不生事就不要生事的态度……谁知道,他这主意还没盘算俩天,就被他这便宜儿子给推翻了——   小孩子打架耍耍嘴皮子侥幸道个歉就能糊弄过去。   现在你他妈都直接上人砸人家场子了,人家还能跟你有好脸色?   萧末现在整个儿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原版萧末前脚一走,他后脚刚接手就把人家辛苦建立起来的宏图伟业给折腾散了,这他妈,情何以堪呐!   萧末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抬头就看见坐在另一张沙发上挑眉理直气壮看着自己的萧炎,他伸手恨恨地指了他一下:“欺负你哥那群熊孩子都被你叫去的人送进医院了,几个破孩子伤得比王志熙还重,连带着秦家的场子今晚也因为你叫去砸场子的人关了一大半,萧炎,你能耐!”   “王志熙那些走狗进医院啦?喜事啊!”萧炎先是眼睛一亮,随即,又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一下子从沙发上蹦跶了起来,他眉毛都快飞到头顶上那些去了,一边脸上还挂着被萧末刮出来的红手掌印,一双琥珀色的瞳眸特别有神地瞪着指着自己的萧末,仿佛下一秒都能把他拆了吞进肚子里一般冷笑起来,“老头,你什么意思,你进来给老子一巴掌就因为这个?你指着我干嘛,这事儿老子不知道,你他妈少给我乱伤及无辜——”   “你无辜?”萧末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他冷笑一声,扫了一眼坐在旁边合上了杂志始终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父子俩吵架的萧衍,“萧衍在学校被欺负的事情,除了你知道,就还有萧衍自己清楚,这事情,不是你做的难不成还是你哥做的?”   萧炎猛地一愣,立刻像是要把自己脖子拧断似的看向萧衍:“萧衍,那群王八蛋还找你麻烦了?!!”   “装,继续装。”萧末冷笑。   萧炎面色难看地转过头,正想喷萧末一脸,却在这个时候被旁边的萧衍打断了,双生子的哥哥不动声色地坐在沙发上,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淡淡地问:“萧末,你查我?”   萧末这会儿还在气头上——事实上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只是一想到这俩孩子中间的一个要做什么事还绕过他个当爹的,一种油然而生的不被信任感就如同一把火一样呼呼地烧着他的小心脏。   烧得浑身上下都快飞起来的暴躁。   我他妈掏心掏肺准备喜当爹,你俩凭啥不领情!!!!!!!!!!!!!!!!!!   啊?!!!!!!!!!!!!   科学吗?!!!!!!!!   严谨吗?!!!!!!!!!!   符合剧本走向吗?!!!!!!!!!   看着明显面露不满的大儿子,萧末这会儿也不退让了,只是挑了挑眉,强忍着一腔怒火:“今天下午你情况不对劲,我作父亲的稍稍关心下儿子还有错不成?”   萧衍听了,忽然那张精致的脸上出现了一点情绪的变化,他就着坐在沙发上的姿势,一把捏着他弟的下巴把他往自己这边拖了拖,伸手戳了下萧炎被揍得肿起来的半边脸,萧衍冷笑着盯着萧末:“这就是你关心的方式?——欺负你儿子的人被人教训了,你二话不说回来先给了你儿子一巴掌?”   萧末一楞。   暂时没词儿了。   萧衍放下唇角,重新恢复了淡然的面容,他松开被疼得嗷嗷叫的萧炎的下巴,撇开脸,脸上露出了一丝似乎很是嫌恶的表情,盯着客厅墙角的一处,双生子中的哥哥用不咸不淡地语气说:“萧末,你关心方式足够特别,好意心领了,只不过我们兄弟承受不来,你还是省省吧。”   客厅的灯光之下,少年长而浓密的眼睫毛在他的眼底投下了一小片阴影,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之中的情绪,被完完全全地隐藏了起来。   你还是省省吧……   还是省省吧……   省省吧……   吧……   萧末:“……”   萧末坐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不远处的俩便宜儿子——之前,揍过萧衍的手似乎用劲儿确实太大了点,这会儿安静下来之后,才发现手都有些发麻。   而就在他的对面,不到三步的距离,双生子兄弟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面容俱是冰冷疏离——这幅情景,不知道怎么地,就让萧末想起了他重生的第一天看到的那个扑倒放在床头的相框。   换一个场景,里面的俩个粉雕玉琢的小孩也长大了不少,然而,历史似乎再一次惊人地重合了。   萧末这个可怜的皮囊再一次被他的儿子拒之千里。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俩熊孩子拒绝他的时候,至少特别客气地顺手给他发了一张好人卡。      第23章      萧末捏着这张好人卡有点拿不起也放不下,他在沙发上换了几个姿势,最后还是觉得别捏的慌——有种自己在教育隔壁老王寄宿在自己家的孩子的那种感觉。   不端不正的,理直气壮不起来。   所以连带着,此时萧末心里也有些后悔不应该冲进屋二话不说先给了人家孩子一巴掌——想到这里,男人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都怪此时此刻正在海对岸的那个臭老头教育方针有错,他现在都还记得他小时候也是这样,做了啥事二话不说先被揍一顿舒服的再说话。   萧末自顾自地蛋疼了一会儿他的悲惨童年,顺带着情不自禁地掀了掀眼皮子扫了站在他对面冷眼看着他的萧炎一眼,看着那张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闪闪发亮的半边小脸,萧末一愣,不由得浅浅蹙眉提醒道:“你脸肿了。”   萧炎被提醒了这么一句,下意识抬手去摸自己的脸,结果果然在触碰到脸颊的时候感受到仿佛火烧一般异常灼热的疼痛,猛地皱起眉下意识地发出“嘶”地一声倒抽气,熊孩子脸上瞬间黑了一大半,顿时懒得再理面前的黑发男人,转身就要走,却在这时,被他身后的萧末叫住——   “听说你们因为不太满意萧家的那些产业,所以才一向不对外面承认你们是萧家的孩子,是这样么?”   萧末的声音听上去不咸不淡,就好像完全是在说与他无关的事情。   然而,男人的话却让始终没多大反应的萧衍微微一顿下意识地瞅了他一眼,正想要离开的萧炎闻言也跟着停住了脚步,熊孩子脸上无声地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这让他看上去和平常不太一眼,总之,那是和他的年龄并不符合的一种奇怪表情。   “是啊,”萧炎转过身,不屑地看着他身后的萧末,“老子就是看不起黑社会,怎么了?”   “为什么?”   萧炎抿了抿唇,似乎在一瞬间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但是他很快地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嘲讽脸:“你哪来那么多问题,新编十万个为什么的作者么你?”   萧末:“……”   就是奇怪你一整天翘课打架的熊孩子还准备跟老子高歌“知识就是力量”?   萧末垂下眼,手指微微弯曲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有规律地轻轻敲击,边用淡淡的嗓音道:“可是你今天的行为就是黑社会才会做出来的事,打伤同学,雇佣小混混将剩下的那些也一个不漏地送进医院,让人去砸他们父母手下的场子,萧炎,你才多大,结果做起这些事来比我还顺手。”   萧炎一听,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气厥过去。   深呼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熊孩子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咬着自己的后槽牙用几乎冒火的目光瞪着面前的黑发男人压低了声音如同小兽一般嘶吼:“再说一遍——不是——我——做的!谁做的你他妈找谁去!!!”   说完,在萧末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的同一瞬间,他用男人难以察觉到的角度,目光闪烁地微微回头看了始终坐在沙发上的萧衍一眼。   后者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冲他露出一个没有多少笑意的微笑。   “……”萧炎额角青筋一跳,瞬间懂了。   伸出手捶了下胸口,萧炎可谓是一咬牙一跺脚猛地转过身——   那力道把不远处正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萧末都惊动了,黑发男人抬起头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面前可谓是暴跳如雷的萧炎,还不等他说什么,却意外地听见萧炎忽然口风一边,用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冷笑着说:“而且就算是我做的,那又怎么了?老子讨厌混黑的是没错,但是用普通的手段对付你们能行吗?”   萧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目光之中不自觉地露出了一点儿疑惑的情绪:刚刚这孩子还拽得二五八万地坚决否认是他干的,这会儿怎么又这么痛快地承认了?   萧炎见萧末又露出迟疑的神情,脸上的轻蔑顿时更加明显了些,他响亮地嘁了声,扔下一句“老子懒得跟你多扯”就冲冲往楼上自己的房间走——   于是客厅之中暂时只剩下了萧末和萧衍父子俩。   只见萧家大少爷不急不慢地将那本还没看完的杂志摆到一边,从沙发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灰尘,掀起眼皮扫了他老爸一眼:“萧末,在冲着我们发火之前你为什么不好好调查清楚再说话?”   “不好意思,”萧末眨了眨眼,“我思想比较简单,这件事除了你们,我想不到还能有谁闲得那么蛋疼。”   “你看上去好像很生气。”   这是什么狗屁问题?萧末眨了眨眼:“因为我就是很生气。”   “因为什么?”   “儿子不听话。”   “是么?”萧衍轻声笑了笑,就在萧末以为他还要说些什么之时,却看见双生子中的哥哥慢吞吞地转过身,顺着萧炎离开的方向,不急不慢地跟了上去。   “……”   直到萧衍的背影在上楼之后一个转弯也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当中,萧末这才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似的,整个人蔫了下来倒回沙发上……他缓缓地闭上眼,之前情绪太急弄得他现在的太阳穴还在突突地跳动着疼痛——这副老弱病残似的娇贵身体虽然经过他几天的锻炼不再是走两步就气喘的状态,但是长期以来的报废状态似乎已经让某些病根深入骨髓,稍稍在某些事情上动了点脾气,整个就有点儿要支撑不住似的。   思来想去、却半天理不出个头绪,萧末也变得有些不耐烦——   这他妈都什么事儿啊!   他的眉死死地皱着,浑身上下都冒着烦躁的气泡,而就在这时,一双冰凉的手搭上了他的太阳穴——那冰凉的触感仿佛瞬间驱散了一些烦躁让他觉得挺舒服,萧末稍稍舒展开眉,头顶上的灯光也被身后人的身影遮住了一些。   萧祁无声无息的出现,站在萧末的沙发后面不急不慢地替他轻轻按摩头部。   “萧祁。”萧末四平八稳地叫了声。   身后的人没回答,但是他知道他是听见并且应着了,所以萧末也没等着他回答,只是自顾自地问:“上次被局子里拦下那批货的事情,现在是谁在办着?”   问题一出,萧末明显地感觉到搭在他头上的手顿了顿——但是这仿佛又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地,萧祁就恢复了他原本的动作,一边给黑发男人按摩着头部,一边用他习惯的那种不急不慢的嗓音淡淡地回答:“回末爷的话,那件事是我手下的高洋在办着。”   高洋?   这名字对于萧末来说有些陌生。   他有些疑惑地睁开眼,却意外地发现此时此刻的萧祁正毫不避讳似的低着头看着自己,当他们的目光对视上时,后者也没有移开目光——唔,和平常的西装男有点不一样。   萧末琢磨着,顿时有了一种今晚全世界都被穿越了的错觉,他抬起手,指尖擦过萧祁的手腕自顾自地捏了捏耳垂,脸上倒是没有露出多少其他的情绪,只是沉吟了一番后又缓缓地闭上眼:“让他动作快点,我想早点去香港走一趟。”   “属下知道了。”   萧祁同样四平八稳地回答——   然而,此时此刻正闭着眼的萧末看不见的是,在提到“高洋”这个名字的时候,向来面瘫不情绪外漏的萧祁此时那双瞳眸之中,却难得露出了一点负面的情绪。   此时,因为大家都不说话,所以客厅内显得很安静。   萧末闭着眼,不由得想象萧炎那熊孩子回到房间之后是不是又气得要拆房子的节奏——   只不过萧末不知道的是这一回他似乎又错了。   萧炎前脚刚踏进卧室,抬起手用手背呲牙咧嘴地蹭了蹭脸,刚喝了口水转身就看见萧衍不急不慢地跟了进来——双生子中的哥哥并不急着说话,他瞅了一眼站在书桌旁边举着杯子一双琥珀色的瞳眸闪闪发亮盯着自己的弟弟,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关上门。   当听见房门被轻轻扣上,萧炎这才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软下来,重重地喘出一口粗气,杯子一放看也不看地就倒在下铺属于萧衍的床上。   萧衍看着顶着半张猪头脸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床上的弟弟,那张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儿笑意,走上去踢了一脚他弟:“喂,从我床上滚起来。”   “不起……”萧炎扑倒在萧衍的被窝里,声音听上去有些闷兮兮的,并且怨气满满,“老子替你背了那么大一黑锅,还被揍了一巴掌——我这如花似玉的容颜啊——妈的!睡下你床怎么啦!”   萧衍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那双平日里冷得冻死人的琥珀色瞳眸也跟着沾染上了一丝戏谑,他转身到卧室里附带的洗手间弄了一块湿毛巾,拧干了走回来啪地一下扔到在他床上打滚滚得乱七八糟的萧炎脸上:“你脸都快肿成猪头了。”   忽如其来的冰凉先是让萧炎呲牙咧嘴地大声呼痛,随即凉丝丝的触感似乎就立刻缓和了肿起来的那半张脸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感,萧炎皱皱眉自己抓起湿毛巾压住脸,翻身从萧衍的床上坐了起来——   而此时,萧衍已经端坐在书桌旁边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哪怕是双生子,也不妨碍这会儿萧炎被萧衍那平静的目光看得慎得慌……熊孩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像萧末之前指着自己那张指了指萧衍,在看见对方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时,他将手放了下来,哼唧了一声:“秦家那个实力,最近老头又是那种态度,这种俩家搞不好都会得罪的事情……敢借你这单子的人真不多——你找谁做的?”   萧衍瞅了萧炎一眼,续而平静地报出一个名字——   “高洋。”   “高洋?”萧炎一愣,“那不是萧祁手下的堂主么?”   “是他。”萧衍淡淡道,“不过这个人不像萧祁那条忠犬,萧末向来不喜欢他,否则以他的资历,今天的地位也不应该只是堂主这样而已。”   萧炎觉得摁着毛巾贴着脸的那块有些发热,他哦了一声目光麻木地低下头,换了一面毛巾重新贴在自己脸上,皱了皱眉:“你怎么会注意到这个人?”   “因为太碍眼,”萧衍说,“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萧炎很想告诉他哥听说他们只有十一岁……后来想了想又觉得好像这么说有点怪怪的,只能露出一个不尴不尬的表情:“你给了高洋多少钱?”   “足够他给那些动手的人遣散费。”   “……哪来的?萧末说我们户头上的钱没动过。”   “平常留下来的,然后转存在爷爷给我们的另外一个卡上,萧末不知道。”萧衍坐在椅子上,咧嘴笑了笑,“以备不时之需么。”   一想到自己平常拿到钱立刻花光一毛不留的习惯,萧炎没说话了,他表示他被萧衍笑得寒碜得很……也实在是懒得再问了,生怕再问出个什么惊天动地的答案出来搞坏他的三观。      第24章      萧衍的意思很清楚了——高洋这个人有野心,对萧末有意见,所以现在可以用来当枪使,好用就继续用着,不好用,坏掉了也就坏掉了,正好除掉一个隐患。   萧炎听着他哥缓缓叙述他的计划,一想到这是萧衍从走进学校到走出学校那么短短的几十分钟中完全计划好,回到家立刻付之行动,萧炎再一次觉得瘆的慌——吃同样的米长大,萧衍这样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缺心眼。   这是长那么大以来,萧炎第一次意识到,哪怕是从一个卵细胞分裂出来的,他跟萧衍到底还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这个意识让萧炎一时间内心的思想情况有些小复杂,甚至说不上是失落还是高兴。   将手中的毛巾扔进小冰箱,顺手将里面的液体冰块抓出来摁脸上,萧炎笨手笨脚地爬上自己的床躺好,闭上眼,感觉到下铺传来一点儿摇晃——大概是萧衍也跟着上床了。   这会儿脸倒是没那么疼了,萧炎一边手抓着液体冰块却翻来覆去死都睡不着,最后他终于放弃治疗翻身坐起来,盘腿挪到床铺边缘伸手敲了敲下铺的床板:“萧衍,萧衍——喂,睡了没?”   “睡了也被你叫醒了。”   萧衍淡定的声音传来——声音听上去毫无睡意,很显然今晚时间的不止萧炎一个人。   “你今天做这些时候怎么想的?”萧炎默默递话筒。   “没想法,刚开始就是想给那些人一点教训,我不喜欢有人对我做出的成绩有质疑。”萧衍很配合地回答,想了想后又补充,“找上高洋的时候,还是有点害怕的,主要是怕他看我们小不搭理我,如果不仅这样还跑去找萧末告状那就更糟糕了。”   “结果呢?”   萧衍顿了顿,随即嗤笑:“结果就是只要有钱,很显然有一些人并不在乎他的服务对象是否是个从各种角度来看都没成年的臭小鬼。”   “……萧衍,你以后不会真的想接班那个老头子的生意吧……你忘记那时候我们在伦敦遇见过那些人——”   “现在还没有想好,我们不要,总会有人想要的,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又有什么区别?”   “……”   “被人像是撵蚂蚁似的撵得东躲西藏的日子我过够了,萧炎,你还想在自己的地盘上被逼着跟流浪狗抢食物到垃圾桶里掏东西吃么。”   “唔。”上铺的萧炎明显迟疑了下,而后发出一声近乎于含糊的声音。   “哦对了,今天背黑锅真是辛苦你了。”   “……你这话说得没什么诚意。”   “不然呢?”   “你欠我一个人情,萧衍。”   “啧,跟哥哥说这个,真伤人。”   “喂,这话怎么看上去都轮不到你来说吧?”重新倒回枕头上躺在上铺瞪着天花板的萧炎满脸黑脸,恶狠狠地伸手敲了敲床板,“你欠老子一个人情,萧衍,以后等我想到了你他妈可是要还的!”   “……”   “萧衍?”萧炎继续哐哐哐地敲床板,“听见没?”   “知道了,啰嗦。”   睡在下面的萧衍浅浅地勾起唇角,翻了个身,闭上眼。   萧家少爷们的卧房里再一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宁静……萧炎皱着眉,自顾自地瞪了一会儿天花板,最后终于把自己瞪累了,也跟着翻了个身,将液体冰块夹在自己的脸和枕头之间,之后长长地吁了一口粗气,满怀心思地闭上眼。   ……   另萧炎措手不及的是,萧末那个死老头真不愧是死老头,在现实世界作死完了以后连在梦里都不肯放过他。   萧炎又做梦了。   梦中的他和上回一样,看上去又高又壮……要不是这会儿他跟那个老头都坐在床上,他大概能比对方高出大半个头来,他的上半身没穿衣服,下半身盖着一床被踹得乱七八糟的被子……在他的对面坐着的是萧末——虽然他手中抓着一床薄薄的被子裹着自己,但是萧炎知道这老头此时此刻浑身上下赤身裸体——不要问萧炎为什么会知道,总之他就是知道,因为这是他的梦境。   梦中,萧末看上去没有白天里那么欠揍,那张白得病态的脸上是萧炎熟悉的表情——他皱着眉,看上去异常柔软地靠上来,伸出他修长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蹭着萧炎的脸,一边蹭嘴里还一边说着“以前就这样把你们丢在外面不管不问是我的错”“对不起就这样打了你”“现在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了”“我会找萧衍算账的”……   什么对不起啊,老子才不——   “作为补偿,今晚请随便你怎么样都可以,哪怕是把爸爸弄坏……”   萧炎:“……”   把爸爸弄坏。   弄坏……   ……什么叫弄坏?   字、字面上的意思咩?   这么A的话从萧末这个老头的老弱病残脸上说出来,萧炎第一反应是喷狗血,第二反应是喷鼻血。   他狠狠地皱着眉,任由萧末的手在他脸上如同羽毛似的拨弄,掀起眼皮,意外地在那双平日里只有慵懒和高傲的讨人厌的眼睛里看见了心疼的情绪,这副委委屈屈的模样,介于萧炎平常从来没有机会看到过,这一下子见了,还真他妈挺有杀伤力!   于是在梦中的他豁出去了,二话不说直接把那个应该是他“父亲”的老头狠狠地摁进了柔软的床铺里——这人的皮肤很好,很滑,和想象中的一样,大概比女人的更加好摸,萧炎感觉到他开始有了一种莫名的冲动,于是,就像他看过的A片里的那些男主角似的,他捏着那个老头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看着那根柔软的舌头无力地暴露在自己的面前——无数个吻带着他从鼻息中喷出的灼热气息落在平日里他讨厌得要死的那张脸上,一边将男人显得颇为纤瘦的腿拉开,让他环绕在自己结实的腰间,然后……   然后将他摁在自己的身下,让他没有办法挣脱,将他的双腿几乎拉成一字,狠狠地进入他——   等一下,太详细了!!!!!   进入哪里!!!!!!!   那里是给人用来进入的地方吗!!!!!!!!!!!!!!!!   萧炎你疯了!!!!!!!!!!!!!!!!!   一边内心咆哮着,这边萧炎却发现自己根本停不下来——低下头,却看见那张讨人厌的脸上写满了渴望,他那苍白的手臂主动缠绕上来,那张仿佛永远地说着刻薄的话的嘴也终于闭上嘴,只是发出若有若无地呻吟,意外地,惊人地……   好听。   那喘息喷洒在萧炎的耳垂处,这种刺激……   小孩子根本把持不住!!!!!!!   于是萧炎下身抽动着,悲壮地射了。   ……   清晨的铃声在耳边响起,那是萧衍订来早起晨读的铃声,萧炎崩溃地睁开眼。   下身濡湿一片的不适感什么的……这都不用说了——因为这他妈压根就不是重点。   梦中,那条温暖的、和蛇一样修长的腿围绕在自己腰际的触感此时此刻还显得那么地真实……萧炎顿了顿,黑着脸爬起来,低头一看,瞬间脸色黑里发青地将缠绕在自己腰间的那块毯子拽了下来。   “去你妈的。”   暗搓搓地骂了一声脏话,摇摇脑袋将梦里那些乱七八糟不靠谱的情景尽数甩掉,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做个好朋友,这会儿正迈向轻车熟路大道的熊孩子显得并没有第一次那样激动,虽然他的心……依旧是被自己雷得千疮百孔。   满脸沧桑地爬下床,萧炎恩了一声这才发现好像萧衍居然不在床上?捂着一片狼藉的下半身连蹦带跳地夹着腿跑到浴室门前,萧炎一探头却发现,他那位跟他拥有着一模一样面容的老哥,此时此刻正站在洗手台前,面无表情地在洗着什么东西。   听见了响动,后者只是抬起头从镜子里瞅了傻愣在门口的人一眼,在看见了一张还没有完全消肿的猪头脸以及乱糟糟如同稻草一般的头发之后,萧衍深觉自己的眼睛受到了惊吓,低下头,继续洗手中的东西。   于是,几乎是立刻低下头的萧衍并没有来得及看到他弟脸上默默绽放的诡异笑容。   萧炎凑上去:“洗什么呐?”   萧衍掀起眼皮子懒洋洋地斜睨他满脸三八的弟弟:“……内裤。”   “哦,”萧炎拖长了声音,“怎么大清早的洗内裤啊?”   萧衍没急着回答,反而是垂下眼飞快地扫了眼萧炎始终没忘记捂住自己的下半身的手,唇角边勾起一抹云淡风轻的笑:“你为什么来浴室,我就为什么洗内裤。”   说完,也不等萧炎回答,伸出湿淋淋的手戳了戳他还肿着的那半边脸,见他呲牙咧嘴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双生子中的哥哥这才收回手,拧干手中的物件上的水,随手挂在了浴室通风处。   萧炎捂着脸站在不远处看着萧衍慢吞吞地做这一系列动作,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不爽,哼哼了声:“你倒是淡定得很。”   “你以为都像你么?”萧衍嗤笑,“一副被玩坏的模样,天塌下来似的。”   萧衍不知道的是,他随口一句“玩坏”什么的,严重地戳到了萧炎的G点,在他背后的萧炎脸色立马变得有些狰狞,重重地翘了翘浴室的门嚷嚷:“喂,你昨晚梦见什么了?”   萧衍挂东西的动作明显一顿,他捏着夹子,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扫了一眼他弟,而后,这次慢吞吞地说:“什么都没梦见。”   萧炎面露不屑:“老子不信。”   “爱信不信,我平常又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哪来那么多心思。”   “你变相说你纯洁啊?”   萧衍让了让身,让萧炎挤进来,看着他弟背对着他脱下脏掉的内裤开水冲凉,也没有再回答他,只是自顾自地转身走了出去。   这就导致了俩兄弟下楼吃早餐的时候,还在纠结关于“萧衍昨晚做梦了没”“梦到了什么”这个话题。   搞得坐在桌子边正端着碗老老实实喝粥的萧末有点好奇心旺盛,他想问,但是一抬头看见萧炎那张还没消肿的脸,那愧疚心哗哗地翻江倒海折腾上了,于是当熊孩子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那张椅子上,萧末放下碗,伸手去捏萧炎的下巴,抓手里菜市场挑菜似的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一边看一边嘟囔:“还疼不疼?”   萧炎挑挑眉,毫不领情地啪地一下拍开萧末的手,完了还没忘记横他一眼:“关你屁事。”   萧末被打疼了,猛地缩回手,皱眉:“我这是在跟你道歉。”   “这也算道歉?”正想告诉这老头正确的道歉姿势,却在这个时候萧炎猛地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了昨晚那个梦里的诡异道歉方式,于是,在开口之前,他的脸诡异的红了。   萧末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唔?”   萧炎重重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摆出满脸嫌恶的模样,挪着屁股往旁边蹭了一个座位。   萧末重新端起碗,垂着眼说:“忘记跟你们说了,今天别出门。”   黑发男人的话让桌边的萧家少爷们手上动作一顿,不约而同地放下餐具蹙眉看他。   萧末这才不急不慢地说:“秦朗说,今天带王志熙上门给你们道歉,你们要是不在家,说不过去。”   “秦朗?”萧炎冷笑,觉得自己完全HOLD住了重点,“会情人会到家里来了你。”   “……放屁,”萧末哼了声,“跟你说了多少次少幻想你老爸我——听清楚了,王志熙来跟你道歉了,倒霉孩子,得瑟去吧你就。”   得瑟?指不定那王八是来道歉的还是来给老子添堵的呢。   “……”萧炎用力翻了个白眼,顺手指着旁边一言不发埋头安静吃早餐的萧衍,用全世界都能听见的嗓门吼,“云妈,给我哥来碗红豆汤,祝他早生贵子!”   萧衍:“……”   萧末:“……”      第25章      之后的早餐依旧是日常砒霜下饭,萧炎和萧衍两个臭小子都不乐意搭理萧末,萧末知道他们还在生自己的气——事实上他也知道昨天自己太冲动了点,本来不应该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的,但是打都打了,很显然萧炎也没准备要接受他的道歉,他也只能就这样静观其变。   于是萧家双生子吃完早餐回房继续温习功课后,只留下萧末一个人坐在餐桌边上慢吞吞地吃早餐——反正几乎每天都是这样,第一个上桌,最后一个下桌,没人等他,他也不会刻意配合别人加快吞咽速度。   萧末觉得这样很好。   事实上,他就是这种性格的人,随遇而安,得过且过。   ……虽然萧末其实有些不太懂,以前,他想要一个真正的家庭却从来没有实现过,为什么天底下总有些孩子——比如面前的这两个小鬼,他们有一个老爸却不知道好好珍惜,非要跟自己的父亲争锋相对把关系搞得那么僵硬……萧末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着手调查一下那俩孩子到底在国外发生了什么事,才搞的萧末跟他们的关系糟糕到这个地步。   这么一想,萧末忽然更加想回香港去看那个臭老头。   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   可惜身上有案子不能出关……啧,萧末真是,表面上看着风光,结果顶着这副皮囊的时间越长,越能透过现象看本质地发现这个土豪人生赢家其实过得大概也并不如普通人家以为的那样好。   当萧末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人已经到院子里上了跑步机,早晨的太阳和露水很有锻炼的气氛,连带着心里有事儿,所以他不自觉跑得比往常的时间久了些——当萧祁从外面办完事回来的时候,萧末虽然已经关了跑步机在上面缓缓地走动放松,但是等他真从跑步机上下来时,却发现脚还是有些软。   萧祁很有眼色地上前扶住他,而也就是这个时候,萧末才看见原来萧祁回来的时候身后居然还带了个人。   那也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年纪就和萧祁差不多大,但是脸上有一道很长的伤疤从下眼皮一路划到耳朵,愣是将这张本应该普通的脸衬得狰狞了些——简单的来说,就是那种“一眼就知道是黑社会”的脸。   这个人胆子很大,其他人看见萧末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但是当萧末看着他的时候,他却毫不避讳地抬起头跟他对视了很久。   萧末挑了挑眉,觉得这家伙有点意思。   大概是注意到了萧末的目光,萧祁一个巧妙的借步将那个男人堪称不敬的目光挡住,西装男微微垂下脑袋恭恭敬敬地说,“末爷,昨晚的事情查清楚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早上高洋自己来找我,他说昨晚找人去找那些小孩麻烦,以及去秦家那闹场子的事都是他找人做的。”   萧末想了想,下意识地动了动脑袋:“你就是高洋?”   高洋先是一愣,随即想起了关于他们老大失忆的传闻,眼中有什么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即,男人却什么也没有只是沉默地点点头,当站在萧末身边的萧祁皱起眉,他才想起来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是我。”   这个时候萧末已经背着手慢悠悠地一步三晃晃回了客厅里,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才想起运动之后随便乱坐好像屁股会变大,但是浑身像是被人抽干了似的毫无力气这一坐下他就再也不想站起来,连带着,想上楼睡个回笼觉的劲儿也跟着冒了出来……于是在众人眼里,男人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露出了一丝疲惫的神情,而后掀了掀眼皮子问这会儿跟萧祁站在一边去的高洋:“少爷叫你做的?”   “回末爷的话,”高洋这男人跟他的名字不一样,说起话来都是硬邦邦的,“属下是末爷的人,自然不会听别人的话,少爷虽然是未来的主人,但是他们还小,凡事除非经过末爷的手,否则属下不会轻易听候差遣。”   这话说出来大概挺得罪萧炎和萧衍的,但是在萧末这个角度来看,却还算回答得到尾。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发现好像哪里不对:“不对啊,高洋,我没叫你去砸秦朗的场子——也没叫你找人去揍那些小鬼,我吃饱了撑的么?”   “这件事是属下擅作主张。”高洋站在那里,眼睛眨也不眨地将事情一并揽到自己身上,“属下甘愿受罚。”   “……”   做都做了,罚个屁,现在留下一堆烂账等着老子给你们擦屁股,你们就站在这儿念念电视剧都嫌老套的台词就完了?啧,跟这种人说话真心累得慌。   萧末这会儿有些不耐烦,却也不能就这样站起来撂担子,于是只是端起一杯茶刮了刮茶碗子垂下眼掩饰住了眼中的情绪,说话的事情嗓音始终没有任何情绪:“说说理由。”   “属下的手下兄弟今天无意间听说了少爷的事——有几个比少爷大不了多少的孩子多少有点冲动,小孩子一下拦不住就让他们自己溜走找到那群人了,把他们拖出来打了一顿,”高洋也是淡定得很地慢慢叙述,“后来本来是想送这些孩子去医院顺便跟南区那边的几位元老道个歉——谁知道属下愚笨,不会说话,反而跟他们起了矛盾,所以就动起了手来。”   萧末:“……”   这是当老子傻子在忽悠么?   感情昨儿的事情到了你这就变成了巧合与巧合以及不幸的巧合共同作用所发生的巨大不幸结果是吧?   不知道为什么,萧末对着高洋这种说话看似滴水不漏其实把全世界都当傻瓜忽悠的人怎么都亲近不起来,不想听他多说,也懒得揭穿他——看着这种自作聪明的人死劲儿扑腾让萧末有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   而且,这不是还有萧祁么?——正好下午秦朗那个禽兽要来,到时候把人往他手里一交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正好他也能落得个自在。   萧末的如意算盘打得哗哗的响,萧祁说上家法他也没往心里去就乐颠颠地点头答应了——   然后萧末就这样被一不小心地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萧家大宅的地下室里如此别有洞天——要说当初在夜舞二楼看见那间到处是道具的情趣房间他被雷得虎躯一震,那么他现在可以说是差点儿被震得直接从地下室里飞出来。   老虎凳,热炭盆,琵琶骨锁铐那都是基本设备——   就连古装电视剧里才有的那种用来夹手指的竹夹子也有是什么心态?!!!!!!!!   吓唬良好穿越市民呢吧!!!!!!!!!!!!!!   唇角抽搐着看着萧祁指挥着几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大汉架着高洋往其中的架子上挂,期间,萧末还曾经不止一次对视上高洋那张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看得他就是浑身发毛的眼睛——就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那种。   不是恨。   也不像是生气。   就好像高洋那双眼睛,天生就带着这么强烈的侵犯性似的。   萧末屁股长针似的坐在那张地下室中唯一不是刑具的扶手椅上,当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大汉用黑布蒙上高洋的眼睛,他终于憋不住地问了一句:“这是准备做什么?”   “回末爷的话,”那个大汉立刻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说,“人的眼睛绑住了,暂时失去了视觉,才能让其他的身体感觉更加敏感起来,行刑起来才更加有效果。”   说完,就像是存心要表演给萧末看似的,他转身从身后拿起一根烧红的针,一只手拽着高洋的手指就要往他的手指甲缝隙里插——   萧末看得头发都快竖起来。   忽然间不知道怎么地想到了自己两周前刚醒过来那会儿对萧炎说要对这倒霉孩子用家法把人家气得暴跳如雷——   我操,难怪人家不喜欢你,你自己就先不先地表现得像个后爹还指望人家给你当亲儿子?   萧末蛋疼,萧末心里烦,实在看不下去刑堂师傅再给他表演什么花样的他背着手近乎于飞奔似的走出刑堂——一边飞奔还要一脸强装淡定差点没憋死他。   之后整整一个上午加中午萧末都像个老头子似的在一楼二楼之间窜来窜去,许多次从萧家双生子门前走过想进去跟萧炎再道个歉,最后一想到臭小子早餐桌子上那横样儿就止住了步伐。   上帝给了我们一张热脸,当然不是让我们拿来贴冷屁股的。   再说我又没真把他摁老虎凳上去。   一边这么想着,萧末又继续蛋疼自己的,第无数次从萧家双生子房门前淡定飘过。   其中一次萧末还听见从房门里传来了标准的英文对话声——也不知道是萧衍在听录音,还是萧衍在换着声调的自导自演读课文,那英语念得略快,萧末当年学习也不咋滴,所以猫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后就觉得没什么意思,又背着手走开了——   其实萧末只需要推开门就能发现,房间里压根就没人在听录音也没人在读课本,那俩飞快的、标准的英语声,压根就是萧炎和萧衍在说话而已。   准确地说应该是萧炎一个人在发牢骚——   一整个上午萧炎都徘徊于镜子与冰箱之间,这会儿他的坐标就是(X=厕所,Y=镜子),熊孩子扑在洗手台前:“我这如花似玉的脸啊!!!!妈的,下午王志熙来了,我这样怎么见人!”   “王志熙是来和你相亲的么?”   “放屁!”萧炎一脸被恶心得够呛地回头看他哥,“你再嘲笑我我下午当着王志熙的面问你喝不喝红豆汤!”   萧衍不动声色地瞅了眼厕所通风处迎风飘荡的两条内裤。   在他的身后,是萧炎继续痛苦的哀嚎。   ——在冷水与液体冰块的努力抢救之下,下午,当秦家的豪车停在萧家大宅门口的时候,萧炎的脸终于不再是昨晚和今早那种恨天高的状态,只是有一米米含蓄的……红肿。   穿得整整齐齐的王志熙看上去刚出院,跟在秦朗后面那叫个乖宝宝模样。走在前面的男人依旧像是上次那么英俊,只不过还记得他把自己扔在那里淋雨萧末觉得他面目可憎……似乎感觉到了站在院子门口前来迎接的男人目光不善,秦朗微微眯起眼,轻咳一声,上前来跟萧末嘘寒问暖虚伪了一番,然后由管家带着,一群人轰轰烈烈地杀回屋子里,路上的对话比较诡异——   起源是王志熙只不过他看见萧炎的第一眼,就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吼:“萧炎,你脸被谁揍啦?”   这是一语道破天机。   顿时,萧家父子三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萧炎一咬牙,心一横正要上前说是蚊子咬的你他妈爱信不信,这个时候,猪队友出现了——   萧末还笑眯眯地:“昨晚我跟萧炎练拳,这小子逞能不带护具,结果我下手也是没轻没重,就一不小心弄伤了他。”   萧炎:“……”   萧衍:“……”   萧家双生子同时用一种“何必放弃治疗”的目光去看他们的老爸。   秦朗就是秦朗,作为南区的老大,他当然不像是萧末这个冒牌大佬似的那么没眼色,明知道眼前的情况诡异,男人却微微勾起唇角——虽然那笑意并未达到眼底。南区老大一只手插在口袋中,一边漫不经心地用一种近乎于轻蔑的目光打量着走在前面的萧末——   这小身板,还打拳?   “萧末,原来你喜欢打拳,”秦朗轻轻地说,“下回可以来找我,南区这边正好刚开了一家新的武馆,请的师傅在泰国地区拿过金腰带的人物,咱们可以在他的指导下切磋切磋。”   秦朗话语之中仿佛带着嗤笑的戏谑,萧末那是用脚趾头都能听得出——   拿金腰带了不起啊?   老子在WBC赛事上发光发热的时候你特么也就有个蹲在电视机前望着我的肌肉流口水的份儿吧?!   跟我切磋?搓死你。   萧末优越感上来了,轻哼一声,故作优雅不痛不痒地说了声:“哦?真的么?好期待呀。”   “呀”字故意有尾音上挑,充满了虚假。   秦朗笑了笑也不太在意,此时男人的目光显得有些轻佻,周围的人心思各异于是大多数人都没能注意到,这会儿,却只有萧炎发现,这个姓秦的男人的目光似乎始终停在他老爸的屁股上(……),微妙地眯起眼,熊孩子不乐意了,撇撇嘴,语出惊人:“你俩把滚床单叫打拳击?”   萧末这次没忍住,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角度默默地喷了一下。   萧衍面无表情。   倒是秦朗和他干儿子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挺精彩的。   就这样了,萧炎还跟没事儿的人一样挑起眼角斜睨一眼萧末:“行行好,我还偶尔看看体育台呢,能不能放过我的三观?”   你他妈才是,能不能放过你老子我的三观!!!!!!   大敌当前,暂时休战一致对外能死啊你?!!!   萧末不理萧炎——准确地说他现在是看他一眼都头疼的节奏,回过头,也冷艳高贵不起来了,只是扯起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冲对面一脸诡异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秦朗说:“……这孩子,没其他优点,就是挺幽默的,呵呵。”   萧末一呵呵,一屋子的人都跟着呵呵了起来。   只不过此时此刻大家不约而同的心里都是在默默地说:我去年买了个表。      第26章      一行人好不容易在沙发上坐稳,云妈立刻端了点心上来,还是萧末喜欢的那种绿豆糕,原本想着小孩子大概都喜欢这个,萧末顺手就用夹甜点的筷子分了一块到王志熙面前的那个盘子里——黑发男人面沉如水,在做这个本来不应该让他来做的事情时,因为他的动作缓慢而从容,所以完全不显得有什么不妥。   倒是坐在他旁边的萧炎皱起眉,一双琥珀色的瞳眸紧紧地盯着男人夹着绿豆糕时因为稍稍用力而有些泛白的那一小块皮肤,显得有些不太高兴。   萧末当然知道此时此刻屋内的所有人大概都在看着自己——秦朗依旧是那副从下车就摆出的漫不经心的模样,他叼着一根烟,不知道在想什么地微微眯起眼看着面前的男人的一举一动,直到那一小块绿豆糕无声地落在他干儿子的点心盘中,他才咬着烟屁股勾起唇角嗤笑了声,拍了拍王志熙的后脑勺:“还不道谢?小鬼懂不懂礼貌?”   王志熙下意识回头去看他,却不知道这孩子在男人的眼中看到了什么,总之当他拧回脑袋跟萧末道谢的时候,声音听上去有些紧绷。   秦朗的态度让萧末先是一顿,后来又想到自己似乎没有必要去管别人的闲事,于是只是挂出一抹合适家长这辈人露出的笑容冲着他点了点头,说了一些“小孩挺乖的”之类的屁话,不过大概是长了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没多少诚意——   归根究底,萧末现在遇上的麻烦几乎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名叫王志熙的小鬼闲的蛋疼而引发的一系列矛盾。   更何况,他也不太喜欢那种随便污蔑别人偷东西,或者怂恿同学孤立别人的小孩——如果上一次在圣彼得小学给萧家双生子出头搁狠话算是稍稍让他们的关系缓和一些,那么昨天的那一巴掌可以说是又把他们的关系扇回了原地——   呃,搞不好比原来更加糟糕也有可能。   虽然自己不是他们的亲生老爹不会有那种被儿子抛弃的失落感,但是住在同一屋檐下,老这么刀光剑影的也是很难受的……萧末想着,未免有些头疼,掀了掀眼皮子,瞅了眼挂在墙上的钟,时针和分针形成了完美的九十度角。   萧末往后坐了坐,目光从王志熙的脸上挪开,放到了秦朗的身上——   这个奇怪的男人打从下车开始就没有显得丝毫的不自在,此时他坐在那里就像是坐在自己家的客厅沙发上似的满脸从容,唇角边挂着一抹令人不熟的轻蔑笑容抽着烟……事实上,在他进屋之前萧末还特意观察过,他到自己最大敌人的家里来,身边带的保镖数量甚至比他平常出现在机场之类的公共场合时被急着抓拍的时候更少。   “秦先生大驾光临,”萧末淡淡地开口,“不如就留下来吃个晚餐吧?”   黑发男人话语一摞,坐在他对面的人就笑了,不急不慢地将烟草从唇角摘下,秦朗吐了一口轻飘飘的乳白色烟雾,他歪歪脑袋戏谑地看着萧末,“免了,”他微微眯起眼笑着说,“我怕吃成我的最后一餐。”   “秦先生说笑了。”   “我认真得很呢,萧末。”秦朗脸上的笑容一顿,说收就收地盯着面前的黑发男人,“你萧末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萧末唇角边客气的笑容收紧了些,心想凭着你这会儿好端端没缺胳膊少腿地大摇大摆坐在这里对着老子嗖嗖放冷静的劲儿来看,我到是觉得以前的原版萧末还真不够你说的那么丧心病狂——不然怎么就留下你这么个祸害了呢?   绑床上天天把春药给你当饭吃岂不乐哉?   “你说得对,”萧末微微眯起眼,这让他看上去有些像是只不开心的狐狸,“秦先生猜猜,我接下来又要做什么了?”   秦朗脸上肌肉明显僵硬了下,咬着后槽牙扔出俩字:“不猜。”   “……真没情趣。”萧末嗤笑。   客厅的气氛一时间显得有些诡异。   最悲剧的是在场的连一个圆场的人都没有——这会儿坐在沙发边上的众多热,要么就是智商不够,智商够的又只想看戏。萧末忍住了破口大骂的冲动,反而只是淡定地挑挑眉转过身拍了拍身边萧衍的肩膀,示意双生子中的哥哥将他弟和王志熙一块儿带到楼上去玩,顺便——好好交流感情。   萧炎冷笑,正想说他用不着跟王志熙这傻子交流任何感情,但是在对视上萧末那双望着自己的黑色瞳眸的一瞬间,他却诡异地沉默了。   当萧炎顺从地从沙发边上站起来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显得有些惊讶,因为他发现在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萧末很容易露出这种能把人轻易就说服的眼神——比如上一次在教导处。   完全不像是在家里只有他们父子在场时那么好欺负的样子。   有时候萧炎会产生“这家伙搞不好压根就是当我们小孩在让我们”的错觉,但是当他跟萧末吵架的时候,又会随即推翻这个想法——因为每一次吵架,萧末的刻薄劲儿都能说明他是很认真地在跟他吵架,萧炎之所以大多数情况下能够大获全胜,只不过是因为相比起他老爸他更加刻薄罢了。   王志熙原本不想跟萧炎他们走,因为当他抬起头对视上萧家双生子中的哥哥萧衍那双带着淡淡的笑意平静地望着自己的那双眼睛时,不知道怎么地,就想到了他那一堆在医院里现在还有一俩个没有脱离危险期的狐朋狗友们——   王志熙打了个寒颤,忽然有些后悔他不应该在得到萧家双生子准备转学的消息之后就刹不住手地把事情搞那么大……   至少不应该惹到萧衍的头上去——虽然他的干爹秦朗已经查清楚了这件事是谁干的,根据调查报告,那些一连串的事情理应跟萧衍没有半毛钱关系。   王志熙想着,完全没了刚下车那会儿跟萧炎呛声的气势,一进了萧家的大门顿时觉得自己忽然矮了几个头似的,他回头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秦朗,然而,后者也只是对他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去吧,小孩子的事情,当然还是你们自己解决。”   王志熙:“……”   “儿子,”秦朗唇角边的笑容更深,“记住你今天来的目的。”   王志熙被笑得背上刷地一下噼里啪啦冒出一大堆冷汗,就像是中了巫术的娃娃似的,双目放空,面如死灰地跟在萧衍的身后上了楼——萧炎看王志熙蔫儿吧唧地跟在萧衍屁股后面,冷笑一声正抬脚要走,却忽然又被萧末叫住。   萧家小少爷不耐烦地回头瞅着他。   “要和小伙伴好好玩耍。”萧末说,“不要打架。”   萧炎和萧末都清楚,后面那四个字才是重点——斜睨了老头一眼,萧炎胡乱点了点头,然后加快了步伐追上已经走到了二楼的另外俩个孩子。   于是此时此刻的客厅之中,只剩下了萧末和秦朗——   换句话来说,现在是完完全全的成人时间。   萧末摸了摸身上居家服的口袋,然后慢吞吞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当熟悉地把烟草送到唇边的时候,萧末脸上的表情看上去还有些迟疑……没错,这是他重生成萧末这个男人之后的第一个变化。   其实以前他还是元贞的时候是不抽烟的,首先是老头不让,其次作为一名运动员,抽烟有时候会妨碍到赛事前的体检,而且长期吸烟对身体多少还是有些损伤,他不想做那种慢性自杀的行为。   但是萧末大概是有烟瘾的人,第一次闻到萧祁吸烟的二手烟时,萧末发现这具身体对烟草有一种生理上的迷恋。   于是想了想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再也不能变成职业拳手,也就随着这具身体的性格去了,萧末开始抽烟,但是相比起以前这具身体的主人来说,每天最多两只烟草的量简直算是相当节制了——懒洋洋地依靠在沙发上将自己摆成一个舒适的姿势,他啪地用拇指前端轻轻弹开火机——是最老式那种需要拨动才会冒出火光的火机——然后萧末凑到那摇曳的火光边,动作轻缓地耐心看着烟草前端被点燃。   当他感觉到秦朗注视自己的目光变得有些暗沉之后,他抬起头,瞅了他一眼,想着怎么开口才能扯到昨晚上砸场子的事儿上,萧末开始没话找话:“我看你进来的时候,好像对我的院子没有什么兴趣。”   “只有女人才喜欢那些花花草草,”秦朗冷笑,“哦对了,听说你也挺喜欢的。”   萧末:“……”   萧末觉得想和这家伙好好说句话真他妈难。   黑发男人倚在沙发边吸了两口烟,忽然想到了秦朗走进院子时那副轻车熟路的模样,心中有了一个比较冒险的想法,他掀起眼皮斜睨一眼秦朗:“你对我家也很熟悉嘛。”   那一眼斜睨在秦朗看来压根就像是在勾引,被撩得心头有些起火,连带着语气也变得有些糟糕:“萧末,你在跟我装傻?——以前我在北区做到分堂主的位置,是你亲自把我打压下去的。”   萧末无动于衷地哦了一声,这些天他见过不少过来直接报告事务的堂主或者分堂主之类级别的人物,可见在他这边,到达了某种级别之后就可以在萧家大宅来去自由了……黑发男人想着,越发地觉得奇怪,按照秦朗说的,如果这身体的原主人喜欢他,怎么可能打压他?   一时间陷入了思考,黑发男人有些没注意那叼在唇角边的烟屁股被他像是玩耍似的要得一颤一颤地抖动——   反倒是落入了一旁的秦朗的眼中。   男人那双深褐色的瞳眸黯了黯,忽然嗤笑道:“萧末,你以前用错了方法。”   “什么?”   “相比起在K市最贵的酒店总统套房订好房间脱光了衣服等我,其实你吸烟的样子更加好看,”秦朗一边说着,仗着四下无人靠了过来,这会儿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张沙发上,虽然是长沙发,但是还是有些嫌挤的。   秦朗一只手甚至轻佻而暧昧地搭上了萧末的腰间轻轻摩挲——   意外地,哪怕是隔着一层意料,他也可以轻而易举地从手上的触感判断,现在被他半拥在怀中的男人可能皮肤很好。   秦朗难得主动凑到那张看不出多少情绪的脸旁,近距离看,他发现萧末白得可怕,并且大概是因为刚刚沐浴完的关系,男人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好闻的香皂味道——只是简单的香皂,而不是更加甜腻的沐浴乳,这种简单粗暴的味道,反而容易勾起男人最原始的渴望。   在秦朗无限地跟萧末靠近,近到他的每一次呼吸几乎都要喷洒到男人的脸颊上时,忽然间毫无预兆地,被他抱在怀中的男人却抬起手,在他的肩上某俩处摁了俩下——秦朗立刻感觉到上半身整个儿脱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萧末重重地推到了沙发的另一边角落——   怀中一空,原本老老实实被他拥着吸烟的男人如同游鱼一般从他怀里滑出,一屁股坐在了另一张单人的沙发上。   “秦朗,”萧末吸了口烟,不知道自己要摆出满脸沉重还是满不在乎的表情才比较好——于是他选择了一个折中的表情,看似纠结地拧起眉,他用平静的嗓音道,“这是我今天要跟你说的第一件事,无论以前我对你做过什么说过什么——请你从这一秒开始统统忘记,你要当敌人也好,朋友也罢,不过当我几天前做了一场很长的梦然后梦醒从床上爬起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决定我还是喜欢女人比较好。”   “……”秦朗看了他一会儿,隔着沙发伸手捏住男人的下巴,略显粗糙的木质轻轻压了压男人的唇角,他微微眯起眼,说话时语气中已经沾染上了些许危险,“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相比起硬邦邦的男人,我还是喜欢女人比较好。”萧末勾起唇角,缓缓地吐出一股乳白色的烟,“比如谢佳佳那样的就很好。”      第27章      萧末说得很严肃,然而他最后一句话却让秦朗很没形象地将唇角的烟屁股喷了出来。   “……”秦朗眨了眨眼,就像是这才反应过来萧末说了什么似的,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厌恶又讽刺的表情,“萧末,我真是小看你了,还以为当初你跟谢佳佳是逢场作戏。”   “不会。”尽管连谢佳佳的小手都没来得及摸过,萧末还是淡定地说,“女人的皮肤很柔软,脾气也上也比男人好,而且我喜欢听话的人。”   “喜欢听话的人?”秦朗冷笑,“我看你还真是上了年纪,忽然爱好就像个老头子——最近谢佳佳就在隔壁的H市拍戏,你怎么不去探班?”   “最近我身体不舒服,在家养病,几天没露面不是已经被你们传得满城风雨了么?”萧末垂下眼,“更何况我没有去探班的这个习惯,她想要见我,自然自己会抽空过来。”   秦朗松开萧末的下巴,依旧是从口袋中掏出手绢擦了擦手,看似有些不耐烦地将手帕随手往茶几上一扔,似乎注意到了面前的黑发男人的视线固定在桌面的手帕上,秦朗忽然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萧末,你对着女人真的硬的起来吗?”   “……”对于秦朗这么无礼的问题,萧末没有来得及回答——听说这男人从小就在北区做小混混,自然不能指望对方是个优雅的绅士,不过这些年秦朗的老大位置也坐稳了一会儿了,说起话来这么口无遮拦还真是挺令人惊讶的,这么想着,萧末忽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秦朗,”萧末叫了男人一声,微笑着用平静的语气说,“你这种反应给我一种错觉,你好像很不高兴我喜欢女人。”   秦朗一愣。   然后瞬间炸了毛:“萧末,你有病吧?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关我什么事?”   “……所以麻烦以后不要再说我勾引你的事了。”虽然“我”可能曾经真的勾引过你,萧末蛋疼地想着,脸上却一派平静,“我儿子刚回国,和我关系还不怎么稳定,被他们听到这种事情有损我当老爸的形象。”   “萧末,你没有形象可言。”   “哦,这不正在努力建立一个么!”萧末哼唧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说,“与之对应的,我发誓以后也绝对不会在干出……在高级酒店订好房间脱光了等你这种事。”   秦朗沉默。   沉默良久。   那仿佛是一个世纪那么久,此时除了秦朗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沉默个什么劲儿,当萧末终于忍不住地想要挪动一下自己坐麻的屁股时,男人这才有了动静——他冷着脸,看都懒得看萧末一眼地冷冷答了句:“可以。”   萧末挪屁股的动作一顿,微笑着点了点头,端庄得堪比蒙娜丽莎。   不知道为什么,秦朗看着他这笑觉得有些碍眼,于是皱了皱眉:“把小孩支开你就想跟我说这个?”   “哦,还有啊,”萧末不急不慢地说,“顺便对昨晚你手上那些被砸的场子的事情道个歉——小孩子的事情,我原本没放心上,谁知道手下有人不听话,结果越闹越大。”   秦朗冷笑:“说得就像和你没关系似的。”   萧末显得特别真诚地眨眨眼:“真和我没关系。”   “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叫高洋的垃圾,不是你的人?”   “人家是个大活人,要做什么也不一定完全是照着我的意思啊,”萧末笑得有些无赖,“秦先生放心,不听话的人我也教训了,现在就在你屁股底下的萧家地下室里挂着,有兴趣去围观下不?”   秦朗看了眼面前这张笑得各种欠抽的脸,忽然也懒得为那群随便来一个人都能砸了他们的场子的蠢货出头了,于是近乎于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去。”   好评,正好我也不想去。   萧末唇角边的笑意越发的慵懒,却在这时,他听见秦朗说——   “秦朗。”   “唔?”蛇精病啊,自己叫自己。   “我说,你还是这样叫我,比较好听。”   “……我喜欢女人。”   “……让你叫我名字就是让你喜欢我了?萧末,你他妈有病吧?”   萧末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不好意思,出柜见得多了,从柜子外面走回柜子里去这事儿还真头一次见并且头一次亲身试验,难免会出现操作上的失误。   正当萧末蛋疼地准备找一个什么话题跟他的“前任暗恋对象”安全跳过这茬话题的时候,忽然从二楼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萧炎和萧衍的房门被重重打开,零碎的脚步声响起,萧末挺好奇地抬头去看——   却不料这么一抬头却瞬间被一从二楼砸下来的东西糊了一脸。   你二大爷!   萧末默默地揉了揉被砸疼的脸,也不顾身后秦朗戏谑的目光,弯腰捡起那个砸到他之后滚到了地摊上的东西,定眼一看,这才看见原来砸中自己的是一个日本动漫人物手办的脑袋,长长的水蓝色双马尾辫正是基腐宅绅(BIAN)士(TAI)们的最爱,从这个断头姑娘的脖子处看,可以清楚地判断出她是被人谋杀的……   简单的来说这手办的脑袋是直接被人从身子上撅下来的。   萧末若有所悟地抬起头,果不其然,这时他看见了气得恨不得从鼻孔喷火的萧炎,走在前面满脸委屈的王志熙,还有站在二楼一动不动的萧衍。   “爸,”王志熙一改外面小霸王的模样,像一团圆滚滚的小鸟似的一头撞进秦朗怀里,“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看看!”   “放你妈的屁!”萧炎吐血喷肝地吼,“你就随便看看能把老子的手办的脑袋撅下来——你他妈以为你是上帝选来拯救世界的超人么!”   “萧炎,”萧末抽了抽唇角,“注意素质。”   “妈的,老子的手办被这小王八弄坏了——你跟我说素质!”萧炎转火向着萧末一顿喷,“你有没有逻辑!”   萧末走上前,默默地接过萧炎手中的那个无头女尸手办,像个变态似的看了一眼无头女尸的胸部——一马平川。   听说萧炎向来喜欢胸大的。   背对着秦朗,萧末疑惑地看了一眼萧炎。   后者脸上的凶残立刻一顿,就像是被抓包了似的,目光立刻开始拼命闪烁,然后猛地一拧头,干脆不看站在自己面前满脸疑惑的老爸,冲着他身后的王志熙吼:“老子今天不揍你一顿舒服的我萧字倒过来写!”   所以这才是重点。萧末懂了,转过头,看了一眼正面无表情地拍着嘤嘤嘤的王志熙小朋友的肩膀的秦朗,后者看上去也是有些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随便呵斥了怀中的孩子几句不痛不痒的,瞅了眼萧炎手里的无头女尸,顺口说了句:“男生也玩芭比娃娃么?”   芭比娃娃……   萧炎气炸了。   萧末看着萧炎和秦朗,顿时有一种“你跟一个思想落伍的老人家计较什么”的宽容感。   ……算了,就当还你一个人情吧,臭小鬼。   黑发男人清了清嗓子,扫了眼萧炎:“你怎么不把这东西放好,被碰坏了也是活该,亏我去年亲自去日本给你排队通宵买回来的东西,那天天气那么冷,你老爸我腿脚不好差点重新冻出老毛病,你就是不高兴我,也不能白白糟蹋了我的心意啊。”   萧炎:“……”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手办老子日拍拍来的好么!有你什么事儿啊!   萧炎压根没听懂萧末在放什么屁。   反倒是秦朗有了反应,男人之前脸上的无所谓一顿,抬起头问:“你亲自给你儿子排队去买这种东西?”   “唔?现在小男孩都喜欢,”萧末满脸无辜地转过头,“虽然不贵,也就十几万日元,做生日礼物送给他们俩兄弟是有些寒蝉,不过限量版的,总还算有点价值。”   生日礼物?秦朗若有所思地沉默。   王志熙小朋友脸都绿了。   完完全全记得自己上一次的生日礼物明明是一家新开的赌场全部股权这种雷死人不偿命的东西的萧炎张了张嘴看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黑发男人,然后他仿佛终于反应过来这会儿是要干嘛似的慢吞吞地,闭上了嘴——   于是,只听见萧家小少爷冷笑一声说:“王志熙,这是我从国外回来那年我爸给我和我哥的第一份生日礼物,我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的,你倒好,二话不说给我把脑袋给拧了……”   话到最后,萧炎像是真的动怒了似的,双目赤红,仿佛要吃人一般瞪着王志熙——   虽然他眼里满满都是毫不掩饰地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着冲上来给王志熙一巴掌的期待……萧末:“……”   蹬鼻子上脸要不得,儿子,咱能注意一下演技不要过于夸张么?   不过秦朗在这方面倒是挺好骗的,看萧炎真是气急了,本来也不想再参合小屁孩子这些事的男人未免有些不耐烦,于是将趴在自己怀里的王志熙拎了起来,往萧炎面前一推,命令:“道歉。”   “我道歉?”王志熙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看着他干爹,“谢瑞宁他们还在医院里躺着——要不是因为萧炎这个王八蛋——”   被王志熙一只手指着几乎就要被戳到鼻子的萧炎很淡定,这时候他安静下来,冷淡地瞥了一眼指在自己鼻子前面的手——此时此刻熊孩子的表情看上去和他哥有得一拼:“我这个王八蛋怎么了?”萧炎平静地问。   “就是你叫那个叫高洋的揍了谢瑞宁!还砸了我干爹的场子——你敢说不是你?!”   “高洋是我家老头的手下,他凭什么听我的?说了一百遍不是我。”萧炎满脸讽刺地嗤笑,“我说王志熙,你今天到底是不是来道歉的?”   萧炎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就仿佛和他真的心有灵犀似的,一直沉默站在二楼的萧衍这会儿顺着楼梯一步步缓缓地走了下来,他每走一步,王志熙就像是抽风似的呼吸跟着顿了一下,等萧衍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随时准备撒腿就跑。   萧衍琥珀色的瞳眸在眼眶里动了动,身体微微前倾靠近王志熙:“王志熙,谁告诉你,我次次考试成绩甩你三条街是作弊来的?”   “……”王志熙小朋友咕嘟一声用力咽了口唾液。   “谁告诉你,我让我弟去偷试卷的?”   “……”王志熙小朋友惊恐地瞪大眼。   “又是谁告诉你,昨晚去揍你那群狐朋狗友的是,是萧炎叫去的?”   “……”   王志熙真的要被吓尿了。   面前那张无限逼近的脸,虽然足够漂亮,但是在他看来却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一般狰狞——那双充满了淡漠的琥珀色瞳眸盯着他,仿佛能将他的脸上烧出一个洞,于是,在王志熙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之前,他已经僵硬着从嘴里磕磕巴巴地说出了“对不起”三个字——   小孩猛地一愣,随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瞬间觉得面上无光,小脸一皱,这回是真的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萧末看傻了眼——   他就说刚才这兄弟俩怎么这么客气直接把人带回他们房间招待!!!!!   这一唱一和一冷一热的,说没事先写好剧本他都不相信啊——看来他的便宜儿子们完全不需要他的助攻,明明自己就可以做得很好嘛!!!!   王志熙一路掩面泪奔夺门而出,坐在沙发上的秦朗似乎也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秦朗拖长了强调懒洋洋地说,“少爷们的生日礼物已经弄坏了,我的场子被砸的那些严重的也要停业一俩天才能重新开场——这种悲剧的巧合是谁都不想的,你怎么看,萧末?”   萧末耸耸肩:“深表遗憾,至今我还记得那天通宵排队给儿子买礼物的场景——不过,回忆最珍贵嘛。”   秦朗冷笑一声,很显然是懒得再考虑萧末是不是在放屁,他往外走了两步,忽然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回过头:“啊对了,下周我投资的新电影揭幕,末爷和萧家的少爷们一定要来赏光——”   你有胆子跑来我们家晃悠,不代表老子有那么宽的心跑到你的场子上送死,萧末正想开口回绝,却听到这时候萧衍仿佛略有兴趣地问了句:“落上华尔兹?和伦敦电影公司合资拍摄的那个?”   秦朗笑了,他发现他还真挺喜欢萧家的大少爷的:“是那个。”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仿佛若有所思地扫了眼萧末:“谢佳佳主演的,到时候她也回来。”   听到那个没胸女人的名字,萧炎那张原本就足够冰冷的脸一顿,瞬间皱起了眉。   就在萧炎想要坚决地站在萧末那边一口回绝时,却听见站在他们身后的萧衍一反常态地淡淡道:“知道了,会去的,谢谢您的邀请。”   ……   秦朗走了。   剩下萧末和萧炎一脸怨念地看着萧衍。   萧衍挑挑眉:“看什么看?”   萧末:“不想去。”   萧炎:“不要去!”   萧衍:“这部电影丽莎有参演,我答应她会在她来中国的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   萧炎:“……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的是机场工作人员谢谢,又不见你去接机。”   萧末:“丽莎谁啊?”   萧炎撇撇嘴,斜睨一眼满脸淡定的萧衍:“他女神。”   萧末:“……多大?”   萧炎:“……十三岁吧。”   萧末:“……”   所以,“女神”这个词算是被你们哥俩黑了个透顶,点三十二个赞。      第28章      《落上华尔兹》是一部与伦敦某电影公司合作拍摄,由当前最红的女演员谢佳佳领衔主演的爱情文艺片。   影片主要讲述了一名华人女钢琴家在维也纳广场与流浪吟游诗人的爱恨情仇——影片的主题围绕爱情、距离以及理想之间共存时所存在的冲突展开,与时下糟烂的爱情片不同,《落上华尔兹》充数着古典与优雅,用一个全新的角度诠释了爱情这种美好的东西,仿佛将观众们邀请步入时空的隧道……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部二十分钟内就能让一只精神抖擞的狗立刻进入酣眠状态的电影。”萧末撇撇嘴,默默地合上手中入场时从侍者那儿接过来的宣传单。   萧末的话引来了他大儿子冰冷的斜睨以及他二儿子赞同的目光。   “当然,我也不是说这部影片就真的没有什么创新性在里面了,比如秦朗这招似乎打开了洗黑钱的一种全新、快捷、方便的新姿势。”   萧末领着这俩衣着比他更加像是来参与宴会的萧家少爷一路来到VIP贵宾位置上,在他们的身后依旧是一言不发的萧祁——相比起萧末和萧家少爷们那张三合一请帖,萧祁是单独收到请帖的,因为现在萧家有很多明面上的生意是萧祁在搭理,这样聚集了各地商人的会场,非常合适让他用来梳理打通人脉。   所以萧祁跟来了。   现在他发现自己跟来似乎是一件非常明智的决定,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及时提醒他的老大,刚刚在他大肆表扬秦朗“有创意的洗钱新姿势”的时候,跟他擦肩而过的那个中年男人似乎就是K市北区的总务警司。   “你过滤了,萧祁。”萧末笑了笑,显得懒洋洋地十分厚脸皮道,“我们可是良民,是受到他们保护的对象——刚才你应该提醒我的,这样我才可以给我们的警司说声谢谢,承蒙他那么久的关照了。”   “……”而您想要说“谢谢”的对象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把您“关照”到牢房里。   萧祁摸了摸鼻子,十分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萧末,而就在这时,不远处走过来了几位K市的地产商——本来他们是想要找萧祁一起谈谈在北区市区的一些新的投资项目,但是在一眼看见了被萧祁小心翼翼保护在身后的男人之后,瞬间的错愕从他们的眼中闪过——   他们当然知道萧家的当家究竟是谁,只是没想到的是,萧末这样的男人居然也会出席到这种场合……放了以前,听说是因为萧家的现任家主身体并不太好的原因,人们几乎很少在公共场合看见男人的身影。   所以在跟萧祁点头示意之后,一群中年男人反而先后地用恭敬的语气跟跟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一言不发的黑发男人打了招呼——此时此刻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并不符合他们原本的印象,以前的萧末总之喘一口气就给人下一口气提不上来的错觉,然而现在,眼前的黑发男人虽然肤色依旧是病态的苍白,但是那双黑色的眼睛和唇角边从容的微笑……   怎么地也让人跟以前个病痨子末爷联想到一块儿去。   其中为首的那个地产商上来,正想有所表态,却在伸出手的前一秒被萧末的目光给看得定格在了原地,顿时面露尴尬,原地干巴巴地站着等了一会儿,这才等得那个四平八稳地坐在自己位置上的男人缓缓起身……萧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面上挂着客气的笑容,慢吞吞地伸出了自己的手——这时候,仿佛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似乎犯了交际场上最基础的礼仪禁忌,那房地产商的面上不免露出一丝惶恐,连忙伸出自己的手,从下以绝对恭敬的态度握住了男人的手……   手掌心触摸到的那只手柔软冰凉的触感让他再次一愣。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诡异地凝固了起来。   萧末眨眨眼,有点闹不明白这大叔拽着自己的手不放光发呆是要干嘛,他也不好意思直接把手抽回来,就微微蹙眉,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愉快——不过这个时候,虽然萧末是含蓄了,但是这并不妨碍有些人会用非常大的动作表达自己的不愉快。   始终坐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萧炎漂亮的眉头紧皱,这时候猛地站起来撞了一下萧末的背,当男人踉跄了俩步顺便收回自己的手时,转过头挑眉看他的儿子——后者似乎完全没准备为自己鲁莽的行为道歉,只是冷笑一声,提脚要走。   “去哪?”萧末叫住他。   “尿尿。”萧炎翻了个白眼,故意用粗俗的词语说。   一个多月的相处下来,萧末已经完全习惯了他这便宜儿子莫名其妙就不开心的变态劲儿,知道自己再拦着他指不定还能说出更让人崩溃的话,抬头看了看周围,确认萧家的保镖已经无声无息地在混入现场四周,男人挥了挥手,随口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不要乱跑之类的合适对小孩说的话,就放他去了。   萧炎走了之后,萧衍也跟着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他们的座位。   萧末由萧祁陪着,心不在焉地跟这群地产商搭了几句话,期间眼睛没闲着,以不起眼的转动幅度将现场的所有人都看了个遍——秦朗在人际这方面似乎做得不错,此时K市叫得上名字的富豪商人以及上层名流似乎都被他请到了现场,这些人成天在大大小小的场合里见面却总有说不完的话一般,在场的人几乎每人手中一杯香槟之类的酒液,谈笑风生,自在从容。   相比之下,桌子上的那些精美的食物和甜点反而成为了一种奢侈的摆设。   萧末想着,不自觉地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胃,他有点后悔今早餐桌上光顾着跟萧炎斗智斗勇没怎么好好吃早餐,只是随便喝了两口白粥,这会儿娇贵的胃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晚上揭幕式结束回家吃晚餐。   黑发男人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他自觉做到无声无息,却还是被身边的萧祁听到了,西装男几乎是立刻停止了和那几个地产商的谈话,转过身压低声音恭敬地问:“末爷,您要是不舒服就先歇着,一会儿揭幕式就开始了。”   旁边的那些地产商们一听,赶紧连忙点头称是附和萧祁。   和萧祁这样冷着脸却更加接近正常商人的人相比,萧末身上那种不用说话不用做表情完全浑然天成的匪气让他们这些正经商人多少还是有点儿吃不消——刚才勇敢地上去跟男人握手的地产商的情况他们不是没看见,在商界打滚爬摸久了他们什么人没见过,这会儿却让一个年龄上小了他们十几岁的男人在气势上压了下去——刚才萧末勾起唇角笑得模样,虽然足够好看,但是这会儿想起来还让他们心有不安。   萧末将这群人的反应看在眼底,心里未免觉得好笑也及其无辜,想他一和蔼可亲的良民到了这群人眼里反倒成了洪水猛兽……转过身,正想拎着装着酒液的杯子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倒了,却不料在这个时候,对视上了一双陌生的眼睛。   那双眼睛明显属于女人——温柔,深情,仿佛永远地充满着几乎就要滴落的浓浓水韵。   萧末愣了愣,有些意外那被他贴在墙上好几年海报都发黄发旧的女人就这样远远地用专注的目光看着他——她的眼角带笑,和电视上采访时永远带着墨镜时的冷傲形象不太一样,当她也注意到萧末的视线和自己对视上的时候,脸上居然一瞬间出现了少女般娇羞的表情。   “……唔。”   萧末觉得自己的胃翻滚了下。   此时,谢佳佳就是挥舞着小皮鞭冲过来一边抽打他一边大声笑着说“叫我女王啊”也比她这么柔情似水地瞪着(……)萧末让他来得自在。   谢佳佳匆匆忙忙地随意结束了正与自己攀谈的人的对话,通过层层叠叠的人群,往萧末这边走了过来——今天的谢佳佳穿着一身裁剪合身的礼服,性感却不刺眼的红衬得她的皮肤雪白,程度刚刚好,惹眼却不扎眼。   还没等男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自己的脸颊就被对方贴过来的脸颊轻轻蹭了蹭。   萧末:“……”   看了眼谢佳佳唇上的颜色口红,男人几乎立刻明白了什么——   这女人被曾经的萧末调教得不错。   “末爷,真高兴您今天也能来。”谢佳佳笑得眯起了眼,看着面前的男人显得恭敬又充满了爱意,“前段时间在H市拍戏,原本想抽空回来看您,结果谁知道同剧组的人拖戏拖得厉害,我怎么也没能请到假期——”   萧末蛋疼了下,心想你来了也只能看见个在床上躺着的活死人,表面上倒是优雅地微笑:“没关系,你忙你的。”   “经纪人说,前段时间K市的报纸还大肆宣扬了一番您身体状况,”谢佳佳凑近了些,这让萧末能轻而易举地闻到她身上浓淡程度恰到好处的香水味儿,而女人就仿佛对此毫不知情,眨了眨眼,“现在看您好好地站在这儿就知道了,他们肯定是骗人的,对吧!”   萧末无言以对,再一次微笑——   现在他只想转身滚回去继续跟萧祁在那儿站桩和那群房地产商去谈那些个新项目,好歹还能收收保护费不是?   和留给普通人那种冷艳高贵的女神印象不同,谢佳佳本人似乎十分善于攀谈,在萧末的积极配合下,话题很快就神展开到了小情侣之间的那种程度——比如表达一下思念之情,以及抱怨一下剧组上周又出了什么小意外,最后再一路扯到上周时尚周某场秀模特拿的包包……   这时候,萧末开始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胃真的在隐隐作痛。   并不是他的错觉。   于是,萧末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目光却开始不自觉地玩起了漂移。   当谢佳佳已经挽上男人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唇角边勾起优越的笑容压低声音状似亲密地跟身边的黑发男人说到自己今天的鞋的来由时,却浑然不知,在他身边的男人目光已经完全定格在了不远处的阳台外面——   正是中午的时间,今天的太阳却格外的好,在会场的阳台上,远远地就能看见有两个人站在那儿攀谈。   拥有黑色披肩卷长发的小姑娘穿着精致的蕾丝花边短裙,上半身大概是因为到阳台去才额外加了一件浅色的毛衣开衫,小姑娘大概是拥有中国血统和其他国家的混血,脸上相比起一般的同龄人竟是显得精致成熟很多。小姑娘的脚边放着一副大概是用来装小提琴的盒子,细碎的阳光散在她的肩头,当她微笑的时候,竟然让站在会场里面的人也会没来由地感觉到一股温暖。   萧末的视线麻木地转移,毫不意外地发现,站在这十三四岁大小的小姑娘身边的那个冷面大神,不是他的右护法大儿子萧衍,还能是谁。   似乎是注意到了萧末的目光,谢佳佳转过头扫了一眼阳台上的一双金童玉女,一眼就看见了其中的男孩是萧末的双生子之中的一位,思考了下,女明星立刻就扯出了她最习惯的讨巧笑容:“跟萧家小少爷站在一块的也是咱们这电影的女主角之一,名叫丽莎•莱蒙特。是个混血呢,在电影中扮演小时候的我——小姑娘的小提琴拉得很棒,听说她的母亲是华裔,父亲是英国人,这样精致的混血儿和萧家小少爷真是绝配。”   谢佳佳的声音在萧末的耳边滔滔不绝,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其实此时此刻,站在他身边的男人早就已经重点错到了祖国的另一端——   萧末看着冰山冷面大神伸出手,满脸温柔地替那小姑娘撩起垂落的碎发,放到耳际之后。   萧末顿时产生了一种穿越的感觉:毛,我的儿子不可能那么温柔!!!   这会儿,仗着自己是小孩,萧衍和丽莎大概是会场上唯二动了餐桌上食物的人,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块蛋糕,一边优雅地往樱桃小嘴中送着甜点,一边笑眯眯地与身边冷着脸的漂亮男孩交谈……   这一幕,温馨,美好,温暖。   温暖得萧末的眼泪就要掉下来——   他妈的,你老爸在这挨饿受摧残到胃疼,你居然在那心安理得的泡妞有木有!   还吃蛋糕有木有!   拉仇恨的技术敢不敢更高一点!   简直让人不由得想再扣你三四个月的零用钱啊!   倒霉孩子!!!!!      第29章      萧末不愉快了。   虽然表面上,男人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将目光收了回来,在他的耳边,谢佳佳还在不停地夸奖着那个名叫丽莎的小姑娘和萧衍究竟有多般配,萧末沉默地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却发现身边漂亮的女伴说的话他几乎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我去下洗手间。”黑发男人淡淡地说着,不着痕迹地按压了下越发感觉剧烈疼痛的胃部,在心中抱怨了一下这具破烂的身体,就转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好在这个时候洗手间里没有人。   萧末刚走进洗手间带上门,整个人就脱力地不得不依靠在墙上,从胃部扩散到四肢的疼痛几乎让他的整个身体都变得麻木,冷汗顺着额滑落,男人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想伸手到口袋里去拿手机打电话叫外援,却在摸了个空之后才猛地响起,因为萧末本人没有随身带手机的习惯,所以连带着刚刚替代萧末的他也将这个奇怪的习惯保留了下来。   “妈的,不能更倒霉。”萧末抬起手,捏了捏耳垂,撑着洗手台洗了把冷水脸清醒了下,正准备站起来往外走随便拖个人帮他叫下救护车,这个时候,在他的身后,洗手间的大门却忽然被人推开。   萧末没有立刻站起来,他扶着洗手台边缘,从镜子里看着那个人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来——从来没见过谁上个厕所也上得这么有气质,走秀似的。   一瞬间,和那双深褐色的瞳眸在镜中对视上——萧末忽然有些恍惚地想到,听别人说,如果俩人的视线在镜中对视上的话,那么就说明其实对方也是在看你。   来人很显然也见到了萧末。   与前几次萧末见到他时身上的休闲装不同,此时秦朗身上穿的是那种很正式的西装,一看就价值不菲,这会儿,K市南区的大佬停住了正要往厕所里面走的脚步,在看到洗手台边上满脸湿漉漉略显得狼狈的萧末之后,他露出了一个惬意的笑容……   双手插在口袋中,秦朗慢吞吞地凑到了萧末面前,就像是一个不招人麻烦不舒服斯基似的,微微弯下身:“怎么,一副见了鬼似的模样?”   “……秦朗。”萧末挣扎了下,还是张开口叫了男人一声,他缓缓地转过身来,微微掀了掀眼皮将自己的视线定格在对方的下颚——大概是今早起床没有刮胡子,此时此刻萧末在男人的下巴上看见了明显的青色胡渣,黑发男人顿了顿,而后压低了声音,近乎于有些示弱地说,“你可不可以帮我去外面叫萧祁进来?”   萧末的声音很低很沉,跟平常听起来那种欠揍的慵懒有些不太一样——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东西。   秦朗是什么人,自然轻而易举地就听对方有不对劲。   脸上的调笑情绪收起了一些,厌恶的情绪明晃晃地闪烁在那双深褐色的瞳眸之中,他皱起眉头,伸手捏住面前男人的尖细下颚,一只手撑在水台边——这会儿,两名成年男人的姿势暧昧,现在哪怕只要有一个人推开门,就能看见南区的老大像是半拥似的将北区的老大困禁在自己的胸膛与冰冷的大理石洗手台中间。   秦朗皱着眉,捏着萧末下巴的手加重了一些力气,话语中不无讽刺地问:“末爷,您这是嗑药了?”   “没有,”被捏疼的萧末抬起手,二话不说地拍掉对方的爪子,“整个K市都知道,萧家不碰那种东西。”   “那你在这搞什么鬼?”秦朗更加凑近男人,近到俩人每一次呼吸几乎都可以互换鼻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喂,萧末,你要死也死远点,今天是我的场子,你不要给我在这整出什么幺蛾子。”   萧末发现跟这个男人讲理有些讲不通。   于是他二话不说用了个巧劲,哪怕现在是手上无力也让他轻松地将压在他身上的男人推开——秦朗踉跄了两步,抬起头冷笑着正想问男人最近这些阴阳怪气的格斗手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个时候,却看见萧末慢吞吞地走出两步,然后闷哼一声,挺得笔直的背部忽然弯曲,像只受惊的虾米似的猛地蹲了下去。   “喂?”秦朗微微一愣,唇边还想要继续说的更恶毒的话猛地咽了回去,他一个跨步上前——甚至不容他多想,他就已经将这个他讨厌得要死的男人打横抱在怀中。   入手的重量居然相比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异常的轻。   高大强壮的男人低下头,看着被他抱在怀里的黑发男人,语气恶劣地问:“你怎么回事?”   “胃疼。”   “原因?”   “饿了。”   “……”   “怎么?”萧末抬起头看了眼满脸无语的秦朗。   “萧末,你白痴么?”秦朗扯了扯唇角,终于忍不住往天花板上扔了个卫生眼,“我刚才上来的时候就看见你家那个嚣张的臭小子……之一,蹲在楼下的港式茶餐厅里点了一桌子的东西——还给我专门坐在靠窗的位置——结果上了楼就看见那个臭小子的老爸被饿晕在厕所里……妈的,你们父子真是有够一条心——我是没安排食物放在会场外面还是怎么样?!!!”   吃东西是很多。   但是大家都举着鸡尾酒威士忌果汁相谈甚欢,老子一个人撅着屁股在那狂吃好像会有点画风不对的节奏吧……   萧末默默地想着,而此时,被另一个大男人抱在怀中,身体勉强可以放平这样的姿势让他意外地觉得胃部传来的疼痛稍稍减轻了些,然而,从额头上滑入眼睛的冷汗带来的些微刺痛却还是让他很快清醒了过来,“总而言之是放我下来,”他压低了声音呵斥,“你就准备这样走出去?被人看见像什么话?”   萧末的一番话让秦朗下意识就产生把怀中的人扔到扔到地上去的的冲动——   还好他的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不仅没有做出丧心病狂的抛扔,反而将人更稳地抱紧了些,他一边抬起脚姿势不怎么好看地去试图将厕所的门勾开,一边嘴巴上还没忘记奚落:“有什么好不像话的——最多明天的报纸头条就是你北区的老大被老子操得双腿发软走不动路……啊,反正对我是没有什么影响就对了。”   其实秦朗只是打下嘴炮而已,要他真这么抱着萧末出去,恐怕等着他的就不止是上上报纸头条那么简单的事情了——萧末爱面子,这个破毛病顺便传染给了他的众多属下……所以放眼K市,谁都知道,末爷那边是整个K市最讲究面子的一家。   只不过萧末不知道此时此刻一脸认真的秦朗在开玩笑。   萧末只是沉默。   他就觉得,这人脸皮比他还厚,真是稀有动物。   这时候,秦朗勾了几下没勾开门,低声骂了一声脏话,正想开口叫萧末自己伸手把门拉开,却在这个时候,洗手间的门再一次地被人从外面推开,正在门口僵持不停的两位大佬同时拧过头去——   还没看清楚来人的情况下,那不约而同“你敢说出去就弄死你”的吃人目光已经双双提前到位。   只不过走进来的人很明显恰好属于不会吃他们这一套的那一类人。   那个前一秒仿佛还在一楼的茶餐厅里胡吃海喝的萧炎,这会儿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他用他那双琥珀色的瞳眸盯着洗手间门口那两个姿势绝对不正常的成年男人,目光除却有些暗沉之外看不出别的什么情绪——双生子中的弟弟面无表情的时候几乎和他哥毫无辨识度,直到他啧了一声,露出了一个无奈外加不耐烦的表情。   “你们俩有没有那么饥渴?”萧炎小霸王走进厕所门,顺便一脚重重带上门利落地转身落锁,一系列动作做完之后,只有十一岁的小鬼转过头来训面前抱成一团的大人,“门上又不是没有锁,麻烦做那种事之前锁个门好吗?”   萧末被秦朗抱在怀中,这使得他回头看他便宜儿子的时候,角度有些居高临下:“我没有……”   “当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最好检查一下自己的手有没有如饥似渴地抱住别人的脖子,”萧炎喷了喷鼻息,“否则会显得很没有说服力,谢谢。”   萧末猛地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双手——   果然正如萧炎所说,此时他的手正挂在秦朗的脖子上,正欲放开手,却被秦朗懒洋洋的声音喝止住——   “我是已经抱累了,萧末,”秦朗说着这样的话,深褐色的瞳眸却始终一瞬不瞬地跟面前那个何止矮他一个头的臭小鬼搞瞪视,“你要是现在放手,我就把你扔到地上去。”   萧炎冷笑一声,不甘示弱道:“你倒是真的有本事把你的手挂回去试试看——臭老头,你自己的腿断了还是怎么的,非要像条蛇似的挂在别人的身上?”   秦朗:“小鬼,你没看出你老爸身体不舒服么?”   萧炎:“就算不舒服也是被你‘过度使用’吧,这、位、先、生。”   秦朗:“啧啧啧,萧末,看看,你儿子在心疼你呢。”   萧炎:“实不相瞒,比起‘心疼’这种不靠谱的东西,我现在眼睛最疼,吃饱了想撒个尿也能让我撞上这种瞎狗眼的戏码——你们俩要不要就这样出去去记者面前晃一圈?秦先生,我看你的狗血爱情片也别揭幕了,直接把电影名改成‘K市爱恨情仇录’怎么样?”   萧炎嘴巴上这样说着,整个身子却严严实实地挡在门前,丝毫没有要让出一步的意思。   秦朗也毫无压力地抱着萧末,也完全看不出哪里想要妥协。   一成熟的男人扔下外面众多贵宾不管,跟一个孩子在厕所里较上了劲儿,这个认识瞬间让萧末觉得全世界都是逗比……并且此时此刻,被夹在中间的男人被这俩逗比中的战斗机这么一来一去的唱词搞得头疼欲裂——   搞什么,明明都是讨厌他讨厌得要死的人,结果本来应该组成一个“打倒萧末大联盟”的同盟国人,现在却站在这种诡异的地方率先向对方开炮。   我呢?   我他妈就是吃饱了撑得才闲的没事干从萧祁那边跑出来一路给自己找事儿干。   萧末深呼吸一口气,沉下脸来仔细衡量了下,还是整天同住一屋檐下的臭小鬼更加重要些,于是萧末暗示性地拍了拍秦朗的肩——对方挑了挑眉,不快的情绪飞快地在那双深褐色的瞳眸中一闪而过……那感情出现与消失真的只是一瞬间,快到让人觉得那一瞬间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秦朗稍稍松手,萧末顺势从他怀中滑了下来——原本挂在他脖子上的双手也顺势抽离。   身上的重量猛地一下消失先是让秦朗微微感觉到奇怪,而后,他又开始陷入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奇怪的纠结之中。   反倒是原先一直拽得二五八万的萧炎看出萧末的不对劲来——   在黑发男人努力地撑着腰站稳自己之前,他皱着眉一步上前——破天荒地主动伸出手扶住了萧末,甚至像个样子似的伸出手探了探萧末的头:“老头,你怎么回事?一头冷汗。”   秦朗在后面盯着萧炎搭在黑发男人额间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老爸胃痛哦。”   “什么?”萧炎下意识地瞅了眼萧末,看到黑发男人紧紧蹙着的眉头就知道秦朗恐怕说的不是假话,然后又越过他的肩去瞪他身后抱臂懒洋洋站着的秦朗,语气十分恶劣,“不能请到好厨师就不要随便搞这种大型宴会好不好——再不济下次也在请贴上写清楚让我们吃饱再来啊!”   这会儿,仗着自己是小孩,萧炎的那点礼仪已经全部给他丢到了姥姥家。   他就这样一边艰难地扶着他那看上去随时可能要挂掉的老爸,一边满脸嘲讽地冲K市南区的黑帮老大开炮。   秦朗当然不可能跟一个孩子计较,于是他只是耸耸肩笑了笑——那副无赖的模样看在萧炎眼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碍眼得很,他低低地骂了一声脏话,相比起成年人来说还差一截的身子却艰难地半扛起黑发男人,伸手,开锁,猛地拉开洗手间的门——   萧炎夹着萧末往外走了俩步。   秦朗没有动。   却在这时,萧家的二少爷却猛地在离开洗手间大门之前停住了步子,萧炎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上出现了一丝明显的犹豫——   “喂,老头,外面都是人喔?”萧炎皱着小眉头,语气不怎么好地说,“你确定你要这样半死不活地给人家看你这副弱鸡的模样么?”   萧末:“……”   萧炎:“啊?没死就说话!”   萧末:“不要。”   萧炎:“……果然死要面子。”   萧末:“……要讽刺我的话还问我干嘛?”   “老子可是你救命恩人,讽刺你一句怎么了?”萧炎翻了个白眼,动作上却完全没有那么粗暴地缓慢放开黑发男人,让他自己站稳站好,看着他艰难地迈出一步,萧家二少爷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的话就在这里躺好我去找人叫救护车算了。”   萧末:“我行——可是好痛,怎么会这么痛——”   “这种白痴问题我回答不了你。”萧炎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刚才自己跑到楼下茶餐厅去偷吃的行为忽然有点觉得心虚……他吸了吸鼻子,皱起脸,正四处张望着想要再找个救援,就在这时,在目光扫到通往会场的走廊门口时,男孩那双精致的琥珀色瞳眸一亮,然后萧炎用响亮的声音叫了一声萧衍。   萧衍?   他怎么会在这里?   臭小子不是在丧心病狂地约会咩?   萧末下意识地抬起头——却意外地看见,从不远处果然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冲着他们缓缓走来,那和外表年龄完全不符合的沉稳步伐,浑身上下自带天然冰箱的高级气场……不是他那便宜右护法儿子萧衍,还能是谁?   “怎么回事?”萧衍走过来,面无表情地问。   “我撒尿,”萧炎冲着他老爸努努嘴,“但是不幸地被我遇见强奸现场——哦,搞不好也有可能是合奸啦,WHO CARES?”   “打爆你头。”萧末满脸黑线,转过头看着满脸冰天雪地的萧衍,“儿子,老爸胃疼,你去把萧祁叫来。”   “萧祁跟那群房地产商到后面的VIP休息室看合同去了。”对于萧末的命令,萧衍一动未动,只见双生子中的哥哥垂下眼,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就像是个机器人似的一板一眼回答,“我先扶你到之前的位置上休息下。”   说完,也不等着萧末拒绝自己,就伸手揽住了萧末的手——   萧衍的动作很有技巧,至少此时从表面上看,只想是他撒娇缠着抱着他老爸的手臂一块儿走路罢了……所以也只有萧末自己才知道,现在他整个身体几乎一半的力量都压在了他的大儿子身上。   萧衍依旧是冷冷淡淡:“还有力气说废话的话,为什么不打电话求救?”   求救……这个程度会不会太严重了点?萧末满脸尴尬地抬起手捏了捏耳垂,直到在前面开路的萧炎不满地回头瞪了他一眼,黑发男人这才慢吞吞地回答:“我没有带手机的习惯。”   萧衍:“那就改掉,以后带手机。”   不容商量的语气。   萧末:“……”   以前怎么没看出他儿子这么霸道?小小年纪就这样,长大还得了哦?   正想一口气回绝,却又听见萧衍说:“以后萧炎再翘课我短信通知你。”   走在前面的萧炎步子一顿,转过身瞬间炸毛:“喂!关我屁事啊!萧衍你少卖队友啊你!”   萧末沉默,他必须承认好像有点动心——如果随身带个手机就能让这个混世魔王臭小鬼安安分分地坐在教室里听课少给他惹事生的话……   这个时候,父子三人已经来到了他们的座位上,萧末刚坐稳,却发现这个时候,桌面上居然有摆着一块三角形的蛋糕。   萧末愣了愣。   却在这时,看见萧衍冰冷着脸,将那块蛋糕推到了他的面前:“吃掉,早就知道会这样——以后早餐的时候就闭嘴好好吃东西,少跟萧炎废话。”   “对啊,”萧炎翻了个白眼,在旁边直接曲解他哥的意思,“少惹我,听见没。”   头一次想要感慨有儿子真好,萧末满脸感动地将蛋糕拖过来,却在将那蛋糕举起来之前,猛地嗅了嗅:“抹茶味的?”   “怎么?”萧衍莫名地瞅了他老爸一眼。   萧末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地就想到了阳台上的那一幕,那时候,捧在那个混血小姑娘手里的好像也是一块草绿色的蛋糕……唔,大概也是抹茶味的吧?……萧末想着,忽然觉得搞不好面前这块蛋糕是当时他大儿子一起拿的,然后被那个小姑娘挑剩下的(想太多)。   于是,只见黑发男人抓起桌边上的水喝了口,掏出手绢故作优雅地擦了擦唇角:“我不喜欢抹茶味的东西。”   萧炎:“屁,前天的抹茶绿豆糕都是你一个人吃掉的。”   萧衍:“……”   萧末:“不喜欢抹茶味蛋糕不可以么?”   萧炎还想说什么,这时候,却看见他哥已经站了起来,端起那份抹茶味的蛋糕顺手倒进了他们旁边的垃圾桶里——萧末看在眼里,大儿子的动作冷冷淡淡,那冰冻三尺的劲儿哟……啧啧。   萧末尴尬地扯了扯唇角,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玩脱了……   然而,没有再回头看男人一眼,只是不轻不重地将甜点碟子搁在桌子上,萧衍从VIP卡座里走了出去——只剩下笑得像是偷了腥的猫似的幸灾乐祸的萧炎:“老头,你有没有听过什么叫NO ZUO NO DIE啊?”   “我英语不好。”萧末怄得要死地干巴巴道,“你也不要解释给我听,我才懒得知道。”   老子才没有作死。   老子才不会死。   一边想着,萧末一边满脸悻悻地抓起那一杯已经凉透了的白开水,正准备往嘴巴里送,这时候,他却听到属于他右护法儿子的声音从卡座外面响起:“凉水也喝,你是想死在秦朗的场子上吗?”   说话之间,萧衍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卡座之外。   他的手上还端着一份新的蛋糕——令人赏心悦目的金黄色蛋糕,蛋糕表面有一层像是焦糖之类的镜面糖浆,在蛋糕的上方还点缀着一颗完整的、鲜红的樱桃。   萧末看着那块蛋糕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   “这次再不满意,自己去拿。”   萧衍说着,顺势在连着萧炎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并且在接下来的整个时间里,直到这场电影的揭幕宣传会结束为止,萧末发现,他的便宜儿子们似乎都老老实实地坐在这个位置上,几乎没怎么离开过。   就好像真的成了他的左右护法似的。      第30章      虽然接下来的时间里直到这场揭幕会正式开始萧末和萧家俩少爷也没怎么说话,但是在萧末看来,旁边坐了两个人就是比他一个人坐在那儿来得自在许多——期间,很多人看见了萧末想要上来攀谈,但是在萧炎萧衍俩兄弟冷着脸门神似的坐在那里的情况下,那些人不知道为何都不自觉地止住了想要上前的步伐。   他们也很莫名其妙,这两个几年前才被萧末接回来的萧家少爷们,怎么小小年纪就会有这样的气势——虽然,这种想法只是从脑子里一闪而过,最终被他们归类为“虎父无犬子”或者“萧家的人不都这样么”这样奇葩的理由糊弄了过去。   于是,在无聊至极的情况下,因为萧衍向来沉默寡言,所以只剩下萧末和萧炎难得心平气和地说话,刚开始,他们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废话,到了最后,他们居然也十分应景地讨论起秦朗这部“洗黑钱专用电影”——讨论的中心内容当然是演这部电影的主角们。   秦朗请来的男主角是一个英国的老牌男演员,名叫伊瑞尔,曾经有一段时间因为负面新闻萧条过一阵子,但是近些年不知道怎么地又开始活跃在公众的眼皮之下,并且居然也有那么一点儿要死灰复燃重新红起来的意思……所以相比起这个演员来说,谢佳佳反而显得更加稚嫩,毕竟是国内最近才靠着一俩步电视剧红起来的女明星,这部电影是她进军电影圈的处女作。   “你用不着嘲笑秦朗,”萧炎不急不慢地斜睨他老爸一眼,“谢佳佳最初红的那个连续剧,也是你投了大价钱替她买到的女二号。”   “……”萧末顿时有种自己糊了自己一脸的新鲜感,心思一动,他忽然微微一笑,“这种事你都知道?”   “你和谢佳佳那点事被曝光的时候,外面的报纸铺天盖地,就差登上小学生科学报了。”   “……那是什么报纸?”   “学校规定要订的报纸——也是唯一一家觉得自制酸奶方式比你和谢佳佳那个平胸女那点儿破事更加值得报道的报纸。”   “……你居然还会看学校订的报纸。”   “……屁、屁啦,谁要看那种东西!用来放天台垫着睡觉的时候不小心看到的而已!”   “而且从报纸上关心你老爸的绯闻这种事怎么听都觉得很奇怪,下回你要是想知道直接来问我啊。”萧末伸出手摸了摸萧炎的脑袋——不出意外地被立刻躲掉,然而黑发男人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没有改变,十分具有牺牲精神地说,“你得到独家消息之后可以跟你的小伙伴们炫耀分享,有助于你的人缘提升。”   萧末这种乍一听上去就十分不靠谱的提升人缘方式不仅引来了萧炎及其不屑的冷笑,就连始终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萧衍都忍不住回过头用余光瞥了他一眼。   萧衍没想到的是,他这一眼却直接将萧炎和萧末的枪口对准了自己——最开始是那个和他长了一张脸的孪生弟弟凑了过来,一脸三八地用手肘捅了捅他:“哥,一直坐在这里真的好吗?你不用去陪丽莎哦?”   萧末一听,心里虽然有点不爽,但是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不爽点在哪里,所以还是清了清嗓子之后扮演好爸爸:“是啊,萧衍,如果你想去找你朋友玩的话尽量去没关系,我自己在这里也可以。”   萧炎立刻回过头:“老头,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谁说我们在这里是陪你来着?”   “不是就不是,你一脸紧张个什么劲。”萧末满脸平静地伸出手,弹了下他便宜儿子的额头。   萧炎痛呼一声皱起眉头,反倒是萧衍转过来,一双琥珀色的瞳眸半隐藏在卡座投下的阴影之中,看不出多少情绪地淡淡问面前跟自己弟弟闹成一团的黑发男人:“你是不是胃不痛了?”   没想到大儿子会问出这个问题,萧末先是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胃部,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作祟,刚才明明好像已经没什么感觉的,这会儿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于是黑发男人只是皱了皱眉,“还有一点,”顿了顿,又说,“不过没有刚才那么严重。”   萧衍沉沉地应了声,收回目光,微微敛下长而浓密的眼睫毛:“那就不去了,丽莎自己一个人也没关系。”   萧末:“……”   这话怎么听得哪里不对?   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自己一个人没关系,反倒是他一个年近三十的成年男人一个人就会出问题?   萧末动了动唇,正想说些什么,却在这个时候听见坐在他身边的萧炎懒洋洋地问:“老头,你对于那个丽莎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我其实还蛮不了解萧衍的目光的啦,”萧炎大喇喇地说着,就好像此时此刻就坐在他身边的萧衍不在场似的肆意评价,“对于我来说,要么就是就是比我小的小姑娘,要么干脆最好就是有胸有屁股的成熟女人——像是丽莎女神这种不上不下没胸的大姐真心不知道吸引点在哪里。”   其实相比起那些结合了父母所有优点于一身的漂亮混血儿,萧末对于本土的姑娘更加接受的来。   于是下意识想点头赞同,但是在他做出任何动作之前就感觉到萧衍那不冷不热的目光已经转过来扫到了自己的脸上,于是想说的话全部都噎在也嘴边,男人一顿,然后身体软了下来懒洋洋地依靠在沙发上,捏了捏耳垂唇角边露出一抹微笑:“……和我儿子这么堂而皇之地讨论另一个儿子的女伴这行为有点奇怪。”   萧炎听了,发出无趣的咂舌音,于是卡座之间一时间陷入了一种不太尴尬的沉默之中。   隔了一会儿,萧衍特有的那种嗓音这才不急不慢地响起——   “说说看。”   萧末一楞,捏玩自己耳垂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却意外地对视上他的右护法便宜儿子异常认真的目光。   “说说看,”大概是怕萧末没听清楚自己刚才说什么,萧衍又用同样的语调同样的音量再一次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萧末甚至还觉得自己似乎在对方的看中看见了一抹诡异的笑意,“你看见丽莎了吧,怎么样?”   萧末无语凝噎半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非要被迫去评价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所以憋了半天就说出一句:“……一般,唔,挺好的。”   “丽莎曾经在教堂做义工,是她把午餐多余的面包留下来偷偷从栏杆里面递给我和萧炎、”萧衍将自己的脑袋拧了回去,他那不含任何情绪的目光定格在了跟着谢佳佳身边应酬,从始至终读显得优雅而安静的混血儿小姑娘身上,“因为她的存在,所以我和萧炎才不至于在把伦敦所有街道的垃圾桶都翻遍之后饿死街头。”   垃圾桶?   饿死街头?   萧末觉得自己此时微笑凝固在脸上的表情一定看起来很蠢,他定了定神,眨了眨眼,用轻到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问:“……再说一遍?”   坐在萧末身边的萧炎微微蹙眉,看起来也是没想到他哥会突然提到这茬,有些不赞同地瞥了萧衍一眼。   然而后者脸上的表情不变,却仿佛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似的。   “萧末,你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也会有这么一天吧?”萧衍轻笑了一声,听上去云淡风轻道,而此时此刻,漂亮的男孩脸上的笑容到了萧末的眼里却显得说不清的讽刺,“你的仇家可真是多啊,足够把我和萧炎逼得到处躲避,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银行卡也被监控了起来——这种日子我和萧炎过了几乎有大半年,直到萧祁出现在我们跟前。”   萧末无语。   他以为这俩位少爷在国外不说潇洒,至少能过着不愁吃穿的日子——现在看来,好像事实跟他想象得不太一样。   这大概就是当初选学校的时候,萧衍为什么直接拒绝了国外学校的原因吧……换了是他,他也不会在经历了这种事之后,还想要到国外去的。   说到底,他们也还只是十一岁的小孩子罢了。   不过这样的话,他就勉强能明白为什么这俩少爷对萧末这个人如此冷淡了——儿子在国外过着翻垃圾桶的生活长达半年,在国内这边当爹的却全然不知……这种父亲似乎确实有些不太合格……所以接下来对他们俩过度放纵,一味地给予他们金钱上和物质上的弥补,也就是萧末这种没有真正做过老爸的人能想到的唯一补偿方式了吧?   ……这大概不能怪那个已经走上了黄泉路上的萧末。   有些人智商高,情商低,大概当他反应过来自己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真正地享受父子情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吧?   反而是在他死后,重新接替了这个身子的元贞以一个完全陌生人对于小屁孩的教育方式显得正常些——而不是怀着一颗赎罪的心一味地去纵容和给予。   元贞没有儿子,所以有时候他也会在对待萧家双生子的事情上犯错,但是这样的错误,相比起萧末本人的行为来看,反而更像是一名普通的家长会做的事。   ……   耳边,是K市上流人群们交谈的声音,在台上的主持人拿着话筒似乎在介绍着《落上华尔兹》这部影片的剧情和拍摄手法,作为投资人的秦朗站在主持人的旁边微笑着等待他的致词宣布发布会正式开始,男人身体高大挺拔,往台上一群漂亮的男女演员中央一站,却丝毫不显得有任何的突兀。   在场的气氛很好。   所以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在不远处的贵宾VIP卡座里,有一个位置上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当中——   萧家的父子三人此时仿佛完全从电影发布会这个热闹的现场被分割到了另一个世界。萧炎皱着眉,没有看他萧末反而是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哥,萧衍始终一言不发唇角边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而萧末,他只是沉默着。   他沉默了很久,好看的眉时而微微皱起时而稍稍舒展,没有人知道他再想什么,直到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萧家双生子才听见一声仿佛带着叹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轻,却异常的清晰。   “对不起。”   萧末稍稍坐直了身体,这让他看上去前所未有的认真,此时此刻,男人因为半个身子隐藏在卡座的靠椅投射下来的阴影之中,然而,那双黑色的眼睛却显得仿佛沾染上的水雾似的,异常晶亮。   萧衍歪着脑袋看着他的父亲,唇角边的笑意无声地变得更浓。   “对不起,”萧末再一次认真地重复了一边,“以后,再也不会把你们送到我看不见的地方,不会离开你们半步,我在这里,再也不会让别的人动你们一根头发。”   萧末的话说得很诚恳,他觉得让天生锦衣玉食的少爷们流浪在街头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所以作为萧家双生子现在的监护人,他对他们许下这样的承诺也并没有什么不妥……虽然他暂时并没有对他们产生太多的亲切感,但是萧末觉得,这些东西可以说是他的责任。   因为他没有重生成随便哪个阿猫阿狗,而是这个K市的黑帮头子身上。   上天自有安排嘛。   虽然他不信宗教——但是偶尔地,相信一下头顶上有上帝他老人家的存在,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萧末很坦然,因为他始终觉得,人的一生其实并没有那么多东西需要去与命运对抗,只是顺其自然心平气和地度过一生的话,说不定也可以过得很不错——比如他虽然遗憾自己如同戏剧演员一般英年早逝死在了距离巅峰只差一步的舞台之上,但是现在,他又重新地获得了新的生活。   如果不是死过一次,他大概这辈子也说不好到底会不会有儿子。   现在他有了两名不怎么听话但是其他各方面看上去都不错的漂亮儿子。   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呢?   说一句对不起,也不至于是少块肉的事情。   所以萧末说了,并且说得很诚恳——虽然他清楚地知道其实这并不是他的错。   会场外的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太阳高照阴沉了下来,淅淅沥沥地下着南方的秋冬季节喜欢下的那种阴冷小雨。在温暖的会场内,黑发男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垂着眼,显得特别安静慵懒,他看着他的便宜儿子们,不知道他们对于自己的道歉会不会满意。   令萧末毫不意外的是,他们果然不满意。   而令他又有一点意外的是,原本他以为会率先表现出不满意的是萧炎,然而没想到,那个人却是萧衍。   “道个歉就算了?”   萧衍唇角边的那抹笑容让萧末有些心惊,当台上,秦朗用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缓缓地说完最后一段致词,人群统统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的鼓掌的时候,萧衍也站了起来——却并不是为了给这场发布会的主人鼓掌,他一步步的走到萧末的面前,仗着自己站着黑发男人坐着的姿势,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   而后,他微微俯下身,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撑在萧末脑袋旁边的沙发上。   萧末觉得这样很诡异——   被自己的儿子用这样的姿势禁困在沙发和他的身体的中间。   于是黑发男人动了动唇角,抬起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发现这个时候,萧衍那张精致的脸在冲自己无限地靠近,然后在一个……及其危险的距离停了下来。   在萧衍的身后,悠扬的小提琴声响起,萧末有些紧张地从萧衍的肩膀空隙处看过去,发现站在台子上拉着小提琴的,正好是萧衍的小相好丽莎——小提琴拎在小姑娘的手里显得大了些,却将她衬得更加娇小,优雅轻快的小提琴声音从台子那边传来……   萧末不相信萧衍没有听到。   然而当他收回目光抬起眼的时候,却意外地,只在眼前的那双琥珀色瞳眸之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萧末。”萧衍冷冷清清地叫了声男人的名字,学着他之前重复道歉时候的语气,轻笑着充满了戏谑地说,“我说,光道歉,还不够。”   始终坐在萧衍身后的萧炎闻言,孪生哥哥熟悉的语气令他不禁一顿,目光通过他哥与沙发时间的缝隙,无声地停留在了像是被半拥着被迫保持僵硬的坐姿坐在原地的黑发男人的脸上,然后,萧炎无声地皱起眉。   萧末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只是显得有些迷茫地看着面前的萧衍,想提醒他的便宜儿子这样好像离得太近了,却在跟他对视上的第一秒就莫名其妙地忘记了这茬,话到嘴边,不受控制地就变成了:“……不然你想要什么?”   “老爸,”萧末听着萧衍用诡异的语气叫他,令人不安的笑容在那张漂亮的脸上扩散,男孩附在他的父亲耳边,每一次呼吸几乎都要将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垂,他用及其缓慢的语气,仿佛转成折磨人一般地缓缓道,“我想要你——”   “末爷。”   耳边的热气立刻消失,萧末至觉得眼前一亮,只见萧衍几乎是立刻地就毫不留恋地站直了身体,似乎是不满意自己被打扰,他转过身,和萧末一块儿齐齐将自己的目光放到了他们身后的这名不速之客身上——   而此时此刻,萧祁面瘫着脸看不出任何情绪,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那里,也丝毫没有对刚才看见的那绝对不太合适出现在父子之间的动作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只是在萧家的父子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垂下眼,用那种他习惯的语气说:“末爷,刚才遇见了陈警司,他跟我说最近在您身上的案子准备撤离了,等下周工作期出入境管理处上班,属下立刻就可以为您办理港澳通行证。”   萧末心中一动,萧祁带来的消息几乎是立刻地将他心里原本还有那么一些的小尴尬一扫而空。   他的脸上几乎可以说是露出了显而易见的高兴情绪——这样的情绪让站在他身边的萧衍无声地挑了挑眉。   萧末正想让萧祁立刻去办,却在这时,被身后忽然站起来的萧炎打断了对话,“港澳通行证?”萧炎疑惑的声音传来,“老头,你要过海做什么?”   萧末捏了捏耳垂,转过头看着他那让人不省心的便宜儿子:“我去看个老朋友。”   “你在那边有什么朋友?”萧炎不依不饶地追问,也不能萧末回答,这货自顾自地皱了皱眉,“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   萧末:“……”   老子去给自己的坟头上献束花而已,你去个屁啊你去。   萧末正想一口拒绝,却在这时听见萧衍在他耳边轻笑了一声:“啊,刚才才承诺说不会再离开我们半步,结果现在就要后悔了么?”   萧末:“……”   看着面前这俩一冷一热却明显一个鼻孔出气一个脑子使坏的双生子,现在萧末总算知道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人生呐,简直无情。      第31章      自打从秦朗的电影发布会回来之后,萧末发现他和萧家混世魔王双生子的关系稍稍缓和了一些——虽然这两位大爷还是不太愿意搭理他,但是当他们在一个餐桌上吃饭的时候,萧炎不会再露出一副“有脏东西存在影响我胃口”的苦大深仇脸。   隔天的入学测试,萧衍以令人目瞪口呆的绝对高分通过,萧炎也以不高不低的分数证明了自己的智商明显处于常人水平线之上的事实——于是兄弟二人确定于距离他们的十二岁生日还有半个月的情况下跳级直接念初一。   萧末很满意。   一大波的好事正在向他袭来。   在周末的时候,萧末接到了来自萧祁提到过的那位陈警司的电话,对方客气地表达了一下对于最近叨扰萧末的歉意,并且口头上地确认了相关的案子已经从萧末身上撤离——萧末放下电话后,立刻接到了萧祁的电话,说是案子上那一批被扣押很久的货在半个小时前已经安全地出了港口……   事情忽然变得顺理起来,萧末猜测着大概是因为秦朗这一次有心放过他一马的意思,毕竟只要秦朗不再从中搅局,萧家在K市的位置还是坐得很稳的——在还没到年底冲业务量的时间里,局子那边的人绝大多数情况下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既然货已经安全出了港口,这种事情也就无所谓了。   连带着最近各个场子也安分顺理得很,这俩天末爷的心情简直如同三月春风拂过,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上楼也有劲儿了,这得瑟劲儿常常看得萧家双生子兄弟频频皱眉……儿子们看白痴似的目光被萧末理所当然地无视了,无事一身轻的男人开始着手准备去香港的事情——本来这些事都可以交给萧祁去办,但是由于某种神秘的力量作祟,所以最后就连飞机票都是男人自己抱着平板电脑订的。   在盘腿坐在沙发上鬼鬼祟祟订机票的那一瞬间,萧末试图假装忘记了自己需要带俩拖油瓶的事实——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拖油瓶的记忆力不错,并且在对阴谋的洞察力这方面上,他们拥有一只比狗还灵敏的鼻子。   “老头,你遮遮掩掩在干什么?”   在萧末即将按下确认预订机票的按钮的那一刻,萧炎凑了过来。   萧末虎躯一震。   萧衍轻轻放下手中的甜汤,无声地从沙发对面瞅了过来。   “……”干笑俩声正欲随便糊弄过去,但还没等萧末来得及张口,膝盖一空,平板电脑已经被无情地抽走——   黑发男人无语地闭上了嘴,看着抓着他的平板电脑的左护法儿子萧炎脸色越来越难看……萧炎一副山雨欲来即将爆发的表情,反倒是坐在沙发另一边的萧衍像是已经预料到发生了什么似的,双生子中的哥哥嗤笑一声,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端起碗,继续平静地喝自己的甜汤——   萧末:“……”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萧末觉得自己的智商似乎受到了蔑视。   萧末被成功发现了他企图的萧炎从头到尾讽刺了一遍。   然后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将购买的机票数量从“一”变成了“三”。   定完机票,萧末一抬头又看见了站在沙发不远处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萧祁……   于是机票数从“三”变成了“四”。   ……有时候想想萧末还是会搞不懂,他明明是去给自己奔丧的,最后却搞得像是全家去春游似的这么喜庆这到底是什么节奏。   萧末很蛋疼地问他的便宜儿子们:“你们不用上课么?”   “初一的内容已经看完了,”坐在对面的萧衍不急不慢地回答,“光坐在教室里听已经会的东西也满枯燥的,所以什么时候去上课都没关系。”   萧末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一句谚语叫“退一步海阔天空”,有一种战术叫做“曲线救国”,于是拍着大腿满脸期待:“想去迪士尼吗?到时候可以让萧祁——”   萧炎立刻举手:“我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   萧衍惊讶地看了一眼他弟:“咦?这点我们兄弟倒是蛮像的。”   萧末:“……你们兄弟感情真好,老爸我……好感动。”   “那当然,”萧炎挑了挑眉,挪了下屁股蹭到他哥那边,抬起手哥俩好似的一把揽住萧衍的脖子,显得得意洋洋地扬了扬他的小下巴,“告诉你,知道什么叫同卵双胞胎么——以后我和我哥搞不好会娶一个老婆。”   萧末:“……这种变态的事情就不用一脸骄傲了吧。”   “……”萧衍掀了掀眼皮子斜睨一眼他弟,“不得不同意萧末一次——我好像没说过要和你共用一个情人这种事,你少擅自决定。”   “什么!”萧炎看上去大受打击,“我都做好了分我情人一半给你用的觉悟了!!”   “……谢谢,免了。”萧衍看上去毫不动心地说。   “因为我觉得我们会看上同一款啊。”萧炎很是无辜地眨了眨眼,外人看的话大概还觉得他挺可爱的,但是看在萧衍和萧末的眼中却只觉得深深地一阵恶寒。   萧末默默地在心中替未来的儿媳妇点了根蜡烛。   这边萧炎还在不依不饶:“萧衍,要是我们真的喜欢上同一个人怎么办?”   萧衍被摇晃得烦,只是轻轻地蹙眉:“怎么可能。”   萧炎转过头看萧末:“老头你说怎么办?”   萧末:“猜拳决定?”   萧炎、萧衍:“……”   萧末发现自己总是有能把战火平息然后引来自己身上燃烧自己的伟大能力——比如此时此刻,萧炎和萧衍又在用完全一致的那种看白痴的目光看他了。   不孝子乘以二。   萧炎想了想,忽然啧了声终于发现自己跑题:“话说回来,老头,你这种鬼鬼祟祟的样子会让我忍不住连睡觉都想睁着眼监视你。”   萧衍不说话,只是微笑起来。   萧末:“……为了改善我们的父子关系,我觉得我们需要从‘给彼此留有足够自由的空间’这一条开始做起……”   在萧末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非常不安地发现萧炎的手在平板电脑上飞快地跳动——从黑发男人的这个角度来看,不难看见萧炎正在填写什么表格之类的东西,于是男人伸脖子去看:“你在干什么?”   “订酒店啊。”萧炎头也不抬地说。   “订酒店?订什么酒店——你都没有身份证拿什么订的酒店?”萧末瞪眼。   “用你的身份证订的。”萧炎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着男人。   萧末:“……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证号。”   “之前在你床头柜里翻到过,就顺便记下来了,”萧炎说的一脸轻松无压力,“下回记得这种资料还是上锁的好,要是被不怀好意的人看到了搞不好会惹来麻烦。”   萧末:“……”   首先,你为什么会翻你老爸的抽屉?   其次,你为什么在翻抽屉之后还“顺便”记下你老爸的身份证号?   最后,不怀好意的人明明已经出现了,那个人的名字叫萧炎。   此时此刻的萧末觉得自己距离暴走只差一步了——然后当他从萧炎手中抢过平板电脑看了眼熊孩子订的酒店信息之后,他终于成功地迈出了这一步——   “唔?臭小子居然订三千块一晚上的酒店好奢侈——咦,萧炎,这个酒店订单系统是不是搞错了,订单信息里我看见的居然是显示大床房……”   “你白痴啊,”萧炎一脸不耐烦地瞅着黑发男人,“我订的是大床房人家当然就显示的是大床房,不然怎么样,显示总统套么?”   “可是为什么是大床房——等下!!谁要住大床房!!!就一张床,我睡沙发还是你和萧衍睡沙发——萧祁怎么办睡走廊吗——”   萧衍头也不抬:“萧祁可以住距离景区比较近的酒店方便帮我们踩点。”   萧末:“……”   安排的真好哦!!!!!!!!!!!!   卧槽!!!!!   深呼吸一口气,男人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寒毛都快炸开了:“我的重点明明是为什么有双人房不定要订大床房——”   “因为你说要改善父子关系啊,当然就开一间房算了,省钱嘛。”萧炎瞅着他老爸,满脸无辜,“而且大床房的床比较大,双人间的床我和我哥睡会很挤……而且两个男的睡一张床你不会觉得很恶心吗?”   “……”   两个男的睡一张床会恶心三个人男的睡一张床就不恶心了这他妈逻辑在哪你告诉我!!!!!   “订都订了,”萧炎看上去很不爽地皱眉,“不然你自己再订一间。”   “……自己订就自己订。”   萧末满脸斯巴达,正欲低头重新再填写一份订房订单——   “好像不行吧,”萧衍淡淡地提醒,“你的身份证刚才不是已经被萧炎用掉了吗?”   萧末:“……”   萧炎咧嘴,笑得一脸灿烂:“哦,是哦!真是不好意思!”   萧末:“……”   早知道是这种结果,今天萧末压根连平板电脑都不会碰一下。      第32章      随后几天萧末发现害怕俩臭孩子会黏糊着自己碍手碍脚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因为在订好机票的当天晚上萧衍和萧炎就已经制定好了他们的旅游计划——并且目测这份计划里似乎没有安排到萧末这个人。   萧末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不爽地意识到自己毫无地位这个事实。   临出发的前一天,萧家几乎可以说是彻夜未免——因为不知道怎么的,萧家的大少爷似乎感染了风寒,并且发起了持续的低热,萧衍本来就是个安静的孩子,于是在他病倒浑身不舒服之后,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当晚,当萧末接到酒店那边的确认订房信息的电话时,双生子中的哥哥正赤着脚蜷缩在沙发的角落,平静地用一双微微发红的琥珀色眼睛无声地看着他。   萧末:“入住人数?我这边可能出了点意外,所以入住人数请帮我——”   萧衍:“……”   萧末:“……”   客房部:“喂?您好?——萧先生你在吗?”   萧末:“……我在,入住人数请帮我按照信息表格那样依旧填写三人——是的,我和我俩个儿子,谢谢。”   至此,萧末终于觉悟,以为能就这样顺顺利利到达香港的自己果然还是太年轻。   挂了电话站起身找了双毛绒的拖鞋给萧衍套在冰凉的脚上,萧末站起来扫了一眼窝在沙发的另一边生龙活虎地玩PSP的萧炎,后者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非常自然地给了他一个大白眼:“看什么看?”   萧末想了想,还是问出口道:“你哥感染风寒,为什么一直跟他在一起的你没有事?”   萧炎猛地一下摁下游戏暂停,从PSP上方危险地盯着萧末的脸:“老头,你这种听上去很遗憾的语气会让我想把PSP扔到你脸上去。”   “我就是好奇一下而已,”萧末不急不慢地转过身,倒了杯热茶递给萧衍,后者乖乖地伸手接过去抿了口,吸了吸有些发红的鼻子常舒出一口气,依旧是捧着茶杯用那双因为生病变得有些朦胧的眼神看着萧末,萧末顿了顿,抬起手捏了捏耳垂,“也对,听说笨蛋是不会感冒的。”   男人说完,眨了眨眼张开手准确地接住了迎面飞来的PSP。   ……   第二天,还是萧祁开车,他们坐上了通往机场的车子——萧家的加长型豪车太显眼,再加上机场人多事杂,所以这一次萧祁特意只开了那辆黑色路虎出来,一路上萧末前后看了看,有几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始终保持着与他们不远不近的距离,以保护的姿态围绕在他们的车附近。   等萧末他们的车到了机场,那些车也跟着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堆穿着便衣的保镖——和电视里那种带着墨镜浑身黑色西装耳朵上戴着耳麦的保镖不太一样,他们不像是萧祁一样走到哪里都穿着一身西装,反而是伪装成了游客的模样三三俩俩地散在萧末周围十米之内。   这些都是受过正规军训练的退伍军人,所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显得非常专业——专业到萧末觉得自己出趟门就像是某国总统出国访问似的那么隆重。   上了飞机,因为是头等舱的缘故座位并不算太挤,特别是对于一个尚未发育完全的孩子来说——所以昨晚一夜没睡好外加刚刚吃了有安眠成分的感冒药的萧衍一沾到椅子立刻进入了浅眠,空姐送来了毯子,萧末亲自给萧衍盖上之后,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闭目养神。   虽然很累,但是萧末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睡得着的。   打从坐上飞机开始,他的心就从未停止过在胸腔之中疯狂地跳动,曾经的一切就像是有人在他的脑海中播放一部老旧的电影似的不断闪现——   那老旧得几乎都快脱了色的红色武馆招牌,从武馆里面传出的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歇的沙袋击打声和教练的口哨声在脑海中与某个老头熟悉的呵斥声仿佛融合到了一起,熟悉的师兄师弟们的身影不断地在眼前晃动,出发去争夺他人生中最重要的那一块金腰带之前,那些是兄弟他们真诚的祝福,脸上的期待……   当时沐浴在这美好的一切之中的元贞总是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今后的人生也应该一样如此美好。   谁知道那些吉利的话居然就成了他们最后的一次对话。   当飞机起飞时,萧末前所未有地有了一种想要逃避的冲动——他害怕,害怕下了飞机之后呼吸到的第一口新鲜空气都能闻到其中弥散着的他的骨灰气息。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天空阴沉沉的,走的时候忘记看天气预报,也不知道香港那边今天的天气好不好……飞机还没有飞过云层的时候,雨水在小窗上被高速流动的气流糊开,萧末看着窗子里自己的倒影,一时间有些茫然,心里空空的,只是因为他忽然产生了一种他不是萧末也不是元贞的失落感。   “老头,一副想要从飞机上跳上去的表情是要做什么?”   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明显压低了音量的声响,萧末微微一怔,下意识回过头去,却意外地双唇碰上了柔软温暖的触感,被他碰到的熊孩子也跟着猛地愣了下,皱皱眉,却难得没有大呼小叫地缩回脑袋,只是抬起手满脸厌恶地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脸。   萧末看着萧炎的反应只是抿了抿唇,露出一个微笑:“你凑我那么近做什么?”   “少恶人先告状,谁知道你会忽然转头——吃老子豆腐你就躲个角落偷着乐去吧。”萧炎伸手含糊地指了下脑袋埋在毯子底下浅浅呼吸着的萧衍,说话的声音越压越低。   萧末知道了他的意思闭上嘴,却架不住沉默之中被自己的左护法儿子那直愣愣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男人懒洋洋地调整了一个坐姿,唇角轻勾正想警告萧炎他再这样盯着他看他老爸就要放声尖叫了,却在这时,他看见萧炎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   少年顿了顿,看着萧末压低声音用几乎不可闻的音量道:“老头,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你才有病。”   “你去香港到底想干什么?”萧炎凑了上来,一只手像个痞子似的搭在萧末的座位靠背上。   “怀念故人。”   “我怎么不知道你在香港还有什么狗屁故人?”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了,”萧末唇角边的弧度还保持在那里,“小孩子少多管闲事。”   “我是不想管你,”萧炎不屑地瞅了他一眼,“只是想提醒你现在的表情丑得我觉得我们马上就要空难了——不想笑就不要笑好了,露出这样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做什么,我又不会同你。”   萧末被说得愣住,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站在他脑袋上方的萧炎看着他的动作,又撇开头冷哼一声:“不过介于你经常这样也就无所谓了,毕竟过去的几年老子也看腻味了不会再产生什么想要呕吐的反应——”   “我以前经常这样?”   “简直是你的招牌表情,”萧炎翻了个白眼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我还一直奇怪为什么我和我哥长得那么好看结果我们老爸却是个苦瓜脸。”   萧末:“……”   机舱内沉默了片刻,良久,当萧末以为那个背对着自己的熊孩子已经睡着的时候,却冷不丁地听到对方头也不回,恶狠狠地来了句:“我们肯定不是你亲生的!”   如果换了普通的父亲听到这话大概会伤心吧,然而此时萧末却噗嗤地一声轻笑出声,大概是他的声音惊扰到了坐在他旁边的萧衍,后者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扫了他一眼,在恍惚地看见了男人唇角边的笑容之后,再一次安静地闭上眼继续休息。   被萧炎这么一搅合,萧末那点儿忧伤的心情不幸地被驱散了一些,伸出手给萧衍拉了拉毯子,当萧末再一次将自己的目光投向窗外的时候,意外地,这一次他却再也没有感受到之前那种心脏仿佛随时就要突破胸膛跳出来的冲动。   他只是平静地想要重新回到最初他离开的那个地方。   看一看他们是不是还好。   仅此而已。   ……   飞机正式着陆之后萧炎闪得很快,萧末在叫醒了萧衍之后这才发现其实熊孩子只是为了躲避他哥的起床气——此时此刻,双生子中的哥哥那双琥珀色的瞳眸里还带着一丝刚刚睡醒的慵懒,萧衍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上去是因为风寒而附带的头疼而感到困扰,少年垂着长而浓密的睫毛,睫毛像是小扇子似的在他那因为睡眠不足而泛着淡淡青色的眼下方处投下一下片阴影——   从他的眼中看不出一丝的情绪。   当萧末好心想要帮他用手试一试体温的时候,在他碰到他之前,少年无情地伸手挡住了男人的手。   松开安全带站起来,萧衍垂下眼扔下了一句冷艳高贵的——   “不要碰我”。   “……我只是想看看你还有没有发热。”   “有,”萧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看上去有些不耐烦道,“但是死不了,放心。”   小鬼一般都是不知好歹的,老子忍。   萧末不说话了。   萧衍往外走了俩步,忽然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停下来转过身看着萧末,盯着他满脸莫名其妙的老爸看了一会,少年突然万分疑惑地发问:“在我刚才睡着的时候我们遇见空难了还是怎么着?”   “啊?”萧末觉得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却不容多想地下意识回答,“没有啊。”   “从你脸上的表情来看,我们就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绝地逢生了似的。”难得那张面瘫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说完,不等萧末回答,萧家大少爷就自顾自地转身离开,留下了他那可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风中凌乱的便宜老爸。   ……萧末不知道此时此刻头等舱里有没有人认出来他是K市北区的老大,如果有的话,为了以后的威严着想,他可能会考虑杀人灭口的可行性。      第33章      香港,无论每天有多少人在这个城市出生,又或者有多少人地在这里悄然逝去,这座繁华的快节奏国际港口永远不会停下它匆匆忙忙的脚步回过头来看谁一眼——   比如元贞,这个差点代表香港专业拳手在WBC赛事上羽量级拿到金腰带的年轻选手,事实上在一个多月以前,曾经他还占据了各大报纸杂志的头版头条——人们今天还在为这个年轻的生命叹息,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们的关注点就再一次转移到了97号汽油又涨了几块钱。   能记住他的,也只不过是那些生活在他周围的人。   以及元贞自己。   萧末到了市区直接在街边的花店给自己买了一大束百合花——原本他想送自己玫瑰的,后来想了想这辈子第一次收到玫瑰居然是自己送给自己未免太凄惨也太骚包,所以最后他在店主小妹的建议下挑选了一束开得刚刚好的香水百合。   一个皮肤苍白很像是大病初愈并且身材纤长的男人抱着一大束百合走在街上非常惹眼,更何况萧末还穿着西装外套,人们纷纷侧目猜测这个看似沉默步伐沉稳的男人抱着这么一大束花是否是要去几条街之外的医院探望生病的女友——直到一辆更加吸引人们目光的加长型豪车在街边停了下来,车门被打开,从车上跳下来两名长得完全一模一样的漂亮少年。   走在前面的那个少年三两步冲到男人面前,以不容拒绝的气势一把将他手中的花抢走,“老头,”萧炎扛着那一大束对于他来说极其违和的香水百合,“你不是说你是来看一位故人的么?”   萧末没理他,自顾自地在报亭要了一份上个月的过期杂志,选了一本他自己的照片做封面的杂志,翻开看了看,果然在报道内容的第一段就找到了自己下葬的公墓,将零钱递给报刊亭老板,黑发男人合上杂志笑了笑:“是,他已经去世了,所以我想要先去看一看他。”   萧炎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片刻的怔愣。   他回过头去看他哥,像是一时间有些拿不定注意该怎么办,萧衍低声咳嗽了声,因为伤风感冒所以说起话来鼻音很重,听上去闷闷的:“我们跟你一起去。”   萧末看了眼不远处停着的那辆轿车,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那双黑色的瞳眸李有一闪而过的踌躇……虽然在K市他已经对这种车子坐到非常习惯的程度了,但是当一脚踏回故土,不知道为何,他又仿佛重新变成了那个住在筒子楼为了下个月房租发愁的青年,这样的车一屁股坐上去,忽然又有了不习惯的感觉。   ——直到在萧末身后的萧炎开口催促,男人这才慢吞吞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你们最好还是先到酒店等我比较好。”萧末捏了捏耳垂,看着车窗外黑压压可能随时会下雨的天空,有些不自然地说,“公墓那种地方气氛很沉闷,我怕你们小孩子会比较不喜欢。”   “……公墓的气氛欢天喜地敲锣打鼓才奇怪吧!”萧炎像是看怪物似的看了他老爸一眼,随即又狠狠地皱起眉头,“我们都说跟你去了,你到底在遮遮掩掩个什么劲儿——喂,老头,你要去看的到底是什么人?”   萧炎刚嚷嚷完,坐在他身边的萧衍吸了吸鼻子安静地说:“其实不想说的话也可以不说。”   双生子兄弟这么一冷一热实则一个鼻孔出气的姿态又被摆了出来……在没有想到这一招的破解方法之前,每当他们使出这个大招萧末都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于是男人思考了半天,最后十分艰难地用路人的语气说:“他……是一名年轻的拳手。”   萧末顿了顿,又十分不要脸地加了一句:“打过北美拳赛的,真正的拳击手,十分优秀,不过可惜时运不佳,死在争夺金腰带的奖台上。”   萧炎哦了一声,似乎有些惊讶为什么萧末会认识这种人,斜睨他一眼道:“忘年交么?”   萧末心里那点儿蛋蛋的疼顿时被一扫而空,抽了抽唇角:“我也才二十六好么。”   “你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萧衍语气平静地问。   “因为到他的武馆看过他打拳。”萧末耸耸肩,“就认识了。”   萧末回答完后,车内再一次陷入了沉默,看样子是把想问的问题问完了,这会儿萧炎抓着那一大束从萧末手中抢过来的香水百合,皱着眉满脸严肃地望着车窗外——说实在的,熊孩子那张漂亮的脸配上这么一大束漂亮的花脸上偏偏要做出便秘似的表情,整幅构图看上去真的挺喜感的。   萧末看了一会儿,老半天才忍住了没在给自己奔丧的路上笑出声来——   真要笑出来对不起自己不说,搞不好还会被扣上一个不仁不义的大帽子。   车子上装了导航,萧祁似乎也听得懂粤语,所以他们没花多少时间就七拐八拐地将车子开到了萧末下葬的那个公墓门口——那是最近香港才新建的一座新公墓,位于郊区的山顶上……不过说实在的,当萧末看见自己居然能有墓已经很惊讶了——   按照武馆的收入支出情况来看,老头就连给他的骨灰盒找个架子放都比较困难。   后来萧末想了想,自己也算是死得比较伟大,搞不好是政府那边拨了点款支柱了块墓地也说不定,这么想着,男人心中也稍稍好过了一些,因为他不想再因为自己的事情再为老头增添什么麻烦。   本来在还没做出什么贡献的情况下就让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是非常过分的事情。   萧末若有所思地下了车,因为不是扫墓的时间,所以此时的公墓显得非常安静人烟稀少,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几座新墓上放着新鲜的鲜花还有水果,墓地的最顶端立着一枚巨大的十字架,十字架的右下角有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用萧末不知道是什么字体的字体刻着“慎终追远”四个大字。   当萧末看见这四个大字的时候,忽然觉得气氛没来由地变得肃穆起来。   问了问墓场管理员,在管理处查询到了自己的墓地,萧末从他的便宜儿子手中将花抢了回来,率先走在了众人的前面——   忽然,走在萧末身后的萧炎冷不丁地叫了声:“老头。”   萧末头也不回,呼哧呼哧地爬着公墓楼梯:“干什么?”   萧炎的声音听上去懒洋洋地:“你的背影看上去有点迫不及待还有点兴奋——你真的不是来给自己的仇人上香的么?”   萧末:“……”   萧衍又是一声咳嗽,什么也没说,不过哪怕萧末不用回头也知道,他大概是在偷笑——在场的,大概只有像是幽灵一样并且永远都在面无表情的忠犬萧祁才能稍稍安慰到萧末一点——   不过也只是一点而已,因为在这个时候,萧祁非常应景地来了句:“末爷,炎少爷说的对,雨天路滑,是该走慢些”。   萧末:“……”   他就知道不该带着这群糟心货把好好的奔丧变成秋游的。   就像是存心赌气似的,虽然这会儿男人因为精神紧绷外加莫名的紧张整个人已经有些要提不上气的征兆,他却还是忍不住地加快了自己的步伐,绕过了几个墓区,萧末又走了几步终于来到了自己的墓所在的位置——   而令他惊讶的是,今天似乎有人跟他抱着同样的目的而来。   萧末远远地就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结实像个移动中的小拱山似的男人撅着屁股蹲在一座墓碑前,起先,他还没放在心上,直到他越走越近,发现那座小山越来越眼熟,最后,萧末猛地停下步子,一声“大哥”差点儿就刹车不住要从他的嗓子眼里往外蹦——   幸好他及时地抿住唇,死死地将所有的声响都憋在了肚子里。   那个男人坐在一座墓碑前,低着头抽着烟,似乎在低声叨念着什么,他并没有发现不远处缓缓走来的黑发男人,直到萧末弯下腰,将那束香水百合端端正正地摆在了男人的肥屁股后面的墓盒上,跟那一束新鲜得明明就是刚刚摆上去的白色玫瑰并排放在一起。   呃,死而无憾啊,居然真的有人送老子玫瑰——虽然这家伙和我幻想的软妹子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萧末没有说话,他只是直起身,看着墓碑上的自己——   他所熟悉的自己。   同样是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却不同萧末那样永远显得懒洋洋的毫无生气,老头给他选的这张遗照还不错,至少他脸上挂着那种属于年轻人的灿烂笑容——萧末想了想,心里忽然有些微妙地想起,在照这张照片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无论在想什么,总之,压根就没想过这将会成为他的遗照最后被印在冰冷的墓碑上吧。   萧末没有说话,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坐在自己墓碑边上的强壮男人身旁,直到对方狠狠地吸了口烟,然后将烟头扔下来在脚边踩灭,站起身来。   萧末这才转过身,无视了对方那双充满了血丝红得像是兔子似的眼睛,用云淡风轻地语气微笑着说:“大哥,这里禁烟区耶。”   “……”   黑发男人的一句话,成功地将面前这位往那儿一站投下的阴影就足够把他完全笼罩起来的高大熊汉子的鳄鱼眼泪给骗了下来。   霍贞没有多少兄弟姐妹——   大概是因为他的父母十分讲究要养就养个精品出来这个理念,所以在香港不兴不搞计划生育的年代,霍家也只有他这么一个独苗苗……这一代只剩下了霍贞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在同学们都有兄弟姐妹就他没有这个事实让霍贞倍感孤独的同时,更加遗憾的是,他的父母最后也没能把他养成传说中的精品。   霍贞五岁开始跟着师父学拳。   在他六岁那年,他遇见了他人生的第一个小高潮——某个下雨天,霍贞亲眼看着他的师父俩手空空出门买菜结果回来的时候不仅左手提着一只鸡右手还抱着一个哭得嗯啊嗯啊哇哇哇的肉团子——   这个肉团子的名字后来叫元贞。   霍贞和还是婴儿的元贞一见如故,因为他们名字里都有一个贞字,私底下,他这个大师兄就对这个菜市场买一送一得来的小屁孩多了一丝亲近,等到元贞会讲话了,乳牙都没长齐黑洞洞的嘴一脸含含糊糊地叫他师兄的模样,霍贞至今都还深深地记在脑海里。   伴随霍贞长大的,也是无数个下午放学一脚踏进武馆,就看着迎面扑上来的师兄弟——   “大师兄大师兄,元贞又被师父抓走啦!”   在霍贞的无奈叹息中,他这个菜市场买鸡送的小弟在他眼中终于固定在了“要么在被罚,要么在准备被罚”的光辉形象上。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辈分就乱了,大师兄变成了大哥。   霍贞比元贞大六岁,他怎么都以为,等以后老了至少他会是走在元贞前面的那个……直到两个月前,蹲在电视前面的他亲眼看见那个他以为会妖孽万年长的臭小子就这么令人措手不及地最后调皮了一回,霍贞这才发现,原来自己错的这么离谱。   直到元贞遗体告别、火化、下葬,霍贞作为大师兄,始终都表现得非常平静,事实上,在面对一大群哭得乱七八糟的师兄弟时,他依旧还可以把悼词念得四平八稳,荡气回肠——从始至终他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而如今,当面前的这个身穿西装,身材纤瘦的陌生男人无心的一声大哥,却真正把他那憋在心里憋了两个月的眼泪给叫了出来。   霍贞双眼怒红,抬起因为常年练拳而异常粗糙的手揉了揉眼睛,这一次霍贞终于可以好好看看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男人,相比起普通的男人,霍贞发现他面前的黑发男人长得却显得有些阴柔,一看就不是练家子,但是这不妨碍当他笑起来的时候,非常好看。   黑发男人一言不发地微笑着看着他,他的目光柔和,那温暖的笑意真正是沁入了眼睛的深处,霍贞就这么愣愣地看着——这样的笑容令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熟悉得令人胆战心惊,足以让他忘记问出那一句几乎就要到了嘴边的“你是谁”。   他就看着男人慢吞吞地掏出口袋中叠放整齐的手帕,细里慢条地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尽管那上面似乎一丝灰尘也没有,照片上的年轻男人的笑容依旧那么灿烂。   “人死不能复生,这位大哥,”萧末唇角边挂着那一抹几乎就要僵硬的微笑,一边慢吞吞地擦着自己的照片,一边头也不回地说,“您还是节哀顺变的好。”   萧末麻木地进行着手中的动作——   如果这会儿照片是真人皮的话,恐怕已经要被他擦破了皮,但是,他却依旧在仔仔细细地擦拭着那些并不存在的灰尘,用力很大,这样他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手不要抖,他不回头,这才他才能阻止自己不要给面前的高大男人一个彼此双方都十分熟悉的熊似的拥抱。   亏得他是奥斯卡影帝,这会儿的声音听上去才没有丝毫的问题。   只是男人并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身后,萧衍和萧炎都悄无声息地皱起眉头——双生子相互对视一眼,几乎是同一时间就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同样的结论:这个墓碑上笑得一脸灿烂的男人,恐怕和他们老爸的关系匪浅。   萧衍默不作声地上前,将萧末手中的手帕用温和却异常坚决的动作抢了过来,手中一空,男人下意识地拧头去看抢他东西的人,意外地对视上了他的便宜儿子那双平静的琥珀色瞳眸,在那双瞳眸之中,萧末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微微眯着眼,像是有什么不舒服的东西掉进了眼睛里似的那么勉强。   萧衍没有告诉萧末这会儿他的眼角红得像是唱戏的。   双生子中的哥哥只是垂下眼,然后看也不看地,像是忘记了自己的那点儿小洁癖似的,将萧末用过的手帕直接揣进了自己的口袋之中。   萧末愣了愣,却在这时,听到他熟悉的嗓音沙哑地在他身后响起——霍贞的普通话说得并不太好,带着浓重的港台腔,有时候就连用词也并没有那么标准。   “这位先生,请问您也是家弟的友人?以前从未见过您。”   萧末转过身,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并不想骗眼前的这个男人,但是他也不能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他……当人一旦决定将某个秘密永远地当做是秘密,那么这个秘密就应该彻底消失在人世间。   “我从内地过来,”萧末浅浅地点了点头,“前段时间因为有公务在身不能到这边,否则我应该早点来——至少会出息他的追悼会。”   霍贞听着,心不在焉地扫了摆放在自己那束玫瑰旁边的百合——来扫墓带玫瑰真的蛮奇怪的,男人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挠了挠头,他放下手又胡乱地抹掉了脸上那一俩滴之前没憋住低落的眼泪:“这个臭小子——我从来不知他居然还会交到您这样的贵人。”   萧末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低声地笑。   其实他想问的东西很多,但是无论是哪一个问题,都不是现在的他能问得出口的——但是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人再比他更加清楚眼前的高大男人看上去凶悍其实思想比任何人都简单,只需要绕个圈子……于是最后,萧末也只能曲线救国开始往远了绕:“我也是上一次来香港旅游的时候,偶然遇见元贞,那时候他才刚刚高中毕业,在我去的那家便利店打工……”   “是的啦,”霍贞看了一眼墓碑上笑得没心没肺的那张照片,忽然嗤嗤地笑了起来,“他高三毕业那年因为要不要继续读书的问题跟我们师父闹别扭,正好搬出去住,所以才打工补贴家用。”   萧末猛地一顿,因为他听见了关键词。   最初听到霍贞口中“师父”儿子的时候,萧末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猛地抓住用力蹂躏了下,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来,好在他很快地调整了自己的状态。   萧末在霍贞的话语之中被迫想起当年自己那些个中二不孝事迹。   那突如其来的痛楚猛地消失分散,最后溶入了血液之中,如同慢性病一般悄然无声地伴随着血液向着身体四肢蔓延。   只不过现在的他再想到那个老头面前跪下老老实实地说一声“对不起,大概也就落得一个被当成神经病打出来的下场……这么想着,萧末觉得浑身上下又更加痛了起来,他忍了又忍,强忍住了当一个掉头就跑的怂货,冲着面前的男人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   “我听元贞说过他的师父,”萧末伸手,轻轻地用手背在冰凉的石碑上蹭了蹭自己的照片,那样灿烂的笑容他似乎已经很久没能展露过了,如今,他只能用如同现在这般平静的嗓音,麻木而平缓地说,“他也说了,他很抱歉自己当年没有听话,并且说,他真的非常尊敬他,感激他……”   此时,萧末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毫无起伏地说着——   “甚至真的将他看成自己的父亲。”   萧末语落,并不好受地看着面前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因为他的话而浑身一颤,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刺激似的,就连那原本挺直的腰杆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坍塌了下来。   在看见他一直当做大哥的男人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整个人黯淡下来的这一瞬间,萧末前所未有地觉得很累。   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跑回香港——在明明知道自己根本忍耐不住地会想要故地重游,然后再伤害一次这些曾经已经被他深深伤害过一次的人。   他听见霍贞苦笑了一声,用无奈的语气说:“那个老头……何尝不是把这个臭小子当做儿子在养。”   萧末:“……”   “元贞走了以后,武馆的气氛一直很低迷,”霍贞压低了声音,与其说此时的他是在跟夏末说话,还不如说他是在自言自语,“本来生意就不是很好,结果最近好像又接到通知那排老街要拆掉改建,新街区的租金很贵,再加上师父也上了年纪——”   萧末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然而,他却还是听到了霍贞那几乎要被吹散在风中的叹息——   “过不了今年,武馆大概就要散了吧。”   “……”   只有萧末知道,此时此刻,他半笼在西装衣袖中的手,指甲已经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之中。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探望一下他老人家。”   于是,当萧末反应过来的时候,这种看似近乎于奇怪的要求已经脱口而出。   在这种事的面前,所有的理智在这一秒都变成了放屁。   萧末说完之后安静下来,他转过身,平静地面对身后那三双不赞同的目光,抬起手捏了捏耳垂,男人难得地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掀起眼皮扫了眼始终一言不发站在双生子身后的萧祁:“萧祁?”   “末爷。”   “带少爷们出去逛逛,晚上我们在预订的酒店碰面。”萧末吩咐。   然而,却不等萧祁应答,这边,萧炎已经狠狠地皱起了眉:“老头,你这是想甩开我们——从下飞机开始你就不太对劲……你和这个人到底什么关系!”   “朋友。”   “朋友?”黑发男人的答案让萧炎露出一个啼笑皆非的表情,那张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你他妈在逗我”。   然而,这一次萧末却没有做再多解释,他只是沉沉地嗯了一声,仿佛是强调给什么人听似的,又重复了一边——   “非常好的朋友,好得几乎,像是一个人似的。”      第34章      萧炎几乎是因为萧末的一句话立刻警觉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打算一下飞机就立刻甩掉男人的他不仅像是鬼附身似的不受控制地跟着男人一路来带墓地,这会儿,他甚至还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想要将眼前这个姑且称他为父亲的男人从另一个完全陌生的高大壮汉的面前强行拖走。   最好让他们再也不能见面。   当萧末提出让他们先走的建议时,萧炎当然觉得不能同意,但是,意料之外的,在他做出反应之前,原本安安静静站在他身边的双生子中的哥哥却先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   萧衍轻轻咳嗽了一声,他的半张脸被遮挡在脖子上的巨大的围巾后面,看不出脸上有什么情绪,只见少年盯着站在他面前的黑发男人,而后不急不忙地从口袋中掏出一块手帕……不是之前他从萧末手中拿走的那一块,蓝白相间的格子,熟悉的品牌LOGO,萧炎只需要一眼就能猜到这是他哥的手帕。   可是萧衍却将它递给了萧末,并且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万分不解的话——   “擦擦手。”萧衍嗓音低沉,因为发热变得有些沙哑,他不容拒绝地将自己的手帕塞到萧末的手里,同时用淡淡的语气道,“刚才看见你的手碰到墓碑了,沾了灰尘就擦掉它。”   萧末什么也没说,他盯着面前的萧衍,最后微微蹙眉无声地接过了手帕,男人接过去后萧衍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神情,看着萧末将那块握入掌心,双生子中的哥哥这才转过身,只是扔下一句“晚上在酒店等你,一起吃晚餐”后,不容萧末拒绝就拽着萧炎顺着来时的路离去。   萧末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转了个弯消失在众多的墓碑之后。   黑发男人这才收回了目光,唇角边重新挂上了那抹平静的微笑,他转身看着始终一言不发的霍贞。   霍贞清了清嗓子:“贵公子?”   “恩,我儿子。”萧末笑了笑,“大的那个还好,小的那个有点调皮。”   “好久没见到长得这么精致的小孩了。”霍贞半是客气半是真诚地说。   长得好有个鸟用,就是个披着天使皮囊的恶魔罢了。萧末在心中腹诽,表面上却不得不露出一副“儿子被人夸奖了老子好骄傲”的含蓄表情……紧接着他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掀起眼皮子看向面前的壮汉的脸上时,黑发男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中忽然露出了一丝向往,近乎于没头没脑地问了句:“那……方便吗?”   霍贞愣了愣,有那么一会儿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萧末在说什么,但是在大脑艰难地运转了一会儿后,他终于想起之前面前的男人似乎提到过想到他们的武馆看看,慢吞吞地点点头,霍贞挠了挠头:“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只是一个有些旧了的武馆,香港新开的大武馆可能厕所都比我们那里大……最近师父也很少过来,这种阴湿的天气他退脚上那些老毛病也犯病了——”   没想到他话还未说完,站在他对面的黑发男人便笑了,“没关系,”萧末听见自己的声音一派平静,“我只是想看看他生前活过的地方罢了。”   萧末的一句话,让霍贞的眼神瞬间暧昧了起来,因为他忽然想到,好像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元贞一直没有喜欢的女生,小时候虽然调皮也从来不会干去揪小姑娘的辫子之类男生们都喜欢干的恶作剧……高大男人摸了摸鼻尖,忽然觉得……   有点西斯空寂。   现场气氛太诡异,这让萧末开始不得不检讨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后来黑发男人终于想到自己这句话似乎说得是有点奇怪,恐怕搞得他这个脑子向来比较直的大哥误会了也说不定——不过,这都没有关系了,反正元贞已经翘辫子,顶多算是个……自攻自受而已。   于是萧末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跟着满脸不好意思的霍贞又挤了次地铁,原本还应该搭捷运的,但是大概是霍贞实在不好意思再让一个身穿昂贵西服的男人跟自己挤那种平民交通工具,一出了地铁站,还没等萧末抬脚往捷运站那边走,这边霍贞已经眼疾手快地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其实没关系。”上了出租车,萧末垂下眼。   “不一样,萧先生是客人,”霍贞认真地说,“更何况,很少看见师弟的朋友,您来看他我也真的很感激。”   萧末笑了笑,觉得被霍贞这么一形容自己简直就是个人缘欠佳的可怜虫。   出租车很快就开到了萧末熟悉的那条街。   这是一条已经有了一些历史的老街,他不如新街区繁华崭新,没有灯火辉煌,没有摩肩擦踵打扮时髦的游客,但是萧末却认为,只有那泛黄斑驳的建筑,才是真正沾染着这个城市原本的生活气息的象征所在——从小到大他都是在这里长大的,虽然这会儿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但是眼前那各色各样的路人,熟悉的店铺招牌嘈杂纷繁,几乎让他立刻想起了自己是谁……街口的那家港式茶餐厅的叉烧包还是他们店里的招牌;杂货铺里的鲍鱼和鱼翅永远都在清仓跳楼价;他常常给老头抓药的那间中药铺也开着门,那个同样上了年纪的老头中医这会儿正坐在门口抓着一杆老烟枪吧唧吧唧地吞云吐雾;卖现磨豆浆的阿婆还是推着车,自己搬着一张小板凳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地看着行人来来往往……   “真好啊。”萧末坐在出租车里,手指微微弯曲有规律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   这里什么都没有变,就好像在默默地等着什么人回来一样,真好。   “什么?”坐在前面副驾驶的霍贞回过头来看这个目光深邃看不出什么情绪的黑发男人,忽然微笑地没话找话,“萧先生大概是第一次来我们这条旧街吧,和市中心还是有些不同的,建筑老了,就好像脱了这个城市的后退似的,所以最近政府才考虑将街区翻新——”   “其实很久以前来过,”萧末笑了笑,“霍先生不用担心,我这次来港除了想探望一下元贞的墓地顺便谈些生意之外,本来也打算过来投资一些新项目,元贞是我的朋友,现在他的亲人遇见了麻烦,我理所当然是应该要帮忙的。”   萧末十分怀有私心地用了“亲人”这个词。   好在因为他的说话内容,霍贞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的细节。   男人的话不急不慢,云淡风轻,内容却足够让霍贞楞上三楞——他脸上的笑容因为惊讶而固定在一个奇怪的弧度,最后,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愣愣地眨了眨眼:“萧先生的意思是……”   “武馆老了,就翻新一下嘛。”萧末望着窗外淡淡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啊。”   ……   车子在街尾的某建筑前面停了下来,萧末稍稍前倾身子看了看,发现前面似乎是在修路,于是他也没多说什么,让霍贞付了出租车钱后,萧末这才不急不慢地打开车门下了车——   以前的元贞不是这种个性,但是自从重生到萧末身上了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性格脾气忽然就变得平缓了一些,做起事来也没有以前那么毛躁。   非常奇怪,就好像是这个身体与身自带的某种物理特性似的。   大概是因为刚刚下过雨的关系,此时的路面还显得有些泥泞,男人干净的皮鞋踩在这样的地面上难免会飞溅上一些泥土,刚开始霍贞还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但是很快地他就发现眼前的男人似乎和报纸杂志电视上的那个看上去总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富商不太一样,事实上,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低头关心过一次自己的裤脚或者是鞋子的整洁度问题。   萧末只是站在他熟悉的这所武馆之外,十分认真地侧耳倾听从里面传来的声响。   当沙袋被重力击打时发出的啪啪闷响,挂着沙袋的铁链哗哗地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某位教练吆喝着催促某人不要偷懒以及夹杂着各种脏话的谩骂声中在他手中被拍得噼里啪啦一阵乱响的脚靶——这些声响对于曾经的元贞来说几乎已经熟悉到成为了日常,他可以一边蹲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之中一边淡定地被逼无奈去背明天补考要用的英语单词,时不时他还会很任性地在背得暴躁的时候让他周围的师兄弟揍沙袋的时候小声点——   揍沙袋怎么可能小声一点啦。   想到这里,萧末忽然嗤笑了一声。   搞得他身后的霍贞莫名其妙。   男人站在武馆的门口站了一会儿,正准备抬脚往里面走,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让他无比熟悉的声音在他们的身后响起——   “阿贞,杵在这里干什么?”   霍贞转过身去,毫不意外地看着拎着几个塑料袋不满地看着他老头子,于是他也就错过了在老头发声的那一刻,原本背对着他的黑发男人纤细的声音猛地以难以掩饰的程度震动了下——   萧末缓缓地转过身,看着站在霍贞与他的面前的老头子。   依旧是他习惯的那种老人丝绸唐装,他拎着几条鲫鱼还有一些新鲜的豆腐以及一小把葱花,看上去刚刚从菜市场回来的样子,没有拎东西的那只手背在身后,老头子背着光站在那里,萧末看不清楚他的表情,那隐隐约约的轮廓之中,居然让这个永远精神走路虎虎有风的老头子看上去像是有了上了年纪的老人才有的佝偻。   萧末记得,明明他走的时候,这个老头不应该是这样的。   头发上的白发也不应该有现在那么多。   【臭小子,老子要被你愁死了——镊子拿过来,看见没,又多了一根白头发!】【好啦师父,白头发这种东西越拔越多,服下老会死哦!】【——你就咒我老!你就咒我老!】   【哎哟——嗷嗷你哪有老——好啦不要打啦——妈的那有老人像你这样!简直为老不尊!】【——会成语了不起啊!会成语了不起啊!】   【好啦不要打啦要被你打死了!】   眼角边像是被人抹了一勺辣椒油似的发麻发烫,萧末唇角动了动,下意识地想伸过手去接老头手中的塑料袋,只不过在他动手之前已经有人做出了反应,霍贞已经老老实实地弯下腰将那些对于他来说简直小巫见大巫忽然小了一个型号的菜接了过来,他将那些塑料袋拎在手中,脸上挂着憨憨的笑容。   萧末愣了愣,抬起的手自然而然地改变了一个方向转向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这才忽然想起,那一声“阿贞”叫的似乎不是自己。   “礼貌被狗啃啦?”很显然已经注意到了面前这名奇怪的黑发男人,老头子吹胡子瞪眼地斜睨一眼他的大徒弟,“还不介绍一下!”   “哦哦哦,”霍贞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拍了拍后脑勺,“师父,这位是萧末萧先生,就是电视报纸上经常出现的那个——”   “老子看的新闻比你吃的补脑药还多,少一副和老年痴呆讲话的模样!”   老头横眉竖眼,说话像个机关枪似的突突突,他推开霍贞——就这么随手一腿愣是把这个熊一样的壮汉推得一个踉跄,但是当他来到萧末面前的时候,那些动作又忽然收敛了起来……老头比萧末稍稍矮一些,但是当他挑起眼皮看着萧末的时候,却显得不卑不亢:“萧先生这么尊贵的人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老头一向不怎么喜欢黑社会,所以这种话里带刺的语气简直太正常,萧末听上去其实并不觉得难过,就是觉得有点哭笑不得——就是因为这样武馆才永远找不到人来赞助搞得那么凄惨啊。   萧末张了张口正准备回答,却在这个时候,在身后的霍贞满脸惊悚地强势插入:“师父,萧先生是师弟的朋友,这次来港专程来看看他的——你不要这个样子啦!”   老头沉默,似乎对于“师弟”这个词用力地消化了一下,再抬起头看向萧末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点怪异:“那个臭小子的朋友?”   萧末蛋疼地笑了笑。   因为眼前这个顽固不化的臭老头的表情看上去像是想把他从坟墓里挖出来再痛揍一顿的节奏——   理由大概是:居然敢和和社会交朋友!   萧末不得不再用四平八稳的语气将自己来香港的目的重新背诵了一遍,说到关于最后投资项目的时候,他明显地看见了老头眼中闪烁着的警惕……   “萧先生,我们正林武馆没有什么利益给你图的。”   图也不图你这一点啊,明明都面临倒闭的危难了,难得有冤大头送上门您老人家客气一点又不会怎么样。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男人不自觉地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假装谦和地笑了笑:“只是兴趣而已,我小时候对打拳也很有兴趣——”   一句话还没说完已经换来了奇怪的目光。   萧末顿了顿,想了下自己的身材和目前病秧子似的外貌好像确实不怎么合适说这句话,于是赶紧连蹦带跳地说:“后来认识了元贞,知道他是拳击手我很羡慕,于是便成了好朋友,这一次来港探望他,我很希望能帮到他一些忙。”   老头子想了想,不由得想到目前的窘境真的不合适再搞什么铮铮傲骨——毕竟如果武馆真的关门,他一个孤家寡人的老头子倒是无所谓,但是整整一武馆的人都会面临失业的危险。   本来现在的拳击市场就不怎么景气,像这样半路从别的武馆出来的师傅,想要找下家真的很难。   那个臭小子的朋友……   老头想通了后,引了面前的黑发男人往武馆里面走,已经老旧的木地板踩在脚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看着前面背着手走得飞快的老头,大概是因为真的阴雨天腿脚不利索,老头不太明显地出现了深一脚浅一脚的痕迹,跟在他身后的萧末心中一动,忽然道:“我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只是……”   看着走在前面的老人脚下一顿,转过身来。   萧末微笑起来:“只是希望贵武馆能留我一顿午餐。”   只是想再喝一碗您亲手做的鱼汤。   仅此而已。      第35章      萧末如愿以偿地在武馆那张破旧的餐桌旁边得到了一张椅子以及一副碗筷,最开始霍贞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能找到一次性碗筷,却没想到黑发男人却只是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就坐了下来——那毕竟是他从小用到大的餐具,又能有什么不同。   餐桌上的气氛还算好,大概是看见难得有外人在场那群像是皮猴似的师兄弟们也不敢像是平常那样那样闹来闹去,只有萧末时不时地会低声跟坐在他身边的老头说一下关于新街区的地址或者资金方面的事情,然后就再也没有别的话好说——   不过以自己对这个老头的熟悉程度来说,萧末非常清楚相比起初见面时相比较,此时此刻的老头似乎已经对他有所改观,至少看他的眼神里不再闪烁着戒备和警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萧末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心不在焉地想,大概是他一屁股在这张要用一块砖头垫好才站得稳的破烂餐桌边上毫不犹豫地一屁股坐下来的时候?   老年人的世界真心搞不懂啊……   应该叫萧炎那个臭小子来感受一下的,省得他天天一口一个老头,人不老都被他叫老了。   霍贞将鱼汤往萧末的手边推了推,自己夹了一小块豆腐放进口中,咽了下去,他抬起头看着对面捧着碗对于这种家常菜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反而吃得挺欢的黑发男人,顿时觉得他跟电视上看到的形象真的不太一样——   “萧先生真的和我师弟是好朋友,”霍贞开始没话找话讲,他用筷子在自己的耳边比划了一下,“我师弟偶尔也会出现捏耳垂的小动作。”   萧末:“……”   萧末有些尴尬地将自己的手从耳朵上放下来,他发现他大哥永远是这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节奏……哪有人会把人家的习惯性小动作拿上来当客套话讲啊,真是服了!   黑发男人越想越蛋疼,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有点精彩,今天要不是霍贞提起,他都快忘记自己真的有这个小毛病了——每一次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都是下意识的,这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如今,他已经是萧末……而这个动作,却应该完完全全属于元贞!   一时间,萧末不由得想起了家里那几个人精——   妈的,搞不好自己早都穿帮了还不自知咧!!!   这么一想,黑发男人顿时坐立不安一身冷汗,一顿怀旧的午餐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又变成了砒霜下饭,直到午餐的最末,坐在他身边的那个老头给他夹了一块他喜欢的扣肉,萧末彻底愣在了桌边。   “年轻人,多吃点肉,”老头将那块正好肥瘦半掺的扣肉放进萧末碗里之后,就转过头去,看也不看他一眼自顾自地吃饭,一边缓缓道,“萧先生,从新闻里看到你的年龄也不大的样子,你看看我的几个徒弟,各个和你差不多大,结果却比你整整壮士一圈。”   坐在桌子这一边的霍贞有些汗颜,师父那爱训人的老毛病又上来的不成?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在他绞尽脑汁地想要说什么话圆场时,却看见坐在他对面的黑发男人低下头,近乎可以说是老老实实地说了声谢谢后,就将那块对于萧末这样的男人来说过于油腻的肉往嘴巴里塞——他塞肉的动作很快,就好像跟那块肉有什么苦大深仇似的。   吃完那块肉,萧末从口袋中掏出萧衍之前另塞给他的手帕,先揉了揉眼睛后,擦了擦唇角。   午餐过后,萧末留下了一张数字之后带着很多个零的支票。   老头子什么也没说,也没多做挣扎,只是将那张支票接了过来,看也没看,就径直叠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当中去……萧末看着面前的老头将这一系列的动作做完整,抿了抿唇,从一开始就挣扎到现在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只是站了起来,先说了一声谢谢,然后说了声再见。   老头躺在那张藤制的摇摇椅上,恩了声,就再也没有做出其他的举动,直到男人转身即将走出武馆,这才隐隐约约地听到身后,老人平静得显得苍老的声音——   “有空常来,萧先生,下次再给你做鲫鱼豆腐汤。”   站在门口的萧末没有回头,他抬起头,看了眼黑压压眼看着大概是又要下雨的天,沉沉地应了声后,将手插进西装裤的口袋中,头也不回地一步迈出了武馆。   萧末没让其他人出来送,只是他刚往外走了两步,天上就真的飘起了毛毛细雨,空气之中一下子就沾染上了泥土的腥味儿。黑发男人先是一顿,而后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当他路过街口的那家中药药铺时,却鬼使神差地拐弯走了进去,门上的老旧黄铜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熟悉的那个老头中医这会儿正在柜台后面在簸箕里挑挑拣拣,萧末走了上去——   “年轻人,需要点什么?”   萧末掏出钱包,想了想,从里面抽出了七八张钞票递给中医老头。   老头抬起头,看着自己鼻子底下的这几张钞票显得有些莫名,而这时,他却看见那个背着光站在柜台前的黑发男人温和地笑了笑,淡淡地说:“阿叔,街尾正林武馆的林师傅腿脚不好,让我来跟您捎个话,以前他抓药的那服药还是按时给他送过去,这些钱就当是药钱了。”   “你……”   “我是元贞的朋友。”   “你不是香港人吧。”   “恩,我从内陆过来,特地来看看他的。”   “哦,元贞那个孩子啊……”萧末看着柜台后面的老人露出一个叹息的表情,“是个好孩子,可惜了,就是命不好,走得早……”   萧末什么也没说,只是依旧微笑着轻轻放下那几张钞票,将钱包胡乱塞进口袋之中后,转身离开了这间充满了中草药味儿的屋子。   ……   萧末回到酒店的时候显得有些狼狈,不过在他身上更加多的,是显而易见的疲惫。   男人伸手将被雨淋湿的头发蹭得更乱了些,知直到注意到屋中的两名混世魔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对话此时此刻正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他这才微微一顿,慢吞吞地放下了手——   萧末不知道,他平日里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此刻就像个疯子似的横七竖八到处乱飞,配上他身上那一身被雨淋成了近乎于黑色的深蓝色西装以及那一张苍白的脸——   “你看上去就像是刚从桥洞底下被捡回来的流浪汉。”萧炎上下打量了一眼愣愣地站在原地的男人,满脸嫌弃地说,“为什么不叫萧祁去接你?”   “……我没有他的电话。”   “在街边躲下雨雨停了再走也不会吗?”   “……”萧末张嘴正想反驳,想了想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终于打起了一点儿精神挑起眉,“够了啊,你是老爸还是我是老爸,哪来那么多问题——咦?”   萧末下意识张开手,稳稳地接住了一个迎面冲他飞过来的黑色金属物件,拿在手上似乎还能隐约地感觉到冰冷的金属触感,他低下头定眼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的居然是一部手机——简简单单的外部构造,并不宽大的屏幕以及设计奇怪的斜角键盘。   萧末:“这什么?”   “下午我和萧炎逛了下,顺手给你买的,”萧衍皱了皱眉,淡淡道,“上回就让你去弄一个手机了吧,结果还是被当做耳边风。”   “……”当老子的把当儿子的话当做圣旨才奇怪吧,萧末咧了咧嘴,随手道了谢将手机往兜里一揣——不怪他反应不怎么热烈,这种手机老掉牙的外貌让他想到了街边那种大喇叭,什么“充值话费送手机,只要199,299,399,彩屏手机带回家”的促销广告。   萧末转过身背对着俩熊孩子脱去身上湿淋淋的衣服时,萧炎似乎终于憋不住似的在他背后嚷嚷道:“喂,老头,难得送你礼物,你表现也太不令人满意了吧?”   “难道要高兴得跳起来么?”萧末嗤笑一声,心情欠佳地说,“下回好歹也送你老爸我一款屏幕大一点的四位数手机我再痛哭流涕给你看。”   萧末说完,满意地听见他后面俩臭孩子噤了声——   他当然不知道,其实萧家少爷们只是无语而已。   萧炎:这个老头火星来的吗!!十几万的手机都不认得!   萧衍:好了求不提。   以上。   男人换好衣服,转过身,发现萧炎已经气哼哼地掀开被子钻进了被窝里,萧衍也正准备往里面躺。   萧末挑了挑眉:“你们俩干嘛像个老头子似的,来到外面也不多出去逛逛就光睡觉?”   “刚吃了感冒药,”萧衍铺好被子,“你午餐吃了没?”   “哦,吃了啊。”萧末莫名地回答。   “那就一起来睡。”萧衍掀开被子的一角,面无表情地邀请道,“想要逛的话,晚餐之后再去也来得及吧。”   萧末:“……”   虽然觉得被儿子邀请一同睡觉似乎有点奇怪,但是在这一刻,萧末却忽然真的觉得有一丝疲惫,索性将正准备往身上套的衬衫放下,只穿着着一条内裤就上了床——   黑发男人刚刚一只脚踏上床,萧炎眉毛都快飞到脑袋顶上去了:“老头你居然裸睡?变态!”   “……少说的一副我吃你豆腐的模样,萧衍你睡中间!”萧末命令,被叫到名字的少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抗拒,他只是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后,就挨着萧炎躺了下来,在床上躺好,萧衍睁着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平静地看着眼前男人纤细白皙的身影在自己的眼前晃动——   “萧末。”   “啊?”   “你好像比以前结实了一点。”   “有啊?”萧末盖好被子,想了想回答,“我都有在运动你又不是没看见——咦,萧衍,你身上还是很烫啊。”   “我已经吃了退烧药了,闭嘴。”   “……哦。”   房间中终于安静了下来。   萧末整个身子陷入柔软的床铺当中,身上盖着的被子有一股令人安心的消毒水味儿——这样的天气,忽然光着身子睡进床里本来应该会觉得冷的,但是意外的是,身边的萧衍大概是因为发热的缘故,整个人贴上来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天然的大火炉——   萧末想了想:“萧衍,你再靠过来就睡到我身上来了。”   身边的人动作明显一顿,但是那紧贴着他的火热身躯却没有离开,良久,萧末只听见他的右护法儿子在他身边用懒洋洋的带着鼻音的嗓音淡淡道:“可是老爸,你身上好冰,我靠着你会比较舒服。”   萧末:“……”   各位家长请注意,经本人实测,面瘫儿子偶尔撒娇的话杀伤力还是蛮大的。   萧衍都这么开口要求了,作为便宜老爸的萧末当然也不能再说什么,床的另一边萧炎伸手关上了灯,于是紧紧地拉着厚重的窗帘的房间里,此时此刻立刻暗了下来,只剩下了一盏昏黄的地灯成为了唯一的光源。萧末闭上眼,安安静静地听着窗外雨水拍打在窗户上发出高低不同的声响,这种声音,如同能催眠一般,让男人忽然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萧末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应该拍个照留恋一下第一次和他的便宜儿子们“亲密接触”。   但是当他想到那个便宜的破烂手机说不定没有拍照功能的时候,人的意识已经进入了半迷茫状态。   然后萧末就睡着了。   ……   明明是因为被邀请睡午觉然后勉强加入的男人却意外睡得很沉,当他睁开眼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睡了很长的时间,脖子有点酸,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大概是因为睡之前脑袋上的雨水没有擦干的缘故。   嗓子有些干,萧末想从床上爬起来喝口水,然而意外地,却发现自己俩边的被子被压得很死,微微一顿,男人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的最右边睡到了中间,原本应该跟他隔着一个人的萧炎此时此刻正在他的左手边,一只手还不怎么老实地横在他的胸前。   而萧衍在他的右边,相比起他弟,当哥哥的含蓄很多,他就是老老实实地睡着,只不过,少年每一次的呼吸,灼热的气息都能尽数地喷洒在萧末的颈脖之间。   窗外的天大概刚刚黑下来,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萧末放弃了爬起来的念头,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耳边是他俩便宜儿子平缓的呼吸。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宁静得几乎吓人的气氛当中,此时此刻的男人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里猛地一轻,像是少了什么东西,然后它又因为被什么东西填满,悄然无声地回归到了原来的位置。   这种感觉很奇怪。   但是也没有办法。   所以……   ……那就这样吧。   ……   人的一生重要经历很多事情,有一些事,说放下恐怕并不是想象得那么容易,然而,相比起省略号而言,勉强自己去添加上一个简简单单的句号总也算是好的——   毕竟如果断了想念,说不定总有那么一天,就真的不会再想了。      第36章      花剩下的时间陪双生子在香港玩了几天,期间因为偶然经过某个手机高端定制店一不小心看见了和自己手中的那款有点像的手机以及下面有很多个零的价位牌萧末震惊得久久无法自拔,反倒是萧炎凑过来看了眼后及其讽刺地来了句“你怎么还没有痛哭流涕说好的痛哭流涕呢”——如果不是一眼看过去就知道男人明显是这个臭小子的老爸,说不定人家还以为现在的小学生都学会包养大叔了。   从香港回来以后萧末反倒觉得非常平静,之后每隔几个月如果身上没有案子男人就会按时的飞一次香港——萧家双生子在第一次跟他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跟他去过,并且似乎也没有对自己的老爸每隔几个月就闲不住似的往外跑表达出任何的不满。   萧末曾经很庆幸自己一个重生成为的是萧家的老大而不是萧末手下某个堂口的堂主,因为是萧末,身边有萧祁这个忠犬,所以他需要学习的东西反而显得并不那么急迫,一切顺其自然不知不觉之中,他渐渐也能恢复到了曾经的正版萧末处理事情的速度——场子的事情处理好了,剩下的就是那些整天靠他们这群人吃饭的警察,奇怪的是,大概是北区这边的总警司最近上了年纪面临退休,连带着对萧末这边的督查也没有前段时间那么紧。   于是萧末便潇洒起来,每天蹲在屋子里喝喝茶吃吃点心睡睡觉,并且还专门在院子里建造了一间非常骚包的玻璃房里面摆放了各式各样的运动仪器,天气不错的情况下,男人就会到玻璃房里打开房顶,在阳光之下运动出一身汗来,然后在临近下午的时候回房间洗个澡,心情好的时候,男人甚至会在洗澡之后赶在他的便宜儿子回来之前亲手煲上一锅靓汤。   日子一晃就这样过了三年。   转眼间,萧家俩位少爷已经顺利升上K市公立重点高中,当年的小屁孩变得几乎和萧末一样高的少年。   父子的关系并没有得到缓和,但是好歹也不像是曾经那样双方彼此都充满了厌恶和嫌弃,比如偶尔显得蛋疼的时候,萧末会掏出他便宜儿子给他买的昂贵手机,骚扰一下理应在上课的儿子——   【TO报应子】:儿子,你哥上课认真听课的样子是不是很英俊?   ……   K市第十八中学天台。   从坐在天台废弃建筑材料最上方的少年口袋中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短信铃声,少年的身影明显顿了顿,似乎在第一秒就猜到了会在这个时候不知死活发短信给自己的会是谁,英挺的眉毛浅浅皱起,少年那张已经脱去了稚气初见英气的英俊面容之上露出了一个不耐烦的表情。   萧炎沉默地将手中的烟头熄灭在了身边的那块砖头上。   “炎哥,谁的短信啊?”蹲在萧炎下面同样也在吞云吐雾的黄毛少年微微眯起眼,露出一个不正经的笑容,“要是是你妞的话,不回短信小心她跟你一哭二闹三上吊噢!”   黄毛的话引来其他人的嗤笑附和。   扯了扯小腹白色衬衫的扣子,将最上面的三颗扣子打开让自己相比起同龄人来说结实不少的胸膛大方地袒露出来——明明是属于好好学生的校服穿在他的身上愣是被传出了一股匪气。头顶上的烈日让这群男生的头儿心生烦躁,而周围那群小弟的笑声更是让萧炎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拎起来从楼顶扔下去——   “那就让他上吊去好了啊,”萧炎正处于变声期的嗓音低沉而略显沙哑,“吊死了世界就清净了。”   萧炎的话让周围一群不良少年纷纷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似乎并没有谁会担心自己笑得太大声会引来老师,这群正值中二期的少年似乎对他们老大这种态度非常感冒,之前说话的那个黄毛笑嘻嘻地说:“炎哥你对女人这么不温柔真的好吗——上吊还是小事,你就不怕她真的找一个别的什么垃圾跑来你面前气你啊?”   黄毛的话让萧炎明显一怔。   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少年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看着自家老大那张英俊的脸上明显出现了迟疑和纠结的表情,黄毛显得有些得意,大约过了五秒,他听见萧炎低低地咒骂了一声后,万般无奈地从口袋中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微微眯起眼在刺眼的阳光下飞快地瞥了一眼短信的内容,却在读完的第一时间让萧炎想把手中的手机扔到楼下去的冲动!   【FROM臭老头】:儿子,你哥上课认真听课的样子是不是很英俊?   “妈的!”   臭老头,是中年禁欲过度还是怎么样?查岗就查岗,非要搞得一股猥琐男的气息扑面而来是要恶心死老子啊——认真上课的模样有个屁好英俊的!!   此时此刻,萧炎脸上沾染上的乖戾之气让坐在他下方的中二期少年们不约而同地稍稍收敛起了之前放肆的谈笑,他们面面相觑十分疑惑是什么人能让自家老大气成这样——然而好奇归好奇,任凭谁再给他们一个胆子此时他们也不敢凑上去去看萧炎手机上的内容说了什么啊!   恶狠狠地将手机塞回口袋里,萧炎想了想觉得哪里不对又满脸杀气地将手机掏了出来,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打下——   【TO臭老头】:关你屁事。   大约只隔了十秒,手机再次震动。   【FROM臭老头】:你都不用认真听课,只需要告诉你老爸我现在你坐在教室里,我就会觉得你更加英俊了。   【TO臭老头】:老子就是在教室里。   【FROM臭老头】:看了下你的课表,现在大概是英语课时间,你英语老师今天穿什么颜色的套装?   萧炎扯了扯唇角,退出跟萧末对话的短信界面,在手机通讯录里找到萧衍的名字,打开——   【TO萧衍】:英语课那个妇女今天穿的什么颜色的套装?   【FROM萧衍】:蓝色,怎么?   【TO萧衍】:没事。   双生子中的弟弟那张脸上笑得得意,懒洋洋地重新点燃了一只烟草掉在唇边,浅浅地吸了一口后滑动指尖重新进入了和他老爸的短信谈话界面——   【TO臭老头】:蓝色啊,你烦不烦。   萧炎刚打完一行字,就听见坐在他右手边下方的另一个胖乎乎的男生笑道:“老大,你和嫂子关系真好耶,什么时候带出来介绍我们看下!”   “少废话,才不给你们看。”   悠哉哉地锁上手机屏幕,萧炎往后靠了靠懒洋洋地伸展开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十分出类拔萃的长腿,听着耳边小弟们吞云吐雾以及热烈地讨论着隔壁班那个萧炎压根一点印象都没有的班花以及这位班花小姐昨天塞进萧炎书包里的情书,少年慵懒地抿了抿唇角。   叮铃的短信声响,紧紧贴在胸口处的手机微微震动。   萧炎等了一会儿,这才慢吞吞地拿起手机,然后在他抓起手机的那一刻,短信接二连三炸弹似的连续收入,少年疑惑地挑了挑眉,却在看清楚了第一条短信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将口中叼着的烟草喷了出去——   【FROM臭老头】:倒霉孩子,又逃课!   【FROM臭老头】:萧衍明明说现在是生物课!   【FEOM臭老头】:你自己的课表还没你老爸我记得清楚,到底你读书还是我读书,随便给你挖个坑就往下跳,这种智商还不好好上课努力提高到正常人水平以后鬼才要嫁你!   【FROM臭老头】:你班主任昨天才打电话来投诉,你好好上一天课会憋死啊!   【FROM臭老头】:不喜欢读书中考考那么好干嘛!进了重点高中老子又不会给你钱!   被无情揭穿了谎言的萧家二少爷无奈地咧了咧嘴,决定换一个战术——   【TO臭老头】:可是教室里好闷,我胸口痛=3=   【FROM臭老头】:你卖萌不值钱。   “……妈的。”萧炎无语地将自己的头发揉乱了些,不爽地想萧衍偶尔示弱明明就很有用凭什么到老子这里就总是不好使,明明都长了一张脸差别待遇要不要那么大!   正当萧家二少爷蛋疼之时,短信又轰炸过来——   【FROM臭老头】:你哥说你最近新交了女朋友,真的假的?   萧炎:“……”   萧衍!!!!   要不要这么阴!!!   老子交了女朋友是真的假的不一定,你这个黑帮老大当得太闲肯定是真的。   少年满脸无语地握着手机沉默良久,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夏日炎炎一只鸟都看不见的蓝天,沉默半晌,终于在他这群手下开始讨论班花的罩杯是C还是D这个话题的时候,默默地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   ……   萧家大宅里的萧末抓着手机,懒洋洋地靠在跑步机旁,拿起毛巾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伴随着一声简单的机械声响,手机震动,男人拿起手机——   【FROM报应子】:您好,您短信传递对象不在服务区内,请稍后练习。   【FROM报应子】:联系。   萧末:“……”      第37章      如果不是因为萧衍和萧炎长了一张完全一模一样的脸,放眼整个K市十八中上千来号师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觉得这俩人是亲生兄弟。   萧衍以K市中考状元的耀眼成绩考进第十八中学,优雅,谦和,尊重师长,对待女生无视外貌如何一律温柔相待,每当大考放榜永远都是榜首的那一个,对待来请教问题的同学也是耐心教导,虽然为人似乎冷漠了些话少了些,但是在这并不妨碍萧衍在高一上半学期的选举中就直接拿下了学生会副会长的位置——如果不是学校有规定学生会长必须是高二以上的学生才可以担任,他甚至不必委屈在副会长这个一人之下的位置上。   反观之,如果说萧衍从头到脚都像镶了金似的天使,那么那个和他长了一张脸的孪生弟弟萧炎则是像一个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整整齐齐的校服永远像个流氓似的被他穿得乱七八糟,书包里长年累月没有书,上课迟到要么就是干脆不到,打架斗殴常常有他,在萧衍用了俩个月的时间当上了第十八中学的学生会副会长的同时,萧炎也变成了这个附近所有不良少年口中的“炎哥”——如果要找萧炎的话,他要么就是在天台吞云吐雾,要么就是在去天台吞云吐雾的路上。   对于萧炎,人们大概是有一些误会的——   甚至只有很少人知道,其实萧炎甚至比萧衍更加早就被确定招入第十八中学——   以重点大学上线率很高的十八中学不仅是学习效率上出名,在K市甚至整个G省没有人不知道,十八中学的篮球队也是相当的流弊——这是一只蝉联了整整五年高中男子篮球队联赛冠军的球队,他们拥有最好的体育场以及最好的青少年男子篮球教练,也就是这个教练,在萧炎初三和人家玩三三斗牛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他。   萧炎以预备生的身份进入十八中的篮球队,暑假参加集训的时候却一鸣惊人地就在隔壁L市把人家的全市冠军高中队伍打爆,在获得了十八中录取通知书的同时,也顺便收获粉丝无数——   至于其实萧炎的中考成绩也好得甩普通人三条街完全足够靠成绩进入十八中重点班这种事,那都是后话了。   萧家兄弟一个柔情似水一个炙热如火,哪怕是平常看上去就凶巴巴的萧炎,自然也是要获得无数小姑娘青睐的——   头一回见识到了两兄弟在情人节当天从学校扛回来的数量足以用来开店的巧克力时,萧末就很不要脸地觉得是自己的放养式爱的教育才能养出这么俩精品儿子。   ……   第十八中学优雅的下课铃声响起,烈日当头的如火骄阳终于也有了一点傍晚时分应该有的模样。   随手擦了把额间的汗,萧炎微微眯起眼将手中的烟头熄灭,不急不慢地伸了个懒腰从地上爬起来,垂下眼扫了一眼周围横七竖八睡了一地的小弟们,少年不怎么客气地走过去对准他们的屁股一人一脚——   “都给我滚起来,等下学生会的那群神经病要过来巡逻,你们少让我哥难做!”   脚下哀嚎声一片,萧炎的这群小弟却是敢怒不敢言,一个两个最多抱怨一两句就从地上面爬起来,个别人的脸上还带着明显的小石子压出的睡痕,而当他们揉着眼睛打着呵欠,照例想问他们老大晚上还有什么娱乐的时候,却发现萧炎人都已经走到了天台出口——   跟萧炎关系稍稍好一些的黄毛一愣,随即连忙叫住那么眼看着就要走得鬼影都没有的身影:“老大,去哪里啊?!”   黄毛眼中的那个高挺的背影一顿——哪怕只是一个背影都能看出此时此刻少年充满了不耐烦,“我今天有事,”萧炎头也不回只是敷衍地摆了摆手,“你们自己去玩,华罗街那一排场子跟他们报我名字就是。”   黄毛一愣,还想追问,却被身后一群人乱七八糟的欢呼声压了过去,最终只得无奈地看着他们老大无情地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   ……   萧衍因为整理班级日志和出勤表落在了最后一个,当他不急不慢地将一大叠表格整好锁进抽屉里时,一抬眼,就看见了依在教室门前那抹吊儿郎当的身影。   而此时,来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注视,从门边站起来一步三晃地来到萧衍跟前——   双生子中的哥哥抬起头,看着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此时此刻正微微蹙着眉看着自己的脸。   萧衍拎起书包,安静地笑了笑:“干什么摆出一副苦大深仇脸。”   萧炎随便一屁股坐在萧衍旁边座位的桌子上,长腿一伸抱臂看着他哥细心地检查班级的窗户并且将它们一一关好,憋了半天,最后终于没憋住地说:“喂,萧衍,今天跟老头一起挖坑骗我跳就算了,做什么还跟他说我有女朋友这类屁话!”   萧炎的话还没说完,正准备关上最后一扇窗户的萧衍就发出了低低的嗤笑。   “笑个屁啊!”萧炎挑高了眉,很是不爽地炸毛。   “前天在餐桌上多嘴说我和学习部部长在约会的那个人是你吧?”萧衍迈着优雅沉稳的步子从窗边走回来,一只手拎着书包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下他弟的后脑勺示意对方跟上,“其实我们只是在商量下个月的演讲比赛内容罢了。”   “商量个活动脑袋要凑那么近啊?”萧炎嘟囔着不情不愿地跟上萧衍,“还专门跑到学校附近那个著名的情侣咖啡厅,你不会以为只有我觉得你和那个女的在一起了吧?”   “情侣咖啡厅?我没听说过这种事,位置是她订的。”走在前面的萧衍步子一顿,原本还微笑着的脸上笑容忽然消失,微微垂下眼掩饰掉眼中的不愉快与淡漠,此时此刻,人们心中的优秀学生会副会长面色冰冷得毫无一丝温度,任谁看了恐怕都要为他们心中那个完美形象被颠覆而大吃一惊。   等听到身后萧炎跟上的步子时,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之中的冰冷才飞快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衍懒洋洋地斜睨了一眼满脸怨念的萧炎:“怎么,萧末又跟你说什么了?”   “啊?没什么啊,那不是那些废话。”老子倒是希望他能说出什么新花样哦,萧炎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   萧衍先是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而后才缓缓道:“下次管好你的嘴巴,我就不跟萧末告状。”   “哦,”萧炎一愣,“那……和你传绯闻的那个女的怎么办?”   萧衍敛下长而浓密的眼睫毛,淡淡道:“我自己会处理。”   此时兄弟俩并肩走出教室,在经过一楼走廊尽头的体育用品室时,萧炎忽然停住脚步,在身边的哥哥没有反映过来之,一把将书包塞进他的怀中,自顾自地用敏捷的身手从窗户翻了进去——   一分钟后,萧衍拎着俩人的书包,张开双手面无表情地稳稳地接住了从窗户里迎面飞出来的篮球。   “啧啧,能这样满脸淡定地抬手就接到我直传的人很少啊,老哥。”萧炎懒洋洋的声音传来,随即,熟悉的身影从窗户里翻出来稳稳地落到了萧衍的面前,双生子中的弟弟的爪子也不老实地勾上他哥的肩膀,“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加入篮球队吗?搞不好上来就可以打今年赛季的主力哦!”   “不了,”萧衍将手中的篮球毫不留恋地塞给萧炎,顺便把他的爪子拍下去,“学生会那边本来事情就多,到时候会忙过不来——更何况我对这种一群人像个猴子似的哄抢一只香蕉的运动不感兴趣。”   “喂……”你才是猴子咧!萧炎无语地抽了抽唇角。   一颗篮球在少年的指尖灵活地被抛来抛去,萧炎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周围的男生女生投来的羡慕目光,直到他身边的萧衍提醒他这是学校的公共财产禁止带出校门,他这才不急不慢地用打了个呵欠停止了玩弄手中篮球的动作,老老实实地将它夹在腋下,琥珀色的瞳眸之中闪烁着警惕的目光——   “我就是借用一下而已,现在回家还太早了,我才不想回去听那个老头子唠叨,”萧炎瞅着萧衍,“你休想叫我把篮球放回去!都走出这么远了!”   其实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走出了校门——   因为是公立学校,所以打从上了高中之后萧家兄弟就再也没让家里人来接过了,他们都是放学之后搭地铁或者公车直接到距离家里比较近的站然后才上早在那里等候的私家车的。   萧炎出了校门就轻车熟路地拉着萧衍跑到了学校附近的篮球场——这是附近住宅区和大学城共用的免费操场,平常都能看见不少大学生或者住在附近的年轻人跑到这里打篮球,此时此刻,篮球场上已经有了一些人,他们其中的部分似乎还认识萧炎,纷纷和少年打了招呼。   萧炎拉着萧衍打了几回合的一对一,输赢的惩罚是赢的那个人可以获得优先跟自己老爸洗白自己的权利并且输的那个人必须要配合洗白工作——于是这么一个听着搞笑的破烂赌约一出,却连着萧衍也不由自主地认真起来。   萧炎打篮球的动作就像他本人似的大开大合及其粗暴,其实这都是他早些年在国外的时候天天看那些在地铁大桥废弃篮球场里打球的外国人学来的打法,美式篮球大概就是这么一种掺杂着暴力与强势的另类艺术——这让萧炎的打法一度让国内那些比较温和规矩的中国运动员吓傻眼。   萧衍则每一个动作都标准得像是教学书上面所教的那样,每一个屈膝,运球,投球角度,都完美得一丝不苟,并且他本人灵敏的动作和反应也让他无数次直接绕过了萧炎来势汹汹的抢断直接成功上篮——   两个面容一模一样的英俊少年风格明显不同的一对一很快就吸引到了篮球场上其他人的目光,人们不约而同地围了过来就为了欣赏一下完全不同的篮球打法究竟哪一种更胜一筹,在他们的眼里,此时占据了角落半场的两名少年简直就是活体教学录像带……   萧衍一个错步弯腰顺手将篮球从运球中的萧炎手中抢过,耳边响起弟弟低沉的咒骂声,哥哥却只是优雅一笑,带球至篮筐之下,运球,起跳——   眼看着一个球再次进篮,却在这时,人们只听见呯地一声轻微声响,那一颗原本应该漂亮地被投入篮筐的篮球被另一颗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篮球击飞,两颗球分别一前一后地撞击在篮球场铁丝网上,整个铁丝网都被砸得微微轻颤。   轻轻落地,萧衍微微蹙起的眉似乎表示了此时的不愉快。   他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缓缓地走过来的一群穿着嘻哈的年轻人——相比起萧家两兄弟身上的校服,他们身上宽松的篮球服似乎更加符合街头篮球的风格。   “小鬼,两个人就占了一个半场你们真的好意思哦!”走在前面的那个人率先开口。   此人一开口,周围围观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些……人们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脸色已经变得不怎么好看的萧炎脸上——   有好戏看了。      第38章      篮球场上的气氛十分僵硬,近乎一触即发。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萧炎即将发飙的时候,却没想到少年只是嗤笑一声拎起自己的校服衣领擦掉了下巴上的汗,因为这样的拉扯动作,萧炎毫不在意地露出了胸前那一大片的古铜色肌肤——   “不爽老子霸场啊?”少年微微勾着唇角成一个桀骜不驯的弧度,脸上的轻蔑更加毫不掩饰,“看你一把年纪老子就不跟你打架欺负你老骨头一把了……来来来,三三斗牛,五球定胜负,输了的……”   萧炎顿了顿,漂亮的琥珀色的瞳眸在眼眶里转了转,紧接着他唇角边的笑容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输了的就从这里爬出去好了。”   少年的嗓音低沉沙哑,因为处于变声期的关系,最近萧炎都不会太大声说话,不过很显然这中个原因是这些有心前来捣乱的人不知道的,在他们看来,这只是面前的高中生嚣张耍酷的一种行为罢了——所以,萧炎这样的举动反而更加惹怒了他们。   在场的几名穿着嘻哈的青年面面相觑,他们不同程度地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兴奋的情绪……是的,他们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着面前这个嚣张到不可一世的少年从这里爬出去的窘迫模样——搞什么,就凭两个高中生有什么资格霸占大学城的篮球场在这里表演绣花似的篮球还给他们在这自我感觉良好地洋洋得意啊?   “斗牛就斗牛,小子以为自己的美式篮球打得很到家很棒对不对?”由带头的那个青年大喇喇地拽了拽宽松的裤头,裤子上挂着的铁链发出叮当的金属撞击声。   萧炎还真的就敢给他露出一个理所当然的笑容:“对啊。”   “妈的,臭小鬼……”青年啐了声,阴狠的目光从萧炎脸上移开之后看向站在他身后的另一名少年——规规矩矩穿在身上的校服,以及好好地挂在篮球架上的手提学生书包……压根就是个书呆子的节奏有没有!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笑容,他转过头随便从他身后挑了两个身材高大的同伴,一边顺手从地上面捞起已经滚回来的篮球,挑起眼皮子看萧炎,“你们才俩人,怎么打斗牛?”   萧炎闻言露出一个极其不屑的慵懒笑容,伸出两根手指,在面前这个比他高了半个头的大学生面前晃了晃:“两个人就够打爆你。”   嘻哈青年一噎,正想破口大骂随即又想到这个臭小鬼自己找抽干嘛要拦他?这种时候谁要跟你讲公平啊,赢了就好……于是,他轻轻一抛手中的篮球让篮球在食指上转动着,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小鬼有种,输了不要哭着找妈妈哦!”   “劳您关心,老子只有个蠢得要死的老爸。”   萧炎无所谓地说了句,伸了个懒腰就回头去做准备活动——尽管刚才已经跟萧衍来了几局,但是那种小的运动量还不够他拉开筋骨,既然狠话已经放下了,那么这场比赛他就没有要输的准备,更何况——开什么玩笑,篮球场这么大,从这里爬出去他岂不是要累死!   正当萧炎嘿咻嘿咻地认真拉筋压腿时,身边一个冰冷的身影默默地在他身边蹲下。   萧炎:“……”   萧衍:“……”   萧炎莫名其妙地扭脸瞪他哥:“干嘛?”   萧衍:“下回跟人家打赌的时候麻烦不要拽上我,我才不想从这里爬出去。”   “……”萧炎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输啊,你在搞笑!”   “你话都说成这样了,当然不能输。”   斜睨了专注惹是生非三百年的孪生弟弟一眼,萧衍站了起来,慢吞吞地,及其斯文地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然后就站到了一边,再也没有了动静。   安安静静地一副束手等待比赛开始的节奏。   萧炎看得满脸黑线:“你就这样打?”   “就这样。”萧衍瞥了他一眼,“小心一点的话应该不会扭伤,我又不像你那么粗鲁。”   你才粗鲁,要是不粗鲁是你这样的话,请再让老子粗鲁一万年!萧炎用力地对着天翻了一个白眼,一个轻轻跳跃动作也从地面上站了起来,掀起眼皮,看着对面三名平均身高明显比他们高出半个头的大学生也往这边走来,在看见对方手中的篮球时,少年琥珀色的瞳眸忽地一沉,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注意力完完全全集中了起来——   比赛开始。   比赛刚刚开始就有了花絮。   花絮就是在萧炎正万分集中精力地准备和对方最高的那个家伙跳球的时候,他听见萧衍不咸不淡地在他背后说:“你读书时候要是有这么认真萧末恐怕真的会哭出来吧。”   “……”   听到某个名字萧炎猛地一愣脚下也跟着滑了下,就在此时好巧不巧地那颗该死的篮球就这样从临时找来的围观群众裁判的手中抛出,拥有琥珀色瞳眸的少年抬起头,看着那一颗篮球被抛起,在他的眼中逐渐缩小——原本站在他对面的大学生同时起跳,高大的身影几乎掩盖去少年眼中的所有阳光——   伴随着呯地一声重重落地音,那个大学生就这样在欢呼声中抱着篮球稳稳落地,抢得了最先的控球权!   “妈的!萧衍,你到底站在哪边的啊!”   萧炎怒骂一声,转身立刻回防,而不幸的是此时为时已晚,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这三个人已经商量好了对策,在他们其中一人控球的情况下,另外两个人立刻跑过来拦在萧炎面前将他防得死死的,无论他怎么卡位都没办法冲出这两个人的防守——   而在他的不远处,那个率先控球的人已经站在了罚球线上,看似毫无阻拦地举起篮球,他的唇角也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然而。   就在篮球离手的那一刹那,从这个青年的身后敏捷地闪出了一道无声的身影,在篮球开始抛物线运动之前,那道身影已经遮掩去了它的全部去路——   笑容渐渐僵硬在嘴边,青年的眼中此时只剩下了一双背对着光依旧凌厉冰冷的琥珀色瞳眸,与此同时,只听见一声“呯”地巨大声响,那颗篮球已经被萧衍一巴掌狠狠地扇向了右边无人防守的地方——那力道,绝对不是不会打篮球的人能做到的!   而在青年来得及从震撼中惊醒过来之前,萧衍已经率先落地一个侧身迅速追上了眼看着就要出界的篮球,三分线边缘少年稳稳地将篮球捞入手中,在防守萧炎的那两个人面色大变地向他扑过来的时候,萧衍膝盖微微弯曲,一个标准的投球姿势已经摆出——   而当这三名青年赶到萧衍面前的时候,他们只来得及听见一声好听的“唰”地轻响,伴随着周围围观人群的口哨声和赞扬声,一记三分球已经稳稳进入篮筐!   “妈的,怎么可能!”青年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怪叫。   “就是可能啊,”萧衍冲对方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谁告诉你老子比那个家伙弱的?”   说完,迈着依旧显得有些慢悠悠的步子,萧衍冲着萧炎所在的方向不急不慢地跑去——   这一次,轮到他们进攻。   ……   甚至没有缓冲,由刚刚开始的第三分钟这一进球比赛直接进入高潮,很快地,伴随着时间的推进,在场的三名大学生都开始发觉哪里不妙——   原本他们是准备一个人控球,剩下两人死死地防守那个看起来比较能打的扔下那个书呆子不管,但是在最初萧衍的一记三分之后,他们发现自己必须立刻改变战术,于是当他们控球的时候,就变成除了控球之外的另外两个人一对一单盯——   然而,在被对方一连进入三个球之后,他们发现,这俩名少年压根就是无孔不入,想要一对一单盯,根本不可能!   伴随着比赛进入白热化,在场的青年开始焦躁起来,犯规的动作越来越多,动作也越来越粗鲁——好在这是街头篮球,规矩并不如正式比赛那么严格,否则他们早都被罚得头昏眼花了!   萧炎在被防守的过程中吃了几个拐子,然后在进攻的时候也尽数一一以更大的力气全部还给对方,三三斗牛规矩少打起来更加自由,所以比起普通的高中生篮球比赛而言,这样的自由式比赛让萧炎感到自己的体力在比平时更加快的速度消耗——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大滴的汗液顺着额角低落,抬起手擦了把汗在心中暗自咒骂一声,他冲着萧衍打了个手势示意对方快点结束比赛。   萧衍以近乎于看不见的弧度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有点累了——除了体育课逼于无奈,他还从来没有在夏天做过这么剧烈的运动。   想到这儿,萧衍未免有些不耐烦,顺手将手中的篮球传给萧炎,此时正好站在篮筐下的萧炎一个卡位成功换到了原本盯他的那个青年前面,张开双手稳稳地接住萧衍的传球,转过头,运球后退几步停下脚步正想要直接灌篮给对方一点心理压力,却没想到这时候,原本防守他的那个人一个拐子重重撞向他的胃部——   萧炎吃痛一声,大概是没想到打着篮球对方也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动手脚,正准备破口大骂,他看见原本还站在场边的这些人的同伙已经冲进场内,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这是要干嘛,对方一个箭步冲上来手中的砖头已经重重地招呼上了他的脑袋!   极度疲惫的情况下被迎头拍了这么一下,此时此刻萧炎只觉得眼前一黑,相比起一般高中生来说结实不少的身影晃了晃,眼前发黑脑袋里嗡嗡作响却不妨碍他在感觉到下一次危险来临之前猛地抬起手狠狠地抓住对方的手腕——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老子是谁,还会被你暗算两次?”萧炎咬着后槽牙气得恨不得吐血,抓住对方的手腕一折就满意地听见了对方的惨叫声和骨头错位的声音,随手将这个碍事的家伙甩开,萧炎下意识就回头去看萧衍——   果不其然,萧衍那边也遭到了攻击。   一场好好的三三斗牛最后还是演变成了群殴。   萧衍卸人手脚的动作也是快很准,从头到尾他都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在扔开了一名头破血流被他放倒的青年之后,他似乎感觉到了萧炎的目光,顺势抬起头却一眼看见了他弟脑袋被人开瓢正哗哗往下滴血——   “被萧末看见你死定了。”   萧衍淡定地说着,却是三两步飞速地冲上来猛地拽开萧炎,萧炎只来得及看见眼前金属光泽闪烁的光芒,还没等他庆幸自己居然逃过一劫,下一秒就看见那个原本差点插进他身体里的小刀被他哥手脚利落地夺了过来——   “妈的,小鬼不要太嚣张!”那个被抢了刀的青年面目狰狞,一双充满了鲜红血丝的眼睛因为怒极猛地往外爆出!   看着挥舞着拳头冲向萧衍的青年,眼前的视线被不断往下滴落的血液所模糊,胡乱抹了把近乎于糊住眼睛的血液,萧炎看着手中捏着那把小刀的面色冰冷的萧衍,忽然没来由地心头一跳,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想要伸手拦住他哥:“喂,萧衍,随便教训他们一下就——”   萧炎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因为在他的不远处,萧衍已经一把将那个青年甩到了地上,顺手将那把雪亮的刀子插进了对方的眼窝里——不仅如此,在插进去了之后,伴随着对方惊天动地的惨叫声,萧衍还似乎非常具有研究味道地抓着刀柄在那人的眼窝子里转了两圈……   鲜血,立刻像是喷泉似的从那个被痛得满地打滚的青年眼中喷了出来,人们看着飞溅一地的血液全都傻了眼。   而萧衍却只是松开了手,蹲在那个人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脸颊,露出一抹冰冷的讥讽笑意:“这好像要算正当防卫哦,我就是这么嚣张,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来打我啊。”   围绕在萧家两兄弟周围的人似乎被人施了什么咒语似的纷纷愣在了原地,他们仿佛着了魔一般浑身颤抖地看着一地的鲜血以及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整整齐齐穿在身上的白色校服上沾染的触目惊心的鲜红色血液——   人们甚至没有注意到,人群什么时候悄然无声地被分开。   在人群的最外面,安安静静地停着一辆黑色的加长型豪车。   眼前的夕阳被一个人影遮去,萧衍松开了手,不急不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面瘫西装男,面露不屑地嗤笑一声,少年抬起脚用脚尖踢了下已经昏死过去的那个青年,嗓音低沉阴冷:“处理掉他。”   人们惊讶地看着这个身穿西装的成年男人恭敬地低下头。   “顺便送这家伙去医院,”萧衍一把将不远处的萧炎拖了过来,这在萧祁略微吃惊的目光中,萧衍斜睨了一眼踉踉跄跄已经有一些站不太稳的孪生弟弟,唇角边的笑容更加明显,“可能要缝几针,为了避免这家伙流血过多翘辫子,我们先过去医院,晚点我会亲自打电话跟萧末说这件事。”      第39章      萧衍语落,顺手将萧炎塞给萧祁,后者连忙伸手想要扶住自家二少爷,无奈被他不怎么客气地一把推开,萧炎往不远处的豪车方向走了两步,似乎没有听到跟上来的脚步声于是又皱着眉回头看了眼他哥,正想说些什么,却在这时看见萧衍微微蹙起了眉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而下一秒,谁也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原本所有人都以为已经晕死过去的青年忽然动了动,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直接用手将插在眼眶中的刀拔了出来,颤抖着仿佛使用了浑身的力气扑向就站在他不远处的萧衍——   后者转过身去的时候,那把刚刚才在他眼眶里插着还在往下滴血的小刀,就这样深深地插入了萧衍的大腿中!   “萧衍!”   “大少爷!”   从腿部传来的刺痛让双生子中的哥哥下意识地皱起眉,仿佛没有听见周围萧炎的呼叫声以及萧祁难得沾染上了惊慌的呼声,只感觉到了温热粘稠的东西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染湿了黑色的校服裤子,琥珀色的瞳眸变得异常冰冷仿佛酝酿着一场暴风冰雪,萧衍面上依旧是面无表情,就着小刀依旧插在自己身上的小刀,直接抬起了受伤的那边脚,顺势就往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扑倒在地那个青年脸上踹了过去——   这一脚,没人知道眼前的少年究竟用力多大,人们只来得及看见那个少说有76KG的高大青年夸张地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似的被猛地一脚踹飞了几米……最后他瘫软在地一动不动,这一次是真的晕死了过去。   萧衍看也不看地将大腿上的小刀拔出,感觉到血液的流速变得更快了些,少年的脸色有些苍白,随手将那把小刀往地上一扔,“没碰到动脉,死不了,”萧家大少爷冷冷地说,“去医院。”   说完,也不等任何人上来搀扶,就独自向着豪车的方向走去。   ……   萧末接到了萧衍的电话之后就第一时间赶往了医院。   电话里萧衍言辞含糊并且极其精简,在萧末问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之前,他就已经无情地挂断了电话。   于是当萧末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只穿着一身睡袍似的家居服匆匆赶到医院时,第一眼看见坐在病床上安安静静垂着眼看着医生给自己大腿缝针的萧衍时,男人倒吸一口凉气,脑袋一动顺便就看见了另一张病床上皱着眉脑袋被包扎得像个外星人的萧炎时,男人倒吸第二口凉气。   萧祁站在萧家兄弟身边,看见萧末的着装只是微微一愣后,嗓音低沉地叫了声“末爷”。   好在这是私立医院,能进入这家医院的都是K市有名有权的上层人物,所以这会儿萧末顶着一头还未来得及擦干显得有些湿漉漉的黑色碎发以及一身睡袍似的衣服出现在医院大门口的时候,甚至并没有人什么人多看他一眼,人们最多只是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抬起头看了一眼门口,在门后的男人出现之后的第一时间,他们只是微微一愣,在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随即就低下了头。   所以整个医院的急诊科,这会儿对萧末的穿着有意见的就只剩下了萧家俩兄弟。   看着站在门口的男人那仿佛永远晒不黑的皮肤此时此刻因为脸上没多少血色而显得更加苍白,平日里萧末习惯在家里穿的那身居家服也松松垮垮地套在他的身上,大概是因为跑动的原因,胸前那一块衣服被扯乱了些隐隐约约露出了里面微微起伏着的白皙胸膛……   萧衍只是浅浅地蹙眉,而在他身后被包扎得像个粽子似的萧炎一下子窜了起来——正欲吼上两句,却没想到大概是失血过多这会儿过于激动眼前一黑又十分挫地无力倒了回去,萧家二少爷顿时呲牙咧嘴地抱着脑袋滚了两下,调整好了姿势不会压倒脑袋之后这才气得捶床对站在门口的男人吼:“穿好你衣服再靠近我!”   萧末:“……”   凶什么凶。   此时此刻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在了病床上的两兄弟那被血染得粗目惊心的校服衬衫上,于是在萧炎的沙哑的吼声中,萧末只是满不在乎地挑了挑眉,低下头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下身上的袍子——在这气氛十分肃静的医院里,包括病人在内所有人都穿得整整齐齐,唯独萧末是个另类,然而,黑发男人似乎却并不在意这种细节问题,也丝毫不见窘迫,他就如同平常那般淡定,只是低头稍稍地整理了下身上的家具服就抬脚迈开优雅的步子往他的便宜儿子这边走来……   于是此时此刻,萧家双生子几乎同时注意到,男人的脚上还穿着家里的拖鞋,毛茸茸十分可笑的羊羔绒拖鞋套在那双白皙的几乎可以看见青色血管的脚上,当男人微微停顿下来站在医院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时,那效果却是说不出的……   奇怪。   这个发现让兄弟二人再一次不约而同地陷入了若有所思的沉默当中。   萧炎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而萧衍目光却是有些暗沉。   而此时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对的萧末已经带着最初震惊之后的冷静面容冲着他的俩不省心儿子跟前走了过来,自顾自地走到萧炎面前,男人刚想抬手,却冷不丁地被对方猛地抓住,萧末一愣,抬起头却对视上一双异常凌厉阴沉的琥珀色瞳眸——   “妈的,臭老头,又想打老子是不是?”萧炎咬着后槽牙,脸色十分不好看地说,“以前王志熙那件事就是二话不说上来揍我,现在还来?!”   “我看你是真欠揍,要么端午节没到你怎么就急不可耐地把自己包成粽子了呢。”   萧末挑挑眉回了一句,甩开那扣在自己手腕上冰冷的五指,伸手捏住眼前少年的下巴动作轻柔地往上扳了扳,小幅度地左右仔细检查了下,发现伤口的位置似乎并不在要害处,男人这才松了口气——   “伤口痛不痛?”   “你来试试就知道了。”萧炎毫不领情地冷笑。   臭孩子。   萧末无语:“什么人能把你打成这样?”   萧炎横眉冷眼:“外星人。”   “哦,你老乡啊?”这么几年相处下来完全学会了淡定地见招拆招,男人只是挑挑眉,“……你同伴怎么没顺手把你带回火星?”   萧炎气得脸发白,狠狠地瞪着他面前的黑发男人,萧末顿了顿突然意识到这会儿自己好像是在欺负一个本来智商就不怎么高结果还被人开了瓢的病人,于是松开了捏着便宜儿子下巴的手,转身去看还在缝针的萧衍。   萧衍那边这会儿医生还在忙着,萧末也不好意思凑上去看,就只是老老实实地往他大儿子旁边一坐——   病床发出吱呀一声不堪负重的声响。   萧末掀了掀眼皮子,正想问他大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忽然觉得现场的气氛好像有点诡异,抬起眼看向萧衍,男人意外地发现对方的目光并没有放在他的脸上,反而是——   萧末顺着萧衍的目光一路看去,最后停留在了自己坐下来时不小心从袍子的下端分叉口处露出来的白花花的大腿。   萧末:“……”   萧衍:“医院里冷气很足,萧末,冷不冷?”   萧末:“……冷。”   不冷也被你看得发冷。   作为老爸的黑发男人在儿子平静的目光中不尴不尬地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一丝不苟地,一点肉不露地遮盖好。   萧末安安静静地陪在旁边等着萧衍包扎完毕,医生站起来收拾医疗工具同时叮嘱了几句类似“不要碰水”“最好卧床休息”“要及时服用消炎药”之类的例常语句之后,就十分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在医生转身离开的时候,萧祁从外面抱着一堆衣服推门走了进来。   萧末也没说什么,接过衣服就换了起来,萧祁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当萧末抽开自己身上袍子上的衣带时,西装男这才想起了什么似的鞠了鞠躬:“末爷,警署那边来人说要做笔录。”   萧末顿了顿,看了眼萧祁正想让他出去先顶着,却在他开口之前,听到坐在病床上捧着一次性纸杯喝水的萧衍淡淡地说:“你告诉他们让他们等一下,我们一会就出去。”   萧祁一愣,下意识地去看萧末,萧末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大儿子,随即缓慢地点了点头。   萧祁出去之后,萧末继续穿他的衣服,当他脱下睡袍穿裤子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萧衍和萧炎的目光一直放在他的身上扫来扫去,但是男人也没说什么,反正大家都是男人,而且不是父子么,看一下也不会少块肉。   男人最近几年一直有做系统的锻炼,从最开始的跑步逐渐加大训练强度到最后有争对性地开始使用健身仪器锻炼,这几年来,虽然没能晒出健康的古铜色皮肤也没能练出肌肉,但是萧末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素质有加强,胳膊大腿上的肉也不像是他刚刚重生那会儿软乎乎的变得稍稍结实紧绷了一些。   所以当男人套上白色的衬衫时,还饶有兴致地转过头问始终满脸阴沉不知道在不愉快个什么劲儿的萧炎:“好看么?”   萧炎以一个不怎么捧场的大白眼作为自己的回答送给他老爸。   萧衍没说话,只是就着坐在床上的姿势伸手拽着萧末的衣角将他拉了下来,顺手给他整理了下衣领——   萧末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整得微微一愣,在对视上便宜右护法儿子那双理所当然得很的琥珀色瞳眸时,顿时有一种自己这些年遭受的糟心事儿都值了的迷之感动。   直到萧衍拍了拍他的肩,满脸淡定地扔出一句——   “老爸,我今晚去你那睡。”      第40章      “——什么!!”   还没等萧末拒绝萧衍,在他们身后的某位已经再一次像是蚱蜢似的跳了起来,萧炎的眼睛瞪得老大,在片刻的震惊之后就像是立刻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坐了回去,撇了撇嘴露出一幅很是不屑的表情,琥珀色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转,哼了声说:“那我也要去你房睡,老头。”   萧末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眼神却异常坚定不容拒绝的萧衍,头疼了。   “其实我也不想的,”萧衍拧开脸,目光固定在病房苍白的房顶的一角用平淡的语气说,“但是腿脚不方便,晚上如果想起来倒杯水或者上个洗手间都不太方便,医生刚才不是说了吗,要卧床休息——我不想落下什么病根,所以当然要好好听话。”   ……被人一刀捅进肌肉里有什么病根好落下的。   萧末看着无比坚持的萧衍以及非要来凑热闹的萧炎,抬起手捏了捏耳垂,最终妥协地叹了口气,正想说些什么,却在这时被萧衍打断,只见双生子中的哥哥拧过头去看萧炎并用跟那刚如出一辙的理所当然语气说:“你就老老实实在自己床上睡就好了,你睡觉不老实,万一踢到我怎么办?”   “鬼!你才睡觉不老实!”萧炎瞪大眼,此时此刻他那颗被包得光秃秃像个外星人似的脑袋外加那双瞪大得像只猫科动物的琥珀色漂亮眼睛配合起来看特别喜感,“我怎么睡觉不老实了!你跟我睡过吗!”   “每天早上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的那个人不是你吗?”   “什、什么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萧炎瞠目结舌,震惊脸看了一眼他哥随即几乎是立刻地感觉到了另外一束异常诡异的目光,拧头一看,只看见黑发男人站在那里满脸暧昧地看着自己。   萧末宽容地挥了挥手,微笑:“……不用解释,我知道你长大了。”   “屁啊!”萧炎抓狂,“老子才没有每天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要有那种需求我自己不知道去找女人啊!!!!”   “相比起找女人,我还是更支持你抱着被子乱来。”萧末收敛起笑,面无表情地说,“不要早恋,儿子。”   “妈的,你才抱着被子乱来!是谁十四岁就和一个不知名的女人把我们生下来的啊,还是说对于你来说十四岁生孩子不算早恋十五岁找女人发泄就算早恋?!”萧炎情绪激动,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恨不得将面前的黑发男人生吞活剥,讲到激动处,他顺手抓起病床上的枕头对准男人的脸狠狠砸过去——   却在碰到萧末之前被萧衍伸手稳稳地接住。   “激动什么,”萧末看也不看地绕过萧衍的病床来到左护法儿子的身边,抓着他的下巴翻看了下啧啧俩生淡定道,“当心伤口裂开——看,果然脑袋又流血了。”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在萧炎坚决反对的情况下,萧衍一回到家就将指挥管家将自己的睡衣浴袍洗漱用品一系列全部搬到了萧末的房间里。   于是萧末的洗手间里那向来都形影单只的洗簌用品旁边忽然多了个小伙伴,永远孤零零地挂在架子上的毛巾旁边也多了块好基友,萧末看着管家将萧衍的洗簌用品不偏不正地挨着他的东西全部摆好,怎么看都觉得……萧衍这不像是“住一晚上就走”节奏。   萧末不知道的是,当他看着管家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的便宜儿子们正在楼下进行另一场斗争。   回到家的萧炎四仰八叉地靠在沙发上,一双大长腿也流氓似的随意放在茶几上,他小心翼翼地靠着不碰到脑袋上的伤口,这会儿正斜睨他那坐在隔壁沙发上淡定削苹果的孪生哥哥。   萧衍慢条细理地削完苹果两端,却也不吃,只是将苹果端正地摆到一旁放好,摆弄了下手中的小刀,抬起眼看萧炎,续而微微一笑:“想说什么就说。”   “……”萧炎抱臂,想了想后,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喂,萧衍,刚才你不会压根就知道那个垃圾没有真的晕过去吧?”   “什么?”萧家大少爷满脸云淡风轻,收回目光后头也不抬地专注将那颗削好的苹果仔细地一点点切开。   萧炎将自己的腿放了下来,他稍稍坐起来了一些,漂亮的眼睛此时此刻看不出其中的情绪,只是直直地盯着不远处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只是唇角微微勾起成一个诡异的弧度的漂亮面孔,萧家二少爷压低了声音,嗓音低沉:“我意思是,你他妈不会是专门站在那里等他爬起来给你补上一刀的吧?”   萧衍切苹果的动作一顿。   随即,他轻轻地将苹果放进盛放果肉的那个精致的果盘中,放下小刀,挑起眉:“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这样的反应在萧炎来看压根就是默认的表现。萧炎嗤笑一声,重新倒回了沙发上,抱臂不爽道:“之前那么乱老子倒是一时没注意到,现在看起来你当时的反应压根就是诡异得要死,妈的……哪有人被人扎了一刀以后反应这么淡定直接就能起脚做出反击的,现在这么一想,你压根就是早就在等着这么一出好戏了吧!”   “……”萧衍沉默半晌,忽然道,“我一直都有一点挺疑惑的。”   “啊?”   “萧末怎么会产生‘你是笨蛋’的错觉呢,”萧衍轻轻笑了声,“明明聪明得很。”   萧衍说着将面前那一碟切好的苹果果肉推到他弟的面前,萧炎低头看了看,几只小兔子形状的苹果安安静静整整齐齐地被摆放在果盘中,唇角猛地抽搐了一下,萧炎蛋疼地抬头看他哥:“萧衍,你到底想干嘛?”   “没别的想法,只不过觉得如果我们都受伤了的话,就不会受到惩罚了而已。”萧衍垂下眼,掩饰去严重的情绪,只是淡淡道,“你看,如果我没受伤的话,刚才在医院里很有可能就会变成我被萧末单方面的批斗了啊……有可能还会背上不教好弟弟的黑锅。”   “……你也就比我大这么先伸出脑袋的那么一俩秒钟而已。”萧炎满脸斯巴达,怔怔地说。   “大一两秒也是大……吃不吃苹果?”   “不吃,你刚才抓着匕首在那捅人家眼睛的模样会让我至少三个月内吃不下你手里递过来的任何东西。”   萧衍笑了,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我洗过手了。”   “洗过手也不吃——心理阴影懂不懂。”   “不吃拉倒。”   萧衍说着站了起来,当他转过身去的时候,兄弟俩同时听见从楼上传来房门开启又关上的声音,紧接着,萧末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楼梯旁边——男人手中抓着那一部三年前萧家兄弟在香港给他买的那部天价手机,似乎发现了此时此刻坐在客厅里的两个熊孩子正往自己这边看,萧末抿了抿唇:“我已经给你们学校的老师请过假了,律师也正在来的路上,刚才警署的人怎么说?”   “只是做了一个笔录而已。”萧衍缓慢地坐了回去,“那把匕首不是我的,那些人想先动萧炎我才动手的。”   萧末走过来,听到了他大儿子的话正要坐下的动作忽然一顿,抬起头似乎略微惊讶的看着萧衍:“你会打架?”   萧衍动了动脑袋,不着痕迹地扫了旁边满脸看好戏的萧炎一眼,最终微笑着说:“不会,刚才只是情急之下胡乱出手罢了。”   萧炎:“……”   哦,是哦,所以刚才那个左勾拳右勾拳劈腿动作标准得比瑜伽老师还流弊的那个人是谁啊?!!   完全没有看见萧炎一瞬间无语凝噎的表情,萧末只是自顾自地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我就说么,怎么可能两个儿子同时坏掉。”   “喂,老头,你他妈难道不知道拥有两个儿子的时候需要学会一碗水端平不可以偏心啊,”萧炎脸色一沉气哼哼地抬脚踹了下黑发男人坐着的那张沙发,响亮地哼了声道,“否则容易引发家庭内部矛盾好不好!”   “问题是我压根就不知道和谐家庭长什么样。”萧末说着,忽然嗅了嗅鼻子,似乎闻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味道,顺手抓住了萧炎的领子往自己这边拖了下,这会儿的两名少年都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而……   当黑发男人的鼻尖凑近萧家二少爷的颈脖间时,并没有注意到萧炎瞬间噤声立刻紧绷的异常状态,男人只是自顾自地嗅了嗅鼻子,除了闻到属于少年特有的那种仿佛沾染过阳光的特殊汗味之外,萧末毫不意外地发现,这种汗味里面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烟草气息。   放开萧炎,萧末斜睨他:“学会吸烟了是吧?”   男人身上的气息瞬间从自己周围抽离,萧炎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抬起眼看着这会儿正挑眉看着自己的黑发男人,这才哼了声状似不屑地说:“你管太宽。”   “戒了。”萧末正襟危坐,嗓音四平八稳地说,“你不是还打篮球么,运动员吸烟对你身体素质影响很大。”   萧炎扯了扯衣领,站了起来露出了一个不耐烦的表情:“你懂什么,你做过运动员?”   萧末不说话,只是坐在那儿执着地看着他的小儿子——直到萧炎被看得难受,不愉快地将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扔下一句“我去洗澡”这才转身往二楼走去。   萧炎走后,萧衍也只是安静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似乎摸到了一丝干涩的血迹让双生子中的哥哥微微蹙眉,似乎没有想到刚才那些垃圾的血还沾到了除了手之外其他的地方,在意识到身上别的地方耶有可能沾染到陌生人的血液之后,刚刚就反反复复将手洗了三遍的萧衍的洁癖再次发作了。   “萧末,带我到你浴室去。”萧家大少爷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命令。   萧末愣了愣,下意识想要伸手扶他,却没想到被对方稍显冷淡地推开了手。萧末一愣,在顺着萧衍沉默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看见了被放置在沙发边上的临时拐杖,将那玩意拿了过来塞给萧衍,在后者低头整理自己并且试图依赖那破玩意站稳自己时,黑发男人不怎么爽地抿了抿唇:“我去给你放水?”   萧衍头也不抬,只是低着头恩了一声。   萧末看对方答应得这么痛快,于是也没再说什么,转头跟着萧炎离开的路线也向着二楼自己的卧室走去——   此时此刻一心陷入了“被儿子拒绝”的黑发男人并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之后,他的大儿子就抬起了头,并且直到萧末消失在二楼的拐角处,从始至终,萧衍的目光始终投放在他背影之上。   ……   萧末放好了水,这才听见外面的门被打开又被关上的声音,等他走出去的时候,萧衍已经坐在了床边的沙发上,之前那个临时拐杖被他随手扔到了一边,大概是上楼真的花了他不少精力的缘故,此时的少年看上去有些喘。   看见萧末从浴室里走出来,萧衍什么也没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此时此刻萧末的房间里厚重的窗帘拉着只留下了一小条缝隙,夜晚,昏黄的月光从那缝隙中倾洒入房间晕染在柔软的地毯之上,而房间中昏黄的台灯成为了此时唯一的光源,在这样光线之中,萧衍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却显得尤其晶亮。   “老爸,来帮我脱下裤子,”萧衍盯着萧末,语气却异常平静地说,“我不好弯腰。”   萧末一愣,随即又想到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于是走上前替萧衍将他的裤子脱了下来——非常奇怪的是,萧衍明明只是一个爱读书的好学生,腿上的肌肉却一点儿也不比天天连蹦带跳各种蹦跶的萧炎差多少,此时此刻,少年腿上打着一层厚厚的绷带,脱下裤子就能隐隐约约地闻到止血药的味儿。   萧末的眼睛动了动,然后不可抑制地瞥到了他大儿子的胯下——   此时此刻,萧衍身上穿着的是对发育比较健康的那种平角内裤,虽然不如三角内裤那么暴露,但是这并不妨碍少年的器官鼓鼓囊囊地塞满了前端的兜裆处。   唔。   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这样的发育还真是……   就在这时,萧末又听见他头顶上传来了萧衍淡定的嗓音:“老爸,扶我进去,帮我洗澡。”   “哦……啊?”萧末抬起头,就着蹲在椅子边的姿势,脸上怔愣地抬起头看着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的少年,仿佛要确认对方说话内容似的,慢吞吞地说,“我帮你洗?”   “不然呢?”萧衍脸上露出一个轻微讽刺的表情,“我这个样子怎么自己坐进浴缸里,医生不是说了不能碰水吗,难道你刚才没有在听?”   莫名其妙被糊了一脸质问的萧末:“……”   “扶我进去。”萧衍又重复了一遍。   萧末纠结了一下,心想这辈子自己好像还没有替别人洗澡这种经历……更别说替一个跟自己一样实打实的雄性洗澡……然而,在萧衍丝毫不避讳的淡然目光下,男人又终于想明白替自己便宜儿子洗个澡好像也没什么,于是也不等萧衍再次催促,就扶着他走进了浴室。   伺候人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做,萧末捞起袖子,先是试了试浴缸中的水温,扶着萧衍在浴缸边坐下来,用木勺子舀了一瓢水正想往他身上浇,却在低下头的瞬间对视上萧衍戏谑的目光——   萧末一愣,随即才意识到儿子的内裤还穿在身上。   无奈之下,萧末近乎于狠狠地将木勺扔回浴缸里,小心翼翼地替萧衍将身后最后一层布料退下来……不可避免地看见了此时正安静地蛰伏与少年毛发之间的器官,因为还是年轻人的缘故,萧衍的阳具还是干净的颜色,只不过那和漂亮的面容完全不符合的尺寸让萧末微微一怔。   “看什么?”萧衍低头淡淡地问。   “……呃?”萧末囧了下,然后蛋疼地说,“……你发育得不错。”   然后,在大儿子意味不明的轻声嗤笑中黑发男人转过身出了浴室,回来的时候手上抓着一卷保鲜膜。   萧衍看着男人在他身边单膝跪下,小心翼翼地一圈圈地将保鲜膜抱在他的大腿绷带处,男人略显得冰凉的指尖偶尔会滑过他的大腿处……期间,萧衍垂着眼,浴室里温润蕴湿的空气中,少年长卷浓密的睫毛轻轻垂下仿佛沾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琥珀色的瞳眸也蒙了淡淡水雾,显得湿漉漉的。   