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胤礽重生) 作者:君琳 文案 天家子,不争也得争 魂荡百年, 他看尽人生百态 所谓皇朝国祚,九龙夺嫡, 也不过是漫长的历史画卷上微不足道的一笔 他淡淡哂笑, 曾经显贵又荒唐的人生, 回望过去也不过如此 原以为自己是超脱了轮回, 却想不到迎来了重生 当游戏规则变了,一切也随之而改变 内容标签:年下 强强 灵魂转换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承祜/胤礽 ┃ 配角:康熙,数字军团 ┃ 其它:重生 第1章 缘起 雍正二年甲辰十二月十四日 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寒冷,但是胤礽已经感觉不到了。 他俯视着在床边哭得伤心的李佳氏,他终究是没能在死之前再见弘皙一面。 哭声渐渐响起,只是满屋子跪着的人又有几个是真心的呢? 那些个奴才怕也只是早就盼望他死了,也是,跟着一个圈禁的废太子,有什么前途可言? 原来死后是这样的感觉……胤礽的灵魂一下子穿过了墙壁,让他有点小兴奋。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飘离了幽禁了他十几年的咸安宫。 自由飞翔飘荡在天空上,俯视着偌大的紫禁城,他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 即使让他争到了那个位置,也只不过一生都困在高高的宫墙里罢了。 有时候,执念太深,便成魔障。 胤礽这样一想,突然就感觉整个人都松了下来,他微微一笑,露出了圈禁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以灵魂的状态游荡在京城各大胡同,不受一切阻碍,这样新奇的感受让胤礽快乐得无可比拟。 而随后在听到胤禛下旨追封他为理亲王,谥密时,他也只是淡淡地挑了挑眉。 人都死了,这些个称号又有什么意思呢?也只不过是方便后人作史记录罢了。 或许是因为死了,所以胤礽对一切似乎都看得极淡了。 不去想为什么魂魄没有散去或者没有被牛头马面勾走,他只想趁着现在能自由来去看看这个繁华的世界。 因为是鬼魂的关系,所以没有疲惫不受外物阻挡,他就一直飘啊飘地去踏遍这大清的江山。 大约是在八弟九弟相继被削王爵,圈禁,削宗籍,改名,去世的时候,他正看着蜀地的山水。 大约是在十三弟去世的时候,他正感受着边境的极目黄沙。 大约是在他的死对头大哥去世的时候,他正研究着苏州的园林艺术。 …… 他已经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多久,或者该说时间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早在那群斗了一辈子的兄弟全都亡故后,他就已经失去了刚成为鬼魂时的那份兴奋。 没有人听见你的声音,没有人能够看见你,可以穿过任何实物,无感无觉……那样的折磨比圈禁更加让人绝望,他甚至希望自己能疯过去,可惜,疯是人类才能有的状态,而他——不是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一直以这样的状态存在于世间,那种孤寂是任何人都无法理解和体会的,他试过助人和害人,可惜却没有任何效果,他影响不了这个世界的一切,这个世界的一切也影响不了他。 他真的厌烦了这个没有尽头的鬼魂状态了,所以他像是魔怔了一样开始游走在各大大小小的宝刹寺庙,寻求着能令自己灰飞烟灭的办法。 可惜无论他去过多少应该是鬼灵退避的地方,他依旧好好地存在着,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而这样一游荡,百年又过去了。 他开始看淡一切,开始对什么也无所谓,不奢不求,所以看着大清慢慢衰落,看着洋人侵略,看着大清的毁灭,看着这片土地经历战火杀戮,后重现生机,再现繁华。 他不禁淡淡哂笑,所谓皇朝国祚,九龙夺嫡,也不过是漫长的历史画卷上微不足道的一笔。 魂荡数百年,他现在才算是真正的看透红尘,放下过往,也正因为此,他又再有了兴致探究这个比百年前有了质的飞跃的国家。 起码那些个洋人的技术,机器,还有什么网络电脑的,又真的勾起了他的兴趣,毕竟他有的是时间去细细了解。 不得不说近现代社会的发展飞快,也让太子爷不再感到无聊,特别是那些个被YY篡改的历史剧、言情耽美文更是令太子爷看得津津有味,大呼过瘾,似乎找回了一些像是做人时的乐趣。 有时候他也会感叹,纵然你曾经无比尊贵坐拥天下,千百年后却也是逃不过被人YY的命运,太子爷表示自己是淡定看红尘了。 2009年,太子爷窝在某家沙发上陪着那家的男主人观看大阅兵,突然的就想回京城一趟。 自从他死后,除了刚成为鬼魂的那一个月,他便再没有回过京城,回过紫禁城,说不出什么原因,或许是下意识的就不想再碰触那个埋葬了自己一生的地方。 不过既然他现在想回去了,那就回去看看吧,反正他又不用像人一样去乘坐交通工具,也不受时间和地域的阻隔,只要飘回去就行,快捷又方便。 想到就做是他做鬼以来养成的习惯,飘荡千里,他终于再次回到了阔别多年的京城,现在的北京。 城市变化和他呆过的地方没有过多的区别,所以他也没有怎么停留在大街小巷,而是直奔紫禁城。 看着那巍峨的宫门,周边无数买纪念品的小摊,曾经平民止步的紫禁城,如今也变得如此的人声鼎沸,真是——物是人非了。 太子爷说不出是怎样的感受,难得的没有使用他的穿墙和飘浮技术,一步步踏进了高高的宫门,慢慢走着。 原以为早已经模糊的记忆在这一刻清晰起来。 乾清宫……他的皇阿玛居住的地方,也是幼年时候他居住的地方,千般宠爱无限尊贵,现在想来怕是他那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坤宁宫……他未曾谋面的额娘耗尽生命生下他的地方,他曾经无意间在此看到皇阿玛黯然凭吊。 毓庆宫……他的皇阿玛特别为他所建,他曾为此无比自豪,却一夕风云变幻,由云端坠入泥沼。 …… 最后,他来到了那幽禁了他数十年的咸安宫,站在门口,竟是怯了,深吸一口气,他终究踏了进去。 咸安宫内,他怨过,恨过,抗争过,到最后满目沧桑,孤寂绝望缠绵病榻,现在看着熟悉中透着陌生的景致,回首过往,也不过如此。 突然,一片白光照射下来,已经没有五感多年的太子爷惊奇地感觉到温暖,而且身体竟渐渐变得轻飘飘起来。 或许,他的魂该要散了。 这数百年的时间或许是上天的赐予吧,而现在,终于可以离开,或许是重新开始,或许再无来世,但是,他已经不在乎了。 只是在意识散尽的那一刻,竟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能重头来过,那会是……怎样呢…… %%%% 耳边一阵阵的女子哭声肝肠寸断,像是刀子凌迟着心脏,让人感到无边的疼痛。 “皇后娘娘……您节哀吧,您就让小阿哥安心的去吧……”女子低柔的安稳却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而让那哭声更加悲戚。 皇后娘娘?小阿哥?哪门子的皇后娘娘和小阿哥?大清灭亡好几百年了,哪儿还来皇后娘娘和小阿哥?拍戏么? 胤礽皱眉,心下疑惑嘀咕,想睁开眼睛看个究竟却发现眼皮无比的沉重…… 等等?他什么时候有这种属于人的感觉了……真是陌生得吓人…… 尝试般按照自己的意愿调动身体,发现每一个动作都无比的艰辛,但是他却只觉得狂喜。 试问谁做了三百多年孤魂野鬼,突然有回人的感觉该是多么的令人激动。 努力再三,他终于慢慢的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浅色的绣帐布满华贵的花纹,帐子内壁挂着散发清幽香气的荷包,这熟悉的布置只属于那个已经灰飞烟灭的清朝。 做梦么……他楞楞的看着眼前的帐幔,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缓缓转动头颅,他需要再看清楚,再确认一次这到底是哪里! 却不其然的对上一双含着热泪的美丽杏眸。 杏眸先是楞楞的,随后是不可置信,最后便是放大在他眼前的——狂喜。 他的手被执起,温暖白皙的手奇异地抚平了他的忐忑不安。 想开口说话,却被女子的话震在了当场。 “承祜,你你……你醒了?你没有抛下额娘对不对?你……太医,快把太医叫进来。” 承祜???哪个承祜?爱新觉罗承祜?康熙第二子,生母为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的爱新觉罗承祜?他他他他无缘的大哥???不不不是吧…… 胤礽内心翻滚,虽然好想告诉自己是他想多了,但是看着为他搭脉的太医的官服,满屋子的太监宫女和现在仍然紧紧握着他手不放,神情憔悴却难掩清丽容颜的,身穿皇后服饰的少妇,无不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他回来了,重生回了康熙朝,更荒唐的成了他的短命大哥!! 或许是刺激过大,又或许是因为这个小小的身体承受不了他强大的精神力,太子爷很干脆的两眼一闭,晕了过去,也就没有理会那一声随之而起的惊慌呼唤。 先让他睡一觉吧,因为他已经三百多年没有睡过觉了。 所有的一切在他醒来再说吧。 %%%%% 康熙十一年二月初十,本应在初五日染病猝死的元后嫡子爱新觉罗承祜,正好端端的坐在坤宁宫皇后寝宫的华贵大床上,本来这是不合礼教的,但是无奈五天前这位皇后的心肝才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爱子心切的赫舍里皇后根本就忍受不了孩儿不在眼前,每晚都要抱着他才能安心。 年仅两岁,虚岁四岁的皇长子,内里那个名叫胤礽的灵魂很是郁闷,导致了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崩得紧紧的,煞是可爱。 再次醒来是三天前,见到了素未谋面的额娘他固然开心,但是成了他的大哥承祜却让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个小小的身体本该魂归地府,是不属于这段历史的人物,但是现在却由他代替了,那是不是说……不会有胤礽?这样一想心里就无端的不舒服。毕竟曾经的自己有可能被抹杀,谁也高兴不起来吧? 但是相比起最后幽禁而死的生活,或者现在被抹杀会是一种幸运? 胤礽……不,现在该叫承祜了,这个名字是太皇太后赐名的,取其承泽福气的意思,殷殷期盼宛然可见。 二月的紫禁城还是春寒料峭,透过窗缝漏进来的风仍旧带着冷意,就像承祜现在的心情,带着对未来的茫然,即使身处奢华的寝宫仍温暖不起来。 这座巍峨的紫禁城,在未来会给他带来什么? 第2章 初来乍到 匆匆过去一个多月,承祜慢慢适应了再次为人的生活。 这一个多月来,他摆脱了最初的彷徨,开始去思考这样的一次人生到底为什么会存在,还有他能不能改变一些事,例如额娘的早逝。 不过现在距离“自己”的出生还有两年多,所以最迫切的问题反而是怎么把承祜的身体练得壮实些。 想他重生的这一个多月来,这个小小的身体几乎五天一病,有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似乎又要死去,最后还是想到额娘饱含悲痛的脸才硬生生挺了过来。常言道好的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无论他将来要改变什么都要有命在不是么? 只是太医说过他这身体先天的心肺较弱,要慢慢调理,切忌操劳。好吧,就是因为这一言诊断,他的亲亲额娘就把他当脆弱的瓷器供着,让他想稍微锻炼一下都不行,每每想抗议,但是那双含着千般慈爱的杏眸一看着你,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走神的档儿,内侍已经帮他穿戴整齐,转眼就来到坤宁宫的主殿,向他那端庄清丽的额娘请安。 幸亏连续十天都没有生病,要不然他想下坤宁宫的床还真的是妄想。 请过安,赫舍里皇后立刻就向承祜招手,示意他过来。 额娘柔软馨香的怀抱是他上辈子不曾体会过的,充满慈爱和温暖,时常让他会鼻子发酸,恍惚的想道,如果当年额娘仍在,他和皇阿玛最后是不是不会决裂如斯,他是不是就能躲过那残酷的命运? “承祜,承祜,在想什么呢?” 赫舍里皇后温柔的声音拉回他跑掉的思绪,扬起一抹甜甜的笑容,这装痴买傻的功夫也是这一个多月来的收获。 “承祜啊,是不是有心事?跟额娘说说,太医说你思虑重,小小孩子思虑什么?跟额娘说好不好?”伸手刮刮儿子翘挺的鼻子,赫舍里皇后眼里的认真十分明显。 承祜心里一惊,所谓反常即妖,坤宁宫内自己的一举一动又怎么能瞒得过额娘,怕是自己总是在无人时的低头沉思被报告了无数次,还好是自己的额娘,要不然……看来真的是做鬼太久,他都几乎忘记了这个紫禁城里的那些生存规则了。 心下暗暗告诫自己,脸上却是一副腼腆羞赧,被发现秘密的不好意思样子,果然看见额娘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那个……额娘,我……我想阿玛了……”在这一个多月里他曾经梦到过这个身体的所有记忆,其中最让他吃味的就是这私底下,“承祜”喊帝后二人是不带皇字的,在“承祜”面前,他们只是单纯的阿玛和额娘,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闻言,赫舍里皇后眼神一柔,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承祜乖,阿玛知道你这么想他一定会非常高兴的,但是你知道玛嬷生病了,阿玛要照顾玛嬷,玛嬷那么疼承祜,承祜也希望玛嬷早点好起来对不对?” 康熙十一年正月,因孝庄太皇太后“身疾特甚”,所以康熙陪伴前往赤诚汤泉疗养他是知道的,也无数次庆幸那个男人不在宫中,因为他还没有准备好面对那个曾经无比疼爱他,最后却又亲手将他打进地狱的男人,即使魂荡数百年,他对那个男人复杂的感情仍然不能消退。 无比乖巧地点头应声,母子俩又闲话了好一会,赫舍里皇后该去处理宫务,而承祜则由内侍带回后殿,继续他的圈养生活。 %%%%% 由于皇宫里的两大龙头不在,所以各宫妃向皇后请安的时间便推迟了一些,难得今天刚好被承祜撞上了。 话说都重生一个多月了,他却除了他家额娘外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后妃。 康熙二十岁之前,妃子的数量是很有限的,和后来那庞大的后宫数量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所以承祜内心都颇为好奇。 在赫舍里皇后左侧方落坐,看着他的美丽额娘挥了挥手,通报的太监尖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太监也就通报了一妃两贵人后面就是没有品级的庶妃,也就十人左右,承祜再一次感叹,原来他家阿玛也还是有这么清心寡欲,女人极少的时候,额娘现在还是蛮轻松的。 请安是一门大学问,身份的高低决定了这个请安队伍的靠前度。 承祜看着走在最前面的穿妃子服饰的女子,眉眼妩媚风流,带勾的凤目似含情,丰唇微翘,他以很男人的眼光看,此姝只一字形容——艳。 如此张扬的容貌却封号为淑妃,真是有点讽刺。 淑妃啊……怎么在他的印象中就没有这样一个母妃?难道在他懂事前仙逝了?但是没印象有淑这个封号啊?康熙初年,后宫品级还不健全,仅设皇后一人,真正有记载的敕封是在康熙十六年开始的啊,那这个妃……等等,貌似记忆中有一个初入宫为妃的。 孝昭仁皇后钮祜禄氏,生于顺治十年,初为妃! 后世人多揣测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和孝昭仁皇后钮祜禄氏年龄相当,身份相当,同时入宫却一人为后一人没有封号?虽然当时太皇太后出于政治目的选择了赫舍里氏,却绝不会以这种几乎侮辱的行为得罪钮祜禄氏,但是历史又遍寻不着孝昭仁皇后钮祜禄氏初为妃的封号,这样的谜团的确是十分让人津津乐道的。 不过承祜今天见到了这个将来的孝昭仁皇后钮祜禄氏,现在的淑妃,倒是很明白她为什么会和后位失之交臂。归根结底是那张脸过分艳丽了,身为一国之母首要是端庄,他的额娘很好的符合了这一点,而且端庄中不乏清丽,太皇太后会择其为后实在很正常。 这样一轮思绪交战,他已经迷迷糊糊和各母妃见了礼,因为年纪尚小所以能坐在这听一群女人聊八卦。 “马佳氏格格,把赛音察浑抱过来本宫看看。”赫舍里皇后突然开口,立刻勾起了承祜的好奇心。 将来的马佳氏荣妃现在还是庶妃,身份低下,没有封号只能称格格,皇后娘娘一声吩咐便把手里才一岁多的儿子抱上前来。 承祜立刻探头过去,谁叫他人小,装嫩也是有好处的,规矩什么的可以放宽点。 赛音察浑,在胤礽出生的那年去世的康熙第四子,并没有健康孩子的红润脸色,反而干瘦而苍白,看得出娘胎出来带着病,难怪活不长。 赫舍里皱眉看着赛音察浑,低声抚慰了马佳氏几句,然后又给了一些赏赐就让她退到一边了。 “皇后娘娘请放宽心,赛音察浑一定会健康长大,您操劳宫内事务还有费心照顾大阿哥,您该保重自个。”或许是见赫舍里愁眉不展,一直安静的淑妃轻声开口,声音婉转动听。 大阿哥?对哦,现在的大阿哥是自己,而不是当初的死对头胤禔,虽然听着称呼都将近一个多月,但是他还是不太习惯……等等,貌似康熙十一年二月十四日某人出生了啊…… “皇额娘,你不是说承祜又有个弟弟了吗?在哪里?”瞪着大大的眼睛,无比有求知欲望的看着自己额娘,心里却在吐糟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还这样,真不害臊。 之前听见额娘吩咐进行洗三礼,那时没在意,现在想来该是上辈子那个斗得你死我活的人了。 做母亲的一般是抵挡不了儿子卖萌恳求的举动的,赫舍里抿嘴一笑,眼神一扫,还是庶妃的纳喇氏抱着才满月几天的包子出列。 承祜看着面前那一个粉团似的男娃娃,心里奇异的想发笑。 胤禔啊胤禔,这辈子再做兄弟却想不到是我为兄你为弟,你说说命运这东西可笑不可笑,也不知道没有了长子身份的你,还会不会争?他很是期待。 “承祜,以后要好好照顾弟弟,知道吗?”赫舍里看着儿子含笑直直看着刚满月的小阿哥,以为他喜欢便柔声道。 “啊?好啊,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弟弟的。”无比纯真又纯良的笑容,至于有几分真假,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众人看着他小大人似的保证,都用帕子捂着嘴轻声笑笑,又闲聊一会,赫舍里骤然看见淑妃眼神闪烁,欲言又止,便开口问道:“淑妃妹妹可是有话想说?” 其他人立刻闭上嘴,向其行注目礼。 “皇后娘娘,算臣妾逾矩,不知……皇上什么时候回宫?” 此话一出,所有后妃的眼神都闪了一闪,却没有人开口附和问道,毕竟身份不够,还轮不到她们开口。 赫舍里抚摸了一下玳瑁镶红宝石指套,笑了笑轻轻道:“妹妹可真心急,不过本宫也不忍心看你这着急的摸样。本宫前不久接到懿旨,半月后皇上便会摆驾回宫。” 这个消息让众后妃振奋了一下,对于承祜来说却如一道惊雷劈下。 终于,要再见到那个人了。 第3章 父与子 承祜病了,而且病得无比凶险。 高热不退,昏迷不醒,整个坤宁宫又陷入了混乱之中。 赫舍里皇后每天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又要着手准备皇帝回宫的接驾事宜,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这些承祜都不知道,因为他陷入了属于胤礽的记忆之中。 曾经尊贵无比,万人之上,却在后来被打入地狱,曾经赋予他一切荣耀的男人也同时剥夺了他的一切尊严。 【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虐众。】 当时的自己是何等的绝望…… 【“皇父若说我别样的不是,事事都有,只弑逆的事,我实无此心。”】那人疼他爱他数十年,对他无比宠溺,他尊那人敬那人,即使后来怨那人恨那人,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弑逆,可惜那时那人表面相信他,心底却仍有了隔阂。 【“皇太子胤礽自复立以来,狂疾未除,大失人心,祖宗弘业断不可托付此人。朕已奏闻皇太后,着将胤礽拘执看守。”】为什么最后会演变成那样?那人明明曾那样疼爱他,为什么最后却能如此心狠地对他?帝皇心术,当真难测。康熙是一个真正的皇帝,而一个真正的皇帝是不能有明显的喜憎的。那么换句话说来,以前那样的宠爱,是不是只是一种假象?没有一丝真心?专宠非福,宫中黑暗阴秽,木秀于林风必催之,他以为那人会永远为他遮风挡雨,却没曾想他会被连根拔起。 魂荡数百年,他以为自己早已放下,其实一直被束缚,他的内心始终执着,所以死后依旧被关在烦恼的牢笼里。憎恨是最坏的执着,所以他无法超脱,所以他不散不灭,所以他下意识的不再去北京城,下意识的不去想曾经的一切,接触曾经的人。 “承祜……承祜……别睡了,醒醒好不好?承祜,额娘命人做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醒来尝尝好不好……呜……” 额娘……最无私疼爱着他的额娘呵……曾经为了生下他连自己的性命都舍弃了的额娘,他是不是惹她伤心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只是太累,从来都没有那么累过,他会没事的,一定会醒来的…… 只是醒来了,就要面对那个男人了吧……不要…… 如果最后还是那样绝望的命运,他宁愿从不开始…… “承祜,醒来好不好?你不是说想阿玛吗?阿玛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阿玛好不好?”略显清脆的男音,没有了记忆中的低沉威严,只剩浓浓的担忧。 阿玛……呵……他没有阿玛……只有皇阿玛,先是皇啊! 但是,还有额娘……额娘…… 他不甘心……不甘心…… 现在他是承祜,他不再是胤礽,可是,他想改变……改变……改变将来可能会出生的“胤礽”的命运,他不要“自己”走上相同的道路!! 人有时候就是凭着强烈的意志支撑下来,猛烈地咳嗽几声,感觉胸中郁闷之气尽出,耳边全是惊喜的叫唤,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英挺的容颜,带着十七八岁少年的青涩,眉宇间却是锋利和超龄的睿智,这张脸陌生又熟悉,他的……皇阿玛。 “太医,大阿哥醒了,快看看。” 承祜怔怔地看着那个身穿龙袍的少年,年少的康熙还不够沉稳却自有威严,那脸上的着急却是实实在在的。 多久不曾如此真切的感受到这人的关心了…… 太医院院使苍老的手仔细的为承祜号脉,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转身对着着急的帝后二人拱手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大阿哥高热已退,脉象平和,虽然身子仍有些虚弱却已没有生命危险,而且这次病得凶险却凑巧把先天带来的郁结散了去,只要好好调理,并无大碍。” 帝后二人一听,悬吊着的心终于重重放了下来。 “承祜,不要再吓额娘了,知道吗?”赫舍里皇后坐在床边,柔软的双手摸了摸他被汗湿的额头,满目怜爱。 “额娘,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承祜低声道,看着容颜憔悴的母亲,心下一阵酸楚。 是他不孝了,从前不能尽孝,现如今却总是让她担忧挂心,承祜心中懊恼不已。 以后不会了,他发誓他再也不要额娘伤心牵挂,他一定会好好活下去,一定! “皇后,你就放心吧,太医不是说承祜已经没事了吗?他是我们的孩子,福德绵泽,会健康长寿的。”康熙帝也坐到了床沿,搂过赫舍里皇后消瘦的肩膀,心疼的安慰道。 “承祜,承祜,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阿……阿玛……”他轻轻道,心里却复杂得很。 原来,他还能亲口叫这人一声阿玛。 “已经没事了,乖,休息一下吧。” 他点点头,这个身体毕竟体弱而且刚刚退热,还是好好休息的为好。 直到他呼吸平缓,安详的入睡,帝后二人才真正松了口气,疲惫也袭来。 交代宫女太监仔细看顾,才相携来到坤宁宫的东暖阁。 “姐姐,辛苦你了。”挥退了内侍,康熙握着赫舍里的手,语气温柔的道。 没有人知道私底下康熙会以姐姐来称呼赫舍里皇后。 赫舍里比康熙大了一年,两人少年夫妻,相依相伴,共同渡过了最艰难险阻的时期,两人互相依偎,互相安慰,最是亲密无间,甚至可以说除了太皇太后外,现在的康熙最敬爱的人就是皇后了。 一句姐姐包含的是无言的亲昵和依赖,旁人难出其左右。 “皇上……” “姐姐,你又忘了,没有人的时候叫我玄烨。”康熙打断道,故意不满地瞪着眼睛。 赫舍里看着如此孩子气的康熙,不禁莞尔一笑,软软道:“好,玄烨。” 年少的帝王扛着整个国家,赫舍里的温婉包容很适合成为帝王放松的港湾,特别是两人经历过很多事情之后,私下里放下身份的相处更是康熙十分珍惜的时光。 “玄烨,我不辛苦的。你既要操心国事,还要照顾皇玛嬷,等到皇玛嬷身体稍安摆驾回宫,却又因为听闻承祜病危而赶回来,路上颠簸难安,你看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了。”她伸手抚上他的脸,满眼的心痛。 “姐姐,难道我们要这样一直心疼来心疼去吗?” “我就知道你嫌我啰嗦,怎么?是不是嫌弃我了?嫌我老了?”最爱的丈夫在身边,最疼的儿子也没事了,赫舍里现在毕竟只有十九岁,还是活泼的年纪,放下心来后也就有了和康熙斗嘴的心思。 “好好好,我向姐姐陪不是,姐姐还那么年轻貌美的,哪里能用个老字?玄烨向姐姐陪个不是。”说罢,康熙还真的作了个揖,逗得赫舍里呵呵一笑。 年轻的帝后很容易就快乐,现在的他们相信两人还有很长很长的携手向前的道路,可惜命运伸出手来,即使贵为天下之主,也终究有不可挽救的事情。 %%%% 昏昏沉沉之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岁那年,在一个百花齐放,满园芳菲的晴天,阳光灿烂而又温暖,那个人满眼慈爱的搭着他的肩膀,语气充满着自豪和满意。 “保成,你是皇父今生最大的骄傲。”…… 那句话,从此成为他生命的支撑点,使他每每想起都能翘起嘴角。 然后,画面突然一转,天地的颜色转眼不见,只剩下一双冰冷的眼眸,狠绝而无情地睥睨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就那样放弃我了!!!我不是你的骄傲吗?是不是你的江山你的皇位才是最重要的!! 为什么呢……皇父…… 我是那么的……尊敬着你啊…… 为什么你就舍弃我呢…… 到你死的那一刻都不肯再见我一面…… 天下人只看见胤禛为你的死举国发丧,可是又有谁知道我在密闭的咸安宫内悲痛流泪? “承祜……承祜,醒醒,醒醒。” 一阵阵的摇晃让他自梦中醒来,睁开眼睛却发现蒙着一层薄雾,他下意识的眨眨眼睛,有什么冰凉的液体滑下眼角,他却只是迷茫的看着面前着急的年轻的……皇父。 “承祜,做噩梦了?没事没事,只是做梦,阿玛在这里呢。” 一句阿玛在这里呢,让他的心中涌起酸楚,现实和记忆重叠,他想也没想就扑进了康熙的怀抱了,把康熙吓了一跳。 “哇哇哇,阿玛阿玛……呜呜……阿玛……”眼泪不受控制般滑下,像是要把前世的委屈全都哭出来。 他其实一直渴望着这份父爱,他有多恨他就有多爱他,现在回想起来前世后来的荒唐叛逆,说穿了只是希望那人的目光再次停留在自己身上,不希望被他遗忘。 我的皇父,你可知道你的身上承载了我多少希望? 第4章 计量 被自己的儿子扑入怀里痛哭,这样的经历在康熙的一生中也就仅此一次,所以在最初的呆滞过后,这位千古一帝很难得的手忙脚乱起来。 “乖……乖哦,不哭不哭,承祜是小男子汉,不哭哦。”拙劣的诱哄和略显僵硬的拍抚动作无不诉说康熙对哄孩子这技术活的不熟练。 看着在怀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人儿,手掌下那单薄的身子令康熙一阵心痛,这个他和姐姐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开始就病弱瘦小,怎么调养都不太有起色,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心底总是觉得这个孩子会活不长,所以下意识的他就会回避这个孩子,因为害怕感情放得太多,将来失去的时候心痛难当。 可是现在,康熙从来没有这样确切的感觉到这个孩子需要他,那紧紧揪着他前襟的小手,那紧紧依偎着他的身子,这个是他的孩子,他需要他这个阿玛。 康熙心思翻滚,承祜却是一概不理,只要自己哭个痛快,直到开始打嗝才渐渐平复下来,猛然想到自己认真算起来是几百岁的人了,居然还在老子面前哭鼻子,真是丢人。 “承祜,告诉阿玛怎么哭得那么伤心?受委屈了?谁那么大胆让我的承祜受委屈了?说出来阿玛治他的罪。”康熙见他不再哭泣,便柔声问道,满腔父爱汹涌而出,只希望他的宝贝儿子重展笑颜。 “……是阿玛……”承祜小声道。 “什么?”康熙疑惑的道。 承祜猛然抬头,湿漉漉如小鹿般的眼睛直直看着康熙,眼底全是委屈,“是阿玛是阿玛,承祜梦见阿玛不要承祜了,也不来看承祜了,无论承祜怎么叫阿玛阿玛都不回头……呜……”似是想到伤心处,他嘴一扁又想掉泪。 这一番几乎算是任性的话却说得康熙满心愧疚,的确,自己虽然宠爱这孩子,但是政务繁忙所以来看他的时间确实不多,即使有额娘的疼爱和宫人的细心照料,却怎么也比不上父亲的问候,对此康熙可以说是感同身受,也就越发觉得对不起孩子。 “承祜,只是做梦而已,阿玛不会不要承祜的,永远不会。” “真的?”承祜怯生生的问道,看得康熙心都痛了。 “阿玛可是君无戏言。” 承祜终于破涕为笑,让康熙松了口气。 直到把孩子哄睡了,康熙才离开寝宫,同时在暗想照顾孩子真不容易,比之国家大事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确定康熙离开后,原本在床上沉睡的承祜翻了个身,面向着床内,睁开了眼睛。 帝皇的承诺可以贵如千金,也可以一文不值,前世的他早已看清,他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以为皇父的宠爱会永久,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趁着帝皇的心还剩柔软的时候打下父子亲情的烙印,为将来谋算,一步一步的设局,让自己不再重蹈覆辙。 皇父,不要怪我心机重,只能怨你上辈子伤我太深,我怕了,我只希望自己不要再受伤,我知道把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怪罪到你身上对你很不公平,但是,我别无选择。 %%%% 承祜的一哭倒生生哭出了康熙的一腔父爱,他年少失沽,对于这个嫡长子的确是万般喜爱的,也因此他到坤宁宫的次数多到令后宫为数不多的女人们几乎咬碎了银牙,却也没有办法,谁叫皇上宠着大阿哥呢!人家可是身份尊贵的嫡长子呢! 后宫的酸味影响不到承祜,他也并不担心自家额娘应负不了,他现在每天要做的就是在康熙来看他的时候使劲卖萌,并显示出适当的聪慧让龙心大悦,毕竟对于现在的康熙来说,自己的孩子聪明只会让他觉得骄傲,还生不出忌惮。 日子就在康熙对承祜越加宠爱中匆匆走过,迎来了康熙十二年。 新年过去没多久,承祜却又病了起来,这个身体虽然用无数珍贵药材滋养着,大病没有,但小病却还是不断的,他觉得这可能是重生的代价吧,自个算是半个药坛子,对此他看得很开,起码他四肢健全,知足就好。 不过这次的病却来得有点奇怪,他一开始是低烧,他以为是风寒也没太注意,谁知道第二天直接就起不来,吓得身边的奴才马上叫太医,一看,出痘! 这下好了,整个坤宁宫立刻封锁,隔离,几乎人仰马翻,承祜却淡定得很,爷又不是没出过痘,怕啥? 不过前世他出痘那会才四岁,记忆不深刻,早就忘得七七八八了,不过他却记得从小到大身边的人不停的说“皇上罢朝十二日,衣不解带,亲自照顾太子爷,何等隆宠啊”,听得他极度自得,却是没看透什么叫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承祜出这场痘折腾他的时间并不长,加上静养也就用了一个多月,期间康熙来探望多次,一时隆宠无人能出其左右,更甚至因为这场痘,令原本就是嫡长子身份的他身价再次飞升,虽然现在来说还时日尚早,但是有远见的朝臣也开始私下做些可大可小的小动作。 坤宁宫内,赫舍里皇后仔细看着手中的单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谁家送了什么庆贺大阿哥康复,这种的回礼一向是种学问,远近亲疏都是要有不同的。 “娘娘,先歇会吧,您都忙了一上午了。”一旁的皇后奶娘桂嬷嬷有些心疼地看着赫舍里,轻声劝道。 “嬷嬷,不碍事的。”赫舍里放下手中的单子,接过桂嬷嬷递过来的茶碗,轻轻抿了一下,“嬷嬷,我进宫几年了?” “回娘娘,已经七年了。” “七年了吗?”赫舍里有些恍惚的想到自己十二岁进宫,在这个紫禁城里慢慢成长,现在的后宫并不充裕,自己并没有多忙活,只是心却很是疲惫,“承祜也都三岁了。” “大阿哥聪慧灵巧,又是嫡出居长,可是名正言顺的继……” “嬷嬷,你逾矩了。”赫舍里一盖茶碗,淡淡说道,声音不高不低,却饱含威严。 “奴婢该死,请娘娘责罚。”桂嬷嬷连忙跪下磕头道。 赫舍里一向治下甚严,即使私下与心腹交谈也是言辞小心,这点康熙尤为欣赏。 “嬷嬷,你是我身边的老人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还不清楚?现在多少人盯着坤宁宫,你一会下去敲打敲打下面的人,别因为大阿哥的事就野了心,明白了吗?” “是,奴婢遵命。” “下去吧。” “嗻。” 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赫舍里才会卸下一切,让自己表现出疲惫。 皇后这个位置看似尊贵,个中辛酸又有谁人可知?当初鳌拜权倾朝野,太皇太后为达到遏制鳌拜的目的,一改太宗、世祖两朝均在蒙古科尔沁部博尔济吉特氏家族中选择皇后的传统,册立她为皇后,鳌拜更是多次上奏以“满洲下人之女”不可立为皇后为由,不断嘲讽着她们一家,当时鳌拜党羽皆迎风附和。那时候在那闲言碎语的包围下,年仅十二岁的她又怎么会好过? 也是那时锻炼了她隐忍的心性。 不过最难熬的还是刚进宫的那几年,康熙看在她的玛法面上对她是尊敬有余亲密不足,虽然有太皇太后在后面撑着,但是她也明白深宫之中帝皇的宠爱才是根本,那几年她如履薄冰,试探着小心翼翼地走进康熙的心里,一点一滴成为他现在口中亲昵叫着的姐姐,更甚者是因为承祜的出生,她才完完全全成为康熙承认的皇后、妻子。 可是这个孩子身体一直不算好,前年那一场病更是把她吓得魂都没有了,最近一年大病是没有了,小病却是不断,这样的身体生在帝皇家,该说幸还是不幸? 或许……该再要一个孩子?一个嫡子…… “姐姐,你在想什么?” 突然被人搂进怀里,赫舍里吓了一跳,转身有点恼怒的捶了一下康熙的肩膀,娇嗔道:“都几岁了还玩这种游戏?怎么就不让人通报?” “姐姐,你有心事?”康熙直视着赫舍里认真问道。 赫舍里心思一转,轻轻叹了口气:“只是想到承祜。” “承祜?那孩子好好的,你就是太容易操心了,小心累着自己。”康熙看着她满脸的倦容,眼底全是怜惜,承祜出痘那些天她也是衣不解带的照顾着,慈母柔肠,宛然可见。 “做母亲的怎么会不操心孩子?”赫舍里就像平常人家的母亲一样,对着丈夫絮叨着对孩子的担忧。 偏偏康熙从来不厌烦,反而很是稀罕这样的时刻。 “你说承祜会不会觉得寂寞?宫里的孩子还是太少了点……”赫舍里无意识地说道,却没有发现康熙眼神黯了下来。 “那我们再生一个好了。”康熙低头在她白皙的脖子上吹了吹气,语气暧昧。 “说什么呢?现在还是白天……”赫舍里为这露骨的语言羞红了脸,低下了头。 粉面桃腮,欲拒还迎,还是血气方刚的帝皇又怎么按捺得住? 屋外阳光灿烂,屋内春风无限,却不知道风雨欲来。 第5章 新生 康熙十二年八月,中宫有喜,上大悦。 当承祜知道他家额娘有喜的时候,最直接的反应是呆掉。 然后慢慢回神,原来“胤礽”没有被蝴蝶掉,现在算来和前世的出生日期是一样的,只是额娘还会不会…… 这样一想他就坐不住了,叫来小太监为他更衣,然后就直奔赫舍里皇后的寝宫去了。 待通报后进去,毫不意外的看见康熙握着赫舍里的手,满脸欢喜的说着话,看到承祜进来了便立刻招手叫他过来。 “皇阿玛吉祥,皇额娘吉祥。”行过礼,承祜一脸求知欲的站在康熙手边,看着自家额娘还平坦的肚子,表现得很是符合小孩子对怀孕这个词的好奇,“阿玛,承祜很快就会有弟弟了,是吗?” 康熙和赫舍里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额娘肚子里面的是弟弟?”康熙好笑的摸着他的头问道。 “因为弟弟会陪我玩啊!额娘,生个弟弟嘛。”撒娇的扑到床边,一脸可爱的对着赫舍里说道,看得帝后二人整颗心都柔软了起来。 “那如果是妹妹你是不是就不陪她玩了?”赫舍里故意打趣道,看着那张小脸很是为难的皱了起来,心下恨不得把孩子搂过来狠狠亲一口。 “嗯……那就勉为其难和妹妹玩好了,但是我不喜欢玩女孩子的玩意。” 康熙被他的话逗得哈哈大笑,忍不住伸手把他抱到膝上,虽然满人讲究抱孙不抱子,但是依康熙对承祜的宠爱,这私下就肯定无视这条规矩了,而且也没有人胆敢质疑皇帝的行为。 “不错不错,会用勉为其难这个成语,看来之前阿玛教的东西都记到脑子里去了。”康熙笑着说。 “那是,除了阿玛教我自己也有看书哦!嗯,以后弟弟出生了,我就要教他读书写字,就像阿玛教我一样。”承祜很是得意的仰着头说道。 康熙好笑的刮刮他的鼻子,“鼻子都快翘上天了,真不懂得谦虚。”话是这样说,语气里的宠溺却是毋容置疑的。 赫舍里看着父子俩的互动,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一手抚上还平坦的小腹,心下有着自己的思量。 满人讲究多子多福,嫡子贵重,但是自从康熙八年承祜出生后她的肚子就一直没有动静,虽然现在宫里孩子并不多,但是以后呢?帝皇的宠爱虽然重要,但是人心易变,孩子才是这后宫女人的根本。 她是康熙的皇后,但是她的身后也有家族,两者互相依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们家是在拥立皇上坐稳帝位上有功,但是这并不能保永远平安和尊荣,只有再出一位帝皇,她们家才算真正稳当。 承祜的身体不够健朗,将来有个万一该怎么办?她必须再要一个孩子,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即使为了家族,也是为了承祜。 她必须给承祜一个同母亲兄弟,虽然天家的兄弟从来都是把双刃剑,但是她相信她的承祜能驾驭好,只有那样,她才能放心,放心她的承祜能够一世平安荣华。 对于赫舍里来说,无论她有多少孩子,承祜都是不同的。是这个孩子的出生让她坐稳后位,他的出生日恰为康熙智擒鳌拜后、年末喜迎新年之际的十二月十三日,承祜的降生对年轻的康熙来说是极大的祥瑞。他是他们夫妻俩的希望。 所以为了承祜,无论是怎样的风险她都会去冒。 即使太医劝过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宜怀孕,会对母体损伤甚重,她也顾不上,肚子里的孩子和承祜相差五岁,这样的年龄是最好的,相差不会太大让兄弟离了心,也不会相差太少让弟弟对哥哥生不出尊敬感,无论从哪方面考虑,她都必须要一个孩子。 至于可能是女孩,因为有秘方的存在所以被完全抹杀掉。 %%%% 康熙十二年注定是一个多事之秋,十一月吴三桂杀巡抚朱国治,举兵反叛。三藩之乱拉开了帷幕,就是在这样动荡的时刻迎来了康熙十三年的新年。 随着赫舍里皇后的肚子越来越大,承祜的担心也是越来越重,虽然他总是变着法子变着理由让自己额娘多走动多进补,甚至每次太医请脉后总是一副小大人模样问长问短,但是却并没有减轻他的忧虑。 因为他隐隐有种预感,历史还是会按原本的轨迹走,即使多了他这样一个变数也改变不了什么。 康熙正因为三藩之乱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他还太小,政事上还轮不到他说话,现在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的陪陪他的额娘,因为也许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康熙十三年五月初二 “承祜,你怎么今天一直跟着额娘呢?”赫舍里看着承祜,疑惑的问道。 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一大早起来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说什么也不走,问他为什么却给她装痴买傻的,让她好气又好笑。 “人家想陪在额娘身边嘛。”撒娇般摇摇赫舍里的手,承祜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 开玩笑,今天距离“自己”出生就差了一天,而且据说他额娘是难产生他的,而且持续了十个时辰,算起来他额娘今天就该临盆,所以他怎么可以不在额娘的身边,更何况,也不知道额娘逃不逃得开既定的命运…… “好好好,知道你乖,不过前几天你阿玛不是吩咐你背书吗?背好了?” “早背好了,不过阿玛这几天都没有来,我都不能让他考校。” “阿玛很忙呢,你要体谅阿玛哦。” “嗯,承祜知道。”大力点点头,他却在心底吐槽,他当然知道康熙忙,只不过是顺势岔开话题,让额娘忘了他故意黏在身边。 果然,刚过了午时,赫舍里皇后就开始肚子疼,立刻就被送进了早就准备好的产房。 至于承祜,他当然是被挡在产房外面,而且奶娘内侍还一齐劝他离开,说什么免得受了污浊。 他明白她们是怕他人小被额娘的叫喊声吓到,可惜他的内里是换了芯的“老家伙”了,说什么也不走,就坐在产房对面的小暖阁里等着。 时间缓慢的过去,听着赫舍里几乎喊哑了嗓子的痛呼声,承祜简直就是心惊肉跳。 即使他知道太医院一干太医都已经在候着,即使他借着童言童语要康熙把一个年老辞官的医术超群的老太医早早地招回了宫,即使……无论有多少即使,他依旧是害怕且担心着。 “大阿哥,奴才求您了,您回去休息吧?天都快亮了,您的身子要紧啊!皇后娘娘洪福齐天,一定会没事的。”承祜身边的小太监看着他因为一夜没睡已经有点发青的脸,想到这位小主子要是有个什么万一,按照万岁爷的那份宠爱劲,自己怕是九条命都不够死,所以就壮着胆子劝道。 “现在什么时辰了?”承祜揉揉眉心,疲惫地问道。 “回大阿哥,刚过卯时。您还是回房休息吧。”小太监不死心的说道。 承祜这才正眼看了看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阿哥,奴才叫小林子。” “嗯,以后就跟在爷身边伺候吧。”他刚坐下就给各人下了死命令,谁也不准来劝他休息去,难得这小家伙能不怕死,不论打的是什么心思,也算是可以留在身边调教的。 小林子一听就蒙了,随即狂喜,大阿哥这是钦点他为贴身服侍的奴才了。要知道在这宫里谁不知道万岁爷最宠爱的是大阿哥,多少太监宫女想到他身边贴身服侍,可是坤宁宫难进得很,要不是今天因为皇后娘娘生产把他临时调过来帮忙,这么大块馅饼还落不到他的头上呢。 “可知道皇阿玛现在在哪?皇额娘临盆应该有人去通报了吧?”他等了将近一晚上才发现康熙一直没出现,按照他对皇额娘宠爱不应该不出现啊! “回大阿哥,皇后娘娘刚临盆那会顾公公就来禀报说皇上正在处理政事,吩咐了各太医仔细看顾着。” 承祜点点头,没说什么继续等着,即使身体疲惫得不行仍然硬撑着。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康熙迈着步子进了小暖阁,皇后刚临盆那会有人来报,但是刚好前方有战报,他立刻召见大臣在军机处议事,一直忙到现在才急急忙忙地赶来坤宁宫。 看见承祜坐着,他很是惊异,现在的他应该还在睡梦中啊,不禁失声道:“承祜,你怎么在这里?不是一晚上都在这呆着吧?” “皇阿玛吉祥。”承祜有点摇晃地下了凳子,看得康熙一阵心惊,连忙走上前把他一把抱住,也顾不上满屋子的奴才。 “身边的奴才是怎么服侍的,由你这样胡来!” 这话一落,满屋子的太监宫女全都跪下来,高呼恕罪。 他坐了快八个时辰,的确疲惫,也就顺势靠在康熙的肩膀上,轻声道:“皇阿玛,不关奴才们的事,是我担心皇额娘,呆不住才坐在这里的。” 康熙霎时觉得他孝心可加,心疼的拍拍他的背,柔声道:“额娘会没事的,不用担心,睡吧,睡醒了承祜就能看见弟弟了。” 他摇了摇头,时间快到了,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父子俩就这样互相依偎着等待那个新生命的降临,谁也没有说话,但是不绝于耳的嘶喊声却同时揪着两人的心。 刚过巳时,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响了起来,父子俩对看一眼,皆在双方眼中看见惊喜,康熙立刻抱着他出了小暖阁,来到了产房外。 第6章 殇逝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小阿哥。”产婆满脸笑容的出来道喜,听得康熙龙心大悦,一叠声地说赏。 承祜也松了口气,总算把孩子生出来了,那么额娘…… 还没来得及细想,一个小宫女白着脸就从产房里跑了出来,慌张地叫道:“不好了,不好了,皇后娘娘昏迷不醒了,太医太医快来。” 父子俩一听,脸色皆是一白,康熙二话不说就要往里面冲,但是立刻被人拦下。 “皇上,产房血污,唯恐冲撞,里面有太医,皇后娘娘会没事的!” 康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承祜的手就扯着康熙的领子,红着眼睛看着康熙叫道:“额娘,我要额娘。” 康熙本就担心,被承祜这样一闹,更是什么规矩冲撞都抛之脑后,喝退众人,不顾阻挠就进了产房。 一进屋,淡淡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康熙眉头一皱,直接越过屏风向床走去,原本围在床边的太医一见他正准备见礼,就被他不耐烦的打断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行礼,皇后怎么样了?”康熙看着床上的妻子苍白的脸色,紧闭着双眼,心中一阵抽痛,厉声问道。 “回皇上,皇后娘娘她……怕是不好了。”其中一个看起来官职最高的老头壮着胆子说道。 承祜心下咯噔一声,着急的看着昏迷的额娘,不禁悲从中来。 果然躲不过那既定的命运吗?那么以后他真的可以改变得了胤礽的命运? “什么叫不好了?朕要你们何用,全拉出去砍了算了。”康熙双目赤红,粗着声音怒道。 满屋子的人立刻跪下高呼饶命。 “皇阿玛,救皇额娘要紧。”承祜适时出声,要是这群人死了他的额娘就不用死,那砍了他们又如何?可惜这样是于事无补的。 “还跪着干什么,要是皇后有个什么,朕要你们提头来见!!”康熙也知道生气没有用,他也就为了发泄一下而已。 太医们在那忙碌,康熙抱着承祜在一旁等待着。 这个时候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赫舍里皇后醒了。 但是太医们没有一个开心的,因为皇后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皇上……”赫舍里虚弱的叫唤,康熙立刻抱着承祜冲到了床边。 “皇后,你怎么样了?” “皇额娘,皇额娘,你一定会没事的!” 赫舍里看着着急的父子俩,对于今天这样的局面她其实早有预料,因为她偷偷吃的那个生子秘方就是以损伤母体为代价,十之八九都是撑不过去的。 “其他人都下去吧。”挥退了众人,她只希望在人生最后的时光里和她最爱的丈夫、最宠爱的孩子单独度过。 “姐姐,你不会有事的……”康熙握着赫舍里的手,红着眼睛道。 “额娘……”承祜也明白她是回光返照,眼泪忍不住的就往下滑。 “傻孩子,你可是男子汉呢,不能随便掉眼泪的。”赫舍里伸手帮他擦了擦眼泪,柔声道。 “玄烨,你要注意身体,不要因为政事就累着自己,要按时用膳,不要总是忙起来就不吃……”赫舍里一直交代着,每说一句康熙就觉得心痛一分,直到终于忍不住了,抱着她流下了男儿泪。 “姐姐,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你还要看着我们的孩子长大,你还要陪着我呢,你答应过的!!” “玄烨,我不行的了。”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悲伤,“我也希望能看着我们的孩子长大,可是我看不到了。”转眼看着默默流泪,无声哭泣的承祜,无限悲痛。 “承祜,答应额娘,好好孝顺阿玛,还有做一个好哥哥。” 承祜咬着唇使劲点头,不论有没有额娘的嘱托,他都一定会照顾好胤礽的。 “玄烨,承祜是有了一个弟弟吧?”赫舍里伸手抚上康熙的眼角,温柔的道,一如多年来她安慰康熙时候的习惯。 “是儿子,我叫人抱来你看看。”康熙强压悲伤,拭去眼泪叫人把新生的儿子抱了进来。 赫舍里看着康熙怀里的孩子,健康红润的小脸让她欣慰一笑,轻轻道:“玄烨,为他起个名字吧。” “……保成,愿他能够平安成长。”康熙眼神复杂地看着手里的孩子,新生的嫡子,但是他又即将失去爱妻,这种悲喜交加的滋味,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得清楚。 “嗯。”赫舍里满意一笑,她已经感觉得到生命力的流失,艰难地伸手为承祜擦擦眼泪,“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弟弟,知道吗?” “额娘!呜呜呜呜……”承祜终是忍不住,痛哭出声。 “答应额娘……” “我一定……一定会照顾好自己……还有弟弟……” “玄烨,好好照顾他们,答应我……好吗……”艰难的吐出最后的几句话,赫舍里的脸上已经出现灰败之色,康熙知道她快不行了。 “好,朕答应你。”一个朕字,一个承诺,君无戏言。 赫舍里听着他的保证,安心的闭上了眼睛,脸上是满足的笑容。 康熙十三年五月初三申时,皇后崩于坤宁宫。 %%%% 赫舍里皇后的死对康熙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有清一代,只有赫舍里皇后死后停灵乾清宫。 康熙独自一人呆在摆放棺木的乾清宫偏殿,修长的手抚上那上好的棺木,里面躺着那个与他相濡以沫,患难与共的妻子,他再也没有办法听见她用温婉的声音叫他一声“玄烨”。 “姐姐,你可知道我原本其实是属意淑妃做皇后的?说出来不怕你生气,在确定皇后人选之前我曾经无意中见到过淑妃,那样张扬艳丽的小脸充满着活力,对于在深宫长大的我来说是一种无比的吸引力。可惜她是鳌拜的义女,当时遏必隆又是那样墙头草的态度,太皇太后把个中厉害给我一分析,理所当然的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我八岁登基,年龄幼小,又逢鳌拜专权,我虽名为皇帝却处处受阻,很多时候我不得不妥协,我没有办法,我是皇帝,但是那时候就是有郁闷之气在心里,可能是压抑太久,顺带的对你这位权衡利弊后娶回来的皇后也心生了一丝不喜。姐姐,你可还记得大婚当晚我毫不客气的说不要和你睡一床?”似是想到当时的情景,康熙轻轻一笑,满眼温柔。 “那时候我连你的盖头都没有揭开就说那样任性的话,想必当时你是难堪的吧?其实我那时候只是想到以后床要分给一个陌生人而心生不满罢了,并非针对你。后来你低声说着恕罪,不慌不张的给我分析如果明天宫人进来看见我们没有同床的情景该如何对太皇太后交代。思路清晰,条理分明,我却只是被你柔细的嗓音给吸引住了,忍不住的就想掀开盖头看看你的样子,但是又要维持那皇帝面子强忍着,现在想来真是年少幼稚得可笑。 姐姐,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掀开盖头的那一刻心里的震动,即使你的脸上被白白红红的妆容给覆盖住让我看不清真容,但是那一双眼睛却是烙印在我的心里,我那时候想的是怎么有人的眼睛能长那么好看,像两汪水一般。 刚成亲那会我对你是恭敬有余亲密不足,因为你太端庄了,在我的面前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那时候也不过十一二岁,面对鳌拜战战兢兢唯恐哪一日就被逼宫退位,你却还是那刻板的样子,相比之下淑妃就是比你活泼,看着能给我一丝玩伴的感觉。 你当时一定很艰难吧,虽然有太皇太后撑腰,但是我不太喜欢你虽不明显却也隐隐可见,那个时候你受了多大的委屈呢?可是你却从来不向太皇太后告状,你该知道的,因为索尼的关系我总是要尊敬着你的,可是你怎么就忍下来呢?姐姐,委屈你了。”他说着说着,头忍不住抵着棺木,难受的闭上了眼睛,不让那彻骨的悲伤倾泻出来。 “让我想想是什么时候对你改观的?那好像是康熙六年的六月,我按照祖制在坤宁宫留宿,那天还没有到上朝的时间我就醒了,手下意识一伸却发现你不在身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可是一转身却看见你坐在凳子上借着微弱烛光在帮我缝袖子,我那时心底很是惊异,这些东西有针线上人做啊,你一个皇后怎么亲自动手?我就那样愣愣的看着你把袖子绣好,还仔细地把衣服一抖,细细检查还有没有破损的地方,那一瞬间我的心就暖了,寻常百姓的妻子也就那样帮丈夫缝补衣服的吧?那时候就跟自己说,你虽然稍微有点刻板,但是你的细心却是淑妃所无法比拟的。 然后就开始慢慢的留意你,发现自己从前怎么没有注意到你对我的一切事情都那么上心,你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好妻子。 开始筹谋捉鳌拜的那年,我步步为营,慢慢设计,心中压力无人能诉无人能说,唯独在坤宁宫,你从不旁敲侧击过问政事,你总是为我泡一杯茶,什么话也不说就静静的在我身边,那是你无言的支持,我懂的。 平了鳌拜,这里面也是有姐姐你一份支持之功,更何况你还给我生下了承祜,那个聪明的孩子。我以为你会一直都在我的身边,我以为我能在往后的日子里补偿你初入宫的委屈。可是,你就那样走了,就那样离我而去,抛下承祜和刚出生的……保成。姐姐,你好狠心啊……” 说到最后,康熙几乎哽咽得说不出话。 以前和赫舍里的相处时光历历在目,但是她的音容笑貌却已成永诀。 死亡是自私而公正的事,不允许我陪你。 康熙就在乾清宫偏殿呆了整整一晚上,谁也不知道帝皇在里面做了什么。 直到鸡啼鸣叫他才顶着一张憔悴的脸打开了门,转头再看了棺木一眼,他在心底默默的说了一句。 姐姐,一路走好。 第7章 布局 在康熙呆在乾清宫偏殿和皇后说了一晚上话的时候,承祜则因为一晚熬夜等待保成出生而疲惫地晕了过去。 当然康熙是在太医诊断过后说只是睡着了,没有什么大碍才放心的去凭吊。 所以当他再醒过来已经是一天后的事情了。 承祜看着窗外,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额娘就这样走了,那个无比疼爱他的额娘,才二十一岁就香消玉殒了,当真是红颜薄命。 良久,他开口问道身边的小林子:“皇额娘……入棺了吧?” “回主子爷的话,皇后娘娘的梓宫昨天停放在乾清宫偏殿,听说皇上在里面独自一人呆了一晚上,今晨一早梓宫就移到了紫禁城西,皇上还没有下旨下葬。” 少年的感情最是真挚,现在的康熙还没有被权力磨砺出一颗冷硬的心,会如此悲伤是很正常的事,承祜有点唏嘘的想到。 “那么小阿哥现在在哪?” “回主子爷,小阿哥在太皇太后那里。” 承祜了然的点点头,以康熙现在的状态,太皇太后接手照顾保成是很合理的。 “走,去太皇太后那请安去。” “嗻。” %%%% 到了慈和宫,和太皇太后请过安,承祜就仗着这个小小的身体使劲卖萌以达到来这里的目的。 “乌库妈妈,承祜想看看弟弟。” 太皇太后看着他一脸希冀的样子笑了起来,轻声吩咐人去叫奶娘把保成抱来。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远远的就听见响亮的婴儿啼哭,太皇太后眉一皱,不悦的对着进门的奶娘道:“怎么照顾小阿哥的?哭得那么凄凉,可是饿了?” 奶娘连忙跪下,满脸惶恐道:“太皇太后恕罪,小阿哥刚喂过奶,不知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了,怎么哄也哄不好。” 太皇太后接着申斥了几句,承祜却是一概不理,因为他的注意力从奶娘抱着保成进来的那一刻就被那小小的婴儿给吸引住了。 那个就是刚出生的“自己”啊……好想看看…… 忍不住的跳下凳子,小跑步来到了还跪着的奶娘身边,伸手就要接过孩子。 奶娘当然不敢把孩子就这样直接给他,要是小孩子一个不稳摔了小阿哥,倒霉的永远都是她们这些做奴才的,奶娘只好求救的看向了太皇太后。 不过承祜比她早一步,眼神闪亮的看着太皇太后,眼底全是渴望,“乌库妈妈,让我抱抱弟弟嘛,我一定会很小心的。” 孩子的恳求无论何时都是让人心软,太皇太后还是妥协的点点头。 奶娘小心翼翼的把保成放到了承祜的怀里,低声教导着他要怎么抱,同时胆战心惊的为防这位小主子一个手抖造成无可挽回的事故。 说来也奇怪,原本还在哇哇啼哭的婴儿一到承祜的怀里居然奇迹般地止住了哭声,让一屋子的人满眼惊奇。 “果然是兄弟连心吗?”太皇太后微笑着说。 承祜看着怀里小小的婴儿,已经长开的五官清秀无比,眉间和康熙极为相似,下巴却又像赫舍里皇后,可以说这个孩子集合了帝后二人的容貌优点。 婴儿闭着眼睛,在他的怀里表情安心无比,慢慢睡了过去,他只觉得心底一片柔软,这个就是他以后要守护着长大的孩子,要改变他命运的孩子。 承祜自重生以来就一直清楚自己会成为一个无比虚伪的人,因为以前的那些回忆经历会让他面对父亲兄弟都持着一份保留,他无法真诚的对待他们,即使现在的康熙对他只有痛爱,但是他只要一感动就会不可抑止的想起曾经的对待,他没有办法放开心肠。 可是,抱着保成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孩子会成为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相信这个孩子永远都不会伤害他不会背叛他,而也只有面对这个孩子他才会有最真实的一面。 所以,保成,我一定会让你一世平安,皇阿玛做不到的让我来完成,也算是我给自己的一个完满。 “乌库妈妈,皇阿玛看过弟弟了吗?”承祜仍旧看着怀里的婴儿,轻轻问道。 太皇太后想起在皇后刚去的时候她所见到的皇帝,心底一阵叹息,只怕现在皇帝心里是怨着这个孩子的吧?所以才把这孩子送到她这里来。 承祜见太皇太后良久都不说话,心底了然,怕是康熙对着保成感情复杂,又喜又悲,后世人总以为太子一出生就圣眷不衰,谁又知道刚出生的这会帝皇对他是不闻不问的,突然就有种委屈漫上心头。 “你皇阿玛很快就会来的,毕竟皇后故去他很是伤心,就像承祜一样的伤心,平复下来也就没事了。承祜会体谅你皇阿玛的,对吗?”太皇太后慈爱地看着他,她并不希望孩子的心里生出‘父亲不喜弟弟’的念头。 “嗯,承祜明白。”他乖巧的点点头,即使现在康熙不喜保成,他也会在以后让他喜上的!! “抱了弟弟那么久也累了吧,奶娘,把小阿哥带下去。” “嗻。” 承祜毕竟人小,身体又瘦弱,所以即使不太舍得放手,也还是把孩子交还。 可是奇怪的是当奶娘刚要接过保成,那原本睡得安详的婴儿似是有感应,居然不安的扭动起来,又有哭的趋势,承祜见状连忙抱紧孩子安抚的拍拍他,动作熟练,让人惊讶。 没办法,前世他最宠爱的弘皙,还是婴儿的时候有大半的时间都是他抱着的,所以哄孩子他还是有一手的,只是这样拍着保成,他恍惚的就想到曾经的妻儿,是他连累了他们啊…… “乌库妈妈,让我抱着弟弟吧,我可以的。”他轻轻的说道。保成,如果阿玛不疼你,我疼你,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疼你。 “这……好吧,现在你皇阿玛那样,你今晚就留在慈和宫吧。” “承祜遵命。” %%%%% 五月初八,小阿哥在慈和宫举行洗三礼,皇帝并没有出现,只由太皇太后主持,后宫众人心思翻滚,但毕竟都是皇帝身边的老人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置喙的都心中有数。 承祜却是心中着急,先不说因为他的存在保成还会不会成为太子,就现在这样的情况,如果康熙真的不愿意见到保成那么他就不会再把他养在身边了吧?要真的话并不是一件好事,失去母妃的阿哥唯一的依仗就只有皇帝,如果皇帝真厌了保成……不,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连五天,康熙都在安放皇后梓宫的地方流连,直至深夜,每一次的凭吊都只能带来无尽的悲伤,他其实知道他不应该这个样子,他的身后还有整个国家要照顾,况且三藩正乱,他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悲伤,五天已经是极限了。 深夜的紫禁城黑沉得可怕,一如帝皇现在的心情,宫中规矩,戊时过后除了太皇太后和乾清宫外其他宫殿不得掌灯,所以当经过坤宁宫时看见里面隐隐的烛光,康熙眼神一沉,哪个奴才如此大胆?真当坤宁宫没了主子就能随便放肆! 若按照平时,一个旨意过去自有底下人去处理,但基于现在的心情,康熙就直接自己下辇去看看是哪个胆大的奴才!! 这也是自赫舍里皇后故去后他第一次进坤宁宫,因为怕触景伤情。 “承祜?”进了坤宁宫的皇后寝宫,康熙越过屏风,凌厉的眼神落在床上,却在看到那个熟悉的小小身子时,愣在了当场。 “阿玛。”承祜抬起头,轻轻的叫道。 被那双肖似亡妻的眼睛看着,康熙突然有种心虚和愧疚。 这五天他也没有去看过承祜一眼,他痛失爱妻,他又何尝不是失去了最宠爱他的额娘,他自小聪慧,想来伤心并不亚于他。 “承祜,你怎么在这里,侍候的人呢?”康熙走到床边坐下,回想到一路走来一个宫人都没有,不禁皱眉问道,随后却发现承祜抱着一个婴儿。 “阿玛,这是弟弟哦。”几乎算是献宝似的,承祜扬着脸微微举起手中的孩子,只是有些摇晃,看得康熙一阵心惊,连忙伸手接过。 “你怎么抱着保成来这里?奶娘呢?承祜你知不知道这样胡闹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你身边的人真是太不留心了,朕明天就叫顾正西把人给处理了!”康熙几乎是严厉地说道,真是想想他都害怕,五岁的孩子带着一个小婴儿悄无声息的来坤宁宫,要是真有个万一叫人都来不及,他还答应过姐姐照顾他们的,这真是…… “唔……唔……”细碎的抽泣声缓缓传进康熙的耳朵,承祜低着头,肩膀一动一动的,看得出在忍耐不哭出声来。 康熙立刻就慌了,“呃……承祜不哭哦,阿玛不是有意要骂你,只是担心你……” “阿玛……额娘……我想额娘了……唔呜呜呜……” 他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孩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最后叹了一口气,伸手把他搂进了怀里,说不出安慰的话,因为死别是皇家孩子要上的第一堂课。 “阿玛……呜呜呜……你……你会不会也不要我和弟弟……不要……”承祜的手紧紧揪着他的前襟,深深的不安从小小的身子散发出来。 “谁说阿玛会不要你们?哪个奴才那么大胆,朕砍了他。”康熙勃然大怒,这是他和姐姐的孩子,他怎么会不要他们? “可是……阿玛都不来看我……和弟弟……呜呜……” “好好好,是阿玛不对,是阿玛不对。阿玛只是……伤心罢了……” 承祜闻言,抽泣着抬起头,那双大大的眼睛还含着泪水,显得无比雪亮,“承祜也伤心……但是额娘不在了……阿玛你不要也不在……好不好?” 康熙觉得心里酸酸的,失去了额娘,孩子正是缺乏安全感的时候,他怎么就只顾自己伤心呢?他还有孩子要照顾,不是吗? “阿玛会一直都在。”他摸摸承祜的头,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笑容,“那么现在承祜可以告诉阿玛为什么只有你和弟弟在这里?” 承祜露出一个怯懦的眼神,“阿玛,我……我只是想或许……你会在这里,我想见你,而且也想你见见弟弟。所以就趁奴才们不留意就偷偷出来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康熙叹了口气,为这个孩子的敏感。低头正视抱在怀里的婴儿,这是自他出生以来他第一次好好看着这个儿子,这个爱妻耗尽生命而生下的孩子,小小的脸,柔软轻巧的身体,依稀让他想到了承祜刚出生的时候。 承祜看着康熙眼底出现的温情,还挂着泪的脸上浮现几不可闻的微笑。 帝皇的心因为骤然的死别而露出了柔软脆弱,他能做的就是在这个时刻,在它还没有变回坚硬的时刻给它刻下温情的烙印,从今往后,只要康熙想起赫舍里皇后就会想到今晚的一切。 这是一个局,以帝皇难得的亲情感性为线,结成一道道网,守护着保成长大。 这样精心布局累不累?他没有办法,游戏规则变了,一切也要随之改变。 第8章 立太子 康熙十三年五月 戊辰:奉移大行皇后梓宫、至西华门外享殿。上亲临送。 丙子:常祭大行皇后。上亲临举哀 甲申:初祭大行皇后。上亲临举哀。是日、上除服。 乙酉:绎祭大行皇后。上亲临举哀 庚寅:奉移大行皇后梓宫、权厝于都城北巩华城。上亲临送。 壬辰:上至巩华城。大祭大行皇后。 癸巳:绎祭大行皇后 -------------------------------------(摘自《圣祖仁皇帝实录》) 皇后的亡故对于后宫嫔妃来说绝对是喜大于哀,因为那个尊贵的皇后之位空出来了,也从而引起各人的心思翻滚,其中心绪起伏最大的莫过于淑妃。 现在纵观整个后宫,有封号的妃就只有她,后宫不能无主,虽然太皇太后建在,但是其年事已高,以康熙的孝心实不愿意让其操劳。而且退一万步说,即使暂不立后,但是皇后留下的两个嫡子却不能没有人照顾,特别是依照皇帝对大阿哥的宠爱程度,不论养在谁名下都绝对能带来圣宠,而且元后嫡子的养母品级绝不能低,怎么也要是贵妃以上。 淑妃这样越想就越觉得一定要把这两个嫡子养到自己名下,她和赫舍里一同进宫却一直无所出,要不然她也不会是这样温顺恭良,甘心屈于赫舍里底下。 所以最近淑妃去慈和宫的时间勤了,见到大阿哥的时候也更加慈爱了。 可惜淑妃想到后宫无人身份比得上她,太皇太后身体不适,却没有想到康熙居然会想亲自养这两个孩子。 先不说赫舍里皇后刚去,康熙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有心情立后,再者现在三藩正乱,政事繁忙他也没时间去想立后的事情。 所以当在六月初五举行完小阿哥的满月宴后,康熙突然下旨,敕修毓庆宫,在毓庆宫建成前两位阿哥居乾清宫。 此旨意一出,后宫哗然,想不到两位阿哥隆宠之盛竟得万岁爷亲自抚育,难道是皇后临终嘱托?想来万岁爷对皇后真是一往情深。 而淑妃就像被狠狠甩了一巴掌,银牙几乎都要咬断了,当然她也认为这是赫舍里临终嘱托所致,心中就越发愤恨。 其实谁又知道康熙只是因为承祜满眼忧伤的看着他,小小声的问了一句:“阿玛,我以后是不是要叫淑妃娘娘做额娘?” 这样一句话当然吓了康熙一跳,随即问道:“承祜,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是承祜自己听到的,奴才们都说……都说……淑妃娘娘会成为我和弟弟的额娘,阿玛……我不想叫别的母妃做额娘……”说到最后,更是含着泪可怜兮兮的看着康熙。 康熙越听越皱眉,什么叫做奴才们都说?皇后在时一向治宫甚严,奴才们都不敢嚼舌根,现在皇后才去了一个多月,马上流言就能传进主子们的耳朵了?或者说是有人故意散播? 做皇帝的哪个没有阴谋论的习惯,这样一想就越发觉得淑妃心开始大了,虽然现在后宫的确没有哪个后妃的家世能比得上她,要做承祜和保成的养母也是合适的,但是她毕竟屈居皇后之下多年,他不相信她没什么意见,后宫的猫腻他不是不明白,只要不过分他也懒得理,只是现在如果真把两个孩子放在她的名下,将来会不会只记养母而忘了生母?承祜还好说,但是保成就不一定了。 这样一想康熙心里就不舒服,保成可是皇后用生命换来的,怎么能不记母恩呢?再说要真把孩子养在她名下,势必就要提一提她的份位,现在皇后尸骨还没有寒呢,要真那样还真会寒了赫舍里家的心,再说现在三藩正乱,不宜因为后宫的变动引起朝堂的纷扰。 所以康熙才下了那一道旨意,当然除了政治上的考量,他也确实想亲自养这两个孩子,因为他明白年少失沽的滋味,不愿他最宠爱的孩子也尝试到那份孤独寂寞。 这一年,康熙二十一岁,承祜五岁,保成刚出生。 而敕修毓庆宫,也比历史早了足足五年。 %%%%% 康熙十四年五月 对于康熙来说这是一个惆怅的月份,而且更因为今年还闰五月,这份惆怅更是成倍递增。 在坤宁宫内呆了好长一段时间,康熙才收敛起满溢的思念之情走了出来。 “启禀皇上,太皇太后遣人来问皇上是否有时间,去慈和宫进晚膳。”顾正走上来恭敬的道。 康熙也没多想,点了点头,看看天色也就直接摆架慈和宫。 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曾是这整个清朝最有权力的女性,而在康熙亲政后,依然是清朝最高贵的女性,也是这后宫最高贵的女性。 “玄烨,可是前方战事告急,你看你整个人都瘦了许多?”晚膳过后,太皇太后挥退了众人,拉过康熙的手,满脸慈爱的看着他说道。 “劳皇玛嬷惦记,玄烨很好,前方战事虽然有些阻滞但是并不危急,请皇玛嬷放心。”康熙安抚的笑道。 太皇太后已经活成人精了,当然明白康熙的报喜不报忧,只是皇帝已经亲政,后宫不得干政的道理她自然是明白的,不过今天叫皇帝过来,却是有一件事不得不提醒一下。 “玄烨,你可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的太祖皇帝,太宗皇帝在立储问题上的教训?”太皇太后拍拍他的手背,布满沧桑的眼睛是满满的睿智。 康熙似乎有点明白太皇太后今晚叫他来的目的了。 “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临死之前都没有公开确定并宣布皇位继承人,太祖皇帝死后由八旗旗主公推新汗,太宗皇帝死后由实力较强的诸王、大臣议立新君。由此引起争夺大位的事件,几乎兵戎相见,使政权濒于分裂的危险。”他缓缓说道。 太皇太后点点头,说:“哀家还记得先帝病逝前,想不遵祖制,以从兄弟为继承人。当时要不是哀家极力阻挠,迫使先帝最后与哀家、诸王、大臣等商量,决定由玄烨你来继承皇位,四大臣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辅政,玄烨你说这是为了哪般?” “是为了皇权与旗权取得折衷。”太皇太后说了那么多,康熙心底已经有数,太皇太后是想让他立储。 康熙的心思也活泛起来,现在三藩正乱,吴三桂伪托“朱三太子”蛊惑人心,以之为号召,煽动起叛乱,“太子”威力之大也引起了他的注意。如果自己也立太子,无论三藩之乱自己最后会如何,也不影响整个大清的毁灭,因为有了替代的主子,这样也并有壮大声势、稳定人心、加强皇权、巩固统治的作用。 而且纵观史书,预立储君的确有利于皇权的连续性与稳固性,是巩固大清统治的头等政治大事。 “皇玛嬷的意思玄烨明白,只是这储君,不知道皇玛嬷觉得谁合适?”康熙问道,虽说立太子是一步现在来说很有效的政治棋,但是立谁也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不过按照汉人的嫡长制,最名正言顺的莫过于…… “保成。”太皇太后直视着康熙道。 “为什么不是承祜?那孩子可是嫡长二字都占了。”康熙几乎是立刻反驳道,对于他来说,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保成在他心中一直被认为是害死赫舍里皇后的凶手,这样的观念在将来的某一天可能会消退,但绝对不是现在,相比之下一直被他宠爱着的承祜似乎更合他的意来继承他的皇位。 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样说,太皇太后不慌不忙的道:“承祜这孩子的确优秀,天性聪慧,对幼弟爱护有加,而且还是嫡长子,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可是玄烨,承祜的身体不好。” 康熙一震。 “虽然现在看来立太子是权宜之计,但是玄烨,因为三藩正乱你为稳定局势立下太子,那么三藩平定后呢?这个太子你难道要废了他?太子一旦立下,代表着所立的阿哥就要在你百年之后肩负起整个国家,那么在此之前便要以储君的身份去生活和学习,当中的艰辛和压力,你觉得承祜的身体真能承担下来?又或者说你忍心看着那个孩子那么辛苦的劳累着?” 他不忍心! “现在宫里只有承祜,保清,保成这三个孩子。保清生母身份太低,满人讲究子以母贵,况且要立太子你不可能弃嫡立庶,那么保成就是最好的选择。而且玄烨,承祜的嫡长子身份太招人眼,将来无论是哪个阿哥继承皇位,对他一定有所顾忌。而现在保成非常黏承祜,兄弟俩这样同吃同住长大,将来情分肯定不一般,若保成能继大位,承祜的下半辈子便能安逸。”太皇太后语重心长的说,条条分析下来,直说得康熙心服口服。 承祜那孩子身体的确不好,肩负一个国家的压力会把他的身体压垮的,他是他最疼爱的孩子,他又怎么忍心呢? “皇玛嬷的意思玄烨明白,只是若是将来承祜有怨……那该如何?”康熙叹了口气道,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天生对权力就有着一种强烈的追逐欲,要是将来那个孩子怨他剥夺了他争夺的资格,不知道是否会怪他。 “玄烨,现在那两个孩子由你亲自教养,该怎么引导他们,哀家相信你能把握。” 康熙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容孙儿仔细思量,定给皇玛嬷一个满意的答案。” 太皇太后拍了拍他的手,脸上浮起了疲倦,康熙见状连忙低声道:“皇玛嬷想来也累了,早些安歇了吧,孙儿告退。”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目送康熙的身影离开。 玄烨,我又怎么会不明白天家兄弟的情薄,在皇位面前,什么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其实是微不足道的,但是你要知道,身为一国之君,很多事情必须要学会如何取舍,即使你可能遇见了将来的兄弟相残,但是这一刻,你却是别无选择的。 作者有话要说:“诏曰: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还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僵之休,朕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嫡子胤礽,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兹恪遵太皇太后,皇太后慈命,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 以上是康熙立太子时下的诏书,一堆说胤礽本身怎么样那是对外的外交辞令,尚在襁褓中的胤礽哪里看得出是如何的日表英奇,天资粹美,【重要的一条是恪遵太皇太后,皇太后慈命。】实际上这才是关键,也就是说是孝庄出的主意,当然孝庄不会无原无故出这样的主意,也就是说当时康熙本身也并不见得就有立太子的意思,或者是没有意识到。 毕竟当时康熙年岁不大,各方面还不是很成熟,政治上需要倚赖老江湖孝庄的指点和帮扶。实际上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完全是为当时的情形所逼出的一种策略。因为立太子的时候正是三藩之乱后的第二年。如果说除螯拜让康熙崭露头角,但撤藩却是让康熙经历真正成熟。 所以说其实那位太子爷真的是从出生开始就被利用,凄凉的说~~。 第9章 册封 顾正身为跟在康熙身边很久的太监,对于主子的表情自有一番自己的观察和解读。 现在看着皇帝脸上平静无波的从慈和宫里出来,顾正突然就觉得这五月的天还是很让人心里发寒的。 康熙缓步向乾清宫的方向走去,他知道在御书房里还有一堆政事在等着他,可是他却想去看看那两个孩子。 在权力面前,兄弟之情却是无比可笑的,如果将来真的手足相残,姐姐泉下有知该会多难过?可是现在立太子却真的是一项妙策。 康熙刚一脚踏进乾清宫偏殿的门槛,响亮的婴儿哭声就响了起来,而听到皇帝驾到的太监宫女全都跪了一地恭迎圣驾。 “小阿哥怎么哭得这么凄凉,奶娘你是怎么伺候的?”康熙从奶娘手里接过孩子,看着那哭得快发紫的小脸,厉声喝道。 奶娘立刻叩头不止,颤声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小阿哥哭得如此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嗯?大阿哥呢?”康熙不耐烦的皱着眉,突然想到怎么这么就都没见承祜出来接驾? 还没来得及等旁人回答,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就传来,不一会,一个人影就跪在了康熙的面前,连声告罪。 “赵太医,你怎么在这里?”康熙疑惑的道,随即心中一凛,急声道,“可是大阿哥出什么事情了?” “回皇上,大阿哥只是稍感风寒,咳嗽发热,并无大碍,喝两天药就会痊愈。” 康熙松了口气,当即抱着保成走进了内殿。 说也奇怪,刚进内殿保成就止住了啼哭,只留大滴的眼泪含在眼泪,康熙看了他一眼,不由想到每次承祜生病要把保成抱离自己的时候,这孩子都会哭得无比凄凉,谁哄都不好,总要承祜温声细语安抚一番才可以。 细细的压抑的咳嗽声传来,康熙几个跨步越过屏风,在床边坐了下来。 “咳咳……皇……皇阿玛……怎么来了……咳咳……”承祜烧得通红的脸看得康熙一阵心疼,连忙阻止他要行礼的动作。 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只是温度略高,还好还好。 不过随即康熙一瞪眼,冷声道:“怎么没有人来通报朕说大阿哥病了?你们这群狗奴才反了天了是吧?” 屋内的太监宫女立刻跪了下来,而在承祜身边一直伺候着的小林子更是壮着胆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是大阿哥不让奴才们通报,说这是小病不用打扰圣听。” 承祜在床上听着,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这个小林子果然年龄太轻,不知道主子生气,无论怎样都是奴才的错,唯有认错才是正道,仍需调教。 “皇阿玛……咳咳……别怪奴才们了,是承祜吩咐他们的,皇阿玛政事繁忙,承祜这喝个药就会好的小病……咳咳……实在不应该让皇阿玛担心……咳咳……” 康熙看他每说一句话都带着咳嗽,心下揪痛,连忙道:“好了好了,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吧。” 承祜点了点头,眼神却落在康熙怀里的保成身上,那双黑亮的清澈见底的眼睛看着他,让人觉得心都柔软了起来。 “乖……咳咳,哥哥病好了再陪着保成……咳咳……知道吗?”承祜轻轻道。 从第一次抱保成开始,这个孩子就出奇的黏他,总是要他抱着,但是只要他轻轻跟他说怎样怎样,那孩子就会安稳的待在奶娘的怀里,但是却又一定要自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是因为一出生就失去了额娘所带来的不安感么? 就拿刚刚来说,他咳嗽发热,唯恐过了病气给保成便连忙叫奶娘把他抱了出去,可是那啼哭却立马响亮了起来,听得他又心疼又无奈。 多么奇怪而且诡异,他一度以为这孩子里面也有一个成熟的灵魂,可惜多次试探得出的结论也只能是这孩子和自己投缘吧,或许是前世和今生的呼应?承祜为自己如此酸腐又怪诞的念头笑了笑,随即疲惫袭来,闭上了眼睛。 康熙看着沉沉睡了过去的承祜,伸手再次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他温度没有上升,再为他掖了掖被角,满腔父爱可见一斑。 抱着保成走出了房间,出奇的孩子不再啼叫,只是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 “就这么听你哥哥的话?”康熙掂了掂孩子,打趣的问道。 才刚满一岁的保成当然不可能回答他,甚至还打了个呵欠,上下眼皮开始打起架来。 康熙觉得有趣,坐到椅子上轻轻摇起了孩子,“对着自己阿玛就那么不耐烦?保成啊,你的哥哥可是很疼你的,你将来也会好好敬爱他的吧?记住要尊敬兄长,知道吗?” 回答他的是小孩子安静的睡脸,康熙温柔的笑了笑,唤来奶娘把保成抱了下去。 然后又独自一人去了一趟坤宁宫,呆了一晚上。 康熙十四年六月,上谕礼部册嫡子保成为皇太子。 %%%%% 承祜知道这个旨意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 为什么会是保成?为什么不是自己这个嫡长二字都占了的阿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并不是说他贪恋皇位,而是早在他以魂魄状态飘荡的时候,用自己的视角加上后世众多学者的分析他就已经知道这个立太子完全就是政治考量,权宜之计。 太子就是个靶子,也太容易成为弃子,而被废的下场…… 承祜看着在自己怀里玩得正开心的保成,圆圆的小脸是属于孩子的纯真,他轻轻的摸摸他的头,换来愉悦的一笑。 紧紧抱着保成,承祜的大脑也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为什么会舍弃自己这个嫡长子而立保成?是康熙的意思还是太皇太后的意思?虽说自己身体不太好,但是却也没有说很容易就会死去……等等! 他一拍额头,心里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被放弃。 对于康熙这样一个有为的皇帝来说,他立太子除了政治的考量当然也要有长远的判断,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太子要给父亲信心,自己的江山能够代代相传,大清的江山是康熙最看重的东西。 而承祜现在这样的一个药坛子,怎么看都不是储君的料啊。况且要是把自己立为太子,一个不小心,一场小病就没了,那多晦气啊。 想到这,承祜不禁有点小郁闷,突然他觉得脸一疼,低头一看,怀中的保成笑得无比可爱的用肉肉的小手掐着自己的腮帮子,他看着这个自己立誓要好好守护的孩子,眼中是一派坚定。 “保成,哥哥说过会保护你的,无论怎样我一定说到做到。”我无法改变你被立为太子的事实,但是我却一定要改变你被废的下场。 一定!!! %%%% 帝制时代,贵族世家,重臣外戚一直都是皇权下的一把双刃剑,既能做基石也能成为威胁,单看皇帝如何制衡。 立了三阿哥做太子,很多汉臣就忍不住出来唧唧歪歪了。 无外乎是请皇帝三思,自古立嫡立长,现在有个最名正言顺的大阿哥在怎么就能弃长立幼,有违宗法。 而满臣则更多是揣测揣测再揣测,皇上这一步是不是有什么深意?要说真的是为了“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而立太子,已经六岁,一直被皇上赞誉聪慧的大阿哥怎么看怎么是适合的人选啊? 帝心难测,无论朝堂上的众人有何心思,康熙却是一概不管,执意的立保成为皇太子。 一切似乎又按照了原本的历史轨迹前进。 %%%% 康熙十四年十二月十三日,行册立皇太子大典。 这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是大阿哥承祜的生日,皇帝定下这样一日难道有什么深意?参加册封典礼的大臣命妇又开始推测起来。 现在的保成周岁仅一岁零七个月,过于年幼的身体根本不可能独自完成册封的繁琐仪式,原本设定是由奶娘抱着他以帮助起完成的,但是今天一大早,保成就死死的黏着承祜,只要一有要抱走他的趋势就使劲的大哭,众人最后没办法只好禀告皇帝。康熙听后当即说道让大阿哥代替乳母的位置,抱着保成完成册封。 康熙入太和殿举行册立大典。 首先皇帝亲自检视御座前桌上放置的金质册、宝,落座后接受众人三跪九叩之礼。 然后派使臣,以辅国公叶伯舒、都统大学士图海为正使,户部尚书觉罗勒德洪、兵部尚书王熙为副使到达景仁宫后,先把册、宝、御杖放于宫前铺着黄缎的桌上。承祜抱着保成跪在桌前接受册、宝,在御杖前行三跪九叩礼,向皇帝谢恩,使者亦向小太子叩头。 之后,他抱着保成,跟随手捧册、宝的太监至皇帝前复命。皇帝使臣把御杖送到皇帝宫中,向皇帝并报庆典完成。 最后,康熙率诸王、贝勒、贝子、公、及内大臣、大学士、都统、尚书、精奇尼哈番、侍卫等,诣太皇太后、皇太后宫行礼。 至此,满清唯一一位明旨确立的皇太子诞生。 时年,康熙二十二岁,承祜六岁,保成一岁半。 第10章 教导 六月的皇宫到处都是一片生机昂扬的模样,而早在两年前已经建成的毓庆宫前院更是一片热闹。 “我的太子爷,奴才求您了,您快下来吧,要是有个磕磕碰碰奴才们可是罪该万死啊。”一群太监宫女全都围在了一棵约一层高的树下,个个都脸色苍白往上看去,嘴里都念叨这这样的话。 “吵什么吵,烦死了。都给爷闭嘴。”高高的树枝上一个小小的约莫四岁的男孩坐在上面,生得是粉雕玉琢,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一群人,语气不耐。 “可是……可是……”底下的奴才仍想劝道,可是这他们都是伺候这太子的老人了,谁都知道这位太子爷从来就是说一不二,偏偏唯一能让他服软的大阿哥又还没有下学,奴才们真的是愁白了头发。 最后还是由大阿哥挑给太子做贴身太监的小柱子壮着胆儿颤抖着声音说:“太子爷,您还是快点下来吧,大阿哥快下学了,要是他回来看到您在这么高的树上,一定会吓到的,您也知道,太医说过大阿哥身子不太好,要是被你这一吓而……” “怎么都围在这?”温和的声音突然在众人身后响起,仍然带着童音却说不出的让人听着舒服。 “参见大阿哥,大阿哥吉祥。”几乎是一瞬间,围在树下的太监宫女们全都跪了下来行礼请安。 现年已经九岁的承祜身子抽高了不少,眉眼和赫舍里极像,常常让康熙忍不住对着他长吁短叹,眼带怀念,五官清秀精致,加上因为体弱而略显苍白的脸色,如果不是那亮亮的半月头只怕会被当成是女孩子。 他眯起了眼向上抬起了头,看见坐在树枝上明显不知所措的保成,抿了抿唇,这是他发怒的先兆。 “哥哥……你,你回来啦。”天不怕地不怕的太子爷却是对这个从小照顾他,和他同吃同住的大哥很是敬畏,比害怕他皇阿玛更甚。 “太子爷,您在上面做什么?”温柔的语气听不出不悦,但是太子爷却很没有骨气的缩了缩肩膀。 糟糕,哥哥生气了。听见承祜的称呼,太子爷脸上出现慌乱,急忙开口:“哥哥,我……我就是好奇想爬一下树,你昨天给我念的书上不是说爬树有多么多么的有趣,我就想试一下。” 这个理由似乎可以接受。承祜眼底柔和了下来。 太子爷长到四岁,可能是因为有他这位大哥在,所以历史上说的皇帝亲自教导并没有出现。 反而是他亲自教这个孩子读书写字,康熙似乎很放心,除了偶尔会考校一下外,其余时间都基本不过问太子爷的学习情况,真不知道他是不在乎还是很相信自家大儿子。 对此承祜并没有什么意见,反而很是乐意。一来他是最明白康熙对儿子的要求的,怎么教导出令康熙满意的儿子他有十分把握。二来他做游魂的那几百年来,什么教育孩子的办法没有见过,他绝对不会把保成教导成前世嚣张跋扈的样子。 保成敏锐的感觉到自家哥哥表情的变化,明白自己算是过关了,松了口气。 “好吧,那你下来,给哥哥说说你的感受。” “是。小柱子,过来帮爷下去。”太子爷高声叫道。 “等等。你自己下来。”承祜轻轻开口,止住了小柱子起身准备上前的动作。 “呃……哥哥,你说什么?”太子爷僵了僵,不是过关了么?难道这是惩罚? “我说你自己下来。既然能上去,就能下来。我教过你的,做事情之前一定要给自己留好后路。”承祜定定看着他道。 教育要从小抓起,这个深宫之中他们没有母妃的庇护就必须要学会生存和保护自己,现在他还不需要保成接触黑暗,但是却要慢慢的去引导他如何思考和处事。 太子爷咬了咬唇,知道自己的哥哥从来说一不二,也就不再说什么,看了看树下,突然觉得怎么比刚刚爬上来的时候高了? “太子爷……”下面的太监宫女都忍不住悄悄抬头看,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子慢慢的爬下来,心脏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毕竟这位爷要是一个不小心摔下来了,虽然是大阿哥要求的,但是他们这群奴才绝对是小命不保的。 “都闭嘴,给我乖乖跪着。”承祜冷冷说道,连一个四岁的小孩都看管不好的奴才有何用?是时候该换一批了。 整个院子立刻就一片安静,只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当所有奴才都在祈求太子爷能安全下地时,突然,他一个错脚没踩稳,整个身子就向后仰去。 “啊——” 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没一个反应过来,当即心里哇凉哇凉想到——死定了。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太子爷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一个自出生以来就在他身边的人的怀抱,似乎能够让人永远的安心。 “哇哇哇……呜呜……”毕竟只有四岁,在安心放松过后太子爷很符合小孩子形象的哭了起来。 听见哭声的奴才们才反应过来,立刻走上前把抱着太子坐在地上的大阿哥搀扶了起来,一个大宫女走过来想把太子爷抱过去,却被承祜避了开去。 “今天在这看着太子爬树的人全都去领二十板子,主子做这样危险的事却不懂得怎么阻止,要你们何用?小林子,你去把太医叫来。”淡淡的把奴才们责罚完,承祜也不出声哄还在哇哇啼哭的太子爷,就这样抱着他进了屋子。 原本哭得起劲等着哥哥哄的太子爷,却是等来等去都听不见哥哥的声音,哭声慢慢就弱了下去,怯怯的偷偷瞄了瞄承祜,发现他板着脸便立刻住了嘴,只是含着泪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承祜没有安慰他,冷着声音叫人进来帮太子爷换衣服,太子爷乖乖的不敢反抗,待换好衣服,太医也到了。 “回大阿哥,太子爷没有受伤,不过受了一点惊吓,开一贴宁神汤今晚睡前服下就可。”细细诊断过后,太医的话才算让承祜真正放心。 “有劳赵太医了。”承祜淡淡的点头,然后伸出了左手,“我手肘有点疼,你帮我看看。” 太医一听吓了一跳,立刻上前挽起了承祜的袖子。 只见手肘上是一个青紫渗着血丝的伤口,在承祜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无比触目惊心,太医脸色一变,立刻就处理起来。 而一旁的太子爷在看见自家大哥受伤的手肘后,吓得张开了嘴,聪慧的他联想到应该是刚刚接住自己的时候跌倒在地上时撞伤的,立刻走上前拉住承祜没有受伤的手,哽咽着道:“哥哥……我……” 承祜看了看他,不说话,太子爷扁了扁嘴,眼泪又溢满了眼眶,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音来。 太医熟练而快速的处理好承祜的伤口,还好是皮肉伤,只是看着严重罢了,“回大阿哥,回太子,大阿哥这伤只是小小的擦伤,只要敷几天药,注意不要碰到水,过段时间连疤痕也不会留下。” “嗯,有劳赵太医了。小林子,送赵太医出去。” “奴才告退。” 待到屋子里只有兄弟二人,承祜才正眼看向手边的太子爷。 “哥哥……对……呜……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不要生气……不要……不要不理我……唔……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太子爷抽噎着,斗大的眼泪滑下圆圆的脸庞,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心疼。 “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缓和了脸色,温柔的为保成擦了擦眼泪,轻声问道。 “因因为……我去爬树……还害哥哥受伤……”感觉那个温柔的哥哥回来了,保成终于放心了下来,怯怯道。 “不对。”他摸了摸他的头,摇头道。 “那……为什么?”保成疑惑的抬头问道。 伸手把他抱到怀里,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感觉到他依偎在自己怀里,承祜才开口道:“我生气是因为你把我曾经教过你的东西都抛在脑后了。我说过你不能把自己立于危险之中,而如果处于危险之中你必须要给自己准备好退路。保成,做每一件事之前你都要把后果和可能遇到的情况给预计好。你爬树我并不生气,因为爬树其实是很磨练人的一件事。在爬树之前你要先把落脚点给看好,最好是找到最短时间能爬上树的路线,这就很锻炼你的分析能力,随后在下来的时候怎样快速又安全也是对你的一种考验。而明显你今天的表现我很不满意。” 他顿了顿,看着他似懂非懂,若有所思的表情笑了笑,“保成,如果哥哥说的你现在不明白不要紧,记在心里就可以,等长大了你自然会懂得。你要记住,不思考后果去做事情,很有可能会伤害到你身边对你来说重要的人,明白吗?” “就好像今天害哥哥受伤一样吗?”保成抬起头看着他问。 “是的。”他点了点头,这个孩子能为他担心,他很开心。 “保成以后不会了,我不要哥哥受伤。”保成立刻抱紧了他说道。 “那好,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哦。” “嗯,哥哥教的,不要轻易承诺,但是一旦承诺就一定要做到。” “很好,保成果然是最棒的孩子。” 年少的承诺总以为自己一定能遵守下去,却忘了世事无常,难以尽如人意。 第11章 出痘 康熙十七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冷,刚踏进十一月就飞雪连天,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片白雪之中,盈满萧瑟肃杀。 承祜最近总是心绪不宁,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而他自己却完全想不起来,这样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哥哥。” 感觉衣摆被人拉了一下,承祜低头便看见包得像个小肉丸似的保成,心中一乐,伸手就把他抱到了怀里。 “今天的书读完了吗?”承祜温柔的问道,不知不觉保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时间的流逝总是这样的快速,在人们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流走了。 “嗯。”保成用力的点点头,可爱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揉他的小脸,“哥哥,你最近在想什么?好像很烦恼哦?” 闻言,承祜的心温暖了起来,“没什么,哥哥只是在想一些事情,不用担心。” “哦。那哥哥如果有什么烦恼解决不了就告诉保成,保成可以帮忙的。”保成小大人般看着他,坚定的道。 承祜忍不住亲了他的小脸一口,小小的孩子羞红了脸,眼神却晶亮,抬头也回亲了一口。 兄弟两人私底下的亲密没有任何人知道,承祜只是想向这个孩子表明自己是如何的喜欢他,皇宫的孩子不懂爱,这是一种悲哀的缺失,他曾经被这份缺失所折磨,所以他不愿意保成也再次体会到。 “哥哥,陪我睡午觉好不好?”保成依偎在承祜不算宽广的胸膛上,带着困意的问道。 “嗯。”他轻声应了,抱着他就进了寝室,几乎是一沾枕保成就睡去了。 他有点失笑,为自己和保成脱好了衣服鞋袜,也顺势上了床抱着保成小憩起来。 自保成出生开始,兄弟俩就一直同塌而眠,本来这是不合礼制的,但无奈那时还在襁褓中的保成只要一离开承祜就哭闹不止,当时康熙见状加之赫舍里的临终嘱托,也就随兄弟俩了。这样一睡就是四年。 康熙是觉得孩子还小,再大点了也就会自觉分房睡了,而且总觉得这样是兄弟俩培养感情的好时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 承祜是被热醒的。 下一刻他就知道热源是从他的怀里传来的,低下头,看见保成圆圆的小脸上布满异常的潮红。 他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立刻从手上传来,立刻将保成平躺在床上,高声把人叫了进来。 “小林子,立刻去请太医。小柱子,叫人去打盆清水进来,还有干净的布。再派人去乾清宫和慈和宫通报说太子发烧了。快去!” “嗻!” 一连串的命令下去,承祜的语气是冷静平稳,但是只有他知道自己心中有多着急,保成才几岁啊?高烧不退可是要人命的买卖!清朝皇子的夭折率高得离谱!就是不死,烧坏了脑袋也不成啊! 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湿布,承祜亲自为保成擦起了身子,满眼担忧难以隐藏。 这些年来,这个由自己亲手教导长大的孩子早已经不再被他当成了是“自己”,而是一个全新的生命,他是他的弟弟,是他要保护一生的人,他要让他登上那个位置,不为成全自己的那份执念,只为了他不愿意这个孩子落得废太子的下场。 可现在却突然高烧,可怎么是好?他记忆中可没这一出…… 等等!!康熙十七年的大事!!! “皇上驾到,太皇太后驾到。” 承祜正为自己想到的一件大事而沉了脸,太监尖细的通报声传来,他立刻收敛表情,只仍旧忧心忡忡,对着进了门的两尊大佛行礼。 “皇阿玛吉祥,太皇太后吉祥。” “快起来,太子怎么样了?太医呢?”康熙立刻把承祜扶了起来,搀着太皇太后近前来看保成。 承祜还没有开口,太监又通报太医们来了,康熙大手一挥让人带了太医们进来,也不让其行礼,先看太子爷要紧。 三个老太医轮流诊脉,交流了一下便由一人出来做代表道:“回皇上,太皇太后,臣等三人请脉,俱是风寒,许是天寒,太子年纪小,在外面跑动得出了汗,脱了大衣服这才着了凉。” 太皇太后皱起了眉头,“风寒这样厉害?怎么烧起来了?!” “回太皇太后,只是看起来厉害,其实并无大碍,开药喝两天就好,太子身子一向强壮,请皇上和太皇太后放心。”太医笃定的道。 两尊大佛见他如此肯定才松了口气,只承祜一人眼底仍是担心。 “嗯,开药去吧,太子要是有什么闪失,仔细你们的脑袋。”康熙道,随后见到承祜穿着单衣站在一旁,眉头立刻就皱起来了,“承祜,你怎么就穿这么单薄?奴才是怎么服侍的?” “皇阿玛息怒,只是儿臣刚和太子弟弟午睡,谁知道太子弟弟突然发烧,儿臣着急叫人去传唤太医,一时心急就忘记穿外袍了,皇阿玛就不要责怪奴才了。”承祜连忙道,一旁的小林子早就机灵的上前为他披上衣服。 “你担心弟弟是好的,但是也要自己注意身体,不要弟弟好了你又病了。”太皇太后慈爱的看着他道。 “承祜遵命。” 很快药煮了来,承祜扶着,康熙亲自喂的药,吃下了药,太子的脸色似乎没有那么红润,两巨头才放下了心,相继离去了。 只有承祜坐在床边,握着保成的小手心里无比着急。 康熙十七年十一月,太子出痘!!! 他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但是现在他又不能说什么,太医都说是风寒,他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只能这样看顾着,一有什么不对劲就立刻传太医,希望能免了当初自己昏迷十二天的苦。 果然,到了半夜,保成原本退下去的烧又起来了,太医来诊的时候保成的脸上、手臂和腿部都明显分布着红疹。 坏了,太子出痘了! 这个消息以风火燎原之势在整个皇宫里面蔓延,而皇帝一接到消息就立刻从乾清宫赶来,并下令封锁了毓庆宫。 “承祜,你怎么在这里?朕不是吩咐所有人没有命令不得进入毓庆宫吗?你身体不好,快离开。”赶来看望的康熙一见承祜还坐在床边握着保成的手,立刻着急的道。 “皇阿玛,你忘了儿臣也出过痘,不会有事的。而且保成这样……我也离开不了……”承祜扯起嘴角道,清秀的脸上全是担忧。 他怎么可能走得开,虽然他明白保成一定会挺过来,但是难保不出什么意外啊!! “你……唉。”康熙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叹了一口气,兄弟俩这样亲厚他当然高兴,可是看着承祜憔悴的脸色他又觉得心疼,但是这个孩子心性和他额娘一样倔强,根本就不听说。 “那阿玛和你一起守着保成吧,他会没事的。不要担心。”说是这样说,但是康熙心里却是没底的。 “阿玛,我在这里看着保成就行了。您国事繁忙,而且……现在不正是三藩叛乱的重要时期吗?国事要紧。”他轻轻的道。 六岁上书房开始,康熙一个月总有那么一两天会教导他政事上的一些小知识,所以他才能结合前世的记忆和康熙的讲解推断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没事,保成这样阿玛也放心不下,就当是休息好了。”看出儿子的关心,康熙欣慰的摸了摸他的头。 “可是阿玛,如果国事堆积,我怕你后面处理的时候会压垮身体,你还是回乾清宫吧,如果是为了保成而延误了国家大事,只怕会折了他的寿。”承祜仍然不死心的说道。 康熙被他说得心中动摇,的确前几天前线又来了捷报,有些军情却是延误不得的。 沉吟再三康熙终是叹了口气,“那好吧,你要照顾保成,但是也要注意身体,如果保成好了你却累到了,阿玛以后都不会让你这样乱来,知道吗?” “承祜知道,阿玛放心好了。” 送走了康熙,承祜回身拧了条丝帕为保成擦了擦身体,然后握着他的手沉思起来。 他不让康熙留在这有一个很大的私心就是,他不愿意保成一睁开眼看见的就是康熙。 犹记得当初自己出痘,一睁眼看见康熙时不可谓不感动,如果康熙是一个平常人家的父亲倒还没什么,但是他是皇帝,一个皇帝这样的举动会让被对待的人生出自己是特别的,自己是圣宠深厚的,然后不可抑制的开始自满自大,而且身边的人也会趋炎谄媚,这样的后果绝对是不利于保成的成长的!! 保成,帝皇的宠爱虚无缥缈,我不希望你像曾经的我一样对康熙生出难以割舍的依赖,我不希望你总以为你于他来说是特别,这样在将来当他可能为了皇权而不再宠爱你的时候,你才不会绝望难过。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以来有意无意的让保成依赖他多过依赖康熙的原因。 这痘,保成还是高烧昏迷了整整十二天,康熙每天都来探望,直到后来终于是按捺不住把奏折搬到了毓庆宫的外殿。 或许在不威胁康熙皇权的时候,他真的就是一副慈父心肠。承祜心中想道。 当保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懒洋洋的,被窝里好暖和哦~再一动,唔,不对!有人抱着自己呢!一扭头,哥哥? “哥哥?”保成轻声唤道,想伸手推推承祜,却发现自己的手正被承祜紧紧的握着。 在保成退烧后但还不见醒的最后几天里,承祜是寸步不离,即使是康熙吹胡子瞪眼的怒喝都死活守在保成身边,最后累得实在不行,索性就爬上了床搂着保成,似乎这样就能安心。 “保成,你可醒了。”康熙的声音突然响起,保成一抬头就看到自家阿玛一脸的惊喜。 “阿玛……哥哥他……”保成不敢动,因为搂着自己的承祜脸上的疲惫太过于明显吓人。 “你睡了几天你哥哥就守你守了几天,最后是实在累了才这样搂着你睡了。他可是很担心你呢,哥哥醒来后一定要好好谢谢他,知道吗?”康熙轻声道,看着承祜的眼神很是欣慰满意。 看现在兄弟俩亲厚成这个样子,承祜日后一定会好好辅助保成的,明军贤臣,就如自己和兄长裕亲王福全,也是一段佳话。 第12章 保清 太子痊愈,康熙无比愉悦,还特地祭扫了方泽、太庙、社稷等,并颁诏天下。 整个毓庆宫的人都觉得无比光荣,走路都生风了。 唯独承祜在知道这个旨意时悄悄冷笑了一下,这个行为到底有多少政治作秀的成分在,谁能说得清呢? 不过怎样都好,在现在他羽翼未丰的时刻有康熙宠爱的光环笼罩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静养十余日,保成的身体已是大好,身上的结痂也都剥落下来,承祜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天气晴朗,积雪不厚,便想着这孩子被关了这么些日子,该出门去透透气。便亲自动手把保成穿成个福娃娃的喜气模样,拉着他的小手去御花园逛去。 “哥哥,我想堆雪人。”保成看着地上的积雪,又看看御花园光秃秃的枝桠,摇了摇承祜的手道。 承祜想了想,保成穿得够厚,而且今天没风,应该不碍事的,随即点了点头,兄弟俩就找了块地堆起了雪人。 从照顾保成开始,承祜便决定要给他一个快乐的童年,回想起当初自己在康熙教养下大多数时候都是与书本功课度过,压抑了孩童贪玩的心性,只是因为害怕引起那人的不喜,现在想想都可怜。 所以对于保成他可是遵循寓教于乐,学习游戏两不误的方针,只要他开口想玩,他基本很少拒绝。 兄弟俩堆雪人堆得开心,承祜无意中的一扫视,却发现假山旁露出了一截衣摆。 “谁在那里?”他站直身子淡淡问道。而保成也放下了手中的雪,走到了承祜的身边,好奇的看向假山的那个方向。 跟在两人身后的贴身小太监很是有眼色的走了上前,把那个躲在假山后面的人带到了承祜两人的面前。 “保清?你怎么在这里?”承祜很是惊奇的问道。 保清,也就是后面会改名为胤禔的,他曾经的大哥,他现在的二弟。 清代有规矩,嫔以下的是不能亲自养孩子,而保清是康熙十一年出生的,当时的纳喇氏还只是没有品级的庶妃,所以直到康熙十六年进位为惠嫔,这段时间里保清满月之后就是在内务府大臣噶礼家养着的。 不过皇子六岁进学,所以承祜倒是和保清接触得多,或许是刚回宫住才一年多,保清总是有点怯懦,完全没有了后来张扬的模样。而保成则是完全没有见过这位兄长。 “大……大阿哥,我……我……”保清低着头,小手紧紧的抓着两侧的衣服,那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跟着你的奶娘和奴才呢?”见他这样,承祜不禁放柔了声音,安抚般拍了拍他的头,一派好哥哥的模样。 其实对于这个前世死对头的大哥,他早就没有了什么感觉,先不说他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和个孩子计较实在丢脸,再者这位大哥实在是个将才,能把他拉拢过来也是很不错的,而且在上书房共同学习这么些日子,他对这个总是一脸儒幕问他功课的“弟弟”实在是讨厌不起来。 “我……我觉得闷,想出来走走,但是嬷嬷们说风大,不让出来,所以我就从延熹宫偷偷溜出来了。”承祜温和的语气抚平了保清内心的不安,说话也利索了起来。 承祜心中明了,怕是太子刚痊愈,害怕小孩子乱跑冲撞了,被有心人拿捏说事,宫中的孩子就是这样从小就没多少自由,一举一动都要谨慎。 “小林子,你去延熹宫对惠嫔娘娘说一声,就说二阿哥课业上有疑问上来请教我了,一时匆忙就忘记了带人,让她不要担心,午膳也在毓庆宫那儿用了。”承祜对着一旁的小林子吩咐道,随即拉过他的小手,轻声道,“以后出门都要带着奴才,要不然会让你额娘担心的。去毓庆宫坐坐吧,让我考校一下你的功课可好?” “谢谢大阿哥。”保清看着承祜温和的目光,笑着说,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而一旁从保清出现就一直没吭声的保成看着那笑容,不爽的眯起了眼睛。 “哥哥,他是谁?”为什么哥哥要那么温柔的和他说话,还拉他的手?不知道哥哥只能拉爷吗?还笑,长得又没有爷好看!!为什么要让他来毓庆宫啊?难道哥哥喜欢他?太子爷很有危机感的想道。 “保成,他是你的二哥,保清,这是你太子弟弟。”承祜连忙为两人介绍,想来没有了长子身份的保清应该不能像前世一样嚣张了,如果能让他和保成亲厚些,那实在是百利而无一害,当然将来会如何是很难说的,但是却并不妨碍现在的感情投资。 “太子弟弟。”保清有点怯怯的道,这个弟弟的眼神好凶哦!他好像是第一次见他耶,额娘说要离这个太子远远的,看来是对的,可是他好像是和大阿哥一起住在毓庆宫的,好羡慕哦。 “二阿哥。”保成有点咬牙切齿的道,就你那样还想做爷的二哥,还想和爷抢哥哥?没门! 承祜有点奇怪保成的态度,难道还真的又像前世一样成死对头?话说是不是和保清八字不合呢? 耸了耸肩,他决定不予理会,现在两人年纪还小,先培养个几年再说,要真处不来就算,只要不演变成当年的不死不休就行。这样想着承祜就一手拉着一个向毓庆宫走去。 只是这一路上,太子爷都微微嘟起嘴,非常不爽的瞪着保清,特别是他被承祜握着的手,似乎是要瞪出一个洞来。 到回了毓庆宫,三人进了屋脱了披风洗了把脸,再叫人上了点心茶水,承祜便坐到桌子边,手里拿着一本论语,刚要询问保清这几天师傅们都讲了什么,一旁的保成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哥哥你顺便也考考我吧,他会的我肯定也会。”颇为得意的斜了一眼保清,太子爷很是骄傲。 承祜有点失笑,小孩子的竞争心理么?也好,有竞争才有进步。也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此话何解?” “我……”保清刚开口就被保成给打断。 “我知道。”保成立刻解释了一遍,然后挑衅的看了看保清,让他无比郁闷。 “‘吾日三省吾身’接下来是什么?” “我……” “我知道。” …… 一连好几个问题保成都抢了保清的回答,把他气得眼睛都红了,无比气愤的瞪向了保成,可惜这厮很是嚣张的扬起下巴,一脸不屑。 承祜看得想笑,缓缓开口,抛出了再一个问题,“‘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这句话何解?” 太子爷还想再抢答,然后猛然醒悟过来,这个哥哥没有教过啊! “我知道我知道!!”保清马上叫道,极度害怕又被抢了问题,要是大阿哥真以为他笨得可以那就糟糕了!! 这回可扬眉吐气了,被压榨久了,保清也立刻挤眉弄眼的向太子爷挑衅回去,不会了吧不会了吧不会了吧!!哈哈哈哈哈! 太子爷鼓起了腮,极度愤怒的瞪了回去。给爷等着,这梁子是结下了!!! 适逢小林子来报午膳准备好了,承祜也就放下了书本,和两人去了饭厅。 午膳过后,惠嫔派人来接保清,但是这娃死活不想走,承祜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想到自己一会去书房看书,保成一个人呆着陪他也无聊,遂让他留了下来。 太子爷可就气得内伤,但是自家哥哥都发话了,他还能怎么着,这个二阿哥真是太讨厌了,居然占了爷和哥哥独处的时间!! 所以一进了书房,太子爷就在想该怎么整治这个家伙,让他以后再也不敢来毓庆宫。刚好看到桌上的围棋,太子爷不怀好意的笑了。 “会下棋不?和爷下一盘棋吧。”看把你杀个片甲不留的,以后还有没有脸来毓庆宫!! “会,大阿哥教过我。”保清点了点头,拿起了棋子。 什么!!!居然和爷一样都是哥哥教的!!太气人了!!!不行,一定要打败他,让他知道即使是同一个人教的,也是爷聪明点厉害点!!! 宫人们都说太子弟弟很聪明,但是大阿哥一定更聪明点,如果用大阿哥教的棋赢了太子弟弟,大阿哥一定会觉得我很厉害的,嗯,一定会。 各怀心思的两人当即对起奕来,你来我往,一片腥风血雨……咳咳,夸张了,两小孩一个六岁一个四岁,对于围棋都是知道个大概,明白点基础,能下出个所以然就有鬼了。 所以当承祜练完字,背完书,走过来一看棋盘上乱七八糟的棋子,很开心的笑了起来。 “饿了吧,可要吃些点心?”承祜一手摸一个的头,笑着问。 杀红了眼的两人停下手来,感受着头顶温暖的掌心都很可爱的笑了起来,不过立刻又怒目相视,看得承祜哈哈大笑。 这样的感情也算好吧?对吧? 接近晚膳的时候,惠嫔又派了人来询问,这次承祜没有再留保清,只交代了他有时间就来毓庆宫玩便让人带了他回去。 一扭头就看见保成嘟着嘴,气鼓鼓的坐在坑上,一副‘我很生气,快来哄我的模样’。 承祜失笑,走过去揉了一把他的小脸,方说道:“怎么了?今天玩得不开心吗?” “我不喜欢那个家伙。”保成扑到承祜的怀里,像小猪一样拱了拱,不满的道。 “什么那家伙。以后不准说这样的话。”承祜有点沉声道,宫里人多嘴杂,要是被康熙知道,一个不敬兄长的印象就形成了,那可不好。 保成见哥哥这样,更是生气,觉得哥哥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说他,心里委屈,眼眶就红了。 “怎么了?哥哥语气是重了点,但是也是为你好,要是皇阿玛知道了说你不敬兄长,那可是要罚的,明白么?”他最是舍不得这个孩子这样委委屈屈的样子,立刻放柔的声音安抚道。 “我的兄长就只有哥哥,那个家伙要和我抢哥哥,我讨厌他!!”保成咬着唇道。 承祜一怔,想来是小孩子的独占欲作祟,心里有点哭笑不得又有点开心,忍不住亲昵的刮了刮他的小鼻子,笑着说:“什么抢哥哥,哥哥永远都在保成身边,谁也抢不走。”但是保成终究会长大,娶妻生子继承皇位,只怕到时候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了自己的位置了,想到这里,承祜的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惆怅。 “真的?”保成轻声问道。 “真的。哥哥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 “那……那我也会永远在哥哥身边的。” 谁又知道永远有多远呢?在保成看不到的地方,承祜无声的叹了口气。 第13章 地动 从那天过后,保清来毓庆宫的时间的确多了很多,每次都是无视太子爷炙热的目光而直接往承祜面前凑,然后私底下不断的挑衅挑衅挑衅再挑衅。 今天在书房大阿哥说,今天在书房大阿哥被师傅赞了,今天在书房……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引得太子爷不只一次说也要去书房上学。 可惜无论这次太子爷如何撒娇耍赖,承祜怎么都不松口,甚至直言要是去直接求皇阿玛就以后也不要和他说话了。 威胁之重让太子爷无比哀怨。哥哥你是不是不再喜欢保成了? 有清一代,皇子六岁上书房,从此开始了从凌晨三点一直到晚上七点的长时间学习,其中的艰辛痛苦难以言说,所以承祜才不愿意让保成提早上学,更甚至他一直在计划怎么让康熙修改一下皇子学习的时间和课程。 承祜的用心保成并不清楚,只能每次遇到保清时都斗嘴一番,两人的感情也在这样的相处中‘突飞猛进’。 康熙十八年,这一年的夏天似乎特别的炎热,承祜下学回到毓庆宫,心中一阵烦躁。 其实因为那魂荡三百多年的时光和今生病弱的身体,承祜的脾气和性子可以说是温润如水,平稳如山,少有烦躁不耐的时候,而每当他烦躁不安就绝对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康熙十八年……康熙十八年……康熙十八年……清军开始逐渐收复湖南、广西、贵州、四川等地,但是最后的云南却是要到康熙二十年底才收复,三藩之乱才真正的平定告终。 这虽然是大事,但是前世自己才五岁,根本算得上是与己无关的啊!那么还有什么?到底还有什么是与己有关的呢……到底是什么…… “哥哥,你怎么了?”保成进了屋看见眉头紧皱,脸色凝重的承祜,不禁担心的问道。 “没什么……”承祜扯扯嘴角想对保成笑笑,但是心却跳得飞快,看着保成黑亮的眼睛,想也没想就把他抱在了怀里,紧紧的无比的用力。 到底是怎么了,他到底忘记了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快点想起来,快点快点快点!!! “哥哥,你到底怎么了?”保成也不管那抱得自己有点生痛的手臂,只埋头在哥哥的怀里闷闷问道。 “我……”承祜慢慢松开保成,刚想开口,整个宫殿突然晃动起来,只听见远处一阵阵隆隆巨响,如同一道惊雷落了下来。一瞬间,头顶上簌簌落下灰尘,木柱发出被坳断的嘶哑呻吟。 康熙十八年七月庚申,京师地震!!! 他居然把这个给忘了!!!!他这个笨蛋!!! 承祜在心底咒骂自己,动作却是一点不慢,抱着保成就要往毓庆宫外冲。眼看着就要到门口了,房顶上的一柱横梁突然倒塌,他当机立断钻进了旁边的一个红木八仙桌底下。 承祜紧紧把保成护在怀里,一波接一波的震动似乎想要毁灭整个世界,当触目所及都被黑暗笼罩后,地震才平息了下来。 “保成,你还好吧?”被掩埋在瓦砾之中,幸亏有那张红木八仙桌给他们撑起一个小小的空间,明白暂时是安全的,承祜才轻声开口。 “哥哥……发……发生什么了……”保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紧抓着承祜的前襟,强忍着颤抖问。 “不会有事的,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承祜不知道如何向他解释,只能加大搂着他的力度,希望能让他安下心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如果他能早点想起来就不会让两人陷入现在这样被困的境地,虽然说着安慰保成的话,但是他却是没底的。 前世的这个时候他还住在乾清宫,毓庆宫还在修葺之中,而且因为这次的地动而崩塌了大半,活埋了不少人,也是那一次,让他对死亡有了最直观的了解。 “哥哥,你不用害怕哦,保成在呢。”感觉到哥哥轻微的颤抖,原本也害怕的保成一下子就觉得安心了下来,他也可以保护哥哥的,所以他不会害怕的。 承祜闻言笑了出声,更多的却是心中感动,“好,哥哥不害怕,保成也不害怕。” “嗯。” 时间一下子就变得缓慢起来,而且空气渐渐稀薄,原本心肺就弱的承祜开始觉得喉咙干渴,忍不住低声咳嗽了起来。 “哥哥,你没事吧?”保成立刻问道。 “咳……没事,不用担心……”谁知道话音刚落,又一阵震动传来,这个小小的空间似乎也摇动了起来,感觉身后似乎有什么异动,承祜想都没想第一时间用整个身体把保成护住。 “哼……” “哥哥,你怎么了?” “唔……没什么……不用怕……” “好,我不怕。” “好乖……” 黑暗之中,承祜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但是他知道他不能睡,一睡过去的话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他还有保成要照顾,他死了他怎么办?所以每当他有昏迷的迹象就立刻用力咬自己的舌尖,直到后来是满口的血腥。 “哥哥……我好困……” “不准睡,保成,听哥哥的话,别睡。”承祜心里一片着急,连忙说道,“和我说话,背书,不准睡,听见没有?” “唔……哥哥好坏……” “对,哥哥好坏,不准睡!” 就在这个时候,似有人声从上方传来,承祜大喜,但无奈此时他已经有点精疲力竭,心中着急,突然手边触摸到一块小石头,灵机一动,用其敲打起地面来。 慢慢的,有丝丝光亮透进来,随后他就听见一把惊喜的声音叫唤道:“找到了找到了,大阿哥和太子爷都在这。” 承祜看着上方慢慢被撬开一个口,目测了一下应该可以让保成出去。 “大阿哥,你还好吧?”一个灰头土脸的侍卫出现在洞口处,着急的问道。 “我没事,先把太子爷救出去。”承祜开口道,声音无比嘶哑,右肩火辣辣的疼,但是他还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已经昏迷的保成递到伸出手来的侍卫怀中。 “大阿哥,奴才很快就把你救出去,你撑住。”那个侍卫小心翼翼的接过太子,递给身后的人,刚说完这句话,一波余震又来了,刚好把那个好不容易撬开的洞口又给掩盖了起来。 因为保成的离开承祜的心神都放松了下来,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或许他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好不甘心啊,他还没有看见那个孩子成家立业登上那个位置呢。真的好不甘心,但是他真的好累好累好累…… %%%% “呜呜呜呜……哥哥……你快点醒来啊……呜呜……保成以后一定会很听你的话的……” 保成,别哭了,皇阿玛可不会喜欢一个哭哭啼啼的太子。 “承祜……快醒醒,别睡了。” “呜呜呜呜……哥哥,哥哥!” 好吵……怎么都不让他睡个安稳的觉。 “大阿哥怎么还没有醒,朕养你们这些太医有什么用?”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大阿哥右肩被木桩所伤,加之被困多时,实在是危险之极,虽然抢救了回来,但是身体却是元气大伤,所以才会昏迷不醒,而且……” “而且什么?还不快说?” “大阿哥伤及筋脉,只怕这右手将来只能……只能执笔,骑射等剧烈运动却是不宜再进行的。” 呵呵,好吧,他这个病坛子再加上一个身体有瑕疵的标签,看来是实实在在和帝位无缘了,这样很好,起码自己的存在不会威胁到保成的太子之位了。 “朕知道了,今天的事朕不希望有第三人知道,你们明白了吗?” “臣等明白。” 怎么?怕他知道了伤心?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活着,一切都好说。 “哥哥……醒来……呜呜……醒来……” 保成啊,这个深宫之中也只怕只有你会因为我的受伤而伤心痛哭吧?只是不知道将来等你接触到权力的时候,你还会不会这样? 耳边哭得嘶哑的嗓音让他无比的难受,恍然间就想到了刚刚重生那会,第一时间听到的就是额娘的哭声,他似乎一直都让真心爱护他的人伤心担忧呢! 不能再睡下去了,他答应过额娘要照顾保成的,而且他也要改变他废太子的命运!! 用尽全身的力气,承祜终于睁开了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哭得稀里哗啦的小脸。 “还哭……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随便掉泪……”努力扬起一个安抚的微笑,可惜身体虚弱,加之舌尖的伤口让他说话断断续续含含糊糊的。 “哇哇哇……你终于醒过来了……哇哇哇……哥哥……我还以为你不要保成了……呜呜……”看着那久违的微笑,保成像箭一样就扑到了承祜的身上,搂着他的脖子使劲哭着。 不知轻重的孩子压到了他的伤口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可是那顺着脖子而下的滚烫热泪却让那疼痛突然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很多年以后,承祜依然记得这泪水沾湿皮肤的感觉,很窝心很感动。 第14章 蝴蝶 “保成,快起来,压到你哥哥的伤口了!!”被人通知大阿哥醒了的康熙一进屋就看见这一幕,马上喝止道,手一伸就提着保成的领子将他抱离了承祜。 保成刚想哭闹不依,却看见承祜的右肩位置的衣服一片艳红,吓得眼泪都止住了,怔怔的不敢说话。 “太医,快给大阿哥看看。”康熙沉着脸大吼道。 保成看着承祜不断冒出鲜血的伤口,吓得脸色都白了,但更多的却是愧疚和自责,眼圈红了起来,又害怕打扰太医而强忍着不哭出来。 “回皇上,大阿哥的伤口不能再撕裂了,要不然这右手可能再也使不上力,在结痂之前不能沾水不能提重物不能被碰撞,身边侍候的奴才一定要小心,按时服药,调养半年就能痊愈。” “嗯,去煎药吧。”康熙点了点头,挥退众人后把保成放了下来,走到床边用帕子帮承祜擦了擦额头的汗,满眼的心疼,“痛不痛?” “谢阿玛关心,不怎么痛。”承祜苍白着脸笑道。 “胡说,嘴唇都白了还说不痛?保成,你过来。”康熙虎着脸把一旁脸上还挂着泪痕,想哭不敢哭,紧紧揪着衣摆的太子爷叫到了床前,“你看你,莽莽撞撞的,把哥哥弄得伤口撕裂,你说朕要怎么罚你?” 保成看了看康熙,又看了看承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阿玛,我没事,保成还小,他也只是担心我,你就不要罚他了。”承祜看着哭得满脸通红的保成,心疼的厉害,要不是身体实在不允许,他早就一把把人抱到怀里轻声哄着了,哪还像康熙那样骂儿子的,而且他是不是忘了他儿子也才刚经历一场地震还被困于瓦砾之中啊! “哇哇哇……哥哥……呜呜……对不起……” “哥哥没事,一点都不痛,保成乖哦,不哭不哭,只要保成不哭了,哥哥就不痛了。” “真……真的?”保成含着泪怯怯生生的问道。 “真的。”承祜见他终于止住眼泪了才松了一口气,转眼看到康熙还是板着脸,无奈的轻声道,“阿玛,您别生气,保成只是无心之失。”康熙啊,你能不能对自己儿子要求别那么高啊!! 康熙看着他眼中哀求,叹了口气,对着那双和亡妻相似的眼睛,他实在是拒绝不了这孩子的任何请求。 “保成,这次是你哥哥为你求情,可不能再犯了,阿玛知道你不怕罚,但是你也不想你的哥哥再受伤吧?太医刚刚的话你也听见了,和你哥哥在一起仔细点,明白吗?” “保成知道。”太子爷立刻点头。 “阿玛,孩儿已经醒来了,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会没事的,您就不用守在孩儿身边了,这次地动您一定有很多政事要处理,看您一脸疲惫,还是抽点时间好好休息吧。”承祜看着康熙难掩憔悴的脸色,不禁轻声道。 康熙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知道你关心阿玛,阿玛会注意的,你也要好好休息。”又细细的叮嘱几句,才离开了房间。 “哥哥,你还好吧?”待到康熙离开,保成才敢坐到床边,小心翼翼的用小手握住承祜的右手,不敢用一点力。 “我没事。”承祜对他安慰的笑笑。 这个时候几个宫女走了进来,说是皇上吩咐替大阿哥换身衣服。 承祜点了点头,顺便叫人帮保成清洁一下哭成小花猫似的小脸。 待收拾妥当,保成却说什么也不肯离去,执意要守在承祜身边。 “你看你,上下眼皮都打架了,睡去吧。”承祜看着他疲惫的小脸,心疼的道。 “不要,我不困,哥哥你睡吧,没事。”保成使劲睁着眼睛说道。 承祜哭笑不得,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拍了拍床的内侧,“过来这边睡吧。” “可是,我怕压到哥哥的伤口。”保成怯怯的说,刚刚的记忆太深刻,他可不愿意哥哥又因为自己的大意而受伤。 “我伤的是右肩,伤口也在右边,你睡在我的左边怎么可能压到?你哥哥我和你睡了那么多年还不知道你睡觉最是安稳了。没事,过来吧。”承祜温柔的说,他可舍不得这个孩子这样顶着困意守在床边,睡眠对小孩子来说可是很重要的。 保成歪着头想了想,方小心翼翼的爬进了床的内侧,再小心翼翼的蜷缩成一团倚着承祜的手臂。 这小媳妇似的委屈姿势看得承祜有点心酸,看来是真的吓到这个孩子了。伸手轻轻搂过了小肩膀,把人挪到身边,有节奏地拍抚着他的背,抚平他的不安。 “不用害怕,哥哥在这儿呢。” “哥哥……醒来之后你还会在的,对吗?” “嗯,哥哥在。” “哥哥不要再睡着不醒来了,好吗?” “不会的,保成醒来了哥哥也就立刻醒来。” “说好了,不准骗人。” “哥哥从来不骗保成的。” “嗯,哥哥最好了……” %%%%% 康熙十八年的地震对北京城、通州、三河、平谷、香河、武清、永清、宝坻、固安等都造成了极大的影响,造成重大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 康熙忙得是脚不沾地,除了承祜刚醒来那会见过他一面以为,这一个多月来却是没能再见。 因为这次地震毓庆宫塌得厉害,所以他和保成就在乾清宫偏殿安置了。 太医一再叮嘱不能受凉,所以承祜每天只好看看书,和保成聊聊天,从奴才嘴里知道一些宫里的情况,悠闲得让他觉得自己都快要发霉了。 “哥哥,听奴才们说,昨天德嫔被罚了。”保成头枕在自家哥哥的膝上,睁着圆滚滚的眼睛和承祜聊着八卦。 “嗯,为什么?”承祜也不怕隔墙有耳,因为保成一般和他说这后宫之事都只是陈述,不会发表任何自己的评论。 “好像是说冲撞了佟贵妃。不过奴才们说德嫔是因为担心四阿哥被这次地动吓到,所以偷偷去看了,然后就被罚到佛堂捡佛豆了。”保成拉过自家哥哥的手一边玩一边说道。嗯,哥哥的手好漂亮,又长又细又白。 原本正在看书还想“嗯”一下回应的承祜一下子愣住了,四阿哥?哪个四阿哥?现在他是大阿哥,保成是三阿哥,那么四阿哥应该是胤祉啊!!关德嫔什么事?? 沉吟了一下,承祜轻轻问道:“四阿哥……可是十七年生,然后被抱养给佟贵妃的,德嫔亲生的那个四阿哥?” “是啊。听说是佟贵妃在帮四阿哥主持洗三礼时,对他一见就投缘,而且那时候德嫔还没有品级,所以皇阿玛就把四阿哥抱给佟贵妃了。”保成觉得哥哥问的问题有点奇怪,但是还是乖乖的回答。 喝,胤祉居然被蝴蝶掉了??那么接下来会不会再有兄弟被蝴蝶?话说胤祉要真不在了,那后世所风靡无数人的数字军团排名就能合起来了。 “今年二月好像宫里又添了一位阿哥是吗?”话说三月份的满月宴他因为生病没有出席,而记忆中康熙十六年好像宫里真没有孩子出生,他那时候没怎么注意,而十七年保成又出痘他就更没留意谁的孩子抱养给谁的消息了。 “宜嫔生的五阿哥,由皇太后养着。” 好吧,都对上号了。胤祉真被蝴蝶掉了,话说前世他与三弟平日相处和睦,而且康熙四十七年十月,胤禔利用蒙古喇嘛巴汉格隆用巫术诅咒他的事情也是胤祉给揭发的,第二年康熙复立他为皇太子时,胤祉也被封为和硕诚亲王。 可惜雍正即位后,就是以“胤祉与太子素亲睦”为由,发配其到遵化的马兰峪为父守陵。胤祉心里不高兴,私下发些牢骚,又对怡亲王胤祥之死少哀悼之情。雍正知道后,干脆将胤祉夺爵,幽禁于景山永安亭。雍正十年,胤祉被幽死。 那个无论是文学还是书法,或是骑射,在众多的皇子里面,表现都是极突出的胤祉可以说是被他连累了。他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 承祜也就惆怅了一会,蝴蝶了就蝴蝶了,他能改变得了吗? 不过佟贵妃的确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十六年八月康熙册封淑妃为皇后,同年也大肆册封后妃,而其中风头最盛的莫过于佟佳氏被册为贵妃,连妃都不封直跳贵妃,不可谓不让人眼红。 只是这其中多多少少有康熙的政治考量在,遏必隆一家因为鳌拜的倒台早已不复昔日的辉煌,而还留着淑妃甚至在封她为皇后也不过是为了安抚钮祜禄氏一族罢了。而佟家因着孝康章皇后的原因会被康熙提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更何况淑妃自册封皇后以后就一直身体不好,半年后就去了,当中也不知道有没有佟贵妃出的一份力。不过按他说,皇后的死最大的罪魁祸首应该是他家阿玛,康熙大帝。 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因为在皇后册封大典第二天康熙不顾大喜在身,居然去亲自阅示额娘的陵寝,这样的行为能不把钮祜禄氏气病才怪。 犹记得当时自己听到这件事情,很是无奈的笑了笑。康熙这个男人啊,该说他是无情还是深情,真是说不准啊。 满人讲子以母贵,现在四阿哥被佟贵妃养着,身价自然是不同的,不过其实在最初的时候,这个女人心大得很,想养的是他家太子爷,可爱的保成。 当时自己八岁,在上书房学习,保成三岁,康熙有一天突然以商量的口气问他,说他既要上学又要照顾弟弟,他身体又不好,不如把保成抱给佟贵妃养怎么样?还好他还没有说话,保成就哇的一声哭出来紧紧的抱着他说怎么也不要和哥哥分开,康熙无奈只好打消了那个念头。 那之后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简单的主,,毕竟康熙一直知道他们兄弟亲厚,不太可能会愿意分开,而她居然能令康熙开口来询问,单凭这一点就很能说明那个女人的手段高超。 不过他一直都很不明白,佟贵妃入宫的时间不算太长,她怎么就那么迅速的就要保养别人的孩子呢?她难道就认定自己不能生?还是说有什么隐疾?不会不会,皇宫选秀十分严格,不能下蛋的母鸡绝对是进不来的,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算了算了,不想了,反正毓庆宫在他几年经营下来都已经是铁桶似的,佟贵妃无论手有多长怎么也伸不进来,管他后宫的女人是什么心思,只要不危害到他的保成就行。 良久都没有听到保成的声音,承祜有点奇怪的地下头,却发现那个孩子已经睡得香甜,他笑了笑,伸手取过一旁的小被子帮他轻轻盖上。 说起来,小五胤祺的身价也是不同的,只是这个孩子一直看得透彻,不争不强,安安分分的,下半生也是富贵无忧。不过突然抱给皇太后养却还是有点奇怪,先不说宜嫔的身份足够自己养孩子,官方说法是慰藉皇太后的寂寥,但是为什么这个时候才寂寥?难道四阿哥出生的时候就不寂寥,按理来说养四阿哥才更合理吧?或许,或许这个是太皇太后的意思,那个在皇宫中沉浮了一生的女人以她锐利的目光看出了点什么,换句话说,如果佟贵妃没有养四阿哥,那么五阿哥也不可能被抱到皇太后那里去。 贵妃养子,皇太后抚育,再加上他这位元后嫡长子,三位身份贵重的阿哥能互相制衡,而且他绝对是在太子这边的,无论将来如何风云变幻都不会危及到太子身上。 厉害!承祜心中赞叹,太皇太后不愧是他一直敬重的女人,当然他对自己也被利用了一把没有任何感觉,毕竟是为保护他的保成么,利用就利用呗。 想明白了一切,他看着保成睡得香甜的小脸,困意上来,小心的将保成挪到身边也躺了下来。 互相依偎酣睡的景象无比温暖,只愿时光留步,莫失莫忘。 第15章 谈心 康熙十九年二月二十日,荣嫔诞下一子。 承祜到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被蝴蝶掉的不是胤祉而是老六胤祚,就是那个被后世无数孩纸用来塑造从小失去母爱,心里变态的悲情老四的更加悲催的老六啊~~~~好吧,相对于前世在六岁就夭折的老六,他还是喜欢那个富有文人气息很是酸腐的小三,嗯,现在该叫老六了。 现在距离小十四的出生还有八年,没有了胤祚的德嫔应该不会和老四闹成最后那样了吧?要他说,当年母子俩闹成那个样子没有佟贵妃的功劳他是说什么也不相信。 不过算了,这是别人家的事,他是不介意必要的时候帮帮老四,顺便让佟佳氏有点麻烦,不过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史记:康熙十九年五月初二日,康熙帝率皇后遗孤、皇太子胤礽往巩华城祭奠,翌日即仁孝皇后六周年祭日,康熙帝特命胤礽首祭母后仁孝皇后,以让儿子为母尽孝。 这对于承祜来说是康熙十九年最大的事。 五月初二的一早,承祜便抱着还没有睡醒的保成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车架,跟随康熙前往巩华城。 不知不觉额娘离世已经六年,保成也六岁,说起来这么些年,康熙去巩华城上百次,却从来没有带过他去,当然这既和他这个病弱不适合劳累的身体有关,或许更多是因为帝皇不愿意有人看见他的悲伤,即使是他的孩子。 每一年的除夕康熙总是要前往巩华城看望额娘,他还记得十六年的除夕宴上,属于帝皇位置的地方空了出来,钮祜禄皇后的脸色是如何的苍白无力,或许也是因为此加速了她的身体衰败,于十七年的二月二十六日就薨了。 后世有人曾经统计过,康熙十三年六月至十二月,康熙去巩华城三十四次;十四年去二十四次;十五年去十五次;十六年正月至七月,去七次。 到底康熙对赫舍里是真的深爱还是因为其他别的感情,谁又能真正说得清? 去巩华城耗时不短,加之第二天才是赫舍里的祭日,所以这天晚上康熙一群人就住在巩华城的行宫里。 承祜和保成住的地方,刚好望到暂时放置皇后梓宫的地方。 康熙十五年二月,仁孝皇后地宫兴工,开皇后于皇帝先行下葬的先河,此陵即是康熙帝景陵。 似乎康熙为赫舍里皇后开的先例太多,这样是不是也昭示着她在他心中不一样的位置? “哥哥。” 承祜低头就看见保成拉着他的手抬起头看他,很习惯的就伸手把他抱了起来。 感谢宫里多的是珍贵的药材才令他的右肩在半年内好了,要不然他还真抱不了保成了,再过几年这个孩子也大了,他是想抱也抱不了啦。 “哥哥,你在看什么?”保成很习惯的就把头枕到承祜的肩膀上问道。 “我在看额娘。”他伸手指了指远方,示意他看。 “额娘……就是哥哥曾经画过的那个很漂亮的人吗?那个和哥哥眼睛好像的女子?” “是啊,那个就是额娘。”那是他在保成三岁的时候所画的额娘画像,现在挂在毓庆宫的书房里,不过因为上次地震已经不见了,他也没有了动笔的兴致。 “哥哥,额娘是怎样的人?”保成想到哥哥每次看着画像时候的儒幕,闷闷的道。他其实不喜欢哥哥注视除他以外的任何东西,所以一直都没有询问额娘的事情,每次哥哥和他说他都只是漫不经心的听着,当然他没敢表现出来。 “额娘啊,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美最温柔的人,如果她还在的话一定会很疼保成的。”承祜眼带思念看着远方,记忆里又浮现出当初那个温婉慈爱的女子,还记得她怀抱的温暖和柔软。 保成看着哥哥的样子,咬了咬唇,哥哥所说的是他无法参与的记忆,那种被隔绝开来的感觉实在让人难受。 “哥哥,你会不会也觉得是我害死了额娘?如果不是因为我,额娘也不会死,对不对?” 承祜怔住,缓缓扭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微微红了的眼圈诉说了他心底的不平静。 他慢慢的把他放到了地上,弯下腰于其平视。 “保成,永远不要有这种是你害死了额娘的想法,你是额娘拼尽所有生下来的,是她生命的延续,所以你要好好的幸福开心的平安的活下去,这样才对得起额娘。”承祜一字一句,无比认真的说道。 犹记得前世他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甚至钻了牛角尖,当时的心理痛苦他不愿意保成体会到。不过他刚刚说的‘也’是什么意思? “保成,有人和你说过是你害死了额娘这样的话吗?”承祜语气平静,但是眼底却滑过一抹阴狠,如果他一直守护着的孩子因为这一句话而受到伤害,他绝不放过灌输他这种想法的人! 谁知道保成却摇了摇头,“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他轻轻问道,怕吓着了他。 “只是有时候阿玛看看哥哥然后又看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似乎是……不喜欢,而且每一年我的生辰阿玛都会……都会来巩华城,只会提前或后来赏赐我礼物……从来都不在我生辰当天出现,所以……所以……” 承祜看着面前不安的揪着衣摆,低着头不敢看他的保成,只觉得心里酸酸的。这是失去了母亲的孩子的敏感吗?他以为他的疼爱和陪伴已经足够,原来还是替代不了母爱的缺位,或许当初佟贵妃说要养保成的时候他该答应?起码她能给保成女子的温婉慈爱。 他倾身搂住了他,拥抱是最能抚平不安的,“保成,不要乱想,阿玛只是在我和你的脸上寻找额娘的影子,谁都不会认为是你害死了额娘,哥哥不会,阿玛也不会。所以不要这样认为,好吗?” 其实他撒了谎,连保成都能看出来了,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康熙的确是在怪保成,他疼他的一切表现都是基于他太子的身份,他必须要做给天下人看这个太子是合他心意的。前世还好,因为没有“承祜”,所以康熙把对赫舍里和“承祜”的思念全都化作隆宠给了“胤礽”,但是今生不同,因为有了“承祜”,更因为“承祜”和赫舍里相似的眉眼,康熙有了寄托思念的对象,从而心中对保成的责怪若有若无的表现了出来。 所以承祜才会那样的疼爱着保成,因为他也心疼他无辜的被康熙迁怒。 出生是无法选择的,稚子何辜呢? “真的吗?” “真的。” “哥哥真的不会觉得是我害死了额娘?” “不会,保成是上天的恩赐,是额娘送给哥哥的礼物。”额娘的死他也伤心,但是相比之下,他却更加开心于保成的出生。 “那……哥哥你永远都不能讨厌我哦。” “不会的,哥哥永远都不会讨厌保成。” “要一直喜欢我哦。” “嗯,一直喜欢。” 顾正远远的看着康熙站在两位阿哥的房间门口良久,却没有推门进去,最后转身就按来时的路离去,看得他满脸不解。 “陛下,可是两位阿哥歇息了?”顾正轻声问道,不对啊,房里灯不是还亮着吗? “退下吧。”回到自己的院子,康熙淡淡道。 四下无人,他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看着远方,那里放着赫舍里皇后梓宫的地方。 “姐姐,我答应过你要好好照顾他们的,但是似乎我做得并不好。”康熙惆怅的轻声道,眼带黯然。 他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不觉得是保成害死姐姐的,但是原来只是他的以为,他潜意识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一切,只怕承祜也发觉了吧,却难为他在弟弟的面前替父亲说好话。 “姐姐,果然没你在我的身边,我教不好孩子呢。”他自嘲一笑,心中的思念让他满嘴苦涩。 “不过我答应你,这样的错不会再犯了。”承祜说得对,保成是姐姐生命的延续,并不是什么害死姐姐的凶手。 他现在才想通并不算迟,不是吗? 康熙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恰好天边一颗流星划过,璀璨美丽。 姐姐,这是你给我的回应对吗?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的,一定。 %%%% 五月初三一早,康熙带着承祜和保成来到赫舍里棺前祭拜。原本是由保成一人首祭的,最后演变成承祜和保成一起。 按照礼官的唱词一项一项的完成祭祀,承祜跪在蒲团上向陵寝磕头的时候突然觉得无比的讽刺。 其实赫舍里是死在最美好的年华,在康熙对她感情最深的时候死去,让帝皇永远愧疚,永远铭记,活人永远无法和死人斗,因为人一旦死了她所有的缺点都变成了优点,一个只有优点没有缺点的记忆中人,最后只能成为一个无可替代的存在。 帝皇的感情永远都只会给死去的人,因为这样就不会引起利益的纠纷。 承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味的在心里否认康熙是重情之人,似乎是要提醒自己不要被他的慈父表现所感动。他对康熙的怨念到底有多深呢?居然重生这么久了都还放不下。不过幸好有个保成在,能让他释放自己的真心,要不然这样长久下去不知道会扭曲成什么样子。 回宫的马车上,承祜抱着累得睡着了的保成,眼神一片温暖。 保成,哥哥不会成为一个好人的,因为好人无法在深宫之中保护你成长,但是我会算计天下间所有的人,唯独对你真心相待。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快成长为翱翔的雄鹰,脱离我的庇护呢? 第16章 改革学制 康熙二十年发生的事情有很多,而且都很重要。 不过对于承祜来说,最重要的反而不是他所能想到的康熙二十年的宫内大事,而是——太子爷上学! 其实早在前年祭祀额娘回来后,太子爷就开始了正式就傅。 这里就不能不提到承祜这只大蝴蝶所起到的作用了。 清朝规定,皇子六岁(虚岁)开始读书,而正好承祜六岁虚龄是康熙十二年,那是他重生的一年后,这一年他刚好出痘,也刚好身体虚弱,三天小病五天大病,把康熙和赫舍里担心得头发都白了,而正好这个时候一个不长眼的御史出来说什么皇子六岁该入学就傅,康熙看着病得似乎要挺不过去的孩子,大笔一挥,改规定,从今往后皇子六岁(实龄)读书。而那位触到疼爱孩子的父亲霉头的御史的下场,咱在这就不提了。 再来,其实按正史上来说,康熙二十六年之前还没有形成系统的皇子教育,皇子都是在各自居所读书,就好像胤礽的读书处最先为毓庆宫内;之后,康熙亲定皇太子读书处为畅春园无逸斋,而被誉为“皇子学校”的上书房则是在康熙二十六年六月初七日,康熙当着皇太子、四位年长皇子、内大臣、侍卫及大学士明珠等人之面,对胤礽的老师达哈塔、汤斌等人论及皇太子的教育问题而建立出来的。 而因为承祜这只大蝴蝶,康熙很早就开始考虑教育孩子的问题,而上书房也被早早的设立出来,而原本的太子读书处无逸斋也改为皇子读书处。 虽然上书房被提早建立,但是并没有改变清朝皇子读书辛苦,负担沉重的现状。现年已经十二岁的大阿哥承祜在被读书制度折磨了六年后,终于觉得是时候反抗了。 承祜看着每天在迷糊中被挖起来,还睡眼惺忪的保成,还真是心疼的不行,好吧,这其实才是他想改革皇子学制的重要原因。 既然是为了保成,承祜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结合自己的经历和后世所见识到的教育制度,写了一份极度详细的,涉及课程,学时,甚至被延伸到大清国本的文章,很正规的写成了折子向康熙递了上去。 现在的康熙才二十八岁,正是意气风发,对新事物好奇接受的年纪,而且他写的东西并没有超脱这个时代,只是稍微有点提前却不会惊世骇俗,简单点说就是在意料之外但在情理之中的东西。 以康熙重视皇子教育的程度,他提交的东西一定会引起他的重视。 果然,晚膳过后康熙就把他招到了乾清宫。 “承祜,你好大的胆子。”他一进屋,刚跪下行礼,康熙就怒喝了一句。 