萧末的浴室中没有沐浴液,男人向来习惯用手工的香皂——于是这就不可避免地导致了萧末必须抓着那块香皂,仔仔细细地在他的大儿子身上游走了个便……萧衍的皮肤很好,身材也一级棒,肌肉紧绷结实一点也不像他万年弱鸡练都练不出来的老爸——   这要是真长成了形,配上那张漂亮的脸蛋还有那种温吞的性格,说不定以后还得祸害多少小姑娘。   萧末必须承认自己有点嫉妒。   整个搓洗的过程中萧衍比较配合,让抬头就抬头让抬手就抬手,从头到尾,两人之间都显得有些沉默,只是偶尔萧末会指着萧衍身上某处干涩的血迹问他哪来的,这个时候,少年就会微笑着告诉对方他没有受伤。   当带着淡淡薰衣草气息的香皂一路下滑,萧末高高挽起的袖子也已经变湿,男人仿佛已经接受了在替萧衍洗完澡之后自己也要被迫跳进浴缸里再洗一次的现实,于是此时他低着头,就像是个认真的洗澡工似的一心一意为坐在浴缸边上的少年服务。   直到充满了泡沫的香皂来到萧衍的小腹处,萧末才停了下来。   “下面的自己洗。”   萧末想将手中的香皂塞给萧衍,然而意外的,从头到尾一直挺配合的萧衍这会儿却眉头一皱,不干了:“我要是好弯腰的话还让你来干嘛。”   萧末:“……”   “我有的你没有么?”萧衍斜睨满脸尴尬地站在自己旁边的男人一眼,“小姑娘么你,害什么骚?”   萧末无奈,总不能举着这块香皂跟自己浑身赤裸的儿子抗争到底吧……那像什么话……于是当爹的妥协,满脸无语地重新蹲下来——   在萧末看不见的角度,萧衍的那双平日里冷淡的瞳眸中难得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那种笑容……在欺负完了小姑娘的萧炎眼中倒是常常见到。   而此时此刻,萧末正满心纠结小心翼翼地用连根手指将儿子下体的那根玩意捏起来,然后手法僵硬地用香皂在上面蹭了蹭——   当拥有丰富泡沫的香皂在蘑菇状的前端处蹭过的时候,男人明显感觉到他身边的身体僵硬了下。   于是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萧末停下了动作:儿子要是在自己老爸手里硬了,那对于他来说还真是九天玄雷。   然而不等他抬头去问萧衍作何感想,却已经听到他便宜儿子不满的声音从他头顶上飘过来——   “老爸,你自己洗澡的时候也是这么来的?还是说……”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会儿,萧末觉得萧衍的声音逼近了些,仿佛就像在他耳边似的——   “还是说就连你儿子你也想勾引?”   “……”   看着面前男人不可抑制地露出了个风中凌乱的茫然表情,萧家大少爷再也不掩饰眼中的笑意,轻轻勾起唇角,淡淡地说:“啊,开玩笑的。”      第41章      “……”萧末掀起眼皮子扫了他的便宜儿子一眼,懒洋洋地说,“以后少开这种玩笑,你老爸我喜欢女人。”   “哦,知道了。”萧衍唇角依旧轻轻勾着,眼中的笑意不减,“下次会注意的。”   萧末发出一声低沉的鼻腔音算是表达自己听见了,低下头伸手进浴缸里试了试水温,这才拿起冲凉用的木勺子舀了一瓢水小心翼翼地从萧衍的肩膀上淋下去。为了不让飞溅的水花碰到对方的伤口,男人必须要用自己的手接住哗哗的流水改变它们的流动方向,这就导致了他在动作之间时常会不经意地让自己的手腕或者之间碰到萧衍肩膀或者胸前。   男人已经年近而立,事实上再过两个月就是他二十九岁的生日,然而,黑发男人脸上却丝毫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在萧炎和萧衍两兄弟疯了一般地从当年的小屁孩变成如今的半大少年时,男人依旧还是三年前的模样,甚至,长期的有计划运动甚至让他看上去更加年轻。   至少萧衍从来没有见过三十岁了皮肤还这么好的雄性生物。   当萧末的指尖在引导水流时无意间地碰到萧衍胸前的凸起时,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玩得过火了点,那双拥有琥珀色瞳眸的双眼轻轻垂了下来,萧家大少爷不动声色地往后缩了缩,而后用听不出一丝情绪起伏的嗓音说:“扶我进浴缸。”   少年突然略显冷淡的嗓音让萧末情不自禁地抬头有些莫名地多看了他一眼,在对视上对方那双向来都是决定好了什么就不容许别人拒绝的坚定双眼,萧末迟疑了片刻后,缓缓道:“现在进浴缸会弄湿伤口。”   “不是用保鲜膜包好了吗?”   “那也不保险到能让你泡澡啊。”   “我侧着身子躺就好了,”萧衍显得有些不耐烦地抿了抿唇角,“这样用水一勺勺地浇要浇到什么时候?”   “……”   萧末万分不明白大儿子这是又抽的哪门子风,但是奈何对方摆出了一副你不扶我起来老子就自己起来的模样,无奈之下,萧末只好伸手架住萧衍的腋下,临时充当一下人形拐杖让对方从浴缸旁边的小凳子上站起来……在抱住浑身湿漉漉的大儿子的那一瞬间,萧末唯一的想法是明明还是个少年为什么会显得这么沉——不得不让萧衍那双全是泡沫的手扶在自己的肩膀上,萧末则换了个姿势,双手支撑在他儿子的腰间……   “站稳了没?”   “唔?还没有,等下,老爸……”   父子之间说话的声音几乎就在彼此的耳边,每一次的呼吸几乎都可以闻到从彼此身上传来的气息,而当萧衍说话的时候,萧末也能明显地感觉到对方略显得灼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他的颈脖间——肩膀上一沉,大概是萧衍将自己的脑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萧末抽了抽唇角,正想让对方将脑袋拿开毕竟他又不是被人拧断了脖子,却在这时,伴随着萧家两父子身后的门被人呯地一下打开,一个显得有些吵耳朵的声音随之响起——   “萧衍你在洗澡哦?你有没有看见萧末那个老头在——”   声音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浴室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声响,萧末架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萧衍回不了头,只能感觉到身后有一双几乎要将他烧穿的灼热目光在他的背上扫来扫去——而刚刚还缓慢均匀喷洒在他颈脖之间的萧衍的气息,却在最开始的一声像是浅浅嗤笑的喷洒之后,忽然消失了。   与此同时,萧末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重量消失,大概是萧衍把自己的脑袋拿开了。   而此时此刻,拥有着和萧衍一模一样漂亮脸蛋的英俊少年站在浴室的门口,一只手还保持着放在门把上的姿势,另一只手插在口袋之中,他校服的一边下摆乱七八糟地从腰带里被扯了出来隐隐约约露出他古铜色的结实小腹,这会儿,他正站在门后,半个身子刚刚挤进门缝里的,面无表情地望着门里在他看来压根就是紧紧地抱在一起的两人。   萧衍浑身赤裸自然不用说。   萧末身上的白色衬衫此时也因为在帮萧衍的洗澡过程中弄湿变得有些透明地贴在身上,裤脚也几乎被沾湿到了膝盖,而他背对着萧炎,就好像此时此刻的他正整个人被萧家双生子中的哥哥抱在怀里一样。   萧炎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随即,当他开口的时候,语气变得自然而稍显冷淡:“你们在干什么?”   “还能在干什么?”萧末小心翼翼地将萧衍扶进浴缸里,让他在浴缸的缘边坐下,这才转个身看向他的小儿子,“你哥腿脚不方便我帮他冲凉,刚才在外面打完架浑身是血和泥巴——刚才你自己不也说要洗么?所以到底洗过了没?”   “没有。”萧炎推开门走进来,他脑袋上还顶着那些滑稽的绷带,这和他脸上那种稍显淡漠的神情一点也不搭调,萧末有些莫名地收回目光,却听见他身后的萧炎用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微妙语气说,“我找我哥想问他把我的沐浴液放到哪去了,所以就来找他,就看见你们在……”   “老爸在帮我洗澡啊,我不好弯腰。”萧衍打断了他弟的话,压低了嗓音说,“你的沐浴液我怎么知道放在哪里,可能是管家在帮我收拾东西拿过来的时候顺手帮你收拾了一下,你去问他。”   “不用了。”   萧炎一口回绝,一屁股坐在萧衍之前坐过的那个小椅子上。   萧衍仿佛若有所察地抬起头看了他弟一眼,而后,毫不意外地,对视上那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瞳眸——   此时,萧炎的眼中里面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他笑了笑,露出一个慵懒的笑容,二郎腿一翘:“我就在这里洗就好。”   萧末重新给萧衍放好水,闻言稍稍直起身子:“……那你们俩互相帮助,我出去了?”   萧衍:“我不要他帮我洗。”   萧炎:“谁要他帮我洗啊!”   萧末:“……不然怎么样?把你们老爸我当洗澡工使唤让你们很有成就感?”   “我才没你那么无聊在这种事情上找成就感。”萧炎自顾自地低头脱下裤子,顺手往放换洗衣服的篮子里一扔,头也不抬地嗤了声道,“早跟你说要一碗水端平,你帮我哥洗了凭什么不帮我,我也是受伤人员啊,而且明显我伤得更重。”   萧炎甩开裤子,身上穿着的是跟萧衍同款的内裤,只不过内裤是纯黑色的,从前面鼓起来的那一团兜包来看,兄弟俩的尺寸搞不好都是完全一样的……呃,重点错!   萧末下意识地抬起手捏了捏耳垂,显得有些窘迫地将自己的目光移开固定在浴室墙上镜子的一角,他听见自己淡定的声音在浴室中响起:“你哥是腿脚受伤不方便弯腰,你脑袋受伤的话……”   萧末的目光游移,最后好像终于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忽然猛地一脸,只见黑发男人一个箭步冲着萧炎那边跨去,这个类似于投怀送抱的姿势让萧家二少爷下意识地收起脸上嚣张的表情露出个僵硬的神情,然而没想到,黑发男人却只是越过他的肩头,从他身后的墙上取下了个什么东西,然后顺手塞进他的手里——   “用这个就好了啊。”萧末笑眯眯地说。   萧炎的脸上出现片刻的愣怔,随即他低下头看着被塞进自己掌心的东西——   一顶浴帽。   萧炎:“……”   浴缸里的萧家大少爷发出嗤嗤的低笑,萧炎恶狠狠地回过头瞪了他哥一眼,前者脸上笑容不变,反而唇角勾起的弧度变得更加清晰给了他一个慵懒的笑容。   “你们俩慢慢洗,三个人同时呆在这里面还真有点挤,我先出去了。”萧末拍了拍萧炎的肩,随即不等后者阻止就以非一般的速度迅速地消失在了还没来得及关上的门缝之后。   直到男人消失在门口,兄弟二人同时收回目光,拧过脑袋,淡定地相互看了对方那张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脸……   然后不约而同地忽然觉得,自己这张看了十五年的脸今天这么一看不知道为什么还真是挺可恨的。   萧炎:“……”   “唔,玩脱了吧,都怪你。”淡定地伸手关掉了正在哗哗往浴缸里注水的龙头,那只号称不方便的腿轻而易举地抬起来随便往浴缸边缘一搭,随即萧衍整个身子无比敏捷地从浴缸边缘滑了进去,温暖的水没过肩头,萧家大少爷轻轻地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啧,这才叫洗澡嘛。   萧炎:“……”   萧衍:“你还要在外面摆姿势摆到什么时候?再不进来浴缸都不让给你一半,你就在外面戴着浴帽冲凉好了——”   说到“浴帽”的时候,萧家双生子的哥哥声音明显一顿,发出一声戏谑的嗤笑。   “……妈的,”萧炎咬牙切齿地把浴帽往脑袋顶上一套,一只脚哗啦一声踏进浴缸里,“世界上怎么会出现浴帽这么邪恶的发明!”   回答他的,依旧是萧衍明显带着嘲笑意味的轻笑声。      第42章      其实萧末说浴室中塞下三个人会显得很挤那完全就是睁眼说瞎话的屁话,至少光光那尺寸可以称作是浴池的浴缸,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让萧家双生子宽宽松松地并肩坐在里面——当萧炎抓着萧末的手工香皂像是在看怪物地满脸嫌弃“这玩意真的能用?”的时候,手中的香皂被坐在他身边的人一把抢走,然后萧炎嫉妒地顶着浴帽看着萧衍用那块香皂在自己的脑袋上揉出丰富的泡沫,正在这时候,萧炎听见闭着眼揉搓头发的萧衍叫了他一声。   “啊?”萧炎转身去拿洗面乳的动作一顿,“做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几年我们和萧末似乎走得太近了一点?”萧衍轻笑一声,“你刚才走进来的那副模样真像是要来和我抢老爸的小学生……”   “……”萧炎被他哥的形象比喻雷得缩回手,哗啦一声坐回浴缸里,斜眼看见自己造成的水花似乎真的飞溅到了萧衍的伤口处,他这才稍稍收敛了一些,瞥了眼坐在他身边的少年,“你好意思说我?刚才和那个老头抱成一团差点不分你我的那个人难道不是你?”   “我腿脚不方便用啊,”萧衍理所当然地说,“难道你脑子也不好用了么?”   “……萧衍,我怎么会忽然产生一种想要把我的孪生哥哥溺死在浴缸里的奇怪冲动?”   “啊,这就是双胞胎兄弟的心灵感应么?第一次感受到这种东西的存在,”萧衍不急不慢地将脑袋伸到莲蓬头下面冲洗,一边缓缓道,“三十秒前我也产生过这种冲动,‘把这个家伙淹死在浴缸里说不定就永远也不会跟哥哥顶嘴了’什么的。”   “……”   他们当然不可能真的淹死对方,于是,最后萧炎只是用力地朝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之后,就暗搓搓地爬出了浴缸往自己的身上涂抹起那块萧衍用过放到一旁的手工香皂——并且在把那玩意往身上抹的时候,萧炎居然模模糊糊地想到一件事——   这玩意的味道好像就是平常萧末身上的味道嘛。   ……   萧炎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一个和孪生哥哥抢老爸的小学生,事实上萧家二少爷觉得这种结论简直是雷死个人不偿命——在十一岁那年曾经有几次梦遗梦见过萧末之后,萧炎就再也没有做过那种奇怪的梦,再有这种带颜色的梦,最多对象也就是从初中的班花变成校花最后到现在偶尔会梦见到高中的校花而已。   虽然萧炎连她们的脸长什么样都不太记得清楚。   但是这样频繁的正常的带颜色梦境也足够让萧家二少爷坚定地认为自己的在性取向和审美上并没有被玩坏……废话,任何一个正常人恐怕都不会对他的老爸产生什么非分之想吧!   萧炎嘟囔着,顺手一把拽过墙上萧末的浴巾围住下身,走出浴室门的时候,他发现萧末不在房间里,也不知道那个男人一声不吭自己跑到哪里去了。   萧炎咧嘴骂了两句臭老头不靠谱,一抬脚刚想往外走却猛地发现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挑了挑眉萧家二少爷低头一看,发现被他踩在大脚丫子下面的是两双端端正正摆在浴室门前的浅蓝色羊羔绒拖鞋——   非常眼熟,除了一深蓝一浅蓝两种颜色不一样之外,款式完完全全就是萧末天天在家里穿的那种。   只不过萧末的那双是骚包的樱桃红。   这玩意曾经被萧炎明着暗着嘲笑了无数次,今天终于被萧末找着机会往他们兄弟的脚上套了……萧炎嘴角抽搐四下看了一周,果然发现自己来萧末房间时候穿过来的那双正常人类穿的拖鞋早就不翼而飞,总不能这样赤着脚就走出去,最终萧炎还是满脸不爽地挪开自己的脚,将那双稍稍显得没那么娘炮的深蓝色羊羔绒拖鞋穿到脚上。   再往前走两步,萧炎又看见了被整整齐齐放在架子上的两套相同尺寸的干净衣服——也不知道是管家送上来的还是那个男人亲手放的……正想拿起来往身上套,不知道怎么地却在这时萧炎突然就想到之前萧衍说的“最近和那个老头走得有些近”这种言论,萧家二少爷猛地皱起眉,顿了顿,忽然有些烦躁地扯掉自己脑袋上的浴帽……   之后,他再也不看那两套衣服一眼,转身就这样围着浴巾径直走出的萧末的房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在房间里换好了衣服走下楼的时候,这才看见饭桌上萧末和萧衍已经坐好,餐桌上也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碗筷以及晚餐的四菜一汤。   之前莫名其妙消失的萧末这会儿正撑着脑袋盯着萧衍,却明显目光涣散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黑发男人的目光所及处,双生子中的哥哥身上穿着的是就是他之前放在架子上的那套衣服,脚上穿的是萧炎挑剩下的那双浅蓝色的拖鞋,此时此刻,他正坐在餐桌边,安安静静地用手机看今天的新闻。   整个餐厅里很安静,气氛难得显得有些和谐。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却看得萧炎有些不爽——于是,他下意识地加重了下楼的脚步声,然后成功地将餐桌边上的两位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却假装满不在乎地走到餐桌边,在挨着萧衍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借着这个姿势萧炎看到了萧末脚上的拖鞋,依旧是那个可笑的款式,只不过从以前的骚包红变成了现在的草绿色。   唔,大概是之前在医院跑来跑去踩脏换掉了吧……妈的,臭老头出门也不知道换双鞋子,穿着拖鞋就跑出来丢人现眼……萧炎在心中埋怨,有什么好急的,一副赶着跑来医院给我们兄弟俩收尸的模样!   而当萧炎正忙着腹诽的时候,看到人到齐了的萧末却已经收回了目光,他扫了一眼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饭菜,作为家主的他第一个动了筷子,而后,萧衍也收起了手中的手机,安安静静地给自己盛了碗汤——只剩下萧炎一个人气呼呼地却不知道自己在气个什么劲,最后,他站起来,亲自去厨房给自己盛了一大碗白米饭。   多到几乎要从饭碗里满出来。   “饭桶么你,”萧末扫了一眼他便宜儿子手中的饭碗,“还是刚打完架大获全胜决定今晚多吃一碗犒劳一下自己以示庆祝?”   “大获全胜?”仿佛没有听见他老爸语气里的讽刺,萧炎的眼珠子转了转抓住了重点,“警署那边来电话了?”   “恩,”萧末垂下眼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被你们胖揍一顿的那些人主动要求不追究责任,又不是年末,警署那边当然也是觉得息事宁人最好。”   萧炎一愣,似乎有些没想到对方居然就这样主动放弃追究责任,下一秒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皱了皱眉,露出一丝微妙的嫌恶:“老头,你找人去活动过?”   “没有,”萧末一口回绝,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青菜,而后不急不慢道,“原本想这么干的,但是后来好像有人先我们一步。”   在迟疑的目光在萧末的脸上打了几个来回的滚,仿佛是想要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可惜老半天后者也没有配合他露出半点儿破绽,萧家二少爷这才冷哼一声,嘲讽道:“我看你一脸失望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你被害妄想症啊,”萧末伸筷子敲了敲他这熊儿子的碗边缘,“吃你的饭,饭桶。”   萧炎冷哼一声,埋头扒饭,而萧衍,从头到尾也只是在萧末说到那些人放弃追究责任的时候,用略微吃惊的眼神扫了一眼坐在餐桌主位上的男人,随即便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安安静静地吃自己的晚餐。   一个餐桌上的三人分别都有着不同的心思,一餐饭也吃得及其随便。   萧祁在第一时间就已经被萧末打发出去差这件事了——天下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相比较起通过一个不知名的人替萧家解决这种不大不小的事情,萧末宁愿自己动手,也好过被人在暗地里帮忙,欠下这么一笔可以算得上是糊涂账的人情。   晚餐过后,按照平常萧末偶尔会到场子巡巡场子或者到夜舞三楼看几场拳赛消遣消遣,但是今天因为两个儿子都受了伤,再加上萧祁也不在,所以萧末索性也跟着一块赖在了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是谢佳佳三年前参演的那部“落上华尔兹”,谢佳佳明明已经是二十六岁的女人却在电视剧里扮演一名十九的小姑娘,脱下了礼服穿上学生装的谢佳佳意外显得很年轻,如果不仔细看还真觉得有那么点学生的味道。   这些年,萧末没有主动联系过这个女人,关系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吊着,只不过是外面一直都觉得谢佳佳是末爷的人,仅此而已。   电视剧演到谢佳佳的小时候,那个名叫丽莎的小姑娘因为不好好练琴被家庭教师打手板,电视里小姑娘演技不错,每一次被抽打手心都会随之一震——   “这个是真打还是假打?”萧末问了句。   可惜没有人回答他。   萧炎埋头玩自己的游戏机。   萧衍低头看自己的杂志。   作为老爸的萧末觉得挺没面子,于是抬起脚戳了戳坐离自己比较近的萧衍:“你不看一眼电视?你女神埃。”   萧衍被晃得犯了,这才将手中的杂志暂时放到了一边,不急不慢地抬起头,却没有看电视,反而是直愣愣地看着萧末,后者被看得莫名其妙,正欲开口问这货看什么看,却在这个时候听见旁边本应该专心致志打游戏的萧炎冷笑一声——   “三年够女神的胸从A涨到C了,三年前还有什么好看的啊。”   “……”   在这便宜儿子的眼中的人类分为三种,男人,有胸的女人,没胸的女人。   萧末无语:“流氓。”   萧炎斜睨沉默的萧衍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玩耍自己的,一边道:“你懂个屁,闷不做声的才是真禽兽。”   萧末抽了抽嘴角,正想要说些什么,却在这个时候听见玄关传来的开门的声音,黑发男人顿了顿,将自己的脚收了回来坐稳,果不其然,过了大约半分钟之后,就看见萧祁急冲冲地往自己这边走过来……男人挑了挑眉,抬手替萧祁倒了一杯茶,往他那边推了推:“怎么了,火烧屁股似的?”   萧祁没动那杯茶水,只是恭敬地站在茶几边,压低了嗓音缓缓道:“末爷,小叶让我转达您,今晚希望您能过去走一趟。”   小叶是夜舞的高管之一,堂口堂主级别的人物,像今天这样直接开口请萧末过去的情况并不多见,通常来说,是场子出了什么事。   萧末摸了摸下巴:“怎么回事?”   萧祁的脸上出现了一秒的迟疑,但是在萧末再次发问之前,就听见了面瘫西装男用他那平板无起伏的嗓音说:“是秦朗,今晚秦朗在我们那包了二层的场子,几乎把南区所有的高层都叫了过来,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小叶拿不准主意要怎么办,所以希望末爷您能过去走一趟。”      第43章      秦朗的名字一被萧祁说出口,立刻就让萧家双生子皱起了眉,将脸上的不愉快摆在面上,他们非常直白地表现出对于这个南区的大佬丝毫没有好感度——从头至尾,反倒是萧末表现得比较淡定。   秦朗这个人已经几乎有三年多没有出现在萧末的世界里了,除去偶尔会有下面的堂主过来汇报情况的时候偶尔提到这个人,萧末几乎就要把这个男人彻底淡忘出自己的脑海之中,对于他来说,这个男人几乎就是个路人……萧末只是隐约记得,去年还是前年,在电视里看到过关于秦朗和K市高官的女儿结婚的消息,那一次萧末也收到了请帖,但是因为正好有回香港的计划,所以他本人没去,是萧祁代替他去的,据萧祁所说,秦爷那一次的婚礼办得很大——   可惜,婚礼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也没听说过他再有孩子的消息。   萧末想着掏出烟草叼在唇边,乳白色的烟雾之中男人微微眯起双眼,最后,他轻轻将烟草拿下熄灭在手边的烟灰缸里,自己从沙发边上站了起来,男人的动作明显让萧祁脸上的紧绷一松,反倒是萧炎挑了挑眉想说些什么,却被萧衍一个眼神制止了回去。   “早点回来,”萧衍微微抬起下巴,盯着他老爸的脸,不动声色地说,“今晚我睡你房里的。”   “唔。”   萧末应了声,让管家拿来要换的衣服就转身去了一楼的换衣间……而此时,电视里的电影正好演到丽莎所饰演的女主角小时候的最后一点戏份,在戏中,小姑娘一边哭得梨花带雨一边在严厉的家庭教师的看管下弹着自己并不喜欢的钢琴,在小姑娘的哽咽声中,电影的背景音乐也变得舒缓轻,谢佳佳配音的对白响起,嗓音低缓而带着女性特有的柔和磁性——   【小时候,我总是不明白为什么我永远都会被逼着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长大了之后我才发现,一时间的顺从只是为了它日蓄满羽翼,展翅高飞。】“……”萧衍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大屏幕中缓缓变黑渐渐消失的丽莎的侧脸,最后,在小姑娘的哽咽声中,他抓起遥控器不动声色地关掉了电视。   “别关啊,”萧炎抓着游戏机头也不抬地嘲笑,“听她哭得那么惨我还蛮愉快的。”   萧衍没理他,似乎早已习惯了自家弟弟的恶劣只是自顾自地低头将手中的杂志翻过一页,而萧炎很显然不是那种别人不理他他就会老老实实停止嘴炮的人,反而是笑得更加愉快,萧家二少爷啧啧两声道:“不过这个电影台词倒是写得蛮在理的,按我说那个小姑娘也就是个普通水准,等到以后她嫁进萧家,可不就是蓄满羽翼展翅高飞了么……”   萧衍闻言,只是轻笑了声抬起头扫了他弟一眼:“嫁入萧家?”   “你不是一直跟那些小姑娘说你有女朋友了么,”萧炎撇撇嘴,“不是丽莎?”   萧衍勾了勾唇角:“我说过是她?”   萧炎一愣,下意识地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他哥一眼,在对视上对方淡定的琥珀色瞳眸一瞬间又猛地想起这会儿自己还在打游戏呢,赶紧低下头飞快地在游戏机上摁了俩下,这才换上了不急不慢的语气说:“不是她还能有谁……”   “——不管是谁,现在就想着娶老婆对于你们来说还太早了些。”   萧炎的声音被打断,刚才去换衣服的安人此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换衣间中走了出来,他身上穿着普普通通的t恤和牛仔裤,很清凉,也非常不符合他的身份。但是这些年来一到夏天萧末都是这种打扮,没人能拦得住他,最开始萧祁还偶尔会发出一点疑问,但是在问几次被堵回去几次之后,萧末身边就再也不会跑上来在衣着方面跟他自讨没趣的人。   坐在沙发上的萧衍无声地回头,看着他老爸整理他扎在裤腰里的衣服,头也不抬地说:“儿子,身为老爸我是不太支持你们早恋……”   “你不早恋哪来的我们?”萧炎反唇相讥。   “喏,根据我的个人经历来说,早恋产生的后代是不孝子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五十——刚才你已经迫不及待地又证明了这一点,”萧末淡定地看着被气得唇角直哆嗦的小儿子,缓缓地说,“所以无论是从个人情感还是科学角度来说,我建议你们,不要早恋。”   说完,萧末转身潇洒退场,留下了他那俩相对无言的便宜儿子在客厅里面面相觑。   ……   到了夜舞门口,萧末一下车就看见萧祁口中的那个小叶早早就等在了那里,对方的表情让萧末产生了一种自己是耶稣他老人家转生的错觉。   “至于这样么,”看着小叶满脸崩溃的表情男人语气之中嘲笑意味毫不掩饰,“打开门做生意,人家来消费你们伺候着就是,火烧屁股似的把我从家里搬出来,我能给你们灭火?”   小叶听着这会儿男人还有心思调侃,那真是要哭出来似的拍了拍大腿:“末爷,我的爷啊,您不知道,秦朗那群手下简直是……您不来,我们也惹不起他们啊!”   这时候,萧末还有些不以为然。   然而,等到男人一脚踏进了夜舞,就立刻明白了小叶为什么一脸苦逼——意外地发现这个放往常本应该最热闹的时间一楼大厅里却只有寥寥无的客人……平常萧末晚餐之后来夜舞,想要到二楼要么走专用通道,但是如果想看场子,他最多只能侧着身子很艰难地从各式各样的客人中间挤过去——而今天,他随便横着走竖着走想怎么走就怎么走,这就非常能说明问题了。   萧末从一脚踏入大门打开一秒完成迅速感同身受,然后同仇敌忾地跟小叶站到了同一战线。   挡着老子发财路的,都不是好人!   整理了下身上的t恤,萧末抬脚就往二楼走去,身边除了萧祁谁也没带,因为带太多人难免会让别人觉得他是来打架的……   恩,虽然他就是来打架的。   一到二楼,还没往里走几步,黑发男人就一眼看见了最里头倒数第二个包厢门被人重重从里面拉开,紧接着,几个哭哭啼啼的包厢公主就被不怎么温柔地推搡了出来,连带着还飞出来了几瓶红酒——   红酒没直接砸那些公主的身上,反而是砸在她们身后的墙面上,伴随着呯的一声巨响,那些红酒在墙面上炸裂开来,红色的酒液飞溅到那些还在抽泣着的小姑娘身上,引来一片尖叫连连!   “……”   在萧祁小心翼翼的注视下,萧末蛋疼了下,差点以为自己来了什么三流的娱乐场所而不是他手下专门用来接待高端大气上档次人群的夜舞。   萧末抿了抿唇,听不出什么情绪地说:“萧祁,你下去叫经历和领班上来把她们带下去。”   萧祁迟疑地瞅了他家老大一眼:“末爷,那您……”   您什么您,老子自然是去亲手收拾那群王八以及他们的王八头子!   要不是夏天这会儿穿的短袖,萧末就差掳袖子卷裤脚了,而此时此刻他脸上还是四平八稳一派平静,也不等站在这儿听萧祁多纠结,自顾自地抬脚迈着沉稳的步子就往里面那个传来嚣张谩骂声的包厢走去——   当萧末一步步地靠近,远远地,他就闻到了一股夹杂着雪茄和酒液混合的气味,黑发男人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跟那些受惊的公主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还闻到了一股子浓郁的香水味儿——夜舞是高级的消费场所,自然不会允许这些公主使用劣质香水,只不过虽然那味道和劣质的香水压根不同,但是萧末上辈子大老粗这辈子黑社会的,在他闻起来自然没有多少不同,都一样呛鼻子。   站在那半掩着的门前,萧末定了定身,而后在里面传来又一声酒瓶子敲击在桌子上发出的爆裂声和一堆乱七八糟的哄笑声时,黑发男人的眼皮子跳了跳,径直伸手推开了包厢的大门——   夜舞二楼虽然是VIP包厢,但是除了最里面那间挂满了神奇道具的包厢之外,剩下的都是正经的消费包厢,就和普通的KTV其实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从沙发到桌子那都是真正上档次的好东西,萧末去年才刚刚花了大价钱从国外弄回来的套件,而当萧末一脚踏进去,第一眼就看见了那花了他二十来万刚换的新沙发上被酒瓶子划出一道无法弥补的痕迹。   无论再怎么被尊称为“秦爷手下的高层”,这些人的本质永远都是流氓。   人前是人样,凑在一起就变成了一堆牛鬼蛇神。   此时此刻的包厢里光线昏暗,乌烟瘴气,萧末走进去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一群群魔乱舞的人类之中找到了秦朗——   此时,男人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包厢的角落里,手中拽着一杯淡黄色的酒液,目光涣散,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挫,这会儿的南区大佬先生看上去有些颓废。   秦朗的周围是包厢里唯一一处安静地。   当萧末推门走进来的时候,男人甚至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反倒是在旁边玩儿筛子的某个高层抬起头看了萧末一眼,背着光,他也愣是没看清楚走进来的那人是谁,就是充满恶意地大笑一声,乐颠颠地说——   “哟呵,这年头送酒水小弟也能穿阿玛尼啊!”      第44章      酒水小弟?你见过我这么英俊酒水小弟?萧末站原地蛋疼了一会儿,然而他目光触及角落里吞云吐雾秦朗时,瞬间释然了——酒水小弟也比失足妇男来得强啊!   哄笑声中,男人勾了勾唇角,呯地一声将门不轻不重地关上,手顺手摸到门边灯控开关啪啪俩下利落地推上去——伴随着昏暗包厢之中瞬间亮起几乎刺眼灯光,原本喧闹气氛整个儿有些凝滞——等到萧末弯下腰看也不看地顺手将kv系统电源线整个儿从插座上拔下来时候,此时此刻,高档包厢之中一时间从原本嘈杂瞬间安静得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得见。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这会儿萧末恨不得拿个抽油烟机来这里摆着……他掏出手帕掩住鼻子轻轻咳嗽了声,然后其他人震惊目光中走向依旧缩角落里一言不发秦朗,走到男人不远处,萧末这才停下来,微微垂下眼看着秦朗。   后者打从房间灯亮起第一秒扫了他一眼后,就再也没有看过他一眼。   烟雾朦胧vip包厢内,黑发男人身着一身普通人穿着,然而他站那里,却丝毫不见得比身穿昂贵手工定制西服秦朗窘迫多少——相比起秦朗下巴上明显疏于打理清渣胡须,萧末腰杆挺直,皮肤白皙,身材纤长,那简简单单短袖恤不仅没有给他掉价,反而将他衬得像个大学生似那么年轻。   坐旁边一群南区高层中,不知道是谁失礼地发出了一声轻轻叹息。   然而,萧末对此却表现得仿佛充耳不闻,他只是微微弯腰,伸手将秦朗手中酒杯轻轻拿开——   “秦先生,您来我们这里消费,我自然是无比欢迎,但是又是摔酒瓶子,又是欺负公主,这种行为未免太过,”萧末将酒杯轻轻往旁边茶几上一放,伴随着杯子桌子上发出呯地一声轻响,只听见黑发男人用四平八稳淡定嗓音缓缓道,“还请秦先生收敛着些,免得我手下人也不好做。”   黑发男人一番话语速不急不慢语气不卑不亢,场南区高层纷纷看傻了眼……然而秦朗不说话,自然也轮不到他们说话份儿,一群男人放下了手中酒杯,像群小学生似纷纷沙发上坐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会儿应该怎么下台,刚才那个说萧末是送酒水小弟高层加是脸色难看——谁不知道萧末记仇,这么一下子,指不定以后这北区大佬还怎么明里暗里给自己找麻烦呢!   就秦朗一众手下忙着风中凌乱时候,却听见他们老大发出一阵低沉嗤笑。   秦朗稍稍坐起来了一些,他用充满了红色血丝眼睛扫了萧末一眼,然后所有人猝不及防情况下,伸出手一把扣住了萧末手腕将他往下拉了拉——黑发男人被拉了个措不及手,还依靠着上辈子带来那点儿反应能力才堪堪伸出手用一直手抓住沙发边缘支撑着没让自己倒秦朗身上——   但是哪怕是这样,此时此刻两人也挨得很近。   近得几乎超出了男人与男人之间应该保持安全距离。   而萧末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眼皮子淡定地看着面前这个发酒疯男人,后者昏沉沉地笑了笑,说话时,唇舌之间喷洒出一股浓浓酒水气息——   “末爷,我还以为您大半夜不睡是为了来看我一眼……怎么,现……大名鼎鼎夜舞已经不景气到需要幕后老板出来给几个公主说话份上了?”   “无论是谁,客人不满意了,我这个做老板出来说句话也没什么不对,”萧末微笑着说,“秦先生手下人不也觉得我像个酒水小弟么,现我就是个为同事说话酒、水、小、弟啊。”   萧末说话语气让之前那个调侃他高层瞬间脸色一白坐如针毡,特别是当秦朗哼了一声放开萧末自己微微坐起来用凌厉目光扫了他一眼之后,他这会儿只想夹着尾巴夺门而出以及大骂一声:妈,就知道萧末这个王八蛋很记仇!   不过事实证明,很地,不等萧末动手,秦朗就满足了他愿望。   三分钟后,包括这名今晚一不小心眼睛长到双层下巴上那名高层内,之前包厢里所有人几乎都被赶到了外面走廊上——   走廊上因为缺少人气导致冷气似乎有些过低,一些没拿外套出来高层打了个哆嗦之后身下能做只是尴尬地面面相觑——直到其他包厢纷纷发现哪里不对打开门请他们老大们进去,这才避免了一场“南区高层被赶出包厢外喝西北风”悲剧。   其实哪怕此时他们敢回头看一眼也会发现,包厢里气氛一点也不会比他们走廊上吹冷气强多少。   只剩下了萧末和秦朗包厢里气氛变得极其诡异。   萧末看着依靠沙发角落里自顾自地吞云吐雾男人,开始堂而皇之地走神心想如果自己就这里把秦朗掐死,是不是从此就能一了百了,他也就再也不会听到手下堂主蛋疼地跟自己报告又有多少货被秦家截走……   “怎么,萧末,你还想给我酒里下耗子药啊?”秦朗嗤笑一声,率先打破僵局,他坐起来抓过那杯原本被萧末放到茶几边上酒,仰头一口喝干,随手将酒杯扔到身边沙发上——   二十万一套沙发。   酒液泼洒到那真皮沙发上时候,萧末眼皮子跳了跳……岂止是耗子药,简直是想给您来份耗子药凉拌鹤顶红。   “小眼睛眯得,啧啧,”秦朗自顾自地低声笑着,掀起眼皮斜睨萧末一眼,“萧末,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心里有坏水时候那眼睛经常闪得和小耗子似,一眼就看得出来。”   萧末额角青筋跳了跳,强忍下“掐死他现就掐死他”强烈冲动,他不动声色地距离秦朗有点远沙发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坐下去之后,他黑着脸从自己屁股底下拿出一只唱kv话筒,端正地摆放旁边茶几上。   三十万一套kv音箱设备。   老子有钱宁愿去桥上站着一捆一捆往水里扔着听水花响玩儿我特么也不乐意花钱这给你这禽兽糟蹋啊!萧末简直忍无可忍,却又不得不忍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秦先生,您喝多了。”   萧末已经摆好了姿势等着秦朗说他没醉然后自己再按照剧本来一句一般喝醉了人都说自己没醉,谁知道这时候,却听见秦朗笑得挺开心地来了句:“恩,醉了,夜舞就这点好,起码酒水里不敢给老子兑凉白开。”   萧末愣了楞,这还没反应过来就从头到脚被人家糊了一脸——   还凉白开呢,操,下回给你兑马桶水!   这会儿终于处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状态,只见黑发男人咬着后槽牙呵呵一笑:“夜舞自然照顾客人,不会像外面场子似,仗着客人不懂行就给人以次充好,我们做生意,就本着良心做。”   这是拐弯抹角着骂秦朗狗屁不懂。   秦朗自然听出来了。   然而男人却没说话,不理会萧末只是闭着眼从口袋中掏出自己手机,当手机屏幕灯光亮起,他这才微微睁开眼啪啪地摁了几个字将短信发送了出去,转过头,看着萧末,这才露齿一笑:“女人真很烦,一时半会不回家就发短信来催。”   萧末只能微笑。   总不能说“恩是啊我口袋里手机也跟按摩棒似震一晚上了只不过打电话来是我儿子”对吧。   这会儿,秦朗大概是真喝懵了,和之前见到萧末那种狂霸酷炫形象有所不同,他就像自己给自己找了个话题似开始plapla不厌其烦地跟萧末叨逼那些个结婚之后糟心事儿,说到后面萧末几乎要以为这货是准备感谢自己当年弄死了他未婚妻,这才话锋一转,毫无征兆地说:“萧末,我准备离婚了。”   萧末微微一怔——   离婚?   不,等等,重点才不是这个,重点是你今晚大闹夜舞感情就是为了召唤老子来给你当知心哥哥?   正当萧末震惊着,却这时,又听见秦朗雷死人不偿命地说——   “萧末,咱们也三十了,等我离婚以后,咱俩凑合凑合过?”   萧末:“……”   黑发男人唰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视上了坐沙发上男人那双深褐色瞳眸之后,他又默默地坐了回去:“秦先生,说笑了。”   ——逗比,别闹!   “我认真。”   秦朗爬起来了一些,一只手猛地一下没经过萧末同意就拽住了他手,萧末试着甩开他,却没想到这家伙喝醉了力气比平常真没多少差别,于是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坐沙发上,看着秦朗拽着他发酒疯——南区老大这会儿挪着屁股越凑越近,深褐色瞳眸因为喝高了或者是光线关系变得加深邃,他凑近萧末,眼底还显得有些迷茫:“你看,这么多年我也想通了,其实咱们一起也没什么不好——近西区那边帮派有要翻身意思,打压了那么多年,再让它翻身多没意思,只要南区和北区联手,他们永远也别想东山再起……”   秦朗话说得挺让人心动。   可惜萧末表示,别人东山再起,关他屁事。   黑发男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心里那个烦啊,表面上却还得装着处事不惊:“秦朗,你知道我向来不乎别人怎么着,否则你现也不会这样坐我面前。”   秦朗一愣,随即笑着松开萧末退开了些:“是,我怎么就忘记这一点了呢……我秦朗今天,多多少少也应该算你末爷一份功劳,要不是你当年极力打压,我也不会——啊,算了,不说这些。”   萧末没说话,看着面前男人发癫。   秦朗自顾自地坐了一会,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萧末,你要多少钱,我包养你。”   萧末面无表情:“你逗我?”   秦朗自顾自地笑:“以前我要跟你好,勾勾手指你就能乐颠颠地跑过来。”   萧末:“今非昔比,过了这村没这店,我现喜欢女人——秦朗,三年前就告诉你了,你记性不应该这么差。”   “以后秦家货分你四层。”   “免了,”萧末懒洋洋地说,“货太多了我也吃不消。”   一口将酒杯中酒吞进肚子,冰块咬口中被男人咬得嘎吱嘎吱响,萧末被这声音搞得有点儿寒碜,心想自己开个夜场也没理由像个少爷似坐这儿陪客人发酒疯义务,正想站起来往外走,忽然被秦朗一把扣住了手,萧末重重甩开他往外走,却手碰到门把时候被身后紧紧跟随而来黑色身影一把重重推搡到了墙上——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了一阵零碎脚步声。   萧末眼神一变,正想说些什么,却下一秒,想要说话被眼前浑身带着酒气男人数堵了口中,对方近乎于粗暴地贴了上来,还带着浓烈伏特加气息双唇疯狂地啃咬着他双唇,舌尖也霸道地长驱直入撬开了他唇舌——   萧末抬起手,正想从后面给这货颈脖一下却不想被狠狠地扣住手腕摁墙上……双方呼吸变得有些不稳,萧末偷了个空正想开口让对方放开自己,却没想到再一次被深深吻住——   就这时,包厢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拉开。   紧接着是闪光灯和相机门声音……走廊镜头传来了萧祁声音,西装男平日里低沉嗓音这会儿听上去有些不太一样,混杂凌乱脚步声中,听上去像是发了很大脾气……萧末被那闪光灯闪得一阵愣神,微微眯起眼,等他反应过来时候,秦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他推到了一边,这会儿正拿着一块手帕不急不慢地擦着唇角边唾液。   当萧末站稳无声地瞅着他时候,男人这才转过身来,冲着他展颜一笑。   那双深褐色瞳眸凌厉晶亮,哪见哪怕一丝醉意。   “……”   萧末沉默半晌,外头一片混乱声中,他默默地掏出手帕也擦了擦自己唇,想了想,又转头抓起一瓶茶几上还没喝完烈酒对着瓶口灌下几口漱了漱口,口中火辣辣烧得黑发男人这会儿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呯地一声重重放下酒瓶子,他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抱臂慵懒地依靠门边瞅着自己秦朗……   话说出口时,是他自己都不认识阴冷僵硬。   “秦朗,你玩我?”   “……”秦朗嗤笑一声,微微站直了身体,再开口时嗓音一如三年前那般低沉而富有磁性,唇角边勾起一抹微笑,男人优雅地说,“你说是就是吧,唔,你侧脸曲线看上去不错,明天登报肯定也会很上镜。”      第45章      此时此刻,萧末很有把手边的酒瓶砸向面前这张无耻脸上的冲动,但是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住了,两步上前,黑发男人冷着脸一只手探向秦朗的西装口袋……而后者也不反抗,反而是唇角边挂着一抹深沉的笑配合地举起双手,任由男人将他的手机从口袋中掏了出来——   摁亮手机屏幕,萧末扫了眼屏幕就掀起眼皮子直愣愣地瞅着秦朗,秦朗看他这副气鼓鼓的样子看得有趣,欣赏了一会儿这才笑眯眯地报出自己的解锁密码……   四位数密码1027,是萧末的生日。   “今天才改的,”秦朗摆着那张无耻的脸看着萧末脸上一时的怔愣笑着说,“做戏做全套嘛。”   然后他满意地看见萧末的脸更黑了一层,恶狠狠地又斜了面前的南区大佬一眼,萧末这下低下头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到手中已经成功解锁的手机上——   上辈子是个土包子,这辈子也是用的儿子送的老爷奢侈手机,这种年轻人用的触屏手机其实萧末并不太会用,所以他折腾了好一会儿也没顺利进入短信的界面,正想抬头问,一回头却发现秦朗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了上来,男人的唇角边挂着一抹好看的慵懒笑容,用低沉的嗓音附在萧末耳边轻声道:“怎么,萧末,是不是不会用?”   萧末面无表情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秦朗。   也不退让,也不躲避。   “唔,凑那么近,是等着我再吻你一次?”秦朗微微眯起眼,用微妙的语气问。   “既然被狗咬了第一口,那再咬多少次也都是一针狂犬育苗的事,”萧末语气平静地说,“无所谓。”   被比喻做狗的南区大佬不怒反笑,似乎及其喜欢萧末对他冷嘲热讽的模样,男人伸出手,像个大流氓似的捏了一把萧末的下巴——   “乖乖配合我演好这出戏,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秦朗笑着说。   “你做梦。”萧末冷笑。   秦朗也不生气,他冲着萧末伸出手,怒了努嘴:“手机拿来,不是想看我的短信么,我教你用。”   萧末一巴掌拍开对方的手,这一巴掌扇下去不轻不重却在包厢里显得响亮得很,其效果不亚于直接扇到秦朗的脸上——至少从来没有被这样拒绝过的秦朗一时间露出了短暂怔愣的表情,随即,那双深褐色的瞳眸之中的笑意收敛,沾染上了微微的不屑和怒意。   而这种表情恰好正是萧末最熟悉的。   黑发男人并不畏惧,他冷笑一声才懒得去问面前这逗比在气个什么劲儿,懒洋洋地扔下一句“免了”,顺手就将秦朗的手机揣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他不会用,他就不信他身边的人都不会用。   “友情提示一下,清雅从来不会发短信给我,”秦朗怒极反笑道,“你猜我刚才发短信是发给谁?”   萧末沉默,用屁股都能猜到秦朗刚才是发短信给那个突然闯进来的记者……正当他琢磨着要不要将萧祁叫进来教他用手机的时候,萧祁人已经推门走了进来——一进包厢,西装男先是被这两名大佬争锋相对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搞得愣了愣,随即,他很快反应过来,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萧末面前。   萧末斜了秦朗一眼,后者轻笑一声自顾自地坐回了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人呢?”萧末问萧祁。   自然是问那个记者的下落。   萧祁脸上的犹豫一闪而过,正欲回答,外面又有人推门走进,定眼一看,萧末这才发现是那个许久未出现在他眼前的高洋,他微微垂着眼掩饰去了眼中的情绪,来到萧末面前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干脆地下跪:“末爷,人没抓住,被他跑了。”   高洋话一落,伴随着身后秦朗的得意嗤笑,萧末一巴掌狠狠地落在了眼前这个下属的脸上。   这一巴掌很用力,不仅萧末自己的掌心发疼发胀,当他拿开手的时候,红色的手指印几乎是立刻在跪在地上的男人脸上浮现出来——然而,从头到尾,高洋也只是低着头,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这种看似顺从其实忤逆的模样看在早就对他心生厌烦的萧末眼里,也不过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罢了。   “这是我萧末的地盘,”黑发男人语气冰冷至极,“你们居然就让这么一个报社的记者在我们自己的地盘上跑了?他是带枪了还是开坦克了?你们几十个人拦不住他一个?”   “末爷,是南区的人在旁边帮了把手,否则那个记者出不去。”萧祁看也不看高洋,只是在萧末耳边轻声道。   萧末闻言,猛地转身向他身后的秦朗瞪去——后者那叫个处事不惊云淡风轻,只见他不急不慢地咬开一瓶洋酒的瓶塞,对着瓶口喝了一口,笑眯眯地抬眼看着面色难看的萧末:“不好意思啊,可能是我手下的人有点思维惯性,看着你们的人干什么都想要对着干。”   萧末:“……我手下的人去年你生辰时祝福你寿比南山,怎么没看见你手下的人逼着你去跳楼?”   秦朗只是嗤嗤地笑,格外放松地赖在萧末的沙发上笑望他暴跳如雷。   萧末不再理他,转过头看向萧祁:“去联系报社,明天我不想在头版上看见一个和我有关的文字。”   “如果媒体那边不合作的话……”   “砸。”黑发男人毫不犹豫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个字。   萧祁得了命令,转头顺手拎起地上的高洋就往外走,于是这会儿包厢之中又只剩下了萧末和秦朗。   萧末看着沙发上悠哉喝酒的那位就觉得浑身上下憋得慌,为了避免血腥事件上演,他转身要离开包厢准备动手给秦朗刚才的一系列蛋疼行为擦屁股,而这时,却被猛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跟过来的男人眼疾手快地一把重新摁回了门边的墙上……萧末眼睫毛轻轻颤抖了下,确实不动声色地抬起头莫名地望着这个压着自己脸色并不好看的男人。   两人沉默地互瞪了一会儿,萧末忽然轻蔑地笑道:“干什么,摆出这种表情像是刚才老子强奸你似的。”   此时此刻秦朗才懒得继续跟他打嘴炮,只是直愣愣地盯着萧末:“你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懒得问,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不按剧本走,憋死你个王八蛋……对方这么好上当受骗让萧末心中乐了下,男人表面上却还是装作一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淡淡地补充,“倒是秦先生看上去很想说的模样。”   “……”   按照秦朗以往的脾气,这会儿恐怕早就揍萧末一拳然后甩袖走人了,然而今天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发了什么疯——大概是刚才真的喝上头了的缘故,几乎是不受大脑控制的,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就着及其靠近萧末的姿势,在他耳边用低沉沙哑的嗓音冷笑着说:“下个月清雅就会和英国上市公司董事结婚,女人嘛,名声总是很重要的,所以我就牺牲一下形象帮她推一把,搞不好到最后人们还会祝福她这个丈夫同性恋的女人找到最终的幸福呢。”   顾清雅就是秦朗三年前结婚的那个K市高官的女儿。   萧末听了,只觉得秦朗就是个下三滥的小混混,为了钱还真是什么都干得出……   连老婆都能卖。   黑色的瞳眸之中厌恶的情绪一闪而过,萧末抬起手挡开了秦朗挣脱他的束缚,这一次对方非常配合地退开,萧末垂下眼正欲拉开门,却在一瞬间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街边找一个演员很难?为什么偏偏找到我头上来?”   当然是因为作为同样黑帮起家的萧末对于媒体的报道多少会存在一些震慑性的作用,再加上秦朗自己的势力,这些媒体虽然可能会把这个当做头版头条炒作个几天,但是大概最终还是会在压力之下逼于无奈让这件事情快速淡逝在人们的眼中……   秦朗的算盘打得很好,在顾清雅再婚的这件事上,当那个女人保证了他将来所应得的所有利益之后,他已经勉强自己做出了退让,但是……退让归退让,他秦朗并没有做出要牺牲自己的打算。   所以要拉一个足够强硬的人陪自己一起挡子弹。   这个人非萧末莫属。   更何况……   看着面前面目表情用冰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黑发男人,包厢略微刺眼的灯光之下,男人白皙的皮肤尖细的下摆和那双明亮的黑色瞳眸让人很容易产生移不开眼的错觉,秦朗这才发现,其实这么多年搞不好是他一直忽略了,眼前的这个男人……长得还真不错。   心中就好像被刚足月的乳猫伸出软乎乎的爪子挠了挠似的,又痒又难受,看着萧末瞅着自己的嫌恶目光,秦朗亲不自禁地在唇角边扯起一抹肆无忌惮的笑容,面对萧末的质问,男人笑着给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惊讶的答案——   “萧末,你怎么不想想,普通人怎么可能承受得了这种流言蜚语的打击?”秦朗盯着萧末的眼睛,慢吞吞地说,“思来想去,作为一个好人的我还是觉得,有地狱,还是拉你同行最为适合。”      第46章      等萧末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了,他让萧祁打开了秦朗的手机,里面果然有一封发个一个陌生号码的短讯,短讯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夜舞二楼倒数第二间”这几个字……萧末想了想,觉得大概是秦朗的手下把那个记者带进来的,否则一般人压根就不能进入二楼的vip包厢。   按照那个号码拨过去,果然关机。   这个时候萧末已经到了家门口,此时萧家大宅不再像是他离开的时候那样灯火通明,只是管家在玄关处到萧末自己房间的路上给他们留了一路的地灯……黑发男人一只脚踏进门栏,顿时间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已经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座曾经被他归纳为“没人气”的建筑最终还是被他打上了家的标签。   换做以前的萧末会怎么做?   至少这是现在的萧末不知道的。   “末爷,电话查清楚了,是k市晨报的记者,报社的社长已经保证明天不会刊登这则新闻,但是他说他也联系不上那个记者,有可能他会高价直接卖给其他报社……”   笑话,俩黑社会搅基的新闻还他妈能卖出个天价来?萧末微微蹙眉,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萧祁闭嘴,一脚踏进家门现在他可以算是半点儿也不想在提刚才发生的那些糟心事……黑发男人默不作声,只是在经过亮着暖热棒的鱼缸时,面无表情地顺手将一直被他拽在手心的秦朗的手机扔进了鱼缸里。   受惊的热带鱼四下游窜溅起的水花声成为了此时此刻客厅内唯一的声响。   萧祁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边,仰着头看着黑发男人沉默地顺着楼梯无声无息地走向自己的房间。良久,在萧末看不见的角度,黑暗之中的男人终于露出了一丝抑郁的表情,然而哪怕是在四下无人的情况下,这样的表情也只是在萧祁的脸上瞬间即逝,很快的,当二楼传来萧末轻轻开门的声音时,男人的脸上又恢复了最开始的淡漠。   ……   萧末洗漱完上床的时候吵醒了萧衍,开着迷迷糊糊半瞌着眼瞅着自己的儿子,萧末低声说了声抱歉,只是替他拉了拉被子就跟着钻进了被窝里——外面的冷气开得很足,刚刚洗过热水澡的萧末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还觉得手脚冰凉,这会儿躺上床却发现被子里都被萧衍睡得暖烘烘的,男人打从几个小时就一直微微紧蹙的眉头戛然一松,忽然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怎么这么晚?”萧衍还带着睡意的嗓音在萧末耳边响起。   黑发男人顿了顿,突然有些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于是索性就什么也不想说了,转了个身将台灯关上,低低地应了一声后说:“出了点小麻烦。”   “唔?”萧衍睁开一边眼,“秦朗那厮又做什么了?”   “……总之没干好事,”萧末总不能大半夜不睡跟自家儿子哭诉自己被别的男人摁墙上这样那样还被报社记者拍下来,定了定神,压低了嗓音再次说,“睡吧。”   萧衍动了动,往萧末这边凑了凑,叫了声老爸。   萧末没回答,只是看着他的大儿子,等了一会儿,这才听见萧衍用四平八稳的嗓音说:“空调打太低,有点冷。”   男人哦了一声,下意识就想掀被子起来去弄下空调,在起身起了一半的时候这才意外地发现自己的睡衣被萧炎压得严严实实的,后者不仅没有退开,反而用那双猫似的琥珀色眼睛在黑暗之中看着男人,良久这才淡淡道:“你起身把外面的冷空气都放进来了。”   “……”萧末无奈又躺回去。   这一次,萧衍二话不说将手探了过来,从萧末睡袍的下摆处钻了进去——黑发男人刚在被窝里捂暖的身子被这忽如其来的冰凉触感冻得一个机灵,万分想不懂萧衍从头到尾躺在被窝里睡得好好的怎么手脚能这么冷,一时间分了神,完全忘记了去想眼下父子俩的姿势是不是合适他们的身份。   而在萧末愣神那会儿的功夫,萧衍唇角边勾起一抹满足的慵懒笑容,冰凉的手在男人细腻划手的蹭了蹭——   恩,触感,和想象的一样。   在萧末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地一把扣住少年的手腕时,少年老老实实地停止了摩挲,他抬起头给了躺在自己身边囧囧有神看着自己的黑发男人,冲对方露出一个天然无公害的纯粹微笑:“就这样就可以了,好暖,晚安。”   说完,萧家大少爷自顾自地满足地叹口气,整个儿更加往被窝深处钻了钻,将自己的整个脑袋几乎都埋进了充满萧末身上气息的被窝之中闭上了眼……只剩下了僵硬在他身边动也不敢动的萧末,感受着从自己的腰间的便宜儿子逐渐变暖的手心传来的温度,男人无语问苍天地瞪着天花板发呆:妈的,这样怎么睡啊?!   最后大概是因为实在太过于疲惫,当墙上的挂钟指向三点的时候,男人终于万分艰难地睡死过去。   一夜无眠。   第二天被一阵推土机似的上楼声给活生生地震醒——能发出这种声音的,只有萧炎。   萧末缓缓地睁开眼,房间内的厚重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拉了开来,清晨的阳光从窗外射入,明明地照在他沉重的眼皮上晃得人忍不住再一次地闭上眼……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身边,却意外地摸到一具温热的身体,萧末一愣,猛地睁开眼对视上萧衍那张面无表情的漂亮脸蛋:“老爸,你醒了?”   萧末还没来得及回答,这时候,萧炎已经开始在外面哐哐砸门。   “——萧末,臭老头,你有本事作死你有本事开门啊,锁着门在里面认什么怂我知道你在家!开门啊!开门啊!开门开门开门啊!!!!!!!!”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门外传来管家劝阻的声音——只不过管家的话当然不管用,充其量只不过是让萧炎越砸越用力罢了。   大清早的不知道是谁又招惹了萧炎个熊祖宗,萧末认真地头疼了一会儿。   此时萧衍身上整整齐齐地穿着干净的衣服,他看上去已经洗漱完毕,却不知道为什么又重新窝回了床上,萧末稍稍从床上面撑起身子,第一眼看见他大儿子膝盖上摆着的纸质书刊时,眼皮子猛地跳了跳,飞快地扫了眼摊开那页的书籍内容萧末这才松了口气……好在只是金融类杂志罢了。   “现在看这些你能看懂?”   “看个热闹罢了。”   萧衍淡淡地笑了笑,在萧炎惊天动地的喊门声中,父子俩无比淡定地进行了清晨的一次友好对话,萧衍这才不急不慢地将杂志放到一边,顺手拿起床边的拐杖站起来:“我去开门。”   萧末半倚在床上发了会儿楞,等到他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在使唤病患的时候,萧衍已经走到了门边将门拉了开来——敲门声猛地停歇下来,伴随着管家老头重重的叹息声,萧炎满脸凶神恶煞地杀了进来,十分搞笑的是,他的手中还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的是萧末的早餐。   萧末瞥了眼门口,果然看见了满脸无奈的管家。   很明显某人手中的餐盘是从他老人家手中硬抢过来的。   萧末收回目光的同时,萧家二少爷已经如同一阵风似的刮到了他的面前,将手中的餐盘往床上之前就摆好了的小餐桌上重重一扔——连带着盘子里的那杯新鲜橙汁也跟着泼洒了出来,冰凉的新鲜果汁撒了一床,有一些甚至直接飞溅到了萧末的睡衣上。   萧炎猛地一愣,就像是被什么玩意烫着了似的缩回手,然而五秒之后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干嘛的,于是又抬起头继续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黑发男人,就好像他将柳橙汁泼了一床全是萧末的错似的。   萧末动了动,掀开被子想站起来去擦掉身上的果汁,却被身边重新坐回床上的萧衍摁了回去,当哥哥的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他弟,而后这才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自己的手帕亲自给萧末擦了擦衣服上的果汁:“萧炎,大清早的拆房子么你,别太过了。”   萧炎这会儿怒气未消还反倒被说了句,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下看萧末的目光从最开始的怒气冲冲变成现在简直能吃人一样……   萧末莫名其妙:老子这是招谁惹谁了?   男人掀起眼皮,正想问萧炎这又是抽的哪门子风,却在这时萧炎比他先一步动了起来,萧家二少爷扑上床顺手将刚才萧衍看的那本杂志从枕头上抽过来,二话不说黑着脸往萧末胸口上一拍:“自己看!”   萧末心头一跳。   这才发现其实萧衍看得压根不是什么金融杂志,就是一本综合性杂志罢了,他低着头面无表情将那本杂志翻开几页,几乎是在杂志的最前端,一下子就翻到了自己的照片——   他侧着脸,微微眯着眼,闪光灯的曝光之下那原本就显得有些苍白的皮肤更是白得几乎透明一般……他的下巴上掐着俩根从肤色来看就知道明显不属于他的手指,那手指似乎是捏着他的下巴让他被迫张开口,这张被无限放大的照片几乎清晰得他可以看见自己和秦朗相互绞缠的舌尖……   暧昧得很。   杂志的标题写得很有煽动性,主要是争对今天一早上顾清雅发表的离婚声明以及秦朗的事情,然而这张照片只需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到除了秦朗之外的另一个人是谁……黑发男人看不下去了,啪地一下重重合上杂志,还觉得不解气,于是顺手将那本杂志扔到了床铺地下!   “哟,你还来脾气了!”萧炎看着黑着脸的男人,这会儿满脸嘲讽,“我说你昨晚怎么大半夜还没回来,什么去看秦朗闹事,搞了半天压根就是去会情郎了……喂老头,我说你能不能要点脸,做这种事还被记者拍到——”   “萧炎,闭嘴。”   一声平静的声音打断了萧家二少爷像是机关枪似的一串嘲讽,在萧炎猛地一下憋得满脸通红这会儿的功夫,萧末麻木着脸动了动脖子,毫不意外地发现说话的人是从头到尾都显得异常平静的萧衍,此时此刻,相比起萧炎那激动地脸红脖子粗的模样,萧家大少爷镇定得就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他没有看萧末,只是略微责备似的看着他的双生子弟弟。   男人沉默片刻,想了想,目光放在萧衍那张没有多少情绪的脸上,近乎于明知故问:“你也看见了?”   “看见了。”萧衍这才懒洋洋地扫了他老爸一眼,“照片照得不错,挺诱人。”   萧末:“……”   ……挺诱人?   谁大清早看见自家老爸和别的男人抱成一团的新闻报道第一反应是夸奖老爸的照片照得不错挺诱人?!!!!   正当萧末陷入错愕的怔愣中时,却看见萧衍不急不慢地将那放了早餐的餐盘往他这边推了推,并用无比淡定的语气道:“先吃早餐,吃完早说,不是胃不好么,耽误了时间一会又要不舒服。”   萧末:“……”   看着面前那盘被萧炎晃得几乎飞出餐盘的吐司,扫了眼身边一脸平静温和地看着自己的萧衍,不知道为什么,萧末忽然觉得……   碜得慌。      第47章      可能是早餐在萧衍温柔的注视下吃得过于糟心,还没到午餐的时候萧末就真的开始觉得胃痛,于是等到午餐时候男人就只是喝了碗粥随便吃了点腌黄瓜糊弄过去,接下来整整一个下午都缩在客厅的沙发上晒太阳喝果茶躺尸装死。   萧衍和萧炎坐在萧末旁边的沙发上陪他——虽然说是“陪”,但是父子三人一个小时也说不了三句话,而且大多数情况下还是萧末在没话找话说。萧末自己闲得蛋疼,因为胃不舒服点心也被萧衍让云妈端了回去,他整个人无聊得起毛,索性开电视看——   结果看电视的第一眼就看见秦朗那个贱人。   这货就好像没看见今早那铺天盖地的报纸头条似的逍遥自在——没错,萧末昨晚想错了一个问题,他觉得两个黑帮大佬搅基这个新闻可能卖不出个天价足够让那个小记者跑路,但是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小记者在一晚上之内将全K市大大小小报社卖了个遍……于是他所在的那家报社反而成为了今天唯一一家没有提到萧末和秦朗的。   想到这里,萧末不免有些蛋疼,他们这些明面上的人多多少少其实不太愿意招惹媒体行业,这种无孔不入的行业总是能在你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变成绊脚石……而昨晚让萧祁带人砸了俩家印刷厂似乎反而引起了他们的反扑情绪……   在这方面萧末还真没多少经验,相反的,秦朗那个禽兽就显得淡定很多——所以此时,电视里的秦朗正堂而皇之地将自己暴露在镜头之中,他在参加一个汽车的展示会,电视屏幕中的他人模狗样地穿着笔挺的西装就好像这样就能掩饰他是一个臭流氓的本质似的,笑得依旧虚假,就仿佛他是个慈善家而不是黑社会。   新闻里说,这货花了将近二千五百万的高价新购入一亮展示会上的帕加尼Zonda Cinque Roadster……很漂亮的车,而且听说这个系列的跑车向来都是限量版的。   稍稍坐起来了一些,抓着遥控器翘着二郎腿的黑发男人用目光鄙视着电视里那浑身都散发着土豪金色光晕的秦朗,不由得嗤之以鼻:妈的,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发了一笔横财似的。   就在这时,萧炎的声音不冷不热地飘了过来:“不想看就换个台,对着电视咬牙切齿给谁看?”   萧衍似乎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从手中的杂志里抬起头扫了一眼电视,正好镜头正放在秦朗新购入的那部车上,萧家大少爷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听了几句介绍之后淡淡地评价:“这车不错。”   萧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见萧炎冷笑一声站起来转身出去打电话之后,他就暗搓搓地抓起遥控器换了个台,里面正在播放一部言情狗血剧,谢佳佳演的,这会儿正巧演到这个号称是“末爷的女人”的姑娘和男主角抱在一起吻到难舍难分……   萧末:“……”   忽然觉得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萧末依靠在沙发柔软的垫子上心不在焉地看电视,外面的太阳正好,室内的空调温度也刚刚合适,这种闷热的大夏天萧末也懒得出去锻炼,于是就干脆躺在沙发上玩起了闭目养神,加上昨晚心烦意乱没怎么睡好,没多会儿的功夫,沙发上的黑发男人就真的浅浅地睡了过去。   几乎是萧末睡着的一分钟内,萧衍就合上了手中的杂志站了起来,转身到客房里抱了一床毯子给男人盖上,拿走他手边随时可能会碰到的果茶被,刚收拾好这一切,萧家大少爷转过身就看见他满脸得意洋洋的孪生弟弟得瑟地从外面晃了进来。   萧炎脸上的表情一看就知道这货要不干好事。   然而,做哥哥的没有阻止也没有多问,只是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之后,压低深深浅浅地说了句:“不要太过分。”   萧炎一愣,伸脑袋看了眼萧衍身后睡着了的黑发男人,翻了个大白眼之后将手机塞进了口袋中。   ……   晚上。   萧末睡了一觉起来之后觉得身体爽利了些,洗了个澡吃完晚餐,正准备找本书来看看,却在准备转身去书房的时候被萧炎叫住,萧家二少爷淡定的目光浅浅地扫过男人还微微湿润的头发,抿了抿唇,随即盯着他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去换衣服,我带你出去。”   萧末:“……今晚我想早点睡。”   “你下午都睡了一个下午了还睡,”萧炎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摆出一个及其不耐烦的表情催促,“你有没有注意到我刚才用的是称述句语气而不是疑问句,给你十分钟,十分钟后换不好衣服你就穿着睡袍出去好了。”   萧末下意识地拧头去看萧衍。   将他这一举动尽收眼底的萧炎炸毛了:“你看我哥干什么!看屁看,谁也救不了你!去!换!衣!服!”   萧末动了动唇,但是在反应过来自己大概说什么在这货听来大概都是废话之后,他立刻偃旗息鼓,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的拖鞋和身上的睡袍,男人在萧衍的默认和萧炎的催促下老老实实滚回自己的房间穿衣服——依旧还是牛仔裤t恤衫,等他换好了衣服走下楼时,萧炎已经满脸不耐烦随时准备上楼抓人的模样,看见萧末这一身不符合年龄的打扮他也没说什么,上前俩步扣住男人的手腕就往外拖——   萧末完全是被他便宜儿子一路往外拖死猪似的拖到了玄关门口,在萧炎伸手去开门的时候,男人只是忽然觉得似乎哪里就要不妙,赶忙一伸手抓住了玄关停住了继续被往外拖的节奏——   “等下,”盯着猛地拧头挑眉瞪自己的便宜儿子,男人缓缓道,“去哪?车钥匙还没拿,萧祁呢?”   “拿什么车钥匙,用不着!”萧炎想了想,脸上的神情简直可以用凶神恶煞来形容,“你跟我出去找什么萧祁!他顶个什么用,在旁边寸步不离还不是让你上了报纸头条!”   萧末:“……这话你别当着他面说。”   “怎么,”萧炎冷笑,“你还指望我去照顾个保镖的心情?”   “——你们俩是准备站在这里聊一晚上?”   这时候,从俩人身后传来的清清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回头看去,站在不远处的萧衍抱臂慵懒地依靠在门廊边上,他背着光,萧末看不清楚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他只是惊讶地发现,只是区区一个台阶的高度差别,这个时候的萧衍几乎就要和他一样高了……呃,甚至比他还高。   萧衍站直了身体,走上前,还带着洗手液香味儿的指尖在萧末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在他的额头上轻轻拂过,男人愣了愣,随即反映过来对方只是帮他把垂落下来的额发撩了起来,眨了眨眼,就在萧末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见萧衍淡淡道:“早去早回,玩得开心。”   下一句是对萧炎说的——   “照顾好老爸,我不想在明天的报纸头条上又看见他。”   “怎么可能。”萧炎翻了个白眼,呯地一声推开门,二话不说就把萧末拉了出去。   萧家大宅在K市比较著名的别墅区里,位置因为是几乎比较靠近山顶的部位,所以平常如果自己不开车的话,大多数人都会坐别墅区业务配备的工具车下山——通常都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开着这种车,业主只需要再门边按一下铃就能得到服务,但是因为今天时间已经过了工具车的使用时间,所以当萧炎说不开车就出去的时候,萧末还稍微疑惑了一小会儿。   直到他被自己的便宜儿子一路拖到车库,看着萧炎从车里的最里面推出来一辆重型机车——整部机车的主体色是黑色的,只有排气孔和保险杠是耀眼的银色,全黑色盖板在地下停车室昏黄的灯光之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总的来说,非常骚包。   觉得萧炎搞不好是要带着自己老爸去飙车的萧末抽了抽唇角,正想说些什么,却在这时迎面飞过来一个黑色的脑袋大小的东西——   萧末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定眼一看才发现是一个安全盔。   掀起眼皮子这才发现,萧炎已经手脚非常利索地给自己戴上了一款同样款式的,只不过萧炎脑袋上那个是耀眼的红,脑袋上还有伤口,似乎是戴帽子的时候不下心碰到,萧家二少爷狠狠地骂了一句脏话,抬起头拉下挡风板,斜睨一眼萧末,当他说话的时候,因为声音在头盔里显得有些含糊:“拖拖拉拉干什么,快点戴上走人了。”   萧末:“每天晚上你跑出去不会是去飙车吧?”   萧炎:“是又怎么样?”   萧末:“是的话以后就不让你出门了,老子不想中年丧子,暴走族。”   “呸!你才暴走族!”头盔之中的萧炎狠狠地皱起眉头,“你他妈说话能不能注意一点……算了,不跟你瞎扯,快点戴好帽子走了。”   萧末无奈,只好戴上头盔——其实以前他也有一部机车,只不过不是哈雷这种昂贵的奢侈品,他那个老掉牙的二手货最多只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代步品而已……萧炎这个小鬼刚上高中给自己买这种车,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   因为是沿海城市的关系,K市白日和晚上温差较大,当萧炎发动车子飞一样地窜出去的时候,几乎是立刻地,萧末就觉得今晚穿短袖是个错误的选择,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在沿街随便哪个店铺弄一件衣服的时候,却听见前面萧炎懒洋洋地说:“抱住我的腰,你想被甩到山下面去是不是?”   萧末:“……”   “快点,”萧炎催促,“还是你在害羞?”   “你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变过来的,”萧末一边懒洋洋地说着一边微微前倾伸手抱住了他小儿子结实的腰,“老子有个屁好害羞的。”   回答他的是一声几乎就要被吹散在风中的咂舌音。   萧炎开机车和他的个性一样很猛,平常开汽车要行驶十五分钟才能下山的路他大概只用了七分钟,在山脚下,萧末远远地就看见了另外一群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早已在那里等候,少年一个漂亮地甩尾稳稳将车横着停在了他们的面前,在轰隆隆的发动机巨响声停息之后,萧末取下头盔从车子上下来,拍了拍他儿子的肩:“不愧是茂明山下山最快的车神。”   茂明山就是萧家别墅所在的这片别墅区所在的山头的名字。   萧炎黑着脸看着他那群小弟弟嘻嘻哈哈乐倒一片。   冰冷得能冻死人的目光一一从那群不知死活的王八蛋脸上扫过,这些人才知道稍稍收敛一些,各个老老实实地摘下头盔抱在手里跟萧末问好,搞得萧末差点以为他们接下来时一群三好学生要一起去温习功课的节奏——   等来了老大,那些年轻人纷纷回到了自己的机车旁,戴上了头盔之后几乎看不出谁是谁……黑发男人目光淡定地看了一眼这些年轻人,发现他们的后座上多多少少都坐了一个穿着性感的辣妹——最夸张的那个还坐了两个。   “看什么看?戴上头盔准备走人了。”萧炎语气很不好地转过头来瞪萧末。   萧末乖乖戴上头盔,坐上机车之后看着萧炎重新发动,在车子再一次飞窜出去之前,萧末拍了拍他儿子的腰:“别人都带妞出来玩,你带老爸是什么节奏?”   萧炎没有回答他,机车猛地一下窜了出去,比刚才的速度更快。   萧炎的车技真的不错,没用多久就轻轻松松地将他的那群先走一步的小弟甩在了后头,这时候,萧末才听见他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因为风的关系,萧炎吼得很大声:“我都不嫌丢脸,你在这里抱怨个鬼啊!”   “我怕你丢脸啊。”萧末被夜晚带着一丝冰凉的风吹得有点爽,阴郁了一整天的心情也变好了些。   “要是带什么人出来也要被他们管的话,老子这个老大还当来干嘛?”   萧炎冷哼一声,猛地踩了脚油门,伴随着发动机近乎于惊天动地的轰响声,重型机车的速度更快飞窜出去——车子并没有开向市区,而是在一个三岔口之后就伴随着萧炎一个夸张的甩尾直接开上了通往K市南区的道路,而令萧末惊讶的是,那群跟在萧家二少爷身后的年轻人纷纷毫无疑义,就好像之前已经商量好了似的直接跟了上来。   机车开了一会儿后就开进了南区的繁华地段,秦朗有很多场子就在这附近,萧末隐隐约约察觉到他儿子想要干嘛——   于是拍了拍萧炎的肩:“前面是秦朗新开的场子,你不会是想要去消遣吧?”   “消你个头啊,人家又不接待未成年。”萧炎及其不屑地说。   萧末沉默,心想这会儿你他妈倒是想起你还未成年了、   进了繁华的地段之后,萧炎放慢了一些速度,一路上高调的机车队伍迎来了不少年轻人的围观和口哨声,然而,萧家二少爷就仿佛早已习惯了似的对此充耳不闻,打从进了南区开始,他就开始有些心不在焉地往街道两边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这会儿的时间已经将近半夜十一点,好孩子都该上床睡觉了,K市街道上更加是人烟稀少,然而萧炎的速度速度反而放得更慢了些,在似乎漫无目的在载着萧末在这个到处充满了秦朗场子的街道上晃来晃去,他身后那堆小弟也毫无怨言地跟在他屁股后面……   终于,在将整个街区晃了第三遍的时候,萧炎似乎发现了目标,他稍稍坐直了一些,微微转过头,跟萧末说:“打个电话给我哥,接通之后等他挂掉就可以了。”   萧末莫名其妙,但是萧炎似乎为了能让他打电话直接把机车停在了路边,黑发男人没有办法只好从口袋中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拨通了萧衍的电话——果不其然,就好像萧炎说那样,电话在响了俩声之后就被那边挂断了……   不知道儿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萧末将手机塞回口袋里,却在抬头的那一刻,惊讶地看见秦朗正亲自开着他的那辆昂贵的新座驾缓缓从某个场子的停车场驶出来,秦朗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中夹着一根香烟……在他的前方,萧炎很显然也看见了秦朗,他压低了声音微微回头叮嘱了声“坐稳”,随即发动了自己的机车——   萧末:“……”   别告诉我你准备骑着机车去跟人家的跑车来个同归于尽啊——老爸还年轻,还不想死。   就在这时,只听见前面的萧炎在安全盔中冷笑了一声,萧末惊讶地看见秦朗的车子停了下来,男人似乎接到了一个电话——不知道电话里的人说了些什么,总之这会儿秦朗从自己的车上走了下来,眉头紧皱看上去十分恼火地顺手甩上了车门在自己车身旁边蹲了下来查看什么——   与此同时。   萧炎的机车前轮微微抬起,紧接着以前所未有的高速如同离弦之箭般窜出,只用了几秒的时间就来到了秦朗的面前,当秦朗听到殷勤声意识到哪里不对猛地抬起头的时候,萧炎已经一只手离开了车手把,身子稍稍倾斜,轻轻地将一个冒着烟的玩意从秦朗的车窗扔了进去——   秦朗惊讶地微微睁大眼……   少年隐藏在头盔之中的唇角边露出一个无声的冷笑,当机车驶出危险范围,他冲身后的那群小弟打了个手势,开在最前面的那个满头黄发的家伙疯狂地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猛地按了按——   下一秒,只听见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伴随着一股从身后掀来的热浪,萧末只觉得就连地面都被震动了,他猛地回过头,只来得及看见秦朗扑倒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中央正准备爬起来的狼狈身影,以及他那架刚刚从展会开回来的……   二千五百万。   此时已经成为了一堆一毛钱都不值的废铁!   火光几乎要将整个夜空照得明亮如白昼,那被热浪掀起的金属铁板和从废铁堆里寂寞滚出来的轮胎和秦朗怔愣的表情非常搭配,与此同时,无数身穿西装的保镖从娱乐场所里跑了出来,在他们看到老大毫发无伤以及那一堆被炸得狗屁不剩的废铁之后脏话纷纷从他们口中彪了出来,一群人二话不说就跳上了自己的车企图追上萧炎等人——   而此时一群架着机车的年轻人早就已经飞窜出了几百米开外——一般的商用轿车在速度上怎么可能是重型机车的对手!   “老大,现在是怎么办?”   那个按下了引爆器的黄毛加快油门赶了上来勉强与萧炎持平,萧末回头看了一眼,同情地发现坐在他身后迫参与了这场恐怖活动的小妞已经被吓得面无血色。   耳边,是萧炎嗤笑声,萧末听见他的小儿子无比冷静的声音从头盔中传来——   “就地解散,谁被抓住了就等着明天我来替他收尸。”      第48章      萧末和萧炎回到家的时候墙上的时针已经指向了“2”这个数字,客厅里没人,萧衍向来不喜欢熬夜,所以大概这会儿他已经洗漱完毕上床了。坐了一晚上的机车,这会儿回到家周围的一切突然安静下来,萧末觉得有点累,至少他一屁股坐上柔软的沙发就再也不想站起来。   男人刚刚坐稳,萧炎也跟着死猪似的倒在他身边,少年躺得四仰八叉的,嚣张地占据了三分之二的面积,那双琥珀色的瞳眸里还闪烁着意犹未尽的兴奋。   一时间,父子俩谁也没说话,自顾自地陷入了各自的沉思。   良久。   “……怎么样,老爸。”   萧炎翻了个身,稍稍凑近了身边跟他只有一个拳头距离的黑发男人,那双漂亮的眼睛几乎和客厅里昏暗的灯光融为一体——少年压低了声音,当他说话的时候,呼吸所发出的灼热气息几乎喷洒在萧末的唇边:“今晚爽不爽?”   萧末也不退让,懒洋洋地斜睨了他儿子一眼,那张英俊的脸就这样在他眼中无限地放大,琥珀色的瞳眸之中尽是得瑟和大概连少年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期待——就像一只等待表扬的小狗……男人顿了顿,随即意识到自己的比喻好像连自己都骂了进去,勾起唇角伸手胡乱揉了下萧炎脑袋没受伤的那边:“这种话留着对你以后的女人说。”   “老子用不着你教我哄女人,”萧炎不依不饶地伸手,令人惊讶的是这个才十五岁的少年的手掌几乎可以完全地将萧末的手臂扣在掌心,他拖着萧末往自己这边拽了拽,“少糊弄我,问你就回答,爽,还是不爽?”   萧末:“……回答儿子这种话很奇怪。”   “怕什么,”萧炎轻笑一声,因为离得太近,萧末反而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我又不嫌弃你。”   萧末不说话了,好不容易从这个混世魔王的嘴巴里亲耳听到对方说不嫌弃他的话,萧末拿不准主意是不是要好好地表达一下自己的感动……他稍稍拉开了一些自己和萧炎的距离,动了动嘴唇,正准备说些什么糊弄过去,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自己口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单调的铃声让父子二人均是一愣。   萧炎微微蹙眉,正想索性任性一把让萧末不要管他,然而在他出生要求之前,萧末已经将手机从口袋中拿了出来,看了下屏幕,是个陌生的号码。   萧炎也跟着凑过来看了一眼,随即挑挑眉:“挂掉?”   萧末面无表情地用一只手推开他儿子的脸,瞥了他一眼后按下了接通键,他喂了一声,然后毫无意外地听到电话对面传来秦朗的声音,并没有损失了爱车之后的气急败坏,在假装优雅这方面,秦朗这个男人确实是高手中的高手——   “末爷,你儿子今晚毁了我的新车。”   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甚至带着明显的嗤笑语气。   萧末斜睨萧炎一眼,原本老老实实坐在他身边的漂亮少年似乎在这一眼鄙夷的斜睨之中立刻嗅到了什么不同,唇角边立刻勾起一抹肆无忌惮的坏笑,萧炎凑上来,一只手不老实地勾上他老爸的腰,耳朵也凑过来贴在了萧末松松地放在耳边的手机的另一边——这一次,萧末没有推开他。   “秦朗,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萧末懒洋洋地回答,“我儿子前俩天打架正在家里禁足,他怎么可能跑出去毁掉你的车?”   男人明显的包庇让萧炎脸上露出个满意的表情,他轻笑了声,弯腰从茶几下面拽出了一杆铅笔和便签纸,低下头刷刷地在纸上写了什么之后,递给萧末看。   萧末抽空低头看了一眼,随即看见了让他唇角抽搐的内容:【我在姓秦的店里修过车。】   萧末:“……”   萧炎将便签条拿回去,撕掉最上面的一张,埋头飞快地又写了一句话,这一次是:【整个K市,我这个型号的哈雷只有一辆。】   “……”就知道这货专业坑爹三百年。   【本来嘛,要是他都不知道是谁炸了他的车,老子干嘛还亲自跑一趟?=3=】这一次还加了恶心死个人的颜文字。   “……”萧末一把抢过萧炎手中的笔,匆匆在上面写下一俩大字【滚蛋】,笔扔回给熊孩子,之后用力翻了萧炎一个白眼,推开自己面前的便签条,电话那边的秦朗也没有死缠烂打,只是笑着说了句是不是今晚自己见鬼。   虽然这货的车变成一堆破铜烂铁萧末很高兴,但是他处于人道主义还是问了句:“车毁了人没事就好,你现在在哪?”   “医院,只是小伤,擦破皮而已。”秦朗用云淡风轻的嗓音回答,他甚至没有追问萧末凭什么知道他当时就在车的附近——现在事情的真相如何,最多只能算是个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实而已。   此时此刻,人在医院的秦朗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看着自己的手下各个面色紧绷地在面前走来走去办手续,他一个真正的病号却是面不改色地高高挽起袖子露出被划出一个巨大狰狞伤口的手臂任由小护士给自己缝针,而当他说道“擦破皮而已”的时候,小护士似乎略微惊讶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在男人仿佛察觉什么低下头无声地看向她时,这个刚刚从学校毕业的小姑娘脸色刷地一白立刻老老实实低下头抖着手给他继续处理伤口……   而此时K市南区老大却还在面不改色地在讲电话,并且还有心情开玩笑:“末爷,二千五百万,我的车还没来得及上牌就成一堆破铜烂铁,您早说您的出场费那么贵,我可能真的会考虑换一个演员。”   “你在说什么,”这边,萧末面不改色懒洋洋道,“什么二千五百万,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今晚我的场子也被砸了很多个,否则我今晚都不会出门,”秦朗捏着电话话题一转,话语轻松得就好像不是在说自己的场子似的,“不要告诉我这个你也一无所知。”   萧末一愣,他下意识地转过头跟萧炎对视了一眼,后者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毫不知情。   而萧末瞬间的沉默却已经足够让电话那头的秦朗笑了起来,男人的笑声中充满了讽刺和不屑:“日子过得很滋润嘛,末爷,在家里躺着什么都不用想,出了什么事就有一堆人争先恐后要帮你出口气——先是我这边的场子被砸,然后是我的车被烧,我怎么总觉得相比起偶然巧合,更像是有什么人在计划这一系列的事情挖坑等我往下跳呢?”   “不好意思,我智商可能没你想象得那么高,”萧末轻笑了声,“你的车被烧了我深表同情,只不过现在大半夜了,你想找安慰也不应该来找我,没什么事的话,我就——”   “萧末,今晚你是不是穿白色t恤?”   “……”萧末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白色t恤,在萧炎无声地裂开嘴露出个嘲讽的表情时,男人面无表情地说,“我今晚没出门,现在穿着的是睡袍。”   “……”电话那边,南区大佬却只是轻笑一声,随即带着戏谑的语气道,“睡袍底下是不是什么都没穿?”   萧末没有回答秦朗,因为这个时候男人已经果断地把电话挂断了。   但是这并不妨碍一直把脑袋凑在他手机另一边的萧炎将秦朗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一时间,少年脸上的表情有些精彩,他瞪着琥珀色的眼睛,无声无息地看着他的老爸淡定地将手机揣进口袋里,半晌,才仿佛着了魔一般地怔愣道:“老爸,你这么招男人真的好吗?”   “当然不好,”萧末莫名其妙地瞥了他儿子一眼,不知道这货发什么疯,“但是这种人不用多管他,越理他,反而越来劲。”   “你已经三年没有理过他了,”萧炎又凑上来了点,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又悄悄地攀上了他父亲的腰间,长腿放松地翘起二郎腿,萧家二少爷唇角边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容,“结果昨天晚上还不是被他亲了个底朝天。”   “那是个意外。”萧末推了下萧炎,但是没能推开——本来想干脆把他摔出去,后来在想到这货脑袋上面还有伤,男人最终还是硬生生地把手收了回来。   “那萧祁呢?”   “保镖。”   “没别的了?”   “你对你老爸的感情史很感兴趣?”萧末挑眉。   而此时,萧炎的下巴以及得寸进尺地放在了男人的肩上,他微微挑着眼看着萧末,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老头,你是不是不懂,被你儿子看见你和男人乱来会影响他的身心健康和三观……”   萧末才懒得听他胡扯,推开他自顾自地站起来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回过头时看见萧炎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是一个大流氓应该有的模样……想到楼上可能早就乖乖地穿着睡衣陷入沉睡的大儿子,再对比这个会半夜拉老爸出去飙车的暴走族小儿子,萧末沉默了。   怎么都想不明白一样的投喂一样的教育最后就能养出这么一个天一个地的差别出来。   抿了抿唇,萧末正想转身离开,却在这个时候被萧炎叫住,此时此刻的萧家二少爷还保持着之前被推开的姿势躺在沙发上,他笑眯眯地冲萧末招了招手。   萧末无奈走过去,微微弯下腰想听这货还有什么屁事,却不料这个时候,他芳龄十五,正处于青春年少中二期的混世魔王小儿子,忽然抬起长长的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将他往下用力拉了拉——   啾。   萧末:“……”   算上上辈子一起,萧末表示他活了快三十年第一次被一个人同性如此纯洁地亲脸。   还亲得那么响。   萧末震惊了。   而这会儿罪魁祸首却躺倒回了沙发上,唇角边的笑快裂到耳垂下面,乐颠颠地说:“晚安吻。”   萧末:“……过去十五年我从来不知道咱们家还流行这个。”   “早就流行了,”萧炎面不改色地撒谎道,“只不过没有你的份罢了。”   默默地脑补了下每天晚上双胞胎兄弟各自睡觉之前先抱成一团啾一下,萧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并且默默地觉得还好没有他的份——   被啾这么一下,杀伤力绝对比被秦朗强吻来得震撼,后者姑且还可以当做被狗咬,现在儿子这么充满了爱意的一吻……幸福来得太快,萧末表示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虽然可能再给他个七八年,他依然也不会做好准备就对了。   当萧末转身走上楼的时候,脚步还有点飘。   然而,在男人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却忍不住被里面静谧的气氛沾染得连原本稍稍变快的心跳都跟着平静了下来。毛绒拖鞋踩在地摊上几乎不会发出一点儿的声音,然而当萧末看见自己的床上那平缓起伏的小小上坡似的鼓包时,却还是忍不住放轻了脚步。   他尽量安静地脱掉衣服,近乎于可以算是蹑手蹑脚地进了浴室。   然而,当萧末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却还是遗憾地发现原本黑暗的床头此时此刻亮起了灯,而萧衍正坐在床头边懒洋洋地揉着眼睛,似乎是听见了男人拉开门走出来的声音,萧衍抬起头扔给他老爸一个模糊的微笑——   “抱歉,没想吵醒你的。”萧末停止了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后道。   “没关系,”萧衍笑得温和,“我本来就睡得很浅……今晚怎么样,好玩吗?”   “……萧炎带我去飙车,”萧末想了想,觉得萧衍这个做哥哥的肯定知道那个熊孩子的计划,于是道,“还是太乱来了,下回不要这样,很危险。”   “我没参与他,你不要教训我。”萧衍说着,语气里却没有多少反抗的意思,此时此刻,他那双琥珀色的瞳眸稍稍变得比刚才清醒了一下,这会儿正上下打量着不远处穿着浴袍的黑发男人,“那你有没有受伤?”   萧末说:“没有,你弟开得还算稳。”   “恩,那车他买了很久了,最近晚上他出门都是跟那群朋友去飙车,不过他有保证会注意安全。”萧衍随口答道。   大儿子的话有让萧末这个当老爸的产生一种“家长”这把龙椅易主的错觉,正想回答些什么,也就是这个时候,萧末发现萧衍的手边摆着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牛奶……而此时,萧家大少爷似乎感觉到了萧末的目光,他顺着他老爸的目光往自己的手边看去,然后将目光定格在了那还冒着热气的牛奶杯上,轻轻地伸出手,用指尖推了推那个杯子,萧衍用听不出丝毫情绪的嗓音说:“过来喝完牛奶再睡。”   语气是不容拒绝的。   萧末愣了下,他没有睡前喝东西的习惯,但是想到这会儿管家都睡觉了这杯牛奶搞不好是他洗澡的时候萧衍爬起来给他特别去冲的,又有些不想拒绝——于是男人走上前,端起杯子,手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一不小心想起了上楼前萧炎的那个晚安吻……   妈的,难道今晚老子是穿越到另一个讲究父慈子孝的平行世界了?   儿子都忽然变成了贴心小棉袄我会荡漾过头啊……   一边腹诽着,男人在萧衍执着的目光下仰头乖乖将那杯牛奶喝干净,放下杯子去重新漱了个口,萧末这才爬回床上,和萧衍互道晚安的时候,男人曾经犹豫了片刻要不要问大儿子关于之前那个“晚安吻”的事情,后来想了想搞不好问了又是自找麻烦——   是又怎么样?人家都明白地说了之前那十几年不带你玩了!   一想到这个,萧末顿时觉得特没劲地撇了撇嘴,钻进被窝里——大概是因为今晚特别劳累的缘故,这会儿他脑袋一沾到枕头,几乎是立刻地就混混沉沉地睡了过去……   然而令男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么劳累的情况下他居然还做了梦,并且是一个无比真实的梦——   这个梦境大概从他睡觉睡了一半的时候开始。   他先是觉得自己仿佛被鬼压床了似的想翻身却翻身不能,而后,似乎原本身上盖着的被子被什么人掀了起来……这感觉非常真实,萧末甚至还能感觉到自己被外面的冷空气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而随后,他便感觉到了一点儿不同——   有一个什么人,正在向他逼近,那个人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轻轻压在他的身上,一只收不老实地钻进他睡袍的下摆,那灼热的手心以一种几乎要令人疯狂的暧昧,缓慢而耐心地摩挲着他大腿内侧最嫩的那一块皮肤……   梦中的萧末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被快摸得竖起来了。   这些年他一直对于某方面非常节制——哪怕是偶尔憋不住了,也就是洗澡的时候随便弄一下释放出来。   于是这个不知道是谁的人的抚摸几乎是让他立刻有了反应。   这是一个春梦。   萧末告诉自己。   此时此刻,萧末觉得那个人的身躯整个儿都贴了上来——他的身躯一如他的手掌一般一样火热,他肆无忌惮地用双手摸过了萧末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并且还及其恶劣地揉弄他的臀部,对待他就像是对待女人似的玩弄他的胸前凸起,那人的力道很大,几乎要将萧末弄痛,然而对方却仿佛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在快要将他弄痛的那个边缘时猛地收住了力道,又重新变得轻柔起来……   似乎玩弄了一会儿玩腻了,那个人的双唇贴了上来,最开始,他还有些犹豫,只是那柔软带着一丝湿润的双唇落在了萧末的眼角,但是很快的,就好像彻底挣脱了什么束缚,无数的吻如同雨点一般落了下来——最后停留在了他的双唇。   对方一只手轻轻捏住他的下颚往下拉,让此事身体完全不受萧末自己控制的双唇毫无阻拦地启开接受他的侵入,那湿滑的舌尖耐心地舔过萧末的唇瓣,牙齿,他口腔的每一个角落……   此时,萧末只觉得这样的感觉真的已经超出了春梦的范畴……   太真实了。   萧末想张开眼,想挣脱这个可怕的梦境,然而,就好像梦中的那个人似乎真的猜到他的意图似的,他在他耳边发出低沉的笑,那笑声之中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志在必得,当他笑得时候,灼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萧末的脸颊之上——   而后,就仿佛是要惩罚他似的,对方缠绕住了他的舌尖,那吻忽然变得猛烈而粗暴起来,压根没有经历过这种的萧末非常奇怪他为什么可以梦到这么详细的细节,而在梦中,他几乎就要被吻得喘不上气来!   对方还把手探入了他的内,裤,当那灼热的手覆盖上萧末双腿之间早已有了反应的器,官,男人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就好像平日里做梦的时候从高空失足掉落下来的感觉,然而也正是这种感觉,让萧末觉得自己的下半身反映变得更加清晰了些……   那人将萧末的腿推开,让他摆出一个平常他想都不敢想的令人面红耳赤的姿势,那个人退下了他的内裤,让他的器官就这样暴露在对方灼热的目光之下——依稀可以感觉到房间里的空调温度,然而此时此刻,萧末却开始后悔自己睡觉之前刻意将温度调高的行为——   ……太热了。   他的血管几乎就要沸腾,那热度一直传递给了心脏,几乎要将人烫坏的温度让他的心脏在胸腔之下发出可怕的呯呯跳动声响——然而下一秒,对方的举动却仿佛要让萧末的心脏停止跳动。   他感觉到熟悉的炙热气息喷洒在他的大腿上,还未等萧末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他就立刻地感觉到自己的器官似乎被什么温暖湿润的东西给包裹了起来……   一个湿软柔滑的东西轻轻刷过他器官的前端……   再也受不了这个刺激,萧末越发粗重的鼻息之间,终于发出了一声闷哼——   与其说是抗拒,更加像是邀请。   那个人的手并没有停下来,当他温柔地替萧末解决下半身那快要爆炸的个别问题时,他的手仿佛拨撩般始终在男人的腿上轻轻揉弄,与此同时,配合着手上的动作,对方的唇舌也在尽可能地取悦着黑发男人,他将他吞得很深……   直到萧末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类似于叹息与抽泣的呻吟,终于在梦中彻底释放……      第49章      第二天萧末起得很晚,他觉得这个大概是因为昨晚的春梦搞得他元气大伤的原因——原谅他老人家一把老骨头很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现在唯一值得男人欣慰的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世界还是他末爷的世界,睡衣依旧还穿在他末爷的身上,内裤也依旧还是他末爷记得自己昨晚洗完澡后自己亲手穿上的那条内裤……虽然被某些可疑的液体弄脏了,但是是完全可以纳入理解范围之内的“弄脏”。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萧末如此安慰自己。   萧末愉快地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的大腿——果然,昨晚被梦中的那个人又捏又掐的大腿上毫无痕迹。   果然只是一场梦。   仅此而已。   萧末的心情轻松愉快得几乎飞起来,重新将被子盖回身上,他转了个身看着倚靠在床头看书的萧衍——   此时此刻他的大儿子正满脸好奇地望着他:“老爸,你在干嘛?”   “没什么,被子里热,我散散热气。”萧末睁着眼说瞎话。   “哦,”萧衍点点头,又重新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到了自己腿上的那本书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地问,“要不要叫管家把空调打低一点?”   “恩?不用了。”   萧末好奇地凑过头去看了眼萧衍手中的书,这一次,男人发现他大儿子的手中拿着的是一本关于演讲的书籍,他不知道萧衍为什么要看这个,然而就在他想出声问一下好表达一下做老爸的对儿子的关心时,萧衍却主动转了过来,他的书摊开放在腿上,自己却伸出一只手十分自然地将萧末垂落下来挡住眼睛的柔软额发轻轻地往上撩了撩,“老爸,”萧衍用他那特有的淡然嗓音轻声道,“你错过早餐时间了,会不会觉得胃不舒服?”   “恩?”萧末打了个呵欠,“还好吧,昨晚没睡好,所以起得晚了些——”   萧末话说到一半忽然堵在了嘴边,因为他很不妙地发现自己的大儿子脸上出现了一丝犹豫的表情……就好像,给人一种萧家大少爷此时此刻非常尴尬萧末提到的某个话题一样——萧衍脸上的这个表情让萧末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   “儿子,唔,”刚起床那会儿的慵懒劲一扫而空,萧末几乎是屁股尿流地坐了起来,抬起手重重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昨天晚上,我有没有做奇怪的事情……”   萧末看见萧衍那长而浓密,如同蝴蝶翅膀一般美好的浓密睫毛轻轻颤抖了下:“……老爸。”   萧末发现自己很难控制住自己能不把紧张的情绪外漏,所以他只是从喉咙深处里应了一声:“恩?”   萧衍合上书,转过来正对着他,少年背着阳光,居高临下地用他那张神圣不可侵犯的漂亮脸蛋,面无表情地说:“我觉得你去找个女人发泄一下比较好。”   【系统】萧衍对您发起了攻击。   萧衍:“同为男人,而且是你的儿子,我是不太在意你晚上抱着我乱蹭啦……”   【系统】萧衍对您进行了暴击。   萧衍:“不过可以克制一点不要太大力吗,你捏得我有点痛,而且有不小心压到我的伤口。”   【系统】萧衍对您进行了奥义暴击,您已身负重伤,点击YES确认释放灵魂。   萧末:“……”   神吶。   让我死吧。   就现在。   此时,萧末的内心如同被一万头大象疯狂地踩过——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萧末自认重生之后尽职尽责兢兢业业努力成为一名好老爸,不给儿子找后妈不给儿子找小妈笔直笔直地走在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道路之上立志顶天立地地做他的黄金萧老五……却没想到,他的一世英名就在他儿子好不容易(哪里不对)跟他睡了一张床的第二天就功亏一篑。   他居然对自己的儿子这样!   他居然对自己的儿子那样!   他居然对自己的儿子这样那样!!!!!!!   作孽,萧衍这样只会读书的好孩子怎么承受得起这种黑暗的大人世界哟!!!!!!!!   这要是害得人家孩子以后不举或者干脆弯掉他死后下地狱会被萧家列祖列宗直接拿原子弹轰成马蜂窝吧!!!!   此时此刻萧末那面无表情的淡定之下是一颗哭天抢地的内心,他坐直了身体,郑重其事地看着萧衍的脸,在对方用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瞳眸好奇地看着他时,男人的心情更加沉重了一些,他抬起手抹了把脸,努力地用淡定的嗓音缓缓道:“对不起,萧衍,我保证下次不会这样了……不对,应该是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做这样的梦,也不能保证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对下次再也不会这样,正好你的伤口应该也好了一些,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回去睡比较好。”   萧衍:“……”   萧末:“?”   此时,黑发男人奇怪地发现坐在他面前的大儿子的面部表情从最开始的面无表情带着一丝丝好奇伴随着他近乎于像是碎碎念似的话似乎因为什么不满而缓缓地皱起了眉,萧衍没有立刻回答萧末,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他——直到萧末被他活生生地看得寒毛立起唱国歌,这才听见萧衍的声音——   萧衍说:“不要。”   萧末:“……啊?”   “你昨晚压到我伤口了,”萧衍皱起眉头,看上去很是烦恼的样子,“所以今天的伤口又开始疼了,你如果不说我都不想提起这件事免得你内疚,可是你居然想把我赶走。”   最后一句话在萧末的耳朵里听着非常像“你居然想对我始乱终弃”,对于自己的脑补黑发男人自顾自地风中凌乱了一会儿,左右为难之后的某一瞬间更加觉得自己简直是禽兽不如——   然而让萧末没想到的是,此时萧衍原本微微皱起的眉头却放松了开来,那张漂亮的脸上变脸似的露出一丝类似于笑的表情,男人听见他儿子温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不要往心里去,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就不会再跟你抱怨伤口疼得事情。”   萧衍说着,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覆盖上了萧末放在膝盖上的手背,而后顿了顿,盯着萧末的眼睛,又补充道:“昨晚的事情也没有关系。”   萧末:“……”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萧末居然有一种对方在威胁自己的错觉。   但是萧末知道,这绝对只是错觉而已——现在在他面前的是萧衍,萧家唯一一个可以搬得出台面的正常人,K市第十八中学的超级优等生,老师眼里的宠儿,同学眼里的好榜样……这样的三好学生,怎么可能威胁自己的老爸呢?这么一想,萧末觉得自己胡乱猜测自己儿子的行为真是太不厚道了。   于是他真的点点头,说好的没问题,刹都刹不住口,在那双琥珀色的瞳眸的注视下,差点儿连“你想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这种可怕的话都说出来。   萧末觉得自己大概是中了什么降头之类的东西,不然怎么可能从上次跟秦朗在夜舞发生摩擦之后就中了邪似的做出那么一系列出格的举动,先是跟小儿子跑出去午夜飙车玩炸弹,后脚刚到家躺到床上也不老实居然对自己的大儿子下手……   萧末觉得很头疼,这似乎跟他原本给自己定下来的完美人生规划有了拉么一丁丁的不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萧炎推门走了进来——这货进门从来不知道敲门两个字怎么写,除非房门被提前锁上,那他可能会用砸的表达一下自己想要进来的心情。   萧家二少爷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第一眼就看见他哥的手放在他老爸的爪子上——并且后者还在两眼放空地发呆,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问题。   萧炎沉默了下,走到萧末身后,仗着自己力气勾搭直接用两只手卡住自己老爸的腋下将他往后拖了拖——这是一个十分可笑的举动,等萧末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像个巨大的玩偶似的被他的小儿子拖过了半个床——   “干什么干什么!”萧末甩开萧炎,“有话说话,少动手动脚。”   萧炎老老实实松开手,却整一个莫名其貌地站在床边叉着腰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老爸:“老头,吃火药了你?”   “我吃炸药了,”萧末面无表情地拧过头,看着萧炎,“昨晚都差点忘记问你,你用来炸秦朗的车的炸药哪来的?”   “我做的。”这一次,说话的居然是萧衍,在萧末震惊地回过头看着他的时候,萧衍用十分淡定的语气道,“配方很简单,只是启动系统有点麻烦,我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才弄好的。”   萧末:“……”所以昨天下午在我睡着的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   萧炎不耐烦地啧了声:“是啦,我哥也有功劳,不过亲自出马的可是我。”   萧末:“……我好像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丁点要表扬你们的样子吧?”   萧炎:“啊?没有啊。”   萧末:“……那你自顾自地抢什么功劳——你们还是高中生,材料哪来的?”   萧炎:“让高洋帮我们去你手下的军火仓库拿的。”   萧末:“……”   萧炎:“怎么样?”   萧末:“不怎么样。”   萧炎哦了声,忽然低下身子,两只手撑在萧末的身体两侧,像只大型犬似的凑近男人的颈脖处闻了闻,随即微微蹙眉,在萧末看不见的角度,萧家二少爷用奇怪的眼神瞥了一眼坐在萧末身后始终保持着面瘫脸的萧衍——然而只是这一眼的对视之后,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站起来,皱着眉道:“老头,我出去打篮球,晚餐不用留。”   “你头没好,打什么篮球?”   “我又不用头打篮球,”萧炎十分荒谬地看了萧末一眼,“下个赛季的高中联赛就要开始了,第一场就碰上七中这块硬骨头,虽然有我在,但是因为队里其他人终究还是普通人,所以还是要将强训练才稳妥。”   “……什么叫‘终究还是普通人’,你是超人吗?内裤怎么没有穿在外面?”萧末万分搞不懂他到底喂萧炎吃了什么东西才把这孩子吃得如此自信。   “老头,我发现你真的很有把人惹生气的本事,”萧炎稍稍站直了身体,忽然伸出手捏了下男人的下巴,“比赛就在下个星期三,你要不要来看?”   咦?   萧末愣了下——他不得不承认,这好像是萧炎长那么大第一次邀请自己去参与他的活动,对于这个连家长会都死都不肯通知他的熊孩子来说,真他妈太难得了啊!   ……虽然这货现在一副说出口就后悔的死模样。   但是萧末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萧炎见男人点头有点惊讶,白天他很少看见萧末离开萧家大宅,没想到他会答应——不过既然答应了,他总不能说你还是不要来了,心情顿时有些微妙的萧家二少爷从嗓子眼里含糊地唔了一声,然后拍了拍屁股站起来,斜睨黑发男人:“那我出去训练了?”   萧末:“快滚,我看着你头疼。”   萧炎扬了扬下巴:“萧衍跟我长着一张脸。”   “……”萧末无比蛋疼地说,“一起滚。”      第50章      萧炎出门了以后,萧衍也随后自己回去自己的房间温习功课去了。   萧末又自己在床上躺了一小会儿冷却一下风中凌乱的心,这才爬起来去冲凉之后让管家送了午餐上来,男人坐在房间里吃了几口,随即发现没什么胃口,索性勺子一扔自己跑到办公桌后面看起了文件——其实每天重要到需要萧末亲自经手的文件并不多,随着这两年渐渐习惯,萧末看这些原文的文件也并不会觉得特别吃力……   他的英文不算差,之前一眼看过去觉得看不懂,只是因为专业名词太多的原因——然而这些东西恰恰都是可以学的。   当萧末拿着钢笔顺手在一份关于和西区的港口合作项目文件上签下他练习了很久才练出来的签名之后,男人感觉到自己房间的门似乎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然而萧末没有开头,因为进他的房间门不会敲门的,放眼整个萧家,不算萧炎和此时此刻的来人,不会再有第三个人这么嚣张的胆子。   此时此刻,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只是懒洋洋地拿过了桌子上的另一份文件,抖了抖开漫不经心地看了起来——他也不说话,就好像现在就要存心无视那个从走进了他的房间开始就目不斜视地站在办公桌的另一边看着他的人——他坐着,对方站着,他萧末还真就不信对方能有这个耐心盯着他整整一个下午。   果不其然,大约过了五分钟,对方终于忍无可忍地将满脸悠哉的黑发男人手中的文件抽开,他啪地一下将那份文件拍回了原来它该在的地方,双手撑在宽大的办公桌上身体微微前倾——来人投下的阴影几乎把此时此刻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男人整个儿笼罩了起来。   “末爷,”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危险光芒,“你不会把我约来就是为了让我站在你旁边看你办公吧?我不是萧祁,没那个闲工夫光看着你的脸就能站在这浪费一个下午的时间。”   萧末不语,他稍稍坐直了些看着面前的男人——   高洋。   人们眼中萧家最不听话的烈性犬,也被当做是萧家最危险的存在……外面甚至有传言,如果萧家陷入了什么危机,恐怕第一个迫不及待抽身离开的人就是高洋……然而奇怪的是,他却依旧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在萧家安安稳稳地呆了那么多年——以萧祁手下的身份。   而此时,萧末坐在他那张夸大舒适的扶手椅上,平日里,男人仿佛永远是柔和的目光在阴影之下显得并不那么一样——他微微扬起下颚成一个傲慢的弧度,面无表情地将自己摆到了一个绝对的高度,然而,他用平静的嗓音说:“高洋,你手头上的事情是不是处理好了?”   高洋冷嗤一声,完全不像是前几天在夜舞时那副任打任骂的模样,他在没有任何人邀请的情况下,一屁股坐上了萧末的桌子,嘲讽地扯了扯唇角:“你自己不会看报纸杂志?啧啧,到处都是你的照片,连公司楼下卖豆浆的大妈都知道我老板是个同性恋了……”   假装自己没有听到对方语气里的嘲讽,萧末想了想,随即低下头看似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我还以为你很闲,闲到有空开仓库给萧炎做手工炸弹的材料。”   “……我听说了,不得不说,你儿子挺厉害。”高洋笑得吊儿郎当,完全不怕男人似的微微眯起眼,“真下得去手,两千五百万的车就这样成了一堆破铜烂铁,萧末,我应该说什么,‘虎父无犬子’怎么样?”   萧末放下了手:“你少唯恐天下不乱。”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高洋轻蔑地笑了笑。   萧末淡淡地笑了:“我怕的东西有很多,但是可能和你想象得并不一样。”   “上次在夜舞打我那一巴掌很爽对不对?你演戏太过了,最近明显感觉到萧祁开始怀疑我。”   萧末轻笑着说了声抱歉,虽然话语里并没有多少真诚的道歉意思——   但是高洋话语中的不爽还是让男人从头到尾爽了起来,萧祁怀疑他真是再好不过了,双方互相牵制,谁也别想爬出来冒个头。   见萧末不说话光是笑得挺开心,高洋沉默了半晌,随即他动了动身子——长腿将办公桌上一半的办公用品都扫到了桌下,而他就这样就着坐在桌上的姿势直接将自己的身体转向了萧末,他双手撑在萧末的椅子扶手上,当他说话的时候,从口中喘出的气息几乎就要尽数喷洒到萧末的头上:“萧末,你叫我来干什么?不怕萧祁知道?”   ……说得像偷情似的闹哪样?经过昨晚那个梦,这会儿萧末还真有点对男性过敏,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男人掀起眼皮子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没什么耐烦心的小伙伴:“今天下午他被我打发去参加一个游艇公司的展会,平常他在家里,如果你就这样走进我的房间,他会拔出枪一把崩了你。”   高洋:“……”   “那几个大学生处理得怎么样了?”   “如你所见,”高洋不动声色地盯着萧末,“如果不是你派萧祁来查,搞不好我会更顺利——自己查自己,你去年体检的时候真的有好好重新测试过自己的智商吗?”   萧末不说话了——那种情况下,他不让萧祁去查的话才奇怪吧。   男人的态度让高洋一时间也有些拿不稳,于是,他更加凑近了点黑发男人:“现在萧祁开始怀疑那是秦朗为了最近这些绯闻专门替你摆平的,注意力已经被南区那边吸引——”   “很好啊,”萧末微微眯起眼,“就让秦朗做这个好人好了。”   “……”高洋看着面前的男人,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有些拿捏不到,“你到底在算计什么?”   “想着你想要我也想要的事情,比如让秦朗垮台,或者世界和平。”萧末想了想,又道,“或者是秦朗垮台之后实现彻底的世界和平。”   “我还以为你还喜欢姓秦的,没想到你恨得牙痒痒?”   “恨?你小说看多了吧,哪来那么多激烈的感情,我不吃了他他也会吃了我,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先动起来,仅此而已。”   高洋啧啧俩声,他望进被他近乎于禁困在椅子和自己怀中的黑发男人,目光闪烁着危险且极具侵略性的光芒:“我倒是不能从那张照片看出你哪点儿不情愿了——萧末,说实在的,如果你真的喜欢男人的话,我倒可以——”   高洋的话还没说完,下一秒,已经被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一把扣住手臂,他微微瞪大眼身体不受控制地猛地往前倾了倾,却在撞上萧末之前,被坐在椅子上始终一动不动的男人一个巧妙的抬脚给踹了出去。   高洋被摔了个措不及防,面色有些难看地站了起来,正想奚落男人开不起玩笑,而这时候,他看见萧末也从自己的椅子上站了起来,男人背着光,脚上的毛绒拖鞋踩在地摊上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缓缓地向他走来,高洋啐了声,狠狠地皱起眉头对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男人道:“下周三顾清雅会召开新闻发布会。”   萧末一愣。   “你要动手就那个时候动,”高洋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无视了浑身骨头几乎都被摔得散架的疼痛,漫不经心道,“过期不候啊,末爷。”   萧末想了想,随即颇为烦恼地皱起眉:“下周三不行。”   “怎么不行?”高洋挑眉。   “萧炎下周三有比赛,我答应他会去看。”   男人的话差点儿让高洋笑岔气,他用看外星人似的目光打量了一遍萧末,最终都没从男人的脸上看到半丝开玩笑的情绪,最终还是淡淡道:“你还真准备做个好爸爸啊。”   “什么准备,”萧末说,“我一直都是个好爸爸。”   ……   此时,K市十八中室内体育馆。   备战初战的篮球队哪怕是周末也进行着密集紧张的训练,当练习场上,这个赛季刚刚被确定下来的首发队员都挥汗如雨地拼命提高自己的投篮命中率和带球速度之时,占时不幸在旁边坐冷板凳的二线队员们正一个个心惊胆战地看着不远处那个坐在篮球上堂而皇之发呆的一年级小鬼。   他的脑袋上包着绷带,一张漂亮的脸上杀气腾腾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在他那相比起十五岁的少年来过似乎过于高大壮实的身材之下,那颗可怜的篮球几乎就要被坐爆……   站了半天,用尽各种方式,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提醒一下萧炎那颗篮球搞不好真的会被弄坏,当赛场上,作为队长的首发进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获得了大家的掌声时,终于忍无可忍地其中一个二年级的学生用手肘戳了戳在他旁边的,在场唯一的姑娘:“路铭希,你去提醒一下萧炎,那个是公共财产,做坏了的搞不好会被骂。”   被叫到名字的正是当年被萧炎哄得团团转的路铭希小姑娘,这会儿的功夫,她也从当年那个哭鼻子踢沙子的小姑娘长成了一半大少女,这会儿的功夫,她正手中抱着一颗被用脏的篮球凑在一群板凳队员人群中对萧炎进行惨无人道的强势围观。   听到自己的名字,小姑娘瞪了瞪眼:“……你们一群大老爷们不上,让我一个初中部的柔弱姑娘上?”   大老爷们A:“听说你跟萧炎蛮熟的。”   大老爷们B:“说不定他不打女人。”   大老爷们C:“但是我很肯定他打男人。”   路铭希:“……”   路铭希无奈,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招了哪门子罪才被塞进体育部,将手中擦了一半的篮球往身边那群喋喋不休的高中生手中一塞,她三俩步走到萧炎身后,抬脚将那颗篮球从少年的屁股底下踢走——萧炎一个猝不及防,结结实实地在地上摔了个屁股墩儿。   暴躁地回过头,在看见身后站着的熟悉的小姑娘时,萧炎脸上的杀气依旧不减:“干什么?讨打么?”   路铭希强忍着将手上的抹布抽萧炎一脸的冲动:“……你当年欠我的芭比娃娃组合现在都还没兑现,然后你还要打我,还有没有天理了?”   “滚蛋,边儿玩蛋去,”萧炎阴着脸,长手一伸将篮球捞回来,在众人绝望的目光之下往自己的屁股底下一塞,“你爷爷我今天心情不好,都别来惹我。”   路铭希一听,不得了了嘿,有八卦。   顺便就往萧炎身边一蹲:“说来我给你分析分析。”   萧炎:“……”   路铭希:“啊?”   萧炎阴沉着脸,那模样和阎王爷亲兄弟似的,从自己的后槽牙里挤出:“我觉得我马子好像被我哥上了。”      第51章      “……”   路铭希强烈地制止住了自己仰天大笑的冲动,在她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下,她只是猛地抽了抽自己的唇角,然而在她找回自己的语言组织能力的时候,她发现有人先她一步自己就开始发狂了——   萧炎话说出口后露出了个自己被自己吓着的表情,甚至那一秒就连他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停顿了下来一般——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老爸摆到情人的位置上去……   要么就是他的脑子真的出了问题。   “你怎么发现你哥上了你……那谁的?”   “……”   每天早上打开门都能看到他俩如胶似漆地黏糊在床上算不算?想了想,萧炎满脸抑郁:“我在他身上闻到我哥的味道了,虽然味道很浅,但是……”   路铭希:“类似于小狗拉尿圈地那种么?”   萧炎:“……路铭希你是不被抽不舒服是吧?”   路铭希冲满脸腥风血雨的少年扯出一抹息事宁人的假笑。   “我觉得萧衍可能碰过他了,不过没碰得彻底。”萧炎郁闷地喷了喷鼻息,“大概除了最后一步都做到了吧,我从我哥脸上看到了吃饱喝足胜利者的模样。”   路铭希抽了抽唇角,脑补了下“吃饱喝足胜利者的模样”是什么样,最后她发现萧炎的脑洞能力不是一般的有潜力。   然而此时一边说着,萧炎脸上跟着露出了一个打从他十一岁之后就再也没怎么出现过在他脸上的崩溃表情,看了一眼蹲在他身边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兴高采烈”气氛的姑娘,萧炎重重地喘出一口胸中的气,抬手烦躁地将自己的头发露在绷带外面的头发扒乱了些,忍下将身边那个憋笑憋得一点也不专业的姑娘碎尸万段的冲动,萧炎阴沉着脸,将屁股底下的篮球拿出来塞给路铭希:“滚滚滚滚——”   “别啊,”路铭希接过篮球,人也没滚,反而更加凑近了问,“我还没问你女朋友哪位呢,说实话,我还一直以为是我来着。”   “……”萧炎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丢给身边满脸高兴的姑娘一个“你神经病”的嫌弃脸。   路铭希就像没看见似的,此时此刻的小姑娘就像是一只不知死活拼命在心情不好的老虎身边蹦跶的猫,难得见到萧炎这副蔫了吧唧的模样,她不依不饶八卦兮兮地用自己的手肘推了推萧炎:“要不是我跟你哥清清白白,这会儿天上都飘雪了——萧炎,你说话啊,能把你从我手中抢走的姑娘胸肯定大吧?”   “我什么时候在你手中了,你少侮辱我的眼光啊路铭希,你不要脸老子还要做人,谢谢!”   身边姑娘的及其不要脸让萧炎脸色很不好看,他有点搞不明白女人小时候那么好哄软乎乎的,等长大了怎么就能变成另一个世界的毁灭级生物,这会儿的功夫,从路铭希的提醒当中萧炎努力地将自己脑海中的一团团如同棉絮一般乱七八糟的思绪整理了下……   萧炎以为自己的脑海里会按照关键词出现自己藏在床底的那些成人杂志上的白花花的大胸。   然而不幸的是,当那些画面构成的时候,萧炎的脑海中只有几天前在医院时的景象——   黑发男人穿着睡袍迈着从容不迫的步子向他走来,他的睡袍因为之前的跑动而扯开了一些,从睡袍的上方可以隐约看见白皙的胸口的轻微的起伏,每当男人跨出一步,那睡袍都会危险地晃动,仿佛下一秒就能从缝隙之中看见令人心惊肉的淡色凸起……   当时男人脚上的羊羔绒拖鞋。   那白皙得几乎透明的脚踝踩在骚包红的拖鞋上,令人觉得刺目的强烈对比,让人及其地——及其地想将他掀翻在随便什么柔软的地方,让他陷在里面爬不起来,然后狠狠地将他压制在那里,将他的脚从睡袍里拿出来,一只手抚摸着他大概手感不错的大腿内侧皮肤,感觉到他青色的血管下温热跳动的脉搏,将那双火红的拖鞋从他的脚上扔开,亲吻他的脚踝……   萧炎胸口猛地地起伏了一下。   十五岁的少年发现自己就在这么个人声鼎沸的地方,堂而皇之地幻想他的老爸——在他的神智绝对清醒的情况下,幻想他的老爸。   鬼使身材地,萧炎想起了昨晚那个谁都解释不清的晚安吻,抬起手摁压了下自己的嘴唇,因为之前的训练中跑动过度,此时此刻显得有些干裂,但是那个老头的嘴却仿佛永远都是柔软的、湿润的……   萧炎沉默了。   萧炎觉得自己坏掉了。   他觉得自己就仿佛魔怔了似的,而他站在这个地狱一般的陷阱中央,逃不出,也躲不掉。   ……   周末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几天过去,萧衍和萧炎伤口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至少只要没有剧烈的拉扯动作不会有再裂开的可能。萧衍在周日晚上提出第二天去上学的建议,萧末想了想后答应了大儿子的提议,然而,在意见上达成了一致的父子俩将自己的目光投向萧炎时,却意外地发现这货正沉默不语地用叉子翻搅着盘子中的鳕鱼。   堂而皇之的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坐在桌子这边的萧末抿了抿蠢,总感觉这两天萧炎这两天好像哪里不大对劲——如果要具体说个开始的时间的话,那大概要从他那晚做了奇怪的梦那天开始……难道是自己晚上睡觉无意识抱着大儿子蹭来蹭去的模样被无意间推门进来的萧炎看见了?   想到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萧末默默地打了个冷颤。   而此时,桌边的萧衍已经低下头去看书了——萧家大少爷喜欢一边吃饭的时候一边看书,也不知道是怎么才养成的这个毛病,萧末出声阻止过几次无效之后索性无事掉了,更何况最近几天萧衍就一直在看他手上这本关于演讲辩驳之类的书籍——   似乎感觉到了老爸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书上,萧衍抬起头笑了笑:“之后有一场辩论比赛要参加,所以最近看一下这方面的书。”   “辩论赛?”萧末顺口问,“什么时候?”   萧衍头也不抬地翻过一页书:“周三。”   萧末:“……”   萧衍没有听见男人的声音,抬起头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   没怎么,就是奇怪你们商量好的么什么破事儿都一块压在周三,那天什么好日子啊又是篮球赛又是辩论赛要么就是要记者招待会的,欺负老子不会影分身是吧?   萧末特郁猝地说:“和你弟篮球赛一天。”   萧炎抬头,琥珀色的瞳眸毫无波澜地看了萧末一眼。   萧衍想了想,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这么一回事,然而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知道萧末什么意思,只是说:“辩论赛结束我会尽量赶过去。”   “……”萧末哦了一声,原本他是想问是什么辩论比赛,后来一想现在的高中可不就是为了响应什么鬼“中学生各项能力全面发展”的号召,总会在课余时间开展各种各样麻烦又鸡肋没什么作用的各种比赛和活动来给学生添麻烦,让他们在吃饭睡觉做作业的同时,再从本来就不多的休息时间里挤出一些“全面发展”……   家长问得太多,估计更加会讨人嫌吧。   这么想着,萧末也干脆就默不出声地继续吃自己的饭,只是偶尔会给儿子们夹一下菜,萧衍会默不作声地把他夹的菜吃下去,但是萧炎不怎么配合,当萧末的筷子夹着什么东西在他碗里降落之后,少年会掀起眼皮子给他一个绝对不算是感谢的古怪眼神,然后僵着脸将萧末的菜拨到一边,闷声不吭地吃自己的白米饭。   萧炎这样让萧末觉得有些尴尬,但是这会儿的功夫,想到萧炎几天后还有比赛,脑袋上又有伤口,他又不想跟他的便宜儿子生气。   只不过男人多少有些不高兴,原本他还以为经过上一次的事情他能和儿子们的关系有所缓解,然而现在看来,似乎一切又被迫回到了原地。   ……   第二天是星期一,原本萧末是想亲自送萧家兄弟去学校的,后来一想最近自己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这会儿露面难免可能还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是无所谓,毕竟早就做好了这种准备,就怕萧衍和萧炎在学校这种公共的场合躲不掉,于是男人干脆就息事宁人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是特地起了个早亲手给儿子煲鱼片粥。   然而当男人做好了一切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他发现早餐桌边只剩下萧衍一个人。   萧炎不见踪影。   “萧祁,”萧末在桌子边坐下,喝了一口新鲜果汁后才淡淡道,“去叫萧炎起床。”   站在餐桌边的萧祁露出了一个纠结的表情,萧末下意识地皱起眉,却在这个时候,听见萧衍淡淡的声音传来,萧家大少爷一边盛了一碗粥放到萧末面前,一边说:“不用管他,他已经出门了,说是今天早上篮球队那边有晨练。”   萧末一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萧炎就像是在躲自己。   ——这种事一点也不稀奇,因为这绝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不像是萧衍做了什么坏事总是显得理所当然地用无比平静的语气跟自己认错顺便自首,萧炎这倒霉孩子做了什么亏心事,想到的第一件事绝对就是藏着掖着不到最后打死不告诉萧末……微微叹息了一声,男人显得有些烦恼地叹了口气,捏了捏耳垂,沉思。   因为萧末奇怪的便宜儿子们的奇怪性格,萧家的早餐百分之八十的情况下会吃成砒霜下饭,比如现在。   萧衍走后,萧末又独自在桌边坐了一会儿,坐到茶几边打开电视想看看早间新闻,结果他妈的一开电视机就看见自己和秦朗热吻的大脸非主流照,黑发男人抽了抽唇角,顿觉万分糟心地顺手关了电视机,想了想后,萧末掏出了手机,翻了翻通讯录——   【to报应子】:训练中?   ……   k市十八中,天台。   萧炎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躺在天台上晒清早的太阳,不热,还带着夜晚的丝丝凉气的风从他面上拂过,感觉很爽。因为时间还早,此时此刻少年身边空无一人,那些每天不说话就像是会憋死似的猴子小弟不在身边,萧炎觉得正好难得清静。   他微微眯着眼,长卷浓密的睫毛轻轻敛下在眼皮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垂下的眼睑遮盖去了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之中所有的情绪,此时哪怕有人在他身边,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直到萧炎感觉到贴着皮肤的口袋之中手机震动,少年顿了顿,随即似乎有些莫名地将它从口袋中拿出来,点开短信界面——   【from老头】:训练中?   萧炎:“……”   管太宽。   有些不耐烦地将手机揣回口袋中,正想翻个身,手机又开始疯了似的震动起来——   少年啧了一声,几乎带着恶狠狠的感觉将手机重新掏了出来,在他做掏东西的这个动作的时候,手机又开始震动起来,萧炎顿了顿,翻身坐了起来,然后再手机第四次疯狂的震动下盘腿坐好,在手机第五次开始震之前打开了短信界面——   【from老头】:训练中?   【from老头】:训练中?   【from老头】:训练中?   【from老头】:训练中?   萧炎:“?”   这是某移动公司抽了?   【from老头】:大清早训练个屁!   【from老头】:吓唬谁呢你!   萧炎:“……”   跟某移动公司无关,纯粹是某个人自己脑抽的个人行为。   被震得不耐烦,萧炎不得不飞快地回了一个冷艳高贵的“恩”字作为所有的回答,然后顺手将手机关机,塞回了口袋里——当少年重新在天台上死猪似的摊开四肢躺下去的时候,他终于感觉到世界又恢复了清净。   ……   萧家大宅这边,萧末被左护法儿子一个“恩”糊了一脸,顺手回了对方一个“呵呵”作为回礼,短信发送成功之后,男人似乎略有所悟地猜到了什么,顺手拨通了萧炎的电话,果不其然——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萧末:“……”   我去你大爷的中二病!      第52章      萧末心里有点堵,这几年的相处他不说把萧炎和萧衍当儿子看,至少是当弟弟看了——于是这会儿他觉得自己有点像是被自己的弟弟无情抛弃的哥哥一般失落……原谅他以前没有过真正血缘关系上的亲人,这种流动在血脉之中的神奇二次元玩意永远能在你料想不到的情况下起到料想不到的作用……   比如能让萧末很好地带入某个和萧家兄弟们亲近的角色。   并且在每一天的冷嘲热讽和明争暗斗斗智斗勇之中迅速地像个抖m似的亲密起来。   想到这儿,萧末叹了口气,摸摸心脏,发现现在还真有那么一点小痛苦。   黑发男人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萧祁在旁边板着个脸沉默不语地看着,管家和厨娘云妈已经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低气压逃之夭夭……客厅里顿时黑云压顶,而这时候,偏偏就有人不识趣要上来找抽——萧末的手机响起,他先是为之一振地抓起来看了眼,随即十分失望地发现来电显示是一个他没有记录但是绝对不陌生的号码——   秦朗。   对方邀请他出去喝午餐。   萧末现在没啥心情跟这货闲扯,看着那张脸他更加吃不下去午餐,索性二话不说把电话挂断。   萧末挂掉电话以后,又觉得房子里好像有点安静得诡异,于是他又不嫌弃自己行为矛盾地按开电视机,男人发现之前的那个新闻还没有播完,现在电视上正在播放秦朗被砸的几家场子——   其中大部分是夜店,有一家被砸得尤其惨,已经严重到警方都介入的地步但是奈何从抢救出来的监控录像电视里只能看见是无数个开着普通黑色本田车的蒙面人干的,而且那些车的型号都是街上最常见的那种,没有牌照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依靠这个抓住犯人……   秦朗这家夜店位于南区最热闹的街区中心,按照常理来说生意应该很不错,但是如今,这个场子整个门面都被烧得面目全非,再重新开业可能要等几个月的时间才能修正完毕,而且做这一行久了的都知道,一般出过这种事的夜店,哪怕是重新修正过了再开业,生意也基本上是大不如前——   大门都被人烧了,说明你做老板的压根压不住场子,况且现在的人都惜命得很,出来玩谁也不想惹麻烦,既然你秦朗罩不住,k市那么大,客人自然就换到下一家能罩得住的场子消遣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秦朗除了台面上有所损失之外,在形象上也有了无形的伤害。   萧末看得身心愉悦,被萧炎个熊孩子搞得那点不开心也稍稍被驱散了一些。   这会儿的工夫,电视机里记者的摄像机正好对准从那片废墟里走出来的男人——这个堪称南区老大的男人在镜头中面无表情,但是只要是稍稍知道秦朗的人知道,那一下他可能正好被气得半死,他在保镖的簇拥下往自己的车子里走,他的几个保镖护着他的同时也在努力地阻挡蜂拥而上的记者——   记者a:“秦先生您好,请问您的娱乐场所连续遭到捣乱,是地方帮派的斗争所造成的吗?”   萧末勾起唇角,好整以暇地看着电视机里的秦朗正弯腰进入车子的身形一顿,随即默不作声地坐回车里。   记者b:“秦先生您好,您对于这一次的打击报复行为是否心里有数是谁做的呢?”   电视机里的秦朗面色铁青地甩上了门,电视机里的萧末噗地一声笑出了声。   记者c:“秦先生,可以具体透露一下这一次大致的损失额是多少吗,您又是怎么看待这一次密集的帮派斗争给秦式产氏带来的影响?!”   记者d:“秦先生,您觉得最近的事情会动摇到秦氏所拥有的娱乐场所的正常营业吗?”   记者e:“秦先生您是否会觉得最近所发生的一些列事情和萧氏有关?”   这个记者是秦朗回答的唯一一个问题,他回答的是:“与他无关。”   萧末默默地裂开嘴。   电视机中,秦朗的那款豪车的黑色窗子缓缓上升,男人那张近乎可以称作是面色铁青的脸也消失在了镜头之后,而当车子发动起来的时候,那些记者还在不知死活地敲打着秦朗的窗户复读机似的一直在重复各种问题以及“秦先生你说呀你说呀你说呀说呀说呀——”   电视机跟前,看着秦朗这货哑巴吃亏似的憋屈萧末脸上露出了比外面的太阳还要灿烂的笑容,他抓着遥控器整个人笑得像个神经病似的抖来抖去——   秦朗这一次的损失绝对不止是台面上这些,现在k市只有南区和北区坐大是没错,但是最近半年隐隐约约听到西区似乎有管理人回归要重新死灰复燃的消息,再加上西区和南区本身就离得很近,本来秦朗就在想方设法打压他们,现在被这么一闹,西区的人恐怕晚上睡觉之前都要烧高香喊老祖宗保佑……   要是秦朗在南区的根基生意真的被新起的西区的人抢了去,那恐怕就真的要伤到他的元气了。   ……也不知道他卖老婆想换来的那点钱能不能补上这点空缺?萧末愉快地想,恐怕哪怕是能,也能把这个眼睛长在天上的人气个半死吧——毕竟不是每一件事情都是实打实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   之前出了这么多的事,现在秦朗当然知道这些个落井下石的糟心事是萧末做的——但是奈何最近他和萧末接吻的新闻铺天盖地,和顾清雅离婚的事情也被提上日程,在这个必须扮恩爱演戏的节骨眼上他怎么可能前功尽弃自打脸在媒体面前指出这是萧末干得好事!   萧末抹了把脸,心里给高洋那个做事够狠的王八蛋点了三十二个赞,想了想,又还要假装一脸无辜地对旁边始终一言不发的萧祁说:“刚才那个提到我的记者哪个报社的来着?找律师告他们,理由……就诽谤好了。”   “……”   萧祁动了动,破天荒地第一次没有直接应承下来,他望着萧末反而是露出了一副走神的模样,直到男人奇怪地冲他挑了挑眉,西装男这才反应过来似的点了点头,立刻掏出电话开始联系律师过来谈——从头到尾,萧末就是笑吟吟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直到萧祁挂了电话,萧末这才微微收敛起笑,不急不慢地示意萧祁坐下,他盯着萧祁看了一会儿,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时间男人才像是看够了似的收回目光,用仿佛漫不经心地语气说:“萧祁,你会不会不高兴我最近用高洋办事不用你?”   萧祁猛地抬起头,一双黑色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面前的黑发男人。   “你不要往心里去,其实我最近用高洋也是逼不得已,”萧末顿了顿,又淡淡道,“因为我发现这几个月你好像很忙的样子。”   萧末看见坐在他隔壁沙发上的萧祁近乎于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萧祁不说话,萧末却继续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不过我这边的事情大多是经过你在处理,有时候我打你电话又接不通,所以这种情况我就会有点苦恼……”   “末爷,”萧祁似乎十分挣扎地站了起来,他看着萧末,那张面瘫脸上难得出现了一点纠结的神情,“属下最近在处理一些家里的事情……”   “哦,”萧末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我还以为你是孤儿。”   “属下,最近才找到生父。”萧祁的声音变小了些,脸上的神情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变得黯淡了些,“家父上了年纪,家里的事情一团糟,虽然从小就流浪在外,但是最终还是该认祖归宗,我也不能丢他一个人处理那些事情,所以偶尔会抽出时间帮着打点一下……”   萧末放下茶壶,笑了笑将那杯倒好的茶往萧祁那边推了推:“我懂的,我早就说了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很开心你能找到你的生父……”   黑发男人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你家里有什么事如果我能帮得上忙的,你一定要开口说。”   萧祁一愣,似乎很惊讶男人居然会这样说,但是在眼前的笑容之下,他却还是愣愣地点了点头并且十分恭敬地说了声谢谢。   看着萧祁满脸欲言又止的憋屈模样,听着电视机里的新闻外拍记者对秦朗的损失分析,至此,萧末胸中憋了几天的浊气猛地一下,尽数吁了出来。   ……   萧末在家里休养生息了两天,最近他终于有意开始给外面的报社施压,所以连带着关于他的新闻也终于少了不少,为数不多出现的,也是一些关于新场子开张之类的正常内容。之前那场接吻的风波眼看就要被淡忘,最近萧末心情不错,他又开始恢复了闲暇时间跑到大太阳底下晒一晒消消毒的健康运动——   他觉得夏天运动是最有效果的,太阳很容易把人体多余的水分蒸发出去让肌肉变得紧绷结实,以前刚接手这个身体的时候,那几乎是一摁一个窝坑,红印子半天都消不下去,按照中医的说法就是长期在空调底下呆久了湿气太重。   只是最近萧末却发现自己这种现象似乎有所减少,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萧衍也会偶尔在第二天早上提到觉得他有变结实——萧末很高兴听到有人这样说,因为这会让他觉得自己的锻炼真的出了效果。   这样的轻松生活会让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周三。   这一天,萧炎被男人强制性地留下来吃早餐。   “我怕你不吃一会晕倒在球场上,”萧末喝了口粥,淡淡道,“你丢得起这个人我还丢不起这个人。”   “队里有队医,要你管那么多!”   萧炎狠狠地皱起眉,非常不爽自己被人小看,更何况还是这个跑两步路就喘的臭老头——   此时此刻,少年抬起头,一双琥珀色的瞳眸凶神恶煞地扫了男人一眼,却在这时,萧炎有些惊讶地发现他老爸身上居然穿着一套运动服……明明已经年近三十的年龄,但是大概是因为皮肤白皙的关系,男人穿着这身运动服并不觉得哪里突兀,如果不是看那副四平八稳的成熟模样,远远看去,这会儿的萧末还真就和萧炎附近大学区里走出来的大学生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看上去他们更加年轻。   萧炎想了想,又忽然是要对比什么似的默默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放在桌上和男人的皮肤完全不同的古铜色皮肤——完全不一样的颜色。   ……搞什么,这老头要不要保养得那么好,给谁看啊?   心里越想越不爽,抬起头正想嘲讽黑发男人两句,却在这时,萧炎口袋中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   “我吃饱了。”嫌恶地将勺子扔回那并没有动多少的粥里,萧炎无视萧末向自己投来的不赞同目光,接起了电话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的人说话声音很急,像是出了什么大事——而且,从萧炎越皱越紧的眉也可以看得出,电话那边的人真的遇见了什么麻烦,而对面的人说话刚说了一半,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少年就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口气十分恶劣并且显得有些焦急地说对那边吼:“你现在才跟我说队医老婆生儿子来不了有个鸟用啊!路铭希,你当我是神啊现在马上就要出发了老子去哪给你变出个医生!有事不知道找教练和顾问啊他们是跑来卖萌的吗——”   队医老婆生孩子?好事呀,恭喜恭喜……在儿子忙着暴跳如雷的时候,坐在桌子边上的萧末懒洋洋地捏了捏耳垂。   而此时此刻,对面不知道又说了什么鬼东西,萧炎立刻忍无可忍地爆了一句粗话,然后继续用他那个还处于变声期显得有些沙哑的声音吼:“不好意思,萧家没有家庭医生可以给你用,这种事情你自己找学校解决——”   萧末清了清嗓子,屈指敲了敲桌子。   坐在桌子边上的萧衍皱皱眉望向男人,而萧炎也在同时,用几乎会吃人的目光转过来瞪向萧末,眼中意思显而易见俩字:干屁?   “我对一般跌打损伤还是可以处理的。”萧末冲他的小儿子笑了笑,“我陪你去,到时候有什么小事可以帮你。”   萧衍的眉头皱得更紧。   萧炎保持着抓着电话的姿势不动,一双琥珀色的瞳眸死死地盯着萧末,似乎在考虑,在挣扎——   电话那头的小姑娘还在哇哇哇地喋喋不休,中心内容是打死不信萧家没有家庭医生。   突然。   “——我知道了,我会带人过去,闭嘴。”   萧炎说完,保持着依旧瞪着萧末的姿势,看也不看地直接挂了电话将手机塞回口袋中。   看着最近几天躲自己如同躲瘟疫,此时此刻却满脸凶神恶煞的小儿子,萧末仿佛看见胜利女神对自己抛出了橄榄枝,于是男发男人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指了指萧炎面前那碗鱼片粥,用十分不容商量的语气和蔼可亲道:“吃完粥再走,老爸亲自熬的,不要浪费。”   “……”   在萧末唇角边越来越清晰的笑容之中,萧炎露出了个准备接受十大酷刑似的纠结表情,一屁股坐回了餐桌边。      第53章      因为忽然从“围观群众”荣升到“临时队医”的高级身份,所以萧末甚至不用苦逼等萧祁开着车跟在萧炎学校的大车后面吃尾气,在便宜儿子一路脸黑的诡异气氛下,萧末微笑着登上了k市十八中为了篮球队特意租来的大巴车。   车子上除了路铭希没有人知道萧炎家到底是什么家底,再加上萧末这几年也没怎么出现在新闻报纸上,所以一上车,车子上的一群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读书看报的年轻人只当他是普通人家的大叔,再加上萧末本来就长得挺年轻又笑得和蔼可亲,一群人彻底无视了萧炎黑得比锅底还严重的大黑脸,七嘴八舌像个八婆似的围上来——   “——萧叔叔,你好年轻!萧炎,喂,你老爸超级年轻啊!”   “——萧炎,你老爸居然会治跌打损伤?要不要这么厉害!”   “——萧叔叔,今天就麻烦你了哦,七中那群人打气球很虎的,到时候肯定有个磕伤碰伤就麻烦您了,要温柔一点哦……”   这会儿正满脸冰冷地往车最后一排走的萧炎闻言顿觉哪里不对,猛地转过身用能把人生吞活剥的目光瞪着那个乱打嘴炮的人,两三步走到他的座位后面伸手重重k了他的脑袋一巴掌,凶神恶煞道:“很想受伤对不对?老子现在就让你进医院陪队医的老婆一起躺着好了!”   居然完全无视篮球队成员禁止打架的规矩公然扬言揍人,揍的还是队友……   坐在前排的教练和顾问老师一脸尴尬又不敢上来阻拦这个小霸王,反倒是跟队的路铭希笑得停不下来——   被萧炎骂的那个男生原本就是个不怎么受到重视的冷板凳,篮球队这种地方本来就是首发队员比冷板凳要高人一等,更何况萧炎一向霸道,所以此时他一听这话脸都白了连忙站起来道歉,反倒是萧末无所谓地摆摆手,抓住自己的倒霉儿子就往后面人少的地方拖,一边拽还一边用息事宁人的语气说:“萧炎,你不可以对小伙伴那么凶,搞得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黑社会呢。”   萧末的话让萧炎脸上瞬间露出被人硬塞了一口shi的表情,对着男人那张过于白皙的脸冷笑三声,萧炎二话不说将自己的手臂从男人手中抽了回来,反手一抓将他老爸拎鸡崽子似的半推半拽直接塞到了车子的最后一排——那里一个人也没有,萧炎却直接将萧末塞到了靠窗的最边上的位置,然后满脸杀气腾腾地一屁股挨着他坐了下来——   篮球队众:“……”   至此,所有人明白萧炎大爷心情不好不想被揍就不要继续整幺蛾子,于是大巴车中终于恢复了最开始的安静。   车子启动,一路上萧末望着窗外心情不错——事实上,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种大巴车出去过了,而且周围那么多年轻人吵吵闹闹地打闹,相比起平常一个人在家里喝茶看报或者运动相比较,男人觉得自己也跟着年轻了起来,就好像这一会儿他回到了自己的中学时期。   萧末的注意力放在窗外掠过的景色,车内的气氛又足够热闹到令人混淆判断力,所以此时此刻的男人并不知道从汽车发动开始,他身边的便宜儿子就一直抱臂像尊大佛似的坐在那里,时不时皱着眉用烦躁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并且在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之中,时不时有各式各样的复杂情绪闪过——   其实打从上车开始萧炎就后悔为什么把萧末带出来。   一想到等下这个老头可能真的会像队医一样举着一大堆汗巾站在场边随时准备接应虚脱的队员,又或者是在中场休息的时候拿着一把小扇子帮忙扇风降温,萧炎不仅满脸黑线,更加有一种“我老爸干嘛带出来服侍你们这群垃圾”的违和感……   可是他又不能用篮球鞋的鞋带把萧末拴在自己的裤腰带上。   萧炎烦躁地啧了声,在萧末莫名地回头看他的时候十分暴躁地吼了句看什么看,而后者也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权当儿子这会儿是紧张过度引发的焦躁不安,于是只是圣光万照地冲着萧炎微笑了一下之后,就什么也没说地拧过头去,满脸放松慵懒地靠在座位上继续看窗外的风景——   怄得萧炎几乎吐血。   一路上无聊得要命,除了教练再一次地像是念经似的重复七中那些首发的弱点和优点稍稍能吸引一下他的注意力之外,萧炎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时不时的思维神展开中——   比如当教练在前面絮絮叨叨地让他们注意保存体力把握节奏尽量不要扭伤时,萧炎一不小心又脑补了队长那个大猩猩扭伤之后,堂而皇之地坐在旁边的休息席上,而这个时候,萧末就必须抓住他那个满是汗毛和汗的臭脚,帮他把拧伤的脚拧回来——   萧炎:“……”   原谅这一幕脑补冲击力太大,震得萧家二少爷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来。   于是当萧末回过头去看他的儿子的时候,就发现后者满脸纠结地盯着自己。   萧末:“……便秘?”   “个头啊!”萧炎上下打量了一圈正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老爸,忽然就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毫无征兆地说,“等下你到那里还是坐回观众席,队医我打电话叫萧祁找家庭医生来就好。”   萧末皱眉。   萧炎挑眉。   萧末看着面前满脸执着的小儿子,一时间不知道这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以为这是儿子不信任自己能治跌打损伤,男人摆摆手说:“这点小事你老爸我可以搞定,要不要大张旗鼓还把家庭医生喊过来?再说了,你不是跟人家说你就是普通人家的小孩么,哪个普通人家还有家庭医生这种东西?”   萧炎:“……”   萧炎十分艰难地被萧末说服了。   而此时此刻萧家二少爷并不知道的是,萧末的想法其实是——   看比赛当然要身临其境才好,观众席哪有候补席看得立体生动啊,逗我!   ……   车子在萧炎浑身长刺似的万分不耐烦之下终于到达了比赛的地方比赛的被选在k市市中心的一个体育馆,萧末因为是临时队医就直接跟着运动员一起进了后场,当萧炎他们从更衣室换好队服走进篮球场的时候,男人这才有些惊讶地发现在场的人数居然比他想象得多得多——   只不过是高中生的联赛而已,观众席上的座位却坐得很满,除了有两个学校学生会组织过来助威的啦啦队之外,也还有很多其他学校专门过来刺探军情的围观者——当运动员入场的时候,篮球场上的气氛一时间进入了某种空前绝后热闹的境界,为七中加油或者为十八中呐喊的声音几乎掀翻了整个体育馆的房顶。   萧末揉了揉耳朵,不禁笑着跟教练大叔感慨:“年轻真好啊。”   年轻人不读书看报不代表教练也是不读书看报的,于是此时此刻十分清楚面前正对自己笑得满脸和蔼可亲的人是谁的带队教练差点被萧末笑得吓尿,等感觉到对方投来奇怪的目光时,他才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头说是啊是啊——   好在这个时候,萧末的注意力已经被他的儿子吸引去。   此时此刻的萧炎正冰冷着个俊脸做热身运动,相比起跟他一样的一年级队员来说这货显得淡定得有点过分,刚进场就摆出一副“老子见过大世面老子hold得住”的冷艳高贵范儿,萧末走过去想提醒他稍微正常点,然而这个时候,他却听见头顶上观众席明显传来了小女生兴奋的声响,因为就在萧末头顶,所以那声音显得有些突兀——   “十八中那个十三号是谁?”那个姑娘挺兴奋的问,“去年都没见到过,难道是小学弟,看上去不错的样子!”   小女生的话引来了一片围观,然后是更多的赞同。   “……”看着身穿十三号球服背对着自己自顾自做热身运动的萧炎,萧末终于还是止住了去骚扰儿子的步伐,现在他真的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已经成为了一个落伍的老头——   至少他读书的那会儿,相比起开口说话都能冻死一片的人,明显是萧家哥哥温润如水那一款更加受欢迎。   男人也不说话,只是转身回到了候补席上帮助教练和带队顾问老师将首发队员需要的消毒毛巾和矿泉水拿出来放到他们的位置上,当萧末分发到萧炎的位置上时,他明显地有感觉到儿子不愉快的目光扫到了他的背上,男人愣了愣,却在他转身过来准备问萧炎想干嘛的时候,只看见他的儿子一只手抓着篮球往球场上走去的背影——   萧炎走到三分线上停住脚步,然后举起抓住篮球的那边手随手一刷,只听见哐地一声巨响,那颗篮球就像是被装了导航似的冲篮筐飞去,篮球打在篮筐内框边缘,在上面打了几个圈后乖乖地掉了进去。   观众席上猛地安静了大约一秒,随后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爆炸开来!   萧末坐在随队医生专用的坐席上看着他儿子耍帅然后耍帅十分成功,满脸黑线地抽了抽唇角完全不知所以然。      第54章      现场热烈的欢呼和口哨声中,萧末明显地听到身后教练万般无奈地一声叹息,但是抬起眼看萧炎的队友倒是因为七中的那些人被对头抢了风头的人难看的脸色各个摩拳擦掌兴奋得很,男人笑了笑,心里瞬间明白教练在担心什么——   并且当比赛开始的时候,他就立刻证明了自己的想法。   比赛一开始争球完毕后,萧炎杀气腾腾地首先抢到了控球权,而七中的那些人就仿佛早就有所预料一般,不急不慢地向他靠拢将少年守了个严严实实——期间小动作不断,这个学校的篮球队成员各个都是卡裁判视角的高手,所以比赛刚开始萧炎就吃了几次闷亏,裁判的哨子声却一次都没响过!   “操,痛死了!”   在又一次地在背后被人用手肘狠狠地戳了下后,萧家二少爷彻底地火了!   此时,七中被分派到防守萧炎的人抬起头望入一双凶狠的琥珀色瞳眸之中,他微微一愣——却没想到在这瞬间的愣神之间眼前人影一晃原本被自己防守的那个人就抓紧这一秒钟的机会瞬间晃过了他的防守!   在七中人的怒骂声中萧炎冷着脸带着球突破重围将求传到了他们的队长手上,却也没有立刻服从进攻掩护的战略,反而是杀气腾腾地在篮球离手的第一时间就向着旁边的裁判走去,裁判老师抬头一看就看见个满脸杀气的少年往自己这边像头公牛似的冲过来,一愣下意识后退一步——   与此同时,萧末明显地听见十八中的教练报了声粗口,嗓音紧绷地叫了另一个人的名字:“何健,拦住萧炎——妈的,萧炎,比赛才开始刚刚三分钟内就想被罚下来是不是?!”   被叫到名字的那个年轻人回头看了一眼队长,在看见他家队长稳稳地带球起跳准备灌篮后,他就放心地向着萧炎跑去,在他一把抓住这个队里的阎王爷的手臂将他拖回来的时候,他听见身后呯地一声篮球砸入篮筐的熟悉响声以及十八中的啦啦队热烈的鼓掌和尖叫!   求进了。   何健松了口气,连带着声音也跟着软了下来,用几乎带着息事宁人的语气权面前的一年级小学弟:“好啦,萧炎,你不要这样,教练之前不是也说过七中的人就是这么贱——”   此时也听到了教练的话的萧炎也在稍微的停顿之后理智地停下了步子,此时此刻,少年一张本应该俊雅的脸蛋充满了杀气,他眉头紧紧皱起,薄唇拉成了一条冰冷的线条,一双琥珀色的瞳眸之中几乎能冒出火花来——   “不长眼睛就少来当裁判,还是七中的教练给你塞了钱?我给你双倍麻烦你正常点好不好?”   萧炎的嗓门很大,吼得几乎整个篮球场都能听见,原本这个时候是七中的人获得控球权,却在萧炎的声音中愣是停顿了一秒用来回头看他——   场上七中的人的怒骂以及十八中的啦啦队的哄笑声乱成一片,其他学校来围观的人也早就看打篮球球风不佳的七中不爽已久,此时只能说是喜闻乐见。   裁判老师的脸色由红转白,最后这场比赛刚开始就搞出的闹剧以一声惊天动地的哨子声以及给萧炎的一次严重警告之中落下帷幕。   然而萧家二少爷却压根不在乎这一次警告,他回过头,当着裁判的面就看着他的队友——那个叫何健的那个年轻人杀气腾腾地说:“你们自己也小心点,不要跟他们硬碰硬,受伤了老子弄死你们!”   何健:“咦?”   眨了眨眼,直到萧炎跑开了,这个十八中高二的篮球队员却还是没有搞清楚为什么向来独来独往的家伙却在今天一反常态地关心起他们……好吧,其实他们也搞不懂今天好像从刚开始这位阎王爷的心情就不是很好到底是因为什么……   而在他愣神之间,萧炎已经再一次硬生生地从七中手里抢来了球,在最开始由十八中的队长打出一个灌篮之后,比赛几乎是毫无缓冲就直接进入了高潮,人们看着这个十三号一路横冲直撞,带着比七中那些人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粗暴一路突破重围来到对手的篮筐之下,起跳,抬手,下一秒,篮球就被再一次重重地砸进篮筐之中!   第二次灌篮!   这在高中生的比赛之中压根不常见的进球技术却在这一场比赛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出现了两次!   当篮筐被砸得颤抖着发出嗡嗡的金属震动声,计分板上,分数的记录也从最开始的4:2变成了现在的6:2,比赛刚刚开始三分半,十八中领先四分!   观众席上,已经有一些外校的人站起来鼓掌,十八中的拉拉队更加是兴奋得面红脖子粗恨不得吼得掀翻房顶,争对这个去年见都没见过的十三号新人,人群中议论纷纷——   “那个十三号是谁啊,那么虎!”   “你没看他刚才连裁判都敢凶,吃个警告和喝了口水一样!”   “不会是留学生吧,那种打法根本不像国内的打法——”   “——那个十三号和十八中的队长宋雷一起的话,今年的十八中很强,搞不好至少要拿个省冠军了!”   仿佛没有听到观众席上对于自己的议论纷纷,萧炎松开篮筐重重落地,相比起一般的高中生来说强壮不少的身躯在室内砸出重重的一声声响,仿佛整个篮球场都因此而震动了一下——人群的欢呼声变得更大了些,在场的人瞬间觉得今天抽空跑来看球赛真的是值回票价!   而在现场前所未有的空前热烈气氛之下,萧末却只是盯着他的小儿子落地的那一刻微微蹙起眉,与此同时,他也听见了萧炎的教练好气又好笑的叹息:“太乱来了!”   萧末微笑着回头扫了那个男人一眼,对方立刻摘下帽子摸了摸自己提前地中海的脑袋,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萧先生,萧炎很厉害,当初在他从初中的时候就提前把他弄进十八中搞不好是我执教生涯以来做得最正确的事情——就是这个孩子有点太乱来了,而且也太容易冲动被激怒。”   “恩,”萧末懒洋洋地应了声,看着他如今已经初长成变成大众偶像的英俊儿子快速地组织回防,笑了笑,用难以掩饰住老爸的骄傲的语气缓缓道,“反正我管不住他这个小霸王。”   萧末觉得这个时候他才算是真正地又贴近了他儿子一分——从某种意义的距离之上。   看着和平常那副吊儿郎当的混世魔王形象完全不同的小儿子,看着他在篮球场上发光发热引得小女生尖叫不断,看着他冷着脸一次次地让惊愕惶恐的表情出现在他的对手脸上,男人坐在场边,沉默许久——虽然萧家的俩兄弟长着完全一模一样的脸,但是他从来没有把萧炎和萧衍搞混淆过,哪怕在他们俩穿着同样的校服同时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起坐着同样的事的时候,萧末也从未将他们搞混。   他知道萧炎和萧衍虽然是双生子,但终究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但是这一刻,他却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明确意识到了这一点——   无论是此时此刻应该正站在辩论赛的位置上,用严谨的理论与思维逻辑将对手从精神上击溃的萧衍,还是现在正跳起来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轻轻松松地将篮板球抢入手中获得反控球权的萧炎——萧家的两兄弟,真的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   萧末很高兴自己能见证两个熊孩子长大成人的这个过程。   在萧炎和萧衍的成长道路上,他与有荣焉。   此时此刻坐在篮球赛场的边上,萧末抱臂冷静地看着在他的对面只需要掀起眼皮子就能看见的记分牌和时间,第一小节马上就要结束,十八中以八分的中等优势暂时领先……在篮球场上,哪怕是十秒的时间都够双方组织两次进攻,所以只是八分,这个优势并不算大。   不过好在,十八中这会儿的气势已经打了起来,相比起越打越顺手的萧炎他们,七中的那些人反而被这个今年忽然出现的、和他们七中打球风格有点相似甚至更加粗暴的十三号给搞乱了阵脚,紧紧是第一小节的时间内,他们五名首发队员的身上,有四个人都分别带了一次警告。   这无形中给他们增加了不少的压力,连带着小动作也变得越来越多——   在再一次地在身侧吃到一个狠狠的拐子之后,萧炎觉得自己真的离爆炸不远了——现在他非常肯定自己要是脱下球服搞不好能在他那完美的(……)身体上找到三四处淤痕!   这么想着,萧家二少爷忽然在脸上露出一个恶魔一般的笑容,在他发现防守自己的这个垃圾被他笑得虎躯一震下意识地小小后退一步之后,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清晰:“是不是很喜欢给老子吃拐子,垃圾,你最好祈祷这场篮球赛永远不要结束,否则……”   “私下打、打架是要被禁赛的!”那个七中的人猛地畏缩了下。   “谁管你啊,”萧炎万分不屑地扫了他一眼,“你倒是再撞老子一下试试看你爷爷我是不是怕被禁赛?”   七中的那个篮球队员沉默,此时他心里几乎泪奔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要被派来专门守这个吃了兴奋剂似的十三号!   比赛进入了第一小节的倒数十五秒,而就在萧炎在这边你一句我一句地和七中的篮球队员互呛时,在他们的篮筐下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在其中的队长试图投篮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萧炎他们的队长宋雷凑得太近还是对方压根就是故意,他抬起来的手肘狠狠地撞到了宋雷的鼻子,伴随着哐地一声篮球入篮的声音,周围的人几乎是清晰地听见一声骨骼错位的轻声脆响!   赛场上响起了“哔”地电子音响,第一小节结束。   宋雷捂着鼻子摔倒在地。   裁判再一次十分讨打地吹响了口哨,两根手指竖起然后令人十分恼火地扣下——   七中进球有效。   萧炎站在不远处,明显地听见防守他的那个七中队员发出一声松了口气的声音,他瞪大了眼看着计分板上的比分从37:29变成37:31,然后萧家二少爷低下头,死死地盯着倒在地上捂着鼻子一手血的宋雷以及周围七手八脚想将他从地上面拽起来的队员,少年抽了抽唇角,正想说些什么,却在这时,从场外走进了一抹白色的声音,然后在萧炎还来不及出声的情况下,萧末已经推开了围绕在宋雷周围的人群,以单膝跪地的姿势半蹲在了他的队长的跟前。   萧炎:“……”   在场几乎所有的人都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到了鼻血哗哗往下流的宋雷身上,总之谁也没有注意到从第一小节结束就十分僵硬地站在不远处的少年此时此刻在男人凑到了那个大猩猩似的鼻血男的面前时,额角的青筋突地暴起。   而此时此刻,萧末也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他稍稍让周围试图围过来的人群退开一点,抓住地上的这个年轻人的手将它从对方自己的鼻子上拽开——期间大概是用了一点力,宋雷手上的血有一些因此而被甩到了他的下巴上男人也浑然不觉。   萧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点。   那一滴顺着男人苍白尖细的下颚往下滑流出一道小小的血痕的血液和男人脸上微微蹙眉的模样形成了一副十分夺人眼球的一幕——绝对比萧炎想象中的黑发男人抓住别人全是脚毛和汗水的脚的那一幕更加具有视觉冲击力。   当萧末低下头,微微眯起眼似乎是仔细地在观察对方的鼻梁上的情况时,男人那几乎碰到对方脸上的鼻尖让萧炎觉得自己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啪地断掉,他深呼吸一口气,猛地往前迈了一步——   “惨啦,队长肯定鼻梁断掉!”   这个时候,何健的哀嚎声拽回了萧炎的理智,僵硬地拧过脑袋,杀气腾腾地看了满脸莫名其妙的队友一眼,萧炎强忍住了上前将那个臭老头拎着领子拖走然后扔到场外的垃圾桶里去的冲动,琥珀色的目光一沉,他自己也跟着蹲到了萧末的对面——   当熟悉的气息夹杂着汗水的味儿笼罩自己时,萧末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他便宜儿子一眼,对方挑了挑眉,语气十分恶劣:“看屁看?”   萧末翻了他一个白眼,又在萧炎恶声恶气地问他队长怎么样的时候,用十分平静的语气说:“鼻梁没有断掉那么夸张,但是骨折了——小少年,你——”   “小你个头啊,”萧炎长吁出一口粗气,“这个猩猩叫宋雷!”   “哦,那宋雷同学,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萧末完全懒得理萧炎在恶劣个什么劲儿,男人只是伸出手,在便宜儿子能把他的脸烧着的灼热目光之下,轻轻地拍了拍倒在地上的年轻人的脸,而此时此刻,宋雷意识都跟着变得模糊,整张脸都被血蹭得到处都是——而他仿佛是真的听见了萧末的话,只是微微睁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萧炎咧嘴笑了:“还活着就赶紧自己爬起来去医院,接下来三场比赛有我你就放心的去吧大猩猩——”   少年的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巴掌。   萧末掀起眼皮子不咸不淡地扫了他这不分场合的便宜儿子一眼,瞬间觉得刚才还深深感慨“儿子长大”的他简直是个容易被表面现象忽悠的逗比……在报应子恶狠狠的瞪视之下,萧末的手轻轻地覆盖上地上的年轻人的脸,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令人意外地觉得跟着安心起来——   “宋雷同学,我现在帮你把鼻梁接过去,可能会有点痛,等我喊一二三就动手?”   宋雷一听“可能会有点痛”挣扎了一下,然后在萧炎万分不耐烦的咂舌音中又乖乖躺了回去,萧末觉得有些好笑地用余光瞥了满脸不耐烦的儿子一眼,压低了声音,男人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我开始了,一,二——”   没有三,二的尾音忽然突兀地停止,然后只听见与刚才那几乎相同的咔擦一声,原本宋雷那整个歪倒一边的鼻子瞬间在他惊天动地杀猪似的惨叫声中被接回了原来的位置!   这叫声实在过于喜感,在场原本还关心地往这边看的观众都忍不住在宋雷满脸是血地站起来的那一刻发出一阵哄笑,要不是现在脸上糊了血,人们大概可以轻而易举地看见十八中这位牛高马大的队长脸上看见可疑的红晕!   十八中的教练申请了延长休息时间,一回到位置上的队长立刻享受了冰块冷敷和扇风喂水的VIP待遇。萧末原本想跟过去说一些注意事项,却在迈出去第一步的同时就被萧炎拽到了一边用矿泉水洗手,萧炎以不容拒绝的力道霸道地抓着他老爸的手,不顾周围诡异的目光直接用自己喝了一半的冰矿泉水尽数倒在了男人的手上——   忽如其来的冰凉让萧末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却被萧炎瞪了一眼外加一声十分恼火的“别动”给拽回了原地,此时男人的手被儿子略显粗糙的手抓住,以几乎要把人蹭掉一层皮的力道将他手上不慎沾上的别人的血洗了个干干净净,然后萧炎又转身,直接用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汗巾一角去用力蹭萧末下巴上的那点血迹——   萧炎下手没轻没重,萧末被蹂躏得直皱眉,而且虽然他洁癖没有萧衍那么严重,但是被用一条全是萧炎身上的气息以及汗味混杂的毛巾蹭脸还是憋得男人险些喘不过气来!   男人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理所当然地换来萧炎的怒骂:“躲什么躲!”   “你好歹换块干净的毛巾来擦啊!”萧末挑起眉。   萧家少爷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一个危险的表情,他微微眯起那双琥珀色的瞳眸,稍稍凑近他老爸:“你嫌老子脏?”   萧末:“……”   理论上是这样的。   但是你的理解好像又过于深入了点。   萧末哑口无言,最后只能万分无语地摇了摇头,然后换来了一声冷哼以及几乎要把他的下巴给拧下来的摩擦,萧炎的气息喷了他一脸:“臭老头,你居然觉得老子的毛巾脏,搞清楚,再脏脏得过那只猩猩鼻孔里面流出来的血吗?那个混合的鼻涕,搞不好还有鼻屎——”   萧末:“……”   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形容鼻血这种东西,在周围一片无语的叹息和宋雷无辜的目光中,萧末抓过萧炎的毛巾自行擦拭了起来——   而萧炎……   萧炎自然十分满意。   他站在一旁看了萧末慢吞吞的动作之后,这才翘起二郎腿一屁股在男人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接过路铭希递过来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却在这时,他听见旁边抓着他的毛巾的萧末淡淡地说了句:“接下来的比赛你少表演欲那么强,你哥前天说过上次你跟那些大学生打架的时候右脚被拧了一下——”   萧炎闻言下意识地皱起眉:“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这才不是重点好吗倒霉孩子!”   萧末无奈地拧过头瞥了他一眼,然而男人却没有发现,当他把脸拧回去的时候,坐在他身边的少年却用诡异的目光盯着他一张一合的薄唇发起了呆——   而萧末只是自顾自地说:“你伤好刚没多久,剧烈运动搞不好会引起二次骨折,反复多了以后会演变成习惯性骨折,等你上了年纪就会骨质疏松,到时候你走路就必须一瘸一拐——喂,萧炎?”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一愣,将自己的目光收回,假装漫不经心地垂下眼掩饰去眼中的情绪:“叫什么叫,我又没聋。”   “我说话你听见没!”萧末万分无奈地戳了下儿子的腹肌,“上篮就上篮,灌篮也是两分,你为什么不能让篮球自己被投进去?!”   “……因为老子喜欢。”萧炎啐了生,他伸出手用一根手指勾住男人脸颊一侧让对方的脸对准自己,然后在周围的人发觉有什么不对之前他松开了手,“老头,你好像很懂这些嘛,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因为久病成医啊,老子当年比赛训练吃过的亏说出来吓尿你。萧末有些不屑地挑了挑眉:“你当然不知道,不过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是个不孝子补偿一下也不会太晚……”   萧炎闻言微微眯起眼,凑近了黑发男人那张淡定的脸,正想要说些什么,却在这时,场上传来了裁判员的吹哨声——   第二场比赛开始。      第55章      与此同时,K市国立图书馆多功能会议大厅。   倘若有人此时此刻轻轻推开门走进图书馆的多功能会议大厅,他们会毫不费力地发现首先夺得他们眼球的就是挂在多功能会议厅正中央的红底黄字的红幅——   全国高中生辩论会(决赛)。   装横精致豪华的多功能会议大厅里此时此刻已经坐满了全国各个高校的精英以及重点大学教授,各学科的精英们一言不发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一杆笔以及一个专门用来记载的本子,每一个人随着台上辩手的发言或者露出赞同的微笑或者因为谈话的内容而不赞同地蹙眉,在场除了台上站在话筒后面的辩手之外,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没有交头接耳的讨论,没有嬉笑哄闹的起哄,这里是全国高中生顶尖人群聚集的地方,他们只会在最需要他们鼓掌的时候伸出他们的手,微笑,整齐地鼓掌。   今天的辩论题目是“温饱是否是谈道德的必要条件”,这时1993年首届国际辩论会剑桥大学和复旦大学的初赛辩题,相比起大学生来说,尚未接触社会的高中生的论点理应更加浅薄,然而,当人们抱着并没有多少期待的心情坐在这里的时候,他们却发现自己错了——   错得令人惊喜。   他们的目光现在尽数集中在台上发言的少年身上,站在台上的少年英俊的面容带着不符合一个高中生的冷漠,K市十八中的校服西装穿在他的身上却仿佛成为了什么不得了的国际名牌一般笔挺,少年戴着一副金丝框眼睛,一双琥珀色的瞳眸在镜片的反射之下显得冷静而睿智。   从头到尾,萧衍说话的语气不缓不慢也不曾急躁,低沉而富有少年特有的磁性的嗓音每一个字落地有声,有理有据围绕着对手论证中的漏洞,冷静地看着他顶尖的对手在自己无懈可击的反驳之中冷汗,渐渐失控于捉襟见肘的境地——   “美国著名的心理学家马斯洛说过,当人最基本的生存需求都达不到的时候,人们也不会去追求一些更高层次的需求。一号辩手的发言完毕,谢谢。”   当少年无声无息地用最标准的姿态微微鞠躬然后用同样标准优雅的坐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雷鸣般的掌声再次响起,而少年却没有露出丝毫得意或者羞涩的表情,他只是坐在那里,做自己应该做的事,翻阅手头的资料,为下一次发言做充足的准备。   灯光照在少年身上,就好像他本来就应该站在所有人能仰望的位置。   作为正方,萧衍的论点和当年的剑桥大学不谋而合并且在对方的基础上明显有自己的看法,而令人惊讶的是少年似乎早已褪去了高中生应有的生涩,这个论题就好像是天生为之而生的,不像一些人为了辩论而强迫自己相信某些论点。   每一次他的发言完毕,都会得来热烈的掌声以及评委老师的微笑——   今日的辩论赛胜负尚且不知,然而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都有数,全国最佳辩手的名号必定会落在这个少年的身上。   ……   K市中心体育馆,全国高中生篮球联赛小组初赛进入比赛第三节,K市十八中与K市七中的分数紧紧地咬在八分这个分差,好不容易在其中进了一个三分球之后他们会发现大约在不到十秒后就立刻被对方十三号冷笑着的另一个三分将比分拉回原有的距离——   只不过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在场所有运动员的速度都开始变慢下来,当比赛进入第三节的中期,上方都分别已经因为伤病或者体力的问题换上了一名替补的队员,场上,无论是萧炎他们还是对方,组织快攻的次数越来越少,虽然防守依旧谨慎,但是从双方身体接触时越发粗重的喘息声他们一点儿也不难猜到,在场的体力开始透支的人绝对不止自己。   在这种情况下的比赛就依靠萧炎偶尔的一个灌篮或者精彩的篮板稍稍提神,观众席上的人们的目光开始不由自主在看着拥有控球权队员身上的同时下意识想在场上寻找此时此刻的十八中学的十三号在做什么——人群开始起哄求灌篮求三分,而萧炎却充耳不闻只在他觉得合适的时间打出他觉得最合适的进球。   别人的意见他才不会听。   而作为这个今日MVP球员的老爸,萧末只是抱臂面沉如水地坐在教练席上一言不发。   男人的目光始终盯着他儿子的脚,别人看不出,并不代表他看不出萧炎究竟出了什么情况——在第二节快要结束的时候,萧炎某次猛地起跳试图抢篮板落地之后撞到身后七中的球员双双倒地,对方理所当然被他压得惨叫声连连当场就被换了下去,在萧炎冷着脸满脸嘲讽地站起来的一瞬间,萧末明显地看见他脚下踉跄了一下。   而对此,萧炎只是飞快地皱了下眉,之后就立刻不动声色地开始组织进攻。   而长年累月几乎是在各种伤痛之中长大的萧末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从萧炎站起来微微颤抖的角落处看出他的脚大概再一次有了骨折——不严重,甚至可能只是轻微骨折到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的地步。   第二节结束的时候,男人想去看看他的脚,却被他不耐烦地推开:“都说没事,你少乱担心。”   最终萧末也只是勉强萧炎喷了一些云南白药,用的还是“有备无患”的这种烂理由,并且这种情况下还会被萧炎嫌弃“浪费药”——天知道他什么时候居然开始关心起队里的开销,刚才面无表情用两瓶矿泉水给老爸洗手的人不是他又是谁。   而就在这种情况下,萧末没想到的是他这便宜儿子居然还要不怕死地灌篮——每一次他将篮球狠狠砸入篮筐落地之后停滞在原地时间越来越长,别人只是冲上来拍着他们的新队员的肩膀喜笑颜开,而萧末却能在萧炎那张死人脸上看到咬牙切齿的忍痛。   第三节尾声,场上因为萧炎的一个抢断以及快攻三分将比分拉到了十二分的距离,在这之前还有队长的一个罚球,七中的人明显开始变得更加急躁,如果八分不算什么的话,在比赛快要只剩一节的情况下,十二分无论是从心理上还是时间上都变得不那么让人感到轻松了。   而此时萧炎正在试图将对方手中的球卡掉,脚下的扭转变化几乎每一次都是在一秒之间——然而人们甚至还没有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伴随着对方裁判的一声锐利的哨响,那个之前被萧炎骂过不长眼的裁判一手摊平竖直成九十度,另一手握拳轻轻撞击竖直那只手的掌心——   带球撞人。   与此同时,萧炎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脚下传来咔地一声几乎被掩盖在哨声之中的轻响,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剧烈得、无法再让他在脸面之上保持冷静的刺痛,少年的脸色变了变,抬起头却发现对方似乎比他更惨——持球人是七中的队长,这个犯规的动作让他的脸下意识地白了下,而十八中的啦啦队坐席上也在微微一愣之后根据裁判的手势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五犯了啊,老弟,”随即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的萧家二少爷几乎忘记了自己的疼痛,脸上露出了一个不可谓之不愉快的贱笑,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琥珀色的瞳眸之中闪烁着令人恼火的愉悦,“一路走好哦,还有,谢谢你的一分。”   萧炎说完,双手插进裤口袋中,活动了下脖子之后就笑眯眯地想要往那个明显在被他骂过之后开始长眼睛的裁判走去,看着裁判手中的球,萧炎不急不慢地将手拿出来正想伸手接过球,谁知道这个时候,裁判口中的哨子再一次被吹响——   萧炎脸上的笑容一顿,尖锐的哨声差点搞得他耳鸣,脸垮了下来正想问这个裁判是不是想死,却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裁判做出了个换人的手势——   “十八中申请换人!”   萧炎一顿,有些莫名地转过身,却一眼看见他家老爸站在赛场边,面黑如炭地看着他。   萧末:“看屁看,换的就是你,给老子滚下来!”   萧炎愣了下,在搞清楚这臭老头到底在说什么的第一时间额角青筋暴起,强忍着把男人拖过来暴揍一顿的冲动,他勉强地走到男人身边,还未等他开口抗议,这个时候他看见他的秃顶教练也凑了上来,满脸无奈地开始叨叨叨:“萧炎,你这个孩子太冲动了嘛,脚受伤了怎么可以骗教练说你没事,要不是萧先生发现了你难道还准备撑完全场?我看看我看看——脱鞋脱鞋——哎呀这个脚都肿成猪蹄了嘛,你怎么——”   “你才猪蹄,什么狗屁比喻啊!”被强行摁在休息位上的少年黑着脸用力把自己的脚从教练手中抢回来,正想重新将篮球鞋往脚上套,却被始终站在他身边一言不发的男人劈手抢了去——   琥珀色的眼睛和黑色的眼睛对视上,一时间电光火石!   萧炎胸口剧烈起伏了下,正想要发作,又听到他们教练那种很容易让人火大到反而没有脾气的声音再次响起:“萧炎你不要乱来,他们的队长已经五犯了,现在我们领先十三分——谢谢你的罚球宋雷不负众望地进了——大家都要上两名替补,七中替补实力没有我们这边好的,所以你放心教练我很有信心第四节稳稳拿下没有问题!”   萧炎无语地听着他教练像个老太婆一样跟他分析情况,正想说输赢管他屁事他才不要做打到一半就被换下去的怂货,却在这时,他发现自己整个人腾空了——   腾空了!!!!   少年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瞪大,当他仰着脸往上看毫不意外地看见一个苍白间隙的下颚以及视觉效果还不错的侧脸曲线的那一刻,萧炎意识到自己好像被自己的老爸抱了起来。   在几百上千号人的面前,被公主抱了起来。   萧炎:“……”   扫了一眼震惊得脸都要垮下来的儿子,萧末面无表情:“原本想要扶你的,但是我觉得你不会乖乖听话,所以就公主抱了。”   萧炎:“……”   萧末笑了笑:“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没事干千万不要忤逆老爸。”   萧炎:“……操你——”   萧末:“要是觉得不好意思的话,可以把脑袋埋进老爸的怀中也没有关系,这样虽然可能会显得更加娇羞,但是人家就看不见你的脸了,虽然我不觉得这有什么用,除非你把你身上的球衣脱下来否则大家应该都知道‘咦十三号被他们的队医公主抱了哦’这样。”   “……”   萧炎几乎被气得断气。   而男人在说话的过程中一刻没停,那弱鸡似的瘦弱手臂此时显得异常地有力,轻而易举地将比他重和他差不多高的比他结实很多的少年打横抱在怀中,并且当他们来到通往后面更衣室的大门前的时候,不等教练过来帮把手开门,男人已经面无表情地抬起腿一脚踹开了那扇看似大概有些沉重的大门——   并且与此同时,萧炎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始终被男人稳稳地抱在怀中。   他一路处于过于震惊导致大脑当机的状态,直到萧末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到空无一人的更衣室的长椅上,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真的就这样被提前哄下场然后开始大发雷霆!   下意识地抬脚将距离最近的那一个椅子一脚踹开,却没想到自己用的是受伤的右脚整个人被痛得呲牙咧嘴,萧炎气到说不出话来,只是用那几乎要把萧末生吞活剥的目光看着男人面无表情地将那个椅子捡回来,放到他面前,一屁股坐了上去——   此时此刻萧末手中有一把不知道从哪搞来的剪刀,当剪刀边缘碰到萧炎因为高高肿起而灼热发红的脚踝时,金属的冰冷让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别动,”萧末慢吞吞地用那把剪刀将萧炎的袜子剪开,一边啧啧感慨,“肿得好厉害,就这样你还跟我硬撑,仗着篮球鞋够大不承认受伤是不是,再这样下回让你们教练让你打赤脚比赛——”   “老头,你要不要管那么宽?”萧炎不耐烦地皱起眉,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面前这张白皙的脸心中猛地跳了跳下一秒就觉得异常来气,“抽烟你要管出门回家时间你要管打个球你也要管!”   “搞清楚,你的脚再继续打下去下一场比赛你压根连上场都上不了,”萧末蹙眉,“你少耍个人英雄,下一场如果因为你的关系你们的队伍止步初赛我看你队友会不会恨死你。”   男人想了想,不等萧炎回答,又骇人耸听地补充了句:“并且你们十八中就要从此被笑掉大牙。”   萧炎一听,脸色难看了些,而此时此刻他的脚就放在男人的腿上,在他张口想回敬两句的时候,他感觉到男人的双手握上了他的脚踝,并且在毫不通知的情况下咔地一下将他的脚拧回了原来的位置——萧炎被痛得眼前发黑倒吸一口凉气,语气十分恶劣地大吼:“你兽医啊!拧之前不会说一声?!”   “你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真的要你老爸我喊‘痛痛飞’给你听?”萧末嗤笑。   萧炎露出个嘲讽的表情:“一口一个‘老爸’你倒是给自己定位很准确嘛。”   “有什么问题?”萧末不轻不重地给萧炎揉着脚上让淤血散开,感觉着对方的扭伤处在自己的掌心底下突突地跳动越发灼热——   而此时此刻,萧末却并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脑袋顶上,他的小儿子一双琥珀色的瞳眸沾染上了奇怪的情绪,里面似乎充满了迟疑、困惑以及别的什么情绪,而萧炎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用这样几乎让人窒息的目光盯着萧末,在他反映过啦之前,已经有什么话语从他唇角边脱口而出——   “你怎么没想过我们有没有把你当老爸?”   一句话说出口,萧炎立刻紧紧地抿住了自己的唇角。   脚上原本不急不慢揉搓的动作停顿了下来,球员更衣室内,忽然陷入了一阵令人尴尬得恨不得立刻自燃起来的沉寂。   看着萧末抬起头,那双在窗外射入的自然光之下显得尤为晶亮的黑色瞳眸略微错愕地看着自己,萧炎啧了一声,强忍下了骂脏话的冲动,下一秒,就被对方眼中所投影的自己所吸引——   萧炎直愣愣地盯着对方的眼珠,前几天那种古怪的想法再一次的出现,他觉得自己的大脑此时此刻已经完全被放空了,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个男人的眼睛就应该长成这样,永远地只映着它的投影。   只有这样才对。   而此时此刻,黑发男人轻轻眨了眨眼,没让自己胸口中呼之欲出的奇怪失望情绪表现出来,他只是微微蹙起眉,叫了一声萧炎的名字——   下一秒发生的事情几乎谁也没有预料到。   坐在椅子上的少年伸出手,还带着汗液显得有些湿润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捏住男人的下颚,在萧末震惊的目光之中,他看见萧炎的脸无限地往自己这边扩大——直到他完全被儿子身上特有的气息所笼罩,感觉到对方灼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了自己的脸上……   萧炎仿佛报复性一般地咬住男人的唇瓣,几乎是控制不住地从胸腔之中发出一声感慨的叹息,他能感觉到手上男人是如何僵硬地蹲在自己面前瞪着眼看着自己,但是他停不下来,对方的双唇就如同他想象的那样柔软而微微湿润,他停不下来地想要一遍遍地用自己的牙齿去啃咬去吮吸,用舌尖撬开对方的牙关,不容拒绝地长驱直入——   当萧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了起来,那边受伤的腿微微弯曲轻轻贴靠在男人的腿边感受他的温度,比眼前的黑发男人壮实不少的身躯紧紧地压在他的身上,他灼热的吻就像真的着了魔一般疯狂地如同雨点落在男人的眉骨间,鼻尖,唇上,以及纤细的下颚!   满意地感觉到对方因为他的触碰而微微战栗,虽然十分了解对方此时大概是过于震惊压根忘记了推开自己,萧炎却没办法阻止自己卑鄙地利用这一点对他进行更加贪婪的侵袭——   直到萧炎将对方的双唇粗鲁地咬破,他才猛地回过神来一般倒吸一口凉气,抬起手猛地将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年推开,伴随着轰隆一声篮球框被撞翻的声音,萧末看着因为腿脚不方便整个比较狼狈地摔倒在地的萧炎,顿了顿,男人想上前去将他扶起却在伸出手的那一刻停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萧炎,你……”   男人的话说到一半忽然止在了唇边,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   最终还是沉下脸,大拿整个儿放空容不得思考太多地想要转身离去——   然而,就在萧末转身的那一刻,他却被下一秒从后面袭来的身影再一次狠狠地摁倒了柜子上!   “萧炎!放手!”   男人的背部重重砸在铁柜子上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声响,而压在他身上的少年却只是发出了医生不耐烦的咂舌音:“不放。”   并说话语之间,那双粗糙的手已经从男人衣服的下摆钻入,轻车熟路一般地留下一串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摩挲向上最终隔着一层衣服停留在了男人胸前的凸起之上——   “萧炎!”萧末脸色一变,看着面前的少年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如今变成了如同蜂蜜一般金黄的沉色,抬起手想要给他一巴掌却被对方如同早就预料了一把扣住手腕固定在头顶,萧末倒吸一口凉气,“你发什么疯,看清楚,我是你老爸!”   “我知道啊,可是我还是这么做了,换了别人我还不一定有那么好的服务。”   萧炎轻笑了声,两根指头非常可恶地捏住男人胸前的凸起蹂躏了一会儿,灼热的吻从未停歇地在男人白皙的颈脖之间落下并且含住对方的耳垂啃咬,在明显地感觉到男人因为这个动作柔软下来时,少年嗤嗤地笑着,用他那处于变声期的嘶哑嗓音低沉道——   “老爸,你前面立起来了。”   嗓音之中不无嘲讽,亲口从对方口中说出的“老爸”儿子更是将黑发男人打击得大脑完全放空——   怎么会这样——此时萧末的脑海里之中只剩这么一个想法。   羞辱和不论的耻辱感排山倒海地几乎将他整个吞噬。   “你看,做老爸的,怎么可以对儿子的触摸有反应呢?”萧炎微微眯起眼,凑近男人的耳垂,“你明明也想要我……”   “放屁!”   “不要撒谎,老爸,你怎么可以跟自己的儿子说谎话。”   此时此刻,更衣室外,隐隐约约能听见啦啦队的欢呼声和裁判的口哨声,大约是比赛结束了。   而此时,在萧末的无数次几乎要逼得自己断气的粗重喘息声中,却如同对外面的响动声充耳不闻的萧炎的手已经从他的胸前移开一路往下令人傲骨悚然地探向了他的底裤,并且在男人猝不及防的时候用自己略显得粗糙的手抓住了对方的器官……   萧末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紧绷起来。   无数次试图挣脱,却再一次因为被触碰到敏感的位置被近乎于粗暴地摁回那冰凉的储物柜上。   受到了阻拦与反抗却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萧炎反而嗤笑了声,他依靠在男人的身上,说话的时候微动的双唇有意无意地碰到男人的耳垂,满意地看着那白皙的皮肤因为自己的接近而沾染上了可疑的红晕,萧炎勾起唇角,故意让只灼热的气息喷洒在男人的颈脖边:“收队还有一点时间,老爸你最好配合一点,否则我不保证他们推门进来的时候会看见社么奇怪的画面——”   最可恶的是,当少年这样说的时候,手指从男人下体的毛发上轻轻掠过,在明显地感觉到身下人发出一声不知道是呻吟还是暴怒的喘息声时,他一根手指十分无耻地缠绕着男人下体的毛发轻轻缠绕着……   “怎么样?”萧炎笑着凑近萧末,“要不要配合?”      第56章      萧末并没有立刻回答萧炎,他只是瞪着面前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得和他差不多高的少年,对方拥有结实的肌肉和古铜色的皮肤,就和当年的元贞一样是个健康的年轻人——而如今,作为萧末的他只有一具不知道哪年才能练起来的身体,而这样的身体,在他考虑到对方身上有伤并且不想伤害他的情况下,是永远不可能抵抗得了萧炎的。   黑发男人不动声色地发现此时此刻的他几乎被紧紧地锁在他的小儿子怀中,两人靠的很近,几乎是隔着一层运动服他也能感觉到对方的胸口在起伏——外面啦啦队的声音变得更响了些,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和两扇门萧末也能听见有什么人在欢呼“十八中”这个词语,他猜萧炎大概也听见了,因为他能听到后者埋在他的颈脖之间用不屑的声音嗤笑了一声。   与此同时,萧末感觉到那个抓在他下身的手稍稍放开了一些。   男人抓住了这个机会稍稍放松下来,他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和自己近在咫尺的儿子,他听见自己用及其淡漠地声音警告对方:“现在从我身上站起来,坐回你的椅子上去,我还以为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否则呢?”萧炎用自己高挺的鼻梁像只大型犬似的蹭了蹭男人白皙的脸庞一侧。   “……”   “说不出来就闭嘴。”   “萧炎,失心疯了你?!”萧末声音微微调高了一些,这样的声音足够让那些堂主吓得屁滚尿流,然而对于萧炎,萧末几乎是毫不意外地发现没有用。   “所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会骂人了?”   而萧末如同他意料之中的陷入了沉默,并没有看见少年唇角边无声勾起的弧度,此时此刻的男人仿佛也是被这样的问题所难倒——思来想去,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任何办法来威胁到萧炎……断绝父子关系?搞不好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也说不定。   萧末沉默着用了点力,这一次另萧炎有些惊讶的是男人居然真的挣脱了他,但是随即他很快过来重新将想要走开的男人拉回来禁困在自己与储物柜之间,不容拒绝地微微低下头咬住对方的双唇,一边啃咬品尝着对方被自己咬破的唇上的血腥气息,一边低沉道:“你说完了吧?说完我就动手了。”   少年一边说着,那只大手一边毛手毛脚地再一次探入了男人的裤子,这一次,萧炎十分恶劣地将他稍稍拉下来了一些,让男人那根之前被玩弄得半硬的器官暴露在空气之中——萧末因此而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战,随即他明显地感觉到萧炎灼热的目光落在他的半抬头的老二之上……   “老爸,虽然嘴巴上说不要,但是你还是有反映了埃。”萧炎嘴上说着替对方遗憾的话,语气中却没有多少真正遗憾的意思,反而满满地都是戏谑。   “我是正常男人,被这样揉两下起了反应有什么好奇怪的。”   萧末淡淡地说着,说实话他也十分惊讶自己居然还能用如同在早餐桌边那种淡定的语气和萧炎说话,而事实上他的膝盖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如果不是被退到那里的裤子做掩饰,他大概已经被发现此时此刻的情绪了——然而很显然这没有什么可耻的,萧末安慰自己,在感觉到对方稍稍从他的身上滑开蹲下身就好像观察什么稀有品种似的盯着他的器官看时,萧末还是忍不住抬手,推了下萧炎的脑袋,听不出多少情绪地说:“走开,否则你会后悔。”   萧炎蹲在萧末的老二旁边,伸手捏了捏对方那柔软的前端,在明显地听到对方粗重的喘息声后,少年笑了笑:“我长那么大从来没有成功地做到哪件事能让我后悔的,那种怂货才会有的情绪不可能出现在我身上——”   “凡事不要说得那么绝对。”   “那就让我见识一下啊,”萧炎笑着说,“你怎么让我‘后悔’……”   少年的话最终被淹没在了自己的动作之中——与此同时,在感觉到下体似乎被什么湿润温暖的东西包围起来这种似曾相识的可怕感觉让黑发男人无声地瞪大了眼,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高大的儿子此时正蹲在他的身边含住他的欲望——那张平日里一说话就能气死人的嘴此时此刻正用令人难以置信的温柔……吮吸着他。   并且萧炎似乎还对这个来了兴趣。   他的舌尖灵活地在男人还带着淡淡的肥皂香味儿的器官上来回滑动,并且毫不在意地将对方前端小孔处冒出来的液体一卷尽数吞噬,萧炎非常高兴男人有出门之前一定会沐浴的好习惯,现在他满鼻子除却男人淫乱的气息之外,就是那股让他头脑昏沉的肥皂香味——   在通常的情况下,萧炎大概会怀疑对方压根就是使用了什么催情物才让他做出这种举动……至少他活了十五年直到三分钟前他也不会想到他萧炎大爷会有一天老老实实地蹲在一个男人的身边替他口交,并且还有点……甘之若饴。   妈的,至少这个臭老头有一点说对了,老子大概确实得了疯病。   当感觉到萧末放在他头上原本大概是准备推开他的手停顿了下因为他的某个动作而猛地抓住他的头发时,萧炎有点想发火,他不怎么喜欢人家碰他的头发,但是当他抬起头看向萧末的时候,却意外地看见男人微微垂着眼目光朦胧地看着自己,那双黑色的瞳眸在阳光的照射下,水色朦胧——   只是这一眼,就足够让萧炎下体热涨得快要爆炸。   近乎于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非要选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间来玩火自焚,他强忍下了一肚子想要骂脏话的冲动,心中一边估算着外面的人走进来所需要的时间,在他猛地发现好像所剩时间不多的情况下,他加上了自己的手——微微粗糙的指尖就像平日里取悦自己的时候自己喜欢的那样轻轻地揉弄萧末柱体之后的双丸,加快了唇舌之间滑动的速度——   他能听见在他的上方萧末的喘息声变得越来越大——大概是太过于强烈的快感近乎于让男人失去了理智,萧末将自己的脑袋紧紧地靠在储物柜上,膝盖发软地听着对方喊着他的下体发出可怕的滋滋声响,他觉得自己就好像被从身体的某一处点燃了起来,然后那股无名邪火迅速地沿着沸腾的血液烧遍了他的全身——   这种感觉男人并不陌生。   他想起了不久前的那个梦。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萧炎,但是很快地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想萧炎含住他的时候,力道和口腔之中的温度都和那天那个梦里萧末所感到的完全不同——   萧末发现自己整个人开始游神,在他即将到达高潮之时他几乎忘记了是谁在替他服务,而当他猛地回过神来自己在哪被谁压在身下的时候,那瞬间清醒随之而来的恐惧让他浑身一颤紧接着万分不情愿地释放在了萧炎的口中。   “……”   甚至还能听见萧炎被搞了个措不及手呛了一声。   少年低沉的呛咳声响起,那一刻萧末觉得自己处于某个崩溃的边缘……一方面,他屈从于男性对于快感这方面向来就不怎么高明的本能,另一方面,他前所未有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替他服务的年轻人是他的儿子,并且是从生物学角度来说的,亲生儿子。   萧末木然地看着萧炎替自己拉上裤子,后者仿佛完全没有顾忌到自己身下也完全立起来的某个地方已经完全不能被篮球服所掩饰——这是绝对戏剧性的一幕,如果现在有一个人不长眼推门走进来,就能毫不意外地发现十八中篮球队的绝对王牌这会儿正略带着吃不到糖的不满孩子气,皱着眉替被他压在储物柜上的黑发男人细心地希好运动裤的绳子——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做完手头上的事,萧炎吸了吸鼻子,就想只大狗要划分自己的领地似的脸上露出了一刻的迟疑,然后他果断地从地上捡起被撞倒的那罐云南白药,直接当做空气清新剂一般喷了半罐在空气之中掩饰去了淫靡的气息,将窗户打开得更大了一些,少年扔开云南白药,在男人的耳边打了个响指——   “催眠结束了,我数到三你就醒过来,三——二——”   啪。   萧炎没能数到一,因为萧末一个大嘴巴子已经结结实实地揍到了他的脸上——   前所未有的用力,一巴掌下去萧炎那张英俊的脸上几乎是立刻就浮现出了比他的皮肤更加红的五指印,然而,少年只是愣了愣,在深深地看了眼此时此刻皱着眉看着自己的黑发男人之后,他抬起手揉了揉鼻尖,撇开了自己的目光:“算了,让你打这一次,下次我搞不好会还手——”   萧末推开他转身要走,却被萧炎一把拉回来摁回了椅子上,对方如同小山一般的身影完完全全将男人笼罩起来,而扑面而来的萧炎身上的味道也几乎让萧末忘记怎么呼吸——   眼前,是萧炎一双琥珀色的瞳眸:“老头,怎么样,不过是被服务一下,用得着爽得魂都飞?”   萧末唇角一抽,下意识地想抬起手对准那张俊脸再来一下——这一次却被萧炎眼疾手快地接住,干了坏事的萧家二少爷现在前所未有的有耐心,仿佛他又变成了小时候油嘴滑舌哄小姑娘开心的登徒子——而此时此刻,少年仿佛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坦荡地允许自己与男人那双异常深邃的黑色瞳眸对视上。   萧末动了动唇,随即他发现自己嗓音嘶哑得可怕:“是什么启发了你做这种事?”   “不知道,要硬是说这个的话,我觉得应该追述到三年前,”萧炎想了想,缓缓道,“你总是要求我不要幻想你,然后那个时候我比较喜欢跟你对着干你懂得,然后我就一不小心地幻想你了。”   萧末:“……”   “用不着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萧炎话说出口,忽然愣了愣发现这好像是以前谁对自己说过的话,但是在这微微一顿之后少年还是将自己的话继续说了下去,“我又没动你,只是帮你服务一下而已……”   萧末:“……”   萧炎:“就当是报答你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萧炎一句话说出口,萧末立刻被雷得从尴尬忧桑等一系列负面情绪之中稍稍清醒了一些——   哪有人用这种方式报答父母养育之恩啊那他妈还不世界大乱了么逗比儿子!!!!!!!!!!!!!!!!!!!!!!!!   萧末觉得自己的耐心马上就要被燃烧殆尽,他看着蹲在自己面前就好像刚才只是给了自己的老爸一个简单的拥抱那么简单的萧炎,再开口时,男人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充满了不确定:“萧炎,你在想什么,我是你爸……”   “然后呢?”萧炎不怎么愉快地皱起眉,伸出手摁了摁男人被自己吻得有些红肿的唇角,“你是我爸怎么了?除了这句你还能不能说点别的了?”   男人深呼吸一口气,觉得这货简直不可以理喻:“这还不够?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人给我风声你喜欢男人……”   “因为我不喜欢男人。”萧炎古怪地微微歪头看了萧末一眼。   萧末沉默了下,不知道对方这样答是什么意思——不喜欢男人,只是为了气死他这个当父亲的所以才做出了刚才的那一系列举动?怎么可能?智商呢?   仿佛是看到了男人沉默,萧炎换了个姿势,随即感觉到自己的脚还有点痛,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想说些什么,没想到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及其富有嘲讽的语气:“你用不着有压力,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而已,我对谁忽然来了欲望就做了,反正老子从小在外面长大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所以我就按照自己的喜欢将‘老子想做的’统统规划到了‘那就去做’这样的范畴内……”   萧炎说着,转过头,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身边的男人:“你不会以为我爱上你了吧?”   少年话语之中的戏谑和荒谬让萧末下意识地觉得不舒服,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按道理来说,他应该对这个稍稍感到一些欣慰的——在发生刚刚那一系列的事后,“儿子贪玩”几乎成为了唯一可以解释并能让他们的关系继续维持下去的理由。   而当萧炎真的说出口的时候,萧末却非常不想承认自己觉得不舒服。   他不喜欢萧炎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哪怕他曾经用过更加恶劣一万倍的语气跟他说过更加伤人的话,却从未相识今天这样让萧末觉得不高兴——但是很快地,男人直接将这个归结为高潮之后带来的短暂情绪低迷。于是,这一点点情绪上的波动被他很好地掩饰了过去,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我知道,听说你有女朋友了。”   萧炎一愣。   他盯着萧末看了一会儿。   却最终没有在那双平静的黑色瞳眸之中看到任何其他的情绪,那双眼睛犹如一泊平静的死水,溅不起任何的波澜。   萧炎下意识想要否认,但是想了想又觉得否认没有什么意义,于是他只是低沉地应了一声,站起来脱掉球服收拾洗漱用品,用这一小片刻的忙乱打断了谈话的节奏。在萧炎一瘸一拐连蹦带跳地走到浴室跟前时,他回过头发现黑发男人无声地跟了上来——   于是大方地在对方的事先之中脱下自己的内裤,将胯下还未完全冷静下来的下体展示出来——那不符合年纪的尺寸以及明显的欲望反应让萧末微微一愣,随即他抬起头,看着萧炎打开花洒站在莲蓬头下冲水,萧末推开了一些,免得被水飞溅到,耳边只有哗哗的水声,黑发男人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你女朋友是谁,有时间可以带回来看看。”   “搞没搞错,我才十五岁,”萧炎喷了喷鼻腔音,仿佛看个神经病似的斜睨了黑发男人一眼,在对视上对方的眼睛时,他又微微一愣,之后用十分不情愿地语气随口糊弄,“就是那个篮球队帮忙的臭……小姑娘,叫路铭希那个。”   萧炎说完,转过身将肥皂往脑袋上蹭了蹭,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脑袋上还有伤——在萧末看不见的角度,他满脸懒散,完全不见愧疚地将小姑娘拉来躺枪。   而巧合的是几乎是少年话语刚落的那一刻,更衣室的大门就被人冲外面拉开,率先走进来的路铭希响亮地打了个喷嚏,转过身瞪身后一群大老爷们:“谁说我坏话!”   “死开,谁要在你身上浪费哪怕一秒钟时间。”队长宋雷十分不客气地伸手将她拎开,然后伸长着脖子开始在更衣室里找萧炎,在听到了浴室传来的水声之后,当队长的扯着嗓子大吼,“喂,萧炎,最后是88比70,我们痛打七中狗啦!”   队长的大嗓门毫不费力地传入了浴室。   萧炎停顿了下,然后随便应了一声,转过头,看了眼依靠在浴室门边懒洋洋地看着自己的黑发男人,不知道为什么黑发少年忽然对外面进来那一群吵闹的队友心生烦躁,他皱了皱眉,用赤裸的手臂撑在浴室门边:“要不要进来一起洗?”   萧末平静地瞥了他一眼:“我以为你疯够了。”   “……我正常得很。”少年用同样平静的语气回答他,“不进来就出去,还是你准备帮我也弄出来?”   说完,还十分具有暗示性地撇了下自己的下身。   经过了那么久的时间,还是处于半勃起的状态,简直像个怪物。萧末只是匆匆地扫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男人没说话,也没立刻转身走,直到萧炎几乎要以为对方真的要帮他有点小惊讶外加雀跃时,这才听见黑发男人低沉的嗓音在浴室的哗哗水声中响起:“今天的事情,你给我忘掉,我也会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萧炎一愣,下意识地将水关小了些。   他抿了抿唇成一个刻薄的直线,他抬起头通过水雾看着不远处站姿挺拔的男人,唇角的唇线一松,忽然缓缓勾起一抹危险的微笑:“要是我说不呢?”   仿佛早就料到对方会这样回答,萧末抬起下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面前笑得满脸戏谑的小儿子:“今晚你就给我滚出家门。”   “……”萧炎想了想,最开始其实他觉得这个提议真心不错,但是随后他又想到他一走岂不是家里只剩下萧衍和这个莫名其妙的臭老头,忽如其来的念头钻入脑内,少年甚至还来不及多想就下意识地皱起眉——   “算你威胁到我,不提就不提。”   语气很不好。   但是总算达到了萧末的目的。   男人近乎于可以说是满意地缓缓点点头,正想要转身离开,却被身后的少年叫住,回过头,发现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皱着眉看着自己,就仿佛在看什么十分厌恶的东西似的,一双琥珀色的瞳眸闪烁着奇怪的光:“提个醒,前提是以后你少勾引我。”   萧末差点笑出声,他什么时候勾引过他,简直荒谬。   “你穿衣服方式和行为举止都要注意,”萧炎开始要求,“不要随便碰我……”   萧末深呼吸一口气,觉得之前胸口之中的那点儿不愉快又诡异地翻腾地上来。   这时候,他却听到萧衍补充道:“也不可以随便碰萧衍。”   萧末搞不懂这货干嘛拽他哥下水,只好说:“你哥没你这么变态。”   萧炎咧了咧嘴,发现自己简直乐意看面前的男人被萧衍耍得团团转还蒙在鼓里的模样,挺可爱有没有,于是也没有揭穿对方,他只是嗤笑着,语焉不详地说:“他只会比我更变态。”   而萧末却只是让自己的眼皮子微微颤抖了下,却完全懒得理他,经过今天一事这儿子在他的眼中已经有了全新的改观——如果孩子的成长是潜移默化让家长自己发现的话,那么萧家的少爷恐怕是迫不及待将自己的成长展现到他面前的那一型……并且用的还是很过分的方式。   男人心思重重地转身走出浴室,被告之教练和随心老师已经提前去通知医生开车过来,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想要独处一会儿,萧末点点头后就自顾自地独自走出了热热闹闹的更衣室——临走之前,他有刻意多看萧炎口中的“女朋友”一眼,是个漂亮活泼的小女孩,就是从身材上……看上去不像是萧炎一贯喜欢的那种类型。   只不过现在萧炎在萧末眼中就是个没什么做不出来的疯子——所以男人压根就不想在这方面深究。   走到了对比起来稍显得安静的走道当中,萧末深深地吁出一口气稍稍将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一些,努力地强迫自己不要再想在更衣室内发生的那一些荒唐的事情,男人掀了掀眼皮子,发现前面有一台卖冷饮的自动贩卖机,忽然就觉得口干舌燥起来——虽然平常他更喜欢喝热的茶,但是现在他意外地想要碰到一点冰的东西来冷静一下自己。   萧末走到那个贩卖机跟前,选好了想喝的东西,摸了摸口袋却遗憾地发现自己似乎只有纸币,正准备转身走开,却不料这个时候忽然有什么人从他身后贴了上来,并且一言不发地从他身后伸手投入了几枚硬币到贩卖机中。   萧末一愣,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居然走神到被人从后面这么近地靠近都没有发现的地步。   直到对方拿过旁边的纸杯子将饮料打好放到萧末的手中,这个时候,萧末才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一只略显得冰凉的手微微抬起,在那张熟悉的英俊少年面容出现在自己眼中时,萧末微微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双生子中的另外一个。   此时此刻的萧衍还穿着演讲比赛时候那一身正规的校服西装,他站在萧末的面前,并没有放开男人的下颚,反而是面无表情地用那双略显得冷淡的琥珀色瞳眸盯着他。   良久。   萧末感觉到对方的手指指腹轻轻地摁压在他被萧炎咬破的唇角边,在男人倒吸一口冷气之时——   “萧末,你嘴怎么了?”   萧末听见萧衍用无比平静淡漠的语气问。      第57章      萧末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大儿子,一时间哑口无言只能像个傻子似的瞪着那双平静的琥珀色瞳眸,男人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必须说点什么将刚才所发生的那一切掩饰过去,然而他很快发现自己做不到,每当他想开口说话,脑海之中居然就诡异地想起刚才被萧炎含在口中的感觉……   看着面前萧衍越来越怀疑的目光,萧末有点像骂脏话。   似乎有些等得不耐烦了,萧衍摁压在萧末唇角边的手稍稍加了些力道就好像在提醒他这个时候光沉默没有用。   唇角边破掉的伤口被摁得有些痛,男人嘶了口凉气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在他大儿子身上闻到了强势和残忍的味道来,他抽了抽唇角,轻轻拍开萧衍的手,喝了口手中的碳酸饮料感觉冰凉的液体从自己的喉咙管滑过并在几乎要着火的喉咙里留下一大堆气泡爆炸的感觉,舌尖也被炸得有些疼痛,萧末这才仿佛找回了自己的舌头似的,无所谓地笑了笑:“你弟脚受伤了,我扶他回来的时候他反抗我,结果不小心撞到门上。”   萧末说完抬头去看萧衍,在确认对方绝对听见了自己的回答的情况下,他却发现对方依旧用之前那副目光看着自己,良久,男人感觉到自己手中的杯子被抽走,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看着萧衍修长修剪整洁的手捏着那一杯一次性杯子,将它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用力有些大,一些透明的液体飞溅出来滴落在萧衍的手背上。   不知道为什么,萧末觉得这一幕就好像是被什么人拉了慢镜头似的一举一动都无限地放大在他的眼中,看得他有些心惊胆战。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哄么,萧末。”   萧衍的声音平静得要命,几乎听不出什么波澜。   但是萧末听得出:萧衍在生气。   男人的心猛地往下沉了沉,他断开了自己和萧衍的对视,撇开头下意识地想要翻找口袋中的香烟,他翻了好一会儿才成功地把那玩意翻出来打开抽出一根叼在唇边,却在这个时候抬起头意外地看见萧衍也顺手从校服口袋怀中摸出一个打火机甩开凑到他唇边,萧末一愣,叼着烟草说话有些含糊道:“你怎么会有打火机?”   “校服外套是萧炎的,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太急,穿错了。”萧衍说着,替他老爸点燃了烟草。   萧末想了想,觉得萧衍这句话的漏洞很大,比如萧家大少爷从来不像是一个做什么事情会拖拉到“急急忙忙”这个程度的人,另一方面,虽然双生子的校服尺寸是一样的没错,但是他很难想象萧炎的校服能干净整洁到能让萧衍拿错的程度,更何况,刚刚在他想要弄饮料的时候,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分辨出从后面贴上来的人是谁——   毕竟萧衍和萧炎身上完完全全就是两种不同的气息。   想到这,男人不禁怀疑萧衍是不是故意的,就好像在嘲笑他刚才也说了个不靠谱的谎言似的。   看着面前一脸淡漠的英俊少年,不知道为什么,萧末忽然想到之前萧炎在莲蓬头下那些意味不明的对话——   【不要随便碰我,也不可以随便碰萧衍。】   【你哥没你那么变态。】   【他只会比我更变态。】   “……”   萧末深深地吸了口烟,一时间有种“搞不好那小子说的是真的”这种错觉,随即他又觉得自己随便这样猜测是一种很过分的事情,对萧衍不公平……男人微微眯起眼,眼中的情绪尽数被迷糊在了两人之间升起的乳白色烟雾之间。   就在黑发男人觉得搞不好他就会这样沉默地跟他的大儿子站在这里站上个七八年的时候,他听见从他的不远处传来的萧衍无比淡定的声响:“萧末,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但是我觉得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萧炎是你儿子,你再怎么饥渴也不应该对自己的儿子下手……”   萧末一愣。   抬起头,却意外地并没有在琥珀色的瞳眸之中看见什么鄙夷的神情,而萧衍只是抬起手替男人轻轻顺了下垂落在眼前的额发,用一种不知道谁才是家长的语气继续道:“还有,下次不要骗我,白痴也能看得出这样的伤口是被咬出来的。”   萧末抿了抿唇,心里的想法简直可以用冰火两重天来形容,他觉得自己因为为儿子把“饥渴”这么可怕的形容词用在他这个当老爸的身上而生气,但是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面对萧衍的时候压根没有任何脾气,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于是男人只是有些烦躁地将烟熄灭在旁边的垃圾桶里,伸手抓住萧衍的手腕,一边道:“你弟还在更衣室里,他在第三节的时候扭了脚,现在准备准备收队回家,你怎么过来的?”   “地铁。”   萧衍声音毫无一丝情绪起伏地回答,而走在前面的萧末并不知道此时此刻萧家大少爷的目光正一瞬不瞬地盯在他从运动服袖子里露出来的那一截白皙的手腕上,萧衍的目光沉了沉,唇角轻抿成了一个严厉的直线,然而,却在前面的黑发男人回过头有些惊讶地看他的第一时间,少年将脸上的不悦飞快地掩饰去。   “你居然会坐地铁?”萧末有些惊讶。   “我为什么不会坐地铁?”萧衍有些好笑地反问。   萧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乎有些不太理解这种大少爷怎么可能会坐那种平民交通工具——毕竟萧家的私家车多到一人一辆也开不完,司机更加是用成打来算:“一会你跟你们学校篮球队的车子回去就好,反正车子很空教练也不可能把你赶下来。”   “说不好,”萧衍莞尔一笑,“以前篮球队的教练邀请我入队的时候,被我以‘没空’拒绝掉了,搞不好他还在记恨。”   “你会打篮球?”萧末下意识问。   “我会的东西很多。”   萧衍看着男人拽着自己往前走,一边微微偏过头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模样,那常年挂着冰冷弧度的唇角却不自觉地微微勾起——萧家双兄弟的外貌其实又很大一部分大概来自他们的父亲,所以男人的侧脸弧度很好看,虽然不如萧衍和萧炎那样刚硬,但是在萧衍看来,这样稍稍带着一点柔和的曲线却是刚刚好的——至少很合适面前这个黑发男人。   于是心中一动,他近乎于有些抑制不住地伸出手,鬼使神差地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白皙耳垂。   明显地感觉到被他触碰的人整个儿僵硬了起来。   萧衍唇角边的笑容消失,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想要发火——准确地来说,是打从刚才看见男人就立刻在他心脏里生根发芽的那种阴郁情绪几乎就要破土而出生长成参天大树,于是他反手抓住男人的手腕,有些用力,但是却在对方向他看来的第一时间回之一个无害的笑容,将自己的手从萧末的耳垂上拿开伸到男人的眼前:“有根掉下来的头发。”   萧末眨了眨眼,然后为自己的敏感说了抱歉。   萧衍只是微笑着说没关系,但是随即心中却因为男人如此敏感想到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比如刚才在他不在的时候,他的孪生弟弟和他的亲生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眼前的男人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敏感。   这种想法让萧衍很不高兴。   以至于当他们迎面碰到从更衣室走出来的萧炎时,当哥哥的依旧像是挑衅似的并没有放开抓在男人手腕之间的手,相反地反而扣得更紧了些——萧衍非常确定,虽然萧炎只是往他们相扣的手腕间看了一眼,但是还是看见了萧衍微微收力的这个细节——   因为在弟弟的那双琥珀色瞳眸发黯的神色萧衍十分熟悉,那是他生气的时候同样会出现的模样。   萧衍勾起唇角,看着不远处那个和他长着一模一样漂亮脸蛋的少年:“比赛赢了?”   “赢了。”萧炎翻了个白眼粗声粗气地回答,并且在下一秒一个跨步冲上来不由分说地直接扣上了夹在兄弟俩人中间的黑发男人另一边手的手腕。   萧末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萧家俩兄弟同时牵住手——他额角青筋跳了跳,下意识地想要同时挣开那两个像是手铐似的卡在自己手腕上的爪子,但是几乎是不约而同的,他收到了两束警告的目光,并且同时感觉到两边手来自不同的两人的手力都变得更加用力了一些——   这情况很诡异,他已经年近三十,却被两个十五岁的儿子夹在中间牵着手像是小孩子一样牵制控制着往前走。   最尴尬的是还要被迎面而来的老师调侃“父子关系真好”,虽然最后那个带队老师被萧炎恶狠狠的目光给瞪了回去,萧末看着小儿子那能吃人的目光,楞是将已经到嘴边的那句“不是不让我碰你么”那句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转过头,男人看着萧衍:“你的演讲比赛怎么样?”   “现在才想到要问我吗?老爸,要不要这么偏心。”萧衍笑了笑,却在他的话语之中听不出多少埋怨的语气——不过这反而让萧末内心的愧疚感更加严重了一点。   不过很快他发现这不是问题,因为随即他被铺天盖地的愧疚感所淹没到几乎窒息——   “输掉了,”萧衍唇角边还挂着那抹淡淡的微笑,“不过没关系,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比赛。”   而这个时候,萧炎也略惊讶地回过头看他哥:“什么,不是说赢了的学生可以保送全国重点大学吗?”   萧末一愣:“……你们学校的比赛这么高端?”   “谁告诉过你是学校的比赛啊老头,”萧炎喷了喷鼻腔音,“那个是全国高校的辩论赛,听清楚了,全国级别的——我还真没想到啊萧衍,这种比赛你居然会让它输——”   萧炎的话说到一半猛地停顿下来,那之前还充满了遗憾和奇怪的琥珀色瞳眸在对视上他哥那双充满了淡淡笑意的目光时猛地变了变,此时此刻,双生子中的弟弟充满疑虑地上下将他哥打量了一圈,那怀疑的目光几乎毫不掩饰。   “干嘛?”萧衍笑着问,“用这种眼光看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从小到大,”萧炎撇了撇嘴,“从你第一次换牙告诉我你得了癌症吓得老子哭尿到你第一次尿床偷偷换掉我的床单告诉我那是我尿的开始……老子就是被你哄着长大的。”   萧末:“……”   萧衍伸手捏了下男人的下颚:“别听他的,这种幼稚的事情我才做不出来。”   萧炎气得骂了一句脏话,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他哥捏着男人下巴的手——直到萧衍松开。   也就是这一刻,萧炎忽然觉得,他和萧衍搞不好需要谈一谈。   ……   回到萧家大宅已经到了晚上,萧炎和萧衍走在前面,两兄弟不知道在各自想些什么,回到家也不开灯,还是跟在他们后面的萧末伸手将灯打开,并且这无比正常的举动还换来了萧家双生子兄弟奇怪的目光。   “干什么,回家难道不要开灯啊?”萧末莫名其妙道,“今天管家休假,云妈女儿生小孩也请假,没有人煮晚餐,你们上楼换了衣服休息下我带你们出去吃。”   萧末的话让正准备换鞋子的萧炎动作一顿,抬起头挑起眉:“这么重要的事你现在才说?”   刚才被你们兄弟俩夹在中间那气氛诡异得老子连吭都不想吭一声我会告诉你?萧末撇了撇嘴:“不然怎么样?你想被饿死在家里?”   “用不着,我也有点累,就在家里随便吃点东西好了。”萧衍将鞋子摆上鞋架,转过身将同样换好了鞋子的萧末往楼梯的方向推了推,“你先上楼洗澡,我和萧炎做好饭叫你下楼。”   萧衍说着,顺便转头给了想要抗议的萧炎警告的一瞥——后者立刻想到了之前自己的想法,心领神会地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我为什么不能在楼下等?”萧末有些莫名其妙。   萧衍淡淡道:“因为我们不太会做饭,所以搞不好油烟会很大。”   “……随便煮点面就好了,你们不要搞太大动作。”萧末一听瞬间觉得有点不安。   萧衍含糊地点点头,随即将男人送上了楼。   于是此时此刻,客厅之中终于只剩下了萧家两兄弟。   萧炎先是瞪着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瞪了一会儿,随后又觉得有点无聊,他转过身捞起袖子正想进厨房,却被萧衍叫住,双生子中的哥哥挑起眉看着他弟:“你干嘛去?”   “不是说做饭吗?”萧炎翻了个白眼。   “做什么做,我随便说一下你就当真?。”萧衍斜睨他一眼,转头去桌子上开始找外卖的电话。   萧炎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开始终于忍无可忍地爆了句粗口:“妈的,刚才是谁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这种鬼话啊!”   一边抱怨着,萧炎却还是慢吞吞地往萧衍那边走去,耐心地等着他哥打电话跟酒楼点了三菜一汤之后放下电话,这才抿了抿唇,稍稍坐起来了一些。对视上萧衍平静的目光的那一刻,萧炎必须承认他有了那么一刻的犹豫,然而只是这一瞬间的停顿,却让萧衍抓到了主动权:“今天在更衣室玩得开心不开心?”   萧炎微微眯起眼,随即他嗤笑一声,懒洋洋地从口袋中摸出一包烟草——和萧末习惯的那种牌子不一样,萧炎喜欢的这种烟草味道很呛,他直接用嘴从盒子里抽出一根,含在嘴边却不急着点燃:“你怎么知道的?”   萧衍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唇角:“在我弟弟想要我知道的情况下,要努力假装自己不知道似乎很难。”   萧炎笑得像个流氓,完全不否认自己那点小心思被这样撞破:“是蛮开心的,老头皮肤不错,好摸。”   “萧炎。”   “干嘛。”   “无论你怎么想,他是我们的老爸,搞清楚,亲生的。”萧衍淡淡道。   “干什么这么严肃,我又没有要跟他求婚,玩玩而已。”   “玩到自己老爸身上?”   萧炎没有立刻回答他哥的问题,少年只是自顾自地揉了揉头发,在指尖触碰到脑袋上的绷带之时,他干脆将那可笑的东西从自己的脑袋上拿出来,其实早就没有在出血了,是萧末那个喜欢大惊小怪的男人非要他继续绑在脑袋上丢人现眼的,萧炎随手将绷带扔到脚边,皱皱眉才开口:“你少在这里一本正经地教训我,前段时间你跟萧祁说失眠让他给你找来的那几颗安眠药呢?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失眠这种事情,换句话来说……”   萧炎顿了顿,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肆无忌惮的笑容:“哥,你的安眠药给谁吃了?”   这一次换萧衍沉默。   然而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萧炎皱起眉,虽然对这方面早有猜测,却当在他亲自证实了这个的时候几乎是无法抑制地感觉到了不愉快,现在他和萧衍如他所愿地开门见山了——正如他们兄弟过去十五年一样前所未有地坦然。不知道为什么,萧炎想起了当年自己曾经开过玩笑说要跟萧衍共享一个老婆这种话,而事到如今有些滑稽地,他们居然真的为了一个人开始明争暗斗——   一个男人。   并且还他妈的居然是他们老爸。   萧家的祖坟搞不好哪里塌方了才会出现这么作孽的情况吧——想到这,萧炎有些嘲讽地笑了笑:“萧衍,我发现你真的比较会玩,你要是看到今天老头威胁我不准说出去否则就要把我赶出家门的语气有多凶残……老子还吃了一个大嘴巴子,长那么大还没人敢打过我。”   “你活该。”萧衍掀起眼皮子扫了眼他弟,“更衣室是什么地方,随时有人会进来你也敢乱来,锁门了没?”   萧炎一愣,似乎是想到了如果那个时候真的有人推门进来看见他在给他老爸口交会是什么后果,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下:“没有。”   萧炎觉得自己清楚地看见他优雅的孪生哥哥翻了个白眼,隔着几张沙发,萧衍指了指他弟的鼻子:“明天去医院测下智商,蠢货。”   “……”萧炎倒回沙发上,不得不承认今天自己真的是冲动了点。   兄弟二人之间暂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萧衍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萧炎也是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不说话。   直到萧衍再次开口,问了一个萧炎想问很久但是纠结了老半天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的问题,不同于萧炎还想着怎么才能显得委婉一些,双生子中的哥哥在这方面那叫个奔放:“你做到哪一步?”   萧炎顿了顿,翻了个身躺在沙发上要死不活地叹了口气:“完全就是为人民服务的那一步,最后老子是自己在浴室里面弄出来的。”   萧衍:“……”   萧炎看着他哥沉默的模样,脸色变了变:“你呢?不会——”   萧衍:“你以为安眠药是什么东西,动作太大还是可以把人弄醒的,而且如果真的插进去了,怎么可能一点痕迹不被留下?”   萧炎松了口气,然后他自己都莫名其妙觉得好笑他有什么好松了口气的。   而就在这时,双生子中的哥哥将松开手中包,轻轻将它放在了桌面上——当包的底部和桌面发生撞击的时候,萧炎明显地听见了金属撞击桌面所发出的声音,他掀起眼皮子看了眼他哥:“包里的是什么东西?”   “最佳辩手的奖牌,以及辩论赛冠军的奖杯。”   “……比赛不是输了么?”   “……”   看着他哥唇角边那个笑容,萧炎露出个崩溃的表情,炸毛道:“妈的你又骗人!”   “反正也无所谓,”萧衍说,“我没打算要那个保送名额。”   “干嘛不要?”萧炎说,“老子还成天被念叨考不上大学,你有保送都不要,逼人在你碗里下耗子药么?”   “因为那个大学离家里太远,”萧衍若有所思地瞥了他弟一眼,“今天一个看不住你就搞出这种事,我要是一走就走半年千里之外谁知道你还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萧炎:“……”   偌大的客厅中,突然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安静,仿佛是萧衍的话打开了某个不得了的话题,双双提醒到了双生子关于高中毕业之中的去向问题,而他们心中都清楚,虽然并不想离开K市,但是对于可能上了大学之后方向完全会有不同的萧炎来说,恐怕他的选择并没有单纯只是要找一所大学上的萧衍那么广泛。   而且萧炎也不可能为了萧末自毁前程留在K市,他挺有打算,至少目前他并不不觉得这样做会值回票价。   到时候,实际的情况压根就有可能是萧衍嘴里说的那个情况,只不过留在男人身边的人会是萧衍,离开的那个人是萧炎。   兄弟之间的沉默直到从二楼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一直被他们所讨论的男人的身影出现在二楼的拐角处,萧末已经洗完澡换上了他在家里习惯穿的居家衣服,可以看得出今天男人特意将衣服腰间的带子系得紧了些,平常稍稍弯腰就可以看见的白皙胸膛今天恐怕他当场跳霹雳舞也不会露出哪怕一寸——   萧炎这个方向正好可以看见萧末,在对视上男人那双黑色瞳眸的一瞬间,双生子中的弟弟有点后悔自己干嘛一时多嘴抹杀自己的福利——如果用目光可以把男人的衣服看下来的话,这会儿萧炎的事先足够把萧末的内裤都把扒下来。   萧衍回头看了一眼也理解发现了什么不同,转过头来不咸不淡地斜睨了他弟一眼。   “不是说你们做饭?”萧末走下楼梯,“现在是几个意思?”   “叫了外卖。”萧衍站起来,不动声色地将那个放在茶几上的包放到了沙发旁边的柔软地毯上。   萧炎也坐了起来,一言不发地看着男人,将他从头顶一路仔仔细细地看到了脚上的毛绒拖鞋。   而就在萧末往他们这边走的时候,萧衍看了男人一会儿却意外地转过身对着萧炎——盯着弟弟稍显得困惑的双眼,双生子中的哥哥说:“我忽然觉得你当年的那个提议不错。”   萧炎稍稍坐起来了一些:“什么提议?”   “平分,共享,”萧衍淡淡道,“以及一致对外。”   “……”萧炎想了想,“成交。”      第58章      这个时候外卖正好来了,萧末就想直接转身去开门叫外卖,结果刚往外走了两步就被萧衍一把拽了回来,男人皱起眉正想说些什么,结果还没开口就被后面跟上来的萧炎冷嘲热讽了回去:“我拜托你有点当黑帮老大的自觉好不好,让一个送外面的看见你穿毛绒拖鞋,你是准备让北区的人明天一起羞愧得找根面条吊死自己是不是?”   萧末被小儿子呛声,下意识转头想要去找他大儿子声援,谁知道萧衍也是一副完全同意的模样,于是在男人默默地瞪着萧家大少爷的时候,萧炎已经不耐烦地咂舌跟他们擦肩而过出去拿外卖了。   外卖拿回来三菜一汤,菜有两个是萧末喜欢的素菜——这是他上辈子带过来的毛病,因为之前是拳手要保持身材和肠胃,所以不能吃太油腻也不能吃过多的红肉(就是哺乳动物的肉),最多偶尔吃点鱼或者鸡,鸭子味道太大他也不太喜欢,但是桌子上的烫是白果老鸭,男人本来动都不想动一口,却到最后还是被萧衍逼着喝了一碗汤。   萧末喝汤动作很慢,整个过程都像是逼他吃药那么艰难,男人有一下没一下地用勺子撇汤面上的那点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地问:“我刚才下楼的时候听见你们在说什么?”   “说什么?”萧衍往自己的碗里舀了一大勺热汤,然后无声地将萧末手底下那碗被玩弄了半天也没喝下几口的汤拽了过来跟自己的交换,“快喝,不然一会凉了味道更奇怪。”   萧末顿了顿,觉得自己有点像被大人追着屁股后面喂饭的小屁孩……   男人抬起手捏了捏耳垂,低下头老老实实地喝了两口汤,沉默了一下像是强烈地压抑住了将那股拥有奇怪气味的汤吐出来的冲动,这才缓缓道:“没听清楚才问你们,就好像听到什么平等,分享什么——”   萧末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坐在他左手边的萧炎一口汤全部喷回了自己的碗里。   “萧炎你搞什么,脏死了。”于是萧末的注意力成功地被完全吸引了过去。   萧炎恶狠狠地一把拽过男人递过来的纸巾,颇为用力地擦了擦唇角的汤,凶残地瞪了他一眼:“你哪来那么多好奇心,是不是我和我哥哪天早上晨勃也要跟你打声报告才开心?”   萧末像是早就习惯了他小儿子口无遮拦,特别淡定地挑了挑眉:“你要是不介意的话……”   萧炎像是就等着男人说这句话似的,萧末话一落他就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你帮我们解决出来的话我就完全不介意。”   “……”……这个蠢货。   萧衍没说话,任由原本气氛和谐的餐桌上气氛瞬间跌成冰点,而双生子中的哥哥也只不过是抿了抿唇看着他笑得满脸得意的老弟,果不其然,下一秒萧末就二话不说抬手又给了他一巴掌,啪地一声,可响,萧炎被打得发懵——很显然其实准确地来说是萧末有些反应过度了,但是他们才刚刚发生那种事,就立刻开这种玩笑,被打也是活该。   所以萧衍只是看着,并没有出声阻止。   “以后少跟我开这种玩笑。”萧末收回手,顿了顿后又抬起手去捏萧炎的下巴左右翻看,“痛不痛?”   “干嘛,打完了才想着来讨好我?”萧炎拍开这个死老头的手,心想他一辈子没挨过甩巴掌今天一天之内像吃饭似的来了两次,也不知道倒了哪门子霉……但是想了想眼前的男人大概还没有忘记下午在更衣室里的事情,萧炎又稍稍释然了一些,所以并没有发多大脾气。   更何况萧末这次下手并不重,虽然响,但是对于萧炎这种皮厚肉糙的人来说就像是挠痒似的。   “老头,你以后再不改掉这种抬手就打人的毛病,下次我就离家出走。”萧炎半开玩笑地说。   “不想挨打以后就少跟你老爸开这种玩笑。”萧末阴晴不定地看了眼琥珀色瞳眸之中尽是戏谑笑意的小儿子,有些不确定地扫了餐桌对面的萧衍一眼,这才放开了萧炎的下巴,往萧衍那边端坐好,“萧衍,从刚才我就想说了我应该跟你道歉,因为事先不知道你的辩论赛那么大规模,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无论如何我也会过去看你……”   萧末左手边的萧炎不阴不阳地哼了声。   还好萧衍表现得比较正常,萧家大少爷只是像他表面上的那种儒雅温润性格一样笑了笑,轻轻说了一声没关系。   萧末松了口气,却最终没能在大儿子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之中看见那抹隐藏得很深的诡异深意——从小和这货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萧炎倒是看见了,于是他正想说些什么,却被萧衍警告地一瞥给看了回去,这才忽然想到之前自己才答应的那个该死的口头协议,萧家双生子中的弟弟嘟囔了一声,低下头重新拿过一只碗,继续老老实实喝自己的汤。   ……   接下来几天萧末的日子过得很顺心。   萧炎自从那天的出格行为被警告之后似乎真的有心要老老实实做一个真正的儿子,每天按时上下学也没有晚归,并且在萧末的要求之下,这货居然一周之内也会有个三四天留下来跟他哥温习功课而不是跑出去飙车。   萧末也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辅导,让自己不要再想着那天更衣室内发生的事情,每当他稍稍被唤起这段记忆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起被儿子含在嘴里的感觉,这让男人感到非常尴尬……并且十有八九的情况下,他居然还会因为这种记忆产生反应。   萧末觉得这是自己禁欲太久的缘故。   于是他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抽空去消遣一下——   但是每当这个时候,他总会发现平常会陪他去夜舞的萧祁并不在身边,只从上次萧末跟萧祁说了关于西区的事情之后,接下来的几天这货似乎一直很忙没怎么在他面前晃悠,因为萧祁不在,所以高洋出现的频率反而以前高了一些。   说到高洋,最近这家伙的效率很不错,连带着,萧末看他也没有以前那么不顺眼了——   主要是这货替萧末狠狠地出了口气。   周三那天,当萧末翘着二郎腿在体育馆沐浴青春的洗礼愉快地欣赏他儿子在篮球场上风靡万千发光发热的时候,顾清雅那个女人的发布会也是同一时间照常进行——原本那个新闻发布会按照设定流程是准备当顾清雅哭诉完了秦朗的罪行之后现场宣布和她的新姘头订婚的消息的,所以那个举足轻重的冤大头男连订婚戒指都准备好了而且人也在现场。   只不过,发布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不幸地被高洋找的人搅合了场子。   这家伙不知道是从哪搞来了当天萧末和秦朗在夜舞的对话录音,录音通过扩音麦克风将这对夫妻的阴谋阳谋什么玩意都一统揭发了出来,具高洋的描述,当时现场一片大乱,原本没打算捞什么新闻回去的记者们瞬间也都打了鸡血,那个冤大头男在翻译满脸尴尬的同声翻译之中愤怒地甩袖离去,最后留在现场给顾清雅的,只剩下一个再也没有任何意义的巨大钻戒。   当时现场顾清雅的脸色十分精彩——这个不用高洋转述,萧末自己隔天看报纸就看见了,头版头条都是那张妆容精致的脸花容失色的模样。   萧末觉得很解气。   “——不错啊,至少还赚了个钻戒。”   这天下午,在和高洋喝茶的时候萧末懒洋洋地抿着茶,淡定的嗓音之中丝毫不掩饰其中的幸灾乐祸:“虽然不知道那个戒指有没有两千五百万,不然秦朗演那么一大场戏还倒赔了几百万就划不来了。”   男人一边说着,在高洋轻声的嗤笑声中灵机一动想到似乎是时候给秦朗那个王八蛋最后一击了,于是男人直接打电话约了个报社的记者——   就是之前照了他和秦朗接吻的照片然后跑路的那个记者原本所属的那家报社的记者。   当晚,萧末十分热情地直接将人约到了五星级酒店摆了一大桌菜,北区大佬亲自带着萧祁和高洋等若干保镖以及他的儿子一块赴宴,吃饭期间其乐融融,喝过两杯之后,萧末还顺便“勉为其难”地爆了点料——   比如他和秦朗好其实也没好多久,秦朗追他追得很用心,他也是一时鬼迷心窍。   “我当时没想到他是这种目的。”黑发男人优雅地小口抿着杯中的红酒,顺便掀了掀眼皮子,满意地看着那个记者满脸热情地在速记本上记下这么一句,男人收回了伸得像是长颈鹿的脖子还假惺惺地说,“哎呀,这个就不要记下来了,对秦朗的形象不太好,虽然分手了,但是我还是不太想给他造成这样的负面影响。”   那个记者一边连声点头称是,一边记得更加欢快。   萧末明显看见在他旁边的萧炎用力翻了个白眼。   但是他才不在乎,这会儿黑发男人心中乐翻了天,在确认记者把该记得都记下来之后,男人这才不急不慢地假装不经意,顺便补刀:“不过还要感谢秦先生,因为他的存在,让我非常清楚地了解到自己还是比较喜欢女人,我也年纪不小了,一直没有固定的女伴其实主要原因是怕儿子们不高兴,这种家庭关系比较难以处理,我是不会让我的儿子受委屈的。”   一句话,在秦朗的形象轰然崩塌的同时,萧末受害者外加慈父的高大形象瞬间建立。   人们就算表面给秦朗这个南区的老大面子不说什么,背地里,他的形象也算是死得透透的了——在这个科技发达的时代,社会舆论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而对于他们这些行走在外的男人,面子对于他们来说,比想象得更加来得重要。   秦朗之前被砸了店铺找不到人出气的事情还没缓过劲儿来,这会儿又被萧末狠狠地踩了一脚,南区一下子元气大伤是绝对跑不了的事情——   而更让萧末高兴的是,他被秦朗这个人渣逼着在所有人的面前出柜,现在,同样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他K市北区的大佬,又光明正大地走回了柜子里。      第59章      几乎是招待完记者的第二天,萧末就收到了满意的效果。   最明显的就是一早上萧末的手机从他起床开始就一直在疯狂地震个不停,于是男人在早餐完之后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顺便欣赏被记者围追堵截的秦朗的狼狈之态时,顺手将那个他所熟悉的号码直接拉进黑名单。   然后,世界清静了。   萧末觉得很愉快——   虽然早上萧炎临走之前吐槽他无耻,但是男人表示他就是无耻,并且面对秦朗那种人,他不仅无耻还要下流才能打败他。   对于萧末的大言不惭,萧炎表现得非常不感冒,这孩子虽然天天在外面打打杀杀像个十足的小流氓,但是在这方面,萧末发现他居然意外地正直。   萧炎十分看不惯男人使出的这些阴招。   反倒是当哥哥的萧衍没说什么,还反过来帮萧末劝他弟弟。   兄弟俩对于这件事的态度与他们平日里的形象完全倒过来这件事让萧末有些惊讶,但是此时此刻的男人却也并没有把这些事情往心里去,成功地漂亮反击了秦朗之前的坑爹行为,萧末非常满意,并且在萧祁看似忧心忡忡的提示之下,萧末听话地没有跑出去乱走——整整一个上午外加下午男人哪里也没有去,他在户外运动了很久,直到萧祁过来告诉他秦朗找上门来了……   萧末除了小小的惊讶之外并没有表现出其他的情绪,甚至让萧祁告诉秦朗,他人不在家——尽管当时他就坐在客厅里悠哉地喝茶,补充下午运动时出汗损失的水分。   秦朗走了之后,又有手下的人过来报告,萧末放在南区的探子给了消息,说是今天白天萧末昨晚跟记者说的话见报之后,整整一个白天秦朗手下的二十四小时营业性质的场子业绩都很差,习惯在那个附近活动的人似乎都跑到了西区新开的场子里,虽然新开的场子总有优惠酬宾活动,但是今天南区却真的是业绩跌到了冰点。   所以秦朗才急了?   萧末捏了捏耳垂,心不在焉地叫了声萧祁。   “末爷?”   西装男依旧还是男人所熟悉的那个模样,当双手垂直放在腿侧,微微弯下身形成一个恭敬卑微的形象,他高大的身影完全遮挡住了原本有可能刺激到萧末的阳光,当男人微微拧头去看他的时候,心中忽生如果能永远留着萧祁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这样的感慨。   可惜不可以。   萧末看着萧祁,轻轻地刮了刮茶碗子抿了口茶:“最近西区的少主归位,你送点东西过去意思意思。”   萧祁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但是因为秦朗可能一时半会翻不过身来,最近西区的名声又正在走上坡路,我不希望看见牺牲我自己结果养肥了西区这种结局,”男人不动声色地说,“晚点天黑了,你带一点人过去走下场子,不用太过分,稍微示意一下就好了。”   萧末的意思是让萧祁带人过去砸一俩家西区的场子,砸不了,闹事也好,总之就是要搅合一下。   这种话萧祁不可能听不懂,但是很明显地,在接到这个命令的时候,萧祁脸上露出了一瞬间迟疑的表情——而萧末没有放过这个,黑发男人微微偏过头,他微微眯起的眼睛此时此刻成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男人唇角轻勾,语意不详地问:“怎么,不愿意?”   “末爷,我今天晚上可能……”   萧末轻笑一声:“没关系,你要是不想去,我就找高洋带人去好了。”   高洋下手只可能更狠,那是个疯子——这一点,萧祁和萧末心中都自然有数。于是在意料之中的,萧末看见西装男点了点头,恭敬地说:“其实属下刚才只是想说,原本我今晚准备到新开的那家赌场巡场的,因为最近总有人说有人闹事,我不放心想过去看看,但是末爷如果想让属下亲自带人去西区走一圈……”   萧末唇角边的笑容变得清晰了一些。   “——那属下就带人过去走一趟。”   萧末满意地恩了一声。   现在他承认了,萧炎说得没有错,他是有点无耻,并且还有那么一点恶趣味。   以“早点做准备别让西区的人看出来”这种烂理由打法走了萧祁,萧末上楼冲了个澡就下楼进厨房亲自动手炖了锅鲫鱼豆腐汤——他的手艺其实不错,但是在这个汤上,他永远做不过此时此刻跟他隔着一道海的老头子。   萧末时常回去香港,甚至此时距离他上一次往回跑才刚刚过去不到半个月,现在他又想回去了。   好在晚上在餐桌上,男人又有了新的收获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当他坐在桌边忙着研究“如何优雅而快速地吃完一只大闸蟹”这个严肃的问题时,他无意中听到萧炎和萧衍提到了一个关键词——   家长会。   男人立刻竖起耳朵放下螃蟹,一抬头果不其然看见了他大儿子满脸无奈的神情以及他小儿子一副恨不得撕了自己的嘴的悔恨神情,这样子有点好笑,萧末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不让作死偏要作死,在这样尴尬的气氛之中,只见男人拿起手边沾了茶叶水的湿毛巾擦了擦手,慢吞吞地宣布道:“你们有家长会?我要去。”   “你去个屁!”萧炎脸色很难看立刻一口回绝,“不许去!”   萧衍原本无所谓,但是他忽然想到如果男人去参加家长会,搞不好之前辩论赛获胜的事情就会被揭穿,那个闲得蛋疼的班主任搞不好甚至还会多嘴让男人跑回来劝自己珍惜保送机会跑到那个离家天远的地方上大学,双生子中的哥哥头疼了一会儿后立刻跟他弟弟站到了同一阵线:“萧末,萧祁不是让你少出门吗?”   “去学校而已,又不是去哪里,秦朗还能扛着把机关枪勇闯家长会来扫射我?”萧末挑了挑眉,“你们俩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这么怕我去参加家长会。”   萧衍:“……”   萧衍有些头疼怎么开口逃避那份被他隐藏起来的荣誉。   萧炎:“……”   萧炎有些头疼期中考试那两天他就应该看看书好歹不要让分数看上去那么令人有爆血管的冲动。   仿佛没有看见两儿子面如菜色,萧末只是非常难缠地自顾自说道:“明天你们的家长会我要去,你们长那么大我这个当老爸的还没参加过你们的家长会,我觉得非常遗憾。”   “你现在才想起来遗憾这个东西会不会反应也太迟钝了点?”萧炎咬牙切齿地说,“公立学校真心烦到飞起,早想到有这么一茬老子说什么也不会跑到这个破学校去!”   “我看你也呆得很开心啊,”萧末不动声色道,“不是也愉快地交到女朋友了吗?”   萧炎脸色一垮。   坐在他对面的萧衍手中夹菜的动作一顿,挑起眉有些意外地看着萧炎——他怎么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有了女朋友?   “……”萧炎吊起眼角斜睨他哥一眼,后者立刻从最开始的惊讶恢复了平静的面瘫脸: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他更了解萧炎,只是这一眼的眼神交流,当哥哥的立刻知道这大概是他弟弟之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伟大杰出行为……的其中之一。   最终,萧末从萧衍的嘴巴里撬出了家长会的时间,但是接下来对于儿子们的班级以及班级位置等一系列细节问题,萧末却一个字都问不出。萧衍和萧炎两兄弟班主任电话号码他也没有,打电话问萧祁,结果对方回答他他也没有记,萧祁表示,曾经萧炎他们的班主任确实打过电话来告状,但是转头电话就被他删掉了——   萧末这才想起萧祁好像也很讨厌老师,是地图炮形式的讨厌,无差别攻击那种——用西装男自己的话来说,他和属老师的犯冲。   萧末有些头疼了,他开始考虑要不要开几堂道德教育课给他手下的这群混混们扶正一下三观。   萧末觉得略纠结,然而当他看着面前萧炎满脸得意的神情,却忍不住想要打击他一下,于是只见男人淡淡一笑:“得意什么,你不是很出名么,大不了明天找到高一的那些教室,我一个个地问过去,你最好祈祷自己不是高一一班。”   这一次连萧衍都轻笑出声来。   萧炎脸上的得意笑容消失了,他站起来狠狠地给了萧末一个大白眼后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并且为了表达自己的抗议,熊孩子再一次很重地甩上了门。   ……   第二天,按照萧衍说的时间,萧末特意提前了整整一个小时来到他们的学校门口——   当在学校门口零星地看见几个家长时男人就已经不自觉地翘起唇角,随后在跟他们套近乎问了准确的家长会时间知道自己没有错过之后,男人心情更加愉快——虽然在愉快的与此同时他有些愧疚地发现自己居然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怀疑了他的大儿子——   事实上,家长会的时间跟萧衍说的一模一样,他压根就没有骗他。   想想也是,会在这种方面耍幼稚的小心眼的,也只有萧炎这种幼稚的臭小鬼才干得出。   公立学校不比私立学校守卫那么严格,男人在表明了自己家长的身份之后就轻而易举地获得了保安的放行,距离家长会开始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学生们都还在上课,校园里也压根看不见几个家长的身影,萧末独自一人走在这所K市重点高中的路上,悠哉哉地看着操场上的高中生们上体育课跑跑跳跳——期间,男人身上笔挺的西装和英俊干净的面容引来不少小女生的窥视——   在她们眼中,萧末这款属于“风度翩翩的帅大叔”。   虽然她们并不知道的是,在“帅大叔”的亲生儿子们眼里,他禽兽不如以及一塌糊涂。   至少萧炎是这么觉得的。   在他在篮球场练球被男人遇上又被威胁着说出自己的班级之时,他尤其这么觉得。   因为这会儿男人用来威胁他的理由非常无耻——   “我好像看见你的女朋友了。”   萧炎皱起眉,回头看了眼,果不其然看见了被自己拖过来打临时工帮忙收拾他练习投篮的那些篮球的路铭希,这会儿的工夫,小姑娘在正埋头捡球与擦球中忙得不亦乐乎(大概)……萧炎收回目光看着面前的人,却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黑发男人那饶有兴致恨不得过去搭讪的目光令他觉得尤其不爽,萧炎清了清嗓子:“她是在那里,又怎样?”   萧末微微眯起眼:“你说我现在喊一嗓子她能听见么?”   已经完全可以想象路铭希过来只会眨巴着眼问“谁是我男朋友我男朋友在哪哪里有我男朋友”这种蠢问题,萧炎瞬间额角青筋暴起:“你敢!”   看着儿子面露紧张的神色,萧末不仅眯起眼更加是露出了一个笑容:“你说你女朋友一回头发现他高大健壮的男朋友正被老爸抱在怀里玩亲亲会不会觉得很崩溃。”   “……”萧炎抽了抽唇角,搞不懂面前的男人怎么能那么不要脸。   看着面前的小儿子脸色大变的模样,萧末只是作死地觉得逗他儿子真心非常有趣。而这时,还没有得到回答的萧末却觉得自己已经完全GET住了眼前这个傻儿子的弱点,唇角边的笑容稍稍扩大了一些:“萧炎,儿子,我认真的。”   认真个屁!前几天还一本正经让老子别调戏你这会儿给我装个鸟的登徒子!萧炎倒吸一口凉气,强忍下了将手中的篮球砸到面前这张笑眯眯得像只狐狸的脸上,只是咬着后槽牙说:“臭老头,你要点脸能死?”   “不说啊?”萧末一只手爬上儿子的肩膀,非常善解人意地说,“好,那我就喊了——三——二——一——唔。”   萧炎满脸崩溃地将手死死地捂在男人嘴上。   三分钟后,萧末愉快地往一年三班方向一路挺近。   ……   萧末很忙。   男人从来都不知道开个家长会也能那么忙——在教室里,一大堆的中年男女挤在一起坐在课桌后面本来就显得很滑稽,萧末走进去刚找到萧衍的位置一屁股坐下,还没等他拿起桌面上的全年级成绩排行单,就被旁边的大妈凑过来搭讪:“年轻人,来替弟弟开家长会?”   萧末一顿,扫了一眼成绩单果不其然在第一名看见了他大儿子的大名,心情不错地放下成绩单冲大妈优雅地笑:“是我儿子。”   大妈:“……”   那一瞬间,萧末确定自己在大妈的眼里看见了“怎么可能”“早恋”“未婚生子”“早婚早育”等一系列复杂的情绪。   好在在这个尴尬的时刻,萧家双生子的老师走进了教室拯救了全世界——家长会开始,这个班主任比较奇怪,她似乎很喜欢在这么多成年人的面前把他们的孩子的成绩一一汇报,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并且每当她提到一些排名,就喜欢让那个学生的家长举手。   比如“成绩最好的学生家长请举手”——萧衍的老爸举手。   比如“成绩最糟糕拖了平均分的学生家长请举手”——萧炎的老爸举手。   比如“带领学校辩论队在全国辩论赛中发光发热的学生家长请举手”——萧衍的老爸举手。   比如“上周带领同学在校门口和校外人士聚众打架的学生家长请举手”——萧炎的老爸举手。   ……于是整个家长会萧末的手几乎没放下来过,而周围的不知情的家长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举手狂魔或者蛇精病。   家长会开到一半,当萧末在班主任老师温柔地提到“从未迟到早退的好学生名单”时再一次举起了手时,男人开始认真地思考萧炎不让他来开家装会搞不好是真的为他好。   整个家长会只有在班长做总结这一个环节的时候,当萧末看见他的大儿子优雅地迈着步子平静地站在台上丝毫不紧张地发言时,沐浴在周围的赞扬的海洋之中,男人这才稍稍感到了一丝欣慰。   ——这才是家长会的目的。   ——老子就是来炫耀儿子的。   家长会结束时,各位关心子女的家长蜂拥而上将萧衍和班主任堵在了讲台上,与此同时,教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从走廊里走进来一个杀气腾腾的萧炎,少年将男人一把从座位上拽起来二话不说就要拖走,而当萧末被萧炎拖走之前,还看见某位家长拍着萧衍让他要好好教导自己的儿子。   当萧末和他们擦肩而过的身后,男人几乎毫不怀疑自己的视线有一秒曾经和那双平静的琥珀色瞳眸对视上——并且那双漂亮的瞳眸之中难得带着淡淡的笑意。   然后男人就被他的小儿子一路拖死狗似的拖离了教室。   “去哪?”萧末似乎早就习惯了萧炎这种风风火火的性格,也不反抗,就是任由他拖着他走。   前面的少年头也没回,就是光从他说话的语气之中能听出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家长会好不好玩?”   萧末在心中嗤笑,表面上却显得比较淡定,他就好像专程准备气死萧炎似的,只是淡淡地勾了勾唇角:“好玩,我觉得我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萧炎,从开学到现在你居然一次作业都没交过,我很好奇你们老师居然忍你到现在。”   萧炎:“……”   这个时候的萧家二少爷脚下一顿,转头直接将男人塞进了他们正要经过的一个阶梯教室里——教室里没有人,大概是一会儿要开年级大会才提前打开了门,而当萧炎将萧末推进去之后,二话不说就重重带上了门——这次他没忘记上锁。   “我在成绩单上找你名字找得很辛苦,”萧末看着萧炎那双和他哥哥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瞳眸,平静地说,“找了大概三分钟后我才恍然醒悟我应该从最后开始找。”   萧炎微微眯起眼,他用自己的身体将男人推搡到了门边的墙上,拧过脑袋稍稍凑近了萧末:“然后你找到我没?”   萧末没有闪躲,尽管他已经能感觉到此时此刻他的儿子离他很近以至于当他说话的时候那双稍稍显得有些干涩的薄唇唇瓣都有意无意地喷到了他的面颊,而男人却没有说多余的废话,他只是微微掀起眼皮显得有些懒洋洋地看着跟他已经超过了安全距离的小儿子,一双深邃的黑色瞳眸在还没开灯的昏暗阶梯教室中显得令人胆战心惊的明亮。   良久。   男人淡然的嗓音才慢吞吞地响起——   “找到了,在很后——唔……”   萧末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在他说出最后一个字之前,所有的尾音都被萧炎随之覆盖上来的唇吞噬在了他的口中——少年的鼻息粗重,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校服衬衫的胸膛此时此刻正缓缓地起伏,仿佛故意要把这种变化传递给此时正紧紧地被他压在墙上的男人似的。   萧炎就像一只吃不饱的大型犬似的贪婪地吮吸啃咬男人柔软的唇瓣,每当他稍稍变动角度,他高挺的鼻尖都会状似亲昵地蹭过男人的,他一直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样的动作,舌尖只是偶尔戏谑似的滑过萧末紧紧合拢的牙关之间——   萧炎并没有像是上次那样掐着男人的下颚强制性地让对方打开牙关。   这一次他很有耐心。   一只大手慢吞吞地摩挲在男人的腰间,当他发现自己蹭过哪里让怀中的男人微微退缩了一点时,少年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沉沉的低笑。   直到萧末的呼吸开始变得艰难,到最后不得不依靠嘴来呼吸——当他打开牙关的那一刻,那一直不急不慢地在他牙关上徘徊来回舔舐的唇舌迫不及待地闯了进去,而当男人微微一愣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上当受骗了的时候,萧炎已经不容拒绝地缠绕住了他的舌尖,吮吸轻咬……   “萧炎……”   男人的呼吸有些不稳,这一声低低的呼唤与其说是拒绝更像是叹息……萧炎稍稍停了下来,他微微侧过头看着男人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下敛在眼下透出一小片扇子似的阴影。   “现在才知道后悔了么?”   萧炎不怀好意地笑着,与此同时一双大手不规不距地将男人的衬衫下摆从腰带中拽出——并没有尽数拽出来,只是留出了一个足够他的手探进去的空隙,带着不知道是周围的温度还是本身体温造成的灼热,少年的手似有似无地蹭过男人皮肤细腻的腰间——   ……这家伙真的很像一只狼犬。   此时此刻,少年正用自己的鼻尖轻轻顶弄男人的面颊——   “啊,老爸,说话啊。”还处于变身期的嗓音沙哑带着少年特有的磁性,“刚刚在操场上还很嚣张地扬言要怎么我来着?”   萧末有些无奈,他伸手扣住小儿子正试图一路往上攀爬的手,死死地将他的手就固定在自己腰际这个在对比之下稍稍显得正常的地方,男人顾不上自己衣衫凌乱,抬起头看向紧紧地将他压在墙壁与自己的胸膛之间的少年:“我只不过是开个玩笑。”   “你当时又没说,”萧炎狡辩着,低下头一个响亮的吻落在男人白皙的颈脖之间,“所以我当真了。”   “现在说了,”萧末抿抿唇,“放开我。”   萧炎无声地勾起唇角。   “等下,”他凑到萧末身边,用粘腻得近乎于撒娇的语气说,“再让我摸下,刚打完球有点兴奋……”   “……”   萧末无奈,隔着一层夏天十分透气的薄裤子,他几乎能真的感觉到对方胯下的硬度有些不比寻常——完全不懂运动完了以后会兴奋这是什么毛病,然而男人此时此刻后背被压在冰冷的墙上,腰间被萧炎灼热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磨蹭,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温度让男人破天荒地觉得……   有些舒服。   萧炎粗重的呼吸喷洒在男人的耳垂之间,脑海之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谴责着自己,但是当萧末找回一点理智想要推开萧炎的时候,一双手却在搭上少年的肩膀之时不听话地停顿了下来——一个拒绝的动作最后变成了诡异的迎合。   萧末的心跳有些快。   他不知道再这样下去究竟会发生什么——   直到萧家父子身边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了推,忽如其来的震动让门边近乎于完全贴在一起的二人不约而同地停顿了下,紧接着,萧末听见他所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大概是有路过的学生不知道一会要用顺便把门带上了,司礼,可以麻烦你去问值班老师拿下钥匙吗?”   隔着厚重的门传来的嗓音淡定而优雅。   是萧衍。      第60章      萧末:“……”   萧炎:“……”   萧末与他的儿子互相沉默瞪视,直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这么久忽然在萧炎的脸上绽放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在男人猝不及防时,少年猛地低下头在男人的脸颊一侧响亮地“啾”了下,顺便抬起手擦去了男人唇角边还未来得及吞咽下去的一丝唾液——   然后在萧末来得及发飙之前,萧炎手臂横过他,直接将阶梯教室的门从里面打开。   光线从渐渐打开的门缝处倾洒而入,萧衍就站在那里,没有做任何的动作,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门内的两个人。   萧末皱了皱眉,这个时候跟大儿子抱怨小儿子太乱来反而显得欲盖弥彰,于是男人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试图用有些颤抖的手整理自己被弄乱的衣服,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大儿子沉着的走路声——那是校服的皮鞋敲击在阶梯教室冰冷的瓷砖地面时所发出的的特有声响。   “你不是被家长堵在后面了吗?”萧炎撇撇嘴,一双手吊儿郎当地插入口袋之中站得懒懒散散,就好像他没有感觉到现场气氛有多奇怪似的无动于衷道。   “学生会还要组织接下来的年级大会,我没那么多时间用来浪费。”   萧衍平静的声音在萧末头顶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萧末发现他的大儿子站到了他的跟前——当他低着头的时候,他正好可以看见一双深棕色的皮鞋停在他的跟前几乎就要碰到他的,但是他始终没有抬头,就好像此时此刻有一个一吨的秤砣压在他的颈脖处似的。   他很怕萧衍问他们在干什么。   虽然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问题,但是会让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而在萧末如同等待酷刑降临地等待着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却意外地发现萧衍什么也没有问——倒是萧炎的问题更多:“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问,”萧衍平静地回答,“问走廊上的人有没有看见一个和我顶着一张脸的流氓经过。”   萧炎因为萧衍难得的冷幽默嗤嗤笑出声。   而萧衍却在说话期间只是轻轻地用绝对温柔的力道拍开了萧末的手,然后一言不发地接替了他的工作——比如将被萧炎扯出来的衬衫不急不慢地以一个能让人穿着舒服的方式塞回去,然后抬起手帮男人扯一扯袖子,最后是整理衬衫的领口。   直到萧末身上整齐得比他刚刚开家装会时更加整齐。   “……”萧末有些无语,他发现在面对萧衍的时候,他反而更加像是一个犯错了的儿子。   萧衍将男人安顿好后就继续去忙自己学生会的工作了,萧炎也因为篮球队要训练直接离开,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只剩下萧末一个人让他觉得简直安静得难受,于是他干脆也转身到走廊上去晃悠,顺便看见了他大儿子面目平静地指挥着学生会宣传部的人将画好的海报一路搬过来到阶梯教室前放好,以及贴那些引导家长们来到阶梯教室的指示牌——   现场的学生会工作人员来来往往显得有些混乱,但是萧衍却丝毫不见着急,反而在他淡定的指挥声中,原本空无一物的阶梯教室也渐渐有了个要开年级大会的模样。   萧衍当然也发现了他老爸在自己身边神出鬼没,但是少年并没有像一般的孩子似的露出任何厌烦的中二情绪,他只是做着自己的工作。   而萧末本来无聊,再加上没有被人赶走就干脆光明正大地陪着他儿子,依靠在放杂物的那个桌子边上,有个纸箱子里的嘉宾牌子吸引了男人的注意力,萧末将它们一个个地拿起来看过去,除了一些年级主任之类的名牌之外,萧末发现自己居然意外地看见了一个叫“李茂明”的名字,定眼一看,黑色的大字上面冠着的头衔还真的就是那个K市总警司。   “……”   正当男人处于惊讶之时,手中的名牌却被人轻轻拿走。   萧末一愣,抬头一看才发现是萧衍,身后还带着三四个羞得满脸通红地看着字的小姑娘。萧衍一言不发地将那些名牌放回箱子里,稍稍让开了一些,那几个小姑娘站在中间的那个涨红了脸一个箭步马步向前抱起那一个放满了嘉宾牌的箱子转身就跑。   “不要影响别人的工作,老爸。”萧衍伸出手碰了碰男人的耳垂。   被其他的人碰到耳垂的时候和自己去捏它的感觉并不怎么一样,萧末发现自己居然很容易地被这个简单的动作搞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于是男人几乎是下意识地皱起眉,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放开:“为什么警务处的人会跑来你们学校参加年级大会?”   “听说每年都会来,”萧衍修长的指尖轻轻替男人将滑落至眼前的碎发整理好,“大概是给警校招人的缘故。”   “为什么会跑到你们学校招人?”   萧衍轻笑出声:“老爸,你不要一副老鼠见了猫似的表情好不好,现在的警校也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就能进去的,人家当然会选K市成绩最好的学校来做宣传。”   “我只是难以想象我们家里要是出了个警察会是什么样。”萧末微微眯起眼,略带着一丝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个品学兼优简直就是警校最好的招聘对象的大儿子。   “还不好么,黑白通吃啊。”   “喂……”   “老师是有跟我说过这个问题,听说学生会的人想要进去还会在面试环节有加分,”萧衍终于不开玩笑了,他拿开自己的手,淡淡道,“但是我还在考虑这个问题,说实话,我对这个兴趣并不是很高——你想让我学什么专业?”   萧末一楞,没想到这个问题忽然就砸回了他的身上,而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在谈话期间被大儿子一路带到了走廊的拐角处,周围没多少人——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安心地谈话,并且不用再担心会站在那里显得碍手碍脚。   “我没想过,可能是法律吧。”萧末想了想后,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萧祁,所以果断地回答道,“这样的话,以后老爸手下的场子出了什么意外你可以来帮忙,自家人总比外人放心很多。”   萧衍听了萧末的话沉默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萧末忽然觉得有些紧张,他轻轻抿起唇角,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没有对自己的话发出任何表态的大儿子——如今已经跟萧末长得个头差不多的少年几乎褪去了小时候脸蛋上的漂亮精致,这个时候当他沉默地站在那儿时,多少总会有人产生一种“英俊”之类多用于男性的专属用词,而当这一些配上萧末沉静的性格时,却只会令人产生了当年的小孩真的长大了的错觉。   萧末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擅自规定儿子的人生方向。   这么做很自私。   萧衍肯定也不会喜欢这样被束缚着去做某件事情——毕竟在过去的那么几年里,他们父子似乎从来没有停下来要讨论关于萧家双生子的未来去向这方面的问题。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男人几乎就想要后悔,于是动了动唇,开口说些什么对刚才自己说的话进行一点抢救……   “好吧,萧衍,其实如果你还有什么其他打算的话,老爸也……”   却在这时他意外地在面前这双琥珀色的瞳眸之中看见了一点点笑意,当萧末微微一愣甚至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时,他看见自己的儿子英俊的面容在像自己缓缓靠近——   萧衍一只手放在校服的裤子口袋中,微微弯下身,在几乎是男人唇角又稍稍有点距离的脸颊上落下轻柔而飞快地一吻。   “听你的。”   萧衍说完,不等男人回过神来,就将他轻轻拽出走廊拐角往阶梯教室的方向推了下——   “准备开会了,你去找个前排点的位置,一会我也会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   因为走廊拐角处的对话,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加晚上萧末都处于一种良心不安的状态之中,原本儿子有意接手家业(他就是这个意思)他应该觉得很开心,但是有那么一刻,萧末又觉得自己变成了那种最惹人讨厌的父母——比如以养育者的身份在孩子成长的道路上指手画脚的那类人。   而萧衍的妥协让他变得更加不好受起来。   他隐隐约约觉得其实萧衍对自己的提议其实真的不太感兴趣。   参加完家长会之后男人直接去了另外一个宴会,是以西区新回归的继承人的名义举办的宴会——   说是“名义”意思就是那个神秘的继承人压根就没有露脸,反倒是西区以前的大佬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中,老头姓龙,此时他真的如同传说中的那样“上了年纪”,虽然家道中落但是最近父子团聚的关系,这老头看上去又比前段时间萧末看见他稍稍精神一些。   原本这样主角都不出现的场合萧末压根就可以不出现直接让萧祁代替自己去的,但是一想到回家即将面对儿子,心怀愧疚的萧末立刻被鸵鸟精神左右,直接让萧祁开着车亲自到宴会现场走了一趟。   整个宴会很无聊,男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坐在一旁喝酒,剩下的那些人际关系都让萧祁去打点去了——视线若有若无地在萧祁和西区大佬之间来回游走,看着他们仿佛真的如同陌生人一般哪怕连个眼神的交汇都没有,萧末觉得有点无聊。   男人等了一会儿,正当他无聊得几乎就要睡着的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面前——并且在没有受到任何邀请的情况下就这样径直在男人面前坐了下来,视线被挡住,萧末不怎么恼火地挑了挑眉——   敢这样在他面前放肆的人并不多。   不过秦朗当然算一个。   此时此刻,大概正处于事业低谷的男人却丝毫不见颓败,依旧是发型到位西装整洁,身上从皮带到袖口都是绝对拥有瞠目结舌价格的一线顶级品牌,眉宇之间也尽是难以掩去的成功人士才有的那种傲慢冷厉。   还用得起这种奢侈品,看来打压他得还不够狠。   萧末懒洋洋地笑了笑,心不在焉地抿了口酒,这个时候,他隐约注意到萧祁似乎走向了西区的某个高层——男人稍稍坐起来了一些,但是随即发现萧祁似乎只是跟那个人敬了杯酒说了两句话就直接毫不留恋地走开了,萧末目光黯了黯,这才将实现重新放到了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身上:“秦先生最近很闲啊。”   “妥你萧末的福,我还真是忙得很。”秦朗冷笑了声。   “唔。”萧末微微眯起眼,用那种令人火冒三丈的淡定语气懒懒道,“秦先生不要错怪好人,最近您遭遇的那些个糟心事儿我看着也挺替你着急的,不过呢,真的跟我没关系。”   秦朗额角跳了跳:“难道你想跟我说那是天灾?”   “人在做,天在看嘛。”萧末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秦先生要是觉得实在太倒霉了,可以考虑这个月十五跟我一起去庙里拜拜,顺便多做点功德,说不定老天爷会保佑你度过这次难关。”   萧末原本只是随口一提想找点理由消遣一下面前这个十足可恶的男人,却没想到自己话一说出口就看见秦朗那双深褐色的瞳眸之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这眼光萧末再熟悉不过了,一看就知道这货在不怀好意……安静下来想了想,萧末立刻想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顿时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萧衍的事情让他一晚上提不起精神,要不是精神不集中他怎么样也不会做出挖个坑自己往下跳的愚蠢行为。   而就在男人想说“这只是一个玩笑”随便糊弄过去的时候,却被面前似笑非笑的秦朗抢了先:“萧末,你在约我?”   萧末:“……”   秦朗:“前些天楚楚可怜在记者面前大哭我是负心汉的那个人是谁?”   萧末:“记者乱写,我也没有办法。”   秦朗:“那你的意思是?”   当然就是报纸上的那个意思!   萧末抽了抽唇角,想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索性沉默——等他想起今天自己出现在这个宴会上的另一个目的猛地抬起头找人的时候,却发现萧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彻底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不知道跑到哪了。   该死。   遇见这姓秦的就没好事。   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句脏话,男人站起来想走,却在站起来的一瞬间又重新被秦朗摁回了座位上——男人额角青筋跳了跳,彻底被面前的人挑衅到,强压下心中的熊熊怒火,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秦先生,自重。”   “这里又没有记者,你怕什么。”秦朗笑了笑,稍稍弯下身想要凑近萧末,却在他这个动作做到一半的时候,被对方举起的手直接挡在了脸上给推了回去——秦朗也不生气,只是发出低沉的嗤笑并且在对方料想不到的情况下伸出舌尖及具暗示性地舔了舔他的掌心。   萧末目光一沉,厌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这个月十五,我去你家接你。”   “用不着。”萧末的语气很生硬,“我自己没车?”   “随便你。”   本来的目的就是说服萧末跟自己出去,现在目的已经达到,秦朗只是笑了笑后就转身离开了男人,留下他一个人独自坐在椅子上。萧末缓缓地闭上眼想了想,最后一口气将杯中的酒喝完,用眼神将几个想上来搭讪的各行业老板给杀了回去,男人重重地将酒杯放到了路过的侍者的托盘之中,掏出手机拨通一个他熟悉的号码——   电话只是响了两声之后就被人接起,对面萧祁的嗓音依旧低沉显得不急不慢。   却意外地让萧末心中那股火烧得更旺。   “玩够了没?”萧末语气很不好地说,“玩够了就跟我回去。”   面对男人明显迁怒的怒火,对面的人沉默了片刻,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说了一声“好”,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声音——直到萧末忍不住直接挂断了电话,等到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萧祁这才沉默地将手机放进口袋之中。   会场VIP休息室之中,身着标准的保镖西装的男人却坐在在场唯一的一把主位之上,他静静地扫了一圈周围正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西区高层,在场的都是经历了当年西区的落寞却没有离开的高层,如今注定都是西区日后东山再起之后的元老。   VIP休息室中此时此刻安静异常,男人几乎是不用猜测也直到他们定然是听见了方才手机中的对话。   果然。   “这个萧末,未免太过霸道。”坐在距离萧祁最近的那个高层先开了口,脸上显得恨恨的不甘心。   “对啊对啊,哪怕是对……”坐在这个高层身边的唯一的那名中年女性也开口,然而在说到什么词语的时候,她又猛地顿了顿,隔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少爷,你要好好考虑我们刚才提过的问题,总这样两边跑也不是办法,毕竟我们这边如果要重建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到你……”   周围的符合声响起。   面对这些每一位都比自己年纪大了不少的高层,萧祁那张平日里面瘫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温和的笑意,他站起来,站直了之后,又十分礼貌地微微鞠躬:“那就麻烦各位世伯了。”   在周围响起的谦虚和恭维的声音中,萧祁的脸上再一次恢复了镇静,然后,男人比平日走路的频率更快地,走出了VIP休息室。   大约只用了两分钟的时间,萧祁就在会场的角落里找到了眉头紧皱状似不耐烦的萧末。   “末爷。”男人的声音依旧低沉谦和。   “哪去了?”萧末掀起眼皮子扫了眼站在面前的西装男,不知道怎么地忽然想起了自己重生的那一天对方将自己从地上抱上床然后用不卑不亢的态度告诉他“安眠药已没收”的保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萧末几乎已经习惯了周围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虽然最近有意开始分散萧祁手中的权利,但是很多事情账面上还是会不假思索地交给这个男人。   看着面前眉眼平顺莫名其妙被迁怒了也丝毫不见反抗的西装男,萧末的眉头微微舒展,语气也稍稍好了一些,轻轻地吁出一口气之后又仿佛这才将话说完似的补充道:“一个没留神就跑得没影没踪。”   话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单纯的抱怨。   萧祁看着面前的黑发男人,胸口微微起伏了下,却在最后成功地没有让自己露出任何其他多余的情绪,只是弯下腰按照平常的规矩那样将男人从沙发中扶了起来——   “只是临时有事走开,末爷,我们回家。”   萧末有些心不在焉地站起来,却在萧祁想要扶着自己往外走的那一刻轻轻松开了他——萧祁微微一愣,转过头用显得有些诧异的目光看着身边拒绝自己的男人,然而后者却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是扫了他一眼之后,露出了一个难得算是微笑的温和表情:“在有外人的场合你不用这样,毕竟现在很多事情还是你在打理,这种下人的事情做多了,以后出来走动未免会被人看不起。”   “……”   萧祁张了张嘴,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却最终没能从嘴巴中说出什么反抗的话——   萧末的话说得很有道理,并且至少听上去那确确实实就是难得为萧祁考虑,但是当黑发男人不要他的搀扶自顾自地迈着沉稳的步伐率先往大门的方向走去的时候,在他看不见的位置,身着西装的男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露出了一个茫然无措并且掺杂着委屈的表情…   然而这只是一瞬间,当人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想要转头过来看看的时候,却毫不意外地,在这之前男人脸上早已重归于平静。   走出了会场,天气已经入了初秋,晚上总会偏凉,萧末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萧祁将车子开过来替他打开门,这才弯腰坐进了车里。   一路无话。   车中主仆二人不知道各自分别的想法,只是一个专心致志地开车,另一个更加专心地看着窗外的夜景——直到小车一路驶向萧家大宅,平日里,在家门口萧祁就会停下等男人回家自己再开车进车库,然而今天不知道是他故意的还是心不在焉,他居然径直没有停下来就直接将车拐进了通往地下车库的那个方向。   萧末意识到这一点时,也只是微微蹙眉,却并没有阻止他。   只是静静地坐在后座,等萧祁将车子开进车库里。   车库里灯光很暗,只有一小排用来照路的地灯,当车子驶进车库之中停好,萧末只能勉强从后视镜中看见坐在驾驶座上的萧祁一双平静的瞳眸。   车子的引擎熄灭,周围令人不安地安静了下来。   男人懒洋洋地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好整以暇地微微挑起眉,似乎在等待着坐在前面的男人发言——不过其然,在大约沉默了半分钟之中,对方丝毫不让他失望地开口叫了声末爷。   萧末笑了笑,假装自己并没有听出萧祁话语中的紧张,只是淡淡道:“说。”   萧祁想了想,微微转过身来——也就是这一刻,萧末忽然意识到他这个保镖身材比他想象得更好,肩膀宽阔,有肌肉,侧脸下颚的曲线很很不错,无论是当保镖还是吉祥物带在身边其实都挺有面子……   正当男人心不在焉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却忽然听见萧祁问:“末爷最近对属下的行为是不是非常不嘛?”   更正一下——就是心眼太直,过于开门见山。   萧末在心里默默地腹诽了一下,表面上脸上的笑意却显得越发清晰:“是有些不满,但是我先前也说过了,你如果在忙你家里面的事,我也是批准的。”   “……”   如男人预料之中地,他满意地看着萧祁沉默下来。   昏暗的光线之中,男人看着他保镖沉默的侧脸,勾起唇角,淡淡道:“萧祁,无论你怎么样都好,我可以支持你,我这个人的脾气比你想象得好一些,你不用怕我……”   “……”   “只不过我唯独不喜欢别人骗我。”   到了最后,萧末话语之中的笑意消失了,变成了稍稍带着一丝警告与疏离的冷漠语气。   萧祁有些心烦意乱地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   看回过头,看着近乎于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的男人——上一次男人这样专心地看着他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事情了。   萧祁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在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前,他已经从车子的前驾驶座微微站了起来,通过前排座位的空隙处将自己的身体挤了过去,他一只手撑在男人身边的靠椅座位上,探过头去飞快地在男人的唇上落下一稳。   萧末只是微微一愣,随即抬手一个响亮的巴掌直接扇在了他的保镖脸上。   萧祁仿佛这才被打醒一般,露出了一个自己将自己吓到的表情,他猛地一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末爷,属下不会……”   “萧祁,你过分了。”   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很冰冷,甚至没有一丝笑意。   而当萧祁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萧末却已经自顾自地打开车门下了车,车门被男人重重的关上,那呯地一声巨响就像是活生生地拍在萧祁的脸上似的——而至始至终,后者都如同雕像一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直到男人的走路的声音消失在停车场。   ……   萧末可以说是一路杀气腾腾地杀回了萧家大宅。   当他像个螃蟹似的迈着僵硬的步伐一路横重直撞来到茶几边时,余光一闪,却猛地看见了茶几上放着一张什么东西——   男人有些好奇地绕过去看了眼,却意外地发现那是一张宣传单——并且是令他十分想要爆血管的警校宣传单……   谁放的?   放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男人捏着那张宣传单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下午萧衍笑着答应他的那一幕在眼前一晃而过,萧末沉默了片刻之后,毫无征兆地直接掀翻了茶几。      第61章      萧祁进屋以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黑发男人一脸淡定地站在被掀翻了的茶几旁边,手中捏着一张状似宣传单的东西……他的目光始终固定在某一处,而萧祁确定那里什么也没有——男人盯着那个角落,就好像单纯地要找一个地方放置自己的目光似的……而在他的脚边,桌子上萧家大少爷平常看得书洒落了一地,茶壶翻倒过来,里面的茶水撒得到处都是,二少爷玩得PSP就泡在水中。   这凌乱的一切都尽数洒落就在萧末的脚边,他却毫无弯腰将它们从地上捡起来的意思,事实上,黑发男人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将自己冰冷的侧面留给了萧祁。   似乎是听到了萧祁走进来的动静,萧末微微回过头,淡漠地扫了他一眼,之后用他那平缓无起伏的嗓音道:“收拾干净。”   萧祁顿了顿,点点头轻轻关上门——他以为是刚才自己的举动惹了男人不高兴,于是这会儿西装男只是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在男人仿佛有些疲惫地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的时候,萧祁默不作声地弯腰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好,整理杂志,将PSP上的水用纸巾搽干净,最后将茶几扶起来,摆放回他原来应该在的位置——   当萧祁做完这一切的时候,他看见男人正依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他上前了一步,却在猛地看见男人的睫毛轻轻抖动了下之后下意识地停了下来,站在男人的不远处,萧祁犹豫了片刻后,最终只是弯了弯腰:“末爷早些休息,属下先回去了。”   萧末这才不急不慢地睁开眼。   “回哪?”   回哪?当然是回自己家。萧祁愣了愣,回答:“属下在市区有一套公寓……”   “都这么晚了,就不要回去了,”萧末奇怪地瞥了萧祁一眼,“萧家又不是没有替你准备房间。”   萧末主要邀请他留下这件事让萧祁有些欣喜,然而当他再次对视上那双黑色的瞳眸之时,他却知道自己不能让这种情绪表现出来以免惹得男人反感,所以他只是点点头,视线却不自觉地滑到了男人的手中——那一张始终被他捏在手里的宣传单。   萧祁的视力不错,一眼就看见了宣传单上的内容——居然是警校的宣传单?   萧祁愣了愣,但是立刻想到了这大概会是谁的东西,一丝不确定的情绪出现在他那张向来缺乏过多表情的脸上:“末爷,这是……”   “你不是看见了么?”萧末冷笑一声,沉声说,“警校宣传单——我进来的时候就摆在茶几上,一个生怕我看不见的显眼位置。”   萧祁立刻了然刚才男人究竟在气些什么——一丝说不上是侥幸还是失望的情绪在他心头浮起,然而男人却没有将它表现出来,只是不动声色地稍稍靠近了萧末一些,犹豫了会会见对方没有排斥的意思之后,将自己的指尖放到了男人的太阳穴上轻轻打圈:“少爷对警校有兴趣?”   萧末沉闷地嗯了声,想了想,再次想到下午萧衍假装乖巧答应自己哄自己开心结果转个头就无声地给他这么一下,男人顿时还是觉得很不爽,于是又补充道:“萧家本来就是黑道起家,要是给人家知道我们家养出了个警察的儿子,这不是让别人笑掉大牙么。”   萧祁原本想要问这是哪个少爷放在那的宣传单,可是转念一想萧炎成日带着一群小混混的遍天下无敌,反倒是萧衍规规矩矩上课读书——这么相比之下,愿意接触白道这边事情的人几乎是立刻就浮出水面,于是原本问题到了嘴边,最后却变成了几乎是肯定句的问句:“是大少爷?”   “……”萧末十分不爽地又牙疼似的哼了声。   “末爷用不着动气,萧家这些年走货偶尔吃亏,也就是因为白道那边太难打入关系,如果——”   “你觉得以萧衍那种个性,你能指望他毕业之后打电话告诉我‘老爸今晚警署查港口你要小心’这种事吗?”   “……”   不能。   萧祁默默地闭上了嘴,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明白萧末在气些什么——如果这么一想的话,搞不好以后萧末还会沦落到被儿子抓到警察局里去录笔录的尴尬境地。   难免男人会生气。   萧祁不说话,萧末反而像是忽然找了个吐槽对象似的开始像个老头子似的喋喋不休起来:“我不是说我要阻止他干什么,毕竟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我很不高兴他不愿意直接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我,表面上——就是今天下午,萧衍才刚刚答应了我要接管家里的事业,但是转个头个功夫,他就把这么一张宣传单放在茶几上给我看,这不是专门要气我么?”   “……”   “啊?”   “末爷?”   “你倒是发表下意见,”萧末不耐烦地催促,“别光听不说话,你睡着了我都不知道。”   这话说得任性了,自己站在这里,而且还在一刻不停地替男人按摩,怎么可能睡得着?萧祁有些无奈,却还是耐着自己那温吞的性子,不急不慢十分诚实道:“属下没有孩子,自然是不懂这些东西的。”   一句话,换来了萧末又一次任性的咂舌音。   男人越想越烦躁,恨不得冲上楼去把萧衍从床上面拽起来揍一顿——要么干脆塞进地下室家法伺候到他放弃这个荒谬的想法——一千万种揍儿子的方式在萧末脑海中沸腾,直到最后,他长长地喘出一口重气,展开那张被自己捏得皱巴巴的宣传单,飞快地扫了一眼,男人满意地看见那个上面居然有显示报名体检的日期,日期就是下周的周末……   以及宣传单上似乎还隐约有提到,如果体检过关了的话,还会有一系列体能训练测试……只有通过了的学生才能由学校担保进入警校。   “……”限制条件很多嘛。   抿抿唇,男人似乎在沉思些什么,直到他微微动了动,轻轻推开了萧祁搭在自己头上的指尖,这时候萧祁才发现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抱怨,他只是坐起来将那张宣传单放回茶几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早些睡。”萧末说,“明天还有明天的事要忙。”   “……”萧祁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男人,有些闹不明地点点头,“末爷,晚安。”   男人恩了一声,然后迈着比之前轻快不少的步子上了楼。   ……   直到第二天早上天亮,萧祁才搞明白萧末所谓“明天还要明天的事要忙”还真就是字面意思,至少萧家父子三人一大早就直接在早餐桌上开战。   当萧家双生子双双在萧末手边落座,男人不急不慢地放下了手中吃了一半的土司,他不顾自己眼皮底下还挂着一抹可笑的睡眠不足带来的淡青色,此时此刻他盯着萧衍,直到将正在喝果汁的萧家大少爷盯得浑身发毛放下杯子好奇地看着他,萧末这才满意地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道:“萧衍,我昨晚回家以后,看见你放在茶几上的宣传单了。”   这会儿萧末正处于某种兴奋当中。   原因是昨晚他演戏了大半宿设想无数次怎么样才能在言语上打败他的大儿子劝他放弃这么不靠谱的成长路线——在思考道路上,他幻想萧衍冷漠萧衍无情萧衍无理取闹甚至萧衍当场痛哭流涕而自己无情地用各种姿势拒绝他的请求,总之,男人恨不得准备了八十一种“如何拒绝儿子”的方案,为的就是这一刻。   萧末浑身处于备战状态。   却在这时因为萧衍的一句话偃旗息鼓——   只见萧家大少爷一挑眉,琥珀色的瞳眸之中沾染上了一丝好笑的情绪看着他老爸:“什么宣传单?我没放东西在茶几上。”   萧末:“……”   简直无情。   此时此刻萧家家主觉得自己脸上名叫“尊严”的玩意碎了一地,换句稍微有文化一点的话来说,就是“颜面何存”。   萧末抽了抽唇角,在儿子戏谑的目光之下恨不得抓起盘子挡住自己的脸,他停顿了三秒,这才显得有些招架不住地说:“昨晚我回家的时候在茶几上看见一张警校宣传单……”   萧衍挑了挑眉没说话,萧末却在这个时候猛地发现他的小儿子似乎正用那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   “你大脑有坑吗?”萧炎盯着黑发男人,用非常危险的语气说,“还是你觉得你还有一个儿子?”   萧末的大脑停止运行了五秒。   五秒之后,他抑制不住用见鬼了似的表情看向他的小儿子:“那宣传单是你的?!”   话说的尾音到最后几乎都因为惊讶变了调。   ——这一点成功地让本来就有些火大的萧炎怒气冲天想到昨天自己鬼鬼祟祟把那张宣传单放到茶几上的诡异心情,少年的脸色又是愤怒又说羞恼,五颜六色十分好卡看——他呯地一声将手中装满了牛奶的杯子扔回桌子上,到了最后,只是冷笑看着面前这个姑且应该称之为“家长”的黑发男人:“是我的又怎么样?”   “……”   萧末的心情由最开始的愤怒变成了怜悯。   他伸出手,撩开坐在他身边的小儿子的头发,捏了捏他带着一个白金耳环的耳廓,然后继续沉默地戳了戳被他穿得乱七八糟的校服下摆,最后满脸无语地伸出手给他的儿子翻了下拧成了麻花状的衣领。   然后萧末收回手,沉默不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萧炎沉默地瞪着他片刻,然后十分恼火地骂了句脏话,猛地从桌边站了起来——椅子拖拉在餐厅的地面上发出了一声可怕的刺耳声响,其中夹杂着萧炎火爆十足的怒吼:“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已经懂我的意思了。”萧末淡淡道。   萧炎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额角青筋跳了跳:“我要是想去谁能拦得住我?”   “你要去,”萧末冷笑着拿过手边杯子中的鲜榨柳橙汁轻轻抿了口,这才不急不慢道,“也要看人家收不收你。”   萧炎回之一个更加冰冷的笑容——也只有这个时候,萧家父子才真的像是父子,毕竟当他们冷笑起来的时候确实都有令对方火冒三丈的本事:“如果我就是被收了呢?”   “那我也不会让你去。”   萧炎响亮了骂了声脏话,一双琥珀色的瞳眸死死地瞪着桌边悠哉吃早餐的黑发男人,眼里能冒出火花来,他问了一个昨天萧祁也问过的问题:“黑白通吃有什么不好?你末爷搞不好可以从此在K市坐大。”   “第一,这些年萧家在警局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我们家还算顺风顺水。”萧末不怎么行动地扫了眼萧炎,“第二,我还没做好准备要在这种被人家笑掉大牙的情况下在K市坐大。”   “老子当警察而已,又不是去做鸭!!!!!!!!!!!”   “……”   萧末一顿,觉得自己应该稍微说两句软话安抚一下暴跳如雷的小儿子——但是此时他也知道自己已经不用多说,因为萧家二少爷已经丝毫不给机会地如同疯牛一般横冲直撞地冲出了家门。   萧末:“……”   萧衍:“……”   萧末:“那个……”   萧末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看见自己的大儿子轻轻地将餐具放入了餐盘之中,他转过头来,平静地看着男人缓缓道:“萧末,说实在的,其实我也很生气。”   萧末:“……”   为什么!!!!!WHY!!!!!!   你就不要凑热闹了好不好!!!!!   仿佛是读懂了黑发男人无声质问的目光,萧衍抿抿唇,好看的眉轻轻蹙起:“昨天下午我在学校里答应过你以后按照你喜欢的方向规划,你想让我读法律我就去读那个,可是你转过头来就因为一张来历不明的宣传单立刻怀疑我,这让我觉得很不开心。”   萧末:“……”   有道理。   虽然无情。   绝非无理取闹。   此时此刻,男人看着面前满脸平静的儿子,却没有错过他那双比起平日显得有些黯沉的琥珀色瞳眸——萧衍这副难得显得有些失望的表情让男人内心顿时草泥马狂奔,然后他蛋疼地内疚了。   萧末沉默着想了想,在这种场合之下,他是不是应该说一声“对不起”比较好?   ……男人决定给自己三秒用来纠结,但是他发现自己在第二秒还没开始的时候就该死地说了——   “对不起。”   萧衍坐在餐桌边看了他一会儿,直到这一次换萧末被看得浑身发毛,这才终于换来萧家大少爷一句饱含叹息与无奈地“没关系”,说完之后,萧衍收回了目光,从桌边站了起来拎起书包,缓慢地,头也不回地向着萧炎离开的方向走去。   萧末坐在桌边,面对瞬间只剩下他一人的餐桌,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更会作死——比如在五分钟之内愣是把他的儿子们给得罪了个遍。   ……   接下来的几天萧末和萧炎都处于冷战期,而且这次的情况比较严重,萧炎就像存心躲避似的几乎不会出现在萧末的视线当中,饭也不在家里吃,有时候好不容易遇上了,萧末跟他说话他也是爱理不理,否则最多不超过三句话就会再吵起来。   萧末的态度很坚决。   并非只是考虑到他的面子问题,他还想到的是萧炎这种身份背景如果跑到警校里搞不好会被人穿小鞋——就算从警校出来了,警署那边又有谁不是表面和平私底下对他们这些黑帮起家的家族恨得牙痒痒,升迁有难度的话,难道他萧末的儿子还准备当一辈子的片儿警不成?   哪有人上赶着送上门给人整的?   而且萧末不觉得以萧炎的性格受得了这种委屈——这家伙和个炸弹似的一点就爆,黑帮火拼好歹也是真枪实弹,政界的暗箭伤人压根不适合他。   萧末试图把这些告诉萧炎,但是他不听,萧末又想告诉给萧衍让他帮着自己一起劝,然而男人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大儿子似乎也没准备帮他,甚至在他开口的第一秒就以“不想干涉弟弟的事情”为理由直接一口气回绝。   萧末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这些天他从最开始的强硬变成软磨硬泡,有时候他就坐在那里不说话,光用一双眼睛就能把萧炎看得浑身发毛暴跳如雷。   直到周五那天晚上,男人坐在餐桌边看着终于肯回家吃饭的小儿子,忽然放下筷子用十分平静地语气说:“萧炎,明天有一个游艇会你陪我去。”   萧炎一愣,抿了抿薄唇下意识地用危险的目光看着男人,似乎是想看他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你们也老大不小了,偶尔也要带你们出去见见世面才好,”萧末重新拿起筷子,不急不慢地给大儿子夹了一块清蒸鲈鱼肚子上的那块肉,然后将动都没动只是少了一块肚皮肉的鲈鱼翻过来,在另一面将同样的一块肉夹下来放到小儿子的碗里,“明天萧祁会带萧衍去熟悉一下萧家手下的主营场子,萧炎你负责陪我去参加那个游艇会。”   萧衍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萧末,等了一会儿才若有所思地捧起碗将男人替他夹的鱼肉放进嘴里。   而萧炎则是死死地瞪着男人,仿佛没有看见对方替自己夹菜的行为,咬着牙恶狠狠地说:“明天篮球队要训练。”   萧末眼皮都没抖一下:“推掉,以后周末的时间都空出来,我会替你们安排好。”   萧末的一句话语落,萧炎就立刻知道男人在打什么算盘了,强忍下了将一桌子菜全部掀到那张淡定的脸上的冲动,萧家二少爷怒极反笑:“安排?我凭什么听你的,你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我去参加体检?”   “你下周体检么?”男人笑了笑,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十分高超地假装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那还真是太不巧了,下周我正好有跟秦朗约好去拜拜,准备带你去来着,上次帮你算命人家都说你八字煞气太重,多拜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不去。”萧炎一口气回绝。   “你不去我绑也会把你绑去。”萧末的态度亦是很坚决。   当晚的晚餐又是不欢而散。   晚上萧末一夜都没怎么睡好,上辈子没当过父亲,除了老头之外也从来没有过真正的父亲给他照葫芦画瓢……而他这辈子重生多了两个儿子,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养儿子,只能尽自己可能地多为他们设身处地地考虑,并且在容忍地范围内也各种纵容他们——男人觉得自己是对的,至少在萧炎的这件事上他没有做错。   萧末翻来覆去睡不着,陷入了各种负面情绪之中,直到窗外隐隐约约传来了公鸡打鸣的声音,男人这才吐槽着这种别墅区为什么会有人养鸡这件事儿缓缓入眠……   睡下去之后,男人睡得很沉,以至于中间有人来过他的房间他都不知道。   所以第二天萧末睁开眼的时候,首先他觉得自己的胳膊好像举得有点累,然而当他想把自己手放下来的时候,手腕上一个奇怪的束缚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男人莫名其妙地抬起头,随即满脸黑线地发现他的双手被两只情趣手铐分别铐在床头两边,手铐的边缘有一层毛茸茸的兽毛,当他试图拧动手腕的时候,手铐边缘并没有弄伤他……   可是也不能把手拿出来。   绑架?   ……哪个绑架犯会把人直接绑架在自己的床上?   萧末搞不清楚这是发生了什么,他无声地张了张嘴,随即发现嗓子有些干渴,他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也被人绑了起来,并且是并拢绑在一起的——这让他现在的动作看上去很滑稽,就好像是一副被绑在巨大床上的耶稣像。   男人想开口喊人,却在猛地静下来后忽然听见了似乎从他的浴室里传来的水声,萧末闭上了嘴,静静地等待着——直到浴室里似乎有什么人将莲蓬头关上,然后传来了什么人赤着脚踩在浴室瓷砖地上的声音。   紧接着浴室门被拉开。   一个赤裸着上身,下身也仅仅只是围着一块白色浴巾的黑发年轻人从浴室中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水珠顺着他结实的胸膛滚落,麦色的皮肤在水珠的衬托下显得令人难以直视地性感,他的头发很湿很乱,大概只是出来之前随手用毛巾擦了一下……   当他走动的时候,耳朵上那枚前几天才被萧末嘲笑过的白金耳环在窗帘缝隙投入的阳光之下显得闪闪发亮。   萧炎赤着脚踩在萧末房间柔软的厚实地毯上,面无表情地走到萧末跟前。   他背着光站在萧末的床边,当男人抬起头看他的时候,因为背光的关系,除了能在黑暗之中看见那双显得异常晶亮冰冷的琥珀色瞳眸之外,男人什么都看不见。   “萧炎。”   男人平静地叫了一声。   “老爸,”少年轻佻地笑了声,“怎么样,被绑住的感觉爽不爽?”   萧末发现自己的喉咙干哑得可怕:“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如果不是昨天你自己‘提醒’我,我都想不到这一招,昨晚连夜骑机车下山跑到二十四小时情趣用品店买来的,很贵的手铐,喜欢不喜欢?”   萧炎笑了笑,伸出手戳了戳男人的手铐,顺着手铐边缘,那略显得粗糙的指尖轻轻滑落在男人白皙细腻的手腕皮肤上,沿着手臂一路下滑,在满意地看见自己引起的一小片鸡皮疙瘩后,他这才满意地将自己那作怪的指尖收了回去。   “萧祁呢?”   “干嘛,想搬救兵啊?”萧炎嗤笑,“他跟我哥去参加你那个所谓的游艇会了,早上我跟他们说你不舒服来着……谁让你睡过头没有下楼吃早餐。”   “……”   萧末深呼吸一口气。   “管家和云妈也被我放假了,”萧炎仿佛并没有看见床上那双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黑色瞳眸目光已渐渐变得凌厉,漫不经心地坐在萧末的床边,当男人的注意力被床边陷下去的一块吸引去的时候,少年伸出两根指头捏住男人的下颚往上扳了扳,用及其缓慢十分戏谑的语气缓缓道——   “现在家里就还剩我们两个人了,老爸,你不是要让我陪你吗,我们做些什么好呢?”      第62章      在萧炎戏谑的目光注视下,萧末沉默了片刻就好像他真的在认真考虑儿子说的话似的,最后他让自己尽量不要显得那么狼狈地动了动,用平静的语气说:“你先把我放开。”   “除了这个。”萧炎笑着凑了上来,用几乎像是在调戏自己老爸的语气说,“我有听你手下的人偶尔谈论过你力气很大,上次有个人在你的赌场闹场子被你亲自动手扔飞出去——当时我还惊讶了好久他们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我家老爸,看不出来你还有扮猪吃老虎的爱好……”   萧末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并且那都是上上个月的事情了……而且当时的情况是那个赌徒手上拿着刀子,弄伤了几个保镖而且当时那个人自己也有受伤……不过,无论如何,萧末开始怀疑他手下都是一些什么嘴碎的死八卦,这种东西也拿出来说。   萧炎似乎很满意面前的男人因为他说的话若有所思地蹙眉的模样。   少年凑近男人,只用两根手指捏着后者的下巴:“所以放开你搞不好我就不能把你摁回床上了。”   摁回床上……   萧末发现他这个儿子真的很有当流氓的潜质。   如果不是萧末太习惯这家伙的说话模式向来就是这么口无遮拦,这会儿男人目测都要因为这种很有歧义的话羞红了老脸……不过眼下唯一的结果无非就是再次证明他这个当便宜老爸的对便宜儿子的评估没有一点差错,他说萧炎不适合当警察,那他就是不适合。   而此时此刻,并不知道自己在死刑上又被判了个罪加一等头衔的萧炎已经半个人都依靠在了床上,他的一边手肘压在萧末的膝盖上,另一手不怎么规矩地在男人小腹处摩挲,并且好几次时指尖都仿佛是故意一般从男人内裤的边缘处滑过……   男人清晰地看见自己隐藏在睡袍之下的胸口起伏了一下,随即,他发现自己有些口干舌燥:“萧炎。”   “恩?”萧炎压在萧末膝盖上的那只手支撑着自己的脑袋,此时他仿佛半侧着靠在他老爸那双又白又直的长腿之上,他笑了笑,手从萧末的肚脐边拿开了些,正准备移向某个诡异的方向,却忽然被男人说话的声音打断——   “你觉得用情趣手铐把你老爸铐在床上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萧炎嗤笑,从喉咙深处沉沉地嗯了一声作为自己唯一的回答,他甚至没有将萧末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捏了捏男人的大腿肌肉,在听见对方倒吸一口凉气的吸气声中,他笑了,意味深长地说:“最近几年看你一直在运动我都没放在心上,现在仔细摸一下我发现好像你腿上真的有长一些肌肉。”   萧末:“……”   这个时候的萧末才懒得为自己的身材得到表扬欢欣鼓舞,随着儿子指尖的渐渐上移,男人只是想起了上次在萧家兄弟学校的阶梯教室和上上次在体育馆更衣室里的事情——   这真的跟普通的父子关系逾越太多了。   萧末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他搞不清楚事情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在体育馆的浴室里,他明明跟萧炎说好了以后老老实实做他们的父子,并且他也保证了自己绝对不会主动去碰萧炎,在家也会穿得规规矩矩的……但是眼下,萧末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重点绝对不是他会主动去碰萧炎以及他穿衣服随便的问题——分明就是他想躲得远远的萧炎自己就会凑上来碰他,又比如……   衣服哪怕用腰间的绳子捆得再紧,也会被他轻而易举地就这样抽开。   而整件事的主动权,压根就不在他手上。   “……”   当想明白这些事之后,此时的萧末只有一个想法——   他被耍了。   萧末一向脾气不错,甚至算得上是好欺负的类型,但是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老实,就不在他能容忍的范围内了——于是在萧炎再一次靠上来试图凑近男人唇边的时候,他猛地一下偏头躲过了他,并且在少年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男人翻身——那只是一瞬间的停顿,萧炎一愣,紧接着他就听见了什么东西被“啪”地强力扯断的声响,琥珀色的瞳眸微缩,就在他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人就被狠狠地一脚踹到了地上!   萧末翻身坐起,将力量集中在上半身,他微微蹙眉,猛地挣了挣手臂!   在萧炎的眼前,男人手臂上平日里并不怎么看得出来的肌肉瞬间爆发,白皙的手臂之上,青筋狰狞地凸起显示着它的主人往日训练并非是在做无用功——手铐在猛烈的外力拉动下发出了可怕的金属碰撞声,甚至就连结实的实木床头柱也被手铐的另一端勒出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男人没能挣开手铐,在他深呼吸一口气脱力地倒回床上时,他只是不太意外地掀了掀眼皮发现那只手铐已经被自己拉得变形——   “很厉害嘛,”被从床上掀到地上这种事情还真他妈第一次遇见,萧炎揉了揉被摔疼的屁股吹了声响亮的口哨,趴在床边悠哉地看着他一次爆发差点儿就成功挣脱了的老爸,“不过你应该懂,在我手上一次没成功就不会有下次的机会了。”   萧末没有理他——   其实对这样的情况,男人压根就在预料之中。   总而言之问题还是在于这具身体不行。   换了他以前的身体,开这种程度的手铐压根就像是玩似的。   但是从最开始的这具身体的情况能做到今天这样已经很好了,十分了解自己身体情况的黑发男人此时对于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显得不惊不喜甚至有些不以为然,他只是轻轻地活动着被萧炎那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粗糙绳子勒痛的脚踝……   此时此刻在白皙的脚踝原本被捆绑住的地方已经有了一圈红色的勒痕。   甚至边缘处因为刚才萧末的挣脱的强行抽出被磨破了皮。   男人淡定地面无表情地垂着头放松着自己的脚,而他并不知道的是,其实刚才的那一幕却足够让眼下正嬉皮笑脸满脸轻蔑的萧炎产生一瞬间的吃惊——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打从当年在国外他从堂堂萧家少爷落魄到沦落街边和野狗抢食到最后要靠教会的一个小姑娘偷面包出来救济过日子的那天开始,萧炎早就忘记自己上一次为了什么事情惊讶超过一分钟是哪个年代的事情了……坐在萧末床边柔软的地毯上,萧家二少爷稍稍换了一个能让自己舒服的姿势,微微歪着头用他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瞳眸充满了戏谑地看着面前的黑发男人:“看来你那些手下的眼睛没花。”   仿佛没有听见对方语气中的戏弄,萧末及其冷漠地低下头扫了他的小儿子一眼:“放开我。”   “不放,”萧炎从地上爬了起来,显得有些无趣地撇撇嘴,“如果你有能耐就自己挣开它,挣不开的话,你就今天一整天都保持这样的姿势在床上好了,等到我哥他们晚上回来的时候说不定会好心放开你……”   萧炎说到这儿忽然顿了顿,紧接着他露出一个充满了恶意的笑容:“不过搞不好他们会因为今晚在宴会上喝了酒不方便开车直接在那边住到明天才回来。”   “……”萧末抿了抿蠢,如果现在能有一个人来放开他,他能二话不说跳起来抓住他这便宜儿子摁床上如他所愿扒了他的裤子然后……把他暴揍一顿……而当然这只是幻想而已,现场唯一的活物名叫萧炎,不幸的是他就是将他绑在床上并且绝对不会放开他的那个人。   男人垂下眼,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并不是那么没得商量:“萧炎,你不要太过分。”   “可惜,我就是这么过分。”站在床边的萧家二少爷站直了身体,十分蹬鼻子上脸地笑了笑,紧接着他微微弯下腰凑到萧末的脸旁边,响亮地在男人唇角边亲了下,勾起唇角啧啧两声道,“这个手铐质量真好,没白费我大半夜亲自下山……”   “住口。”萧末希望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要让自己那么暴躁,但是随后他发现自己失败了,男人缓缓地闭上眼,他动了动,听见了手上的手铐犹如嘲讽一般地响了响,“给我滚出去。”   收到了驱逐令让萧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此时此刻,萧末的房间中瞬间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当中。   萧末并没有在这方面多做纠结,他只是平静地微微扬起下颚看着站在他床边的儿子——然后他惊讶地发现此时此刻后者居然可以比他看起来更加冷漠更加生气更加像是一个受害者,萧炎的双手放在身体两侧让他整个人形成了一种防备警惕的模样,他上下打量着萧末,微微扬起下颚,用几乎要冰冷冻结的声音冷冷道:“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吗,萧末,主动权从来都不在你手上。”   当自己的名字被对方这样叫出来的时候,萧末有一瞬间的怔愣。   萧炎几乎从来不是会直呼他大名的那个。   平常他叫他“老头”。   有时候心情不错开玩笑的时候会叫他“老爸”。   在萧末的记忆力,他的小儿子从来没有试图用大儿子说话的语气直接呼叫他的大名——而这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惊愕当中——   此时此刻男人并不知道自己在对方的眼里是什么模样。   而萧炎微微低下头看着坐在床上的男人,他的睡袍因为被他拉开加上之前的挣扎此时已经整个儿垂落到了他的肩头,他的肩膀就如同他身上的任何一处一样白皙,却显得更加消瘦——就仿佛刚才萧炎一瞬间在他手臂上看见的肌肉完全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他的胸口在微微起伏,而这个看上去绝对没有三十岁的男人大概是因为惊愕或者别的什么情绪此时正睁大了那双墨黑如珍珠的瞳眸看着他的儿子……他的睫毛轻轻煽动的时候,让萧炎想到了黑夜公路上在车灯的照耀下惊恐地瞪着眼茫然无措的小鹿。   “把你话里的意思说完,”萧炎听见萧末缓缓道,“我从来不喜欢跟人家打哑语。”   “意思就是,你可能可以因为某一方面的原因说服萧衍以后按照你想要的方向随意摆弄——虽然我觉得这仅仅只是因为他在个人方面愿意勉强自己听你的……但是无论如何你最好不要把这种念头动在我的脑袋上,萧末,我要做什么,从来没有人能阻止我。”   萧炎说着,一只脚踏上了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父亲,手上力道前所未有粗暴地捏住了对方的下颚,他将萧末狠狠地摁回了床上——这让男人的后背重重撞在了坚硬冰冷的床头上,而下一秒,少年如同风暴一般带着侵略意味的吻就落了下来,他带着报复性的意味重重地咬着男人的唇瓣,强迫他张开嘴接受自己如同灵蛇一般滑腻的舌尖……   直到感觉到身下的人气息变得极其不稳,萧炎才放开他,抬起手皱眉抹掉自己唇角边分不清楚是自己还是萧末带来的血腥气息,冷笑道:“就好像现在,老子不想出门,我们就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半步不离家门——老子想要亲你,你就只能老老实实坐在这里被我亲。”   话到最后,萧炎的嗓音之中的冰冷稍稍退却,转而是一种仿佛带着嘲弄的笑意。   萧末看着他这个完全处于叛逆期的儿子,总觉得有些疲惫,于是男人坦白道:“我不让你去不仅是为了我自己的面子,萧炎,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性格压根不合适进入政界系统……”   “这个你管不着,”萧炎皱了皱眉,“不要自以为很了解我。”   “……”   话说到这份上,萧末觉得自己确实可以闭嘴了。   反正他可以预料到接下来无论他说什么萧炎也不会听。   于是男人只是皱了皱眉,在萧炎想要离开自己范围内的时候,忽然换上了妥协的语气:“那你能不能放开我,老这样被吊着手我觉得很累,而且手腕也很疼。”   “那是你自找的,”萧炎停了下来,扫了眼萧末被勒红的手腕,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刚才男人试图挣脱的时候弄的,“早知道你那么舍得对自己,老子就直接花个几十块钱问街边的交警买一副手铐给你用。”   ……人家交警才不会把这种东西卖给你。   萧末强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不过可能是男人脸上嫌弃的表情太明显的缘故,萧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于是只见原本眼看着就要走开的少年又慢悠悠地晃回了萧末的跟前,用绝对有本事把人惹恼火的懒洋洋的语气说:“我说了,我的东西我说得算,所以我让你被铐在这里,你就乖乖待在这里做好躺上一天的觉悟就好……”   我才不是你的东西。   我是你老子。   萧末骂了声脏话,想了想十分不肯妥协地又说:“那我想喝水。”   萧炎啧了一声,那张介于“英俊”与“漂亮”这个明显处于成长期的脸蛋上露出了一个麻烦的表情,然后他转过头慢悠悠地往萧末房间中的浴室方向走去,这个时候,萧末才注意到这个王八蛋不孝子身上狗屁都没穿只有一条属于他的浴巾……   从浴室里传来了水龙头被打开的哗哗声响。   还没等萧末整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水龙头被人关上了,然后从浴室里面又慢悠悠地晃出了个萧家二少爷——与刚才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手上举着一杯用透明的玻璃杯装着的……自来水。   萧末抽了抽唇角:“你不会不知道国内的自来水不能直接喝吧?”   “我知道啊,”萧炎露出一个可恶的笑容,他走过来,将那冰凉的水杯贴到男人的唇边,“你应该庆幸这一点,否则老子直接给你喝马桶水。”   萧末:“我是做了什么孽才有了你这么一个不孝子。”   “我是做了什么孽才有你这么一个不要脸的老爸。”萧炎特别顺口地说着,手上的力道也大了些,透明的玻璃贴在男人白皙的脸上,几乎将那柔软的面部肌肉挤压得有些变形,萧家二少爷微微眯起眼,“你到底要不要喝?”   萧末紧抿的唇已经说明了他的回答。   萧炎表面上没生气——注意,只是表面上——事实上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之中温度已经直接降到了冰点,在萧炎难得屈尊降贵“亲手服务”被拒绝之后,他做出了一个让萧末目瞪口呆的动作——   只见少年面无表情地将那杯自来水尽数顺着萧末睡袍被扯开的领口贴着他的胸膛全部倒了进去。   冰凉的液体滑过胸膛的时候带来的刺激让男人忍不住地打了个颤,睡袍前襟被整片弄湿这种事自然不用再说,就连萧末的被子上也弄湿了一大片,以及床单……内裤……男人被铐在床上避免不及,此时此刻的他就像是整个人都被泡在水里,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萧炎,后者却笑得一脸灿烂,随手将杯子往床头一放:“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上了年纪的男人就不要试图去挑衅他正直青春年少的儿子。”   萧末:“……”   此时此刻,坐在一滩冰冷的水之中,萧末除了能被气得爆血管之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对着他的小儿子吼出一句中气十足的:“滚蛋!!!”   萧炎沉吟了片刻,然后回男人一个微笑:“不滚。”   不等萧末回答,此时此刻萧炎却自顾自地伸了个懒腰,随手摸了摸自己还捆在小腹处的浴巾,仿佛这才响起自己还没换衣服似的,萧家二少爷裂开嘴,“我先去穿衣服再来陪你玩,”说着,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顿了顿,上下打量了一圈萧末,缓缓道,“顺便也帮你换一身衣服好了。”   萧末不动声色地瞅着他这个一看就不怀好意的儿子:“你不放开我我没办法换衣服。”   “总有办法的。”萧炎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萧家二少爷又回来了。   萧末看着萧炎,这才知道他所谓的“穿衣服”就是“拉开浴巾穿上内裤以及完毕”这三个步骤而已。   看着儿子那骚包的子弹内裤外加完全有些被包裹不住的器官,男人有些不忍直视地拧开了脸——但是很快地,他发现更加不忍直视的东西还在后面,他发现萧炎顺手丢了两块……简单的来说就是带着一点毛茸茸的绒毛的布料到他面前。   男人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儿子。   对方没有给他更多的解释,反而是从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钻上床,然后长腿一迈跨进了男人的两个手铐的铁链范围内,顺便一屁股坐在了男人身后——当萧炎坐下来的那一刻,对方贴上来结实并且还带着刚刚沐浴完的温度的胸膛让萧末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仿佛被儿子抱在怀中似的。   “老爸。”萧炎嗤嗤笑着附在他老爸的耳边说,“我帮你换衣服。”   说着,不等男人拒绝,他开始动手脱男人的睡袍——最开始很简单,他只需要长手一伸就能轻而易举地将男人早已松开的睡袍挑开,直到睡袍被掀起来,一路到袖子处,萧炎的动作停了下来。   萧末看着挂在自己的手臂上却因为两头跟床头链接的铁链无法完全脱离的睡袍,冷笑了一声。   但是随即萧末发现自己似乎低估了萧炎这类简单粗暴的人群简单粗暴的智商。   因为萧炎就保持着这样一只手横在男人腰间的姿势,探身去拉开男人的抽屉,摸索了下就从里面摸出了一把剪刀——   “我就知道会有,”萧炎一边乐颠颠地用剪刀剪着他老爸昂贵的睡袍,一边用听上去挺高兴嗓音说,“不知道一会我再摸一下会不会摸出润滑剂以及避孕套这些令人惊喜的东西。”   “你做梦。”   “摸不出来也挺好的,说明你私生活还算检点,没有带人回家乱搞。”   萧炎剪完萧末的衣服,扔开它,然后将男人稍稍往自己身上抱过来了一些,并且在他做这个动作的身后,顺手捞过了放在床上的那两块布——萧末的注意力被成功地吸引了过去——然后他有点惊讶地发现,那好像是一套给不知道是什么神奇物种的男人穿的情趣内衣。   两块只有兔尾巴大小的毛茸茸玩意连着一根一扯就断的粉色线,整个的形状就像是女人穿的肚兜甚至还有一处挂脖子的环——而萧炎就这样顺手将那个东西套在了男人的脖子上,然后摸索着,将下面两条线的两端捏在手中,从萧末的胸前绕过,来到他的背后,绑好。   那两块兔尾巴大小的毛茸茸物体正好遮住了男人胸前的亮点。   这让萧末非常想骂脏话。   然后……他骂了。   萧炎的下巴架在男人的颈脖处低头看了看,然后在满心怀着而已的嘲笑情绪之中他满意地发现男人这样白皙的皮肤还真的蛮合适粉红色……指尖捏着那两块毛茸茸的兔毛玩弄了一忽儿,仿佛存心一般却并没有让自己指尖的任何动作直接触碰到男人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他就这样扯来扯去地把男人弄得骂声不断,这才轻笑一声放过他,下巴蹭了蹭男人这会儿已经被刻意的红晕染红的颈脖处,少年修长的手一路向下——   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替萧末脱掉了内裤。   当他感觉到怀中的男人开始不安分地挣扎起来,仿佛带着警告意味地,他在被子底下的手重重拍了拍男人结实并且手感不错的臀部,并且故意凑到他的耳边用暧昧的语气说:“老爸,你再这么热情地扭你儿子我就要被你扭硬了……”   其实萧炎说得是实话。   萧末没有相信也没有不信,他还在挣扎,试图至少让自己的后背彻底脱离他儿子结实的胸膛……但是因为他也是男人,所以他十分清楚男人在什么情况下真的会刺激到,所以他的动作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和更加缓慢……   打个比方,这会儿萧炎的感觉就像是有个什么人正用手抓着他的老二在撸管——而萧末前后动作的唯一区别是,激烈大力地撸和仿佛挑拨一般轻轻地撸……   说不准哪个更严重。   但是效果都差不多。   总之他真的就这样被搞硬了。   ——这种原本想要戏弄别人最后把自己也戏弄进去的心情有多糟心没有人会懂。   萧炎暴躁地拉开他老爸的内,裤——可耻的是这一切都是在厚重的被窝底下进行的,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推门进来,能看到的最多是儿子抱着他的老爸坐在床上——而事实上,被子底下的萧炎已经轻而易举地在小剪刀的帮助下成功地将男人的内裤从他的身体薄利,并且当他一只手覆盖上男人下体的器官时,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感觉到坐在他怀中的人猛地抖了下……   仿佛是安抚一般,萧炎蹭了蹭男人大腿内侧。   可惜这似乎让萧末变得更加紧绷。   “放松,老爸,”萧炎轻轻咬住男人的耳垂,“至少在目前的情况来看,我还没有要直接强奸你的冲动。”   强奸……   便宜儿子咬着耳朵说这种话的萧末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应该咬舌自尽才能在死了之后跟早就死了很多年的正版萧末九泉之下做出交代……   否则他不知道应该拿什么脸去面对正版萧末……   而当男人浑身僵硬地满脑子思考“怎么教出这么个奇葩儿子”的时候,他的“奇葩儿子”已经一只手捏着他的老二,轻轻地将他那安安静静没招谁惹谁地蛰伏在双腿之间的老二给扶进了那条情趣内裤之中——准确地来说那甚至不能叫内裤,就是个毛绒老二套套外加两条粉色的线罢了。   和他身上的“内衣”一看就知道是一套。   萧炎:“昨晚顺手买的。”   萧末:“……”   真是顺得一副好手。   萧炎:“很适合你。”   萧末:“……”   放你妈的屁。   萧炎:“喜不喜欢?”   萧末:“……除非我有病。”      第63章      萧炎嗤嗤地笑了,他稍稍放开怀中的男人,指尖下滑勾住男人内裤的边缘弹了弹——哪怕是在被窝当中,萧末也能十分清晰地听见啪地一声声响——让人很有羞耻感的声音。   黑发男人停顿了片刻,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在明显地感觉到萧炎蹭上来用自己有些发硬的下体在他身后蹭了蹭时,男人终于忍无可忍地说:“你最好现在从我床上滚下去,萧炎,我不想骂人,不要逼我骂你。”   “你骂啊。”萧炎反而更加贴近了男人一些,“我又不是没被你骂过。”   话语期间,少年就这样用自己的双手拖住男人的臀部往自己身上抱了抱……在手铐的金属碰撞声中,萧末有些坐不稳,这让他不得不有些不情愿地反手用一只手扶着他小儿子的肩膀,他感觉到萧炎越发灼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自己的颈脖间,对方的手一直很有暗示性地摩挲着他的臀部……   “萧炎。”   “做什么?”   “搞清楚你发情的对象,我是你老爸。”   “唔,”萧炎亲昵地用自己高挺的鼻子蹭了蹭男人被自己咬出了一道小小的牙痕的耳垂,“你才不是,萧末早就死了不是吗?”   萧末一愣,当他艰难地将少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话语消化掉之后,他不得不让自己远离萧炎才能保证自己那逐渐变得有些脱离正常节奏的心跳声不被发现,他稍稍推开少年,让自己对视上那双因为沾染上了欲望而变得像是浓密的蜂蜜似的沉金黄色的瞳眸……再开口时,男人发现自己的声音此时不仅仅是因为口渴而变得有些沙哑,事实上,现在他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掐住了喉咙管似的,他盯着萧炎,十分专注地压低声音问:“你什么意思?”   萧炎挑了挑眉,似乎对随口的一句话搞得男人如临大敌似的模样十分疑惑。   父子俩沉默地对视了几秒,直到萧末觉得时间仿佛过去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看见那抹熟悉的流氓笑容在萧炎的唇边重新展开,少年从胸腔中发出低沉的笑,他微微坐起来探过脑袋在男人的唇角边落下一吻,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只是在夸你而已,这些年你做得很好,对于我和萧衍来说几乎像是重生,唔,换了一个人?——”   少年话语最后的几个字让萧末呼吸一窒。   而对方却仿佛并没有发现面前的黑发男人有什么不对,只是用余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之后说:“你搞清楚,对于我和萧衍来说,‘父亲’这个词不一定是象征着什么美好的东西,字典上也没有这个规定——萧末,至少在我现在活到十五岁,你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作为一个很糟糕的父亲角色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的——哦不对,准确地来说,是‘闪现’。”   萧末知道萧炎说得所谓“三分之二”大概是指他从生下来到正版萧末自杀之间的那十年时间,男人顿了顿,对于这些他并不知道的事情他一点也不想做过多的询问,他只是掀了掀眼皮:“你不承认我?”   “承认,”这一次,少年细碎的吻一路从男人的额角处落下,“虽然很烦恼这一点,但是至少户口本上让我不得不承认你……不过你觉得这些是重点吗?”   “是。”   “那你重点错了。”   萧炎近乎于是绝情地说完就闭上了嘴——看上去再也没有打算继续谈话的准备,少年只是长手一伸将原本已经有些远离他的男人抱了回来,轻松得就像是抱一个放置在他床头的洋娃娃似的——只不过对于一般人而言他不可能抱着自己的洋娃娃强迫他合拢腿然后用自己的老二在他的腿缝隙之间磨蹭。   几乎能感觉到那个被藏在少年底裤之下的器官完全勃起时的形状,一层薄薄的布料根本什么都阻止不了,萧末坐在萧炎的身上,对方如同铁臂一般的手臂死死地拦在他的腰间将他固定好,他挣扎了一下,甚至将还带着手铐的手往身后少年的脑袋上砸去——   他并没有太用力,但是金属碰撞到脑袋上还是发出了一声闷响,与此同时,萧末听见了萧炎发出一声明显的痛呼声。   在萧炎毫不做作的痛呼声中,他这才想起这货的脑袋之前受过伤。   “你他妈居然打人!这玩意是让你这么用的吗?!”   “不仅打人,打得就是你。”萧末面无表情地说。   萧炎猛地安静下来,他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脑袋上被萧末砸到的额角处有着一道明显的由手铐边缘磕出来的红印子……   男人顿了顿,有些犹豫要不要砸第二下——要是砸坏了那就真的麻烦大了——他简直不敢想象要是叫了救护车人家跑到他们家来看见他们父子保持这种诡异的姿势——比如一个头破血流一个穿着情趣内衣戴着手铐在床上会是什么表情……   然而,却只是在这一瞬间的停顿,萧末就失去的继续攻击的机会。   下一秒他整个人被从萧炎身上掀翻下来,然后面部朝下被死死地摁进了他柔软的大床之中——   “萧炎!你干——”   “嘘!”   在对方近乎于轻声诱哄的嘘声中,男人浑身紧绷地安静下来,而他现在确确实实需要更加安静,在几乎是可以用一片寂静形容的萧家主卧室中,男人躺在暖烘烘的被窝之下认真地侧耳倾听——而此时此刻,萧末哪怕再努力地集中注意力也感觉不到身后的少年有了什么动作,他听不出来也回不了头,只知道在棉被之下的萧炎似乎蠕动了一会儿,正当男人万分疑惑之时,萧炎的气息重新笼罩了他。   这一次是完完全全地笼罩了上来。   萧末觉得有什么柔软又坚硬的东西在他的双腿之间滑过,那玩意就像是一个被磕破了表皮的鸡蛋,光滑,流着奇怪黏糊糊的液体,却异常的滚烫,这种看不见的情况下男人发现他的整个身体的敏感度被提升了一个档次,他有些头皮发麻。   直到萧炎将那个东西插入他的双腿之间开始抽插。   终于猜到之前滑过自己腿间的是什么东西的萧末终于完成了从头皮发麻到彻底的大脑内核爆炸的全过程。   他被轰炸得大脑一片空白,短时间内直接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少年的手扶在他的腰间,用膝盖内侧死死地压着他的腿不让他乱动,当那个东西在他并拢的双腿间磨蹭,速度越来越快,伴随着双方身体某一个部位接触,被窝之中响起了闷声的“啪啪”声响,每一次少年撞击将自己深深地埋入男人的双腿之间,萧末都能感觉到少年的那个部位灼热滚烫并且有什么东西在兴奋地突突跳动……   他还会用自己的前端调皮似的挤进来,隔着那层兔毛绒毛兜去戳男人柱体下面的圆球。   并且在他发现每当他这么做男人都会下意识地紧绷发出若有若无地沉重呼吸之后,他这么做的频率变得越来越高,不仅男人觉得自己的腿间被他蹭湿了一片,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老二上的那个该死的套子上的毛大概也被少年前端分泌出来的液体弄成了乱七八糟一撮一撮的……   萧炎低着头,仿佛着了魔一般放任自己的行为,他低头看着男人身上可以堪称最嫩的大腿内侧皮肤在自己的磨蹭之下变得越来越红……   “老爸,”萧炎的声音显得有些懒洋洋的,“痛不痛?”   “痛,”萧末皱眉,“你他妈快点给我住手。”   “等一下,”萧炎闷闷地说着,他的气息变得游戏不稳,“马上就好……谁叫你打我……等下,老爸,你好像也有反应了……”   “我是个正常的男人,谢谢。”萧末咬着后槽牙,因为整个人被萧炎顶得往前,这会儿他的脑袋靠在枕头上,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沉闷,“你下来换我这么弄你试试?”   话一说出口,萧末就能感觉到他身后立刻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当中。   萧末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果不其然,在短时间的沉默时候,他感觉到身后的少年一个重重的挺身插入,伴随着坚硬得几乎快要爆炸的那个东西深深地埋入萧末的双腿里,他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器官前所未有的紧紧地贴着他的……   这样比直接脱光了坦诚相见做爱更让人觉得羞耻心爆棚。   “萧炎……”   男人真的怀疑最近自己是不是禁欲太久,当对方这样将他压住上下其手的时候,他脑海之中除了震惊之外居然也有感觉到“舒服”这样可怕的情绪,但是他的大脑不允许,所以这种情绪很快地被他完全从脑海之中驱逐了出去,他在用自己全部的意志力和即将丧尸的理智做斗争——   这仿佛是一场历史上最漫长的酷刑。   直到他猛地感觉到双腿之间被前所未有地弄湿,那原本不轻不重搭在他腰间的大手猛地收紧——   感觉到身后压在自己身上的身体沉重不堪,萧末动了动,对方却不依不饶地像只树袋熊似的扒拉在他的身上——   “别动。”萧炎还带着一层薄汗的掌心显得有些湿润地从身后覆盖上萧末放在枕头边的手背上,少年的嗓音之中带着放松之后特有的懒散,萧末没说话,下一秒他发现自己的手忽然整个儿从那副手铐的束缚之中被挣脱。   男人定眼一看,这才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萧炎的手心里居然捏着一把异常精致的小钥匙。   然而男人并没有多看那一眼,因为下一秒,完全获得了自由的他二话不说就将压在他身上的少年掀翻下来,然后毫不犹豫地一脚踹下了床。   浑身赤裸的少年滚落在地发出一声痛呼,撇撇嘴揉揉屁股,这一次却难得没有抱怨什么自己从床边爬了起来……萧炎站在床边低头一言不发地看着抓过抽纸的纸巾盒擦拭自己大腿的男人——并且在他这么做的时候,他已经第一时间地将身上的两块破布给拽了下来扔到了一旁——   此时此刻男人身上也是不着片缕。   白皙的皮肤在窗外照射进来的那一缕阳光之中显得有些晃眼。   看着男人有些粗暴地用纸巾擦拭自己的大腿内层——那一块本来就被弄得有些泛红的地方几乎眼看着就要被弄得真的破皮出血,萧炎抿抿唇,弯下腰想抱男人去洗洗,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男人的前一秒,被仿佛浑身上下到处都长了眼睛的男人头也不抬无情地啪地一声拍开。   萧炎吃痛一声猛地收回手,男人用劲很大,萧炎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的手背都被拍出了一块红色的印子。   但是很快地,他的目光被男人依旧还有反应微微昂头的下身给吸引了去。   萧末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火热的目光,微微一愣之后,顺着少年的目光最终将实现固定在了自己的下体,委委屈屈地半昂着头,要上上不来,要下下不去,前面顶端的小孔里还陆陆续续地在往外冒着透明的液体……   都是这个王八蛋。   萧末不觉得这也骂到了自己——当然啦,这个小鬼自己都说不把他当老爸了,呸!   将放在手边的纸盒子一扔,这一次男人也干脆不再掩饰,也不管此时此刻还有那么一个赤红了双眼的饿狼在旁边热情似火地盯着,男人大方地握住了自己的阳具,自顾自地开始替自己服务……   男人的动作做得很自然,自己的身体自己当然最了解的他每一个动作几乎都能挑起自己的敏感神经,几乎是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能让他更加迅速地攀爬上某个巅峰……而萧炎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血液逆流而死,终于在自己快要把持不住的时候上前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腕,用几乎显得有些狰狞的语气问:“你勾引我?”   萧末看着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拥有麦色皮肤的大手——骨节分明,手掌宽大,的的确确不像是十五岁的少男应该有的手。   不急不慢地斜睨了此时此刻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少年,萧末就像是打量一个怪物似的,用奇怪的目光将他从头到尾地打量了一边,然后用气死人的淡漠语气说:“你怎么还在这里?”   萧炎:“……”   操!   意识是说老子没有存在感?!   看着儿子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萧末的眼珠子在眼眶里动了动,然而男人却没有过多的表示,他只是显得有些冷淡地挥开萧炎的手,撇过头——这一次,他稍稍动了动,直接将被蹂躏得乱七八糟的被子拽过来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男人在被子底下做什么萧炎不得而知。   被子很厚,他什么都看不见。   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萧炎发现自己那一肚子的话——恶毒的妥协的或者压根就是毫无影响的废话最终都化为了沉默,他深深地看了萧末一眼,转头进了浴室。   萧末没有多大表示,目送少年霸占他的浴室之后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自己手头上的工作——憋着很难受,他只是想尽快地释放出来,无关感情,只是生理上的需求而已。   当男人替自己达到顶峰的那一刻,他觉得有点累。   而与此同时,浴室的门也被人从里面拉开——这么短的时间应该不够萧炎洗澡,然而当萧末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向浴室门口的时候,却看见对方只是黑着一张脸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还冒着蒸腾热气的毛巾冲自己走了过来。   萧炎自己身上什么都没穿,大大方方地赤裸着。   少年来到了他的床边,二话不说抓着他的被子掀开,在男人出声阻止他之前,他已经用不容拒绝的力量撑开了男人的双腿,将手中的热毛巾显得有些粗鲁地甩了上去——萧末现在大腿内层因为之前的磨蹭有些敏感,这会儿的温度对于他来说几乎是烫得他猛地往后缩了缩。   他听见萧炎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咂舌音。   然后他头也不抬地将那块毛巾拿走,改为相对比之下比较温柔的手法替他将腿间那些奇怪的残留液体擦掉。   萧炎低着头,萧末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只知道这货拿着毛巾擦拭他下体的时候,那仔细劲儿就像是在对待一个躺在床上多年早已应该习惯被这么对待的植物人似的——并且直到萧炎无比顺手地做完了这一系列的动作,父子二人之间再也没有哪怕一个标点符号的对话。   仿佛二人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不得了的共识。   ……   下午,萧末当着萧炎的面打电话叫厨娘和管家停止休假回来上班,萧炎没有阻止。   晚上餐桌边,男人一边还是将鱼肚子上最好的那块肉放到少年的碗中,一边平静地说出了今天上午那件事发生之后,父子二人之间第一句对话:“你想要当警察的那件事,我还是会反对到底。”   萧炎愣了愣,却没有多说什么,他盯着放在自己碗里的那块鱼肉,几乎像是要用自己的视线那块白色的肉烧穿一个洞似的,停顿了一会儿,他这才掀起眼皮扫了眼面色如常吃饭的男人,沉闷地嗯了一声后,将那块鱼连着米饭一块儿胡乱塞进嘴巴里。   晚餐之后,萧末让厨娘收拾餐桌。   顺便让管家替萧炎收拾东西。   坐在沙发上的萧炎听到这个,皱了皱眉,却难得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因为在他说出任何反对的话之前,那个始终淡定地坐在客厅茶几边上喝果茶的黑发男人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用平日里他习惯的那种淡定的嗓音跟他说:“上一次在体育馆跟你说好的,再碰我,就滚出萧家。”   “……”   萧炎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于是他只是放空了自己所有的表情,麻木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慢吞吞地将手中还冒着热气的茶杯放下,捏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不过念在你还小不懂事,这一次只是给你一个教训,你自己滚出去反省一年,等学会了怎么尊重自己的老爸怎么乖乖做一个好儿子再回家。”   萧末的话让少年的目光变得冰冷了一些。   此时此刻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之中仿佛充满了阴郁和嘲讽,萧炎勾了勾唇角,极力地扼制住了自己再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只是听见自己仿佛带着嘲弄的声音响起:“如果我永远都学不会呢?”   “那说明你对这种情况很满意,我这个当老爸的当然是以儿子开心为首要考虑……于是那就永远在外面住着好了。”萧末近乎于斩钉截铁地回答,“等你哪天不小心死在外面了,我再去替你收尸——放心,萧家祖坟还是给你留了一个坑的。”   萧炎不说话了。   他转过头,将胸腔中燃烧着的那股无名怒火的苗头转移到了站在楼梯口显得有些犹犹豫豫的管家身上,好看的眉头猛地皱眉,再开口时,少年的声音之中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意料到的乖戾:“看什么,没听见他说的么?”   管家连连点头,身手前所未有敏捷地冲上二楼。   然而在管家的背影消失在二楼的拐角处之后,萧炎却毫无征兆猛地站了起来,迈开步子二话不说往门外走——   在他即将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才被坐在沙发上仿佛决定要用一壶果茶以及一碟子点心撑死自己的黑发男人叫住。   “去哪?”萧末懒洋洋地问。   “用不着收拾东西了,”萧炎身形一顿,站在门口处淡淡道,“我现在就走——按你说的,去‘反省’。”   话到最后,少年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尖锐的讽刺。   而萧末也没有阻拦,他只是四平八稳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从头到尾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抖一下,就好像这会儿的功夫他的小儿子只是要抽空出去上一下学校的晚自习似的,男人扫了站在门口背对着自己的少年那僵硬的身形一眼,只是不急不慢地说:“入秋了,外面风大,加件衣服再走,小心不要着凉。”   回答萧末的是惊天动地的摔门声。   就如同他这些年来经常听到的声音完全一致。   不过目测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的耳根能清净一阵子了。   呃,真好。      第64章      事实跟萧末想的也完全一样,萧炎一走,萧家还真就安静了。   萧末悠哉地在沙发上喝茶,他一点也不担心他这个便宜儿子今晚会不会没有地方住流落街头——萧家双生子身上一直有一张他连属于哪个银行都不知道的卡,那个是萧家的老太爷临终前亲手交到两兄弟手上的,里面有多少钱萧末也不知道——如果不是几年前萧家双生子动了那笔钱收买高洋去把自己的同学揍进医院顺便还砸了秦朗的场子这件事,萧末甚至不知道他们手上有这张卡的存在。   平常萧末给他们的零花钱都打在另一个卡上,并且据男人所知,那张卡上的所谓“爸爸给的零用钱”他们大概一分钱也没有动过。   很有骨气是不是?   点赞。   萧末就这样懒洋洋地依靠在沙发上,果茶续了一壶又一壶,男人就这样慢吞吞地将它们喝干净,直到萧末真的感觉自己的膀胱要憋到爆炸,他这才满意地听见外面传来了车子引擎熄火的声音……男人换了个姿势,将靠枕塞到自己固定了太久有些酸疼的腰下,好整以暇地用那双平静的黑色瞳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玄关处。   房门从外面被打开,萧衍率先走了进来。   此时此刻的萧家大少爷只觉得有些疲倦——少年再老练,这也是他第一次代表萧家的主角身份出去应酬,说不累是不可能的……原本萧衍只是打算回到家直接洗澡睡觉好好休息一下,然而当他一脚踏进屋子却看见萧末一个人保持着慵懒却说不出诡异的神情依靠在沙发边上时,少年脚下一顿,在确定自己没有搞错气氛之中,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差点忘记,除了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外,就连家里也有两颗定时炸弹。   双生子中的哥哥不动声色地脱下了身上的风衣,他背对着萧末,沙发上的男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儿子在一边脱风衣一边问:“外面没有看见萧炎的机车,那么晚了他人呢?”   “离家出走。”   “……”   “准确地说,是被我赶出去了。”   萧末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冷静。   萧衍挂衣服的动作一顿,回过头,一双琥珀色的瞳眸无声地盯着男人的脸看了一会儿——在确认这货没有独自在家自饮喝醉之后,萧衍轻轻地将风衣在衣挂上挂好……顺便在萧末看不见的地方冲着自家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毫无疑问的,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总之在他不在家并且试图代替萧炎和萧末这两个不知道好歹的麻烦货把自己淹死在香槟和香水味儿的时候,家里的定时炸弹……   真的爆炸了。   萧衍几乎是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萧炎那个蠢货干了什么能把他们的父亲惹毛到这个程度。   所以萧衍什么也没说,甚至懒得问他弟现在去了哪儿,当他走到萧末跟前时他顿了顿然后在挨着男人沙发的位置直接在地上的地毯上坐了下来,他拿过桌子上的空杯子替自己倒了杯果茶,因为已经续了几道水,甜味不重,只是淡淡的甘甜之中掺杂了新鲜水果的天然香味,萧衍喝掉它,感觉那暖意从胃部传达给了四肢,自己身上的寒气也被整个儿被驱散,少年这才满意地轻轻吁出一口气。   他感觉到躺在他身后的男人凑上来,像只狗似的嗅了嗅鼻子——然后在萧衍看不见的地方,黑发男人浅浅皱眉:“你喝酒了?”   “只是一点点,”萧衍放下茶杯,回过头用手背蹭了蹭男人的下巴,“现在轮到我问了,我不在家的时候发生什么了?”   萧衍凑得有点近,当他说话的时候,口水还有果茶和淡淡的酒精混合的气息,那样的气息因为此时此刻他们的距离显得有些暧昧地尽数喷洒到了萧末的脸上,男人没有皱眉,只是不动声色地稍稍将自己的脑袋往后退了一些——   他现在真的不想跟任何人靠得太近。   哪怕是并没有什么问题的萧衍也不可以。   而相比起萧炎那种咋咋呼呼的炮仗属性,萧衍这种含蓄的性格在这个时候就显得合适很多,他就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萧末的举动似的,只是一动不动地用那双仿佛总是能一眼将人看穿的琥珀色瞳眸静静地看着他的父亲——是的,“仿佛”,如果不是萧末在他大儿子漂亮得像是猫科动物的眼里看见一瞬间的停顿的话,他几乎以为自己后退的动作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任何人发觉。   “恩?萧末,我在问你话?”萧衍的嗓音低沉,他似乎在不知不觉之间比他的孪生弟弟更早地结束自己的变身期,萧末几乎有些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儿子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可以变得如同大提琴的低音一般,低缓而优雅,异常地好听。   就像是在黑夜之中澎湃的海洋里歌唱的塞壬,那嗓音好听得几乎具有迷惑性。   萧末盯着大儿子那个跟他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高挺鼻梁出了神,半晌,才淡淡道:“你弟很过分。”   “怎么过分?”萧衍又凑近了些。   “他对我做出一些……”萧末想了想应该怎么样委婉地表达才不至于吓着他“纯洁”的“优等生”大儿子,“不太符合父子之间应该做的事情……准确地来说,那甚至不太适合在男人与男人之间做。”   “……”萧衍听着男人艰难又蹩脚的措辞,脸上的冷漠几乎有些蹦不住——然而最后他也没有露出任何会让面前的黑发男人困扰的表情,事实上整个过程里,他脸上唯一的变化就是眼角由原本的淡漠变得柔和了一些,透露出了一些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地笑意,他又靠近了一些侧着身躺在沙发上的男人,伸手将他手中的茶杯拿走放到茶几上,近乎于有些故意地问,“听不懂,老爸,你最好说详细一点。”   说详细点……   怎么详细?   今天天气晴,我在睡觉的时候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小儿子用情趣手铐铐在床头,然后他把我身上每一寸能摸的地方都摸遍了能亲的地方都亲到位了最后在我双腿之间蹭啊蹭就射了,今天真是开心呀——比如这样?   被迫回忆起不堪回事的方式,黑发男人的唇角抽了抽,最后千言万语只能化为一句含蓄地:“不好开口。”   男人顿了顿,对视上萧衍那“莫名其妙”得有些做作的表情,又面瘫着脸冷静地补充了句:“如果你们青春期到了觉得自己有需求,就让萧祁或者高洋带你们去场子里找干净的女人发泄,记得安全,不要随便抓个人就胡来。”   萧末语落的那一瞬间,他觉得他在说什么他的大儿子大概是听懂了——因为此时此刻,在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之中他看见了他熟悉的神情,就仿佛是深不见底地浓稠的蜂蜜形成的湖泊,一脚踏进去就再也不要想依靠自己的力量从里面爬出来。   于是在萧衍注视着他的眼睛用无比淡定地语气说“我知道了”的时候,萧末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哪怕是一把年纪的人也不妨碍他会出现“害羞”这种情绪。   不是羞耻,不是羞辱,是单纯地“害羞”。   萧末不确定自己的脸有没有红,但是当他发现自己的大儿子已经完全转了过来此时此刻半站起来将他捆在自己的手臂与沙发之间并且还在不断地靠近自己的时候,萧末觉得自己的浑身有些发热,他眨了眨眼,看着站在自己上方的萧衍,听着对方用完全合理的探讨语气说:“你不喜欢他那样对你?”   “……”这个问题太高端了,萧末没办法回答——因为他觉得这压根就不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的问题。   而没有回答的萧衍再次问:“会不舒服?”   “……”这一次,就更加回答不上来了。   萧末觉得自己大儿子的手背蹭到了自己的脸上——大概是真的因为初秋晚上会比较凉的关系,哪怕刚才已经在屋内呆了好一会儿,萧衍的手还是显得有些冰凉,他背着光,萧末甚至看不见此时此刻的他是什么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大儿子用平静的声音问:“这样碰你会觉得不舒服吗?”   萧末:“……不会。”   萧衍的手一路下滑,然后将男人的下巴微微挑起一些,他凑近了一些,悬在男人的上方——此时此刻,哪怕他稍稍近一点,两人的双唇就能立刻重合,而他停住了,停在这个让萧末几乎忘记了应该怎么样自由呼吸的方向,他轻轻弯曲成弯钩状抵在男人下颚的没有拿开:“现在呢?”   萧末:“……”   萧衍轻声追问:“说话,老爸,问你话呢?”   萧末:“不——”   男人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在他说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已经被他的大儿子落在自己唇上的轻吻将剩下想说的所有话尽数堵回了喉咙里——萧衍的吻和任何一个人都不同,没有任何的侵略意味,仿佛更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试探和……诱哄。   男人睁着眼瞪着他的时候,他就用自己的指尖轻轻在他浓密的睫毛上轻轻刷过让他闭上眼;男人因为惊讶牙关紧合的时候,他就耐心地用自己的舌尖轻轻舔吻男人的唇角和双唇;当男人因为一时的疏忽张口,他也没有立刻径直闯入,只是不急不慢地在男人微微开启的牙关之间逗留……   从头到尾的诱哄,直到最后被蹭得脑袋发昏的萧末忘记了这个吻最开始的时候究竟是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两人分开的时候,仿佛并没有看见双唇之间那一藕断丝连的银丝,萧衍依旧还是之前的淡定模样,轻轻地用自己的大拇指指腹蹭去男人唇角边尚未来得及吞咽的唾液,他稍稍拉开了自己与萧末的距离——这个时候男人终于能呼吸到了一丝“并没有满满充数着萧衍气息”的新鲜空气,而当他微微撑起上半身的时候,却看见他的大儿子中规中矩地坐在他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他。   良久,萧末这才听见夏衍的声音响起:“刚才这样呢,会不会讨厌?”   萧末:“……”   他不想说答案是不讨厌——尽管确实是这样的。   萧末觉得自己肯定是被萧炎玩坏了。   就好像刚刚把被人硬塞了一整个西瓜进肚子里,这会儿有一个人拿着一颗葡萄问你还能不能吃得下去——   经过了萧炎今天上午的那一番折腾,眼下的重点立刻就不再是“居然跟儿子接吻了”这种事,真是对比产生美。   萧末沉默地坐起来,完全忘记了在萧衍回来的前一秒还汹涌澎湃的尿意,他默默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灌进肚子里,想了想后问:“萧衍,如果你想用这种方式来说服我让你弟回来……”   萧衍并没有。   萧炎在外面又不会饿死,他才不关心。   但是他觉得现在观察男人的一举一动都会让他觉得非常有趣,于是少年并没有说出什么反驳的话,他只是微微歪歪脑袋:“如果是这样的话?”   萧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听见自己用蛋疼的声音说:“……你可以跟他一起搬出去。”   男人语落,抬头看了一眼他的大儿子,发现对方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那眼神看得他有些发毛,但是想了想,男人还是硬着头皮说:“萧炎平常太乱来了,这次赶他出去也只是给他一个教训,我不想反而成为他更加乱来的理由……有你看着他,我放心一点——”   “可是我不放心。”萧衍打断了男人的话。   萧末一愣,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毛病:“什么?”   “要说照顾自己,你并没有比萧炎做得好很多。”萧衍重新凑上来,“你要把他赶出去是你的事,我才不想管,可是我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在外面为了你奔波了一天之后回到家我还要面临被你扫地出门的境地——”   萧末被质问得有些哑口无言,而此时萧家大少爷很显然还没有打算放过他,他伸出手,轻轻地捏了捏男人的耳垂,在明显地感觉到有摸到一处牙印之后,灯光之下,少年的眼神黯了黯,他压低了声音在男人耳边补充道:“老爸,今晚港口起风,浪很大,整个游艇会我都觉得不太舒服……”   “你晕船?”   萧衍看着萧末的眼睛:“可能有一点吧。”   萧末一点不想说自己真心没看出来,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开始自我检讨在乖儿子听话地出去应酬回家之后还要被老爸扫地出门这种事是有多丧心病狂,于是男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地抬起手摸了摸他大儿子的脑袋,将那一头明显遗传于自己的柔软的黑发蹭得有些乱:“是老爸不对,今晚好好休息——下回我会让那些人注意一点,你还没成年就不要随便拿酒给你喝。”   萧衍笑了笑,凑上来环住男人的腰:“无所谓,又不会醉。”   “那也要成年以后再碰这种东西。”   萧末听见他的大儿子在他颈脖处发出嗤嗤的笑声,那喷洒出来的气息弄得他觉得有点痒,但是男人并没有推开他,等了一会儿,才听见萧衍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脖子,用听上去有些沉闷的声音说:“好,听你的。”   儿子抱在怀中,现在萧末才真的有感觉到一点父慈子孝是个什么节奏。   父子二人上了楼分别回到自己的房间,萧末洗完澡,打开浴室门发现萧衍坐在自己床上,少年的手边放着一杯还冒着腾腾热气的牛奶,看见男人怔愣的身影,少年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管家说今晚你吃了太多甜点,担心你晚上睡不好,让我看着你把牛奶喝下去才好睡。”   萧末放下手中的浴巾,指尖在睡袍上蹭了蹭,然后点点头,带着一身刚刚从浴室里出来的潮气坐到了他的大儿子身边,从对方的手中接过那杯牛奶喝了下去。   萧衍就在他身边看着,直到男人手中的牛奶杯渐渐见底,他才再次开口:“老爸,今晚海边风好大,吹得我有点头疼,被子很冷,这种天我又不可能直接开冷气,今晚可不可以跟你睡?”   这种情况下还能说出“不能”的人,大概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于是在萧末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干了什么的时候,他就已经点头了。   然后上床睡觉。   当晚萧末睡得很沉。   那种整个人仿佛都陷入了烂泥之中爬不起来挣脱不开的束缚无力感充数了他的全身,他想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的脑袋沉重昏沉得压根没有办法支持他思考更多……男人心里很慌,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上一次他做这个梦的时候,他……   当时萧衍也在他身边。   但是因为接下来几次跟大儿子同床都再也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所以萧末之后压根也就没有再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毕竟那真的是一种很尴尬的经历。   他没有想到时隔大半个月这种事情居然再次发生了——   这一次,那个梦中的人变得更加过分,他温暖湿润的吻几乎落在了男人身上的每一个角落,他甚至凑到了男人的脸颊旁边,用自己的双唇含着他的耳垂一遍又一遍地用舌尖舔弄……就好像是要存心地用自己的气息覆盖掉别人的痕迹一般的野兽一样,他细碎的吻落在男人的大腿内侧,伸出舌尖用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从他白天被折腾的泛红破皮的细嫩敏感处刷过……   他含住他的下体,用近乎于残忍的方式玩弄他——当萧末在他的抚摸和触碰之下逐渐有了反应,他却恶劣地不让男人立刻释放出来,他掐住了男人变得坚硬得几乎爆炸的下体的根部,让所有几乎马上从某个出口倾泻的东西偃旗息鼓……   他似乎非常满意这个效果。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愉快地玩耍下去。   在这场荒唐的梦中,最让萧末接受不能的是那个人将他整个人翻了过来——就像上午萧炎做的那样,他让男人的面部朝下压在枕头之间,让他的呼吸变得没那么顺畅,然后他亲吻他的臀部,甚至用自己的双手掰开它们,仿佛戏耍一般用指尖在隐藏在臀缝之后的那处异常敏感的入口褶皱处轻轻扫过……   萧末从来没有想到男人的后面也可以这么敏感——事实上就是这样的,当在这个令人目瞪口呆的淫荡睡梦之中,他感觉到那个人触碰到他身后时,他仿佛整个人都前所未有地被迫兴奋了起来,并且伴随着那个人的挑弄,就连萧末也能感觉得到自己的那个地方在不受控制地一张一合……   仿佛在热情地含住那个人的手指,邀请他做得更多——   还好他并没有做得更多,只是这样而已。   当萧末被那个人重新地翻过来,感觉到那个人再一次地握住他的下体,他几乎是带着一股感激的放松,并且在这样可怕的放松情绪下,他几乎是没怎么挣扎就毫无羞耻心地放任自己释放在对方的手心……   第二天梦醒来的身后,萧末羞愧欲死。   他小心翼翼地像是做贼似的掀起了被子飞快地看了一眼,然后十分安心地发现还好整个犯罪过程似乎都得到了妥善的含蓄对待——最多他只是在自己的内裤上发现了诡异又无比正常的液体……如果硬是要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那就是昨天被磨破皮的大腿内侧似乎经过了一夜的时间却并没有变得好一些,还是有些发红。   不过萧末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停留太久。   因为他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人正用某种肆无忌惮的目光盯着他看他做“清晨自我研究”。   尽管此时此刻,萧衍只是淡定地拿着自己的牙刷一边刷牙一边淡定地依靠在浴室边看着他。   萧末抬起头,跟刷着牙瞪着自己的大儿子搞了半分钟的无言对视,沉默了片刻,在萧衍转身回去漱口然后开始脱衣服准备洗澡的时候,男人稍稍坐起来了一些,终于鼓起勇气,叫了一声萧衍。   萧衍配合地停住转身的姿势,转过头淡定地看着男人:“做什么?”   萧末觉得自己快要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了,他停顿了下,这才用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语气问:“昨晚睡得好不好?”   “……”萧衍放下手中那个装着自来水的透明玻璃杯,借着抬手拿毛巾的姿势掩饰去了唇角的笑容,当他放下手的时候,他的脸上再一次恢复了平日里的淡定,十分之无懈可击地用好儿子的语气说,“睡得不错,这一次老爸你很老实,并没有乱动。”   十分知道儿子口中所谓的“乱动”特指什么的萧末老脸红了下——还好窗帘没有被完全拉开,卧室内光线昏暗,站在浴室里的少年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变化……呃,大概。   而此时此刻,少年拿着毛巾,靠在浴室的门边仔仔细细地欣赏了一下男人目光闪烁后明显松了一口气似的表情,这才满意地收回那过于专注的目光,淡淡道:“还有别的问题没,没有的话我先洗澡了?”   “恩……恩?”萧末抬起头问,“你要出门?”   “刚才你睡觉的时候,萧炎发短信来,他说……”   “说什么?”   萧衍露出一个几乎不可察觉地微笑:“放心,昨晚他并没有露宿街头。”   “……我没有要关心他。”   “我知道你没有,”萧衍宽容地不和男人计较他脸上那抹用脚趾头都能看得出的言不由衷,只是淡淡道,“总之他好得很,刚才你睡觉的时候他发短信来说已经找到住的地方让我去帮他搬家。”   “……”   萧末表示自己一点也不想问萧炎找的房子在哪。   萧衍挑起眉:“在西区新开发的高级公寓。”   说完,少年不等萧末回答自己就转身直接关上了浴室门。   大约三十秒后,浴室之中传来了花洒被开启的声音。   萧末坐在床上瞪着浴室门发了一会儿呆,过了一会儿后才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儿子这么了解他虽然有点高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除了高兴之外好像还有点觉得不安。   这是为什么呢?      第65章      现在让我们把时间倒退十二个小时,回到萧炎被赶出家门的那一刻——   就如同萧末所预料的那样,萧家二少爷在谁也没有通知的情况下就轻而易举地替自己找到了睡觉的地方。   话说当萧祁把萧衍送回家,等他停好那辆加长型的豪车走出车库,正想要掏出萧家大宅的钥匙开门时,这个时候的西装男却隔着萧家的窗户看到屋子里被萧家大少爷压在沙发上的黑发男人。   无论此时此刻他们在干什么,那样的距离已经超出了父子应有的安全距离。   无论此时此刻他们是不是在接吻,在萧祁看来,他并没有多少区别。   隔着巨大的落地窗,萧祁隐隐约约地能看见自己投射在窗户上的倒影——前所未有地苍白,像鬼、在沙发上完完全全贴合在一起的萧家父子这个时候大概并不知道此时窗外站着一个人正在看着他们吧……萧祁下意识地抬起手用手背蹭了蹭曾经被萧末打过的地方,然后在下一秒直接打消掉了再进屋的兴趣——事实上,西装男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就转身直接上了自己的车,晚上街上人很少,萧祁在城市行车允许的速度范围内将车子的速度开到了最快。   他回到了自己的家——然后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发现他们家的灯居然开着,并且隐隐约约地听见了屋子里的电视机声响。   那一瞬间萧祁甚至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萧祁从来不看电视,那个东西对于他来说只是“合理组成一个家里的必备电器”这样的存在罢了……于是在男人推开门的某一刻,他还以为自己家里遇了贼——一个胆大包天敢偷到他头上来的小贼。   但是当男人走进去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错了。   此时此刻,正懒洋洋地躺在他的真皮沙发上,呱兹呱兹地吃着他的零食,毫不客气地打开了他酒柜里藏了许多年的红酒的“贼”在听见了门被推开的声音时甚至没有一点儿要逃跑的意思,甚至还在男人沉默外加震惊地将自己的钥匙放到鞋柜上时,掀了掀自己的眼皮,用那正处于变声期的沙哑嗓音淡淡道:“萧祁,你们家居然没有水果,可以去买一点来不,我忽然想吃西瓜。”   萧祁:“……”   看着这张理所当然的脸。   看着这张一个小时前刚刚将他萧祁喜欢的人压在身下亲吻的人同样拥有的脸。   萧祁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站在门口,忽然有了一种“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干脆今晚随便找个酒店开房睡”的冲动。   萧炎翻身从那张质感还不错的沙发上坐了起来:“西瓜。”   站在玄关处连鞋都还没来得及脱的萧祁:“……你怎么进来的?”   “我跟楼下的业务说你是我舅舅,”萧炎面无表情地回答,“他就放我进来了。”   萧祁决定明天就去投诉那个业务。   “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太不像小偷的缘故,”萧炎伸手替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然后微微蹙眉十分糟蹋地仰头一饮而尽,“不过他也不算太不靠谱,好歹也是登记了一下我的身份证的——呃,虽然我一直觉得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这种形式化的东西向来是放屁,毕竟办证的广告都能写到井盖上了。”   萧祁:“……”   萧炎:“你家装修不错。”   萧祁:“……”   萧炎:“客套话说完了,可以去帮我买个西瓜吗?我觉得你这里还蛮方便的,刚才过来的时候在你们这个小区的门口就有看见一家二十四小时超市。”   萧祁:“……”   萧炎:“我明天就走。”   萧祁:“我去买西瓜。”   三十分钟后,萧家二少爷和萧家头号二把手并肩坐在沙发上,两人目光双双放在电视机里没营养的爱情偶像剧上,一人手中捧着一块西瓜进行了一次“失败者之间的友好谈话”。   萧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意料之中地终于被忍无可忍的老头轰出来了。”萧家二少爷撇了撇嘴,不怎么伤心地说,“你怎么又在这里,一点了,这种情况下你不是应该直接住在萧家了么?我记得那个老头有给你准备房间。”   萧祁:“你为什么被赶出来?”   萧炎斜睨了忽略自己问题的面瘫西装男一眼:“因为我亲了我老爸。”   萧祁:“……”   萧炎:“你为什么回来了?”   萧祁:“因为我看见你哥在亲他,你家,沙发上,窗帘没拉。”   “……”   萧炎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门口以确定萧祁没有漏带一个人回来,直到坐在他身边的男人幽幽地说:“末爷没有推开他。”   萧炎:“……”   萧祁:“……”   萧炎:“你下手太慢。”   萧祁:“你下手太快。”   萧炎:“你不够自信。”   萧祁:“你太过自信。”   以上。   在萧炎与萧祁难得达成了共识用同情的目光扫视对方的和谐气氛之中,友好的会谈宣告结束……萧炎就这样不怎么委屈自己地在他老爸的得力手下的高级公寓里“将就”了一晚,并且占据了萧祁那个买了房子之后就从来没有被人睡过的客人房。   睡觉之前,萧炎抽空给他哥发了个短信,噼里啪啦说了很多废话,提炼一下中心内容就是“我被赶出来了,你在哪”。   十分钟后,他得到了来自他亲哥的回复,并且是连续两条——   【FROM萧衍】:家里,床上。   【FROM萧衍】:他的。   萧炎:“……”   如果不是“被扫地出门”再加上“没有手机用”会让他显得更加悲惨,这会儿的功夫他十分确定他的手机大概已经从萧祁位于二十七层的窗户飞出去安稳地躺在一楼的草坪上了。   ……   第二天早上,萧炎起了个大早,因为是周末不用去学校,照常的晨练之后他跑到准备报名的那个军校外面逛了一圈——因为是封闭式管理,所以一般的情况下外人不让进去,考虑到自己以后是真的准备进这个学校好好读书,这一次萧炎甚至没有做出翻墙偷跑进去这种举动。   逛完之后他到房屋中介晃了一圈,最后看中了一套位于西区的高级公寓,地方是刚刚完成的楼盘,整个小区都很新,离西区娱乐消遣的活动中心也非常近,萧炎看了一下觉得户型什么的都很满意,就当场付了押金直接租下——因为那个业主买下了房子随便装修了个基础人就急急忙忙出国了,所以根据中介人的说法,这会儿的功夫那套房子里面除了贴了墙纸通了水电之外基本什么也没有……   萧炎很满意。   他不喜欢碰任何被人家碰过的二手货。   交完乱七八糟的费用签完租借合同,他掏出手机,直接在这个大周末的早上九点钟就从他老爸的床上将他哥吵醒,然后告诉他自己要搬家的这件事——在这种情况下,萧炎选择性地无视了自己手下那一大群任凭他差遣的年轻力壮的小弟,近乎于带着一点故意的意思,选择一大早将萧衍挖了出来。   长相漂亮的双生子在街上很惹眼,特别是当他们一起逛家具的时候更加容易引来羡慕的回视——人们试图在寻找天之骄子们的幸运家长,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看似和谐的双生子其实在见面的第一时间位于同一频道的脑电波就杀了个你死我活。   “——我是不是应该挺开心自己没有看见你纵欲多度的模样。”   萧炎在看见他那个神清气爽的孪生哥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萧衍扫了一眼弟弟身上那一套明显过夜也没有换过的衣服以及眼底下的一层淡淡的青色,一边心不在焉地扫视着这家卖沙发组合的专卖品牌店,一边懒洋洋地勾了勾唇角,不急不慢地拍了拍萧炎的肩:“偷吃的代价。”   萧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露出个不屑的表情:“就好像你后来没有吃回来似的。”   “在约定好了公平分享的情况下,我没有让人占便宜的习惯——这个沙发不错。”萧衍弯腰,指尖在一组奶白色的沙发上扫过,随手翻了翻价位牌,就仿佛没有看见那一个阿拉伯数字后面跟着的一串零,只是用挺满意的语气评价道,“挺宽敞的。”   “宽到什么程度?家里沙发很挤?”萧炎挑眉问,“还是昨晚把老头压在沙发上的动作给你的这个灵感?”   “那要双份好了,家里的沙发是挤了点。”萧衍笑了笑,转过头招手叫来售货员,直接报了萧家大宅的地址以及萧炎新房子的地址,然后在萧炎默认的情况下,同样的沙发一式两份。   ……接下来同样差不多内容的对话还发生在了买床、买浴缸,甚至是买厨具用品的情况下——   起因是因为萧炎看上了一款买厨具组送厨房用围兜手套等一系列套装活动里的那款厨房围兜,少年愣是站在那套丑得不行的厨具组前走不动路了,非要把那一套实在不怎么好看并且与他们之前买的一系列家族的颜色也不太打掉的厨房组买下来。   围兜是天蓝色的,前面有一个呲牙咧嘴丑得要命的小兔子。   萧衍不知道萧炎的审美是不是被狗啃过,总之在欣赏能力这方面他弟似乎的确不怎么健全这点至少恐怕是真的。   萧衍看着他弟不容商量地付钱,付完钱什么也不问直奔主题问傻了眼的售货员小姐拿了那个围兜就准备闪人的冲动模样觉得十分好笑:“我觉得这个围兜萧末穿不一定好看……啊不,纠正一下,是一定不好看。”   走在前面的萧炎脚步一顿,撇撇嘴将那围兜叠起来往手中拎着的袋子中随便一塞:“谁说给他穿!”   “我已经从你眼睛里看见你想要把他扒光只穿上这个丑得要死的围兜站在你买的那套同样丑得要死的厨房套前给你做饭的期待。”萧衍面无表情地说,“装什么装。”   “我当你在夸我‘你的眼睛会说话’。”萧炎翻了个白眼。   萧衍微笑:“当然会,深情并茂地在念着一本黄色小说。”   ……   萧炎被赶出家门的第一周整整七天一百六十八个小时没有跟萧末联系,哪怕发一个短信说上一个标点符号也没有——事实上他自己也很忙,正如萧末所说,警校那边对于他的决定表示了绝对的震惊以及勉强的欢迎,于是在整整一周的时间里,萧炎都在花时间让自己看上去稍微陈恳一点。   他的生活健康得比普通的中学生更加健康,每天下课跑步回家,路上顺便带上能填饱肚子的外卖食品,然后回家看教科书写作业在睡觉之前做晚睡运动——就像是曾经跟萧末打赌考初中那会儿一样,萧炎再一次在短时间内证明了自己的智商可以让他轻松地成为一名学霸。   在当周的月考之中,这个成绩一向在年级倒数的少年名字忽然变成正数。   老师们跌破眼镜,萧炎只是一心一意地准备着即将到来了警校体检——他知道自己的身材和体力以及行动力绝对是合格的,只不过在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上,他希望能更加完美一些。   在这样规规矩矩的生活中,萧炎很快迎来了这个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周末。   周六的一大早,他的公寓的门铃就在外面被人按响。   真的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大早——萧炎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看了看闹钟,看见电子表上显示的“AM5:30”时差点以为自己的眼睛被眼屎糊瞎了。   于是少年暴躁地骂了一声脏话,将自己的脑袋缩回了被窝里,在外面十分有耐心打从响起就没停下来过的敲门声中,他摸索着将自己的手机拿进被窝里,迷迷糊糊地拨通了他哥的电话——这一周萧衍偶尔会在他“绝不承认是故意复习得太晚”的情况下耽误回家被强行留下来过夜,所以此时此刻,萧衍就睡在他隔壁的客房里。   手机被接通,那边萧衍的声音听上去也还带着睡意。   萧炎:“听见外面敲门声没?”   萧衍那边沉默了三秒,然后说:“没有。”   萧炎猫在被窝里为他哥的睁眼说瞎话翻了个白眼,然后说:“去开门,无论他是谁,随便你做什么,最好一枪崩了那个人。”   萧衍那边又是沉默了三秒,然后他挂了电话。   萧炎心满意足地将手机随便一扔,继续睡回笼觉,并且在他弥留之际,听见了隔壁房门被打开以及拖鞋在地上走过的声音,紧接着……大概是萧衍打开了门——   不过萧炎不关心,因为这个时候他已经再一次睡着了。   留下萧衍一个人睡觉朦胧地面对站在他们家门口的老爸——萧家大少爷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多少吃惊的表情,因为在最开始微微一愣之后他立刻想到男人今天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因为起了个大早,萧末的头发还没有来得及吹干,此时正微微润湿地贴在他的额上。   他斜靠在门边,手中拿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很显然这就是刚才用来敲门的道具。   萧衍伸手将男人额前的头发轻轻拨开,扣住他的手腕就着站在玄关上比男人微微高出一些的身高优势微微低头在男人的唇角边落下一个轻吻——然后萧衍发现自己喜欢低头去亲他老爸的感觉——呃,还好他还会长高,看起来这个愿望以后要达成并不难。   萧衍让开,让萧末进来,在男人脱鞋的时候淡淡地问:“你怎么来了?”   “今天忽然想去巡场子。”萧末说,“所以来找个人陪我。”   “这里是西区。”萧衍勾起唇角,似乎觉得男人穿越了整整大半个K市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找一个人陪他巡场子这种烂理由十分搞笑——毕竟萧家不缺的只有人和钱,然而萧家大少爷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嘲笑,他只是堪称温柔体贴地将男人引导沙发上坐好,“头发都还没干,你几点起床的?”   “四点。”萧末说,“老人家总是睡得早起得早的。”   男人再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忽略了自己眼皮底下的淡青色。   萧衍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转身进了某个房间——萧末不知道那是谁的房间,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来小儿子的公寓,不过没等上多久他就有了答案——当他一眼看见重新回到客厅来的萧衍以及他身后脸上还挂着起床气的萧炎时。   在最初有一周未见的父子二人对视上时,双方都有几秒钟的停顿——他们双双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那种“什么没有我你他妈居然看起来过得还不错”的怨念神情,但是很快地他们就又同一时间将这种情绪掩盖了起来,于是现场就变成了一场无比乏味的父子久别重逢。   “你有病?大清早的不睡觉跑来跟我吵架么?”萧炎脸上戾气很重地一屁股在萧末间隔两个沙发的安全位置坐了下来。   萧衍也看上去比刚才精神了一些,看上去两兄弟刚刚抓紧时间随便洗漱了下才出的房门。   “我没有要来找谁吵架,”萧末淡定地看萧炎(虽然对方压根看都不肯看他一眼地拧着脑袋,而他只能看着对方的后脑勺)说,“萧祁和高洋被我派出去出了趟小远门,我周围暂时没有可以特别信任的人能让我带出去巡场——更何况我记得我跟你们提前说过,以后周末的时间空出来,我会替你们安排。”   萧末语落,萧炎猛地一下拧过头来瞪着他——萧家二少爷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他微微眯起眼,看上去刚刚咽下了一大堆几乎就要呼之欲出的脏话……但是很快地他冷静下来——说实在的他居然冷静下来了这一点让萧末还感觉到挺惊讶,视线在房内游走,随即男人更加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像坐在一本笔记本上,顺势将它从屁股底下抽了出来,然后萧末这次真正震惊地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学习相关的内容,从那稍显凌乱的字迹来看,是萧炎的无误。   萧末沉默片刻后合上了笔记本:“你在外面真的有学好老爸很开心。”   少年探身将那本笔记本从男人手中抽了出来,瞪了他一眼:“你自我感觉会不会太良好?”   “随便你怎么说,”萧末笑了笑,“今天你陪我到萧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那个场子看一下,今天正好是月结日,我要过去盯下账本。”   “这种事情明显萧衍更加拿手吧,”萧炎打了个呵欠,四仰八叉地将自己的腿放到了自己坐的那张沙发的扶手上,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地说,“我过去只会帮你捣乱而已,而且,老子没空。”   萧末闭上了嘴。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为什么大周末的萧炎会没空。   因为今天是警校体测的日子。   而这恰巧也是萧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这时候,萧炎听见那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男人不急不慢地说:“可是司机已经让我打发回去了,这里是西区,我不想坐出租车,不安全。”   萧衍:“……”   萧炎感觉到自己额角青筋跳了跳:“你什么意思?”   “我原本准备你直接用机车搭我回北区的,”萧末毫无压力地笑了笑,这让萧炎有点想把男人的嘴撕烂的冲动,“而且今天天气不错,我也不太想坐车,你的机车刚刚好。”   萧炎用危险的目光扫视了一圈萧末:“你做梦。”   但是与此同时,坐在沙发另一边从始至终并没有发表多少意见的萧衍却忽然轻笑了一声,用另外两人都意料不到的轻松嗓音说:“可以呀,这个提议不错。”   萧末一愣,抬起头看他这个忽然跟他一块儿站队的大儿子,萧炎则干脆用那种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的眼神瞪着他哥。   而萧家的大少爷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走到萧炎的沙发边上从沙发上将他那个躺得很没形象的孪生弟弟拎了起来,拎着不情不愿的萧炎,萧衍转过身冲着萧末微微一笑:“给我一点时间说服他——可不可以帮我们做个早餐。”   “啊?”萧末愣了愣,然后慢吞吞地点点头,“哦。”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拒绝儿子的请求。   “围兜在厨房储物柜里,你自己找一下,”萧衍还是笑得如同春风三月,“如果你觉得厨房很丑,是萧炎选的,和我没关系。”   萧炎:“喂!”   萧末麻木地点点头,看着他俩儿子磕磕绊绊一路扭打着双双回到萧炎的卧室,然后在对方呯地一声关上门之后,男人站起来转身走进厨房——就如同萧衍之前说的一样,厨房很丑,萧末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大男人住的地方厨房的整体色调却是粉色的是什么节奏,然后他很快地就在某个粉红色上面印着樱花的柜子里翻出了萧衍口中的围兜——   蓝色的,上面有一只脸像是车祸现场的卡通兔子。   “……”这玩意比这个厨房还丑,丑得让萧末沉默了很久才一脸纠结地将他套在了身上。   萧末在冰箱里翻到了培根和鸡蛋以及面包,于是男人手脚很快地遵照大儿子的意思将父子三分人的早餐坐好,并且还顺便用厨房里的西瓜打了果汁,当他从厨房里做好一切走出来的时候,萧家双生子正好也从房间里走出来,比起他们进屋子前整一个世界大战即将爆发的模样,此时此刻他们两人居然都令人惊讶地显得很沉默。   他们按照平常在家里的习惯在萧末的身边一左一右地坐了下来。   萧炎在左边,萧衍在右边。   一坐下来,萧衍就微微蹙眉:“老爸,你身上好像有沾染上一点油烟味。”   坐在萧末左手边的萧炎一言不发地掀起眼皮扫了他哥一眼。   “没关系,等一下就会散掉。”萧末淡定地说着,一边转头去看他的小儿子,“实在不行就借萧炎这里的古龙水用一下,萧炎,你这里有古龙水吧?”   萧炎没有看男人,只是低着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十分稀缺的“有”。   萧末耸耸肩,然后父子三人一言不发地吃他们的早餐,吃完之后,负责将盘子放到厨房的萧末发现,他的儿子们的习惯就如同还在家里时一模一样,萧衍不太喜欢在早上吃显得太腻的培根,萧炎不喜欢用来搭配的西红柿,一切正常得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变过似的。      第66章      早餐过后,萧衍还是提议他们做出租车过去比较好,但是萧末坚持一定要坐机车,就好像他早上过来的时候说“天气不错想吹吹风”这种烂理由是真的一样……在男人的坚持之下,萧衍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皱了皱眉,萧炎撇了他一眼之后,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里,再出来的时候萧家二少爷手上拿着两顶安全盔——一个红的一个黑的,是男人之前见过的那两个,萧炎将红色的那个递给他。   萧末接了过去,在萧炎蹲在门口准备换鞋的时候,男人才站在他身后提醒:“你的安全盔不是红色的这顶才对吗?”   此时此刻的萧家二少爷正背对着他坐在玄关上穿鞋,男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的小儿子手上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紧接着,他转过身来丢给了男人一个略不耐烦并且十分冷漠的眼神:“不都一样?还是你觉得有区别?”   “我上了年纪的人还是比较喜欢黑色。”   萧炎将自己的脑袋拧了回去,萧末以为这货就这样不要理自己了,谁知道他站起来了之后却伸手直接将萧末怀中的那个红色的安全盔拿走,然后将自己手中那个黑色的塞给他,并且在这个过程中还看似十分不满地嘟囔了一声“又不是让你顶着它过一辈子哪来那么多问题”。   “……”男人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黑色安全盔,稍稍勾起唇角。   “笑那么蠢给谁看?”已经走到门口的少年双手插在口袋中,不耐烦地回头看着男人,“不是嚷嚷着要巡场子么,到底走不走?”   萧末点点头跟了上去,临走之前,男人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安安静静地坐在的双生子中剩下的另外一个,他背着光,半张脸隐藏在清晨的淡金色阳光之中,但是萧末却可以毫不怀疑地肯定,沙发上少年始终没有将视线从他们身上移开过。   哪怕一秒都没有。   ……   男人耐心地等在原地等他的儿子将机车从车库里推出来,还是上一次他看见的那辆哈雷,大概是最近新喷了漆或者做过保养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在白天的阳光之下看见这台机车,整部机车在清晨并没有多少温度的阳光下泛着冰冷夺目的金属光泽,萧末第一次发现这台机车在静静地被推出这样的状态下,同样充数着与它的主人一样桀骜不驯的野性。   “笑什么?”推着车子的少年微微眯起眼,显得有些危险地问。   “这车子和你有像。”萧末说。   “……你才像机车。”俊朗的少年显得有些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长腿一跨以一个十分熟悉的姿势坐上去,谈后拍了拍后座,“走了,戴好你的安全盔。”   萧末十分听话地照办,并且在他坐稳之后,男人甚至饶有兴趣地稍稍主动靠近了他的儿子,他听见了双方脑袋上的头盔因为他的靠近而发出了“呯”地一声轻微声响,紧接着自己因为被遮风板遮住的声音上去有些沉闷地响起:“萧炎,你车骑得那么好,有没有想过要教你哥骑一下?”   少年:“……”   萧末:“啊?”   透过头盔,男人隐隐约约地看见坐在他前面的少年眯起了琥珀色的瞳眸,似乎是显得有些恼火地回头斜睨了他一眼,直接发动了机车,在轰轰的引擎声中,驾驶座上的人终于在萧末不依不饶的再三追问下显得有些不耐烦地从后视镜中看了男人一眼说:“他自己会,用不着我教。”   “……”   “还是你觉得我哥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   萧末在心中笑得打跌。   却还是微微眯起眼掩饰起了眼中的笑意:“难道不是?”   “你是白痴吗?”   萧末心满意足地“哦”了一声,才不计较对方是不是在骂自己,在头盔的掩饰之下男人无声地勾起唇角,双手不轻不重地扶着儿子的腰,轻轻地拍了拍示意他可以出发了——就仿佛早就不耐烦保持这样的姿势闲聊似的,机车在萧末要求出发的第一时间就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一路上车开得很快,引擎声和风声将萧末想要跟儿子谈谈话的欲望给全部憋回了肚子里——而对方偏偏就像是完全懂得他要去哪里似的,一路上问都不问直接把车开到了夜舞,一路从西区回到北区花了整整四十分钟,比萧末坐私家车过来还要快上二十多分钟,第四十一分钟的时候,重型机车以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地横在了k市最大的综合娱乐场所门口。   萧末从车子上下来的时候还觉得有点飘忽,他甚至怀疑他的儿子是不是有点故意要开那么快——   “下次开车不要开那么快,”男人将安全盔取下来交给他面无表情的儿子,不急不慢道,“开太快不安全。”   “怕死就坐四个轮子的啊,又没人逼你坐我的车,是你自己闹着要坐。”对方接过安全盔看也不看直接扔给了匆匆迎上来的夜舞值班管理层,对方诚惶诚恐地接下,一个好好的娱乐场所高层愣是被萧家少爷当成了泊车小弟——   对方甚至因为萧家父子诡异的对话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有些完全不能将眼前安静优雅地看着自己微笑的男人和“赖地打滚要坐重型机车”的形象联系起来。   直到萧家少儿很凶地问了句“看屁看”,他才猛地将自己的脑袋给摆正回去。   萧家少爷发出一声十分纨绔子弟的咂舌音,外加赠送给了对方一个十足嘲讽的斜睨。   而此时此刻,萧末已经抬脚和他的儿子并肩走进了萧家手底下最大的场子——夜舞的地下一层和二层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kv以及赌场,萧末不得不说虽然他儿子整天看似很忙的样子但是他们还真的是非常了解他们的父亲——每个月的月尾,萧末确确实实都有到夜舞来查本月各个场子收益总账的习惯。   萧末的办公室被设置在三楼,这是他重生以后特意让人搬迁过来的,男人喜欢在每个月的月末在自己的办公室中处理大大小小的事物,平常他倒是很少来——平日里,哪怕是巡场子,也真的只是“巡”而已,顾名思义,走一圈完事——   逗留也是直接到三楼去看黑市拳。   以前萧末的办公室在二楼,虽然vip包厢的隔音效果很好,但是萧末一想到他在这里认真工作搞不好隔着一面墙就有一对男女在啪啪啪,他就觉得整个人完全都要不好了——相比起啪啪啪,拳馆里传来的钟声锣鼓声以及客人们的谩骂加油声反而令他更加安心一些。   父子二人并肩在赌场里走了一圈——哪怕是刚刚天亮这种理应萧条的时间,每个赌桌上基本上都能看见有客人,不像晚上黄金时间那么人潮拥挤,人们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偶尔会有人轻声走动,赌场禁烟,整个环境状态看上去非常不错,萧末很满意——   在他刚刚接手萧家场子的时候,夜舞的赌场还是不禁烟的,那个时候赌场常年乌烟瘴气,连带着墙纸都被熏黄了一大片,重生之后的萧末等了两年熟悉了萧家的业务之后,接直接大笔一挥将赌场整个儿从里到位整改翻修——事实证明,客人也并没有因为“不许抽烟”这一条规矩就不再光顾,相反的,夜舞地下赌场以前只能算是给有需求的客人一项附加的娱乐项目,现在因为生意不错,反而成为了夜舞主要收入来源之一。   每天的营业额甚至可以跟萧末手下的正规中型赌场有得一拼。   萧末在赌场里走了一圈,进去的时候将手上的现金换了几个筹码交给儿子——原本只是想给他随便玩一下,反正输赢都是自家的,谁知道争气的萧家少爷的眼光很毒,基本筹码扔下去就没有收不回来的时候——似乎感觉到了来自老爸的半赞扬半惊愕的目光,少年显得有些得意又慵懒地丢给他一个眼白:“数学概率,懂不懂?”   萧末不懂。   所以他花了十分钟就将他儿子赢来的一大把筹码全部输光。   “以后要离家出走记得不要进赌场,”站在赌桌前输掉了最后一个筹码的末爷感觉到他儿子贴在他背后,用十分讽刺地语气说,“我怕你连内裤都输掉。”   “我为什么要离家出走?”萧末卷了卷唇角,也没推开对方只是懒洋洋地靠在赌桌边问。   似乎是感觉到了男人戏谑的语气,站在他身后的少年停顿了一会儿,三秒之后,萧末觉得紧紧地贴着自己的那副身躯稍稍离开,然后冷笑一声:“因为我觉得这像是你会干得出来的事。”   看完了赌场,萧家父子二人在值班经理的引导下来到夜舞三层,萧末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儿子第一次来他的办公室,总之对方大方地东看看西看看,一点没有要含蓄的意思,并且在路过拳馆的时候,他还探头进去看了一眼——哪怕是非营业的时间,拳馆里的空气也算不上太好,萧末明显能看见少年在将脑袋缩回来了之后眉头就再也没有松开过。   “夜舞就没有更加安静一点,环境稍稍正常一点的位置给你办公?”   看着男人满脸淡定地在那张扶手椅上坐下来开始查账,萧家少爷露出一个不满的表情。   “这里怎么了?”萧末正认真地给他的钢笔灌水,“我觉得这里环境不错。”   “把脑袋伸进拳馆的那一秒,我差点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萧家少爷不怎么可以地一把抢过墨水瓶和他老爸手中的钢笔,手法熟练地吸水,用纸巾将钢笔周围的墨水擦干净,组装好,无声地递给男人,看着男人老老实实地将钢笔接过去试了试,少年这才抬起头,用自己那双琥珀色的瞳眸盯着他父亲,用不急不慢的语气说,“还是你就是喜欢这种汗味和血腥味混合的地方?”   “唔?”男人头也不抬地翻开这个月的账本开始对账,一边心不在焉地问,“怎么这么问?”   “随便问一下而已,”萧家少爷长手一伸,拉过一张椅子到男人身边一屁股坐下,“如果你说喜欢,我就会说你‘恶心得像土狼’,如果你说不喜欢,我现在就让他们进来把你的办公室拆掉。”   萧末:“……”   今儿打定主意就不准备让他老爸安心工作的少年见对方不理自己,不依不饶地伸出两根手指,带着一丝任性似的捏着男人显得有些苍白的下颚往自己这边扳了扳——   男人回过头,直接对视上了将脑袋放在椅子靠背上的少年那双看上去异常认真的琥珀色瞳眸。   萧末挑了挑眉。   少年懒洋洋地笑了笑:“怎么样?”   萧末就着自己下巴还在儿子手里的姿势,十分淡定地说:“答案是我懒得理你。”   “真冷淡。”少年微微眯起眼,原本捏住男人下颚的拇指不自觉地爬上男人的薄唇下方蹭了蹭,看了他一会儿这才用微微沙哑的语气,缓缓地说,“老爸,我们上床吧。”      第67章      面对向自己正式发出滚床单邀请的儿子,萧末能做的只有——   “……”   看着举着一杆钢笔完全震惊状愣在原地瞪着一双茫然的眼睛看着自己的老爸,坐在椅子上的少年歪了歪脑袋,挺可爱地眨了眨眼:“好不好?”   “好个屁,”萧末只觉得自己真的快要被对方高超的演技搞崩溃,他挑起眉,强忍着用手中的钢笔戳进对方鼻孔里的冲动,咬着后槽牙学着对方可爱的语气反问,“你是不是又皮痒想挨揍?”   “不是,”萧家少爷十分坦荡荡地一口回绝,“只是坐在这里看你对账好无聊——你这样拖着我过来不让我去体检又一点事不让我做让我发呆这样真的好吗?”   “你想来帮我对账?”   “不想。”   “……”   萧末发现某些人在披着不是自己的皮的情况下搞不好真的能让恶劣本性暴露出来。   有够肆无忌惮的。   然而在他想说些什么表达一下自己此时此刻草泥马狂奔的内心时,对方却扔给他了一个“你很无聊”的嫌弃表情自顾自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少年以萧末办公室酒柜里的藏酒开始研究,就像是在研究一个火星人的地球实验根据地似的,不放过男人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开始仔仔细细地研究起来——   从文件夹到藏酒架,然后到办公桌上的版设以及萧末没在用的那些钢笔的牌子——终于,终于在漫长长达三十分钟之后,少年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宝贝似的,从角落某个隐蔽处翻了一双蓝色的拳套出来。   最开始用自己的余光扫了一抹蓝色的时候,萧末的眼皮子跳了跳。   当他抬起头,看着他儿子手中拎着的那一对他所熟悉的蓝色拳套挑眉看着自己的时候时,他整个人都跳了一跳——   “那么激动干什么?”萧家少爷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脸想要爆血管的老爸一眼,“搞得我还以为自己手里拿着的是你穿过没洗的内裤……”   萧末压根没觉得“穿过没洗的内裤”有什么好值得激动的,但是这一双——他在三年前——软磨硬泡——好不容易——才从香港那个臭老头手里骗回来的——十分拥有纪念性意义的拳套——真的——十分,值得他激动。   因为元贞死的时候戴着的就是这双拳套。   当年萧末在武馆里的橱柜里看到它的时候,激动得差点儿没再死一次。   当时他以为自己所有的东西都被直接火化掉了,却没想到老头十分上道地将他的拳套保留了下来——就仿佛一个比相册奖牌成长手册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更加生动地反映了自己真的存活过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据忽然摆在了自己的面前似的,那一天男人以一堂堂黑帮大佬的身份痛哭流涕半哄骗外加半真情实意(对自己的惋惜之情)将这双拳套弄了回来,心满意足地将拳套捧回了大陆,男人却没敢把这双拳套拿回家,只是暗搓搓地藏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偶尔拿出来自爽一下。   是的,回忆一下自己人生之中的巅峰和辉煌没有什么不好的——   但是架不住他现在的身份不符合这么干——就像是一个成年人被自己的儿子抓住自己在玩变装芭比娃娃似的充满了羞耻pla的感觉。   萧末站在原地,想让他的儿子放下他的命根,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反而是拎着那一双拳套的萧家少爷动了动脑袋——在办公室的灯光之下,少年耳朵上的那只白金色光环显得有些耀眼,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肆无忌惮的笑容:“你会打拳?”   这个时候说不会圣母都不信。   因为那双拳套明显就是有被用过的痕迹。   要是说自己用这样的诡异态度收藏“友人”的遗物,搞不好会被儿子当成变态。   萧末在心中权衡了一下,最终妥协地在心中叹了口气,然而尽管如此,他还是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不过只是会一点,年轻的时候比较有兴趣,现在……”   “我没问你那么多。”少年懒洋洋地打断了男人的话。   “……”黑发男人猛地闭上嘴,顺便默默地在心里骂了句“死孩子”。   而强调着“自己并没有问那么多”的萧家少爷似乎却并不如他嘴巴上所说的那样打算就这样放过他可怜的老爸,他拎着那一双拳套,在他老爸前所未有热烈地看着自己的情况下多享受了一会儿——   “看什么看,”萧家少爷如同流氓似的轻笑一声,“要被你看硬了。”   萧末:“……”   当发觉自己老爸的目光从之前的灼热变成这会儿要杀人的节奏,少年这才在对方过于专注的目光注视下轻轻地将他放在了男人的办公桌上,并且微微屈指在那双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被人重新戴上的拳套表面敲了敲,少年掀起眼皮扫了眼站在办公桌的另一边满脸戒备地看着自己的男人,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用商量的语气缓缓道:“老爸,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乐子。”   萧末:“……”   早在八百万年前萧末就发现了一个规律:萧家兄弟脑子里任何能想到的“乐子”,对于萧末本人来说都不可能有“乐”字可言。   果不其然。   在男人颤颤悠悠地伸手想要偷拿回自己的宝贝拳套时,他却发现自己的儿子仿佛浑身上下到处长了眼睛似的将那个拳套稍稍往自己那边挪了挪,萧末蛋疼地收回手时,却发现他儿子也同时放开了那个拳套——此时此刻,萧家少爷的手撑在萧末办公室的两边,少年微微俯下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办公桌另一边抬起头瞅着自己的老爸,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我们去打一场怎么样?”   打一场?   打什么?   萧末:“……不怎么样。”   而萧家少爷却仿佛并没有听见男人的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我输了以后任凭你差遣,我赢了的话,你放下这些文件,跟我约会去。”   “约会?”   如果只是吃饭看电影逛逛街就能让你放过你老子的命根子的话……   少年沉沉地应了一声:“二楼走廊尽头那间房间我感兴趣很久了。”   萧末:“……”   二楼走廊尽头?   萧末沉默了片刻,然后在儿子戏谑的目光注视下终于想起了那一大堆曾经打开了他无数扇新世界大门的道具……男人决定等下就去调查是谁活得不耐烦了为了拍马屁带萧家少爷去参观那个房间的,这种三观不正摧残祖国未来花朵的人,必须立刻将他扫地出门。   “怎么样,老爸,很划算啊,”少年轻笑了一声,“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搞不好要是你赢了就可以随心所欲操控我一生——这不是你一直想要做的吗?”   “……”萧末满脸黑线,“总之无论如何你都不亏就对了。”   “恩?”萧家少爷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没搞懂男人说的话里的意思,但是当他有心追问的时候,对方已经拧开了脑袋,于是疑虑只是仿佛错觉一般飞快地从少年心头掠过,很快地他便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我是在很真诚地邀请你进行一场绝对公平的交易——不过为了避免你时候说我欺负人,还是事先说好,我确实没有打算要让你赢就对了。”   萧末:“……”   谁欺负谁啊。   仿佛没有看见男人无语的目光,少年只是继续道:“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没那个习惯。”   萧末:“……”   果然嚣张。   儿子长大了,果断要揍。   “成交。”   短暂地说完之后,黑发男人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他一言不发地从办公桌后面站了起来,黑色的瞳眸扫了眼满脸志在必得的儿子——   萧末的瞳眸是非常纯净的黑色,这样深邃的颜色总是有能让人看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目光的能力……而正当少年脸上的得意收敛起来,近乎于有些无法抑制地完全沉浸在对方的眼睛之中时,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手中的拳套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萧末重新拿回了手上。   少年微微一愣。   而当他回过神重新将实现定在男人身上之时,后者已经背对着他轻轻地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   背对着自己的儿子,男人顺手将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之上——夜舞的中央空调永远定格在一个能让人身心愉快的舒适温度,这会儿脱掉了外套男人忽然感觉到一种没来由的放松,他轻轻吁出一口气,紧接着解开里面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将自己的脖子释放出来,然后他动手将袖口的扣子打开,衣袖整整齐齐地挽起来露出白皙得几乎刺目的手臂——   当一切的活动准备就绪之后。   他微微一顿,这才显得有些迟疑似的,拿起之前被他用一种微妙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放在身边的那双拳套——   而萧末并不知道的是,这一幕丝毫不差地落在站在他身后的少年眼中。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小的动作在少年看来似乎十分适合男人。   就好像男人曾经将这个简单的动作做过成千上万次似的,无比和谐。   “——我只用拳法和柔术,你……随意吧。”   萧末习惯的那种云淡风轻的慵懒嗓音将少年从某种诡异的走神状态中唤醒。   萧末掀了掀眼皮扫了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的儿子,脸上露出了瞬间不明所以的神情……不过很快地,他的注意力被自己手上的动作所吸引,这会儿他正视图将那双蓝色的拳套套在自己手上——萧末发现这拳套对于他拉说有些大,毕竟元贞的身体比他现在所拥有的要结实不少……   但是如果系带稍稍收紧一些的话,影响也并不是很大。   萧末活动了下拳套,感受着五指被包拢在那厚厚的皮套之下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就好像重生之后,灵魂之中缺失的一小块被无声无此地拼接了回来似的。   “你好了么?”萧末转头问始终一言不发看着自己的少年。   对方只是点了点头,无声地打开办公室的门,却不急着走出去,几乎像是习惯性地回头看着他。   萧末冲着他微笑了一下。   这个时候拳馆里没有人。   整个拳馆不像是营业的时候那样乱糟糟地到处坐了赌拳的人还有服务生在走来走去,这会儿的功夫,里面安安静静的,白天经理只会重点关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场子不会怎么上来看,这会儿知道萧末在三楼办公,他们更加不敢上来打扰。   拳馆里安安静静的,整个场子里只开着一盏正中悬空照射在格斗台上的镁光灯,周围黑黢黢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还好地灯开着不至于非常暗。   萧末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到台下,当他抬起头再一次用自己无比熟悉地角度仰望这个曾经属于他的世界时,心中有些感慨万分——他甚至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机会碰到拳击。   却还是没想到忍了那么多年后,被儿子的激将法给骗了上来。   脱掉鞋袜整整齐齐地在赛台旁边摆放好,打着赤脚踩在地面上觉得有些冰凉……男人想了想后终于决定不再等待,他抬手抓住台子四周的护栏,运用腿上力量在赛台边缘轻轻一点,只能听见嘎吱一声护栏伸缩弹性特有的熟悉声响,下一秒,男人就轻而易举地借着弹力一步迈上了拳击台——   当他弯腰越过护栏走到台上的时候,正好看见在自己的另一边,他的儿子也跟着翻身从场外翻了进来。   少年落地的时候脚部抓地很稳,在刺眼的镁光灯的照射下,萧末几乎可以轻而易举地看见从对方脚掌旁边四散开来的粉尘。   仿佛注意到了男人的目光,对方笑了笑,琥珀色的瞳眸扫了眼站在拳击台的另一端的男人——   镁光灯的照射之下黑发男人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但是这种微妙的“不同”用单纯的语言又不足以形容出来,刚才看到男人抓起拳套时那一刻的奇怪感觉再一次席卷而来,少年若有所思地微微眯起眼——这一刻,他仿佛看见了站在自己不远处的男人周身都散发出了淡淡的光晕,这种光晕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融化在白色的拳击台背景中一样。   很好看。   ……并且令人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   良久。   少年这才不急不慢地收回了自己可能会变得过于灼热的目光,清了清自己有些干涩的嗓子,仿佛是闲聊一般问距离自己不远处的男人:“我不太懂这种黑市拳击,有没有什么规矩要讲究?”   “有啊,”这个时候的萧末正不急不慢地挽着自己的裤脚——一个十分农民的动作愣是被他做得还挺高雅,男人抬起头,冲着自己的儿子露出一个难得及其具有侵略性意味的笑容,“唯一的规矩那就是——‘小心,不要死’。”   本来是存心想吓唬这个臭小鬼一下。   然而男人没想到的是,他的话语对于对方来说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震慑的作用——几乎是他语落的下一秒,就清楚地看见他的儿子以非常快的速度冲自己攻过来——   对方的速度很快,出手也是毫无顾虑的快与狠,配合着上半身密密麻麻如同雨点一般落下的拳法,萧末在一下下地抵挡之间几乎就要惊讶刚才少年问他“规矩”是不是在耍他——   这货压根就是一副很懂黑市拳击的模样。   要不是他现在未成年还要上课,萧末几乎要以为他那些个巨额零花钱压根就是他打黑拳赢来的。   萧家少爷的进攻完全不像是一个“少爷”应有的收敛,他十分放得开地用尽了在萧末看来甚至有些无耻的招数——   “儿子,我都不知道你打起架来那么无耻。”   “老爸,打架的时候说话不怕咬着舌头?”   黑市拳击虽然名字上叫“拳击”,但是在实际战斗之中,格斗者们更喜欢用腿法来解决对手——相比起拳,腿骨的坚韧程度以及长度能让他们以最快最直接的速度放倒对手——而这恰恰就是黑市拳击唯一要做的——   比如此时此刻,萧家少爷的腿就用得很频繁,并且不光用得频繁,这家伙还毫无套路可言,最开始萧末在观察他格挡的站姿时以为他用的是跆拳道,但是男人随即发现在进攻这方面对方并不是单纯的跆拳道——扫踢和膝撞被他运用得炉火纯青,这些都是跆拳道里没有运用到的腿法……   眼下一下子摸不着对方路数,萧末甚至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干嘛要夸下海口让对方“放开了随便上”,在儿子的快速进攻之中,男人只能靠着柔术堪堪化解,期间几次因为几年的荒废生疏以及微微的震惊走神被击中要害……   很疼。   臭小子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   萧末几乎毫不怀疑,一会儿打完之后自己的身上绝对能输出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淤青。   不过这只是最开始的情况。   逐渐的,就连始终保持着进攻速度和力度的少年也慢慢地嗅出了一丝不对劲——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重新找回状态的男人被击中的次数越来越少。   并且他开始由最开始单纯的防御,夹杂着一些并不明显的反击。   此时此刻。   脑袋顶上的镁光灯照得人很热,整个脑袋嗡嗡作响忽然间就没有了那么多的杂念,当第一滴熟悉的汗液从鼻尖落下,有那么一瞬间,男人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周围人的欢呼——如雷般的掌声——裁判们浓重的北美口音呼喊着他的名字,这一刻,男人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个争夺他梦想的金腰带的舞台之上!   眼前的对手从黑发少年变成了一个他熟悉又陌生的成年人,人影恍惚之间,他出拳,飞快的右拳直接击中对方的头部,在对方堪堪后退之时,男人脚下步伐移动带动腰部力量右肩将他猛地撞飞——   这一串接连的进攻连连击中对方的头部和胃部两个要害,因为瞬间的走神萧末手上并没有收力,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真的在揍儿子的时候,对方已经整个人跌落在了护栏上!   还好有护栏。   不然这会儿的功夫他可能已经飞到台下面去了。   黑发男人的唇角边露出一抹怔愣,但是当他看清楚被他撞飞的少年正撑着护栏试图站起来的时候,那一抹怔愣又渐渐地软化最终变成浅浅的笑容……他抬起手,将自己脸上的汗水在他所熟悉的拳套上蹭掉,匆匆地走到少年的跟前,正想要伸出手将他从地上拽起来,然而当他触碰到他的前一秒,却看见上一刻还垂着头坐在地上的少年猛地抬起头——   琥珀色的瞳眸之中沾染着全是野兽般的凌厉!   萧末一愣,却只是在这一瞬间的疏忽就被少年整个儿掀翻,他近乎是有些狼狈地用屁股着地,而对方则抓紧了这一秒的机会,如同一座小山似的瞬间压了上来挡去了男人头顶上刺眼的灯光——   少年悬在男人上方,身体卡在他的两腿之间,他右手单手撑地压在萧末身体一侧,左手压着萧末的左腿膝盖,萧末的右腿被他压在右手的手肘之后,男人挣了挣,却发现此时此刻自己下半身的力量都被锁得很死,似乎整个儿被一把无形的大锁死死地锁住!   “你会柔术?”   “什么都会一点,只要能保命。”少年嗤笑了声,“我还会用枪你信不信?”   话语之间,死死交缠的四肢,双方彼此之间完全不分你我的气息交换,每一分每一秒,几乎都能感觉到对方胸膛起伏的频率,听见对方心脏跳动的声音……   一滴从少年额间滑落的汗水滴落在萧末的唇上。   男人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灯光之下,平常显得有些干燥的唇这会儿因为他的这个动作变得湿润泛红……   “怎么,迫不及待勾引我?”   萧末听见压在他身上的少年带着戏谑的口吻问。   而对于此,男人却只是不急不慢地勾起了唇角:“儿子,这么早下定论似乎不太好。”   “因为我想不出现在我们的姿势——”少年拖长了尾音,仿佛暗示性地用自己的下身重重顶了顶男人的胯下,“还能有什么神展开的希望。”   两人的视线在这一瞬间交汇。   萧家少爷的暗沉如水。   萧末的依旧镇定自若。   他们都没有说话,仿佛在耐心地等待着对方主动开口。   萧末不动声色地盯着他的儿子,目光从他的额间一路下滑最终停留在对方无论什么角度来看都十分完美的下颚曲线之上,然后在对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然后用不怎么合适他现在这种略显得狼狈的只是悠哉地开口:“儿子,我有没有说过其实你们平常应该多花点时间来了解一下你们老爸?”   “谁?”   “我。”   少年微微压低了身体,允许自己稍稍凑近男人一些:“什么意思?”   “比如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你……”   男人配合地稍稍抬起上半身,配合地让对方的耳朵送到自己的唇边,当他几乎感觉到自己的唇瓣触碰到对方的耳垂时,男人勾了勾唇角,轻轻吁出一口气缓缓道:“无论你们怎么伪装,我永远不可能把你和萧炎弄混。”   男人说完,满意地感觉到压制住自己的身体猛地僵硬了一下。   在这一瞬间——   男人那原本应该被对方压制在身后的右腿忽然动了起来,他直接抬起腿向相反的方向弯曲膝盖,越过对方的头顶和肩膀,从对方的胳膊上半截绕过,同时扭动自己的腰支起上半身——   下一秒,对方的额头磕碰到拳击台时发出的轻微闷响声起,别着对方的胳膊右腿脚掌重重落地,沉重的呼吸交换之间,男人已经瞬间由原本被压在下面的只是翻身而起,转瞬之间反败为胜将少年压制在地!   男人低下头,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难得显得狼狈的大儿子,唇边露出一抹不可为之不愉快的轻松笑容——   “儿子,你输了。”      第68章      萧衍沉默了片刻,等男人稍稍放松了腿上的压制时,他便第一时间猛地一下推开了他压在自己身上的腿转身将男人压倒在地,于是两人一时间又再一次回到了最开始一上一下的姿势。而这一次,萧衍的手不再撑在萧末的腰际一侧,而是死死地将男人的膝盖夹在自己的身体一侧——当他低头用他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瞳眸盯着萧末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萧末还以为自己的儿子在生气。   而且是气得想揍他的那种程度。   男人张了张口,想恶人先告状地指出是他们兄弟俩企图搞小动作欺骗他在先,然而在男人开口的前一秒,他感觉到腿上的压制忽然减轻——萧衍没有压着他了,他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伸出手仿佛逗弄一般揉了揉男人的耳垂:“怎么看出我不是萧炎的?”   萧末不回答,他看着大儿子,后者耐心地看着他仿佛他不回答就准备将现在他们这个奇怪的姿势维持到天荒地老似的——萧末弯曲膝盖,能感觉到萧衍的身体紧紧地贴合着他嵌进他的两腿之间……   “恩,老爸?我在问你话。”   “细节问题,”萧末抬起手,用指尖掀开儿子耳朵旁边的发迹,此时此刻灯光之下一枚铂金耳环闪闪发亮,“我都不知道你也有耳洞。”   男人脱掉了拳套显得有些微微汗湿的指尖若有若无地蹭过耳廓时,萧家大少爷不可抑制地发现自己浑身变得僵硬了一些——虽然他知道此时此刻被自己压在身下的男人无心挑拨,但是麻烦的是,好像偏偏就是这种“无心”让他变得更加兴奋。   而此时,被他压在身下的男人还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气氛变得不对似的在喋喋不休地说:“萧炎的耳洞稍稍偏上一点,喏,他的耳洞应该是在这个地方,靠近耳骨……”   男人在大儿子耳廓上指指点点的手被后者一把扣住。   萧末终于闭上了嘴,他看了一眼被大儿子死死地扣在手心的手腕,脸上的表情甚至没有多少变化,然后他用平静的目光盯着他的大儿子,不说话。   “只是这一点?”   萧衍微微压低了自己的身体好让自己更加凑近男人,此时他的鼻尖几乎就要碰到男人的,彼此之间的气息再一次很糟糕地乱成了一团——萧末搞不清楚萧衍为什么非要用这种姿势来进行谈话,事实上现在他更想站起来穿上鞋子然后父子两人回到办公室里好好地谈一谈……   毕竟他记得萧衍好像并不太喜欢这个拳馆里的味道。   “还有很多,”男人想了想,“安全盔啦,开机车的方式啦什么的……说实话,你开机车的模样比萧炎更加冲动这一点我倒是没想到……”   萧衍闻言莞尔:“我有很多事情都会比萧炎冲动。”   “……”萧末下意识地觉得大儿子的笑容看上去有点危险,并且脑内警钟告诉他如果不想惹麻烦这个时候哪怕十分好奇也不要多嘴去问萧衍口中的所谓“很多事情”究竟是指“那些事情”。   “要不要试试?”萧衍诱哄地问。   试个屁。   萧末有点头皮发麻,他只好当做没有听见儿子说话的内容而去单纯地评论对方的语气:“……萧炎也不会用这种骗小孩的语气来跟我说话……你们兄弟二人性格相差很多,在习惯上也有所不同,但是今天你们模仿对方得太刻意了,从早餐习惯开始——而且我不认为你会嫌弃我身上有油烟味……”   萧末语落就看见在他大儿子唇角边的笑容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在男人怔愣之时少年俯下身响亮地在男人唇角边“啾”了下以示奖励:“我确实不会嫌弃你身上会有油烟味,相反的,一想到你是因为为我做早餐才沾染上这种味道我很开心……”   萧末觉得他儿子好像有点窝心过了头。   简单地来说把这种换一个场合就能当做情话的话放到这种时候来说好像有些肉麻过头。   萧末表示他有些受不住了,于是他将自己的手腕从儿子的手心中挣脱,顺势在对方的胸口处推了推:“先让我起来。”   萧衍沉默了片刻,就在萧末几乎以为他会拒绝自己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大儿子让开了身体——萧末松了一口气,翻身坐起来想要走,却不料在这个时候却被人从后面一把抓住了衣服,萧末回头,对视上一双琥珀色瞳眸,有些无奈地抽了抽唇角:“我并没有要去把萧炎从体检的地方抓回来,放心吧。”   可是抓在自己衣服上的手没有丝毫的放松。   萧末转身伸出手,像是安抚小狗似的揉了揉大儿子的脑袋,用一种近似于叹息的声音缓缓道:“人人都知道我讨厌警察,而我的儿子偏偏要去做警察——光想到这一点我就会觉得很不安。”   萧衍没说话,只是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亮了一下——萧末很了解他的儿子,这大概是说明对方似乎对眼下的谈话内容稍稍有了兴趣。   于是男人顿了顿才继续说了下去:“我的不安不仅来源于以后在外面走动的时候会被一些人嘲笑儿子不听话这种事情,其实被说一下虽然会不舒服但是我也不会少块肉,但是对于萧炎来说不太一样——我只是想让萧炎搞清楚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而不是一味的只是为了‘忤逆老爸’就去草率地决定自己的人生方向。”   萧衍拉了拉男人,让他蹲下来和坐在赛台上的自己保持了同一高度,他的视线在男人的脸上扫了一圈之后最终停留在了对方的脸上:“你有很认真地在想要做好‘父亲’这一个角色?”   “我是,”萧末无奈,“你现在才得出这个结论会不会太晚了些?”   “我很早就发现了,”萧衍淡淡道,“十一岁那年你带我们参加那场秦朗的电影发布会我就发觉了一点不同……”   萧末不得不将自己的记忆倒退了五年,然后才想起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   “因为生我们的那个女人并没有被你娶回家,所以理论上来说我和萧炎这样的存在名不正言不顺,带出去也只是给萧家抹黑……”   “对不起,我不记得了,是因为这个原因你和萧炎才被我送到国外去?”   “你的记忆还真是会选一些重要的东西去忘记。”萧衍浅浅地勾起唇角,却没有多少嘲讽的意思,“但是我想大概就是你猜想的这样,在你自杀重新醒来之前,你从来没有带我们出现过在公共场合,那一天等于是跟整个k市宣布了我和萧炎的存在。”   萧末沉默了片刻后,他觉得有点难受,想了想两个孩子再成熟被这样当做黑户一般的养大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真的蛮悲哀的……不过如果是这样,也难怪这俩便宜儿子被他接受的时候性格那么古怪……呃,虽然现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萧末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当时我并没有想那么多,如果那一次的出现对于你们来说意义会这么不一样的话,我会早一点带你们出去,天天在记者的镜头底下晃来晃去?”   萧衍笑了。   萧末发现他的大儿子那张冰山脸笑起来的时候很有魅力。   他差点被帅瞎了狗眼。   男人一屁股在大儿子身边坐下来,在镁光灯之下——这个他曾经的人生舞台上,和他新的人生里出现的新的np讨论新的人生,这种感觉很奇妙,而难得的是,在这样高强度的灯光的照射下本应该感觉到热或者晃眼的萧末却觉得非常自在,他看着他的便宜儿子,很动心。   忍住了伸出手去摸萧衍的脸的这种莫名变态冲动,萧末清了清嗓子:“可不可以跟我说一下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   “聪明,冷漠,说一不二,大概是萧祁那些人眼中的神——在我看来更像是行尸走肉,总之不是人类。”   评价这么高?   听上去很拽的模样。   萧末想了想:“现在呢?”   “从神坛上走了下来。”萧衍面无表情地说,“简单地来说就是傻呆萌。”   萧末:“……”   萧衍:“骗你的,其实还是做得很好。”   萧末:“……”   你妹啊。   在男人陷入某种纠结的情绪中时,萧衍换了个稍稍让自己舒服一点的坐姿,不过这样也让他更加靠近他老爸,而当萧末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他的大儿子已经再一次地贴近了自己,萧末看着他,任由对方将带着自己身上气息的气味将他完全笼罩——   这种感觉很奇怪。   因为今天萧衍是刻意扮演萧炎的,所以虽然萧末理论上可以第一时间将他们两兄弟分辨出来,但是实际上当他们无限靠近的时候,偶尔他也会产生一丝恍惚的情绪,有种搞不清楚到底谁是谁的错觉——就好像大脑在叫嚣着告诉他眼前的人是他的大儿子,但是身体上却还是忍不住会出现当萧炎靠近自己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微微僵硬……   “我看得出你真的在很认真地想要成为我们的父亲。”萧衍凑近了萧末,近乎于贴在男人的唇边,“可是不幸的是,有时候我们偶尔也会不想做你的儿子。”   萧末微微一愣。   这句话萧炎似乎也跟他说过。   此时此刻,之前还算不错的气氛被萧衍的一句话完完全全打入了僵局,那感觉就好像人上一秒还在云端上飘来飘去,下一秒就被打入了地狱似的……   萧末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他看向面前漂亮的脸蛋上重归于平日里的冷漠的大儿子,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失望的表情——不过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失败了,因为他看见自己的儿子的眼角近乎于带着一些怜悯地看着自己,这让男人觉得有些尴尬,他抿了抿唇角,试图找一个台阶给大家下:“已经被我揭穿了,你不用在这么卖力去演萧炎,这种混账话也……”   “老爸,我想和你上床。”   “……”   萧末震惊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萧衍稍稍退开了些,他注视着萧末的眼睛,有些危险地问:“你不会以为这句话只是因为我在扮萧炎才说出来的吧?”   “……”   “搞不好萧炎偶尔会犯蠢这种事情就是遗传到你。”萧衍轻笑着靠近萧末——   这个时候萧末可以轻而易举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以前他觉得萧衍靠近自己完全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好像单纯的父子在亲近,哪怕上次对方将自己压在沙发上亲吻,那也是一个儿子单纯对于父亲的好奇……但是当萧衍说出“想和你上床”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有什么变得不同了——   就好像有人将某层骗人骗己的遮羞布无情地掀开了似的。   意料之外。   却一点也不想因此而感到有丝毫的惊讶。   “萧末,你这样成天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模样让我很不高兴,”看着男人脸上的瞬间放空,萧衍微微蹙眉,眉宇之间露出了一丝无奈,然而当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却还是显得十分有耐心不急不慢,“你明明应该猜到我对你有感觉。”   “怎么可能猜到,”萧末用奇怪的目光看了一眼萧衍,“你是我儿子……好了,卧槽,不要逼我骂脏话,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我没说停,你说的不算话——你已经骂了。”   萧衍轻笑,似乎觉得男人这种单方面逃避的情绪非常可爱,他伸手将想站起来落荒而逃的男人摁回了原地,与此同时牵制着对方的手向自己的下体移来,当他抓着男人的手腕,让对方的掌心触碰到自己的下体时,少年微微敛下眼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沉吟,几乎是立刻地就有了反应。   萧末想要挣开,想发现他儿子的手劲很大……   而且一想到此时此刻自己居然抓着儿子的那里,他整个人大脑都快瘫痪了,连带身体也跟着发软,就好像手脚都不是自己了的似的——整个身体都忽然在这镁光灯之下人间蒸发,只剩下了紧紧地隔着几层布料贴在萧衍那处的掌心那一小块地方,变得异常地具有存在感。   “……萧衍。”   “恩。”   “我说过,你们有需求就去找你们各自的女朋友,”萧末唇角抽搐着,近乎于惊慌地说,“萧炎有女朋友,我记得你也……”   萧衍才懒得纠正面前的男人似乎搞错了萧炎和那个叫路铭希的姑娘的关系这个问题,他只是用漫不经心的目光扫了眼男人:“可是老爸,你不是说不让我们早恋么。”   萧末语塞,恨不得穿越回去掐死当年那个乱说话的自己,他冲着儿子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现在让了,请你们自由地早恋,哪怕让我提前当爷爷我都没关系……”   男人话没说完,人已经被整个儿掀翻,他发现萧衍的手脚比他想象得更快,在他来得及反应过来这儿发生了什么之前,对方已经死死地将他压在赛台上并且将手从他的衣服下面探了进来,少年的手不如萧炎那样因为长期打球显得有些粗糙,反而是带着和他本身性格十分相符合的讲究,当他的指尖扫过萧末的肚脐,那修剪得干净整齐堪称仪容仪表模范的指尖轻而易举地就能引起一连串的战栗——   “想当爷爷?那倒是可以……”萧衍轻笑一声,嗓音微微挑高,与此同时掌心暗示性地在男人小腹上蹭了蹭,“你给我生么?”   “……”   萧末很想大叫一声流氓。   如果不是这会儿他整个人已经震惊得说不出一个字的话。   “偶尔想象一下,如果你这里,装满了我的东西的话,是不是就真的会怀孕生下一个长得像我的小鬼,唔,老爸,你说这种情况下他应该叫我‘爸爸’还是‘哥哥’?……”萧衍压在萧末身上的胸腔因为嗤笑而微微震动,“最初想到这个的时候,我真的被自己吓到,然后等我发现什么不对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好像已经硬得不行了……”   “……”   “后来我想起你以前好像有说过当儿子的最好不要幻想老爸,于是我决定速战速决……”   当初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到了萧衍的嘴里都变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行为,此时此刻,萧末觉得自己的大脑都快缺氧了,他看着压在自己上方的大儿子,崩溃地发现自己的脑海之中居然不自觉地跟随着少年的每一句描述在脑海之中浮现了画面……   太糟糕了。   “萧衍……”   “嘘。”少年一只手撑在男人的耳边,另一只手在男人的胸口前一路向上最终如同不经意一般扫过男人的乳尖,“我抓住了自己的老二,抓紧它的时候想象着是你含着它;我的指尖扫过前端的时候,想象是你的舌尖在舔舐;我把它抓在手心轻轻移动我的手的时候,我想象你在我身下高高地抬起你的屁股,让我狠狠地进入你……”   “萧衍!”   “然后我就射了,”萧衍笑着说,“后来我确实很长一段时间内再也没有幻想过你。”   “……”   “老爸,我一直扮演‘听话的儿子’的角色,今天忽然觉得有点累,不太想继续演,所以稍稍放松一下你不会怪我的,对吧?”萧衍用平静的语气说着让萧末毛骨悚然的话,话语期间,他的指尖在男人的乳尖上轻轻弹动,然后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忽然嗤笑着说,“你这里立起来了。”   “……我觉得,有点冷。”萧末说的是大实话。   他整个人就像是被人扔进了大冰窖。   尽管十分矛盾地现在他整个人热得快起火。   “撒谎。”   萧衍的目光沉了沉,在男人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只听见撕拉的一声巨响伴随着纽扣崩开掉落在赛台上弹跳着滚动的声音,萧末惊恐地发现他的衣服完全敞开,而他就这样如同一个准备开刀的病人似的躺在镁光灯之下——   高强度的灯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一点也不敢想象此时此刻自己是以一副怎么样的面貌暴露在自己的儿子眼下。   他闭着眼,手脚发软到没有办法依靠自己的力量爬起来,在他的不远处,被他脱下的拳套就放在举手就可以抓到的地方,男人的指尖动了动,却在同一时间感觉到萧衍的手轻轻地捏了捏他胸前的凸起,这小小的动作对于萧末来说刺激性不亚于有什么人在他身上捅了一刀,他剧烈地颤抖了下——   然后萧衍将他从赛台上扶了起来。   少年将男人抱在怀中,让他白皙的双手环绕在自己的肩头,他的唇舌湿漉漉地一路落在男人的下巴、锁骨、肩膀以及胸前——   他轻轻地用丝毫不带任何侵略性意味的吻含住男人胸前的凸起——着迷地看着拥有淡淡的漂亮颜色的凸起在灯光的照射下颤抖着仿佛在发出无声的邀请……于是少年如它所愿,他含住它,用牙齿轻轻地拉扯,用滚烫的舌尖围绕着它轻轻地揉压——   萧衍感觉到原本无力地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在微微抓紧。   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眼恰巧迎上正低头看着他的那双深黑色瞳眸。   他看见男人的双唇微微开启,一张一合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或者对方压根就什么都没有说……少年的双手死死地卡在男人的腰际,此时此刻男人跪在他的双腿之间,不挣扎也没有后退,萧衍轻轻将唇舌之间的乳尖放开,当他稍稍后退的时候,灯光之下他轻而易举地看见了一丝银丝从他的唇边开始一直连接到男人胸前那被他玩弄得色泽变得有些红润的凸起——   那银丝仿佛发出了“啪”地一声轻响,然后断裂。   萧衍满意地感觉到他手上的身躯伴随着那一丝银丝的断裂微微颤抖起来。   此时此刻,萧衍看见眼中始终注视着的黑色瞳眸变成了另外一种模样,如同浩瀚无际的深海一般深不见底,海上起了雾,朦朦胧胧的一层水汽将之后的暗潮汹涌或者狂风巨浪尽数掩藏……   “萧末,不要任性。”萧衍微微勾起唇角,用那近乎于像是低语蛊惑一般的语气叹息,“吻我。”   “……”   “萧末……”   少年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他连名带姓叫着男人的名字,丝毫听不出任何急切或者沾染欲望的情绪——却这样简单粗暴地触动到了男人的某根敏感的神经……他不急不慢,就如同在邀请他的父亲来进行一个简单的拥抱——只有那一双琥珀色的瞳眸,当男人抓着他的肩膀的手仿佛带着一丝不安和迷茫越收越紧的时候,那双琥珀色的瞳眸终于变成了深沉的金黄……   萧末低着头,看着眼前熟悉又十分陌生的少年,仿佛前所未有地他感觉到眼前的少年对于他完全不同的情绪,而他微笑着看着他,薄唇之上还带着水光,那光泽明显来源于刚才他……   萧末呼吸一窒。   彼此逐渐变得沉重的喘息声围绕在耳边,他的膝盖抵在少年的双腿之间,哪怕是隔着两层布料,他几乎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感觉到对方在变得比刚才更热、更烫……   他的双手轻轻磨蹭着男人的腰际,动作轻柔,仿佛羽毛从皮肤上滑过一般带着一丝丝地瘙痒,那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是害怕惊扰或者弄疼了他——   “这里没有其他人,萧末,来……”萧衍冲着他微笑,“吻我。”   萧末的大脑整个儿放空了。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是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唇已经和少年的唇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他只能拥有着含糊的记忆,那可怕的记忆之中,是他主动低下头送上前——   然后对方带着一丝心满意足的叹气迎合了上来,他轻咬他的唇瓣,舌尖灵活得就像是蛇一般,带着奖励的意味,他的舌尖轻柔地摁压着男人稍稍有些干涩的唇瓣,用自己的唾液湿润它们……当萧末感觉到萧衍轻轻撬开他的牙关侵入,这个吻由最开始的缓慢轻柔开始逐渐沾染上了一丝别的情绪——   就仿佛是天底下最成功的骗子,他用礼貌的语气站在门外,绅士优雅地诱哄男人打开自己,然后当他成功地看着这一道城池之门在自己面前敞开,他闯入,残忍地攻城略地。      第69章      “老爸,”唇舌交替之间,萧末听见他的儿子近乎于叹息的声音在彼此的喘息之间响起,“你的嘴好甜……舌头再伸出来一点好不好?唔,对,就是这样……”   感觉到对方的唇几乎要将自己整个人都吞噬一般,此时此刻萧末只是手脚发软地近乎于整个人靠在萧衍身上,听从这他在自己耳边的低语,在脑袋疯狂叫嚣着“反抗他”“推开他”这样的尖锐嘶吼之中,他却仿佛无法控制一般地伸出舌尖——接受对方的吮吸,甚至在对方稍稍推开的时候,不知廉耻地追上去,就好像一个贪婪地追逐着糖果甜头的小孩,主动将自己的唇舌送上去,缠绕他……   萧衍一只手搭在男人的腰间缓缓摩挲着,那只曾经为男人的钢笔安静娴熟地上墨水的手此时蹭过男人的腰间,在巨大的镁光灯的温度之下,萧末只觉得整个人都懒洋洋得像一只渴望人来个自己顺毛的猫,他微微眯起眼,任由对方索取唇舌之间的唾液,让彼此来不及吞咽下去的晶莹顺着萧衍的下颚低落在他的衣领。   从两人的唇舌之间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水声。   男人从鼻腔深处发出一声呼吸不稳的沉吟。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萧衍终于大发慈悲地放开了他——他甚至不知道打从他主动送上门将自己的唇贴上对方的之后究竟过了多久……而对于他来说,时间慢的就像是每一秒都被放大,当他张开嘴允许自己的儿子将舌尖探入自己的口中的时候,那一秒,世界末日仿佛来临,然后……   他们获得了新生。   萧末微微闭上眼,长长的睫毛扑簌着如同震动翅膀的黑色蝴蝶,他的双手始终紧紧地攀附在他的儿子的肩头,当对方湿漉漉的吻从他的唇边移开,他发出一声仿佛遗憾的叹息,而紧接着他感觉到对方并没有完全地离开他——   那束缚在他腰间的手变得更加用力,萧衍的唇来到了他的小腹,少年用自己高挺的鼻尖轻轻蹭着男人小腹上紧绷结实的腹肌,细碎的吻毫无规律地落下——   “萧末。”   男人微微睁开眼,对视上儿子的眼睛和湿润的唇,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但是他确确实实地,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只是从喉咙的深处发出一声陌生到他自己近乎都快不认识的低吟作为回应。   “你的身体很漂亮,手感也很棒,”仿佛奖励一般,萧衍轻笑着在男人的肚脐上方亲了一下,“以后也要坚持锻炼,还有……”   他笑了笑:“不要让别人看见你的身体,否则我会生气。”   “……”萧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发现自己不争气地红了老脸——现场灯光不错,他不认为自己这点情绪变化能瞒得住他的儿子,看进那双笑意变得越来越深的瞳眸之中,男人下意识地顿了顿,之后,才勉强自己用故作正经的声音说,“说什么胡话。”   “我清醒得很。”   萧衍轻轻地握住男人的手,在指尖仿佛逗弄一半滑过男人的掌心时,他毫不惊讶地发现对方的手心大概是因为紧张此时汗湿了一片……这个发现让少年的瞳眸微微一沉,握在男人腰间的手也下意识地加紧了力道,他任由自己灼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男人结实平坦的小腹之上,然后他牵着他的手,不急不慢地来到自己的下身——   手下的灼热和坚硬代表什么是个傻子也应该懂。   萧末抬头去看萧衍,后者却对他笑得温和:“如果不愿意的话,我自己解决也可以。”   少年说话的语气并不是什么委屈或者撒娇的模样,但是这样异常的宽容和忍让,却反而让萧末觉得自己如果就这样推开他是一件非常过分的事情似的,于是在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糟心事儿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先行大脑一步动了起来——   他将手探进了萧衍的裤子里。   萧末唇角抽了抽,在指尖隔着薄薄的内裤碰到对方的器官之前,他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   他想把手抽出来,但是他很快地意识到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已经没有他说话的份儿了,在他将手指探入儿子外裤的第一秒,对方已经死死地压住了他的手腕堵住了他所有可能的退路,萧末微微一顿,他下意识地掀起眼皮去看萧衍,却因为这个动作毫无预兆地对视上对方那双琥珀色的瞳眸——   写满了期待。   萧末有些后悔。   当他的大儿子像只等待主人施舍奖品的宠物一般用那双湿漉漉的漂亮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萧末觉得自己压根没办法拒绝。   萧衍稍稍放松了自己的双腿,他让开了一些让萧末更好地握住他的器官,整个过程中,萧家大少爷显得非常从容,只有在男人的指尖隔着内裤一不小心地滑过他那个几乎快要撑破布料露出来的前端时,他才仿佛有些忍耐不住地动了动——然而少年却没有说什么,他只是将脸深深地埋入男人的颈脖之间,张口咬了下男人白皙的脖子:“老爸,不要玩我。”   “我没有……”   玩你。   萧末的话没说完,因为他觉得这种说法有点奇怪,但是很显然他下意识的反驳取悦了将他抱在怀中的少年,此时此刻对方正埋在他的颈脖间轻声嗤笑,鼻息之间喷洒出的不稳的气息将萧末弄得有些痒——在少年的一再催促之下,他终于还是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入了对方的内裤里——   妈的,我正在把我的手放进我儿子的内裤里!   世界上不会有比我更变态的老爸了!!   “唔,萧末,手感怎么样?”萧衍勾起唇角,微微抬起头伸出舌尖舔了舔萧末的耳垂,“大不大?”   “……”   也不会再有比我的儿子更变态的儿子!!!!!!   萧末睁开眼睛,为了避免少年在问出点什么让他毛骨悚然的问题,他开始缓缓地动了起来——因为萧衍坐在地上,又并没有脱下自己的裤子,所以整个动作有些艰难,男人只能在很小的范围能移动自己的手,而这样动起来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无论什么时候,他的手是一定紧紧地贴合着萧衍的器官的。   当男人的手颤颤悠悠的往下试图去抚弄少年坚硬滚烫的柱身下面的圆球时,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充血的前端分泌出的透明液体滑过自己的手腕。   这熟悉的感觉让萧末下意识地愣了愣——   不知道怎么地,他忽然想到了一周以前,萧炎将他摁压在身下,用自己的下体狠狠地在他双腿之间滑动抽插时的感觉……萧炎的力气很大,他粗糙的手压在男人的腰上不让他有任何翻身坐起来反抗的余地,他每一次的撞击都有些歇斯底里的疯狂,他撞击在男人的臀部上,抚摸着他,啪啪的拍击声充数着彼此的耳间——   萧末微微颤抖了下。   连带着,男人觉得自己的大腿内侧那个本该早就痊愈的地方一时间变得再一次火辣地疼痛起来,连带着那种错觉带来的疼痛也从那难以启齿的地方顺着毛细血管蔓延开来……   而此时此刻,仿佛是看出了男人瞬间的走神,虽然觉得有些不悦,但是萧衍却也只是无声地蹙眉,微微扬起脖子,让带着戏弄一半的细碎的吻落在男人的下巴和颈脖之上,最后,他在男人微微扬起下颚的时候一口叼住了对方的喉结,他对方微微吃惊地发出一声倒吸气音的时候,他伸舌尖轻轻地舔弄了一下那一块小小的凸起——   “萧末,你手上不会握着我的东西脑子里在想别的男人吧?”   少年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含糊。   却足够让萧末胆战心惊。   他心虚,因为萧衍似乎将他一语道破——虽然他这里的“想”和萧衍话语里的“想”有一些不同……   男人清了清喉咙,在感觉到萧衍重新再一次叼住他另一边的乳尖开始吮吸的时候,他将那只原本扶在少年肩上的手拿下来放在他头上推了推:“你在干什么?”   “企图用良好的‘服务’唤回你的良心,”萧衍叼着萧末一边凸起嗤笑,“你真的很过分,跟我在一起还堂而皇之地在我面前走神想别人。”   少年说着,动了动腰,主动让自己那坚硬得难受的器官在男人的手指尖滑动了下……   男人嘟囔了一声,萧衍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但是大致听来大概是有关于抱歉的话——轻轻地笑了声,他将男人更加近地搂向自己,脸颊一侧几乎是动一动就可以贴上眼前那片白皙的、完全为自己敞开的胸膛,这让萧衍的不悦稍稍扫去了一些:“上个周末你和萧炎做了什么?”   “……”萧末抓着萧衍下体的手下意识地用了点力。   对方从鼻腔之中发出一声闷哼,听不出是疼痛还是舒服,但是还是将男人惊得赶紧放松了手上的力气——   “没关系,你没弄疼我。”萧衍宽容地说,“他碰你了?”   萧末垂下眼,想偏开头回避这个问题,然而对方就好像早就料到他会这样做似的,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脑袋扳回来,强制性地让他对视上自己的眼睛,这一次他甚至不等男人回答自己,用令人胆战心惊的目光盯着萧末,语气之中带着一丝危险问:“插进去了?”   “没有。”   “那你大腿之间那么红的一片怎么解释?”   萧末哑口无言,有些搞不懂隔了一周为什么会忽然被秋后算账,他张了张口:“你怎么看见的?”   “那晚我看出你不对劲,才要求跟你睡的。”萧衍盯着萧末的眼睛,坦然地回答,“你那个睡袍,真的睡着了能挡着什么,第二天天一亮掀开被子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话语期间,就好像身体和大脑完全分开了似的,萧衍捉住萧末的手腕,仿佛诱哄引导一般带领着男人轻轻移动着安抚自己——   “那是萧炎弄的?”   “……恩。”   “那样子不像是单纯的揉搓弄出来的痕迹……”萧衍轻轻说,“在我看来,更像是摩擦……”   少年话语里最后两个字让男人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了下,此时此刻,他的手心紧紧地贴着那越来越烫并且开始突突跳动着的器官,大脑一片空白偏偏萧衍还在追问个不停,最后,当少年猛地停下来拉着他的手死死地压向自己的时候,萧末感觉到那充血的前端扫过自己的掌心,然后一股灼热的液体尽数喷洒了出来……   “萧衍……”   “恩?”   少年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一边将男人的手从自己的裤子里抽了出来,他近乎于强制性地让男人摊开手,看着对方那白皙且掌纹整齐的掌心被自己的乳白色液体弄得有些模糊,少年满意地微微眯起双眼,这才抓过男人那件被自己扯得不能穿的衬衫衣角仔仔细细地替他擦干净手心。   萧末这会儿算是完全清醒了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他的喉咙有些发紧,但是无论是身体还是大脑都让他没办法推开眼前的少年,所以他还是保持着跪坐在少年微微张开的双腿之间的姿势,垂下眼,用缓缓的说话速度说:“萧炎上周因为对我做了这些事情,被我赶出家门。”   “恩,”萧衍将男人的手指屈起,让他保持一个握拳的姿势,然后低下头,在男人的手指缝隙间亲了下,“然后呢?你也想赶我走?”   萧末想说是,但是这会儿的功夫,他开口的时候脱口而出的却是一个“不”字。   “不什么?”萧衍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琥珀色的瞳眸之中没有胜利的骄傲,也没有令人不安的狡诈,他只是单纯地在温和地微笑,看着男人。   “……”   不是。   不想。   不会赶你走。   萧末发现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之中被这样的回答整个儿塞满了……最后,他挣扎了许久,终于想到了什么似的,缓缓地用完全底气不足的声音说:“不公平……我想说这样对萧炎不公平。”   男人的话语刚落,就被凑上来的少年堵住了唇舌——刚刚释放过之后,少年的一举一动之间都带着满满的满足,他不急不慢地品尝着男人的唇舌,含糊的话语在双方的唇舌之间响起,萧衍说——   “这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   在比赛台上胡闹了半天,等到萧衍终于舍得放开萧末的时候,时间大概已经过了快一个钟头——萧末不想承认在这一个钟头里他和大儿子的关系似乎有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男人想欺骗自己这完全就是自己的错觉,却当萧衍率先跳下比赛台转过来冲着自己的伸开双臂的时候,完完全全地意识到欺骗自己非常可笑。   “发什么呆?”萧家大少爷挑了挑眉,“手伸出来,我抱你下来。”   “我自己能下。”   “我知道,”萧衍勾起唇角,“可是我就是想抱你下来。”   都说恋爱中的是愚蠢的,此时此刻的萧末却觉得,他明明没有恋爱智商也跟着拙计了起来——他上半辈子外加重生之后的五年,在拳击的比赛台上爬上爬下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哪一次是被人抱下去的。   呃,好吧,就当今天是个例外?   当萧衍放开了他后,男人蹲在比赛台旁一言不发地穿着鞋,他知道他的大儿子在看着他,但是男人不敢抬头,他穿鞋子的动作故意放得很慢,而这个时候,萧衍已经从他的外套里摸出了他的手机,找到了今天值班的经理的电话,让对方送一套衣服上来。   萧末抬起头去看萧衍,后者挂了电话,指了指男人敞开的衣衫:“你这样回家被萧炎看见搞不好他血管会爆掉。”   “……”萧末努力不想去纠结这句话后面一层究竟含有什么意思。   而这个时候,他却看见自己的大儿子勾起唇角,用赤裸裸地饱含占有欲的嗓音缓缓补充道:“再说,我也不想被他看见你这副样子。”   “……”   男人将一句已经到了嘴边的脏话吞回了肚子里——   要优雅。   萧末告诉自己。   ……   之后的对账工作显得非常顺利,吃饱喝足的萧家大少爷非常好说话也非常好指挥,几乎是萧末让他往东他就会微笑着往东绝对不往西看一眼的节奏,当男人翻动账本的时候,少年就拖来一张椅子坐在他身边,将他看过的账本拿过来放在腿上看,并且还看得很认真——   认真到萧末都觉得奇怪。   借着抬起头喝茶的功夫,男人抬起头看向大儿子:“你在看什么?”   “你的账本,”萧衍抬起头,视线在男人的脸上扫了一圈后,伸出手用拇指腹蹭掉男人唇角的茶水,“之前答应过你以后帮你一块处理家里场子的事情,现在着手也没有什么不好。”   有那么一瞬间,萧末觉得自己几乎已经快忘记他儿子只有十五岁。   太他妈能干了。   注意,可以坦白地承认这里的“干”字是双重意义上的那种。   男人老脸红了下,拍开儿子的手,想了想,又问:“萧炎的手机在不在你那里?”   “不在,怎么了?”萧衍问。   “我还以为你们连手机也交换了。”   “没有,最近学生会在筹划今年的圣诞晚会,所以他们随时有可能会来找我,把电话跟萧炎交换的话会很麻烦。”萧衍坦然地说,“而且本来也只是打算撑体检这一点时间罢了,而且如果刚才你想要打电话给我的话,我会直接阻止你。”   “你能阻止我?”   “恩,”萧衍低下头,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账本翻过去一页,钢笔在他的手上转了一圈,而后少年抬起头来,用看似不像是开玩笑的目光闪烁着看着他的父亲,微笑着说,“比如以萧炎的名义把你摁进沙发里,强吻你到忘记要打电话这件事。”   萧末:“……”   萧衍:“不要紧张,现在不会了。”   男人斜睨他这人面兽心的大儿子一眼,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手机拨通了萧炎的电话——最开始他以为他会关机(要么就是干脆对方将他拉黑了),谁知道电话在响了两声之后,被人接了起来,对面没说话,像是在等待着萧末先开口。   在大儿子的注视之下,萧末不急不慢地开口问:“体检顺不顺利?”   男人说话的时候,那双黑色的瞳眸之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   这副不怀好意的模样看得萧衍有些心动,他凑上去,无声地在男人唇上落下一吻,然后在对方推开他之前,顺势将男人手中的手机接了过去,萧衍将手机放在自己耳边先是懒洋洋地“喂”了一声,对方大概是终于开口说了些什么,萧家大少爷眼珠转动,似笑非笑地扫了男人一眼,这才应了声说:“是被他揭穿了。”   然后又补充说了一句“不过看上去好像不太生气”。   萧末在旁边听着,才想大概是萧炎问了一句他有没有生气之类的话——有些想不到小儿子居然还能在意这个,男人心里还觉得挺高兴。   抿抿唇随手拽过账本,在空白的一面刷刷写下一行字然后塞到夏衍的眼皮底下,后者扫了眼之后掀起眼皮瞅了萧末一眼,这才跟电话那头的弟弟说:“老爸叫你今晚早点回来,在你的公寓等你,一起出去吃饭。”   然后他停顿了下来——   萧末有点烦恼电话隔音效果太好。   哪怕他这会儿努力地不着痕迹靠近大儿子也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只知道萧衍说了句“知道了”又紧接着说了句“你尽量”,之后就挂掉了电话——将电话递回给萧末,也不等男人发问萧衍就十分自觉地说:“他说不想回来听你啰嗦。”   “我没有要啰嗦他,”萧末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尽量做出一副委屈的好爸爸的模样,“只是想问一下他体检顺利不顺利。”   “这种事情你问他他也会自动脑补成你在幻想‘不顺利就好了’这种事,”萧衍十分冷静地说,“体检已经结束了,他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晚一些会跟一起去报名的同学出去吃中午饭,晚餐看情况可能会回来。”   萧末愣了愣,随后哦了一声。   这才想起现在才中午。   其实他刚才就是在跟萧炎“预约晚餐”,刚才在拳馆里面呆得太久,他现在几乎完全失去了时间概念。想了想父子三人似乎很久没有一起出去吃饭,萧末本来想是中午随便吃一点晚上有个好胃口,但是当他目光触及在自己身边重新埋下头继续看账本的萧衍,男人还是打内部电话要人送了两份牛排上来。   下午萧末喝了点果茶就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晒着太阳休息了会儿,等到他睡醒睁开眼,墙上的时间已经指向六点。   外面的天色开始变得有些灰蒙蒙的了。   萧衍还是保持着他睡着前的姿势在看账本,只不过从他原本坐的那张稍小一些的扶手椅换到了萧末的那张去,男人睁开眼看见他的儿子坐在他的位置上对账本——手边的厚度已经不再是萧末睡着之前看的那些,简单的来说,此时此刻的萧家大少爷正无声地在他老爸偷懒的时候将那些活儿接了过去。   萧末微微眯起眼,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觉得萧衍很适合坐在他现在做的那个位置。   那张昂贵舒适的扶手椅,就像天生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似的。   唔,萧家的龙椅。   男人动了动,翻了坐起来,假装自己刚刚睡醒而不是像个变态狂似的偷窥了自己的儿子老半天,他凑到萧衍跟前,后者活动了下筋骨站起来近乎像是习惯性地在男人唇角边轻吻了下:“睡醒了?”   “恩,”萧末老脸臊了下,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好,就没叫醒你,反正这些账本很简单也够干净,”萧衍微笑,“你手下的人调教得很好。”   被儿子夸奖的老爸有点得瑟,他故作深沉地恩了一声,这才问:“萧炎打电话来了没?”   “没有。”萧衍也不生气男人刚醒来就找他弟,伸手替他整理了下睡乱的衣服,“要不要等他?”   “唔?”萧末想了想后点点头,“那就等一下好了。”   这一等又是半个小时。   当时钟走到七点半,萧末有些坐不住地掏出手机打了萧炎的电话,拨通了之后,电话被人接起,那完全不是萧炎的声音,而是另一个显得特别粗鲁的男生“喂”了俩声——电话那边的声音很杂乱,大概是在什么娱乐场所,萧末甚至听见有碰杯的声音以及有一个女人在用尖锐的声音吼萧炎的名字,然后……   电话被人挂断了——   在萧衍莫名的注视中,被人挂了电话的萧末脸上表情有些精彩。   这一瞬间萧末有了骂脏话的冲动——与此同时,十分应景的,男人听见自己的胃部也咕噜咕噜地唱起了空城计。   ……气饿了,操。      第70章      萧末表面上什么也没有说,直接随便收拾了下自己就跟萧衍走出了夜舞,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地黑了,夜舞也开始陆陆续续有了客人——当晚的值班经理看见萧末带着一个长相及其出众的少年从三楼走下来一副准备离开的模样……值班经理凑上去就想问他们老大要不要备车,最后的结果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愣是被萧末的一个眼神给杀了回去。   末爷今晚心情不好。   这是值班经理得到的第一个危险信息。   值班经理下意识地就想跟在男人身后的少年使眼色——他原本以为这是末爷要带着哪个少爷出场子包夜这会儿要提醒这个人今晚要拎清些,谁知道一双老鼠眼睛提溜转了一圈还没来得及摆好任何使眼色的架势,一抬头就撞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琥珀色瞳眸——   不急不慢地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跟在萧末身后的漂亮少年此时此刻正无声地微笑着看着他,仿佛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似的,那笑意未到达眼底,反而有些发冷。   值班经理一头冷汗立马就下来了。   他这才看清楚所谓的“少爷”真他妈的是意义上的少爷。   “少爷,您、您走好啊!”   值班经理点头哈腰一路将两位阎王爷送了出去,实在闹不明白今晚这是倒了哪门子的血霉眨眼的功夫脑袋已经笈笈可危地差点儿两次从脖子上掉下来。   走出夜舞大门,萧末被外面忽如其来的晚风吹得缩了缩脖子,他下意识地四处张望,结果没费多大劲儿他就找到了他来时候的坐骑——萧衍来的时候就将机车霸道地停在了路旁边的四轮车车位上,这种蛋疼的行为因为就在萧末地盘的眼皮子底下所以愣是没人敢出来指责他,当父子俩人走出夜舞的时候,那辆重型机车还安安生生地停在一大堆的四轮轿车中间霸占着最中间的那个车位,和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前后位置都没有一丝改变。   “以后车停好,”萧末教育儿子,“这要不是在我的场子外面,这会这车估计只剩下一堆零件了。”   “恩,”萧衍应了声,将之前从看车场的保安手中接过来的黑色安全盔递给男人,看着男人带上去,这才轻描淡写地补充了句,“反正是萧炎的车。”   萧末不说话了。   萧衍微笑起来——因为这是大街上,他不好动手动脚,所以这会儿的功夫,萧家大少爷只是隔着安全盔的挡风玻璃,轻轻屈指弹了弹:“老爸,你是不是在生气?”   “我没有。”萧末的声音从安全盔中传来,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一听就是在生气。   还说没有。   萧衍觉得男人这样赌气的行为很有意思,他也不急,只是慢悠悠地戴上了自己的安全盔,隔着两层挡风板,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不急不慢地说:“你要生气就冲着萧炎去,不要因为我跟他长着一样的脸就拿我当替罪羊,我会觉得自己很无辜。”   萧末一听,终于推开了挡风玻璃,瞪着他的大儿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今晚萧炎不会来。”   ……原来是在气这个。   萧衍莞尔,十分有耐心地替男人将挡风玻璃重新拉回去:“我哪里知道,早知道他不来我也不会在那里白白等他一个半小时。”   萧衍这样的反应,反而让萧末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他沉默下来,点点头后一言不发地跟着大儿子上了车。因为只有两个人,所以他们干脆去了萧衍平常喜欢的日本料理店,父子两人点了一大桌子的菜,期间气氛很不错,萧末被小儿子放鸽子的郁闷心情这才稍稍变好了一些。   吃过晚餐之后,他们原本想直接一起回萧家大宅,但是走到了停车场这才想起萧炎的机车还在萧衍手上——萧炎的公寓在西区,上学的十八中却在北区边缘位置,如果没有机车他第二天上学会很不方便,所以在萧末的提议下,还是男人直接打电话叫人来接,然后由萧衍把萧炎的车骑回去。   原本萧末可以让手下把机车骑回去的,但是话到嘴边才想起萧炎似乎从来都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于是又硬生生地将这话咽了回去。   萧衍一直陪着萧末叫的司机来接他,看着男人上了车才骑上机车离开,整个等待的过程中他们的话很少,但是萧末却没有感到一点尴尬——直到回到家,独自一人面对空荡荡萧家大宅,过于安静的屋子仿佛将整个世界都重归于宁静。   太安静了。   萧末皱了皱眉,此时此刻,空无一人的大厅忽然让萧末觉得有些冷,他的视线下意识地飘到了沙发的方向,男人愣了愣神,仿佛依稀之间还看见了当年那两个十一岁的臭小鬼每天都窝在那里,大的在,小的在玩游戏机,每一天当男人巡场子回来推开家门,就会接受一束来自其中某个的冷冷的目光外加来自另一个小鬼的冷嘲热讽。   那时候的萧末觉得烦不胜烦。   而现在,当这个家阴错阳差地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萧末又觉得……太安静了。   安静得让那颗好不容易摆回了正常位置的心脏又开始一点点地往下沉。   ……   与此同时,皇家凯悦kv的普通大包内,一群中学生却闹翻了天。   一群男女学生就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似的,这会儿的功夫正闹成一团疯狂地大笑大闹鸡飞狗跳地抢麦,抢到了一阵鬼哭狼嚎——乱成一团的包厢之内,唯独萧炎手中拽着一杯啤酒懒洋洋地靠在角落里,少年跟着喝酒跟着笑,但是始终没有参与到他们之中去。   这一次出来聚本来是为了给萧炎庆祝的——早上的体检的情况其实压根就不是他在电话里说的所谓“还不错”以及“应该没问题”,事实上,在早上体检的时候萧炎一眼就被警校那边过来的领导看中,再加上他本人的各项体能成绩也每一项都在当天报名的学生之中排在第一,如果不出什么很大的意外,进入警校的预备班几乎是板丁丁上的事儿了。   大家是真的为萧炎高兴,萧炎也不好扫他们的兴,整整一天被一群人拎来拎去和吉祥物似的到处显摆了一圈,最后篮球队的队长宋雷提议来kv,萧炎也是微微挣扎了之后在起哄声中妥协……   事情一切都很顺利,只不过在选地方的时候出了一点矛盾——北区本来就是这群人的主要活动地,但是在北区,几乎所有上得了台面的娱乐场所都是萧末的地盘,要萧炎跑到自己老爸的地盘上消遣,他觉得这事怎么想都很囧。   但是当宋雷提议来皇家凯悦的时候,少年除了默默皱眉真想不出其他理由来反对,在场的只有知道他家到底是什么情况的路铭希贼眉鼠眼地凑上来问“少主给不给打折”,被萧炎粗鲁地一巴掌拍了回去——   这会儿的功夫,好不容易抢到麦的路铭希正坐在萧炎不远处唱歌,小姑娘唱歌唱得很不错,其实这些年已经有些娱乐公司跟她伸出了橄榄枝,不出意外等她初中毕业就准备直接出道了,只不过路铭希和小时候的性格差了不少,小时候张牙舞爪得像个小贱人,长大了反倒含蓄了起来,以后她准备混娱乐圈这事儿除了萧炎几个和她关系不错打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还真没别的人知道。   当萧炎仰头望喉咙里灌第三瓶酒的时候,路铭希正捏着嗓子在他身边唱“知心爱人”,唱一半唱得嗨了还硬是要把话筒塞给萧炎求合唱——   萧炎接过话筒,二话不说给直接关了,转头斜睨一脸兴奋的小姑娘:“你在kv这么傻逼你经纪人知道吗?”   “你才傻逼。”路铭希横了他一眼,话筒一开塞到萧炎嘴边,“唱!”   萧炎推开话筒,而这个时候,周围那些人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路铭希那声中气十足的“唱”给吸引了过来,注意到他们俩互动的其他人已经开始起哄——这么多年以来,几乎人人都以为萧炎的女朋友是路铭希,要不是打从十一岁之后萧炎连他妈小手都没拉过路铭希一下,路铭希自己都快这么觉得了。   这时候,不知道哪个好事的给点了首“水晶”,曲子想起来的时候,剩余的人几乎一拥而上将刚才还抢得头破血流的话筒一股脑地塞给了萧炎,萧炎没办法,在宋雷大嗓门地嚷嚷“你他妈别扭个蛋”吵得脑仁疼的情况下,他抓过话筒勉为其难地跟路铭希合唱了几句——   少年的嗓音低沉沙哑,因为正处于变音期,这会儿通过麦克风传出来的声音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性感错觉,周围的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去,各个眼睛瞪得和蚂蚱似的看着被他们围在中间的“金童玉女”唱歌,直到萧炎忍着恶心劲儿和路铭希合唱到“我和你的爱情”这一句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欠收拾的说了句:“要不亲个呗?”   众人:“……”   萧炎:“……”   完全状况外的路铭希:“没有负担秘密干净又——啊?嘛呢?”   这要不是这会儿kv够黑,萧炎能把话筒直接扔那个说话的神经病的脑袋上去——不过也就仗着kv够黑,平常这群见了萧炎恨不得躲着走的人个个胆子肥了,七嘴八舌地开始起哄让萧炎和路铭希给他们表演一次当场接吻——   萧炎拧过脑袋,瞪了路铭希一眼,后者完全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干嘛一副老娘抢你贞操的德行?”   “比这还严重,”夏炎撇撇嘴,将手中的啤酒咕噜咕噜几口喝下了大半瓶,“你们怎么不直接叫我去吃耗子药呢?”   周围的人一听耗子药都出了那果断是没戏,不知道又是那个神经病打头一群人再次没趣地一哄而散,玩色子的玩色子,聊天的聊天,摆弄手机的也重新抓起了手机,屏幕里的歌没切走,只不过萧炎和路铭希周围倒是安静了下来——小姑娘转过头,一双眼睛贼亮贼亮地盯着夏炎。   这眼睛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让萧炎想起了他老爸。   ……那个男人的眼睛偶尔也会显得特别亮。   恩,比这还亮。   黑珍珠似的。   唔,路铭希要知道这会儿他看着她的眼睛能联想到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身上目测能一头撞死在墙上,思及此,萧炎嗤笑:“看毛看?”   路铭希:“你有女朋友?”   萧炎:“没有。”   路铭希:“那为啥咱俩不试试?”   萧炎:“因为我已经见证过了你最可爱的时候,现在的你一对比起你的黄金时期就一残花败柳,你当我废品回收站?”   路铭希瞪着萧炎,在后者冲她冷笑的时候小姑娘一把扔开话筒,二话不说就往上凑,萧炎开始还躲,到了后面兴许也是喝高了,看着小姑娘那双眼睛,动作也跟着变小了些,眼睁睁地看着俩人的脸无限在靠近——直到他隐隐约约闻到了小姑娘身上那股甜蜜的香水味儿,这才浅浅皱眉……   而路铭希,也是一副随时准备要笑场的模样停在了他的不远处——   就这一眼,两人就心里立刻门儿清他俩绝对不行。   只不过此时此刻俩人很近,近到几乎再上前一点,就能碰到彼此的嘴唇。   “你怎么不让开?”路铭希问。   “我就想看看作为一个姑娘你能没羞没臊到什么地步。”萧炎回答。   “我觉得我亲不下去。”路铭希说。   “三分钟内我能吐你一脸。”萧炎面无表情。   “……你完了,”小姑娘忽然露出个高深莫测的表情,“你完了,萧炎——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么,像圣男贞德,从你的表情里,我能看出你喜欢上了一个什么人。”   “……”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对另外一个人有欲望。”   这一次,萧炎没有回答路铭希,他目光流转偏过头嗤笑一声看了她一会儿,不置可否,那目光仿佛是嘲笑,又好像是默认……两人就这么摆着姿势互相瞪着,明知道对面前这张脸压根下不去嘴愣是赌气似的谁也不肯挪开,直到过了一会儿萧炎实在受不了了一只手扶上的小姑娘的腰,正准备使力将她直接扔出去,却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周围似乎突然安静了下来。   安静来得太突然,还令人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安。   少年有些莫名其妙地动了动,但是半压在他身上的姑娘没走开,周围的光线又暗,他也看不见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他听见宋雷的大嗓门用力喊了句——   “哎哟,萧叔叔你怎么来了!”   萧炎一愣。   路铭希也跟着呆了。   男女主角双双回头,一眼就看见此时此刻正抱臂依靠在门边的黑发男人——   这会儿的功夫,男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并不是早上出门时穿着的那套,男人的领口微微敞开,隐隐约约地露出里面的锁骨,而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角落里眼看着就要和“女朋友”亲密接触的小儿子。   似乎是感觉到了萧炎灼热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上扫来扫去,男人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似的露出一个轻描淡写的笑容,他从容地站直了身体,坦然地对视上了萧炎那双几乎能着火的琥珀色瞳眸,淡淡道:“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萧炎:“……”   此时此刻,包厢内那首听着能让人魔障的“水晶”终于唱完了,因为接下来没有人点歌,包厢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路铭希在看见萧末的第一时间就从她的“男朋友”身上老老实实地滚了下来,此时只剩下萧炎一个人坐在包厢的角落里,手中捏着一杯酒,那表情看上去……   恨不得跳起来一把火把现场连带着整家kv一块儿烧成灰烬似的。   现场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因为在场的除了路铭希之外这会儿没人知道其实现在他们就在萧末的场子,想要找到他们,只需要男人一个电话就能在十分钟之内把他们的坐标具体到厘米,他们看着出现在门口的男人,又想到之前篮球赛萧炎也有带着他老爸出现——   个别脑筋比较直的就直接以为萧末是萧炎叫来的。   比如宋雷。   这会儿,十八中篮球队的队长皮糙肉厚地完全没感觉到萧炎能杀人的目光,他站了起来,表达了自己对“救命恩人”极大地欢迎,他甚至在自己身边给萧末腾开了一个座位,还转过头跟面无表情的萧炎抱怨怎么叫了“萧叔叔”来也不告诉他们一声。   “没关系,你们随意,”男人迈着从容的步子走进包厢,在宋雷给自己挪出来的位置上方一屁股坐下,还特别脸皮厚地微微一笑顺杆子往上爬得无比自然,“萧炎打电话来,我怕他喝多了晚上不好回家,我又正好下班,所以顺道过来看看而已。”   男人说完,转过头看着角落之中始终目光没有离开过自己身上的小儿子,勾起唇角:“是吧,萧炎?”   “……”萧家二少爷这一次没有当众揭穿男人,反而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在这个过程中,少年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变得越发深沉,萧末毫不怀疑,如果能用目光杀人的话,自己这会儿可能已经被捅成了筛子。   这个时候,包厢里已经有人重新点歌,在最开始的稍稍不适应之后,包厢里很快又恢复了热闹的气氛——这群年轻人的接受能力不错,他们喜欢萧末这种干净又有气质的帅大叔,当男人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在场的几个姑娘都眼睛发亮。   他们围绕在萧末身边,很快就喜闻乐见地发现这个男人一点作为家长的架子都没有。   甚至跟他们很谈得来。   话题由上次篮球赛萧末去帮忙当临时队医开始,宋雷抓着这个机会敬了萧末两杯——作为晚辈他当然是让萧末随意喝一口示意一下就好,而萧末也只是笑了笑,十分实在地直接喝掉了整整一大杯。   而就在他们相互找着理由敬酒的时候,整整一个晚上都少言寡语的萧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他就隔着一个宋雷坐在男人的隔壁,长臂一伸就能在黑暗之中不动声色地摸到男人的后颈,他闭着眼,听着萧末应付自如地和宋雷谈年轻人的话题,比如篮球之类的……   萧炎记得萧末不看篮球,理论上来说,男人应该更喜欢拳击。   ……不过大概也没有特别喜欢,只不过是有拳击转播的时候会偶尔停下来看两眼,然后评论两句这个程度而已——   至于篮球赛,少有的几次也是萧炎要看,男人才勉强陪着看上两眼。   所以这会儿的功夫,男人跟宋雷说的那些比赛,萧炎一听就知道是陪他看过的那些——但是男人掩饰得很好,就好像他天天守在电视机跟前等着球赛转播似的那么兴致勃勃,演技高超。   听得出自家队长开心得很,周围的人也有些兴奋——只是对此稍稍感觉到有一点不舒服,从头到尾萧炎却没有说话,他始终闭着眼仿佛在闭目养神,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会儿他正用自己那显得有些冰凉的指尖漫不经心地在男人后颈处扫来扫去——他知道萧末肯定是有感觉到的,但是男人却谈笑自如,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萧炎觉得他是故意的。   但是他没有揭穿他。   只是在男人跟别人喝酒的时候,他才偶尔会睁开眼,沉着的目光从男人刚刚喝过酒显得有些湿润的双唇上轻轻滑过。   有人喝大了开始肆无忌惮地围上来笑嘻嘻的劝酒,萧炎也不拦着,他长腿搭在茶几上,一只手越过宋雷状似漫不经心地搭在沙发靠背上——而只有萧末知道,他每喝下一杯酒,少年就会在后面掐他的脖子一下,并且用劲越来越越大,到了最后,男人毫不怀疑自己的后颈恐怕都被掐红了……   他搞不清楚萧炎哪来那么大劲儿。   被掐得疼了,萧末也不是傻的自然有些不乐意,在又跟宋雷喝下一杯之后,男人站了起来说要去洗手间——其实他到是真的有些想去,刚才他喝了不少酒,不过那些酒量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反倒是膀胱有些憋得慌。   