承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话说做皇帝都喜欢用这招先把人吓唬住,然后在威逼利诱让人把心里的想法都透露出来,不带一丝隐瞒。 心里是这样想,承祜却没有笨到显示在脸上,只是端端正正的跪着,一脸恭敬却又疑惑的道:“儿臣不明白皇阿玛所指何意,望皇阿玛明示。” “哼,你自己呈上来的折子你不知道?改革皇子学习制度,你的意思就是指责你皇阿玛定制的课程有错,不利于阿哥们的成长,难道这样胆子还小吗?”康熙冷冷的道,但是看着跪在地上孩子单薄的身影又觉得不太忍心,“起来回话。” “谢皇阿玛。”承祜毫不怯懦的站了起来,前世的时候他就知道康熙喜欢优秀大方的孩子,所以你越表现得理直气壮他反而就越喜欢你。 果然康熙见他这样,眼神倒温和了起来,其实他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被自己的儿子反驳,做父亲的多少都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更何况他是皇帝。 “你倒是说说朕定制的课程有什么问题?朕看你所上奏的课程比朕最大的不同就是学习时间上的缩短,朕五岁开始读书,从不间断,累得咳血,仍然坚持。每日老师指定的一段要念一百二十遍,之后再背诵一段新的内容,直至把《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完全背下来。你现在居然说学习时间过长,不利于皇子成长,朕也是这样过来的,怎么就没见朕的成长出现问题。你今天要是不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就不要怪朕重重的罚你。” 你都说你自己累到吐血了难道你还想孩子走你的旧路啊?承祜在心底吐槽,不慌不忙的开口:“皇阿玛的勤奋的确是儿臣等的榜样,皇阿玛定制的课程能看得出您对儿臣们学习的用心,您希望儿臣等成才这样的苦心儿臣懂得。只是正因为此,儿臣才不愿辜负了皇阿玛的良苦用心。”先把人赞一番,承祜看着康熙沉静如水的脸色,定了定神又继续说道。 “皇阿玛,学海无涯,在人的一生中幼年时期却是吸收知识最快也是最好的 ,所以在这个阶段怎么有效率的学习才是重中之重。”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朕的方法没有效率?” “回皇阿玛,不是没有效率,而是效率不高。” “哼!那你说说怎么就效率不高了!” “皇阿玛,儿臣每天的学习从寅时开始到无逸斋学习,先复习前一天所学,诵读一百二十遍文章,这个本身就浪费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儿臣觉得只要把文章记住了这个一百二十遍其实是可以舍弃的,或许读个十遍就可以。”承祜说道,他对这个读一百二十遍真的是吐槽无能了。 “那是为了让你温故知新,加强记忆!” “但是如果记住了却还读一百二十遍就是浪费时间,这朗读前天所学的就用了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面师傅们可以教导很多新知识了。” “放肆,给朕跪下。”康熙怒道,这个孩子从来没有顶撞过自己,今天居然这么胆大,真是气死他了。 承祜也倔强,梗着脖子就重重的跪下。 “你你你……真是气死朕了,好,读一百二十遍叫浪费时间,那你说怎么才叫不浪费时间?朕希望你深刻的记住所学知识有什么错?” “皇阿玛,读书不应该死记硬背,而应该灵活记忆,如果只记住了书面的文字而不理解书本所说的道理和意思,那还不如不学!如果把这一百二十遍改成五遍或者十遍,这一天的学习时间起码省出来四个时辰。” 康熙死死的瞪着承祜,他也抬头回视回去,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退让,康熙这人你只要不在威胁他的皇权方面和他死磕,基本十之八九都是成功,而且还会很被欣赏。 “然后呢?让皇子在学习时间上有所休息就不叫浪费时间了?” “皇阿玛,您定制的学习内容很广泛,文武兼修,而且满汉皆有,这样在一定程度上造成学习的困难。长时间的学习会造成人身体和精神上的疲惫,也影响了吸收知识的效率。儿臣曾经以自己,胤禔,胤礽做了一个实验,学习的时候能集中精神的极限是半个时辰,这之后就每况愈下,但是如果在这期间休息一盏茶的时间,让精神得以放松再去学习,就又能恢复到精神最好的阶段。儿臣曾经问过太医,太医说一个成年人每天要睡足四个时辰,这样才会有充沛的精力去迎接一天的工作,而小孩子则要睡足五个时辰,要不然会影响身体发育,影响健康。” “歪理!朕也是这样过来的,只要练习骑射不就能锻炼身体了吗?”康熙的语气明显已经软了下来,但是还是嘴硬道。 “可是皇阿玛,您想想您那个时候也是很辛苦很疲惫的吧。”承祜也软了声音看着他道。 承祜是越长越像赫舍里,特别是眼睛,搞得康熙每次一和这孩子对视就莫名其妙的心软,“那……那辛苦也是为了要锻炼你们的意志。” “是要锻炼意志,但是不应该以损伤身体为代价。”承祜见他已经动摇,决定再下一成,“皇阿玛,我们现在争论也是得不出结果的,不如这样吧,先以我这个制定的学习制度在无逸斋实验一个月,您一个月之后考核我们,这样不就能看得出到底是您的方法好还是儿臣的方法好了吗?” 康熙不说话,只看着他,承祜也不在意,坦然的和他对视。最后当然就是某父亲败阵下来,走到他的面前把他扶了起来。 “好,朕答应你。” “谢皇阿玛。”承祜愉悦一笑,不过因为长时间的久跪让他的腿有点麻,估计膝盖也青了,可惜在康熙面前不能揉,只好皱了皱眉忍下不适。 “可是膝盖疼了?活该,谁叫你要顶撞阿玛的?要不然也不用受这罪了。”康熙嘴上是这样说,却一把抱起他安置到一旁的软榻上。 “阿……阿玛,我没事……”话说他八岁后就没被康熙抱过,还真是……特别别扭。 “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瘦?”康熙有点不满的看着承祜单薄的身体,“右肩好了吗?” “早好了,太医不是说只要不做太剧烈的运动就可以了吗?阿玛你就放心好了。”虽然对于不能骑射他还是有点遗憾,但是人要知足不是吗?而且他并不希望自己文武双全,优秀完美到能威胁保成。 康熙看着他,叹了口气,慈爱的拍了拍他的肩,语气温和,“你从小就懂事,不枉阿玛那么疼你。承祜,你老实和阿玛说,为什么这次要递上这样的折子?你在上书房都已经六年了,现在才说要改革才觉得不满?朕不信。” 承祜有点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这样孩子气的举动让康熙笑了起来,“那个,阿玛你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难道你还想欺君?”康熙故意板着脸说,眼神却是温暖的。 “其实是……我看着保成每天起那么早,然后上课上得那么辛苦,所以就……” 康熙闻言真是哭笑不得,“你呀,还真的是个好哥哥。腿不麻了吧?天色不早了,回毓庆宫休息吧。朕一会就下旨,下个月开始就尝试你定的方案。” “谢皇阿玛,儿臣告退。皇阿玛也要注意休息,不要累着了自己。” 康熙摸摸他的头,招来顾正把他送回去。 “就那么爱护弟弟?宁愿顶撞阿玛?那是不是日后阿玛和弟弟冲突的时候,你就一定会站在弟弟那一边呢?”康熙看着窗外渐行渐远的身影,喃喃道。 “呵呵,我在想什么呢。”康熙笑着摇摇头,把刚刚那份突然涌起的黯然甩出脑海,走回书桌继续处理政事。 作者有话要说:清康熙年间,皇子们寅时(凌晨三点到五点)就要到无逸斋,开始复习头一天的功课。 卯时(凌晨五点到七点)老师来到课堂开始讲学。 辰时(早上七点到九点)康熙下了朝就来到了无逸斋,检查背书,康熙拿出书来随便点一段,皇子就背。 巳时(九点到十一点)正襟危坐,开始写字,每一个字要写一百遍,练习书法。 午时(十一点到一点)到了午饭的时候,侍卫就送上饭来,皇子们也让老师吃饭,老师跪着接了饭,然后到自己座位上吃饭,皇子们在另一旁吃饭,吃完饭之后不休息,继续前头功课。 未时(一点到三点)练习骑射,练习武艺。 申时(十五点到十七点)康熙又到了无逸斋再次检查功课,还让背书。 酉时(十七点到十九点)练习射箭,然后放学。 真是从凌晨到晚上,无比苦逼!!! 康熙老爹那一句话真是无比惆怅啊~~~ 第17章 兄弟 承祜的改革首先是从时间上来说,参照现代的上学时间所设立的,然后学科上也细分成诗画,算学,满文,骑射,文史等五大类。 当然这只是因为他不敢把后世太多的东西搬到这里来,先不说适不适合清朝的体制,反常即妖的道理他可是非常明白。 个人的思想是无法超越他所处的年代的。 其实这个皇子学制改革,除了是为保成减负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要把那群陆续出生的兄弟分化开来。 怎么说呢?坦白说吧,从历史上看康熙的教育是非常成功的,看当年他那群个顶个优秀的兄弟就知道了。而他所提出的改革把康熙所要求学的东西分门别类起来,虽然还是要学,但是在学习的过程中却会出现一个后世几乎每个学生都会有的问题——偏科! 这就是他的目的,他要他的那群兄弟在潜移默化中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去发展,而不是按照康熙所想的成为全才,他再从中磨去他们的野心,虽然还不知道效果,但是在一定程度上却能打消大家一定的争帝之心。 而且这个改革并不完善,毕竟他只有十二岁,见识和阅历限制了他只能写那么一些只能的东西,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就可以慢慢的慢慢的以长兄的身份去引导,老二和老十四应该去学兵法,老四应该去学财政,老五是老实的孩子不用担心,老六培养成诗画大家,老七因为脚疾肯定安分,老八学管理,老九搞经济,老十做跑腿的,老十三潇洒一向对帝位没野心。嗯,未来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其实在将保成推上帝位的过程中,他也无形的开始改变那群兄弟的命运,毕竟做兄弟的有今生没来世,他却也是不愿意看见他们走上老路的。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不损害保成的利益上来说的,如果将来的他们还是会威胁到保成,他并不介意再一次兄弟反目。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不是吗? 承祜抬头看看黑沉的天,紫禁城的天空从来都是这样阴霾,无论白天还是黑夜,这片天空下埋藏了多少人的青春和感情呢?二月春寒,他今晚出来的时候穿得似乎不是很够啊!不过冷的到底是身体还是心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承祜啊,你必须虚伪且冷酷,因为你有很重要的人要守护,你知道的,对吗? “哥哥。” 远方一声响亮的叫唤好像穿过了苍穹传入他的耳际,震撼着他的神经,他看着毓庆宫大红灯笼下的那个小小的身影,穿着大红棉袄,可爱的小脸上绽放着温暖的笑容,似乎能融化这周围的积雪。 他想,他重新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就是要守护这个温暖的笑容吧。 所以无论前路如何艰辛,我都会为你披荆斩棘,直到生命的尽头。 %%%% 一个月后的结果一如承祜所料,当然康熙不愧是康熙,在看到他所提出的方案确实有效之后立刻召集了一群大儒和满汉重臣,开始对他的改革加以修改和调整,以其能在旗学和宗学中推广。 有心人还是能打听到这次皇上大力改革学制的起源是因为大阿哥,所以毓庆宫多了不少巧立名目的送礼,承祜是一概不管,只把礼物收了列了单子上交给康熙,名义上说为前不久的温州、宁波旱灾出一份力,上大悦。 反正承祜每天看见他的保成睡得饱饱的,精神满满的去上学,心里就觉得十分满足,他现在还十二岁,保成才七岁,所谓结党营私有些太早,而且他还没有自信能瞒过康熙的眼睛,当然宫里的人脉还是要经营的,但是不宜太大动作,一切求稳健就可以了。 康熙二十年十二月十三日,承祜十二岁生辰,适逢十月底吴世璠自杀,清军进入昆明,历时八年的三藩之乱终于告终,康熙龙心大悦,决定大宴群臣,既是庆祝平定三藩,也是为承祜庆生。 承祜想着自己的生辰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的确都没怎么办过,前世他的生辰是额娘的祭日,康熙伤怀都来不及,怎么会大办,不过碍于他太子的身份却总会有一份厚厚的赏赐,而今生,额娘在的时候倒陪着他过了两年,就像寻常人家的母亲给他煮了一碗长寿面,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彼时康熙也在,那样的时光温暖而窝心,可惜伊人已逝,已经回不到最初。额娘去世后他忙着照顾保成,康熙也一直在忙国事,连他自己都忘了,往往是在康熙事后补偿似的赏赐他才记起自己的生辰。其实宫里的孩子生日,能得康熙一份赏就已经是荣幸了。 不过倒是保成从四岁开始就会给他送自己亲手写的祝福寿帖,那比什么礼物都来得合他心意,可惜那次地震全都不见了,他还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 “哥哥。” 熟悉的带着童音的叫唤声响起,承祜扭头看着已经换好衣服的保成,只恨不得搂在怀里亲上两下。 因为主要是大宴群臣,所以所有的阿哥都要正装出席,而身为太子的保成当然不能免俗,一身太子品级的杏黄色朝服,头戴东珠镶边的青狐冠,脚踩牦牛皮靴,八岁的孩子身量未足但眉眼已开,多年培养出来的皇家气度雍容尊贵,让人心生敬畏。 吾家有儿初长成啊!承祜心里不无唏嘘。 保成走到他的面前,有点不满的摇摇他的手,居然走神! “今天保成好看极了。”承祜还是忍不住掐掐那看起来粉嫩无比的腮,亲昵的道。 “哥哥也好漂亮。”毫不在意被蹂躏的脸庞,太子爷笑得一脸可爱。 承祜的嘴角僵了僵,话说他除了对这个比较病弱的身体不满外,还有的就是他这张过于秀美的脸,特别是那双继承自赫舍里皇后的眼睛,温润如水,比之女子都是不差的。 “大阿哥,太子殿下,是时候去乾清宫了。”小林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承祜帮助保成抚平了一下衣服的皱褶,和他并肩走了出去。 话说这一年保成长得飞快,个头上窜的速度让他这个做哥哥的有点小郁闷,毕竟他们相差了五年,但是八岁的保成已经到他肩膀了,虽说大家还没有成年,长还是继续会长的,不过按照现在的势头,他的弟弟以后在身高上一定会超越于他。 或许这就是练习骑射和不能练习骑射的人的差距? 就在他想着这些有的没有的档儿,两人已经来到了乾清宫偏殿,进了一间厢房,毫不意外的里面坐了皇宫里所有的阿哥。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大阿哥。”九岁的胤褆,三岁的胤禛起身见礼。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大阿哥。”而两岁的胤祺,一岁的胤佑和还没有满周岁的胤禩则由奶娘抱着上前来行礼。 “免礼。”小小的太子很有威仪的说道。 在一旁落座,承祜看着满屋子的兄弟神思有点恍惚,前世的时候他因着在皇阿玛的身边,凡是要出席宴会都是由康熙亲手牵着入席,无形的就和这群兄弟生了隔阂,或许当初那个男人是想树立他太子的权威,却也剥夺了他应该有的手足之情。 呵,手足之情?天家子弟说什么手足之情,真是笑话。不过这兄弟是双面刃,倒该开始教教保成如何驾驭了…… “下次我一定赢你。”保成的声音拉回了承祜的思绪,回过神来就看见太子爷和胤褆像两个斗牛一样站着。 这两孩子似乎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看对方不顺眼,什么都能斗一番,前天上骑射课保成输了胤褆,气得差点连饭都不吃了。 “你先高过我再说。” 胤褆凉凉的道,比保成大两岁的胤褆与承祜同高,加之在骑射上确实有天赋,所以整个人看起来都是比保成壮得多。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小孩子家家的吵嘴,承祜有点好笑的看着,也不出声阻止,感情嘛,吵吵更融洽。 不过他当戏看有人却不这样觉得,突然一声婴儿啼哭声震住了还在唇枪舌战的两小孩。 承祜循声望去,原来是老八在哭,而且奶娘明显也吓了一跳,慌忙哄着,但是却不见效果。 “过来给爷抱抱。”承祜出声道。 承祜发话,奶娘可不敢不从,只是在把人放到承祜怀里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什么是抱婴儿的最佳姿势。 “爷还要你教,太子殿下可是爷一手带大的。”承祜好笑道,说也奇怪,老八到他手没多久就当真不哭了,引得几个大的阿哥都好奇的围了过来。 保成和胤褆当仁不让的占据了承祜的左右位置,胤禛在前,都一脸好奇的看着那一团粉嫩嫩的肉丸子。 太子爷忍不住伸手戳了戳,胤褆一看也伸手去戳,不一会老八的脸就红了。 “好了好了,你俩给我住手,要是再弄哭了小八就让你们来哄。”承祜看着又想哭的婴儿,连忙阻止道。 “哼。”两小孩对视一眼,又同时撇开了眼。 “小四,这是你八弟,要抱抱吗?”承祜看着胤禛一直看着他怀里的老八,诱哄般开口。 话说后世无数的女纸对这两只无所不用其极的YY,连带的他看了那些东西都忍不住开始想这俩小孩是不是真有点什么,相爱相杀真的好萌咧!所谓JQ是要从小培养的,这两只要真成了,嘿嘿,无形中就为他家保成剔除了两个强大的对手啊!! “他好小,我怕摔了他。”胤禛现在还没有以后冷面贤王的模样,反而有点呆呆的,喃喃道。 承祜笑了笑,却不再说什么,只是端详着小八,回想起他将来的下场,心里有点唏嘘。小八的人生是一场彻底的悲剧,卑微的出生,耀眼的才华,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猜错了人生,从来就没有开心过。 其实曾经的那群兄弟又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呢?康熙啊,不得不说你真狠。 突然心里就有点堵,把已经熟睡的小八交还给乳母,承祜就那样静静的坐着,面沉如水。 空气中突然多了份压力,屋里的人全都不敢出声,连一直闹腾的保成和胤褆都住了嘴,乖乖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只是保成瞄了瞄自己大哥,踌躇了一会还是走到他的身边,悄悄的伸手把他的手握住。 承祜一愣,低头看见保成扬起笑容的小脸,也微笑了起来,心中的那份气闷似乎也消散不见了。 “奴才给各位阿哥请安,皇上有旨,传几位阿哥入席。”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打了一个千,肩头还沾着些雪花粒子。 按照长幼有序一一出了门,不过因为保成的太子身份却和他并肩而走,倒是让身后的胤褆不爽的撇了撇嘴。 第18章 上元节 乾清宫设宴,因着不是家宴,所以筵席上是男女对开分,隔得远远的。 承祜和保成打头带着一群兄弟先到了太皇太后那堆后宫女人加命妇面前请安,流水般的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毕竟谁都知道这次宴席有一半的原因是为大阿哥庆生的,如此隆宠,似乎连着太子也是比不上的。 “大阿哥是越发俊俏了,太皇太后您也该操心一下,该给大阿哥安置一些贴心伺候的人儿了。”后妃中身份最高的莫过于佟佳氏,只是她没有封后,算不上嫡母,其他阿哥还好,只两位嫡子的婚姻她却是插手不得的。 在场的命妇一听这话心思就活泛起来了,大阿哥今年都十二了,再过几年是该娶亲了,下一年大选也该有房里人了,元后嫡子,太子长兄,看着无论是现任掌权人还是下人掌权人与他都感情深厚,这身价已是不凡,要真能拉上姻亲,对家族却是一份不小的助力。 “承祜也有十二了吧?”太皇太后慈爱的笑了笑,佟佳氏的话是听了进去。 “回太皇太后,今天刚满十二,虚岁十四。”承祜也笑得温和,今天的他一身红色紫貂毛滚边的吉服,衬得眉目如画,这浅浅一笑更是风雅无双,在场有一些年岁不大的小媳妇当场红了脸。 “嗯,是大人了。去你皇阿玛那吧,别让他久等了,胤禛他们还小就不过去了,留在哀家这吧,胤褆也留下陪着你额娘。承祜记住和你皇阿玛说一声。”今天毕竟时候不对,太皇太后也不再留人。 只是待他们走后却转过头去和佟佳氏低声交代了几句,有心人一看,心下就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只脸上却装着如无其事。 待到了康熙跟前,行了礼,随后就与保成一同在康熙左手边坐了下来。 席上的大臣都是人精,虽说康熙立的太子是大阿哥的同胞兄弟,但是这些年来对待两位嫡子却一直一视同仁,甚至隐隐的喜爱大阿哥更多一点,就连今天这样的宴席也是大阿哥更靠近上位一些,这其中隐含着什么就很值得推敲了。 底下各人心思如何,承祜是一概不理,只偶尔低声嘱咐保成不能挑食,指着布菜的宫女要她把蔬菜类夹到太子爷的碗里,看着他吃下去。 康熙看着这兄友弟恭的相处,愉悦的笑了起来。 这皇家宴席吃的是什么?吃的就是揣摩圣意,吃的就是探听圣心,吃的就是谁圣眷正隆,吃的就是应该怎么站队!所以说呢,你要真的是来吃饭的那你还是哪来滚哪去吧!! 不管有人是不是空腹来空腹回的,反正承祜和太子爷是把自己喂得饱饱的,今天不是他的生辰么,他吃得可是光明正大啊! 所以索相纠结了,明珠笑得意味不明了,康熙看在眼里表情高深莫测了。 以不变应万变是承祜最擅长的把戏。 接近亥时的时候宴会总算结束了,而康熙也喝得红光满面,摆架去了佟贵妃的永福宫。 承祜抱着眼皮已经打架的保成回毓庆宫,只是还没走几步,一个人却走了出来。 “大胆,不知道这是大阿哥和太子殿下吗?”小林子立刻出声呵斥。 来人不慌不忙的跪下,缓缓开口:“大阿哥恕罪,奴才只是奉索相之名送上给大阿哥的寿礼。” 承祜挑了挑眉,示意小林子上前接过那人手里的锦盒,然后才道:“代我谢谢叔公。承祜他日一定到府上看望叔公。”说罢也不等那人说话,迈步离去。 回到毓庆宫,亲自把保成安置到床上,掖好被角,承祜才打开刚刚索额图送来的锦盒。 红色绒布上摆放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纹饰简单而大方,他轻轻拿起来,只感觉一股温暖从手上传来,原来是一枚暖玉。 他面沉如水,回想起刚刚在宴席上看到的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想他一生尊荣却落得那样的下场,心中不胜惆怅。 世人总以为索额图贪恋手中权力,不懂在盛极之时放手,却忘记了在康熙十九年索额图以病请求解任,可惜皇帝并不放人,其实很多时候并不是你强求在权力的中心,而是你已入局就无路可退,帝皇讲求的是制衡二字,而无论是索额图还是纳兰明珠都是这制衡二字下重要的一环。 重生以来他与索额图刻意不过多接触,一年里能见面的时候少之又少,连带的保成也与这位叔公不亲。 他只是不想再重蹈覆辙,他只是不希望这位前世真心疼爱他的叔公重新落得那个下场,他原本以为叔公会明白的,可是…… 他看着手中的暖玉,轻轻叹了口气。 叔公,盛极必衰啊,你怎么可能不懂呢? 或许他真的该找时间出宫一趟了。 %%%% 过完生日又到过年,康熙二十一年的新年很是热闹,三藩平定,普天同庆。 清史稿记,康熙二十一年壬戌春正月壬戌,上元节,上赐廷臣宴,观灯,用柏梁体赋诗。 可见康熙的心情有多好。 上元节自正月十四日始至十六日止,百官俱朝服三日,各衙门封印不理事,如遇紧急事务仍行办理。正经是三天大假了。皇帝在上元节中的主要活动是赐外藩宴,以及由后妃、群臣、外藩王公等陪同,在紫禁城乾清宫正大光明、山高水长等处观灯、放焰火。 其中赐外藩宴属于国家重大礼仪范畴,是清朝廷笼络外藩王公的“统战工作”,可算作皇帝在年节中的政务活动,其他两项则基本属于娱乐了。 整个紫禁城都挂满了各式华贵的宫灯,处处都是喜庆,阿哥们聚在一起免不了的就猜起灯谜来。 承祜倒没有加入,只是微笑着看保成和胤禔的玩闹,胤禛歪着脑袋逗小八,胤祺胤祉两个牙牙学语的也都自得其乐。 “大阿哥怎么不去猜灯谜?”一道略微低沉的声音突然在承祜耳边响起。 他脸上笑容不改,头也不转,只轻声道:“叔公怎的不在皇阿玛跟前?” 索额图看着那张秀美酷似赫舍里的脸,也扭头学他注视着不远处的那个杏黄色的小身影。 “太子这几年长的倒是很快啊。” “是啊,做衣服的速度都赶不上他长个的速度了。” “大阿哥……那块暖玉你可还喜欢?” “谢谢叔公费心了,知道承祜体寒特意寻来那贵重的暖玉。承祜内心感激。” “大阿哥既然叫我一声叔公又何谈言谢。” “礼不可废。” “……大阿哥都十二岁了,听说太皇太后跟皇上说该考虑你的终身大事了。” 承祜眯了眯眼,“叔公哪里听来的消息?怎么我这个当时人却是不知道?” “只是宫中谣传,毕竟今年要大选,太皇太后授意佟皇贵妃全权主持。”索额图说到这顿了顿,“大阿哥可有属意的女子?我家福晋倒乐意替你探听一二。” “叔公,你看,今晚的月亮可真圆。”承祜突然指着天上的明月,脸上是一派孩子的天真。 索额图有点愕然,下意识的就顺着他的指示向上看出。 “月满则亏。”轻轻的一句,让索额图震在了当场。 承祜终于正眼对上索额图,那双水漾的明眸似乎能看穿一切。 “叔公为承祜的事所操心,承祜感激。只是这终身大事毕竟还只是谣传,而且自有皇阿玛定夺,承祜也就不劳烦叔公福晋了。天色不早了,承祜也该和太子爷回毓庆宫。叔公也尽早回去休息吧,身体要紧。”说罢也不等索额图回神,转身便走。 叔公,月满则亏,盛极必衰。赫舍里家先出皇后,再出太子,已经是月满盛极之势,如他联姻的对象还是与索额图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的话……他已作提醒,现在的索额图与太子不亲厚,回去稍加琢磨他的话应该就能参透。 不过说起给他身边指人这件事,今年大选,由新上任的佟皇贵妃全权负责吗……如果他一旦成亲势必是要搬离毓庆宫的,现在保成才八岁……不不不,看来他该想个对策才是,而且由佟佳氏塞给他的人,哼,他还不愿意收! %%%% 上元节过后没几天承祜就病了,烧得通红的脸色看得康熙和保成无比着急。 “太医你给朕说说大阿哥病了都五天了怎么还没有退烧?不是说只是风寒吗?风寒会这样厉害?风寒会吃了药却一点成效都没有?”康熙化身咆哮马,唾沫星子是满空中飞。 老太医是主诊承祜多年的人了,对于康熙这样的表现是见怪不怪,毫不怯懦,一拱手,压低了声音道:“臣斗胆请陛下借一步说话。” 康熙眉一挑,交代了侍候的人几句,也抚慰了一番急得都想哭的守在床边不肯离开的保成,走出了毓庆宫的后殿。 “大阿哥到底怎么了?”康熙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老太医心里一突,弯着腰,使劲盯着自己的脚尖,尽量平稳的说:“回禀皇上,大阿哥这次的发热并不是因为寒气入体,而是大阿哥已经到了梦遗的年龄。大阿哥原本就体弱,多年调养已经起色不少,只是……两年前的地动使其伤了元气,身体大亏。所以这梦遗引起了内火便高烧不退,却并没有大碍。” 康熙依旧面无表情,“还有呢?” “……臣斗胆问皇上,是否不日就要给大阿哥指人?” “这有何干系?” “回皇上,大阿哥的身体不宜早泄肾水,要不然会折其阳寿。最好十八岁之后再让其懂人事。” “难道就没有办法根治?” “只能调养,无法根治……而且……” “还有而且?给朕一次道来!!”皇帝的胃口都敢吊,反天了是吧?! “臣该死。恕臣直言,大阿哥今后子嗣怕是要单薄了。”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臣告退。” 天上下起了鹅毛雪,带来的寒意一如康熙的心情。 姐姐,那个孩子怎么就如此多灾多难呢? 数日后,佟皇贵妃被太皇太后召见,只交代一事,今后无需过问毓庆宫内一切事情。 佟皇贵妃心中震动,却聪明的缄默不语。 大清至今,后宫管事者无权过问的只有一宫——乾清宫。 如今再加一宫——毓庆宫。 第19章 纳兰 康熙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五日,因俄国侵扰东北康熙至吉林乌喇地方视察,特命太子伴驾。 “哥哥,为什么这次皇阿玛只带我一个人去?以前无论做什么不是都会有你的吗?即使是围猎那样你不参加的活动都一定会有你随侍在侧的,为什么这次没有?”毓庆宫内,太子坐在床上,可爱无比的托着腮,好奇的问道。 承祜放下手中的书,走到保成的身边坐下,伸手把他搂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额头,轻轻道:“因为你是太子,皇阿玛这次的用意是向所有人再昭示一遍你太子的地位。” 毓庆宫内没有任何事情是可以瞒过他的,所以那天太医和康熙的话他后来在一个太监的口中完全得知。 子嗣单薄,这次他是真真正正的被判了死刑,永远都与帝位无缘。说真的,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他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一直以来他其实都隐隐感觉到康熙想把他列为第一顺位继承人,或许是出于对额娘的移情作用,又或许他真的很满意自己这个嫡长子,反正这么些年因为他的存在,保成的太子身份反而不是很明显的表露在人前。 现在好了,自己这样的身体打破了康熙的希望,让他必须正眼去看待这个从小被确立的太子,首先要做的是向众人表态,他康熙即使宠爱两个嫡子,但是还是偏向太子多一点的,也正因如此,这次去吉林视察才只带太子,其中政治作秀的意味,明白人都清楚。 他叹了口气,知道康熙开始要重点培养保成了,他一直守护着的孩子要开始真正的长大,要去接触那黑暗的政治,他虽然不舍却不能阻止,因为他是太子,他只能有两种下场,一是登上大宝,一是圈禁至死。 “保成,你这次随皇阿玛出去,哥哥不在身边,正是锻炼你的时候。只需多听多看,把哥哥曾经教你的察言观色的本事使出来,皇阿玛的一言一行你也要用心琢磨,但切记不要过于刻意。”承祜细细交代,却每说一句就恨不得自己也跟着去。 只是雏鹰学飞,他必须放手。 两天后 承祜站在高处,看着那蜿蜒而去的长长御驾,精致的五官看不出情绪。 这是他照顾保成八年来第一次和他分离,想到那个已经可以看出将来会非常出色的孩子,那是他照顾教导多年的孩子,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优秀,却又想把他藏在羽翼下不让其他人窥见。 多么矛盾而又复杂的心情,想着他不久就会变成展翅高飞的雄鹰,去寻找另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满腔的难以割舍,却发现连说出来都显得浅薄。 或许这就是所谓兄长的惆怅吗? 远方残阳如血,他眯起眼睛,心中明白这次保成回来后,有些东西就会变得不同了,而这种改变,连他也说不准好还是不好。 %%%% 对于一个当了八年保姆,而且是又当爹又当娘又当哥哥的保姆,突然孩子不在身边了,他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百无聊赖的过。 承祜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孩子不在身边后,自己居然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或许只是因为无逸斋里学习的阿哥太少了。 承祜不由得哀怨自己为什么会重生成为承祜。长兄啊!!!想他今年十三岁,胤禔十岁,保成八岁,老四才四岁,老九老十,十三十四还没有影!!而当这群娃都汇集在上书房,不动声色交锋,私下暗涌横流的时候,他早就出宫建府了!!! 虽然大多数情况下,分封后的皇子,甚至是结婚后,因为还没有得到具体的差事,所以还得继续去上书房念书。但是毕竟没有在宫里方便。 无聊的过了几天,承祜实在受不了宫里的沉闷,禀了太皇太后,带上小林子和四个侍卫,出宫去了。 去的地方很是引人侧目——纳兰府。 虽然因为胤禔没有了长子的身份,朝堂上纳兰明珠和索额图在太子之位上的针锋相对少了许多,但是两人似乎从性格还是政见上都是完全的死对头,因此朝堂上两派还是很分明的。 所以当纳兰明珠在自家府邸很是悠闲地品茗的时候,下人来报大阿哥到访,倒真真让他愣在了当场。 “大阿哥到访,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明珠来到大厅,对着承祜就要行跪礼。 承祜见状连忙伸手一扶,“纳兰大人言重了,我突然来访叨扰贵府,应该是我的不是才对。” “奴才不敢。”明珠坚持一礼,承祜无奈只能受了,“不知道大阿哥突然到访所谓何事?” 承祜淡淡一笑,“听闻纳兰侍卫原本是要伴驾随去吉林,可惜却临行前突然抱恙,所以我便想着今天前来探望一二,也带来了宫里的药材,望纳兰大人笑纳。” “犬子劳大阿哥惦记是他的福气,大阿哥一片心意,奴才就代他感谢大阿哥了。”明珠也不矫情,很是爽快的就把承祜带来的礼给收下了。 “不知道纳兰侍卫身体是否好了些,是否方便见客?” “犬子已无大碍,大阿哥稍等,我派人去叫他。” “不不不,现在天气仍有些春寒,如果再叫纳兰侍卫受了风反倒不好,不若我去见他便好?” “这……那好的,哈图,为大阿哥带路。” “是,大阿哥这边请。” “那我便失陪了。” “大阿哥请。” 明珠看着那远去的身影,小小年纪自有一番天家尊贵之气,不容忽视。他曾经见过这大阿哥几次,总是笑容温和,眼神宁静,让人猜不透。 身为康熙最倚重的大臣之一,明珠自然知道康熙对大阿哥的态度,若非宫中时不时的传来大阿哥身体不适的消息,只怕现在的太子绝对不会是三阿哥胤礽。只是那个少年已经十二岁,应该明白权力的重要和甜美,可是却从来不见他与太子爷争过宠,甚至一味护着。当真兄弟情深,不争不怨?他不信! 只是现在表现出来的确是如此,不过等到那位太子爷长大后又会是怎样的一副景象呢?大阿哥,身在帝皇家从来就不能拥有单纯的兄弟之情,不知道将来你会不会后悔今日的不争? 他拭目以待。 %%%% 跟着下人来到纳兰容若居住的院子,承祜远远的就看见院子中的亭子里,一个白衣人坐在了里面。 说起为什么他会和纳兰容若认识,那还要追溯到康熙十八年的那场地动,那个灰头土脸挖开瓦砾的侍卫就是当初还是二等侍卫的纳兰容若,也是因为那一次康熙将他升为一等侍卫。 前世纳兰容若死的时候他才十二岁,而且之前因着太子的身份他对康熙身边的奴才都是不怎么看得上,再加上索额图的关系,他就更加不可能和这个姓纳兰的有任何交集,即使康熙次数不少的在他的面前称赞这人的才学。 后来在他魂荡数百年的时候,纳兰容若被后世无数的专家学者赞为“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来,一人而已。”,再加上他也是康熙朝里除康熙,数字军团外被无数女纸重点YY的人物,更有太多太多《康熙与纳兰容若不得不说的二三事》的问世,所以无聊的他就去翻看了一下他的词和大概了解了一下他的生平。 重生之后他身体不好,加之要照顾保成,倒是直接把这人给忘到了脑后,若非那次地动,他想他们根本不会有交集。 不过说是有交集,也就是浅淡得不值一提的那一种,今天会想出来见他,也就只是心血来潮而已。 “参见大阿哥。” 纳兰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唤回了沉思中的承祜,他淡淡一笑,“纳兰侍卫不用多礼,这里是在宫外,随意一些便可,而且我今天只是一时心绪来潮,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奴才惶恐。”纳兰垂下眼帘道。 一时相顾无话,纳兰遵循着礼数不与承祜对视,眼观鼻,鼻观心,但是心下却也嘀咕这大阿哥突然到访所谓何事?按理他与这大阿哥没有任何多余的交集,虽然那次地动是顶了个救皇子有功的名头,但是这其实是奴才的本分,想不通想不通啊! 承祜看着对面男子英挺的面容,因为生病的关系显得脸色苍白,只是眉宇间有着化不开的忧郁,整个人就透着一股哀伤。 不由的想起这人还是个情种,铁骨铮铮的满族男儿,最后消耗了他的生命力的,却是最柔软的爱情。 只是前世他在权力里面沉浮,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心思去触碰爱情,后来变成鬼魂,也就失去了拥有爱情的资格。 “纳兰侍卫,听闻你与亡故的妻子鹣鲽情深,是吗?”突然的,承祜想知道爱情的滋味。 纳兰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却撞进了一双有点迷茫的眼睛里。 “是的。”虽然不知道承祜的用意,但因着那双眼睛里并没有虚伪的试探,所以他轻轻的回答道。 “那是……怎样的一种感情?”阿玛每年凭吊额娘时候的表情,就是爱情吗?为什么古往今来会有那么多的人栽在爱情手上? “大阿哥,恕奴才无法回答你。”纳兰轻轻一笑,仿若春风拂面,让人感觉无比的舒心。 “为什么?” “大阿哥,男女之间的情爱只能自己亲身体会,是无法言传的。” 承祜默然,其实他就只是单纯的问一问,并没有想过能得到答案,况且即使真的从纳兰口中得知,他也并不一定能理解。 “容若,你是一个好人。”承祜突然道。 纳兰一怔,从小到大他听到过无数的赞美之词,但是好人? “所以,听我一句。无人不冤,有情皆孽。”想到三年后面前的人就会英年早逝,他就忍不住的想叹息。 也不管纳兰听到这话作何感想,承祜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其实他有什么资格对纳兰劝诫呢?就连他自己都不理解这句话。那只是他在那几百年里,一次无意间见到一个得道高僧点化一名为爱执迷的女子所说的话罢了。 至于能不能让纳兰看破,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不过偶尔一次心血来潮的行事,感觉还不错。承祜带着颇为愉悦的心情,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而被承祜一句话震在当场的纳兰容若,却回到房间里,看着墙上挂着的已故妻子的画像,露出了一抹哀伤彻骨的微笑。 “……有情皆孽……有情皆孽……说得真好……真好……可是我已经在这孽障中不可自拔了……” 第20章 成长 康熙二十一年四月二十日,太子先随官员从句骊河大路还宫。 早早收到消息的承祜无比开心的吩咐着宫人大肆打扫毓庆宫,以迎接太子归来。 五天后,承祜估摸着时间来到东华门等候。 他神情平静的站着,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情如何的喜悦和期盼,甚至有点望眼欲穿的希望那个孩子快点出现,这一个多月来他就像所有游子在外的母亲一样担忧牵挂,明明知道他有着太子的身份一定不会被怠慢,但总是忍不住的想他有没有被照顾好。 就在承祜是越等越心急的时候,那杏黄色的仪仗终于出现在他的眼前。 今生因着他的存在干涉,康熙默许索额图所定规格几乎与皇帝等同的皇太子仪仗、冠服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而且更因为他今生偏爱素色衣服,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保成也受到影响,如非必须正装出席的场合,保成日常的服饰也多是素雅,没有了前世时时刻刻穿着明黄色到处晃的事情。 “恭迎太子回宫。”杏黄色的仪仗队在承祜的面前停下,太监宫女跪了一地行礼道。 他看着保成由太监扶着从马车下来,步子稍微有点急切的走了上去。 “恭迎太子回宫。”承祜拱手道。在外人面前,即使他身为长兄也是要行礼,只是每次保成都会快快的阻止他,无论他说了多少遍他都依旧不改,还好康熙也默许了他这样的行为,要不然其实可以安他一个不敬太子的罪。 “大阿哥不用多礼。”只是这次奇怪的,太子生生受了承祜一个完整的作揖礼,才缓缓说道,那语气——带着淡淡的疏离。 敏感的承祜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心中有了一丝不安。 “大阿哥应该等待孤很久了吧,其实派奴才来就好,并不用亲自相迎。”太子微笑着道。 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保成……保成从来都不会这样礼貌而疏离的同他说话,他从来不在自己面前称孤——不论什么场合,怎么只是分离一个月就变成这样……康熙,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只是心中挂念太子,而且今天刚好上书房休沐,便过来了。”承祜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孩子轻声道。 他亲自照顾细心教导了八年的孩子,就因为在康熙身边一个月,回来就疏离了他?他只觉得心里有种钝钝的痛。 当真皇家之中谈不了任何感情?他是不是该高赞康熙的好手段? “那么就谢谢大阿哥了。孤也累了,回毓庆宫。” 承祜错开半步站到太子的身后,太子顿了顿,迈开步子向毓庆宫走去。 果然如此!承祜面无表情的走着,以前他也会错开半步站在保成的身后,只是那个孩子从来就不愿意,永远都要与自己并排而走。 他恍然有点猜到康熙教导了保成什么,不外乎就是君臣之分,尊卑有别。所谓皇家,先是皇,后是家,所谓兄弟,身份之别永远都是排在长幼有序前面的。 他的保成,长大了。 果然在康熙的身边他能最直观的了解到什么叫皇权,君臣。承祜悄悄的扬起了一抹带着苦涩和嘲讽的微笑。 东华门距毓庆宫的距离不远,所以一行人很快的就到了。 进了寝室,承祜再次拱手道,“太子舟车劳顿想必已经很疲惫,请先行梳洗休息一番,我就不打扰了。” “大阿哥留步,孤有事情与你说。其他人都退下。”太子突然道,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嗻。” 承祜垂下眼帘,心想或许是要跟他说自己已经长大,不应该再依赖哥哥等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或许还会有康熙的旨意想他搬离毓庆宫,毕竟太子应该独占一宫,不是吗? 只是当太监宫女都退下,门关上的那一刻,一个人就直接撞进承祜的怀里,力度之强劲还让他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了身子。 “太……太子?”承祜完全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在胸前紧紧搂着自己的孩子,喃喃道。 “不要叫太子。哥哥,不要叫我太子。”埋在他胸前的小脑袋传来闷闷的声音,一如多年来向他撒娇时候的模样。 一瞬间,他只觉得刚刚冰冷沉寂下去的心立刻就温暖了起来,缓缓抬手回抱怀里的保成。 还好,他的保成,没有变。 “哥哥,皇阿玛说我是太子,要担起太子的责任,待人接物要以储君的标准。不能还像现在一样依赖着哥哥。还说……终有一天,我是君,你是臣,所以我现在就要开始……开始……” “开始以君臣之礼相待,对吗?”他轻轻拍了拍他,对于保成的话并不惊讶。 前世的时候,康熙从小就教导他这个太子之位该如何驾驭自家兄弟,只是他一方面那样要求着他,另一方面却又希望看到他和那群兄弟兄友弟恭,这本身就是一种矛盾,一种不可能,所以到最后他的身边才没有一个真心相交的兄弟,有的只是利益牵扯的朋党。 “皇阿玛说……这其实对哥哥也是一种保护。以君臣之礼相待,能让某些人不去打扰哥哥。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皇阿玛说现在还不用懂,只要记住,即使是面对哥哥,我也该摆着太子身份。可是……我讨厌那样,我不喜欢看见哥哥你对我行礼。我……” “保成,停。” 承祜就那样静静的搂着怀里的孩子,这是安抚情绪最简单又最有效的办法。 果然,片刻之后,保成就已经放松了下来。 “保成,皇阿玛是对的。” 保成不说话,只静静听着。 “保成,我是你的同胞大哥,若果按照汉人推崇的嫡长子继承制,我才是最名正言顺的太子人选。” “那我不做这个太子,我让给哥哥你。” “胡闹。”承祜厉声道,吓得怀里的保成缩了缩脖子。 放开他,承祜低下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严肃。 “保成,哥哥从来不曾对你说过这些话,但是今天,既然皇阿玛开始教导你什么叫君臣,那么我也来和你分析分析你这个太子之位,今天我说的一切,你都给我牢牢的记在心里,一生都不能忘记,而且不能对任何人说。明白吗?” 这样的承祜是保成第一次见到,不自觉的就点了点头。 承祜当即给他分析了他为什么会被立为太子的原因,保成听着,由开始的震惊变为若有所思,皇宫的孩子本就早慧,承祜是一直保护着他,却并没有隔绝他了解皇宫的黑暗,保成不是小白兔,承祜也不可能把他养成小白兔。 “……所以,这个太子,皇阿玛随时都可以废掉,皇权就是一切的主宰。废太子的下场,你想想刘据,李承乾。保成,以史为鉴,你要记住,永远都不能说出不要做太子这样的话,你必须要牢牢的记住你一定要抓紧这个太子之位!只要你不是太子,那你就什么都不是!”承祜的话掷地有声,他给保成带来的是一个从来没有展现过在他面前的世界,那是交织着政治的腥风血雨和皇家的无情无泪的世界。 “如果……我不是太子……那么我对哥哥来说,也什么都不是吗?”良久,保成才好轻好轻的问道,一瞬不瞬的盯着承祜。 他也看着他,他知道自己该跟他说是,这样这个孩子就会在今天变得冷酷,变得更加适合这个皇宫,他会明白这个世界上只能相信自己,他会…… “……对我来说,你永远都只是保成。”他暗哑道,他终究是不忍心。 你是我疼爱照顾了那么多年的孩子,我虽然教导你怎么更加懂权谋,驭权术,但是我依旧希望你的内心能有一丝温暖和柔软,即使我明白成为帝皇首要的条件就是要心如磐石,冷若冰雪,这样你才会在帝皇之路上走得更远。可惜,我终究是不忍心。 保成笑了,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透着阳光般的明媚。 承祜也笑了,如果将来这份柔软会威胁到你,那么我会亲手扼杀。 %%%% 康熙二十一年就像是太子爷成长的标志,他不再和承祜同塌而眠,在外人面前兄弟俩的亲密少了许多,而康熙也开始频繁的把太子带在身边,带他接触国事。 皇帝的一系列行为既为太子树立了储君的权威,也让大臣们心里有了一定的活泛,而有意无意向大阿哥示好的人也减少了许多。 只是私底下兄弟俩的相处与往日无异,在只有承祜的时候,保成才会表现得符合他现在的年龄。 今天下了学,康熙叫人来把太子爷唤走,承祜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只是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身影,有些惆怅。毕竟,他现在能和保成独处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 摇了摇头,承祜把那份哥哥的惆怅甩到了脑后,抬头见天色不晚,便想着去散散步,也算是锻炼锻炼这不太强壮的身子骨。 逛到御花园的时候,却看见了一个粉嫩嫩的小包子歪歪扭扭的走着,后面跟着一堆太监宫女,让人看着都想发笑。 恍然的他就想到当初的保成也是这样歪歪扭扭的学走路,而一晃眼,那个孩子都长得那么大了…… “大阿哥。”一声糯糯的叫唤让承祜回过神来,然后看见胤禛迈着小短腿向他跑来,歪歪扭扭的吓得承祜连忙上前几步把他搂住。 “怎么毛毛躁躁的,小心摔着。”一把把穿得厚厚的肉丸子抱起来,承祜温声道,也用眼神阻止了后面跑上来的奶娘想接手的行为。 现在的胤禛刚满四岁,正是好玩的年纪,而且看起来呆呆憨憨的,可爱得让人想掐一把。 “不怕摔。”胤禛一脸神气的说。 承祜轻声一笑,原来小四小时候这么可爱,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天然呆,那么到底后来的闷骚冰山是怎么养成的啊? “天气这么冷怎么不在屋里呆着?周围走小心惹皇贵妃娘娘担心。”抱着胤禛慢慢渡步,小林子很有眼色的让跟着的人与承祜拉开一定的距离,既不会看不到也不会听见两位阿哥的交谈。 “大阿哥,额娘说,德妃娘娘才是我的亲额娘,是吗?”胤禛小小的脑袋搁在承祜的肩上,闷闷出声道。 承祜一怔,想起胤禛最后和德妃闹成那样,心中不禁一阵怜惜,“是的,德妃娘娘才是你的亲额娘。”不知道为什么,以康熙对佟佳氏的宠爱,胤禛却一直没有改了玉蝶记在她的名下,不能不让人觉得奇怪。 “为什么德妃娘娘会不要我……”胤禛小小声的问道。 “德妃娘娘不是不要你,不要乱想。”承祜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只轻轻说了这一句就住了嘴,胤禛还小他还不能明白后宫女人争斗的手段,而且有些话也不是阿哥可以置喙的。 不过为什么佟佳氏会突然和胤禛说起这些事情呢?即使德妃因着思念不时的去佟佳氏的永福宫探望胤禛而引起他的好奇,那个女人也不会这样直白的对胤禛说那样的话,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呢? 承祜眯眼思考了一会,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 康熙二十一年,康熙的后宫有三位后妃怀孕,分别是佟皇贵妃,温僖贵妃和宜妃。 佟皇贵妃并不是像后世一般以为的不能生育,史记她在康熙二十二年是生下过一女的,只不过还不满周岁就夭折了。 而现在怀孕的佟佳氏当然不可能知道自己会生下女儿,也因此她会对胤禛说那样的话就是一步暗器,承祜毫不怀疑如果佟佳氏生下一个儿子,她绝对会以很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胤禛送回德妃那里去,毕竟不是记在她名下的儿子,利用完了就随时可以扔了。 承祜垂下眼帘,看着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胤禛,心下有了另一番计量。 现在的德妃因着没有生下胤祚,今年六月生的七格格却又在八月的时候殇了,膝下尤虚,满腔的母爱只怕还是寄托在胤禛的身上,如果这个时候胤禛回到德妃身边,想来将来的母子反目应该不会再有。 胤禛,大哥送你一份大礼可好?算是庆祝你四岁生辰。 第21章 佟佳氏 这天晚上,康熙在毓庆宫和承祜保成一起用了晚膳。 过后,三人去了书房,康熙在考校太子的学业,承祜却在一旁怔怔出神,若有所思。 “承祜,承祜。”一阵叫唤,他回过神来便看见康熙和保成都略带担忧的看着他。 “儿臣一时走神,望皇阿玛恕罪。” 康熙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这里没有外人,无妨。只是难得见你如此,可是有心事?” 承祜一听,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么?什么事情难倒了大阿哥,说出来给朕听听。”康熙见他如此,惊奇的问道。 也难怪康熙如此,承祜从小就老成的不行,特别是保成出生后,他那一派长兄风范让康熙是既欣慰又带着略微的郁闷,郁闷什么呢?儿子太优秀,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让为人父的皇帝觉得不太有成就感。当然他也会在心里安慰自己,孩子还小,还没有遇到大的问题,所以才用不上他这个父亲而已。 承祜缓缓一笑,“也不是什么事情,只是……不太好说。” 他越是这样康熙就越是好奇,连连催促,顺带的保成也一脸渴望的看着他。 他沉吟了一会,看向了康熙,“阿玛,这样吧。我一会说的你就以阿玛的身份听,这只是儿子的一些看法和感悟,并不牵扯什么,你听完后也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你看可好?” 康熙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阿玛,是这样的,我今天在御花园见到了胤禛,和他玩耍了一会,见他累了就把他抱回了永福宫,而刚好德妃娘娘也在那里。”承祜顿了顿,看了一眼康熙平静无波的脸,继续道,“在御花园里,胤禛和我说佟皇贵妃告诉了他德妃娘娘才是他亲生额娘的事情,看他的样子似乎很烦恼。而在永福宫里,德妃娘娘看起来很是憔悴,不过看着胤禛的眼神很是慈爱。” “承祜,为何突然和阿玛说这些。”康熙淡淡问道,眼神锐利的看着他。 承祜无比坦然的看着康熙,“阿玛,我刚刚也说了,这只是我个人的感悟,并不牵扯什么,我只是……想到额娘了,德妃娘娘的眼神让我想起了额娘。” 这下轮到康熙怔住,眼神不禁也有点恍惚起来,想到去世快十年的发妻,心中还是一阵阵的疼痛。 “阿玛,听闻德妃娘娘生的七格格两个月前夭折了,想必她现在一定很是伤心。”一直没有出声的保成突然道。 “照你们这样说,胤禛该回到德妃的身边?”康熙语气毫无起伏的问道。 承祜却摇了摇头,“阿玛,我们并没有什么意思。阿玛要怎么做我们也不会置喙。只是佟皇贵妃娘娘告诉了胤禛事实,他还那么小,面对生母和养母,只怕会不知所措。” 康熙面沉如水的敲击着桌面,无形的压力向两人袭来,只是承祜和保成皆一脸坦然,眼神清亮。 康熙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自己在怀疑什么?这两个孩子是由他亲自养大的,品性如何他最是清楚,而且以两人的身份不会也不用参合到后宫的斗争中去,承祜刚刚字字句句都是围绕着胤禛,他怕也只是单纯为弟弟着想,而保成更简单,他就是想帮着他哥哥。 不过,承祜说是佟佳氏告诉了胤禛事实,为什么?只因为她现在怀孕了,还是因着胤禛不是她亲生的就仍旧有隔阂?或许是单纯的不想欺骗孩子? 不得不说康熙的确很是喜欢佟佳氏,这个时候自动为她开脱,也幸亏承祜没有一味抹黑佟佳氏,要不然只会适得其反。 “阿玛知道了,胤禛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你们就不要多想了。”康熙走到两人面前,拍了拍他们的头道。 “阿玛,如果可以你去看看胤禛吧。”承祜面露担忧道。 康熙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毓庆宫。 “哥哥,你为什么要帮胤禛?”保成走到承祜的身边轻声问道。 “你觉得呢?”承祜转过头,脸上那副长兄的担忧早已消失无踪。 “可是因为皇贵妃身后的佟家?”在康熙身边好一阵子了,那些世家大臣他该知道了解的都了解得差不多了。 承祜只是笑笑,不置一词。 康熙十七年保成出痘,帝皇担忧陪伴数天,惹得无数人艳羡,当然也有无数人妒忌。保成痊愈后几天,他为赶回毓庆宫抄小路,却没想到见到人前端庄慈和的佟贵妃一脸阴狠的掐碎了一朵牡丹,艳红的花瓣映着她的脸显得无比狰狞。 他永远都记得那个女人说了一句话。 “可恶的克母之子,万岁爷却将他当成了心肝宝贝。” 那句话勾起了他最屈辱的回忆,那是康熙送他的四个字——生而克母。 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但是并不代表他不记恨,若非佟贵妃隆宠日盛,还升为了皇贵妃,他也羽翼未丰,绝对容不了那女人嚣张至今。 佟佳氏,我会要你为这句话付出代价,连同你身后的佟家,没有了胤禛我看佟家是否还能有前世的辉煌! %%%% 离开了毓庆宫,康熙便摆驾去了永福宫。 “参见皇上。”一身粉色旗袍的佟佳氏优雅的行礼,已经怀孕四个月的她肚子已经微微隆起,浑身上下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显得柔美娴静。 “你身子重,就不要多礼了。”康熙连忙扶起她,柔声道,搂着她一同落坐,佟佳氏娇羞的依偎着康熙,满目深情。 “德妃最近来永福宫来得挺勤快的,是吗?”康熙沉吟了一会,缓缓问道。 佟佳氏脸上浮现怜悯之色,“皇上也知道,德妃妹妹的七格格夭折不久,她来永福宫看望胤禛,想来就是能寄托一下。我看她整个人瘦了一圈,憔悴得不成样,皇上要是得空就去看看她吧。” “朕知道了。德妃来得如此频繁,胤禛可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佟佳氏眼底飞快的掠过一抹异色,旋即叹了口气,“那个孩子问我为什么德妃娘娘每次看见他都拉着他的手,问他最近如何,就像我这个额娘一样关心他。” “那你怎么回答?” “臣妾……如实告诉了他德妃是他的亲生额娘。”佟佳氏怯生生的看了康熙一眼,似乎害怕他的责罚。 “为什么?”康熙安抚般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 “胤禛毕竟是德妃怀胎十月生的,臣妾虽然养育他,可是这生恩和养恩也是同样重要的。本来因着臣妾的关系让他们母子分离已是罪过,若果连胤禛知道生母是谁的权利都剥夺,臣妾这个母亲当得可是十分失败的。” 不得不说佟佳氏这番话说得十分有技巧,直把康熙从毓庆宫带来的疑虑都给打消了,反而觉得她是慈母柔肠。 “这也不能怪你,这些年来你对胤禛的好比之亲生额娘都是不差的。”康熙拍了拍她的手,眼神温和,“只是你身子日重,太医也说你需要好好调理,照顾胤禛可能比较吃力,不若让他回到德妃身边,也算是减轻你的负担,可好?” 佟佳氏心中狠狠一跳,脸上却不露半分神色,只柔声道:“臣妾谢皇上体谅,德妃妹妹正值失女之痛,让胤禛回到她身边无疑是好的,只是臣妾养育胤禛多年,那孩子乖巧孝顺,这就离了身边,臣妾真的是……不舍得啊。”说罢手执丝帕捂上了眼角,满脸不舍。 康熙见她如此心里也不好受,连忙道:“别伤心,小心肚子里的孩子。若你真舍不得便罢,德妃宫里离你这里也不远,就让她多来几次好了。” “可是……德妃妹妹那样子也委实让人心疼,确实臣妾怀孕期间,对胤禛的照顾可能会有所疏忽,只是臣妾又真的舍不得胤禛……”佟佳氏抬眼恳求的看着康熙。 “让朕想想办法,天色也不早了,你早点歇息吧,朕明天再来看你。”沉吟了一会,康熙一时也想不到好的办法,只能先安抚了佟佳氏。 “臣妾恭送皇上。” 等到康熙离开了永福宫,佟佳氏脸色一冷,搭着身旁嬷嬷的手回到了寝宫中,叫来了胤禛的奶娘。 “四阿哥今天怎么会被大阿哥抱回来?”佟佳氏兀自端详着修剪美丽的指甲,淡淡问道。 奶娘跪在地上,带着颤抖回答道:“回皇贵妃娘娘的话,今天四阿哥去了逛御花园,后来大阿哥来了,抱着四阿哥走了一段路,最后还一直把四阿哥抱回永福宫来。” “嗯,本宫知道了,退下吧。” “奴婢告退。” 待奶娘退下,佟佳氏的陪嫁嬷嬷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娘娘,奴婢打听到皇上刚刚是从毓庆宫过来的,和太子爷,大阿哥用了晚膳。” 毓庆宫?佟佳氏微微眯了眯眼睛,她自康熙十六年升为贵妃,因着当时的孝昭仁皇后身体不适,便让她代理宫务,她比谁都明白赫舍里皇后在康熙心目中的位置,她更清楚那两个嫡子更是康熙的心头肉,所以她一直以来都对那两位示好,可惜无论她怎么努力,她始终和两个嫡子亲近不起来。就连那毓庆宫她都插不进去一个人,这诚然有赫舍里皇后原本的经营在,但大阿哥的手段更是不容小觑。 康熙十七年,太子出痘,康熙照料有加,于毓庆宫半步不离,可惜很多人都不知道或者该是遗忘了,那一年的那段时间里,她因为大意而失去了才两个月的孩子,她那时候多么希望康熙能到她身边安慰一句,可惜最后愿望终究是落空。 她开始恨起那两个孩子,如果不是太子出痘,宫务繁忙,她也不会忙得没有时间留意自己身体的变化,直到她失去了那个没有来得及出生的孩子。 但是她的恨意无从发泄,她也不敢露出端倪,康熙对她是隆宠日盛,但是与那两个孩子相比却什么都不是,她明白男人看重自己的儿子永远都是多过自己的女人的。 她知道只有儿子才是后宫女人的依仗,所以她才以小产之痛让康熙把四阿哥抱养了给她,当然她也希望多一个身份贵重的阿哥对那两个嫡子产生一些威胁。 佟佳氏忍不住冷笑起来,皇上今晚说的话如果没有被人引导她是说什么也不信。大阿哥的心思她也能猜出十之八九,她又怎能让他如意。胤禛养不养在她身边她根本不在乎,只是他是她的筹码,她这胎还没有确定是男是女,还没有安全出生之前,她是怎么也不会放胤禛回德妃身边的。 只要这胎是儿子,只要她的儿子健康长大…… 她倒要看看那两个嫡子的地位是否还能如此超然! 第22章 变数 佟佳氏的确了得,起码在她分娩前,四阿哥依旧养在她的身边。承祜皱了皱眉头,这次的交锋是他落了下风,他是低估了康熙喜爱佟佳氏的程度。 康熙二十二年八月二十七日,宜妃郭络罗氏诞下一子。 康熙二十二年十月十一日,温僖贵妃诞下一子。 康熙二十二年十一月十三日,佟皇贵妃诞下一子。 这一年,连续三位阿哥出生,而且都是由身份贵重的后妃所出,满人讲求子以母贵,康熙不可谓不高兴,三个阿哥的满月宴都是下了旨意要求大办,尤以佟皇贵妃所出的十一阿哥满月酒摆得最是隆重。 永福宫里满室喜庆,和现在一片宁静的毓庆宫形成鲜明的对比。 承祜披着狐裘站在窗边,望着永福宫的方向,带着苍白的脸色面沉如水。 他今天刚好生病,并没有去参加满月宴,只有保成出席。 他觉得很冷,是那种因为未来的不可捉摸而由心底散发出来的冷,因为他的记忆出错了,佟佳氏没有生下格格,而是诞下了一个阿哥!难怪当初知道佟佳氏怀孕的时候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原来是时间上对不上!原来应该六月生的皇八女居然变成了十一月生的十一阿哥!!这个变数太大了,大到承祜有点接受不了。 如果这个十一阿哥健康长大,佟佳氏依旧早逝却在死前封后,这个十一阿哥就会成为嫡子,与他和保成比肩,也会成为竞争皇位的强劲对手,这个十一阿哥会是比前世的胤禔更麻烦的存在,虽然他不占长,但是占了嫡,不要忘记保成这个太子也是不占长的,到时候朝堂上反太子的一派也有了一个有力的反对理由,和名正言顺的拥护对象,想想他都觉得头疼。 或许他应该先不要自己吓自己,前世的十一阿哥是活不到长大的,那么是不是这一世也是?可惜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可笑,想想“承祜”不就是应该早夭的吗,再看看他现在。 重生以来,历史发展的走向第一次让承祜有了心惊的感觉。 “哥哥,快开门。”保成略显急促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吓了承祜一跳,虽然疑惑现在的时辰宴席应该没有结束,却也立马上前打开了门。 门一开,承祜只觉得眼前一花,保成像滑溜的鱼一般进了门,把手里捧着的东西放在最近的桌子上后,立刻就甩起手来,嘴里还念叨着:“烫死了烫死了。” 承祜把门一关,快步走到他跟前,握起他的手,看着小小的指头一片红色,皱起了眉头责备道:“捧的什么东西把自己弄成这样?奴才们是做什么用的,由得你这样胡闹!”边说边轻捏他的指头,承祜头一次觉得自己偏低的体温原来是这么有用处的。 不过这下却轮到保成皱起了眉头,“哥哥,你的手怎么这样冰?可是屋子不够暖和?再加个炉子吧。” “不用了,我体寒,冬天手脚冰冷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什么大事。”承祜满不在乎的说,看着保成的手指头不再通红,才满意的放开了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保成先把自己身上的狐裘脱下来披到他的身上,然后拉着他坐下才缓缓道:“看了看十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觉得乏了要离席,我也就顺便以护送之名回来了,满月宴么没什么意思。况且哥哥你还病着呢!我可没多少心思想坐在那。” 承祜心头一暖,身上的寒意似乎褪去不少。 “你捧的什么回来?面?”他视线一转,看着桌上青花瓷碗里热气腾腾的面,疑惑的道。 保成微微一笑,抬手把碗轻轻推到承祜的面前,“长寿面,哥哥,生辰快乐。” 承祜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孩子,俊秀的眉眼透着暖意,他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我……都忘记今天是我生辰了……”低下头凝视着面前烟雾缭绕的长寿面,不愿意被弟弟发现自己红了眼眶,只是那略显沙哑的声音却出卖了他。 “没关系,我记得就好了。” 嘴角不可抑制的上扬,承祜觉得今年的生辰是他过得最开心的一年,而这碗长寿面也是他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不过很快,承祜就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向了保成。 “怎么了?”太子爷很萌的眨眨眼睛问道。 “太子爷,您是不是忘记了一样东西?” “什么?” “筷子。”承祜笑着吐出两个字。 保成立刻反应过来,红了脸——羞的,然后马上叫人送了对筷子进来。 接过筷子,承祜也不客气,大块朵颐起来。 保成就在一旁托着腮,静静看着他家哥哥进食。 随着年龄的增长,承祜的相貌是越来越出色,眉宇之间温润如玉,明眸皓齿,在身边伺候的宫女哪个不是看着大阿哥就满眼迷恋的,甚至有时候连保成自己也会看哥哥看呆了。 因为长寿面的温度把承祜的脸颊熏出了一抹淡淡的绯红,美丽得让还是九岁的孩子突然心中涌起了一股不知所措,慌乱的只能开口胡乱找话题打破现在有点奇怪的气氛。 “那个……哥哥,佟皇贵妃一直无所出,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阿哥,皇阿玛开心之下一时忘记了你的生辰,你不要放在心上哦。” 吃面吃到一半的承祜一听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保成是担心,不说他本就不在意康熙记不记得他的生辰,即使在意,在保成今晚的安抚下早就烟消云散了。 “放心,哥哥没有放在心上。”他轻轻道,低下头继续吃面,只是突然又道,“只要你记得就可以了。”谁又能比得上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呢? 承祜的语气很轻,轻得就像最柔软的棉花滑过耳际,带来一阵阵酥麻,直达心间,痒痒的,保成只觉得心脏很不争气的狠狠跳了几下。 俊秀的小脸像是火烧似的红了起来,幸亏现在的承祜只顾着吃面,没有发现,要不然太子爷就要害羞死了。 呆了好一会,保成才回过神来,眼带孺慕的向承祜那边挪了挪,轻轻靠在了他的身上,就是这个对于男孩子来说算是单薄的身体,却从出生开始就为他撑起了一片天,给了他无人可比的安全感。 “哥哥,我今天晚上想和你睡。”带着明显撒娇意味的声音让承祜轻笑了一下。 “这么大了还向哥哥撒娇。”解决完长寿面,擦了擦嘴,他手一伸把保成搂到了怀里,捏捏他还是有点肉肉的脸,宠溺道。 “你是我哥哥,不向你撒娇还向谁撒娇。”保成理直气壮的道。 承祜却偏偏吃他这一套,说起来这个孩子已经好久没有跟他撒过娇了,说不怀念那是骗人的。 久违的兄弟同眠,保成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承祜就静静的听着,偶尔回答一两句,这是兄弟俩一贯相处的模式。 “哥哥,你是不是在担心佟皇贵妃的十一阿哥?”保成突然道。 承祜看了看他,点了点头,“佟佳氏一直停留在皇贵妃的位置上就是因为她无所出,现在多了一个阿哥,我怕皇阿玛会封她为后,多一个嫡子对你来说是一个不小的威胁。” 保成自然也想过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若皇贵妃真升为皇后,那么十一阿哥就能与他比肩,的确是一个潜在的麻烦。 他想了一会,凑到承祜耳边轻声道:“像十一这样小的孩子,在宫里面,四岁之前,不小心得病死掉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承祜一僵,有点难以置信的看着保成,虽然他心里也是想过这样的念头的,但是当从保成嘴里说出来,他确实震惊了,不过也就一瞬间。 果然在康熙身边久了,杀伐果断就是这样培养出来的,虽然他知道太子不可能是心慈手软的主,但是看着自己亲手长大的孩子有这样的转变,心情还是很复杂的,既欣慰却又有些心疼,自己终究是给不了他一个正常的童年。 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承祜轻轻道:“佟佳氏这么久才得一子,加之她身份贵重,真的下手风险太大,保成你要记住,永远不要打没有把握的仗。” 保成受教的点点头,身子扭了扭,钻进了承祜的怀里,闷闷道,“哥哥,你也不能去冒这个风险。”保成一直知道,为了自己,哥哥愿意冒天大的风险。 承祜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不愿意骗他,“让我再想想。” 保成搂着他的手紧了紧,“你教过我的,伤敌一千,自损三百是最下乘的方法。与其打没有把握的仗,不如在皇阿玛身上多下功夫,毕竟现在看来,哪个阿哥能比得上我们呢?” “危险就是要在萌芽阶段把它扼杀了。”承祜轻轻一叹。 “那你有没有想过危险的存在也是对我的一种鞭策?”保成突然撑起身,居高临下的直视着承祜,那是他从没有见到过的严肃,“你从小就教导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但是这么多年来,总是你一次次的保护我为我化解,我知道你疼我,但是不可否认你为我营造的环境太安逸了,现在小十一的出现却能让我警醒,有压力才有动力,不是吗?” 承祜怔怔的看着他良久,终于重重一叹,“你长大了。”的确,无论他多少次对自己说保成该自己面对事情,他不能对他太过保护,可惜当危机出现的时候,他却总是第一时间帮他解决了。 “我答应你,不会乱来。我知道你已经能开始自己处理问题了,这样很好。”他微微一笑,心中却涌起了莫明的酸涩感,那是不再被需要的感觉,带着细微的刺痛,直达心脏。 对于哥哥的情绪保成一向敏感,看着那抹带着欣慰的微笑,他却只觉得心慌,脸上的严肃也维持不住了,急忙用手搂上承祜的脖子,整个人趴在了他的身上,略带急促的开口:“我……我不是怪哥哥,我只是……只是……不想再看见你为了我而出事了。我答应过你我会坐稳太子之位,所以凡是能威胁到我的人事物就应该我来对付。我……我……” “傻孩子。”承祜轻轻一笑,抬起手慢慢的拍抚着他的背,“我没有不高兴。只是觉得那个小时候总是依赖着我的小不点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做哥哥的有点惆怅罢了。似乎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才没有!”保成立刻反驳道,“我才没有不需要哥哥,你要永远在我身边,谁都不能抢走!” 好吧,这独占欲果然是无论怎么长大都不可能消退的。承祜有点好笑的想到,杏眸里是一片浓郁的温柔之色。 只要我不威胁到你,而你也还需要我,那么我就会一直都在你身边,谁也抢不走。 第23章 五台山之游 虽说答应了保成不妄动,但是承祜还是因为小十一这样一个变数的存在而有点愁眉不展,即使小四成功提前回到德妃身边,被德妃满腔慈爱包围得越来越天然呆,可以预见那闷骚冰山性格如无意外应该就出现不了。 但是小十一的存在让他如芒在背,平静多年的性子似乎隐隐的又开始暴戾起来。不若就违背一次对保成的许诺,对小十一下手。赫舍里皇后遗留下来的人脉,这些年一直在他的执掌下发展,虽然佟佳氏的永福宫是难下手,却并非没有一点可能,只是要真下手了,应付康熙的盛怒和佟佳氏的怨恨,他的宫中势力必要舍去一半,估摸再过几年他就要出宫分府,这片势力是要交给保成的,现在舍去一半似乎不太划算。 杀还是留? “主子可是要去向太皇太后请安?”小林子小心翼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原本在沉思的承祜皱了皱眉头,这才发现自己走着走着居然向着慈和宫方向。 承祜沉吟了一会,“走,去慈和宫。” “嗻。” 到了慈和宫,皇太后刚好在休憩,承祜便叫人不要打搅,径直去了太皇太后那里。 只是待得承祜到了太皇太后那里,却是被苏麻喇姑告知太皇太后在佛堂诵经。 承祜也不等,来到佛堂外,不让通传的悄声走进了佛堂。 在闭眼诵经的太皇太后身边轻轻跪下,怕有一丝惊动,承祜有点失神的看着旁边布满岁月痕迹的老人,时间让她的美丽褪去,但是那份庄严大气平稳气度却最能安抚人心。 收回目光,承祜也闭起眼睛,静静聆听着老人嘴里经文。渐渐的,内心那一份不安缓缓散去,小十一的确是威胁,但是危险从来都与机遇共存,保成说的对,他不可能永远为他遮风挡雨,与其让他因为安逸而仍旧变成前世的嚣张跋扈,倒不如给他个鞭策。 想明白了,他心下一松,睁开眼睛却对上了太皇太后慈祥睿智的双眸。 “参见乌库妈妈。”承祜立刻恭敬的道。 “承祜什么时候来的?”太皇太后微微一笑,承祜上前小心的把她搀扶起来。 “来了一会,见乌库妈妈正在诚心礼佛,不敢打扰,便也跪在一旁,为我大清祈福。” 太皇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对于这个长嫡重孙她一向是看好的,甚至有时候她也会想当初把保成立为太子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看起来承祜却是更为适合的,只是这个孩子身体实在不好,前两个月才又病了一场,想到这,太皇太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乌库妈妈为何事烦忧?不若说出来,看承祜能否为您分忧。”太皇太后是他一直敬重的老人,前世她就教导了他很多东西,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太皇太后能更加长寿,自己是不是就不会与康熙反目成那样。 “烦忧倒没有,只是看着承祜已经长成如此俊俏的模样,感慨时光流逝,岁月催人罢了。”太皇太后摸了摸他的头,含笑道。 “岁月见着乌库妈妈都避开了,何敢催人。” “嘴甜的孩子。承祜,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慈和宫?” “承祜有空的时候都来慈和宫的,乌库妈妈这样说倒叫承祜觉得自己是个小白眼狼,没有目的就不来似的。”承祜装出一脸委屈的样子看着太皇太后。 被他这副模样逗笑,太皇太后拍拍他的手,缓缓道:“我们的大阿哥,你眉宇之间有烦忧之色,说吧,有什么难倒我们聪慧的承祜?” 承祜看着那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沉静了一会,轻声道:“乌库妈妈,这世间一切皆逃不过取舍二字,世人总求两全其美,这样可算庸人自扰?” 历经三朝的太皇太后脸色平静如一汪古井,承祜有点忐忑这经历过无数风浪的老人是否从自己的只言片语里察觉到了什么,却也静静站着,脸色波澜不惊。 就在他以为自己不会得到答案的时候,太皇太后却开口:“承祜,你可曾开怀?” 承祜为这风牛马不相及的话怔在当场。 可曾开怀?自重生以来,他日日设计推演,在既定发生的事情下发挥自己微弱的作用,从而引起全局的改变,自额娘逝去,保成出生,他步步为营,揣测圣意,算尽一切劳心劳力,他——可曾开怀? “心有牵挂,不易开怀,却总是有时。”看着那个孩子健康长大,独当一面,他便能开怀。 太皇太后的眼底闪过一抹忧色,“佛云: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望尔切记。” 承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承祜谨记。” 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谈何容易,承祜在心底叹了口气。向太皇太后告退,离开了慈和宫。 康熙二十三年二月二十日,太皇太后启行游五台山。 因康熙要巡幸畿甸,特命太子代父尽孝,随伺太皇太后,只是除了太子爷之外,太皇太后还把大阿哥,二阿哥都带上。 承祜猜不出太皇太后的用意,前世的时候太皇太后上五台山有康熙陪同,而那一次也就只带了自己一个皇子,但是今生却这样,又一件偏离记忆的事情,他都觉得有点麻木了。 好吧,其实只要不再出现一些不在常理范围内的阿哥,他是不怎么上心的。 宽敞的马车里,活泼好动的胤禔趴在窗边,叽叽喳喳地一直与保成念叨斗嘴个不停,承祜在另外一边的窗边,支着头,看着外面滚滚车轮,阳光洒在秀美的脸上,自有一番清贵优雅,风姿隽永,马车里侍候的宫女们都不自觉低下了头,脸上飘起一抹羞赧的红晕。 “大阿哥真是越来越好看了。”刚好胤禔与保成看窗外景色看累了,一转眼就看见马车里的情形,忍不住小小声的说道。 保成觑了他一眼,也小小声回道,“也不看看是谁的哥哥。”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得意。 “也对,爷的哥哥嘛,怎么可能会差。” 胤禔贼兮兮的笑道。 保成一怒,横眉竖眼的瞪着他,要不是马车里有外人,他都忍不住要扑到承祜的身上,搂着他向某人昭示哥哥是谁的了。 两小孩的斗争承祜是一概不知,神游物外的思绪却被耳边突然响起的清朗声音唤醒。 “大阿哥,外面烟尘滚滚,您还是放下帘子在马车里休息吧。” 承祜看着策马来到他窗外的纳兰容若,自那次纳兰府上拜访后,他与他除了偶尔在宫中见到,简短问候一两句外,倒是没有多大的交集。只是他生病的时候,纳兰倒是会来慰问,甚至找来不少民间偏方,那份心意他也没有拒绝。 刚想笑着开口,保成的声音却出现在身侧。 “纳兰侍卫也在随行之列?怎么没有跟随皇阿玛去畿甸?”在康熙身上学来的威严表露无疑,淡淡的问话却是上位者才有的语气。 纳兰恭敬道:“回太子爷,皇上特命奴才跟来保护三位阿哥。” 太子爷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承祜,眼神柔和了下来,“大阿哥,春寒料峭,还是把帘子放下吧。” 承祜点了点头,转头对着纳兰道:“五台山上的主持大师德高望重,据说是近百年来佛门第一人,纳兰侍卫不妨去聆听一下佛法,或许大有裨益。” “谢大阿哥提点。”纳兰垂下眼帘,表情平静道。 承祜也不再多说什么,放下了窗帘,一扭头就见保成睁着眼睛看着他,而胤禔则是因为累了,就在一边睡过去了。 “累了吗?”承祜柔声问。 保成摇摇头,挪了挪位置,头靠在了他的身上,承祜动了动,让他靠得更舒服一点,没一会,保成也睡过去了。 接过宫女递来的小毯子,承祜小心的为保成盖上,再吩咐人看好胤禔,就一手搂着保成,一手拿起消遣的书看了起来。 偶尔有风拂起车窗帘,承祜瞄到纳兰骑在马上的背影,瘦削挺拔,想到他刚刚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次纳兰没有随侍在康熙身边,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他不久前也大病了一场,从刚刚他那明显瘦了不少的脸颊就能知道那一病的凶险,他终究是放不下,而听闻这次跟来五台山是纳兰明珠特意为儿子请的愿,看来那位也是看出了自己儿子越来越消沉,希望他能在五台山的佛寺里有所感悟吧。 还有一年多,也不知道纳兰容若是否真的能逃出这情劫。 因着太皇太后年岁已大,所以车队也不敢赶快,待到天色已经晚,太皇太后便吩咐在行宫逗留,明早再上山。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众人就准备上山。 太皇太后为表心诚不愿上肩舆,太子记着自己是代父尽孝,也就扶着太皇太后攀爬,而承祜虽说身子不好,但山里的空气清新,也走到太皇太后身边搀扶着陪同着亲自攀爬,更不用说活泼好动的胤禔,一开始还跟在太皇太后他们身后,但是老人走得实在是慢,忍不住的就跑到前面去了。 “太子去看着二阿哥吧,不要让他得意忘形了。”太皇太后看保成直直看着前面的胤禔,心中明白小孩子玩乐的天性冒了出来,慈爱的说道。 保成眼睛一亮,偷偷看向自家哥哥,得到批准点头后才行了礼告罪一声向胤禔跑去,承祜连忙叫侍卫上前跟着,以防意外。 “承祜,你可知道为何寺庙都要建在高山之上,森林深处?”太皇太后缓缓问道。 “高山之上能俯瞰众生,森林深处能远离喧嚣。”承祜抬头看向满山葱翠掩映的寺庙,语带感慨。 太皇太后拍了拍他的手,“那你又可知道为何菩萨顶寺前有石阶一百零八级?” 承祜沉吟了一会,“沿一百零八级石阶登高,按照佛家的说法,就把人间的一百零八种烦恼踩在脚下。” “好好试试。”太皇太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由他搀扶着慢慢上山。 后来太皇太后毕竟年老,体力不支,最后还是坐上了肩舆完成了登山。只是承祜却真的一步一步拾级而上,每踩一个石阶,心中似乎多了一份感悟,他突然有点明白太皇太后叫他前来的原因。 第24章 佛语 菩萨顶是满族语言的叫法,意思是文殊菩萨居住的地方。菩萨顶历史悠久,到了清朝,它实际上成了皇室的寺庙,地位极其尊贵。 上山的路程耗费了众人不少的体力,太皇太后便免去了下午的行程,命众人好生休息。 承祜算是半逞强,靠自己登上了一百零八个石阶,累得够呛,直接在厢房里睡了个昏天暗地,连午膳都忽略去了。 运动过后的睡眠质量一向比较好,承祜只觉浑身舒畅,满足的伸了伸懒腰,却觉得身上被什么压着,睁开眼就见到保成睡得香甜的脸,脑袋搁在他的胸膛上,一手环着他的腰,难怪他觉得有压迫感。 他这一动,保成也醒了,揉了揉眼睛,满脸迷糊的样子,明显还不太清醒,“哥哥你醒了?饿不饿?” 承祜掐了掐他睡得起了红印子的腮,笑道,“有点饿。你不是和胤禔去探险去了吗?怎么回来和我睡一起了?” “切,和那个家伙有什么好玩的,而且这寺庙也不能大声喧哗,无趣得紧,还不如回来睡觉。” 承祜笑笑,唤人进来伺候更衣洗漱一番,小林子端来了早就准备好的斋菜,虽然比不得皇宫膳食的精致,却别有一番风味,兄弟二人很迅速的就解决了肚子问题。 “小林子,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大阿哥,刚到亥时。” 时间倒是晚了,只是睡了一觉现在却清醒得很,和保成对视了一眼,自小培养的默契让两人笑了笑。 只让贴身的太监跟着,承祜和保成踏着月色,在院子里散起步来。 万籁俱静,二月的山上寒风呼呼,积雪未消枝桠枯萎,咋一看去,透着静谧的沧桑。 走了好一会,承祜感觉到疲惫,真准备回房去,眼睛却不经意扫到一棵大树下站着两个身影,看其中一人像是……纳兰容若? 步子踩在雪上发出咿呀的声音,纳兰容若转身却发现两位阿哥并肩走来,连忙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大阿哥。” “天色已晚,纳兰侍卫怎么还在这里?”承祜淡淡问道,却发现纳兰身后是一名身披袈裟的老和尚,“这位是?” “回大阿哥,奴才今晚当值。这位是了悟大师,他刚刚修行回来不知此处院子有銮驾在,如有冒犯,请太子殿下和大阿哥海涵。” “不知贵客在此,多有得罪。”老和尚合十双掌拜了拜,轻声慢语,让人听着莫名的舒服。 “大师言重,不知者不罪。”保成缓缓道。 “夜露深重,太子殿下和大阿哥早些休息为好。奴才这就把大师送走。”纳兰容若恭敬道。 “慢。”承祜突然想起什么,出声道,“了悟大师……可是那位传言批命极准,有着一手摸骨绝学的了悟大师?” “坊间传言,不可尽信。”了悟大师语气平静道。 保成打量起面前的老和尚,话说进入五台县后,这百姓口耳相传的把面前这位了悟大师说得出神入化,现在见着真人了,还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大师当真能看透各人命格?”保成问道,心里有点跃跃欲试。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保成听得一脸迷糊,承祜倒是淡淡一笑,“大师有一对慧眼。” 纳兰一听却是稍微靠近承祜,低声道:“大师有眼疾,不能视物。” 承祜一怔,这仔细一看,接着月光才发现面前大师的眼睛里毫无焦距,“心中有眼,则能视万物,透起本质。” 对面的大师一听,淡淡一笑,“这位是?” “这是大阿哥。”纳兰连忙道。 “大阿哥也有一双慧眼。相逢即缘,若不嫌弃,老衲为你摸骨一番,也算是不枉你来五台山一遭。” “大阿哥,试试?”保成眼睛亮亮的看着承祜,脸上是压制不住的好奇,。 承祜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不过心中的确有点好奇,毕竟他做过鬼魂又重生过,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还真不到你不信。 “那就有劳大师了。” “大阿哥请伸出左手。” 饱经风霜的手从承祜的手腕缓缓揉捏而上,不轻不重,看得旁边的保成皱起了眉头,眼神有点不善的看着自家哥哥被握住的手臂,这老和尚不会是个骗子吧? “咦?”大师突然出声,吓了众人一跳。 承祜挑了挑眉,静待下文。 “大阿哥,你……这是早夭之相。” “放肆!!简直是妖言惑众!” “大师慎言!” 这两句话很明显就是出自太子爷和纳兰容若之口。 保成满脸怒容,皇家培养出来的威压直直压向了悟,手一把抓起承祜的右手就想把他拉走。 纳兰也是一脸担忧,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要是传到当今圣上的耳中,以那位对大阿哥的重视,怕是一气之下这菩萨顶就有血光之灾。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啊! 倒是承祜满脸平静,心下却是震动,“承祜”的确是早夭之相。 “大师但说无妨。”承祜反手握住保成的手,示意他冷静。 保成深吸一口气,微微眯起的双眼掠过杀气,却仍旧听话的站着不再说话,不过心里却忍不住惊慌起来。 早夭之相!早夭之相!不,他不要哥哥有事!他答应过他会一直在他身边的! 感觉到保成的微微颤抖,承祜心中一暖,加大力度握住他的手,让他安心。 “似有若无,看不清,道不明……”了悟喃喃自语,听得人不明不白,“大阿哥,恕老衲无能了,你骨骼命格奇特,是贵极必伤,早夭之相,可是你却……老衲摸不清你的命盘。” 承祜并不在意的收回了手,缓缓道:“人各有命,既然我所经历却与命格不符,便是自有机缘,大师不必介怀。” 他本就是这段历史的一个意外,谁又能说得清他的将来,所以听着这大师的话他反倒安了心。 了悟沉吟了一会,道:“大阿哥倒是阔达。虽然老衲摸不清,却仍有数语赠于大阿哥。” “大师请讲。”他倒是好奇这大师会说什么。 “皇家乃万金之首,锋利无双,你命中忌金,但却又离不得,将来遇事仅记上善若水,过刚则折。” 承祜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谢大师指点。” 在旁边憋了一肚子火的保成终于按捺不住,冷声道:“大师以后还是不要轻易为他人批命,唯恐祸从口出!” 听着这明显威胁意味浓重的话,了悟大师呵呵一笑,“各人命数皆有定,福祸相依,谢太子劝告。” “你!” “不用在意。”承祜拍了拍他,安抚道。 保成却是觉得憋屈,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对待过,重点是面前这老和尚居然说他最在乎的哥哥是早夭之相!!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那好,你也给孤摸个骨,要是再摸不清,哼,也不知道大师你有没有算到自己的劫难!!” “太子,别胡闹。”承祜不赞同的看着他。 谁知道今天的保成是倔脾气上来,第一次不听承祜的话,执意撸起袖子,把手放到了老和尚的手里。 了悟大师呵呵一笑,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的样子,看得太子爷越发不爽。 “嗯,命格清贵,人中龙凤。太子你前半生尊荣至极,平顺无波,及至后来……”了悟突然沉寂了下去。 承祜心中一沉,保成却面露不屑。 “怎么?说不下去了?”什么狗屁,知道他是太子,能不说他命格清贵,人中龙凤吗?他看啊,这老和尚就是神棍。 “太子殿下,佛云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依你看,何种最苦?” 保成收起脸上的不屑,凝神思考,好一会才道:“求不得。” 了悟大师叹了一口气,松开了保成的手,“求而不得,皆因执着而起,人心不足则困扰自身。强求则伤,切记切记。” 承祜和保成对视一眼,都缄默不语。 纳兰见机连忙道:“时辰不早了,太子殿下和大阿哥还是回去歇息吧,奴才送大师离开就可以。” 承祜点了点头,“你去吧。” 纳兰便扶着大师离开了院子,直到走了颇远,他才松了一口气,苦笑的对着一旁的大师道:“大师,你真的要慎言,天家子不是那么好给批命的。” 按理他是不应该说这话的,只是这了悟大师与自己阿玛是莫逆之交,要不然他刚刚也不会出声提醒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生死有命,何须有惧。”了悟语气平淡道,伸手拍了拍纳兰扶着他的手,语重深长的道,“你阿玛于我有恩,我的话你细细记住。人从爱生忧,从忧生怖。若离于爱,无忧也无怖。” 纳兰脸色如常,轻轻道:“谢大师指点。” 了悟虽然眼睛瞎了,但是心明如镜,又怎么会听不出他的不上心,忍不住叹了口气,“痴儿!痴儿!你且回去吧。” 纳兰不再说话,转身离开,月色把他的身影拉得兀长,苍凉而萧瑟。 了悟和纳兰的身影消失后,承祜和保成两人皆沉默着回了房。 求不得求不得求不得?有什么会是保成求不得的?他贵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将来荣登大宝,天下一切皆在掌内,还有什么求不得……承祜悚然一惊,除了皇位,还有什么求不得!! 难道……难道……强求则伤,前世可不就是那样,一废之后他若甘心,又岂会落得后来那个下场,那么今生,难道他的一切布局都要功亏一篑!! “哥哥,不用在意,命理之说只是无稽之谈,当不得真。”保成见自家哥哥脸色苍白的坐在凳子上愣愣出神,忍不住走过去搂住他安慰道。 熟悉的温暖让他发冷的身体渐渐回暖,思绪也慢慢平复下来。 他说什么也不会让他照顾了多年的孩子出事,不是说他命格不清吗?那么他就是要成为一个变数,求不得,他要不得也得!!! 承祜暗暗下定决心,却没有看见保成眼底的流光溢彩。 贵极必伤,我就不信倾我一生都护不了你周全! %%%% 第二日,众人一大早便随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往菩萨顶上诸多寺庙挨个拜去。保成这次是代父而来,便也一一行礼参拜。 菩萨顶上庙宇众多,这样一一拜过去,便是半日的光景,众人都觉得累得够呛,结束后,太皇太后便也吩咐各自休息去了。 随后几日,胤褆性子本就活泼,难得出门一趟,五台山景色又怡人,便经常去找承祜和保成一同去游玩。 原本承祜因着了悟的话而心思重重,但游览了几天五台山,满山映翠倒是让他的愁绪去了几分,将来的事情不是还没有发生么,他就不信他真的改不了什么。 承祜对空挥了挥拳,算是向命运下了战书。 几天后,五台山之游结束,兄弟三人都有点依依不舍,只是终究是要回宫去的。 第25章 启蒙 这五台山之行却是让承祜眉宇间的忧色更重,了悟说的“强求则伤”让他不得不在意,可惜他又无从下手,只能见机行事。 康熙二十三年九月,康熙第一次南巡,命太子监国。这可以说得上是太子成长路上的一个里程碑,所以当随行伴驾的承祜回来后,看着更加沉稳的保成,忍不住的欣慰起来。 时间缓缓流逝,一切事情都按部就班进行着,日子看起来平静无波,所以当康熙二十四年五月传来纳兰容若病逝的消息时,承祜很是怔忡了一阵。 那个男人终究是逃不出那份情爱的折磨。 毓庆宫内,太子爷刚从乾清宫回来,一进门就看见他家哥哥捧着书发呆,忍不住走了过去轻声道:“哥哥,你怎么了?” 承祜回过神,对着保成笑了笑,“没什么。” 保成抿了抿唇,轻声道:“我刚从乾清宫回来,听说那位纳兰侍卫……去世了。”他边说边看着承祜。 他一直都知道哥哥对那个纳兰容若有关注,虽然不多,但是这个人总归是入了他哥哥的眼,为此他心里不舒服了一段时间,但是到底为什么不舒服,他却是说不清的。 “我知道。”承祜淡淡道,拉过保成,细细端详面前已经和他齐头的孩子,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一转眼,当初的小不点就已经成长若此,浑身上下都是天家气度,朝堂内外谁不称赞太子的聪慧稳重,就连康熙也是越看这个儿子越满意的。 “保成啊,纳兰容若这个人有才华,却太重感情,所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就是他的写照。你是储君,将来要肩负的是整个国家,为帝者永远都要把自己排在最后,就像皇阿玛一样。你要记住,永远不要把你所有的感情倾注在一个人身上,因为这样会成为你致命的弱点,成功的帝皇是不能有弱点的,明白吗?”他的语气沉重,虽然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曾体会爱情,但是却从来不敢小觑它,保成还年轻,年轻到不曾遭遇爱情。 他们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啊,既深情却又寡情,如果能选择,他当然是希望保成寡情的,做一个寡情的帝皇总比做一个深情的帝皇来得轻松。 今年才十一岁的太子连人事都不知,所以他对哥哥语气中的沉重还不能体会出其中的意味,只是多年来对哥哥的教导一向听从的习惯,让他在还不理解这话的情况下将其牢牢记在了心中。 直至后来保成才知道他哥哥的这番话是多么的有远见,把所有的感情倾注在一个人的身上,的确成为了他最大的弱点,而更甚至他连把这个弱点祛除都做不到。 %%%% 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开始,接下来历朝历代基本以儒学为核心思想来统治国家。而儒学讲究忠孝,孝的核心是传宗接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因此在以一姓血统统治的一个王朝的帝皇之家,传宗接代就更显得迫切,也更为重要了。 所以在皇家之中,皇子们除了学习为首要任务外,这个懂人事也是重中之重。 而作为大清朝唯一明旨确立为太子的爱新觉罗胤礽童鞋,身上也更是肩负着传宗接代的重任。 康熙二十五年,康熙帝看着身边越来越出色的太子,突然想起该是太子懂人事的时候了。旋即来到太皇太后的慈和宫,隐晦的说了一下。 只因现在承祜仍住在毓庆宫,这事肯定是瞒不过他的,康熙想到那个孩子因身体状况而一直没有这方面的安排,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太皇太后当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宫中对于皇子人事的教导自有一套制度安排,当初为了杜绝流言太皇太后也是按流程给承祜走了个过程,但那毕竟是掩人耳目,没动真格啊,也不知道那孩子心里会不会真有想法。 两尊大佛纠结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太皇太后做主把承祜叫来,旁敲侧击,明示暗示的安抚了一番。 承祜倒是愣了一会,随后就是哭笑不得,话说他前世荒唐奢靡,什么新鲜的没有尝过?更甚至因为那几百年游魂的状态,连眼界都开豁不少,什么重口味小清新他也知之甚详,重生以来因着身体原因,加上他的灵魂是老得不成样子了,他倒是成了一个冷感系,这欲念浅淡得是不行啊。 不过这话肯定是不能直说,只能一番外交辞令,什么知道皇阿玛和乌库妈妈的苦心,承祜心中清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定当保重自己方为孝道,巴拉巴拉一大堆,说得太皇太后是满意点头,也就放下了心去叫人准备为太子爷启蒙人事了。 深宫之中的这种启蒙一般分为三个步骤。 首先是图画教学。由宫中经过认真挑选的宦官,向太子出示皇宫中珍藏的大量的形色多样的春宫图,还有生动别致的男女交合雕塑,如欢喜佛等。 然后是演示教学。当然不是真人演示,而是宫中专门有豢养小动物,一般为猫儿,用小动物们的本能活动,提示太子两性关系的概念。 最后是实践教学。一般按照皇子的身份高低受宠程度来决定这个启蒙侍女会来自何处,而相对于太子来说,皇帝或太皇太后会派出贴身侍女前去开导朦胧中的太子,教授房帏之法。这些侍女往往长太子几岁,懂男女之事,长于风月,主责教导。 以上的流程一般历时七天,其实至关重要还是最后一项,所谓从男孩转变成男人在皇家来说才算是真正的成长。 承祜回想起久远的前世,启蒙时期发生的事情早就忘记得差不多了,不过唯一记得的就是自那以后他的身边就从来不缺人,康熙在赐他女人的事上从来就不会吝啬,甚至他被圈禁的时候换女人的速度也没有减慢,难道当初皇阿玛打的是让他沉湎女色不再兴风作浪的算盘吗? 不过,无论怎么都好,这个人事启蒙对于他家保成来说怎么都是一件大事,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教导他不要过于沉湎骄奢,后世无数研究表明过早的发生那啥啥啥对身体有害,也不利于发育,他阻止不了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他总阻止得了保成掏空身子了吧? %%%% 承祜最近觉得自己有点坏心眼。 自太皇太后派人来毓庆宫为太子人事启蒙开始,他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逗弄那个害羞得脖子耳朵都是一片艳丽之色的亲亲弟弟。 他是不得不感叹,原来“自己”这个时候是那么的纯情啊! “保成,今晚好像该有人侍寝了吧?心情如何?”承祜眉眼弯弯,一脸贼像。 “哥哥!!”保成的脸涨成猪肝色,眼神羞愤。 “这么害羞啊!那可是不行哦,你是大清的太子,做什么事情都要完美哦!”承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一心想逗弄他。 保成在承祜揶揄的目光中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让自己钻进去,脸上火辣辣的,平素伶俐的口齿却在这时不利索起来。 “太子殿下,该沐浴更衣了。”保成的贴身太监小柱子的声音在房外响起。 承祜收起调笑的表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道:“去吧,过了今晚,就是大人了。” 保成抬眼看看他,隐约的似乎在他的眼中看见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可惜稍纵即逝,让他以为是错觉。 “我……我去了。”一时间,保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喃喃道,转身离开了承祜的房间。 关门的声音响起,承祜愣愣的看着烛火发呆,一种难言的愁绪漫上心头。 “真的要长大了。”他自言自语道,带着茫然和萧瑟。 这厢怅然弥漫,那厢却是暧昧火辣。 太子寝室内早就点上了有催情作用的熏香,昏黄朦胧的烛光平添暧昧,沐浴好的只着薄薄单衣的太子爷坐在床上,仰头看着杏黄的帐幔,脑海中回响起刚刚宦官们的嘱咐,只需要按照图中所教,侍寝之人会慢慢引导,无需忧心。 是不是哥哥也经历过这些……保成脑海中突然出现这一句话,心中的旖旎一下去就消去了八成,皱起了眉头。 “太子殿下,宫女墨兰带到。”小柱子的声音响起。 “进来吧。”保成稳住声音道,其实心中还是无比紧张。 “参见太子殿下。”娇媚的女音带着妩媚,光听就让人有种酥麻的感觉。 他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子,低着头看不清相貌,身上用青色丝绸披风包裹着,隐约可见火辣的曲线。 “抬起头来。” “是。” 墨兰缓缓抬头,只见粉面桃腮,姿容艳丽,眼角一颗泪痣风流妖娆,凤目上挑勾魂,眼波流转间魅惑无双,是最容易挑起男人冲动的长相。 只是保成看着那双勾魂凤目,脑海中出现的却是一双如水般清澈的杏眸,一双对于男人来说过于美丽的眼睛。 喝,他在乱想什么啊!!他甩了甩头,将脑中乱七八糟的东西打散。 “爷,天色已晚,安歇吧。”墨兰聪明的没有对太子的怪异举动提出疑问,她明白自己这种年长的宫女是什么一个身份。 “嗯。”保成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早死早超生的感觉。 墨兰缓缓从地上站起来,一举一动都带着不可抗拒的诱惑,慢条斯理的把披风的带子解开,丝质的料子从莹白如玉的滑腻肌肤滑下,她底下居然什么都没有穿! 完全不同于男性的身体就这样赤条条的现于眼前,给予保成最直观的感官刺激,脑海中自然而然的就出现了几天前看到的春宫图画面。 墨兰风情万种的走向他,白皙柔软的手挑逗般抚上他的胸膛,十二岁的少年骨架仍然纤细,可是多年练习骑射却让身上有着结实的肌肉,并不如外表看的单薄。 “男为阳,女为阴,阴阳交融,天道正理。情动欲生,身心俱欢。”墨兰的声音染上情欲,呵气如兰的在少年的身上点火,握起他的手引导般教他如何认识体会男女构造上的不同。 喘息声,低吟声渐渐响起,正在情欲最盛之时,她纤手一勾,艳红的香唇就要印上少年的薄唇,只是本已弥漫情欲眼神渐迷的少年突然出现了几分清明,下意识的就偏头躲了过去。 墨兰心下有些讶异,却没有停下动作,顺势咬上他的耳垂,软舌轻舔,极尽挑逗之能事。 “刚刚……你想做什么?”少年为自己无意识的偏头动作产生了不解,喘息着问道。 “爷,这……四唇相贴……舌齿交缠最是能挑动情欲……欢爱之中……也能更加欢愉……嗯啊……”娇喘轻吟地回答着,让人听之欲羞。 “和谁……都能欢愉?”他想到他刚刚回避之时脑海中闪过的人脸,心中有着细微的惊慌,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那……就要看爷您是否……啊……心中有人了……” “有又如何……无又如何……” “有的话……便是和那人能百般欢愉……若无……便何人都可……嗯……只这其中却是有差别的……” “有何差别……” “差别在于……与心系之人肌肤相亲……其中欢愉……旁人却是无法比拟的……” 保成心中一震,年轻的身体终究是抵挡不住欲望的冲击,身下一松,毫无保留的发泄了出来。 第26章 惊惶 这个“初夜”算是度过完美的第一波,按照墨兰的设想,初尝禁果的少年是会忍不住再来一次的,所以当太子爷以手覆面仰躺到她身边喘息着的时候,她很自然的就想伸手过去再撩拨一番,却没想到居然被一手挥开。 “你退下吧。”保成的声音平静,若非仍旧带着细微的喘息,只怕只听声音不会想到他刚经历了一场男女欢愉。 “爷?”墨兰惊讶道,旋即一惊,脸色一白,连忙匍匐跪在床脚,颤声道,“可是奴婢伺候不周?太子殿下饶命。” “伺候得可以,不要让孤重复一句话三遍,退下。”略微带着狠厉的声音显示出主人的烦躁。 像墨兰这类宫女皆是很有眼色之辈,她清楚的知道皇阿哥们对于自己第一个女人通常并不眷恋,而且事后也不召幸和宠爱,或许是因为这些宫女让他们汗颜,他们会想起这初试之夜的慌张和青涩,这对于一向骄傲的皇子们来说的确不算是好的回忆。 听出太子的声音中并没有杀意,墨兰松了一口气,反正今天晚上的任务算是完成了,皇帝和太皇太后那自有赏赐,她可是明白自己的身份,爬上太子的床?飞上枝头变凤凰?那是话本里面才会出现的故事,在紫禁城生活的人从来都不会是天真之辈。 寝室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呼吸平稳的太子爷,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情欲的味道,证明着刚刚发生过什么。 突然,保成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额上一片冷汗,俊秀的脸上带着惊惶。 “为什么……为什么……怎么会是……”他喃喃自语,想到刚刚情欲最浓之时脑海中出现的人脸,他忍不住用力的一拍额头,似乎想把自己打醒。 “你在想什么啊……怎么能在那个的时候想……真是太龌龊了……”不断的揉着眉心想抚平心中的慌乱,只是却没有任何效果,身上的粘腻和床上的狼藉,加上空气中的味道让他越加烦躁。 翻身下床,他大吼道:“小柱子,给爷滚进来。” “奴才在,太子爷有何吩咐?”自从墨兰走后,小柱子就一直密切的注意着房间里的动静,所以一听见保成的声音他就立刻走了进来。 “爷要沐浴,还有,把房间整理一下,快!” “嗻。”小柱子应了一声,先起来快速拿起干净的单衣披到保成还赤裸的身上,然后极有效率的叫人进来收拾。 “小柱子,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爷的话,刚到寅时(3:00—5:00)。”小柱子小心翼翼的道,身为大阿哥钦点的,在太子爷身边多年的贴身小太监,他对自家爷的性子也是熟得不能再熟了,看他现在一脸平静的表情,小柱子知道这位爷现在的心情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这是最难伺候的时候,一有什么不如其意,小命就有危险了,“爷,热水准备好了。” 太子爷点了点头,向专门沐浴的房间走去,里面放着早已灌满热水的宽大浴桶。 当热水包围全身的时候,一切的疲劳和烦躁似乎都消失无踪,小柱子看着太子渐渐柔和下来的脸色,松了口气。 “都退下吧。不用伺候。”现在的他只想一个人安静会。 “是,奴才告退。” 仰头靠在浴桶边上,他闭上眼,算不上是回味刚刚的一切,只能说是学到新知识般把刚刚的事情过一遍,身体并没有因为记忆中的过滤而兴起反应,一点不像是初尝禁果的血气方刚的少年。 突然的,他想到了一件事情,睁开眼睛,眼底是明显的不悦。 哥哥应该也经历过这些吧,是什么时候?八岁之前他们一直同塌而眠,八岁之后……他怎么没有一点印象?难道是……康熙二十一年他随同皇阿玛去视察的那一个月? 嗯……当时的哥哥十三岁……时间上来说很吻合。 这样一想,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自打出生以来,哥哥就一直在他的身边,他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他和哥哥来得更亲密,但是今晚上,他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亲密。 “男为阳,女为阴,阴阳交融,天道正理……男人就该和女人在一起,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不是吗?”他呢喃着宫女墨兰刚开始时说过的话,眼神迷茫。 他们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兄弟,血缘上最相近的存在,可惜,再如何都是替代不了女人的位置的。 他们终究会各自成亲生子,生命中重要的人会慢慢增加,彼此再也不是对方的唯一。 “该死!”他忍不住低咒一声,他本就是霸道偏执的性子,只是因为那个温润的哥哥一直在身边才没有怎么表现出来,但是现在,一想到自己将不会再是那个人心中唯一重要的存在,他只觉心头一阵火起。 渐渐变凉的水却没有办法抚平焦躁的心情,唰的一声就从水里站了起来,表情透着超龄的冷厉。 当小柱子进门来伺候穿衣时看见太子爷这表情,心里就知道坏了。这位爷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表情啊,这宫女墨兰伺候的到底是多不好啊?居然能把太子爷惹成这样?估计在这紫禁城呆不了多久了。 寝室早已经收拾好,干净清爽的看不出一丝男欢女爱的痕迹。 保成缓缓走到床边,看着整齐的床铺,脑海中想的却是哥哥是不是曾经也和某个教导人事的宫女在床上云雨……那时候的表情又会是……怎样的? 他是越想越气,越想胸中的狠厉之气就越盛,表情也就越狰狞。 为什么没有和他说过?不是从小到大有什么他都会和自己说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他? 突然有种伤心委屈涌上心头,像是被背叛被离弃的感觉。 所以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冲到承祜的房间,一把扑到被惊醒的承祜身上。 “保成?”因莫名惆怅而刚躺下没多久的承祜,惊讶的看着突然压在自己身上的保成,疑惑的道。 不过还没等太子爷开口,被他突然之举吓到的尾随而来的小柱子,连忙跪在地上请罪来。 承祜皱了皱眉,想起来却被身上人压得死死的,十二岁的少年脸上仍然带着稚气,可是身量已足,多年的骑射练习让他拥有了不输于成年男子的力气,又岂是长年病弱的承祜所能抵抗的。 无奈的他只好转脸对着小柱子道:“退下吧。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该清楚。” “是。”小柱子头压得更低,迅速的离开了房间。 “保成,发生什么事情了?”承祜认真的看着他问道。 原本满肚子话要说的保成却突然怔怔的看着被压在身下的承祜。 因着前世圈禁的关系,承祜对于黑暗有着厌恶的不安感,和保成一起睡的时候还没什么问题,但自从两人不再同塌而眠开始,他便总要在房内留一盏灯,只是宫中规矩,戊时过后除了慈和宫和乾清宫外其他宫殿不得掌灯,他在睡眠不足好几天后,康熙这个轻微儿控很大手笔的赏赐了一颗鸽蛋大小的夜明珠,也让他能稍微安心睡觉了。 夜明珠柔和的珍珠色光线映照在承祜的脸上,随着年龄增长而越发精致的五官在此时透着一种朦胧的美感,明亮的眸,浅色的唇,细长的眉,这张明明看了十几年的脸,突然之间让他觉得无比的诱惑,身体甚至涌现出一种冲动,那是他不久前才弄懂的——欲望。 “保成?你怎么了?”承祜看着突然从自己身上下来,表情一脸惊吓的保成,不禁连忙坐起来,着急的问道。 保成只是愣愣的看着他,不说话。 欲……欲望?他对哥哥起了……男女之间才能有的那种欲望他……他他他怎么可以有?怎么可以有那样龌龊的心思?他们……他们是亲兄弟,而且同为男子……怎么……他怎么会? “你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不要吓我啊。”承祜伸手握住他的肩,也不敢用力摇,只能满眼担心,一叠声叫唤道。 “哥哥,我……”他回过神,突然有点不敢直视面前的人,“我没事。” 他能说什么?如果哥哥知道自己有如此龌龊的心思,怕是要……厌恶他了吧?想到这,他忍不住抖了一下。 承祜静静的看着他,多久了,这个孩子渐渐的长大,越来越沉稳,多久不曾见到他如此惊慌不知所措的样子了? 叹了口气,缓缓的将他搂在怀里,轻轻拍抚着他的背,一如小时候安抚梦魇了的他。 “侍寝的人伺候得不好?”承祜只能将他今晚的失常归咎为……嗯,从男孩转变为男人所引起的心理落差的不适应? 不对啊,这种事情对男人来说就像是本能一样?这孩子……不会身体有问题吧?承祜想到这种可能,脸色不由一变。 “没有。”保成紧紧搂住他的腰,在他怀里闷闷道,“哥哥……你是不是也……经历过……”稍微平静下来,他才想起自己跑过来的原因。 承祜愣了愣,有点失笑道:“怎么?想向你哥哥取经啊?这种事情谁都要走一遭的。第一次要是……不太顺畅,没什么的,不要介意。” “哥哥,你还没有回答我。”保成执意问道,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是还是忍不住问道。 承祜沉默了,这孩子难道第一次真挫了?所以想从他这个哥哥身上找回点面子还是共同感?不是吧?他记得“自己”在这方面没那么没有领悟力啊! 不行,第一次呢是很重要的,要是留下后世说的什么心理阴影就麻烦了。 承祜心里斟酌了一番,才缓缓道:“保成啊,你还真问错人了,你哥哥我……还没试过这事呢。”这孩子知道自己还没那啥啥啥,没有对比性应该就不会觉得沮丧了吧?这种事情,慢慢练习就好了。他不是还小么~~~ 保成猛的一抬头,把承祜吓了一跳。 “你骗人,你都十七岁了。”他难以置信的道。 难得的承祜觉得羞愤了,小子,爷经验丰富着呢!!你小瞧不起人了!!!可惜他只敢在心中大吼,小孩子不能打击,要鼓励教学……他容易嘛他!! “我……我不是身体不太好,太医建议十八岁后才懂人事。”承祜有点尴尬的道,在皇家,十七岁还是处的确是个奇迹…… “噗……呵呵……”保成愣了一会,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只觉得心中的郁闷之气尽散,搂着承祜笑着跌回床上。 承祜看着他愉悦的笑容,心中还是有点小郁闷,但更多的却是松了口气,能笑出来就代表过去,这样就好。 笑着笑着,保成从他的怀里抬起头,只见眉目清朗,嘴角带笑,真真一副浊世佳公子的味道,承祜倒是呆了一会。 十二三岁的少年,最是温润娇俏的年纪,最适合调教……喝,你想什么?这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你以为是以前那些能让你恣意玩弄的人啊?你龌龊不龌龊!!!承祜连忙收回目光,直直瞪着头顶的帐幔,心底狠狠的骂着自己,难道说这是属于处男的丰富联想能力吗? 保成倒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只是一脸满足,他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开心,发自心底的开心。 或许只是因为,哥哥还是属于自己的吧?! 至于刚刚那莫名涌起的欲望,被他归结为初识人事后的自然身体反应。 第27章 好奇 一切都说开来,保成心情也好了,疲惫袭来,承祜见他眼皮开始打架,便伸手把一旁的被子拉过来,盖到两人的身上。 “保成,你现在也懂人事了,不久太皇太后就会给你指房里人。嗯……哥哥有几句话想对你说。”承祜沉吟了一会道。 “什么?”保成打了个呵欠,问道。 “就是,你才十二岁,这个房事上最好还是不要嗯……过于频繁,于身体发育并不太好,而且我也不希望你沉湎于此事上而散了心,现在还是学习要紧。当然我也不是说要你强忍着,总之你需把握好度,明白吗?”承祜认真的道,虽然他也知道现在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时期,最禁不起撩拨,但是为了保成的身体,他还是必须要给他提个醒。 至于指给保成的房里人,太皇太后估计自会敲打一番,反正如果进了毓庆宫是个不好的,再撵走就是了。 “怎么?不高兴?”承祜发现保成一直没说话,疑惑的低下头,却直直的对上一双灿若寒星的眸子。 哥哥也是不喜欢自己和别人亲近的吧?自己对哥哥来说还是很特别很重要的吧?保成笑着摇了摇头,“我听哥哥的。” 承祜怔了一下,“时候不早了,快睡吧。” “嗯。” %%%% 五月的天气清爽宜人,太阳温暖,最是适合骑射。 宽大的校场上,两匹骏马在飞速驰骋,互不相让,扬起一大片尘土,当马蹄声停下的时候,男子爽朗的声音响了起来。 “太子殿下,承让了。”勒紧缰绳,一身骑装的胤褆显得英武不凡,十四岁的少年身材却是比寻常男子都要来得壮实。 只是输了一个马鼻子的保成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淡淡道:“二阿哥骑术又精进了。” 胤褆看着某人平静的脸色,撇了撇嘴,随着年龄的增长,太子是越来越有威严,面对胤褆的挑衅也是越来越见不到小时候炸毛的表现,让与他一向不对付的胤褆觉得很是无趣。 翻身下马,胤褆几个跨步走到保成的身边,长臂一伸,环上了保成的脖子。 “干什么?快放手!”基本除了自家哥哥的碰触,保成讨厌其他人的体温,而且胤褆还恶劣的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到他身上,他脸上的平静也装不下去了,连忙恶狠狠的道。 “喂喂喂,听说你房里有人了?” 胤褆贼兮兮的问道。 听了他的话,保成也不挣扎了,觑了他一眼,“这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你有必要笑得这样贱吗?” 对于这位二哥,因为从小斗到大,两人一直不对付,但是不可否认,这些年斗出来的兄弟之情却也是实实在在的,而且哥哥也曾经和他说过二阿哥这人于用兵之道很是有天赋,若是驾驭得了,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什么叫笑得贱?爷这是英俊的的笑,没见识。” 保成很不屑的鄙视他,然后终于把他架在自己肩上的手甩来,大步的向射箭场走去,在那里,承祜正站在那看着小四,小五,小六拉弓射箭。 “喂喂喂,等等,有事说呢!” 胤褆连忙跑上去,和他并肩走着。 可惜保成明显一副不愿意搭理他的样子。 “喂,你别不理我,说正经的。” 胤褆再一次说道。 保成停下来,看着他,“别喂喂喂的,还有没有点规矩,爷怎么说都是太子,有点尊卑之分啊。” 胤褆毫不在乎的摆摆手,“尊敬的太子爷,您不会忘记了咱们亲爱的大阿哥向皇阿玛建议,校场内无身份之分,一切凭实力说话。” 当初承祜的这个提议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胤褆的,他仔细想了想前世和胤褆那么不对付,就是因为前世两人一直被比较,当初胤褆的骑射的确比太子出色,但是康熙和周围的人却总是对着他不断称赞太子,身为哥哥却一直被弟弟比下去,任谁心情都不会爽,就是因为胤褆这才会在最后拼命的争那个位置,或许他也只是想证明他比这个太子弟弟一点都不差! “说吧,什么事?”保成双手抱臂道。 “喂,女人的味道怎么样?” 胤褆凑到保成耳边,低声问道。 他以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胤褆,搞得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无比愚蠢的问题。 “原来你真的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啊。”保成嘲笑道,“你是不是有毛病?问爷女人的味道?难道你没有试过?你还有没有脑子了?” 胤褆被他说得脸色涨红,气急败坏的道:“不是,我的意思是……” “算了算了,爷明白,你不用解释,解释等于掩饰。” 胤褆差点被气得吐血,见他又要向前走,一把拽住他,“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兴趣尝尝男人的味道。” 保成愣住,然后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低声道:“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你怎么有这样的癖好?” 语气很义正言辞,但是只有他知道自己有点心虚,懂人事都好几个月了,遵循哥哥的教导他还真没怎么动过太皇太后赐的两个房里人,只是偶尔偶尔对着哥哥那张秀美的脸却……他以为是压抑久的胡思乱想,但是拿那两个房里人发泄后却不见什么效果,所以胤褆突然的话引起他的心里震动可想而知。 胤褆虽然直爽却绝对不笨,人呢最了解的永远是自己的对手,他见保成的神色就知道有戏,连忙凑得更近,低声道:“其实不是我有这样的癖好,而是别人,听说朝中有位大臣养了个外室,还是个男的,宝贝得不得了。我这不是好奇嘛,听说京里还有叫什么相公堂子的地方,里面的男人都是调教好伺候男人的。” 保成眼神霎时变得凌厉,如箭般直直射向胤褆。 胤褆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勃然大怒,低吼道:“爱新觉罗胤礽,你那是什么眼神?爷怎么也是你的二哥,爷光明磊落,不会也不屑于设计你。” 正如胤褆所言,被康熙教导了久的保成除了面对承祜,对人对事都很下意识的去想这当中是否会有什么阴谋,虽然保成对于男风什么的并不了解,但是从字面上来理解他也能明白绝对不是正道上的东西,所以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会不会是胤褆设的一个局,或者说是和他有亲戚关系的纳兰明珠的主意。 不过看着胤褆脸上绝对不是装的愤怒,他心里的怀疑倒是去了几分,正如胤褆了解他,他也了解胤褆,他不能保证说他永远都不会对自己下绊子,但是最起码,现在还是十四岁的胤褆还是一个好少年,一个还是颇有哥哥风范不会去陷害弟弟的好少年,即使这个弟弟和他一直不对付。 “别说得那么好听,爷可没觉得你有那么好人。”说是这样说,但是保成的眼神也隐去了寒芒,只剩两人争锋相对时的一贯神情。 胤褆表情也缓和了下来,“别说爷没关照你,这个男人和男人之间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好奇?” 毕竟只有十二岁,对新事物总会有跃跃欲试的心情,保成眼睛斜着看他,“你怎么突然会好奇这种事情?” 胤褆笑得猥琐,无视保成鄙视的眼神,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的道:“这还不是因为前不久我出宫去,无意中买了一本话本回来,里面描述的全是那些……我这不就是好奇就找人打听了一下,这还真让我发现,原来朝中不少大臣都有这个癖好。我也就纯粹是好奇,不就是好奇嘛!!” 他越是强调越是让人觉得心虚,最后在保成紧迫盯人的注视下终于招架不住,投降的举起手,“好了好了,我说我说,其实就是我懂人事都两年多了,觉得女人也就那么回事,想尝个鲜,而现在你房里有人了,不就是想你陪我去见识一下嘛!” 保成哼了一声,“看你那点出息!你想尝鲜也要能掩人耳目再说,要是皇阿玛知道了你就死定了,爷可不愿意陪你被罚。”言下之意就是如果能瞒天过海,爷愿意勉为其难的陪你去见识见识。 胤褆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的含义,忍不住心下嘀咕,明明自己也想去,还装得这么一副道貌岸然,真阴险! “下个月十五,我叔公纳兰大人寿辰,不知道太子爷赏不赏脸出席?” “孤出宫自有人跟着,上达天听又该如何?”保成淡淡问道。 “纳兰大人寿辰,总要赏脸吃上几杯酒,太子爷体恤下属辛劳,吩咐让他们放开点,别扫兴。” 胤褆一本正经的道,“途中内急,只要在宴席结束前回来便可。” “若大阿哥也出席去纳兰府上道贺,又该如何?” “呃……”胤褆一呆,倒还真没想过这一层,大阿哥与太子一向形影不离,这要真是……还真不好办…… 保成转身就走,只是没几步却传来慢慢悠悠的声音:“大阿哥喜静,于热闹场合一般不搀和。” 胤褆愣了愣,随即低声爆了一句脏话,这人根本就是想去,而且有了全盘对策,真是能装! “对了,你怎么就想到找我陪你。要说懂人事,大阿哥也是可以的。”保成对着追上来的胤褆问道,虽然他知道哥哥的启蒙只是走了个过场,但是其他人不知道啊! “对着大阿哥我哪敢啊?虽然大阿哥总是一脸温和笑脸,但是身上总有种沉稳威严,比之皇阿玛都不差,我怎么可能说的出口啊!”胤褆道。 说起承祜这个大哥,他的弟弟们都是觉得他是很称职的,温柔稳重,课业上总会给弟弟指导,生活上也不乏关心,加之年岁最长,承祜可以说在某些时候替代了康熙的位置,毕竟康熙是大忙人,能见到自家儿子的时间实在不多,所谓长兄如父,便是这个意思。 保成不语,算是赞同了他的说辞。 “你们刚刚在谈什么呢?难得如此投契啊。”承祜看着并肩走来的两人,笑着问道。 “谁和他投契了?哼!” 胤褆和保成一同道,觑了对方一眼,同时哼了一声扭转了头。 承祜忍不住笑了起来。 阳光之下,那笑如盛开的梨花,洁白无瑕,弯弯的眉眼透着少年的清朗,自有一番清贵优雅,带着无可抗拒的吸引力。 没有人注意到保成看着那张精致的脸,眼底滑过一丝迷茫。 男子与男子之间……当真也能如男女那般……亲密? 那么他和哥哥呢? 第28章 男风 说起男风,历朝历代都存在,历史上也不乏喜爱男子的帝皇名臣。 清代初叶,明室沦于夷狄,江山易主,这一政治巨变,使许多胜国遗老非常沮丧;他们既不能腼颜以事新主,又不易逃过政治的干涉,只有披发佯狂,寄情声色以行娱、狎妇童、醉醇酒种种行径作为政治逃避的办法。 又因为统治者初得天下,为了羁縻人心,故示太平,除了吟诗填词以表闲暇之外,也很鼓励士大夫阶层沉溺于声色之好中,以免他们闲着无事而上街。禁制既少,所以一般士大夫阶层,也就更加得以畅所欲为,且公然以嫖狎聚友,竞相夸尚了。 于是,男风在清朝就成为上许下行的社会风尚,也成为许多人避免政治冲突、民族冲突的“缓冲带”。所以,这时的男风带有一定的政治性。 康熙年间,男子设立娼寮即已风行,男妓坐堂招客的“相公堂子”一般都聚集八大胡同附近。 胤褆和保成就按照计划先去纳兰府上祝寿,酒过三巡,在众人酒酣耳热之际,两少年趁机便开溜了。 纳兰府离八大胡同并不算远,两人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 月华高照,八大胡同周围都是一股妖媚脂粉气,衣着轻薄艳丽的妓女放浪形骸的对过往的男子挑逗拉扯,对于在宫中见多了矜持端庄的女性的两位阿哥来说,不可谓不是一种新奇的刺激。 “你确定是这里?”观望了一会,保成便没了新鲜感,看着胤褆问道。 “我早打听好了,跟我来。” 胤褆也就看了一会周围的妓女,诚然这里的女人是很容易挑起男人欲望的妖艳类型,但是两人毕竟是皇家出身,自小严格的教育倒让他们对自己很能克制。 胤褆带着保成拐了好几个弯,走过了好几条巷子,停在了一间挂着大红灯笼的大门前,上书“昔念”二字。 “这地方倒清静,看着比刚刚那里来得风雅。”保成打量着周围,满意的点了点头。 胤褆有点得意的笑了笑,“既然要见识,就要来最好的地方。我派人打听过了,这‘昔念楼’是京城最大最好的相公堂子,以雅着称,听说里面的人多能书善赋,很有气质,最重要的是干净。” “你倒准备得充分。”保成嗤笑一声,率先走了进门。 胤褆连忙也跟了上去。 这‘昔念楼’无愧于以雅着称,入目的装修皆典雅大气,完全看不出风尘味,反倒有几分大家气象。 胤褆和保成皆是十多岁的翩翩少年郎,衣着颜色虽素,但是料子却是极好,加之面容俊美,气质尊贵,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凡,一进门便见鸨母两眼放光,迎了上来。 “二位公子看着眼生得紧,可是头一回来?” 相比于保成,胤褆却是去过风月场所的,虽然这相公堂子的确是第一次来,但是风月之地皆大同小异,所以他倒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道,“这‘昔念楼’倒是第一回来。”言下之意却是去过别家的。 鸨母也是人精了,连忙笑道:“既然二位是第一回来,奴家必让两位觉得不虚此行。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胤褆扭头看了看保成,见他神色不变,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表情,“唤我应二爷,他是应三爷就行。” “好咧,二位请先上楼上雅间。”鸨母看了那么久也明白这两位是第一次来相公堂子,好奇来见识来的,心下有了主意,定要把两人发展成长期客户。 龟奴领着二人进了雅间,让两人稍坐片刻,便退了出去。 “怎么样?没介绍错吧?” 胤褆笑着问道。 “我怎么看你的模样像是风月老手啊?经常来这八大胡同?”保成坐到他旁边,揶揄道。 “来过几次,我嫌脂粉气太浓郁,女子出身低微又放浪,也就尝个鲜而已。” 胤褆满不在乎的说。 “你也不嫌脏。” “应三爷,您不会不知道什么叫清倌吧?爷可不是会穿破鞋的主。” “身子没破不代表身上没有被人摸过,风尘中的清倌能清到哪里去?”保成撇撇嘴道。 “你存心膈应爷是不是?” 胤褆怒瞪着他。 他不屑的抛出一眼,把胤褆气了个半死。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斗起嘴,直到外面敲了敲门,随后一个约莫二十上下的男子走了进来,一身月白色的衫子,模样俊秀,带着儒雅之气,还真看不出是流落风尘之人。 “我以为做这行的吃的是青春饭。”保成看着进门的人,挑了挑眉道。 胤褆也眼带新奇的打量着进来的人。 来人倒是落落大方,行了个书生礼,道:“给二位公子请安。在下安言。”声音清亮,很是好听。让原本以为会看见脂粉味浓,相貌阴柔的男子的两人出乎了意料,心里对这相公堂子多了几分满意。 “你是这‘昔念楼’的相公?” 胤褆直言问道。 安言笑了笑,“是也不是。” 保成皱了皱眉,他讨厌卖关子的人,眼神顿时冷冽了起来。 风月场中打滚惯的安言见过各式各样的人,自然很有眼色,对上保成的眼神,心下一惊,便断定了这二位公子绝对不简单,那份隐隐的气势可不是随便什么富家子弟能有的。 “在下曾经是这楼里的头牌,正如刚刚这位公子所言,做我们这行的吃的就是青春饭,过了十八岁就很是乏人问津了。当然,也有些客人偏爱年纪大的,所以像我这样的才仍旧会留在楼里。”安言不疾不徐的道。 “鸨母怎么就派你来?爷看起来像是偏爱年纪大的?” 胤褆有点不满道。 “这位爷请息怒。妈妈派在下来,自然是有她的用意的。” “哦?”这下轮到保成好奇了。 安言浅浅一笑,他的笑容很有味道,那是阅历磨砺出来的气质,不是年纪小小的青涩少年所能比拟的,难怪他过了最赚钱的年纪仍旧能留在‘昔念楼’里,“说句得罪的话,二位公子怕是第一次来逛相公堂子,说是寻欢作乐,倒不如说是好奇来看看的。是也不是?” 胤褆和保成对视了一眼,神色淡定,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安言见两人不说话,也不在意,只继续道:“其实于男风一事上好奇的人并不少,针对这一类客人,我们‘昔念楼’自有一套待客之道。不知二位公子是否愿意试上一试?” “哦?此话何解?”胤褆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兴趣盎然的问道。 “男人与男人之间,和女人与男人之间,自是大有不同的乐趣。至于这其中乐趣有何不同,最好就是亲眼所见或者亲身感受。不知二位公子想用哪个方式来认识这男风之乐?” 这番说辞很好的勾起了人类对于未知事物的好奇心,胤褆和保成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求知欲。 “今日时间仓促,怕是不能亲身体会了。” 胤褆道。 “那么就请二位随在下来。”说着,对两人做了请的手势。 很快,两人被带到了一间昏暗的房间里,没有任何摆设,安言将两人引到墙边,墙上居然有两个透光的小孔,那很明显就是要让两人偷窥的意思。 胤褆和保成同时皱起了眉头,身为大清的阿哥居然做这样下三滥的事情,心里没有抵触就怪了。 安言立刻就发现两人神色不对,连忙道:“二位请不用担心,带两位来看的并不是我们的客人和相公们的欢好,这是我们楼为满足某些客人喜爱看的癖好而特意准备的房间,一会出现在墙另一面的人都是我们的人,也都知道这边有人,所以并不算是偷窥。” 两人没说什么,算是认可了他的说辞。 很快,透过小孔,两名十七八岁,面容姣好的少年出现在了墙的另一边,都是穿着雪白的绸缎,眉眼透着旖旎。 只见两少年缓缓交颈,四瓣粉嫩的樱唇相贴,舌齿交缠,全都清晰的浮现在胤褆和保成的眼里。 昔念楼的确是有自己一套的,对于那些不懂男风之事的客人,他们一般都是先让其观看,而且挑来表演的都是相貌身体一流的相公,要求进行的每一个步骤都要显得唯美而诱惑,特别要求此间神情一定要是极乐,男人都是受欲望控制的生物,最不能抗拒的是对获得快感的尝试,只要客人兴起了尝试的念头,他们的生意也就来了。 安言看着已经完全被吸引的两少年,满意的笑了,压低声音进一步引诱道:“这男子的滋味与女子是完全不同的,虽然没有女子如水般的柔软,但是同为男子的相公更懂得怎么为客人取乐。况且与男子云雨并不用担心毁人贞洁或者珠胎暗结的情况出现。男子又不像女子那般娇娇弱弱,哭哭啼啼,无须哄,无须烦,男子又更能理解男子的心情。不怕二位惊讶,其实男子与男子之间更能产生真挚的爱情。” “男子与男子……之间,也能产生男女的那种……爱情?”保成喃喃问道。 安言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这位小公子怕是心有所属而不自知,当即决定要让其认清自己的感情。这小公子出身不凡,家里又怎么会同意他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想来他那心系之人绝对是他得不到的,一旦认清心意却又不能得到,下意识的就要寻找替代品……哼哼,有什么比玩了又不用负责的相公能成为最好的发泄呢?这样一位大主顾,怎么也要好好捉住。 “当然是能的,男子之间的感情往往更加真挚纯粹,因为世俗的看法,我们往往不会知道自己对着别的男子有了男女之情,而当你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不可自拔了。” “那……怎么就知道自己……喜欢上了?” “这很简单,只要你对另外一个男子起了欲望,并且你不愿意为了自己单纯的享乐去强迫他,你希望他能对你有着同样的感情。觉得他是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谁也比不上。”安言几乎是凑到保成的耳边低声说着,看着少年怔怔出神的模样,他邪魅一笑,决定再下一记猛药,“小公子,你看那两人,想象其中一个是你,另一个是你心系的人,你是不是也想和他做那么快活的事情呢?你是不是也想看到他被你亲吻,被你压在身下喘息呻吟,表情欢愉的呢喃着你的名字呢?是不是” 眼前是火辣的真人秀,耳边是销魂的呻吟声,像是魔怔了般,他的脑海中顺着安言的话,开始出现一幅幅,一幕幕画面……主角赫然是他和!!! 保成的脸霎时变得铁青,一把推开凑近的安言,一手捉住一旁的胤褆,转身就走。 “呃……喂喂,你怎么了?” 胤褆被他突然一抓吓了一跳,连忙叫道,可是看到他的脸色,立刻闭上了嘴,快速掏出银票扔给了也被吓住了的安言。 出了昔念楼,保成立刻放开胤褆,一言不发的急速走着。 胤褆小跑步追上他,心中忐忑的不时看看保成。 别说,这样板着脸的保成真有太子气势,让胤褆恍然觉得是他皇阿玛在他面前生着气。 急速走出了八大胡同,保成在一处距离纳兰府不远的石桥上停了下来。 “喂,你没事吧?” 胤褆小心翼翼的来到他身边,轻声问道。 不会觉得那事恶心,接受不了吧?这反应也忒大了点。 保成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已经平静了下来,看向了胤褆,缓缓问道:“你什么感觉?” “啊?噢,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新鲜是挺新鲜的,有机会尝试一下也没什么,多样玩意而已。” 胤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道。 保成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迈步回纳兰府去,搞得胤褆满心不解。 第29章 闹心 “……唔……保成……啊……” 破碎的呻吟,婉转而甜腻,略显急促的喘息,一向清澈见底的杏眸有迷乱缓缓晕开,白皙的肌肤泛着美丽的粉红,精致的锁骨,修长的四肢,纤细的腰肢魅惑地扭动,让人血脉喷张。 “……停……停下来……”带着哭腔的细碎求饶,清丽的眸蒙上薄雾,因过于强烈的快感紧皱起眉头的表情无比煽情,足以挑起将他欺辱得更加厉害的黑暗欲望。 我的,你是我的,只能属于我!! 猛然睁开双眼,寂静的空间里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以手覆面,却在额上摸到了冰凉的汗液。 又是梦…… 保成难耐的闭上了眼睛,眉宇间有着深深的疲倦。 自那晚从‘昔念楼’回来已经过去三月有余,这三个多月对他来说绝对是一个炼狱。 一如那个安言所说,他想亲吻哥哥,看他被压在自己身下喘息呻吟,表情欢愉的呢喃着自己的名字。 每隔几晚,他就会做梦,春色弥漫的梦,而主角也只有他和哥哥。 他也试过用房里人发泄,却没有一点用处。 他以为只是年轻的自己分不清情与欲,却渐渐发现,是因为有情,所以生欲。 他对他最敬爱的哥哥,产生了兄弟亲情以外的——爱情。 为什么会这样?他惶恐过,不安过,冷静过,思考过,但是找不到答案。 就是因为没有答案,所以他才觉得绝望。 真正的爱情,从来都没有原因。 原来那么讨厌他重视其他人,对他有着无比强烈的独占欲,强烈到妒忌厌恶为他启蒙人事的宫女,那个时候自己就该意识到这种感情是扭曲的,不应该出现在弟弟对哥哥的感情里。 如果那个人不是哥哥的话,他毫不费力就能得到,得到了便能满足了欲望,厌倦了就丢在一边,一点烦恼都不会有。 可惜,那个是哥哥,从小到大宠他疼他关心他爱护他,他最最重要的哥哥! 不能占有,不能伤害,不能玩弄,不能掠夺,不能诉说!只能静静的在一旁看着他,任翻滚的心思折磨自己!! 血缘,身份,道德,伦常,桩桩件件都是阻碍,都是他无法逾越的高山。皇家的孩子从来不会做梦,这是不会有希望的爱,只能抹杀或者深藏成为一个永远不能言说的秘密。 我最敬爱的哥哥,你现在成为了我最爱的哥哥了,你知道吗?或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 承祜最近眉宇间带着轻愁,而能让温和平静的大阿哥露出这样表情的,往往只会是因为太子爷。 他的保成,有心事。 总是在不经意间露出怅然若失的茫然表情,略带着少年青涩的脸庞出现不符合年纪的深沉,让承祜很担心。 “叩,叩,叩。” “进来。” 保成放下手中的书,看着推门进来的承祜,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哥哥怎么来了?”微微垂下眼帘不看那张脸,他缓缓问道。 承祜皱了皱眉,淡淡道:“来找本书。你呢?在做什么?” “在看论策。”扭头将注意力放回书上,但是耳朵却控制不住竖起来,留意哥哥的动静。 手指敲打书柜的声音,抽出书本的声音,翻书的声音,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脑海中却能够自动浮现承祜的身影。 “你最近到底在烦恼什么啊?”带着叹息的嗓音不其然的在耳边响起,明显在走神的保成被吓了一跳,猛的一扭头,那张在梦境中折磨了他好一段日子的精致脸庞就那样近在咫尺,让他的心很不争气的狂跳了几下。 “没……没有啊。”清丽的杏眸直直的逼视着他,让他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一时心虚漫上心头,只好强自镇定的开口。 哥哥不会……看出什么了吧? 承祜看着他好一会,直起身后退几步,在保成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又转身拖过一张凳子,坐到了他的对面。 修长白皙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背,微凉的温度反而为他带来炙热,让他微不可闻的抖了抖。 “你的心,乱了。”承祜执起保成的手,缓缓将其放到心口上,让他感受自己略微急促的心跳。 保成心神一震,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的心,的确是乱了。而引起他心乱的这个人正无知无觉的坐在他的对面。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上位者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遇事不能慌,因为你一慌,底下的人也会跟着慌。天大的事都能解决,只要你冷静,心乱而人慌,长久下去会累垮你自己的。”承祜语重心长的道,眼底是满满的担忧,“你才十二岁,天大的事哥哥也还能给你扛着,你不相信任何人,难道连我也不相信?到底你为何而乱?告诉我,好吗?” 保成怔怔的看着他,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异样一定瞒不过哥哥,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的来问他。 可惜,这桩心事,他能和任何人说,却唯独不能对面前的人说。 突然的倾身紧紧搂住面前的人,用尽全部的力气,勒得人骨骼生痛,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因为怕自己会在那温柔凝视中将一切都诉诸于口,给两人带来毁灭。 怎么告诉你我龌龊的心事?兄弟相奸,乱伦背德,这是不容于世的罪行,一露端倪就是万劫不复,你叫我如何开口?我说过长大后要保护你的,那么又怎么能在现在给你带来伤害? 承祜被这一搂搂得愣了神,这三个月保成除了神色不对,还有就是对自己的碰触若有若无的避开,一度让他很疑惑,现在看来可能是他自己多心了。 抬手安抚般拍了拍他的背,或许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了。 “哥哥,我没事,我能自己解决的。”良久,保成闷闷的道。 “好吧,我相信你。”承祜点了点头,“只是你要记住,这心事长久藏着掖着,到最后就会成为一个结,郁结于胸,对身体不好,你可要好好想清楚。” “……我知道了。” %%%% 似乎是为了安承祜的心,保成把那难言的心事死命压下,康熙教导他的不能让任何人揣测到自己的心意,从这一刻起他才算真正的运用起来。 夜凉如水,毓庆宫内的太子寝室却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发生什么事情了?”刚沐浴完的承祜唤来小林子问道。 “回大阿哥的话,是太子爷从二阿哥那处回来了,只是……喝醉了。”小林子恭敬的道。 承祜挑了挑眉,话说今天傍晚时分保成去了阿哥所,说是找胤褆有事,后来连晚膳都说在胤褆那吃了,他还纳闷那两人什么时候关系好到能心平气和的同台吃饭呢! “走,去看看。” 穿过几个小门,远远的就听见保成隐约的叫声。 “……哥哥……我要……见哥哥……” 一推开门,就见一堆太监宫女七手八脚的扶着明显摇晃不定的保成,一个小太监眼角扫到承祜,连忙跪下来行礼。 “行了行了,别跪了。太子怎么了?”承祜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向前几步,看着保成因为酒醉而酡红的脸,眼神迷离,明显醉得不轻。 “哥哥!”看到了熟悉的人,保成咧嘴一笑,扑向了承祜。 “小心!”他连忙上前把人接住,少年结实的双臂在接触到他的那一刻立即就如水蛇一般缠上了他的腰和脖子,将他整个人搂进了怀里。 承祜愣了一下,他身上薄薄的单衣阻挡不了少年炙热的体温,心底泛起了细微的不自在,动了动想挣脱,却反而被搂得跟紧。 心底叹了口气,明白对于酒醉的人就是要顺着他,只是现在毕竟在人前。 “小柱子,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太子爷怎么会醉成这样?成什么体统?”大阿哥的语气很平和,却让听的人抖了抖。 “回大阿哥的话,今晚太子爷在二阿哥那里用膳,过后两人就在凉亭里说起了话,也不让奴才伺候,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二阿哥吩咐他身边的小桂子将两天前从皇上那得来的一坛佳酿取了来,然后两位爷就喝了起来……” “喝了多少?醉得如此厉害?” “呃……”小柱子诺诺的不敢说话。 “不要让我问第二遍。”依旧平和的声音,无形的威压却散发出来,周围的奴才头压得更低,直想把自己当做空气。 “大阿哥恕罪,其实……太子爷和二阿哥就各自喝了……三杯……” 承祜呆住,有点难以置信的问道:“多少?” “回大阿哥,两位爷就只喝了三杯,不过喝的是有名后劲强烈的‘春融’,两位爷可能是第一次喝酒,所以就……” 承祜噗嗤一下笑了起来,难怪小柱子吞吞吐吐的,要是保成起来知道自己这么丢人的三杯倒,还是从他口里得知的,能不生气才怪。 “……唔……其他人……退下……和哥哥……说话……”一直埋首在承祜颈间的保成突然出声,含含糊糊的下着命令。 承祜拍了拍他,诱哄般开口,“先换下衣服,再洗漱一下,好不好?” “不要,其他人,出去。”近乎任性的话出口,酒醉的人似乎都很喜欢无理取闹。 “你们都退下吧,叫人去准备解酒汤。我叫人的时候再进来。”承祜叹了口气,只好顺着保成的意思。 “奴才遵命。” 偌大的寝室一下子就只剩下相拥的两人。 “保成,有没有觉得头疼难受?我扶你到床上躺下好不好?”轻柔的声音有着很好的安抚作用,承祜慢慢将被搂的姿势改为搀扶,带着保成向柔软的床铺走去。 “哥哥……对不起……我隐瞒了你一件事情……”保成头靠在他的肩上,喃喃开口。 承祜一怔,脚步不停,轻声道:“隐瞒了什么?” “我……我怕说出来……你会……讨厌我……” “如果憋在心里难受就说出来,哥哥不是说过会永远喜欢你的吗?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讨厌你的。” “是吗……”保成抬起迷茫的眼睛看了看他,“哥哥……我……那天去纳兰府……我和胤褆……溜了出去……逛了相公堂子……” “什么?”承祜一惊,已经到了床边正要把保成扶到床上,却被这话吓得手一抖,原本就是把全身重量交给他的太子爷很顺势的就连扑带倒的和承祜一起摔在了床上。 “唔!”这一下的冲击力不小,虽然身下是柔软的锦被,但是承祜还是觉得背后一疼,忍不住哼了一声,加上身上的重量,让他觉得胸闷闷的,“保成,你没事吧?可以……起来吗?” 或许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难受,虽然醉得迷糊,但是保成还是向外挪了挪,不过却并没有舍得离开,而是再次用双臂缠住了承祜,温热的鼻息就那样拂在承祜白皙的颈侧,泛起一阵酥麻,耳朵不受控制的泛起了可爱的粉色。 “哥哥……你知道吗……原来……男子和男子之间……也可以……做……很亲密的事情……” 随着保成断断续续的话,承祜脸色微变,他第一刻想到的是谁引诱的太子去相公堂子,有什么目的,康熙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按理太子出宫暗里绝对是有人跟着的,那些人直接向上禀报,但是此事过去快四个月了,康熙却一直没发作出来,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他越想越不对,恨不得现在就把保成弄清醒问个清楚明白。 只是下一刻,他却发现有一个更大的问题等他解决。 第30章 酒醉 带着湿滑温热的柔软触感从承祜的耳垂处传来,他悚然一惊,虽然身体是实实在在的雏,但是灵魂却是货真价实的身经百战,要是不明白耳边的是什么他就该去撞墙了。 “保成,你做什……唔……”顾忌着外头候着的奴才们,他压低声音道,只是最后一个字还没有出口,一片阴影笼罩而下,封住了他的唇。 青涩的吻,没有任何技巧,只是凭着本能的吮吸舔咬,带来阵阵的麻痛,仿佛饿极的兽,急切的吞噬到嘴的猎物,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切来得如此迅速,以至于承祜的脑海中呈现短暂的空白,当他回过神来,已经错过了最佳反应时间,只能被动的接受掠夺。想扭动脑袋脱离那贪婪的唇舌,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少年修长的手掌出现在他的后脑处,牢牢扣着,让他动弹不得。 慌乱的抬手想推开他,可是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紧紧捉着手底下的被褥,忍耐等待着。先不说他如果挣扎得过于大动作引来声响,外面的奴才会有如何的猜想,他也不能咬他,逼他离开自己的唇,伤在如此敏感的部位太引人多想了,再者,同样身为男人而且前世有着那么荒唐生活的他,是多么的明白面对酒醉的男人时,越是挣扎越会引起其强烈的征服欲,以他这个破身体,面对自家弟弟绝对没有什么胜算!! 可惜他不知道这几个月来,他亲爱的弟弟在无数个夜晚,无数个梦里是怎样的渴求着占有他,现在更因为酒醉软化了一直束缚着他的那根底线,欲望如奔腾的烈马,无法驾驭。 滚烫的体温,少年特有的柔韧的肌肉,紧紧禁锢着自己,第一次他发现自己是如何的瘦弱和无助,少年修长的手缓缓从后颈蜿蜒而下,滑过脊背来到腰间,直接伸进了薄薄的单衣之下,滑腻的肌肤让人留恋忘返,却令肌肤的主人浑身一震。 一切似乎和自己预想的完全不同,脱离了控制,承祜终于忍不住伸手推开保成,再下去,怕是真的会铸成大错! 少年的肩膀看似瘦弱却结实坚韧,如磐石般不可撼动,他有些恍惚,原来在时光的流逝中,曾经那个在他怀里撒娇的孩子已经成长到……他反抗不了的地步。 或许是终于品尝够他的唇,又或许是不再满足于唇舌的交缠,保成放开了他,一条银色的丝线淫靡地连接在两人的唇,他酡红着脸,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也趁着保成压着他的身体有一丝的松动,转身就要挣脱下床去,只是他忘记了他贴在他腰间的手,骤然收紧,承祜只觉一阵酥麻袭来,又跌回床上。 “保成……住手……我是哥哥……”承祜低声喘息着道,肩膀处传来细密的吻让他慌乱不已,投鼠忌器的既不能高声呼叫,也不能剧烈挣扎,生平第一次他陷入两难的境地。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他是绝对不能和保成发生什么的,先不说血缘的关系,单单是他太子的身份就不允许他造出如此大的一单丑闻,若是康熙知道了……他们……他们都要消失!!皇家承受不起这样的阴私之事!! 脑海中不停的想着办法,也不停的推敲着最坏的结果,承祜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就是这一抖让刚想将手从腰腹移到胸口位置的人顿了顿,如果现在的承祜是冷静的话他会发现这细微的停顿,如果他是面对着保成的话,他一定能发现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迷蒙,只有清醒和浓浓的情欲。 他的酒醉从一开始就是装的,如果不是胤褆真的三杯倒让他灵机一动,打算借着酒意试探一下哥哥对于男风之事的反应,他本没有那么大胆敢这样对哥哥,谁叫哥哥一个扶不稳让他扑倒在床,身下人传来的味道太过诱惑,近在咫尺的耳垂颈间又泛起瑰丽的粉红,勾得他体内的兽不断叫嚣,终是遵循欲望凑上去一亲芳泽。 他低估了自己对哥哥的欲望,也错估了哥哥对自己的吸引力,吻上那渴望已久的唇时,他几乎不能自控,本能的掠夺掠夺再掠夺。 哥哥的不反抗让他心中狂喜,他甚至奢望哥哥或许也是有着和自己相同的感情,所以更加得寸进尺的用手去感受身下那具他想抚摸无数遍的身体,那滑腻的肌肤一如他的想象让人爱不释手。 可惜,他的愿望终究是落空,看着微微颤抖起来的人,他的眼底滑过一抹苦涩,哥哥的不抵抗不是因为喜欢,是怕引来外面奴才的胡乱猜测,他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所以连这样的屈辱都能忍受。 哥哥,为了我,你的底线到底在哪?我真想就这样不管不顾的占有你,不管明天有什么天大的灾难,我只要这一晚的欢愉。但是,我依旧记得当年你教育我的一句话,如果我不是太子,那么我什么都不是。若果今晚真的发生了什么,我那位伟大的皇阿玛绝对不会放过我和你的!我又怎么能将你拖进这个万劫不复的境地呢? 难过的闭了闭眼,再睁开又是一片迷蒙之色,保成喃喃的开口,语带困惑:“……哥……哥?” 承祜一震,心里一喜,以为保成听到自己的话被勾起一丝理智,连忙道:“对,我是哥哥,保成,先放开我,好不好?” “……嗯……哥哥……哥哥……”他呢喃着,带着难以察觉的别样感情,头抵着他的肩,收紧环着他腰的手,用力的抱了一下。 哥哥,哥哥,只会是哥哥!! 承祜被抱得僵了僵,旋即发现身后的人再没有任何动作,试探般抓起他的手腕拉离自己,惊喜的发现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保成?保成?”小心翼翼的从他的怀里退出,承祜转身看着紧闭双眼,呼吸平稳的少年,低声叫唤道,确定他只是睡着了,才松了口气。 近乎虚脱般瘫坐在床上,背靠床柱,承祜的表情有些莫测,回想起刚刚的一切,他还是有种惊魂未定的感觉。如果……如果保成没有清醒,最后……最后到底会……他闭了闭眼,拒绝去想如果。 双臂环着自己,少年的体温还残留在他的身上,有些不自在却并不觉得恶心难受,承祜想或许是因为对象是保成,本质上说来的“另一个自己”。 可是保成毕竟不是你啊!!他是另外一个完全的个体啊!!心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声音,让他惊了一下,旋即甩甩头,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起码现在危机过去,该他善后去了。 心绪平复,他抬手整理自己身上稍显凌乱的单衣,还好刚刚并没有过于激烈的挣扎,所以衣服上的褶皱并不多,伸手抚平即可,说起来如果不是太着急过来查看保成的情况,他也不会只简单的披了件披风,里面只穿单衣,保成或许也不会搂着他起了那样的……毕竟酒醉的人对于人体的温度很敏感,而男人则很容易将这种体温转换为情欲。 打理好自己,就该到保成,他肯定是不会帮他把衣服脱了,要是一个擦枪走火把人弄醒了,他想想都害怕,所以就只是简单的看一下他的衣服什么的有没有异样,便拉过被子轻轻为他盖上。 少年眉目清朗,五官俊美,有着介乎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特殊魅惑,因为酒醉的关系两颊绯红,呼吸平稳的闭着眼,在朦胧的烛光映照下让人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承祜一时有些呆了。 坦白说吧,其实对于“自己”的相貌他并没有记忆,前世他活着的时候用的还是铜镜,朦胧得不行,况且身为男子也不屑于像妇人般对着镜子端详打扮,身边人是经常奉承他丰神俊朗,一表人才,但是那毕竟是奉承,又有几分真?后来他死后,鬼魂是无法再显现出自己的实体,所以渐渐的他就已经忘记了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 重生之后,对于那些曾经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占有一定分量的人,他都能从久远的记忆中翻出影像来与之重合,所以父亲兄弟他都觉得熟悉,却唯独“自己”——保成,他却往往觉得陌生,甚至他还会想,自己这个年岁的时候真的会是这个样子?答案是否定的,所以随着保成年龄的增长,慢慢的慢慢的就已经真的把他照顾多年的孩子看成一个全新的生命,而不再是“自己”。 既然如此,保成刚刚对他做的,就不再是“自己”对自己的碰触……而是…… 承祜悚然一惊,迅速把那还没有成型的念头打散,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而是后面会接的什么,他只是本能的觉得那个答案危险,相当的危险,所以直接就扼杀掉了。 甩了甩头,把那些奇怪的念头甩出脑海,站起来走到桌上的铜镜前,端详着朦胧的镜面,虽然不清晰却还是映照出了他稍微红肿的唇。苦笑一下,刚刚那毫无章法的唇舌交缠,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咬,没有破皮就已经是大幸了。 叹了口气,反正一晚过去应该就会消下去,再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引人遐想的痕迹后他才放下镜子,把外头等着的奴才们叫进来。 “太子爷已经睡下,你们一会伺候的时候轻点,把他身上的衣服换了,还有擦拭一下,知道了吗?”承祜轻声道。 “是,奴才奴婢遵命。” 见着大家有条不紊的开始伺候,承祜放下了心,带着小林子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只是没走几步,想到了什么,低声对着小林子道:“太皇太后赐给太子爷的那两个房里人,一会叫其中一个过来今晚照看太子爷,交代她若太子爷醒了就用心伺候,若没醒就呆着,不得耍什么狐媚手段,听清楚了吗?” 小林子何等机灵,连忙应道。 承祜只是想到,刚刚保成……压着他的时候,他的大腿是有碰到一个火热的硬物,现在他睡过去了,这欲望只是压了下去,却并没有疏导,若果半夜醒来,却也是难受的。 但是不知道为何,看着小林子转身去吩咐,他竟然觉得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 漫步回房,他微微抿了抿唇,少年唇舌的温度似乎仍旧存在,挥之不去。 今晚,似乎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31章 责难 夜凉如水,一切的骚动都已经平息下来,承祜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夜明珠的光芒照出他一脸沉思的表情。 保成说他和胤褆趁着那次为纳兰明珠祝寿的机会去逛了相公堂子,是单纯的好奇还是有心人的引导? 康熙绝对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但是他却没有发作?这也侧面反应了那两少年真的就只是好奇去看了看,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也对,他们是在寿宴期间溜出去的,时间有限。 不过,保成今晚的表现……莫不是对这男风之好起了什么心思?所以才…… 想到自己可能被当做了相公堂子里的人,承祜不悦的皱起了眉。 前世的康熙最不满的就是他结党营私和狎玩娈童,前者是威胁皇权,后者则是康熙眼中的不学无术荒淫无道的表现,而且他那时候因着叛逆,康熙把他玩过的男人杀了多少,他就加倍的再去玩回来,父子矛盾激化得终于不可调和。 说起这男风,他当初到底是怎么沾上的?好像是二十二岁那年他的毓庆宫来了一个面相清秀娇媚堪比女子的小太监,加之一个哈哈珠子在他耳边说了不少那男风之事,在那个小太监伺候他的某个晚上就要了他,当时的情景他忘记得差不多了,那个哈哈珠子后来被康熙处死了,因着从小到大的情分他第一次对康熙的决定生出了愤懑之感,那时候就告诉自己,你不喜欢是吗?我偏要做! 现在想来,要那个小太监的晚上……自己的神志似乎稍微有点不太清?而他也太相信哈哈珠子的话,人对未知的东西总是抱有强烈的好奇心,他只是想尝个鲜,却没想到被有心人给利用了。如果当初在康熙过来责问的时候服个软,表示一下就是想知道有这么个玩意,想来康熙也是能理解他,从而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不过那从小被康熙宠出来的霸道性子却把这一切给搞砸了。也是,额娘早逝,与康熙之间有了矛盾,没个真心调停为他求情的人,最终只能完全父子决裂。 保成今年十二岁,刚懂人事,正是懵懂初开之际,须好好引导,不能误了他。 与其一味的责难引起他的逆反心理,不如从旁开导,满足了他的好奇心,自会撩开了念头。 唉,果然孩子大了,教育就是一个很让人头疼的问题,半点马虎不得啊! %%%% 保成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昨晚的记忆回笼,他既觉得愉悦也觉得苦涩。 愉悦的是他终于亲吻了哥哥,虽然没把梦中之事进行完,却也算得上圆了梦。而苦涩的是在他装睡的时候哥哥平稳吩咐奴才的声音,完全没有任何异样,他甚至宁愿他带着厌恶,都好过这样若无其事,更甚者,他半夜醒来看见一旁候着的房里人,满心难受无从说。 他的哥哥,真真体贴入微,考虑周到!! 算了,这样的感情本来就不正常,他还真以为自己的哥哥也会有那起心思?妄想吧! “来人。”从床上起来,今天无逸斋并不休沐,再不起就要迟到了。 太监宫女鱼贯而入,侍候他洗漱更衣。 “小柱子,现在什么时辰了?”张开双臂让宫女为他穿衣,他问道。 “回太子爷,还有一盏茶就到辰时了。”小柱子恭敬道。 保成皱了皱眉,无逸斋辰时上课,他现在才起是肯定会迟到的,“怎么不叫孤?大阿哥呢?”说话的时候有细微的心虚。 不会是哥哥恼了自己昨晚的放肆,所以故意吩咐人不叫他起床的吧? “太子爷恕罪,是大阿哥吩咐说昨晚太子爷头回喝酒,第二天可能会不适,便不让奴才们叫您,说让您睡到自然醒,书房那边他自会去说。” 保成了然的点了点头,他就知道哥哥才不会那么无聊,虽然他心底还希望他恼了自己,起码说明他有一丝在意,不是吗? 待到打理好自己,保成也不急着去无逸斋,悠闲的先用早膳,哥哥教的,早餐是很重要的。他也刚好趁现在想想见到哥哥该怎么应对。肯定是要把昨晚的事情装成不记得了,这样哥哥也会少了尴尬,但是他又想进一步确定哥哥是不是真的不在乎,嗯,可以试探一下。 早膳用完,太子爷很是悠闲的向无逸斋晃去,现在这个点康熙还在南书房处理政事,距离去无逸斋考校皇子还有一段时间,所以他真不着急。 只是走到半路,却在回廊处遇到了同样很悠闲向无逸斋走去的胤褆。 “见过太子殿下。” 胤褆上前几步,拱手道。对于连大阿哥都要行的见太子礼节,胤褆童鞋表示心里毫无不舒服,反正他能在校场找回场子,谁都要遵守规矩不是? “二阿哥不用多礼。”保成淡淡道,“二阿哥这个时辰在这,想必昨晚梦好,让你不愿醒来吧?”语气是明显的揶揄。 胤褆脸色有点变,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只有三杯,丫的太丢人了! “谢太子殿下关心,不过想来太子殿下的情况和我也是差不多的。”小样,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也是被奴才扶回去的,五十步笑百步,彼此彼此。 “二阿哥还是赶紧的,再迟就要被太傅们责难了。”保成觑他一眼,爷有哥哥担着,你有吗? 谁知道胤褆笑了笑,看得保成眉毛动了动,“不劳太子殿下担心,大阿哥很早就派奴才来给我传话说太傅那边自有他替我去说,让我真觉得醉后难受就不去无逸斋了。” 保成眯了眯眼,决定不再理会胤褆,迈步向前走去,只是脚步有点重。 胤褆在他身后距离两步远,有点贼兮兮的笑了笑,可是心里也是有点感慨,大阿哥与太子真的是兄弟情深,能牵动太子情绪的只有大阿哥一个,而在大阿哥心中,最重要的只怕也只会是太子。虽然那位大哥对着每个兄弟都笑得温和,关怀有度,但是对着太子,终究是不同的。或许是因为太子几乎是由他一手带大的吧。 胤褆虽然直爽,但是身为康熙的儿子,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两人到了无逸斋的时候,刚好太傅们授课告一段落,是练字时间,一进门,就看见承祜执着胤禛的手,教他用劲,表情认真,眉目温和,让人几乎移不开目光。 保成抿了抿唇,压着心底的不爽,维持着表情的平和。只是看着胤禛的眼神有点……阴森。 他小的时候哥哥也是这样执着他的手,叫他如何下笔,如何用劲,只要一抬头他就能看见哥哥认真温柔的表情,只要微微向后就能靠进哥哥温暖的怀抱,而现在……真是让人生气! 承祜看着胤禛按照自己的教导下笔,满意的点了点头,话说后世雍正爷的墨宝可是很有艺术价值的,也很值钱,看着小四的字,他不得不承认这孩子在毛笔字这一方面很有天赋。 直起身子,转身想去看看小五小六小七这几个小的,却看到了保成和胤褆,只是保成的表情似乎有点不悦?这孩子,谁又惹他了?难道又和胤褆斗嘴了? “见过太子殿下。”承祜走上前去微微躬身道。 “见过太子殿下,二阿哥。”四五六七也连忙从位置上下来,行礼道。 “见过大阿哥。”胤褆对着承祜道。 画面有点搞笑,但是保成却感觉不到一丝愉悦。 该死的规矩,该死的行礼,该死的‘太子’! “自家兄弟,就不用多礼了。”保成淡淡道。 “你们都回去练字吧,要是一会先生检查起来没有完成,小心被罚。”承祜低头对着身边几个小包子轻声道,四五六七很乖巧的应是,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转头对着保成和胤褆用眼神示意他们走出去。 按照当初承祜的学制改革,他把阿哥们以年龄为界分开学习,六至八岁一起,九至十二岁一起,十二岁至分府出宫前的一起,本来太子是应该单独出来学习的,无奈当初年纪小的保成死活不愿意,康熙也觉得有承祜在旁看着似乎更有效率,也就准许了。 “今天讲课的是李光地,我早早派人去和他说推迟今天的上课时间。用的是你们稍感不适的理由,但是我想你们都知道皇阿玛绝对知道你们昨晚喝醉的事情。你们现在就好想想要怎么应对。”进了三人一同学习的东阁,承祜站定,冷着脸看着两人,所谓长兄威严当如是。 康熙曾经说过,在无逸斋内大阿哥对各位阿哥的教导如朕所言,连太子都得乖乖听着。这个旨意曾经令很多人哇然,只是在无逸斋内学习的阿哥们却反而没有什么不满,因为他们的大阿哥的确博学,对弟弟们学业上的问题也都耐心解答,性格温厚谦和,几年下来,长兄风范都已经牢牢印记在众兄弟心里,甚至能说弟弟们最尊敬皇阿玛,第二就是大阿哥承祜。 胤褆和保成默默对视了一眼,然后默默的低下头,一副乖乖听训的模样。 “你们啊。”看着面前都已经高过他的两少年,低头认错的模样顿时让他哭笑不得,语气也带上一丝暖意,“你们也大了,不是说不让你们喝酒,但是喝得烂醉还耽误了第二天的学习就不对了,传出去就容易被说成耽于酒色。你们年龄是阿哥中除我外最大的,当起表率作用,做哥哥的就要有哥哥的样子。听明白没有?” “谢大阿哥教导。”两人连忙道,他们都听出其中并无责难的意思,反而带着关怀忧心,心中也有丝丝感动。 “哼,就这样温言教导几句能长记性?按朕说的不责罚一番他们,下次就不知道会荒唐成什么样子了!”威严的声音带着怒火突然响起,三人都吓了一跳,视线一移就看见门口出现明黄色的身影,连忙跪下行礼。 “参见皇阿玛。” 康熙板着脸走了进来,落在承祜身上的目光柔和了几分,慈爱道:“承祜你先起来。”然后又对着胤褆和保成冷哼了一声。 “谢皇阿玛。”承祜恭敬道,趁着起身的档儿很隐秘的给了两人一记“见机行事”的眼神。 康熙坐到上位,冷眼瞧着下面那两少年,也不叫起,转脸对着承祜温声道:“快入冬了,你身子可有什么不适?”变脸之快令人咋舌。 承祜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复杂,前世的康熙最宠的就是“太子”,他的少年时期里从来没有受过皇阿玛的任何责罚,更不要说是在别的阿哥面前被罚了,他突然有种不安,“承祜”在康熙的心目中是不是太过于超然了,在他的心里,“太子”才应该是所有儿子中排在第一位的。 心思流转,却仍旧恭敬的道:“谢皇阿玛关心,儿臣身体很好,这几个月来都没有再生病。只是听闻皇阿玛最近为了河工之事又不眠不休了好几夜,您身系天下,自当好好保重。”情真意切,听得康熙满心愉悦。 “皇阿玛知道你孝顺。刚刚看到你呈上来的一份治河方案,几位大臣都说确实可行,朕甚感欣慰,你虽然身体不算很好,但是偶尔从工部接的差事都办得完美,每每想法独特,也都帮了朕不少忙。”康熙感慨的道,看着面前虽然瘦弱却无比优秀的长子,心中满意自得之余也有些遗憾,若果这个孩子身体能健康点,这太子之位……唉。 承祜看着一副慈父柔肠的康熙,心里想的却是,他身体又该“不好”了。康熙对于嫡长子抱着的希望实在是太高了,即使知道他子嗣单薄,却仍然会经常对着他眼带遗憾,让他心惊之余只能故意染病,一次又一次的打消康熙对他的期许。 “皇阿玛哪里的话,儿臣愚钝,也就只能在工部的差事里挑些力所能及的帮皇阿玛分担一二。”十五岁之后康熙就要他办差,当初被询问的时候他就说让康熙从工部或理藩院里挑给他。 这是他仔细想后决定的,兵部他肯定去不了,身体不行,户部的话挣钱是首要,但是商人身份毕竟低,刑部康熙说他性子温厚,不宜去那,礼部有科举,是发现人才的好地方,但是不要忘记,现在天下文人都是康熙的,行事要很谨慎,剩下就是工部和理藩院,想他百年游魂所得来的眼界经历足以应付,而且后世不是说科学是第一生产力么,他重生的首要任务是让保成登上大位,第二就是尽可能的让大清更加强大,真正意义的能和洋人国家媲美的强大。 “朕最喜欢的就是你的温和谦虚。你们两个看看大阿哥,从小到大都没有让朕生气失望,你说你们,堂堂大清阿哥醉酒耽误学业,成何体统!之前还去逛相公堂子,真是朕的好儿子啊!!”康熙怒喝道。 这话如平地惊雷,震住了三人。 第32章 手足情深? 帝皇的威压直直落在跪在地上的两人身上,胤褆脸色有点变,只保成还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平静姿态。 “皇阿玛……这是不是搞错了?”承祜略微吃惊的道,他没想到康熙会在这个时候发作,只能装作不知的开口,移开康熙的注意力。 “哼,你问他们!趁着明珠寿宴,撇开奴才们,兄弟俩白龙鱼服的去逛八大胡同,那等污浊之地何等复杂危险,要是出了什么意外……真是荒唐!!”康熙越说越气,差点就要拍桌子摔茶碗。 只承祜听出他语气中的担忧之意,话说天下父亲似乎都喜欢把对孩子的关心化为谩骂,浓浓父爱掩盖其中让人难以察觉,为什么以前“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承祜眼底滑过一丝黯然。 “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要说的?认不认错?” 胤褆和保成对视一眼,磕了个头同声道:“儿臣知错。” “错在什么地方?”康熙看来气得真的不行,仍旧不依不饶。 “皇阿玛,这逛相公堂子是儿臣起意,因着好奇硬把太子拽去的,皇阿玛要罚就罚儿臣吧。” 胤褆突然道,惊得保成和承祜都对其侧目相看。 “皇阿玛,的确是二阿哥提议,只是儿臣也好奇,所以就自愿跟去,儿臣自知德行有亏,理应受罚。”保成对于死对头将所有错误拦上身的行为并不领情,也连忙出声道。 承祜看着争相认错的两人,心下感慨,这世果然是不同了,要是搁在以前,他们俩被皇阿玛责骂,没有互相使劲下绊子落井下石就好了,哪会有现在的情景。他冷眼瞧着康熙,表面是怒气冲冲,只是眼神却滑过一丝满意,想来他果然对于他们去逛那风月场所并没有很在意,而现在才发作也是因为昨晚的酒醉做了导火线,直至现在,他想看的也是这兄弟俩互相争抢认错的兄弟亲厚画面罢了。 帝皇永远明白皇家没有真正的兄弟亲情,但是他往往希望能在他的儿子们身上看到,所以前世的时候胤褆在康熙面前说愿意代父杀他的时候,康熙才会震怒非常。 我亲爱的皇阿玛,你想看兄弟情深我也就陪着他们给你演一场吧,只是不知道等那群数字都成长起来后,为了大位,还有几人能给你看兄弟情深呐! 满室沉默中,承祜突然走了出来,直直跪了下去,吓了其他人一跳。 “大阿哥!” “承祜你做什么,快起来。” 承祜只当一概听不见,规矩的磕头,满心自责的道:“皇阿玛,请你也罚儿臣吧。” “你说什么呢?地上凉,你快起来,小心身体受不了。”康熙着急的道,但是这个儿子一旦执拗起来却是连十头牛都拉不住的,“你这孩子,朕罚他们俩怎么又牵扯到你呢?” “皇阿玛,儿臣身为长兄却没有约束好弟弟们的行为,以至于他们德行有亏,让皇阿玛生气,儿臣实应受罚。况且,他们的性子我最是了解,去那风月之地只怕是单纯的好奇,而且那天他们也在宫禁前回宫,应该没有做出什么荒唐出格的事情。往后的几个月也没再外出,想来那新鲜劲头早丢了。望皇阿玛明察。”承祜这一番话充满维护之意,真诚恳切。 “你就会为他们说话。犯了错误不责罚,怎么会改?”康熙仍旧气呼呼道,但是三人都听得出来其中的怒气皆消散了不少。 “皇阿玛说的对,大阿哥的话让儿臣倍感羞愧,有负皇阿玛多年期许。儿臣甘愿受罚,只是此事与大阿哥没有任何关系,请皇阿玛不要责罚大阿哥。”保成道,语气中的着急有如实质,让康熙心里很是满意。 “太子殿下所言甚是,皇阿玛要罚的话就罚儿臣,与大阿哥无关。” 胤褆也一叠声的道。 “皇阿玛……”承祜还想开口,却被康熙摆了摆手打断。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康熙叹了口气道,三人却知危机已过,皆松了口气。 康熙看着保成和胤褆还懂得照顾承祜的身体,一人一边的搀扶了他起来,手足情深可见一斑,眼底是越发的欣慰。 “既然大阿哥为你们求情,而那天你们也确实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朕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你们要记住,大清的皇阿哥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皇家,做任何事情都不要辱没了爱新觉罗这个姓氏,尤其是太子你,储君就要有储君的行事准则,切不可德行败坏。朕要你们把《礼记》抄写一百遍,可服气?”康熙肃然道。 “儿臣遵旨。”这样的结果已经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那等风月之地,想来你们只是少年心性,若当真想见识一番就光明正大带上侍卫而去,不要再白龙鱼服,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都记住了。”康熙道,年少的康熙也因着好奇背着老祖宗去过那八大胡同,所以当初知道两人去那地方时,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两人的心思,倒也不曾真的生气,恰逢后来政事又紧,就把这事撩开了,谁知道这两还喝醉耽误学业,他便想着借机敲打一二,才顺势翻起了旧账。“至于喝酒,不可贪杯。酒后乱性最是要不得。” 酒后乱性这四个字让承祜心中一突,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想起昨晚那荒唐一幕,有些紧张的抓了抓衣袖,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保成好像看了他一眼,难道……那孩子记得昨晚的事情? “好了,李光地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给朕好好上课,朕处理完政事要考校的,如果让朕不满意,必须罚,谁求情都没有用。听明白了吗?” “儿臣遵旨。”两人拱手道。 “承祜,你随朕到养心殿,你提上来的治河方案,去给众大臣再仔细讲讲。”训完两个小的,康熙对着大的道。 承祜回过神来,点头应是,跟在康熙身后离开了无逸斋。 “皇阿玛,胤褆与胤礽少年心性,况且两人也已经懂人事,血气方刚的少年去八大胡同……也不算太过分,您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路上,承祜在康熙身边轻声道。 康熙对儿子要求严格,越是受他宠爱的就越是严格,容不得一丝瑕疵,他现在这番作态既是表现一个兄长对弟弟的手足情深,也是再一次消除康熙由这件事情而对保成所引起的不满,天家情薄,经不起一点考验。 “你这个大哥倒是称职,整得朕这个阿玛就是个黑脸。罚都不能罚,将来要真惹出什么大祸可怎么办?”康熙板着脸道,只是眼神却柔和,语气没有一丝责怪。 “皇阿玛说的什么话,那是您的儿子,怎么会惹出大祸。儿臣给担保。”承祜笑着道,他知道他越是维护弟弟,康熙就越高兴——在不威胁他皇权的情况下。 “担保?怕是将来要真有什么祸,你是给担着吧!”康熙瞪了他一眼,只是看着他温和的笑,也不再板着脸,换上慈爱的表情,“朕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好哥哥,这样很好。” 他轻笑一下,好哥哥?今生或许是吧。“皇阿玛,所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兄弟亲人都是有今生没来世的,儿臣身为长兄自当有疼爱弟弟的责任。”他这话倒是肺腑之言,前世的最后那群兄弟凋零若斯,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并不一定要走到那一步的。所以今生对着那群小的,他倒真的带了几分长兄情谊。他只愿能在他们还天真无邪的年纪,让他们有一份属于孩童的单纯快乐。 “要是所有阿哥都有你这个想法,朕就安心了。”康熙似乎也被这话触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语带感慨,“就拿胤礽和胤褆来说,两人要是少斗几天,朕都能年轻几岁了。”想到那两只从小就不对付,康熙无奈的摇了摇头。 “皇阿玛这你倒可以放心,刚才两人不是都争相认错,都不愿意对方为自己背黑锅嘛,打死不离亲兄弟,打打闹闹才显得亲厚。”承祜倒是乐观,毕竟现在这两人的相处和前世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他的观念就是,只要不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就没什么大问题。 “皇阿玛说不过你。”康熙笑着摇摇头,心里对承祜的话却也是不置可否。 打死不离亲兄弟,这话实在。 %%%% 晚膳过后,毓庆宫书房内。 承祜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敲着黄花梨木桌,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而在他面前,太子爷站得笔直,微微低着头,一副低眉顺目的听训表情。 “你说,这件事情从中你看出了什么?”承祜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第一,这天下是皇阿玛的,只要他想,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能知道的,往后须谨言慎行。第二,以我现在的能力手段绝对不可能瞒过皇阿玛去做一些荒唐的事情。第三,这次去逛相公堂子因着有胤褆同行,即便有人看见都不会愿意冒得罪太子和二阿哥的险去向皇阿玛告状,但是却很可能引起索相和纳兰的再次针锋相对,皇阿玛心中难保会不满。第四,皇阿玛过了好几个月才发作就表明他一切都心中有数,也变相告诉阿哥们时刻不能放松,要不然他不介意敲打敲打。第五,皇阿玛希望他的儿子皆手足情深,所以与兄弟们之间的关系务必兄友弟恭,即便……是假象。”保成缓缓道来,声音清朗,条理分明,眼中带着夺目的锋芒。 承祜直视着他,点了点头,“你说的都对,那我问你,你所说的前三条是在去逛相公堂子前就想到的,还是今天被皇阿玛发作了才想到的?” 保成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去之前我就知道。太子出宫不可能没有暗中保护的人,胤褆提议说去的那一刻,我就想到绝对不可能瞒过皇阿玛,但是我没想过会在那相公堂子做出格的事情,所以并不害怕被皇阿玛知道。” 承祜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做事情前不可能没有想过各种的后果,“既然知道那还去做?”虽说十二岁的少年真是满心好奇的年纪,但是他的保成不是一般的孩子啊。 “哥哥,我不就是好奇嘛!”保成脸上的成熟褪去,凑到承祜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袖,讨好的朝他笑了笑,这个撒娇的小动作他从小就是做熟了的,百试百灵。 承祜果然卸了脸上的冷淡,有点宠溺加无奈的捏了捏他的腮,“好奇就好奇吧,只是最近行事还是乖巧点,要不然被皇阿玛捉到又是一通训,这训斥多了落了有心人的话柄还是小事,就怕皇阿玛对你心生不满却又不说,没得将来惹出大麻烦,记住了吗?” “嗯。”保成连忙点头。 承祜心里松了口气,只要保成对男风之事没兴趣,加上他在一旁看着,德行上就不会再有亏了。保成离帝位也会更进一步。 第33章 意外 保成看着脸色柔和下来的哥哥,脑海中不自觉的就浮现出昨晚的情景,灵慧的眼眸转了转,脸上挂上天真的好奇表情,“哥哥,你的嘴唇怎么……好像肿了哦?” 承祜神色自若的笑了笑,“我最近有点上火,过几天就没事了。怎么,肿得很明显吗?”只是在衣袖下的手微微收紧。 感谢爷两世经历,对于装这门学科已经修炼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保成凑了过去,修长的手轻轻托起他的下巴,黑亮的眸细细端详起那粉色唇瓣,语气有点莫名地轻声道:“其实……也不是很明显。”真的好想吻下去,重温那柔软的感觉。 一瞬间,少年眼底的流光璀璨如寒夜的繁星,承祜一愣,心脏很不争气的狂跳了几下,下巴上指腹的温度突然变得炙热如火,让人怪不自在,便只好如往常般轻笑道:“怎么?连你哥哥我也调戏?皮痒了是吧?”一手拉下保成的手,另一只手掐上了他的腮,一如小时候兄弟间的笑闹。 保成也笑了起来,“即使皮痒了哥哥也舍不得打我的。” 承祜眼底泛着宠溺,收回了手,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昨晚怎么突然去找胤褆,还喝起酒来?” “没什么,就是想喝点小酒,哥哥你身体不好我可不敢找你,所以就去找胤褆了。”保成半真半假道,其实只是在压抑了对哥哥的欲望好几个月后,他是越来越烦躁,害怕自己不知道哪一天兽性大发把人给那啥啥啥了,去找胤褆一来能稍微避开哥哥一下,二来嘛就是他在考虑要不要再和胤褆去一趟男风馆子。至于喝酒原本不在计划之内,只是胤褆拿出来了,想到古人能借酒消愁,便尝了几杯,谁知道胤褆居然那么不济的三杯倒,给了他灵感,也才有了昨晚的事情。 承祜倒没怎么怀疑的点了点头,他的身体不宜贪杯中之物,如果是要喝酒解闷他的确不是一个适合的人选,而且保成去找胤褆可能是共同做了坏事之后的“惺惺相惜”? “以后饮酒记得要注意量,酗酒伤身,知道了吗?” “嗯,以后会记住的了。”虽然他很想再借酒“行凶”一次,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因为他害怕自己真的控制不住而伤害了哥哥。 血气方刚的少年,最是禁不起撩拨啊! %%%% 太子殿下和二阿哥在无逸斋被陛下训斥,当晚陛下宿在佟皇贵妃的永福宫,对年幼的十一阿哥大肆称赞还赏赐了不少物品,这一个消息很快的就传遍前朝后宫。 以至于第二天早朝还没有开始前,索额图和纳兰明珠就已经以眼神来了一番刀光剑影,而当佟国维一脸春风拂面的表情出现后,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扭过头,眼观鼻鼻观心的等待早朝开始。 自康熙二十二年十一阿哥出生后,一直在朝廷上保持中立的佟家开始有了些蠢蠢欲动,特别是康熙似乎很是宠爱十一阿哥,虽然比不上大阿哥和太子,却也是凌驾在众阿哥之上,甚至同年,索额图被革去议政大臣、内大臣、太子太傅之职,仍然任佐领。这是索额图宦海生涯中的最低点。当时满朝震动,有心人联想到刚出生的十一阿哥,心思异动,佟家也适时的递出了不少橄榄枝,三年下来,在康熙意味不明的默许下,佟家渐渐成为和两大派系并肩的存在,成三足鼎立之势。 承祜其实很早就知道索额图会在二十二年被革去数个重职,但是他没有去提醒,因为他知道索额图会在康熙二十五年复起,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他要叔公明白一个道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在康熙面前越是张狂跌得越狠。所以在索额图被革职后,他便派人送去了一个慰问的食盒,藏了一张字条,上书一字——“忍”。 直到复起前,索额图一直一直琢磨着这个字,那狂狷倨肆的性子居然改了不少,令身为他死敌的纳兰明珠忍不住啧啧称奇了好一段时间。 朝堂上的变动往往都是会引起后宫的变化,正如后宫出事朝堂都难以平静一样,承祜听到十一阿哥获赏的消息后,微微眯起了眼睛。 对于小十一,他其实并没有见过几面,近几年的家宴他还太小不能出席,而他偶尔去向佟皇贵妃请安,那个小家伙都是在睡觉,现在想来这个弟弟的面貌还真是有够模糊的。 或许是小十一的出生实在是一个让他无比在意的意外,再加上有佟佳氏这个额娘,他对于这个不存在于前世记忆中的弟弟实在是喜欢不起来,投放的注意也就少了很多很多。 只是不得不说,康熙似乎真的很喜欢这个儿子,或许当中有佟佳氏的原因,但是康熙也不时的在他面前称赞小十一很聪慧灵巧,不过幸好,三年过去,即使佟佳氏的圣宠仍旧不衰,但是康熙却从来没有提过立她为后的事,并且一有关于此的流言就立刻掐断,短时间看来小十一在身份上还不会成为嫡子,让他放心不少,但是他也明白,是时候做准备,让佟佳氏即使是死都封不了后! %%%%% 入冬后的紫禁城总是透着一股荒凉之气,庄严肃穆却也让人压抑。 无逸斋的课自十五岁后康熙便准许他可去可不去,而到了冬季他这个身体实在畏寒,便是能不出毓庆宫就不出,保成私底下都不知道揶揄了他多少次。 难得今天无风,看着时辰无逸斋该到午休时刻,他就带上小林子想着去看看那群弟弟的学习情况,过一下哥哥的瘾。 走到御花园回廊处,一片假山后隐隐传来呼救声,断断续续,若有若无,加上四处无人,寂静异常,让人有种心惊胆颤之感。 “爷,听说前不久有个宫女在御花园里溺水了,会不会?”小林子强忍着害怕开口问道。 做了数百年鬼的承祜淡淡瞥了小林子一眼,平静无波的眼神却直直打散了小林子升起的害怕,让他连忙低下了头。 “你去喊人来。” 小林子迟疑了一会,点头离去。 承祜下了石阶,循着声音走去,越靠近假山那声音就越真切。 不是鬼,他肯定。而且还有些熟悉。 而能让他觉得熟悉的声音,无外乎是那群弟弟……这样一想不禁加快了脚步。 刚绕过假山,他与一张精致的小脸打了个照面,而且那脸上是满满的——惊慌?他虽然有些疑惑这个站在湖边约莫三四岁的小孩是谁,但是现在没有时间去探究,只因他循着呼救声看去,溺水的人居然是——小八!! 想都没有想,他几个跨步就跳下了湖。 刺骨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承祜很杯具的发现自己其实是不会水的!!那他跳下来是干嘛啊??而且这个身体又不够健康,他是玩命啊!!还是说当好哥哥当了这么些年,爱护弟弟已经成为习惯加本能了??? 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有很大的可能被激发,感谢做鬼的时候因为好奇跟了一个游泳老师一段时间,承祜死命回忆那个游泳老师上课讲过的技巧,划动着手脚向小八游去,只是当他刚抓住小八的领子时,噗通声响起,他扭头看去,如果时机允许的话他真想破口大骂!! 刚刚站在湖边的小孩居然也掉水里了!!! 小林子,你死哪去了?爷快支撑不住了! 承祜心里无比郁闷,寒冷让他的嘴唇都冻得泛紫,意识都有点模糊,只能用力咬了一下舌头,憋着一股气又死命向湖边划去,刚落水的小孩也在那个方向。 爷绝对不能死,爷死了保成怎么办? 终于当离湖边还有一臂之遥的时候,他看见小林子高声叫着,带着人出现在他的视线以内,心头一松,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意识回笼过来的时候,松软的羊绒被子裹在身上,温暖得让人不愿意动。 承祜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保成带着狂喜的俊脸,“哥哥,你醒了!” 他刚想说话,在一旁守着的赵太医立刻走了过来,为他把脉。 他看着保成略微憔的脸,心下有点愧疚,开口道:“我没事,不用担心。”声音居然嘶哑不堪。 “你昏迷三天了,所以声音才这样,先别说话,免得伤了喉咙。”保成温柔的道,语气中的关怀有如实质。 这时太医也诊脉完,长吁了一口气,“大阿哥您寒气入体,加上先天心肺弱,所以才高烧昏迷三天,现在退热了,只要好好调理就没什么大碍。不过还是务必好好调理半年,不然恐元寿有伤。” 这太医的话说得有点重,承祜心底无奈,果然好人不是那么好当的,不过调养什么的他是驾轻就熟,调着调着就过去了。 保成叫了小柱子进来把太医送出去,吩咐煎药,派人去通知康熙和两宫太后,然后转身回到承祜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忧心忡忡的样子看得人难受。 “我真没事。”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他忍着喉咙的难受安抚道。 “别说话。”保成皱眉道,连忙到桌边倒了杯热茶,细心体贴的吹了吹,方扶起他喂了水。 “让我坐会,躺得骨头都硬了。”喝了水舒服多了,承祜靠着保成轻轻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保成垂下眼,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中还是一阵后怕,恍惚又回到地动那一年,他也是这样昏迷数天,无论他怎么叫唤都醒不过来。忍不住伸出手将承祜整个圈在怀里,头埋在他的颈间。 他不知道当他听到他落水昏迷这个消息后,整个人如坠冰窖,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掐着,痛的人几乎窒息。所以他昏迷三天,他就守在他的床边三天,谁的劝告都不听。他要亲眼看着他醒过来,这样他才能安心。 “哥哥,不要再吓我了。”嗅着专属于这个人的味道,感受着他颈间的脉动,他一直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他无法想象如果这个人不在了,他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他甚至有点白痴的想是不是上天知道他那龌龊的心思,所以报应在哥哥的身上,如果是的话,他宁愿收回自己的爱,也希望哥哥长命百岁。 可是现在人醒了,他又反悔了……爷才不相信什么报应之类呢…… 而且现在抱着人,好想吻他哦……可惜不敢…… 承祜觉得脸上有点烫,他们现在的姿势是不是……暧昧了点?虽然在心底不停告诉自己保成这个搂抱没有任何意思,就只是单纯的弟弟担心哥哥,但是他的脑海中却出现了那晚保成压着他的那一幕,心里觉得莫名的异样。 本想开口叫保成放开,但是他的那句带着哀求的话却让他心底一软,抬手拍拍他环着自己的手臂,微微扭头,在他耳边轻轻道:“放心,我不会那么轻易死的,我还要看着你登上大位。” 浅浅的吐息如棉絮般拂过耳际,带出阵阵酥麻,保成差一点就呻吟出声,只好死死咬住唇,把头埋得更深,他真怕自己一抬头就忍不住把哥哥压住狠狠的吻上他朝思暮想的唇。 所以说越是无意的挑逗越是撩拨人,能看不能吃,伤身啊! 第34章 心机 “太子爷,药煎好了。”小柱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保成自若的收回搂住承祜的手,取过一个软枕垫到他的背后,再为其掖了掖被角,温柔细心可见一斑。 “进来。” 小柱子捧着牡丹式红漆缂金托盘快步走了进来,见着太子爷亲自拿起了青花花卉瓷碗,要对大阿哥亲侍汤药,机灵的低声告退。 在太子爷身边多年,小柱子明白自家主子与大阿哥独处的时候最不喜欢有奴才们在场。 “我自己来吧,这样一勺一勺的喝到什么时候?”承祜被喂了几口,来自弟弟的这种像是对待女子的呵护让他怪不适应,忍不住开口道。 保成想了想,手上的瓷碗传递来的温度正适宜,不烫不凉,知道哥哥是喝药都已经喝出经验,也不多说什么,把碗递到他的唇边,帮着他昂首喝下去。 喝完了药,承祜才想起自己是为了救人才搞成这副模样的,连忙问道:“小八怎么样了?” 谁知道保成一听,细长上挑的眼一扬,逼人的气势夹着着怒火直直的就压向了承祜,他错眼还以为是皇阿玛,不其然的有点心虚,眼神闪烁的微微低下了头。 “我的好哥哥,您是否记得自己其实不会水?您是否记得您不太健康的身体让您做不成英雄,救人这样的技术活您是不是该交给奴才们?啊?”一字一句像夹杂着冰渣子一般,落在被训斥的人身上是一阵阵的疼,承祜不禁在想这孩子是不是从小被他训过不少次,现在打击报复来了。 “呃……我也是一时情急,当时要等到奴才来,小八可能就……”他有点羞愧的道,其实吧当他下水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后悔了,见义勇为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第一次看见哥哥这样可怜兮兮认错的样子,保成的怒气立刻就消散了不少,只是觉得这么容易就原谅他似乎很对不起自己这三天的担心害怕,冷哼一声,仍旧板着脸道:“小八还没有醒,他在水里的时间比较长,不过因着身子骨比你好,很早就没了大碍,只是醒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太医说估计明天一早就能醒来。而十一是最早醒来的一个,说是他见着小八失足落水也想救人,只是没想到人没救到自己也落了水,幸亏大阿哥刚好出现,才避免了悲剧。皇阿玛很生气,年幼的阿哥身边居然没有跟着奴才,所以把小八和十一身边的太监宫女全都处决了换了一批新的,本来连小林子也逃不过,念着他跟在你身边多年,没有大错,这次也是他带人来得及时才救回了你,便只是杖责三十,罚俸一年以示惩戒。” “十一?”承祜惊讶的抬起头,那个三四岁的小孩是十一阿哥胤禹?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保成敏感的感觉事有蹊跷,连忙问道。 “那天……” “皇上驾到。” 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也打断了承祜到口的话,兄弟俩对视一眼,整理好表情恭迎圣驾。 “不用多礼。承祜,你感觉怎么样?可是担心死阿玛了。”康熙迈着大步子走了进来,眼底是明显的关怀,连忙止住承祜行礼的举动,坐到床边细细端详着他的样子,见没了昏迷时的灰败脸色,才放下了心。 “让皇阿玛担心,实在是儿臣不孝了。”承祜愧疚的道。 “这次的事情也不怪你,也多亏了你,要不然那两个小的在那么偏僻的地方落水,只怕……唉。”康熙现在想想都觉得害怕,他的子嗣很多,但是夭折的也很多,对于每个孩子他都是真心喜欢,失去哪一个都会痛心,“胤禩也是的,这么冷的天去御花园湖边,胤禹说看见他是要去摘湖边的梅花,你说说,明年就要上学堂的阿哥居然还这么顽皮,惠妃怎么教的孩子!” 听着康熙气呼呼的话,承祜轻轻皱了皱眉头,轻声开口:“皇阿玛息怒,说起来我却是知道胤禩为何去摘那梅花,原是因着惠妃娘娘和良嫔娘娘前些日子说是想绣梅,只是怎么都描不好图,胤禩就想着摘梅解了两位娘娘的烦忧。他也是一片孝心,您就不要责怪他了,况且他这次落水也受了很大的惊吓,现在都还没有醒,您既然已经惩罚了失责的奴才们,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康熙重孝,听着承祜的话也缓和了脸色,再嘘寒问暖了一会,一旁的保成也保证会照顾好哥哥,才离开了毓庆宫回去处理政事去了。 承祜细细琢磨着刚刚康熙话语中所带来的信息,良久才叹息般说了一句:“这个小十一不简单啊。” 保成挑了挑眉,深思了一会点点头,“的确不简单。” “他是最早醒来的,按照皇阿玛对佟佳氏的宠爱和他一贯喜欢十一,一定会去永福宫探望慰问一番,而一个三岁的小孩刚刚经历溺水之险,正是惊魂未定的时刻,对于事发的经过一定急于吐露,不会有半点虚假。” “难道……小十一不是为了救小八落的水?”保成压低声音问。 承祜点了点头,同样低声道:“我一开始是听见断断续续的求救声前去查看,我看见的是小八在湖中挣扎呼救,而十一是站在湖边的。而当我跳下湖救小八后,十一却也跟着跳下了湖。” 保成瞪大了眼睛,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情况,“那么意思就是,十一根本没有救小八的意思,如果不是你刚好出现,小八可能就……但是你跳进了湖里救人,十一那个时候如果转身离开很容易会遇到小林子一干人,而且你是看着他站在湖边的,他要真敢走很容易就给人落荒而逃的印象,甚至会让皇阿玛猜疑他小小年纪是不是心思恶毒的连自家哥哥都见死不救。” “所以他也顺势跳了下来,他跳下来没多久小林子就带人来到了,离湖边最近的他当然也最快被救起来,我怀疑他被救起的时候根本就是假装昏迷,这样他就能把握醒来的时机。皇阿玛听了他的说辞,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而且十一才三岁,没有人会相信他居然有这样的心机。再说,那群奴才被处决,小八和十一为什么会单独出现在御花园湖边已经无从考究。”承祜缓缓道,仔细回想那忙中一瞥十一的情景,那张小脸上的惊慌,是做了坏事却被人撞破的惊慌,难道——他要害胤禩? “更甚至他在对皇阿玛说的话中,顺势的给小八上了眼药。如果不是哥哥你的那番说辞,只怕小八在皇阿玛那里已经留下顽劣的印象,而惠妃也得了个教子不严,如果真这样,只怕良嫔和小八今后在惠妃那都不那么好过了。”保成沉声道,“只是十一为何要针对小八?两人平常交集并不多,而且身份上也差别甚大。对付小八对他有什么好处?十一如此年纪当真能有这样的心机?或者说这后面有佟佳氏的谋划?” 承祜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有佟佳氏的谋划,她贵为皇贵妃,圣宠不衰,后宫中的女人没一个能和她斗的,即使真有预谋,她也不会拿她的心肝肉十一阿哥来冒险,现在的天气下水,那么小的孩子一个风寒,很容易就会没有了的。十一是她最大的依仗,她才舍不得让他受那罪。”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十一对付小八的动机是什么?十一这么小就已经如此,若是长大了?”保成划过一抹狠厉,这么些年来康熙教导的帝王心术可不是白学的。 承祜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先不论他对付小八的动机是什么,起码现在的十一还没有能抗衡你的能力,这些年佟家蠢蠢欲动,但是只要佟佳氏一日不是皇后,十一就一日没有名正言顺与你争抢的资格。待到他长大,你的羽翼已丰,就更不用担心。只是十一这孩子还是派人多加留意,把威胁掌控在手方便你随时扼杀。” 保成点了点头,看着承祜面露疲惫,便柔声道:“你休息吧,十一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你放心。” 承祜也确实有了困意,躺回了床上闭上了眼,其实十一对付小八的动机他的心中却是有一个,不过不能和保成说。因为他怀疑十一的灵魂……并不是一个三岁的小孩。 重生者?穿越者?他或许该找个时间好好的了解一下他的十一弟了。 这样暗下决心,刚刚喝下去的药效也开始发作,承祜缓缓进入了梦乡。 保成听着他绵长平稳的呼吸,确定他已经熟睡,眼底方显出那隐秘的爱恋。 俯下身轻轻在那没有多少血色的唇上印上一吻,不带丝毫欲念,只有虔诚。 小十一吗?哥哥落水救人这笔帐孤就记到你头上了,希望你真有那等深沉心机,让孤不感到无趣! %%%%%%%%%%%%%% 阴冷的湖水不断的从五官涌进,无论怎么挣扎都喘不过气来,那种生命受到威胁的感觉让人无比的恐惧。 “啊!”胤禩惊叫一声从床上弹起来,把刚好来看他的保成和胤褆吓了一跳。 “小八,怎么了?没事没事,已经没事了。” 胤褆一个箭步走上前把颤抖着的胤禩搂进怀里,柔声安抚道。 话说对于承祜和保成两兄弟之间的亲厚,说不羡慕那绝对是假的,胤褆一直都认为他们能那么互相信任,手足情深跟从小一起长大绝对是分不开的,所以当他家额娘养起良嫔的八阿哥时,他就立志要效仿大阿哥承祜做一个好哥哥,把弟弟教导得乖乖听话,那其中的成就感啊……所以就是在这样的念头驱使下,胤褆对胤禩的好那是有目共睹的,而小孩子最是敏感,谁真心谁假意最是能体会得到,五年下来,胤褆终于如愿以偿获得了一枚乖巧听话的好弟弟。 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感情自然是不一般的,所以胤禩落水后胤褆也很是大发雷霆了一番,对于康熙处决了那群玩忽职守的奴才那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二……二哥……呜呜呜……”胤禩今年才五岁,还是懵懂的年纪,死亡对于他来说太陌生也太恐惧,所以当被疼爱他的二哥搂在怀里,耳边是熟悉的声音时,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不哭不哭,已经没事了,小八不哭哦。” 胤褆心疼的要死,连忙安慰道。 一旁的保成有点咂舌的看着一脸好哥哥样的胤褆,真想不到胤褆还有这一面,不过这安抚人的感觉怎么那么熟悉? 他不知道的是,为了做个合格的好哥哥,胤褆曾经偷偷的向承祜取过经,现在安抚人的语气和遣词用句基本就是当初承祜照顾太子爷时常用的招数。 “二……二哥……有人推我……”胤禩抽噎着道。 保成和胤褆皆是一惊,对视一眼,胤褆立刻把胤禩的嘴给捂住,低声道:“小八你迷糊了,没有人推你,十一说你是摘梅失足掉水里的,记住了吗?” 胤禩吓得愣住,斗大的眼泪挂在眼眶里,看着好不可怜。 “你是摘梅失足掉水里的,记住了吗?” 胤褆再一次道,声音比刚刚的还严肃。 皇宫里的孩子并非完全的天真无邪,胤禩的母亲毕竟身份太低,胤褆虽疼他但是一个住在阿哥所,一个住在惠妃宫里,难免有鞭长莫及的时候,所以胤禩也是早慧,见胤褆如此语气便明白其中定有弯绕,缓缓点了点头。 这时保成也坐到了床边,伸手拍了拍胤禩的头,“小八以后去哪里都记住要带奴才哦,即使为了给惠妃娘娘和良嫔娘娘惊喜而偷偷去摘梅,有这个孝心是好的,但是不能让疼爱你的人担心哦。” 胤褆听了这话若有所思,胤禩似懂非懂,却看明白了太子眼底让他记住此话的意思,小小声道:“胤禩知道,谢太子哥哥教诲。” 这时,早在胤禩惊醒时就被胤褆打发去找太医的小太监已经领着人回来,太医把脉一番确定胤禩已经没事,胤褆也放下心,看着胤禩把煎好的药喝完睡过去后,才并肩和保成向阿哥所走去。 第35章 十一 到了胤褆住的乾西一所,屏退了左右,他看向一旁脸色平静的太子,开口问道:“小八的话……”短短几个字已经表明他想知道什么。 保成神色不动,缓缓轻声将从承祜那听来的真实情况说了出来。 胤褆是越听眉头越皱,待保成说完,迫不及待的道:“动机是什么?没理由啊!”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保成摇了摇头,“小八说的,但是到底是不是十一做,没有人看见,小八是背对着的,而奴才们……都已经死了。” 胤褆脸色铁青,爱新觉罗家的人最是护短,要是那人入了眼,旁人要是敢动分毫都绝对是要报复回来的。 “我的额娘虽在妃位,却并不受宠,若皇贵妃要出手该对付宜妃,如果是针对良嫔却说不过去,两人身份差太多了,她犯不着用十一来赌。” 胤褆想来想去都没想出个所以然,很是苦恼,“难道是十一的自作主张?” 保成抿了抿唇,“要真是这样,他就太可怕了。” “的确,他才三岁。但是为什么是小八?” 胤褆还是觉得不解,“他们俩真没多大交集,最多就是我带着小八去给佟皇贵妃请安的时候见过几次。” 这就是让人不解的地方,没有事情是没有目的的,到底为着什么一个三岁的孩子能对五岁的哥哥下狠手? “太子爷,二阿哥,四阿哥到访。” 小柱子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响起。 “带他进来吧。” 因着胤禛在阿哥所里的住处与胤褆挨得近,所以经常来串门,胤褆也颇为喜欢现在还显得呆呆的四弟。 “见过太子哥哥,二阿哥。”进门后胤禛规矩的行礼,现年八岁的小孩已经长得颇高,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最漂亮的是有一双黑珍珠般的大眼睛,睫毛浓密,眉眼一弯几乎能闪瞎人的眼睛,康熙也曾赞誉他将来一笑不知道能迷倒多少闺秀。 “小四,你怎么过来了?” 胤褆向他招招手,待到他来到身前时很是恶劣的一掐他肉肉的小脸,保成看得眉毛动了动,这动作怎么看怎么像是哥哥经常对几个小的做的? 太子爷还真没想错,胤褆就是跟承祜学的,木有办法,承祜每次掐人的时候表情都很愉悦,看得人心痒痒的也想尝试一番,他对着小八试了几次,发现感觉还真挺爽的,便将魔掌移到其他几个小的身上,而迫于比人家小的形势,弟弟们只能含泪接受了。 “二阿哥!”胤禛不满的退后,白嫩的小脸上还是留下了红印,看着无比可爱。 “小四你真好骗唉,每次都能上当。” 胤褆哈哈一笑。 “小四你别理他,来,和太子哥哥说你找这个笨蛋有什么事?”保成对着胤褆翻了翻白眼,十分唾弃他欺负小孩子的行为。 “我听说小八醒了,本来和额娘请安完就去看看他的,但是去到惠妃娘娘那说他喝过药睡下了,奴才们说太子哥哥和二阿哥刚刚走了,我就是想来问问二阿哥小八是不是已经没事了。”胤禛说道。 话说因为胤禛经常来胤褆这串门,而胤褆也老是带着胤禩在自己屋里玩,所以胤禛和胤禩两人的关系还真的向两小无猜发展。 听了他的话,胤褆柔和了神情,“小八没事,太医说他已经好了,过几天就能像以前一样和小四你一起玩了。” 保成看了胤禛几眼,突然道:“小四,你去看过佟皇贵妃娘娘的十一阿哥了吗?” 胤禛愣了一会,点点头,“去了,十一精神很好,已经能下床乱蹦乱跳了。” “那他有说什么没有?” 胤褆大概猜到保成想问什么,也配合道。 “嗯……他一直在问小八好了没有,问大阿哥身体怎么样。只是感觉好奇怪。”胤禛回想十一的表情,那不是关心,而是……他说不出来。 “奇怪什么?” “我也不知道奇怪什么,感觉他总是话里有话。”胤禛其实对别人的感情很是敏感,真还是假他比别人都看得清。 “小四你喜欢十一吗?”保成轻轻问道。 “回到额娘身边后,我总是有时间就去看佟额娘,十一小的时候很可爱的,只是看着佟额娘对十一的照顾就觉得好像打扰到他们了,所以渐渐的就少去了。十一会说话后就很黏我,但是他说话总是好老成的感觉,明明就比我小,到底谁是哥哥啊!而且总是说小八不好,为什么他要这样说?他并没有和小八有多少接触啊,他怎么就可以这么武断呢?相比十一我还是比较喜欢小八。”胤禛很认真的说。 胤褆和保成对视一眼,突然感觉到有种哭笑不得。 “小四啊,你是不是太没有防备心了,你知不知道刚刚那一番话就能被人拿去上眼药无数次了,话说你都八岁了,怎么感觉还是那么呆啊?” 胤褆突然觉得要是把胤禛卖了估计他都能给别人数钱。 “对啊小四,刚刚那番话可别随便再对人说,要不然会得罪佟皇贵妃的。”保成也笑着道。 胤禛眨了眨眼睛,“可是太子哥哥和二阿哥问了啊,大阿哥说哥哥要爱护弟弟的,我也就只是和你们说啊。” 呃……好吧,看着那双纯真的大眼睛,两少年难得惭愧了一下。 果然欺负小孩子是不应该的。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我和你太子哥哥还有事情要说,你自己玩去吧。” “哦。太子哥哥,大阿哥醒了吗?我想去看看他。” 保成想到自己出门的时候哥哥已经醒来在看书了,这几天也不再嗜睡,便点了点头,“你去吧,不过一旦大阿哥觉得疲倦了就不要再打扰他了,他身体一向不太好,知道了吗?” “是。” 两人目送胤禛离开后,保成拿起桌子上的茶抿了一口,“嫉妒之心?” “那更加可怕。十一难道是个变态?” 胤褆嗤笑了一声,虽然觉得荒唐却似乎能解释得通,“十一对小四如此……特别,求的是什么?” “不论求什么。小八下一年就会搬进阿哥所,如果十一真的是因为小四的缘故针对小八,那么他总会再有动静的。派人留意着就是了。”保成淡淡道。 胤褆斜眼看了看他,“我怎么觉得你借着十一想对付?” “小八这件事你是一定要报复回来的,我也是借势。况且,纳兰大人似乎也不太喜欢佟家。”大家各取所需,有什么呢? 胤褆深深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十一最失策的是牵扯到大阿哥。” 大阿哥和太子是互为逆鳞啊! 保成挑了挑眉,不置予否。 %%%% “启禀大阿哥,四阿哥,十一阿哥前来探望。” 正捧着书倚在床头看得认真的承祜闻言抬起了头。 小四和十一?自动上门倒免去他一些功夫。脸上闪过一丝玩味的笑容,他道:“带他们进来吧。” “嗻。” 看着一高一矮的两个小萝卜头在自己面前行礼,承祜脸上是温和的笑容,吩咐太监取来果子点心让两人吃。 “大阿哥,你身体好点了吗?”胤禛睁着大大的眼睛关心的问道。 “已经好多了。不过太医交代让我再躺几天。”承祜微笑道,仿佛没有察觉十一那偷偷投来的视线。 “大……大阿哥,谢谢你救了我。”胤禹低着头,轻声道,怯怯的抬头看了看承祜,却在对上那双含笑的杏眸时又立刻低下了头。 “没什么,你不也是为了救小八而落水吗?难得你还那么小就那么勇敢,小四以后要向胤禹多多学习哦。”他柔声道,看着十一因为他的话抖了一下,笑意更深。 “原来十一你是想救小八啊,但是你那么小,为什么那时候不叫奴才呢?”胤禛有点佩服的看向胤禹,旋即又奇怪的问道。 天然呆果然都是天生的腹黑。承祜在心中感叹。 “啊……我,我那时候吓到了……只想伸手拉……拉八哥,然后……然后就掉下去了,还好还好大阿哥出现了。”胤禹眼底有着慌乱,结巴的道,只是说到最后,还心虚的看了看承祜,对上那分毫不变的温和笑容,突然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哦,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小八。”胤禛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说辞。 胤禹却因为他这么直白的话语煞白了脸,小手抓着衣袖低下了头。为什么四阿哥会这样说?他不喜欢八哥有那么明显吗?那么大阿哥是不是早就猜到…… “小四不能乱说话,十一都能为救小八在这么冷的天气落水了,怎么会不喜欢他呢。”承祜缓缓开口,只是这话听着是维护,在胤禹的耳里却是讽刺。 “是。”胤禛看着胤禹低下了头,也觉得自己说话过分了,连忙乖乖闭嘴不说话了。 “胤禹,天气这么冷怎么还去御花园湖边?身边还没有奴才,这样很危险的,以后要注意了。我一想到要是我没有及时出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承祜温言劝道。 “谢大阿哥教诲,胤禹以后会注意的。”胤禹声音有点艰涩的道。 “十一,你怎么满头大汗,你很热吗?”天然呆的胤禛突然道,还伸手过去摸了摸胤禹的额头,把人吓了一跳。 “我……我没事……”胤禹连忙摇头。 “可是身体不适?你也是刚刚痊愈没有多久,应该多休息。小四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还把人带来我这?一会要是着凉了皇贵妃娘娘一定很担心。” “不是我带十一来的,我在来毓庆宫的路上遇到十一,他说想来给大阿哥道谢,所以我们就一起来了。”呆呆的胤禛童鞋性子一向直,不是自己的错一定申辩到底,“不过十一你是不是真的不舒服?要不然让奴才们送你回去吧?” “我……我真没事,只是……只是屋里的炉子好像多了点,我有点热。” “我的身体畏寒,入冬了炉子烧得比别的屋子多,要不我让人撤下去一两个?可怜的孩子,看把你热的。”承祜有点抱歉的看着他,缓缓道。 “不不不,我没事,大阿哥你的身体要紧。而且我和四哥打扰您够久的了,还是不妨碍你休息了。”胤禹不好意的摇着头,并且向一旁的胤禛示意。 “自家兄弟,说不得什么妨碍的。不过我也乏了,就不留你们了。”承祜眉宇间出现疲色,胤禛想起来之前太子哥哥的话,连忙拉着十一站了起来。 “大阿哥你好好休息吧,我和十一先回去了。” “嗯。”他点了点头,突然像是想起什么道,“小四,你去看过小八了吗?” “去了。不过他刚好喝过药睡下了,二阿哥说他已经没事了。我晚点再去看他。” “那你顺便帮我问候他,让他好好休养,什么都不用多想,都已经过去了。”承祜微笑道,眼神却若有似无的扫了一下胤禹。 “是。” 两个小的离开后,承祜唇上的笑意却仍旧没有褪去。 十一阿哥胤禹,小小年纪就能对自家兄弟下手,真是够狠辣,可惜心思不够坚定,他刚刚问起小八的时候,那个孩子的眼底有着挣扎和放松,却没有懊恼,换句话说,小八是他推下水的,但是他似乎对没能成功害死人并不感到沮丧,想来十一的灵魂还是存着善念。 呼之欲出的穿越者,如果是经历过夺嫡的重生者不会那么没有决断,真要出手必定一击即中,就如他。 想来那个灵魂一定长于无忧的环境,眼神太清澈却也太以为自己的小聪明能糊弄别人,刚刚的应对做足了做错事的慌张小儿姿态,却反而是最大的败笔。 十一阿哥胤禹,母妃身份尊贵,康熙投注的关注也不少,三四岁的年纪正是被宠得没边的时候,即使真闯下了祸也只会在刚出事的时候惊慌,事后绝对还是一副“我没错”的嚣张样,就像胤禟胤誐一般。 怯懦的过分便成刻意,反而暴露了自己。 一个外来的熟知将来历史的灵魂,成了天家子没有争的野心就退一步做个闲散王爷,为了将来有个依仗,在现在还小的雍正帝身上做感情投资是最正确不过的事情,而对八贤王下手嘛,一时的鬼迷心窍所以提前将雍正帝最大的竞争者摘除掉,似乎也是说的过去的。 上天真是给他送了一枚好的棋子,那位小十一只怕以为他与他是同一类的外来者,历史的变数,也不知道会不会弄个老乡见老乡呢?他还真是期待啊。 第36章 巧合 “启禀大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一阿哥到。”小太监嘴里一串数字出口,每每让承祜感觉到很喜感。 卧床几天,他身体终于稍微好转,而那群弟弟们也是每天都来探望,让他感慨了一下原来自个在兄弟中人缘还是不错的,不过刚开始还真的是来看他来着,但是没几天,这群数字就打起了毓庆宫迷宫般的格局的主意来了。 前天,一群包子在他面前扭捏了半天,终于推举当中年龄最大的四包子,一脸恳求眼神纯真的看着他问道:“大阿哥,我们想在毓庆宫里玩捉迷藏,可以吗?我们一定会很小心,不会打破东西的。” 他愣了大半天,旋即笑着答应了。 老天,这群娃娃怎么那么可爱啊! 然后连着几天,这群孩子就以探望他为名,实质在毓庆宫里玩得不亦乐乎。 “叫他们进来吧。” 看着那群包子给自己行礼,然后一如几天那般自得其乐,承祜笑得温柔,眼神也不自觉的陷入回忆。書香門第前世康熙为他盖的毓庆宫,修成迷宫一般其实就是为了逗他开心,他以此自傲自得,从不喜欢兄弟们踏进,如果……如果当初他邀请他们和他玩了,后来的结果是不是会有那么一点不一样?最起码的,他能够拥有着单纯的能铭记一生的快乐回忆吧。 神游物外中,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他转眼望去,居然是十一。 “大阿哥,我……我可不可以藏在你身后?” 有趣。他嘴角微微翘起,仍旧一派温和大哥风范。自数字们来毓庆宫玩耍开始,他每天都会出了卧房,窝在靠窗的一个炕上看书,一来是看着那群小的玩耍觉得朝气蓬勃,心情都会好,二来嘛……就是满足咱们十一阿哥探究的心理。 总是有意无意的躲在他附近的地方,他好几次以为他会开口试探,却没想到这孩子挺能忍,愣是装三岁小孩和那群孩子玩得不亦乐乎。不过说起耐性,他比谁都强。你不开口我也不会试探,要比装,谁比得过爷? “上来吧。”承祜微笑着道。 胤禹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纯真笑容,利索的脱了鞋爬上了炕,小小的身体藏到了他的背后,还很懂得遮掩的把他盖在腿上的小毯子扯过去一些盖到自己身上。 承祜也很配合的翻着书,偶尔某数字走过也只是微笑点个头,当个尽责的旁观者。 静默的空间,只有偶尔的翻书声,让人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胤禹藏在承祜的背后,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面前的衣服面料,表情却是不符合三岁小孩的复杂。 “我……我那天……不是有意推八……八阿哥的……”细微的几乎是含在嘴里的话,胤禹只觉得手心冒汗,心都快挑到嗓子眼上。 承祜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挑了挑眉,这么直接?是认定了他也是穿越者所以才这样?如此大意,够他死一百遍了。他该庆幸他的额娘是佟佳氏,身份够高,也有手段护着他。 “胤禹说胡话了,你是要救小八。”微微动了动唇,以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语气平淡。 胤禹咬了咬唇,这个人……这个和他一样是穿越者的人,怎么就那么那么的……小说不是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吗?他……他有必要那么挤兑人?难道他不是?不不不不,不可能,历史上的承祜两岁就夭折了,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胤禹压下自己心底的惊慌,话已经开了头,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我不喜欢奴才跟着,就仗着人小自己一个偷偷去了御花园。八阿哥他……刚好在湖边,似乎是在找东西,我……我本来走过去想吓吓他,但是……不知道怎么就把他推下去了。我……我真想叫人的,真的。我没有那么恶毒要害那么小的孩子。” 最终不是还是没有叫人?承祜眼底滑过一抹嘲笑,能那样愣愣的站在湖边看着小八求救而一动不动,也是一种冷血不是? 久久听不到承祜的声音,胤禹脸色变得煞白,难道……难道这个大阿哥真不是穿越者?是土生土长的大清阿哥?死了死了,他刚刚说的话如果被告到康熙那里?以康熙对这个大阿哥的宠信……不不不不,先别自己吓自己,自己还那么小,没有证据康熙是不会相信的,况且这个大阿哥做事谨慎,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一定不会做的!对,一定是这样,别怕别怕。 胤禹在承祜背后不断安抚自己,承祜却笑得温柔可亲,看着面前表情阴冷的胤禛,伸手在自己的唇上竖起一根食指。 刚好这一轮轮到胤禛找人,他早就留意到几天里十一都会在大阿哥附近藏,所以当看到炕下十一脱下的鞋时他就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正想出声抓人,却没想到听到十一那慌乱的声音。 声音虽小,但是在安静的环境里却清晰可闻。 小八是十一推下湖的!十一看着小八挣扎不管!十一要害小八!! 他居然还那么关切的跟着他去看望小八,明明一切都是他做的!!!难怪小八看到十一总是有点怯怯的!!!! 承祜看着胤禛不像八岁孩子的表情,心底是愉悦得不可抑制。所谓巧合所谓天意便是如此吧。 胤禛的性子虽然没有了前世的冷漠多疑,但是那敏感却还是在的,想想佟皇贵妃有了十一阿哥后他便回到了德妃身边,虽然亲生母亲爱护照料与皇贵妃无异,但是他的身份却是有了变化,正所谓子以母贵,想来那段时间奴才们的细微变化他不可能感觉不到,平常看起来呆呆的,只是因为没有东西触及到他的底线罢了。 无论今生多么的不同,承祜都不会小看这群曾经斗得你死我活的兄弟,特别是最后的胜利者胤禛! 看着他的小脸褪去那超龄的表情,恢复到那个看起来可爱呆憨的四阿哥,承祜只是笑而不语。 “十一,找到你了。”胤禛响亮的声音,把胤禹吓了一跳。 不得不佩服胤禹的变脸功夫,从承祜背后露出脸来已经没有了惊慌,只剩下玩捉迷藏被发现的懊恼不甘,“四阿哥你是怎么找到我?” “你的鞋子。”胤禛指了指笑着道,“换你做鬼了。”然后迅速的去找藏身的地方。 胤禹低着头战战兢兢的下了炕穿好了鞋子,有点踌躇,又不敢看承祜,最后深呼吸了几下,又叹了口气,灰溜溜的准备离开。 “以后在宫里小心点,别把命搭上了。”承祜突然开口道。 胤禹一愣,旋即狂喜的抬起了头,窗外的阳光洒在承祜秀美的五官上,一瞬间他只觉得天地只有面前这丽色,不禁呆住,然后笑了起来,“谢谢大阿哥!” 这个人一定是穿越者,一定是!他在心头这样告诉自己,那是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在这个需要步步为营的紫禁城里突然发现有一个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的灵魂,那是不可名状的兴奋,一直的不安和外来者的孤独感都得到了瞬间的抚平。 承祜看着蹦蹦跳跳明显心情愉悦继续去玩游戏的胤禹,心里知道他误会了什么,却有着残忍的快意。 真是……蠢! 如果这个穿越者不是他的兄弟他或许真的有那么一点真心相交的意思,毕竟胤禹是真的在后世生活过,而他只是游魂状态的看到过,旁观者的感受永远比不上当事人。可惜他的额娘是佟佳氏,而他本身就是保成的威胁,而更甚至因为他偏向的是按原本历史走,想抱着雍正帝的大腿生活,如此种种都代表了他必须将他除去。 有他这个重生的变数在就够了,不需要再多一个穿越的! 承祜知道从今以后胤禹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能走进胤禛的心里,胤禛太过爱恨分明了,认为你好就千般好,只要做了一件错事他就会推翻以前的一切,你再也不会入他的眼。更何况他比谁都了解现在的小四有多么的和小八投缘,当知道胤禹对小八下手了,胤禛就已经把他列入了黑名单。 从此,胤禛的心里不会再对佟佳氏那边的人再有好感!因为在他的心里,三岁的胤禹做的这事,肯定有人在背后教唆和引导,而除了十一的额娘,似乎已经没有了人选。不愿意再和佟家接触的胤禛才能真正让他放心。 十一啊十一,不知道将来你知道真相之后,心里会是什么一个感觉呢?呵呵呵呵。 承祜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一群萝卜头相继离去,太子爷从康熙那回来。 “哥哥,心情很好?”保成坐到炕边,看着平躺着的承祜唇边的笑意,眼底深处有着眷恋。 承祜眉眼弯弯,飞扬的神情灵动如翩跹的彩蝶,让人忍不住去追逐。 真想把这个人禁锢在身边,牢牢的,不让其他人看见他,他的一切都只能是他的!保成专注的凝视着他,漆黑的眼睛里有着忽明忽暗的疯狂。 “心情是很好啊。”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承祜对保成一向不设防,突然童心大起的伸手捏向那张出落得越发俊美的脸,可恶,为什么弟弟就能长得越来越男人,自己却越来越……娇弱?想想都恶寒,不都是同一个爹娘生的吗?真不公平! “哥哥!”哭笑不得的叫道,但是某人却恶劣的不愿意放手,眼神闪了闪,声音有点低沉,“不放手我可要反抗了哦!” “哟,还想反抗,胆子不小嘛。”承祜回想起前世自个调戏人,哪个敢反抗的?眼神邪佞了起来,在他腮边的手很自然的向下滑,改为轻捏他的下巴,“乖乖从了爷,要不然有你好看的。” 这样恣意妄为的表情保成从来没有见过,不禁愣了愣,眸色深了起来。哥哥是你先挑衅的哦,别后悔了。 承祜也是失策,邪佞的眼神要是配上细长微挑的凤眸才有气势,换了水般的杏眸就带上了一股媚气,无比诱惑。 保成突然一手一把扣住承祜的手腕,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跃上炕跨坐在他腰上,将他双腕高举过头,一手依葫芦画瓢的轻捏他的下巴,将他整个人困在自己与炕之间。 “现在是谁从了谁了?嗯?”微微眯起眼,满意于指腹细腻的肌肤触感,少年俊美的脸上透着丝丝邪气。 承祜呆呆的看着身上的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爷爷爷……居然被压了??!!爷从来就是压人的那个,今天居然被压了??而且而且这孩子还活学活用的调戏起他来了!!!太太太打击人了!!都怪这个破身体,要不然哪会被压,早压人去了!! “你……你给爷起来!”他气急败坏道。 “是哥哥先挑衅的。哥哥你教过的啊,被挑衅就一定要让挑衅的人后悔挑衅这个行为!不对吗?”保成天真的笑道,呼吸却微微重了一点。 身下的人因为生气而红霞满面,杏眸圆睁,说不出的艳丽,挣扎扭动的瘦弱身体无知无觉的挑起他的欲望。 “真是反天了是吧?”承祜气得吐血,这算不算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再不起来我就生气了……” 未完的话戛然而止,因着在眼前骤然放大的脸,少年温热的鼻息扑面而来,深沉的黑瞳反映不出一丝亮光,无形的压力就那样透出来,让人不敢动弹分毫。 承祜的唇微微蠕动想说话,但是太近的距离似乎一动就能碰触到,若有似无的触感让他感到心慌,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两人就这样静静对视,周围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就当承祜受不了要打破安静的时候,原本还一脸莫测表情把人狠狠压在身下的少年突然直起了身子,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哥哥吓到了吧?被捉弄到了吧?噗哈哈哈,居然能骗到你,好有成就感啊。哈哈哈。”保成抱着肚子滚到炕的一边,那笑得眼泪都快出来的模样让承祜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被骗了被骗了被骗了被骗了被骗了……脑海中无限循环着这三个字,他有点哀怨的想到他的教育是不是太成功了点。 “笑死人了。”保成像是没有看到承祜铁青的脸色,在炕上笑得张狂的滚来滚去,最后还不知死活的搂住承祜的腰,埋首在人家怀里继续笑。 “死小孩!”有点懊恼的瞪着怀里的脑袋,却没有推开他,只是气不过的使劲揉了揉保成的头,眼神却有点怪异。 保成刚刚的眼神……是错觉吧,他的弟弟……不会对他有欲望的…… 少年在他的怀里吃吃笑着,笑意却是不达眼底,反而有着苦涩。 差一点就吻下去了,差一点就控制不住了,差一点就破坏了这兄弟关系,差一点……但是他其实不介意这差一点,只是他刚刚在哥哥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慌乱。所以只能以大笑掩饰自己的异动。 不能那样做,会吓到哥哥的。 他微微收紧搂着他腰的手,心底有着叹息。现在这样就很好,这样的关系是最安全对大家最好的,只要哥哥在他身边,只要哥哥一直看着他。 可惜现在的保成还不知道,不久后的一道圣旨就会狠狠的打碎了他的希望。 第37章 赐婚 康熙二十五年十一月,一夜大雪把整个紫禁城都变成了一片白色,寒冷而肃杀。而更因为几天前太皇太后染上风寒,卧床不起引起康熙震怒,整个皇宫一时间都人人自危起来,恐触了担忧状态的皇帝的霉头而丢了性命。 或许真的是人老了,一病就像从鬼门关走一圈,太皇太后每天都有半天时间是在沉睡中度过,让康熙看得担忧不已,他的皇祖母在他心中的地位实在太不一般,即使他明白老人现在就算去了,也是一种福气了,但是终究是看不开。 太皇太后刚吃过药,觉得精神还不错,便叫人去请康熙过来。 她的身体她自己知道,这次的病虽然来势汹汹,但是并不算危险,寿命还未到尽头,只是她也清楚,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趁着还能看见的时候,了一桩心愿为好。 “皇祖母,您的身体好点了吗?”康熙一听传令就立刻抛下政事从养心殿过来,一进屋连安也不请,直接就走到床边握住老人的手急切的问道。 太皇太后慈爱的看着他,拍了拍他的手,“哀家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太医不也说我并没有大碍,只是人老了,生病后就需要好好调理。皇上这些天政事繁忙却还每天前来探望,小心身体为好。” “孙儿遵命。只要皇祖母没事,孙儿便也觉得万事顺心了。”康熙见太皇太后眼神清明,眉宇间的病气也消散了不少,心底总算是松了口气。 “皇上,大阿哥今年有十七了吧?”太皇太后沉吟了一会,缓缓道。 康熙一愣,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起承祜,但还是点了点头答道:“十二月的生辰一过就十七了。皇祖母怎么如此询问?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那孩子?”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如果他的身体能好点,哀家现在估计都能抱上玄孙了。” 康熙何等聪明,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脑海里浮现那个似乎怎么养都壮实不起来的长子,也不禁叹了口气,“生老病死皆是定数,承祜能健康的生活着就已经叫朕安心了。” “也对,大阿哥平安长寿便好,是哀家强求了。”太皇太后有点黯然道。 康熙却感到有点惶恐了,“皇祖母担忧何事?说与朕为你解忧。” 老人睿智的眼睛与他对视,缓缓道:“皇上,自康熙二十年太医诊断出那孩子子嗣艰难,十八岁才适合懂人事,想来他的婚姻大事你很早便放在了心上,这些年那些八旗贵女谁适合指给大阿哥你也是自有思量,哀家想……在有生之年看到那孩子成家立业。” “皇祖母,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康熙一震,为了她交代遗愿般的语气。 “皇上,你刚刚也说了生老病死皆是定数,哀家的身体哀家心中有数,你也不用过于担忧,看着大阿哥成亲也还是可以了。”她微笑道,那般豁达,看得康熙心中一酸。 “孙儿知道了。皇祖母您放心。”康熙沉声道。 “还有胤褆,那孩子下一年也十五了,一并指婚,双喜临门,皇家好久没有热热闹闹的办喜事了。”太皇太后想到胤褆年龄也到了,怕自己要真有个万一,孩子守孝耽搁了也不好,便提议道。 “朕会和惠妃说的。” “那便好,哀家也乏了,皇上也回去处理政事吧,注意身体,不要累坏了。” “那朕就不打扰皇祖母休息了。” 离开慈和宫,康熙回到养心殿坐到书桌前,看着满桌子的奏折却没有一点动笔的欲望,脑海中满满的是太皇太后那张布满皱褶的脸和她所说的话。 “顾正。” “奴才在。” “去宣大阿哥过来养心殿。” “嗻。” 承祜此时难得在无逸斋上课,和保成、胤褆正听着李光地的授课,顾正出现的时候正是入迷的时候。 “顾公公?”正说得口沫横飞的李光地眼角不经意的看见顾正,这位皇帝贴身太监的脸都是牢牢刻在众大臣的心里的,所以他立刻停住了口,把人迎了进来。 “奴才参见太子殿下,大阿哥,二阿哥,参见李大人。打扰各位爷上课奴才真是罪过,还望恕罪。”顾正行礼躬身道。 “顾公公言重了,可是皇阿玛有吩咐”保成身份最高,自然是由他出面询问。 “回太子殿下的话,皇上有旨请大阿哥到养心殿一趟。” 承祜一愣,和保成对视了一眼,便点了点头,“有劳顾公公了。”然后对着李光地拱了拱手,便和顾正出了无逸斋。 “顾公公,不知皇阿玛突然传召所谓何事?”承祜微笑着问道,从袖子下掏出一块色泽翠绿的玉佩塞到了顾正的手里。 顾正也不矫情,告罪一声就收进了袖子里,“皇上的心思奴才不敢揣测,只是皇上刚刚去探望太皇太后回来便唤奴才来宣大阿哥了。” 承祜点了点头,想来想去却没有想出个头绪,但是心里却也并不惊慌,既然康熙是从慈和宫回来后就传召他的,那么应该就不是什么坏事。 “儿臣参见皇阿玛。” “起来吧。”康熙离开书桌,走到承祜的面前,慈爱的道,“身体好点了吧?” “儿臣早就没事了,不知道皇阿玛找儿臣来所为何事?” 康熙沉默了一会,然后试探性的开口问道:“承祜也快十七了,可有……心仪的女子?” 承祜一怔,心思转了转,大概明白康熙找他来到底为了什么,斟酌着开口道:“儿臣并没有心仪的女子,皇阿玛可是要为儿臣……指婚?” “本来因着你的身体朕是想你过了十八岁生辰才为你指婚的,只是太皇太后她想……看着你成婚,而且你为长,你的弟弟们指婚断没有越过你先的。你既然心中无人,朕便为你做主了。”康熙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正理,选择询问也只是因为他喜欢这个儿子所以才想着听听他的心意,不愿委屈了他。 “皇阿玛断不会委屈了儿臣的。”对于成婚一事承祜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如果不是因着这个身体孱弱,两年前他就该成婚分府了,而且出宫开府得了娘家的帮助,也是一份筹谋。 前世的时候,当他的兄弟们在府中和谋士们策划如何栽赃陷害的时候,他不得不困居在毓庆宫,从外家寻觅助手。依赖索额图其实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选择。而且紫禁城中什么都瞒不过康熙,怎么都敌不过外面的天高海阔来得恣意。 从很久之前他就知道,自己必须成为比索额图更隐秘更强大的太子党。只有出了宫,他才能慢慢的逐步逐步的发展势力,当那个孩子成长起来后才能成为他最坚实的依靠。 “朕的确不舍得委屈了你。只是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毕竟是要和你共度一生,性子当然要挑合你心意的为好。”康熙想到孩子都要成婚了,突然觉得自己也老了。 承祜想了想,什么样的他并不介意,想来也没有哪个女人能压到他的头上,只是他也不想娶个刁蛮任性的膈应自己,缓缓道:“儿臣喜欢……像额娘那般温柔贤淑的女子。”其实吧他更喜欢妖媚娇俏的,但是这个时候提起他家额娘就一定能引起康熙的思念和感慨,定然会想到其他阿哥都能有额娘去为其物色嫡妻,心感怜悯,那么为他指婚的人选在各个方面就绝对会再提高一个层次,虽然他相信康熙心中的人选绝对不差,但是能再提高对他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果然康熙听了他的话神色一黯,看着他的眼神也带上了怜意,“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儿臣告退。”能在必然发生的事情里获得最大化的利益,承祜对今天来养心殿的表现感到很满意。 当天晚上康熙宿在了惠妃的延熹宫,几天后,两道旨意分别落到了承祜和胤褆头上。 指礼部尚书伊桑阿之女伊尔根觉罗氏为大阿哥嫡福晋,指户部兼吏部尚书科尔坤之女伊尔根觉罗氏为二阿哥嫡福晋,命工部选址开始修建府邸,礼部和内务府着手准备,明年六月完婚。 保成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校场上练习射箭,手一抖,本来瞄准红心的箭矢骤然偏离,直直插在靶子的外围。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弓,脸色平静,却让看到他的人感觉莫名的寒,是比这寒冬腊月更为刺骨的寒意。 “去牵孤的马来。”冷冷的开口,身边的人立刻按照吩咐去做。 太子的马是几年前随康熙去木兰围猎的时候他亲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驯服来的,性烈无比,而且性子高傲,除了保成谁都不让骑,枣红的皮毛奔跑起来就像一团烈火,是与汗血宝马能相媲美的神驱。 马牵过来后,他一拽缰绳利索的翻身上马,马鞭一扬,嘹亮的马嘶声响彻天际,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不过一瞬间就只剩飞扬的尘土,一人一马就已经如离弦的箭般窜了出去。 男儿总是要成家立业,更何况是天家子,联姻本来就是阿哥们的一个责任,他并没有天真的以为哥哥能够永远不成亲,只是当这一切来临的时候,他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那个在过去十三年岁月里与他形影不离的哥哥,生命里终究要允许另一个女人的介入,他必须要叫她为大嫂,必须隐瞒嫉妒的看着她光明正大的站在哥哥的身边,必须看着她和哥哥琴瑟和谐,生儿育女……只是想想,他都觉得愤恨苦涩,恨不得把那位未来大嫂除之而后快。 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去那么做呢?将来的某一天他也会有福晋,他也要去履行身为太子的责任,他都不能因为心里有了哥哥而守住自己的身体,那么现在这样烦躁暴戾的心情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有时候你明白所有道理,也明确自己该怎么做,但是往往背道而驰。 他不知道自己策马驰骋了多长时间,好像很久又好像很短,只是迎面刮来的风怎么也吹不散他心头的悲凉之感,拉紧缰绳将马拉停,突然一种浓重的疲惫感就那样涌上了全身。 校场内的站着的哈哈珠子和谙达们,看着一人一马停在跑到中间也不见动弹,不禁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几个在身边侍候多年的小心翼翼的上前去,一个把马牵住,其他人看着一脸不知道怎么形容的表情的太子,心里都有点怵。 “爷,可是累了?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回毓庆宫?”德喇是太子最为宠信的哈哈珠子,为人也机灵通透,是承祜也点头称赞过的,因着这层原因,在太子面前也很是能说得上话。 回毓庆宫?保成抿了抿唇,他害怕自己回去见到那个人,一时失控会做出些什么过激的事情来,但是不回去,这整个紫禁城又有什么地方能让自己全然放松不用防备的?一时黯然,翻身下马,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校场。 小柱子远远的跟着,看着太子爷漫无目的走着,心里有了些担忧,如此失神的主子从来没有见过啊?上午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就? 直到红霞漫天,保成眯眼看着天边如血的残阳,重重的叹了口气,旋即收起了他的怅然难过,脚步一转回毓庆宫去了。 回到毓庆宫,越过几扇雕花黄梨木门,来到西阁,他知道哥哥一定在里面看书,因为承祜最近迷上了那里面窗户外看到的景色,而且那窗边设了个炕,很适合这样寒冬腊月的天窝在上面看书品茶,别有一番风雅滋味。 “你回来啦。”听见开门声承祜从书中抬起了头,看见是保成便扬起了一抹温柔的笑,如冬日的阳光,不炽热却暖人心扉。 保成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堵,很快,每天回到毓庆宫都不能再看到这个人笑着迎接自己了,这样温柔的笑容,是不是也要分享给另一个人了呢? “怎么了?”看着他突然有点阴沉的脸色,承祜有点担忧的问道。 他只是摇了摇头,慢慢走了过来,脱靴上炕,伸出手去搂住承祜的腰,脸贴在那略显单薄却从来都让他无比安心的胸膛上,一如小时候不开心就搂着哥哥撒娇的样子。 这个怀抱也不再是他的专属,会有另外一个女人靠在上面,感受哥哥提供的安心。真是……好讨厌。 承祜为着他的反常皱起了眉,低头看着他闭上眼睛贴在他怀里的脸,虽然平静无波他却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疲惫和烦躁,不禁有些心疼,抬手回抱他,像小时候哄他那样轻轻拍了拍他,柔声道:“哥哥在这呢。” 他闻言只觉得心中一酸,连忙把整个脸都埋进承祜的怀里,如果你一直都在毓庆宫里该多好。 “你……要成亲了,出宫了吧……”他终于忍不住闷闷道,语气怅然。 承祜心中叹了口气,这个孩子对自己太依赖了,这是帝皇的大忌,这样善感的性子怎么是好?想来他的出宫开府也是一件好事,让他一个人面对深宫的尔虞我诈或许能让他更加的杀伐决绝。 “以后在宫里就要你自己照顾自己了,万事小心。” 你就只有这样的话对我说?只有出于哥哥对弟弟的担心所给的叮嘱?你就没有一点不舍?保成在心里大喊,却一个字都不敢诉诸于口,只能更加用力的搂紧他,像是想把他揉进骨血里面。 承祜看着怀里的少年,感觉到他明显的不满,心中也是不舍,只是他明白该狠心的时候就是要狠心,也就不说话。 保成几乎把自己的嘴唇咬破才忍住那质问,久久没有听见承祜的声音,心中满满的苦涩几乎要把他溺毙。早该想到的,他毕竟没有你对他的那般不堪感情,你想听的不舍话语也只是痴心妄想罢了。 人世间最苦的莫过于心悦君兮君不知。 哥哥,我喜欢你,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喜欢 你,你,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两个伊尔根觉罗氏不是一家的,一个是正黄旗一个是镶黄旗,其实我也真不明白为什么同一个姓却不同旗籍~~~~o(╯□╰)o承祜他岳父是一个蛮牛叉的人,清初大臣,顺治九年进士一直平步青云到康熙四十一年死,到乾隆中期还入了贤良祠。孙子还在雍正元年娶了十三的二女儿做了和硕驸马,想想雍正对十三一家多好的,能把十三女儿许给他们家就知道这样一家子无论家世还是什么的都够厉害的,一门清贵咧~~~~~ 不过他老婆是索额图他女儿乌云珠,还是一个女诗人,本来就只生了个儿子,我在这里杜撰个女儿给了承祜做嫡福晋。认真算起来就是表妹了,而且伊桑阿从亲戚关系上算来是索额图一派的,但其实这个人很厉害,应该说是聪明,他死后没几年康熙不是把索额图给铲除了但是却没有把伊桑阿一家算进去,那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在房山区韩村河镇皇后台村有个伊桑阿墓,是北京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葬的就是这位爷,从墓的建造宏伟和布局就可以看出康熙真的是十分十分重视这位大臣咧~~~~~ 话说为了给承祜找媳妇我快找死了,呕心沥血也不为过……所以说写清还突然插入一个阿哥是一件很找虐的事情……不对,我是插入了两个,承祜和十一,而且历史上两个也都是早夭的……o(╯□╰)o胤禹是真有其人,在康熙22年11月23日生,卒于康熙23年06月,母亲是贵人郭络罗氏,并没有排序,而真正的十一阿哥叫胤兹,是宜妃生的,康熙24年5月生,康熙35年7月死了,也是一个木有长大的娃。我很怀疑老康能活下来的儿子是不是把精华都吸收了所以才能长大啊~~~~我就是把这两给蝴蝶了一下。 其实查不到胤褆大婚的时间,只能用他第一个孩子的出生时间来推了~~~至于这个出宫分府,有的资料说是阿哥们十五岁后,有的说看皇帝意思~~~反正说法不一,我这里就统一大婚了就出宫分府了,也不限制在十五岁了~~~至于其他人的大婚,我也用他们第一个孩子来推了,给大家说明一下。 算是给大家普及了一下清朝知识,其实吧写清为题材的作者都能把自己磨练成清史研究家了……我去图书馆借了好次清史的书,人家管理员哥哥都好奇的问了我一句你历史系的啊?囧o(╯□╰)o~~~~。 第38章 年宴 同时准备两位阿哥的婚礼和府邸修建,工部礼部内务府全都忙碌起来,加之年关将近,宫中又要准备过年,真的是忙得太监宫女们恨不得爹娘给多生两条腿两只手。 很快便到了除夕日,康熙在乾清宫设宴,两宫太后,嫔以上的后妃,众阿哥都出席,依照各自的位置落座,说笑寒暄,无论真心假意,彼此面上都带了喜洋洋的笑意,连带着气氛也热闹起来。 太皇太后的身体早已调养好,或许冲喜一说当真存在,自康熙赐婚后她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利索,让康熙放心欣慰。 时辰一到康熙便下令开席,太子率领着众阿哥先敬两位太后,后敬康熙,又敬诸位后妃。 敬完酒,在一年里难得可以放松的节日里,康熙看着健康的皇祖母,风姿各异的后妃和越发出色的儿子们,心里很是自得骄傲,所以表情柔和下来,倒是一副慈父模样和儿子们玩起余兴节目,吟诗对对子。偶尔被几个小的童言趣语逗得哈哈哈大笑,皇帝心情好所有人也跟着开心,这个除夕看着似乎是令所有人都满意。 宴席吃完便到了放烟火的时刻,两宫太后毕竟年纪大了,看了一会便觉得乏了,康熙见了便亲自将她们送回慈和宫,而且看着孩子们还精神翼翼的,就吩咐今天随他们玩得尽兴,只是奴才们要仔细伺候,切莫出了什么意外。而皇帝和两宫太后都退席了,后妃自然也回各自宫里。 大人一走,小孩子才算叫真正的放开了手脚玩,一向安静的五六七坐在一起吃着小点心,抬头欣赏着烟火,胤褆和小四都对小八单薄的身体很不满意,所以有志一同的你一勺我一筷的对小八喂食,喂得不亦乐乎,九十一如既往的打打闹闹,在周围你追我赶,跑来跑去,而十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珠溜溜的看着全场不知道在想什么。 承祜看着这兄友弟恭的画面,突然有种希望,愿时光永驻此刻。 杏眸一转,看着隔壁桌正闷头喝酒的保成,叹了口气,起身坐到他的身边,一把夺过他的酒杯放到一边,一手搭上他的肩,微笑道:“一个人喝酒可是很容易醉的,我可不想一会扛一个醉鬼回毓庆宫” 保成侧头挑眼看他,凤眸染着酒意的氤氲,含着三分妩媚六分清明一分嗔怨,承祜只觉天上绽放的烟火都不及这眼中的绚丽夺目,眼里滑过一抹惊艳,旋即反应过来不禁有点羞赧,自己这样算不算……呃,自恋?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可不是当初那个三杯倒哦。”保成是眼见着过完年,离承祜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心中说不出的惆怅,平时随便又不能多喝酒,难得今天除夕,即使喝醉了也是光明正大,别人抓不到什么把柄。 只是没想到哥哥居然会过来劝说,如此近的距离让他毫不艰难的就能嗅到专属于哥哥的味道,淡淡的檀香,有宁神安眠的功效,那是哥哥房里常点的熏香。这个时候对他来说却只能引起身体的燥热,可是他不愿意放过这样的机会,顺势就枕到了眼前瘦弱的肩膀上,毕竟是在人前,他手还不敢环上去搂人。 “这样叫没醉哦?”承祜感觉到肩膀一沉,斜眼看过去,忍不住取笑道。 “真没醉,要不我和你喝?看谁先倒?”保成抬起头,有点任性的叫道。 承祜看着他,拿起两个杯子,一个自己拿一个塞到他的手里,倒满了酒,和他碰了碰杯,“不要小看你哥我,我平常少喝酒不代表不能喝。”就让这孩子醉一场吧,醉了可能会舒服点,毕竟自己和他一同生活了十三年,现在突然从毓庆宫里搬离,万般不舍却是一定的,他不能去安慰他,他要他自己明白人生有太多的事情不在掌握之中,他必须学会如何排解这种意料之外所带来的负面情绪,真正做到心思莫测。 保成看着先干为敬的承祜,愣了愣,垂眸看了看杯中清澈的酒,眼底滑过什么,也昂首喝了下去。 两人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的喝得不亦乐乎,承祜边喝还絮叨起来说小时候的保成多么多么可爱啊,多么多么乖巧,多么多么好骗啊等等等等,听得太子爷很是不信的叫嚣反驳。 似乎所有人都欢欣,只除了一人。 胤禹看着对小八细心呵护的胤禛,眼底划过一丝阴狠。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和他关系良好的胤禛慢慢的开始疏远自己,变得有礼淡漠。胤禛不知道他对他来说是怎样特别的一个存在,他睁开眼睛第一个见到的就是他,美丽如洋娃娃的大眼睛在第一次见的时候就牢牢刻印在他的脑海中,他到现在还记得他伸手尝试般戳他脸的时候指头上带来的温度。所谓的雏鸟情结让他对胤禛比对自己的额娘更加依赖。 他穿越前也是大富之家,只是从小父母忙于工作无甚关爱,物质的充裕纾解不了精神的空虚,而也因为生活的富裕让他从小到大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他那个一年都见不了几面的父亲就和他说过,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是有价的,单看你有没有能力得到。 直到他喜欢上一个人,第一次全心全意的去付出去讨好,竭尽所能,因为那人喜欢清史喜欢小说,自己也努力的去碰触这完全没有兴趣的领域,可是到头来,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无论他做得再多,那人都没有把他放入眼内。本来就不是什么聪明的人,资质不好性格也不好,要不是投了个好胎有了对有钱的父母,根本就不会有人会愿意围绕在他身边,即使那是为了利益。 有自知之明是他唯一的优点,但是这并不能改变得了他已经入骨的偏执。他从来都不会对自己看上的东西直接出手,他喜欢的是对周边的下手,所以他不会强迫那个人喜欢他,他只是选择毁了那个人喜欢的人。 穿越之后他觉得该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凭着比别人多一世的经历应该就可以成为所谓的天才了吧?那么是不是就能成为别人仰慕的存在?就连康熙也称赞他聪明伶俐不是吗?可是为什么胤禛开口闭口都是小八怎么样小八怎么样?按照历史的走向他们最后不是会到不死不休的局面?为什么童年时期会如此亲厚?他讨厌那个“八贤王”!! 所以在御花园无意中遇到孤身一人在湖边的胤禩,他想到胤禛提起他时总是飞扬的神情,记忆和前世重叠,嫉妒永远都能让人变得疯狂而恶毒。看着那孩子在湖里挣扎呼救,他的心里也闪过一丝不忍,但是也只是闪过,很快就消散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反正他最后都是会落得那凄凉的下场,还不如现在给他一个解脱。 谁知道居然有人跳出来救人,看那服饰既不是侍卫也不是奴才,那就只能是哪位阿哥了,为了自保他也只能跳了下去。 幸亏他如此,要不然真的是大祸临头了。来这个世界三年了,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是个变数,没想到居然历史早就出现了扭曲,怪就怪胤禛依旧是四阿哥,康熙在他面前经常称赞大阿哥和太子,而原来胤褆成了二阿哥。 那一场探病的低姿态只是为了试探一下那位大阿哥,只是那位滴水不漏的亲和表情让他失去了判断的方向,在和胤禛相携离去的路上旁敲侧击的了解了一下那位,只觉得冷汗直流,那样高的手段把康熙的宠爱,弟弟们的尊敬都集于一身,如果为敌的话实在是太可怕了。 但是是不是穿越者呢?他觉得自己迫切的需要知道答案。 答案是可喜的,虽然大阿哥没有明确的表示过,但是没有否认就是承认了。以后他也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对象了吧,毕竟同是穿越者才会理解身处陌生世界的那种孤独无助感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知道了他和他来自同一个世界,他仍然那样有礼温和的对待他?私下里对他也没有一点热络,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是应该对他放下心防的吗?他们不是可以互相信任的吗?为什么他还是付出一腔热诚仍旧得不到回报!他不甘心,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胤禹狠狠咬着嘴唇,表情有点狰狞,胤禛如此,这个穿越前辈也是如此,他有什么比不上这里的古人!!!他抬眼扫了扫胤禛和胤禩,承祜和保成,只觉得滔天的戾气涌上心头,尤其是看到承祜对着保成笑得温暖愉悦的表情,上辈子带来的偏执似乎又在血液中不断的翻滚。 他一早就发现那位前辈只对那位太子特别,而且是那种他一直乞求的特别!!那个被两立两废的草包太子有什么好?难道只是因为他们是同父同母的兄弟?笑话,那样心机手段高超的人怎么可能对一个注定的失败者有真心的兄弟情义?还是说是因为那个太子之位所以才另眼相看,那么是不是只要他把那抢过来,他也就能那样对待他? 他不是没有争抢的机会,他有身份高贵的额娘,还有被称为“佟半朝”的佟家支持,而且他才三岁,他有的是时间在这个深宫之中磨砺,既然历史早就已经偏移,他为什么不尝试一下。 或许他是逃不出这个宿命,永远都要和看入眼里的人站在对立的面上才会被重视。 月华高照,在康熙二十五年最后一天的除夕里,历史翻开了新的未知篇章。 %%%%% 所谓意外就是突发的,不可预料的状况。 承祜从来没想过和曾经三杯倒的保成拼酒,最后投降的居然会是自己,太丢人了。不过他这样的感想和羞愧是在第二天才会产生,现在的大阿哥一手挂在太子爷的肩上,醉得神志不清,被搀扶着回到毓庆宫。 “都退下吧,大阿哥由孤照顾,小柱子你去煮醒酒的汤。”很自然的就把人扶到自己的房间,保成保持着搀扶的姿势,对着准备进门伺候宫女太监们道。 早已见识过太子爷对病中大阿哥亲力亲为的照顾,大家见怪不怪的机灵退下,一瞬间寝室内就只剩下两人。 “这样是不是叫做一人一次,互不相欠?”他侧头看着枕在自己肩上的人,杏眸半眯,酒气醉人,这样毫不设防任君采撷的模样,真是很考验人的意志力。 弯腰把人打横抱起,弃了床这样危险的地方,转而坐到一旁铺满绵软绸缎的贵妃躺椅上,将人放置在腿上,两手一圈,把人搂在了怀里。他想做这样的动作好久好久了,因为这样才会真切的觉得这人被自己拥有,被自己掌控。 痴痴看着那张布满红霞的精致脸庞,他突然觉得这人出宫分府也是好的,因为对着他越久,他的感情就越是变得浓烈而压抑不住,与其有一天控制不住自己而伤了这人多年对自己的情分,不如让他远离,有了距离他或许就能好过点了。 “嗯……保成?”本就不是睡得很沉的承祜突然迷糊的睁开了眼睛,含着水意的杏眸如清晨雾中的荷花,清丽妖娆若隐若现,勾得人迷醉其中不能自拔。 “我在。”他轻轻道,其中蕴含的浓烈感情可惜某人醉得厉害,感受不到。不过也因着知道他醉得厉害,否则他不会这样不加掩饰。 “其实……我也想一直在毓庆宫守着你……直到你登基为帝,可是……出了宫开了府……我才能进一步的为你筹谋,为你铺路……你,明白吗?”他靠在他的怀里喃喃道,这个孩子这些天的惆怅不舍他看在眼里,他照顾多年的孩子心里不痛快他又怎么会好过。 “我明白。”他吻了吻他的额头,低哑道,他那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就已经仔细想过哥哥大婚后所能为他带来的政治意义,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才更加惆怅,也更加下定决心要在将来手掌天下权,因为只有那样,他才不会再遇到无可奈何和无能为力的事情,特别是有关于哥哥的。 “那就好。”承祜扬起脸看着他,一抹灿若春花的笑颜在他面前绽放,勾得他终是忍不住低头封住了他的唇。 不同于上次装醉时的吮咬,这个吻轻柔得不带一丝力度,带着珍惜的心情细细碰触,如幼猫般的撒娇舔弄,连探舌进去攻城掠地都不敢,只流连在娇嫩如花瓣的唇上。 这样的吻引起细微却不能忽视的痒意,神志不清的承祜嘻嘻一笑退了开来,那风流的模样看得保成一阵失神,所以某人很顺利的上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眼睛微眯道:“啧啧啧,你的吻技真的很不怎么样哦,难道启蒙宫女没有教吗?即使真没教,不会拿房里人练习吗?还是说领悟力太差了呢?”只剩下本能的某人骨子里铭刻的风流再也控制不住流泻出来,而且在他眼里,面前的少年正是从前最合胃口的样子,言语调戏完后自然就实际行动了。 手臂一环,将呆住的少年的头拉下,浓郁霸道的吻,强势的覆上,嘴唇有瞬间的发麻发痛,呆滞的看着某人透着魔魅的眼,像是被迷惑般动弹不得,因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嘴被灵舌长驱直入,软舌一下子就被擒住,霸道地引领着在口腔里共舞,腻人的勾缠,吮吸,狡猾地变幻着角度探索口腔内的每一个敏感点,一阵阵叫人腰肢发软的酥麻从舌尖蛛网般弥漫开来,小腹升起酸楚的热流,在某人高超的技巧之下,违背了理智的情欲已如草原上的野火,以惊人的速度熊熊燃起。 所谓攻方的本能就是即使被夺了先机也能立刻抢回主导权,火既然被人点起,自然就要有人扑灭。 太子爷的学习能力一向超群,立刻活学活用的回应过去,修长的手也没有闲着,急切而难耐的撕扯着上好的衣料,扣子什么的被扯飞,终于能够抚上那身滑腻的肌肤,不断游走抚摸,引得某人妖媚呻吟溢出,更是如火上浇油,越演越烈。 “太子爷,醒酒汤煮好了。” 恭敬的禀告如响雷般惊醒了沉醉 不已的保成,贪婪的唇不知何时游移到某人大开的前襟,停在嫣红的一点上,炙热的舌还能感受到它的硬度,抬眼向上看去,承祜脸上情欲与酒意交织出来的表情性.感得无比诱惑,更因为他突然的停止而嗔怨的微微皱起了眉头,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抗拒心上人这样的不满。 真想就这样吃了他,就这样占有了他,就这样…… 可是他的脑海中突然就出现一句话——这天下是皇阿玛的,只要他想,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能知道的。 如冷水倒头泼下,沸腾的欲望被急速压下,他深吸了一口气,抱起承祜走向床去,轻轻放下,拉过一旁的锦被将人实实包住,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神色已经看不出异样,而承祜,接触到床的柔软便也睡了过去,看得保成颇为嫉妒。 “拿进来。” “嗻。”小柱子应声而入,聪明的不去猜想为何主子这么久才叫入,把托盘放在床边的凳子上便躬身低头告退。 “去准备热水和毛巾。”保成淡淡吩咐道。 “嗻。” 拿起温度适宜的醒酒汤,保成就那样一口一口哺喂给承祜,待到小柱子折回刚好喂完一碗。毛巾浸水,拧干,他看了看床上的人,吸了口气翻开了被子,开始为承祜净身。 脖子,锁骨,肩膀,胸膛,腰腹……因为一时的失控而在某人身上留下痕迹,导致不能叫宫女进来侍候,这样算不算自食苦果?他苦笑着摇摇头,咬咬牙继续这份艰难的差事。 也就只有今晚能这样放肆了,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他怔怔的看着承祜安宁的睡脸,缓缓伸出手去轻轻抚上,深深的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求不得,终究是求不得。 第39章 元宵 宿醉的味道从来都不好,承祜低吟一声缓缓睁开眼睛,浅蓝的帐子……咦?不是他的房间,微微一动才发现身子沉得很,低头一看,不禁笑了起来。 埋首在他胸前睡得香甜的人不是太子还能是谁?都十三岁的半大少年了,这睡姿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没什么变化。 “保成,醒醒。”伸手轻轻推推他,今天是大年初一,有得是忙的时候,可不能赖床。 “嗯……再睡会。”怀中的人将头埋得更深,迷糊的道。 “别睡了,快起来。”无奈的使劲摇着人叫道,他有点哭笑不得的想到小时候这孩子就是如此的难叫起,每一次都要又哄又骗的才愿意起床。 保成无奈的直起身,承祜也坐了起来,抬手敲了一下他的额头,“都多大了还那么孩子气。对了,我怎么睡在你房里了?” “哥哥,你不会忘记了你昨晚喝得醉熏熏的死抓着我不放,我没有办法才把你扛回我的房间啊。”保成用无比纯真且惊讶的眼神看着他道。 承祜脸色一僵,他昨晚的记忆就只到他醉了然后保成和他说要回毓庆宫了,后来发生什么他还真的完全没有记忆,噢,糗大了。 保成看着承祜懊恼的表情,脸上的神色越发纯真,只有在眼底的最深处才有着一丝坏坏的窃喜。 “两位爷,该起了,时辰快到了。”奴才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兄弟俩对视一眼,明白该开始忙碌的一天。 皇家的大年初一既忙碌又繁琐,祭祀,拜神,请安,祭堂子等等一系列活动,反正就是从头忙到尾,整整一天下来,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快散架了。 一直到十五元宵节,新年的忙碌才算是告一段落,保成和胤褆一同去找康熙求了旨意出宫,康熙想着宫外也热闹,便也答应了,而承祜也理所当然的被拉了出去。 四处都是人山人海,五彩斑斓的花灯一片连着一片,看得人眼花缭乱。 而一开始还在两人身边的胤褆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胤褆去哪了?”承祜疑惑的问道,皇子出宫总有明里暗里的人跟着,所以他并不担心胤褆的安全,只是想到胤褆出宫门后就有点坐立难安的样子,不禁有点奇怪。 “老二嘛,会佳人去了。”保成眉眼弯弯道。 承祜愣了一下,失笑道:“你们两个小滑头。按例已有婚约的男女是不能提前见面的,不吉利。被皇阿玛知道你们就惨了。” “哥哥说的哪里的话,这十五元宵,满街都是公子闺秀,来个邂逅什么的,这只能说是缘分了。”保成狡黠道。 承祜摇了摇头,想来这两只早有预谋,便也不再说什么,缓缓走着边观赏周边的摊档花灯什么的,比不上宫里精致华贵,却有着宫里没有的鲜活生气。 “哥哥,你……难道就不好奇……你福晋的样子?”保成抿了抿唇,终于忍不住问道,只是那句大嫂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承祜正停在一个摊档面前,拿起一个八宝罗汉面具端详起来,听到他的话漫不经心的道:“阿玛能挑给我的,当是容貌品性都是上好的,而且只要不是丑得上不了台面,什么样子并不重要,娶妻娶贤,要是容貌绝丽却是个泼辣刁蛮的,还不如不要。女子如花,即使现在多么鲜艳,都有花残粉退的一天。”皇朝国祚都会终成土,更何况是人的容貌。 保成听他言辞有着不经意泄露的沧桑唏嘘,不明白为什么只比他年长五岁的哥哥能有这年老长者才有的感慨,只觉得自己心里有着细微的疼,他一直知道他背负了很多,却不知道竟压得一个翩跹少年有了苍老心态。 “所以你以后啊,可不要那么容易被鲜艳的花给迷了眼蒙了心,越美丽的东西越带着剧毒。”示意身后的小林子掏钱,扬着刚到手的面具轻轻敲了他的额头一记,敬告道。 “哪个女子比得上你啊。”保成摸摸被敲的地方,低声嘀咕道,他的心早被他迷住了,旁人哪还入得了眼? “你说什么?”承祜危险的眯眼问道。 保成立刻紧闭着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说。 承祜哼了一声,眼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便想着找个地方歇息,刚想扭头和保成说,突然一股冲力从背后袭来,他猝不及防的就往前倒去,还好一旁的人眼疾手快的伸手一搂,一收,把他稳住在自己怀中,惊魂未定的立刻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撞伤没有?” 承祜抬起头就对上保成饱含担忧的凤眸,璀璨如星,让他一时怔住。 保成见他不说话心里一阵着急,凤眸一扫,冷冽的眼神就落在他身后之人的上。 “对不起……呃……”撞到人的是一个年少的小公子,清脆的嗓音刚起就对上保成的眼神,瞬间觉得那般凌厉仿佛能把人割裂一般,心底不由冒出一股恐惧。 承祜这时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被保成搂在怀里,耳朵不由红了,连忙站好,离开了他的怀抱,“我没事。”顺便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抚,转身对着似乎被吓到的小公子温言道,“今天过节,街上人多,小公子小心为好。” 那小公子听他语气柔和,心里不由松了口气,连忙道:“实在是对不住,我也是被人撞到所以才冒犯了公子,还望见谅。” 承祜若有所思般看了看他,“小公子你还是检查一下自己的财物是否有丢失?” 那人一听怔了一下,连忙往腰间探去,清秀的小脸立刻变得一片煞白。 “笨。”保成很不给面子的哼了一声,却被承祜一扫眼,连忙乖乖的不说话。 “莫慌,你今日出门可有带随从?或者与亲朋同游?”承祜问,见这小公子的衣着,用料样式皆是不俗,出身定然不差,出门当有小厮等仆人才是。 “走……走丢了。”那小公子哭丧着脸道,一双清澈的眼眸隐隐有了水意。 承祜心中叹了口气,“若小公子相信在下,便与我等到前面的‘云品轩’稍坐,我让家仆去替你寻人,或者送你回家,你看如何?” 那小公子愣了愣,看着承祜秀美的五官,温和的表情,轻柔的语调都奇异的抚平了他心中的惊慌,而且看着他和他身边的少年皆气质不凡,想来不是什么坏人,便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公子相助了,来日定当答谢。” “举手之劳而已。”承祜笑道,惹得那小公子脸红了红,看得保成死死皱起了眉头。 一行人正要迈步离开,前方一阵急促的叫唤传来,那小公子脸上马上出现了惊喜。 “小……公子公子,你吓死我了,你突然不见,我都不知道怎么和少爷交代了。”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跑到小公子面前,红着眼眶,可见有多着急。 那小公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一行人走了过来,带头的是一名俊朗青年,二十五六左右的年纪,见到那小公子也松了口气,连忙走上前急声询问道:“子雅,你有没有怎么样?你知不知道毓秀说你不见了的时候我有多害怕,你要是有个万一我怎么和爹娘交代?还有你毓秀,怎么侍候的,不是叫你跟紧小少爷的吗?” “哥哥,我没事,你就不要怪毓秀了,今天人多我们也是不小心走散的。”被唤子雅的小公子连忙维护小厮,扬起一抹笑表示自己没事以安抚暴怒的兄长,“对了,哥哥,幸亏这两位公子相助,要不然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见着兄长脸色还是不善,子雅立刻转移话题,把兄长的注意力放到承祜他们身上。 “员外郎大人,好巧啊。”承祜有点玩味的看着面前见到他后就一脸惊吓的俊朗男子,心里感叹了一句真是无巧不成书啊,这些在戏文里才出现的情节居然让他给遇到了。 而一旁的保成从那男子出现开始就黑了脸,然后就以挑剔的眼光打量那位小公子,越看就越不满,越看就越想摇头。 伊都立看着面前两位爷,大寒冷的天却硬是出了身汗,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那样怔怔的站着。 “哥哥,你们认识?”子雅好奇的问道,也让他回过了神,连忙行礼。 “见过大公子,呃,三公子。”恭敬的模样让子雅忍不住好奇的打量起面前的两个少年,承祜感觉到他的视线就回了他一个笑容,让他立刻红了脸。 “这位是员外郎大人的弟弟?”承祜微笑问道。 伊都立心下一跳,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承祜笑意更深,“你弟弟年纪还轻,你既然带他出来玩就该尽到兄长的责任,要是有个意外,怕也难向令尊令堂交代,你说对吗?” “是是是,大公子教训得是,今天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伊都立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只能不住的留着冷汗点头应是,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一旁的子雅无比惊讶的看着这一幕,他的哥哥可是连爹爹的训话都没有说怕过的人,怎么对着面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公子恭敬成这样?莫不是什么贵人? “不过你也别担心,今天这样热闹的节日带弟弟出来玩一玩也是人之常情,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承祜语气依旧温和,不快不慢,自有一番优雅贵气,“天色也晚了,我和弟弟也该回家了,员外郎大人也带着令弟回去休息吧,切莫累坏了。” 说罢,对着一旁脸色黑如锅底的保成摇了摇头,和他转身离开。 子雅原本还想把人叫住却被哥哥一把拉住,再看过去那两人已经走远了,没有打听到那般温雅之人的名字,他的心底有种莫名的惆怅。 “哥哥,那两位到底是谁?看你刚刚那态度……” “我的好子雅,你这次是闯祸了。”伊都立苦笑道。 “为什么?难道是……那里的人?”子雅小心翼翼的问道,天子脚下的京城可是卧虎藏龙,想到那两少年扑面的贵气,有点肯定了他心底的猜测。 “若是别的贵人还好说,你可知道刚刚那位……可是你将来的夫君。”伊都立脸都皱成包子了,想到一会回去还要和自家阿玛禀告这事,他就觉得浑身发抖。 “啊?”子雅惊讶的叫了一声,“那……那位温雅的公子是……是……” 伊都立点了点头。 子雅没想到自己将来的夫婿会是那般温和俊雅似神仙的人物,她只知道那位大阿哥身体并不太好,自然而然的就把他想象成脸色苍白憔悴瘦弱不堪的模样,她原本对这件婚事不那么情愿,但是母亲为她细细分析过,以圣上对大阿哥的宠爱,能把她指过去那是表明对她们家的恩宠,她也不是那般天真任性的女子,听了母亲的话心里的不愿便已经去了大半,反正嫁谁都不是她自己能做主的,便收了心乖乖待嫁,只是今年元宵想着自己即将出嫁,小女儿的心思让她忍不住就求了哥哥带她出来玩玩,因为可能以后不会再有机会了,哥哥敌不过她的恳求便瞒着爹娘把她带了出来,只是没想到能那么巧的遇到自己将来的夫君。 想到那人温声细语的模样,她的脸忍不住就绯红起来,只是下一刻她的脸又唰的变白了,急忙扯住伊都立的袖子急声问道:“哥哥,你说他……他会不会猜到我就是……就是……那他会不会觉得我不够端庄,会不会不喜欢我?怎么办怎么办?”一想到那人可能会对自己不喜,她就觉得惊慌不已,男子若是对未过门的妻子生了不满,那她未来的路将会很是艰难。 “别慌别慌,大……公子应该是猜到你的身份的,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没有怪罪的意思,大公子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温和宽厚,不过听说他喜欢温柔贤淑的女子,你进门后可要牢牢记住着点。不要怕,最多哥哥找个机会去帮你探听一下,剩下的日子也不要出府了,好好待嫁才是。”伊都立连忙安慰她,不过心里却是没底,大阿哥是待人温和,不过心思莫测却也是真的,不过这话当然是不能说出来的,还是回去和阿玛说说这事吧。 这边忐忑不安,那厢气氛却也不太好。 “你到底是怎么了?”看着保成黑黑的脸色,承祜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出声询问道。 保成停住与他对视,眼神幽深,“那个女子配不上你。”伊桑阿只有一个儿子伊都立,那位小公子的身份根本连猜都不用猜。 承祜看着他,轻声问:“说什么配不配得上的,不是她也会是别人,婚姻大事可不是由我们自己决定的,你又不是不明白,说什么傻话呢。” 保成沉默了,对啊,不是她也会是别人,永远都不会是他,他的确是说了傻话了。 “那……你是喜欢她了?”他喃喃问道。 承祜有点好笑的拍了拍他的头,“就那样一面,说不得喜欢,却也是不讨厌的,那个女子有一双清澈的眼睛,这样的人心思单纯,好猜,过日子的话会挺舒服的。” “那……你会爱上她吗?”他有点颤抖的问。一方面希望他打破自己的奢望,另一方面又希望他回答不会,爱情总是让人无比矛盾而且揪心。 承祜看着他,脸色突然变得莫测,保成仿若没有发现他眼底的幽光,就那样直直的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将来的事……谁又说得清,什么爱不爱的,她是我妻子这点不会变,而我会给予她正妻的尊重。保成,现在的我们有什么资格说爱呢?”最后的那一句话,声音轻得像是含在嘴里,但是保成还是听见了。 仿佛当头棒喝,他清醒了过来,扬起一抹笑,若无其事道:“哥哥,是我说傻话了。”对啊,不论现在还是将来……他都没有资格了吧? “回去吧。宫门快关了。”承祜也微笑道。 回到停放 马车的地方,老远就看见胤褆一脸傻笑的站在那,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戏谑,所以回去的时候,没少套话和挤兑揶揄胤褆,搞得他面红耳赤的。 康熙二十六年的元宵,有什么在悄然改变。 第40章 成婚 无论人的心情如何变换,时间从来都不会停下它的脚步。 康熙二十六年六月六日,宜嫁娶。 虽说康熙的懿旨是说承祜和胤褆同在六月完婚,但是由于生辰八字的原因,两人成婚的日期反而是一个在月头一个在月尾。 旗人多礼,而身为天下之首的皇家,其婚礼之繁琐复杂更是过尤不及。 挂着康熙最宠爱的元后嫡长子身份,承祜的婚礼是竭尽所能的浩大奢华,基本有点地位身份的人物都来出席,就想着运气好点的攀上一点儿关系就能半世富贵了。 康熙给承祜指的府邸无论地段环境都是上好的,特意下了旨命内务府和工部精心操办,所以这大阿哥府是处处气派精美,到来祝贺的宾客有不少都窃窃私语说这宅子看着连亲王府邸都比不上,大阿哥果真得圣宠。 刚把新娘子接来,抬脚进门的承祜刚好就听见这议论,他脸上依旧挂着带着淡淡喜庆的温和笑容,心底却是重重一叹。 他从来都知道康熙宠起一个人来毫不含糊,但是对于他现在的身份来说,这场婚礼这座府邸,怎么样都是过了。他真的是摸不清这位皇阿玛的想法,你说他想看兄友弟恭吧,那么最起码的你就不要偏心得如此明显,他是不是忘记了他婚礼之后胤褆也要大婚,有他在前,胤褆的婚礼就很难不被对比,然后流言蜚语一大堆,那个直肠子的二弟想来也是不好受的,更重要的是康熙是不是想挑起他们兄弟不和啊?是不是他这个儿子渐长,和兄弟又和睦,那位心里有了危机感和警惕? 果然无论经历了多少,在面对康熙的时候,他还是会有这种沉重疲惫和头疼之感,那位的心思永远都那么莫测。心思流转之间,他已经牵着红绸与新娘子进了行礼的大厅,排在小八之前的弟弟们全都到场,站在一边,毕竟还是小孩子,对这种热闹场面很是好奇,脸上也满满的笑意,见他看过来都挤眉弄眼一番。 他笑了笑,特意在胤褆的脸上停了停,见其脸上并无嫉妒或者不满,也来不及探究真假,只好收回了目光。 保成本是坐在主位上,看到新人进门缓缓走来方站了起来,大阿哥的大婚,康熙终究是没有亲临,只让太子代其主婚。 十四岁的太子比去年身子抽高了不少,穿着皇太子的吉服,杏黄色大襟长袍,领与袖是均石青片金缘,袍身绣金龙纹九条,间以五色云纹,下摆是八宝立水图案,衬得本就俊美的五官更是风采逼人,眉宇间的华贵让人几乎拔不下眼来,但是又不敢冒犯,就好像面前是奇珍异宝你心生贪婪但是又觉得自己连伸手碰触的资格都没有,那般如云端的人物,能见着都已经是福气了。 几乎是生生抢了主角的风采,好多人都不禁在心底嘀咕,不是说大阿哥与太子兄弟情深么,怎么今天大阿哥大喜,太子爷却穿成这样,不是打脸么? “太子哥哥这样,大阿哥会不会生气啊?”小四扯了扯旁边的胤褆低声问道。 胤褆翻了翻白眼,同样低声回道:“要是我大婚的时候这家伙也像现在这副孔雀模样,我一定赶他出去。”真是的,到底是想客人来观礼还是来观他啊。 比较老实的小五倒是开了口:“太子哥哥应该不是故意的,皇阿玛不是要太子哥哥代替他来主婚吗?要宣读圣旨,怎么也要穿着符合身份的衣服吧?” “对啊对啊,太子哥哥今天穿的这一身好像是吉服吧,是出席喜庆场合的时候才穿的。”小六小七听着他们的话也连忙凑个热闹。 “不过今天大阿哥也很好看啊。”到场的兄弟里面年龄最小的胤禩轻轻的开口,软软的童音听得人无比的舒服。 几人一听连忙把放到太子身上的注意力搁回新郎身上,刚刚没来得及细看,现在一打量,几人都很有志一同的点了点头。 一向穿着淡色的承祜今天一身大红蟒袍,出尘的气质多了份亮丽喜庆,清澈如水的杏眸带着新婚的喜悦,加上那抹柔和的微笑,那般清贵无双竟和主婚的太子拼了个不相上下。 保成看着那般鲜艳明媚的哥哥牵着红绸,与新娘缓缓走到自己身前,遵循着礼数跪下,只觉得心里钝钝的疼,却还要脸上带着恭贺之色,从一旁的托盘中拿过圣旨宣读一番,又代康熙接受二位新人跪拜敬酒,他以为自己会喝不下去那酒,但是居然能很平淡的咽下,不过这酒的味道,他却永生难忘。 “愿大阿哥夫妻恩爱,百子千孙,万事如意。”礼成后,他扶起承祜,握着他的手微笑道。 “承太子殿下贵言。”承祜也笑着回道。 一大红一杏黄,一温润一威仪,面对而立的两人给人一种恍眼的错觉,那般的相配,一旁的新娘竟是显得多余了。 保成收回了手,道了句抱歉,说要回宫复命去了。 太子一走,场面立时活跃不少,原本还拘谨的宾客渐渐活络,气氛很快就热闹起来。 承祜这个新郎官免不了要被敬酒,只是他身体不好不能贪杯,但是今天这大喜日子,加之一些人的敬酒却是不能不喝,几杯下肚脸就红了起来。 主席上的那桌全都是阿哥,除了胤褆几个小的还不到能喝酒的年龄,看着那边被灌酒的大阿哥,都想上去凑个热闹,只是承祜似有所觉,眼眸状若不经意的一扫,数字们全都觉得心里一怵,起哄的念头连忙打消,但是又觉得不甘心,然后全都用闪亮纯真的大眼睛看向排行老二的胤褆,意思很明显,二哥您闹吧闹吧,咱附和你。 胤褆看着弟弟们的眼睛,觉得不能落了面子,其他宾客碍着新郎官大阿哥的身份劝酒也不算太过,要是他这个二阿哥带头应该会很有意思。 只是他刚想站起来,突然一声“太子殿下驾到——”响起,吓了众人一跳。 怎么太子去而复返?大家都满心不解,但是还是整理了一下衣襟仪表准备跪迎。 果然,没一会那耀眼的少年就走了进屋,众人连忙高声行礼,然后就听见少年清朗的声音缓缓响起:“起来吧,今天是大阿哥的大喜日子,孤前来只是以弟弟的身份祝贺,大家莫要拘谨。” 众人谢恩起身,微微抬头发现太子已经换下了刚刚那一身华贵惹眼的吉服,穿上淡蓝的便服,虽仍旧吸引人,但光芒敛下了不少,不再那么扎眼了。 “怎么又回来了?” 胤褆看着在自己身旁坐下的人,好奇的问道。 “依着我和哥哥的感情,我可能不回来吗?”保成觑了他一眼道。 胤褆了解得点了点头,刚拿起筷子准备吃上两口就去闹大阿哥,却被保成一把拉住,奇怪的道:“怎么了?” “走,去和我帮哥哥挡酒去。” 胤褆瞪大了眼睛,然后突然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贼兮兮的道:“我说今天是大阿哥的大喜日子啊,难得闹一闹他的机会啊,你不去灌酒居然要去帮忙挡?你不是真的那么有兄弟情义吧?” “你不是不知道哥哥身体不好,他这样喝下去要是有啥事怎么办看你这样子,不要告诉我说你准备去和那群宾客一起起哄?”保成怒瞪着他道。 胤褆却不以为然,“能有啥事?今年的年宴大阿哥不就是喝得烂醉?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时候是你故意灌醉他的,别装得大义凛然,大家是五十步笑百步。太子爷,做人要厚道。” 保成怔了一下,感觉有点尴尬,但是扭头看着脸色绯红的承祜,眯了眯眼,对着胤褆阴森森道:“你确定你是要灌酒而不是去帮忙挡?二阿哥,你没有忘记你的婚礼是在这个月月底吧?到时候的热闹程度和今天应该是不相上下的,孤一定出席,想来你觉得醉得难以动弹地去洞房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对不对?” 胤褆看着他一口白牙,只觉得后背寒毛倒竖,想了想,最后还是屈服,咬牙道:“算你狠。太子殿下,您大婚的时候做兄弟的一定给你个尽兴!!” 保成嗤笑一下,对于他的威胁显得不痛不痒。 两人站了起来,几个小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胤褆见了没好气的一瞪,“你们几个乖乖的在这里坐好,不许乱跑,也不许偷酒喝,小四你为长,看好他们。” “是。”胤禛很乖巧的点了点头,“二阿哥,你要和太子哥哥去灌大阿哥酒吗?” “不是灌,是挡。”保成纠正道,然后就拉着一脸不情愿的胤褆向新郎走去。 正敬酒敬得欢的宾客见着二阿哥和太子并肩走来不禁都一愣,停下了动作,连忙见礼,承祜也松了口气,心道这两只还算有点良心,懂得过来帮他解围。 “各位,大阿哥不胜酒力,就由我们做弟弟的来代其与诸君共饮如何?总不能让他醉得没法进洞房吧?”保成挂着温和有礼的笑,缓缓道,以他的身份说这一番话,众人都顾忌了起来,刚好承祜来到的这一桌都是年纪轻的男子,心里都对被打断有点不满,但是对着太子又发作不得,只好悻悻然的点头说是。其中有几个胆子比较大的,就顺着保成的话对他和胤褆敬起酒来,见两人当真没什么架子的喝了下去,就立刻放开来,毫不客气的一杯接一杯,络绎不绝地上来。 胤褆觉得自己好冤,明明是想来劝酒起哄的,但是居然沦落到挡酒的份上,而那个始作俑者居然把大部分的就都推到他这边来,还有没有天理啦!!咦??人呢人呢人呢???怎么大阿哥和那家伙都不见了??啊啊啊啊,被骗了被骗了被骗了!! 胤褆这边被灌得几乎快趴下,保成早拉着承祜溜出了大厅了,当那些王爷贝勒发现后又不好意思去找人,所以最后还是胤褆给杯具了。 去新房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回廊,两人一时无话的静静走着。 “哥哥,时间还早,不如去那凉亭处坐坐,也好醒醒酒?”最后还是由保成打破了沉默,指了指前面道。 承祜点了点头,进了凉亭,现在正值盛夏,到处一片郁郁葱葱,花繁叶茂,这处亭子刚好被花草给遮住,如果清楚布局,外人很难发现。 “哥哥你这府邸建得真好,让我都忍不住羡慕了。”两人并肩而坐,保成看着亭外的景色,笑道。 “要真觉得好便常来住,这府邸修建之初内务府来问过我要怎么建造,我特意留了处院子按照你的喜好建了。若是在宫里真的闷得慌,或者……受了什么委屈,便来哥哥这里吧,我希望我这里是你能够安心放松的地方。”承祜拍了拍他的手背轻声道。他从来都明白这个太子之位有多累人,前世的自己看似尊贵,却是连受了委屈都无处可说的可怜之人,老四有十三,老八有九十十四,就连胤褆前世与胤禩的关系也是不错的,唯独他,正应了太子的自称——孤。 保成看着那双温柔得能把人给锁住的眼眸,心头微酸,低下头轻轻的靠在他身上,遮掩起脸上压抑不住的感情。 承祜也不说什么,只是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良久,保成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慢慢的在这亭子里飘荡开来。 “哥哥……答应我,无论将来会怎样……不要……不要爱上任何一个人……好不好?答应我,好不好?” 承祜摸着他头的手一顿,闭上了眼睛,脸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四周一片寂静,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莫名的压抑。 “我不能答应……”承祜缓缓的低声道。 保成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一般,难过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是啊,他这个请求根本就无比的可笑,世事无常,谁又真的能保证永远不会爱上一个人呢?爱情,从来都是让人措不及防的。他只是有点悲哀的觉得,为什么哥哥连欺骗他一下都不愿意呢? “我不能答应你不爱上任何人,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承祜声音低沉而坚定,“无论将来会怎样,即使我爱上了什么人,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最重要的,永远都是——第一位。” 所谓狂喜,就是当你被判午门斩首,侩子手屠刀正准备落下,你以为死定了的那一刻,突然一声圣旨到,刀下留人,那种绝望中突然涌现一道曙光,一如保成现在的心情。 猛的抬头,那人的表情一如多年来的温和,他突然有种迷惑,哥哥这样……还是对弟弟的感情吗?可是他却没有发现一点异样,是他多想了吧? “好了,我要去新房了,你也回大厅吧,要不然胤褆该恨死你了。”承祜笑着道。 “我……再坐一会,哥哥你去吧,不要让……大嫂等急了。”保成扯了扯嘴角,尽量平静道。 “那好吧,可不要在这里睡着了让人以为你闹失踪呢。”再叮嘱一句,承祜转身走了。 保成倚着栏杆,看着那修长单薄的大红身影,叹了口气。这样就好了,不是爱人却能是永远最重要的人,他该知足了!只是为什么心底明白,却还是难掩苦涩呢? 哥哥,我还是希望你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能一直谨守着弟弟的身份,我真的无法想象你满眼温柔爱意看着别人!求求你了,永远都不要让我知道你爱上了别人,永远都不要!要不然,我会忍不住把你拉进万劫不复的境地的,我一定会的!! 月光皎洁,年轻的太子脸上是一片疯狂之色,衬着满园的芳菲竟有种说不出的魅惑,动人心魄。 第41章 新婚之夜 承祜远远的就看见几个小萝卜头在缠着新房门口的喜娘说要闹洞房,他不禁失笑,悄悄走上前去,抱起最小的小八,吓得他啊了一声。 “你们几个在这里做什么啊?”承祜捏捏小八的脸,好笑的看着几个你碰我胳膊我碰你手的互相示意,最后还是最大的胤禛被推了出来。 所以说啊,哥哥是一点都不好当的。 “嗯啊……大阿哥,我们想看看新娘子长什么样子哦……”胤禛抬头看他,眼神闪烁,只是视线不时的瞟向他抱着的胤禩,眼睛里面有着不放心。 “大阿哥,是我们闹着要四哥带我们来的,你不要生气,不要骂四哥哦。”小八怯生生的开口,软软的声音让人生不起气来。 承祜把他放下,弯腰一个个的过去把头拍了拍,笑道:“好了好了,才多大的小屁孩居然要闹洞房,都回去吧。喜娘,你们把几个阿哥送回大厅,小心侍候着,知道吗?” “奴婢遵命。几位阿哥请随奴婢来。”喜娘弓身道。 小萝卜头们都松了口气,所以说大阿哥就是好说话啊。 承祜看着小五牵着六七,小四牵着小八还低声说着什么,恍惚间好像见到了曾经的自己也是那样牵着小小的保成,为他撑起一片天,经年流转,原来时光已经飞逝,再也回不去以前。 收起了心思,承祜抬脚进了新房。入目的是红烛高照,龙凤呈祥。而他的妻子正一身凤冠霞帔的手握苹果坐在喜床上。 那就是他的正妻,如无意外会陪伴他一生的人,想到前世的最后可以说是累及妻儿,而今生他绝不会再让那一切重演。 伊尔根觉罗.子雅端坐在床上,原本听着几个小阿哥缠着喜娘嬷嬷的声音还觉得好笑,心里也放松了不少,但是当那温润柔和的嗓音响起的时候,她的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上。 听着他对着弟弟们温言细语,脑海中不其然的就想起那天元宵时他的模样,那般的温雅,她的脸便红了起来。 门咿呀一声被推开,轻轻的脚步声慢慢的向她走来,直到一双男式的靴子入目,她立刻就感到无比的紧张,不禁用力的捏紧了苹果。然后那人坐到了她的身边,按照着喜娘的话挑开了她的盖头,视线一下子就开豁了,但是她却害羞的不敢看她的良人。 “请新人合卺交杯,从此白首不离。”喜娘捧着托盘到两人的面前,笑意盈盈的道。 承祜看着旁边的少女一脸羞赧紧张的模样,有点失笑,先伸手把她手中的苹果拿走,不意外她被吓了一跳,怯怯的看了他一眼,他也不吝啬的给了她安抚的一笑。 取过杯子,行了合卺礼,喜娘又说了一些吉利话便退出了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看着旁边娇媚动人的妻子,不知道为什么却有点索然无味。 “爷……时候不早了,不如……就寝吧。”子雅轻轻的开口,微颤的声音泄露了她的紧张,说出这样的话她也觉得非常不好意思,但是出嫁前额娘的教导她却是牢牢记住,特别是这洞房之夜的交待,半点马虎不得。 承祜看了看他,心境无比的平静,突然轻声叹了口气。 子雅心里一咯噔,有了些许惊慌,“爷,为何叹气?”可是对妾身有什么不满?这话她咬住唇没有说出口。 “莫慌,以后无人时我便唤你子雅可好?”承祜握着她的手,眼神柔和,子雅只觉得被那双眼睛看着,心如鹿撞。 “爷喜欢就好。”她害羞的道。 承祜继续温言道:“子雅,我有一事需和你说,只是可能是要委屈你一段时间了。” 子雅疑惑的看着他,等待下文。 “想来你出嫁前,家中长辈还有太皇太后亲赐的教导嬷嬷,应该和你说过我的身体……并不太好。太医曾经嘱咐过,我最好十八岁后才行人事,要不然于身体和子嗣都是有害的。而我过了今年的生辰才满十八,在今年的十二月中。所以我想延后圆房的时间,希望子雅能体谅。” 从他开口开始,子雅就一直认真听着,听到后来虽然有些惊讶,但是听到‘于身体和子嗣有害时’她便已经决定无论相公的要求是什么她都会答应。额娘说过子嗣才是女人最大的依靠,而且从相公的话不难猜出他现在是连个房里人都没有的,换句话说,她现在是他唯一的女人,推迟圆房而已又不是不圆房,现在卖个乖让他觉得对自己愧疚,于她嫡福晋的身份是有利而无害的。 “爷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这推迟圆房……也说不上是委屈,妾身并不是那等的……淫荡妇人……一切全听爷的安排。”其实所有女人对于第一次都是有着莫名的恐惧的,所以承祜的话倒是让子雅心里悄悄的放松了一些。 “子雅能体谅就好。”承祜笑道。 “只是爷,这帕子该怎么办?”子雅有点为难的看着喜床中央那纯白的丝绢,明天嬷嬷可是要检查的。 承祜想了想,看着她满头的珠翠,伸手抽出了一支金錾连环花簪,用尖锐的簪尾在自己的无名指上一划,点点血珠滑下,很快把丝绢染红了一大片。 “爷……你怎么,划妾身也是可以的。”子雅吓了一跳,连忙抽出身上的手绢帮他包扎,满眼的心疼。 “你是我的福晋,我怎么能叫你受伤呢。女子身上最忌讳就是有疤痕,我是男子,受点小伤没什么。”承祜安抚的道,满眼柔情似乎能把人溺毙。 子雅只觉得自己嫁给这个人是多么的幸福,额娘说的对,有个知冷知热的良人比什么都强。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子雅伺候着承祜脱去了外衣,自己也卸下了凤冠珠钗,用早准备好的清水洗去了妆容,正要上床去却见承祜从一旁的衣柜里取出了一趟被子,搁到了软榻上。 “爷,你这是?”她迟疑的问道。 “子雅这般娇媚动人,我却只能干看着不能碰,端得是折磨,所以就只好委屈一下睡这了。”承祜调笑道。 她脸立刻红了,娇羞的低下了头,可是又觉得新婚之夜让自己的夫君睡软榻实在是荒唐,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承祜打断。 “莫要想太多,去安歇吧,明日还要一早进宫请安呐。” 她踌躇再三,便福了福身子回到床上落下了帐幔。 承祜躺在软榻上,脸色平静,折腾了一天却丝毫不觉得疲惫。对着伊尔根觉罗氏说的那番话亦真亦假,太医是说过他最好十八岁才懂人事,但是这么些年来的调养,身子骨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万不到洞个房就会亏损的地步。他只是发现对着自个的嫡福晋,没有半分旖旎心思而已。以前的他欲望一起便绝对不会委屈自己,同理,没有那意思也更不愿意屈就了。 至于分开睡却是一早就想好的,前世的时候他便不喜欢与人同眠,除了大婚之夜与瓜尔佳氏同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晚外,其他时候永远都是发泄完了就把伺候的人给撵走,即使是当初他最宠爱的李佳氏也不例外。被圈禁后就更加变本加厉,不相信任何人,即使讨厌夜晚的那种孤寂绝望,纵使失眠都不愿意床榻上有一具温热的身体。这样的习惯延续到了今生,除了保成他接受不了床榻上有别人。 翻了个身,脑海中却浮现起不久前凉亭里的那一幕,那个孩子颤抖的声音还有那其中蕴含的感情……他不觉轻轻叹了口气。 