男人站起来,感觉到萧炎的指尖仿佛恶作剧一般地拽了拽他的头发,不动声色地瞥了少年一眼,此时此刻后者仿佛有所感应似的,正好睁开眼对着他看似无比正常地笑了笑——   说是看似正常,是因为那笑容里的危险只有萧末看得出。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自己的儿子。   男人停顿了下,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这个时候说什么好像都不太合适,于是他只能假装淡定地走出人群,打开包厢门走了出去。到了洗手间,里面的灯光有些刺眼,因为比较注重客人的隐私,所以在萧末的场子里哪怕是男士的洗手间也都是一个个的隔间,男人站在原地适应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走向某个隔间——此时此刻洗手间里没有人,而就当他在最里面那个隔间前面停下来的时候,他却听见洗手间的大门被人送外面推开。   从外面传来了乱七八糟的客人唱歌的声音。   不过很快地,那声音被重新关上的门隔绝在了门外,紧接着是一连串显得有些沉重的步伐。   萧末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回头,而后果不其然看见他的儿子正向自己走来。   此时的光线不错,男人几乎是没怎么费力就看出萧炎的眼角有些发红,脸色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那双红彤彤的眼睛也足够说明他刚才大概是喝了不少酒——   而此时此刻,萧家二少爷正用他那双红的兔子似的眼睛死死地瞪着男人,然后在后者淡定的注视下,他来到萧末的面前,站稳。   萧末这个时候才惊讶的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萧炎已经和他差不多高了。   上一次有记忆的是时候,他好像还比自己矮上半个头来着。   男人目光平视,冷静地看着面前的少年,说了个比较不合适在厕所里面用来说的闲谈话题:“萧炎,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第71章      萧炎没说话,他只是瞪着一双赤红的双眼看着眼前云淡风轻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男人跟他搭话,说的还是这种无关紧要的废话——这让他完全没有要回答对方的欲望。   好在萧末大概也早就习惯了小儿子的这种模式,没有得到回答的他看起来丝毫没有一点遗憾的意思,他显得十分自在地伸出手,替儿子整理了一下刚才在沙发上蹭乱的头发——后者没用动,仿佛一根木头似的杵在那里,目光不变地盯着面前的男人,任由他的手在自己的脑袋上动来动去——   直到萧末将他收拾整齐了想收回手,少年这才像是诈尸了似的,目光甚至没有一丝起伏,看也不看地眼疾手快一把扣住了男人的手腕。   “干什么,”萧末微笑,“又不是打篮球,你这么用力抓我做什么?”   打篮球……   萧炎深呼吸一口气,简直服了面前的男人居然还有脸跟他提这个——刚刚举着酒杯跟别的人说该死的篮球说得可开心了是吧,连余光都没有给他一个很自豪对不对,别人端着酒过来就陪着喝你他妈到底是老板还是陪酒公主……   一肚子的脏话到了嘴边,却被萧炎活生生地吞回了肚子里,他看着面前的男人,清清楚楚地在那双深黑色的漂亮瞳眸之中看见了毫不掩饰的挑衅——这会儿如果他真的发飙,那他就中了男人的计了。   萧炎有些不耐烦地扯了扯唇角,捏住男人手腕的手边的更加用力一些。   萧末皱皱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毫不意外地看见在萧炎的手指的蹂躏之下他的手腕上已经出现了一圈红色的痕迹……男人不动声色的微微掀了掀眼皮,好让自己更加近距离地接近他的儿子,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才不急不慢地说:“你不会喝酒就不要喝那么多,今天要不是我过来,你是不是准备让我手下的人把你横着送回自己的公寓?”   萧炎冷笑一声:“关你什么事?”   “你是我儿子,我当然会管你,虽然你现在被赶出家门,但是我并未说要和你断绝父子关系。”萧末说,“还有,你捏得我很疼,可不可以放手?”   “不可以。”   萧炎想也不想地一口回绝。   在听见“父子关系”这四个字的时候,萧家二少爷眉头下意识地皱得更紧了些,心中没来由地忽然窜起一把邪火。   “你这样一会有其他的客人进来看见会很难看。”萧末说。   “锁门了。”萧炎的眉头皱得更紧显得有些不耐烦地回答,紧接着他直接不带商量地就将男人推搡进了距离他们最近的那一间隔间里,然后用自己的脚呯地一声用力踹上门——   萧末被他推得撞在墙上,好在他知道自己的场子的洗手间每天都会分毫不差地用消毒水擦拭消毒,马桶也是半个小时就会有人来消毒清洗一次,这要是换了其他的地方,一下子被推搡在洗手间的墙上他还真是有些接受不来。   他知道萧炎大概是真的喝多了。   本来他们不应该把酒卖给未成年的——但是也不知道萧炎这个混世魔王又怎么给今天看场子的人施加了压力,在萧末进入包厢的时候,甚至还在萧家二少爷沙发底下看见了威士忌的空瓶。   后来他们喝的又是啤酒和红酒,目测萧炎之前也跟着喝了不少。   喝了那么多种类又混着来,这会儿要是半点反应都没有那只能是大罗神仙——就连酒量非常不错的萧末在这方面也会十分注意,他刚才虽然喝得很多,但是他与分寸喝的都是啤酒,别的种类的酒他甚至碰都未碰一下。   平常在应酬的场合里,谁都知道末爷不轻易和别人喝酒,哪怕是地方的高管或者商界的人凑上来,他也只不过是浅浅地抿一口意思意思……今天在这群小鬼并不知道自己那一杯一杯地下肚子是获得了多大的荣幸,而萧末那么给面子,也是为了不扫萧炎的兴——   他知道今天那群小鬼来大概是为了庆祝萧炎找到了新的人生方向之类的事情……   想到这儿,男人这才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悠哉哉地靠在墙上,看着眼前在小小的隔间之中试图跟他无限逼近的小儿子,男人的目光很淡定,就好像他和面前的少年之间真的只是父慈子孝的父子关系似的,当对方压上来的时候,他甚至还能用十分冷静的语气问:“今天的体检怎么样?”   萧炎没有回答,因为这时候他的注意力早就被男人一张一合的薄唇给吸引了去——   萧炎原本不像这样的。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从包厢里跟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此时此刻,当两人同时身处一个小小的隔间时,萧炎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想要靠近面前这个男人——就好像患上了无药可救的肌肤饥渴症似的。   于是他决定顺从自己的意愿,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昏沉,连带着,原本琥珀色的目光之中的凶狠也跟着变得模糊了一些,鼻尖似有似无地蹭过男人的面颊,他微微敛下眼,长而浓密的睫毛演示去了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之中的所有情绪。   隐隐约约他似乎听见男人在问他今天体检的事情。   他知道萧末不想让他进入警司系统。   少年沉默了片刻,有些拿不准主意想要回答什么,就像一只迷迷糊糊的大型犬似的蹭了男人两下,在男人的颈脖之间轻轻地吁出一股带着浓烈酒气的浑浊呼吸,这才惜字如金似的往外蹦跶了三个字:“还不错。”   还不错……   不错到什么程度?   萧末发现他儿子喝醉了话就变得很少,除了喜欢拿眼睛瞪人这一点很不好之外,居然意外地还比他平常乖一些……男人这么想着的时候,就好像要刻意推翻他这个猜想似的,少年那显得微微湿润的薄唇上一秒还在男人的领子身上蹭来蹭去,下一秒就移到了男人的唇边——   萧末的唇角猝不及防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男人抽痛一声,伸手推开压在自己肩膀上的那个沉甸甸的大脑袋:“咬人怎么回事,你属狗的?”   “恩。”   大方地承认自己就是属狗的,萧炎被推开了一些,又不依不饶地贴了上来——   这会儿的功夫,他身上倒是完全收敛起了刚才进厕所时候那股子杀气,他靠在萧末的身上,强壮的手臂轻而易举地将他老爸结实却显得特别纤细的腰上,下意识地收拢了手臂,他在男人的颈脖之间嗅了嗅鼻子,然后仿佛是发现了什么似的,他抬起头,看着男人的黑色瞳眸,漂亮的琥珀色瞳眸之中沾染上了不满的情绪,他近乎于一字一顿地说:“我哥的味道。”   “……”萧末记得自己来之前特意洗了澡。   他不知道萧炎怎么还可能闻得到“萧衍的味道”。   一瞬间想起了今天下午的事情,男人未免有些心虚,他想推开萧炎,但是对方却仿佛发觉了他的这个意图似的将他更加用力地摁在隔间的墙壁上——喝醉了的人力气往往比平常还要大上很多,更何况是一个平常就没有多少理智可言的疯子。   用略显得粗糙的拇指蹭了蹭男人的耳垂,毫不意外地在上面摸到了一点牙齿印。   “……萧衍弄的?”   “……”   看着面前沉默地看着自己的男人,萧炎发现自己的呼吸变得沉重了些,他开始后悔今天为什么要让萧衍代替自己跟男人去巡场——一想到整整一个白天两人都可能只是亲密地窝在一个房间之中,萧炎觉得自己的胃部猛地抽搐了一下,然后开始无止境地往下沉。   虽然说好了平分。   虽然已经达成了共识。   虽然已经做好了这种心理准备。   但是萧炎还是觉得不舒服。   他赤红着双眼,毫不避讳地用赤裸裸地充满了占有欲的目光盯着面前的男人,他看着他,却完全没有因为对方是他的父亲就稍稍收敛一些自己目光之中仿佛能把人灼伤的温度……从十一岁开始做梦梦见眼前的这个男人,如果那个时候还能说只是小孩子懵懂狗屁不懂的冲动的话,那么现在,时隔四年之后,他忽然觉得似乎搞懂了一些事情。   路铭希说,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对另一个人有欲望。   当时萧炎没说话。   但是几乎是第一时间,他在自己的心中就有了答案。   他看着身边的兄弟换女朋友如同换衣服似的说变就变,这么多年却始终没有真的找哪个人定下来,他蹲在学校的天台上从上往下像个标准的流氓似的跟他们愉快地讨论刚才路过的那群女生里谁的的胸部比较大,但是却在看过之后,直接连她们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都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自私地从来不去跟别人解释他和路铭希的关系,因为这样,就可以稍稍减少一些主动凑上来的麻烦。   只不过萧炎发现自己这些奇奇怪怪的症状,好像都在他靠近眼前的男人时忽然自动痊愈了过来似的。   他在跟男人发短信的时候,冷静地让手下那群人自己误会自己在跟女朋友发短信——现在萧炎想明白了,压根不是因为他手下的那些人太三八,反而就是因为他自己满脸怀春才出现的这种结果。   喜欢。   想占有。   急不可耐地想要脱离对方的掌控,站在一个他完全无法涉及的领域,依靠自己的力量和他站在同一高度……甚至比他更高。   那个时候就将他彻底地打压,以胜利者的姿态将他囚禁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让他跑不掉逃不脱。   “他”是个男人。   甚至是跟他拥有血缘关系的父亲。   有那么一瞬间,萧炎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但是下一秒,他又觉得自己大概再疯一点也没有关系。   ……反正,已经不能更加糟糕。   萧炎的目光变换了许久,从最开始的猛烈最后重归于宁静,他伸出手仿佛是叹息一般地蹭了蹭男人的唇角,在蹭得发红之后,又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吮吻,直到将对方的唇角搞得有些红肿,他这才放开了他,压低了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地问面前用平静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男人:“为什么不推开我?”   “不知道怎么推开,”萧末沉默了片刻,很有暗示性地说,“这是你自己的问题,你为什么不自己想办法来解决?”   男人语落,两人之间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那萧衍?”   “一样。”   “……萧末,你比我想象得自私。”   萧炎忽然轻声笑了起来,似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少想要笑的冲动——他不是萧衍,正常情况下他从来没有连名带姓叫男人名字的习惯,而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真的带着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而此时此刻,少年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一瞬也不瞬地看着被自己压在墙上的黑发男人,而后者毫不反抗地看着他,萧炎忽然被这目光看得有些心慌,他慢慢收敛起了笑容,然后几乎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掩盖住对方的眼睛——   “不要看。”   萧炎的手有些用力,他的手掌边缘压在萧末的脸上压得男人觉得有些疼,但是没等萧末开口抗议,对方已经拿另一样东西替代了自己的手——从触感和气味来看,那大概是萧末偶尔会带在身上的男士手帕,这会儿的功夫,少年大概是将他从口袋之中掏了出来,然后将它绑在了萧末的眼睛上面——   刚开始萧末想要阻止他,但是很快地他的手就被萧炎用身体死死压住。   “萧衍,”被缚住双眼的男人依旧显得很冷静地说,“你不要忘记自己是因为什么被赶出家门。”   “我知道,没忘记。”萧炎简短地回答,然而和嘴巴上说的不太一样,当他这么回答萧末的时候,他的手却已经将男人衣服的下摆从他的腰带之中抽了出来,他没有解开男人衬衫的衣扣,反而是直接将它捞起来让男人的整个胸膛毫无预兆地忽然暴露了出来——   而此时此刻一年前一片黑暗的萧末却能感觉到萧炎的目光停留在了自己的胸前。   “这里很肿……”   萧炎冷不丁地伸出手碰了碰萧末胸前的凸起——那个地方今天下午被萧衍弄得有些红肿,而这会儿的功夫,因为一下子碰到了冷空气悄悄挺立起来,反而将它的状况变得更加明显了一些……萧末觉得冷汗顺着背脊滴了下来,然后当他的小儿子肆无忌惮地伸出手揉捏他的胸前时,他发现自己居然完全没有办法去反驳他……   因为萧炎很快问:“萧衍弄的?”   虽然是问句,但是从少年的口中说出来却是和称述句差不多的语气。   紧接着是一连串的发问。   “他怎么碰你的?这样?”夏炎看着男人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绷紧的下颚曲线,琥珀色的瞳眸被染成了沉沉的金黄,他低下头,轻轻舔弄了一下那被自己捏得有些充血完全看不住之前淡色的乳珠,而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少年还像是脑袋顶上长了眼睛似的,直接伸出手将男人想要把眼睛上的布条拽下来的手给摁回了原地——   萧炎的用劲很大,又仿佛惩罚似的,将萧末的手重重地压在隔间墙壁之上。   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萧炎。”   “恩。”   “……”   “想说什么?”   萧末感觉到少年放开了他胸前大概已经肿得不行的凸起,这会儿的功夫,他再一次感觉到对方贴了上来将目光转移到了他的唇上,萧炎一边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应和声,一边用不轻不重的力道咬着男人的双唇,他的舌尖没有闯入,只是如同上午萧衍所做的那样,不急不慢地在他的唇瓣上滑过……   这让萧末反而觉得心惊胆战。   “你这样是不对的,如果你喜欢男人……”   “我不喜欢男人,”这一次,萧炎直接开口打断了男人的话,他贴在男人耳边,显得有些轻佻地嗤笑一声,“谁告诉你我喜欢男人了?我性取向正常得很。”   “那你……”   “如果你不喜欢我这样对你,你今晚就不该来。”   萧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含糊,就好像一头野兽在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低沉缓慢,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危险——   “我已经被你赶出家里了,你为什么还要自己凑上来?你为什么要大清早不乖乖睡觉天没亮就穿越大半个城市跑到我公寓的门前眼巴巴地摁响我的门铃?你为什么现在不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洗澡睡觉跑出来场子里妨碍我消遣?你为什么在看见我和别的女人快要接吻的时候一脸不爽地靠在门口看着我就好像我背叛了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跟宋雷说话喝酒聊那么开心就是不理我,是专门在气我?……老爸,现在问题来了,你为什么专门气我?”   “……”   萧末被萧炎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   至少五分钟前他还觉得这货喝醉了以后话特别少特别乖巧——   现在看来,这大概全部都是他的错觉,这货只是在厚积薄发而已。   他问的一连串问题在萧末看来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男人觉得有些心跳过速,事实上,当他在做这一系列的举动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直接做了。   现在被萧炎提起,他才发现自己似乎存在很多不妥。   似乎也感觉到了男人的一时沉默,萧炎却觉得自己高兴不起来也得意不起来——伴随着他的每一个问题问出口,他甚至地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一点点地往下沉,就好像从深渊之中伸出了一只无形的手拽住了他,他一路下坠,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靠在男人的身上,那用来打篮球的强而有力的手臂死死地固定在男人的腰上环绕——就好像是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了一块救命的浮木。   他将自己的脑袋放在男人的颈脖之处,良久,这才一言不发地替男人将衬衫放了下来——甚至耐心地帮他将下摆重新整齐地扎回裤子里,他并没有急着解下男人眼睛上的束缚,在做完了一切的动作之后,他又重新恢复了最一开始拥抱住男人的姿势——   感谢隔间比较狭窄,此时塞下他们两人,拥挤得恰到好处。   萧炎不说话,只是将高挺的鼻子埋入男人的颈处,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萧末也不说话,只是单纯地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他能感觉到萧炎贴着自己的下身有了。   但是这一次,少年却只是贴着他,一动未动地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动作。   如果不是那热度贴着男人的大腿变得越来越灼热,他甚至会怀疑萧炎是不是就这么晕了过去。   良久。   他才听见萧炎沉闷的声音在他的颈脖处响起——   “今天去体检,其实很顺利,不出意外就能进了。”   “恩?恩,”萧末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他只是抬起手仿佛安抚似的蹭了蹭儿子的腰间,“那很好。”   男人的手在蹭过之后就轻轻地搭在了那里没有挪开——仿佛是感觉到了男人的动作,少年仿佛在更加努力地想要贴近他似的将他压得更紧了些,他的脸埋在萧末看不见的地方,萧末没办法看见他的表情,但是当萧炎说话的时候,男人却前所未有地确定他的儿子很认真。   “我不会让你丢脸。”萧炎闷闷地说,“哪怕是在政界或者其他什么地方都好,只要我愿意,我就不会让你丢脸。”   萧末没说话。   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之前那么反对萧炎进入政界——此时此刻再说教就真的显得没意思了,有那么一刻,男人忽然想要让自己相信儿子一回。   男人承认这是因为他有点感动使然。   他就是这么容易被简单地打动的人——对于他这两个捡来似的便宜儿子,他向来都是这样。   男人从来不会要求他的儿子们为他做什么,而且他们从来没有跟他承诺过什么。   而此时此刻。   萧末怎么也没想到,萧炎居然是第一个主动做出像样承诺的那一个。   男人想说些什么,然而此时,他却觉得自己被萧炎抱得更紧了些,那力道仿佛就像是想要将他活生生地就这样蹂进他的身体里和他合为一体似的,男人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变得没有那么顺利——男人伸出手扯下覆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帕,这一次萧炎没有阻止他。   他低下头,却不期然地对视上了熟悉的琥珀色瞳眸,在这平日充满了骄傲与暴戾的瞳眸之中,男人觉得自己在某一瞬间居然看见了挣扎和迟疑。   萧末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   少年的眼角发红,但是萧末忽然觉得那大概并不完全是因为酒精的原因……   他看着他,就像是一只被困扰和无力缠绕着的暴躁的年轻雄狮……   而下一秒,萧炎那如同暴雨袭击一般疯狂的吻就落在了他的唇上——   带着疯狂、绝决,他吞噬着他的唇瓣,用力地吮吻着他的舌尖,任由彼此不稳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彼此的面颊之上,来不及吞咽的唾液顺着下颚滑落在衬衫的衣领之上发出仿佛震耳欲聋般轻微“啪嗒”地一声声响……   仿佛没有明天。   直到萧末真的在两人的唇舌之间尝到了一丝血腥的气息,他放在儿子腰间的手动了动,对方这才缓缓地放开他,仿佛是故意地一般,当萧炎被自己牙齿轻轻咬在齿间的舌尖时,他的动作很慢,甚至还假装漫不经心地用自己的舌尖碰了碰它的……   “萧炎。”   “恩?”   “我们是父子。”   “恩。”   萧末睫毛轻轻颤了颤。   正想说些什么。   却在这个时候,他听见少年依靠在他的耳边说——   “我知道……可是我喜欢你。”   萧末微微睁开眼,少年忽如其来的表白让他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觉得自己的舌头仿佛都被自己吞进了肚子,呼吸也开始变得极其困难——与此同时,他感觉到环绕在自己周围的那双手臂松开了他,脱离了他——忽然从身体上离开的另一个人的体温让男人觉得有些莫名的冷。   他看着面前的英俊少年,他后退了一步——直到让自己的背部抵到隔间的另一面墙——   现在他们之间真正保持了一个父子之间应该有的距离。   “但是这是最后一次,我以后不会再碰你了。你想要我们做父子,那我就乖乖做你的儿子,这一次,我听你的。”   萧炎抬起手,似乎想要去碰男人那被自己吻得有些发红的唇角,然而却在真正触碰到男人之间,他缩回了自己的手。   “但是以后不要来找我,否则我不保证自己是不是会反悔。”萧炎轻笑了一声,伸手打开了洗手间隔间的门率先一步走了出去,停住脚步,回过头看冲着男人微笑了下,“早点回家,晚安,老爸。”   ……   在那次ktv之后,萧末觉得生活仿佛真的回到了正常的轨迹上。   最开始他觉得别扭,接下来连续一个月他真的没有再去试图联系过萧炎,他只是偶尔从萧衍口中听说萧家二少爷的一系列动向,比如他去参加了第二次体检,比如他高分通过了体能训练,比如在接下来的某次月考之中,萧炎的名字突飞猛进到了年级的前五十……   萧末听着觉得很欣慰,他觉得儿子长大了。   不过同时男人也觉得有一点别扭,就好像……他亲手推开了自己的儿子,对方也应自己的要求推开了,但是偶尔在某一刻,萧末又开始怀念起自己坐在篮球场边看着他儿子灌篮时候周围的人为他欢呼的模样——当萧炎将那颗篮球狠狠地砸入篮筐,他微微地转过脑袋,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男人所在的方向——   这一幕仿佛成为了某个永远的画面,就这样永远地定格在了萧末的脑海之中。   偶尔他做梦也会梦见萧炎打篮球的样子。   在梦里他冲着刚刚有了一个漂亮进球的萧炎微笑,而后者也回他一个微笑,然后他转过了头,背对着萧末,向着远离他的方向跑开,男人想叫住他,但是周围的欢呼声让他意识到那是在比赛,人们兴奋地叫着萧炎的名字,几乎将男人那到了唇角边的小小挣扎完全掩盖了去——男人无力地闭上了嘴,就只能任由自己站在那里,看着萧炎越跑越远。   最后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第一次做这样奇怪的梦,是那一次在ktv跟萧炎见面过后的两个月零三天,早晨萧末起了个大早就再也睡不着,他仿佛幽魂一般在房间里晃悠了一圈,替萧衍做好了早餐,当男人忙完所有的事情安静下来坐在桌子边上时,他这才注意到这才不过六点半。   已经过了冬至,早晨六点半天色还是漆黑一片。   男人盘腿坐在沙发上,身着一层单薄的睡袍,他觉得身体一阵阵地发冷,但是他却不想动——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双眼盯着角落里冰冷空无一人的沙发发了一会儿呆,最终,男人终于控制不住脑内的疯狂的冲动,用僵硬的手指从口袋中掏出手机,从名片目录里翻到那个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甚至有一些任性地觉得陌生的号码。   萧末看着当年自己恶意满满地输入的“报应子”三个字愣了一会儿的神。   然后他蜷缩在沙发上,用冰冷到僵硬的手指慢吞吞地打了一大行字,内容散乱毫无重点,絮絮叨叨得像个老头子似的说了昨晚他做的那个梦,然后说听萧衍说今天是期末考试的日子,这一次的考试成绩会影响到萧炎是不是能真的进入警校预备班的名单,他作为老爸祝福他能有一个好的发挥……   诸如此类。   一堆废话。   萧末皱着眉打完字,最终,在写上句号的那一刻,他直接摁了消除。   【to报应子】:考试加油。   发送。   发送成功。   ……你有没有过发送短信给一个人的时候,每打一个字都紧张得浑身的汗毛都全部竖起,而你小心翼翼?   ——你想象他这个时候在干什么,你想象他因为听见你的短信送达得到的震动提示把手机从口袋里从床头边从任何一个地方拿到自己的手心,你想象他看见发件人的名字的时候是皱眉还是微笑或者是别的什么表情,你想象他会怎么样回答你或者他是不是压根不想回答你。   整个人的血液都开始倒流。   手中的手机让你想把它立刻扔到窗户外面去,又让你想紧紧地将它握紧在手心。   而此时此刻。   这就是萧末所经历的。   他看着那个发完短信之后就被自己摆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仿佛在看着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手机,等待了一会儿后,开始不耐烦,他显得有些暴躁地看了看四周——最终视线定格在了窗帘之外。   外面依旧漆黑一片。   时间指向,凌晨六点十四五分。   外面的天色还那么暗,这会儿的功夫连萧衍都没有起床,更何况萧炎。   “他应该是在睡觉吧。”   男人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感受冰冷的耳垂在自己的揉捏之下变得迅速充血而温暖,男人将自己的脚放下了沙发,他站了起来,轻轻将手机放进睡袍的口袋决定上楼去睡个回笼觉,而就在男人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却听见手机在睡袍里震动起来,透过睡袍,屏幕也亮起了幽暗的光。   男人一个震惊,连带着脚下没注意,抬脚就狠狠地踢到了茶几的边缘——   痛到爆。   冬天最怕磕着碰着,那疼痛感通常会翻着倍地往上滚,男人立刻痛得呲牙咧嘴地倒回了沙发上,还好现在周围没人,谁也看不见他这副囧像……坐回沙发上,萧末一边揉着被踢痛的大拇指,一边用另一只手从睡袍口袋之中将手机捏了出来,进入短信界面——   【from报应子】:谢谢。   萧末:“……”   如果现在不可以骂脏话的话,那他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   就好像前一秒他还是一个被人吹得太鼓太胀的气球,而这一秒,他却已经被人用一根针啪地一声猛地戳破,迅速地瘪了下去——原本高高悬在上空的心猛地落地——可喜可贺,他的儿子并没有不理他,他回他的短信了——   只不过一对比起以前那个跟他发短信连标点符号都不能好好写的人……眼下的某个人变得非常有礼貌到让人想骂脏话而已。   萧末想了想,觉得自己就这样大清早不睡贴上去被糊一脸好像有点心有不甘,于是男人将原本准备扔进金鱼缸里的手机重新抓在手心——   【to报应子】:起得真早啊你。   【from报应子】:恩,被你吵醒。   被我吵醒?   【from报应子】:有事?   没事。   萧末盯着屏幕看了老半天,就好像能从那几个方方正正的中国字和两个标点符号之中看出点儿什么端倪似的,良久,他这才有放下手机——他并没有回复萧炎最后的那条短信,不知道说些什么,而且,他也已经达到了最开始自己的目的。   跟儿子说说话什么的。   好歹是说了。   至于内容,那不重要。   感想么?简单地来说,好像是有点空虚。   就好像是期待已久的东西到手了,只不过和自己想想的始终似乎有些偏差,不是高兴,也不是失望,只是心里有些落空的话,这种感觉,大概也只能用空虚来形容……萧末想着,将手机稳稳当当地塞进口袋,男人顿了顿,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这才感觉到那点儿睡回笼教的欲望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与此同时。   男人并不知道,在他将手机塞回睡袍口袋里的同一时间,在k市的另一边的某间高级公寓之中,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的少年也将手机随手扔到了床头柜上。   在手机撞击木质的床头柜发出呯地一声轻微声响时,少年轻轻瞥了一眼,犹豫了片刻之后,又抓过手机翻找到通讯录之中的另外一个名字——   【to萧衍】:还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打完字,扔开手机,轻轻地吁出一口长气,他掀开被子翻身坐了起来,敛下的睫毛掩饰住了琥珀色的瞳眸之中所有的情绪,他沉默地坐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良久,这才动了动脑袋,他扫了眼墙上的挂钟——   这个时间显然太早……然而,少年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情绪变化使得站起来,准备提前开始今天的晨间运动。   当太阳透过云层朦朦胧胧地带来一丝光亮。   人们按照往常的正常作息时间起床。   萧家的大少爷慢吞吞地走下楼梯,看见了摆在桌子上还温热的早餐以及管家。   “萧末人呢?”   “回大少爷的话,萧先生说今天还想多睡一会儿。”   萧衍在早餐桌边坐下。   “萧先生还说,祝大少爷考试顺利。”   这一次,萧衍点点头,仿佛是真的听见了男人在亲口对自己这么说似的浅浅地勾起了唇角,从喉咙深处轻轻“嗯”了一声。   这是一个无比平常的早上。   甚至没有人感兴趣在天亮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知道真相的那些人却永远也不会向任何人说明。   ……      第72章      萧末和萧炎仿佛真正回归到了正常的父子关系。   真正意义上的那种。   天冷的时候当老爸的偶尔发短信让儿子添衣,儿子会礼貌地回短信表示会注意以及谢谢,过节的时候当老爸的会打电话让儿子回家吃饭,后者通常情况下会答应,有时候也会因为这样那样的社交活动直接拒绝。   萧末也不强求。   萧炎在外面住满了一年之后搬了回来,但是他在西区那边的房子并没有退掉,听萧衍说萧家二少爷因为在那里住的很满意所以直接全款买了下来,有时候萧炎也会回那边住一下……两年的时间过得很快,当萧末意识到时间在一天天的过去的时候,萧家双生子都已经高三毕业了。   萧衍毕业得很轻松,比起萧末回想起他上辈子考大学头发都快掉光的纠结劲儿,萧衍甚至没费多少力气,每天按时吃饭睡觉,然后就直接考上了k市的一所著名的政法大学——原本萧末想让萧衍到稍稍远一些但是明显更加好的学校读书的,否则真的是浪费了那漂亮的高考分数……但是当他提出这个建议的当天晚上,被大儿子摁在床上摸了个手软脚软,第二天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他儿子淡定地坐在电脑前面提交了唯一的一份志愿。   而相比起萧衍,对于萧炎来说这一年并没有什么多大的不同——高一暑假一结束,萧炎就直接进入了警校的预备班,今年他顺利毕业之后,也以优异的成绩靠近了真正的警校。   “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训练罢了。”这是萧炎的原话。   萧末觉得这两年他的小儿子成熟了很多。   眉宇之间虽然还是那副睥睨众生愚蠢的人类的那副骄傲德行,但是相比起前几年,萧炎的性格算是真的收敛了不少——至少这两年他的主要兴趣爱好不再是带着一群小混混到处打架惹是生非了……   而且因为正式的警校是封闭式住校的,连带着萧末平日里见到他的机会都变得很少,有时候就连周末萧炎也不会回家,当萧末偶尔想起来的时候,他很有可能会惊悚发现距离自己上一次见到小儿子已经长达了三四个月之久。   三四个月,足够让四季多变的城市从夏天变成稍稍寒冷的初冬。   但是如果这个时候萧末打电话要求小儿子这周周末一定要滚回来吃饭,萧炎通常都会答应——   若是萧末不提,萧炎也不会主动回家吃饭。   除了一年难得见萧炎几回这个问题之外,两个儿子都很听话,这就直接导致了萧末有些无事可做——他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自己手下的那些产业之上,并且有意无意地,西区在萧末的刻意放纵之下变得渐渐刻意和秦朗的南区相互抗衡,当知道上一周西区头一回从秦朗的手中抢走了一批货之后,萧末笑得很开心。   有点坐山观虎斗的乐趣在里面。   男人假装自己从来没有注意到过西区的发展模式有很多都是套着他萧家的现成经验有样学样直接捡现成的,萧祁的活儿做得很干净,在上一次萧末有意无意的提点之下,他做事变得更加圆滑,几年来,西区和北区不仅在利益上没有任何冲突,甚至还有一些相互靠盼的味道在里面——当然,这里面多时西区仰仗着北区。   秦朗自然气得要死。   不过秦朗不开心,萧末就开心了。   ……   每天运动一下种种花偶尔出去应酬应酬打一下高雅的高尔夫球,春夏秋冬来回转换,一不经意间又是三年。   转眼萧衍快要大学毕业。   若不是今个儿萧衍提起自己因为毕业在即从大学的学生会会长一职正式退了下来,萧末几乎不敢相信时间过得这么快——   眼前,曾经还不到男人胸口高的萧家大少爷已经比萧末整整高出了大半个头,他的肩也很宽,那完美衣架子似的身材让怎么锻炼都不怎么练得出来的萧末非常嫉妒——有时候,男人甚至会任性地不想跟儿子一同出现在场子里,他觉得儿子比自己高一个头,对比起来自己像个小鸡仔似的,这会让他这个当老爸的很没有面子。   毕竟萧末一直觉得自己很英俊(至少相对于他这个年龄的男人来说)。   然而这些年随着儿子逐渐长大,那曾经出众漂亮的面孔棱角越发分明,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也完全脱离了当年的稚气,锐利有神,当那双薄唇微微勾起露出谦和的微笑之时,几乎是谁也想不到面前这英俊高大的优雅男人是k市最大的黑帮萧家下一任的接班人——   萧衍的存在让萧末在照镜子的时候会怀疑自己对于“英俊”的标准会不会太低了点。   “——不要想那么多,你还是很好看,这些年一点都没有变化。”   k市某新开张的高级会所的角落卡座里,黑发男人淡定地看着跟他并排坐在一起的儿子凑过来在他的唇角上落下一吻,就好像已经习惯了对方的这个举动似的——只不过当面前的英俊年轻人在即将离开他脸庞的那一刻伸出舌尖舔了舔男人唇角时,男人那双黑色的瞳眸才微微有所触动。   “这里人很多,萧衍,”萧末看了看四周,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拿起餐巾擦了擦唇角,“要是被混进来的记者拍到就糟糕了。”   “你的唇角有蛋糕沫,我只是帮你把它弄掉罢了,老爸。”萧衍微笑着缓缓道,“而且这个场子因为新开张的缘故,最近是我亲自在看,我不可能会让闲杂人等混进来。”   萧衍的话说得非常绝对。   而儿子话语中的自信让男人很满意。   因为他知道萧衍向来说得出就做得到。   这么多年,萧衍从萧末的手中接手了大约三分之一的项目进行管理,除了最开始因为比较手生让个别几家原本利润就不太高的场子有所亏损之外,接下来萧衍一向做得很好——在萧衍大二那年,在他手下的某家场子的营业额在某个月甚至直接超过了萧家手下最大的娱乐场所“夜舞”。   这让萧末非常开心,如今走出去,谁不知道他末爷的儿子是个逆天的存在。   萧家继承有人。   这个儿子,他没有帮真正的已经含笑九泉的萧末养坏。   而此时此刻。   刚刚收回思绪的萧末注意到他优秀的大儿子的目光停留在了会所休闲区中央的那架钢琴上——准确地来说,是停留在弹钢琴的那个优美的背影之上。   长而浓密的卷发被打理得整整齐齐垂落下来一直垂落到钢琴椅座位下面,白色的连衣裙伴随着每一丝微笑的动作轻轻拉扯移动,少女修长白皙的手指欢快地在黑白相间的白色钢琴键上跳跃,优美的音乐从她指下流出,快时欢快如小鸟,慢时安静沉如月色,钢琴弹的很棒,一曲完毕之后,甚至有坐在包厢里的客人刻意出来为她鼓掌。   每当这个时候,那个小姑娘的音乐都会有一个不那么明显的小小挺度——就好像那掌声让她不失礼节地受到了小小的惊吓似的。   看上去很青涩,好像还是学生的模样。   萧末不知道萧衍从哪里找到这么好的钢琴师。   男人动了动,正想叫服务生过来带点小费给那个弹钢琴的小姑娘,却在这时,他看见服务生捧了一大束香水玫瑰送到了钢琴边上,这架势似乎将弹钢琴的姑娘也吓了一跳,音乐声戛然而止,她站了起来接过那束玫瑰,带着一丝惊喜和惊讶地开始四处盼望——   当她向着萧末他们这边拧过头来的时候,萧末惊讶地发现这个小姑娘居然意外地有些眼熟——黑色的卷长发,拥有明显来自欧洲血统的五官轮廓……当她的目光扫过一桌桌的上层社会人群,最终停在萧末他们这桌的时候,男人明显地发现那个姑娘那双漂亮的双眼一亮,随即她捧着那一大束玫瑰,冲着他们这边露出了最甜美的笑容。   “……”   丽莎·莱蒙特。   怎么是她?   这些年里,只不过是偶尔在几部电影里看过这张面孔,而且还都是微不足道的配角——除此之外,萧末几乎觉得这个只有在十年前见过一面的小姑娘就快要完全淡出了他的记忆之中,而此时此刻,她却就这样以合理又显得有些意外地身份重新出现在了男人的视野之中……   那一大束玫瑰,自然也是……   男人下意识地皱起眉。   “你送的?”   转过身,萧末伸出手,难得主动地用两根手指捏住了大儿子那曲线完美的下颚,往自己这边扳了扳,坦然地对视上了面前这双沉静如水的琥珀色瞳眸。   “丽莎刚刚回国,托我帮她找一个稳定的工作,正好会所营业,我就把她请过来了。”萧衍平静地回答,虽然这样来龙去脉都很清楚的回答在萧末看来更像是年轻人在向他解释什么……   黑发男人不急不慢地勾起唇角:“所以你这个做老板的不仅付她薪水,还顺便包揽了送花的服务?”   萧衍沉默了。   看着面前黑色的目光闪烁着望着自己的黑发男人,他没有及时地回答男人的问题,轻轻地推开对方捏在自己下颚上的手,在对方瞬间的错愕之中,他转过身放下了卡座边上的帘子——   将外面来回走动的服务生以及钢琴声以及所有的一切尽数隔绝在厚重的帘子之外,卡座之内瞬间就暗沉了下来。   而此时,萧末还陷入“儿子把老子的手拍开了”这样的打击之中无法自拔,这个时候,他却发现有什么东西正向自己走来——   然后在他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高大的人影将他整个人完完全全地压进了卡座柔软宽大的沙发之中,男人呼吸一窒,正想要说些什么,下一秒,那随即覆盖上来的冰凉薄唇就将他所有想说的话尽数吞没在了彼此的唇舌之间——   两人的鼻尖都碰到了彼此的,最初因为惊讶而显得有些不稳的鼻息也尽数喷洒到了此时此刻压在他身上的年轻人脸颊一侧,男人微微仰起脖子,下颚被对方捏在手上,当他微微使力的时候,萧末发现自己不得不张开嘴迎合对方的唇舌霸道的入侵——   而萧衍似乎很喜欢用这种方式让男人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他一只手拦在男人腰间,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颚任由双方彼此来不及吞咽下去的唾液顺着男人的唇角一直流到他的手腕间,手腕间那块价值不菲的名表被弄脏了……然而他却仿佛毫不在乎似的,半垂下眼逐渐地加深这个吻,直到他感觉到连自己的气息都开始变得不稳,这才稍稍放开手中的男人。   只不过扶在对方腰间的手却没有拿开,带着一丝危险气息的轻轻磨蹭着不肯离开。   萧家大少爷目光始终注视着男人的脸——尽管此时此刻只有餐桌上的蜡烛作为唯一照明的工具,但是他还是轻而易举地将那双漂亮的黑色瞳眸之中尽数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   仿佛欣赏够了。   拥有琥珀色瞳眸的英俊年轻人才靠在男人的身边,以每一次开口说话都仿佛可以碰到对方唇瓣这么危险的距离,用他习惯的那种温润如水的淡然嗓音道:“那束花不是我送的。”   萧末:“……”   萧末囧了下。   萧衍:“你不要乱吃醋。”   萧末:“我没有……”   “老爸,你这样偶尔吃醋一下是蛮可爱的,但是吃完以后要认账,不要睁眼说瞎话,你知道你从来没有成功骗到过我。”   萧衍退开了些,他用擦过自己手腕上的唾液的餐巾细细地替男人擦干净唇角边余留下的唾液,餐巾上有一股淡淡的茶香味,萧末最先闻着觉得很顺鼻,也就靠在桌椅上任由对方去了,直到他发现对方的动作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擦着擦着,萧衍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变得越来越深沉,而他的下巴……   都他妈快被擦出血了。   萧末推开对方的手,在萧衍那越来越不对对劲的目光之下,开始顾左右而言他:“那个不是你女朋友么?”   萧衍无声地挑起眉。   “……”萧末被看得有点蛋疼,于是十分没种地追加了句,“曾经的。”   “曾经的都不是,”萧衍好脾气地纠正道,话语中他转过身重新将刚刚被自己放下来的帘子拉起来,“十五岁那年碰过你之后,我再也没有碰过其他人……哪来的机会有女朋友?”   萧末:“……又不是我不给你机会。”   “我知道,”萧衍转过头,在男人看不见的方向,凌厉的目光在他们对面的某个卡座包厢紧紧拉着的帘子上仿佛是漫不经心地扫过,顿了顿,他这才收回了目光,“是我自己不想找。”   随着外面光线的重新投入,萧末不由感慨还好现在他儿子背对着他,否则他可能会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老爸在脸红——并且还目光狰狞看上去想把旁边的烛台整个儿敲到他那个刚刚说完情话(大概是)的嘴巴上去。   萧衍说的话让他红了老脸。   事实上这些年来,萧衍从来没有做过真正意义上“碰他”这种事情,几乎每一次都是点到为止,最过分的也不过是将他压在床上在他的双腿之间射出来而已……恩,虽然父子之间做这样的事情已经足够……   萧末也从来不反对萧衍出去找个女朋友——并且男人甚至有些期待萧衍上大学之后能找到一个女朋友然后回归到“正常人”的道路之中,毕竟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唯独在这方面……   有些奇怪。   但是萧末却从来没有强求过萧衍。   因为男人隐隐约约觉得,他已经在这个方面害得自己变相地失去了一个儿子——   萧炎。   想到小儿子,黑发男人浅浅地皱起了眉,他隐约记得,自己上一次见到萧炎已经是一年半以前的事情了。   萧家的二少爷甚至连今年过年都没有回家,听萧衍说,他好像是出去外地封闭式训练和学习,所以没有空……萧末表面上是听了,但是哪怕是傻子大概都会知道,哪怕是在忙,除夕夜抽空回他个短信还是来得及的。   这么想着,当萧衍收回身重新坐稳在男人身边的时候,黑发男人一边用甜点餐盘上还有些凉手的冰镇甜点勺拨弄着黑森林蛋糕上的鲜红樱桃,一边假装不经意地问:“对了,顺便问一句,最近有没有你弟的消息?”   “……”   你才不是顺便问。   萧衍唇角的曲线稍稍抿紧了一些——他说过,萧末从来都没能骗过他……是男人还是这么令人火大地每次都自作聪明试图在某方面蒙蔽他。   “他明年也要毕业,现在正在隔壁的l市做实习警司,”萧衍看着男人,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仿佛下一秒就能在面前的男人那张强壮淡定的脸上看出点儿什么端倪来时的,顿了顿,萧家大少爷拿过了他父亲手中的甜点勺,仿佛是强调似的补充了下,“他很忙,你不要去骚扰他。”   “……我没有要骚扰他,”萧末压低声音,看上去有些不爽地说,“他是我儿子,我这个做父亲的已经一年半没有看见我儿子了……”   “我也是你儿子。”萧衍就着萧末的勺子慢吞吞地吃了口黑森林蛋糕,“为什么没看见你每天叨念着我?”   萧末表示这货简直有点莫名其妙,他斜睨萧衍一眼:“……因为你每天都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有什么好叨念的,你中午吃了几口饭我都知道。”   萧衍莞尔,就好像男人话语之中的哪个部分成功地取悦到他了似的。   接下来的时间,由萧家大少爷控制着甜点勺,父子俩认认真真你一口我一口将那一块黑森林蛋糕吃干净,最后当盘子里只剩下一颗樱桃由萧末试图把这个少女的东西塞进他一本正经的大儿子嘴巴里时,坐在他们对面的那个卡座却忽然有了一些动静。   萧衍动作一顿,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像是闻到了耗子味儿的猫似的,将自己的脑袋拧了过去。   萧末放下那颗几乎被他挤爆的樱桃,越过儿子宽阔的肩膀,跟着悠哉地看了过去——   然后萧末发现自己看见了熟人。   率先走出来的是萧祁,西装男还是一身万年不变的保镖服装,他带着一副金丝框眼镜,这让他比起黑涩会来说更加像是个正经的商人……   本来萧祁会跑来这种高级会所消遣就让萧末有些惊讶,但是当男人看见紧跟着萧祁走出来的人时,他剧显得更加惊讶了——跟在萧祁身后的是一个身高一米六五左右的肥胖男人,他脖子上挂着一条很过时的拇指粗的金链子,虽然也穿着西装,但是男人脸上的那条青龙刺青一点也不能掩饰掉他身上的匪气。   那条青龙的刺青非常好认,这家伙姓黄,是萧末手下的青龙堂副堂主。   最近因为青龙堂的堂主年事已高,萧末有心想要提拔他当堂主——冲那条刺青也说明这货一颗红心太阳了对不对?   ——可惜很显然,萧末现在才发现好像哪里不对。   “他身上的一条皮带就比我浑身上下加起来还贵。”男人靠在儿子耳边说,仿佛不经意间,那显得有些温热湿润的气息尽数喷洒在了对方的耳垂上。   萧衍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男人。   后者莫名地转过头:“看什么?”   萧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才无声摇摇头——这个时候,那个青龙堂副堂主已经堂而皇之地登上了放钢琴的那个台子,在他的身后,萧祁看似不太认同地稍稍皱起眉——但是毕竟副堂主也已经是比较有权利的高层了,所以当那个黄堂主走到钢琴前时,在场没有一个人阻止他。   萧末在后面捅了捅大儿子的腰——后者的反应是没有反应。   萧衍目光沉着,就像一只等待着狩猎猎物的猎鹰,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似乎在耐心地等待着什么——   那个黄堂主走上前依靠在了钢琴边,他拿起那一束香水玫瑰似乎说了些什么,然后琴声断了,丽莎从钢琴边看似有些慌张地站了起来,似乎下意识地想要回头往萧衍这边看,然而在她回头之前,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已经一把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前拖了拖——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   萧末皱皱眉,觉得有些丢人。   他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看见他手上居然有这么一个……害群之马。   更何况眼下这里是他花了挺多钱才开启的一家新的高级会所,定位是准备面向全省的上流社会人士开放的高雅消费场所,他一点也不想看见某些不识抬举的人搅合了他的场子,把好好一个文雅的地方变成了三教九流到处狗血的廉价地。   这种三辈子没见过女人的流氓更是萧末本来就十分讨厌的类型……之一。   思及此,男人有些坐不住地想要站起来出面阻止,却在这个时候,他被萧衍摁住肩头给压了回去……萧末挑了挑眉,正想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却看见他的大儿子这时候终于将目光从那拉拉扯扯的一堆男女身上收了回来,他回过头,眼角还带着温和的笑意:“还记得你上周交给我管理的那间海鲜酒楼么?”   萧衍笑得有些危险。   萧末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便点点头道:“记得,那家店不怎么赚钱,一直都在亏损的边缘,我交给你看看能不能起死回生。”   男人的话似乎让萧衍有些高兴,于是他眼中的笑意变得更浓了些,连带着语气也从刚才那种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语气变得带着温和的味道,他不急不慢地,就好像此时此刻他就是在跟自己的父亲在说普通的家常:“那家酒楼一直是青龙堂的人在管,上周我去接手,黄堂主的人似乎对我有一些意见,交上来的账本也差了很多。”   萧末闭上了嘴。   他隐约猜到了他儿子的意思。   而萧衍却不说了。   他稍稍让开了些,让男人走出去,并用戏谑的语气说:“说完了,老爸,你可以去英雄救美了,救完晚上我请你吃海鲜。”      第73章      萧衍笑得优雅从容。   而事实上,萧末到时清楚得很,他这个大儿子在处理场子的事情时,向来心狠手辣,然而这也只是亲近他一些的人知道这件事,外面的人听见的风声,最多也只是当做流言,不会怎么放在心上……更何况当他接受新地盘的时候,最开始总是一副温吞优雅的目光——   混黑道的人群里面忽然来了这种绵羊派新上司,不欺负他欺负谁,……萧家大少爷这副天然无公害的模样也骗了不少原本就有问题在蠢蠢欲动的人路出马脚——这卓越的演技让萧末时常觉得这搞不好是后天遗传影响到他的便宜儿子……   眼下…   萧末没有办法,在看了他儿子一眼之后发现自己在对方的眼睛一点都没看见动摇的情绪,萧家大少爷就像是个真正的大少爷似的坐在原地,仿佛是看见了萧末目光,他却还是只是微笑:“如果我去的话,你转头又因为我跟丽莎说话吃醋怎么办?”   “……”   仿佛没有看见来自父亲的凶残目光,萧家大少爷伸出手勾了勾此时正居高临下站在一旁看着他的男人的下颚:“虽然偶尔看你生气很有意思,但是这种事还是能避免就避免的好,毕竟我觉得如果你生气了会很难哄。”   萧末抽了抽唇角,想说他生气才不难哄,想了想又不对,想说他才没有生气,想了想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最后男人索性闭上嘴,脸色不太好看地向着不远处闹成了一团的人走去——   此时此刻,以那家古老的古典三角钢琴为圆圈,已经层层围绕了不少人,这跳蚤市场似的架势在萧末看来尤其碍眼……当男人走上休闲区的台子时,目光所及处正好看见黄堂主伸手推搡了一把某个想上来劝和的服务生,而前一秒,萧末似乎听见了那个服务生说什么“大少爷”……   大概是想跟这位堂主说,这名琴师是大少爷亲自请来的人,请他不要随便动手动脚——换句话来说,也就是让这个黄堂主不要动大少爷的女人……   只不过这个服务生很倒霉,他只是以为搬出萧衍的名字就能息事宁人,却不知道这会儿的功夫青龙堂那边正好对萧衍很不服管,抬出他的名字只会让情况更加恶化,被推搡一下已经算好,要不是看在场合不对的份儿上,萧末真的不怀疑这个服务生已经被黄堂主拖出去剪了舌头。   听说青龙堂的人一向暴躁得很。   只不过这群人再萧末面前都乖得和兔子似的,要不是今天有了这么一出,萧末都不知道自己手底下还有这么一个流氓。   而此时此刻,萧末看着自己大儿子的潜在女友已经被吓哭了,她的一只手还被抓在那个肥头大耳男手中,并且伴随着他的每一个粗鲁的动作像是无根的浮萍似的被甩来甩去,脸上精致的淡妆都哭花了,当黄堂主去推搡那个服务生的时候,萧末亲眼看见她也被甩得撞到了钢琴的一角。   呯地一声,大概很疼。   但是因为现场乱成一团,压根就没有人注意到她。   当她痛呼着蜷缩起身体一边哭一边蹲下去的时候,那原本整整齐齐的长卷发也被弄乱了些,十分我见犹怜。   男人走上去,在黄堂主来不及注意到是什么人靠近他之前已经啪啪两下打在对方的手腕之上——萧末动手很讲究,那动作看似不重实则正好打在了手腕的经脉之上,只要用对了巧劲儿轻轻一拍也足够让人手脱力疼上好一会儿,那个黄堂主被打得疼了,混乱之前也没看清楚是谁打的他,下意识就摸向胸口口袋做出个想要拔枪的动作,却在拔出枪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萧末的前一秒,被另外一个横空伸出来的手猛地拦住。   从头至尾,萧末眼皮都没抖一下。   萧祁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制住了黄堂主想要指着不远处那个男人的手,不动声色地推了推他,而后,西装男用他早已习惯的那种语气说:“末爷。”   “……”   西装男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足够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原本还在拉拉扯扯争执着乱成一团的人猛地停了下来。   那个黄堂主是全场反应最大的那个人——听见了萧祁说话他顿时猛地一抖,定眼一看当他看清楚刚才自己想要拔枪吓唬的人是谁之后,那满脸通红的肥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苍白……他眼睛瞪得如同牛铃似的,冷汗仿佛在那一秒刷地一下就下来了,这会儿的功夫,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面前的黑发男人,只是哆哆嗦嗦地想要把刚才已经上了膛的枪塞回口袋之中——   这种下意识想要掩饰罪证的动作让萧末微笑起来。   男人看着面前满脸慌张的人,与他对比却是笑得一脸云淡风轻:“黄堂主,上了膛的枪也敢往胸口里揣,您也不怕一不小心……擦枪走火?”   被萧末叫到的男人猛地抖了下,然后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萧末——   男人身上穿的衣服是最普通的居家服,很朴素,如果不是仔细看,人们大概只会以为这是一个长得有些气质的普通男人罢了……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黑发男人越发具有沉稳气质,当他不说话站在那里光微笑,就能吓破个别心虚的人的胆子。   见姓黄的那个副堂主不敢说话,萧末将枪口对准了萧祁,这一次,男人不再假笑,他面无表情地问:“今天早上你跟我说你去西区参加一个游艇会,我怎么不知道那个所谓的游艇会要在我新开的高级会所做中转站?”   “末爷……”   “我不想听。”   萧末冷漠地打断了萧祁的话,后者顿了顿,看似还想解释,却在黑发男人及其抵触的目光之下愣是看似不情愿地住了口——而萧祁这一点点面部的表情让萧末更加地不舒服起来,近些年来,这个男人这样明里暗里想要违背他的次数越来越多……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在西区被人当做第一把交椅供着的人,无论耐心再好本性再老实,也不会再习惯原本屈居人下看人脸色的生活。   萧祁开始变得不那么听话——这个想法让萧末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所以哪怕此时此刻萧祁一脸渴望地看着他,男人却还是冷漠地将自己的脑袋偏开了去,他现在不想听任何人的解释——男人反而仿佛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原本他们坐的位置上,却发现此时此刻萧衍正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冲他微笑,而萧末知道,后者大概对他们这边发生了什么知道得一清二楚。   甚至搞不好就是他故意推他出来处理的……不是为了处理这个黄堂主,而是为了让萧末对萧祁生气,对他不满意。   萧衍一向不喜欢萧祁。   因为他总说萧祁看萧末的目光很奇怪——   萧末觉得是他想多了,眼下他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就跟他的儿子生气……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今天是青龙堂的人不服萧衍的管教的话,他出来处理也不一定能处理得好,而现在这是他的场子,如果他在这里落了面子,以后就更加不好管理了。   萧末想了想后,决定还是帮儿子一回给这个堂主个下马威建立建立威信——男人先是让人将丽莎扶了下去,然后皱皱眉当场订下了北区的自己人以后不许给北区场子里的任何非公主性质的女性员工赠送花朵,当他命令着一个服务生将那一大束漂亮的香水玫瑰扔进垃圾桶的时候,那个黄堂主的脸色有些精彩。   就好像活生生地在所有人面前被打了个大嘴巴子似的。   而萧末偏偏就要雪上加霜。   “黄堂主,选择女伴是要看对象的,”萧末垂下眼,淡淡道,“我刚才好像已经听见服务生告诉你,刚才的琴师是我儿子的好朋友,黄堂主还要这样一意孤行,是不是不准备卖我儿子这个面子?”   那个肥胖的男人脑袋快垂到裤腰带上去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萧末知道他心里大概有气,但是他才不管他,在某些方面,他就是这样肆无忌惮地放任他儿子建立威信——   收拾完了这个姓黄他,他这才转向萧祁,后者似乎意识到了男人的目光,认真地看着他,叫了声“末爷”。   “你今天骗我的事情我们回家再说。”   回家。   男人说“回家”。   萧祁沉默下来,然后轻轻地点了点——那双之前充满了别样情绪的瞳眸瞬间安静了下来,恢复成了萧末喜欢的那种波澜不惊的模样。   而此时此刻的萧末并不知道,他的忠犬忽然如此安静不再呲牙咧嘴仅仅只是因为他的一个简简单单的用词。   萧末转过身,这才看见萧衍不急不慢地走过来,在他的身后站稳,年轻人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看似十分礼貌温和地跟所有人打了招呼,然后演技十分不错地忽然跟萧末提起今晚想吃海鲜——萧末看着他的儿子,心中好笑,脸面上却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那个所谓的黄堂主脸色已经难看到了一定的境界。   如果说还有什么能让他更加汗颜崩溃的,就是紧接下来一伙人和和气气地离开了高级会所,到了那家萧衍新接手的海鲜楼的包厢里,又加上了北区其他堂的几个高层一块儿,点了一桌子的菜团团围坐下来之后——   萧末先是跟这个堂主随便说了一些场子的事情,对方唯唯诺诺当然会说“一切太平”,男人笑了笑也不揭穿,只是状似懒洋洋地靠在了那把特意为他准备的舒适柔软的椅子上,借着后靠的动作,顺势在桌子底下踢了他儿子一脚。   萧衍那时候正在跟海鲜楼的管理人说话,被男人踢到之后,他非常明显地转过头来,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似的望着男人微笑,一脸温吞地问:“老爸,怎么了?”   “……”   萧末差点被他气死。   这货故意让整个餐桌的人都知道他在下面和自己的儿子搞小动作才开心是吧?   萧末满脸尴尬地稍稍坐直,环视一圈,果然发现在场的十几个高层的表情都十分微妙。   萧末想杀人。   而这个时候,他却看见坐在他身边的萧衍目光一闪,用仿佛是有了什么新发现似的问:“黄堂主,手上的表看上去不错。”   黄堂主一看来人是最近想方设法想要抓自己小辫子的萧衍,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假、假的!大少爷,您也知道,我们这种人,哪里买得起这种名表,也就买一个随便带着玩——”   “假的?”萧衍笑得一脸温和,“我看着不像啊,来,黄堂主,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摘下来我看一下,我这块正好和你的是同一款式……”   萧衍伸出手,一边说着一边不容拒绝地将那个黄堂主的名表从他那粗胖的手腕上拔了下来——与此同时,萧末清清楚楚地看见,在他大儿子的手腕上,确确实实有着一块跟这个名表完全同一款式的表……仔细想了想,这块表好像正好就是上周他把那家海鲜楼交给萧衍之后,萧衍才跑去买的新表,一块八十几万,买回来还问他好不好看。   他当时还奇怪,他记得萧衍似乎并不太喜欢这类接近奢侈品的东西——并且当他儿子跟他展示这个手表的身后,脸上的嘲讽看上也并不是真的喜欢这块表的模样。   现在,同样的表情再一次出现在萧衍的脸上。   看着英俊的萧家大少爷手中两块一模一样的表,那个黄堂主面如菜色,这块表的真假甚至不用对比,光看他的脸色就知道到底真相是怎么样……   在场不少见识过萧衍手段的人顿时用同情以及看蠢货的目光看着这个眼看着就能上位成功的副堂主,而剩下那些高层,似乎还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过来——   而此时,在场的人几乎都多多少少明白今晚召集他们过来恐怕不是光吃个饭就能完事的,看这架势,大概是萧家的下一任当家要杀鸡儆猴了。   谁要当猴子谁要当鸡,那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但是有一些人,就是当猴子,也是要当猴子头领的,于是还未等萧衍真的开口,坐在黄副堂主右手边的朱雀堂的副堂主已经有些突兀地咯咯笑开了——   那是一个中年的女人,就连萧末都尊称一声云姐,是北区高层里唯一的一个女人。   云姐当年是从妈妈桑开始坐起最后靠着真本事升到了副堂主的位置,在搞情报这方面这女人简直牛逼到无人能敌——小时候她来萧家报道总给萧家兄弟带不少国外带回来的好东西,就因为她喜欢长得漂亮的小孩。   云姐管这个叫职业病。   眼下,眼瞧着当年的漂亮娃娃长成了英俊男人,云姐当然更加力挺他们,早就听闻了青龙堂最近在给萧家大少爷脸色看,因为各个分堂有各个的管辖范围,她想帮忙也帮不上,只能旁敲侧击地在一旁提点着干着急……这会儿已经四十多岁的女人保养得很不错,看上去就像是三十多岁出头似的,她笑起来娇嫩得很,眼瞅着好不容易给她找着机会挤兑一下青龙堂,这女人立刻咯咯笑着用涂满了鲜红指甲油的手戳了戳黄堂主的肥肚皮:“哎哟,我说黄青虫,这家海鲜楼年年营业额都飘忽在亏本与勉强回本的及格线上,黄堂主作为这家酒楼的负责人,手上却这么有闲钱买名表,真是——赚钱有方啊。”   黄堂主当然不叫黄青虫,这个是跟他不对盘的人给他取的外号。   平常大家都不怎么拿出来当面叫,这会儿功夫,当着萧末的面就这样叫了出来,看样子是朱雀堂的准备痛打落水狗了——这一点,光从坐在云姐身边闭着眼把完手中文玩手把件的朱雀堂堂主就知道。   如果没有他的默认,云姐这么识相的人压根不可能自作主张真的当着萧末的面挤兑同僚。   这会儿,黄副堂主看着笑得花枝乱颤可开心的女人,心里怄得恨不得把她的脑袋拧下来——   再转过头,看着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萧末,目光闪避,然后猝不及防地对视上了此时此刻正坐在黑发男人身边,正含笑看着自己的萧家大少爷。   黄堂主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今晚自己恐怕是要坏事了。   这家海鲜楼其实原本盈利非常不错,但是几年前开业没多久,就被萧家内部的一次权利例行变动直接从朱雀堂转移到了青龙堂的名下,这家已经走上了正轨的酒楼对于青龙堂来说,仿佛是一块从天上掉下来的大肥肉——对于此,朱雀堂那边是敢怒不敢言……   毕竟权利例行变动是每四年都会举行一半的固定节目,为的就是防止各分堂培养自己的固定势力的产业造成内部的不稳定。   谁要是对这项萧家第一任家主定下的规矩有疑问,谁就是心怀不轨。   在接过了这家酒楼之后,青龙堂正好遇见了他们管辖下其他的娱乐场子闹场子,当时青龙堂堂主为了将亏损账面上做得稍稍好看一些不要惹大麻烦,只好到处拆东墙补西墙——于是盈利很高的海鲜楼首当其冲成为了他们的目标,龙虾原本都是空运过来的上等澳洲龙虾,在青龙堂主有意无意的授意之下,他们账面上还是报的上等海鲜价格,实际上进货却开始动手脚搞猫腻。   一年下来,尝到的甜头仔细一算让他们大吃一惊。   账面上勉勉强强也能糊弄过去——毕竟萧家场子多,萧末作为家主不可能每一项产业都亲力亲为严查到最仔细。   这群人尝了甜头没被揭发,随即胆子也跟着肥了起来。   进的海鲜质量越来越次,通常一斤活的海虾还掺杂着两斤死虾,那相差了几乎两倍的价格却全部当做活虾价格往账面上报……   期间,鼓了谁的腰包,自然不得而知。   就这样做了几年,眼瞧着海鲜楼的生意越来越差,根据青龙堂堂主的意思就是,干脆实在不行过两年就找个理由直接关掉,或者干脆等到权利交接把这个被他们喝完了血吃完了肉只剩一具空皮囊的烂摊子交给其他堂的人处理……   而谁都没想到,眼看马上又是四年一次的权利交接,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本来就有些上了年纪的青龙堂主在家中不小心摔了一跤就再也站不起来,萧末看着新堂主还没就任,就直接将一些他们负责的项目拨到了萧衍的手下——原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萧衍熟悉一下下面的人办事方法以免以后高处不胜寒……   却没想到青龙堂这边的场子一到手就被萧衍查出了这么多的问题。   青龙堂的人看萧衍还年轻料想也查不出什么弯弯,再加上平常萧家大少爷又是一副极好欺负的模样,想着随便做了几个问题没那么大的账本交到了这个少爷的手上糊弄过去——最开始几天风平浪静,他们也是真的以为这件事已经算是揭过去了,却没想到这么几天之后,萧衍却忽然毫无征兆地发难——   谁都知道萧末最讨厌人贪污。   你要钱可以,直接开口凡事好商量。   但是你暗搓搓地想要偷偷从我口袋里拿,对不起,那就真的不能愉快地玩耍下去了。   眼下,黑发男人平静地看着这货一脸即将吓尿的模样,眉宇之间也是露出了一丝不耐烦——于是男人将那块属于他亲爱的副堂主所有的八十几万的名表从萧衍的手中拿回来,看也不看顺手扔到了面前的茶缸里,那双漂亮的黑色瞳眸盯着人的时候,几乎能把人的魂给活生生地看出来似的,淡淡道:“解释。”   一桌子的人沉默无声。   朱雀堂的老堂主也停止了闭目养神,他睁开眼,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坐在萧末旁边的萧家下一任家主,眼中闪过一丝赞扬,然后稍稍坐直了身体。   在场的人纷纷沉默不语,只剩下注定被选为今晚献祭的吉祥鸡的黄堂主瞠目结舌,看一会儿萧末,又看一会儿萧衍,最终只是张着大嘴,从喉咙里发出了“呵呵”的气喘声响。   萧衍脸上笑容不变:“云姐,黄堂主有哮喘,麻烦您……”   云姐得令,手脚麻利地从这肥胖男人的口袋中摸出了喷剂,显得挺粗鲁地对准那张大嘴塞进去,喷杀虫剂似的狠狠喷了两下……不到一会儿的功夫,黄堂主的呼吸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   只不过那张脸由最开始的涨红转白,现在整个惨白惨白的,和死人似的。   而这种严肃的情况下,萧末却发现仗着他们坐在圆桌的主位其他人看不见,萧衍的手不怎么老实地伸过来,无声地环绕上了男人的腰。   萧末不动声色,在桌子底下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   像是在警告他不要乱来,然而,在萧衍看来,这力道却更像是赞扬。   萧家的规矩,但凡偷吃的,当场砍手。   一桌子的菜谁都一口未动,各式各样的海鲜也早已放凉,萧祁转身出去过了十几分钟后带了两个从穿着上来看和他并没有什么区别的人进来——然而当他们走近,在场的众人一看,这才一眼看见了跟在萧祁后面的两人脖子上面带着的黑色项圈。   众人不约而同颜色一变。   通常情况,他们叫这种人叫“猎犬”,通常的情况下,他们是属于萧家刑堂的一个部分,但是“猎犬”却是被用来专门处罚犯了规矩的高层的。   有些人直到光荣退休寿终正寝,一辈子也没能遇见过一位“猎犬”,有些人却因为争了上位还不老实,尚未享受够荣华富贵就死在了这些人的手上。   这些人的存在,本身意义上就像是对于各个高层的警告。   而此时此刻这两名“猎犬”走进来,手中分别各自拎了一个工具箱——   打开工具箱,里面的东西差点让黄堂主晕死过去。   俩把电锯。   云姐皱了皱眉,直接站起来申请出去抽支烟,剩下有些刚刚升上来的新高层也仿佛有些看不下去一般借故洗手间暂时离开,到了最后,餐桌边上剩下了十几个人,包括除了此时此刻躺在医院病床上的青龙堂堂主之外剩下的三名堂主。   萧末点燃了一支烟,皱着眉吸了一口,而后及其短暂地下令动手。   他看见那个黄堂主仿佛是在做最后挣扎般从桌边跳了起来——却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被萧祁眼疾手快摁回了桌子上,朱雀堂的堂主从桌子底下抽出自己的拐杖摁住了黄堂主的一只胳膊,剩下的玄武堂副堂主地站起来,很有默契地将他另一只手摁住——   桌子上的菜被扫了一地。   萧祁随手卷了块餐巾布塞进那个已经被吓得真的尿裤子的男人的嘴巴里——一股子难闻的骚味儿扑鼻而来,那个男人疯狂地扭动着肥硕的身躯,一双眼熟似的眼睛疯狂地在萧家父子之间扫来扫去仿佛在乞讨着什么……   然而还未等萧末皱眉,那两名“猎犬”已经动了手,他们的动作很快,电锯组装好后甚至没费多大力气就整整齐齐地将上一秒还在桌子上疯狂地动了动去的肥胖男人的手给整整齐齐平着手肘锯了下来——   血飞溅得到处都是,有一些甚至飞到了晶莹剔透的龙虾刺身之上——那龙虾,自然是为数不多的好龙虾之一。   十分讽刺。   萧衍轻笑了声,仿佛完全没有被现场的血腥带来任何影响,他站了起来,仿佛嫌恶一般地扫了眼已经完全昏死过去的男人以及桌子上还带着那块名表的断手,最终,琥珀色的瞳眸射出的凌厉目光停留在了桌子上的那盘龙虾刺身之上——   “可惜了那么好的龙虾……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每一张餐桌上都是这样的品质,它也就不会被可惜了,你说对不对,黄堂主?”   高大挺拔的年轻人在所有人沉默的注视之下离开主位,走到了那瘫软在地上的肥胖男人身边,目光触及他湿了一片的裤裆,仿佛是有些厌恶一般的稍稍后退了一些,只是用脚尖提了提那具庞硕的身体,看着那一滩浓稠的黑红色血液,萧家大少爷那张俊美的露出了个嘲讽的表情——   “萧祁,打电话叫救护车,死也别让他死在这里。”      第74章      那天晚上萧家大少爷在海鲜楼处理了某个高层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这一次真枪实弹,躺在医院重症病房里面少了两只手的副堂主就是活生生的证据——青龙堂的副堂主和堂主这会儿都在医院,一个昏迷不醒一个老得下不了床,而萧末又迟迟不肯指定一个主事的人,所以这些天下来,青龙堂手上的场子一直是萧衍和萧祁在帮忙看着。   之前一直不信“萧家大少爷很有手段”这种话还想着在萧衍眼皮子底下玩心眼的人终于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以免一个不小心被萧衍抓了小辫子,再成为第二个黄堂主。   一时间,萧家的各个场子都很太平,连带着萧末前段时间听到青龙堂管理的某些场子胆大包天给洋酒掺水的消息也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海鲜楼停业整顿,所有曾经帮青龙堂做过假账的会计和采购员都被萧衍雷厉风行地直接换掉,换上来的都是直接从萧末手上拨出来的人,萧家大少爷的原话是,都是自己人,这样他用着才舒服。   萧末迟迟不指定青龙堂新的管事人,是觉得这样有个机会让萧衍锻炼一下也不错。   原本他是想直接把青龙堂堂主的这个位置安在他儿子脑袋上的,但是萧衍表示这样空降怕底下的兄弟不服气,萧末想了想他儿子的考虑也算是稳妥,于是也就顺着他的意思随他去了——   只不过男人在当月月底筹办年终晚会的时候,顺带就替青龙堂堂主办了一场风光的金盆洗手晚宴。   那个估计也没少从萧末口袋里掏钱养肥自己的存折的青龙堂李堂主当天晚上楞是被人从医院里用一把轮椅推了出来,他坐在轮椅上,人们举着红酒来到他面前跟他祝贺光荣退休的时候,他因为气虚,再生气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有瞪着一双苍老浑浊的眼睛在眼眶里动来动去表达自己的不满——   不过并没有人要在乎他想什么,在场的人都很清楚,人走茶凉,晚宴之后,青龙堂的堂主不再,面前的这个仿佛一夜之间白了头的老头也不过只是一个糟老头罢了。   相比之下,混黑道能混到某个层面上的,都是会看人眼色的主,经过了海鲜楼里出现了“猎犬”的事情之后,他们比谁都清楚今后要看谁的脸色才好办事。   李堂主的金盆洗手宴一直大办了三天,第三天的时候,是在一艘豪华游轮上举行的。   名义上是继续为李堂主举办金盆洗手晚宴。   实际上也是北区每年固定都会上演的跨年晚会项目——而这个时候,青龙堂的事物早就三分之二转交到了萧衍的手里,身下的三分之一是萧祁在管。   李堂主如今只剩下最后不到十个小时的堂主头衔而已。   所以这会儿的功夫,没有人会在意这个老头的身体是不是受得住十二月海上的晚风。   游轮上的宴会规模很大,萧末邀请了很多k市政界的要员以及时常活动在上流社会的商人,北区萧家稍稍数得上的中高层们也纷纷携带着自己的家属或者女伴,各个打扮得漂漂亮亮地上了游轮——觥筹交错,舞裙飞舞之间,眼看着又平平安安地过了一年,即将迎来新年新气象的人们掩上都是难以掩饰的喜悦之情。   这对于这场晚宴的主人——不得不坐在轮椅上靠着营养液和流食维持生命的李堂主来说是一场再明显不过的讽刺。   而人们都知道,李堂主能不少胳膊断腿安稳地坐在那里接受众人虚假的祝福,这其实已经是末爷的格外开恩。   “——看在他年轻的时候还是替萧家做了不少实事,就当他现在是老了犯了糊涂,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他以后退下去了能好好过日子,不要想着再来找我麻烦。”   此时此刻,作为这场跨年宴会的真正主角,萧末轻轻摇晃着红酒杯中的酒液,一双黑色的瞳眸漫不经心地盯着杯里的紫红色液体——今晚因为是顺便在游艇上办了萧家的年终晚会,所以今天萧末今天穿得很正式,此时此刻,男人的头发难得用发胶固定了起来往后梳形成了一个成熟又古典的头型,他身穿修身整齐的西装,因为是特别定制的,西装很合身,将男人纤长的身形完美地体现了出来。   从男人的身后伸出的手轻轻将男人手中的酒杯拿走,萧末手中一空,却也不恼,他只是微微侧过头用余光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英俊年轻人——   此时,萧家大少爷正含笑站在男人的身后,这会儿的功夫,从他说话时口中的淡淡酒气就能知道,他大概是刚刚摆脱了仿佛永远都停不下来要接二连三地凑上来跟他搭话的高层,偷偷溜出来然后好不容易在甲板上找到了男人……萧衍身上穿着的白色西装很适合他,宽阔的肩膀和纤细的腰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倒三角体格,以及再加上那修长的腿,眼前的年轻人几乎是完美身材的最佳代表。   如果不去注意眼前的萧家大少爷身上那股连海风都没办法吹散的香水味的话。   萧家大少爷漂亮的琥珀色瞳眸之中,黑发男人微微眯起眼,勾起唇角,用平静的语气微微侧过头回望他道:“儿子,你最近很风光。”   仿佛是听见了他父亲语气之中的酸味儿,萧家大少爷好脾气地莞尔一笑:“不要讽刺我,萧末,你还很年轻,不要想着就想把所有的事情一股脑塞给我自己退休。”   萧衍的话让萧末下意识地停顿了下,随即勾起唇间。   话语之间,萧衍将手中从男人那儿拿过来的红酒一饮而尽,将酒杯随手摆在甲板上,身侧高大的身形随即压了上来——   此时此刻,萧衍不急不慢地脱下了右手上戴着的白色手套,还带着手套之下温暖温度的指尖轻轻捏住男人的下颚,当对视上那双在身后海岸灯红酒绿的霓虹灯映衬之下犹如繁星的黑色瞳眸之时,英俊的萧家下一任家主心中微微一动,他伸出带着一股红酒气息的舌尖,凑上来仿佛浅尝一般舔了舔男人的嘴唇——   两人都因为这忽如其来的动作微微一顿。   萧末是惊讶。   萧衍是微震于舌尖触感的柔软。   然后就像是迷恋骸骨般,萧衍加深了这个吻,他用舌尖轻轻撬开男人的牙关,当对方发出一声沉闷的闷哼时,这才惊讶地发现他的儿子居然在刚才没有将那一口红酒吞进肚子里,反而是一直含在口中,这会儿,他正以口对口的姿势,尽数地将那被含得有了温度的红酒渡到了他的口中……   萧末被喂了个措手不及,将那一口红酒结结实实地咽回了肚子里。   当他的喉咙里发出“咕噜”的一声吞咽声响,男人立刻感觉到原本压在他身上的年轻人仿佛是十分满意一般轻轻地咬了咬他的下唇然后退了开来,只不过一同事,他的手臂无声无息地缠绕上男人的腰间,凑在男人的脸颊边上,每说一句话都能让灼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男人的下颚之上,萧衍轻笑一声:“老爸,红酒好不好喝?”   “……”萧末看着萧衍,没有回答他,只不过是十分淡定地将自己腰间的手拉开,十分理直气壮地教育,“甲板上随时会有人上来,你是不是想吓死别人?”   萧衍反而重新伸出手将男人的腰搂得更紧一些,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似的,他低下头在男人的唇角边飞快地轻啄一下:“我请了几个明星过来助兴,这会儿他们正好登台,不会有人上来。”   萧末没说话,他看着萧衍,仿佛在说你不是人?   萧衍莞尔:“我来找你。”   “下面被人敬酒多了,我只是上来清醒一下头脑。”   萧末面不改色地撒谎道,其实他酒量很好,再每个高层轮着喝过去喝一圈他说不定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为——他上来,只是因为想到马上又快到过年,而今年倒数的时候,他的小儿子还是不再他身边……   短信也不回。   电话更加是一个都没有。   每当想到这个,萧末就会觉得不太舒服——他总觉得萧炎是故意这样忽视他的,但是男人想了想又觉得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有人这么无聊花上一年多的时间来跟另一个人玩冷战……   更何况在他的记忆里他好像并没有把萧炎怎么样,本来就是几个月见一次,他连惹他生气的机会都没有……所以这一次萧炎单方面地直接跟他断了联系,萧末这个做老爸的未免觉得十分莫名其妙,但是这一次,他连找一个要说法的人都没有。   萧衍每一次都语焉不详,说不出个重点就直接将他糊弄过去。   而此时,站在萧末面前,并不知道自己在男人的心里也跟着因为萧炎的行为直接躺枪,萧家大少爷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面前的黑发男人,他只是用自己那双琥珀色的瞳眸静静地看着他——男人的目光闪烁,他在想什么萧衍只需要一眼就能猜得到。   但是萧衍却没有揭穿他。   他只不过是将原本搭在男人腰间上的双臂收紧了些,微微垂下的浓密睫毛掩饰去了此时琥珀色的瞳眸之中的情绪——微微侧过头,萧家大少爷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自己的薄唇轻轻蹭着男人的耳垂,而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因为萧末正好回头看他,这个动作让男人因为刚才的那个吻略显得红肿的唇不经意地碰到萧衍的唇角——   就好像是萧末主动将唇送到他跟前似的。   萧衍没有错过这个机会,一只手直接摁在男人的后脑将他向着自己这边压过来了些,就着黑发男人微微回头的姿势直接加深了这一个吻——   直到感觉到怀中的男人气息开始变得不稳才放开了他。   萧末深呼吸一口气,退开了些,不动声色地擦了擦唇角边还未来得及吞咽下的唾液,做完这些之后男人抬起头对视上目光深沉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看的大儿子,这才仿佛终于忍不住了似的下意识地皱起眉:“刚才在下面发生什么了?”   萧末这么问,是因为他觉得今晚萧衍很反常——在普通的情况下,萧衍很有分寸,也很谨慎,他不会在这种随时有可能会被人撞见的公共场合对男人做出任何超越父子关系的动作,更多的情况下,他只是在别人看不见的目光死角处对男人做出一些让人无奈的暧昧小动作。   但是今晚萧衍已经在甲板上摁着他狂啃了两次。   疯了似的。   萧衍皱皱眉,然后仿佛是撒娇一般将脸埋进了男人的颈脖之间,说话的时候声音听上去闷闷的:“没发生什么。”   “骗老爸的小孩要被浸猪笼的。”   男人轻笑一声,用手捏着大儿子的下颚将他从自己的颈脖之间抬起脸来,对视上那双琥珀色的瞳眸,萧末意外地发现他的儿子居然真的在浅浅地皱着眉,就好像是为什么事情烦恼着……   萧末想要追根究底的时候总会显得异常执着得让人无奈,见眼前的男人一副今晚不说谁也别想就这么算了的表情,萧衍的眉皱得更紧了一些,他思考了一会儿,漂亮的眼睛看进面前男人的眼里,就好像是在打量琢磨着什么,等了一会儿,这才仿佛是从鼻息之间轻轻哼了一声:“萧祁一直在介绍议员和商人的女儿给我,也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其中还有一个好像是秦朗的小姨子——”   萧末笑了出来。   换得了他儿子恼火的一瞪。   萧末捏着儿子的下巴摇了摇,被对方有些恼怒地轻轻拍开手,男人收回手,只是懒洋洋地重新靠回了栏杆边上,微微侧着头看着他的儿子:“顾清雅的妹妹和你一样大,好像是叫顾雅姿,听说在家里很得宠。”   萧衍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含糊的沉吟,也不知道是同意还是反对,总之他的目光几乎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缠绕在他腰间的手也仿佛是被糊上了一层厚厚的胶水似的,黏糊在上面不肯放下来。   萧末勾着唇角看着他的大儿子:“那个女人不够漂亮?”   “不是,”萧衍看男人唇角边的笑容看得眼睛微微发亮,他凑上来,用高挺的鼻梁蹭了蹭男人的脸颊,“很漂亮,比顾清雅漂亮不少,听说是后来顾清雅的老爸二婚才生的。”   “认识一下对你没有坏处。”   没有坏处?那个女人可是……   此时此刻的萧衍就差冷笑出声了,只不过他还是将自己的情绪很好地掩饰起来,只是抿抿唇表达了自己的不愉快,用十分淡漠的语气说:“我对那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没有——”   萧衍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这个时候,从甲板下面传来的咚咚咚的上楼声——那声音不急不慢,却仿佛在提示着甲板上的人有人在往这边靠近似的……甲板上的两人对视一眼,萧衍松开了拦在萧末腰间的手转过身去——于是当萧祁走上甲板的时候,就看见萧衍和萧末一前一后地站在甲板之上,当儿子的将老爸以完全保护的姿态半隐藏在自己身后,此时此刻,正用那双冷漠的琥珀色瞳眸看着自己。   萧祁假装自己没有看见那双眼睛之中的淡淡警惕和嘲讽。   他只是将自己的目光对准了那被年轻英俊的萧家下一任家主掩藏在身后的黑发男人,用平日里他习惯的那种淡漠又恭敬的语气说:“末爷,下面出了一点小状况,高洋说请大少爷下去解决一下。”   还未等萧末来得及问出了什么事,站在他身前的萧衍已经开了口:“什么事非要我去走一趟不可?”   萧祁沉默。   萧末微微挑起眉,对于这个手下总是在对于萧衍这方面的事上表现出默默的抗拒十分无奈,然而似乎是因为这个男人过于地了解萧末,他知道这样的小小的反抗恰好是萧末纵容范围之内那种,所以这一次萧末也没有生气,他只是清了清嗓音,将萧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假装没有看见儿子眼中浮起的一丝不愉快。   “是大少爷请来的那个女明星和顾家二小姐起了矛盾,现在两人谁也不听劝,高洋说大少爷能解决。”   萧祁语落,而此时,萧衍已经在心里将这个腹黑的“忠犬”骂了个狗血淋头——萧祁这话说得很有技巧,首先他明显是知道萧衍和高洋的关系向来不错于是将得罪人的责任全部推到了高洋的头上,然后,他这话的意思很容易让人误会——两个女人有了矛盾,如果解决的唯一办法是另一个男人出面,这样含糊暧昧的说法让人很容易将她们闹矛盾的原因直接想歪。   天知道萧衍跟顾清雅的妹妹只是说了几句常规寒暄的句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干。   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萧末,萧衍毫不意外地发现此时此刻他老爸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萧衍喜欢看萧末笑,但是不是现在。   现在男人笑起来很让他有一种将他扔进海里去的冲动。   在萧祁看不见的暗处,萧衍不动声色地伸出手重重捏了捏男人的掌心,表面上却是面无表情地沉声答应了一句“知道了”,松开男人,轻轻地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对方跟自己走,萧衍收回手,重新将原本脱下的白色手套从西装口袋中拿了出来重新戴好,这才迈开步伐跟上了萧祁。   好在他听见了在自己的身后响起的脚步声——   萧末有跟上。   这让萧衍紧紧皱着的眉稍稍放松了一些。   而此时此刻。   在游轮二层的豪华舞会大厅之中,悠扬的音乐声不再,人们的目光都被站在角落里的两个争锋相对的女人所吸引了去——他们并没有做出普通人那样看见热闹就立刻双眼发光凑上去强势围观的模样,此时现场那都是有身份有脸面的人,他们之中大多数的人遇见眼前的这种情况,也只是举着红酒杯,脸上一脸担忧,实际满心喜闻乐见,不远不近地找一个最佳角度看热闹……   和顾雅姿闹矛盾的那个“明星”不是别人,而是路铭希。   当年的小姑娘也长成了挺标致的大美妞,和当年那骂着脏话擦篮球的粗暴姑娘形象不同,如今的路铭希真的在高一出道之后就顺利地成为了小有名气的歌手,今晚的她穿着一袭深紫色的长裙,不是什么昂贵的定制款式,不过当她往那里那么一站,也并不输给今晚在场那些用人民币堆积起气质的名媛。   ……只要她不开口说话,至少看上去还是挺高雅的。   今天晚上她是受到了萧衍的邀请,以当红明星的身份过来给这群k市名流助兴的。   只不过她没想到,当她站在人群中央举着红酒唱歌向周围的人致意的时候,有人趁着她不注意十分下三滥地伸出脚“一不小心”绊了她一下,路铭希踉跄了下,却在第一时间搞清楚绊她的人是谁,于是顺手一杯红酒也“一不小心”泼洒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看着那纯白的洋装因为自己的举动沾染上了一抹刺眼的红色,路铭希嘲讽地勾了勾唇角。   然后就被怒不可支的顾雅姿一巴掌扇到了脸上。   路铭希刚举起手想一巴掌揍回去,却在这个时候,发现这个女人已经恶人先告状似的嘤嘤嘤哭了起来——她一个小明星在这种场合哪里会有k市高官的掌上明珠占面子,一巴掌还没打下去,就被旁边多管闲事要“英雄救美”的人给抓住了手腕。   看着面前那个背着人群给了自己一个得意眼光的顾雅姿,难以想象自己居然被这种拙劣手段给收拾了的路铭希气得差点儿厥过去。   “有些人不识抬举,明明只是下流人群,却总是削尖了脑袋往上流人群里钻,”顾雅姿接过一旁侍者递过来的纸巾,一边擦裙子一边掀起眼皮扫了一眼路铭希,“也不照照镜子好好看看自己那副功利的嘴脸,靠着小时候认识那么一两个人,就使劲儿动用那些浅薄关系给自己谋利……”   路铭希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要他妈不是萧衍亲自开口了她路大爷还不屑今晚出门呢!   她宁愿猫在家里流鼻涕和棉被一块倒数迎接新年!   看着面前妆容精致的大小姐满脸不屑,路铭希一边心里后悔刚才怎么没把红酒直接泼她脸上,一边开始在脑海里思量起来——她怎么想,都怎么觉得这个大小姐话里有话……   而此时,还没等她整明白,就看见站在她不远处的顾雅姿将用过的纸巾扔进旁边侍者手中的托盘里,异常高傲地斜睨了她一眼,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得见的音量说:“真是,我还以为炎哥的初恋情人是个什么货色。”   路铭希:“……呃?”   炎哥?   路铭希:“啊,操!!!!!”   萧炎!!   王八蛋小崽子!!!   路铭希唇角抽搐,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在这个时候,她仿佛感觉到那刺在自己背上各种异样的目光在一瞬间消失了,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却看见这个时候,萧衍……不对,是她的大靠山正迈着优雅沉稳的步伐,从二楼楼梯口的位置不急不慢地举步冲他们走过来。   对视上那双琥珀色的瞳眸,路铭希被里面的不愉快情绪震了震——   差点被萧家大少爷的眼神吓尿。   愣了好一会儿,直到萧家大少爷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路铭希这才想起自己好像才是受害者。   理直气壮着呢!   “我不是故意的。”路铭希撇撇嘴,劈头盖脸就率先将几个字扔给面无表情地萧衍,“谁叫这位大小姐喝多了走路不看路伸出脚绊我来着。”   “我没喝多。”顾雅姿演技一流瞬间红了眼睛,在看见面冷如阎王的萧家大少爷时,她下意识地缩了缩,顿了顿才用像是蚊子哼哼似的音量说,“也没有伸脚绊她。”   “呵呵,对,刚才绊着我的是象腿来着。”路铭希冷笑一声。   萧衍站在路铭希身后没说话,此时此刻萧家大少爷唇角紧抿,他低下头看着面前这两个踩着高跟鞋还比自己整整矮了大半个头的女人,天知道此时此刻的他只想把这俩货一块儿从游轮上直接给推海里——   动了动唇角,正准备无差别地图炮地冷嘲热讽两句,却在这时,他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靠近了他……萧家大少爷微微一愣,回过头去,却在这个时候,注意力完全被主动抓在自己手肘间的那双白皙纤长的手指给吸引了去……   众目睽睽之下,萧家大少爷琥珀色的瞳眸有些发亮。   萧末轻轻一步上前,用沉静的目光扫了周围一圈,在明显地感觉到看热闹的气氛有些收敛之后,男人这才轻轻拍了拍掌唤来侍者——他先是直接让人将顾雅姿送到三层头等舱换礼服,还礼貌地邀请她一会儿参与北区高层才能直接参与的新年倒数夜游,在送走了脸上稍稍露出得色表情的顾家二小姐后,才转向路铭希。   这个丫头算是萧末看着长大的。   萧末还记得,她是萧炎高中时候的小女朋友,而且性格好像也还不错。   想到萧炎,萧末的眼神黯了黯,心中一动,下意识地就将眼前的小姑娘当做自己人对待了——于是男人当场直接给路铭希的经济公司打了电话,答应了之前记忆中似乎有过的某项赞助投资,然后吩咐了人在头等舱给路铭希也安排了一个休息的房间,并且亲自将她送了上去。   萧末亲自将这个小明星送上楼,这令在场的人吃惊不已。   再加上刚才萧衍出现的时候,这小明星明显一脸“靠山来了”的模样,人们不由自主地开始猜想,如今正顺风顺水的萧家大少爷是不是也有了喜欢和明星约会的习惯……并且这似乎还得到了萧家家主的同意。   萧末将路铭希送到位,又安抚了这小姑娘几句,这才转身在萧祁的陪同之下重新回到舞厅——   这个时候,音乐声已经重新响起,侍者拖着各种洋酒穿梭在人群之中,舞池里也重新有了相拥着翩翩起舞的情侣——刚才那一场闹剧,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人群,很快又恢复最开始一片令人身心愉快的气氛之中。   男人缓缓地走下楼,一眼就看见他的大儿子面色淡漠地靠在一楼的楼梯拐角处——他皱着眉,一只手插在西装口袋中,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在手机上移动,手机屏幕的光亮照在他的脸上,将萧家大少爷的脸照得有些苍白。   萧末看不见手机上写着什么。   只能隐隐约约看见萧衍似乎简单地回了几个字,就直接将那条短信删除掉了。   “怎么了?”萧末放轻了脚步走上去。,   听见了男人的声音,萧衍微微一顿,抬起头看向男人时,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没事,只不过是下面的人报道今晚场子那边的事情。”   萧衍温和地微笑着,在男人莫名的目光之中,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放回了口袋之中。      第75章      不知道是不是萧衍刚才顺便关机了的缘故,整个晚上他的手机再也没有响起来过……萧末想了想,觉得大概是儿子有了暧昧对象不想让自己知道,心里稍稍不舒服了一下后,男人又想到儿子长大了总会有自己的秘密……于是萧末也没有再深究,只不过当时间快临近十二点众人一块走上甲板准备倒数迎接新年的时候,父子二人站在阴影处时,在萧衍悄悄伸手过来捏他掌心时,男人躲了躲。   “别动。”萧家大少爷压低了嗓音靠在男人耳边低低地说着,声音很有迷惑性。   “今晚你手机都没再响过,”萧末没有推开儿子,只是微微偏了偏头斜睨他,“场子那边没事了,”   “恩,”萧衍从鼻腔里应了一声,“今晚场子很太平。”   “我还以为是你把手机关机了,”萧末转过身,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儿子的眼睛,“因为你有什么事情不想给你老爸我知道。”   “……”萧衍沉默了片刻,只不过在此期间他唇角边那股淡淡的笑意并没有减弱,嘴唇线条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他微微侧着头,一双琥珀色的瞳眸显得异常明亮,英俊的年轻人那张冷漠的面部线条难得柔和下来,看似很无辜地看着萧末,“没有什么不能给你看的,我关机只是因为不想被人打扰到和你相处的时间,你要是不高兴,现在手机就拿出来给你看。”   “……”   萧衍很少一口气讲那么长的句子。   所以萧末觉得有点尴尬,他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玩得太过了,于是赶紧解释:“我就是随口问问而已。”   “我不喜欢你怀疑我,所以我很认真。”   萧衍一边说着,一边找了个巧妙的角度凑了过去,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人们只能在昏暗的光线之下看到萧家父子二人在很亲密的聊天,而此时萧家大少爷似乎看见了末爷唇角边有什么东西,正凑近他想替他将那个东西拿下来……拜周围昏暗的光线所赐,此时此刻几乎没有人知道萧衍正在亲吻他的父亲。   ……   除了站在他们不远处一言不发看着他们的萧祁。   当萧衍的唇碰到萧末时,萧祁正在和西区的一个高层聊天,对方正在用很隐蔽的对话跟他透露西区最近场子的事情,而当这个西区高层报道到一半时,却发现原本还在认真听他说话的西装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神,而此时此刻,被萧祁拽在手中的酒杯轻轻震动了下,男人握在酒杯上的指尖因为过于用力,有些微微泛白。   “老大?”西区高层小心翼翼地叫了声。   却换来了萧祁难得显得异常冷漠的警告一瞥,后者立刻改口“祁哥”,然后问男人怎么了。   萧祁只是沉默了摇了摇头,余光瞥了一眼萧家大少爷至今还搭在萧家家主腰间的手,顿了顿,这才转过脸看着他父亲派过来帮他的手下:“还有什么事?”   “老爷让您注意一点,听说前两天北区大少爷处罚了个副堂主,所以……”   萧祁有些嘲讽地勾起唇角,听不出多少情绪地说:“你们对北区的事还真了解。”   看在眼前萧祁绝对称不上是和颜暮色的脸色,西区那个高层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被那双冷漠的眼睛看的有些发寒,他只是抬起手抹了把额间的冷汗,将自己的话说完:“老爷说,让您注意时机,该动手的时候就动手。”   萧祁不说话,深褐色的瞳眸之中有厌恶的情绪一闪而过,而后,却在西区高层期待的目光之中,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沉默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红酒杯塞进了他的手中,之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而此时此刻。   并不知道自己和儿子的行为已经完全暴露在了另外的一双眼睛之中,此时萧末微微垂下眼看着近在咫尺地的年轻人,海风将他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当他凑近萧末的时候,男人感觉到儿子身上的气息瞬间笼罩了自己……萧衍一只手揽住了男人的腰,将他往自己这边拉了拉,他的唇角轻触男人被海风吹得冰冷的薄唇,并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描绘男人薄唇的唇线……   “萧衍……”   “恩。”英俊的年轻人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沉闷的应答。   “这里人很多,你……正常点。”   萧末语落,轻轻推开了大儿子,后者顺从地推开了些,只不过揽在男人腰间的手并没有放开……他站在男人的身后,将他圈在自己的双臂与游轮甲板上的栏杆之间,他将自己尖细的下颚放在男人的颈脖处,这样亲密的举动看在众人的眼中,却并没有人觉得有任何的不好——   听说萧家两位少爷都是在国外受了几年教育才被接回来的。   而且两名身材修长面容英俊十分有气质的男人站在一起,形成的画面不仅不奇怪还让人觉得十分赏心悦目……周围的气氛很好,不时有北区的高层上来说吉祥话,照例是夸奖萧衍的居多,萧末听着他儿子被从头夸到尾恨不得连毛孔都要被拿出来夸一句足够紧致,好笑之余也不免觉得骄傲。   期间萧衍的手从未离开过男人的腰间,脑袋沉甸甸地放在男人的肩膀上。   就连跟那些夸奖他的北区元老们说“谢谢”时也显得懒洋洋的,礼貌而生疏。   却足够恰到好处。   这架子端得很好,太过于平易近人,以后反而会不太好办事。   虽然心里是认同儿子的做法的,但是为了防止一味的夸奖会让萧衍骄傲,萧末还是要例行教训一两句不咸不淡的:“你这样当心别人转过头说你不礼貌。”   “这些老狐狸,光用‘礼貌’是没办法让他们乖乖听话的。”萧衍显得不以为然,说话期间,年轻人柔软的唇有意无意地扫过男人的耳垂,当萧末微微偏头想躲过去的时候,他听见耳边响起了大儿子低沉磁性的沉笑。   此时此刻,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十二点将近,天空之中第一朵绽放的烟火在所有人的头顶上点亮——波澜的海水一时间波光粼粼,就好像是有什么人打翻了承装繁星的玉盘将所有的星辰都洒在了原本黯淡的海面之上……   萧衍的气息就在萧末的周围,男人每一次呼吸都能强烈地感觉到他大儿子的存在,天空之中不断绽放的烟火将男人的眼睛晃得有些眼花,脖子仰着久了也觉得有些累,于是当男人低下头下意识地偏过头想去看始终将脑袋架在自己肩膀上的年轻人时,却意外地,一眼看见了对方戴在右耳之上的那轮简单的铂金光环。   烟火各色映照之下,铂金光环比平日里显得更加耀眼夺目。   萧衍的侧脸线条很完美,再加上他安静得显得有些冷漠的个性,当他不笑的时候,那轻轻抿起的唇角甚至显得有些难以接近……   萧末看得有些出神。   仿佛是感觉到了男人的目光,在男人的目光之下,英俊的年轻人睫毛轻轻颤抖了下,他转过头来,无言地看着男人——   有那么一瞬间,萧末觉得萧衍似乎有话要和他说。   然而不巧的是,就在同一时间,港口的大钟敲响了新年的第一声钟声,气氛一时间被推到了顶端,在烟火不断在天空绽放时发出的轰隆声响之中,人们打开了香槟红酒,欢声笑语顿时充数着整个甲板,人们在甲板上来回走动,当钟声落下第十二声声响,他们纷纷相互对身边最重要的人道出新年的第一声祝福——   萧末觉得拦在自己腰间的手收紧了些。   这样的力道让男人有瞬间小小的窒息,正准备开口抗议,却在这个时候,男人感觉到了年轻人凑在他的耳边,飞快地在他耳垂上轻吻了一下:“老爸,新年快乐。”   萧末沉默,随即微笑起来,轻轻拍了拍儿子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恩,新年快乐。”   ……   倒数完之后萧末觉得有些累,而且今天他在甲板上站得太久海风吹久了也会头疼,所以在倒数完之后,男人就提出了先回房间休息——萧衍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下来,揽着男人的肩仿佛要将他跟周围拥挤的人群隔离开关似的,迈着沉稳的步伐,将他一路送到了楼梯口。   萧家父子的举动在周围人们都在来回走动之时并不是十分显眼。   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们就能躲过打从一开始就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的人的注意——   当萧家父子俩走到楼梯口时,萧衍几乎是用余光一眼就看见了某个正在快速向他们这边移动的人影,那个人影穿着一身火红的长裙,手中还捏着一只盛了浅浅底杯那么多的香槟酒液,然而,当她从拥挤的人群显得有些狼狈地冲他们飞快地靠近时,步伐却显得异常的急迫与鉴定。   萧衍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想用自己的手背挡住男人的余光。   却不料的是,这个时候的萧末已经看见了来人,并且此时男人已经礼貌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礼貌而生疏地保持一个优雅的姿势,他收回了自己即将迈出的步伐,停靠在了楼梯边上。   于是在萧家父子的一个冷淡一个温和的目光注视之中,顾雅姿终于挤出了人群然后在他们的不远处停下了自己的步伐,大概是因为走得太快的缘故,此时此刻顾家二小姐显得有些微微的气喘,漂亮的脸颊上也因此而染上了一丝淡淡的红晕……她站稳了步子,这才一改之前显得有些着急的模样,不急不慢地拢了拢刚刚因为拥挤变得有些凌乱的发髻,向着萧末以对待尊敬长辈的姿势举了举手中的酒杯:“萧叔叔,谢谢你后来让人送给我的礼服,很漂亮,我很喜欢。”   萧叔叔……   这个略显得亲昵的称呼让萧衍不直觉地微微蹙眉——只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甚至还没等不远处的女人注意到自己的表情,萧家大少爷的脸上再一次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漠。   只不过萧末本人似乎并没有对此表现出有什么不适应,听了顾雅姿的话,男人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露出了个和蔼的笑容:“不用谢,今晚的事情很抱歉让你感觉到了不愉快——礼服很漂亮,也十分适合你。”   萧末送的礼服是让人直接下船按照顾雅姿本人的身材直接到奢侈品店买来的成品礼服,礼服很贵,不好看才怪——但是男人并没有提起这点,这点钱不算什么,他不想因为顾家的二小姐再跟顾家或者秦朗扯上什么关系,对于他来说,这完全就是破财消灾。   萧末的想法顾雅姿不知道。   她只觉得面前的男人跟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说起来时的形象很不一样——按照顾清雅的说法,北区的黑道老大完全就是个坑死人不偿命的狠角色,而此时,在她看来,萧末很大方,并且为人也温文尔雅十分平易近人。   和顾清雅的说法差得太多。   说不定是因为顾清雅不想让她接近萧家才故意这么胡编乱造……想到这儿,顾雅姿稍稍放松了些,她率先将酒杯之中的酒液一饮而尽,然后她微笑起来,脸上因为某种奇妙的少女般娇羞的情绪而沾染上了一丝绯红:“萧叔叔,除了礼服的事情要谢谢您之外,还有……炎哥刚才打电话给我,问我在哪里,我说在萧叔叔的游艇上参加跨年晚会,然后……”   萧衍再一次皱起了眉。   因为他明显地看见,当男人听见顾雅姿口中某个名字的时候,他原本松松搭在楼梯扶手上的手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握成了拳。   虽然此时此刻,萧末那张白皙成熟的面孔之上依旧不见丝毫情绪起伏。   “萧炎说什么了?”萧末听见自己的声音无比平静。   顾雅姿的笑容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炎哥说,让我替他跟您问声新年快乐。”   此时顾家二小姐脸上除了欢快的笑容之外,还显得有些显而易见的得意——她当然不知道萧炎已经足够有一年半没有跟他老爸联系,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更加是哪怕一个标点符号的短信都不见……与此同时,她也完全不知道这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意义的“新年快乐”究竟对萧末有多大的意义,顾雅姿只是以为,萧炎这是体贴地将她摆到了台面上,找了个机会让她和他的父亲有一个合理的见面场合。   ——自从在大学的某次联谊会上见到萧家二少爷后,顾雅姿从来都是以萧炎的女朋友自居。   虽然萧炎从来没有承认过他们的关系。   并且也从来不会主动联系她。   但是当他们周围的朋友问到他们是不是在交往的时候,顾雅姿发现那个仿佛是天之骄子般的年轻人却永远只是沉默,没有反对,没有同意,只是沉默——于是他们周围的朋友都直接将这个当做是默认。   顾雅姿很喜欢萧炎,高中的时候就听到过他的事情心生仰慕,到了大学有机会见到真人,那双锐利的琥珀色瞳眸沉静如水,当他沉默地坐在联谊桌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时,顾雅姿终于发现自己整整一个联谊都没办法再去听旁边的人喧闹,那些幽默到了她的眼里忽然就变成了哗众取宠。   整个联谊过程中,她的视线从未从萧炎的身上离开过。   哪怕对方始终一言不发,甚至没有抬起头看她一眼。   后来她开始频繁地主动去联系萧炎——这对于向来顺风顺水很多人追的顾雅姿来说是头一回,她约萧炎最开始是被简单粗暴地一句“你哪位”给拒绝,然后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偶尔警校放假的时候,萧炎也会答应出来跟她吃下饭看场电影……于是今天萧炎主动打电话给她问她在哪已经让她开心了很久,当她告诉对方她的所在地,电话那头,年轻人用懒洋洋地声音哦了声后随口让她顺便转告祝福的时候,顾雅姿更加是快乐得恨不得飞起来!   她觉得这是萧炎承认了他们的象征——再不济,也绝对是一个好的开始!   到底还是年轻,此时此刻有些过于欢快的顾雅姿没有注意到在昏暗的灯光之下,萧末的表情显得有些捉摸不定……只是等她有些好奇地发现男人似乎沉默得过于长久时,这才看见,半明半寐的光线之下,北区萧家家主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他放在栏杆扶手上的手轻轻舒展开,屈指敲了敲楼梯扶手,淡淡地说了句“也替我跟萧炎问好”之后,就显得有些冷淡地转身离去。   甚至没有跟她道别。   顾雅姿愣了愣,下意识地向前一步想要追上男人的步伐,却在这个时候,她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被一道冰冷的视线扫过!   顾家二小姐猛地抬起头,不其然地对视上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瞳眸,而此时此刻,在那双瞳眸之中却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厌恶——这样可怕的目光让她猛地后退了一步,高高的高跟鞋踩在甲板上让她绊了一下,好歹是她及时伸手扶住了甲板的栏杆,才没有狼狈地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而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萧家父子已经双双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身后伸出来的一双手扶了扶顾雅姿,让她稍稍站稳自己,今年才刚刚二十一岁的顾家二小姐红了红脸,没想到自己这副囧样被人撞破,回过头,却对视上一双异常沉静的瞳眸——顾雅姿愣了愣,随即认出此时此刻无声地站在自己身后的高大男人似乎是萧末的贴身保镖,好像是叫萧祁。   萧祁见她已经站稳,就毫不留恋地收回了手。   他的手中没有酒杯,眼中也没有顾雅姿看惯了的对她的那种着迷或者巴结,相反的,从头到尾,眼前的西装男都显得十分淡漠,并且……和他那绅士一般的外貌并不相符合,男人盯着他,十分简单粗暴地开门见山道:“你想从他手上得到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顾雅姿几乎觉得自己听不懂对方在说些什么,她轻轻咽了口唾液,那张妆容精致的漂亮脸蛋上露出了一丝无措:“我……”   “如果你想从那个男人手中拿走什么,劝你最好三思而后行,”萧祁淡淡道,“如你所见,他被保护得很好。”   顾雅姿被面前的男人的一番话说得莫名其妙。   随即,她恍然大悟自己是不是被误认为了想要巴结萧末的那种女人——想了想自己和那个男人之间的年龄差,顾家二小姐羞红了脸,她飞快地瞥了冷着脸的萧祁一眼,这才结结巴巴地说:“我,喜欢的是萧炎。”   几乎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顾雅姿发现萧祁的目光产生了变化。   那张仿佛结了万年冰山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融化的迹象,男人随手从路过的侍者手中取过一只酒杯,迈着不急不慢的沉稳步伐走进顾雅姿,轻笑一声,显得有些嘲讽地瞥了她一眼问:“你是二少爷的女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顾雅姿觉得这个理应是保镖的男人在提到萧炎的时候,语气并不是那么尊重。   但是她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却听见对方拖长了嗓音“哦”了一声,勾起唇角,萧祁难得露出了在萧末的面前仿佛永远都不可能露出的刻薄表情:“你是二少爷的女朋友,居然不知道他已经一年半没有回家了?”   “……”   顾雅姿被萧祁透漏的信息搞得有些震惊。   萧炎已经一年半没有回家了?怎么可能?!   顾雅姿表示她几乎是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方面的消息——外面的传闻明明是说萧家父子和睦!难道这里的所谓父子和睦只是说的是……脑海中忽然一闪而过最后那一刻萧衍对于自己的那一幕嘲讽表情,向来聪明的姑娘几乎是立刻就搞清楚刚才被喜悦冲昏了脑袋的自己究竟犯了怎样几乎没法弥补的错误!   一时间,顾雅姿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却在这个时候,她的手中被塞入了一只装了红酒的杯子,与此同时,那个之前被她喝空的香槟杯被抽走——顾雅姿沉默下来,却发现随着红酒杯一块被塞进自己手心的,还有一张名片。   “上面有我的电话,周一到周五工作时间会开机,”萧祁淡淡地笑了笑,“虽然你大概并不是我最好的合作伙伴,但是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们说不定能有一个愉快的合作。”      第76章      ……   而此时此刻。   并不知道甲板上某些人已经达成了秘密联盟,和顾雅姿说过话之后的萧末由大儿子陪伴着直接回到了他那个位于顶层的豪华套间,期间虽然男人始终保持着淡漠的表情,但是但凡稍稍有些了解萧末的人都知道,每当男人浅浅皱着眉一言不发的时候……那就是说明他心情很不好。   而陪在男人身边的萧衍也不问,因为他知道他老爸今晚被戳中了雷区,所以索性就耐心地等在浴室前面没有离开——他知道每当男人因为萧炎的事情变得心情不好的时候,如果和他在一起的话,就会稍稍没有那么烦躁。   萧衍甚至拿好了浴袍等待在门口。   二十来分钟之后,萧末打开浴室门的时候,理所当然地扫了眼儿子手上拿着的浴袍——早在他洗完澡没有在应该放浴袍的地方找到浴袍他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当打开浴室门的时候,浑身赤裸的男人却显得很淡定,仿佛没有感觉到此时此刻他的大儿子落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灼热的目光,男人冷静地伸出手让儿子替自己将浴袍穿上,然后仔细地替他系好浴袍的腰带。   萧衍替男人穿好了浴袍之后,手并没有立刻离开男人的腰间,只是松松地搭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用自己那双琥珀色的瞳眸盯着面前的男人。   一滴水从男人湿润的黑色发丝尖滴落,顺着男人的面颊一路滴下。   萧家大少爷伸出手抬了抬男人的下巴,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地叫了声萧末的名字。   “我没生气,”被叫到名字的黑发男人敛下眼,看上去有些烦躁地撇开头,“只是有些不喜欢萧炎这样通过陌生人来跟我说‘新年快乐’这种方式。”   萧衍不语,他垂下手静静地看着男人,直到对方抬起头冲他笑了笑,那双墨色的瞳眸之中没有多少情绪地说:“虽然我知道他大概是故意要用这种方法来气我。”   萧衍没说什么,将男人一路扶到床边让他躺下,拿过浴巾替他将头发擦干,这才在替已经躺好在床上的男人盖上被子的时候,从唇角中蹦出了三个字——   “想太多。”   萧末抱着被子睡在柔软的床铺之中有些纠结,他不知道萧衍所谓的“想太多”是说他对于萧炎借由别人的嘴巴跟自己说“新年快乐”是为了气他这件事“想太多”,还是压根就是在说,男人以为萧炎会亲口跟他说“新年快乐”这件事是想太多……   萧末没有说话,直到他看着萧衍掀开了被子的另一脚时,这才伸腿踹了大儿子的屁股一下:“你房间在隔壁。”   萧衍沉默,脾气很好地将男人的腿塞回睡袍里,摆回它该在的位置上放好,挨着萧末躺下来,这才伸手摸了摸他老爸的脸:“今晚我睡这。”   萧末想反抗一下,但是这个时候,他发现大儿子的手臂已经不由分说地在被子底下揽上了他的腰,并且不容拒绝地将他往自己的怀中搂抱了一下——萧衍的动作很大,男人的鼻尖毫无征兆地撞到了对方打开了两颗扣子的西装衬衫之上,衬衫之下,是儿子温暖强壮的胸膛……   萧末忽然就不想反抗了。   他觉得有点冷,萧衍身上又足够暖和,所以男人不仅停止了挣扎,甚至在短短的沉默之后不自觉地主动往大儿子的怀中缩了缩……好在在男人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萧衍并没有嘲笑他,反而是将搭在他腰间的手变得更加大力了一些。   “萧衍。”   “恩?”   “今天倒数的时候,你是不是有事情想跟我说?”   “没有。”黑暗之中,萧末觉得儿子的指尖轻轻地在他下颚上刮过,萧衍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他头顶响起,“你不要想那么多。”   儿子毫不犹豫的回答让萧末没有再起疑,男人沉默下来,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之间没有多少对话,偶尔萧末说几句话萧衍只是低低地从喉咙深处发出简单的单音节作为回答,其余剩下来的时间,几乎整个过程中萧末就是靠着听萧衍胸膛里强而有力的规律心跳声当做催眠曲,渐渐地真的引发了睡意……   男人缩在大儿子的怀中前所未有安静地睡着了。   整个上半夜萧末都睡得很熟,几乎没有梦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只不过他最近几年养成了早起的习惯,所以当男人迷迷糊糊地在某一时刻睁开眼睛的时候,不意外地发现窗外甚至还没天亮……   萧末翻了个身,这才发现腰间空落落的全部的重量只有一层压在自己身上的柔软羽绒被,而此时此刻,男人终于意识到那个在他睡前一直死死地拥着他的年轻人已经不知所终——下意识地顿了顿,当萧末发现自己像个好奇的妻子似的伸手去探儿子睡过的那边床的温度时,他囧了一下,然后默默地缩回了自己的爪子。   床单早就变得冰冷。   萧衍大概已经离开了有一段时间了。   萧末爬起来,看了看床头的电子表,这时候才刚刚凌晨六点三十,还没有到萧衍平日里习惯起床的时间。   萧末皱了皱眉,心中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安,总觉得仿佛就要发生了什么似的心呯呯乱跳——这样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睡得着了,于是男人索性从床上爬了起来,抓过手机正想给大儿子打个电话,却在男人的指尖触碰到自己手机的那一秒,他的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敲响,隔着门,萧末甚至还听见对方站在自己的房门外特别恭敬地叫了声“末爷”。   是萧祁。   今晚大家是都没睡啊还是都早起了?   萧末抱起被子坐起来,大脑放空了三秒才下床踩着拖鞋慢吞吞地走到了门前,拉开门,男人看着门缝之后出现的忠犬保镖身上那身明显是睡袍的东西,停顿了三秒之后,有点幽默地说:“大清早的,不用客房服务。”   “……”萧祁沉默了下,像是艰难地消化了下男人的冷幽默,抬起眼,对视上男人的眼睛平静地说,“末爷,外面出事了。”   “……”   萧末沉默了下,才将房门拉开了些让萧祁进来,当他这个穿着睡袍的下属走进他的房间在他的地毯上站稳自己的时候,男人打了个呵欠,只是扔下了一句“怎么回事”,也不等萧祁回答就自顾自地转身走进了浴室之中给自己的浴缸里放水。   哗哗的水声之中,男人坐在浴缸旁淡定地听着萧祁跟自己述说在他睡觉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总地来说,就是刚刚光荣退休的青龙堂李堂主死了。   死在萧末的眼皮子底下。   这个如今连走路都走不了说话也十分困难的老头连带着他的大老婆和二老婆以及三老婆一起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做事的那个人手法很残忍,直接用锋利的利器将他们挨个开膛破肚,人体器官和肠子淌了一地,从卧室里一路拖到大门口——李堂主更加是被人用什么工具活生生地把四肢整齐地锯了下来,鲜红的血将他房间之中的白色地毯染成了完全的红,拎起来沉甸甸的……   那鲜血一路从房间门下的缝隙伴随着轮船夜晚在风浪之中偶然的颠簸流到甲板上,要不是值班夜巡的兄弟一不小心一脚踩到滑了一跤,甚至没有人发现,在午夜过后临近天亮的这么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船上居然发生了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听说被分配到场收拾李堂主身体的那些兄弟看了一眼就吐倒了一大半。   萧末听后沉默了很久,然后伸手关上了浴缸的水。   李堂主死在他萧末的眼皮子底下,并且死得无声无息,在周围全都是北区萧家的人的情况下居然出了这种事情,这无异于有人存心想在新年开始的第一天就在萧末的脸上活生生地扇了一巴掌。   男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冲完凉换好衣服,甚至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擦一下就直接跟着萧祁下了二楼——今天晚上,几乎所有北区的高层以及贵宾都被安排在了二层楼的高级客房,而此时此刻,在这凌晨时分那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客房走廊上挤挤攘攘站满了人,人们听见了咚咚下楼的声音下意识地回头,在看见了自家老大脸色不太好看地从楼梯上走下来时,他们下意识地陷入了一阵沉默,而后纷纷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   这让萧末轻而易举就看见了李堂主的房门口在哪,因为那里的甲板血红的一大片,想不注意到都难。   而此时此刻,萧衍就站在李堂主的房间门口,萧家大少爷正穿着昨晚的那套衣服,平静地指挥着手下的兄弟往外搬尸体——而且还不是一个人在搬,萧末注意到,走在前面的那个人捧着两条腿,走在后面的那个人捧着两条胳膊,这些平日里习惯了血腥的人这会儿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在看见了萧末之后,他们只是短暂地跟他们的老大点了点头,这就弯下身,将手中那些早已滴干了血液的断肢放到了房门口边上的某个被大片血迹沾染的白色床单覆盖着担架旁边。   那些身体的一部分确实如萧祁所说,被人用什么东西整整齐齐地齐根从李堂主的身上锯了下来。   而萧末猜测,那个担架上百步之下的大概是李堂主的身体部分。   男人的脑袋有些发懵,他盯着那担架出了神,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头疼,周围的血腥气息逼迫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男人的目光稍稍移开,最后停留在那个担架的后面,此时此刻,在那沾满了血色的担架之后还整整齐齐地放着三具同样被白布掩盖的尸体,大概是因为担架的数目有限的缘故,那些尸体是直接被放在甲板之上的,萧末猜想那大概是李堂主的大小老婆们——这些女人也可怜,她们当初跟着李堂主的时候,大概就已经做好了会被黑道报复之类的事情牵扯甚至丢掉性命,但是包括她们自己在内都不会有人想到,如今她们不仅真的死了,还死得这么惨。   萧末皱起眉,走近他的大儿子——这会儿的功夫,萧衍已经将那整整齐齐扣着的袖子整齐地挽起来至手腕间,此时高大英俊的年轻人一只手正拿着手机在讲电话,听他说话的内容,大概是正在报警——无论他们是不是混黑道的,眼前的惨案又到底是什么性质,出了人命,终归还是要第一时间通知那些警察的。   毕竟是四条人命,想瞒也瞒不住,等到那些条子闻到了风声主动找上门的时候,估计麻烦会更大。   萧末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也没有出声阻止儿子,他就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的儿子打电话——而此时此刻,男人知道,周围那些小心翼翼地看在他身上的那些目光之中除了敬畏之外还掺杂着其他的什么情绪……比如,猜疑。   萧末沉默,目光轻轻地扫过甲板之上死无全尸的李堂主一眼,心中抑郁难以掩饰。   ……无论是谁做的,还真是作得一手好死。   表面上,那个人明晃晃地在这种喜庆的日子这种喜庆的场合杀了李堂主这样拥有特殊身份的人,这仿佛是在嘲讽萧末的人没能力,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连一个老头都保护不了。   背地里,这样的行为还会让人猜测萧末是不是为了清理门户好让儿子上位才特地亲自动手,虽然这样的猜测并不太靠谱,但是恰巧是因为过于地不靠谱反而让人心中起疑,这样的猜测——哪怕只是随便地猜测,也足够让萧末手底下的人心动摇,让北区从内部起内讧。   萧衍打完电话,将手机放入口袋之中,沉默地看着站在他面前脸色很不好看的黑发男人——仿佛是感觉到了儿子的目光,男人将直愣愣的目光从那四具尸体之中收了回来,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他的大儿子一眼,薄唇轻启,只是吐出简单地两个字:“厚葬。”   萧衍点了点头,琥珀色的瞳眸之中闪过一丝犹豫,眼前已经比他矮上小半个头的成熟男人此时面上的表情让他很有伸出手摸一下他的脸颊的冲动,但是此时此刻大家都看着,所以他只好忍了下来,用十分克制的语气说:“已经派人去查,今晚的客人也安顿好了。”   萧末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的大儿子一眼——在对方来得及因为他的这个目光而皱眉之前,男人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从口袋之中掏出手机,想打电话叫人在天亮之前用游艇将这些尸体运回市区,顺便把地毯上清理干净——   现在尽量减少这件意外对于其他客人的困扰才是当务之急。   却在这个时候,他们听见从李堂主的房间里传来了一声轻响。   就仿佛是什么东西被人鲁莽地撞得跌落在地。   萧末脸色一沉,立刻抬脚走了进去——   进了房间,呼吸之中尽数都是血腥臭味和人体被开膛破肚之后器官暴露在外的腥臭气息,在目光触及在沙发上挂着的那一堆还没来得及清理的白花花的肠子时,男人额角青筋跳了跳,强忍下了胸口处汹涌而上呕吐的欲望,转身,显得有些僵硬地走进了刚刚发出声响来源的浴室之中——   浴室之中很干净,甚至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沐浴乳的香味,萧末轻轻松了一口气,还没等男人来得及开口问发生了什么,定眼一看就发现,之前收拾李堂主尸体的那个兄弟正面色难看地从浴缸里把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往外拖……   是另外一具刚刚发现的尸体。   尸体还穿着礼服,这会儿的功夫,那原本应该华丽的礼服因为湿水紧紧地贴在白皙的皮肤,长长的辫子沉甸甸地随着尸体被拖拽出浴缸落在了浴室的瓷砖地面之上,而伴随着那具尸体被人脱出浴缸,还粗啊这高跟鞋的双腿敲到在浴缸旁边,发出又是一声“呯”的声响。   声音不大,却如同狠狠地敲击在萧末的心脏上。   ——萧末看见了一张他熟悉的面容。   记忆之中,在不久前新年的倒数过后,眼前的这个早已失去生命的年轻女人十分文静地推着她父亲的轮椅过来跟自己做例行新年祝福,她的话很少,但是总能给人感觉一种完全和黑道不沾边的温婉气息,萧末向来很喜欢这样的年轻姑娘,甚至还居心叵测地特意让萧衍跟她多说了两句话。   而此时此刻。   萧末记忆之中那随海风轻扬的刘海已经再也不见之前整齐的模样,它们因为湿水而贴在将那张此时还睁大着眼的脸上,映衬着那张在浴室的灯光之下显得惨白惨白的脸,曾经那张会微笑的温柔面容愣是让人远远地就感觉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气冲天。   她是溺毙的,并且死不瞑目。   因为凶手残忍地弄死了她的父母之后,甚至没有放过手无缚鸡之力完全没法抵抗的她。   萧末沉默了三秒,上前蹲下身,亲自伸手替李堂主的女儿合上了双眼。   然后毫无预兆地,男人摔了手中的手机。   呯地一声,那台被男人用了长达十年的手机在墙上摔了个四分五裂,零散的部件反弹回来,剩余的机身直接掉入了还装着满满一池子水的浴缸之中,发出了“咚”地一声轻响。   此时。   由始至终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站在男人身后的萧家大少爷在这个时候,脸上终于发生了一丝变化——然而他只是挑了挑眉,随即立刻恢复了原本的淡漠。   手机被摔在墙上的爆裂声响让在场的所有人心中为之一颤,连带着外面听见了这个声响的萧家的人,也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杆——上百只眼睛此时此刻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扇在搬运尸体的过程中被沾染了鲜血的门,直到他们看见怒气冲冲的北区老大阴沉着脸快步从房间中走出。   众人沉默,然后在萧末离去之后,面面相觑——   记忆之中,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老大发那么大的火了。   ……   萧末回到房间之后甩上了门,但是他没锁。   男人坐在床边,已经入冬,刚才甲板之上很冷,被海风吹了一下此时此刻他的脑袋正突突地跳动着发出阵阵胀痛……抬起手想揉一下太阳穴舒缓一下,却在揉了两圈之后仿佛感觉到什么不对似的猛地放下了手,从始至终,男人的眉头始终紧紧地蹙着。   ……不得不承认,今天这件事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戳到了他的底线。   北区萧家处理叛徒从来不牵连家属,这是在元贞重生成萧末之后,渐渐在北区被默认下来的规矩。   更何况是一群女人。   还有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他们死得很无辜。   萧末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不应该一时任性,为了帮助萧衍立威,将李堂主拉到游轮上示众,存心让对方出丑——要不是因为他的私心,下手的人找不到这种绝佳的好机会,今天,也不会发生这种惨剧,事情的结局可能会有所不同——换一个场合,哪怕李堂主还是会死,但是他的家人也可能不会被牵连。   男人抱臂依靠在床边,脑袋疼痛得几乎炸裂,因为刚才动怒,连带着清晨容易感到不适的胃部也跟着抽痛起来——胃药就在床头柜旁边的抽屉里,男人伸手就可以拿到,然而此时此刻,完全陷入了某种纠结情绪之中的男人却一动不动的靠在那里——   直到大约十分钟过后,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萧末掀了掀眼皮,在看见进来的人是谁之后,又重新地敛下了眼。   与此同时,推开房门走进来的萧衍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黑发男人不怎么对劲的脸色——   比起刚才在楼下动怒时,脸色更加苍白。   而男人的手,正有意无意地紧紧保持着抱臂的姿势,压在自己的胃部之上。   萧衍顿了顿,没有说话径直转身进了男人船舱之中的浴室里洗了手,将手上的血腥气息洗掉之后,他走出浴室直接拉开了男人放药的抽屉——是的,萧衍当然知道那些根本就是由他亲手放进去的药在哪个地方,将合适的药量倒出来握在手心,萧家大少爷看也不看,面无表情地直接将药瓶随手放在了床头柜之上、他抬头看萧末的时候,男人还是不肯看他。   只是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衍无奈,微微弯下腰,一只手撑在男人手边的床沿边上,将握着药片的另一只手送到男人唇边,简单地命令:“张嘴。”   萧末不理他。   萧衍又重复了一边,只不过这一次,年轻人英俊的面容变得稍稍阴沉了些,语气也危险地加重。   然而这并没有任何的效果,萧衍语落之时,坐在床沿边上的黑发男人直接将脸拧到了另一边。   萧衍无奈,只不过这种无奈的情绪只是瞬间划过他的眼中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对方拒不合作的情况下,萧家大少爷猛地站起来毫无预兆地发难,他手脚动作近乎于粗暴地将男人压制在柔软的床铺之间,捏着男人的下颚将他强制性地扳回面向自己,与此同时,大拇指强行撬开男人的牙关,在对方从嗓音深处发出一声类似于疼痛的沉闷闷哼时,冷着脸将掌心的药片倒进了对方的嘴里——   仿佛没有看见自己被对方的牙咬破正往外冒血的大拇指,萧衍不由分说地紧紧卡着男人的下颚,强迫他合拢嘴,一双琥珀色的瞳眸十分恐怖地盯着男人,薄唇轻启,近乎于一字一顿地说:“你敢吐出来试试。”   萧末挣扎了一下,最后受不了药片糖衣融化之后顺着味蕾蔓延的苦味,将那药片艰难地吞咽了下去。   萧衍放开了他。   萧末翻身坐起。   此时此刻,窗外第一抹初升的阳光从海平面缓缓升起,稀薄的晨光透过海上蹭蹭水雾,透过厚重的窗帘照入豪华的船舱之内。   男人还是不肯看萧衍,他半垂着眼,掩饰去了黑色的瞳眸之中那些复杂的情绪,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床上羽绒被的一角,用十分冷静与淡漠的语气说:“萧衍,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凡事三分余地,不要那么赶尽杀绝。”   “什么?”萧衍盯着男人的侧脸,用同样显得冰冷的语气问,“说李堂主?”   “……”萧末没说话,算是默认。   男人的默认却意外地让萧衍发现自己一点不想惊讶。   甚至早在刚才在楼下的时候,他在打电话报警,隔着长长的走廊跟男人对视上的第一眼,他就猜到男人在怀疑些什么。   只不过没想到男人反应会那么大——完全是一副被气到快要爆炸似的反应。   还虐待自己。   想到这,萧衍几乎有再次皱眉的冲动,但是他忍了忍后,最终还是没有露出任何的表情——   “没赶尽杀绝。”琥珀色的瞳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男人,仿佛要将他每一丝的变化都看得清清楚楚似的,英俊的年轻人淡淡地说,“他儿子跑了。”   “……”   这一次,萧末终于转过头,一双晶亮的黑色瞳眸死死地盯着跟他近在咫尺的大儿子那张完美又冷酷的脸。   “不是我做的。”   在萧末开口骂人之前,萧衍继续操着他那淡定的嗓音缓缓道——   “萧末,你喜欢随便乱怀疑人的臭毛病过了十年还是改不了对不对?”      第77章      “……”   “萧末,想让我揍你还是强吻你,要不要选一个,”   “打老子会遭天打雷劈。”   “你是邀请我吻你,”   “乱伦死了下地狱。”   “……”   萧末和自己的儿子相识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虽然萧衍嘴巴上没说,但是实际上他是生气了的——从那双此时此刻望着自己的显得过于平静的琥珀色瞳眸就能看出……   男人心下烦躁,下意识地摸了摸床头拿过一包烟从里面抽出一根叼在唇边,没点燃,只是叼在唇边。   “点火。”男人叼着烟说话显得有些含糊。   “……”   “儿子,”萧末重复了一遍,“给老爸点火。”   有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萧衍没动,他只是半弯腰站在床边悬空自己压在男人的身上,萧家大少爷的眼神很危险,在萧末几乎以为他就要做出什么攻击动作的时候,他这才忽然站起了身,直接从口袋中摸出了一只打火机替萧末点燃了那只烟,却不等男人抽上一口,就直接将那只烟从他的嘴边拿走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整个动作萧末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的便宜儿子完成。   没有起身阻止他。   什么也没有说。   对方就好像注意到了男人的目光似的,年轻人英俊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不符合他性格的浅浅邪肆笑容——有那么一刻,萧末甚至还以为是萧炎又在和他的哥哥玩什么交换身份游戏……只不过那双显得过于冰冷的琥珀色瞳眸让萧末清楚地意识到他绝对没有认错人……   而此时,萧衍将萧末叼过的烟含在口中,并且是故意含着烟屁股上被萧末咬出了一圈小小的齿印的位置。   萧末的目光停留在了大儿子的唇边。   那总是抿成刻薄弧线的薄唇此时此刻正叼着他最喜欢的烟草牌子,浅浅地弯起,露出一个仿佛是嘲讽一般的表情。   “……”萧末勇敢地对视上了对方的眼睛,“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我成年很久了,老爸。”萧衍嗤笑了声,说话的语气里却没有多少笑意——   在萧衍说话的时候,他由始至终盯着他半躺在床上的父亲,看着他因为刚才猛地被自己摁倒那个动作而稍稍撩起来露出半截小腿的凌乱睡袍,看着他平静地看着自己的那张白皙清秀的面庞,最后,年轻人的目光停留在了男人的胸前——   仿佛是注意到了大儿子的目光,男人顿了顿,下意识地将手搭上了浴袍的边缘,一瞬间就觉得自己变成了被政教处主任检察仪容仪表的小学生似的……   而且从“政教处主任”的表情来看,检察的结果大概是……不合格。   “……”萧末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从来不知道只是一个将烟草含在唇角的简单动作也能做得这么有色情意味……萧衍的眼睛看得他浑身发热——有那么一刻,他觉得面前他的便宜儿子要一口气将他这个当老爸的生吞活剥似的……   “——如果你总是用这种眼神看底下的人,我大概知道那些亲自被你调教过的人为什么听见萧家大少爷的名字总是像是见了鬼似的了。”   萧末稍稍坐起来了一些,他抬起手臂——浴袍从男人光滑白皙的手腕处一路下滑滑到了手肘的部位,萧衍的眼神变得有些暗沉,他很少走神,而这一次他整个人仿佛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只感觉到男人修长白皙的指尖来到自己的面前轻轻地晃了晃,然后下一秒,唇角边一空,当他定眼一看时,这才发现刚才那只烟草已经重新回到了萧末的唇边。   黑发男人深深地吸了口烟草,皱皱眉:“你说不是你做的。”   “我有病?”萧衍轻笑了声,稍稍抬起了一些自己的身体拉开了自己和萧末的距离,琥珀色的瞳眸之中有一闪而过的玩味,“这是我们自己家的场子,我自己来砸我自己的场子?”   萧末必须承认,他被儿子那句“自己家”给取悦到了。   “现在恐怕很多人都以为是你做的,”稍稍换了一个舒服点儿的姿势,这一次萧末脸上的表情变得稍稍缓和了一些,他靠在床头,斜睨一眼始终半靠在自己床头的大儿子淡淡道,“上周处理黄堂主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了,你动用了萧家的‘猎犬’,而且,这次李堂主全家遭遇的那种事情也很像是‘猎犬’的手法——被整整齐齐割下来的手臂,你最好有注意到刚才搬运残肢的那些兄弟们的表情。”   “注意到了。”萧衍说,“但是他们不能确定是不是我。”   萧末想了想,又问:“那天黄堂主被砍下来的手臂你怎么处理的?”   “……”萧衍沉默了片刻,最后他盯着男人的眼睛,薄唇轻启,“绞肉机。”   “……”萧末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想对萧衍处理事情的决绝程度发表任何意见,男人只是假装自己听到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处理方式,轻轻地点了点头继续道,“有别人看见了?”   “没有。”   萧衍回答得很绝对。   “没有人看见黄堂主的伤口切口?”   “没有。”   “那我倒是想知道,如果不是你故意泄露出去的,为什么现在就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那天‘猎犬’们是怎么对待黄堂主,我都怀疑就连场子里扫地的大妈大概都知道那天在海鲜酒楼是怎么回事了……然后时隔几天,同样的方式又再一次出现在了李堂主的身上,就好像是有什么人再一次迫不及待地在私下再次动用了萧家的‘猎犬’——”   萧末的话说到一半不说了,他抬起头,无声地看着萧衍。   萧家大少爷不说话,他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这才伸出手,食指微微弯曲勾住男人的下颚往上抬了抬,琥珀色的瞳眸看进黑发男人的眼睛中,莞尔一笑:“继续,想说什么?”   “恭喜你,你得罪人了,”萧末脸上没有多少表情,“而且还是堂主级别的。”   并没有为男人的话做出任何惊讶的反应。   相反,萧衍只是笑了笑——他很满意男人的思维几乎是毫不抵抗地在自己的简单否认之后就直接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走而不是继续怀疑他……仿佛是奖励宠物一般,年轻人用自己的指尖仿佛恋恋不舍一般在男人的下颚处轻轻逗弄了一会儿,年轻人无声地挪开了自己的手,正想说些什么,却在这个时候,萧末的房间门再一次被人从外面推开——   “末爷……”   “不会敲门?”   萧祁和萧衍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萧衍并不急着转过头,他伸出手,不急不慢地将男人微微有些敞开的睡袍拉好,刚才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散开的袍子下摆也严严实实地重新拉下来仿佛是要盖住男人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做完了这一系列动作之后,萧家大少爷这才不急不慢地转过身,一双琥珀色的瞳眸之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凌厉目光,他看着站在门边的萧祁——此时此刻,后者已经换下了睡袍,重新穿上了昨天晚上那套宴会礼服。   一板一眼的保镖。   脸上仿佛永远不会有除了面摊之外的第二种表情。   萧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却发现对方的视线从头到尾都规规矩矩地放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不意外地在目光的停留之处看见了昨晚萧末换下来的西装衬衫……在心中冷笑了下,萧家大少爷却没有拆穿这个西装男的想法,只是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礼服,在对方开口说话之前,显得漫不经心地问:“萧祁,听说你拥有能随便动用‘猎犬’。”   萧家最高级的刑堂杀手,所有的任务完全保密,能够动用他们的人屈指可数,就连萧家家主萧末也没有过问他们执行过的任务的权利——萧衍不知道萧家的第一任家主是遇见了多奇葩的事情才定下这么一个虐待自己的规矩……   这一条规矩大概是萧衍目前以来最想推翻的一条古老规矩。   简单的来说,他并不喜欢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而他却没有过问的权利。   并且这个搞小动作的人还很有可能是萧祁。   那就更加讨厌了。   想到这里,萧衍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却在这个时候听见萧祁说:“回大少爷的话,今晚刑堂那边并没有安排任何一只‘猎犬’跟上游轮,人不在的话,想要使唤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想要无声无息靠近一艘停靠在岸边的游轮有一百种方式,”萧衍明显不信,“这个理由不成立。”   这一次,萧祁不说话了。   忠犬低下了头,微微敛下眉眼显得异常沉默温顺,他没有直接回答萧衍的话,反而是微微吊起自己的眼角,飞快地瞥了一眼坐在床上沉默不语的男人:“末爷,您这是在怀疑我?”   “我只是怀疑我们中间出了内鬼,”在萧衍开口讽刺萧祁之前,男人轻松了笑了笑,“然后让萧衍帮我把各个高层都试探一下,不要敏感,萧祁,这只是例行公事——萧衍还年轻,办事偶尔会显得过于冲动,你已经在萧家呆了那么多年,现在青龙堂更是由你们两人联手在维持稳定,所以如果他犯了什么错误,你一定要及时提点他才好。”   男人语落,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身边站着的年轻人陷入了某种沉默。   仿佛相当不屑地,连呼吸都变得更轻了一些。   萧祁不说话了,因为包括他在内,永远都不会有人分得清北区的末爷微笑着说话的身后,下一秒究竟是继续天朗气清还是瞬间狂风暴雨。   他总是显得很小心地避开了所有不安全的区域,所以他成功地在萧末面前没有少胳膊少腿地待了几十年,而此时此刻,西装男当然听出来他的老大在暗地里指责自己的儿子“过于高调”,而这个“指责”到底是不是真心的,那就只有上帝才知道了。   萧祁觉得自己不应该胡乱猜测,于是他只是在萧衍堪称锐利的目光之下,顺从地点了点头,这才缓缓道:“属下只是来通知末爷,警署的人到了,现在想请末爷到警署里做一下笔录。”   萧祁的语气很平静,就好像他没有看见到萧家大少爷听见“警署”二字的时候,瞬间变得有些危险的眼睛。   他只是看着萧末,看着同样因为“警署”二字陷入沉默,黑发男人低下头,就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可惜微微下垂的睫毛让人不知道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而当他抬起头的时候,那张与年龄不太符合的白皙面容变得和最开始一般平静,男人甚至是在轻轻地微笑着:“请我去警局‘喝茶’?”   萧祁低下头,不说话了。   “让他们准备好茶,”萧末将唇边的烟草熄灭在床头柜上那精致的烟灰缸中,“提醒一下,我对茶包过敏。”   对茶包过敏这是什么狗屁怪病,只有天才知道——而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萧衍将男人从床上扶了起来,直接用自己的手替男人整理了下头发:“要不要我陪你去?”   “又不是要去春游,”萧末微微弯起眼,露出一丝笑意,“带的人太多搞不好人家警官会觉得我们是要去砸场子的。”   萧衍没说话,他只是转身从萧末的衣柜里重新选了一套深色系的衣服放在了床上,萧末甚至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挑剔因为他知道他儿子选的一定适合自己——在萧衍用一种神奇的方式剥下他的睡袍替他将衬衫扣上的身后,年轻人这才敛下眼淡淡地说:“有时候……”   “啊?”   “真的想砸掉。”   “……什么?”   “警察局。”   “……儿子,”萧末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不要乱来。”   “我知道,”萧衍替男人扣上衬衫的最后一颗扣子,淡淡地说,“早去早回。”   年轻人说着用不咸不淡的余光扫了门那边一眼,而这个时候,萧祁却异常有自觉性地提早关门出去了,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屋内对话的父子俩甚至没有谁听见他关上门时发出的声音——萧末懒洋洋地看着儿子收回那些自以为隐蔽的小情绪,什么也没有说——   厌恶萧祁,总是毫无痕迹地挤兑萧祁,这方面,这些年萧衍越发炉火纯青,有时候,就连萧祁那个老手也会栽在萧衍的手上——萧末不喜欢这种窝里斗的行为,但是当其中的一方是自己的儿子的时候,只要不触及男人的底线,他十分双重标准地觉得其实也无伤大雅……   大不了就是丢了一点货而已。   儿子开心就好。   表面上,底下的那帮兄弟大概还觉得萧家大少爷和萧家的管家祁哥关系非常不错……   萧衍大概是能骗过其他人的。   但是唯独萧末,男人认为,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他更了解他的儿子。   想到这,男人的指尖轻轻滑过衬衫上的领带——刚刚由他的大儿子亲手替他系上的领带,深蓝与银色相间的斜条纹,和浅蓝色的衬衫十分搭配,男人的指尖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叫了一声萧衍的名字。   “说。”   年轻人跟男人凑得很近,近到他每说出一个音节,呼出的气息几乎就要尽数喷洒在男人的脸颊之上。   “萧祁是对的,这一次,都是因为你处理事情太高调,手段也不够温和,所以才给了别人有机可乘的机会。”   萧祁掀了掀眼皮看了男人一眼,没有反对,只是浅浅地点点头。   “‘猎犬’是把锋利的好刀,但是总是拿出来用,等你真正需要用上它们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刀大概没有以前那么锋利了。”   萧衍停止了替男人整理衣服的手,而此时此刻,男人已经完全穿戴整齐,精神地穿着合体的西装站在落地镜跟前——纤细,修长,与年龄不符的白皙,唇角边仿佛永远挂着一抹优雅得体的笑容……萧衍绕到男人的身后,从他后面伸出手轻轻揽住男人的腰,高挺的鼻尖埋在男人的颈脖之间,深深地嗅了嗅——   直到年轻人结实的手臂带着从它的血脉之中传来的温度无声无息地离开男人的腰间。   这个时候,萧末才听到耳边,大儿子那一句仿若缥缈的“知道了”。   男人满意地勾起了唇角,这一次,就连眼角也沾染上了浅浅的笑意。   ……   萧末下了船就直接被警署特派过来的轿车恭敬地“请”到了局子里。   如果不算手上的手铐的话。   “我会告你们诽谤。”靠在警车中,黑发男人勾着唇角慢吞吞地说。   “我会告你袭警,”坐在男人对面的是他熟悉的警司,专门负责北区的案子有一阵时间了所以他和男人还挺熟,而且这货具有一定的幽默细胞,他伸出手解开了男人一边手的手铐直接挂在了前座的保护栏上,不带多少感情地斜睨了懒散地坐在他旁边的k市北区黑帮头子一眼,“精神上的那种。”   萧末冲他微笑:“这次你审我?”   “警校那边新送过来了一批实习菜鸟,”那个老警司说,“你不要吓他们。”   “比如?”   “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最好收起来。”   被嫌弃笑得可怕的萧末想了想,原本想说我他妈为什么要照顾到你们新人的“心情”,后来想了想,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这一次,男人居然真的认真地点了点头:“好说。”   配合得连那个老警司都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而此时此刻,男人已经恢复了原本面无表情的样貌,他微微侧着头望着窗外,直到警车停在警署门口,男人就像是某种良好的心情被破坏了似的,再也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   警署对于萧末来说简直熟悉得如同自家场子一般的地方。   曾经有一次,男人在接受了审查之后离开的时候,甚至还为一个新来的实习小警司指过路——当时那个小警司看他的目光非常崇拜,大概是将自己面前这名优雅清秀的男人直接当做了自己直属上司……   所以第二次当萧末戴着手铐坐在他面前的时候,这孩子显得非常崩溃。   从他问问题做笔录的时候频繁抽搐的唇角就能看出。   “要不要休息一下?”萧末温和地问。   看着对方回他了一个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萧末笑了笑:“我认真的。”   小警司:“……你上次还告诉我警署厕所在哪。”   萧末:“哦,我常来。”   小警司:“……”   萧末:“刚才问到哪了?哦,对了,案发的时候,我大概是在睡觉。”   小警司觉得自己要冷静一点,于是问:“……有没有证人?”   萧末:“有,我儿子。”   萧末发现他面前的小菜鸟眼睛里沾染上了一丝好奇,他低下头似乎是翻了翻萧末的基本资料,然后大概是没有翻到萧末的家庭成员,想了想,警署对于特殊人物的资料确实是保护起来不让随便哪个阿猫阿狗看见的,小警司也就不再纠结这个,抬起头问男人:“您……有儿子?”   萧末想知道自己面前这倒霉孩子此时此刻脸上的纠结是不是因为他自己一不小心对审问的嫌疑人用了敬语所以才显得特别扭曲……然而男人还是特别诚实地点了点头:“有,两个。”   小警司停顿了下,又低头看了眼资料这才发现眼前这个皮肤白皙最多看上去二十七岁的男人居然已经三十五了,点点头:“按照规定,如果见证人在年龄与智商上并不达到规矩上的标准——”   “哦,我儿子今年二十一。”萧末淡定地说,“马上就从k市政法大学毕业,h路那个。”   小警司:“……”   萧末:“智力上应该没有问题。”   小警司:“……”   k市政法大学!!!!   那是多少人挤破脑袋也挤不进去的一本!   以及为何您二十一岁的儿子三更半夜不睡在您房间里?!!!!   一点也不想把这个好像会得到很可怕的回答的问题问出口啊有木有!!!!!   审讯时间终于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小警司如释重负般地站起来申请暂停打坐原地回血…临走之前,还听见了他在审问的嫌疑犯说:“我想喝奶茶。”   小警司放在门把上的手僵硬了下:“……我家老大会杀了我的。”   萧末:“他不会。”   小警司:“你认识?”   萧末微笑:“不认识,但是我是贵宾级别的。”   小警司表示他从来没有听过警署有开通会员充值升级贵宾服务,于是他获得了会心一击,点击“yes”选择原地释放灵魂复活。   最后他是一脸崩溃地扶着墙走出审讯室的。   结果刚关上审讯市的大门,一转身,这个不幸的孩子就看见他家老大正满脸深沉地靠着墙,靠在门边的墙上吞云吐雾。   这是一名长相十分英俊,面部轮廓充满了阳刚之气的年轻人。   深蓝色的警司制服将年轻人结实高大的身躯完美地包裹了起来,脚上的皮靴隐约衬托出他结实的小腿曲线,当然倚靠在墙上的时候,如同小山一般的身躯在墙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小警司:“……老大!!!”   被小警司叫做“老大”的年轻人随手在门框上熄灭了烟,他侧过头,耳垂上靠近耳骨的地方,一枚铂金色的光环显得闪闪发亮,他皱了皱眉:“叫毛?”   小警司:“警署禁烟……”   “不是熄灭了吗?”年轻人面无表情地问。   那一刻,小警司差点被吓哭出来。   “还有,不要这样叫我。会让老子想到地痞流氓。”   “……”   “听见了没?”   “知道了,炎哥!”小警司立正站好,昂首挺胸大声跟站在面前跟自己一般大小的年轻人回报,“报告炎哥,今天你负责的犯人还在里面!”   “什么?”年轻人将一只手插入口袋之中,另一只手压了压脑袋上警帽的帽檐,“不是已经告诉过你我今天在西区执勤嘛?回不来。”   小警司:“……”   可是你现在明明就在我面前。   仿佛是看见了面前这个小警司满脸斯巴达的模样,年轻人轻笑了一声,那张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戏谑:“你没见到过我。”   小警司:“……不带这么玩的炎哥,里面那个……”   此时此刻,靠在墙边的年轻人站稳了自己,已经将目光投放在了门的玻璃上,看着审讯室内——那是一种审讯室专用的单向可视玻璃。   看着一脸平静坐在审讯室之中的黑发男人,站在审讯室之外,英俊的年轻人那双琥珀色的瞳眸显得异常的平静。   “里面的人怎么了?”他听见自己声音很是冷静地问。   这样的嗓音,却活生生地将小警司已经到了嘴边的抱怨尽数吞咽了回去,他用力咽了口唾液:“他说,要喝奶茶。”   “……”   “很过分对不对?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嫌疑犯进了审讯室还要给我点饮料的……”   小警司一脸无辜地瞅着自家老大沉默片刻。   五秒后,那平静得仿佛不带一丝情感的目光终于从审讯室中黑发男人的身上收了回来,拥有琥珀色瞳眸的年轻警司看着面前的同伴,想了想,薄唇轻启,淡淡道:“在外面桌子上。”   小警司微一愣:“啊?”   英俊的年轻警仿佛不耐烦地皱皱英气的眉:“奶茶。”   “……!!!!!”   “我说,奶茶在外面的桌子上,你拿进去给他,然后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有!”   “说。”   “炎哥你为什么不亲自进去审问这个嫌疑犯?!”   话语刚落,小警司就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瞬间变了脸色,各式各样复杂的情绪在那张英俊阳刚的面容上闪过,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   “关你屁事。”      第78章      所以几分钟后。   当菜鸟警司真的将一杯封了口还冒着热气的奶茶放到男人跟前的时候,萧末震惊了。   “我只是随口提一下而已,”黑发男人眨了眨眼,“这家奶茶店不是已经快到东区了吗,你怎么做到的,”   “……”   小菜鸟表示他才不想问面前的这个黑帮大佬为什么会知道一家连分店都没开的奶茶店的具体店址——还一副跟这杯奶茶很熟的模样,菜鸟也是有尊严的,   努力地阴沉下脸让自己看上去成熟一些,菜鸟警司看上去态度有些沉闷地说,“正好我家老大从西区执勤回——”   话说到一半,小警司闭上了嘴。   因为此时此刻他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   比如奶茶店在东区。   再比如他家老大今日副本是西区地图。   ——k市不算大,但是要从西区迷路迷到东区,然后恰巧找到一家著名好喝的奶茶店,再然后从来不知道“人际关系”这种东西的老大忽然良心发现决定买下午茶给他们喝,最后他就真的打包奶茶回警署的这种事。只有神仙才会相信。   更何况老大只买了两杯奶茶。   而在北区警署,光算他们所在的f组,人数就有二十……   菜鸟囧了。   于是他发了条代表友爱的短信给他家老大——   【to炎哥】:炎哥,听说黑帮有个规矩,知道太多的人会被杀人灭口,真的假的?   三分钟后。   菜鸟的手机响起——   【from炎哥】:真的,要试试看吗?   菜鸟警司:“……”   萧末:“替我谢谢你们老大,很贴心的服务。”   菜鸟警司:“呵呵,不用谢。”   此时此刻菜鸟警司蛋痛的是,除此之外他还能说什么,欢迎下次再来?   ……   反观萧末那边,男人捧着奶茶喝得很认真。   其实萧末想喝奶茶真的只是一时兴起。   只不过是眼前这个刚刚从警校毕业的小菜鸟让男人想起了他的小儿子。   ——曾经萧末和萧炎也有过那么短暂的和平共处时间,虽然不算是父慈子孝,但是那段时间里,每天晚上萧炎出去和朋友飙车回来,都会记得替家里人打包北区接近东区的某家著名奶茶店的珍珠奶茶。   虽然奶茶这种小女生喝的东西挂在那么拉风的重型机车上难免会让人觉得可笑,不过好在,周围的人要么直接被萧家二少爷那张酷炫的脸迷倒,要么干脆就拜倒在他狂霸拽的“人格魅力”之下。   奶茶无论春夏秋冬,到萧末手上的永远是热的。   因为他胃不好,不能喝冰的东西。   就和现在他手上的这杯一模一样……有时候,萧末几乎产生了这杯奶茶就是他小儿子专程买来的。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萧炎无论如何不可能愿意跑到警署做事。   “……”   萧末想了想,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记得萧炎也应该是今年从警校毕业才对……搞不好还和这个菜鸟小警司是同学也说不定。   但是萧末没有开口问他萧炎的事情,因为作为一名父亲跑去问儿子的同学关于儿子的近况这种事情想想就觉得很囧——   更何况男人并不认为萧炎想要让自己的同学知道他的“家世”。   “不好意思,阿sir,请问我能给我儿子发条短信吗?”   菜鸟警司想说不可以,但是当他抬起头一不小心望入坐在他对面的男人那双深邃平静的黑色瞳眸时,几乎是下意识地,当他反映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他就已经点头了。   得到了允许的萧末礼貌地冲他微笑了下。   菜鸟警司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见面前的“嫌疑犯”微微浅勾的唇角之时,他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电流从他背脊窜过……   搞什么!   他皱起眉,看着男人伸向手机的手,那白皙修长的指尖仿佛在他眼前无限放大……动了动唇,菜鸟警司正想说些什么,却在这个时候,那只白皙的手从他面前消失——   定眼一看,萧末的手机已经回到了男人的手中。   男人低着头,输入了一串数字——   这个异常的举动几乎是让菜鸟警司立刻警觉了起来:“你发给谁?为什么不直接从通讯录找?还是你儿子的号码没有存在你的手机里?”   “啊,抱歉。”男人优雅地笑了笑,不急不慢地缓缓道,“因为早上发了很大的脾气,所以我自己的手机被摔坏了,这部是临时拿来用的。”   男人只是很淡定地解释了早上那场灾难之中的某个意外,然而这样的话听在审讯他的人耳中却有了另外的一层意思——他几乎是怀疑眼下男人正在为毁灭手机这个通常查案中最重要的证物而演了一场戏。   而此时,并不知道坐在他对面的菜鸟警司目光有所变化,萧末只是低着头,看似很认真地发着短信,从菜鸟警司这个角度看过去,他能清楚地看见男人似乎是打了很长的一段字……这样菜鸟警司有些紧张,他决定如果男人想把这一串字发出去,他就立刻阻止他——   然而下一刻,他看见男人的指尖悬空在了发送键上,犹豫了三秒。   然后就移开了。   菜鸟警司几乎是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他脱掉脑袋上的警帽,轻轻放置到一边,用袖子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如果那么长的一段信息发出去,谁也不能保证面前的男人是不是在通风报信或者找人求援……   当他接手萧末的时候,那个负责交接的老警司特意告诉他,想要找理由把这个男人弄来警署一次并不容易,介于萧末的身份很特殊,所以每一次审问这个男人,都很有可能有意外收获。   黑帮高层总是和政界有那么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利益关系,如果让他有叫外援的机会,搬出什么大人物将他从局子里捞出去,那就糟了——他们的顶头上司说不定会扒了他的皮。   菜鸟警司看着面前的黑发男人慢吞吞地将之前打的字一个个删除,最后,他似乎只打了两个很简单的字外加一个标点符号,就将短信发了出去。   然后男人重新将手机放回了桌面上,再一次地说了声谢谢。   审讯继续。   与此同时。   坐在审讯室里的两人并不知道的是,当男人摁下短信发送键的那一刻,审讯室外,那倚靠在审讯室门边的高大身影身上,有什么东西在他口袋里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   萧炎停顿了三秒,将暗沉的目光从审讯室内黑发男人的脸上收了回来——从他这个角度,能把男人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当他注意到审讯室内两人说了什么之后男人缓缓地将自己的手伸向手机时,他几乎是忍无可忍地为他愚蠢的手下爆了一句脏话!   让那个狡猾的男人碰了手机几乎就等于把警署大门打开恭请他出去,这么简单的事情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妈的!”   几乎是废了这辈子最大的容忍值才没踹门进去将那部对于萧炎来说有些陌生的手机抢过来。   此时,萧炎的目光固定在了男人的手中那部陌生的手机上——萧末什么时候换的手机,萧炎并不知道,至少男人在一年半前他最后见他那次时用的还是他送给他的那部vertu——   萧炎下意识地皱起了眉,觉得有些不舒服。   一边重新点燃了一只烟草叼在唇边,高大英俊的年轻人皱着眉头的力道不减,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地将自己的手机从口袋中掏了出来。   无论是谁这个时候发短信来,撞上萧家二少爷心情不好的时候那就只能对不起了……萧炎勾起唇角,正准备直接回拨回去骂人,却在看清了发短信的人是谁时,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那一抹恶意满满的笑也凝固在了唇边。   【from未知号码】:儿子,在干嘛?   靠在门边的身影僵硬了下,深深地吸了口唇角边的烟草——这些年,萧炎吸烟的牌子有所变化,从最开始那种浓烈的国内烟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萧炎居然开始习惯抽味道比较淡的国外进口烟草。   ——比如此时此刻,叼在萧家二少爷唇边的,就是萧末一直喜欢的那个牌子。   当发现自己的口味似乎有所改变之后,萧炎就再也没有在萧末面前抽过烟。   此时,当英俊的年轻人重新抬起头将视线透过那扇审讯室隔音良好的大门上的单向可视窗口,看向坐在里面满脸淡然的男人时,琥珀色的瞳眸之中一时间情绪复杂。   “……”   他拥有跟那个男人一样高挺的鼻梁以及乌黑柔顺的头发,只不过此时此刻,坐在审讯室桌边的男人一只手戴着在单调的灯光之下有些刺目的手铐,而在他的身上,却十分讽刺地穿着笔挺合身的警司制服。   只有细心的人,大概才能从两人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五官轮廓看出什么端倪——还好,今天顶替萧炎的这个菜鸟是个比较粗心的新人。   沉默半晌,年轻俊美的警官忽然嗤笑一声,压了压警帽的帽檐掩饰去了眼中的情绪——   “刚才,居然是在给我发短信么?”   门的隔音效果很好,明知道此时坐在审讯室里接受审问的男人听不见自己的问题甚至压根不知道自己就隔着一扇门看着他,萧炎还是低低地把自己似乎是疑惑的问题问了出来。   刚才因为男人不声不响换了手机以及号码变的糟糕的心情忽然没来由地稍稍好转了一些。   在平日里,男人经常给他发这种“天冷要穿衣”之类的废话短信,基本上,萧炎从来不回。   然而今天似乎有所不同。   似乎是觉得跟这个一年半未见的男人隔着一扇门发短信这件事非常有趣,萧炎抬起头,琥珀色的瞳眸精神集中,几乎是一刻也不愿意放过此时此刻男人脸上的表情似的……   与此同时,萧炎的手飞快地在触屏手机上移动——   短信成功发送的时候,萧家二少爷脸上带着一丝戏谑与邪气。   【to未知号码】:我在审犯人。   萧炎透过玻璃窗口,看着男人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下发出莹莹的光芒,坐在桌边的男人似乎有些惊讶地停止了说话将视线放在了桌上的手机上,然后他抬起头,满脸平静地跟萧炎的手下说了什么。   很快地,萧炎毫不意外地看着他那个没出息的手下点了点头。   萧末将手机拿起,似乎还不怎么熟悉如何使用那个手机,看着用惯了老系统的男人有些笨拙地使用触屏手机,手机亮起时那荧白色的光芒打在男人白皙尖细的下颚之上……   显得很好看。   大概是阅读了短信的内容,当站在审讯室外的年轻警官唇角边那抹笑容越发地清晰之时,坐在审讯室里面的黑发男人,脸上“尴尬”“无奈”以及其他各种不同的复杂情绪如同新年的烟花似的在脸上精彩纷呈地浮现。   他的头低得更下了些,在屏幕上写了什么……   很快,萧炎手中的手机再次震动。   【from未知号码】:很巧,我在北区警署里被审。   “……”   还真是个诚实得男人。   不过这样很好,萧炎从来不喜欢人家跟他耍心眼,或者骗他。   【to未知号码】:为什么换了手机号?因为什么事被抓进来?贩毒?   萧炎靠在门边,懒洋洋地看着隔着一扇门里的优雅黑发男人因为自己的短信皱起了眉——他知道,其实萧家的所有场子都是绝对禁毒的。   如果被萧末发现有谁动这方面的心思,那个人会死得很惨。   【from未知号码】:你知道我不碰这些,事有一个堂口最近出事,今天早上青龙堂李堂主一家被杀,我只是被请来警署里协助调查而已……手机今早被我生气的时候不小心摔坏了,临时拿了个来。   男人打了很长的一串字,除了看见李堂主全家死光光的消息让萧炎微微一愣之外,年轻警司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太多的情绪——目光显得有些嘲讽地定格在男人手上的手铐上……   【to未知号码】:“请”?   接收短信的男人似乎感觉到了那一个简单的字之中十分讽刺的味道,然而他却没有做出其他反应,只是用那双温和的眼睛淡淡地看了一眼手上的手铐之后——   【from未知号码】:嗯,因为除了是我的堂主之外,其余与我无关。   ——其余都与我无关。   萧炎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很久。   与萧末无关的话,却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个人……而这个人,大概是在他等同于消失的这些年里,在某件事上占尽了便宜……   而在刚才萧炎随手翻了下之前的口录之后,他几乎是立刻从那字里行间之中读出,眼前的黑发男人,摆明了就是在维护他。   维护萧衍。   表面上,男人是在替自己做不在场证明。   事实上,从他描述的那些细节来看,他压根就是在维护萧衍——什么他跟儿子睡在一起,对方的手始终放在他可以感觉到的地方,什么他睡眠很浅,如果萧衍离开他会第一时间注意,还有什么萧衍睡相不好,整晚腿都压在他身上……   诸如此类。   一系列屁话。   睡相不好?   萧炎想说他从来没发现他那个完美得像是天神似的孪生哥哥有什么睡相不好这种事情……   睡相不怎么样的那个人其实是你自己吧?操。   隔着一扇门,审讯室外,依旧懒洋洋地靠在墙边的年轻警司落在审讯室中那名黑发男人身上的目光变的有些恐怖。   ……不自觉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萧末“亲口”给他“描述”的,萧衍和男人睡在一起,他这个与他同年同月同日生长着同一张的孪生哥哥,正半拥着他们的老爸,安然入睡。   为了避免自己听见更多这种气死人的东西,萧炎决定不再跟男人说话。   更何况,今天他们已经说得够多了。   正想将手机放进口袋,但是这个时候,他却看见,审讯室内,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短信的男人再一次在征得了他的猪队友菜鸟警司同意的情况下,又开始低头摆弄起了手机。   站在门外的萧家二少爷撇了撇唇——他猜此时此刻男人正在给他的孪生哥哥发短信。   这个猜测让萧炎目光稍稍变得深沉了些。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的视线之中,当男人再一次地放下手机时,那部已经被萧炎放进口袋之中的手机却再一次震动了起来!   萧炎熄灭了唇角的烟,目光之中有讶异的情绪一闪而过,而后,他将手机第二次从口袋中拿了出来。   【from未知号码】:你审的犯人怎么样?   萧炎:“……”   不知道他的手下要是知道自己在审讯的嫌疑犯此时此刻正淡定地一边接受他的审讯一边从容地和儿子拉家常会是什么感想……   有那么一刻,萧炎想告诉萧末,警署不是记者招待会,不要一边被调查还一边悠然自得地玩手机!   但是想了想,这话说出来似乎有要穿帮的可能性,所以萧家二少爷打消了这个念头,掀起眼皮子,慵懒地扫了跟他隔着一扇门坐在桌边的男人,目光从他好看的、白皙的下颚扫过,最后停留在男人的薄唇之上。   粉色的。   干燥的时候,偶尔会抿唇,或者干脆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舔。   年轻警司琥珀色的瞳眸变成了如同蜂蜜一般浓稠的金黄,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这才随手回了句——   【to未知号码】:很好看的犯人。   回这句短信时,萧炎的目光从始至终没有从男人的脸上挪开。   很快地,手机再次震动——   【from未知号码】:多好看?   【to未知号码】:好看到,我觉得这场审讯就要坚持不下去,我有反应了。想现在就把他压在审讯室冰凉的金属桌上,脱掉他的裤子,将他的手铐和桌子一脚锁在一起,侵犯他,弄哭他,让他淫荡得哭着告诉我,他究竟是不是这个案子的主谋……   一字字地按完短信,萧炎将它发送出去,整个过程中,少年的注意力似乎更加集中,他用灼热的目光盯着男人——对方在接受到他的短信的那一刻,脸上似乎有瞬间的错愕,然而,男人似乎调整得很快,他得脸上几乎是下一秒就回复了最初的淡然。   【from未知号码】:工作时要专心……你可以问她要电话号码,下班以后约她。   萧炎眼中沾染上一丝笑意,微微眯起眼。   【to未知号码】:已经要到了,还是他亲自送上门来的。   萧炎看着跟自己只有一门之隔的男人脸上露出了瞬间的震愣,他看上去很疑惑,就好像在奇怪为什么一个简单的审讯都能够让警官和犯人之间摩擦出火花还到了交换号码这个地步……   男人脸上的表情绝对不能称之为“高兴”。   因为他如果真的高兴,眼角的曲线很柔和,眉头也不会像是现在这样轻轻蹙起。   然而,他的短信内容却是——   【from未知号码】:恭喜。   【to未知号码】:哈。   站在门边的萧炎看着男人默默地将手机放回了他与那个菜鸟警司得中间,男人的唇角动了动,似乎是用那种很低沉的声音跟坐在他对面的警司说了些什么,然后,那个家伙就拿了一个装证物用的那种透明塑料袋,将那部手机收了起来……   打过去,已关机。   萧家二少爷满意地勾起唇角。   与此同时,手机再一次疯狂地震动起来,年轻的警官低下头看了看来电显示之后,慢吞吞地接通了他——   “喂,老哥……”   ……   “嗯,老爸在我这里……”   ……   “我没有难为他。”   ……   “不过听到他亲口承认昨晚你们睡在一起,很详细,很有细节,足够我幻想出一个完整的画面…这让我有点想对他用私刑……”   ……   “咦,是啊,很明显不是吗?”   ……   “我回来了,这次不会再离开。”      第79章      萧末被拘留了整整三十六个小时,等他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两点——男人一点也不怀疑,如果不是最后萧衍实在忍无可忍打电话后台操作捞人,这群条子说不定会把他关在这里一直到合法拘禁限定范围内的第四十八个小时的最后一秒才肯把他放出来。   期间萧末被问了很多问题,有一些确实是这次李堂主被杀害的案件相关的,有一些,却完全和这个八杆子打不着边。   问题很奇怪,甚至有时候会在萧末困的不行精神都快恍惚的时候听到对面忽然甩出个“你和你的儿子除了正常父子关系还有什么别的接触吗”这类的奇葩问题,有时候萧末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但是在那些轮班来审问他的各式各样警司的严肃目光下,男人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终于,在某个警司问男人“你和你儿子睡觉的时候会有身体接触吗”这个问题的时候,男人爆发了——   “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但是你最好准备等我被放出去以后以侵犯隐私的罪名把你告到声败名裂……现在给你三秒考虑,你还要不要继续问。”   男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依然是微笑着的,但是那种笑容不自觉的让人觉得前所未有的危险——就好像是一条危险的毒蛇从盘踞的状态忽然抬起了头,它安静优雅地吐着蛇信,却无声地冲敌人露出了占满毒液的獠牙。   萧末不急不慢的语气震慑到了这个不停地见缝插针趁着男人精神不集中的时候乱问问题的警司。   他看见他微微一愣似乎震惊于连续二十多个小时未睡却依旧警惕性很高,然后,在男人沉静的目光之中,这个应该也是新来的警司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地回头看了眼审讯室的门那边。   那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如果男人现在精神不集中,甚至也许不能发现这个。   但是男人没有立刻揭穿他,他安静地保持着最开始的姿势始终一动不动地坐在审讯室的桌旁,黑色的瞳眸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地从审讯室门的单向可视玻璃窗口看去——   他看不见外面有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拜人体生物电这种神奇的东西所赐,有那么一刻,男人十分确定自己与在那之久的某一个什么人有瞬间的对视。   后来又换了一个警司来审问萧末。   这是在萧末被捞出去之前最后一个审问他的人,这个时候,关于李堂主的案件已经真的问无可问,所以相比起审问,萧末与这个年轻的警司几乎像是坐在那里闲聊——   只不过闲聊的内容大概是早已被决定好了的。   记录纸摆在那个警司的面前,萧末注意到,每一次他们聊完一个话题开启新话题的时候,那个警司都会低头看一看面前的记录纸——   终于在他第五次这么干的时候,男发男人忍无可忍地揭穿他:“看台词那么认真,是不是也给我准备一份跟你一起按照剧本来?”   男人语落,当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警司从脸红到脖子根,他愉快解气地微笑起来。   “那是什么东西?”男人语气稍稍温和了些问。   “是一些固定需要谈到或者询问的问题,”那个警司冲着萧末苦笑了下,显得有些烦恼地挠了挠头,“是我们队长写好了分别发给我们的……因为这整个审讯的过程都是他在背后主持。”   “你是说你的队长一样,跟我一起三十几个小时没睡?”男人挑起眉问。   那个警司显得有些警惕地看了萧末一眼,最后大概是没能在那双黑色略带疲倦的瞳眸之中看见任何值得人警醒的算计,他这才缓缓地点点头:“是这样,没错。”   萧末微微惊讶之后,忽然轻笑道:“你们队长很拼。”   “所以他才和我们一样,明明刚毕业却做了队长。”   “那你们会不会不服?”   “不会,老大很厉害,我们心服口服。”   萧末笑了笑,这一次他没有再把话题继续下去——他已经满足了,无论此时此刻站在审讯室门外的那个人是谁,总之在他的计划之内,肯定不会设定被嫌疑犯和自己手下的人讨论自己这一个环节。   如果能气死他,那就更好了。   男人的脸上挂着一抹悠然的淡淡笑意。   ——只不过此时男人并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个具有领导和探究性的主动引导话题行为,非但没有让这些年轻警司口中的“队长”产生半点脾气,反而,让隔着一道门的年轻警官看着他的脸嗤笑出声来。   英俊的年轻警官摘下耳边的耳麦,关闭,随手将它放进自己的口袋中。   然后他将口袋中的手机拿出来,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响了几声之后,这才被人接通——   “喂,哥?……你动作太慢了,老爸快被我手下的人欺负哭了……是不是要我这个当条子的亲自找人把嫌疑犯捞出去?”   于是。   在半个小时之后的此时此刻,萧末成功一脚踏出了北区警署的大门。   由始至终,直到男人被人恭恭敬敬地送出了警署大门,他也没能看见那些审讯他的年轻警司们口中的“队长”。   只不过在走出警署之后,萧末抬起头的第一眼就看见了倚靠在豪车旁打电话的萧衍,成功被大儿子吸引了注意力的男人很快把那个奇怪的“队长”抛在了脑后——   萧衍大概已经回过家了,此时此刻他已经换下了最开始的那身正装,现在的萧家大少爷穿的很随意,黑色的风衣外套将他修长高大的身形完全地显现了出来……   萧衍打电话的时候,目光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警署大门——   所以在男人走出来的时候,他能明显地看见大儿子夹着点燃烟草的手微微一顿,稍稍站直了身体,跟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萧衍还在讲电话。   萧末迈着从容的步伐向着他的大儿子走去。   当萧末走向他的大儿子的时候,每走近一步都能更加清晰地听见他的儿子低沉浑厚的嗓音断断续续的响起,如同大提琴的低音。   萧末来到萧衍身边,看着儿子将手中的烟草随手在豪车的轮胎上熄灭。   此时此刻,萧衍面瘫着脸倚靠在车边,除了在男人走近的时候他伸出手蹭了蹭男人的手背似乎在测试他的体温想看他是不是觉得冷这个细小的动作之外,萧衍另只手还是握着手机在讲电话……   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人,但是萧末却意外地听见他的儿子矛盾地显得有些淡漠地跟正在听话的人言简意赅的说“知道了”以及“我也觉得”或者干脆就是一声表示赞同的“嗯”——   然而男人不知道的是,其实他的大儿子正在和小儿子打电话,并且通话的内容,压根就是以他这个老爸为中心……   萧炎说“现在老爸走出警署了”的时候,萧衍淡定地回答“知道了”。   萧炎说“从后面看老爸的屁股很翘,走起路来会轻轻摇晃很性感”的时候,萧衍面瘫着脸回答“我也觉得”。   萧炎说“不过就算是老爸再诱人你也不可以立刻就动他”的时候,萧炎毫不迟疑十分冷静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个“嗯”的单音节作为回答。   然后,萧衍听见他的孪生弟弟跟他说车不错。   这一句话,让萧衍十分确定现在他的孪生弟弟大概就靠在警署的哪扇窗边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现下萧衍靠着的这辆车是他自己买的,他很喜欢,虽然性格不同,但是双生子从小到大看东西的眼光却意外地十分相似,所以当萧炎夸奖这车的时候,萧衍显得毫不意外——   而且弟弟那种奇怪的语气让他觉得这货肯定还有下文。   果不其然。   大约停顿了三秒后,萧衍听见电话那头的萧炎说:“好想把他摁在停车场,在这辆车的车门边大干一场。”   “……”萧衍沉静的目光在身边莫名看着他的男人脸上晃了一圈,然后直接打开了车门让他坐了进去。   显得有些用力“呯”地一声将豪车车门甩上之后,萧家大少爷面无表情地说了今晚最长的一个句子——   “少言语猥琐我的车,要玩自己去买辆。”   说完,萧衍很不客气地挂了他弟弟的电话。   当萧家大少爷带着一身寒气坐进驾驶座时,萧末有些好奇地拧过脑袋看着他的大儿子,怎么看都觉得,萧衍似乎显得有些生气。   “怎么了?”坐在副驾驶座,已经替自己系好了安全带的男人懒洋洋地斜睨大儿子,“场子那边出了什么麻烦?”   萧衍听到问题,转过头看着男人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在黑暗之中显得异常晶亮地盯着男人。   然后在萧末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看见萧衍面无表情地冲自己这边压了过来……   男人有些警惕地往后缩了缩,却在下一秒发现,萧衍的衣领从他的下颚轻轻蹭过,然后,年轻人只是压在他身上,打开了副驾驶那边的窗。   打开窗之后,萧衍就坐了回去。   “……”   这让还保持着刚才一脸警惕仿佛随时摆好了姿势要被儿子强行吃豆腐的萧末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萧末转过头,直愣愣地瞅着面瘫脸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也不发动车子的大儿子,那张脸……啧,怎么看都觉得刚才他是故意的。   “……怎么,你这车是哪个年代穿越来的古董车,驾驶座那边没有控制键?”   男人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要显得那么怨年,但是话出口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好像伪装失败了。   因为话语刚落,他就看见萧衍转过头看着自己,眼底是浓浓的戏谑和调侃,英俊的年轻人勾勾唇角露出个迷倒众人的温和微笑:“怎么,老爸,你听上去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萧末:“……”   因为你趴在我身上却只是开了个窗什么都没做所以生气?   屁咧!   男人眼角抽了抽,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的下巴被两根还带着另一个人身体温度的手指轻轻捏住——   萧衍没有给男人开口的机会,再一次地压了上来……这一次,他一只手撑在那扇大打开正对警署大门方向的副驾驶座窗户边缘,另一手难得带着一丝强迫气息地固定住男人的脑袋,然后他低下身,深深地吻住被自己禁困在狭窄的车内空间的黑发男人。   他的唇舌之间还带着淡淡的烟草气息,在对方轻轻含住萧末的舌尖时,男人有些意外的发现儿子口中的烟草味似乎是他萧末才喜欢的那种香烟品牌……   在萧衍一心一意地吮吸着男人的唇舌时,后者还不忘气息不稳地抓住喘息机会问:“你不是不喜欢我抽的那个牌子的烟么?”   “……”   仿佛是在惩罚男人接吻还不专心,萧家大少爷轻轻咬了咬他的下唇,彼此粘合在一起的双唇之间,萧末只听见他的大儿子从喉咙深处含糊地回答了一句——   “现在又喜欢了。”   “我只听说过女人很善变这个说法。”   “……嗯,男人也这样。”   萧衍的手放开男人的下颚,蹭了蹭男人的脸,他稍稍退开了些,让萧末能看清楚自己——然而此时此刻,面对着大儿子的这张脸,又牵扯到了现在这个关于“善变”的话题,却让男人不自觉地联想到了他的小儿子。   以及今天下午跟他发短信时的对话内容。   那些短信已经被他从上缴的手机里删掉了——他知道那些条子肯定会在事后检查他的手机,但是由于那些短信内容显得过于……所以为了不当儿子难做,男人选择不计后果地删掉了那些短信。   反正,那些条子也没证据证明李堂主的事情由他主谋。   否则也不会就这样把他放出来。   萧末想了想,决定不再纠结这件事,男人显得有些慵懒地抬起头,仿佛没有注意到大儿子显得有些灼热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那被啃咬得有些湿润红肿的双唇之上,他只是伸手,轻轻捻住儿子曲线完美的下颚,还摇晃了下:“最近有没有跟你弟通电话?”   萧衍诚实地点点头:“有。”   “那你替我转告他,上班就好好上班,不要三心二意,记得当年他去考警校之前跟我说的那些——”   萧衍凑近了些,当他说话的时候,气息几乎尽数喷洒在男人的下颚上,萧家大少爷说话又缓又慢:“他说了什么?”   “说他会出人头地,”萧末面无表情地盯着萧衍的眼睛说,“做给我看,证明我是错的。”   萧衍沉默,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   看到对方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萧家大少爷这才轻笑了声:“他说什么你就信?”   “我信我的儿子。”萧末用拇指指腹蹭了蹭他儿子的下巴,摸到了还为来得及刮掉的初生胡渣,男人手一顿,很有暗示性地说,“就好像你说什么我也会相信你一样。”   男人语落。   见他的大儿子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而后,言简意赅地回答:“知道了。”   “还有。”萧末看着萧衍的眼睛继续道。   “还有什么?”   后者凑上来,含住男人的耳垂,在男人看不见的角度,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窗外警署的那一排窗户。   从某个方位远远看过来,大概能将车里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萧衍卷起唇角,露出个挑衅的随性笑容。   而这个时候,他发现他身下的人还对此浑然不知继续在喋喋不休——   “你跟萧炎说,顾家二小姐我不太喜欢,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他不要跟她有深入的交往。”   “嗯,”萧衍舌尖顶了顶男人的耳垂,在感觉到对方微微挣扎时,将他压回副驾驶座上,“还有呢?”   “如果他一定要跟她交往,我也没办法,”萧末说,“因为我知道他向来就不会听我的……”   此时,萧衍的唇终于大发慈悲似的从男人耳垂移开,来到男人的眼下,用他那柔软的薄唇轻轻吻了身下人的眼睑:“继续。”   “告诉萧炎,跟顾家二小姐在一起,就不要朝三暮四,我不想看见某天顾家的人跑来我家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   男人的话让萧衍动作一顿。   随机,萧家大少爷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朝三暮四?”   “嗯,”萧末敛下眼,看不出多少情绪的淡淡道,“今天他告诉我他在审犯人,结果却……想把他的犯人那样……”   “哪样?”   “你想的那样,”萧末抬起头,看进大儿子包含笑意的眼中,“我搞不懂,警校是和尚庙吗,把他憋得对着犯人也能发情?”   萧衍不说话,微笑着看着男人。   天知道此时此刻他废了多大的劲儿才没有笑出声来——   他当然不知道他的弟弟在过去的三十六小时内隔着一扇审讯室的大门仗着谁都看不见自己又跟他们的老爸说了一些什么没下限的话……只不过这会儿,萧衍倒是很想给萧炎亲耳听听,关于他们亲爱的父亲对于那些话有什么样的读后感。   萧家大少爷盯着男人的脸看了很久。   久到萧末几乎觉得自己的脸能被大儿子灼烧出一个窟窿,他的目光这才稍稍柔和下来:“就这样?”   “嗯…嗯。”   “我知道了。”   萧衍最后在男人唇上落下一个稍顿即离的轻吻,然后他将副驾驶座的窗户重新关闭。坐稳之后,萧家大少爷淡定地转过自己的脑袋对视上男人显得有些好奇的黑色瞳眸,他这才淡定一笑,毫无破绽地说:“刚才车里有些闷,现在又觉得冷。”   萧衍语落,却见男人真的伸手来扯他的衣袖似乎在掂量他的话,结果,入手处,刚刚年轻人撑在车窗边吸了些寒气还未散去的风衣显得有些冰凉的温度让男人下意识地骤起眉:“天冷的话就穿羽绒衣好了,不要光注意形象却不去保暖。”   “嗯。”   萧衍唇角边笑意不减,随口应了声后,发动了车子……这一次,萧衍一路直接将车子开向自己的公寓——   在读大学之后,为了上课方便,萧衍直接全款在学校旁边新起的高级公寓大楼里买了一套顶层的房子。   萧末没有阻止他。   因为他的儿子在搬家搬自己的东西的时候不容商量就将萧末的东西直接搬了一大半到自己的公寓里。   所以为了方便,在大儿子搬出来住之后,萧末这个当老爸的也经常跑到儿子的新房子蹭地方住——萧家大宅反而成为被冷落了下来的那一个。   萧衍的公寓在靠近东区的位置,路程有点远,所以一路上,萧末也会偶尔跟他的儿子说两句——话题很广,萧衍先是提到那个顾家二小姐好像是他的校友,今年读大三,是他下面一届的学妹,然后对于萧炎和顾雅姿怎么认识的,他倒是绝口不谈——   萧末不知道是他不想说还是压根就是他也不知道。   剩下的大多数谈话内容是围绕今天早上的事情,萧衍说萧末进了局子以后,因为有他还有萧祁以及高洋看着,场子那边也没出什么大乱子,该营业的还是照常开门营业。   就是杀害李堂主一家的凶手不仅没有找到,而且是一点线索头绪都没有——在说这些的时候,萧家大少爷的语气显得十分平静,一点也没有生气上火的意思,这让萧末觉得很满意。   经过这些年的爬摸滚打,男人已经彻底弄明白:做他们这行的,最忌讳心浮气躁。   一急,就很容易将事情办砸。   这么想着,男人显得有些满意地伸手拍了拍儿子的大腿。   却在想要把手收回去的时候,被身边的年轻人一把扣住手腕,仿佛强制性一般,将男人的手压回了自己的大腿上——萧家大少爷表面上一边不动声色地看着车前仿佛是在一心一意认真开车,私底下,大手将男人的手完全覆盖起来压在手心捏揉玩弄……   显得心事重重。   萧末知道儿子大概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也不催促,就这么等着,等他开口。   直到遇上了一个红绿灯,当萧衍把车停下来的时候,这才转过头,看着男人,用听上去大概是忍耐了很久的语气淡淡道:“我们没有找到杀害李堂主一家的凶手,也没有找到他那个跳海逃掉了的儿子。”   萧末转过头,无声地瞅着他的大儿子。   “听说李堂主的儿子也是道上的人,只不过不在萧家这边发展……但是因为这些年有他那个当堂主的老爸在,所以他被保护的很好,并没有人敢动他——老爸,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感觉到握在手上的力道大了些,萧末有些尴尬地眨了眨眼,对视上儿子无奈的琥珀色瞳眸,没多大歉意地说,“抱歉,我只是好久没听你说那么长的句子。”   “……这件事可能比我们想像得更加复杂,”绿灯亮起,萧衍打了个方向盘,黑色豪车无声地转弯滑出,“最近你自己小心,搞不好,这一次我们又养虎为患,养出了第二个秦朗。”      第80章      对于萧衍忽然提到秦朗这号人,萧末显得沉默——那个家伙最近几年依旧还是在南区当他的大佬,地位没有被撼动过,只不过在行事上低调了很多。   至少这个男人最近几年几乎没有再来找萧末的麻烦……两人偶尔会在某些慈善会之类的公共场合遇见也表现得很客气——他们之间最后一次独处是五年前秦朗约萧末去庙里烧香,萧末去了,给他的两个儿子每人贡了一盏灯,然后烧了一柱很粗的通过香……萧末记得,秦朗那个时候还笑他恶俗。   “——神仙也是很忙的,每天那么多人在这请他保佑求他办事,香更粗更长才能更好地刷存在感,你懂什么,”   萧末记得当时自己就是这么回复秦某人的。   事实证明他还是正确的,最近几年北区的发展很顺利,萧衍接手萧家的产业也基本算得上是顺风顺水没有出现交接过程里可能会出现的管理萧条——除了有萧家详细的家规在那作为支撑之外,就连萧末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大儿子非常能干。   被他亲自管教过的那些堂口如今都对“大少爷”心服口服,言听计从。   令人意外的,当年的三好学生萧衍反而居然是个领导黑帮的料——反倒是天天翘课打架不交作业考试临时抱佛脚的萧炎成了个正经八本的警察。   每当萧末想到这点的时候,难免都会觉得这个世界十分奇幻。   而此时此刻。   男人懒洋洋地坐在车子的副驾驶座位上,看着他那冷着张脸十分认真在开车的儿子,忽然伸出手,戳了戳对方的腰——   萧衍的身体僵硬了下。   萧末想收回手,没想到前者就像浑身上下到处长满了眼睛似的稳稳将男人的手腕捉住,捏了捏,视线却始终放在前方道路上——   “老爸,”萧衍的声音听上去含着一丝无奈,“不要乱动。”   “你先放开我。”   “不放。”   “开车要注意安全。”   “那你就不要来碰我。”   “……”   死孩子,居然叫我不要碰他。   “我还以为你不怕痒。”萧末懒洋洋地说。   这明显就是个幌子,如果承认了怕痒以后还不知道这个不靠谱的男人会怎么折腾……萧衍表示自己不会上当,直接跳过了男人的话题,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你坐萧祁的车小动作也那么多?”   萧末将自己的手从儿子的牵制中挣开,老老实实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垂下眼:“不会。”   自从被萧末赏了巴掌之后,萧祁一直很规矩,哪怕偶尔需要身体接触,也是稍稍碰到他就立刻拿开手。   萧衍开着车抽空看了身边忽然安静下来的男人一眼,想了想才问:“刚才你想做什么?”   萧末看见儿子大发慈悲地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他当然就连滚带爬地下去了,于是男人就顺着儿子的话随口找了个借口说:“我想看看李堂主家里成员的资料……”   “借口太烂,”萧衍面无表情地揭穿男人毫无诚意的借口,“你太懒。”   萧家大少爷的意思是说男人连花点心思想个好点的借口都懒得,随口想到什么就说……而萧末才不管这个,冲着儿子假笑了下,完全不顾自己被揭穿了,依旧厚着脸皮说:“你风衣那么大,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衣服地下藏了什么不得了的资料……”   男人说得很坦然,他说的“资料”就是传统意义上的“资料”,只不过是他乱套了个形容词而已——只不过这句话刚说出口,他就得到了大儿子诡异的一瞥,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变得稍显暗沉。   萧末假装自己没有看懂他的眼神。   车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诡异。   因为萧衍本人性格就是少言寡语,所以其实在平常的相处当中,萧末和他的话也很少,父子俩在一起的时间里大多是在让彼此心满意足的安静中渡过的……   像今天这样为瞬间的沉默感到尴尬对于萧末来说还挺新鲜。   萧末默默地享受着车内几乎凝固的气息——这是萧衍的车,所以理所当然每当他吸气时钻入鼻子的满满都是年轻人身上特有的味儿……此时,车子又过了一个红绿灯时,眼看着绿灯就要结束了,萧衍脚踩油门冲得有些快,萧末坐在副驾驶上,忽然产生一种大儿子脚下的油门是自己的脸的错觉。   男人抬起手捏了捏耳垂,想了想正准备找个什么安全的话题结束这个要人命的尴尬气氛,却在这个时候,他听见大儿子低沉而缓慢的嗓音响起:“下午高洋刚好把资料发到我邮箱,你想看的话,自己拿我手机接收下邮件。”   “……”   萧末想说他懒得看。   但是一想到他刚才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现在说懒得看绝对是自打脸的节奏,于是男人妥协了,周围的光线很暗,他看不清萧衍把他的手机放在哪……   “我在开车。”仿佛是猜到了男人想要问什么,萧衍近乎于冷淡地说,“自己找。”   在萧家,向来都是他这个当老爸的很没有地位。   男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就真的亲自伸手过去在大儿子的风衣中翻找手机——   风衣外面的口袋里没翻到,他又掀开风衣到萧衍的衬衣口袋里摸了两把——除了摸到大儿子结实的腹肌和胸肌之外,还是狗屁没有。   整个过程中,萧衍都在很淡定的开车。   任由坐在他身边的男人伸着爪子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萧末在萧衍身上没摸到东西,又转头到他的裤子口袋里找——萧家大少爷今天穿着很休闲的贴身牛仔裤,深色的牛仔裤很贴身,将他那一双令女人看见都会尖叫的大长腿包裹得很性感……再加上萧衍这会儿是坐在驾驶座上的,所以,萧末把手伸进他裤子口袋里的动作就变得十分艰难,男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将自己的指尖挤进去,蹭了两把,毫不意外地发现还是什么都没有。   萧末抽出自己的手,还想去翻萧衍的另一个裤口袋,却在这时,听见他儿子淡定的嗓音在头顶响起:“老爸,再摸要硬了。”   萧末:“……”   萧家家主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爪子。   萧衍:“手机在储物箱里。”   萧末:“……”   男人抽了抽唇角,显得有些怨念地说:“不早说,你是不是故意看着我白忙活一场?”   萧衍闻言,终于拧过头来看着男人,萧家大少爷那张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淡淡地说:“你又没有问。”   萧末:“……”   这个时候再抱怨“你没给我机会问”就显得太蠢了——更何况这些年来,男人几乎已经习惯了在儿子这闷声作大死。   他近乎于恶狠狠地将儿子的手机从储物箱里抓出来,熟练地在屏幕上输入了解锁密码——这么些年来,儿子的解锁密码一直都是萧末这个老爸的生日。   萧炎的也是。   萧末想了想,一不小心想到顾雅姿,于是顿了顿又想:嗯,现在说不准——   纠正下,至少曾经是。   手机被顺利打开,萧末在萧衍低沉沉着的指挥下一步步照葫芦画瓢地找到了接收邮箱的软件,点进去,果不其然看见了下午高洋发给萧衍的邮件,里面除了李堂主家庭成员的资料之外,还有很多场子的酒水清单——   “这些你都自己看?”   萧末交给萧衍管理的场子至少也有五六家,每天消费出去的酒水不计其数,这都要萧衍一一看过去的话。他每天到底还要不要睡觉?   更何况他还在读书,听说大学生临近毕业都会很忙……   男人震惊的目光仿佛是取悦到了他的儿子,握在方向盘上的一只手拿开轻轻碰了碰男人的脸颊:“没事,我也只是偶尔看看,抽查下而已。”   被儿子显得有些冰凉的指尖碰到的脸颊那块却反常地觉得有些发热。   萧末垂下眼,心不在焉地打开了高洋发过来的邮件,上面的资料比较详细,李堂主和他的三个老婆都有,连祖籍都详细到哪个村……不过萧末感兴趣的不是这个,于是男人只是随便瞥了眼就继续滑动手指往下翻。   看见李堂主的女儿的资料时,男人的手顿了顿,抓着手机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看着照片上正值妙龄的姑娘笑得一脸灿烂,那五官像是李堂主最漂亮的二老婆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了,只不过相比起她的妈妈,她年轻很多,也许前途无限……   可惜就这么死了。   还死不瞑目。   光想到这点,萧末就觉得很不舒服。   “我原本还想把李堂主的女儿介绍给你。”开口时,萧末发现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干涩。   萧衍没有看男人,此时,他们已经到了萧衍买下的公寓,这会儿的功夫,萧家大少爷正看似专心地把自己的豪车倒进车库里——   当车子停好,萧衍熄了火,解开安全带,这才转过身看着萧末,用那种显得及其冷淡的嗓音缓缓问:“你想让我回答你什么——‘死得好’?”   被大儿子盯得浑身发毛,男人老老实实闭上了自己的嘴。   萧衍从男人手中拿过手机,随手翻了翻停留在资料的某个页面上递回给男人:“看这个。”   萧家大少爷言简意赅地说。   萧末看了眼,发现照片上的少年长得及其白皙漂亮,单眼皮,高鼻梁,下颚尖细,他看上去大概和萧家双生子差不多大,只不过身材没那么高大——他穿得很时髦,扎眼一看,不知道的人大概会以为这是哪个明星的写真。   萧末看了一会儿,手中的手机被人抽走,抬起头,对视上了大儿子隐约含着不悦的琥珀色瞳眸:“好看?”   萧衍问。   “挺秀气。”男人回答,“和你比差一点。”   男人用的是“你”而不是“你和萧炎”。   这让萧衍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一些。   默不作声地将手机塞回风衣口袋,萧衍伸手替男人打开车门,然后和男人一前一后分别下了车。   父子俩回到家,萧末这会儿困倦的劲儿过了整个人反倒精神了起来,洗了澡后男人靠在床头,光明正大地翻看儿子的短信以及通话记录,通话记录很干净,萧末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有打完电话顺手删通话记录的习惯,暗搓搓地进了短信收件箱,男人这才看到一点精彩的东西——   他发现了很多陌生的号码发过来说什么“学长我喜欢你”“我是XX系XX班XXX,学长我想和你做朋友”“晚安,学长”——   萧末看得兴致勃勃。   并且在他看的时候还有一个陌生的号码发进来说“衍哥晚安”。   萧末看了看,然后发现这好像是顾雅姿的手机——这个号码最开始跟萧衍的对话时间是从那天游艇跨年开始的……   萧末忽然想到那晚萧衍很郁闷地跟自己澄清“我不认识她”时候的模样。   男人下意识地卷了卷唇角,掀起眼皮子懒洋洋地扫了眼此时关着门的浴室,偶尔,可以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投射到浴室的毛玻璃门上,人影晃动。   男人看了一会儿,继续低下头毫不愧疚地“侵犯”儿子的隐私——顾雅姿跟萧衍的所有对话都是关于萧炎的,比如问问萧炎喜欢的颜色啊或者喜欢什么点心,萧衍的回答不是“嗯”就是“哦”,要么就是干脆回答“不知道”   萧末耐着性子体会了下小女生的心思,然后他发现这很无聊,果然是他老了。   随手直接将这个顾家二小姐的短信删掉,男人退出了短信界面,而这个时候,浴室的水响声停止,浴室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萧家大少爷看了一眼被男人拽在手中的自己的手机,却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只扔下一句“不要乱搞”就径直走去吹头发。   萧末不知道删了某个人的短信在不在“乱搞”范围之内,于是男人耸耸肩表示自己很无辜。   吹完头发萧衍就上了床,挨着男人躺了下来——大少爷今天很老实也很安静,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在楼下关于李堂主儿子或者女儿的事情让他有些不高兴,自顾自地上了床,他只是显得比较疏离地扔出一句“晚安”,就以背着萧末的姿势翻身睡好闭上了眼。   萧末被晾在一旁,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始作死去扯他儿子的被子——在将萧衍连续摇晃了几分钟后,后者终于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翻过身,用那双琥珀色的漂亮眼睛无声地瞅着男人。   萧末:“三十多个小时没睡的人明明是我,你做什么摆出一副困得要死的模样!”   萧衍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这才薄唇轻启缓缓道:“我也没睡。”   萧末莫名地低头看着儿子:“你为什么没睡?”   “萧末,是不是要找茬?”萧家大少爷不悦地冲男人皱起眉,“你在条子手里,我怎么睡?”   “……”   萧末想说,如果萧衍换一个语气,不要那么杀气腾腾,他可能会感动到跟儿子抱头痛哭尽享亲情。   只不过现在他儿子眼中“想揍你”的不满情绪很认真。   萧末无论如何都得瑟不起来。   男人有些心虚,只是想了想后弱弱地说:“我只是想跟你讨论一下李堂主儿子的事情。”   萧衍:“……”   萧末:“……”   好了,现在萧末很确定他已经成功把他的大儿子惹毛——萧家未来家主的眼神很会杀人,当他火大的时候,就能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发光用一双眼睛就能把人盯得屁滚尿流。   “不是想说他多好看。”   萧末看见萧衍的眼睛稍微软化了一些。   “我只是想说李堂主的儿子和他长得不怎么像……难道是‘隔壁老王的儿子’系列?”   “……”   萧衍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坐起来把手机从床头抓过来进入邮箱看了一会儿……年轻人白皙修长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画面在李堂主和他儿子之间来回切换——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萧家大少爷的眉也越皱越紧,终于仿佛是看够了一般,萧家大少爷一言不发地扔开手机,转身将一直倚靠在床边的黑发男人摁进被子里,只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睡觉。”   “……我不困。”   “我困了。”   “……你困你睡啊。”   “陪我睡。”   萧末无奈地闭上嘴,与此同时,萧衍探过身,将房间之中唯一亮着的床头阅读灯关闭,顺手将男人鬼鬼祟祟想要伸向手机的手抓回来塞进被子里,萧衍出了杀手锏:“我明天期末考试。”   萧末:“……”   萧衍:“睡不睡?”   萧末:“睡。”   萧家大少爷满意地再次合上了眼,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背对着萧末,而是面对着萧末,任由自己渐渐平缓下来的气息尽数喷洒在男人白皙修长的颈脖之间。   萧末睁着眼看着他儿子的睡容,不知道为什么,愣是在这几乎什么也看不见的黑暗之中,感觉到了他的大儿子脸上的疲惫。   以及现下两人依靠在一起时,前所未有的安心。   心脏忽然猛地变得柔软。   黑发男人抬起手,动作轻柔地将滑落至萧衍眼前的额发轻轻撩开,紧接着,他用近乎于耳语的声音说:“明天我亲自开车去学校接你。”   “……”   萧衍没有立刻回答。   直到男人以为他的儿子已经睡着了,这才听着,半张脸都埋进被子里的少年从嗓音深处发出一声及其低沉的“嗯”。   ……   第二天。   萧末睡到中午起来的时候只看见大儿子留下的纸条,上面简单地写了他下午考试结束的时间是三点半萧末用手机给儿子发了条“考试顺利”的短信,起床洗澡吃早餐然后出门跟萧祁以及高洋处理跨年会那天的事情——   萧末不喜欢出海,所以他的名下没有私人游轮这种东西,跨年那天用的游轮是临时借来的,现在死了人人家也不好再借出去,所以萧末没有办法,只好充当冤大头花了一笔钱将那艘游轮买了下来。   然后当场就当作“年底分红”转让给了萧祁。   当时西装男的表情看上去有点精彩,这让刚刚花了一笔巨额冤枉钱的萧家家主稍感安慰。   李堂主的儿子还没有找到,所以当男人提出要独自开车去接萧衍放学的时候,萧祁脸上的神情看上去有些犹豫,似乎很想阻止男人独自出去行动——   “凶手还没找到,李堂主的儿子也是道上的人,末爷,最近这段时间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怎么,”男人扫了眼西装男,“怕他儿子报复我?”   萧祁不说话了,表面上看似乎是默认了男人的话。   萧末有些不以为然的扬扬眉:“大学门口很热闹,你们不用担心那么多。”   男人说着,就直接从萧祁手中以半抢的姿态拿过了车钥匙,黑着脸,摆出一副神挡杀神的驾驶一屁股坐上了驾驶座上——   那是一辆非常普通的轿车,甚至不是什么起眼的牌子,萧祁今天选择开它出来接萧末办事,大概是真的有考虑过在这几天要“低调”。   萧末只觉得莫名其妙。   人不是他动的,为什么无论是谁都想让他小心再小心——哪怕李堂主的儿子稍稍有点脑子,也应该知道弄死他老爸的另有他人。   萧末很少开车,只是有一本勉强合格的驾照而已,这还是去年被萧衍逼着去考的,说是怕有什么意外只能男人自己开车他又不会就麻烦了……   驾照拿到手后萧末基本就没自己开过。   所以他车技还是比较生硬的,将黑色的本田车直接停在了大学的门口时,整个车的车屁股都是歪的——然而男人看上去并不在乎,他降下了车窗,懒洋洋地趴在窗户边上一边晒着冬日里难得的阳光一边漫不经心的吞云吐雾。   这个时候是下午三点十五。   已经陆续有提前交卷的学生从校园里走出来。   因为男人开的并不是什么好车,所以注意到他的人少之又少,男人夹着烟微微眯起眼,难得享受着这一刻不再走到哪都被人盯着的自在……   已经是期末放寒假前的最后一场考试,看着充满了活力的大学生们欢声笑语,各个都像欢快的小鸟似的走出校园,萧末中午大出血买了一艘破游轮的差劲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   只是看见了顾雅姿的时候,男人吸烟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下——并不是要故意看见她,只不过顾家二小姐哪怕是在一群的姑娘之中也显得特别扎眼——   准确地说,在一群穿着朴素的大学生里,忽然蹦达出一个浑身名牌手中拎着个几十万的爱马仕的姑娘,你想不注意到她,都很难。   这种凤凰窝里出来的姑娘当然不会对一辆黑漆漆的本田敢兴趣。   所以她似乎并没有感觉到萧末的存在。   而且身为高官之女,这娘警惕心也不怎么高,黑发男人的目光虽不锐利,却也从她迈出学校大门的第一步就停在了她的身上——萧末看着顾雅姿,看得很认真,似乎在掂量自己小儿子的女友究竟有几斤几两。   男人看得很认真。   认真到一边吐槽别人的警惕性低,一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警惕性也在同一时间瞬间碎成了渣。   直到有什么人打开萧末车子的后车门,一屁股坐了进来,男人这才惊觉有人靠近了他——   然而此时此刻,再回头为时已晚。   男人只知道,有什么东西从后排座位伸了出来,依靠着车门的掩护,圆筒形坚硬的金属顶在了他的腰部——并且同时,那个手持这个东西的人,也微微坐了起来,身体前倾靠近男人的驾驶座……   他的嗓音很低。   但是听上去很年轻。   “开车,”他不急不慢的命令,与此同时,顶在萧末腰间的那玩意也稍稍用了一些力,仿佛胁迫一般道,“跟上前面那个女的……”   “……”   萧末下意识地抬起头,想要看看所谓的“那个女的”说的是谁,掀起眼皮子,男人毫不意外地看见了那个全身上下行头加起来足够普通人买套房子首付的姑娘——   顾雅姿。   “往前开,听见没?”坐在萧末身后的那个人嗓音低沉沙哑,“到了前面会有人接应你。”   “……”   这些人的目标是顾雅姿?   WHY?   萧末动了动唇正想说些什么,却在开口之前忽然意识到,对方好像压根没认出他是谁。   ……黑吃黑,好玩了。      第81章      “……”   萧末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会开枪,但是他很清楚他不想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这个男人的枪抵在他身上,这么近的距离吃上一个子弹,哪怕死不了人,也足够他痛上好一阵子。   于是男人假装顺从地发动了自己的汽车,并且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掀起眼皮,快飞地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劫持他的人——   对方如他所猜测的那样,很年轻。他戴着鸭舌帽并且半张脸都隐藏在了男人的座椅靠背之后,萧末看不清楚他长什么样,只看得见他哪怕是在挡阳车窗玻璃之下依旧显得白皙到机会有些苍白的皮肤,因为紧张或者别的什么情绪微微紧抿的薄唇……   以及尖细的下巴。   以上只是萧末在瞬间的一眼之中得到的初步印象。   毕竟当人被一杆枪如此近距离地抵在身上的时候,谁都不敢有太多多余的小动作——更何况干抢劫或者绑架这类事情的人,也最忌讳被人质看见他们的脸——   萧末手底下有个副堂主的儿子就是这么死的。   当年萧家双生子才十四岁,那个堂主的儿子在他们上的那所初中下的直隶小学上学,因为他老爸平常花钱太大手大脚,又仗着自己是北区最大的萧家手底下做事,所以平常做事有些肆无忌惮,结了不少仇家。   有人绑架了他儿子,要价两千万——是一笔大数目,但是因为那个副堂主就这么一个儿子,所以也一咬牙把这笔钱凑出来了。   原本已经约好了交钱交人的地点准备俩清,谁知道,在约好的时间的前一天晚上,那个副堂主的儿子眼看着就要获得自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得瑟,居然在晚餐的时候,自作聪明对绑架犯说了句“我记住你的脸了”……   绑架犯知道,如果真的被记下来长相,等待他的很有可能是比被警署抓去坐牢更加严重的下场——警察至少不会因为个人犯罪牵扯到犯人的家人,但是根据道上的规矩,动了某些人的地盘,就要最好被举家灭口的觉悟。   所以最后那笔交易没做成。   因为当天晚上,绑架犯临时反悔,直接撕票跑路了。   这件事在那时候对萧家的震动很大。   当时,在短时间内于萧家双生子周围晃悠的保镖数量直接翻了一倍。   萧末甚至还扯着他的俩满脸不耐烦的便宜儿子亲自做了个深刻的安全意识教育,详细到什么“陌生人给的食物不要吃”这种白痴的话都说出来了——   而萧末没想到的是,几年后,他的儿子安安生生长大,牛高马大茁壮成长直奔二十一岁,他们没被绑架,被绑架的,居然是他这个当老爸的。   丢人。   萧末抽了抽唇角,一边缓缓地开车,一边检讨自己此时是如何地万分丢人。   当黑色的本田以及其缓慢的速度无声无息地渐渐靠近顾雅姿,男人抓紧时间看了看手上的手表,时间指向三点二十八分。   再坚持一下,萧衍大概就能看见他——   他聪明的儿子看见此时本田车这样缓缓往前挪动的异常前行速度,大概会第一时间猜到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然后立刻联系手下的人过来救驾。   嗯,至少理想中应该是这个样子没错。   男人开始试图拖延时间,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动了动,在感觉到对方立刻将枪更加重地戳在他身上时,被戳痛了的男人在心中骂了句脏话,表面上,却不得不假装害怕地说:“这位小哥,这种东西不能随便拿出来开玩笑的,万一有一个什么不幸的走火……哎呀,我是良民。”   “你看我像开玩笑?”   清晰地冷笑了一声,坐在萧衍后座的人挨近男人了一些,他说话的时候,那语速又缓又慢,仿佛近在咫尺——   只不过当他这么说的时候,好像原本死死地戳进萧末肋骨的枪口稍稍放松了一些。   萧末觉得自己受到了一点鼓舞。   影帝再接再厉,继续扮演他的无知良民——   “小哥,你为什么要我跟上前面那个小姑娘?我看她蛮像是有钱人家的姑娘……作死哟,你们不会是绑架犯吧——”   “……”   “那我这样替你们开车,会不会也变成你们的同伙?不好吧,我是普通的良好市民,有体面的工作的,今天只是正好开车路过接我儿子放学——”   “喂。”   萧末看不见坐在他身后的人什么表情。   但是从他这么一声简短的“喂”字可以听得出,他似乎在咬牙切齿。   “什么事啊小哥?”   萧末知道此时那个绑架犯大概很后悔为什么劫下了他的车,故意假装没听懂对方语气之中的不耐烦,然后完全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自顾自用逼死人的语气继续喋喋不休:“我说真的,您能不能看在我对你们即将干的事一窍不通的份儿上放过我,车子可以借给你们……不对不对,是送给你们也完全没问题——”   男人一边说话,一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地往窗外望。   随着时间一份一秒的过去,他的车也开始不情不愿地缓缓开出了热闹的大学大门范围——而此时此刻,从校园里往外走的学生越来越多,男人一边跟那个用枪抵着他的人PLAPLA,一边还要分心去用余光观察他的大儿子啥时候出现——   最重要的是他还要注意脚下踩油门的力道,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   一心八用。   黑发男人几乎忙成了斗鸡眼。   萧末的目光飘忽,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坐在他身后的绑架犯过于紧张,他并有发现坐在驾驶座的男人此时不同于他那张仿佛听不下来的嘴,那双黑色的瞳眸之中,满满都是沉着与冷静。   他只是在萧末仿佛永远也挺不下来的话语声中,忍无可忍地伸出手揍了男人的后脑勺一下——   “啪”地一声,很响。   “你话太多了。”绑匪大爷说。   萧末:“……”   打从重生之后,再也没有人动过他一根小手指。   打他脑袋?   谁敢!   这他妈是萧末揍儿子时候的专利!   黑发男人瞬间安静下来,他怕自己张口就是破口大骂……男人死死地抿着唇,额角青筋跳了跳,心里从后面的绑匪开始骂起,骂到专门选了这么一辆绑架犯最爱路人系列汽车给他开的萧祁,最后再一路神展开开始骂说好了三点半不见不散结果他二大爷居然迟到的大儿子身上——   一群坑货。   男人抬起头,万分蛋疼地看着眼瞧着越来越稀的学生人潮,以及走在他的车子全面二三十米开外处,浑然不觉自己即将面临什么的顾雅姿,想了想后,男人用安静的语气说:“我儿子出来要是看不见我,他会生气。”   萧末听见绑架犯回给了他一声无比清晰的嘲讽冷笑——似乎在嘲笑他没用,一个大男人居然还怕自己的儿子生气。   “……”对于这个年轻的绑架犯的反应,萧末完全可以说是预料之中,无声地抽了抽唇角,此时此刻的男人特想给这个绑架犯讲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堂主他不怕萧衍。   后来,他死咗。   故事完毕。   萧末沉默,他想劝后面那位施主年纪轻轻回头是岸,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在他的车子前方,原本还走在大马路上的顾雅姿忽然就拐近了一个人很少的巷子——   萧末不知道那个巷子是通往哪里的近路,他只知道,对于顾雅姿来说,那里大概离地狱很近。   “停车,在这等。”   阴测测的声音在男人身后响起。   在身后那个年轻人的要求下,萧末老老实实将车子停下——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彻底远离了K市政法大学的学院区,周围的学生很少,因为是下午上班时间,街上的行人也不多。   这大概也是这群亡命之徒大白天也敢动手的原因。   萧末坐在车里等了一会儿,结果没过多久,他果然听见从巷子的深处传来垃圾桶还是什么东西被踢翻撞翻的声音,并且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刺耳的女人尖叫——   只不过这尖叫声很短,就好像发出这个可怕声音的人被什么人忽然捂住了嘴,导致那本应该越发尖锐的尖声戛然而止。   几分钟后,几个高矮不一的成年男人挟持着顾雅姿,半推半拽地将这个年轻姑娘从巷子里拖了出来——他们虽然体型不同,但是身上却统一穿着一样的军绿色棉袄,他们没有像是压着萧末的这个年轻人一样带鸭舌帽,反而是光明正大地将自己的脸露在外面,如此堂而皇之,就好像他们从来不怕因此而被别的人看见似的。   这些人皮肤黝黑。   就好像他们常年生活在热带国家,而不是K市这样四季分明的沿海城市——萧末以前打拳的时候跟着师父老头去过东南亚国家,那里的人大多数都是这种肤色……   而东南亚国家盛产——   雇佣兵。   “……”萧末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在猜到了这些亡命之徒身份的瞬间他想抬头再看一眼此时坐在车中负责用枪支顶着自己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此时,男人以为身后的年轻人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已经成功被捕获的顾雅姿身上,所以这一次萧末的动作稍稍大了些,却不料,还没等他看清楚后面的那个人身上的任何具有身份识别性的特征,对方已经恶狠狠地将他的脑袋重重往下压了压,并且附赠了一句凶巴巴的:“看什么看!”   萧末的脑袋都差点儿被这突如其来的粗暴动作给直接从脖子上拧下来。   男人甚至听见了自己的脖子发出“夸嚓”的一声可怕声响。   对方毫不手下留情的动作让男人有好一阵子抬不起头来,而就在他顶着身后警惕的目光伸手给自己揉脖子的时候,车后座以及副驾驶座的门双双被人打开,身材最高大的那个雇佣兵直接坐到了萧末身边,剩下的两名推搡着还在被捂着嘴发出“呜呜”哽咽的顾雅姿,直接坐到了后面——   与此同时,萧末觉得顶在自己身上的枪口似乎放松了些。   大概是坐在他身后的那个青年挪了挪自己的屁股好给后面进来的那些人挪开一个位置似的……萧末发现这群人很没有绅士风度,他们自己坐在轿车的后排座位上,却直接将浑身名牌的顾雅姿推倒在他们放脚的座椅底下那个位置。   就这样,他还听见坐在他身后那个年轻人用英语骂了句:“拿开点,别让她碰到我!”   “……”   真是个任性的孩子。   趁着后面人给彼此挪位置的以小阵骚乱之间,萧末趁着大家不注意回头看了一眼,只是这一眼他就看见这个平日里还算漂亮的姑娘此时此刻头发散乱,脸上精致的妆容因为哭泣而变成了大花猫,柔软乌黑的头发乱七八糟的因为未干的泪水扒在她的脸上……那模样,萧末都被吓了一跳。   而且最后挤进来的那个雇佣兵很不客气地将顾雅姿那个昂贵的爱马仕包包砸在她的脸上。   姑娘发出一声痛呼,声音哪怕是嘴里塞着东西也能哼哼得像是杀猪似的,这样的痛苦反而引起了一车的暴徒的兴奋,他们乱七八糟地笑成一团,不怎么标准的英语发音中,萧末听到了一个词:整容。   这姑娘整过容?   不至于吧……   萧炎知道么?   应该不知道吧……   萧炎从小就讨厌别人忽悠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打假小战士来着。   萧末堂而皇之的走神,任由那群人在他的车后座折腾得像是有人在车里搞车震。   而此时,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包包里装着的书本砸到了脸,总之当坐在中间的那个雇佣兵大笑着将那个包从顾雅姿脸上拿开的时候,从这个姑娘漂亮的鼻子里流出了一道鲜红的血液。   再怎么不喜欢这个姑娘,萧末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们这样挺不好的。”   男人双手握着方向盘,用标准的英语不急不慢地说。   萧末刚开口,整个车都安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男人能感觉到一束阴森恐怖的目光投射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并且相对应的,那原本只是松松地顶在他腰间的枪支再一次地,狠狠戳在了男人腰侧,那力道,仿佛是持枪人要将这枪当作刺刀似的扎进他身体里似的。   很痛。   萧末已经很久没有遭受过这种待遇了。   这些年男人养尊处优,皮肤越发保养得好,除了偶尔运动保持皮肤紧绷,他几乎连太阳都没怎么晒到……就连萧衍都常常感慨男人身上很好摸……   不过这些都是题外话了。   总之现在这个年轻人的举动足矣在男人身上留下几个青紫的痕迹——萧末本人是无所谓,但是他好像隐约记得,让别人在老爸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都是萧家大少爷的雷区。   他儿子的占有欲很强。   强到像个变态。   不过没关系,再变态反正都是他萧末亲手惯出来的。   所以此时此刻。   萧末还没有做好和身后这个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的年轻人做亡命鸳鸯的准备,所以他动了动唇角,正欲好心提醒一下这个少年注意影响,却在抬头那一刻从后视镜中发现那些雇佣兵……眼神居然清一色像是刚刚才发现有萧末这个人的存在。   这个令人无语的发现让男人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他有权利拒绝和白痴说话拉低自己的智商。   与此同时,萧末听见雇佣兵用蹩脚的英语问那个年轻人他是谁。   年轻人显得很不耐烦回答他们的问题,只是发出了一声咂舌音,紧接着,抬脚仿佛警告性地踹了脚萧末的靠背椅,轻笑道:“随便抓来的司机。”   “我只是来接我儿子放学。”萧末眨了眨眼,很无辜地说,“我并不想参与你们的计划。”   “这由不得你。”坐在萧末身后那个年轻人轻声嗤笑,嗓音之中带着还不掩饰的轻蔑,“搞清楚,大叔,你的地位并不比这个女人高多少。”   “……”   大叔……   有一瞬间,黑发男人甚至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没有人敢——   就连萧炎那个王八蛋也不能——   这个大概和他儿子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居然叫他“大叔”!!   ——光凭这点,萧末都想直接把车开到河里去跟这个长不大的中二少年同归于尽!!   “我今年才三十五岁。”萧末认真地说。   “那又怎么样,三十五岁还不够老?”年轻人微微扬起下颚,眼睛在后视镜中和男人对视上,此时此刻,那双偏向于褐色的瞳眸之中闪烁着恶意,“难道你想让我叫你哥哥?”   萧末没说话。   因为他觉得后视镜中,这双眼睛让他觉得有些眼熟。   总觉得他在哪里见过。   然而,不容男人细想,这个时候,坐在后座的雇佣兵开始粗声粗气地命令他快点开车,停在路边时间太久把交警引来就不好了……   萧末无奈只得乖乖开车。   顾雅姿大概是因为惊吓过度晕了过去,萧末看不见她,但是这会儿的功夫他也听不见她之前那种断断续续抽泣的声音……整个开车的过程中,男人听见那些雇佣兵跟坐在他身后的那个年轻人说话,他们叫他“老板”,然后还说他找的“司机”太聒噪。   ……聒噪。   居然嫌老子聒噪!   被这么光明正大的嫌弃还是头一遭,黑发男人不怎么愉快地抿抿唇:“……我也不是自愿要跟你们来的。”   男人语落,然后脑袋上又挨了一巴掌——好么,现在立场已经很明确了,很显然,这些人并有人准备让他加入他们的话题。   萧末在坐在他身后的那个年轻人的指挥之下,将他那辆黑色的本田开到了郊区一家废弃的工厂里。   车熄火,坐在萧末身后的年轻人一把抢过了男人手中的车钥匙塞进自己的口袋之后亲自劫持他下了车,男人的双手都被他捏在手中,他的力气很大,捏得他很痛。   萧末想了想,正准备开口让这货稍稍轻一点捏自己,却在这个时候,他看见那个身形最高大的、之前坐在副驾驶座的雇佣兵弯腰从后座将顾雅姿拖了出来……   动词没用错,真的是拖。   那个牛高马大的雇佣兵就这样抓着顾雅姿的长发将她从车里拽出来扔麻袋似的扔到了地上。   年轻姑娘身上那些精致的服饰全部沾满了灰尘和泥土。   萧末:“……”   男人额角跳了跳,惊讶于这些雇佣兵果然够专业——说绑架就是绑架,无论绑架对象多漂亮都能直接把人当土豆……   微微侧过头,男人正想说些什么,此时却惊讶的发现,那个将他的双手束缚在手心的年轻人不知道何时已经跟他挨得那么近……男人回头的时候,鼻尖甚至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面颊……   当然,后者从鸭舌帽的阴影之下露出来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厌恶,抓在男人手上的束缚力道变得更大了些,而他本人,却往后躲了躲——   “看见了么,大叔。”年轻人冲狼狈地倒在地上的顾雅姿的方向扬了扬尖细的下巴,薄唇轻勾露出个刻薄的弧度,“我对你已经算是很温柔了。”   “嗯,谢谢。”萧末无语地说,“能不能请你更温柔一点,我的手被你抓的很——”   男人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对方似乎完全没有耐心听他废话以及提各种要求。   那个年轻人从身高稍矮一些的那个雇佣兵手上接过了一捆粗糙的麻绳,二话不说结结实实地将它捆在了男人的手腕上——他就好像对这方面的技巧很上道似的,只是熟悉地绕了几圈,当他放开萧末时,男人却发现自己的手真的是被捆在身后动都动不了。   似乎是察觉了男人试探性的挣扎动作,萧末清楚地听见站在他身后的年轻人发出轻蔑的哼笑,他推了推男人,看着他踉跄了几步站稳自己——   仿佛是在掂量什么似的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在对方回给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时,那个皮肤有些苍白的年轻人压了压自己的帽檐,将自己的半张脸更好地隐藏了起来,这才缓缓道:“你很镇定。”   他用的是陈述句。   语气很肯定。   萧末心里咯噔一下,暗道糟糕。   难道是刚才一路过来他太安静了反而让这绑匪大爷心中起疑?   想了想后,男人的脸上又迅速恢复了镇定,他强迫自己的视线固定在对方的下巴尖那一点,这样远远看去他就像是微微敛下眼皮似的:“我给有钱人家开车,所以这种事会发生也算是预料之中。”   “你是司机?”对方似乎有些感兴趣地问了句。   萧末沉默地点了点头。   “谁家的?”   “……”   没有立刻得到回答,男人身后的年轻人不耐烦地走上来,用他那穿着厚重军靴的脚狠狠地踢了踢男人的小腿:“问你话!”   “……”萧末被踢得往前栽了下,忍住小腿处传来的剧痛,男人视线若有若无地在不远处倒在地上的顾雅姿身上划过,这才沉声道,“我替萧家开车。”   “萧家?”   “……”   萧末点了点头,从对方微微上扬仿佛带着一丝兴味的语气他听得出,这个人肯定知道萧家。   只不过不认识他——或者说,没认出来。   而此时,还没等萧末来得及松一口气,却听到对方忽然冷不丁地从嘴巴里蹦出一句:“你撒谎。”   “……”   末爷表示差点儿喷对方一脸。   怎么可能……老子拉么卓越的演技!!!   男人正想说些什么,却在这个时候,他听见年轻人补充了句:“你刚才说自己是‘良民’。”   “……”   原来在说这个……萧末的心又踏实了,“司机也可以不是道上混的,我只是负责给老板开车而已,”说着,男人眨了眨眼,让自己显得很随意地问,“你认识我们老板?”   “……”   萧末看见那个年轻人沉默了下来。   虽然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但是男人很清楚此时此刻他大概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仿佛过了很久,久到萧末几乎以为他会否认,这时候,他却看见对方以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轻轻点了点头。   他动了动唇角,不带什么情绪地说了两个字——   “北区。”   说话的语气之中没什么特别,就好像在说一个完全与他无关的路人……年轻人这样的态度让萧末觉得稍稍安心,无论如何,他一点也不想以这种阴差阳错纯属意外躺枪的方式落在自己的敌人手里……   当然,如果眼前这个大概长得还不错的年轻人是北区的人那就更糟糕了——被自己手下一个名不见虚传连堂口级别都够不着的小喽啰给揍了。   不仅被揍,还被嫌弃话多。   想想都觉得丢人。   思及此,男人抽了抽唇角,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想多套点话把对方的身份套出来,而这时,那个显得有些沉默的年轻人却伸手,将他往不远处的那个废弃大楼推了推——   这样的动作意味着和平友好的对话结束。   在往那栋废弃的大楼走的时候,对方看出了萧末脸上有话不能说的寂寞表情,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年轻人歪歪脑袋似乎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的“司机”大叔:“你话很多。”   “……你话很少,”萧末说,“有点像我儿子。”   “……”   男人语落,立刻看见刚刚还勉强存在于这个年轻人唇角边的笑意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于是男人尴尬地闭上了嘴,终于意识到,这种时候对一个绑匪大爷说“你像我儿子”才不是什么好话——   尽管萧末本人确实有些自恋地认为全天下他儿子最棒。   不过大概此时此刻在这个废旧的工厂范围内,也就他这么认为罢了。      第82章      废旧工厂里的环境很差。   一楼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大概是临时从哪个垃圾场里捡来人家不要的破旧家具,此时此刻,上面正乱七八糟地堆放着几把掌心枪以及几杆雇佣兵喜欢用的冲锋枪,在这些枪支的下面还压着一大把散落的子弹——   剩下的萧末没看清楚,因为当男人试图凑近的时候,就被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将他的企图看得一清二楚的年轻人卡着下颚用力把头拧了回来——   “知道得越少,你活得越久。”   他话语之中不带丝毫感情冷冷地警告男人。   “这话说得,”男人淡淡微笑,“如果你决定最后无论如何都要杀了我,那就趁着现在赶紧动手,我早上刚刚洗了澡,身上还挺干净,别等到几天之后我面黄肌瘦浑身臭哄哄—”   “闭嘴。”   “——才来用枪把我的脑袋嘣开花。”   “不会杀你。”   “什么,”   这一次,男人反映前所未有敏捷地立刻反问。   年轻人顿了顿,沉默之中,萧末总觉得对方隐藏在鸭舌帽下的眼睛此时大概沾染上了一丝带着嘲讽的淡淡笑意。   “我说,不会杀你。”   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那个苍白的年轻人抿抿唇,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的模样,他抬起手,就像是习惯性动作似的压了压自己的帽檐——而此时此刻,他就真的只剩下一个尖细的下巴暴露在萧末的目光之中了……   萧末看见他的手顿了顿,这才放下来插入口袋之中,然后他拧开了头,用更加不耐烦加上显得有些烦躁的语气补充:“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为难你。”   这回萧末听明白了。   虽然他当然不会“乖乖听话”,但是男人还是假装自己会“乖乖听话”的模样欢天喜地地点了点头。   萧末很清楚对方保证不杀他是因为还对他的身份似乎有所疑惑——男人知道自己看上去绝对不像是一个简单的司机……更何况刚才停车的时候,萧末故意将车停得歪歪斜斜——   不会有哪一个专业司机把车停成这样歪七扭八还不被炒鱿鱼的。   萧末故意这么做,只是因为男人很清楚,只有一种除了人质之外的路人才能在绑匪的手中活得最久——   首先,路人的身份不能对绑匪照成威胁。   其次,路人的身份也不能过于路人到对绑匪来说成为鸡肋的累赘。   总的来说,就是要没什么用,但是又有点用的路人最好生存。   而眼前,萧末觉得这个年轻人看上去也不象是太笨的人——简单的来说,他应该是乐于遵守以上两点“路人生存法则”的人群之一。   萧末对这个年轻人有信心,是因为在他们的谈话最后,对方轻声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淡淡地说了句——   “你很聪明。”   男人回以优雅真诚的微笑作为夸奖的感谢。   此时。   伴随着最后那个拎着一袋食物走进来的矮个子雇佣兵,方才车内满满塞满的所有成员都全部剧集在了废弃工厂的内部——萧末看着那个雇佣兵粗鲁地将那破烂桌子上的枪都扫到了旁边的一个木箱子里,然后将塑料袋放上去,从里面拿出了很多泡面以及便当……   发便当?   敢不敢吉利点?   男人抽了抽唇角,脑补了下一群亡命之徒在大干一票之前还各个淡定得很地跑到超市里挑选新鲜便当和喜欢的口味的泡面的模样……   男人顿时觉得,眼前的一幕很接地气。   毕竟电影里的绑匪大爷都只吃花生米喝酒玩扑克的——而现在,萧末只觉得眼前这群很接地气的绑匪搞不好一会还会拿出一副三国杀玩下桌游打发时间。   废弃工厂还有二楼。   一楼和二楼之间只有一个生满了铁锈一脚踩上去哗啦啦往下掉铁粉铁皮的破旧楼梯作为通道,萧末看见顾雅姿被那个最高最壮的雇佣兵抗在肩头上了楼——虽然顾雅姿很苗条,但是此刻算上牛高马大的雇佣兵,两个人的重量加起来还是很……听着雇佣兵的大脚踩在那生锈的楼梯之上令它发出不堪负重的嘎吱声响,萧末心惊肉跳。   生怕下一秒那个楼梯就彻底坍塌。   而此时顾雅姿还处于昏迷状态。   萧末听见扛着她的雇佣兵一边走一边用粗声粗气不怎么耐烦的声音问眼前这个苍白的年轻人准备什么时候打电话给顾家要赎金。   虽然他叫年轻人“老板”,但是就连萧末都听出来他的语气很不客气——这群花钱被雇佣来的人,有时候总会难免仗着自己经验丰富开始对雇主区别对待。   眼前的年轻人大概在他们看来只是个有钱的冤大头少爷。   而且从头到尾,他们都把重点放在了肉票顾雅姿身上,对于被临时拉来躺枪的萧末,这群人可以说完全将他视为透明人或者压根就是一具尸体来对待——他们似乎从来不害怕萧末跑掉去报警惹来麻烦。   在他们的眼里只有顾雅姿。   顾雅姿等于钱。   很多很多钱。   顾雅姿被扔进房间里那个脏兮兮的弹簧床上后就醒了过来,她嘴巴里用来塞嘴的破布已经被取下来了,年轻的姑娘开始放声大哭,可惜此时此刻他们在的位置用“哭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来做形容词再合适不过。   相比起顾雅姿,萧末这个“路人”遭受到的待遇要好很多。   