我答应你,不爱上任何人,任、何、人。他手按在心上,如是对自己说。 大婚翌日,两人便进宫请安。 两宫太后与康熙都无比的高兴,说了好些话,子雅这才真切感受到自己夫君的圣宠有多盛,心底也暗暗高兴。 两人被留了午膳,承祜想着去毓庆宫,便吩咐子雅先回府去。她原想着能不能去看看自家丈夫居住多年的地方,只是承祜都已经那样说了,她便打消了念头,打道回府。 承祜自然看出子雅的好奇和渴望,毕竟才十五岁的少女,正是活泼的年纪,但是他也知道,保成不会愿意他带着福晋去毓庆宫,那个地方是他们兄弟共同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里面有太多的回忆,他也不愿有不相干的人去涉足,即使那是他的妻子。 看看天色,现在的保成应该是在无逸斋学习,他便去了毓庆宫,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坐着等人。 今年他和胤褆出宫分府,小八却到了上学年龄搬进了阿哥所,而且还刚好就住在胤禛的旁边,不得不说两人还真有缘分,照现在这个势头看,将来应该不到那不死不休的地步,况且胤禛是坐不上帝位,那么也就削不到老八的宗籍了。 这样想着,翻着书,时间缓缓流逝,快两个时辰后,保成才回来。 “你回来啦。”听见声音,承祜抬头笑着对进门的少年道。 保成一怔,他是知道今天哥哥与伊尔根觉罗氏要进宫请安,因不想看到他们一起的画面,所以太皇太后来叫人说让他到慈和宫用午饭,他都以学业繁忙给推辞了,回到毓庆宫听奴才禀告大阿哥等候多时不觉惊讶,急忙过来,推门前还在告诉自己要控制脸色,谁知道却只有哥哥笑脸相迎,一如他还住在毓庆宫里的时候。 “大嫂呢?”他尽量平静的问道。 “我让她先回去了。”承祜淡淡道,见他很是匆忙的样子,便给他倒了杯水递给了他。 保成伸手接过,在他身边坐下,却不经意的看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有个口子,连忙放下杯子捉过他的手连声问道:“你怎么受伤了?伤口这样新,什么时候弄的?” “别急别急,小伤口而已,你以为你哥哥到底有多娇弱啊?”承祜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只道是昨晚不小心划到的。 保成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到哥哥一出宫分府就能伤了自己,还不如不成婚的为好。 这位爷很明显的就忘记了自己哥哥在毓庆宫里住着,从小也是多灾多难的。见血的时候就没少过。 兄弟俩闲聊了一会,小柱子进门来问大阿哥是否在毓庆宫用饭,承祜看着保成如小狗般的恳求神色,便点了点头,顺便派人回自己府里和福晋说一声。 晚膳过后,保成亲自送承祜到西直门,一路上,太监宫女只见大阿哥握着太子的手在细细叮咛着什么,心中都感叹这两人真是兄弟情深。 而其实承祜却是对着保成细细交代他多年在宫里经营的人脉眼线,早在康熙指婚的旨意下来,他便开始慢慢的慢慢的分批说与保成,让他心中有底,今天晚上说的是最重要的一批,也是最后的最隐秘的一批。 “你可仔细记着,这几个人都是暗棋,潜伏多年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好好利用,于你大有裨益。深宫险恶,切记三思而行。”承祜认真的看着他道。 “你……怎么就不自己留下一部分人,若我将来和你离了心……你怎么办?”保成看着他,忍不住问道。 承祜却笑了,“你能这样说就证明你不会,你应该明白我多年来所做的都是为了你。我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唯独你,保成,我相信你永远都不会背叛我。” 他怔怔的看着他,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感到无比的沉重,他对如此信任自己的哥哥有了非分之想,这样算不算背叛呢? 第42章 担忧 六月底的时候胤褆也成了亲,兄弟几个大闹了他一场,让他事后很是不忿大叫不公平,誓言将来弟弟们大婚要闹回本,特别是太子,保成听了却只不屑的撇了撇他,毫不在意的模样。 胤褆大婚之后就被康熙扔到了兵部,承祜觉得毫不意外,索额图却有点不安,他私底下安抚了一番,示意其稍安勿躁。 日子平缓流动,今年的冬季来得特别的早,才十月中旬便迎来了第一场雪,刺骨的寒意似乎隐隐预示着什么。 康熙于十月初带着胤褆和保成去巡幸畿甸,皇帝一走整个紫禁城都平静了下来,承祜每天在工部溜达几圈然后就去慈宁宫探望太皇太后,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或陪着在佛堂诵经,或给读佛经,半个月下来天天如是,太皇太后忍不住取笑他说家有娇妻不陪伴,却进宫粘着他这个老婆子。 他只旦笑不语。因为他心里明白,面前历经三朝辅助两代帝皇,甚至能说是现在大清国的精神支柱的太皇太后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所以当十一月初某天的午后,他正准备去慈宁宫,却传来太皇太后身体不豫的消息时他却没有多大的意外。此时康熙驻申昜春园,仍未回宫,他立刻命人快马去禀告,康熙知道后定立刻返回。 一踏进太皇太后的房间,便见后宫有点身份的都在,承祜忍不住皱了皱眉,但还是一一上前给母妃们见礼。 “皇贵妃娘娘,乌库妈妈怎么样了?太医呢?”承祜问着身份最高的佟佳氏,语气担忧。 佟佳氏以丝帕按了按眼角,忧心忡忡的道:“我也不清楚,太医还在号脉,今晨我们来请安的时候太皇太后还很是精神,午后却突然叫起了太医,把大家都吓到了。” 承祜不再说话,只静候太医诊断结果。 没一会,太医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只道太皇太后是偶感风寒,并无什么大碍,吃两幅药调养一番便好,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只承祜微微低下了头,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一切都没有变,当初太皇太后也是由感染风寒开始,然后越来越严重,直至撒手人寰。 承祜发现,他这只蝴蝶像是改变了很多东西,但是那些重要的人的性命却似乎怎么也挽救不了,难道真的应了那一句生死由天,半点不由人吗? 知道太皇太后无碍,妃子们都纷纷告退,只承祜让苏麻喇姑在太皇太后醒来的时候告之他一声,便转身去了慈宁宫的小佛堂,虔诚的诵经祈祷起来。 很多时候,人们遇事向神灵祷告,其实心底明白于事并无助益,只是找个寄托,让自己好过点安心点罢了。 “大阿哥,太皇太后醒了。” 苏麻喇姑来到承祜的身边轻声道,看着这个也算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大阿哥,见他如此诚心也觉得他孝心可嘉,很是欣慰。 “有劳苏麻妈妈了。”承祜睁开眼睛微笑道,从蒲团上站起来时不觉一晃,吓了苏麻喇姑一跳,一旁的小林子连忙上前搀扶。 “大阿哥你没事吧?” 苏麻喇姑担忧的问道。他的身体状况她也是知道的。 “不碍事,只是跪得久了腿有点麻。我们快去乌库妈妈那吧,莫要她等急了。”承祜安抚笑道,觉得腿已经不那么麻了,便站好不用小林子扶着。 进了屋就看见太皇太后靠坐在床上,看见他进来便扬起了一抹慈爱的笑容。 “乌库妈妈,你感觉怎么样?”承祜在床边坐下,握住老人的手轻声问道。 “别担心,还能撑一段日子。”太皇太后豁达的道。 承祜默然无语,良久才道:“乌库妈妈……您还有很长的日子呢。” 太皇太后呵呵一笑,“承祜,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这么些天来每天陪我,眉宇间却总是不经意的闪过忧色,我道你天性敏感,怕是察觉到了什么,是也不是?” “乌库妈妈……”他一惊,连忙道,却在接触到那温和的目光时沉寂了下去,“半月前……承祜做了个梦……梦里乌库妈妈您……您……”他只能以这个理由搪塞过去。 “有时候有些事情真的是有预兆的。”太皇太后听了却只是拍了拍他的手,“承祜,你可曾记得当初去五台山前,我问过你的问题?” “记得,乌库妈妈问我……可曾开怀。” “那你现在的答案呢?可和当初一样?” 承祜看着太皇太后,不明白她此话的用意,但还是仔细想了想,缓缓开口:“一样的。心有牵挂,不易开怀,却总是有时。” 太皇太后重重的叹了口气,“承祜,你心中牵挂的可只有保成?即使是你皇阿玛在你心中的位置也是比不上,是也不是?认真回答我。” 他怵然一惊,下意识的就想否认,但是太皇太后却用力握住了他的手,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直直注视着他,即使他多了那么几百年的阅历,都在这注视下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是。”他咬了咬牙道。他在赌太皇太后这份试探背后的含义,赌这个他前世今生都无比尊敬的女人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情。 他的话音刚落,太皇太后浑身的威压一瞬间便荡然无存,闭上了眼睛,脸色波澜不惊。 承祜微微垂着头,难得不去揣测刚刚那些对话的含义,只静静等待着老人的再次开口。 周围安静得只听见香炉里噼里啪啦的声音,太皇太后就那样闭着眼,呼吸平稳,好像睡过去了一样。 “当初三藩初定,我提醒皇帝立太子以定人心,弃你而选还在襁褓中的保成,你可知道是为何?”太皇太后语气平静的道,像是谈论天气般毫不在意。 承祜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太皇太后这话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果然,她对于他的沉默也不在意,只继续道:“你是元后之子,嫡长皆占,是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我虽以你身体不好为由说服了皇帝,但其实和当时刚满周岁的保成比起来,谁比谁娇弱又怎么能说得清呢?承祜,我问你,这么些年你可曾有过不甘心,觉得保成占了这太子之位,觉得你皇阿玛不公,觉得自己能够名正言顺的取而代之,哪怕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没有,从来没有。”承祜立刻摇了摇头,上辈子做太子他已经做得够了,更甚至他无数次的想那个孩子如果不是太子那该多好,他不要那个孩子落得废太子的下场,所以他为他扫除一切障碍,甚至想到如果那障碍是他自己,他也不会手软。 太皇太后微笑了一下,“那我再问你,你觉得你的皇阿玛如何?” 承祜愣了一下,中规中矩道:“皇阿玛是一代明君,出色的帝皇。” “那你道自古以来有为的君主都有什么共同之处?” 权力欲重,控制欲强。他抿了抿唇,却没有把话说出口。 太皇太后轻叹一声,“你皇阿玛八岁登基,十二岁亲政,十四岁扳倒鳌拜,二十八岁平定三番,是生而为王的人物,在皇位上越久,那霸道决绝,独断朝纲的性子就越发的厉害,做他的太子并不容易。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多偏执,认定了就不容易更改,觉得一个人好了便万般好,觉得一个人不好了便桩桩件件都是错,当初若立你为太子,你皇阿玛肯定就只宠着你这个嫡长子,帝皇的宠爱会让人腐化,你绝对不会有现在温和的性子,只怕会变得嚣张跋扈。然后随着你渐长,太子与帝皇终是一对矛盾,彼时你额娘早逝我也不在了,你是嫡长子,没有兄弟能越过你去,谁又能为你们父子调解?天家无情啊。” 他不禁动容,这位老人竟然看得如此长远透彻,他的前世不正是应了这些话吗?若太皇太后那时仍在,他们父子间断不会决裂如斯。 “而立了保成却反而少了这些顾虑,一来皇帝怜你,分到太子身上的宠爱便少了许多,二来即使随着兄弟各自长大,对那至高之位起了心思,有你这个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压着便能起到某种平衡,后宫朝堂里某些人的盘算都不得不再绕几个弯。” “乌库妈妈,您难道就没有想过承祜也对那位置起心思?”他忍不住问道,那把椅子如此耀眼,皇家的孩子谁没有争一争的心思?她怎么就如此肯定他会心甘情愿屈居幼弟之下?毕竟她不知道他是重活一世的人啊。 “呵呵,你可还记得保成刚出生那会你来慈宁宫探望他,第一次把那个孩子抱在怀里,那表情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是无比珍视呵护的表情,那一刻我便知道你会是个好哥哥,时至今日,你也没有辜负我当初的期望。” 他一怔,不得不佩服太皇太后的观人于微。 “承祜,你把太子照顾教导得很好,也把父子兄弟间的关系维系得不错。想来即使我不在了,你也能在将来太子和皇帝出现矛盾的时候将其处理好。我一直都是那么认为的。”太皇太后突然有些低落道。 承祜心里一惊,刚想开口却被打断。 “承祜,当初你说你心有牵挂,不易开怀,却总是有时。我心里就觉得不妥,心有牵挂这四个字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平常,但是对于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来说却是魔怔,因为一旦被你们放在心上去的人,那便是这世间一切都比不上了,若是为了那人,便与天下为敌都不惧怕的。”太皇太后语含苦涩,似乎想到了什么,“我本想着趁你年岁尚小,带你到五台山上去感悟一番,或能看淡一些,谁知道你刚刚给我的答案与当初一样。你聪慧早熟,自小比谁都清楚皇帝于你本质上来说是君,所以你总是宠辱不惊,温和平淡,但唯独对着太子却是一番真心实意,千般算计万般筹谋,这般兄弟情深没什么不好,但是为何就把他放到心尖子上去了呢?你道我为何担忧?我怕的是将来太子与皇帝对上,你便会弃了那父子之情!你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到时候他该伤心到什么地步!” 最后那几个字可谓掷地有声,承祜没想到太皇太后竟看得如此之深,他最隐秘的心思竟在老人的面前无所遁形,让他连争辩的心思都升不起来。 “乌库妈妈,你也道在皇阿玛底下做太子不易,天家亲情本就淡薄,父子兄弟……又有几个能长久的。”他脸带黯然,想到前世兄弟们最后那般凋零,若康熙真顾念父子之情,便不会为了皇权挑起夺嫡之火,最后焚毁了一切。 “承祜,乌库妈妈老了,看不到你们的将来了,我只希望你永远记着,皇父皇父,即使是皇,但终归还是父啊!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伤了这血脉情分。”太皇太后语重心长的道。 “乌库妈妈,皇阿玛是天生的君王,我们这些为臣为子的是伤不了那血脉情分的,只有他才是一切的主宰。”承祜低声道,他想太皇太后应该明白他的意思,只要康熙不先伤了孩子的心,他断不会主动损毁这父子之情。 太皇太后看着面前的孩子,终究是不再说什么,只说自己乏了让其退下。 心有牵挂这四个字对她来说实在是如梦魇般的存在,她的丈夫她的儿子都是毁在了这四个字上面,爱新觉罗家的男人不能有心,不能有牵挂,一旦有了,就是万劫不复啊!现在只祈求这父子三人永远都不要对上,二对一,无论怎样都是两败俱伤! 出了慈宁宫,承祜才发现天空居然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那般阴沉的颜色,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回府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太皇太后所说的话。 皇父皇父……终究是父啊!他叹了口气,前世的记忆太惨烈,即便今生康熙的慈父心肠比之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总还是无法放下那曾经的伤害。 他一直都告诉自己,康熙于他是君主,而不会是单纯的父亲,他能够利用他的宠爱但不能沉溺,他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为了自己和保成的将来,定要从他的手上攫取权力,所以他看他的目光深处有着窥伺、觊觎、提防、揣测……却唯独没有父子温情,每一次的跪拜请安,就如同潜伏在他的足下。 承祜的眼底闪过一丝迷茫,若将来父子终将决裂,自己当真能狠心的对待那位……皇?父?呵呵,不是从小就下定决心,也一直为将来可能会出现的对立做准备吗?为何现在才来动摇?承祜,已经到这一步了,你已经没有回头的资格了。 只是心底总是不停的回响着太皇太后那语重心长的话——皇父皇父,即使是皇,但终归还是父啊!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伤了这血脉情分! 第43章 崩 康熙那天接到承祜派人送来的消息后,立刻马不停蹄的回宫,待去了慈宁宫却见着太皇太后气色良好,心底放松了下来,而且听闻他离宫期间大阿哥每天都到慈宁宫陪伴,不禁大赞其孝心可嘉。 只是康熙的好心情没有维持几天,太皇太后的身体状态却突然急速衰败,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下去,一天里竟有大半的时间都是在昏迷里面度过。 康熙整个人就像一头负伤的野兽一般焦躁不安,基本每天都要对着太医们咆哮一番,其实他心里清楚这根本没有一点用处,所以脸色越发的阴霾,皇帝的情绪影响了整个紫禁城,这一年的冬天也开始变得越发的难熬。 太皇太后的病倒也引起了无数连锁反应,每天请安的人络绎不断,不论真心假意,谁都害怕被情绪不稳的皇帝扣上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后来康熙看着心烦便下旨将人都隔在外面,只除了两个嫡子能自由出入。 承祜想想觉得不妥,便向康熙进言让阿哥们都来探望,说太皇太后醒来能见着重孙子想来心情也会好些,于病情或许有利,康熙觉得有理便允了。他便将几个小的聚在一起交代,去看望太皇太后时也许不吵闹,只要求每人都带上佛经去那诚心念上一小会,算是为太皇太后祈福。几人都欣然应允。 之后的日子,康熙每天去看望太皇太后的时候都会看见小阿哥们在那低声诵经,即使是才四岁还没有上学堂的九十十一,虽然佛经上有些字艰涩难懂,都还是请教年长的哥哥,坚持了下来。看着儿子们这般有孝心,康熙焦躁的心情倒是缓和了不少。 承祜此举既是为了安抚康熙,也算是卖了个天大的人情给各位阿哥的额娘,阿哥们在他交代的那一天后肯定会回禀给各自额娘,后宫里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这般好的机会在康熙面前表孝心赚印象,不好好把握的就是猪,当然她们的心里也明白大阿哥的意思,他是长兄自然会关照弟弟们,只是前提条件是大家安分安分,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 现在的康熙还是对两个嫡子宠得没边的时候,可以说后宫中除了佟佳氏还真没几个后妃觉得自个的儿子能把那太子之位争回来,所以对于大阿哥的暗示也都乐于遵从,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互为互利的事情做做又何妨? 只佟佳氏在永福宫里几乎拧烂了手绢,这的确是一个儿子在康熙面前表现的大好机会,但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大阿哥,康熙会欣慰于儿子们的孝心,同时他也知道是大阿哥出的主意,所以在他的心里觉得最为纯孝之人只会是大阿哥!!即使她的十一阿哥在这些天的诵经里面大出风头,被康熙赞赏还没上书房就已经能懂得佛经上那么多艰涩难懂的字! 佟佳氏的心思如何承祜并不理会,只看着太皇太后身体一日比一日差,心头的哀伤便越发浓郁起来。 随着太皇太后的消沉,康熙干脆将一应政事都推给了太子,说是磨砺他,让大阿哥从旁协助,自己则搬到慈宁宫去,衣不解带地服侍太皇太后,没有丝毫的懈怠。 承祜刚得到旨意的时候吓了一跳,前世的时候可没有这一出啊!不过随后又觉得是一件好事,处理好了能让康熙看到他从小所立的太子的能力,给他心理下一个暗示,那便是即使他倒下了,大清国还是有人能抗起来的,他的教育是成功的,不过这其中也要把握好度,政事处理不能完美的让康熙心生警惕。 所以两人接手处理政事后,却仍然规规矩矩的让康熙过目,无论他说多少遍相信两人都仍旧明确的表明这大清国的一把手还是您老,儿子们怎么都不能越过您去。 十二月乙巳朔,康熙看着太皇太后身体越加的差,便亲制祝文,步行祷于天坛。可是生老病死从来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承祜看着康熙也日渐憔悴,哀切伤骨,心底倒是生出了为人子的心疼之意。每天变着法的劝康熙进食,看着最宠爱的长子那双遗传自赫舍里皇后的眼睛里全是担忧,他突然觉得被悲伤充斥的那颗冷硬的心得到了一丝温暖的抚慰。 无论多么不舍,太皇太后终究是油尽灯枯,弥留之际交代了康熙几句,便只握住承祜的手,因回光返照而晶亮的眼眸里含着嘱咐和担忧,看得他红了眼眶,哑着声道:“乌库妈妈,承祜……承祜答应你……会好好尽儿子和哥哥的……责任……” 终得他一句承诺,太皇太后唇边挂着放心的笑容,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己巳,太皇太后崩。 其实很多人都料想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所以宫里宫外,丧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宫中一应嫔妃阿哥格格们也都在慈宁宫呆下,日日在太皇太后的灵柩旁守灵。 康熙沉浸在巨大的哀痛之中,整个人就像失了魂般镇日待在太皇太后的梓宫前,默默流泪,食不下咽,这个时候朝堂内外的一应事务就全都压在了两位嫡子的身上,康熙对于他们每日的回禀看都不看,只道他们处理就好,不要再来烦他。 夜已深,康熙传了旨让守灵的人都散了,只独自一人对着梓宫呆滞静坐。 承祜推门进来看到的便是康熙憔悴不堪的样子,心中一叹,轻轻走上前去,将手上的托盘放到地上,端起碗,在康熙面前跪下,昂头看着他,轻声道:“阿玛,吃点东西吧,这样下去会撑不住的。” 这一声阿玛倒是让康熙清醒了一下,垂眼看看承祜,又看看那碗泛着晶莹光泽的白粥,还是没有半分食欲,淡淡道:“朕吃不下。” 他叹了口气,其实今天一天下来劝食的人不计其数,但是康熙却置若罔闻,就干坐着,生生把自己折腾成一副随时都会倒下的模样。 “阿玛,这是乌库妈妈最爱吃的翡翠白玉粥,您尝尝可好。”他继续温言说道,也不等康熙回答,就直接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了康熙的唇边。 前世的这段时期,也只有他能强硬的逼迫康熙进食,衣不解带的照顾这人十三天,当时是真的害怕担忧他会把自己拖垮,那是他第一次见识到他强大如天神般的皇阿玛也会有脆弱的时候,那时候的照顾不带一丝一毫的杂质,只有全然的孝心,那么现在呢? 康熙一怔,唇边的温热倒是勾起了他的回忆,那是十几年前他陪皇祖母去赤诚汤泉疗养,那时候皇祖母没什么食欲,他便命人将方圆数百里内的厨子都找了过来就为了能让皇祖母多吃下一些东西,当时就是这一味翡翠白玉粥得了皇祖母的喜爱,那个厨子也被他招进了宫。 康熙因着回忆眼神柔和了下来,嘴也微微张开,承祜便小心的喂了一勺。很多时候你觉得吃不下东西的时候,只是因为胃口没有打开,这时有一点点东西能进了肚子就会勾起饥饿感。 很快,承祜便把一碗粥给喂完,终于算是彻底松了口气,能有米下肚就是好的,然后又轻轻开口,“阿玛,去休息一下吧。” “你若累了就先回去吧,朕还想陪皇祖母说说话,现在寒冬腊月的,你身体不好,别着凉了,回去吧。”康熙这次却执意的摇了摇头道。 承祜看着他的背影,似乎当初额娘逝去的时候康熙也是自己一个人对着梓宫待了一夜,或许这样他能好过点吧。抿了抿唇,默默解下身上的狐裘披风,为康熙系上,才退了出去。 没了披风,寒风毫不吝啬的刮到他身上,单薄的身子看着似乎能被吹起。他却毫不在意,那人那般哀伤切骨,不吃不喝的,这紫禁城里真正为他心疼的人又有几个?自己……自己也是有的吧,起码看着那人灰败的脸色,他从来没有闪过过如果康熙不在了保成就能登基了的这般念头,他抚心自问,他真的希望康熙……死吗? 其实……在前世被圈禁的绝望日子里,自己有怨有恨,也想过那人如果命不要那么长就好了……但是他也记得,当得知康熙驾崩的消息后,自己的心是狠狠的痛了,那种感觉似乎还残留在记忆中,无论多少年过去总是有一份残影在。 皇父皇父……终究是父啊!想到太皇太后的眼神,他不禁有点烦躁。他只是想保护保成,不让他落得废太子的下场,但是在这个前提下,自己是不是也能维系好这段两世的父子之情? “哥哥,这么大冷的天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少年蕴含怒气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无比响亮,承祜微微一怔,刚转过身就被温暖包围了。 “你的披风呢?身边的人怎么伺候的?你不觉得冷吗?看你手冰得!!”保成急急把自己身上的披风系到他的身上,一叠声的说道,凤眸含威,满满的担忧盈满其中,握住他的手,为那冰凉的温度皱起了眉头。 “我没事。披风我给皇阿玛披上了。”承祜安抚道。 保成一顿,眉宇间还是有着不赞同,拉着人就回了慈宁宫的偏殿,因为康熙每天都守在这里,他为了方便政事禀告也找了个房间在里面处理事情,虽然说是有承祜协助,但是他不忍他劳累,倒是自己扛了大半,直忙得头晕脑胀。 承祜倒是觉得保成是太子,政事他主理才是正理,他还真不愿意协助,所以虽然心疼他,却也没有说什么。 进了房间,屋里烧得正旺的地龙立刻让承祜觉得暖烘烘的,只是见着保成还满脸责备的表情,便讨好的笑了笑。 “政事处理得怎么样了?”那双眼睛太有压迫感,他只好转移话题道,话说好像他才是哥哥,怎么这孩子越长越大,这照顾者和被照顾者的角色似乎有所对调? “这些天都没什么大事,乌库妈妈去了,下面的人都怕惹到皇阿玛,全都安安分分的。”保成淡淡道,话是这样说,但是忙的事情还是很多,他也是累得够呛的了。 承祜见他眉宇间的疲惫,心疼了一下,柔声道:“要是真的累了就休息,可别生病了。” 保成看了看他,沉默了一会,伸手拉着他坐下,轻声道:“皇阿玛他还好吧?” “我刚劝他吃了碗粥,看起来能好点。” “哥哥,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皇阿玛。”少年的眼里有着关心和迷茫。 承祜闻言怔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乌库妈妈对皇阿玛来说……太重要了。”就是因为在生命中的分量太重,所以在失去的时候才会痛入骨髓,“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叫皇阿玛的名讳了……”站在至高之处,却连一个能叫唤你名字的人都没有,该是何等的悲哀寂寥。 保成垂下了眼眸,握住承祜的手紧了紧,喃喃道:“哥哥,我不想像皇阿玛一样……所以你要一直陪在我身边,一直叫我保成,好不好?”少年的太子因为太皇太后的逝世明白到人生无常,原来那些不久前还在你面前笑语晏晏的人下一刻就会再也醒不来,皇阿玛那般失魂落魄的模样让他不自觉的想到,如果那梓宫之中是哥哥……他狠狠的打了个冷颤,只是设想便已经有种让人窒息的难受。 他看着被握紧的手,少年修长的手掌传来微不可闻的轻颤,让他真切的感受到他的不安,其实应该趁机教导他无论失去什么都要一步一步的走下去,但是这样……太狠了,也会让这个孩子心里留下他随时会……有事的阴影。 “好。”承祜坚定的道,看着面前人瞬间放心下来的开心笑脸,他觉得为了这个孩子,即使是下了地狱他也会爬回来的。 接下来的日子,康熙仍旧日日呆在慈宁宫不管事,不过倒是能吃下去东西,割辫服衰的事情还是做了出来,直至除夕,群臣请上还乾清宫,康熙却皆驳回。 皇帝的哀伤一直延续到康熙二十七年戊辰春正月戊子,上居乾清门外左幕次。乙未释服。丁酉听政。 康熙重返朝堂,两位嫡子才解放了开来,康熙看着这段时间太子处理的奏折皆所思甚远,让他大为惊喜,夸赞了一番,保成只谦虚说多是大臣和哥哥提点,当不得皇阿玛这般夸赞。不过此事后康熙倒喜欢让太子参加到国家大事上来。 承祜知道了却也只叮嘱他好好把握,好好衡量。 康熙二十七年无风无浪地过去,康熙二十八年春,康熙决定第二次南巡,平静的朝堂后宫开始慢慢起了暗涌。 第44章 南巡 康熙二十八年己巳春正月庚午,诏南巡临阅河工。 在承祜的记忆里,前世的时候这次康熙南巡只带了胤褆一个皇子,随侍的后妃也就只带了一个小小的嫔,其他人员则和首次南巡没什么差别。 但是,世事往往出乎意料,这次随侍的后妃居然是佟佳氏,而皇子也多了一个小十一! 承祜敏感的察觉到了不对劲,以佟佳氏高贵的皇贵妃身份,康熙南巡的这段时间里她就应该坐镇在后宫,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用了什么方法居然令康熙答应让她随侍,而且还能把才六岁的十一稍带上?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手段真的很高明。 总觉得那对母子的目的……很不纯……但是为了什么呢? “爷,太子殿下来了。”管家葛里敲了敲书房的门,获得允许之后便进门禀告道。 承祜一抬头便看见胤礽微笑的脸,过了今年生辰就十五岁的太子正是年少风流的模样,清贵威仪,俊美无俦,是随便一站就能吸引无数人眼球的存在,他突然想到宫里传来消息说下一年大选好像要给这孩子指侧福晋了,真是……惆怅啊。 “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将脑海中莫名的情绪甩出,承祜笑着对在面前坐下的人问道。 “你说过我什么时候来你都欢迎,那么提不提前又有什么关系呢?”少年微微翘起嘴角,似笑非笑的样子能看得人两眼发直。 承祜笑了笑,眼神柔和,随着太子接触的政事越来越多,他发现他脸上那种还带着少年稚气的笑容也越来越少,处在权力中心的压力会让人快速的成长起来,有时候他看着在南书房里,在康熙的默许下胤礽与大臣讨论国事时候的侃侃而谈,那样的成熟稳重,让他不得不欣慰却也有着心疼,太子身份之下所承受的又怎么是常人能体会的,所以他一直都让自己的府邸成为他能全然放松的地方。 “哥,我来是要告诉你,这次南巡的名单上刚刚又添了两个人,你猜猜是谁?”胤礽狡黠的问道。 承祜挑了挑眉,“还学会吊我胃口了?” 胤礽嘻嘻一笑,兄弟俩私下的相处从来都是这般放松没有顾忌,一直是他最珍惜最希望一直保持下去的,“其实也不是别人,就大阿哥和太子殿下罢了。” 承祜一愣,旋即勾起了嘴角,眼带嘉许,“河工之事关乎农桑民生,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国之君要考虑重视的,太子殿下实在应该随皇阿玛去,真切的感受一下,待将来才能更好的处理这河工问题。” “哥,你果然最厉害。”胤礽笑道,承祜的说辞与他向皇阿玛求去跟随南巡所陈述的理由一模一样,其实这么些年来磨练出来的政治敏感度让他对佟佳氏和十一的随侍也心生警惕,承祜曾经教导他,对于不能立刻扼杀的危险,最好的办法就是仔细看着它,让它的变化顺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南巡三个月可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与其在京师中等待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还不如跟去看看能不能把那情况给利用起来。 “那么你去就好了,怎么还捎带上我了?”承祜有点不解的问,一年前康熙让他执掌了工部,他便开始有意识的去向传教士讨教那火器制法和一些比较有用的技术,还向康熙请旨在全国各地新招了一批能工巧匠,每天就拉着一堆人做研究搞设计,生活得是充实而忙碌,他这样做一来是想为大清做点贡献,二来则是让康熙放心,因为一个沉迷在“奇淫巧技”中的儿子怎么看都没有威胁啊。而且记忆中,康熙二十八年三月,康熙下旨增设八旗火器营,他便想着趁这段时间加快研制设计,以便那火器营里能有他改良的火枪,最好是能在打葛尔丹的时候派上用场,所以其实他还挺忙的,也就真没想过要跟着去南巡。 那是因为我想你在我身边。胤礽在心里道,但是嘴里却说:“江南地区风景秀丽,出门在外也没有京中规矩重,我不就是想让你也放松放松嘛,你每天埋头在工部你不累啊?” “皇阿玛是去巡察河工之事,不是玩。”承祜无奈的看着他,刚还觉得这孩子成熟了来着,怎么现在就又孩子气了。 “但是也顺便游玩一番。皇阿玛也是要放松的好不好?”胤礽理直气壮的说。 承祜失笑,不过看着他眼底带着浅浅的渴望,心里也明白他希望自己去,便想着趁这几天让那群工匠再努力些研究,把比较重要的事情在工部交代一下就好了。 兄弟俩又说笑了一会,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承祜淡淡问道。 “爷,听闻太子殿下来了,午膳时间快到了,可要备膳?”子雅的声音柔软温和,听得人暖暖的,就如现在初春时节的阳光,让人喜欢。 胤礽却垂下眼帘,掩盖眼里泛起了一丝不悦,这位大嫂温柔娴静,自嫁给哥哥后便将大阿哥府打理得井井有条,的确是一位贤惠的好妻子,但是他就是不喜欢,其实应该说他不喜欢哥哥身边的任何女人。 “哥,我听闻京中新开了一间酒楼,菜式很是新颖,不若我们就去尝尝,也不麻烦大嫂费心准备了。”胤礽看向承祜说道。 他看了看他,微微点了点头,站了起来与他并肩走出了书房。 “参见太子殿下。”子雅见门打开,连忙福了福身子行礼。 “大嫂不用多礼。”胤礽语气有礼而疏离,一旁的承祜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 “我与太子殿下有事要出门,午膳就不在府里用了,今天就要你一个人用饭了。”承祜温柔的对着子雅道,即使进门快两年了,她还是会忍不住因为这人柔和的声音而脸红。 只是这抹娇艳的红霞却让胤礽眼底的不悦更深。 “那就不妨碍太子殿下和爷了,只是爷,现在初春时节天气仍然微寒,你出去记得多加件衣裳。”子雅一如平常妻子般对出门的丈夫轻声叮咛,关怀体贴可见一斑。 承祜点了点头,转身看向一旁沉默的胤礽,心底叹了口气,脸上却是不显,“太子殿下,我们走吧。” 胤礽连忙颔首,和他走了出去,再呆下去看着夫妻俩的互动,他都怀疑自己会不会被心头泛起的酸气给弄得控制不住表情,露出嫉妒的神色。虽然他无数次跟自己说这只是哥哥对自己妻子的一种尊重和应分的关怀,但是还是忍不住羡慕,因为那个女人能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站在哥哥旁边,表现出一个女人对男人的依赖和爱恋。不过唯一令他安慰的是,哥哥看着伊尔根觉罗氏的眼神从来都没有爱意,只有平静的温和,一如他对待每一个人,或许还加了一些照料之意,不过也仅此而已。 也正是因为知道哥哥没有爱上,所以他才能一直的忍耐下去,而不用担心自己哪一天就失控暴露,更甚至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也没有变,还是那种饱含真心带着有如实质的温柔,区别于他看着其他人时的眼神,就是因为这份特别,他才能一直压抑自己,也有信心能一直压抑下去。 只是让他郁闷的事情就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小时候那些亲昵的搂搂抱抱基本已经绝迹,一来是他越长大落在他身上的注目就越多,太子的一举一动基本都会被放大,他只能小心谨慎,因为他不想为哥哥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二来就是怕自己真的兽性大发,一不小心就……所以只能内流满面的强制自己,天知道他多想把哥哥搂在怀里随便蹭蹭亲亲啊……长大果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次南巡的行走线路基本上是沿着京杭大运河线路行进,途经济南、剡城、淮阴、扬州、苏州、杭州、绍兴后折回。他由丹阳登陆后经过句容,于二月二十五日抵达江宁,驻跸江宁府。三月十九日返京。 大运河北起北京涿郡,南到杭州,途经北京、天津及河北、山东、江苏、浙江四省,贯通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 康熙一直是个少有的节俭皇帝,此次出行扈从将将四百余人,并令所经各府州县不得扰民。 承祜站在御舟甲板上,风势不大,吹到人身上显得无比的舒服,他突然觉得南巡还真的是一个不错的事情,外面天高海阔是京中的繁华压抑所无法比拟的,虽然他魂荡百年的时间里把整个国家都游玩了个遍,但是没有实体的灵魂感受终是没有人类来得深。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他睁开眼睛扭头看过去,居然是十一。 “大哥。”胤禹扬着大大的笑容小跑步的扑到他身上,对,就是扑。 承祜眼里闪过一抹寒光,但很快就隐去,反应够快的扶住围栏,稳住因为突然的冲力而不稳的身体,看着搂住他腰身的胤禹,脸上挂着兄长的温和笑容缓缓开口,“胤禹,你先起放开我好不好?大哥身子弱,快要站不住了。” 胤禹连忙一脸慌张的松开手,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模样,“对不起哦大哥,我只是出门在外有点开心,一时失态才……没撞伤你吧?” 好一个一时失态,眼神沉了沉,承祜脸上还是笑意盈盈,“没关系,只是下次要注意点了。” 胤禹连忙点头,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好像他真的为自己做错事情而愧疚一般。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承祜借口风大便进了船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关好了门,轻轻脱下了长袍,单衣,赤裸着白皙的上身,察看着腰两侧的部位,上面居然有着青紫的指痕,在莹白的肌肤上显得触目惊心但是又有着别样的诱惑美感。 他皱起了眉头,这是刚刚胤禹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他扑上来搂住他腰身的时候十分用力的掐上了他的腰侧,这个位置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按上了穴位,他骤感麻意,要不然他一个六岁的孩子还没有大力到能扑倒他这个成年男子,即使他身体不算好,但是男子的力气还是有着一些的。 幸好他及时扶住栏杆,不然早就一头翻下河里了,这段河流并不急速,只是初春仍寒,水里的温度可不是他这个长年需要调养的身体所能承受得住的,现在离京并没有很长的时日,他要真的落水了,康熙绝对会让他遣返京中。这个胤禹就这么忌讳他?或许说他的存在妨碍到他在这次南巡中所要做的事情? 他兀自沉浸在思考中,直到略显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沉声问道“谁?” “哥,是我。”胤礽的声音响起,语气有着难掩的急切。 承祜一惊,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匆匆披上单衣,连扣子也来不及扣上就连忙去开门,“发生什么事情了?” 胤礽看着他这副模样怔了一下,随即连忙进了门,然后利索的关上,抓着他的肩上下左右的端详起来,搞得承祜满心不解。 “怎么了?” “怎么了?你是不是受伤了?我刚遇到小林子去向太医取祛瘀的药膏,你老实和我说你伤到哪了?”胤礽也是在来的路上看着小林子神色有点匆忙,一问之下就急了,连忙过来,不过还是记得交代小林子不要随便吱声,还没有搞清楚事情之前不宜惊动,特别是船上还有佟佳氏母子在。 承祜听到他的话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事,扬起一贯的安抚笑容道,“没什么,就是撞了一下腰,青紫了一下而且。” “让我看看。”胤礽看着他坚持的道。 他摸了摸鼻子,想开口说不用,但是迫于那双眸子里面的压力,只好侧过身,撩起衣裳让他看看腰间,“其实……不是很疼……真的。” 胤礽的唇角抿得紧紧的,看着那明显就是被人掐的痕迹,凤眸渐渐积聚起狂怒的风暴,但是却没有开口戳戳哥哥的谎言,他不愿意告诉他自有理由,他从不质疑哥哥的决定。 “哥,你把衣服脱了,到床上去。”胤礽冷声道。 这话怎么那么暧昧啊……承祜心下一跳,看了看他的脸色,毕竟是他养大的孩子,这副模样摆明告诉他乖乖照做,别想讨价还价。好吧好吧,太子有令,他遵命便是了。他有点自暴自弃的想。 线条优美的脊背呈现在胤礽的面前,他脑海霎时一片空白,背对着他的承祜没有看到他发直的眼神,自顾自的爬上了不远处的床,趴在藏青的绸缎被褥上,将脑后的辫子弄到前面来,闷声道:“来吧。” 轰……胤礽看着那趴在床上赤裸着上身的人,配合着那一句“来吧”,怎么看怎么像是邀请,如果不是还有理智告诉自己哥哥身上还有伤,上药重要,他还真怕自己会扑上去。 骤然的寂静还是让人挺紧张的,承祜听着慢慢走近的脚步声,感受到床边陷下去的重量,还有少年带着薄茧的温热修长的手掌覆上他的腰间……让人难以控制的心跳加速起来。 胤礽其实也不好受,虽然他一直在告诉自己专心上药专心上药,但是眼睛就是控制不住的在那片白皙的脊背上流连,那样的无暇莹润,根本就是在引诱人在上面留下痕迹,他觉得心里有一把声音在和他说压上去,亲上去,啃上去……停停停,别向上看了,低头低头……可是低头也不见得是好事,翘臀就在眼底,距离他擦药的手不远,滑下一点就能摸到。所谓两面煎熬就是这个意思。 承祜觉得胤礽掌心的温度越来越高,高得他全身忍不住泛起苏麻,想开口跟他说可以了,但是又怕自己呻吟出声,因为他的腰是敏感点,所以从擦药开始他就死死的咬住唇,唯恐泄露一点声音。 所以说擦药什么的,最好还是自己来吧。 第45章 礼物 在依依不舍和落荒而逃这两种心情与行动中,胤礽快速离开了承祜的房间,板着脸快速向甲板走去,那般难看的脸色让看到他的人都吓了一跳,连忙避开怕触了太子爷的霉头。 天知道他只是浑身燥热难耐,急需要到通风透气的地方,而又为了不让别人看出端倪所以就只能表现出一幅生人勿近的样子。 挑了个僻静的地方盘腿坐下,看着波澜的河面,胤礽深深的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发誓他真的没有什么邪念,只是看到哥哥腰侧的伤很自然的就想帮他上药祛瘀,话说其实把衣服往上撩就可以了吧?他怎么就那么顺口的叫脱?爱新觉罗胤礽,你就承认你其实肖想了很久了是吧是吧?他一掌拍到脑门上,心里无比唾弃自己。 不过,唾弃归唾弃,胤礽心里还是有着感觉赚到了的窃喜,虽然偶尔会做个梦把哥哥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但是梦境有多美好,醒来就会有多失落。算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他甩了甩头,开始思考起承祜的伤。 胤礽仔细回想起那腰肢两侧青紫的掐痕,从大小来看主人的手不算大,或者该说不是成年人的手,在御舟上伺候的人都是经过千挑万选,断不会有人胆敢对阿哥下手,更何况如果是奴才做的话,哥哥根本不需要隐瞒,一句话就能治罪。 不是奴才,不是大人,那么在这个船上就只有一个符合的目标。他勾起了嘴角,俊美的脸上透着淡淡的残忍暴戾。 哥哥出宫分府前曾郑重的交代过千万注意佟佳氏母子,他虽然疑惑却乖乖的照做,这两年他冷眼旁观,无逸斋里不时的传来消息说他的皇阿玛对十一如何如何的夸奖,连着佟佳氏都因为这个儿子而获了不少赏赐。 这次南巡,当知道佟佳氏随侍时,他的面前也同时呈上来了一份消息,原来上一年冬的时候佟佳氏大病了一场,几次从鬼门关走过,勾起了康熙在太皇太后病逝时的那份痛苦,他便亲自陪伴了好些时日,而有一次佟佳氏以弥留般虚弱的状态和康熙说她真想看一下初春时节的苏杭景色,对着一个看着快死的人一般很难拒绝她的请求,更何况是陪着康熙十多年的佟佳氏。皇帝金口玉言,答应了就自然要遵守,所以这对母子便跟来了南巡。 他一直都觉得佟佳氏那场病很是蹊跷,也派人去查了,最后只查到了那主诊的太医告老还乡,在回乡途中遇到山贼被劫杀了,断了线索却已经足够他确定心中的一些推测。 他眯了眯眼,思索不出胤禹对承祜下手的理由,但是并不代表他不追究,他知道哥哥自有办法报复回来,不过并不妨碍他出手,那个人可是自己小心翼翼不敢碰触的存在,现在居然有人敢在他眼皮子低下动手,那么就该有承受他怒气的觉悟! %%%%%%%%%%%%%%%%%%%%%%%%%%%%%%%%%%%%%%%%%%正月乙未,上驻扬州。 御舟在京杭大运河一路而下,经过了河北,山东等地,途中都只是略略在地方上停留了一下,直到到了扬州才打算停留时间长一点。 康熙是很注重孩子教育的,南巡的日子里,每到一个地方即使停留时间不长,都要带着几个儿子观风问俗,在扬州也不例外,只是几天后他似乎也发现了对着跟来的佟佳氏有点冷落,其实也不怪康熙,他南巡毕竟不是为了游玩,所以每次随侍的女子身份都不高,只是这次例外,而且佟佳氏这一路来都没有半句不满,所以康熙难得觉得愧疚了一下,便看着琼花盛开的景色,决定携美同游去了。 老爹带着自家女人去游玩,做儿子的当然识趣的没有跟去,胤礽见春色正浓,就决定也拉着自家哥哥出门,享受一下难得的独处。 到扬州当然是不能不游瘦西湖,当然,现在的瘦西湖还不叫瘦西湖,此名的由来是乾隆年间寓居扬州的诗人汪沆的一首感慨富商挥金如土的诗作:“垂柳不断接残芜,雁齿红桥俨画图;也是销金一锅子,故应唤作瘦西湖。”现在还只是叫保扬湖,明清时期,许多富甲天下的盐业巨子纷纷在沿河两岸,不惜重金聘请造园名家擘画经营,构筑水上园林。所以形成了一处独特的景色。 初春的时节,到处芳菲,衬着那融南秀北雄为一体的园林群,美得让人几乎拔不下眼来。 承祜和胤礽两人并肩而走,身后的侍卫适当的落下一段距离,不打扰两位爷的雅兴。两人走走停停,也不着急,看着好吃的好玩的也乐得尝试一下,比不上宫中的精致却别有一番滋味。 到了中午,两人便去了这附近最有名的酒楼打算休憩一下。 “哥,你觉得曹寅怎么样?”在包间里坐落,侍卫小厮都去了旁边的房间,胤礽轻声问道。 承祜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问道:“天子近臣,差不到什么地方去。” “难怪胤禹这些天缠着阿玛想把人调去当他的侍卫。”胤礽抿了口茶,淡淡道。 承祜挑了挑眉,其实他对曹寅认识不浅,纳兰去世后,曹寅可以算得上是康熙面前颇为倚重的侍卫,这次南巡也在随侍之列,只是今天康熙知道他和胤礽会出门便把吩咐他跟着。 前世这人深得康熙赏识,曹家数代连任江宁织造四十余年,当初争位的阿哥没几个没有把主意打到这家头上来的,他也不例外,只是所谓天子近臣,忠于的也就只是皇帝,即使是太子递出的橄榄枝人家也是不屑一顾的。 “怎么?你难道?”未出口的话,胤礽却已经明白。 “天子近臣,那是皇阿玛的奴才,做儿子的胡乱去接触,怕会与圣心有隙。” 承祜点了点头,这个孩子比当初的他看得清楚,甚好,不过没想到胤禹也打上了他们家的主意,毕竟他现在才六岁,康熙倒不会有什么不必要的想法。 不过他没有记错的话,下一年曹寅就会去任苏州织造,曹家的辉煌也开始走向巅峰,后期的亏损其实认真说来与康熙后面的南巡脱不了干系,这里面似乎能利用一下……承祜的脑海中隐隐的有了一个计划。 胤礽见他在思考也不打扰,只静静托腮看着他,能如此肆无忌惮看着对面人的时候并不多,特别是在他大婚出宫后就更是屈指可数了。 承祜回过神来便撞进了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里,不觉怔然,那般黑沉深邃的颜色,仿佛能把人吸进去一般。这种眼神……这种眼神…… 敲门声轻轻响起,惊醒了两人,气氛一时有点尴尬,所以当小二把菜都上齐后,两人皆默默无语,把‘食不言’这三字真言发挥到极致。 饭后两人继续游览,却在一家玉器店看到了胤褆。 “大哥,三弟。” 胤褆见到两人立刻热情的打了声招呼。 “你怎么在这?买什么?”胤礽有点好奇的看着他手中的盒子问道。 胤褆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看得承祜不禁莞尔,然后就听见他道:“就是……给我家福晋带点东西……” 胤褆与伊尔根觉罗氏成婚这两年感情一直很好,从她二十七年生下长女,今年年头又听说有孕了就可以看得出来。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挺体贴的好丈夫啊。”胤礽忍不住揶揄道,没办法,这么些年下来,看见这人不刺他两下真是不习惯。 胤褆难得不反驳,只是古铜色的脸泛起了一丝淡红,承祜有点好笑的想原来胤褆也有这般纯情的时候。转眼看去,却看见柜台上一个铺着红绸的托盘上摆放这一支翡翠白玉簪,雕工精细,忍不住的拿了起来。 掌柜的眼睛很利,生意做了这么多年,什么类型的客人都逃不出他的法眼,当下就立刻推销起这支玉簪来,从质地到雕工,说得是口沫横飞天花累赘,承祜好笑的摇了摇头,抬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直问了价钱,利索的买了下来。 “可是买给大嫂的?” 胤褆以同道中人的眼神看着他,兴致勃勃的问。 “难得出门一趟,买点东西回去给她也是应该的。”承祜也不否认道。 胤礽在一旁听着,脸色僵了一下,手里握着刚刚悄然买下的,装着玉佩的锦盒,不着痕迹放到了背后。 “你也买东西了?”承祜眼尖的瞧见,好奇的问道。 “你们这两个有妻室的也不体谅一下我这个孤家寡人的,见你们买得如此有兴致,我也就手痒买了一样,看将来是不是遇到什么人能送出去。”胤礽微笑道,神色自然看不出破绽。 胤褆取笑了他一番,承祜含笑不语,眼睛里却闪过了什么,三人见各自都有收获也就出了店门,看看天色便一起回去住处了。 三人在距离大厅没多久就听见康熙爽朗的笑声,夹杂着佟佳氏的轻声笑语和胤禹的软糯童音,竟让人觉得其他人都是多余的,只那里面的三人是一家人。 “想来今天胤禹也跟着皇阿玛去游湖了。”胤礽平静道。 “真是乐和的‘一家人’呐。” 胤褆特别咬重了那三个字,一脸的不屑。 “慎言。”承祜看了胤褆一眼道。 “可是承祜,胤褆和胤礽回来了?”康熙含笑的声音响起,三人对看一眼,整整表情,皆进了大厅行礼。 康熙坐在主位上,佟佳氏在其左手边,胤禹则被她抱在怀里。好一幅合家欢乐的画面。 “今天都去了什么地方?”康熙心情不错,笑着道。 三人各自叙述,皆赞叹了一下扬州的好风光,风景民俗皆与京中不同,别有趣味。 “哥哥们有给胤禹带礼物吗?”见着康熙问话问得差不多,胤禹突然出声道,圆圆大眼睛里面全是渴望,显得无比可爱。 “今日游湖不是在湖边小摊上买了不少东西了?还向哥哥们讨要?小贪心鬼。”康熙笑着道,言似责怪,语气却是温和宠溺。 “这不一样,今天皇阿玛给买的是代表皇阿玛对儿子的喜爱,和哥哥们给胤禹带的意义不一样。”胤禹甜甜的道。 三人听了他的话却是眉毛一动,本就与这个弟弟关系不好,谁会没事惦记他给他买礼物?但是他话说到这,如果直接说真没给他带,他顺势哭闹一场,也不知道康熙会不会觉得他们不爱护幼弟,毫无兄长慈爱。 这个小十一,果然不是个省事的。 “你还有理了?”康熙笑着摇了摇头,显然是接受了他的说辞,在他的心里却没有想过承祜他们会没给他带礼物,毕竟自承祜出宫分府后,他每次进宫都会给宫里那群小的带些小玩意,不值什么钱却看得出来含着心意,所以康熙一直觉得承祜这长兄做得很不错。 还没等康熙觉得三人有怪异,胤礽却是上前了一步,将手中的圆形小锦盒举了出来,对着胤禹笑着道:“十一弟还真是猜对了,这扬州城精巧可爱的玩意不少,今天哥哥三人在一间玉器坊里看到了一枚玉佩,色泽莹润,最巧妙的是中间有一活扣,打开了能在里面放一些小物件,装糖果等小零食也是不错的,便决定买来给十一弟了,看看可喜欢?” 胤禹脸色不自在的一下,旋即笑眯眯的接过,打开后惊喜的把玉佩拿出来,一幅爱不释手的模样,“谢谢三位哥哥。” “你喜欢便好。”承祜和胤褆笑着回道。 康熙看着面前这一幅兄友弟恭的模样,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和三人闲话了一会,便让他们各自回房休息了。 “你那玉佩……”走出远处,承祜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本来就是看着精巧买来玩玩,能堵住十一的嘴最好。”胤礽满不在乎的道。 “这家伙真麻烦。” 胤褆嘀咕道。 “以后注意点就是了,他胜在年纪小,说什么做什么都能以‘童言无忌’蒙混过去,这次就算给我们个警醒了。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一天下来,承祜也觉得累了,他的房间在南边,胤褆和胤礽的却在东边,所以三人就在一处岔口分开了。 “其实那玉佩……是送给大阿哥的吧?” 走了一会,看四下无人,胤褆轻声问道。 胤礽一惊,愣愣的看着他,胤褆知道自己猜对了。 “那玉佩中空,能放小东西,大阿哥身体不好,总是带着些太医院配制的小药丸……你怎么买下的时候不直接送出去呢?白白便宜了胤禹,想来那家伙也不会珍惜。” 胤褆絮絮叨叨,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胤礽。 胤礽抿了抿唇,不说话,连胤褆都看出来了,那么哥哥……他的确是想送给他的,只是看到他买玉簪了,心里一酸,便下意识的收起来了,本想在自己心情好点的时候再送出去的,可惜世事难料。 “一块玉佩而已。”他轻声道。 胤褆见他这样也不再说什么,很快就各自回了房。 胤礽站在窗边,一半的脸隐在黑暗中,薄唇似有若无的上翘,有种诡异的阴森。 爷的礼物,不是那么好收的,也要看够不够资格。 第46章 恐惧 俗语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杭之婉媚玲珑自古以来的文人墨客都不吝啬去赞美,但是亲身体会永远不是透过文字了解所能比拟的。 江南的春天桃红杏艳,美丽得让人只想沉迷其中,承祜坐在行宫中的湖心亭里,看着别致秀丽的园林,心里觉得或许该在苏杭一带安个宅子,偶尔以休养身体这个理由来住上半月左右应该也是不错的。 因为面前的风景而变得愉悦的心情,使秀美精致的五官染上柔和,微微翘起的嘴角,让刚进入亭里的胤礽失了神,满园的芳菲秀丽都失去了颜色,全副心神都只落在那倚坐托腮的人身上。 热烈的视线让承祜似有所觉,转头就看见少年怔怔的站在亭口,立刻就扬起了笑容,灿烂绚丽得让人呼吸一窒。 “皇阿玛今天这么早就放人?”承祜笑着问道在旁边坐下的胤礽。 他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定了定神,缓缓道:“浙江巡抚金鋐被定了罪,削职遣戍。以张鹏翮为浙江巡抚。” 康熙这些日子来可谓是极忙,来回在杭州和苏州间折腾,先是驻杭州诏广学额,赏赐军士,赐驻防耆民金,又渡钱塘江,至会稽山麓,祭禹陵,亲制祭文,然后又是松江百姓建碑祈寿,献进碑文,江南百姓献土物为御食,康熙亲自接见,搞了个与民同乐,民间声望是蹭蹭蹭的往上涨。而且因为太子随侍,这般具有政治意味的活动康熙是把胤礽牢牢捉在了身边,言传身教,而胤褆则因为康熙决定增设武昌、荆州、常德、岳州水师而被康熙交代去了解这种兵制,乐得本就喜欢带兵打仗的胤褆,每天都混在水寨上。 而身体不好的承祜和年龄太小的十一当然就和佟佳氏一起被留在了行宫。承祜是知道其实胤禹很想跟着康熙去,毕竟在民间露个脸,即使年纪小但按他的灵魂年龄装装神童还是可以的,尤其是江南这般多文人墨客的地方,要真传出皇十一子天赋极好,聪慧有加等等流言……啧啧啧,想法是好的,可惜他没有清楚认识到,在太子还是康熙心目中完美继承人的这个时期里,康熙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挑战到太子的权威,话说在知道康熙特意使开胤褆就应该看明白的啊,这个十一都在紫禁城生活快六年了,怎么这点眼力还是没有?难道真的是佟佳氏保护得太好了?他真的以为他能依靠他的额娘过一辈子?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承祜将脑海中一闪而过关于胤禹最近几天动作的消息抛在脑后,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到胤礽了,刚到苏州的时候前任浙江巡抚金鋐就禀告说有百姓出首控告旗兵扰民,这个罪名不是小事,弄不好就会牵扯到满汉之争,所以康熙让胤礽一同调查此事,胤礽先派出侍卫观风,又亲自询问消息最是灵通的酒馆店伴,康熙还派张玉书去查访,最后确定金鋐口中控告旗兵的百姓根本是子虚乌有,所以才有了刚才的判决。 “皇阿玛说在苏州留两天,然后就去江宁。”胤礽也学承祜一般趴在栏杆上,原来这般没有仪态,像是没骨头似的姿势还真的是挺舒服的,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承祜看出他眉宇间的疲色,有点心疼,轻声道:“累了就回房休息吧,这么些天的调查怕是折腾得够了。” 胤礽摇了摇头,在美丽景色中和自己心中之人在一起独处,什么疲倦都能烟消云散了。 承祜见他坚持也不再多说什么,注意力转回亭外的湖光山色,有时候身边有人陪伴,并不需要说话,静静的氛围却让人无比的安心和温暖。 胤礽也喜欢这样安静的相处,但是他更喜欢听哥哥温和的声音,只是没有想到他转头想找个话题聊聊的时候,却发现承祜趴在栏杆上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竟是睡着了,毫无防备的样子很容易引起人掠夺的欲望。 少年着迷般的注视着面前的人,抬起手小心翼翼的伸过去,不敢碰触,只是隔空描绘着那精致的五官,直到视线落在浅粉色的唇上,怔怔出神。 记忆中那唇瓣的柔软和甜美即使过去两年多也依旧鲜明,甚至会不时的在梦中回味,但是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渴望,面前的人因为对自己的信任而放心的睡去,如此好的机会简直勾得人心痒难耐。 这个湖心亭的周围在他知道只有哥哥一个人在的时候便吩咐侍卫把守,不让其他人打扰,康熙在和大臣商议事情,胤褆不在行宫,佟佳氏母子即使来了立刻就会有人通报,视线所及全是假山环绕,真是天然的屏障!! 所谓心魔其实就是反映人最渴望的欲求,它会一项项列出那些你无法反驳而且极具诱惑力的理由,直到你反应过来你才发现自己已经遵循了心底的指示。 或许是因为忍耐了太长的时间,所以自康熙二十六年的家宴那晚的放肆后,间隔两年再次品尝到魂牵梦萦的唇,胤礽只觉得甜美柔软优胜从前,即使只是轻轻碰触都已经足够回味。 怕把人惊醒只能恋恋不舍的退开一点点,微重的呼吸让毫无知觉被偷袭的承祜皱了皱眉,胤礽以为他要醒来正要直起身子,微皱的眉却舒展了,继续和周公会面。 最难的永远都是第一次,当第一次成功而且尝试到甜头后,人一般都会恶向胆边生,抱着侥幸的心理再试一次。 胤礽再次偷吻得不亦乐乎,甚至还大胆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有时候世事的巧合就在于睡梦中的承祜觉得唇上湿湿的,也伸出舌头舔了舔唇,刚好两人的舌尖就碰到了。 胤礽只觉得浑身像是被电了一样,心底的兽似乎被勾起了情欲,上挑的凤眸里黑沉了起来。 睡梦中的人隐隐觉得有种危险逼近,意识渐渐清醒,睁开眼睛,含着朦胧的水汽,胤礽心神荡漾了一下,眼中的侵略立刻褪去,只剩关切。 “最近没有睡好吗?” 承祜看着他,心中的危机感立刻褪去,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景色太美了,这样的天气又很舒服,忍不住就睡过去了。”其实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因为胤礽在身边,所以他才会放松下来从而睡去。 “好像有点凉了,回房去吧。”胤礽见天上飘起了雨,提议道。 “嗯。” 两人离开了湖心亭不久,一座假山后却慢慢转出一个小小的声音,眼中有着不可置信和兴奋的光芒。 胤禹这几天很郁闷,康熙不把他带在身边是其一,另一个方面就是他家额娘实在是对他太小心了,说什么他年纪小即使带着侍卫出门也危险,所以直接把他禁足,每天看着行宫的景色,美是美,但是抵不住看的时间长啊,更重要的是那位大阿哥每天光明正大的出门,看得他眼都红了。他也试过叫他带他出去,还想着要是他拒绝的话刚好有机会向康熙打小报告,可是人家未雨绸缪,直接禀告了康熙说去了解民间工艺,看是否对自身有所启发,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心情不好,按照前世带来的习惯,他就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蜷缩起来,就是湖心亭旁的假山后一处小洞,感谢他身材小,窝着窝着居然就睡着了,江南的春天实在太适合睡觉了。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是被说话声吵醒的,细心听过去居然是穿越前辈和那位太子,心中一喜就想着能不能听到一些秘密或者有利的消息,只是令他失望的是两人对话就两句,然后就安静了下来。他一开始还以为两人走了,便准备也离开,谁知道一探头就看到那么令人震惊的一幕——太子居然吻了他的嫡亲哥哥!! 他第一反应是吓到,第二反应就是抓到把柄的喜悦。 兄弟乱伦,这样的丑闻他那位皇阿玛知道之后会怎么样?那是他最喜欢的两个嫡子啊,其中一个还是帝国未来的储君,他心中完美的继承人啊!!阴私之事从来都是皇室的大忌! 老天爷,你真是给我送了一份大礼啊! 江南明净的天空,慢慢的起了阴霾。 %%%%%%%%%%%%%%%%%%%%%%%%%%%%%%%%%%%%%%%%%%%%%承祜觉得有点不对劲,最近的胤禹看着他的眼光总是怪怪的,那是看失败者的眼神,仿佛他掌握了什么所以已经能不把他放在眼内。 愚蠢的孩子。他心底勾起残酷的笑意,难道他不知道当一切都还没有宣判的时候永远都不要以为自己已经必胜,没有吃到肚子里的干粮永远都不属于自己。 午后下了场小雨,所以阳光显得并不热烈,承祜突然起了兴致叫人准备茶具,在花园里沏起了茶,独自品尝。 “大哥好兴致。”软软的童音很是悦耳,却让承祜有了一种被打扰的不悦。 “十一弟最近的骑射可有进步?”承祜转眼看去,胤禹粉嫩的颊边有着淡淡的青紫,走路也是有点瘸,看得他心情有了稍微的愉悦。 康熙一生弯弓射箭,经常劝勉大臣教诲儿子要勤骑射,自己也做到身体力行,这次南巡途中在江南一带皆阅骑射,还率领随行的皇子到演武场进行骑射,胤禹已经六岁,如果不是跟随来南巡,他现在是在无逸斋内学习,所以康熙就对胤礽和胤褆交代说有时间就教导一下幼弟,不要让他比其他兄弟学得迟。 胤禹很杯具的接受了两位骑射十数年的哥哥的“精心指导”,每次都是痛入心扉却又不伤及内脏筋骨,除了身体的创伤还有心理上的,他无数次因为不稳而堕马,但是每一次两位哥哥中的其中一个总会及时过来把他揪住,这样一吓一放松让他看到马居然有了阴影,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说不练,这样康熙一定不喜,只能咬牙忍了下来,可是恐惧这种东西越是隐藏越是抑制不住,他甚至能从康熙偶尔的检查中看到了他皱起的眉头。最重要的是每次被指导完,那两位总是做足姿态送药慰问样样不缺,他还要笑脸相迎多谢关心,还有没有天理啦!! 胤禹深深的觉得自己还嫩着,但是一想到自己所掌握的那个秘密心情又忍不住好了起来,只不断安慰自己说将来有的是机会把今天所受的回敬回去。 今日那两个腹黑都被康熙吩咐了出去办事,他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散步来到花园却看到承祜那般悠闲品茶的惬意模样,他承认他深深的觉得不平衡和嫉妒了。恶意的念头蔓延,他扬着天真的笑容走了过来。 “谢谢大哥关心,男孩子嘛,摔着摔着就习惯了,何况我们满洲男儿怎么能不善骑射呢?这不是侮辱了爱新觉罗这个姓氏吗?”胤禹被他的揶揄刺得僵硬了一下,旋即反击道。 承祜毫不在乎他话里的嘲讽,只满脸慈爱关心的看着他道:“十一弟说的是,那你要好好练习莫要辜负了皇阿玛的期许。” 云淡风轻的表情让胤禹狠得牙痒痒,心底只有一把阴暗的声音诉说要打破他的平静。 “我看到了。”胤禹低声道,表情有着些微扭曲。 承祜被他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愣,不动声色,只抿着茶,安静得不说话。 他越是如此胤禹就越是不平,他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从前,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引不起那人半分注意,记忆重叠之下一些话也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 “你一直避免废太子重蹈曾经的覆辙,你的确成功,他不再骄奢,不再暴戾,不再恃宠而骄,长此下去你甚至有能力避免他们父子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可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改变得了他的性情却改变不了他的本性。骨子里他还是那个历史上性喜男色的废太子,而且这一世更加糟糕,我亲眼看到他亲吻你呢!他爱上了你这个嫡亲哥哥,兄弟乱伦,你说伟大的康熙帝怎么能忍受?你依旧改变不了他废太子的命运,你一直以来做的都是无用功!” 胤禹越说越兴奋,越说心中的残忍快意越盛,惶恐吧,惊慌吧,变脸吧,失控吧!可是却在看到面前人波澜不惊的表情时变成了惊异。 突然,他看到承祜的脸上出现一抹无比纯净柔美的笑容,满园的春色都及不上他半分的美丽。 胤禹只觉得迷惑和一刻的失神,就是这么一阵子让他在承祜骤然抱起他的时候忘记了反抗,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放到湖边的一处亭子木栏上,碧色的湖水波光粼粼的,他心里不由一寒。 “你要干什么?你……你敢……”他心里一慌,一手紧紧揪着承祜的衣襟,强自镇定的道。 承祜唇边的笑意更深,明明是那样发自内心的笑,却让胤禹在春意暖暖的天气里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啊……唔——”身体突然一转,胤禹忍不住大喊起来,却被承祜用手捂住,那样的大力让他生痛,下一刻,半个身体探出栏杆外,清澈的湖水就在眼前,倒影出他眼底的恐惧和身后人眼底森冷的杀意。 承祜狠狠揪着他脑后的辫子,在他耳边缓缓低语,“亲爱的十一弟,大哥教你一样事情,永远都不要让敌人知道你的底牌。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你真的以为我会顾忌佟佳氏?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温和无害呢?” 耳边的声音无限轻柔,如情人间的耳鬓厮磨,胤禹却感受到死亡的威压。他从来不曾与死神如此之近,他是毫无预兆的穿越,与小说里面说的经历意外而穿越根本无缘,穿越来之后有身份高贵的额娘护着,他比之前世的更加娇生惯养,他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直面死亡,而且还是来自这个穿越前辈。 “你的手段从来都那么不入流,我再教你一件事,没有把握的事情不要做。就好像当初你推小八下水的时候,你做之前就应该抱着必然要杀死他的心,最好的办法就是抱着他一起下水,在水里先弄死他,然后就能顶着救不及人的名头,事后你只要一味愧疚自责,所有人都会为你找理由开脱,安慰你。我现在为你演示一遍可好?” 有如实质的杀气让胤禹慌乱不已的要挣扎逃离,但是这个一直看起来病弱的大阿哥居然能够牢牢压制住他,湖面上那张眼含杀意笑容艳丽的模样,在后面很多年里都能将他从梦中惊醒。 头皮猛的一痛,身子骤然腾空,如惊弓之鸟的胤禹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可是下一刻他却站在了平地上。 “十一弟,下次要小心点哦。” 他恐惧的看着轻捏着他的腮,表情眼神都无比温暖的承祜,刚刚的一切好像昙花一现,让人怀疑是否发生过。 他会杀了他的,他会杀了他的,一定会的!胤禹的心中在呐喊,大力挥开腮边的手,仿若后面有恶鬼追赶般逃离了花园。 承祜站直看着明显慌不择路的小小身影,眉眼弯弯,表情纯净得不染纤尘。 可爱的穿越者,别让我失望哦。 第47章 遣返 慌不择路的胤禹一路小跑,脑海里全是承祜那张含着杀气的秀美脸庞,死亡的恐惧对于温室的花朵来说比任何风暴带来的伤害都深。 直到他撞到石青色的袍子,小孩子身量不足,跌跌撞撞地倒在地上。 “十一弟,你没事吧?”温和的语气,一瞬间和不久前承祜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胤禹带着惊恐的眼神向上看去,只见胤礽眼含关心的看着他,那般的神情和承祜如出一辙,他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怎么了?不舒服吗?你身边的人呢?”见他跌坐在地,一动不动,脸色难看的看着自己,胤礽继续问道,还伸出手去想要把他扶起来。 “不要碰我!”胤禹用力的挥开他的手,迅速的从地上站起来,防备的看着他。 见他这样,胤礽收回手,凤眸冷淡的睥睨着他,看得胤禹胆颤心惊,忍不住转身想逃,可是衣领却突然被提起来。 刚被承祜吓完,他现在对所有人的搂抱都无比的抗拒,所以不住的挣扎大叫:“放开我,你放开我,你想做什么?来人啊,来人啊。” 胤礽眼里闪过寒光,只语气表情都无比温柔,“十一弟,你刚刚摔倒了,崴到了脚,三哥抱你去找太医,乖,别吵了。” “你说什么鬼话?我哪有崴到脚?我……”胤禹对着他吼道,话还没有完,左脚踝处一阵锥心的疼痛传来,他刚想尖叫,胤礽却已经早有准备的把他的脑袋狠狠的压到自己怀里,也挡住了他出口的痛呼。 “十一弟,掐人的感觉怎么样?”胤礽在他耳边轻声问道,再慢慢松开了手,低头看着眼泪已经下来的小脸,眼里的关心担忧更甚,语气也更加的轻柔,“怎么了?好痛是不是?就叫你不要挣扎了,本来就已经崴到了,这样一动伤得就更严重了。三哥立刻带你去找太医哦。不哭不哭哦。” 胤禹看着抱着自己的人,手脚发冷,本就已经恐惧到不行的他一瞬间到达临界点,怔愣一下,旋即死命挣扎起来。 疯子,疯子,这两兄弟都是疯子! “放开我!放开我!”他使劲挥着手,抱着他的手却收得越紧,他就越发的害怕,所以他没有看到胤礽唇边勾起了一抹极细的笑容,随即掩去。 “啪!!”清脆的巴掌声,胤禹一惊,颤抖的看着自己的手,他刚刚好像打到了…… “放肆!”熟悉的威严的男中音响起,胤禹心下一凉,不安与恐惧交集,让他脸如死灰。 “参见皇阿玛,佟额娘。”胤礽有点局促的对着两人行礼。 康熙与佟佳氏本在散步,远远的却听到胤禹的声音,便疑惑的走了过来,却刚好听见胤礽的温柔呵哄,然后就看见胤禹甩了抱着他的胤礽一巴掌。 康熙原本含笑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一旁的佟佳氏刚想跪下请罪,康熙却已经呵斥出声。 “胤禹,你就是这样对你三哥的?还有没有点尊卑之分了?”康熙冷声道,他一直都很注意树立胤礽诸君的权威,对兄弟可以亲近爱护,但是绝对不能失了太子的威仪。 “皇上息怒。”佟佳氏意识到不对劲立刻跪了下来请罪,“是臣妾管教不严,请皇上责罚。”边说还边给胤禹使眼色,若是平常他还能反应过来,但是一连受到惊吓,他情绪已经属于极度不稳定了。 “皇阿玛请息怒。十一弟刚刚崴到脚,儿臣正打算把他抱去找太医看看,只是可能儿臣没注意又弄痛他了,所以他就挣扎着想下地,刚刚……只是意外。”胤礽连忙求情道,只是在不着痕迹中又紧了紧握住胤禹伤处的手。 “啊,你放开我。你说谎!是你故意弄伤我的!”胤禹痛得一激灵,失控的大吼。 “十一弟,你别乱动,我只是转弯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你,害你跌倒还崴了脚,三哥给你道歉好不好?不过你的脚还是去给太医看看的为好。” 胤礽越是一副好哥哥的模样,胤禹就觉得越是捉狂,挣扎着要下地,胤礽这次也不再阻止,只嘴里还不停的提醒他‘小心小心’。 胤禹跌跌撞撞回到佟佳氏身边,才刚感觉到一点点的放心,康熙一声冷哼却又将他打入地狱,“佟妃真是给朕生了一个好儿子啊!” 所谓龙威,压得人冷汗直流,胤禹战战兢兢的抬起头,却被康熙冰寒的眼神吓得僵住,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在他面前一直慈父样的帝皇竟也会用这样眼神看他。他不是夸赞过他聪明伶俐,他不是很喜欢他这个儿子的吗……帝皇的恩宠当真如此难测?他以为培养出来的感情不会一朝一夕就改变……原来原来…… “胤礽,跟朕来书房,京中刚来了折子。”康熙不再看跪在地上的母子,背着手走了,胤礽连忙跟了上去低声地求情,担忧的向后望去,只胤禹呆呆的把他眼底的嘲讽看得分明。 十一弟啊十一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现在可明白了? %%%%% 入夜,胤禹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已经包扎好的左脚踝,脑海是承祜和胤礽的脸不停的交替着,最后定格在康熙临走前寡冷的眼神。 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让他如此的明白到帝皇的宠爱对皇子的重要,失了圣心对他还是额娘都是一个灾难,而且……想到那承祜眼底的杀气,他就止不住的颤抖。 不,他不能让康熙对他失望,不能让康熙厌恶了他,否则他会死的,那两个人不会放过他的! 本就已经被惊吓到神经一碰就会崩掉,康熙那一眼成为了压垮胤禹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越想越觉得恐惧,越想越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挽回康熙对他的看法,还有就是尽快把那两个人搞垮。 就如溺水的人要死命抱住浮木一般,胤禹觉得他掌握的那个秘密是唯一能拯救他拜托现状的利器,所以他强忍着脚踝的痛楚,瞒着佟佳氏出了他们住的小院,向康熙批阅奏章的书房走去。 “十一阿哥,皇上正在与各位大人商讨事情,奴才不能让你进入,请恕罪。”今晚刚好当值的曹寅虽然在看到胤禹独自一人出现的时候惊讶了一下,但是还是尽忠职守的道。 “那我在这等吧。我……我有要事要和皇阿玛说。”经历了今天的事,胤禹也不敢大吵大闹,只乖乖的站在一旁等着。 曹寅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算他运气好,康熙今天和大臣们商议事情没花多少时间就结束了。打开房门后,众人虽然惊讶了一下十一阿哥在此等候,但都聪明的见了下礼便离开了,毕竟今天下午在行宫花园发生的事情,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 康熙听顾正说十一在外面时也讶异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让他进来。看着脚上有伤走得一拐一拐,小脸因为吹风而变得通红的胤禹,这般可怜兮兮的样子倒让康熙心软了一下。 毕竟还是小孩子,难免有些任性顽劣,好好教导就是了。 康熙离开书桌,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在胤禹站到面前时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语气平和道:“胤禹来找朕有什么事?” 原本还挺紧张的胤禹倒是因为这语气而松了口气,大着胆子抬起了头,看着康熙有着暖意的眼眸,张嘴道:“皇……皇阿玛,胤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要和您说,单独和您说。” 康熙挑眉看着他,胤禹心一跳,胆子又小了下去,刚刚那动作和那位太子实在是像,只是康熙的更加凌厉,仿佛能看透一切。 “都下去吧。”挥退书房里侍候的人,康熙捧起桌子上的茶碗,静静等着,并不开口说话。 胤禹又忐忑了起来,心中挣扎,最后还是咬咬牙,猛的跪了下来,一鼓作气的道:“皇阿玛,前几天儿臣在湖心亭旁一处假山后小憩,却在清醒离开时看见……看见太子低头亲吻大阿哥!儿臣当时十分震惊,今天中午在花园里偶遇大阿哥,忐忑再三决定告知,谁知道大阿哥居然不以为然,还……还说要把儿臣推到湖里,儿臣吓得立刻逃离,却又遇到太子……然后就被弄伤了脚!!皇阿玛,儿臣说的句句属实,此等人伦丑事只会令我们爱新觉罗家蒙羞!你要明察啊!!” 有些话还没有说之前觉得很难开口,但是出口之后却发现原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难,然后就能越说顺溜。 只是他预想中的龙颜大怒并没有出现,他说完之后书房就没有一点声音,无形的威压慢慢的从他身前的人身上发出,让他额头上慢慢不满了冷汗。 就在他惊惧不安的档儿,康熙终于开口,声慢而平淡,“来人,送十一阿哥回去。顾正,传旨皇贵妃娘娘身体不适江宁天气,明日起程先行返回京中,十一阿哥跟随,并为尽孝道在途中抄写《孝经》《金刚经》各五百遍,孝心可嘉。” 胤禹浑身发冷,被奴才们从地上拉起来都无知无觉,他不明白他又做错了什么?一般家庭的父亲听见自己的儿子乱伦都该被气得晕过去,一个皇帝怎么能如此平静?还是说……康熙压根不信? “皇阿玛,儿臣说的都是真的,太子……”就在跨出房门的那一刻,胤禹连忙扭头叫道,只是‘太子’这两个字一出口,他就被康熙眼中的杀意吓住,再也发不出半个音节。 这次是真的吓到脑海中一片空白,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子,怎么被带到佟佳氏的面前,直到被佟佳氏捏住肩膀引起疼痛才回过神来。 “胤禹,你又做了什么?今天你才惹你皇阿玛生气,你就应该乖巧安分下来,现在居然又……说,你到底和你皇阿玛说了什么?”佟佳氏一改平常慈爱的温柔表情,冷怒道。 胤禹第一次发现原来所有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康熙是,佟佳氏是,承祜是,太子是……呵呵,其实连他自己都是,不是吗?为什么现在才明白过来? 他淡淡的把话原封不动的给佟佳氏一说,心头还在想着或许他的额娘有什么力挽狂澜的办法,毕竟是生活在宫中几十年的人,不是他这种穿越者可以比的。 只是他又一次估计错误,佟佳氏扬手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直接把他打蒙了。 “额娘……”为什么打他? 佟佳氏煞白着脸,颤抖着手指着他,“你……你好啊,看我生了一个好儿子啊!我多年才得你一子,从小爱护疼宠,也高兴你的聪明伶俐,从不阻止你耍些小心机,因为宫中不可能让单纯的人活下去。只是我也跟你说过,任何行事如果牵扯到那两位嫡子无论什么都要和我一同谋划,你把我的话听哪里去了?你这次是捉到了一个好把柄,但是你却把一切都搞砸了!你就那样贸然去和你皇阿玛说?他可能信你吗?证据呢?事关皇家颜面,而且还是一个太子一个嫡长子,你真以为你皇阿玛宠你宠到你说什么都相信你的地步?更别说你今天才在花园里和太子有了矛盾!还有,你这般年纪能编出这样的话,你皇阿玛只会以为有人教唆,而首当其冲的就是额娘!胤禹,你真的是闯大祸了!” 他抚着肿起来的脸,低着头,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生痛,他以为自己有手段有能力,原来这一切都如此可笑,难怪那个人从来都不看他一眼,因为他连成为他对手的资格都没有!!哈哈哈哈,他做了什么?他都做了什么?活的这六年根本就是一场笑话!笑话!!! %%%%% 第二天一早,佟佳氏就和胤禹坐上安排好的船返回北京,只是十一阿哥胤禹却是发起了高烧,整个人都无比迷糊,佟佳氏去向康熙哭求稍缓几日再起程却被康熙驳回。 失宠的流言悄然而起,承祜却只是把这个消息当成是吃早餐的开胃菜,比平常多用了半碗粥。 穿越者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在受尽惊吓后下意识的就去告密,男男之事本来就是康熙最为厌恶的一样,而对于他一直看好并且宠爱着的两位嫡子,他是万万不会相信那荒唐之言,就好像所有的父母都不会相信自己的孩子会犯罪一样,以康熙那偏宠的性子,很自觉的就会为他开脱。 “哥。”承祜刚出房门就看见胤礽迎面走来,今天康熙要去祭明陵,随行的皇子大臣都要出现。 “早。”承祜笑着和他打招呼,两人并肩向外走。 “哥,胤禹的事情?”胤礽低声问道,佟佳氏母子走得太突然了,他直觉的就认为与哥哥有关,毕竟胤禹昨天被他阴到的事情还不足以让康熙下这样的意旨。 承祜笑着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圣心难测。” 胤礽疑惑的看着他,他看着那双难得染上稚气的凤眸,脑海中却闪过了胤禹那天的话。 我亲眼看到他亲吻你呢!他爱上了你这个嫡亲哥哥! 胤礽看着承祜突然垂下眼眸,心里没来由的一慌,忍不住问道,“哥,你怎么了?” 承祜再抬眼时神色并没有变化,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以后行事需小心谨慎。” 胤礽一愣,有点摸不着头脑。 哥哥他……是什么意思? 第48章 撒网 被自己一直照顾着宠爱着的亲弟弟爱上是什么滋味,承祜想感受过的人并不多。 在他原本的设想里,是要在有生之年竭尽所能助胤礽登上皇位,并且在可能的条件下维系好父子兄弟的感情,帮助着他再建一个盛世。 可惜世事往往出人意料,命运伸出手来埋下一颗种子,漾着幽密的笑容等待其开花结果时人们猝不及防的表情。 他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把他看做自己的半身,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都能猜到他的心思,他其实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帝皇的身边不能有一个能窥探到圣心的人,所以在康熙着手教导胤礽后,他虽然看着那孩子越发沉稳难解有些微的不舍,终究还是觉得应当如此。 只是从胤礽人事启蒙后,他就发现那双如寒星般璀璨的眸子里多了一抹黑沉,一开始以为是成长所带来的变化,后来却渐渐变得浓重,直到成为深邃的不再能折射光亮的暗,他很难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有着隐隐的失落——吾家有儿初长成啊! 直到康熙二十六年的大年初一晚上,小林子伺候他沐浴后穿衣时咦了一声,揭穿了一切。 他的左后肩处有一个深刻的拇指般大小的暗红印记,不痛不痒,他看着铜镜里显示出来的痕迹,心底有一个声音轻轻的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胤礽毕竟还太年轻,年轻到还不能完全掩饰好自己的心思,在那双看人时十分凌厉的凤眸里,他有好几次都发现了他凝视他时含着异样情愫的目光。 专注,独占,渴望……饱含众多浓烈感情的目光即使一闪而过都足以被无比熟悉他的他捕捉到,他疑惑而心惊,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却一次次压下不去正视。直到这个吻痕的出现,将那个孩子最隐秘的心思赤裸裸的暴露在他面前,再也无法忽视。 或许是早有预感,所以他并没有张徨失措或者心惊胆跳,只有诡异得过分的平静。 恍然间忆起第一次抱着初生的胤礽,一到他的手上就乖巧睡去的小小婴儿,那时候的自己心里一片柔软,是重生后最最安心的时刻,因为他知道自己抱着的是整个世界和——存在的意义。 从那一刻起他就能捂住心口对任何人说,胤礽是他最重要的人。 是的,最重要,没有任何人能取代他在他心中的位置。他在乎他的心情好坏,喜怒哀乐,在乎他的前途与未来,不论将来他的生命中还会出现什么人,他们都不及胤礽一半重要,他叠加了他所有的情感,是将他紧紧与这个世界联系在一起的一种牵绊。 就是清楚知道胤礽对自己来说的重要性,所以在知道他的心思平静接受过后,胸口却泛起了心痛,那个孩子发现了这不容于世的感情,该忍耐压抑得如何痛苦?自己这样的表现,是爱情吗? 他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一世会去了解这般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是有一样东西他可以肯定,他不希望那个孩子痛苦。所以只要胤礽想,他能够以任何身份站在他身边。 至于同性,兄弟等阻碍他反而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前世的荒唐让他本就无视道德规则,骨子里的任性从来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只是被隐藏起来。 而最大障碍是他们的皇父,没有实力就不要强求是他一贯的主张,所以明知道胤礽的感情却依旧如往常一样接触相处,不敢给他一丝一毫的暗示,因为年轻的孩子抵挡不住心愿达成所带来的冲天喜悦,只要有一丝偏差就会万劫不复,他保护他那么多年自然不允许。 看着他因为他的成婚而失落,看着他因为他对待福晋的态度而不悦,看着他辛苦的掩藏自己的心思……他也并不好受。 他不知道长久压抑的感情会不会被消磨,但是他知道,将来的某一天,如果胤礽依旧爱着他并觉得时机成熟,敢于冲破血缘的阻隔,将感情对他诉诸于口,他便会接受他。 只是没想到被穿越者看到了那一幕,他看不上胤禹的心机却并不代表他会小看佟佳氏,所以用激烈的手段把他吓了一下,为的就是让他冷静不下来越过佟佳氏而直接去找康熙。 还是不够小心啊,所以忍不住的就提醒了一句,也是暗示。 %%%%% 胤礽最近一直在琢磨承祜的那句提醒,话说康熙口中完美的太子他近几年来做得是越发称职,一直小心谨慎着啊!但是哥哥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提醒他,最近他没有三思而行,一时冲动做的事情好像是…… 他再把胤禹的突然遣返串联起来,不禁苦笑了一下。 “又让他收拾烂摊子了……”他捂着眼睛低声呢喃道。 哥哥的暗示他听出来了,胤禹看到了他偷吻并禀告了皇阿玛,是告诫他幸亏是十一看到,若果是其他别的什么人,只怕是弥天大祸。 他听出了其中的关心却觉得满心酸涩,他不确定哥哥知不知道他的心思,但是却知道这样的表现就说明他对他并没有相同的感情,就正如当初他借醉强吻他的时候,他的不反抗只是为了保护他,这一次也不例外。 不拒绝不接受是希望他自觉退却从这不容于世的感情里抽离吗?不,已经太迟了,在他意识到这份感情的存在之前,哥哥就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能放手也不愿意放手! 亲爱的哥哥,既然你一直都这样纵容我,连如此背德的行为都没有触到你的底线,那么是不是说我能够伸手把你拉进来和我一同沉沦?是不是无论我怎样掠夺你都不会反抗? 他受够了这样压抑的在旁守候,既然哥哥为了保护他而愿意接受一切,那么他就利用这份心意去求他一直渴望的! 承祜,是你的纵容养大了心中的饕餮,永远贪婪不知满足,若果你严厉拒绝就能将欲兽封印,可是你叫醒了它,那么就只能将自己奉献为祭! 少年俊美的脸上满是邪肆,内心的执念瞬间释放,开始编织绵密而长远的网,等待将猎物完全捕获的那一刻。 有时候人生的有趣就在于不同的人面对同一件事情时,因为思想上的偏差而导致不同的行为和结果。 %%%%% 三月丙戌,上还京。 康熙二十八年的南巡算是平平安安的过去了,回去的时候因为没有来时需要在很多地方停留,所以大概只要三四天左右的时间。 “哥,原来你在这里?”胤礽登上了甲板,看见承祜盘腿坐着,背靠栏杆,连忙上前去,也顺势坐在他的身边。 “找我有事?”承祜收回望天的目光,转眼看向他。 “没什么,时候还早,就是想找你聊聊天。”胤礽笑着道。 承祜笑笑,眼神柔和,“此次南巡有何收获?” 胤礽看着他一会,眼神闪了闪,“最大的收获就是明白到想要万无一失地得到些什么,就要有十成的把握才好去做,有些东西必须要潜伏后才能攫取,谋定而后动。” 承祜以为他说的是胤禹的事情,点了点头,轻声开口,“此番胤禹摔了个大跟头,连带着拖累了佟佳氏,回去之后朝堂定然有一番波动,若叔公有何意动,觉得可行的就听,不可行的就劝勉两分,若当真过火了,就让他想想上一年明珠被御史郭琇疏劾,皇阿玛春秋正盛,低调方为上策,尤其你是太子之尊,最忌讳便是胡乱动作……” 胤礽眼神晶亮的看着他,耳中全是轻声细语,人人都说吴侬软语最是天籁悦耳,他这次也在苏州听了一下评弹,可是按他的感觉,这世上没有哪一把声音抵得过哥哥对他的细细叮咛,因为那里面全都是浓浓的关怀。 承祜说了一通才发现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那般专注的眼神,竟然让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忍不住道,“你看什么?” “看你说话啊。”胤礽眉眼弯弯,直率的道。 他一愣,旋即尴尬的掩饰般咳嗽了一声。这话听着很正常,为什么他就觉得怪怪的? “原来你们在这,害我好找。” 熟悉的嗓音,两人一同向前看去,就看见胤褆捧着一个小托盘,上面有着一个小酒壶和几个小杯子,向他们走来。 “怎么?找我们有事?”承祜看着胤褆坐下,三人很自觉的挪了挪姿势,围成一个小圈。 “今晚星光闪烁,良辰美景在前,就想说兄弟几个把酒言欢一下。” 胤褆边倒酒边说道。 胤礽嗤笑了一声,“你别文绉绉的,那不适合你这个武夫。”说罢很自觉先把一个小酒杯递给承祜,然后自己再拿起。 “武夫怎么了?咱们满人马背上得天下,这大清的安危可是要靠武夫来守护的!而且,该学的四书五经我都有学的,和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莽汉不一样!” 胤褆闻言不干了,没有这样损人的,他是喜欢骑射也专精与此,但是不代表他不能附庸风雅一把。 “没人拿你和那些莽汉比,是你自己说的,别赖在我身上啊。”胤礽撇撇嘴道。 “你……” “好了好了,你们俩从小斗到大不腻啊?”承祜又充当起和事佬,语气好笑,“明天就到京了,今天晚上呢就好好消停会,享受享受这最后的放松时光吧。”回京之后,太多的压力与纷争,兄弟三人能这样喝酒的时候可是非常难得的。 胤褆点头附和,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捧着酒来找人的缘故,皇室中人从来都身不由己,所以能有平和快乐的时候就要好好享受。 “这样喝酒有点平淡,不如玩个游戏?”承祜摸着酒杯,眯了眯眼,笑容带上了一些小邪恶。 “好好好,大哥有什么提议?” 胤褆立刻问道。 承祜灿然一笑,把后世人喝酒是很喜欢的真心话大冒险搬了出来,不过他把大冒险去了,只留真心话,“轮流说带有数字的成语,说不出的罚酒一杯还要回答其他两人中一个的提问,必须要是真话,要是觉得不实就要再罚。” 胤褆和胤礽都觉得新鲜,点头同意。 最先输的果然是胤褆,胤礽不怀好意的笑着看他,看得他毛骨悚然的。 “我问你,两年前我得了盆月下幽兰,是不是你把那还没有开的花苞给我全摘了?”他说得咬牙切齿,那盆花本来是送给哥哥当生日礼物的,因为哥哥说喜欢幽兰的味道。 “不是我,是小八看着那花苞可爱给摘了。”他只是没有阻止而且还帮忙掩饰而已。 承祜笑了出来。 胤褆又输了几轮,被胤礽逼得几乎把小时候所以的糗事都说出来了,他只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终于到胤礽输了,胤褆赶紧的开口,唯恐他把那问话的机会给抢了。 “我的风雷额头上那戳白毛是不是你找人给剃了?” 胤褆瞪着眼睛问道,那是几年前的事情,风雷是他的爱驱,有一天照顾它的人居然来禀告他说他家马居然被人‘暗算’,他现在想到风雷当初那光秃秃的前额,还是无比愤恨。 胤礽扬起了一口白牙,“不是爷,是荣宪姐姐,她觊觎你那匹风雷好久了,那天想着偷偷骑一下,但是你那马死活不肯,她一生气就叫人把它前额的那白毛给剃了,说什么你那风雷一身黑,那白毛碍眼。”荣宪是荣妃的女儿,比胤礽大一岁比胤褆小一岁,因之前的几位长姐都夭折了而成为排在最长,很受康熙宠爱,性格是典型的不爱红妆爱武装,尤其是马,不单是胤褆的风雷,就是他自己的烈火也被她打过主意。那天他也刚好路过,很兴致勃勃看了场马被剃毛戏,也顺手帮忙掩饰罪行。 “你居然不告诉我!” “你也没和我说小八摘我花的事情啊。” “那不一样。” “那里不一样?我的花和你的马都是有生命的!” “你强词夺理!” 承祜见两人的斗嘴越来越向小孩子发展,而且越来越幼稚,干紧出声阻止,再下去大清阿哥的脸也就一点不剩了。 又几轮,终于轮到承祜输了。 只是胤褆和胤礽两人摸着下巴看着他,思来想去却发现……没什么好问的。 “大哥好像从来没有被皇阿玛罚过啊。” 胤褆很是佩服的看着他。 “而且从来没有出过错啊。”胤礽眼睛闪闪的看着他。 “总是被皇阿玛以榜样身份来教导我们这群弟弟啊。” “因为年龄最大,年少无知所发生的糗事做弟弟的都不知道啊。” “对啊对啊。” 承祜哭笑不得的看着两人,心想他活了两世,做鬼做了几百年,要是还能被这群小鬼抓到把柄那就该去撞墙了。 “那还问不问?不问就下一轮啦。” 胤褆和胤礽有点郁闷的对视了一眼,原来有个完美的大哥也不是一件好事啊。只能沮丧的摇了摇头。 承祜得意的哈哈一笑,甲板上的热闹一直延续,似乎连天上的星星也被感染得更加璀璨。 “皇上。”顾正站在康熙的背后,眼睛却不住的向外面甲板上瞧去。原来那两位爷也有那般顽皮的时候。 “臭小子。”康熙微弯的眉眼看着那令他骄傲的三个儿子,笑骂道。原本他在御舟上走走,以清醒处理政事处理得有点头疼的脑袋,隐隐听到胤礽和胤褆的声音在甲板上传来,便走了过去,却听着那两个孩子在互相揭短,又看着三人酒喝个不停,气氛却是温情,心下欣慰,便转身离开,还不忙对顾正道,“吩咐人去准备醒酒汤,可不要让那几个孩子明天进京还爬不来了。” “是。” 喝到大家都有了几分醉意,还是承祜控制得住,撩了酒杯说散了。 他们的房 间都在舟上二层,胤褆的在楼梯旁,所以他最快回到房,承祜的在中间,胤礽的在最边,所以胤礽回房必要经过承祜的房间。 “哥。”胤礽在承祜推开房门后突然叫住了他。 承祜疑惑的回头,含着酒意和氤氲的杏眸显得水润勾人,那样回眸一眼,说不出的魅惑,胤礽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还有事?” “哥,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讨厌我?”胤礽哑声问道。 承祜眨了眨眼睛,突然一笑,极致的风情扑面而来,看得人心脏狂跳。 “是的。” 胤礽反应慢了半拍的点了点头,“哦……你休息吧。” 承祜有点奇怪他的反应,不过没再多问,也叫他早些休息,然后就关上了房门。 胤礽站在门口好一会,才慢慢离开,唇边是一抹愉悦的笑。 你说永远不会讨厌我的,那么我现在要的就是让你更加喜欢我,甚至——爱我。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哥,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容忍我的?对不对?”胤礽一手按在门上,比承祜高出半个头的修长身躯渐渐逼近,有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脸轻柔的问道。 承祜不得不抬起头,喝了酒虽然还没有醉,但是脑袋还是有点迷糊,水润的杏眸显得无比清澈无辜,很容易引起人掠夺的欲望,胤礽的眼神深了几分。 “对啊。”完全不知道大灰狼在面前的绵羊点了点头。 “这样就好。”胤礽笑得单纯,踏进了门开,轻轻把门关上锁上。 “你有事情和我说吗?”承祜奇怪的看着他的举动,以为他要说什么,压低声音问道。 “嗯,我有事情和你说。”胤礽点了点头,示意他附耳过来。 小绵羊乖乖的过去,大灰狼嗅着猎物诱人的味道,唇边的笑变得邪魅,“为什么你在胤禹那里得知我吻你,你却没有任何表示?连责骂都没有,那么是不是我更加过分你都不会反抗?” 承祜一惊,刚想退开却被胤礽长臂一展,一搂一拉,牢牢扣在怀里,薄唇狠狠的印了上去。 无比急切的掠夺,他只觉得唇舌一片发麻,想推开禁锢着自己的人,却发现如此的无力,还有在身上不断游移点火的修长手指,让他只能扭动着挣扎,却反而带出身体异样的感觉。 “唔……放……”用眼神示意面前暗沉的凤眸放开,却反而被恶意的大力吮吸,身体霎时虚软。 被放开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若非被搂抱着只怕已经跌坐在地。 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敏感如斯,只是一个吻,几下抚摸就能让他摊成泥。 “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叫醒了心中的兽。”胤礽咬着小巧的耳垂呢喃道。 ——小剧场完 这个纯粹设想,要真这样写估计能上第一章H了~~~~ 其实就是让大家过一下眼瘾哈。 无责任小剧场,真的无责任啊~~~ 第49章 有喜&纳娶 出游两个多月,再次站在熟悉的土地上,大家的心情都是觉得颇为想念,一花一草看在眼里都无比的亲切,只是众人还没愉悦多久,有人来报康熙,说安亲王岳乐去了,今天出丧。 安亲王岳乐是清初改革派的代表,他全力支持顺治皇帝的一系列改革,大胆启用汉人,缓解与汉族地主阶级的矛盾;停止圈地,使人民能正常从事生产活动。及至康熙朝,在三藩之乱里屡立军功,“在诸王中,以齿则高,以行则长”,三藩之乱前后皆掌宗人府事,有管理部务,参预政事的丰富经验,无论从资历或功绩论,当朝宗室王公皆无人堪比。 所以康熙听闻后便摆架安亲王府,哭丧去了。 三位皇子一路跟随,承祜也一路在思考,据说崇德年间岳乐之父阿巴泰率兵伐明时,将很多文学之士延至府中,命教诸子弟,故康熙间宗室文风以安邸为最盛。享有王爵,根基极深的岳乐家族,在汉族文人内建有一个层次较高的关系网。从某种意义上讲,安王府犹如顺康年间满汉文化交流荟萃的一个特定场所,在清初满汉文化从激烈冲撞走向逐步融合的进程中,起有一定作用。 不过到了康熙三十九年底,礼亲王代善的曾孙诺尼控告岳乐生前审案不公,岳乐被追降郡王,夺谥,其子经希、吴尔占分别革去郡王、贝子,授为镇国公。只是此事发生后,岳乐家族的地位与实力,亦未受到大的影响。 数年后,康熙帝在与明珠等老臣的一次谈话中透露,康熙六年辅政大臣鳌拜操纵议政王大臣会议,矫旨擅杀另一辅臣苏克萨哈时,在议政大臣中颇有影响力的岳乐,极力逢迎鳌拜,起到推波助澜作用。岳乐逝去十一年后受到降爵夺谥至惩,此为一个重要的内在原因。 这个原因其实是承祜从后世众多清史研究里面找到的,毕竟康熙三十九年他这个太子与皇帝的矛盾已经很具规模,他的皇阿玛已经开始提防和削弱他的势力,而被革爵位的经希和吴尔占其母亲是叔公的妹妹,算起来他们就是他的表叔,很难不让人怀疑。 想了那么多,他只是觉得老八一定不能把他的原配岳乐的外孙女郭络罗氏给娶到,当朝皇子与宗藩贵胄之家联姻后所具有的政治实力及其对朝政的影响对于胤礽来说是一个很大的阻力,当初康熙指婚的时候他可不觉得那位英明的皇阿玛会没有考虑到。 虽然现在郭络罗氏才四五岁左右,小八也才八岁,但是未雨绸缪是很必要的,嗯,玛尔珲、景熙、蕴端、吴尔占这几个岳乐的儿子康熙都很是重用,而且都是由索尼的女儿所出,也就是他的表舅,或许能利用一下。找时间和叔公说说下。 “哥,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出了安亲王府邸,上了回宫的车架,胤礽终于忍不住拉拉他的袖子问道。 刚结束神游就听见他的话,承祜转头笑了笑,“我只是在想刚刚见到的安亲王家的小格格,明尚额驸的女儿。”皇帝亲临哭丧,全府都要出来亲迎。 “那么一个小女孩有什么值得你关注的?”胤礽有点纳闷。 “这个小女孩身份贵重,将来无论谁娶了她都能得到一份大的助力。” “她出嫁起码还要十年吧?哥你是不是想得太长远了?”胤礽有时候觉得承祜就是思虑太重,所以身体老不好。 承祜伸手拍拍他的肩,语气有点沉重,“人生有太多的意外,凡事多想想,想得长远一点没有任何坏处,那群弟弟越来越大,你的压力也会越来越重,胤礽,只要你没有坐上那个位置就永远不能放下心来,皇阿玛的儿子太多了,多到他并不会很在意失去其中一个,所以在往后的日子里,你就要成为皇阿玛不愿舍弃不舍得撤换的太子,但是又不能让他猜忌,这其中的艰难只能由你自己来承受,我帮不了你,我只能在其他地方为你铺路,为你谋划。‘君父’二字,好好回去琢磨琢磨。” 胤礽看着面前人满眼关切,心中只觉温暖无比,这样的话从来都只有哥哥会和他说,没有私心只为了他,“哥,你真好。” “不要太依赖我,好好向皇阿玛学习什么叫‘独断朝纲’。”承祜弹了弹他的额头,以掩饰自己心中一瞬间的悸动。也只有这个孩子会真心觉得自己好吧? 胤礽笑得有点傻气的摸摸额头,看得承祜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回了紫禁城,康熙对着迎驾的大臣说了几句话,就让大家散了,回宫的回宫,回府的回府。 承祜回了府邸,远远的就看到自家嫡福晋领着管家仆人前来迎接。 “这三月来,辛苦福晋了。”承祜走上前去伸手搀扶,语气是一贯的温和。 因着承祜成婚快两年,府中还是只有她这么一位嫡福晋,连通房丫头都没有一个,还没有经历妻妾争斗的子雅还保留着一丝未嫁前的纯真,对着自己夫君也总是带点少女的羞怯,承祜对此也并无不喜。 “爷哪里的话,是子雅应该的。”子雅脸色微红的站直身子。 承祜一向平静的脸色却在下一刻浮现出了震惊,“子雅你……你……” 子雅见他如此,甜蜜的笑了起来,伸手抚上自己已经隆起的小腹,“爷,快五个月了。” 不是没有做过父亲,但是惊喜还是有的,连忙扶着她回了房,“什么时候知道的?你怎么不在信上告诉我?”南巡三个月,他每半月就会给家中娇妻一封信,这样的举动已经是京中少有的体贴好丈夫了。 “是在爷刚随皇上去南巡那会知道有了两个月,子雅一来不想爷担心,二来也想给爷一个惊喜,所以就自作主张瞒住了爷,爷不要怪罪子雅。”只有两人独处的时候子雅会忍不住撒个娇什么的,因为承祜从来没说过什么,所以她也会在适度的范围内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你现在身子重,爷即使想也不敢罚你了。”承祜取笑道,又问了她身体状况,府里情况什么的,见她累了也就吩咐她好好休息,准备离开。 子雅却伸手轻轻拽住他的衣袖,他回眸示意她说话。 “爷,子雅现在有了身子,爷身边不能没有伺候的人,不若让我身边的紫秀,月秀去伺候爷。”子雅垂下眼低声说道,自她怀孕后母亲就经常来探望,也和她提过这事,说女子怀孕期间最怕的就是被什么不干不净的狐狸精把丈夫给勾了去,所以最好就是把身边知根知底的丫环送到丈夫身边,一来显得大度,二来也避免了将来的烦心事,当然,明白是一回事,做的是另一回事,子雅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是酸酸的。 “子雅决定就好,你现在最重要的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其他的事情交给管家下人就行了,可千万别累着。”承祜对于这样的安排没什么感觉,因身体的关系他欲念不强,每个月到嫡福晋房里都是屈指可数,清心寡欲得完全不像血气方刚的青年。不过这是一贯大户人家的做法,收下那两个丫环也只是为了安妻子的心,怀孕期间的女人是很爱胡思乱想的,他可不想第一个孩子在母体里受到什么伤害。 有温言几句,子雅见承祜待她态度与往日无异,想到丈夫对房事并不热衷,想来会不会碰那两个陪嫁丫环还是未知之数,心下也放松,便睡了过去。 承祜出了房门,刚走没几步,管家就走了过来说宫里派人送来了皇上的赏赐,还有太子和二阿哥的礼,说是恭贺爷。 宫里的效率一向快,他叫人去宫里报信没一会,居然赏赐就来了,他对于这些不太管,全都叫管家点好入库,待福晋精神好了让她过目就是。 %%%%% 胤礽没想到刚回毓庆宫一会就有人来说大福晋有孕了。 一瞬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是却没有知道哥哥要成亲时那般酸涩,毕竟哥哥是一定会有孩子的,想到将来会有一个像哥哥那般的侄子或侄女,胤礽觉得还是不错的,所以恍了一下神之后就吩咐人去取来上等的补品一类的东西送到大阿哥府上。 只是他没想到第二天去养心殿的时候,康熙居然笑着和他说,“你大哥快要有孩子了,今年大选,朕就先给你赐两个侧福晋吧。你可有心仪的女子?” 胤礽是实打实的愣住,他今年十五岁,按理来说是该娶亲了,但是这样被骤然一问,他很下意识的看向了不远处的承祜。 “看你大哥做什么?难道想让他给你出主意?”康熙看到他的小动作,取笑道。 “没……没有,儿臣只是觉得年龄还小,应当把精力放在跟皇阿玛学习处理政务上,娶福晋这事……突然了点,皇阿玛能否缓两年?”胤礽斟酌着道。 康熙觉得有点惊讶,想到因为承祜出宫分府,他害怕胤礽觉得毓庆宫冷清,所以赐了不少宫女太监过去,而且太子又已经懂人事,所以宫女之中不乏姿容妍丽的,只是太子一直没动毓庆宫里的宫女,连他最早赐的房里人都少碰,他虽然觉得太子这般守礼有规矩心里欢喜,但是皇家讲求多子多福,所以康熙心里有些担忧,还悄悄询问过请平安脉的太医,得到太子身体健康的话后才放下心来,只想孩子只是太守礼了,长大点有了福晋就好了。 “你能这样想很好,但是成亲是大事,你是太子有必要尽的责任,这事可不能由得你,你若有合适的人选,朕倒还可以为你筹谋一二,若是没有,就由得朕来挑了。” 胤礽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承祜在一旁站着,他想到刚刚看他那一眼时那平静的脸色,心里就忒不痛快,下意识的就又想开口拒绝,“儿臣……” 承祜见状,怕他再说下去,便要惹得康熙不快,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道:“儿臣倒是知道太子为什么想缓两年,只是说出来怕惹皇阿玛笑话。” 康熙来了兴致,好笑的看向了大儿子,“那你说说看是为什么?” “太子殿下今年才十五,行事虽然沉稳有度,但是还是有些小孩子心性,他私底下其实和儿臣说过喜欢活泼点的女子,但是他身为太子,皇阿玛为他选的福晋当是贤良淑德,很守规矩的,就是怕太守规矩显得沉闷,所以就想着再缓两年,打听打听哪家贵女性子符合的。” 康熙看着承祜温润的眉目,又看了看胤礽低着头看不见表情,心下有点好笑,拿起桌上的茶碗啜了一口,方慢慢悠悠地道:“现在娶的是侧福晋,性子活泼点的也没什么,有什么难开口的,还需要你大哥帮你说。” “儿臣……儿臣觉得不好意思,怕皇阿玛觉得儿臣不够成熟。”胤礽扭捏道。 康熙对于儿子难得孩子气的举动觉得新鲜,又取笑了几句,就挥挥手让两人退下,只道会让胤礽满意的。 出了养心殿,承祜才有点疑惑的问道:“你这个年纪娶亲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你怎么就出言拒绝了呢?” 胤礽看着他一脸不解,心里就觉得窝火,忍不住沉声道:“你就那么想我成亲?” 承祜一怔,怎么火气那么大?摸摸鼻子,无辜的看着他,“我想不想有什么关系?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啊,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你话说得怪怪的。” 胤礽觉得自己快被气死,这人这人……这人果然对自己只有兄弟之情! 承祜看着突然沮丧下来他,有点担心,但是又摸不着头脑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他的话没什么问题啊。 其实在承祜的观念里,情和欲本来就是可以分开来的东西,胤礽身为太子肩负传宗接代的责任,娶亲是必然要发生的事情,但他是个男人,不会有女子那种和人分享心上人的酸涩心情,况且他知道胤礽爱他,而且是只爱他,娶了亲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所以他很不明白胤礽现在的表现是为哪般。 “你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好了。”胤礽无奈的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必须上下而求索,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又嘟囔了一句,“你就不会有那种害怕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心情?” 承祜失笑,这是什么比喻啊?“你可不是我儿子,是我弟弟。你总是要娶福晋的,但是那些女人终究只是外人,而我却是和你有着最深血缘羁绊的人,无论世事如何变换,这份关联都是斩不断的。既然我是这样的无可替代,我为什么要有这样荒唐的心情呢?” 胤礽觉得自己真没出息,哥哥温言几句就安抚了他,心里还感觉很受用。 哥哥说的对,他们是这个世上血脉羁绊最深的人,谁都比不上的。当然如果哥哥能有一丝丝他当初知道他要成亲后的感觉,那就更好了,起码他能对自己说,哥哥对自己还是能有特别的感情的。 所以说还没有两情相悦的时候,最容易让人胡思乱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胤礽看着承祜一脸平静,心里就觉得窝火,忍不住沉声道:“你就那么想我成亲?” 承祜觉得奇怪,还是目光温和的看着他道:“你总是要成亲的,我还指望你快点生个外甥给我抱抱。”他有点想念他的弘皙了。 胤礽咬牙,凤眸里渐渐积聚起风暴,随即压下,笑着道:“哥,到毓庆宫去一趟,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承祜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对于胤礽,他从来就不设防,胤礽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总是偷袭成功。 承祜觉得自己平常不是挺精明的吗?怎么之前在御舟上被骗了一次还能再上一次当?这就是他被压在太子寝室那张床上后唯一的想法。 “你还记不记得这是在宫里?”承祜冷声道。 胤礽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凤眸里是不再克制的怒意,“那是不是说不在宫里就可以?我下次去你府邸试试?我还挺喜欢你那张黄梨木雕花大床的。或者书房里的红木书桌也行。” “你!”承祜觉得自己快气疯了,原来多年的温和平静只是没有找到能让他发怒的人而已,想都没想就曲脚踹上去。 只是他忘记了自己已经不是前世那个精通骑射的皇太子,而是做了十几年药坛子的皇长子,胤礽很轻松的就制住了他的动作,握着他的膝盖一拉一扯,将他两腿固定在他腰间,扣住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这个姿势很尴尬,承祜明白挣扎的话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是又不甘心胤礽在他身上肆虐,不断昂头企图逃离那霸道唇舌的索求,却被胤礽后移的手扣住颈脖,逼着他与之交缠。 杏眸渐渐溃散,染上春意,推拒的双手也渐渐无力,只能无助的捉着胤礽的衣服。 将那甜美的唇舌品尝够之后,胤礽才放开他,顺着下巴落下细碎的吻,来到耳垂,伸出舌头舔了舔耳蜗,逼出承祜压抑的呻吟才满意一笑,“你别以为我成亲了就会放过你,我永远都不会让你逃离我的,我亲爱的哥哥。” ——小剧场完 滚床单神马的大家就自己脑补吧,反正都是那么一回事,现在写了到真正的H时就会没描写可用了~~~~ 无责任咩,大家不要太期待,不是章章都有的~~~看情况啊~~~ 当然如果不介意其他人的话也可以有其他CP~~~ 对了,今天看到了篇文叫《历史岔路》,写得很好,很喜欢那文风啊~~~里面的太子实在太让人家心痛了~~~~ 而且ALL暧昧神马的好美好啊~~~ 不过CP是九太,不爱,而且文很瘦,作者一个月都没有更了,估计坑了~~但是我真的喜欢捏~~~可惜不更下去~~~ (ㄒoㄒ)~~大家慎重考虑要不要点击,要不然喜欢了但是没得继续看下去,感觉很悲催的。 第50章 国事 南巡完结之后,承祜的生活又回归到了正轨,而且在工部众多能工巧匠的合作下改良了扳机击式火绳枪,在射程,威力方面都有所提高。 在康熙二十三年和二十四年的两次“雅克萨战争”中,俄军火枪兵自恃拥有扳机击式火绳枪这种步兵武器的优势,能够以一当十,负隅玩抗。最后,清军依靠远距离的大炮优势火力方才取胜。 只是当清军把“雅克萨战争”中缴获的俄军扳机击发式火绳枪样品献给康熙时,康熙以不得中断前人所授的弓箭长矛传统理由,仅留下二支用作自己把玩,而禁止清军使用此种新式火枪。 现在回想起来承祜都万分庆幸自己生得早,那个时候也已经领差办事,这个事情上才能参一脚,在南书房和康熙激烈争论了三个时辰才让他收回成命,不过康熙也给了他一个难题,要清军使用这种新式火枪可以,但是必须由国人研制出来。所以承祜才一直一直召集传教士和能工巧匠以研发这种新式火枪。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种扳机击发式火绳枪的威力是如何巨大,如果在清军中普及对国力又是怎样的一种增强,因为在一百五十年后的鸦片战争中,英军配备的前膛装药的滑膛燧石火枪与雅克萨战争中俄军所使用的前膛装药的扳机击发式滑膛火绳枪的威力几乎没有区别,有效射程都是八十米,两者都是前膛装药,两者都是滑膛枪,两者都是扳机击发,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这就证明了经历一百五十年的时间,这种火枪依旧在战场上起着巨大的作用,那么大清越早能够制造并使用,对于整个历史进程来说都是有着里程碑的作用。 所以承祜在为康熙演示了这种火枪,并来了一次名为《火器对战场所起到的作用》的演讲后,政治敏感度一向很高的康熙把长子叫到南书房屏退左右,详谈了许久许久后,下旨增设八旗火器营,试营火枪,后推广军中。 这个旨意出来,某些迂腐保守派就出来唧唧歪歪,还上升到动摇国之根本,不过二阿哥和太子殿下都同时出来力挺大阿哥,加之康熙的意思也十分明确,所以反对的声音最后还是被压下去了。 承祜觉得自己在获得康熙同意推广火枪后,立刻就送了把给胤褆真是十分明智的决定,这个弟弟对军事一类的东西也是很有自己的想法的。 其实他还有一个隐秘的心思,就是希望推广火枪后,下一年打噶尔丹能一举歼灭而不用拖到康熙有机会亲征,那么也就能避免叔公给胤礽出什么馊主意了。 无论怎么样,火器营的设立令大阿哥又成为了朝堂众人的焦点,承祜对于这样的状况早有预料,那些打着他福晋有孕而送礼拉关系的,承祜是一律收下礼物而不见客,然后在第二天下朝后捧着单子以赈灾为名全部上缴给康熙,反正每一年几乎都有灾,他这是为百姓谋福,不过他也没有招人恨的连送礼人的名单都上交,朝堂上没有必要做得太绝,他只是为了要给康熙一个不结党营私,忠君为国的形象。毕竟他为了这次火枪推广得以批准,康熙问他的一些比较长远的问题他都颇为犀利的点了出来,震撼了康熙一把,事后当然就是要快快表明,无论我多么聪明我都是你的儿子,永远不会威胁你的皇权,我做的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你这位父亲和这个国家啊。 效果是不错的,康熙收到单子笑骂他滑头,他知道即使他不说康熙也都能知道想和他攀上关系的是谁,这不,第二天早朝康熙就不轻不重的把某些人警告了一番,朝臣算是明白大阿哥是个油盐不进的主,而且康熙还很喜欢他这样一副模样。朝堂算是平静了下来,但是承祜知道除非有另外的事情出现,否则很多人的目光都还是会停留在他身上,为此他决定‘祸水东引’呃……不对不对,是转移注意力,简单点说就是把胤礽拉出来,皇帝大臣的目光还是放在未来的帝国继承人身上为好。 要怎么做呢?这就不得不提已经逝去的太皇太后,她弥留之际向康熙有过交代:“太宗文皇帝梓宫安奉已久,不可为我轻动。况我心恋汝父子,不忍远去,务于孝陵近地安厝,则我心无憾矣。”就是说,她不愿意惊动太宗皇太极的亡灵,而愿意陪伴英年早逝的儿子顺治。太皇太后死后葬在清东陵的遗命,给康熙帝出了一道难题:既不能违背祖宗之制,又不能违抗祖母之命,怎么办?康熙最后采取了一个临时举措,把太皇太后生前在紫禁城里最喜欢住的寝宫拆了,搬到东陵风水墙外,修起一座“暂安奉殿”,将孝庄太皇太后的梓宫暂时安置在那里。直到现在这依旧是康熙的一个心结。 而且或许是安亲王的去世又勾起了他对祖母的思念,所以最近康熙心情都不太好,承祜心里明白,就把胤礽找来,兄弟俩合计合计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说是合计,倒不如说是承祜不着痕迹的引导胤礽想出那个解决办法。 不久之后,胤礽就给康熙上了个折子,里面就说将暂安奉殿改建为陵,太宗皇帝陵寝的名称是昭陵,孝庄文皇后陵寝位于太宗昭陵的西边,陵寝命名为 “昭西陵”,从名称上确定墓主是太宗皇帝的皇后,昭西陵和昭陵是同一体系。虽然昭西陵紧挨着东陵风水墙,但是它和东陵完全是两个系统。这样做就既遵循了祖制,又满足了太皇太后的遗愿。 这个折子一上,康熙当即大为高兴,当即下旨准了胤礽的奏折,在南书房当着大臣的面就把胤礽称赞了一番,说他纯孝聪慧,懂得为父解忧,赤子之心难能可贵,然后第二天早朝又当真满汉大臣再说一边,直说得索额图满脸红光与有荣焉。 朝堂的风又一次转向,圣心还是在太子身上的,况且大阿哥与太子是嫡亲兄弟,多年感情一直深厚亲密,还是不要随意站错队的为好。 承祜终于是觉得松了一口气。不得不在心里低咒了一句,康熙的儿子真不好当!为国为民还要考虑不要引起猜忌,要不是胤礽将来要接手这个大清,还真想撂担子不干了!! %%%%%%%%%%%%%%%%%%%%%%%%%%%%%%%%%%%%%%%%%%%%%%%一系列的政事告一段落后,太子娶侧福晋的事情也提到了日程。 没有意外的康熙选择了轻车都尉舒尔德库之女李佳氏和程世福之女程佳氏,娶侧福晋的礼仪没有娶嫡福晋的大,但是毕竟是太子娶亲,而且不久前康熙又狠狠的赞誉了这个儿子,所以负责张罗的佟佳氏是一点都不敢马虎。 说到佟佳氏,自康熙南巡回来后便一次都没有去看望过她,仿佛把她遗忘了似的,皇宫惯常是捧高踩低的地儿,可以说他们母子俩这些月来都过得并不痛快,不过不痛快归不痛快,佟佳氏毕竟是得康熙圣宠多年的女人,忍字一道是炉火纯青,每日只去向太后请安,皇上你不愿意见我,那我就怎么也不出现碍你的眼。 康熙这人说绝情也绝情,说多情也多情,与佟佳氏的情分还是很深厚的,料想冷落她这么些日子惩罚也该够了,边挑了个日子宿在她那,给了她复宠的机会。 佟佳氏惯常会抓住机会,不过康熙待她和从前一比终究是有差别了,她几乎绞烂了手帕,但是都没有办法,这次太子纳侧福晋,她连忙自动请缨包办,只希望康熙在心中挽回点什么。 娶侧福晋不需要太多的繁文缛节,新娘直接用轿子送到了太子宫里面,那天佟佳氏像胤礽的亲娘似的,替他忙里忙外,胤礽冷眼瞧着,在康熙面前却也大夸皇贵妃娘娘细心周到,慈母风范。 胤礽娶侧福晋最开心的就是胤褆了,不为别的,因为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报他当年新婚被灌酒灌得死去活来的仇。 承祜看着明显已经杠上的两只,也不出声劝住,只顾和满桌的萝卜头说话。 着名的数字军团已经齐人了,十四在前年出生,胤禛倒是对这个弟弟十分喜欢,可能真的是因为没有了胤祚的关系,想来今生断没有兄弟反目的事情发生了。 不过今天还太小的十四没能出席,倒是三岁的十三让奶娘抱了来,他戴着虎头帽,吮着小手指,可爱得让承祜连忙伸手把人抱了过来。 对于这个古道热肠,直爽仗义的拼命十三郎,他一直都是很喜欢的,十三的洒脱是他希望却绝对不能拥有的,一废之时十三算是被他连累,受到康熙斥之为“并非勤学忠孝之人”。 小十三,今生大哥定不让你受到牵连。 今天的宴席上也看到了素未谋面的十一,经历了那件事后,整个人显得沉默了很多,完全没有了昔日的嚣张,一瞬间的长大了,承祜瞧了两眼也就别开了。他若真的乖觉安份下去,他倒是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而且留着他也可以是对付佟家的一枚棋子。不是有句话叫做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么?佟家只要心越来越大了,就离灭族不远了。 承祜见怀中的十三眼皮开始打架,就招来奶娘将他抱回去,站起来准备阻止胤礽和胤褆拼酒,却发现那两人已经喝得烂醉了。 这才多久啊?两人喝的酒有多烈啊?承祜抚额,康熙和佟佳氏早就离开了,他作为全场最大的,只好指挥奴才们收拾收拾,让数字们都散了,特别交代把胤褆小心送出宫外。 “你看你,喝得那么醉?不想洞房啦?”承祜见胤礽醉得不行,只好架着他来到走廊处吹吹风,醒醒酒,嘴里忍不住责备道。 胤礽头靠在他的肩上,闭着眼睛,眉头却是皱了起来,明显难受。 承祜只好让他在栏杆处坐下,叫小柱子迅速去准备醒酒汤。 周围突然就变得安静起来,知道胤礽爱面子,绝对不喜欢有人看见自己酒醉的丑态,所以走廊的奴才都被承祜支开了。 胤礽觉得有一双手很温柔的为自己揉着太阳穴,缓缓睁开了眼睛,其实他意识很模糊,但是面前的人太熟悉了,熟悉到他即使闭着眼都能认出来。 “哥哥。”他微微一笑,带着无限依恋的道。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表情,承祜仿佛又见到了那个小小的在跟前撒娇的小太子,眼神柔和了下来,“还难受吗?” 胤礽摇了摇头,突然伸手轻轻扯住他的袖子,低声恳求道:“哥哥,你亲亲我好不好?” 声音是那样的轻浅,承祜却觉得无比的响亮,吓得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向四周张望发现没有人后才松了口气,回过头正要责备他,却被那双含着苦涩的凤眸给震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胤礽是真的醉了,所以抛开了克制,只愿把自己最浓烈的感情暴露在他的面前。 “我爱你,男女之情的那种,你知道吗?”胤礽抓住他的手,轻轻吻着他的手心,喃喃道。 被薄唇碰过的地方一片炙热,那样带着哀怨的语气让承祜的心痛了起来,看着他以脸蹭蹭他的手心,然后又闭上了眼睡去。 他咬了咬唇,再次扭头仔细看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后,才轻轻在胤礽的唇上印下浅浅的一吻。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也爱你啊。”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就是你了。 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承祜站直身子,就看到小柱子捧着醒酒汤回来了,看着胤礽喝下去,清醒了过来,他拍了拍他的肩说道:“醒了吧?该进洞房了,可别让新娘子独守空房。” 胤礽定定看着他一会,点了点头,“夜露深重,如果不介意就在毓庆宫里歇息吧,你的房间我一直没让人动过。” 承祜笑着摇了摇头,“时间还早,我还来得及在宫门关上前回府。你去休息吧,不用担心我了。” 胤礽抿了抿唇,转身进洞房去了。 承祜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也转身离开毓庆宫。 夏夜蝉鸣,竟有种说不出的寂寥落寞,惹人惆怅。 第51章 怀疑 康熙二十八年的夏天很平淡的过去了,只是七月初秋时,宫中因为一件事情而炸开了锅。 十一阿哥得了伤寒,卧病数日,终究没有撑过来,去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承祜正坐在自家府邸后院晒着太阳,昏昏欲睡,所以反应了好久才把这个消息消化完毕。 看来穿越者定律也不是那么通用的。承祜淡淡的想到。不过还是派人探听一下胤禹的死是意外的还是有心人的设计。 康熙时期阿哥的夭折率高得出奇,胤禹的死对于整个紫禁城来说其实就如一颗小石抛进湖中,泛起了一点涟漪,很快就平静了下来,除了佟佳氏。 丧子之痛永远最折磨一位母亲,尤其胤禹的身上承载了佟佳氏所有的希望,不久前还活泼乱跳的孩子说没有就没有了,佟佳氏接受不了事实,整个人就崩溃了,在亲自打点好胤禹下葬的礼仪后也病倒了。 太医每天扎针诊脉好几轮,但是对已经没有求生意志的佟佳氏来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哀莫大于心死,除了康熙来看望她的时候她眼里才有神采,其他时候都是眼神空洞的看着帷帐,要不然就是昏睡过去。 皇宫里的人都心里明白,这位佟皇贵妃怕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佟佳氏今天醒来后突然就有种预感,她的时间快到了,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解脱般的放松,我的胤禹,额娘很快就能下去陪陪你了。 所以起来叫人为她梳洗打扮,换上一身淡雅素净的旗袍,倚在床头,略施脂粉,回光返照的脸竟透出了豆蔻少女才有的鲜活亮丽,就那样含笑等着康熙的到来。 康熙进门看到的就是这般出尘的佟佳氏,恍惚回到很多年前佟妃刚进宫的那一次初见,愣了一下却起了伤感,走上前去阻止她的见礼。 “今天好点了吗?”心里有着隐隐的预感,他还是握着她的手,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皇上,臣妾怕是再也不能侍奉君前了。”佟佳氏温柔凝视着他,眼带怀恋,深情可见,说出的话却犀利直接,生生带出康熙七分哀伤。 “瑢儿。”康熙低声叫着多年前对佟佳氏的昵称,毕竟是陪伴在他身边许久的女人,如今见她为儿子的死心灰意冷,又说出这般弥留之语,心中怜爱悲切交织,之前觉得她教唆儿子中伤兄长而生出的不喜竟淡了不少。 “能得您再叫一句瑢儿,现在叫我死了都甘愿了。”那样一声叫唤也勾起了佟佳氏无数的回忆,那些回不去的年少美好的时光,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十五岁入宫,因着孝康章皇后的缘故而得康熙青睐有加,加上自己懂得拿捏经营,一路圣宠不衰,她以皇贵妃身份执掌后宫,大家心中清楚她只是没有皇后之名却已是众人眼中的后宫之首,本以为有了儿子就能名正言顺的登上后位,却低估了康熙对于嫡子的重视,他是容不得哪个阿哥能与他们比肩的。 可是她好恨,真的好恨,就是因为他们,她的十一才会被康熙训斥以致南巡回来后郁郁寡欢,一场伤寒就要了他的命!!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她不会让他们好过的,反正她也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那么就让她在生命的最后疯狂一次吧。 “你还年轻,调养好身体,孩子还是可以再有的。”康熙劝慰道。 佟佳氏心中恨意翻滚,脸上的表情却越发温柔似水,眼眶微红一幅楚楚可怜的哀怨神情,“但是那些孩子不会再是我贴心的胤禹了。” 康熙叹了口气,没说话。 “皇上,臣妾清楚自己的身体,现在也只是在数日子罢了,或许下一次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皇上,趁着臣妾清醒,斗胆让你听臣妾说几句话,行吗?” 康熙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眉宇间的死气,表情微沉,点了点头。 佟佳氏微微一笑,“皇上,南巡时候胤禹触怒你所说的话你可还记得?”轻声说罢突然一阵气喘,激烈咳嗽了一阵,抬头却对上康熙阴冷的目光。 以前的话她会害怕,但是现在她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佟佳氏顺顺气,毫不在意康熙浑身散发杀意,自顾自说道:“您一定觉得是臣妾教唆那孩子说的吧?皇上,臣妾现在和你说实话,胤禹触怒你说的话臣妾事前一点都不知道,那话也不是他编的,他只是说实话罢了。您心里肯定是不信的,也是,那样荒唐失德的事情大阿哥和太子殿下怎么会做出来呢?臣妾听到胤禹的话也是不信的,可是皇上,您知道吗?那个孩子因为伤寒躺在床上的时候还一直握着臣妾的手要臣妾相信他,他说他没有说谎,为什么皇阿玛不相信他?皇上,他只有六岁啊!六岁的孩子能编出这样的谎话?即使是谎言他真的可能在高烧不退的时候还呢喃着那样的话吗?”佟佳氏原本平淡的语气在后来却越来越激动,她的脑海中似乎又出现了那个孩子浑身冰冷没有了气息的模样,眼泪如断线珍珠一般滑下了脸庞,喉头一甜,一抹鲜红咳在惨白的手掌上,顺着纤细的玉指蜿蜒而下,显得无比的触目惊心。 康熙看着佟佳氏如此惨绝的模样,表情却没有半分怜意,只有令人心惊的冷漠。 佟佳氏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并不介意他的反应。 她本就没有打算康熙会立刻相信她的话,她现在做的只是在临死之前在他的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而且她还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康熙骤然听闻此言心中定然震怒,但是只要午夜梦回时能回想,怀疑的种子就会发芽,只要康熙去查,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所以她看着他缓缓放开握着她的手,听着他淡淡一句好生休养,心中并不惊慌。 凝视着康熙就要踏出房门的背影,她的眼中全是疯狂,声音有着诡异的平静:“皇上,你一定觉得臣妾在胡说,毕竟自太子纳侧福晋以来他便一直很宠爱李佳氏。可是皇上,你知道吗?李佳氏的眼睛长得和大阿哥一模一样。太子到底看着的是谁,皇上你真的知道吗?” 康熙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似的,跨出了房门,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后,佟佳氏终于支撑不住颓然倒在了床上,咳嗽出更多的鲜血,脸上的神情却无比的愉悦,眼神渐渐溃散,面前似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孩子笑得无比纯净的叫着她。 胤禹,额娘来照顾你了。 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十,佟皇贵妃病逝于永福宫,以皇贵妃礼祭,无谥,上令永福宫所有太监宫女嬷嬷等共五十六人全部殉葬。 这个旨意可以说是让朝堂后宫都震了一震,御史立刻跳出来说殉葬之令有伤皇上仁德之名,康熙却只是淡淡的说皇贵妃生前待身边奴才极好,让他们殉葬也是全了他们忠仆之名。 早朝因为这话出现了诡异的寂静,御史默默退下,满朝文武是眼观鼻鼻观心缄默不语,开始不断的揣测圣意。 一直以来佟家无论是在前朝还是后宫都是混得不错的主,皇贵妃伴君多年,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康熙就曾多次赞扬她贤德,其实很多人都明白佟佳氏只是没有皇后之名,却是康熙默认的皇后。那么按理来说,她死后升一个品级是理所应当的,即使康熙是不愿意有任何一个阿哥在身份上能与两位嫡子比肩而不将佟佳氏封后也说得过去,但是十一阿哥已经在皇贵妃之前夭折了啊,那么这个推测就不成立了。没有封后并且无谥,这里面透露的信息就很让人心惊了。还有那殉葬的旨意……怎么看都像是皇贵妃触了龙鳞,康熙为了抹去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而下的令。 堂上的重臣老狐狸一瞬间都想到了一块去,也一瞬间决定一切的揣测都到此为止,皇家的阴私之事不能猜不能想,而且该担心的也是佟家,和他们可没有多少关系。 佟家在朝为官的都惴惴不安起来,又不敢去探听消息,怕触怒龙颜,只好交代族人一切低调行事。 %%%%%%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从来经不起任何考验。康熙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即使拥有所有帝王的多疑,对于自己偏心喜爱着的孩子,在某些方面他一直都给予着全然的信任。 不该怀疑的,那样荒唐的事情不会是那两个优秀的孩子会做出来的。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佟佳氏泣血叙述的样子太过让人心惊,一字一句不断的在他脑海中回响,他知道他的心出现了动摇。 十一已经夭折,佟佳氏卧病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无论她能不能撑过去,他都会封她为后,可是那样的言辞一出,她在他心中的印象也会全然毁去。佟佳氏大限已至,如果只是一个谎话真的值得她牺牲到手的荣耀,甚至有可能被他迁怒牵连家族? 不会的。康熙在心中叹息,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李佳氏的眼睛长得和大阿哥一模一样。太子到底看着的是谁,皇上你真的知道吗?】知道什么?这个天下是朕的,朕有什么不知道的?只要朕想就什么都能知道。既然怀疑了,就派人去查不就好了? 可是涉及到那两个孩子,他却下不了这样的旨意。因为只要命令一出,无论最后结果怎样,他都最先破坏了父子间的信任,这是他最不愿意的。 脑海中出现这些年来和两个孩子之间的相处,由牙牙学语到成婚生子,一直都是无比让他骄傲的孩子,完美出色没有瑕疵。 两人之间的相处的确是比和其他兄弟来得亲厚,可是胤礽是承祜照顾长大的,情分自是不一般,平日也不见逾矩,都是规矩守礼的儿子。 再看看吧,不要随便下决定,天家情薄,容不得半点怀疑。 %%%%%%%%%%%%%%%%%%%%%%%%%%%%%%%十一和佟佳氏的相继离去,及康熙给予的反应,承祜觉得有点不安。 十一的死令佟佳氏崩溃,这个时候的女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更因为萌生死志所以什么事情都敢做出来。 “哥,你到底是要和我下棋呢?还是要继续发呆啊?”今天难得无事,胤礽又来承祜府上拜访,午后天气正好,便在凉亭手谈起来。 承祜回过神来,看看棋盘上已呈败势的白子,叹了口气,随意下了一子。 胤礽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在为佟佳氏的死烦恼?” “乱说话,就不会忌讳一下?”承祜略带责备的说。 “哥,你以为在你府邸中说的话能传出去?你治下的手段我可是见识过的。是你说我在你府中可放松无忌讳的。”胤礽无辜的看着他,手下却是不停,直把白子的活路一条条的堵死。 “你还知道我是为了你才把大阿哥府治成铁桶的啊?你就不会让让我。”承祜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指了指棋盘,“给个痛快不行?就只是堵我又不下杀手,这逗猫似的恶劣手段哪里学来的?” 胤礽低声笑了起来,“就是要堵你,让你自动投降。”这样退无可退你才会乖乖投怀送抱,不会反抗。 承祜撇了撇嘴,撩开棋子不下了,看了看胤礽,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道:“你知道佟佳氏死前对皇阿玛说了什么吗?”当初出宫之前他把宫中所有势力都交给了胤礽,其中有一枚很深的暗桩就在佟佳氏身边,佟佳氏死前不久康熙是到过永福宫的,后宫中人都知道康熙离开永福宫后脸色是无比的平静,却让各宫嫔妃不敢多言,只当不知道这事。 “哥,你相信我吗?”胤礽认真的问道。 承祜点了点头。 “那么这件事让我处理,你不要担心,好吗?” 承祜看着胤礽眼底的自信,心下欣慰这孩子处事越来越有主见,当下便不再多言,他知道他能处理好。 胤礽知道承祜是答应了,满意的笑了笑,磨着他又手谈了几局,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吃了晚膳承祜亲自送了人出门,看着车架消失在道路尽头才回屋去。 马车内,胤礽摩挲着手上扳指,那是哥哥送给他的十二岁生辰礼物,中央硕大的红宝石因为长年的摩挲而发出温润的光泽,凤眸中是醉人的温柔。 “哥哥,我会保护你的……”那人多年来一直为他撑起一片天,那么现今,也让他来为他遮风挡雨。 他绝不不允许有人能伤害他!! 第52章 病 佟佳氏的死所引起的连锁反应令前朝后宫都很是沉寂了一段时间,圣心难测,大家都小心翼翼的只顾本分之事。 直到八月中秋,天上皓月最圆之时大福晋诞下一子,宫中的沉闷压抑才一扫而空。 太后和康熙都无比高兴,这个孩子是康熙孙子辈的第一个男丁,长子嫡孙,出生的时辰也好,康熙当即赐名为弘昭,诸多因素加起来就注定了这个孩子必定极贵。自其出生后,大阿哥府的赏赐就没有断过,如流水般涌入,一时间风光至极,满朝瞩目。 大阿哥最近也的确红光满面,整个人都洋溢着喜获麟儿的喜悦,本就出色的皮相更显耀眼夺目,只是一月之后,他的眉宇间却渐渐呈现忧色,并且越来越浓郁,甚至有时候会出现明显的晃神。 很多人都开始好奇,连康熙都忍不住出声询问他是否有心事,再三逼问之下才得知原来大福晋的身体不太好了。 原来大福晋此次产子是十分凶险的,虽然后来母子皆平安,却伤了元气,太医几乎每天问诊,但是都不怎么见起色。 康熙见他神色担忧,劝慰了几句又赐下了一些药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底倒是想起京中许多命妇都很是艳羡大阿哥夫妻俩的伉俪情深,南巡之时他也曾见他为夫人带回不少小礼物,不贵重却花了心思,如此细想,倒是让困扰他心底多时的那份怀疑打消了不少。 入冬之后,大福晋的身体却越发的不好,缠绵病榻到了不能下床走动的地步,太医用了多少贵重药材都没见起色,私底下和大阿哥报备过,若能撑过冬天则无事,若不能……就要有心理准备了。 康熙看着承祜越发的忧郁憔悴,心里稍微有些觉得这个孩子太情重,但是转念又有些放心,也把太医召唤到跟前询问了一番,思考或许该给他赐两个妾室了。 十一月中旬,大雪纷飞,大福晋的房里地龙烧得暖和,可是卧床数月的子雅脸色却没有一丝红润,模样憔悴得失去了青春的亮色。 承祜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她已经瘦得好像只剩骨头的手,眼里带着浅浅的痛惜。 “爷,子雅命薄,怕是很难再伺候你了。”子雅咳嗽了几声,无力而虚弱的道。 “你还年轻,怎么说这样的丧气话呢?你还要看着弘昭长大呢,会没事的。”承祜温柔的摸了摸她的额头,语带怜惜。 她羞涩的笑了笑,看着竟是恢复了往日的神彩,承祜心下却是一沉。 “爷,你很好,真的很好,能嫁给你,是子雅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她满含爱意的凝视着他,那样浓烈的感情让他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愧疚,什么宽慰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沉默的看着她。 “爷,子雅有几句心里话想和你说,听完之后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她轻轻的摇着他的手,表情是他熟悉的小女儿娇态。 对于承祜来说,子雅是妻子也像是女儿,他给她正妻的尊重和女儿般的宠溺,按照这个时代的女子所定义的幸福生活的标准给予她一切,他是喜欢她的,也仅仅是喜欢。现在看到她的生命即将消逝,他的心里也有着悲伤,他愿意满足她现在一切的心愿,点了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爷,我的额娘热爱诗词,受她的影响我虽说不上是诗文大家,却还算是腹中有墨,在闺阁之中也看了不少杂七杂八的话本,尤其是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爷,你会不会觉得子雅有失庄重?”想到少女时期的无忧,子雅眼睛显得无比透亮。 他轻轻摇了摇头,“子雅这般可爱也是我所喜欢的。” 她抿唇笑了笑,“我也曾经幻想过与将来的夫婿过着书里面那样浓情蜜意,举案齐眉,夫唱妇随的日子,只是额娘虽然宠溺我,但是大家女子的教导却是样样不落的,后来我也知道书中描写的毕竟只是故事,过日子是不能只有那些情情爱爱的,明白了之后虽然惆怅失落却并没有怎么影响我的心情,只是偶尔心底还是有着那不切实际的幻想,直到现在都还在,爷,子雅是不是一个傻丫头?” 他静静看了她一会,叹了口气,“子雅,对不起。” 她因着他这样一句含着愧疚和怜惜的话红了眼眶,眸子里泛起了浅浅的水雾,“爷,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贪心了。京中多少女子羡慕我。成婚以来,你总是温柔体贴,出门在外心里也有记挂着我,还没有纳妾,让我不用去面对那些后院斗争,我是多么的幸福呢?只是,爷……你为什么就不爱子雅呢?” 人是贪心的动物,生活安逸富足就会希望精神感情都美满,子雅的性格里面有着才女所特有的纤细敏感,在她爱上了自己的丈夫之后她也希望能被回报同样的感情,即使她一直在告诫自己不要那么的不切实际,可是承祜那让人沉沦的温柔却每每让她越发的渴望,在这弥留之际,她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底压抑许久的问题。 承祜静静看着她哭得哀切,却没有像往常那般去温柔劝慰,他的确无法爱她,那么在这个时候也不愿意用温柔去残忍的伤害她。 哭了一会子雅才止住,脸上有了点郝然,“对不起,我……我逾矩了。” 他只是摇了摇头,拍了拍她的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子雅,我是喜欢你的。” 她愣了愣,苦涩的笑了,“爷,我知道你对我有夫妻之情,但是我却不是你愿意患难与共的人。甚至我并不在你的心上。我有时候也会觉得不甘,是因为我不好你才不爱我吗?但是又很快的对自己说知足吧,嫁给皇阿哥还说什么爱不爱的。可是爷,为什么我要发现你心里有人了呢?因为有了对比,所以我才觉得难受所以才放不开。” 他心头一震,微微垂下的眼帘闪过一抹杀意,随即温柔的道:“子雅你说什么傻话呢?” 她并没有感觉到他的变化,继续说道:“爷,可能连你自己都没有发觉吧?你的心里有着一个很重要的人,虽然我不知道是谁,但是有时候,我会在你的脸上发现一抹很温柔的笑容,与对我和其他人的笑是不一样的。”那是发自内心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笑容,让看到的人想得到并生出嫉妒。 她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承祜看着连忙要叫人,却被她拼命摇头阻止,“爷……咳咳……子雅不行的了……你……可以抱抱我吗?” 生离死别总是让人难受,他叹了口气,轻轻把她抱在了怀里。 “爷……这是你第一抱我……”她挪了挪脑袋,嗅着他身上的清淡檀香,温暖得让人不舍,“爷……我好羡慕那个住在你心里面的人……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把她纳入府中……爷……你能答应我好好照顾弘昭吗……不让任何人伤害他……即使是你将来那人为你生下的孩子……” “傻子雅,爷答应你,弘昭会是我最宠爱的孩子,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也不会让任何人动摇他的地位。”