萧末是在戴鸭舌帽的年轻人的看守之下自己上楼走进房间的,男人走进房间的时候顾雅姿还在哭,似乎是听见了有人走进房间的声音,坐在床上的人猛地转过自己的脑袋惊恐地瞪着门口,在看见萧末的脸的那一刻,“不确定”“惊慌”“恐惧”与“好奇”等一系列表情从她脸上闪过。   顾雅姿:“……”   萧末:“……”   短暂的沉默,三秒后,坐在床上的女人无视了男人冲她眨了眨眼那一片刻的暗示,直接脱口而出——   “萧叔叔?!!!”   萧末:“……”   我就知道会这样。   男人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在感觉到身后被束缚的双手瞬间被一个什么人以及其危险的力道拉紧时……   “萧?”   年轻人的声音异常低沉而饱含危险,他拉了拉萧末,男人的后背撞到了一个冰冷结实的胸膛,冰凉的手爬上男人的喉咙,轻轻地卡在他白皙的颈脖之上——   萧末知道,这个问题他没回答好,这个年轻人搞不好会当场掐死他。   男人的身体紧绷了些——   与此同时,在男人就要做出什么举动之前,他感觉到一只手轻轻地爬上了他的腰间,轻轻地,十分随意地搭在他的胯部往上几寸处……   萧末下意识地呼吸一窒。   却在这时,萧末听见了有什么人踩着那楼梯嘎吱嘎吱上楼的声音,大概是那些刚刚还在楼下的雇佣兵听见了楼上顾雅姿的惊声尖叫,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所以才又跑上来看——   当那些雇佣兵挤到房门口,粗着嗓音问萧末身后的年轻人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萧末的身体放松下去,重新恢复了最开始那种……   毫无防备人畜无害的姿态。   男人只觉得贴在他身后的年轻人似乎察觉了这一点,他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嗤笑,任由自己的气息金属喷洒在男人的颈脖间:“她说,你姓萧。”   与他那不急不慢的音调毫不相同,年轻人放在萧末脖子上的手稍稍收力,站在萧末身后的他更加贴近了男人一些,却在这个时候,男人隐约从鼻尖闻到了一丝混杂着血腥气息的止血药膏的气息——   这个人受伤了?   思考只是一念之间。   这个时候,萧末只觉得年轻人的指尖已经陷入了他颈脖的皮肤里,男人轻咳嗽一声发出呼吸艰难的喘息,与此同时,他听见在自己的耳边有个声音说:“问你话。”   “……我是萧家的司机,”萧末说着这话的时候,一双黑色的瞳眸却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顾雅姿,“我父亲也是萧家司机,所以,我们改姓萧。”   萧末将他早就准备好的说词拿出来——这是刚才他在废弃的厂房外面一瞬间就考虑好的。   顾雅姿的瞳孔微微缩小,她张着口红早已被糊开的唇,惊疑不定地看着萧末以及贴着他站在他身后的年轻人——那个人的鸭舌帽帽檐低低地压着,只露出了一个尖细苍白的下颚,此时此刻,那尖细的下颚正放置在男人的肩膀上……   看上去有些神经质。   而他的手左手正随意地搭在萧末的腰间。   要不是这会儿功夫他的右手正清清楚楚地保持着一个“掐”的姿势放在黑发男人的脖子上,他们现在的动作看上去更像是那个年轻人从后面将男人拥入怀里。   两人的姿势看上去很暧昧。   这只是顾雅姿看见的。   其实不怪她想太多,此时,也只有萧末和这个贴着他站的年轻人两人各自清楚地知道,如果现在萧末做出什么反抗的举动,那只看似毫无威胁地搭在他腰间的手,只需要一秒钟就能击中男人身体要害让他在短时间内失去战斗力。   到时候,萧末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这个年轻人很警惕——刚才在萧末想趁机反击的时候,搞不好他已经察觉到了男人的动机……思及此,萧末有些后悔刚才心急之下一时冲动。   一次行动不成被察觉,对方只会变的对他更加警惕,下次再行动就难了。   果然。   在萧末被对方看似厌恶地从自己身边推开之后,男人的待遇升级了——原本束缚着他的只是一捆粗糙的麻绳,而这会儿的功夫,那捆麻绳被无情地换成了货真价实的铁链,并且上面还有一个半个拳头大小的锁头。   很沉。   光带着它什么都不做,萧末都觉得很累。   在那个年轻人低头将萧末的双手牢牢锁死的时候,他仿佛是洞悉了男人心里的想法似的,咔嚓一声将那锁头锁好,在黑发男人专注的注视之中,他就仿佛是故意逗弄一般,动作缓慢的将那锁头的钥匙放进了他那条很贴身的休闲裤里——   “你自找的。”   年轻人言简意赅地说。   “你身材很好。”   靠在窗边的黑发男人懒洋洋的目光扫过站在他跟前的年轻人的长腿,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地调侃——现在他的手搭在那张脏兮兮的弹簧床边缘,让床替他承受了那巨大铁链大半的力量,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萧末害怕长期被重物拉坠会让他的手腕脱臼或者肌肉拉伤。   他的语气听上去,就好像夸奖对方身材只不过是他忽然有感而发。   然而,下一秒,在两个男人身边的顾雅姿却开始放声尖叫起来——   因为在黑发男人语落的那一刻,原本还安安静静地站在弹簧床边的苍白年轻人却忽然如同一头惊醒的猎豹,他二话不说倾身向前,一只脚踩在弹簧床的边缘,伸手抓过被扔在弹簧床上的那个发霉的枕头死死地捂在男人的脸上!   就好像要把他活生生捂死!!!   这样的举动吓坏了顾雅姿,成串的泪水从她那眼妆已经一塌糊涂的眼角汹涌留下,她踉跄着站了起来,试图用自己的身躯撞开那个死死地将枕头捂在男人脸上的年轻人,而被压在下面的萧末,也微微曲起自己的双腿——   然后狠狠地踹在这个年轻人的大腿上!   推搡之间,他的鸭舌帽从脑袋上掉了下来,露出了他那一头被染成了深酒红色的时髦发型……年轻人拥有高挺精致的鼻梁和一旦抿起就会显得有些刻薄的薄唇,深咖啡色的瞳眸,其中充满了挥之不去的阴郁和残忍——   他的额发遮去了他大部分的眼睛。   如果萧末此时翻身坐起,他大概会在对视上这双眼睛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它们有多么令人眼熟——   大约在三天前,男人曾亲自用双手将一双和这个如出一辙的眼睛从死不瞑目的状态轻轻合上。   眼下。   这个五官十分漂亮的年轻人被萧末踹得踉跄后退撞到墙上的时候,他抬起眼,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还在崩溃大哭的顾雅姿一眼——   只是这一眼,就足够让顾雅姿瞬间噤声。   就好像有一个什么人拿着一桶凉水,从她头顶往下浇似的……这眼神太过可怕。   耳边吵闹的哭叫声终于消失,苍白的年轻人一言不发,捂着被揣中的那边大腿,显得有些艰难踉跄地站起来,弯腰捡起掉落在一旁的鸭舌帽重新扣在头上,压了压帽檐,他有些一瘸一拐地走到弹簧床边,一只手拿开了此时正松松地盖在男人脸上的枕头……   萧末的脸上因为刚才几乎窒息此时还显得有些泛红。   那臭死个人的枕头被拿开,男人整个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了下来,几乎是贪婪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而后,在那个刚才还想用发霉的枕头将他捂死的年轻人的帮助下,从肮脏的床上坐了起来。   顾雅姿发出小声啜泣的嘤嘤哭声。   而年轻人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低着头,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面前这个发丝凌乱显得有些狼狈的男人说:“你自找的。”   萧末无奈。   他发现自己这种被闷骚的大儿子培养出来的偶尔喜欢嘴贱的性格好像真的要改一改才行。   男人盘起腿坐在弹簧床上,瞪着年轻人的鸭舌帽看了一会儿,因为他动作转换的原因,他手上的铁链发出了轻微金属碰撞的声音……还真有那么一些阶下囚的味道。   在门口看够了热闹的雇佣兵的催促之下,站在萧末面前的人终于收回了投放在男人脸上近乎于灼热的目光,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正想往外走——   却被萧末叫住。   “腿上的伤刚才被我踹了一脚,等下最好重新包扎下比较好。”   坐在脏兮兮的床上的黑发男人懒洋洋地说。   在他那不咸不淡的视线之中,男人满意地看见已经走到门口的年轻人脚下一顿,而后,那显得有些疲惫的修长身影背后微微挺直了一些……   仿佛长得像是一个世纪那么久远的十几秒后。   萧末满意地看见这个和他的儿子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年轻人以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轻轻点了点头。   ……   此时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四十五分。   距离萧末和萧衍约定好的时间已过去两个半小时。   K市政法大学门口。   因为交卷之后,临时被专业老师拖住商讨毕业问答的有关事项,十五分钟前,萧家大少爷才刚刚走出校门——   原本他在被叫住的第一秒就想给男人打个电话让他自己先回家,却在拿出自己手机拨通之后听到了关机的提示——当时,萧家大少爷那双平日里总是淡如水看不出多少情绪的琥珀色瞳眸就浮上了一丝不满。   只不过他很快就想起男人的手机在几天前被他发脾气摔掉现在还没有买新的。   将手机放进口袋的时候,萧衍还想着一会去吃饭之前一定要压着男人再去买一部手机才好——   几乎是带着一丝想要小小惩罚的意思,萧衍直接打消了通知男人他要晚些才出校门的事情——他知道男人肯定会一直在外面等,并且当超过他们约定的时间三十分钟内,只要没看见他,男人自然也会主动找人借手机打电话来。   萧衍是这么想的。   于是他十分淡定地跟着专业老师进了他的办公室,并且出于礼貌,他关闭了手机的铃声提示只开了震动。   萧衍的专业老师是个很有资历的小老头,有过长达四十年司法部门工作的实战经验,只不过大概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他说话絮絮叨叨总是不太抓得住重点……因为在等男人的电话,整个谈话的过程中,萧家大少爷都罕见地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结果半个小时过去,电话没有想起——萧衍有些惊讶。   一个小时过去——萧衍不动声色地拿起了自己的手机看了眼,以确保自己的手机没有因为电源不足关机或者干脆被自己碰到什么摁健关闭了震动。   可惜他发现自己的手机功能一切正常。   于是他抽空在小老头起身去泡茶的空档,发了个短信给他弟,问他萧末是不是又被他压去。   之后那个小老头的谈话内容似乎终于到了关键点,萧衍稍稍收心专注他的谈话内容——直到谈话结束,萧家大少爷抬起头来时,这才发现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五点三十。   太阳都快下山了。   萧衍狠狠地皱起了自己的眉。   “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欢迎再来问我,萧衍同学,学院对你寄予很大厚望,可以明确违反规矩地告诉你,如果不出意外,今年优秀毕业生的名单里你的名字肯定排在第一个——”   此时此刻,教授小老头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进了年轻人的耳中。   他含糊地点了点头,简单的告别之后,匆匆地离开了教职员工办公室大楼——萧衍向来安静优雅,在校园里,熟悉他的人几乎从来没有见过他行色匆匆的模样。   然而这一次,偶然从学生活动室走出来的学生会成员却看见他们前任会长快步目不转睛与她擦肩而过时,那脸上的表情——   啧啧,好可怕。   那才到了嘴边的问好也被硬生生给吞了回去……转过身,看着那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她好奇地眨了眨眼——   有些搞不明白是什么事才让他们的前任老大发这么大火。   而此时,当萧衍一路来到学校大门口,琥珀色的瞳眸异常阴沉地在学校门口扫了一圈——此时除了几架来接学生放学的私家车外,他完全没有发现任何一辆他所熟悉的车。   这个发现让萧家大少爷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一些。   掏出手机,他直接拨通了萧炎的手机号,电话响了几声之后被人接起,电话那头,萧家二少爷的嗓音听上去低沉而富有磁性,还带着一丝慵懒的散漫——   “干什么?有话快说,我在开车。”   “……”萧衍听着他弟那吊儿郎当的哧笑声怎么听都觉得碍眼得很,要不是现在有事急着要问这货说不定他已经直接挂了电话……   顿了顿,萧家大少爷强忍住了骂人的冲动,声音有些发冷地问:“萧末在不在你那里?”   “咦?”作为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无视萧衍语气中寒意的人,萧炎话语中反而笑意更浓,在发出了短暂的疑问声后,萧家二少爷仿佛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拖长了语音故意似的慢吞吞地道,“在的。”   “……”   “老爸在我床上,你不知道,老爸刚开始还不愿意,结果被我干了一会之后就摇着——”   “萧炎。”   萧家大少爷语气十分平静地连名带姓地叫了声他孪生弟弟的名字——话语之中的危险之意,自然不言而喻。   连带着,电话那头的萧炎在停顿了片刻之后,笑意收敛起来……萧衍听见电话那头的杂音似乎小了些,大概是此时萧炎直接将他的车停靠在了路边,随后,萧家二少爷显得有些悻味的声音重新在电话里响起——   “你问我这种问题做什么,老爸不是在你那么……今天我被顶头老大派来北区不知道哪个山凹凹里执勤,哪有空去绑架他——”   “……”   “所以呢,老哥?”萧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可怕,“你现在打电话来跟我要人不要告诉我是因为北区刚刚出了事之后你们一大群人让他从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话说到这,萧家二少爷嗓音之中的笑意已经完完全全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此时此刻,萧衍剩下的只有沉默。   他发现这是他第一次在他的孪生弟弟的逼问之下哑口无言。   与此同时,心中那之前勉强被他压制下的浓浓不安在此时仿佛终于冲破了某道束缚,汹涌蔓延袭上心头——   一时间,萧衍觉得自己拽着手机的指尖有些发凉。   在他的手机中,电话的那头也因为他的沉默而陷入了可怕的死寂。   良久。   萧衍听见萧炎在电话的那头骂了句很难听的脏话——   “先打电话问那群废物老爸在不在他们那里,没见到人的话电话通知我,我现在回去局里申请路况调查令。”   萧炎一串飞快的话语砸下,而后不等他哥回答,就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      第83章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萧家大少爷此时几乎要将那被他握在手心的手机捏碎。   昨晚堂口老大全家被杀,他的手头上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没有处——萧末偏偏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失踪,这些事情连串起来看,说不是有人刻意为之,萧衍都不信。   而在一切幕后操作的“人”,很显然,就是杀害李堂主一家的那个“内鬼”。   萧衍打电话将今晚原本准备去巡场的那几家场子的名字告诉高洋,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为自己今晚不能出现做了解释,完全将萧末失踪的事情隐瞒了下来。   再安排工作的整个过程中,萧衍没有将男人失踪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包括萧祁。   一路几乎是飙车到了北区警署,当萧家大少爷黑着脸猛地一个甩尾将黑色豪车打横停在北区的警署门口的时候,黑色豪车后面哗啦啦地跟着一大串各个街区的交警紧急刹车——   萧炎靠在警署门口一脸阴郁地瞅着烟,看着和自己张着完全一样英俊面容的年轻人顶着一张阎王脸摔门从车上走下时,萧家二少爷扫了一眼跟在自家老哥屁股后面的交警们——   很显然是看见了他们这会儿的“空降地点”是什么地方,此时此刻,他们每一个表情都很精彩。   微微眯起眼,萧炎将手中的烟草随手在墙上熄灭,掀了掀眼皮子斜睨他孪生哥哥:“脸这么臭做什么,把老爸搞丢的人不是你自己吗?”   “你是邀我来吵架的?”萧衍正要往警局里走的步子一顿。   萧炎被他哥那阴郁得几乎滴水的目光看得一愣,身上那股子嘲讽气息稍稍收敛了一些:“不用急,还有时间,萧末那张脸在k市就是个吉祥物似的存在。”   “……”   见老哥沉默不语完全没有被安慰到,萧炎不得不无奈地撇撇嘴:“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没有。”   说话间,萧衍正和萧炎并肩飞快地走在前往萧炎办公室的路上——在来的路上萧衍收到了他弟的短信,说是刚才五点到七点内北区以k政法大学为圆心的所有街区录像已经以邮件的方式发到了他的电脑上。   萧衍来的时候萧炎已经开始下载。   现在大概已经下好了一部分。   此时此刻,两名面容身高以及身材几乎完全一致完美的英俊年轻人并肩飞快地走在警署过道上,他们一个穿着笔挺合身的深蓝色警官制服,另一个穿着潇洒的休闲风衣,一个脚踩厚实马靴,另一个脚上的是休闲皮鞋……   无论是那种裤子,此时穿在萧家兄弟二人身上的都足够将他们的大长腿完美地显露出来。   这是萧炎在回到k市之后,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和他哥哥出现在一块儿。   这似乎隐约象征了一些什么——兄弟俩心知肚明,却又心照不宣似的,谁也没有挑明。   萧炎一把推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看着萧衍走进去,才从口袋着摸出一只烟草叼在唇边:“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在路边捡到一只大熊猫,你会立刻杀掉它吗?”   萧衍这时候已经要扑向萧炎的电脑闻言,他身形一顿,抬起头扫了他弟弟了一眼——   很显然,答案是,不会。   萧家二少爷嗤笑一声,咬着烟屁股向他哥露齿森森一笑:“不要被怒火冲昏了脑袋,影响了自己的判断力。”   说完,萧家二少爷从口袋中掏出自己的手机,随手发了个短信出去——做完这个动作,萧家二少爷抬起头,却看见萧衍依旧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他挑挑眉:“干什么,我要跟某个麻烦的女人说一声今晚约会取消。”   萧衍闻言,十分冷漠地低下头继续摆弄他的电脑。   盯着荧光闪烁的液晶屏幕,萧家大少爷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我不会弄死熊猫,但是,我会玩弄他。”   “……”   萧炎正悠哉低头点火的动作一顿。   琥珀色的瞳眸之中有什么危险的情绪一闪而过,熄灭打火机,将烟草从唇边拿了下来,萧家二少爷什么也没说,只是隔空虚点了下电脑:“从荣华街开始插,五点左右只有那条道不会堵车。”   言语之中,再无之前的挑笑情绪。   ……   而此时此刻。   并不知他的两个孝顺儿子为了找他几乎要把整个k市都翻倒过来抖两抖,相反的,作为人质的黑发男人现在在绑匪大爷手上还活得挺滋润。   自从那个年轻人差点用枕头捂死男人未果之后,对他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   在那场小小的骚动过去后,年轻人下楼了一会儿又重新走了上来,并且当他推开门的时候,萧末发现他手上拿着一条相比之下更长的锁链——   萧末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是微笑地问:“换好药了吗?”   此时站在门口手捧一大堆金属锁链的年轻人没有回答男人的话。   他只是在帽檐底下看了男人一眼,就一言不发地蹲下来,将他原本锁在那张到处发霉的弹簧床上的锁链一头解开,跟手中那条长了很多的锁链连接好,重新锁在房屋一角的水管上——   从头到尾,萧末都十分淡定地微笑着低头看对方的一举一动,直到后者重新站直身体松开手推了推他,男人站起来这才发现他的活动范围忽然从“弹簧床上”这个范围忽然扩大到了整个房间。   那个年轻人没走,他就站在一旁看着萧末将整个房间逛了一遍。   那样子就像是站在一旁看着宠物研究自己新项圈的心满意足的主人。   甚至在男人伸头进厕所打量环境卫生的时候还歪了歪头,伸手将探头探脑的男人拽了回来,他看着垂着手在自己跟前站得踉踉跄跄的男人,没多少情绪地缓缓道:“都是这样的。”   “……什么……”萧末下意识反问。   “厕所,都一样。”   他的意思是,所有的厕所环境都是这样的,无论是囚犯还是他这个绑架犯——所以,如果这个时候已经获得了恩赐的男人还胆敢出声抱怨什么,他就死定了。   看着对方露在帽檐下那一小截尖细的下巴,萧末老老实实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这时候。   反倒是一旁终于哭累了的顾雅姿出声了。   这姑娘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受到过这种委屈,萧末打开厕所门看到里面的恶劣简陋环境时她就已经小脸煞白,但是很快地,她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以及各方面角度来看,明明是她这个唯一的女性更加需要加长锁链。   而这个绑匪不知道搞什么却把最大的宽容转头给了萧末这个彻头彻尾的爷们。   想到这,顾雅姿只觉得万分委屈以及不合理,她吸了吸鼻子,扬起哪怕花了妆还是显得五官精致的小脸,带着那种令男人无法拒绝的哭腔语气委屈地说:“我也想要这种长的锁链……”   “……”   房间里忽然响起的软软糯糯的声音令正在搞对视的雄性生物们一愣。   萧末收回头放在年轻人身上的目光,虽然这会儿的功夫对方的脸被鸭舌帽遮挡得严严实实,男人却还是能感觉到对方似乎不太高兴地皱了皱眉,而此时,年轻人正极其缓慢地,带着明显不乐意的抵触情绪,将脑袋转向了顾雅姿。   此时大概是她自己整理了下仪容仪表,头发终于不象疯婆子了——天生丽质就是有这点好处,需需要适当整理,哪怕脸上妆花得像只大花猫,这个女人也还是好看的女人。   而不幸的是,绑匪大爷不吃这套。   萧末看着那帽檐之下,显得挺性感的薄唇不愉快地抿了抿,然后惜字如金地蹦达出两个字——   “不给。”   顾雅姿:“……”   萧末:“……”   简直喜闻乐见。   黑发男人严肃面瘫着脸坐回了那张弹簧床上,看着整个人愣在原地似乎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男人会拒绝自己的顾雅姿打开一扇通往残忍新世界的大门——   萧末:“咳。”   幸灾乐祸是不对的,但是顾雅姿的存在让萧末真的觉得自己“被顺带绑架”的沉重心情有变得好一些……   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对比产生美。   “可是你不能就把我锁在这儿!”顾雅姿带着一丝柔软的祈求,扯了扯被固定在床头的手铐,眼角泛红地看着鸭舌帽少年,“如果我想上厕所怎么办?”   “裤子上。”鸭舌帽年轻人压了压帽檐。   而此时,顾雅姿瞪着眼,已经整个儿震惊成一座雕像了,她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微微睁圆眼:“什么?!”   “要我再说一遍?”那个年轻人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家二小姐,“憋不住,就拉裤子上。”   萧末:“……那个……”   鸭舌帽年轻人头也不回:“你闭嘴。”   萧末:“……”   鸭舌帽年轻人面无表情:“否则就把你锁在厕所里。”   于是,萧末闭上了嘴。   顾雅姿眼角泛红委委屈屈地看着年轻人无情地转身离开,萧末沉默地坐在床沿边看着顾雅姿哭哭哭,期间男人站起来到厕所的水龙头里喝了点水——大概是长期未用的关系,从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锈味儿很大。   还好,唯一的好消息是等萧末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大概是顾雅姿终于哭累了,这会儿正垂着头靠在那张窗边休息——大概是嫌床上发霉味太重,顾雅姿没有睡到床上,反而坐在地面上。   萧末想了想,从口袋中掏出手帕递给她。   后者愣了愣,用几乎让人听不怎么清楚的声音嘟囔了声“谢谢”后,将萧末手中的手帕接了过来,当她刚刚把它放到眼下艰难地举着手想要擦擦脸上的眼泪,动作却忽然停顿下来。   萧末挑挑眉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顾雅姿眨眨眼,转过头来看萧末,后者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地回望。   “这个味道,”顾雅姿吸了吸鼻子笑道,“手帕的味道和炎哥身上的味道很像。”   萧末:“……”   男人身上能有什么味道?无非是古龙水或者香烟气息……萧末从来不喜欢用古龙水,所以他猜测顾雅姿说的大概是和手帕放在一起的那种成分里有薄荷的香烟气息。   和萧炎的味道一样?   萧末记得,萧炎从来不抽这种进口烟,他嫌味道太淡,还嘲笑萧末只抽女人家抽的烟……   黑发男人抿了抿唇,有些不愉快地发现一年半以前他的儿子嘲笑他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而这一次,如果他就这样死了,那大概最后作为回忆被他带进棺材里的,就是萧家双生子那此时在他跟前晃来晃去的那些嘴脸——   无论是萧炎嘲笑的。   还是萧衍温柔和煦的。   他们叫着他“老爸”,却只有上帝才知道兄弟二人是不是真的有过一秒钟真的将他摆放过在那个位置上。   “……”萧末沉默,他发现在这种情况下想到萧炎真的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简直是负能量满满到让他恨不得现在就找绑匪大爷自绝于人民。   曾经有一本里有一句特别感人的话是这么说的——   xxx,xxx,一想到你的名字,我就变得十分勇敢。   这句话到了萧末这里就变成了——   一想到你的名字,我就蛋疼无比。   而此时此刻,就仿佛还嫌黑发男人作为路人被绑架的心还不够千疮百孔似的,缩在角落里的顾雅姿抬起头,看着坐在弹簧床上一言不发面无表情沉思状的男人,她发现对于这个k市跺一跺脚大地都跟着颤悠三下的男人,自己还是有些害怕……   但是顾雅姿知道,这是个套近乎的好主意——反正现在除了哭和说话她也没有别的事情好做了。   捏紧了手中男人递过来的手帕,就仿佛是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似的,顾家二千金小心翼翼地望着男人:“萧叔叔,你为什么也会被人抓到这里?”   萧末:“……”   萧末表示这个问题只能用呵呵俩字作为回答不能再多。   ——顾小姐,关于这个问题,可以从“你的学校老师为何将你的考试时间和萧衍的安排得如此一致”开始,一直追述到“论我的rp有多差果然是本命年要穿红内裤不服不行”。   男人抽了抽唇角,一时间想到了大儿子短信上对这个“弟媳”的态度,正想照葫芦画瓢来扔出一句“不知道”,却在这时,他听见顾雅姿又问——   “是不是炎哥在执勤任务的时候得罪了人,所以这些人才抓我们来威胁报复炎哥?”   “……”   顾家二小姐语落,萧末下意识拧过脑袋去看她——   然后萧末惊讶地发现这姑娘好像是认真的。   ……天知道刚才他差点儿就想仰天大笑为这个绝妙的冷笑话捧场了来着。   “虽然不知道顾小姐你和萧炎关系怎么样,但是我很清楚,如果这些绑匪把我怎么样的话,我的儿子大概只会跟他们说‘谢谢’。”男人闭上眼,懒得去看此时大概已经出现在这个小姑娘脸上的惊讶表情,他靠在墙上,闭目养神,很显然地摆出了一副“拒绝继续交谈”的姿态。   顾雅姿看懂了。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继续自言自语。   “今晚原本我和炎哥约好了一起看电影,就是最近新上映那个,炎哥说,这部电影里面最后因为害女主毁容被男主用火烧死的那个女巫是衍哥的女朋友扮演的——”   “……”   “衍哥”的“女朋友”?   萧末发现今晚自己想要“呵呵”的冲动那是此起彼伏压都压不下去。   “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大约过了约定好的时间我还不出现炎哥就该着急打我电话了……刚才我的手机被那个带帽子的人扔进了这个附近的河里——萧叔叔,这个地方晚上会有老鼠吗?……”   萧末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这姑娘大概这会儿是不安极了,有些人就喜欢用仿佛停不下来的说话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而此时此刻,太阳已经完全落山。   今晚是个风很大的阴天,看不见月亮,那被钉子钉死了的窗户上,玻璃被窗外呼呼的北风吹得哐哐作响……窗户大概是漏风的,顾雅姿被锁的位置就在窗户下面,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因为寒冷而缩成一团,之前自言自语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直到全部消失。   她这才眼角含着泪,可怜巴巴地缩在窗户底下睡着了。   就像是一只受惊过度的小鸟。   萧末靠在墙边,显得有此疲惫地看着这个姑娘——事实上,他也不太搞得清为什么这些绑匪放着一堆豪门千金不绑架非要绑架一个政府高官的女儿。   正当男人思考之间,房间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呯地一声,很响。   推门的人显然并没有打算照顾房间里其他人的情绪,动作很粗鲁,比直接拿脚踹开并没有好上很多——这让顾雅姿整个人从浅眠状态整个儿惊醒,她瞪大了眼,抱着膝盖,锁链的哗哗声中这个女人看上去几乎要把自己抱成一团球。   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巧是那个苍白的年轻人。   他似乎是换了一套衣服,换下了白天身上的深色风衣,这会儿他换上了一身很时尚的白色t恤以及白色牛仔裤,这让他看上去更加年轻了。   他的手里托着两个托盘。   他先是将其中的一份像是喂什么动物似的扔到顾雅姿跟前,然后直接拿起另一份,回到萧末这边——紧接着,这个年轻人做出了一个让顾雅姿和萧末具是一愣的举动——   他挨着萧末坐了下来。   很近。   近到男人隐隐约约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那种廉价香皂的味道。   萧末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身边的年轻人,他还是戴着鸭舌帽,只不过这一次他似乎戴得很随意,一小戳深酒红色的头发从帽子边缘调皮地翘了出来——   仿佛是感觉到了男人的目光露在自己脑袋上,那个年轻人就好像是害羞似的,下意识伸出手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然后他弯下腰,将餐盘从地上拿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大叔,吃饭。”   萧末:“……”   顾雅姿:“……”   餐盘里除了米饭之外,还有青菜和红烧肉,萧末看了看,餐盘的右上角还放着一碗看上去像是洗锅水的清汤,上面飘着一点十分可怜的紫菜。   仿佛是看见了萧末奇怪与迟疑的目光。   “是外卖,”年轻人简单地说着,用勺子舀了一点饭放进自己口中,咀嚼了两下后吞了下去,“没毒。”   说着,就好像是要验证自己的说法似的,他将萧末那份餐盘里所有的东西都夹起来吃了一口,甚至连那个一看就不怎么好喝的汤都端起来抿了下——   萧末看得目瞪口呆。   此时此刻,在男人看来,眼前这个以身试毒的少年简直就是感动中国十大绑匪……业界良心。   男人震惊之间,却发现后者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用勺子舀了一口饭放在唇边,见他发愣,还不满地用勺子戳了戳他的唇:“吃。”   言简意赅的命令。   要不是知道乱说话又要被揍,这会儿萧末又想说“这位少年你有点像我儿子你知道吗”这种话了。   萧末张开嘴,十分配合地让这个年轻人喂自己……因为他手上有手铐,实在是很不方便自己——   呯!   一声金属与金属撞击的巨响打断了正和谐进行“投喂”与“被投喂”的两名雄性生——两人同时愣住,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向声源处,毫不意外地发现顾雅姿的餐盘扣翻过来,汤汤水水洒了她一身都是。   还有油腻的猪油。   而顾家二小姐则愣愣地举着同样带着沉重手铐的手,像是完全愣住了似的,呆愣在原地——很显然,是因为之前这个年轻人将餐盘放得太远,而在顾雅姿试图伸手将它拽来自己面前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坠空”之类的小意外。   看着屋内另外两名几乎靠在一起,姿势堪比情侣在外面野餐时的标准姿势瞪着自己的两个大男人,泪水迅速充满了她的眼睛——   “我的手铐也很重啊!!!!!”顾家二小姐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哭道,“为什么你不来喂我?!!”   半晌沉默。   “……你还小么?”萧末听见他身边这个双重标准得简单粗暴的苍白年轻人对大哭中的姑娘说,“爱吃不吃。”      第84章      顾雅姿还在哭,她今天已经哭了很多轮了,可惜没有人要理她。   而此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楼上动静太大,楼下那群雇佣兵也被吸引了上来——他们明显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并且从他们的表情来看,说不定已经脑补了一系列他们的老板把人质摁在地上这样那样的场景。   所以当那些雇佣兵进来只看见一个浑身脏的像是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女人以及站得远远的两个男人的时候,他们用肉眼可见的方式做出了个堪称“失望”的表情。   而此时此刻,就当一大群人在围观顾家二小姐怎么将自己搞得狼狈不堪的这个时候,萧末的晚餐还放在那个年轻人的膝盖上,年轻人修长的指尖还捏着那塑料的一次性勺子,现在,帽檐底下的他似乎正皱着眉——   就好像一只被打扰了晚餐的任性小豹子。   很不高兴的样子。   “带她到另个房间收拾下,”他扔开勺子,动了动脑袋看向门口的雇佣兵,然后又用那种不相信别人智商似的语气补充了句,“看紧点。”   说完,似乎也懒得看那些雇佣兵有什么反应——就好像他们在他看来也同样是一堆垃圾似的,带着鸭舌帽的年轻人转向顾雅姿,用那种令人遍体发寒的目光盯着她,近乎于一字一顿往外蹦一般,简单地说:“让你洗澡,别耍花样。”   洗澡?   在这?   屋内陷入了一片的死寂。   就连顾雅姿也将嘴边呜呜咽咽的哭嗝吞咽回了肚子里。   年轻人的一句话不仅没让顾雅姿开心一点,相反的,她在瞬间的怔愣之后她浑身猛地一颤,那张五官精致的小脸之上她缓缓地瞪大眼,在泪眼婆娑的模糊视线之中顾家二小姐扫了一圈周围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几个大男人,就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小脸越来越苍白,反而一把抓住了那发霉的弹簧床惊恐地摇头:“我不去!”   萧末能感觉到坐在他身边的年轻人身上散发出越发阴郁的冰冷。   他打了个手势,站在最门口的那个雇佣兵大步走进来,也不嫌脏,踢开那个翻倒过来扣在顾雅姿身上的餐盘,一把手将她像是拎小鸡仔似的拎了起来——   顾雅姿跌跌撞撞地踉跄了一会儿,被拖拽着往外走了几步,经过萧末的时候不管不顾地伸出手抓住了男人的裤脚,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叫了声萧叔叔——   萧末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知道今天在这个年轻人用枕头捂住他的时候如果不是顾雅姿用身体撞击让他一时半会没站稳给了萧末反击的机会,搞不好现在的北区大佬已经是尸体一具……所以虽然不太喜欢顾雅姿,但是这会儿的功夫,男人不得不说一同落难之后大概是惺惺相惜让他稍稍对这个小姑娘有所改观。   虽然她一口一个“炎哥”还是很惹人讨厌(。)。   无视了身边的苍白年轻人从鸭舌帽底下射来的几乎能杀人的冰冷目光,男人站起来伸手将在地上被拖来拖去的小姑娘扶起来,萧末手上的铁链也很重,所以他能做的最多也就是有些无济于事地替她拍掉肩头的那些灰尘——   其实以现在她身上那衣服的程度来看,这套昂贵的套装裙大概已经不能穿了。   思及此,男人微微蹙眉,顿时觉得这个小姑娘被这群粗鲁并且完全不同怜香惜玉的人绑架未免也太可怜了点……   见顾雅姿哭得魂都快飞了,出于一贯养成的优雅绅士风度,男人正想伸出手替她擦下眼泪,却没想到,在男人的指尖碰到她之前,忽然冷不丁地被人从后面粗鲁地一把拽住了锁链!   那锁链很重,萧末不知道眼前这个看上去甚至有些单薄的年轻人哪来那么大力气,总之在他的拉拽之下,男人踉跄了下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去——是后者眼疾手快伸出手将自己的手臂固定在男人的腰上才让他站稳。   之前车内有暖气,所以哪怕大冬天的萧末也只是穿着一件衬衫。   而这个年轻人却仿佛不怕冷一般,身上穿的,也是一间薄薄的t恤。   所以此时此刻,当萧末被对方的手臂紧紧地固定在腰间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正贴着对方的,并且从他身上传来了一阵令男人心神不安的人体温度——除了萧衍之外,萧末已经很久没有跟任何人靠得这么近过了。   更何况此时对方鼻息之间的灼热气息正尽数喷洒在男人的后颈脖之上。   他的鸭舌帽帽檐顶在男人的后脑勺,当他说话的时候,那声音仿佛近得就在萧末的耳——   “不要管她,”他言简意赅地说,“不许碰她。”   “你现在这样,我想碰也碰不到。”黑发男人显得有些无奈地说着——因为在对方说这句话的时候,不仅拦在他腰间的手臂变得越来越紧,另一边空闲的手,也略具威胁性地轻轻搭在了男人被粗重的锁链铐住的双手手腕之间。   年轻人似乎很满意现在这种姿势。   连带着,语气里之前那种阴森森的气息也减少了不少——萧末感觉到顶在自己后脑勺的鸭舌帽帽檐挪开了些,然后听见年轻人在他身后命令这些雇佣兵把顾雅姿带到隔壁房间去。   那些雇佣兵听了老板的话,就伸手重新抓住了顾雅姿,谁知道这个时候,这个年轻的女人也疯了似的挣扎起来,她哭得嗓子都压了,声音又尖又细且沾满了恐惧:“我不去——我不去——我就要在这里——萧叔叔!!我不要跟这些人单独在一起!萧叔叔你救救我不要让他们带我走——”   萧末皱起眉。   转过头正想说些什么,却在这时,他听见身上的人忽然有了什么动作——   萧末只是隐隐约约听见“咔嗒”两声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清香,还没等他来得及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呯”地一声巨响,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枪声,随即响起的是顾雅姿撕心裂肺的惨叫——   萧末浑身一震,低头目光下意识地在顾雅姿身上扫来扫去,没用两秒男人就一眼看见顾雅姿的小腿处一个黑洞洞的血孔,无数的鲜红从那处如同泉眼般涌出,那白皙光滑的小腿处,如今也被子弹灼烧出了一小圈黑色的坏死皮肤——   变故只是在一瞬间。   这些年管理着北区,虽然类似于在萧家大宅底下的刑堂里见识过不少新花样,但是要说有什么人真的在他面前动枪,还真的是……很少有。   萧末心惊肉跳,死死地抿上了唇。   就连那些雇佣兵看上去也没想到年轻人会忽然二话不说就直接拔枪打人。   顾雅姿哭得很大声,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鬼哭狼嚎——一直被顾家捧成掌上明珠,她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被绑架还这么近距离地吃了枪子——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就好像刚开始她真的以为无论自己怎么哭闹对方都不可能真的开枪似的……   而且这么近的距离,枪支如果是属于爆发力大的那种,搞不好她下半辈子都要靠着拐杖和轮椅度过。   光是这么一系列的惊吓,已经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震惊地沉默下来——在场没有因此而受到任何影响的,似乎只有开枪的那个苍白的年轻人本人……他始终保持着站在男人身后的只是,原本压在他手腕上的那只手抬起来,轻轻地压在了他的口鼻之上,那手指指缝之间似乎还带着年轻人身上的那种廉价香皂香味儿,给人有一种很干净的感觉……   却也足够,让人遍体生寒。   那盖住男人半张脸的手,仿佛在无声地提醒他今天下午发生了什么。   “嘘,”年轻人靠在男人的肩头,薄唇轻启,压在男人口鼻上的手微微使力,“不要说话,我会生气。”   年轻人说着,就好像是猜到了萧末要说什么似的,他冲着手下的那些雇佣兵做了个手势,对方二话不说,直接将前一秒还挣扎个不停的顾雅姿从地上拽起来扛在肩头,任凭她怎么挣扎都不管,直接将她扛出了屋子——   直到隔壁的某个房间传来门被用力打开然后用力关上的声音,走廊上再一次响起了雇佣兵们走动时踩在地上发出了沉重脚步声——那脚步声好像听上去比刚才的更加沉重——但是顾雅姿的哭声似乎减小了,听上去闷闷的,就好像是真的从隔壁房间传来的声音……看样子他们是直接将顾雅姿关在了单独的房间里,然后自己离开了。   萧末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男人感觉到压在他口鼻之上的手稍稍拿开。   萧末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转过头,发现自己跟那个苍白的年轻人距离十分接近,然而对方却完全没有推开,他只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从茅檐底下看着男人。   萧末想了想,问:“你们不会对她做什么吧?”   “没那么无聊。”年轻人淡淡地说,“只要钱。”   “动作这么大,准备要多少钱?”   年轻人一点也不会避讳地回答:“原本两千万,现在三千万。”   “为什么忽然决定多要一千万?”萧末有些好奇地问。   这一次,这个年轻人没有急着回答男人,他将拦在男人腰间的手收回,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还没动几口的餐盘挪到一边,然后压着萧末的肩让男人重新以最开始的姿势乖乖在床边坐好,看着对方顺从自己的意思坐好,这才仿佛像是奖励一般地说:“因为她太吵,不好伺候。”   “……”   萧末抽了抽唇角,心想你们居然管刚才那一系列行为叫“伺候人”么?   “而且子弹也是要钱的。”   “……”   一颗打在自己闺女腿上的子弹还要收费一千万,姓顾的老头要是知道这种事情说不定会被你们气到心脏病发作直接进棺材,到时候你们恐怕一分钱都拿不到!   男人腹诽之间,动了动眼珠却惊讶地发现对方的唇角边仿佛勾起了一抹戏谑的笑意——就好像刚才他说得话只是在开玩笑似的……顿时有了一种被戏弄的不愉快感,男人抿了抿唇,没说话,却在这个时候,对方伸出手,并冰凉的指尖碰了碰男人的下巴——只是碰了碰,就立刻挪开了手。   “你很关心那个女人?”   “当然,”萧末说,“她是我儿子的——”   “恩?”   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差点说漏嘴的萧末一身冷汗地将自己的话补充完整:“暗恋对象。”   “暗恋?”   “顾家二小姐很漂亮。”   “一般。”   “你看女人的眼光很高。”   “我喜欢男人。”   “……”   萧末决定不好自己是不是要对绑匪大爷这么坦然地跟自己说性取向问题感激淋涕。   而此时此刻,一勺带着已经有些凉了的红烧肉的勺子送到了自己唇边,抬起头,他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对方在帽檐阴影之下高挺的鼻梁以及一双隐藏在酒红色额发之下也显得异常晶亮的眼睛,只是光线太暗,他看不清楚对方的眼睛具体是什么样的。   “吃。”   年轻人命令。   萧末往后躲了躲:“我不吃猪肉。”   年轻人沉默。   他转过身,将刚刚放回膝盖的餐盘重新放到了脚边,就在男人惊讶于这货怎么忽然变得那么好说话的时候,他却忽然转过身,卡着男人的下巴强制性地让他张开嘴,二话不说将那一块猪肉塞进了男人的嘴巴里——不等萧末反应过来用自己的舌头将那玩意顶出来,他已经眼疾手快地摁住男人的下巴将他的嘴巴死死地闭上——   并且十分恶劣地用另一只手捏住男人的鼻子,不让他呼吸!   直到萧末因为呼吸,不得不将那一块油腻的红烧肉吞咽进去,他才放开他。   萧末这些年一直有持续锻炼,所以身体强壮了不少,要压住住他还要灌食,其实哪怕是对于这个拥有怪力的年轻人来说也有一些累,当他放开萧末的时候,两人各自占据发霉的弹簧床的一边,双方都有些喘。   他们互相瞪视了一会儿,最后在沉默之中双双妥协——   接下来的投喂过程很顺利,年轻人的勺子再也没有伸向过那在餐盘上方的红烧肉,在对方递过来蔬菜和米饭的时候,男人也很配合地张口接过去,只不过在他咀嚼的时候,他发现对方的目光统统一瞬也不瞬地落在自己的唇上,这让咀嚼的工作变得有些艰难。   萧末觉得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很不好惹。   如果他是道上混的,搞不好以后真的会有一番大作为,很狠,说做就做,有什么不如意的,无论对方是谁他都下得去手。   男人的目光停留在对方始终戴在头上的鸭舌帽上,目光转移,最后固定在那一小戳调皮般跑出来的酒红色头发上——这个时候,年轻人已经拿起了那碗汤,已经有些凉了,紫菜有些腥,但是萧末还是张开口十分顺从地让对方用勺子耐心地一口口喂下去——因为比起胃痛,他明显更加不想吃枪子。   萧末别的不会,假装无良大叔他最拿手,将视线从对方的脸上挪开,他假装自己在很认真地喝汤,一边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你这么年轻,为什么会想到在道上混?”   “因为适合。”对方回答得依旧惜字如金。   “我看过我老板手下有很多年轻人,都是因为意识不顺利入坑进来混,”北区大佬眼睛眨也不眨地直接将自己的那些生意叫做“入坑”,十分淡定地说,“不过他们没多久就退出去了,因为家里面还有家人,做这一行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连累到他们——”   萧末说话之间,明显感觉到送到自己唇边的汤勺动作一顿。   小小的弹簧床的另一头,男人立刻地感觉到对方身上那种夹杂着警惕和怀疑的冰冷气息又有死灰复燃的征兆……   心中暗呼一声糟糕,男人却不敢抬头去看对方,看着面前停顿着的汤勺,硬着头皮主动地伸过脖子,将那一勺子汤喝进嘴巴里,还假装狗屁没有发生似的说了句:“你汤勺太远了,我喝不到。”   语落,当他感觉到对方将勺子送过来了一些之后,男人松了一口气,如饮砒霜似的将那一口紫菜汤喝下去……与此同时,他听见那个年轻人用十分平静地语气说:“死光了。”   萧末:“……啊?”   “家里人,”那个年轻人语气听不出多少悲伤的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与他无关的事实,“都死光了。”   “……”   萧末沉默,他知道此时此刻问题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但是他并不知道,问一句“怎么死的”算不算是安全问题,所以在有些尴尬的沉默之前,男人选择了曲线救国迂回战路线:“哦,所以你家人不在以后,你才来道上打拼的?”   “……”   对方没有回答男人。   等了一会儿,男人才听见对方似有似无地从嗓子深处“恩”了一声。   “……”萧末有些失望,因为对方透露的信息太少,还不足够证明他心中的猜想——然而却在这个时候,他又听见对方自爆似的说了句——   “他们死有余辜。”   “啊?”   “我家,也是道上的。”在萧末看不见的帽檐下,一丝淡淡的笑意从年轻人深褐色的瞳眸之中一闪而过,而他的语气听上去十分平静,“但是不够老实,所以被清理门户。”   萧末没说话——他很想问既然全家都被清理门户为什么唯独他还四肢健全地坐在这里,然而在男人想到一个好的发问方式之前,他看见对方用勺子舀起汤碗里的最后一口汤,然后将那餐盘放到手边,他转过身让自己正对着男人,将勺子抵到男人的唇边——   萧末下意识伸脖子去喝。   这时候,男人却听见投喂他的年轻人用完全不生气,相反淡定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语气问:“问够了没?”   萧末额角跳了跳,下意识地停住喝汤的动作掀起眼皮去看年轻人:“恩?”   年轻人平静地回望男人:“够不够让你猜到我是谁?”   萧末:“噗——”   对方的语气就好像是在说“不够的话让你再多问几个”。   萧末表示算上以前跟萧家两少爷斗智斗勇他也从来没觉得自己输得如此彻底——第一次如此窘迫地被年轻人耍得团团转,没忍住一口将口中的汤喷射式喷出,带着点点油腥的汤有一些飞溅到了少年苍白的下巴上,还有一些弄脏了他始终戴在头顶上的帽子。   对方没有动,也没有生气。   萧末却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   跟不上时代了。   否则曾经如此机智的他,如今为何会沦落到被一群年轻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这般凄凉田地——最惨的是,要不是对方直接那么大方地揭穿他,他还觉得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   坐在肮脏的弹簧床边,看着面前伸出手十分淡定地擦掉自己苍白的下巴上被飞溅了汤汁的年轻人,萧末抽了抽唇角,在对方弯下腰收拾餐盘的时候,他终于忍无可忍地问:“看着我自作聪明给你下套子的模样是不是很让你有智商上的优越感。”   年轻人一顿,像是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似的,他放下了餐盘,转过头看着一脸气哼哼坐在弹簧床边的男人,半晌,年轻人的唇角几乎是不可察觉地往上勾了勾,这才用毫无情绪起伏的语气回答:“没有。”   “没有才怪。”   “你想问,我就回答。”带着鸭舌帽的年轻人伸出手,捏住男人的下巴,将他的脸扳回来对准自己,用令人心惊肉跳的语气说,“我知道你不是司机。”   “……”   又一记重弹砸下。   萧末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小心肝支离破碎的声音——奥斯卡影帝萧末表示他仿佛看见了一代影帝的陨落。   现在男人怀疑,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大学专业研究方向搞不好就是“论如何将北区大佬从精神上迅速击溃”。   总而言之……现在萧末真的快要被他逼疯。   而此时此刻。   仿佛是看见了男人那双黑色的瞳眸之中闪烁着的各种崩溃神情,年轻人放开了他,拿起餐盘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低头看着男人,淡淡道:“不过都一样,现在你是我的囚犯,就要听我的。”   萧末:“……”   年轻人:“就是这样。”   萧末终于忍不住了,问出了一个十分言情剧的问题:“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没有让年轻人产生任何的迟疑。   他几乎是坦诚地说:“你比我老爸对我好。”   萧末:“……”   少年。   你一定不知道。   此时此刻的我。   多么想介绍你和萧炎认识——   搞不好你们两只小白眼狼能在破碎的三观上一拍即合成为生死之交然后又在性取向上臭味相同最后一路奔向相爱的美好未来。      第85章      说到这个问题萧末有点气愤,因为不孝子什么的他也有,而且还有两个。于是男人调整了个姿势让自己稍微舒服一些地靠在床边,掀了掀眼皮子扫了面前的年轻人一眼,“你老爸是不给你饭吃,还是每天殴打你,形象居然差到连我一个陌生人都比不——”   男人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在这个时候,站在他身边的年轻人忽然毫无征兆地伸出冰凉的两根手指,捏住男人的脸颊往外拽了拽——萧末痛得呲牙咧嘴,对方却力道不减,直到听到男人痛呼着闭上嘴巴,这才满意地松开他,用及其缓慢的速度回答,“有次我身上带枪伤,他没看出来,还抽我鞭子。”   “……他为什么抽你鞭子?”萧末觉得一般家庭的人似乎不会做出这种事,人家更喜欢用接地气的鸡毛掸子。   “……”年轻人似乎是从帽檐底下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这才缓缓道,“因为我带人在码头抢了他的货。”   萧末:“……”   年轻人:“枪伤,也是他亲手开枪打的,只不过他以为自己没打中。”   男人无语至极,很想压他两个王八蛋儿子过来听一下“隔壁家的小孩多么可怜”让他们感受感受自己多么幸福,扫了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年轻人,男人扯了扯嘴角:“……你们父子的故事改编一下可以去拍教育片,核心内容就是混黑道是如何毁掉一个父慈子孝的家庭的。”   年轻人没有回答,但是萧末看见他露在外面的那张性感薄唇有些嘲讽地勾了勾。   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之后整整一个晚上,那个年轻人再也没有进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终于意识到跟萧末这个中年大叔对话究竟有多么无聊的关系……弹簧床上的霉味让萧末怎么都睡不着,终于在男人觉得自己嗅觉都快失灵的时候他站了起来,来到床边依靠着床往外看——这个工厂位置很特别,在k市郊区的一片比较隐蔽的山林里,周围只有一片平地,剩余的到处都是茂密的树木,平地的范围很大,无论是站在工厂的哪个窗边,只需要伸一个脑袋,就能一目了然。   要逃跑很有难度。   萧末几乎将自己的鼻子贴到窗户上,这才勉强看见从自己隔壁的那个房间隐约透出橙黄色的光芒,楼下也有光,只不过相比起楼上两个房间孤零零的光线似乎强很多,而且萧末也隐约能听见楼下传来那些雇佣兵说话的声音。   说话声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男人若有所思地离开窗边,走进厕所。   里面有淋浴,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弄的,在萧末试了下之后发现居然还有热水……本来只穿着一件衬衫就觉得冷得要死,男人索性脱了衣服冲了个凉……因为带着手铐衣服不能完全脱下来,他就把衣服一路撸到锁链的尽头在面前挂好,关上厕所门,借着哗哗的流水声,男人立刻开始尝试着用劣质香皂把自己的手从手铐中脱出来——   有点吃力,萧末手都蹭得脱皮了才勉强地挤出来一点点。   但是只是这一点点也给了萧末希望,只要这手铐和他的手腕之间还能有一点点的缝隙,他都有信心能把自己的手解救出来……只不过男人在稍微试了下之后就没有再试了,因为对于绑匪来说,绑架头几天以及交易的当天大概是他们警惕性最高的几天,想要在这种时候跑路,简直是自寻死路。   洗完澡,男人浑身暖和了一些,于是又缩回了那张臭死人的弹簧床上——但是这一次,因为萧末自己身上有了劣质香皂的香味儿,所以比刚才好过很多……男人依靠在床边,那棉絮都发黑了的棉被随便盖在膝盖上,勉强地靠着睡了一会儿……   半夜,他先是被胃痛折腾得模模糊糊的醒来。   没有带表,也不可能指望这个墙皮都脱落的废旧工厂墙上会出现挂钟,男人不知道几点了,坐起来迷糊地往四周看了看,男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抬起了手,用手上的铁手铐用力敲了敲水管——   哐哐的声音,很响,还敲下了不少铁皮。   水管连接着一楼。   男人敲了一会儿,直到他自己都觉得手腕被震得发疼,这才停下来——果不其然,当他安静下来没过多久,就听见了有人上楼的声音,开门的还是那个年轻人,他依旧还是带着鸭舌帽,站在门边,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做什么?”   “胃痛,”毫无肉票意识的肉票淡定地说,“有没有胃药?”   “没有。”站在门边的人简单地回答,“忍着。”   “忍不住了。”萧末往床边靠了靠,语气却并没有多少“忍不住”的意思,反而显得有些无赖地说,“马上就要痛死了。”   “……”   这一次,回答男人的是惊天动的关门上。   看着墙顶被这个动作整下来的粉尘,黑发男人十分无趣地撇了撇嘴……用手艰难地将被子往上扯了扯盖到自己的胃部,味道十分难闻到令人真的觉得胃部开始翻腾起来……露在被子外面的肩膀有些冷,男人动了动,却在这个时候,男人听见了从楼下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发出的声音,紧接着,是一束车前灯打亮的苍白光束。   “咦?”   男人下了床来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隐藏起来后伸头看了眼,微微眯起眼,借着刺眼的光线,他看见楼下那个年轻人坐在一辆普通的城市越野的驾驶座上……能认出来是因为他这一次没有带帽子,那头酒红色的头发很显眼……   有什么事要大半夜跑出去?   看着那辆城市越野扬起一阵尘土就飞快地开了出去,男人若有所思地回到床上,因为精力太集中于“思考”这件事上,他几乎忘记了自己还在胃痛的这个事实,等到他发现自己思绪乱七八糟也理不出个头绪时,男人已经迷迷糊糊地再一次要进入睡眠。   期间,他似乎又听见了那辆汽车开回来的声音,接着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这边的门被人打开过一次,但是开门的人似乎只是伸头看了一眼,就重新关上了门。   这一次他大概睡了很久。   以至于他第二天被楼下传来的争吵声闹醒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多少疲惫的感觉,甚至连胃部的不适也消失了——坐在床上清醒自己的时间里,萧末顺便抽空偷听了下楼下人的争吵内容,好像是和他萧末本人有点关系,那些雇佣兵嗓门很大,对于他这个纯路人甲似乎持着某种处理意见,而那个年轻人,则不同意他们的意见。   那群人狗咬狗了……   真是喜闻乐见。   从床上坐起来,男人走进厕所里冲了凉,而当他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从外面传来了“咚咚咚”上楼的声音,在萧末淡定地拎起自己那件难得连穿两日的衬衫往身上套,刚扣好第一颗扣子的时候,他这边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男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下一秒就被人扑倒重重压进弹簧床里,还没来得及扣上的衬衫散开,露出男人结实却异常白皙的胸膛——看着结结实实压在自己胸膛上的那只苍白的手,萧末动了动唇,正想说些什么,却在对视上压在自己身上的年轻人的双眼时,闭上了嘴。   要么就是他刚睡醒大脑发昏。   要么就是他大白天里见了鬼。   “李月婷……”   萧末脑子嗡嗡地响,一个女人的名字几乎是脱口而出……   男人叫出这个名字的瞬间,脸上就被重重地扇了一巴掌——那力道很大,萧末几乎觉得自己的牙都要都扇了出来,右脸火辣辣的疼,当男人艰难地将自己的脸重新摆回来的时候,甚至还没来得及再次对视上对方,左边的脸又挨了一下。   很痛,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执着地将自己的脸拧回来,对视上这双近在咫尺的深褐色瞳眸——这双瞳眸萧末觉得自己大概到死也不会忘记,它曾经狰狞地睁着,眼中含着死不瞑目的冤屈,当人们把它们的主人从浴缸里捞出来的时候,浴缸里早已冰凉的水顺着它的眼角流下,就好像是那个早已失去了生命的女人的泪水……   此时此刻。   在萧末面前的年轻人没有再带那顶鸭舌帽。   他那张白皙漂亮的脸蛋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男人的目光之中——和他的姐姐完全如出一辙的五官,偏向于女性化的柔媚,却丝毫不显娘气,精致的鼻以及漂亮的丹凤眼,哪怕此时双唇因为愤怒地抿成了一条直线,也显得十分性感。   一头酒红色的头发在清晨的阳光之下十分炫目耀眼。   被压在年轻人下面的黑发男人动了动唇角,似乎没有感觉到对方悄然无声压在自己身下的膝盖——那晚,在萧衍车上看过的资料一瞬间从脑中闪过,那个被男人一扫而过他自己都不认为自己记住了的名字忽然清晰地历历在目……   漂亮的五官,耀眼的酒红色头发,时髦的打扮就好像明星的写真——和母亲很像,和父亲却没有丝毫相似的地方……   男人微微睁大眼:“你是李堂……”   “是,你昨天不是已经差不多猜到了吗?”   少年显得十分嘲讽地勾起唇角,说话的时候,虽然还是跟之前一样缓慢而不含任何情绪,但是在萧末听来,这声音却尤其刺骨的冰冷——   昨天这家伙跟自己说话的语气并没有这么糟糕。   那今天又是为什么忽然……   一千万种猜测在男人的脑海中闪过,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为两个字:糟了。   一时间,萧末脸上的情绪变化有些精彩,他想说什么却只能在证实自己身份暴露这个事实之前紧紧地闭上嘴以免自露马脚……虽然很有可能,但是那毕竟也只是猜测……沉默之间,男人只觉得时间仿佛过得很慢,他感觉到那压在他胸膛上的手显得有些暧昧地蹭了蹭,却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就拿了开来,下一秒,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也退了开来。   原本摁在他胸膛上的手来到他的后脑勺,抓着他的头发将他从床上拽了起来。   萧末吃痛,却只是无声地皱起眉。   他掀了掀眼皮,看着少年凑近自己,精致的五官近在咫尺:“大叔。”   萧末:“……什么事。”   “你知不知道,外面正在翻天覆地的找你。”李堂语气显得有些阴森,他盯着男人脸上的目光显得十分刺眼,就好像一把刀子要活生生地在男人脸上划出无数道血痕似的,那双深褐色的瞳眸之中,冷漠之间隐藏着淡淡的毒辣……   萧末心头跳了跳。   语落,看着面前男人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苍白的年轻人又轻声地笑了笑:“啊,其实也不算是‘翻天覆地’,不知情的人当然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知情的人都被搅了个人仰马翻罢了。”   萧末默然。   翻天覆地的找他的,大概是萧衍。   没有将他被绑架的消息散出去,只是小心翼翼背地里自己找人的谨慎风格,看上去也像是萧衍的作风。   但是为什么李堂会知道?   这家伙不是不在北区混的么……   短短的一句话里饱含的信息量过大,男人一时间有些思考不过来,他只知道,在所有人都觉得李堂主的死是北区在“清理门户”的话,那么李堂主的儿子很有可能也这么认为,是的,昨天李堂和他说话的时候,不就正好用了“清理门户”四个字么……   那么此时此刻,萧末就是以杀了他全家的仇人的姿态坐在这里。   “……”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蛋疼的事情,简直不能更倒霉。   男人正十分感慨之间,原本站在他跟前的人却忽然松开了他的头发,萧末的身体顺势往后倒了倒,一屁股坐回了床上的同时,他感觉到有什么人擦着他的肩跟他一块儿坐了下来——刚才还十分紧绷的气氛忽然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萧末有些莫名其妙。   他转过头去看李堂,却对视上了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现在外面的人都知道,萧家少主的老婆被人绑架了。”   萧末:“……”   啊?   下巴被对方一把捏住,锁链碰撞之间,男人被迫被面前的年轻人拖拽了过去,此时他们靠得很近,对方每一次呼吸气息都能喷洒在男人的下颚之上,萧末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消化刚才李堂那句话啥意思,就看见面前的年轻人露出了个及其嘲讽加轻蔑的表情,冷冷地说:“你老公在外面到处找你。”   “……”   萧末这次听懂了。   然后,男人忽然有一种这辈子就在这废弃工厂里渡过再也不想出去的冲动。   因为他暂时还没有想到出去以后应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那个趁着他不在就被他儿子一通瞎搞的残忍世界。   仿佛是看见男人脸上的尴尬,李堂不仅没有放开他,却仿佛是更加来劲地继续逼问:“现在你还想不想说自己是司机?”   此时此刻,李堂在说话的时候,那双深褐色的瞳眸还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男人的面颊,刚刚被他揍了两巴掌,这会儿充血红肿了起来,隐隐约约还能看见扩张的毛细血管……见男人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他微微眯起眼:“你猜,如果拿你去交换,萧家少主能给我多少钱?”   钱。   说到钱,萧末就反应很快了。   男人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不值钱。”   “你说的不算。”   “前几天,萧家因为买下了出事的那趟游轮,可流动资金花得差不多了,你现在要是想跟他们要几千万,他们肯定拿不出来。”萧末蛋疼地说,他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否则以面前这个“一颗子弹”要我和价一千万的神逻辑年轻人来定,指不定能搞出个吓死人的价格……于是男人想了想,又补充,“更何况,我和萧衍的关系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不是那种关系。”   “可惜外面已经传开了,”李堂露出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话语之间,他的另一只手还有些暧昧地搭在男人的腰间,“你说我信你,还是信他们?”   萧末被问得一脸血。   只能强颜欢笑地说:“恩,我跟他只是玩玩而已。”   语落,萧末瞬间感觉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抽开了。   “萧家少主当然有很多选择,”李堂放开萧末,看上去是玩够了似的站了起来,没有多少表情地看着坐在床边的男人,“我是他,也不选你这种上了年纪的——”   年轻人的话语一顿,因为当他来到窗边的时候,忽然看见了在自己面前一闪而过的红点——   那几乎只是一瞬间。   他以及其敏锐的动作后仰,从暴露在窗边的位置直接后退趴下闪进了有墙壁遮掩的位置——而此时此刻,萧末还保持着坐在床边发呆的姿势,男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一秒,只听见“啪”地一声巨响伴随着窗户哗啦一声飞溅碎裂的声音,一枚子弹从窗外射入,穿破的窗户射入门边的墙壁之上。   斑驳的墙皮哗啦啦掉下一大片。   从什么方向,响起了一声短暂的女人的尖叫声音。   萧末愣了愣,总觉得那声音似乎不是从隔壁的房间传来的……然而此时的情况却不容男人多想,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了下冲自己飞溅过来的玻璃,放下手的时候,他拧过脑袋显得有些茫然地看了眼躲在房间角落里的年轻人——此时此刻,李堂的脸色显得十分难看,今天一早上,树林里都没有什么动静,现在看来,昨晚跟着他回来的那群人,是没有耐心了……   “妈的!”   简短地骂了一句脏话,李堂站起来来到床边,飞快地拽着男人显得有些粗鲁地将他拽到之前那个隐蔽的角落——他低下头,对视上男人那双显得有些莫名又有点期待的目光,只觉得火大万分,恨不得将这双闪闪发亮的黑色瞳眸从那眼眶里抠出来——   而这个时候,对方还偏偏要火上加油地问上一句:“他们怎么会发现我们的?”   李堂:“……”   “昨天半夜似乎有见你出门,”萧末十分淡定道,“是不是那个时候被他们跟上的?你以为晚上人少很安全,其实反而容易暴露目标,下一次要出门办事最好不要选择晚上,白天人多才可以给你打掩护——”   男人的话没能说完就被对方粗鲁地用手捂住了嘴。   李堂没有做出过多的解释,只是显得十分火大地在喋喋不休给他做总结经验的男人耳边说了句“闭嘴”,末了,还仿佛是报复性地张口狗似的用力咬了咬男人的耳朵,被咬疼的萧末在对方的掌下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呼声,带着手铐的手用力敲了敲年轻人苍白修长的手指——萧末用力很大,甚至连他自己都感觉到被金属震动的疼痛,然而,那捂在他嘴上的手却如同焊铁般动也不动——   而此时此刻。   他们听见了屋外楼梯上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萧末这边的房门再一次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雇佣兵手中拎着一把巨大的冲锋枪,满脸凶神恶煞进来二话不说就将枪口对准了被李堂固定在胸前的萧末,男人呼吸一窒,却在同时听见了身后的年轻人用阴森森的语气低喝了声“干什么”——   然而对方显然不再打算继续听他的。   那个身材最为高大的雇佣兵直接给自己的枪上了膛,再次放下对准萧末,然而在他扣下扳机之前,忽然之间,第二枚子弹从窗外射入,伴随着“噗”地一声闷响,那枚子弹直接穿过了那雇佣兵的眉心之间,留下了一个血洞……   瞬间,那雇佣兵高大如门板似的身影轰然倒塌!   在他身后传来了一阵骚乱,仿佛这才意识到刚才的枪声就是瞄准二楼的这个房间,在失去了同伴之后,他们如同受了惊的草食动物一般,屁滚尿流地从门口四散开来,开始找掩体——   与此同时。   建筑外,树林中。   在场所有的警务人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的老大在第一次狙击失败之后,第二次,几乎是没有思考就举枪直接完成了一次闪狙。   没有瞄准红外线。   瞬间开启就关闭的瞄准镜。   狙击成功!   拥有琥珀色瞳眸的高大黑发年轻人骂了一声脏话,扔掉手中的m82a2狙击步枪,显得有些粗鲁地拽过戴在头上的耳麦,嗓音低沉而带着一丝狠厉:“击毙一个,剩下的暂时不在视线范围内,a组准备,十分钟后准备强行突破。”      第86章      在接下来的五分钟内,那个个子最矮的雇佣兵小心翼翼地探了个头进来——最开始他很可能只是想看一看屋内的情况,但是也就是这一秒的机会,他就像他的同伴似的直接被爆了头——这一次他被直接打穿了太阳穴,脑浆都溅到了斑驳的墙壁之上。   当那个雇佣兵倒下,就像一滩烂泥似的倒在他那个早就被一枪打中眉心的同伴脚边时,萧末感觉到捂在他脸上的手有些用力,男人几乎是毫不怀疑,等下如果李堂将手从他脸上拿开的时候,他的脸上大概会出现一圈可笑的红色印记。   “外面有个很厉害的狙击手,”李堂没有多少感情起伏的声音在男人耳边响起,只是那语气在萧末听来显得有些嘲讽,“你老公坏了规矩,道上的事,不应该让警方来插手。”   李堂语气里面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因为黑道内部的事情如果找警方插手,这种事传出去是要被人笑话的……如果萧衍真的这么做了,搞不好有很长一段时间北区都要在其他几个区的面前抬不起头来。   然而对此,萧末却闲得很淡定。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萧衍找来的?”男人用带着手铐的手,艰难地将捂在自己唇上的冰凉手指掰开,深呼吸一口气声音却显得不急不慢,“难道你不知道,你们绑架的那个顾雅姿最近的男朋友是个条子?”   男人语落,很明显就感觉到在他身后的年轻人安静了下来。   良久。   只听见李堂用令人很不舒服的声音轻轻嗤笑了一声——   “是不是,试试就知道了。”   说完,就好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似的,年轻人就抓着男人的腰将他一把从地上抱了起来——他的力气很大,萧末被束缚着双手的情况下完全没有办法挣脱他,而下一秒,还没等萧末反应过来这家伙想要干嘛,他就已经二话不说地一把将男人推出了掩护的位置!   当整个人都暴露在窗边的阳光之下,男人瞳孔被刺眼的阳光刺激得微微缩紧,这一刻,本应该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却让他觉得浑身冰冷——   萧末闭上眼。   坦然地让自己暴露在窗外那个狙击手的最佳视线范围之内。   时间仿佛都停止在了这一秒……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周围的一切,连带着空气的流动仿佛都有了声音。   萧末等了一会儿,而令他微微错愕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窗外的那名狙击手就好像突然之间在空气中蒸发了似的,无声无息,没有开枪,甚至没有任何动作。   男人睁开眼,对视上了在角落里的那双饱含讽刺的深褐色瞳眸,漂亮的年轻人抱臂依靠在墙边看着他,姿势潇洒自如,就好像此时此刻外面不是包围着一大堆等着将他大卸八块的人似的,他对视上了站在窗边的黑发男人的黑色瞳眸,眼中有意味不明的情绪一闪而逝:“大叔,现在还要不要说,那些条子是来救顾雅姿的?”   “……”萧末摇了摇头,不代表否认,他只是用平静的语气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事实就是你老公很没种,遇见事情自己扛不下来,要找警察帮忙。”   李堂笑了笑,手在腰间摸了摸然后拔出一只小型的手枪——就是昨晚用来打中了顾雅姿腿的那只枪,年轻人将它利落地上膛,然后用黑洞洞的墙头对准男人,声音突然冷漠下来,枪支的瞄准线之后,一双深褐色的瞳眸闪烁着冰冷的光:“现在我数三声,按照我说的做——三——二——把你的眼睛闭起来,往前走两步。”   萧末扫了一眼窗外,除了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茂密树林,他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见。   于是男人照做。   “往右,三步,然后再往前三步。”   萧末照着做了,他知道,李堂先是让他闭上眼睛,再又让他走这么奇怪的路线,只是不想让外面的狙击手判断出他在墙后的具体位置——有些狙击枪是拥有穿墙能力的,能厉害一点的打破钢筋也没有一点问题,李堂躲在墙壁之后,好处是那个狙击手看不见他的位置,坏处是,如果那个狙击手琢磨透了他的位置瞄准了他,他也不能立刻知道。   这个年轻人真的很小心。   当萧末一步步地按照他要求的那样做,靠近他的时候,对方瞬间将枪扔到了地上,然后一脚将之踢开,抓住萧末手间的锁链将男人一把拽进自己的怀中——他的用劲很大,萧末踉跄了一下直接撞进了他的怀中,一时间,两人的距离很是贴近,萧末微微抬起头,就能看见年轻人尖细苍白的下颚就在自己的眼前。   “想做什么?”就好像完全不觉得此时自己和年轻人的距离已经近得大大超越了安全距离似的,萧末冷不丁地问了句。   “你猜?”   李堂冷笑,伸手捏了捏男人的下巴,下一秒,直接将他那唯一扣上了一颗扣子的衬衫完全扯开,原本就是手工缝制上去的扣子经不住这么大的扯拽直接飞迸出去!当男人白皙的胸膛完全暴露在自己眼下,年轻人没有多看一眼,只是冷着脸,直接徒手撕破了萧末的衬衫,扯下布条,牢牢地覆住了男人的眼睛。   萧末眼前瞬间陷入一阵模糊的黑暗。   此时此刻,他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有人影在自己面前晃动。   “大叔,你人不错,我很喜欢。”李堂的指尖显得有些暧昧地从男人的下颚曲线桑滑过,然而他的口中却说着无情无义的话,“如果你死了,记得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找情人不长眼,找到了不该找的人。”   萧末:“……”   沉默之间,男人只觉得自己被有些粗鲁地推搡到了墙角处,依靠在墙角,他只能感觉原本贴着他站的李堂站开了些……紧接着,他听见从弹簧床的那边传来了一点动静——就好像是李堂直接将那只靠墙的弹簧床掀翻了似的……   然后是一阵拖拽的声音。   就好像李堂从弹簧床的床下拖出了一个沉重的箱子。   萧末有点囧,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会在肉票睡觉的房间里放置什么值得这种紧要关头拿来用的重要物品——如果早一步发现,搞不好他昨晚半夜就直接从这里逃脱出去了,也不用暗搓搓地等着自己的儿子来救……然而不容男人多想,下一秒他已经被李堂一把拉了过去,对方什么也没说,好像是从箱子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就直接往男人身上挂。   萧末:“你在干什么?”   “给你打扮一下,”李堂嗤笑,“让你老公看见你的时候,知道你在我这被招待得不错。”   打扮一下……   萧末听着这话,怎么听都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男人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摸一下挂在身上的是什么东西,没想到却被李堂一把拍开手,然后就听见这个年轻人用仿佛是“今晚吃白菜”的语气说——   “不要乱摸,你想让我们两个都被炸死在这里?”   炸死,在,这里。   萧末:“……”   当对方拉起男人的手,将又一串沉重的东西挂在他手上的时候,萧末只感觉一连串的冷汗顺着他的背脊滑落——此时此刻,李堂对于他的束缚已经完全放松了,就好像猜到了男人已经不敢乱动似的,他几乎是愉快地哼着不成调的歌,将一串串所谓“装饰”挂在男人身上——   “大叔。”   萧末忍住骂脏话的冲动,动了动脖子:“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上去像一颗圣诞树。”   “……”   “红的线,蓝的线,黄的线还有绿色的线满满地围绕在你身上。”在萧末看不见的地方,李堂微笑起来,“很配你,我看得都要起反应了。”   “变态。”萧末终于忍耐不住似的骂了句。   李堂也不生气,甚至在他弄完之后,还心情不错地替男人整理了下衣领,不急不慢地缓缓道:“如果你没死,告诉你老公,以后要多给你买红色的衣服穿,你这么白,红色很搭配你。”   说完,冰凉的指尖在男人的胸前戳了戳。   还带着几根细细的东西触碰到男人。   诡异的触感。   似乎是看见了此时此刻男人十分难看的脸色,李堂嗤笑,几乎是有些故意的说:“别动,你身上的线有点乱,我给你整理一下。”   说完,他还真的用手指勾起了几条线。   萧末身上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你不要乱搞。”男人蛋疼地说。   “我没‘乱搞’。”   在说到最后那个动词的时候,李堂加重了语气——与此同时,他们仿佛听见了,楼下传来了巨大的爆破声响,就好像是有什么人,强行侵入了这一栋建筑——从一楼到二楼的时间只需要短短不到两分钟,然而,李堂却显得丝毫不着急。   站在门口的雇佣兵却没有他那么淡定,在大声地骂了一句脏话之后,直接捡起了他另外两个同伴遗留下来的枪支,转身就往楼梯那边跑去——   很快地,门口响起了一阵乱七八糟的枪响。   在这一阵交织的枪火声中,李堂却挑起男人的下巴:“你没死的话,再次再来找你玩,大叔,你记得早点跟萧衍分手。”   与此同时,萧末仿佛感觉到,对方轻轻摁下了某个按钮。   白色的布条之下,男人微微睁大了眼,视线模糊之中他只能感觉到有什么人正带着熟悉他身上的气息无限地跟自己逼近——那种廉价香皂的味道,萧末觉得几乎就要使人魔怔般,而当男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前,那气息已经完全在他的周围抽离。   残余的,只有他下颚之上,仿佛前一秒还存在的冰凉触感,以及唇上柔软而略带湿润的轻碰。   周围霎时间陷入了仿佛与世隔绝一般的宁静。   滴滴。   滴滴。   单调的电子跳动音节,仿佛是清晨的床头柜上,电子表每一秒跳动的声响。   枪声,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   萧末坐在房间冰凉的地板上,最开始,他以为是那些警察突破了进来,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他隐隐约约好像听见了高洋骂脏话的声音——并且紧接着,是一连串什么东西爆破的震天声响!   那动静很大,整个建筑都开始地动山摇,那之前被狙击手射穿的窗户发出“哐哐”的无力震动,更多的玻璃碎片从窗户上掉了下来——这些,大概是李堂最开始上来找萧末之前,就率先布置好的陷阱。   男人思考之间,他的房门被什么人一脚踹开,萧末下意识地将脸拧向门口的方向——他看不清楚来人是谁,只能透过自己白衬衫的碎布条,隐约看见站在门口的人身形不高不瘦,身上穿着深色的衣服,而他,正用枪指着自己。   是那个雇佣兵。   他又回来了?   恼羞成怒要跟我同归于尽的节奏?   男人动了动唇角,正欲说些什么,却在这时,他听见了一声“咻”地一声,仿佛是装了消音器的枪发出的特有声响,紧接着,那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的雇佣兵就如同一根木桩似的,直接从门口轰然倒塌——   虽然时间上有误差,但是此时此刻,那三具雇佣兵的尸体,算是一个不拉地尽数躺倒在萧末的房门口了。   在雇佣兵倒下之后,萧末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他所熟悉的身影踩着那些雇佣兵的尸体走进房间里,来人的脚步声在男人身边停下,萧末坐在地上,微微仰着头抬头看对方,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然而在对方靠近他周围的第一秒,他就能立刻猜到他是谁——   来人没说话。   他只是安静地蹲在萧末身边,伸手用指尖碰了碰男人的唇角。   仿佛是在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在跟男人打招呼似的。   萧末心中一动。在那一瞬间,男人几乎就要忘记了自己还是个移动中的人肉炸药包,他勉强将脸对准了对方的气息传来的方向,努力地假装自己并没有因为儿子的到来感到任何的激动情绪,他让自己声音听上去就像是在闲聊一般:“怎么亲自跑过来了?”   “你都这样了,我怎么可能不来?”   萧衍的嗓音依旧沉静如水,大概就是对方这种看见了什么都显得云淡风轻的模样,才让男人产生了“现在一切安好什么也没有发生我身上才没有一大堆的炸弹”这样的错觉——男人感觉到,他的儿子的目光从自己的颈脖上滑过,然后一路顺着颈脖,滑过他的小腹,最后再他裤腰带附近停留住,顿了顿,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替他将被强行扯开的衬衫掩好:“穿好衣服,小心着凉。”   “……”萧末觉得这话语里好像有点其他的意思。   “那个人最开始不是想绑架我,”儿子说话时诡异的语气让他下意识地解释,“他们只是想绑架顾雅姿问她的高官老爸要钱。”   “我知道,高洋查到了。”萧衍的声音显得很淡定,只不过萧末总觉得他似乎还有一些信息没有说完,而眼前,他这机智的大儿子却直接扯开了话题,“老爸,如果不是现在你看上去不是很方便,我可能会想抱你。”   抱。   单纯的拥抱,还是意义上的另一个“抱”,笑萧末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被炸弹围绕的那点儿恐怖心理几乎完全被他的神逻辑儿子的神思维带着跑得没踪没影——直到萧衍哪壶不开提哪壶地冷不丁爆出了句:“老爸,你看上去好像圣诞树。”   “……”   萧末有点想揍人。   并且同时决定从此他要成为圣诞树一生黑。   男人满脸黑线,感觉到对方的指尖似乎研究似的动了动他身上的线,萧末头发竖起来了一点:“你对这种炸弹有研究?”   “没有,”萧衍回答得很坦然,“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懂。”   “……”   作死啊!!!   要作死也不要拉着你老爸我同你一起作啊!!!!!   男人三十一枝花,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萧末听见自己几乎是咬着后槽牙的声音说,“那就不要乱动,多大了好奇心还那么旺盛。”   男人语落,同时感觉到萧衍的手从他身上的炸弹上拿开。   与此同时,在父子俩的不远处,一系列的爆破声中,那扇今晚不知道被踹了多少次的门,再一次被人从外面狠狠地一脚踹开——并且这一次,大概是来人力道前所未有的大,萧末直接听见那扇不堪重负的门轰隆一声倒了下来。   来人直接踩着门板走进来。   他没有说话,萧末不知道进来的人是谁——只不过,在他身边的萧衍没有做出任何的动作,所以男人只能勉强猜测,进来的人应该不会是半路折回来的李堂。   而此时此刻。   说好了十分钟突破建筑,结果刚过了七分钟就收到下面的人报告又另一伙人直接率先突破建筑的萧炎现在的脸色很难看,而当他经过重重爆破障碍,从那几乎快要散架的楼梯一路冲上二楼一脚踹开门时,门里的景象,让他那原本就显得有些难看的脸色瞬间狰狞了起来。   他的手上还端着那把直接爆了两个雇佣兵脑袋的狙击枪。   他先是一眼看见了坐在房间的正中央,被一大堆的炸药五花大绑的男人,他脸上似乎被人揍过,这会儿的功夫还显得有些红肿,一双原本应该晶亮漂亮的黑色瞳眸此时此刻被布条绑住,最后,年轻警官的灼热目光落在了男人手上仿佛是sm道具的粗铁手铐……   这一幕对萧炎来说很有冲击性。   他几乎要怀疑李堂那个王八蛋是不是故意要把男人搞成这副造型来刺激他。   萧炎顿了顿,这才看见,蹲在男人身边那个穿着黑色正装的人,顶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淡定地转了过来。   “什么人进来了?”萧末动了动脑袋,问身边的大儿子。   萧衍懒洋洋地打量了一眼踩在门板上面黑如罗刹地瞪着自己的孪生弟弟,唇角边勾起一抹挑衅的微笑,他伸出手,轻轻蹭了蹭男人因为被揍而显得有些嘟的脸:“是偶然路过的,条子。”   偶然路过?   放你大爷的屁!   萧炎无声的目光变得更加危险了一些。   他端着枪,踩着显得有些沉重的军靴来到男人身边,一眼,就看见了绑在他身上,正一秒一秒跳动的炸弹计时器——上面显示,距离爆炸还有十五分钟。   有些难以置信地瞥了他那笑得满脸从容的哥哥一眼,萧炎弯下腰,正想伸手去碰男人身上的那些错综复杂的线,却在碰到那些之前,被萧衍一把抓住了手腕,然后以不怎么冒犯的力道轻轻推了回去:“警官,现在通知拆弹组还来不来得及?”   萧炎沉默。   今天天亮他们收到萧衍的消息行动之前,拆弹组也一起出动了,只不过,他们是去西区搞支援——就好像原定好了似的,今天凌晨,西区那边有个议员也收到了一颗人肉炸弹……而且,还是那个“人肉炸弹”的载体还是他在外面养的情人,被人半夜直接扔进他家别墅的窗户里的。   现在让他们从西区市区赶到北区郊区,简直是天方夜谭——哪怕是坐直升飞机也肯定来不及。   思及此,琥珀色的瞳眸变得危险了些,身穿警服的高大年轻人无声地摇了摇头。   而此时,哪怕是对方并没有说话,萧末也猜到了对方的回答。   男人动了动。   感觉到自己的脸侧无声地蹭过了大儿子身上的衣服布料……大概是撞在了他的肩上。   “萧衍,把我眼睛上的东西取下来。”男人淡淡地说,“然后去找把简单来。”   男人语落,周围瞬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萧衍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坐在地上的男人身上,他语气很温和,却仿佛明知故问一般轻声问:“你想做什么?”   “就赌一把,听李堂的语气,他应该给我留了一条活路。”萧末勾了勾唇角,“把简单拿给我以后,你跟这位警官出去,我自己来。”   萧末说完,只感觉到那个进来的警官没有说话,似乎只是用一种在男人看来显得有些奇怪的目光盯着他……萧末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却不好意思开口让对方不要用这种目光看自己,并且与此同时,男人感觉到,跟自己近在咫尺的大儿子轻轻地摇了摇头,直接否定了他的想法,淡淡道:“想都别想。”   萧炎不说话。   他只是弯腰,从军靴一侧直接掏出一把开了刃的锋利匕首,锋利的匕首在阳光之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这样的匕首,不要说是隔断电线,哪怕是隔断一个人的喉咙也是绰绰有余。   于是,现在就还剩下选择哪个颜色的线的问题了。   选对了,安然无事。   选错了,大家一起死翘翘。   在场的三人同时陷入了沉默,气氛一时间有些紧绷。   而此时此刻,被束缚住双眼什么都看不见的男人却在堂而皇之地走神。   因为此时,萧末心里的感情有些五味陈杂——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只是觉得,他的大儿子每天对他搂搂抱抱亲亲,只是某种来自单纯欲望上的下意识行为,在床上,当他在他的身上达到高潮时,对男人偶尔也会说出亲密的言语……   萧末从未当真。   直到今日。   被儿子一口回绝的时候。   男人才有些为时已晚地开始认真思考起来,当初萧衍说的那些肉麻的情话,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真实性……   毕竟不是随便谁都能鼓起勇气陪另外一个人去死的。   男人沉默半晌,忽然将脑袋转向了他的大儿子——就连萧衍似乎都被他的这个举动搞得有点莫名其妙,却不料,在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男人想要干什么的时候,对方已经贴了上来,哪怕是被盖住眼睛,还是准确无比地将自己闲得有些干涩的唇贴上了他的。   萧衍甚至在这一瞬间,闻到了男人头发上传来的劣质香皂味。   只不过很可惜,在萧衍将这个吻加深之前,男人已经将自己的脑袋缩了回去——并且还不怎么自在地,自以为不引人注意地往屋内另一个人所在的方向转了转。   被束住双眼的黑发男人当然看不见,此时,目睹了他主动献吻的警官大爷的脸色十分精彩。   再加上。   男人还要用那种令人火冒三丈,十分客气的语气跟他说:“那这位警官,你可以先出去,然后组织你的人先撤离,毕竟我不知道李堂这个炸弹的威力有多大。”   “……”   “警官?”   “……”   “阿sir?”   “……”   “哈喽?”   半晌沉默。   萧末这才听见,显得有些沙哑的低沉磁性男声在自己的头顶响起——   “闭嘴,老子不走。”      第87章      一句话,房间中的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萧末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废弃工厂外面的空地上,有警察在拿大喇叭叫李堂的名字,还是那些让他放弃治疗接受逮捕的废话,与此同时,好像还有什么人在跟警官抢喇叭,于是在警务人员的劝降台词里,偶尔还会出现高洋很嚣张地让自家兄弟赶紧麻溜疏散的声音……   于是外面乱成一团。   大概是萧炎进来之前就先跟自己人说好了不要跟这些乱来的黑社会一般见识,虽然闹成这样也没听见有人拔枪枪响的声音——不过在工厂里面,萧警官就没那么客气了,只听见他嗤笑了一声,说话时声音听着很讽刺地说,“萧家是不是已经穷到出来做事连个喇叭都买不起的地步,不要妨碍警方办事好不好?”   “你也是萧家的人。”萧末很平静地说。   话一刚落,就被人捏住下巴。   对方的手上似乎带着手套,表面是特殊防滑材料的那种,但是也不粗糙——下巴被对方捏在手里,而且前者还有些粗暴地而已将他的下巴往上抬,于是萧末说不了话了,只能听见他的小儿子态度很恶劣地在他头顶上说:“你闭嘴,现在不想听你做家庭教育。”   萧衍无声地用谴责的目光看着他弟。   萧炎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却对视上他哥的目光,愣了愣,紧接着高大的年轻人就像是一只遇见了狮子的老虎,显得有些悻悻的放开萧末,撇撇嘴,不怎么爽地说:“我有说错?我才不想看见一棵会说话的圣诞树在那告诉我家庭荣誉感是个什么鸟东西。”   萧衍:“……”   萧末:“……”   这是萧末今天一个小时以内第三次被人说像是圣诞树。   有时候他都怀疑这三个人是不是在门外约好了怎么戏弄他才进来的。   “你要是不想帮忙的话,就从这里出去。”萧衍的声音显得不急不慢地响起,“趁着还有个十分钟才爆炸,你慢慢走出去都来得及。”   萧炎沉默了一会儿。   萧末好奇地抬起头将脸对准了他的方向——这个时候,才听见他的小儿子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咂舌音,男人愣了愣,正以为萧炎真的要抬脚往外走,却在这个时候,感觉到对方一下子蹲了下来,跟坐在地上的他保持了一个水平的高度——   萧炎的动作很利落,在他蹲下来的时候,带起了一小股风,尽是萧炎身上的气息——而萧炎身上,真的如同顾雅姿所说的那样,是那种萧末喜欢的那个烟草牌子特有的,烟草夹杂着淡淡薄荷的味道。   顾雅姿。   对了。   “你女朋友在隔壁房间。”萧末提醒,“你找到她了没。”   男人理所当然觉得,萧炎会亲自来这里是因为顾雅姿。   “谁?”萧炎看着男人的目光变得有些危险,可惜这会儿正被缚住双眼的男人看不见。   “顾雅姿。”   “……”   小儿子的沉默让萧末不安地下意识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有那么瞬间,他甚至觉得周围的空气忽然跌下了冰点,而蹲在他面前的年轻警官,随时都有挥拳揍他一顿的可能……萧末蛋疼了下,下意识将自己的脑袋转向了萧衍所在的方向——却在将自己的求救信息传达到大儿子那边之前,被蹲在自己面前的人卡着下颚把脑袋搬了回来——   “你也知道自己说错话?”萧炎最开始是很有要揍人的冲动,但是当他看见男人满脸黑线地转过头想找他哥支持公道的时候,他又被气笑了。   男人动了动唇,正想说什么,却在这时,萧炎率先开口打断了他——   “我说了,我不走。”   “……”   随着儿子一字字掷地有声的发言,萧末难以避免地,听见他的心跳声变得稍稍加快了一些——尽管他不想承认,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无论如何无法逃避,这种感觉,就像是刚才听见萧衍决定留下来的时候,是完全一样的。   甚至更加激烈。   男人抿了抿唇,之前,他用某种方式在萧衍那里表达了自己当时的感情。   但是现在,面对萧炎,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做好。   五年前,萧炎坦然地跟他说“喜欢”。   然后紧接着,他等于是在他的生命中消失了五年。   五年后他回来了,有了女朋友——这个时候,他这个当老爸的再凑上去做出什么亲密的动作,恐怕会被当做不知廉耻吧。   所以此时此刻,男人剩下能做的,也只有沉默。   “现在你可以闭嘴了吗?”   萧炎一边说着一边放开萧末,低下头凑到他身上的炸弹跟前看了看,时间不多不少,正好还差八分钟——萧家二少爷叹了口气,有些难以置信在炸弹面前他们居然还在各种闲聊上浪费了一半的时间。   眼前的炸弹结构有些复杂。   在警校的时候,萧炎他们有接触过关于自制定时炸弹的相关课程,面前的这枚炸弹,很明显就是萧炎所学习过的基本炸弹中的某一款,只不过,也许是出于李堂本来就是一个变态的关系,所以这枚本来可以很快就被拆掉的炸弹构造被他人为刻意地变得复杂了很多,整个结构看上去像是一目了然可以拆掉的那种,但是仔细看,又会在某几处发现一点点不同。   就好像让一个高中生去做小学生的数学奥赛题,原本用高中生的解题手法一目了然的题目,在多了个心眼仔细观察之后,却发现它似乎像是大学生做的题。   很辣手。   萧炎在心里把李堂骂了一百万遍。   而这个时候,萧衍却已经在萧末的要求下,将他眼睛上的束缚给取了下来——萧末的心理承受能力非常好,不愧是已经死过了一次的人,放了正常人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身上五颜六色的线以及绑满了搞不好足够把整个废弃工厂炸飞一半的炸弹大概会直接晕过去……但是男人却显得很镇定,他甚至在片刻的怔愣之后,脸上就恢复了最开始的坦然。   萧炎满脑子都是这些炸弹的电回路,思考之间抬起头却不其然地对视上那双平静的黑色瞳眸的时候,差点被吓得心脏病突发。   “妈的!”年轻的警官骂了声,“吓死人啊。”   萧末看见了他小儿子眼中的红色血丝,在对方皱着眉小心翼翼地用食指挑起他胸前的一根黄色电线研究的时候,就像是闲聊一般问:“昨晚没睡好?”   萧炎:“……”   萧末:“胡子也没刮干净的样子。”   男人语落,就好像是猜到了什么似的抬头看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萧衍,因为儿子长得太高,男人甚至还要求对方也蹲下来让他看清楚,于是在萧衍顺从地跟萧炎并排蹲到萧末面前的时候,男人皱起眉——因为在萧衍那张英俊的脸上,情况并没有比他弟好上多少。   萧衍有轻微洁癖。   每天早上会收拾得很干净才出门。   而此时此刻,在他的下巴上,俨然有一些新生出来的青色胡渣。   “昨天晚上看路况录像看到凌晨两点,”萧炎放下那根黄色的电线,又挑起一根蓝色的,“两点半我去睡了下,三点半跟我哥换班,凌晨四点跟他分开,还没开车到家就被他一个电话追过来说是找到了李堂的痕迹,就直接过来了。”   “巧合。”面对男人疑惑的目光,萧衍言简意赅地回答,“我回家,正好看见他的车停在我们看过的某条路上。”   萧末想到昨晚半夜李堂似乎确实出去了一趟。   皱皱眉问:“他在干嘛?”   “不知道。”萧衍看着男人的眼睛,淡淡地回答,“药店门口。”   萧末:“……”   男人忽然能理解今天早上李堂会那么生气冲上来揍他。   因为如果不是他昨天晚上嚷嚷胃疼,他也不会大半夜跑出去买药,然后被萧衍发现一路跟踪了回来……这就算了,结果他被跟踪之后,萧末还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大言不谗地教育人家不要以为晚上大半夜出去就能遮人耳目之类的废话……   囧。   萧末忽然觉得现在他还能自由呼吸着跟儿子对话真的算是李堂的恩赐。   ……换了别人搞不好当场就掐死他了。   而此时此刻。   大概是男人脸上的表情看上去过于精彩,从秦朗到萧祁然后在高洋也有点蠢蠢欲动的可疑……在男人有这么多“前科记录”的影响下,此时一想到李堂似乎也是个长得不错的年轻人,萧家两名少爷下意识地心生警觉——萧衍微微皱起眉,而萧炎,干脆就停下了手中的活儿——   在此之前,他正试图将男人手上那些炸弹从身上那些炸弹的结构里剥离下来,他刚刚才发现他们好像是并联结构。   此时,距离炸弹爆炸还剩下五分钟。   和萧衍交换了一个沉默的目光之后,萧炎将自己的脑袋摆了回来盯着男人,那双琥珀色的瞳眸显得异常有神,他抬起手,显得有些不耐烦地拨弄了下耳边的发髻,而后,当萧末的注意力完全被他耳朵上那枚万年不变闪闪发亮的铂金光环吸引去时,萧警官很直接地用很危险地语气问:“你不要告诉我,这才短短的一个晚上加半个白天,你就和李堂勾搭上了。”   萧末:“……”   勾搭。   说话要不要那么难听。   男人抿起唇,下意识地去看双生子中的哥哥试图让他勒令弟弟闭嘴,然而当他对视上萧衍的目光,看见他微微蹙起显得有些纠结的眉时,男人就知道,萧炎说的话搞不好完全就是萧衍想要说的。   而此时,萧家大少爷只是伸出手,蹭了蹭男人的下巴,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李堂长得是不错。”   “没你们长得好。”萧末看着大儿子的眼睛,游刃有余地回答。   “现在才想起来讨好是不是晚了点?偷吃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这点。”萧衍没说话,反而是萧炎不怎么感动地嗤笑一声,他扫了男人一眼,目光从他哥放在男人下巴上的那根手指上滑过,却什么也没说,低下头比较利落地用他那把匕首割断了两根蓝色的线,直接将男人手上的炸弹卸了下来。   萧末已经习惯了他小儿子说风凉话。   所以现在他的注意力被萧炎小心翼翼放到一边去的废弃炸弹吸引去了。   看着萧炎不声不响就卸掉了炸弹的一部分,男人松了一口气,手臂上少了那些炸弹忽然如释千斤,整个人都放松了一半。   然而。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快要结束的时候,萧炎却重新停下了动作。   身穿笔挺警服的萧家二少爷握着自己的匕首,蹲在萧末的跟前,一双琥珀色的瞳眸精神力十分集中地看着男人胸前的那些炸弹——很显然,这些才是需要被卸除掉的关键,卸不下来,等待着他们三个人的除了死,还是不会有其他任何的结局。   但是萧炎却没有动。   此时时间还剩下三分半钟——三分半,够干什么?够将一抹黄油均匀地涂在早餐被烤得金黄的土司上;够在跑步机上轻松地跑一会儿;够一首歌四分之三的时间;却也足够,让在场的父子三人,细细地体会生命倒数计时的感受。   不是萧炎不想动。   而是当他转过头来找主线路的时候,却发现那些线路又换成了其他的颜色,而之前被他隔断的蓝色,反而成了唯一可以排除掉的颜色——瞬间,年轻的警官有了一种被人戏耍了的感觉,他骂了一声脏话。   萧末看了看儿子越皱越紧的眉,并且在无声无息之间,他感觉到原本蹲在他身体另外一侧的萧衍忽然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握住了男人的手……他的动作十分缓慢,就像是一条蛇缓缓缠绕上了它的猎物,最开始只是用自己的手心紧紧地贴在男人垂落于身侧的手背,然后,在不经意间,他滑过手背,将自己的手心和男人微微出汗的手心贴合起来。   然后是手指。   当手指贴合在一起的时候,萧衍动了动,修长的指尖在男人的指腹上轻轻扫过,而过插入五指指尖的缝隙。   十字紧扣。   逐渐加大力量。   直到男人觉得自己的手被握得有些疼痛,他却始终没有放开。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起来。   此时,时间还剩下二分五十秒。   看着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萧衍,以及蹲在自己面前,低着头一言不发蹙眉研究炸弹的萧炎,男人微微眯起眼,忽然意识到,这大概是萧家俩兄弟长大以来,第一次像是现在这样,同时地,以这么近的距离在靠他的身边。   情况很不妙,但是两兄弟却没有一个人表现出后悔想要现在就离开的意思。   萧末忽然觉得很值。   他本来早就该死了,结果重生成了萧家家主,偷活了十几年。   死的时候,还有两个这么优秀的儿子愿意陪他一起死——原本他甚至以为萧炎在五年前决定离开之后就再也不想看见他或者把他当做家人,但是他没想到的是,现在萧炎还是回来了,并且在整整彻底消失了一年半之后,在死神举起镰刀的时候,义无反顾地留在他的身边,选择跟他这个可能不那么称职的老爸,一起承担他们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要承担的东西。   上天待他不薄。   萧末缓缓闭上了眼。   耳边,仿佛再一次响起了人群呐喊的声音,阳光刺在眼皮之上,又仿佛变成了他所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刺眼镁光灯,冰冷的废弃工厂地面,忽然变成了bc赛事金腰带争夺赛的舞台——   第一次切身经历到“死亡”这个过程的时候,他觉得很不甘心。   当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脊椎骨断裂的声音时,他甚至在埋怨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然而这一次,男人却意外地觉得十分从容。   尽管有一些小曲折,但是此时此刻,男人还是觉得,在二十一岁之前,元贞没有享受到的那些人生经历,都在他重生之后的这十一年里享受到了。   他没有遗憾。   萧末缓缓睁开眼,当额间的细汗顺着额角滑落,男人低下头,看了一眼胸前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跳动的电子时间——   一分半。   “萧炎,匕首给我。”   萧末听见自己前所未有地平静的声音响起。   男人看见蹲在自己面前身穿警服的黑发年轻人抬起头,狠狠地皱着眉,在那双琥珀色的瞳眸跟他对视上的时候,这个聪明的家伙就好像看懂了男人究竟想要干什么似的——然后,萧炎抓着匕首的那边手不仅没有递过来的意思,反而后退了一步,他用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危险而警惕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就好像两兄弟配合好了似的,萧衍一边收紧了抓着男人手的手指力道,与此同时另一边手,轻轻地捂上了男人的嘴。   就好像猜到他要说什么似的。   “嘘。”萧衍从口中发出仿佛哄小孩安静下来时的平缓音调。   而同时,萧家二少爷还是一瞬不瞬地,用那种能吃人的目光瞪着黑发男人,然后用包含警告的低沉嗓音说:“你再说话,老子先割了你的舌头。”   萧末:“……”   见男人眨了眨眼,萧炎这才十分暴躁地低下了头——此时此刻,萧末身上那些令人看得脑袋都大的电线,让萧炎十分有骂脏话的冲动——并且他也确实那么做了。   他仔细看过了,李堂并没有阴到在这些明线后面放暗线这种程度,所以也就是说,他只需要在红、绿、黄三种颜色的线里,选对一条连着电源的主线路,就能让计时器停下来,剩下的,只需要等专业的拆弹组过来就能彻底解决。   可是哪怕他顺着计时器的主线路找,也只能看见,三种颜色的线以完全看不出哪个稍微像是主线路的姿态,紧紧地缠绕在计时器的周围——   完完全全,就是故意这么设计的。   这让萧炎很火大。   如果现在李堂在他面前,搞不好他能用手中匕首直接将他戳成筛子。   “不看了。”萧炎挑起一根黄色的线,勾了勾唇角,“三选一的机会,几率也蛮大的,我决定用猜的。”   萧末听着这话,额角跳了跳。   而在他身边的萧衍没有说话,看上去,就连萧衍也觉得眼下也真的只剩下这一条路了。他拿开了放在萧末嘴上的手——因为此时此刻,时间还剩下五十秒,现在萧末再让他们走,那也是基本来不及了的,一楼基本已经被炸得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障碍物,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撤离的路线,根本不可能。   空荡荡的废弃工厂内,忽然陷入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   在萧炎举起匕首之前,他却忽然伸出手,用没戴手套的那边手,碰了碰男人的唇角。   只是碰了下,甚至在萧末抬起头看他之前,他就如同被烫到了一般,将手收了回去。   然后,萧家二少爷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顾雅姿不是我女朋友。”   “……”萧末愣了下,“啊?”   “那天晚上,知道她在你船上,才打电话给她的。”萧炎面无表情地说。   “……”总而言之,就是坦然地告诉萧末,他在给他找膈应,是这个意思没错吧?男人沉默,如果不是这个紧要关头他已经不想计较一切,现在搞不好他已经一拳揍在面前这张理所当然的俊脸上。   却在这时,他又听见小儿子用那种不耐烦的语气说——   “老子一直单着,洁身自好得像神父。”   萧末:“……”   “说完了。”萧炎耸耸肩,“我割了啊,黄线。”   “……”   萧末愣了下,没反应过来话题怎么跳跃得那么快,就在他看着小儿子拿着匕首靠近那条黄色的电线时,忽然之间,脑中灵光一闪,苍白的年轻人不急不慢的低沉嗓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如果你没死,告诉你老公,以后要多给你买红色的衣服穿,你这么白,红色很搭配你。】红色,很搭配你。   萧末一个激灵,冷汗,顺着背脊刷地就下来了。   “等下!”   他瞪大了眼,用几乎被吓得断气的声音吼道。   被男人这么冷不丁地吼了句,手上一抖差点连着黄线和绿线一起隔断,萧炎额角青筋一跳忍住了破口大骂的冲动,皱眉看了下时间,还有三十秒,正准备隔断电线的手忽然一顿,掀起眼皮扫了男人一眼这才皱起眉收回手:“有遗言你最好快点,否则没得选我们就要一起死翘翘。”   “选红色。”萧末感觉到一滴冷汗顺着额头下滑滴在他的睫毛之上,沁入眼睛之中火辣辣的疼痛,而他说话的声音,前所未有地显得有一丝丝颤抖——然而,却异常坚定,“是红色。”   萧炎用奇怪的目光看了男人一眼。   萧衍也在微微一愣后,将目光从炸弹上挪回来,放在了男人的身上。   此时,计时器时间还剩下二十秒——   十九——十八——   良久。   萧炎撇了撇嘴,用中指勾起一根红色的线,匕首伸过去的时候动了动——   然后在在场所有人六只眼睛的注目之下,手连抖都没抖一下,利落地割断了那根距离计时器最近的红线。   锋利的匕首,将那根线轻而易举地割断。   与此同时,计时器嘀嗒嘀嗒的跳动声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亢长的,刺耳的“哔”地长音——   萧末瞳孔微微收缩。   然后,他看见,在计时器上跳动的鲜红数字,在了“十五”这个数字上——   停下了。   停下了!   与此同时,男人感觉到那从刚才开始就始终死死地抓着他的手的大手,稍稍放开了些……在场所有人都毫不掩饰自己松了一口气。   这边,萧炎已经第一时间直接打电话给拆弹组,让他们拨几个人过来,并且在电话之中大致地说了下李堂制造的这个炸弹的基本结构,让专家组不要浪费时间,最好在过来的车上就直接把这个问题解决,因为他一秒也不想多看见这个炸弹在自己面前碍眼。   放下电话,将手机揣进口袋里,年轻的警官转过头看着坐在地上正小声跟他哥说话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让自己投下的阴影完全将坐在地上的男人笼罩起来,然后,他面无表情地说——   “老头,现在我们来解决下一个问题:你凭什么用那种那么肯定的语气告诉我,是红色的线?”      第88章      当萧衍扶着萧末走出建筑的时候,外面空地上,顾雅姿正披着个毯子眼圈通红的坐在一旁发呆,因为救护车还没有到,她的小腿只是被临时地包扎了下……年轻的顾家千金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糟糕。   而萧炎带来的那些警察正忙着跟高洋他们搞斗争,双方受了各自老大的意思被禁止动手,只好站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像一群小学生似的掐了起来——   如果建筑里的人出来得再晚一点,看着架势他们就要真的不管老大们的意思私下打起来了。   ……至于理由么,很明显,理由这种东西当然是不需要的——警察和黑社会,本来就像是猫遇着了狗似的,恨不得在对方身上咬一口咬得他们鲜血直流才舒爽。   看见有人从建筑里走出来,那些警察第一时间迎了上去,在高洋的嘲讽耻笑“狗腿子”的嘲讽中,他们冲向了率先从建筑里走出来的年轻男人——   依旧还是那张他们熟悉的俊脸。   依旧还是那犹如模特般完美的高大身形。   ——今天的炎哥也很英俊酷炫。   ……呃,只不过为什么炎哥忽然换了一身衣服,虽然西装革履也很合适他,但是他进去建筑的时候明明还是更加帅气的警服的!   ……而且配的狙击枪哪去了?不会也在用完之后直接给任性地丢在里面了吧?   走上前的是那天负责第一个审讯萧末的小菜鸟警司,此时他一边打量面前的高大年轻人一边在心里泛嘀咕,这会儿正心中奇怪自家老大怎么进这个工厂里晃了一圈就变得更加高岭之花——   但当那个人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却还是硬着头皮凑了上去,强顶住了被爆揍一顿的可能拦住了走到他面前的人——   被拦住的人停下脚步。   微微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双让菜鸟警司觉得熟悉又有点陌生的琥珀色瞳眸里,隐隐约约透露出一点儿疑惑。   “有事?”   他言简意赅地问,话语期间,还算礼貌地看着拦住自己去路的小警司。   “瞧您这话问得,”菜鸟警司被对方冷冰冰从唇角里蹦达出这两字给冷艳高贵了个够呛,他艰难地挤出一个笑脸,十分蛋疼地说,“炎哥,拆弹组他们老大刚才有没告诉你,让你回去之后补充给你那边的老大再补充个申请调配的书面格式要是刚才他们说过了你就当我没说,要是没说我现在告诉您了回去您老人家可记得放在心上,不然直接从西区抽人他们不好交代——然后——然后——”   菜鸟警司说不下去了。   因为站在他面前的高大年轻人那原本平静地望着他的琥珀色瞳眸之中露出了一丝好笑的意味,浅浅地勾起唇角,他露出个意味不明的微笑:“然后?”   菜鸟警司正想说话,却在话刚到了嘴边的时候,被人直接拎着后领往后拖了拖,与此同时,高洋那显得放浪不羁十分嚣张的嗓音响起——   “不要跟我们老大絮絮叨叨,你会把你的愚蠢传染给他!”   “——哎哟,老大?什么老大?谁是你老大,哪里有你老大?你老大在哪?”菜鸟警司拧过脑袋,瞪大了眼理直气壮地挺了挺胸一脸嘲讽看着自己的高洋搞互瞪,“我说你们这些小混混也真是有意思,看着个英俊潇洒的就说是自家老大,要点脸能死么?”   “……”被说不要脸,高洋没说话也没生气,他只是掀了掀眼皮子瞅了一眼被面前这个叽叽喳喳的菜鸟警司护在身后始终沉默不语的西装年轻人,露出个啼笑皆非的表情。   见自家老大不表态,高洋正想说什么,却在这时候,他忽然看见从高大英俊的年轻人身后走出了一名黑发男人。   在看清楚来人的脸之后,高洋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k市最大的黑帮第一把交椅,萧家的现任家主,萧末。   打从走出建筑开始始终一言不发地站在年轻人身后,此时此刻,萧末这才显得不急不慢地走到前面来,才让众人看清了他——   首先,吸引了所有人眼球的是男人身上穿着的那件对于他这样有些纤细的身材来说显得明显宽大了不少的深蓝色警官制服,当男人走动的时候,还能隐约从那制服之下看见白色衬衫的下摆以及……   白花花的胸膛。   众警司沉默。   有些尴尬地面面相觑之间,他们统一在同伴们沉默的眼中看见了一点不同的玩意儿……比如在这一秒,他们不约而同地忽然觉得自己获得了一种全新的制服使用方式——比如,下班之后,可以把这身天天在穿的制服拿回家给女朋友/老婆穿下试试。   而此时,并不知道现场警务人员们作何感想的萧末从儿子身后走出来,却在他来得及说什么之前,忽然被人从身后轻轻扣住了手腕,男人微微一愣回头看去,随即发现自己不怎么意外地对视上了一双平静的琥珀色瞳眸——   于是在众警司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年轻人伸出手替男人仔细地将身上过于宽大的警司制服穿好:“外面风大。”   众人:“……”   萧末一脸心安理得地耐心让儿子替自己穿好衣服,这才转身走到菜鸟警司面前停下,看着对方一脸震惊的神情,男人隐约想起,眼前这名小警司似乎就是上一次见面的时候第一个审问自己的那个人,当时……萧末记得自己似乎还不怎么客气地将他小耍了一番。   想到这里,男人难得露出了一点儿不好意思的神情,他微微一笑,然后假装没有看见对方在自己的微笑之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个事实,只是温和地说:“阿sir,我觉得你可能认错人了——”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   忽然,从众人身后传来了一声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   “李大勇,你有空站在那里聊天是很闲对不对?”   声音如同在低沉咆哮的野兽一般充满了危险与稍显暴躁的不耐烦。   这熟悉的声音让在场所有的警务人员都微微一愣——紧接着,他们便看见又一个他们无比熟悉的身影从身后的废弃建筑物中走了出来,来人脚踩厚重的黑色警靴,深蓝色的警裤将他那双令人嫉妒的大长腿完美包裹,而他的上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贴身高领毛衣。   将他那结实的胸膛一览无余地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人民群众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到了穿着不怎么合身的警官制服的黑发男人身上。   而此时。   因为在后面帮拆弹组一起处理那些自制炸弹的后续清理工作而晚一步出来,此时萧炎浅浅皱着眉,一只手拎着那把82a2,迈着沉稳的步伐来到瞪着一双茫然的眼看着的他的菜鸟警司跟前。他微微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比自己矮上半个头的小警司,一只手抬起来在对方的耳边流氓似的打了个响指,语气十分恶劣地问:“看毛看?”   名叫李大勇的菜鸟警司瞠目结舌。   震惊的目光从面前明显是自家队长的高大年轻人脸上转了一圈,顿了顿,又显得十分崩溃地挪开,转移到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那名始终显得沉默寡言的西装俊男的脸上……   一样。   就连那双像是猫科动物一样与众不同的眸色也……   完全一样。   仿佛没有看见面前的下属整个灵魂都被抽空了似的表情,萧炎抿抿唇直接将手上有些沉手的狙击枪塞到菜鸟警司怀中——后者踉跄了下,抱着自家老大的御用枪械,抬起头时却发现前者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与他擦肩而过,冲着在他们身后那一些鸦雀无声的警务人员们走去——   “都愣在这里干什么,收拾收拾准备收队——王春?”   “……”   一时间没有回应,面对一片陷入了惊愕之中还无法自拔的愚蠢震惊脸,年轻的警官挑了挑眉,正欲发火,这时候才在人群之中响起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到!炎、炎哥?”   “等下回到局里你把跟拆弹组调人的申请报告写好拿来给我签字。”萧炎理直气壮地说。   “……”人群之中被点名的警司明显沉默了下,,“可是老大拆弹组他们那边的老大说……”   萧炎嗤笑一声直接打断了他:“他说什么是他的事,我这边怎么做事还轮得到他来指挥?”   众警司沉默,然后一致发现相比起他们面前这一群正统的黑社会,其实他们老大看上去更加……匪气十足。   懒就懒,关键是还懒得那么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在场众警司觉得他们正义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然而很快地,他们就受到了第二次伤害——   当他们眼瞅着自家队长迈着沉稳的步子即将回归到警务人员的队伍中时,他们却听见在他们的不远处那个身穿“来源不能更加明显”的深蓝色警官制服的黑发男人,忽然连名带姓地叫了一声他们老大的名字!   在所有人已经死去的目光之中,被叫到名字的高大年轻人正欲离开的步子一顿,那张英俊的脸上隐约浮现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情,然而,就在众人满以为他会发脾气的时候,却看见在他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之中,有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隐忍一闪而过——   周围的空气凝固得几乎能从半空中掉下来。   萧炎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叫了自己名字的黑发男人。   在这样恐怖的目光注视下,北区黑帮大佬却只是微微一笑:“儿子,晚上来你哥的公寓陪我吃饭。”   “……”萧炎想了想,然后在身后一众滴血的目光之中,缓缓地点了点头,说,“哦。”   儿子,晚上,来你哥的公寓,陪我吃饭。   儿子,来你哥公寓,陪我,吃饭。   儿子,你哥,陪我。   儿子。   子。   众人:“……”   看着不远处小心翼翼扶着黑发男人坐入黑色豪车的西装年轻人的背影,再看看自家队长伟岸的背影,如出一辙相似度详细到每一块肌肉分布的身形让此时此刻在场的警务人员统一陷入沉默——   而后他们一脸血地发现,他们似乎在什么不得了的时候,默默地被k市最大的黑社会派人打入了内部。   ……   萧末上了自家的车之后,萧炎也直接跟着来时候警署的车直接回了局子里——刚刚解决掉这起绑架案,此时早就收到了消息的各个报社记者早就已经收拾干净了顿等在北区的警署跟前等着第一手最新的消息——   而此时此刻,才刚到上午十点。   只是短短一个早上的时间,几乎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今天,有一个刚刚从警校毕业转正过来北区任职的年轻小队长,带着一队人从某个凶残的绑架犯手中救下了北区高管的千金。   消息传得很快,几乎拦都拦不住。   所以哪怕这个时候,刚刚知晓了萧炎身份的警署再对他有所提防,有顾雅姿的老爸在,萧炎的升职也只能是可以预知的事实。   大概等到明天早上,年轻的萧警官那张很上相的俊脸就能占据k市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至于他的身份问题,被挖掘出来,也只不过是让记者们有更多的话要说的喜闻乐见的又一爆点而已。   在闪光灯下,年轻的萧警官收敛起身上那股匪气,笑得特别从容优雅——至少乍眼一看过去,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警署的高层看得有些傻眼,要不是顾雅姿真枪实弹地受了枪伤,他们忽然觉得从头到尾,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出早就被人排演好的闹剧——从开头到结局,都在那个刚刚从警车上走下来被记者们团团包围着的年轻警员的掌握之中。   反观萧末这边。   从废弃工厂出来之后,萧衍直接让人将车开到了他的公寓,父子俩分别洗漱了之后一同上床睡了一会儿,这一觉萧末睡得很踏实,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到了下午四点。   萧衍卧室里的厚重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点儿光都透不进来,若不是床头摆着闹钟,萧末会已经已经到了半夜。   从大儿子怀中爬起来,男人靠在床边抽了支烟,烟雾缭绕之间,他甚至有些恍惚地觉得仿佛是他自己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梦里他被自己堂主的儿子绑架,然后他自己的儿子跑来英雄救英雄……并且在梦中,来救他的不止是大儿子,还有他那个消失已久的小儿子。   恍然之间,男人想起了绑在自己身上的炸弹即将爆炸时,小儿子的指尖轻轻触碰自己唇角时那真实的触感。   “……”叼着烟,男人浅浅地勾起唇角,冲着一室宁静自顾自地嗤笑出声。   动了动,正想拧头把萧衍叫起来开车送他到附近的超市买菜,却在不经意间,碰到了一点儿冰凉的、触感仿佛是金属之类的东西……男人愣了楞,将唇边的烟拿下来,依靠着点点星火,萧末看见了自己碰到的东西——   深蓝色的警司制服上面的金属肩章。   男人盯着手中那件有些冰凉的制服看了一会儿,依稀之间,仿佛还能感觉到当它刚刚从人身上脱下来时,上面还带着的属于另外一个人的体温。   萧末将烟草塞回口中,微微皱着眉,拎着萧炎的制服看了很久——当他开始感慨祖国官方正义力量终于开始意识到警务人员也是需要审美的这个问题时,他感觉到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如同蟒蛇一般,无声无息地缠上了他的腰。   萧末却头也不回,只是依旧保持着拎着那件制服的姿势淡淡道:“你看,你弟的制服是不是挺好看的?”   在萧末身后,萧衍还隐约带着一丝睡意似的,鼻腔音十分浓重地从嗓子深处应了一声。   “我看着那些小警察穿一样的衣服站在那里还蛮气派的,虽然我们的人长得比较精神,但是一比之下居然被比了下去,”k市最大的黑帮头子偏偏用着十分认真地语气说着不着调地话,“要不要明天也统一给你们订一套衣服,出去活动的时候大家一起穿一下,增强一下社团气氛——”   “老爸,”萧衍抱在男人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他声音听上去懒洋洋地,不急不慢道,“我们出去一起活动,除了去码头送货,只能是砍架。”   萧末:“……”   “送货要是碰见了其他区的人来抢的话,最后的结果还是……砍架。”   萧衍挂在男人腰间的一只手臂稍稍松开,从男人手中拿过那件属于自己亲生弟弟的警司制服,看了眼,然后从鼻腔之间发出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轻哼——接下来,还没等萧末反应过来大儿子的情绪变化,整个人就被直接重新掀翻在床上。   萧衍那高大的身形瞬间翻身,压到了他的身上。   而萧炎的制服,就好像是被萧衍有意为之一般,被铺开来,压在萧末的身体下面。   黑暗之中,萧家大少爷的瞳眸显得异常晶亮,那之中,仿佛还带着一丝丝刚刚睡醒时挥之不去的慵懒……   很性感。   就连萧末都看得一时间有些愣神。   而对方就好像是察觉到了男人的走神一般,他浅浅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而后他低下头,轻轻地将自己的薄唇压在身下的男人的唇上——最开始,只是单纯的,如同野兽之间亲昵动作那样的触碰……但是很快的,这样的动作再也不能满足萧衍,当他轻轻地蹭过身下男人的双唇时,几乎是第一秒他就发现自己大概不能就这样停下来……   于是他决定尊重的自己的欲望,他伸出舌尖,细细地在男人的唇瓣上舔过,然后小心翼翼地从双唇之间撬出一丝缝隙,舌尖不带有一丝强迫或者入侵意味地缓缓探入……   细细碎碎的接吻之间,父子二人的对话却没有停下来。   当萧衍微微偏过头用舌尖舔去男人唇角边滑落的还未来得及吞咽的唾液时,听见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气息不稳却依旧不肯放弃似的说:“统一的衣服看上去很精神……”   “老爸,什么年代了,组合这种东西已经不兴了。”   萧衍含糊地说着,细碎的吻落在男人的下颚之上,然后一路往下,留下一道湿漉漉的水痕之间,他准确地在温暖黑暗的棉被之下,找到了男人胸前的一点,他叼住它,轻轻地咬了一口,等男人的手爬上他的后脑勺,仿佛抗拒一般地轻轻拉了拉他的头发,这才不急不慢道:“穿这种东西出去抢地盘,你会让手下的兄弟们被别人笑掉大牙……”   “怎么可能,人家羡慕还来不及……”   萧末只觉得胸前右边凸起被啃咬得疼痛又瘙痒,十分难受,他稍稍用力一点抓住大儿子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往上提了提——后者十分顺从地顺着他的力道抬起头,却在几秒后,仿佛顺其自然一般地,萧末又感觉到,有什么温暖湿滑的东西忽然将他左边胸口的凸起包裹了起来,冷不丁的刺激让男人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要总想这些有的没的,”萧衍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出这种馊主意,是不是想让我刚刚接手那些场子就让他们提前倒闭?”   萧末无话可说。   真诚的建议被无情驳回,男人默默地冲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而此时此刻。   萧衍的修长高大的身体已经完完全全挤入了男人的双腿之间。   他的膝盖顶着萧末的,让他没有办法立刻合拢。   细碎湿润的吻落在男人的胸前,此时仿佛完全驱散了最开始的睡意,年轻人的声音恢复了平日里那低沉而显得有些冷漠的语调——他的手在男人的腰间轻轻揉捏,一双手仿佛黏糊在了男人的腰侧般爱不释手地来回摩挲,直到他摸到男人腰间的某一处,被对方仿佛恼火一般地狠狠摁住手——   萧衍低低嗤笑,将自己的手从萧末微微汗湿的手心下抽出,修长的指尖顺着小腹肌肉一路往下,最终不老实地钻进男人的内裤边缘,轻轻蹭了蹭,用令人抓狂的嗓音缓缓道:“你这么喜欢萧炎的制服,等一下让你射在上面好不好?”      第89章      萧末,“……”   射在萧炎的制服上。   射在,萧炎的,制服上——   这个不孝子,居然说出这么没有尺度的话……   抓在儿子头发上的手稍稍松开了些,萧末发现萧衍和萧炎真的是不折不扣的双生子,一个就是标准的流氓,另外一个,哪怕披着一层斯文优雅的皮,骨子里也还是流氓本性难改……要是被萧炎知道他们俩在他的制服上做这种事,搞不好会直接气到爆血管——毕竟,现在萧炎是有女朋友的人,作为一个大直男,大概不怎么会接受这种诡异的“设定”。   更何况还是他老爸和他哥。   想到这里,萧末几乎不可察觉地哆嗦了下,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稍稍推开了些压在自己身上的大儿子——在后者稍稍露出一丝不耐烦的模样暂停下来抬起头看着他的时候,男人下意识地伸手,蹭了蹭儿子的眼角,这才淡淡道:“你弟回来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萧衍看着萧末,似乎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这才低下头在男人唇边亲了下,从嗓子深处发出一声含糊的“恩”。   “那怎么不告诉我?”儿子含糊的态度萧末有点不满。   “告诉你有什么用,他要是想来找你,自己就会来找你。”萧衍浅浅皱起眉,似乎觉得萧末这样的不满很不合理——   然而和他脸上表情完全不符合的是,当萧家大少爷做出这个一本正经的表情的时候,被子底下他的手正悄然无声地将他老爸的内裤脱到了膝盖,但是因为这个行为被萧末发觉了,男人不配合地将自己的膝盖弯曲起来,所以此时这条内裤现在才没能直接被他扔到房间的另一头。   萧衍挑眉,无声地跟被自己压在身下的男人对视了一会儿,良久,才率先妥协一般拍了拍他的膝盖:“老爸,抬脚。”   萧末不理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发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跨年那天晚上。”萧衍一边回答,一边直接掀开被窝,趁着男人被突如其来的凉气冻的一个哆嗦分神,他直接用大手扣住男人的脚踝,拉起她的脚,将挂在膝盖上的内,裤用一根指头勾出去,顺手扔开——   萧末不明白内裤这么轻盈的东西怎么可以被随手一扔就扔到房间门口那么远的位置。   然而萧衍确实是做到了,并且整个动作犹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而此时此刻。   萧末就这样浑身不着片缕地躺在他的儿子身下。   k市是被划分为南方这边的城市,所以哪怕是到了冬天,外面刮风下雪又下雨冷到了骨子里,房子里也是没有统一供暖福利的,所以但凡没有装暖气的房子里,都冷得像是冰窖……通常在家里只有萧末一个人的时候,他都会有些冷得受不了地开暖气空调,但是萧衍不喜欢,所以儿子在家的时候,家里从来不会打开任何供暖设备。   这会儿的功夫,从头到尾被脱了个精光的萧家家主有些受不了了。   “被子盖回来,”他伸手拍了拍儿子撑在自己身边的结实手臂,“冷死了,被子里好不容易捂出来的暖气都被你放跑。”   “那么怕冷,你是不是老了。”萧衍一边说着,目光还是盯在萧末的脸上,手上却还是将棉被拉回来盖在了两人的身上。   “……”现在,萧末开始怀疑今天萧衍是不是又在他睡觉的时候跟萧炎偷偷搞了身份互换,否则怎么一觉醒来他的乖乖大儿子忽然变得这么凶残——   居然还嘲笑他老了。   简直不能忍。   而此时,仿佛是完全没有感觉到老爸无声的谴责目光,萧衍自顾自地将自己的手心从男人的大腿内侧滑过,他蹭了蹭,本来想直接奔向主题,然而手掌心下那细腻的皮肤让他一时间却有些移不开手,一想到自己曾经无数次让男人并拢双腿,或趴或站地夹紧腿,这温暖细腻的皮肤夹着他的那里,接受他的撞击……   到底是年轻人,此时,萧衍居然光靠联想都觉得有些亢奋。   早上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现在安然无恙地躺在这里欣赏男人的身体,这一下地狱一下甜汤,差距未免太大。   心中一动,不知道怎么地,思想一下从限制级的画面转向了他们在那个废弃的工厂里的时候——那个时候,炸弹计时器嘀嘀的跳动声几乎成为了耳朵里唯一的声响,而那时,男人主动凑上来,用自己的双唇轻轻地触碰他——这是打从萧衍和此时在他身下的男人发生这些超越了父子关系的事情以来,萧末第二次主动的吻他。   男人第一次这么干的时候,还得追溯到五年前。   当时萧衍几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才换得了被自己伺候得意乱情迷的男人这一点点小小的福利——   而昨天,萧末再一次这么干了——并且是在他的精神力绝对集中的情况下。   ……听说,面临死亡的时候,人们的反应永远是最真诚的。   想到这里,萧衍的唇角边露出了一抹笑意,他低下头跟男人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是的,缠绵,前所未有地将一个吻弄出了难舍难分的意思。   他将自己的舌探入对方的口腔之中,就像是一个任性的小孩,不依不饶地缠绕着对方的舌尖逗弄玩耍……最开始他当然遭到了一点不友好的拒绝,所以作为惩罚,当他听到萧末微微“哼”了一声,有些自暴自弃地随他去之后,他又得寸进尺地用牙齿轻轻咬住对方的舌尖,恶劣地将他始终躲藏在牙齿后面的湿滑舌头拖拽出来——   连带着,萧衍手上的动作也更加轻柔了些,并且在不知不觉间,他的手离开了男人的大腿内侧,轻车熟路地一路往上,用那握笔杆子的手,轻轻握住了萧末那安静地蛰伏在双腿毛发间的器官。   前端最敏感的部位冷不丁地被人蹭过,萧末短暂地喘息了一声,伸手抓住了萧衍的手腕,那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下:“你弟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回来了,那天审讯你的就是他。”萧衍轻轻挣脱开萧末的手,将他的双腿拉得更开了一些,此时因为之前受冷,现在又被灼热的掌心包裹起来,一冷一热的刺激下萧末的器官已经有了一点微微抬头的迹象——   而此时,萧末还有空分心想到那天那些被关在审讯室时那些警司拿过来问他的无耻问题——还真的就是萧炎的作风。   还有那些短信……   男人微微走神,却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有什么温暖湿润的东西包裹住了自己的下身——   “唔……”   男人的注意力立刻被拉了回来,就好像是刚才看出了他堂而皇之的走神并且要表达自己对他的不满似的,就当萧末眼角微微泛红,整个大脑都发懵地低下头下意识地想将萧衍的头从自己的下体推开时,对方却真的,顺手他手上的力道退了开来——   萧末愣了愣。   一丝他极力想要忽视的失望缓缓蔓上心头——然而,这种不对的想法很快被男人主动转移注意力的方式望到了脑后,此时,就仿佛没有看见自己那还有些湿润的器官已经半抬头,湿漉漉地完全暴露在两人的眼皮底下,男人微微偏开头:“不要这样,那里很脏——”   萧衍没有完全推开,准确地来说,只要他稍稍动动脑袋,那此时还沾着一丝水光的薄唇就能触碰到男人敏感的前端,当他呼吸的时候,那潮湿灼热的气息也能尽数喷洒在整个柱身之上……这感觉,很折磨人。   “我又不嫌你。”萧衍盯着萧末,不动声色地说,“再说了,睡前不是刚洗过澡,有什么好脏的。”   “……”萧末有些无言以对。   却在这时,他听见自己的儿子用十分厚颜无耻的语气,缓缓道:“如果你觉得自己没洗干净,我来帮你检查下好了。”   此话一出,萧末顿时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一道电流击中了似的浑身颤抖起来,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大眼,想要从儿子的压制下脱身出来,然而对方似乎并没有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在萧衍这么说的时候,他已经按照自己说的那样做了——在男人从他身下逃离开之前,他已经用大掌重新将对方的器官包裹了起来。   “不要——”   萧衍用手指翻开男人的下体前端那早已充血的部位,就好像此时的他真的是一名真的在检查什么的医生似的,他用这样严肃的态度,恶劣地玩弄着对于每一个男性来说都是绝对敏感的地方,那修剪干净整洁的指尖动作轻柔,轻轻以能带来最大快感的方式摩挲着——   他的目光很专注,漂亮的瞳眸底,映照着的却是世界上最淫荡的图像。   只是无意间的一瞥,却足够让萧末浑身都僵硬得就好像下一秒就怕“啪”地崩断似的。   他的每一个动作仿佛都无限地在萧末的脑海中放大。   男人从喉咙深处发出含糊的抗拒,然而他的身体却仿佛完全与大脑脱离了控制一般,他弓起身,就好像在一边说着“放开我”,一边更加努力地将自己送到儿子的手上,企图他做得更多……   这样的折磨一直持续到萧末感觉自己的下身完全勃起。   那早已经不听控制的器官在突突地跳动着,完全违背了主人意识,甚至诡异地企图控制主人的大脑,让他说出祈求更多这样无耻的话语——   想要释放。   血液仿佛顺着血管逆流至头顶,不仅涨红了男人平日里甚至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充血的大脑阻碍了他的理智与正常思考的能力——   就在这个时候,萧末却感觉到,下身那带来强烈快感的刺激却无情地停了下来,眼看着即将攀登上巅峰却在这一刻掉了链子,男人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就像是欲求不满的野兽所发出的呜咽,而此时,下巴被两根略显得粗糙的手指轻轻抬起,对视上琥珀色的瞳眸,男人唇角微微开启,仿佛下一秒就要说出什么示弱的软化——   “老爸,你撒谎。”俊美的年轻人勾起唇角,明明是温和的笑容此时在萧末看来却如同恶魔在冲自己微笑,“你下面明明很干净。”   萧末无言以对。   “萧衍……”他直呼儿子的大名,“让我出来——”   “还不急。”   萧衍嗤笑一声,然后用他那强而有力的双臂抱起男人将他翻了个身——此时萧末的身体很敏感,充血勃起正疯狂地突突跳动的器官因为这个翻身的动作不经意间碰到了身下几乎已经要被遗忘的警官制服——   火热的前端碰到了制服上某处的金属。   萧末猛地颤抖了下。   昏暗的光线之中,男人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大概已经红到几乎快要滴血——当他一不小心想到自己前端分泌出来的透明液体很有可能弄脏萧炎的衣服时,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就这么羞愧得死掉——   而这大概正好是萧衍想要的。   恶劣的不孝子。   “放开我,”萧末下意识地想要从小儿子的制服上爬起来,他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萧衍从后面摁住了他的腰,男人微微偏头,有些无奈地对视上大儿子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不要弄脏你弟的衣服,一会他还要过来拿——”   “早知道这样,就不要刚从我怀中爬起来,就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用一副十分怀念的神情表情抱着他的衣服坐在我旁边,”萧衍面无表情地说着,不由分说地将男人压了回去,他甚至十分故意地伸手拖拽了下,将那已经被压得有些起皱的制服拽到了男人的器官正下方,“你有没有想过这样我会很不高兴?”   “我不是……”   “现在不想听你解释。”萧衍无情地打断了男人的话,他的大手握在男人的腰间,将他结结实实地压回了那件制服之上,紧接着,他做出了一个以前所谓做过、此时另萧末震惊得几乎崩溃的动作——   萧衍一只手固定住男人的腰,一只手将他的臀部稍稍抬起,而后,他浅浅地深处舌尖,用湿润温热的舌尖,从男人的股缝间滑过,在紧紧闭合的股缝之间留下了一道晶莹的水痕——   那令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的感觉让萧末脑海中警铃大作,男人浑身颤抖,几乎不顾及形象地想要手脚并用爬离这令人恐惧的地方,然而,似乎是早就察觉了他的这个想法,萧衍的大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地卡在他的腰间——   “萧衍,你——快住手!——啊啊啊啊——”   回答男人的是萧家大少爷令人更加崩溃的举动。   此时,他就好像没有羞耻心似的,并没有将自己的脸离开男人的臀部,他反而是更加深处了一些,深深地埋入男人的双腿之间,从后面舔吻他的鼠蹊部,用高挺的鼻尖磨蹭的与此同时,更加深入地从后面往前轻轻舔弄男人柱体下面沉甸甸的小球——   “萧衍,拜托,不要用这样的姿势……”   “嘘,”仿佛是一头正在忙于品尝大餐的野兽,英俊的年轻人微微眯起眼,从男人的双腿之间深深地吮吸着他的球体,“不要说话——”   强烈的刺激让萧末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而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只脱力了水杯强行拖上岸的鱼,前面的器官哪怕没有被直接刺激也不知羞耻地挺立着,分泌出来的液体几乎不用看也知道将剩下那件原本应该笔挺的制服外套濡湿一大片——   而萧末就这样无力地趴着,脸如同鸵鸟逃避危险似的深深地陷入枕头里,任由萧衍从后面拉开他的双腿,粗糙的大手掰开他的臀瓣,让他那从来没有被人看见过的地方暴露在空气之中——   微微颤抖的臀部肌肉被打开后,男人从未被人触碰过的入口暴露在琥珀色的瞳眸之下,萧衍不动声色地看着那紧紧闭合的入口处,因为男人的紧张,那个地方在下意识地收缩,就好像是一张渴望着甜美蜂蜜的小嘴……   下流地邀请着接下来的侵犯。   鬼使神差地,萧衍低下头吻了上去。   当萧衍的舌尖触碰到那个入口的时候,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听见了将脑袋埋在枕头中的男人发出一声近乎于哭泣的吸气音,然而他并没有就因此而放过他,反而,握着男人臀部的手更加用力往两边分开——这样,他就能更加深入地亲吻到那个地方。   他似乎在享受着男人的惊骇。   就好像这样的恐惧能令他彻底地兴奋起来似的。   他放任自己湿滑的舌尖逐一细细滑过那入口处的皱褶,那热情地在他舔过时张开,在他尝试抽离的时候恋恋不舍的合拢,让萧衍知道此时男人获得的绝非是什么不愉快的感受……想象着此时整张脸都埋入枕头里的男人紧咬牙关拼命地忍着欢快的呻吟和尖叫,想象着他死死地皱着眉发出如同小兽一般无奈的低声呜咽,他觉得自己的下身也在跟着变得更加坚硬与火热——   几乎是将那个地方舔吻得一片湿漉泥泞——   年轻人这才半抬起身来,伸出手,将男人的脸从枕头间抬起——就好像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触及到枕面时湿润的触感,英俊的年轻人面无表情地,在昏暗的光线之中,看着自己上方处,男人那睫毛之上湿润的晶莹。   “萧末,这样是不是很舒服?”   “……”   “不要害羞,告诉我。”   萧衍近乎是轻声诱导着,与此同时,他的手绕到了男人的前方,轻轻握住了他的下体,只是瞬间他就感觉到男人恐怕已经在爆发的边缘——   于是他勾了勾唇角。   “你看,虽然做出了一副很难受的模样,但是你前面却还是如此诚实地有了反应,”粗糙的拇指指腹在男人充血的前端扫过,看着面前的黑发男人几乎是羞愧地垂下眼,萧衍却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只是用那折磨人的缓慢语气缓缓道,“你看,如果不是我刚才停下来,你不会就这样光被我舔着后面,就直接射出来了吧——”   萧末呼吸一窒。   儿子说出的话让他觉得老脸都丢光了。   因为他发现,说不定——   确实是这样的。   当他被刺激到那个令人难以启齿的地方的时候,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获得的快感几乎和直接被刺激前面一样多——   甚至因为羞耻心作祟,那感觉更加强烈。   “说话。”   “唔——萧衍——”   此时,当萧衍用手在他器官上移动,男人几乎是自暴自弃地发现自己前面的跳动越来越快,身体的敏感度几乎被调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而这一次没有人再能阻止他,当萧衍用两根手指翻弄他的前端,再也受不了这个刺激,萧末只觉得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大脑被完全地掏空,紧接着,从下体处,有什么东西无法抑制地喷洒出来——   那湿润的感觉,甚至让男人产生了一种尿失禁的错觉。   他就这样射在萧衍手心里。   他就这样射在自己儿子的手心里……   好糟糕……   与心灵上背德的谴责感不同,当男人脱离地倒回床上,他却觉得自己仿佛沉沦深陷在了一个永远无法爬出的沼泽,他呼救,他挣扎,却反而只是让自己越陷越深——   而此时此刻,刚刚发泄过的男人有些失神地躺在床上,他枕着刚才被自己下意识滚出的眼泪弄湿了一大片的枕头,任由他的大儿子抬起他的身体将他们身下那早就被滚成抹布的警官制服抽出来——   真的已经变成了一堆抹布。   萧末咬了咬下唇,一想到等下萧炎看见自己天天要穿的制服变成这个鬼样子会是什么反应,他就恨不得抓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从三十几楼扔到楼下面去。而此时,就好像自己不是罪魁祸首之一似的,萧衍十分自在地将弟弟的制服拎在手里看了一眼,在看见萧末之前分泌出来的透明液体将一片深蓝都沾染成了黑色的时候,他甚至还显得挺愉快地勾起唇角,啧了声,揶揄道:“真热情。”   萧末面红耳赤地挣扎着坐起来想要将那玩意抢过来——   萧衍却仗着自己足够牛高马大直接侧身躲开,一边用眼睛斜睨男人:“你再抢,再抢我就真的把手上这些你的东西全部糊上去。”   萧末:“……”   他的儿子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正在父子俩瞪视之间,萧衍放在床头的手机却忽然响起。   两人具是一愣,萧家大少爷抿抿唇站了起来,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此时他自己也半抬起头的下身,他顺手将萧炎的制服扔到萧末的脸上,在男人手忙脚乱地将它从自己的头上拽下来的时候,他勾了勾唇角,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是萧炎。   “你耳朵聋了还是你家门铃坏了?”电话那头,萧家二少爷语气十分恶劣地说,“开门,我在门外。”      第90章      萧衍挂了电话,也不急着去开门也不忙着去洗手,反而就微笑着站在那里看着男人手忙脚乱地次被窝里爬出来冲下床找自己的内裤,当萧末一把抓起那被儿子揉成白色抹布的布料往身上套时,萧衍却伸手将它从男人手上拿了回来。   “脏了,柜子里有新的自己去再拿一条。”萧家大少爷面无表情地对怒视自己的老爸说。   萧末斜睨他一眼,用自己那尖细的下颚点了点门那边示意儿子去开门,这才转身往衣柜那变走去——没想到萧衍却动也没动,只是捏着他的内裤站在原地看着男人。   仿佛没有感觉到那顺着自己的背脊一路往下能把他俩屁股蛋烧出俩窟窿的灼热目光,萧末背对着大儿子蹲在衣柜旁边,拉开抽屉看着里面按照颜色和牌子整整齐齐归类放好的一大抽屉短裤,黑发男人沉默。   “儿子,我怎么记得你不是处女座。”   “你以为你是十七岁少女么,还信那种东西。”萧衍在他身后凉凉地说了句。   萧末撇撇嘴,找到干净的衣服还没来得及穿上,一转身就看见大儿子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   “做什么?”男人显得有些警惕地挑了挑眉。   “窗户就在那边,旁边大概有水管,你要不要顺着爬下去?”   “……什么?”   “你刚才看上去就像被丈夫捉奸在床的寂寞妻子,”萧衍不带多少情绪地淡淡道,“所以我在想现在是不是要配合你演戏演全套,按照剧本,现在应该轮到你跳窗跑路了,老爸。”   “……”要跑路也是偷情对象跑路,老子跑个屁阿!   萧末用手中的内裤抽打他儿子结实的胸膛。   而此时此刻,萧炎已经开始在外面暴躁地砸门——再这样下去,萧衍公寓的门铃搞不好真的要在今天被戳得寿终正寝……   萧衍深深地看了萧末一眼,这才转头去洗手——那一眼里饱含的情绪大概很多很精彩,可惜萧末一个都没看懂,想了想后干脆跟着儿子挤进浴室里给浴缸放水准备洗澡——萧炎是个狗鼻子,他不想冒险被小儿子知道不该知道的事。   站在水池边往自己手上摸香皂的萧衍勾了勾唇角从镜子里瞥了蹲在浴缸旁边的男人一眼,琥珀色的瞳眸之中沾染上了一丝善意的嘲弄:“现在更像了。”   “……”正把一只脚往浴缸里放的男人动作一顿,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他知道他大儿子的意思是现在他的各种行为更加像是趁着老公不在家偷吃的女人……   萧末坐进浴缸里,看着大儿子关上水龙头似乎正准备转身离开浴室,想了想,男人最终还是没忍住似的强调了句:“你不要跟你弟乱说话。”   “管好你自己就行。”   萧衍头也不回地扔下了这么一句无情的话后就直接离开了浴室,并且他离开的时候没忘记帮萧末体贴地带上门。   ……萧末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觉得客厅的气氛有点诡异。   屋内开了暖气。   已经换好了居家服的萧衍靠在开放式厨房的灶台旁边等水开似乎是准备泡咖啡,而被放进屋子的萧炎则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萧炎也换了衣服,警服脱下之后他整个人都显得和善了不少,虽然萧末知道这大概只是他的错觉,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哪怕是很简单的一套休闲装,被萧炎穿起来也很好看。   很有男人味。   兄弟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在聊最近北区的治安。   很搞笑,警察和土匪头子聊治安……并且他俩兄弟看上去聊得还挺舒心,眼前的一幕看似十分和平到萧末觉得仿佛有白鸽从自己眼前飞过——   如果不是这兄弟二人看见他出来之后就同时收声转过头来看着他就更好了。   所以说气氛很诡异。   男人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很快他便眼角抽搐地知道了气氛诡异的原因是什么——因为此时此刻,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年轻警官的手边,放着的正是他那件被萧末“顺便”穿回家的制服。   呃,尽管如今它被蹂躏得更像是一团抹布。   萧末立刻扭头去看萧衍,后者懒洋洋地跟他笑了笑,做了个无辜的表情——   而这个时候,仿佛是注意到了不远处黑发男人的尴尬表情,萧炎冷笑了声,用一只手将自己的制服外套拎起来,将还挂着有他姓名牌的队长徽章那面对准萧末,平静地问:“这是什么?”   “……”萧末厚着脸皮说,“不是你的制服么。”   “哦,”萧炎缓缓地点了点头,“我还以为是抹布。”   “乱讲,”萧末整个人都呵呵了地说,“哪有那么大一块的抹布,而且抹布都被搞卫生的啊姨收起来了。”   ——其实萧末在撒谎。   萧衍不喜欢人家乱动他的东西,所以这百平米的公寓其实都是萧家大少爷自己收拾,萧末只负责一边感慨自己养出了个好儿子,一边给儿子添乱……而此时,仿佛看出男人在睁眼说瞎话,萧炎不说话了,客厅里陷入了一片令人心惊肉跳的沉默——   恰巧此时,在萧衍身边烧水的水壶烧开水时尖锐的提示音,萧家大少爷无声地摇了摇头,表达了自己对此时诡异气氛的唾弃,转过身去,慢条斯理地泡他的咖啡。   萧末动了动唇,没有说话,然后他用惊悚的目光看着萧炎将那外套又翻了下,在看见年轻警官的目光停留在袖子上某片完全与周围颜色不同的深色,萧末顿时觉得,搞不好这一刻他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   萧末看着萧炎的薄唇忽然拉扯出了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弧度。   琥珀色的漂亮眼睛沉了沉,他抬起头,此时就像是即将捕食的老虎似的充满了危险性地闪烁了下:“这一片又是什么?”   说完,还用手去戳了戳。   湿润润的,干涩掉的地方有点发硬。   有点像……   萧家二少爷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看着他老爸,后者那显得缺少血色的唇嚅动了下,在小儿子那逼得人抓狂的目光注视下,他说:“睡前打泼了要喝的东西。”   “喝的?”   “……嗯。”   萧炎二话不说,抓起那件制服就想要凑到鼻子底下闻——萧末被他这个动作搞得面红耳赤,他飞扑上次,在儿子真的将那件制服送到自己鼻子底下之前,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它——   萧炎顺势放手,让男人将自己的制服抢走,他抬起头,脸上没有多少讽刺的模样,倒是那双漂亮的眼睛之中闪烁着浓浓的戏谑:“老爸,你信不信我可以以流氓罪逮捕你。”   萧末:“……”   “——少蠢了,你不要欺负老爸读书少,你自己写的刑法么,九七年就没有这个罪名了,比香港回归还早几个月。”   泡好了咖啡的萧衍转身走回来,高大的年轻人手中拿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他将其中一杯递给萧炎,一边瞥了眼站在一旁抓着他弟的衣服整个儿看上去灵魂出窍的黑发男人,皱皱眉,伸出手用两根手指头捏了下那苍白的下颚,淡淡道:“回神,他说什么你就信?”   萧末:“……你才读书少,你忘记以前你弟的英文谁教的?”   萧衍:“……”   萧炎:“谁?”   萧末:“你十一岁那年想直接跳级到你哥要念的那所初中,那时候要不是我给你补习了英语——”   “……”萧炎难得露出一点茫然,“一晚上也算?”   “半个晚上都算。”   萧末转身顺手将怀中的制服塞进洗衣机,在洗衣机跟前晃了下男人却尴尬地发现他似乎不怎么会用——重生成有钱人之前他用手洗,重生成有钱人之后有佣人和管家以及儿子帮洗,他自己从来没有碰过洗衣机这个东西。   “你要把我的名牌和肩章拿进洗衣机里一起滚?”萧炎坐在沙发上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黑发男人。   “只是放进去而已,我又没动,家里没地方放了,”萧末仿佛没看见被轻微洁癖的儿子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客厅睁眼说瞎话道,“沙发又不宽,多放一件衣服会很挤。”   “……”   萧炎看萧末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神经病。   良久,他才将那种可怕的目光从黑发男人的脸上收回来——有那么一刻,萧末觉得萧炎看上去好像就要发火了,并且浑身上下隐约透着一股子危险的气息……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好气的,但是当那逼人的视线从自己脸上挪开的时候,男人多少还是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就听见小儿子稍显疏离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过来。”   萧末一愣。   萧炎让开了点——男人这才看见,原来在他小儿子的屁股后面,还有一个被很精美的包装袋装起来的东西,看上去居然很像是……礼物?   ……天下红雨了。   小儿子居然送礼物给我!   萧末闹不准自己是不是要感动得痛哭流涕下,这时候,他看见萧炎显得有点粗鲁地将那玩意从自己屁股底下拿出来——这个时候,看见被弄皱了的包装袋,男人甚至还有点心疼地觉得儿子太粗鲁,他甚至有点期待的走过去,接过那个上面还套着蝴蝶结的礼品袋,打开之前照例问了一句:“是什么东西?”   “礼物。”萧炎言简意赅地说,“报答你多年的养育之恩。”   这“恩”天大了去了——   请注意,有了这么一个隆重的理由作为铺垫,此时此刻的黑发男人已经准备好了从里面掏出个麻将那么大的钻石戒指或者拥有几亿火气存款的银行卡的准备。   于是在萧炎催促的目光下,男人小心地将那包装袋撕开,假装自己并没有很期待地面瘫着脸,将自己的手探了进去——在摸到里面有点柔软有点光滑的触感时,男人忽然觉得哪里好像不妙——   等到他真的把包装袋里面的东西掏出来的时候,萧末就真的面瘫了。   “这是什么?”   黑着脸将手中那玩意抖开,萧末发现一张他很熟悉的,像是刚刚从车祸现场爬出来的呲牙咧嘴的丑兔子正在冲自己欢快地嘲笑着……   “围兜。”萧炎说,“是不是很好看?”   萧末:“……”   这真是……哪怕是假装的,也说不出半个“好”字。   正当男人风中凌乱,却听见他的小儿子在围兜后面说:“我饿了,穿上这个去给我做饭吃。”   萧末一愣,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萧炎,后者挑了挑眉:“不是让我来吃饭,忘记了?”   那口气,仿佛萧末要是真的说出“忘记了”这三个字,就能直接将他从楼上扔下去似的。   “没买菜,”萧末拎着那丑的要死的围兜,深深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养育之恩喂了狗”的动词形式,男人没多少情绪地瞥了站在他身后安静喝咖啡的萧衍一眼,“你哥睡过头了。”   “送那种礼物的人有什么资格要求吃饭。”萧衍瞥了一眼被萧末拎在手中的围兜,面无表情地说。   而萧炎脸上也并没有出现任何因为自己被怠慢而意外的神情——就好像打从他站在萧衍的公寓门口按响门铃就料到了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一样,这会儿的功夫,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擦着黑发男人的肩膀径直地走到他身后属于厨房的区域,长手一伸直接拉开冰箱门往里面看:“家里还有什么?”   萧炎大概只是随口一问。   然而他的问话却让萧末陷入了一阵沉思——大概是真的上了年纪的关系,当男人听见萧炎用到“家”这个词的时候,他先是觉得很惊讶,随后又有一种异常复杂的情绪浮上心头……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直到萧炎彻底消失的一年半以前,他跟男人说话的时候,都一直把到萧家大宅叫“你家”。   萧末曾经为这种用词很不舒服了一阵,也试图跟萧炎提出让他纠正,只不过他也只是听着,最后该怎么用还是怎么用。   萧末觉得,萧炎这次回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变得不同。   转过头,看着将冰箱门堵得结结实实的儿子宽阔的背影,萧末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话语却堵在唇角边说不出来似的,只能干瞪眼陷入了沉默——而此时,站在男人身后的萧衍仿佛猜到了男人在想什么似的,他伸出手,用掌心轻轻揉搓了下男人的头顶。   这种父子角色对调过来的行为在萧衍做来很顺手——并且在萧末出声反抗之前,他已经收回了自己的手,看着萧炎恨不得半个身子钻进自己冰凉里的背影,皱了皱眉:“你翻什么?”   “你这连剩菜都没有?”   “有,”萧衍说,“红烧牛肉,老谭酸菜牛肉,豚骨上汤还有海鲜,你要吃很么?”   “……”萧炎感觉很不妙地转头一脸警惕地看着身后那张长得跟他一样欠揍的脸。   萧衍挑挑眉:“没错,只有泡面——大概还有几个鸡蛋,你要不要吃?”   萧炎:“……”   他是做好了被怠慢的准备——但是他还没有做好穿越了大半个k市赶过来却被怠慢到这个地步的准备……本来警署的高层今晚已经订好了桌在北区的海鲜楼准备替他这个“双面间谍”当得很成功的“新人”开一次庆功宴,结果他放着大鱼大肉不吃,跑过来这里吃泡面?   萧炎满脸无语地关上冰箱门。   那力道,几乎整个冰箱都要被他掀翻。   “那么用力做什么,弄坏了你再买个给我。”   萧衍十分薄凉地掀了掀嘴角,走到橱柜旁边正准备从里面拿锅出来煮个三人份的泡面,就在这个时候,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站在身边满脸讽刺看着自己的孪生弟弟——   萧警官扬扬下巴:“接啊。”   萧衍警告地瞥了他弟一眼,然后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说话言简意赅,看样子大概是萧祁——萧家大少爷手中的电话隔音效果很好,所以在他从接电话“喂”了一声到中间“恩”了一声最后结尾说了句“我现在过去”这样简单的对话之中,客厅之内的另外两个人只能看着他干瞪眼。   萧衍挂了电话之后,难得显得犹豫地看了萧末一眼:“萧祁打电话来说,丽莎今天没来上班,也没请假。”   萧末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萧炎在旁边说了句:“你女朋友丢了?”   那语气十分故意。   “你自己女朋友丢过一次,就不要随便脑补别人也和你一样。”萧衍不动声色地回击回去,转过头看向萧末,“现在是特殊时期……”   “我知道,”男人点点头,没有多少情绪地说,“你去吧。”   萧衍抿起唇,看上去就好像反而因为男人表现出的“大方”而表现得不怎么高兴似的,特别是此时当站在男人身边的萧家二少爷将他手中的围兜抽拽到自己手里,抖开,二话不说挂在男人脖子上的时候,双生子中的哥哥的眼神暗沉了下。   几乎是情不自禁地,高大的年轻人伸出手捏了捏站在自己面前的黑发男人的耳垂:“我一会就回来。”   “哦,”萧末点点头,“要不要也给你煮面?”   “不用,”萧衍说,“我回来的时候给你们带宵夜——不要乱来。”   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他将脸转向了正站在男人身后替他系围兜的萧炎——于是他便看见,那张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抬了起来,从男人肩膀的后面,萧家二少爷懒洋洋地将自己的手插进口袋里,然后冲着他哥露出一个充满了邪气的笑容。   萧末看不见。   萧衍皱起眉,离开的时候,关门声音也比平常大一些。   而此时此刻。   偌大的房子里,就只剩下了萧炎和萧末两个人——萧衍还在的时候还好,这会儿的功夫只剩下他们俩人,男人却忽然觉得不自在起来……所以当萧炎替他穿好围兜,正后退两步仿佛男人身上穿着的是什么时装似的一脸满意的打量他时,萧末觉得有点紧张。   男人不知道现在应该和萧炎说什么好。   毕竟小儿子对于他来说,几乎是在他本来就不算长的重生人生里缺席了五年——然后他回来了,并且在回来的最开始,面对“生死”这个严肃的话题时,令人意外地……毫不犹豫地选择地站在男人的身边。   萧末很感动。   但是感动的同时,却让他更加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萧炎。   而此时此刻,他只看见自己的小儿子抱臂靠在洗漱台旁边,微微歪着脑袋懒洋洋地看着自己,收起了看见男人穿着这被扔在角落里五年今天才得以见光的围兜时满意的神情,琥珀色的瞳眸闪了闪,似乎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戏谑:“怎么?”   “……没什么。”萧末转过头,将萧衍之前拿出来的锅打了半锅水,扔到了无烟灶台上。   打开火,弯腰调节好火力,在男人站起身的时候,却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儿子已经以很近的距离站在离自己的身后——那结实的手撑在灶台边缘,大方地露出了结实的手臂之上一处早已结疤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长长的伤口……   “手上的伤什么时候弄的?”萧末假装自己并没有感觉到此时萧炎呼吸时喷洒在自己后颈上的热气。   “出任务,”萧炎用没有多少情绪的语气说,“你以为老子这个队长是怎么当上的?”   话语期间,他另一只手似乎有意无意地碰到了男人的腰间——   然后就再也没有离开。   他就靠在萧末的身后,低着头,似乎对刚才他亲手替男人绑在身后的围兜上的蝴蝶结产生了不小的兴趣,用小拇指勾起它,轻轻地拉扯了下,感觉到被捆在自己的胸膛和炉灶之间的男人稍稍僵硬一些的身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年轻的警官露出了个微笑的笑容。   “老头。”   “……”很久没有被这么叫过的男人的眼皮子无法抑制地轻轻抖了抖。   “上次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萧衍的指尖漫不经心地玩弄着那蝴蝶结,指尖却有意无意地,隔着男人身上那件适合室内穿的薄薄的衬衫,轻轻戳了戳他的腰。   “……什么问题?”   “为什么你知道要选红色的线?”   “……”萧末沉默了下,看着面前的锅里的水,从底部冒出一个小小的气泡,升到水面,然后破裂——   那“咕嘟”地一声,几乎成为了此时室内唯一的声响。   “为什么非要纠结这个问题?”   “写报告。”萧炎轻笑了声,“现在我那群顶头上司可是很好奇,为什么我能选中一个正确的线——啊,顺便说一句,虽然升职有望,不过因为‘是萧家的继承人’这样的身份曝光,所以现在北区警署可能有人怀疑这次的案子是我跟你自导自演弄出来的好戏。”   年轻人语落,萧末转过头去,黑色的瞳眸之中,沾染上了一丝丝的愤怒:“要演戏,用得着我亲自去演?”   “现在才有一点做大佬的模样。”萧炎轻笑着冲男人扬了扬下巴,“不要跟那些觉得自己地位被威胁到了的人讲道理,讲不通——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萧末想了想,正想重新将脑袋拧回去,然而这一次,萧炎却仿佛并没有打算再等男人的沉默,于是他的手绕到前面来,扣住男人的下颚,稍稍往上抬了抬:“说话。”   对视上那双琥珀色的瞳眸。   此时萧炎的眼神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模样。   于是黑发男人心一横,干脆老实交代:“李堂自己说的。”   “哦,他那么好心?”萧炎看上去很平静,不知道什么时候,萧末觉得他好像学会了他哥的那一招——比如放低语调,毫无威胁地,让人下意识放松警惕的轻声诱哄,“报告需要我‘尽量符合当时情况’,所以,用‘原话’重复一遍给我听,李堂怎么说的?”   此时此刻,萧末已经整个人转过身来。   背靠着灶台,当他微微抬起头的时候,鼻尖意外地,和他小儿子高挺的鼻尖不经意地蹭过——萧末一愣,掀起眼皮,却发现萧炎似乎并没有过多的反应。   就好像他真的在专心问这个问题。   尽管此时此刻,萧家二少爷的手还放在他的下巴上。   萧末稍稍放心了一些,想了想后,说:“李堂说,我皮肤比较白,红色比较衬我。”   萧炎微微眯起眼:“重复一遍。”   萧末闭上眼:“李堂说,我皮肤比较白,红色比较——”   男人的话没说完,因此此时,他看见萧炎从他口袋里掏出手机,那亮着莹莹光线的屏幕明摆着显示着,电话正在通话中——萧末心中大呼不妙,他死死地闭上嘴,看着萧炎用似笑非笑的表情将手机放到自己耳边,紧接着,萧家二少爷先是让萧末整个儿都快疯了地叫了对面声“哥”,然后用懒洋洋地语气问对面,听清楚了没。      第91章      萧末,“……”   “有什么遗言想要说的么,”萧炎挂了电话,将手机塞回口袋里,想了想瞥了欲言又止的男人又补充道,“骂脏话之前考虑清楚,说太过分的话我可能会以‘袭警’的罪名把你抓回局子里关上个两三天。”   萧末,“……”   袭个屁,   无论过了多少年,只要一面对萧炎,萧末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打儿子,令人感动,这一点大概是萧炎和萧末父子俩之间唯一可以保证这辈子也不会变的东西。   黑发男人想了想,看了眼萧炎,“你哥说什么?”   “让我告诉你,丽莎是真的没去上班,他也是真的去找丽莎,电话是我要主动打过去的——插播一句——他可是很愉快地第一时间接听了,”在男人忙着跟天花板翻白眼的时候,萧炎用懒洋洋的音调说,“以及丽莎不是他的女朋友,最后——”   “最后什么?”   萧炎唇边的微笑变得更加清晰了些:“让你乖乖在家等着他回来收拾你。”   “……”   “这句话是我加上去的。”欣赏了一会儿男人茫然的脸,萧家二少爷这才耸耸肩十分诚实地坦白。   看着儿子那副讨打的模样,萧末反撑在灶台上的手用力了些,与此同时萧炎也放开了男人的下巴,微微眯起眼更加靠近了他,此时他哪怕只说出一句话,他的唇都能碰到萧末的——为此,已经整个人快贴到冰冷的橱柜上的萧末不得不缩着脖子往后躲了躲……   然而这样的行为在萧炎看来,却恰巧是……心虚的表现。   但是萧家二少爷却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悦的情绪,他唇角边甚至依然挂着那足够春风和煦的微笑。   “我很好奇你跟绑匪都干什么了,能让他对你的穿衣搭配发出提议,”萧炎用没有多少威胁性的简单腔调缓缓地说,“这种神奇的事情一字不差写在报告上应该也没人信。”   “没什么,”萧末用息事宁人地语气说,“只是偶尔闲聊。”   萧炎不说话,他对视上男人的黑色瞳眸,仿佛故意一般又顺着男人躲避的方向凑上去了些——所以此时此刻哪怕萧末整个人都快坐到灶台上去了,也还是没能拉开和萧炎的距离。   良久。   “躲什么?”   “你靠太近了。”男人睫毛颤抖了下。   “我在和你说话,老爸,不近一点你怎么听得见我说话?”萧炎笑了笑,“你跟那个绑匪‘闲聊’的时候,是不是也靠得那么近?”   “乱说。”   “那你解释一下,之前在那工厂的时候,你衬衫上的扣子哪里去了?”   萧末不说话了,小儿子的观察力简直让他心惊——   而此时,在两人身后的灶台上,锅中的水已经沸腾——萧炎长手直接越过萧末,从他身后拿过一包泡面撕开,也不选口味,看也不看地将面饼扔进去……   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双手越过男人从他身体两侧穿过,这让萧末有一种被儿子抱在怀里的错觉。   “我不能靠近你?”萧炎用没有多少情绪的声音问,仿佛他也就是好奇随口这么一问似的,萧末本想回答他,可是却在这个时候,他听见萧炎又追问,“那萧衍呢?”   这问题一出,萧末就完全失去了回答的兴趣——因为他知道,这个问题无论他怎么回答,萧炎都不会满意的。   于是男人索性不理他转过身去,低头随手拿起另外一包面拆开放进去——而此时站在他身后的萧炎也不因为男人忽视自己而恼火——这次回来萧家二少爷似乎真的变得懂得隐忍很多,按照以前,现在这种情况已经足够让他发脾气了。   而这会儿,他只是安静地站在男人身后,看着萧末将新拆开的泡面面饼扔进锅里,才缓缓道:“你放进去这包面和我之前放的那种不是一个口味的。”   “……”萧末用筷子在锅里戳了戳,“有什么关系,光面饼的话还不是一样?”   萧炎轻笑一声,仿佛若有所指地说:“你是说,脱光了都一样?”   萧末:“……”   这个流氓。   而此时仿佛是被打开了话匣子一般,萧炎来了兴趣似的,他从后面靠近男人,也没动手动脚,纯粹如同父子亲密关系似的将自己的下巴放在男人的肩膀上——用手翻看了下灶台上被拆开的俩包泡面的包装袋看了看,萧炎说话的时候,嗓音轻得仿佛气音:“麻辣牛肉和三鲜——老爸,有没有人说过,你口味很混搭。”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萧末本想说如果萧炎不喜欢的话可以只放一种泡面的调料包,却不料,他话语刚说一半就被打断——   “老爸,麻辣牛肉面和三鲜面,你比较喜欢哪一种?”   “……”   萧末回过头,然后他不怎么意外地看见此时儿子的眼中充满了某种深意。   他蠢过一次当然不会再蠢第二次,完全不认为此时小儿子的问题是真的在问他喜好口味,于是黑发男人微微偏头,想了想后,坦然地对视上了那双琥珀色的瞳眸,近乎于有些故意地说:“我上年纪了,胃也不好,麻辣的东西还是留给你们年轻人,我就吃一下三鲜——”   男人话语未落,就看见萧炎将放在灶台上的那一筐洗好的草莓拽了过来——那个是今天白天回家的时候,他和萧衍顺便在小区附近一个挑着扁担的老头子那儿买的……其实萧衍不吃这种口感比较软的水果,要买,完全是萧末这个黑社会头子却烂好心地觉得天冷了要照顾一下老人生意……   这会儿的功夫,看着小儿子从筐子里捏起一颗鲜红的草莓,男人却觉得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愣是被萧炎做得让人感觉到心惊肉跳……   “回答问题的时候,要想好了再说。”萧家二少爷的话语里带着某种警告的味道,一边说着,萧家二少爷一边面无表情地将鲜红的果子放到男人唇边……   萧末抿了抿唇看着小儿子,对方却不动声色地盯着他,直到男人受不了这过于热烈的目光乖乖地张开嘴,他这才心满意足地将草莓扔进去——看着男人闭上唇,隐隐约约从唇边露出一小块鲜红的果肉,琥珀色的瞳眸稍稍暗沉……   “你以后最好给我离李堂远远的。”   萧炎淡淡地说着,伸出手,轻轻抹去男人唇角边的草莓汁,原本想顺手抹在男人身上的围兜上,想了想后,却仿佛是想起什么似的,手腕转了个方向,直接将手指送到自己唇边舔着掉。   “这次我也不是自己凑上去的。”萧末盯着儿子的动作说。   “谁也保证不了这个,我觉得你很没节操——说不定我哥也是这么觉得的,你有没有看见刚才他出门之前完全就是一副很不放心的模样?你以为他是在不放心我对你做什么吗?”萧炎露出个讽刺的表情。   “……”   妈蛋,居然被他这个从来不知道节操为何其的儿子说他没节操……萧末默默地不爽了下,反唇相讥:“不然呢?”   萧炎又拿起一颗草莓塞进男人的嘴里,看着他乖乖地吃下去,才缓缓道:“他是怕你勾引我。”   “放屁。”   萧末顿时觉得这是他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大概他能指望着这个笑话乐到过年。   遭到了强烈的鄙视,萧炎反而不生气只是笑了笑,这样的态度让萧末有些搞不清楚他到底想要干嘛,然而在这个时候,他却看见萧炎伸手指了指他背后的那口煮开了水的锅:“老爸,你难道不觉得一个锅里有两种口味的泡面已经很挤了,再多扔一包其他口味的进去,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可怕的化学反应。”   萧末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汤锅,里面一点都不挤,再扔个两三包进去都还有位置。   却在这个时候,一个温热的大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将他的手拧回来了些:“你看,还不承认自己没节操,你刚才的眼神分明是在说——还想往锅里多塞几包面才满足。”   “……我没有。”   萧末淡淡地说着,语气很平常,就好像此时他真的只是在跟儿子讨论这锅泡面的问题——男人发现他一点也不想纠正萧炎用的那些并不怎么合适的奇怪动词,事实上,这种平常的话被他的小儿子说出口的时候实在是很有一股子色情的味道在里面,萧末知道他不能直接揭穿萧炎或者让他闭嘴,因为按照萧炎的性格,很有可能会在被抗议之后反过来嘲笑他想太多。   而此时,萧炎已经伸手从男人身后拿过了一包已经拆开的泡面——是麻辣牛肉口味的那一包,他从里面抖出调料包,撕开来洒进锅里,高大的身体整个儿压在男人的身上,并且一边洒还一边用那种很具有诱哄性的语气说:“老爸,你吃了五年的三鲜味道,还没吃腻?……”   萧末:“……”   萧炎,你在家里这么淫荡萧衍知道吗?   “那种不温不火的面吃进嘴巴里,是我的话搞不好会吃到一半就直接睡着在餐桌上。”萧炎拿过筷子很娴熟地搅了搅锅里的泡面,然后抓过两个早就准备好的鸡蛋,也不急着磕破,反而是停下来,用拿着筷子的那边手拍了拍萧末的背,“今晚要不要试吃一下麻辣口味?”   “……五年前已经吃过了。”   “味道怎么样?”   “吃完了以后,胃疼的感觉五年后的今天都还记得。”   “……那是你没用心品味,”萧炎沉默了片刻后轻笑一声,“而且搞不好五年的时间里厂家改了配方,已经合适给你这种老弱病残使用——”   “是在配方里面添加了鹤顶红还是耗子药?”   萧末语落,随即便抿起了唇,微微蹙眉,男人后悔自己一时嘴快把话说得那么过分——然而,此时,压在他身上被冠名鹤顶红添加剂的萧炎却嗤嗤地笑了起来,而且他笑得很厉害,压在男人身上的高大身形整个儿都颤抖了起来,他的笑声通过胸口的震动传到萧末那里,男人却觉得……   莫名地心里不太好受。   打从他把萧炎赶出家门的那一刻起,萧末就知道自己大概再也不能一碗水端平——他对萧炎有愧疚,并且当他几次说服自己放下面子去试图缓和父子关系的时候,每一次遭到拒绝,他都像是乌龟似的立刻缩回壳里。   面对萧炎的时候,就连萧末自己的都觉得自己很孬。   那原本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悄悄举了起来,以有些犹豫的姿势,举起来,悬空在压在自己身上这具身体的腰侧不远处。   犹豫着是不是要放下去。   也在担忧着如果放下去,对于他们父子来说,是不是又会有了其他新的意义……   萧末犹豫的时间里,萧炎却又有了新的动作,他磕碰在锅边缘的鸡蛋似乎用力了些——大概是非常用力,这导致整个鸡蛋都炸裂开来,蛋清和蛋黄的混合物只有一半连着外壳掉进锅里,剩下的那些,尽数喷溅在了萧末的白色衬衫上——   冰凉的触感让萧末微微一愣。   “不是故意的。”萧炎淡淡地说着,看着男人转身去找抹布想要擦身——   就在萧末微微踮起脚试图打开头顶的橱柜找一个干净的抹布时,一只大手,却冷不丁地从他后面伸出来,“呯”地一声重重将橱柜门合拢关上——那力道让整个挂式橱柜组合都颤抖了起来……萧末一愣,心头一跳,正想回头问萧炎这是什么意思,却在这时,一双大手卡在他的腰间,直接将他整个人都抱起来放到了灶台上——   萧末只比萧炎矮半个头,这个动作用在像萧末这样的大男人身上,其实并没有多少美感——尽管萧炎很轻松地完成了他。   “你干什么?”   萧末奇怪地瞥了面无表情的小儿子一眼,却发现对方并没有在看他,他只是伸出长手二话不说将还在燃烧炉灶关掉,在转过身看见男人做出一个试图从灶台上跳回地上的姿势时,直接压着他的肩膀将他压了回去。   萧炎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这就注定了当下一秒他捏着男人的下巴啃咬上那双薄唇的时候,用的力道很大——年轻的警官身上那些仿佛生来就有的危险气息瞬间被完全地释放了出来……那仿佛是要将男人整个儿拆了塞进锅里煮烂了吃进肚子里的可怕冲劲儿,和萧衍向来不急不慢循序渐进的吻完全不同,萧炎就像一头急冲冲的野兽,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长驱直入,舌尖强迫性地顶开男人的牙关,探进去,侵略到每一个角落……   萧末被咬得有点疼。   他坐在冰凉的灶台上,比萧炎高一点,这就表示着他们接吻的时候男人不得不微微低下头——准确地来说,他是被萧炎强迫着低下头,因为在萧炎满意地放开他之前,他的一边手整个儿就拽着萧末的头发摁在他的后脑勺上……   在双方都气息有些不稳的时候,萧家二少爷这才大发慈悲地放开了男人——这时候,睁着一双水汪汪雾蒙蒙显得有些失神的黑手瞳眸,唇角边甚至还挂着没来得及吞咽下去的唾液,却在萧炎想要伸手替他擦掉的身后,男人盯着他小儿子那张俊脸,冷不丁地说了句:“你尿急?”   “什么?”萧炎盯着萧末被自己啃咬得有些红肿的唇,下意识地反问。   “你接吻技巧很烂。”萧末说,“还有,能不能放开我的头发?”   “……”萧炎松开手。   男人自己抬手揉了揉头发放松了些被拽痛的头皮:“如果每次都要冒着秃顶的危险才能跟你接吻的话,我开始怀疑你真的没有女朋友——”   “怎么,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萧炎脸上难得出现了一点狼狈的神情,“说我接吻技巧烂,你要死是不是——你很娴熟?”   萧末:“……”   看着满脸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样后悔的男人,萧炎觉得自己找回了一点儿场子,他伸出一只手,地痞流氓似的勾起男人的下颚:“每天都跟萧衍‘勤奋’‘练习’?”   萧末:“……”   “你不用找借口骗我,刚才你洗澡的时候,我就进你们卧房看过了,”萧炎挑起眼角,看着男人听见自己说进过卧房时显得有些慌张的眼睛,他不为所动,甚至有些享受欣赏面前的男人这副因为他的某句话而慌神的模样,他嗤笑了一声,凑近男人,在他的耳边用十分暧昧的语气说,“房间里的味道……”   萧末微微睁大眼。   “很精彩。”   萧炎说完,推开了些,看着面前的男人脸色由白转红然后变绿最后重新变成煮熟的虾子似的红,面对上萧末的怒目而视,英俊的年轻人抱臂站着显得很坦然,直到坐在灶台上的男人做出了一个跳下来的动作——   他这才不动声色的一步上前,将准备跳回地面的男人结结实实地接到了自己的怀里——   萧炎的动作做得顺其然,就好像本来就是萧末在打算投怀送抱,而他只是勉强地顺手那么一接似的……   “哦,”年轻的警官大人吹了声口哨,戏谑地说,“好热情。”   萧末被气得够呛,也不推开萧炎,就着还在小儿子怀里的姿势转过身就想要伸手在灶台上摸什么——萧炎在眼尖地看见男人将爪子伸向放菜刀的架子时,第一时间拦着他的腰将他拖开——也没走远,只不过是转了个身,直接将没比他矮多少几乎相同体积的男人轻松地放到了餐桌上——   “干什么,”萧炎笑着说,“想拿菜刀砍我?真的告你‘袭警’啊。”   “阿sir,我觉得你比流氓更像流氓。”萧末面无表情地说。   “这不算什么,”萧炎回答,“更流氓的还在后面。”   一边用十分平静的语气说着,在萧末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之前,萧炎直接抬手将男人的裤子拽了下来!   ——萧末身上穿着很普通的居家裤,裤子很薄,腰带那里也只是一圈随便拉扯一下就能拽下来的松紧带,冷不丁地,整双腿忽然暴露在空气之中,萧末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到自己大腿之上,肉眼可见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你干什么?!”   “干你。”   萧炎用很严肃的语气说着,高大的身体卡在萧末的双腿之间,他的手畅通无阻地探进男人的衬衫里摸了两把,甚至在碰到那保养得极好的皮肤以及紧绷得恰到好处的肌肉时发出啧啧的叹气,那双略显得粗糙的大手在男人的身上四处点火,在摸到背后微微湿润粘稠的触感时,他手一顿,忽然挑起眉,低下头对怀中的男人说:“衬衫也被鸡蛋弄脏了,要不要也脱下来?”   “不要。”   “反对无效,”萧炎无耻地说,“正确答案是‘要’。”   说完,也不知道是打从身体哪里得来的坏处,他直接凭着一双手,就将男人的衬衫撕开——   与此同时,他就好像脑袋顶端长了眼睛似的,大手抬起来结结实实地扣住了男人握拳想要击向他头部的拳,轻轻一拧将那不老实的手臂反扣在男人身后,与此同时,身体死死地卡进了男人的双腿之间,和他紧贴无缝地贴合在一起——   这样,萧末就完全失去了用腿部进攻的机会!   低下头,带着微微笑意的琥珀色瞳眸对视上男人的眼睛,萧炎微微一笑:“在警校里练习自由格斗术的时候,我总是学得最认真的那个——真的不是我想要好好学习,只不过是萧衍之前有意无意地提醒了我一句,听说你很能打。”   此时萧末在心中将萧衍的“慷慨友好”痛骂一万遍,几乎气得断气的喷道:“无耻!”   “无耻也比被亲生老爸踢断小鸡鸡好。”萧炎厚着脸色说着,笑吟吟地在衣衫不整的男人脸蛋上落下响亮的一吻——   然后,萧末被他整个儿掀翻在了餐桌桌面上。   内裤也被利落地扒了下来。   哐地一声整个人砸在餐桌桌面上,听着实木餐桌发出一声不堪负重的吱呀声响,此时此刻,男人身上只剩下一件大大敞开,几乎被完全拉扯下来再也没有了任何遮掩作用的白色衬衫,以及那个被拉扯得歪歪斜斜挂在他身上的烹饪用围兜。   此时,对比起突然暴露在空气之中遇冷的温热皮肤,萧炎贴在男人臀上的大手显得异常的灼热,他扣住男人脚踝,将他的一双白皙的腿一左一右地分配好缠绕在自己的腰上……背后,衬衫被扯开,围兜上的在背后固定作用的绳结随着每一个细小的动作甚至是呼吸摩擦着背部,令人瘙痒难安。   而此时,萧末注意力却全部地放在了那上一秒还安安静静蛰伏于双腿之间的器官,就这样坦然地暴露在了空气中……并且,几乎是不容抵抗地,隔着萧炎休闲裤的那一层布料,和他下体的大家伙天衣无缝地贴合在了一起……   他几乎能感觉到萧炎胯下老二在跳动。   萧末的大脑嗡嗡地想着,他的整个屁股蛋都悬空在餐桌之上——如果现在他的双腿不是微微使力挂在儿子精悍的腰间,他整个人恐怕都要因为地心引力直接滑到地面上去——男人的额间微微地冒出了一层细汗,他在“想逃离那突突跳动着并且明显在逐渐苏醒的器官”与“摔在地上摔疼自己”之间犹豫,来回不断地摇摆动摇着……   而仿佛像是嫌现在的情况不够糟糕似的,并且在同一时间,萧炎的中指无声无息地,从男人的尾椎末处开始,一路下滑,不轻不重地戳进男人的股缝之间——   那感觉,让萧末直接想起了大约一个小时前,大儿子的所作所为。   男人的脸瞬间蹭地一下烧了起来——   而萧炎的动作却又和那有些不同,他并没有直接触碰到隐藏在深沟之后的那一处入口,然而,那若有若无,仿佛欲擒故纵般的拨撩,却成功地让男人腰身直接绷直,唇角微微颤抖着,就连脚趾头也微微地勾起……   萧炎修长的指尖最后停留在了男人的鼠蹊处。   萧末心头一跳,抬起头,对视上儿子那双琥珀色的瞳眸——   面前的那张脸,他很熟悉。   然而,在那双眼中跳动的火焰,却仿佛是一种无声的警告,大脑的警钟拉响,萧末从未有一刻比此时更加清楚地意识到——   在他面前的,是萧炎。   时隔五年,他回来了。      第92章      萧炎的手在男人身上的围兜下面肆意滑动,凑上前去轻咬男人的耳朵,“老爸,腿夹紧,餐桌那么高,摔下去把你这把老骨头摔成瘫痪就不好了。”   “嘴不要那么毒。”萧末一边说着,一边却情不自禁地收紧了夹在自己儿子腰上的双腿,并且在他说话的时候,萧炎替他将身上的衬衫也扯了下来,获得了自由的双手在男人亲不自禁的情况下就抱上了萧炎的脖子。   就好像此时此刻真的是萧末在主动勾引小儿子似的。   两人凑得很近,萧末几乎能感觉到萧炎每一次呼吸出来的灼热气息喷洒在自己的下巴,他想放开抱在萧炎脖子上的手,却不料后者就仿佛猜到了他想做什么似的,手从落在了他的臀上,警告似的啪啪拍了拍:“是不是真的要我把你扔到地上去摔疼了才知道听话?”   “这种丧尽天良的话你也敢跟你老爸说,不怕走出去被天打雷劈?”萧末的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只不过在萧炎的大手停在他臀部的时候,他就再也没做想要挣脱的动作——因为此时此刻,萧炎的五根手指正以十分危险的姿态微微陷入他的股缝之间,只需要再往前一点点,就能碰到他的……   某个部位。   萧末在心里计算着萧衍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比如,在他和萧炎发生什么不可挽救的事情之前。   此时此刻,男人听见他的小儿子在他头顶沉沉地嗤笑:“我要是怕被雷劈,我就不会再回来北区。”   萧末没说话,他的背靠在餐桌边缘,压久了有点痛,并且萧炎这个王八蛋真的一点儿力道都没有使,他一只手放在萧末的屁股上,就真的只是象征性意义上的放着,而另一边手,现在正忙着在男人的围兜下面作怪,他用手玩弄拉扯着男人胸前的凸起,直到将它们每一边都拨弄得敏感地挺立……   当萧炎的手拿开的时候,被玩弄的红肿的突起处摩擦在粗糙的围兜上面,有点痒又有点痛。   “听你这话的意思,我觉得你大概还记得你几年前说过的话。”萧末假装自己并没有因为这样的触碰而产生任何反应,只是控制着自己的语气淡淡地说。   “我说过什么话?”   萧炎一边说着,一边将萧末身上那唯一的遮羞物——围兜拉扯歪到一边,露出围兜下的一边被他捏揉得挺立的凸起,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附身凑上去吸啜,他用牙关轻轻地咬它,拉扯它,就好像这样他就能像个婴儿似的从里面吸出什么液体——萧末被弄疼了,皱起眉,松开挂在萧炎脖子上的一边手,推了推他的脑袋:“不要这样玩。”   “那你想怎么玩?”萧炎轻轻吐出齿缝中的凸起。   “你应该还记得当年在ktv的厕所里,跟我说过什么话。”萧末不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反而将话题转移到了另一个方面,“你说你那是最后一次,你以后也不会再碰我……”   男人的话被猛然插入唇舌之间的两根手指堵住,那两根手指撬开了他的牙关,长驱直入地探入他的口中,并且还恶劣地抓住他的舌头,让他没有办法说话……而萧炎此时此刻脸上却挂着微笑,就好像现在发生在萧末口中的恶劣事情跟他没有关系似的,听着男人的话,他不怒反笑:“我是这么说过。”   只不过捏在萧末舌头上的连根手指逐渐加大的力道泄露了此时他的证实情绪。   “你听话不能只听一半吧,老爸。”萧炎显得有些冷淡的声音说,“我后面还说了一句,让你以后不要来找我,否则我不保证我会不会做出什么……让你失望的事情。”   “……”   “你还记得不记得?”   萧末眨了眨眼,那捏着他舌头的两根手指松开,却不急着抽出去,只是在他的口腔之中肆意搅动,直到一丝来不及吞咽的唾液从男人唇角边滑落,萧炎才将手从他的口中抽出——萧末盯着从自己唇上和对方的手指之间连接着的银丝,几乎出了神,再说话时,连带着嗓音之中也沾染上了一丝莫名的沙哑:“我后来也没有找过你。”   “那之后某个早上,天没亮就发来的短信是怎么回事?”萧炎嗤笑了声,听上去有些轻蔑,在此时的他看来,仿佛男人就是真的在自作孽似的,“我已经在尽力躲避你,你偏偏要自己送上门来,那么早就发短信给我,还祝我考试顺利——老头,敢不敢更搞笑,天都没亮谁要你祝我考试顺利?”   萧末被问得哑口无言。   “老爸,是你自己从游戏刚刚开始就破坏了规矩,我忍了五年,已经很给你面子。”   “……”   “你不要再得寸进尺,惹我生气。”   萧炎闭上嘴,唇角边挂着胜利的微笑将男人整个抱起来放回了炉灶边——炉灶上时一层金属桌面,当萧末赤裸的臀部碰到它时,整个人都被冷得打了个激灵,圈在小儿子脖子上的手臂收紧了些,然后缓缓地完全放开了他,改撑在灶台的边缘——   “其实我当时很想问,那个时候你又在干什么?”要翻旧账,就愉快地顺着男人的意思翻起了旧账,此时萧炎凑到男人耳边,用暧昧的嗓音轻轻地说着,“大清早不睡,却想起发这一个这么没营养的短信给我——是不是晚上睡觉做了春梦睡不着,才想起来骚扰我?”   “……你才做了春梦。”萧末无奈地反驳了句。   而萧炎却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似的,用一根手指微微弯曲勾起男人的下巴,让他对视上自己的眼睛:“你的春梦里有谁?——梦里的那个人,是不是像是这样——”   一边说着,他的一只手绕道了男人的身后,将他身上的围兜固定的一个个地蝴蝶结扯开,当整个围兜只剩下一个挂脖子的地方挂在男人的脖子上,身下的完全就像是一片布似的该在萧末身上的时候——萧炎不急不慢地将那块布掀开,他的眼神很专注,琥珀色的瞳眸被欲望沾染成了最粘腻的蜂蜜金黄,就好像正在揭开一个他期待已久的新年礼物……   “他是不是像是这样,掀开了你的衣服?”   那眼神看得萧末整个人都仿佛要被点燃了似的。   男人一动不动地开着小儿子拉开他身上的遮盖物——将此时此刻浑身赤裸的他暴露在他的眼底下——这一次,萧炎的大手再也没有任何阻拦物,完全地贴合在了萧末的小腹上,他摩挲着那里,轻声嗤笑着继续问:“他是不是也有像这样,轻轻地摸着你的小腹,让你张开大腿——”   萧末被那微微粗糙的大掌摩挲得发出一声叹息,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这不同于在床上做的任何动作。   厨房,本来应该是用来烹饪的地方。   结果他却不知廉耻地和儿子在这里做这种事情……   这样的意识让男人异常羞耻,淡淡的粉色染过了每一寸被萧炎触碰过的皮肤……男人双眼之中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他半垂下眼,看着萧炎用一只手扣住他的脚踝将他的双腿拉开成一个很丑陋的姿势——他的双腿以令他自己都不可以肆意的可怕角度打开,坦然地暴露在空气中迎接来自儿子的赏视……器官因为完全被暴露居然微微地抬起了头——   这样的动作他对萧衍都没有做过。   太恶劣了。   而此时,萧炎低着头,目光一寸不落地在男人白皙的身体上游走,他的目光仿佛化成了火热的唇舌,每到一处,就满意地看见男人在不自觉且完全徒劳地躲避着——当他的目光到达萧末的下体时,萧炎唇角边的笑容扩大,他发现男人居然只是这样被他看着,就有了反应。   这个发现让他整个人都更加兴奋了起来。   “真淫荡。”   萧家二少爷从喉咙深处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低沉笑声,他弯下腰,一只手撑在灶台边缘,让自己卡金男人的双腿之间,前所未有地让自己的脑袋凑近男人的下体,一只手轻轻在男人袒露在自己跟前的器官最前端碰了碰,指尖触摸到了湿润的透明液体——   萧末颤抖了下。   下意识想要坐起身来推开萧炎。   却被仿佛早一步洞悉了他的企图的年轻人强力镇压了回去——   于是此时此刻,开放式的厨房里,只能看见一个黑发男人浑身几乎赤裸——只穿着一个被拉扯得歪斜到一边的围兜以及一双毛绒保暖拖鞋地躺在宽大的灶台之上,他大大地张开双腿,一只手背覆盖在自己的双眼之上,就好像在逃避着什么……   在男人的双腿之间,是一个拥有完美身材的高大年轻人,昏暗的灯光之下,他立体的五官在面部投下了一片小小的阴影,而此时,他正弯着腰凑在男人的双腿之间,一只手粗暴地捏在男人的大腿内侧将他的腿分开不让他并拢,他的用劲儿很大,以至于让他手底的白皙稚嫩皮肤都被捏出了一圈浅浅的红印——   “老爸,在你那个梦里,你是不是也这样张开大腿,请求那个人来侵犯你?”   萧炎看着那暴露在空气之中的器官因为得不到任何安抚而可怜地留着透明的泪水,轻笑着将男人的双腿拉得更开,然后他分开了男人的臀瓣,灼热的目光落在了男人股缝之间的那个入口处——   此时此刻,它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萧炎的眼中。   紧紧闭合,因为暴露在空气之中无助而情不自禁地收缩,褶皱还是漂亮的淡淡肉红,就仿佛在无声地邀请着被狠狠地进入……   萧炎几乎看红了眼。   他低下头,用自己高挺的鼻尖触碰男人的臀瓣,在感觉到对方似乎在颤抖着往后退缩时,他不得不伸出手重新扣住男人的大腿,将他狠狠地拖向自己——然后,在一声轻微皮肤与皮肤的撞击声以及萧末的惊呼声中,萧炎伸出舌尖,触碰到了那令他向往的入口处。   “萧炎……”   “嘘。”   和萧衍不一样的是,萧家二少爷在这方面就像是跟他的性格一样乱来,他甚至没有什么缓冲和舔弄的动作,上来就用舌尖不断地刺激着那紧紧闭合的入口,等到它再也受不了任何刺激地乖乖放松张口,听着头顶上男人气息不稳接近于啜泣的呻吟,年轻人用自己的舌尖长驱直入,触碰到了里面柔软的内壁——   萧末倒吸一口凉气——   这太过了。   他疯狂地挣扎着想要往后退,却换来了更加强力的镇压,仿佛是他挣扎得越厉害萧炎就要越过头似的,当萧末整个人因为后穴带来的刺激瘫软在灶台上时,萧炎几乎将自己的半边舌头都探入了男人身后那个令人难以启齿的入口——   那令人恐惧的陌生快感让萧末绝望地闭上了眼。   直到他感觉到,萧炎抽离了自己的舌,微微站起来——紧接着,随着人影晃动,年轻人似乎再一次回到了男人的双腿之间——这一次,萧末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在了他的后面。   那冰凉又有些凹凸不平的触感让男人微微一怔。   放下覆盖住眼睛的手,萧末稍显困惑地坐起身来,却因为看见小儿子在自己双腿间所做的事情瞪大了眼——萧炎正捏着一颗红彤彤的草莓抵在男人从未被进入的地方,看上去正在试图将它塞进去。   因为用力过大,那颗草莓被捏出来的淡红色汁水尽数沾染在了他的指尖,萧末看得心惊肉跳,下意识地往后缩,坐起来用一只手扣在了儿子的手腕之上——换来了后者不满意的瞪视。   “萧炎,你不能这样,”萧末唇角微微颤抖,“我们是父子……”   “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晚了点?”   萧家二少爷冷哼一声,将男人重新摁倒,二话不说将他的腿重新拉开固定好,分开他的臀瓣,这一次,他二话不说就直接将那枚草莓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赛向男人的后穴处——草莓凹凸不平的表面刺激得萧末整个人几乎快发疯,那被摁坏了的果肉和果汁散发出黏腻的香味将他的股缝之间蹂躏得一片狼狈泥泞……   最糟糕的是,萧炎放了第一个不满意,转身就抓来了第二个——   看着那入口处如同一张贪婪的小嘴一张一合地艰难吞吐着果肉,他琥珀色的瞳眸暗沉,再说话时,嗓音显得有些沙哑:“一样的事情,为什么萧衍能做,换了我就做不得?”   说着,他几乎显得有些粗暴地将第二枚草莓摁压在了男人的后穴,飞溅的汁水溅到了他的手背,听着男人的惊呼声,他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再一次吻上了那令他大脑都几乎烧毁的地方,贪婪地吮吸着那甜蜜的果肉,勾起舌尖探入入口,将之前张合之间不慎吞入的草莓汁水尽数卷入唇舌——   “萧衍他……不要伸进去……唔——啊啊啊——萧衍他和你不一样!”在强烈的刺激之下,男人头皮发麻,艰难地在断断续续之间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喘息着,带着尽数絮乱的呼吸,“他一直没有女朋友,哪怕是这样也不会祸害到别人家的——”   萧末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的声音在萧炎毫无征兆地将一只手指探入他的身后时尽数卡在了喉咙里。   “再说下去啊。”萧炎的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却完全不能掩饰去拿语气之中的危险,借着唾液和草莓汁水的润滑,他的一根手指几乎没怎么费力就进入了男人身体,此时,他正缓缓地抽动它,嘴上不急不慢地问,“祸害到别人家的什么?”   “……人家家的姑娘。”   萧炎黑着脸,二话不说再次将自己的中指也捅入。   萧末被这忽如其来的进入逼得闷哼一声。   “我祸害谁家的姑娘了?”萧炎一边觉得下体在突突的跳动叫嚣着安抚,一边被男人所说的话气得恨不得掐死他,他用很可怕的语气问,“之前在工厂里老子都快见阎王了,跟你说的话你是不是还觉得我在逗你玩?”   “……”躺在灶台上的男人被身后不断蠕动且越来越快的两根手指压榨得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他眨了眨因为之前种种刺激情不自禁留下的泪水湿润的睫毛,薄唇微启呼出气息不定的微喘,“可是顾雅姿说……”   “她说什么你就信?”萧炎的声音稍稍温和下来,此时,他正微微蹙着眉,一双琥珀色瞳眸正一瞬也不顺地盯着男人的身后入口处,看着它艰难地吞吐着自己的两根手指,每一次进出都能拖拽出一点儿细嫩的内部粉肉,越来越顺利的进出,让他手指每一次捅入翻转将那些草莓的果肉和果汁顶入男人身体的时候,都能听见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咕啾咕啾”的水声……   想了想,却仿佛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萧家二少爷猛地将自己的双指抽出,在男人被这下强大的快感刺激得惊呼之中,他猛地一下扣住萧末的手腕,将他从半躺在灶台上的姿势拉起来,半抱在自己的怀中——   低下头,对视上那双微微湿润此时正疑惑地抬头看着自己的黑色瞳眸,英俊的年轻人脸上却露出了一点真心实意的笑意:“我说,你怎么和个女人似的婆婆妈妈——”   “我没有……”   “你刚才不会是在逼我跟你表白,说什么‘我只有你一个人’这种肉麻得要死的蠢话吧?”   “谁逼你……”   “那现在我说了,”萧炎凑近男人,让自己稍微汗湿的高挺鼻尖抵住男人的鼻尖,仿佛亲密一般地蹭了蹭,“你是不是乖乖张开大腿让我上?”   萧末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怔愣,他似乎是仔细地想了想儿子刚才说过的话,然后在萧炎灼热的目光注视之中,男人涨红了脸。   而此时,萧炎牵着他的手,来到自己几乎要憋到快到爆炸的下体,他看着萧末就好像彻底妥协了似地,用白皙得近乎于透明的手,颤抖着缓慢地拉下他的裤子,在面对那几乎不能包裹住仿佛随时都会喷张而出的器官的内裤时,男人指尖微微一缩,仿佛有所犹豫……   年轻人唇角边露出一抹笑意,仿佛是在做无声的勾引一般,他用指尖刮搔过男人微微颤抖的睫毛:“我没碰过顾雅姿,我只想碰你。”   那一刻,萧末仿佛听见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海中崩塌。   又有什么东西,就要在心脏的土地之上破土而出拔地而起,眼瞧着就要悄然滋生。   背德。   然后沉沦。   萧末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仿佛已经看见了不远处在自己面前张开了一张慎密的大网,从网上,滴落着甜蜜诱人的甜美液体与诱人香气,他情不自禁地想要走近它,甚至不顾脚上名为“道德”的荆棘死死地缠绕着他的双腿,他弯下腰,亲自用双手将自己被荆棘刺痛的双腿解放,着了魔一般向着那张大网扑去。   不仅是萧炎。   他又何尝不是。   这么多年来,他有很多忠心耿耿的下属,有很多心甘情愿为他卖命的小弟——   但是真正始终站在萧末身边,和他无限挨近的,大概只有此时在他眼前从一个孩子长成了英俊的年轻人的萧家双生子——有时候从梦中偶尔醒来,萧末会思考如果人生之中将他们俩剔除会是什么样的后果,然后男人总会心惊肉跳地发现,没有了他们,他的人生忽然就变成了一片空白。   就连过去曾经站在拳击台上的元贞,都变成了不那么真实的剪影。   “——萧末,张开腿,让我进入你。”   耳边的低语轻喃仿佛是来自恶魔的邀请,男人止不住地轻轻战栗,从身体的内部,俨然滋生了比生理欲望更加疯狂的向往,这种向往几乎将他的全部理智烧毁,让他感觉到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渴望——   就好像忽然空出了一块,等待什么东西来填满。   萧末低下头,麻木地看着自己失去了大脑指挥的身体死死地缠绕上小儿子结实的腰间,他张开腿,看着那从被随手拉下的布料之中跳出那拥有令人胆战心惊尺寸的器官,青色的筋覆盖在那大概一只手都不能完全握住的柱身之上,更显狰狞万分——   前端充血如同伞状,正精神十足地缓缓淌着透明的液体……   萧末的腿被更加拉开了些,然后这听见了“噗”地一声轻微声响,那巨大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肉状物体的前端就没入了他的身体。      第93章      “唔啊啊啊——”   萧炎的忽然侵入让彼此两人都发出了不同的叹息……萧家二少爷是感慨那叫嚣依旧的“好兄弟”如今终于得到了安抚,男人那湿润紧致的地方含着它,并且伴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那个地方都在不自觉地缓缓收缩吞咽……   而萧末却是因为震惊。   萧末震惊于身下此时被人完全撑开的感觉,很勉强,尽管此时萧炎只是进入了一个前端,都让萧末觉得他随时有可能会被撑坏——男人还是整个背部都僵直了,后身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含着儿子的器官,他一动也不敢动,哪怕此时看不见,他也能想象得到自己下面那个地方完全被撑开得一点皱褶都没有地小心翼翼含着萧炎前端的模样。   萧末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当他感觉到萧炎想要继续往里挤的时候,这才显得有些惊慌地抬起头去看此时死死地掐着他的腰间不让他逃脱的年轻人,却不其然地对视上一双沾染着如同要野兽一般强烈的欲望琥珀色瞳眸。   萧末一愣。   却在这时,萧炎笑了,将男人的一系列表情看在眼里,他露出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低下头在男人的唇角仿佛奖励似的响亮落下一吻:“老爸,你下面好会含。”   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面红耳赤的男人,萧炎的唇并不急着从男人的唇上拿开……在这么做的时候,萧炎下面那根尺寸吓人的东西还在锲而不舍地用一种十分折磨人的速度缓缓进入——就好像是故意的一般,这种速度让男人觉得仿佛自己每一秒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内部被一点点地撑开……   就在萧末微微偏开头想要叫他慢一点的时候,却在这个时候,被猛地一下咬住了嘴唇,与此同时,只听见了“噗嗤”地一声轻响,萧末猛地睁大眼,只感觉到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如同一根灼热的火棍一般就这样活生生地捅进了自己的身体最深处!   “唔呜呜呜——”   男人的痛呼声尽数被年轻人恶劣地堵回了二人的唇舌之间,萧末猛地倒抽一口凉气,那本来就白皙的面部此时此刻更是面无血色——后穴整个儿被撕开闯入,疼痛外加此时深深地含着一个外来物体的感觉十分奇怪难受,他张开口想要痛呼骂人,却不想张开嘴却更加便宜了萧炎,那火热的唇舌长驱直入,毫不客气地掠夺着萧末口腔之中的每一丝唾液!   而此时此刻,萧炎只觉得自己的老二大概是进入了全世界最美妙的地方,那突突跳动着的肠壁毫无一丝缝隙地包裹着他,因为男人大力喘息,那温暖湿润的小穴也在艰难地收缩,就好像是一张贪得无厌的小嘴在努力地将美味的棒棒糖吞咽进去——   快感几乎是翻江倒海地将他的理智覆灭。   与男人交缠的舌尖变得更加热烈,萧炎用一个前所未有强势的吻将身下的黑发男人吻得几乎窒息,并且恶劣地趁着男人头晕眼花来不及呵斥阻止自己之前,开始缓缓地抽动起来——最开始,他只是缓慢地抽出一点点就立刻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放回去,然而当他放开气喘不匀的男人,无意见低头看向他们下身的交合处时——   每一次随着他的退出,都能拖拽出一小节粉色的肉,仿佛是舍不得他离开的挽留似的……然后伴随着他的再次插入,那一小截嫩肉又再一次被塞回穴口,伴随着一声“咕啾”的水声,偶尔,还会有红色的、已经被挤压成了草莓果酱的玩意从他们的交合处粘稠地滴落下来——   这一幕差点把萧炎看疯了。   这……普通人根本把持不住!   年轻人沉闷地哼了一声,老二疯狂地跳动了下,差一点就丢脸地直接交代出来——被这情况搞了个措不及手,萧炎几乎是有些狼狈地将抽插的动作猛地停顿下来,抬起头看着疼痛过去之后脸上浅浅沾染上了一丝红晕的黑发男人,此时此刻,萧末正无声地抬头瞅着他——   就好像在奇怪他为什么忽然停下来了。   萧家二少爷额角青筋跳了跳,被这眼神看得恼火起来,伸出手恶狠狠地掐了一下男人胸前因为之前种种刺激而挺立起来的凸起,凶神恶煞地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   萧末:“……”   我才想问你凶什么凶咧。   “你不要那么莫名其妙,”这会儿因为萧炎不再乱动,勉强适应了下面含着一巨大物体的男人终于回过神来能够好好说话,他抿了抿唇,艰难地抱着萧炎的脖子的手臂收紧了一些,然后他伸出两根手指掐住小儿子的后颈脖子往外拉扯,听见对方“嘶”地痛呼出声,萧末这才满意地松开他,“做这种事做到一半,明明很受累的是我,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冲我发什么火?”   萧炎一听,看了眼自己抱在男人腰间几乎完全支撑了他全部重量的手臂,又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忍耐才没有变成“秒射男”,不由得嘲讽地掀了掀唇角:“你受什么累?”   萧末斜睨了年轻人一眼:“你去躺下换我来我用实际行动告诉你我受的什么累?”   这一瞥在萧炎看来那叫个风情万种,男人微微翘起的眼角几乎能把人的魂都勾出来——   于是,只见萧家二少爷露出个放肆的笑容,他裂开嘴,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在厨房昏暗的光线之下看上去异常的触目惊心,萧末顿了顿,脑海中警钟高鸣下意识地猜到这个家伙大概又在不怀好意,却没想到,下一秒,那原来还结结实实撑在自己腰间俩测的大掌忽然挪开,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他整个身体都往下猛地一沉——   那根原本还老老实实待在自己体内的的孽根猛地一下,忽然因为地心引力的缘故就这样冲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萧末瞪大了眼,那突突跳动的灼热捅入身体的那一刻仿佛同时打碎了他所有的矜持,眼角微微泛红,此时除了他挂在萧炎脖子上的一双手臂之外,两人连接处几乎成为了他唯一的支撑——   “哎呀,早知道你叫得那么好听,刚才就不堵着你的嘴了,”萧家二少爷嗓音低沉沙哑,他发出一声沉沉的嗤笑,恶劣地伸出此时已经完全自由的双手轻轻地逗弄了下黑发男人这会儿也精神地高高昂着头的老二,听见男人因为前后的双重刺激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呻吟,萧炎一边轻巧地如同羽毛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着男人的下体,一边再一次在挺动腰部,缓缓地开始抽插起来——   每一次都是一只手拖住男人的臀部将他托起然后轻轻地抽出,之后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放开手,让男人猛地坐入。   每一次都是浅浅的退出,深深地撞入。   粗大的柱身之下两颗沉甸甸的肉球拍击在男人的臀部,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啪啪”声响,草莓汁散发着甜腻的香味儿,混合着粘稠的乳白色精液从他们的交合处冒着泡泡被挤出,淫靡的气息混合着草莓甜美的香味仿佛成为了此时最好的催情药剂——   萧炎低下头,肆意地让灼热的鼻息尽数喷洒在萧末的面颊之上,沉闷的鼻息从他的鼻腔中喷出,伴随着每一次的撞击,年轻人都会从喉咙深处发出如同野兽所发出的那种低沉而含糊的咆哮——   耳边“啪啪”带着粘稠水向的声音不绝于耳,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萧末此时他正挂在另一个雄性生物的身上,不知廉耻地张开着大腿承受着对方的进攻与所求,他的手指慢慢攀爬,在碰到了对方的头发的时候就如同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猛地一把抓住——   手下的头发乌黑而柔软,因为猛烈的运动而微微汗湿——曾经,萧末无数次在自己的运动或者洗澡之后,整理自己的头发时碰到过这样的手感……此时,和他几乎如出一辙的这一头黑色头发,男人很清楚这仅仅是因为它们压根就来源于与他同样的基因。   这一刻,萧末几乎是前所未有地意识到,正在狠狠地进入他身体的,是他的儿子。   那巨大的肉棒毫不留情地以几乎要将他身体弄坏的力道撞入,不仅仅是进入了他身体的最深处,每一次,也仿佛是带着惊涛骇浪拍打在他的心上,他震惊,自己居然就这样接受了父子之间的绝对不伦……这样意识让男人毛骨悚然,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并且变得更加敏感……   只有此时此刻,高高挺立着的男性象征,在无情地告诉着萧末——   他并不抗拒这个。   伴随着萧炎每一次的进入,那巨大坚挺的肉棒每一次捅入,充血的前端都会有意无意地蹭过他身体内部的某一个点,无情的摩擦与碾压之间,男人只觉得一层层的快感如同电流一般从他们交合的部位顺着背脊骨一路攀爬着,直传头顶,然后传遍了整个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的口中完全不听使唤地伴随着年轻人的每一次撞击发出令他恐惧的呻吟——   “萧炎……不要太快……这样感觉好奇怪——萧炎,儿子——慢一些——这么大力会被你弄坏的——”   沉闷的声响从黑发男人的唇边不受控制地冒出,他甚至开始感觉不到自己在说些什么,到底是在阻止还是在进行更加热情的邀请——那软弱无力的声音,不像是在要求萧炎慢一点,反而是像是要求他“再快一点”;不像是在要求萧炎轻一些,反而像是在要求他“更加用力地弄坏我”。   而事实上,萧炎也真的就是这么做的。   每当萧末让他不要太深的时候,他就会来一个前所未有深度的重重挺入。   每当萧末让他慢一点的时候,他就会抱住男人的臀部,加快自己挺动腰杆的速度。   每当萧末让他轻一点的时候,他就故意一般,让自己的球体更加响亮地排挤在男人的臀部之上,让他们交合之处的水声响亮得几乎充满整个客厅。   “萧末,多叫一点,”萧炎一边操干着那让他恨不得就此融化在里面的小穴,一边用被欲望沾染得异常性感的低沉嗓音说,“我就喜欢听你叫,现在家里又没有人——你可以放开声音,不用害羞——”   一边说着,就仿佛是一边在鼓励男人似的,他居然一把直接将男人从灶台边上抱开,紧接着,在萧末还没来得及弄清他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却立刻感觉到他这不孝子居然就这样保持着还深深地埋入他体内的状态,直接迈开那双腿走动了起来——   伴随着他每一次迈出步子,那在体内的巨大都有规律地浅浅抽出又轻轻插入,虽然并不如之前那样大开大合地来得刺激,然而还没萧末觉得放松下来,就立刻发现这样高频率的摩擦,几乎是加快了年轻人那充血的前端在他体内那一点摩擦的频率——   简直磨人得叫人疯狂。   强烈而频繁的快感让萧末羞耻地将自己的脸完完全全埋进了萧炎的颈脖之间——此时,萧炎的上半身还整整齐齐地穿着他来时候的休闲衬衫,男人就像是个任性的孩子一般,肆无忌惮地将眼角不受控制因为快感或者羞愧溢出的眼泪以及额间的薄薄汗液蹭在对方还散发着洗衣液香味儿的衣服上,他紧紧的咬着唇,直到自己终于尝到了一丝血腥的气息,才用几乎窒息的声音说:“萧炎,不要——”   “不要什么?”   “不要这样到处走。”   “很爽是不是?”萧炎嗤笑了一声,话语之中除了暧昧之外居然没有多少嘲笑的情绪,“老爸,你知道你现在流出来的液体搞得我满手都是,几乎抓不住你的屁股了么?”   “……”   萧末搞不懂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然而此时此刻,伴随着萧炎的走动,此时男人被夹在俩人小腹之间的欲望也有一下每一下地蹭着他身上衬衫的布料,萧末低下头,随即面红耳赤地看见从自己高高翘起的前端分泌出来的透明液体几乎弄湿了萧炎的衣服——   这是他的小儿子今天之内第二次被他用同一种方式搞脏的第二件衣服。   这个发现让萧末羞于启齿去攻击萧炎。   于是这一次他老老实实地沉默了下来。   没有得到回应,这时候轻松地抱着萧末走入客厅的萧炎总算是来到了客厅的沙发旁边,他顺势坐了下去,那深深插入男人身体的粗大跟着因为这个动作在那潮湿的内壁之间碾压翻转了下,而后,被大大撑开的入口顺势完完全全地将萧炎那尺寸惊人的玩意儿给整个齐根吞咽了进去!   萧炎咧了咧嘴,无声地将坐在自己怀中的男人抱着坐好,他将萧末高高翘起的器官对准门口的方向,然后他抱着男人被自己掐出了无数红印的双腿,像是抱着小孩撒尿似的方式,将他的腿拉开成一个成怕的角度——   然后拉着萧末的腰强制性地让他微微抬起后臀,下一秒,再狠狠地将自己的巨大连根毫不留情地深深挺入那还柔软湿润的入口处。   大开大合的撞击之中,粘稠的液体几乎沾湿了萧末整个臀部以及大腿根部,也弄脏了萧炎半褪下的裤子——   此时,身上只是歪歪斜斜地挂着一个早就被蹂躏得一塌糊涂的围兜,男人像是一个无助的小孩似的被自己的儿子抱在怀中,浑身颤抖着,那几乎让人崩溃的电流接连不断地传遍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他只能在口中发出类似以啜泣的沉闷呻吟,并且在身后年轻人越来越快的装机之中,他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前方的器官伴随着后面体内某一点一次次被强烈的撞击,不由自主地在变硬——   “嗯啊啊——萧炎——慢一些,慢一些——你这样太快了——”   一滴滴的透明液体从萧末下体的前端处低落,男人仿佛终于忍受不住一般,红着脸不知廉耻地伸出手去握住了它,自己的身体当然自己最清楚,他准确地刺激着前端最能让他兴奋起来的地方,直接简单粗暴近乎于虐待自己的抠弄,与此同时,前后的快感让他不自觉地开始收缩自己的后穴,一次次强烈得几乎让人疯狂的撞击里,萧末只觉得自己距离巅峰只差仅仅一步——   而就在这时,坐在他身后的年轻人啪地一声无情地拍开了男人握着自己欲望的手,还没等萧末来得及发货,男人就立刻感觉到一只宽大而灼热的手掌取代了他原本的工作——   而接下来,萧炎用行动让萧末意识到,世界上了解他身体的人恐怕不止是他自己。   完美地配合着身后撞击的频率,萧家二少爷以比萧末更加准确地方式同时刺激着男人的前端,并且伴随着自己埋在男人的欲望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似的一下一下地咬紧,无限地兴奋在男人看不见的角度在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之中蔓延开来……   终于。   “——啊啊啊啊啊啊!”   在男人无法抑制的叫声中,一道乳白色的浓浊液体从他的前端喷射出来,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后,滴落在沙发上的两人脚边的地摊上!   萧末额间的汗液低落,高潮过后的男人整个人瘫软下来无力地倒入身后儿子的怀抱——后者心满意足地揽住他的腰将他完美接收,仿佛是知道高高释放过后的身体异常敏感,年轻人粗糙的大手在男人染上一丝红晕的白皙皮肤上缓缓滑过,带起一阵阵的颤栗,他附在男人耳边低沉嗤笑,不急不慢地缓缓抽动着还埋在对方体内的骄傲器官——   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喘息。   这一刻,不仅是萧末,就连萧炎也安静下来,仿佛在回味刚才那一刻怀中的人因为他而攀达到的巅峰……   萧末动了动被弄得如同一滩烂泥的腰,低下头看了看他们脚边被弄脏的地毯和拖鞋,抿了抿唇,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男人就想站起来——   却冷不防地被身后的年轻人一把扣住腰压了回去。   那刚刚被抽离了一些的器官再一次被摁压回去。   “嗯——”   黑发男人从鼻腔中发出一声慵懒的闷哼,这鼻腔音似的声音让萧炎顿了顿,等了一会儿,这才伸出手,捏着男人的下巴让他转过脸对着自己:“想去哪?”   “地上脏了。”萧末说。   “……”萧炎简直不可相信似的瞪着男人理直气壮的侧脸,要不是这会儿他刚刚释放过的脸整个显得疲倦而诱人,萧家二少爷很难保证自己不会揍他,“你有没有发现射出来的只有你自己——做爱做到一半要起来去搞卫生你他妈在逗我?!”   “那也没办法,”萧末露出了个无奈的表情,“不弄干净的话一会萧衍回来看见——”   男人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见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了楼间电梯到达时“叮”地一声声响……   微微瞪大眼,此时黑发男人整颗心都悬了起来,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那双瞪起来像是猫儿似的黑色瞳眸之中沾染上了一丝惊慌与恐惧,大约几秒钟过后,他听见了沉稳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在萧炎无声放大的笑容之中,萧末听见,那脚步声停在了距离他们不远处的门口——   萧末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现在有人从外面打开门走进来——   萧末简直不敢想。   “老爸,你咬得我好紧。”然而就在这样的死一般的沉默之中,萧炎带着笑意的嗓音却在男人耳边响起。   三十来岁的男人脸“刷”地一下红了,他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方向,就如同门外此时正有什么妖魔鬼怪站在他家门外,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就好像现在他更加谨慎一些,门外的那个人就不会将自己的钥匙插入门的钥匙孔中,然后拧动它似的……   然而不幸的是,在如同五雷轰顶般的打击之中,萧末真的听见了这样的声音。   在门从外面被拉开的同时,男人听见他的小儿子在他的耳边吹了声幸灾乐祸的口哨。   高大的身影伴随着门被缓缓拉开出现在门后,拥有着跟此时此刻抱着自己的年轻人一样完美俊脸的另一名年轻人出现在门后,他身上还穿着刚才出门时候临时换上的风衣,深色的风衣在玄关昏暗的光线之下,却能清清楚楚地看见进屋来的年轻人肩膀上有一圈雪水融化留下的水痕——   他的手中拎着几个打包盒。   此时此刻,仿佛并没有感觉到屋内诡异的气氛,萧衍只是自顾自地低下头,一边如同平常似的顺口说了句“老爸,我回来了”,一边在低头换鞋。   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回应,萧衍皱了皱好看的眉,这才抬起头来下意识地想要在屋内寻找男人的身影,却在抬起头的第一秒,借着玄关的光亮,看见了昏暗的客厅中的场景——   首先进入他眼帘的就是一片白花花得几乎令人晃眼的皮肤,男人衣服衣冠不整的模样,整个身体完全被暴露在了他的视线之中,此时此刻,作为男人身上唯一的遮羞布,那块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围兜被掀到一旁歪斜地挂着,完完全全地失去了这些的作用——被人从身后强制性地大打开腿,毫不羞耻地对准着门口的方向的器官沉默地垂在双腿之间……在那之后,还有一根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什么的玩意还深深地埋在他的身体之中,只能看见一点点的根部露在外面……   萧衍:“……”   萧末:“……萧衍……这个……”   萧炎:“放弃吧,这样你还想解释什么?我强奸你?”   客厅内陷入了一阵可怕的沉默。   良久。   就在萧末觉得自己大概就要这样直接死在大儿子灼热的视线中时,萧衍动了——那习惯性没有太多情绪的脸上依旧显得云淡风轻,他走进屋子,换上拖鞋,将手中的打包带随手放在餐桌上,然后径直走向了屋内的立式空调——   这个不喜欢暖气空调的人居然头一回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   然后他转过身,在黑发男人整个儿已经快傻眼的瞪视之中来到了沙发边上——   当他走到萧末他们身边的时候,男人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大儿子来带的一阵还夹杂着外面冰雪气息的寒气,在自己被两兄弟一冷一热完全不同的气息包围起来的时候,他默默地抬起头,看着他的大儿子面无表情地摘下自己的手套,然后,他做了一个令萧末浑身鸡皮疙瘩都竖起来唱国歌的动作——   他用摘下了手套依旧显得有些冰凉的手,在沙发上的两人交合处摸了一把。   那冰凉的手指从男人被完全撑开的后穴处扫过,当萧末如同一条死鱼一般被冻的绷紧身体的时候,他听见萧衍不急不慢的淡漠嗓音从他头顶上传来:“啧,好湿,老爸,你留了好多水。”      第94章      萧末,“……”   萧炎,“哥,你手好冷,不要随便摸我老二。”   “你以为我想摸你,”萧衍微微侧头,似笑非笑地扫了他那满脸掩饰不住得意的孪生弟弟,“你有的我没有还是怎么着,”   “以前说不准,不过现在我还真有你没有的了,”萧炎唇边扯出一抹狂妄得意的笑,“你羡慕不来。”   萧衍不搭他的话,反而轻声嗤笑反问,“你哪来的自信,”   身上的风衣还没来得及脱下来,年轻人蹲在沙发边上,办侧着脸——他的半张脸隐藏在昏暗的光线之中,只剩下耳廓上的一枚铂金光环在昏黄的光线下依旧闪闪发亮……萧衍这话说得又轻又低,那话语之中沾染上的危险让向来敏锐的萧炎嗅到,萧家二少爷面上一顿,唇边的笑容也跟着僵了僵,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丝警惕从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之中闪过。   此时,哪怕房间里开着暖气,萧末也硬生生地从空气之中感觉到了一丝忽如其来的寒意,并感到整个客厅之中的空气几乎要因为这时略显得尴尬的气氛凝固……   在兄弟二人之间,更有什么如同炸弹似的东西眼瞧着就要一触即发。   而此时此刻。   萧末整个儿都快石化了,他能想象萧衍暴跳如雷冲进厨房拿菜刀把他和萧炎一块儿剁碎了扔锅里蒸了煮了炸了油焖了,却怎么都想不到大儿子会是这种反应——这些年来,萧末不是没有奇怪过为什么萧衍无论做到什么地步都没有再深入,如今,撞到了这种场景的萧衍又显得那么淡定……   淡定到让萧末觉得不爽。   男人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受怕忽然都变成了不切实际的泡影,他甚至因为自己幻想的萧衍大发雷霆的样子而担心,然而从现在来看——却什么也没有发生……这样的结果,未免让男人在尴尬之余隐约地觉得自己就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都摆好了迎接腥风血雨的姿势,等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却又发现,其实——居然也不过如此。   萧末看不见萧衍脸上有任何的情绪——就好像他习惯的那样,无论此事他心中在想什么,他都掩饰得很好……就好像萧衍完全无所谓……看到这种事情似的。   萧末从来不相信,这世界存在着能完全将自己的情绪掩饰起来的人。   除非他这会儿本身就没有什么情绪与想法。   没有情绪。   没有想法。   十分随便。   “……”   这个认识让萧末完全再也无法忽视心中悄悄升起的那股奇怪的不满,就好像活生生地张开嘴灌下了一大瓶烈酒和陈醋的混合物似的,又辣又酸,整颗心都被这样糟糕的情绪塞得满满的,最后不得不从血管溢出,顺着本该是传输血液的地方,这种难受、冰冷的感觉传遍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萧衍不在乎。   这个突然袭入脑内的认识让萧末几乎是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于是,当萧衍抬起还带着黑色皮手套的那边手想要来捏他下巴的时候,男人破天荒的偏了偏下颚,躲开了大儿子的手——   这样的动作让在场的三个人一同愣住。   萧末依旧皱着眉,并且变得更加沉默。   而萧衍似乎也没料到男人居然会对自己做出拒绝的动作,手扑了个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悬空在半空中,半晌,有什么复杂的情绪在萧家大少爷的眼睛中一闪而过,片刻之后,他这才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放下,除了最开始眼中片刻的怔愣之后,他恢复了他习惯的那种淡漠神情,此时此刻,正用平静的目光看着萧末。   在场唯一对此表示喜闻乐见的大概只有萧家二少爷了。   此时抱着男人,下面那根东西还插在男人体内的萧炎则简直可以用作欢天喜地来形容——最初的错愕之后,很快就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一抹灿烂的笑容毫不掩饰地出现在他的脸上,年轻的警官笑得像个幼稚的中学生似的,目光闪烁地看了他哥一眼,之后,就像是宣告占有欲似的,那双横在腰间的手臂更加收紧了一些。   一时间,客厅之中没有一个人说话。   就好像在进行着一场无形且异常可笑的战争。   半晌。   萧衍这才动了起来——他再一次地抬起了手,这一次,他不容拒绝地用两根手指捏住了男人的下巴——手套之上的寒气让萧末下意识地哆嗦了下,他顺着大儿子手指的力道将脑袋拧回来,低下头,不怎么意外地对视上了对方的眼睛,然后他听见萧衍用淡漠的声音问:“我才出去多久?你就学会和萧炎蛇鼠一窝抱团来气我了?”   说话期间,他的手指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就好像打定了主意要逼男人回答自己的问题似的。   将下巴放在男人的肩膀上,萧炎听着他哥的话抽了抽嘴角——蛇鼠一窝?谁是鼠?谁是蛇?……我才不当老鼠。想了想后,年轻人拍了拍男人裸露的腰,仿佛是故意将那暴露在空气之中的皮肤拍得啪啪作响似的:“老爸,他骂你是老鼠。”   萧末:“……”   现在萧末完全懒得理小儿子那永远也长不大似的脾气,他看着萧衍,心中满满都是不愉快,并且连带着就连身后的萧炎也变得异常讨厌了起来……于是男人僵硬着脸用手推开捏在自己下巴上的手,撑着萧炎的手臂就想要站起身来——   大概是保持一个姿势过久的缘故,当萧末艰难地想要从小儿子的身上站起来的时候,那被完全撑开的内壁这会儿随着缓缓往外抽离的东西渐渐合拢,两人大腿之间那些草莓果肉和精液的混合物黏糊糊的,当萧末这么做的时候,居然又发出了淫荡的水声,这让的发现让男人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身子晃了晃,要不是萧炎良心发现及时伸出手扶住了男人的腰一把,他大概就要一屁股坐回去了。   萧末沉默地站着——还挺孩子气地拽了把身上之前那被拉扯得乱七八糟的遮羞布遮盖好了自己——单单留下萧炎一个人尴尬地坐在沙发上,老二暴露在裤子外面,还一柱擎天的状态并且刚才的一系列动作将那粗大弄得油光水滑湿漉漉的……   黑发男人一不小心瞥了眼,老脸红了红,撇开脸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看见。   “……萧末,你怎么回事?”萧炎挑了挑眉,“做个运动你哪来那么多插曲?一会要搞卫生一会又要这样那样的,现在干脆给老子莫名其妙地发起脾气来是想做什么?”   “没什么,”萧末老神在在地说,“不高兴做了,就不做了。”   这话说得很不负责,因为男人刚才射过一次了,萧炎没有。   所以萧家二少爷脸立刻沉了下来,比墨盒还黑。   萧衍:“……”   萧家大少爷没说话,这会儿的功夫,男人别别扭扭的模样同样被萧家大少爷一丝不差地看在眼里,隐约猜到了男人在不高兴个什么劲儿,而这下,萧衍却并没有着急着去哄他,心眼里的坏水却一股子涌了出来——   刚刚在外面处理完场子的那些屁事,自己开车压着限速可以说是一路狂奔去男人喜欢的那家酒楼打包了一些宵夜,急急忙忙地赶回来,一开门却看见这种活色生香的场景,萧衍这会儿心里还有火,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把心里这股子邪火发出来,作为主要罪犯的萧末反而率先恶人先告状一般发起了火!   勾了勾唇角,就好像存心要招惹男人似的,萧衍看着男人低着头拉扯身上的那个围兜,添油加醋似的说了句:“还扯什么,该看的都看见了——”   萧末动作一顿。   却在这个时候,听见萧衍说:“还是你觉得,萧炎能看的,我看不得?”   真的是双生子兄弟,原原本本的问题,萧炎问了一遍之后,萧衍居然又来问了一遍——但是这个问题,偏偏确实萧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   男人轻轻地吁出一口气,忽然之间觉得有些疲惫,他也不拉扯身上的围兜了,走到厨房门边,弯下腰捡起被萧炎之前脱下来的衬衫随手披上——男人背对着萧家双生子,所以他并不知道,他弯腰捡东西的这个动作让他背部一大片白皙无暇的皮肤尽数暴露在了不远处的两名年轻人眼中,并且,在他结实挺翘的臀瓣以及大腿根部,还有几处尚未消退的、被萧炎揉捏出来的红色印子。   萧家双生子对视一眼。   抬起头的时候,却看见不远处的男人已经低着头在扣那扣子——他的手翻弄了半天,也没能扣上一颗……萧衍走上前,沉默地拍开男人的手捏住对方的下颚往上抬,当男人抬起头的时候,他却意外地看见了对方一双紧紧皱着的眉以及异常水亮的黑色瞳眸。   萧衍心中一跳。   之前还存着想要报复男人背着自己偷吃的心情忽然被一扫而空。   “不要穿了。”   萧家大少爷嗓音嘶哑,重新将男人刚刚套上袖子的衬衫拽了下来,然而在对方来得及反应过来反抗他之前,二话不说一把将他打横抱起,走回了宽大的沙发边上——此时此刻,萧炎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坐在那里,也不急着伸手将自己先释放出来——   在享受了某个销魂处之后,萧家二少爷打定了主意以后再也不能只用手指委屈自己。   他挑着眉,看着萧衍将男人抱回来,当俩人来到他跟前的身后,萧炎张开双手——就好像兄弟二人商量好了似的,萧衍一言不发地将男人保持着被抱的姿势交到了弟弟的手里。   萧炎接过了男人,成年男人的重量被他抱在怀中他也不觉得沉重,反而觉得异常地踏实了下来,抱在男人肩头的手臂稍稍收紧了一些,他死死地盯着男人的侧脸,看着那双漂亮的黑色瞳眸之中,倒映着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此时,萧末的眼中倒影的那个年轻人正站在他们的不远处,不急不慢地脱下自己的风衣,露出了里面纯黑色的衬衫,然后,他转过身来,摘下手上还剩下的最后一只手套随手扔到茶几上,伸出手刮挲了下黑发男人的脸颊,忽然间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萧末,你是不是以为我没脾气?”   男人微微一怔。   一时间居然忘记了拒绝在自己脸上充满了威胁性,动作却异常轻柔地来回蹭动的手。   萧衍说着,顿了顿,他俯下身,一只手撑在沙发边缘,在男人怔愣地抬头望着自己的时候,那张英俊又显得十分冷漠的面容凑近了他,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之中,依旧像是激不起半丝涟漪似的,然而,萧末却听见他用着不急不慢,却异常让人想要信服的语气说:“但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什么?”男人脱口问出。   问完就后悔了——他这一问,就好像坐实了自己刚才有情绪的事实。   然而幸运的是,在场似乎并没有人准备嘲笑他——包括向来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奚落他的机会的萧炎都没有,此时此刻,他就像是在做什么不甘心的挣扎似的,抓在男人肩膀上的手指收紧,异常矛盾的,原本死死地拦在男人腰间的手臂却反而放松了下来。   萧炎没说话,只是掀了掀眼皮,不含任何情绪地扫了萧衍一眼。   “还没听明白?”萧衍顿了顿,这一次,他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表情,“这次萧炎回来,就是要跟我讨债的。”   “……”   讨债?对方说的是中文,可是萧末却发现自己真是一个字都没听懂——然而,还未等到黑发男人发问,萧末就听见跟自己近在咫尺、属于小儿子的声音在脑袋上方响起:“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老子只是回来拿我应得的那一份而已。”   萧衍不理他,北区萧家的少主这会儿站直了身体,在萧末的注视下,他不急不慢地解开自己腰间的那皮带上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扣,与此同时,萧炎也动了起来,他将怀中的男人翻转过来——变成了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姿势,当萧末双腿之间那发泄过后沉默下来的器官一不小心与对方挺立着的粗大器官摩擦时,男人狠狠地皱起眉,难以抑制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呻吟。   然后他感觉到萧炎掰开他的臀部,紧接着,再一次地,那粗大灼热的东西无情地捅进了他的身体里。   刚刚适应才闭合起来的内壁被重新撑开,然而这一次,就好像是等待已久了似的,萧炎的进入变得异常的顺利,那粗大的肉棒刚刚进入男人的身体里,就能立刻地感觉到温暖湿润的嫩肉层层叠叠地包围了上来,就好像唯恐他再次离开似的,死死地咬住了他。   萧炎的进入让萧末整个儿眼前发黑,男人不得不微微张开嘴来维持住自己的呼吸——   然而在这样的刺激下他却忘记了,此时在场的并不止萧炎和他俩人。   下一秒,男人几乎是立刻感觉到一只大手捏住了自己的下巴,紧接着,一双冰凉的唇贴上来,温柔缓慢地以他最熟悉的那种方式咬住了他的下唇,然而,萧衍的舌尖却带着与之不同的、甚至能明显地感觉到一丝焦躁不安的情绪,直接闯入了他的口中。   身底下,萧炎开始缓缓地抽动起来。   嘴边,那低低的呜咽却尽数被萧衍吞咽进了彼此的唇舌之间。   “不要,唔……”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与其说是阻止,还不如说是叹息或是呻吟,“不要一起来,萧衍,你先不要——”   “等不及了,老爸。”