承祜低声道,因为很可能他这辈子就只有弘昭这一个孩子了。 子雅安心的笑了笑,“爷……你偶尔会对子雅说些甜言蜜语……” “要我现在再说吗?” “不是的……其实每次听你说完……我都难受……” “为什么呢?爷可从来没对别人说过甜言蜜语啊。” “呵呵……曾经在一个话本上看到……情深难言……你若真爱一人……反而隐秘……甜言蜜语……多数是说与……不相干之人……” 的确是情深难言……承祜闭了闭眼,感觉到怀中之人已经了无气息,心里有着因愧疚而生的细微疼痛,俯身轻轻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承蒙错爱。” 大福晋的病逝让京中很多人都惋惜不已,看着出殡之时大阿哥那羸弱似能随时晕倒的样子,皆叹息红颜薄命,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之人。 只有承祜知道,他这般表现为的是什么。 胤礽不愿意告诉他佟佳氏临终前为他们下了什么绊子,但是并不妨碍他从康熙细微的眼神动作里推敲出八九不离十的真相。康熙那样带着探究怀疑的眼神他实在太熟悉了,前世两废两立之前,那样的眼神他曾经看过无数次,也曾经无数次的去揣测圣心。 那样隐秘的怀疑还是处于能够扼杀的萌芽阶段,他便开始想办法怎样能打消康熙的疑虑,儿子的出生让康熙高兴得将那怀疑消去了一些,然后子雅的病重,他一步一步在人前人后将自己的三分担忧挂念表现成十分忧郁,营造一幕鹣鲽情深的画面,他要让康熙明白,自家长子喜欢女人甚至还很可能是一个情种。 只是他没想到子雅居然熬不过这一年的冬天,短暂的伤心过后他便立刻决定要利用这一份丧妻之痛彻底把佟佳氏在康熙心里种下的怀疑连根拔出。 %%%%%%%%%%%%%%%%%%%%%%%%%%胤礽顶着安慰兄长的名头来了大阿哥府,太子与其一向亲厚,所以每天勤快的前来探望似乎也无可厚非。 胤礽进了书房,看着承祜坐在窗边,苍白瘦削的脸庞看得他无比心痛也无比的烦躁。 那个女人的死真的对他打击那么大?他并不爱她,不是吗? 咬了咬唇,敛起了眼底的阴霾,轻声道:“哥,你还好吧?” “你来了。”承祜扭头想对他笑笑,却一阵气喘,掩唇咳嗽了几下,胤礽连忙倒了杯水走过去,喂他喝下轻轻拍抚他的背让他顺顺气。 “你真的没事?脸色好差啊。”他满眼心痛的看着他道。 承祜看了看他,心中一叹,到底是太年轻,感情还不懂得太掩饰,默默下了个决定,他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太医说只是风寒,很快就会好的。” 胤礽点了点头,放下杯子坐在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要问你真的那么伤心吗?大福晋对你来说就真的那么重要吗?他问不出口,也知道不该问不能问。 只是突然,承祜伸手把胤礽的头压进怀里,牢牢的抱住他,低头在他耳边轻轻道:“保成,我讨厌生离死别,额娘如此,乌库妈妈如此,我的嫡福晋如此……我难受……” 胤礽原本还为他这动作而弄乱了心跳,明明自己比哥哥高壮却被抱住,有种怪异的别扭,刚想说反客为主却被耳边的话震住,默默搂住他的腰,也不抬头,只静静听着。 即使心里因为他提到他的福晋而感觉苦涩。 “保成……保成……保成……”轻轻的呢喃蕴含着别样的感情,太轻太快,胤礽抓不住,却因着这番叫唤而心脏颤动。 “保成……对我来说,这个世上没有人比你重要,任何人的离去我都可以承受,但是惟独你……惟独你……所以你要永远记住,不能让自己有所损伤,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明明应该感动的话,胤礽却有种莫名的不安。 “哥,你要做什么?”他忍不住问道,想抬头从他的表情看出点端倪,却被承祜牢牢按着头,动弹不得。 “保成,别慌。相信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记住。” 胤礽心底的不安越发浓重,搂着他的手慢慢收紧,“好,我记住了。” 只是你也要记住,你说要一直陪着我的!所以不要随便做让我崩溃的事情! 几天之后,胤礽终于明白了承祜那天所说的话的含义。 十二月初,大阿哥病——危! 高热昏迷,扎针问药全都不管用,太医院一群太医轮番上阵却皆束手无策,康熙也几乎每天都来大阿哥府探望,看到床上苍白着脸色的儿子,心怜痛惜到无以复加,自然把守着的太医狠狠责骂了一顿。 最后还是一向负责大阿哥身体的赵太医用了祖传的秘方才把大阿哥的高热退了下去,直道明日便会醒。 康熙松了口气,见太医说得笃定他的心也放了下来,回宫去了。 这一段忙乱,整整花去了十天。 这十天里面与承祜关系颇好的每个人都眼带担忧,却没有人发现太子殿下的凤眸里,那份担忧之下还有渐渐浓郁的——狂怒。 胤礽正坐在承祜的床边,看着气息微弱的某人,伺候的奴才都被他支使了出去,所以他可以毫不担心的释放心中的暴戾。 “哥……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那么想掐死你……”他缓缓俯下身,在那干枯苍白的唇上轻轻舔了一下,语气无比亲昵,却让人心里发寒。 哥哥说过相信他的,哥哥一向很相信他的能力不是吗?为什么这次因为佟佳氏的关系他却为了打消皇阿玛的怀疑居然用自己的身体做筹码?他并不惊讶哥哥猜出了佟佳氏设的计,可是为什么还是要插手?是担心他应付不来呢还是因为这次兹事体大,所以他更愿意用自己的办法保护他? 去他的保护!!他一定不知道当他看着到床上像是会随时死去的他时,心中是如何的恐慌,特别是多次听到太医说大阿哥可能撑不过今晚这类的话,他多想不顾一切的上前来把他摇醒,要不是脑海中一直记住他不久前说的话,他可能早就疯掉了。 你这么希望皇阿玛把那份怀疑消去,到底是为了保护我呢?还是为了要和我完全固守在兄弟之情上,不让我越雷池一步呢? 凤眸微沉,轻轻捏着承祜因这几天昏迷而更显尖削的下巴,微微用力吻了下去。 哥哥,我从来没有如此抵触过你给予的保护,好,你想皇阿玛消除疑虑我不阻止你,我甚至要帮你一把,用我自己的方法!!! 第53章 震怒 入冬之后的养心殿门前会挂上一厚厚的帘子来保暖,也有隔音的功效,即使贴门站着也只能听见里面朦胧的声音,并不清晰。 顾正抬头看看天色,又看看养心殿门那没有丝毫抖动的帘子,心里有些担忧。 太子爷午膳过后被皇上传召进了养心殿后,已经过去足足三个时辰了,连有事禀告的大臣都不见,谁都不知道天下最尊贵的两人在里面做什么。 养心殿的青石地板上,胤礽正直挺挺的跪着,神色平淡看不出异样,周围只有康熙批阅奏折翻页的声音,单调得让人感觉压力巨大。 胤礽进了养心殿后,康熙就只是沉沉的一句“跪下”,然后就不曾开过口。他也毫不惊慌,一撩袍角,乖巧顺从的跪了下去,这样一跪就是三个时辰。 康熙重重的在最后一份奏折上划下朱批,威严的眼抬起,落在胤礽身上。 被无缘无故罚跪的孩子低眉顺目,若是平时康熙会在心里满意的点点头,一国储君就该宠辱不惊,可是今天他却看着那张脸只觉得心头火起。 “太子,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康熙声音森冷,逼人的龙威毫不客气地释放出来,眼里带着惊怒,疑惑,心痛还有疲惫。 是的,康熙从来没有觉得如此疲惫过。 因太医说承祜昨天会醒来,他处理政事后便去了一趟大阿哥府上,进了院子却看到一干子奴才都在屋外候着,招来承祜的贴身内侍小林子一问,才知道太子在里面单独陪着。 那时候他的心里突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自承祜昏迷病重,胤礽就一日比一日失魂落魄,执拗的守在大阿哥府上不肯离去,他一开始只觉得是两兄弟感情深厚也不太在意,可是时间久了,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胤礽的反应太过了,他隐隐的觉得这不会是单纯的出于弟弟对哥哥的担心,反倒像是……康熙沉下了脸,不让通报放轻脚步向内室走去。 很多年之后他都希望自己没有看见那一幕。 他引以为傲的太子,那个优秀出色的继承人居然居然…… 那一瞬间的心情实在难以形容,他只知道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到了床边。 那个孩子的脸色闪过一丝慌乱,但是很快就收敛起来,默默的在他面前跪下。 他那时候真的想一脚踹上去,特别是看了看床上脸色还苍白着的没有醒来的长子,真想一鞭子活活抽死这三儿子,越看越气,就差一点他就会抬起手狠狠的给胤礽一巴掌,看能不能打醒他。 谁知道适时承祜却缓缓转醒,他生生把怒火压了下去,和大儿子说了会话,叮嘱他好好养病,看着胤礽用与平常无异的语气也说了几句话,心里火气又上来了,那是感觉被欺骗的震怒,真是好演技,也不知道瞒着他多久了! 用平淡的语气让胤礽跟他回宫,马车上父子俩默默无言,康熙是觉得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偏偏胤礽还一脸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做一般,让他很是压抑。 康熙觉得自己需要冷静,那样难以置信的一幕就那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他的眼前,一向果断的帝皇难得的失去了判断的能力,只能阴沉的盯着胤礽许久,最后让他回毓庆宫好好想想,明日到养心殿来。 一夜难眠,他想了很多很多,回忆了很多很多,思绪却越发纷乱,他想告诉自己眼见不一定为实,可是胤礽那一闪而过的被发现秘密的慌乱,却给予了他最真实的答案。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到底是什么会令一个人对从小照顾自己长大的嫡亲哥哥起了那么龌龊不堪的心思?乱伦背德,为什么偏偏是那两个自己最最喜欢的儿子?是一个人的荒唐还是两个人的隐瞒,康熙迫切想知道真相却又有点胆怯。 越是在乎所以越是做不了决定,所谓关心则乱就是这个道理。 “儿臣愚钝。”胤礽清冷的声线响起,却让康熙心头的怒火蹭蹭往上冒。 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康熙瞪圆了眼睛,牙关紧要,额头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好一个儿臣愚钝!你昨天做了什么你会不知道?你不觉得你要给朕一个解释吗?” 胤礽听着这话连眉毛都没有动,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面瘫脸,声音也没有一丝起伏,“儿臣斗胆请问皇阿玛,皇阿玛看到了什么如此震怒?” “放肆!”康熙暴怒的大喝一声,一手抄起桌上的茶碗大力的向胤礽扔了过去,在他的面前粉碎四射,有一片瓷器更反跳起来划过他的左脸颊,带出血丝,显得触目惊心。 “皇阿玛息怒。”胤礽仿佛脸上的刺痛感不存在,磕头道。 康熙胸膛剧烈的起伏,站起来走到胤礽面前,看着少年跪得标准的身子,脚动了动,终究是忍住没有踹上去。 “你知不知道他是你大哥!!”康熙来来回回渡步了几次,突然伸手揪住他的肩膀,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直视这那双遗传自自己的凤眸低吼道。 胤礽的眼神不变,坦然的道:“回皇阿玛,儿臣只是因为太过于担心大阿哥所以才一时失态……”没完的话全都被康熙挥下的手掌打了回去。 康熙这一巴掌是怒极而生的产物,力度根本没有控制,胤礽被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半边脸立时麻了起来,嘴里传来阵阵血腥味,他摸了摸马上肿起来的脸,扭头看着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康熙,脸上突然就浮现出了一抹与年龄不符的沧桑苦涩,跪了下去,无比疲惫的开口道:“皇阿玛,你废了儿臣吧。儿臣已经没有做太子的资格了。” 康熙原本被自己突然动手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就听到他说这样的话,语气里的凄凉绝望还有一丝丝的不知所措,让康熙怒气消去了一些,泛起了细微的心痛,或许只是一时迷惑?胤礽毕竟还年轻,不是吗? “胡闹,你以为太子是那么容易废的?”康熙硬邦邦的道,视线落在胤礽又肿又流血的脸上,怒气又消去了两三分,但是随后又纠结了起来,“胤礽……你是不是把……嗯,兄弟之情混淆了其他别的感情?” 胤礽脸上的苦涩浓重了几分,“皇阿玛,你说是就是吧。” 康熙眉头都快打结了,如果说胤礽是喜欢上了男色,怎么也不会挑承祜下手,他看着承祜时的孺慕敬爱是做不了假的,而且那样大逆不道的感情……到底是怎么样产生的啊?而又为什么会是承祜?如果是别的什么人,一个旨意下去让一个人消失实在是太简单了,也好断了胤礽的念头,可是……唉! 儿女都是债啊!! 康熙活了怎么久,终于是体会到什么叫一筹莫展了。 他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胤礽,你去坤宁宫的香堂里对着你皇额娘的画像跪着,好好想想你到底在做什么,没有朕的命令不准出来。” “儿臣遵旨。”胤礽磕头道,刚站了起来却又跪了回去。 “怎么了?”康熙皱眉问道。 “皇阿玛,您不要和大阿哥说……儿臣不愿意他担心难过,况且他刚痛失爱妻,就不要让他烦心了。”胤礽声音低低的,带着哀求。 “你既然知道承祜喜欢女子……为何还会……”康熙是真的不明白胤礽的感情,撇开血缘性别这些东西,明知道不可能为什么还会投入感情? “皇阿玛,儿臣会一辈子敬爱大阿哥的。”胤礽抬起头,无比认真的说道。 康熙沉默了,胤礽这话背后的意思他当然明白,他其实很想问问他这份感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是又觉得那个答案已经没有意义了。胤礽知道这份感情的不容于世,所以从来隐忍不发,若非自己无意间撞破,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记住你的话。下去吧。”康熙转身不再看他,淡淡道。 直到背后的脚步声远去,他才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把顾正叫了进来。 “叫人把养心殿收拾一下,传王太医去看看太子。”康熙淡淡吩咐道,转身走了几步又道,“准备马车,朕要到大阿哥府上。” “嗻。”皇帝有令,顾正立刻快速指挥底下的人行事,而随着皇帝的车架离开了皇宫,太子殿下遭训斥并被罚跪坤宁宫的消息也不胫而走,紫禁城的水又慢慢开始翻滚起来。 王太医遵旨前来为胤礽诊脉敷药后,他跪在赫舍里的画像前,看着那双美丽的杏眸,唇角微微翘起,在这供奉灵位的地方显得莫名的诡异。 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巧合,有的只是必然而已。 他知道皇阿玛一定会在哥哥清醒之日前来探望,所以他算好一切让他看见他亲吻哥哥那一幕。 他的震怒反应一如他所料,只是没想到皇阿玛居然能忍一个晚上才对他发作,那样更好,可以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推敲应对方法。 他的皇阿玛是一个掌控欲强烈的人,所以做他的太子就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情,因为他既要求你有自己的思想也要求你顺从,这些年他一直是皇阿玛心中完美的太子,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这样一直完美下去,除了他爱上哥哥外,还因为他明白皇阿玛也不会希望他完美下去。 完美代表没有弱点,没有弱点就代表很难掌控,现在皇阿玛是春秋正盛,对自身也极度自满自得,所以他不会因为儿子的完美而有危机感,但是随着岁月的流逝,年老的帝皇看着羽翼已丰,风华正茂的儿子,他便会有被取代的恐惧,他会迫切的想去掌控一切,而首当其冲的就会是他的继承人。 所以他亲自把自己的弱点送到了皇阿玛的面前——他的哥哥。这个弱点皇阿玛无法帮他扼杀,也舍不得扼杀,嫡长子是皇阿玛心中特别的存在,是他真正的最疼爱的儿子。 哥哥和他的感情自小亲厚,所以所有人都自然而然把他归为太子一系的人,又和众兄弟关系融洽,随着兄弟们的长大若真结党营私,把持朝堂真不是一件难事,他不相信皇阿玛没有这样的忧虑。现在他将那背德的感情暴露出来,等于是让皇阿玛掌握了他最大的威胁。在将来若果两个嫡子有了反心,皇阿玛也有了钳制的筹码。 从此他在让他们参与政事的时候,才会放心许多。 哥哥希望消除康熙的怀疑,那么他现在就将他摘除出来,在皇阿玛的心里打下烙印——只是胤礽单方面的爱着承祜。 他并不觉得自己会因为这个理由被废,他是皇阿玛培养多年的继承人,他不会随随便便就放弃他,而且他爱上嫡亲哥哥看起来大逆不道,但是却并没有做出什么荒唐失德的行为,也没有从此不近女色,误了传宗接代的大事,皇阿玛会震怒,但却绝不会因为这而废了他。 哥哥是他致命的弱点,他不知道将来那群弟弟长大后有多少人想争位,从而利用哥哥来对付他,所以暴露感情,也是将哥哥放置于皇阿玛的羽翼之下。但是也将自己放在了让皇阿玛随时能推下悬崖的位置上。 就像哥哥为了他愿意以身体为赌注,他也愿意以半世尊荣去拼。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第54章 保护 承祜刚喝过药就听管家来报康熙来了,因太医说还不能下床,只能收拾一下自己见驾。 “皇阿玛吉祥……咳咳……”见着康熙进房来便撑起身行礼道,只是夹杂着一阵咳嗽,让康熙皱起了眉头。 康熙连忙上前几步扶起他,“你身体还没好,就不要行这样的虚礼了。” 承祜笑了笑,“礼不可废。” 康熙知道他的性子,也就略微责备了几句,就关心起他的身体来。 承祜觉得有点奇怪,不是说康熙平常不关心他,只是今天这般凡事都详细问一遍就有点……异常了。心思转了几转,脸上却是一派感动模样,待康熙问完话了,才语含愧疚的道:“皇阿玛,孩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康熙怔了一下,承祜这话他很熟悉,因为这孩子每次病好后都会对着他说这样一句话,那双眼睛里含着感恩和孺慕看着他,给他的从来都是最寻常却是天家最难得的父子之情。本来他前来是带着试探之意,现在却散去了不少。 “知道朕担心就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康熙拍了拍他的手,语重心长的道。 承祜刚想说什么,门外却传来了小林子的声音,“启禀皇上,大阿哥,奶娘把小阿哥带过来了。” 他这才记起管家禀告康熙到来前,自己吩咐了人把弘昭带过来看看。 康熙责怪的看了他一眼道,“进来吧。” 小林子和奶娘进门来行了礼,康熙招了招手,从奶娘手中抱过了弘昭。 已经四个月大的婴儿长得白白胖胖的,肉丸子似的一团,康熙掂了掂笑道:“还挺沉。这小模样是越看越像你小时候。” 承祜探头过来,看着自家儿子也很是喜爱,弘昭黑亮的眼睛一看到他,连忙咧开了嘴,小身子动了动,看来像是想让他抱,康熙却不让,把孩子给回奶娘,挥了挥手让其退下。 小弘昭不乐意了,连忙哇哇哇哭了起来。承祜心痛了,眼巴巴看着康熙,可惜没有作用,只能听着儿子的哭声远远离去。 “你也不怕把病气过给了儿子?”康熙看着他像小狗耸拉耳朵的模样,笑骂了一句。 “弘昭出生开始就很粘我,现在他额娘又……我看着他就想到保成小时候,没了额娘的孩子总是粘人些,好像怕被抛弃似的。这些日子我病着没见着他,怪想念的。”承祜有点伤怀道。 康熙一怔,恍然想起小时候的胤礽和承祜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或许是因为太依赖了,所以胤礽才起那般心思吗?如果自己能多关心他点,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忍不住叹了口气,拍了拍承祜的手,“朕知道你与福晋感情好,只是人都去了,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你还有弘昭呢。不过你偌大一个府邸,没有个女人管理内院却是不妥的。待你病好了,过些日子赐你个侧福晋吧。” 承祜愣了愣,迟疑了一会缓缓道:“皇阿玛,我的嫡福晋刚去世不久,儿子……实在没有心思再续娶。” 康熙直直看着他,他也眼含忧伤并不回避,良久康熙才放柔了目光,温和说道:“家里终究是有个女人的好。朕也没有要你立刻娶,放心,皇阿玛定给你物色个福泽绵长的。” 其实康熙有着自己的盘算,承祜内院中有妻妾,终归能对胤礽起到些阻碍作用,长此下去或许终有一天那孩子会发现自己只是一时混淆不清某些情愫,幡然醒悟,若承祜一直因妻子逝去而伤怀独身,难保胤礽不会存着希望幻想,若真年少轻狂做出万劫不复的事情,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承祜低下了头,语气苦涩,“皇阿玛,孩儿这样一个破身子,就不要去祸害好人家的女儿了。” “胡说!你是朕的长子,大清的皇阿哥,能嫁给你那是那些八旗女子的福气!”康熙黑了脸怒喝道,旋即想到了什么,眯了眯眼,眼底滑过一丝寒光,“承祜……你可是心里装着什么人?”所以想着守身如玉? “皇阿玛您别气,我心里现在只装着弘昭的额娘。我知道您最不喜欢的就是独宠之事,可是我与她年少夫妻,感情自然是不一般的,想来您也是明白的。”承祜像是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危险,声音依旧低落。 康熙顿了顿,年少夫妻四个字让他不可避免的想到赫舍里皇后,眼里的寒光散去,却还是忍不住道:“你还年轻,难道还真要……真要半生寂寞?” “皇阿玛,我不是还有弘昭吗?培养那孩子成人成才,而且还能领差办事,何来寂寞呢?” 康熙沉吟了一会,低声问道:“承祜,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续娶?” 承祜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心虚,康熙看得心底一沉,有了不好的预感。 “皇阿玛……我刚刚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并无作假……只是……”承祜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开口,“这事你迟早都会从赵太医那里得知的。孩儿此次染病,伤了底子……往后,只会有弘昭这一个孩子了。与其续娶耽搁一个无辜的女子,倒不如让世人觉得我痴情于早逝的福晋,好过将来出了什么流言蜚语,伤了皇家的脸面。” 他的话让康熙先是心头一松,后又讶异心痛,长子是正常的,胤礽只是单方面有心思,可惜这孩子在子嗣上竟是断了,虽然他觉得自己为儿子挑的女人不会也不敢乱说什么话,但难保不出什么意外,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皇阿玛您别为儿子担心,多子多福固然好,但是天意如此也不需强求,知足常乐。”承祜显得很豁达,康熙却觉得心里酸酸的,为着眼前一向孝顺优秀却总是多灾多难的儿子。 “父兼母职,你的身体怎么吃得消?” “不是还有奴才们吗?说到父兼母职,皇阿玛您在儿子小时候不也是那样?额娘早逝,说句不敬的,对于我和胤礽来说你不也是既是阿玛又是额娘,而且你还要打理整个大清,要说辛苦,谁及得上您呢?养儿方知父母恩,皇阿玛,谢谢您。”承祜伸手握住康熙的手,认真的道。 很多时候,承祜平淡的语言往往会给康熙最深的感动,帝皇也是人,也会有渴望温情的时候。 “承祜,朕希望你快乐。不娶就不娶了,只是如果可以的,还是找个能陪伴自己的人吧。”内心被儿子感动得变成十分柔软的康熙允了承祜的请求,拍着他的手说出的那一番话含着的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最深的痛爱。 承祜低下了头,轻轻嗯了一句。 阿玛,我已经找到了,只是,对不起。 再三叮嘱承祜注意身体,又赏赐了些药材,康熙才离开回宫去了。 承祜坐在床上看着不远处摇曳的烛火,轻轻叹了口气。 认真说起来,他与康熙今生的父子之情比之前世来得更加浓厚,也更加的真实,他看得出康熙刚刚的真心,所以也回以九分实意,还有一分是永远不变的筹谋。 不再续娶多多少少是因为子雅的逝世,在她生前给不了她渴望的爱情,在她死后成为世人口中大阿哥‘钟爱一生’的福晋,算是圆了她的心愿吧。而且他实在不想勉强自己去和别的女子圆房,更何况现在又知道了自己对胤礽是有意的,说不上为他守身,只是可能因为心里有人了,所以旁的人都入不了眼。 而断了子嗣是这场病所付出的最大代价。是的,这场病由他自己主导,赵太医是他的人,所以最后也由他把他救醒。他答应了子雅不让任何人动摇弘昭的地位,那么便做得彻底。独子也有独子的好,一腔父爱的都只给一个儿子,不用考虑偏爱偏心一类的问题。前世圈禁的时候他曾经想过,要是康熙只有他一个孩子的话,那么就不会那么狠心的对他了吧?甚至想着若有来世,便只要一个孩子,给他唯一的疼爱。今生算是实践了。 之所以要在自己身上先消了康熙的怀疑,是因为他年长,一般父亲要是知道自家儿子染上了什么不好的习惯,必定是认为有人带坏,就像前世康熙把他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处死了无数奴才都是用的把太子带坏的名头。而弟弟要是有了什么问题,最先被责难的就是哥哥。只要哥哥是好的,那么被哥哥照看着长大的弟弟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样想其实没什么不对,只是承祜千算万算都没想到最不可能破坏他计划的胤礽成为最大的败笔。 “爷,奴才有要事禀告。”小林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承祜疑惑的皱了皱眉,“进来。” 小林子快速进门走到承祜面前,低声道:“爷,刚刚宫里传来消息,太子殿下在养心殿被皇上责骂,被勒令到坤宁宫思过。” 承祜大吃一惊,“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发生的?” “就是在皇上来探望爷之前。” “怎么会?”承祜抚着额头,脑袋一片混乱,不断告诉自己冷静,回想着康熙刚来的神情……有着复杂和试探? “而且……” “说。”承祜厉声道。 小林子立刻跪了下来,“爷息怒,是太子殿下从养心殿出来后,皇上就叫了王太医去为太子殿下看看。奴才差人去问过了,只是王太医怎么都不愿意透露太子殿下到底怎么了。” 承祜闭起了眼,抿唇不语,双手慢慢握紧,强迫自己压下翻滚的心思。 出了什么问题?难道康熙对胤礽动手了?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一国之君伤了他最满意的继承人?难道……不,不会的…… “爷,您怎么了?您没事吧?”小林子看着他脸色突然刷白,连忙着急的问道。 承祜只觉得胸口闷得难受,眼前一阵阵发黑,脑海不断的推敲思索,得出的结果却让他难以接受。 “启禀大阿哥,太子殿下知道大阿哥病后口味寡淡,命人送来了一个食盒,说是让御膳房特意做的。” 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承祜急忙让人进来。 让小林子打开食盒捧到自己面前,看着里面那一盘杏仁糕,难过的闭起了眼。 “你们都出去吧。”他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奴才见他如此也不敢多言,小林子把杏仁糕拿出来放到承祜触手可及的地方便退了出去。 他怔怔的坐在床上许久,才拿起一块点心放到嘴里,软滑的口感却让他觉得苦涩,低声呢喃了一句,“真是个傻孩子……” 很久以前,他曾以杏仁和核桃为实例向胤礽讲解如何处世,告诉他核桃坚硬的外壳作保护,只是核桃破开后里面的肉往往也会有所损伤,而杏仁外壳不若核桃坚硬,破壳之时却能让内心完整,为的是告诉他将来遇到非常强大的外力时,能适当的让自己变得脆弱保全自身。 当时懵懂的孩子童稚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我会先像核桃外壳那般坚硬来保护哥哥,但是如果将来真正的伤害来临时,我就做杏仁壳,保全哥哥。” 这一盘杏仁糕,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会保护他。 我舍弃了自己,为了保护你的完整。 真的是……傻孩子啊。 %%%% 胤礽在坤宁宫呆了五天后,康熙去和他在赫舍里画像前坐了一个下午,没有人知道父子俩说了什么,只知道太子爷随后就解禁了。 回了毓庆宫梳洗了一下,就去向康熙请求出宫探望承祜。 “皇阿玛,儿臣比任何人都害怕大阿哥知道……他那般守礼,要真知道了一定会大骂我一顿的,而且还会以为问题出在自己身上,甚至为了保全皇家的脸面而对自己做出些什么……这样儿臣怎么敢逾矩?只是儿臣这些天在坤宁宫里关禁闭,大阿哥定是担心的,儿臣前去也好安了他的心,他病好没几天不宜让他思虑过重。”胤礽一脸诚恳的对上康熙阴沉的眼神。 康熙内心还是很纠结,毕竟是他的儿子,那股执拗劲他清楚得很,一旦认定了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那天和他谈了一下午,也只是让他知道他更加不肯动摇罢了。 “去吧,不要再让大阿哥为你担心了。”康熙想到前天再去看承祜时,他小心翼翼为胤礽求情的模样,一副兄长的慈爱担忧,让他忍不住想要是承祜知道了胤礽的心意,那打击怕是比之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康熙看着胤礽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头疼的想到很远很远,如果胤礽这份感情能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回单纯的兄弟亲情自然是好的,但若是不可以,他不怀疑在他在世的时候,胤礽能一直隐藏这份心思,但是他百年之后呢?胤礽登基为帝,手执天下权,什么都能手到拿来,到时候他还愿意忍下去吗?会不会终有一天他忍不住了,折辱了承祜? 无心无情的帝王更能治理好国家,不能有心因为不能偏心,不能有情因为不能言爱。若胤礽喜欢的是旁人,他真的可以毫不犹豫的杀了,可惜唯独是承祜,身上承载记忆了无数他和赫舍里幸福时光的承祜,他不愿不会不舍伤害的承祜。 若不让胤礽继位……承祜那嫡长子的身份那般扎眼,别的兄弟上位他怎么可能好过? 康熙头更疼了,他或许该想想,怎么能在自己百年之后继续让承祜平安富贵,尊荣一生。 第55章 问 宫里传来消息说太子已经从坤宁宫里出来,承祜便知道胤礽会到他的府上来。 看着笑得像没事人的胤礽,他叹了口气,伸手把他招了过来… “你是做了什么才把皇阿玛惹成那样?”承祜抬起白皙的手在胤礽脸上那道已经结痂的伤痕轻按,问道。 不能让这孩子知道自己已经猜到,即使他觉得他这次的保护令他很头疼又很生气,但是又想到其实是自己先违背了承诺,他说过相信他的,可是却反而瞒着他在康熙面前先有了动作。是生气了吧?所以才用那样偏激的方法来守护。承祜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微凉的指腹,轻浅温热的气息拂在脸上很容易引起心里的悸动,胤礽看着他微微皱起的眉,纤长森黑的睫毛在苍白的肤色映衬下有种楚楚可怜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亲上去。 凤眸微垂,他轻轻摇了摇头,低哑道:“不用担心。” 承祜收回手,抿了抿唇,终是轻轻开口:“你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才好。胤礽,上位者最忌讳的就是冲动,你要记住。” 他的话让胤礽的眼里闪过什么,旋即就恢复到一贯的深邃黑沉,极慢极慢的凑近他,带着隐隐的压迫。 承祜觉得有点不安,想说什么却被那双凤眸里浓重的黑色震慑住,只能僵直着面对他的靠近,直到颈侧被温热的鼻息吹拂而带起丝丝颤栗,忍不住缩了缩肩想后退,却被胤礽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的手环住肩,进退不得。 “胤礽,你怎么了?”他声音有点不稳的问道,这孩子不是打算把一切说开来不准备装傻了吧?别啊,现在正是康熙会高度注意他们俩的时候,一举一动有丝毫偏差都会引起灭顶之灾。这孩子不会那么想不开吧?而且他要真说开了他要怎么回答?直接答应肯定是不行的,拒绝?太伤人了,他怎么舍得…… “好好说话,别像小时候不懂事那样粘着我,我可是病人哦……”对方越是不开口他就越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以戏谑的口吻说话,抬手要将少年的手臂拽下来,却被想到眼前一花,就被人压在了床上。 “胤礽,别闹。”承祜冷了脸色,看着上方表情依旧莫测的少年,心跳却有点脱轨,只能摆出长兄的威严,不曾想少年却轻轻笑了起来。 邪肆而愉悦的笑,凤眸泛起掠夺之色,低下头,鼻尖轻轻碰上对方的,这般亲昵的动作让承祜的耳朵不禁红了起来。 “我没有闹。”胤礽低声道,蠕动的唇瓣似有若无的扫过因为生病了没有多少血色的唇,像是挑逗又像是调情。 承祜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心一横伸手就要将胤礽推离,但是少年早有准备,头再向下一分,直接印上了薄唇。趁着他因惊愕而微张的嘴,灵巧的舌立刻滑了进去,或重或轻的吮吸纠缠,如巡视领地般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渐渐的温柔细致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急切而稍显粗暴的深吻。 等到承祜的呼吸变得急促显得困难起来,胤礽才放开他,满意的看着原本没有血色的唇变得红润,残留的津液让那唇变得更加的可口,他没忍住低头舔舐起来。 “你你你,放……唔……肆……”承祜气急败坏的道,可是唇上不断作乱的软舌却让他的话显得断断续续,双手不断推拒着身上如山般不可撼动的矫健身躯,大病初愈的人实在是没有多少力气,所以这份无力的挣扎多多少少都有点欲拒还迎的味道,把那双凤眸撩拨得颜色更加深了几分。 像是满足般离开了薄唇,又像是不够似的转移阵地来到了鲜红欲滴的粉嫩耳垂,轻轻含住,带点恶意地挑逗着那柔软,还不时用嫩滑的小舌刺进耳廓中,不意外的听到自家哥哥的压抑的呻吟,那般低哑虚弱,有着本人都不知道的诱惑力,他的气息也粗重起来。 “胤礽……嗯啊……住手……嗯……”从来不知道自己耳后是敏感点的承祜实实在在慌乱了起来,只是从脊梁出窜出来的快感却让他身体渐渐瘫软,出口的话语不可避免的带上忍不住的呻吟,清澈的杏眸也染上了浅浅的薄雾。 那样含着哀求委屈的眼神除了引出别人想狠狠欺负的意欲外,实在起不到应有的效果。少年眼中的光芒更盛,手慢慢地钻进他衣服下摆,带着茧的手掌慢慢地滑过,像是在享受着手下细腻的皮肤带来的微妙触感。 “爱新觉罗胤礽,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放……啊……”承祜的低吼全部消失在少年作乱的双手里,自腰部揉捏攀爬而上,捏住手下那一点粉嫩的凸起,揉捏至无法抑制地变硬,略带破碎的呻吟逸出。 胤礽看着用力用手捂住自己嘴巴,满脸通红浑身散发着无限诱惑力的人,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唇,那神情有着竭力压制的兴奋和饥渴,就像是饥肠辘辘到了临界点却还尽力保持进餐的优雅风度一般,唇角却掩不住隐隐嗜血的纹路,危险而又致命的魅惑。 承祜现在是一筹莫展,这样的神情透着势在必得,甚至因为这具敏感的身体让他连义正言辞的厉声阻止都发不出来,出口的全都是能挑起少年情欲的呻吟,更甚至其实胤礽当真……要了他,他都不能剧烈的反抗……他的顾忌,一如当年胤礽喝醉那晚一样! “哥。”突然一声充满依恋的叫唤,让承祜愣了愣。抬眼,却发现少年满脸的邪肆掠夺都已经褪去,只剩下一个纯真的笑容,而那双作乱的手也已经离开他的身体,甚至还帮他整理好凌乱的衣衫。 跳跃度太大,承祜大脑有点反应不过来,呆呆的看着他,直到被少年抱进怀里才回过神来,别扭的动了动。 “胤礽?”这样像是抱……抱女人的姿势算什么啊? “别动,或者你想继续?”胤礽低头轻轻啄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好笑的看着怀中人再次僵掉的表情。 喂喂喂,这样囧的威胁和哄小孩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喂?他是他哥啊!!! 承祜内心在咆哮,却还是听话的不再动弹。 “哥,在坤宁宫关禁闭的这些天,我反复想了很多事情,然后发现我一直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 “好好说话。”承祜不满的低声道。要人别动,自己的手却一点都不规矩,还摸!那是屁股! 胤礽无辜的眨眨眼睛,看着自己的一只手被承祜握住,唇边的笑意更深。单手开始把玩他白皙的手指,不慢不紧的继续开口:“哥,你这样的反应是不对的。没有哪一位哥哥被自己的嫡亲弟弟这样对待还能如此……平静?怎么也该破口大骂或者认真交谈将弟弟引回正途吧?启蒙那年我装醉强吻你你不反抗,我想那是你不愿意把事情闹大,也可能是觉得我只是酒后失态,为了不让我难堪所以就把那事揭过。你的态度一直如此,为了保护我所以设计胤禹,拿自己的身体做赌注。这真的是哥哥对弟弟的感情吗?” 承祜目无表情的看着他,抿唇不语。 胤礽温柔的凝视着他,并不介意他的沉默,继续说道:“胤禹和你说我偷吻你,你猜到佟佳氏临死前和皇阿玛说了什么,甚至我为什么惹怒皇阿玛你都猜出来了?对不对?我一直忽略的问题,你这样一层层的保护只说明了一点,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哥,你知道我爱你并且不反感,对不对?” 躲避般垂下眼帘,承祜依旧不说话,微颤的指尖却泄露了他心中的不平静。 “然后我开始思考,你知道了我的心意却并没有要我死心,你是为了保全我的脸面,皇家的脸面所以不愿意把事情闹大?不,不是那么简单的。所以我这样放肆的试探你,亲吻你爱抚你,做着我一直想对你做的事情。哥,这样可以说是折辱你骄傲的事情你却并没有剧烈的反抗,甚至我在你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勉强和厌恶。为什么我没有早些发现呢?没有哪一个哥哥对弟弟的爱护能到达这样一个程度。你不愿意伤害我,不愿意我伤心难过。情愿自己受伤都要让我快乐,只能是因为爱啊……我该早些发现你对我的纵容保护早就超越了兄弟之情,对不对?”并不咄咄逼人的语气却让承祜觉得很有压力。 情愿自己受伤都要你快乐,只能是因为爱啊……的确早就超越了兄弟之情……可是……现在怎么能向你承认呢? “你出来时间够久的了,该回宫去了。”他微微抬眼,杏眸里一片平静,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胤礽皱眉的看着他,试图看出一些端倪,迟疑了一阵,低头试探性的含住他的唇,承祜也不动,就那样看着他对自己亲吻。 两唇相贴了一会,胤礽放开他,也松开了手,坐直身子,看着承祜恢复到平常温和有礼的模样,刚刚的慌乱羞怯似乎只是幻觉,凤眸微微眯了起来。 “早知道你不正面承认,刚刚就该做到最后一步。”少年有些唏嘘不甘的道。 “一国储君,注意言行。”承祜的眼角抽了抽,低喝道。 “也不对,你才刚病好,身体承受不住的。”少年摇了摇头推翻了自己刚才的说法,并不在乎他的斥责,然后在承祜想再开口的时候又急速的凑近了他,将他到口的话全都吓了回去。 “不承认也好,起码我不用因为你的承认而欣喜若狂,在皇阿玛面前露出破绽。你依旧是爱护弟弟的好大哥,你一直都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哦。” 承祜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凤眸,听着少年猜到他心思的话语,心底轻轻一叹,对于自己这样逃避的行为觉得很唾弃。 可是身份并不允许他拥有勇往直前的任性,不是说互表爱意然后携手共同向前,共同抗争就会成功,不能对他承认自己的感情是因为两心相悦的人无论怎样隐藏都无法掩盖爱意,往往一个眼神就能泄露太多太多的感情,康熙那么锐利的一个人啊,在他眼皮底下玩兄弟“情深”?无论几世他都没有自信会成功。 所以即使你猜到,但是没有明确的答复你就不会被狂喜冲昏了理智。 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脑袋,不能言传只能意会。 胤礽笑了笑,掩盖心中细微的失落,却明白哥哥的沉默是最好的答案,头又再想前伸,修长的手同时捏住他的下颚尖,慢慢揉捏,往下拉,加深这个吻,带出承祜细微的呻吟,不轻不重地咬住他的舌尖,引诱着往自己口中带。 反正哥哥算是默许了,豆腐能吃就吃啊! “喂,够了。”感觉少年唇舌越来越放肆,本来只是准备给个安抚吻的承祜连忙捉住少年想乱来的手,撇开头责备道。 胤礽耸耸肩,回味似的舔舔唇,有点可惜的道,“唉,你说我为什么自己在皇阿玛面前主动暴露了呢?要不然按着我和你自小浓厚的情分,今晚抵足而眠都不会让人怀疑啊。” 承祜满头黑线,突然觉得自己到底把胤礽培养成什么样了? “哥。”胤礽收起了满脸戏谑,认真的看着他道,“我一定会坐上那个位置的。你放心。”因为只有坐在那个位置上,你才会安心。 承祜一怔,缓缓划出一抹笑,“我从来不曾怀疑过。” 第56章 赐封 康熙二十八年最大的一件事情就是以索额图为主要谈判人员,与沙俄签订了《尼布楚条约》,条约中规定外兴安岭以南、格尔必齐河和额尔古纳河以东至海的整个黑龙江流域,乌苏里江流域的土地,全部属于中国;外兴安岭与乌第河之间的地区,暂行存放,留待以后再议;凡一、二人越界捕猎或盗窃,立即械系,送回本国处罚,凡数十人结伙,持械越界、杀人掠夺者,捕拿送回本国,处以死刑;两国人民持有护照者,可以过界往来互市;订约以前的逃人不必遣返,订约以后,两国不收逃犯。俄国人在雅克萨所建城障,应立即拆除,在此居住的俄国人,应全部迁回本土。 对于这个条约的签订,历史给予了正反两面的评价,但根据后世很多历史学家的研究,身为战胜国的清朝却因为种种原因而放弃了从额尔古纳河到贝加尔湖的领土,所以《尼布楚条约》应算中国近代史上第一个不平等条约。 以上这些,处于历史时期的人们并不清楚,但是重生一回的承祜却知道。 所以在早些年的“雅克萨战争”发生之后,他就开始设想怎么影响这个尼布楚条约的签订。 康熙二十八年四月壬辰,康熙复命索额图等赴尼布楚,与鄂罗斯定边界。而在康熙交代给索额图三种方案的时候,承祜正好在场,并且向康熙提交了一份有关鄂罗斯国家现状的分析报告上前。 从俄罗斯的穷困,到远东跟莫斯科的距离,再到俄罗斯跟欧洲各国的矛盾……,一条条的摆下来,让康熙的脸色沉了下来,原本以为强悍的入侵者只是一只没有角的绵羊?但是震惊过后,康熙却关注了另一方面的东西,这份情报承祜是如何得来的? 早就料想到康熙一定有所怀疑,应对说辞也准备好,感谢他招揽了不少外来传教士用来研制俄军扳机击发式火绳枪,而当中就有来自瑞典、波兰、土耳其的传教士。而正好,17世纪初的时候,这三个国家都曾经把俄国打翻在地踏上两脚。所以当承祜连同工部,传教士们一干人在武器研发成功并获康熙赏赐,承祜感叹了一句“有了火器就不用再惧怕鄂罗斯入侵”时,三位传教士很是惊讶为何堂堂盛世大清国居然会对那般弱小的国家感到头痛,而同样“疑惑”的承祜很是仔细详尽的了解了一下此时鄂罗斯的国力现状。 而资料收集完毕,呈上去的时候“正好”就赶上了康熙交代索额图的时候。 本来《中俄尼布楚条约》就是是俄罗斯在清王朝以武力为后盾,通过谈判而签订的边界条约,此时康熙正因着噶尔丹的蠢蠢欲动而希望能够和鄂罗斯取得和平所以才定下三个方案用以退让求和,可是现状这份报告明确说明鄂罗斯根本没有一点实力支持来和大清谈判,那么一切属于大清的领土就不能分割哪怕一点点。 所以康熙将原本的方案删减到只剩下一个,即以勒拿河至北冰洋为界,绝不退让分毫。 承祜在心底满意了,只给一个方案下死命令才会让叔公想方设法去谈判成,没有选择没有后路才会竭尽所能啊! 不过后世有种说法是因为谈判的清朝代表的能力问题导致了割地,前世的他对这件事并没有多大关注,只知道叔公回来后康熙大大的赞扬了他,并因为这个条约的签订而终于压过了明珠一头,连带的也令他的气焰更加嚣张。而既然今生他成为了煽动翅膀的蝴蝶,插手了这件事,那么相对的对于索额图的谈判能力也要引导和训练一下。 虽然叔公觉得自己不可能会和那群夷人谈不拢,但是禁不住他一通通的劝说,找了批传教士轮番向叔公上演了一次国际谈判,让他见识了一下什么叫做强盗逻辑,很好的让他震撼了一把。 承祜从不打没把握的仗,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功夫,签订的《尼布楚条约》不再是原本的定界实在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十二月乙亥,索额图疏报与鄂罗斯立约,已经病好能上朝的承祜被康熙传召到南书房的时候,看见康熙红光满面的样子,而太子和胤褆加站着的重臣们也都满脸兴奋,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日子,大概也就明白是什么事情了。 “皇阿玛何事如此高兴?”承祜装作不解的问道。 “你看看。”康熙笑着叫人把刚刚呈上来的奏报递给了承祜。 他打开看了一下,两国边界居然不是原本康熙吩咐的以勒拿河至北冰洋为界,而是在高加索山,乌拉尔山以及乌拉尔河一带,山跟河都归大清,鄂罗斯只能拥有山下的草原以及河边的芦苇地!这可是比康熙原本要求的多了数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而且奏报上还附带了一份从对方谈判代表得来的地图,看着长长的边界线,身为大清的阿哥不可能不愉悦不骄傲的。 “恭喜皇阿玛。”承祜合上奏报,脸上也是一片喜色。 没有一个身处政治漩涡中的人不希望看见自己国家强盛。 “大阿哥,这次事情你的功劳可不少啊。”康熙突然冒出一句。 承祜明显感觉到在场众人的目光唰的一声全都放到了他的身上,心下不由得苦笑,脸上却一片茫然之色,“皇阿玛此言倒让儿臣不明白了。大清能把鄂罗斯打退,让其不得不和我们签订条约求和是因为皇阿玛的英明领导,而最后定界的功劳也是属于谈判团的各位大人,儿臣远在京城怎么能说有功劳呢?望皇阿玛明察。” “呵呵,大阿哥性子谦虚是好,但是朕一向赏罚分明,谁有功劳还是能分得清的。”康熙含笑看着他,眼底的满意赞赏是越发的明显,承祜觉得压力好大。 如此不顾忌在场的太子和二阿哥,把大阿哥高高捧起,康熙这一手多多少少有挑拨的意思,在场的朝臣心思都忍不住翻滚了一下,有些大臣更是站出来附和康熙,对着大阿哥好一通赞赏,康熙都不住点头的应下。 这个话题跳过后,众人又就土地的分配讨论了一番,因为那么大的一片领土,又有很大的一部分远在蒙古的北面,想撇开蒙古诸王是不可能的,而且不久前康熙才拉拢蒙古诸王共同对付噶尔丹,现在干脆做做好人,好生的分配一下,到时候不怕这群王爷还能被噶尔丹拉拢过去! 讨论告一段落后,众人都退了出去,康熙却命承祜留下。 “承祜,想要什么赏赐?”康熙待众人离去后,语气很是放松的问着他。 承祜微微垂下眼帘,语气很是恭敬,“儿臣不敢居功,更不敢求赏赐。” “承祜,你倒真以为朕不知道?索额图在另一份奏报里面全说了,是你教他一开始就定下以高加索山为边界,然后还骗说大清与瑞典早有往来,鄂罗斯的谈判员费要多罗是被吓得要赶回去和他们的皇帝禀报,所以才签订了条约。这份功劳谁能替代?” “那个……皇阿玛英明,其实儿臣就是觉得谈判和商贩买东西是差不多的,商人们都喜欢把商品的价格定得比自己所能承受的最低价格高,给客人能有讨价还价的几乎,这样的心理下更容易促进目的的达到。儿臣其实就是和索大人说了一下,就打算试一下……没想到真成了。”承祜很是无辜的说道,他这话还真没有说谎,他哪知道那个什么费要多罗那么不耐吓啊…… “胡闹,这是两国谈判,你居然用买卖来比喻。”康熙笑骂道,语气中却并没有责怪。 承祜摸摸自己的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不过无论怎么说,此次我大清能够得到那么广袤的领地,你实在功不可没,连同之前研制火器成功,朕定要重重的赏你。” “研制火器的功劳已经赏过了啊……”承祜嘀咕道。 “你这孩子,别人是迫不及待的邀功,你倒是喜欢把赏赐往外推,谦虚过头了吧?”康熙听着他孩子气的话,蹦不住又笑了。 “皇阿玛,不是儿臣谦虚,而是实在不觉得自己有多大的功劳,更何况这次是为了大清出谋划策,可不是为了皇阿玛的赏赐啊。” “得了得了。”康熙挥了挥手,“反正这赏赐朕是给定的,你不接就是抗旨。” 承祜无奈,只好行礼叩首,“那么儿臣就先谢过皇阿玛了。” “嗯,这就对了。退下吧。” “儿臣告退。” 承祜出了南书房,隆冬的寒风就扑面而来,让他一阵哆嗦。 他是真没想到这次的谈判居然成功到这种地步,这么大一份功劳太惹眼了,刚刚明珠那一派的人就看了他好几遍,他现在只希望康熙的赏赐不要太惊人的为好。 只是几天之后,一道圣旨直把京城的水搞得更加浑浊。 大阿哥承祜,封肃郡王。 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发生,跳过贝勒贝子两级直接就被封为郡王,再往上,便是亲王了,无论他愿不愿意,大阿哥再一次在政治中心表现出了他于帝皇的特别,这番圣宠已经明确凌驾于众阿哥之上。 所有人都在揣测圣意,虽然大阿哥一直以来是明显的太子党,但是皇帝这翻举动却让某些人觉得或者大阿哥也有着自己的心思?毕竟同为嫡子,若大阿哥当真要争,太子招架得住? 承祜冷眼旁观,康熙的心思却猜出几分,他知道了胤礽对他的心意所以插手进来他们兄弟间,看能不能挑拨出一些别样东西,比起兄弟乱伦康熙会更加喜欢兄弟间争权夺利。而退一步说兄弟两人并没有因为这次封王而分生,康熙一直捧着长子多多少少都会让胤礽更加估计。这样说来倒真是用心良苦了。 而这次圣旨下了之后,朝臣发现太子和二阿哥走得近了,却对着一直亲厚的大阿哥……哦,不,现在该叫肃郡王有了点疏离,大家忍不住猜测是不是太子对肃郡王的身份起了顾忌,所以转而去拉拢二阿哥,毕竟肃郡王和二阿哥年岁相差不大,但是一个没爵一个有爵多少让人觉得不平衡,太子趁机有动作似乎也无可厚非。 就是在众人各种猜测中,迎来了康熙二十九年的春节。 承祜最近觉得心头不太痛快,不为别的,就为了胤礽和胤褆最近走得很近很近很近,完全没有了平日死对头的样子。他知道因为最近噶尔丹蠢蠢欲动,所以康熙让他们两人一同研究噶尔丹的下步动向和各项征讨事宜,这是正事他很理解,他甚至很理解胤礽对他稍微疏离是做给康熙看。 可是理解归理解!!从小粘自己,和自己无比亲厚的孩子现在居然和另一个人走得很近很近,还若有似无的避开他!!!真是看得他心肝脾肺都觉得抽得疼。都是康熙,无端端封什么郡王,爷太子都做过,不稀罕!! 可是无论他的心情多么郁卒,日子还是要过的,而且还要偶尔表露惆怅情绪给康熙看的过!!! 所以承祜这个年过得很不爽,不爽到除了年初头三天按例到宫里转圈出席宴席外,其他时候就待在家里不出门,有兄弟来拜年就接待,没有就逗逗他的小弘昭。 直到年初六太子爷单独来到肃郡王府。 温暖的阳光下,承祜正抱着越发圆胖的儿子在庭院里晒太阳,不时掐掐儿子肉肉的小脸,玩玩小小的手掌,还未满周岁的小弘昭无论怎么逗弄都不哭,还会咧着嘴笑,萌得承祜总是忍不住低头亲亲啃啃儿子的小脸蛋。 而胤礽一进庭院看到的就是自家哥哥正猛吃自家侄子的嫩豆腐。 “你这么用力就不怕把弘昭弄哭?”胤礽走到父子俩身旁坐下,没好气的说道,看着承祜怀里笑得正欢的弘昭,眼底有一丝嫉妒。 承祜懒懒觑他一眼,不理他,自顾自在弘昭小脸上用力的啵了一下。 胤礽自然知道他为何不理他,笑了笑,皇阿玛封哥哥爵他有点意外,但是很快的就给了康熙想要看的反应,适当的和哥哥保持了一下距离,是告诉康熙他对于他所给予的权力被分割还是在乎的,他是喜欢哥哥,但是并没有喜欢到不顾一切,他在告诉康熙,他依旧在他掌控之内。他知道哥哥也是明白,而且相当配合。 “小弘昭,你要快快长大哦,阿玛以后就靠你养了。”承祜正眼都没给胤礽一下,还自顾自和弘昭玩耍。 这下轮到胤礽不爽了,从来都是承祜眼里唯一存在的太子爷受不了被一个小奶娃给取代了,咳嗽了一声,缓缓道:“肃郡王,孤有事与你商谈。” 承祜一愣,胤礽这般正式的称呼让他有些疑惑,看了他一眼,凤眸里的认真让他正经了起来,招来奶娘把弘昭抱了下去,和胤礽去了书房。 “出了什么事……唔……”刚进书房把门关上,承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胤礽突然一扯压在门上,深深的吻住。 他愣了一下,旋即挣扎起来,却被少年早有准备般将双手钳制在头上,想转头又被捏住下巴,身体更是被完全压制,只能迫承受少年霸道的掠夺,直至身体渐渐虚软,红霞满脸。 “你……你疯了……这般行事,不知谨慎,不知道最近有多少人盯住我的肃郡王府,你居然还敢如此放肆!”被放开的人不顾发麻的红唇,轻喘着怒声低叫,只是瞪人的眼神因亲吻而染上水雾,显得无比润泽勾人,一点震慑力都没有。 胤礽凤眸里窜出一撮火苗,唇边勾起邪肆的笑容,声音无比性感低沉,“每一次被我这样对待你最先的反应都是先考虑我而不是计较被我冒犯的事情,哥,你确定你不是在勾引我为所欲为?” 承祜一怔,脸色更红,甚至有蔓延至脖子的趋势,心虚的不看那双能把人吸进去的眼睛,喃喃道:“呃……别乱说……我……我才没有……”他只是保护他多年,遇事第一反应就是先想到他,当然不否认其实亲吻……很舒服啦。 胤礽低笑了起来,气息拂在他的脖子上,怪惹人心痒的。 “嗯……不要……”压抑的求饶在湿滑的舌缠上耳垂的时候响起,其中的呻吟颤抖却引起人狠狠欺负蹂躏的欲望。 “别乱来……啊……会……会被知道的……”扭动着身躯躲避着恶劣舌,却因为紧贴的身躯而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变化,隔着衣物都不能驻阻挡某人渐渐抬头的欲望,那样的硬度和热度也挑起了他平静多年的欲念。 原来不是他性冷感,只是以往不怎么接受他人的接触,没有人能挑起罢了。 “皇阿玛带着老四他们那一群小鬼头去了南苑,而且大白天的,你的书房又是被你特别要求造成非常隔音,不会有人知道的。”胤礽的呼吸也乱了,一边在他耳垂颈边吮吻,放开钳制着他的双手,开始探进他的衣服下摆,贪婪的探索起腰股的位置。 “你……你还知道……嗯啊……大白天……” “我这些天疏离了你一点,皇阿玛才没有那么紧迫盯人……这么好的机会……” “……不……不可以……唔……” “要我停手的话,除非你叫人……” “我……我的身体……啊……承受不了……” “你骗我,我早问过赵太医了……就一次,好不好?” “不好……嗯哈……放开……” “我不管,反正你又不会骂我,这次绝对不半途而废!” “啊……” 第57章 得到 对于一个所有的性经验都是压人的攻君身上,要是某一天突然面临被压的局面,心中的凌乱可想而知。 耳垂,前胸,腰腹……全身的敏感点都被掌控,被一阵阵的快感覆盖,还能断断续续的说着抗拒的话,承祜觉得自己控制力其实很好,真的很好。 大开的衣襟前是一颗不停点火作乱的脑袋,温热湿滑的舌在单薄的胸膛上留下微凉的湿痕,含着一点不停吮吸舔弄,感受着那瞬间痉挛一般的颤抖,一手以指尖轻佻地夹住胸前另一边的粉色果实,引得他瞬间紧绷了四肢。 细长的指骨颤抖着揪住少年肩上的衣服,想要推开的意图很明显,但是敏感的腰间被骤然一揉,原本还能发力的手肘霎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压抑的呻吟溢出,双手只能无力的垂下,昂头喘息,杏眸里的清明渐渐染上朦胧。 身体突然腾空,他还没有来得及惊呼,背后已经由坚硬的门板转换成了柔软的绸缎,来自与书房内唯一一张用来小憩的黄梨木躺椅。 果然书房是用来读书学习的地方,不能摆放任何能用来休息的家具啊!!! 新春的天气仍然稍凉,所以当上身的衣衫被甩在地上后,承祜哆嗦了一下,理智稍稍回来,最后一次低声拒绝,“胤礽,真的不要。” 手刚滑到他腰腹,正要解开裤头进行更进一步的侵略,这样低浅的一声让胤礽顿了顿,抿抿唇抬眼对上那双水润勾人的杏眸,眼底一丝明显的拒绝令人心头火起。 “为什么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拒绝?”从来在哥哥身上有求必应的弟弟第一次遭到拒绝,心底的不爽很明显的表现在冷硬的声音上。 承祜叹了口气,“时候还不成熟。”少年的身体从来不懂得对欲望说不要,他只是怕他食髓知味,失了自控。所谓禁果,一旦品尝了就会成为随时都能吃的水果。 欲望得不到满足的男人一般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尤其还是从小到大没有什么得不到的少年太子,当那个一直能让你予取予求的人突然发出拒绝,很容易会引起灭顶的恐慌。 胤礽眯着眼凝视着他,若是平时他当然明白哥哥的顾忌,只是此时此刻,心底有一个阴暗的声音响起。 他不是没有正面回应你的感情吗…… 他对你的感觉真的和你对他的一样吗…… 如果是的话,为什么却在如此亲密的时候还出言拒绝…… 是你一厢情愿,他只是不愿意伤害你,心底其实还是抗拒的…… 最先陷入感情的一方总是容易胡思乱想,为什么恋爱中的人总喜欢要一句表白,其实也只是为了确定自己在对方心里面的位置,求一个安心罢了。 承祜见他良久都没有动作,以为他是听进去了,松了口气,刚想说下榻穿上衣服,就被用力握住肩毫不温柔的按回去。 在他惊讶的杏眸中,少年的凤眸里冷得没有温度,迅速将被甩在地上的他的腰带捞了起来,快速地将纤细的手腕绑在了躺椅的一侧扶手上,紧紧的,让人生痛。 “胤礽,你疯了,快放开我。”承祜吓了一跳,连忙用自由的另一只手去解,情况似乎有点失控,捆绑神马的他玩过,但是不是被绑的那个啊!! “哥,其实吧,我是想要你,但是真没想过会做到最后一步,你知道的,泄欲的方法有很多种的,不一定要用这里。”胤礽在抽出自己的腰带将某人另一只手绑住后,修长的手顺着他的脊梁滑至股间,轻轻点了点藏于隐秘处的菊穴,还很恶劣的以指甲轻刮了一下入口,引来一声惊呼。 “那你还这样……”强迫自己忽略那种被亵玩的羞耻感,他喘息着道,什么叫弄巧成拙他现在是明白到了,可是他没说错话啊? “是你的错哦。”少年淡淡道,收回手,褪下承祜身上最后一件衣衫——裤子,盯着完全裸露于眼前的白皙身躯,开始慢条斯理的脱自己身上的衣服。 承祜被那炙热的目光弄得浑身轻颤,这种玩弄猎物的手段他玩过不少,最喜欢的就是被捕获的对象一脸害怕却又强忍着的样子,那会勾起男人最潜在的肆虐欲。该死的,他是没觉得胤礽真的会伤害他,但是这样的气氛下就算不害怕那也很紧张啊!! “胤礽……你放开我好不好?真的要……我答应你就是了……”承祜看着少年柔韧而细腻的肌肉一寸寸裸露在自己的面前,也有些口干舌燥,从前最爱的就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有武功底子透着刚毅的身子尝起来味道最好了。既然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还不如反客为主,胤礽怎么看怎么没有经验,被弄伤弄痛可不好。 “哥哥你前后态度反差真大,真是可疑呢。”胤礽挑挑眉,看着杏眸眼底出现了一丝渴望,有点得意的勾了勾唇,迈着优雅的步子压上了那具渴望已久的身躯。 低头轻轻吻上他的眼睛,依恋的呢喃,“从我懂人事开始就隔三差五的梦到把你吃干抹净的情景,你知道我最常梦到的是什么吗?” 承祜心底突然有点不安,万分确定接下去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我最常梦到的就是把你狠狠占有到求饶,看着这双眼睛被欺负到哭泣,那个时候一定很美很美。” 承祜现在是万分确定胤礽和自己本质上来说其实是差不多的,当初的自己也总是把身下人做到哭泣求饶啊!!!这是不是叫报应?? “胤礽……别……别乱来……唔……保成……”一口一下的啃咬从锁骨蜿蜒而下,时重时轻的吮吸留下了一个个暧昧的印记,刺痛伴随着快感一波一波冲击着身体,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放开我……绑着……啊……会有痕迹……”被突然握着已经半抬头的骄傲,单薄的身体忍不住弓起,只是被绑着的双手遏制了动作,只能无力的仰躺回去。 “我特意绑在手腕上方靠关节处,只要你不撩上衣袖就不会有人看到,身上的痕迹我都是找衣服能遮盖的地方咬的,放心。”少年冷静的声音陈述着令人吐血的话,承祜觉得自己真的被折磨得没脾气了。 “啊……轻点……痛……”低头看着少年把玩着自己,毫无章法的搓揉不可避免的弄痛他。 “啊,抱歉。”少年有点恼怒的道,放松了手,轻轻摩擦着,但是这挠痒般的力度却让人非常难耐。 承祜低咒一声,咬了咬牙,睁着勾人的眼睛瞪了某个说要吃人但是技术不良的少年,身体实在被不上不下的感觉折磨得难受,只好开口自力救济。 “手……握着……大力一点……嗯啊……对……用揉的……不要掐……唔……拇指捻着……头……慢点……啊啊……下面抓住……太大力了……嗯……对……动快点……啊……” 下腹狠狠一紧,郁积的热流熔岩般喷发得暴烈,脑海里一片绝对的麻痹和金灿迷离的白炽光影,在极致的快感面前,所有的理智都已经散去,只剩下满眼的迷醉。 “……是不是……该到我了……教我……”少年的唇贴上来,低哑的嗓音发出的请求却承祜觉得无比的羞耻。 哪有被吃的还要叫吃人的怎么开吃啊!!可是那样低柔的请求,还有黑亮眼睛里的渴望,实在让本质其实是弟控的人说不出半句不要,但是要教导弟弟怎样开发自己的身体……实在令人难以启齿啊!!只能涨红着脸看着他。 少年挑挑眉,动了动身体跪在他的两腿间,将他的两腿扳到自己腰两侧,双膝一顶,承祜整个人就是一副毫无遮拦地任君采撷的模样,少年轻抬腰身,早已经涨得发痛的分身前端来到不曾让人开发之地,大有不顾一切向前冲的架势。 吓得承祜连忙叫道:“别乱来!会受伤的!” “都这个时候还反抗?”明显不信的胤礽以下身摩擦着他的两股间,像是在寻找 进入的角度,让承祜的身体又热了起来。 “唔……不是……我……先用手指啦……嗯……太紧进不去的……”羞愧得近乎无地自容的撇开脸,全身如煮熟的虾一般红得诱人。就是这一扭头,错过了少年脸上一闪而过的恶劣笑容。 “这样吗?”边含着他的耳垂边低声问道,沾着白浊的手试探性的探进了一指,缓慢而细致的前进着,“好紧……” “唔……”闷吭一声,一只手指的深入并没有引起疼痛,只是羞耻的部位被异物侵入,内壁自然的做着抵抗的推拒,但是又像是邀请,将侵略者吸含得更深。直到不再往里却试着再加入一指,这回承祜低声痛呼,入侵的手却并没有退却,凤眸一瞬不瞬注视着那张泛着情欲的脸,在他眉头紧皱时停下,松开时继续探索,直到痛呼开始变调成有一下没一下的闷哼,在双指触到某个地方的时候,终于看见身下的人猛地一僵,从喉咙里发出不可抑制的呻吟。 “……啊恩恩……那、那里……不要……”身体深处的某一点被略过时,触发了强烈的酥麻感,无助的想夹紧双腿却被少年空闲的手握住一边的膝盖拉开,不断被摩擦的一点所带来的快感掩盖了再入一指的刺痛,绑缚着的双手控制不住的握紧扶手,红唇溢出的呻吟带着上哀求,眼泛水光的模样是无人可及的艳丽。 “……啊……”猛然抽出的手指刺激得单薄的身躯向上弹了弹,但随后而来的空虚感却很是磨人,下意识的扭动了一下腰,少年毫不意外的闷吭了一声。 沉下身体,完全不同于手指的形状和尺寸撑开窄小的入口长驱直入,那么硬,那么热,就像烧红的铁柱,在娇嫩的粘膜上烙下永生不能磨灭的烙印。 所有的痛呼都被覆上来的唇全部堵在嘴里,养尊处优的身体从来不曾经历过这样撕裂般的疼痛,原本泛着晕红的脸颊也变得惨白,杏眸带着控诉望进被欲望渲染得无比明亮的凤眸,却发现少年满头的大汗,眼里有着忍耐的痛苦。 这才发现身体里的入侵者停了进入的动作,双手不停的爱抚着他,唇舌也带着安抚的味道。 对着胤礽,承祜从来都是很心软的,强忍着疼痛让自己努力放松,少年配合着他慢慢挺进,直到被他裹缠得一丝空隙也不留,那么紧密那么灼热地抽搐着咬紧,疼痛被慢慢习惯,渐渐转化为奇异的快感。 “动……啊……”轻轻的一个单音让少年所有的自制力全部瓦解,再也忍不住,浅浅地退出,深深地推进,摩擦带来的甜美感觉让他的抽插不由得加大了幅度,一次次深进浅出的力道却依旧保持了一定的和缓,竭力按捺住尽情蹂躏的危险冲动——长年病弱的身体经不起第一就过分狂暴的操弄。 “啊……唔嗯……你骗我……啊……” 下身一片麻痹的热,似乎都不属于自己了,意识全部集中在与那硬热的硕大摩擦的身体深处上,被硬热碾过的瞬间带来满足的愉悦,即时感官都被操控,脑海中却有一件事情被点明。 这样的律动抽插根本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少年所能掌握的节奏啊!!!坟蛋,还骗他要他教!!! “唔……这是惩罚……你可是教导过我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啊……”戏谑喘息的声音带着令人气炸的恶劣,看着身下人每一次被深深贯穿,纤瘦的腰肢便会可爱地急遽颤抖起来,在啜泣般的呻吟中迸发出甘美的音色。 终于……得到了! 这个从有记忆开始就在生命中占据着重要地位的人,压抑多时的背德感情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哭泣的眼,求饶的唇,一切梦中渴求的终于在这一刻完全实现。 可是……不够,远远不够,多想禁锢你,不让任何人看到,只能是我的,我的!让你离不开,让你的身体永远记得,永远只能被我碰触,为我绽放! “啊啊……嗯……慢一点……啊哈……”跟不上越发狂野进犯的节奏,被没顶的情潮折磨得浑身无力,只能随着少年的动作剧烈摇晃着身体,绑缚着无法逃离,感官被完全操纵的感觉让骄傲的皇子十分难堪,但是这份难堪又带来别样的快感,只能被动地接受一切,被淹没、沉沦。 “……根本就……慢不下来啊……”一次次的插入,少年的腰肢劲健如精悍的猎豹,有力,曼妙,而优雅,略显生涩的变化着撞击的力道和角度,逼迫他溢出更加销魂的呻吟。 啪啪的肉体撞击声益发响亮,和着进出的摩擦那种尖锐而淫乱的声音,昭示着这场欢爱带来了多大的快乐。 承祜是真的快哭出来,这一世的身体即使儿子都已经有了,但是情欲之事却少之又少,这样的狂乱更是没有过,肢体在一波波激扬的快感中绷到发疼,想逃离这让人身心都快要为之崩毁的极限感官,但是什么也做不了,狂乱扭动身体的动作不知道是逃避还是催促,却只让少年更为兴奋,深切的占有得更加彻底。 “保成……停……停下来……求你……啊……”终是忍耐不住超出限度的快感,破碎的啜泣声响起,美丽的杏眸滑下晶莹的泪珠,少年终于听到等待许久的臣服。 突然一切的狂暴都停止了下来,胤礽深吸口气享受着甬道蠕动般的献媚收缩,前倾轻轻舔着眼尾的泪水,模糊地发问,“受不了了吗?” 承祜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哭泣着求饶,羞恼瞬间充斥大脑,抬脚就想将少年踹下去,但是却忘了还深埋在身体的炙热,这样一动令两人都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看来不是。”少年低笑了一下,抓住双膝往上一抬一压,狠狠一撞,满意的听到甜腻婉转的呻吟。 不过终究是顾忌着他的身体,少年不再那般蛮横直撞,调整成他能接受的节奏,一下一下的抽插着,修长的手把玩已经肿胀不已的乳尖一会,然后渐渐滑下,握住无比灼热滑腻的欲望,略一摩动就听见身下人压抑不住的呻吟。 “差不多了吧……”低声的询问,狂暴地将自己狠狠揉进这具甜美的身体至深处,揉弄分身的手也顾不得什么技巧了,用力再用力,到几近粗暴,修长下肢妩媚地盘上了腰部,主动逢迎上这样的蹂躏。 “手……啊……解开……”难耐的希望抓住什么,含泪的杏眸透着刻骨的妩媚,没有人愿意拒绝他现在的请求。 得到自由的手立刻向前伸去,蛇一般的手臂迫不及待的缠上少年的背,不希望再听到自己羞人妩媚的呻吟,主动吻住上去,热情而不顾一切的吮吸交缠着。 胤礽只觉得包裹着自己的甬道猛地收缩到极致,柔韧的腰肢、滑腻的肌肤、甜美芬芳的红唇软舌,一切的一切都像最上好的媚药,带来无上的快感,下身再狠狠一撞,再也控制不住的精华喷射而出,洒落在最深处,从来不曾有过的满足欢愉充斥着全身,只想时间就这样停留。 滑腻相贴的肉体,此起彼伏的呼吸,在寂静里透着令人眷恋的安然和温柔。 少年放松了身体搂着怀里的人一同倒回躺椅之上,埋首在他的颈间,嗅着专属于他的檀香与药香混合的味道,不禁依恋的蹭了蹭,如乖巧温顺的小动物。 浑身酸软提不起一丝力气的承祜没好气的瞪了兀自蹭得开心的少年,依旧陷在体内还时不时跳动着的异物,以及内部涨满了的热流,时刻提醒着他刚刚发生的狂乱。 “起……起来啦……”沙哑不已的嗓音含着欢爱过后的残余娇媚,连他自己都觉得心跳不已,何况是血气方刚的少年。 “喂……说好一次的。”感觉到身体内又在变化的异物,承祜连忙慌乱的道。 再来一次他真的不用下床了!! 胤礽抬起头,眼角眉梢都是满足的笑意,低头再次深深的吻了他,然后从他身上起来,缓慢的退出了他的体内,这个过程又让两人呼吸重了两分。 承祜懒懒的看着少年为两人做着擦拭清洁的工作,理智慢慢回笼,脑袋飞速转动,总觉得少年今天的急切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哥,你这些天的洗澡最好不要让人伺候,即使要也要用绝对心腹的人。”伺候着穿衣的胤礽看着白皙的身体上如花瓣般散落的点点印记,很是认真的交待道。 “你还敢说!!”承祜温言脸红不已,一把从他手上抢过衣服自行穿上,虽然牵动了下身的酸麻,还是逞强的拒绝他的帮忙。 “对不起,我失控了。”不顾他的挣扎,把他抱在怀里为他扣上扣子,眼含愧疚的认真道。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纵然有千般责怪都说不出口了。 承祜在心里唾骂自己的心软,瞪着少年良久终究是败阵下来,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头,“没有下次。” “啊,不要啊,哥哥的身体好棒啊,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爱新觉罗胤礽!!你给我闭嘴!!” 第58章 请战 康熙二十九年三月,噶尔丹兵侵喀尔喀。 由于前年鄂罗斯侵略东北失败,还被迫签订了《尼布楚条约》,定下的边界还平白赠送了数百万平方公里的领土给大清,心里自然怀恨在心,便唆使准噶尔部首领噶尔丹进攻漠北蒙古。 噶尔丹自夺得准噶尔的统治权之后,就一直企图统一蒙古各部,所以和清廷的摩擦从来没有少过,而且总是挑康熙忙着平定其他动乱的时候出手,康熙早看出噶尔丹的狼子野心,迟迟不动只是在等待最适合的时机,而自《尼布楚条约》签订后,康熙更是雄心壮志,对于噶尔丹此次进犯虽然震怒,但还是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不过康熙还是先派人去噶尔丹那里,叫他把侵占的地方还给漠北蒙古。预料中,噶尔丹自以为有鄂罗斯撑腰,十分骄横,不但不肯退兵,还以追击漠北蒙古为名,大举进犯漠南。还公然向康熙提出“圣上君南方,我长北方”的分裂主义要求。 所以六月的时候,兵部又收到了八百里加急,噶尔丹已经入犯乌珠穆秦。康熙立刻召集大臣亲王,诸皇子到南书房商议噶尔丹之事。 “皇阿玛,噶尔丹气势汹汹,野心不小,既然打进来,非反击不可。”承祜知道这一战不可避免,便率先走出来奏道。 其他大臣、亲王纷纷附议。 “那么这领兵的人选,众位可有什么提议?”康熙眼睛扫过众人,平静的问道。 承祜是知道这次兵力的布置,康熙分兵两路:左路由裕亲王福全率领,胤禔副之出古北口;右路由恭亲王常宁率领,简亲王喇布、信郡王鄂扎副之,出喜峰口,并且有亲征之意。 只是,历史又一次在他的面前出现了偏离。 “儿臣愿请战噶尔丹。”两把不同的声音却一同响起,皆是少年的清亮,带着沉稳和坚定。 承祜的瞳孔微微收缩,看着跪在地上的杏黄色身影,袖子下的双手缓缓收紧,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将反对诉之于口。 胤礽不会乱来的,他这样做自然有理由,相信他! 只是太子要求领兵和皇帝亲征一样,一经提出最先得到的就是反对。 反应最激烈的就是明珠,话说自二十七年被弹劾一直闲赋在家,这次打噶尔丹,康熙把他叫来参详军事,看来是有让他复起的意思。 “皇上,太子乃一国储君,千金之躯,实在不应该冒此大险。”明珠最先想到的就是太子此番真的领兵,那么按照皇上对太子的宠爱劲,胤禔的军功少不得就要被压下,所以不行,怎么都不能让太子领兵。 第二个站出来想反对的是索额图,只是他的身体才微微向前倾,承祜却微微转头瞪了他一眼,他连忙收回刚要迈出的步子,乖乖做背景。心想大阿哥与太子一向亲厚,太子此番动作大阿哥肯定是知道的,兄弟俩应该是有了什么谋算,他就不用担心了。 康熙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也觉得很诧异,胤禔还好说,毕竟这孩子在兵部历练好些年了,现在自动请缨上战场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胤礽? “太子,朕想听听你为什么要请缨上战场?”康熙直直的看着胤礽,威严的问道。 胤礽先是叩了一个头,然后抬头毫不畏惧的看向康熙,那般清澈的眼神倒是让康熙心头升起的一丝怀疑给打消了下去。 “皇阿玛,自兵部收到战报开始,儿臣这些天一直在反复思考着一件事情。皇阿玛您八岁登基,十二岁亲政,十四岁扳倒鳌拜,二十八岁平定三番,哪一件不是名垂清史造福万世的伟大功绩?儿臣身为您的儿子,大清的太子,年至十五却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建树,现噶尔丹进犯,为人子定该为父分忧,儿臣请缨是想亲自去看看我大清的铁骑怎样踏平那等敢冒犯我大清国威的乱臣贼子,看看我大清的铁骑怎么保护我大清的国土!!”胤礽这话说得落地有声,豪情壮志尽在其中,哪个男儿年轻的时候没有上阵杀敌,报效国家的雄心壮志? “好好好,不愧是朕的好儿子!哈哈哈!”康熙明显被胤礽这翻话说得心花怒放,看着儿子还略带稚气的脸庞,心里却是欣慰这孩子终于是长大了。原本他是打算亲征的,但是现在若让太子领兵,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果然是虎父焉有犬子,这是我大清的福气啊!”索额图这个时候也忍不住了,连忙跪在地上恭贺道。 皇帝正是龙颜大悦的时候,站着的众人无论心思怎么样,现在都明白太子领兵想来是已成定局了,所以都闭上了嘴,跪在地上附和索额图之言,即使明珠几乎咬碎的牙齿也只能乖乖跪下恭贺。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天佑大清!” “好!”康熙满脸得意,上前先把胤礽扶了起来,然后又扶起了胤禔,握着两个儿子的手,感慨道,“都是朕的好儿子啊!不过你们两人都没有上过战场,若直接领兵怕经验有所不足。嗯,传朕旨意,命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皇二子胤褆副之,出古北口;恭亲王常宁为安远大将军,太子简亲王副之,出喜峰口。” 康熙这命令一下,承祜的心就咯噔一下,因为他知道恭亲王常宁的那一路是最先遇到了噶尔丹军并且打败,让噶尔丹长驱直入,一直打到了乌兰布通。现在居然让太子跟随在恭亲王麾下……这!承祜脸色忍不住白了几分。 “皇阿玛,儿臣有事启奏。”承祜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 “理郡王有何事?”康熙以为承祜是担心太子还想出言劝住,但是他命令已经下了,所以声音有些淡淡的。 “回皇阿玛,此次噶尔丹背后有鄂罗斯撑腰,不知道鄂罗斯会不会私下卖给噶尔丹火枪,听闻火器营那边八旗子弟运用火器已臻熟练,太子身份贵重,此次到战场上历练,自身安危也很重要,不若让他带领一队火枪兵,火枪属于远程武器,必要的时候也能起到奇兵的效果。” 康熙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不过也给了一队火枪兵给胤禔,再和众人商议了一番,就让各人退下。 “太子之尊上什么战场啊?这点风头都要和我抢?” 胤禔见大臣走远了,对着胤礽撇了撇嘴。 “这次你我在不同的麾下,咱们各凭本事。怎么?害怕被我抢了军功?”胤礽也不理会他的嘲讽,对于胤禔最好的就是激将。 “哼,谁怕了?战场上见真章。” 胤禔被激起了斗志,气哼哼的撂下话转身就走。 “太子殿下,听闻你的毓庆宫得了新茶,不知道能不能请本王去尝尝?”承祜温和的语气在胤礽的身后响起,听不出异样。 “自然,理郡王请。”胤礽回头笑笑,爽快的答应。 到了毓庆宫,命人奉茶送到书房,胤礽看着承祜平静的脸色,心里有点怵。 兄弟俩一时无话,承祜现在是满心害怕,但是他的担忧却是无法说出口的,憋得他无比难受。 “咳……哥,你生气了?”胤礽小心翼翼的问道。 承祜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忍了许久终于是忍不住,重重的把茶碗放在桌子上,怒道:“为什么事先不和我商量?” “我……我觉得和你商量,你不会答应的。”胤礽讨好的走上前去,拽了拽他的衣袖,无辜的看着他。 “你……那是战场!你以为是儿戏的地方?你这些天一直与胤禔一起,你定是知道他想出征,那么你请缨难道是害怕胤禔得了军功,威胁到你?如果真是这样想你就……” “如果我真这样想,我就错得离谱了。”胤礽淡淡的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承祜愣了一下,看着他平静的脸色也冷静了一点,深吸一口气,低声问道:“那么为何还要请战?” 胤礽伸手把他搂住,低头轻轻吻了吻他的眉心,温柔而带着安抚,“我的敌人从来都不是胤禔,不是那群逐渐长大的兄弟。我唯一的敌人只有皇阿玛。皇阿玛让胤禔去兵部,为的就是不让我插手进兵部,他相信我但是也防备我。刚刚在书房说的那番话,皇阿玛会被感动到,但是过后他仔细回想就会觉得我是不是也有了危机感,我是不是忍不住也想有动作,有动作就会有痕迹有把柄,也就能让他更好的掌握。当然此番上战场也是寻找军事人才的好时机,兵部我们一直插不进人,那么就好好利用这次培养属于我的亲兵。” 承祜听着他条理分明的话,忍不住苦笑,他的话他都明白,但是那是战场,尤其是在他知道恭亲王常宁那一场仗会败的前提下,他的心怎能不乱,怎能放心? “那一队火枪兵你要好好利用,你是太子之尊,若在战场上遇到噶尔丹,你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工部前些天刚研制出一把小巧的火枪,刚试验完毕,还没有来得及呈上给皇阿玛,稍后我让人送来,你贴身收好……胤礽,不要有事,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埋首在他的胸前,他只能不停的叮嘱着,其实他最想的还是让他不要去! 胤礽收紧了搂住他的手,在他耳边低声承诺道:“我一定会凯旋而归的。” 承祜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相信他,而且在脑海里不停的回想为什么恭亲王领的军,失误在什么地方,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只是越想越着急就越记不起来了。 “唔……”或许是承祜身上的不安越发的浓重,胤礽低头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和忧心忡忡的脸色,心底叹了口气,轻轻托起他的下巴,低头吻住了他。 极尽温柔缠绵的吻,细致而绵密,动作轻得仿佛他是最珍贵的瓷器,不忍损伤分毫,承祜动了动,终究是醉在了这一份温柔之中,闭上眼睛,安心的享受他的吻。 他环着他的肩,细细吮吻着那柔软甜美的唇,舌尖轻轻舔舐,滑过牙床,不急不缓地探了进去,寻着他的舌,慢慢与之起舞,交缠。 周围的温度似乎都渐渐热烈了起来,胤礽忍不住想到年初那一个放肆的白天,心头一片火热,修长的指尖慢慢滑向承祜的衣服盘扣,正要解开,却被承祜一把握住手指,喘息着推开了他。 “别乱来。”他酡红着脸,艳丽的模样看得胤礽,不过还是记起这里是毓庆宫,紫禁城不比别的地方,没有能够随意放肆的资本。 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才能再把哥哥吃一次啊?原本以为吃了一次能解解馋,谁知道却是变本加厉的更加渴望了,每天看得见却吃不着,真是折磨。 “想什么呢?”,承祜抬手敲了他的脑袋一记,掩饰自己的异样。好吧,一个吻就让爷情动,太丢人了! “想着什么时候能再吃你一次。”胤礽直言道,不顾承祜羞恼的瞪视低笑着把人抱到了怀里,按坐在腿上,,满意的看着怀里的人立刻软了手脚,温热的舌立刻含住已经红了的耳垂,恶劣的执意要听他压抑的呻吟。 “嗯……别……别乱来……”承祜无力的推拒着那颗脑袋,脖子上酥痒的轻吻,还有在腰股间不停作乱的手都让他快要瘫软如泥。 “要我停手啊,可以啊。”胤礽一边吃着豆腐一边下套,“答应我,我凯旋而归后……你让我‘为所欲为’一个晚上?嗯?”刻意咬重为所欲为那几个字,唇边的笑张狂而无忌。 “胤礽!”承祜生气的低吼,只是那双微红的杏眸怎么看怎么勾人,没有一点杀伤力。 “怎么样?”胤礽继续问道,引来他的惊呼。 承祜内牛,觉得自己根本就是被吃得死死的,多年的顺风顺水还以为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他了,谁曾想命中的克星居然是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弟弟! “你!”承祜忍不住伸手掐了他一把,但是后者不痛不痒的,还在四处点火。他恨得牙痒痒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强忍身上的酥麻,稳住声音道,“等等,噶尔丹三月发兵,之前一定蠢蠢欲动,年初的时候皇阿玛还叫你和胤禔一同研究噶尔丹的下步动向和各项征讨事宜,你肯定猜到今年必有一战。你说,年初你对我那次……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想着要上战场了所以先做什么让自己没有遗憾?”他越想越觉得是,怒火高涨的吼道。 胤礽脸色一僵,他说哥哥能不能不要这么聪明系,年初的事距离现在都快半年了,居然还能联系到一起?一时间有些讪讪的。其实哥哥说的还真有那么点中,战场嘛,残酷危险,虽然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有事,但是难保有个万一嘛……然后觉得要真的面临生死,最遗憾的估计就是……所有就…… 承祜握起拳想狠狠揍他一拳,但是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改为揪住他的衣领,“爱新觉罗胤礽,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别以为把我……那样了,你就没有遗憾了。你还要陪着我走完这一辈子的,就一次你就满足了?你还要登上皇位,那个时候你才有资格对我为所欲为,你给我好好的记住!!活着,回来!!”恶狠狠的语气,但是却怎么也无法掩盖眼底昭然若揭的担忧。 胤礽定定的看着他,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是无言的承诺。 承祜收敛了情绪,刚想收回手从他身上下来,胤礽却搂着不放,脸色又是那让他咬牙的笑容。 “哥,我一定会活着胜利回来的。那么你给个念想呗,也算是动力啊!答应我嘛,好不好?”那般神情与小时候他向承祜撒娇的时候一模一样,但是哥哥大人却看得很纠结! 气恼的看着他良久,缓缓叹了口气,“好。” 第59章 出征 承祜刚咬牙签下不平等条约,书房外就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谁?”胤礽语气有点不悦,不舍的放开环着承祜的手,看着他打理好自个,心里却在想能不能在出征前骗点甜头。 “太子爷,听闻理郡王来了,妾身刚做了些芙蓉桂花糕,就想着拿过来让两位爷尝尝。”轻柔的女子嗓音却并不甜腻,特有一股利索俏皮的味道,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刚在椅子上坐好的承祜骤然听见这声音,久远的记忆被缓缓引出,微微垂下眼帘,掩盖住眼底的一丝黯然。 ……李佳氏,前世陪伴他数十年且最得他意的女人,还是……弘皙的母亲。 “进来吧。”胤礽想着是不能再把哥哥逗下去了,把人真惹急了他也讨不着好,况且来人是他颇为喜爱的李佳氏,心里的不满也就下去了,把人唤了进来。 承祜看着那个进门的少女,那般稚嫩的模样与他记忆中那张泪流不止的脸一瞬间重叠在一起,时光的神奇在于把青涩的少女变成了半老徐娘,却也把徐娘半老变回了青涩少女,只是这里终究不是他熟悉的岁月。 “给两位爷请安。”李佳氏落落大方的行礼,灵动的眼眸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传闻与太子一向亲厚的理郡王,果真是温雅和润的人物,不过只一瞬就收回了目光,垂下眼帘把手中的托盘放到桌子上,将点心摆好。 果然还是记忆中的性子。承祜心中好笑,李佳氏刚刚那一眼他自然看到,她刚进宫的时候好奇心就重,他见多了宫里人战战兢兢的恭谨模样,对她的性子就越发喜欢,现在穿越了数百年的时光再次看到,感觉很是特别。 “有劳弟妹了。”承祜温和的道,语气里有着一丝难察的温柔。 胤礽很敏感的动了动眉,看了两人几眼,脸色有点不豫。 “理郡王言重了,是妾身打扰了才是,就不妨碍两位爷了。妾身告退。”李佳氏从来都是有眼色的主,进门开始就一直留意着胤礽的反应,现在见他表情有点不对,就立刻出言告退,还小心的把门给关好。 承祜却是没有发现胤礽的不对,他看着面前的芙蓉桂花糕,眼底浮现起一丝难言的惆怅,也不多话,举起筷子夹了一小块进口,不甜不腻,入口即化,一如当年的味道。 “哥,你怎么了?”胤礽看着承祜脸色浮现的似怀念似感叹的神色,忍不住问道。 “啊?哦,没什么。你侧福晋做的芙蓉桂花糕不错。你也尝尝。”承祜回过神来,敛下情绪笑道。 “你喜欢就好。”胤礽看着他好一会,没看出什么来便只好应了一句,只是见他吃的似乎停不下来,粉嫩的唇在面前一开一合,偶然还用舌头将唇边的糕屑舔去,看得他也觉得这芙蓉桂花糕好像很好吃。 “唔……”吃得真欢的承祜突然被握住下巴一把扭过头,还来不及询问怎么了就被胤礽以唇堵住,不单刚到口的糕点没有了,连自己的唇都被当成食物品尝了一番。 “你……可恶!”好不容易被放开,承祜气红了脸狠狠出手捶了他肩膀一拳,后者不痛不痒的笑得如偷腥的猫,好不得意。 “这芙蓉桂花糕的确不错。”胤礽还故意说道。嗯,这李佳氏果然是个可人儿,不错不错。 承祜额头青筋冒出,差点把手中的筷子折断。 胤礽见好就手,赔笑哄了一番,承祜又叮嘱他出征时多加注意,方才被太子亲送离开了毓庆宫。 坐在马车里,承祜看着手中的食盒,里面是胤礽特意叫人装上的芙蓉桂花糕,还一脸坏笑的和他说若是喜欢就多吃点,真真让他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把食盒的盖子打开,指尖轻轻抚着碟子边缘,芙蓉桂花糕的清香味道缭绕于鼻翼,他终是把忍了许久的一声叹息溢出了唇边。 李佳氏,李佳氏……敏浣,那个在他死前于床边哭得情真意切的女人,为他生下了最喜爱的儿子,聪明灵动而识大体,他曾经许诺登基之后定要封为贵妃,不负她多年解忧陪伴之情。 魂荡百年的时光里,他心中对于妻儿的愧疚便越发浓重,曾想过若能时间回流,定是要保他们富贵安宁,没想到世事荒唐若此,他竟是抢去了昔日妻儿的丈夫。说不得的愧疚,只是定局已成,那就从别的方面补偿吧。 今日这芙蓉桂花糕,他不着痕迹的勾引,为了只是让胤礽的心中为李佳氏留下一抹好的影像,而且因着他直言说到喜欢这芙蓉桂花糕,胤礽对李佳氏的感觉定然又是多了几分喜欢,这是现在的他唯一能做的。 敏浣,今生我是再也做不成呵护疼宠你的夫君了,只是我曾记得自己曾经的许诺,许你贵妃之位,也许弘皙帝皇之尊。 %%%%%%%%%%%%% 对于与噶尔丹的这一战,康熙是极为重视的,在大军出征前不停的和大臣商量策略,最后决定各路大军在距离京师三百多里的乌兰布通会合,与噶尔丹决战。这算是诱敌深入之计,战场距离京师越近,代表的就是后勤线拉得短,而敌人的后勤线却是很长,这是大大有利的。并且再三叮嘱如哪一路在途中遇到噶尔丹军都不可妄动恋战,设法将其引至乌兰布通,避免打草惊蛇。 承祜在一旁却是稍微松了口气,只要常宁的军队以与福全会师为首要目的,全速前进,应该能和噶尔丹错开吧? 康熙二十九年七月初四,恭亲王常宁率军先发,因着有太子参战,康熙在太和殿举行了隆重的出师奠仪。 “战场上瞬息万变,多加珍重。”康熙看着身穿铠甲显得无比威武的儿子,眼底有着明显的骄傲和担忧。 胤礽重重的点了点头,沉声道:“儿臣定不辱没汗阿玛的期许。” “好!” 康熙身后的顾正上前一步悄声提醒吉时快过了,莫误了出发的时辰。 康熙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常宁领着众将士再次向皇帝行礼,然后翻身上马,一声响亮的“出发”响彻天际,无比的震撼人心。 承祜看着那逐渐远去的挺拔身影,直到气势磅礴的队伍完全消失,才缓缓收回目光,手心一疼,低头一看不禁苦笑,原来不知不觉中把手心给掐破了。 “承祜,陪朕走走。”康熙转身让身后的大臣宗室离开,眼一扫却看到承祜有点怔愣的模样,便出声叫唤道。 “是。”承祜吓了一跳,连忙收敛心神,落后康熙两步跟着他缓缓走着。 此时正是午后,阳光为紫禁城镀上了一层绚烂的金光,说不出的气势逼人。承祜不无恍惚的想到,这个国家的权力中心,有多少人想进来,但是又有多少人宁愿从来不曾踏入?所谓我之蜜糖,彼之砒霜就是这个意思吧? “你可是在担心胤礽?”默默无语走了一段,康熙突然问道。 承祜一怔,便坦然承认,“太子自幼锦衣玉食,身娇玉贵的,战场不比别的地方,我从小照顾着他长大,怎么可能不担心?却也知道男儿当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况且他为一国太子,到过战场才会真切的体会到‘守护’所蕴含的意思。” “到过战场才能体会‘守护’所蕴含的意思……嗯,说得不错。”康熙点了点头,“当年三藩之乱,朕本想亲征,可惜宗室大臣纷纷阻挠,皇祖母年老,朕也不忍她担心,便只好打消了念头。这次对战噶尔丹,朕本也是起了亲征之意,只是胤礽那般坚决,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便允了他,年轻人的锐气不可过,却也不能被折了去。战场是锤炼人的地方,朕的太子不会叫朕失望的。” “皇阿玛说的极是。胤礽毕竟是您教导多年的继承人啊。”承祜轻轻说道。其实此次胤礽出征也好,若康熙亲征还是病疾回銮,把太子昭去行宫探病。皇帝一生病就会胡思乱想,胡乱试探,当初他就是因为忍受不了信任他多年的皇父居然不相信他,才气极顶嘴,和康熙有了第一道裂缝。而今生康熙还知道了胤礽对嫡亲哥哥有了不道德的感情,只怕病中更会想一些有的没的,平白添了无数麻烦。 “胤礽都能上战场了,朕也老了。”康熙负手在后,抬头看着清朗的蓝天,颇为感慨道。 其实现在的康熙才三十有七,正是男人的黄金时期,又刚签下《尼布楚条约》,有的是意气风发的资本,只是他在位也已经二十九年,偶尔就会有一种疲惫袭来,一如当下。 承祜看了看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得出现在的康熙并不会喜欢听一些奉承话,他们单独闲聊的时候,这个千古一帝想听的是‘真’话。可是这个话题真不好接,他想了想,脑海突然闪过了后世的一句俏皮话,张嘴就说了出来,“老就老了,年轻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谁没有年轻过?但不是人人都老过啊!”書香門第康熙大大的愣住,扭头看向长子一副懊恼的讪笑表情。谁没有年轻过?但不是人人都老过啊!这话说得还真是…… “哈哈。”帝皇骤然哈哈一笑,那般愉悦雄厚的嗓音让不远处跟着的内侍们皆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不过却明白皇帝开心,底下的人也就好过了。 “皇阿玛……别笑了,儿臣就是一时口脑子不知怎的就……您再笑儿臣都觉得没脸见人了。”承祜脸上一片尴尬之色,忍不住伸手悄悄拽了拽康熙的袖子。 康熙见他这般孩儿气的动作笑得更欢,好久不曾如此愉悦过的皇帝是身心舒畅,对这个一直宠爱的孩子更是越看越顺眼。 “承祜,今晚留下来和朕一起用膳吧。”止住了笑声,眼底的慈爱愉悦却还很是明显。 “是。” 父子俩继续走着,承祜悄悄抬头看了看天色,心底在计算着大军现在该走到哪里了。 胤礽,你在为成为康熙不舍得割舍的完美太子增添筹码,我也在努力给予帝皇渴望的温情,我们做的事情是一样的,目标也是一致的,所以一定要毫发无损的回来啊,不要辜负了你我多年的付出… 第60章 开战 七月初六,裕亲王大军起程北上,兵锋直指乌兰布通。 计划上来说,当福全部、常宁部和四月已经出师漠北,转战回师的内大臣马思哈部,还有回撤的阿喇尼部全部会师的时候,大概就是七月下旬,二十四五日左右,而正式与噶尔丹开战是八月初一,所以满打满算,承祜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不用提心吊胆。 不过说是这样说,知道仗还没有开始打,但是担心还是忍不住的往外冒,承祜觉得自己必须找些事情来让自己忙碌,要不然很可能又忧思过度弄垮了身体。 原本以为康熙没有亲征应该不会再染病,毕竟宫里的照顾可是细致至极,没想到七月中旬的时候康熙还是身体不适病倒了,不过却不是历史上的热症,而是劳累过度所引发的血气不足,头晕目眩。即便如此还是让宫中动荡了一下下。 “皇阿玛,各部已经会师,大战怕也在这几天了吧?”承祜合上康熙刚递给他的奏折,问道。 康熙点了点头,冷冷一笑,杀伐之气满溢脸上,“朕还怕噶尔丹不敢应战,那厮狼子野心,扬言不惧十万八旗大军。朕这次定要叫他有去无回。” 承祜心里却想到康熙部署严密,准备充分,战术得当,但是福全误中敌计,坐失战机,没有达到全歼目的,最后还是放虎归山。想想都觉得不甘心,沉吟了一会道:“皇阿玛,之前阿喇尼一战的失利让噶尔丹的信心空前膨胀,自以为无所畏惧,再者他其实已经没有退路,老家已被他的侄子策妄阿拉布坦所据,想来全军应该是没有多少积蓄,噶尔丹只要打败咱们,稍一向西,四个皇家大牧场就有数百万头的驼马牛羊就可以任意取用。儿臣想他一定会率先抢占乌兰布通峰,占据有利地形,和咱们背水一战。” “你说得对,这次是最好的机会将噶尔丹一举歼灭,裕亲王领兵多年,加上朕在大军出发前再三叮嘱,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皇阿玛,儿臣……有些担心。”承祜垂下眼帘轻声道。 康熙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不相信你的福全皇叔?” 承祜连忙摇头,“当然不是。只是这次太子和二阿哥都在出征之列,儿臣怕皇叔顾忌着两人的安全,行军攻击之际过于谨慎,恐容易误中敌计,放虎归山。” 康熙沉思起来,养心殿内寂静良久。 “依你看该当如何?” “回皇阿玛,这战报一来一回总是需要时间,不若你先做一个指示,明确表示首战告捷后当穷噶尔丹根株,平其余党,一举永清,勿留余孽。” “只是这战场瞬息万变,先下指令朕恐怕有碍行军布阵。”康熙有些迟疑道。 “皇阿玛不用担心,这个指令并非要求皇叔如何打仗,只是要他对噶尔丹穷追不舍,切不要觉得穷寇莫追罢了。” 康熙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提笔在一份奏折上刷刷几下,然后就换然进来八百里加急送到抚远大将军手中。書香門第承祜心里松了口气,若这次把噶尔丹歼灭了,后面康熙的两次亲征就不会发生,不会发生就没有太子坐镇京师监国,趁机排除异己结党营私这一类事情的发生了吧。而且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没事真不要随便乱跑的好,每次一乱跑,做儿子的总是遭殃…… %%%%% 乌兰布通,位于克什克腾旗之西。该地北面靠山,南有高凉河,地势险要,是天公的赐予是造化的神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多姿多彩如诗如画的乌兰布统大草原。 躺在广袤的草原上,感受着身子下柔软的青草和徐徐吹来的清风,看着璀璨明亮的苍穹,那种心胸之中的放松和惬意,是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的。 “你倒是惬意,明日就开战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观星啊?回营帐休息,蓄存精力才对啊。”胤褆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胤礽就觉得身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扭头一看才发现说话的人也于他并肩躺了下来。 “那你怎么也出来了?”他嗤笑一声,继续看回天上的银河。 “明天就要打仗了,人生第一次上战场,难免紧张失眠啊。” 胤褆直率的道。 难得胤礽没有取笑他,将近一个月的行军生活,一向养尊处优的太子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叫艰难辛苦,不过一切的汗水困难都咬牙挺了过来,能抛下身份架子和士兵们打成一片,连胤褆都觉得有些意外。 “喂,你到底为什么要来上战场啊?你不知道你太子的命很金贵?” 胤褆想了想,还是把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那天请战的时候我不就说了吗?”胤礽满不在乎的以问答问。 “少来。那种外交辞令谁信啊?” 胤褆嘀咕道。 胤礽笑了笑,“胤褆,有时候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直率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你是真的对我放心呢?还是觉得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 胤褆顿了顿,轻轻问道。 回答他的是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两人就静静躺了一会,胤礽慢慢坐起来,拍了拍沾在身上的草屑,起身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天家子,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那般奢华如囚笼的紫禁城,很容易让人迷了眼蒙了心,我只是要有能让我更加茁壮成长的地方而已。”胤礽轻声慢语的道,一字一句却又有着难以忽视的坚定之意。 胤褆听了他的话没用动,只是看着晴朗的夜空,心想明天应该是一个适合开战的日子。 %%%%%%%%%%%%%%%%%%% 八月初一黎明,艳阳沿吐力梗河和萨里克河之间的平原射入战场,大军分三批出发,十六门火炮居前,五千八旗军随后,左右两路各两千余人后继,如涌如潮,自南而北向乌兰布通峰推进。 中午,两军相接。 噶尔丹先率两万骑兵,屯兵于驻帐乌兰布通峰顶,在封峰前河畔丛林沼泽布阵,将骆驼万千缚蹄卧地,背负箱垛,蒙以湿毡,排列如栅,名为“驼城”。士卒则伏于“驼城”后。 裕亲王与之对垒,设营盘四十座,连营六十里,首位联络,屹立如山。 直至未时,清军分左右翼发起进攻,鹿角枪炮,列兵徐进。 此时胤褆于左翼带领士兵从敌方营地的左边进行突击。清军出奇不意的袭击让噶尔丹的部众曾一度措手不及而处于下风,但很快的,噶尔丹人士兵们在过了最初的惊慌期后也开始了不甘示弱的反击。 胤褆身先士卒,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只是不停的举刀砍人,清明的眼神渐渐染出血腥的红色。 而胤礽则率着右翼想破开驼城,可惜驼城结阵严密,又有林淖掩护,前又阻于河,只好退回。 胤礽不甘心的看着那严密的驼城,还有躲在驼城里的不断放冷枪的噶尔丹兵,虽然康熙很早就通过对鄂罗斯的施压让他们取消了原定向噶尔丹出售三千支滑膛枪的决定,但是在更早之前,噶尔丹就已经从他们手里买到了一千支,而就是这一千支枪让清军明明人数很占优势,却伤亡惨重。 耳边只剩爆炸声、哀嚎声、短兵交接的金戈声,胤礽飞快的打量了这片沼泽地,旁边青草极高,最是适合埋伏,他凤眸一眯,下了个决定。 悄悄落于退回的右翼军后,带着承祜特意为他求来的那一队火枪兵,一行共六十一人就在那片沼泽地的边缘,靠着疯长的青草的遮掩,如一把锋利的镰刀,开始慢慢收割那驼城后拿着火枪的噶尔丹兵。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胤褆虽然也被赐了一对火枪兵,但是那跟承祜特意挑选出来给胤礽用的那可就不在一个级别,简单点说就是胤褆的那些对火枪的运用是娴熟,而胤礽的那一队则是集快,狠,准于一身的神枪手级的精英,当然这事承祜没瞒着康熙,而老康觉得太子上战场那也的确安危很重要,他一向不吝啬把好东西给自家太子。 所以很快,对垒的清军发现了噶尔丹的驼城里出现了一些骚动,裕亲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却明白机不可失,立刻加大火力进攻。 胤礽看着那一个个鲜血迸溅的脑袋,明净的凤眸也慢慢的染上不可抑制的兴奋和残忍,战场就是那样,血色飞溅,太容易将男人股子里的兽性和暴虐激发出来,那种腥甜味很容易让人上瘾。 “殿下,带在身上的子弹用完了。”离胤礽最近的一个士兵接收到所有人的示意,悄声对胤礽禀告道。 “可有浪费一颗子弹?”胤礽眯了眯眼,看见佟国维带领的左翼兵由山腰疾驰冲入,炮击卧驼,驼惊阵乱,知道已破驼城,微微松了口气,低哑的问道。 “回殿下,虚无例发。” “好!撤。正面会会噶尔丹。”胤礽满意一笑,带领着这队人退回到正面战场上。 清爽的秋空已经被弥漫升腾的硝烟遮蔽,阳光变得紫红,秋草在烟雾的阴影中抖动,数万大军的喊杀声直冲云霄,这个画面太激起男人的血性,特别是胤礽一眼就看到在前方杀红了眼的胤褆,当即心中豪气顿生,也带人冲进了战场。 胤褆身上的铠甲已经是血迹斑斑,眉宇间尽是嗜血的煞气,正拉起弓,涨满的弓弦将羽箭送进了敌方的将领的心口处。目睹这一切的士兵们顿时气势大涨,大叫着冲上前想将剩下的噶尔丹残兵彻底剿灭。 这时候异变突生,原来是一个假装昏迷的噶尔丹士兵趁那些亲兵护卫上前冲杀之时,大阿哥的身边出现了漏洞,他便悄悄地匍匐到他们的身边试图刺杀胤褆。 胤褆似有所觉,连忙转身,可是这是敌人拼死举起的致命一刀,无论时机力度都把握得分毫不差,距离胤褆不远的一个副官看见了,只能无比惊恐的喊了一句“二阿哥!”却已经来不及了。 “砰!”一声尖锐的枪声响起,胤褆刚一转身就看到一颗脑袋在面前崩裂,飞散的血液脑浆不可避免的喷了他一脸,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的可怖,如浴血中的修罗让人胆寒。 “最后一颗子弹。”胤礽把滑膛枪插回腰间,耸了耸肩道,“你可欠我一次。” 胤褆咬了咬牙,厌恶的一抹脸将溅到的粘稠物甩走,脸色铁青狠狠瞪了胤礽一眼,发泄般将又一个涌上来偷袭他的士兵拦腰砍断。 那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存心恶心他!!! 胤礽脸上浮起一抹细微的笑意,旋即又隐去,肃穆着脸拔出佩刀,夹着马腹投身到砍人的大业中去。 两位阿哥犹如较劲般收割着敌人的生命,那般凶猛奋勇的模样令士气大震,胜负的天平开始出现倾斜。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噶尔丹见己方惨败如斯,连忙率溃军隐入山顶隐蔽处。裕亲王不得不下令停止进攻。 第61章 噩梦 广袤青葱的草原被人类的鲜血染出大片大片的红,清新的植物味道已经消失,只剩下刺激人心底最暴虐情绪的血腥味。 他看见了那两个少年眉宇间浓重的杀伐之气,铁血的洗礼终将少年的青涩稚气抹去,迎来最后的成长蜕变。 马蹄声响彻天际,乌兰布通峰上,噶尔丹仅靠着不足三千的残兵抵抗着清军的赶尽杀绝。 噶尔丹的人头太诱惑了,年少轻狂的阿哥们总想着真真切切的挣一份军功,竟就那样冲进了混战之中。 他看着明明总是嘴上不饶对方的两兄弟配合极好的收割着噶尔丹兵,直到将他逼到穷途陌路的地步,四面楚歌! 他听见了兄弟俩打赌看谁能亲手杀了噶尔丹。 一个一夹马腹就上前去来个对砍,另一个却只是拿着那把他特意给他的小巧手枪眯着眼伺机等待狙击的最好时机。 四周的士兵表情各异,他想很多人都会忍不住想,太子会不会趁机来个一箭双雕?他的注意力放回那个孩子身上,平静的眼神连他也看不出他这一刻的心思。 然后,当胤褆的刀吻上噶尔丹的脖子时,胤礽也扣下了扳机!说不上谁比谁快,反正在众多双眼睛里面,当噶尔丹的头颅落下时,子弹也已经穿透了他的左胸心脏的位置。 所有士兵都在欢呼,兄弟俩也松了口气,胤礽刚想说什么,胤褆的脸色却突然变得无比狰狞,手上的刀狠狠的向他投掷了过去! “不要!!!”他失声大叫道。 承祜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满身冷汗将身上的单衣都浸湿了,冰凉的感觉让人忍不住瑟瑟发抖。 “爷,可是魇着了?”小顺子听见声音就立刻进来,见承祜的脸上苍白无血色,连忙轻声问道。 “没事。现在什么时辰了?”承祜抬手捂住眼睛,刚刚的梦实在太真实太清晰,他现在都止不住心悸。 “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上朝的时间了。” 承祜嗯了一声,睡意早就全无,便吩咐下去准备洗漱和早膳。 天色还没有亮,黑沉沉的就像一张嘴,能把一切都吞噬了似的。 他坐在轿子里,脑海中还是抑制不住想着那个梦,即使无数次和自己说梦是反的,却还是消除不了心头的那一丝恐惧。 “胤礽……你可不要有事……” 众目睽睽之下,胤褆不可能也不敢那样向太子出手,所以承祜,不要乱想。 一整天他都忍不住心神恍惚,今日才是八月初二,记忆中那场仗是要打三天的,所以还没有新的战报送来。 康熙看出他脸色不好,以为是累着了,就让他早些回府休息去了。 他想自己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太过忧心,睡一觉起来明天就没事了。 却不曾预见,一觉醒来,反而掉进了一个噩梦里面,让他在很多年以后还是会忍不住在午夜梦回之时被生生吓醒! %%%%% “太子!!” 胤礽有点怔愣看着对面的胤褆眼里浓烈的杀意,脑海里想到的反而是胤褆不可能这么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他下手啊! 所以他闪神了一会后,那柄飞射投掷而来的锋利弯刀已经擦过他的耳边,反射的银光刺目得让他眯了眯眼,下意识侧了侧身,身后一颗树上就传来了一声惨叫。 “太子,闪开!!” 一惊一乍做什么?胤褆不是把人砍死了吗?他因为耳朵被吼得生疼而皱起了眉头,然后,尖锐的疼痛贯穿了他,力度之强劲让他根本支撑不了还在马上的身体,只能向左侧倒去。 “喂!!死了没!” 胤礽只觉眼前就花了一下,胤褆的脸就在自己面前放大,他忍不住厌恶想推开他,胸口却痛得让他冷汗直冒。 “该死的!!别动!!你是猪啊!看见我的动作就该知道有人偷袭了,还愣在马上等死!!!活该被射成马蜂窝!” 胤褆嘲讽道,脸色却呈现惊惧的苍白,搂着胤礽的手臂大力得冒出了青筋,使劲挥着马鞭,只想尽快回到营帐内。 “咳……射偏了……”胤礽垂下眼,看着穿透自己的箭,想着用的应该是弩,所以力度才那么强,还好偏了,要不然真的是当场就会毙命。 “你给我闭嘴!!保留力气!是你说要和爷一起会会噶尔丹所以不听军令偷偷上战场的,你别他妈的想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你要有个万一皇阿玛可不会放过我的!!” 胤褆咆哮道。 胤礽觉得疼死了,胤褆还喷了他一脸唾沫星子,恶心死了。不过他也感觉到有一两根肋骨似乎断了,内脏都是火辣辣的疼。看着死敌这份火急燎原的模样,凤眸眯了眯,眼里闪过了什么。 “胤褆……万一……你去争那个位置……保……保大哥一世荣华……” “操!!叫你别说话!!!我没有那个能力保大哥一世荣华!我对那个位置没兴趣!!你听见没有!要保护什么你自己来!你.他.妈别玩临终遗言,给爷撑下去!!!” “一定要去争……答应我!”胤礽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使劲揪着胤褆的领子,失血过多的脸上透着一股狰狞的味道。 “不去!!我告诉你胤礽,除非你上位,否则大阿哥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别撒手不管!听见没有!!” 胤褆低下头,眉宇间全是煞气,也恶狠狠道。 两人就那样瞪视良久,直到胤褆骑马冲进了己方营帐,即刻抱着胤礽进了一座营帐内,而早就有人叫来了军医,立刻开始为胤礽诊断。 “二阿哥!!我不是已经说了今天不用你和太子出战么?噶尔丹已经是残兵败将,你们为何还要去抢功冒进!!现在太子还身受重伤!!你要怎么对皇上交代!!”裕亲王福全的咆哮声远远就传来,本来带着两个阿哥出征他就够心惊胆颤的,更别提其中一个还是太子殿下,他本想着两人来混个军功什么的也就算了,谁知道这深宫长大的两位还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一味身先士卒,昨天大败噶尔丹,要不是皇帝早有命令他还就想穷寇莫追了,不过想到噶尔丹人数也就那么些了,他们这兵力还很足,即使是堆的也能堆死他。 现在好了,噶尔丹是死了,但是太子也受伤了,这功过都不知道能不能相抵了!! 胤褆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死死盯着从营帐内端出来的一盘盘血水,紧咬的牙龈几乎能蹦出血来!! 爱新觉罗胤礽!!你可别给爷有事!!! 越想越烦躁,耳边还有福全喋喋不休的训斥,他铁青着脸听着,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裕亲王放心,这次的事爷自会一力承担,耽误不了皇叔的军功!!” “放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胤褆却不想再说,也不想再呆在这等,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直把裕亲王气得够呛。 %%%%%% 太子受伤的奏报那是连夜发的八百里加急,于八月初三下了早朝后放到康熙的面前。 在场的承祜脸色顿时失去了颜色,他恐惧得几乎想失声尖叫,却只能死命掐住自己的胳膊,木然的听着康熙的勃然大怒。 什么叫胸口中弩箭,什么叫肋骨断了两根伤了内脏,什么叫昏迷不醒,情况危急?为什么他每一个字都听懂了,可是连在一起意思却不明白了呢? “来人,立刻下去准备,朕要亲自去查看太子的情况!” 周围的大臣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只知道自己重重的跪了下来,忍着所有的慌乱让康熙把他也带上。 初四日出发前,又来了一份奏报说太子銮驾已经率先退离乌兰布通,因不宜奔波所以决定先到行宫安置休养。 承祜听到这个的时候几乎想发笑,那个行宫本来是康熙卧病召见太子之地,现在却变成了太子重伤,皇帝探望之处,世事怎么能如此荒唐? 他在马车内弯着腰,无声哽咽,满心都是恐惧,几乎要灭顶崩溃。已经不知道掐了自己多少下,因为唯有疼痛才能让他冷静,只有冷静,他才能撑下去。 他突然想到,那个孩子是不是为了报复他当初玩的那一手病危所以才让自己受了伤,让他也尝尝这般绝望的恐惧和心慌,如果是的话,他成功了!那么,能不能不要玩了?他再也不会让他担心,那么他也能不能不要再受伤来刺激他? 马不停蹄地来到行宫,随着康熙一同去见了那个仍旧昏迷不醒的孩子,那样苍白的脸色刺目得让他差点潸然泪下,只能死死忍住,死死敛下那过于激烈的担忧,只留下单纯属于哥哥对弟弟的关心。 康熙看着太子这副虚弱模样,在行宫里狠狠的发了场脾气,把太医骂了个遍,后在胤褆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又破口大骂了一番,把一切的担忧后怕都宣泄出来,看得承祜好生羡慕。 他也想发泄,却没有渠道也没有方式允许。 “大哥,对不起。” 胤褆拍了拍独坐在走廊上的承祜的肩,语含愧疚。 他回过头,眉宇间全是疲惫,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哑,“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胤褆做的的确是够了,若不是他那一刀,那根弩箭穿透的就是胤礽的心脏。他不怪他,他怪的反而是自己,如果没有要求康熙提前下那么一个指示,由得裕亲王放虎归山,过几年再灭了噶尔丹,那样胤礽就不会受伤了吧? “大哥,你去休息吧,你都忙了好些日子了。太医都说了太子已经没事,很快就会醒来的。” 胤褆看着他憔悴的脸色,劝慰道。 康熙守着太子,他却不敢,不敢多看一眼那张没有活力的脸,他怕自己会失控,只能亲力亲为的打点着行宫的一切,让自己忙碌着。 他点了点头,其实即使他躺在床上却也是睡不着,不过他不想多说什么,便也顺着胤褆的意思回房。 只是没走几步就顿住,回头过头来,轻声道:“胤褆,你帮我个忙,打晕我好不好?”他知道自己脸色很差,就怕再挨下去会生病,到时候被康熙遣回宫就不好了。 胤褆愣住,随后想明白,点了点头,走过来控制好力度,一记手刀敲在他的后颈,随即接住他软下去的身体。 有些呆呆的看着承祜即使晕过去也还笼罩在眉宇之间的担忧,忍不住叹了口气,抱起人送回了房间。 将人在房间里安置好,吩咐了伺候的人,胤褆徒步走在行宫之中,看着自个被月色拉得兀长的影子,脑海中不期然的想到胤礽昏迷前说的话。 都道天家情薄,但是终究还是有情的,那份血缘的羁绊在骤然出现的生离死别面前也都变得举重若轻起来。 “谁能比得过你……那般为那人着想呢……”静谧处低回而惆怅的一句呢喃,轻得在一出口的档儿就飘散了去,再没有第二人能听见。 第62章 醒来 胤礽从无尽的黑暗里幽幽醒来,一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康熙威严且含着担忧的眉目,让他有了微妙的失落感。 因为他想看到的是那一双温和水润的杏眸。 心思飞快的流转,他看着康熙惊喜的脸庞哑着声音道:“皇阿玛……对不起……儿臣任性了……” 康熙看着他这副虚弱的模样,心疼得不行,纵然在他昏迷的时候有千般指责万般训斥想诉诸于口,这一刻也都消失殆尽了。 “好了好了,醒来就好,养好身子最重要,其他的以后再说。”说罢,对岐黄之术也有钻研的帝皇就伸手搭到他的手腕上,亲自确定他的身体状况。 “皇阿玛,这里是?”他眼神有点迷茫,边转动着头颅边问道。他其实并不在乎这里是哪里,他只是想看看那个人在不在。 康熙却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动,“别乱动,你肋骨断了两根,切勿随意动弹。” 胤礽却显得有点呆滞,听着康熙的仿佛不再动弹了,却不是因为身上动一下都像是刺骨般的感觉,而只是因为刚刚扭头,惊鸿一瞥的看到了让他觉得难以置信的一幕。 半掩的窗扉,外面阳光正是最为灿烂明媚之时,那个没有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出现的人,低着头就那样轻轻靠在胤褆的肩上,垂下的眼帘只看见微微颤抖的纤长睫毛,而正好胤褆抬手环上了那瘦弱的肩膀,挡住了那人的脸庞,嘴唇动了几下,不知道说了什么。 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意识还不甚清明的时候,看到这么一幅暧昧画面,能不想歪的估计都是神人了。而胤礽从来不认为自己神,所以他就觉得心头那火是蹭蹭蹭往上冒,可惜他是有伤在身,硬件设施不允许他情绪过于激动,喉头一甜,在太监宫女一片惊呼声中吐了口血出来,就又晕了过去。 他没看到他自己再次引发的兵荒马乱,自然也就没有看到承祜立刻就推开了胤褆就往房间里冲,还被门槛绊了一下,要不是身后的胤褆眼明手快的扶了他一把,肯定摔个结实。 其实这事说起来也是个巧合,承祜刚走到窗边就听见屋里的人在喊太子醒来了,心下狂喜,连日来的担忧害怕骤然放松下来,他只觉得手软脚软的,动一步都是艰难,更甚至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害怕了起来,怕那一声太子醒来是自个的幻听,怕看见依旧是那张苍白没有血色仿佛死人般安详的脸,怕一进去才发现说的原来是太子归天了,单纯是想他就没有办法迈出一步。 直到听见胤礽出声,他的所有臆想才扔了个干净,心中兀然有种酸涩,连忙抬手捂住嘴,怕有一丝一毫的失态。 正在这时,胤褆却匆匆赶来,老远的就看见有些木然的站在窗边的承祜,心中有些奇怪,上前去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被那双润泽杏眸里微弱的水光给弄怔住了。 是太担心了吧,这么些天的忍耐终于能放下心来,却还要这样强自压抑,是害怕自己失控吧?胤褆心里有些怜惜,记忆中的大哥总是温和儒雅,一副沉稳的模样,可是所有的冷静都能让胤礽轻轻打破。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他就那样走了过去,轻轻的开口道:“大哥,我的肩膀借你靠一下吧。” 承祜是觉得真累,累得不想在康熙的面前隐藏下去,可是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他迫切的需要一个歇息点让他能迅速的控制情绪。有时候人的体温比所有东西更能安抚人心,所以他没有说什么,就那样垂下眼轻轻的靠了上去。 “大哥,胤礽是真醒过来了。” 胤褆安慰般环上了承祜的肩,缓缓道。 有时候误会,真的是十分奇妙的一样东西。 几位太医在胤礽又晕过去之后立刻就围了上来,轮流号脉,然后对视一眼,心里都是叫苦不迭,这太子醒来已然是大安了,可是这突然气血上涌竟又呈了亏损之兆,而且真是虚弱之时,用药下针都是不得半分过猛,况且如何瞒过精通六艺的帝皇,当真是头疼至极。 “太子怎么了?怎么突然吐血了?可是有什么问题?”康熙见会诊完毕,连忙厉声问道。 承祜和胤褆站在一旁,一个低头咬唇眉宇担忧,一个皱眉张望目含关心,时不时的胤褆还拍拍承祜的肩让其放宽心。 太医们支吾了一番,终于还是在皇帝准备大发雷霆之时半真半假的给了个答复。 康熙不满的哼了一声,自己再次号了脉,心下也是疑惑怎么好好的就吐血,没见受什么刺激啊!思量再三却还是没得出个所以然,也就先抛下不管,让太医们尽快拟好方子仔细看好太子。 当胤礽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房间微弱的烛光摇摇晃晃的,有种别样的寂寥。 他还是没有如愿看到承祜守在床边,而且守着他的居然是胤褆。 “看到我也不用这么明显的不满吧?好歹也是爷救了你啊!” 胤褆听见细微的声响就立刻睁开眼睛,看着胤礽脸上明晃晃的“爷不待见你”不禁很是郁闷,没好气的道。 “那是你欠我的。”胤礽冷冷的道,言下之意是一人一次,不拖不欠。 胤褆算是被气笑了,心底忍不住暗骂,让你多事,果然是好心没好报,活该!“是是是,以后咱就谁也不欠谁了。” 胤礽觑了他一眼,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过寅时。别找了,大阿哥刚被我赶去休息,你昏迷的这么些天他也累得够呛的了,脸色比之你这个病人都不遑多让。” 胤褆见他眼珠子转了一圈,突然福至心灵就想到他想见谁,开口解答了某人心中的渴望。 胤礽抿唇不语,脸色也淡淡的,却是半眯着眼,明显在说“这没你的事了,哪凉快哪儿去吧”。 胤褆也不知道是装傻还是什么,就维持着坐姿一动不动也一声不吭,房间安静的有点诡异,只听见蜡烛燃烧的劈啪声。 “你那时为何不答应我?”胤礽突然开口道。 胤褆拉回不知道神游到哪里的思绪,扭头便对上胤礽那双锐利黑沉的凤眸,里面的光芒亮得惊人。 他沉吟了一会,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我为何要答应你?” 这般出人意料的回答,太子殿下很难得的在这人面前露出怔愣的表情。然后皱了皱眉,“为什么不呢?煌煌天家,至尊皇位,你当真不曾肖想?我情况未卜,那话可不是什么陷阱。” “我知道。”胤褆神色波澜不惊,“只是你真有什么,我却等同在皇阿玛眼里被判了死刑,我不答应是为了让你牵挂,也是为自己留下退路。只要你不死,万事好说。况且你的那个托付……太重了,我担负不起。” 兄弟俩对视片刻,又同一时间移开了视线。 “胤礽,我曾经是想过那个位置的,只是那时候念头还很朦胧,朦胧得只是诸如‘为什么我明明比你年长你却是太子’‘是不是因为你是太子所以大家都对你很好’这一类的,而就是在这个时期,被温柔的大哥很温柔的打消了个干净。” 胤礽眼露诧异,却发现胤褆的眼神有点朦胧,像是陷入了回忆,他下意识的觉得自己不会想听,但是又很是想知道哥哥到底做了什么。 “那是在第一次随皇阿玛南巡的时候,那次皇阿玛只带了我和大哥,途中是要登泰山,祀东岳。有一晚入睡没多久大哥就把我叫了起来,问我要不要去泰山上看日出。正是好动的少年时期,立刻来了精神,而且那还是瞒着皇阿玛偷偷带了一两个侍卫就登山去了。没有亲身体会过你永远不会知道在山峦之巅看着东方绽放第一缕晨光,看着骄阳缓缓升起到底是怎生壮阔美丽的一副景致。” 胤褆声音低沉,却明显的带着回味,听得床上的人嫉妒不已。 他还没有和哥哥一起看过日出呢!! “山顶是很冷的,大哥说所有的高处都是这样,如果没有找到一个愿意为你提供温暖的人或者没有站在至高处也不会觉得寒冷的理由,那么不要轻易去尝试俯瞰天下。我当时其实并不很明白,却牢牢记住了他的话。几年下来,我看着你们兄弟感情越来越好,终是理解了大哥的那一番话。” 胤礽看着他眼底一丝莫名的惆怅,心中警铃大响。这家伙不会…… “紫禁城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它是一个巨大的笼子困住了很多人的一生。皇阿玛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可是其实无论走到什么地方,帝皇的明黄仪仗都围拢着他,他的天空,总是只有那被明黄色的旗帜割成的小小一块。所谓至高之位,也只是有朝一日以那明黄色陪葬,一生被这片绚丽包围着,其实,不过如此。” 胤礽像是被震住,重新认识胤褆般直直看着他,看着他眉眼间的睿智和豁达,忽然轻声叹了口气,“原来……你也是个明白人。” 胤褆笑了笑,刚想开口,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响起,原来是早在太子醒来便去厨房煎药的小柱子捧着托盘回来了。 胤褆见着他喝过了药,脸上有了困意,看起来也没什么大碍,就站起来回自己房间去了。 其实他还有些话没有说,不过却是并没打算告诉胤礽的。例如当初他问过大哥能不能做那个为他提供温暖的人,又例如他一直想看看他们这般亲厚的兄弟情谊是否能长久,再例如胤礽坐上那个位置之后,他是否还愿意接受承祜的那份温暖。 还有一点,就是胤褆不希望那位大哥脸上温和的笑容消失。他六岁入学之前都是住在大臣家里,刚回宫时胆怯害怕,唯恐有半分错处被人拿捏住,而且因为没有养在身边,连同亲身额娘的情分也是生分不少。然而他永远记得第一天进上书房,那个面如精致,眉目皆可如画的孩童脸上一抹纯粹而不带一点冷意的温和笑容,那只带着些微温暖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的小手,奇异的消除了他对大得吓人的紫禁城的那股惧怕。 后来他慢慢感觉到,那份温暖其实是因为胤礽的存在所以才有的,说不出的羡慕,却不曾想过去抢夺,因为心里就是有股笃定——抢不来的。所以退后一步,就看着那两人能走多远,能彼此温暖多久,想看看天家之间是否还能维持那一抹真心。 胤礽,可莫要叫我失望。若将来你弃了这份温暖,那我……胤褆怔了下,甩了甩头,打住了往下想的念头。 喝过药的太子静静躺在床上,仔细推敲着胤褆刚刚说的一字一句,得出一个结论——丫太危险,一定要让他和哥哥保持距离。 哥哥……想到醒来两次都没有正眼看到人还没有说上话,他心底就一阵郁闷。药里有着安神作用,他意识开始迷糊起来,只是在沉入梦乡之前心底暗暗发誓—— 要是醒来再没看见哥哥!他就、就…… 太子眉眼间骤然掠过一抹邪肆,有着说不出的千种风情万般韵味,依旧靠着胤褆打晕自己才能睡着的承祜无意识的抖了一下。 月明星稀,明天该是一个好天气了… 第63章 疼痛 再次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依旧不是那张月余不见的脸,而是浅蓝的帐幔。 “醒啦,可有什么不适?”温柔的嗓音缓缓响起,让人觉得莫名的安心。 胤礽这才扭头看见承祜就坐在离床边不远的太师椅上,双手交握的放在膝上,神色平静,不见丝毫担忧,仿佛他不是受伤后的清醒,而只是午后休憩的转醒。 “哥……”他声音带着沙哑,才开口说了第一个字就被承祜打断。 “小柱子,还不快给太子倒杯水,还会不会伺候了。”承祜淡淡的呵斥道,让胤礽微微皱起了眉头。 小柱子告罪了一声,连忙按照吩咐小心翼翼的伺候胤礽喝了水,润了润喉咙。 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他低声吩咐小柱子扶他靠坐起来,眼睛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承祜,见他居然只开口让小柱子小心别弄痛他之外,依旧岿然不动的坐着,眉头实实在在的形成一个‘川’字型。 他终于知道自看到哥哥开始的那种若有若无的奇怪之感到底是什么了,哥哥他居然没有亲力亲为的照顾他! 从小到大,只要他生病卧床,哥哥从来都是不假人手的亲侍汤药,这次他可以说是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哥哥怎么是这般反应?即使不亲自伺候什么的,那过来握着他的手语含宠溺担忧斥责一翻也可以啊!怎么就坐得不远的静静看着,还沉稳如山的样子!! 太奇怪了,实在是太奇怪了!!! “怎么?牵扯到伤口了?那还是躺着别动好了。小柱子,快去把太医叫来。”承祜见他眉头皱得厉害,以为是痛的,连忙说道。 小柱子领命去了,房间里就剩两人相对,一时间竟默然无语。 “哥,我痛。”胤礽直视着承祜的眼睛,微微扁着嘴,撒娇般道。 他以为他会立刻就冲上来,他以为那样的镇定只是假装,他以为他只是怪他没有爱惜好自己……可是,那道身影依然纹丝不动。 不,也不全然是没有动作,他看见他的身子紧绷了一下,眼睛里似有水光闪烁,却在下一刻又是那般的清明透亮。 胤礽突然就觉得委屈。 为什么不过来亲自确认一下他的状况,为什么不在他这般虚弱的时候让他依靠一下,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痛啊……那我呢?”承祜低下头看着自己交握得近乎发白的指关节,极轻极轻的说了一句。 胤礽愣住,这句话太突兀,语音又轻,他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惜承祜低着头,没有更多的线索让他去推敲那话。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然后康熙就连着几位太医进了门,而承祜也终于有了动作,站起来向进门的康熙行礼。 胤礽不得不收起有些纷繁复杂的思绪,对着康熙和太医们的询问一一应付对答,只是不着痕迹的分了一抹心神给站在不远,依旧看着他的承祜。 脸上眼里都是恰到好处的关怀担忧,他却看不到他心里的想法。 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他觉得有种莫名的恐慌,仿佛那人要抛弃自己似的。 哥哥,到底怎么了?让你这样不远不近的看着我,却不靠近一步? 康熙和太医们一番询问之后,他以为能和哥哥好好谈谈,只因他知道对于最亲近的那个人,一切的转弯抹角胡乱猜测都没有直接询问来得有效果,可是不曾想康熙却把承祜给叫走了。 胸口的伤给换了药,又喝了碗药,身体毕竟还没有好起来,精力并不足以支撑他一直保持清醒,所以只能因着药力又睡了过去。 可惜这一觉却极为不安稳,一片的黑暗中,只有那人身上带着光,距离他十步之遥站着,他想靠近,只是他进他退,他停他停,不远不近的距离,却无法碰触,怎样的努力都是徒劳。 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不要不要!! “魇着了?” 他抬眼,这次不再是不远不近的坐在他碰触不到的地方,双臂环着自身在床头处靠坐着,微微低着头凝视着他,眉宇间尽是温柔神态。 他忍不住抬起右手轻轻的抚上他的脸。 “白天的时候为什么就那样坐着……连我喊痛了都不过来?”他认真而直接的问道。 承祜抿了抿唇,以脸轻轻的蹭了蹭他带着薄茧的手掌。 “皇阿玛当是在那个时辰来看你,我一过去……”未尽的话就这样止住,目光深沉的注视着他仍旧苍白的脸色。 胤礽突然觉得,这双眼睛似乎在下一刻就能滑下眼泪来。 “我没事了。”所以不用害怕,他没有那么脆弱,不会碰一下就坏了。 所以明明那么想亲手确认,却还是死命用力掐着自己的胳膊强忍着。 所以明明是心智极为坚硬的人,却突然脆弱如斯。 所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承祜深吸了口气,松开紧揪着自个的双手,极为缓慢而小心的握住了贴在脸上的那只手,再缓缓收紧力度。 “你不知道我快要疯了……”他咬着唇近乎呜咽的道,其中蕴含的痛苦让胤礽觉得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给使劲掐着,比弩箭穿身所带来的疼痛更甚百千万倍。 “对不起,对不起……” “那份诉说你伤势的奏报我看懂了每一个字,却不能也不愿意理解它的意思……我真想一把撕了它。你答应过我要平安回来的……怎么重伤昏迷,情况未卜了呢?”承祜一字一句的说道,脸上的神色哀伤不已,彷如恸哭,可是他的眼睛却干净无比,反而更让人心怜。 胤礽没再说话,他知道哥哥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所以他即使在心底把自己咒骂了无数遍,也没再言声,只定定注视着他。 “皇阿玛守着你,我却不敢呆在着屋子里病床边,不敢……多看你一眼……我怕你会在我亲眼见证下停了呼吸。不能失控地上前来摇你的肩企图让你醒过来……不敢碰你一下,就怕一碰就藏不住心思让皇阿玛看出了些许端倪……幸亏皇阿玛下午的时候带着胤褆回宫处理大军回朝的事情去了,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忍多久!” 胤礽看着承祜眉宇间浓重的痛苦之色,恍然想起白天他那轻得仿佛没有声音的那一句问句。 他说“痛啊……那我呢?” 那我呢…… 那么轻的一句,含着多少疼痛呢? 他顿觉哑然,刚刚说的对不起骤然的就发现居然是那么的浅薄。 “……不要再吓我了,永远不要再这样吓我了……”无比卑微的恳求,承祜俯下身和他两额相抵,如此相近的距离让胤礽真切的看到他眼底犹如实质的担忧恐惧。 “再也不会了。”他立誓般道。 有生之年,再也不会让这双眼睛里出现这样的情绪。 一切都直白的说开来后,太子殿下就十分努力的当个乖巧病人,以其尽快恢复,不让哥哥大人担忧且睡不安生。 只是大病过或者受过外伤的人都知道,养病养伤实在是一件很枯燥很枯燥的事情。很容易令人心烦……炸毛…… “孤不要喝了!!”太子爷在喝了快半个月药,嘴巴都快淡得出鸟的某个下午终于爆发,对着小柱子捧着药举着勺子要喂他的动作显示出了极大的厌烦。 小柱子那心肝儿颤啊颤,看了看脸色铁青的主子,又看了看在不远处捧书而阅的肃郡王,脸上的表情那是皱得都快成菊花了=_= 这边承祜放下书,扭头对上了某爷带着一分哀怨两分委屈三分撒娇四分不满的奇特表情,眉都没挑一下,站起来缓步上前,接过了小柱子手里的碗,挥挥手示意其下去,做到床边亲自伺候这位太子爷。 “喝药。”承祜把勺子取下,直接捧着碗递到了胤礽的唇边,语气淡淡的,没有半分柔软。 “不要!”受伤卧床的人智商直接退回到孩童时代,很是傲娇的头一扭,中气十足的道。 其实也难怪太子爷如此,话说自那晚把话说开了以后,胤礽就想着承祜该变回那个温柔体贴的哥哥了,该会又让他予取予求了吧?可谁曾想,以前生病时该有的亲自照料的福利居然没有了,虽然他其实也不太舍得哥哥忙里忙外的伺候他,但起码也能温声软玉的和他说说话,或者给他读两本书解解闷啊!! 可是可是,居然就每天盯着他乖乖吃药换药,然后也不多说什么就自个在旁边看书,对他挑起的话题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他要是想闹闹脾气就忧心忡忡的一眼过来,让他乖乖就范!! 这算什么?爷要奋起!!说不出口“我要你哄我,我要感觉到你在疼我”,所以只好明显的表现出来,识相的照做,要不然等爷好了……嘿嘿!! 不就是想你温柔的喂我吃个药嘛,不要你自得其乐的看书,我要你看着我看着我,难得在远离皇宫只有我们的行宫中,怎么就不能放纵一下感情呢?胤礽见承祜良久都没有动作,心里又不满了几分。 突然下巴被轻轻捏住,他一怔,头被转过之后就见眼前一张放大的脸,唇上贴上久违的柔软,极苦的药汁就那样被渡了过来,他下意识的就咽了下去,反应不过来。 还有这样的福利!!早知道就早爆发了!! 回过神来还来不及有动作,最后一口药就已经到了他肚子里了,胤礽悔得肠子都青了,怎么能发呆??多好的机会啊! “你要的是不是这个?”承祜突然凑了过来,带着药味的吐息喷在胤礽的脸上,前一刻还讨厌的味道突然就变得十分喜欢,而且那人杏眸中展现的魅惑让他大脑有点短路,说不出话来。 承祜轻轻笑了,夺目风情让人花了眼迷了心,伸手环上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竟是一反温柔,两唇一相触即用力的吮吸起来,灵巧的舌立刻滑了进去,扫过所有的敏感点,近乎强势的钳住他的舌,不停的带领着他起舞纠缠,那样霸道得不容拒绝仿佛要掠夺别人呼吸般的吻,让胤礽只能被动的接受,快要窒息似的感觉让他的胸腔都隐隐疼痛起来,但是有带来奇异的快感。 承祜环着他脖子的手突然揪住他的衣领,使力一拉,分开的唇间被拉出一条晶亮的银丝,胤礽咳嗽了几声顺顺气,凤眸里却是燃起了些许火焰。 “好好养伤。”承祜又伸头过去轻轻舔着他唇上的津液,含糊而喘息道,半眯的眼好不诱惑,胤礽狠不得立刻将人吞噬以解心中饥渴禁欲快两个月的兽,只是手才刚提起,某人修长的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到他的伤口出,轻轻一点…… 痛痛痛痛痛——什么旖旎邪念通通飞走了! “自个不争气,怪不得人呐~~”承祜压着他的肩让他躺回床上,同情的看着他。 胤礽咬牙,等着,等爷养好伤!! 只是自这次后,太子爷一直渴望的某人亲侍汤药是有了,却让他既痛苦又享受,喂药换药等于亲亲摸摸,但每次火被燎得老高就被丢下,要不然就是强行灭火!!看得见吃不着,还让不让人活了!!! 承祜每天看着越发欲求不满的某人,笑得无比愉悦,这只是我小小的报复,谁叫你让我如此担心,受着吧! 第64章 兑现 “唔……”咬着唇将即将溢出的呻吟压在喉咙深处,想挣脱被牢牢扣住的身体,奈何双手被十指紧扣的压在厚实的红木书桌上,每一次的扭动都不可避免的摩擦身后人滚烫的下身,倒像是难耐的邀请。 用力且毫不怜惜的啃咬吮吸不停的落在脆弱精致的后颈,烙下一个又一个的红印,彷如盖章一般。 “可恶……衣服遮不住的……嗯……”从脊梁处延伸开来的快感让承祜的呼吸重了两份,他断断续续的控诉道,最后一声闷吭婉转甜腻得无比勾人。 “那就光明正大让人看看你是属于谁的,反正行宫里上上下下都是我们的人,不会有人敢嚼舌根的。”胤礽沉声道,凤眸里的欲火跳动得激烈,唇舌却不停,松开一只手,近乎粗暴的撕开承祜上衣的盘扣,修长的手灵活的滑了进去,指尖捏住一点殷红,恣意揉捏玩弄着。 承祜被刺激得整个人差点瘫软下来,勉力用手肘支撑起身体,还剩一丝丝的理智让他看准机会骤然发力,一膝抵住桌边猛的一蹬,胤礽猝不及防整个人就摔坐在椅子上。 “胡闹!”飞快转身,承祜两颊酡红,一手捂着后颈,一手慌忙的揪住衣襟,发现盘扣全都不翼而飞,忍不住呵斥道。 胤礽眯着眼,就像饥饿的猎豹紧紧盯着猎物,在考虑该从什么地方下口,回味般舔了舔唇,眼角眉梢的邪肆有种危险而又诱惑的吸引力,“我今天喝药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现?” 承祜掩饰般咳嗽了一下,垂下眼帘避开他露骨的目光,迟疑道:“皇阿玛来旨意询问你的状况……是时候该回京了。” 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是胤礽毕竟年轻底子又好,早在十多天前就能够下床了,一直赖在行宫也只是贪恋两人在这里毫无压力的独处,所以承祜在给康熙关于胤礽身体状况的汇报中也都尽量的拖慢他的复原情况。 “这样啊,我还以为哥哥怕了哦~~~”胤礽对于康熙的旨意不怎么在乎,只是看着承祜,略微邪恶的笑道。 承祜咳嗽得更厉害了。 正所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自从胤礽身体开始稍安之后,那既是折磨又是享受的喝药换药就转变成了单方面的福利,承祜反省自己,可能真的是之前做得过火了,所以……呜呜,弟弟好可怕!!! 好几次差点擦枪走火,承祜彻底明白拔老虎须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做了,要不然杯具的绝对是自己,所以开始在胤礽吃药换药的时间玩失踪,只是每次都被找到,然后被狠狠吃了豆腐,其火辣香艳让承祜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今天他本来是借口有事窝在书房里的,谁知道是躲过太子爷的吃药时间了,但是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来书房抓人了,也才有了刚刚他差点被压倒的一幕。 承祜知道,因为回京在即,胤礽是不打算再忍了。 “你伤还没有完全好呢……”承祜低着头轻声道,不是抗拒那档子事,可是可是之前造孽太多,报应来得太快,他接受不了啊!! 胤礽坐在椅子上,抱臂看着他,明显觉得这借口十分没有水平,“只要不大力按压就不会痛了。”特别咬重‘大力按压’这四个字,承祜缩了缩肩,感觉背后哇凉哇凉的。 “呃……年轻的时候不要太放纵……老了会受罪的……” 太子爷闻言差点笑了出来,哥哥啊哥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又不是不了解他的性子,睚眦必报啊! 站了起来,几个跨步就走到承祜的面前,双手撑住书桌,将人困在怀里,不快不慢的贴近,带着掌控感觉的压迫让承祜连忙伸出手抵住他的肩膀,可是这样一来他扣子已经被完全扯掉的衣襟顿时大开,雪白单薄的胸膛袒露开来,两点艳红若隐若现的好不诱人。 “嗯……别咬……”承祜想躲开胤礽落在锁骨处的唇舌,无奈身后厚实的书桌将他的退路完全阻隔,只好在感觉到细微的疼痛时轻声的求饶道。 胤礽置若罔闻,不断的吮吻舔舐,弄出一朵朵艳丽的鲜花,慢慢游移下滑,然后迫不及待的含住了其中一颗乳珠,以舌尖打圈,牙齿轻咬,细细磨着,又重重的一吸,仿佛在品尝什么无比美味的食物一般。 承祜的这个位置是极为敏感的,仅次于腰间,胸前又痒又麻,钻心一样的感觉涌到脑中,快感几乎要将理智击溃,如脱水的鱼张着嘴用力地呼吸着,杏眸无法控制的泛起水光,更显湿润清丽。 “……啊……停下来……别这样……”搭在他肩上的手微微颤抖着,蜷曲的关节透着一股可怜的味道。 原本以为不会奏效的言语却当真令在胸前作乱的人停下了动作,承祜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双依旧欲火高炽的凤眸,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 “决定什么时候起程回京?”胤礽靠在他耳边,声音沙哑的问道。 承祜被这性感的声音弄得浑身麻痹了一下,有些不稳的道:“后……后天……” “真快,是想躲过这两天就没事了是吧?嗯?”他含住他的耳垂,带点惩罚意味的咬了一下,听见他的闷吭才松开了牙齿。 “大军该……全部回朝了,要论功行赏……你不能缺席,况且你现在的身体能支持回京的路途……” “那你还记不记得出征前你答应过我的……奖励?” 承祜抖了一下,强自镇定的道:“你受伤了,你先失约,所以那个奖励无效。” “呵呵,亲爱的哥哥,容我提醒你一下,我记得我说的好像是活着胜利回来。我似乎两样都遵守了啊。” “可……可是……” “你说过的,不要轻易承诺,因为一旦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啊!” 某人脸红得快冒出烟来了。 “不……不能推迟吗……你伤还没有好,太那个……对身体不好啊……”承祜小小声道。 “推迟呐……如果你之前没有那样恣意妄为的挑逗我的话,这个就好商量。可是现在嘛……”胤礽故意顿了顿,嘴角划出一抹极度危险的笑,“我也舍不得为难你哦,给你两个选择。今天晚上,由你主动,由你掌握节奏,这样既能顾忌你的身体也能照料我的伤,估计也就一两次就完事了。明天你还能休息一天,不耽搁后天起程。要是想回京,等我完全养好伤之后再履行诺言,厚积薄发的……我就做到你求饶都不会停下来。”最后几个字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最最深沉的欲望,如困兽的咆哮,渴望撕裂一切。 “你你你……可恶!!”承祜被那意味深长,引人幻想的话弄得整个人都烧了起来,耳朵脖子都染上一片玫红色,睁着一双杏眸,羞愤难当的瞪着他控诉道。 这算什么选择?没有最坏只有更坏,什么叫做‘由你主动,由你掌握节奏’,是要他堂堂一个郡王主动求欢,主动挑逗,像那些小倌那样恳求怜爱啊??太过分了!!第二个选择更衰,因为他知道胤礽真的做得出来的!! “别这样看我,要不然我不介意现在就在这书桌上狠狠的干你!!”他吻住了他的眼帘,出口的话却粗鲁又下流。 承祜恨得牙痒痒的,但是看了看自己细胳膊细腿的,又看看胤礽不算壮硕却绝对矫健有力的四肢,武力值根本不在一个起跑线上,只能无奈的放弃与人单挑的想法。 “距离今晚还有三个时辰,好好考虑。”胤礽深深的吻了他一下,很是潇洒的放开他转身离开了书房。 承祜觉得头疼死了,捉弄胤礽的时候有多快活现在他的内心就有多凌乱,虽然有预感胤礽会狠狠报复回来,但是也太狠了点吧!!!不带这样的啊啊啊啊!!! 千金难买早知道啊。~~~~(>_<)~~~~ 夜幕低垂,到了该就寝的时间,胤礽却没有看到承祜如期而至,有点意外,虽然他那两个选择的确苛刻,但是两项相权取其轻,怎么看哥哥也会是选第一个啊。 “小主子,肃郡王呢?”他眯了眯眼,开口询问正在铺床整理的小柱子。 “回太子爷,京中有来信,肃郡王正在书房里,他吩咐说你早些安歇了吧。” 胤礽没有说话,不愿意早死早超生么?还是说以为回了京在皇阿玛的眼皮子底下料他不敢轻举妄动?呵呵,只是困难却不是不可能呐,哥哥你真真不明白么?摇了摇头,挥退了伺候的人,他在床上躺好,心里盘算回京之后的打算,还有皇阿玛下一年可能的行程,该怎么好好的利用利用……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朦胧之中腰腹之间似被什么压住,轻柔软和的触感从额头渐渐滑下,最终停在唇上,细致的摩擦着,让人的心就像猫挠一般,痒痒的。 熟悉的专属于那人的味道,瞬间消除了他心中冒出的防备心,也不睁开眼睛,好奇那人接下来会怎么做。 原来不是选择了第二方案,而是不好意思在他清醒的时候做,或者说是想玩偷袭? 其实承祜是纠结了好久好久,最后还是觉得胤礽说的那个‘厚积薄发’……他可不想堂堂一个郡王被做死在床上!!!那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无奈在书房踌躇再三,待到夜深人静,泡了个澡,才带着壮士断腕的心情悄悄来到了胤礽的房间。 看着睡相平静的人,他忍不住狠狠想到,真想反压一次。不过也知道是痴人说梦话,很是沮丧的打消了念头。 蹑手蹑脚慢慢爬上床跨坐在那人身上,借着微弱的烛光仔细看着胤礽的五官,战场真的是能让人成长的地方,以前白净俊美,稍嫌稚嫩的少年,如今眉宇间已是一片坚毅之色,肤色晒黑了不少,虽然养伤期间又白了回来,但是感觉却已经变了,看着更加的男人,也更加的可靠。眼神不自觉的就柔和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先用指尖细致的描绘他的五官,再俯下身,细碎的吻从额头,眉间,两颊再到薄唇上,温柔缠绵之意表露无遗。舌尖流连般在柔软的唇瓣上来回舔吻,清爽的味道令人很是迷醉,逡巡了一番后,软舌探入了湿热的口腔,口中的津液带着淡淡的甘甜和多日来喝药而残留的细微苦涩,反差的味道噙在口中反而生出云烟般的柔软香甜,别是一番诱人的滋味,承祜有点着迷地品尝着,慢慢搅动着。 这个人真实的存在着,活生生的在他身下被恣意怜吻,属于他的,他从小照顾着呵护着的掌中珍宝,谁也抢夺不走,即使是死神。 热烈的蕴含着浓烈感情的吻,仿佛要将人吞噬般的唇舌交缠,原本还被动镇定承受的胤礽,身体开始兴奋颤栗起来,再也忍不住抬起双臂牢牢的抱住了承祜的脖颈,其中的一只手压住了他的后脑,让这个吻变得更加激烈。 “嗯……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装睡下去……”直到两人都快要窒息才舍得放开对方,承祜媚眼含情,目泛水光的看着胤礽,气喘吁吁的调笑着道。 “你都这样了我还能睡得下去,我不是死了就是不举。”他轻轻捏着他的下巴低笑道,黑沉的凤眸里映着一张妩媚至极的脸,白皙的肌肤涨成殷红,彷佛可以掐出血来,眼神迷离湿润,流露露骨的情欲意味,肿胀的唇犹微张着,泛着艳丽的水光一开一合的浅浅喘息……让人只想将他压在身下狠狠贯穿,欺负到哭泣呻吟。 “你又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那样饱含欲望的毫不掩饰的眼神让承祜觉得浑身虚软,却仍旧强自镇定的问道。 “在想你接下去要怎么做,可不要敷衍了事让我中途接手,要不然你就准备明天睡上一整天好了。”胤礽笑得别具风情,放开捏着他下巴的手平躺回床上,双臂安分的放在身侧,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还不忙对跨坐在身上的人眨眨眼睛,“可别让我失望哦。” 承祜差点被气笑,心里也被激起那点好胜心,不就是个伺候人么,虽然没有试过,但是被人伺候那经验却是多得不行,没吃过猪肉那也是见过猪走路的!!况且从胤礽挑逗自己那么容易看来,估计没那么困难。爷还就不信会差到哪里去了!!! 心中下了决定,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拼了! 伸出手慢条斯理的解开他身上单衣的扣子,结实的胸膛上是细腻的肌肉,不太过坚硬也不是软绵,触感良好得让人爱不释手。 “看来对我的身体还算满意。”某人轻笑道。 承祜大大方方的点头,“好好保持,要不然就不要你了。”细白的指尖轻轻的在锁骨处打着圈,直到来到已经结痂的伤口处才停了下来。若半指长的伤口,已经不用敷药,不同于周围肌肤触感的硬痂无比的刮人,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胤礽见他表情不对轻轻垂下眼,抬手拉过他的手放到唇边亲吻了一下,安抚道:“已经不痛了。”所以不要再露出这样让他心疼的表情了。 “差一点就射到心脏了。”他嘀咕道,俯下身在那伤口周围烙下了一圈牙印,像是惩罚又像是要确认什么,“以后不准再在自己身上留下疤痕,我比较偏好白玉无瑕美少年。” “无论你偏好什么,除了我你谁都不准碰。”被他啃咬得又痒又麻,胤礽的呼吸不禁重了两分,闭上眼感受着那湿滑温热的舌头舔舐在身所带来的快感。 真是霸道!唇齿加重了力度,开始了毫无章法却略带疼痛的啃咬,宽厚的肩,优美的锁骨,结实的胸膛,紧窄柔韧的腰,一个又一个红痕,他知道明天会变成青紫的颜色,这是记号,证明他属于他。 “我觉得……自己像是磨牙棒……”胤礽哑着声音道,带着轻微的不满。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抱怨我的慢动作?等待的果实才完美呢,太子殿下。”承祜在他的肚脐边重重咬了一口,看着他胯间隆起的某处,不禁笑弯了杏眸。 轻轻拉开裤头,扯下,极为精神的骄傲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弹跳了出来,直直耸立着,那样蓄势待发的样子让承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话说这么大的东西,到底是怎么进到自己的身体里的?这个时候他还有时间想些有的没的。 “你要是再不动作的话,就我来了。”胤礽看着几乎呆住盯住他那里的人,咬紧下颚压制着汹涌的欲望,凤眸又黑沉了几分。 承祜连忙回过神来,看着胤礽那副欲火中烧的模样,连忙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慢慢握上了炽热如烧红的铁棒的茎身,两人同时倒吸了一口气,一个是因为舒服,一个则是为了那感受真实的大小。 他看了看胤礽,发现他微眯起眼仿佛极为舒服的样子,心里冒出了一丝丝探究的心里。话说他还真的从来没有过和十指兄弟亲密接触的经验,以前欲望一起自有人泻火,这手上的技巧真没学过,不过他仔细回想曾经伺候他的娈童的手上动作,还有魂荡百年间那些海量网络文学上的描写,突然觉得现在是一个很好的实践机会。 可怜太子爷,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了回白老鼠。 先是缓慢的上下套弄,滑过欲望的顶端,像是要发掘这处最敏感的地方,细致的抚弄过每一处,连囊袋也不放过,甚至在双珠中间一夹,引来胤礽一声满足的低吟。 “还不射啊……持久力真好……”承祜看着已经滑下泪珠的顶端,又粗壮了几分的茎身,用指尖轻轻刮着出处,湿滑粘稠的透明液体流了他满手却不见任何白浊,忍不住嘀咕道。 下意识舔了舔唇,看着那张布满了快感的脸庞,眼底满是因为他才出现的迷乱,心中就有种自豪感,就想让他更舒服更快乐。 一次而已……当是情趣吧。承祜心中默默道。 感觉到密实包拢着欲望的湿热,胤礽呼吸微哽,睁眼往下瞄,看到承祜睁着眼,很认真地伸出舌头,将自己的欲望一处一处细细舔抵,从最底下的囊球到最上端的出处,然后像含着什么美味的东西一样,薄薄的红唇将他整个欲望含了进去,慢慢地吞吐吸吮。视觉的冲击太过激烈,抬头不再往下看,但看不到,更能感觉到口腔那温暖湿热的接纳,是如何挑拨本就勃发的情欲。 “哥……不用这样……”低哑的声音,含着刻骨的欢愉,一次又一次地进出深入,柔软的舌尖滑过欲望上的各个敏感之处,胤礽下颚收紧,呼吸无比紊乱,忍不住微微撑起身,伸手搭上单薄的肩想推开他。 可是感觉到口腔中的庞然大物居然又涨了一圈,承祜觉得更来劲了,忍着不适,将它往喉咙深处送去。 胤礽下腹一紧,原本想推拒的手却无意识的转向揪住他的发,有几分焦躁和催促地按住承祜的脑袋,想得到更多的甜美。 再深入一点,再快一点……再……胤礽突然喘息着猛力推开了承祜:“够了。” “你确定?今晚的话我不介意你射在我嘴里。” 承祜从下往上抬头看,明亮的眸子水光微激,闪着不自觉的情色妖艳,双唇红肿,身上的单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最顶端的两颗扣子,露出修长的脖子和精致的锁骨,胸前的暗影隐约可见,风情正无限。 胤礽的表情突然多了几分狰狞,深吸一口气,居然说这么可爱的话,真是不知死活,骨节分明的手揪住他的衣领,就要将他反压在身下,却被承祜慌忙阻止。 “说好由我来的。不准动,躺好躺好!!”开玩笑,这个时候换主导权,以为他傻啊! 胤礽差点就要呻吟出来,他突然无比唾弃自己说的什么狗屁主意啊!!! “哥,你快点,你不会是想憋死我吧!”他无奈的躺回床上去,下身紧绷得简直发痛了。 “闭上眼。”承祜突然红着脸道。 胤礽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却不多说什么乖乖照做。 然后他就闻到了一股颇为浓郁的兰花香味,忍不住问道:“哥,你做什么?” “……闭嘴,不准问。”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承祜的声音里有种害羞的味道。 承祜确定他真的闭上眼睛没有偷看后,便快速将自己身上的单衣甩到地上,伸手探进一旁的锦被中,摸索着将他从一上床就悄悄塞进来的小白瓷瓶拿了出来,第一次交欢开始的时候实在疼得厉害,所以他下午的时候急急忙忙叫了绝对可靠的小林子去这里最有名的药铺里买来了掌柜推荐的,有些微催情作用绝对不伤身体的润滑膏。 纠结的看着小白瓷瓶好一会,终于还是打开塞口将白色的带着兰花香味的药膏倒在了手心上,途中还咬牙要好奇的弟弟闭嘴。 都到这一步了,又不是女人,没什么矜持好说的,要不就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承祜在心里握拳,颤抖着手将掌心上的膏药抹了一把,向身后探去。 但是这事做起来还是颇为费劲,他换了好几个姿势都无法顺利完成,看了看信守承诺依旧闭着眼的胤礽,把心一横,跪趴在床边,屁股高高翘起,左手支撑着身体,右手的中指颤抖着摸到了紧闭的穴口。 感谢床够大啊!他有点自暴自弃的想。 密闭的菊穴丝毫没有想要打开的意思,虽然脑子在不断地告诉自己放松,但身体却仿佛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一点没有想要配合的意图。承祜在心中暗骂,怎么第一次的时候胤礽的手指不但可以很轻易的进去,还能旋转著抽插,轮到自己的手指时,却一点面子都不给。 这个时候除了靠自己那是别无他法,况且他可拉不下脸求胤礽帮忙的说。只好努力的给自己暗示,让自己放松身体,甚至想象那是胤礽的手指。僵硬的身体逐渐的放松了下来,紧闭的菊穴也开始一张一合的收缩起来。手指也终于顺利的插了进去。 敏感的内壁感受到了异物的入侵,立刻变得贪婪起来,柔嫩的肠道微微的颤动,一收一缩吸紧了入侵的手指。 “嗯……”他咬住了下唇,却控制不住的溢出一声呻吟,后穴慢慢升起骚痒感,手指似乎完全脱离了大脑的控制,开始自发的抽插起来,追求着身体的快感。 扑哧,扑哧。 体内的高温将沾满手指的药膏完全融化,大量的粘液被手指带进带出,催情的药力开始发挥,摩擦出靡丽的水声,空气中飘散的香味和无比淫荡的声音却让人抑制不住的兴奋。 等到后穴可以进出三根手指的时候,承祜已经确定浑身发热,自己的欲望也已经完全勃发,轻吐出一口气,转过身却发现胤礽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双目发红的看着他,仿佛随时就会扑上来撕咬的野兽。 “你!”承祜只觉得轰的一声,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刚才自己扩张的丑态不知道落入了胤礽的眼里多久。 “哥,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胤礽是被那种扑哧扑哧淫靡的抽插声给弄好奇了,忍不住睁开眼,却想不到会是那样的一幅令人血脉喷张的美景。他哑着声音,下身的欲望抖了抖,就要扑向承祜。 “等一下!你不许动!”承祜羞赧的吼道,双腿快速跨坐在他的腰身上,压住了他的下半身。 胤礽一脸的痛苦,“哥,你太会勾人了,你再不让我干你,我就要疯了!” “满嘴污言秽语,还有没有点教养了。”跨坐在他腰上的承祜自然很清楚身后那个顶著自己屁股的东西是怎样的炙热粗大,红著脸训斥了一句,然后抬起腰部,在胤礽满是欲望的注视下缓缓吞下了他粗长的欲望。 “嗯……” “嗯……” 两个人都发出了满足的呻吟,炙热的内壁紧紧包裹住滚烫的肉茎,因为那润滑药膏的催情药效,承祜只是一开始有了细微的痛楚,随后就是激起了强烈的快感。 胤礽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冲刺起来,骤然猛烈的撞击让承祜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身体仿佛被贯穿般,毫不留情的深入简直能摩出火来,难以承受的快感一瞬间以汹涌没顶的姿态,逼出了他的尖叫。 “啊啊——停下来……受不了啊……说好我来的啊……”他双手撑住他的肩,杏眸含泪的呻吟着道,太过猛烈的快感让精致的五官不禁扭曲了一下。 胤礽这才反应过来,那个甬道滋味实在太销魂,他也实在压抑太久,所以一时控制不住的爆发了。 歉意的拉下他的头安抚般吻了吻他,停下了挺进的动作,将主导权交还。 委屈的瞪了他一眼,撑着他的肩膀坐直了身体,缓缓的提起腰,再落下。粗壮的肉茎被不断的吞进,吐出。紫红色的柱身上沾满了黏腻的液体。逐渐掌握了起伏的要领,承祜的动作越来越快,居于掌握主动的一方,他可以调整着角度一次次让体内继续涨大的硬挺撞击着最能带来快乐的一点。 “唔啊……”闭着眼起伏着身体,承祜的脸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沁出了大颗的汗珠,透明的汗滴沿着侧脸不断的滑落,直到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滴落下来,在白皙的小腹上摔成碎片。 “哥……你真棒……”纵情投入交合的快乐里的身体晃动得如此妖娆,媚红潮润的肌肤,甜腻婉转的喘吟,灵动软韧的腰肢,紧窒又绵软、宛似没有尽头的销魂甬道,无论哪一样,都足以让人失去理智堕入不可自制的疯狂。 胤礽一只手掌抚上了承祜的乳尖,不停拧弄直到起肿胀不堪,逼得身上的人溢出更多的呻吟,另一只手掌则慢慢顺着光滑紧实的臀部轻轻抚摸。臀部的皮肤在这种时候是很敏感的,承祜体内不自觉的一搅,让胤礽哼了哼。 承祜觉得体内的肉茎似乎又胀大了几分,硕大的顶端每一次撞击都会在敏感点上狠狠的摩擦一下,带来一股战栗的感觉。 “嗯……用力啊……唔……快……”强烈的快感如层浪拍岸,一波强过一波,层层堆栈。快感累积到顶点,忍不住哽咽起来,随后便感觉到一只炙热的手掌握住了自己挺立的分身。 “我们……一起。”艰难的说完这一句话,胤礽开始卖力的揉弄手中的肉茎。 粉嫩的分身早已经被后穴的快感刺激得流出了大颗的泪水,整个分身被染上了一层透明的液体,变得滑溜溜的。 “啊啊……啊啊啊……”承祜起伏的身体终于在一次猛烈的撞击后僵住,身前的分身在那只带着薄茧的手掌的刻意服侍下,吐出许多白色的液体,体内也被一股滚烫的热流填满。 无力的伏在胤礽身上,却还是细心的避开他的伤口,感受到后脑被人轻轻的拍抚着,突然眼眶就觉得热热的。 “不要担心了,我真的活着回到你身边了。”胤礽轻吻着他的耳朵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即使每天看着他身体好转起来,但是他性命垂危的一幕实在太令这人记忆深刻,所以杏眸深处总是有着一抹恐惧,所以依旧睡不好,所以不是单纯的为了自己的欲望,更多的是为了以热烈的欢爱来消除他心底深处的恐惧。 人的身体是最有效的安神药。 承祜埋首在他的颈间,略带冰凉的泪珠自眼眶中滑下几颗来,连同多日来的恐惧一同消失不见。 真是丢脸,明明不该这样软弱的,但是一旦牵扯到这人,所有的坚强也就土崩瓦解了。 两人静静的没有再说话,胤礽一手抚着他的发,一手自他的肩膀处顺着脊梁慢慢下滑,本是安慰的动作却渐渐变了味道,禁欲良久的身体很快又有了精神。 “再做一次?嗯?”他以鼻间蹭蹭他的脖子,带点撒娇的道。看着又红起来的耳尖,脑袋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凤眸不禁弯了起来。 果然这个时候哥哥最好说话了。 恐防他后悔,胤礽一个翻身改变了两人的上下位置,仍旧相连的交合处因为这个动作而不可避免的再次摩擦起来,引来两人低低的呻吟。 温柔的吻住承祜的唇,胤礽慢慢的从滑腻湿热的后穴退了出来,承祜睁着湿润的眼有些困惑的看着他,然后身体一个腾空就被人翻转了过来,以跪趴的姿势按压在了床上。 “喂……唔啊……”他吓了一跳,阻止的话却在被后面深深的顶入而被迫转化成高亢的呻吟,只能慌忙埋首在软枕里,承受狂野的操弄。 胤礽的手从他的腰腹处揉捏着游移到他的下巴,微微用力的将他的头自枕头中抬起,压在他的背上低哑地喘气,用磁性的嗓音刺激他的耳膜:“这么好听的声音怎么可以收起来……叫我的名字,哥,叫我保成!” “保……保成……啊……太深了……呜……”敏感点被碾压而过,承祜浑身一震,巨大的快感席卷而来,刺激得他连呻吟都带上了哭腔,晕红的眼角湿润得溢出泪来。 “我在,我在。”胤礽湿滑的舌头舔掉他眼角的泪水,一手紧紧握住他的腰胯,让其臀部圆滑的曲线与自己完全贴合,另一手一把握住他的下身,上下撮弄,动作愈加狂放用力起来,手也越发大力,最后随着重重的一个冲刺,两人再次获得高潮。 承祜只觉浑身无力,眼皮都掀不起来,迷糊间感觉到胤礽下了床似乎吩咐了人做什么,然后自己就被抱了起来,走了一段路后被放到了温暖的热水中去。 “我好困……”他靠在他的怀里,感觉到他的手指又探进了已经红肿不堪的后穴里,忍不住轻声道。 “不弄干净的话你会很难受的。你睡吧,交给我就好。”他安抚般拍了拍他的背,手下的动作却轻柔而小心。 “……这样怎么睡嘛……嗯啊……”修长的手指虽然说是为了清洁,但是不可避免的总是会刮到敏感处,即使累极,身体的反应却无比的诚实。 胤礽看着困倦不已,眯着眼靠着自己,一副任君品尝的大剌剌样子的哥哥,加上那一声无限娇媚的呻吟,很容易撩拨起旁人的欲望,他的眼神不禁变得锐利起来,也越发幽深。 然后手指变成了又再硬挺的欲望,缓慢而细致的在水中抽插,摇晃律动,引得水波荡漾,有些还溅出了浴桶,沾湿了地面。 “啊唔……不要了……我要睡觉……”无奈的紧紧搂着他的双肩,被不餍足的弟弟不断占有的哥哥很是哀怨,细碎的呻吟夹杂着抱怨无力的说着。 “最后一次……做完就让你睡觉……乖……” “……骗……骗人……一次又一次……唔呜……” “……真的……最后一次……唔……夹紧我的腰……” “……混蛋……嗯啊……” 身体在欲望中浮沉。被挑逗起快感又倦怠无力,即使如此却还是不由自主的配合着。 所以当承祜再次被抱回到已经打理好,铺满舒适绸缎的大床时,几乎是一沾床就睡死了过去。 在意识尽失的前一刻,他的脑海中只是漂起了一个疑问—— 明天也不知道什么时辰能醒过来了。 第65章 多伦会盟 出征噶尔丹的大军于十一月二十二日全部回京,由于这次将噶尔丹斩首于乌兰布通峰上,一举歼灭了困扰多时的乱臣贼子,康熙自是龙心大悦,论功行赏犒赏三军。 而早前在九月初六日,被流弹击中而陨的佟国纲灵柩被护送回京,康熙遣额驸尚之隆等大臣迎之。初七,康熙又遣皇长子、皇四子往迎,赐银五千两,祭四坛,谥“忠勇”,且为其亲书碑文。 不少人猜测着康熙冷落佟家似乎已经觉得够了,怕想是要再次重用。 不过还有些人精却分明知道这场战事结束后的焦点既不是领兵的裕亲王,也不是忠勇战死的佟大人,而应该是令人刮目相看,英勇异常的两位阿哥。 十一月己酉,康熙命诸王大臣于朝阳门外听勘,开始为这次出征做总结。 先是赞赏慰劳一番各军主帅,该赏赐的赏赐,该升官的升官,然后再对在行军中有不听军令擅自行动的人进行惩罚,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太子和二阿哥,康熙薄斥了一番,不过在场的宗亲大臣都明白这训斥没有什么意义,只是门面上的功夫,毕竟噶尔丹本人可以说是让兄弟俩给共同击杀的,康熙本人心里是绝对认定虎父无犬子,不知道美成什么样子呢,所以聪明的就上前来为两位阿哥说几句话,给了皇帝一个下的台阶。 所以最后胤褆是被封了贝勒爵位,而太子地位本已尊崇,封爵是没有他的份了,不过康熙亲口赞誉“此行军遇事,不骄不躁,正与朕心相同,朕不胜喜悦。朕居京师,念汝良多,每不成眠,然奏折陈表具赞汝之行为处事,得汝为皇太子实乃朕之福泽,想由行善所致耶!想朕百年之后,江山交汝之手定举世昌盛,万民朝贺!”这话所溢于言表的骄傲满意那是再次确立了皇太子的圣心之隆眷,风头倒是不差胤褆半分。 就是在这龙心大悦之下,康熙三十年的新年,紫禁城里过得不是一般的热闹欢愉。 春节一过,首要的大事就是组织喀尔喀三汗、部长、四十九旗扎萨克择地会盟。 康熙从很早就看出来,噶尔丹之乱归根结底是因为喀尔喀蒙古各部矛盾激烈,不够团结,而协调内外蒙古不断产生的矛盾和摩擦,是最终安定北疆的关键。康熙二十五年,康熙派理藩院尚书阿喇尼到漠北调解喀尔喀蒙古的内部纠纷,各部已接受调解,康熙将原来的八旗改为十四旗。可不久即被噶尔丹出兵破坏。直到康熙二十九年,因为喀尔喀各部面临空前困境,内部矛盾和斗争已使他们品尝到自己种下的恶果。本来初定二十九年三月会盟的,却被噶尔丹入侵乌珠穆沁使计划无法实施,现在乌兰布通一战一举歼灭噶尔丹,正是时机成熟,三十年三月确定会盟地点定在多伦诺尔。 康熙三十年四月,康熙亲率官兵启程到距京城八百里的多伦诺尔,而且把十岁以上的阿哥,即数字一到八的阿哥们都带上,连同嫔妃、大臣、侍卫等,队伍人数之众多,规模之浩大,连见惯了大场面的御前侍卫们也暗自咋舌。 承祜掀起马车的帘子,看着蔚蓝的天空,满足般喟叹了一声。 “怎么?累了?”与他同一座车辇的胤礽自书本上抬起头来,看着他仿佛没有骨头的坐姿,眉眼含笑问道。 “我是觉得舒服,和你在行宫住了一个多月,回到京中我都觉得有些厌烦了。现在出来,即将能见到一望无际的草原,生生让人觉得下半生要是老死在辽阔的蒙古,也还真是不错的选择啊。”虽说他游魂状态下踏遍了这美好山河,但是有实体终究感觉是不一样的,况且出门在外,没有京中那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心力交瘁,的确是让人放松不少。 胤礽笑笑,伸手过来把窗帘子放下来,在承祜还没有来得及好奇询问,便一手捧住他的后脑勺,结结实实的给了一个激烈的唇舌交缠的吻。 “你疯了……”吓了一跳的承祜却没有躲开,只在被放开后气息不稳的低声训斥道。 “谁叫你用那么怀念的神情说起我俩在行宫居住的日子,我很自觉的就认为你是在回味……哥,痛唉。”胤礽邪邪的调笑道,那晚的销魂滋味他一直记着,现在两人独处一车他没忍住就又拿出来说,只是还没成型的戏谑挑逗就被承祜两指一伸,轻轻转动他腰间的软肉而变成了哀嚎。 “谁让你随便放肆的,虽说不在宫中能轻松一点,但是也不代表你可以恣意妄为,况且你此番出征回来在军中积攒了威望,皇阿玛也对你赞誉有嘉,这番隆宠巅峰之兆,你倒不怕一个意外就身坠万劫不复之地?胤礽,是不是因为我所以你放松了呢?我的存在是为了给你一个疲惫歇息之处,却不是让你沉湎消磨,丧失应有的警惕!”承祜脸色慢慢冷凝,这一番话说得声音极低,却是一字一句语重心长,他倒是有些怨自己不应该这么快让胤礽突破防线,情之一字从来是皇家的大忌。. 胤礽原本俏皮的神态也随着他的话慢慢变得严肃,微微抿着唇,他也知道自己最近有些飘飘然了,却不是因为康熙的隆宠,而是因为与哥哥日益的相处让他觉得满足,他从小到大都是围绕着眼前这个人转,甚至有了那般惊世骇俗的感情,原本以为要死守一辈子却居然有了突破口。 即使这人从来没有正面承认过他对他的不是单纯的兄弟情谊而是男女情爱,但是从他愿意屈居于他身下那一次起,那份感情根本就是昭然若揭。 多年执念终成真,他没有失态让旁得人看出来已经算是了不起的了,只是哥哥似乎并不满意呢。 有时候真恨这人的理智,他现年也不过二十有二,怎的就像看尽人生百态的沉稳超然呢,都没有一点年轻人的闯劲和冲动,不过抱怨归抱怨,也幸亏哥哥没有那般不顾一切,要不然皇阿玛真狠得下心为保全皇家颜面而抹杀他。 承祜见他面露沉思便知道他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他其实也心疼他的紧绷,但是太子这个位置过于危险,他不得不狠下心来在他稍微放松的时候逼迫于他,缓下了语气,他道:“皇阿玛这次让几个小的也跟来了,你怎么看?” “皇阿玛对皇子向来教育严谨,常亲自教诲督促,多方面严格要求,而且着重培养兄弟们开阔眼界,了解民间疾苦,所以经常带着他们出外巡视。这次多伦会盟既是让阿哥们看看大清的声威远播,提高政治敏感度,也有让蒙古各部看看大清下一批领导班子是怎生的模样。”胤礽道。 承祜点了点头,“说得基本不差,你却漏掉了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 “立威。”承祜的眼神变得有点复杂,“再过几年那几个小的也该指婚了,这就意味着能指派差事,能接触政事,不可避免的人心浮动。让他们来一是见识,但更多的是让他们对你这位太子殿下信服,你完美得体,他们还小容易塑造,心里很容易就生出比不上你的意思,越发的觉得你在太子之位上是理所当然的。你可明白?”康熙的大局观从来都是非常准确的,想当年他的确为他做了无数确立储君威势的事,只是终究世事弄人,多重因素下生生变成了那般的父子相看相厌,死生不复相见的局面。 “我明白。我的权力都是皇阿玛给的,你从小就对我耳面命提,我怎么可能不明白。只要我不在这个位置上退一步,谁又能取而代之。”胤礽拍拍他的手道,而且他也有不能退的理由。 四月三十日,康熙帝一行抵达多伦诺尔,设御营布哨,只见明黄色的御营周围军威整肃,旌旗猎猎。随后,康熙令蒙古各王公将营帐移近到距御营五十里处,环绕屯列。按兵部尚书马齐事先排定的九等赏格,将各部首领的座次列为八列。毅然众星捧月之态。 五月初一,康熙先是派内大臣索额图等传达旨意:土谢图汗对杀死札萨克图汗写出认罪书,承认“扰害生灵,实臣等之罪”。将其认罪书发给与盟的各部首领,以求取得札萨克图汗弟策妄扎布等的谅解与各部首领的宽容。这也是为会盟做准备。 所以这一天相对来说比较轻松,除了胤礽被康熙带在身边,其他阿哥都是自行活动。 白天的草原微风和煦,承祜无事便顺着营帐慢慢渡步,表情悠闲。 “理郡王。”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颇为熟悉的声音,承祜扭头一看,原来是亡妻之父,他的老丈人,大学士伊桑阿。 “岳父大人。”虽然子雅已逝,但是他与其娘家人关系仍然不错,况且伊桑阿精通易理,擅长卜筮算卦,是个慧眼通天的人物。一直很受康熙重视。 “你身体可好些了?” 伊桑阿带着长辈的慈和问道。 “谢岳父关心,平时注意就没什么病痛了。”承祜微笑着道,心里却在疑惑伊桑阿突然如此到底蕴含了什么。 “小阿哥可还好?”伊桑阿边走边问道。 承祜与他并肩而走,表情不变,有问有答。 “弘昭十分健康,又爱笑,我来之前将他放到岳母那住上些日子,岳母可高兴了。” “小阿哥是福泽绵长之人。”似乎也想到可爱的外孙,伊桑阿眼神十分柔和。 两人聊了好一会,承祜终于等到最重点的问题。 “理郡王,子雅也去世快两年了,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再娶的意思?”伊桑阿带着叹息的询问道。 承祜微微垂下眼帘,嘴角扯了扯,要笑不笑的让人看着就只觉得苦涩,“子雅去了三年都不到,我实在是没有心思。将来……那些女子哪一个能比得上子雅呢?况且若不是我身体不好,自她过门之后便操劳着照顾我,想来也不至于这般命薄。” 伊桑阿叹了口气,“理郡王你无需自责,子雅她……命该如此。” “岳父无需安慰……” “不,你可愿意听一件往事?”伊桑阿抬手阻止了他到口的话。 承祜愣住,点了点头。 “子雅是我在三十五岁得的一女,我曾为自己卜算占卦命中该只有一子,所以听闻福晋再有孕我真的很吃惊。子雅在娘胎的时候并不安稳,好几次我都以为她会保不住的,没想到还是健康的呱呱坠地。只是她的时辰八字是早夭之相,我隐隐觉得天命如此,所以对子雅从小尽可能的痛爱,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能看见她成婚生子。理郡王,子雅来世一遭应该是意外也是天赐,她现在只是回去了她该回去的地方,你莫要过于牵挂,让她不得安心,若她在天有灵,定不愿意看你半生寂寞的。况且男子终究比不上妇道人家心细,给弘昭一个额娘对他成长也有利。” 承祜默然无语,心中却暗暗吃惊还有这样一个缘故,难怪当初子雅出殡,伊桑阿夫妻二人虽然伤心,却隐隐一副并不意外的模样。 这时一个小太监走过来,说是康熙传令伊桑阿到御帐中去,两人便分道扬镳了。 承祜维持着一副眉头微蹙,脸带七分惆怅三分哀伤的神色,像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心思却飞快翻滚,这伊桑阿突然说起这事,有多少是真心劝慰,又有多少是康熙暗示授意?果然一直独身康熙是看不惯的,还是说他察觉到了他和胤礽之间的什么?那么这是试探还是警告? 他突然觉得脑袋隐隐生痛了… 第66章 训弟 承祜正在头疼的时候,突然一声怒斥响起:“放肆!”声音怎么听怎么熟悉… 胤禛?他有些疑惑的向声源处走去,待到走近了却发现偌大的靶场中央两个少年正抱成一团从这边滚到那边,顺便厮打一番,而其中一个明显处于下风被对手一翻身就压住动弹不得的就是胤禛。 “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我可舍不得下手。”那压着胤禛的少年扬着痞痞的笑容取笑道,引来他更加激烈的挣扎。 承祜为着这般不正经的语气眼里划过一抹冷意,对着一旁明显也看呆了的侍卫呵斥道:“还不赶紧拉开他们!成何体统。” 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只见一匹黑马冲过来,然后就见马上一人纵身扑到那不知名的少年身上,就是一顿狠揍。 承祜看着眼前越来越乱的状况,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全开的气场让因为黑马突然出现而又呆滞住的侍卫生生打了个寒颤,连忙上前阻止在地上滚得起劲的两人。 骑着黑马出现的人是胤禩,这孩子今年刚刚十岁,身材却颇为壮实,脸上表情倒是长年温和优雅,只是眉宇间有种隐隐的狠劲,被拉开后死死瞪了那同样灰头土脸,脸上有着明显淤青的少年一眼,如狼般狠辣的目光让少年怔了一下,回过神后却发现对方已经不再理会他,只急急走到已经站起来的胤禛身边,语气着急的询问他有没有怎么样了。 胤禛只用力的咬着嘴唇,浑身发抖,胸膛剧烈起伏明显气得不轻。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承祜清丽的杏眸扫视了众人一眼,明明眼神沉静却让人莫名一寒,头脑迅速冷静下来。 “这位是?”他向前几步,视线落在那不知名的少年身上,十五六左右的年纪,看身上的服饰应该是哪位蒙古王爷的儿子。 “博尔济吉特. 敦多布多尔济。”看着面前面容秀丽的男子,敦多布多尔济却收起了调笑的样子,认真的回答道。草原上长大的孩子比一般人更加敏感,那是属于野兽的自觉,明明白白的告诉他,面前的人不能惹。 承祜觉得这个名字挺熟悉的,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也就只点点头,淡淡道:“不知道舍弟有什么得罪的地方?” “他……是你弟弟啊?”敦多布多尔济眼露惊讶,指着胤禛显得有点难以置信。 “指什么指?难道还是你弟弟不成?”胤禩立马往胤禛身前一站,语气很冲,怎么看怎么像是护崽的老虎,张牙舞爪的。 敦多布多尔济有点心虚的后退了一步,瞄了瞄胤禛,却被胤禩挡住,为难了半天才喃喃道:“那个……对不起啊……我不是有心,只是你长得太好了,我误会了……呃……”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让胤禛抖得更加厉害,表情几乎算得上是狰狞,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道:“你、给、爷、闭、嘴!!” 承祜隐约觉得明白发生了什么,抬手示意胤禛不要说话,微笑着对敦多布多尔济道:“既然是误会,你也道歉了,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了。只是本王想奉劝世子一句,这御营之中多的是身份尊贵之人,莫一丝少年意气,惹了不该惹的大祸为好。来人,送世子回去。”他终于想起来这少年是谁,原来是多罗郡王噶勒丹多尔济的长子,过几年会尚他四妹的那位蒙古额驸。 敦多布多尔济几乎被承祜明明温声笑语却说出比冰渣子更渗人的话的样子给吓住,这才想起面前几位可能的身份,背后几乎就出了身冷汗,只能木然的离开,想着还是回去和阿爹说说,虽然会被狠狠教训一顿,但总好过丢了性命还连累家族啊!! 承祜见他走远了才转过身来,看看胤禛低着头,小嘴咬得发白显然气得不清的模样,说不出的委屈,再看看在一边拉着他的手不放,满脸担心的胤禩,冷冷的开口,“去把自己收拾好了再到我营帐来。刚刚在这没有即使拉开四阿哥的人全都去自请二十军棍,若还有下次就不用再在这儿呆了!”一番话说得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缩了缩肩。 承祜漫步回去自个的营帐,约莫品了半杯茶,侍卫就禀告说胤禛和胤禩来了。 “可有伤着?”承祜看着已经冷静下来,显得局促不安的两人,直接略过胤禛对着胤禩发问。 胤禩愣了一会,连忙道:“谢大哥关心,只是身上有点淤青,并无大碍。” 胤禛在一旁听了却有点急了,刚想开口就被承祜重重放下的茶碗所发出的声音给吓了一跳,震在了当场。 “八阿哥好厉害的骑术啊,直接从奔驰的马上跳下来,你倒是不怕一个不小心把脖子摔断了,直接就交代在这大好草原上了!!”承祜是真的生气,他从来没想到隐忍不发的老四和狡猾善藏的老八居然也有这般热血少年的时候,这次多伦会盟主要是让蒙古各部对大清臣服,恩威并施的让他们不再敢再有什么异心,如果在这期间出现皇子顽劣与蒙古世子有隙,甚至出现流血事件,于谁也没有好处,再者堂堂大清阿哥居然如市井泼皮那般当众斗殴,真真是不成体统! 胤禩没有反驳一句话,只乖乖跪下来,一副诚恳认错的模样。倒是一旁的胤禛为了承祜的一番话吓白了脸,他也想到了刚刚的惊险,要是有一个差错,那就真的……他连忙也跪了下来,道:“请大哥责罚,一切都与八弟无关,是我莽撞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地君父母。给我起来回话!”承祜声音更冷,两人对视一眼都默默的站了起来,垂着头静候发落。 “胤禛,你来说是怎么一回事?”他缓了缓语气,问道。 胤禛头更低了,喃喃的道:“……任凭大哥责罚便是了。”言下之意就是不愿意说。 承祜被气笑了,这些年来胤禛的性格倒真的越来越和前世他所熟知的大相径庭,或许是因着德妃的宠爱,那些阴蛰似乎遥不可及,爱恨越发的分明,竟是忍不得半分情绪的样子,他突然觉得心中竟有些五味杂陈的感觉。 这一世当真是不一样了。 “好一个四阿哥,你连关乎自己的事情都不敢说出来吗?难道你还要我去把目睹一切的侍卫叫来?你的八弟为了你那么危险的事情都敢做,你就真的如此守口如瓶?让弟弟给你出头你倒真好意思!!” 这番话极重,胤禩在旁边悄悄看着胤禛眼眶都红了,嘴唇咬得那叫一个用力,想说什么,但是看到承祜的样子又觉得不是开口的时候。 “我亲手教训一个不长眼的家伙有什么错?我堂堂一个大清阿哥被当做女人给出言不逊调戏了,难道我就什么都不能做?可是我居然还是靠弟弟的帮助才找回的场子……我怎么有脸说出来!”胤禛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胤禩诧异极了,他其实一早跟着二哥五哥骑马去了,没想到回来的时候经过靶场就看见了胤禛被人压着,像是打架,他就想都没想就策马冲过去了。 “四哥……什么意思?调戏?那家伙调戏你了?”胤禩伸手握住胤禛握得死紧的拳头,一根一根的掰开,看起来无比熟练,像是做过了无数遍,语气温和带着安抚,承祜却分明听见了一丝阴狠。 有趣,看来两人关系真不是一般的好。 “你们出去骑马了……我闲来无事就去了靶场练箭,你也知道我于弓箭一道不太擅长……然后那个家伙就突然冒出来笑话我,本来我也没打算理会他……可是可是他居然居然……”胤禛表情扭曲了一下,眉宇之间是极为愤怒的,“他居然说我女儿家有这样的准头已经是不错了……还问我是哪家贵女……要把我娶回家去!!” 真相大白。承祜摸着下巴细细打量起胤禛,没有遗传到爱新觉罗家那种丹凤眼的邪物的如后世洋娃娃般的大眼睛,睫毛纤长浓密,鹅蛋脸型尖下巴,嘴是天生带笑弧度上扬,没有表情也是似笑非笑,真真有种说不出的风情,还有虽然身材高挑但是骨骼纤细,今年不过十三,身量还不足,今天还戴上帽子把那分辨性别的月亮头给盖住,还别说,那敦多布多尔济错把男儿郎认作女儿身还真怪不了他。 “所以你就说了一句放肆然后就冲上去把人上手把人揍一顿?”可惜武力值跟人家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四哥你好笨,那个敦多布多尔济比你高一个头,还壮实得很,你明显就不会够他打啊,而且他这般出言不逊你都可以扣他一个不敬皇子的罪了,怎么就那么糊涂自己上手呢?你出手在先就失了先机,生生把他的冒犯演变成了小孩子不懂事的斗殴了。”胤禩几乎是恨铁不成钢的开口。 承祜却是在想,还好老八没变多少,心眼还是那般多,冷哼一声,看着也意识到自己蠢了的胤禛,道:“你还说是做哥哥的,怎么就没有八弟看得透?胤禛你给我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你大清阿哥的身份,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家,皇室的尊严不容侵犯。你的身份不用你亲自动手去教训那些胆敢冒犯的人,平白的降低了身份。冲动易怒永远是大忌,都给我好好记住了。” “谢大哥教诲。”两人行了个礼恭敬道。 “你们下去吧,我也乏了,好好想想如果皇阿玛问起该怎么回答,被我说两句总好过皇阿玛的训斥。”这事那么多人看见,肯定是要让康熙知道的。承祜揉了揉眉心道,当了回严厉兄长还真挺累人的。 两人又谢了一次,便离开了营帐。 承祜顺着布帘的缝隙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胤禩明显责备的表情和胤禛委屈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好感情?他忍不住笑了笑,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可不能因为自己和胤礽的关系就怀疑其他兄弟也一样,况且那两人还小,将来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晚上的时候康熙果然把两个小的叫去说了一顿,还罚了抄写论语,回京之后执行。而多罗郡王噶勒丹多尔济带着敦多布多尔济和一堆礼物来向康熙请罪,老康也只以小子顽劣轻轻掠过,把赔礼收下送到老四那去。 翌日,五月初二,清晨,康熙着朝服在御营升座,鼓乐齐鸣,喀尔喀王公贵族行三跪九叩礼。 康熙先宣布赦免土谢图汗之罪,由太子将册文和汉印授予土谢图汗。随后封策妄扎布承袭其兄为扎萨克图汗。然后将被噶尔丹侵吞的土地重新为喀尔喀各贵族分配,并应允喀尔喀各贵族的请求,分喀尔喀为三十四旗,下设参领,佐领,从行政建制上与内蒙古各旗划一。 这般折腾一番便花去了整个白日,到了晚上,康熙赐宴,亲自主持约二百桌的盛大宴会。胤礽跟在康熙身边,在康熙示意下亲手把酒递给哲布尊巴丹,然后是三位喀尔喀亲王,再次给二十位主要台吉,并在他们跪下接酒叩首后再亲自扶起。他举止清贵,仪表不凡,这一天下来跟在康熙身边已经是引人注目,现在又是这般情况,更是吸引了无数眼球。 承祜将众人表情收入眼里,心底满意骄傲但是又有些酸涩,就好像自己拥有稀世珍宝,摆出来让大家艳羡的同时又不爽被窥视了去,矛盾却又真实。 第67章 谋算 随着上位者的酒酣耳热,宴会进入白日化,由京中带来的杂技玩耍让蒙古人大开眼界,而草原上姑娘的载歌载舞也有种特别的清爽纯真。 胤褆和即将成为他们妹夫的乌尔滚相谈甚欢,他身边也围了一圈的蒙古世子,胤礽则扎在父辈那一群汗王台吉里面,在康熙的眼下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五六七惯常的安静一隅,四八倒是不见了,不不不,之前他好像看见那个敦多布多尔济上前去给胤禛赔罪去了,只是老四脸上不显,眉宇眼神却还是藏不住对其的不待见,敷衍几句待人离开后,似乎就悄悄离席了,老八理所当然的跟了去。 什么时候胤禛会这样藏不住心思,会这样任意妄为随心所欲了?承祜一瞬间觉得有些惆怅,环视了四周一圈,那些或真或假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的让人压抑,他突然觉得有些窒息。 承祜一般是很少有负面情绪翻滚,但是少不代表不会有,是人他就会有心里不舒服的时候,你看不到只是因为被隐藏了。 他不着痕迹的离开了自己的席位,遥遥看了进退完美的胤礽一眼,走出了这帐篷环绕歌舞升平之地。其实以承祜皇长子还是最早封王的身份,他应该是比较受注目的,但是草原上的汉子最看重的是实力,他们信奉强者,而这次从征噶尔丹有大功的胤褆胤礽更合他们的口味,况且他一向低调,外貌气质看起来都是那般文质彬彬,康熙也没有特别把他拿出来晾晾,也就被人有意无意的忽略过去了。 五月的草原夜晚还是有些冷,离了那处热闹,风从四面八方而来,承祜本就穿得不多,这风一吹让衣阙翻滚,远远看着倒像是要乘风而去了。 突然一件披风加身,挡去寒风让他浑身暖了一下,眼神晶亮的转过头去,却瞬间黯淡了一下,便又如常了,“胤……胤佑原来是你啊,怎么出来了?” 个头只到他肩膀的十一岁少年有些腼腆的摸摸头,轻声道:“大哥,小心着凉。”语气有着明显的不好意思。 承祜笑了笑,被人毫不作假的关心着从来都是件让人感觉愉悦的事情。 “陪大哥走走,草原的夜晚和紫禁城的是很不一样的。” 兄弟俩并肩走着,承祜刻意放慢脚步以照顾胤佑的脚,这个孩子天生脚疾,额娘家世也并不怎么样,可是这样一个与大位无缘的孩子反而更加的让后宫的女子怜惜,所以他的身上总有种皇家难能可贵的质朴之气。 安贫乐道,比他们这些算计来算计去的兄弟于心境上不知道高出了多少。 “大哥……我能和你商量一个事情吗?”走了颇长一段时间,不过因为速度慢所以也没有离营帐有多远,胤佑突然有点忐忑的开口。 “终于肯说了?我就知道胤佑你不是单纯为了关心大哥跟出来的。”承祜故意露出一个哀怨的表情道。 胤佑却吓了一跳,急忙解释:“不不不是的,我我……我本来就是有事想和大哥说,但是你刚好离席我就跟出来了……我不是……”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开玩笑的。说吧,有什么事情要拜托大哥,大哥可以做到的就一定帮你。”孩子太老实,那般着急的模样让他心生负罪感,欺负好孩子是要不得的行为。 “大哥,你能给我找一些关于风土人情的外文书吗?” 承祜笑了笑,几年前他无意中发现胤佑的语言天赋极其出色,而康熙也是个爱好西学的,便有意的让康熙允许他为胤佑找传教士为老师,这孩子也的确是个好的,年纪轻轻的就掌握好几门外语,加上胤祉那个文学极好的,倒是在一年前一人编辑一人翻译给弄了一本法兰西童话读物出来,呈于康熙也是让龙心大悦,这之后他就光明正大的给胤佑带外文书。 “我记得你一向喜欢历史类的书籍不是么?”胤祉倒是喜欢那些诗歌小说。 “其实是为了五哥,他一向对洋人国家的风土人情很是感兴趣,我便和六哥商量了一下,想着给他翻译一本有关洋人国家风土人情的书,当是今年的生辰礼物。”胤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承祜怔了一下,然后赞赏的摸了摸他的头,“这么有心思,看来其他兄弟的贺礼都该让你们的给比下去了。包在大哥的身上。” “谢谢大哥!”胤佑眼神亮晶晶的,满是喜悦。 “回去吧,大哥再走走。” “嗯,大哥也小心。” 承祜看着他回了去才转过身,刚出来时的那股阴郁却是散去了不少,有时候看着简单明亮的人为一件平常之事高兴微笑,会很容易感染那些机关算尽的人,因为那对于他们来说太过遥远。 他不由得想起昨天伊桑阿的话,其实他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维持单身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偌大一个郡王府没有个女主人怎么都说不过去的。只是他对于子雅的事终究心存愧疚,也因此下意识的去排斥再辜负另一个女子,但再怎么样,那样的事情或许还是要再经历一次的。前年大选,因子雅去世才不久所以康熙没给他指人,但下一次的大选,怕也由不得他要还是不要了。 世事在很多时候看起来是有选择的,但其实根本没有。 承祜回过神来后才发现自己居然走得有点远了,在前一点就是马厩了,想着出来也有段时间,便准备回去,刚一动作,却听见马厩那传来隐约的交谈声。 “小八,我想骑马。”是胤禛的声音,有点硬邦邦的,像是在生闷气。 “爷,现在天色已晚,草原上不安全。”着急的劝说声,不熟悉的声线,应该是马奴。 “四哥,你别闹了好不好?”胤禩的声音,语气很是无奈。 “我心里不痛快,要发泄。” “那我们看狗去?听说杜陵郡王这次带了好几只混交的猎狗来。晚上骑马不安全。” “就是就是,四阿哥你就听八阿哥的吧。” “闭嘴,论不到你这奴才说话。我不喜欢猎狗,太凶了,我喜欢长毛温顺的。小八,我想骑马,就在附近溜达一会好不好?” “四哥,咱换一样好不好?” “不要,我就是要骑马,我还没试过大晚上骑马呢!”胤禛像是脾气上来,语气也有点冲,然后一阵马嘶鸣,随后就是马奴惊慌的声音。 承祜忍不住上前几步,就要出来,却听见胤禩开口。 “四哥!!别胡闹,要是被皇阿玛知道了该重重的罚你!!!” “你要是怕被连累就别管我,爷今完骑马骑定了!!” “你!……等等,我陪你便是了。巴颜,牵爷的马来。” “两位阿哥,算奴才求求你们了,这大晚上的出去骑马真的不安全啊!有什么意外奴才可担当不起啊!!” “少废话,叫你去就去,有什么事情爷自会担当!” “怎么担当?”承祜冷冷的声音响起。 马厩里的人一惊,转头看着承祜慢慢走了出来,月光照出一张铁青的脸,杏眸含怒,就那样站着却让人觉得无比的压力。 原本已经准备上马出发的胤禛和胤禩对视了一眼,脸上的表情都浮现出“真是倒霉催的”的意思,乖乖收回动作,乖乖走到承祜的面前,乖乖低头,乖乖听训。 “真是兄弟情深呐。”承祜阴森森的说道,看了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马奴,他眯了眯眼,“既然四弟和八弟这么有闲情逸致,想来皇阿玛要求的罚抄论语也不用等回京再写了,今晚就完成了吧。来,大哥送你们回营帐。” 然后巡逻的侍卫就看到长年温厚的理郡王冷着一张脸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垂头丧气的四阿哥八阿哥。 可能康熙也知道哪几位阿哥玩得比较近,所以除了年长的几个一人一个营帐外,就四八一个,五六七一个。 待到了两人的营帐,承祜化身严厉兄长把两人狠狠批了一顿,引经据典没一句带重复的,直让两人心底暗暗叫苦,约莫半个时辰,训弟训美的承祜才撂下一句今晚通宵罚抄论语,然后就神清气爽的走了。 走出两人营帐后,承祜心底却觉得或许胤禛的性格里面本就有着很任性的一面,只是前世佟佳氏死后德妃又与他感情寡淡,没人纵着他宠着他便把那一面深深的隐藏起来,直到后来登基才渐渐显露出来,抽风事也没少干。现在胤禛如此似乎也能理解。 这样一想,他那埋藏在深处的一直对胤禛最为防备的心思却淡了一些,不过并没有剪除,应该说除非胤礽做了皇帝,他不可能对任何一个兄弟完全放心。 苦着脸的胤禛和胤禩无奈的取出笔墨纸砚乖乖抄书,其实说是抄写不如说是默写,这论语两人都是烂熟于心,一时间四阿哥和八阿哥的营帐里只听见笔墨沾于纸上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宴会已经结束,劳累了一天的人都下去休息,属于夜深人静的气氛慢慢酝酿开来。 正低头写得认真的胤禩突然停了笔抬起了头,看着对面神情专注的胤禛,烛光的映衬之下只见那纤长的睫毛在他的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明明暗暗的有种不知名的吸引力。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炽烈,胤禛似有所感的抬起头,直直的撞进了他的眼底。 “你看什么?” 胤禩抿了抿唇,“四哥,你为什么……故意那么冲动?” “何出此言?”胤禛脸上没什么变化,平静的问道。 “四哥,昨天那敦多布多尔济的确是出言不逊,但是你不会真气不过而动手。或许是因为……大哥恰好经过?”胤禩说道,虽是询问,语气中却含着一股肯定。 胤禛笑了起来,他的笑是很具杀伤力的,如果说承祜笑起来是秀丽,那么胤禛笑起来则是艳丽,水汪汪的大眼被笑意点缀着,皎洁如冰凌,即使胤禩看了很多次,还是忍不住呆滞一下。 “你猜到了什么?”胤禛问道,胤禩六岁搬进阿哥所,与他比邻而居,两人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好得宫中上下无人不知,默契早在时光流逝中积累起来,所以他知道胤禩用疑问句说话,其实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为何要让大哥觉得你任性冲动?昨天如此,今晚的事情也如此。大哥对于弟弟们他一向尽了长兄的责任,当然我没有天真到他完全信任毫不防备我们,但是他却历来是一视同仁的,也没见他打压过谁,即使是二哥看起来对太子那么有威胁的,他也从来没明面上的有过动作。我是真的不明白你这两天做的事情,你难道认为大哥对你有很深的防备?”其实今晚胤禛那般藏不住心事的面对敦多布多尔济的赔礼敬酒时他就觉得不对劲,不,应该说那天胤禛动手揍人时他就觉得不对劲,但是多年的默契让他还是忍下了心中的疑惑在承祜面前那般说话,而今晚他跟着胤禛离席本是想直接问清楚的,但是在看到承祜和胤佑分别后,就被拉到了马厩,演了那么一场。 “我今年大婚,成婚代表成人,可以领差办事了。”胤禛没头没尾的说道。 胤禩一怔,等着他接下去。 “小八,你说得对,大哥一直以来对除了太子以外的所有兄弟一视同仁,他真心关怀也真心防备我们,这其实无可厚非,毕竟他是实实在在的太子党,皇阿玛的儿子越来越大,除非太子登上皇位,否则他不可能会放心。只是小八,大哥其实最防备的真的是我,非常令人费解,但真的是我,别问我为什么,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那只是我自己的感觉,你总是取笑我太过敏感,但你不能否认敏感的人更适合生活在紫禁城里。”胤禛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他真的是直觉的认为承祜对他防备最深,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他也不算很受皇阿玛宠爱,也没有二哥赫赫军功,年龄也不大,怎么就被大哥惦记着呢?他一直想找出原因,但是无奈大哥那人的心思太缜密,这么些年来没有一丝动作,他都快要觉得自己是不是神经质了。直到上一年大选他被赐了婚,大哥的眼神有了那么一丝丝细微变化,才真的肯定了他多年来的感觉。 “小八,大哥和我差了九岁,既得皇阿玛的宠爱又有太子的亲近,连二哥对他也是尊敬孺慕,他入朝堂多年,人脉经营也不知到了何种地步,我一开始少不得依附于他,况且现在的情况看来,贴上太子党的标签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可是大哥对我那般防备,就不能不说是一件十分糟糕的事情。我必须要让他对我稍微放下心,不求他完全信任我,最起码的不会在开始时就抹杀我,不给我一点成长的机会。” 胤禩心里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他知道胤禛不会骗他也没要必要,沉默了一会他突然低声问道:“四哥……你对那个位置有兴趣?” 胤禛摇了摇头,“现在是没有的,太子那般完美,大哥又那样帮衬着,争位实在是有点不切实际。我只是想建立一下自己的势力,不为别的就希望能有自保的能力。况且皇阿玛春秋正盛,这种事情不要多想的为好。我看太子的位置就一直摆得很正,其中少不得大哥的功劳。将来会怎样谁都说不清,但是让自己强大起来,从来都不是一件坏事。”胤禛的大局观一直都无比的准确。 “四哥……将来,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胤禩低着头说道,但是胤禛却能把他通红的耳朵看得分明。 “那你也要努力,太弱的人我可不要的。”胤禛笑着说。 从小时候你那么粘我开始,我就已经不会让你站到我的对立面了。 第68章 过渡 五月初三,册封。康熙对各部继续赏赐,赐宴,最后再封号,在爵位上完成了“皆执臣礼”的等级序列,实行清朝封爵制度。 五月初四,大阅。以强大的军容,庄严的军威,严肃的军纪,新式的军械给予喀尔喀王公最大的震惊和震慑。 五月初五,建寺。宗教信仰永远都是统治者最无形也最强大的武器之一,康熙赦建汇宗寺,还巡视了喀尔喀营地,对穷困着赏以银币,对喀尔喀贵族赏赐大批牛羊。而后来汇宗寺成为喀尔喀人朝拜的宗教中心。 五月初六,回銮。康熙再一次单独会见哲布尊丹巴、土谢图汗,并赏赐御用帐幕和金盘。瓷碗等物。喀尔喀王公贵族列队跪送皇帝车架回京。 在多伦会盟过程中,康熙又一次显示出一位政治家的雄才大略,通过各种步骤形式平息了喀尔喀两部的积怨和纷争;推行清朝的编旗、封爵和法律制度,稳定喀尔喀蒙古社会秩序,加强了中央集权,使之“感怀帝德,咸倾心臣服,愿列藩属”。 而在这次多伦会盟中几乎是被康熙寸步不离的带在身边的胤礽,对于怎么做一个好皇帝又有了一次最直观最具价值的学习。 回到京师后,一切恢复正常秩序,只是由于噶尔丹比历史上早了六年的时间歼灭殆尽,有些事情被避免了发生,朝堂内外国家安定都免去了很多动荡,盛世之景也越发的展露出来。 康熙三十年六月,四阿哥出宫成婚,指内大臣费扬古之女乌拉那拉氏为嫡福晋,进户部办差… 这与承祜的记忆并没有发生偏差,他虽说觉得胤禛少了那一份让人心惊的隐忍,却还是不愿意对他掉以轻心,不过也不愿意直接就抹杀他,毕竟老四登基后大刀阔斧的实行一系列新的政策方针,一扫康熙晚年吏治的贪污之风,实实在在的是个好的实干派,倒不如将他向贤王方向引导培养的好。 所以他利用着经营多年的官场人脉,在胤禛要发展自己的圈子的时候隐秘的送去了些人,而许多恰恰都是雍正朝时期的能臣,况且他太知道胤禛喜欢什么样性格的属下,预知历史这一只金手指,从来都帮着他撒网布局得更加严密谨慎。 一晃便到了康熙三十三年,这些年索额图与明珠的斗争几乎可以用偃旗息鼓来形容,一方面有承祜不断的对索额图耳面命提,让他越发的收敛,一方面明珠罢免后又复起,康熙却并没有给他指派什么重大差事,加之撺掇二阿哥几次都被避而不谈,他再想想现今的朝堂局势,那份心思也慢慢的淡去,所以偶尔别的大臣会很惊悚的看见不对盘且斗了大半辈子的索额图和纳兰明珠心平气和的讨论起天气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康熙心情是复杂的,朝中两大势力不那么不死不休的斗争,那肯定朝堂不会过分动弹,于他统治是有利的,另一方面他们不斗得那么厉害,让他对于朝中结党营私的派系就看得没那么分明,控制欲十分强烈的康熙内心微妙了一下,却也撩开了,毕竟对他来说有个看起来平静的朝堂怎么都是舒心一点的。 康熙三十三年七月,太子侧福晋李佳氏生长子,康熙赐名弘皙。 胤礽今年二十岁,自娶侧福晋起过去五年,一直都不见有子嗣,流言是有了一些,却被康熙承祜胤礽三方镇压下去,康熙询问过太医知道太子身体无碍,心思一转把胤礽叫了过去,直接问道是不是因为理郡王的关系。 太子爷是不慌不忙的抛出理由,母体年龄不足便怀孕,生下的孩子多夭折,儿臣还年轻,等个几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当然还是很隐晦的暗示康熙他那心思还在,却断不会糊涂的罔顾开枝散叶的责任。 康熙心情又微妙了一下,却没再多说什么,挥挥手就让他退下了。 其实胤礽那番说辞倒也没骗他,不过康熙不知道的是承祜在这里起了某些的作用。 承祜是知道前世李佳氏在生弘皙前是生了一子两女的,可惜全都夭折,他便想着不再让历史重演,毕竟失去孩子的痛对于年轻的父母来说是很刻骨铭心的。所以在自己府上给胤礽讲了很多很多医学上的知识,却没想到太子爷只道:“你还是有些介意我碰别的女人的,对吧?你放心,我懂的。”然后喜滋滋的回宫去,要不是流言似乎越来越猖獗,这个孩子还不一定有。 哥哥大人被雷着了,对于太子爷的自行脑补他很想告诉他他真想多了,但是既然目的达到了,这个囧囧的误会就忽视了吧。 相对于胤禔连续生了三个女儿,至今还没有儿子,胤礽的一举得男让他羡慕嫉妒恨了一把,不过还是送了重礼去庆祝侄子的满月。 弘皙是康熙孙子辈的第二个男孩,又是太子长子,再加上那眉目竟和康熙十分的相像,龙心自然大悦,对这个皇孙更是喜欢得不得了,连带的李佳氏都被高看了几眼。 弘皙的满月宴过后,三年一次的大选拉开了帷幕,康熙想着太子有了庶长子,这太子妃也该定下来了,其实他心中早有人选,只是上一次大选那女孩年龄不够,这次刚好能指婚。然后又想到胤祺已经十五,胤祉胤佑也十四了,今年大选有好几个不错的人选,一并指了得了,让宫中热闹一番也是不错的。 最后康熙大笔一挥,册正白旗汉军都统、三等伯石文炳之女瓜尔佳氏为太子妃;指员外郎张保之女他他拉氏为五阿哥嫡福晋,都统、勇勤公鹏春之女董鄂氏为六阿哥嫡福晋,副都统法喀之女纳喇氏为七阿哥嫡福晋,着礼部准备,明年一一完婚。又给一些宗室指了婚,发了明旨,在康熙以为告一段落的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的嫡长子,理郡王——承祜。 这孩子自康熙二十八年丧妻后一直没有续娶,上一次大选其福晋过世还没够三年,虽说丈夫不用为妻子守孝,但他也看出那孩子于纳娶方面提不起什么劲头,便想着再过几年才给他挑个福泽绵长的为好,谁知道这次大选他光顾着几个小的倒把那个最大的给忘记了,现在好的都挑完了,他一向是不愿意委屈承祜的,一下子又范了难。 要不再等三年?虽说那孩子嫡妻位置悬空,但府里后院还是有女人的,即使那是嫡福晋怀孕的时候把陪嫁丫环送过去伺候的,但毕竟也是有的,要不给指几个妾室过去?但是手头上好的秀女实在是没有了哇…… 康熙又一次深深的感慨为人父的艰难,儿女都是债啊!!而且在他的心里有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或者他已经察觉却不愿意承认的心思——胤礽那个荒谬的念想还在,让承祜的后院充沛起来可能让胤礽死了念头,但是只要他念头还在,承祜就是最好的掌控胤礽的利器。只要稍微打压承祜,胤礽也就会跟着乖乖垂首以皇父马首是瞻,一如这些年来很多时候…… 就在老康心思阴暗的在养心殿散发着黑气,胤礽却是坐在理郡王府里和承祜喝茶聊天,好不惬意。 已经二十五岁的理郡王,在你第一眼见他的时候被其吸引的不再是那精致的五官,而是那难得一见的平静安宁,让人见着除了心生好感喜于亲近外起不了半分心思,也正因为此,在朝堂上是更加的如鱼得水,人脉宽广,即便是前世的廉亲王见了也是要甘拜下风的。 而即将大婚的太子则是羽翼已丰的凤凰,眼波流转间的雍华高贵耀眼得让人心生敬畏,骨子里的气势即使被刻意收敛却还是隐约可见,连康熙有时候看着他心头都在感慨,不知道何时这凤凰会展翅高飞,帝皇在欣慰的同时也隐隐的有些担忧,位高权重的人越是年长,性子也是会越发的怪异,所以不用承祜提醒,胤礽是极尽所能的谨小慎微… “胤礽……这次大选,皇阿玛就这样放过我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啊。”承祜抿了一口茶,轻轻舒了口气道… 胤礽微微挑起眉,道不尽的邪魅诱惑,这是只在他面前流露的神态,外人面前他只是清华高贵进退有礼的皇太子,“怎么?你很想被指婚?看上哪家贵女了?” 承祜看了看他,那般轻柔的语气让他很是识趣的摇了摇头,“你应该知道我的嫡妻位置不可能一直悬空的。”他很早就有这个觉悟,当年所谓的年少夫妻一往情深也只不过是拖延的借口罢了。 胤礽心里也明白,他知道他不该计较也没有资格计较,娶妻生子是不可避免的责任,也是拓宽势力范围的最方便快捷的途径,但是他就是不愿意哥哥的生命里有别的人插足,不想看到有个名为妻子的生物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这样的独占欲强烈得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我反倒觉得他没给你指婚很正常。”他心思转了转,唇角勾起微嘲的弧度。 “哦?” 胤礽俯身过去,温热的气息吐在他的颈侧,看着白皙的肌肤染上淡淡的粉红,眉宇间的邪肆又浓了几分,薄唇轻启,微哑的嗓音带着蚀骨的性感,让某人差点软了手脚。 “皇阿玛很矛盾呢,一方面他想把我拉回正途,消了我对你起的那惊世骇俗的念想,一方面却又舍不得放开这掌控我的利器。况且他知道你的身体不会再有子嗣,其实娶不娶妻都无关紧要的,他或许只是害怕我忍耐不住把你拖进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到时候我们兄弟真真密不可分,手头掌控的势力足以拿下他这片江山呐。” 承祜沉默了,其实康熙的心思他也隐隐猜到几分,所以他也一直在等康熙给他再指福晋,为的只是告诉康熙,他喜欢的还是女人。 “保成,你可曾想过……早点登上那个位置?”他其实想了很久,为什么重生了还是要按照既定的步调走?难道真的要等康熙百年之后?提前改朝换代不行么? 胤礽低笑了一下,伸出手环上他的肩,头在他的颈侧蹭了蹭,痒痒的让承祜忍不住缩了缩肩,笑骂了一句。 “还不是时候。”他亲了亲他的脸颊道,“皇阿玛十四岁亲政,掌控了整个国家快三十年了,你我入朝堂也不过数年,底蕴上是无法比的。你一直都很清醒,怎么今天说出这样的傻话?” 承祜微微昂去头靠在他的肩上,完全下意识的动作让胤礽的唇舌落下更加方便,两人即使床弟间的事情这些年来都是一掌可数,但是私底下的亲昵小动作却已经无比的熟悉,对方的一个贴近,然后就能自然的做出反应配合。 “你在怕什么呢?”不慢不紧的舔吻落在跳动的脉搏,这个人的味道一直让他百尝不厌,每一次碰触都想将他整个人吞进肚子里,完全揉进骨血之中。 “我怕……夜长梦多,皇阿玛在位越长,越到后来就越会把儿子们当敌人,而你就是首当其冲的一个。”他闭了闭眼,久远的记忆被翻开,那人冰冷仇视的目光历历在目。 “现在还不至于,皇阿玛也才刚过不惑之年,什么预兆都没有就贸然行动,那可是无把握的仗啊。”胤礽啃啃啮啮得十分开心,难为他还能抽出心神来给承祜分析。 其实承祜明白,只是因为没有了噶尔丹,也就没有了康熙命皇太子坐镇京师代理朝政,没有了各成年皇子分别管理各旗大营从父出征,也更就没有后来的论功行赏分封皇子,他不知道历史会怎么样走,这份未知让他不安,所以想在那夺嫡之战的帷幕拉开前先下手为强。 人偶尔会不坚定一下,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在身边提醒。 脑袋清醒过来,承祜也舒了心,刚一动作却发现某人不安分的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衣襟的盘扣伸了进去。 “太子爷,你出来够久了,该回宫去了。”承祜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胤礽低头深深的一吻给镇压了。 所以说心不在焉的时候不要让人亲亲抱抱啊… 第69章 郭络罗氏 康熙三十三年十一月初三,温僖贵妃病逝。 本来,这一年贵妃的身体就不怎么好,但是自康熙二十年被册贵妃后,其一直执掌宫务,今年选秀又为四位阿哥指了婚,加之是太子大婚,万万马虎不得,事事亲力亲为怕有一点错处被拿捏到,这样一操劳无疑于雪上加霜,终究是没熬过去。 贵妃这突然撒手人寰,原本准备婚礼事宜的礼部和内务府更是忙得焦头烂额,不过死者为大,一应喜庆事宜都先放到一边去了。紫禁城处处哀戚,无人敢大声说笑,平白透着顾压抑沉闷。康熙三十三年的冬天就在这样的氛围下悄然过去。 康熙三十四年五月,上巡畿甸,阅新堤及海口运道,建海神庙。 皇帝离开了紫禁城,后宫那些争奇斗艳也就消停了下来,今年的夏天也特别的炎热,动辄都能出一身汗,更让人懒懒的不想动弹。 宜妃在自个儿宫中斜躺在凉床上,一旁小宫女轻轻摇着纨扇,微凉的轻风舒服的让人昏昏欲睡,她掩口打了个呵欠,秀丽的脸上慢慢的慵懒风情,美艳非常。正想着要不进内间躺会,却见大宫女锦宁从外头进来,行礼道:“娘娘,肜秀格格已经来了,正在外头候着呢。” 宜妃精神一震,连忙直起身子道:“快让她进来。” 少顷,一名宫装少女踩着花盆底,袅袅生姿地走了过来。 “见过娘娘。” “不用多礼,快过来,让我好生瞧瞧!”宜妃笑道,朝少女招手。 肜秀一笑,走了过去,在宜妃身边坐下,自然而然地依偎着她,神色亲昵,“肜秀可想姑姑了。” 肜秀的父亲郭络罗•明尚,算起来是宜妃的堂哥。只是她的父母早逝,自幼为外祖安亲王抚育,身份高贵,被视为掌上明珠,加之几个年长的舅舅也对她宠爱有加,所以即使在王府那般书香气息里长大,性格却较少典雅贤淑之风,反倒是满洲女子豪爽大气,泼辣强悍的性格十分的突出。 “想我却不见你常常进宫来看我,该打。”宜妃手指一戳她脑门,笑骂道。 “谁不知道皇上看重娘娘,肜秀可不敢随便递牌子进宫叨扰娘娘。”肜秀打趣道。 这话不假,温僖贵妃去了,宫中一后一皇贵妃两贵妃的位置皆悬空,四妃之中当算宜妃最得圣宠,虽说康熙让四妃共同管理宫务,但是其他三人却也隐隐的以其马首是瞻。 所以宜妃听了肜秀的话心里也暗暗自得,不过还是说了她几句,却崩不住笑了,两人笑作一团,过了一会儿方才进入正题。 “去年大选,你借故装病躲了过去,我纵着你,可下次大选你都十七了,可就不能再任性胡来了。”对于这个脾气极对自己胃口的外甥女宜妃也是宠爱非常,况且她私下里也叫人看过前年大选时适龄娶妻的八旗子弟宗室贵胄,却没几个能入眼的,便也睁只眼闭只眼的帮着肜秀圆了场。 肜秀闻言满不在乎的道,“那些八旗子弟,个个纨绔,稍微好点的,府里都是妾室或通房丫头一大堆,嫁那样的丈夫我倒宁愿做个老姑娘了。” 宜妃皱眉看着她,“你这般身份可由不得你胡来,这种话在我这里说说就好了,到了外面可要慎言。” 肜秀见宜妃神情严肃,笑道:“姑姑就放心吧,我岂是不知轻重的人,只不过去年适龄的八旗子弟宗室之家实在没几个能看入眼的,要不然姑姑你也不会愿意帮我躲过大选了。” 宜妃拿她没办法,只得笑骂道:“亏你说得出口,真不知道你这样的性子将来要什么样的夫婿才能压得住。” 肜秀撒娇耍赖的拱了拱宜妃,逗得她娇笑不已,随后使了个眼色,宜妃笑容微微一顿,对着屋里站着的宫女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退下吧。” 待屋里只剩两人时,宜妃似笑非笑看着她,“我就知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这次进宫来所为何事?” 肜秀性情不同于一般女子,被打趣也无半点羞赧也无,落落大方道:“姑姑,其实肜秀真还有看上的男子。” 宜妃奇道:“谁?” “理郡王。” 宜妃被吓了一大跳,“这……怎么会是理郡王?你跟他年龄差了十年有多,他还有一个快六岁大的儿子,以你的家世端端正正做个嫡福晋,怎么也好过去做一个继室吧?” 肜秀对于宜妃的反应并没有太大诧异,她安抚的拍了拍宜妃的手,眉宇间有着不符年龄的睿智,“姑姑,稍安勿躁,听我细细为你道来。” 宜妃住了口,她一向知道这个外甥女是胸有丘壑的,那泼辣的表象下还有着一颗细腻的心,这也许是少年失去双亲的孩子所共有的特点吧。 “姑姑,你可还记得康熙二十四年,外祖被议降爵,后来未成,仅罚俸三年,但是宗人府正还有议政王大臣都被革了。后二十八年外祖去世,一年后有人旧事重提,蕴端舅舅就被革了郡王职。圣上对于外祖一脉定是存着安抚之意的,要不是再上一次的大选我年龄太小,早就被指婚以示恩宠了。” 宜妃有些复杂的看着她,叹了口气,“肜秀,女人对于朝堂上的事情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为好,政治这东西一旦沾上,可就再不能全身而退,很容易粉身碎骨的。” 肜秀抿了抿唇,“姑姑,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不存心打听这朝堂事情,只不过从小养在外祖跟前,他与舅舅们商议事情也总是以为我小而不忌讳,你是知道我博闻强记的。况且外祖去世后,舅舅们也忙着,太太她……可不怎么喜欢我的,所以除了我自个,还有谁能为我筹谋?” 宜妃沉默了,肜秀的母亲并非岳乐嫡夫人所出,而且其母一直受宠得被嫡夫人视为眼中钉,所以新仇旧恨的,加之岳乐又那么喜欢肜秀,嫡夫人还真不待见她。 “那怎么就是理郡王?若真如你所说皇上对安亲王一脉有安抚之意,把你指给阿哥的机会很大,怎么就想做继室?”宜妃对于承祜鳏夫的身份还是很在意。 “姑姑,舅舅们里面最有出息的都是太太所出,认真算起来和理郡王太子爷都有着血缘关系,外祖死后还被降爵了,多少看得出皇上于这一脉有隙,但具体是为什么我就不知道了。纵观各位阿哥,最得圣宠的除了太子就是理郡王了,更何况他还与太子无比亲厚,只怕将来圣上百年之后,那份荣宠依旧是长久不衰的。况且要真说起来,我还不一定高攀得上呢。” 宜妃觉得她说得也有理,“理郡王他……多年没有续弦,只怕心中对着故去的福晋旧情难忘,即便你真进门了,也怕是要费一番心力,而且他还有个都能当你弟弟的儿子。我瞧着八阿哥也是个不错的,下一次大选也该给他指婚了。虽说母家身份低,但是与直贝勒四阿哥一向交好,行事也沉稳,看起来也可托付,年岁与你也差不多。再者以你的家世,嫁与八阿哥,在丈夫面前说话的分量会足一些,若是理郡王,那真不是你能拿捏驾驭得了的。” 肜秀搅了搅手帕,美丽的脸庞难得泛起了一丝羞赧,“姑姑,我……就喜欢理郡王那般深情之人。不怕你笑话,我特意去打听过,他娶嫡福晋之前可是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的,这简直是让人匪夷所思。娇妻过门后,除了福晋怀孕期间纳了福晋的两个陪嫁丫头外,一直都没有纳妾,更别说丧妻后这么些年后院都干净得不行。姑姑,你知道我性子烈,最不喜和别人分享丈夫,理郡王他……实在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了。你帮帮我好不好?” 宜妃看了看她,其实要真攀上理郡王这门亲也的确是好的,但是能不能成还真的是一个未知之数,瞧着圣上的态度,理郡王这门姻亲可不是吹吹枕头风就能行的。 “我尽量帮帮你就是了,但是肜秀,素闻理郡王喜爱的是温婉的女子,难道过门之后你原因压抑自己的性子?” “不,姑姑,原来的嫡福晋听说也是贤淑静美的女子,我若模仿终究只是个替身,倒不如将性子显露出来,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我的截然不同,反倒能让他另眼相看呢。”男人都免不了被新鲜吸引,无论人还是物。 宜妃知道她是认定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两人又说说笑笑了好一会,肜秀才打道回府。 承祜并不知道自己的桃花这般旺盛,对于福晋一事他一向秉承既来之则安之的做法,况且他从来没有想过兄弟们的指婚会出现偏差。 六月,太子大婚。太子是储君,无论婚事的仪式和流程皆无比的繁复,比得上康熙当年大婚了。 承祜一直看着,脸上倒是一派属于兄长的喜悦,康熙觑见心里也松了口气。 其实他这神色倒真不是作伪,对于胤礽成亲这一件事他从来没有半分抵触之感,所以当年那孩子那般伤心忧郁的模样他其实并不太理解。在他看来娶妻生子是必须要做的事情,特别是身为天家子那更是不可能逃避,妻妾更多的代表了势力筹码,反而并不单纯看成是人。 无论怎么样,太子有了太子妃,很多事情也就能更加方便的进行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就是五六七各自的婚礼,内务府和礼部表示实在太忙碌了,众阿哥表示吃喜酒都能把人吃圆了一圈。 康熙三十四年就在为数不少的婚宴中结束了。 %%%%%% 没有了噶尔丹再犯的康熙三十五年显得平静而乏味,八阿哥胤禩已经年满十五,要是等到下次大选再给他开府似乎有点影响不太好,便下旨让内务府和工部的人选址督办去了。 这一年是一个多雨的天气,康熙手边就有好几份某地水灾的奏折,不过并不算太严重,地方官员能处理好。 康熙忍不住有点走神,没了噶尔丹的虎视眈眈,他这些年有的是精力和时间整顿朝堂,儿子们越来越大,对于掌控欲强大如康熙,是无比痛恨结党营私的。而西北、江南、两淮这三个地方,势力盘根错节,最是麻烦也最是适合发展自己势力。 前年把西北那边的人轮换个边,倒是揪出不少人马,索额图明珠胤褆都有一些,只是都不是过分要紧让他警觉的职位,而今年两淮他也开始了整顿,第一轮下来倒是没发现和哪位皇子有牵连。 他应该高兴的,可是隐隐的有种不对劲,这些年来朝中的党派之争从来不见波及到胤礽和承祜身上,最多不时索额图的人会被他揪出来,但感觉就好像有人故意露出来似的。他的两个嫡子,一直为他马首是瞻的嫡子,当真没有丝毫结党营私之念?还是因为太子有把柄在他手所以不敢动,而承祜一向只顾着工部事情,钻研洋人的工具,一切看起来都在他掌控之中啊。 只是,多年帝王生涯培养出来的直觉告诉他,朝中几年来每次大事都有太子在背后的影子,偏偏就让人找不到他参与其中的痕迹。他知道自己把那个孩子培养得很好,但是太好了,让他有点心惊,幸好他还有着那大逆不道的把柄,不过这把柄会有失效的一天么? 他想到几天前宜妃说的话。 岳乐的孙女,郭络罗氏。根基极深的岳乐家族要是和某位阿哥结亲,是能起到安抚之意,但是联姻后所具有的政治实力及对朝政的影响…… 不能指给承祜,胤礽已经让他有种隐隐的驾驭不能的感觉了,他不能再加重他的筹码。 八阿哥胤禩,才干倒是不差,开府入吏部办差后,与之共事的大臣也都交口称赞,母家身份低,若娶了郭络罗氏倒也是加重他的分量。他又与胤褆胤禛亲厚,这样看来倒能形成一股与两位嫡子抗衡的势力。 康熙敲了敲桌子,笑了起来。 太子,你到底真的是在忍还是真无二心?皇父等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没有看错,我也没有打错,是理郡王…… 大家应该明白,按照我家太子和承祜的关系,胤礽上台后承祜绝对会是铁帽子王(具体案例参照老四和老十三,和硕怡亲王啊!!!‘世袭罔替,配享太庙’的王爵,十三可是继清初八大铁帽子王之后,清朝中后期恩封的第一个铁帽子王哇~~~所以说这俩咋能没有一腿呢?) 然后重点是承祜那个肃的封号……和硕肃亲王是原本就有的!那是爱新觉罗豪格……老天,我居然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所以我只能改改改改改~~~ 话说理这个字可是当初太子死的时候雍正给追赠的,还有那个非常贬义的谥号“密”!追补前过曰密!真让人怨念……不过理这个字倒是好的,才理审谛曰理;政平刑肃曰理;措正施行曰理;表章道术曰理;才敏详审曰理;治繁不扰曰理。 反正这文里老四又不可能上位,这个理字不会再是追赠给胤礽的~~~~虽然给了承祜算起来还是算物归原主~~囧囧囧~~~ 哼哼哼,和硕理亲王,听起来也是不错的说~~~~ 话说我真想把八福晋给承祜的,但是想想又觉得不行,而且抢弟弟老婆,估计承祜听到旨意能直接晕过去~~~~人选另外定了,不过其实相比八福晋,估计能更雷人…… 其实八福晋也是一个很有政治敏感度的女人,就是泼辣了点彪悍了点~~~ 这个肜读荣~~~ 第70章 暗涌 康熙三十六年 正月,康熙下旨修《明史》,命翰林院掌院院士偕皇六子胤祉共同主持。 四月,始令宗室应乡、会试,令皇五子胤祺入礼部负责。皇七子胤佑入理藩院,负责对鄂罗斯外交事务。 六月,巡幸五台山。甲辰,次涿州。命理郡王承祜、大学士伊桑阿祭金太祖、世宗陵。 八月,指从三品协领祜满之女瓜尔佳氏为理郡王继夫人;和硕额驸明尚之女郭络罗氏为八阿哥嫡福晋;都统七十之女董鄂氏为九阿哥嫡福晋;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之女,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为十阿哥嫡福晋。 十月,霸州新河成,赐名永定河,建河神庙。命直贝勒胤禔率领八旗兵丁协助修永定河堤。 康熙三十七年 二月,皇四子胤禛皇八字胤禩率官祭黄河之神。 四月,封二贝勒胤褆为直郡王,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皇六子胤祉,皇七子胤佑,皇八字胤禩俱为贝勒。 这年夏天依旧炎热,高挂的太阳让人瞧着就连出门的欲望都没有。 四贝勒胤禛正在自家书房里全神贯注的练字,一点也没有受到天气的影响,心静而凉,坐在一旁捧着茶的胤禩就显得有点不耐烦,身子挪来挪去,欲言又止的,却终究没有开口。 “什么事情惹八贝勒如此心绪不宁的?”胤禛头也不抬的淡淡问道。 胤禩抿了抿唇,在吏部办差三年,原本略带青涩的少年已经被打磨得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人前人后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看着对谁都可亲却也隐隐有种距离感,唯独面对一同长大,情分深厚的四哥,才会出现符合这个年纪的情绪。 “四哥……”胤禩低低的叫唤了一句,百转千回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声叹息,仿佛千言万语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胤禛执笔的手顿了顿,墨汁渗了开来,倒将他手下的福字污去了‘田’的部分,看起来倒像是个祸了,他微微皱了下眉,然后放下了笔。抬头看向了胤禩,黑白分明的大眼明亮得仿佛能看穿一切,让人不太敢与之对视。 胤禩心头掠过了一丝心虚,轻轻别开了眼,所以他没有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叹息。 “小八,我们兄弟俩还有什么是不能明说的吗?” 胤禩闻言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抬头直视着胤禛,极为郑重严肃的问道:“四哥,我再问你一次,你对那个位置到底有没有想法?” 两两相对,周围的气氛因为静默而显得无比凝重。 “没有。” 胤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垂下眼帘轻声道:“为什么没有?你的能力我最为清楚的,你若为帝定不会差的……那把耀眼的椅子光芒万丈的,作为天家子,手执天下权才是一生追求不是吗?为什么就……” “小八,你……”胤禛皱眉听着他的话,刚一开口却被胤禩抬头看过来的眼神给震住,那里燃着一小撮明为野心的火焰,还不浓烈,却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心头忍不住有点难过。 “四哥!我对那个位置有想法,你帮我!”胤禩的声音不高,却足以在胤禛的耳边产生回响。 “四哥,如果你对那个位置有想法,那么你若为帝我必为贤王辅助于你,既然你没有,那便反过来,如何?” 胤禛看着他良久,他也执着的看着他,“为什么?”他的声音轻轻的,有着一丝暗哑。 “我想要,我也有能力去争,就这么简单。”。 “呵呵。”胤禛突然轻声笑了起来,胤禩一怔,有点不明所以,只是还没有开口,胤禛便已经敛下了笑容,眉宇间眼睛里都是冷冽的寒霜。 这是第一次,他那样看着他。胤禩意识到这个,很不知所措的呆滞住了。 “你所谓的争也是要看对手的。胤禩,你知道你要得到那个位置要面对什么铲除什么计算什么吗?三哥于太子之位上已经二十余年,受百官敬仰,即便是皇阿玛要动他也不得不有所顾忌,还有大哥理郡王,最早封爵,最早步入朝堂,既嫡既长,宗室支持汉臣舆论,多年下来那张遍布庙堂的隐形关系网该是密密麻麻到何种地步,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知道。可是你也看出来了不是吗?最是多疑帝皇心,太子和理郡王的势力已经让皇阿玛觉得警惕了。上一年给兄弟们指派差事,哪一件不是分量十足?大家都是还不及弱冠,能力算起来并不太足,可是皇阿玛还是那样安排了。为的就是在今年名正言顺的封爵!那就是为了削弱太子的权力。而且大哥居然没有再往上封亲王,他在工部多年,政绩卓绝,特别于治河一道,更是令万民称善。四哥,皇阿玛根本就是有心挑起夺嫡的戏码,既然他也认为天下有能者居之,我自认比之太子差在了出身外,我也能当得储君之位。” 胤禛的唇抿得紧紧的,眼睛微眯,胤禩知道他是动怒了,但是他并没有觉得自己说错了,顿了顿便继续道:“大哥有宗室支持,我于宗室之间关系也不差,朝堂人脉差的也只是时间的积累经营,我并非莽撞的大言不惭,也没有想过一蹴而就,徐徐图之非不能得。小九小十与我交好,你则有十三十四,待得来日各人都成长起来,我们这群人加起来怎么也有一拼之力,而且只要太子有何被逼急的异动,根本就不消我们动作,皇阿玛自会下手,或许他自己也一直等着机会呢!” “够了!”胤禛终于是听不下去,低吼道。 胤禩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愿意帮我吗?” “小八,你当这个天下是什么?”胤禛突然问了一句。 他眨了眨眼睛,有点困惑,然后又明白了过来,“我会做个效仿皇阿玛的明君。” 胤禛摇了摇头,看着他的眼神带上了一些失望,“小八,这个天下,那把椅子于你来说不过是一场游戏。” 胤禩一怔,随即想反驳,却被他抬手阻止了。 “小八,吏部主管官员升迁考核,你一入朝堂所见所闻皆是官僚之间的暗流污浊,朝堂诸多事务也不过是随手的翻云覆雨,你带着面具冷眼看着,官场逢迎弥天大谎,有时候连那个至高之人也被瞒了下来,你倒是心底从来没有过嗤笑?”他问得直接而犀利,让胤禩觉得有点难以招架。 “我入户部,看的是民生。万民为国家之基础,官员在其上,就如一个尖塔,你要那个位置势必要把现今的朝堂势力敲碎一部分重建,这碎掉的沙砾碎石必定往下掉,砸到伤到的也只会是百姓。你结交的都是宗室大臣,江南士子,你的心里根本没有民这一个概念。” “那太子呢?太子就有‘民’这一个概念了吗?他周岁便立为太子,皇阿玛的宠爱,大哥的维护,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难道就不是当这个天下是一场游戏?” “他有大哥!大哥治河,最是明白‘民生’二字!况且皇阿玛多年对太子的教育是纵观全局,掌控天下,这一点你如何比得上?”执掌一部的经验并不足以用来治理国家啊! “太子有大哥,我也有你!”胤禩伸出手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大力得让胤禛隐隐生痛,“你给我一句话,你帮不帮我?” 胤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抬手,慢慢的把握着他手腕的手,一根一根手指地掰开,一字一句的道:“现在的形势现在的你,我、不、会、帮、的。” 胤禩慢慢握紧了拳头,眉宇间的亲和温雅消失殆尽,只留下狠厉,“你是不是觉得我母家身份太低所以才争不过太子?子以母贵,即使皇阿玛觉得我这个儿子是好的,即使我是这次册封年纪最小的贝勒,即使宗室也对我赞誉不少,我终究敌不过出身,对不对?” “小八,不是的……”胤禛没想到他会钻到这个牛角尖里,急忙开口,可是胤禩已经不想听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不帮我。不过算了,四哥,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恢复属于八贝勒的谦谦君子风范,他柔声道,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书房。 胤禛看着少年已初具气势的背影,微微向前倾想追出去,却终究是没有动。 换了张宣纸重新铺于桌上,提起笔,凝神提气,骤然下笔,洋洋洒洒四个大字跃然于纸上——天下为重。 ——胤禛,户部主管财政,天下民生都在此间,银钱之物最是肮脏龌龊却也作用最大,但是你要记住,不能因己之私因己之利搅乱利国利民之事,只记蝇头小利,争权邀宠这不是男人,更不是皇子应该做得出的事。天下为重,朝堂平衡则国安,国若动荡,万民哀苦! 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皇子,每日所见皆是妃嫔之间的勾心斗角,甚至很多时候会转嫁到孩子的身上,所以他的性子敏感,深宫生存的手段也玩得顺溜,直到初入吏部那人的这一番话,他被引至一个新的世界,开阔,博大。也,不再流于他以前善于玩弄的那些下等伎俩。所以不怕旗人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不怕得罪谁,把民生二字放在了心中。隐隐知道那人也帮过不少忙,也知道手边称为心腹的人有不少是那人送来的,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无所谓,因为那些人都是实在的有能力,也是把万民系于心间就可以了。 他知道小八对于自己的出身有着自卑,并且把这种自卑埋藏在最深处,他不是有脚疾的胤佑能安贫乐道,他也不是老实本分的胤祺,他有才华有能力,他一直都在证明出身不代表一切,所以他对于嫡出的太子有着很深的敌意,而最近这几年他总是不经意的看见他凝视太子的眼神——如果我和你换个出身…… 那样深的执着让他害怕,他想干预一下,可惜皇阿玛接二连三的动作搅混了一切,先是许以贵女,后又封爵,生生的把那眼底的东西演变成了执念。 小八,四哥不阻止也不帮忙,因为人不摔个跟头是不会把对的话听进去的,你若真想尝试就去吧,四哥怎么也在你摔的时候拉你一把,让你痛得得了教训,却总不至于粉身碎骨,无力回天。 彼时,承祜刚刚回到王府,坐在大厅喝着茶,听着管家关于铺子庄子的禀告,告一段落后随口问道:“弘昭呢?” “回爷的话,小主子在后花园和福晋聊天呢。” 承祜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说起这个续弦,他一开始接到旨意的时候还真没想起来是谁,只是有点耳熟,他的重点更多的是在她父亲三品协领的官职上,这个官其实不小,实权也有,但是却是一个很容易换人的位置,相比于同一时间指婚的八九十还真的是不够看,也让他的心底肯定了康熙的一些心思。 然后到了晚上,他脑中灵光一闪,猛然想起他的继夫人是哪位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敦怡皇贵妃,三品协领祜满之女瓜尔佳氏。康熙三十九年被册和嫔,年十七。不久则封和妃,雍正帝尊为皇考贵妃,乾隆尊为皇祖温惠皇贵太妃,活过了康熙活过了胤禛活过了乾隆半朝,在乾隆三十三年才薨的长寿人物,年八十六啊!! 说起这个瓜尔佳氏,他记得她倒不是因为她长寿,而是她的受康熙宠,她进宫的时候他与康熙的矛盾已经初具端倪,他见她如此受宠,晋升速度也快,倒是吩咐过太子妃送过不少礼。 他不禁在心底哀叹,皇阿玛你怎么那么慷慨把自己宠妃给我了?我不续弦真的没关系啊,你不是担心我势力再涨吗?怎么还是给了个三品协领的女儿?虽然那祜满在他的记忆里就没什么作为,就连清史稿上也是在《后妃传》介绍敦怡皇贵妃才会出现一次他的名字…… 前年十月举行婚礼,他挑开红盖头看着那张粉嫩粉嫩的脸,深深的胃痛了……魂荡的那段时间他除了明白了早孕对胎儿还有母体都不好外,更知道了十八岁以下的其实都是未成年,沾染十五岁以下的那叫恋童…… 虽说子雅当初嫁给他的时候才十五,但抵不过那时他才十八啊!!不是现在的二十八!!!果然眼界开阔了,以前玩未成年玩得心安理得,现在是感觉老牛吃嫩草,深深的深深的负罪感啊!!! 而且他看着那小夫人眼睛大大的胆怯紧张的看着他……理郡王又如第一次娶媳妇那样,找借口推了洞房花烛夜。 按照祖制每月十五是要宿在嫡福晋房里,他去的时候被告知福晋身体不适,他也乐得不圆房,后来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他是没什么关系,甚至还想着若她还是那般长寿,他又无法给她一儿半女,弘昭与她年纪又相差实在太短很难起到母子情分,她这一生不知道该怎么好呢,心里就有些愧疚。 承祜边想边走,距离后花园不远就听见一阵阵女子的笑声加油声,抬头见到回廊处一个丫环见了他刚想高声行礼,就被他一个眼神飞过去震住了。 凭借着王府主人的威势,他不声不响的出现在了后花园里,一眼就朝见了在蹴鞠得十分开心的“母子”。 他抱臂看着笑得开怀的儿子和新任妻子,之间他叫人打听过瓜尔佳氏的为人,因父亲是武官从小倒是弓马娴熟,性格活泼,只是嫁给他以后每一次见他就会胆怯紧张,他还以为打听有误,今日一见倒是证实了。 他不禁摸了摸下巴,他有那么吓人吗?不是说理郡王为人温和厚道的吗?正想着,突然有个阴影袭来,他下意识的就伸手接住。 藤球? “哈哈,认输吧,小子。”脆生生的清甜嗓音带着爽朗,十分好听。 瓜尔佳氏正洋洋得意,却发现周围静了下来,她为了尽性这里只留下了她的陪嫁丫环们,王府里的都被她安排去把风,现在见丫环脸色不好,心底不禁咯噔了一下,有些颤抖着扭过头去。 然后弘昭那一声含着喜悦的洪亮叫唤——“阿玛”,更是让她脸色有点发白。 “阿玛,阿玛,你回来啦!我完成了夫子留下的功课,见天气好就拉着额娘姐姐在后花园玩,阿玛要一起吗?”已经九岁的弘昭长得已经颇高,漂亮的脸上还是带点婴儿肥,肉肉的看起来很可爱。 承祜有点意外,弘昭那几句话就为瓜尔佳氏开了脱,这小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喜欢一个人的,看来瓜尔佳氏跟他相处得还是不错的。 “什么额娘姐姐,没规矩,额娘是额娘,姐姐是姐姐。再让我听见下一次就要罚。”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腮帮子,说着训斥的话表情和眉眼却都带着宠溺和温柔,看呆了园子里一群女人。 “奴婢参见王爷。”还是有机灵的反应过来,连忙跪下行礼,一群人唰唰的跪倒了一片,就只剩下瓜尔佳氏还是呆呆的站着不动。 弘昭有些着急的给她使眼色,承祜心里有点好笑,拿着藤球上前几步递到了瓜尔佳氏的面前,柔声道:“若是喜欢就随意在王府里玩吧。” “啊?啊!王……王爷!”瓜尔佳氏这才回过神来,刚想跪下请罪却被承祜伸手托住手不让她跪下。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不用怕。”他继续放柔声音道,看着瓜尔佳氏巴掌大的青涩小脸,不由想到,按照这里一向早婚的习惯,要是命好,他女儿也该这么大了。 瓜尔佳氏低头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脸不知道怎么就红了,只能喃喃道:“是……谢谢爷……” 承祜点点头放开她,把藤球递给了起来的丫环,吩咐道:“陪福晋回房换身衣服,都出了一身汗了,可不要着凉了。弘昭你也是,打理好自己了就到书房来,阿玛好久都没有考校你功课了。都下去吧。” “是。” “妾身告退。” “孩儿告退。” 承祜进了书房没一会,小林子就敲门进来,手上还有一封信。 他接过摊开,然后笑了,转手就让小林子给烧了。 人心呐,最是禁不起撩拨! 第71章 挑衅 康熙三十八年己卯春正月辛卯,诏:“朕将南巡察阅河工,一切供亿,由京备办。预饬官吏,勿累闾阎。” 康熙第三次南巡,察看河工虽然还是主题,但比之前两次却明显游玩意味浓重一些,看他把嫡母,数字一到十四,庶妃章佳氏成嫔良贵人带到了这次队伍中,怎么看怎么像是家庭出游的多。 三月庚午,上次清口,奉皇太后渡河。辛未,上御小舟,临阅高家堰、归仁堤、烂泥浅等工。 康熙惯常喜欢因时因地地教育考校儿子,加之这次随驾的儿子实在多,所以临阅河工的时候就一个一个的点名问有何联想。 承祜是惯常参与治河的,所以被康熙跳过并在弟弟们有疑问或者答不出来的时候给个暗示,胤褆因上一年被派去领八旗兵修永定河,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胤禛从民生出发论述了水利工程的重要性,胤祺浅谈了航运,胤祉博览群书引经据典的往历史杂书去说,胤佑这些年翻译了不少外文书籍,就和鄂罗斯的主流河道做了略略的比较,胤禟说到了商人买卖,胤俄扯上农桑,胤祹胤祥胤禵因为还没有到领差的年纪,所以康熙就问了几个比较常识的问题。 康熙考察,人人有份,但是最出彩的却是两人——胤礽和胤禩。 胤礽身为太子是被康熙第一个点到的,从河工水利到农桑商贸,从历史治河到现今修坝,从官吏政绩到百姓生计,张嘴就是一篇治国大论,纵观全局面面俱到,详细有度可圈可点,可以说数字们所说的很多东西都是从胤礽这个大纲而来再延伸的,那般自信的模样,让康熙满意得不住点头,好几次都出声道好,有胤礽这般强劲的风头在先,后面回答的众人都下意识的避其锋芒,而且胤礽的回答一听就知道是康熙多年储君教育培养出来的结果,没人觉得自己真能压过他去。 而胤禩却是最后一个,因为一开始问到他的时候他请求康熙让他思考一番再作回答,所以当一篇《修筑河道与官员贪墨之联想》横空出世,戳中康熙极度厌恶贪墨的点,加之太子之后众人的回答都不太十分出彩,两相对比康熙忍不住就大加赞赏,满意程度似乎丝毫不逊色于对太子的,在场的一众数字,除了承祜和胤礽脸上不显心思外,其他人都不由得脸色有点怪异。 胤禩不像是这么没有眼色的人啊!——胤褆 真是胡闹!——胤禛 这样算是挑衅太子三哥吗?——胤祺胤祉胤佑 八哥好厉害!——胤禟胤俄 气氛奇奇怪怪的。——胤祹胤祥胤禵 “胤禩,想不到你在吏部才几年时间,看事情竟然能如此深远,可堪大用啊!”康熙笑得开心,拍着胤禩的肩膀道。 胤禛看着心下一跳,不着痕迹的看向了并肩站着的胤礽和承祜,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承祜微微转了头,刚好和他的眼神对上,随后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浮现,看得他心里兀然沉了下去。 在康熙对一众人进行点评后,大家都心思各异的散去了。 这次出行因为皇子数量很多,所以康熙就让唯三的其中一艘四层船给了他们兄弟,太子独占顶层,两位郡王在三层,五位贝勒在二层,剩下的就在一层,底层就是奴才、船员和侍卫等。 数字们按照身份的高低前前后后的回到了船上,几个小的早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对,一上船就溜完了,待到了二层,胤佑借故说新得来几本外文书,把胤祺胤祉拉去了自己房间。 “臣弟也先告退了。”胤禩似乎并不因为刚刚能称为挑衅的行为而露出得意的表情,礼节语气皆十分到位,挑不出错处。 而胤礽似乎也不觉得刚刚的事情有什么,点了点头。 胤禛看着胤禩迈步离开,便也告退一声,经过承祜身边的时候,承祜的嘴唇微微动了几下。 胤禩还没有走远,然后就听见身后一阵惊呼,熟悉的声音让他立刻就转过了身,便看见承祜一手扶住胤禛的左手,看得他下意识拧紧了眉头。 “胤禛,小心点。”承祜温柔关心道。 胤禛的脸色有点发白,看着承祜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的眼神表情,嗓子有点发干,“大……大哥……谢谢。”随即就收回了被他扶住的手。 “走路注意点就行,别魂不守舍的。”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就像是最平常的兄长叮咛。 胤禛点了点头,继续迈步,只是似乎有点急速。 “四哥……”胤禩看着他不太对劲的脸色,忍不住低声叫唤。自上一次闹翻了之后,他们之间就少了以前的亲厚,多了份距离。 胤禛抬眼看了一下他,漆黑的双眸一片深邃,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最终别开了眼,轻声道:“你也去休息吧。” 踩在楼梯上的承祜向那气氛诡异的两人投去了一眼,无声的笑了笑。 待到了三楼,走了几步,胤褆停了下来,叫住了胤礽。 “怎么?”胤礽有些奇怪的问道。 胤褆犹豫了一下,“太子殿下,若胤禩……可以的话包容一下。”他是真的真心对这个弟弟好,心底明白胤禩想什么,但他觉得其实挺正常的,同为皇子,想去争一下无可厚非,虽然他感觉胜算微弱,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去干预胤禩的决定,但是毕竟颇为了解胤礽,就怕这位爷当真下狠手,所以才提前求个情。 胤礽和承祜对视了一眼,嗤笑道:“胤禩可不是个简单的。” 胤褆叹了口气,明白言下之意是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他自己选择的路,你又何苦操心?”胤礽淡淡道。 胤褆再叹,看向承祜,后者但笑不语,他便知道说再多也无用,现在只求胤禩别触了两人的底线便好。随后不再多言,拱了拱手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承祜若有所思的看着胤褆的背影,扭头看向胤礽道:“惹了事还有兄长真心求个情,倒是份福气了。” “那我福气不少,从小到大你也不知道真心回护我多少回了,还是不遗余力的呢。”胤礽笑道,然后拉着他继续爬楼梯。 上到顶层进了内间,挥退了侍候的人,门一关上,承祜就觉得腰间一紧,随即被人搂住,封住了唇。 唇上的触感有着细微的刺痛,承祜有点奇怪自己又是哪点惹到胤礽了,不过也不容他多想,强横的舌探了进来,吮吸缠绕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他忍不住双手环上了他的后颈,回应起来。 好一会儿才放开彼此,两人气息都有些不稳,承祜眨了眨眼,杏眸水润亮泽透着些许媚意,看得胤礽凤眸沉了几分,唇又凑了上去。 “……别闹……”承祜略微偏头,胤礽的唇就落在了唇角,他也不介意,顺势在细致的肌肤上轻轻啃啮起来,痒痒的让承祜想拂开,无奈腰间被人牢牢扣住,倒是挣脱不来。 “胤礽,再闹我就生气了。”感觉到某人越来越放肆,承祜连忙低声道。 胤礽顿了顿,突然解开了他已经上的两个盘扣,然后在他怔忪的时候狠狠的在他的锁骨上咬了一口。 “痛!胡闹!”承祜立刻瞪圆了眼睛,这痛感是实实在在的让他有种想龇牙咧嘴的感觉,连忙伸手去摸,果不其然留了个明显的牙印,“胤礽!你给我说清楚你闹的是哪一出!” 若是在那什么的时候留下痕迹他就不说什么了,现在无缘无故的把他弄痛了,不给个说法还真以为他这哥哥没脾气了是吧? 胤礽挑了挑眉,自顾自的搂着他在一旁坐下,修长的手在那个牙印上点了点,“我不喜欢你对除我以外的人那么温柔细语。” 承祜怔了怔,旋即有些无力的扶额,得,原来是为了这,“那是四弟。” “就是因为是胤禛才不行。弟弟们里面你就对他关注防备得最多,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了,你待他那么特别,我不喜欢。”胤礽埋首在他的颈间,难得孩子气的抱怨道。 承祜笑了笑,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头,“太子爷,这话你说得也不害臊。” “要是害臊,怎么敢把你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 “闭嘴!”真是的,这张嘴怎么在他面前就贫成这样了,而且他也不是脸皮薄的,怎么老是忍不住脸红?承祜甩了甩头,摒除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清清喉咙道,“胤礽,胤禛这人你怎么看?” 胤礽暗地里撇了撇嘴,不过还是认真的回道:“为君为臣,皆可堪大用。” 承祜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既然能看出来,那么我对他关注防备似乎也不为过吧?” “那不如直接扼杀好了,省心。” “贤王不好培养,你看胤禛在户部这些年,提出的那些赋税改革开源节流的办法,于国于民都很是有利呢。”老四是出了名的实干家,这年头这样的兄弟可不多啊。 “那还不是有你在一旁帮衬着,要不然早被利益遭损的大臣打压得不成样了。”所以说他就是觉得不爽啊! “你呀,帮他也是帮你,这个国家终究是要到你手上的,为你将来开创比皇阿玛更恢宏的盛世做奠基,何乐不为呢?况且就胤禛那爱憎分明的性子,承了我的情必是心存报答,怎么都是两利。”承祜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怎么就那么小心眼呢?为君者,心有偏见是大忌,给我好好记住了!” 胤礽看着他,眼神专注,“哥,其实我都明白,但是我控制不住,从小到大我在你面前都不用掩饰不用防备不用耍心机,我能在你面前撒娇任性抱怨耍赖,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让我这样了,这份独一无二是我最珍视的,所以不喜欢你眼里有别人,不喜欢你对别人好,不喜欢……” “哪里来的那么多不喜欢。”承祜抬手捂住他的唇,阻止他说下去,“你在不安什么呢?是不是因为我没有明确的说过我爱你,所以你才这样?我以为你感觉得到的。”他安抚的轻轻吻了吻他的唇,缓缓道。 胤礽因为他的话瞳孔收缩了一下,环着他的手也用了力,“我的确感觉到的……”但是因为这个人实在太重要了,所以无论怎么样都会觉得不安,或者只有将他禁锢在怀里,时时刻刻都感觉着,才能真正的放心吧,可是这样可怕的心思怎么可以说出口呢? 他叹了口气,话说他对于这样的事情真的没什么经验,爱对于皇家的人来说是奢侈品,现在他把所有的爱都给这个人了,但是为什么还是会不安呢,是因为他做得不够吗?那么该怎么做才能够安心呢? “从小到大,我的眼里除了你还有谁能入了我眼?保成,谁都比不上你对我的重要,谁都比不上的。”他语气清浅,却说得坚定无比,而且每说一句话就解开胤礽身上的扣子一颗,直到前襟大开,俯身在他的锁骨上如法炮制的重重咬下一个牙印。 如果怎么说都不能令你安心,那么就直接用做的好了! %%%%% 入夜,御舟在河上静静行驶着,胤禛在自己的房间里心神不宁的坐着,脑海中不停浮现今天理郡王在他耳边轻轻说的一句话。 ——必为贤王辅助于你 这句话是一年前胤禩在他的府上和他表明野心时曾经说过的,他知道胤禩的动作太子和理郡王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心惊的是理郡王居然连在他以为最是保密的书房里的谈话都能知道,这其中所代表的他所掌握的底牌就不能不让他白了脸。 而最让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在那次谈话后的一年后,理郡王现在才透露出来,是因为今天胤禩挑衅太子的行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是警告还是宣战?为什么是冲他说?难道以为他与胤禩是一党的? 这样一想胤禛就不太淡定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理郡王对他的防备,若他真的觉得他有威胁太子之意……那真的是绝不留情的。 他开始怀疑自己真的能在那两位的手底下,在胤禩摔倒之时拉他一把吗? 胤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坐立不安了一会,最终站了起来向三层走去。 “四贝勒,理郡王突然身体有些不适,早早就睡下了,你如果有事情不如明天再相谈如何?”小林子恭敬的对着前来求见的胤禛道。 他有些意外,现在时辰离晚膳过去也才半个时辰多点,这么早就睡下了?不过联想到承祜一向多病的体质,倒也没多想,略略询问了一下就转身下楼去了。 小林子确定胤禛已经走远了,便悄声快步的上了顶层,进了太子的房间和守在内室门前的小柱子略略说了几句,便低着头进去了。 “谁?”胤礽的声音懒懒的,像是刚醒来。 “回太子爷,奴才小林子,有事要禀告理郡王。”小林子使劲盯着自己的脚尖,唯恐视线有一丝触及杏黄色的帐幔。 “怎么了?”承祜含糊的一句,带着些许沙哑,小林子的头更低了,把胤禛刚刚来访说了一遍。 帐幔里静默了一下,随后又是胤礽的声音,“知道了,退下吧。” “嗻。”小林子如获大赦,连忙转身离开。 “……别……”承祜如呻吟般的低喃传来,小林子恨不得爹妈给多生两条腿能走得快些。 出了内室,小林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和一旁的小柱子相视苦笑一下,身为那两位的贴身太监,这么些年来最明白的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那两位那般惊世骇俗的关系断断是不会也不能瞒过他们这些最为心腹之人,而由知道的那一刻起就明白自己的身家性命是真的牢牢被捏在了主子手上,果然少看少听少知道才是紫禁城的活命之道啊! “不要……我腰酸着呢。现在天都黑了, 你给我克制点。”承祜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人,快速捞起薄被把自己牢牢包住。 得到满足的男人一般都很好说话,胤礽也没耍流氓,手一伸连人带被的搂在了怀里,还很是体贴的帮他揉着腰。 “胤禛来找你做什么呢?” 被伺候得很舒服的承祜眯起了眼,显得意兴阑珊,“为了胤禩呗。” “他会怎么做?” “反正结果应该不会让我失望的……喂,你的手摸哪了……混蛋……” 第72章 交锋 胤禛本想着一早就去找承祜,无奈天刚亮不久,船便在高邮停泊,康熙下令截漕粮十万石,发高邮、宝应等十二州县平粜。而一行人也由坐船改为了坐马车。随后康熙又带着一群儿子和官员去阅黄河堤。忙碌了几天,胤禛根本找不到机会和承祜单独谈谈。 直到丙子,车驾驻扬州。 烟花三月下扬州,扬州之美,自古文人墨客都不吝啬去描绘。 行宫内,承祜一身淡蓝长袍,手捧书本姿态悠闲的坐在琼花树下,微风拂过,洁白的花瓣缓缓飘落,衬得那精致的五官多出几分出尘无瑕的风华。 可惜如此美景却是落在心事重重忐忑不安前来找人的胤禛眼里,他有些踌躇的站在承祜几步外,见他看书专注也不忍打扰,就静静等着他发现自己。 承祜其实早就知道他来了,不过没立刻抬头也只是想让他整理好思绪,心下计算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才装作发现了来人,招手让他在自己身边随意坐落。 “找我有事情吗?”承祜合上书,温和的问道。 胤禛看着他,手心不禁有点冒汗,要说这世上有什么人让他忌惮害怕那就非眼前这位长兄莫属。他性子敏感多疑,从小看人却是极准,加之几年的户部办差更是可以说练出了金睛火眼,甚至连他那英明的皇阿玛,他有时候也能揣测出八分圣意,但惟独承祜,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都不曾猜到过他的半分心思动作。 这个人给他的感觉真的是惟莫测二字能形容,一言一行皆意义深远,他总是觉得他凌驾于众人之上看这个天下,看透了一切掌控了一切。 他有时候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样惊才绝艳的一个人愿意站在太子的身后,为他出谋划策,明明无论身份能力他都是最有力的帝位竞争者,而更令他不明白的是,太子居然真的放心这个人在他身后,多年下来不见半分猜疑。 就是因为想不明白这两点,他一直不曾起过不必要的心思,所以才极力反对胤禩争位,若果只是太子他还觉得有一争之力,但是加上理郡王,就真的是十分渺茫了。 “胤禛,再这样沉默不语坐下去,太阳都快下山了。”戏谑的声音唤回了他跑远的思绪。 他看着承祜笑得温润的表情,终是试探般开口:“大哥,你觉得胤禩……怎么样?” “胤禛,你知道你最厉害的地方在哪里吗?”承祜笑意更深,眉眼弯弯地抛出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胤禛一怔,他果然永远都猜不到这人下一步的动作。 “你最厉害的就是深谙明白二字,看得明白,想得明白,明白什么该要能要,什么不可不行,明白……不能引起我的杀心。”承祜每说一个字声音就低一分柔一分,最后竟透出丝丝阴森之感。 “大……大哥,我与胤禩……并非一党。”胤禛脸色微白,艰涩道。 承祜抬手托腮,往他面前凑,莫名的全身就觉被压力所笼罩,他不禁僵了一下。 “我知道。”他语含浅笑,“要不然……我不会留着你们两个到现在的。” 承祜直起身,好整以暇的端详着胤禛压抑慌乱面色惨白的模样,话说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这个模样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四弟一直都太会装了太会忍了,难得胤禩成了他无法掩饰的弱点,不好好利用真的是浪费。 “大哥……我对太子并无想法。”胤禛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道。 承祜低笑,“我不是说了你最是个明白人,现在的朝堂形势你最是通透了,怎么与你最是亲厚的胤禩却看不清呢?或者说你也看他不顺眼,想借我的手除了他?” 胤禛立刻摇头,脸上出现着急的抓住承祜的手,“大哥,不是这样的。我……我只是……” “你只是想给他个教训,知道疼了也就安分了,对不对?”承祜看着突然凑过来的脸,有些漫不经心的伸手挑起他的下巴,温声细语道。 胤禛倒是越长越是一副美人脸了,这皮肉还真不差…… “你倒是用心良苦,可是胤禩不见得领情啊。” 这样着急倒还真让人忍不住想狠狠欺负了呀…… 胤禛倒没怎么在意某人游移不定疑似吃豆腐的指尖,他的大脑飞速转动,只希望能找出些许端倪猜出承祜的用意,只是越是着急就越是脑海空白,眉宇间染上忧色,倒是让水汪汪的大眼生生漾出些我见犹怜的味道。 “大哥……你到底想怎么样?”胤禛咬了咬唇,面前人心思诡谲,与其胡乱猜测中了他的圈套,倒不如开门见山了。 “胤禛,大哥真的好喜欢你这性子呢。”承祜调笑着捏了捏胤禛的脸,怎么看怎么透着股邪佞,“胤禛,这真的值得吗?胤禩可不……” “我怎么样就不劳理郡王费心了!”一把透着彻骨寒意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承祜的话。 树下姿势暧昧的两人顿了顿,然后同时扭头看着踩着重重步子过来的,脸色黑青,哪有平常人人称赞的谦谦君子风范的八贝勒。 “八贝勒。”承祜若无其事的放开还捏着胤禛脸的手,眼神迷惑表情无辜,似乎不明白胤禩的突然出现和难看的脸色为哪般。 胤禛却是觉得憋屈,周旋了那么久就要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却被人打断,忍不住有些愤怒的看向了胤禩。 八贝勒这下脸色可是更加有趣了,眯了眯眼,忍着气道:“四贝勒,我有事想和你商量,能移步一下吗?” 承祜顺势道:“既然那样,胤禛你就随他去吧,我们要谈的事迟些也可,若你当真着急,晚饭过后来我房再详谈亦可。” 胤禛闻言看了看胤禩,发现后者脸色的确不对劲,便站起来向承祜行了一礼,就被胤禩迫不及待地拉走了。 承祜抱臂看着两人的背影,眼底不经意闪过一丝寒意,而胤禩似有所觉,回头恰好对上那双杏眸里锐利的光芒,他心中一震,那一眼竟令他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连忙扭头加快脚步消失在承祜的视线之内。 承祜静静坐在树下,突然风至,他摊开手掌,恰好一瓣洁白的琼花飘落其上,他凝视了一会,以指捻起放进了口中,轻轻咀嚼了起来。 胤禛,胤禩,还嫩着呢…… “胤禩,你给我站住!”胤禛被莫名其妙的叫走,而叫人的那个就只在前面快步疾走,他脾气再好也生气了,更别提本就不是什么没心没肺的性格,当即冷喝一声。 胤禩一顿,下一刻就转过身来,胤禛还真没想到他这么听话,猝不及防的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意外的碰触让胤禩脸色微微一变,伸手把人扶好,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 胤禛摸着撞痛的额头,忍不住瞪了胤禩一眼,黑亮的大眼不自觉的带了股娇嗔的味道,让胤禩垂下了眼帘不敢直视。 “怎么了?”两人沉默了好一会,胤禛再次开口问道。 谁知道这句话却像是引爆了什么,胤禩抬头,眼里含着明显的怒气,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拉着就走。 胤禛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拉到了一间房间里,随后就是大力的关门声。 “所以那才是你不愿意帮我的真正原因?你是站在理郡王那边的?”胤禩站在他面前冷声问道。 本揉着被拉痛手腕的胤禛闻言停下了动作,缓缓抬头与他对视,目光有着隐隐的寒意,“八贝勒慎言,皇阿玛最恨的便是结党营私,理郡王和弟弟们一向交好,断断不能以党派论之!” 胤禩一窒,也明白是自己失言,抿了抿唇,声音软和了下去,“四哥,你从不与人结党,理郡王莫测难猜,你还是不要与之过多接触的为好。” “你还知道理郡王莫测难猜,那么你也应当知道和这样的人做敌人该是如何的艰难!你告诉我,时至今日你能有多少筹码与之对抗?”胤禛气急败坏的道。 承祜刚刚那态度太让他心乱了,总觉得他把胤禩捏在了手里,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腻了就下手毁了。 胤禩低头不语。 胤禛深吸了口气,平静道:“小八,前年你和我言明野心后,我就一直在想你到底为什么要争位,只是单纯的想证明出身不代表一切?你应该明白多的是其他方式,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种失败了就会万劫不复的?小八,你告诉四哥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是真的想不明白,明明他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他以为他是了解他的,但是却发现原来只是他的自以为是。 胤禩突然低声笑了起来,抬头看向他,眼睛黑沉深邃,隐隐的似乎有着异样的感情在翻滚,但是仔细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哪有什么为什么的,大抵也逃不过欲望野心四个字罢了。”他淡淡道,语气像是谈论天气一般平常。 胤禛却听得无比生气,伸手狠狠的揪住他的衣襟,低吼道:“你这样会害死自己的!” “生死无悔。” 胤禛死死盯着胤禩平静冷淡的样子,揪住他衣襟的手用力得发白,声音竟带上了一丝颤抖,“我……我不会允许的,你的命……不单单是你自己的,十岁那年的木兰围猎,是我花了一夜时间找到迷路的你,从那时候起你的命就有一部分属于我的,我绝对不会允许你恣意妄为。” 胤禩的脸色变了变,眼前似乎出现了这人满脸狼狈,却笑得安慰放松的说着:“幸好找到了。”那瞬间的感动他仍旧记忆犹新。 黑眸闪了闪,然后立刻用力推开他,胤禛猝不及防后退了好几步。 “四哥,人生在世终究会有事情值得任性一把的。”他低头不敢看他,语气却有着恳求。 “但是有些事情却是不能任性的。”胤禛冷冷道,“胤禩,与其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到万劫不复的地步,我宁愿亲手掐断你的妄念。” “四哥,不要乱来,不要为了我和理郡王有牵扯……那无疑于是与虎谋皮。你独善其身就好了……”胤禩叹息道。 “在虎身边,起码能在你落入虎口时及时把你拉开。”他低声道,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胤禩看着他的背影,嘴张了张,终究是没有说什么,只能抬手捂住自己的脸,遮住所有的表情。 “理郡王……大哥……呵呵……好高的一步棋啊……” %%%% 晚膳后,承祜在后花园散步以消食,在又一次转身时,他看见了胤禩站在了不远处的回廊上,神色不明的看着他。忍不住的就笑了。 “大哥。” “八弟。” 两人一个恭敬一个亲热,看着倒像是兄友弟恭,只是两人心思如何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承祜把玩着一株白兰,表情悠闲,“四弟今天来找我,现在又轮到你,你们两还真是心有灵犀,不愧是从小亲厚的。” 胤禩表情不变,微笑道:“大哥说笑了,再怎么样也比不上你和太子三哥的情分。” 承祜的手一顿,唇边弧度更加上扬,转身和他面对面,看似温润的眼神落在身上却有种压迫感,令人不自觉严阵以待。 “虽然是与胤禛从小亲厚的,但是性子却没那么可爱呢!” “终归是两个不同的人,差异是一定的。” 承祜歪了歪头,表情变得有点似笑非笑,胤禩不觉心中一凛,眼中浮现防备之色。 “你知道你最大的败笔是什么吗?”他轻轻问道。 “弟弟愚钝,不明白大哥的意思。”胤禩微微低下头道。 “面具……”承祜突然伸手轻点他的眼角,他一愣,忘记了躲开,“戴得不够牢。” “大哥说笑了。”胤禩淡淡道。 “人生无趣,总要找些可以解闷的话说说。”承祜收回手温言道,理了理袖子的褶皱,慢慢走到了胤禩的身边,看着前方的拐角处,脸上缓缓流动着残忍。 “用野心来掩饰自己心底最贪婪的欲望,当真以为那心思就会不见了?你带上的面具连自己都骗不过,又怎么能骗得了别人?”承祜一手搭上他的肩膀,低笑道,透着诡异。 “明知实力悬殊还要飞蛾扑火,你求的到底是什么,你自己最清楚不过了。胤禩,你只是害怕你心底那个最隐秘的心思罢了。” 胤禩死死抿着唇,耳边是承祜带着七分透彻三分怜悯的笑,手脚止不住的冰凉,脑海中反驳的话过了一遍又一遍,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求的是什么就不牢大哥费心了,你不如担心一下这次南巡后会引发的朝堂动荡好了。”良久,胤禩才像是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声道。 承祜呵呵一笑,似乎在嘲笑他的自欺欺人,不再多说什么,抬脚离开了花园。 徒留少年在月下独立,身影单薄得说不出的苍凉。 “你今天倒玩得开心了,撩拨完胤禛又去扰乱胤禩,理郡王真是好悠闲呐。”懒洋洋的声音在承祜回到自己房间,越过屏风后骤然想起,然后就看见那个眉目华贵的青年姿势舒适的躺在他的床上,凤眸轻睐,说不出的气势逼人风情无限。 承祜笑笑,慢慢走了过去,刚接近床边就被人一拉,他也不意外,顺势就伏在了胤礽的怀里,表情如猫儿撒娇般惹人怜爱。 “听太子爷的口气,今天可是累着了?” “终归是不如理郡王轻松。”胤礽托起他的下巴就是重重一吻,承祜也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热烈的给予回应。 “今天倒热情,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他放开缠住的软舌,轻咬着他的唇呢喃问道。 “只是看你像是打翻了醋坛子,安抚一下总是要的。”承祜含笑道。 胤礽挑挑眉,看着怀里笑得狡黠的人,心里只觉一 片柔软,收紧了搂住他的手臂,在他耳边柔声问道:“那么亲爱的哥哥,能告诉我今天所做的有什么用意?” “聪明的太子可猜得出来?” 胤礽低笑,“这次南巡,皇阿玛一为河工,二为整顿两淮、江南官场,胤禩那天一番言论之所以让皇阿玛那么赞赏就是逢迎了上意,这次回京后朝堂少不得一番清洗,而胤禩在吏部,加之那一番表现,皇阿玛定会在一些职位的确定上询问于他,多好的安插自己人的机会啊,怎么能让他捞了这么大一个便宜呢?胤禛……对于你这个大哥可是忌惮得很,你稍一出言暗示,以他那性子可不能不多想,你故意让人给胤禩透话说胤禛单独找你,他可是怕着你这狐狸把他的好四哥给骗了去,这两人前年开始礼貌疏远,积累到现在,契机一到就爆发出来了,算准了两人的性格和矛盾焦点,胤禛是个胸怀天下的,他看不得胤禩因己之私去争位,本想借我们的手教训一下,谁知道却发现我们太可能下狠手了,他宝贝着他的八弟呢,最后只能自己动手。他一向是不结党营私的,皇阿玛也颇为倚重,到时候胤禩想安插人,他定是第一个阻挠。这两人都是彼此的弱点,这番对立,虽不到伤筋动骨,却也黯然神伤得很呐。” 承祜满意一笑,多年教导终归不是白费的,“要真让胤禩在江南官场扎根,实在是一件头疼事情,况且他其实志不在此,又何必因为一时想不通而搅浑一池水呢?” 胤礽皱了皱眉,有些迟疑道:“你的意思是……胤禩他……” 承祜笑着摇摇头,“谁知道呢?我们只需要善加利用就可以,不需要多操那份心。” 连面具都带不好,又怎么能坐得上那至高之位呢? 第73章 清洗 康熙三十八年四月己酉,车驾次江宁。 曹寅于康熙三十二年任江宁织造,因着与康熙情分不一般,所以当圣驾到了江宁后,康熙一群人理所当然的就住到了曹府里。 个把月里面,康熙是不停地在杭州、苏州、扬州三地不停地转悠,明面上是奉皇太后游玩,领略一下江南风光,暗地里却是着人调查了这片富庶之地的官员,就等着回到京中狠狠来一番清洗。 所以到了江宁,众人才算是能够有放松的时间,曹寅陪着康熙叙旧出游,一众皇子也都各有各的玩耍。 曹府的建筑布局完全体现了江南园林淡雅朴素,亭榭廊槛,假山叠石,奇花珍木掩映其中,处处透着精致巧妙。 胤礽和承祜坐在一处亭子里,亭内石桌上正摆着棋盘,看着上面的黑子白子便知道两人手谈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这个曹府看着就知道造价不低。”等着承祜落子,胤礽有些随意的道。 承祜盯着棋盘,无意识摩挲着捻在指尖的黑子,闻言便莞尔道:“怎么?见惯好东西的太子爷还眼热这一处府邸了?” “那还不至于,只是以曹寅的俸禄,可是不足以支撑这府邸的修建,胤禛住进来后,眉头可就没松过。” “曹寅曾在皇阿玛的跟前做了好几年御前侍卫,曹家老太太又是皇阿玛的乳母,这里面的情分可非同一般,曹家得的赏赐可从来不少,况且曹寅之父曹玺在康熙二年被任命为江宁织造,直到二十三年去世,在这个职位二十年,能积累不到一点家底?再说,用来接驾的地方哪能差了?要不然就能被扣上个大不敬的帽子。”承祜随口说道,抬手落下一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胤礽看了看,便捻起白子,随意的一放,继续道:“这样说也是。不过这曹寅倒真被我俩说中,圣眷多年都不衰。看这些天皇阿玛的心情,若再有南巡,怕也都要指定曹寅接驾了。” “这话里有话的。怎么?想把这人拉拢过来?” “我记得这个问题十年前第二次南巡的时候你问过的,我答案可没有变。天子近臣,碰不得。” “那就是想利用?” “也不是,只是我瞧着曹寅是个喜爱文艺,爱好藏书的,前天可是见着胤禩与他相谈甚欢,好像还拜托他找了好些孤本。”胤礽笑道,眼角眉梢都带上了一丝算计的味道。 承祜觑了他一眼,注意力又回到了棋盘上,慢悠悠的道:“难怪胤禛最近脸色不好,他可是十分怀疑曹寅的钱银来路,少不得回京后悄悄查账一番,这胤禩倒是不遗余力的惹他的好四哥生气。” “那你认为曹家到底有没有……”胤礽压低声音道。 “你觉得呢?”承祜再次落下一子,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 “有的话很正常,若果没有……”他笑了笑,“那就是你在暗地里做了什么了。” 承祜笑着摇了摇头,“我可见不得官员亏空库银。”看着胤礽又随手落下一子,眼神闪了闪,“只是略略提点过曹寅一下,给了他一些开源的法子罢了。” 而所谓开源的法子就是风险与利润成正比的海外贸易。 承祜自入朝堂十五年,重点从来都不是放在西北,两淮和江南这三个地方,而是两广之地,尤其是广东这个偏远之地,他太清楚这个地方有多么适合发展海外贸易,而他多年秘密经营,在那里积累下来的力量,足够他划地为王了。 曹寅是个通透的,稍一提点就能看得长远,接驾是个荣耀事情,但是也极为耗费钱财,既要保持清廉又要不冒犯圣驾,实在是个两难的事情,他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让在广东安置的一支商队和曹寅接上了头。 旗人旧例,其实并无农工商贾之禁。只是入关之始,由于身份和八旗制度的约束,八旗人口又较少、旗内的官缺、兵缺较多,旗人几乎人人都能有饷,生活富足。在这种富足的情况下,渐渐有了鄙夷商贾的思维。随着人口激增,而旗缺数量未变,官缺、兵缺自然不能满足如此的人口,造成旗人社会收入降低,而鄙夷商贾的思维却根深蒂固,这也直接导致了旗人后来的窘势。 早年,曹寅是不知道那船队幕后老板是他,一开始也只是以试探般的心态投资,后来尝到甜头了,便慢慢放开了手脚,这么些年下来,贸易所得的利润足够曹家支撑接驾事宜,日用排场和应酬送礼了。几年后,他才在回曹寅年节的孝敬时给他隐隐透了个话,他倒是没有控制曹家的意思,只是曹家几代都在江宁织造这个位置上,这样以银钱连起的关系线在某些时候却是能起到奇效的。 “哥,有时候真的不能不感叹一下你埋下的线真的是有够深的。”胤礽有点感叹道。 承祜顿了顿,低声道:“你很介意?” “我介意什么?你的不就是我的。”胤礽有点奇怪道。 他抬头看着他,轻声道: “胤礽,你不能怀疑我。我所有的明线暗线,布局谋略,只要你问我就会告诉你。”有些东西不说不是为了隐瞒,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胤礽要的是纵观全局,细节让他注意就好了。 “我会怀疑任何人,但是永远都不会包括你。”他是他能全然信任把后背交付的人。 承祜的脸上缓缓漾出一抹极为温柔的笑,洁白无瑕,看得胤礽失神了片刻。 “胤礽,你输了。”他伸手敲敲棋盘,眨眨眼睛道。 胤礽低头,看着棋盘上惨不忍睹的状况,毫不在意的笑笑,“输了就输了,输给你的话,即使输掉整个天下我也不心疼。” “我不要天下,只要你就好了。”极为轻柔的一句话,却如重锤落在胤礽的心间,让他的心狠狠跳了几下。 “我真不应该拉你在外面下棋。”胤礽突然叹道,语气是浓浓的不甘心。 承祜不解的看着他。 “要是在屋里的话,就不用忍了。” 意有所指的话,承祜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后者却不痛不痒,还很是邪魅的飞过来一眼,他无奈扶额。 这只妖孽真的是他教出来的吗?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 在江宁呆了大概五天,康熙便又回到了扬州。丙寅,渡黄河,乘小舟阅新埽。 五月乙酉,康熙下令回京,结束了为期一百零三天的第三次南巡。 一如很多人的料想,康熙回宫后上朝第一件事就是整顿两淮、江南官场。 然而事情却突然有了大变化。 高士奇上折子弹劾索额图,罗列了数大罪状,说他“结党妄行,议论国事,”、“收贿私银、威胁恫吓,令朝中众臣皆慑于其威,不敢与之争锋”。折子一上,朝堂瞬间被激起数层高浪。 虽说索额图近年越发低调,但是官场沉浮经营多年,太子一派又盘桓得牢固,圣上终究是介怀,而且这次南巡,还拔出了几颗索额图埋藏多年的钉子,也才有了这份折子的出现。 明眼人心里都透亮着,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去猜想,皇上这次动作不会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吧?太子这次怎么也要伤筋动骨了吧? 折子上了几天后,康熙一道旨意,以索额图“结党谋私,收贿私银”的罪名将其拘于刑部大牢,听候查审。 数日后,康熙又下令抓走不少跟索额图有密切来往的官员,很快就有满门抄斩的命令下达。 帝王的狠厉让整个统治机构都蒙上了一股血色,一时风声鹤唳,官吏都快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而且很多人都在观望等待太子和理郡王的动作。 可是令人意外的是,那两位居然纹丝不动,安静得让人觉得诡异。 不少人心里都在唏嘘,果然天家无情,棋子终究是棋子,即使有着血缘羁绊,该丢弃的时候还是能毫不手软的,只怕索额图这次是必死无疑了。 世事往往出人意料,六月初,在刑部大牢里的索额图突然身染恶疾,康熙派御医轮番照才堪堪留住了性命,诊断说静心休养方为正道。 众人想着索额图不会是想要苦肉计吧,但是康熙几天后却亲临大牢,君臣二人单独相谈甚久,传闻期间多次传来索额图的嚎哭声,康熙出来后表情也是莫测。只是几天后康熙一道旨意,先是极度痛心严厉的训斥了索额图各种罪行,言明其万死而难辞其咎,然念早年之功仍在社稷,免死罪,革一切职务,除大学士头街,限十日内上缴所有贿银,逾期不过。 索额图一家几乎是在接到旨意的那一刻高兴得呆住了,回过神后连忙去刑部接人,然后又祭祖又拜天地又还神的以示庆贺。 待众人以为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了,索额图却决定回盛京养老去了,态度异常的坚决。 在他启程的那一天,承祜一身便服只带着小林子和两个侍卫,坐着朴素的马车非常低调的来送行。 “叔公,保重。太子不便前来,就让我连同他的份把心意带到了。”承祜握着索额图的手,满眼恳切关心,语气真诚的道。 索额图沉默的看着他一会,道:“理郡王,你和太子都要好好的。” 承祜一瞬间只觉得喉咙干涩得很,嘴张了几次才挤出一句“珍重”。 他看着索额图惆怅的将这个他沉浮了大半生的地方环视了一遍,最后在儿女的搀扶下坐上了马车,马车辘辘地驶向城门,渐渐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格尔芬叔叔,你可怨我和太子?”承祜保持直视前方的姿势,语气有点落寞的轻声问道。 一旁的格尔芬吓了一跳,以为这是试探,但是偷眼看去却见承祜眼底的难过虽浅,却是实实在在的,他性子憨厚爽直,天生学不来那等玩玩绕绕,多是随心而为,所以抿了抿唇,低声道:“怨过的,但是阿玛说了,这次事情皇上已经是网开一面了,有时候不闻不问反而是最好的保护,他说他已经老了,是时候颐养天年,盛京是老家,人呐,总是要落叶归根的。” 承祜闭了闭眼,掩盖住眼底的一切情绪,再次睁开时又恢复了平静。 和格尔芬寒暄了几句,他便坐上了来时的马车离去。 “很难过?”原本说不便前来的太子却正端坐在马车里,见他进来后脸色不对,便搂过他拍着他的背,柔声道。 承祜在他怀里蹭了蹭,表情有种让人心疼的茫然,“不……这是最好的结果。叔公他荣耀大半生,最后不该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曾经的索额图为了他获罪被斩,他永远都记得临行刑前他前去探望时,那个老人却笑得慈祥的拍着他的手和他说——“保成,叔公再也保护不了你了,你要好好的。” 虽然索额图对他的关心有一半是因为他能为赫舍里家再次带来荣耀,但是换句话来说,他对于索额图是唯一的,比之康熙有那么多可以替代的儿子,这其中的感情偏向自然是不同的。 叔公,这一世换我保护你了,我会好好的,一定会的。 “你别这样好不好?”胤礽看着怀里人眼角渗出的一丝泪光,只觉得脑海空白,脸上浮现出不知所措的神色,只能搂紧他,低头吻住他的眼角恳求道。 承祜这才回过神来,睁眼便看见凤眼里满满的担忧关心,心中因索额图离去而勾起回忆的哀愁瞬间就消失不见,只剩下满满的温暖。 “我没事,别多想,只是一时情绪上来了。”他勾下他的头,安抚的吻了吻他。 除了关于我的事情外,你什么时候会情绪上来啊?果然索额图还是离开好了。胤礽在心底嘀咕,看了看他,迟疑道:“叔公的事情……” “你做得很好。赫舍里家先出元后又出太子,辉煌已经太过了,况且叔公的几个孩子都不是心机深沉谋略出色之辈,但是难得的心性都是直爽憨厚,叔公现在退下来了,他这一脉反而会更长久。”盛极必衰,亘古不变的道理,还不如急流勇退。 “一朝天子一朝臣,我登基之后需要的是能臣贤臣,却绝不会是权臣……你真的不怪我吗?”胤礽还是很介意承祜刚刚的表现,忍不住要再三求证。 承祜没好气的捏了捏他的脸,“你朝堂上的一举一动我什么时候会怪过你,况且我要真不赞同你的做法,怎么可能会让你把那几个钉子暴露出来,让胤禩去借花敬佛啊?”索额图的那几个埋藏了几十年的钉子,如果不是他这个活过一世的人,谁能在这个时候将其暴露出来,从而让索额图退下来。 “胤禩这次倒是大出风头,你说他现在是怎么想的?”胤礽拉下他的手,兴致勃勃的问道。 “疑虑甚重,茫然无措。”承祜勾唇一笑,狡猾如狐。 %%%% 胤禩坐在自己的贝勒府里,面前的茶已经凉得彻底,他的神色却是无比凝重。 这次索额图下台,过程实在是太顺利,顺利得让他难以置信,他总是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波助澜。 其实他真没想过能撼动得了索额图,所以现在才觉得无比的茫然。 太子他们怎么就这么容易让索额图下台了呢?那是除理郡王外最忠实的太子党啊!整个过程居然一句求情都没有?是冷血无情还是有所图谋?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这样会害死你自己的…… 那个人愤怒的声音又在耳边回响,他忍不住苦笑起来。 他何尝不知道他这样无疑于行走在悬崖峭壁之上,一不小心就会摔个粉身碎骨,可是,终究是一言难尽。 “四哥……你若是不管我……该多好……” %%%% 康熙三十八年闰七月戊戌,敏 妃章佳氏薨。 皇宫里死了一个妃子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尤其是这个妃子原本是没有封号的庶妃,死后才给追封的,除了她的骨肉,真正为她悲伤的又有几人呢? 胤禩进宫给惠妃和自家额娘请过安后,转身便去了阿哥所,因为胤祯说让他带点小玩意给他。 随着阿哥们长大,陆陆续续出宫分府,阿哥所也渐渐变得冷清起来,现在还住着的也就是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四人,十六十七还不到入学的年纪,仍在母妃宫殿里。 胤禩进了阿哥所后却被告知十四还没有下学回来,想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打算进屋等一会。 只是经过一处假山后,熟悉的声音让他停下了脚步。 “好了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别哭了别哭了。” 温柔的声音不同于平常的冷淡,透着无限耐心和关怀。 胤禩阴着脸,放轻脚步靠近了假山,微微探头,便看见胤禛搂着哭得伤心的胤祥,安抚劝慰着。 胤禛与胤祥一向投缘,敏妃下葬后他一有时间就进宫来看望,本以为胤祥心情已经平复了,却没想到今天居然撞见他躲在假山后哭,才明白这些天只是在强颜欢笑。 “四……四哥……呜呜……”有时候在伤心难过的时候有人借你一个肩膀,就会让你放任泪水的流淌。 胤禛拍了拍只到他肩膀的少年,不再说话,给予无言的宽慰。 “四哥……为什么……为什么人会死……”胤祥揪着他的衣襟,啜泣着问道。 “为什么啊……”胤禛眼神出现了一丝怀念,“所有的生命都是为了被爱而诞生的,当发现那份爱已经被满足了,也就离开了。” 听到这话的胤禩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原来他还记得。 这话是胤禛九岁那年,养的那条小白狗病死了之后,他哭着问他小狗为什么要死的时候,他说给他听的。 ……因为它觉得四哥给他的爱已经足够了,所以就离开了…… ……我也很喜欢很爱小八啊,你也会离开吗?我不要…… ……不一样的,我很贪心的,永远都不会满足的…… 胤禛察觉到一道目光,抬眼望去却和胤禩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这样含着难过绝望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小八……”胤禛忍不住出声。 他怀里的胤祥被吓了一跳,连忙退开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不好意思的觑了觑胤禩。 “用这个吧。”胤禩走过去拿出一条石青色手绢,理解般拍了拍他的头。 “谢谢……八哥……” 胤祥接过,脸还是红红的。 “不要太伤心了,敏妃娘娘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的。”胤禩柔声道。 胤禛看着他,眼神温暖柔和,其实小八最是会安慰人的,或者说是被他磨练出来的? 胤禩抬头就看见胤禛那样看着他,心下一跳,急忙有些狼狈的别过眼。 这时,胤祯下学回来,老远就听见他大喊胤祥的名字,三人连忙出了假山迎接他。 胤禩这才知道胤祯要他带来的小玩意全是给胤祥的,看着两人感情甚笃的模样,他不禁有些感慨。 而胤禛也同他有一样的感觉。 告别了两个小的,两个大的就并肩离开了。 “小八……一切小心。”到了宫门,胤禛还是忍不住拉住他的手叮咛道。 胤禩低下头,垂下的眼帘掩盖了一切情绪。 “谢谢你。”他抬起头,眼神透亮而明净,胤禛失神了片刻,他顺势拉开他的手,转身,毫不留情的上了自家的马车离开了。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第74章 良妃 康熙三十九年六月,册良贵人为良嫔,九月晋为良妃,移居钟粹宫。 十二月,良妃染病,卧床不起。 “启禀娘娘,八贝勒来了。”良妃身边的大宫女皖青挑开了帘子,走进来恭敬的道。 良妃咳嗽几声,示意伺候的人把她从床上扶起来,然后才把胤禩叫了进来。 “额娘,你身体好点了吗?”胤禩进得门来,走到床边坐下,握着良妃的手关怀道。 “今天精神倒是好点了。”良妃笑笑,她的容貌是极为出色的,要不然以她的出身很难会被康熙看上,并且生下皇子,现在的她也不过三十五六,即使因为生病而显得憔悴,于她的美丽却没有过多的损伤,反而为她添了一份楚楚可怜的动人风姿。 “娘娘,是时候吃药了。”皖青再次进来,捧着药碗。 胤禩顺手接过,很是耐心的给喂了药。 良妃喝完了药,看着皖青收好了药碗,一个眼色过去,皖青便和屋里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不落地出去了。 “额娘,你可是有什么吩咐?”胤禩有些奇怪的问道。 良妃静静的看着他,直看得他浑身不自在起来。 “额娘?” 良妃抽出被他握着的手,掩唇咳嗽了几声,突然冷冷的开口。 “跪下!” 胤禩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记忆之中,自己的额娘温婉美丽,胆小谨慎,在宫中是多一步也不走,多一眼也不看的人,现在这般面容冷肃,眼神锐利的模样真的是他熟悉的额娘吗? “怎么?贝勒爷连亲生额娘的话都不听了?那将来我死了,你可还会来为我祭奠?”良妃继续冷声道。 胤禩这才回过神来,这年代最是讲究孝悌,良妃这话可谓是极重,他心中虽然无比疑惑,却不再迟疑,撩起下摆直直的跪在了床前大理石地板上。 良妃复杂的看着他,声音却柔和了几分,“胤禩,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那个位置有想法?” 胤禩心中一震,摸不透这话内在的含义,遂沉默不答。 良妃似乎也不用他的回答,咳嗽了几声继续道:“胤禩,额娘我出身卑下,为辛者库罪籍,若非偶然得见天颜,蒙上圣眷,只怕这一生也就是一个粗使的下等宫女,你皇阿玛待我从来不怎么和颜悦色,但是这张脸却着实吸引他,他心中怕也很是矛盾,所以临幸我的次数并不多,甚至在你出生后就把你交由惠妃娘娘抚育,多少也有对我心存鄙夷的缘故。” “额娘……”胤禩听着她用平淡的语气说着对自己的贬低,心里头有点酸酸的。 “胤禩,人的出生是无法改变的,额娘这样的身份给不了你任何帮助,你现在的一切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甚至额娘现在的妃位也是托了你的光,额娘很欣慰,也以你为傲,但是,”良妃语气突然一转,无比的严厉冷肃,“胤禩,我告诉你,金銮宝殿上的那个位置,没你的份!” 胤禩整个人都木了,怔怔看着良妃,说不出话来。 “胤禩,我知道你怨我出身不够高。同为皇子,你觉得自己不比别人差,但就是因为出身而让你低了一等,你觉得不公平。你自小聪慧,且甚晓世故,这样的人能在宫里活得更好,我以为你明白,托生在这个地方是没有公平可言的。可是你想过没有,别人家的父母都是望子成龙,你生下来就已经是龙,你还有什么可怨的呢?” “额娘……我没有……”胤禩有些艰涩的开口,他想反驳说自己从来没有怨过良妃,但是看着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美丽眼睛,他就说不出口了。 怨过吗?没有怨过吗? 其实是有的,他曾经想过如果他的额娘是惠妃,他有母妃家的支持,他是二阿哥的同母弟弟,一切的一切都会不一样的,多么的不孝,却是真实的存在过。 “太子和理郡王,天潢贵胄,龙裔凤脉,生来就万千宠爱于一身,那般尊贵的人,上天似乎就是要用他们来告诉世人的不公平,能说什么?只能怨自己没有投个好胎。真想改变,就狠下心来把自己了结了,望来世给你一个嫡子身份。” “额娘,您别说了,是儿子不孝。”胤禩低着头,喃喃道。 “胤禩,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撑不了多少时候了,有些话我再不说就可能没有机会了。虽然你和惠妃娘娘的感情比我深,但是你毕竟是我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我没有家世能帮你,可是我却是这个世上绝不会害你的人!”良妃说得激动,又止不住咳嗽起来,胤禩见了,连忙膝行到她床边,伸手为她拍背。 “额娘,别说了,身子要紧,儿子都听您的,您先休息休息吧。” 良妃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胤禩,你的出身是硬伤,无论你多么有才华有野心,皇上有多么赏识你,那个位置都不会是你的。这话除了我,没有人敢也没有人会和你说。满人讲求子以母贵,即使太子倒台,那么多身份高贵的阿哥在,断断是轮不到你的。你别想反驳,寻常官宦人家,即使嫡子无用,也有良妾贵妾之子能继承,额娘即使是皇帝的女人,说白了也只是一个贱妾而已。” “额娘……你何必妄自菲薄?”胤禩难过的道。 “傻孩子,不是额娘妄自菲薄,而是我看得明白透彻。这吃人的皇宫里,我以卑贱之身得侍皇上,还能顺利诞下皇子,十几年如一日的被后宫的女人忽略,不把我当对手,你当真以为是运气?胤禩,我不是不会算计,而是不能。因为我没有依仗。现在得封为妃,外人都说是皇上为了你而给的恩赐,你倒真以此沾沾自喜了?现在封妃的娘娘里面,就只有我是资历最浅,生皇子最晚之人。你觉得其他四位娘娘怎么想?明面上不会对我下手,暗地里却定会给家里悄悄递话,阻碍你的仕途!太子是个有惊才绝艳的,理郡王是个绝顶厉害的,谁都看得出圣心仍在,而你这样蹦跶,谁不愿意卖给太子人情折腾你?” 胤禩呆呆看着良妃,像是第一次认识她,这样的心性机敏,若她出身高些,现在后宫也轮不到宜妃独大了。 “孩子,做个贤王名垂千史,富贵安乐吧!额娘只希望你平平安安。”良妃语重心长的说,眉宇之间是一个母亲无私的关怀担忧。 胤禩很不是滋味,良妃的话如当头棒喝,简直是不留情面,但是就因为是他的亲生额娘所说,这个世上唯一对他没有私心的人,让他无法反驳。 “你回去好好想想,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良妃说了这么久的话也乏了,挥挥手让他退下。 胤禩沉默着扶她躺好,为她掖好被角便告退了。 良妃目送他完全离开,视线转回粉红的帐幔,眼神带着怀念。 良妃有一个秘密,一个埋藏多年的秘密。 当年她还是辛者库的粗使宫女,因着出众的美貌被宫女们排挤,做的都是最累最脏的活儿,她也怨过恨过,总想着若哪一天上苍垂怜,得见圣颜便能飞上枝头,成为那受人伺候的小主。 她还记得那一天,阳光特别的明媚,那天当差的掌事嬷嬷最是不喜欢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拿了错处便要罚她,罚她在墙角边一跪,比打难过多了,因为打的话痛一阵过去了,忍忍就好,罚却不知道跪到了什么时候。 她抬头看着太阳,不明白为什么有了光却还要有阴影,而她又是做错了什么要活在阴影之中。 出生无法选择,那么人生呢? 路过的宫女都鄙夷的笑她,偶尔还有些想发泄的狠狠敲敲她的头,该庆幸宫里的规矩,宫女是不许打脸的,大概因为脸是女人的本钱,女人一生荣华富贵多半在脸上。宫女对宫女谁也不许打脸,掌事儿的知道了,对总管太监一说,就免不了挨训斥。所以她的脸依旧好好的,没有因为女人的忌恨而被毁掉。 “她们为什么都打你?”一把介乎于孩童和少年的声音,清澈如水,无比的悦耳。 她抬头便看见一个眉眼精致,面容白皙的少年半靠在围栏处,姿态悠闲,贵气天成。 那时候的她从来没有踏出过辛者库,虽然明白面前的少年该是哪宫的贵人,却猜不出他的身份,应该要恭敬回话的,但是那个时候她满心都是怨恨和不甘,便嘲笑着说道:“她们要打我自会找理由,我何须知道为什么。” 很多年之后她总是忍不住懊悔,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定很丑陋,如果没有以那样的表情说出那样的话,是不是……会不一样呢? 