被叫到名字的年轻人稍稍放开了男人一些,却完全没有要推开的意思,他用那双明亮得叫人胆战心惊的漂亮眼睛看着面前的黑发男人,与此同时,与那副正经的表情完全不符,修长的指尖带着一丝丝冰凉的触感,顺着男人的背脊一路向下,最后,停留在了男人此时此刻还插着他双生子弟弟巨大肉根的臀缝之间,“你都这么湿了,怎么还能叫我走开?”   萧衍的话让萧末微微一愣。   随即,立刻了解到大儿子是什么意思的男人露出了一点儿惊慌的神色,微微瞪大了眼。   而此时,萧衍却不急不慢地收回了手,仿佛是要存心折磨男人的眼睛一般,他缓缓地、一颗一颗地解开自己的扣子,露出那结实、肌肉分布完美的胸膛——他来到男人的身后,带着一丝心满意足的叹息,将自己的胸膛贴在男人完全暴露在自己跟前的背部——   细碎轻柔的文如同雨点一般落在此时被小儿子控制着一下下摇晃的男人微微被汗水湿润的后颈脖处。   后颈,肩膀,整个背部以及身后那个难以启齿,此时此刻被塞满了的地方——萧末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几乎都快要燃烧起了火似的那么热,前方贴在萧炎身上被迫不断摩擦的器官再一次地有了抬头的迹象,当男人感觉到大儿子的指尖使坏似的在自己的臀上来回移动画着圈圈戏耍的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就要被戏弄得哭出来——   却在这时,他听见萧衍在背后问:“老爸,还记不记得我和萧炎十一岁那年,秦朗那个干儿子以及他的朋友被人揍进医院,连带着南区秦朗手下的一些场子也被砸了的事情?”   “……”萧末顿了顿,有些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   此时男人的脑海中只剩下了自己身下那不断和萧炎的皮肤撞击在一起时所发出的的“啪啪”声响,他面红耳赤,完完全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在萧衍提起的时候,隐隐约约响起当年是他刚刚重生,虽然他知道做这些事的人是受了萧家双生子的高洋做的,但是那一天事发的时候,为了这件事情,他还对萧炎发了很大脾气……   男人胡乱地点了点头。   却在这时,听见萧家大少爷——这个当年的三好学生——行为规范小标兵,在自己的身后轻笑一声,并且咬了咬他的耳垂:“其实是我做的。”   萧末:“……”   “萧炎替我背了黑锅,”萧衍不急不慢地说,“你那一巴掌打得他脸肿了三天,所以给了他跟我讨债的机会。”   “……”   萧末隐隐约约响起,刚才萧衍似乎确实也提起了有关于什么“讨债”的问题——问题是,这两个兄弟之间的债务关系,跟他这个当老爸的有什么关系?……正当男人思考之间,忽然,他感觉到埋入自己后穴的那个东西一改之前缓缓抽插的频率,忽然一个深深的挺入,那充血的前端重重在男人体内的那一点摩擦而过,一声来不及吞咽的浪声从男人的唇边逸出——   “老爸,下面咬紧一点。”萧炎粗哑着嗓子用危险的声音提醒,“不要光想问题忘记正事。”   萧末正想反驳他“这才不是什么正事”,却在这个时候,紧紧地贴在他身后的大儿子又做出了个让男人心惊胆战的动作——他的手居然顺着股缝一路滑了下来,这会儿,正仿佛是在寻找什么似的,在男人已经被完全撑开的后穴处开始缓缓地摸索着什么——   萧末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缩了缩——   却没想到,这一回,死死地扣住他肩膀的却是萧炎,当男人抬起头瞪向他的时候,他回他了一个懒洋洋的笑容。   “所以,因为老爸你认错了找麻烦的对象,萧炎觉得他给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萧衍垂下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一眼想要逃脱却被他弟牢牢地固定在怀中的黑发男人。   萧炎翻了个白眼,这会儿不方便抽动,他只好卡着男人的腰,让他在自己身上轻轻摇晃,那粗大的玩意儿就埋在男人身体的最深处胡乱左右捣弄着:“本来就是天大的人情。”   萧衍扫了他一眼,接着道:“当年他去军校之前,就来跟我要人情了。”   去军校之前……   这个时间线还真是拉得有点长……仿佛没有预料到小儿子是个这么憋得住的人,萧末看了面前露出了一点得意神情的萧炎,忽然觉得话题似乎眼瞧着就要达到关键了。   “什么人情?”男人顿了顿,气息不稳地努力让自己忽视住了体内那根让人发生的东西,他微微回过头,看着萧衍——此时,萧炎灼热的呼吸也因为男人这个仿佛是送上门似的动作喷洒在他的脸颊一侧——于是萧家二少爷也没跟他客气,二话不说凑上去含住男人的耳垂吮吸起来……   “在他回来之前,点到为止。”萧衍轻笑了声,伸出另一边原本轻柔地扶在男人腰间的手刮了刮,“直到他回来,出现在你的明前,我才能做那些我真正想要对你做的事情——”   “……”萧末不是傻子,萧衍说的话什么意思他自然一听就能明白,此时男人只觉得自己快疯了,一双黑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尽是无语,“你们俩约好这么变态的事情,有没有想过事先通知一下我这个……当事人?”   “没有。”这才开口说话的是萧炎,他理直气壮地回答了男人,“反正你也不会答应,跟你说有屁用。”   萧末将自己的脑袋摆正,正想面对面地骂上小儿子一句,却在这时,他感觉到那不停地在他后面入口边缘游走的手指猛地一顿,紧接着,就仿佛是终于找到了什么似的,它居然愣是在被塞得满满的边缘处,活生生地挤出了一条缝隙,将自己挤了进去!   “!!!”忽如其来的加入让萧末呼吸一窒,本以为自己已经完完全全填满的后穴忽然再一次地挤进了一只手指,他大脑整个儿空白了下来,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似的倒在了小儿子的怀抱之中!   而那根手指,就如同之前萧炎所做过的一样,它不急不慢地撑开那没有一丝褶皱的入口处,像是要耐心地扩展着什么似的,就着里面本身就满满地的粘稠液体,缓缓抽动了起来。      第95章      “啊啊啊——萧衍,住手,快住手——”   身体后面真的被撑到了极限,男人几乎能感觉到身后年轻人的手指在自己的体内每一丝细微的小小动作,这会儿真的有了一种要被这两个不知道底线在哪的王八蛋儿子玩坏掉的错觉,男人那张白皙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恐惧的表情,他用手压着萧炎的肩膀,就仿佛是下意识地寻求庇护似的使劲儿往他那边靠——   然而萧炎做的,就是更加固定好他的腰,让他保持住被插入并且高高撅起臀部对准萧衍这样令人羞耻的姿势,方便萧衍缓缓的探入……   “老爸,被你的手下看见你这副模样可能就真的要不得了了,”萧炎笑着刮了刮男人的脸颊,在对方的脸变得更加苍白的时候,他居然真的从口袋之中摸出了自己的手机,一只手固定在萧末的腰上,他身体微微后倾,单手解开手机的屏幕,在萧末的倒吸气音里,他将手机的摄像头对准了男人,“来,一二三笑一个——”   手机自带的刺眼灯光让男人微微眯起眼,这么近的距离,萧末当然知道手机恐怕真的只能照到他的脸,然而,儿子的这种行为还是让男人感觉到了一丝难以启齿的羞耻感,只不过主动顺着萧炎的话想了想被他那些手下看见此时他这副模样,就足够萧末猛地出上个一身冷汗——   于是男人伸出手,狠狠地一巴掌将小儿手中的手机扇飞——   手机“啪”地一声重重被摔在不远处的地上。   萧炎一愣,脸上吊儿郎当的流氓表情稍稍收敛了一些,连带着,正专注于替男人开拓身后的萧衍也停顿了下来,微微眯起眼,目光从掉落在他们不远处的手机上收回来,萧家大少爷掀起眼皮子扫了眼他弟吃瘪的脸,嗤笑了一声:“活该。”   萧炎才懒得理他。   此时,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怀中的黑发男人身上——他似乎是因为刚才的动作以及过激的情绪,此时此刻他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者——如果不仔细观察,很难观察得出来,然而萧炎却只是对视上男人双眼的那一刻就一眼将他的情绪看穿。   萧炎在萧末黑色的瞳眸之中看见了“迷茫”与“不确定”的时候,他发现就连他也跟着心惊肉跳了起来——   糟糕了。   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玩过头的萧家二少爷脸上的戏谑完全收敛,下一秒,在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前,他已经像是哄小孩似的一把将男人死死地抱入怀中,他强壮的手臂拦在男人的腰间,让他的脸深深地埋入自己的颈脖之间,粗糙的大手插入在男人微微湿润的黑色头发之中,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解释道:“我开玩笑的——这种照片我怎么可能因为想要炫耀拿给萧祁看——”   萧衍:“……”   萧末:“……”   差点儿因为自己的话咬着舌头,萧炎总有种自己要坑死自己的错觉,低低了骂了一句脏话,紧接着,年轻的警官换上了霸道的语气,用十分不讲理地那种语气说:“总之你要相信我不会给任何人看,原本只是想平常上班看不见你的时候拿出来自己回味一下而已——”   “……”   而此时此刻,整张脸埋在小儿子的颈脖之间,萧末咬着后槽牙深呼吸一口气,他的一只手还搭在萧炎的肩上,他没有说话,只是那微微颤抖着逐渐着力的苍白指尖出卖了此时男人的情绪——下一秒,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只听见“啪”地一声轻响,男人的手已经重重地扇到了萧炎的脸上——   那力道实在是很给力。   就连萧炎这种仿佛是钢铁铸的人都被直接扇偏了脸。   简直难以置信下面还被一个巨大的肉棒顶着,本应该被操弄到手软脚软的人,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整个右边脸都在火辣辣地疼痛,萧炎抽了抽唇角动了动几乎要被抽得瘫痪的脸,将自己的脑袋摆回原本它在的那个方向,原本正想要发火,却不料低下头对视上男人的黑色眼睛——看着那张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颈脖之间抬起来的脸,脸上之前萧炎看见的那些堪称“脆弱”的情绪仿佛只是他的错觉,萧末还是萧末,那个总之得过且过仿佛对什么都不太上心的男人……   前后男人表现的剧烈反差,反而让萧家二少爷心里的火气就这样“噗”地一声,整个儿被扑灭,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反而像是个神经病似的露出个笑嘻嘻的高兴表情,萧炎一把抓住男人的手,翻转过来,不顾对方的挣扎,肉麻兮兮地对准刚刚抽得他恨不得牙都掉下来的手心响亮地亲了下:“揍了我之后就不许生气了——哎呀,老爸,你这么害羞这么保守忽然让我很有安全感,你记得以后也要这样,除了我和萧衍之外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你现在这幅模样——”   “萧炎,你在鬼扯什么?”萧衍听不下去了。   看着小儿子被哥哥一声嘲笑说得终于老老实实闭上嘴,好不容易耳边清静下来的萧末则是垂下眼,以沉默表明了自己的“大人不记小人过”——没办法,实在是因为他发现他的小儿子也太不要脸了点。   人不要,树不要皮,天下无敌——这句话是老套了点,但是终归还是没有说错的。   而此时,男人正分心于自己的教育失败教育出萧炎这个怪胎,却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那原本因为刚才的小插曲从他的后面拿出来的手指居然再一次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这一次,萧衍的动作依然很慢,然而无论和萧衍还是萧末都能感觉到,手指的进入比刚开始相比较起来,居然轻松了很多——   这个发现让萧末整个背部都僵硬了起来。   但是萧衍并不会就这样放过他的。   他的手指靠着萧炎的老二,在对方责备的目光之下缓缓抽动着——从他的方向,可以一览无余地将萧末整个儿曲线完美、十分纤细的后背曲线看在眼中,赞扬的目光顺着对方无暇的皮肤一路往下,萧家大少爷一边听着身下黑发男人的后穴居然因为自己的动作发出“咕咕”的水声,一边略微叹息地说:“萧末,你的承受能力恐怕比你想象得要大得多——”   “唔——不要乱讲话——”萧衍的话还没说完就遭到了男人的打断,心安理得地趴在萧炎身上,让刚刚被自己揍过的小儿子承受自己整个人的重量,萧末声音听上去正因为萧衍的动作微微颤抖着透出一丝不安,他深深地从肺部吁出一口浊气,尽量让自己显得淡定一些地说,“就这样已经是极限了,你不可能再——啊——不要再——萧衍!”   就仿佛要证明男人那还未说完的话时错误的似的,当萧末试图教育大儿子不要乱来的时候,后者冷不丁地再次探入了一根手指。   现在是萧炎那丝毫没有见要软下来的玩意,外加萧衍两根修长的手指,一块儿插在萧末的身体之内。   萧末就像是块夹心饼干里的馅似的,被双生子紧紧地夹在中间。   两个人四只手,死死地将他固定在这里。   这真的太超过了……   萧末简直要疯了。   而此时此刻,偏偏这两个没良心的王八蛋报应儿子还要在他耳边进行频繁的讨论和互动——   “不要怕,我没觉得你是极限了,老爸,你这样真的很让人惊喜。”萧炎嗤笑了一声,伸出手捏了捏趴在自己身上男人的耳垂,因为刚刚惹了萧末不高兴,这会儿他也不敢说出什么过分的话,于是只是很收敛地开了个黄腔说,“虽然我现在开始思考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大不能填满你的缘故——”   要是放了平时,他肯定又会嘲笑萧末淫荡。   虽然现在他说的话也并没有好听到哪里去。   萧末在心中暗骂一声,正欲说些什么,却在这个时候,他听见萧衍不急不慢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你的思考是正确的,要是换了我来,你连一张纸都不要想挤进来——”   “奇怪,我为什么要把一张纸挤进老爸的小穴里?”   “……”   小穴——这家伙就这样毫无压力地说出了这种词……在萧炎理直气壮地跟他哥讨论“尺寸”问题的时候,黑发男人却前所未有地觉得自己的教育真的出了问题。   而这个时候,并不由单单只是停下来对话,萧衍的手指开始动了起来——另萧末头皮发麻的是,他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此时此刻的萧衍似乎不再打算进行单纯的抽插……在第二根手指进来之后,他只是稍稍等待了一会儿让萧末适应,就开始了跟刚才并不一样的动作,他的手将萧末的臀部分得更开了一些——   此时,萧末几乎毫不怀疑自己的后面已经完完全全地曝光在了儿子那双淡定的注视之下!   这个认识让萧末觉得自己的后面开始有了一种火辣辣快要燃烧起来的错觉——   “萧衍,萧衍——住手——呜呜啊啊啊——住——啊——”   听着男人的声音,不仅没有住手,萧衍的唇角反而勾起一抹微笑,与此同时,他那被男人的嫩肉死死咬住的手指开始转动了起来……没错,转动——最开始,他只是轻轻地左右移动着自己的手指,在老二还在萧末那狭窄的穴道之中跟他的手指紧紧贴合的萧炎抗议地嘟囔了一声之后,他似乎终于放弃了这个动作,他开始转动自己的手指——以几乎是三百六十度的方式,硬生生地将萧末认为已经是极限的后,穴撑开了两指宽的空间!   男人几乎能感觉到周围的空隙通过那被撑起来的空间流入他身后的感觉!   这感觉让萧末头皮一阵阵地发麻,整个身体都以最戒备的姿态紧绷了起来——   就仿佛是要将进入体内“多余”的东西驱逐出去似的,男人后面开始不自觉地收缩,试图将萧衍的手指“排挤”出去,然而,这样的举动不仅让此时还埋在他身体里的萧炎受益,并且更加让仅仅是两根手指埋入他体内的萧衍目光变得更加暗沉!   “萧末,你再这样吸,我就直接进来了。”萧家大少爷俯下身咬着男人的耳朵缓缓地说着,他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就好像此时他只是在责备萧末一件在普通不过的事情似的!   听了萧炎的警告,萧末几乎是立刻就僵硬得一动不动,没想到这一举动又引起了萧炎的不满,年轻的警官拍了拍男人的臀,恶劣地说:“不要听他的,不然我怎么办?”   萧衍闻言,抬起头很有深意地扫了他弟一眼,后者毫不犹疑地冲他扬了扬下巴,挑衅之意就差写在脸上——兄弟二人之间的这种战争是萧末完全不像参与的,男人动了动身子仿佛下意识地想要挣脱那死死钉在自己身体之中的所有东西,却没想到,当他浅浅从萧炎的粗大上抽离,却在下一秒,两双温度不同的手不约而同地搭在了他的腰上——   萧衍沉默不语,眼中暗沉了些,萧炎大方地嗤笑一声,懒洋洋地斜睨他哥一眼——同样几年未见,兄弟俩却丝毫不需要言语,只要一个眼神就默契地将意见达成了统一,几秒后十分有默契地一左一右挟持着将男人摁回了原处——萧炎甚至动了动腰,主动向上迎接那重新坐回的肉穴,萧末闷哼一声,只听见一声重重的拍击声响,从体内传来让他几乎觉得自己就要瘫痪的强烈快感……   萧衍的手在男人的入口处滑了滑——然而这一次他却没有将手伸进去,他只是留恋地在那儿来回摩挲,萧末被他的举动搞得心惊胆战,几乎是下意识地,男人感觉到萧衍接下来大概会有一些不同的举动——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萧衍的手拿开了,只不过他的人还紧紧地贴在萧末的背上——   之后萧末就听见了裤子拉链被拉开的声音。   男人紧张得背部都绷紧了。   “萧炎,”他听见萧衍在他背后说,“把老爸转过来。”   转过来?   怎么转?   此时,正面对面跨坐在小儿子身上,萧末听见萧衍的话后微微一愣,却没想到,这个时候,萧炎的手握住了他的腰间,就着还沉沉插入男人身体里的姿势,堂而皇之地将他翻了过来——   “恩啊——啊啊啊——”   萧末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无力地感觉那粗大的东西就这样绞着柔软的内壁,结结实实地在他的身体里转了一圈,强烈的摩擦让男人几乎忘记了怎么呼吸,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在他身后的小儿子也发出了如同野兽一边的低低粗喘……   那滚烫的灼热气息尽数喷洒在男人微微湿热的颈脖之后!   然而,萧末却来不及思考太多,当他重新变成了被萧炎抱着双腿面前前方大大敞开的羞耻姿势,男人感觉到两双灼热的目光同时落在了自己的器官之上,他微微颤抖着羞耻地闭上了眼,甚至还来不及反抗,却在这个时候,在他身后的萧炎拍了拍他的屁股,笑着说:“老爸,睁开眼睛。”   小儿子的手掌紧紧无一丝缝隙地贴在臀部,萧末只能乖乖照做,谁知道当他面色难看地挣扎着睁开眼,就看见了大儿子暴露在自己眼前的巨大器官——这绝对是和萧炎不相上下的尺寸,或许更加粗大狰狞,配上萧衍那与之完全不符的淡漠表情,眼前的一幕,绝对够叫萧末吓得头发都快竖起来!   萧末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他微微睁大眼,却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萧炎在他身后低声笑出了声:“早就跟你说了,闷声不吭的才是真禽兽,虽然没有我的大,不过——啧啧,胜在够精神。”   舒舒服服地埋在湿润紧致的地方,萧炎毫无压力地嘲笑道。   萧末唇角抖了抖,正想说些什么,却在这时,萧衍的手掌贴上了他的面颊,男人眼皮抖了抖,下一秒,双唇就被一双显得有些冰凉的薄唇贴上——这一次萧衍的吻显得有些急促,他几乎是显得有些粗暴地探入男人的口腔之间,唇舌交替之间发出了巨大的水声——   “萧衍,不要……”当感觉到大儿子的手重新挤开男人那已经被小儿子的粗大完完全全撑开的入口时,男人终于猜到他想做什么——黑色的瞳眸之中沾染上了一丝恐惧,他用前所未有柔软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含糊道,“不、不要进来——啊啊啊——萧衍,我不可能承受得住——唔——你们两人同时——”   “嘘。”萧家大少爷低下头轻啜男人的唇瓣,用几乎于诱哄的声音低声道,“忍忍就好了,要是弄伤你的话,我就立刻出来——”   说完,他再也不理会萧末难得服软的请求,那火热的东西就这样,缓缓地,贴着那满满地塞在后穴处的另一根男根,小心翼翼地挤进了一个前端——   “呜啊啊啊啊——痛——不要——放手——萧炎放开我——萧衍,给我滚出去——”   萧末浑身紧绷,他语无伦次地将两名儿子的名字都叫了个遍——此时此刻,男人脸上因为后穴被完全撑开带来的疼痛而显得异常狰狞,那被萧炎死死摁压牵制住的手臂仿佛是痉挛一般抽搐,仿佛被撕裂一般的痛楚让黑发男人再也忍受不住地痛呼出声!   “萧末,不要动,越动越痛你不知道吗?”萧炎狠狠地皱着眉,这会儿的功夫,萧末因为紧张后穴开始剧烈地收缩,再加上萧衍那玩意在往里面挤,他被勒得又爽又痛,终于不耐烦似的啪啪拍了拍男人白皙的屁股!   “放开我——呜——你们这两个王八蛋——老子给你们吃给你们穿——你们这样对我——”   男人的台词让萧炎一愣,随即几乎要笑场——刚刚已经惹毛了萧末一次,这会儿再给萧炎两个胆子他也不敢真的笑出声,只是目光闪烁着看了萧衍一眼,琥珀色的瞳眸之中催促之意自然不言而喻——   而萧衍也完全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清楚地知道,这一次不进去,下一次再尝试这么做一样还是不会成功!   薄薄的细汗从完美的俊脸上滴落,最后汇聚成一滴汗液顺着萧家下一任当家的下颚滴落,啪地一声滴落在萧末结实平坦的小腹之上——萧衍一边听着男人毫无重点的怒骂,一边缓缓地把自己往男人身体之中缓缓挤入,挤入的部分十分勉强地被突突抽搐着的内壁包裹着,萧衍低下头,毫不意外地看见男人的入口处因为同时承受他的萧炎俩人,整个儿不仅被撑开,就连肉都被撑开成了一层薄薄的透明粉色!   而此时,当萧衍的目光扫过自己掉落在男人小腹上的汗珠,他却几乎看入了神——   良久,当他挤入一半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那温暖粗糙的手掌,毫无征兆地轻轻抚上了男人的小腹,摸索了片刻之后,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令萧末瞬间安静下来的话——   “萧末,好像把你操到怀上我的儿子……”   “……”   萧末愣住了。   一时间几乎忘记了抵抗。   从向来温文尔雅的儿子说出这种话,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而此时此刻男人并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的年轻人那和萧衍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瞳眸之中,也在听到这句话后亮了亮,露出了十分认同的模样!   萧末麻木地摇了摇头——像是在拒绝儿子的话,又更加像是难以置信萧衍居然说出这种荒唐的话,男人薄唇微微颤抖着,却在他来得及说出任何拒绝的话之前,从他的下体传来了更加激烈的疼痛——仿佛是一把利刃伸进了他的身体当中,然后将他活生生地撑开,用锋利的刃将他撕裂!   “呜呜啊啊啊啊啊——”   黑发男人歇斯底里的痛呼声中,就连他身后的萧炎也发出了低低的难受沉吟,只因为在那片刻沉默的下一秒,一直缓缓推入的萧家大少爷忽然将自己剩余的那一半器官完完全全地塞进了男人的体内——   萧末的内部被完全撑开了,完完全全地容纳下了萧家双生子——他的儿子们的器官,两根完全勃起状态的粗大肉棒在男人体内紧紧地贴在了一起,摩擦,排挤,在那温暖潮湿的包裹之下,彼此之间都能感觉到对方火热的跳动和谁也不让谁的强烈占有欲……   在男人的喘息之中,萧家的双生子却因为此时这样的情况而双双交换了一个眼神——打从离开母体之后,俩兄弟大概从来没有像是此刻这样地感觉到……   一致性。   就好像他们也通过在男人的身体之中的触碰,回归到了最初还未来得及分裂的同体卵细胞似的!   “不知道当年还没出生的时候,我们是不是也在我们那个素未蒙面的老妈身体里这样挤来挤去……不过肯定没有这么爽,哈!”萧炎嗤笑了一声,虽然微微蹙着眉的样子暴露了此时他憋得已经很痛苦的真实感受,大滴的汗液从他的额间滑下——   从萧衍回来之前,他就一直埋在男人的体内,之前靠着抽插一会儿休息片刻断断续续的才持续到了现在,结果此时萧衍的加入让他突然面临着一种无可退路的尴尬情况,他很怕一会儿撑不了多久就会败下阵来——   妈的,怪不得萧衍那么大度地让他先来!   想到这里,争强好斗的萧家二少爷几乎想要骂出更难听的脏话!   而此时此刻。   成串的汗水从男人毫无一丝血色的脸上滴落,他微微睁大着眼,无神地瞪视着客厅中的某一个角落——就仿佛这样他就感觉不到那深深地双双埋入他体内的肉棒,正在以令人疯狂的不同频率突突跳动着——   最令人觉得羞愧的是,除了疼痛之外,萧末居然没有闻到一点儿血腥味。   这样程度的扩张,他的下面却没有出血……   再联想到之前仅仅是萧炎在里面的时候,他们的连接处就潮湿一片,有时候如果萧炎的抽插动作太大,老二还会整个儿直接从里面滑出来——   萧末呼吸一窒,几乎要因为自己的淫荡而无地自容——浑身颤抖着,他抓住了萧衍的手腕,对方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然后在男人的怔愣之间猛地一把将他的手死死地握在自己的掌心——在萧末的身后,萧炎也在同一时间张开嘴含住了男人敏感的耳垂——   “呜呜——拿出去——”   男人几乎失神的虚弱呼喊声中,他却感觉到了体内的两根肉棒开始缓缓地抽插了起来,兄弟二人很有默契地轮流进出,同样尺寸傲人的东西深深地埋在男人的身体里,每一次的搅动和抽出以及轻轻的撞入,都能带起“噗嗤噗嗤”的淫靡水声——   “萧衍……”   “我在,”轻柔的吻落于唇边,同时灼热而熟悉的气息喷洒下来,“放松,萧末,一会就不疼了。”   “——呜呜,萧炎——”   “不要闹,老爸,”耳垂被重重地咬了一口,不老实的手指同时玩弄着他胸前的凸起,“哪怕哭天抢地也不可能现在放过你。”   体内的那一点无时无刻不被充血而柔软的前端残忍的碾磨,疼痛之中夹杂着令人晕眩的快感让萧末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脚趾,他闭着眼,安静地承受着萧衍温柔的索吻以及身下越来越凶狠的撞击,男人的呼吸之中都带着一丝颤抖,那长而浓密的睫毛垂下微微轻颤着……   就好像这样,他才能躲避掉来自身体的陌生快感,以及对于这种背德的快感,从心灵蔓延的恐惧。      第96章      兄弟二人在萧末的体内拥挤着谁也不让谁地抽插了一会儿,萧炎忽然卡住男人的下颚,将他的脸往旁边拧了拧自己伸脸过来吻住了他,萧末被吻了个措不及防,一口气没提上来下意识地张开了嘴——这倒是方便了萧炎,他甚至没浪费什么力气就一口咬住了男人的舌尖,双舌缠绕之间,萧家二少爷身下也没闲着,很是霸道地挺身将他哥挤开,并且紧跟着就是一个重重的插入——   “唔嗯——”   萧末拧起眉,伴随着萧炎抵在他双唇之上发出的低低的叹息,下一秒,男人就感觉到他的小儿子将大概积攒了很久的东西完完全全一滴不剩地尽数射入了他的体内,那白浊的液体喷射出来浇在萧末的身体最深处,让男人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紧接着,他便在萧炎越发热烈的索吻之中感觉到那些刚被射出来的东西挤挤攘攘地顺着双生子挤在他身体里的粗大流下来——   萧衍动了动,动作居然比之前更加顺畅。   没想到萧炎射出来的东西反而充当了润滑似的效果。   而反观萧炎这边,射出来了他变得好说话很多,他一改之前的霸道行为,这会儿任由萧衍的东西挤开自己的取代了他的老二原本占据的有利位置,萧炎的东西被挤出了一小半出来——然而他也不急着完全将自己拔出来,就着还有一半器官在男人体内的姿势,萧家二少爷那宽阔的肩膀瞬间放松下来后靠在了柔软的沙发靠背上,他闭着眼,俊美的年轻面容之上隐隐约约蒙上了一层薄汗……那强壮的手臂还不依不饶地挂在男人的腰间,胯下,那渐渐软下来的东西终于让萧末也跟着觉得自己的内部稍稍放松下来……4   于是男人伸手拍了拍小儿子的脸,很是无情地说:“滚出去。”   “等一下,”萧炎勾起唇角,还是不肯张开眼睛,十分赖皮地说,“让我再在你的淫水里泡一下,延年益寿。”   萧末被萧炎的回答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搞不懂萧炎怎么就能这么不要脸——   现在萧衍的东西还插在他的身体里,那还完全精神的东西和萧炎渐渐软下来的放在一块儿,让萧末觉得自己的身体内部失去了平衡,被撑大了的后面忽然有了一丝的空隙,当萧衍试图挤进来的时候,之前那种强迫的压力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丝丝摩擦时所带来的瘙痒难耐——   甚至给人产生了瞬间空虚的错觉。   而此时此刻,在萧末的后穴之中,大概没有哪一个角落不是湿淋淋的了——萧衍动了动,虽然这种湿漉漉的感觉也不错,但是想到那里面除了萧末本身分泌出来的肠液之外还有萧炎射出来的东西,当哥哥的就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射了就滚出去,你还能在里面赖着一辈子不走?”   “这个主意不错,”刚射过的萧家二少爷看上去心情舒畅,他没脸没皮地顺着他哥的话说着,稍稍坐起来了一些,手从萧末的腰间拿开揽上了男人的脖子,然后像是个长颈鹿似的伸长了脖子绕到前面来响亮地在男人唇上亲了一下,“老爸,你要长命一点,以后我们土葬,我就要现在这个姿势跟你合葬好了。”   萧末:“……”   萧衍伸手推开他弟的脸,将怀中男人的脸板正对准自己,很严肃地说:“不要理他,失心疯。”   说着,萧衍一把将萧末抱了起来,往他直接脱离了萧炎的男根,伴随着萧炎那玩意的抽离,萧末只觉得乱七八糟的液体顺着突然空出来的穴道也流了下来,男人哆嗦了一下,有了一种自己失禁的错觉……有些疲倦地将下巴放在大儿子的肩膀上——跟萧炎的恶劣态度完全不同,甚至不用萧末怎么用力去主动攀附住他,萧衍自己就能很好地抱着他。   萧衍的东西深深地埋入男人的身体里,前端充血的地方卡在男人更加深处的位置,这会儿哪怕是开着暖气,萧末也还是能感觉到有冷风顺着他那还没来得及闭合的入口吹进来——抓在萧衍背上的手紧了紧,萧末很不是滋味地嘲讽了一句:“你们要是总这么不知轻重,总有一天老子会被你们折腾成大松货。”   萧衍听了没出声,只是转过头沉默地在男人微微汗湿的发鬓处落下一个轻吻。   仿佛就是抓住了大儿子好欺负这个特点,这会儿总算有了个喘息的机会,男人就有点停不下来地像个机关枪似的开启了地图炮攻击模式:“等到老了以后,老子就哪里也不用去了,屁股上带着个肛塞,老子不想见人。”   萧衍:“……”   萧末:“你们太乱来了。”   萧衍:“……”   萧末:“必须跟我郑重道歉。”   萧衍:“对不起,老爸,我错了——恩,萧炎错在先。”   萧末回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见了衣衫不整的萧炎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这会儿的功夫,裤衩都没提上,就跟个老流氓似的堂而皇之地把他那孽根放在裤子外面遛鸟,看见萧末回头看他,很明显听见了他们对话的萧家二少爷回给了男人一个懒洋洋的笑容——   他笑起来的身后还露出了白森森的牙,像头吃饱喝足了的野兽。   萧末看着这张按照正常人类欣赏水平来说绝对赏心悦目的脸就觉得碍眼得很,男人将自己的脑袋转了回来,拍了拍萧衍的肩,感觉同一时间对方还埋在自己身体中的东西又往里挤了挤,男人闷哼了一声:“你这个道歉没意思,太爽快了,我感觉不到诚意。”   “我的诚意已经满满地射在你身体里的,”懒洋洋地跟在他们身后的萧炎不急不慢地插嘴道,“还没感觉到?要不要再来一点?”   萧末趴在大儿子肩膀上,这会儿被萧衍一路从客厅抱回我是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床上,转了个脸面向萧炎,男人面无表情地抬起手隔空指了指他的鼻子:“你闭嘴。”   萧炎老老实实地闭上嘴,然后看着黑发男人转过头看着他哥:“萧衍,你说。”   ——这会儿的功夫,就连萧家双生子都惊讶于男人的精力十分旺盛,刚刚明明就是一副又吼又叫还带着哭腔地让他们住手放手不要动手——这会儿萧炎刚刚推出去还没过个眨眼的功夫,他已经能像是个地主老爷似的审起了他的犯人。   虽然这个“犯人”这会儿正紧紧地贴在地主老爷的身上,一双大手正不老实地搭在地主老爷的腰间,黏糊在那保养良好十分称手的白皙皮肤上恋恋不舍地来回滑动摩挲……“犯人”尺寸傲人的东西还深深地插在地主老爷的身体里——每当他微微一动,都能让身下的人那双晶亮的黑色瞳眸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真的知道错了,老爸,”萧衍俯下身,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在男人鼻尖落下一吻,“以后不会这样。”   此时此刻,萧炎射出来的东西已经流淌得差不多了,虽然伴随着一路过来,那些东西顺着萧末的大腿有一些甚至流到了他的小腿处,但是更多的蹭在了萧衍没完全褪去的那条昂贵的名牌休闲裤上——   当萧末被放在柔软的床上,从下往上看着他的大儿子的时候,男人这才惊觉之前那种空虚的感觉似乎消失得很快,逐渐地,男人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后面似乎还带着自我调节功能似的,这会儿,已经重新适应了体内只容纳一个人的尺寸似的,再一次紧紧地包裹在了萧衍的肉棒根处。   这个发现让萧末觉得很尴尬——   虽然这不是什么坏事——但是在这种方面能伸能屈,让男人产生了一种自己真的很没节操的错觉。   假装这会儿他的内壁并没有重新地紧紧缠绕在萧衍的那根东西上,萧末掀起眼皮扫了一眼正悬空撑在自己正上方大儿子那张面无表情却一瞬也不瞬盯着自己的俊脸,忍不住嘲讽道:“以后不这样了?”   “恩,”萧衍想了想,抬起手,萧末愣了愣还以为这货要一巴掌抽自己脸上屈打成招,却没想到大儿子那只略温暖的手只是轻轻地落在他的脸颊处蹭了蹭,而后,萧家大少爷这才不急不慢地回答,“你不喜欢,就算了。”   “……”萧末觉得这是儿子要在揍了他一巴掌之后给他吃糖的节奏了,但是他是不会吃这一套的,于是只见他冷笑一声,“我刚才也不喜欢,怎么没看见你们住手?”   “说的没错。”萧炎站在他们身后,看着老爸和他哥旁若无人的温馨互动,凉凉地抱臂,“不仅今天,以后你叫我停我也不会停。”   萧衍没说话,回过头淡淡地扫了萧炎一眼——后者愣了愣,然后露出了个不甘心的表情,之后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萧衍这才将脑袋转了回来,看着萧末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会停。”   将他们的这一举动看在眼里,现在萧末更加确定他们这是开始启动补救计划了,只不过这会儿萧衍的下面还插在他身后,一双手看似轻柔地在他腰间来回摩挲,萧末却是比谁都清楚只要自己有一丝想要抽离的意思,这双手立刻就会在第一时间化为钢铁般的枷锁将他死死扣住——   萧末想了想,几乎是有些故意为难人似的反问:“是不是做过了以后觉得其实也就这样所以以后做不做也无所谓?”   话一刚落,男人就觉得那双之前还不停地在他腰间暧昧摩挲的双手停顿了下来,就好像这会儿萧衍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似的——心中不可抑制地凉了凉,萧末动了动,抬起脚就想将这会儿还压在自己身上的年轻人一脚踹飞,却没想到这个时候,在萧衍那张向来都缺乏多余感情的脸上,居然破天荒似的露出个苦笑的表情:“反正无论怎么回答你都要起疑心,还能不能让人活了?”   萧末那准备踹萧衍身上的脚一顿——   下一秒,脚踝就被从后面走上来的萧炎一把抓住——   “我看他确实是不想让你活了,”萧炎嗤笑一声凉飕飕地说,“刚刚你要是回答出了个不怎么让这个老头高兴的回答,这会儿他的脚估计就结结实实踹在你身上了。”   大手扣在男人的脚踝处,那粗糙的拇指腹暧昧地在男人的脚踝皮肤上蹭了蹭,萧炎想了想,然而在萧末怔愣的那会儿功夫里,低下头在男人白皙的脚背上落下一吻——那柔软的唇瓣落在脚上,萧末猛地缩了缩,下意识地想要把脚收回来,没想到萧炎却仿佛预料到了他会有这个动作似的,二话不说抓得更加稳了些。   并且顺着这个姿势,他将男人的脚拉开——做出了一边奚落他哥,一边帮着他哥将萧末的腿拉得更开改成方便他进入的姿势——顺着萧炎的帮助,萧衍将自己的身体压低了些,手臂在男人的腰间收紧将他完全环抱起来,显得有些冰凉的唇仿佛安抚一般落在男人的唇边,只是一个轻吻,却意外地给人缠绵的错觉,而后,萧末只听见了大儿子在自己耳边,用十分低沉沙哑的嗓音说:“我也是。”   将男人的腰微微抬了起来更加贴近自己,萧衍将自己更加深入地进入男人的体内,直到在他的肉棒根部,那两颗沉甸甸的肉球都碰到了男人的穴口处——因为这令人惊慌的深度,萧末剧烈地颤抖了下,而后,他感觉到萧衍的那根东西在他的体内开始搅动或者缓缓抽插,并且仿佛是讨好一般,几乎每一次的进入和抽出,他的前端都会碰到那令萧末丧失理智的那一点……   萧末听见萧衍在他的耳边不断地叫着他的名字。   那似乎是并没有指望有所回应的语气。   抬起手,用柔软的、没有一点粗糙皮肤的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大儿子的耳垂,在感觉到对方猛地一怔停顿下动作的时候,萧末呼吸不稳地问:“你说你也是什么?”   “……”萧衍沉默下来。   然后,他以一个几乎野蛮的冲刺,代替了自己的回答——   萧末闷哼一声,微微眯起双眼,他感觉到自己身下的那根已经发泄过了一次的东西因为后面被不断碾磨的快感居然再一次地挺立了起来,后穴入口处不听话如同一张贪婪的小嘴般死死地咬在萧衍的根部,伴仿佛是在诱惑着他的大儿子更加深入地进入他,更加快速地挺动自己的腰杆——   这样,他就能在每一次萧衍重重插入的时候,像个偷鸡摸狗的小贼似的,用自己再次勃起的前端去蹭萧衍那结实的小腹……   “说、说话——哈啊……萧衍!”男人近乎于失神一般的声音不依不饶地响起,“回答我的问题——啊啊啊——轻点,轻点,不要再弄那里——”   而此时,大概是同一时间也听见了男人越发急促的呼吸,那再一次恢复了原来的弹性,此时此刻正死死地咬着他,包裹着他的窄小甬道也在以令他随时可能会丢人地释放出来的频率疯狂地压榨着……而此时,当男人随着他的冲撞无力地摆动,若有若无地鼻音在他耳边响起的时候,萧衍红了眼——   只觉得,大概是自己在无意中什么时候吞下了无药可解的催情药。   “要是非要选一个时间去死的话,”年轻人的嗓音因为沾染了欲望和别的什么复杂的情绪而变得异常沙哑缓慢,“那就现在吧。”   萧衍语落,同一时间,他感觉到萧末的指尖隔着他的衬衫,以歇斯底里的力道,死死地掐进了他的背部皮肤里。   小腹已经被蹭得濡湿一片,萧炎退出去了之后那让他念想已久的地方终于完完全全属于了他,萧衍加快地抽动的速度,让自己越发灼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男人的下巴上,双方不稳的呼吸交织乱成一片,萧衍听见,男人仿佛是下意识地,在用柔软的,带着哭腔和请求的语气,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当他感觉到一股热流喷洒在自己的小腹之上,与此同时,萧衍也做出了一个近乎于野蛮的刺入,他将前端深深地挤入窄小的肠道末端,感觉身下的男人颤抖着用温暖潮湿的地方包裹着自己的同时,萧衍停住了动作,而后喘息着,就如同总之遵循着最原始本能的野兽一般,将自己那些灼热的种子,尽数喷洒在男人身体的最深处……   低下头,将温暖湿热的吻落在男人被操弄得微微泛红的眼角,抱在男人腰间的手臂收紧,就好像如果现在他一放手,怀中的人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似的……   “老爸。”   “恩。”萧末懒洋洋地应了声。   儿子的脑袋在他的颈脖间蹭来蹭去,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在什么时候多养了一条大型犬似的——而此时,被儿子那巨大沉重的身体抱得紧紧的萧末只觉得自己快被勒得断气。   什么高潮过后存温什么的,男人完全没有想这么多……这会儿工夫,他只知道自己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一把老骨头被折腾得连续射了两次,真的快要把他掏空,生怕这么下去站在后面“欣赏”了他们老半天的萧炎又起了兴趣,想要提枪上阵……   萧末觉得自己和他们这些不知道轻重的年轻人比不得。   于是男人只是顺着抬了抬手掌,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拍了拍大儿子结实的手臂:“起来,你很重。”   萧衍动也不动,就仿佛真的死在了萧末身上似的——恩,这个比喻让萧末老脸红了红,有点尴尬地扁了扁唇。   卧室中一片静谧,萧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开了,从浴室里面传来了巨大的水流哗哗的声响,也不知道这货在干嘛,萧末也懒得管,只是一个劲儿地催促压在自己身上的大儿子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萧衍却难得上来了牛脾气,癞皮狗似的抱着他,宽大的床上,两个大男人非要挤作一团——   最让萧末不能忍的是,萧衍还故意将他射在他身上的那些玩意往他身上抹,用手指沾湿了一些液体,用黏黏糊糊的手指在他胸前的凸起处来回打着圈圈,时不时在感觉到男人被这瘙痒的感觉逗弄得往后退缩时,他就改成捏指腹轻轻揉捏……   萧衍的脸挨着萧末的,每一次他呼吸,就好像活生生地将自己的唇都碰到萧末脸上似的。   萧末实在是累得慌,反抗了几次不成功之后,就随着他去了——谁知道男人刚刚闭上眼,就听见隐隐约约从卧室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那声音闷闷的,就好像是被什么玩意掩盖住了……男人闭着眼想了想,这才想到那大概是之前被萧衍顺手脱在客厅的风衣里他的手机在响。   萧末推了推萧衍:“手机。”   “恩,”萧家大少爷懒洋洋地应了声,“不接。”   萧末:“……万一场子出了什么事呢?”   “能出什么事?”萧衍半眯着眼,一双琥珀色的瞳眸正透着刚刚发泄完的一股子猫儿似的慵懒劲,“你能不能别天天咒我的场子出事?”   “……”萧末好心被当了驴肝肺,索性翻了个身懒得理他,谁知道他翻身过后,身后那人就像是黏糊在他身上的寄生虫似的立马不依不饶地贴了上来——   直到浴室门被人从里面一把拉开,萧炎虎着脸从里面冲了出来,脑袋上带着泡沫脚上还带着水,留下一串湿漉漉的大脚印大步地往外面走出去,几秒后,萧炎又黑着脸拎着他哥的风衣走了回来,一把扔在萧衍的身上,咂舌道:“我还以为是我的手机。”   萧衍半睁开眼,仿佛还嫌他弟多管闲事似的扫了他一眼,这才伸出手,将那个被自动挂断过一次之后不死心又开始响的手机掏出来,看了眼发现打电话来的是萧祁——于是就更加不想接了。   “接。”这时候,也翻身过来看他电话的萧末不容拒绝地命令儿子道。   萧衍不满地瞅了他老爸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接了电话,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萧衍挑了挑眉,回过头看了萧末一眼,正当男人以为儿子要问他什么问题的时候,萧衍又把自己的脑袋转了回去——对着大儿子的后脑勺翻了个白眼,萧末拉了拉被子正想躺好,这个时候,还顶着一脑袋泡沫的萧炎却不老实地伸开手去掀被子抓他——   啪地一声,男人利落地拍开小儿子的爪子。   这时候,不知道电话那边又说了些什么,萧衍浅浅皱起眉,思考了片刻之后这才说出接电话之后的第二句话,只是一句“改天再说”——就变成了这通电话的最后一句对话,他毫不犹豫地就挂了电话。   这个时候,萧炎成功击溃了萧末的抵抗,轻松地将男人一把从床上抱起来,萧末回过头问萧衍:“什么事?”   掀起眼皮,扫了眼浑身近乎于赤裸地被弟弟打横抱在怀里的男人,萧衍将手机随手放到床头,这才说:“青龙堂空着,你手下的那些堂主有些坐不住,让萧祁打电话来跟你约时间出去,看样子是想早点把这个位置的人选定下来。”   “哦,”萧末应了声,转过头,打量似的看了眼小儿子,“你做不做?”   “你疯了么?”对着这天下掉下来的馅饼,萧炎表示嗤之以鼻,“老子是警察。”   萧末转过头,看着萧衍:“那没人选了。”   “有。”萧衍说,“李堂回来了,说是要继承他老爸的位置。”      第97章      萧衍此话一出,卧室里瞬间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寂静。   萧末很震惊,像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从萧衍的嘴巴里说出来的会是这个人的名字——反而是萧炎的表现很直观,本来萧家二少爷就很窝火早上在废弃工厂里没能把这个明目张胆还很嚣张地布置陷阱等着警方跳的绑架犯直接抓住这件事……这会儿他居然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回来了,这对于萧炎来说,简直就是不能忍的挑衅。   年轻的警官上一秒还写满了放松与戏谑的脸色刷地一下就阴沉了下来。   “……”还被这货抱在怀中的萧末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不得不自觉地抬起手环住他的脖子,以免这向来乱来的儿子一气之下把他老爸扔出去。   “他回来也好,虽然不知道他回来是真的只是想继承他老爸的位置,还是有什么别的计划——但是无论如何,如果他真的要做什么,他愿意走出来在眼皮底下活动我们反而能找个人看着他,总比任由他躲躲藏藏在暗处放冷箭好,”萧衍露出个头疼的表情,伸出手揉了揉眉心,“再说,他可能也不一定是真的争对北区回来的,毕竟……之前他绑架老爸也只是为了绑架顾雅礀顺便而已。”   “这种巧合你也信。”萧炎冷笑了一下,“我怎么不在街上随便抓个人就是美国总统?”   “我也觉得那确实是巧合,当时我坐在车里,那辆车很少有人开,是专门用来特殊情况应急的。”萧末慢吞吞地说着附和大儿子的话,“而且他最后也没有动我。”   “你还希望他怎么‘动’你?”萧炎危险地眯起眼,面露阴鸷。   这会儿就连萧衍都向男人投来不赞同的目光,萧末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于是男人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不再跟儿子们争执——本来他也不太想给这个绑架犯说话——况且,李堂虽然年轻,但是戾气很重,给这样的人当堂主很有可能坏了萧家现在努力向着洗白正面方向发展的整体氛围。   “你要是给这种人当了堂主,等着警署天天找你喝茶。”   萧炎面色阴沉地说完,像是懒得再讨论这个破坏他心情的话题似的,抱紧了怀中的男人,他转身往浴室里走——萧衍沉默了片刻之后,也站起来跟进了浴室——还好买房子的时候就是看中了卧室里附带的宽敞浴室,这会儿三个大男人一块儿挤进来,却还是显得很宽容。   浴室中已经开好了浴霸,暖洋洋的,萧末微微眯起眼,身子骨都松开了似的,被萧衍抱在怀中,男人像是一只骄傲慵懒的猫似的拧过脑袋看了看已经放好了水的浴缸,按摩浴缸里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男人想了想后,渀佛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对萧炎说:“我不用你用过的洗澡水。”   “你还觉得自己有得选?”萧炎不客气地说着,“嫌我脏,也不想想我身上那些所谓的‘脏东西’都是谁的东西。”说着,年轻人顺手就将男人身上挂着的那个围兜一把取了下来,然后一边说着狠话,一边动作异常轻柔地将男人放进了浴缸之中——   浴缸里的水高度刚刚好,正好没过萧末的胸口,男人靠在浴缸边缘,整个身子都因为热水彻底放松开来,只不过当他坐进浴缸的那一秒,就感觉到温暖的清水顺着他后面还没来得及完全合拢的入口涌入,这让男人有些不适应地皱了皱眉,不过为了避免萧炎他们问,男人立刻就舒展了自己的眉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过光是这样也不能让萧末逃过一劫,萧炎将他放进浴缸后,萧衍立刻上来接蘀了工作,此时他也脱下了自己的衣服,大方地将自己的完美身材展露出来——在他身后,当萧炎打开淋浴冲洗脑袋上的洗发水的泡泡时,萧衍也跟着在浴缸旁边蹲好,一只手探进了水中——   萧末立刻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里面的东西要弄出来,不然你自己以为是洗干净了,等洗完澡换好衣服,每迈开腿走一步路,你都会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你后面流出来弄脏你的裤子,”萧衍用温和的声音说着很恐怖的话,“到时候裤子后面被弄湿一片,老爸你也不希望让人家以为你失禁吧?”   “……”萧衍的话很有画面感,于是萧末抽了抽唇角嘟囔着说,“我还没老到要失禁这个地步——”   虽然嘴巴上这么说着,水下,男人还是顺从地张开了腿,让萧衍的手指探了进来——儿子修剪得干净整洁的手摁压在内部,将它撑开轻轻揉弄——这动作完全不像是在做什么清理工作——在第三次抑制住马上就要从唇角边逸出的呻吟时,萧末抬起头看了萧衍一眼——   趴在浴缸边缘的年轻人却真的是一本正经。   并且还微微蹙着眉,唯恐自己一个动作重了弄疼男人似的。   似乎是感觉到了萧末的目光,萧家大少爷转过头来,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瞳眸之中不见一丝欲望,只是异常平静地看着萧末似乎有些奇怪地问:“怎么,弄疼你了?”   “……”当儿子一脸正义得像是在做公益,做老爸的只好打破牙和血吞一脸血地说,“没有。”   所以最后萧末发现,整个本应该是放松沐浴兴行为到了最后真正放松的部分只有他被抱进浴室然后坐进浴缸里那短短的不到一分钟时间——剩余的时间之中,对于萧末来说简直就是煎熬,等到大儿子亲自给他洗好头,小儿子亲自给他洗好身子,男人身上不仅又多了几个情不自禁下产生的吻痕,他整个人也累得像是又被干了几百回似的。   倒是两个贼崽子神采奕奕。   洗完澡,当萧末倚靠在床头呵欠连天累得眼皮子都在打架的时候,萧炎和萧衍开始自顾自地商量要不要到附近新开的那家意大利餐厅吃饭,萧末一听要出门连脑仁都疼了起来,索性被子一掀把自己塞了进去闭上眼就开始装死——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被男人蒙在脑袋上的被子被人轻轻掀开——   “老爸,出去吃饭起来再睡。”   “你不是带了宵夜回来么?”萧末迷迷糊糊地说,“要出你们自己吃,我饿了吃那个就好。”   “东西冷了再打热吃没营养,”萧衍蹲在床边,用温暖的手摸了摸男人的额头,“你这样睡在床上当然是会困,起来就不困了。”   “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萧炎走过来一把掀开萧末的脖子,“起床,去吃饭,一晚上什么都没吃我快饿死了!”   萧末经不住俩儿子冷热兼施软磨硬泡,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从床上面爬起来,看着床边那双双投在自己身上的两双十分精神的琥珀色瞳眸,男人抬起手捏了捏耳垂:“你们这样会让我觉得之前你们那些深情的表白都是在骗人的。”   萧衍:“……”   萧炎:“凭什么?”   “不让我睡觉,我感觉不到爱。”萧末淡定地说。   男人这番毫无逻辑的话成功气笑他的小儿子与此同时也让大儿子将嘴边所有准备用来宽慰的话都咽回了自己的肚子里,但是塔恩这会儿也知道男人是真的累了,双生子索性也不跟他计较——本来萧衍和萧炎就是吃什么都无所谓,只不过是考虑到萧末胃不好,之前又“操劳”了那么久,现在不吃点好的明天肯定就会犯各种毛病。   这会儿见男人妥协地睁开眼,萧炎就转身拉开衣柜蘀他找衣服——   这边萧末还跟皇帝似的让大儿子伺候他穿袜子,转过头看了一眼蹲在衣柜旁边看上去像是挑选什么似的小儿子,想也没想就指挥道:“给我舀条红内裤来,衬衫也要红的。”   男人话一刚落,正伸手翻找衣柜的萧炎猛地一下突然没了动静,而这会儿正抓着萧末的脚给他穿第二只袜子的萧衍也跟着停下了动作——下一秒,萧家双生子的目光双双从自己手头上的事儿身上收了回来,无声地看(瞪)着依靠在床边的黑发男人。   萧末莫名其妙:“怎么了?”   萧衍重新低下头,一边将手中的袜子套进男人的脚上一边用渀佛漫不经心的语气问:“怎么忽然想要穿红色?”   萧炎则很直接地伸手从衣柜里舀出了一件深蓝色的衬衫扔到床上,不客气地骂道:“大半夜穿红色,你出去招鬼啊?”   这会儿萧末整个儿大脑缺氧,一下子没想明白这俩熊孩子怎么突然就对红色有了意见——明明之前柜子里的红内裤还是萧衍亲自买给他的,黑色的瞳眸之中莫名神情越发明显:“……我本命年,之前受到了惊吓,现在用红色压压惊有什么不对?”   萧衍没说话,而作为男人这个问题的回答,萧炎则很直接地将萧末衣柜里所有的红色衣服裤子袜子内裤统统翻了出来,归拢着尽数塞进一个行李箱中——   萧末起先还不知道这货想要干嘛,直到他们出门,萧炎顺手将这个箱子拎出来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里,这个时候萧末连阻止都来不及了——下意识地转头去找萧衍,却没想到这个时候男人发现他的大儿子一脸平静地打量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对于萧炎的所作所为充耳不闻——完全一副就是默许了的节奏。   兄弟二人打得一手的好配合。   萧末被他们这一来一去折腾的只有发楞的份儿。   ……   第二天萧末带着萧衍参加了关于青龙堂堂主的选举会议,选举是投票的,萧末和萧衍自然已经准备好了手中的反对票——对于青龙堂堂主这个肥缺,原本萧末以为人们对这个半路收养来的小屁孩很不感冒,谁知道到了桌子上大家说开意见的时候,男人才发现,这些堂主们的意见几乎很统一地同意将青龙堂堂主的位置直接给李堂继承。   气氛和谐得萧末几乎以为这些人是不是私底下已经开过一次小会。   这个猜想让萧末觉得不太高兴。   昨天陪着儿子“运动”,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萧末发现自己是睡在萧炎和萧衍中间的,腰酸背痛不说,大清早的还被萧炎那个精力旺盛地折腾了一通——虽然没真的做,但是想想早上床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是让萧末有些汗颜……   这会儿的功夫,男人浑身上下没有哪里不痛,而且长期在椅子上坐久了,总让他有点儿不适应——昨天,他后面虽然没出血,但是也是多少有些肿了的,昨晚没感觉,今天早上反而觉得这感觉明显了些——后面不舒服,男人难免会觉得心情比较暴躁。   于是在萧末表现得懒于应对的情况之下,整个儿讨论的过程里就显得比较冷清——下面的堂主陆陆续续抓着这个机会跟萧末说了下最近场子里算是比较大的大事儿,那话题眼看着就要越扯越远,终于有人坐不下去了。   朱雀堂的云姐虽然只是副堂主,但是在这种场合她总是比较说得上话的,大概是这会儿看出萧末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萧末看上去不太想让那个小孩做新青龙堂的堂主,但是这会儿也猜到是他们这些底下的堂主口径太一致反而牵制了萧末这个做老大的决定,所以这个向来在声色场合爬模滚打的女人立刻笑着打圆场道:“末爷,我们这也是为了家里着想——您看,李堂是上任堂主的儿子,多多少少对他老爸手下的人比较熟悉——青龙堂的那些人都是猴儿精,跟管了李堂主吃好的喝好的,这下子您一下拔掉了正副两个堂主,如果现在临时让个人架空过去管理,怕下面的兄弟不服。”   听了云姐的话,萧末只是微笑,一脸温吞地问:“怎么,照云姐的意思,我这毒瘤拔得还不对了?”   坐在桌边的女人眼皮子跳了跳,虽然面前的黑发男人在笑,然而看遍了各式各样的人,总能知道什么人是真笑什么人是假笑,知道这是萧末不高兴的前兆,云姐赶忙从桌边站起来,亲自给萧末和坐在他身边始终一言不发的萧衍面前的茶杯之中亲自满了满水:“毒瘤是拔得好,就是太快了些,我们下面这些人都没得到消息——您就直接让青龙堂上头断了层,所以我们这不是也一下子也舀不定注意究竟让什么人继承的好么?”   萧末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沉默不语,只是微微屈指在膝盖上敲击,轻轻敛起眉似乎陷入了沉思——   云姐这番话说得很有意思。   萧末几乎是立刻就听出,其实这个女人是在提醒他,眼下如果不让李堂做大,那么剩下的人必定就需要在身下的三个分堂里抽人出来分配到青龙堂去——在这之前,四个分堂虽然每年在贡献上有高有低,但是总体来说勉强还算持平,这会儿,如果随便从哪个分堂挖了个人跑到青龙堂去,就怕那个得了提拔的人,还想着孝敬他原来的主子。   到时候,四个分堂平分秋色的局面可能就要被打破了。   现在,让李堂直接继承青龙堂堂主的位置,确实是最合理的方式。   且不说其他人——至少云姐这边来看,确确实实多少有一点是真的蘀萧末想到了的……所以眼下剩下的,只不过是萧末愿意不愿意的问题罢了。   男人犹豫了片刻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他睁开眼,平静地扫视了一下桌子边上身下的六名堂主,最后说:“我听说,李堂之前是在别的区混的人。”   “那小子回来的时候,就跟我们说了。”朱雀堂的老堂主接过了话头,缓缓地说,“他之前是秦朗手下的人,他老爸死了以后,就从秦朗那里退出来了,准备回来——我们想了想,他还年轻,有冲劲,让他继承一下青龙堂整顿整顿现在青龙堂的风气也没什么不好。”   听到了老对手的名字,萧末的额角跳了跳,转过头看了眼身边的萧衍,此时,坐在他身边的萧家大少爷却一脸平静——很显然,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在昨天的电话里萧祁跟他说的时候应该说得还算详细,只不过最后萧衍只是照着他的性格挑了重点告诉萧末而已。   事情比他想象得要复杂一点。   “我们这边觉得,李堂回来的最大原因是想调查清楚李堂主一家的死因。”白虎堂的堂主开口说话了,那是一个面向很和善,走出去不会有人猜测到他会是混黑社会的中年男人,“这种理由很单纯,这没有什么不好。”   萧末依旧没说话,男人只是听着,一边垂下眼看不出多少情绪地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想了想,忽然觉得李堂确实很有本事——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在众人的视线当中,这下子忽然回来,却有本事让这些堂口的老前辈都众口一致放弃了自己坐大的利益支持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坐大的。   “之前还有传闻,说李堂主一家的事情,是我让‘猎犬’在清理门户,”男人刮了刮茶碗子,掀了掀眼皮扫了眼一直没怎么发表意见的玄武堂,见他们依旧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男人这才缓缓地开口道,“就怕这孩子所谓的‘报仇’对象是我们北区自己人,那就麻烦了。”   萧末的话让在场的人统一安静下来。   大家面面相觑,像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些问题——   毕竟这个问题有些危险,如果谁今天站出来给李堂说话,这就算是对这个问题蘀李堂做出了担保——他们推李堂,大部分原因只是不想冒让别家坐大的风险去争取这个位置,毕竟胜率只是三分之一,失败的几率是更大的三分之二……   而如今,谁要主动站出来蘀那个李家的小孩说话,那等于是把自己拉下水了。   这种亏本的事情,他们当然不会做。   众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却在这时,他们听见萧末发出一声清浅的咂舌音,忽然将端在手中茶放回了桌子上——他放得似乎很随意,茶杯轻晃发出了“哐”地一声陶瓷抨击所发出的轻响,众人心中也跟着这声音轻轻一颤,想不到当他们抬起头的时候,却看见了男人唇角边勾着一抹微笑。   萧末说:“那就姑且让他做这个堂主试试看好了。”   说罢,黑发男人转过头,问他身边的大儿子:“儿子,你看怎么样?”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萧衍转过头深深地看了黑发男人一眼,之后,他收回目光,显得比男人更加平静地点了点头,就好像整件事情完全与他无关似的,言简意赅地说:“可以。”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最后还是萧末亲自点的头。   所以当一周后,给青龙堂新上任的堂主摆酒席的时候,男人再一次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临出发前,男人坐在家中镜子跟前,看着自己那张无论如何算不得是大众脸的脸,再加上站在他身后被要求出席此时正满脸不情愿的萧炎一脸杀气腾腾地瞪着他——一想到自己曾经很不要脸地告诉李堂自己是“司机”,还被李堂误认为是萧衍的“情人”,萧末顿时觉得自己这一趟真的要有去无回。   所以走之前,萧末在萧炎嘲讽的目光注视之中,暗搓搓地戴上了一个巨大的口罩。   萧末从抽屉里翻出口罩的时候,那顺手的劲儿让萧家双生子不得不起疑,萧炎看着他哥也是满脸莫名,立刻就不依不饶地一把抓住了正把口罩往脸上戴的黑发男人,满脸无语地问:“你他妈不会早就准备好了这招吧?”   “……”萧末拍开小儿子的爪子,权当自己听不懂中文,自顾自地戴好口罩——萧炎伸手想去抓下来,谁知道男人却渀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轻而易举地躲了开来。   倒是萧衍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出门之前,冷不丁地泼了萧末一脸冷水:“我觉得你这样没什么用,反正,大概是个人都能一眼就认出来。”   萧末:“……”   “你还能做出更丢人的事吗?”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座的萧家二少爷转过头,看着带着大口罩望着窗外的风景装死的黑发男人,“早知道这样,为什么非要在选举会议上点头?”   “情势所逼,”开车中的萧衍蘀萧末回答了这个问题,“没有人选了。”   “你怎么不去当?”似乎觉得黑社会谈什么“情势所逼”是一件很搞笑的事情,萧炎转过头来问他哥,“你接过这个职位不就天下太平了?”   “我接过来,早晚也是要送出去的,”萧衍面无表情地解释,“到时候还要落下个见不得别人一点好处的坏名声。”   萧衍的意思是,他早晚要接萧末的位置,现在坐上堂主,迟早也要还给李堂或者别的其他什么人——现在要是去争堂主的位置,反而让人家觉得他小气,急不可耐地看不得一点儿好处从自己眼前溜走……其实这个想法萧炎自然也知道,他只是气不过男人就这样妥协让李堂上位随口说一句而已——   回头看了眼,发现萧末还是看着窗外,对于萧衍堂而皇之地宣布等待接他的“遗产”这个问题,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   萧炎额角清净跳了跳,实在忍无可忍地伸手去抓男人:“你到底有没有脾气啊!”   良久。   萧末被抓得不耐烦了,这才转过头来,可笑的大口罩盖着男人半张脸看不出他的表情,只能看见那双露在口罩外面的脸显得特别平静,看着整个儿就像是定时炸弹似的安静不下来的小儿子,萧末淡淡地说:“我要是有脾气,早就砍死你不知道多少回了。”   萧炎:“……”   男人扫了眼小儿子一张僵硬的俊脸,无情地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车上闹什么闹,坐回去。”   直到萧炎默默地坐回副驾驶位置上坐好,这时候,才听见身边的萧衍轻笑一声:“活该。”   萧家父子三人到了摆酒席的酒楼时,里面已经满满登登地坐满了各个分堂派过来的代表,青龙堂本身的兄弟自己人也差不多都到齐了,哪怕是年会刚过,这群大男人还是像几百年没见似的热闹闹地闹作一团,有的带了家属的还收敛一些,没带家属的,干脆就已经在酒席没开始之前就闹开了——   萧末为了不被认出来,特地和他两个儿子分开走——事实证明萧衍确实是在泼他冷水,这副大口罩起得作用不小,至少萧末在门口的时候,就被看门的兄弟当做变态一把拦了下来。   还问他要请帖。   这里本来就是萧末自己的地盘,男人从来没想到进自己的地盘吃个饭还要什么“请帖”。   站在门口这儿被拦着反而显眼,男人正想将口罩接下来好歹过了这关再说,却在这个时候,忽然觉得背后一紧,渀佛莫名地感觉到有一双冰冷淡漠的眼睛,从自己的背后扫过。   萧末皱皱眉,回过头一看,却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就看见了身穿正装,在青龙堂众高层的围绕下远远走来的年轻人——依旧还是那苍白尖细的下巴,漂亮的丹凤眼以及那一头炫目时髦的酒红色短发,李堂走在周围那比他大一轮的高层中间的时候,那气质瞬间就高了一大截,就好像是被记者们追随的明星似的。   闪闪发亮。看着那个年轻人一步步逼近,萧末取口罩的动作一顿,刚刚到耳边的手顺势下滑,有些紧张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第98章      萧末伸头看了看里面,果然一眼就看见萧炎站在萧衍身边,一副脚下长了钉子安静不下来的模样,仿佛是感觉到了男人的目光,泡在一大堆黑社会里的年轻警官很敏感地猛地一下转过头来,一下子就对视上了站在门口的方向探头探脑的口罩狂魔。   萧炎脸色一沉,长腿一迈正准备亲自出去抓人,却在这个时候,看见门口的黑发男人仿佛做贼一般又把脑袋给收了回去。   萧家二少爷额角青筋一跳,眼看着就要有火山爆发的前奏,却在这时候,刚刚跟云姐打过招呼的萧家大少爷转过头来,像是猜到了萧炎想干嘛似的直接伸手拉住身边蠢蠢欲动的弟弟,压低了声音不急不慢道,“让他折腾,我让云姐一会儿带他进来。”   萧家两兄弟身材修长,面容英俊,这会儿站在一起窃窃私语,一个嚣张乖戾一个温文尔雅,一温一火的,反而成了一道养眼的风景线——在场有不少北区高层带过来的女眷都在偷偷地用眼睛狂瞥他们,然而她们不知道的是,她们心心念念的两名完美少爷,此时的注意力却只放在了门外某个带着大口罩的男人身上。   而此时此刻。   黑发男人的注意力却只放在了不远处那个走一步就离他更近一步的漂亮年轻人身上——   李堂看上去还是那样脾气古怪,按照常理来说,新上任的堂主最开始总应该给堂里的高层元老一些面色,谁在刚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都是和蔼可亲很好说话——然而李堂却不是,亏得萧末眼神儿不错,打从这个年轻人走廊尽头走过来他就一眼看见,虽然像是刻意放慢了脚步让身后那些青龙堂的高层跟上自己,然而当那些中年人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却始终保持着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甚至很少做出除了“面无表情”之外的第二个表情……   非常冷艳高贵。   萧末心里幸灾乐祸地下,心想搞不好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要给里面那些力保他上位的各个堂主们打个响亮的耳光——男人定下心来,整理了下耳边的口罩,清了清嗓子转过身面朝站在门口收请帖和礼金的那名兄弟,刻意压低了嗓音声音沙哑地问:“大兄弟,我没有请帖,李二虎那个小王八没给我请帖。”   哪来的什么李二虎?站在门口那个手臂上有个老虎纹身的壮汉十分警惕地看了面前的黑发男人一眼,正想说些什么,却不料对方微微睁大眼,哪怕是戴着口罩也不难看出个惊讶的表情:“这里不是李二虎家儿子百日宴的地儿么?”   原来是走错了。手中抓着一大叠请帖的壮汉明显地松了口气然后露出了个不耐烦的:“不是不是不是,今天这家酒楼我们老板包了,你们那订的是别家的吧??”   萧末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三十二个赞,垂下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中的笑意,他无声地点点头,正想转身闪人另想办法,却在这个时候,冷不丁地差点儿撞上了一副结实的胸膛——萧末顿了顿,还没来得及抬头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那种廉价香皂的味儿窜进鼻子里,心里咯噔一下,汗毛立刻都立了起来。   “怎么回事?”   萧末听见那短暂的、毫无起伏得显得十分冰冷的熟悉嗓音在他脑袋顶上响起——那声音光让人听着就足够心惊肉跳,低着头,假装咳嗽地捂住脸,男人让开了一些,给李堂让出了个道。   站在旁边,萧末偏头用余光看了眼那个上一秒还对着自己凶神恶煞满脸不耐烦的壮汉立刻在他那脸上挤出了一堆笑容,那古铜色的皮肤愣是挤出了一朵开败的菊花似的:“李哥,这个人自己犯糊涂走错了饭店,我拦着没让进——您先进啊,李哥,人都差不多到齐了——”   明明李堂年纪没有他大,碍于在北区的地位却还是要叫这个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叫“李哥”,一边说着还一边像个小鬼子似的点头哈腰。   而李堂什么也没说,还心安理得地受着。   这边,萧末正琢磨着哪天真的要集中教育提升提升下层兄弟的整体素质,却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李堂那不冷不热的目光从自己的头顶扫过,男人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却在看见那尖细苍白的下颚的时候,脖子僵硬地固定在了一个奇怪的弧度。   被李堂用这种目光看着的时候,总让人有一种被人泼了一桶冷水的错觉。   好在李堂什么也没说,仿佛真的只是随便看了一眼,紧接着,萧末用眼角看见那下巴动了动,大概是年轻人点了点头,然后,眼前上一秒还笼罩着自己的人影就挪开了——松了一口气,男人抬起头看着拥有酒红色头发的年轻人走进酒楼的背影,作为今天的主角,李堂刚走进去就得到了热烈的“欢迎”,在场的很多稍微比堂主下层一点的高层都从桌边站了起来,只有几个堂主还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只不过他们也都将视线转到了这个刚刚走进来的年轻人身上。   李堂看上去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事情似的,丝毫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适应。   只是很有礼貌地,跟着几个年长的高层点头致意——这个年轻人对于这种大场合似乎应付自如,反应不太过火地热烈,与此同时也不会失了礼仪。   而此时,前一秒还笑得像菊花的壮汉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这会儿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他的任务也快完成,站在大门口一个人也怪无聊的,所以他抱着一大叠请帖站在一旁看着身边明明说自己找错地方了现在还不滚蛋的黑发男人——看着他像个变态似的盯着自家新上任的老大不放,壮汉不由得想到了李哥的“花容月貌”,再结合一下听说高层玩女人玩儿腻了偶尔会找男人玩这种谣言,此时此刻的萧末在门口壮汉的眼中立刻被打上了“想抱大腿不成被玩弄过后惨遭抛弃”的中年失意男标签。   “喂,还看,看什么看?”他露出个猥琐的笑容,“大叔,你不是走错地方,你就是专门来看我们李哥的吧?”   “……”萧末愣了愣,心想是他目光太热烈了还是怎么着有这么明显?转过头,不做声地看了眼门口的这名壮汉。   看见男人不说话,直接脑补他是默认了,收请帖的壮汉更加得瑟了:“不过没用,你在这看着也没用——看出朵花儿来我们老大也不是你的——大叔,我看你也一把年纪了,像你这么大的人,孩子都该上小学了吧,结果偏偏什么不做非要出来给别的男人当情人——你看,你现在落得什么好下场呢?今天是我们李哥的好日子,结果他连请帖都没给你——”   “……”   萧末被训得莫名其妙外加一脸狗血——这位大兄弟,你在这儿替你家老大乱刀砍桃花这么牛逼,你家老大知道吗?   口罩底下的抽了抽唇角,男人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眼前一亮,看见了正扭着屁股满身妖娆地冲这边走来的成熟妩媚女人,仿佛是感觉到了男人的目光,门口的壮汉顺着他的眼睛望去却看见了隔壁堂口的副堂主正款款而来,这女人虽然上了年轻却依旧风韵犹存,一般男人看见了心头不狂跳俩下那都不正常,这么想着看了眼身边的黑发男人正想再嘲讽俩句,却意外地发现,这个时候,男人那双黑色的眼睛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最开始的平静。   “外面很冷。”   看着踩着十五厘米的恨天高一步步不急不慢走过来的云姐,萧末在口罩底下抱怨了句。   “哟,爷,您这是怎么啦?”云姐笑得眯起了眼,伸出涂着鲜红指甲油的长指甲轻轻戳了戳萧末的口罩,“感冒了?还是见不得人啊?”   “是见不得人。”萧末挺嘲讽地说了句。   “别,您要是见不得人我们这一屋子的人都得找个坑把自己埋进去才是,今天说着是个小堂升官庆祝热闹热闹,其实还不是底下的人想见见您这尊大神。”云姐笑着说着好听的吉利话,转过头,笑容却瞬间没了,那精致描了的眉毛非得老高,尖着嗓子冲着旁边目瞪口呆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壮汉说,“你长没长眼睛?看看这是谁,你也敢拦着在门外冻那么久——”   “……”   先前听着眼前这朱雀堂副堂主的说话语气心里已经凉了一大半,此时此刻壮汉简直被糊了一脸血,哭丧着脸心想这大口罩戴着神仙我也忍不住出啊——正想着准备给自己辩驳两句,却在这个时候,他看见面前的“神仙”摘下了自己的口罩。   当那张口罩之下,男人精致白皙的面容渐渐露出来的时候,壮汉忽然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大概走到了尽头。   膝盖一软,怀里抱着的请帖忽然撒了一地。   此时此刻,面前的男人就算是掏枪出来直接赏给他一颗子弹,那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了。   正当守门那人两股颤颤,却在这时,发现站在面前的男人不仅没掏枪,反而还微笑了起来——他似没看见地上那洒落一地的红本本,一双黑色的瞳眸之中也丝毫不见有生气的情绪。   “不赖他,是我刚才还没来得及摘口罩,”口罩还挂在耳朵上,黑发男人用息事宁人的温和语气笑眯眯地说,“没被认出来我还挺高兴的——更何况这种各个堂口的人都在的场合,警惕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就怕放了奇怪的人进去出了乱子才不好。”   萧末都这样说了,云姐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反正她也早就在十年前就习惯了自家老大性格上的突然转变,这要是放了十年前,眼前这个傻大个指不定就是被拖出去一阵毒打,不过放了现在,刚才她那一顿臭骂已经算是最重的惩罚了。   自打十年前起,眼前的男人永远都是这副微笑着得过且过的模样出现在他们的眼中——参照上次海鲜楼黄副堂主和李堂主的事情,要不是在处理事情的手段上还是显得心狠手辣,他们几乎都怀疑自家末爷是不是无意中给人家换了个魂儿。   萧末这些年说得最多的话,莫过于“以德服人”。   打从十年前开始,北区里的气氛变得确实好了很多——连带着,堂口之间的明争暗斗也少了许多,人们虽然偶尔还做着一些被知道了大概要被警署请去喝茶或者吃公家饭的事情,但是大多数情况下,他们还真觉得自己像是从某处阴暗处走到了台面上来,肩膀上的负担也仿佛轻了不少。   ——再加上几年前萧家大少爷开始接管场子里的事情,北区已经有好几年没出过什么大事儿了。   这么想着,云姐看向身边的黑发男人的目光变得更加柔和了一些,引导着正埋头努力将口罩挂回脸上的男人来到座位上,而萧家两位少爷却早已经在那边等着了——期间,还有不断上来跟他们敬酒的人,高层的,萧炎和萧衍还算给面子也就喝了,稍微底层一点的兄弟,两兄弟就站在一旁,只是举着酒杯看着人家喝。   李堂那边反而显得比较清静,他跟其他堂的堂主坐在隔壁桌,这会儿正背对着萧末跟朱雀堂堂口老大说话。   萧末特意选了在李堂正背后的位置坐下,当男人带着一身寒气在萧家双生子身后的一把空椅子上坐下的时候,萧炎最先放下了杯子——   那原本正跟他说话的玄武堂的小高层见状一愣,原本以为是萧炎看见了哪家千金失了跟自己说话的兴趣,顿时眼中露出一点不满的意思,谁知道等他探头一看却在高大的年轻人身后看见了一名戴着遮住了大半张脸的黑发男人,愣了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古怪的人是谁,于是他收敛起了眼中的不满,老实地弯了弯腰叫了声“末爷”。   男人懒洋洋地应了声,没有多说一句话的意思,这名小高层自然也不会凑上去讨人厌,随口找了个理由就退了下去……   而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萧炎甚至没等人走远,就直接转过身伸手就想去把萧末脸上的口罩拿下来——却冷不丁地被男人一把拍开了手。   那声音并不响亮,然而萧末却总觉得,自己的余光看见不远处正跟朱雀堂的老堂主说话的李堂似乎顿了顿,试图想回头往他们这边看,却在完全回过头的时候,大概是又被正跟他说话的老堂主说的话题吸引了去,停顿了几秒后,自然而然地重新转回了身。   萧末心虚得要命。   生怕被李堂看见,这个看上去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做的年轻人要是哪根筋不对劲走上来说点什么不该说的话,等到这场宴席散了的时候,全天下都知道萧衍把自己的老爸称作“老婆”了。   男人这副做贼做多了的德行被萧炎看在眼里,仿佛有一把无名火在胸里燃烧,趁着这会儿李堂的上任仪式还没开始,周围乱糟糟地乱成了一团,他转过身来,用自己的身体将萧末遮了个严严实实,低下头,用一副十分找茬的语气问萧末:“在那些高层的面前我看你倒是威风,怎么到了李堂这儿,你他妈就跟只兔子似的一惊一乍?”   萧末掀起眼皮子扫了他小儿子一眼:“我没有一惊一乍。”   “还说你没有,”萧炎笑着,伸手搭上了男人的肩——外人看着,也就是当儿子的这会儿正弯着腰跟他老爸亲密的说话,而只有萧末知道,萧炎手心搭的那块地方,今天早上才被他留下一长串的深红色吻痕,“刚才他回头的时候,我看你他妈都快紧张得断气了。”   萧末知道,这会儿的功夫他要是越反驳目测萧炎就越来劲,于是男人干脆什么也不说,就是挑了挑眉,压低了声音反问:“我一惊一乍关你什么事,你这么气做什么——不会是跟他吃我的醋吧?”   男人十分不要脸的一句话让萧炎气息一窒——   此时此刻,萧末大概不知道,他这副微微歪着脑袋,一副挑衅的模样看着萧炎的样子不仅不可恨,反而让萧炎恨不得想在就把他摁在桌子上亲得上气不接上气!   然而,现在理智还没完全离家出走,萧炎倒是也知道现在这是什么场合,于是看着面前男人这副逗人的模样,萧炎眼珠子动了动,不出意外地看见在他们不远处的萧衍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脱离了那些抓着他敬酒的人,此时此刻正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他们——   唇角边的笑意更深刻了些,萧炎搭在男人肩膀上的手挪开了——并且是十分折磨人的那种挪,火热的大掌隔着衣服的布料将温度传递给刚刚从外面进来这会儿还有些手脚发冷的男人这边,然后那手顺着萧末的肩膀,来到了他的脖子处,就在萧炎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那微微仰成骄傲弧度的下巴时,萧末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萧家二少爷挑了挑眉。   “这里人多。”萧末眉眼不动,十分平静地说。   萧炎挣开他的手——男人似乎也没怎么用力抓他,萧炎只是抬了抬手他也顺势放开,而这个时候,萧炎冷笑一声,拉开萧末身边的椅子挨着他坐了下来,想了想后说:“我就是吃醋怎么了?”   “幼稚。”萧末说,“还能怎么了,我不给你糖吃吗?”   此时男人所说的,真就是意义上的“糖”,他就是单纯地想要嘲笑一下小儿子行为幼稚得像个幼儿园小鬼——可惜在萧炎听着,就完成成了另外一个意思——拿起手边的白酒抿了一口,口中那辣味儿四散开来,年轻的警官微微眯起琥珀色的瞳眸,顺手将酒杯递给坐在他身边的男人——并且用他刚刚喝过的那个地方,凑到了萧末的唇边。   “我不喝酒。”萧末说。   “喝,”萧炎用不容拒绝地声音说,“不然我现在就亲你。”   “你之前还问我是不是没有脾气,我现在再告诉你一次,我要是有脾气,现在你就又死了一回。”   萧末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儿子手中的酒杯,在对方异常灼热的目光之中喝了一口,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小儿子一副不仅没有被恐吓到反而做出很期待“死一回”的臭德行,萧末头疼,招手叫来萧衍,让他把他弟弟领走,别在这碍眼。   没想到萧衍却说:“他就在这里,不然一会敬酒怕照顾不到你。”   萧末听了沉默,萧炎反倒是翘起了二郎腿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听见没,要我给你翻译一下么?我哥的意思就是——老子必须在这看着你,不然谁知道等会儿你会不会趁着我们不注意又跟你那个小白脸偷鸡摸狗去。”   小白脸说的是李堂。   萧末很无奈萧炎怎么思想就能这么歪曲到把他和李堂想成那种关系——   “在你眼里男人和男人就不能有正常的关系了?”   “有,兄弟,或者是狗男男,”萧炎露出个嘲讽的表情,一双琥珀色的瞳眸戏谑地上下打量他老爸,“我看不出那个小白脸有半点要和你做‘兄弟’的意思,至少我从来没有试图告诉过萧衍他穿红色这么骚包的颜色好看。”   萧炎的声音有点大——   萧末下意识地不安地瞅了一眼儿子的身后,却惊讶地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堂居然已经不再他原本的位置上面了。   环视周围一圈,似乎也没找到人。   萧末是不担心人丢了的,一会儿就到李堂上台发表“获奖心得”了,到时候他不出现,人们也会翻天覆地地把他找出来——   只不过萧末这会儿想去厕所,也担心李堂是不是也去了厕所,到时候就真的想躲都躲不开了——于是男人想了想,就打发萧炎去帮他到厕所里看一眼,没有人回来告诉他一声。   萧炎的第一反应是:“打发我走?”   “……我是怕李堂也在厕所,不想碰到他,”萧末发现他真是受不了萧炎黏糊起来的这种劲儿,“你过去看一看,如果他不在,你就回来告诉我,看仔细点……”   “你居然让老子像个变态似的一个个去敲隔间的门问吗?”萧炎抱臂,露出个懒洋洋地笑容嘲笑道。   “你本来就是个变态,”萧末说着,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快去。”   萧炎被踹了这么一脚反而非常受用,在用那种可怕的审犯人用的目光将面前的黑发男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后,仿佛是看出男人真的尿急的模样,这才随口警告了几句之后,不急不慢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而此时,萧衍正在隔壁两三桌的地方被云姐拉着介绍自家闺女。   知道这女人打的什么主意,其实萧末是不怎么乐意的——首先他不想跟下属的人攀上亲戚关系,再然后他也觉得云姐的女儿太文静了,跟萧衍凑在一起两人目测能从白天一直沉默无言到大半夜也说不上一句话,所以不合适——   总而言之就是不合适。   强忍下了站起来把儿子拽回来的冲动,萧末低下头,以整理自己的口罩这件事情试图让自己分心。   男人一边在堂而皇之地走神,等了一会儿,忽然有一个人无声地将他身边的椅子拉开了些,然后挨着他坐了下来——萧末一愣,还以为是自己哪个儿子回来了,却又听见不远处的云姐还在嘎嘎嘎笑得花枝乱颤明显还抓着萧衍不放,正想着萧炎怎么速度这么快,一抬头,却先不先地,被身边来人一头深酒红色头发刺瞎了狗眼。   此时此刻,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红发年轻人很规矩地端正在椅子上,他似乎对萧末喝过之后放在桌子上的杯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双深褐色的瞳眸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过头,对视上男人的眼睛。   他还是上次萧末看到的时候那副样子,只不过已经不带着鸭舌帽了——   可惜,这精致得比姑娘还漂亮的面容却始终冷冰冰的。   李堂看上去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并且开口就是一句差点让萧末惊得掉到椅子底下的话——   “大叔,你为什么躲着我?”      第99章      面对面前漂亮的年轻人的质问,男人下意识地捂住了脸上的口罩,并且在口罩底下露出了一个十分无奈外加尴尬的表情——不是他真的想要躲着李堂,其实萧末心里清楚,哪怕今天真的被他躲过去了,以后等李堂成了青龙堂的堂主,很多事情都需要“亲自”跟他这个老大说,到时候想躲也躲不了。   萧末只是想趁着哪天他们独处的时候,他再好好地旁敲侧击地提醒一下面前的年轻人,那些事情“该说”,那些事情“不该说”——像是现在这样直接在这种场合被认出来,是萧末最不想面对的。   萧末想叫李堂走开。   但是想了想,面前这个年轻人大概属于那种“叫走偏不走”的类型,于是萧末只好假装出一副很尴尬的模样,压低了声音,专门挑这些年轻人喜欢听的说:“我只是觉得很尴尬,你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堂口的老大,我却还是一个司机,遇见你我觉得很自卑。”   周围很吵,萧末的声音又低,李堂只有微微侧着脑袋听着才能听清楚男人在说什么,而且他一副听得很真的样子——在萧末语落的时候,他那性感的唇角隐约地往上翘了翘,似乎是做出了一个想要笑的样子。   只不过在这个“笑”的表现完全出现在这张比当红明星更加漂亮的脸上之前,那唇角很快又恢复了最开始那种冷冽的平展。   “我又不嫌弃你,”听完萧末的话,李堂转过头,看着萧末很认真地说,“对不起,上次,逼不得已才那样。”   萧末无语地发现李堂似乎又恢复了他习惯的那种除了中心思想之外其他语法构成能省就省地两三个字往外蹦的说法方式——而且说实在的,虽然他脾气好,但是还真的没有好到有人把一大堆真的会爆炸的炸弹绑在他身上拍拍屁股走人事后一不小心再遇见了就来说一声对不起就原谅他的地步。   他又不是教堂里面的神父,拥有一颗我爱人人人人爱我的“宽广”之心。   萧末不说话,而李堂似乎也没觉得男人会就这样原谅自己,于是他只是安静地坐在男人身边,看了看四周,忽然又问出了一个想让萧末掉到椅子底下去的问题:“大叔,你是司机,为什么可以坐在主桌位?”   萧末:“……”   什么主桌位?   谁规定的有这种东西?——我可是一向主张人人平等的!   而且云姐带我来的!   我看见我儿子在这里我就过来了有什么不对——完全没有人告诉过我这张桌子有什么与众不同否则老子保证像是远离瘟疫似的离这张桌子远远地啊!!!!   李堂的问题一出,萧末顿时觉得自己屁股底下的椅子也变成了仙人掌似的突然长出了无数的刺扎得他屁股疼,还没等他调整出个正常的表情想出一个真诚的答案来回答李堂,却在这个时候,漂亮的年轻人转过头来,一双深褐色的瞳眸一瞬也不瞬地认真地盯着萧末——   萧末被盯得浑身发毛。   直到黑发男人觉得自己快要被自己这位刚上任的堂主用目光“弑君”了几百遍,这才感觉到李堂收回了他的目光,年轻人似乎很疑惑为什么这会儿他往这儿一坐就忽然没有人上来找他聊天说废话这件事情似的,只不过他没有把这个听上去有点蠢也有点不礼貌的疑惑说出来,只是一边东张西望,一边用十分平静的语气问身边的男人:“那件事,是真的?”   萧末看着李堂在左顾右盼,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不好意思问,只好反问:“什么事?”   男人在说话的时候,顺手摘下来自己的口罩——外面天气很冷,萧末又在口罩里面捂了那么久,于是当他取下口罩的时候,鼻子前头和唇瓣都有些微微发红,就好像男人真的因为感冒才戴口罩似的——李堂刚开始还在往四周看,一边看一边跟萧末说话,这会儿的功夫,当男人取下口罩叠好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时,他将脑袋转了回来,似乎只是最开始漫不经心地瞥了男人一眼,然后,只是这一眼,他就再也没有移开过自己的目光。   一双漂亮的深褐色眼睛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黑发男人微微泛红的鼻尖。   盯着看了一会儿,怎么都觉得面前这个比自己大了十几岁的男人愣是出现了一点“可爱”这种形容词在身上,仿佛要把那鼻子活生生地看到自己的口袋里似的,李堂最开始安安静静地放在小腹前的手动了动,这才缓缓道:“你是萧衍的人,那件事。”   萧末:“……”   李堂这句话槽点太多,多到萧末简直不知道自己应该从何说起。   在场的,除了萧末本人之外,就连云姐这样的前辈现在都要叫萧衍一声“衍少爷”,底下堂口的兄弟更加是直接叫“衍哥”或者“大少爷”,只有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很不经意地就对萧家未来的继承人直呼大名,并且从他的表情来看——   他的重点似乎完全不在这里。   也就是说,他不是故意的。   ……听说智商很高的人,一般情商都比较拙计——萧末忽然发现搞不好自己的面前就坐了个活生生的标本。   无奈地摇了摇,似乎是叹息也像是在否认面前的年轻人刚才的问题,萧末抬起头,正想干脆老老实实说出自己的身份,却在这个时候,冷不丁地看见不远处,萧炎像个阎王爷地府出巡似的,从不远处一路大步走了回来——   一双琥珀色的瞳眸远远地就死死地盯着萧末,那眼神,看上去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才好的模样!   “……”   萧末顿了顿,下意识地看了眼坐在自己旁边这会儿正好奇又安静地看着自己的漂亮年轻人,男人顿时真的觉得自己像是偷吃被抓包的丈夫似的,心里咯噔一下,很不妙地暗自大呼一声糟糕!   从萧炎这副杀气腾腾的模样来看,十有八九他是误会了。   而此时此刻,李堂似乎也终于注意到了面前的黑发男人似乎目光有变,也跟着回过头,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他一眼就看见了正往他们这边走过来的萧炎——大概是这会儿萧家二少爷身上所带的气场实在太恐怖,就连李堂也不由得警惕了起来,他甚至有些维护性地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像是护食似的,有意无意地将黑发男人遮在自己的身后。   这一幕被萧炎一点不差地看在眼里,并且成功地将阎王爷变成了活生生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区别就是如果刚才那会儿还能有个人样的话,现在的萧炎简直是鬼见了都怕。   他走过来,看样子是很克制才没有直接将面前这一桌子的东西掀到正坐在桌子边的两个人身上,只是大刀阔斧似的往李堂身边那么一站,居高临下地吊着眼皮子,用十分不客气的冰冷目光看着今天的主角,“不好意思,”萧炎用毫无诚意硬邦邦的语气说,“你坐了我的位置。”   “……”李堂掀了掀眼皮子,似乎很疑惑地看了眼萧炎又回头看了眼萧末,萧末眼角抽了抽,与此同时听见了萧炎一声清晰的冷笑。   “我过来的时候,这里没人。”   “没人?”萧炎气笑了,恨得露出他那一口白森森的牙,“你被这个臭老头勾搭过来的时候,一屁股坐下来难道也不奇怪你椅子怎么这么热乎?”   臭老头?真不礼貌。李堂扬了扬他那精致的下巴,因为萧炎这样说“他家大叔”也露出了一丝不满的模样,他坐在萧炎面前,气势一点也不输给萧家二少爷,也十分僵硬地说:“我没感觉到。”   “……”萧末看着这俩漂亮的小崽子在这莫名其妙地用眼神杀得你死我活,却无论如何找不出个插入的点来洗白自己——他想在萧炎冲上来掐死他之前告诉他,他真的尿急,以及李堂是自己坐过来的,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男人动了动唇角,正想让萧炎先坐下再说话,却在这个时候,他余光看见李堂似乎目光暗沉了些,忽然之间也沾染上了一丝攻击性,很警惕地说:“你是那天那个条子。”   萧炎一愣,像是很惊讶眼前这个人怎么能一眼认出他而不是将他误认为是萧衍……并且连带着,此时坐在李堂身后的萧末也有些惊讶地看了这俩人一眼——之前萧炎一直没说他不知道,现在从这对话来看,那天在废弃工厂,这俩人似乎还有过直接的交手?   难怪萧炎对于李堂逃跑这件事那么气……   “条子怎么会在这里?”   李堂又问了句,随即他似乎想到什么似的,忽然站起来,探头看了眼在萧炎背后——此时此刻,在他们隔着俩三桌的不远处,有一个正抓着酒杯的高大身影,他站在喋喋不休的朱雀堂副堂主身边,看似认真地在听着她说话,实则时不时借用余光往他们这边看……   从那张侧脸来看……   李堂收回了目光,又看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警官——完全一模一样的脸。听说萧家有两名少爷,是双胞胎——而且其中一个还是警察……想到这儿,拥有酒红色头发的少年微微扬起眉,用不怎么惊讶的语气问:“萧家少爷?”   “是,”萧炎露出个不耐烦的表情,“看够了你可以闪开了没?”   “不行。”李堂很认真地摇摇头,“我走了,你欺负大叔怎么办?”   “你他妈醉了吧?”萧炎怒不可遏地露出个啼笑皆非的轻蔑表情,“大叔,谁啊?”   萧末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示意儿子适可而止见好就收——却在这时,他看见挂在小儿子唇角边那抹嘲讽的笑容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漂亮的琥珀色瞳眸几乎因为愤怒而凝固成了昏澄黄,他一脚踹开挡在自己跟前的椅子——那力道几乎要将那椅子直接踹散架似的,好在周围够吵闹掩饰住了这动静,而下一秒,只见萧炎三两步直接越过李堂绕到萧末身边,大手一伸不客气地抓着男人的手腕拎起来:“你说这个口罩变态?”   萧末:“……你才口罩变态。”   “你闭嘴,”萧炎恶狠狠地低下头瞪了男人一眼,年轻的警官眼白里都因为生气露出了点儿狰狞的血丝,“骗老子去厕所是吧——老子还真他妈信你,傻乎乎地跑去给你一间间的茅坑看,你倒是自觉,我前脚一走你后脚就给我把他招了过来——一会再收拾你!!”   “……”   萧末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不是他怕了萧炎,实在是因为,他发现他小儿子似乎真的很生气。   而且在他说萧末骗他的时候,那语气里……怎么听都有一点儿真的受伤的味道在——伤心这个词,用在谁身上都可以,唯独用在萧炎这种人身上,让萧末觉得有点胆战心惊……就好像是在看动物世界的时候,看见雄赳赳气昂昂的雄狮中了麻醉枪倒下的那一秒时心里的感觉,感觉有什么东西被颠覆了,空落落的,并且随之而来的,是某种因此而产生的微妙的愧疚。   虽然萧末发誓他叫萧炎去给他看看厕所完全不是眼前这看似“很明白”的意思。   而此时,见男人闭上了嘴,萧炎并没有放开他,只是维持着抓着男人手腕的姿势,转过头看着李堂:“你知道他是谁,你他妈还来招惹他?”   来了。   萧末眼皮子跳了跳。   此时萧末发现自己的形象正在向一个不折不扣的老骗子靠近——骗完了手下骗儿子什么的……正摆好了姿势准备迎接下一波暴风雨来袭,却没想到这个时候,他听见李堂轻笑了一声,用不急不慢的语气说:“我知道,但是刚才他一个人坐在这里,你和你哥都不管他,对他不好。”   “……”这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回答让男人愣了愣——下一秒他反应过来,萧炎的话听到李堂的耳朵里恐怕是听差了一个意思,眼前拥有酒红色头发的漂亮年轻人,大概以为萧炎在警告他,关于萧末是萧衍的“老婆”这件事。   而其实萧炎说的,压根就是另一码事。   跟萧末一样,最开始听了李堂的话萧炎也是微微一怔,抓着萧末的手紧了紧——他完全没明白眼下“新上任的青龙堂主勾搭帮主”这个话题跟他和萧衍对男人好不好有什么鸟毛关系,但是毫无疑问的,李堂这个话题戳到了他的G点——并且是很严重地戳到了——比如,他是谁,凭什么来管他们兄弟俩对萧末好不好?   萧炎正想发飙,又听见李堂说出一句更戳他G点的话:“你们对他不好,我来接收。”   一句话,差点让萧炎直接掀了桌子!   “你接收个鸟?!你谁啊,我家的事情轮得到你来接收?”萧炎冷笑,“你对他好?——那一身圣诞树似的炸弹不要太壮观,你这么个对人好的方式,九条命都不够你玩!”   “那是逼于无奈。”李堂言简意赅地说,“不这样,你会来追我,我跑不掉。”   萧炎脸上的凶神恶煞似乎顿了顿,似乎因为李堂一句“我跑不掉”舒服了点,却还没舒服多久,就立刻听见面前的年轻人默默地补充:“当然,不是说我打不过你,揍你,还是分分钟的。”   萧炎立刻脸色大变:“放你妈的屁!”   “……”   这俩嚣张跋扈的小崽子神一般的对话听得萧末只想扶额。   李堂:“大叔知道我对他好。”   萧炎:“呵呵,他知道个屁,先不说你是不是真的对他好,不好意思,他本身就是反而白眼狼。”   萧末:“……”   李堂:“大叔知道我不是真的要他死。”   萧炎:“呵呵。”   萧末:“……”   李堂:“否则你们怎么可能活着出来?”   萧炎:“……”   萧末:“……”   李堂:“难道不是因为最后大叔要求剪断的红线?”   萧炎:“……”   萧末:“……”   李堂:“大叔,你今天为什么不穿红色衣服,如果你穿红色,我会很高兴。”   “闭上你的狗嘴!妈的!”萧炎琥珀色的瞳眸之中闪着危险的光芒,他压低了嗓音就像一头暴躁的野兽,要不是这会儿萧末被他扣住了手腕子的那只手此时手指头在谁也看不见的角度翻过来拽住了他的衣袖,这会儿的功夫,他的拳头大概已经落在面前的年轻人那张娘们兮兮的脸上了!   “你没有权利决定大叔的去留,”李堂像是完全无视了萧炎的怒火,只是淡淡地说,“虽然可能跟你们兄弟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但是说到底他也只是你们家的司机,不是你们家的奴隶。”   李堂难得说了一句长句。   却将萧末说得只想捂脸。   而萧炎也是被他说得一愣一愣地,下一秒,直接十分错愕地跟着重复了一句:“司机?”   萧末尴尬地狂拽小儿子的衣袖。   然而萧炎却回过头十分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扯什么扯?!”   萧末:“……”   男人默默地松开了自己的爪子。   而此时眼前的一幕实在太过诡异,李堂这么聪明的人当然第一时间就察觉了似乎有什么不对,这种仿佛自己说出了什么十分好笑的事情似的情况让北区新上任的年轻堂口老大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并且似乎还不太满意萧末和萧炎在那“眉来眼去”……   而这时候,在李堂的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十分淡漠却异常富有磁性的低沉男性嗓音:“谁告诉你他是司机?”   这声音听得萧末眼皮一跳。   萧炎脸上恐怖的神情稍稍收敛了一些。   李堂挑挑眉,回过头去,像是有些惊讶这个时候又是谁来心甘情愿在这种混乱的局面里插上一脚——   于是,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地不约而同投向了站在李堂身后的那个人身上——   站在李堂身后的高大年轻人大概是喝了酒体温上来了的缘故,年轻人今晚出门之前还整整齐齐穿在身上的昂贵名牌西装外套已经不翼而飞,只剩下里面的黑色衬衫解开了最上面的几颗扣子大方地露出了小白块结实的胸膛,袖子也捞起来至手肘处——此时此刻,手中捏着一只还装着半杯白酒的杯子,萧衍另一只手懒洋洋地插在口袋之中,唇角边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微笑,正微笑着看着三人。   在萧衍的背后,是依旧热热闹闹——完全不知道角落里正在发生着什么腥风血雨事儿的堂口的兄弟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萧末被这笑笑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萧炎知道男人最怕什么——虽然不甘心——却还是幸灾乐祸地低下头扫了他一眼。   而这时候,萧衍已经绕过李堂,迈着沉稳的步伐来到萧末身边,跟男人对视了片刻之后,他直接绕道了男人的椅子后面,站在了萧末椅子的另一边——   跟萧炎一左一右地站在萧末椅子之后。   萧炎大手扣着男人的手腕。   而萧衍,则在谁都没有预料的情况下,忽然伸出手,从后面轻轻地扣住了男人的下巴,将萧末的下巴温和地往上抬了抬——与此同时,萧家大少爷弯下腰凑到男人脸边,跟男人保持着同一水平线的姿势,他掀起眼皮子状似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不远处脸色因为他这个动作变得越发不好看的李堂,又问了一遍:“谁告诉你,他是司机?”   萧炎嗤笑一声,嘲讽之意不能更明显。   而站在萧家父子三人不远处的漂亮年轻人像是被完全孤立了出来,他的眉越皱越紧,除此之外,脸上却始终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只是将自己那双深褐色的眼睛投向了黑发男人,仿佛是寻求什么帮助似的,叫了声:“大叔?”   “……”   萧末的下巴被萧衍捏在手中——大儿子温暖而稍粗糙的拇指腹以几乎不可察觉的微小姿势轻轻摩擦着他的下颚皮肤,就好像在逗弄什么宠物似的……而当他的大儿子每一次呼吸的时候,男人几乎都能感觉到,从儿子鼻息之间透露出来的丝丝酒精气息……   那味道,简直熏得他也跟着头脑发昏了起来。   而这时候,萧家大少爷凑到男人耳边,每当他说一个字的时候,那薄薄的、有些湿润的唇瓣都能有意无意地扫过萧末的耳垂……   男人听见,他的大儿子正用他那十分具有诱惑性以及导向性的低沉嗓音,不急不慢地在他耳边用不高不低却正巧能让在场四个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说:“老爸,告诉他,你是谁。”   “……”   “大叔?”李堂的眼睛微微眯起。   良久。   男人仿佛觉得周围一切嘈杂的噪音都在离自己远去,他缓缓地闭上眼,不急不慢地说:“李堂,你老爸有没有告诉过你,萧家的家主叫什么名字?”   “……”   “叫萧末。”   “……”   “我就是萧末。”男人再次睁开眼,这一次,不复之前那种“中年不得志”的男人软糯的模样,在明亮的灯光下,那双黑色瞳眸显得神采奕奕,异常摄人心魄……仿佛没有看见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年轻人微微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模样,男人用显得略微慵懒的嗓音,继续缓缓地说,“按照道理,你应该还叫我一声末叔,毕竟听你老爸的意思,在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   “不叫。”   “……”萧末的话语一顿,感觉到萧衍推开了些,他也跟着坐了起来,看着面前的漂亮年轻人。   “不叫。”仿佛是要强调自己的话似的,李堂将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边,紧接着,他用那双深褐色的眼睛盯着眼前的男人,就好像是一条倔强的小狗似的,十分固执,“你骗我,我很生气,所以作为惩罚,不叫你‘末叔’——”   萧末:“……”   “我们扯平了,以后,你也不许再提炸弹的事。”李堂说着,忽然话语一顿,然后他停了下来思考了很久,在萧家双生子越来越危险的目光之中,他仿佛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扫了一眼一左一右站在男人身后的两名年轻人,忽然裂开嘴,露出了个清晰的笑容:“他们是你儿子?”   萧末莫名其妙,却觉得面前这个年轻人笑起来真的是比明星还养眼,以后北区简直是有了活招牌的节奏,想到这里,男人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与此同时,他听见了站在他身后萧炎磨牙的声音,并且萧末觉得,如果小儿子再用力一点,搞不好他的手腕要活生生就这样被他捏断。   却没想到,还没等男人开口说点什么缓和一下现在紧绷的气氛,此时站在他不远处的李堂看见了他点头,居然直接毫无顾虑地说:“那很好。”   萧末:“啊?”   李堂:“这样就没有人跟我争了,大叔,从今天开始我追求你,好不好?”   萧末:“……”      第100章      现场的气氛很可怕。   萧衍嗤笑一声,那笑声之中的冰冷寒意是萧末从未没有见到过的——上一次见萧衍动气,那还是处理黄堂主时候的事情,但是就算是那一天,萧衍身上的那股子寒意也没赶上现在的十分之一。   简单的来说,就是萧末觉得这会儿要是萧衍动一动,说不定能从他身上掉下冰渣子来。   萧炎倒是很直接——就像他向来都是个十分直接的小王八蛋似的说了句:“你想死。”   萧末知道,这会儿如果他再将沉默继续下去,他的两个儿子可能就要小宇宙爆发了——李堂的下场可能很惨,而他也会死得很难看。   于是在绷得随时都要绷断似的紧张气氛中,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终于在瞬间的错愕之后有了反应,他安静地摇了摇头,忽然开口道:“你要追我,我没有意见——”   萧末感觉到萧衍搭在他肩上的手稍稍用了些力,那无声的动作仿佛是警告一般……他被抓得有点痛,于是男人皱皱眉顿了顿——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萧衍或者让他放手,只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语气缓缓把自己的话说完:“但是我要提前告诉你,无论如何,我不会答应你。”   萧末话语声一落,他就立刻感觉到抓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放开了,之前那紧绷的气氛也瞬间放松下来。萧衍的手动了动,有些温热的手背仿佛奖励一般蹭了蹭男人的耳垂——这是一个及其细微的动作,如果不仔细看,几乎不会有人发现。   但是那只是“几乎”。   李堂将自己的目光收回来,安静地以细微的角度偏了偏自己的脑袋,就好像一只听不懂主人指令的大型犬似的,想了想后,年轻人只是不带什么情绪很简单地问:“为什么?”   说话的时候,眼前这名退去了绑匪身份、已经爬上了北区一人之下千人之上位置的漂亮年轻人用他那双深褐色的瞳眸看着面前的黑发男人——萧末发现,这孩子在看人的时候眼神很专注,仿佛能轻易就让人产生一种“他只看着我”这样的奇怪错觉……   如果萧末是女孩子的话,只是被看这么一眼大概就会一脚踏陷进去再也出不来了吧……   不过很可惜,他不是。   而且,身后萧衍和萧炎同时站在一起用可怕的目光盯着他,那目光简直能把他的左右脸分别烧出个洞来——在这种情况下,萧末发现自己真的还能有什么其他多余的幻想。   于是男人只能轻轻咳嗽一声,淡淡道:“因为我儿子不喜欢我跟男人交往过多。”   萧末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很正常,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在说一件非常合理的事情似的——只有站在他身后的双生子听见了之后,那瞬间变得异常明亮的琥珀色瞳眸中,能隐约看出一丝不同的端倪。   李堂想了下,并没有再继续问类似“我们做什么关你儿子什么事”这种问题,他从眼前的黑发男人脸上看出他不会想回答这个问题,所以他也不会再问——假装没有看见站在萧末身后勾着唇笑得如同恶魔的萧炎,青龙堂心上任的年轻堂主只是很认真地点点头,而后,不急不慢的,用那种听上去十分安静的音调说:“没关系,要追你,是我的自己的事,慢慢来,反正又不急。”   ……反正又不急。   不知道为何,这话让萧末听着却着实有了那么一点儿“咱们走着瞧”的危险味道。   动了动唇,正想劝眼前这个年轻人彻底打消这个念头——他这么年轻,如今在北区的地位又那么高,想要什么样的男孩或者女孩找不到,犯不着在他这个马上就要三十六岁的老男人的身上浪费时间……   而此时,就好像是看穿了萧末的想法似的,李堂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用手推开了自己的椅子就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这样他看着萧末的时候,就有了那么一丁点居高临下的味道,漂亮的年轻人抬起手拨弄了下那一头如同明星一般时髦的深酒红色额发,只是淡淡地说:“我就喜欢年纪大的。”   还没等萧末回答什么,他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和你的儿子一样。”   言罢,似乎也不在意在场另外三个人用什么眼神在看自己,年轻人用仿佛漫不经心的目光瞥了一眼萧衍始终放在萧末肩膀上的手,什么也没说,垂下目光,在萧末面前站好,又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在其他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人看来,无非就是新上任的青龙堂堂主在跟萧家的家主“打招呼”,李堂离开之后,立刻就有其他堂口的高层围了上来,周围的气氛再一次地活跃开来。   之后按照流程,是李堂到台上讲话,虽然说的都是下面的人帮忙写好的稿子那种场面话,但是毕竟规矩不能坏——在北区,每一个新上任的高层都会经历这一个……李堂很厉害,他甚至没有拿稿子就直接站到了讲台上,当整个大厅里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放到了他身上的时候,这名漂亮的年轻人也丝毫不见紧张——   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清淡如水的模样。   就连给他老爸念悼词的时候,也仿佛是没有多少感情的机器人一般——反倒是跟着李堂主多年的那些青龙堂高层有几个抹了几把眼泪,他们是跟着老堂主一路从街头混混一起升上来的生死兄弟,李堂主在北区发达了之后也没饿着他们,所以对于这个最后老了不得善终的老头,他们是真的很有感情——并且这一次,青龙堂这边力保李堂上位的那股人脉里,也很有他们的份。   萧末坐在台子下面的主桌主坐席上,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李堂做讲话,整个人的注意力却完全放在了李堂的脸上——这真的是一个很合适站在聚光灯下面的年轻人,实在不行,去当平面杂志模特应该也会很受欢迎……   如果他去当明星,大概比他混黑道更加有前途。   萧末正这么想着,忽然之间,他感觉到有人像是做贼似的从后面靠近自己——只不过来人身上的气息他是在太熟悉,所以直到他靠在萧末的身后,几乎用自己的唇碰到了他的耳垂,男人却始终一动不动地,懒洋洋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在等。   在等此时贴着他的人又想打什么狗屁。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听见了来人在他耳边啧啧咂嘴:“看得魂都快飞了,是不是很期待上去跟他站在一起耍猴?”   “这是堂主上任的时候必须要有的流程,不是耍猴。”萧末很平静地纠正他儿子,“等到你哥上位接我的班的时候,他要说的东西更多更久,到时候,你要不要嘲笑他是马戏团的团长?”   男人话语一落,就立刻收到了坐在他右手边的大儿子投来的淡淡的一瞥——这一眼里并没有含着多少危险的味道,但是多少还是起到了一点警示的作用……萧末清了清嗓子,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拉着萧衍躺枪,而等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男人却听见在自己身后的萧炎发出得逞了似的嗤嗤低笑时,与此同时,他发现萧衍已经把自己的目光重新投到了台子上。   “老爸。”萧炎又叫。   萧末垂下眼:“你要是又想挖坑给我跳,从今天起我就不跟你说话了。”   萧炎才不理他,只是固执地在萧末身后——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角落里,伸出手捅了捅男人的腰:“他帅还是我帅?”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萧末想也不想地说:“你比较帅。”   萧炎满意了一点,但是也不是特别满意,于是又问:“为什么?”   “你是我儿子,是我的种,当然你比较帅。”萧末大言不谗地说。   坐在男人身后,盯着男人那一本正经的后脑勺,要不是现在周围比较安静,萧炎真的差点儿笑出声来——他发现自己真是爱死了萧末这种臭不要脸的德行,以前还觉得这男人这幅“天下我最棒”的模样特别讨人厌,现在在他看来,却实在是可爱到了极点。   本来萧炎还想趁着现在“好气氛”,再多问男人一点比如“你比较想和谁上床”这一类问题,却在这个时候,周围暗下来的灯光重新亮了起来,台子上,李堂已经以不卑不亢的姿势微微冲着萧末以及其他堂口的高层前辈那边鞠了躬正要往台下走——   萧炎直起身来,然后很是不屑地发现周围的北区高层都对这个娘娘腔好像很看好的模样。   实在是很没有眼光。   于是他小幅度地拉了拉萧末,仿佛故意一般转过头,用自己的脸侧去蹭男人的:“老爸,注意看李堂的右手。”   萧末一愣,顺着萧炎的提示看了过去——看着李堂走路的时候右手并不太自然的摆动,男人这才想起,好像今天无论是将椅子推开站起来那会儿,还是刚才他在台上调整话筒音量时候的动作,他一直都是用左手的——   “他右手受伤了?”萧末显得有些错愕地问,刚刚他是真的没有注意到——最开始,他是陷入了对于李堂发现他的惊慌之中,然后又被这个年轻人突如其来的表白搞得晕头转向完全牵着鼻子走……   这种本该第一时间发现的事情,反而一点都没能注意到。   仿佛也是猜到了这会儿男人在“惊讶”个什么劲儿,萧炎冷笑一声,却不说话,这个时候,反而是萧衍转了回来,很明显一直在注意这边动静的萧家大少爷用只有他们才能听见的嗓音淡淡道:“云姐说,他是在船上那天,想救他老爸的时候弄伤的。”   萧末茫然地看了萧衍一眼。   萧衍没出声,只是静静地回看萧末。   “……”萧末此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因为在前两天李堂绑架他的时候,他简直不能更清楚,这家伙的身上绝对没有一点伤,活蹦乱跳健康得很——   “否则也不会让他从老子的眼皮子底下跑掉,”似乎是读懂了此时黑发男人脸上的复杂表情,萧炎在旁边平静地补充,“当时他可是像只兔子似的,灵活得很。”   李堂为什么撒谎?   因为身上没有伤,又是唯一一个跑出来的人——怕别人说他不知道救自己的老爸属于狼心狗肺?   萧末正疑惑之间,这时候,李堂已经来到了台下,并且抽空在一堆上来恭喜他的人群里抽空冲着萧末笑了一下,萧末只是心不在焉地微微颔首示意——在新上任的青龙堂堂主发表完讲话之后,立刻就有人开始安排酒店上菜——中国人聚在一起,无论是谈事还是谈生意,多数的大事儿都是在饭桌上完成的,所以一到了真正开饭的时间,原本还显得有些肃静的大厅里立刻就跟着热闹了起来,互相串门去敬酒的人乱作一团——再加上这些年几个堂口的关系也还不错并没有特别大的矛盾,所以至少表面上看,现场那是一片其乐融融。   和提前过大年三十儿似的。   这家酒楼的位置是萧祁订的,菜色口味萧末很喜欢,所以在这种不断有人凑到他耳边跟他说吉祥话的时候,男人胃口难免会比较好,连带着,连之前那些小小的疑虑也跟着渐渐在心头散去——期间,男人低着头吃饭吃得很认真,萧衍夹到他碗里的东西他都一一吃了下去,只是在萧炎夹给他的鸡屁股的时候,看也不看直接扔回了小儿子的碗里。   “你为什么吃萧衍的,不吃我给你夹的?”   “闭嘴。”萧末头也不抬地用慵懒的声音说,“再叫,让服务员给你上一碟油炸香蕉,专门给你一个人吃。”   “……”   想了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吃香蕉的模样,萧炎面露菜色,终于不再不依不饶,安安静静地坐在男人身边老老实实地吃他的饭。   ……   吃完了饭,周围的其他人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每张桌子基本都倒下了那么两三个不胜酒力的,反倒是一桌桌结结实实喝过去的李堂还站得稳稳的——现在,他正站在角落的一张桌子跟前,微微低着头跟萧祁说话……要不是这会儿年轻人苍白的脸上稍稍可见一点儿淡淡的红晕,人们几乎都猜不到他喝了酒——   更不要说其实他喝了很多。   并且还能甚至很清楚地跟萧祁说话。   撇去一些私人恩怨来说,萧末其实对这个年轻的后辈还算比较满意——如果他不是看上去有很多秘密的话。   萧末将目光从李堂身上收了回来,这个时候,萧炎接到了警署那边来的电话好像是临时有了个案子,小儿子直接走了,大儿子站在他不远处跟别人谈事情,萧末招手叫来高洋,然后吩咐他没什么事情就直接让下面的那群人散伙——   不要等下各个喝得酩酊大醉东倒西歪地一窝蜂从酒楼里走出去,很不好看。   高洋一向是不怎么听话的——对于这种向来是萧祁处理的杂事儿这会叫他处理,他也傲娇了一下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才老老实实滚蛋去做事……看着这个下属,其实萧末很奇怪,这么多年下来,反而是高洋这个看似不怎么老实的人是对北区最忠诚的那个……   反倒是萧祁……   萧祁那令人熟悉的嗓音正在隔壁几桌的不远处不高不低地传过来,他好像是在跟李堂交代一些青龙堂各个场子的情况——在李堂回来之前,青龙堂是一直是他和萧衍一起打理的,所以这会儿由他来报道,虽然有些过于隆重了些,但是勉强也算是说得过去。   所以萧末没放在心上。   男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喝了碗餐后的红豆汤,然后拿出手机给前脚刚走的小儿子发了个短信让他注意安全,等他慢吞吞地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擦擦嘴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周围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就连那个号称要追他的年轻人也走得无影无踪。   萧末只记得,好像刚才在他埋头跟萧炎发短信说废话的时候,是有几个人来跟他告辞的。   不过有什么人,萧末不记得了。   因为他向来不喜欢三心二意,所以刚才在跟儿子发短信的时候,他也很专心。   仿佛是看见了萧末的动作,此时正在他几桌之外跟玄武堂的某个高层说话的萧衍停止了对话,远远地看了过来——这个时候,他手中还拽着一杯喝了一半的酒……除了最开始在萧炎的强烈要求下抿了一小口白酒,整个晚上萧末都没有喝酒,在场的也没有人敢劝他喝酒——但是萧衍还是年轻人,如果不喝,就会被人家说摆架子,或者玩不起。   在道上,这种扭捏的行为做多了会传出不好听的话,被人看不起。   所以萧末并没有阻止他的儿子,只是想到今晚貌似过来的时候是萧衍开车过来的——虽然他也会开车,但是最开始抿了口酒,他也不想冒险——在小儿子是警司的情况下被以“酒驾”的名义抓进警署里喝茶,这种事怎么想都很囧,所以男人索性打了个电话,让萧祁给他弄个司机来——   萧祁人好像已经在外面了,听了萧末的话,似乎又开始立刻往回走——萧末也没阻止他,按照通常情况来说,如果萧祁没喝酒,如果萧末需要司机,或者是发生了任何“如果”的事情,他都会第一时间往回赶……   等到萧祁带着一身寒气回到酒足饭饱被酒楼暖气吹得直犯困的黑发男人身边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多说话,直接用一句话就把萧末的瞌睡虫给驱赶了个干干净净——只见那身材修长的西装男人往萧末身边一站,恭恭敬敬地弯下腰,在男人的身边以不高不低的声音说:“末爷,楼下出事了。”   简单的来说,就是有人在萧末的眼皮子底下闹起来了。   这家酒楼所在的区域是西区和北区的交界处,但是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北区青龙堂在管——这算是一块烫手货,通常两区交界处都是高警备的敏感地带,时常都会遇见有隔壁区道上堂口的人跑过来想要抢地盘……   虽然表面上,K市各个区的黑帮算得上相处和睦,各个区的老大见了面也会和蔼可亲地笑一笑,但是背地里,互相抢货抢地盘的事情其实时有发生。   在这个酒楼所在的街区,北区和西区堂口的兄弟打打杀杀抢地盘几乎成了周常,就连小摊小贩都快对这些习以为常——而不巧的是,今天西区的人似乎不知道北区在这边大摆筵席,见今儿夜黑风高好办事,西区那边的人带着一堆兄弟过来,想要第数不清多少次地征战这块土地——   然而不幸的是,当他们到这边来的时候,李堂正好带着几个手下在楼下抽烟。   西区的人这算是在“新官上任三把火”上面浇了点儿汽油,十分悲催遇见了前所未有的规模的反扑。   “前两年,西区的人还不敢在我的地盘上打主意,”萧末靠着桌边,漫不经心地瞥了萧祁一眼,“这两年看来是是胆子被我的好说话养肥了。”   “是,”萧祁依旧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属下以后会叫他们注意。”   萧末轻笑了一声,很想问萧祁——他这是打算让他们自己人“注意”呢,还是让西区的人“注意”?   男人叫来了萧衍,带着一些普通的保镖就往下走,萧末走在最中间,但是这样的队伍却依然不妨碍他在一下楼梯,被吹进来的寒风冻的都缩起脖子的时候,却是一眼看见了斗成了一团的小混混们——   没有人动枪,但是刀子和铁棍那是必须有的装备——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冰冷的金属光泽让萧末下意识地皱起眉,他目光游移,这个时候,看发现地上已经倒了几个,不知道是哪边的人,总之那些人似乎都被砍得有点惨,周围的血一片一片的在地上,就像不要钱似的。   萧末拍了拍身边的保镖,让他打电话叫救护车,抬起头,萧末就看见了李堂。   这会儿的功夫,身上依旧穿着那些很合适他的休闲西服,年轻人一头耀眼的红发在黑夜的霓虹灯之中鲜艳更加夺人眼目——此时,他正叼着一根烟,微微眯着眼,两只手牢牢地压着一个比他粗了恨不得有两倍的壮汉在某部停在路边的车前盖上。   他的脸上有血,但是很明显那不是他的血。   苍白的皮肤之上一抹红色显得异常刺目,然而年轻人却始终面无表情地,垂着眼安静地看着被他压制住却还不停地试图反抗的那个强壮的中年人——   直到那个中年人动了动嘴巴,似乎说了什么话,李堂这才有了除了沉默之外的另一个表情——   他松开了一只手,与此同时,他抬起腿,以不可思议柔软的角度重重将他试图趁着这个机会爬起来的中年男人一脚踹回了那部车前盖上,在汽车警报器响起的震天声响之中,漂亮的年轻人将自己唇边的烟取下来,然后看也不看地直接将还燃着点点星火的烟头摁在了那个中年人的眼皮上。      第101章      从中年人嘴里发出的惨叫声响起,夹杂在寒风之中真的可以用鬼哭狼嚎来形容,就好像头顶的夜空真的被这西区的人的叫声给撕开了一个豁口似的,站在酒楼门口的萧末感觉到有一粒什么冰凉的东西掉在了他的眼皮之上——男人抬起头,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居然下起了小雪。   不远处乱成了一团,大概是看着自己的老大被搞得这么惨,西区的人此时都杀红了眼似的,有一个人大概是那个中年男人比较亲近的手下,看见自家老大被这个不知道是哪位的小白脸压在车前盖上搞得那么惨,觉得很没面子的同时也跟着急红了眼——这会儿的功夫,这个人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将还想凑上来踩他两脚的人推开,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黑色的东西——   萧末瞥了一眼,第一眼就看出那玩意是把枪。   西区的老大很大方,居然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给配枪……   这么想着,在那个西区的人举起枪对准李堂的背部的时候,男人转过头,在所有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直接将手伸向了护在自己身边的萧祁的腰间,将他的枪从腰间抽了出来,咔地一声轻响利落上膛,肩膀抬平瞄准,紧接着,只听见呯地一声巨响,周围顿时一片大乱,本来就离这边很远的行人各个尖叫着四散开来,有一些更加是直接趴到了地上!   在萧末因为枪支的后坐力小小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人怀中的同时,这巨大的枪响让李堂也跟着动作一顿,结果当年轻人回头的时候,却在第一眼对视上了不远处那双漆黑的瞳眸……他愣了愣,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果不其然在下一秒就看见了一个迎面倒在地上的人,那个人的手里还握着枪,鲜血不断从他后背小河似的流淌而出侵染红了地面——   很显然,如果刚才不是萧末开枪,这会儿躺在地上的人很可能就是他李堂了!   李堂的脸色很不好看,放开手中这个原本被他压制住的中年人,转身走到这个倒在地上不断抽搐的人跟前,一脚踢到他还握着枪的手上——伴随着一声惨叫,那枪支脱手远远地飞了出去,而李堂却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他,就好像没有看见此时这个倒在地上的人已经被鲜血染红的衬衫,他面无表情地抬起脚,对准了那个人的伤口处狠狠地一脚踩了下去!   这一次,那人连哼都没有哼,就直接晕死了过去。   倒是之前那个被李堂压在车前盖的人嚎了一声,顾不得自己眼睛上的疼痛,满脸狰狞地再一次向着李堂扑了过来——   周围的人几乎是在萧末开枪的那一秒就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们双眼发直地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得像是明星的年轻人将这场黑帮私斗变成了个人秀,只见李堂就好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在那个中年人靠近他攻击范围内时果断转身,将那沾满了地上那人血液的脚抬起来——   人们甚至还来不及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下一秒,李堂的大长腿已经抬了起来,脚也到了那个中年男人的脖子边上,只见拥有着深酒红色头发的年轻人纤细的腰以好看的仿佛轻微一拧,脚上一勾,那个中年人就什么都来不及做就直接被他勾着脖子甩在了地上!   那个中年人重重摔在地上摔了个狗啃屎,与此同时,北区这边不知道是哪个急于拍自家老大马屁的人,居然很搞笑的叫了声好。   漂亮的年轻人赢得漂亮也不见丝毫得意的神色,只是依旧还是那副面瘫的模样,丹凤眼阴测测地扫过周围一些还想上来的西区的人——但凡是他目光波及的范围内,西区的人无一例外不是被这目光杀得下意识后退一步,最后,李堂的目光停在了一个他的手下身上,然后他收回目光,转过头,无声地冲着不远处的那把枪扬了扬下巴。   那名手下立刻会意,一路屁颠颠地小跑过去,把那把枪捡了回来,恭恭敬敬地递到了自家老大的手上。   李堂将那把枪接了过来,翻看了一眼看上去好像还有点满意,上了保险直接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他蹲下身,打量了一会儿被他刚才那一脚摔得鼻血流成河的那个中年男人,然后他伸出手,响亮地以十分具有侮辱性的方式拍了拍对方的脸颊:“升职礼物我收下了。”   中年男人:“……”   “以后这一片我罩,”李堂用那双深褐色的瞳眸盯着这个奄奄一息面露恐惧的中年男人,用十分含有警告意味的危险语气说,“不要再来找抽。”   李堂言罢,也不等对方还有什么反应就直接站起身来,与此同时,在所有人的身后响起了惊天动地的警笛声——大概是刚才萧末的那一声枪响惊动了路人,有什么人直接报了警,这会儿,北区警署就像是闻到了耗子味道的猫儿似的,第一时间高调地赶了过来。   瞬间的沉默之后,西区的人冲上来,警惕地看了一眼李堂——看见对方似乎并没有要继续动手的意思,这才弯下腰将他们这边受伤严重的人从地上搀扶起来,一瘸一拐地开始撤退——   而北区这边就退无可退了,警署那边也不是傻子,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及与谁有关,所以大家索性也就不撤退了,受了伤的自己爬起来滚到一边胡乱用袖子抹了把,站不稳的互相搀扶一下也就将就着站了,反而是李堂,转过身径直走向了萧末那边。   他站在黑发男人的跟前,正巧一粒雪花飘下落在他长而浓密的眼睫毛上,拥有深褐色瞳眸的年轻人炸了眨眼,这才用之前那种乖巧的语气说:“大叔,我有枪了,你可以不帮我配。”   萧末:“……”   这是在给他省社团经费?   ……真贴心啊。   男人麻木地点了点头,这时候,他感觉到李堂的眼珠子在眼眶里动了动,最后停留在了他的腰间——萧末一愣,低下头看这才发现,此时萧衍的手正松松地搭在他的腰间——大概是刚才他开枪的时候因为后坐力撞到了大儿子的怀中,对方扶稳了他之后就顺便把自己的手搭了上来……   大概是因为太熟悉萧衍的各种亲近行为,萧衍的手在他腰间放了那么久,他居然没有发现……男人清了清嗓子,以不怎么明显的动作将大儿子的手从自己腰间拿开……一边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时的用十分淡然的公事公办的语气跟面前这个新上任的青龙堂堂主说:“那个人中枪了,你就没有必要再上去补一脚,凡事点到为止,要是闹出人命就很麻烦了——”   李堂没说话,就是用那双能看得人背脊发凉的眼睛看着萧末。   不过萧末不是一般人——萧炎一天能像是吃饭似的用这种眼神看他无数遍他也没死,所以这会儿的功夫,男人依旧十分淡定,不急不慢地说完了教训的话,这才补了句:“今天表现不错。”   李堂这才点点头,那张冰冷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就好像刚刚叼了骨头回来这会儿得到了主人奖赏的大型犬似的……然后,在萧末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的时候,却没想到站在他面前的年轻人居然伸出手来,在他面前摊开来:“刚才你开枪的那支枪?给我。”   萧末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但是李堂却显得很执着似的,将手在他跟前平摊——一副他不给就不走开的模样。   萧末正奇怪这是要干什么,却在这个时候,听见萧衍在他身后靠着他的耳朵说:“老爸,枪给他。”   听了萧衍的话,男人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将还被他握在手心的那杆枪放到了李堂的手中——后者掀了掀眼皮,颇有深意地扫了站在黑发男人身后的萧家大少爷一眼,这才接过枪,又将腰间刚才那把从西区的人手里“抢过来”的枪从口袋里拿出来塞给萧末,这才转身向着警车的方向走去。   这时候,警车正好在他们路边停了下来,几个警司举着枪从车上跳下来,仿佛没有看见地上那一滩滩血液似的,直接向着往他们那边来的年轻人围了过去——   李堂很配合地举起双手,让他们搜身——   “刚才谁开的枪?”一个警司问。   萧末动了动唇,正想说些什么,却在这个时候,从他身后伸出一只手,牢牢地捂住他的嘴——黑发男人微微瞪大眼,却在下一秒,听见站在他不远处的漂亮年轻人用平静的语气说:“我。”   年轻人话一落,那名负责搜他身的警司也从他身上搜出了那把萧末刚刚交给他的枪,然后没有给李堂任何反抗或者解释的机会,那把枪就被黑着脸的警司大爷收缴了去——与此同时,那群刚刚跟李堂一起跟西区上演抢地盘的兄弟也一个个被押上了警车——   一个警司临上车之前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萧末等人,像是认出了萧末——一想到上面下得命令是能有机会把这个男人弄回警署无论如何不要放过,他收回了腿正想往他们那边走过去,却在这个时候,从警车里,冷不丁地伸出一双带着手铐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这名警司一愣,回过头,却冷不丁地对视上了一双骇人的深褐色瞳眸。   “跟他们无关。”   警司看见面前这名面色苍白,五官却十分漂亮的年轻人动了动唇角,然后用显得十分淡漠的语气说——明明眼前的这年轻人并没有说什么,但是这眼神,却看着人都觉得阴森森的。   “刚才市民报警,跟我们这边说的是‘黑帮聚众打架斗殴’,”警司眼皮跳了跳,强撑着露出了个公事公办的表情,他动了动手臂想要甩开抓在他身上的那双手,却没想到挣扎了几次都没挣扎开,这才无奈道,“那些人如果在那里,哪怕是以普通市民的身份,也要配合警局回去做笔录的。”   “西区那边才多少人?”李堂执着地抓着他说,“那些人,我一个人就够。”   警司:“……”   李堂:“走不走?”   警司无语,抬起头,果然发现这会儿一车的人都看着自己——有自己的同僚,也有那些被抓上车的小混混,这个时候,他听见坐在最里面的某个警司说了句:“上车吧,萧末前两天才从警署里放出来,现在没事干又把人家弄进去——跟炎哥那边不好交代。”   想到某个警署这边最近正在发光发热的阎王爷,这警司眼皮子又是猛地跳了两跳,最后他决定相比起顶头上司的话,还是先不要招惹距离他们比较近的上司才是明智的选择,这么想着,他只好点点头,跟着一脚跳上了警车——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先前抓着自己手臂的手也跟着放开了。   这时候,隐隐作痛的胳膊仿佛提醒了他,刚才那抓在他身上的手究竟使了多大的力道。   ……   李堂进警署没两天就被萧末亲自找人捞出来了——虽然开了枪,但是在那种情况下如果说是正当防卫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因为这件事萧炎给了男人整整一个星期的脸色看……他本来就跟李堂不对头,又三番两次被他从自己手里跑了去,这会儿难免有一些火气,萧末知道小儿子因为这些事情不高兴,所以这些天,萧末都尽量没去招惹萧炎。   就连他晚上睡到一半跑过来二话不说就蹭他的被窝,男人也没有将他从床上踹下去。   就是睡得迷迷糊糊的被钻进他衣服里的毛手给摸醒的感觉不太好。   黑暗的卧室内,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本该是正常人正陷入深眠状态的深夜时分,萧衍公寓的主卧房里,却隐隐约约地传来了男人断断续续低声喘息的声响。   今晚萧衍在东区那边处理事情,晚上直接在东区酒店住下不回来,大儿子不回来,自己向来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萧末早早就睡下了,原本男人是侧着睡得,而半夜,当他感觉到床的另一边陷下去的时候,再做出任何反应一切都显得不太来得及——带着一身外面的冰雪气息,萧炎连外套都没脱就直接钻进了男人暖烘烘的被窝里。   并且还很可恶地将那双冻的和死人手似的爪子伸进了男人的睡袍里。   在萧炎的大手爱不释手一般地贴着男人赤裸的皮肤一路上滑,并且准确地找到男人胸前的凸起用自己的手指揉捏逗弄的时候,萧末终于被彻底折腾醒了,忍无可忍地一把扣住小儿子的手腕,男人想要转过身来,无奈仿佛是被萧炎发现了他的企图,对方那双沉甸甸的大长腿立刻像是蛇似的缠绕了上来——   萧末回不了头,只能感觉到从小儿子鼻息之间呼吸出来的灼热气息尽数喷洒在自己的后颈脖上。   “你不是说今晚出任务,不回来睡的么?”萧末压低声音问。   “你老公我英明神武,人提前抓到了,”萧炎用鼻尖蹭了蹭男人的脖子,嗤嗤笑着说,“所以就提前回来了。”   虽然是笑着说的这些话,萧末却不难听出在他身后贴着他的年轻人话语之中难以掩饰的疲惫,男人愣了愣,手上压着对方手腕的劲儿也不自觉地跟着放松了些——谁知道萧炎却趁着这个机会挣脱他的束缚,一只大手继续用磨人的方式玩弄他的乳尖,另一只手却一路不怀好意地往下滑动,直直到了男人的内裤边缘——稍做一停些,就直接滑了进去。   萧炎在被窝里捂了一会儿,手已经没那么冰冷了,但是那手掌的温度还是比萧末身上冰凉许多,所以当他冷不丁地握住男人的下面时,几乎是不可抑制地,萧末轻轻颤抖了下。   “别闹。”黑发男人睫毛轻轻颤抖。   “你最近听话很多,”萧炎将自己的身体紧紧地压在男人身后,手下开始缓缓地移动,听着男人的气息开始变得越发不稳,并且隐约带着一点儿低低沉吟,琥珀色的瞳眸之中露出了一点儿戏谑的意思,“要是放了平常,你肯定早就一脚把我踹下床了。”   “……”   “是不是你自己也知道你前两天找人压我,把李堂弄出去那件事做得不对?”萧炎一边说着,一边仿佛真的如同惩罚一般,用自己的拇指翻开男人的前端,以任何一个雄性生物都不可能受得了的仿佛直接粗暴次刺激男人的敏感点……   “我——嗯——已经跟你道——道过谦了。”萧末气息不稳地说着,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萧炎的唇压在了他的脖子上,从最开始单纯地用唇瓣轻吻,到深处舌尖吮吸,最后,就好像嫌弃这样不够似的,他居然开始张口没轻没重地咬来咬去,就好像要活生生地从萧末身上吃下一口肉似的。   萧末被他的举动搞得心惊肉跳。   而此时此刻,男人并不知道的是,其实萧炎今晚并没有打算要做什么——今晚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到了某个在北区贩卖毒品的货源头子,那个家伙隐藏得很深,警署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抓住他一点把柄,今晚行动抓他也浪费了一番力气,萧炎追着他跑了四五个街区才抓到人——   打从从警校毕业以后,萧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跑过这么远的路了——追的人够呛,在前面跑的人心惊肉跳更加负担巨大,当萧炎把手铐戴在他手上的时候,那个人把自己跑得也就剩一口气了。   所以现在萧炎很累,之前在警署简单做了个交代犯人都没怎么审就直接回到了萧衍的公寓里——手上的案子算是有了个了解,年轻人原本只是打算抱着男人好好睡一觉,只不过在钻上床的那一刻,萧家二少爷立刻发现自己一旦在床上,就很难做到“只是抱着睡觉”这么单纯的事情。   两人的气息都变得有些不稳,萧末喘得更加严重一些——   因为萧炎的手一直在他身下作怪,并且仿佛故意一般,专门挑着男人的敏感点肆意进行攻击。   “乖乖不要动,”萧炎含糊地说,“今晚放过你。”   萧末侧身躺着,感觉到贴在自己身后的年轻人有了反应——然而大概是因为比较疲倦的关系,虽然有了反应但是那反应也不算太过于热烈……猜到萧炎说的大概是真话,男人勉强地放下心来,身体也跟着放松了些,微微闭上眼,干脆就堕落地任由儿子在身后对着自己上下其手……   很快地,萧末就被萧炎弄到了某个临界点——   “儿子,手大力些,晚上没吃饭么。”男人很无耻地懒洋洋地要求。   萧炎在后面听着十分好笑,又因为男人主动要求有点高兴——只不过萧炎不是萧衍,双生子的哥哥自然是什么都习惯顺着男人来,但是萧炎不会,他就喜欢逗弄男人一番之后再满足他,所以这会儿,男人越让他大力一些,他手上的动作反而放慢放轻了下来,直到听见了躺在他前面的男人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声,他这才用自己微微勃起的下面顶了顶男人的屁股:“以后还敢不敢找人压我?”   萧末闭着眼,知道萧炎在说前段时间他找人给儿子施加压力,从他手上把李堂捞走那件事。   萧末原本不想回答——因为这种事情,按照李堂那种性格,不出意外以后可能还会发生……但是奈何这会儿萧炎实在是太会折磨人,萧末被他折腾得没有办法,这才含糊地点点头,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几乎不可闻的“恩”。   与其说是答应,更像是男人从鼻腔里发出的呻吟。   而萧炎则当他是认同了,不作他想就满意地继续手头上的活儿,感觉到男人的东西在自己的掌心越发灼热并且开始渴望地跳动,这一次,他没有再等待,直接用自己的手把男人送上了巅峰……   感觉到浓稠的液体射在自己的掌心,萧炎放开男人——当他的手从萧末的内裤里抽出来的时候,内裤边缘的松紧带还发出“啪”地一声闷响,萧炎低沉地笑了笑,评价了句“很性感”,之后,用另一只干净的手将萧末翻过来,在男人的唇上落下一吻,这才转身坐起来,打开了床头灯,用纸巾擦手。   萧末翻过身,懒洋洋地看着儿子做这一系列的动作。   然后萧炎进浴室洗澡,出来的时候,带了一块还温热的毛巾——这时候,刚刚发泄过的萧末困劲儿重新上头,依靠在床头又是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模样。   萧炎无奈地推醒他,打开男人的睡袍——床头灯昏黄的灯光之下,男人白皙的胸膛沾染上了一层好看的光,萧家二少爷忍不住多摸了几把,这才亲自动手脱下了男人的内裤,用热毛巾给他擦干净,然后转身到衣柜里给他重新拿了干净的内裤换上。   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萧炎这才上床,关灯,钻进被窝,重新用自己结实的手臂牢牢地抱住男人的腰,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反倒是这个时候,萧末转过身,推了推已经累到快要挂的小儿子——不耐烦地睁开一只眼睛,琥珀色的瞳眸在黑暗之中显得异常暗沉。   萧末被这目光看得顿了顿,然后摆出了一副无辜的模样:“儿子,你应该听说过,男人在床上说的话都不能信这句话吧?”   萧炎:“……”   萧末:“我觉得我不能骗你,所以这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   萧炎:“……”   这个时候,萧家二少爷已经累得连生气都懒得生了——尽管有那么一刹那,他十分怀疑男人刚才那么配合他完全就是为了榨干他那些所剩无几的精力,然后再得寸进尺地跑来蹬鼻子上脸……想到这儿,年轻人抱在男人腰间的手稍稍用劲,将男人拖进自己怀里正考虑要不要干脆就这样直接把他勒死在自己怀中——   却在这时,萧炎听见他放在床头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第一反应是警署那边又出了什么情况,萧家二少爷低低地骂了声脏话——然后在萧末十分多管闲事地让他赶快听电话的催促声中,他不情愿地放开男人,转身将自己的手机抓了过来,看也不看来电人是谁直接摁下了接听键,贴在耳边“喂”了一声。   却没想到,电话那边传来了一大串呜呜咽咽的女人哭泣声音。   大半夜的接到这种电话,萧炎被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将手机整个儿扔出去——拿下手机看了下来电显示——这才发现是顾雅姿。   早知道是她,萧炎连接都不会接。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躺在自己身边的男人,这会儿的功夫,萧末正半眯着眼看着他,也不知道听见了电话里的响动没有——萧炎希望没有。   过了一会儿,他看见萧末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躺在被窝里问他:“不是警署?”   萧炎松了口气,摇摇头,又点点头,之后一言不发地拿着电话到阳台上去打。   电话那头的顾雅姿说自己准备出国,想要见他最后一面,顺便有些事情想跟他说清楚——萧炎想都没想一口拒绝,他本来就没跟这个女人在一起,也想不通他们有什么好“见最后一面”的,却没想到这个时候,顾雅姿居然提到了萧祁……早就对这个西装男心存不满,这会儿隐约觉得自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萧炎想了想后,这才直接答应了下来。      第102章      当萧炎带着一身寒气重新回到卧室,掀开早已被男人重新捂暖的被窝时,却发现床上萧末居然还没有睡着。   而此时,男人正靠在枕头上,半瞌着眼,要睡不睡地看着刚刚在自己身边躺好的年轻人,当萧炎的手重新楼上了他的腰间的时候,萧末不急不慢地将小儿子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拿开:“所以刚才到底是不是警署打电话来?”   “你问那么清楚干什么?”盖在同一个被子底下,萧炎觉得很满足地凑近了跟他近在咫尺的黑发男人,微微眯起眼,“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如果是的话,我便夸你一句‘认真工作的好孩子’,”萧末说,“如果不是的话,那么晚了还打电话给你的人,我这个当老爸的当然没办法不多问一句是谁——”   “……”   “我刚才好像有听见你电话里有女人在哭。”   “你听错了。”萧炎几乎想也不想就说——他不想让萧末想太多,之前男人一直觉得顾雅姿是他女朋友这件事已经够麻烦,现在好不容易他似乎忘记了这茬,萧炎实在是不想让他再有理由继续又想起这个人,然后又开始那些莫名其妙的对号入座。   听见儿子斩钉截铁的回答,萧末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听见,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我之前听李堂说——”   “你再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试试?”   “你不要随便乱炸毛。”萧末说,“现在他在我手下做事,有时候会有交集也是在所难免的。”   萧炎听着萧末的话,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半毛钱释怀,反而一想到以后这家伙搞不好能以跟“老大”报道堂内行动的理由在萧末面前各种晃悠他就很窝火——搞不好最后萧末还会为了方便那个小白脸在自己面前晃悠干脆给他配一把萧衍公寓的钥匙——虽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光光是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都能让萧炎就心里十分来气,在被子底下抓住男人腰的手稍稍用力了一些——   刚才擦过身之后萧末没有再穿睡袍,此时此刻,男人浑身上下就还剩一条纯白色的内裤,所以萧炎的手轻轻一滑动,就直接伸进了男人的内裤当中,大手冷不丁地一下抓住男人的屁股蛋:“亏你还有脸在老子面前提起他——听我哥说,你上次为了他开枪了?”   萧末:“……”   萧炎冷笑一声:“够胆子。”   萧末:“练枪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开枪的。”   萧炎:“不一样,别人开枪是为了打死人或者救命——你开枪,就是为了勾搭别的男人。”   萧末:“放屁。”   萧炎:“这件事萧衍嘴上不说,其实他也心里很有气地给你记在账上了——不得不说,我们兄弟俩在对于你的‘第一次’这种事情上还真有点不约而同地很小气。”   什么第一次,好好地开个枪这种事被他们说得这么淫荡……萧末简直懒得理萧炎,将儿子的手从自己的内裤里抽出来,萧末摁着萧炎的手腕说:“那是逼于无奈,我总不能让我这边的堂口老大在上任第一天就被西区不知名的小混混一枪解决,这要是传出去了,我的面子还往哪里放?”   “你还在乎面子?”   “面子这种东西,是人家给的,不是我动一动嘴皮子说‘在乎’就可以弄得来的。”   萧炎有点想嘲笑面前的黑发男人黑帮大佬好像还当得挺有滋有味——居然还给他搞出这么一套听上去不明觉厉像是哲学一样的狗屁话来……但是想了想他又觉得自己不能被萧末就这样带着话题跑,所以他将话题绕回了原点,问:“你之前说李堂说了什么?”   萧末想了一下,就好像是在认真回忆刚才被打岔开的话题,过了一会儿,才说:“礼堂说,你在警署里很吃得开,他们觉得你很帅又年轻又能干,是个不错的潜力股,所以不仅是北区这边的人,就连其他区也有几个警花在倒追你……”   萧炎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这种事他从来不放在心上,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拿这种事情说事还通过李堂的嘴巴传到萧末的耳朵里,于是没等男人说完话便伸手一把掐住了男人的下巴让他不能继续把自己的话说完,同时,他用很危险的语气问:“你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又想把我往哪个女人那里推?萧末,拜托你,哪怕是行行好——我今晚很累,不想跟你吵架。”   儿子话语中的无奈让萧末顿了顿,想了下后他又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炎皱起眉反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萧末不急不慢地抬起手,抚平儿子皱在一起的眉,这才放下手说:“我的意思很简单——你要是跟其他人好了,要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当然不会拦着你——”   男人说着,眼看着面前的年轻人露出一个即将要发火的表情,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畏惧,只是淡淡道:“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以后就不可以碰我。”   萧炎一听,整个人大脑放空了三秒,然后又用了半分钟的时间来消化男人所说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后,他仿佛是终于听懂了面前的黑发男人话语之中的意思,连带着那双琥珀色瞳眸也跟着像是吃了什么兴奋药似的亮了亮:“你意思是,我要是一直不在外面找人,就可以随便碰你?”   “……”   其实萧末不是这个意思——他也不知道萧炎怎么可以把他的话颠过来倒过去顺利成章地翻译成了这样,但是男人沉默了片刻之后却发现自己似乎找不到更好的说法来解释刚才自己说的话,所以在简单地回答了一句“不是随便,要看场合”这种无力得几乎像是认同的轻微反驳之后,他扯过被子就翻身,背对着萧炎闭上了眼。   却又被他小儿子不依不饶地翻了回来。   “把话说清楚点,”萧炎干脆翻身压在萧末身上,嘴凑到男人唇边,“你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接受我了?”   “我只是随口说一句,”萧末莫名其妙地说,“你要不要脑补那么多?”   萧炎很认真地点点头:“要。”   “你想一辈子就浪费在你老爸身上?”萧末问的时候,那语气就好像他在说一个天大的笑话。   却没想到,萧炎只是用那双晶亮得几乎有些令人看得移不开眼的琥珀色瞳眸盯着他,再一次认真地点了点头:“想。”   “……”萧末沉默良久,“你疯了。”   “我没疯,”萧炎伸出手摸了摸萧末的耳垂,“几年前就告诉你,不要来找我,否则下场就是会这样——是你自己犯规——顺便好心地告诉你一声,萧衍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你最好要做出心理准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萧家要绝后了。”   萧末:“……”   萧炎露出个得意的表情:“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惊大于喜,准确地来说,没有感觉到什么‘喜’。”萧末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小儿子,拉了拉被子,想了想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停下动作低下头看着依然半个沉重的身体赖在自己身上不肯挪开的癞皮狗,“你刚才不会是在跟我表白吧?”   “我还以为我很明显了。”   “我觉得你是困傻了。”   “我也觉得,否则现在我就扒了你的裤子操得你哭着说好喜欢我要永远和我在一起——”   萧末听不下去了,直接掀起被子捂住自己的脑袋闭上眼——等了一会儿,直到他感觉到睡在他身边的年轻人将压在他身上的那条沉重的腿拿开自己老老实实地躺好,萧末这才将脑袋伸了出来——这个时候,他只能听见睡在他身边的年轻人那边传来均匀平缓的呼吸声……   居然睡着了。   看来是真的累坏了。   躺在床上,男人却听着自己始终在呯呯作响的心跳,瞪着眼睛完全失去了睡意——此时此刻,男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早知道今晚会有这样的神展开,他宁愿回萧家大宅去睡他那张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睡过的冰冷大床。   ……   第二天早上萧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的时候,床的另一半已经空了出来。   躺在床上男人想了想,这才隐约想到早上大概天没亮那会儿就有人在他耳边说准备回警署里,萧末记得当时他还含糊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来着……裹着被窝在床上面等了一会儿,男人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睡不下去了,索性翻身坐起来——   踩着他那毛茸茸的拖鞋走向浴室,路过镜子的时候男人特地凑近了照了下镜子,然后遗憾地在自己那张向来保养得很不错的脸上果然出现了两个黑眼圈……   放好了水泡进浴缸里原本萧末想说放松一下,却没想到坐在浴缸里身心放松了下来之后他就开始无法抑制地各种胡思乱想——萧末不幸地发现自己满脑子都是昨晚和小儿子的对话——这足以证明这不是那昨晚做了个荒唐的噩梦的问题……那些听上去有点可怕的对话似乎是真实发生的故事。   当想到对话的最后,萧炎那个王八蛋不孝子居然让他做好“绝后”这种觉悟的时候,坐在浴缸里正准备给自己上点儿洗发露的男人愣了愣,然后对着浴室的天花板骂了句脏话。   又是“死后无颜面对你们老爸”系列。   这让老子以后要用什么脸才能跟你们真正的老爸说出“对不起本来想好好替你养儿子结果不知道哪一步环节出了错养儿子变成勾引儿子”这样的话?——阴间要是也有枪的话,老子岂不是在死了一回之后到地狱里再被枪杀个一百回?   SO SAD。   一边想着,萧末却听见自己放在浴缸旁边的手机响了起来——原本他以为电话那边大概是正在往家里赶的萧衍,想到大儿子似乎有和自己一块儿吃午餐的习惯,萧末理所当然地觉得电话那边是萧衍打电话约他,男人想了想,又想到“绝后”这个问题似乎是建立在萧衍也欣然参与之下才产生的问题,男人不免头疼——拿过电话,摁下了接听键放到耳边,想也不想就说:“中午我没空,你自己吃。”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萧末这才发现好像哪里不对,将手机从耳朵边拿下来看了眼来电显示——居然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与此同时,男人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很低的声音,他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喂”了一声,然后叫了声“大叔”。   萧末:“……”   居然是李堂。   尽管此时十分疑惑,但是萧末发现自己一点儿也不想追究这个年轻人是怎么搞到他的私人电话的——他这个电话知道的人很少,就连云姐他们要找他,也是通过萧祁联系……然而还不等萧末做出任何反应,对面李堂又说话了,依旧是言简意赅,并且他的声音听上去低沉而略显得沙哑,就好像带着刚刚睡醒似的那种性感的声音:“大叔,中午没空?”   “……”萧末对着浴室空气露出个有点尴尬的表情,“其实,也不算没有。”   “请你吃午餐,好不好?”   不是“行不行”,也不是“去不去”,更加不是“来不来”,而是语气很软的“好不好”——就好像是一个后辈在跟长辈撒娇似的……想到李堂主那种精明贪财的老头怎么会有一个性格这么像是大型犬的萌儿子,萧末有点嫉妒,然后在男人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之前,他已经很没节操地说了“好”。   李堂在电话里面说了个地点,然后就直接挂了电话。   萧末仔细想了下对话的最后从对反口中报出来的那一串地址,然后发现李堂订的餐厅似乎是在北区的中心繁华地段——那里有大型商场、电影院还有各式各样的年轻人喜欢的那种洋快餐甜品店……因为那里几乎是年轻人才喜欢去的热闹商业街,所以平常萧末几乎不去那里走动。   男人从浴缸里站起来,也没怎么仔细打扮,他真的就当自己是去吃一个午餐而已,吹了头发随便找了套衣服就直接出了门。   甚至是去赴约之前,男人还很有闲情逸致地自己开着车去各个场子里晃悠了一圈抽了几本账本准备回家慢慢看——等到萧末开车到达之前跟李堂约好的地方,在停车场停好车走出来的时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他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广场中央的年轻人。   今天的李堂依然很帅。   那头深酒红色的头发在阳光下仿佛晕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哪怕是冬天,他也依然戴着一副很大的墨镜,只露出个尖细的下巴和高挺的鼻梁,这副打扮以及他那身上自带的时髦度让不少路过他的路人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他一眼,还以为是哪个明星跑出来微服私访。   此时此刻李堂正拿着一袋面包蹲在灯柱下面喂鸽子,年轻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爱小动物”“长得够帅”“还很酷”的各种属性让他身后那一群大概也跟着他在广场停留了很久的小姑娘心花怒放——反倒是男人出现的第一秒,他就好像有什么第六感似的抬起了头,那双遮挡在墨镜后面的眼睛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向了男人缓缓走过来的方向。   李堂摘下了墨镜,萧末听见那群小女生们发出倒吸气的声音。   男人觉得有些好笑——不知道她们看见李堂把烟头摁在人家眼睛上的时候还会不会有什么粉色幻想。这么腹诽着,男人迈着从容优雅的步子一步步地走向他的新任堂主,对方很懂规矩地在萧末往他这边走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冲着男人这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快速地将手中的面包撕碎扔到那些鸽子群里。   这导致萧末走过去的时候,惊飞了一大群的鸟类生物,它们朴素着翅膀发出咕咕的声响,就好像在抱怨不识相的老男人突然闯入打搅了它们的午餐。   “这里是年轻人的地盘,”在李堂跟前站定,萧末微微眯起眼很不客气地说,“下次要想追我这种中年人,记得要订优雅一点的地方,否则对方可能不会理你。”   李堂抿唇看着面前的男人,半晌,这才嗓音低沉,简洁明了地说了句:“就追你。”   萧末:“恩?”   “不追别人。”仿佛是怕男人听不懂一般,年轻人在男人发出一声疑惑的声音之后又低低地补充了一句——然后他十分自觉地抓住男人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这边拖了拖——在萧末让他放开手之前,他就放开了手——就好像他把男人抓过来,只是有点不满意之前他们说话的距离似的。   萧末觉得有点无语——一周之内连着被这些年轻雄性生物毫不含蓄的表白,他觉得自己的人生轨道似乎出现了某种问题……要么就是月老的红线打了死结,现在大概正乱作一团地被抛弃在月老他老人家的脚底下。   正当萧末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们正肩并着肩往李堂订的那家餐厅走。   萧末回头看了眼身后原本那些小姑娘所在的方向——此时她们正瞪大了眼似乎很疑惑面前这个突然杀出来的优雅大叔是什么来头能得到这个帅气到爆的年轻人这样的礼貌亲密对待……而萧末回过头的举动让她们统统涨红了脸似乎很不好意思被发现自己这样盯着人家看……   萧末冲她们礼貌地小小微笑了一下。   然后男人发现那些小姑娘的脸更加红了一些。   很无耻地知道自己哪怕是个大叔也是个帅大叔——这个认识终于让男人之前那种浓烈地认为自己出现在这里画风不对的感觉稍稍减退了一些。   午餐的气氛还不错,李堂虽然话少但是他说话很抓得住重点,他会用非常隐晦的说话方式跟萧末报道最近社团里的事情——   比如他说“周三东西被拿走了”那就是在说“周三在码头有一批货被人抢走”;然后在萧末说任何话之前他又会露出一点笑意告诉萧末他周五晚上从‘另外一些人’的手上重新把东西‘要了回来’;再比如说他会告诉男人经过那天那酒楼底下的事情之后,‘手下的员工很听话’,意思是,见识过了他的实力之后,原本青龙堂那些不服他觉得他太年轻人的兄弟现在也开始老实地配合工作,不再有任何怨言——   在外面的人听来,这好像就是两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在漫不经心地说着他们的工作。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想到这些平淡的对话的背后到底流淌着多少人的鲜血和多少次偷天换日的秘密黑色帮派活动。   午餐过后,萧末给萧衍打了个电话,跟萧衍约好了下午萧末亲自开车去东区接他然后晚餐一起吃,放下电话之后,李堂又邀请萧末去看电影。   天知道萧末已经有十几年没有看电影了。   上一次看电影还要追述到他还是元贞那时候,高中英语课和小伙伴翘课去看工作日廉价打折电影——最后被班主任兼英语老师一个电话打到武馆去告状晚上被老头打得半死这种事情暂且按下不表。   介于上一次看电影对于男人来说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萧末原本想说不去,却无奈这个时候李堂却无声地微微歪着脑袋用那双深褐色的瞳眸看着他,然后很诚恳地说:“大叔,今天放假。”   萧末:“……”   “看完电影时间刚好,”李堂说,“你可以去接萧衍吃饭。”   萧末:“……”   面前的漂亮年轻人那副“替你安排得很好”的语气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被平均瓜分好了的错觉,只不过在跟着年轻人来到电影院的售票处时,萧末证明了自己的这种猜想大概真的是错觉——无论萧衍和萧炎是不是真的能做到“平分老爸”这个项目,总之对于李堂来说,他大概是永远也不会跟萧家兄弟和平共处的。   事情还要从买票这件事开始说起。   随便选了一个李堂想看的电影,男人就打法他去买票了——哪怕不是什么节假日,电影院人也很多,小情侣们一对对你侬我侬地打情骂俏,这让萧末完全失去了跟李堂两个大男人一块儿凑近去买票的欲望,于是在年轻人乖乖地点头叮嘱他“在这等”转身往人群里走去之后,萧末就靠着电影院大厅的柱子,掏出手机想给小儿子发个短信问问他在干嘛——   问题就出在这里。   掏出手机之后,鬼使神差的,男人没有发短信,反而是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里面响了俩声——   诡异的是,萧末听见在他身后的柱子的另一面,似乎也有那么一个年轻人正有人找,几乎是在电话里的“嘟嘟”声响起的同时,那个年轻人的手机声也不高不低地响了起来。   萧末抓着电话正好笑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巧合——然后他就很不幸地发现这世上果然没有那么多巧合……在柱子的后面,一个萧末有点熟悉的女声——带着哭腔的女声响了起来:“又是谁打电话来,你今天一天看了一天的手机,现在好不容易进了电影院你还要接电话是不是?”   萧末愣了愣,觉得这哭声好像有点熟悉。   正琢磨着,男人就听见,在他身后,响起了一个他熟悉到不行,绝对不会认错的男声——那声音之中隐约还带着一丝不耐烦的情绪,低沉而富有磁性,说起话来的时候,仿佛随时都蕴含着一丝丝危险:“顾雅姿,我今天好不容易抽空出来你少哭哭啼啼给我看——电影院也不是老子要来的,你有话现在就给我说清楚,我还有事。”   这声音语落,萧末就听见柱子后面的女声哭得更加大声——这回是放声大哭了。   这引起了周围不少人好奇的目光。   萧末挂断手机——果不其然,柱子后面那个年轻人的手机铃声也同时消失,男人将手机放回口袋中,站在柱子后面动了动迈出一步,脚刚落地,他便听见顾雅姿用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说:“你抱抱我,我就告诉你。”   柱子后面陷入了一片沉默。   黑发男人更加沉默,一言不发地走到了人群当中。   隔着几个来来往往的人群,他第一眼就看见萧炎满脸不耐烦地抓着面前哭得几乎喘不过气的姑娘的手腕,将她摁进自己怀里。   “……”   此时此刻。   看着昨晚才唧唧歪歪用那种欢天喜地的声音问自己“是不是我不找别人就可以”的年轻人这会儿正用力熊抱另一个女人,萧末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拥有什么心情。      第103章      正当萧末在“转身走掉”还是“大方优雅潇洒地上前去打招呼”这两个选项中犹豫不决的时候,却在这时,有人在男人身后拍了拍他的肩,男人转过头,看见了手中拿着两张票的李堂——   “大叔,票买好了。”漂亮的年轻人说。   “嗯。”   萧末点点头,顺便扫了被捏在漂亮年轻人手中的电影票一眼,结果男人发现李堂虽然确实买了他们之前说好要看的电影的票,只不过那票是情侣座位的票——通常电影院里,情侣座位的票要比普通票贵上个四五倍……   萧末调整了下自己的表情,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从年轻人手中抽过那两张票看了眼,随机摆出个自己刚刚看见那情侣座位的字样似的露出个惊讶的表情:“怎么买情侣座的票?”   李堂比男人稍稍高一点,这样就导致了他说话的时候总是会微微低下头跟男人说话——这样的姿态很容易给人一种两人在低语轻莺的错觉,难怕此时李堂只是在用很普通的语气说:“没有其他位置了。”   光这样,却还是给人一种莫名的亲密感。   萧末下意识地后退了一点,他不知道李堂是不是注意到了他的这个动作……不过说句实在的,其实男人也不在乎自己的动作会不会让李堂有什么不开心的想法——在这一方面男人总是摆出上司以及长辈的角度来欺压别人,曾经萧炎对萧末这种任性的做法很恼火,但是随机他又妥协地发现,哪怕他再恼火,也拿萧末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相比起萧炎,眼前的李堂的表现可以说是更上一层楼——他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他注意到了萧末这个动作的样子。   此时,顾雅姿还在他们身后嘤嘤嘤个没完,而萧炎嘟囔着什么,虽然语气好像还是很不耐烦,但是听上去也没那么凶了——于是在外人看来,这完全就是女朋友闹脾气男朋友在哄的节奏。   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听见,黑发男人顺手将两张票放进口袋里,一边用懒洋洋地嗓音说:“没有票,就买下场的,反正我们又不急——急急忙忙买了不合适的位置,到时候后悔都没人听我们说。”   “……”仿佛是听出男人话中有话,李堂困惑地看了看萧末,却发现自己居然不能在男人脸上看出什么情绪,于是他只好认真地点点头说,“知道了。”   萧末笑了,像是很满意他的乖巧:“而且情侣票比较贵。”   见萧末的笑容,李堂的眼角温度也温暖了些:“没关系,我有钱,请你看。”   “……”   居然跟他说自己有钱……还要请他看电影……萧末觉得从某个角度来说,李堂还真的是可爱得要死。   想到这似乎是自己第一次被人请客看电影,男人卷了卷唇角。   萧末想了想,正想干脆就着现在这种和谐的气氛跟李堂直接走人,却在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被李堂从后面拽住了袖子——男人很无奈地在自家堂口老大这种孩子气的行为中停下脚步回过头,却心惊胆战地看见此时此刻李堂正抬着他的手,毫不掩饰地指向某个萧末连看都不想再看一眼的方向……   在萧末及其无语的目光注视中,李堂看着萧末,难得地笑了笑:“大叔,我好像看见你那个当警官的儿子了。”   萧末:“……哦。”   李堂:“他好像在抱着一个在哭的女人,还用手拍她的头——好像在安慰她。”   萧末:“……呵呵。”   李堂:“啊,他们接吻了。”   萧末猛地把自己的脑袋转了过去——然后他发现顾雅姿还是趴在萧炎的怀中,但是并没有什么狗屁的接吻,反倒是他这么一转头,就完全不期然地对视上了小儿子那双凶狠还未完全褪去的琥珀色瞳眸——   在萧末转过脸来的前一秒,萧炎正隔着空气跟李堂用眼神互杀。   因为人体奇妙的生物电,萧家二少爷几乎是被李堂用手指着的第一秒就感觉到了他的存在——于是他如同一只凶猛的野兽般抬起眼瞪向李堂,正准备用眼神跟这个小白脸传达“敢在萧末跟前乱说话你就死定了”这么一个复杂的讯息时,却在这时,他感觉到了另一道视线投射到了自己的身上。   萧炎僵硬地拧动自己的脑袋,然后跟他老爸对视上。   隔着人流,隔着空气,对视上那双平静的黑色瞳眸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萧家二少爷,却真的听见自己的心咯噔地响了下,然后连同沉甸甸的胃部一起,掉到了脚底下。   偏偏这个时候,站在他不远处的黑发男人还能没心没肺地跟他笑了笑,说:“儿子,好巧。”   “……”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黑发男人虽然在笑着,然而这个笑容却仿佛是在萧炎掉在地上滚得全是泥尘的心脏上面又活生生地捅了一刀。   “出来约会么?”在萧炎用复杂的目光盯着萧末的时候,刚刚还故意引导他们目光相撞的李堂似乎又不满意他们对视太久,于是他又插了进来,害死人不偿命地指了指萧炎怀中,“你女朋友在哭,不用哄哄吗?”   “……”   萧炎麻木地低下头,看着趴在自己怀中这会儿正打着哭嗝的顾雅姿,然后仿佛自己抱着一大罐瘟疫病毒似的,一把将她推了开来!   李堂:“啊,好粗暴。”   顾雅姿抬起头扫了萧末他们这边一眼,又开始嘤嘤嘤地小声抽泣了两声,这会儿看上去是真伤心了,也没打个招呼什么的……萧炎被身边这女人的哭声搞得暴躁,额角青筋跳了跳,正想爆粗让这个娘娘腔小白脸闭上他的狗嘴——却在这时,萧家二少爷冷不丁地看见,此时站在他不远处的黑发男人正皱着眉看着自己——   就好像在无声地谴责他刚才推开顾雅姿的动作不够绅士似的。   萧炎快被男人用这样的眼神活生生给看疯了。   动了动唇,血液在这一刹那冲上头顶,很有想大吼大叫或者干脆爆打谁一顿的冲动——然而一切的战斗力都在男人平静如水的目光中变成了零,然后跌破下限——最后,战斗力暴表的萧家二少爷变成了战斗力负五的渣,憋了老半天,却还是只是弱爆了的说出一句:“她不是我女朋友。”   萧末看了眼站在儿子旁边哭得梨花带雨、被推了一下差点站不稳整个人做到地上去的顾雅姿,想了想后,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比较合适,于是最后只是言简意赅地说:“都一样。”   男人话语一落,就看见站在他不远处的儿子脸色更加苍白了些——男人有些莫名,他又没骂他,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这家伙做什么摆出这幅被欺负了的可怜模样?   明明现在从头到脚不爽了个底朝天的是他萧末。   还讲不讲理了?   男人这么想着,忽然心生一些不耐烦,不由自主地骤起眉抬头看了眼电影院大厅墙上挂着的钟,他停顿了下,从口袋中把刚才李堂买的票掏出来看了眼,然后转过头对身边的漂亮年轻人说:“可以进去了,时间快到了。”   李堂用余光瞥了眼脸色十分难看的萧家二少爷,然后冲着萧末点点头,露出他今天以来第二个清晰的笑容。   萧末转身正想走,却没想到刚迈出一步就被人从后面一把抓住——   “不许走!”   “你放手。”   萧炎和李堂的声音同时响起。   萧末转过头,这个时候他发现电影院大厅里已经有人开始用奇怪的目光盯着他们——这不怪他们,一个漂亮的女人在旁边哭哭啼啼,三个帅的各有千秋的男人反倒在一旁拉拉扯扯,这场景,确实奇怪了点。   男人很不喜欢被路人这样当作耍猴似的看,于是他用了点巧劲儿挣脱开了萧炎的牵制——几乎是下意识的,萧炎看上去又想要伸手去抓男人,却在男人的目光之中硬生生地将自己的手放了回去。   琥珀色的瞳眸闪了闪,瞥了眼站在黑发男人身边正一脸不满看着自己的苍白年轻人——怎么看都觉得碍眼得很,萧炎语气很不好地问:“你跟这个小……你怎么跟他来看电影?”   “看个电影而已,”没等萧末说话,李堂就立刻若有所指地插话道,“又没有搂搂抱抱。”   萧末皱眉,叫了声李堂的名字,后者老实地闭上嘴。   “我们在这附近吃午餐,”萧末平静地回答,“原本准备下午约你和萧衍吃午餐,看完电影之后时间正好够我开车去警署接你顺便一起去接你哥——”   男人说着顿了顿,忽然露出个笑容——只不过这笑容显得有些冰冷,只见他冲着小儿子的口袋扬了扬下巴:“刚才正想打电话给你,问你几点钟下班我好去接你——”   萧炎闻言,立刻从口袋中翻出自己的手机——果然有一个最近的未接来电。   想了想,刚才手机似乎确实响过两声就被挂断——萧炎肠子都快毁青了,如果那个时候他接了电话直接告诉男人这会儿他跟谁在一起,恐怕反而还不像现在这样……   萧炎想着,却猛地一下忽然想到,萧末刚才似乎说,想要亲自开车去警署接他——   作为一名黑帮大佬,只有老天爷才知道萧末有多讨厌警署这种地方。   男人也不怎么喜欢开车。   更加很少主动提出邀请他和萧衍一起出来吃饭。   这样一系列反常的举动,让萧炎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却在这时,他却很不合时宜地想到了昨晚,他压在男人身上时,他们那仿佛玩笑一般的对话——   【你想一辈子就浪费在你老爸身上?】   【想。】   【你刚才不会在跟我表白吧?】   【我以为我已经很明显了。】   “……”   猛地觉得自己仿佛猜到了什么,此时,当萧炎再把目光投放在站在他不远处安静地看着自己的男人身上时,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被人活生生地打了一拳似的。   而这个时候,正当萧家二少爷想再次伸出手抓住面前的黑发男人,却在这个时候被李堂横空伸出的手挡住了——几乎是毫不明显地将萧炎的手轻轻推开,李堂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男人和他的视线,安静地看着萧末说:“大叔,电影要开始了,我们走。”   萧末点点头,本来他应该转头再跟儿子说一声什么“晚上早点回家”之类的话,然而这一次,男人却什么也没有说就径直走向了检票口——   直到他通过检票口,消失通往影厅的通道的转角处,他都再也回过头看萧炎哪怕一眼。   尽管萧炎十分清楚,男人知道他在看着他。   ……   拥有情侣座的影厅都是小影厅,再加上价格比较贵,所以哪怕外面排队买票的很很多,当萧末他们进入影厅的时候,却发现里面也只是三三两两地坐了两三对情侣——他们凑在一起气氛不错地说着情侣之间的话,因为并没有谁规定情侣厅的票只能情侣买,所以似乎也并没有人因为看见两个大男人走进来就觉得奇怪……   情侣座的位置很宽敞,并且是连着的一张沙发,李堂让萧末先坐下之后,自己才跟着坐了下来。   电影开始之后,影厅里的灯光就暗了下来——他们看的并不是什么年轻人喜欢的科幻大片,反而是比较普通的爱情文艺片,整个电影的风格就是比较小清新的那种,剧情没有什么很大的起伏,只不过大概是个老导演的作品,所以电影各种细节都处理得很到位,能让人看得进去……萧末安静地看了会儿,直到女二号出场的时候,才有些好奇地“恩”了声——因为男人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看个电影还要在屏幕里看见大儿子的“绯闻情人”,是不是有点儿糟心。   “怎么了,大叔?”坐在他身边的李堂凑了过来——他话很少,进了电影院就更少了,从电影开始到现在,这个年轻人一直看得很认真。   大概是被萧末那一声从喉咙深处发出的疑惑声响影响到,这才问了一句。   萧末摇了摇头。   李堂却问了句:“是不是电影不好看?”   “没有,”萧末很陈恳地说,“这电影拍得很不错,虽然制作成本应该不高,但是看得出这大概是能把个别演员捧红的水准的电影。”   萧末话语一落,却没想到李堂居然坐在他身边轻轻地笑了起来——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声,所以当李堂笑得时候,也只是发出“嗤嗤”地如同气音一般的声响,萧末有些莫名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年轻人,电影屏幕闪烁着的荧光之中,他看见坐在自己身边的漂亮年轻人就好像真的遇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一双丹凤眼的眼角都微微弯了起来。   李堂虽然是因为萧末的话就笑出声,但是萧末并没有觉得自己被嘲笑了,只是平静地问:“笑什么?”   李堂说:“笑大叔自恋。”   萧末:“什么意思?”   “因为是大叔投资过的电影,所以才说好看的,是这样吧?”李堂唇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转过头来看萧末。   投资?   因为最近这些年这一行业因为国家题材限制越来越没有赚头,萧末记得,自己已经有七八年没有投资过电影了。   萧末却盯着面前年轻人的脸,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男人抬起头,看了眼屏幕上的女二号,这会儿,作为追求男主不成功的女配,年轻的漂亮混血儿姑娘正在屏幕中哭得梨花带雨……刚才萧末还在疑惑,为什么丽莎这种童星出身,专业跑龙套的小角色却能上这样一部比较有水准的电影,现在看来……   很显然,有人替她花了一笔钱,买到了这个角色。   而且用的,还是他萧某人的钱。   而放眼这个世界上会做这种事的,除了萧衍,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萧末不说话了,他只是慵懒地依靠在电影院柔软的沙发上,半垂着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地看着电影,而此时,电影说的是什么他已经完全不知道了——脑海之中,来来回回晃动的就是两个儿子那一模一样的英俊面容,以及不时映入脑海之中的女人的哭声,无论是刚才在电影大厅看见的顾雅姿的,还是在屏幕里看见的丽莎的……   萧末觉得头有些痛。   他开始后悔今天不应该跟李堂出来,这样他可能就不会遇见这些……   这些什么呢?   萧末不知道。   他只觉得这会儿,一想到萧炎跟他说什么去上班结果是出来约会,一想到萧衍替他管着手下大部分的账却一声不吭就拿着部分的钱去投资了一部电影而他直到电影上映了才从别人的嘴巴里知道自己花了这么一笔钱——萧末就觉得这一切很可笑。   可笑到让他整个人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喘不过气来,也挣扎不开。   男人忽然发出一声嗤笑:“你觉得这个电影的票房能不能把‘我’投资的钱赚过来?”他小声地问身边的年轻人。   “能,”李堂认真地点点头,眼睛还是盯着屏幕没有挪开,“大叔很有眼光,这导演不错。”   不夸男女主角演技,不夸剧本,单单夸导演——这很奇怪,但是跟之前萧末的想法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处,于是男人只是安静地勾了勾唇角,在这个并没有多少笑意的笑容完全在他脸上扩散开时,他再一次地恢复了面无表情地模样。   电影讲述到一半,说漂亮的女配成功上位跟男主在一起了,结果两人在生活之中各种各样的矛盾终于让男主想起了女主的好,有一幕天上下着雨,男主淋着雨在女主的车后面追她的场景,萧末觉得这剧情很狗血,但是他看得很有感觉。   他看见男主狼狈地摔倒在地。   那地上的积水被拍开时,“啪”地一声声响为电影做成了特效,很大声,就好像在表达着男主就这样在他的心中也猛地摔了一跤再也起不来的似的。   萧末看着看着,忽然觉得心里冒出了一种奇怪的想法,于是他拧过头,看着身边年轻人认真看电影的完美侧脸,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李堂,你是不是故意带我来看这个电影的?”   李堂闻言,似乎真的愣了愣,转过头来看着萧末,然后点了点头——依靠在沙发上的男人眼神变了变,却在他来得及说出什么之前,听见李堂用自然的语气说:“花了钱,当然要来看看钱花得怎么样,花得开心不开心。”   萧末:“……”   不知道为什么,萧末觉得自己被讽刺了。   虽然李堂大概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接下来电影剩下的一个小时对于萧末来说简直度日如年,他只是觉得莫名其妙地很累,恨不得看完电影就立刻回家睡一觉——而在萧末并不觉得自己想离开的欲望表现得很清楚的情况下,李堂却转过头,看着身边的男人问:“大叔,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萧末沉默地点了点头。   “那不看了,”不等男人说什么,李堂就站了起来,并且拉了拉男人,“我们走。”   萧末愣了愣,看了眼前一秒好像还看得津津有味这会儿就站起来叫自己走的年轻人,没有犹豫多久,早就想走了的萧末果断站起来跟李堂并肩离开了还在播放过程中的影厅……重新回到光线正常的地方,男人眯眯眼本想直接回家,但是随即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还是去停车场取了车,然后将李堂送到了他要去的场子,然后准备去接他的大儿子。   李堂很听话,在听见萧末要送他的时候,二话不说点点头就上了车。   大概是看出萧末不想说话,一路上年轻人的话少得可怜,只是车达到了场子门口的时候,他下车,趴在车窗边说了声“大叔再见”。   萧末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看着李堂乖乖走进场子里,就直接开车开往和萧衍说好见面的那个酒店——因为电影没演完他们就提前出来了,所以他比跟萧衍约定的时间早了一点到达酒店附近,随便在路边找了个地方停下车,男人下车自己走了一圈散散心,在路过报刊亭的时候,因为在报纸上看见似乎有关于儿子的报道,就买了一份靠在车边看了起来——   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手上的是一份娱乐八卦报。   上面大肆宣扬了萧衍花重金投资刚才萧末看得那部电影的新文——报纸里称电影票房很不错,也曝光了萧家大少爷投资的电影正好是其“初恋女友”出演的,因为丽莎最近已经被提名了几个影视奖项,也算是真的被这部电影捧出了点名气,于是为了炒作,这家报纸大胆猜测,萧衍之所以投资这部电影,其实就是为了给丽莎买角色。   等整篇报道到了最后,那个写这则新闻的记者更是直接用“把猜测当事实”的微妙口气做了结尾词。   另外一版也是说的萧衍,只不过是为了给上面一篇报道做铺垫的,报纸上些,“据目击者证实”,看见了萧家大少爷和时下小红女星亲密走进K市东区某家高级五星级酒店。   没有图,只有字。   萧末皱起眉,他记得昨晚萧衍确实是在东区,只不过他记得儿子说是跟高洋在一起,而且是来办公……这种情况下,其实可以告这家报社诽谤——只不过,要跟一家做娱乐八卦的报社较真,那也未免太掉价了一些。   不过至此,萧末也打定了主意今晚要跟萧衍谈一谈,让他以后注意些影响。   男人看完了这则新闻,就没有再看这张报纸其他的内容,只不过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中的手机——因为开了静音模式,所以手机一直很安静,男人拿出来的时候,果不其然看见了二十六个未接来电。   全部都是萧炎打的。   并且当萧末拿出手机的时候,他又打了一个过来。   男人毫不犹豫地将电话挂断,翻了翻通讯录,正想要拨通萧衍的电话,却在这时,男人的余光看见旁边这家金碧辉煌的酒店旋转大门里走出来了一对高挑的男女,萧末转过头去,一眼就看见了那对男女正亲密地挽在一起,女的笑着似乎正很高兴地在说着什么话,而男的则微微低下头,面无表情地听着她说。   好像听得很认真的样子。   萧末面无表情地靠在路边的灯柱旁边,看着他的大儿子和女人从酒店里走出来。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这份报纸你还要不要?”   黑发男人顿了顿,转过头,却看见一名流浪汉正满脸渴望地看着他——手中的报纸。   “不要了。”萧末摇摇头,一股脑将那几张报纸一起塞给这个流浪汉,“都给你。”   流浪汉愉快地接过报纸:“谢啦先生,你真是个好人,新年快乐。”   萧末嘲讽地笑了笑:“恩,新年快乐。”      第104章      萧末看着不远处的萧衍将丽莎送上了车,他并没有跟上去,反而是在车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就立刻从口袋之中掏出了什么——那大概是手机之类的东西……萧末站在马路对面看着大儿子,直到头顶上的绿灯亮起,男人这才抬脚如同许多路人一般夹在挤挤攘攘的人群之中一块儿过了人行横道,就好像从刚开始他站在那里发愣就只是为了等这么一个绿灯似的。   来到了自己停在路边的车旁,萧末这才不急不慢地从口袋中拿出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震动个不停的手机,这一次打来的不是萧炎,男人想了想后,直接按下了通话键,目光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大儿子挺拔的背影,他慢吞吞地将手机放到自己耳边:“喂,儿子。”   “在做什么,这么久才听电话。”电话那边,萧衍的声音一平如常。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萧末却总觉得自己听出了点儿紧张的味道——勾起唇角无声地嗤笑了声,在视线范围内的萧家大少爷仿佛是感觉到了身后的某束目光而显得有些迟疑地转过身来时,与此同时,男人收回目光,弯腰坐回了自己的车里。   “我刚才在开车,现在才有空接电话,”萧末语气很平静地说,“不过我正好想告诉你,今晚在夜舞有一个临时会议,所以请你们兄弟吃饭的事情可以要改天了。”   萧末从来不会因为有什么会议要开,就错过和他们兄弟团聚的机会。   这次为了公事推掉和他们的约,这还是头一回。   坐在车子里,男人很好地看见站在酒店大堂门口吹穿堂风的英俊年轻人因为他的话皱了皱眉,寒风将萧衍的头发吹得有些乱,这个时候,坐在暖烘烘开着暖气的车里,萧末想象着儿子抓着手机的指尖被冻的通红的模样,脸上却没有多少情绪,只是淡淡地说:“外面天冷,你一会儿从酒店出来的时候记得多穿衣服,天气预报说这几天会有寒流入侵,今晚会下雨夹雪,这种天气最容易感冒,你不要只要风度不要温度……”   “萧末。”   男人说到一半的话被电话那头打断。   于是萧末也跟着安静下来,将电话贴在自己耳边,安静地“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下,这样诡异的沉默却让萧末也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了起来——面对萧衍的时候,他很少有现在这种不安的情绪,毕竟大儿子一向很听话,而且也很迁就他这个当老爸的偶尔会突如其来的任性想法,这么些年来,他们几乎从未发生过什么争执。   萧衍虽然话少,但是很少会这样在电话里搞沉默,他们打电话的时候,只有言简意赅直奔主题,说完就挂电话——因为萧末和萧衍都觉得,既然是亲密的人,那当然就按照最亲密的做法——这是两人约定成俗的习惯。   而今天,萧衍似乎有些反常。   在对方明显是在沉思什么的过程中,萧末几乎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他的思想神展开得很快——现在已经到了如果等一下萧衍告诉他,他和丽莎正式在一起了这种话,他应该怎么回答,是笑着说“这很好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还是直接挂断电话?   后面这个行为是萧末比较倾向的,不过这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一个老爸该做的事情——   唔,准确地来说,老爸和儿子之间不该做的事情他们已经做了个遍。   应该也不在乎这么一件事儿了。   想到这,握着手机的手不禁稍稍用了些力,萧末停顿了一下之后,很勉强地用带笑的语气说:“有话就讲,不要这样沉默不语,我又猜不到你在想什么。”   萧衍沉默了一下,然后难得在电话里面说了一大串的话:“昨天晚上我在和高洋吃晚餐的时候遇见了丽莎,她正好到东区给商家做宣传活动,吃过晚餐之后我就给她在我们的酒店订了个房间。丽莎现在算是小有名气,所以昨晚我们一起回来的时候,可能有被狗仔队拍到一些一同进酒店的照片,那些三流报纸可能会乱写,你要是看见了,不要随便相信。”   “哦,”萧末说,“就这样啊?”   “恩,就这样。”   萧衍在电话那边回答,并且声音听上去很坦然的样子,就好像他真的只是跟丽莎住在一家酒店的两个房间,然后今天早上约好了一起退房这么巧而已。萧末相信萧衍说得是真的,不过很可惜,坐在车中瞪着儿子的背影,男人却发现自己胸口中那种压抑的感觉完全没有减少——   在他听来,什么“丽莎现在小有名气”这种话,完全像是萧衍在替那个女人说话,顺便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略——丽莎能红,还不是因为最近的那一部电影,而她能上这部电影,还不是萧衍本人在后面花重金一手操作的。   臭小子,真是被养成人精了,说话只会避重就轻,现在的重点难道不是你他妈背着你老子花了一大把钱去捧明星吗?——还好电影票房不错没有造成什么损失,否则越过萧家家主私自动用一大笔钱,这种事情说出去够你死个几百遍!   萧末憋得难受——   但是他决定把这归咎于遇见钱的事情他就很难简单释怀这个毛病上,与其他的任何事情都无关。   大概是萧末太久没说话,让萧衍隐约嗅到了一点儿不对劲的味道,电话那头的萧家大少爷又叫了一次男人的名字——而这一次,萧末是真的懒得再跟他废话,只是又重复了一边天气冷的问题,然后就说自己要随便在路边找家餐厅吃东西一会儿要去开会,说着就想要挂电话。   男人的态度有些坚决,所以萧衍也不好再说什么,他背对着男人站在不远处——萧末看着他似乎认真地点了点头,对着电话点头这样的行为要是放在平常萧末大概会觉得有点可爱,但是现在在萧末看来,他恐怕暂时很难在两个儿子身上找到发光点。   电话那头的萧衍似乎不想让男人那么快挂电话:“开会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马上年底了,我只是想调整一下夜舞的领导班子,让他们去新城区闹市区你新开的那家场子带一带而已。”男人懒洋洋地说,“我会给他们加工资,每个人的职位也会往上调整下,他们去也要去,不去就给我滚蛋。”   夜舞是萧家手下场子里最赚钱的场子,让那些领导层直接走人换水,他们当然不会很乐意——但是男人的话语之中听上去很坚决,并且加薪升职这个方案听上去也没有什么问题,再加上现在萧家说到底其实也还是萧末在管事,所以萧衍也没有做多大异议,并且也并没有想太多地认为,新场子让有经验的员工去带,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那你开车小心,慢慢来,路上滑。”萧家大少爷简单地说,“路边摊少吃,不卫生。”   萧末听着,在心里哼了一声在嘴巴上嗯了一声,然后就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地挂了电话。   然后就直接驱车掉头,往萧衍不会看见的街区方向一路往回开——他不仅没有按照大儿子说的“慢慢来”,反而一路上比其他说是开车更像是在露面满满滑动的车开得快很多,他也没有真的在路边吃东西,而是一路径直驱车来到了夜舞,跳下车,萧末立刻通知萧祁让所有的管理层滚过来开他这个心血来潮的会。   男人这样风风火火是有原因的——现在萧衍看上去只是在小心翼翼地猜测他这个做老爸的是不是心情不妙,等到萧炎打电话跟他哥抱怨之前在电影院的事情之后,萧衍很有可能就会立刻证明自己心中的猜想。   如果他再聪明一点,恐怕就会猜到男人接下来的一举一动都是有所意图的。   而事实上,萧末就是有所意图的。   并且这个“意图”,他不打算让两个儿子知道。   萧末已经很少亲自主持会议,所以当夜舞的高层满登登地坐在会议桌旁边的时候各个面面相觑都是面如菜色——生怕自己最近做错了什么要被处理……在他们这种娱乐场子做事,总会有那么一些无伤大雅偷鸡摸狗的事情发生,比如为了安全或者避免别的区的人特意来找麻烦,按照规矩夜舞的公主是不让带出场的,但是如果客人给钱给得多,老鸨也会松嘴……   这种事情要是被萧末发现了当然是一顿好罚。   底下的人遮遮掩掩做得小心翼翼也不敢太过分,允许带着公主出场的那些老板也都是小心地控制在一些叫得上面子有权有势的范围内,所以其实他们不知道,萧末早就知道了他们赚的这些“外烩”,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末坐在位置上,看着周围一些年纪比自己还大的高层见了自己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心里不免有些好笑,也不想大过年的再吓唬他们,就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最开始,高层们听见自己要被调职,各个都是像被宣判了死刑,但是当他们抬起头,看见萧末一脸温和并没有任何责难的意思,那高高悬空的心又稍稍放了下来——去哪里无所谓,最怕的就是被北区驱逐,没有了萧家的庇护,他们这些高层平日里难免会得罪的其他区的人又多,这样他们才叫真的会死得很难看。   看着这会儿萧末一副喜气洋洋完全没有要发作的前兆,他们稍稍放心下来,过了一会儿,又听见自己调过去新区又是升职又是加薪,那些死人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喜气——虽然说是新城区,但是谁都知道最近几年K市在那边早就已经发展起来,这一次萧家在那边的闹市区为了盘下那家新开场子的地点也花了很大的价钱,那家新开的场子规模和夜舞差不多,设施也够新,开业的两个月营业额一直在以很猛的姿态走上坡路,所以他们人过去,该怎么赚,还是怎么赚。   简直皆大欢喜。   等到会议到了末尾的时候,人们看着萧末的眼神各个像是看见财神爷下凡。   安排完夜舞这边的人,散会之后,萧末想了想,又叫来萧祁,让他拿来萧家手底下所有场子的资料,男人坐在扶手椅上将它们一一看过之后,随便挑了几家营业额在前面的,一起跟新城区那边的场子做了如同夜舞一样领导班子的互换。   萧末挑的这几家场子营业内容不尽相同,有专营赌场的,有做三温暖的,还有正常的夜店酒吧。   做好了这一切后,男人拒绝了萧祁问他是否需要送他回家的询问,男人独自走下楼,驱车到了北区大排档的地方,点了一盘青菜,又要了一碗紫菜汤,简简单单就解决了自己的晚餐——全部加起来只用了十块钱——这放在平常,大概只够萧末习惯去的餐厅里半碗白米饭的价格。   但是男人吃得很满足,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应——毕竟虽然他做了十几年的大老板,骨子里,却还是做了二十来年的市井穷逼小青年。   吃完了饭,男人在大排档老板错愕的目光之中,开着他那辆够买下十家这种大排档的车扬长而去。   ……   萧末照常还是将车子开回了萧衍的公寓,照常回家。   回家打开门,就看见萧家双生子一个不拉地双双坐在沙发上,电视机开着,正热热闹闹地进行着什么选秀节目,可是没人在看,他们的姿势就好像像是保持在这样已经很久了似的,萧末走进屋子换鞋的时候,几乎能感觉到两束能看得人背脊发毛的目光森森地刺在他的背上。   但是男人表现得很坦然。   反正做了亏心事的又不是他。   甚至换完了鞋,男人还挺有心情地调侃了句:“你们俩兄弟今晚是不是很闲,回来得那么早?”一副做了亏心事在这准备负荆请罪的德行——这后半句话,为了避免掀起腥风血雨,萧末老老实实吞回了肚子里。   “老爸,你去哪里,这么晚?”坐在沙发上的萧家大少爷用自己拿琥珀色的瞳眸盯着站在门口的男人,看着他慢吞吞地穿上他那双毛茸茸的拖鞋,“我打电话给萧祁,他说会早就散会了。”   “我去吃宵夜,开车也很慢,你自己说的路滑让我开慢点。”萧末抬起头,一如平常地冲着大儿子温和地微笑,“不过我不知道你们在家,否则给你们打包一点回来,那一家的……鲍鱼鱼翅做得很不错。”萧末说着,一边想着晚餐的紫菜蛋花汤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嘲笑了自己一下。   “打你电话不接什么意思?”萧炎问,话语中的火气很望——一听就知道这完全不止是萧末不接电话的问题。   “哦,你们打了我电话?”萧末脸上微笑不变,伸出手探进手机里,假装看了一眼后说,“刚开开会的时候我开了会议模式,开完会之后就忘记取消掉了……哎呀,五十个未接来电哦,你们怎么打了这么多个电话?”   五十个未接来电,每一通都一直响到服务台那边自动挂断,然后马不停蹄地接着打过来——萧末当然知道,事实上在他愉快地吃饭的时候,他就是用这些无声地在他手机屏幕上挣扎的来电显示下饭的,看着电话屏幕上从大儿子的名字换成小儿子的名字,再从小儿子的名字换成大儿子的名字,萧末只觉得夹进碗里的耗油炒青菜味道都变得好了一点。   萧末演技很不错,并且他的借口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萧衍和萧炎不好再说什么。   萧末踩着拖鞋坐到他们中间,男人身上带着一股子从外面带回来的寒气,但是兄弟二人并没有谁出声抱怨他身上冷,反而是萧衍很顺手地将男人的手抓过去捂在自己手心……把哥哥的行为看在眼里,萧炎沉默了下后,看了眼萧末的脸色,然后伸出手,拦住男人的腰,想了想后开口道:“今天我和顾雅姿出去,其实是——”   “你们俩吃了晚餐没有?”   萧炎的话被萧末打断,知道男人是故意的,英俊的年轻人脸色沉了沉,握在男人腰间的手跟着收紧了一些,正欲发作,却在这个时候收到了萧衍警告的眼神——做弟弟的自然偃旗息鼓,黑着脸沉默下来,勉强维持住了现场看似一片和谐的气氛。   “没吃。”萧衍温和地说,“下午跟你通完电话之后,就直接回来了。”   “你呢?”萧末微笑着拧头看小儿子——那副完全没觉得气氛有什么不对的模样让萧炎差点怄出一口心头血。   “没吃,”萧炎说,“老子吃不下。”   “晚餐还是要吃的。”萧末站起来,无声地离开了兄弟二人看似牢固的束缚,“你们自己看一下电视,家里冰箱里还有蔬菜和鸡蛋,我去给你们煮两碗泡面。”   说着,不等兄弟二人拒绝或者发表任何意见,萧末就径直走进了厨房——看着男人打开冰箱门伸手去抓里面的蔬菜的背影,萧炎琥珀色的瞳眸沉了沉,很是按捺不住地想要站起身把男人抓回来摁回来把话说个清楚,却不料他还没动作,就被身边的萧衍一把抓住——脸色很恐怖地扫了一眼他哥,萧炎却意外地发现,萧衍也是眼底之中浮现了一丝蠢蠢欲动,然而,当哥哥的却还是安静地摇了摇头,示意弟弟不要轻举妄动。   下午兄弟二人的通话之中,萧衍完全没有告诉萧炎他这边也出了状况。   现在看萧衍的表情——萧炎忽然有点幸灾乐祸地发现搞不好惹了老爸的不止是他一个人。   怪不得下午男人不理他就算了,居然把他的萧衍的晚餐也一起推掉。   有了同伴,萧炎就没那么急了,心里想着他一个人哄不来男人他还真就不行再加上个男人的心头肉萧衍一块儿双管齐下他们还不能搞定——这么想着,萧炎拿起茶几上早已被放凉的茶喝了一口,微微眯起眼静下心来。   没过多久,萧末就端着两碗面到餐桌上探头招呼他们兄弟二人进去,厨房是开放式的,所以这会儿的功夫坐在客厅的兄弟二人可以轻而易举地看见男人脸上的笑容——可惜这笑容笑得现在心有不安的兄弟二人实在是觉得有点心里发毛,他们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双双站起来往男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萧炎拉开餐桌旁边的椅子的时候,萧末已经率先一屁股坐了下来,身上还穿着那个丑的要死脸像是车祸现场的兔子的围兜,男人一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问:“刚才你们好像很有话想要跟我说,现在给你们一个说话的机会,说吧。”   男人直接的话让正准备坐下来的萧炎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萧衍拿筷子的动作也跟着顿了顿。   在场的只有萧末笑容不变:“说啊。”   “下午跟顾雅姿出去,是那个女人要出国了,所以想见我最后一面——不对,妈的,这才不是重点,她要见谁关我屁事,只是她好像想要说萧祁的事情,我才答应出去见他。”萧炎坐稳了,脸色很不好看地说,“谁知道她拖三拖四不肯说,又突然哭了起来,说什么让老子抱她下才告诉我——”   萧末听着,一脸遗憾地看着他的小儿子。   就好像在看一个智商捉急的白痴。   萧末:“萧炎,你的智商看上去不像是要被女人耍得团团转的样子。”   萧炎:“……”   男人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萧炎能做的只有沉默——这个时候,他还能说什么?难道说没错我就是有这么白痴?   萧末摇了摇头,将脑袋拧向萧衍,后者沉默了一会儿后,眼底浮现了一丝挣扎……萧衍眼底的那点儿犹豫的神情让萧末心头一跳,有那么一瞬间,男人甚至觉得自己是有所期待的……然而过了一会儿,他却听见自己的大儿子只是很简单地问:“你是不是看到了那些报纸?”   “……”   萧末沉默。   他垂下眼,用长而浓密的睫毛掩饰去了眼底的失望。   良久,男人这才重新抬起头来,看着大儿子笑了笑:“看了,不过你放心,虽然并不是很高兴看见这些,但是我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它们不会成为我对你生气的理由。”   “恩。”   “只要你们兄弟做什么事情不要骗我,我都不会生气。”萧末缓缓地说着,一边用黑色的瞳眸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儿子们,“你们应该知道,我对你们的容忍度很高,无论你们做什么,只要不要骗我。”   萧末说完,闭上了嘴。   他看着萧炎和萧衍,就好像指望他们再跟自己说些什么。   然而没有。   两兄弟只是沉默,最后沉默地点了点头。   萧末看着他们点头,忽然嗤嗤地笑了起来,然后将面前的两碗面推到他们手边,让他们成热快点吃——萧末煮面煮的不错,味道很好,也不知道男人是从哪里学来的,双生子觉得味道不错再加上他们确实饿了,于是就真的低头认真吃了起来。   期间萧末还是保持着单手支撑下巴的姿势,跟他们用很平常的语气说话,他跟萧衍大致地说了下今天场子高层调动的事情,然后具体的他让儿子去看一下资料,以免以后处理事情的时候不方便;然后他又转头问了问小儿子警署的事情,工作顺利不顺利,正在抓的那个绑架犯抓到了没有,警署的人有没有因为他是北区黑帮大佬的儿子就难为他给他小鞋穿……   诸如此类一系列琐碎杂事。   对于今天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男人再也没有提起过一个字。   晚餐过后,萧末先去洗了澡,然后亲手给他们兄弟二人一人泡了一杯牛奶,然后看着他们喝下去。   当天晚上,萧末还是睡在他们兄弟二人中间——允许萧炎那条强壮的手臂搭在他的腰间,也允许萧衍的手背轻轻贴着他的手背。   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   萧家双生子发现偌大的床中间空了一块——他们昨晚似乎睡得比较沉,男人什么时候起来的他们不知道,看浴室似乎也有使用过的痕迹,想到男人向来有晨练的习惯,兄弟二人也没有多想,各自发了条短信给萧末的手机告诉他今天自己大概一天的行程,就各自冲凉穿衣然后出门——在拿衣服的时候,萧衍还特地多出个心看了一眼,男人所有的重要证件都放在抽屉里动也未动,衣柜里也没有少衣服。   这几乎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清晨。   直到萧衍开车来到夜舞的停车场,保安告诉他他的停车卡到期需要续费。   坐在车中的萧家大少爷面瘫着脸从包中拿出自己的皮甲,打开正准备抽出现金支付下停车费,却在看到了里面情况的一瞬间,直接愣在了原地。   皮甲里空空如也。   几千块的现金全部不翼而飞。   看着萧家大少爷难得像是傻了眼似的楞坐在驾驶座上,盯着手中的皮甲出了神,让他充值的保安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无论如何,总不能因为那几块钱反而把老板拦在门外面吧?他抓了抓头,挤出一个笑脸:“萧先生,要不这次就算了,等您下次——”   “不用。”   萧衍冷着脸合上皮甲,随手将它扔到一边,打电话叫人下来接管了他的车。   然后在保安惊愕的目光之中,萧家大少爷打开车门跳下了车,一只手抓着手机,然后他头也不回地,以百米冲刺似的速度向着外面跑去。      第105章      萧衍打电话给萧炎的时候,萧家二少爷听上去大概是还在吃早餐,接到了来自哥哥的电话,年轻的警官显得很不以为然——很显然,昨天晚上萧末那种怪异的表现让萧炎今天一整个早上都处于心情不好的低压之下,今天刚刚因为一份不合格的审问报道跟底下的人发了一通脾气,这会儿刚刚坐下来抓起早餐,偏偏电话又响了起来。   年轻的警官抓起电话贴在耳边,很不爽地喂了一声。   “还有五分钟,我到北区警署。”电话那头萧衍言简意赅。   “你听上去很喘,”萧炎皱起眉,“急什么?”   “赶地铁。”   “你车呢?”   “高峰期,堵车。”   坐在办公室中,刚刚升职在片区大队长的年轻警官举着电话愣了愣,抓着从同事那里抢来的的健康三明治,萧炎双眼放空地在脑海里脑补了下他那个全身上下连汗毛用都名牌武装起来的孪生哥哥挤地铁的模样,此时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萧炎没心没肺地嗤嗤笑了起来:“你搞什么,一副被什么玩意吓尿了的模样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   萧炎的用词很恶劣,只不过令他意外的是,这一次电话那头的萧衍并没有反驳他,反而是令人不安地陷入了一阵沉默,电话那头,只能听见隐隐约约传来的逐渐平缓的呼吸声以及地铁广播报站的声音……   良久。   萧炎才听见他哥在电话里问:“你早餐吃的什么?”   “三明治。”萧炎被问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超市买的?”   “同事给的。”   萧炎语落,就听见他哥在电话那头冷笑了一声,整个儿被哥哥弄得莫名的萧家二少爷额角青筋跳了跳,顿时有些会错意地拉不下面子解释道:“干什么,我们同事关系好给老子分享个早餐也不行啊,又不是——”   萧炎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他又被电话那头的萧衍打断了——此时此刻,萧衍的声音听上去有一种莫名的愉快感,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名从高楼上跌落的人在准备迎接死亡的时候,忽然看见在他上面又掉下来一个的那种感觉:“你今早是不是没开过皮夹?”   “……”   萧炎沉默,放下三明治将自己的包拖过来,在里面翻找了下用两根手指从里面把自己的皮夹拿了出来,入手的厚度让年轻人微微一顿,两根手指撑开,果不其然,下一秒,萧家二少爷就露出了和半个小时前萧家大少爷一样整个人被震惊到了的放空表情,像个傻瓜似的坐在自己那张被擦得一丝不苟的洋气办公桌之后。   萧炎哑口无言,这会儿完全还没抓住重点的他瞪着自己一个月拼死拼活的辛苦钱忽然就变成了空气,半晌才挤出一句:“我他妈……昨天才发的工资。”   “你们工资不是打到卡里的?”萧衍听上去有些无奈,“有多少?”   大脑一下还没转过来的萧炎:“……八千多吧……”   “再加上我钱包里的四千块,够老爸从中国直接飞到美国去了。”萧衍嘲讽地笑了笑,“真是谢谢你的慷慨赞助。”   “什么老爸,关那个老头什么事?”此时正好有人从外面推门进来看上去像是跟他报告什么,坐在办公桌后的年轻警官挥了挥手示意对方等等,将电话换到了另外一边耳朵,此时被讽刺得莫名其妙的萧家二少终于忍不住了,“哥,从刚才开始你就怪怪的,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的钱也被老爸拿走了?他拿你的钱做什么,而且只拿现金,我的卡都还在,要是要花钱的话当然刷卡比较方便,除非——”   萧家二少爷话语一顿,心中狂跳了一下。   “除非他不想让我们查到他的任何消费记录,或者交通过关处境等一系列有可能查得到他去过哪的任何记录。”萧衍用平静的嗓音替他弟弟把话说完。   一分钟诡异的沉默。   一分一十秒,北区警署刚刚升职的年轻警官办公室大门门口,刚刚推门而入的小警司,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家老大化身地狱修罗,在啪地一下将自己的手机直接摔得报废之后,那张刚刚摆进这间办公室的办公桌也没能幸免于难,整个儿被掀翻了过来。   萧末离家出走了。   今年已经迎来人生中的第三个本命年的三十六岁中年男人,离家出走了。   ****   萧末并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两个儿子内心正在翻天覆地承受仿佛渡劫登仙一般的打击——事实上准确地来说,男人甚至不觉得他这是在离家出走。   他只是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而已。   所以他并没有带走任何东西,衣服,证件,所有一个要离开的人必须要带走的东西,男人统统都留在了原地——他觉得他留下这些,他那两个聪明的儿子就能猜到,他只是暂时离开,虽然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回去,但是他们也没有必要跑出来找他。   他真的只是想静一静——在没有外部强力干扰的情况下,回归一下他的普通人本质,顺便思考一下人生。   所以萧末并没有走远,甚至没有离开K市,他只是在坐了几站地铁又转了几个公交车之后,漫无目的地一晃来到了K市北区的边缘地带,当男人下车的时候,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怎么清楚自己在哪里——   今天天气很冷,就连阳光都没有一丝温度,天气预报说得没错,K市确实降温了。   网上的小清新说,人生,就是要有一次说走就走的旅程(……)。   所以如今,男人只是拿了个腰包就离开了那个他生活了十一年的熟悉环境,腰包被他用很土的方式捆在腰间,里面装着被他药倒在床的两个儿子钱包中拿出来的一万二千块大洋——说真的,今早,当萧末打开萧炎钱包的时候还吓了一跳,没想到做小警察的小儿子钱包里居然能有这么多钱……感慨了一下公务员待遇之后,男人毫不愧疚地将那些钱统统拿走放进自己的腰包里,一张也没给他留(……)。   萧末随便在某个井盖上找了个“办证”号码,走到路边公用电话花了五毛钱,大约十分钟后,在约定好了的借口拐角处,一个看上去很猥琐的小混混出现在他面前。   那动作看上去就像是在做地下党接头。   卡见萧末,小混混眼前一亮,呲着大黄牙搓着手,叫面前这个举手投足之间似乎都有那么一丝丝不同的黑发男人为“老板”,然后他问他:“老板,您有什么需要的吗?您瞧瞧,我们这边的业务很全,身份证那是基本的,也是最受欢迎的爆款项目——大学毕业证也可以做到,北大清华您说哪个就是哪个就连他们校长都不敢不承认您是他们的优秀毕业生——喜欢洋鬼子的就来张哈佛的,虽然那个通常要贵一点……我们这的证件是K市最好的,别家都不敢保证,我们可是敢保证——一般只要不是全国联网的机器,我们的证件人工肯定分不出真假——现在年节优惠大酬宾,办护照送身份证,您只需要上交几张彩色证件照……”   “……不用了,”萧末被这有点热情过了头的业务员绕得有点晕,然而他到是丝毫不见嫌弃面前这个小混混的意思,他只是笑了笑,“我只是需要一张身份证。”   说着,萧末将早就准备好的证件照交到了小混混的手上——   见生意上门,小混混那张脸笑成一朵菊花:“好嘞,老板,二十分钟啊老板,不满意包返工,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会一手交货一手交钱,身份证一张一百二十块,高仿真的一百五十块,老板您看您要哪一种?”   “一百块,要高仿真的。”   “……”   “不可以吗?”   “老板,您是不是很久没接地气儿了?这个讲价不是这么讲的……”   “可是我只有一百块,”萧末说,“如果你不想做,我就找别人家——”   “我做,我做,哎呀,当做是新年做善事好啦,一百块我真是连本钱都收不回来的!”小混混一边嘟囔着,一边转身,就像生怕萧末真的把那已经交到他手上的证件照收回去找别家做似的,他一溜烟儿地往外跑了几步,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瞅着萧末,“老板,您证件上要啥名字啊——我看你长得那么俊,干脆咱们就叫‘周润发’?”   萧末:“……”   “如果您喜欢幽默一点的假名,也可以叫‘周星驰’。”   姓周的欠了你钱没还?   萧末:“……叫元贞,元宵的‘元’,马永贞的‘贞’。”   小混混:“你们这些文化人可真有意思,马永真的‘真’是哪个‘真’我咋知道捏!”   萧末笑了:“贞操的‘贞’。”   小混混:“懂了,您早这么说不就完了么!在这等着我,二十分钟,最迟三十分!”   “好。”   萧末认真地点点头,微笑着看着那小混混捂着大棉袄猫着腰这会儿是真的颠颠地跑掉了——男人也没有站在原地傻等,看着那办证件的小混混走了以后,他就转身自己来到了巷子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男人这才仿佛松了口气般将早已关机的手机开机,在手机疯狂地往外跳未接来电的时候,萧末不急不慢地看了眼短信收件箱——   【FROM报应子】:上班去了,家里没吃的了,回家的时候去买点,顺便记得自己吃早餐。   【FROM衍】:我去夜舞处理高层调动后续,午餐一起?回电话。   现在……他们应该已经看见自己的钱包了吧?   为自己这下药药倒自己的儿子翻空他们的钱包上演仙人跳的行为自我嘲讽地笑了声,萧末低下头,将儿子们发来的这两条短信看了几遍,正准确顺手把他们删除,却在摁下删除确认键的那一刻指尖忽然停顿了下来,退出删除界面,仿佛是能从这些简单的文字中看出朵花似的——   最后,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最终男人也没有将这俩条短信删除,他只是直接从手机里拿出了SIM卡,然后看着他备注的两个名字因为被拿走了卡在手机里从备注名变成了一串数字……萧末直接将手机揣进口袋中,然后转身进路边的某家超市,买了一张无需登记可以直接使用的电话卡放进手机里。   原本的那张SIM卡,被他顺手扔进了路边的下水管道中。   二十分钟后,他在之前的巷子口拿到了他的“新身份证”,然后又问了问办证的这个小混混,能不能带他找到个北区道上的人落脚的地方……最初,那个小混混还不肯带他去——   “你不会是警察派来的卧底吧?”小混混很是警惕地上下打量了面前的男人一眼,“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一般在道上混的兄弟,我要是把一猫带进了耗子窝里,让上面的知道了还不得废了我?”   “你上面的人是谁?”   小混混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报出了个名字,只不过这个名字大概还是哪个片区的头目,大概是因为职位实在不够资格的缘故,萧末并没有听说过这号人,于是男人只是点了点头,说了许多安慰的话——男人向来很有说服别人相信自己的能力,再加上他演技一流,他很快就取得了这个办证的小混混的信任,再男人很会抓时机地又掏出了五十块钱之后,对方就立刻掉了节操,二话不说地在前面带路,并且一路兴高采烈地将北区道上底层情况做了一番热情的解说。   那高兴劲儿,看上去就像他完全不记得其实办证的钱本来就是一百五十块似的。   一路上萧末了解到,这小混混的名字叫张一扬,也是在萧家的笼罩之下随便混口饭吃,因为自己胆子小又不敢打架,“堂口活动”时常缺席,所以进了北区很多年了,同批的兄弟都变成了小队长就剩他还在原地踏步,而他本人似乎对这个情况也没有丝毫的不满意:“其实下面的兄弟都混得很惨啦,今天少根指头明天少个脚趾和吃白米饭似的,不爬到一定高度都没用——不过那高度的高度,就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可以想象的高度了。”   “怎么会,听说萧家今年新上任的青龙堂堂主就是个年轻人。”萧末淡淡地说。   “年轻人,也是分龙凤以及蛇鼠的。”张一扬无压力地笑了笑,“而且现在K市的四个区都在改朝换代,除了东区还是个老头在管理,其他区的当家不都是年轻人嘛?”   想了想,萧末有些感慨地点点头:“说的是,年轻人的时代到了,我们这些老头是时候该退下来了,免得在那碍事,还平白惹人讨厌。”   “我看你挺好的,不过像你这岁数还想出来混的不多。”张一扬转头斜睨了萧末一眼,这会儿办证交易结束,他那股子一口一个老板一口一个您的热情劲儿全散了,看上去已经恢复了正常人的说话方式,“而且说什么年轻人的时代到了——你这话说得让我觉得自己完全已经脱离了‘年轻人’的行列。”   “你多大了?”   “二十三。”   “那怎么不是年轻人了?”   “哦,我是说,在新时代里升职加薪出任小队长当上堂口大哥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这种事情,跟我没啥关系。”   “……”   正当萧末十分无语地见识到这个世界上居然有比他更加没理想没志气的人的时候,却看见走在他前面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过头对他呲牙特淳朴地笑了笑:“到了。”   萧末抬起头,然后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筒子楼——那密密麻麻的楼仿佛是K市旧城区的标志,每一栋楼都到处是斑驳,楼与楼之间挨得很近——近到打开窗户都怕拍到对面楼人家的窗户那种神奇的距离,如果不挂窗帘,那基本毫无隐私可言。   已经是放寒假的时间了,楼道里隐隐约约还传来小孩子调笑以及放那种响天雷炮仗的声音,每家每户的窗户前面几乎都挂着刚洗好的衣服,甚至还有很喜庆的红裤衩——筒子楼底下是一群裹着棉袄坐在一团烤火吃柚子聊天下棋的老头老太太,其中一个老太太大概是看见了张一扬,直接从火边站了起来,头发几乎全白的老太太踩在这冰天雪地的地上也不怕滑,蹭蹭蹭地就走了过来,停在张一扬跟前,中气十足地吼:“张一扬!再不交这个月和上个月以及上上上个月的租金你就给我滚!”   “我交,我交,我交!”张一扬笑嘻嘻地将刚才萧末给他的一百五十块掏出来,想了想又摸出三张一百的,一块儿塞进老太太手中,“给您给您——这不是交了吗,哎呀,这位女士您不要动怒,你看,我还给你带了个租客!”   张一扬一边说着,一边把身边的黑发男人往前推了推。   老太太收了钱,抬起头狐疑地将面前这名白皙英俊的黑发男人从头扫到尾:“叫啥名字?”   “元贞。”萧末微微眯起眼,露出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长得还挺帅,咋不叫周润发?”老太太嘟囔了声,目光停留在萧末身上的衣服上,“浑身上下都是名牌,你来我这租房?——别是警察吧!”   萧末:“……”   萧末不知道这年头警察怎么了,当个警察连租房子都没权利了吗?当个警察走到哪儿还要受歧视了么?   “大姐,我不是警察,”黑发男人笑了笑,“身上的名牌也是假的,这不是偶尔出去谈事情,老大让我们穿得利索吗?”   “老大?你也是北区道上的人——也是,要不是道上的人哪能上咱们这瞎搅合。”房东老太太看上去没有张一扬那么好忽悠,掏出一把瓜子响亮地磕了,“搁哪混的?说清楚,你要是警察跑进来当卧底,那天被人砍死在家里弄脏我的房子。”   “……”在今天以前,萧末一直以为自己过得日子其实就是提前进入老年人保养期——然而今天他才明白,老年人的精神世界好像跟他想象的有点儿不太一样,“……我还没开始混。”   房东一挑眉:“恩?”   萧末:“还不知道头顶大哥的名字,只是知道,我们东新街这一片,划到青龙堂管辖范围内的。”   为了防止有不怀好意的人套话,街区划分年年都在变,只有真正混在道上的人才知道哪个街区最近是归哪个堂口管,萧末其实并不知道这么详细的东西,他也只是恰巧了隐约记得他前段时间在李堂上任的那天去的酒楼就在东新街——并且萧末也听见,李堂那天抢地盘的事情之后也确确实实地跟西区的那些人说了,那条街现在归他管。   在高层坐久了,萧末这会儿都有些惊讶这些下层的对于“会不会被条子打入内部”这件事情居然看待得如此“严谨”——每一句话都像是对暗号似的,就好像他如果现在他说错了一句话,面前的房东老太太手一挥,立刻就能从楼上某扇窗户里伸出把枪崩了他脑袋似的。   而很显然,那天李堂没吹牛——东新街确实是青龙堂在管,而他似乎幸运地说对了。   面前的老太太明显露出了个放松的表情。   又上下打量了一通萧末,只是招招手扔下一句“你来”,就将他引了上楼:“我们这最近住满了,你能不能接受跟别人搭噶住?”   萧末微微眯起眼,他是无所谓跟别人一起住,但是他会比较介意舍友素质——太脏的不行,早出晚归影响他作息的也不行,喜欢男人的那是更加的绝对不行……这么想着,男人直接掏出一百块塞进前面噔噔噔上楼的老太太手中:“搭住没问题,还希望能有个正常点儿的室友。”   老太太接了钱,完全跟张一扬走的两个路线,她不仅没能给个笑脸,还斜睨了萧末一眼,扔下一句“德行”之后,就看似十分随便地在一个楼梯间停下来了——扬了扬下巴,呸地吐出凉瓣瓜子壳:“就这吧。”   萧末停顿了下,顺着老太太下巴指着的方向看去,他看见了一摇晃一下大概整个儿都会掉下来的长满铁锈的铁门,铁门边上挂着一束落满了灰尘的端午节艾叶草,这样的门上偏偏还穷讲究地挂着过年时候都要贴的年画,年画很新,鲜红鲜红的,看上去是刚刚贴上去不久的。   “这房可好,独立浴室,独立洗手间,你不用死冷寒天大半夜睡得正好还得跑下楼去公共厕所尿尿,房租三百一个月,拒绝拖欠,张一扬那样的王八蛋老娘我养一个就够了。”房东也没等萧末发表任何意见,直接掏出钥匙就开了门,然后身体让开了些,示意萧末进去看看。   萧末点点头,一边往里走一边随口问了句:“张一扬跟您挺熟的哈?”   “恩,”房东老太太看似不耐烦地应了句,“我儿子。”   萧末:“……”   萧末刚进屋,就看见一以挨着暖炉在沙发上睡午觉这样危险的姿势睡得正香的五六岁小姑娘,小姑娘的脸被电暖炉烤得红扑扑的,特别可爱——可爱到萧末看了一眼就想转头往门外走。   然后男人刚刚作出个回头的动作,就看见墙上挂着一副拳击手套。   萧末停住了步伐,指了指那副手套:“那是什么?”   “拳击手套,没见过啊?”老太太翻了男人一个白眼,似乎是嫌弃他少见多怪,“这小姑娘的死鬼老爸在北区打拳,就打那种最廉价的巡回赛,没多少钱,缴完这个月的房租我看他们过年连肉都吃不上——要不是看在姑娘年纪小吃不得苦,这样的高级套房我是不可能就这样租给他们的。”   “……”   萧末无语地打量着面前的“高级套房”,正巧,墙角噼里啪啦掉下来一大块石灰。   男人停顿了很久,直到在他身后的老太太催促似的问了句“你到底租不租”,男人的目光同一时间再一次落在了挂在墙上的拳击手套上——   在北区打拳的室友?   无声地勾了勾唇角,男人点点头:“我租。”      第106章      房东老太太随便找了张纸将萧末的身份证号抄在纸上,然后一点儿也不含糊地收下男人的三个月租金钱外加一千块定金,就直接走了——那腿脚利索的劲儿,年轻人都不一定比她行,看着老太太搓着手一边喀拉喀拉嗑瓜子一边头也不回下楼的背影,萧末觉得特别无语——   他搞不懂这老太太哪来的自信就这样放心地让一个对于她来说几乎完全陌生的男人和一个小姑娘关一屋里。   这要是遇见了拐卖儿童的坏人呢?   小姑娘要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肾没了那可多那什么……一边这么想着,男人一边回头看了眼沙发上的小姑娘,随即男人发现现场和正常逻辑脱轨的不止是老太太还有小姑娘的本尊——完全没被他们之前那些个动静吵醒,姑娘这会儿正呼哧呼哧地睡得香。   茶几上,放着一杆铅笔以及一本大概是学校发的寒假作业之类的东西,那一看就知道不知道从哪个二手电器专卖店拎回来的电暖炉正亮着光,萧末走进了看了眼,然后叹了口气,将那已经被电暖炉的热量弄得烧黑了一页书脚的作业本拿开,然后顺手关了电暖炉。   做完了一系列动作,萧末往四周看了一眼,然后发现,客厅里除了被这小姑娘整个儿霸占了的沙发之外,连把最简单的椅子都没有,一张油腻腻的、破破烂烂大概是餐桌的东西摆在角落里,远远看过去就能看见一层灰——也不知道这房间的主人有多久没正儿八经地在上面吃过饭了。   萧末走到他的房间里看了一眼,果然只看见了脏兮兮的、几乎被当成了杂物间的空房间中,只放了一个光秃秃的弹簧床,以及一张老旧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大概是录音机的东西——   冲凉房是有的,虽然准确地来说那是用水泥糊着的一个隔间,小得大概抬腿就能碰到屁股,转身就能撞到叽叽。   厕所也是有的,不过不是马桶,而是一个十分不讲究的蹲坑,它在那儿给人所有的“我是厕所”的提示,仅限于那个比厕所的地面稍稍挖进去了一些的坑——连访华的瓷砖都没有。   以上全部,就是老太太口中的“高级套房”了。   环境比他以前住的筒子楼更加糟糕——要不是已经交了两千块,萧末恨不得现在就转头去快捷酒店住个十天半个月的。   在沙发上的小姑娘睡得呼呼的时候,萧末将房子里转了个遍,他在大概是小姑娘和他老爸住的房间中找到了扫帚和拖把,男人把自己那边房的地扫了扫顺便拖了几道,这才勉强看出他那边房地板上铺着的地砖花色,扔了拖把,男人又打水将弹簧床以及那张破烂的桌子这两件唯二的家具仔细擦洗了一遍,然后将录音机扔掉——等到萧末收拾完一切重新推开窗,让窗外的自然光照射进来驱散掉房间中因为太久没主人而产生的腐浊之气时,这个房间看上去,才勉强像是人类可以住的地方。   放下劳动工具,男人到附近的商场给自己买了一套卧具以及一个床垫,价格不贵,加起来一共只花了伍佰元,为了奖励自己足够节省,萧末又绕到了卖家具的地方,多订了个五百块的衣柜,和一张两百块的书桌……牙膏牙刷内衣内裤等一系列生活用品是顺便在超市买的,在萧末拿起十元三条的内裤的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身上那条内裤大概就是他最后一条名牌内裤了,男人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怀着复杂的心情学着身边同样在挑内裤的老大爷一样,挑了三条拿出来,放进了自己的选购车里。   男人买了一箱泡面,还有一些小孩子喜欢的零食,在经过熟食区的时候,从来不太喜欢吃肉类的男人却停下了脚步,在考虑了三秒之后,他又买了一只烤鸭。   来来回回,走出商场的时候萧末算了算,添置家具以及日常用品等一系列东西这方面,他大概花了两千块钱。   家具大概要晚一些商场才能送上门,所以男人直接回了家等——当他用房东的钥匙打开房门的时候,发现这个临时的“家”里居然什么都没有变,一切都如果他走的时候一样,除了沙发上的小姑娘翻了个身,面朝里正睡得香。   萧末顺手将手中的食品袋放到了桌子上,回到自己的“房间”,在那空荡荡冰凉的弹簧床上坐下来,掏出手机,习惯性地想要看看有没有未接来电或者是电话短息,却在进入收件箱,看见那两条早已被打开过,来信人是两个长长的手机号码的短信时,男人愣了愣,抓着手机的手指忽然有些发冷。   萧末站起来,关了窗。   重新回到弹簧床边坐下,萧末却发现那股从弹簧床本身散发出的冰冷金属寒意,从他的屁股一直传遍了他的全身……没来由的,男人开始想念家里的沙发,在十几个小时前,他还坐在那张沙发上,他不是一个人,身边一左一右地坐着两名英俊的年轻人,他们一个人拽着他的手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温暖的手心,另一个人用过于强壮的手臂搭在他的腰间——   那张沙发很大,可是三个大男人,却偏偏能把它活生生地坐成了很拥挤的模样。   萧末想思考一下人生。   只不过男人完全没想到,他思考人生的第一个关键词,居然是“空虚寂寞冷”。   太操蛋了。   一边想着商场的床垫什么时候能送来,男人一边合上衣服躺在了弹簧床上——昨天晚上他在牛奶里下得安眠药并不多,为了防止意外其实男人今天早上起得很早,跑路的时候提心吊胆,几乎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萧末只觉得自己就像是随时要被猫待着的耗子似的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绷到了一个程度,再加上之前收拾房间也浪费了一些体力,这会儿,安安静静的独自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弹簧床上,耳边是窗外呼呼的风声,神经渐渐地放松下来,没多久,男人就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倦意——   萧末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梦中,他梦见萧家两兄弟又找到了他,他们来到了这个筒子楼的跟前,为他们老爸的“离家出走”大发雷霆,他们踩着昂贵的皮鞋以及帅气的警靴在房东老太太的指引下穿过了破旧的楼道,站在了萧末的“新家”的门口,在门口,是萧炎黑着脸接过了钥匙,将门打开。   他们闯了进来。   进了萧末的房间。   他们的动静很大,也不知道惊醒了外面正在睡觉的小姑娘没有——萧末很想睁开眼睛看看,或者跳起来逃跑,但是他发现他仿佛就像是被梦靥了一般,整个儿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闭着眼躺在冰凉的床上,感觉他的两个儿子来到了他的床边——   他们在无声地看着他。   良久,萧衍低下头,指尖以很暧昧的方式从他的耳朵边滑过,一路滑到了他的衣领内部,然后他停了下来,用他习惯的那种语气问男人“为什么”——萧衍问得很简单,然而萧末知道,这是他在梦中,大儿子问他“为什么要离开”。   萧炎没说话,但是萧末却能感觉到小儿子也在看着他,   梦中的萧末想挣扎着醒来,但是他却仿佛是陷入了一个黑色的沼泽,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没有办法睁开眼或者移动哪怕自己一根手指——直到他感觉到,小儿子的手伸了过来,忽然以十分危险的姿态拽了拽他的腰带……   腰带。   这一秒,萧末却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响了起来,然后毫无征兆地,男人睁开了眼。   然而,在那双瞬间恢复了清明的黑色瞳眸之中,倒影出来的却并不是萧家少爷们那英俊的年轻面容,反而是一个胡子拉碴,眼角和唇角都挂着淤青的陌生中年男人的脸——萧末猛地顿了顿,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与此同时,他也能感觉到自己忽然醒过来似乎也吓到了这个正蹲在自己床头的男人,他就像是被滚水烫到了似的整个人往后仰了仰,然后一下子没控制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萧末沉默着翻身坐起来,瞥了眼窗外,却发现天已经快黑了,他的房门口,正摆放着他买的那些家具——不知道什么时候送过来的,大概是在他睡着的时候,他的“室友”替他签收的。   “你刚才在做噩梦?”中年男人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似笑非笑地瞥了坐在床上白皙到极点,就连惊慌都显得十分优雅的男人,他看过很多人,自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黑发男人不应该是会出现在他们这里的人。   萧末嗯了一声,从床边站了起来,嗅了嗅鼻子隐约闻到了一丝丝香味儿,男人探头往门口看了看,发现自己放在餐桌上的食品袋已经被人打开,那个之前还睡得很开心的小姑娘已经醒了过来,这会儿正坐在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破烂椅子上,一边烤着火,一边看上去很开心的抱着萧末买的那只烤鸭狂啃。   那样子,像是被饿了三百年了似的。   似乎是感觉到了男人的目光,小姑娘转过头,呲牙咧嘴地冲着房间里一脸沉默的漂亮叔叔笑了笑,小脸上全是油,牙齿缝隙里也卡着鸭肉……萧末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豪放的吃相,愣了愣之后,勉勉强强回复了小姑娘一个不怎么真诚的微笑。   萧末缩回脖子,扫了一眼靠在自己房门边的男人——这才发现,其实对方的脸色很不好看,蜡黄蜡黄的,眼底血丝也很重,像鬼。仿佛并不在乎男人打量的目光,后者只是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地拍了拍萧末的那些立在墙边的家具说:“看见你在睡觉,就替你签收了咯,那只烤鸭就当做谢礼好了。”   “……”男人没说话,站起来,用十分冷淡的目光扫了眼墙边的中年男人,“一只烤鸭还不够吧,否则你怎么会那么自觉想从我腰包里拿钱。”   萧末几乎是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立刻知道之前那个在扯他腰带的是什么东西——准确地来说,是有什么东西,在扯他的腰包。   这个认识让刚刚从梦靥之中清醒过来的男人更加心情差劲了些——再加上一天没吃东西,这会儿低血糖,此时黑发男人看上去整个人懒洋洋地提不起劲儿。   掀了掀眼皮,看了眼站在自己不远处鼻青脸肿的中年男人,又扫了眼门外客厅,坐在暖炉旁边抱着烤鸭啃得一脸开心的小姑娘——父亲和女儿脸上截然不同的对比,让萧末感觉到了一丝的讽刺。   “你这么孬,你女儿应该不知道吧?”用低低的声音说着,萧末跟靠在身边的男人擦肩而过,也懒得再去看刚刚被揭穿了偷窃行为的男人是什么样的表情,来到沙发上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然后打开自己买的食品袋,从里面掏出一罐水果罐头打开就吃了起来——   几块罐头水果下肚,胃部的不适应和低血压的感觉终于驱散了一些,男人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坐在自己不远处的小姑娘已经停止了疯狂啃食烤鸭的举动,她抬着头,像是愣在了原地似的,一脸渴望地看着他手中的水果罐头,萧末愣了愣,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罐头,又抬起头看了看这个满嘴是油,在电暖炉橙黄色的光芒照射下显得尤其油腻可怕的小姑娘,最后在沉默了三秒之后,从食品袋子里翻出另外一把一次性叉子,叉了一块黄桃,递到那个小姑娘的嘴边。   后者毫不犹豫张口,就像恶狗抢食似的将那块黄桃整个儿叼进嘴里。   “你很饿?”萧末问。   小姑娘抱着烤鸭,疯狂的点头——正当萧末以为她会再跟自己讨要一块罐头水果的时候,却在这时,他看见那个坐在自己不远处的小姑娘转过头,看着始终站在墙边一动不动的男人,露出了一个明亮的笑容后用欢快地声音说:“老爸,快点过来,这个漂亮叔叔请我们吃东西!”   墙边的人动了动,没有立刻过来。   萧末没说话——对于小姑娘说的话,又像是无声的抗拒,又像是在默认。   直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这么久,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忽然笑了声,没带多少情绪地慵懒道:“过来坐,以后就是同一屋檐下的邻居,那么客气做什么?”   男人这么说了,这才看见站在门后的人犹犹豫豫地站了出来,在走出来的同时,他还用警惕性的眼睛看了萧末一眼——这一眼,却让萧末当场愣在了原地。   一般来说,人的面容很容易叫人轻易忘记,但是如果一个人有一双特别的眼睛,那么或许反而能叫人印象深刻——而此时此刻,那个上一秒还妄想偷萧末前的男人的这一眼,却叫萧末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对于他来说,几乎算是生命中的路人甲的人。   十一年前,他刚刚从元贞重生成萧末,在夜舞的三层楼的拳击台下,他买了一个相比之下已经过了黄金比赛周期的老拳手。   萧末记得,那场比赛他买赢了,赢了几万块。   而那个替他赢了几万块的拳手,此时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   那双仿佛是一头历经沧桑,褪去了所有的锐气的孤狼的眼睛,却仿佛是一把记忆之锁的钥匙,再一次唤起了萧末的记忆。   “你……”   “老爸,你过来坐——哎哟,你真的很讨厌,我都提醒过你很多次了,为什么不卸妆再坐下来陪我吃东西?”小姑娘欢快的声音打断了萧末的话。   卸妆?   男人愣了愣,抬起头,却一眼看见了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脸上的淤青,正疑惑之间,就听见了那个男人褪去了之前的警备眼神,看上去很温和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老爸今天戏份很重,拍了很久的时间,所以这些妆已经融化在脸上不好卸去,接下来可能要几天才能完全把它弄掉啦。”   戏份很重?   “什么,”萧末正努力在父女两人的对话中捕捉信息,却在这时看见,小姑娘用她那张啃烤鸭啃得做了个鬼脸说,“那很丑啊!”   中年男人露出了个佯装生气的表情——虽然这个表情简直不合适他这个年纪的人做:“臭丫头,丑就不是你老爸了吗?”   “那也不是啦!”小姑娘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无论怎么样,你都是我老爸!”   萧末:“……”   刚刚离家出走的本命年男人表示眼前的这一幕“父慈女孝”森森地刺瞎了他的狗眼——不轻不重地将罐头放到了茶几上——那声响倒是成功地让桌边的两个人将目光转向了他,萧末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做似的,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支烟草叼在唇边,男人斜睨了一眼看着自己的父女俩,想了想后从口袋中掏了一只烟递到“室友”的手边,没想到,在停顿了几乎几秒之后,对方却很不识抬举地摆了摆手,跟他笑着说:“我在努力戒烟了。”   萧末哦了声低下头——这个动作让男人错过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   萧末点燃烟草抽了两口,这才淡淡道:“老兄,我看过你演的戏。”   萧末语落,满意地看着对方抬起头来惊愕地看着自己的样子。   “当年就觉得你过了黄金时期,大家都不肯赌你会‘红’,不过我还是压了你会‘红’,结果果然小赚一笔。”萧末嗤笑了声,“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演戏?”   男人很上道地,将拳击的戏码全部换成了“演戏”——无论此时此刻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出于什么原因不想让自己的女儿知道自己打拳的事情,那是别人的事情,萧末不想管,他没有忘记自己住进这个脏乱差得大概连猪都不想住的地方是因为什么——   男人抬起长腿,隔着茶几踹了踹傻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你带我一起去‘演戏’怎么样?”   中年男人看上去很吃惊:“你会?”   “很会。”萧末咬着烟屁股笑了,“简直演技一流。”   “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演戏?”   “人不可貌相嘛,”萧末微微眯起眼,刮了刮自己白皙的下颚,“人重要吃饭的,为了混口饭吃,无论是想要做的还是不想做的,什么事情都敢做得出来。”   “当年你在哪里看我‘演戏’?”   “夜舞。”   “我现在已经不在那里‘演戏’了。”   “为什么?”   “那里是‘好莱坞’,不收‘过气明星’。”中年男人笑着,并没有多少情绪从口袋中掏出打火机拿在手中把玩着,一边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正埋头吃东西的女儿的脑袋,“更何况,那里的‘特技表演’太多,我不想那么早,小童就没有了老爸。”   “你女儿叫小童?”   “不好听吗?”   “挺好听的,很可爱。”萧末说,“我也有两个儿子。”   “哦,死了吗?不用跟我说,我才不会同情地把女儿借给你展示父爱。”   对方那十分顺口的语气让萧末的额角青筋跳了跳:“没死,活蹦乱跳的。”   “那你是被‘活蹦乱跳’的儿子扫地出门咯?”中年男人笑着,就着女儿的手啃了一口已经被咬得乱七八糟的烤鸭,还不等男人回答,他就从茶几边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看在你请我们吃饭的份上,帮你这个帮——是一直跟我一样‘跑龙套’,还是走进‘好莱坞’,都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萧末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心情有些复杂。   他看着站在桌边开始舒筋活骨的中年男人,有些莫名地问:“你这是要去干嘛?”   “你不会以为,我就早上跑跑龙套就完事了吧?”被问到的人笑了笑,“今晚堂口有活动,老大说每一个人都必须到齐,你要不要一起去,我可以把你顺便介绍给他——如果到时候你能放倒一两个,搞不好‘相亲’行动会更加顺利一点。”   萧末:“……”   这是邀请他去砍架?   ……搞什么。   是随便一个通信兵跑到皇帝前面邀请皇帝“御驾亲征”的节奏吗?   男人一脸无语地跟着站起来,却在这个时候,他看见站在自己对面的人忽然脸色变了变,那蜡黄蜡黄的脸忽然变得有些难看,萧末皱起眉,看着那个上一秒还满脸挂着漫不经心笑容的男人猛地阴沉下了脸,简直显得有些粗暴地抓起扔在茶几上的抽纸擤了下鼻涕,然后他扔开那团纸,走到厕所里——   没一会儿,萧末就听见了厕所里传来水龙头的声音。   “你老爸搞什么?”男人问身边仿佛对此早已司空见惯的小丫头。   “能搞什么,”小丫头笑嘻嘻地耸耸肩,“烟瘾犯了咯!”   男人的眉皱得更紧了些,正想多问一些什么,却在这时,那个人已经重新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他的脸正湿哒哒地往下滴水——眼角通红就好像刚才哭过,与此同时,他唇角边还叼着一枚已经点燃了的,燃着星星点点火光的烟管,他的两只手插在口袋之中,远远地看着萧末,那张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脸被隐藏在了烟雾缭绕之间:“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元贞。”   “好名字——曾经有个很红的‘好莱坞演员’也叫这个名字,只不过在演出的过程中出了意外,死得早。”男人嗤笑了一声,“我姓张,他们都叫我‘闲人张’,你也跟着叫好了,不用客气。”   闲人张说着,却发现此时此刻名叫“元贞”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一言不发地皱着眉看着自己——下意识地摘下了唇角边叼着的烟,转过头让小童自己在家乖乖写作业,然后他拍了拍萧末的肩,然后一言不发地拉开门率先走了出去。   萧末跟在他身后。   两人很快就到了北区和西区交界的某个街区——当他们到那里的时候,那里已经层层叠叠地站着百来号人,最外层的几个人看见了闲人张,似乎还跟他挺熟地打了个招呼,也没有人问萧末是谁,他们本来就是从不同的堂口抽调过来的人,有一两个不认识的很正常。   闲人张笑了笑,像个老流氓似的吹了声口哨:“你有福了,阿贞,这阵式——真的是好莱坞大片哦,《变形金刚》级别的那种——啧啧,老大怎么有一股要把西区直接在这里灭掉的架势。”   萧末抽了抽唇角,听了这话忽然觉得异常的不安了起来——却在这时,他看见一辆黑色的车子无声地从街角开了出来——男人下意识地往人群中躲了躲,果不其然,他看见那辆黑色车子在人群旁边停了下来,然后从车子里面,率先弯着腰走出来的,是一个拥有深酒红色头发,五官及其漂亮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显得很冷漠,从车子里走出来的时候,他就像是明星环视自己的粉丝似的,冰冷的目光没有一丝涟漪——尽管在上大多数人,都因为他的出现变得有些兴奋。   “你有福了。”萧末听见闲人张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就看见堂口老大——很年轻对不对,脸也长得好,这种人生来就是给其他普通人类感受造物主的恶意的。”   萧末没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在李堂的目光往他们这边扫过来的时候,往身边那个膘肥膀壮的兄弟身后移动了下——然后在人群耸动的缝隙之中,他又看见,从那辆黑色的车子的另一边,又下来了另外一个人。   黑色的头发。   琥珀色的瞳眸。   不输给李堂半丝的英俊面容,薄薄的唇正抿成一个冰冷的直线——这仿佛是在预示着,此时,拥有琥珀色瞳眸的英俊年轻人的心情很不好。   “西区的人今晚死定了,”在人群越来越躁动的气氛当中,闲人张转过头来跟自己这个沉默得有点儿过头的“含蓄新室友”说,“看见‘暴君’了没有——好吧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他,啧啧,就是那气势实在是没办法不认出他来——听说他很能打,想不到今晚他居然也会出现——哦对了,‘暴君’你知道吗——萧家家主的大儿子,听说手段够狠,做事也够阴,‘暴君’这么中二的名字,也是我们下面的人给他取的,我倒是觉得很称他。”   萧末:“……”   “喂,阿贞?”闲人张转过头来,看着沉默不语,隔着人群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们“顶头上司”看的黑发男人,有些好笑地嗤笑了声,“我说你,看‘暴君’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不会是他妈的喜欢男人吧?”      第107章      萧末躲在人群后面没吭声,他看着李堂扫视了周围的兄弟一圈像是在估计人数,然后他就收回了目光懒洋洋地靠在车边——萧衍从另一边绕了过来,走到李堂身边,同样的姿势跟他一样靠在被洗得发亮仿佛一尘不染的车身上,歪着头,小声地跟李堂说着什么——   在萧衍说话的时候,李堂整个人显得不太尊重——他就那样懒散地依靠在车窗边,只有他微微往萧衍那边歪斜的脑袋能看得出其实他听萧衍说话听得很认真——因为隔着实在太远,周围又闹哄哄的,萧末听不见萧衍跟李堂说了什么,他只看见青龙堂的堂主似乎在萧衍说到某件事的时候,微微怔愣了下,然后他依旧一言不发地沉默点了点头,之后从口袋之中掏出了一副巨大的墨镜,戴在了自己那张苍白漂亮的脸上。   这一副墨镜几乎遮盖住了李堂大半张脸。   红发年轻人抬了抬头,脸正好面对萧末这个方向,但是因为他戴着墨镜——萧末又是躲在人群后面,男人并不认为李堂这就看见了他——并且接下来,对方并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仿佛他刚才的抬头真的只是无心的动作似的,他又把自己的脑袋重新低了下去。   大晚上的大墨镜这种行为很装逼很搞笑——但是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敢嘲笑李堂,甚至就连萧衍都显得司空见惯了似的,说完了他的话,他掏出手机看了眼之后就重新放回了口袋之中,然后就好像手机上面没有出现他想要看的东西似的,他皱皱眉,解开了衬衫最上方两颗扣子——相比起好歹还看底下兄弟一眼的李堂,萧衍打从下车开始,哪怕一个正眼都没有给过萧末他们这群炮灰。   但是这并不影响萧衍在这些底层兄弟之中呼声很高,就仿佛他的出现本身就像是某种恩赐一样。   萧末清了清嗓子,有点尴尬地想要吐槽好好的一个黑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像是邪教组织——现在他周围每一个人看上去都觉得此时此刻靠在黑色豪车门边的两名身材高大修长的年轻人的出现能给他们每个人加一层金刚不坏的盔甲似的。   而这时。   萧末注意到人群说话的声音好像小声了些——有一些原本在他身边抽烟的人,也摘下了唇角的烟草,扔到脚底下踩灭。   那人下意识地抬起头看,果不其然,看见在他们的不远处,远远地开过来了十几辆黑色的没有牌照的车子——都是一些很普通的车,车的类型也是大街上最常见的一种,只不过奇怪的是,这些车子排着队开过来的时候,大晚上的,却没有一辆车开了车前灯。   萧衍和李堂也停止了对话,双双拧过头,将平静的目光放在了这一线的有些诡异的车队上——这一行为让萧末停顿了下,心中隐约地觉得自己猜到了些什么……   “你要是第一次来,等一下场面真的乱了,你就站在后面——看见有人掏刀子了,你就随便去哪弄点血往自己身上抹一下,然后躲到旁边的便利店里去。”闲人张凑过来,用过来人的语气跟萧末说,“要是第一次砍群架就直接上,搞不好你会吃亏——这里不是电视剧,哪怕一堆敌人围着你他们也跟你讲究绅士风度一个个上,小心自己的背后,打不过你就跑,反正不会有人有空笑话你。”   萧末看了眼面前的中年男人,他的眼角和嘴角还挂着淤青,眼中虽然目光闪烁,然而却沾满了疲惫与沧桑——他跟萧末说那些有的没的东西的时候,语气很实在,就好像真的打算帮助他这个“新人”似的。   大概是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方式”有些不愉快,之前萧末一直很不喜欢他这个室友……跟他说话也带着一点儿不为人知的轻蔑意思,在之前,跟闲人张说话的时候,萧末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嘲讽他作为一个还算有点技术的拳手如今把自己搞的这么“堕落”——   但是这一刻,萧末对面前这个中年男人的鄙夷稍稍减少了一些。   没别的什么特殊的原因。   只不过是男人忽然有些醒悟,有时候人活在世上,并不是你决定自己不要“堕落”,就可以不“堕落”的,大多情况下,是生活所迫——大概没有一个人希望这样窝窝囊囊地带着女儿在一个肮脏的筒子楼里度过一生吧。   想到这里,在闲人张用无语的语气问自己面前沉默不语的男人“听到了没有”的时候,却看见黑发男人对着他点了点头,闲人张愣了愣,却冷不丁地听见对方突然从嘴边冒出一句:“对不起。”   闲人张:“啊?”   萧末:“之前不应该说你孬。”   “……哦,这个啊。”闲人张抬起手挠了挠鼻子,露出了一点儿尴尬的表情,“不用的啊,反正想偷你钱也是我的不对,主要是小童昨天说很久没有吃肉了,我们昨天又刚好缴了上个月和下个月的房租——说起来,你腰包真的很鼓,如果里面是钱的话,为什么不存进银行里?”   这种问题有什么好问的?萧末用莫名其妙的目光瞥了自己的室友一眼,然后很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没有身份证。”   “房东说你给她看了身份证了。”   “哦,假的。”   “……”   在两位“大叔级”的小混混躲在人群后面压低声音相互正式跟自己的队友“介绍自己”的时候,在他们的不远处,那十几辆黑色的车子已经靠着路边停了下来,他们看上去很有素质,第一辆开头最先停下来的车停下来后,里面的人却并没有急着打开车门走下来,他们耐心等着后面所有的车都一一在路边停靠好。   街上的路人开始就近直接躲进了路边的商铺里。   商铺也开始纷纷关上了玻璃门。   从那些黑色的轿车停下来到现在,几乎只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刚刚还算热闹的马路上这会儿的功夫除了北区的人之外鬼都不剩一只,在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的情况下就迅速地完成了“清场”的效果。   萧末歪了歪脑袋,觉得挺有意思——重生十几年,除了那次李堂刚上任那天在酒楼底下的群架,他从没有有一次亲眼看过手下的兄弟抢地盘是什么模样,想不到却在今天这种情况下被他打入了基层看到了这么一场规模大概不会太小的“抢地盘”。   男人这么想着,下意识地去看自己的大儿子——此时此刻,萧衍还是保持着之前那副显得有些懒散地依靠在车边的姿势动也没动,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就好像早已对此时发生的这些事情司空见惯——萧末这才隐约想起,萧衍以前也偶尔也会跟他提起一些“抢地盘”“抢货”的事情,只不过对于萧衍来说,哪怕是“砍人”这个词从他嘴巴里说出来也显得优雅到了一定的境界,萧末这个当老爸的,几乎是从来都是听听就算了,也没放在心上过。   现在看来,搞不好萧衍早就背着他真的参与过这种活动——否则看看他现在捞袖子解衬衫扣子的动作,啧啧,潇洒是够潇洒,那动作的熟练度起码也是做过了几十回才训练的出来的。   此时,似乎是感觉到了来自人群里的目光,萧衍的脑袋动了动——   却在他抬起头将琥珀色的眼睛转向周围那群黑压压的人群时,发现之前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突然消失得无声无息。   与此同时,躲在身边这个高大壮汉的身后,萧家真正的家主拍着胸口仿佛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差点儿被抓住的小贼似的——尽管他做的只不过是隔着人群远远地看了他儿子一眼,嗤。   等到从人群缝隙之中看见大儿子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去,萧末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脑袋探出去,这个时候,在他们的不远处,仿佛是有什么人一声令下,十几辆黑色车子的车门被统一打开,然后从每一辆车子里,都跳出来了至少四五个人——最多的那个呼啦啦下来了一大车人,萧末数了下好像有七个,也不知道他们这些大老爷们是怎么挤进去的。   他们下了车,也没立刻就操刀制子冲上来,带头的是一个也算得上比较年轻的人,他走上前,停在了沉默的李堂的不远处——其实这个年轻人长得也不算差,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到下巴的刀疤,不丑,而且反而替他增添了一丝丝男人气概——   但是往哪怕是只露出了半张脸的北区青龙堂堂主面前一站,他也是瞬间就被那半张脸给妥妥地比了下去。   然而这刀疤男看上去并不觉得自己有比李堂差多少,他站在李堂跟前,很轻蔑地笑了笑:“今天李堂主居然亲自来了,看来是对这片地盘的归属十分上心。”   “也不算,只是无聊了,”李堂从墨镜后面看着面前的人,言简意赅地说,“来运动下。”   运动下……   这孩子管“砍架”叫运动。   站在人群里,将李堂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的萧末沉默了下。   反倒是那个西区的年轻人听了李堂的话却没有多大反应,就是脸上的嘲讽变得更加明显了一些——来之前他就听说北区新上任的青龙堂堂主是个毛头小子,狂得很,而且自从上次折了他们西区一个算是堂口的骨干之后就更加变本加厉,现在看来,那些传闻真是空穴来风。   “这片地盘你们北区管理的时间也够长了,风水轮流转,眼看着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们看看是不是也该这这条街辞旧迎新下?”刀疤男笑得吊儿郎当——这个表情让他脸上的刀疤有些狰狞和猥琐,站在不远处看着的萧末顿时又觉得自己北区的人在气质上好像又把西区一起比了下去。   “今天我老板在。”李堂平静地说着,一边让了让,将始终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甚至注意力都没放在他们这边的萧衍暴露出来,“让不让你们‘迎新’,他说得算。”   仿佛感觉到了周围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部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萧衍微微一顿,然后站直了身体——他走到前面来,扫了一眼身边的李堂,巨大的墨镜之后,漂亮的年轻人那双深褐色的瞳眸之中闪烁着的绝对不是他嘴巴上的那种“尊敬之意”。   在场的,大概只有比较拎清的人才能知道,李堂这么说,只是不想让萧衍在后面装死逃避开场白废话这么好过而已。   “这条街萧家最近有整改计划,”看着面前面露警惕的刀疤男,萧衍优雅地笑了笑,“不过将它让出去并不在计划之中,不好意思。”   “以前没见过你。”刀疤男上下扫了眼面前这个被李堂这种人物称作是“老板”的高大年轻人。   “恩,”萧衍微笑不变,“我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见的。”   言下之意,面前跟他对话的刀疤男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滥而已——这话却是在场每一个带耳朵的人都听清楚了,刀疤男的脸色难免一变,然而到底是在西区已经有了地位的人,他很快就默不作声地调整了自己脸上的表情,笑了笑:“你姓萧?”   萧衍没回答他。   刀疤男就直接把这当成了默认——又想了想李堂口中的老板,以及最近对于北区大部分的事务都由萧家大少爷接手的这个传闻,顿时就明白了此时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除了长得不错,好像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并没有传闻中那么牛逼的样子嘛。   想到这儿,刀疤男未免有些掉以轻心,他的眼中沾染上了一丝轻蔑的笑意——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身后的那些人稍安勿躁似的,他抬起头,对视上了面前的年轻人那双琥珀色的瞳眸:“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萧家大少爷——听说最近北区的事情都是你在管,怎么,末爷身体是不是不怎么爽利?”   提到萧末,萧衍的眼中有阴郁的光一闪而过。   而原本靠在一旁的李堂,也跟着稍稍直起了身体,看上去稍微上心了些。   而站在人群之中,莫名其妙被人问候身体安康与否的黑发男人却觉得——听这刀疤男的语气,仿佛是恨不得他立刻就沾染上个什么病猝死最好的样子。   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大儿子——这会儿的功夫,萧衍的脸色并不如之前那么好看,不知道的人大概还觉得这样堂而皇之地被提起老爸,暂时还被压在下面做事的萧家大少爷未免觉得有些“尴尬”——然而在场的,大概只有知情人——萧衍和萧末本人知道,其实这会儿的功夫,萧衍压根只是单纯地因为听见他老爸的名字而开始不爽罢了。   萧末离家出走一整天,他一点线索也没找到。   家里的证件都还在,并且都是真的,萧末自己的钱包没带出去,钱包里的卡也一张不少——萧炎利用私权去银行查了查,刷卡记录也完全没有。   男人没有证件离不开K市,但是偏偏整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   萧衍正当郁闷的档口,今晚就是来舒活下筋骨放松下心情的——却没想到冷不丁地被这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地又戳了痛点。   而此时,站在萧家大少爷面前的刀疤男完全没有搞明白萧衍是因为什么不在不爽——他只是以为自己真的一语说到了萧衍现在这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地位让他觉得自己尴尬,于是一时间,又有些得意地说:“听说末爷这些年都不怎么出来走动了,是不是前几年跟南区秦朗秦爷的那些个爱恨纠缠让他老人家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毕竟人家是个直男,看不上男人的,哪怕是末爷再真心,人家秦爷也还是喜欢有大胸脯软屁股的女人啊是不是——哈哈哈——”   刀疤男语落,他身后的那些兄弟都跟着笑了起来。   北区这边的人脸色很不好看——虽然因为不够资格所以并没有真的见过萧末,但是在这种场合被这样说自家顶头当家,是谁都不会觉得没所谓。   萧末整个人处于正放空状态——尽管现在他发现自己躺枪已经躺成了筛子——他有点后悔当年怎么没把秦朗直接弄死一了百了,好歹最后他末爷还能落下个“求爱不成怒抹杀”的真汉子名号。   萧衍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刀疤男。   李堂抿了抿唇,歪了歪自己的脑袋。   “我看北区也是早晚要易主,你们干脆就从小事做起,也当时习惯习惯嘛——这条街我们西区勉强给你们接手,将来做得红火繁华了,也好给北区的东山再起做个好榜样,你看是不是,萧少爷?”刀疤男笑了起来,他脸上的那道疤让他这会儿看上去整张脸都有点歪,“听说末爷为了禁毒,自己断了一条财路,还招惹得东区主要做这个的奎爷很不开心,那边的港口今年也不跟你们继续合作了对不对——我听说奎爷就喜欢玩男人,到时候如果实在不行——”   那个刀疤男的话没能说完。   只听见“啪”地一声。   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李堂已经取下了自己脸上的墨镜,狠狠地砸到了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上。      第108章      萧衍的下手很毒,在西区的人发楞的时候,他们只听见“喀”地一声脆响,等到萧家大少爷面无表情地、像是扔死狗似的将他们的老大扔到他们脚底下的时候,那个前一秒还很嚣张地口出狂言的刀疤男已经满脸是血,鼻血像是喷泉似的从他的鼻孔中涌出,他呸了一声,然后吐出了两颗带血的断牙——仔细一看,竟是活生生地被萧家大少爷磕掉了两颗门牙!   李堂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居然还笑出声,缓缓地说:“祸从口出。”   自家老大被这样搞,西区的人坐不住了——在那个刀疤男一声带着漏风感的“还不上”的咆哮声中,那几十名西区的混混各个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了西瓜刀和铁棍,怒吼着一拥而上!   与此同时,北区这边的兄弟也不会看着自家俩地位尊贵的老大被对面的小炮灰砍,不等萧衍和李堂说话,他们已经很识相地直接迎了上去——一时间,刚刚显得安静过头的街道如同蚂蚁炸开了锅,上百号人斗成一团,伴随着锐利的武器划破皮肤“噗嗤”地钝响以及从各个角落响起的惨叫,扭打成一群的人群里很快就见了血,血光纷飞之间,萧末一边寻找着萧衍,一边还要护着自己不要受伤。   很快地,他就在某个角落里看见了他的儿子。   在看见萧衍的第一秒,男人就立刻明白过来担心儿子在这种情况下吃亏真的是他想太多——此时,萧衍确确实实被三个人同时围着,但是哪怕是这样,他也一点也没吃亏,他的手中抓着一根不知道从哪个人手上硬生生抢过来的铁棍,下手很毒,几乎每一下都是照着对方的要害往死里下手——   原本与他正面交手的那个人被他一把拎住了领子,只见萧衍只是胯部微微拧动——那动作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下一秒,那个被他拎在手里的西区的人就跟萧衍身后那个想搞偷袭的人摔成了一团——   萧衍踹了他们一脚,然后借着这一脚的力道直接转身,手中的铁棍就像是根绳子似的直接往反方向甩了出去,棍子前端重重地敲在剩下那第三个试图靠近他的人的眉眼之间——大概是铁器在之前的打斗中不小心豁了口,这会儿它的前端有一处贴片翘起,瞬间成了最锋利的刀具——   萧衍仿佛是发现了这一点,在铁器敲中那人额头之时,与此同时,他手腕一转,伴随着一天惊天东地的惨叫声,萧末远远地看见那根铁器贴着那人的脸,从眉心一直滑到了下巴,所路过之处,留下了一道狰狞恐怖的血痕!   那飞溅出来的血液甚至溅到了萧衍的下巴!   “……”   萧末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居然这么能打,此时在那张英俊的脸上不见任何伤痕,除了在挥舞拳头之间,年轻人的手背上似乎有微微擦伤泛红的痕迹之外,他身上没有一点儿伤痕。   在场的和他一样的大概只有同样大杀四方的李堂——李堂下手不如萧衍那么狠毒但是够阴,被他放倒的人统统倒在路边爬都爬不起来,仿佛是感觉到了萧末的目光,当他抓着一个西区小混混的脑袋塞进路边停靠的车子的车窗里时,猛地一下转过头瞪向萧末这边——   深褐色的瞳眸之中,上一秒还蕴酿在眼底的狠戾还未完全退去!   萧末听见自己的小心脏狂跳了下。   有那么一瞬间,男人甚至产生了自己被发现了的错觉……   但是很快的,李堂的注意力就被另一个围上来的小混混吸引去了,当他转过头的时候,男人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听见从他身后传来一声快而急促的“阿贞!”——   萧末微微一顿下一秒条件反射似的弯腰躲过了从侧面扫过来的一个铁棍子——男人就着弯腰的姿势一把抓住那个偷袭他却没偷袭成的小混混的衣服,手臂青筋暴起发力拽了一把想学儿子那样潇洒地将这名小混混扔出去——然而在发力过后男人却不幸地发现有点举不起来……   满脸尴尬地放开人家的衣服,萧末一把夺下对方手中的铁棍,偏偏脑袋躲开对方那看似迅猛实则软弱无力用力不在点子上的拳头,而后反手用一个真正强而有力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揍在对方的鼻梁上!   人的鼻梁是比较脆弱的地方,当萧末感觉到对方的鼻血喷溅到自己的拳头上的与此同时,对方的眼泪刷地一下就被刺激得流了下来——   很丑。   萧末:“你鼻梁好像塌了,不过其实和之前也没有太大区别,去整形的时候可以顺便叫医生帮你踮高一点。”   小混混:“……”   “——阿贞,砍架的时候不要发呆还要我教你?!要不要我教你怎么吃奶?!”   “哦,”萧末像是扔垃圾似的扔开手中那个鼻血和眼泪齐狂飙的小混混,“不好意思,下次会注意。”   闲人张就在他的不远处,大概是黑市拳击打多了的关系,这家伙打起架来也不吃亏,虽然比起萧衍和李堂他脸上多少有些挂彩——所以当他转过头给萧末一个白眼的时候,那模样真的有够难看。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意外忽然就这样出现在下一秒。   在闲人张的身边,有一个原本已经被他放倒的小混混忽然像是诈尸似的从地上暴起,他爬了起来,手中还握着一把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短小匕首,萧末微微瞪大眼,只来得及叫一声闲人张的名字,下一秒就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匕首捅进了闲人张的脾脏处——   闲人张几乎是立刻就倒了下去。   血汩汩地从伤口处流出,瞬间染红了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的衣衫,周围乱成一团,人们自己都顾不过来没有人能管他,天色又黑,闲人张就躺在大马路中央,人们在打斗之中,甚至有那么俩三个人直接从他身上就这样踩了过去——   萧末站在原地,似乎难以相信上一秒还生龙活虎地嘲笑他的人这一秒却如同一具尸体似的,抽搐挣扎着躺在他的不远处。   出气多,进气少——如果不被一脚踩在肚子上时他还能发出微弱的呻吟,萧末机会就要以为这家伙已经没气了!   那个捅了他一刀的小混混冲着地上满脸沾满了尘土的中年男人状似不屑地呸呸吐了两口唾液,却在这时,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后面重重拍上了他的后脑勺!   那激烈的疼痛让脑袋整个儿发出嗡鸣,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只来得及对视上一双哪怕在这样无月色的黑夜之中也显得异常晶亮的黑色瞳眸,那眼中之森冷让他浑身颤抖了下,然后他眼前一黑,就完完全全失去了意识,如同一滩烂泥一般轰然倒下。   萧末扔开手中从路边捡起来的砖头,显得有些粗暴地一把推开在他们周围眼看着下一秒又要踩到闲人张身上的小混混——他的双手从地上如同死猪似的男人胳肢窝下穿过,然后以尽量保持他仰躺的姿势,异常艰难地将他拖拽到了马路边的一部大巴车后面——   正当萧末埋头苦干搬尸体搬得热火朝天时,他看见被他拖拽的尸体睁开了眼——这会儿功夫,闲人张面无血色,嘴唇白得像是刚刚从河里捞出来的溺死鬼……   在萧末回头察看路况的时候,他错过了闲人张那微微张开的眼睛之中一闪而过的惊慌,浑身被血沾染的中间男人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指动了动——   “阿贞……”   “不要讲话,闲人张。”   “小心……”   “受伤的时候少讲废话还用我教你?吃奶要不要我教你?”   闲人张几乎被气了个半死。   要是他现在有力气,恨不得跳起来抓着他这个此时正努力把他拖离战场的新室友让他好好看看清楚在他们不远处的那是什么!!!   有人掏枪了。   那个之前说错话被萧衍嗑碎了两颗门牙的刀疤男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爬了起来,他看上去精神有些恍惚,身上的衣服也是被踩得乱七八糟十分狼狈,他摇摇晃晃地靠在栏杆边上,然后从自己的手中掏出了一把枪,上膛,下保险,枪口在主人恍惚的意志之下胡乱地瞄准,最后,仿佛是下意识一般,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模糊的视线范围之内,他第一眼看见的黑发男人。   和萧衍拥有同样黑发的男人。   而此时,已经在马路对面的枪口之下变成了活靶子的男人却对此显然一无所知——   这一秒,闲人张半睁着被血迷糊的眼睛,感觉到自己身后的黑发男人正在以令人拙计的速度带着他往后撤离,他想让自己的室友放开他,躲到车后面去,这样他们两个就都不用死——   谁知道那个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的刀疤男这种状态下的准头有多少——万一一个手滑打偏了岂不是又打到老子身上!!!!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秒,在身后男人呼哧呼哧地拖着他远离战场的同时,闲人张却只觉得他们把自己逼到了悬崖边上——   刀疤男随时会开枪。   闲人张挣扎从胸腔之中喘出一口粗重的浊气,此时,他的心情就好像是一个随时在等待着死亡降临的重罪犯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在闲人张模糊的视野之中,他却看见,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刀疤男的身后——   隔着一条街,闲人张只来得及看见从刀疤男的身后,直直地往他们这边望来的琥珀色瞳眸。   闲人张微微睁大眼——   下一秒,他只看见,隔着一条街道的马路对面,刀疤男的身后忽然伸出了一只大手,那只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整张脸,指尖甚至抠入了那个刀疤男瞬间暴起突出的眼眶之中——   闲人张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耳边,是他的新室友拖拽他时的呼吸出来的喘息,以及“你怎么放了那么多血还那么重”的类似抱怨;逐渐清晰的实现之中,闲人张却看见,传说中的北区“暴君”冲他露出了个冰冷的微笑,而后轻轻抬高自己的手,将修长的食指轻轻压在薄唇之上——   那是一个象征着“噤声”的动作。   在那森冷的视线之中,闲人张猛地颤抖了下。   比刚才感觉更冷,就好像整个人,都被扔进了天寒地冻的冰窟窿当中!   ……   萧末正好将自己奄奄一息的新室友搬运到有大巴车做掩护的街道旁边。他放开闲人张,掏出手机直接打了个电话报警顺便叫了救护车,然后他从大巴车后面探脑袋出去看了看,结果男人几乎是第一眼,就看见捂着脸在地上挣扎的刀疤男。   血液从他的指缝之间流出。   “……咦?”黑发男人顿了顿,用带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感慨语气说,“那个刀疤男什么时候爬起来的?又怎么倒下去的——这是被挖了眼珠子?谁下手这么狠?埃,闲人张,你刚才一直面对马路对面的有注意到吗?”   “……你……”   “你看见啦?”萧末转过头去问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室友。   后者挣扎着,在血泊之中又翻了个白眼。      第109章      之后这场抢地盘的乱斗还是不了了之,萧末报了警之后,没过多久就听见了警笛鸣响的声音,西区的人来不及收拾残局就上了他们开过来的车落荒而逃,北区这边也有损失,有几个兄弟被砍得伤得很重,并且这一次连萧衍和李堂也一起跟着上了警车——不过看他们的意思,倒是有点儿绝对配合调查的良民模样。   在警署备了案,顺便缴了一笔公路维修清洁费,萧衍被放出来后就直接回了自己的公寓。   萧家大少爷一推开门,就看见蹲在餐桌边唏唏嗦嗦吃泡面的双生子弟弟,他一手拿着筷子,另一边手边还泡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深棕色液体——大概是咖啡。后者听见他开门的声音并没有多少反映,倒是不及不慢地将一口面塞进嘴里,头也不抬用含糊地声音说:“刚才下面的人打电话告诉我他们抓了个跟我长得很像的人进署里喝茶。”   “出去散散心而已。”萧衍放下手中的车钥匙,目光在蹲在桌边全副武装一副只是恰巧路过上楼来吃个泡面的弟弟身上扫过,“一会还要出门?”   “嗯。”萧炎喝了口面汤,那种不怎么地的泡面香精味儿让他不怎么愉快地砸了下嘴,“出去找老爸,找到他以后把他就地办了。”   萧衍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大马路上也办?”   “中心广场也照办,”萧炎放下筷子,咬着后槽牙说,“跟他说什么情啊爱啊都是扯淡,我算是看开了,至少先把人弄老实了放身边才是正事,剩下的那都不是问题。”   萧衍想了想,没把刚才看见萧末的事情直接告诉萧炎,他走到餐桌边,拖出一张椅子坐下:“你跟顾雅姿断了?”   “我们就没开始过,不过萧末不相信我们没开始过,所以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重新开始怀疑我——我想过了,大概就是因为我的理由太充份了,充分到理直气壮顺便一盆脏水就泼到了萧祁身上,所以难免他会心生怀疑这些是我一早想好的托词。”萧炎皱皱眉,似乎是想起了萧末之前那种阴阳怪气的语气问他这个问题的模样,他露出了个不爽的表情,把面前的面汤碗往旁边一推,“你和丽莎又是怎么回事?”   “那天在东区遇见,她出席活动,我就顺便替她在我住的酒店开了房,晚餐过后一起回去时候被记者照到,乱写了一些有的没的……”萧衍说到这,忽然顿了顿,这才缓缓道,“乱写的记者我处理掉了,也算是给那些记者提个醒什么人该写什么人不该写。”   “没啦?”   “没了。”   “那不应该啊,”萧炎露出个若有所思的表情,“就咱们这点儿破事能让老头气成那样还搞离家出走?”   萧衍跟着沉默下来,像是被弟弟这么一提醒后也跟着略微疑惑起来。   这时候,他却听见萧炎忽然从鼻腔中发出一声疑惑的声音,萧衍扫了他弟一眼:“哼哼唧唧做什么,便秘?”   萧炎没理他,只当是他哥也参与了这起“气跑老爸”事件现在有点儿暴躁过头——毕竟从小到大萧衍扮演的从来都是“哄老爸开心”“让老爸称心如意”的角色,把萧末气得跳脚的事儿从来都是萧炎在做。   萧炎都快习惯了这些个破事。   只不过这一次似乎有些闹得过头。   双生子中的弟弟想了想,动了动脑袋,假装自己没看见他哥衣领上那些个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的血液,用平静的语气问:“那天萧末什么时候取消跟你晚餐的消息的?”   “比我们约定的时间早一点,为了怕他误会,我还特意提前送走丽莎。”   “咦?几点啊?”   “约好的时间是五点半,但是我接到萧末电话是五点过一点。”   “……那天老头和李堂那个小白脸看的电影结束时间就是五点半。”萧炎茫然地看了萧衍一眼,“他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还在电影院?”   “没,他说自己在开车。”   “……怎么可能…老子亲眼看着那小白脸抓他进电影院的,”萧炎说,“难道他们提前出来了?——那部电影有那么烂?”   “什么电影?”萧衍伸手去拿他弟放在手边的咖啡,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没看清楚,好像叫什么青春什么的,反正是个爱情文艺片。”萧炎盯着他哥,然后看见在他报出个含糊的片名的时候,萧衍已经将咖啡杯送到唇边正准备低头喝的动作明显一顿。   萧衍将还冒着腾腾热气的咖啡杯从唇边拿开,用他习惯的那种淡定冷漠语气问:“爱情青春期?”   萧炎想了想,然后发出一个长长的“喔”声,然后在他哥沉静的目光之中,双生子中的弟弟缓慢地点了点头,沉下脸很不愉快地说:“……哦是啊…好像是这个,你居然知道啊?李堂那个小白脸还专门买了情侣座——啧,哪天找个理由把他拖回署里揍一顿舒服的再放出来,看他还他妈的敢不敢随便勾引别人老爸——”   萧炎的话说到一半,忽然话语一顿,坐在对面的哥哥异常的沉默让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他闭上嘴,努力地回想了下,这才想起好像之前他还听顾雅姿叨念过什么他们原本准备要看的那部电影里有“衍哥的女朋友”……   因为丽莎经常做女二号女三号,所以当时萧炎压根没放心上。   现在想来……   萧炎抽了抽唇角,抬起头又看见他哥异常沉默的模样……心中忽然冒出的猜想让他不安的在椅子上挪了挪椅子——   萧炎忽然发现,搞不好,这一次萧末离家出走,主要责任还真不在他……虽然,从本质上来说,其实没什么区别。   正想说些什么进一步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想,却在这时,萧家二少爷突然听见坐在他对面沉默良久的萧家大少爷问:“李堂带萧末去看电影?”   “……嗯。”   “看的是‘爱情青春期’?”   “……嗯。”   “……这部电影我投了二千万。”   “……”   “我没跟老爸说,用的也是我私人的账,只不过是用萧家的名义,”萧衍那张向来缺乏表情的脸上空白了一会儿,随机露出了个头疼的表情,“电影的盈利我直接拿去做场子的运作费用了,赚了不少,每个堂口几乎都有份分红,所以这件事李堂知道。”   “……”萧炎唇角哆嗦了下,露出了个同样放空的表情,深呼吸一口气后,他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他哥,“你意思是,李堂那王八蛋拿了你的钱,转头用你的钱买了两张情侣座的票约我们的人出去看电影不算还顺便在电影院里阴了你一把?”   “……”   “哥啊……”   “……”   “老子都不知道从哪说起好了……”   “那就闭嘴。”萧衍冷着脸,心中十分后悔刚才怎么就没用刀疤男的枪一颗子弹崩了李堂清理门户。   萧炎想了想后忽然觉得现在这场对话已经没什么下限可言,于是干脆问:“丽莎坏了你的种?”   萧衍面无表情地扫了他弟一眼:“你有病?”   萧炎回给他哥一个“你才是真的有病”的眼神:“那你花两千万给她买角色?”   “我和丽莎说好了,这是最后一笔钱。”萧衍揉了揉眉心,看似头疼地淡淡道,“就当是报答十三年前那个站在教堂的门后给了我们俩兄弟面包的小姑娘。”   “……你怎么不直接跟老爸说?”   “你不也是被抓包之后才坦白自己为什么跟顾雅姿出去?”   “……”   看着萧炎瞬间僵硬的脸,双生子中的哥哥面无表情地刚刚自己膝盖中的那一箭射了回去:“而且坦白了萧末也没信。”   萧炎蹲在椅子上,整个人脑子里都是那句“no zuo no die why still try”,萧衍也跟着安静下来,重新举起那杯已经凉了一半的咖啡喝了口,咖啡是美式咖啡,没有放一点儿糖和奶,苦涩的味道顺着舌尖蔓延开来,萧家大少爷下意识地轻轻敛眉。   良久。   这才放下咖啡杯,用云淡风轻的口吻说:“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么?”   萧炎冷笑:“把李堂那个小白脸剁碎了一半塞下水井盖里一半拿去喂狗。”   “嗯。”   难得兄弟思想如此一致,然而萧家兄弟二人却并没有谁表示欣喜……萧衍微微敛下眼,遮去了琥珀色的瞳眸的阴郁,等了一会儿,才对坐在自己身边蠢蠢欲动的弟弟说:“其实我今天看见萧末了。”   “……不好笑。”   “没开玩笑。”   “……”萧炎看上去有点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爆炸性信息了,“哪?人呢?”   “在青龙堂管的那条街,跟着一群底下的兄弟,装社团新人,学人砍架。”   萧衍停顿了下,像是想到了当他在车窗之中远远就看见了的黑发男人在他下车的那一刻像是做贼似的躲在人家身后的模样似的,眼底的阴郁稍稍散去,连带着,就像是即将要露出个微笑的表情似的轻轻翘了翘唇角。   表情很是宠溺。   能让人活生生起一身鸡皮疙瘩。   “……你就让他去砍架?”萧炎像是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哥,“他那样的经得起砍几下?”   “我看着,能出什么事?”   “不行,他吃哪住哪喝哪?”萧家二少爷噌地一下从椅子边窜起来,“他人在哪,我去把他弄回来!”   “现在把他弄回来,他还会再跑第二次。”萧衍坐在桌边淡淡地说,“这一次我能遇上他,下一次谁知道还有没有这个运气?”   “不然怎么样?”萧炎阴沉着脸,“就让他在外面胡搞?”   “玩够了自己就会回来,”萧衍屈指敲了敲桌子前,“你觉得萧末养尊处优那么多年,挨得起几顿饿?”   萧炎:“要是他妈的他宁愿饿死也不肯回来怎么办?”   “放心吧,”萧衍淡淡地说,“在他决定饿死自己之前,我再亲手把他抓回来。”   萧家大少爷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此时,阴沉沉的天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天气预报说今年的K市很冷,可能是十年来最寒冷的寒冬。   屋内,萧家双生子一个站在桌边一个靠在窗边,拥有着一模一样英俊面容的高大年轻人双双陷入沉默,仿佛是陷入了各自的沉思之中……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   此时此刻,他们脑海之中被反反复复想了几百万遍的男人,在他们的理想中理应很凄凉地饿死自己的男人,此时正这会儿正乐颠颠地靠在平价超市的冰柜旁边,一边打电话一边挑拣里面被冻住硬得能当武器的猪脚——   “等一下我就回去,是,小童,你老爸今天演戏出事故,现在在医院——没有,还活着,我保证,嗯——宵夜想不想喝花生炖猪脚汤?叔叔煲汤很厉害——喔对了你老爸叫我问你作业有没有写完?写完了吗?真的假的?叔叔的汤只给乖孩子喝,那种没心没肺骗老爸的小孩才没有资格喝到。”      第110章      萧末买好了猪脚之后就准备回家煲汤,男人打开那扇门的时候意外地看见小童正搬着一张小板凳坐在门后面,小姑娘下巴撑在手上,一脸昏昏欲睡的模样,就好像她已经在门口坐了一会儿了似的。   萧末重生十几年,从来没有享受过儿子蹲在门口等自己回家这种待遇,一时间不由得感慨起“别人家的孩子”果然是一种神奇的生物……于是男人伸出手,摸了摸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小童,困了怎么不去睡?”   小童没动,她仰起脖子看着站在自己身边身材修长的男人——因为这会儿的她坐着萧末站着,这会儿她仰起头看萧末的动作做得挺吃力:“叔叔,我爸呢?”   “你老爸还在医院,医生说还需要观察几天。”   “我爸会不会死?”   萧末蹲下身子,让自己与坐在小板凳上的姑娘目光在同一水平线上,“你很怕你老爸死?”问完这个问题,男人他又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我怕。”小童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只有他一个爸爸,他要是死了,我就没爸爸了。”   “你妈呢?”   “我没妈。”小姑娘说完,歪着脑袋看了看萧末,“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怜?吃不饱穿不暖而且还没有妈妈。”   “……”   “谢谢,但是我觉得这样很好。”小姑娘一本正经地对萧末说,“虽然只有米饭和咸菜但是也是可以饱肚子的,冬天冷了我可以多靠近一点火炉,妈妈能做到的事情我爸也能做到……我爸说,每个人都对‘很好’有一套标准,在我们家,这样的标准就是‘很好’,今晚你搬过来,我吃到烤鸭,这个‘很好’就更上一层楼”   “……”   “你不要觉得我可怜,我不要你觉得我可怜。”   “……”   “我爸说,人活着,就不能弯了脊梁,我们不要别人的同情。”   小姑娘说得头头是道,她说得很认真表情也很严肃,但是从她明亮的眼睛萧末可以看得出,恐怕就连小童自己都不知道她自己在说些什么——她这样顺其自然地说着,就好像她已经无数次地将这个话题重复过一遍似的,她说话的时候话语之中也听不出丝毫的犹豫,那听上去……   就像是小学生在背课文似的那么生硬难受。   一听就是有人教过她的。   萧末很好奇闲人张那样的人为什么会教女儿说这种东西——这样看来,那人的自尊心恐怕已经强到了病态的地步……   不过这是别人家的事情。   就萧末的性格来说,他也不可能继续追问下去,以及对别人家的事情指手画脚……皱了皱眉,男人扫了眼自己手中拎着猪脚的塑料袋,他意识到再不快点煲汤可能赶不上闲人张手术完毕,男人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站起来正想往厨房里走,却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裤脚被人一把抓住。   萧末一愣,低下头,却意外地对视上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就好像是深夜公路上车灯下的仓皇失措小鹿,小童仰头看着萧末,似乎是感觉到男人的停顿,这一次,她干脆伸出双手抱住萧末的一条腿,刚才那副头头是道淡定的模样消失了,她抽了抽鼻子,大滴的眼泪从眼角落下:“我老爸是不是会死?”   “……”萧末叹了口气,知道这大概才是小姑娘真实的想法……在记忆中,男人真的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至少在萧衍和萧炎两兄弟成长轨迹之中,从来没有对他做出过“抱大腿”的行为,更不要说看他们哭的样子,所以这会儿的功夫,男人对这个还真有些适应不来,只好稍稍放轻了音调,“你老爸不会死,只不过是演出现场出了点事故……”   “刚才有很凶的叔叔打电话来,他说明天的比赛安排继续,要是老爸不去,以后就再也不用去了。”小童说,“什么比赛——是说表演吗?我爸什么时候参加过表演比赛?为什么我在电视里面没有看见过他?”   小童的一系列问题萧末回答不上来。   最后只是扔下一句“会商量”就转身走进了厨房。   煲汤花费了一点时间,因为厨房很简陋,所以萧末也没有指望能在厨房里找到煲汤用的砂锅什么的,只是从灶台底下翻出一口锈迹斑斑的锅洗刷干净,打了水就架在了炉灶上——打煤气看见火苗窜起的时候,男人甚至松了一口气,还好这对奇怪的父女还知道冬天要烧天然气洗热水澡。   否则没有煤气真是买了材料都不知道怎么做吃的。   萧末煲汤的过程中小童一直很安静地呆在客厅里,她已经从那张摆在门口的椅子上离开重新回到了沙发上,她开着炉火,蜷缩在沙发的一角安静的发呆——电烤炉的光照在她脸上让她的脸红扑扑的,她已经没在哭了,脸上的眼泪被随意的抹开最后在那张可爱的脸蛋上干涩。   萧末将目光从小童身上收回来,又看了眼始终被摆在门后面的那张小椅子上,男人忽然明白过来,小童当然不是在等他回家,而是在等她老爸——   而且很有可能,在萧末出现之前的每一个夜晚,这个小姑娘都会以同样的姿势,搬着小板凳坐在铁门背后,仰着脸,侧耳倾听楼道里的声音,就好像是一只盼着主人回家的小狗似的,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耳边是锅里水被煮开后咕噜咕噜的水声,简陋的厨房里,弥漫着煮熟的花生和猪肉混合在一起的淡淡肉香。   萧末忽然在这一刻体会到,或许在普通的家庭里,一个“父亲”存在的意义比他想象得更加简单。   “小童,你那个椅子要不要拿开,放在门边会绊倒人。”   “不用了,明天我要坐在上面等我老爸回家。”   “……”   “叔叔,你为什么会来我们这里?”   “叔叔离家出走。”萧末笑了起来。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坐在沙发上的小童歪了歪脑袋,探头向着厨房这边看过来,“虽然有你在有肉吃这很好,但是难道你家里没有哪个人在你等回家吗?”   男人没有回答。   他只是安静地靠在炉灶旁边,一边心不在焉地从口袋中掏出手机,顺手进入了短信收件箱里,看着收件箱中乱七八糟的余额通知,天气预报,以及各式各样的杂乱广告之中,夹着的两条来自不同的号码发来的短信,男人几乎是着魔一般地点开它们,那是很平常的内容,就好像是一个准备出门的儿子对他随时会回家的老爸说的话,十分日常,但是萧末却将它们看了很多遍,仿佛要将它们每一个字都深深地映入自己的脑子里……   “叔叔,外面下雪了。”客厅里,小童的声音响起。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从炉灶边上稍稍站起身子,探头透过斑驳的窗户往外看了看,果不其然,他看见大片的雪花正从阴沉沉的天空中飘落,那寒冷的气息几乎是透过了窗子传递到了站在室内窗边的男人身上——   去年这个时候,萧末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已经搬入了萧衍的公寓,萧末的公寓有一个很大的阳台,冬天下雪的时候,萧衍会把一张很大的沙发搬到通往阳台的落地窗后面,然后跟萧末一同挤在一起坐在那张沙发上,看下雪,因为男人不喜欢开暖气,所以当他感觉到身边的人因为室内寒冷的温度微微颤抖的时候,他会一边说着话一边将男人的手放进他的口袋,顺便将脑袋依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在他的跟他说一些放松的闲话。   而如今,仅仅是一年过去,这一次萧末却独自站在一扇黏糊了不知道是油烟还是什么的斑驳窗户之后,只剩下他独自一个人。   只不过离开一天而已。   却在这一刻,忽然想抓着他的随便哪个儿子,看着他们不耐烦却又没办法离开的无奈脸跟他们进行一些惨无人道的老年人碎碎念。   手指在键盘上滑动,手机的屏幕始终没有暗沉下来,男人犹豫了下,在身后沸腾的锅把锅盖顶起来,发出轻微的“哐哐”声响,然而男人却没有回头,他微微闭上眼,却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那轻轻搭在某个键上的手忽然按下——   安静的厨房之中,手机里传来的电话接通之后等待接起的“嘟嘟”声响显得异常清晰。   萧末低下头飞快地扫了一眼号码——然而某种心虚的感觉,却让他不敢看清楚那些号码让自己知道自己正在没出息地往哪个儿子手机上拨电话,直到手机之中以十分折磨人的方式将那单调的“嘟嘟”音再次响了几声,电话那头忽然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被人接起。   “喂?”   对方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一丝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是萧炎。   他随手摁下的那个号码打通的是萧炎的手机。   萧末愣了愣,却没有说话,强烈地忽视掉了在听见电话那一头声音响起的时候,心中忽然变得沉甸甸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似的感觉,男人只是安静地将自己的手机放在了肮脏的窗台上,自己则后退了一步,像是要阻止自己做出什么愚蠢的事情似的,他将自己的双手放进了口袋之中,而黑色的瞳眸却始终一瞬不瞬地,仿佛是在盯着什么怪物似的盯着窗台上的手机。   电话头,萧炎又“喂”了几声,这个脾气火爆的萧家二少爷,这一次居然十分有耐心地没有挂电话,他就好像很执着地相信这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骚扰电话似的,哪怕萧末在这边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他依旧没有挂断电话——甚至在最开始“喂”了几声之后,干脆也跟着沉默下来。   萧末觉得现在这个场景很搞笑。   电话两端谁也没有说话,光是这样沉默着给服务商送话费。   却又执着地谁也不肯挂断电话。   萧末等了很久,直到他听见一粒大概是雪子之类的东西打在厨房的窗子上,发出“啪”地一声轻微声响——这一声声响仿佛终于惊醒了远远站在窗台几米开外的黑发男人,他愣了愣,黑色的瞳眸之中终于恢复了一些清明,而后,他一步上前,从窗台上取下已经被冻的冰冷的手机,直接摁下了挂机的摁键。      第111章      萧炎蹲在沙发上,一双琥珀色的瞳眸就像是在看什么有深仇大恨的东西似的死死地盯着手中传出来的忙音的手机。   “别看了,再看也不能把电话里面的人看出来。”坐在他身边的萧家大少爷轻轻叹息了一声,举起手中好往外冒着蒸蒸白色雾气的热茶抿了一口,看着外面不断飘落在阳台上的雪花,他仿佛是心生感慨似的,忽然微微蹙眉,没头没尾道,“去年下雪的时候,萧末坐在你的位置上,手放在我口袋里。”   “什么?”萧家二少爷凶狠地将手机扔到一边的茶几上,脑补了下他哥话语之中的场景,心情越发不爽地一边拧过脑袋瞪着他哥,“今年换成是我就让你觉得心情不美丽了吗——搞清楚,把老爸气跑里面有百分之八十五是你的功劳,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给我抱怨?”   萧衍也不理他弟,只是冲着萧炎伸出手。+   萧炎下意识地捂着口袋往后挪了挪屁股,露出个警惕的表情:“干什么?”   “手机。”萧家大少爷言简意赅地说。   “不给。”萧炎一口回绝,“有本事你也让老爸打你电话。”   “少来,”虽然长着张完全一样的脸,萧衍看着他弟一脸胜利的模样却还是觉得碍眼得很,“你和我都清楚,萧末只不过是随便在我们两个号码里面挑了一个打而已,不是你就是我——你只不过是今天运气比较好罢了。”   萧炎才懒得理他,自顾自地站起来走到走廊里去打了个电话——萧衍隐约听见萧炎似乎在说了什么之后就报了一串的数字给电话那头的人听……电话打了一段时间,等到十几分钟后,当室内的温度将落地窗的玻璃几乎完全模糊,萧衍伸出手用手擦了擦玻璃窗上的雾气,这个时候,他才在落地窗的倒影中看见他弟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完了电话,站在他身后。   “查到没有?”   “是那种没有登记的临时号码。”萧炎说,“什么也查不到。”   “应该的。”萧衍用预料之中的语气说,“萧末的身份证还放在我的抽屉里,他拿什么去办号码?”说着,萧家大少爷微微侧过身,再一次将手伸向了他弟,“手机拿来。”   这一次萧炎很配合地就把自己的手机放到了他哥的手里——萧衍接过来,翻了翻通话记录,找到正数第二个陌生的号码,想也不想直接回拨过去,果不其然,在“嘟”地响了一声之后,电话立刻被挂断,然后再打过去,这个号码就关机了。   “明天你再查就会发现这个号码已经被注销了。”萧衍嗤笑一声,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道,“那么怕被我们找到,还非要在自己的地盘上混,搞不懂他怎么想的。”   “喔,可能是想离开我们结果发现自己离不开我们吧,搞不好他是想要假装离开结果自己暗搓搓地在角落里面蹲着偷窥我们。”萧炎挠着下巴笑着说——在这句话最开始在他脑海中形成的时候,整个儿从语气到内容都应该是充满了自我调侃的,但是当话说出口,就连萧炎自己都感觉到了哪里不对。   萧家二少爷猛地一下闭上了嘴,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始终坐在沙发上的萧衍——此时此刻,后者那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上挂着的也是一模一样的表情,兄弟二人沉默无言,就像是照镜子似的默默地欣赏着彼此脸上那种像是被人活生生捅了一刀的搞笑表情。   ……   蝴蝶效应说,在地球的这一半如果有一只蝴蝶煽动了它的翅膀,在海洋的另一边,狂肆的龙卷风将会侵袭整片海洋。   萧末并不知道自己随手的一个电话最后的结果是导致了他的两个儿子第二天早上双双带着黑眼圈出门工作,男人自己睡得很好,甚至还做了个无伤大雅的春梦……早上起来的时候把昨晚煲的汤热了,先给小童盛了一碗,萧末自己随便从便利店的袋子里翻了个面包出来就直接去了医院。   临走的时候,男人想起自己昨天第一次来这个屋子时看见的景象,于是转过头,告诉乖乖坐在客厅里的小姑娘,烤火炉不要离任何易燃东西太近——看见小童乖乖点了头,萧末这才放心地出门,走出大门,站在简陋肮脏的楼道里,萧末忽然心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明明昨天才回到这种平淡如水的生活之中,此刻,却仿佛他已经在这样的环境中活了一辈子。   有些习惯是刻在骨头里的。   男人到医院,先去给闲人张缴了当天的药费,在把账单拿给那个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要死不活的中年男人看的时候,后者立刻从“要死不活”变成“濒临死亡”,然后就挣扎着要爬起来准备出院——面对这个昨天才把一把匕首从自己的脾脏里拔出来的病人的任性要求,刚开始医生还一脸不赞同,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总之就是“你现在不合适出院”,但是当闲人张忍无可忍地吼出一句“我没钱也没医保”的时候,那医生被镇住了。   首先,闲人张看上去真的中气十足气色很好。   其次,看来他是真的没钱。   整个过程中,只有黑发男人一人满脸蛋疼地拎着一个保温盒,在后面压低了声音用息事宁人的老妈子语气说:“哎呀闲人张你不要吼,伤口被你吼得裂开了你又没钱再去缝一次……”   最后闲人张省下来的药费变成了器材店里最便宜的那款轮椅。   萧末看着室友颤颤悠悠地爬到轮椅上坐好,然后将手中的汤递给他——后者嗅了嗅鼻子闻出是肉之后很令人心酸地露出了个开心的表情,打开保温盒的盖子,吃之前他还是嘴贱地抱怨了句:“干什么炖猪脚汤,我又不要催奶。”   “你的奶水可以逆流回脑子里,下次你的脑水就不会那么稀了。”萧末头也不抬地将勺子塞进室友的手里,“这么大一个活人从你脚边蹦起来你都看不见,这样被人家捅一刀被别的兄弟知道笑话死你。”   闲人张一边喝汤一边被教训得很不服气,眼前的男人搞不好还比他小几岁却敢嘲笑他脑水稀,真的是没大没小,于是他掀了掀眼皮子扫了眼面前这个听房东说有三十五六岁看上去只是二十七出头的男人:“你还有脸说我,你知不知道那天街对面发生了什么,有人拿枪口对着你的脑袋好不好,想提醒你还叫我闭嘴,要不是——”   闲人张话说一半,却忽然想到了那天在街对面,那双平静的琥珀色瞳眸。   闲人张一辈子都是个粗人,他不晓得“优雅”这个词具体是什么意思,但是那一天,当街对面的年轻人轻轻举起手特在自己的唇边做出那个“噤声”的动作时,闲人张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优雅”这个词的动词形式。   那个时候,他甚至来不及觉得震惊,下一秒,刀疤男从眼睛中飞溅出来的血液几乎占据了当时他整个眼球。   异常触目惊心。   手中的汤碗下意识地抖了抖,当站在他身边的黑发男人满脸轻松地转过头问他“要不是什么”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可能差点儿说错话的闲人张后怕得一身冷汗,他低下头,响亮地喝了一口汤,这才勉强换上之前那种嘲笑的语气,睁眼说瞎话道:“要不是后来警察来了,你早就脑袋开花躺在骨灰盒里。”   萧末听着,也没觉得有多后怕——人总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更何况这种似斗里,总有那么几个把持不住的傻逼掏枪,这种事拦都拦不住——   还好那枪没打中我儿子。   这是这会儿黑发男人对闲人张所说的事的唯一的事后感慨。   看着闲人张喝过汤之后萧末推着他去了平常打拳的拳馆——原本闲人张说好了要在昨天和西区火拼之后把萧末介绍给他老大认识的,但是因为这货自己率先躺下,所以最后的“引荐”也没做成,正好趁着今天闲人张要养伤有空得很,萧末就在室友的引导之下,推着他来到了他平日里上班的地方。   人刚刚出了电梯,萧末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立刻听见拳馆之中,夹杂着“呯呯”的沙袋击打声中是一连串炮仗似的骂娘声,那说话的人用词很粗鲁,几乎连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没有放过,萧末搞不清楚拳打不直跟人从娘胎里出来的时候用的是什么姿势有半毛钱关系——   但是那个骂人的人理直气壮得就好像他才是达尔文。   “昨晚小童说有人打电话回来说你今天不回来打拳就可以去死了。”萧末一边推着闲人张往里走一边淡定地说,“看来打电话的就是现在正在骂人的这位——他是你们老板专门雇来骂人的吗?”   闲人张:“他就是我们老板。”   萧末:“……”   玻璃门也不知道几百万年没上油了,推开的时候发出“嘎吱”一声及其刺耳的声音。   萧末走进拳馆,然后顿时觉得自己走进了世界上条件最差的拳馆——拳馆里全是男人,当然会混杂着一点儿臭汗味,但是这大冬天的,臭汗味加上狐臭味再加上一点儿云南白药喷剂的闻到混杂在一起,真的很与让人眼前一黑的效果。   此时正站在角落里对着一个肌肉男狂喷,把对方喷得像是狗的瘦高男人大概是听见了玻璃门被推开的声音,他转过头来,看也不看对着门口破口大妈:“你娘个西屁啊!那个不长眼睛的傻逼!告诉你们正门左边那扇玻璃门年久失修不要推要走走后门咯,脑子都被精虫啃光了是不是——”   “……”   萧末觉得黑社会要改变公众形象大概必须要从基层管理人员的素质培养做起。   当拳馆老板这么骂人的时候,拳馆里正在训练的拳手各个充耳不闻,专心致志地继续自己正在做的各种运动和训练,坐在轮椅上的闲人张也像是习惯了被骂了似的,一脸笑嘻嘻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甚至还坐在轮椅上跟那个满脸肝火旺盛的高瘦猴子点点头:“老板,老板——哎哟,老板——”   “闲人张,你昨晚一天不见人死到哪去?听说昨晚和西区火拼你也有份参与是不是,还听说昨晚有份参与的人都目睹了‘暴君’的真容真的假的?”那个被称作是老板的人稍稍收敛了一点怒火,一连串的问题不带喘息就问出了口。   “真的,真的。”闲人张连连点头,笑得没脸没皮。   猴子老板:“那你讲‘暴君’帅还是我帅?”   闲人张:“……当然是——”   猴子老板:“恩?”   闲人张:“你帅。”   猴子老板满意地点了点头:“那看来你是真的去了现场。”   萧末:“……”   话语之间,萧末看见闲人张的老板掀了掀眼皮子,用他吊子三角眼往自己身上扫了眼,那样子明显是注意到了他的存在,然而这个男人却像是故意没看见他似的,直接扯开了话题指了指闲人张屁股底下的轮椅说:“你去哪搞来的COSPLAY道具?”   “昨天没注意,被人捅了一刀,老板。”闲人张赔笑。   那个老板听了,也没多说什么——很显然昨天他打电话到闲人张家里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这件事,他只是仿佛不经意地又扫了一眼站在闲人张轮椅后面的黑发男人——干干净净的白皙男人看上去整个儿跟这个拳馆都有一种画风不对的违和感,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拳馆有搞卫生的必要的老板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可以趁着马上过年组织下大扫除……这么想着,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够无聊,于是哼唧了一声,用很嫌弃的语气问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人:“那我今天的循环擂台怎么办?好多人已经下了我们拳馆,弃赛的话几百万的钱老子是赔不起,要赔你他娘自己去卖屁股给老子赔。”   这话说得近乎于无理取闹了。   但是作为一名地下拳击拳馆的老板,这个瘦高的男人最拿手的把戏就是无理取闹——这会儿的功夫,看见闲人张还有胆子嬉皮笑脸癞皮狗似的出现在自己跟前,他就隐约觉得闲人张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果不其然。   下一秒,他就看见坐在轮椅上的人伸手抓了一把站在他身后的黑发男人:“快点,阿贞。”   猴子老板顿了顿,看了眼被闲人张拽了把踉踉跄跄地从轮椅后面走出来的男人……他猜到闲人张想要干什么,但是看着面前这个黑发男人,他又实在是没办法把面前这个穿着整齐面目可以算得上是漂亮的男人和地下拳击这种运动联系在一起——   目光在男人敞开的衣领之下隐隐约约露出的白皙皮肤上滑过。   猴子老板目光一顿,立刻在心中骂了声娘——这样的人一脱了衣服换上打拳的背心站到台子上去,周围的人是看拳还是看他啊?   一想到一场拳打下来,拳击台下面第一排的观众的老二统一高高在裤裆里撑帐篷的模样,猴子老板自己都被自己丰富的想象力逗乐了——   简直是,他妈的。   耳边闲人张滔滔不绝的介绍猴子老板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不可以”和“NONONO”以及“门都没有”,憋了老半天,最后他还是中气十足地吼出来:“闲人张你活腻了是不是——自己不想开工就随便从街上找个临时演员来忽悠老子——这细皮嫩肉的你告诉老子会打拳你他妈是不是存心逼我在你身上表演一下什么叫打拳?!”   闲人张:“……”   萧末:“……我真的会打拳。”   猴子老板:“这位先生,你演技很差你知道吗?”   萧末:“……”   奥斯卡影帝表示他扮演了十几年的萧末儿子都从熊孩子拉扯大了成了社会栋梁(……)至今从来没有人说他演技差。   猴子老板:“你叫什么名字?”   萧末:“元贞。”   猴子老板笑了:“你以为叫拳王的名字你就真的是拳王了吗?”   “……”   萧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被这个老板大开嘲讽,他很想转头走人,但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样还搞什么离家出走被儿子知道搞不好要被笑掉大牙……   他不能坐吃山空,现在他很需要一份工作谋生。   赌拳,他没有启动资金。   要赚钱,只有找工作——他是元贞,元贞会的,只有打拳。   于是,此时此刻男人硬生生地停下来转身想走的姿势,目光僵硬地看着面前猴子似的高瘦男人——   那双黑色的瞳眸让此时站在他对面的猴子老板明显露出了个怔愣的模样。   这时候。   猴子老板看见面前的黑发男人动了动唇角,而后用沉静的声音缓缓道:“这个拳馆里的人随便你挑,挑完了我和他按你们的规矩打,打赢了,今晚我替闲人张上。”      第112章      猴子老板信不过地上下扫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黑发男人一眼,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说,点燃一支烟挥挥手随便把一个在旁边击打沙袋的人叫了过来——这么名叫“阿豪”的人很结实,胳膊伸出来有萧末两个那么粗,而且他的皮肤颜色是古铜色的,一看就知道已经在这一行做了有一段时间。   而且他还很年轻,看上去才二十岁出头,算是处于打拳的黄金年龄。   阿豪走过来的时候,身上还在往下滴着汗——萧末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看了眼窗外,今天天气依旧不是很好,昨晚的大雪原本半夜就停了,但是这会儿的功夫又缓缓地下了起来,外面天寒地冻,这个拳馆里温度其实也不算高,但是在这样的没开暖气的环境之下这个人也把自己锻炼出了一身汗。   相比起阿豪,萧末整整齐齐地站在那里,看上去真的很像是被闲人张请过来的临时演员——这让走过来的阿豪也跟着皱起了眉,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黑发男人,视线从他身上每一处能够彰显一个人身体素质的地方一一扫过,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面前这个男人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身体结实,保养得不错的好看男人罢了——   明白地来说,他去当鸭子,可能比他当拳手更有前途。   “阿豪。”他伸出手去。   “元贞。”男人笑了笑,也不嫌弃对方一手汗的汗,轻轻伸出手很礼貌地跟他握了握。   说实在的,其实阿豪有点不想和黑发男人打——但凡是有钱一点的人,都不会跑来这种地方打黑市拳,无论是眼前这个希望顶替闲人张去打拳的男人也好,还是他阿豪本人也好,这要是打坏了,他也赔不起……有些犹豫地看了老板一眼,阿豪却无奈地发现这个恶劣的老板叫自己来可能是有点故意的。   故意让眼前名叫“元贞”的黑发男人知道自己和一个真正的拳手的差距,让他知难而退。   然而,就在大家都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眼前这个黑发男人自己滚蛋的时候,却在这时候看见他不急不慢地脱下了身上那厚重的棉衣外套,撸起了里面白色衬衣的袖子,露出一截白得和夏天里刚刚从池塘不小心打捞上来的没长成型的新鲜莲藕似的手臂,最可恶的是,这个不知死活的人还不顾身后一片无语的目光,自顾自地先爬上了拳馆中央的拳台上,回过头看着他们,有些莫名地问:“可以开始了吗?”   大冷天的,连热身运动都不做。   用一副“等你们很久”的语气问他们怎么还不开始。   要不是这会儿那张白皙的脸上一双黑色的眼睛瞪得十分真诚,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这个男人在挑衅着什么——无奈的是,萧末那一张本来就好看的脸配合上元贞那颗真诚朴实的心,实在是很难让人心生厌恶。   此时此刻,完完全全将萧末当成是来捣乱的门外汉,猴子老板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闲人张——后者现在也正一脸无语地回瞪趴在拳台边缘的护栏上看着他们的黑发男人,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是十分后悔带他来这里。   “谢谢你咯,闲人张。”猴子老板嘲讽地说着风凉话,“这个‘盗版拳王’不当拳手这么蠢的样子我看也可以拿来摆在门口给我们当下吉祥物。”   说着,他抬起脚在阿豪的屁股上面踹了脚,看着对面的紧身裤上自己的脚印,很是愉快地骂了声脏话,换了个语气说:“给你个机会跟我们吉祥物玩一下,以后要供起来的,你要摸都摸不到了。”   阿豪挠了挠头,揉了揉被踢痛的屁股后无奈地看了他老板一眼,找了张椅子恭恭敬敬地摆在他老板的屁股底下,然后自己迈着沉稳的步子往拳击台那边走去,他利落地翻身上赛台,打了个手势跟此时还穿着休闲裤的黑发男人无奈地说:“那随便打下好了?”   想不到男人却微微一笑:“你可以很认真的来。”   对方坦然的语气让阿豪愣了愣——他在这个拳馆里基本可以算得上是最近几年的一把手,平常就连勉强算是前辈的闲人张跟他说话都不会用这种语气……眼前的这个“吉祥物”还真的是有点狂……   不过倒是意外地不惹人讨厌。   露出牙齿笑了笑,站在拳台上的阿豪都不知道这会儿的功夫他的老板站在他后面的赛台底下翻了多少个白眼——他几乎是情不自禁地用跟女孩子约会的语气,有些腼腆地指了指放在赛台角落里的护具:“要不要用那些?”   语气就好像在问女朋友天气冷要不要加件围巾一样无比随意。   然后在他意料之中的,面前这个大概是什么都不懂的男人摇了摇头。   阿豪想了下,觉得如果一会自己注意一点的话应该也不会把他伤得太严重……所以他也不继续废话,只是点点头,用十分争球对方意见的语气说:“那,开始了?”   就仿佛如果萧末说吃完晚餐再打他也会直接点头同意似的。   坐在下面将这个令人疯狂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猴子老板鼻孔微张轻轻地掐住了自己的大腿——因为如果他不这么做的话,他很怕自己会一个把持不住冲上去直接掐住阿豪那个白痴的脖子……在今天以前,他都不知道他拳馆里面的勉强算是王牌拳师居然是个看见稍稍长得好看一点的人就变成白痴的白痴……   而且对方还是个男人咧。   真是作死。   一边啧啧地摇了摇头,猴子老板翘起二郎腿,微微眯起眼看着台上那个已经被他定位为“吉祥物”的男人缓缓地点了点头同意了阿豪问他要不要“开始”的建议,然后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他的拳头已经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阿豪的鼻梁上!   阿豪没想到对方动作那么快,下意识地想要后退的时候却发现与此同时对方已经如同预料到他会怎么做似的紧紧逼了上来——那一拳还是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鼻梁上,他“嗷”了生被打傻了眼,同一时间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鼻腔流了下来……   在他的身后,片刻的宁静之后是猴子老板哈哈大笑的声音——并且其中还夹着一点忍受不住拍大腿的啪啪声响。   阿豪有点尴尬,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只是当做是对方门外汉有点紧张所以才会这样先下手为强,刚才他后退的时候,男人紧紧跟上来的那一步……他也没看清楚对方的脚下走位又稳又快而且是最标准的交换步站姿,只当是眼前的黑发男人走了狗屎运猜到他要往哪边后退。   但是拳赛已经开始了。   打多了黑市拳击,一旦站在拳台上阿豪很少会出现这种走神的情况,今天是个例外,而且他也已经吃了教训,所以在抹了把鼻息底下流出来的鼻血之后,他迅速地进入了状态,阻止了一次短拳组合——   左右直拳击头-——左下平勾拳击胃——右侧平勾拳击头!   一次次的拳头带着淡淡的汗味回击而出,拳风虎虎有声,每一下的力道都是经过了专业训练那种速度和力道,拳击组合的动作很顺畅,一系列动作几乎是在瞬间就全部打出——但是却全部尽数落空!   除了他最开始出拳的时候,他看见面前的黑发男人目光一闪然后险险擦着他的拳躲过去,之后的一系列进攻对方就好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轻轻松松就闪身躲了过去,并且在最后一集他打出右侧平勾拳想要攻击对方的头部的时候,他甚至伸出了手,准确地护住了自己可能会被打击的部位,而后不动声色地用一股奇怪的力量将阿豪的拳推开来,让他速度不减却直接偏离了进攻的轨道——   这一拳落空,不仅没有打到面前的男人,甚至就连阿豪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在一瞬间稍稍失去了平衡。   这个细小的动作很不明显,旁人甚至看不出来,所以这时候坐在拳击台下面的猴子老板很不满意,在他看来,能被普通人躲过去的拳说明阿豪压根就是在放水,所以他终于停止住了最开始的大笑,恢复了他喜欢破口大骂的本质:“阿豪,中午是在厕所的茅坑吃的饭是不是?你他妈不要给老子放水!”   此时此刻,只有站在台上的阿豪才知道自己有多惊讶。   他知道自己压根没有放水。   虽然拳头的力道是有刻意稍稍放轻——但是进攻的速度和方式这种东西并不是说想放水就放水的——所以刚才他那一套拳打出去,完完全全就是他平常的水平!——他不仅被完完全全躲了过去,与此同时,他还能注意到对方在躲避他的时候,压根没有逃开,他一步步紧紧地保持着自己与对方的身体距离,那样子看上去——   就好像是在随时等待一个反击的机会!   而黑发男人没有,他就好像看出来阿豪的进攻有些随意,在一系列的组合拳结束之后他反而退了回去——   对方的这一举动让阿豪心生疑惑。   与此同时,他在心中居然产生了一种“是这个名叫元贞的人在刻意放水”的荒谬想法!   “你会打拳?”阿豪压低了声音问。   “你们怎么会以为我不会?”   只见站在年轻拳手不远处的黑发男人微微一笑,而后,只见他一个轻巧的迁跃步上前,双手在一瞬间举到头部护住头上的要害部位,与此同时,在阿豪想要攻击他的空出来的胸前胃部的时候,那放在头上的手从上格挡变成了中格挡,骨骼撞击发出“咔擦”地一声奇妙声响,然后下一秒,阿豪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重重撞击在自己的腰上,将他整个人一下子顶飞了出去!   阿豪种种落在地上一个鱼跃动作翻身跳起,这一次他终于不敢再掉以轻心,连带着眼神都变得专注许多,他在黑发男人再次靠近他的时候用自己的脚勾住了对方的,趁着对方一个不注意将他一同带到了地上——   黑发男人重重摔落在地,与此同时他的一只脚也被阿豪的两条腿死死地锁住——   几乎是同一时间,躺在地上的两个人感觉到彼此紧紧贴着自己的结实肌肉瞬间紧绷法力,下一秒,两人双双同时利用腰部的动作直接支起自己的上半身,萧末用手肘横向做出推揰的动作,而阿豪的拳头也在同一时间砸向对方颈脖要害——   只听见两声“啪”地闷响,萧末的手肘重重撞击在了阿豪的欧诺胃部,而因为他这个侧低头的动作,阿豪的拳手却直接打偏,只有三分之二的面积从男人的面颊一处狠狠擦过!   “妈的!”   阿豪知道这一下是他吃了亏,他正想再挥拳扳回这一程,却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原本被他死死地用两条腿锁住的男人忽然以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方式将自己的腿从他的双腿之中拧动然后轻松挣脱开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直接解开了他的地锁——   心中暗道不妙,阿豪正想也顺势脱离男人的教程范围后退,却不料对方直接整个人压下来,膝盖死死地顶在他的下胯,一只白皙得晃眼的手臂也同时压在了他的肩部——   只听见“轰隆”一声声响,刚刚想从地上面翻身坐起的阿豪再一次被男人死死地压回了地面上。   他挣扎了下。   却发现保持这个姿势的自己此时身上每一个可能用来翻身的着力点都被对方锁的死死的,他就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大锁,完完全全地给控制在了地面上!   耳边,是男人呼吸不匀微微的喘息声。   拳击台下,猴子老板瞪着眼,那根即将燃烧殆尽的烟草袅袅地冒着白烟,他的唇微微张开露出里面的大黄牙,看上去整个人都陷入了某种震惊的状态之中——良久,他这才动了起来,他缓缓地将唇角边的烟屁股下来,扔到脚底熄灭,斜睨身边看上去同样震惊得不行的闲人张:“算你可以,从哪找到这么个狠角色?只用不到一支烟的功夫就能把阿豪放下的人,放眼整个北区我也找不出几个。”      第113章      萧末很顺利地就接下来了闲人张的工作。   猴子老板叫什么萧末不知道,但是因为闲人张他们都叫他“老板”或者“大鸡哥”,所以萧末也跟着这么叫,这个男人本来就比他大,而且还显老,所以萧末作为一个三十六岁的中年男人却这么叫他的时候,完全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心理压力。   大鸡哥说,闲人张他们主打的这种循环赛和夜舞那种每天晚上只有固定几个时间开赛的比赛不一样,他们打的是那种对外面公开的循环赛,由北区的几个拳馆一起举办的,所以接受报名的也只接受以拳馆为单位报名的拳手——   大鸡哥:“虽然警察来了我们还是要跑,但是这不妨碍我们很正规。”   萧末:“……”   哎哟,还很骄傲哦!   萧末满心无语地想了想,最后发现其实总结起来这种比较接地气的拳赛下注的人鱼龙混杂不说,赌的金额也远没有夜舞那些VIP人员出手那么大……有头有脸的人都不会愿意到这种地方,有人下注下一万块,通常都算是很大的赌法了……这种比赛大概唯一的好处是就是因为比赛是公开性质的,所以这个循环赛在规矩这方面真的比较正规,点到为止,最多断个胳膊断个腿,很少会闹出人命。   拳手这边,拿钱拿的也不是下注的分红,就是固定的工资,站在台上面,赢一场就可以拿一百五十块钱,五十块交给拳馆,剩下的一百块自己留着,坚持的久,经得住人家轮番上来挑战,拿的钱自然也就多。   萧末算了下,就算每天只赢一场,一个月也有三千块钱,在K市这种城市虽然算是中等稍偏下的收入人群,但也不至于像是闲人张过得那么紧张——所以在猴子老板跟他讲解工资分层的事情的时候,萧末难免多看了他一眼。   闲人张坐在轮椅上似乎是感觉到了男人的目光,他拧过脑袋看了萧末眼,笑了笑说:“这样的比赛,有时候运气不好第一场碰到了厉害的,当天晚上就没有收入了。”   为了防止某些拳馆安排炮灰上去钻规矩的空子消耗台子上拳手的体力,一般这样的比赛规定了当天晚上但凡是输了一场的拳手都不再具备继续上场的资格,有时候运气不好,抽签抽到别人拳馆的一把手,或者压根就是抽到阿豪,这种情况下,猴子老板再蛋疼,也会让闲人张保留体力随便打打就下来,因为相比其他,阿豪能站在台子上面的时间显然会更久。   这种情况下阿豪在当晚拳赛结束之后,也会分给闲人张五十块钱。   “哦,那你是个好人。”萧末转过头,面无表情地对着正坐在他们身边喝水的阿豪点了点头。   后者憨厚地笑了笑,然后看上去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猴子老板受不了自家拳手这么白痴,一只手夹着烟,一边吸烟一边用力翻了个白眼。   大鸡哥告诉萧末,现在拳馆里养了几个拳手,平均每个人每晚不出意外收入会是三百元,扣掉交给拳馆的费用,剩下的是二百元纯收入,阿豪这种比较多一点,每天晚上他自己可以打五场这样,如果遇见都是菜鸟的情况,他可以多站几场。   “再多就不行了,”阿豪笑着说,“在台上没感觉,下了台才会觉得其实浑身哪里都疼,还特别累,打到筋疲力尽的话还容易受伤,得不偿失。”   萧末点了点头,觉得阿豪说得很有道理,所以他决定每天晚上就上去打一场,见好就收,饿不死就行——其实他最开始是打算去夜舞打拳的,所以才把夜舞那些认识他的高层全部都调到了偏远地区(……),不过现在他发现好像夜舞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好进,准确地来说,能进夜舞的拳手,都是背后有关系才能进去的。   “有时候会有上面的大哥过来巡视下,说不定一不小心看中你就保你进更高端的场子,到时候你就算是飞上枝头当凤凰啦——当然,我们这里也是有从枝头上飞下来从凤凰变土鸡的,”大鸡哥一边剔着牙一边斜睨闲人张,懒洋洋地说,“总之你们好好表现,老子这么好的人简直是世间难寻,肯定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萧末:“……”   “那你有不会的记得问我。”阿豪拽了把萧末,小声地说。   萧末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跟大鸡哥去领了一套新的打拳时候用的衣服和拳套——其实拳套新的贴合度不够反倒是没那么好用,对于萧末来说旧的用得更顺手一些,但是介于现在好像并没有给他各种挑剔的条件,所以他也只好道过谢之后将那些“装备”接了过来。   “免费送你。”大鸡哥一边递到面前的黑发男人手上一边说,“不用说谢谢。”   “……”萧末说,“谢谢大鸡哥。”   “啧啧,你看你,都讲不用谢,大家一起发财,就是要和气生财的啦!”大鸡哥满脸很受用地咧嘴笑,露出他那个老烟枪的黄牙,“今晚看在你第一次,赢多少算你自己的不用给拳馆抽层啦,哈哈哈哈哈都讲了大鸡哥是好人嘛。”   ……   当天晚上萧末就跟着阿豪他们到了比赛的地方,那是一个修建起来的室内体育场,从外面看,整个场子就像是个地下歌舞厅,只有走进去看清楚了才知道其实并不是这么一回事,整个场子相比起夜舞三楼的环境可以说是乌烟瘴气,没有穿统一制服来回走动着为客人服务的服务生,也没有舒适宽大柔软的椅子,椅子是那种用水泥砌起来的长条座位,偶尔还会看见上面有被人垫着坐过的报纸或者各种可疑的污渍液体,瓜子皮花生壳扔得到处都是,啤酒空瓶更加是走三步就能提到一个。   萧末将这些看在眼里,不得不猜测卖零食的窗口大概是这个地方的第二主要产业。   萧末他们下到拳场的时候,比赛还没开始,只是客人们手里已经拿到了今天晚上会参赛的拳手的单子——比赛抽签结果还没出来,现在人们可以自由下注,王牌谁都知道,但是因为大多数人都会多多少少买一点他们的注所以其实这边赚的反而不是大头,人们更愿意去下注一些普通的冷门选手。   等一会儿拳赛时间到,抽签结果出来之后立刻就买定离手,如果自己选的选手当晚抽签抽到几个厉害的选手做对手,那也只能自认倒霉。   萧末接过一张单子看了看,借着拳场那唯一一盏悬挂在比赛台上方的镁光灯的亮光,他发现今晚的单子上似乎还没有他的资料,有闲人张的资料,但是他的名字已经被划掉,只是看上去很随意地用黑色签字笔换成了“元贞”这个名字。   这个发现未免让萧末有些安心。   这里人这么多这么杂,要是让哪个见过他的小弟堂而皇之地看见自家顶头老大的照片出现在这种地方,那就糟糕了——等到他往台子上一站,因为台子上光线够亮,周围又暗,台下的人反而看不清楚台子上人的脸长什么样子,到时候,他也不怕被人认出他来。   萧末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将宣传单随手扔到旁边的座位上,在前面阿豪的呼声中,男人快步跟了上去——拳手有专用的休息后台,在轮到他们上场之前,通常他们都会呆在那里。   然而萧末并不知道的是,他这前脚刚刚走进休息室,后脚,从比赛场的大门外面,就走进了一个他应该会觉得很熟悉的面孔,站在了他刚刚离开的同一个位置。   被五六名西装革履的保镖簇拥进来的人浑身上下穿着很随意的休闲服,但是这样亲民的打扮也丝毫不能掩饰去他身份地位与在场所有人有所不同的实事——哪怕是大晚上的,他依旧带着一副巨大的墨镜,那墨镜遮盖去了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个苍白尖细的下颚。   来人拥有一头夺人眼目的酒红色头发。   李堂今天晚上会来这个地下黑拳的拳场,完完全全就是巧合——他刚刚在附近和几个青龙堂的高层开完会,自己独自随便在街边吃了点东西,然后就带着一群保镖开始堂而皇之的压马路——大概是因为外表条件实在太OK又带着那么多保镖,在他散步的路上,甚至还会有小女生过来问他是哪个明星能不能要个签名。   所以最后,不堪骚扰的青龙堂堂主忍无可忍地又像个神经病似的戴上了自己的墨镜。   在经过这家地下拳场的时候,原本他连斜眼都没准备瞥一眼,是他身边的保镖多嘴提了一句,这家全场算是他们青龙堂手底下营业额不错的场子,他才停住了脚步,勉为其难地走下了那在他看来窄小、肮脏到不可思议的楼梯。   哪怕是最开始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打从走进门口的那一刻起,李堂的脸色就从来没有降温过。   他冷着脸,看上去对这个乌烟瘴气、到处充满了谩骂和口哨以及叫嚣的低端地方很不满意,大概是场子里面的光线实在是太过于糟糕,所以这会儿,他取下了脸上的墨镜随手递给身边的保镖,深褐色的瞳眸在场子里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脚边的啤酒瓶上,顿了顿。   此时,在李堂周围的空气活生生地下降了十度。   空气和周围那热闹的气氛,很不一样。   完完全全没想到今晚会有堂口老大级别的人物跑来他们这种小地方巡场子,此时此刻跟在李堂不远处的场子负责人脑门上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等了一会儿——时间漫长得让人不得不怀疑究竟是不是已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的沉默,终于,这家地下黑拳的负责人听见站在他不远处的俊美年轻人言简意赅地问:“是不是请不起清洁工?”   负责人:“……”   李堂扫了眼斑驳的墙壁:“脏。”   这是说卫生环境脏。   李堂扫了眼群魔乱舞像是疯了的客人们:“乱。”   这是说现场秩序乱。   最后,北区青龙堂堂主的目光固定在了椅子上——大约在十几分钟前曾经被某个黑发男人随手搁置在那里的宣传单上,将那张无辜的宣传单用两根手指捏起来,放到眼前看了几眼,那双深褐色的瞳眸不包含一丝感情,目光在宣传单随便被黑色水性笔涂改过的角落里停留了片刻,最终,那丑的要死的手写字让他冷笑一声松开手,任由那张宣传单从自己的指尖飘落到脚边,薄唇轻启:“差。”   这是在说,参与比赛的拳手整体素质很差。   负责人:“……”   李堂:“营业额很高?”   负责人:“……”   李堂:“你们在搞笑?”   负责人:“……”   心里已经快能滴出血,负责人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招呼着人给他这个之前他连见都没能有资格见上一面的顶头老大带路,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客人之中杀出一条干干净净的血路,安排李堂和他的保镖们来到了空出来的、稍稍能见的人的前排VIP座位上。   李堂落座,显得兴致缺缺。   他本来一点也不对这样的拳赛抱有任何的想法,甚至在拳赛开始最开始登场的两名拳手上台之时,当后面的客人们打了鸡血地开始欢呼叫嚣起哄,他半瞌着眼,几乎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拳赛不知道进行了多久。   在周围震耳欲聋的各式各样的声音之中,李堂却半靠在VIP座位的沙发上,几乎就要睡着——直到他忽然感觉到,在一阵主持人报幕的话筒嘈杂声之后,周围忽然显得有些异常的安静下来。   “叮叮”的计时钟归零声音响起,这代表着新的一场比赛的拳手应该已经登场——李堂压根就没注意听报出来的名字是谁和谁,只不过是周围诡异的气氛,让他稍稍有些疑惑地半睁开了眼,还是保持着斜靠在沙发上的姿势,俊美的年轻人只是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往台子上扫了一眼,却在含糊地看到台子上的人那在镁光灯之下显得白皙得几乎晃眼的皮肤时,愣了愣。   在周围保镖们疑惑的目光之中,年轻的青龙堂堂主坐起来了一些。   深褐色的瞳眸从最开始的睡意朦胧,逐渐恢复了清明,最后,他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台子上那个带着一副崭新的拳套,身穿一件大概也是崭新的背心的男人。   深褐色的瞳眸之中,尽是沉静,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优雅大型猫科动物。   此时此刻站在拳击赛台上的男人有一头柔软服帖的黑发,后颈处,有一小戳黑发从头盔的边缘冒出来,很可爱的样子。   年轻人沉静的目光从男人白皙的颈脖处移开,那双深褐色的瞳眸此时此刻因为满意和戏谑变得闪闪发亮,他已经完全坐了起来,此时此刻的双手交叠放在自己的唇边遮掩去了他微微翘起的唇角,他坐在第一排VIP的位置上,用肆无忌惮的赤裸目光,将台子上的那个黑发拳手身上的每一寸暴露在外的皮肤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   那目光,就仿佛是活生生地变成了一条淫秽的舌头似的,从男人的锁骨、手臂、颈脖之间一一舔过。   良久。   李堂掏出了自己的手机,随手拨打了个电话,期间的他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台上的男人——甚至在他跟另一名拳手双双扑倒在赛台上时,颇有兴趣地挑了挑眉——他等了一会儿,他拨打的电话才被对方不情不愿地接了起来,李堂笑着喂了一声,然后用清晰的声音说——   “萧衍,我看见大叔了……恩,他在台上打拳……穿得很少,但是很适合他……”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   总之,下一秒,李堂的保镖们只看见他们的老板忽然恶劣地轻笑出声,仿佛故意般缓缓地道:“在哪?我才不告诉你。”   说完,在周围的保镖无语的目光之中,坐在沙发中央的年轻男人不急不慢地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顺手将手机关机,塞进了裤口袋中。      第114章      当天晚上萧末得到了他的一百块钱,捏着那张有些皱巴巴的一百块钱,男人有一种真正地回到了元贞的生活的错觉……   “感觉怎么样?”坐在轮椅上的闲人张问他。   “还可以,”萧末想了想说,“能不能跟大鸡哥说一声,我先每晚打一场比赛,我很久没有打拳了,所以虽然要赢是不难,但是如果要像阿豪那样打很多场,可能还是要训练一段时间。”   男人说着话的时候很坦然——就好像他已经愉快地接受了他的这份新工作,充满了汗水和淡淡男人身上臭味儿的比赛台真正地重新回到他的脚下的时候,萧末就觉得仿佛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男人并不知道当他在台上面打拳的时候,台下从始至终有个人在安静地看着他,他的注意力完完全全放在了那些为他的胜利而喝彩的观众身上——有那么一秒,他甚至产生了某种自己是刚刚回到了舞台上的巨星的错觉。   萧末退下来以后,在休息室里收到了一大堆的明信片,很多明信片翻过来,还写了字,其中有一些用很暧昧的语气邀请他,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宵夜……萧末莫名其妙,抓着那些明信片不知道怎么处理,反倒是闲人张一把抓了过去,毫不犹豫地替他撕烂了扔进垃圾桶里,然后坐着轮椅的中年男人转过头看了眼脖子上还挂了条毛巾,这会儿只穿着背心和裤衩坐在休息室的长椅上的黑发男人,突然叹了口气:“你怎么这么白?”   “天生的。”萧末笑了笑,“晒不黑。”   “和女人似的。”   “我要是女人,你们就是一群女孩。”男人擦了把下颚的汗,笑得微微眯起眼,“哪怕是你和阿豪两个人加起来,你们也打不过我。”   “你这么狂大鸡哥知道吗?”   “大鸡哥说,就喜欢我狂。”   “不要乱讲,”闲人张被这个话题雷得打了个冷战,“大鸡哥是直男。”   萧末抿起唇,微微眯起眼看着坐在他不远处的轮椅之中的闲人张,两人互相瞪了一会儿后,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萧末站起来转身到浴室里简单地冲了个凉,然后换了衣服走出来后,浑身清爽地推着闲人张往外走:“晚上请你和小童吃宵夜。”   “真的?”闲人张坐在轮椅里也是笑,“这么好?”   “你替我找到工作了,这个是要谢谢你的。”此时此刻的现场气氛很轻松,在耳边是隔着一堵墙之外的拳场上客人们热火朝天的嘶吼声,相比之下,这除了他们两人之外空无一人的走廊反倒显得异常安静,萧末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地说,“我有时候搞不懂你们,其实节省一点日子大概过得比一般人都好一些,阿豪一晚上几百块,一个月算下来都快上万,结果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   萧末自顾自地说着,因为走廊的光线有些暗,他看不见此时正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的表情,他只是觉得不知道为什么闲人张忽然变得有些安静——但是大概是之前的气氛过于放松的关系,这会儿短暂的沉默男人压根就没往心里去,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今天换衣服的时候,我看见阿豪的鞋子前面都有两个补丁——开什么玩笑,那时候我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这年头为什么还会有人孜孜不倦地往鞋子上打补丁?——闲人张?”   “哦,”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微微抬起头,他垂下眼掩饰去了自己眼中的情绪,只是说话之中有一些并不自然的干涩,“那双鞋,是阿豪他妈做给他的,阿豪说那是他的战靴,穿着来拳馆,就不怕自己受伤回去。”   “这样么?”完全没有注意到闲人张话语中的情绪,男人只是因为听见了同伴这显得有些黏糊糊的幼稚故事而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阿豪还要自己补贴家用?”   “恩。”闲人张显得迟缓地应了一声,“这年头谁还没有个家要养。”   “……”丢下了两个儿子以及一屁股的事情自顾自地任性跑出来自己“享受生活”的萧家家主默默地停顿了下,“你有好好养家的话,我第一次见小童的时候,她也不至于饿成这样。”   “我也不想。”   “她很乖,你要好好对待她。”萧末显得有些随口地说,“小孩子小时候吃不好,以后长大会落下毛病——”   “阿贞,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婆妈?跟你又不是很熟,凭什么忽然冒出来教育我。”   “不是很熟你叫我‘阿贞’干蛋?”   “……”   萧末笑着推着闲人张从后门走出地下拳场,当他从后面的巷子绕出来的时候,与此同时,他听见了从不远处的街区传来了一阵巨大的枪声以及紧随其后的追逐声音,男人立刻停止了和室友的说笑,顺手讲闲人张的轮椅往巷子里稍稍安全的地方一塞,他三俩步走了出去,刚刚伸出个头,就看见个面目狰狞的人正狼狈地冲着他迎面跑过来——   在那个人的身后,还追着另外一个身影,那身影十分高大,并且光那一头酒红色的头发就足够让萧末心中猛地跳了下。   李堂跟着那个面目狰狞的人后面冲着萧末的方向一路追过来,于是在那个人经过萧末他们这边的时候,男人几乎是想也不想,直接一脚抬起来踹向了对方的腰际——那个人几乎是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一声就被黑发男人的这一脚给踹出了四五米,然后重重地摔进了路边的垃圾堆里,撞到了两个垃圾箱之后爬都爬不起来!   与此同时,李堂也赶到了萧末的面前。   漂亮的年轻人看了一眼躺在垃圾堆里动也动不了的人,直接弯腰在他的身上摸索了一遍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直到他翻遍了那个人身上的每一处角落包括裤脚卷起来的缝隙都没有任何收获,他这才抬起头看着萧末,很平静地叫了声大叔。   萧末强装镇定,冲好奇地往他们这边探头的闲人张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抬起头看了下李堂:“这么巧。”   李堂愣了愣。   深褐色的瞳眸之中一瞬间有疑惑的神情闪过。   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面前的男人在装傻充愣——他大概一定以为自己并不知道他离家出走的事情……事实上,李堂在萧末离家出走的当天就知道了,那天晚上在街头等着和西区的人抢地盘的时候,他刚刚下车萧衍就告诉了他男人在人群里的事情——并不是因为萧衍有多好心,只是那个聪明的家伙猜到了就算他不说,他也会早晚看见男人,到时候毫不知情的他肯定会直接走过来和男人说话。   萧衍是怕他打草惊蛇。   一想到现在这个情况反而是将萧衍和萧炎俩兄弟和萧末之前的羁绊完全牵制住,这个想法让李堂下意识地勾起了唇角,出于各种目的他很坏心眼地没有立刻揭穿萧末,反而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认真地陪面前的男人演着戏:“恩,散步,正好从这里路过。”   此时对自己已经暴露毫不知情的萧末还松了口气,他很庆幸自己刚才顺手讲拳套和背心挂在了闲人张的轮椅上——否则这个时候被李堂看见他的“装备”,那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见眼下最麻烦的问题已经被他“蒙混过关”,他用下巴点了点躺在垃圾堆上,被他踹了一脚踹得整个人都快瘫痪的人:“你干嘛?抓小偷啊?”   “不是。”   李堂认真地摇摇头,弯下腰顺手一把将那个人拎起来,仔细地看了几眼之后,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漂亮的年轻人忽然脸色一沉,重重的一巴掌再一次煽在了这个被他拎在手里的小混混脸上——那张本来就够丑的脸立刻肿了起来……   “胆子很大,走货来我的地盘。”李堂冷冷地说着,而后看也不看,像是扔垃圾似的,将这个小混混扔到他身后刚刚赶上来的保镖手里。   这才转过头跟萧末,因为现在已经有外人在,所以李堂一改之前一口一个“大叔”的亲昵模样,看着萧末用十分例行公事的语气说:“这个人是东区那边过来的人,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正把两包东西卖给前面那个拳场里的拳手。”   东区,奎爷的人。   两包东西。   卖给拳手。   这一系列的关键词几乎是立刻地就产生了一个不怎么好的联想——萧末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   “末爷,”当着一群北区萧家保镖的面,李堂压低了声音,用那种低沉得几乎有些暧昧的声音叫着男人,“奎爷不死心,想往我们这边走货。”   在李堂说话的时候,那双漂亮的深褐色瞳眸始终盯着面前的黑发男人,他的目光在男人的脸上游走了一圈,最后从他的脸侧顺着颈脖处一路流连,最后几乎是不可抑制地,看进了男人微微敞开的衣领中——而此时此刻,因为得到了一个很糟糕的消息而陷入了沉思的男人完全没有发现此时的气氛似乎有些奇怪,当李堂忙着用肆无忌惮的目光视奸他暴露在衣服外面的每一寸皮肤的时候,他这才转过头来,看着李堂:“我知道你跟萧衍有些不合拍,但是这件事非同小可,你要跟他报道。”   “他已经知道了。”李堂言简意赅地说,“最近场子里几次被条子搜出不是我们自己的‘东西’,很麻烦,萧衍已经去警署喝了几次茶了。”否则也不会让你这么有空在这里打拳……后面这一句李堂当然没有说出来,他乖乖地把它吞进了肚子里。   而此时。   听着李堂的话,萧末眼皮子却是跳了跳。   李堂嘴里的“东西”,说的是毒品。   萧家从来不碰这种东西,北区的各个场子也向来命令禁毒,这么多年来,萧末收下的人都很听话没有犯规——生财的办法有的是,没有必要为了钱去做这种丧尽天良损阴德的事情。   而如今,看来是有别的区的人按捺不住这块大肥肉,可劲儿在想办法要趁着萧家“更新换代”的时候扩张自己的业务了……男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才几天没管事儿,场子里居然出这种乱子。   “回去你跟萧衍说,现在这样的风头,平常场子里的管束就不要放松,该有的监视器一个不要少,进场子的客人身上携带的东西也要特别留意……不要让那些东西流进北区搞得乌烟瘴气,东区那边前几年严打几乎彻底几年没了消息,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又新发展出了什么路子,有点要靠着老本行东山再起的意思了。”萧末皱着眉,说话的时候很认真,末了他没忘记补充一句让李堂不要告诉萧衍这些话是他说的。   而令他十分放心的是,李堂很坦然就接受了他的话,甚至并没有问他“为什么不能说”。   萧末很满意。   李堂也很满意——认真地想问题时候的大叔的模样实在是很好看。   要不是现在人很多,他恨不得立刻就俯身在男人的唇上亲上一口——   忍了又忍,最后他还是没忍住,叫了声“末爷”,然后凑近了男人,压低声音问:“今晚要不要到我家去做客?……给你看样很有趣的东西。”   萧末斜睨一眼李堂。   他是想不出有什么年轻人觉得“有趣”的东西,他也会觉得“有趣”的,而且现在李堂说话的语气,让他想到了之前在休息室里被闲人张扔进了垃圾桶的那些明信片,和那些邀请他去吃宵夜的说法方式几乎是一样一样的。   于是萧末笑了笑:“免了。”   “看一下,”李堂说,“你肯定很喜欢。”   “你上次给我惊喜的时候,真的是让我感觉到十分‘惊喜’。”萧末勾勾唇角,意有所指地提到了李堂第一次和他认识的时候将炸弹绑满他全身的事情,然后男人不等身边的年轻人反驳,就转过头,指了下巷子里——这会儿的功夫,不知道什么时候阿豪也已经结束了比赛,正站在闲人张的轮椅边跟他说话……猜到俩人大概是恰巧碰到了,萧末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慢吞吞地继续道,“而且我今天还约了朋友,他在等我。”   李堂顺着男人的手指看去——在看清楚了站在巷子口的人时,那原本就显得有些不爽的目光,瞬间就皱了起来。   因为他认出,这会儿站在轮椅边的那个高大健壮、理着寸板头年轻人,就是刚才跟东区的人买海洛因的那个人。      第115章      李堂没有告诉萧末他的“新朋友”有干涉毒品的问题,首先他本来就不喜欢多管闲事,其次,他也不想因为萧末在这件事上因为私人感情打草惊蛇,反而影响了他办事的效率——东区敢派人跑到北区这边来走货,胆子实在是很大,李堂刚刚上任管辖范围内就出了这种事,这无疑不是仿佛活生生地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李堂没准备放过那些胆大包天的人。   远远地看着男人冲那两个在李堂看来简直不值得用正眼看一眼的年轻人走去,漂亮的年轻人重新戴上了自己的墨镜,他依旧站在之前跟萧末话说的地方一言不发地从墨镜后面盯着男人的侧面,只是看到萧末跟那个看上去很健壮的、买毒品的拳手微笑的时候,漂亮的年轻人状似不满地皱了皱眉。   但是他并没有动。   后面才跟着李堂不久的那些保镖猜不透他们这个老板的想法,只是在感觉到老板周身气场下降了几个温度之后,上前了一步,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说:“老大,现在去哪?”   李堂顿了顿,转过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下已经把他停在之前开会的会所的车子开了过来——大概是他在看拳赛的时候?萧末真的很够意思,拨给他的这些保镖不仅专业,还非常懂事,坐起事干净利落恰到好处,简直是完美保姆。   想到这里,北区青龙堂堂主的眉眼之间稍稍放缓和了一些,他安静地最后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男人,然后就直接弯腰坐上了停靠在路边已经由保镖打开了门的豪车……车内暖气很足,坐在真皮沙发上面,李堂轻轻吁出一口气,报出一个地址之后,就直接往后靠在了靠背上闭目养神。   开车的司机想了下,忽然发现好像李堂说的那个地址……附近什么都没有,倒是有一家很出名的大型进口婴幼儿用品商场。   老大去那里干什么?   司机是老司机,他以前就是给李堂他老爸开车的——李堂的老爸大概是上了年纪,所以很喜欢跟别人说话,有时候他上了车,如果不是出任务的话他也会习惯性地跟司机闲聊几句说下自己一会儿怎么消遣时间……但是跟他老爸完全不同,李堂的话很少,甚至是基本不怎么喜欢说话。   司机有些不太适应地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此时依靠在后座,戴着墨镜闭目养神的漂亮年轻人——见对方完全没有解释自己要去那里做什么的意思,无奈之下,还是老老实实发动了汽车。   从始至终,北区青龙堂堂主的手机一直没有开机。   这让几乎把他电话都快打爆了的萧家大少爷和萧家二少爷很是恼火。   此时此刻。   在夜舞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里,刚刚出勤结束下班来找他哥的萧家二少爷皱着眉,唇角边吊儿郎当地叼着一根烟,他身上还穿着出勤时候的警官制服,一双大长腿加马靴正堂而皇之地搭在他哥办公室里那张昂贵的原木茶几上——他是走后面的专属电梯上来的,所以这会儿的功夫,在外面走来走去招揽客人做生意的夜舞众工作人员并不知道有一个警署的人正蹲在他们的场子里。   “李堂个王八羔子。”萧炎咬了咬烟屁股,露出个颇有些咬牙切齿味道的冷笑,“下次再让老子找到理由被他关进局子里,看老子不弄死他。”   萧衍一言不发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厚厚的各式各样的文件就摆在他的手边,然而萧家大少爷看上去却完全没有去看它们一眼的兴趣,听了弟弟的话,他只是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子,而后顿了顿后,又垂了下去,良久,才缓缓道:“萧末还没离开K市,上次抢地盘,也是出现在李堂的管辖区域内,这一次李堂那么得意打电话跟我们炫耀,看上去也是偶然碰见他了。”   萧炎深深地叹了口气,俊脸上露出个彻底没辙的表情倒回了沙发上:“然后呢?”   “从李堂手底下的拳馆开始查。”   “唔,他会那么好心让你查?”萧炎微微眯起眼,因为唇边含着烟草这会儿说话显得有些含糊,“他恨不得掘地三尺把萧末藏起来不让我们找到吧。”   萧衍听着他弟的话,先是微微蹙眉,紧接着,他的眉头舒展开来,屈指轻轻敲了敲桌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用带着浅浅笑意的声音说:“他拦得住我,还拦得住你?”   萧炎一听,忽然吸烟的动作猛地一顿,然后扒了下头发,翻身坐了起来——此时,萧家二少爷那双猫科动物似的琥珀色的瞳眸异常闪亮,将带着警徽的帽子重新扣在了自己被蹭得乱糟糟的脑袋上,他压了压帽檐,露出了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   而此时,正忙着自个儿风流快活的萧末并不知道,几个小崽子为了找他(藏他)几乎已经把北区掀翻了天。   接下来的几天萧末都过得很不错,准确地来说男人几乎觉得自己找到了点儿在外面“独自偷欢”的乐趣,闲人张身体恢复得很慢,在第一次陪萧末去比赛的地方之后他就每天都呆在家里像个要下蛋的母鸡似的陪着自家闺女,而小童还在寒假放假中,小姑娘的天真烂漫弥补了萧末那点儿对儿子的遗憾,于是每当男人无法抑制地想儿子的时候,他就给小童买零食。   看着小童像只欢快地小鸟似的咯咯笑着撞进他怀里,摇摇晃晃地叫他“叔叔”,萧末觉得很爽,总算是找到了一点儿“当爸爸被孩子崇拜”的感觉,于是萧家双生子童年时代的所有表现顿时全部化为黑历史然后瞬间就给比了下去——这招屡试不爽,并且成为了萧末离家出走在外打死不回家的最大支撑点。   萧末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早上七点起床在筒子楼附近的街区锻炼身体,喝早茶,然后打包早餐给闲人张还有小童。   中午十二点午餐过后到拳馆报道,训练,然后等着晚上跟阿豪他们一块到比赛的地方去。   大鸟哥虽然很喜欢骂人更喜欢骂脏话,但是其实他是个比较好说话的人——他带着手上这家拳馆已经有一算时间了,所以眼光也很毒辣,大概是萧末第一天正式比赛,他就看出了男人虽然有技巧在但是都是打的快拳——换句话来说,萧末体力不行,比赛都需要速战速决,否则很容易吃亏。   所以在拳馆训练的时候,他都会重点盯着男人加强锻炼体力。   这些天下来萧末在这个黑拳的场子里已经有了一点儿小小的名气——每晚都来的客人几乎都知道大鸟哥的拳馆里来了个新的拳手,出手很快,够狠,每晚只打一场,并且从来没有输过……渐渐地,很多人会在进场的时候就抓着工作人员问那个名字放在最后的“元贞”今晚有没有来,如果工作人员说他在,客人就会直接丝毫不带考虑地把赌资压在他身上。   其实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个拳手皮肤很白(……),长得也跟一般的拳手不怎么一样。   来这里消遣赌拳的人都是图一个刺激,看着这样的男人在台子上挥汗如雨,对于这些客人们来说,简直是仿佛开启了一片新天地,每当那个台上穿着背心的男人跟自己的对手扭打成一团,双双摔落在地上的时候,那轰隆的一声重物砸在地上的声响,往往让人觉得如同砸在他们的小心脏上。   幸运买到第一排座位票的客人们常常觉得自己根本把持不住。   他们有时候甚至不觉得自己真的是在看拳,而是在看什么亚洲猛男秀。   就连将赌资压在这个名叫“元贞”的男人身上时,他们都觉得自己压根就不是来赌博的客人,反倒像是个砸钱给自己喜欢的“偶像”买支持率的“小粉丝”。   人们送给了萧末一个外号,他们叫他都不叫他的号数,也不叫他的名字,叫他“拳场小白兔”。   这一天。   拳场小白兔跟着阿豪在后面休息室闲聊了几句之后,就被人通知去抽签……男人抽签的运气很不好,他亲手抽到了一个别家拳馆的头把交椅不说,而且那个人还是以体能见长的——这个名叫阿龙的拳手很狡猾,经常打一拳就跑,仗着自己体力旺盛一边给对手心理压力一边消磨对方的体力。   萧末最怕遇见这种人。   男人放下手中的签,坐在后台等了一会儿,果不其然,当他听见外面“铛铛”响起的声音,就知道是抽签的结果已经显示在了赌场外面的大屏幕上,紧接着隔着一堵墙传来的就是一阵观众们的唏嘘或者是兴奋的呼叫,有些老顾客对这些拳手的实力差不多知根知底,所以在看见抽签结果的时候,他们已经差不多知道今晚自己是赚是赔。   萧末想了想,正当他思考今晚怎么样努力地贴近跟那个阿龙的距离,不让他有几乎打长拳的时候,外面有工作人员进来,叫他准备出场。   外面的光线从被推开的门缝中撒入,坐在长椅上的男人微微眯起眼,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他忽然觉得心里有些焦躁不安。   并不是因为紧张接下来的比赛以及他要面对的有些辣手的对手,当男人听着外面的客人们热烈的欢呼声和乱七八糟的叫嚣声,他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今晚可能要出事。   这样的感觉让萧末的心跳都快了几个节拍,以至于当他走上拳台的时候,那面无表情的清秀面容之上,神情还是显得有些涣散与心不在焉——这就导致了刚刚开场,他的胃部和腰上就接连着吃了对方两个结结实实的拳头。   萧末吃痛地皱起眉,掀了掀眼皮,对手眼中从最开始的警惕到现在开始无声显露的轻微轻蔑——这样的眼神让萧末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于是在阿龙身体微微前倾,露出了再一次想要上前进攻的趋势的时候,男人直接伸出了腿,飞快的一个弹踢结结实实地用脚背最硬的对方踹到了对方的大腿上!   只听见“啪”地一声巨响,当阿龙因为这巨大力量的打击双腿瞬间失去原本灵活的程度时,下一秒,他便看见,原本还在自己一米开外的黑发男人忽然冲着自己飞扑上来,然后下一秒,在周围观众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与叫骂声中,台上的两人抱成一团双双滚到拳击台上!   阿龙在落地想要挣扎着站起来的那一刻立刻感觉到了此时此刻压在他身上的黑发男人动作有多么敏捷——他那一系列的动作仿佛就是在半空中完成时的,当阿龙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的时候,他已经被身上这个名叫“元贞”的男人结结实实地锁在了地上!   完全动弹不得!   “不是很爱跑吗?”黑发男人微微气喘,他背对着光,阿龙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是从语气中他可以听出男人嗤笑的嘲讽,“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喜欢仗着自己体力好欺负老人家——”   男人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下一秒,在客人们嘈杂的各种叫骂声中,忽然间从门口的地方传来了大门被人从外面重重踹开的声音!   巨大厚重的铁门,按照道理应该在比赛开始之后就完全关闭只留下给客人离开的安全通道的,这会儿的功夫,那门居然是被人从外面强行撞了开来,厚重的门打在墙壁之上,那力道,就连墙上的瓷砖都被敲得碎了一地稀里哗啦地往下掉。   萧末一愣,下意识往门口那边看去——而就在这一秒的时间,他被阿龙抓住了破绽,男人只觉得自己胸前的背心忽然被一把抓住,然后紧跟着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回过神时,人已经从压在阿龙身上变成了被压在下面的劣势——   而台上的这一幕,却被刚刚闯入拳场的年轻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年轻的警官身穿笔挺的警服,站在观众台的最高处,当他身后的警司们大吼着“警察办案”扑向惊慌失措的人群时,他站在那里,一双琥珀色的瞳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在镁光之下——众目睽睽之下——他的眼皮之下——跟另外一个陌生的像是个狗熊的壮汉抱成一团滚来滚去的黑发男人。   萧炎面无表情地看着被那头狗熊压在身下的萧末。   他微微眯起眼,目光从男人暴露在那比一块破布好不了多少的紧身小背心外的结实肌肉上一一扫过,最后,猛地一顿,仿佛着了魔一般,从男人的下颚处稍稍上移,然后死死地盯着男人那紧抿成一条线的薄唇。   此时此刻,萧家二少爷那双漂亮的眼睛之中,一场仿佛酝酿已久的腥风血雨眼瞧着就要爆发。      第116章      当拳场的客人如鸟兽般四散着逃离,打从一脚踹开这扇拳场大门开始脸色就没好看过的萧警官面色铁青,踏着每一脚几乎都能跺碎地面的步伐,沉默地向着赛台方向走去——与此同时,在VIP座位上站起来一个高瘦的身影,那个人一头深酒红色的头发来到灯光下时,显得异常耀眼。   李堂看上去并不怎么惊讶,相比之下,他就像是早就料到了萧家兄弟会这么干似的,露出了个不急不慢的冷笑:“萧警官,我的场子是正常营业的。”   萧炎没说话,高大英俊的年轻警官只是用他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充满了警告地瞥了这个漂亮的年轻人一眼,下一秒,他还带着手套的手已经抓在了拳台的边缘,在谁也没来得及阻止他的情况下,一个漂亮的翻身整个人已经稳稳地落在略带弹性的比赛台上。   此时,萧末已经跟那个名叫阿龙的拳手分开了。   前者沉默地坐在比赛台上,后者站在一旁,显得莫名其妙,他正想找工作人员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警察来查,下一秒忽然就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阿龙只来得及惊讶地瞪大眼,然后就被刚刚翻上比赛台的年轻警官结结实实地揍了一拳!   呯地一声,那拳头结结实实地搭在了他的下巴上——阿龙反应不及,差点儿咬着舌头,他听见自己的牙齿撞击发出“嗑”地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从口腔之中迅速蔓延开来的血腥味儿,阿龙被冷不丁揍了这么一下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他只知道这个浑身带着寒气的警官身上仿佛还带着从外面走进来时候携带的冰雪气息,浑身上下冷得像是刚刚从冰窖里爬出来的。   阿龙倒在一旁,咳嗽了两声后呸地吐出一颗断牙。   萧炎一步上前还想抓着他继续揍,却在这时,从拳场的入口处,不急不慢地走进来了另外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来人身上穿着风衣,看上去他也是刚刚才到这里——对于这会儿拳场混乱的情况他看上去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只是冷着脸看着一群身穿警司制服的人一个个盘查那些没能跑出去的客人,然后就将目光放在了镁光灯下的比赛台上。   仿佛是感觉到了来人的目光,萧炎正准备挥拳的动作忽然一顿。   他转过头,微微眯起眼,然而毫不意外地对视上一双和他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瞳眸。   趁着这个机会,他感觉到手里一空,等他回过头来看的时候,却发现上一秒还被他抓着挨揍的阿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从始至终保持着沉默的黑发男人拎开了——萧末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淡定,他用那双漂亮的黑色瞳眸看着面前面黑如墨的年轻警官,还火上浇油地轻笑一声:“阿SIR,那么生气做什么,是不是没见过打拳?”   男人从容自若的模样让萧炎愣了愣。   随即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个男人自己死到临头,居然还敢反过来装什么狗屁陌生人,还调侃他!   妈的!   萧炎火冒三丈,从面前男人带笑的眼眸他就知道这个老男人不可能不知道他在气什么——更何况,他还很若有所指地问他“是不是没见过打拳”。   萧末的意思大概是,打拳,这么“搂搂抱抱”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个老男人被抓包跟别人“搂搂抱抱”,不仅不知道检讨,还要反过来嘲笑他没见过世面!   想到这,萧炎倒吸一口凉气,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会儿他的手套之下手背大概已经因为他用力握拳的动作青经突起,他顿了顿,紧接着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把抓过男人胸前的背心,那背心被他抓得有些变形,刺眼的镁光灯下,男人胸前的皮肤大面积地暴露在萧炎的眼皮底下——   年轻的警官眼皮突突地跳了两下。   那白皙的皮肤几乎将他的狗眼晃下。   心不在焉地扫了眼这会儿还站在比赛台下沉默地望着他们这边的李堂,萧炎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将男人胸前这点“唯一的遮羞布”给放回了他应该在的位置——只不过,那点儿这些功能,在萧炎看来实在是很不够看。   所以他想了又想,完全不顾周围同事惊讶的目光,冷着脸将自己的制服外套脱下来扔到男人的脸上,看着后者伸手接住,他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一丝要缓和的迹象,只是皱着眉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穿。”   当萧末十分淡定地随手将还带着儿子体温的制服披在身上的时候,随意地扫了一眼台下,毫不意外地,他看见他的大儿子以及他的青龙堂堂主正站在比赛台下,两人正用同样平静的目光看着自己……   萧末看了一眼李堂,没说什么,然后他的目光就停留在了萧衍的脸上——看着大儿子那张向来没有多少表情流露出来的英俊面容,男人的目光显得毫不动容——就好像这些天他从来没有偷偷想过这张脸似的,男人再一次发挥了他奥斯卡影帝的特长,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轻微的嘲讽笑容:“真厉害,我把场子交给你打理,结果你就‘邀请’这么多‘条子’,来查自己的场子。”   萧衍:“……”   萧末:“我是不是应该叫你‘正义的使者’,而不是北区黑道的太子爷——”   男人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下一秒,他的下巴就落入了一只显得有些冰凉的手上——萧炎还带着手套,特殊材料的三防警官手套捏在男人的下巴上让人未免觉得有些粗糙,他二话不说将男人还望着他哥的脸往自己这边扳了回来:“这位萧先生,你也用不着咄咄逼人,今天老子来,就是来查场子的——”   话说到这儿,萧炎忽然顿了顿,然后用危险的目光盯着萧末的眼睛说:“只不过一不小心,踹开门的时候却看见了一场闪瞎我狗眼的‘活春宫’。”   萧末的下巴被儿子捏在手中,有点疼,但是他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慌,只是安静地看着小儿:“你是不是没见过真的‘春宫戏’?”   萧炎顿了顿,心里有些惊讶于男人在外面放养了几天连带着胆子都变得粗了不少,他微微眯起眼露出一个堪称流氓的笑容,他微微凑近男人,压低了声音用很暧昧的语气说:“我见没见过,你最清楚。”   萧末的脸一下冷了下来,拍开萧炎的手:“我对你的私生活没兴趣。”   “哦,不过我对你有兴趣的很。”   萧炎的左手轻轻摩挲了下右手被男人不轻不重拍打过的手背——脸上的表情……与此说他是觉得自己被男人打疼了,倒不如说是在回味被男人主动触碰的感觉——等回味够了,他又想伸手去拉萧末,然而这一次却被男人轻巧地躲开,萧炎有些不满地皱皱眉,这时候却听见了一阵喧闹的声音,他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是自己的手下抓着一大群身上大概带了点什么“非法物品”的人压倒墙角,而一个跟他关系比较好的、一起从警校毕业的同事,压着一个还在挣扎的人直接来到了拳台底下。   “炎哥。”那个高大的年轻警司踹了手中十分不老实的小混混,然后扫了一眼萧炎——像是有些搞不懂他在拳击赛台上搞什么鬼。   萧炎低下头,随即被那个长相有些邋遢,头发染成超级赛亚人似的黄色的小混混吸引了注意力,他直接翻身从比赛台上跳回地面,沉重的马靴敲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地一声,那个小混混大概意识到了面前的这个高大的年轻男人就是这群警察的头子,苍白着脸嚷嚷:“抓我做什么!我又没犯事!”   萧炎很明显地退后一步——就好像嫌弃那个小混混脏怕他的口水飞溅到自己身上似的,琥珀色的瞳眸动了动,余光从站在自己不远处一言不发的李堂脸上一扫而过,然后他用十分指桑骂槐的语气说:“我最讨厌染头发的小混混,俗气得很——所以抓你过来盘问下,不行么?”   李堂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下。   站在赛台上,正伸头往这边看的萧末露出了个无奈的表情——   幼稚。   还当着自己手下的面这么幼稚,自己也不嫌丢人。   在场尴尬的气氛维持了一会儿,良久,只听见李堂轻笑一声:“带美瞳。”   这是在说,萧家双生子戴了美瞳。   萧炎:“……”   萧衍:“……”   而此时此刻,萧末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经营黑帮的,还是经营幼儿园的……   “老子天生的。”萧炎斜睨了李堂一眼。   “谁告诉你我不是?”李堂歪了歪脑袋,用很平静的语气反问。   萧炎用怀疑的目光从头到尾打量了下不远处的漂亮年轻人,最终,在手下再一次叫了他一声后,他仿佛才终于想起自己似乎还有事儿干,于是他转过头,冷眼看着自己的手下从对方的皮衣内侧口袋里翻出一小包用密封塑料袋里三层外三层包好的白色粉末——   在所有人微微惊讶的目光之中,萧炎接过来,拿在手里看了看,随即唇角边的冷笑这,拎着那袋白色粉末,走到李堂跟前晃了晃:“看见这是什么了没?”   “萧炎。”这时候,站在一旁沉默良久的萧衍终于看不下去,用平静的声音叫了声自己弟弟的名字——在场的,大概只有萧末以及萧炎本人才知道,这一声叫声中,大概含着淡淡的警告意味,意识是……让萧炎不要玩太过。   萧炎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他啧了一声,露出了个麻烦的表情,转过身吩咐自己的手下:“让东区那边派个负责人来跟我们这边接下头。”   小儿子的一句话,让站在赛台上的萧末心落地——让东区的警署派人过来,意思就是,这个被抓住的毒贩子,不是他们北区的人,而是和上次的那个小混混是一样,是跑过来做‘跨区生意’的。   然而,还没等男人真的完全放松下来,就看见小儿子大手一挥,叫来几个小警司,将在场所有的人一起抓了起来——萧衍倒是没多大反应看了他弟一眼什么也没说,李堂也露出了早就料到萧炎会这么搞似的表情……在场的,整个人觉得莫名其妙的只剩下萧末一个人。   “抓我们做什么?”萧末皱起眉。   “做个笔录,喝杯热茶。”萧炎很无耻地跟他老爸说。   萧末想了想,今晚好像还答应了小童和闲人张带宵夜回去,实在没空跟这熊孩子浪费时间,于是眉头一挑:“不去。”   萧炎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动了动:“拒捕?”   萧末:“……”   见男人不说话,萧家二少爷笑了:“算你聪明,你要敢说出‘拒捕’这俩字,老子又有理由再多关你两天。”   那些小警司在下面听着莫名其妙,搞不清楚自家老大跟嫌疑人说话怎么跟调情似的……而且……嫌疑犯身上披着的……是他们老大的制服没错吧没错吧没错吧……   这会儿的功夫,他们不一定认识萧末,但是看着萧衍那张和自家老大长得一模一样还特别冰冷的脸,没敢真的上手铐,就是特别客气地请萧衍往外走……李堂因为相当配合地伸出手让警司给自己带上手铐,所以也没有吃多少亏。   当所有人都开始前前后后地往外走,在场只剩下萧炎和萧末,前者独自走到萧末脚边的拳台下面,张开手臂,做出了个让男人跳下来给他接住的动作,还笑得一脸不怀好意:“老爸,下来,带你回家。”   “你家才在警署。”萧末没理他,自顾自地绕到了另一边,直接跳下了比赛台——那动作干净利落得,让人毫不怀疑他已经这么干过很多次了。   萧炎没说话,跟着走过去来到男人身后,十分故意地让自己穿着整齐的身体紧紧地贴在只穿着一条拳击短裤的男人的身后,故意用警服裤子那略坚硬的布料磨蹭男人暴露在外面的腿部肌肉,他从后,拉起男人的一只手,捏在略显得粗糙的手心把玩:“离家出走好玩不好玩?”   “好玩得很。”   “我和我哥还等着你什么时候,把我们给你的钱花光了,饿着肚子回来。”萧炎轻笑一声,仿佛是故意要嘲笑男人之前“偷钱”的行为似的,将他拿钱说成了“他们给的”。   “结果很失望是不是?”   “何止是失望……”   萧炎贴在男人身后,薄唇轻轻从男人的后颈脖处扫过,伸出舌尖,飞快地舔了下男人微微汗湿的后颈,而后,他目光猛地一黯,咔擦一声轻轻地将一边手铐戴了上去——   那声音让萧末听得心头一震。   随即,他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不对,举起手看了眼,这才发现,萧炎戴在他手上的哪里是什么警用手铐,分明就是里面还有一圈绒毛的情趣用品手铐。      第117章      “你拿这种东西出来,也不怕你的手下的人看见了笑话你。”   萧末一脸平静地晃了晃手上的情趣手铐,假装自己并没有感觉到小儿子正像个流氓似的在身后蹭自己——萧炎见男人并不反抗,动作反而越来越大,他的唇从最开始单纯地贴在男人的后颈偶尔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舔一口,变成现在越来越放肆的啃咬……   “他们不敢。”年轻的警官嗤笑着,用含糊的声音说着。   与此同时,萧末感觉到有什么湿漉漉、滑滑的东西飞快地碰了自己的耳垂一下,男人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摸,然而站在他身后的年轻人却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个动作似的,伴随这一阵手铐的轻响,他将萧末的手捏在自己的掌心……这会儿的功夫,萧末只觉得自己的后颈湿乎乎的,感觉不到究竟是他自己的汗水还是萧炎的口水,只不过男人也没推开他,父子二人一块儿站在比赛台投下的阴影之中,安静地看着不远处的所有警署人员压着个别嫌疑犯慢吞吞地往外走……   直到这个大型犬似的黏糊在男人身后的年轻人有一下似乎有些没控制好力道,一口咬下去真的让男人感觉到一丝刺痛,萧末这才皱起眉,无声地抬起手肘使了个巧力,将赖在自己身上的年轻警官推开,并且顺手将他的制服从自己身上取下来递回给他——   萧炎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挑挑眉露出个不怎么满意的表情:“做什么?”   “我还有朋友在外面,被他们看见我穿你的衣服,他们会起疑。”黑发男人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着,“我自己有换的衣服在后面。”   “你才走几天,哪来的朋友?”萧炎不依不饶地从后面抱住男人的腰,“而且,你在外面‘交朋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的儿子在家里面挨饿会很可怜——我已经吃了几天的泡面了,再吃下去,会营养不良。”   萧炎的声音越说越低,到了最后,几乎是趴在男人耳边的耳语——从他唇瓣里喷洒出来的热气尽数喷洒在男人的耳垂上,带着痒痒的感觉……   萧末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感觉到,他只是一脸木然,而且丝毫不见愧疚的神情:“没有人叫你吃泡面,家里没有东西吃,不知道到外面下馆子?”   “没钱。”萧炎轻笑一声,“我的工资刚刚放下来就都被你拿走了,你居然一毛钱都没给我剩……说出去人家可能都不信,北区堂堂末爷居然对自己的儿子玩‘佛跳墙’……”   佛跳墙说的是专业术,说的是那些骗子把人骗到酒店,趁着那些人睡觉或者洗澡的时候把他们的钱包掏空自己跑路的行为……萧末想了想,在自己的儿子的牛奶里面下安眠药然后扫空他们钱包这种事情好像是有点奇怪——放眼天下,大概再也不会有第二个老爸会对自己的儿子做这种奇怪的事情了……   虽然在这件事之前,他们父子之间所做的“奇怪”的事情已经足够多到难以启齿。   这时候,远处之前那喧闹的场景终于逐渐安静下来,外面的警笛声从敞开的大门外传入,萧末停在耳朵里,心里知道被他的两个儿子这么里应外合地一搅合,哪怕今天没出什么事情,这个比赛场子的生意也可能会因此而受到影响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到现在的水平……萧末很惊讶萧衍居然也跟着萧炎胡闹——   男人瞬间的沉默让萧炎有些在意,于是他伸头看了眼男人脸上的放空表情——而只需这一眼,萧炎几乎就立刻猜到,萧末究竟在想些什么。   于是他嗤笑一声,抬起还带着手套的手轻轻蹭了蹭男人的下巴:“我哥对李堂可是恼火得很,吃他的亏吃得还不够多么?这一次,只不过是小小的回敬罢了。”   “你哥还没坐上我的位置就先学会窝里斗,这让我开始考虑是不是我太放纵他才弄成这样——”   “好感动,你终于意识到我才是最好的那一个了。”   “这种毫无逻辑的废话就不用说了。”   萧末面无表情地推开儿子凑过来就要索吻的脸,转身完全无视了这会儿挂在他手上的那一只情趣手铐,叮叮当当地一路回到更衣室,在更衣室里他看见了阿豪,因为在后面休息室所以他逃过了被逮捕这一劫,面对同伴投来的担心目光萧末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心虚,抓过衣服随便往身上一套,连话都没敢跟阿豪多说几句就逃也似的离开了更衣间。   萧末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萧警官靠在墙边,懒洋洋地吞云吐雾。   “我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萧炎说,“是个男人。”   萧末愣了愣,抬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的门上挂着的“拳手休息室”的牌子,然后用“你神经病”的眼神斜睨了他儿子一眼,后者毫无压力地从他笑了笑,拉过男人的手,像个变态似的抓着男人的手摸了两把这才替他把那情趣手铐当做真手铐似的戴好,然后叼着烟,拉着他往外走——   “老爸。”   “做什么。”   “我饿了。”   “饿了吃饭,你弱智么,这还要人教?”   “我是说,我老二饿了。”   “……”   “你知道什么叫孤枕难眠吗?”   “那你这几年怎么过来的?”   “由奢入俭难。”萧炎一边一本正经地说着,一边拉着萧末走出了拳场,当他们的话题终于从诡异的走向勉强回到了旁人乍一听听不出什么端倪的正常话题时,萧炎已经带着萧末来到了拳场外面——今天气温依旧很低,萧末走出拳场第一时间就打了个寒战,他看了眼萧炎,却发现小儿子的制服外套被他脱下来后就被对方这么随意地挂在手上,萧炎自己就穿了件衬衫——还挽着袖子,迈着沉稳的步子拉着他在前面带路。   萧末正张口想让他把衣服穿上免得感冒,却在这个时候,走在他前面的萧炎直接在路边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旁边停了下来,他先是打开后门,将萧末塞了进去,然后紧接着自己也跟着一屁股坐进了驾驶座里。   车就是一般的奥迪车,但是萧末从来没见萧炎开过。   男人坐进车后座立刻发现里面的暖气开得很足,车里很暗,车窗户也是那种遮光玻璃,萧末只是摸索着坐好自己,然后问:“你什么时候买的车?”   “公家的,这种车我买不起。”萧炎发动了车子,掀起眼皮子扫了一眼后视镜,补充道,“有你这种离家出走一次要花上万块的老爸,我更加买不起。”   萧末:“……”   男人正想说些什么给自己洗白一下,却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身边有什么东西正无声地靠过来——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惊讶一下车上还有一个人而他没有发现的这个事实,下一秒,就整个人被人抱起来,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萧末身体僵硬了片刻,随即整个儿放松下来,他感觉到圈在自己腰间的强壮手臂在无声的收紧,身后人的脸也埋进了他的颈脖之间,仿佛是一个贪心不知足的猫科动物似的,用略冰凉的高挺鼻子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脖子……   “萧衍……”   “恩。”   男人听见从他身后传来大儿子低沉的、仿佛从鼻腔之中发出的声音,对方每一次呼吸仿佛都是深深的吸气与吐气,那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锁骨处,带来微微的瘙痒……萧末低下头,隐隐约约借着一点从车前镜射入的外面的霓虹灯的光,看清楚了他的大儿子……   萧衍闭着眼,安安静静地将自己埋首于男人的颈脖之间,眉眼之间隐隐约约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倦,然而他脸上的神情看上去却是异常安静的,就好像很满足于此时此刻这样的姿势似的……   萧末心中一动。   连带着,之前一直努力压抑着的奇怪感觉此时也翻腾着终于浮出水面……此时,男人只觉得自己的整颗心脏都泡进了某种发酸的液体之中,它不适应地剧烈收缩着,呯呯地跳动着,那酸液仿佛已经腐蚀了他的血管,让血液将这种令人觉得不太舒服的感觉传递至全身——就好像有什么人抓着他的五脏六腑,往一个奇怪的方向猛地拉扯了下。   萧末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出口——萧衍无声无息地靠在他身上,呼吸逐渐变得均匀平缓,不知道的人甚至也许会猜测他是不是睡着了,然而萧末心里却非常清楚,其实儿子只是在等着他说话——   萧末顿了顿。   那仿佛是长达一个世纪那么久的寂静。   坐在驾驶座上的萧炎也跟着难得安静了下来,琥珀色的瞳眸平静地通过后视镜,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后座上的黑发男人——那目光,哪怕是通过冰冷的镜子传递到萧末身上,也能让男人感觉到一丝不自在。   良久。   黑发男人才缓缓地叹了口气:“萧衍,我只是很不高兴你以社团的名义去投资什么项目却不愿意告诉我这件事……你要给什么人投资或者要给什么人买角色,这些我都不会反对你,毕竟那些钱,我们也是拿得出来的,自然也赔得起——但是,我现在至少名义上还是萧家的一家之主,我不想‘自己’做了什么投资,却反而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萧衍:“……”   萧末:“而且还是从别人的嘴巴里知道。”   男人说完就闭上了嘴,他看着大儿子——后者始终还是闭着眼,一动不动的模样就好像就准备这样永远地沉默下去……但是萧末知道他不会,所以他没有催促,只是宽容地给了他的大儿子一个思考他所说的话的时间。   过了一会儿,果不其然,男人感觉到贴在自己背后的胸腔震动了下,那安静得仿佛是睡着了的英俊年轻人,从胸腔之中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沉吟。   萧末:“什么?”   萧衍:“下次不会了。”   萧末:“什么不会了,你说清楚。”   “这是最后一次,”萧衍终于睁开眼,微微侧着脑袋,靠在男人的肩上,用离他很近的距离,非常认真地说,“我只是想,还丽莎当年那些面包的恩,然后就再也没有瓜葛。”   “……”儿子坦然的回答,让萧末反而沉默下来,因为他不不知道自己应该回答什么好——本质上来说,他刚才说的那一大堆废话听上去足够堂而皇之以及十分正常,但是现在萧衍这么一个回答,直接搬出了萧末一直在刻意回避的人——   那就是丽莎。   这会儿的功夫,在儿子那双暗沉又坦然的琥珀色瞳眸的注视下,萧末忽然觉得面颊有点热——简单的来说,就像是一个老头子的小心眼的阴谋诡计被对方平静的揭穿那种……有点羞耻PLAY的感觉。   他想了半天,不知道应该自欺欺人人回答“哦,和那个没关系”好,还是干脆就跟萧衍说“那以后就不要跟她联系”好,他想来想去,最终决定沉默。   而此时,那双抱在他腰间的手臂开始不老实的动了起来,最开始,萧衍的动作很小,他仿佛只是捏住了男人身上的衬衫的一角在手中把玩——然后玩着玩着,萧末身上衬衫的下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全部从裤腰中拽了出来,当男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想要伸手去整理的时候,萧衍却无声地推开了他的手,一双狼爪子不带商量地,就直接从他衣服下摆摸了进去。   萧末:“……”   萧衍:“下次有什么话要问,直接跟我说。”   萧末:“啊?”   萧衍:“我不是神,不是总能猜到你在想什么。”   萧末:“噢……”   萧衍:“这种不必要的误会,我希望下次不要再出现。”   萧末:“……等等,现在换你教训我?”   “我没有教训你。”萧衍抬起头,掀了掀眼皮子跟后视镜之中始终瞪着他们一举一动的弟弟对视了一眼——后者一愣,随即不甘心地嘟囔了一句什么之后发动了汽车,当黑色的小轿车在湿滑的路面上缓缓开出,萧衍这才收回目光,蹭在萧末的身边,用十分平缓的语气说,“你要出来玩可以,但是要让我和萧炎知道,否则我们会担心。”   萧末想回答什么,当时这个时候,萧衍的手已经顺着他的腹肌一路向上,最后停留在了他的胸前——粗糙的拇指指腹,十分故意地从男人胸前的凸起处蹭过。   萧末打了个冷颤。   而此时此刻,萧衍那原本固定在他腰间的手臂往下滑了滑,然后在没有跟任何人商量的情况下,十分自觉地就探入了萧末的裤子中,在萧末来得及抓住他的手阻止他下一步行为之前,他已经隔着一条有些紧身的拳击裤,准确地一把抓住了男人的器官——   萧末被儿子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虎躯一震,难以抑制地“啊”了一声。   “老爸,这条拳击裤好像小了点。”萧衍靠在他的耳边,很可恶地用那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平静语气说,“他们不清楚你的尺寸,下回你想要这种裤子,我买给你。”      第118章      “……”萧末觉得,虽然相比之下萧衍这个做哥哥的大概会比弟弟成熟一点,但是要说起“厚颜无耻”的程度,俩兄弟大概是不相上下的天下无敌……这会儿老二还被人家抓在手里,男人也不敢乱动,只是轻喘一声后,用强装出来的平静语气说,“我裤子的尺寸合适得很,用不着你给我买。”   “一点也不合适。”萧衍从后面亲了男人的耳垂一下,与此同时,他还装模作样地动了动自己紧紧和男人的器官贴合在一起的手——拇指指腹重重地从前端扫过,感觉到怀中的人猛地颤抖背脊瞬间僵硬时,萧家大少爷无声地勾起唇角,还用很可恶的那种无辜的声音说,“你看,我的手都被勒得死死的,绷得很紧。”   萧末额角青筋跳了跳:“你把手拿出去就不紧了。”   萧末说完,只感觉到身后的萧衍忽然停下了动作并且陷入了一阵令他不安的沉默,男人等了一会儿,因为背对着萧衍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明确拒绝让大儿子不高兴了,直到他终于有些忍耐不住地动了动唇角想要回头去看,就在这时,他感觉到前一秒还放在他裤子里的手忽然抽了出来——   “好啊。”萧衍一边配合地抽出自己的手,一边用自己的唇轻轻触碰男人脸颊一侧——   萧末松了一口气,正在心中感慨“还是大儿子懂事”这件事的时候,在没有跟任何人提前打个招呼的情况下,他忽然觉得自己被人抓住了裤子的边缘,然后在萧末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前,萧衍已经二话不说把连带着内裤在内总之就是把萧末下半身所穿的所有遮掩物一块儿撸了下来。   萧末:“!”   萧衍:“你让我抽出来,可是我又不想停下我想做的事情,所以只好这么做了。”   萧末:“照你这么说你扒了我裤子还是我的错?”   萧衍轻笑一声:“是我们的错。”   萧末:“……”   毛!   你是你我是我——谁跟你“我们”啊!!!   车子里开了暖气,但是赤裸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之中还是让萧末情不自禁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特别是当抱着他的萧衍此时此刻浑身上下还穿的整整齐齐就连衣服的扣子都严谨地扣到了脖子根处的最后一颗……   这强烈的对比让萧末臊红了老脸,车子的窗户是墨色的还可以挡住周围行人的目光,一想到这会儿车子开在大马路上,对面车道随时都会有车迎面开过来通过车子前面的挡风玻璃看见车内发生的一切——   男人自己脑补了下,然后顿时觉得自己的头发都快吓得竖了起来。   他也懒得再跟萧衍计较到底是谁对谁错,果断弯下腰想要提自己的裤子,却不料萧衍的手立刻像是一条灵活巨大的蟒蛇似的缠上来固定住了他的腰,并且顺着男人弯腰提裤子的这个姿势,他的另一只手就这么顺其自然地搭在了萧末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大白屁股腚上……   还仿佛是恶作剧一般地捏了一把。   萧末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这时,男人听见从自己身后,传来儿子又低又沉却异常富有磁性的嗓音:“老爸,回头。”   被叫到的男人“唔”了一声下意识地回头:“干什——恩——”   然后就在问题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的时候,就被儿子带着浅浅的微笑送上来的唇将接下来的话尽数堵回了肚子里,萧衍轻咬男人的双唇,灵活的舌尖用他喜欢的那种方式将男人略显得有些冰凉的双唇微微湿润,直到对方有些气息不稳自己下意识地张开双唇呼吸,他这才顺势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之前萧末回头的动作……反而像是主动将自己的嘴送到儿子唇边主动索吻。   萧末囧得不行,一边感慨着自己的教育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才能教出有这么多坏心眼的儿子,一边还要被迫接受萧衍的索吻……他依旧保持着坐在萧衍身上的姿势,此时此刻,萧衍一只手半固定在他腰上玩弄着他渐渐有些苏醒的男性器官,另一只手捏在他的下巴上——两人来不及吞咽的唾液顺着男人的唇角溢出,流到了萧衍的手上,然后顺着他的手,一路消失在他袖口深处……   也不知道萧衍是不是故意的,他们接吻时候所发出的的“啧啧”水声几乎充满了整个轿车内部——刚开始,坐在前面驾驶座的萧炎只是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从看一眼后视镜欣赏一眼……最初的时候车子里甚至还开着广播,广播台不时音乐和人说话的声音响起,最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唯一来自外界的声音也直接被萧炎残忍地关了去,于是,车内,后座上两名死死黏糊在一起的成年男性的越来越粗重的鼻息声成为了车内唯一的声响——   这时候,萧末的器官在大儿子轻柔的把玩之中已经完全苏醒。   那地方高高地昂着头,从前面因为充血而勃起的伞状物中间,不知廉耻地留下了一串如同眼泪一般晶莹的透明液体……   萧末离开家前前后后几乎有一个星期那么长的时间,他正是有需求的年纪,但是这一个星期里,他几乎没怎么发泄过,晚上一个人睡在那张冰冷的弹簧床上,他也完全没有想要自己解决一下的冲动——所以这会儿,那被他忽视已久的欲望却冷不丁地忽然被另个人唤起——对方的动作缓慢轻柔——当鼻息之间满满都是萧末熟悉的那种味道——   男人几乎很快就丢盔弃甲,任由对方的有些干燥温暖的手在自己的器官上移动捏弄。   因为不是萧家自己的那种加长型豪车,车后座在两个大男人坐在一起的情况下未免显得有些拥挤,所以在将一个黏黏糊糊的吻持续了十几分钟之后,萧衍终于显得有些不情不愿地放开了怀中的男人,捏在他下巴的手拿开,将手上的唾液顺手擦在萧末的衣领上——   然后他抱着脸被车内暖气和某种情绪沾染得成了漂亮的粉色的男人,顺手将他推到在了车后座——萧末的后背接触到冰冷的真皮座位,这才反应过来萧衍想做什么,猛地回过神来的男人想要挣扎着坐起来,却没想到立刻被后者一把抓住了还高高翘起的器官——   “萧末,不要乱动。”萧衍直呼男人大名,带着轻微诱哄和一丝丝几乎不易察觉的警告,“你前面都这样了,是不是还要逞强?”   说着,萧家大少爷毫不在意地用那修剪得干净整洁的指甲,翻开了男人前端,然后他低下头,在萧末微微瞪大的眼睛之中,毫不犹豫地含住了男人充血的前端——   “啊啊啊——萧衍——萧衍——不要——”   萧衍的舌尖灵活地在男人的前端上的小孔扫过,很快的,萧末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快感和尿意席卷而来,他的背部崩直,一只腿无力地被夹在萧衍和座位靠背之间,另一只腿还在仿佛无声地抵抗着,垂落在驾驶座的靠背和后座座位之间——   拥挤的狭小空间之内,男人几乎觉得自己被整个儿禁困住了,他动弹不得,睁开眼,只能看见大儿子那双始终看着自己的琥珀色瞳眸。   男人器官前端自己分泌出来的液体和儿子的唾液将他的整根肉棒弄得湿漉漉的,偶尔有对面车道迎面开过来的车灯照过来,可以看见上面晶莹剔透的水光,偶然看见这一场景的萧末羞愧得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然而萧衍却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他,当他张嘴,用湿润温暖的口腔将男人柱身下面的球体含入时,他的手也同时在刺激着男人前端最敏感的部分……   萧末的身体微微颤抖、抽搐着,强烈的快感让他除了断断续续的呼吸之外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他整个人都绷成了一根弦,脚趾也因为这强烈的、挥之不去的快感而卷缩起来——   “呜——”   萧衍听着头顶上男人的呜咽,轻轻将含在口中的球体吐出,鼻息之间,是那种他不太熟悉的、超市里买来的那种廉价香皂的味道——   萧衍微微一顿,随即,他不顾男人的抵抗,将自己的高挺的鼻子深深地埋入男人的胯下,以令人疯狂的方式呼吸出灼热的气息,随即,他仿佛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似的亲笑着坐起来,一只手慢慢地顺着男人的腰际向上,然后准确地捏住一边胸前凸起蹂躏——   “萧末,打拳之前还有洗澡这种毛病,是谁教你的?”   “什么——那里不要——不要捏——疼疼疼啊啊啊————”   萧家大少爷高大的身影微微抬高,此时此刻,他投下的阴影已经将萧末整个儿笼罩了起来——他的姿势甚至还换来了前面某位“司机”的不满:“你让开点,挡的那么好我都看不见老爸的表情了。”   “看个屁,”萧衍隔着驾驶座的靠背拍了一下,“好好开你的车。”   开着车的萧炎万分不甘心地骂了句脏话,然后只能看着后视镜之中,那个和他拥有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容的年轻人俯下身去,以几乎要将躺在后座椅上的男人活生生地吞噬与拆之入腹的姿态,毫无保留地掠夺着他身上每一处他碰得到的皮肤……   “打拳之前洗澡,是不是想让你的对手跟你抱成一团的身后,闻到你身上的味道然后分神,恩?”   萧衍的嗓音因为沾染着欲望而变得稍显沙哑,他这毫无道理的话语之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萧末下意识扬起手就想照着这张可恨的脸来一巴掌,却不料被对方料事如神一般直接抓住手腕,然后压在了脑袋的上方——   “干什么?”萧衍问,“被猜中了,恼羞成怒还要打人?”   萧末被压制得死死的,只能等着一双因为之前被玩弄下体而沾染上微微湿润、此时此刻显得异常晶亮的黑色瞳眸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英俊年轻人:“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我打你还要理由?”   萧衍听着这任性的话,那张向来缺少情绪的冰冷脸上忽然真的露出了笑意,他嗤笑着,将男人的腿缠绕在自己的腰间,与此同时拉开自己的皮带以及内裤将早已按捺不住的欲望释放出来——   那同样湿润、灼热异常的粗大肉棒,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弹跳出来,“啪”地一声拍在萧末结实紧绷的臀部肌肉上。   萧末难以置信地微微瞪大眼,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声音——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见到了上帝。   什么叫羞愧欲死?   现在他的感觉就叫羞愧欲死。   什么叫不知廉耻?   萧衍就是不知廉耻这个成语的代言人。   “不要乱来,萧衍——”在感觉到那湿润的东西蹭到自己的臀缝,并且试图从哪个地方钻入时,被完完全全唤醒了某次不堪回首的记忆,萧末脸色有点难看,“这是在车上。”   萧衍哦了一声,回答得很轻松:“我又没开车。”   萧末不知道大儿子居然可以这么不要脸,万分尴尬地说:“你弟在开车。”   却不料萧衍一挑眉:“你想邀请他一起来?”   “这么客气?”将后排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坐在前面握着方向盘的萧炎懒洋洋地应了声,“等一下,让我找个可以停车的地方——”   萧家二少爷的话还没说完,靠近脑袋部分的座位靠背又被拍了一巴掌——   “没人邀请你,开你的车。”   萧衍一边说着,一边收回手,顺便将被自己死死地禁困在座位和胸膛之间的男人那原本就被迫分开的双腿拉得更开了一些……然后,当前面的萧炎用了一个比较大的动作拐弯时,顺着整个车身被甩动的力量,萧家大少爷用自己的双手,将男人的臀瓣尽可能地往俩边分开……   让男人隐藏在身后的某处入口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自己的目光之下。   借着车座位底下昏暗的灯光,他看了一眼此时此刻暴露在空气中,正无法抑制地一张一合,仿佛在邀请他进入的紧致入口——   他俯下身,在萧末发出一声介于哭泣和呻吟之间的喘息声时,他用舌尖以及唾液代替了润滑物品,当那入口完全变得柔软湿润,便提着自己早已忍耐已久的器官,一举闯入。      第119章      忽然闯入的异物让男人产生了一种就要这样被活生生撕裂的错觉。   他微微睁大眼,即将从嘴边溢出的痛呼声却被萧衍随之而来的吻尽数吞没在了两人纠缠的唇舌之中——“渍渍”的水声充数着他的耳朵,萧末的老脸都快要燃烧起来,然而男人却没有办法做出任何的反抗,只来得及张着嘴,一边应付着大儿子近乎于荒淫无度索取,一边努力地从偷空大口呼吸……   大概是缺氧的关系,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晕眩的感觉。   当萧衍深深埋入他体内的坚硬开始缓缓抽动,男人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还能自由动作的那只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大儿子的衣领——   “啊……啊——萧衍——不要动,太大了——”   “嘘,萧末,腿再张开一些……不要夹,你这样只会让我想更加用力干你……一会就习惯了。”   萧末身上的厚重棉衣以及衬衫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萧衍顺手脱了下来,此时男人身上只穿着那件薄薄的打拳时穿的背心——明明外面冷得就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车内的暖气开得太足的原因,此时男人只觉得自己竟然真的留下汗来,那顺着他白皙却结实的胸膛一路往下的汗水打湿了他的那件背心。   他本来应该把这件背心换下来成普通的衬衫的——但是之前进更衣室,因为阿豪不停的发问以及着急怕萧炎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他只来得及胡乱套上裤子和鞋袜,然后抓过衬衫以及棉衣胡乱往身上一套就匆匆忙忙地走了出来——   而此时此刻,当萧衍显得饶有兴致地勾起他的那很贴身的背心,从衣服的缝隙之中用很新鲜的目光看着他胸前因为之前的蹂躏而颤颤悠悠立起来的凸起时,男人可以说是万分的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把这件背心脱下来。   “老爸,”萧衍若有所思地说,“这种背心你穿起来……比萧炎给你买的那个围兜好看。”   一边说着,萧衍动了动腰杆,那东西更加深入地闯入,碰到了男人柔软内部的某一点,男人抓着他衣领的手力道微微加大,手指骨节都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连带着整个身体都跟着颤动了下——   “呜……”   将身下人所有一切细微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并且与此同时感觉到包裹着自己器官那温暖湿润的甬道就像是一张贪婪的嘴似的紧紧地舔咬着那缓慢将它一点点撑开的物体,就好像十分欢迎这样的进入……   并且在热情地渴求着更多。   萧末浑身汗涔涔的,眼角也被的欲望刺激给弄得沾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光,萧衍俯下身将那透明的液体小心翼翼地用舌尖舔去,与此同时,他的手握住了男人依旧高高挺立着的肉棒,配合着自己抽插的动作,一下下地用上下移动的方式,用掌心去刺激那每一寸皮肤都十分敏感的男性器官……   萧衍的动作越来越快,两个成年男人的体重压得后座发出不堪负重的“嘎吱嘎吱”声响,萧末躺在座椅上面,小半个手臂都悬空在外面,伴随着萧衍的每一次挺入,他的手肘都会摩擦到前排副驾驶的靠背椅上——   直到萧衍的某一次彻底的挺入,他只听见“噗嗤”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彻底撑开时发出的轻微声响,手肘重重地被撞击在副驾驶座的靠背上,很疼,然而男人却完全来不及注意到这个,他微微睁大眼,被体内那尺寸异于常人巨大的东西顶得浑身都被人抽空了力气一般——   他甚至能感觉到,萧衍柱体下面那两颗沉甸甸的肉球,此时此刻正充满了威胁地触碰着他那大概已经被完全撑开到没有一丝褶皱的入口处……   并且,就仿佛是故意一般,在这个到达了前所未有深度的挺入之后,萧衍却停下了自己所有的动作,就好像很满意此时自己被略紧张的男人死死咬住的感觉似的,他悬空着腰,撑在男人的上方,停顿了一会儿后,居然仿佛恶作剧一般开始缓缓地摇晃自己的腰杆,让那深深插入男人体内的肉棒在男人体内翻江倒海地捣弄起来——   大儿子的动作让黑发男人陷入了某种令人崩溃的快感之中。   “嗯啊啊……呜呜——萧衍,不要这样动——碰到了——那个东西碰到了——”   男人发出了几乎是哭泣的断断续续呻,吟,此时他说出的话只剩下了毫无说服力的气音,能感觉到对方充血的前端一下下地撞在自己肠壁,这种明明看不见却仿佛每一幕都深深都能引入自己脑海之中的动作让男人的大脑整个儿都忽然宣布罢工——   从萧衍的前端分泌出来的液体仿佛成了最好的润滑剂,伴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越来越顺利,萧末也能感觉到有什么液体正顺着他和萧衍紧紧结合在一起的部位,随着萧衍每一个动作而被挤出……那显得略微粗糙的肉球抵在萧末身后的入口,那液体蹭到了肉球之上,让接下来的每一次碾磨都带来令人崩溃的瘙痒——   有那么一瞬间,萧末甚至产生了萧衍想将肉球也一块儿塞进他身体里的错觉——这样的错觉让他几乎是无法抑制地浑身颤抖起来,他感觉到之前被压制在头顶的手被放开了,而此时此刻,他已经在不知不觉的时候用双手搂住了悬空在他上方的年轻人的脖子,并且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摇晃着,就像是一个临危的病人似的趴在他的耳边无力喘息——   就好像喜欢萧末这样的表现,萧衍始终不肯放过去折磨那令男人崩溃的一点,当男人的内部因为瞬间的刺激而死死地绞住他的下体时,他却仿佛逗弄一般残忍地抽出自己——看着自己缓缓抽出男人的肉棒还拖拽出一小节粉色的嫩肉,萧家大少爷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瞳眸也变得更加暗沉……   然后再重重地撞入。   让双方交合的地方发出动听的“噗嗤噗嗤”的淫靡水声……   越来越多的透明液体从萧末的穴口中被挤出,那些粘稠的东西不仅沾湿了萧末的大半个臀部,也将萧衍这会儿还松松挂在腿上的浅色休闲裤弄湿,液体顺着男人的股缝一路下滑,当在前面开车的萧炎偶尔偷闲回头看一眼的时候,正好看见一滴液体藕断丝连地从男人一塌糊涂的股间滴落,“啪嗒”一声,落在后排的真皮座位上——   萧炎呼吸一窒。   然后被眼前的这一幕严重刺激到的欲望猛地跳了跳,萧家二少爷抓着方向盘,无法抑制地骂了一句脏话。   这时候,深深地将自己埋入身下男人的身体之中,萧衍一个用力将男人从躺着的姿势抱了起来——忽然之间的姿势变换让萧末难以抑制地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闷哼,感觉到体内火热的东西重重地在碾磨过那一点,而后,因为从最开始的“躺着”变成坐在萧衍怀里的姿势,此时此刻男人只觉得那已经完全被润滑的内部再次被撑开,又滑又湿的甬道,让那停留在某个深度的器官再一次毫不费力地深入到了一个新的程度——   男人死死地咬着唇,就仿佛坚持这一次不再因为这个发出任何声音。   没想到萧衍那原本抱在他腰间的手却忽然移开,拇指仿佛是强迫一般插入男人的唇角缝隙:“不要咬,出血了。”   萧衍温和地提醒着,但是当男人松开自己的唇时,他也并没有急着把手拿出来,反而是更加过分地探入了一根手指,两根手指在男人同样湿润温暖的口腔之中准确地找到了隐藏在牙齿后面的舌头,捏住,仿佛恶作剧一般地把玩着——   “唔——”   男人眼角泛红,发出重重的鼻息声,来不及吞咽下去的唾液顺着他的唇角流出,沾湿了萧衍的手——   这家伙有洁癖。   但是现在看上去却完全不在乎。   反而是兴致勃勃地,任由男人的唾液弄湿自己的手——萧末甚至还来不及反应他这是究竟要干什么,下一秒,就感觉到萧衍的手从自己的口中抽出,然后带着湿滑,直接握住了他那已经马上有什么东西就要喷射出的器官——   湿滑温暖的手握住萧末的时候,男人觉得自己的整个儿头皮都快要炸开,这一刻,他就好像回到了一个温暖的口腔里,而当他意识到,那些湿润的东西完全是他自己的口水时,男人从脸红到了脖子根,在这样强烈的羞耻之下,再也忍耐不住地直接喷射出来——   此时跟他紧紧贴在一起的萧衍也不让开,任由男人的东西直接弄脏了他的裤子。   感觉到怀中的身体猛地僵硬后瞬间放松下来,萧衍没有办法,只好伸出手抱住这团如同烂泥一般忽然整个儿软下来的身体以免他自己倒下去撞到脑袋——与此同时,他伸出手摸了摸男人之前一直被撞击现在有些泛红的手肘,蹭了蹭,压低声音问:“刚才撞到这里为什么不说?”   “撞一下而已。”此时此刻,脑海之中还处于释放之后的空白期,身体正处于及其敏感的时段,身体的每一寸皮肤被触碰都能让萧末感觉到浑身鸡皮疙瘩立起的感觉……于是他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无情地推开自己大儿子的手,“不要乱摸。”   这是自己爽过之后就立刻翻脸不认人了。   前面开车的萧炎太了解男人的尿性,在他身后的孪生哥哥浅浅皱起眉露出个无奈的表情时,他已经嗤嗤地带着报复心态似的愉快地笑出了声——   “你自己不射,就敢让他射出来。”萧炎凉飕飕地说着风凉话,“早就告诉过你不可以无条件放纵他。”   萧末听着小儿子排挤自己,却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要反驳的模样,他只是微微喘着气懒洋洋地靠在萧衍身上,整个人放松得就像是一只刚吃饱喝足的大型猫科动物——如果这会儿他屁股后面能长出个尾巴,那尾巴肯定是在愉快地摇晃来摇晃去的。   而这时候萧衍的东西还深深地埋在他的体内。   萧衍先是耐心的动了俩下,然后就遭到了不满的反抗——具体的表现为,靠在他怀中的男人发出了十分不爽的,像是被插痛了时候的“呼噜呼噜”的含糊声音,尽管在这种声音之中还夹杂着足够令人面红耳赤的水声——   萧衍很无语地明显地感觉到,要不是这会儿车内空间太小,萧末说不定已经翻脸不认人地直接把他推开,于是英俊的年轻人无声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掐住男人的下巴:“……老爸。”   “恩。”萧末掀了掀眼皮看了儿子一眼,“你擦了手没?”   “……”   “擦了再来摸我。”   “……”   前面开车的萧炎乐不可支。   萧衍沉默了三秒,然后换了个方向,以让车内另外两人谁也没有料到的方式,重重地将怀中的黑发男人一把重新摁回了车后座上——   这一次,是驾驶座的后座。   这也就意味着,萧炎看不见。   不顾弟弟从前方发出的抗议叫声,萧衍无声地摁住还想要挣扎着坐起来的男人,高高地抬起他的臀部,用令人难以直视的方式抓住他的臀瓣用力向着两边分开,当黑发男人发出一声惊喘,萧家大少爷面无表情地重重将自己撞入男人的体内——   每一次都是大开大合。   比前面快速、狂肆无数倍的一连串撞击让萧末除了张开嘴呼吸之外来不及做出任何的抗议——两人结合处的透明液体被拍击发出“啪啪”的声响,他来来回回数次,让青筋暴起的肉棒从男人柔软的肠壁内部重重碾磨而过,直到萧末几乎觉得自己的后面都快被连续、强烈的快感袭得就要麻木——   萧衍这才在几次几乎要将萧末的腰弄断的撞击之中,以深深地埋入他的身体内部的姿势释放出来。   那滚烫的液体尽数浇在男人的身体之中,那温度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发出不堪负重的鼻腔音——   就像是一朵在阳光之下被浇灌的花,温暖和煦的春风之中,它彻彻底底地在主人面前盛开。      第120章      萧衍很喜欢看男人被自己弄得高潮时候的样子,所以在自己释放出来了之后,他很大方地伸手帮着被他插得有些心猿意马的男人又射了一次……萧末觉得大概是他自己上了年纪的关系,连着释放了两次未免有些吃不消,于是在第二次释放之后,他整个人都懒洋洋地靠在萧衍身上任由他用后座的抽纸擦拭身上的各种液体,也不挣扎也不说话,只是在大儿子偶尔下手过重的时候,哼唧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萧衍看见男人难得这么老实让他抱着,连带着动作也开始放慢——这一放慢就出了问题,在他把男人身上被拉扯得歪了的背心拉正的时候,指尖用完全不能算是自然的方式重重擦过男人胸前的凸起部位——   萧末被这动作刺激得发出懒洋洋的鼻哼声,掀了掀眼皮扫了一眼大儿子,却也没有说什么——准确地说,是他来得及想到自己应该说什么之前,反倒是前面开车的那位有了意见,萧炎一脚踩下油门,车子猛地往前窜出去了一些,他一只手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调整了下后视镜——这样,坐在后排座位的男人就能通过后视镜对视上他那双琥珀色的瞳眸。   和男人无声地对视了片刻,萧炎这才抿抿唇,用包含警告的声音说:“你们适可而止一点,否则老子把车开到河里去。”   “你疯了么,”萧末伸手,拍了下驾驶座的司机的脑袋,“想死你自己去,不要拉着我。”   萧衍没说话,只是伸手将为了揍萧炎而微微从他怀中站起来的黑发男人伸手抓回来,然后拉着他的腿,替他将裤子穿好——在替萧末穿上内裤之前,他还看上去很有科研精神地捏着男人的老二翻看了下——   就好像他这样看就能看出男人在离家出走这段时间里有没有“洁身自好”似的。   萧末刚射过,现在就这样被捏来捏去,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又要有了反应……听说荒淫过度容易老得快,本来萧末有隐约有意要控制自己这方面的需求,要是现在就这么连续来三次他真的怕自己今天会死在这车里,于是男人赶紧扣住萧衍的手腕:“我自己穿。”   “不玩了。”萧衍立刻放开手,老老实实地说,“我帮你。”   萧末这才松开他,让大儿子替自己穿好裤子,期间,萧衍有几次都很没必要地碰到他大腿内侧,甚至在上面捏了几把留下了几个红印,这种行为萧末都假装自己没有注意到。   然而,萧末不说话,这并不代表其他人就没有意见。   坐在驾驶座上,一心八用一边开车一边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司机先生就很有意见了——这时候萧炎的车速已经快到了市内限速的最高速度,他开车很稳,车子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开回了K市北区市中心警署附近的街区,停下来等红灯的时候,他回过头扫了坐在后座,看着抱着男人又恢复了最开始那样将半张脸埋在男人颈脖之间的萧家大少爷:“哥,你存心要榨干他是不是?有没有想过给我留一口?”   萧末沉默。   萧衍动了动,抬起头想了想,然后回答:“留了,叫什么。”   萧末更加沉默。   “你吃完肉就剩一点洗锅水给我也叫留了?”萧炎不依不饶地嗤笑了声,本来一路上看着车后面的春宫真人秀就看得他欲求不满,这会儿车后面那副“大家吃好喝好酒足饭饱”的和谐气氛更加是让他那股子邪火烧得整个人都憋得慌。   “爱吃不吃。”萧衍搂在男人腰间的手收紧了一些,自己的脸也凑过来,本来想落在男人的唇上,只不过被萧末转过头躲了过去,最后只是勉强落在了他的唇角。   “你们在商量‘吃饭’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桌子上的‘饭’可能没有那么想被你们吃。”萧末有些嘲讽地问。   萧衍没说话,反倒是前面的萧炎回答的男人,这时候绿灯刚好亮,他一边不急不慢地启动车子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如果不想被吃,就不要那么老实地被装到碗里来——你也不看看你刚才射的有多快多愉悦,老头,你到底有没有节操?”   萧末被儿子一顿数落,还是数落他“没节操”,偏偏萧炎说得好像又是事实,这让萧末觉得脸上很挂不住,他板起脸,连带着迁怒一般推开萧衍放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坐起来了些:“那你现在停车放我下去。”   “想都别想。”   萧炎直接拒绝,并且与此同时,就好像俩兄弟商量好了似的,萧衍也将男人微微抬起来的屁股摁回了自己的身上——车后面的空间本来就不大,俩个成年男人这样叠坐着其实很勉强,萧末一屁股坐下去,感觉有个什么东西膈着自己,在动了动屁股感觉那玩意越来越膈之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碰到的是什么,这才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不动了。   这时候,压着其他从拳场弄出来的嫌疑犯的警车也陆续从萧炎的车旁边驶过。   到了警署的时候,萧衍这才终于肯放开他老爸,俩人老老实实地坐在车后座上谁也没有说话——萧末很高兴萧衍没有再跟他纠结“离家出走之后发生了什么”这个话题,说实在的,他一点也不想让俩兄弟知道自己离家出走之后把自己搞得那么惨,住的地方晚上风稍大一点都漏风……窗户还糊着报纸。   萧衍还好,只是萧炎知道了,只会尽情地嘲笑他自己给自己找苦吃。   萧炎将车开进了警署的地下停车场,等车在车位停下来放好后,他也不急着下车,伸手抓过一块抹布,探身将之前被男人的“东西”弄脏的车后座擦干净,男人看着他的动作,莫名地觉得之前那种羞耻的感觉又燃烧了起来——而此时萧家二少爷仿佛是感觉到了男人的目光,他转过头,瞥了萧末一眼,这回用十分冷静的语气说了句:“都说了这是公家的车。”   这一次萧末是真的脸红了。   明明已经一把年纪,却愣是被搞得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似的。   父子三人下了车,走出停车场的时候,萧末走在最中间,萧炎重新给他戴上了正常的手铐——一处停车场,萧末就跟一个他的“熟人”打了个照面——   正被几个小警司压着的大鸡哥盯着不远处夹在俩名长相一模一样的高大英俊的年轻人中间往人群这边走来的黑发男人,他上下打量了萧末一通,却在想明白“吉祥物为什么没跟他们一个车”这个问题之前,先想明白了跟在男人身边的两个年轻人的身份——   那是……   顶头老大的儿子,以及……还是顶头老大的儿子。   并且,其中那个面无表情走在男人右边的,还是经常被他们拿出来当鬼似的吓唬小孩子的“暴君”萧衍。   想到这个年轻却手段不一般的未来当家老大,大鸡哥的眼神变了变,他当然想不明白这个“捡回来的吉祥物”和这俩身份地位和不一般的年轻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于是他的目光仿佛X射线似的在萧末身上扫来扫去,似乎在怀疑什么,却又发现黑发男人似乎又跟身边俩尊大佛压根没有什么互动——   而且,男人手上还戴着和其他所有人一样的手铐。   要是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应该不会是这种待遇吧?   ……难道是警车塞不下了,给这个男人捡了便宜坐了“雅座”?   各种乱七八糟靠谱的不靠谱的猜测之中,和萧末交换了短暂的对视的目光,大鸡哥看见黑发男人径直向他这边走了过来,男人在他身边站定,平静地叫了声“大鸡哥”,之后就开始跟他数,今天拳馆里有什么人逃过一劫没被抓过来,俩个人的语气听上去都很平静,就好像在闲聊今天的天气怎么样似的。   终于。   在萧末第三次提到“闲人张”这个名字的时候,萧炎终于有些受不了地伸手将男人抓回自己身边——然后转过头,用十分公事公办的语气凶狠地吼那个长相很猥琐却拉着男人说个不停的中年男人:“谁说你们可以交头接耳?是不是还想被多关几天才舒服?”   萧炎的嗓门挺大,这话一出,周围连互相交谈中的那些小警司都不由自主变得话少了很多。   整个队伍气氛从最开始乱哄哄的乱成一团,变得和送葬队伍似的安静肃穆。   萧末被小儿子拉开,又斜眼看他指挥着自己手下的人将大鸡哥远远带到队伍的另一端,等了一会儿,这才看见萧炎杀气腾腾地走回自己身边——重新回到男人身边的年轻人二话不说,一把扣住男人的手肘:“你哪来那么多话说?那是谁?你有毛病叫那么恭恭敬敬叫他‘大鸡哥’——妈的,这个名字真的不是在性骚扰别人吗?”   萧末回头看了一眼萧衍,萧衍一脸平静,却也点了点头:“没见过那个人。”   意思是,大鸡哥根本不够资格见到他们这些高层,男人这么恭敬地叫他十分荒谬。   意识到这会儿上一秒还在车上互看不爽的兄弟俩无声无息地再一次统一了战线,萧末简直懒得理他们‘闲,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咂舌音后,拧开了脑袋——却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那抓在自己手肘上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他转过头,却不其然地对视上小儿子那双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琥珀色瞳眸:“‘闲人张’又是谁?——五分钟不到的对话你乐颠颠提起上次。”   “我室友。”萧末想了想,正想补充一句“他女儿比你们可爱”,却在话说出口之前,就感觉现场气氛瞬间DOWN了下来。   “你在外面和别的男人同居?”萧炎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他看着男人,那表情就仿佛在说如果萧末敢点头他现在就可以当场掐死他似的。   不过萧末还是点了头。   萧炎从鼻腔里喷出一股气,这一路上他都不知道翻了多少个白眼——却在这个时候,他听见在他们身边,始终一言不发显得特别沉默的萧衍忽然问:“是不是就是上次抢地盘的时候,你拖着往车后面躲的那个人?”   “是啊。”   萧末回答得特别快。   然后语落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好像哪里不对——   男人立刻拧过脑袋,一双黑色的瞳眸无声地瞪着走在自己身体右侧的大儿子——萧衍被男人这样看着未免觉得有些好笑,连带着之前听着男人跟别人合租房子心中那点儿不痛快也跟着一扫而空,他伸出手,亲昵地碰了碰男人的耳垂,这才缓缓道:“下车就看见你了。”   这是说,那天,当萧衍和李堂的车子停在路边,萧末做贼心虚地往那些堂口兄弟的身后死劲儿躲得时候,萧衍已经一眼就看见了他——尽管那个时候,他很配合正认真地“躲着他”的男人,没有揭穿他。   萧末:“……”   “那个西区的小头目,想偷袭你。”萧衍淡淡道,“要是不看着你,现在你就在医院了。”   萧末:“……”   萧衍:“或者火葬场。”   萧末:“……”   “改天介绍你室友给我们认识下。”萧衍宽容地说,“也该谢谢他照顾你这么多天才好。”   萧末没说话,这会儿男人心里怄得几乎吐血——在听见了萧衍自顾自地强行对号入座闲人张“照顾”他之后,这些天连给小童起来扎辫子的工作都一块儿包揽过来的萧末只剩下张着嘴往外出气的份儿了。   “看着我自以为藏得很好地到处蹦跶是不是让你很有优越感?”萧末问。   “你不要想那么多,”萧衍用那种仿佛完全没有听见男人话语之中不满的息事宁人语气说,“你开心最重要。”   萧末:“……”   所以,其实萧衍这个回答简单翻译一下,就可以变成一个字:是。   萧末这会儿恨不得抓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从窗户里扔出去——要不是萧炎已经抓着他,把他推进了一个就近的审讯室的话。   萧衍站在门口停住了脚步没跟进去,他只是默契地跟弟弟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就转身跟着另外一个警司进了其他的审讯室之中——于是当萧末回过神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萧炎已经越过他“哐”地一声关上了审讯室的大门,落锁,拉好窗帘,动作一气合成。   萧末看着小儿子的一系列行为,刚开始他还觉得这是正常程序,直到他看见萧炎拖过椅子,一脚踩上去,干净利落地直接关闭了监控摄像头,男人猛地就嗅到了空气之中有一股不对味儿的危险气息。   “那东西不用关。”萧末看着小儿子高大的背影,十分警惕地说。   “你以为你是在自己家里喝茶?”萧炎从椅子上跳下来,伸出一根手指,流氓似的勾住男人双手上面手铐之间的链条,往自己这边拖了拖,“搞清楚,这里好像是我的地盘。”   “我是你老爸。”萧末说。   “这个梗你都用了十几年了,从来没产生过任何效果,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孜孜不倦地要用它?”   萧炎露出了一个气死人的真诚疑惑表情,然后他干脆一个收力,抓着男人的手铐将他带了过来,一只手顺势死死地搂在男人的腰间,然后低下头,以近乎于粗暴的姿态狠狠地吻住了他。      第121章      那与此说是吻,倒不如是在单纯的啃咬,萧末之前就被自己咬得有些破皮的嘴唇这会儿的功夫再一次被咬破,萧炎不是萧衍,他从来不喜欢搞怜香惜玉这一套,当他在俩人紧紧贴合的双唇之中尝到了一丝血腥的气息之时,他不仅没有退开,甚至直接将自己的舌尖从萧末的嘴巴里拿出来,转而舔压上了男人嘴唇上的伤口处——比男人高上小半个头的高大年轻警官低着头,就像个吸血生物似的意犹未尽地舔着男人的伤口……   甚至在萧末的双唇发白,失去血色的时候,轻轻啄着那伤口——就好像他对那铁锈的腥味儿吃上瘾了似的。   萧末被弄得气息不稳,他被萧炎一把抱起来直接放在了审讯室的桌子上,并且当萧炎这么做的时候,还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什么狗屁“你可以保持沉默,但是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变成呈堂证供”——   搞毛线,TVB看多了吧。   萧末一脸黑线,有些受不了地推开身边儿子的脸——后者配合地放开了他的唇,却没有完全挪开,他只是静静地靠在坐在桌子上的男人身边,状似亲密地用自己初生胡渣的下巴去刮搔男人暴露在衣领外的颈脖处,刮得开心了,又凑上嘴,拉开衣领,在衣领下面勉强可以遮盖住的地方落下一连串的红色痕迹……   就好像他正在努力用自己的味道覆盖男人身上属于他哥哥的味道。   黄狗撒尿似的。   萧末囧着脸躲,萧炎从喉咙里发出含糊的抗议声将他拉了回来:“审讯已经开始了,老爸,你这是要拒绝配合警方提问?”   “你就是这么拷问嫌疑犯的?”   “是啊。”   “我怀疑你怎么从警校毕业的。”   “花钱买的,否则现在也不至于这么穷。”   “……”   萧末哑口无言,因为这会儿的功夫,他发现小儿子琥珀色的瞳眸十分闪亮,整张脸上充数着理直气壮的表情,半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他不知道警校考试是不是真的光靠钱就可以直接买个毕业的成绩,他觉得是不可以的,但是……萧炎说得一脸真诚。   良久,萧家二少爷才露出了一个山雨欲来的表情:“你信了?”   “……”萧末简直这货莫名其妙,“什么都是你说的——现在又做出一副‘要是信了就给你好看’的表情给谁看?”   “你居然不相信我的实力。”萧炎露出了个不满的表情,他凑近男人像个死皮赖脸的大型犬似的死死地将自己的手臂固定在男人的腰间,“老子可是以全校第二的优秀成绩毕业的——体格能力第一,书面考试第二,合起来的总分比那个第一名只差了三分。”   “哦。”萧末面无表情地说,“第一那个谁啊,改天介绍我认识。”   萧炎露出一个警惕的表情:“干什么?”   “我缺个能干的保镖。”萧末懒洋洋地说,“他听上去不错的样子。”   “你有没有节操,人家的年纪小得可以当你儿子——你想老牛吃嫩草么?”萧炎一边大言不惭地教训着男人,一边堂而皇之地将手放进了男人的裤腰带中——之前萧衍帮萧末穿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这会儿又被他乱七八糟地扯了出来,他动了动手,刚刚摘下手套还有些冰凉的指尖从男人的大腿内侧滑过,在明显地感觉到然后像个老流氓似的一把抓住了男人的器官——   萧末没穿内裤。   因为之前的内裤被弄脏了,所以他干脆就没有穿。   这就导致了这会儿萧炎轻轻松松就直接用手抓住了他那好不容易才能安静下来,蛰伏在双腿之间的器官。   这直接的接触让男人难以自制地打了个激灵。   “我只是想要一个保镖,”萧末平静地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摁住了萧炎的手不让他再做出更加乱来的事情,“更何况,和我儿子一样大怎么了——现在我儿子的手就在我的裤子里。”   “恩,”萧炎严肃地应了一声,就好像他是真的只是在跟男人进行无比正常的对话而不是整坏心眼地用自己的大拇指指腹去挑逗男人前端弧线最敏感的地方似的,“你的儿子还很惊讶自己老爸为什么这么淫荡,到警署这么严肃的场合接受审问,却连内裤都没穿——腰间的也没有腰带只是一条随便谁都可以伸手进去的松紧带,你是不是想勾引审问你的阿SIR,好让他放过你?”   萧末听萧炎越说越过——到了最后压根就会直接开启了黄腔,知道这是萧炎幼稚地在不爽他提起他的竞争对手——重点括号——“曾经将他踩在脚底下过”的竞争对手……萧末没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小儿子从来就是那种不讲道理的性格,这时候再跟他解释什么完全就是在浪费自己的口水。   搞不好还会越描越黑。   所以男人干脆不说话。   果然,萧炎说够了就闭上了嘴,只是他手上的动作却始终没有停下来——他很恶劣地将男人的器官前面再一次弄出了透明的液体,还用他握枪弄得起了一层薄薄的茧的手心狠狠地摩擦那前端逐渐充血的部位,组后,萧炎用极其缓慢、很折磨人的方式,将自己掌心被蹭上的那些东西全部抹在了萧末自己的柱身上面。   “老爸,你要保镖,我来当啊,”萧炎露出了一个笑脸,目光闪烁着看上去就好像是忽然觉得男人这个提议简直棒到了极点似的,“免费的,而且保证尽心尽力把你武装到牙齿,你开会我就站在你旁边,你上厕所我就替你扶着老二,你洗澡我帮你擦身,你睡觉我就睡你旁——”   “我要保镖,就是用来防你的。”萧末无情地说。   萧炎停顿了下,不生气,反而笑了出来,他勾起男人的下巴亲了一下,然后二话不说,学着他哥之前的动作直接将男人的裤子拽了下来——萧末闷哼了一声,冷不丁暴露在空气之中的双腿直接接触到了冰凉的金属桌面,他被冻的抖了一下,正想说些什么,却在这个时候直接被靠在他身上的萧炎直接打横抱了起来,放在了审讯室桌子后面的那张椅子上——   萧炎自己绕道了他的身后,让男人靠着自己,自己则伸手,以缓慢的方式,一点点地将男人的衬衫连带着里面的背心一块儿拉起来,折叠好,固定在男人胸口偏上的位置——衣服的边缘刚刚好碰到男人胸前的乳尖,以奇怪的方式让他们暴露了出来。   墙角的监视器已经关闭了——但是那玩意黑洞洞地放在那里,却还是让萧末产生了一种此时此刻自己正在被人偷窥的羞耻感……他想阻止萧炎这样做,但是对方却先一步地从后面用俩只手直接捏住了他的乳尖——萧炎满意地听着男人懒洋洋地闷哼了一声,然后把玩着手中逐渐重新挺立起的凸起部位——拉扯,揉捏,并且一边做着这些可恶的动作,他抬起头,看见时不时从窗外走过的大概是同事的身影,停顿了下后,他稍稍抬高了声音,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问:“姓名?”   萧末愣了愣。   萧炎冲着恍惚的地方扬了扬下巴,萧末顺着看,果不其然看见一个身影停在外面——就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似的,虽然审讯室的隔音效果应该很好,但是萧末也不能排除儿子带他来的这一间是不怎么合格的隔间,所以他顿了顿后,十分配合地抱上了自己的名字——   不是萧末,而是元贞。   萧末话语一落,就感觉到捏在自己胸前的手加重了一些力道,男人低低地闷哼了一声:“阿SIR,你这样搞,会让我觉得自己在被屈打成招。”   “你自己找的,”萧炎冷笑一声,“我记得这个名字,那年我和萧衍十一岁的时候,你带着我们跑到香港要死不活地站在那墓碑之前就差痛哭流涕,坟墓里躺着的那个人,好像就叫‘元贞’——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至于死了那么多年还不肯放过人家?”   “我以前跟他关系很亲密。”   “他已经死了很多年。”   “不代表我可以忘记。”   “你需要筛选一些适当的记忆暴露在你的脑海里,萧末。”萧炎平静地说,“人死了,就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无论你再如何缅怀,他都不会再出现,无论你是不是刻意地模仿着他的生活轨迹,想要回到以前他存在的那个时间,但是事实就是,他已经不存在了,而你也拥有自己的生活。”   “……”   萧炎的一系列化让萧末产生了一瞬间的愕然,他艰难地回过头,对视上了儿子那双琥珀色的瞳眸——萧炎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看上去并不是吃醋,他只是很认真地将这些话说了出来……并且话语之中,甚至听上去很有深意,就好像是在告诫着萧末什么东西……   又或者压根就是男人自己想得太多。   萧末沉默了下,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脸上看上去怎么样,他只知道,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萧炎的整只手都覆盖在了他的胸口上,他弯下腰,薄唇贴在男人的耳边,忽然之间,薄唇轻启,发出了“呯呯”这样的拟声词——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灼热的气息喷洒在男人的耳朵,有些瘙痒。   “呯呯,呯呯——”萧炎一边轻轻用掌心揉着男人的胸口,一边懒洋洋地模拟着他的心跳,“萧末,你听听,你的心跳很快——一般来说,这是心虚的表现。”   萧末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好,他不知道自己这叫不叫心虚——只不过,当亲密的人堂而皇之地提起他与“元贞”这个名字或者这个人的时候,男人总是会下意识地觉得紧张……   就好像,他的重生,完完全全就是偷了本来应该属于真正的萧末的人生。   他的财富。   他的权利。   他的家人。   以及……   他的儿子们,对他的感情。   这些看上去美好的或者不美好的一切事物,都被他这个名叫“元贞”的陌生人偷走了。   做贼心虚?   也算吧。   毕竟在十一年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人生会是现在这个模样的。   男人陷入了沉思,却在这时他感觉到自己的下颚被微微挑起,他眨了眨眼,不其然地对视上了小儿子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当年,如同肉团子一般可爱又招人恨的孩子长大了,如今他身穿笔挺的警官制服站在这里,高大英俊,那高挺的鼻梁和有些性感的薄唇虽然更加刚毅阳性一些,但是仔细看,压根不难看出这样完美的五官遗传自谁。   萧末睫毛微微颤抖,之后仿佛再也无法抑制似的垂下了眼——男人眼中的复杂情绪尽数被萧炎看在眼里,他停顿了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后悔忽然提起了这些东西,他放开了男人胸前的凸起处,修长的指尖一路下滑,在感觉到怀中的人终于颤栗着,再一次地从胸腔之中发出低低的沉吟,这一次,连带着萧炎的心中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   萧炎总觉得刚才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个很危险的话题。   并且这个话题,他隐隐约约有一种继续聊下去的话,恐怕会发什么比让男人离家出走更加大事不妙的后果。   心中懊恼着,他低下头,有些后怕地亲吻着男人的唇角,桌子底下,他不容拒绝地再一次将男人的裤子推到了膝盖处,他分开他的双腿,让他以一个双腿大开的方式坐在审讯桌的后面,这时候,他感觉到怀中的男人颤抖了下——   “怎么?”萧炎问。   “你们警署是不是没钱开中央暖气。”萧末缓缓地说,“我觉得好冷。”   被抱怨硬件设施不行,萧炎反唇相讥回了一句“你要不要捐钱给我们装空调”,说着却还是身手将男人被拉至胸上的衣服重新拽下来给他穿好,并且在动作之间,他还没有忘记装模作样地继续他的“审问”,比如他会问男人知不知道今晚为什么会被抓来警署——   并且在他这么问的时候,他的手正漫不经心地放在桌子底下捏着男人完全暴露出来的器官。   此时此刻,萧末上半身的衣服整整齐齐地穿在自己的身上,然而在审讯桌的后面,他的下半身却几乎等同于光裸,他直接坐在有些冰凉的椅子上,身后靠着萧炎,两人靠得很近,用近乎于荒唐方式一问一答那些正儿八经的严肃问题——偶尔回答一俩句的间隔空隙之中,萧末还会因为萧炎故意使坏的手忽然停下语句,将还没说完的话换成粗重的鼻息声。   萧炎看上去这样玩上了瘾。   他将男人的腿越发地分开,问着“你认不认识今晚藏毒的那个黄毛”,然后一只手从男人的前端处蹭过,顺手将他自己分泌出来的液体全部抹在了男人隐藏在身后的某个秘密入口处——   当萧炎这么干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完全就是多此一举,刚刚在车上的某些“运动”之后,此时此刻男人后面还是完全丝滑柔软的,当他的指尖来到那个入口处的褶皱,那张饥渴的小嘴立刻张开,几乎是主动地一下就含住了他指尖前面的一点点。   指尖处那柔软、湿热得几乎让人心脏都要漏跳一拍的感觉让萧炎挑了挑眉。   连带着,那原本都到了嘴边的“你周围有没有拳手参与过交易”这种问题忽然就尽数咽回了肚子里,他的一只手抓着男人的下巴将他往自己这边扳了扳,一边狠狠地吻住他,一边猛地将自己的指尖刺入那温暖湿热的入口处——   毫无预兆的侵入让萧末猛地皱起眉,从唇舌之间发出一声闷哼。   就在这时,审讯室中的二人却听见,门从外面被人很有礼貌的“叩叩”敲了俩声。      第122章      萧炎和萧末同时愣了愣,两人停下动作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萧末抬起还带着手铐的手,整理了下头发擦了擦嘴,坐在桌子后面懒洋洋地冲着门口的方向扬了扬下颚示意儿子去开门,后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眼神像是要把他就这样生吞活剥似的——看了老半天之后,在萧末以为萧炎就要妥协时,却没想到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王八蛋居然伸进了第二个手指进他的身体里。   男人被弄了个措不及防,两根手指头并驾齐驱在他的身体里转动,萧末倒吸一口凉气,想让萧炎停下来,但是就好像是猜到了男人要说什么似的,在他开口之前,萧炎很可恶地用一根手指狠狠地摁住了萧末体内那最敏感的一点——   于是一声阻止的呵斥硬生生就变成了销魂的呻吟。   萧炎快速地抽动着自己的手指,看着男人的双腿在自己的操弄之下越来越软,也不自觉地分得更开了些,这会儿就像是两根无力的面条似的挂在审讯室椅子的俩旁,心中挺高兴男人的配合,嘴巴上却还是要嘴贱地嘲笑他“淫荡”,而且还要强调自己好像摸到了男人身体里之前萧衍留下的东西——   萧炎很懂得怎么刺激萧末。   一般这种情况下,提到他哥哥只会让男人觉得羞愧难道,然后身体就会跟着变得更加敏感起来。   小儿子的手指在体内来回抽动,之前萧衍射在萧末身体最深处的液体也因为这翻江倒海般的猛浪动作跟着缓缓地流了出来,之前在车上胡乱擦干的下身这会儿再一次变得泥泞不堪,入口处已经无比湿软,并且伴随着萧炎每一次手指的进出,都会发出在男人听来简直是堪称震耳欲聋的“咕啾咕啾”声响。   最糟糕的是,站在审讯室门外的那个人听上去有些不依不饶,十分有耐心地保持着不高不低的声音礼貌地敲着门。   萧末身上的皮肤因为羞愧和被刺激得重新沾染上欲望而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他微微张开嘴,被迫接受小儿子从后面附身下来在他唇舌之间的掠夺,未能吞咽的唾液从俩人不断纠缠的唇舌之间低落,有一些甚至直接顺着下巴滴在了萧末的衣服里面。   “唔,萧炎……”   “叫得那么好听做什么?”   萧末原本想要叫儿子去开门,但是睁开眼对视上他那双琥珀色的瞳眸萧末就知道这货肯定又要恶意曲解他的意思,所以他索性地闭上嘴,咬紧了牙关,拒绝他再得寸进尺般地把自己的舌头伸进来,像个黏糊的虫子似的赖在他身上不走。   “干什么?”萧炎收回自己那滑腻腻的舌头,连带着插在男人身体里的手指也跟着动作放缓慢了些,他亲吻不成,只能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男人唇角边轻啄,“先前拿那些话来气我的人是你,结果现在把我惹得不高兴了遭到了后果,你自己又承担不起了?”   “是你自己想歪。”萧末一把扣住儿子放在自己身下的手的手腕,“我只是提出想要一个靠谱的保镖而已,结果你的反应就好像是我要出去重新包养一个干儿子似的。”   “放什么人在你身边我都不放心。”萧炎霸道地说,“萧祁就是前车之鉴,现在他都还没被我和我哥解决掉,你还往继续往家里招惹人——萧末,你真的很没节操你知道不知道?人家又不一定喜欢男人——特别是你这种老男人,除了我和我哥还有某一些审美猎奇的人,谁还会看得上你?”   萧末一听萧炎居然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气萧炎居然敢说他是毫无魅力的老男人,好笑的是他在嘲笑别人“审美猎奇”的时候,似乎没有发现自己好像把自己都一块儿骂了进去。   “保镖不一定是‘招惹进家里’。”萧末想了想,又觉得不怎么服气地说,“而且你怎么知道人家不喜欢男人?”   萧炎实在是懒得跟他讲道理,只是蛮横地说:“我说不行就不行。”   “我现在不跟你争这个,”萧末盯着萧炎说,“你先去开门,久了人家还要怀疑我们在里面干什么。”   “你是不是很想让外面的人看见你这样子?”   “那你就把我的裤子穿上。”   “不用,”萧炎笑着说,“从门口看又看不到,我不会让他进来。”   “你不是说除了你们这些‘审美猎奇’的人,不会有人看上我吗?”萧末故意刺激他。   萧炎不说话了,他微微眯起眼,露出了一个危险的表情——那样子看上去简直是气得牙痒痒了,要不是这会儿有一个不长眼睛的神经病在外面使劲儿敲门,他几乎都想要把男人狠狠地抓起来摁在桌子上干到他除了哭和喘息其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才好。   两个互相理解的人碰撞在一起,摁着对方的微妙点死劲儿拼命打嘴炮的后果就是,山崩地裂之后谁也捞不着半点好。   萧炎吐出一口胸口的浊气,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抬起手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整理仪容仪表,年轻的警官面黑如墨,心中直接将那个早就看得很不爽现在更加是从头不爽到脚的“第一名”列入了假想敌的范围内,心里想着还好那个家伙分配到了东区不会在自己跟前碍眼,萧炎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到门更前,然后满脸不耐烦地猛地一下拉开门——   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还好不会在自己跟前碍眼”的人站在门外面,拎着一本文件夹,笑得不能更加碍眼。   萧炎:“……操!”   “第一名”假装自己没听见面前的年轻警官的脏话,微微眯起眼扫了眼他肩膀上代表着跟自己一样等级的徽章,他笑容不变推了推脸上的眼镜:“萧炎,你在里面做什么,怎么那么久不开门?”   萧炎:“审犯人,关你屁事?你来干什么?”   “第一名”听着萧炎的话,也没气恼,只是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我们老大叫我过来压个犯人回东区,他们说我带人走之前要跟你来说一声,听说这次负责人是你的样子。”   萧炎面无表情地堵在门口:“现在说完了,你可以滚了。”   “你在里面审什么犯人?”站在门口几乎和萧炎一样高的年轻人并没有要走开的意思,他动了动鼻子,似乎隐隐约约闻到了空气之中漂浮着一丝与众不同的气息,眼中有暧昧的神色一闪而过,紧接着,他在萧炎措不及防的情况下,直接伸手将门推得更开了一些——   这时候,里面坐在审讯桌后面的萧末正慢吞吞地、有些艰难地拉着自己被撸下去的裤子往上拽。   感觉门被推开,他第一时间放开自己的裤子往桌子地下做了一些——他抬起头,看着门口的年轻人,心里无比庆幸自己的衣服看上去还是整齐的,于是萧末迎来了人生中大概是最尴尬的时刻,他扫了一眼站在门口表情看上去几乎可以杀人的小儿子,不顾自己的下半身还是赤裸裸的尴尬状态,男人勾起唇角,冲站在门口的年轻人微笑点头。   后者愣了愣,看着坐在审讯室昏黄的灯光之下,皮肤白皙,唇角微微泛红的男人,目光闪烁着,随即也很有礼貌地点头作为回应。   看着他的目光,萧炎整个儿都快成了刺猬。   其实萧末和门口那个东区警官所所做的,其实就是陌生人之间应该有的礼仪,然而这些行为看在萧炎的眼里,却让他觉得及其刺眼,将被推开的门拉回来了一些,萧炎一个上前直接挡住了萧末和这个东区警官之间的视线,他沉下脸,琥珀色的瞳眸之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看够了没?”   东区的警官不急不慢,仗着自己的身高跟萧炎差不过,直接偏了偏头,通过他肩膀的缝隙重新看向坐在审讯室屋内的男人:“大叔,审讯结束之后,要不要去吃宵夜?我有开车来。”   萧炎猛地屏住呼吸,回过头瞪向萧末。   而这一次,坐在桌子后面的男人却摇了摇头,微笑着说:“不去了,我儿子在家等着我回去喂奶。”   萧炎:“……”   东区警官:“……”   片刻沉默之后,东区警官礼貌地告退,萧炎心里各种方面来说都巴不得他立刻滚蛋,在他转身之后,几乎是立刻就重重地重新甩上门——带着如同阎王爷一般的气势,怒气冲冲地回到萧末身边,直接将男人从椅子上拎起来,掀起他的衣服一口重重地咬在了他右边胸前的凸起上——   萧末被咬得疼了,二话不说抓着手上的手铐就不轻不重地砸了下小儿子的脑袋:“发什么疯?”   “你不是要喂你儿子喝奶么?”萧炎咬着男人被他弄得充血红肿的乳尖,含在牙齿之间拉扯着,还伸出舌尖缓缓逗弄,“现在我就在满足你的幻想。”   “搞什么。”萧末只觉得萧炎这怒火来的简直莫名其妙,想了想后,又忽然觉得自己似乎猜到了什么似的露出了个恍然的表情,“刚才那个就是你说的‘第一名’——啊——不要吸——”   萧末的话最后变成了惊呼,他低着头看着萧炎含着他的乳尖并且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滋滋”声音,与此同时,男人感觉到自己大腿被完全拉开,小儿子那高大挺拔的身躯不依不饶地挤进了他的双腿之间——   萧末看着萧炎,后者仿佛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抬着头看着他,而后,萧炎拉着他的手,来到自己的胯下,带领着男人的手,隔着一条质地有些坚硬的警裤,缓慢地揉着他那已经开始半抬头的火热欲望,从萧家二少爷的喉咙深处发出沉闷的哼声,那声音听上去……很性感。   “帮我把皮带解开。”他咬着萧末的耳垂说。   “帮你解开做什么?”萧末不怎么配合地问。   “好让我把你干得服服帖帖,不要再没节操地勾引别人。”萧炎重重吸了下男人的耳垂,与此同时,他感觉到那放在他腰带上的手抖了抖。   “之前很有信心地说,没有正常人能看得上我这种老男人的。”萧末笑着说,“现在我什么都没做,是那个年轻人自己主动邀请我去吃宵夜,而且我又没答应,你在这里吃什么飞醋——说起来,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口味真的很重,有软软温和的年轻姑娘不喜欢,偏偏要来招惹我这种上了年纪的人……”   “你在炫耀个屁啊。”萧炎眼角忍无可忍地抽了抽,仿佛惩罚似的咬住男人的耳垂,“快点,解皮带!”   萧末无奈,看着他小儿子吃炸药似的,也知道今儿恐怕不在审讯室里来一次萧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手铐的叮叮当当声音之中,他摸索着抽开了萧炎那结实的腰间围着的皮带,与此同时,他还没忘记提醒小儿子“放开”他手腕上的那副手铐。   老这么拷着,总感觉哪里不对。   没想到,在男人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萧炎却很直接地回答——   “不好。”   “刺啦”一声拉下自己裤子的拉链,一边将自己那根半抬头时候尺寸已经有些吓人的东西拿出来凑到男人完完全全暴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湿润入口处摩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戴着这玩意挺性感的,干什么要解开它?”   萧末被他戳得难受,小儿子的逗弄动作让他整个儿紧绷了起来,连带着穴口也不断地开合着,审讯桌头顶上的吊灯之下,半躺在审讯桌上的萧末几乎是一低头,都能看清楚自己身后的情况——每次萧炎的东西凑过来,他的后面就会不由自主地张开咬住他的前端,然后等到萧炎把自己的东西拿开,那入口处又再一次紧紧地合拢。   就好像多失望没有吃到想要吃的东西似的。   萧末羞愧得几乎喘不上气来,他怀疑萧炎压根就是故意让他摆出这样的姿势好嘲笑他——   男人皱起眉,正想要放两句狠话让这不知轻重的王八蛋收敛些,却在这时,他感觉到眼前的灯光完完全全被一个俯身向他压过来的高大身影笼罩住,男人眼前一晃,只来得及看见一根肉色的东西狠狠地捅入他身下那入口处,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惊呼,萧末立刻感觉到了儿子那灼热、巨大的肉棒,一插到底完完全全进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第123章      相比起萧衍,萧炎的动作总是显得有些粗暴——哪怕这会儿萧末的后面几乎已经完全放松变软,却还是有些经不起他这种没底限的冲撞,黑发男人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沉闷的闷哼,整个人都被他撞得往后滑了一些——   但是很快的,萧炎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将他拖回了自己的身下,这一来一去之间,对方那稍稍退出来的巨大又再一次重重地闯入,审讯室这张桌子完全是金属制造的,桌面很滑,男人能感觉到就着这股冲劲儿,面前这名身穿整齐警服只是拉开了腰带露出了自己那根东西的年轻人成功地把自己的东西全部塞进了他的身体里,根部连接着的那沉甸甸的囊袋拍打在他的臀部肌肉上,发出“啪”地一声不太大却异常刺耳的声响!   萧末和萧炎同时发出高低不同的呻吟,前者是忽然被填满所带来的不适应感让他难以抑制地皱起眉,后者则是完完全全地沉浸在了那紧紧地将他包裹起来,还像是张贪婪的小嘴似的不停地收缩吮吸着他的销魂地……   就这样,萧炎却还是仿佛不满足一般,一边恶劣地晃动着自己结实的腰杆,一边还在继续往里面挤——男人的腿被他分成了前所未有大打开的角度,桌子上方悬挂着的灯照射下来正好照在男人小腹的部位,萧末只是一低头,就能完完全全地看清楚自己的后面含着儿子的那根东西时被撑得一丝褶皱都没有的景象——   萧炎往里面挤的时候,有大概是他之前说的、萧衍留在男人体内没来得及清理出来的白色液体跟着被挤了出来,那些粘稠的东西随着萧炎的每一次小小退出与闯入,不停替从那肉棒与穴口衔接的地方压榨而出,偶尔萧炎动作快,它们甚至还会变成细腻的泡泡……   眼前的画面异常令人难以直视,萧末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羞愧得几乎就要死掉——   他想偏开头不去看,却在这时候仿佛是被萧炎猜到了他的想法似的,后者一边努力操干着身下这具哪怕是刚刚被他哥开发过这会儿还是紧得要死的身体,一边伸出手,捏着男人尖细的下巴将他的头拧了回来:“乱看什么,看这里——”   “我不想看。”   萧末干脆地拒绝,他被萧炎捏着的下巴有点儿疼,但是这会儿他的两只手都撑在桌子上,他没有空闲的手腾出来拍开对方的手,只是有些呼吸不稳地伴随着儿子的每一次冲击缓缓地晃动身体,眼角微微泛红——   “你慢一点,不要再往里面挤……太粗了……已经够里面——萧炎,你是不是——”   萧末的话说到一半就没说了。   因为他发现,随着他每说一句话,萧炎的眼神就变得更加深邃一些,到了最后,对方看着他就仿佛恨不得将他现在就生吞活剥了似的——男人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有些心惊肉跳,于是之前想要质问他“是不是想要将下面那个囊袋也塞进来”这种废话他给硬生生地吞回了肚子里……   他怕他要说出来,萧炎恐怕会真的这么做。   现在这样已经够了——萧末用自己的身体含着萧炎的那根东西,几乎已经觉得自己快要被撑破,更无奈的是萧炎几乎没有什么大开大合的动作,他就像是存心要折磨男人似的,每一次的抽出和进入都慢得可怕,仿佛是要故意地让男人明明白白地感受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萧炎的东西很大,每一次进入,都让萧末有一种自己大概下一秒就会被捅穿的错觉。   萧末单单被他进入这会儿已经有些受不了,脑海之中不禁想起了之前,同时被他们这喜欢乱来的兄弟二人同时进入的情景,萧末红了一张老脸,并且心惊肉跳自己居然没有因此而进医院——甚至好像都没怎么流血。   都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男人开始怀疑自己那天究竟是不是超人附体——否则不知道那天他到底哪来的勇气陪这两个精力旺盛的臭小鬼玩那种没下限的把戏……比如现在如果萧衍推门走进来要求加入的话,萧末大概会当场被吓得尿出来,或者干脆拔枪弄死他们两个……   在萧末堂而皇之地走神中,萧炎捏着他的下巴的手微微收紧——当男人吃痛一声皱着眉眼中重新有了聚焦,他这才满意地稍稍放松一些,他不想追问男人刚才在走什么神,只是勾起手指,抬了抬男人的下巴,用警告地声音说:“低头,看我怎么干你。”   萧末想骂脏话,但是在他这么做以前,他的身体已经先大脑一步完成了来自他儿子的指令——他低下头,一眼就看见了身下的情况——   这会儿,他看见一根完全勃起微微上翘,上面布满青筋的东西猛地一下撞进他那在昏暗的灯光之下都泛着水光的私密入口处!   紧接着,萧炎几乎是没有停歇地就立刻开始了他那前所未有的激烈侵入,他放开了原本捏在男人下巴上的手,牢牢地锁在他的腰部,他微微眯起琥珀色的瞳眸,仿佛是在欣赏眼前这具白皙修长的躯体开始伴随着他的每一次挺进沾染上一层好看的红晕,并且伴随着每一次“啪啪”囊袋重重击打在臀部肌肉上所发出的声响,无力地轻轻摇晃着……   “啊啊——萧炎——慢一点——桌子好凉,唔——不要光顾着自己爽,你他妈倒是扶我一下……”   男人忍无可忍爆粗口的模样让正埋头苦干的年轻警官“噗”地笑出了声,不知道造了什么魔,向来脾气火爆的萧警官这会儿被骂了一脸血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觉得男人这副时吃不得一点苦而且很不讲理的模样还挺可爱的……   而且,萧炎可是刚刚亲眼见识过了,男人自己在外面是怎么“赚钱”的。   分明就不是什么吃不得苦的性格。   偏偏在他们兄弟面前经常变得屁事儿多还特别不讲道理。   这点“特殊待遇”说起来是比较恼人的,但是这会儿回想起来,萧炎却希望男人最好一直这么保持下去——反正他还算扛得住男人三五不时突然抽风闹脾气的难搞……在别人面前的男人向来显得有些冷淡难以接近,那些隐藏在骨子里的小性格,除了他和萧衍,最好谁也看不见。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也蛮像把萧衍一块儿画进“其他人”的范畴内的。   这么想着,忽然之间就起了难以言喻的独占欲,于是萧家二少爷干脆伸出双手同时圈住男人的腰,磨蹭了下,随即他便发现经过这几天的离家出走男人身上的肌肉果然更加结实了一些……看来是有真的在认真赚钱准备“养活自己”。   要不是萧衍和他主动出击想办法查了那家拳馆……   这男人还准备在外面过一辈子?   这个认识让萧炎有些危险地微微眯起眼,手下的皮肤细腻得让他舍不得挪开自己的手……这对三十六岁并且一直以来都是出于养尊处优状态的男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萧炎有些感慨地蹭了俩把,一想到自己三十六岁的时候搞不好皮肤的状态还没有男人这么好,顿时有些嫉妒地从最开始单纯的蹭变成了后面连摸带掐——   “不要掐。”萧末说,“你哪来那么多小动作?”   萧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他弯下腰,将男人还挂着手铐的手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这会儿他几乎将男人整个儿搂起来圈在了怀中,这个动作让他的老二更加深入的滑进去了一些——鸡蛋大小的前端挤开男人柔软湿润的内部,双方都发出了“啊”地一声不高不低的叹息……   “你又想干什么?”萧末凑近他儿子,现在他的屁股已经完全悬空挂在了萧炎的身上,俩人相连接的地方成了唯一的着力点,为了防止自己掉下去,他甚至不得不主动伸出双腿挂在儿子结实的腰杆间,几乎是以鼻尖对准鼻尖的姿势很警惕地问。   “我在想我现在在干的事情。”萧炎笑着,故意把“干”字说得又重又足够意味深长,凑近了男人,在男人的鼻尖上响亮地亲了一下,而后转移到了他微微湿润的发鬓处留下一系列的细吻,他含糊地说,“老爸,如果我们不去找你,你是不是准备离家出走然后这辈子都不回来?”   “是。”   “撒谎。”   “你凭什么说我撒谎。”萧末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儿子。   “如果你有本事在外面一辈子不回来,还暗搓搓的打电话给我做什么?”萧炎笑得十分自信并且惹人讨厌,要不是这会儿萧末的手上被手铐靠着挂在他的脖子上,男人很有伸出手给他一大嘴巴的冲动,而萧家二少爷却眯起眼仿佛欣赏男人这副十分不愉快的模样似的,唇角的笑容反而变得更加愉快,“打过来还不说话,像个老变态似的。”   “……”   居然骂他是变态。   骂就算了,还要在前面加一个“老”字,简直不能忍。   “我没有打电话给你。”萧末面不红心不跳地说,“你少自恋。”   “哦,你没有哦,我知道了。”   萧炎缓缓地点点头,却不急不慢地放开了一边圈在男人腰上的手——事实上,他一只手也足够将男人牢牢地抱在自己的怀中,在萧末有些紧张的视线当中,他从口袋之中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翻了下通讯录,然后从手机屏幕后面冲着男人贱笑了下,之后按下了一个在通讯录里翻找出来的号码——   萧末开始觉得不安。   三秒后,他的不安成为现实。   那被萧炎拽下来扔到桌子边的一堆裤子里,有什么东西疯狂地震动了起来,没有铃声,但是傻子都知道那是手机震动的声音——   萧炎得意地将手中的手机在男人眼前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显示待接通中,在萧末目光死的注视之中,他随手将手机扔到了桌面上,凑近男人:“你有没有听见什么东西在震动?”   萧末:“……”   萧炎:“还是你想告诉我,你随身携带按摩棒?”   萧末:“……”   萧炎:“萧先生,是不是我忘记告诉你,进警局关手机是一件需要自觉遵守的事情——否则自己干了什么事情被当行抓包,那也只能算是你活该。”   萧末:“……”   萧炎:“老爸,还要不要嘴硬?”   萧炎凑近萧末,看着此时下半身如同出生的婴儿一般完全赤裸的男人后穴艰难地吞吐着自己粗大的东西,此时此刻,男人的前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再一次高高地翘起,随着他每一次挺入,那东西就像是做贼似的无声地趁机在他略粗糙的制服衣服上磨蹭,它十分有精神地高高竖起,前端可怜地分泌出像是眼泪似的透明液体……   萧炎抹了一把,在明显地感觉到挂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颤抖了下后,他轻笑一声:“老爸,这么激动?再射就第三次了,你不怕肾虚?”   萧炎假装轻松地说着这样的话,那张十分英俊具有年轻男子气概、足够英气逼人面容上,难耐的汗液顺着他的额间一路往下,滑过性感的锁骨,最后啪地一声滴落,消失在敞开的衣领之中——   萧末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于是他冷笑,不服气地挑衅回去:“你这么假装镇定,不怕自己软下来?”   萧炎愣了愣,随即唇角边的笑容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他一把抓住男人同样精神满满的器官,居然认真地点点头:“也是,那我们还是不要聊天了,专心干一次在说。”   说完,不等萧末阻止,他猛地一下将萧末完完全全抱着离开桌面,以将他抱在怀中,自己站着的姿势,开始了新的一轮猛烈的抽插,那强烈的撞击翻搅得男人内部一片混乱,越来越大的水声从他们结连的部位发出,飞溅的液体弄脏了萧炎那松松垮垮挂在胯间的裤子——   萧末完全失去了全部的力量,手铐伴随着他的每一个耸动发出哗哗的声响,他挂在小儿子高大的身躯之上,接受着他的巨大冲击,恍惚之间,隐隐约约好像听他提到了什么狗屁夜舞二楼VIP包厢最里面的那个房间……   就是那个挂了很多道具的。   这个王八蛋,居然问他有没有跟萧衍在里面玩过。   萧末张嘴想骂他,却被一个重重的顶入顶得发出的声音只剩下暧昧的喘息与呻吟,于是男人只好抬起手用带着手铐的手砸了下他儿子那肮脏得要死的脑袋,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让他赶紧闭嘴……   整个警署今晚很热闹。   当别的审讯室内,警司与嫌疑犯一对一地进行着严肃而沉闷的例行问话时,谁也不知道,在其中的某一间里,所谓的例行对话变成了单纯的“啪啪啪”与“扑哧扑哧”听着就能让人面红耳赤的单调声音……   而所谓“警官”在“审犯人”,用的不是自己的嘴,而是亲力亲为,用的自己下面的那根“好兄弟”——   问的问题也完全跟正事儿完全不搭噶。   那些问题从男人的现在目前的“工作内容”问起,一路延伸到了“那天打完电话之后,有没有因为忍不住过于思念儿子跑到床上自己弄自己”这种荒唐又猥琐的话题……与其说是“审问”,还不如说是在“耍流氓”。   但是这会儿的功夫,犯人和阿SIR都有些沉醉于其中的意思,彼此交换的粗喘声之中,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交换了多少个热情而黏糊的吻……审讯的时间一晃而过,当别的犯人陆续走出审讯室登记离开警署时,在这一间审讯室内,年轻的警官却正忙着将他的“犯人”压在墙上,高抬起他的腿,从后面狠狠地“审问”他……   萧炎乐此不彼地将这种运动整整持续了三个小时——   直到他看着怀中的男人在他的各种手段之下连续射了两次,到最后什么都射不出来几乎就要被他折腾得尿失禁,觉得自己在车上“吃的亏”完完全全地值回票价,这才再一次深深地刺入男人,将自己这些天保留下来的东西释放出来……   “真是个愉快的审问。”靠在男人耳边,年轻的警官声音带着吃饱喝足后特有的满足沙哑,“欢迎下次再次光临,萧先生。”      第124章      萧炎胡闹完之后也不肯放开萧末,愣是抱着男人在审讯室的桌子上面脸贴着脸说了一些有的没的昏话,直到男人真的面露疲惫眼瞅着就要睡过去,这才不怎么情愿地放开他,拿了纸巾给男人细细地擦了身(期间没忘记再次嘲笑他没穿内裤这件事),替男人穿好衣服,又打开窗户吹散了房间内那些暧昧的味儿,这才收拾了下东西,将男人一路恭送出了审讯室。   萧炎接下来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今晚抓了那么多人回警署,按照平常的习惯,他今晚是肯定不能回家的。   他原本准备想叫人去找萧衍过来接手男人,却在打开门的一瞬间,就看见了斜靠在审讯室墙边的萧家大少爷,后者正打着电话,似乎是在交代码头那边交接货的事情,他皱着眉,也不知道遇见了什么麻烦——   只是在门的那一瞬间,萧家大少爷恢复了平日里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脸上的冷漠也稍稍收敛去一些,他伸出手,用自己的手背蹭了蹭从门后面慢吞吞地走出来的男人:“累不累?”   “累。”萧末直言不讳道,语气中是没有多少抱怨的情绪,但是这还是让萧衍动了动眼皮子,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跟在男人身后走出来的年轻警官一眼。   “看什么看?”萧炎很不服气地瞪回去——折腾了三个小时,他倒像是个怪物似的越来越生龙活虎。   “你的例行‘问话’的问题可能太多了,阿SIR,你可以不理我,这只是一个来自普通小市民的意见而已。”萧衍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眼神扫了萧炎一眼,伸手将男人拉倒自己身边,顺手脱下自己的外套给穿得有些单薄的男人披上,问,“你的棉衣呢?”   萧末动了动唇正想回答,却在这个时候,听见萧炎在他身后,用十分挑衅的语气冷不丁地说了句:“弄脏了。”   萧衍闭上了嘴没说话,萧末这会儿是真的觉得有点冷了,有点心虚地拢了拢自己肩上儿子皮上来的还带着他体温的外套,低下头没说话,在自认为没人看见的角度里小小地眯起眼打了个呵欠——   萧末低着头,并不知道他这副鬼鬼祟祟打呵欠的模样一秒不差地双双落入两双琥珀色的瞳眸之中,那刚偷过腥的猫似的模样让双生子如出一辙的漂亮眼睛同时暗沉了下,然后萧炎和萧衍同时动手,一前一后地蜡烛了男人的两边手腕——   萧炎拉住左边,萧衍拉住右边。   萧末愣了愣,抬起头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们一眼,三人之间的气氛顿时显得有些诡异……良久之后,从走廊尽头有一名小警司叫了声萧炎的名字,年轻的警官这才在骂了一声脏话后,不情不愿地放开了他老爸的手——萧衍微微一笑,顺势将男人带到离自己最近的地方,以一种并不那么突兀的方式,几乎是半拥着男人靠在一块儿。   “老爸,今晚回家?”   “恩?”   萧末这会儿正精神极度不集中,于是身体先行大脑一步原本都想直接点头含糊地答应了,只是这时候往同事那边走去的萧炎猛地停住脚步回头看他的眼神让他意识到刚才萧衍似乎说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男人仔细想了想,这才终于想起来大儿子刚才说了什么。   于是他硬生生地将到了嘴边的“好”字吞回了肚子里,沉默不语地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抬脚往外走去。   萧末走出警察局的时候,那是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这会儿的功夫,男人那是看着他的哪个儿子都不太顺眼,所以他直接拒绝了萧衍提出让他回家的提议,借口还有东西放在租借的房子没拿,男人坚持要回到那个晚上睡觉都灌风的地方去。   他甚至拒绝了萧衍说亲自开车送他回去的提议,因为男人知道,大儿子看上去好说话——注意,其实只是看上去而已,事实上,他是非清楚,如果今天他妥协地一屁股坐上了萧衍的车,那么最终那车在哪儿停下在哪儿熄火,就绝对不是他萧末能说的算的了。   萧末站在寒风中,无论萧衍用什么眼神看着他,都努力地把持住了没动摇,直到寒风之中远远地开来了一辆出租,萧末拦下车,转过头,满脸理所当然地问站在他身边高大英俊的年轻人有没有一百块钱。   他没钱,这么晚了也没有公交了。   于是一分钟后,黑发男人心满意足地从满脸无奈的儿子手中接过钱,数了数从里面抽出一张红色的毛爷爷身下的全部还给萧衍,然后弯下腰以坐他的加长型豪车似的那么优雅姿势上了车,男人几乎是毫不留恋地“呯”地一声关上门,隔着出租车那种廉价的深蓝色玻璃,男人还心情不错地冲着他那站在路边吹冷风的大儿子挥了挥手。   直到出租车开走了,他还假装自己没看见萧衍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直到车窗外的高大年轻人随着车子开除逐渐化为了一个小点,男人这才脱下了身上的衬衫,掏出手机,流畅地输入了一大串他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发了个短信。   中心内容是让萧衍赶紧回室内,天冷,小心着凉。   发完短信后,萧末心情不错地跟出租车司机聊了会儿天,开夜车的司机向来喜欢跟客人聊天,一是套套近乎降低一下彼此的不信任感,二也是方便提提神——于是男人半虚伪半骄傲地听着司机将他的“弟弟”从头到脚夸了一遍,并且在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男人抱在怀中的衣服,夸奖“现在很少有对哥哥那么好的年轻人”的时候,直接笑出了声来。   虽然今天先是打了半场拳,又被萧家兄弟折腾了一晚上,这会儿男人身上没哪处是不酸痛的,但是因为萧末心情不错,所以他干脆就让司机隔着住的地方一条街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在路边摊用付车钱以外的钱,买了三碗糖水蛋。   这东西便宜又暖身子,回家热一热就可以直接吃,也算对得起答应小童和闲人张晚上回家“会带宵夜”这种承诺。   男人拎着宵夜走回家,走在楼下不出意外地就看见他那个临时的“家”里,脏兮兮的玻璃后面还隐隐约约透出了一点光,这么晚了还不睡,应该是小童缠着他老爸在讲故事来着——萧末一边想着,连带着步伐也加快了一些,现在他每走两步都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的体内往外淌,那感觉很难受,他只想好好地冲个热水澡消除一下疲劳然后睡觉。   抱着“回家之后一切都好”的心态打开房门,男人却发现,在客厅里窝着的不是他想象的闲人张和小童,而是李堂——此时此刻,漂亮的年轻人只穿着一件简单的t血衫,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简陋的电烤炉咔咔地转动着,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将那张原本有些苍白的脸愣是早出了一点儿淡淡的气血颜色。   而更令人惊讶的是,李堂的怀中抱着的,居然是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小童。   听见萧末开门的声音,他抬起头,安静地看着愣在原地男人。   “大叔。”   李堂揉了揉眼睛,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合上了手中的书缓缓地坐了起来——在萧末推开门的前一秒,他还正靠在沙发边上捧着这本书看得津津有味,萧末不免多看了那一本书一眼,然后囧着脸发现,那本李堂看得“津津有味”的书,是小童的童话故事集。   萧末放下手中的东西,直接来到沙发的另一边坐下来:“你怎么过来了?”   “我担心你,就过来看看。”   李堂动了动,然后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身上还压了一个人,于是顺手将睡在自己怀中的小姑娘放好在沙发上躺好——那熟练的手法让萧末看得目瞪口呆……没办法,李堂的形象无论如何都和“喜欢小孩子”这种事情差了十万八千里,在萧末的印象中,像是李堂这么大又是这种性格的年轻人,一般都不太喜欢小孩。   小孩一般也不喜欢亲近这种……冰冷过头的人。   这是怎么了?   外面天要下红雨了不成?   萧末也懒得问下李堂怎么进来的——闲人张认识李堂,看见堂口老大站在自己的家门口,这么没节操的人,恐怕整个人都恨不得从轮椅上爬起来匍匐恭迎老大大驾光临……萧末一边想着,一边站起来去房间里热了带回来的糖水蛋,分成两碗给了李堂一碗,这个时候,小童闻到了糖水的香味儿也跟着爬了起来,迷迷糊糊地接过了碗,还没忘记说声谢谢。   “小童,你老爸呢?”   萧末看着乖乖地坐在沙发边烤着火安静喝糖水的小姑娘和漂亮年轻人,有一种自己又养了一个儿子一个闺女的错觉。   “在里面睡觉?”   小童含糊地说了一声,还抬头看了李堂一眼,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于是后者平静地看了萧末一眼:“在里面房休息,我来的时候,你室友的精神不是很好。”   说完,李堂闭上了嘴。   尽管萧末觉得,这家伙似乎还有什么想要说的话没能说完。   萧末懒得追问,这时候,他似乎隐隐约约地听见了从闲人张的房间里传来了“呯”地一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他停顿了下,顺手拿起桌面上剩下的最后一碗糖水站起来,转身就想要直接到闲人张的房间去,却在这个时候,他听见李堂在他身后叫了他一声。   男人转过头,挑眉看着坐在沙发上欲言又止的年轻人。   “大叔,你知不知道,你室友他……”   萧末听着李堂的话,看着那双深褐色的瞳眸,心中猛地沉了沉,他又看了一眼坐在礼堂旁边仰着小脸看着他们,一脸莫名地小童,男人沉默良久,这才点了点头,又摇摇头——仿佛是看懂了此时此刻男人的意思似的,李堂直接闭上了嘴。   萧末端着那碗糖水走向闲人张的房间——脸上再也没有刚回家时候那副放松的神情,他脸色比较不好看,来到闲人张的房门口,推了推,却发现自己几乎是没怎么费力的就推开了那扇门。   闲人张的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台灯。   那台灯照着床上,床上的景象却让刚刚推门而入的男人直接摔碎了手中的那碗糖水。   “呯”地一声响,在深夜却成了一道异常刺耳的声响。   破旧的木板床上,一个拥有结实肌肉的男人正不省人事的躺在那里,他的身体僵硬得就像是一条离水已久彻底干枯的鱼一般僵硬不自然,口中吐出的白沫几乎流淌过了他的整张脸,眼角有泪水流出,鼻子里的鼻涕也糊得整张脸都乱七八糟……在他的身下,一大片床单被弄湿,从那个芳香扑鼻而来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粪便和尿混合的臊臭气味,而他的四肢扭曲成了一个可怕的形状。   闲人张躺在那里,看上去只剩下出气,没剩多少进气了。   萧末站在原地,脚底下像是生了根似的再也不能挪动一步,他的目光环视在房间周围,最后,他在床脚的地方,找到了一张散落的、像是随手从孩子的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破纸,在那张纸张的周围,撒着一点儿像是面粉似的白色粉末状物体。   最初见闲人张的那一天,这个中年男人笑着对他说犯了烟瘾,打着呵欠,流着鼻涕进了卫生间,之后,当他出来时判若两人,只是眼角通红像是流过眼泪似的模样,就像是一张张印在走马灯的幻灯片似的,在萧末的脑海中一一掠过……   萧末弯下腰,安静地将那张纸捡起来,握进掌心。   “大叔?怎么了?”   似乎是听见了萧末打碎了糖水碗的声音,客厅里,李堂显得有些警惕地叫了一声。   紧接着,是小童天真的声音穿来:“萧叔叔,我爸爸醒了没有?醒了的话,你叫他来喝糖水。”   这声音在萧末听来,却是异常地难受——他站在房间里,扑鼻而来的臭味让他呼吸不过来,血液顺着他的脚底逆流而上,心脏也像是被一个人用什么东西活生生地抓在手中似的艰难地维持着跳动……   “没事,”萧末听见自己用几乎干涩得可怕的麻木声音说,“小童你在外面自己玩,李堂,你进来。”   外面客厅安静下来,然后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萧末才听见了有脚步声正在从他身后靠近——   紧接着,有一个比他还高一点儿的人站在了他的身后。   男人背部放松了一些,让了让身子,让站在他身后的年轻人走进来,然后在李堂看清楚了屋内的景象并猛地阴沉下那张漂亮的脸时,萧末摸了摸口袋——却在这个时候,被李堂一把扣住手腕,男人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却不料对视上了一双显得异常平静的深褐色瞳眸。   萧末动了动唇:“叫救护车……”   “不用叫了。”李堂摇摇头,“趁着现在他还有气,你问他还有什么想说的。”   萧末猛地抿起了唇角。   李堂扫了眼床脚的那些粉末,目光变得更加冰冷了一些:“他应该是想强迫自己戒掉才搞成这副样子——不值得可怜,不过还算有点担当,接下来的后事我这边会让兄弟担待着点……大叔,你真会选,一栋楼几十户,你闭着眼就能挑中一个拖家带口还吸毒的。”      第125章      李堂话语之中显得有些云淡风轻的玩笑成分让萧末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对方丝毫没有避讳地对视上他的眼睛时,男人愣了愣,随即很快地想到每个人的性格不同,他不可能要求面前的漂亮年轻人去因为一个他压根不认识的人的死亡而做出任何难过的模样……   萧末压低了声音让李堂把地上面被打碎的糖水碗收拾一下,自己则忍着屋子里那股可怕的臭味一步步地来到床旁边——此时闲人张的两只眼睛都泛起了白,就好像是鱼缸中即将要死亡的金鱼……白色的泡沫从他的嘴角边流淌出来,顺着他后仰的脑袋一路流到了他的眼睛里……萧末靠近他的时候,几乎能轻而易举地闻到一股人类呕吐时胃酸的味道——   这个气味让萧末的整个胸腔都跟着翻江倒海起来。   身后传来了李堂收拾东西时候窸窸窣窣的声音,陶瓷碎片的碰撞声中,男人能感觉到身后的年轻人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的背上,于是他顿了顿,最终还是将那张放在床旁边、平常小童偶尔会坐在上面写作业的椅子拉过来,放到床头——   板凳发出“呯”地一声轻微声响。   这个声音让床上那个整个人已经完全扭曲了的中年男人猛地抽搐了一下,站在床边,看着台灯将闲人张那张老实又爱笑此时此刻却扭曲得可怕的脸照得一清二楚,男人的眼皮子抖了抖,却还是不急不慢地坐下来,他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床上张着嘴,只是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喝”“喝”的濒死声响,萧末想了想,以就非常、非常平静的声音叫了一声床上的中年男人的名字。   闲人张当然不会回答他。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萧末却很肯定,对方确确实实听到了自己在叫他。   躺在床上的男人开始挣扎了起来,他放在床上的手指抓挠着床板发出沙沙的声音,萧末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不怎么意外地看见了闲人张有几根手指甲都因为之前的挣扎而完全掀开,伴随着他的动作,被洗的发白的粉红色床单上留下了一条条干涩的、断断续续的血痕。   就是在这一刻,萧末才忽然意识到,闲人张是大概知道自己要死了的。   对于这个跟他相处了短短几周的室友,萧末在心里上是将他当做朋友看待的,虽然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是那么愉快,但是在接下来的相处之中,他能感觉到闲人张其实是一个好人,虽然有些粗心大意也没什么本事,但是这个中年男人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好爸爸。   小童很黏他,每天晚上都会搬着小板凳在家门口“等爸爸回家”。   今天,如果闲人张是以任何一个姿势躺在床上,萧末大概都会感觉到难过——然而此时此刻,在男人那双黑色的瞳眸之中,可以看见的却只有一片平静,没有同情,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任何的情绪。   自寻死路从来不能引起任何人的同情。   萧末低着头,安静地看着闲人张,沉默了许久,才突然毫无预兆地扬起手将桌子上放置着的一系列玻璃器皿尽数扫在了地上——   “乒呤乓啷”的声音划破了深夜的宁静,踩在一地注射器、培养皿以及不知名透明液体的残孩子中,萧末听见自己的鞋子底下传来“喀拉喀拉”的声响,玻璃碎裂的声音像是活生生地扎进了他的大脑……男人面无表情地顺手举起那盏台灯,却在他抓住他对准闲人张的那张脸砸下去之前,被人从身后一把扣住了手腕——萧末顿了顿,随即钻进他鼻子中的那股廉价香皂的气息让他忽然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大叔。”李堂站在男人身后,让对方的后背抵住自己的胸膛,“他自己等一会就会死的,不要到最后搞成被你谋杀。”   李堂的语气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萧末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下,喘出一口粗气,放下了那闪烁个不停的台灯——一明一亮的光芒将整个屋子的气氛搞得有些恐怖,特别是当那些光打在闲人张那张因为痛苦而扭曲了的脸上时,萧末撇开了眼……与此同时,他听见了从客厅传来小童将碗轻轻地放在茶几上的声音——他知道,小姑娘肯定是听见了房间里传来的奇怪的声音,她肯定很想进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但是因为之前答应过萧末她会呆在客厅里,所以这会儿,她带只是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烤着火,或者发呆,或者重新自己翻看那本童话故事集。   想到这儿,站在床边的男人的眼中变得越发地冰冷,他用平静得近乎于冷漠的声音,淡淡地对床上挣扎得越来越小的中年男人说:“你活该。”   北区从来禁毒。   哪怕是有,也是外面偷偷摸摸偷运过来的小渠道提供给那些瘾君子,这种东西要从东区拿到北区本来就不容易,提供给那些瘾君子都不够,根本不会有多余的量拿来公开贩售——北区的这种东西向来价格比其他区高一些,就是因为货少,贩卖渠道也少,因为这种事情被萧家这边的人抓住了,是会毫不犹豫立刻掐断供货源头的。   萧末当年接受萧家的事情,为了清理这些毒瘤花了三年的时间,才终于稍稍有了今天这样的成果——   所以,身在北区,如果不是闲人张自己主动找人找门路去要求这种东西,他不可能会接触到。   至此,萧末也算是彻底地明白了,他打那么多天拳下来得的钱对于他来说完完全全够用,为什么同样的钱到了闲人张这里,就变得那么拮据……   他也几乎猜到,当年闲人张为什么会被人从夜舞赶出来。   夜舞……   想到这儿,男人的眼神忽然一凝,他猛地皱起眉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也顾不上脏,直接用手拉住闲人张的领子将他从床上面拽起来:“当年,你就是在夜舞碰到的这东西?”   男人话语一出,整个卧室里忽然陷入了一种紧绷的气氛当中——只不过此时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闲人张身上的萧末并不知道,在他的身后,正伸手拧动台灯的灯泡试图让它不要再继续闪烁的李堂听到了他的话之后停了下来,他回过头,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黑发男人显得苍白无血色的侧颜,唇角边,忽然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闲人张的眼球以可怕的方式在他的眼眶里转了一圈,这样的反应让萧末心跳加速,而后,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仿佛隐隐约约感觉到,那软趴趴地被他拎在手中的中年男人似乎乱七八糟地点了点头……黑色的瞳眸微微缩聚,男人等待着下文,却在这时,他只是看见中年男人张开嘴,迷迷糊糊地,看上去像是要回答萧末的问题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萧末看得着急,心里后悔自己前些日子就不应该心软看着这对父女可怜,假装自己并没有发现闲人张吸毒的事情,现在闲人张这幅样子,他可能压根没办法从他的嘴里再掏出任何有用的话——   想到这里,他伸出手,狠狠地扇了闲人张一巴掌。   “啪”地一声,男人下手很重,几乎是立刻就看见床上的男人的脑袋被他打得偏了开来,并且脸上立刻变得红肿。   萧末抬起手还想再打他一巴掌,却在这时,他忽然猛地看见,闲人张的眼睛忽然睁开了——他的眼球里布满了血丝,那双不再明亮而是浑浊一片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气若游丝地看了一眼萧末——   只是这一眼,却让男人几乎要再次揍到他脸上的巴掌猛地悬在了半空。   犹豫了片刻之后,萧末放开了手。   他面无表情地放开了闲人张,让他倒回床上去。   在那一瞬间,他看见闲人张的唇角动了动,萧末看在眼里,却并没有做出过多的表示——因为他只是看到闲人张最开始的要张开的嘴型就知道,他想要叫的,无非就是小童的名字罢了。   外面的北风在呼呼的吹,房顶上被垂下来的积雪搭在窗户上发出“啪啪”的单调声响,这个小区因为很简陋,所以院子里也没有路灯,外面很黑,几乎轻而易举就会让人联想到“伸手不见五指”这样的词语……萧末只觉得,打从他离开家开始,这股冷空气就一直停留在K市了,他原本以为,过了今晚大概明天可以迎来一个久违的晴天,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天夜里,似乎比以往的任何一晚都来的更加寒冷一些。   “——闲人张,你应该听过有句话叫‘自作孽,不可活’,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后悔药可以吃,很多事情,不是你临门一脚突然后悔了,就可以全身而退的。”萧末看着倒在床上的男人,用平坦无起伏的嗓音淡淡道,“小童我会替你照顾,你要走……就好好上路。”   萧末说着,期间男人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闲人张的脸上。   所以他并没有错过,当他说到“小童”的名字的时候,闲人张那双几乎已经完全失去了光彩的眼睛就仿佛是起死回生似的亮了亮,那因为痛苦而扭曲了的唇角,也艰难地,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勾起的弧度。   然后闲人张的表情就定格在了这一秒。   再也没有了变化。   与此同时,屋外猛地传来了一声陶瓷碗被打碎的声音,小姑娘歇斯底里的哭声同时响起。      第126章      听到外面小姑娘的哭声,萧末原本还勉强维持镇静的面部猛地跳了跳,他站起身再也没有看床上已经彻底停止了呼吸的闲人张一眼,转身匆匆忙忙地离开了那有着令人窒息臭味的卧室——来到房门口,男人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客厅中的小童,这会儿,一碗还没喝完的糖水蛋打翻在她的脚边,她抱着自己那被碗边缘割破了正不停流血的手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萧末几乎是没有犹豫,快步走过去将小姑娘抱在怀中,一边轻声安慰着,一边用眼神指示李堂去拿止血的东西。   “我要我爸爸,”小童抽泣着,那歇斯底里的哭声没一会儿就让她还还带着童音的嗓子里带上了沙哑,“我爸爸呢?为什么他不过来?”   “嘘,嘘,小童。”萧末摸着小姑娘的脑袋,用平静的声音说,“你爸爸很累,他睡着了——他刚刚才为了一部新戏去竞争了一个新角色,虽然输了,但是他也花费了很大的力气去努力争取过——小童,现在你爸爸很累,你让他安静地睡一会儿好不好?”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柔缓,就仿佛是天生带着能让人安静下来的力量,随着他一句句的低声安抚,那个在他怀中前一秒还挣扎个不停吵着要爸爸的小姑娘终于安静了下来——此时此刻的萧末腰酸背痛,只想找个地方一头扎进去睡个安稳觉……但是他知道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奢望,男人一动也不动地抱着小童,看着李堂在屋子里漫无目的地逛来逛去翻箱倒柜——终于,在他将爪子伸向萧末放内裤的柜子时,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终于忍无可忍地提醒了他,医药箱放在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   李堂到处都翻过了,唯独跳过了那个柜子。   萧末甚至开始怀疑这货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而这个时候,李堂已经按照他的指示找到了医药箱回到了他们的身边,拥有一头深酒红色头发的少年在沙发前面半蹲下来,动作比较轻柔地将小姑娘还在往外流血的手指头接了过去,仔细消了毒,动作缓慢地替她包扎上——   李堂的动作很快,除了消毒那一会儿,小童几乎没怎么喊痛。   “你很会照顾小孩子。”萧末说。   “恩。”年轻人点点头,一边应和着男人的话一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在看见男人被小童的挣扎弄乱的领子下面露出了一处处来源诡异的红痕时,漂亮的年轻人那双深褐色的瞳眸闪烁了一下。   萧末仿佛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脸上也没怎么露出尴尬的表情,只是抬起手,很自然地重新将自己的领子扯好,遮盖住了那些被萧炎或者是萧衍随便哪个王八蛋留下来的痕迹……   “蚊子咬的。”男人淡定地说。   李堂看了一眼外面,虽然没下雪,但是也绝对是零下温度的冰天雪地,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点了点头,就好像他真的相信了“大冬天的也会有蚊子”这种连大脑都不怎么过就扯出来的弥天大谎似的……给小童包扎好后,李堂问她还痛不痛,小姑娘很配合地摇了摇头,尽管这个时候她那小扇子似的睫毛上还挂着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她乖乖地坐在萧末的怀中,安静了一会儿,却忽然回头,瞪着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问萧末:“萧叔叔,我爸爸是不是不会醒过来了?”   萧末愣了愣。   他不知道小童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男人也不知道对于孩子来说,在自己受到挫折的时候大人没有及时的赶来身边,很容易就让他们产生“爸爸妈妈再也不会在我需要他们安慰的时候来帮助我”这样的挫折感……此时此刻,男人只是隐约地想起,在他自己小的时候确确实实也有过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很担心自己的师父上了年纪,会不知不觉地在睡梦中就睡死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于是在他小学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在晚上半夜时,偷偷观察他师父胸口的起伏——当超过几秒没有看见动静时,他就会推醒那个睡得正好的老头,然后在那个老头睁开眼睛狂骂他一顿之后,淡定地说自己要撒尿或者要喝水。   小孩很容易失去安全感。   于是他们的神经也就比成年人变得更加敏感一些。   “为什么会这么想?”萧末抬起手,用温暖燥热的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脸颊,压低了声音问。   “因为刚才忽然觉得不舒服。”小童歪着脖子看着坐在他身后的萧末说,“就好像是在看恐怖电影时候,胸口里在扑通扑通地跳,我闭着嘴,觉得它就要从我的嘴巴里跳出来了——然后,然后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忽然之间从胸口里面消失了,就是‘呼’地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上被抽走了似的,然后,然后……”   “然后你就打碎了糖水碗?”   小童点了点头。   男人浅浅皱起了眉,他不想再追问在闲人张断气的那一刻小童同时打碎了糖水的碗这种事情究竟是不是巧合——此时此刻,他只是认为,或许在亲人之间确确实实存在着某种牵连,当其中一方因为失去了生命而单方面地让这种羁绊断掉时,在另一端的另一个活生生的人,是真的可以感觉到的吧。   于是男人想了想后,摸着小姑娘的脑袋,在她期盼得到一个回答的目光之中,男人只好用一个或许并不那么恰当的比喻缓缓地说:“小童,这就和春天过去花会逐渐凋谢,秋天来了叶子会掉落,冬天来了小动物需要冬眠似的,人也是一样,当他们感觉到累了,这就说明他们的‘春天’即将要过去,他们迎来‘秋天’,最后在‘冬天’闭上眼睛。”   “爸爸累了?”   “他是累了,所以他‘冬眠’了。”   “那他什么时候才醒来?”小童眨巴了下眼,或许是意识到了什么,在小姑娘的眼角边又有大滴的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滚下,“他不会醒来了,是吗?”   “只要你乖,你老爸总有一天会醒的。”萧末从唇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哄小孩子很累,他也没有过女儿,儿子从小到大也不过是从“小恶魔”变成了今儿的“魔尊”,男人可以说是从来不知道应该怎么样跟天使一样软萌天真的小孩子说话——大多数时间,他只是抱着小童,安静地听着小姑娘在他怀中嘟嘟囔囔地整理自己的思绪,小童还在哭,但是她仿佛也渐渐接受了“爸爸睡着了”“暂时不会醒过来”的这个事实——   “是小童不乖,所以爸爸才睡着的么?”   “不是,是其他的坏人,让你老爸感觉到累了。”萧末淡淡地说,“那些坏人,叔叔会替你惩罚他们。”   萧末抬起手,让小童完全翻转过来伸出手挤进他的怀中,在萧末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他注意到李堂始终在看着他。   哪怕是男人淡定地回望回去,他也始终没有挪开自己的目光。   等了一会儿,等到小童终于哭累了,在萧末的怀中睡着,始终蹲在他们身边的漂亮年轻人这才站起来,拎着那医药箱放回了柜子里——大概是蹲太久腿都蹲麻了,这会儿李堂走路的姿势看上去并不是太灵活,萧末看着他小心没有发出任何巨大声响地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怎么才能说得出口。   这时候,男人口袋中的手机响了,萧末掏出手机看了看,是萧衍,在短信里,萧衍只是简单地通知男人一声,码头的那一批比较贵重的货被人抢了,然后让他到家就早点睡,不用担心太多。   萧末想要回复下大儿子告诉他今晚这边发生的事情,但是没想到手机在这个时候居然在屏幕闪了两闪后直接关了机,男人盯着彻底黑下来的屏幕发了一会儿的呆,最终还是沉默着将手机塞回了口袋里……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李堂来到了他的跟前,然后将小童接过去抱在怀里,歪着头看他微笑道:“大叔,今晚这里不能住人了,你跟我回去?”   “……”萧末掀起眼皮,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堂一眼,“闲人张呢?”   “我已经叫兄弟过来处理。”就好像早就料到男人会这么问似的,李堂言简意赅地回答。   “哦,”坐在沙发上的黑发男人安静地点点头,“你什么时候打的电话,我都不知道。”   李堂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了一些。   随即他没有再搭理萧末的话,直接转过身抱着睡着的小童走出了这间破烂的屋子,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这才默不作声地停了下来,站在漆黑的走廊里,安静地看着始终坐在屋子里没动的萧末——后者等了一会儿,直到从门外吹进来的寒风彻底驱散了屋内的温度,他这才缓缓地站起来,来到门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做出这副样子做什么?难道我不跟你走,你还想把小童从楼梯上扔下去不成?”   看着靠在门边笑着的黑发男人,李堂的目光闪了闪,随即也跟着笑了出来:“大叔,你真幽默。”   说着,拥有酒红色头发的年轻人稍稍搂紧了一些趴在他怀中的小姑娘,然后迈着沉稳的步子缓缓地走下楼梯——萧末跟在他们后面,扶着楼梯走得也很慢,他问李堂要不要拿手机出来,他在后面给他们打个光,走在前面的年轻人却很平静地拒绝了他。   之后再无对话。   他们一直保持沉默,直到上了那辆李堂停在后院的车。   在关上车门的那一刻,萧末隐隐约约地听见了前院里传来人说话的声音——那些人似乎正在讨论着闲人张的事情,萧末想听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无奈那些声音却被吹散在了寒风中,萧末只好在副驾驶座坐好,然后顺便将李堂怀中的小童重新接了过来。   “早就让邀请你去我家坐坐了,大叔。”李堂用轻松的语气说着,一边发动了车子。   男人垂下眼,沉默半晌,最终才缓缓道:“所以你今晚是特意来‘邀请’我的?”   “是,”李堂笑着说,“也不是。”   “恩?”   “只是来看看,那个人,什么时候死。”李堂的车子缓缓开出,开车的人那张漂亮的脸上,却不动声色地说着令人胆战心惊的话,“没有想到,他死得很快。”   萧末抱着小童的手稍稍收紧,在听见了怀中的小姑娘被勒得不舒服地在睡梦中哼了一声吼,男人又赶紧松开了手,然后压低声音让坐在驾驶座的人把暖气空调打开——他看见李堂按照他说得伸手开了空调,并且一边动作,一边不急不慢地解释:“大叔,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坏,闲人张不是我弄死的——要怪,你就怪你们拳馆的阿豪。”   阿豪?   再次被牵扯进一个认识的人,萧末的眼皮子跳了跳:“阿豪看上去不像是吸毒的样子。”   “但是他老妈吸毒。”李堂两只手附在方向盘上,笑着说,“不然你以为,北区头几把交椅的拳手怎么生活这么苦,还不是因为供养着个老了还不知道消停的老母——闲人张的货,也是靠着阿豪拿货的时候一起拿的,那一天我在地下拳馆门口遇见你,应该是他们最后一次交易。”   萧末想了想,这才想起,那天阿豪确确实实是后来才到的——原本他以为是他们巧合碰上,现在看来,大概是闲人张着急拿货,趁着萧末不在身边直接打电话把阿豪叫上来的才对……想到这里,萧末不免有些心惊胆战,对于阿豪,心里那是有些怨恨又有些同情——   一家子人,只要有一个人沾了毒品,那毁掉的绝对是一整个家庭,谁也跑不掉。   这么想着,他瞥了眼看似正在认真开车的漂亮年轻人:“阿豪呢?”   “处理掉了。”李堂勾起唇角,愉快地说,“我说过,谁在我地盘上违规,就要做好被处理的准备。”   萧末听着,缓缓地闭上眼,此时此刻他完全失去了继续谈话的欲望,男人只是闭着眼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不想再说其他的,也不想问所谓的“处理掉了”是意味着什么……他知道,其实李堂做得是对的,在这方面绝对不能姑息养奸,当年萧末为了彻底切断北区在毒品这方面的路子,也牵扯了不少人进来,那些人的下场同样很惨。   要杀鸡儆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男人过于疲倦,闭着眼想着事情,想着想着居然真的抱着小童在李堂的车上睡了过去——直到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感觉到行驶的车缓缓停了下来,萧末这才睁开眼。   他发现李堂将他们的车,开进了一个普通的公寓地下停车场里。   萧末瞥了李堂一眼,后者仿佛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笑了笑:“做什么一脸失望的样子,我又没说我很有钱,住在豪宅里。”   “你的车不错。”   萧末垂下眼,扫了眼李堂手中的方向盘上面的汽车牌子标志,这车至少也要一百多万——所以他理所当然觉得,他老爸留了不少遗产给他。   “我老爸死得时候,李家已经被掏空了。”李堂仿佛是猜到了男人的想法,停好车后,他伸手替萧末打开门,坐回来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这才缓缓继续道,“车子不错,是因为谈生意用得上,开太烂的车,人家不愿意搭理我,也失了末爷的脸面不是。”   李堂说着,抬起头看了萧末一眼,他笑起来的样子还挺好看:“我可是你的人。”   黑发男人看着面前的漂亮年轻人,表情始终是木然的,看上去倒是一点儿不为面前这张难得绽放笑容的脸又任何的心动。   萧末跟着李堂的后面,一前一后的走进大楼里。   因为已经是深夜了,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而此时此刻,已经哭累了的小童正被萧末抱在怀中,睡得正香。   “大叔,你今晚话很少。”李堂靠在电梯上,懒洋洋地说,“是不是我没有借手机给你跟萧衍通风报信,你不高兴了?”   漂亮的年轻人似笑非笑地看着站在他不远处的成熟男人,在看见对方因为他的话,那张麻木的脸上终于浅浅地皱起了眉时,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今天晚上,李堂笑了很多次,就好像他是打从心眼里的高兴似的。   电梯到了之后,他伸出手揽住男人的腰,将他半推半抱地推出了电梯,来到走廊最里面那家的门口,他才停下步子,掏出钥匙打开门——   当李堂推开门时,屋内立刻有一阵舒服的暖风扑面而来……萧末抽空瞥了一眼,他发现李堂这房子确实不大,但是装修得很讲究,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还是主人知道今晚自己一定会回来,里面似乎没有人也始终开着暖气空调。   李堂率先走了进去,在玄关换了鞋,这才转过头,看着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男人催促:“大叔,为什么不进来?”   “……”   “我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李堂勾起唇角,“你在害怕什么?”   “我怕我进去,就出不来了。”萧末淡淡地说着,嗓音之中透着一丝冷漠,“李堂,今晚码头那批货,是你叫人抢的吧?”   李堂一听,知道男人这是要跟自己摊牌了……他也没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是伸出手,直接将男人怀中的小姑娘接了过来,萧末愣了愣,没有办法只好跟着进屋,他没有回头也知道房间的主人在他身后将门直接关上,并且伴随着一阵密码锁的声音,男人猜,这扇门从这一刻起如果没有李堂的意思,再也不会被别人打开。   这种密码锁,只有通常富豪的别墅才会用。   不知道李堂从哪里搞来的。   萧末一边淡定地换鞋一边问,李堂也毫不避讳地告诉他,这密码锁是他自己装的,并且还很恶劣地补充了句,他不会告诉他密码。   李堂抱着小童进了里面房,萧末跟过去,却隐隐约约听见里面房好像传来了一阵小孩子的咿咿呀呀声音,男人愣了愣,步伐停在了门口,却在这个时候,他看见安顿好了小童的李堂走了出来,看着愣怔地站在门边的男人,他笑了笑:“很惊讶?里面的是我儿子。”   “你有儿子?”   “没有妈。”李堂撇了撇嘴,“某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这小东西被放在我车底下,去医院做了亲子鉴定,发现是我儿子。”   “……”   “所以我才决定脱离秦朗那边,回北区发展。”李堂说,“在他手下做事太危险,而且,没前途。”   “……”萧末觉得这会儿自己接受的信息量太大,他有点反应不过来,“你在秦朗的手底下做事?”   “恩,”李堂裂开嘴,露出个笑容,“你以为我是萧祁的人,对不对?”   男人沉默,算是默认。   “我不是,但是我们确实有合作。”李堂拉着萧末,俩人双双坐进客厅里那张柔软的沙发里,萧末沉默,李堂却仿佛是打开了话匣子般说了起来,“你还不明白吗,大叔,想把萧衍拉下来的不止萧祁,还有我——哦,你肯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老和萧衍作对是吧?”   李堂一边自顾自地说着,一边将自己的腿放到了沙发上——是刚才在闲人张家里时,他蹲久了站起来走路时显得没那么方便的那条腿……然后在男人惊讶的目光中,他拉起自己的裤子,露出了那苍白的腿上,一条异常狰狞的疤痕——   李堂笑着拉过萧末的手放在那道疤痕上:“你看,这里面,还有固定的钢筋在——十一年前,我只不过是恰好在游戏厅里和一群西区道上的小鬼碰见罢了……叫什么来着,王志熙吧,恩,不过那不是重点,我就是个无辜的路人啊,但是却被你的儿子不分青红皂白一起打断了一条腿,我出院之后,就直接加入了秦朗那边。”   “……”   “不幸的是,我很记仇。”李堂说这,放下裤子,他微微弯下腰凑近怔愣在沙发上的男人,与此同时,他伸出手摸了摸男人显得有些苍白的面颊,“大叔,你也知道欠债是要还钱的,所以现在我来报仇咯——萧衍要的,我都要,他一样也别想得到。”      第127章      李堂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是在微笑着的——只是那笑意并没有达到他的眼底。   萧末觉得自己真的是上了年纪了,被这样阴森森地看着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安,反而是当他意识到似乎是时候跟面前这个漂亮的年轻人摊牌时,他居然感觉到有一点紧张……他以为一切都很好地掩饰在光鲜亮丽的平静之下,如果他不说,就不会有人这么无聊把把这些东西翻出来讲。   但是他猜错了。   李堂反而成为了迫不及待的那一个。   这是萧末始料未及的——他原本以为,李堂会把自己藏得更深一些。   想到这里,男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对视上了那双深褐色的瞳眸,问出了自己疑惑很久的问题:“如果你想要跟萧衍报仇,留在秦朗那边更有帮助——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跑回北区,被我儿子发现了你的真正目的,等你的也就是个死字而已。”   “他已经发现了。”李堂漫不经心地用手摩挲着男人的下巴,“他一直在查我,很多属于堂主的权利也死扛着不肯放下来还给我——你儿子很聪明,总是能计算到一切,最开始我想要去截他的货有几次都失败了,后来有经验了,才成功几次的。”   “比如今晚?”   “恩,那批货我直接叫人运到另外一个码头送走了,船早就安排好,这一次你儿子无论如何都要等着这笔损失。”李堂笑了笑,“还有,我回北区,真的只是想回来而已,虽然秦朗几次想跟我要情报,但是我没有鸟他——我老爸——就是老堂主咯,对这一点很不满意——你应该不知道,青龙堂这边业绩那么低,其实一直都是他在靠着我卖情报给秦朗,你接货的客户都快被秦朗那边抢光了,业绩怎么可能不惨。”   萧末抽了抽唇角,没有想到死掉的老堂主居然真的背着他搞这套——而且对象还是秦朗……简直不能忍,想到这儿,男人恨不得想把那个死老头从坟墓里挖出来再揍一顿才舒服……怪不得那时候想要讽刺他给他办那个“金盆洗手”的宴会时,那个老东西也是一副人生赢家一点没有被刺激到的样子。   原来他早就换了东家。   见萧末脸色难看不说话,李堂微微眯起眼,唇角的笑容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我想从秦朗那边退出来不想继续做他们中间的双面间谍的时候,老头子可是很不高兴。”   “所以你杀了你老爸?”   “你怎么又知道?”   “任职大会,你画蛇添足手上的绷带,还假装手手上不灵活。”萧末沉着地说,“我记得你根本没有受伤——做贼心虚?”   “噢!”   “哦什么哦,事实就是这样吧?”   “他把我当狗养,我也不会把他当人。”说到那个已经死去的老头,漂亮的年轻人露出了一点厌恶的样子,“所以干脆杀了他一了百了——我姐不是我杀的,那天晚上她和老头呆在浴室里,锁了门……你不会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她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后来,那个老头和他老婆发生了争执,很激烈……”   李堂压低了声音,语气很暧昧,萧末一点也不想问是怎么个激烈法,他只知道,面前这个年轻人搞不好真的是“没良心”界的典范,他说着养父母的事情,就好像完全像是在说与自己无关的陌生人……有些事情,就连萧末听着都觉得心惊胆战,他说起来,却好像是在说故事似的。   “你最好换个语气,老堂主就算对你不好,好歹也养了你很多年。”   “大叔,你是不是生活在童话世界?”李堂嘲讽地说,脸色稍稍沉了下来,“给口饭吃就是恩人的时代过去了,通常情况下,很多人给你了一口饭,就恨不得从你身上刮下一块金砖——那个老头死有余辜,你就不要替他说话了,我杀了他,也是为你好。”   “你这话说得,好像你真的很真诚要投入北区似的。”萧末讽刺地笑了笑。   “是真的很真诚啊,”李堂说着,脸色从刚才那会儿的阴沉转晴,他凑上来,像只甩不掉的毛绒生物似的用双手揽住了男人的腰,与此同时,他的手也不怎么老实地在萧末腰间来回蹭着,一边压低了声音显得有些暧昧地说,“对于我和我儿子来说,北区比较安全,我不想再夹在你们中间干任何危险的事情——你看,小童那么小就没了老爸,我不想我儿子跟她一样那么惨。”   李堂这话说得很直白,也很无情,萧末听得频频皱眉,却在这个时候,他又感觉到对方捏在他下巴的手微微收紧了些:“更何况,那次绑架事件之后,我发现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是真的想追你。”   “……”   萧末面无表情地拍开李堂的手。   啪地一声很响。   “萧家还是我在做主,”萧末淡淡地说,“你追人的手段很‘特别’,除非是神经病或者被虐狂,否则我很难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会接受你这样的‘追求’——今天那批货,加起来一共快一千万,被你这么抽走了,哪怕是我也觉得很肉疼。”   “……唔,现在萧家是你的,可是是个人都知道你不想管事了,等同于萧衍已经接手了整个北区——拿你儿子的钱让我觉得很爽,那些钱拿来给你做个金丝笼怎么样?纯金的,你就住在里面,不要出来了。”   李堂被重重拍开了手也不生气,反而再一次地笑了起来——他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了一只烟,点燃了烟草那火光将年轻人苍白的皮肤照耀得忽明忽暗的……而坐在他对面的萧末却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地听着,听着李堂在那胡言乱语。   今天向来少言寡语的青龙堂堂主话很多。   萧末觉得要么就是李堂疯了,要么就是青龙堂堂主这个位置真的受到了什么诅咒——要么怎么换了谁一屁股坐上去,都从一个正常人变成了神经病呢?   最惨的是,男人发现现在他不得不跟面前这个神经病和平地坐在沙发上心平气和地说话——他充其量能做的,就是在对方将自己唇角的烟草摘下来递到他唇边的时候,紧抿唇角作为拒绝……对于李堂,萧末真的是一点脾气都没有,打从遇见这个年轻人开始,萧末就觉得自己很倒霉,有一些事情哪怕跟李堂无关,也让他很想一块儿推到这个年轻人的头上去。   此时,他安安静静地坐在李堂身边,看他抽烟,听他说话。   李堂说:“我和秦朗那边已经断了——不过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最近最好小心一点,他这么多年来虽然看似没做什么实际上没少给你使绊子,搞不好哪天就要来一次大的——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我和萧祁?”   “绑架顾雅姿那一次是你们串通好的吧?”   “你因为这个怀疑我?”李堂动作一顿,“我还觉得我演技不错。”   “后来才想到的。”萧末露出个嘲讽的表情——你演技不错能好过老子这个奥斯卡影帝么,“当时顾雅姿大概是害怕,那一枪也是真的被你打了,当天晚上我好像是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她哭叫的声音,但是很快的,当你们关上了隔壁的门时,我又听见了那几个雇佣兵的脚步声显得特别沉重,其实那个时候你们压根就是把顾雅姿带进去了之后跟她说明了原因,然后把她带下楼包扎了吧。”   “恩,”李堂靠着沙发,看着萧末点点头,“还有呢?”   “那一天,我开什么车,也只有萧祁才知道。”萧末说,“我的车再低调,再不容易被发现,也是他萧祁本人安排的——如果他直接告诉你车牌号,你怎么可能上的错车。”   “这些都是你的假设。”   男人勾了勾唇角:“假设通常很有可能就是事实。”   “你这样讲,我会说我很冤枉。”   李堂微微眯起眼,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简直就像电影海报上面的明星——不过萧末什么人没有见过,更何况……他自己的两个儿子也很优秀,所以他丝毫没有为这样的笑容动摇,他只是伸出手,推开眼看就要凑到他唇边的那张脸,感觉到对方呼吸出来的气息从他的唇瓣上危险地滑过,萧末垂下眼说:“不仅你和萧祁串通好,就连顾雅姿也是一早就跟你们串通好了的,你们一起演戏来骗我?”   李堂不依不饶地拿开萧末的手——这会儿的功夫,他整个人几乎都快压倒了萧末的身上,凑近了男人,让自己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对方的颈脖之间,漂亮的年轻人这才轻笑着说:“你不要冤枉人家好姑娘。”   “还演?”萧末冷笑,“顾雅姿看过你的脸,还被你打了一枪——我想不懂一个姑娘的内心得多坚强,才能在那天的电影院看见你却丝毫没有做出任何惊慌的表现。”   李堂:“哎呀。”   萧末:“猪队友。”   李堂:“还不是因为她想乘机讨好你,好嫁进你们萧家——可怜的小姑娘,费尽心思,还被打了一枪,吃了那么多的苦还没看出来她苦苦追求的男人是个弯的……喜欢的对象,还是自己的老爸……”   李堂一边说着,一边感觉到身下压着的男人身体越来越僵硬,到了最后,简直成了一块石头——这个纯天然无添加剂的反应让他笑出声来,笑够了之后,依然赖在男人的身上不走——这会儿,他尖细苍白的下颚就压在萧末结实的胸口上,他嗅了嗅鼻子,随即不怎么满地地觉得自己闻到了从男人身上传来的,属于别人都气息。   ……啊,不过没关系,反正人已经在他面前了……这些味道,也早晚会被他覆盖掉的。   李堂翘了翘唇角:“不用做出这么一副羞愧得要死的模样,我又没有说你对自己的儿子下手这样做很变态。”   萧末:“……”   你已经说了,孙子!   李堂:“一看就知道是他们强迫你的。”   萧末:“……”   随便乱脑补个屁啊!——虽然好像是这样没错……   李堂:“不过我开始也没看出来,只是觉得萧家兄弟那么大了还那么黏你好变态——后来,是萧祁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萧末简直掩饰不住自己脸上的震惊了——这会儿的功夫,男人只觉得天仿佛都快塌下来了——难道他那点儿破事是全世界都知道了的节奏?   “萧祁又怎么知道的?”   李堂同情地摸了摸被自己压在身下的男人:“下回和儿子接吻的时候,记得拉好窗帘。”   萧末:“……”   这种事情,明明做起来的时候都已经完全没有了违和感,但是当被别人从嘴巴里说出来时,还真是意外地……觉得自己相当没有节操啊。   萧末还在震惊当中,这个时候,却听见李堂缓缓道:“萧祁是西区的老大失散多年的儿子,我觉得这件事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其实最开始他并没有多少想要打压北区扶持西区的意思——不过大叔,大概是你和萧衍每天过于肆无忌惮的同床共枕行为刺激到了他,忠犬变成了狂犬,獠牙对准自家主人——现在的萧祁,可是一心想要弄垮北区,等着你哪天要饭要到他家门口,然后再把你一把抓进去好好关起来……疼爱?”   萧末:“变态。”   “萧祁管账,对于那些客户的流动性他怎么可能不发现有什么不对,所以他可是一直都知道老堂主和秦朗那些勾当的——当初我和他合作,也只是因为他许诺扶持我坐上青龙堂堂主的位置——但是,这避免不了让我也觉得萧祁那副闷声作大死的模样很变态,所以在决定追你之后,我也不想帮他了。”李堂说,“但是我觉得萧祁这样做很有道理,所以我也这么做了——你现在就被我关起来了。”   萧末:“……变态,说的是你们所有人。”   “在骂我之前,你最好考虑清楚,大叔。”李堂微微眯起眼,“你以为这件事情就到此结束了吗?还没有。你以为东区奎爷的爪牙就真的只染指了我青龙堂管辖的范围么?并不止。你猜猜接下来,为了把你拉下台,你亲手养得忠犬还有什么手段等着你?”   “……”   “举例说明,”李堂伸出舌尖,在对方甚至来不及多比的时候飞快地舔了下近在咫尺的男人的下巴,“当初闲人张在夜舞打拳,怎么会有机会接触到那些脏东西?”   “……”   萧末猛地阴沉下脸,推开了李堂翻身坐起来——后者也很配合地让开了些,以一个慵懒的姿势靠在沙发上,他看着坐在自己不远处的黑发男人难看的面色,在对方抬起手恶狠狠地擦着自己下巴的时候,李堂反而笑了起来,盯着对方那双透露着疲惫此时却显得狼一般异常晶亮的瞳眸,他舔了舔自己有些干涩的下唇,缓缓地说:“过来,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萧祁下一步要做什么。”      第128章      李堂压在萧末的身上,这个年轻人只是看上去身材偏向纤瘦,其实他身上很有料——换句话来说,其实他还蛮重的,至少这会儿男人被压在下面几乎被搞得有些呼吸不畅,更何况对方因为凑得很近,每一次呼吸都能将湿乎乎的灼热气息尽数喷洒在他的下巴上……   这感觉很难过。   而且身为一个青龙堂堂主,以下犯上用这种姿势压着自己的老大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胆大包天地翻过来威胁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屁话——本来听见萧祁的名字心里就有火,现在的黑发男人简直可以说得上是怒火中烧,他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垂下眼傲慢地扫了眼趴在自己身上的漂亮年轻人:“不亲,有本事你憋着,千万别说出来。”   被男人这么明着暗着冷嘲热讽,李堂脸上那戏谑的笑容稍稍收敛了一些——他的一只手撑在沙发边缘撑起来了一点,正准备从男人的身上爬起来,却在这个时候,他只来得及感觉到眼前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紧接着,一双手臂紧紧地缠绕上了他的后脑勺,在漂亮的年轻人做出任何反抗之前,瞳孔微缩,紧接着整个人就被拉着重新栽倒下去——   有些干涩的薄唇碰到了另外一双异常湿润柔软的唇瓣。   深褐色的瞳眸闪烁,在感觉到对方的舌尖不耐烦地推开他的牙关,勇敢地直闯而入时,李堂要很努力地控制住自己才没有放声大笑,他微微眯起眼,就像一只乖巧的大型犬似的趴在男人的身上,十分配合地打开自己的牙关,让对方的舌尖侵入,缠绕上他的舌……   身下的男人接吻技巧并不算很好,但是另李堂惊讶的是当萧末决定将自己摆在某一个位置的时候这家伙就变得异常地难缠,整个接吻的过程中,他都确保了自己占据绝对的主动权,然后在李堂变得气息不稳,一只手碰到他的耳垂,露出了一点儿想加深这个吻的意图时,就好像立刻察觉了他的这个举动,男人几乎是毫不犹豫、没有丝毫留恋地从上一秒还仿佛难舍难分的接吻之中抽离——   并且顺手将赖在自己身上的李堂一把推开。   李堂重重地摔倒在长长的沙发的另一侧,与此同时,半躺在沙发上的萧末也跟着翻身坐了起来——男人懒洋洋地斜睨了一眼气息不稳的漂亮年轻人一眼,伸手拽过桌子上的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唇角边渗漏出的没来得及吞咽下去的唾液。   李堂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微微眯起了眼。   “看什么,”萧末淡定地说,“说你该说的。”   李堂动了动唇角,却在说出任何话之前又猛地被男人打断——   “你要是敢多嘴告诉萧炎和萧衍他们,就等着从北区滚蛋。”萧末面无表情地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也是成年人了,应该有一点分寸。”   “刚刚接吻完,就说这种话,人老了是不是都容易变得比较薄情?”李堂嗤笑一声,跟着放松下来倒在沙发的另一边,“那么讨厌我的话,刚才就拒绝我啊——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有把握,我会把萧祁的事情告诉你。”   “因为现在我们在一个碗里吃饭,萧祁把我饭碗摔了,你也要跟着一起饿死。”萧末扔开手中的纸巾,歪头看着李堂,“刚才你跟我说了那么一大堆,难道不就是这个意思?”   “刚才那个吻不错。”   “闭嘴。”   “亲都亲了,还逃避什么?”   “我就当主动咬了狗一口。”   “哦,”李堂微微眯起眼,很配合地说,“汪。”   萧末坐在沙发的另一边,很努力才没有用力翻白眼,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漂亮的年轻人私底下并没有在外人面前那么冷艳高贵——他大概和萧衍是一个类型的,两人在外人面前都很会装,所以搞得手底下跟他们不怎么熟悉的手下以及那些兄弟怕他们怕得要死,见了他们就像见了什么会吃人的怪兽似的。   事实上……   萧衍压根就是本身话少,嘴硬心软。   李堂……没节操,嘲讽他是狗就真的给他学狗叫这种事情,一般人可能还真的不太做得来。   很难想象这种人做事雷厉风行,还……杀人不眨眼。想到老青龙堂主全家那些悲惨血腥的死状,萧末的眼皮子微微颤抖了下,他心不在焉地扫了眼坐在自己不远的李堂,开始幻想自己最后被萧衍和萧炎兄弟找到的时候会不会也是那样全部的器官没有一个乖乖呆在胸腔里的悲惨模样。   和男人各自占据沙发一角的漂亮年轻人被黑发男人用这种防备的目光冷不丁的看了一眼,他觉得自己有点无辜,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了一些:“干什么忽然这么看着我?”   “萧祁的下一步是要做什么?”萧末懒得跟他多扯。   “……”李堂沉默了片刻,随即发现男人脸上的表情似乎明摆着不愿意跟他再扯太多,于是他稍稍坐起来,蹭到萧末的身边——也没有动手动脚,只是靠着男人淡淡地说,“大叔,你有没有听过什么叫高处不胜寒?”   “听过。”萧末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现在你就是这样的情况,你坐的位置太高了,所以你看不见底下的人那些小动作——如果不是这一次,你从萧家大宅走出来来到北区的底层,我敢打赌你现在也不会知道东区奎爷那边已经开始动手了……理由很简单,心里有鬼的人不会告诉你,关心你的人不想告诉你。”   萧末听着身边年轻人的话,若有所思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的确,萧衍已经很久没有跟他说过北区的事情了,有时候偶尔提到,也是在货被抢了又拿回来之后,偶尔提一提,这让萧末一直以为北区很太平——   听李堂的这句话,看来是他想错了。   不是北区真的太平,而是他儿子给他制造了一个一切太平的假装……   其实,萧末并不觉得萧衍这样做有什么不好,毕竟儿子有自己的打算,他既然已经有心将北区交给他打理,剩下的怎么做那都是萧衍自己的事情,就算那一天萧衍回来告诉他整个北区已经解散或者被别人吞并了,男人也不会有任何的意见——   因为萧家终究还是要落在萧衍的手上的。   他这个老爸是假的,可是萧衍是货真价实的“萧末”的儿子——有时候,男人甚至会产生某种错觉,如果此时此刻那个人还活着的话,很有可能他也会做出跟自己完全一样的决定。   “萧祁背着我小动作很多?”萧末笑了笑,听上去不怎么上心的问。   “还是我养父的那老一套。”李堂看着萧末的眼睛,一瞬不瞬地说,“表面上一片和煦,实际上从根基里在一点点地挖空你……你以为,当初最开始在夜舞散播奎爷那些货的人是谁?以萧祁这么多年的手段和管理能力,如果不是他自己亲手办事,他怎么可能会放任夜舞赚钱的拳手沾染上那种东西——喏,会咬人的狗不叫,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   “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北区走货很不顺?东区的奎爷在K市没有那么大本事,单凭自己就能拦下你末爷的货——明白了吗,是你自己手底下的小鬼在搞你。”   萧末:“噢。”   “萧衍看萧祁不顺眼很久,我觉得应该是他察觉了什么,但是你现在下放到俩人手中的权利差不多,所以萧衍能做的最多的,也不过是力所能及地保下他能管辖的那一半——唔,北区的一半。”   萧末嗤笑一声:“一半?听上去很悲惨的样子——这么说,是我养虎为患?”   “是啊,”李堂伸出手,捏住身边的男人的下巴,将对方那张看上去丝毫没有露出半点儿惊慌的脸强制性地搬过来,面向自己,“萧祁也是知道,今晚你在我这里的——大概过不久,他就会在整个北区宣布你末爷失踪的‘好消息’,然后等到明天天亮,他将会抽掉那被挖空的地基里,支撑着你北区表面繁荣的最后一块砖石,到时候——”   李堂的另一只手握拳,伸到面无表情的黑发男人身边,然后毫无预兆地猛地摊开手掌——   “嘣!”   漂亮的年轻人压低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炸弹爆炸的声音,他盯着面前目光沉静,没有露出丝毫惊慌的男人,苍白漂亮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笑容:“北区大概就只剩下一片废墟了。”   “真精彩。”   萧末淡淡地说着,啪地一声拍开捏在自己下颚的手。   李堂说得有理有据,并且结合最近萧祁手底下的那些公司都隐隐约约有业绩下滑的趋势这个事实来看,他恐怕说的都是真的——这几个月来,哪怕是看财务报表萧末也发现了,有盈利项目的,基本都是萧衍在管理的那些娱乐消遣的场子,那些赚的钱,反而有一大半拿去填补了萧祁管理的那些公司的亏损。   萧祁手下的公司,是萧家漂白时,萧末好不容易一间间成立起来的。   萧末当时觉得,自己有义务不让那些公司倒掉,所以才不顾萧家双生子的劝阻,执着地拿钱去填补那些空缺勉强维持运营——现在看来,他的行为十分可笑,就好像被人家打了脸,还伸出手捧着钱送给人家说“谢谢”似的。   然而,奇怪的是,萧末对这些并不生气。   他始终记得,自己刚刚从元贞重生成萧末的时候,萧祁帮了他多大的忙——从对外的对内,对媒体应该说什么样的话,遇见场子被人家找麻烦应该怎么处理,这些事情在最开始的时候,都是萧祁亲力亲为……换句话来说,如果不是萧祁帮助他支撑过了那一段艰难的时期,很有可能在那个时候萧家就会因为萧末不懂得经营管理这些事情直接垮台……   啊,算了。   半个萧家?   萧末有些疲倦地将自己的头发往后顺了顺,那柔软垂下的黑发被他弄得有些凌乱——   就当是,报恩好了。   从今以后……   “李堂。”   “什么?”   “浴室借我用下,”萧末从沙发上站起来,拉了拉自己身上被弄乱的衣服,平淡无起伏地说,“顺便给我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   从今以后,大家都互不相欠,再见面的时候,就是最纯粹的敌人了。      第129章      萧末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发现李堂正抱着他儿子缩在沙发上专心地拿着个奶瓶喂奶——李堂长得好看,而且本来就足够年轻,这样的年轻人本来应该是在外面天天晚上泡夜店的节奏,但是眼前这名十分拥有在夜店把妹资本的漂亮年轻人这会儿却窝在家里,给孩子喂奶。   萧末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然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李堂抬起头,看了男人一眼,然后将奶瓶从那个胖小子的嘴巴里抽出来,顺手抬起手,用手背轻轻擦了擦怀中的孩子那胖乎乎的脸上那滴从男人的发梢滴下来的水珠,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当然什么也不懂,只是因为被人触碰了下闭着眼发出哼唧唧的声音,“大叔,你的水滴到我儿子的脸上了。”   李堂说着话的时候,完全没有一点儿抱怨的意思——他甚至在随手替怀中的胖小子擦掉了脸上的水珠之后,就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用那双深褐色的瞳眸盯着萧末,直到男人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了一些——萧末怀疑李堂是故意把话说的这么不清不楚跟他玩暧昧,于是男人二话不说转身从他们父子身后离开,与此同时也捞起挂在肩上的毛巾胡乱地擦了擦头发。   他身上穿着李堂的衬衫,因为萧末比李堂稍微结实一些,所以那码数对他来说有些勉强——而尴尬的是,李堂的四肢又比萧末长一点,他的衣服套在男人的身上,不仅大小不合适,长短也有些奇怪。   萧末觉得自己胸口的肌肉被挤得难受,顺手解开了衬衫前面的两颗扣子,然后一屁股在李堂旁边坐了下来,转过头安静地看李堂继续给他儿子喂奶。   小孩子胖乎乎的,和他老爸很不一样,他老爸的下巴又尖又细,他却完全被喂得完全看不见下巴,整个都圆乎乎的,喝奶的时候呼哧呼哧的,还会发出满足的哼哼唧唧声音,就像一只被投喂的小猪仔。   萧末看着那双眼紧闭的小孩,不知道刚生下来的孩子是不是睫毛都可以这么长——想到这里的时候,男人情不自禁地瞥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漂亮年轻人——后者仿佛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似的,扫了他一眼:“看什么?”   萧末看着那微微颤动的、又卷又密的睫毛,心满意足地收回了目光。   却没想到,这个时候,李堂却转过来,二话不说将怀里那一团东西塞到男人的怀中,就像是小孩子分享自己的玩具似的,一边看着男人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接,他一边用他习惯的那种淡定嗓音说:“借你玩下。”   萧末:“……”   萧末当然没有机会接触到萧炎和萧衍两兄弟幼儿时期,所以他也不知道几个月大的小孩子应该是什么模样的——但是当怀中这沉甸甸肉呼呼、还带着阵阵奶香气味的小玩意被塞进怀里的时候,男人却十分感慨地抱着再也不想撒手——这感觉很微妙,小孩子看上去小小的,但是实际上比想象的要沉重很多,隔着厚厚的襁褓,萧末几乎能感觉到紧贴着自己那薄薄的衬衫,从怀中的婴儿身上传来的温度。   萧末很认真地低着头看着李堂的儿子喝奶,一边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问:“叫什么名字?”   “还没上户口。”李堂面无表情地说,“小名叫糖糖。”   萧末:“……”   李堂:“想笑你就笑,摆出那副样子看了很讨厌。”   于是萧末就不客气地笑了起来,低低的笑容从喉咙深处发出,男人震动的胸膛让靠在他怀中喝奶的胖小子哼唧了一声,然后不情不愿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看了一眼此时此刻抱着自己的陌生大叔——胖小子睁开眼睛的时间很短,但是这并不妨碍萧末抓紧时间在这一瞬间看清楚了他的眼睛,是跟他老爸如出一辙的深褐色瞳眸。   “基因不错。”萧末说。   “我的小孩。”李堂平静地书,完全不带任何炫耀成分,“虽然不知道妈妈是谁,但是我不会碰长得不好看的人。”   言下之意,虽然不知道孩子他妈是哪位女士,不过按照他的习惯来说,糖糖的基因肯定不会差到哪去——习惯啊……萧末一顿,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身边的漂亮年轻人,后者被他这一眼看得微微蹙起眉,看上去很是疑惑眼前的大叔哪来的自信,于是停顿了几秒后,李堂补充说明:“除你以外。”   萧末不理他,像是获得了什么新玩具的孩子似的,伸出手捏了捏怀中小婴儿的脸蛋。   当天晚上整个晚上都很和谐,李堂家只有一张床,所以晚上家里的所有人都睡在了那张床上,顺序分别是小童——萧末——糖糖——李堂……小童睡在最旁边——原本萧末是想让她跟糖糖一块儿睡在中间的,但是因为李堂提醒了句怕晚上小姑娘睡觉不老实打到糖糖,这个理由完全成立,所以萧末只好将她放到自己旁边隔离起来。   这就导致了萧末和李堂中间只隔了个几乎等于没有的小婴儿。   男人睡觉的时候,几乎能感觉到对方平静地呼吸一下下地吹拂在自己的额头上。   躺在床上,经过了一整天的折腾,又目睹了室友的死亡以及面临着自己即将从“有钱人”变成“落魄的有钱人”这个事实,一天以来接受的新信息量太大,尽管此时此刻的男人已经疲倦异常,但是当他躺上床的时候,却还是没办法立刻进入睡眠。   他觉得萧衍大概会在明天就发现他的手机关系,然后再次意识到他老爸又被他们弄丢了。   搞不好,萧炎那个没大脑的会以为这是萧末在第二次离家出走并且因此而大发雷霆。   想到这里,男人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了跳,他下意识地看了眼睡在自己和李堂中间正睡得香甜的小婴儿,顿时很有一种想把那两个很会折腾人的儿子塞进他们老娘的肚子里面再重新生一次从骨子里好好改造的冲动。   萧末瞪着眼望着天花板发呆,原本他以为睡在他旁边的李堂已经睡着,但是没想到,等到墙上的挂钟指向凌晨三点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伸出来盖住了他的眼睛,身边,传来李堂言简意赅的、近乎带着一丝不满的:“睡觉。”   萧末无奈,闭上眼。   终于在接近天快亮的时候成功进入睡眠状态。   一夜无梦。   第二天,男人是被近在耳边的婴儿啼哭声吵醒的,睡眠不足头痛欲裂,萧末勉强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外面,不出意外地发现外面的天气灰蒙蒙的,明明就是还没天亮的节奏——卧室的门从外面被人推开,李堂看上去已经洗漱完毕穿戴整齐,这会儿正一手拿着一个奶瓶,一手拿着手机放在耳朵边,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是谁,但是萧末猜应该是北区的人,因为如果不是工作上的事情,李堂大概不会有耐心接听一个电话接听那么久。   仿佛是看见了床上的男人已经睁开眼,李堂却只是撇了他一眼后没有再多理他,他来到小婴儿身边,顺手将手中的奶瓶塞进那张开了扯着嗓子拼命哭的小嘴里,糖糖安静了——萧末松了一口气,好不容易耳根子清静下来正准备拉过被子再继续睡一会,这个时候,却感觉到另外一具瘦小的身体压到了自己的身上……   萧末:“……”   男人无奈地睁开一只眼,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小童,这会儿小姑娘正瞪大了眼,在看什么新奇生物似的趴在萧末胸口处,无声地看着安安静静拼命喝奶的糖糖。   床上的一幕有些滑稽。   正准备走开去可客厅继续打电话的李堂停住了脚步,他转过身,那张向来缺乏多余情绪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他将手机从自己的耳朵旁边拿开了些附身问躺在床上被压得动弹不得的男人:“儿女双全的感觉好不好?”   没等萧末来得及骂他,他已经重新将手机放回了自己的耳朵旁边,大概是对面问了句他在跟谁说话,他瞅了一眼萧末之后,十分故意地回答:“我老婆。”   萧末从自己的脑袋底下抽出正头砸向李堂。   从床上爬起来,洗澡过后用李堂家冰箱里那些少得可怜的东西给小童和自己做了早餐,男人在客厅里晃悠了一圈最后在沙发下面找到了自己那条早就被蹂躏成了一团抹布的外裤,摸了摸口袋,手机果然已经被李堂收了起来——而这个时候,漂亮的年轻人终于打完电话从阳台走了进来,看着男人皱着眉,拎着自己的裤子看着自己,李堂显得十分淡定地挑了挑眉:“你手机在浴缸里。”   萧末:“……”   今早他进浴室的时候,浴缸里面早就放满了水,因为是按摩浴缸所以还有很多泡泡,他几乎是看都没看,只是撩了撩水确定那是新放的洗澡水之后就毫不犹豫地坐了进去——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跟自己的手机泡了个澡。   李堂当然是故意的。   萧末发誓他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恶劣的人。   “大叔,”李堂笑了笑,“你开电视,新闻频道有惊喜。”   萧末心跳了下,很确定李堂所说的“惊喜”对于他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男人打开电视机,心不在焉地调到了新闻频道,然后他发现自己一大早就荣幸地在K市早间新闻上看见了自己的儿子以及自己从前的下属——   新闻的标题十分简单易懂,大概就是说萧家手底下几乎全部的正常运营的公司,在今天早上都由萧家的现任家主萧衍亲笔签名划给了萧祁。   简单的来说,萧家到了萧末这里,又变成了不折不扣的黑道。   这不仅仅是公司没了的问题,最糟糕的是,这样堂而皇之地用新文播放出来,大概在今晚天黑之前,K市就连卖水果的都会知道萧家“不行了”的事实——萧末几乎已经能猜想到,自己那些竞争对手这会儿恐怕已经在电视机前面笑掉了大牙。   “萧祁比我想象的快,他知道你在我这一时半伙回不去,就立刻行动了。”李堂顺手将自己的手机扔在茶几上,挨着萧末坐下来——在感觉到男人的目光闪烁着停留在自己的手机上时,他捏着男人的脸,强制性地将他的脸扳过来面向自己,“你什么时候把这么大的权利都交给你儿子了?”   “几个月以前。”萧末一边说着,一边关闭了电视机——眼不见心不烦。   “你对你儿子未免太自信——事实证明,他就是个顶不住压力的草包。”李堂幸灾乐祸地说。   “那几家公司一直在亏损状态,既然萧祁那么想要,作为遣散费就给他。”萧末淡定地说,“没什么好意外的。”   “你以为这样就完了?”李堂嗤笑,“我电话打那么久,还不是因为下面乱成一团——你的好看门狗萧祁不仅卷走了你的公司,走得时候,还没忘记带走一大票元老级人物,只有朱雀堂的正副堂主留了下来。”   “……”   “萧末,你所有的一切,都被萧祁直接活生生地挖走了一半。”   “唔。”男人面无表情地拍开李堂捏在自己下巴的手,“不是还有另一半么?”   “青龙堂是我在管。”   “你也想走?”   “看你表现。”李堂轻轻蹭了蹭自己被拍疼的手,看着面前盯着自己的黑发男人,戏谑地说,“现在K市其他几个区的人大概是在开香槟庆祝,什么叫痛打落水狗——萧末,当落水狗的滋味怎么样?”   “人生嘛,总要起起伏伏才算精彩。”萧末拿起自己之前放在桌子上的牛奶喝了一口——李堂家里没有咖啡也没有茶,所以他刚才直接在厨房里从糖糖的奶粉罐子里面挖了一大勺冲了自己喝,“你做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做什么,我破产了,发不起你的工资的。”   李堂看着男人淡定地喝自己儿子的牛奶,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微妙,盯着男人那被牛奶浸泡得微微泛白的双唇,他压制住了心中那泛起的小小的、想把男人压在沙发上的冲动,只是平静地说:“萧祁刚才打电话,叫我开个价,价格合适他立刻付款,让我把你亲自送到他手上去。”   “几亿?”萧末说,“开价合理的话让他把钱打到我卡上,我自己过去?”   “……”   “既然没准备拿我换钱,你准备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暂时没打算,萧祁的一切举动与我无关,”李堂伸出手,抹掉了男人唇边的一滴牛奶,放到自己唇边舔了舔,“我跟萧衍的那笔帐还没算——在这之前,你最好先老老实实呆在这里。”   “我没换洗衣服,没有睡袍,你冰箱里也没给我吃的东西,今天早上刷牙时候用的是酒店一次性的牙具,毛太硬不好用,牙膏也不是我喜欢的那个牌子。”萧末转过头,对身边的年轻人说,“这种地方我不想住,怎么办?”   李堂盯着萧末半晌。   男人理直气壮地回视。   良久,他满意地看着面前的漂亮年轻人动了动唇,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买。”   萧末心满意足地跟着李堂到K市北区市中心最大的商场购物,然后更加心满意足地光用内裤和外套等一些列产品就直接刷爆了他的卡。   “打折,平常我都舍不得买。”   “打折的东西也是要钱的。”   “又不是我的钱。”   “你已经一只脚踏进了破产的边缘,”李堂拎着购物袋看着走在前面的男人,冷嘲热讽,“是不是应该学会一点朴实的生活?”   “你就当救济穷人啊。”萧末在一个装修精美、橱窗里摆满了各式各样惹人垂涎的甜品店门口停下了脚跟,他回过头,看着身后的漂亮年轻人,用那种很惹人恨地笑了笑,“要么就放我回家——还有没有现金,这家甜品看上去不错,打包回去给糖糖吃。”      第130章      萧末在李堂家里“住”了大约有五六天,这期间,李堂没有对男人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有时候,萧末几乎觉得他好像是在跟一个对那方面没有需求的人在搞柏拉图同居生活,除了几次在他洗完澡换好浴袍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李堂会把他摁在门边亲上一会儿之外,他们再也没有进一步更加出格的举动。   萧末猜想,这其中大概最大的原因就是家里还有随时会出现的小孩。   李堂……在这方面脸皮子意外的挺薄。   “是个好爸爸。”在又一次被摁在门边啃了次嘴后,黑发男人懒洋洋地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被咬破的薄唇,微微眯起眼调侃压在自己身上的漂亮年轻人。   “闭嘴。”想吃又吃不到的李堂恶狠狠地瞪回去。   萧末笑了,这些天他很少出门,除了期间跟着李堂假扮他的小弟跟他去参加了闲人张的葬礼给他曾经的室友上过一炷香之外,他几乎没有出门——连续好几天吃别人的用别人的花别人的,开水洗菜把水龙头开最大,洗个水果都要用开热水洗,每次炒菜放油都大方一点多放一勺——这种不用自己埋单的生活,男人表示他住的非常舒心。   特别是每次看见李堂铁青着脸恶狠狠地挂掉某些电话的时候,萧末就更加舒心了。   李堂挂掉萧衍的电话,一转头就看见满脸悠然自得地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男人,这会儿刚刚泡完澡,萧末身上穿着他的浴袍,头发还湿漉漉的,白皙结实的小腿因为他翘腿的动作整个儿从深蓝色的浴袍底下暴露出来……深褐色的瞳眸之中隐约透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下一秒,李堂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手机不轻不重地砸在沙发上的男人身上。   “做什么?”萧末不急不慢地收起报纸。   “你的两个儿子就像是甩不掉的恶犬,”李堂冷漠地说,“很烦。”   “你可以把他们的手机号拉黑。”萧末上下打量了一圈浑身笼罩着低压气息的漂亮年轻人,“虽然我不保证接下来会不会有一大堆的条子拿着搜捕令上门来查你房,也不保证萧衍会不会直接通过点什么别的渠道出现在你面前——”   “……”   “别的不说,换一个青龙堂堂主的权利,萧衍还是有——”   男人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下一秒,他就被人紧紧地卡住了下巴——李堂的动作很快,萧末一个猝不及防差点儿咬了自己的舌头,顺着捏在自己下巴上的两根手指的力道,男人淡定地抬起头对视上那双深褐色的瞳眸,而此时此刻,李堂的脸上看上去正在说明主人的情绪很不愉快:“萧末,这种时候,你还鼓励我们窝里斗?”   这一次,李堂没有叫他“大叔”,而是对男人直呼大名。   这大概是真生气了。   萧末不一定打不过李堂,但是他很确定自己不想跟李堂打架——毫无意义不说,这会儿两个孩子也还在屋子里面睡觉,外面动静太大,会吵着他们……思及此,男人的目光柔软下来,他抓住李堂的手腕,将他的手挪开,淡淡地说:“我开个玩笑而已。”   李堂没有挣开萧末,但是他的目光,也始终仿佛刀子一般刮在萧末的脸上。   良久。   李堂终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是不是哪怕我在这里把你关上一辈子,你也还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   此时此刻,年轻人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沙发上目光忽然变得深邃,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的黑发男人,他扬起自己的手——晃了晃对方还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臂,露出了一个不耐烦的表情:“回答。”   时间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这才掀起眼皮子,扫了一眼身边这个年轻的、脾气也不怎么好的漂亮年轻人,只是这一眼,就让李堂整个人安静了下来,深褐色的瞳眸之中沾染上了复杂的情绪,最开始是失望,紧接着是愤怒,最后又变成了其他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最后,李堂得到了他大概早已在预料之中的答案。   萧末说,是。   ……   接下来的一整天——整个房子都处于某种诡异的低气压中,就连孩子似乎都感觉到了哪里不太对劲,虽然李堂和小童说话的时候,语气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但是今天的小童比较喜欢赖在萧末身边,而且特别安静地自己看自己的童话书,写作业,只是偶尔有遇见不懂的题目,才会回头拽着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黑发男人的袖子,小声地问他。   李堂抱着糖糖坐在沙发上,但是这一次他并没有跟萧末坐在那张长沙发上,而是选择跑到了另外一张单人沙发上窝着,垂着眼,看着自己儿子睡得红润红润的脸发呆——只不过在萧末低头教小童写作业的时候,男人都能感觉到一束能烧死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背上。   等他重新直起腰的一瞬间,那目光又立刻消失了。   一来二去,萧末被搞得莫名其妙,最后几乎怀疑那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的错觉。   糖糖今天也特别安静,几乎没怎么哭过,就好像他也知道自己的老爸心情不怎么美丽一样。   整个下午,李堂都没怎么搭理萧末,哪怕是男人主动凑过去跟他说话,得到的回答要么就是“恩”,要么就是“哦”,最长的那一次回答是“呵呵”,更多的情况下,是萧末跟李堂说了什么,而后者却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用那种能吃人的阴沉目光盯着他。   盯到萧末意识到自己在自讨没趣地转移话题为止。   萧末自然不是那种“欠哦欠呵呵”的人,所以在尝试了几次之后,他决定放弃人为治疗,让时间来治愈一切(……)。   当天晚上,李堂出了一趟门。   萧末不知道他要不要回来吃晚餐,但是在蹲在米桶前面准备要煮饭的时候,想了想,还是多舀了半杯米。   最后的结果是萧末的饭果然煮多了。   小童吃晚饭之后就进了屋,大概是以前闲人张也经常晚上不在家的缘故,小姑娘很听话,写作业然后洗澡睡觉这些事情都不用人催促,萧末只需要给糖糖弄一瓶牛奶,然后进行耐心投喂,在糖糖睡着之后,剩下的时间萧末就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男人觉得他并不是在等李堂回答,他只是不想睡。   并且男人决定在他想要睡觉之前,如果李堂能提前回来,他就跟那个年轻人好好谈谈——他知道今天李堂一整天都在别扭个什么劲儿,也完全知道自己说的话听上去大概十分冷酷无情外加无理取闹,但是萧末想说的是,其实他可以说很多好听的话来骗李堂,哄他开心,甚至他有的是办法让这个年轻人放松警惕让他出去找萧家兄弟。   不过他没有。   其实他只是不想骗他。   而且,他萧末上了年纪,老人家向来都是善变又很好哄的人,今天他的回答是这样的,说不定明天早上天一亮,同样的问题就会有不同的回答了——虽然萧末觉得这个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毕竟他不真的像是萧炎说的那样没节操……但是并不是说,这就完全没有可能。   “总之朋友还是可以做的嘛。”萧末抓着遥控器,跟正忙着热热闹闹地播放综艺节目的电视机先生说,“恩,忘年交啊。”   男人话一刚落,就听见了门外传开电子密码锁被打开的声音。   萧末扔开遥控器,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然后当他听见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的同一时间,他听感觉到一个黑色的块状物体从门口处飞快地冲着他的脸的方向砸了过来——男人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举起手一把抓住那玩意,然后定眼一眼,才发现手中抓着的是一个手机,并且还是通话状态中的手机,电话的那头,一个萧末不熟悉的声音在扯着嗓子嘶吼——   “老大现在要怎么办?现在祁哥那边要我们给个交代啊——老大!!!!!啊?!!!!”   萧末捏着那手机,沉默了三秒,然后将手机放到自己的耳朵边,说:“你就跟你们‘祁哥’说,北区全体员工祝他全家新年快乐。”   然后男人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还贴心地顺手帮李堂关了机。   “这是你一天之内两次用手机砸我。”   萧末抬起头,懒洋洋地看着换好了鞋刚进屋、这会儿正黑着脸看着自己的漂亮年轻人——李堂又恢复了最开始见到萧末的时候的模样,他穿着一件不起眼的卫衣,头上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鸭舌帽,别人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只能看见一个露在外面的,尖尖的下巴。   此时此刻,年轻人低着头,正从帽檐底下死死地盯着男人。   “干什么?”萧末将手机扔开,顺便摘下了李堂脑袋上的帽子——被他这么一弄,年轻人那头酒红色的头发被弄得有些乱七八糟的,萧末看着有趣,勾起唇角慵懒问道,“摆出这么一副被人欺负大发了的委屈模样。”   “你儿子很能干,萧末。”低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笑得一脸贱相的男人,李堂的声音听上去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刚从码头回来,亲眼看着萧衍是怎么带着我青龙堂的人,以我的名义,抢了西区的一大批货。”   “一大批?”   “是前几天被我抢掉的那批货的三倍。”   “哦。”萧末心里估算了下那个数字,心里一边想着那他还没完全破产,一边十分淡定地点点头,“然后呢?”   “萧祁现在在质问我,是什么意思。”李堂说,“还让我立刻把东西还给他。”   萧末唇角抽了抽,靠着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才没破功笑出声,他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看见了两条家养宠物狗正不依不饶地追逐着对方狂咬——男人清了清嗓子,换了个姿势,在心中给大儿子这手“滥用职权借刀杀人”点了三十二个赞,然后几乎有些故意地,用平静的声音反问:“……现在货在萧衍那?”   萧末看见李堂顿了顿——这让男人再次差点笑出声。   然后,他看见漂亮的年轻人僵硬地点了点头,说是。   萧末哦了一声:“目测他可能不会把货给你……更别说让你还给萧祁——抢货也不是过家家,兄弟们都是流了血的,而且还是你青龙堂自己的兄弟,就这么还回去,你的面子上也过不去。”   “……”   “都叫你们不要窝里斗,”萧末靠在沙发上,笑得一脸舒心,“现在场面就真的变成了一群狗咬狗,开心了?”   门外,K市黑道上乱成一团,各区关系说不清道不明,就像是拧成一团的麻花;门里,K市最大的黑帮头子坐在沙发上,完全无视了外面的腥风血雨,只是用从始至终都显得十分淡定的语气在教育后辈兼下属。      第131章      事实上有那么一瞬间萧末觉得李堂看上去是想扑上来跟他来个同归于尽的——毕竟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生性高傲,他大概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在满以为自己已经功成身退宣告胜利的时候,冷不丁地被人狠狠地反咬一口不算,还被泼了一身脏水却完全没有办法洗白。   李堂把自己的手机重新开机,并且这一晚上电话不断——在年轻人焦头烂额地接电话处理这些烂事儿的时候,男人却抱着他的儿子坐在沙发上安心地看电视,并且时不时还会开口提醒李堂小声一点不要吵到小童和糖糖睡觉。   通常这种情况下,萧末都会接到来自李堂恶狠狠的瞪视——但是当年轻人转过头去继续打电话的时候,声音也会下意识地放下一些……只不过在说了几句,说得暴躁之后,那阴冷的声音又会变得大声起来。   李堂不会大吼大叫,但是他那个冰冷的、仿佛刚刚从冰水里泡过一轮挖出来的声音足够将萧末抱在怀中的小婴儿吵醒,于是当糖糖哼唧了几声,然后开始不乐意地放声大哭的时候,在萧末手忙脚乱哄孩子的声音当中,年轻的北区青龙堂堂主额角青筋跳了跳,最后妥协摔门自己滚到了阳台上。   阳台到客厅之间的那扇落地窗膈应效果不错,萧末透过玻璃可以清楚地看见李堂一手拿着电话,就像是一头困兽似的在阳台走来走去——这么一个重复单一的动作男人看了很久,知道他感觉到怀中的小婴儿再一次安静下来,呼吸变得平稳舒缓。   萧末回了房间,将糖糖放在床上,又将小童踢开的被子替她盖好,然后这才转身进了浴室。   男人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堂已经没在打电话了,他的手机屏幕黑着被随手扔在他身边——看样子这一次是被李堂主动关机了。他低着头,沉默地看着自己面前那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牛奶……看见男人出来,漂亮的年轻人这才将自己的目光挪开,他掀起眼皮子用深褐色的瞳眸看了男人一会儿,良久,这才对准了茶几上那杯牛奶的方向扬了扬他那白皙尖细的下巴,言简意赅地命令:“喝掉,然后去睡觉。”   萧末放下浴巾,走过去端起那杯牛奶,没喝,反倒是嗅了嗅。   李堂微微眯起眼。   男人假装自己并没有看见沙发上年轻人那微妙的表情变化,他没有立刻做出喝下去的动作,只是在年轻人的注视下,沉默地将那杯子从自己唇边拿开,然后,男人低下头平静地看着李堂,用含着淡淡笑意的嗓音温和地说:“你知不知道,在我发现我儿子十几岁就知道在他老爸的牛奶里下药之后,我就再也不喝人家给我倒的牛奶了。”   “不喝,就灌。”李堂面无表情地回视萧末,他死死地盯着男人勾起的唇角,就好像要把那微微勾起的弧度烙进自己的眼中似的,“没得选。”   “真霸道。”萧末笑了笑,“你还不如直接拿药给我喝,牛奶解药,这种药剂放进牛奶里效果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说完,还没等李堂回答,萧末就直接仰头将那杯牛奶喝掉了。   只不过当男人大口地将那杯子里还泛着浓浓奶香的液体喝了一半的时候,手中的杯子又猛地一下被人从旁边抢走——萧末没有料到对方会有这个动作,争抢之间,杯中乳白色的液体被尽数泼洒出来,带着甜腻奶香的温热液体一大半泼洒在了男人的睡袍上,有一些甚至顺着他敞开的领口飞溅进去,那乳白色的液体顺着男人白皙结实的胸口往下滑落,最后消失在领口深处的阴影之中——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年轻人猛地皱起眉。   几乎是有些暴躁地将手中那已经空掉的牛奶杯扔开,下一秒,客厅内的两名成年男人就像是两头野兽似的纠缠在了一起,其中稍稍结识一些的黑发男人却意外抵不过另一名年轻人,两人又怕碰翻了家具吵醒卧房里睡着了的孩子,于是一来一去之间,特别束手束脚的萧末没两下就被李堂重重压进了沙发里——   他们算是交换了一个语气说是接吻和不如说是李堂在单方面啃咬的吻。   到了最后,萧末能从双方交替的唇舌之间尝到自己被咬破的唇角边传来的血腥味儿。   而到了这种地步,李堂却还是不肯放过他,对方就像是一条发狂了的大型犬似的将他压在沙发上,哪怕是明显地感觉到被自己压在身下的男人因为他那一串肆无忌惮的索吻开始变得呼吸不稳,他也丝毫没有要停止这个动作的意思……直到萧末忍无可忍,抬脚踹在了他的腰上,一下子将他从自己的身上掀了起来,直接踹到了长沙发的另一端——   李堂被踹得疼了,闷哼一声,落到了沙发的另一个角落,然而年轻人却意外地没有爬起来进行反攻,反倒是在微微一顿后缩起了长腿,他扫了萧末一眼,然后重新垂下头看上去有些挫败地抬起手揉了揉自己那头红的耀眼的酒红色头发,将自己整个人蜷缩在了沙发的角落里。   萧末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拿过抽纸擦了擦嘴,看也不看纸巾上沾染上的红色将它砸向沙发另一边的漂亮年轻人,一边缓缓地教育:“给我下药的人是你,我明知道那不是好东西还配合你喝了,你不但不说谢谢——算了这种事也不用说谢谢——总之我配合你了你却反倒发起火来——你这么任性,像个小屁孩子似的,你手底下那些佩服你佩服得要死的兄弟知道了,恐怕会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李堂半张脸埋在叠起来放在膝盖上的手臂后面,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让你喝你就喝?”   萧末强忍着大笑一场以表鄙夷的冲动,面无表情地说:“我已经喝了。”   “那么听话,我让你张开腿给我上,你怎么不照办?”   “这个问题没办法回答你。”萧末说,“非要有一个回答的话,你可能不会爱听——因为你不是我儿子。”   李堂眨了眨眼,那张冰冷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错愕,他看上去就像是有那么一瞬间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听——然而,当他抬起头用惊讶的目光看向沙发的另一端的男人时,却发现对方脸面之上面无表情,萧末说出这句话,完全没有羞愧或者要面红耳赤的意思。   在这之前,男人几乎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他和萧炎或者萧衍——和他的任何一个儿子的那种关系。   现在看来,男人不仅承认了,还间接性地告诉了他——他完全可以打开腿让另外的雄性生物征服他,但是,“雄性生物”的组成性是固定的,而那里面,当然不包括他李堂……   坐在沙发上,漂亮的年轻人那双深褐色的瞳眸闪了闪之后,忽然就像是烧尽了的蜡烛似的熄灭了,他的目光暗沉了下来,看上去带着一丝迷惑又或者是不甘心等复杂的情绪,在沙发上的另一端看着男人,良久,才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我只不过是晚了他们一步找到你。”   话语低沉,却清晰地传到了萧末的耳朵里。   话语里没有怨恨,没有遗憾,听上去就像是一个来晚了没有分到糖果的孩子单纯的遗憾和不高兴。   很奇怪,他用“找到”这个动词。   萧末表示,他大概是上了年纪,这种仿佛是被什么人认定了的错觉一下子戳了他的心眼子。   男人心软了,忽然开始觉得自己这么一系列幸灾乐祸没心没肺折腾自己也顺便恶意折磨对方的幼稚行为是不是有点过分——想到这人,男人有些良心不安了,他稍稍坐起来了一点,正想起身坐到李堂那边安抚他的青龙堂堂主几句,却在这时,男人却猛地感觉到一阵困意,这阵忽如其来的困意让萧末没能完全的站起来,他的大脑忽然前一秒还保持十分清醒的状态现在突然变成了一团浆糊,他倒回了柔软的沙发上,却没有立刻合上眼,只是半瞌着眼看着李堂。   后者大概也是发现了他药效上来了,他主动坐到了萧末的身边,挨着他坐下来,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你暂时去萧祁那里,等我去接你,好不好?”   “……”   萧末想回答他好个蛋,但是男人没来得及开口,就遗憾地直接睡死了过去。   ……   李堂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这种药,总之它的效果比萧末吃过的(……)或者给别人吃过的(……)任何一种效果都要好——这直接导致了第二天男人迷迷糊糊要睁开眼的时候,只能隐约地感觉到外面似乎有什么人在来回走动,小童在说话,糖糖在哭,萧末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无奈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搬运到床上的男人却觉得自己的眼皮子很沉,他就像是被鬼压床了似的躺在柔软的大床中央,被子之下的手,哪怕连抬起来都很难。   外面的人被人打开,又被重重关上。   卧室外说话的声音消失了,紧接着的,是缓缓向卧室这边靠近的脚步声。   当卧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的时候,萧末的眼皮子跳了跳,随即他感觉到有什么人——当然这个时候不会有别人——总之就是李堂将他从床上面扶了起来,期间萧末尴尬地发现他就如同一滩烂泥似的依靠在年轻人的身上,他甚至睁不开自己的眼睛——   紧接着,萧末感觉到了有什么冰凉的、细细的东西被李堂耐心地缠绕在了他的身上。   这熟悉的感觉,让黑发男人额角青筋猛地跳了跳,在心中骂了声娘。   ——中国传统大年三十都快到了,他想不通自己还有什么理由被装扮成圣诞树。   等李堂将他仔仔细细地摆弄好,又亲自扶他到浴室去,给他洗了脸刷了牙,只不过洗脸的水太热,刷牙的水又太冷——在年轻人面无表情地掐着男人的下巴,让他能顺利地吐出口中的那口漱口水的时候,萧末这才勉强地找回了一点儿自己的力气,他微微睁开眼,看着镜子中,紧紧地靠着自己的那张漂亮的脸蛋。   “一样的招数玩两次,就没有新意了。”萧末平静地说,并且大概是药效刚过,他说话吐词显得有些含糊。   “这次不一样。”李堂拍了拍萧末胸前的那块电子计时表,“也没有提示。”   “……”萧末掀起眼皮子,无力地看了一眼自己在镜子里的造型——五颜六色的线缠绕着他,像哪吒。   男人被自己死到临头还没被吓跑的幽默感愉悦到了。   他任由李堂像是伺候老佛爷似的将他一步步、十分耐心地扶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我还以为你最多是把我送到萧祁那。”   “这是下一步。”   “你意思是,这个所谓的‘下一步’之前的‘上一步’,是把我先炸成一块一块的?”萧末说,“我提醒一下,如果是萧祁让你把我‘送过去’的话,你可能过于地字面上地理解了萧祁的意思——我觉得,我曾经的看门口狗想要的恐怕是一个活蹦乱跳的主人,而不是你把我的肉分开来装在箱子里,用顺丰快递送过去。”   “大叔。”   “啊?”   “别贫嘴。”   “……”   唯一的娱乐被禁止了,萧末靠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听着胸前电子表“嘀嗒”“嘀嗒”跳动的声音——尽管男人此时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情绪,但是此时顺着他的额间留下的汗珠和被汗弄得紧紧贴在胸膛的睡袍,已经出卖了他真实的情绪。   他不敢乱动,因为此时此刻捆在他身上的炸弹一旦爆炸,很有可能足够将这半栋公寓楼都直接变为废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萧末几乎以为,萧祁那边已经完全忘记了要来“接”他这码事儿的时候,李堂的公寓大门,却被人从外面重重地敲响——准确地来形容,与其说那是在敲门,还不如说是有什么人在外面踹门。   萧末愣了愣,他不记得萧祁手底下有养过脾气那么暴躁的人。   但是在他身边的李堂却显得十分淡定,年轻人站起来,走到门边,飞快地在密码锁上输入了一大串的数字之后,伴随着门从外面被“呯”地一声猛地一脚踹开,他仿佛有所预料一般整个人灵巧地往后闪了闪。   震天响的踹门声中,靠在沙发上的男人微微眯起眼,随即,他看见了一个他十分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被踹开的门后——那个人没有说话,在门开的同一时间第一秒不客气地一脚踏进了门里,也不拖鞋直接踩在了李堂公寓的木地板上,并且紧跟在他后面的,是另外一个,跟他几乎一模一样身形的身影。   看着门口身穿同样款式的普通牛仔裤,同样款式的普通休闲衬衫,举着同样一张脸隆重登场的萧家双生子——   这下子萧末是真的惊讶了。   男人几乎是能立刻地感觉到,萧炎拧过脸来,在跟他对视上的那一刻,漂亮的琥珀色瞳眸之中立刻射出了愤怒得能烧起来的凌厉光芒,而紧跟在弟弟身后走进屋的萧衍,也在抬起头看见男人身上的东西的时候,无声地皱起了眉。   这个时候,被炸弹束缚住的男人却尴尬地想起来,似乎每一次和儿子们“久别重逢”,他都是这么一个令人疯狂的造型。   浑身绑满了炸弹。   和随时准备站起来要冲出去报复社会的疯子似的。   ——不知道萧家少爷们是怎么想的,总之,事到临头了,萧家老爷却十分迟钝地忽然感觉到了一点儿的不好意思。   而在场的,唯一没有感觉到现场尴尬气氛的大概只有李堂——不仅如此,他看上去甚至很满意萧家双生子的反应。   他坐到了萧末的身边,懒洋洋地将一只手堂而皇之地拦上了男人的腰,萧炎仿佛吃了火药似的恶狠狠地盯着他搭在男人腰间的手,而这个时候,率先开口说话的却是萧衍——他一步从弟弟身后走了上来,将萧炎几乎已经要飙出口的脏话堵了回去,此时此刻,萧家大少爷的脸色也是及其冰冷:“李堂,这是什么意思?”   李堂没说话,只是撩起萧末身上的一根电线,绕在指尖玩耍了一会儿,斜睨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双生子,等了一会儿,这才伸手,在萧末胸前的计时器上摁了下——那个计时器居然“啪”地一声被弹开了,露出了里面一个九宫格样式的数字键盘——他抓着萧末,让男人稍稍坐好,等确定了门口的双生子都看清楚了后,这才缓缓开口道:“炸弹是定时的,不用剪,时间到之前输入密码就可以停下来。”   “……”   “时间到,会爆炸;密码输错三次,也会爆炸。”李堂简单地解说,却在说完了爆炸规则之后,忽然话锋一转,没头没尾地用平静的声音说,“萧祁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萧衍的眼神变了变。   “不过这一次他不是冲着北区来的。”李堂仿佛是欣赏够了他们脸上难看的表情,这才慢吞吞地说,“你应该知道他因为什么而来——所以我们时间有限,萧大少爷,我们先抽个空,来解决一点私人恩怨。”   在萧衍和李堂说话时,萧末看见站在萧衍身后的萧炎动了动。   然后在李堂说出“我要你一只手来换密码”这句话的时候,萧炎动了,伴随着一声十分流氓地痞的脏话声中,那原本安安生生摆在门口没招谁没惹谁只是插着干花做装饰的花瓶,忽然整个儿朝着李堂和萧末这边飞了过来。      第132章      花瓶还没碰到李堂就被他伸手挡住了,漂亮的年轻人伸出手稳稳地接住了那只花瓶,顺手摆到了自己身边:“乱砸东西,不怕砸到大叔?”   萧炎一个偷袭不成,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下,此时此刻他看上去就像是随时准备冲上来一脚踩到李堂的脸上似的——大概如果不是萧衍在旁边拦着他,他可能已经这么做了……萧家大少爷是在场的人里除了萧末最淡定的那一个,在听见李堂放话要他的一只手时,他不仅没有露出丝毫惊讶的表情,反而只是特别淡定地直接在李堂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萧家大少爷琥珀色的瞳眸之中写满了淡然,他云淡风轻地瞥了坐在自己对方的年轻人一眼,勾起唇角却没有多少笑意地缓缓道:“跟我要东西,代价很大。”   “一样。”李堂完全无视了狂暴中的萧炎,他只是盯着萧衍,搭在萧末腰间的手施加了一些力量,“十一前年你打断我一条腿,现在让你还一只手,很划算。”   萧末听着李堂说着,胸腔里头的小心脏也跟着跳了俩跳,他想象着萧衍在听见李堂是当年跟着王志熙那伙人躺枪这件及其滑稽的事儿时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当年完全就是一群熊孩子的死人恩怨却成了今天的腥风血雨,萧衍对此,会怎么想呢?   是惊愕?   也可能是愤怒。   或者压根就是嘲笑。   萧末来来回回想了很多,但是令他惊讶的是,当李堂用不急不慢的语气再一次做了个郑重其事的“自我介绍”之后,坐在他们对面的萧衍却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之中也没有出现一丝的波澜,不仅是萧衍,就连站在萧衍身后的萧炎,也同样露出了个莫名其妙的轻蔑表情。   萧衍稍稍坐起来了一些,盯着李堂,薄唇轻启,紧接着,萧家大少爷说出了一句足够惊天地泣鬼神的话,那就是——   “对不起,不记得了。”   萧末:“……”   李堂:“……”   萧末叹了口气,在明显地感觉到坐在自己身边的漂亮年轻人整个儿周遭的气场都跌下了冰点,男人顿时觉得,这个世界上大概不会有比他的儿子更加娴熟运用“如何快很准地直接激怒敌人”这个技能的人了。   事实上,萧末并不认为萧衍就是真的不记得那件事情了——毕竟那件事当年是萧炎替萧衍背了黑锅,之后兄弟二人因为这件事还达成了那个什么该死的协议……想到这十几年来兄弟二人就像是两只幼小的野兽似的,在还没完全长大的时候就已经学会张牙舞爪地窥视他们的老爸——想到这儿,男人背部尴尬地僵硬了起来,随即忽然想到,萧炎和萧衍私下达成协议将他平分的这件事,他好像还没来得及跟他们算账。   ……虽然现在的情况看上去,更像是兄弟俩要跟他算账的样子。   他们看上去对于男人现在被另一个人半抱在怀中的姿势非常不满意。   萧末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胸前还绑着一堆能炸掉四层楼的炸弹他还在这里有闲心想七想八是不是算比较奇葩的表现,但是在现场年轻人们忙着互相瞪视的时候,男人还是觉得作为唯一的长辈他应该打破这个沉默的僵局,于是在等待了大约三十秒后,他清了清嗓子,选了一个作为打开话题合适的开头:“我觉得,大家都是一家人,坐下来凡事好商量,不用搞得见血这么夸张。”   萧衍:“不是一家人。”   萧炎:“你有病啊,谁跟他一家人?”   李堂:“没得商量。”   以上,话题还没神展开,但是已经结束。   萧末:“……”   萧末现在有点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一方面处于某些老年人的自尊心,他觉得李堂这样一边嘴巴上说要追他行动上看起来也像是要追他结果却在他身上绑炸弹绑得毫不犹豫的行为感到万分的不能理解;另一方面,当他看向萧衍脸上的表情时,男人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如果有必要,萧衍可能真的会按照李堂所说的去做——   萧末的心情很复杂。   前一次,眼看着炸弹即将爆炸,儿子们还愿意守在他身边,男人觉得非常感动。   这一次,同样的情况,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萧末却产生了一种宁愿今天这个房间的人一起在这里被炸死,也不想看着他的儿子做出为了救老爸剁下自己的手这种事情——直到这会儿,萧末才发现原来他是一个有些偏激的人,他不想看见自己完美的儿子因为他这个老爸的存在被脱了后腿。   准确地来说,其实他拖了很多后腿。   当初,萧祁也是他留下的,萧衍明里暗里几次让他将那个忠犬处理掉,他都没有同意,现在萧家的公司全部都赔了出去,这样的事情虽然萧末嘴巴上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却还是觉得仿佛是有一个人无声地甩了一个响亮的巴掌在了他的脸上。   那天晚上,闲人张一死,他也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李堂要带他走是要将他软禁起来,虽然男人并不认为这样有什么意义——当时他想的是,如果眼瞧着窗外有一场暴风雨即将来袭,与其让阴云笼罩在头顶,整天睡觉都睡不踏实,他不如亲自动手,提前促使这一切发生。   以上所有的事情,萧末都知道,他只是不说而已。   很多事情,他不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大概是从离家出走那一天开始,萧末这才发现其实过去的十几年里与其说他过得不错,还不如说他自我欺骗的能力相当不错,那个粗暴简单的拳击台上才是真正属于他的世界——而坐在一个高雅的餐厅中,喝着一口就要几十块的白开水,谈着下笔就要几亿的生意,这些事情他做得来,但是这并不代表就真的适合他。   所以萧衍一从大学毕业,萧末几乎是逃也似的将手上所有的权利转移给了萧衍。   他在逃避。   萧衍不一定没看出来,但是他的儿子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全盘将那些烂摊子接了过去。   萧末的心跳在不断地加速,眼下,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满脸平静的大儿子,那种难以言喻的愧疚感和不堪疯狂地涌上心头,萧末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现在,男人只觉得搞不好这么多年来,萧衍才是真正在扮演老爸角色的那一个——   他萧末大概只算的上是一个跳梁小丑。   除了找麻烦,他什么事都干不来。   男人沉默这,当他看见萧衍平静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时候,他长了张唇,却发现自己压根不能发出任何的声音……他只是坐在沙发上干瞪眼,听着萧炎在那像只猴子似的大吼大叫,以及瞪着那转身走进厨房之前,只是扔下了一句冷静的“闭嘴”就成功地让弟弟安静下来的萧衍。   萧衍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手上拎着一把刀。   那把刀大概很少被使用过,泛着冰冷的、锋利的金属光泽。   萧末的眼皮被那冰冷的光芒闪得跳动了一下,男人咬了咬后槽牙,开口时,却还是显得一派平静,他叫了声儿子的名字,然后在对方抬起头看他的时候,男人目光却异常坚定地望进了对方的眼睛,淡淡道:“你不用为老爸做到这种程度。”   “跟你是不是我老爸没多少关系。”萧衍用同样的语气回答。   “……”   萧衍的这句话让萧末有些回答不上来——因为他有点儿猜不到、也不敢猜他的这句话之下究竟是什么意思……然而男人也没有力气去在这方面做更多的思考,因为这时候,他已经看见萧衍将那把锋利的刀悬空在了自己的中指之上——   萧末回过头,看着李堂,苍白的漂亮年轻人脸上露出了一点儿期待的表情——就像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一根根手指来,大少爷,你切一根,我就说一个数字。”   这话听得萧末心惊胆战的。   男人眼皮子狂跳,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地说:“萧衍,别——”   萧衍掀起眼皮子扫了眼萧末,没说话,而这个时候,却是萧炎一个箭步上前猛地捂住男人的嘴,他低着头,琥珀色的瞳眸之中目光森冷——萧末记忆中,萧炎可以是冷淡的可以是高傲的甚至可以是肆无忌惮各种任性无理的,但是男人发誓,自己从来没有看见过小儿子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挣扎,或者说是无法动摇的绝决。   “不切,看着你去死?”   萧炎的嗓音听上去有些沙哑。   他的手压在萧末的口鼻之间,越来越紧,但是手指之间的缝隙却还是没能阻挡到萧末嗅到那弥漫在空气之中的血腥气息钻入鼻中,男人心跳猛地骤停,他倒吸一口凉气,就在他听见了刀与茶几磕碰发出了“咔擦”一声声响时,男人瞪大了眼,瞳孔微缩——   却在他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前,眼前又因为被覆上了小儿子的另外一只手,而整个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别听,别看,”萧炎咬着后槽牙说,“以及什么也别说。”   萧末沉默。   此时此刻,男人只觉得自己的整个灵魂都像是被人活生生地用一把带着血的钩子钩出了身体之外,他只是姿势僵硬地坐在原地,耳边,听着不远处的萧衍那从始至终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呼吸频率,良久的沉默之后,他仿佛是听见什么人,把什么东西扔进了垃圾桶。   与此同时,男人感觉到坐在他身边的李堂在笑。   他听上去像是十分随意地报出了密码盘上的第二个数字。   “继续。”报完数字之后,李堂冷冷地说。   只是瞬间寂静。   而下一秒,令所有人猜想不到的是,前一刻还浑身僵硬,因为估计到身上的电线不得不如同尸体一般蜷缩在沙发角落里的男人,这一刻却猛地挣扎了起来——他的力气很大,大到原本压制住他的萧炎都被他猛地推开踉跄着倒在了另外一张沙发上,黑发男人突然暴起,如同一只敏捷的猫科动物一般,喘着粗气将身边的漂亮年轻人扑倒在沙发上——   当房间的一切重归于最开始的宁静的时候,萧末的双手已经死死地卡在了李堂的脖子上。   “大叔。”   “不要叫我。”   萧末发现自己的手是彻骨的冰凉,他能感觉到在自己的手下,那苍白得近乎于病态的脖子之下有动脉跳动,人体的温热顺着他的手心传递而来——   “密码。”萧末低下头,对视上被自己牢牢压在身下的年轻人那双深褐色的瞳眸,冷冷地说。   “通常我很少被这样偷袭到。”李堂面容平静,他伸出手,将男人垂落下来遮挡住眼睛的黑发撩开了些,“是你才可以做——”   李堂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此时此刻,掐在他脖子上的手边的更加用力了一些,他从喉咙里发出“呵”“呵”地粗喘声,之后,终于仿佛是脱力了一般,在男人脸颊边上摩挲的手垂落,几秒后,他含糊地报出了一串数字。   萧末面无表情地将这串数字记在心里,与此同时,搭在年轻人脖子上的手却并没有松开,有那么一刻,萧末很确定他想就这样转动自己的手腕,让手底下这脆弱的生命彻底地——   “要杀我啊。”李堂嗓音平静,因为被卡住喉咙,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含糊,里面没有愤怒,只是听上去仿佛带着一丝的叹息。   “你想杀我在先。”萧末冷冷地说。   李堂睁着眼,坦然地对视上压在自己身上的黑发男人那双漂亮的黑色瞳眸。   深邃的黑色,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片刻的沉默之后,就在这时,房间里的所有人忽然听见,似乎是从楼下的楼梯间里传来了有人开枪的声音。   萧末一楞,如梦初醒一般放开了被他控制在手中的漂亮年轻人,后者跟着翻身坐起来,活动了下脖子,转过头,似笑非笑地扫过了房间里的萧家父子三人:“萧祁的人来了,啧啧,听这声音已经到了楼下啦。”   言罢,他又转过头看着萧末,伸出一根手指,挑起男人的下巴:“大叔,你今天不杀我,以后就没机会了,哪怕是想拉我下台,也再也办不到了。”   萧炎无声地抽出了自己腰间的枪——不是警署配备的那种,大概是从北区的军火库里直接取出来的,此时此刻,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李堂,仿佛就等着男人一声令下——而萧末只是面无表情“啪”地一声排开了对方的手,冷冷地说了声“滚”。   与此同时,他听见了衣物被撕碎的声音,转过头,正好看见萧衍正用衣料撕下来的布条飞快地缠上自己那明显短了一截的中指部位……   男人呼吸一窒。   却被身边的李堂抓住了这瞬间的空隙,后者三两步冲到门边,飞快地输入了密码之后拉开门闪身跑了出去。   萧炎骂了句脏话,冲上前来一把将萧末摁回了沙发上,在男人想要挣扎着坐起来的时候一把推开了他的手,直接打开了他胸前的那个炸弹的九宫格密码盘——   萧炎手指搭上去,顿了顿,这才皱眉抬起头问萧末:“密码多少来着?”   “你没记住?”萧末反问,还想越过萧炎的肩膀去看他大儿子的情况。   男人的意图似乎被萧炎发现,对方十分不耐烦地“啧”了声,掐着男人的下巴将他的脸拧回来,十分严肃地说:“刚才太紧张,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你会不会掐死那个小子这方面——结果,不得不说,我很失望。”   “……”萧末拍开小儿子的手,报出了一串数字。   萧炎跟着男人说的数字,一个个数字哔哔哔哔地摁着——   “……4778——怎么了?”   萧末低下头,发现他的小儿子似乎摁九宫格摁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抬起头,看着萧炎死死地皱着眉——眉宇间那褶皱度几乎能夹死苍蝇——而下一秒,还没等男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萧炎已经伸出手,一把将系在他身上那个连接着炸弹开关的计时器,整个儿用蛮力直接拽了下来——   萧末看着一根根的电线被拉扯断。   萧末的头发一根根的都竖了起来。   然而……   “操你妈,被耍了!”   当萧炎骂了一声难听的脏话,将那完全脱离了萧末身上的计时器摔到地上的时候,就连站在他身后给自己包扎伤口的萧衍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炸弹没有爆炸。   什么都没有发生。   计时器后面,只有一根明晃晃的线,那根线直接连接着炸弹的电源两端,也就是说,这整个足以炸平半栋楼的炸弹,本身就是一个被废掉的短路线路。      第133章      楼下的枪声越来越近,眼看着已经快到了门口——萧末不知道李堂会不会帮萧祁的人堂而皇之地打开自己家的门抓人,但是男人认为大概是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对一个刚刚还要杀自己的人心慈手软,所以这会儿,他果断地推开阳台的门往外看了看,随即男人满意地发现这一整栋楼公寓之间阳台的位置离得并不是很远,他们完全可以顺着阳台一路爬到隔壁大楼去,然后再从其他楼的楼层走下来。   萧末简单将自己的意思跟萧家两兄弟说了,在想了想后他们也只能承认这是唯一的办法——临走前,萧炎还没忘记调侃:“我们这算是非法入侵他人住宅,要是这整栋楼的人一起来告我们,搞不好真的要赔不起。”   萧末对儿子堂而皇之地拿“我们现在很穷”这点来开玩笑十分无语。   萧炎伸手敏捷,这种间隔两米的阳台距离对于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当说话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稳稳地落到了李堂隔壁邻居家里的阳台之上,落地之后他这才伸头看了看外面,萧家二少爷吹了声口哨,几十层的高楼,摔下去肯定成一滩烂泥连骨头都捡不起来。   萧衍没说什么,他拎过站在一旁看上去很不放心萧炎的萧末,推了一把:“你先去,我跟上。”   “你跟上你弟,我最后。”   萧末皱起眉,挣脱了萧衍,因为这会儿赶时间,后者也没有多说什么就直接攀爬到了阳台的栏杆上——看着儿子的背影,萧末松了口气正想转身回到屋子里,却在这个时候冷不丁地被人从后面一把抓住了手腕,男人一愣,紧接着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拽的踉跄了下转过身来,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落入了一只大手之中,对方的手很有力量的掐在他的下颚之上,鼻尖嗅到了一丝血腥气息,萧末能感觉到,萧衍中指部分那被血完全浸湿的部分扫在他的下巴上——   萧末抬起头,却意外地对视上了一双琥珀色瞳眸。   “去哪?”萧衍蹲在阳台的栏杆上,半侧着身以一个极高难度的动作抓着萧末问。   “你的手指,现在去医院还来得及重新接上。”萧末想拍开儿子的手,但是想到他手上有伤,就没能下得去手。   萧衍认真地盯着萧末看了几秒,然后这才放开了手。   这时候萧末几乎已经能隐隐约约听见外面走廊上传来的凌乱的脚步声,不知道是他们自己的人还是萧祁的人,事实上萧末压根不知道今天俩兄弟来到底带了多少人,于是在这种情况下,从儿子的手中被解放出来的男人几乎是丝毫没有考虑地就直接转身匆匆回到了屋内,目光在茶几周围游走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垃圾桶上——   萧末深呼吸一口气,俩三步上前直接将那垃圾桶翻到过来——他的动作几乎显得有些粗暴,在一大堆的废纸之中,他看见了某样沾着血的指尖从垃圾桶里滚了出来,修长,白皙,指甲就像是按照他主人那轻微洁癖的习惯似的修剪得干干净净。   男人瞳眸微微收缩,在伸手去拿那根断开的手指时,他的手甚至有些颤抖。   他想快一点将儿子的手指放好然后离开,但是这会儿因为他的手实在是抖得太厉害,他几乎什么都拿不稳,在捏起那几乎已经毫无温度的手指却眼睁睁地看着它要从自己的指尖滑落时,这个时候,萧末发现自己被一个阴影笼罩了起来,紧接着,从他的身后伸出一只大手,稳稳地接住了那根断指。   萧末回头,对视上又折返回来的萧衍那双平静的瞳眸。   “老爸,”萧衍平静地说,“既然是你自己决定好的事情,现在就不要跑来摆出一副后悔的模样,一点稻谷都不愿意损失就想抓老鼠,世界上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但是当做好了准备只是损失稻谷的时候,你却直接放火烧了我一片田——还不让我震惊下?”萧末顺着萧衍的话说,他说话的时候嗓音显得有些沙哑,双唇也因为情绪的不稳定而微微颤抖,“我不想看见你们兄弟俩有任何危险。”   “恩,这话说得好听。”萧衍一把将男人从地上拽起来,顺手将那根断指塞进男人的上衣衬衫胸前的口袋里,“刚才你像只炸毛的猫似的扑向李堂的时候,怎么没想过那炸弹爆炸了我们兄弟俩会被你炸得最完整的的部位只剩一根手指?”   萧衍说着话的时候,声音里居然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他和男人一块儿重新回到阳台上,然后在隔壁阳台上萧炎怨念的目光之中,萧衍一个利落的翻身,紧接着在高楼风吹过衣服下摆的扑簌声响之中,身上穿着普通T恤的英俊年轻人如同一只轻盈的鸟似的落在了自己的弟弟身边。   兄弟二人站在那里看着萧末,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衣服。   这一次男人也不再耽误,直接翻身,以同样的动作从阳台上一跃而出——然而当他落地的时候,却感觉到有两只温度不同的手,同时伸出一左一右地接住了他。   “下次麻烦你不要那么顺水推舟,人家绑架你就真的那么配合地跟着走,”萧炎啐了声,听上去很不爽地说,“想要挖出李堂和萧祁的阴谋,萧家地下室不是有刑堂?你要不想动用刑堂跟我说一声,我带一批人去给你查封掉。”   话语之间,父子三人已经利落地翻到了第三家阳台上。   “我只是……”   “上年纪了,看见漂亮的年轻人下不去手?”萧末正将双手搭在栏杆上准备继续翻进下一家,却在这个时候,被他身后的萧衍挑住下巴问了句。   “少乱说。”萧末皱了皱眉,拍开了儿子的手。   “我看就是。”萧炎跟着听上去十分赞同地说了句。   “没你们好看。”   萧末转身拍了拍大儿子的脸颊,之后,在身后萧衍的轻笑间,男人起跳,跨步,稳稳地抓住隔壁阳台的栏杆,而后拧动腰身直接翻到了阳台里面——   他们一路翻了十几家的阳台,直到这会儿他们距离李堂家大概已经隔着几栋住户,这才停了下来——此时此刻正是家里人的上班时间,几乎每家每户都没有人,他们直接挑选了家客厅里看上去没有人的住户走了进去,堂而皇之地从人家家的里面打开门走到楼道里,离开之前,萧衍没忘记留下两百块钱作为别人被踩脏的地毯的清理费。   在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萧炎又抓紧时间把“破产”这个梗拿出来用了一下。   他们顺着楼道下去看见了很多人,有北区自己的人,也有萧祁的人,没有看见李堂,也不知道这家伙跑到哪里去了——在场的人按照道理来说不应该能认出他们,只是萧炎和萧衍身形高大,走在街上传得好点就和模特没什么区别,再加上个长得也不错的萧末,父子三人刚从楼道里走出来,就吸引了街上大部分的目光——   更何况这个时候萧衍身上还全部是血。   萧末胸前也被萧衍之前塞进去的那根断指染红了一片。   萧家父子三人一块儿行动的时候,很容易就引起注意,再加上他们身上有血,一看就是出了什么事,周围的人一下就议论了开来,连带着,那些还傻乎乎地守在李堂公寓楼下的黑衣人的注意力也一并被吸引了过来。   在他们转过头来的第一秒,萧炎和萧衍同时拔枪开枪,惊天动地的枪响声中,跑在最前面往他们这边来的黑衣人倒下了一片——   不过子弹有限,那些人却前仆后继,在放到了最开始的几个人后,萧家兄弟二话不说转过头就抓着被他们夹在中间的男人狂奔起来——   “不用抓着我跑!”   萧末一边跑,一边回头——他发现跟在他们后面的人虽然腰间都有配枪,但是在他们都率先拔枪的情况下,那些人却没有一个敢拔枪的……还没等男人想明白这是因为什么,这个时候,在他身边跑着的萧炎就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扳回来,边跑边气喘不匀地说:“跑你的,还看!”   父子三人对这一代都不是很熟,只是看见胡同或者小路就直接见缝插针似的拐进去,身后追着他们的人穷追不舍,直到他们三人拐进了一条死胡同……   看着眼前那高高的、破旧的铁丝网,以及胡同里堆满了垃圾的肮脏垃圾桶,萧家父子三人沉默,身后,是越来越近的乱七八糟的脚步声,眼瞧着,那些人就要跟了上来……萧衍拎起衬衫的领口擦了把脸上的汗,仿佛是感慨一般说:“这辈子没那么狼狈过。”   “抱歉。”萧末愧疚地看了他儿子一眼。   “你有病啊?又不是你的错,道哪门子谦?”   萧炎翻了个白眼,这个时候,在胡同的尽头已经有黑衣人跟了上来,萧家二少爷语落,直接一个干净利落的上前,两三下抓着别人的要害猛击将他放倒,伸长了脖子看了眼他的身后,最后还会冲着身后的两人吼道:“爬过去!”   萧炎的话一落,萧衍和萧末已经干脆地抓着铁丝网,光靠着双手抓住铁丝网空洞的力量,一块儿徒手往上爬,萧炎则是在放倒了几个人后,也跟着往铁丝网这边冲了过来——然而后面的黑衣人显然并没有那么简单就想要放弃,原本已经被萧炎放到的某个人这时候居然挣扎着从地上面爬了起来,一把抓住了萧炎的脚——   萧炎暴怒,正想抬脚将他踹下去,却发现这个时候因为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挂在手上,脚上想要使力十分困难——眼瞧着他就要被这个要死不活的黑衣人拽下去,却在这时,萧炎只感觉到从他的头顶一个身影敏捷地跳落在地,在他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来人手刀起落,重重地砍在那个黑衣人的后颈脖上,干净利落地放倒了他!   “走。”   萧末拍了拍儿子的小腿肚子,并且与此同时,他们同时听见了身后又传来更多更零碎的脚步声。   父子二人交换一个眼神,这一次谁也没再说什么,抓住铁丝网玩命地爬了起来——   而铁丝网的另一边,萧衍已经稳稳落地,他也不急着走,就站在铁丝网的另一边,拔出枪顶在一个铁丝网的洞口上,呯呯几声,每次枪响都准确地打中一个眼看即将赶上来的黑衣人,直到萧末和萧炎双双攀爬上来,萧家大少爷才利落地扔掉了自己手中的枪,张开双臂稳稳地将从铁丝网最高处跳下来的男人接了个正着。   萧末撞进儿子的怀中,两人双双地踉跄了几下,这个时候,他听见萧炎在他们身后抱怨:“怎么没人接我?”   萧衍连余光都没赏他一个。   倒是萧末良心发现,转过头抓住小儿子的手腕,拖着他继续一路狂奔。   跑出胡同的时候,萧末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些黑衣人还在笨手笨脚地试图跟他们一样翻阅铁丝网——只可惜,按照他们这种爬法,等他们爬过来的时候,萧家父子三人大概早就跑得影都没了。   离开了胡同后,走出街道萧末发现他们终于回到了他们比较熟悉的地盘,男人带着儿子们七拐八拐拐到了另外一个胡同里,然后推开了一家十分破旧,眼看着就连门都快要掉下来的医馆大门——那上面写着“专治跌打损伤男性疾病”,店铺里很窄小,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有一个身影慢吞吞地在柜台后面移动……   萧家父子三人走进来的时候,里面的人探了个头出来,是一个头发几乎全白的老太太。   这柜台后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萧末的那个房东老太太。   当她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楚了面前的三个人浑身上下的狼狈时,她推开柜台的小门,蹭蹭蹭地走了出来,二话不说一把抓住萧衍的手拿到自己跟前看了看——萧衍定眼一看,发现抓着自己手的另一只手的指甲里不知道是什么玩意黑色污垢,以及那手枯燥粗糙的触感,萧家大少爷脸色僵硬了下。   “张妈,”萧末一边叫着,一边在兄弟二人诡异的目光中从自己的衬衫里拿出那根断指,“能不能接?”   “多久了?”张妈嚼了嚼嘴巴,最后呸地一声随口将一口花生渣滓吐在地上。   萧衍的脸绿了绿。   萧末微笑着说:“不超过半个小时。”   “有的救,但是拆过的东西接回去肯定没那么好用了。”张妈放开了萧衍的手,转身往回走,“跟我来。”   萧衍站在原地没动。   萧末看了他一眼:“放心,张妈很靠谱。”   萧衍看上去一点也不想相信男人的话:“为什么不去正规医院。”   萧末:“他们知道你手指断掉肯定要去处理伤口,怎么可能不派人在附近的意愿蹲点,再远一点,你的手等不了那么久。”   萧炎嗤笑,看上去挺开心看见他哥这副吃瘪的模样,一屁股在那几乎快散架的沙发上坐下来,翘着二郎腿抬头看他哥——这会儿,萧家二少爷胸口还在明显地起伏着,很明显还没将刚才那一路狂奔的那口气顺过来。   “叫你去你就去,”萧末推了萧衍一把,“听不听我的?”   “……”   “恩?”   “……好。”   萧衍妥协了,就像是答应了什么要他命的事儿似的,跟着老太婆的背影往里面走去。      第134章      萧衍跟着老太太屁股后面,进了屋看着她像是拉吊灯似的拉开一盏无影灯,高大的年轻人沉默了片刻,然后在一张看上去坐了人就会被压散架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去,看着老太太翻箱倒柜地从旁边的消毒柜里拿出一套专业工具——   萧衍假装自己没有看见消毒柜里还摆着……大概是老太太今天中午吃饭用的碗。   期间老太太问了他几个简单的问题,萧衍提不起多大兴趣地回答了,看着老太太给他的伤口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清创机械消了毒——   “我认识你。”老太太低着头,因为戴着口罩,她说话的声音显得有些含糊,“我从上面退下来的时候,你才刚刚从国外被萧末接回来。”   “……”   “我知道门口的那个是萧末,虽然他告诉我他叫什么‘元贞’——不过如果你有空,你可以帮我转告他,哪怕他是萧末,他要是不在我的楼里住了,那定金和房租我也不会退给他。”   “……”   萧衍看了眼老太太,没说话——其实他大概已经猜到了眼前的老人应该是他祖父那个年代的什么人,毕竟断肢再植手术绝对不是随便哪个街边的赤脚大仙就呢过做好的——而且这个老太太虽然上了年纪,但是手上很稳,她先用无菌肥皂水和毛刷将萧衍切下来的那根手指冲刷了一遍,然后转身取来渗盐水进行第二次冲洗,做完一系列动作之后,她抬起头看了年轻人,扔下一句“不用急”,重新更换了一副新的消毒手套,然后又取来同样的一套工具,清晰萧衍手指上的创口边缘。   老太太没给上麻药。   于是当她用柔软的毛刷清理萧衍手指上之前攀爬留下的铁锈和其他污物的时候,有一滴冷汗顺着英俊的年轻人那张显得有些冷漠的脸的侧颜滴落下来,他想了想后,将门外的萧末给叫了进来。   黑发男人掀开帘布,探进来个莫名其妙的脸,然后一眼就看见他儿子一脸汗坐在椅子旁边,而老太太正低着头,眼睛上戴着一个看上去有点像是老花镜的眼镜,专心致志地在萧衍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动作着……   “现在做血管吻合和血循环重建。”老太太头也不抬的说。   萧末看上去欲言又止,这专业名词他听不懂,只是觉得这么专业的名词从老太太的嘴巴里说出来总让人感觉到一阵不安。   “坐。”萧衍出声,令人难以相信的是,在这种情况下这货说话还能保持住声音不抖。   萧末找了张椅子,挨着萧衍坐下来,椅子比萧衍那张矮一点,男人跟他说话的时候,要微微抬着头,而这个时候,萧衍另一只完好的手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固定好面向自己——萧末意识到儿子大概想要跟自己说什么,于是跟着睫毛轻轻颤抖了下,而后,他对视上了大儿子那双琥珀色的瞳眸。   “其实我期待过你亲手掐死李堂,”萧衍说,“为什么后面又放手?”   “李堂有个儿子,连户口都没上,孩子的妈妈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小的孩子就要成了孤儿,我觉得很可怜。”   萧末说着,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在萧衍身后,老太太似乎将一个什么夹子之类的东西从萧衍的伤口上拿了起来,一注鲜红色的血液立刻喷涌而出,血溅得很高,萧末几乎看傻了眼——他不是没有见过帮派抢地盘的时候大家砍来砍去的壮观场面,但是一想到这会儿这个流血是他萧衍,他就觉得自己的大脑几乎都要被炸开。   “正常现象,下刀够快所以伤口很整齐,基本上组织坏死不多能直接对上。”老太太抬起头扫了一眼面色不怎么好看的萧末,飞快地看了眼男人不自觉地抓在萧衍另一只手上的手,她“啧”了声,简直觉得自己就不该抬头,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   萧末听到老太太这么说了,这才显得略微安心地将目光收回来,想了想,捏住萧衍完好的那只手那边的中指,蹭了蹭那完好无损的指节,若有所思地说:“你要是觉得不高兴,那就处理掉他好了。”   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有另外一个高大的身影同时也从门外缓缓地往这边接近。   他只是单纯地跟自己的儿子做出一个保证,说话的时候,声音听上去也并没有显示出半点儿犹豫——就好像哪怕是萧衍不主动提出来,他也曾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似的。   听到了男人的话,门外的人轻轻地掀开帘子,在萧末低下头想事儿的空当,站在门外的萧炎和他哥交换了一个眼神——萧炎斜靠在门边没动了,反而是萧衍将自己的手从男人的手中抽出来,蹭了蹭男人的下颚,唇角边甚至露出一丝笑意:“真的?”   “恩。”   萧衍的唇角的弧度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用一根手指换一条人命,不得不说,这笔交易很划得来。   “我也不是非得要他的狗命,”萧衍话锋一转,在门口萧炎及其不赞同的目光之下微微眯起眼,“只是以后我不太想要看见他,除却这个私人问题,青龙堂那边的事他也管得还算可以,这次萧祁倒戈,他那边暧昧不明的表态其实也算是帮了我一点忙。”   “现在萧家交给你了,想怎么样,你自己看着办。”萧末平静地说,“想要出动‘猎犬’,你自己也已经有了那个资格。”   说完这些后,萧末又压低了声音问了句痛不痛,萧衍没有立刻回答男人,他只是安静地侧着脸看着男人,昏暗的光线之下,很难看清他脸上有什么样的情绪……良久,才听见萧家大少爷用及其平静的声音说了句:“我会跟他谈谈。”   萧末点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手续一直持续了大约七个小时,从清创到皮肤覆盖缝合,期间整个昏暗的房间之中都显得很安静,只是偶尔萧炎和萧衍会说上两句话,在手术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萧衍想要叫男人自己先到外面休息,但是当他低下头想叫他的时候,却发现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着他陷入了浅浅的睡眠。   直到第二天凌晨,整个再植手术结束。   站了整整七个小时的老太太只是喝了一杯水,然后就伸手招呼门外的萧炎进来帮她收拾东西,当萧炎睡眼惺忪幽魂似的从外面晃悠进来的时候,萧衍非常确定自己听见了老太太嘟囔了句:“我闻到了一股警察的臭味儿。”   萧衍:“……”   萧炎:“啊?”   刚刚睡醒的萧末:“什么?警察?……哦,我儿子是警察。”   于是在萧末的坦诚相待之下,萧家父子三人又获得了老太太的一句“堕落”作为免费赠言。   做过再植手术的病人,按照道理应该是在医院住严格消毒隔离过的病房,但是眼下并没有那么好的条件满足他们,所以在经过了一个白天的疲惫之后,萧衍也只是随便将外套套在身上,靠在医馆外面的沙发上睡了一会儿,要不是实在是累得狠了,这么脏的地方他坐都不会坐下去。   父子三人靠在沙发上睡到第二天天蒙蒙亮。   萧衍先起来接了个电话,然后叫醒了萧末。   走出医药馆的时候,高洋已经开着车在外面等了,父子三人坐进车里时,那浑身上下自带的一股消毒水味儿让这个男人挑了挑眉,然后他回过头,看了眼坐在副驾驶的黑发男人,还算礼貌地叫了声“末爷”,而后若有所思地看着男人看了一会儿后,这才重新发动汽车,他问车里的人这是要去哪,却没想到这个时候回答他的却是看上去相当沉默的萧末,男人只是垂下眼,简单地说了句:“去平常走货的码头。”   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坐在后座原本正闭目养神的萧衍也跟着睁开了眼看了他一眼——萧家大少爷的这个动作让高洋意识到很有可能就连萧衍也不知道萧末这是想要搞什么鬼。   而萧炎则是很直接地问了句:“我还以为我们直接回我住的地方?”   “一会再回。”萧末平静地说,“处理完最后一点事情。”   萧炎沉默下来,高洋等了一会儿,看车内似乎是达成了一致,于是就直接踩下油门,不怀疑有他地将车开到了平常北区走货的码头——到了那里的时候天还没亮,整个码头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当中,但是透过车窗,车内的所有人都不难看见,此时码头上已经有了一些人在等待。   坐在后座的萧衍听到了响动,睁开眼扫了一眼,发现这里的人几乎全部都是朱雀堂和青龙堂的人,换句话来说,在场的勉强可以算作是他们自己的人——除此之外,码头上还停泊了几十只船,有大有小,看上去都是货船。   萧衍半瞌着眼,没说话,其实心中一惊泛起了疑虑:他已经按照萧末说的,将手下全部用来走货的正规公司转让给了萧祁,这会儿,短期内他们手底下应该也没有需要发出去的货放在码头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在这里守着?   “三个月的货,不算被抢掉的或者抢回来的,都在这里。”像是猜到了大儿子心中的疑虑,萧末透过窗户往外看,与此同时用十分平静的嗓音说。   “……三个月?”萧衍愣了愣,“我不记得我们有囤积过那么久的货。”   大批量,长时间,不仅囤积在港口不安全,更何况那些瞪着接货的客户也绝对不会同意拖这么长时间不发货——虽然公司账面上的事情都是萧祁在管,但是走货这边因为需要用到堂口的人,所以几乎每一次走大货,萧衍都会亲自到码头,清点货物之后看着船开出码头……   开出码头……   ……船一但开出码头,接下来会遇见什么事情,那就直接是萧祁那边的问题了,如果船在出了码头之后再出了什么问题,萧祁这边又没有得到消息只是以为货已经安全送到,那么能在其中动手脚的人——   放眼整个北区,能越过萧祁和萧衍做事的,只有萧末。   能越过萧祁,直接联系到对方收货公司的高层,跟他们直接修改交货日期的人,也只有萧末。   想到这里,萧家大少爷忽然猛地一顿。   他微微眯起眼,看着坐在副驾驶座目光平静地看着码头的男人,等了一会儿后,他看见男人直接开门下了车,与此同时在他们的不远处,萧衍看见一个纤瘦苗条的妖娆身影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云姐笑得自在,看上去也像是早就料到了萧末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并且已经等待多时的模样,只是在看见男人身上没来得及换下的衬衫上的血污时,云姐眼中的笑意稍稍一顿,像是在掩饰什么似的,她在这生动的季节却啪地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扇子,掩住半张脸扇了扇,然后叫了一声“末爷”。   “我没事。”萧末摆摆手,扬了扬下巴,像是扫了一眼垃圾似的瞥了眼码头上停泊的那些转载满了货物的船只,“货都在这里了?”   云姐点点头,又“唰”地一下收起扇子,听上去有些迟疑地问:“末爷,这些货……哪怕是咱们自己留着也好,实在没必要——”   云姐的话没能说完,因为这个时候,她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黑发男人浅浅地点了点头,而后,薄唇轻启,言简意赅地说:“开出去,全部沉了。”   萧末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沉货。   这就意味着之前三个月所有北区经手的单子都成了一大叠的废纸,不说本来就已经作为流动资金砸进去用来进货的货物本身的价值,就单单是赔偿给对方公司的违约金的数额——   对手公司大概是接到了萧末的风声,虽然猜到了接下来北区大概会经历一场洗牌动荡,但是北区在K市一家做大已经有了很多个年头,他们不可能因为其他势力就得罪萧末……更何况,他们在提前得到了风声的情况下几乎什么都没有付出就能拿到一笔高额违约金,现在有一个机会,演场毫无损失的戏顺便卖萧末一个人情,这真是再划算不过的事情。   萧祁自以为掩饰得很好,走货那边接货的人因为资金周转拖欠几个月也是正常的事情,所以在这方面,他甚至压根没有做出过多的地方。   现在他接受了那些公司,相当于说,等到这些货尽数沉入海底,等待着他的,是与那些公司捆绑在一起的巨额债务。   这些钱,恐怕够整个西区辛苦上个几年,才能全部还上来。   更何况西区也只是最近几年刚刚才有了抬头的迹象——这一打击,相当于有什么人伸出了重锤,将西区那只勉强崭露头角的船只,一击击沉。   “……”   此时此刻,就连萧衍那张嫌少出现多余情绪的脸上这一次也露出了微微吃惊的表情。   反倒是站在一旁、唯一的北区编外人员萧炎“嗤”地笑出了声,当着所有人的面,萧家二少爷肆无忌惮地伸出手揽住男人的腰往自己怀中带了带,声音中听上去十分愉快、懒洋洋地说:“老爸,大清早码头风冷,小心别着凉。”   萧末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瞥了他嬉皮赖脸的小儿子一眼。   “协助警方打击黑帮,我会让西区那边的警署送你一张锦旗的。”萧炎脸上灿烂得像一朵花儿似的。   萧家父子三人一同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小轮船,跟随者几十只船一同出了海,在那些货船陆陆续续地彻底开除码头之后,萧末挥了挥手,然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幸看见一场“萧大爷怒沉百宝箱”的好戏。   等到最后一箱货物彻底沉入海底,站在甲板上的男人这才转过头来,不急不忙地替一左一右站在自己身边的儿子们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然后垂下手淡淡道:“玩够了,儿子,跟老爸回家?”      第135章 完结章      萧末回家之前没忘记给所有人“放假”,因为怕账单寄到西区之后,西区的人跑回来报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所以萧末就让人把手底下所有还在正常营业的场子一起关了——正好快过年了,里面的服务人员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   萧衍觉得这样安排很不错,这样直到场子重新开业之前,他都有机会在家里陪着男人寸步不离——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想到这里,萧家大少爷几乎就要用赞赏的目光看他老爸了。   所以当男人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立刻和萧衍想到一块儿去的萧炎就很不服气,因为他是公职,所以没人可以给他放假,再加上随着萧祁马上即将迎来的倒台,墙倒众人推,到时候关于萧祁以及东区奎爷的那些交易都会浮出水面——这意味着等待着他的是即将来临的一屁股是事儿,这对于警署来说简直相当于年度献礼,等着他的除了“加班”之外只能是“继续加班”——   这一次北区动荡,连带着K市其他三个势力都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   西区又要一夜回到解放前暂且不说,东区那边,因为奎爷做事一向小心,再加上其他人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么多年来警方也一直拿他没办法……但是这一次,他胆子粗仗着萧祁在里面跟他里应外合,把注意打到北区头上来——   那就怪不得萧末了。   反倒是云姐看上去还是不怎么放心地说了句:“末爷,道上的事情,把条子牵扯进来会不会被人说坏了规矩?”   “规矩?”萧末平静地说,“本来就没有什么规矩可言,各家吃各家饭,筷子伸到别人碗里放砒霜的人没有指责他人的话语权。”   “……”   “北区损失了一半的话,只需要让他们损失得更多,那我也就没那么心疼了。”男人说。   萧衍站在男人身后无声地勾起唇,萧炎却对于亲耳听到这些黑道上的小算盘的破事儿显得有些嗤之以鼻。   直到萧家父子三人上了车,萧炎还在抓不住重点地碎碎念要跟萧衍约法三章,刚开始,他最多像个小鬼似的幼稚得要死地让他哥不许老缠着他老爸,不可以“乱来”,萧末坐在副驾驶座上听着觉得好笑,但是也没有阻止他——直到从萧家二少爷的嘴巴里蹦跶出一句“白天不可以插进去”,萧末的额角跳了跳,简直不敢看坐在驾驶座上高洋的表情,只是阴沉着脸吼了萧炎一句:“闭嘴。”   “凶什么?”萧炎不高兴地说,“难道你还想跟我哥从早做到晚做成连体婴吗?”   萧炎一点也不含蓄的话语一出,这下子大概就连白痴都知道他在说什么了——萧末能明显地感觉到刚发动车子的高洋往他这边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男人顿时觉得脸上有点热,一张老脸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搁才好。   这就导致了接下来的路上车子里都沉默得可怕。   等红绿灯的时候,高洋意味深长地夸奖了一句“末爷体力很棒的样子”,萧末望着窗外冷着脸回答:“谢谢夸奖,今年你没有分红了。”   高洋毫不在意地笑了——他觉得有些神奇的是,其实从很多年前开始,北区的人就一直觉得他会背叛萧家,所以分配到他头上的都是一些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杂事,只是没想到到头来,背叛萧家的反而是那个被所有人信任的萧祁,他高洋却留到了最后。   “明年我要求加薪,升官。”高洋想了想后说。   “跟你家大少爷说,”萧末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坐在后座的大儿子,“你们俩不是向来合作愉快么?”   坐在后座被叫到名字的英俊年轻人闻言,琥珀色的眼睛动了动,平静地在后视镜里和男人对视了一会儿后,直到萧末主动将视线收回,萧衍这才重新闭上眼,微微蹙眉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昨晚受到最大折腾的那个人就是他,这会儿哪怕就是铁打的金刚他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萧末收回目光看向窗外,这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天上又在下雪,大片的雪花从天上落下来,很快就在干燥的地面蒙上了一成薄薄的白色,街边的栏杆上,路灯上,屋檐以及广告牌上,到处都是白雪皑皑的一片——仿佛一切的灰黑都被掩盖在这纯白之下,原本灰蒙蒙的城市忽然间就变得意外可爱起来,这样的白色白得刺眼,却意外地让人觉得心神宁静。   这雪看上去一时半会儿倒不像是会停下来的模样,街上的行人不多,卖早餐的大多数已经出摊了,所以当车子开到萧炎住的地方的附近时,父子三人就直接下了车,在街边随便吃了点早餐这才在萧炎的带领下往回走——看见萧炎住的地方,萧末这才相信了萧炎大概是真的和他说的那样不怎么富有,那就是很简单的单身公寓,环境确实是很好,但是面积一点儿也不大。   房子里唯一大的就是那张被摆在卧室的床。   “你一个人睡这么大的床,不觉得很寂寞?”男人靠在卧室的门边,有很暗示性地问。   “不会,”萧炎从后面贴上男人,附在对方的耳边,用同样意有所指的语气说,“爽得很。”   年轻人唇舌之间呼出的热气尽数喷洒在男人被冻的冰冷的耳垂上,那感觉有些瘙痒难过,于是萧末二话不说躲了开去,然后在身后萧炎小小声的抗议中自己翻箱倒柜的翻出了干净的浴袍,转身走进了浴室里。   萧末洗干净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处于十分放松的状态,他看见萧衍靠在客厅的那张沙发上打电话,萧炎坐在另外一张沙发上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哥打电话,看见萧末出来,兄弟二人同时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萧炎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就往还在冒着折腾热气的浴室走去,而萧衍却在盯着萧末看了一会儿后,直接毫不避讳地告诉他,电话那边是李堂。   “要不要接电话?”萧衍面无表情地问。   男人站在原地看了儿子一会儿,然后平静地摇了摇头,他走上前,附身安静地在大儿子的唇上落下一吻:“你处理。”   萧衍的唇角边露出一点儿笑意,伸出那只还缠着绷带和固定器的手,用掌心蹭了蹭男人的下巴——萧末只觉得鼻息之间都是一股有些刺鼻的血腥气息和腰味,但是他没有躲开,萧衍健壮就张开手臂顺势将男人搂进怀里,与此同时,他没忘记告诉电话那头的李堂,萧末不愿意接他电话,然后还祝他一路顺风。   萧末听着,就知道是萧衍迫不及待地把那个漂亮的年轻人安排出国了。   ……不过,这跟他没什么关系。   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儿——   好在,在萧衍挂了电话之后,就立刻告诉他,李堂只是一个人被安排出国,在外面他还是要继续帮萧家办事情的,除此之外——   “李堂让你明天再到今天帮我接手指的老太婆那里去,‘小童’和‘糖糖’都会送到那里去——那是什么东西?你新养的宠物?”   “是小孩。”屋子里开了暖气,刚洗完澡男人身上仿佛还能散发出热气来,此时此刻,他头发湿润却肆无忌惮地靠在大儿子怀中弄湿了他胸口的T恤,显得有些懒洋洋地说,“小童是我室友的女儿,糖糖是李堂的儿子——啧,李堂把他们丢给我自己出国,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可以改姓‘萧’?”   “出去半个月带回两个不同男人的孩子回来?好期待萧炎会怎么说。”萧衍嗤笑一声,伸出手摸了摸男人的脸——发现哪怕已经三十六,怀中的黑发男人皮肤还是保养得相当不错,他满意得简直不想拿开自己的手。   “不然呢?”萧末推开儿子的手,坐起来了一些转过头看着萧衍,男人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努力想要放松却还是有些僵硬的紧绷,“萧家要有继承人,你这意思是不是要出去找个女人给你们生一个?”   萧衍没回答,只是盯着萧末看了一会儿。   男人被盯得浑身发毛,想了想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头了点,这才有些尴尬地拧开脸,却没想到,萧衍用两根手指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扳了回来,一边说着莫名其妙的“好难得”这样的话,一边用另一只手,缓缓地拉住男人的手,将他的手摁在了自己下半身那安静蛰伏的凸起地:“这玩意是你的。”   萧末:“……”   萧衍:“不给别人。”   萧末:“……”   这么“严肃”的场合,萧末却觉得现场气氛简直荒谬又古怪得要死,他抽了抽嘴角,有点拿不定主意现在他要是笑场会不会惹萧衍不高兴——   好在这个时候,萧炎拉开浴室门走了出来,他一边招呼着萧衍去洗澡,一边却双目异常明亮地看着男人被迫放在自己哥哥老二上面的手,萧末想要拿开,奈何自己的手却被萧衍死死地抓着……萧衍用的是那边受伤的手摁着他,他也不敢大力挣扎免得碰到他的伤口弄痛他,于是父子二人就这样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堂而皇之地让刚刚走出浴室的萧家二少爷盯着看了一会儿……   良久,萧炎才语出惊人地说:“是不是我再晚出来一会儿,你们俩就准备脱裤子了?”   萧衍这才放开萧末,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瞥了他弟一眼,给萧末扔下一句“你自己跟他说”,然后就自顾自地转身走进了浴室——因为大儿子手上有伤,原本萧末想跟上去问萧衍要不要帮忙的,但是还没等他来得及说话,萧衍已经自顾自地走进了浴室里。   萧末花了一点时间做铺垫,各种循序渐进,以最不激烈的方式跟萧炎详细说了下孩子们的事情——只不过,他措辞再委婉,也抵不过“糖糖是李堂亲生儿子”这个事实,于是当他说出来的时候,萧家二少爷顺着男人睡袍下摆探进去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来,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男人。   良久,他的手探进了男人的内裤里,与此同时还没忘记骂了句:“有没搞错——”   “那只是个小孩,”萧末说,“长得蛮可爱的。”   “给我哥养,我要闺女。”萧炎斩钉截铁地说。   “小童性格比较内向,给你带,带出个泼妇怎么办?”   “怎么可能?”   “你就是有把人带坏的本事。”   “你敢不敢更搞笑……”萧炎将男人的内裤拉下来,同一时间将他直接打横抱起来抱回了卧室,将怀中的人直接扔上那张宽大的床上,顺手将他退到了膝盖处的内裤彻底脱下来扔到一边,然后他压了上去,响亮地在男人下巴上落下一吻,“你一个混黑的黑道头子,居然职责老子个当警察的会把小孩带坏——”   萧末张了张嘴口没能说话,因为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萧炎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下面。   他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很累。”   “我也累,就做一次。”萧炎说着,拉开男人的腿——   于是当最后一个洗澡的萧衍走出浴室的时候,他就发现沙发上已经没了人,仿佛是早有所预料似的,萧家大少爷往卧房那边走出,结果一眼就看见了被扔在卧室房间门口的、被揉成一团的白色布料……   萧家大少爷很平静地将那块布拿起来放到一旁放好,然后抬起头,就看见床上完全交缠在一起的两个人——   黑发男人被压在底下,他几乎整个人都快陷进柔软的被褥之中——此时此刻他身上还穿着睡袍,但是睡袍的前面已经被尽数地拉开袒露出一大片白皙的皮肤,就连袖子也是勉勉强强地挂在他的手肘之前……男人胸前凸起的亮点被啃咬得红肿晶亮,睡袍的下摆也被撩了起来大敞开,因为压在他身上的人整个身子卡在他的双腿之间,于是此时此刻,他的双腿被迫地保持着大张开的方式——   从萧衍的这个方向,一眼就可以看见男人睡袍底下的所有风光。   而这个时候,萧炎的那根玩意已经雄赳赳气昂昂地插进了那个窄小的洞口里。   从男人的口中正发出零碎不断的气息声。   他仿佛是看见了萧衍走进来,看上去像是为自己这会儿“不检点的偷吃”行为感到尴尬,他垂下眼,却不自觉地在萧衍走到床边的时候,向他伸出手——   萧衍沉默地伸出手接住了男人的手,牢牢地握在掌心。   与此同时,萧炎却仿佛完全没有被打扰到似的,伸出手扳过男人的脸,对准他的唇就显得有些粗暴地啃咬下去,并且同时,他的腰肢也猛地一个耸动,伴随着男人一声惊呼,从睡袍遮盖的地方,发出了一声令人面红耳赤的“啪”的肉体拍击声——   萧衍靠在床头抽了支烟,期间,萧炎亲够了,这才抬起头,不顾男人挣扎将他整个儿抱起来,保持着两人下身相连的姿势将男人放到了萧衍的怀中——兄弟二人甚至没有说话就仿佛已经达成了共识,后者熄灭了手中的烟,顺势将男人接了过来,然后没有受伤的那边手探进睡袍下面,轻轻地握住了男人早已耸立起来的器官……   “啊啊啊——萧衍——”   “嘘,不要乱动。”将男人结结实实地抱在怀中,感觉对方毛茸茸的发梢伴随着每一次冲击耸动扫在自己的颈脖之间,琥珀色的目光沉了沉,修长的手指一路攀爬着来到了男人最敏感的前端……   萧家双生子配合得简直天衣无缝。   完全不堪这样前后夹击的进攻,最后男人几乎是在兄弟二人的怀抱之中不受控制地丢盔弃甲……当他眼角泛红地将那些东西射出的身后,他感觉到萧家双生子一左一右地拉过了他的手,然后就像是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两枚铂金戒指,同时套在了他左右手的无名指上。   “……干什么?”萧末嗓音有些沙哑地问。   “你的钻石王老五宝座坐太久,也应该让给别人坐一下了——哪天可以安排个宴会,请K市所有报纸来,然后告诉他们其实你已经结婚。”萧炎说,将刚刚也发泄过的东西抽出了男人的身体。   “乱来。”萧末挣扎着,抬起腿踹了小儿子一脚。   萧衍轻笑了一声,拉过男人的手,在那被指环勒住的手指上吻了下:“占地盘。”   之后,没等男人再说什么,在身后萧炎的帮助之下,男人又被翻转过来,跨坐在萧衍的身上,双手撑着对方的胸膛,主动地吞吐着那灼热的巨大,进行了一次上位……   当一切结束的时候,本来就觉得很疲倦的萧末几乎是手指都抬不起来,最后当萧炎抱着他去浴室做清理的时候,男人直接在浴缸里睡了过去。   ……   第二天醒来,是大年三十。   男人是被窗外街区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吵醒的。   在从床上面爬起来的时候,男人明显地感觉到了两边手的无名指上传来的束缚感……男人愣了愣,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将它们摘下来,却在碰到戒指的那一刻,他鬼使神差地停下了手,最终,手还是无力地垂落下来。   萧末下了床,冲完凉走出卧室,外面新闻正在播放早间新闻,在这个除夕夜的大清早,东区的警署已经收到了他们的第一份新年贺礼,电视里清清楚楚地播放着拉着带着手铐的奎爷从他的别墅里走出来,他的姨太太们脸部被打了马赛克在后面哭号——   “这个马赛克打得很有艺术感。”萧末靠在门框边懒洋洋地说。   “怎么不多睡一会?”坐在沙发上看新闻的萧衍放下手中的遥控器,回过头看着男人。   在他的不远处,是正拎着一个红字正准备往窗户上贴的萧炎,萧末刚想嘲笑他居然这么传统,然后定眼一看,却发现小儿子手里拿的红字压根不是什么过年要贴的“福”,而是一个“囍”字。   萧末:“……”   萧炎:“现在要买到这个字不容易,到处都是卖过年要贴的年画的。”   萧衍:“辛苦了,害你大清早跑了三条街。”   萧炎:“恩。”   萧末:“……”   窗外的雪不知道是没停还是又下了起来,外面看上去很冷,这样的天气总是让人想要呆在开了暖气的屋子里缩成一团,看看电视吃点东西,悠哉自在地过完这一整个冬天……萧末靠在门边,看着茶几上放着的明显是留给他的早餐,这个时候,萧衍才招呼他:“快点吃,等一下去接你的宠物回来。”   萧末皱眉:“才不是宠物。”   萧炎啪啪两下拍了拍窗户上的囍字,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萧末坚持道:“我要闺女。”   萧衍看了他弟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萧末挨着萧衍坐下来,手握拳,搭在自己的膝盖上,当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左右手上的两枚戒指反射出来的光芒让他觉得大脑有些混乱,他想了想后,这才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的样子,压低了声音,用飘渺的声音说:“其实你们不用对我这么好。”   萧炎将手从冰冷的窗户上缩回来,转身挑眉看着男人,就好像是等着看男人又要耍什么猴戏——   萧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琥珀色的瞳眸,这会儿也平静地倒映着坐在自己身边的黑发男人。   萧末有些尴尬,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不好意思,拖了那么多年才说——其实我不是你们老爸。”   萧炎:“……”   萧衍:“……”   “我不是不想说,只是觉得类似于灵魂转换这种事情听上去很玄幻很诡异很不可信而且大概你们知道了除了失望之外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利于你们健康成长的好处——所以,就……很抱歉假装你们老爸假装了那么多年,刚开始是觉得既然接手了萧末的身体再活一次就有一定的义务要替他完成一些事情,到了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忽然就有了自私的心里不想将这些事情告诉任何人,我很想骗自己要么就这样以老爸的身份跟你们糊里糊涂地过一辈子,但是眼下事情好像有点超出了我的控制——”   萧末抬起手,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两枚戒指,顿了顿,然后尴尬地说:“我觉得自己好像在骗婚。”   萧炎:“……”   萧衍:“……”   萧末磨蹭了下自己手上的戒指,那张上一秒还苍白无血色的脸这会儿大概是因为紧张变得沾染上了一丝粉红,他看上去很挣扎要不要将手上的戒指取下来还给面前正统一用那漂亮的琥珀色瞳眸盯着他的双生子,却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一个十分淡定的声音从他头顶飘了过来——   “还有没有想说的?”   是萧衍,他的声音听上去还是那么冷静,生人勿进。   萧末愣了愣,觉得上一秒还跳动着几乎要突破胸腔的心脏猛地一顿,紧接着跟随者整个胸腔的器官集体往下沉了沉……男人舔了舔自己有些干涩的下唇,眼角忽然一热让他忍不住微微眯起眼,他摇了摇头,又点点头,低着头嘟囔了一句“对不起”。   他感觉到萧炎正往这边走过来,他不确定这货如果揍他的话他是不是也应该还手——然后在男人做出决定之前,他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对方捏在手里,然后往上抬了抬——他对视上萧家二少爷的眼睛,对方的眼中充满了某种……   类似于啼笑皆非的嘲笑表情。   萧末愣了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   “我倒是蛮惊讶的,”萧炎说,“神经粗到什么地步才能跟你一样以为我们现在都不知道。”   萧末:“……”   “要么压根就是没相信过我们的智商吧,”萧衍淡淡地说,“光是这一点的话,倒是蛮可气的。”   萧末:“……”   拍开弟弟的手,萧衍仿佛是要做出什么答案似的,抓过男人拖过来在他的唇角亲了下,萧炎也跟着俯下身在男人的颈脖上啃了一口,与此同时,在萧末陷入某种“被揭穿了”“演戏演那么久结果真的是我一个人在演完全没有群众演员”的震惊之中无法自拔的时候,他听见萧衍缓缓地说——   “镁光灯,拳击台,以及台下欢呼的观众,那大概才是你认为属于你的人生——关键是你,你怎么看待自己?你向往过去自己的存在,还是准备接受现在你的身份?”   萧末动了动唇,正想回答这个看似有些艰难的话题,却在他将答案说出口之前,听见萧炎听上去充满了威胁语气的声音响起:“想清楚再回答……大过年的,最好不要回答出让我想揍你的答案。”   萧末闭上了嘴。   萧衍放开了面前的黑发男人,然后面无表情地叫了声:“元贞。”   本名就这样被熟悉的声音叫出来,那仿佛是由什么人亲手推开了一扇男人努力想要合上尘封的大门,在以为自己要被埋葬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消逝在时光的洪河之中……男人的睫毛微微颤抖,忽然想到了一句以前偶然看到的诗句,那句话是这么说的——   我的存在,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永久的传奇。   这就是生活。      第136章 吾家有儿初长成(一)      一:初相遇时,没有惊艳   “这孩子怎么长成这样,一坨,脸上的肉都长得没地方挤了——小区看门的70岁退休大伯都没他的肉下垂地这么厉害——李堂给他的儿子吃了什么,‘猪大大’吗——吃了猪大大,猪猪快长大?”   脸上挂着一抹不正经的坏笑,身穿挺拔警服的英俊年轻人从面前的黑发男人手中将那看上去十分柔软婴儿接了过去,这个时候的婴儿才刚刚喝过奶,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让人不自觉想要温柔对待的奶香味儿——可惜,萧家二少爷向来是个油盐不进的大老粗,“气场”和“气氛”这种东西对于他来说,压根就是虚无缥缈愚蠢人类的幻想。   “看上去轻飘飘的实际上很沉手嘛。”微微眯起琥珀色的瞳眸,假装自己没有看见身边的黑发男人向自己这边投递过来的不赞同目光,萧炎就像是在验证钞票真伪似的将手中胖乎乎的婴儿举了起来,对准阳光的方向——   看着小儿子这不靠谱的行为,站在一旁的萧末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萧炎,你抓稳了,小孩子经不起你摔。”   “怎么可能摔下来,除非我专门放手——放心,我很有爱心的,人民警察嘛。”萧炎嗤笑着,将手中举过头顶婴儿摆弄来摆弄去——婴儿被年轻的警官举得那么高,相比起萧末所担忧的受到惊吓,完全可以说是乐在其中,他就好像很喜欢被这样举高高似的,高兴得“咿咿呀呀”笑眯了眼,将自己的手从嘴巴里拿出来,他开心地拍着手,连带着手上的唾液也拍到了面前的年轻人高挺的鼻梁上——   啪地一声,连带着还带着奶香味儿的透明液体,就这样无情地糊了萧家二少爷一脸。   萧炎:“……”   萧末:“……”   萧衍:“活该。”   “还给你。”萧炎蛋疼地将手中的婴儿稳稳当当往身边早就摆好姿势的黑发男人怀里一塞,从制服口袋里掏出纸巾擦了把脸,末了,还不忘记用余光斜睨在黑发男人怀中嘻嘻哈哈笑得裂开嘴,往他这边使劲儿伸手要抱抱的婴儿一眼,“卖萌也没用,长得和蜡笔小新似的。”   萧末:“……你干嘛人身攻击人家小孩。”   萧炎看着男人露出个荒唐的表情:“紧张什么,他又听不懂。”   萧末:“怎么有你这种人。”   “我就是这样人。”   萧家二少爷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手中的纸巾扔进跌打医药店的垃圾桶中,与此同时,旁若无人地伸手揽过还抱着婴儿的男人的腰,另一只手顺手将身边那个特别安静的小姑娘的手拽在掌心,他低下头,冲着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小姑娘露出个流氓地痞似的笑容:“小童,你好,从今以后,你可以叫我‘老爸’。”   啪。   “哎哟——打我——干什么糟老头——打人不打头你不知道?抱着个孩子你还有空闲伸手来打我!”   萧末:“不要笑得像个流氓似的跟小姑娘说话。”   萧炎:“你个退休黑帮老大凭什么来教育事业一帆风顺的警官啊。”   “都闭嘴。”跟在吵吵闹闹的父子二人后面,萧衍回过头,对柜台后面的老太婆点点头,“张姨,新年快乐。”   大年三十,难得热闹一次的跌打损伤药铺在萧家父子三人离开之后,再一次重新归于宁静——当店门被重新关上,老太太放下手中正挑选着的金银花,抬起头看着不远处那群渐行渐远的背影,良久,重新戴上之前放在一旁的眼镜嘟囔:“真会说话,还张姨哩,叫张婆婆都不为过——新年快乐咯。”   ******   二:小童   窝在沙发上喝着热茶的男人看了眼依靠在自己身边睡得正香的小姑娘。   因为离开了那个恶劣的环境,暖气很足,不像是点靠谱只能照暖一小片面积,小姑娘再也不用保持着蜷缩的姿势躺在沙发上睡觉,因为涂了萧炎从警署医务室拿回来的药,连带着手上的冻疮也好了很多。   最开始的几天,来到新环境的小童很不适应,不同于什么都不知道的糖糖,今年已经上小学的小姑娘当然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生活环境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斑驳的筒子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干净宽敞的大房子;简陋的、抬头就看见看见蜘蛛网的房顶不见了,她拥有着干干净净,到处都是她喜欢的粉色情调的女孩子自己的房间;一睡上去就嘎吱嘎吱响的木板床不见了,她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公主床——每天早晨从睡梦中醒来,有热乎乎的早餐,新鲜的豆浆,不再是充满了潮湿和霉味的厚重棉被,带着淡淡沐浴露香味的羽绒被让她一时间有些惶恐。   生活变了很多。   好在,人并没有变。   萧叔叔比她想象得更加温和,萧叔叔家的两个年轻的叔叔虽然一个暴躁一个冷漠,看上去有些难以接近,但是当她试图跟他们说话的时候,他们都会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耐心地转过来看着她,回答她的问题——渐渐的,小童也知道了,萧衍叔叔功课很厉害,家庭作业再也不用担心会遇见不会做的题目;萧炎叔叔虽然时常喜欢大吼大叫发脾气,但是他都会顶着大雪到很远的地方打包又热又甜的宵夜回来给他们吃,还会每天催眠似的跟她说“叫声老爸来听听”。   ……啊,虽然说实话,并不太想认流氓当老爸(……)。   不过当夜里想起正牌老爸偷偷捂在被子里哭的时候,再转过身,总能看见放在床头的热毛巾,以及看见那个穿着睡袍赤着脚,轻手轻脚替她关上房门的身影。   多余的安慰是没必要的。   同情的泪水那是对弱者的施舍。   小童觉得,自己,大概不需要这样的同情。   ******   三:糖糖   还好是婴儿,甚至是还不会认人的五六个月,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血缘意义上来说真正的“父亲”,只要每一天塞进嘴里的奶瓶里吸出来的液体温度刚刚好,味道还不错,作为一名婴儿来说,糖糖对于自己换了个家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排斥行为。   而且,还有像是猴子一样的怪蜀黍天天跑来给他固定娱乐项目“举高高”,这样很好。   ******   四:取名   “取名?”萧末满脸淡定地放下手中的果茶茶杯,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大儿子。   “过完年,公安局那边上班就可以带着孩子去上户口了。”   顺手将男人的右手拉到自己的掌心,用还包着纱布的那边中指轻轻地在那枚戴在男人无名指上的戒指摩挲——每当这个时候,因为会估计到他的伤,男人都会一脸无奈地让他随便玩耍揉弄……想到这里,萧家大少爷的唇角微微勾起,琥珀色的瞳眸沉了沉,他瞥了一眼坐在茶几边安安静静埋头苦赶寒假作业的小童,然后抓紧这个机会,凑过身飞快地在身边黑发男人唇角边落下一吻:“你是不是真的老了,孩子不上户口以后怎么上幼儿园上学?”   “我不是没想过,”萧末有些怔愣地说,“只是还没想好应该叫什么名字。”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萧衍凑近男人,让自己跟他靠在一起。   萧末:“那,小童就改名叫‘萧童’,糖糖就叫‘萧糖’好啦。”   萧衍:“……”   萧末:“怎么了?”   萧衍:“……虽然是个代号,也不用这么随便……以后糖糖要做萧家接班人的,你让他顶着这种名字怎么服众?”   萧末:“……”   最后的结果是,当晚萧家父子三天凑在一起,由特地戴上了自己的金丝框眼镜以示严肃对待、很有文化的萧衍作为主力,一般有文化但是很懂封建迷信的萧末在旁边帮忙算笔画算八字,大家很认真地将“替孩子取大名”的事儿提上日程。   非常没有文化的萧炎在旁边带孩子——换换尿布,喂喂奶。   “为什么老子累了一天回来累成狗还要做这种保姆做的事情?”   “谁叫你当年不好好读书。”萧家大少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头也不抬地说。   五:上户口   初一十五,元宵佳节。   萧家的户口本上又多了两页,每一页分别多了一个孩子。   大的那个八岁,是闺女,叫萧静童。   “——听上去以后要成业界女王啊。”   小的那个六个月,是少爷,叫萧竞唐。   “——……一听就是个攻的名字。”      第137章 吾家有儿初长成(二)      六:黄昏恋   过完年之后,萧末就开始有点儿行踪飘忽。   白天萧衍和萧炎两兄弟上班、小童去学校上课——按照之前说好的,男人就在家里看看文件做做运动上下网打发时间就算了,谁知道闲在家里提前开始过养老生活的男人坐了两天就坐不住了,当年后一切生活开始步入正轨时,按照萧家全体人类的健康作息,萧末也没让自己落下来——   平日里,基本是萧家兄弟前脚刚走,后脚,他个当奶爸的就抱着糖糖出门满街溜达去了。   刚开始,萧炎和萧衍还没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男人甚至会回得比按照正常白领时间上下班的萧衍还要晚。   这一来二去,萧家兄弟就不怎么乐意了。   于是就有了萧家的第一次家庭会议,地点是餐桌旁——   顺便说一句,萧衍不知道从哪里获得了机缘巧合奇遇一不小心点开了“做菜”的技能树,眼下桌子上的二菜一汤都是他下班回来后亲手做的,萧末回来的时候,就来得及洗了个米放饭锅里。   眼下,做在餐桌边的萧家大少爷看了眼旁边抱着奶瓶喝得正香的糖糖,拎起筷子夹了一块虾仁到身边的小童的碗里,这才动了动眼皮子,扫了眼坐在桌对面、端着碗安安静静吃饭的黑发男人:“今天回来得也很晚。”   萧末最开始没开头,因为萧衍这句话缺乏主语,所以他压根就没觉得这是在说自己——直到桌子上陷入了一片寂静,就连小童都停止了埋头扒饭的动作抬起头眼巴巴地看过来,男人这才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一抬头,正好就看见一家子人除了他自己之外所有的人都在盯着他……就连糖糖都抱着奶瓶哼哼唧唧地边啄边往他这边看。   萧末:“……说我啊?”   “难道还说我?”萧炎放下碗筷,皱起眉,“你天天往外跑得很勤快啊最近,回来了也不说去干嘛,这是什么意思?”   萧末一听小儿子这语气不对路,但是他十分清楚越是顺着萧炎说对方就会越来劲,于是也跟着微微皱起眉:“什么什么意思,老子去遛个弯还要跟警署打报告?”   “至少跟你儿子打声报告。”萧衍慢吞吞地拿起汤勺,给自己盛了小半碗汤,“等你被绑架了,我们也好准备赎金。”   兄弟二人一个鼻孔粗气,一个冷嘲一个热讽,唱戏似的——这场景让萧末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他想了想,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这才慢吞吞地道:“我就去逛逛超市,锻炼一下,你们不要管我。”   萧炎:“什么叫我们不要管你?”   萧衍:“你带着糖糖出门,最好还是让高洋给你安排几个保镖,你也不怕奎爷和萧祁的人过来报复。”   萧末:“光天化日的,有什么好怕的?”   萧衍:“李堂不就是光天化日把你绑架走的?”   萧末:“……”   萧炎:“你不会是出去偷偷摸摸搞黄昏恋吧?”   萧末:“……”   小童:“萧叔叔,什么叫黄昏恋?”   萧末转过头,冲着桌子对面的小姑娘露出个和蔼可亲的笑容:“叔叔也不知道,可能你是这个便宜老爸脑子有病自己创造出来的词汇吧。”   ******   七:不能说的秘密   之后连续几天,萧家都处于某种诡异的低气压中。   哪怕晚上在床上,萧炎的动作都有了那么一点儿泄愤似的过于粗暴的味道,萧末刚开始还生气,但是被他翻过来折过去地折腾了几回合之后,到了后面就连脾气都没有了……   而他这么干的时候萧衍通常也就在旁边看着,直到男人受不了了拼命喊他的名字,他这才伸手将男人抱过去,接替他弟弟的工作——虽然相比起萧炎,萧衍的动作没那么粗暴,但是当他那根不小的玩意顶进来的时候,还是能让萧末有一种自己的胃都快被顶飞(……)出去的错觉……   萧末觉得在这样下去他大概要成为世界上第一位被自己的儿子操死在床上的黑(退)帮(休)老大。   所以当金店打电话来,告诉他可以去取货的时候,男人几乎是破滚尿流地就赶着去了。   ******   八:礼物   当天晚上的餐桌上,当萧衍将一片王八壳放萧末碗里的时候,男人眼角跳了跳,然后默默地从左边口袋和右边口袋同时掏出俩盒子,沉默地推到了两个儿子的跟前。   从那盒子里的形状来看,不是那个什么就是那个什么。   在瞬间的愣怔之后,没想到男人会做出这种事的萧家大少爷琥珀色的瞳眸亮了亮,连续几天来显得有点儿阴沉可怕的模样稍稍收敛,他拿起那个精致的首饰盒,捏在手里翻看了下,却没有急着打开它。   “听说男人在偷吃之后,都会在回家时顺手买一把卖剩下的花给家里的老婆作为安抚,”萧炎盯着面前的盒子,唇角边露出一抹戏谑的笑,“最近金店打折啊?”   萧末:“……”   萧衍斜睨他弟弟一眼,看着他弟明明乐颠颠得整个魂儿都快从天灵盖冒出来还偏偏要装狂霸拽的臭德行,萧家大少爷决定自己不能跟他弟弟一样那么傻得冒鼻涕泡,于是他打开了那个盒子,动作很快地将里面精致的铂金戒指拿出来套在无名指上——   大小刚刚好。   萧家大少爷满意地点点头,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评价了句“合适”,然后又端起自己的碗继续吃饭——   那个空了的戒指盒还保持着被打开的状态摆在他的手边,英俊的年轻人修长的手指上带着那枚经过特殊定制工艺做得异常精美耀眼的铂金戒指,萧末看得有些挪不开眼。   于是坐在他身边的萧炎不乐意了。   他伸出手,捏着黑发男人的下巴把那张脸往自己这边扳过来……萧末面无表情地跟这个从小就很难搞的小儿子相互瞪视了一会儿,最后他懒洋洋地伸出手,用十分淡定的语气说:“不要算了,我捐希望工程——”   手还没碰到那戒指盒子,那盒子就被另外一只大手“啪”地一下盖住了——   萧炎用力太大,整张餐桌上的碗筷都跟着跳了跳——小童看傻了眼,大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桌子对面的“萧叔叔”和“便宜爸爸”搞争锋相对,这时候,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落在她的面前,抬起头,她看见跟“便宜爸爸”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对着她微笑,然后转过头去,让餐桌对面那恨不得要拆房子的两位“注意一点影响”。   “哎呀,”萧末眨了眨眼,用很欠揍的语气说,“这是不同意我捐希望工程的意思?”   “捐你大爷啊。”萧炎眼角抽了抽,忍不住将男人扒了裤子压床上教训一顿的冲动,撇撇嘴,“你给我戴上。”   “自己戴。”   “你的都是我给你戴上的。”   “没有这种礼尚往来,”萧末冷笑,很记仇地补充了句,“我不跟你搞‘黄昏恋’。”   萧炎:“……”   看着被自己前几天的话堵到了死胡同里的弟弟,萧衍说:“活该。”   ******   九:妥协   最后萧炎老老实实地自己给自己戴上了戒指。   尺寸刚刚好。   样式正合适。   ******   十:约定   萧末:“戴上戒指,以后就不许再说我没节操。”   萧衍点点头,说:“好。”   萧炎看上去很想说“不同意”,但是在男人的瞪视之下,他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   十一:在那之后   从此以后,萧炎嘲笑男人的台词变成了:“老爸,这地上怎么这么脏,唉唉,你倒是过来把你的节操捡一捡啊。”      第138章 吾家有儿初长成(三)      十二:关于“粑粑”   糖糖开口说话那天是个阴雨天。   因为两个儿子平常上班辛苦,所以半夜起来给糖糖换尿布或者喂奶这种活儿都是萧末来做的——除非是某天晚上,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需求量”过大一个没把持住把男人折腾出了脾气,放在平常,半夜身边的婴儿哼哼唧唧闹着要喝奶的时候,双生子都会迷迷糊糊地伸手将男人推醒然后看着他起身之后翻个身自己继续睡。   这一天天刚蒙蒙亮,因为外面淅淅沥沥地正下着雨。男人为了不打扰床上儿子们的睡眠也没有开台灯,他拉开了窗帘借着窗外透入的那蒙蒙亮的光摸索着将糖糖抱起来,好在萧末已经养成了闭着眼也能给娃冲奶粉的好技能,当举着婴儿瓶的男人踩着毛绒拖鞋深一脚浅一脚慢吞吞地回到卧室的时候,在他怀中已经快八个月的婴儿一边哼哼唧唧地吸着奶,然后在萧末正想要将他放回床边的婴儿车的时候,冷不丁地听见这孩子叫了声“粑”。   那无比清晰的一声,还带着口水泡泡破裂的“啵”地一声轻响,萧末吓坏了,手一抖差点儿将糖糖扔到睡在床边的萧衍脸上去。   十三:好多“粑粑”   于是当萧家大少爷和萧家二少爷起床洗漱完毕走出卧室,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桌边的男人正将小婴儿放在餐桌上逗弄,男人的手边放着大概一杯看上去只喝了一口的柳橙汁,他的对面坐着一边吃早餐一边瞪大了眼很好奇地看着“弟弟”的小童。   萧末:“……糖糖,叫一次。”   糖糖:“粑。”   双生子兄弟无语的目光注视下,坐在餐桌边微微偏着头的黑发男人旁若无人地露出了个满意的意淫笑容,他伸出手,戳了戳糖糖那胖乎乎的脸,无耻地要求:“……再来一次。”   糖糖:“……”   萧末正想继续诱哄面前这个瞪着一双大眼啥也不知道的小孩叫自己老爸,这个时候,从他身后突然伸出了一只强壮的手臂,来人拎着糖糖的衣服后领,像是拎小鸡仔值得将他从桌子上拎了起来——一下子腾空了的糖糖发出兴奋的“咯咯”笑的声音,然后吧唧一下整个儿乐颠颠地趴在他“户口本”上注册的“正牌老爸”身上。   萧末回过头,对视上此时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瞅着他的“真儿子”。   萧末:“看什么看?”   “没有哪家小孩管自己的爷爷叫老爸的。”萧衍抱着糖糖绕到了桌子的另外一边,期间顺手讲放在桌子上的奶瓶捞过去塞进胖乎乎的婴儿嘴里,“你不要乱教他说话。”   这个时候,糖糖双手抱着奶瓶从自己的嘴里拽住来,将那大奶瓶使劲儿往萧家大少爷那张冷艳高贵的脸上摁,一边摁一边兴奋地连着叫了三声:“粑——粑——粑!”   萧衍放下手中的豆浆杯子,难得目光柔和地转过头在怀中的婴儿脸上亲了下——然后用那种像是观察猩猩的饲养员的语气,一点儿也不温情地说:“会说话了。”   “说的什么?”萧炎挨着萧末坐下来,抓过男人喝过一口的柳橙汁喝了一口,过高的甜度让他皱起眉然后将那果汁放回萧末手边转向属于他的豆浆,“一个劲儿的叫‘粑粑’,不会是拉屎了吧?”   小童抬起头风中凌乱地看着她那身穿警服、看上去一脸正气实际是个流氓的便宜老爸。   “看什么看,我的推断是经过系统学习的,是很严谨的——吃你的早餐,闺女。”萧炎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表,“五分钟后出发。”   小童嘻嘻笑着跟她的流氓便宜老爸敬了个礼:“yes sir!”   十四:李堂   再次见到李堂的时候,似乎已经是半年后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糖糖正好能在学步带的帮助下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两步,家里为了怕他学步的时候磕着碰着,全部铺上了厚厚的地毯,各种家具的棱角也被萧末仔细地包了起来——萧末觉得,无论是爷爷还是爸爸,他的监护人角色做得非常成功。   直到某一天,萧衍打电话回来让男人打开电脑,替他跟负责海外的负责人确定一些文件的信息——萧末这一年几乎是在做甩手掌柜,但是这并不代表男人对家里正在做什么就一无所知了,所以他很快就按着大儿子的指挥从文件夹里抽出了相关文件,男人一边低着头翻着文件寻找一会儿需要确定的文件信息,一边心不在焉地登陆上了萧衍工作用的公司内部联络软件——   对面的人很快就发来了视频的邀请。   “哔哔”的电子音让萧末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对面的负责人是谁,就有些手忙脚乱地抓起鼠标同意了对方的视频语音请求——最开始,出现的画面似乎也是一个讲究颇为考究的室内环境,看样子是那个负责人的家……视频那边传来了拖鞋踩在地上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萧末这才看见一个人影不急不慢地晃进了视频里。   深酒红色的头发,琥珀色的瞳眸,以及那过于苍白得近乎于有些病态的皮肤和尖细的下巴。   是李堂。   萧末微微惊讶,他怔愣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最近半年在萧家的所有运营进入正规之后,萧衍似乎有意把中心放在拓展国外市场上,所以他似乎隐约有跟男人提过,青龙堂已经完全被剥离出去将工作重心放到了海外,而李堂本人作为青龙堂堂主,也一块儿被他送出了国。   此时此刻,在视频那边,漂亮的年轻人似乎还是跟萧末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区别,他看上去刚刚进行过一场通宵或者别的什么彻夜未归的酗酒活动,总之这会儿,他正低着头给自己泡茶,并且不耐烦地扯着身上那件有些皱巴巴的白色衬衫领子。   萧末没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等着视频那边的人昨晚一系列动作……伴随着那边功夫茶水滚的咕噜咕噜的声音,李堂拎起茶壶在杯子上浇注一圈,一边头也不抬地说:“这边党派斗争太复杂,我们这样的外来势力要忽然掺进去一脚不是简单的事情,萧衍,你是不是要存心跟老子对着干才找这么麻烦的路给我,货卖给谁不都——”   年轻人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此时此刻他终于抬头看见了坐在电脑对面的人是谁。   他停顿了下,猛地陷入了瞬间的沉默,连带着那双充满了暴躁和疲惫的深褐色瞳眸也跟着猛地暗沉下去。   “你好”“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你儿子白白胖胖”一系列的话在舌尖滚了一边,最终,在这诡异的沉默之中,萧末抬起手捏了捏耳垂,从嘴巴里蹦跶出一句:“萧衍欺负你啦?……他应该不是这种人啊。”   李堂没说话,他就这么盯着萧末——用那种绝对说不上是“友善”的目光,就在萧末以为这货大概要直接切断视频的时候,却听见对方冷不丁地问了句:“你无名指上那个闪来闪去的东西是什么?”   萧末“啊”了一声,放下手,用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李堂说得是什么东西,正想要回答,这个时候,他却听见视频对面传来一句凉飕飕地:“算了,我随口问问,不用回答。”   萧末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他拽过手边的文件夹,胡乱翻了翻,抓了几个问题问李堂,后者很配合地回答他了,并且在回答的过程中刻意放满了语速,好让这边男人有时间用笔记下来——诡异的“好久不见”连一个正式的开场白都没有,就直接结束了,视频两头的人心照不宣地直奔公事,并且问答很顺利,很快的,萧衍之前吩咐的那些需要弄清楚的问题萧末都已经从李堂的嘴巴里问出了答案。   虽然李堂在抱怨那边市场很难打开,但是事实上在接下来的问答之中,萧末发现其实那些被他抱怨的问题实际上都已经解决,年轻人说话的时候平淡无起伏,甚至没有吐露出一点儿骄傲的语气,但是只是支词片语的话语之中,萧末也能自行猜想到这些成果后面的那些腥风血雨。   “你辛苦了。”萧末合上文件夹说,“其实海外市场这块,早些年萧家就在做,总归来说无功无过,现在虽然有了重点计划,但是也不用急于这一时。”   “这是干什么?”视频里,漂亮的年轻人看上去放松了一些,他靠在了身后的沙发上微微扬起下巴,“一个退休老员工对于新进职员的鼓励?”   萧末假装自己没有听懂对方话语之中的嘲笑意思:“你经常在外面通宵?”   “恩。”   “所以我说不用急于一时,”萧末缓缓道,“把身体搞垮了,很划不来。”   “大叔。”李堂掀了掀眼皮子,“我在外面通宵玩而已,不是在工作。”   萧末知道其实因为亲生父母的关系,李堂并不喜欢外国人,再加上之前他也跟他说过,因为糖糖的出现已经算是在外面乱玩出现的意外事故,所以李堂已经很久没有跟人家出去过夜,有需求宁愿自己动手解决……然而在一方明知道对方知道情况还是坚持面不改色的撒谎的情况下,萧末也只好平静地点点头:“哦,那是我误会了。”   然后又是片刻尴尬的沉默。   良久。   “糖糖怎么样了?”李堂问。   萧末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扔下一句“你等等”之后,就转身去卧室里将糖糖抱了出来,胖乎乎的婴儿挺新鲜地用手去摸电脑屏幕,又被萧末抓回来,这个时候,他看见视频另一边的年轻人稍稍坐起来了一些,这个时候,糖糖又非常合适地吼了两嗓子“粑粑”。   “……他现在看见活的东西都叫‘爸’。”萧末解释说。   “你看见我迫不及待还是欣喜若狂了吗?”李堂面无表情地问。   “……”   萧末觉得这个对话真的很难继续坚持下去,并且在这个时候男人已经开始怀疑大儿子让他接这个视屏是不是压根就是在坑爹……硬着头皮跟对面那个话本来就很少的年轻人鬼扯了几句,之后萧末就以到点时间要去买菜为由切断了这个视频。   十五:吾家有儿初长成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或者是第三次,总之接下来,在萧末一次次地接到李堂的视频之后,某天晚上他终于没忍住问大儿子:“你三天两头放我跟李堂视频,是很放心我还是很放心他?”   靠在床边的萧衍掀了掀眼皮子:“你也说了,是谈公事——你们还说了其他的事情?”   萧末:“没有。”   萧衍满意地点点头,将糖糖从男人怀中抱过来,一边淡淡道:“看不见的才是最好的,所以我就让李堂看看你免得他又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看一看而已,他又吃不到,光想到这一点,我也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萧末:“……”   糖糖:“粑粑粑粑粑粑——爸!”   “乖,”萧衍垂下眼,摸了摸婴儿圆滚滚的脑袋,然后将他转向满脸风中凌乱的黑发男人,“叫爷爷。”      第139章 论:力的相互作用(一)      序   【当一部分物质对另一部分物质发生作用时,必然要受到另一部分物质对它的反作用——在自然界中,人们通常将这个现象称呼为“相互作用”。】——在这场感情之中,因为身份和地位的尴尬,萧末一直处于一种被动的地位。这么多年来,就仿佛是他一直在前面控制着速度或跑或走,而萧家双生子则一直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始终保持着应该有的距离。   小时候,他们仰望着走在前面的男人,他们跟在他的身后,想要超越的心蠢蠢欲动却最终只能收敛自己的步伐,那个时候他们必须抬着头看能看见男人的背影。   中学时期,他们长高长大,当他们意识到自己不再是沦落于街头巷尾吃不饱穿不暖的小孩并且已经在赞扬与羡慕之中走到了同龄人的前端,他们拥有着几乎和男人相当的高度,他们开始试着加大自己的步伐,悄悄拉近自己与走在前面的那个男人之间的距离,他们踩着他的影子前进,看着他们的影子在地面上和男人的影子重合。   当萧家双生子成年。   他们终于不再满足于乖乖地跟随其后,不再满足于将自己禁困在男人留给他们的距离之中,不再因为紧紧只是因为地面上的影子可以重合就安分守己——犹如学会了独自奔跑狩猎的野兽,他们野心勃勃,并且当他们抬起头试图向着四周寻找作为他们的成年礼的第一份礼物的时候——   他们却发现,眼中似乎只有那个黑发年轻人,这么多年始终未变的身影。   当年那走上一步,他们必须要迈出好几步去试图追逐的步伐如今看来已经变得过于缓慢——他们不用再这样小心翼翼地跟在男人的身后,他们高大挺拔,在自己的事业上占得一片领域,于是,当他们意识到自己羽翼丰满足以控制一切的时候,他们终于迈出了那一步——   彻底地将他们跟男人之间的距离销毁。   他们就像是伺机已久的狩猎者,在男人最猝不及防的时候用或许温和或许粗暴的方式扑向他们的猎物,将男人抱在怀中,让他除了呼吸之外再也没有挣脱他们的余地——   然后。   在等待了那么多年之后。   他们终于光明正大地站在了男人的身边。   而这整个过程,萧末所做的,不过是遵循自己的道路一个劲儿地埋头往前,直到自己被身后的双生子赶上来,抱在怀中,彻底无法挣扎的时候,他这才猛然醒悟,这么多年来,当他像个鸵鸟似的将自己的脑袋埋在沙堆里的时候,其实在外面的世界似乎发生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于是,当他坦然决定接受萧家双生子的感情,并且决定也要对他们付出同样的感情时,不对等性在这一瞬间产生。   这让萧末觉得十分被动。   ******   一:   萧末刚刚放下萧炎今晚加班的电话时,那一边他的手机就又响了——男人顿了顿,拍了拍回过头来看着他小童让她安心吃饭,他从餐桌边站起来,然后在沙发底下翻出了自己的手机……男人直起腰捏了捏坐在沙发上,正拧巴着一张皱巴巴的脸冲着他裂开嘴傻笑的罪魁祸首的脸蛋,然后按下了接听键。   “喂。”男人几乎是看都没看来电显示就直接将电话贴到了耳朵旁边。   电话贴在男人耳朵边,对面却在听见了他的声音后沉默了几秒,过了一会儿,属于萧家大少爷特有的淡漠嗓音这才响起:“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在吃饭,”萧末说,“你什么时候回来?饭菜都凉了。”   “今晚不回去。”萧衍简单地说。   萧末停顿了三秒——三秒钟的时间足够他因为‘儿子不回来吃饭也不说声’这件事情而生气,也足够他瞬间因为某种特别的情绪瞬间气消,于是在第四秒的时候,男人只是用十分平静的嗓音说:“你现在在哪?”   萧衍轻笑一声没说话,他似乎将手机从自己的耳朵边拿开了,紧接着萧末似乎听见了开门的声音,然后之前那安静的背景消失了——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的吵耳朵的音乐声、dj兴奋不已的嘶吼声,以及人群的欢呼和姑娘们的调笑声传到男人的耳朵里。   萧末:“……”   这是当儿子的在跟老爸炫耀今晚夜不归宿是因为自己在逛夜店?   这时当儿子的在跟老板炫耀今晚夜不归宿是因为自己在逛夜店。   男人抽了抽唇角,正想说些什么,却在这个时候,他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叩叩”像是手机碰撞到什么金属之类的东西才发出的声音,然后萧衍那微微显得不稳的气息声从电话那边传来:“听见了吗?”   “你在夜舞?”   “是。”   “喝酒了?”   “恩。”   萧末额角青筋跳了跳,心里正奇怪是不是他的教育方式哪里不对,却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从电话的那边,清清楚楚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娇哼,不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总之那个女人用一种让萧末瞬间产生了翻白眼冲动的声音,娇嗔地叫了一声“衍哥”——萧末沉默,然后觉得自己的晚餐在胃部里翻滚。   “你旁边有女人?”   “你在搞笑?”萧衍反问,“夜舞怎么可能没有女人。”   “……”怎么没可能,难道你觉得一家夜总会要改成单纯的鸭店是需要花费多大力气不成?——而你老子我正在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又心不在焉地和萧衍说了几句话,期间萧衍的语气听上去确实像是喝了酒——而且也不知道对面的狗男女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期间萧末一直能听见悉悉索索衣料摩擦的声音,于是,男人在自己说出什么不理智的话之前,理智地挂掉了电话。   挂掉了电话之后,萧末在沙发上静坐了十分钟。   按照以往的规律——十分钟——哪怕是一批上亿的货被人从码头抢了,十分钟也足够让男人从肉疼之间冷静下来。   但是当指针无情地从七点零五指向七点十五的时候,萧末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冷静下来——相反的,当他一不小心脑补着大儿子一边跟自己打电话一边跟乱七八糟的人在外面鬼混时,男人发现自己已经一不小心从最开始的“不高兴”完成了到现在“怒火中烧”的整个过程。   萧末告诉自己他需要忍——年轻人嘛,就是爱玩,还是要给他们相应的自由比较好——不过,要玩不知道回家玩,老子又不是老得举不动腿,用得着他们下班了都不回家非要在外面跟那些莫名其妙的年轻人玩?   那还忍不忍?   “……”   这是一个问题。   正当萧末陷入纠结的时候,小童捧着吃完的空碗,从餐厅里冒出个脑袋:“萧叔叔,不吃了?”   “饱了。”   气饱了。   小童看着男人好像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正想着一会儿要不要偷偷给萧衍打个电话让他赶紧回家安抚下萧叔叔,这个时候,又想到好像平常除了萧衍和萧炎两兄弟,很少有人会直接打男人的电话……于是她犹豫了下,心里飘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刚谁打电话来?”   “你老爸。”   你那作死的老爸。   小瞳眨了眨眼……默默地为老爸点了个蜡烛:“哦,他说什么啦——你怎么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喔?”   这一次,男人抬起头,冷静地说:“我没生气,谁、要、生、气、啊!”   ******   二:   三十分钟后。   北区最大的娱乐场所夜舞vip停车场中。   北区萧家黑帮头子(已退休)冰冷着脸重重地“啪”上了自己那辆黑色豪车座驾的门——在停车场管理员瞠目结舌的目光目送下,男人迈着僵硬的步伐,从停车场走了出去,直到男人那孤身一人并且看上去杀气腾腾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拐角处,坐在值班室里的管理员这才仿佛猛然醒悟过来,屁滚尿流地拨通了内线,通知上面的值班室的人——   萧末来了。   那语气,就和通知一群绵阳“狼来了”没有多大区别。   当萧末以“吓坏你们全部人”的姿态闪亮登场,面无表情地走进夜舞大厅的时候,楼上刚刚得到了消息的值班经理那边已经人仰马翻,正当值班经理思考着“趴在二楼门口恭迎圣驾”能不能抵消自己“有失远迎”的罪孽时,萧末已经在十分吵耳朵的大厅里抓住了一个送酒水的高级服务生,问他“萧家大少爷人在何方”。   夜舞在萧末上次离家出走之前,人员有了大面积的变动。   所以这会儿的功夫,就出现了以下场景——   服务生:“您好,先生,您哪位?”   服务生:“您好,先生——请您不要使用暴力抓住我的衣领,我们这里有规定,除非提前预约安排时间,老板不会直接与尚未预约的客人进行单独的直接会面。”   萧末:“……”   这一刻,萧末感觉到了来自“退休老员工的世界”的恶意,以及,“不作死就不会死”说不定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真理。   萧末心想,这会儿哪怕他理直气壮地说他是“萧末”,搞不好对方还会反问他一句“谁是萧末”——毕竟不是每一个送酒水的小弟都有义务知道顶头上司是哪位的,按照常理来说,他们只需要知道每个月发放他们工资的那位老板叫什么就好。   换句话来说,“萧末”这个词大概已经变成了时代的眼泪。   萧末不知道这么晚了这种连番的打击对于他这样正在度过第三个本命年的大叔来说是不是会对身心健康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但是就在男人决定还是不要为难这个服务生转头去为难那些认识他的高层时,忽然之间,从男人身后传来一声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   来人在叫他的名字。   那声音哪怕是在嘈杂的dj音乐声中,也显得如此的清晰。   萧末转过身,在服务生小弟紧张地叫着“老板”的声音之中,果不其然看见他的大儿子正站在他的身后,此时,高大英俊的年轻人似乎是刚从洗手间出来,平常一丝不苟地梳得整齐的头发这会儿看上去是因为湿了水变得有点儿乱,那早上出门前扣得整整齐齐的正装衬衫也被扯开了几颗扣子露出一小片结实的胸膛,袖子高高捞起,连带着领带看上去也有点歪歪斜斜。   萧衍单手插在口袋之中,看上去十分诱人地站在那里。   大厅那不断闪烁着五颜六色的灯光的昏暗之中,男人产生了一种想要转头走人的冲动——他老人家果然已经不能理解年轻人的世界……然而,在他男人过头真的往门口迈出步子之前,来人已经伸出手,一把抓在他的手肘上。   “怎么来了?”萧衍将男人扯近自己。   萧末嗅了嗅鼻子,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好像没有闻到不该闻到的香水味儿——于是试图从大儿子手中挣脱出来的动作变小了些,在黑暗之中,萧衍的手揽上了男人的腰——不知道他们关系的,大概会把他们当做是一对在普通不过的同性情侣,知道他们关系的,大概也只会将这个并不出格的动作领悟成父子情深。   萧衍带着萧末一路上楼。   路过某个包厢的时候,他停下来打开门,却并没有走进去,只是淡淡地打了个招呼——通过打开的缝隙,萧末看见里面稀稀拉拉地坐了几个北区的高层,每个堂口的都有,高洋也在里面,桌子上放了好几瓶打开的洋酒。   因为二楼是vip包厢,隔音设施很好,没经过传唤服务生也不会轻易上到这一层来,所以走廊上很安静——萧衍在关上了那包厢的门之后,直接转过身将男人压在了走廊的墙壁上——他闻上去大概是真的有点儿喝高了,当他凑近男人的时候,鼻息之间尽是酒精气息。   “你还没回答我,怎么大半夜不睡跑到夜舞来?”   “来看看。”萧末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推开儿子的那张臭脸,想了想,最终没把持住还是掉了节操,十分嘲讽地来了句,“衍哥。”   萧衍:“……”   萧末:“……”   萧衍:“就因为这个?”   萧末:“……什么?”   年轻人伸手,两根手指捏住男人的下巴将他的脸扳回来对准自己,琥珀色的瞳眸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之中显得有些闪闪发亮:“那是云姐的女儿,她要叫我什么,我还能拦着让她不叫?”   萧末:“喔。”   萧衍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忽然嗤笑一声:“老爸,你吃醋啊?”   萧末否认得相当快:“没有。”   萧家大少爷抓住男人的手,仿佛故意一般用自己带着铂金戒指的那手指,蹭了蹭男人的掌心:“虽然看见你吃醋还是挺开心的,不过一想到你居然在什么都没看见的情况下,就怀疑我,这口气怎么想都咽不下去。”   “所以?”萧末的眼皮子跳了跳,忽然觉得,老年人晚上就应该呆在家里睡觉,这句话真没说错。   萧衍盯着男人的侧脸看了一会儿,良久,忽然凑上来在男人的唇上落下一吻,与此同时用他那习惯性显得有些淡漠的语气说:“要惩罚。”      第140章 论:力的相互作用(二)      三   萧末抽了抽唇角,他有预感这个时候从萧衍嘴巴里说出来的恐怕不会是什么好点子——然而在男人做出“装晕扮困赖地打滚”等一系列的反抗动作之前,他发现自己的手腕已经落在了大儿子的掌心之中——萧衍的手没萧炎的那么粗糙,但是今晚他的掌心却异常的火热……当萧衍决定要把手中的人拉住然后带领他走向任何一个地方的时候,那么被他拉住的那个人只能乖乖地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无论那个人是谁都好,哪怕是神仙也得一样照做。   萧衍拉着萧末一路经过了很多个包厢,期间萧末一直在不安地往俩旁看着期待着有哪个门能打开探出个头热情地跟他们说“等候多时”,然而没有——走在前面带路的人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当萧末发现自己脚下的厚重地毯即将到了尽头,他猛地停住了脚步,伸出还能自由活动的那边手,一把抓住了倒数第二间vip包厢的门把手。   萧衍拽了他一下,没拽动,这才转过头来,用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瞳眸安静地看着他。   萧末有点儿紧张地跟大儿子笑了笑:“我是不是今晚就应该在家里带带孩子睡睡觉才是上上之选?”   “说这些有什么用,”萧衍伸出手,将男人死死抓在门把手上的手掰下来,“现在你人已经在这里了。”   “……”   “玩‘突然袭击’?——速度比我想象得还快,开车来的?有没有注意交通安全,无论如何不可以闯红灯啊,多危险……只不过是一个电话而已,要是不相信我为什么不直接让我开视频给你看呢,还自己亲自过来跑一趟。”萧衍轻笑一声,将男人的两只手合拢抓在自己的掌心,然后拉起来送到唇边亲吻了下——   “下回还来不来?”   在那响亮的亲吻声中,萧末红了老脸,然后在挣扎了一会儿后,他还是很老实地说:“来。”   萧衍不说话,指腹在男人手上的戒指上轻轻摩挲了下,然后他抬起头,走廊昏暗的光线之中,那双琥珀色的瞳眸看上去有些异常明亮。良久,一抹淡淡的微笑从萧家大少爷的唇角边舒展开来:“萧末,有没有人夸奖过你诚实得相当可爱?”   “没有。”   萧末只觉得自己在儿子这样的目光之下存活率大概不会超过百分之十五,于是他清了清嗓子,从儿子的手心将自己的爪子抽了出来,然后伸出手,替儿子整理了下衣领:“你和萧炎还年轻,我当然要多担待着点,要是在外面乱玩出了什么篓子——”   “不可能。”   “……”   “萧末,你能吃醋说明在乎,”萧衍说,“我很高兴。”   ******   四   萧末觉得,萧衍面瘫着脸说“我很高兴”的时候,那模样实在是挺迷人的。   唔。   他的儿子(得意)。   ******   五   不过萧末真的没能得意很久,因为趁着他被帅得一脸血的时候,他的混账帅儿子把他一路拖到了夜舞二楼的最后一间vip包厢——注意,“夜舞二楼的最后一间vip包厢”这是一个专有名词,相比起其他都有名字的包厢,这个就连大门看上去都金碧辉煌了不止一个档次的包厢门牌上,却是什么标志性标志都没有的。   在夜舞,谈到它的时候,无论是客人还是服务生,都会用“那间包厢”来代替。   说的时候必须一脸神秘外加语气相当猥琐。   萧末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他第一次来夜舞的时候,当年无知的他一把就推开了“那间包厢”的大门,然后一不小心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也刷新了三观,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靠近过这扇门半步——事实上,萧末觉得自己是很有先见之明的,他就知道总有那么一天……   总有那么一天……   他会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萧末看着他的儿子懒洋洋地靠在那大门之上给值班经理挂了个电话,扛着“检查道具”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给眼前的这间包厢挂上了“使用中”的牌子,然后萧衍挂了电话,将真正需要使用到的男人一把推进了包厢里。   ……   萧末听见包厢的门在他身后呯地一声被关上。   房间里的灯光很暗,只有幽暗的橙黄色地灯作为唯一的光源——整个房间里到处挂满了稀奇古怪的道具,要不是在房间的另一边那面占据了整版墙的巨大的镜子,萧末有一种自己又走进了萧家底下刑堂的错觉。   房间里有床。   有沙发。   有完全透明的浴室以及完全透明的浴缸。   还有一尘不染天天定时清理消毒的厚重昂贵地毯。   在角落里,似乎还摆放着一个大型的儿童玩具——像是给小孩子骑的马,因为光线太暗了,萧末压根看不清楚那木马具体是什么样的,所以男人决定暂时将它定位为走错了房间的儿童玩具。   目光在房间里到处打转,萧末的注意力最后手边那挂在墙上的那一大排型号各异材料不同造型看上去也令人觉得十分糟心的男性器官模拟玩具给吸引去了——几乎是无法抑制自己那属于人类的好奇心,萧末伸出手去拨弄了下其中一个黑色的、粗大的、长满了刺刺的玩具男根,然后令他惊讶的是,那些刺刺似乎是硅胶做的,软软的,好像不会伤到人。   萧末正捏着那东西翻来覆去的看,这个时候,从他的身后伸出来一只手——那只手将男人翻来覆去看着的黑色器具从墙上取了下来,握在手中掂量了两下,然后在萧末惊讶的目光之中,萧衍挑挑眉似乎是找到了什么神奇的机关,伴随着“哔”地一声轻响,那玩具男根上的刺刺们开始收缩,伸展,收缩,伸展——   再是“哔”地一声,那些刺刺们开始像是电动牙刷或者电动砖头似的,以令人头皮发麻的方式高速旋转震动起来。   萧末:“……”   他沉默,他震惊:这么反人类的东西是怎么出现在世界上的。   正当男人惊愕地盯着儿子手中的那反人类的东西盯得挪不开眼睛的时候,他却发现对方拿着这个依旧还在疯狂地伸展收缩着、与此同时高速旋转震动着那些刺刺的东西凑近了他,仿佛是好奇一般地问:“你喜欢这个?”   萧末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从萧衍手中将那个玩意抢了下来,然后如同扔一枚定时炸弹似的将它扔到了房间的另一头。   “这房间里设备很齐全。”萧衍拉过男人的手,将他的手在自己的腰间放好,然后他松开他,不急不慢地以同样的姿势将自己的手放在了男人的腰间,“每天都会有人来进行消毒和清洗,道具也是一次性的,用过就会换掉。”   萧末:“喔。”   然后呢?   我们可以回家了吧?   男人抬起头,有些不安地盯着大儿子那轮廓完美的下颚——直到对方再一次受不了他的目光凑过来吻住他微微颤抖的薄唇,湿滑的舌尖耐心地描绘着男人的唇瓣,与此同时,萧衍的手在试探性地碰了碰怀中男人裤子上的腰带后,然后毫不犹豫地直接将它们解了开来——   “萧炎一直等着你哪天犯一次大错,”一边吻着男人的唇,萧衍一边缓缓地说,“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把你带到这个房间来——”   萧家大少爷一边说着,一边将男人推到了房间的角落里,就是那个“儿童玩具木马”所在的地方——他一把将男人推到了那木马底下,当后者有些站不稳地踉跄着后退时,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男人的腰,与此同时,他伸出手将男人身上的外裤连通内裤一把拽了下来,手在他的大腿内侧以及臀部上飞快的滑过,之后,他拉高了萧末的手臂,伴随着“咔擦”的一声轻响,当男人从下半身忽然裸露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铐在了那个木马上。   萧末回头看了看,近距离的观察下,他这才看见,这只木马真的像是游乐园的木马似的,下面有活动的升降控制杆,并且木马也是做工精美,用十分梦幻的颜色上着彩色的油漆——如果不看马背上那竖起来的一根做工同样惊喜、简直逼真还原到了细节的硕大彩色男根之外,这确确实实是个儿童玩具无疑。   ……哪怕是那个型号狰狞可怕的东西,远远看过去,视力稍稍不好的人搞不好也会以为那是个什么彩虹棒棒糖似的东西。   “年初开业之后,合作公司送过来的新产品。”萧衍摸了摸那小马的脑袋,甚至童心未泯似的捏了捏那厚厚的马耳朵,“价格很贵,我只暂时订了三台——是不是物超所值,要试了才知道。”   要试了才知道。   试了才知道。   试。   谁试?   萧末满脸警惕地看着大儿子。   而这个时候,萧衍的手已经滑进了男人的股缝之内——他并没有急着入侵,反而是用自己拿修剪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手指头在男人隐藏在后面的入口处来回轻刷徘徊,在感觉到怀中的人忍不住一阵战栗,连带着那似乎早已习惯了被进入的小口也跟着紧张地轻轻含住他的指尖时,萧衍轻笑一声,弯下腰凑近萧末的颈脖处嗅了嗅鼻子——   “来之前洗了澡?”萧衍故意用很暧昧的声音问——其实他早就知道,男人有在做晚饭会后立刻洗澡消除身上油烟味的习惯。   萧末动了动,正想要回答什么声音却被耳边手铐发出的哗哗响声给堵了回去,他皱起眉,想让萧衍放开他,奈何在他发出声音之前,却被大儿子早已预知似的用唇堵住了口——萧末只能从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萧衍的手不急不慢地爬上了他的胸口,他揉捏着他胸前的凸起,直到它们开始变硬变得红肿悄悄挺立……   男人感觉到有什么像是夹子似的东西卡在了他的乳头上。   为了方便客户体验,这间包厢里到处都放满了基本的情趣用品,从润滑油到电动跳蛋,任何道具都随手拈来——这个认识让萧末头皮发麻起来,他低下头,果不其然看见此时自己已经红肿挺立的乳尖上,夹着两枚袖珍的电动乳夹,伴随着男人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胸腔的起伏,那两个东西都在空气之中微微颤抖着——   “真漂亮。”   萧衍伸出手,弹了弹它们。   它们立刻像是被开启了什么开关似的,细小的电流从那紧紧地贴合着他胸前那两点凸起的部位传了出来——   “唔啊……啊啊……好麻……”   一滴冷汗顺着男人的额头流淌下来,他死死地皱着眉,昏暗的灯光之下却不难看出他白皙的脸上泛出一片可疑的血色……萧末咬着牙却完全不能抑制住断断续续的呻吟从唇角露出,只是乳尖处那不断传来的刺激……残忍又让人热血沸腾。   其实说不清楚是疼痛还是瘙痒还是麻酥。   但那微妙的电流和震动却足够让人放空大脑,仿佛全部的注意力都一块儿被击中在了身体的那两点之上。   “萧衍……”   “我在。”   “快放开我——啊啊啊——疼——痒——”   男人挣扎之中,被高高地拉起的手臂晃动,那手铐也随之发出“哗哗”的声响几乎改过了电流嗡嗡的声音……   “到底是疼还是痒?”   “疼……唔——也痒……”   萧末有些语无伦次,他看见萧衍凑过来,随之而来的是萧衍身上本来的那股古龙水的味道混着着酒水和烟草的气息……满以为儿子这是终于知道心疼老爸要放开他,却没想到,对方只是再一次深深地吻住了他,在那电流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情况下,他掠夺了男人本来就呼吸不畅的胸腔之中剩余的所有空气,来不及吞咽的唾液从两人缠绕着的舌尖低落,顺着萧末的下巴,有一些直接落在了他的胸膛上……   “唔,放……”   “不放。”   萧末身上的衬衫大敞开着,只剩下袖子还勉强套在他的手臂上,而他的下半身却完全光裸着,而此时此刻,萧衍的一双大手正肆无忌惮地在他的臀部游走,时而停顿,他会显得有些粗暴地抓住男人的臀瓣然后掰开它们——他拉高男人的腰,让那隐藏在臀缝之后,已经因为刺激而一张一合的入口处完全暴露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萧衍凑近了那入口处,伸出舌尖碰了碰——在感觉到那褶皱处立刻缩紧仿佛是要夹住他的舌头时,他轻笑了声,让灼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男人的臀部上,然后他又坏心眼地将自己的舌头缩了回去……   他将手中男人的腰抬得更高了一些——他发现相比起现在家里看电影看新闻来说,习惯在家里拉拉筋,闲的蛋疼还跑去跟中年妇女练习下瑜伽这种事大概是萧末做得最对的决定了……   这简直方便了他和萧炎将他折叠来折叠去,却完全不用害怕对方会因此而承受不住……   因为萧衍的这个动作,男人被高高拉起的手被拽下来了一些——连着他的手铐的铁链是从马脖子上挂下来的,在马脖子里面有机关,这让整个锁链可以拉的很长……方便使用者在木马周围摆出任何的动作。   而与此同时,因为男人这个几乎完全被折叠起来的姿势,他的男性器官也在此时从阴影中显露出来。   它半抬着头,前面小孔里可怜兮兮地留着透明的液体。   萧家大少爷琥珀色的瞳眸猛地一沉,因为欲望,那其中的颜色仿佛变成了蜂蜜一般浓稠的金黄。   “萧末,你看,这是什么——”   萧衍伸出手,捏住男人那半抬头的器官,轻车熟路地摸到了前端他最害怕的敏感处重重揉,捏,在听见男人发出一声不可抑制的倒吸气音时,萧家大少爷轻笑——   “昨天晚上一边呻吟,一边放狠话再也不让我们碰的那个人是谁?现在光被玩下乳头就那么兴奋,萧末,要不要淫荡。”      第141章 论:力的相互作用(三)      萧末低着头,他微微眯起眼看着他的大儿子低下头含住他半昂起头的器官——那东西在对方的口中跳了跳,然后以他能明显感觉到的方式变得更加坚硬了起来……   萧衍的舌头很灵活,这是萧末在平常跟大儿子接吻的时候就能感觉到的——相比起萧炎那种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强势进攻,萧家大少爷更喜欢不急不慢地一步步攻城略地,通常的情况下,最后萧末都会因为儿子的一个吻而变得手软脚软……几次下来,他开始拒绝在儿子出门前跟他们来所谓的“道别吻”。   萧炎月初几次迟到导致这个月全勤泡汤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往往就是一个“道别吻”最后吻回了床上。   然后最后的结果就是萧炎上班迟到,萧衍开会推迟,小童自己上学——萧家兄弟对此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作为立志要当一名合格家长的人来说,当小童眨巴着眼说“我可以自己坐地铁去上学”时,萧末还是感觉到了羞愧。   啊,话题扯远了。   总之萧末觉得自己是在“老爸”这个道路上越走越远——特别是当他跟萧家兄弟二人坦白了自己有些奇怪的身份之后,他反而觉得,以前掩盖在“父子”这层关系之下还勉强能藏着掩着的兄弟二人越发肆无忌惮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   萧末这会儿正堂而皇之地走神,忽然觉得,下体最敏感的地方忽然被人咬了一口,黑发男人猛地哆嗦了一下,白皙的脸上沾染上了不那么明显的潮红,他低下头,正好对视上大儿子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他看着自己的老二从对方的唇边滑出,还带着一丝淫靡的唾液藕断丝连,男人瞳孔微缩,却在这时,听见萧衍平静地指责:“萧末,这种时候你还能走神。”   萧末张了张嘴,却意外地自己嗓音沙哑得可怕,他说:“我没走神。”   “你要是不喜欢我用嘴给你做,我就不用了。”萧衍凑近男人,这时候,在昏黄的灯光之下,萧末总觉得大儿子被唾液和他分泌出来的液体湿润的双唇看上去……性感得要死,男人的喉结猛地动了动,而此时此刻,萧衍的唇已经凑到了他的唇边,“不做了,好不好?”   不做了?   那当然……   不好。   “回头我也告诉萧炎,就说我们老爸不喜欢我们用嘴帮他做……”萧衍轻笑一声十分故意地说道,他这副恶劣起来就肆无忌惮的模样真的很像升级版的萧炎——萧末哑口无言,感觉到大儿子的手顺着他的胸膛一路下滑,最后来到了他双腿之间……萧衍将一根手指探入了男人身后的洞口里,感觉到后者的后面立刻贪婪地包围了上来湿漉漉地吮吸着他,他在萧末的唇边吐了一口灼热的气息,这才缓缓继续道,“唔,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萧末觉得哪里不妙,立刻反问:“什么?”   萧衍将手指插进去了一点,并且恶劣地在里面勾起了自己的指节——那指节凸起的关节处顶开萧末身后柔软通道之中的肉壁,男人低低地哼了一声,因为这样的刺激下意识地背部紧绷微微勾起身子……并且与此同时,他的前面也因为后面得到了安抚,悄悄地变得更加活泼了一些——   萧衍几乎像是“小鸟依人”状靠在男人怀中。   他低低地笑着,伸出上一秒还在男人身上到处游走的手,绕过了还在持续以低频率不那么折磨人的方式通电着的乳夹,来到他下方的前端处轻轻弹了弹:“我说我懂你的意思了——你不想让我们用嘴巴替你做,是你希望就这样,让我们捅进你后面,然后就这样直接把你操射,对不对?”   萧末:“……啊?”   萧衍:“对不对?”   萧末:“……”   对你个头啊!   男人叹了口气:“萧衍,你今晚到底喝了多少酒?”   “没多少。”   萧衍从萧末身上爬了起来,顺手将自己那已经被男人后面分泌出来的液体弄得湿漉漉的手从他身后抽了出来,他卡住萧末的腋下,将他从地上扶起来让他靠着那木马站稳——然后在萧末来得及反应过来他要干嘛之前,他自己蹲了下去,然后抬起萧末的一边腿让他将腿搭在他的背上——   而他自己,则仰起头,从下往上看着男人因为这个粗鲁的打开动作,完全暴露在空气之中的湿漉漉的小洞洞口,以及可怜兮兮地仰着头,似乎在乞求安抚的器官。   萧末几乎能感觉到儿子火热的目光落在他后面的那个……明明是长在他的身后,却就连他自己都没摸过几次的入口处,那里被萧炎和萧衍兄弟二人亲过舔过撑开过进入过……这会儿感觉到了萧衍的目光,就像是蹲在家里等待主人回家的宠物,有了自我意识似的热烈地一张一合。   “这里,好兴奋的样子。”   萧衍嘟囔了声,这一次,在萧末来得及阻止他之前,萧家大少爷伸出两根手指直接探了进去——萧末颤抖了下发出就像是承受不住的鼻腔音,他想将自己的腿放下来,奈何萧衍就像是猜到了他想要做什么似的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腿——与此同时,他开始缓缓地抽动起放在男人身体内部的两根手指——   在感觉到萧末挣扎的力量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小,萧衍放开了他的大腿,那一只手也加入了扩张那近在眼前的湿漉漉、微微红肿充血的入口处的行动,他探入一根手指进那已经塞了两根手指的地方,然后两只手以完全相反的方向男人后面的入口处撑开——   “啊啊啊——住手——萧衍你不要——”   男人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当他因为对方这样可怕的动作而羞耻得几乎断气的时候,对方却做出了更加可怕的举动,在盯着那被自己的手完全撑开露出里面不断抽搐的嫩肉的洞口处看了一会儿后,鬼使神差地,萧衍凑了上去,伸出舌尖,轻而易举地舔到了以往来说似乎有些难以触碰到的内部嫩肉——   那实话柔软的舌尖碰到敏感的内壁,萧末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了起来,伴随着一声声不成调子的呻吟和毫无威胁力的怒骂,男人前面的器官也完全挺立,这会儿正一颤一颤的,前面滴落的透明液体顺着柱身流下,几乎泛滥成灾……   耳边,是萧衍动着舌头时发出了奇怪的声音,那令人面红二次的“渍渍”水声响彻了房间之中每一个角落!   “现在呢?”萧衍缓缓地问,他的舌尖仿佛恶作剧似的从男人会阴处扫过,在明显地感觉到一只腿挂在自己肩膀上的男人因此而颤抖,他勾起唇角,“不喜欢我碰你前面,这样碰你后面,喜不喜欢?”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过手,将一个比他底下那根货真价实的东西尺寸小一点儿的按摩棒拿了过来,摸了摸萧末的下面:“这么湿,都不用润滑剂了。”   他将那个电动的东西打开了开关,嗡嗡的令人不安的震动电流声中,萧末低下头,然后顿时有一种一把火将这间高级的房间烧掉的冲动——只见那被萧衍拿在手中的玩具阳具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很中规中矩毫无杀伤力,但是当它被打开了电源……它不仅是在剧烈地震动着,并且整个硕大的、仿真的硅胶前端都在疯狂转动,那是很大幅度的三百六十度转动,如果这样的东西放进身体里……   “这东西……不许放进来。”萧末有气无力地说。   “你说不放就不放?”萧衍反问,“老爸,你很难伺候,挑三拣四的——还是你比较喜欢带刺刺那个?”   “……”   这时候萧末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萧衍大大地撑开了他的腿,关闭掉那个东西的电源之后,几乎是没废多少力气就将那个按摩棒推进了男人的身体里,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男人身后的入口处仿佛小孩吞咽糖果似的一点点蠕动着将那按摩棒吃进去……在那东西即将被推到最深处的时候,萧末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不要那么进去……萧衍,再进去就……啊啊啊……撑得太开了……”   “这个不粗,但是好像是比我和萧炎的东西长一点,老爸,你忍忍。”萧衍掀起眼皮子看了萧末一眼,此时此刻他下面也撑起了一个可怕的帐篷,然而这会儿,萧家大少爷却连说话的声音都不带一丝颤抖,只是一边缓而平静地安抚道,“放心,这个是国外医院做前列腺按摩专用的新工具,不会弄伤你的……”   “我……不——啊啊啊啊!!拿出来拿出来拿出来!!!!!——”   在毫无征兆地打开了按摩棒的开关,毫不留情地将那东西推到最大党,萧衍站起了身,一把接住地几乎就要因为后面猛烈的刺激而软倒在地的男人,父子二人前所未有贴近地靠在一起,萧家大少爷懒洋洋地将自己的脑袋靠在黑发男人的肩膀上,用手似乎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夹在男人乳头上的电流乳夹,与此同时,他仰起脸,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舔吻着男人的下巴……   他带着萧末的手,来到他同样已经撑得难受的下面,然后带领着他,让他亲手解开自己腰间的皮带然后将裤子退下,当那东西从内裤中释放出来的时候,瞬间的放松让萧衍舒服地叹了口气,轻轻地咬了咬男人的下巴以示鼓励,而立刻将自己的东西和男人的一块儿放在一起,蹭了蹭……   “呜呜……别蹭……”萧末微微眯起眼,后面在他身体之中疯狂拧动震动钻动的东西几乎快把他弄得崩溃,前面这会儿又冷不丁地贴上了一个火热的东西……萧末不用低头都知道那是萧衍的老二……   而最让萧末绝望的是,当他发现自己意识到,贴着自己老二的是萧衍的老二这个事实的时候,他那根东西非常没有骨气地突突跳动了下。   兴奋得要死。   毫无节操可言。   这会儿,身上的每一个敏感点几乎都要被照顾到,当萧衍轻轻含着他的耳垂,然后捏着他下面暴露在穴口外面的按摩棒的一点点根部开始缓缓地抽动起时,萧末闷哼一声,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胸膛贴近萧衍,下面猛地跳动了下后喷射了出来……   “那么快。”萧衍轻笑一声,“老爸,你要不要悠着点,萧炎都还没到你就这样先出来了。”   此时萧末正处于高潮之后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之中。   他的身体正处于最敏感的时期,于是他就像是一只沉浸在欲望之中的野兽,全部的注意力完全被胸前、后面以及下体处正借着他喷洒出来的东西跟他不断摩擦的肉根吸引去……   男人浑身瘫软,若不是这会儿萧衍支撑着他他可能已经倒在地上,接连不断的快感让他大脑都在嗡嗡作响——周围一切的空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他的手放在萧衍那同样坚硬滚烫得可怕的肉棒上缓缓移动,呼吸之间,似乎只能不断地将萧衍吐出的气息重新吸入肺部……   就好像是有一个人,用充满大儿子气息的巨大钟罩,将他整个儿笼罩了起来。   就在这时,走廊上忽然响起了什么人走路的声音,将萧末处于一片混沌的意识拉回了正常人类水平——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伴随着萧末的身体一点点地僵硬,最后。那个人似乎停在了门口外面。   “萧衍。”萧末叫了大儿子一声。   萧衍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恩?”   “……你锁门了没?别告诉我你进来的时候没锁门。”   “……”   萧末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呯呯乱跳——   而就在这时,他听见了门把手被拧动的声音,男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就在耳边,传来大儿子仿佛带着笑意的声音,说着“没锁”这两个完全不含任何愧疚成分的话语时,包厢的门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被人从外面推开——而此时,萧末正保持着下面深深地含着一个疯狂扭动的按摩棒、门户大开地冲着门口的……可耻姿势。      第142章 论:力的相互作用(四)      “门都不锁,你们是缺心眼还是心太宽?”   来人走进包厢,仿佛是没有闻到包厢里淫靡气息、没有听见那从包厢深处传来的一阵阵按摩棒“嗡嗡”的震动声似的,他用正常对话的语气说着话,然后转过头顺手将包厢门关了起来上了锁。   而这时候,借着包厢里那昏暗的光线,萧末看见那个他十分熟悉的高大身影正一步步往他这边走过来——   来人的身上穿着的是一身笔挺整洁的警司制服。   这套警司警服萧末觉得很眼熟。   萧末记得,这套春季制服还是今天早上他专门从柜子里翻出来给萧炎换上的。   萧家二少爷大概是刚刚出完案子回来,那在出警过程中规定必须严格扣到某一个高度的领口已经完全敞开,露出大片麦色的皮肤,当他在萧末面前蹲下的时候,从萧末的方向,可以轻而易举地通过敞开的领口看到里面的风景。   “看什么?色老头。”   萧炎顺着男人的目光往自己的衣领里看了一眼,随即嗤笑一声,捏住男人的下巴往上抬了抬,让萧末对视上他那双饱含着戏谑意味的琥珀色瞳眸……   “你今晚……不是加班么。”萧末深呼吸一口气,不顾那按摩棒几乎要将他的内部整个儿震坏带来的强烈刺激,强装镇定将自己的问题问出来。   “进展顺利就提前收工了——正好我哥打电话告诉我有好事发生,我就马不停蹄地过来了。”萧炎轻笑一声,“为了够快,我连车都没开,开的是我放在警署的重机。”   “……”   萧末听着小儿子炫耀的口气,很想翻个白眼给他看——难不成这家伙还指望他表扬他来得够快不成?   而萧炎在回答着男人的问题的时候,他身下的那一只手也没闲着,伸出一根手指,顶住那个因为之前男人挣扎而微微被推挤出来了一些的按摩棒,不顾身下人的挣扎,将那东西重新推进了一个哪怕是之前都没有达到过的深度……   “呜……”那本来已经被震动钻动得麻木的湿润内壁这会儿被重新推开到了一个新的地方,萧末低低地呜咽了一声。   “啧啧。”看着男人这副模样,萧炎是忍不住要调侃他的,“震得好厉害,你说萧衍是不是够狠心,一下子把这东西调到最高档——我都跟你说了他不是好人,你还成天护着他。”   闻言,在男人身后半抱着他的萧家大少爷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扫了他这个乱开嘴炮的弟弟一眼,也没反驳他,就好像是懒得跟他计较似的……他只是伸出手,将男人的双腿分得更开了一些——此时此刻,萧末就像是保持着一个小孩把尿似的姿势,完全敞开自己让他身下的所有的一切都暴露在了小儿子面前。   萧炎看了一眼,然后就仿佛是挪不开眼睛似的盯着不放了——那双琥珀色的瞳眸盯着含着震动按摩棒的穴口边缘,看着那被撑得成了石榴红色的嫩肉一点点地推挤着艰难地夹着那器具,并且发出好听的“噗噗”的水声,仿佛是再也忍耐不住一般,年轻的警官脱下了自己手上的手套,随手塞进口袋里,然后伸出手,在男人的下体含着按摩棒的地方摸了一把——   果然摸了一手湿。   萧末这会儿下面正被撑到了一个敏感的程度,冷不丁被小儿子的手有些粗鲁地这么摸了一下,他再一次忍不住地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与此同时,他的屁股还仿佛受不了似的动了动,整个人也往身后大儿子的怀里躲避缩去……   “都这样了还躲什么?”萧炎啧啧俩声,用那沾满了男人分泌出来的液体的手捏住了同样被含得湿漉漉的器具的边缘,不顾那东西的前端还在男人的身体里疯狂的转动和震动,他将它拖出来了一些,在看见男人胸口剧烈起伏了下后,他勾起唇角,然后毫无征兆地将那刚刚被拖出来一点儿的东西又再一次狠狠地推挤回去——   “呜!”   内部被狠狠地摩擦而过,男人因为这强烈的刺激与快感像是虾米似的弓起背——那刚刚发泄过的器官被这么刺激,又有了要抬头的迹象。   萧炎这么来回玩弄了几次,看着男人的眼角因为他的这样反复动作重新沾染上了动情的红色,他的每一次抽出与插入变得越来越用力——直到那“噗噗”的水声变成了“噗嗤噗嗤”的巨大水响,每一次的撞入都会从男人身后飞溅出液体,那被推挤出来的液体有一些深处顺着男人股缝滴落在地,将地毯都弄湿了一小片……   “啊,老爸,你不要流那么多水出来。”萧炎用吊儿郎当的声音嘲笑男人道,“你看你的水都弄到我的衣服上了——明天去上班,人家问我衣服上这些污渍是什么,你让我怎么回答?”   萧末被他气得简直想抽他大嘴巴子——要不是这会儿他的双手都被身后的萧衍默不作声地控制住的话——   “你的同事……才没那么无聊。”男人断断续续地说着,末了,没忘记狠狠地瞪萧炎一眼,“闭嘴,要么就别碰我。”   萧炎被瞪这么一眼,简直是被瞪得神清气爽。   在他看来,大概再也没有比男人现在这副模样更好看的时候了——他缩回了玩弄男人的手,扣住男人的后脑勺将他拉近自己,狠狠地啃咬着那已经被他哥亲吻得有些泛红的双唇,舌尖和男人湿滑温热的舌尖缠绕着,任由来不及吞咽的唾液滴落弄湿双方的衣领……   直到萧末发出沉闷的呼声表达自己的憋闷,萧炎这才放开了他——年轻的警官从男人跟前由半蹲的姿势站起身来,以最快的速度解开了自己腰间的腰带,拉下内裤,让那早就有了反应的大东西直接跳了出来——萧炎这么做的时候,估计将自己的下身凑到男人的脸旁边,于是当他那冒着热气、隐隐约约有一点儿男性汗味儿的东西被释放出来的时候,前端蘑菇似的东西就这样直接拍到了萧末的鼻子上。   那轻微的“啪”一声,并不大声,在萧末听来却是震耳欲聋。   此时此刻,萧炎前面的东西已经分泌出了一些透明的液体,借着那些东西的润滑,他将老二放到男人的唇边,动了动胯下,一边诱哄似的说:“老爸,你嘴唇有点干,我给你用点营养品保养下……”   “你无耻——唔——”   在萧末张口骂他的时候,萧炎直接抓紧机会把自己的老二塞了进去。   那温暖湿热的口腔包裹住自己的时候,萧家二少爷发出了一声感慨的叹息——一只手扣住男人的脑后,一边听着身下的男人发出好听的“呜呜”的呜咽声和艰难的吞吐声,他缓缓地摆动自己的下身,让那越来越热、越来越硬的东西在那柔软的内部轻轻抽插……   当感觉到身下的男人的舌尖从他的前端最敏感的地方扫过时,萧炎发出一声沉吟,微微眯起此时已经变成了金潢色的瞳眸,仿佛是在一边享受一边考虑下一个项目玩什么似的在房间四处扫了一圈,最后,他的目光还是停留在了萧末身后,那连着捆绑在他手上的金属链条的木马上。   萧炎伸出手,扣住男人的脑袋让他不要动,然后勾起唇角问在男人身后抱着他,用自己的下身轻轻在他不断滴落液体的地方摩挲的哥哥:“那个木马是什么东西?”   萧末一听就知道小儿子这话绝对不怀好意,立刻就不干了——他往后死劲儿躲自己的脑袋看上去像是想把口中的东西吐出来大骂小儿子,但是奈何对方就像是猜到了他会这么干似的——早就准备好扣在男人脑后的手死劲儿压住他不让他躲开,那粗大的肉棒严严实实地塞在男人的口中压着他的舌头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于是在萧末十分憋屈的“呜呜”抗议声中,萧衍轻笑一声抱紧了怀中不停挣扎的男人,顺便从后面在男人的颈脖上落下响亮的一吻,随即用平静的声音回答他的双生子弟弟:“就是你想象的那样。”   萧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然后将自己那沾满了男人唾液的肉棒从男人口中抽了出来——下巴早就张得发酸,这会儿终于有了活动的机会,萧末先是气喘不匀地咳嗽了俩声猛地吸了两口新鲜空气,然后像是万分嫌弃般地呸了声,吐掉了口中那混合着萧炎分泌出来的液体那苦涩的唾液。   萧炎假装自己没有看见男人十分嫌弃的表情——反倒是脸上笑容不变,像个大变态似的“嘿嘿”笑了俩声,摸摸男人的脸:“老爸,想不想骑马马?”   萧末:“滚!”   萧衍看他弟弟吃瘪,十分愉快地轻笑了一声道:“你问他,他当然是不想的。”   “哦,我也就随口问问啊,他的意见不作数啦——要是说想的话那是更好,拒绝也没什么影响就对了。”   萧炎嗤笑一声,将男人从哥哥的怀中抱了起来——兄弟二人在这方面就像天生神力,他们就这样能轻而易举地将男人随便像个娃娃似的抱来抱去也毫无压力——锁链的金属碰撞声中,男人从躺在大儿子怀中的姿势重新站了起来,与此同时,那含在后穴的按摩棒也被萧衍顺手抽了出来——   透明的液体因为堵塞物的抽离而流出,男人那因为吞含了按摩棒许久的后穴也一时半会合拢不上,这会儿,正堂而皇之地长着小口,将自己内部那被摩擦成了好看的红色的嫩肉完全暴露在了包厢里另外两名年轻人的眼中……   萧炎忍不住伸出两根手指进去摸索了一圈,在靠在他怀中的男人“啊啊”的低沉叫声中,他强忍下了直接将自己拿翘得都快变成平角的老二直接插进去的冲动,将男人放在了那个木马上——   一开始,萧末还十分不配合,并且冷不丁的萧炎的下巴还被狠狠地揍了一拳——男人的力气很大,这一拳揍得萧炎痛得眼睛都快飙出眼泪,但是这还是不能阻止他色心不死地,强行将男人放到木马上——   看着男人因为坐不稳而下意识地伸手抱住木马的脑袋,那挺翘结实的臀部因为这个动作下意识地撅起,萧炎鼻腔一热喉头一紧,鼻血都快流了下来——他凑上前,卡住男人的下巴忍耐不住地跟他交换了一个*的热吻,而就在这个时候,站在马屁股方向的萧衍轻轻拍了拍男人暴露在他眼前的臀部:“老爸,屁股往后一边,抬一抬——”   大儿子的声音就像是这会儿被小儿子吻到窒息的男人的行为导航。   几乎是没怎么过脑子,萧末就按着萧衍所说的话去做了。   等他发现哪里不对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这一次粗大很多——硅胶一样柔软的东西在他的身后刚刚放松下来的入口处蹭了蹭,然后探进了一个头。   “这个角度风景不错。”萧衍轻笑,“萧炎,放开老爸,让他坐直。”   萧炎闻言,恋恋不舍地将自己的舌尖从男人的口腔中抽出来,然后发将萧末的抱住木马脖子的手拉开,直接扶正了坐在木马上的男人的身体——这个动作造成了萧末整个身体重心的改变,等他在萧炎的“帮助”下重新坐直自己的身体的时候,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完完全全地将那木马上凸起的那又粗又大的凸起物,完完全全地含进了身体里……   “啊啊,太大了呜呜——”   萧末挣扎着想抬起自己的臀部把那深深刺入他身体里的东西拿出来,无奈这个时候两兄弟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同时伸出手一左一右地扣住了他的肩膀——挣扎之间,萧末不仅没能摆脱那体内坚硬的东西的戳刺感,反而因为肩膀上的一道一坐到底,臀部都碰到了木马背部的位置……   结合处流淌出来的液体弄湿了木马背部的木质结构,留下了一滩深深的水痕……   “老爸,玩得很开心是不是,今天水这么多这么热情。”   萧炎凑到男人身边,咬着他的耳朵嗤着说着,与此同时,在他们的身后,萧衍踢了一脚木马底下的开关——就好像是儿童乘坐的木马似的,那木马真的开始缓缓地一前一后一上一下摇晃起来,萧末发出一声惊呼,几乎就要从木马上跌落,身边的萧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并且凑了上来,拉开他胸前的一个乳夹,自己凑上来开始舔弄起那早已红肿挺立得不行的凸起……   而此时萧末已经不能思考更多。   伴随着木马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他只感觉到自己仿佛真的骑在一匹不老实的马身上,随着木马的每一次晃动,那根巨大的、深深陷入他身体中的东西左右晃动,每一次木马身下降,那东西都从他的体内被抽出一大截,在伴随着下一次上升,重新重重地撞回他的身体里……   并且那东西里面本身似乎还有其他的玩法,在几次的被抛起落下之后,萧末感觉到那玩意似乎不再是单纯的戳弄他,它还是飞快地旋转起来——那是一种令人崩溃的速度,萧末只觉得自己的内部几乎就要被搅弄得翻天覆地……   透明的液体随着那木马身上的东西的旋转不断分泌,高速旋转让那些液体从男人身后的入口处被甩得飞溅出来——   萧炎低下头再一次含住了男人早已被刺激得第二次高高挺立的器官,木马上男人的摇晃着,于是伴随着每一次的抛起和落下,他不仅要承受身后那东西的抽出与撞入,与此同时,他自己的东西也在小儿子的口腔之中随着这个来回地出入……   萧炎低着头,几乎是尽心尽责地让男人高高扬起的器官每一次的撞入都几乎深入到他喉咙部分……   直到伴随着木马越来越快的速度,萧末身后的东西“噗嗤”一声狠狠地撞入前所未有的深度,男人惊呼一声,前面突突跳了两下,紧接着,第二股精华也跟着喷射出来,一滴不漏地洒在了小儿子的口腔之中。   “萧炎,放开我……”   萧炎不理男人带着微微颤意的话语,直到男人彻底射完最后一滴精华,萧炎这才不急不慢地将他的器官从口中吐出,然后伸出自己的手指,摸了摸唇角那不慎漏出的乳白色液体,在木马上男人的注视中,咕噜一声,响亮地将男人射出来的东西吞了下去。      第143章 论:力的相互作用(五)      萧末盯着萧炎,用那种就像是见了鬼似的表情盯着他看了很久——他几乎都忘记了这会儿他的身后还有那么一个停不下来的粗大东西在他的体内放肆地进出,直到萧炎伸出手,一把将他的脑袋拉下来狠狠地吻住他的唇——   这家伙刚刚把他的那个东西吞下去。   日!   光是想到这个就足够萧末以拼了老命的方式使劲儿试图推开小儿子的脸拒绝索吻,奈何对方精力过人,上了一天的班此时此刻依旧丝毫没有疲惫的模样反而力大如牛,萧末挣脱他不能,反而因为这晃动差点儿从木马上摔下来,好在身后萧衍及时伸手拉了他一把,不过这个意外也让萧炎抓紧了机会,用舌尖撬开男人的牙关直接乘虚而入……   “你自己的东西,不要尝尝什么味道么?”萧炎笑得像个流氓,一边啧啧地吮吸着男人泛红的唇瓣一边含糊地说,“我都不嫌弃你嫌弃什么……”   萧末简直不知道怎么应对他的无耻——无奈现在刚刚发泄出来整个身体敏感得可怕,光是赤裸着皮肤贴在质感有些粗糙的木马上就足够让他浑身发抖,那木马一直在抖动上下升降个不停,身后木马上的那根模拟按摩棒也从未停下过进出的力道和速度,此时此刻,男人的注意力压根不知道应该放在哪儿好……   身后,那粗大的东西每一次都重重尽数捅入之后又拉出半根——男人湿润并因为动情和摩擦变成了好看的石榴色的嫩肉被拖拽出来,这样的好风景,此时此刻站在萧末身后扶着他的腰不让他摔落(同时也防止他挣脱)的萧家大少爷可谓是尽收眼底——   萧衍的目光变得越发的暗沉。   和那张英俊的脸完全不相吻合的下半身也变得越来越狰狞恐怖起来。   在看见站在前面的弟弟放开了气喘吁吁的男人之后,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伸脚狠狠踹了脚马下面的开关——那木马在摇晃了几次之后停了下来,趴在上面的萧末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忽然感觉到从身后伸出来一双有力的双手,紧接着,他整个人忽然腾空,就这样被人从后面从木马上抱了下来。   萧末落在了一个柔软的垫子上——很冰凉,并且很有弹性——萧末低下头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落在了一张睡床上——这个包厢里真的应有尽有,他之前都不知道这里居然还有一张水床。   水冰凉滑腻的感觉隔着一层特殊材料,就仿佛是水贴着皮肤似的。   萧末打了个哆嗦,这时候站在他面前的萧炎将他抱起来了一些,和站在男人身后的哥哥交换了一个眼神——紧接着兄弟二人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默契十足,萧炎抱着男人不让他乱动,而萧衍则在他们身后抖开了一张毯子,细心地铺在了这个季节使用还显得有些凉的睡床上。   等萧家大少爷做好了一切准备,萧家二少爷这才将怀中的黑发男人慢慢地放回了床上——动作轻柔得萧末都愣了愣,要知道,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受到过这暴脾气的儿子这么“礼貌”的对待了。   这会儿,萧末还异想天开地琢磨着是不是因为这是儿子们也意识到今晚把他折腾得太惨,心有愧疚……动了动唇,男人心下一动正准备趁热打铁教训他们一下顺便逼迫他们签几条不平等条约让他们以后收敛点儿,却在这个时候,男人感觉到身后大儿子似乎在靠近他……甚至还没等萧末来得及回头看这是要做什么,他却忽然感觉到眼前的光被一块黑布遮盖住。   萧末:“恩?”   萧衍:“老爸,脑袋不要乱动。”   “……”感觉到覆盖在眼睛上的布往上挪动调整了下,期间萧衍似乎还将小拇指伸出来似乎在调整布条的松紧度,萧末心中忽然有了一点儿不好的预感,“这是要干什么?”   男人话语一落,下巴就被掐住往正面方向扳动,黑暗之中他听见萧炎带着嗤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干什么——当然是‘干’你咯。”   “……”   愣愣地坐在水床上,黑发男人片刻失语,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大脑“嘎吱嘎吱”地艰难运作起来,然后这才恍恍惚惚地想到——今天晚上,激动了一整晚的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被搞得生不如死腰酸背痛的似乎也只有他一个人;发泄出来并且连续发泄了两次出来的,似乎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简单的来说,在他把持不住连续射了两次的情况下,双胞胎兄弟好像确确实实一次都没有……   想到这里,萧末的唇角猛地抽了抽。   不知道哪儿来的某种“亏大了”的思想立刻涌入脑海。   事实上,这会儿他真的已经累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而且,最近几天双生子兄弟的需求量都很大,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存货……今晚已经连续射了两次的情况下,他很不确定如果再被进入的话,他还能不能有正常的反应……   “老爸,做人要公平。”黑暗之中,萧衍幽幽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萧末感觉到大概是属于哥哥的手从后面伸了出来缓缓地、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掰开了他的双腿……   “……你们不要太用力做。”萧末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响起,“我可能真的射不出来了——不要太用——啊啊啊——”   在男人说话的时候,他感觉到萧衍的手猛地抽离了他的大腿,身后靠着的那个灼热结实的胸膛消失了,与此同时,一个更加火热的东西狠狠地捅进了他身下那个今晚已经被完全开发,此时又湿又软的地方!   啪地一声巨响,萧末能感觉到,那个闯入的人似乎几乎要将自己老二下面的囊袋也一块儿塞进他身体里似的!   “射不出来,就射尿好了。”   萧衍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平静,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尽管此时此刻他说的话简直打破了萧末“羞耻度”的新下限。   而与此同时,就好像是要迎合萧衍说的话似的,那插入男人身体里的肉刃在他身体之中快速地抽动了几下——那是完全不同于任何按摩棒的感觉,皮肤贴着皮肤的温热,滑动时,对方那突突跳动的青筋摩挲着敏感的内壁,萧末面红耳赤,却发现自己几乎不能控制地收缩着后面,仿佛是在主动地用自己下面的入口吮吸着那突然闯入的东西……巨大的尺寸将萧末的里面完全撑了开来,男人眼前一片黑发,此时这样却意外让他其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感了起来……   分不清是哪个儿子的粗重喘息声在男人耳边响起。   水床被这剧烈的撞击弄得波涛汹涌,咕噜咕噜的水声之中,萧末还能听见自己的下面含着肉棒时发出的“噗嗤噗嗤”的微妙水响,而会儿的功夫,男人只觉得好像是什么人,将他扔进了一个装满了热水和冰水的大水缸里,他一会儿冷一会儿热,那感觉几乎让他崩溃……   就在这时,萧末忽然感觉到有一只手从他覆盖在眼睛上的布条上轻轻滑过——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动作让男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与此同时他听见萧衍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老爸,来玩个游戏——猜猜现在在干你的人是谁?”   萧末开口想说玩个蛋游戏,谁知道刚开口只说出了一个“我”字剩下的就被大力撞击成了破碎的“嗯嗯啊啊”不成调子的呻吟,男人索性咬紧了牙关不肯说话,谁知道这时候,在他身体里的那东西却忽然停止了抽动,然后猛地一下抽了出去——   那动作很大,萧末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后面的嫩肉可能也跟着被拖拽出去了一点儿。   “不猜?”萧炎的声音响起——听上去也相当平静,完全不像是做了剧烈运动的样子,他笑着,伸出汗津津的手摸了下男人的脸,“不猜今晚真的干到你射尿噢——是不是很想表演尿失禁给我们看?”   “……别开玩笑。”萧末试图呵斥——但是,这会儿双腿大打开,浑身上下泛红得像是从滚水里刚捞出来的虾子,还有下面还仿佛在欲求不满地一张一合的小口让他看上去毫无威胁力。   “哦对了,猜错了的话,也要有惩罚才行。”萧衍符合他弟弟的话。   萧末的唇角猛地抽了抽,想要伸手将脸上的眼罩扯下来——却在他来得及动作之前,整个人被重新掀翻在了水床之上,男人在那上面弹了弹,立刻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被死死地压在头顶,与此同时,一只大手分开了他的腿,紧跟着,一根湿热、坚硬的肉棒再次毫无预兆地狠狠撞了进来!   “啊!”   男人发出一声不堪负荷的惊呼,然而这并没有让他身体里在撞击的东西稍稍迟缓下来,它横冲直撞,疯狂地搅弄着男人身体的内部,就好像是要活生生地将它绞坏似的……一次次猛烈的进攻让萧末的脚趾头都跟着卷缩了起来,他使劲儿想往后缩逃避掉这样的撞击,但是水厂太滑,他几乎是没挪开多少立刻就滑了回去,一来一去,反倒是像是他在主动地迎合……   “现在猜猜,在干着你的是谁?”   萧炎带着笑的声音在萧末耳边响起——那声音听上去不带任何粗重的喘息,这反而让萧末陷入了犹豫……因为,这么大的力气,下手又狠,最开始他理所当然就觉得这会儿压着他使劲折腾的是小儿子,但是……   如果是萧炎,他声音怎么可能一点运动时候应该有的喘息都听不见?   所以理所当然的,萧末直接将大儿子的名字脱口而出——话语一落,只听见“啪”地一声巨响,那肉棒以前所未有的深度深深地撞入——   “啊啊啊啊啊!”   沉甸甸的囊袋拍打在男人被迫翘起的臀部肌肉上,萧炎看着身下被他这一下进入弄得失声呼叫的男人,嘲笑道:“老头,你太过分了,一边被我干得下面又抬起头来,一边还在嘴巴里叫着哥哥的名字……”   萧炎一边说着,那声音之中终于毫不掩饰地透露着满足的愉快,萧末的额角青筋跳了跳,一边被儿子跟他耍心眼自己还偏偏上当受骗这件事气得半死,一边下面却被一次次的撞击弄得来不及出声骂他,仿佛是报复似的,男人不自觉地收紧了下面,企图狠狠地用下面夹住对方让这个得意洋洋的家伙丢脸射出来……   而这时候,对方似乎发现了他的企图,毫不犹豫地就将自己的东西抽出去——当他完全抽离之后,又是另外一份拥有着同样温度和硬度的东西也同时紧跟着捅了进来——   “这次呢?”   现在换萧衍问。   萧末咬着后槽牙——刚才萧炎为了骗他已经在声音上耍了次诈,这兄弟二人鬼主意多得很,很难说这会儿是不是为了骗他,故意全部抽出去然后再假装是自己的哥哥又重新进来……噗嗤噗嗤的拍击声伴随着那肉棒的不断进出在两人结合处响起,此时此刻,萧末臀部已经泥泞一片,将剩下的毯子都弄湿了一大片……   萧末感觉到压制在自己身上的手放了开来,他犹豫了几秒,然后叫了萧炎的名字。   话语刚落,鼻子上仿佛是受到惩罚一般就被人轻轻地咬了一口。   “萧末,是我。”   萧衍轻笑着附在男人的耳边吹了口热气,与此同时,在身边萧炎放声愉快的大笑声中,他重重将自己推入男人身体内部,大力的抽插让萧末的身体跟随着他的动作在水床上弹起又落下,那已经发泄了两次的器官,也因为身体内那个点被不断的撞击重新可怜兮兮地扬起了头……   而此时此刻。   “不要弄了,呜——”萧末断断续续地企图阻止,“真的……射不出来了啊……”   “我说了,射不出来,就射尿啊。”   萧衍的嗓音之中带着他习惯的那种诱哄声响,男人听着身体微微一颤,仿佛是受了什么蛊惑似的,一股强烈的尿意真的就这样涌了上来……但是他当然不会允许自己这样在儿子面前丢脸,现在要是真的被操到尿出来,他搞不好会被萧炎用这个梗嘲笑一辈子……   粘稠的透明液体不断地从男人和年轻人交合处滴落,坐在旁边的萧炎目光暗沉伸出手摸了一把,在感觉到男人的内部努力吞咽着自己哥哥的东西时,他几乎是忍不住地,在那里多磨蹭了几下——   萧末几乎被这兄弟俩里应外合折腾得快要发疯。   “不想在这里尿出来也可以,”萧炎声音里带着笑意,“说声好听的就放过你。”   “……”   什么叫好听的,萧末不知道——【儿子,看着你那英俊的脸庞,真希望你现在就精尽人亡啊】这样的,算不算?   就在男人额角青筋突突跳动,犹豫不决要不要将这句“好听的话”说出口时,忽然,他感觉到……大概是萧衍,伸出两根手指掐住了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扳正过来——紧跟着一个亲吻落在他唇边:“叫老公。”   萧末:“……”   萧炎:“哦,这个好——萧衍难得你也这么有创意!”   “萧末,有没有感觉到很舒服?”萧衍轻笑了一声,将此时此刻几乎化作一滩春水似的男人从睡床上捞起来抱在怀中——这个动作让他在男人体内的东西更加深入了些,“舒服的话,就叫声‘老公’来听听……”   萧衍说话的同时,萧末也感觉到小儿子的胸膛也贴着他的背靠了上来——被这样直接夹在两具火热的胸膛之间,男人只觉得自己仿佛整个身体都快燃烧了起来……身体被撞击得一下下地跑起落下,萧炎的吻细细碎碎如同雨点一般落在他的后颈脖上……   萧炎的东西在他的股缝处来回磨蹭,身体里深深地扎入的是萧衍的老二,而伴随着两兄弟的动作,萧末自己下面那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重新高高翘起的东西也正不知羞耻地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大儿子平坦的小腹……   儿子们的声音仿佛是催眠一般在萧末耳边呢喃……   伴随着包厢里令人面红耳赤的水声,伴随着三人越来越快的动作以及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噗噗的声响之中,萧末闷哼一声只觉得萧衍一个重重地撞入后,将灼热的热体尽数发泄在他的身体内部,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股缝上,洒上了一片粘稠灼热的东西……   儿子粗糙而温暖的手抓住了萧末那小心翼翼地在那磨蹭的器官。   男人身体猛地僵硬了下。   湿热的吻不断地落在他的脸上,脖子上,以及后颈脖处……   “——萧末,叫声好听的来听听。”   “——老头,快叫,不然干你到天亮。”   男人深深地吸了口气,而后,用几乎不可闻的音量,嗓音沙哑地叫了一声。   “——没听见。”   “——再来一次。”   “……”   “——萧末。”   “——老爸。”   “老……妈的,都给老子闭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