那人笑了起来,好看得像是画上的仙人,然后她听见他问:“你恨吗?如果有一天你成了她们的主子,你会不会杀了她们?” “真有那么一天我才不会动她们,我要她们每天都担惊受怕,还要伺候我,这样才是好呢!”她冷笑着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是个伶俐的,记住你今天的话,会有那么一天的。”他站了起来,笃定的语气像是预言,让她没有理由的就去相信。 后来,当她偶遇皇帝被宠幸,并诞下皇子晋了贵人,在一次去向太皇太后请安之时,她才再次看到那人,也才知道了他的身份。 元后嫡长子,大阿哥承祜。 再后来,她得知那一次得遇皇帝,有着大阿哥的一份推波助澜。 她想不明白那个如云端般的人物怎么会帮她,是想她做枚棋子还是单纯的为了证明他当初说出口的话?抑或是大人物的一个小小的有趣游戏? 她止不住的去琢磨那人的心思,那份讨好皇帝力争上游的心反而淡了下去,也因此才能在这个后宫中安然的活下去。 她是欠着他一份人情,即使他可能根本不在乎,也没想过要索取,但她却一直记着的。 “理郡王……这次就算是我报答你的知遇之恩了……” 也不知道那人,是否还记得她的样子。 %%% “良妃?”承祜疑惑的接过胤礽递过来的信纸,摊开看过后便笑了,“后宫的女人可没一个简单的,倒是个聪明的。” 胤礽喝了口茶道:“这是良妃身边的皖青递来的消息,我当初还奇怪你为什么要在一个小小的贵人身边安插棋子,虽然她生下了皇子,但是身份实在太低。现在看来,倒是收到奇效了。” 承祜笑笑,当年去辛者库闲逛其实是抱着弄死卫氏的意思,胤禩那满朝推举的事情他还是觉得很膈应,却没想到记忆里一向安静无存在感的女人,居然有着那样的心性。 当机立断的就决定帮她一把,再在几年后让她得知自己的帮助,往后十几年却并没有让她报答而做任何事情。 当一个人一心想偿还欠下的人情,却苦苦没有机会,这时出现了一个契机,基本不用人说,她就会竭尽全力的去帮忙。 “也不知道胤禩有没有被骂清醒。良妃的话可真够狠辣直接。”当年果然没有看错人呐。 “但是却也无法否认良妃是用心良苦,毕竟是亲生骨肉,不能在别的地方帮他,就只能在他迷失方向的时候狠狠骂醒他了。”胤礽有些感慨。 “就看他能不能及时回头了,我还真挺舍不得对胤禩下狠手的。” 胤礽眯了眯眼,一把捏住他的下巴,有点危险的道:“怎么?看上那副皮相了?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偏好洁白无瑕美少年的,胤禩表面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倒是符合。” 承祜失笑,这人的独占欲怎么越来越严重了,“我亲爱的太子爷,谁的皮相比得过你呢?我只是觉得有胤禩在,胤禛比较好掌控。” “那还不容易,直接把胤禩捆了押到四贝勒府,胤禛准服服帖帖的。” “胡说什么呢?”承祜没好气的拍开他的手,“你以为兄弟都像你和我一样啊?” 胤礽挑挑眉,长臂一展就把人搂到了怀里,低头轻吻他的脖子,呢喃道:“我们怎么了?这样亲密这样互相信任,天家之中该是多么难求的一件事情,最起码我们不会像胤禛胤禩那般互相折磨,多好的。” “嗯……”被碰到敏感点得承祜忍不住呻吟一声,却没有挣开,眼里有着浅浅的水雾,低声道,“胤礽,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们不是这样的关系,我没有让你……只是单纯做你的哥哥,你还能如此的信任我吗?” 胤礽停下了动作,承祜看着他明显在仔细思考的模样,心里不禁有点紧张。 “还是会的。因为从小到大,你都是我唯一的依靠,在这个深宫之中,太多的虚假猜忌,但是在你的身边,感受到的都是你全心的关怀,无条件的宠溺,如果说皇阿玛给了我太子的尊贵身份,你就给了我恣意妄为的条件,因为我知道无论怎么样你都会让我无后顾之忧,是你先全心全意的去付出,让我觉得怀疑你是无可饶恕的罪。承祜,你不可能单纯做我哥哥的,因为你舍不得我伤心难过,我们的感情包含了太多太多,可不是单一的爱情。” “……没大没小……”突然被叫名字,承祜感觉很害羞,明明那么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但是刚刚那一声叫唤里包含的浓烈感情,却让人忍不住的心跳加速,脸上浮现红晕,“可是……若果你没有爱上我的话……” “我是必然会爱上你的。”胤礽吻了吻他的唇,笑着说。 “啊?” “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从小到大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根本就超过寻常普通人家兄长对弟弟所做的,更别提是在这个没什么感情的皇家里。你看老四对十四,老五对小九,他们都是一母所出的兄弟,但是他们谁有为自家弟弟像你为我那样谋划算计过了?更别说是毫无条件的信任了,皇家里即使是亲兄弟,哪个真敢把后背交出去的,唯独你,从小就挡在我面前为我遮风挡雨,从来不曾想过我可能会在后面捅你一刀。你是那么的出色,皇阿玛和兄弟们都挑不出你一丝错处,我只能从孺慕依赖慢慢变成憧憬喜欢,到最后演变成把你完全独占的强烈爱意,全部都是有迹可循,绝对不是偶然。谁叫你那么好,好到别人根本无法替代的地步。”胤礽直视着他,凤眸里是毫不掩饰的炙热感情,热烈得仿佛能焚尽一切。 承祜脸更红了,然后有点后知后觉的发现,其实他是一个超级?弟控? “那……那要是我没有回应你……怎么办?” “那就每天顶着一张哀伤惆怅的脸,用含着绝望难过的眼神凝视你,以你对我的心软劲,最后肯定是屈服的。”胤礽得意洋洋的道。 承祜黑线,但是仔细想想却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他怎么舍得胤礽露出那样的表情眼神。 “说笑的。”他轻咬他的唇,眼神却透着认真和沉沉的疯狂,“你如果没有回应我,我就会以弟弟的身份在旁,日复一日的压抑着对你的感情,待到登基之日,无人能压制之时,便将你囚禁在只有我所知道的地方,让你的世界只有我,只能看着我,只能接触我。” 轻柔的语气带着笃定,一字一句蕴含的狠厉残忍明明白白的述说着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应该要害怕的,承祜却觉得心痛。 把所有的感情都投注在一个人的身上,是因为能够相信的就只有这一个人而已,可怜可悲,但是又应该要庆幸,还好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这一世,唯有你我,能倾心相待互相托付。 第75章 疟疾 康熙四十年,春节过后,八贝勒胤禩辞去吏部差事,每日前往钟粹宫侍疾。 “胤禩,额娘只求你富贵安乐……”躺在床上的良妃,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容颜有着回光返照的亮色。 “额娘,我答应你我会的,我不会再要你担心了。”胤禩跪在床边握着良妃干瘦如柴的手,眼里有着浓浓的哀伤。 日日在床前侍疾,母子俩的感情越发深厚,胤禩突然发现,放开了野心和所有的计算,皇权宝座其实也不过如此。 “那就好……”良妃温柔一笑,“胤禩,额娘的出身拖累了你,但是……能够有你做儿子,却是额娘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胤禩看着良妃脸上凝固了的安详笑容,良久,才将她的手放下收好,伸手为她理了理鬓发,低声道:“若有来世,愿我为汝父,给予全心疼爱,护你一生安乐。额娘,一路走好。” 夏四月丁丑,良妃卫氏薨。 奉先殿中,深色的棺梓停放在内堂,胤禩静静地跪在外面,按制为生母守灵二十一天。 夜已深,胤禩把自家福晋打发回了府中,自己独自继续跪在软垫上,神色木然的看着内堂正中间的棺梓,一如这十几天来所做的。 早些天已经有僧人来此诵经帮良妃超渡,冥纸零落地散落在周围。白幡在空中招摇,昏黄的烛火随着时不时吹进来的微风轻轻晃动,说不出的阴森幽谧。 今晚是守灵的最后一晚,明天一早就要盖棺,随后棺梓便会奉安于大殿内,等到七月份再移至景陵妃园寝。 “良妃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胤禛不知道何时出现,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 胤禩抬头看着他,扯了扯嘴角,“你回来了。” 良妃去世前两天,康熙又离开了皇宫去阅永定河,胤禛也在随行之列,他以为他要守完灵后他才会回来。 “宫里不是已经下匙了吗?你怎么还在?”胤禩收回目光,继续盯着良妃的棺木,淡淡问道。 “我向皇阿玛求了恩典。”胤禛看看他,一撩衣摆便也在他身边的软垫上跪了下来。 胤禩不再说话,眼神有点发愣,像丢了魂似的。 胤禛看着他憔悴不少的侧脸,眼窝处的紫青十分浓重,明显有些日子没有好好休息了,他有点心疼,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所有的语言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和他一同跪着,肩膀轻轻的挨着他,提醒他并非只有一个人。 快要天亮的时候,奉先殿的总管轻声走了进来,先向两人行礼,然后对着胤禩低声道:“贝勒爷,奴才们要给良主子盖棺了。这事有些冲撞,还得先请您回避一下。” 胤禛感觉到胤禩的身体僵了一下,就见他垂下眼帘,开口道:“你们先下去,半个时辰后再进来。” 总管稍微吃惊了一下,不过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一个眼神过去,在殿内伺候的人全部沉默地退了出去。 胤禛也站了起来,想着他是要和良妃作最后的道别,只是不知怎的,在跨出门外的那一刻忍不住回了头,就看见胤禩摇晃着站起来,可能是跪得腿脚都麻了,站不稳的就要向前倒去。 胤禛立刻把门随手一关,然后冲上去,堪堪来得及搂住胤禩的腰,防止了他的摔倒。 “你怎么瘦得那么厉害?这些天都没有好好吃饭了是吧?”胤禛感觉到臂弯内仿佛能随时被折断的瘦腰,忍不住皱起了眉呵斥道。 “四哥……扶我到额娘的棺木前吧,拜托你了。”胤禩低声道。 胤禛叹了口气,却还是把他的手绕过自己的脖子放到了肩上,搂着他的腰一步一步的来到棺材旁边。 胤禩示意他放开自己,右手轻抚着光滑的原木表面,由棺尾到头,仔细的让人觉得心酸。 “吱——”的一声钝响,胤禛看到胤禩用尽所有的力气将还没有钉死的棺盖移开了巴掌大的空间,浓烈的香味冒了出来,隐约可见良妃因为香料保存还算完整的容颜。 “小八……”胤禛本来想阻止,但是看到他脸上欲哭无泪的表情便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我从来不知道……她是那么的爱我……”胤禩靠在棺木上,看着良妃的脸,声音低哑,“小的时候,我养在惠妃那里,与她见面的时间并不多……但是每次她都会仔细询问我的日常,那时候觉得她的声音真好听,长得那么好看那么温柔……到大了一点,就很奇怪为什么她的位份那么低,明明姿色绝佳……再后来觉得她太温吞了,不懂得争不懂得努力往上爬,即使不为自己也应该为了我啊……都说子不嫌母丑,我却是怨过她的出身,多么不孝啊……可是我最近才知道,她的不争只是为了能在这深宫中活下去,也为了……我能够好好的长大……” “小八……良妃娘娘她不会怪你的……”胤禛忍不住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她说我能做她的儿子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呵呵,我有什么好的呢?待人亲切?温文尔雅?宗室大臣交口称赞?说白了也只是一个看不清局势,不自量力要争位的傻瓜罢了。皇阿玛分封皇子是要削弱太子的势力,但是最核心的却是追求平衡二字,太子不是昏庸无能,更换储君是动摇国家的大事,不到万不得已皇阿玛才不会这样做,更别提还有一个理郡王在旁看着,可怜我看不清,对于你的劝告也不听……让额娘在最后的日子里还为我忧心……说什么生死无悔……母给我命,我有什么资格随便任性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呢!!”说到最后,胤禩几乎是吼出来,若非胤禛支撑着他,他早就瘫软在地了。 胤禛默默的把他搂在怀里,将他的头压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哭出来吧,也不枉她为你操心一世。” “……四哥……我嫉妒太子……嫉妒他的出身,他拥有的一切……还有嫉妒他和大哥……多么丑恶呵……” 胤禩哽咽道。 “太子有大哥,你也有我,我一直都在你身边。”胤禛柔声安慰道。 “……不一样的……”胤禩头靠着他的肩膀,几不可闻的呢喃了一句。 “什么?”胤禛听不清,问道。 胤禩缓缓推开他,摇了摇头,垂下眼睫,遮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 若我和你能如太子和大哥,该多好? %%% 康熙四十一年九月,康熙第四次南巡,皇太子留京监国,皇长子从旁协理政务,六贝勒、七贝勒、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随行。 胤礽不是第一次监国,加之还有承祜在旁,所以批折子审军情等工作他做得很顺手,因着康熙不在京中,和承祜的小日子也是过得十分恣意。 在承祜的记忆里,康熙的第四次南巡其实算是无疾而终,因为当初跟去的皇子是他,老四和老十三,可是在十月,到了德州的时候他生病了,康熙就停驻在了德州行宫,后来还把索额图叫来侍疾,当初到底是啥病他还真不怎么记得了,反正在德州住了一个月才回京的。 这样一想他就有点坐不住了,胤礽在宫里应该没什么事情吧? 而后胤礽整个十月份差点就被承祜一天三餐的嘘寒问暖弄得崩溃,虽然是很享受被哥哥无微不至关心的过程,但是也不能太过了不是?而且重点他真的没觉得自己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啊!待到后来,胤礽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着连自己都不清楚的暗疾了。 过了十月,承祜才暗暗松了口气,而康熙也一路南下到了苏州。 可是就在十一月中旬,一封康熙遇刺的八百里加急打破了一切的平静。 事情的起因是由于四月的时候,高邮大旱,康熙此次南巡也有着赈灾的意思,可是这次大旱之严重出乎康熙预料,绵延周边十多个县,而上报朝廷的奏折明显在粉饰太平,还贪污了赈灾的银子,康熙当然是勃然大怒,当即就要处置当地官员。 也不知道康熙今年是不是犯太岁,江苏境内本就残余着反清势力,而其中一个官员的心腹就恰恰是乱党,对那群怕得明显已经失去冷静的贪官煽动一番,一个鼓动灾民暴动,顺势行刺当今皇上的计划就产生了。 虽然康熙身边的侍卫身手都是过硬的,但抵不过乱党拿灾民做幌子,康熙又是个爱民如子的,如此一来,遇刺受伤就在所难免了。 不过康熙本身的功夫也是实打实练出来的,所以也只是刺到了左肩,伤口挺深,但是于性命却是无害。还好随行皇子里最大的胤祉足够冷静,立刻命侍卫八百里加急回京报告情况。 皇帝遇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能动摇民心,引起社会动荡的事情,承祜和胤礽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下了一连串的命令,先让人把胤褆招进宫,控制好宫里的侍卫和禁卫军,然后派人密信给两位亲王和最是亲近的宗室还有胤禛,再八百里加急送到江宁曹府,因为康熙遇刺后是江宁知府和曹寅及时带兵感到,康熙也顺势在曹府里住下养伤。最后两人再一同前去慈宁宫。 随后一道道命令下发,各宫嫔妃不能随意外出,宫女太监出入必需登记在册,太子妃石氏代掌皇后宝印,管理宫务。各王府重臣,除了必要的公事,轻意不得走动,京城的戒严更是加强了数倍。 同时,因裕亲王有疾,由四贝勒胤禛连夜赶往江宁。 十一月底,康熙的伤势在曹府养好了大半,便下令回京。 此番事情,除了两人觉得必要知道的人知道外,没有一丝风声走漏,民间更是风平浪静,太子的手段可见一斑,康熙一路回鸾心情又是复杂又是欣慰,总之是百感交集。 十二月初三,康熙抵达京城。 承祜和胤礽以为会看到一个脸色还有点苍白但是精神还是很好的康熙,毕竟随行太医传回来的消息也说康熙的伤势没什么大碍。 可是没想到,他们迎接的居然是一个昏迷了的康熙。 乾清宫里,十数个太医正围住康熙会诊。 承祜,胤褆,胤礽三人却是把胤禛拉到一边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到底皇阿玛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本来他肩膀中了一刀,看着严重其实就是流血多了点,真的是于性命无碍,皇阿玛身体一向很好,虽然年龄是大了,但是恢复起来倒也是快的了,要不然也不会才半个月就能动身回京了。本来顾忌着他的身体还不敢赶路,谁知道刚到了山东,皇阿玛突然一会发热,一会发冷的,太医又不敢断言他是怎么了,我当即就决定全速赶回京。昨天皇阿玛还有会醒来,今天却……”胤禛忧心忡忡的说道,眼里有着难过。 三人闻言脸色都不太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时太医们诊断完毕,走到了四人面前。 “回禀太子,经臣等诊断,加上随行的陈太医之言,皇上冷时如入冰窖,热时似进烤炉,是疟疾。皇上又刚亏了血气,所以这用药万万不能过猛,只是这疟疾……比较难治,以皇上现在的身体,有一定的危险。”太医院院正斟酌着用词说道,模糊不清的用词让他在大冬天的日子里满头大汗,更别提从胤礽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让他是恨不得整个人都消失不见为好。 “太医院就是养你们这群废物的?”胤礽冷声道,一群太医哗啦啦的就跪倒了一片,高呼恕罪。 “本王问你,皇阿玛这次可是凶险?”承祜突然出声问道。 太医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官位最大的院正大人战战兢兢的开口:“生死……各半……” 气氛瞬间压抑紧张起来,兄弟四人都没有了表情。 “你们下去开方子煎药吧,今日之事谁要是管不好自己的嘴巴,哼,后果就不用孤说了吧?”还是胤礽先开口,冷淡平静的声音让一众太医身体都颤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低声答是,然后就悄声而迅速的退下了。 四人沉默着走到康熙床前,看着苍老不少的皇帝,心思各异表情却都滴水不漏。 “此事事关重大,直郡王和四贝勒心中也是担心皇阿玛的,不如在阿哥所先安置些时日,也方便在皇阿玛醒来的时候能立刻通知你们。”胤礽注视了康熙良久,转身对着胤褆和胤禛说道。 两人脸色变了一下,对视了一眼,沉默半响后皆躬身拱手道:“遵太子令。” 待两人退下后,胤礽才伸手握住承祜的手,有些担忧的看着他有些不太对劲的脸色,轻声道:“没事的,有我呢。” 承祜抬头看看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多想,“我一会回府去吩咐一些事情,你就去皇太后那里,我回来后就让太子妃下令从今天开始封闭九门,皇阿玛昏迷,后宫不需任何人和宫外串通消息,发现直接乱棒打死。宗室亲贵,王宫重臣没有传召不得进宫,京中戒严,你我须做两手准备。” 胤礽明白的点了点头,亲自把他送出了宫门。 承祜坐在马车里,神色不明。 “疟疾……居然是疟疾……呵呵……”他捂住唇,笑得轻柔诡异。 前世康熙是在三十一年冬患的疟疾,当时是由一个传教士进言说用洋人的药才治好的。 而现今,因着他执掌工部,招收传教士用以设计军火,康熙顺便就将在京的传教士由他统一安排管理,换言之只要他想,那群传教士根本就不可能会知道皇帝得了什么病,再者,当初金鸡纳霜是由在广东的传教士带到京来的,而广东可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简而言之,康熙现在的命是捏在他的手上。 爱新觉罗玄烨,一生都掌握生杀大权的你,原来也会有性命被人拿捏住的时候。 承祜轻轻笑着,眼底却并非愉悦的神色,反而有着复杂和挣扎。 那人当初为应一时之急立了太子,固然安了某些人的心,却也在众人眼中树了个靶子,从此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处在太子这个位置,便也容不得人低调了,有人为你考虑,自然也有人可着劲儿把你拉下马。 那人一开始的时候对他也是拳拳父爱,这点他不会否认也没有怀疑,因为他是真切的感受过他的爱,有心立他做太子便也全心教过他为君之道,他也相信那人曾经深信自己是他所庇护与支持的太子,有他在,别人再闹还能闹出天去? 可惜,那人太低估了众人的心,也高估了他自己和他的心。 他知道的,在很长很长的一段岁月里,圣心一直都在毓庆宫,不曾离去分毫。可是再偏宠,儿子总是比不上皇位重要的。当年少的储君已经成长成足以独当一面的皇子,再多的亲情,也经不住多疑的考验。 那人开始一点点,吝啬自己的温情,一面放纵他的任性,一面又开始让他的弟弟哥哥们执掌六部。他最失败的就是习惯了那执掌山河的男人只是自己的父亲,却过早的遗忘,或是过晚的醒悟,他的父亲是一个君王。 他太自以为是,也太骄傲,舍不去棱角拉不下脸在那人面前装兄友弟恭。 到头来,两立两废,终究凄凄切切,无人顾惜。 他曾经想过若他死在那人之前,不知道那人会是怎样的反应,不知道是觉得这个儿子死得好,还是心中仍然有着悲痛? 那人驾崩之时,他躲在咸安宫一角捂唇痛哭,心中哀苦,却默默祈求——愿来生,不再见君。便无心伤。 可是上天却给他开了个玩笑,这一世一切都不一样了,现在的康熙也不是那个曾经伤他甚深的皇父,但是,他却有了一个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人。 我的半身,我的胤礽,永远不会背叛我伤害我的人,你说我该怎么办? %%% 十二月十三,康熙吃下太医开的药已经有十天之久,但是并无甚起色,好几次甚至出现了离天的脉象,还是太医轮番施针才把人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这天夜里,胤礽和承祜守在乾清宫里,因为太医说今晚康熙可能就撑不过去了。 皇帝十天没有上朝,只由太子代理政事,本来是件挺怪异的事情,但是在康熙回宫之后,胤礽就把康熙在南巡时遇刺的事情挑着给放出了消息,文武百官知道康熙受了惊要调养,想着皇帝年纪大了,休息个十天半月是正常,而知道康熙遇刺的人更是理所当然的认为皇帝在养伤,至于太子下令封锁九门,怕也是担心有人胡乱散播谣言扰乱人心,这样做是很正确的。 而唯二知道康熙现在情况的胤褆和胤禛则是被禁在了阿哥所里,那两人似乎也是有什么预感,乖乖的并不搞什么小动作。 “保成。”承祜突然低声叫道。 “怎么了?”好久没有被叫这个小名,胤礽愣了一下,也压低声音问道。 承祜抿唇看了他一会,然后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放到了胤礽的手里。 “这是?”胤礽刚想打开,承祜却握住他的手,两人的手一同把小盒子包住。 “里面是一种命叫金鸡纳霜的洋人药……对于治疗疟疾有奇效……”承祜慢慢说道,声音有点不稳。 胤礽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看着他,轻轻道:“然后呢?” “这是我那天回府时叫人快马让在广东的两个传教士那里取来的……而那两人已经被我派人……杀了……京中的传教士里与那两人相识的我也安置好了,而且他们那也没有这药……现在整个大清的金鸡纳霜就在我和你手上的盒子里。你……明白吗?”承祜舔了舔干涩的唇,却并没有移开与他对视的眼睛,黑亮的杏眸清澈见底。 “你想我怎么做?”胤礽问。 承祜摇了摇头,“是你想怎么做。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反对。保成……这次我不会也没有办法给你任何意见。” 胤礽突然抽出手展臂把他搂住,这才发现他的身体又僵又冷,有些心疼的吻了吻他的额头,收紧手臂,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 承祜渐渐放松下来,埋首在他的怀里闷声道:“无论怎样……结果都有我和你一起承担。” “嗯。”胤礽轻声道,然后托起他的下巴深深的吻住了他,放开后拿过他手中的盒子,一手摸上他的脸,表情温柔,“去偏殿睡一会吧,醒来之后……一切都好了。” 承祜沉默了一会,最后轻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毫不留情。 由胤礽做决定是最正确不过的事,因为他没有那段被折辱骄傲的回忆,那么他就能有公平可言。 外面下起雪来,有些东西也如这雪一般,尘埃落定。 第76章 新朝 康熙醒来的时候,周围安静得有点渗人,他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很久很久,身体十分疲惫,连脑子都觉得很是迷糊。 “皇阿玛您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胤礽平淡的声音缓缓响起,康熙眼睛一转才发现胤礽正坐在自己的手边,那双与他十分相似的凤眸黑沉沉的,看不出半点情绪。 帝皇的敏锐在这一刻体现,他不动声色的开口:“朕在哪?发生什么事情了?” “皇阿玛您当然是在乾清宫了,您遇刺回宫,路上感染了疟疾,都昏迷了十天了,幸好用了洋人的药您才能醒过来,真是苍天保佑。”胤礽声音依旧平缓,不疾不徐的听不出他对于自己父亲重病昏迷的担心和醒来的惊喜。 康熙眼睛微眯,隐隐的威压向着胤礽而去,后者却依旧不动如山,似乎毫无所觉。 康熙有些恍然的发现,面前的孩子已经长大到他猜不透看不清的地步了,脸上浮现出复杂,缓缓道:“扶朕起来。” 胤礽依言照做,动作细致周到,倒是让康熙缓和了脸色,不过很快他就沉下了脸,因为靠坐起来后他便发现,偌大的乾清宫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只有他们父子单独一室。 “伺候的奴才呢?”康熙沉声道。 胤礽看着他,眼神坦荡,“夜深了,儿臣就让他们都下去了,儿臣身为人子,理所应当在皇父床前守候侍疾的。”然后在康熙还没有说话前,捧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大床一角的药碗,勺了一匙轻轻吹了一下,递到了康熙的唇边,“太医说您昏迷太久,醒来手脚会乏力,喝些温和滋补的药对身体有好处。儿臣估摸着您也是这个时候醒来就让人煎好放在这了,应该适合喝了。” 康熙直视着他,并不动作。 胤礽低声笑了一下,缓缓收回手,“可是怕烫?也是儿臣不够细心,应该先试一试的。”说着把勺子举起来放到自己的唇边,喝了小半口,“温度正合适,皇阿玛还是及时喝下的好。”说着又把药递了过去。 这次康熙很合作的喝了药。 胤礽站起来把空了的碗放到桌子上,康熙静静看了一会,发现身体慢慢恢复了力气,便向他招招手示意他坐过来,大有一番生死过后要促膝详谈的架势。 胤礽顺从的走了过去,还非常自然贴心的为康熙掖了掖被角,倒是让康熙看着他的眼神柔和了几分。 “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康熙拍了拍他的手,有些感叹道,“朕也老了。” 胤礽微笑,“皇阿玛毕竟是到知天命的人了,常言道人生七十古来稀,这样算起来您的确是不年轻了。” 这话听着像是逗趣,可是康熙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现在又是父子独处的情况,他忍不住的觉得胤礽的态度很奇怪而且话里有话的,神色不由得又冷淡了下去,“那太子的意思是朕也该学寻常人家一样颐养天年了?” “皇阿玛,太医说了您这次伤得虽然并不严重,但毕竟是亏了气血,又加之患上疟疾而昏迷,终究是伤了底子,不能劳心伤神,得静养。”胤礽笑容不变,声音也并没有起任何波澜。 康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胤礽也没有半分回避退让,直视回去。 “保成。”良久,康熙仿佛是累了般闭了闭眼,眉宇间有着疲惫,轻声道,“你登基了,承祜怎么办?” 胤礽心中一震,脸上却不显,只低头浅笑道:“儿臣定是会让哥哥一世荣华安乐的,毕竟是嫡亲兄弟,感情深厚,断不会委屈伤害了他。” “是吗?”康熙冷笑,“胤礽,你自己心里清楚。当年你被朕撞破那背德心思,朕想你可能只是太年轻,还不明白男女之情,所以才会对承祜起了心思,混淆了感情。本以为时间可以消磨一切,把你拉回正途,可是到头来是朕低估了承祜在你心中的位置。” “皇阿玛,这样不好吗?若我不是有这样的心思,凭着哥哥的嫡长子身份,即使我与他从小感情深厚的长大,我也不得不因为这个太子之位而去算计怀疑他,最终与他离了心,祸起萧墙,到时候两个嫡子反目成仇,其他兄弟又厉害蹦跶的,这朝堂上免不了的动荡,若真那样,皇阿玛你会怎么办?都是亲生骨肉,你对谁下手镇压也免不了伤心吧?”胤礽有些嘲讽的道。 康熙闻言被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瞪圆了眼睛火冒三丈的狠狠刮了他一眼,这孩子的意思是他还有理了是吧?混账东西! 若非康熙刚从昏迷中醒来,浑身无力,恐怕早就跳起来把人抽一顿了!! 但是仔细把胤礽的话过一遍,又发现其实……还真挺有道理。 所以康熙纠结了。 “皇阿玛,当年我说过会一辈子敬爱哥哥的,这个承诺无论如何我都会遵守下去。”胤礽很是认真的的道。 康熙凝视了他一会,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胤礽,你还是没有明白。你是朕一手教导出来的储君,除了承祜,这世上能说了解你的就是朕。胤礽,你看着承祜的时候,眼底总是会不自觉的出现渴望,这些年越发的厉害,朕不知道你是因为朕已经知道了所以懒得掩饰还是连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你的眼神含着令人心惊的疯狂。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承祜已经成为了你一定要得到的人,对不对?” 胤礽抿唇不语。 当然是对的,虽然是为了让康熙知道他对哥哥的心思一直没有变而时不时在他面前暴露一两分感情,但是自家皇阿玛能推测到这个八九不离十的份上,实在是相当厉害。 “你登基之后当然会对承祜很是礼待,可是当你成了天下之主,再也没有人能左右你的决断的时候,你真的能忍下对承祜的渴望?胤礽,你忍不了的。到时候你只能控制不住的折了他的羽翼,将他完全据为己有。”康熙声音并无起伏,但是语气却是无比的笃定。 果然是明察秋毫了大半辈子的皇帝,如果自己没有早就和哥哥两情相悦,登基之后的情况想来还真如皇阿玛所说呢。胤礽在心底感叹。 康熙见他久不言语,便觉得他是默认了,眼露复杂,低声继续道:“胤礽,做帝王无情一些才能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若心里有了偏爱之人,处理事情就会失了公允。若说这些年来你这个太子让朕觉得有什么不满的话,就是把心偏到了承祜身上,而且还是越来越偏,到现在只怕整颗心都在他身上了。朕怎么放心把整个大清交给你?作为王者,私心不能太重。太重就会因一己之私而误天下万民。” 胤礽还是不出声,康熙重重一叹,脸色眼神旋即沉了下来,“胤礽,如果朕要你在帝位与承祜之间选择呢?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 四周的空气似乎随着这一个问题的出现而变得凝固起来,胤礽慢慢抬起头,脸上沉静如渊,对上康熙锐利的眼神,良久,缓缓开口道:“皇阿玛,帝位是您从我满周岁时就已经擅自帮我做的选择,您觉得您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放肆!”好吧,这就是恼羞成怒了。 胤礽毫不在乎,继续道:“帝位于我是必须却不是必要的,因为废太子的下场一定不会好。至于哥哥……”他看着康熙迟疑了片刻,“一个帝王,心偏固然是错,可若是偏心之人是个聪明而又明理并且心中自有家国万民的,却又是一件幸事。” 康熙怔愣片刻,想到这些年来两人在朝堂上的作为,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胤礽,承祜对你来说是什么?” 胤礽仔细的想了想,“自古帝王,无论贤庸,很多时候都不得不为了大局或者某些事情而对一部分的人残忍或让他们委屈退让,并且会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以求宽恕。我的将来应该也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哥哥永远都不会是我必须残忍对待委屈安置的那一部分人。”他伸出手,用修长的食指轻点自己心口的位置,“他永远都会是这里面最美好的存在,不容他人伤害哪怕一丝丝,连我自己都不被允许。”正因为这样,他最后还是把药喂给了皇阿玛。 因为他看出了哥哥的挣扎,若是哥哥真的想他尽快登基不在乎皇阿玛的性命,他完全不需要命人去取药,可是最后他还是把药交给了他。他对于登基是势在必得的,但是还不到要弑父的地步,若果真的那样做,哥哥不会说什么也不会怪他,但是却会把这条罪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他又怎么能在他的心上埋下不安的种子呢? 康熙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他从来不知道,或者是不愿意相信胤礽对承祜的感情竟然真的浓烈如斯。 爱新觉罗家似乎每一辈都会出一个情种,也不知道是冤还是孽。 “策拉尔,哈特,图雅哈……”康熙突然吐出一连串名字,囊括乾清宫侍卫长,京城八旗都统和六部中占主要职位的人,“都是你安插的人?” “没错。”其实其中有一部分是哥哥的,但是他们早就不分彼此,势力人脉都是共享的。 康熙的眼底一瞬间充满了震怒、伤心、喟叹、寂寞,最终归于平静,整个人都苍老了不少,“胤礽,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祖宗基业就交到你手上了。至于承祜……希望你真能做到不委屈伤害他分毫的承诺。” 胤礽站了起来后退几步,跪下,恭恭敬敬的磕头行了大礼,“儿臣定不负皇父所托。” 五天后,康熙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后便拟了两道明旨一道密旨。 康熙四十二年十二月二十日,册封理郡王为和硕理亲王,世袭罔替,配享太庙。 十二月二十一日,康熙帝以身体违和为由宣布退位,禅位于皇太子爱新觉罗胤礽,来年开春举行登基大典。 十二月二十二日,康熙的贴身太监顾正秘密来到理亲王府,交付一道密旨后便如来时一般悄悄离开。 十二月二十三日,太上皇移居宁寿宫。 元月初一,新帝在太和殿举行登基大典,改年号“兴平”。登基之日,天色大晴,朝阳的霞光映照进大殿,顿时弥漫一片金色光芒。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礽坐在太和殿正中的金銮宝座上,看着跪在他脚下的众人,神色淡漠,从此他将站在这个皇座上俯瞰天下,居高临下的将所有人的表情心思尽收眼底,从此手掌天下权,杀伐决断也全凭他一念之间。 高处不胜寒啊,他的手轻抚过一片冰凉的宝座扶手,心中有些感叹。 就在这时,跪在宗室最前的一人抬起了头,对着他缓缓一笑,柔和得像是上好的玉石,能直接感受到其中的温润之意。 一瞬间,心底就变得无比柔软。 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地位,无论他站在多高的位置,这个人都会对他露出毫无算计的温柔笑容。 “众卿平身。” “谢主隆恩。” 这一刻开始便是属于他的时代! %%% “今天一天的登基大典你不觉得累啊?不好好休息想带我去哪里?”承祜看着拉着自己往前走着的明黄色身影,有些无奈的问道。 这大晚上不睡觉在紫禁城里走动,虽说是皇帝也不能这么胡闹吧?而且还不让人跟着,搞得神神秘秘的。 “怎么?你累了?”胤礽转过头,提着灯笼的手轻轻举起,发现承祜眉宇间的确有着疲惫之色,有点心疼,“就快到了,要真的困得不行,一会就在宫里住下吧,乾清宫怎么样?” 承祜很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皇帝陛下,您不要忘记了这个紫禁城还住着太上皇呢!” 胤礽轻笑,他刚刚的话也不过是玩笑,拉着承祜继续往前走。 “太和殿?何事这么晚来这里?”承祜有些纳闷抬头看着高高的牌匾,语气表情都透露出明显的不解。 胤礽笑了笑,推开了一扇门,走了进去。 深夜的太和殿在微弱的烛光下依旧透着庄严之气,自明一来,这里便一直是举行重大典礼的地方,规制宏大、装饰精美,以示皇权的至高无上,也是整个紫禁城宫殿建筑群的中心。 承祜还没有搞清楚胤礽唱的是哪出,他就已经拉着他往前走,待来到登上宝座的正中台阶时,胤礽就把手上的灯笼挂在了香炉上,然后带着他登上了木制须弥座平台,来到了宝座的前面。 话说不论前世还是今生,承祜还真没有这么近距离观察过这个宝座和周围的摆设,雕龙髹金屏风、两侧的宝象、甪端、仙鹤和香亭……然而他还没有打量完,双肩就被胤礽捉住,将他身一转,一压,他反应过来后就已经坐在了只有皇帝才能坐上的金銮宝座。 “胤礽!”他完全被吓到,失声叫了出来,想起来却被胤礽制住。 “别多想。”他俯身在他的耳边柔声安抚道。 承祜怔怔看着他,凤眸里是一片温暖之意,他安静了下来,低头看了看底下这张宽大却也冰凉的王座,骤然发现,原来坐上这个位置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嘛……”他轻声嘀咕道,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却也清晰无比。 胤礽呵呵一笑,身子一转便在承祜的身边坐下,这个宝座完全可以让两人并肩而坐。 “哥哥。”他一手搂住他的肩轻声道。 “嗯?”承祜隐隐有点明白了他今晚的举动,头靠到他肩上,看着偌大的宫殿,唯有身边的温暖是最为真实的存在。 “这是我和你的天下。”他伸出手与他缓缓交握,十指紧扣,那样的坚定,因为再也没有能够威胁他们让他们分开的东西,“说好了,与君共掌天下权。” “这么大方啊?”承祜有些失笑。 胤礽扭头轻吻了他一下,“以后就轮到我守着你护着你了,所以不用再小心翼翼的去揣摩别人的心思,一步一步的无比谨慎,也不用再像那些看尽人生百态心境苍老的人一样宠辱不惊。朕的嫡亲哥哥,元后嫡长子,和硕理亲王,你应该要恣意的飞扬的生活着,高兴和生气都可以直接的表达出来,我的前半生因为有你所以骄傲任性放纵,那么现在,你的后半生就让我宠着你,不让你有一点伤心难过。” 他的话一瞬间戳中了承祜的泪点,让他眼眶有点发红,前世的他也是有着重重尊贵的身份,被康熙极度溺爱着长大,无法无天,恣意骄傲,可是最后终是从云端掉下地狱,而现在有一个人愿意承诺会一直宠着他,竟是让他有种心酸的幸福感。 “……这样的话,要是我变得骄奢浪费,脾气暴躁,任意鞭挞诸王众臣,然后用度规格和你这个皇帝相同,然后……广罗美女、豢养面首……你怎么办啊?还宠着我吗?不会因为大局皇权而……圈禁我?”承祜埋首在他的胸膛处,闷声道。 胤礽愣了一下,然后用力的搂紧他,“骄奢浪费啊?我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送到你面前;脾气暴躁……你性子都已经养成了,这个基本不可能,不过我还有点想看你暴躁的样子;至于鞭挞诸王众臣,那肯定是他们做错事情惹怒你,该打,不过甩鞭子,哥哥你估计甩不起来吧,看你胳膊细的……别气别气,我们继续,用度规格与我相同吗?那感情好,你和我用一样的东西穿一样的衣服,感觉一定很微妙;至于美女面首什么的,哼哼,哥哥你就别想了,那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至于皇权大局还有圈禁……”他俯到他的耳边,坚定道,“天下与你相比,永远都是你为重!圈禁嘛,要是你将来不要我不爱我了,那还真是一个不错的法子啊。” “你这样子会成为昏君的。”承祜嘀咕道,心里却一片柔软。 “呵呵,如果你真的如你说的那样我真的会那样做,即使做个被后世唾骂的昏君,我也不愿意委屈了你。” 承祜缓缓抬起头,星眸中有水光闪烁,抬手轻抚他的脸,“我才不会让你被后世唾骂。”他从小宠着长大的心头肉,才不要让他被安上自己曾经的历史评价。 “我知道。”胤礽捏了捏他的鼻子宠溺道。 “胤礽,皇阿玛给了我一道密旨。”承祜突然道,“你猜内容是什么?” “应该是能够保护你的和制约我的,其实皇阿玛最疼的就是你了,退位之前唯独给你封的亲王爵位,还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其他兄弟可是没有的,还给你密旨,他不就是怕我伤害你嘛,太偏心了!”胤礽语气有点酸酸的,明明应该是他给哥哥荣耀的,现在却被康熙抢先了,怎么想怎么怨念。 承祜有点无语,“谁叫你要让皇阿玛知道你对我的心思?况且其他人不给爵位还不是想让你加恩于众兄弟。” “我知道。”胤礽还是有点不满道,“不过这样也好,多一份保护你的东西怎么都是一件好事。” “可是我把密旨烧了。”承祜满不在乎的道。 这次换胤礽被吓到,怔怔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密旨上说,皇太子虽行事有度,但念其年幼,朕终是难安,今令皇长子观其行,听之言,若再三失度,可代朕废之。”承祜缓缓说出内容,“离帝王最近的人,可以一步登天,也可以被狠狠摔到地上。若果当真有一天我要动用到这份密旨,就代表着你希望我死,既然是你的希望,我又怎么会拂逆?”况且到时候的伤心难过也足够他痛不欲生,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不会的,永远不会的!”胤礽紧紧搂着他,不断说道,“我不要你死在我之前。我不要为你封谥,不要在你的灵前哭丧,不要参加你的葬礼!哥哥,你宠了我那么多年,那么让我再自私任性一回,答应我,我的身后事由你一手打理,你是看着我来到这个世上的,那么也由你亲自把我送走,好不好?求求你,答应我。” 承祜很想和他说,生离死别都是大事,由不得人作主的,可是这样如孩童般执拗的哀求,其中蕴含的感情却让他不忍也不能说出个不字。 “好。”如果当真能够,他愿意陪着他走完整个人生,让他的出生和死亡都有着他的踪迹。 …… 兴平四十一年,帝崩,享年七十岁,由皇长子弘皙继位。和硕理亲王时年七十五,与先帝一生兄弟感情甚笃,亲自为先帝着装下殓,不假他人之手,守灵七日七夜寸步不离,后剪发辫于棺内,以示身殉,并亲送灵柩至帝陵直至下葬。 先帝安葬翌日,和硕理亲王于行宫薨逝,面容安详含笑。后葬于先帝早已下令兴建,距离先帝陵墓东北面六十华里一处“平善之地”。其规模浩大,布局严谨,工艺精湛,气势宏伟。周围松柏参天,涛声瑟瑟,庄严肃穆,华贵典雅。在清代王陵中独树一帜。 ————————————————————————————正文完作者有话要说:呼,终于完结了,本来想着在四年一遇的2月29日将结局发出来的,可是码字是码了删删了码,终于是到今天才觉得写满意了发上来,要大家久等了。 毕竟是第一篇V文,总想着有始有终,结尾也要好好的,不能烂尾不是? 然后就到番外了,番外呢应该是在下星期一开始更新,因为要存稿。大家想看什么呢?肉什么的绝对会有,而且不打算让大家花钱看肉,写好后会发到邮箱上然后让大家自取的!!太子承祜番外,四八番外(毕竟在前一章暧昧了一把不是?)还有承祜那个小老婆瓜尔佳氏(这姑娘其实挺重要的,虽然在正文没有体现。)还有YY一下后面的历史,基本构思是这样。 大家有没有特别想看的番外?有的话可以说说。我尽量满足大家,噢,反攻互攻什么的就不要想了……我还是喜欢看承祜被压多一点。 对了,我还想写一些与正文无关的番外,就是例如什么承祜太子康熙3P什么的……还有现在太子回到真实康熙朝的时候,来个ALL太暧昧向什么的……这些就要大家谨慎购买了~~~~最后,谢谢一直追文到现在的读者,人家爱死你们了!! 第77章 番外一:小矛盾 兴平元年三月,允许西药进入国境之内,并在太医院设立西医院用作研究。 四月,废除贱籍。 六月,皇帝下令开放广州、厦门、福州、宁波、上海五处为通商口岸。 兴平二年二月,理亲王嫡福晋瓜尔佳氏薨,理亲王甚感悲痛,此后终生不再续娶,奏请立独子弘昭为世子,帝准奏。 七月,皇帝下令改革税赋,取消人头税,实行“摊丁入亩”。 兴平三年夏宁寿宫 康熙成为太上皇住在宁寿宫已经过去了三个年头,期间胤礽下令改建扩大,将前殿建为皇极殿,后半部分成三路,总计殿堂房间千余间,足够康熙和他的后妃居住绰绰有余。 康熙八岁登基,做了四十一年皇帝,忙碌了大半辈子突然闲下来,他还真有些无所适从,虽然以他的积威还是能干预朝政找事情做,但是就像胤礽作为储君的那个时候,他最是着重培养他的权威,凡是在大臣面前太子提出的政策,他从来不会当面反驳,现在也一样,天下只能有一个主人,从他决定将江山交付的那一刻起,他就不会再干涉胤礽的任何旨意,除非他觉得动摇到国家根本,而三年下来,新帝还是令他满意的。 不过很快,康熙就找到可以做的事情——种田。 康熙可以说是清代帝皇里最为爱农、务农的一个,而其中重要表现就是种试验田。 他每到一地巡视,都注意收集当地的民风歌谣,喜欢观察当地的农事。凡是“南北土疆之性,黍稌播种之宜,节候早晚之殊,蝗蝻捕治之法”,都特别喜欢咨询和了解,对这些情况都掌握得非常清楚。在听政时,康熙总要“与诸臣工言之”。 而早在康熙三十九年,康熙就在西苑丰泽园试种出了早熟醇香的御稻,后指导工匠导河修渠,并亲自绘制水闸、水车图形,使得天津郊外150顷水田全部种上了水稻。至兴平六年(原康熙四十八年),这150顷水稻获得高产,从而结束了长城内外沿线不种水稻的历史。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总之,康熙在宁寿宫里开辟出了太上皇的“菜园”和“稻田”,种瓜豆菜蔬又试验庄稼田,产量还相当可观,足够供应宁寿宫所有人口之用。 虽然这样,康熙还是空闲了很多,便有时间享受天伦之乐了。年幼的小儿子们除了按规矩到上书房上学,其余时间都是被慈父样的康熙教养着,看起来倒是比已经大了的儿子们幸福不少,毕竟太上皇比之以前少了严厉,整天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而他的妃嫔们也比过去亲近了许多,颇像一家人那样,时常一起说笑用膳。 康熙刚将手上的锄头递给一旁的侍卫,有人便立刻轻轻拉住他的手,仔细以丝绢擦拭,那人的指尖有些微凉,他一扭头便笑了。 “今天怎么得空过来了?” “瞧阿玛说的好像儿子多不孝似的,我可是每天都过来和你说说话的,也不单是我,弟弟们不也都来么?我刚才在外面看见七弟刚离开。”承祜帮康熙擦干净手,将脏掉的手绢递给小林子,笑着道。 “说不过你这张嘴。来了就陪阿玛散散步吧。”康熙笑着摇摇头,手背在身后准备迈步,承祜立刻上前扶着他的手臂,远远看去都能感觉出父子俩感情很好。 当不再涉及皇权利益之后,天家才真正有了亲情,那些个已经出宫分府的一个一个跑宁寿宫跑得那是相当勤快,太上皇隐去了那属于帝皇的威严,变得不再那么让儿子们敬畏,而且以前很多不能谈的话题也有了出口的机会,年轻的儿子在人生阅历十分丰富的父亲面前,还是有很多东西可以学习的,也无形的拉近了父子之间的距离,宁寿宫中时常能看见一父数子围圈而坐谈天说地,其乐融融。 而且在宁寿宫中,宫中复杂的礼仪都被化繁为简,本来太上皇还是能自称朕的,可是康熙却是用了我,并且要求儿子们都叫他为阿玛。 “做了那么多年的朕,也该是时候做回我了。”康熙如是感叹。 承祜觉得这样很好,前世康熙的晚年虽然他被圈禁了并不十分清楚,但是也能猜出大概,那群弟弟那样的厉害,怎么能不让这人心力交瘁,而魂荡时那些个记载康熙平生的书籍在诉说他的晚年时,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阿玛,九弟被派到福建和洋人做买卖去,儿子叫他顺便从洋人那里买些咱大清没有的种子,一会给你送来试种看看。”知道康熙喜欢种田,儿子们是尽所能收集种子,而每次有新作物推广,下面的官员出于讨好太上皇和新帝的心思都会十分用力,承祜对于这一点尤为满意。 “不久之前挂果的,那个叫草莓的水果倒是不错,味道也好,只是对土地、种植、管理等要求比较严格,产量也不大,暂不能在民间推广,以免侵占良田。”康熙道。 “此物倒是可以买给富贵人家种植,嗯,和九弟说说,有阿玛你这个金口玉言赞过的,以九弟的手段绝对可以从江南一带的富商身上狠狠削一笔,用以充盈国库。”承祜摸摸下巴,笑得一脸守财奴相。 康熙失笑,伸手敲了敲他的额头,“就知道是你怂恿胤禟去的福建,堂堂贝勒却去做商贾之流,真是的。” “阿玛,虽说士农工商,商人最末,但是如果没有了商人,货物流通不了,对国家发展却是百害而无一利,况且自开放港口和洋人通商,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年从那海外国家得来的收益是如何之巨大,总不能只便宜了沿海百姓而不让自家子孙也赚上一笔吧。”承祜温声道,他其实知道康熙并不会插手胤礽颁发的政令,现在一说也只是算是提个醒,他也乐得把他当孩子哄,人老了,脾气性格也是越活越回去的。 “知道你这贤王有理。”康熙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那还是阿玛你慧眼独具,给儿子‘理’这个封号了。”承祜立刻打趣道。 父子俩对视片刻,同时哈哈大笑。 这时,小林子带着胤礽的贴身太监,现在的乾清宫总管小柱子走了过来,向两人行过礼,小柱子便低声禀告说皇帝请理亲王移步乾清宫,有政事相议。 “去吧,大忙人。”康熙对他点点头道。 “本来还想蹭一顿饭的。”承祜不满的皱眉道。 “堂堂亲王还差饭吃?去去去,宁寿宫只够自给自足,去你的皇帝弟弟那蹭去。”康熙笑骂,还用力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的。 “阿玛,你堂堂太上皇怎么可以这么吝啬。”承祜像是装上瘾了,继续扮哀怨。 父子俩又笑闹了一番,他才出了宁寿宫,出门之后还觉得颇有些不舍。 这三年里康熙和儿子们的互动他看在眼里,怎么看怎么觉得不真实,原来当年那个可以为了皇权而变得无比冷酷的人,也是能像现在这般慈祥和悦。 小柱子带着人直接进了乾清宫,理亲王有特权,进乾清宫无须通报,这是奴才们都知道的事情。 承祜进去一眼就看见正中宝座上,正大光明匾下低头批阅奏折的人,正要行礼,胤礽却头也不抬的开口道:“理亲王无须多礼,其他人都退下吧。” “嗻。”小柱子连忙躬身领命,对着乾清宫里伺候的人招了招手便带着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待到殿内只有他们两人,承祜才慢慢悠悠的走上台阶,来到胤礽的身边。 “皇上,有何政事相议?”他微笑着问道。 年轻的帝皇抬起头,有些不满和委屈的看着他,手一伸就把人搂到怀里在大腿上安置好。 “怎么了?一张怨妇脸,我可没有始乱终弃。”抬手用指腹轻轻扫了扫他的下巴,承祜眼角眉梢是说不尽的风流,看得出心情很好。 “你就是始乱终弃,以前我还是太子的时候,你下朝后第一时间就是去毓庆宫看我,后来我接触政事了,也还是和你同进同出,现在倒好,我做皇帝了,你却经常到阿玛的宁寿宫去,我一个人看奏折好无聊,你却去做孝子丢下我一个。你说你过不过分。”胤礽的脸拉得老长,斗大的“哀怨”两字明晃晃的标在头上。 “皇上,这君臣有别,政事决断该是由你自己来完成,臣子只是辅助,你可不能过于依赖……唔……”承祜笑意更深,语调轻缓的说出气人的话,胤礽忍不住一低头狠狠的吻住那张开合的嘴,无比的用力,似乎要将胸中的郁闷之气发泄出来。 承祜心中好笑,手却缠过他的后颈加深这个吻,唇舌抵依相缠,互相深入得让人有种要窒息的错觉,但是滋味又过于甜美,令人舍不得放开。 胤礽的手抚上他的背,暧昧中带着急切划到他的腰间,引来一声闷哼,夏天的衣衫本就轻薄,修长的手非常容易就穿过障碍抚上滑腻紧致的肌肤。 “停……停下来……”承祜连忙一手推开他的肩,一手抓住在身上作乱的手,被吻得微肿的唇鲜红润泽,非常艳丽。 胤礽的凤眸里已经满是被挑起的欲望,并不答话,兀自低头轻咬承祜的下巴,齿关不轻不重的扣着,舌尖不时若有似无的滑过,让他觉得简直有只小爪子在心头挠,酥软了四肢。 “喂……大白天的……这里是乾清宫……”承祜喘息着扭动躲避胤礽的唇舌,却反而因为乱动而将某人的欲火越蹭越大。 “你又不是没有在乾清宫里留宿过……”胤礽含着他的耳垂道,衣服下的手是又揉又捏得不亦乐乎。 “不……不行!”承祜强忍着体内的骚动,瞪了他一眼道。 他一抬头就看见正大光明匾,实在是压力好大啊!! 听出他语气里浓厚的拒绝味道,胤礽终于停下了动作,眯了眯眼直视着他,承祜突然觉得很危险。 “呃……不是说有政事相议么……”明显是想转移注意力,承祜低头详装整理衣服,手指却微微颤抖着。 话说欲求不满的男人都很……呃,那个啊…… “是有要事相议,不过我们换个地方,理亲王。”胤礽突然笑弯了眉眼,凤眸里尽是邪魅流转。 “什么……啊!喂,放我下来。”承祜有点茫然的看着他,下一刻身体却被打横抱起,他吓了一跳,连忙环住胤礽的脖子以防掉下来。 “理亲王,我们兄弟俩慢慢谈谈,时间充裕,不急不急。” %%% 夕阳西下,乾清宫东暖阁内的龙床被明黄的帐幔遮挡,只有细微的晃动和不时响起的细碎声音证明里面有人。 一阵悠长的呻吟过后,承祜趴在柔软的被褥上,眼角有着湿濡,脸颊微红的喘息着,浑身的酸软让他觉得动一下都像是要命似的。 然后一双修长的手抚上他的腰肢,带着讨好意味的揉捏按摩着,他舒服的哼了几声,闭着眼道:“我说……我年纪大了,你别折腾得那么起劲,会死的……” 胤礽低笑,贴上他的后背,轻吻他的耳朵道:“常言道三十如狼四十似虎,我刚三十出头,你快到四十,正是好年纪,刚刚不也够销魂的。” “说什么呢……痒死了,走开。”承祜缩了缩,躲开他的吻。 胤礽握住他放在枕边的手,吃饱的男人都是很好说话的,搂着那令他爱不释手的腰使力一动,便让累瘫了的人改为趴在自己身上。 他一定不知道,他有多爱他欢爱过后那慵懒眼半闭的样子。 “今晚在这留宿?嗯?”他拍抚着他的背轻声问道。 “……不要……”承祜静默了一会,轻轻摇了摇头。 胤礽的手一顿,突然一个翻身把人压在身下,以额相抵,黑沉的凤眸直直看进他的眼中,隐含着些许异样情绪。 “哥,把我们的关系和阿玛坦诚好不好?”胤礽低声道。 承祜瞳孔微微收缩,抿了抿唇,半垂下眼避开他的目光,“为什么?没有……必要……不是吗?” 胤礽发狠的咬了一下他的唇,引来他的痛呼,“你知道有必要!” “胤礽……”他唤了他一声,最终只能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你第一次在乾清宫留宿之后,有御史跳出来唧唧歪歪,我用思想龌龊为由把他革了职,然后特意在乾清宫后面僻了个偏殿,说是用来与其他兄弟夜谈时作歇息之用,至于是为了谁做的掩饰你应该清楚。你身体不好,我隔三差五的把你接到宫中休养,还得了个兄弟情深的美名,这么一层层铺垫下来,朕的嫡亲哥哥理亲王在乾清宫留宿根本就已经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我从来有分寸,即使恨不得你天天睡在我身边,还是让你大部分时间回自己府里。我登基第一年还好,前年你就开始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今年就别提了,你说你拒绝了我多少次?爱新觉罗承祜,你自己心里知道症结出在哪里!”胤礽用力掐着他的肩膀,说到最后已经可以说是用吼的了。 “胤礽,你弄痛我了。”承祜皱起眉头,难受的看着他。 虽然生气,但是这话一出胤礽马上松手,看着他肩膀上被自己掐出来的红痕,眼里闪过懊恼,连忙用手轻轻搓揉起来。 “保成,对不起……”承祜偎进他的怀里,认真道。 胤礽叹了口气,双手搂紧他,闷声道:“你不能每次都用这一招,吃准我的心软。” “你说过要宠着我,让我可以任性的。”承祜在他的胸前无意识的画着圈圈,说话时带出的吐息拂在皮肤上,让人心里痒痒的。 胤礽的呼吸重了两分,沉声道:“我是说过,但是前提是你要开心。哥哥,你心中有结。别以为我没有留意到。” 承祜不说话。 “你在愧疚。愧疚对 阿玛的隐瞒,因为阿玛不再是皇帝,不再是君,你不用再去猜度他的一言一行,不再需要以臣子的身份去看他。慈和的太上皇不再称朕而自称我,我们不需要在阿玛面前加上皇,所以你开始以一个儿子的身份眼光去看待他,把他真正摆在了父亲的位置上,而且退位之后的阿玛还是最偏爱你,所以你对于欺骗他有了罪恶感,所以在和我一起的时候会忍不住想要是阿玛知道了应该会伤心之类的话,即使是那最亲密的时候你也会不可避免的走神,心不在焉的想东想西!”好吧,其实最后这个才是重点中的重点。 “……那你说怎么办?虽然阿玛算是默认了你对我的感情,但是那是他认为是你单方面的付出,一个儿子单恋另一个儿子,怎么也比不上两个儿子两情相悦来的冲击大……我不想现在的阿玛伤心……”他其实最受不了有人真心对他好,而且还是来自于前世又爱又恨的皇阿玛,现在的康熙可以说是他心底最渴望的父亲形象,所以他也很矛盾很难过啊。 胤礽捧起他的脸,看着他认真道:“直接去和阿玛说。你不想现在的阿玛伤心,同样的你希望现在的阿玛承认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像天下间的儿女都想得到来自父母的祝福一样。”而且要是阿玛被气得又摆出做皇帝时的样子勃然大怒,哥哥也就不会在乎他伤不伤心,要是阿玛还说不要再见到他这个儿子,以哥哥的脾气那是不见就不见,爷不稀罕这一类的,到时候他就不会再一下朝就找不到人。 皇帝的表情很正经,心思却是不那么纯洁。 承祜沉思了一会,觉得他说得有理,点了点头,“让我想想该怎么开口。” “如果真的很为难,让我来说也可以。”胤礽低头吻了吻他,语气真诚,身后却隐隐有一条大灰狼尾巴在摇动。 “胤礽,你最好了。”绵羊笑得温柔,用力亲了大灰狼一口。 大灰狼哈喇子流了下来,扑上去很是欢乐的再吃了绵羊一次。 第78章 番外二:慈父 承祜酝酿了几天,觉得应该要一鼓作气才好,便挑了一个天朗气清、风和日丽,小弟弟们在上学,大弟弟们去办差的日子一人来到了宁寿宫。 刚好康熙吃过了午饭,在养性殿前的大榕树下躺在黄花梨躺椅上乘凉,闭目养神,姿态悠闲。 “阿玛。”承祜走过去,轻声叫唤道。 “是承祜啊。顾正,还不快给理亲王看座。”康熙眼睛也不睁,语气懒洋洋的吩咐道。 “嗻。理亲王请。”顾正连忙领命进屋里搬来了凳子。 承祜向顾正点了点头,就那样坐在康熙的手边,低头看着穿过叶子间隙落在脚边的光点,似乎在想着什么。 顾正这个康熙用了大半辈子的太监那是人精中的翘楚了,看承祜的样子便知道要说私密事情,低声向康熙告退说去沏茶,得到首肯后便转身离开,还让周围站着的侍卫宫女太监全都退后拉开距离,既不会听到两人的交谈,但是只要两人高声叫唤又不会不知道。 所以说在宫里当差,那是一门大学问。 “怎么不说话了?以前不是每一次来都有不少新鲜事说的吗?”良久没有听见声音,康熙奇怪的道。 “阿玛,我……”承祜咬了咬唇,觉得无比的难以启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说我和胤礽两情相悦,还是我和胤礽好上了?直接是直接,但是哪一个父亲听了都会气得跳起来吧。 “什么事情难到了理亲王?说说,我这个前任皇帝应该还是能帮上忙的。”康熙听出他的为难,放柔声音鼓励道。 承祜看了一眼依旧闭着眼睛的康熙,忍不住想,当一切说开了之后,这人表情也不会这样闲适了吧。越发的觉得说不出口,有些沮丧的弯腰枕在康熙搭在扶手的手背上,那模样就像一个在外受了委屈回家寻求父亲安慰的孩子。 康熙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下那颗脑袋,笑了一下,又继续闭上了眼睛休憩。 “阿玛……我……我和胤礽……”承祜吞吞吐吐的,死活吐不出最关键的字眼。 “好上了?”康熙突然接过话茬,不轻不重的说道。 承祜立刻一阵急促的咳嗽,有点战战兢兢的抬头窥视康熙,却发现后者依旧悠闲的闭着眼睛,表情似乎在说天气很好似的。 承祜只好默默的低下了头,轻轻“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个问题是一定不能如实说的,所以就需要有善意的谎言。 “……胤礽登基后没多久……他说……我发现我不抵触……然后就……” 说话是一门学问,坦白是要看对象的,这样吞吞吐吐含含糊糊的,再加上康熙之前已经掌握的信息,很容易的就脑补出承祜半推半就被吃干抹净的‘真相’。 康熙良久都没有出声,承祜有点忐忑,又不敢抬头,就在他脑子里飞快转动推想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情况时,康熙突然动了,缓缓抽出被他枕着的手,承祜不禁心里一沉,涌上了一丝难过伤心。 果然是接受不了吧…… 但是,一只手却轻轻的抚上了他的头顶,摩挲了几下,指腹和掌心都有着常年握弓执笔留下的茧子,贴在头皮上的感觉其实有点不太舒服,却莫名的有种安心,那是属于父亲的安抚。 父爱无言,静默无声。 这只手也勾起了承祜无数的回忆,那遥远的前世童年,每次被考校功课后仰着头殷殷期盼着这人的赞赏,那时候最渴望的就是这手心的温度,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再也不能感受到那温暖,是他不再需要呢?还是这人吝啬的不再给予? “承祜,你觉得阿玛是个好父亲吗?”康熙温声道。 这个问题却是不好回答的,一个皇帝,他要兼顾考虑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有时候的决断必须要牺牲一些人,即使是他的儿子,而且皇权帝位也绝不允许被觊觎,一旦牵扯上那就是绝不留情足够冷酷的。但是你说康熙不好吗?该给儿子关心的时候他都会给,询问衣食,指点功课,教导办差,哪个孩子生病了他也都会去看望慰问一番,要真一棒子打死说他就是个不好的父亲,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只能说,帝皇和父亲这两个身份很难并存且驾驭得好。历史上是好皇帝又是好父亲的,又有谁呢? 所以承祜沉默了,康熙却呵呵笑了起来,似乎并不介意。 “承祜,你皇玛法很早就去世了,阿玛并不是他最宠的孩子,我八岁登基,其实并没有怎么感受过父子亲情,被皇祖母教养着,她对我很好,但是却不能给我太多的温情,因为成功的帝皇是不能感情太深太多的。我在真正成人之前就已经处理过太多太多寻常人一辈子都可能不会接触到的大事,性子在不断的国家政事处理中慢慢养成,习惯了算计一切,怀疑一切,决断一切。我其实根本不知道怎么做一个父亲。”康熙的声音听起来很悠远,有着历经磨砺的沧桑和平静。 “我的第一个孩子承瑞是由荣妃所生,那一年我十四,第一次做父亲很开心也很无措,还好有你额娘,后宫打理得让我完全不用操心。只是承瑞先天不足,怎么养都是干瘪瘪的模样,我那时毕竟年轻,人都喜欢好看可爱漂亮的孩子,所以在初为人父的喜悦过去后,我却不怎么喜欢那个孩子,加之两年后你又出生了,虽然也是体弱,但是因为长得像你的额娘,那水汪汪的眼睛在苍白瘦小的脸上眨巴眨巴着,又乖巧不哭闹,怎么看怎么让人心怜。人有喜恶偏爱,我自然就忽略了承瑞,只是当他三岁夭折后,我才发现自己是那么的难过,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骨肉。那时候我就在想,我没放多少关注和感情的承瑞没了我都那么伤心,要是承祜也一样,我该怎么办呢?因为害怕,我开始渐渐的不再那么频繁的去看你,你生病我也只敢进屋里远远看上一眼,不敢走到床边去。我真的怕你在我的注视下就没了,你是我和赫舍里的第一个孩子啊,期待了很久的孩子啊。” 平静的语气蕴含的却是浓烈的感情,承祜觉得眼眶有点发热,心里不由得想,因为对承祜有这样深的感情,所以在他夭折后,对着保成多多少少就有移情作用了吧?可是最后他还是能狠下心来把他打入地狱。 承祜心情十分复杂,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康熙和前世的康熙连在一起,明明是同一个人,但是却又不一样了。 “后来我奉皇祖母去赤诚汤泉疗养,不在宫中数月,心里却很是牵挂着你,想着不知道承祜是不是又病了,是不是又要喝那些难闻的黑如墨汁的药。突然就想看见你,便下旨回宫了,却没想到一回来就得到你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的消息,我在你床前和你额娘一起不停的叫你,心里却不断在下沉,我想你可能就撑不下去了……还好,你最后没事醒了过来,我晚上再去看你的时候你却在睡梦中哭得凄凉,豆大的眼泪滑下脸却不见出声,那模样能让人的心痛得像被生生揉碎一样,你或许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我却印象深刻,因为那是我第一次哄孩子,也是第一次有孩子在我怀里嚎啕大哭。(见第三,四章)” 他怎么不记得,那时候他陷在前世的记忆里挣脱不了,一睁眼就看见这人满怀关心毫不虚假的模样,心里一松,就把前世的委屈不甘全都哭出来了。 “我那时候就想着,不能让你再那么伤心了,你可是我的嫡长子,理应得到我全部的宠爱。所以即使到了后来,你的弟弟们陆陆续续出生,在我心中最偏爱的依旧是你。”康熙拍了拍他的头,语气怀念。 “阿玛……谢谢你……”承祜有点哽咽道。 “可是承祜,在你的身上阿玛却真切的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父亲。”康熙有点感伤道。 承祜迷茫的抬起了头,睁着有点发红的眼睛看着他,不会吧?他之前一直扮演着贴心好儿子的角色啊,说是带着面具,但是终究有几分真实在里面的,况且他没有表现过什么怨念之类的负面情绪啊?他怎么会这样想? 康熙看着他这副样子却是笑了,“承祜,你的性子温和亲厚,待人接物亲疏距离把握得精准,宫中朝廷赞誉良多,这样没有不好,却不应该出现在你的身上。” 承祜一惊,摸不准这话里的含义,而且那双眼睛像是看透了一切般让人不敢直视,他低下了头,一副乖乖听训的模样。 “胤褆六岁之前是住在噶礼家,回宫后略显怯懦,不敢多说一句不敢多看一眼,现在性子看着直率,却是粗中有细,懂得谨慎进退的;胤禛小时候在佟妃那里养着,后来十一出生他就回到了德妃那里,这当中的转变或多或少的让他性子变得敏感多疑,观人看事都看得很清;胤祺是个老实安分的,那是因为他是被皇太后养大的,皇太后自己就是个不会争的,依靠皇祖母才有今天的地位,所以胤祺那样的性子很正常;胤祉是聪明的,但是我对荣妃不太宠爱,这孩子对我敬畏多过亲近;胤佑脚不好,所以淳朴安分;胤禩出身太低,有才华能力,力争上游心思细密,长袖善舞是因为没有依仗,所以只能谦谦君子广结善缘;胤禟被宜妃宠着倒有点无法无天;胤誐小时候被温禧贵妃宠着也是个混世魔王,只是温禧贵妃去世后性子就收敛了不少,因为他明白真心护着他的人已经不在了;胤祹生母只是个嫔,本人也不见多出众,胜在安分,绝不胡乱掺杂到朋党之争中,懂得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胤祥小时候很乖巧可爱,虽然敏妃去世了,但是老四却护着,性子爽朗豪迈,有大侠之风;胤祯就更不用说,德妃、胤禛、胤祥三个宠着惯着,还挺让我这个阿玛头疼的。”康熙慢慢说着对儿子们的了解,语气表情都很是柔和,“承祜,我说了那么多你发现了什么?” 承祜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性格的养成和成长的环境有着密切联系,你的弟弟们无论是什么性格都是有迹可循,可是你却是个异类,知道吗?”康熙轻轻叹了口气,“你从小乖巧懂事,但是就是太乖巧了。我对你的关注赞誉从来不少,你额娘在时我们夫妻二人都是把你当成心肝宝贝,真的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后来你额娘去世了,我就更加的宠爱你,就怕你受到委屈感觉到失落。承祜,阿玛这么多儿子里,只有你从来没有被训斥过,一直都是被我当成榜样来教导你的弟弟们。你身上有那么多的光环,高贵的身份,弟弟的敬仰,父皇的宠爱,你有恃宠而骄的资本,可是你却温润如玉,总是小心翼翼,谨小慎微,一点锋芒都不露,多么不合常理。明明胤礽就恣意飞扬光华闪耀。承祜,你这个性子完全看不出是在宠爱下长大的孩子,因为我从来没有见你任性嚣张过。阿玛时常想,是哪里出了问题?还是我的宠爱不够?而当我退位之后我才慢慢想清楚,因为你不相信我。” “阿玛……”承祜低哑的叫了一声,为了康熙语气中的唏嘘而难过,但是他什么也说不了,因为他是真的不相信在皇位上的那个康熙。 “你心里牢牢记住我们先是君臣然后才是父子,我先是皇然后才是父,你出色的做着每一件事情,却从来不期待我的赞赏,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帝皇的宠爱该终究是不长久的。你说你这种苍凉的透彻是怎么来的呢?”康熙不解的说着,又拍了拍他的头,“你发现了吗?你长大至今,今天阿玛才第一次这样拍你的头,因为你从来不曾对我露出需要抚慰的眼神表情,也从来不需要我帮你解决问题,你说我这个父亲失败不失败?” “阿玛……你很好了……真的……”承祜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康熙的话他无法反驳,也无法言说,前世的记忆太惨烈,那种彻骨的疼痛即使魂荡百年重活一世也无法忘却,因为已经是烙印在灵魂上的伤痕。 “胤礽这孩子在襁褓时就异常的粘你,一没看见你就哭闹个不止谁哄都没有用,仿佛只有你在他身边他才能安心,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你对谁都防备谨慎,唯独对着这个嫡亲的弟弟,全心信任竭力周全。我冷眼瞧着这些年你们一直兄弟情深亲密无间,一方面欣慰一方面又觉得嫉妒,胤礽这孩子太得天独厚,连皇家最难求的信任都能毫不费力的得到。但是又忍不住的害怕胤礽最终与你离了心,爱新觉罗家的人都不能忍受背叛,更别说你那般付出,若真被背叛了,心神也俱碎了吧?直到你嫡福晋去世,你一场大病让我撞破了胤礽的心思,乱伦背德啊,哪个父亲能忍受的了呢?”康熙叹息着道。 承祜几乎可以想象康熙当时凌乱的心情。 “太子这个位置不能退,而有了对你那样心思的胤礽就更加不能退,因为一退,与他同母所出感情深厚的你就一定会受牵连,无论哪个弟弟上位对你这个嫡长子都是忌惮得很的。他说过你是他心底最美好的存在,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一分,即使是他自己。其实我是相信的,他登基后我还怕他会强迫于你,但是这些年他对你是真好,半点强迫都没有,我对胤礽也是凌驾于除你之外的众人的宠爱,有时候在宁寿宫的家宴里,我瞧着他对你那般细心妥帖,而你却懵懂不知,心里却也有点心疼他的。心悦君兮君不知,其中的苦涩只怕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 阿玛你被骗了,你那个演技极好的皇帝儿子早把你大儿子吃得骨头都不剩了,会那般在你面前表现,要的就是你心疼他,之后我留宿在乾清宫你就会认为让他解一下相思之苦也是好的。承祜在心底默默的吐槽。 “承祜,其实你和胤礽的事我一直都在心里 做着准备,帝皇的性子可能各有不同,但是有一点却是一样的,那就是只要他想他就一定会势在必得,胤礽对你便是如此,我只是在等他到底是要用激烈的手段强取,还是你自愿。” “阿玛,你不是应该反对的吗……再不成也该勃然大怒啊……”这样的反应实在太平静了。 康熙笑了起来,“是该反对的,哪个父亲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啊?阿玛已经是到知天命的人了,人生步入晚年,岁月还剩下多少谁都不知道,即使现在反对又能反对多少年?不过徒然让你们难受,再说,现在的皇帝是胤礽,阿玛又能怎么反对?你们各自都有子嗣,也没有说为了这份感情而去伤天害理祸国殃民。除了纲常伦理祖宗家法容不下你们,谁又有资格说半句话?况且那些个礼教说白了也不过是统治者能更好统治国家的工具罢了,当然不是说这些东西没有存在的必要,不然这个世界就会乱了套,可是当你处在能够控制这些东西的阶层时,这些东西于你也就失去了束缚的作用。” 阿玛,你也太豁达了吧?你不会也被穿了吧?承祜继续默默吐槽。 “儿孙自有儿孙福,阿玛老了,管不了也管不动了。帝皇之尊,能有个互相扶持全心信任的人,是求也求不来的。胤礽他比阿玛幸运得多了。况且,承祜你也希望阿玛能接受不是?这是你第一次求我这个父亲,我又怎么能不答应呢。”康熙站了起来,最后拍了拍承祜的头,背着手慢慢悠悠的向屋里走去。 承祜看着他的身影,突然发现这个男人即使身子不再挺拔,显露出老态,但是依然巍峨如高山,能给子女撑起一片广袤的天空。 谢谢你,阿玛。 %%% 事情的最后结果虽然跟胤礽的设想很有出入,但是当晚承祜很是开心的在乾清宫留宿和他畅快淋漓的滚了一晚上的床单后,皇帝陛下那是相当的心满意足,觉得自己的决定实在是无比英明。 可是不久后,他就咬牙切齿的觉得这真是馊主意!! 原因很简单,自从康熙那慈父般的谅解话语出台后,承祜童鞋那前世今世加起来的对父亲的儒慕给瞬间点燃,具体表现为无时无刻粘在康熙身边,无时无刻把康熙挂在嘴边,无时无刻想着该给康熙整点什么玩意,无时无刻…… 总之,承祜无时无刻的把胤礽给忽略了。 就连是在—— “嗯……胤礽……阿玛不是喜欢园林设计……嘛……不如给建个行宫……整天住宁寿宫挺闷的……啊……”承祜攀在胤礽的身上,在他耳边喘息着道。 动得正起劲的人一听差点没气死,恨不得把身下人掐死。 “你闭嘴!这个时候只准想着我,再提阿玛我就做到你下不了床!” 皇帝陛下,这就叫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兴平三年夏末,皇帝下令建承德避暑山庄,以供太上皇游玩休息之用,世人皆道皇帝孝心可嘉。 而其实,某人只是不希望自家阿玛留在皇宫里和自己抢人而已。 第79章 番外三:戏子 古人有蓄须的习惯,讲究须眉堂堂,他们推崇胡须,不厌其烦地做了细致分类,譬如上唇的胡须叫作“髭”(zi,第一声),下唇的胡须叫作“粜”(tiao,第四声),颊旁的胡须叫作“髯”(ran,第二声),而下巴的叫“襞”(bi,第四声)。这种体贴罗嗦的分法充分显出对胡子的衷心爱戴。 说了那么多其实都只是为了引出一件事,一件由胡子引发的血案—— 那是发生在一个月黑风高……咳咳,是凉风习习的夏夜,康熙和一大群儿子吃过晚饭后,例行的在宁寿宫前的院子里开家庭座谈会。大的有大的聊,聊人生哲学国家大事,小的有小的聊,聊学习夫子弓马骑射,真的是温馨无比,只是聊着聊着,话题就聊到了男人的东西——胡子。 “大哥,你居然没有留胡子?”胤祯突然很是惊奇的叫了一声。 满院子老老少少的男人全部整齐的向承祜投向了注目礼。 承祜很是淡定的挑了挑眉,“很奇怪吗?留胡子这种东西没有强制规定吧?而且也不单单是我没有留啊,你看你三哥,四哥,八哥不也没有留,大惊小怪的。” 古人一般从成年开始留胡子,成年的标准在各朝是不一样的,汉朝是十六岁,唐朝开始是十八岁,后来改为二十二岁。留胡子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儒家道义是不该剪的,但是满人毕竟不同于汉人,即使受儒家思想熏陶,却并没有说像那些酸腐的读书人一样留着长长的胡子。 “胡子可是成熟男人的象征啊,大哥你都四十了,嘴上没毛看着实在是嫩得很呐。”胤祯继续不知死活的说道,“今年三哥三十五,四哥三十一,八哥二十八,你看他们虽然没留胡子,但是看着感觉都比你大,大哥你应该留个大胡子,这样会让你的样子和年龄看起来比较相符合。” 侃侃而谈的十四完全没有发现承祜笑得越发的温柔和其他人眼里明显的同情。 “十四你的意思是我这个大哥威严不够,对不对?”承祜抿了口茶轻声问道。 “也不是啦,只是大哥你长得太好了,又不习弓马,这样一副样子走在路上会不会被人错认为……痛!!十三你干嘛踢我!”胤祯突然抱着自个的膝盖对着一旁的胤祥大吼。 胤祥淡淡瞥了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了?” “两只!”胤祯指指眼眶道。 “你眼神不好。” “……出来,单挑!” “你太弱。” “士可杀不可辱,我今天绝对要把你打趴下,出来。” “输了别哭鼻子。” “谁输了会哭鼻子!” 所以说一方淡定一方就输定了。 当两人在那边你来我往拳脚相向的时候,承祜眯了眯眼,对着一旁的胤礽道:“过些日子把十四扔去海军那吧,他不是喜欢打仗么,刚好最近海盗有些猖獗,别让他闲得没事干了。” 兴平三年,由于海外贸易越发繁盛,皇帝下令增设兵种,建立海军以加强海防。 在场的人全都在心底为十四默哀,因为谁都知道他是一只旱鸭子,而且晕船得厉害,几年前因为贪玩跟着商船出过海,但是回来后却发誓再也不要坐船了,还叫嚷着没道理,明明当初跟皇阿玛南巡坐御舟的时候都没事的!! 只能说这孩子不明白船在运河行走和在海上行走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十三就让他去江南好了,在西北被风沙吹了几年,怪辛苦的。” 这是迁怒,谁不知道十三最讨厌的就是江南那温暖水乡,男子女子都软绵绵的地方!他在西北吹风吹得爽着呢!大哥你太狠了!! 众人默默为十三祈祷。 承祜摸摸自己光滑的下巴,笑着道:“不留胡子真的很奇怪吗?” 众人立刻大力的摇头。 “是挺奇怪的,感觉还是毛头小子。”突然一个人出声。 众人马上以膜拜的眼神看过去,阿玛威武!! “留了就感觉不是了吗?”承祜对着康熙很认真的求证。 “起码留了,当你说你儿子已经二十岁了,相信人们会没那么惊讶。”康熙笑呵呵道。 承祜想了想,看向了胤禛和胤禩,两人如蒙大敌的看着他。 “你俩怎么也不留?” “麻烦。”胤禛。 “不方便。”胤禩。 承祜眼睛转了转,笑了。 众人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时候不早了,都散了吧。”这个时候胤礽出声,拯救了大家。 众人立刻脚底抹油,对皇帝是感激流涕,果然制得住大哥的就只有三哥,当然同理,也只有大哥能制住三哥。 两人是最后出的宁寿宫,招来御辇,皇帝和理亲王同乘,亲自把人送到东华门,如此恩宠,皇帝身边的奴才却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皇帝的金辇壮观得厉害,辇盖饰四块金圆板,垂黄缎幔幄,阻隔了众人的视线,由二十八人抬行。辇箱内极为宽阔,上设云龙宝座,左侧铜鼎,右挂佩剑。 胤礽搂着承祜坐定才淡淡的吩咐起驾,外面的太监得令立刻让人抬起金辇,极为平稳的走着。 “不留胡子……你这些年倒真的显得越发脸嫩了。”胤礽低头舔了舔怀中人的唇,然后轻轻的咬着他的下巴,弄得人痒痒的,“看着就比我小。” 承祜低声笑了起来,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摩挲了几下,眸光流转间带着诱惑的风情,“那你为什么也不留胡子?是怕和我站在一起的时候显得太老了?” 胤礽握住他的手,吻住了他,两人的唇舌飞快的缠绕在一起,不时还会发出‘啧啧’的水声,听着就让人脸红耳赤。 待两人分开,胤礽才沉声道:“我留胡子的话,这样过后你这细皮嫩肉的得磨破皮了,我可舍不得。” 承祜笑得妩媚,“倒是个会疼人的。”说着在他的喉结处用舌尖轻轻扫过,感觉到环在腰间的手突然收紧,眉宇之间更加愉悦。 胤礽的眼睛里是跳动的火焰,刚想要动作,御辇却停了下来,然后就听见小柱子的声音响起,“启禀皇上,东华门到了。” 承祜呵呵一笑,整理了一下衣衫,戳了戳他的手臂,“放手,我该回府了。” “你故意的。”欲求不满的皇帝很哀怨很委屈。 “对。”承祜抛了个媚眼,大大方方的承认。 胤礽无奈,只好闷着气把人放开,看着他潇洒的下了辇,出了东华门,觉得明天一定要把场子找回来! 该死的祖制,该死的初一十五留宿中宫的规定,该死的今天是该死的十五!!! 其实承祜不留胡子,体质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他先天体弱,从小到大基本是多灾多难,病痛多多,二十岁之前就是用药给浇灌出来的人,二十岁之后身体算是被养得好了很多,但是还是要不断的进补吃药保养着,然后名贵的补品不是白吃的,那皮肤养得叫一个白皙水灵,年至不惑脸上还真没啥皱纹,让某人很是爱不释手。 胡子这种东西,从科学的角度上来说那是跟雄性激素有关系,生殖机能越旺盛胡子就会长得越快,而承祜……咳咳,不是说他娘,而是他在嫡福晋去世后断了子嗣,所以身上的毛发是稀疏而且生长得极为缓慢,在这样的情况下,留胡子实在是一件麻烦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而还有一个很隐秘的小原因,一个承祜有些别扭的不想承认的小原因。 就是身为受方,仪容仪表这方面即使不刻意,却也会忍不住的去注意修饰。虽然他和胤礽的感情并不是建立在容貌之上的,但是他毕竟和他相差了五岁,有时候会自己纠结一下,当然他才不会没有自信的害怕被嫌弃,不过不否认他很享受胤礽看着他时眼底的那种迷恋,还有今晚胤祯说他看起来年轻的话,暗爽在心还是有的! 所以说,十三爷十四爷你们真杯具。 %%% 京城里有一个最有名的戏园子叫飞絮园,这地方原为明末大盐商查氏私人花园。康熙年间就改为茶园对外营业,初名查家茶楼、查家楼,后来不知道被什么人买了去,改名为飞絮,算是自嘲戏子是人如飞絮,随风漂散。 太上皇康熙爷曾到此看过戏,并赐台联:“日月灯,江海油,风雷鼓板,天地间一番戏场;尧舜旦,文武末,莽操丑净,古今来许多角色”。而自兴平元年废除贱籍后,这飞絮园步入鼎盛时期,而此园主人有是个有手段的,从大江南北网罗了些戏班子,其间优伶戏子,容貌唱腔无一不美,引得达官贵人连连捧场,更是出了不少名角,还在兴平四年进宫去给太皇太后贺寿献唱,一时间风光无限。 承祜这日没去上朝也没进宫,天亮没多久,算着时间就独自一人出了府,在大街上闲逛来着,逛着逛着经过飞絮园,脚步一转就进去听戏,现在时间还早,听戏的人也不多,他便不坐二楼雅间,挑了个大堂里视线不错又靠后的位置坐下。 台上演的是贵妃醉酒,那旦角实在漂亮,眼波流转间妩媚诱惑,声音婉转清扬、清亮柔和,听众都不住的叫好。 承祜轻支着头听着,眼神慵懒,一身淡蓝锦袍衬得肤色雪白,虽然看得出来不是带着青涩之气的二八少年,但是因为保养得看不出年岁,反而有种别样的诱人风情,特别是那双眼睛,当他收敛了亲王的凌厉而只剩温润时,便柔和秀气得异常美丽,就像剔透的琉璃,转眼间就会绽放出让人挪不开眼睛的光芒。 坐在大堂前排的人有不经意转头的,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当这贵妃醉酒唱完换上霸王别姬时,大堂的人渐渐多起来,而理亲王府的管家也在这时走了进来,一眼就瞧见自家爷听得有滋有味的,连忙走了过去。 “爷,皇上派人到府上问您为何不去上朝。” “派的谁?”承祜懒洋洋的问道,视线仍在台上,这个虞姬和贵妃不是同一个人,相比之下这后来的虞姬看着年龄更小,但也更漂亮嗓子也更好。 “小柱子公公。公公说了,皇上交代说您要是病了,就进宫养病,您要是没病,那就进宫去,有政事相议。” 管家一板一眼的道,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皇帝让你进宫去。 “也不换个有新意的。”承祜轻哼,“你怎么回的?” “只能照实说您出门去,不知道去哪了,请他先回宫给皇上递个信,奴才立刻派人出来找您。” “嗯,很好,你找到了吗?”承祜勾唇笑了笑。 “没找到,奴才一会去西边转转,王爷前些日说了喜欢西边新开的一家馆子。”管家默默的道。 承祜眉眼愉悦的挥退了管家,他今天才不要去上朝,要不然他整个白天加晚上都不用出乾清宫的门了! 恰好台上的戏唱完了,承祜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但是却知道小柱子回宫禀告后某人一定暴跳如雷,很可能忍不住的会出来捉人,还是换个地方才是上策。 他站起来,背着手准备离开,这个时候大堂却起了阵骚动。 很恶俗的情节,为了这台上的旦角去哪家登台而起了争执,承祜扫了一眼,并没有多管闲事的想法,旁人或许不知道,这飞絮园后台可不小,他犯不着参合进去,只是那个恶霸样的好像是工部侍郎扎尔的三儿子吧…… 承祜边想边往外走,他刚坐的位置是戏台的右面,而出口是在左面,那群争执的人也是在左面,并且有往门口靠拢的趋势。 飞絮园的老板早就走过来安抚这边安抚那边,但是成效不大,对立的两拨人叫骂声更大,就在承祜就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一道红色的身影伴随着香风朝他这边撞了过来! 承祜下意识把来人搂在了怀里,没办法,自家儿子从小就爱往他身上扑,这都练成条件反射了。 话说这台上的虞姬叫芸官,是这飞絮园在一个月前花了大价钱从江南请来的,在南方很是有名,人长得是樱唇瑶鼻无一不美,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双勾魂的桃花眼,画上浓重的眼影,顾盼之间真个是媚眼如丝,水波横生。 他来京中不过月余,园老板在他入园的第一天就对他耳面命提说这京城是权贵遍地,待人接物可要万般小心,只是月余过去,他却没遇到过什么刁难,或许这是人美的特权,所以今天突然有人在大堂里为他吵了起来,他顿时就觉得不知所措,也不敢胡乱开口,突然不知道是谁在他背后大力的推了一把,踉跄着向前几步,撞在了一名正要离开的公子身上。 承祜只觉得怀里人软若无骨,头一低就对上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睛,显得十分楚楚可怜,他不禁有些恍惚又有些怀念他上辈子养的那些美人戏子,按照他的口味调/教出来的人,那是眼神一转,小嘴一抿就能让人三魂不见七魄,身段姿态那都是百里挑一的,而现在,唉,在某人的镇压下他可是连叫个戏班子回府登台都要准备好进宫安抚那个醋坛子,这样想着,承祜本来要把人推开的动作就停住了,伸手轻轻把怀里人尖细的下巴用指尖挑起,眉宇之间就带上了轻佻之气。 “这小脸长得真俊,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承祜嘴角含笑,调笑道。 芸官先是被那双眼睛给惊艳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挑起了下巴,后腰也被一只手掌给托住,明显就是被调戏的姿势,他应该要觉得厌恶的,可是面前搂着他的人虽然语气表情动作姿态都很轻佻,可是那双眼睛却是清澈见底,没有一丝贪婪的欲/望,这个人和以前那些对他不怀好意的人是不一样的。 “我……我叫芸官,今年十五。”芸官声音清脆如出谷黄莺,无比动听。 “这嗓子好得很,天生就是适合唱戏的。”承祜的手指慢慢的在他的五官上游移,很是享受指腹间的滑腻触感。 年轻就是好啊,看这皮肤水灵光滑的,果然胡子什么的最讨厌了,多不方便亲热。 还是飞絮园的老板率先反应过来,急忙撇开众人来到承祜面前道:“这位爷,都是小的不晓事,才会让芸官冲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他这一回。”老板眼睛狠辣着呢,承祜身上那淡蓝锦袍看着朴素,他却看得出来是贡品云缎,民间可是万两一尺,而且还是有价无市,单凭这他就知道这位爷可不是他们戏园子能得罪得起的。 “这美人投怀送抱的,怎么能算是冲撞呢?对吧,小芸官。”承祜亲昵的捏了捏芸官粉嫩的腮,语气风流。 “小子,你算什么东西?这芸官可是要去小爷府上的,识相的快把人放开。”恶霸样的纨绔公子气势匆匆的上前来叫嚣道,伸手就要去抢人。 承祜眼神一寒,斜过去一眼,来人只觉得浑身像是被冰冻住,那一眼里的威压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芸官也是一惊,他虽然年纪轻轻,但也算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承祜这一眼的威压可不是常人能有,他心里明白这位是真正的贵人了,当下动都不敢动,乖巧的被人搂着腰捏着脸。 能在爷手里抢人的人还没有出生呢!承祜心里轻哼,扭头继续逗着怀里的美人,“瞧瞧被吓得,乖,爷疼你,不怕。来,给爷笑一个。” 这来人被一眼吓住,回过神来却发现周围人有不少笑出声的,看着承祜只顾着逗那芸官,居然是理也不理他,合着爷在这人眼里连戏子都不是了,顿时气愤上涌,连刚刚那一瞬间的恐惧心悸都抛到了脑后,又继续嚷道:“小子,知道爷是谁吗?工部侍郎扎尔是我阿玛,正白旗叶赫那拉氏,那可是由理亲王亲自提拔上去的人呐!” 而正站在他面前的理亲王挑了挑眉,叹了口气道:“扎尔有你这样的儿子真是他这辈子最失败的地方。” 叶赫那拉扎尔此人在造桥上极有一套,为人老实一心只爱研究,他家的大儿子他也是见过的,是个不错的孩子,怎么面前这个这样呢?果然是树大有枯枝吗? “大胆,朝廷命官的名字是你能随便直呼的吗?来人,把这人给我……” “把这人堵住嘴押下去,还有闹事的一并给爷送到顺天府那去。”突然,一把阴冷含着隐隐风暴的低沉嗓音响起,整个戏园子都一瞬间安静了下来,而某叫嚣恶霸公子在还没有反应过来前就被两个护卫打扮的人上前来堵住嘴拖了下去,还有刚刚争执不下的两拨人也被快速涌进来的一群护卫给迅速押走了。 整个大堂瞬间一空,周围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也都能听得见。 园老板看着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一切,战战兢兢的看向那位穿着石青色锦袍的,气势逼人的男子,心想今天自己是做了什么孽啊?老板强忍着惧怕越过承祜向着脸色铁青得吓人的男子走去,九十度弯着腰,无比恭敬的道:“这位爷,您……” “你倒是玩得开心得很呐。”轻柔缓和的声音听起来却像凛冽的北风,刮得人心头颤抖。 园老板还在疑惑是在和谁说话呢,另一位他眼里的贵人就开口了。 “你要是不来我更开心。”承祜瞄了来人一眼,懒懒道。 “那合着是我错了?打扰你的兴致了。”胤礽慢慢向他走来,浑身散发出的冷意和戾气让还被承祜环着的芸官吓得身上都冒冷汗了,下意识的就往承祜怀里钻,只是这个动作却让胤礽的眼底出现明显的杀意。 “可别吓着我的美人。”承祜不知死活的抬手用袖子为芸官阻挡胤礽杀人的视线,语气是说不出的宠溺维护。 胤礽气极反笑,好啊,居然敢当着他的面搂着别人还百般维护,真是好得很呐。 承祜笑得温柔,可是心里却是暗暗叫苦,早知道就不要一时色心起逗美人玩儿,居然好死不死被逮个正着,要是露出忌惮不安的神色又太失面子,这飞絮园的幕后老板可是老八啊,说什么也不能在这里丢了面子不是。 所以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和硕理亲王只能硬撑着,面子重要,最多就是几天下不了床,真没什么,真的。 胤礽在他面前站定,伸手轻轻把他的手给拉下来,看着缩在他怀里不敢动弹的芸官,冷冷一笑,“这样的也叫美人?还不滚,倒真以为攀上高枝了?”最后一句明显是对着芸官说的。 其实芸官也凄凉,简直是被无辜殃及的池鱼,他一个小小的戏子可反抗不了他们这些贵人,他也想滚啊,可是重点是搂着他的这位爷不放手啊! “什么叫这也叫美人?你是看不上我的眼光是不?”承祜脾气犯了,想他当年身边伺候玩弄的哪一个不是姿色拔尖的,胤礽的话是赤、裸、裸、的挑衅,没忍住反驳道,而且还捏住芸官的脸转向了他,“看这眉如远黛,眼如秋水,樱桃红唇,皮肤细嫩的,哪一点不是美人!” 芸官被迫对上胤礽那双极为威严此时还带着杀气的凤目,立刻抖得身如飘絮,眼泪盈满眼眶,但是又不敢掉下来,当真是让人想立刻搂进怀里怜惜一番,胤礽却只想把这该死的戏子给掐死。 “你倒当真这么喜欢这个戏子了?”胤礽眼底的杀气慢慢变得如有实质,黑沉沉的眼睛让人只觉得恐惧。 糟糕,好像玩大了。承祜脸色一僵,了解胤礽如他看表情就知道眼前这人是彻底被惹毛了,他感觉自己是骑在了老虎的背上,下不来了。 “我说发生什么事了,原来是大哥和三哥来了。”一把温雅的声音适时响起,冷凝的气氛为之一缓,两位当事人扭头看去,就见一名儒雅的俊美公子走了进来,嘴角的笑很是舒服亲和。 来的人正是胤禩。原来是园老板看着情况不对,一边叫人把其他看热闹的客人散走的散走,送回雅间的送回雅间,另一边却是立刻叫人去廉郡王府通知廉郡王。 不得不说他这样的安排是最最正确的决定。 “你的地方?”胤礽冷冷问道。 “小本生意。”胤禩毫不在意胤礽散发的冷气,转眼看向搂着芸官的承祜,心底大概明白是什么事情,表情也不变,走上前去极为自然的就把芸官拉了出来,训斥道,“新来的吧,快给爷的哥哥赔罪,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就原谅你了。” 芸官这个时候就机灵起来,往地上一跪,恭敬的磕头赔罪。 “三哥,犯不着和一个戏子计较,平白失了身份。”胤禩道。 胤礽冷笑一声,“爷哪敢计较,那可是大哥看上的美人呢!” 得,问题在谁身上是一目了然了。胤禩摸摸鼻子,看向承祜,眼里明白写着:大哥,您自己看着办。 “咳,我就那么一说,这美人也只是用来观赏,我可没有别的意思。”承祜握拳放在唇上掩饰般咳嗽了一声,眼神有点闪烁。 “是吗?不过爷还真不觉得你说的这位是美人,在爷的眼里美人也就只有一个而已。” 承祜一怔,然后又听见胤礽对着胤禩道:“你这戏园子有上好料子做的戏服吗?” 胤禩一愣,随即有点同情的看了承祜一眼,然后给了个眼色园老板,示意他上前回答。 “回这位爷的话,从这里直接走到里面的尽头,左转的第二间房,里面放的都是上好的料子做的戏服,因为金贵,所以屋子很是干净,每天都有人打理的。” 承祜有点不明白胤礽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但是很快,他就宁愿自己不明白。 “爷借用你的地方,过后有什么损毁直接去内务府报。”胤礽对着胤禩抛下这一句话,拉着承祜就往里面走去。 “你想做什么?放手!我们有话好好说,先回去再说也可以啊!”远远的传来承祜的惊呼 “三哥慢用。”胤禩对着两人的背影喊道,笑得那叫一个翩翩佳公子,然后转身对着唯二的外人——园老板和还跪着的芸官,淡淡道:“今天,你们什么人都没有遇到,明白吗?”语气中的警告是毋庸置疑的。 “是。” 胤禩转身,和装扮成随从的小柱子点了点头,“剩下的就有劳公公了。” “奴才不敢当,是有劳八爷了。”小柱子连忙回道,然后带着侍卫也进了后院,把那被皇帝征用的地方牢牢的守住,连苍蝇都飞不进去。 胤禩摸着下巴笑着离开了飞絮园。 戏服么?三哥还真有你的,这应该是一样很有趣的东西呢?不若我也试试? 八爷,您到底在想什么不好的东西? 呵呵,不可说不可说。 %%% 哦,你问事情的最后怎么了? 小柱子公公说,他才没有听到理亲王一开始一连串的放肆,不要,住手,也没有听到衣服被撕扯开的声音,后来更加没有听到理亲王细碎的低泣求饶说再也不敢了,最最重要的,他才没有被吩咐去街头最贵的那家成衣店里买了一件最上等的雪狐披风,也就没有看见皇上是用那把理亲王包得严实然后抱着他出的门上的马车回的宫。 所以说,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没有看到没有做到。 看,他是一个多么尽职尽责的皇帝贴身大太监啊! 第80章 番外四:梦回 雍正睁开眼睛时,一片蔚蓝的天空毫无预警的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那般明净如水的透亮颜色,让人忍不住的就会看呆了。 多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天空了?他不善骑马弓箭所以登基以来从不去木兰狩猎,这种专属于草原的天色他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了?紫禁城的天空永远都笼罩着一层薄雾,显得阴霾,或许该说阴霾的不是天色,而是人心吧! 不对……他明明是在养心殿批阅奏折到深夜,刚睡下没多久啊?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四哥你睡醒啦?”温和清亮的嗓音,含着亲昵在他耳边响起。 雍正浑身僵直,这把声音他绝对不会认错,那是属于那个和他斗了几十年的人,他最看不惯那人的装模作样,声音表情在他的眼里就是明晃晃的虚伪,感觉不到一丝真实感情。 只是怎么嗓音那么嫩呢…… “四哥,你没事吧?”一只修长的手抚上他的额头,温暖的掌心让他失神了片刻,一张少年青涩带着儒雅之气的脸出现在他眼前,他的瞳孔不禁微微收缩了一下。 胤禩…… 年轻的脸庞和雍正记忆中看到过的枯槁容颜重叠在了一起,明显的落差对比让他一时间百感交集。 “你很不对劲啊,怎么了?别吓我啊。”少年的脸上浮现着急,眼底是不容忽视的担忧,毫无虚假。 雍正觉得很不习惯,也更加的疑惑,胤禩可从来没有这样真心实意的对待过他,他是在做梦吗?但是怎么感觉这么真实?而且看胤禩的样子也不过十五六岁,现在到底是什么一个情况? “我没事。就是睡……迷糊了。”雍正从来是个冷静镇定的主,搞不清状况之前还是静观其变的为好,只是对着很是殷勤的胤禩,他还真不是一般的不自在。 少年胤禩仔细的端详了他好一会,确定他没事,才松了口气,“天色不早了,回去吧,晚上的草原可不安全。” 他一动,雍正才发现自己原来是枕在他腿上,脸色顿时有点难看。 他什么时候和胤禩有这么亲近的时候了?太可怕了。 “四哥,你真的怪怪的。”两人站起来后,胤禩看着雍正有些无奈的道。本还想说什么,却看见天边有乌云聚拢,知道快下雨了,立刻吹了声响亮的哨子,一匹棕色骏马很快就跑到两人面前。 雍正还在纳闷怎么只有一匹马,随即就看到胤禩很是利落的上马,对他伸出了手,他当场就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他居然和死对头共乘一骑?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他在做梦他在做梦他在做梦,快点醒来快点醒来快点醒来啊!!! “四哥,怎么了?快上来,雨就要下了。快!”胤禩看着脸色怪异的雍正叫道,心里是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四哥不会……魔怔了吧? 天空响起阵阵雷鸣,雍正抿唇看了马上的胤禩好一会,直到脸上有冰凉的小雨滴沾上,才默默的上前几步,把手递给了胤禩。 他又默默的低头看着环住他腰的手,默默的抬头,在胤禩看不到的地方,表情无比凌乱。 不长的一段路却是让雍正如坐针毡,他防备胤禩数十年,虽然是在梦里,而且还是两人关系不错的梦里,他依旧是怎么都无法放心,在马上有限的空间里,他只能尽量向前倾,实在是对两人前胸贴后背的姿势接受不能。 直到回到大营驻扎地,下了马的雍正觉得自己浑身都僵硬了,没办法,用尽所有的力气维持一个姿势,实在是相当的辛苦。 雍正不动声色打量周围,看起来应该是跟随皇阿玛到木兰围猎,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年……随后他又觉得有点好笑,本就是一个诡异的梦,何须那么较真呢?虽然感觉无比的真实…… 突然,他脚步一顿,两眼发直的看着前方,眼里浮现出激动。 十三…… 胤祥正和胤祯并肩走着,突然一个人猛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把他吓了一大跳,还没有看清就被人狠狠的抱住,非常的大力,而且他真切的感受到搂着他的人身上散发的悲伤。 “十三……”雍正搂着小小的十三声音哽咽,他突然觉得这个梦也没有想象中的糟糕,起码他能见到已经去世了两年多的十三,还是小时候可爱无比的十三。 “四……四哥……你怎么了?”胤祥简直是手足无措,只好求助的看向两位旁观者。 胤禩和胤祯也是被吓得一愣一愣的,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愕然和莫名其妙。 “四哥,你没事吧?”胤禩走上去试探般扯了扯雍正的衣服,小心翼翼道,“那个……你先放开十三吧,他快喘不过气了。” 雍正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放开,还不住的上看下看,那样子就像对待最珍贵的瓷器一般,唯恐有一丝被毁坏。 “对不起对不起,四哥不是故意的,你有没有很难受?”雍正急忙问道,眼眶还有点发红,明显情绪激动。 “八哥,你没对四哥做什么吧?”胤祯悄悄的拽了拽胤禩,小小声问道。 胤禩回他一个无辜的表情,看着雍正的眼神不自觉的闪过了一丝难过。 “四哥,我没事没事,真的没事。”胤祥看着自责的雍正,连忙说道,好不容易挣脱了他过于热情的伺候,慢慢挪到胤禩的身边,悄悄的问了和胤祯一样的问题。 雍正当然看见十三的动作,脸不自觉板了起来,瞪向了十三。 和那个虚伪的家伙走那么近做什么?要不是八爷党那群人下的绊子,他就不用被圈禁十年,还落下病根最后导致英年早逝的。 回忆起十三的丧礼,雍正就是一阵阵锥心的痛,眼神下意识的带上阴冷射向了胤禩,后者一怔,旋即默默的低下了头,看不清表情。 四哥好可怕啊,冷气好强!!胤祥和胤祯同时想道。 视线再转回到胤祥的脸上,雍正的眼神立刻放柔,上前把胤祥的手握住,笑得是光芒万丈无比愉悦,连声音都是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温柔,“十三来,和四哥走走,我们好好说说话。” 四哥,你怎么说得我们像是好久不见似的,而且你居然把八哥完全给忽略了,这是假的吧? 胤祥就是在脑袋极为混乱的情况下被雍正给拉走了。 “八哥,你确定你真的没对四哥做什么?他对你明显很不满哦。”胤祯看着消失的两人,对着依旧微低着头的少年说道。 “是啊,我也很想知道我到底是做了什么。”胤禩扯了扯嘴角道,脸上的笑容勉强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那样带着厌恶的冰冷眼神……到底他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呢? 四哥,能不能求求你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我好难受…… 雍正很开心,能和十三闲话家常,一起用膳,是他在十三死后觉得最为奢侈且不再可能的事情,而且还是这个小模样的十三,实在是太令人感动了,他衷心希望这个梦不要那么快醒来了!! 胤祥觉得压力好大,虽然他和四哥相差了八岁,虽然他知道四哥稍微比较老成,但是四哥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和他说过话啊,语气表情眼神动作能不能不要这么有长辈样啊?而且偶尔还一闪而过的感动激动到底是什么啊?是他眼花了吗? 胤祥的脑袋明显不堪重负,匆匆和雍正吃过饭,几乎是逃命似的离开了他的营帐。 雍正原本还想留下他共眠的,但是十三拒绝得很快,虽然有些失落,可是既然是十三的决定,他怎么也不会拂逆。 雍正看看外面的天色,天已经黑下来了,他不禁好笑的想到,这个梦做得还挺长。他刚准备转身,一把他不怎么期待的声音就响起。 “四哥。” 雍正顿了顿,要说这梦让他不满的,就是这个人的存在了吧…… 他表情淡漠的看向面前的少年,并不言语,却能让人感觉得到他的不耐烦。 胤禩无措的站着,从来没有被如此对待,而且还是无缘无故的,他觉得很伤心难过又委屈不已,脸上的表情毫不掩饰的显露出他现在的心情。 雍正脸色有些僵硬,话说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人这样的表情,重点是他感觉得出来不是装的,他很想仰天长啸,他宁愿胤禩是那副表面温和儒雅内里却心思诡谲的模样,都不要像现在,让他觉得很大压力。 “四哥,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惹你不高兴?我和你道歉好不好?你不要不理我。”胤禩可怜兮兮的说道,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雍正有些复杂的看着他,他刚刚从十三的嘴里旁敲侧击出一些东西,这个梦现在是康熙三十五年,正是木兰秋闱(他就说是梦嘛,康熙三十五年可是要打噶尔丹的,他还领了一旗跟随圣驾亲征呢!哪有什么木兰秋闱!),而最为诡异的是他居然和胤禩从小交好,两人还是形影不离的! 现在看胤禩的样子,他是不得不信了。 雍正是无情冷酷的,但是那是对敌人,对那些真心对自己的好的人,他却是会掏心掏肺的加倍对那人好——如十三,而这个梦里的胤禩也是那真心对自己好的人里的一员,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得他是实实在在的感觉得到。 所以对着面前委屈的胤禩,雍正有罪恶感了。 迟疑了一会,他才伸手,试探般慢慢的拍了拍胤禩的头,好吧,居然不抵抗,果然是梦啊! “不是的……你没做错什么,我只是只是……”他只是无法对这互相使绊子了大半辈子的人有好脸色。 “四哥,你不要讨厌我。”胤禩咬了咬唇,低声道,语气中的恳求十分浓烈。 雍正一怔,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梦里面的少年胤禩是不一样的,他并没有像他记忆中的胤禩一样对自己笑得越温和下手也越狠,也没有联合朝臣让他的朝堂动荡……这里的胤禩是无辜的,而且对自己很依赖很信任。 信任……原来他们两个人之间也会有这样的东西存在。 记忆之中,即使是在懵懂的童年,他们也从来没有过吧? 这个梦境预兆着什么?或者在折射着什么?他是否曾经也期待过这人能够如现在这般和自己相处? 雍正看着少年清秀的眉眼,黑亮的眼睛里有着那样真挚的感情,沉默了起来。 然后微微上前,伸手缓缓的抱住了他。 “胤禩,我不讨厌这样的你。”是的,对于已经向自己付出真心感情的胤禩,他无法讨厌,如果当初这人也能如这梦里一样,他们最后也不会变成那样惨烈的情况了吧? 胤禩,其实我们都是相似的人,我多疑敏感你心思过细,我们对感情的付出吝啬,却又渴望别人的真心,我们都能在对方的身上看清自己,所以才会互相厌恶。 如果当初能各退一步,又或者在最初的最初能够有人先伸出手,或许你叫我四哥的时候,能如这个梦里的一样,真心。 胤禩虽然奇怪雍正语气里的唏嘘,但是这一个拥抱却稍微抚平了他的不安,从他的怀里抬起头刚想说什么,雍正却已经放开了他。 “回去休息吧,时候不早了。”雍正放柔了声音道。 胤禩看了看他,欲言又止,但终究是没有说什么,几乎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雍正的视线范围之内。 目送他的离开,雍正觉得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便转身躺到床上去。 睡过去之前他的脑海里却是回旋着两张脸,一张俊秀儒雅的年少脸庞,一张憔悴干瘦的枯槁老脸,但那都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昔日风雅无双的八贤王,最后却是被他弄成那般残破苍老的模样。当年在他临死前去看过,只觉得无比快意,他性格便是如此,厌恶一个人了就是到死都不会改变。他从不曾后悔那样折辱胤禩,但是现在…… 可能是因为梦里的胤禩看着他的时候太过信赖,明知道不能把梦境和现实混为一谈,但是他就是有种愧疚萦绕心头。 也不知道这个梦要是一直做下去,他和胤禩会变成什么样呢?最坏也不过形同陌路,若他对他有过真心付出,到他登基之时,他也会念着这一点真心而不那样狠绝了吧…… %%% 胤禩躺在床上,已经是深夜了却怎么都睡不着,外面的滂沱大雨加雷声让他无比的烦躁,翻来覆去的脑海里就是四哥那冰凉厌恶的眼神。 他是把今天发生的事情想过来想回去,明明是和平常无异的相处,怎么四哥午睡醒来后居然就变化如此之大?故意开他的玩笑吗?但是不对啊,四哥可不是那种随意用感情来开玩笑的人。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再一次翻身时,冷风带着雨的味道扑面而来,随即天边一声响雷,耀眼的闪电划破天际,也让胤禩清晰的看到了自己营帐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撩开,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人。 “四哥?”刚刚一闪而过的雷电照亮了天际也让他看清了那人的脸,胤禩连忙从床上起来惊叫道。 他刚穿好鞋子站到地上,下一刻就被来人紧紧的搂到了怀里。 冰凉是他唯一的感觉,来人浑身的雨水沾到他的身上,皮肤湿粘的感觉非常不好,鸡皮疙瘩控制不住的往外冒,令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而明显因为急匆匆跑来而不稳的气息拂在他的脖子上,却炙热得形成鲜明的对比。 “四哥?”如此紧贴的姿势让胤禩可以毫不费力的感觉到这人身上细微的颤抖和强烈的——恐惧。 “不要动,不要说话,让我……抱你一会……一会就好……”胤禛不稳的声音显示出他内心的极不平静,而说着这话的同时他也更加用力搂住胤禩。 胤禩听出他的不对劲,慢慢抬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拍着,用极为轻柔的声音说着安抚的话:“没事,我在呢。四哥,我在呢。” 胤禛更加大力的抱紧他,仿佛要确认他真实存在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胤禩觉得自己的肩膀都快被胤禛捏得没有知觉了,胤禛才慢慢松了手,情绪也恢复了过来。 胤禩待他完全放开自己,连忙点起桌上的灯,让胤禛坐在凳子上,又急忙把床上的被子拉起来披到他的身上,然后又看到他衣服还滴着水,就想去叫人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衣服,却被胤禛一把拉住。 “别忙活了,这么大的雨也别折腾奴才了,找一套你的衣服让我换下就行。今晚……四哥就和你挤一下将就一晚上吧。”胤禛低声道,脸颊上一滴水珠滑下,落在冻得有些青紫的薄唇上,有种别样的媚艳,湿濡的睫毛显得异常森黑纤长,与因为寒冷而变得太过白皙的皮肤颜色形成强烈的几乎有惊心动魄的味道。 胤禩觉得有点口干舌燥的,连忙垂下眼帘,有些慌乱的道:“嗯,啊,哦,好的好的。”转身就去翻找自己的衣服。 因为今天晚上的大雨,所以他把守夜的小太监给打发下去了,现在只能亲自动手找,还花了好些时间。 把翻找到的衣服放到床上,转身就看见胤禛站了起来开始宽衣解带,一瞬间心跳得失衡,立刻又一个大转身,找新被子去! 好不容易两人打理好一切躺在了床上,胤禛和胤禩面对面躺着,如此近的距离,胤禩可以看到那双大眼睛明亮得惊人,专注的凝视着人的时候,甚至有种深情的错觉。 他脸上不禁热了起来,有点庆幸油灯已经灭了,看不清脸色。 “四哥,你今天是怎么了?”胤禩为了转移注意力连忙问出这个压在心底很久的问题。 胤禛闭了闭眼睛,声音有些颤抖:“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一个太真实,真实得让我无比恐惧和害怕的梦。 “睡吧,梦而已。”胤禛将两人身上盖着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拍了拍胤禩的肩,轻声道。 胤禩觉得奇怪,但是却没再问下去,刚闭上眼睛,身子却被人搂住,鼻息之间全是那人熟悉的味道,他觉得脸上好不容易褪下的热度又上来了。 “四哥?” “睡吧。”胤禛的声音十分的低沉,让人非常的安心。 胤禩白天涌出的不安在这一刻才被完全抹去,唇边勾起一抹笑,慢慢的睡了过去。 直到怀里的人呼吸平稳,胤禛才低头,伸手轻轻抚上胤禩的脸,指尖滑腻细致的肌肤是年轻特有的,还有这具矫健的修长的身体,和梦里那张苍白如鬼魅的脸,瘦得仿佛快要包不住骨头的身躯是完全不同的。 削王爵,圈禁,削宗籍,改名为“阿其那”…… 他怎么会这样对这个人?他怎么会刻薄寡恩如斯?是因为追求那个至尊之位就将那些年少的美好都毫不留情的抹杀掉?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成了那天下之主,却是不惑之年,他还有些好奇兄弟们未来的样子,第一个想看的就是小八,却想不到…… 那个破败不堪的院落,那间如同死牢一般的房间,还有那个病入膏肓,形销骨毁的人。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双原本灵动的眼睛是如何的死寂和空茫,还有看着他时那浓烈的恨意。 那一瞬间的心疼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如果我赢得那个皇座的代价是要你变成这个样子,我宁愿不争不抢一生无为。 他跑得很快,脚下没有留神的就被绊了一下,下一刻,他的梦就醒了。 想都没想就冲出了营帐,不顾滂沱的大雨跑到胤禩的帐中。 他必须要确认那个是梦,他要看到他好好的。 “幸好是梦啊……”胤禛搂紧了胤禩的肩膀,安心的喟叹一声。 小八,你要好好的,四哥一定会让你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在我的大纲里,老四的不争除了德妃胤祯的亲情不再缺失,承祜的重点拿捏,还有的就是这里的这一段。我觉得胤禛是一个很重感情的敏感之人,他应该是能够因为很重要的人而放弃野心。 这里的康熙三十五年,胤禛十八岁,还没有兴起争位的心,在这个时候让他亲眼看见八爷最后的结局,无疑是对他内心极大的冲击,一个疼宠了多年的弟弟竟然悲惨若此,恐惧应该是他唯一的感觉。 当然,这里的胤禛是按照我文里的人生经历而塑造出来的性格,和历史上的雍正关系实在不大,大家不要太较真,要是觉得崩坏了就和自己说,这是YY。 话说感觉四爷这里好攻君…… 今天3.8妇女节,双更好了,不过要等到下午或者晚上。 第81章 腐女节特别篇 天雷虐心情节特别严重,传说中的康太祜3P,慎入~~时间:康熙三十一年,多伦会盟之后 主要人物:康熙三十九岁,承祜二十三岁,胤礽十八岁(老康很渣,承祜很受,胤礽很苦) 情节简介:康熙带着儿子去赤诚汤泉行宫度假,无意中却撞破了两个嫡子在OOXX,勃然大怒过后却发现自己对着承祜心情有异样,然后以此为由为威胁,先把承祜给囚禁然后把胤礽给完全控制住,上演一出父子三人的爱恨情仇,最后演变成生死相隔。 【真的很囧雷囧雷,你确定你真的要接下去看?真的话就看吧!】============================== 康熙觉得,皇帝所到之处之所以要通报,除了让闲杂人回避外,还有的就是让皇帝不用看到他不想看到的事情,不用听到他不想听的声音。 很多年之后,康熙都会想,如果这天晚上他没有一时兴起想在月亮当空的时辰泡温泉,后面的人生就会是完全不同的样子。 可是,从来没有如果。 毕竟已经算是夜深了,康熙也没有让人大张旗鼓的准备,只让顾正一人伺候着下了汤泉,随后也把人给挥退了,自己独自享受这宁静的时光。 这个露天汤泉是很多年以前他特意叫人修建的,占地极大,以巨石阻挡,分割出很多个区域,周围遍植灌木鲜花,每一个拐角过后都是一幅不同的景致。 康熙泡了一会,觉得干坐着也无趣,便慢慢的游动起来,也不知道游到了什么地方,突然一阵细碎的呻吟让他停了下来。 “唔……”含着欢愉和痛苦,还有满足的喘息声在空中飘散,康熙不动声色的向声源处走去,越发清晰的肉体撞击声让他不禁铁青了脸色。 淫乱宫闱,他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愤怒的康熙准备来个人赃并获,却忽略了在听到那声呻吟时心中涌起的熟悉感。 他的余生再也无法忘却这映入眼帘的一幕。 【月光之下,温泉之中,两道交缠的身躯,一人背抵大石,另一个人握住他的腰部摆动著自己的下身,尽情享用著那具身体。 “啊……慢点……” 那个他引以为傲的嫡长子正在婉转承欢,精致的五官染上媚艳的神情,微肿的唇吐出欢愉的声音,眉梢处都是刻骨的魅惑风情,眼角点点泪光却是极致的艳丽,让人只想狠狠品尝,占有。 “你吸得那么紧,怎么慢得下来?”胤礽一边动着摆动腰身,一边俯下身,轻轻啃咬着白皙细腻的肌肤,烙下一个个淫靡的红印。 被快感折磨得说不出话来的承祜只能凭着本能扭动,身上半褪下的纯白单衣早已经被温泉给浸湿而变得透明,服帖的粘在完美的身躯上,比全裸更加的有诱惑力。】康熙就那样怔怔的躲在巨石后,看着那败坏纲常道德的两人,动弹不得。 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默默的看完全过程,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当场走出来对着两人勃然大怒,他只是如来时般静静的转身离开了温泉。 随手抓了个宫女侍寝,驰骋在身体的欢愉之中,脑子里却是那张布满媚艳与享受极乐的脸。 “承祜……”他低喃一声释放自己,冷眼看着身下的宫女颤抖惊慌白了脸的神色,明白一条鲜活的生命随后就会被扼杀。 自己什么时候起了那样的心思?是因为那个孩子太过特别,和他共度过太多的时光?还是因为他与赫舍里相似的眉眼?抑或是因为他喜欢优秀的人,而那个孩子完全的符合? 康熙思绪纷杂,但是却明白心底有了想得到的——渴望。 接下来的日子,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他看着那兄弟俩的互动是越看越有私情,眼神的交流,肢体的接触,在他的眼里都是带着禁忌的感情。 而康熙也在这日渐的观察中,衍生出了嫉妒,也衍生出了掠夺的心。 那一日,他把承祜单独留在乾清宫里议论政事,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长子,灵动的眉眼,单薄纤细的身躯,脑海中自发的转变成了在温泉里扭动的妖媚模样。 真想知道这唇的滋味,真想将这身体搂进怀里,真想看看他在自己身下会是何种模样,是否一如那晚的销魂魅惑。 “朕看到了,那晚温泉之中,你和胤礽。”帝皇语气轻柔的吐出残忍的话语,看着那张脸上瞬间没有了血色,心里有些怜惜但是又有着莫名的快意。 欺骗了朕那么久,一定觉得很有趣吧?朕最喜欢的两个嫡子,你们怎么能这样伤了朕的面子?朕不好过,又怎么允许你们快活? “皇……皇阿玛,你想如何?”承祜强自镇定的问道。 康熙慢慢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抬起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指腹描绘他的五官,狭长的凤眸里是掠夺的光芒。 “嫡亲弟弟可以,那么朕这个皇阿玛,又如何?”轻轻问道,笼罩全身的霸道气息只让承祜觉得恐惧。 “不!”几乎是立刻摇头叫道,想退后,但是康熙眼疾手快的一把把他紧紧圈住,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是徒劳无功。 “不?从来没有人敢和朕说不的。”康熙语气温柔得吓人,轻咬着小巧的耳垂,一寸一寸的舔吻令承祜只觉得厌恶。 “不要!放开我放开我!”承祜奋力推拒着,他和胤礽之间是两情相悦,他是因为爱所以才愿意屈居下位,他的骄傲不容折辱,前世康熙把他两废两立逼得疯魔,今生他居然对他起了狎玩的心思?他怎么能接受? “太子荒唐失德,朕废了他,如何?”康熙慢慢悠悠的道,看着承祜怔住不再挣扎,唇边的笑意压抑不住的泄漏出来。 “你……你没有理由……没有证据……”承祜张了张嘴,脑海里却出现前世的记忆,那种圈禁时的绝望,他……他不要胤礽品尝到,绝对不要!! “傻孩子,只要朕想,多的是罪名,有人拥护太子自然就会有人想要把他扳倒,朕只需要推波助澜就好,你说对不对?”康熙的手慢慢滑到他的腰间,游移着,浓烈的挑逗意味让承祜抖了几抖,却不敢有所动作。 “为什么?”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康熙的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如果是作为父亲的愤怒,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康熙笑了笑,弯腰把他打横抱了起来,向乾清宫的东暖阁走去。 “承祜,朕的好儿子,你只要像小时候那样乖乖的听话就可以了。” 明黄色的帐幔落下的那一刻起,孽火已燃,只等待燎原的机会毁坏一切。 康熙三十一年冬,理郡王承祜触怒圣颜被圈禁于咸安宫,无旨不得任何人探视。 胤礽从来不知道,原来人生真的可以在一夜之间被颠覆。 哥哥突然蒙难,他飞奔至乾清宫,却被那个高高在上的皇父冷冷睥睨着。 “你自己做的事情你不知道吗?” 他做了什么?他做了什么会让皇父圈禁了哥哥?他做了什么…… 他猛然抬头与康熙对视,却在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睛里看到了洞悉一切的光芒。 他缓缓跪下,低下了高傲的头颅,“皇阿玛……一切都是儿臣的错,求您放了哥哥……是儿臣强迫于他的……罪大恶极的是儿臣,求您网开一面吧。” 康熙冷冷一笑,“他是你兄长,比你大五岁,从小稳重,你年纪太轻才受他引诱而做出那等荒唐失德之事,若非念在他是朕的亲骨肉,朕早就赐死了!” 胤礽脸色一白,连忙膝行几步,大力的磕头,“皇阿玛,不是这样的,真的与哥哥无关,您要明察啊!只要您放过哥哥,儿臣做什么都可以。” 要的就是这句话!康熙心底勾起了得逞的笑容。 “是吗?这些年理郡王在朝中布下的眼线人脉,你知道多少?”康熙淡淡说道。 胤礽一震,但是想到情况不明的哥哥,一咬牙,将承祜多年的心血布置和盘托出。 这些东西都是不重要的,唯一重要的是那个人安然无恙。 康熙很是震惊,他知道承祜优秀,却不知道他竟然厉害若此,再过几年,只要他想,他的江山就不保了!! 当即冷哼几声,又详装震怒的训斥了一番,才在最后表明,只要你乖乖的,承祜就不会有事。 胤礽无法只能屈服,承祜是他致命的弱点,一被抓住就只能乖乖就范。 他想见他一面,却被康熙驳回。 “要是现在让你与他见面,你们那不容于世的感情一发不可收拾该如何?想见他?可以,当你能对着他说出你对他已经没有了感情的时候,朕就让你见他!” 康熙看着背影萧瑟的太子离开了乾清宫后,他也站了起来,起驾到咸安宫。 理郡王虽被圈禁,但是皇上却是每日探望,朝廷上很多人都觉得毕竟是嫡亲长子,皇上怎么也是下不了杀手的。 而胤礽也是这么理解的,所以并没有说拼死去见上承祜一面,却没想到会在不久之后演变成那样痛彻心扉的结局。 承祜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飘雪,杏眸里全是空洞死寂,似乎外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没有影响,雪白的狐裘勾勒出单薄的身躯,苍白的脸上显得脆弱,惹人怜惜。 康熙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幅景象,心中有些不满,自那天后,承祜的脸上就没有任何表情,也不说话,即使是在承欢之时也只是咬紧牙关强忍着,无论他怎么折腾都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这不是他想要的,但是他却没有办法改变。 “朕的承祜,真是好手段啊,笼络了大半个朝廷的人,如果再过几年,朕这个皇阿玛也就被你架空了吧?”康熙用力的捏着他的下巴把他转向自己,暴怒道。 承祜只是目无表情的不言不语。 “以这种方式来反抗朕吗?有什么用?如果胤礽知道你被圈禁在这咸安宫内,只要朕想的时候就可以恣意玩弄,也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他最讨厌就是有人碰他的东西,只要被别人碰过的,就会弃之不要,不知道对你这个哥哥是不是也如此?”康熙残忍的道,其实他不想这样说的,但是看着承祜活死人似的样子,他就是忍不住想刺激他。 承祜果然眼神晃动了一下,康熙却觉得更加愤恨了。 难道就只有胤礽才能让你有所反应?谁都不在乎就只在乎胤礽?朕不甘心! “爱新觉罗玄烨,我恨你!”承祜突然笑了,那般狠绝的模样竟是说不出的凄艳。 康熙一怔,旋即气极反笑,“恨朕?好好好,那朕就让你更加恨朕!” 那一天,雪下得特别大,而咸安宫寝室的灯也亮了整整一夜,传言说皇上在里面和理郡王秉烛夜谈,看来圣心仍在。 只是第二天傍晚,皇上就着急的把数位太医传到了咸安宫内。 床上的承祜紧闭双眼,两颊通红,呼吸沉重,太医们轮流会诊扎针,却终不见起色。 “理郡王怎么了?”康熙铁青着脸色看着病重的人,冷冷的问着太医。 太医们对视几眼,其中一人才低声道:“启禀皇上,理郡王是身体有伤发炎,又心头郁结所以引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而且……理郡王心存死志,因此药石罔顾。”身为太医当然明白理郡王的身体是怎么一回事,都说天家的水浑浊不清,一旦沾上了除非是死,否则没有任何办法脱身。 “心存死志?”康熙咬牙切齿道,“好啊,真是好啊!!”以为死了就能逃离朕了?朕不许,你想死,没那么容易! 挥手让太医退下,康熙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抚上那张憔悴的脸,他的眼里全是阴霾,俯身凝视着那即使昏迷仍然有着哀愁的眉间,低声道:“承祜,你要是敢就这样死去的话,朕就变着法的折腾胤礽,你要是不相信,就尽管试试看。” 也不知道承祜是否听到,但是他眼皮底下的眼睛却不住的颤动,最后还是没有醒来。 康熙咬了咬牙,在心里责怪自己,昨天晚上真的太冲动了,他只是忍受不了他那样恨意深然的目光,明明他看着胤礽的时候是那样的温柔,为什么会这样?胤礽可以给他的他也可以啊,到底是为什么呢? “承祜,你给朕醒来,你要是再不醒,朕就把胤礽废了,不杀他,只是把他圈禁起来,让他把自己的青春消磨在荒芜的宫墙之内!!”康熙继续威胁道,但是心底却有着莫名的悲哀。 他突然可怜起自己,原来身为天下至尊的自己,也会有觉得自己可怜的时候。 承祜的嘴唇突然动了动,康熙一喜,连忙凑过去,但是入耳的两个字却让他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 “保……成……” 康熙用力的握紧拳头,压抑心底的杀意,死死的盯着承祜良久,才霍然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你想见他?我偏不让你见他!死都不让你见他!! 然而康熙不知道,胤礽在得知太医留守咸安宫,理郡王病重这个消息后,利用了手头上还剩一些的人脉,在这天的夜里悄悄潜到承祜的房间。 他看着床上病得不轻的人,心痛得几乎无法站立,颤抖着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抚上那张呈现死气的脸,几乎就想嚎啕大哭起来。 你怎么可以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现在也没有救你的能力,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强忍不住的眼泪滑下眼眶,刚好滴在承祜的唇上,或许是兄弟连心,昏迷数日的承祜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感觉怎么样了?”胤礽眼里出现狂喜,低声问道。 承祜深深的看着那张魂牵梦萦的脸,杏眸里由喜悦慢慢转变为绝望哀伤,胤礽觉得在那样的目光里,自己像是死了一遍似的。 “胤礽……抱抱我……”承祜声音沙哑的道,连日的昏迷让他浑身没有力气。 胤礽连忙小心翼翼的伸手将他抱在怀里,那瘦弱不堪的身体让他又无比的心痛。 因为这个熟悉的怀抱和味道,承祜露出了多日来第一个笑容,那样的欢喜愉悦,看着却又觉得心酸。 他是多么的爱着这个人,多想陪着他走完剩下的人生,可是已经没有办法了。 因为他真的好痛苦…… “胤礽……你要好好的,答应我,你要好好的。” 仿佛弥留之际交代遗言的语气,胤礽无比的恐慌,急忙道:“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你也会好好的。” 承祜摇了摇头,“胤礽,对不起,我不能再陪着你了。” “求求你不要这样说,你不要离开我,不要有事啊!”胤礽紧紧的搂着他,害怕一松手这人就永远的离开了。 承祜贪恋的凝视着胤礽,然后费力的扯开了自己的衣襟,笑得凄惨,“我真的撑不下去……真的……好痛苦……” 胤礽难以置信的看着那片布满青紫吻痕的胸膛,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一些疑点也瞬间明朗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胤礽颤抖着帮他拢好衣襟,无比难过的搂紧了他。 如果我能早点来看你,如果我能早点发觉皇阿玛的异样,如果我能…… 他现在恨不得把自己杀了!! “胤礽……我好辛苦……你帮帮我好不好?你帮我解脱……帮帮我……”承祜苦苦哀求,字字泣血的道。 胤礽低头凝视着他,两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绝望,他难过的闭了闭眼,艰难的点了点头。 承祜扯出了一抹无比美丽的笑容。 “我爱你,好爱好爱你。”胤礽贴着他的唇低声道,伸出舌头与之交缠,眼底的感情无比浓烈,修长的手却抚上了承祜脆弱的脖子,缓缓收紧。 能在和爱人的拥吻中窒息而亡,或许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死法。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来生,我一定补偿你。”胤礽无比温柔的为怀里已经失去生息的人理了理鬓发,眼底深情缱绻,而承祜的表情也是满足而幸福。 闻讯赶来的康熙看到的就是这样刺眼的一幕。 那个笑容,无论他用尽什么办法终究是无法令承祜对他绽放! 心头一瞬间蒙上浓烈的怨恨之意,他冷声开口道:“来人,太子丧心病狂杀害嫡亲大哥,荒唐失德,现废去太子之位,余生禁于宗人府大牢,致死方休!” 朕说过的,你敢死去朕就使劲折腾胤礽,你最在乎的不就是他吗?那么他痛苦你地下有知也不会好过吧? 胤礽缓缓抬头看向他,突然笑了,那笑容竟然和承祜惊人的相似。 “你得不到他,永远也得不到他!” 康熙脸色铁青,暴喝道:“还不开把人压下去!” 胤礽也不反抗,只是昂天大笑,直冲云霄的声音让康熙恨不得杀了他。 但是他不会,他才不会让他们两个在地下相见! 然而无论他怎么仔细交代看守大牢的人不能让胤礽受一丝伤害,在承祜出殡之日,胤礽也在牢中自杀而亡。 你得不到他,永远得不到他! 这句话如一句魔咒束缚了他,日日夜夜的梦回他都看见那两人相携离去甜蜜幸福的样子,他不甘心不甘心!! 所以半个月之后,他下旨将承祜藏到高山之巅,而忤逆的废太子的棺木则被沉到了海底。 朕要你们永生永世都隔着天涯海角,再也无法相见!! =================================== 胤礽满头冷汗的从床上惊醒,心头狂跳,有些迷茫的看着周围的布置,好半响才回过神来这里是乾清宫。 还好是梦。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胤礽还是觉得很恐惧。 哥哥被自己亲手杀死,还有最后皇阿玛的那个诅咒。 真是诡异又恐怖的梦。 朕要你们永生永世都隔着天涯海角,再也无法相见!! 胤礽被脑海中的这句话弄得不安起来,翻了几次身,腾的坐了起来高喊:“小柱子!” “奴才在!”小柱子连忙跑了进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刚到丑时。” “还有两个时辰才天亮……准备马车,朕要到理亲王府去。”他要去亲眼确认那个人好好的。 小柱子愣了一下,抬头觑见皇帝不算好的脸色,立刻不多言,低头下去准备。 皇帝自有理亲王应付,轮不到他们奴才管。 %%% 睡得正香甜的承祜突然被什么东西压住,吓得连忙睁开眼睛,然而在他还没用反应过来,唇舌就已经被封住缠住,糊里糊涂的就被人抓着滚了一次床单,而且还是无比激烈狂猛的那一种,让他都快直不起腰来。 “我说你想吓死我啊?我还以为是鬼压床呢!”承祜没好气的戳戳面前的胸膛,抱怨道。 “抱歉。”胤礽吻了吻他的额头歉意道。 承祜愣了一下,狐疑的看着他,这家伙反常啊,“发生什么事情了?” 胤礽搂住他,良久才道:“哥,我们下辈子再在一起,好不好?” 承祜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胤礽,我们没有下辈子了。兄弟乱伦,罪孽深重,是要下地狱赎罪的吧。” 胤礽的手紧了紧,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话。 “想那么多做什么?先把这辈子过完就好了。”下辈子什么的太虚无了,不是谁都能像他一样有着奇特的经历。 “嗯。”胤礽点了点头,“这辈子我会好好保护你的,谁要是敢来抢你,我就杀了他。”语气中是浓浓的暴戾。 “傻瓜,我只是你的,谁都抢不走。”承祜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 哥哥,即使下地狱,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都不会在乎。 第82章 番外五:贪婪 胤禩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一个很贪婪的人。 人心不足蛇吞象,古人诚不欺他。 他额娘的出身代表了她没有资格亲自抚养他,他的记忆是在惠额娘的延禧宫里开始的,虽说宫里惯常是捧高踩低的,但是因为二哥胤褆,他的童年过得其实并不差,但是总是会有委屈的时候,毕竟二哥和他相差了九岁,按照规矩,皇子六岁搬进阿哥所,成亲就建府离宫,二哥的照拂难免会鞭长莫及。 皇家的孩子,特别是没有母家依仗的孩子,第一件要学习的就是如何保护自己。不多听多说是必须的,但是却不代表你可以不多想,否则什么时候落在了别人的圈套里你都不知道。所以渐渐的就养成了过细的心思,走一步想十步,甚至连笑容都要计算好上扬的弧度。 三岁时的皇家年宴,是他记忆中第一次见到两个嫡子。 大哥对太子的宠溺关怀,太子对大哥的信任依赖,在这个皇宫里实在是难以想象的。然后对比回去自己和二哥,感情虽然好,但是却没有这样的亲密无间,止不住的就羡慕。 胤禛于他是很特别的存在,说不上从什么时候起就和他变成形影不离,只是知道在这个有着大大眼睛的漂亮孩子身边,就会有种放松的快乐。 五岁那年被十一推下水是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死亡的恐惧,直至长大成人,他也依旧没有想明白十一当年的动机是什么,只是刚醒来之后二哥和太子的那番暗示嘱咐,让他串联起了事情的始末。 他那时候就在想,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这个十一身份上与自己千差万别,为何要这样害自己?是因为无聊吗?如果他额娘的出身不是那样低下,如果今天被推下水的是两个嫡子,事情应该就不会这样不了了之了吧?不,应该说没有人敢对两个嫡子下手的! 那一刻的委屈不甘是印象深刻,只是因为出身所以就该被欺负?大家同为天家子,为何要有这样的差天之别?他怨,他恨,他要以后这宫里的人,无论奴才还是兄弟都不敢小瞧于他! 所以开始的为自己的将来谋算。 兄弟之中最厉害的不是太子,而是温和的大哥,那样的人生来就是要接受别人的仰视的,前朝后宫,谁敢轻慢小瞧了他去?所以他把他当成了模仿的对象,待人接物的亲切温和,君子如玉,广结善缘,果真收获不少。 但是模仿终究是模仿,他自己心里明白,他是永远都超越不了大哥的,还是因为出身的关系,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但这却是事实。 大哥的温和亲切中是带着距离的,但是这份距离却是所有人都认为理所应当的,圣宠不衰的元后嫡长子,他亲厚对你那是礼貌,要真让你觉得无比真诚,你反而要害怕了。 而他这个没有依仗的八阿哥,就只能真心诚意了。 有些事情注定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并不是说你去努力就真的会有变化。这个道理他在很多年后才懂得。 他七岁那年,胤禛十岁,第一次被皇阿玛带去木兰狩猎,他是随行皇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前年搬进阿哥所入的上书房,因为字的关系不知道被皇阿玛训斥了多少遍,但是虽然说写字靠练的,但是他真的是不喜欢啊! 为了在皇阿玛面前挣回点分数,这次狩猎他是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因为他的骑射真的挺好的,而且还有二哥的不时提点,不会差的。 但是人呢,有时候就是会把自己高估了。他性子中的贪婪让他忘记了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明明狩猎到的猎物数量在他这个年纪来说已经是相当可观,让人赞赏的了,但是他就是想着再多些,再多些……最后的结果就是,他深入山林,迷路了。 而人倒霉的时候是喝凉水都会塞牙缝的,这不,马居然被猎户放的捕兽夹夹到,受伤走不了了! 胤禩没有办法,看看黑下来的天色,最后只好认命的自己摸索着找回去的路。 走了一段路他发现有一个山洞,小心翼翼的观望了一下,看得出来是附近的猎户用来休憩的,他又实在累得不行,便决定在这里窝一晚上,天亮了再走好了。 洞不深,也没有很脏,将就着也是能过一晚上的。 只是晚上的时候,阴冷的寒风从洞口出灌进来,冷得人瑟瑟发抖,他身上没有能生火的地方,只好蜷缩在洞里,咬牙忍着。 过分的黑暗与宁静是会让人很不安的,也会让人胡思乱想,他毕竟只有七岁,恐惧是难免的。 他想,如果自己没有自不量力就好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来找自己,应该是有的,毕竟是皇阿哥不见了,侍卫总是要奉命出来寻找的,不过估计他们肯定会骂骂咧咧说自己真麻烦,一个不受宠母家不显赫的阿哥周围乱跑之类的抱怨话,而皇阿玛回去之后一定会把自己训斥一番……如果换了时大哥或者太子中的一个,侍卫一定是无比用心的去找,因为找不到他们皇阿玛是一定会迁怒的,而皇阿玛在找到他们之后一定会嘘寒问暖无比关怀,而且他们其中一个真的不见了,另一个也一定会亲自去寻找不假手于人吧? 那么他呢?有谁会真心的关心他的安危? 没有的……没有的……出身决定了一切了…… “幸好找到了。”一把熟悉的声音带着欣慰放松和点点气喘骤然响起,在这个寂静的空间无疑于一道惊雷响起。 他难以置信的立刻抬起头来,洞口处背着月色的胤禛,看不清表情,但是那双大眼却是熠熠生辉,一瞬间就驱走了他心底的黑暗。 心里头有种酸酸的热热的感觉涌起,很多年之后他知道那叫感动,所以他想都没有想就站起来冲过去把来人紧紧抱住,把所有的惊慌不安委屈难受全都化为泪水留在了那人的怀里。 “呜呜呜呜……四哥……四哥……呜呜……” “没事了,四哥在呢。”温柔轻哄,还有环着他的肩膀所带来的温暖,成为了一生铭记的最美好的回忆。 那晚之后,他更加的粘着胤禛,他突然明白太子对大哥的那种在乎是什么了,深宫阴冷,皇家的人都渴望温暖,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得到,所以一旦接触就会去牢牢的握住,至死都不愿意放手。 渐渐长大,他发现他心底的贪婪开始叫嚣着不满足,但是不满足什么,他却说不出来,只是有时候在四哥府里,看着他和嫡福晋之间的互动,心里有着气闷,他以为自己生病了,但是太医诊断后却说他身体健康得很。 他想,或许自己也想成家了吧?成家出府,不用再困在深宫里,属于自己的家,还有妻子。妻子是能携手一生的人,能够跟她说自己的打算,为自己操持家务,嘘寒问暖,把自己放在心上,长相嘛,要有一双明亮得大眼睛,长睫毛,鹅蛋脸型,樱唇还要有些上扬的弧度,不笑的时候要像笑,气质要带点冷淡,但是对着真心喜欢的人又会变得很亲昵温暖……喝!!为什么四哥的脸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胤禩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忙用力的敲打自己的头,四哥是哥哥,怎么可以把他联想成闺阁女子!他是心怀天下的,怎么可以被困在后宅!! 但是人呢,你越是告诉自己不要想,你就越会去想,而且是越想越多越想越远,所以当胤禩晚上做梦和他的四哥成亲拜堂洞房花烛的后,直接就导致他几天都不敢睡觉,大大的黑眼圈挂在脸上,看得自家额娘担忧不已。 他觉得自己是最近太紧张了些,去御花园逛逛放松放松心情好了。 宫中传言,御花园是所有秘密的发生地和撞破地,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总是有他的道理在的。 胤禩僵直着身体紧贴在身后的巨石,面前密集的树枝为他做了掩护,外人若不拨开树叶不会看到他,他却能看清外面的情况,多么精妙的设计,但是现在他却是冷汗直流,暗骂这个设计,更是一动都不敢动,唯恐发出一丝声响惊扰了外面搂抱着说话的两人。 直到两人离开,胤禩才像脱力般瘫坐在了地上,满脸的惊慌。 大哥和太子……是这种关系?他无力的抬手捂住自己的眼,脑海里是两人眉眼间的浓情蜜意,那般的缱绻,不是互相狎玩的荒唐,而是真心的交付,可是……他们是兄弟啊!而且还是同母嫡亲,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那么他和四哥…… 心底的不满足终于有了答案,原来他想要的居然是! 他慌乱无措,但是渐渐的,心底有一把声音在诱惑他,大哥和太子可以,你也可以的,只是前提是你要在太子那个位置,得到了天下你才能有所依仗啊…… 心底的饕餮诱惑着他,但是并不到失去理智的地步,他开始去想自己有多少可能去争抢,结果当然是希望渺茫,即使后来皇阿玛给他指了贵女,年纪轻轻封了贝勒,他依旧心明如镜。 但是对四哥的渴望又折磨着他诱惑着他,他每天看着那个人,没有一刻是不希望得到的,所以他决定去争位。 用野心去掩盖心底最贪婪的渴求,这样会让他好过一点,所以故意和四哥闹矛盾,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和他保持距离。 可是他低估了大哥看透人心的本事,也忘记了四哥对自己的维护之心是多么的强烈。四哥怕太子和大哥对他下狠手,所以宁愿自己亲自动手阻止,他越是这样规劝他为他着想,他就越是痛苦。 四哥,如果你能不管我,任我自生自灭,那样才是最好的,你越是这样,我心中的饕餮会越来越大,不知道哪一刻会把你吞噬的。 他好怕自己会伤害他! 咬了咬牙准备孤注一掷,他不要四哥的维护,他反而想要大哥和太子的下狠手,这样就能扼杀他的贪婪了吧?可是额娘的病重离世,还有临终嘱托,打乱了一切。 在最悲伤的时候,依旧是这个人在身边,也依旧是那一句,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你说太子有大哥,我有你,但是其实是不一样的。 他歇下了争位的心,其实原本就不是为了那个宝座,收起来了也就收起来了,并不费力。 但是他却开始专找那些要离京的差事办,不用天天对着那人,就不用担心自己哪一天忍不住了吧? 然后他开始学会享受相思之苦和每次久别之后的重逢。 我们这一生应该是无法像大哥和太子那样的,那么互相牵挂也是一种幸福吧?即使我心底那只饕餮依旧在叫嚣咆哮着。忍耐二字,他也是学得炉火纯青了。 后来,皇阿玛退居太上皇,太子登基,改国号兴平,他也由贝勒封为了郡王,已经可以不用全国跑了,但是还是去主动请缨。 那时候大哥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那双眼睛一如当年那个月夜,看透了他,让他狼狈的无所遁形。 “既然廉郡王这样一心为民的,就去江南吧。”皇帝沉吟了一会,还是应允了。 但是令人惊悚的是,这次居然是四哥和他同行!!! 那两位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啊? 胤禩脸色灰败,如丧家之犬,让胤禛直皱起眉头。 “要是不喜欢和四哥一起,那四哥回去请示皇上,换一个人好了。”胤禛的声音紧绷绷的,听得出生气了。 他连忙使劲摇头,他怎么会不愿意,只是怕……怕出事啊!! 新皇登基少不得要烧三把火,而整顿吏治就是首要,江南富庶,贪官自然也多了,这次江南之行结束后,少不得又是新一轮的洗牌。 饭局应酬那是少不了的,酒那更是饭桌上必不可少的,即使四哥冷着脸也被灌了不少,而他这个长袖善舞的廉郡王更是义不容辞了。 很久之前大哥曾经贼兮兮的问过他一个问题:“知道喝酒是为了什么吗?” 他那时候只是茫然的看着他,为了买醉呗,还能为了什么? “嘻嘻,是为了乱性。” 大哥,你真的是神人先知啊!!! 所以当他在头疼却又通体舒畅的诡异感觉中醒来,睁开眼看到的却是自己紧紧搂着四哥躺在床上——没穿衣服的那种!!大脑完全是一片空白,两眼发直空茫! “醒了就放开我。”冷冷的声音响起,他下意识的照做,然后看见四哥皱着眉头,有些费力的撑坐起来,锦被下滑,圆润的肩膀优美的锁骨还有布满肌肤的点点青紫……噢,他要流鼻血了。 “看什么!”四哥横眉竖眼的刮了他一眼,他连忙也坐起来,视线只敢停留在四哥的脸上,正襟危坐。 “四……四哥,我我我……我昨晚……那个,做什么了?”胤禩舔了舔有点干涩的嘴唇,声音不稳的问道。 瞬间,他看见四哥眼底里森冷的杀气,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你不记得了?”四哥的声音有点咬牙切齿。 他很努力的去回忆,但是发现——空白! “四哥四哥,我……” “不记得就算了,去叫人准备,我要沐浴。该怎么做你知道的。”四哥收回了杀气,硬邦邦道。 他当然知道要怎么做,看着四哥脸上的疲惫和有些苍白的脸色,他很是心疼了起来,虽然记忆空白,但是凭着自己身体的感觉,他昨晚绝对是享受到的那个! 连忙下床穿衣服,看着满地的狼藉,他很不自在的红了脸,手下动作却不慢,准备好后就出门找来心腹叫烧水的烧水,准备吃食的准备吃食,一切过程绝对不会让不能信任的人去走。 当大大的浴桶充满热水放到房间里后,挥退了下人,胤禩有些忐忑的看着还在床上闭目养神的四哥,踌躇了良久还是上前走去。 “四哥……那个,我抱你过去吧。”看他身上的痕迹就知道自己昨晚绝对不温柔,而且很可能折腾得狠了,心底对自己又是一番责骂。 胤禛看了看他,伸手拢了拢身上的被子,轻轻点了点头。 胤禛不重,即使身材高挑,但是因为骨架纤细的原因,真的不重,所以对于骑射不错的胤禩来说,这点重量一点都不吃力,而且让他很荡漾。 他抱了四哥诶…… 只是到了浴桶边就有问题了,胤禛不愿意当着他的面把被子掀下来,但是如果他现在离开,他跨进去浴桶的动作势必会牵动身后的伤。 “你闭上眼睛,按我的指令做。” 好吧,虽然他很想看看被子底下什么都没穿的四哥是什么样子,但是这点眼色还是有的,他可不想被四哥灭了! 先把四哥放下地,然后听见被子被甩在地上的声音,然后被抓着手分别放到膝窝和后腰处,不用指令都知道是要把他再次抱起来了。 腰好细腰好细,肌肤好滑好滑!!!胤禩闭着眼睛在心底咆哮,再一次在心底唾弃自己居然没有昨晚的记忆!!!太亏了!!! “前面一点,嗯,放我下来。” 安然进到浴桶,被热水瞬间包围的感觉让胤禛满足的嗯了一声,绵长愉悦,太勾人了! 闭着眼睛感觉更加敏锐的胤禩简直觉得自己被这单音撩起了欲火,恨不得重温昨晚的一切!!! 但是不行,所剩不多的理智在脑子里发出了警报,所以不用胤禛说什么,他就立刻转过了身,慌乱的说:“你……你慢慢洗,我……我去叫苏培盛来。”要是一会让他帮四哥穿衣服,他真不知道自己忍不忍得住。 几乎是逃命似的离开了房间,他脸红红的来到院子的小湖边,看着水影,忍不住又敲了敲自己的头。 “胤禩,你就是个猪,你吃干抹净了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真是出息了!!你这个笨蛋!!!!”这种可能一生一次的意外行为都记不住,他不活了!!! 但是无论怎么自厌,晚上的应酬还是要去,不过幸好四哥这个工作狂人没有逞强,听了他的话在房间休息。 一晚上他都是心不在焉,酒是不敢再喝了,到后来实在坐不住,急匆匆的回住处。 站在四哥还亮着灯的房间良久,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敲了敲门,只是敲门声刚落,里面就传来动静挺大的声响,他吓了一跳,想都没想就推门进去。 “出去!”胤禛在床上拿着被子裹住自己,满脸的通红和热汗,那一声呵斥带着点气喘,怎么看怎么像是做着什么……坏事…… 胤禩还被那双含着娇嗔意味的眼睛给惊艳得愣在了当场,一个小圆盒子却滚到了他的脚边,他捡起,却发现是一盒药膏。 “四哥……是不是昨晚……”他还记得今天早上把四哥抱起来后,床上的那一片血迹,心里又在责怪自己的粗心。 转身把门插好,他拿着盒子向胤禛走去。 “你想做什么?”胤禛忍不住向床里面缩去。 “四哥,对不起。”他坐在床边,无比认真的道歉。 胤禛愣了一下,垂下眼帘低下了头,轻轻摇了摇头,“意外……而已……” 胤禩心很痛,他果然是这样觉得的,而自己也没有办法直言说其实这个意外他渴望了很久,只能沉默的抿了抿唇。 “我帮你上药吧。”他轻声道。 胤禛的脸更红了,纠结了一会,觉得好难答应这个要求。 两人僵持了一会,只能折中办法,胤禛盖着被子,曲起双腿,胤禩就摸索着上药。 没办法,经过昨晚,胤禛是真的没有办法大大方方在胤禩面前赤/身/裸/体,更别说是为那个羞耻的地方上药。 “你摸哪里?”大腿内侧被抚上,胤禛浑身一震,咬着牙道。 胤禩很无辜的看着他,“我看不到啊。”心里却在暗爽,好滑啊好滑啊。 修长的手轻柔的探索着,昨晚才承欢过的身体依旧记忆鲜明,被拂过的地方如火烧般兴起炙热感,由脊骨蔓延而上的快感让胤禛紊乱了气息,大力咬着唇别过脸,唯恐发出一丝羞人的声音。 胤禩尽量稳住呼吸,也不敢看胤禛火红的侧脸,指尖碰到穴口,另一只手握住药膏盒子也探进被子内,一手中指挖了一把涂好,然后缓慢的,小心翼翼的插进了那个私密的地方。 温暖炙热紧密的包围感觉立刻从手指传递出来,胤禩只要想到昨天晚上这里也是这样含咬着自己,他的小腹处就如火烧一般,下身的欲望也有了抬头的趋势。重重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心底不停的告诉自己四哥受伤了,上药重要,上药重要…… 胤禛这个时候也是不好过,异物入侵的感觉让他想到了昨晚的撕裂感,但是手指上药膏的清凉又舒缓了那种疼痛,甚至有种从骨子里冒出来的快感,他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一手紧紧抓着身上的被子,大力得骨节都发白,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下身慢慢变硬,这让他更加的羞耻,身体也更加的敏感,连眼角都开始漫出水光。 两人的呼吸都渐渐加重,一场上药,辛苦了两个人,满头大汗的几乎浸湿了衣衫,但是谁都没有开口说已经够了或者已经好了。 上药的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两根,三根,慢慢的抽插扩张,似乎已经忘记了上药才是本意,直到手指碰上了极乐的一点。 “啊……够了……已经够了……”娇媚的一声呻吟,胤禛身体颤抖得厉害,伸手想将胤禩推开,却被反手抓住,他一惊,对上一双满是欲望的眼睛。 “不够……怎么样都不够……”贪婪如他,是怎么也不会觉得够的! 轻轻使力,把人带到怀里就是激烈霸道的吻,渴望良久的甘甜滋味让人欲罢不能,不断的吮吸,淫靡的银丝从两人的唇角滑下,一片晶亮。 “不……不可以……”终于被放开,胤禛喘息着扭头,想摆脱落在颈间的啃咬,可是被快感侵蚀的身体却并不合作。 “可以的……我们换个方式上药……”邪魅的声音吐着暗示性的话语,一边急切的吻着渴望已久的身体,一边将横在两人之间的被子用力甩开。 “不要!”身上一凉,胤禛一惊,连忙身手想去阻止,但是双手却被反剪在身后,任凭他如何扭动都无法挣脱。 “四哥,再乱动我就很难温柔起来了。”胤禩咬着他的耳朵轻声道,欲火被他的蹭动弄得更加高涨,抽出在他体内的手,满意的听着那一声淫靡的呻吟,然后开始快速而粗鲁的解开自己身上的衣服,跳上了床。 “胤禩,你别太过分!”胤禛看着裸诚相见的两人,红着脸大吼道。 “我想这样做很久了,上天不过是给了我一个契机。”他直视着他认真道,然后趁着他愣住的时候,两手握住他的膝盖,猛然向两边分开,胤禛猝不及防就要向后昂去,下意识的就伸手环住了他的后颈,怎么看怎么像主动投怀送抱。 胤禛脸色一变,正想推开,胤禩却是把他的腿架到肩膀上,用力的搂住他,如此紧贴的姿势令两人挺立的骄傲都贴在了一起,显得无比的淫乱。 “你看,你也有感觉的。”胤禩吻了吻他颤抖的唇,伸手握住两人的下身,缓慢的撸动着。 “啊……你……放手……别……啊……”强烈的快感涌起,胤禛忍不住呻吟起来,嘴里说着不要,腰肢却诚实的扭动起来。 胤禩低笑,迷恋的凝视着那张布满情欲的脸。 不够,还不够,还要狠狠的占有,不断的占有。 手指飞快的律动了一会,顶端都流下了不少眼泪,胤禩舔了舔唇,停下了动作。 戛然而止令已经被挑起饥渴的身体所不满,胤禛睁着含着水意的大眼瞪他,端的是销魂蚀骨。 胤禩喉头一紧,强忍着把人压下狠狠冲刺的冲动,取过丢在一旁的膏药,微微放开他,在他不解的注视下将药膏涂到自己发红挺立的坚硬上。 “你……不会是想?”胤禛红着脸别过头,猛然想到他刚刚说过换个上药方式,心里一惊,愕然的道。 胤禩邪肆一笑,根本不给反应后退的机会,把人轻轻一推,随即压了上去,钳住纤细的腰肢,慢慢的慢慢的一寸一寸的进去,占有。 冰凉的药膏消除了刚刚进入的刺痛感,之前的扩张也起到了作用,不同于昨晚的疼痛,这次的几乎是一种极乐的享受。 直到齐根没入,两人都同时都满足的呻吟一声。 “四哥,我喜欢你,这种喜欢,你现在知道了?”强忍着律动的冲动,胤禩睁着眼睛对着胤禛低声道。 胤禛咬了咬唇,湿濡的睫毛轻颤,艳丽得让胤禩的下身又肿胀了几分。 “笨蛋……动啦……”都已经都这种时候,还能说什么的?况且要是真不愿意,昨晚可以说是意外,那么现在呢? 四爷你就是个别扭的女王受。 早就在那一层层皱褶被撑开然后吸附上来的那种感觉给逼疯了的胤禩,在听到这细声细起却无限娇媚的话语时,那条名为理智的脑筋崩的一声就断了。 迫不及待的抽插,刻意撞击着刚刚上药时就已经碰到的敏感点,胤禛立即抓紧了他的肩膀,又娇又媚的抽叫了起来,那样的呻吟是胤禩听过的最动听的声音。 伸手握住他的下身,带着薄茧的手掌用熟知的一切手法给予对方快感。 前后都过于强烈的快感让胤禛有种处在崩溃边缘的错觉,那是种说不出口的快感。 “轻点…不要、啊。”并不算长的指甲在对方肩背上抓出数条血痕,同时这也引来对方更为猛力地贯穿,肺部空气都要被顶出的感觉。 胤禩却是不予理会,身下的人他渴望了很久,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滚烫的硬物在体内毫不留情的来回摩擦发出让人脸红的水声,而自黏膜表面传来的酥麻感让人忘乎所以,几乎是沉溺在最原始的渴望下,胤禛摇摆着腰肢收紧着内壁。 胤禩倒抽了口气,随后是一下比一下更为用力的顶入,生生逼出那人破碎不成调的嘶喊,沙哑且性感。 “不、不行了……唔……”从后面传来的快感让胤禛不由得绷紧了脚尖,声音里也有丝崩溃前的无助。 扶着掰着他的大腿继续身下的冲撞动作,胤禩低头咬住他的颈侧,舌尖细细扫过每一片布满细密汗珠的皮肤,看着神色开始恍惚的人儿,那原本清澈的瞳孔此时已经被晕了层水雾,“这就不行了?” 酥麻感从脊椎尾部蔓延至头顶,腰肢酸软地颤抖,在那种被扩张到极限的错觉下只能把指甲死死地扣紧对方的肩膀,眼角噙了多时的眼泪终于被逼了出来,“那里不行,唔——” 腹部的肌肉绷的死死的,被逼至极限,白皙的皮肤氤氲出诡异的红。起初从鼻腔深处溢出的酥软呻吟现早已成了破碎不成调的啜泣。 就连嗓子也像是同样被蹂躏过一般,伴随着忽高忽低语无伦次的抽喊声让人心痒难耐。 “行的。”胤禩极力压抑住快要爆发的欲望,钳住纤细的腰肢狠狠地碾过敏感点,“还不够呢。” “真的——不——”拼命地摇着头,想极力否认什么,深掐进男人肩肌里的指甲缝中溢出血丝,而像是被关在体内多时欲望在瞬间汹涌而出,失控抽声尖叫,“——啊啊啊!” 之前堆积在腹部的一切全部炸开,片刻之间脑内一片空白,淡腥气味的浊液洒在俩人之间,而胤禩也在他因为高潮而引起的收缩下释放了自己。 上药的最后演变成昨晚的案件重演,胤禩表示非常的满意。 这种事情当然是有一有二就有三的,四哥这人嘴硬心软,半推半就的样子实在是惹人心痒,一尝夙愿的廉郡王表示这趟江南之行那实在是太完美啊! 哦,你说没有明确说明?嗨,又不是扭捏女子,若当真是厌恶和不愿意,皇子的骄傲怎么也不肯能屈居人下的,有些东西不需要明说,做出来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心中的贪婪饕餮终于吃到了最渴求的人,那咆哮着的不满足也戛然而止。 你说过的,你会一直都在,我可不允许你反悔。 第83章 番外六:大福晋 这年头流行穿越,特别是清穿,康熙朝九龙夺嫡,各种美男各种嫖,尤其冰山面瘫四爷是各种萌,而冷CP更是层出不穷,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想到却没有的。 说了那么多大爷我只是望天流泪,为毛为毛啊!!! 我只是一个某XX高校历史系大三学生,草龄二十二,典型激腐死宅男,常年混迹J江,偶然写文赚外快,各种天雷狗血虐情节更是我的最爱,穿越更是来者不拒,但是不代表爷爱穿越啊!!还是穿到一个只有十四,典型发育还没有完全的萝莉美少女身上,而且还是在选秀!!! 噢,这是宫斗呢宫斗呢还是宫斗呢?我只是一个读历史的小白宅男啊,和女人斗我真的是立刻就能死翘翘的!!! “熙鸾小主,时候不早了,您早些安置了吧,明天还要继续学规矩呢。”储秀宫的大姑姑青碧走了过来,温柔细语的对我道。 我扯了扯嘴角,默默的回房,这是金枝欲孽呢金枝欲孽呢还是金枝欲孽呢? 小萝莉叫熙鸾,名字真好,不像我穿越前俗到爆的王强,木有一点书画之气,就是不知道姓什么,希望不是什么历史名人,最好撂牌子回家自行婚嫁啊!! 清朝规矩出了名的大过天,第二天的训练简直是地狱啊地狱啊!!花盘底,走得我脚都肿了,实在很佩服有的女人能够踩着十公分的细高跟压一天的马路,膜拜之!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累得像狗一样,再一次感叹清朝秀女果然是苦逼中的战斗机!!而其中唯一收获的就是我终于知道了我是谁。 三品协领祜满之女瓜尔佳氏,呜呜,我头一次憎恨自己的好记性,居然是敦怡皇贵妃,那个活到乾隆朝的敦怡皇贵妃啊!!!和康熙差了三十岁啊!!!!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你要这样对我啊!!! 我不要嫁给老男人啊!!我不要康师傅不要康师傅,我宁愿做长期反派的太子爷的妻妾也好过康师傅啊!!!!!老天,求求你放过我吧!!!! 而且我记得瓜尔佳氏是在康熙三十九年十七岁时晋的和嫔,但是我现在这个模样绝对是没有十七岁的,根据秀女三年一大选,往上推算的话现在就是康熙三十六年,但是康熙三十六年皇帝不是亲征然后灭了噶尔丹的么?根本就没有选秀啊。 所以这不是正史,所以这是架空,所以我还是有可能不用嫁给老康的吧? 老天爷,求你开开眼吧!!! 或许老天是有眼的,我居然居然被指婚了指婚了指婚了!!!不用伺候老男人的喜悦完全冲昏了我的头脑,以至于我根本没有听清楚到底我未来的老公是谁。 理郡王,爱新觉罗承祜,名副其实的嫡长子,话说历史上这位元后嫡长子活不到能封王娶妻这么大啊,所以这是平行世界,架空清朝么?或者这位仁兄也是穿越者? 不过无论怎么都好,我乖乖嫁做皇家妇就好了,而且那位理郡王风评极好,年少有为,又得圣宠,还听说是个少有的痴情人,虽然比我大了十四岁,又有个八岁大的儿子,但是怎么都比老康那大了我三十岁的货好吧? 很多年后,我依旧觉得,能够嫁给那个人是上天的赐予,即使他不爱我,即使我只是做了他有名无实的嫡福晋八年。 旗人的婚礼给我的感觉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累,累死人的累!头上那个贵重的凤冠让我觉得脖子快断了,还有这一身价值不菲的新娘服装,做古代女人真的好累好累好累。然后就在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两眼发晕的时候,开门声响起。 我正襟危坐,虽然心理年龄是二十二岁的汉子,但是身体确实实实在在的只有十四岁啊!!洞房……会不会痛死?这样一想,我就两眼泪汪汪啊! 眼前大红的喜帕被掀起,我想我现在的样子一定是胆怯害怕,因为我在那双眼睛了看到了一丝怜惜。 这个人,我新鲜出炉的老公,实在是——很好看。 好吧,我果然是三流作者,连形容词都这样的贫乏,但是好看,是我对于这个人最直观的感想。 表情温柔,举手投足间是贵气天成,那是长年接触政治核心才会有的气质,能在人才辈出的康熙朝混得如此风生水起,这位老公大人实在是一个强人中的强人。 我出神的想着,以至于他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清楚,只是在最后抓住了一个重点——不用圆房。 噢噢噢,这位老公实在是太体贴太好人了!!我在心里欢呼,毕竟太早那啥啥对女孩子身体不好啊!!只是也有些疑惑,这位理郡王会不会也是穿越者呢?虽然传言说这位仁兄对亡妻思念甚深,但是男人么,心里想着一个却并不妨碍他找另一个舒缓身体的寂寞啊,而且在三妻四妾的古代,又是皇子,守身如玉根本就是天荒夜谈!!! 管他呢,即使他是穿越者也改变不了我是他妻子这个事实,最多到时候被认出来了便老乡见老乡呗,还能够直接和他说自己是男人,那么贞操问题就解决了,最好能够假死和离什么的,然后种田致富,看看这个几百年前的天朝到底是怎么一个样子。 现在的我还不知道,这样玩笑般的幻想居然会在后来成真,但是那个时候的心境却绝对没有现在这般的恣意开心。 新婚第二天,那位温柔老公很给面子的和我一起吃了早饭,还说有什么问题就找管家,不用拘谨什么的。 我再感叹一次,这个人真的是新时代好男人,要搁现在那绝对是抢手货中的极品啊,也不知道他以前的福晋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得他那般痴心惦记,多年都不续弦。 送了老公上朝后,我便开始整理嫁妆,也不知道那位是不放心我还是觉得我小,很温言的和我说王府里的事务不用急着接手,有下人管着呢。我是没有所谓了,本身我就不是管理能手,虽说这个王府人口简单,但是我可不觉得自己应付得来,还不如搞定自己的嫁妆,管理好名下的铺子庄子什么的为好。 午休过后,陪嫁嬷嬷进来说我的便宜儿子下学回来了,前来拜见我这个新上任的嫡母。 我是有点紧张的,皇家的孩子可不能小瞧啊,而且听闻这位的额娘在他出生没多久就过世了,是由自家老公一手带大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宠成混世魔王或者调/教成小人精,无论是哪一种,我这个小白宅男都很难应付得过来啊。 整理好表情,我就让那孩子进来。 礼仪完美,模样俊俏,真是太让人荡漾的正太啊。 还好没有小说里面常说的嚣张不可一世,也没有耍什么心眼给我话听,恭敬而又有适当的距离,不是那种满身尖刺缺少爱和安全感的孩子,也没有觉得我是抢走他阿玛的坏女人,这个孩子按照现在的贵族路线发展下去,就是一个好小攻呢~~~接下来的日子过得相当惬意,每天好饭好菜好点心的供着,和那个未来的好小攻现在的美正太相处得也日渐亲近起来,而那位老公大人,却是很少能见到,因为他是一个大忙人,而且他也一直没有和我那啥啥啥,或者其实他是对我现在的干扁身材没有兴趣?打算玩一把养成? “弘昭,你阿玛每天那么忙,你见到他的时候也不多啊,不会觉得寂寞吗?”有一天,我忍不住问着来和我用膳的美正太,我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大家闺秀,也不是什么贵族出身,实在学不来食不言,特别是在我和美正太熟络了之后。 美正太教养极好的吞下了口中的食物,才优雅的开口,“我在上书房学习,阿玛每天都会去看我的啊,而且我下学了也可以去毓庆宫找阿玛,他一般都是和太子三叔在毓庆宫里谈论政事的。” 我了然的点了点头,早在个把月前我就知道自家老公这只蝴蝶让原本的老大变成了老二,老二变成了老三,老三变成了老六,而最大的变化就是那个被康熙无下限宠溺最后两废两立的可怜太子,完全没有了任何荒唐失德的行为,依旧是完美得满朝称颂的储君。 古代女人之所以那么喜欢宅斗宫斗,绝对是因为被困在后宅,真的好闷……我又不是理科专业,折腾不出什么新鲜的现代玩意,讲名著故事什么的又怕犯忌讳,清朝文字狱我可是记得清楚咧! 终日无所事事,我开始想念我的网络,我的腐文,越想越泪目,最后我实在忍不住了,自己动笔,写! 这是我的习惯,一无聊就喜欢胡思乱想,而且是怎么天雷怎么狗血怎么想,那年头雷点就是萌点,越是多人骂多人吐槽就越是如此,君不见宫是一部又一部,四爷那也是一年忙到头的,太招穿越妹子喜欢了。 所以穷极无聊的我就开始写书,反正用的是外人看来是错别字的简体字,而且我又不会把这些雷人的文章拿给别人,纯粹自娱自乐。 除了写书,还有就是和美正太蹴鞠,虽然天朝男足太令人伤心,但是不妨碍个人喜欢么,运动运动我才能找回自己是男人的感觉! 只是太得意忘形的结果就是居然被自家老公看到了豪迈无比的样子!捂脸,会不会被训斥啊?不过弘昭为我说话倒是让我开心,果然真心付出还是会有回报的。 其实我有点怵面前这位爷,笑得温温和和,但是就是让人有种不敢亵渎的气度,所以我在府里看见他的时候都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倒不是完全的假装,而是真的对这人有点怕怕的。 可是当他亲自把藤球送到我手上,扶着我不让我行礼的时候,那么近的距离我能闻到这人身上一股淡淡的舒心清香,还有那只手,骨节分明,莹白如玉,完美得像是艺术品,我的脸腾的红了。 因为我是美手控,而且……喜欢男人,还是纯1。 好吧,我不否认这双手让我心动了,但是身为纯1的我好难接受被男人攻啊!!虽然现在这个身体也只能被攻了……囧。 然而在我还没用想好要不要主动出击的时候,穿越者的身份被理郡王发现了。 “来的时候是哪一年?”他似笑非笑的问着呆滞了的我,手上还捧着我那篇天雷狗血父子3P文。 叫你不注意落在了书房,被发现了吧?呃……不过他这样问……不会也是? “2012。”我小心翼翼的道,心里琢磨着这位应该也是,要不然问不出这样的问题,然后鼓起了勇气提出了问题,“你呢?” “09年大阅兵过后。”他放下了手中的书,似乎放松了般坐到了一旁,上扬的唇角多了些亲近。 我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立刻走上前去握住了那双我觊觎了好久想摸一把的手,然后开始大吐苦水,他真的是一个温柔的人呢,就那样安静的听着,被那双眼睛凝视着的时候,让人忍不住的就觉得他能为你撑起一片天。 完了,我知道自己沦陷了! “那么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听完我的诉苦,他温柔的问道。 “我……我不知道……”我能有什么打算,现在的身体是女人,又是已婚妇人,在这个规矩大如天的清朝我早就已经没有了自由了。 “这样啊……那不如来帮我吧。”他歪头想了想,那样的神情配上精致的五官,夺目得让我心跳加速。 “怎么……帮?我什么都不会啊?”早知道去读理科,搞场科技革命也好啊! “你读的是历史,世界史也是知道的对吧?那么把从现在起的世界大事年表写出来,对我也是帮助。而且有些现代的东西改良一下也是能用到现在这个世界的,我来这里太久了,有些事情已经忘了,而你本身的存在就是对我的帮助啊!”他眉眼弯弯,一番话说得我无比的荡漾。 “为什么……你会想着改变历史呢?”我不懂,真的不懂,或者是因为我胸无大志吧,改变历史的走向是多么吃力不讨好的一件事情呢? “因为我是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有能力影响上位者决定的男人,皇子的责任是要为这片土地的百姓谋福利,只顾自身安乐却不管朝政是否清明,这是不对的,就像噶尔丹的事情,在第一次讨伐的时候能够把他歼灭,没有了第二第三次的打仗,有多少人的生命得到延续?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就不叫历史,那么何谈改变?你要记住,你是活在当下,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帮助更多的人,甚至为国家的发展出一份力,这才算是一个男人。”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里似乎在燃烧着一团火,我被说得心情激动,哪个男人没有想过建功立业的,活在当下,如果我的努力真的能够改变几百年后的屈辱历史,我有什么理由不去做的呢? 而且,我想接近面前这个人,他的视野高度是现在的我无法比拟的,那么我想努力的成为他承认的存在。 后面的日子我见他的时间就多了,虽然谈论的多是朝政,我会以现代人的思维去述说一些观点,而他也会以现在的社会常规来指点我,我享受着和他相处的时光,也一日比一日的更加喜欢这个人。 “承祜,你有喜欢的人吗?”我托腮看着对面正在全神贯注看着我默写出来的东西的人,那张脸我是越看越不可自拔,忍不住问道。 他顿了一下,抬眼看着我,我强忍着别开头的冲动,很认真的直视着他。 我知道他应该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谁叫他是那么心思通透的人呢? 他收回了目光,我有些许的失落,但是还是正襟危坐的等待着答案。 “没有。” 我心中一喜,但是还没有来得及表现在脸上,他的下一句话就如冷水一般泼在了我头上,简直是透心凉。 “但是我有一个很爱的人,他的存在可以说是我生命的全部意义。” 我看着他说这话时那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表情,知道自己这段感情要无疾而终了,可是心好痛,因为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这个人,或者该说是爱了,因为他为我的世界打开了新的一扇窗,原本平凡小白的自己有了能改变历史,造福百姓的能力和机会,他是良师益友,更是我理想中的爱人,可惜君心已有所属。 “那么……现在那个人在哪里?”可以让我看看,那个人能否配得上你吗? 他沉默的再次看我,我也固执的回视,他突然叹了口气,眼带怜惜,我心头突然就有些委屈,眼眶也红了起来。难道是因为在女身太久,灵魂也被娘化了? 他走过来,给了我一个拥抱,那样温暖的感觉,终我一生再也无法忘怀。 “你的人生还有很长,爱情不是生命的全部。” 可是没有爱情的人生却是失色大半。我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做不成爱人,我还不能做你的红颜知己吗?直觉告诉我他不会喜欢死缠烂打的人,所以怎么可以被他讨厌了呢? 幸好没有表白,只要没有说出口,那么双方都能假装不知道了。 可惜他终究没有说出他喜欢的人是一个怎样的人,但是我相信他的眼光。 我们的关系就一直维持着夫妻之名,朋友之实。 时光渐渐流逝,我也有十四岁的小萝莉长成了婀娜动人的大美女,而历史也真的发生了改变,康熙四十一年末,康熙退居太上皇,太子登基,雍正朝什么的正式被蝴蝶掉。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是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壮举,自得意满的一下。 兴平二年的新年,我刻意提前请求他和我过除夕,他为难了一下,却还是答应了。 所以我说他真的是温柔的人,玲珑剔透,他应该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了吧,所以即使会引起现在的皇帝的醋意,很有可能几天都下不了床,他还是留在府中,和我度过最后一个除夕。 他和皇帝的关系我是在兴平元年得知的,因为他生了场重病,皇帝亲自来到府中,眉眼间的担忧超乎寻常还夹杂着心痛怜惜,而他即使苍白着脸还是笑得若无其事。 我也是圈中人啊,又怎么看不出来。 我看着皇帝亲自抱着他上了回宫的马车,说是要进宫休养,知道他也是希望能在那个人身边的,怔怔的看着他已经空了的房间,忍了多年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我现在不是男儿了,那么怎么痛快怎么哭吧。 活生生的一出兄弟养成文啊,如果主角不是我心仪的对象,我想我的腐魂该燃烧到什么地步?但是心里也有一个声音和自己说,这样很好,也只有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帝皇才配得上他吧?都是心怀天下的人,百年之后,他们会成为明君贤臣的千古佳话吧,开创一个里程碑般的盛世,站在最顶端,历史的书写下凡提兴平帝必有理亲王,多么浪漫的一件事情呢。 兴平二年新年过后,我向他提出要一个方便行走的全新身份。 我想去看看你努力多年,改变了历史之后的万里河山,也想运用自己的思维自己的眼睛为你的盛世铺下一块奠基石。是你教会了我男儿当以天下为己任,那么我便不希望让你失望。 我给自己自由,也给你自由,谁说爱一定是占有?成全也是爱的一种,不是吗? 哈哈,我果然还是当年那个文笔烂极的三流作者啊! 他很快就为我准备好了方便行走的身份,更是在他一手建立的皇家特务组织“天威”里头派了一名武功高强的姑娘陪我同行,他就是这样一个贴心人,可惜被霸道的皇帝捷足先登了,真是遗憾啊。 公费旅行,不用花自己一个子实在是好美好啊! 四年的时间里,我去过好多的地方,虽然交通不方便,但是还是让我江南塞北、天涯海角地走了一遭,也才明白天地到底有多广大。而我也实践自己了的承诺,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写份报告回去给他,以我的视觉告诉他有些政策能够又有哪些能够改良的地方。 第五个年头,我在拉萨那个仿佛天堂般的地方待了三个月,突然想回京。 西藏人说,当你突然想去一个地方就要去,因为那是灵魂的召唤。 所以我遵循召唤,回到繁华的京城,和他来了场久别重逢。 还是那般温润如玉的模样,还是能够扣动我的心弦。 “你还真舍得,这么久才回来一趟见见好朋友。” 因为我怕一看到你就舍不得走了。 “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嘻嘻,我要开书局,还是开遍大江南北的那种!” 政策的变革在实行的同时,人的思维也要开阔起来,现在港口开放通商这么多年了,是时候对着人的思想文化下手,只有知识层面的拓展,人才不会固步自封的做井底之蛙!而且当文人阶层兴起了出国看看的念头时,我和他的留学生计划才能够实施。 大清的思想解放运动,就由我带起,你和他的盛世,也希望有我的一份功劳在! “哦,那么想到叫什么名字了吗?” “J江!” 霸气外露吧!哈哈哈哈哈! 第84章 番外七:嫡女 我的名字叫爱新觉罗.凤敏,父亲是当今兴平帝,母亲是元后瓜尔佳氏,我是名符其实的嫡出长女,身份尊贵。 六岁之前我住在毓庆宫,大家都很喜欢我很疼爱我,特别是皇玛法和大伯理亲王,他们对我简直可以说是极度宠溺,用大伯的话来说就是女孩子就是要娇养的。 在毓庆宫的日子可以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然而待到皇阿玛登基,我搬出了毓庆宫随着皇额娘住进了坤宁宫,我的童年也开始离我而去了。 因为登基不久后的皇阿玛对后宫发了一道明旨:凡宫妃所出格格,必须精通满文,蒙文,汉文,骑射。经朕亲自考核合格者,无论年纪,排行,均着礼部议封公主。 然后在我懵懂不知的时候,我的皇额娘对我严格教导了起来。 满文,蒙文,汉文的学习并不算费力,或许我真的如大伯赞赏的那样聪明伶俐吧,但是骑射却让我叫苦不迭,六岁之前的我养尊处优,身娇肉贵,除了学习女红被扎到手指外,我真的从不曾受过伤,而骑射课程对我来说简直了地狱! 弯弓射箭令我的手掌满是水泡,即使挑了,第二天又会再起,骑射更是让我大腿上的肌肤终日淤青,有时候痛得根本就睡不好,我何曾受过这些苦,可是无论我怎么哭闹说再也不要练了,以前明明温柔和蔼,对我极为宠溺的皇额娘却是无论如何都不答应,甚至板着脸把我训斥了一顿,我想去向皇玛法、皇阿玛、还有那些叔叔伯伯哭诉,可是母亲却极为严厉的警告我说若真敢这样做,那么她再也不会承认我是她的女儿。 我不明白为什么皇额娘会变成这样?难道只是为了那个公主的封号么?我是皇阿玛的元后嫡长女啊,即使我不懂那些东西我身上的血脉还是最高贵的,根本就不容置疑,我为什么不能像二伯家的几位堂姐一样高高兴兴的绣花扑蝶,学习管家然后就安心待嫁,那个公主封号在出嫁之时皇阿玛也是要封给我的啊,只是提前了而已,有什么好值得去努力获得的!! 可是无论我怎么想,每天的学习还是要继续,而终于有一天我实在忍受不了,哭着把弓甩在了地上,然后不管不顾的跑离了校场。 仗着人小躲到了御花园的一个隐秘的假山洞里,任凭外面的奴才呼天抢地的叫唤,我躲在那个小小的角落里哭得无比伤心,皇额娘不疼我了,皇阿玛肯定也是知道我那么辛苦的,但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呜呜呜,他们都变坏了,他们都不像以前那么宠爱我了。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外面寻找的奴才都已经不见了,偌大的御花园安静得过分,我觉得更加伤心了,那像是被遗弃的感觉,居然没有人找到我,大家都已经不疼敏儿了。 “哭成小花猫似的,都不漂亮了。”温柔的声音响起,然后我落入了一个无比熟悉温暖的怀抱里。 “呜呜呜,大伯……呜呜呜……”我睁着肿得厉害的眼睛,看着从小到大不知道见过多少次的温和笑容,立刻放声大哭。 大伯最好,大伯最温柔,闯祸了只要找大伯就一定会没事,因为皇阿玛最听大伯的话,大伯比皇玛法都管用,而且皇阿玛对着大伯的时候才会放柔表情,没有那种令人敬畏害怕的威严。 “大伯……呜呜……我不要练习骑射……那是男孩子学的……我不要……”大伯是典型的慈父,我经常会很羡慕弘昭哥哥,甚至有时候会想如果大伯是我的阿玛就好了。 “敏儿乖,不哭不哭哦。” 大伯这样温柔的声音令我哭得更加大声,多个月来的委屈全部都宣泄出来,果然只有大伯才是最疼我的,皇阿玛皇额娘全都是坏人。 “你倒是出息了?课上到一半就耍小姐脾气走人,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皇阿玛冷冷的声音吓了我一跳,令哭得正起劲的我下意识的就住了嘴,努力的往大伯的怀里缩寻求庇护。 “我说你把女儿当儿子呢,声音温柔点温柔点。”大伯安抚般拍了拍我的背,语气责怪。 还是是大伯最厉害,连皇阿玛都敢斥责。 “就你惯着她。”皇阿玛的声音果然柔和了下来,再没有那种令人害怕的冰冷。 “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当然是要惯着的。”大伯摸了摸我的头,那般的怜爱,我又想哭了。 “乖敏儿,别哭了,大伯可是会心疼的。”大伯轻轻的吻了我的额头,让我害羞的红了脸,撒娇般在他的肩膀蹭了蹭,大伯这样温柔,还是做额娘好了。 “大伯……我不要练习骑射,你和皇阿玛说说……”我小声哀求道。 大伯还没有回答我,皇阿玛就开口了:“有什么话就直接和朕说,别让你大伯开口,想要什么都不愿意亲自开口,你还有什么用。” 唔,皇阿玛好过分! “胤礽!” “你不能老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着她,她快七岁了,该学的该懂的都该明白了,皇家的孩子哪能像寻常人家的孩子那样一味宠着,朕七岁的时候早就没有任性的权利了。”皇阿玛这次不为所动,板着脸说道。 大伯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难过的神色,我看着就觉得难受。 大伯家只有弘昭哥哥一个孩子,他人又好,其他叔伯的孩子都喜欢他,而他和皇阿玛感情最好,对着我和兄弟姐妹们就尤为喜爱,可以说他是真心把我们当成他的孩子,现在看到他因为维护我而被皇阿玛说了重话,我怎么也忍不了。 “皇阿玛你别骂大伯,他只是疼我。我不喜欢练习骑射,我讨厌骑射,我想请求皇阿玛免去了我的骑射学习!”我鼓起勇气直视着皇阿玛道。 皇阿玛说过的,当他的孩子有什么事情要求恩典的时候一定要看着他的眼睛,如果连这点勇气都没有,那就不用开口了。 “不学习骑射你就不会有公主的封号,将来你出嫁的时候最多就是个和硕格格。”皇阿玛淡淡的说道。 我立刻难以置信的叫了出来,“皇阿玛骗人,按照规矩中宫所出嫡女出嫁皆是固伦公主封号,我是你唯一的嫡女,怎么会只是和硕格格?” 皇阿玛冷笑一声,那双威严的凤目让我害怕,但还是倔强的看着他,“朕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规矩?朕说的就是规矩,朕的公主就是要精通满文,蒙文,汉文,骑射。你如果做不到不想做也可以,那么公主的封号你也别想了。朕倒要看看,你身为长女,将来你的妹妹们却比你早封了公主,你以后见着她们都要行礼请安,看你怎么办!” 我愣在了当场,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是的,皇阿玛的明旨可是所有格格都要遵守的,不论排行不论年龄也不论额娘的出身,我自以为自己身份尊贵,却忘记了皇阿玛一开始就让姐妹们站在同等的位置上。 “敏儿,你皇阿玛说得没错,你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女,要是让别的皇女抢在你前面封了公主,那皇后和你都会很丢脸。”大伯摸了摸我的头,认真的劝诫道,“敏儿,你身份尊贵,天生比别人多了优势,但是不代表你可以不努力的去获得任何东西,皇家的格格在享受荣华富贵生活的同时,也必须要为将来履行必要的义务做准备。” “你这样随便说辛苦说放弃,怎么配得上朕的嫡长女这个身份?朕是由你大伯亲自带大的,他只比朕年长五岁,当初没有皇额娘庇护,虽然你皇玛法疼惜,但是宫里宫外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他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能为朕撑起一片天了。你受伤难过觉得委屈多的是人来哄你,闯了祸也有人护着,一切日常都由你皇额娘为你打理好,比起朕和你大伯当年不知道幸福多少倍了,知足吧。”皇阿玛有些感慨的拍了拍我的头,眼睛却是看着大伯。 我默默的低下头,看着伤痕累累的小手,想到皇额娘亲自为我上药时那心疼的神情,又想到比我小两岁的佳莹妹妹也是那般努力的学习着,她的额娘是嘉妃,是皇阿玛还是太子时在身边伺候的老人了,并不怎么受宠,如果真的让佳莹妹妹在我前头晋封,皇额娘一定会被全宫人耻笑的。 “皇阿玛,我收回我刚刚求的恩典,是女儿不懂事,以后不会了。我一定会凭着自己的努力从您那里得到固伦公主的封号,绝对不会被别的妹妹捷足先登!”我也有身为嫡长女的骄傲。 皇阿玛笑了,很少见到他笑的我呆滞了一下,其实皇阿玛是很好看的人啊! “朕等着。”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因为骑射课的辛苦而叫喊过一句流过一滴泪,尤其是随着后来陆陆续续的皇女出生,我就更加的努力用功,唯恐被人追赶上。 然后到了十岁那一年,我通过了皇阿玛的考核,被封为固伦和硕宁安公主,从此我有朝服,有仪仗,有俸禄财产。论身份,暂时比我还未受封的弘皙大哥,弘晋二哥还高贵。 册封典礼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我快累死,尤其是身上的朝冠礼服还十分的重,但是我就是觉得心里空空的,挥退了想伺候我更衣的奴婢,我站起来走到那块大大的落地水银镜前,看着里面的自己,辛苦了将近四年的时间,为的就是这身衣服么? “敏儿,还不休息吗?” 我从镜子里看着站在我身后的皇额娘,轻轻的摇了摇头。 “皇额娘,今天你开心吗?” 她伸手,轻轻的搂住了我。 一时间,我觉得眼眶涩涩的,因为皇额娘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抱过我了,从皇阿玛的明旨下发后,皇额娘对我就只有严厉而没有了慈爱温柔,我的心底对着她是有怨的。 “敏儿,你可是怨皇额娘对你太严厉了?连一丝温言劝说开解安慰都没有,对不对?” “皇额娘……”我哽咽了声音,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额娘温柔的摸了摸我的脸,拉着我坐回床上,亲自为我解下朝冠礼服,又取来象牙梳子为我梳理头发,让我恍惚的以为回到了还在毓庆宫的时候,皇额娘也是喜欢这般亲自照顾我,但是当她成了皇后后,就再也没有过了,我知道她忙着管理宫务,我体谅她却还是忍不住失落。 “敏儿,你可曾想过你的皇阿玛为何在登基之初就对后宫下发了那样的旨意?” “是……为了用公主的名号钓着后宫嫔妃,让她们不能只顾着皇子而忽略了皇女,在教导女儿方面用心了,也就不会掐着尖的只想着争宠了吧?”我可是没有落下后宫的生存法则。 “说对了一半。敏儿,外嫁蒙古联姻就是皇女的义务。皇上登基时命人修葺玉牒,然后问题就出来了,自太宗皇帝开始远嫁蒙古的公主有很多,但是大都折在了草原上。大清让公主和蒙古联姻,是为了让公主所出子嗣将来继承蒙古部落王位,结果一个个没生子嗣不说,还红颜薄命。” “所以皇阿玛是觉得既然与蒙古联姻是必须,那公主必须有子嗣,那子嗣在大清支持下必能登上王位。而这个就必须要求公主有手段,能拿捏丈夫管理下人,即使生不下子嗣,也要长寿的长久占着蒙古亲王嫡福晋位置。”我一点就通,学习骑射的确能让人身体更加的健康,我也很少生病,不像二伯家的堂姐那般的娇弱如花。 “是的,封了公主之后,在你享受公主尊荣同时,也拥有公主气度和能力。敏儿,额娘知道你很辛苦,但是皇家的儿女就该如此,你看你的兄弟们哪个不辛苦的?不历练风雨,你是承担不了责任的。” “可是您早和我说不就好了?再不然你安慰安慰我也好啊。”我又不是那般任性不懂事的女孩子。 “有些事情由你自己领悟比额娘说出来效果更好,至于安慰,你不是有理亲王安慰吗?”皇额娘伸手把我搂在怀里,温柔道。 “可是大伯和您是不同的啊。”虽然我也觉得大伯要是额娘的话也很不错…… “傻孩子,理亲王安慰你才是好呢。”皇额娘摸着我的脸,表情是我看不懂的复杂。 “啊?” “敏儿,你知道吗?你的名字是由理亲王起的,皇上众多的孩子中,只有你有此殊荣,甚至可以说连由太上皇赐名的大阿哥在这一点上都比不上你的。” 我茫然的看着皇额娘,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皇上……和理亲王亲厚,政事上多有依仗,无论皇上有多么的独断,只要理亲王开口,他便会改变主意,而只要理亲王喜欢的皇上也会喜欢,理亲王厌恶的皇上也绝对厌恶……额娘只有你一个女儿,李贵妃的大阿哥又得皇上看重,但是李贵妃却从来不会也不敢挑衅于我,你道是为什么?因为理亲王最是宠爱你,也很尊重我这个皇后,当年我还是太子妃的时候他曾经称赞过我性情贤淑,能担国母之职,所以皇上对我也是敬爱。理亲王只有一个孩子,他是把你当亲生女儿了,他越是宠爱你,皇上也越是看重你。你的封号固伦和硕宁安公主,在你之前可从来没有过,那都是理亲王向皇上提议的。皇上可是把你看成……他和理亲王的孩子……” “什么?”皇额娘最后的话说得太轻,我没听清楚。 皇额娘摇了摇头,继续道:“理亲王看人极准,他为你起名凤敏,意思是凤凰灵敏,他说过你是皇上唯一的嫡女,注定是会高飞的凤凰。他安慰你的同时也会提点于你,你看大阿哥年纪轻轻就那般行事有度,颇具风采,那就是理亲王不时提点的结果。敏儿,你现在有了封号,往后的日子除了跟我学习宫务外,就是把理亲王教导你的东西牢牢记住。” “皇额娘,大伯怎么都是男子,他能教导我什么?” 皇额娘笑了笑,“你会知道的。” 我似懂非懂,但是却没有再问下去。 后来,皇额娘的话真的应验,大伯他……他居然带着我接触政事!! 后宫女子不得干政啊!!! “傻丫头,只要大伯不说你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的。”大伯捏了捏我的脸笑着。 “大伯,我……我学这些做什么啊?”女子养在深闺,出嫁后困在内宅,一生围绕着孩子丈夫,政事什么的没必要接触吧? 大伯敛了笑容,静静的看着我,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好有压力,比皇阿玛都要让人觉得害怕。 “凤敏,你知道我为何那么喜欢你?对你那么特别?你皇阿玛的女儿里面唯独由我为你起名,并且用了凤这个字。你可曾想过?” 我摇了摇头,其实这也是我一直很想知道的事情。 大伯又扬起了笑,伸手轻轻的抚上我的眼角,“因为你和胤礽长得最像,特别是刚出生那会,我抱起你的那一刻仿佛回到了第一次抱起你皇阿玛的时候,而且你也和你皇阿玛一样,原本哇哇大哭的,但是一到我手里就安静乖巧极了,而你越长大,这双眼睛也越来越像你皇阿玛。再加上你是嫡女,这和你皇阿玛又相似了,所以我就决定让你成为展翅的凤凰。这双眼睛不能只是形似你的皇阿玛,还要神似。凤目生威,本就该睥睨百禽。” 我愣愣的听着,心里头有种热热的东西流过。 “你将来是一定要外嫁到蒙古,但是我对你的要求不单单是拿捏丈夫,生下子嗣,管理部落,我要你成为草原上的一个传奇,像你的皇阿玛一般被后世人所景仰,而不是在历史上留下寥寥数字,述说你的出生卒年、丈夫何人、子女多少,我要你被人传颂,写传立书。所以我带你接触政事,开阔你的眼界,拓展你的思维,从骨子里培养你身为嫡长公主的骄傲和能力,不让你辜负了你身上高贵的血脉!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到!” 我想,没有一个女子被告之这样的期许而不热血沸腾的。 他说,我一定能做到! 皇额娘说理亲王看人极准,他说我能成为一个传奇,那么我就一定能! “大伯,我绝不辜负你的期许!” 我是大清最高贵的嫡长公主,我与我伟大的皇阿玛最为相似,那么我继承了他的血脉,也注定成为一个被后人传诵的传奇! ============================== 兴平十四年,固伦和硕宁安公主年二十岁,赐婚于准噶尔汗策妄阿拉布坦之孙达尔齐,一年后准噶尔部叛变,进兵西藏,公主早有闻讯,秘密将消息回馈京城,兴平帝派直亲王和恂郡王秘密带兵埋伏于拉萨,一万准噶尔兵全军覆没,兴平帝随后下旨派兵进驻西藏,其后,公主离间策妄阿拉布坦与谋臣大策凌敦多布,准噶尔内乱,策妄阿拉布坦和其子噶尔丹策零死于叛乱,公主其后依靠清军扶植其夫继位,与清朝保持密切联系,并逐渐在清军帮助下统一准噶尔部。 兴平二十五年其夫病逝,徒留四女一子,幼子不过二岁,随后让其子继承汗位,但准噶尔部却是由公主掌权。 兴平三十年,沙俄派人欲收买和硕特拉藏汗之孙,辉特部台吉阿睦尔撒纳来推翻公主之子,妄图使他们取而代之,建立傀儡政权,阴谋被识破,未能得逞,公主与清军同时出兵合作追击叛徒,并给与沙俄军事外交贸易的三重警告。 兴平四十年,其子病故,年方十七,留遗腹子,八月,公主宣布其刚出生之孙继承汗位,昌正二十年,公主病逝,享年六十六岁。 她执掌准噶尔政权长达三十五年,在她的统治下,准噶尔部内部团结统一,政局稳定,经济和人口都得到飞速发展,并多次对抗沙俄的分裂行为,成为清朝对抗沙俄入侵的有力屏障,其孙喇尔札由其亲自教导,与清朝继续保持密切联系,二十年后正式归顺,自请清军进驻伊犁,清朝完成了对天山南北地区的全部控制。 数百年后,考古学家为研究这位传奇女性多次来到西北地区拜访她的后代子孙,在多次请求下终于获准进入她的墓,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公主骸骨手掌位置的一块巴掌大的和田扁玉,因为棺木里就只有这一样陪葬品,能够看出公主是握着它下葬的。 而上面只有雕刻着一句话—— 靠父亲你能成为公主,靠丈夫你能成为王妃,但是靠自己,你却能成为女王。 落款:大伯。 这块玉最后获得了准许带出了墓地,也为那位传奇理亲王添上了新的评价。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的灵感来源是豆大的《旅行者》里穿成乾隆的部分~~~ 话说其实一直都很心疼太子爷他们那一脉的孩子,像弘皙,像太子唯一的嫡女,这个女子最后只是被封了郡主,明明是公主之尊的说…… 当然,成王败寇注定是要祸及妻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所以在这里,将这位尊贵的公主写成了传奇。 承祜没有说出口的是其实是来自于前世的补偿啊,因为瓜尔佳氏也是一个好女人的说。 第85章 番外八:J江 兴平七年,在桃花纷飞的春天里,京城的书画一条街里一个位置极好,三层高的文具店被人收购,三个月后整修一番成为了一个书局,店名由一个洋文和一个汉字组成——J江,怎么看怎么觉得不伦不类。 周围算是老字号,名字极为风雅的一众书局都表示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名字奇怪的铺子并不看好。 “真以为国家与洋人通商多年,上书个洋文就能吸引人了?做书画生意讲究的是风雅,这店名一看就知道老板不通文墨,看着吧,很快就会倒闭的。”某知名书画店老板如是说。 可是没几天,众人却诧异的发现那家开张几天都乏人问津的书局居然一下子涌进了不少人,而且仔细一看都是腰有黄带子的! 众人就纳闷了,心想着这店的老板是谁啊,能让那些贵人不假手仆人,亲自来买书,后台也忒大了吧? 话说京城里的老字号店铺,每一个手上的人脉都是拿得出手,当下就各自去打听了,但是奇怪的都没打听出个大概,只是朦胧的知道这J江里面出售的书——很厉害。 后来还是一家店铺的老板打听出了些名头。 原来呢,太上皇不久前从新捡起了曾经学过的洋人语言,而随着这些年国家与洋人贸易越加的频繁,他看着诚亲王和淳亲王那般喜欢翻译洋人书籍给孙子们,便也当成消遣般的自己动笔翻译起来,而皇上得知后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让一直与洋人打交道的九贝勒尽量购买洋文书籍,再把太上皇翻译的书籍让人拿去刊印,然后就在这个J江里面出售,并且在注明原作者的名字外,还另附上翻译者名称——康、师、傅。 当然,知道这个康师傅是太上皇的人除了爱新觉罗家的子孙没有别人,但是知道太上皇翻译的书籍被皇帝拿去刊印并出售的就很多,所以不论出于什么样的心理,王公大臣是浩浩荡荡的来到J江里面大肆购买书籍,不管看不看,拿回家供着也行啊! 就这样,J江很快就在京城里站稳了脚步,并且慢慢的也吸引了文人士子,原因很简单,因为在J江一楼,书籍是可以免费观看的,而且一楼里有一面老板特意空出来的墙,用来给文人士子恣意发表言论,可做诗可写论策可发表政见,简直是能够畅所欲言,而且还不用害怕犯忌讳,因为曾经有御史参过J江如此行事怕心怀不轨,却被皇帝一句其心不正给免了职,人精似的大臣心里立马透亮了,这J江幕后的老板要不就是理亲王要不就是皇帝本人,所以J江越发的屹立不倒。 而更是在某次某位秀才在里面作了篇评论时政的文章,几天后发现居然有当今理亲王的点评后,整个文人圈子都轰动了起来,寒门士子有哪个不想飞黄腾达报效朝廷,但是在没有功名在身的时候居然能得当今最为有名的贤王指点,那无疑就是将来平步青云的标志,所以继收复贵族圈子后,J江又俘虏了文人圈子。 但是贵族是少数的,读书人占据了人口的四分之一,而剩下的就是贩夫走卒平头百姓闺阁女子老人孩童,在这个娱乐甚少的年代,J江的老板以其精准的目光将生意板块拓展到了通俗读物上面。 网罗了一大堆写手专事此道,而且不同于以往宣扬爱情至上抛却父母私奔没有媒妁之言的才子佳人题材,而是女子为国家大义舍弃爱情或是宅斗高手或是为家人撑起一片天等等一系列以女性视觉出发的宣扬女子自尊自强的故事,而且在上层贵妇圈里,从当今皇后那透出过消息说那J江出售的这一类读物可是被皇家用作教导格格们的教材呢!这下不用说,J江也把闺阁女子给吸引了。 然而这还是远远不够的,这个重男轻女的年代,男子大多不屑于那些姑娘家看的东西,所以J江创办了清朝第一份报纸,名曰《和谐报》,每七天出一板,分时政版,生活版,娱乐版,还有皇室版,主编为河蟹总攻。 又是不伦不类奇奇怪怪的名字,但是却没有人敢小觑,因为这《和谐报》的第一期不单单是对京城发售,而是面对全国,因为其中的皇室板块居然是对已经退位七年有余的太上皇做的专访,大篇幅的介绍了太上皇退位后的日常生活和心情感受,还有对于现在皇上的期许和赞赏等等一些列全国人民都感兴趣的话题,而且通篇用的是白话文,只要能认点字的都能明白,而不认字的也不怕,皇帝特意派专人在全国偏僻之地说书去了,而内容当然就是太上皇的专访了。 可以说,这份报纸的出世轰动了全国,为一向神秘的皇室掀开了朦胧的面纱,尤其康熙在民间的声望本就极好,这篇专访出来后民意调查就更是偏向了朝廷,无异中为缓和社会矛盾做了一定的贡献。 即使是在数百年后,当说到本国的传媒发展史,这个《和谐报》也被称为影响百年的创举,此为后后话,暂且不提。 总之这报纸第一期对全国发行后,各地有眼力有敏锐商业触觉的印刷作坊老板还有书局老板都是纷纷聚拢到了京城,找J江的老板商谈这个事情来了。 而也是因为这次的‘京城聚会’,一个皇室可以掌握舆论导向的机构开始慢慢成形,而传媒业也开始慢慢的萌芽发展,甚至还成为了百年后皇室推行工业革命的一个重要促进因素。 由于考虑到交通的问题,来自南边地区的书局老板获得了《和谐报》的发行权,而西北的偏远之地则在与会的最后被收购,由J江老板出资,在偏远之地开立J江分店,并先允许他们创办地方报,要求是每月都需把所发行的地方报送到京师,并且京师下达的政令都一定要第一时间出刊。 几个世纪以后,当学者研究这一段历史的时候都不得不赞叹J江老板的长远之见,偏远之地最大的硬伤就是民风保守且消息不灵通,所以导致很多地区土帝皇耸立,而现在这样一来既可慢慢的渗透皇室的权威,也是保持了对那民风彪悍之地的控制,同样的,这样的决定实施起来却也是无比艰难,但是当国家最高统治者都给与全力支持时,却就不那么不可实施了,而这也成为了影响好几个世纪的深远政治决策。 J江出了这么些大事情并且每一件都影响巨大,很多人都开始明白这应该是由国家在背后支持扶植的,代表了国家的声音,也更好的表达了国家的意志。 兴平十年夏 短短三年《和谐报》的发行遍布全国,而J江的分店也开遍了大江南北,出售书籍也是品种繁多,迎合了所有人的口味。 而在J江里最广为人知的是两个名字——康师傅和河蟹总攻。 康师傅是因为J江里出售的翻译书籍基本有一半都是由他翻译的,而且并不限于什么国家,其懂得语言之博学翻译之准确令很多任都相当的佩服。 如果说康师傅的出名是因为他的博学,那么河蟹总攻的出名就是因为他的特立独行。先不说他是《和谐报》的创办人和主编,就单单由他所写的通俗读物就已经让他在民间有相当高的知名度。 河蟹总攻的文笔绝对不是优美,但是胜在通俗,而且是很俗,俗到非常迎合平头百姓的口味,其次是他的书写题材——非常新颖的,近乎是大张旗鼓的宣扬——男男之恋。 即使国家海外贸易已经进行了多年,民风稍微开放,但是连夫妻之间最平常的相处都不能拿出来宣扬的时代,大肆宣扬男男之恋就显得太离经叛道了,即使多的是人私底下狎玩娈童,但是那毕竟是上不了台面的,暗地里怎么都可以,但是明着来就不行了。 所以卫道士们就跳了出来,对着J江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大义凛然的不行。 J江老板也绝,他先是叫人出去好言好语请进来喝茶吃点心,然后极为有礼貌的问了这些个酸腐文人的名字,再保证会对河蟹总攻做出批评,然后卫道士们都觉得胜利了,心满意足的走了。 然而,第二天河蟹总攻居然一夜之间出了本话本,名字就叫《卫道士们不得不说的龌龊事》,而里面的人名,相信大家都能想到了,那群卫道士们当场就有被气晕过去的。 然而事情还没有完,河蟹总攻在他们还没有想到反击之言时,在下一期的《和谐报》里出了一篇长长的文章,其主要观点就是这个男男之恋的书写是不是就是变相的宣扬,文章里清楚的述说着坊间读物不应该以太过正规的视觉来看待,认真你就输了,况且他觉得写男男之恋比写男女之恋好多了,难道你要教导闺阁姑娘朱胎暗结,无媒苟合?而且他写的男男之恋可从来都没有为了爱情而抛家弃子的,也不会祸国殃民,再说了,现在男子多是三妻四妾,后宅斗争让多少女子憔悴了红颜,如果丈夫的妾侍是个男的,一来他生不了孩子,二来也威胁不到主母的位置啊,一举两得。说白了,也只是你们这些卫道士心思龌龊罢了。 此文章一出,立刻点燃了全国的舆论,争论是不休啊,并且吵越夸张,J江老板还灵机一动,在《和谐报》的皇室板块里对各位爱新觉罗氏做了一次调查,更是把这次的争论提上了高峰,那发行是加印再加印,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期的出版数量。 而事情的最后,在人们吵得似乎都快失去理智的时候,太上皇发话了。 “坊间读物,旨在娱乐,不存真实,何须自扰。” 如此冷静的言论就好像一盘冷水泼了下来,让很多人,特别是文人阶层清醒了过来,对啊,他们又不利用这些东西考取功名,本来就是虚构的,吵成这样真是有辱斯文。 所以非常热闹的争论就这样平静收场。但是却也令河蟹总攻的人气更上了一层。 而也是因为这一次的争论,河蟹总攻的男男读物也进入了女人圈子,因为他的男男不威胁主母地位理论成功的戳中了女人的软肋,而且与其让女儿对那些才子接佳人类读物有任何爱情幻想,倒不如让他幻想男男之恋来得有意义,所以在某个程度上来讲,河蟹总攻的出版物也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了封建家长专制对儿女思想的束缚。 清晨,J江书局门口早已将有一堆人在排队,为的当然是购买最新一期的《和谐报》,由于出色的发行量,《和谐报》已将不再是七天一期的周报,除了某些交通不发达之地还是周报外,其他地方都已经变为了日报。 而在这个长长的队伍的对面有一个木制的小桌,也围着不少人,凑近一看你会发现这是一个盘口,至于赌的是什么,列为看官请让我徐徐道来。 话说自当初热烈舆论过后,河蟹总攻的读物是一路畅销啊,而且他奇特的剧情设计也很是吸引人,人家可是发话了,你能接受就当男男看,不能接受就当男女看,大家自便就行。而且一年前河蟹总攻在《和谐报》上连载了一个名叫数字军团的男男情事系列,这原本其实没什么,但是大家不要忘记了,《和谐报》上可是有一版是关于皇室的,而且是全国人民都关注的,很多时候报道的是皇室的一些二三事,百姓通过这些文字感觉到了皇家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神秘,但是不是说不尊敬,而是原来他们也是能和百姓很接近的,鉴于民心越来越归顺着皇室,所以这个皇室版也是越办越出色,甚至贵族圈子里面都觉得能接受采访是一件荣幸事,因为只要一在《和谐报》上出现,那你的民间声望是蹭蹭的往上涨啊! 说了那么多其实只是为了告诉大家,因为《和谐报》的原因,民间里很多人对这一代爱新觉罗家的王爷贝勒都在心里有了一个自己的描绘图,所以当这个数字军团的系列出来后,很多人都——想歪了。 没办法,因为河蟹总攻虽然隐去了朝代姓名,主角之间也不是兄弟关系,但是里面的人物性格有太多地方和他们在皇室版里提到的王爷贝勒们十分的相似,所以联想啊~~是很美好的事情。 大家肯定奇怪难道那群爷就能忍受被人如此乱写?当然不,听说第一期的连载里面映射的是十三十四两位贝勒,就见他们是立刻带着兵包围了J江,问说是进去和河蟹总攻给详谈了一番,最后——灰溜溜的走人了。 后来坊间传言,河蟹总攻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直言道: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你们要是闹的话那就是心里有鬼,觉得说的就是你们自己的故事,所谓清者自清,难道两位贝勒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懂吗? 这个传言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没有人知道,但是胤字辈的爷们却真的任凭你怎么写,我自岿然不动,倒真的堵住了悠悠众口,不过思维里怎么想就不是人力所能控制了。 而由于这个数字军团系列,主角都是以数字来排列,而每当一个故事完结再开心篇章的时候,这些数字的配对却是不同的,简单点说就是这次可以是一二,下次就可以是一十了,就是因为随极机性大,有好事者就是在每次篇章连载完毕河蟹总攻再开篇章的时候开盘口,赌、配、对。 “买定离手,快开门了,快。赔率最高的是一二,一赔二十,最小的是十七十八,一赔一,其次是四七,一赔三,八十,一赔四……”热烈的叫喊声响彻天际,聚众赌博的一众人那是叫得热火朝天啊。【注:此数字排行按照本文拍行。且古人还没有攻受概念,以上CP前后位置不代表攻受。】“我觉得会是五六,毕竟河蟹总攻昨天的连载结束语可是说了下一个故事配对极冷,不存在任何热门。”赌徒甲犹豫道。 “我觉得应该是十四以后,毕竟河蟹总攻写得最多的就是十四以前的故事。你看赔率就知道了,庄家也觉得十七十八是最有可能的。”赌徒乙头头是道的说。 “怎么凡是有一有三的配对赔率都那么高啊?河蟹总攻不可能这样写吗?”赌徒丙疑惑道。 “你难道不知道一三是万年配对,从来不带拆的,连载了这么久每次都在一起,即使不是主角也会出来秀个恩爱,听说哦,皇上就是排行老三,而理亲王就是老大,谁知道J江老板是不是对河蟹总攻施压了。”赌徒甲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 “但是每次一三的故事都是惨绝人寰,虽然最后总是好结局在一切,但是过程是有多波折就有多波折,如果说河蟹总攻真的映射那两位,那么怎么也不敢这么写吧?”赌徒乙持不同意见。 “这样也对哦,而且每次老三都被写得无比的坏,简直存在抹黑嫌疑,也不知道河蟹总攻为什么对老三有如此深的怨念。”赌徒丙也附和道。 “你们三个,还下不下注了,不下注的话就让开,别挡道!”庄家对着那三个窃窃私语良久的赌徒甲乙丙吼道。 “买!” 就在刚买定离手的时候,J江的门一下子就开了,而买到《和谐报》人立刻就翻开连载,然后高呼——“是十三十七!” “有没有搞错,太冷门啦!!!”一堆人的怒吼,响彻天际。 %%% 乾清宫里,皇帝大人执笔的手握得发白,太阳穴突突的跳着,脸色铁青,要是奴才朝臣看见一定立刻跪下来冷汗直流高呼饶命。 而现在唯一面对此的理亲王却是毫不在意,坐在皇帝对面,隔着桌子翘着二郎腿,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是津津有味,而且嘴中还念念有词。 “哇哇哇,胤礽你真的是太渣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利用我?先是对我用强的然后以此要挟让我帮你笼络朝臣,然后发现胤褆对我也有意思,毫不犹豫的就把我送出去,就为了从兵部里面安插人,还下药。我怎么这么惨啊,爱你爱得死去活来,心甘情愿委屈自己,还伤心欲绝看着你娶妻生子,最后心死假死你居然还不放过我!连帮我的老四都一并打压了,太过分了,实在是太……” “够了!”胤礽一手用力的放下笔,站起来快速的把书从承祜手里抽走,就要撕掉。 “我家里还有。”承祜温柔一笑。 胤礽深吸了几口气,眯眼看着书籍封面那偌大的“河蟹总攻著”,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去把那个死女人掐死。 “生气啦?”承祜走到他身边,亲了他一口,表情还是笑眯眯的,“坊间读物么,我被虐得那么凄凉我都没用生气,你生气什么?” “我生气什么?那个死女人根本就是对你余情未了,看她把我写的,我怎么可能这样对你?又怎么可能会把你送出去。还有啊,你里面的红颜知己无一例外的都叫程熙鸾,她根本就是其心不正!程熙鸾,她根本还是想做你的妻子跟你姓!”胤礽气得大吼。 承祜无辜的眨眨眼睛,凉凉道:“我姓爱新觉罗,不姓程。”虽然那姑娘的确是存着那样的心。 程熙鸾,也就是已经去世的理亲王嫡福晋瓜尔佳氏,J江的老板和河蟹总攻。 “要不是看着这些年因为《和谐报》真的令皇室名望提升了不少,也通过这东西倾听了很多百姓的声音,我早就封了这书局了!!”胤礽咬牙切齿道,早知道在其他兄弟来投诉的时候他没有存在看笑话的心里而护着那女人,现在也不至于被气个半死。 “你可不要忘记,这J江真正的老板可是我哦。” 对于见识过后世信息发达情况的他来说,太明白掌握舆论导向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而建立一个健全的信息机制又是多么的有重大意义,不论是对这个时代还是后世。 胤礽一顿,斜眼看着身边的人,突然气不过的搂过人狠狠的吻住。 他才不会把这个人送人,死都不会! “哥,你真的不介意我的孩子一个一个的出生?没有半点酸涩感觉?”他放开他低声问道,虽然河蟹总攻的书他是觉得很生气,但是其中有些描写却会让他不自觉的停下思考,例如手上这本的,关于他成亲有了孩子后哥哥的心情。 爱情是自私而独占,若果真的爱又怎么会愿意和人分享?但是哥哥他从来不曾介意过他的后宫,这…… 承祜怔了一下,旋即温柔的抚上了他的脸,“胤礽,你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介意。”只有他自己明白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胤礽愣了愣,眼神有点复杂,“可是你不会想独占我吗?就像我就非常不喜欢你碰别人,不论男女。是不是说……你爱我没有我爱你多?” 承祜翻了翻白眼,“我说你怎么被那些歪书给洗脑了?你的后宫代表的可不单单是妻妾,还有权贵势力皇帝责任,这些东西都是你人生中必不可少的,是必须要拥有的,我和你的后宫于你就好像左右手,你总不能因为喜欢左手就把右手砍了吧?没有可比性的。况且,谁说我不想独占你的?”他的手环上他的脖子,魅惑一笑,“你要是敢碰别的男人试试,我亲手阉了你。” 胤礽怔住,旋即搂住他的腰低笑道:“对啊,你不也是独占着我吗?我们可都是对方唯一的男人。” 真是庸人自扰了! 第86章 番外九:没有你(上) 康熙四十二年五月,康熙下了圣旨,以索额图“结党谋私,收贿私银”的罪名将其拘于刑部大牢,不日后处斩。 胤礽醒来的时候,脑袋有些昏沉,怎么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好长一觉?嗯,今天好像要接见英格兰的来使,哥哥说这个国家是最适合第一批留学生去学习的国家。 “太子爷,是时候要去乾清门听政了。”小柱子的声音低低响起,却让胤礽怔在了当场。 太子爷?他登基都多少年了,他又没有明旨确立太子,哪来的太子爷?而且这房间的用度规格明显就是皇帝才能用到的啊,怎么……不对,这里怎么还真有点像他住了多年的毓庆宫? 胤礽满心不解,却明白静观其变才是上策,便开口道:“进来伺候。” “嗻。” 明黄的垂地帐幔被撩起,太监宫女训练有数的鱼贯而入,快速的为太子爷洗漱着装。 胤礽看着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奴才们,纳闷自己有那么可怕吗?话说他当太子的时候可从来都是赏罚分明,奴才只要尽职了就万事无忧,怎么……而且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啊? “小柱子,今天什么日子?”胤礽突然出声,吓了正在为他系腰带的小柱子一跳。 “回太子爷的话,今天是五月二十。”索额图大人处斩第二天,想到昨天太子爷狂躁的用鞭子把毓庆宫里的奴才教训了一顿以作发泄,小柱子想到那些画面,声音忍不住有点抖。 “详细些。” 小柱子一愣,难道要加时辰?这……太子爷果然是行事无规,“康熙四十二年五月二十日卯时。” 胤礽心中惊骇,脸上却是不显。 康熙四十二年?怎么会?皇阿玛在四十一年退位啊!哪里来的康熙四十二年?这这这……是梦么? 伺候的奴才发现太子突然怔怔的站着,心忍不住就提上了嗓子眼,索额图获罪,太子爷心情绝对不好啊……完了,也不知道一会会怎么样了…… 但是令众人意外的是,太子爷淡淡的开口:“走吧。”让原本以为有大难的人都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还是机灵的小柱子连忙应是,尾随着胤礽出了毓庆宫。 胤礽看着面前的太子仪仗,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坐上了辇。 在明黄的帐幔里面,胤礽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搞不清这个时间点也搞不清这个地方算是怎么回事?自己还是太子,但是用的仪仗穿的衣服全都是明黄,这是僭越啊,难道就没有御史弹劾?还有,哥哥怎么会不提点自己?他可是从小就教导自己君臣有分,即使是父子也万万不能僭越的! 所以现在到底算个什么事啊? 不一会,太子辇驾到了乾清门。 一进去,早就到来的文武百官和宗亲贵室,还有一众阿哥们都有志一同的向他行注目礼,眼神里有幸灾乐祸的,有惶惶不安的,有揣测探究的,复杂至极,胤礽却是毫无所觉,第一时间就将目光投注到皇阿哥们站的地方。 怎么不在?难道哥哥今天身子不适所以没来上朝?这样一想他的眼光不禁带上了担忧,缓缓的向太子的站位走去。 胤褆想着索额图倒台,太子党可是伤筋动骨,今天上朝还想着看看这人的脸色会如何,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平静,心里还没来得及诧异,就发现那死对头居然担忧的看着他(其实胤褆想岔了,只因他站的位置是承祜的站位,所以胤礽第一时间看得就是他),真真是怪异至极,下意识退后了几步,看向了不远处的纳兰明珠。 胤礽是没想那么多,就那样走到自己的位置站好,兀自想着事情。 一众数字还真没想到太子居然平静如斯,一时间各人都深感诧异,心底都有了一番不同的思量。只是看着早朝时间差不多了,都开始乖乖站好。 胤褆也向前几步,在太子身后左侧约两步距离站好,只是他刚站定,前面那明黄色的身影却突然转身,凤目含威的看着他,竟是说不出的气势逼人,他觉得自己被生生压制了下去。 “你怎么站在这里?”胤礽语气有些冷,太子身后,左侧为尊,按照派行爵位这里一直都是哥哥的位置,是他微微低头斜眼就能看见的位置,即使哥哥生病不来按例也是会空着,现在胤褆怎么可以站了?还有没有尊卑之分了? 太子进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居然就和直郡王杠上,而且是明显的找茬,朝臣心底都有些摇头叹气,索额图刚倒台太子却还如此嚣张跋扈,如此没有忍耐之力如何当得起储君之位? 后面数字们也是怔了怔,虽然说知道这位爷行事乖张,但是在朝会上闹起来却是头回,难道刺激太大了? 胤褆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刚的心中涌起的退缩骇意,不禁恼怒,脸上挂上一贯的嚣张狂狷,冷笑道:“太子这话真是好笑,本王不站在这里又能站在哪?难道还能与太子比肩不成?” 胤礽微微眯起了眼,寒光乍现,身上透出的杀伐之气竟令整个大堂的人都为之一凝,感受最深的当属面对着他的众阿哥,那般的冷厉锋利,是常年执掌天下之权才会有的气势,他们只在皇阿玛身上感受过,怎么太子…… “皇上驾到。”太监尖细的通报声响起,众人就看着太子身上的气息瞬间收敛,速度之快简直让人误以为刚刚的一幕是错觉,转身挺直腰背微微垂首站着,礼仪站姿皆完美得令人挑不出错处。 太子竟有这样的气势?还有这般的情绪控制能力?那传言他乖戾暴躁,任性妄为难道是假的?或者说太子一直都在装?朝臣这样一想,都不禁流下了冷汗,而太子党的其余人等却是暗暗庆幸,那样的太子那样的气势,果然没有依附错啊。 而心里最乱的却是一众皇阿哥,他们是与太子相处接触最多的,对于刚刚的一切也感受最深,太子……可从来没有这样过……难道他以前的失德都是装的?若真的如此,这人的心机该深沉到什么地步?索额图倒台他却这样的表现,难道这里面他自有思量? 当康熙居高临下的看着跪着的儿子百官们,敏锐的发现了众人脸色多多少少有些不好看,而胤礽……康熙心下一震,太平和了。 不动如山,沉静如渊,这八个字是康熙对站在御阶下首的胤礽最直面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很不好,因为他看不透他,太反常了,他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从来没有过看不穿他的时候,现在却……难倒是因为索额图的事情让这孩子发生了改变? 康熙想着心情就觉得不好,索额图对胤礽有这么重要,重要到失去了就能变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心里对他这个阿玛也有着怨气? 康熙脾气就上来了,朝会开始就是对着索额图党的余孽又一轮清扫,太子党众人还想着太子会不会说什么,但是那位却只是静静站着,低眉敛目竟然让人完全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胤礽听着康熙对应该是自己党派的人一个个处置,心中没有半点动荡,本来就不是他亲手培养出来的人脉,毁了就毁了,况且他现在心神都被一件事情给霸占了,根本无暇他顾。 这个诡异的世界——没有哥哥。 没有人知道太子衣袖掩盖下的手是如何的发抖,又是如何的用力握紧拳头,以指尖掐破掌心尝试感觉不到痛楚,那么就能告诉自己这是梦了。 可是……刺痛如此的真实,真实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那个只要微微偏头就能看到的位置,再也没有那个会笑得温暖眉眼灵动的人,为什么……会没有你? 胤褆听着康熙把太子一党的人打压得彻底,而新的任命里有好些人却是他的人,心里不禁得意,连刚刚被太子气势吓到的不悦也消去了不小,想着就悄悄抬眼想看看太子现在的表情,却没想到会接触到那般绝望哀伤的眼神。 他就怔在了当场,这个斗了十几年的人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嚣张霸道,那般恣意的模样让他每每看到就忍不住嫉妒得想毁掉。 他从来不曾想过这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那样浓烈的感情,到底是为了什么?真的是因为索额图?可是即使有感情但是主要还是利益的结合啊,就像他和纳兰明珠。这样算是什么? 胤褆回过神来,却发现胤礽已经收敛了眼神,刚刚那一眼如果不是巧合,谁又能看到骄傲的太子会有那样的模样?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觉,就好像无疑中发现了一个秘密的窃喜,而且这个秘密还是属于他的敌人,而且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康熙一个一个处决说出口,越说越火,因为胤礽毫不在意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仿佛他的话与他无关紧要一般,他突然有些心慌,仿佛这个孩子再也不受他掌控一般。 最后,康熙依旧没有等到胤礽出声或者表情变动,他只能生着闷气退了朝。 众人下意识的看向了整个朝会期间都沉默不语的太子,后者只是礼仪没有一丝错漏的恭送了帝皇,然后优雅的站了起来,转身的时候那双凤眸有意无意的扫了众人一眼,与他对视上的都立刻低下了头,因为那眼神太锐利也太有压力,里面蕴含着的睥睨之意竟是让人只能臣服。 帝皇之气啊!很多人心里都涌出了这样一句话。 而阿哥们心里具是惊诧,看着那人身上气度浑然天成的走过来,竟然是下意识的就后退让道,不是平常那种因为身份之差而规矩的退让,而是臣服的不敢亵渎僭越的后退。 很多人后退了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胤禛都是微微变了脸。 他们又怎么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可不仅仅是康熙的太子,还是用了十年将大清推入更繁盛时代的兴平帝,皇者之尊,谁能与之争锋! 胤礽对于众人所思所想是一概不管,他只是出了乾清门直接上了辇驾回了毓庆宫。 挥退了众人只把小柱子留下,只下了一个命令,把这些年来爷做过的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说出来。 小柱子是在太子身边多年的人了,他自个认为对这位爷的了解那是连皇上都比不上的,但是今天,太子爷的说话语气行事风格却是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心下惊诧的同时也更是惧怕。 他是个本分聪明的,明白有的时候主子的心思是不能揣测的,当即一五一十的把太子这些年的事情无论好坏都说了出来。 到了最后,他却已经是浑身冷汗,因为随着他越说太子身上的气势就越盛,不是暴戾狂躁,而是冷冽威严,压得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你退下吧。没有孤的叫唤,任何人都不得打扰。”胤礽沉默了良久,才语气冷淡的道。 小柱子如蒙大赦,立刻退了出去。 胤礽独自坐在红木太师椅上,仿佛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两眼发直空洞,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良久才抬手环住自己,用力掐着颤抖的肩膀,脸色苍白如鬼魅。 原来你不是从来不曾存在,而是……你在我出生之前便已经消失在这个世间,从此我无人可依无人可信,被皇阿玛纵容任性,周围强敌环视再也没有能休息放松之地,没有你为我细心筹谋,没有你为我扛起一片天地让我快乐成长,没有你……没有你…… “怎么可以……没有你……” 他心如刀割,眼里是仿若实质的哀伤疼痛,表情扭曲得仿佛下一刻就能哭出来,可是眼眶却没有一丝水雾。 因为会为他的哭泣而心痛,会温柔低哄为他拭泪的人已经不存在了。 他愿意将眼泪交付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他还有什么资格去哭泣? 太子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整整一天,不吃不喝,到了掌灯时间也不让人去点灯,在毓庆宫里属于康熙的人急忙去禀报,康熙立刻派了顾正过来看看,得到的依旧是紧闭的房门。 康熙想着这孩子是怎么了?耍脾气也不应该拿自己的身体来闹啊,想着亲自去看看,但是这时候却有人来报说太子爷从房里出来,一言不发的向康熙为仁孝皇后赫舍里氏专门建的香堂出发,就在坤宁宫的偏殿。 康熙就愣了,说这孩子闹的哪出?胤礽对素未谋面的额娘可很少主动去拜祭。也难怪,没有感情基础么,可是现在……莫不是想以此引起朕的关注?这样一想康熙心情又好了,毕竟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还是在乎自己对他的感觉的。便说让别人别去打扰太子了。 他想着胤礽也不过去呆一呆,那孩子可从来不是有耐心的主。 然而出乎康熙意料的是,胤礽在坤宁宫偏殿香堂里一呆就是整整一晚,第二天直接在偏殿洗漱了就上朝了。 康熙看着因为熬夜的胤礽而显得有些憔悴的脸,心里有些怜惜,朝会上留在太子身上的目光也多了许多。 人精似的朝臣心里又有了思量,太子看起来圣心还在嘛! 然而今天的朝会过后,太子又做出了令人震惊的行为。 他把内务府总管凌普叫去训斥了一顿,并且让人换下了毓庆宫里所有僭越的布置,下了死命令如果以后有谁顶着太子的名义去内务府不问自取逾制的东西,直接乱棍打死不用来报。然后他又去了太子妃屋里,让太子妃下手把毓庆宫里整顿一遍,所有不规矩的烟视媚行的不论男女一律辇了出去,那些个不干净的也都清出去。 短短一天,整个毓庆宫基本是焕然一新,以前那些污浊之风为之一清,而且清出去的人基本都是各宫眼线,太子此举可是让很多人心惊又咬牙。 皇阿哥们是心思各异,而康熙是最开心的,他觉得一向令自己骄傲的孩子又回来了,果然是以前人把他带坏的! 随后,太子照常领差办事,手段凌厉迅速震惊了太多太多的人,原本站好队的又开始人心浮动起来。 这日,胤礽从坤宁宫香堂里出来后,突然的就想去御花园走走。 御花园在坤宁门和钦安殿之间,占地极广,假山巨石耸立,奇珍花草众多,是个匿藏的好地方。 胤礽在几个转弯后就把跟着的侍卫太监给甩掉,独自一人躲到了湖边的一处偏僻适合藏身之地。这里是小时候承祜和他共同发现的秘密基地,除了他们,再也没有人知道。 近些日子来气势极强的太子爷却在这个没有旁人的地方曲腿抱膝,眼神有些空茫的看着面前的湖面,脸上是从不在人前展示的疲惫哀伤。 他每日都到坤宁宫香堂里对着额娘的画像发呆,康熙问起他以母亲报梦所以就每天前来陪伴,还得了康熙的赞赏说他纯孝,然而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只是在透过那个画像,看着那双眼睛,思念着那个不在这个世上的人。 他好累,真的好累,因为有过可以全心放松的地方,所以在突然失去之后那种渴望和压抑仿佛能把人压垮一般,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那个人,一想到心脏就止不住的痛。 没有你,我快呆不下去了…… 胤禛没有想到,在这个他以为只有自己知道的御花园秘密之地居然能看到太子,还是那样捂着眼,浑身散发着哀痛气息的太子。 他刚从乾清宫出来,因着最近太子的表现而显得有些烦躁,反常即妖,太子的转变太大了,也太让人不安了。秉持着小时候的习惯,心烦的时候就去御花园走走,没想到却看见太子的侍卫太监正慌张的在找人。 他明面上与太子是交好的,所以也加入了寻找的行列,但是心里却只想着去小时候发现的一处地方待一待,却没想到已经被人捷足先登。 他就站在假山后窥视着那人不为人知的一面,明明是想痛哭出声的样子,眼底却清澈如水,令人看着就觉得心酸。 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表情?他不是已经得到了很多了吗?已经是最得兄弟羡慕仰望嫉妒的人了,为什么还会有这样求不得的痛苦表情?他在想着什么?或者其实这人看似拥有一切,却是什么都没有吧? 胤禛静静的看着胤礽收敛起脆弱的神情,带上骄傲而冰冷的面具,又是那个睥睨众生的皇太子,挺直的脊背却是有着几分苍凉萧瑟。 每个人总有几个能真心交付信任的人,但惟独这人,真真正正的就是孤家寡人了。 胤禛叹了口气,心里竟然有点可怜他了。 %%% 这日刚出了乾清宫,胤礽正准备如这一个月来一样去坤宁宫香堂发呆,没走几步却被人叫住,一转身却发现是胤禟。 “太子殿下。”胤禟恭敬的行了礼道。 胤礽挑了挑眉,淡淡叫起后就等着他说下文。 “太子殿下,臣弟有一事想求你帮忙。”胤禟低着头不敢看对面的人,低声道。 “何事?”胤礽问。 原本以为会被讽刺一番的胤禟愣了愣,心里嘀咕这太子殿下果然是不一样了,再拱了拱手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不久前被御史参了一本的吏部侍郎锡安……是臣弟的舅舅,就是希望太子殿下能帮个忙在皇阿玛面前美言几句……就算是看在臣弟的面子上。”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胤礽就轻声笑了起来,胤禟一愣,下意识就抬起了头,却被那艳丽的笑容给弄得失了神,众兄弟都是容貌极其出色的人,他从前一直认为最好看的就是八哥,太子因着那嚣张的气焰而让人讨厌,再加上那扎眼的明黄,容貌自然而然的就让人避过了。 而最近太子是把所有明黄的衣服都给换了下去,换上了杏黄,而且在非上朝时间都是素淡的颜色,为他平添了份出尘之气。而今天他就穿上了一身淡蓝的袍子,衬得五官无比精致鲜明,那样一笑,上挑的凤目就流转出了五分魅惑,无比的勾人。 “九阿哥,你说看在你的面子上?孤想问问你,你有什么价值让孤给你面子?”胤礽唇角带笑,吐出的话却无比犀利,温柔含杀,美丽如罂粟却有着致命的毒素。 胤禟立刻变了脸色,太子这话里的轻蔑太明显,从小被宜妃宠着,长大被胤禩护着的他还真没这样被人对待过,忍不住就想开口,但还是记着尊卑有别,深吸了口气扯了扯嘴角僵硬道:“太子殿下说笑了,臣弟……自会记着太子殿下的情,郭罗洛家也会对太子殿下感恩戴德的。” 胤礽笑意更深,抬眼向拐角处似有若无的扫了一眼,眼里寒光一闪,魅惑妩媚瞬间消失,换上了威严的神情,压得胤禟心下一跳,“你知道御史参的吏部侍郎什么吗?” “呃……臣弟不知道……” “收受贿赂,卖官弼爵,这两点足够他死了,你知不知道官员贪墨会让底下多少百姓受累?身为皇子不以为百姓谋福为任,只是掐着尖的争权夺利,真是出息啊。九阿哥这个忙孤可帮不起,你也还没有这个价值让孤帮!”胤礽犀利直言道,也不等他反应,转身就走了。 现在这群兄弟真的没法和哥哥在的那会比,这个小九比起那个为了国库与出名了利益最重要的荷兰人周旋,并且狠狠把人宰了的九贝勒相比,真是差远了! 你看,这个没有你的世界真是糟糕透了,每个人都不是我熟悉的样子,每个人都让我忍不住讨厌! 你在的话,该有多好? 第87章 番外九:没有你(下) 胤禟被训斥得整个人都木了,直到他的肩膀被人拍了拍,扭头就看到胤禩对他摇了摇头。 “八哥……他真的是那个我们熟悉的太子吗?”胤禟低声问道。 胤禩抬头看向胤礽离去的方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是他教胤禟来试探一下太子,索额图已死,赫舍里家一脉几乎是被打压得翻不了身,这个时候让胤禟以郭罗洛家为饵,他以为太子怎么也不会拒绝,却没想到那人居然骄傲若此。 或者他是发现了什么?胤禩想到那人无意中扫来的一眼,那般的凌厉锋利,有着极强的穿透力,一切东西在他的面前都无所遁形似的。这样很不好,现在的太子太莫测,也太难对付了。 身为皇子不以为百姓谋福为任,只是掐着尖的争权夺利,真是出息啊……这句话是单纯说给九弟听,还是他知道他在拐角处而特意说的呢? 头一回,心思深沉的八贝勒也揣测不出一个人话语背后的含义。 %%% 被胤禟一闹心情立刻就变坏了的胤礽,阴着脸到了坤宁宫香堂,先上了香,然后就盘腿坐在蒲团上,仰头看着供奉的牌位——后面挂的那副画像。 我找不到……你在我的记忆中如此鲜明,但是现实却没有属于你的一丝痕迹。除了在这一纸画像上,父亲兄弟全都不是我熟悉的样子,只是因为没有你,一切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明明知道,你是我生命中多么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怎么可以不存在?你怎么舍得抛下我!! 胤礽凝视着画像,眼底的悲切委屈有如实质,慢慢的竟红了眼眶,他一惊,连忙低头深呼吸,生生把情绪压了回去。 不能再在这呆了,要不然他不知道还忍不忍得住,现在的他没有脆弱的资本! 这个世界没有你,皇位是你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你不会希望我成为废太子的。我是你一手培养出来的兴平帝,是你教会我无论何时都要有皇者的骄傲,所以即使现在强敌环视我无所可依,但是我绝对不会成为一个失败者! %%% 这日,胤礽得令来到了乾清宫议政,进了大殿却发现站着的人不少,得重用的阿哥们也基本到齐,李光地、张廷玉等重臣也在,他心思流转,表情却是不变,向康熙行了礼也受了众人的行礼后,便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静观其变。 原来是吏部侍郎锡安被御史所参,康熙将此交给了胤禛去查,谁知道一查就查出了问题,居然牵扯出了河道贪墨一案,康熙勃然大怒就下狠手去整顿,然而不知道怎么的两江总督噶礼居然参奏江宁曹家以接驾的名义,亏欠两淮盐课银三百万两。 康熙是想着维护曹家的,但是他才处理了河道贪墨案,对于同类性质的事情就不能轻轻放下,所以他把儿子和朝臣找来就是讨论一下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 大家都知道康熙对曹家是特别的,情分深厚,所以很多人都出列说什么皇帝仁义,私下让曹家设法补上亏空全了旧时情谊云云。 当所有人都支持这个说法时,在场唯三没有附和的皇太子,四贝勒,十三皇子就显得鹤立鸡群了。 十三是惯常跟着胤禛行事,所以见胤禛没有表态就乖乖的不多言。而胤禛最厌恶的就是亏空贪墨之事,但是又知道不能触皇帝的霉头,所以就选择不说话。而胤礽这个兴平帝,在他的手底下吏治绝对清明,对于此等事情当然也是深恶痛绝的,他不出声只是在等着康熙开口问他而已。 “太子,你对于此事如何看?”康熙最近对胤礽的满意又回来了,看他也顺眼极了,但是隐隐的还是觉得不对劲,所以总是下意识的去悄悄观察他,没有像以前遇任何政事都先询问皇太子的意见。 众人全都把目光投向胤礽,最近皇太子变化太大,一举一动都是大大出人意料之外,让人猜度不出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胤礽微微弯腰拱手,声音清冷有种说不出的气势震撼着众人的耳膜,“回皇阿玛,儿臣认为亏空之风不可长,应当严惩,以儆效尤。” 胤禛一震,悄悄看了眼回话的胤礽,在这一刻他才真实的认为太子变了,江宁曹家,那可是这位爷也曾经想过伸手的呀,况且现在索额图倒台,太子顿失依仗,怎么不抱紧帝皇的大腿还触龙鳞?这位爷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思量? 有这种想法的绝对不止胤禛一个,其他人皆是惊诧,看了看康熙阴沉下来的脸色,都立刻乖乖的站好,静看父子俩的较量。 “那么太子觉得该怎么以儆效尤法?”康熙冷声问道。 胤礽毫不在乎落在身上的压力,依旧镇定自若:“三百万两可不是小数目,不过曹家连任江宁织造近四十年,积累的家底应该能够把这个亏空填补上了。” “太子的意思是要曹家抄家抵债?”康熙声音更冷了。 “皇阿玛英明。” “不行!”康熙立刻驳回,“曹寅不但是朕的伴读,情分不比寻常,现又任江宁织造和暂管江南盐务,哪能动不动就抄家?而且曹家老太太更是朕的乳母,朕这样做,岂不是让曹家寒心?” “皇阿玛因着与曹寅的情分而怕寒了曹家的心,那么就不怕寒了百姓的心?三百万两银子是多少家庭一年的收入?皇阿玛您不会不知道吧?”胤礽微微垂下眼帘,说出的话平稳而锐利,直把康熙气得一阵气喘。 “放肆!”康熙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暴怒道。 “皇阿玛息怒!” “皇上息怒!” 天子之怒流血千里,在场的众人除了胤礽,在康熙吹胡子瞪眼睛后立刻就跪了下来。 “太子殿下,慎言。”在胤礽身后右侧的胤祉微微抬头悄声提醒道。 胤褆也表情复杂的看了看他,胤禛则眼里有着担忧,胤禩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在思量什么,胤禟想到那天的训斥有些怔住,原来这人并不是空口说白话的,而胤俄胤祥胤祯眼底都出现了一丝崇拜,原来太子真的有勇气与皇阿玛对峙啊! 这一刻,无论他们的心里有着怎样不同的想法,但是都同时觉得在这个时候还傲然挺立的皇太子,是一座他们无法逾越的高山。 “你这是在拐着弯说朕昏庸、不顾百姓生死吗?”康熙铁青着脸道。 胤礽眼神坦荡的与康熙对视,那般的清澈明净,让康熙有了瞬间失神。 有多久不曾见到了,这个孩子日渐优秀,他慢慢生出猜忌,开始放纵他的任性,那双眼睛也渐渐变得混浊,因为这样的人更加容易掌控,可是有时候他也会失落,即使明白这是他一手促成的,所以今日看到这样的胤礽,一时间百感交集,刚刚涌起的怒火竟下去了不少。 “皇阿玛多虑了,儿臣并无此意。”胤礽声音依旧淡淡的,“但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若曹家能自行把亏空补上,那么当然不用抄家了。” “你……”康熙因着他话里的暗讽火气又是上涌,“是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跟朕说话的?你仗着是太子就如此张狂是吧?” “皇阿玛,您什么时候连说真话的人都容不下了。这满室的虚伪你还没有看够吗?”胤礽嘲笑的勾起了嘴角。 众人心下一震,这话可算得上是忤逆了,皇上/皇阿玛得震怒到什么样子? 似乎为了印证众人的所想,随着康熙的一声孽子伴随着清脆的茶碗碎裂声,跪着的人都是抖了几抖,然后就看见皇帝的明黄靴子下了御阶,来到了太子的面前。 啪—— 清脆的巴掌声,大臣是立刻埋下头,皇家事,看不得看不得! 而众位阿哥不知道怎么的心里都是一颤,胤褆胤禛是率先站了起来,一个拉过康熙一个拉过胤礽,嘴里都是说着皇阿玛息怒,而其他的也反应了过来,都站了起来劝说。 “太子,您怎么可以这样和皇阿玛说话?快认错让皇阿玛消消气。”胤祉也是与太子交好的,而且因着爱舞文弄墨对太子的才华也是仰慕,站起来后就自觉站到了他身边,看着他立刻肿起来的脸,还有嘴角溢出的一丝血迹,眼里有着心疼,连忙道。 同样在他身边的胤褆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站起来了,而且看到这人被打狠了的脸,又想到那次巧合窥见这人的哀伤,心里竟有了怜惜之意,也低声道:“别意气用事,皇阿玛只是气不过才动的手,你服个软,为了个曹家父子闹成如此,不值得!” 胤礽抬手以拇指拭去嘴角的血,正常的动作不知道怎么看在胤褆和胤祉眼里就多了几分艳丽,两人不约而同的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那边康熙其实在打完人以后就后悔了,他只是真的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敢这样顶撞他,他以前可从来都不会的,而且还是这样犀利且认真说起来没错的语言,颜面全失的感觉才让他失去了理智动了手。 “皇阿玛息怒,太子只是心系百姓而言辞过激,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胤禛在康熙左侧开口道,眼睛却是向胤礽使眼色,示意其道歉。 “皇阿玛,太子无心顶撞,您别太生气。”胤禩在康熙右边道,现在这样的情况不能落井下石,要不然落得个不敬兄长的罪名就不好了。 围在康熙周围的十十三十四也是连番劝慰,就在康熙的火渐渐下去,稳住声音看向胤礽道:“逆子,还不过来认错!”这已经算是康熙先让步了。 可惜胤礽却是毫不领情,“皇阿玛,儿臣斗胆问一句,儿臣错在哪了?是因为为民进谏有错还是顶撞之错?若是因为顶撞,那么儿臣说出对曹家的处置就没有错了,而如果没有错也就不是顶撞了皇阿玛,所以儿臣不明白,错在了哪?” “太子!!”好大一声合奏,阿哥们几乎是以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胤礽。 太子爷,您胆子实在太大了!! 康熙颤抖着手指着他,起伏的胸膛显示他是愤怒到了极点。 “你疯了!!”胤褆一把扯住他的手腕,怒道。 胤礽淡淡瞟了他一眼,然后慢慢拨开他的手。 胤褆一怔,气得眉毛都歪了,这人真是不识好人心!! “来人,皇太子殿前失仪,目无君父,现禁于咸安宫面壁思过,无旨不得踏出半步!”康熙闭了闭眼,冷声道。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是变相的圈禁啊,这这这…… 胤礽表情却没有变,似乎并不在乎,他只是看着康熙,缓缓开口:“皇阿玛,你若执意包庇曹家,最终只会害了他,君恩隆宠,有时候是一把致命的利刃。” 康熙怵然一惊,这话一语双关,令他居然害怕起和他直视,只好急忙开口:“叉出去!”唯恐再听见他说多一句。 “不用,孤自己会走。”胤礽对着上来的侍卫傲然一扫,尊贵之气表露无遗,弹了弹衣袖,利索的转身跨出了乾清宫的大门。 那样笔直的身影,成为了康熙与在场的阿哥们人生岁月里极为深刻鲜明的一幕。 而进了咸安宫的太子是一脸闲适,在侍卫退出去后,背着手慢悠悠的在宫内的桃花树下的凉亭里坐了下来。 亭子里的石桌被做成了棋盘的形状,而两边也放着白玉和墨玉做成的棋子。他捻起了棋子,自己和自己手谈了起来。 “不破不立……我记着呢,我不会有事的。”他轻轻呢喃,抬眼看着对面,阳光交错间似乎能看见那人与自己对弈时温润的眉眼。 ……哥哥,我想你…… %%% 太子那样一闹,朝堂压抑了好几天,却没有人敢私下说什么,因为康熙对着那天在场的人下了死命令,不得走漏半句风声。 所以皇太子只是抱病才几天没有上朝。 康熙的旨意是太子无旨不得出咸安宫,却没有说不能让人探望。 而最先到来的就是诚郡王胤祉。 “哟,患难见真情,原来平常与孤交情最好的是老三你呐。”被禁足了几天的人神色不见丝毫憔悴,见着胤祉进来了还心情愉悦的取笑道。 胤祉看着在凉亭里手执棋子,神采飞扬的胤礽,觉得满园的春色都比不上这人半分的风华。 “别愣着,过来坐。”对于胤祉,胤礽感觉不坏,因为他是兄弟中在他的记忆里差别最小的,而且对那个位置没有野心,却又和他交好。 “太子,你……还好吧?”胤祉是清楚这位爷的荒唐事的,但是他也最是明白那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太子这个位置顶着太多的压力,他曾经无疑中发现他写的舒发心头愁绪的诗,有着那样才情的人不会是外界传言那般暴戾的,他只是找不到可以放松发泄的方法罢了。 “挺好的,皇阿玛虽然禁了孤的足,但是太子这个名头还在,奴才还没有那么大胆敢犯上。”况且,爷还能被奴才欺压了去? “那就好。”胤祉道,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虽然与太子交好,但是太子对他总是有份猜忌在,所以后来关系也渐渐疏远了些,而现在的太子又……太莫测,他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面对。 就在这时,一把有些嚣张又带着故意挑衅的声音响了起来,“看来太子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嘛。” 胤礽有些好笑,不用转头都知道来的是谁。那个胤褆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无论对自己有什么挑衅之类的话语,都是恰好的维持了度,而现在这位却是有点没有眼色,真以为是长子就能越过他去了? 真能越过他去的人……也就只有那人了…… “托福。”胤礽压下眼中的怔忡,淡淡瞟了来人一眼,却发现居然胤褆身后还有胤禛和胤祥,“没想到四弟和十三弟会跟……直郡王一路。”这个世界可没有一个人能当得上他一句兄长的尊称。 胤褆听着他对各人称呼不同,心里就不满了起来,这人从来就是这样,从来都不会把他当成兄长来尊敬,不就是仗着皇阿玛的宠爱么?这样一想他的脸色就不好看了。但是还是按规矩向他请了安。 小小的凉亭一下子就挤满了人,胤褆三人还没有来得及寒暄,胤禩胤禟胤俄胤祯一行四人就又进了咸安宫。 胤礽忍不住就笑了,“瞧瞧,多难得的兄弟聚集一堂啊,看来孤这太子在兄弟间还算是有人缘的,就是不知道你们是来雪中送炭还是落井下石了。” 众人脸色俱是一变,要说太子唯一没有变的就是说话依旧无忌,只是比之以前话语里的含义更深,让人不得不三番几次的揣测,就怕掉进了套里。 “太子说笑了,兄弟之间互相关心是应该的。”胤禩嘴角的笑容温和得让人如沐春风,就如最上等的玉石。 胤礽下颚不禁微微收紧,眼里飞快划过一抹哀伤,那般温润如玉的神态和那人太像了,但是就是因为太像,所以也提醒着他没有那人。 微微垂下眼帘,太子殿下的笑显得越发意味深长而极具压迫感,一时间没有人敢出声,直到他慢悠悠的放下手上的棋子,站起来背手向屋里走去,清冷的声音缓缓传进众人的耳中,“既然是兄弟间的互相关心,那么今日孤就放下太子的身份和各位兄……兄长弟弟畅谈一翻。来人呐,沏茶去。” 咸安宫内茶香缭绕,胤礽坐在主位上,捧着茶碗,热气氤氲了他精致的眉眼,显得朦胧而神秘,让在两旁落座的众阿哥们心底掠过一丝惊艳却又有些忐忑不安,周围安静得只剩下轻微的瓷碗碰撞声。 “皇阿玛气消了没有?”胤礽轻轻盖上茶碗,扫了众人一眼,开口打破了沉默。 “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胤褆撇了撇嘴,有些嘲讽道。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那天太嚣张?太不知道好歹?”胤礽淡淡问道。 众人一顿,都觉得这话不好接。 “二哥……你那天的确过了点,即使出发点是好的,但是把皇阿玛气成那样,就有点欠缺考虑了。”开口的是胤禛,其实那天的事情他是从心底佩服这位爷的,和皇帝对峙可不是所有人都敢的,而且为的还不是私利。 “江宁曹家毕竟是天子近臣,若是真的抄家了,难免会引起朝廷动荡。”胤禩也温和开口,含着些劝勉之意,但是有多少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胤礽抿了一口茶,把茶碗放到了桌上,突然呵呵笑了起来,“你们呐……真是让人失望。” “你……”最是冲动的胤褆被他语气中的轻蔑气得站了起来,就要反击,却被胤礽凌厉的一眼给震在了当场。 “坐下。”冷冷的一句包含着让人不敢违抗的命令语气。 胤褆下意识照做,脸色立刻就变得铁青了。 胤礽却不再管他,毫不掩饰的散发着帝王之威,众人下意识都正襟危坐起来。 “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皇子的责任吗?天家龙脉,生来就享尽世间富贵,站于众生之上,可你们曾经看清过脚下撑起了皇权的百姓?人非圣贤属能无过,无论多么英明的君主都会有做错决策的时候,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提醒。而除了百官,离帝皇最近的就是皇子了。身为皇子要心中自有对政事的判断标准,不是以皇阿玛的喜好为准,不能皇阿玛喜欢的就做就说,皇阿玛不喜欢的就不做不说。就拿曹家这件事情来说,你们不应该只想到皇阿玛会不会生气,而是要去想如果顺着皇阿玛的意愿去照办的话,百姓会受什么累。这才是皇子该有的清醒头脑。”这是那人从小对他的教导,也是那人对于兄弟的期望,即使那人不在这个世上了,他还是希望能将他的所思所想表达出来,“回去好好想想,别总是想着争权夺利,争了权夺了利又不用在百姓身上又有何用?” 胤礽这番话可谓把众人说懵了,这般大义凛然真的是那个被康熙娇惯了多年的皇太子?可是大家依稀又记得这人也曾经是百官赞誉,惊采绝艳得让人只能仰望的存在。 离开咸安宫的皇子们脸色都有些不愉,胤礽看着他们离开后才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康熙把他禁足于此,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有人监视传达,今天这一出康熙很快就会知道,他也很快就能收到成效。 入夜,咸安宫里迎来了皇帝的銮驾。 康熙叫起了行礼的胤礽,两相注视良久,最后坐在了外面的凉亭里对弈了起来。 “胤礽,你真的长大了。”康熙手执白子,看着面前的棋局,迟迟没有落子,良久才缓缓叹了口气。 “人总是要长大的。”胤礽抬起头对着康熙认真道。 “明天来上朝吧,曹家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康熙把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中,淡淡说道,言下之意就是解了他的禁了。 “儿臣遵旨。”他站起来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康熙亲手扶起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后便摆驾离开了。 庭院里只剩他一人时,他看着石桌上的棋局,白龙咄咄逼人将黑龙完全包围,看似将其完全掌控,他捻起一颗黑子放下,却生生的破了这围困之势。 我说过的,这个天下只输给你一个人,没有你,我也就没有了可以输的理由。 索额图死了,康熙又忌惮他,那群兄弟心思都是百转,母家势力也雄厚,谁都和他交不了信任,康熙不就是因为他太子的羽翼已丰所以才下手对付他,既然如此他就不再结党营私一心为民,即使触犯龙颜都在所不惜。这样的一个太子比其他兄弟显得就更好把握了。 我一直都知道你为了我做了很多,我一直都知道你很辛苦,但是直到今天,我一步步算计下来才更加真切的感受到你的不容易,你身体不好却还是为了我殚精竭虑,所以才会在我登基的那年生了那么一场重病,就是因为长久紧绷终于放松之故。 “胤礽,答应我,如果我不在了,做个好皇帝,做个快乐的人。”那时哥哥的脸色苍白得吓人,所有人包括他在内都认为他撑不过去了。 他抬手大力的揪着心脏处,仰望着满天繁星,脑海里是当时字字泣血的回答。 ——我答应你,我会做个好皇帝,但是,没有你,终我一生,再也无法做个快乐的人了。 第88章 番外十:忘记我(上) 兴平十年夏,京师连绵大雨十数天,乾清宫横梁因潮湿腐烂而倒塌,其时帝与理亲王在内议政,闪避不及,帝以身护之,伤及头部昏迷十数天,然理亲王毫发无伤,一时民间皆赞其兄弟情深,世所罕有。 胤礽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下意识的呻吟一声,然后就听见有人大喊“皇上醒来了,皇上醒来了。” 他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堆人围着他,都是熟悉的面孔,康熙坐在床边一脸担忧的看着他,“皇阿玛……朕这是怎么了?” “没事了没事了,醒来就好,先让太医给看看。”康熙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别动。 他看着太医为自己摸了脉,然后说了一堆大安了好好调养之类的话,总之大意就是他没事。 他看着松了口气的阿玛兄弟,笑了笑,“朕没事,不用担心。” “好好休养,朝政之事自有你的兄弟处理,不用操心。”康熙这次也是被胤礽的昏迷吓得够呛,脸色有些憔悴。 “让您担心了,是孩儿不孝。”胤礽感动的道。 就在这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胤礽刚想训斥来人没有规矩,却见一名眉目精致脸容憔悴的男子跑了进来,而康熙一见来人也让开了床边的位置。 那人眼底含着浓烈的担忧,小心翼翼的抚上他的脸,指尖有着细微的轻颤,声音是无比的温柔:“胤礽,你感觉怎么样了?” 承祜刚走开一会去处理政事他就醒来了,急忙就跑了回来,欣喜若狂之余也才把一颗心给放了下来。 然而他从来没有想到胤礽醒来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你是谁?” 胤礽看着面前的男子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心里有些顿顿的痛,但是他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遍却没有发现这个人的任何记忆。 “胤礽你说什么?”在一旁的众人也都惊呆了,康熙率先反应过来问道。 “怎么了吗?”胤礽不解为什么大家反应会那么大。 承祜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底的慌乱,抬手指向了周围的人,“你……记得他们是谁吗?” “阿玛,胤褆,胤禛,胤祺……胤禩,胤禟……胤祥胤祯……胤礼……朕没有失忆啊。”胤礽顺着承祜的指向一个一个的念出人名,表明自己的记忆没有问题。 “那……你知道自己是谁吗?这是哪一年?”承祜继续问,声音却带上了嘶哑。 “朕当然知道自己是谁了,现在是兴平十年。你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你是谁?凭什么这样对朕说话?还直呼朕的名字,规矩都到哪去了?”胤礽被问得烦了,声音也冷了下来。 “胤礽!你……”康熙看着承祜那个随时像会崩溃的样子,忍不住对着胤礽怒目而视。 承祜却是抬手,对着他摇了摇头。 胤礽更加不满了,“皇阿玛,您为了个不相干的人训斥朕?” 不相干的人……承祜觉得自己已经疼得近乎麻木了。 “皇上,这是理亲王,你的嫡亲大哥。”胤褆看不下去,连忙出声道。 胤礽怔了怔,狐疑的看了承祜一眼,发现他穿的衣服的确是亲王品级的,又看看胤褆,这家伙是老二,的确是差了个大哥,他点了点头,算是相信了他的说辞,不过还是开口道:“原来是理亲王,不过这君臣有别,理亲王还是注意些为好,别坏了规矩。” 承祜看着他眼底的陌生疏离,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是闭了闭眼,把所有的情绪都压了回去,慢慢起身,撩起衣摆端端正正的向胤礽跪了下来,磕了个头,声音毫无起伏的道:“是臣逾越了,臣只是忧心皇上所以才一时失态,请皇上恕罪。” 胤礽看着那人恭恭敬敬的请罪,心里突然有些惊慌有些疼痛,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愣了一会才掩饰般咳嗽了一声,“呃……理亲王起来吧,你这样也是情有可原,朕不会怪罪的。” “谢皇上。”承祜又磕了一下头才站了起来,低眉敛目的一脸平静。 康熙是心疼得不行,但是看着一脸无辜的胤礽又知道不能怪罪,只好把火发在太医身上,“不是说皇上已经大安了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太医心底也是暗暗叫苦,只好请罪一番然后再详细询问了胤礽的情况,却没有搞出个名堂来,因为胤礽的记忆没有任何的缺失,从小到大所有的记忆都很好的能串联起来,即使没有了承祜他都不觉得有任何不对。 承祜就站在不远处听着胤礽与太医的对答,交握的双手用力得能把自己的血肉抠出来似的。 最后他听见胤礽被问得烦了,说了一句话,再次生生把他打入了地狱。 “朕真的没有问题,不就是忘记了一个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对啊,有什么大不了的,忘记一个人而已,因为不重要所以就忘了,多简单的道理。 承祜的嘴角扬起细微的弧度,在众人没有留意的时候,悄悄的离开了房间。 多日的连绵阴雨过后,天空终于放晴,蔚蓝明净得让人目眩,可是承祜心底却布满阴霾,再也不见一丝亮色。 ……哥哥,你要一直在我身边…… 我在呢,可是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说好了,与君共掌天下权…… 可是你说君臣有别,别坏了规矩。 ……你的后半生就让我宠着你,不让你有一点伤心难过…… 你可知道,这世上能伤我的只有你啊! 为什么你记得所有人,却偏偏把我忘了?你怎么可以……这样狠心…… “大哥!”胤褆着急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愣了一下手臂就被人拉住,有些茫然的扭头就看见胤褆着急的脸。 “大哥,你小心点,差点摔下去了。”胤褆有些惊魂未定的道,他刚转身就发现他不见了,心里有些不安的追出来,刚好就看见他失魂落魄的走着,眼见就要一脚踩空滚下石阶,还好他手脚够快才赶到他身边把他稳住。 “是胤褆啊,没事,我只是有些累了。”承祜轻声道,眉宇之间的憔悴疲惫让人看着就觉得心疼。 “胤礽昏迷之后你又要守着他又要处理紧要的政事,都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能不累嘛!”况且胤礽还成了那个样子。胤褆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么些年来,兄弟之间都是隐约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特别,而且看着皇阿玛也是知道并且默许的,大家就都是心照不宣,天家之中真心难求,又何须太过顾忌道德的束缚? 承祜抿了抿唇,怔怔的有些走神。 “大哥……胤礽他……会想起来的。你别太伤心了。”胤褆踌躇了一会,支支吾吾的安慰道。 “随便吧,无论想不想得起来,都不影响他的生活,没什么的,真的。”承祜摇了摇头,语气平淡。 胤褆却觉得这人怕是被伤透了心,痛得连表现出来都没有办法。 “大哥,我送你回府把,好好休息休息,你脸色太差了,别累得又生病了。”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嗯。”承祜点了点头,由着他搀扶着自己走。 如果这只是一个噩梦,那该有多好? %%% 胤礽最近觉得很烦躁,原因无他,就是因为那个不在他记忆中存在的嫡亲哥哥。 不是说那个人对自己做了什么,而是其他人因为他而对自己一直一直的疲劳轰炸。 太医一天三顿的针灸治疗,吃药如流水一般,这些都不算什么,毕竟他是伤着了头又昏迷了一段时间。但是!阿玛兄弟是轮番上阵对他一遍又一遍的说着他与那个哥哥从小到大的事情,他越听觉得越玄乎,皇家兄弟哪有感情好成这个样子的?怎么样都觉得是他们编的,而且除了他刚醒来他见过那个人外,其他时候他可是没有露过半张脸,如果真的感情好,没道理不来慰问探望啊!所以胤礽觉得他们说的那些关于自己和那个人的回忆没有半点可信,但是能令所有人都为他说慌,那么这位大哥的能力可真是让人害怕了。 生平第一次兴平帝对理亲王生出了猜忌。 而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承祜每天都来看他,只是没有进屋,就在窗边透着细细的缝隙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因为他没有办法忍受那双凤眸用陌生人的眼光看着他,那会逼疯他的。 他看着阿玛兄弟一个个的在他面前述说着他们的过往,看着他眼底越来越多的烦躁厌恶和怀疑不信,心头的哀伤绝望越发的浓重。 他真的不记得,也不愿意记得,那么又何必让他不高兴呢? 所以有一天,胤礽惊奇的发现阿玛兄弟再没有一个人在他的面前说起他和那人如何如何,不禁扬起了一抹放松解脱的笑容。 而这抹笑容也让窗外的承祜心头滴血,撕心裂肺的痛起来。 原来,我已经成为你的包袱,让你无法开怀了。 过了大半个月,胤礽终于痊愈可以重新上朝听政。 听着百官的禀告,知道这些日子都是由理亲王主理政事其他王爷贝勒协理,端的是井井有条,毫无纰漏紊乱,而当下了朝在养心殿(乾清宫还在修葺当中)看着那人呈上来的关于这些日子政事的整理和处理后,他不禁有些心惊,这嫡亲大哥果真能力手段都惊人的厉害,朝廷民间声望也是极好,若是有不臣之心的话…… 他看了看低眉敛目正用平稳的声音报告着的承祜,心里却有把声音很笃定的在和他说——不用怀疑,相信他。 “理亲王,听说朕与你从小感情深厚,当真?”胤礽突然开口打断了承祜说着政事的声音。 承祜沉默了一会,低声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既然皇上并无记忆,自然就是假的了。”真与假,对于现在的这个人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可若是假的,理亲王能让皇阿玛和各位兄弟为你编造那么一个听着就让人感动的兄弟情深的故事,本事也是不小啊。”胤礽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人似乎也不是很在乎他们之间记忆的模样,心底有些生气,所以下意识的就很冲的开口。 承祜为着他话里的试探和怀疑,拿着奏折的不禁收紧,用力得指关节都犯白,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借着疼痛才压下了心头的悲伤。 ……我会怀疑任何人,但是永远都不会包括你…… 你果然是不记得了,所以你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 养心殿的气氛一下子就压抑了起来,胤礽看着御阶下微微弓着身按着规矩站着,沉默不语的承祜,心里就是有着异样,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的相处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不应该这样和他说话,他也不应该对他说那样的话,他们应该……应该怎么样呢?他的脑海却是一片空白。 “说话!”胤礽讨厌情绪不受自己控制,所以忍不住生气道。 承祜跪了下来,淡淡的说了一句,“皇上息怒。” 胤礽觉得自己一口气就梗在了喉咙里,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与醒来那天看见这人跪在面前时的感觉一样,心里头钝钝的痛着又有着被这人拉开距离的惊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他想不明白! 所以只能烦躁的道:“起来回话。” “谢皇上。”承祜站了起来,“皇上想听什么?” “朕要听实话!朕和你以前,是不是如皇阿玛和众兄弟所说的那样?”胤礽知道他的身体在告诉他这个人对自己来说是如何的特别,只要是他说的,他都会相信。 承祜抿了抿唇,声音有些飘渺,“不是的……臣与皇上只是一般的兄弟情谊,断不到大家所说的……亲密无间彼此信任。” 四十年的时光你忘记得一干二净,加上你现在对我的怀疑和猜忌,我又何必说出来,听你再一次的否认?况且那些记忆对你来说也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可有可无的,那么我又何苦矫情的说出来搞得自己像是弃妇一样? 即使你是真的把我抛下了…… “你说谎!”胤礽想都没想就吼道。 承祜轻轻笑了,“皇上既然不相信,又何必问呢?” “放肆!”胤礽气得冒烟,顺手就把桌案上一个貔貅的纸镇扔了出去,只是东西刚一脱手他就后悔了,连忙对着承祜大吼,“让开。” 承祜愣了一下,并没有让开,而那个纸镇也没有砸到他身上,因为连胤礽自己都不知道在他扔东西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是偏离了这个人站的位置。 承祜看着滚到脚边的纸镇碎块,眼底浮上浓浓的苦涩绝望。 这个纸镇是兴平五年,他为着这人生日去学习雕刻,亲自刻给他的,而那一年他的生日这人也回赠了一只亲手雕的,就放在他府中书房里。 原本是一对纸镇,现在毁去了一只,是不是预示着他们两个人的命运也如同这貔貅一样,粉碎得已经回不去最初了? “臣今日多番触怒龙颜,还是先行告退免得皇上气坏了身子。臣告退。”他累了,真的好累,再在这里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崩溃。所以也不等胤礽反应,他转身就准备走。 “给朕站住!”胤礽不知道为何看着这人那般决绝的转身离开竟然无比的心慌,身子比脑子快的极速跑下来一把扯住承祜的手臂。 承祜猝不及防,一个没站稳就跌进了胤礽的怀里。 胤礽只觉得怀里的人瘦弱不堪,这样单薄的身躯让他心痛又怜惜,而搂着他的感觉又如此的令人舒服安宁,竟令他爱不释手。 承祜也是一怔,这些日子以来他都没有也不敢与这人有过多接触,天知道他有多怀念他的味道和怀抱,现在这样意外的拥抱,令他差一点就忍不住痛哭起来。 为什么你要忘了我!!他在心底绝望痛苦的嘶喊,脸上却死死维持着平静,用力推开了那个令人眷恋的怀抱,垂眼道:“皇上请自重,虽然同为男子又是同胞兄弟,但是搂搂抱抱的毕竟于礼不合。” 被推得后退几步的胤礽立刻不满的皱起了眉,身体的感觉是不会错的,他现在开始相信他和面前这个人以前的相处真的如皇阿玛他们所说的——亲密无间。 可是总是有些异样,似乎不只是单纯的兄弟亲密……还有什么呢? 看着承祜又告退离开,迫切想知道心底答案的皇帝再一次伸手把人圈在了怀里,一手紧紧环着那纤细的腰肢,一手将他的手反剪在后,暧昧而紧密的姿势却是令皇帝无比的满意。 “放开!”承祜愣了一下便语气含怒的道,边奋力挣扎起来。 扭动引起的身体摩擦令胤礽的眼暗了暗,怀里的人瞪大的杏眼如此的美丽,红唇微张仿佛邀请,他顺从了心底的声音低头吻了下去。 承祜被这个吻弄懵了,身体习惯性的就去闭眼接受,唇舌的交缠是如此的熟悉醉人,仿佛还在那些无比甜蜜的时光里,他是他的胤礽,那个爱着他宠着他的胤礽。 胤礽也被这个吻甜美的滋味弄得欲罢不能,遵循着本能吮吻掠夺,舍不得放开,原本反剪着他双手的手也放了开来,改为在他的腰背上游移。 两人呼吸都渐渐浓重起来,胤礽的手不知道何时滑进了宽大的朝服里贴上了细致的肌肤,承祜得到自由的手也环上了他的后颈,以求获得更多。 “……原来我们是这种关系……”胤礽离开他的唇,轻咬着他尖细的下巴,眯眼看着那人脸上浮现享受般的媚意,声音有些沙哑又有些嘲讽道。 就是这一丝嘲讽之意让承祜清醒过来,睁开眼在那双凤眸里解读出伤人的信息,瞬间如坠冰窖,所有的旖旎欲/望立刻烟消云散,扬起手,用尽全力的狠狠甩了胤礽一巴掌。 “你!”胤礽暴怒的把人一推,刚想破口大骂,却被那推倒在地的人,昂头看着自己时眼底刻骨的痛楚给弄得怔在了当场。 “我们是什么关系……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承祜颤抖着手整理身上的衣衫,脸色苍白如鬼魅,“你以为我是什么?男宠?还是出卖色相求得现今爵位的人?爱新觉罗胤礽,我告诉你,我今天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实力得来的,绝对不是你所想的靠屈居你身下得来的,我的和硕理亲王爵位是皇阿玛亲自赐封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无论怎么样,请你记住,我是你的嫡亲大哥,论身份尊贵我从来不比你差,所以你必须给我必要的尊重!即使你贵为天子,你也没有资格折辱我!” 胤礽看着承祜那般冷静的说着怒气滔天的话,心脏也无比疼痛起来,他知道他伤害了这个人了,他其实并没有嘲讽之意……呃,其实是有一点点,毕竟看着他刚刚还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却下一刻被他吻得那般柔美温顺,就有点想歪了,现在他真的是无比的后悔啊! 而且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他更是恨不得揍自己一顿。 “臣告退。”承祜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衫,再一次说着重复的话,而胤礽这次也没有再阻止。 出了养心殿,承祜的痛心再也无法隐藏,抬手大力揪着心口处的衣衫,快步向前走,仿佛要将刚刚的一切甩在后面。 你真的不记得了,你是真的不记得了,所以你才能这样伤我!若不是你一片真心相待,若不是我也爱你如斯,骄傲如我怎么会心甘情愿雌伏在你身/下? “你不是……你不是我的胤礽……”承祜走得太猛,一下子就气喘嘘嘘,他靠着一柱红木停了下来,失神的喃喃自语道。 “……我的胤礽答应过……永远不会伤害我的……所以你不是……”他固执的说着,仿佛这样就能减少心中的痛。 “……不是……咳咳……”承祜突然胸口一闷,喉头一甜,他捂唇咳嗽了几声,再放开时白皙的手心竟然有着一抹触目惊心的艳红。 “你看……你竟然伤我若此……竟然……若此……”他轻轻低笑,带血的唇让这个笑容说不出的凄艳,声音缓缓低了下去,眼中的景色也慢慢被黑暗笼罩。 胤礽……保成…… 为什么……为什么…… 忘记我……只忘记我…… 为什么…… 为什么…… 第89章 番外十:忘记我(下) 养心殿的东暖阁内,宫灯里烛火摇曳,映出坐在床边的帝皇脸上有些失神的表情。 而宽大的床上,承祜正躺在上面,紧闭的双眼上是即使没有了意识也依旧紧皱着的眉,脸色苍白得仿佛透明,了无生气。 “……对不起……”胤礽轻轻呢喃道,脑海中是太医的话。 “理亲王本就先天体弱,需要常年调理,现在脉象虚浮,是疲劳过度,饮食不正所致,又愁思郁结,急怒攻心之下才会吐血,必须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急怒攻心……都是被他气的! 他看着那人走出养心殿,那个背影莫名的就让他觉得心慌,心底有个声音要他追才出去,要不然他会后悔的! 而幸好,他遵循心意追了出去,要不然…… 胤礽闭了闭眼,看到那人软倒在回廊栏杆处时,瞬间的恐惧盈满心头,而当走近看见他唇边和手心处的血迹时,更是让他四肢僵硬,心脏像被一只手用力狠狠掐住,痛得像是死了一回似的。 “我们……不单单是兄弟……还有什么?情人……或者……爱人?”他伸手轻轻抚上承祜瘦削的脸颊,想到抱起他赶回养心殿的东暖阁时,那仿佛没有的重量,就觉得怜惜又心疼。 今天的接触下来,他完全感受得到这个人对自己的重要性,吻他的时候心里的感觉是带着珍惜渴望而不是狎玩之意,他的情绪举动也完全牵动着他。 可是为什么就偏偏忘记了这个人? 胤礽叹了口气,轻轻为床上的人把被子往上拉了些,这些动作毫不生涩,仿佛做过了无数遍,身体明明记得,脑海中却没有任何记忆。 这样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阿玛说我最好一辈子不要想起来,要不然把你弄成这幅样子,我就等着心疼死吧。”想到康熙不久前得知承祜晕倒,急忙前来探望的时候,挥退奴才对着自己就是一番怒吼。 “你说你到底对我有多重要呢?看着你这幅模样,这里就控制不住的痛。”他说着,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脏处。 而床上的人依旧静静躺着,给不了他回答。 时间缓缓流动,直到小柱子进来和他说该上朝了,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就这样守在这人床边一个晚上,丝毫不觉得疲惫。 眼神不禁有些复杂,他发现自己对这个人太在乎了,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贪恋。 对着某种事物着迷,太不稳定,不保险,不理智,总有种受制于什么的感觉。聪明的帝皇不会这么做,不会留下这样的弱点,影响自己的决定,不论是从哪方面来说。可是一想到这个人如果不在了,就会有种世界会崩毁的惊慌感。 胤礽甩了甩头,决定还是先把这事放在一边,先上朝去,只是路上却一直在想,和这个人一起的记忆都是些什么样子的场景呢? 他离开没多久,床上的人也幽幽转醒,水润的杏眸里满是刚清醒的茫然,好一会记忆才回笼,看着明黄色的帐幔,怔忡了好久,才缓缓从口中溢出一声叹息。 刚从床上坐起来,受了皇帝命令留下来看着的小柱子听见声响连忙走了进来,恭敬的对着承祜道:“王爷您醒了,感觉如何?可需要传召太医?” “这里是?”承祜看了他一眼,虽然心里已经猜到自己身在何方,却还是询问道。 “回王爷的话,这里是养心殿的东暖阁,皇上上朝去了。”小柱子道,然后微微抬眼,看着承祜似乎有些怔愣,踌躇了一会继续道,“您在西边的回廊里晕倒了,是皇上发现亲自把你抱回来的,太医说您要静养一段时间。皇上还守了您一晚上。” 承祜闻言,脸色也不变,只是扫了小柱子一眼,后者立马跪了下来,“奴才多嘴,奴才该死。” “起来吧,本王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况且你是皇上的贴身大太监,也不应该由本王处罚。”现在的胤礽毕竟不是以前的那个,帝皇最忌讳的就是奴才自作主张,他这也算是提醒了。 “谢王爷提点。”小柱子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的,他可是跟着胤礽足足三十五年的人了,无论前朝后宫谁敢不给自己三分面子?他也一直本分,牢记着太监的生存之道,对承祜说那些话他自然不是一时冲动,皇上把人抱着人跑进养心殿和守着人一晚上的表情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虽说皇上现在不记得理亲王了,但是毕竟是四十年的时光,即使没了记忆,那感情却还是在的。 承祜也没管他心底的弯弯绕绕,吩咐让人进来伺候洗漱穿衣,又吃过太医早就吩咐醒来后要喝的药,便对着小柱子交代几句,出宫回府了。 所以当胤礽下朝回来发现人去楼空的时候,脸色铁青的咬牙说道:“人呢?” “回……回皇上,理亲王出宫回府去了,说他自会给您上奏折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好,既然太医让他静养,这段时间他都不会上朝和进宫了。”小柱子跪在地上,快速把承祜的话完整复述一遍后就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唯恐被帝皇迁怒。 沉默了一会,胤礽沉沉道:“朕知道了,退下吧。” 呆站了一会,胤礽才叹了口气回到正殿批阅奏折,只是良久都没有看进去一个字。 那人怕是生自己的气了吧……也对,这事搁谁谁都生气,所以也不差人告诉一声就直接走了,是不想见到自己吧。这样也好,自己面对他时感觉就挺微妙的,说话有点不经脑子,别又再把人气到吐血,那可就不得了了。 可是,要有一段时间要见不到那个人,怎么只是这样一想就觉得有些寂寥呢…… 还有他身体也太单薄了,必须要好好补补。胤礽顿时有些坐不住,一会后就把小柱子喊了进来。 “去朕的私库里挑些最好的药材送到理亲王府去,记住一定要是最好的,你再看看有什么他可能会用得到的也一并送去,就说……就说是朕感念理亲王最近的操劳,让他万事放宽心,养好身体才是要紧的。”先不管记不记得这人,反正他就是不爽他那身异常咯人的骨头,再说皇阿玛都说自己要记起来肯定心疼死,那现在先补救补救,做两手准备为好。 %%% “啊啊啊啊!!!渣攻渣攻渣攻!!!他这个渣攻!!还以为他是帝王忠犬来着,居然渣属性隐藏得这么深!!!可恶可恶可恶!!甩了他,踹了他,天下好男人多了去了,别挂死在那棵歪脖子树上!!” 午后的阳光正好,承祜坐在树荫下看着对面无比气愤的俏丽女子,露出了多日来第一个真心愉悦的笑容。 “熙鸾,你都骂了快半个时辰了,还真佩服你不带半个脏字且不重样的,不过你还是先喝口茶吧,免得嗓子哑了。”说着就递过去一个茶碗。 曾经的理亲王继福晋,现在的J江老板、河蟹总攻程熙鸾童鞋愤愤的接过茶碗,狠狠的灌了口茶,舒缓舒缓自己使用过度的喉咙,动作之豪迈真是糟蹋了娇俏可人的容颜。 承祜在府里休养已经快半个月了,每天都是吃了睡,睡了吃,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去想,看着还蛮有成效,起码他的脸上开始长肉了。 而程熙鸾因着前一段时间去了江南谈作品发行的问题,一回来就听说理亲王病了闭门在家休养,当即心急如焚,第二天一早就来探望了。 承祜看着面前快三十岁的女子,身上的青涩已经蜕变为成熟,但是眼底的那抹纯真还是一如往昔,可能是因为相似的经历,又或者觉得她是在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过来的,接受事物看待问题的角度都是那么的与别不同,所以在她询问起他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时,他缓缓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承祜,你别太伤心也别太生气了。”冷静下来,程熙鸾看着他眉宇间隐约可见的忧郁,软声道。 她记得他曾经说过,那个人的存在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现在那个人轻而易举的就把人遗忘了,他的伤心痛苦必定是难以言说的。 太子!你果然不负众多清穿文里塑造的渣形象!!!! 承祜突然觉得后颈一冷,鼻子一痒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怎么了怎么了?着凉了?要不我们回屋去吧。”程熙鸾吓了一跳,连忙担忧的看着他。 承祜笑了笑表示无碍,“熙鸾,我没有生气,因为我都不知道我能对谁生气。胤礽?可是这并不是他自愿的;不是有句话叫做不知者不罪吗?而且生气又有什么用呢?” “你就知道替他说话,他都那么过分了!”她不满的道,“你就是对他太好了,他才不懂得珍惜,这么狗血的记得全世界却偏偏忘记你一个,他想起来之后是不是要和你说,不是你不重要,而是因为太重要了,你一个就能抵过全世界?噢,太烂了!” 承祜被她生动的表情逗笑了,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可能是因为有了倾诉的对象。他和胤礽的感情,不能和阿玛兄弟说,因为他们即使明白接受但还是有着隐隐的不自在,而熙鸾却是永远都能高度坦然甚至激动的去看待。 “承祜,一定要是他吗?其他人不可以吗?”她突然情绪有些低落的问道。 他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熙鸾,你心里明白的,不是吗?” “那……那他要是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你怎么办?”她有些激动的道。 “想不起来吗……也不过是退回到单纯的兄弟关系,也……没什么吧……”他低声道,声音里却有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 程熙鸾难过的看着他,“你这样是不对的……把一个人当成自己的全世界,这样的爱是自虐……不是说爱人要先爱自己吗?你说过的,爱情不是生命的全部,可是为什么你自己做不到?” “熙鸾。”他轻轻道,转眼望向湛蓝的天空,阳光那样灿烂,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爱情不是生命的全部,但是我对他……却不单单是爱情……在成为承祜之前,我的人生大起大落,大喜大悲,满是算计阴谋,父子兄弟是完全没有信任可言的。直到我取代了这个身体的灵魂,我本就是这段历史里的一个变数,由我而起的不同,所以我想去改变……胤礽的出生,母亲的离世,我……知道他的一切经历,知道他所有的忧虑……所以绝不允许他走上废太子的路,从一开始,我就是把他摆在了比自己还重要的位置上,在权力的风口浪尖上为他撑起一片天,守护着他不再背负克母之名,让他在那个深冷的宫中有了温暖的寄托,一步一步的教导他,引导着他在权力之路上走得更远……一晃四十年过去,时光积累起来的感情包含了太多太多,我想我投注在他身上的感情已经包含了人类所有最美好的情感了吧?所以你说,还有谁能替代得了他的位置?除了他我还怎么可能对别人这样付出?熙鸾,你不会明白的……” “我真的不明白……”她苦笑起来,那样平淡的语气却能感受到浓烈的感情,她不太懂阴谋争斗,却明白一个没有了母亲的皇子要守护着嫡亲弟弟一路成长,还要堤防这弟弟太子之位引来的攻击,当中付出的心力又岂是常人所能想象的。而且原以为弟弟登上了皇位便能幸福的一直在一起,却没有想到他的幸福只有短短十年,这人的人生已经过了一半,但是辛苦二字却占了三分之二。 用力趴趴头发,好好的柔顺黑亮长发就被她弄成了鸡窝头,承祜有点好笑这孩子在女身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女人自觉都没有,伸手正想帮她顺顺,却被她一手握住,紧紧的,仿佛要永远不放开一般。 程熙鸾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承祜,眼底是不再掩饰的爱恋。 “你知道吗?心理学家研究过,人类迷恋一个人的时间最长不会超过四个月,如果超过了,那就证明了你是真的爱上他了。我十四岁成为你的福晋,十五岁喜欢上你,二十岁假死和离去游遍大江南北,二十七岁回来这里在你的帮助下开创了属于我的事业,直到今年三十岁,算下来以及过去了十五个年头,我看着你的样子你的笑容,和你接触我都依旧有着迷恋的感觉。爱新觉罗承祜,我爱你。” 承祜看着她良久,缓缓道:“你知道我对弘昭的额娘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她的脸皱了一下,“你不会告诉我是承蒙错爱吧?” 他笑着点了点头。 她立刻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忍不住嘀咕道:“好吧,果然艺术源于生活,这句话和发好人卡是同一性质的,相比之下还算让人好受点。”这样一想,这货非常豁达觉得心灵被救赎了。 “其实我是没想过表白的,毕竟做小三是不道德的,呃……其实我原本是正妻的说……那个啥,言归正传,我告诉你呢其实就是圆一下自己的梦,你可是我的初恋啊,虽然恋得久了点,我想我以后都不会用这么长的时间去暗恋一个人了。我一直对你还是存在着幻想的,但是你今天这番话让我彻底幻灭了,我的十五年和你的四十年相比真的是小巫见大巫。我呢就是想让你知道一下,还是有人能这样不求回报的爱你这么多年的,你还是很有市场的,所以开心点开心点啊!” 承祜怔忡,然后勾起了一抹很真诚的笑容,立刻闪瞎了某人的眼。 “喂喂喂,别勾引我啊,我才刚下定决心不爱你的!” “熙鸾,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感受到这样美好的心意。 程熙鸾难得娇羞了一下,心里纠结着要不要狗血的要求一个吻,视线游移之间却瞄到回廊那里似乎有人慢慢走来,能不经通报就进来的貌似只有那位了……她心思一转,扬起了一抹贼兮兮的笑容。 狗血的剧情里,恢复记忆是需要刺激的!! “承祜,你让我亲一下吧,给个安慰吻呗,不行你亲我也可以。”她双手板着他的肩膀,无比认真的道。 快快快,某人就快到了! 承祜亲昵的戳了戳她的额头,唇边的笑也有些宠溺,“你脑子里又在想什么狗血剧情啊?” “一句话,给不给?”爷,您快点啊!要不然哥霸王硬上弓了呀! “傻丫头。”他叹了口气,还是低头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 程熙鸾,你要做个幸福快乐的穿越者! “唇就不能吻了,因为……”他话还没有说完,一股外力就从肩上传来,他眼前一花,被人一扯一带,腰肢就被紧紧钳住,下一刻阴影袭来,唇舌鼻尖都是无比熟悉的味道。 程熙鸾看着面前上演的激吻片段,抬手轻轻抚上额头刚刚被吻的地方,那个柔软的触感传递着的祝福之意,她真切的感受到了。有些释然又有些苦涩的再看已经浑然忘我的两人,悄悄的离开了这里。 果然,一切耽美文里的女人都是炮灰!! 我的初恋,你也要幸福快乐啊。 “……唔……放开!”承祜费尽力气才把突然出现的胤礽给推开,被搂得骨头都痛,唇舌也是一片火辣辣的,他瞪着也同样喘着气的他,却发现那双凤眸的眼神竟然那么的熟悉,一时间就失去了反应能力。 “……终于回来了……”胤礽被推开后立刻又上前来把人紧紧搂住,那样的大力,仿佛要把他揉进体内一般,浑身都透着失而复得的激动,“哥……叫我的名字……求求你……叫我的名字……” “……保成……”他愣愣的照做。 “再叫。” “保成。” “再叫。” “保成。” “再叫。” “保成。” “再叫。” “保成。” 十年了!十年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声音,没有听过他叫他保成,没有……他在那个没有他的世界过了整整十年!他原本以为余生就是在无尽的思念里度过,却没有想到,他还有机会回来,今生还能再相见! “哥……我好想你!”胤礽终于忍不住埋在这个人的颈间,掉下了男儿泪。 温热湿润的感觉让承祜整个人都懵了,搂着他的人身上的委屈难过悲伤喜悦各种复杂的感情让他脑子有些短路,可是身体却遵循本能安抚的拍上他的背。 “没事了没事了,我……我在呢……”我一直都在呢。 “……你不在的世界……好可怕……”他闷闷道,“所有人都不是我熟悉的模样……兄弟一个比一个厉害,也一个比一个心思重,皇阿玛更是,多疑独断掌控欲超级强,所有人都盯着我的太子之位,没有人能给我依靠……我只能孤军奋战,躲过一次又一次的算计,我好累……真的好累……” 承祜这个时候有点反应过来了,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的怪异又熟悉?什么叫做他不在的世界?这……他一直都在啊? “你……做噩梦了?”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胤礽顿了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如果是梦的话也太长了,也太真实了……我记得每一天每个时辰自己所做过的事情……康熙四十二年到康熙五十二年,我清楚的记得发生了什么……我昨天才把隆科多从都统的位置给弄下去了,皇阿玛还叫我准备祭天,然后我醒来却发现自己在养心殿,回到兴平十年了……” 承祜简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给什么反应了?这算是什么事情?他他他回到他呆过的那个康熙朝去了?还还还一呆就是十年??这这这太玄幻了吧? ……我只能孤军奋战…… 承祜立刻就觉得摧心肝的疼!康熙四十二年,索额图去世,他顿失依仗,当中的艰难和压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而且那群兄弟都大了,都个顶个的厉害,他的胤礽过得得多艰难啊!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没事了没事了。”这怪力乱神的事情实在是太莫测了,看来真得祭天拜佛求祖宗保佑。 慢慢被安抚下来的胤礽也缓缓松了搂着承祜的手,却还是固执的拉着,眼底有着惊慌,害怕他下一刻就又不见了。 承祜觉得被那样凝望着整个心都柔软下来了,连忙温言细语极尽安抚之能事。 “对了,我刚进来的时候看见你和程熙鸾那个死女人……”胤礽眯了眯眼,语气有点阴森,“你好像吻她了?” “误会,这是误会!”承祜心头叫苦,这话却是变相承认。 “你好啊,我在那里孤苦无依的过了十年,你却在这红袖添香,美人投怀送抱的!你你……气死我了!” “别气别气,好好好,是我不对是我不对。但是你在那里过了十年,这里却只是一晚上啊,你这责怪迁怒就很不对了。”承祜下意识的就隐瞒了胤礽忘记他的事,十年孤独换自己一个月的黯然伤神,足够了。 没有必要让他再难受,他也舍不得。 胤礽被堵得也没得反驳,但是怎么都觉得不忿,就拉着承祜要他签下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哥哥大人自然是有求必应,万事皆点头,直让帝皇眉开眼笑。 这晚,胤礽留宿在理亲王府,什么都没做,就是搂着这个阔别十年的人安心睡觉,这也是他这些年来睡得最好的一晚。 第二天理亲王就痊愈上朝了,只是令人不解的是理亲王让所有知道帝王忘记他的人集体把这件事情瞒了下来,紫禁城里从主子到奴才都好像从脑子里消除了这件事情一样。 只有康熙有些不满他这么轻易就原谅胤礽,骂了几句都被他央求过去了。 这也成为了理亲王唯一一件欺骗了兴平帝的事。 第90章 番外十一:琐事 1.恐怖 在某一期的《和谐报》,皇室板块的被访对象是当今圣上,作为采访人的河蟹总攻程熙鸾童鞋问的问题是极为刁钻而乖张,例如什么您一天吃几顿每顿吃几样,平常娱乐,小时候的糗事等等一些列没什么意义的问题,而皇帝陛下的好修养发挥到极致,只因他才不要被这个女人激怒! “皇帝陛下,在您的记忆里,您觉得最恐怖的是什么?” 胤礽本来被她奇奇怪怪的问题弄得太阳穴突突的跳,咋听这样正经的问题还真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皇帝陛下,承认自己也有害怕的东西一点都不可耻啊!”程熙鸾有些坏坏的道,没办法,谁叫她有理亲王撑腰!哈哈哈! 胤礽笑了笑,眼神却带上了压迫感,“程姑娘,你的采访时间已经结束了,朕还有政事要处理,小柱子,把人送出宫去。” 程熙鸾在心底吐槽了几句,乖乖离开了乾清宫。 待人离开后,胤礽表情有些飘渺的看着窗外缓缓落下的白雪。 “最恐怖的回忆吗?当然是有的……”对他来说,最恐怖的就是兴平元年哥哥生的那一场重病。 即使事隔多年,每一次回想起那段时光胤礽还是会止不住的害怕颤抖。 那时候,整个太医院轮流会诊,每天都为哥哥施针喂药,可是他还是日渐消瘦下去,又开始变得嗜睡,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脸色也越来越灰败苍白,那种颜色是会让人从骨子里觉得恐惧。 “皇上,理亲王他怕是不行了,您要心里有数。”太医当时带着惶恐不安和叹息的声音他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那时候,他每天都寸步不离的守着他,每一次见他睁眼的喜悦和看着他再次闭上而升起的恐惧,两种极端的情感交替折磨着他,他知道如果他真的在自己面前溘然长逝的话,他一定会当场崩溃。 幸好,阎王最终没能把人从他身边抢走,幸好,他的下半生不用独自一人被困在帝皇宽大冰凉的宝座上。 你答应过的,要亲自为我敛葬,所以不允许你先走。 2.上下问题 胤禛一直都非常不忿自己居然会被胤禩压,明明他居长,虽然没有胤禩身材健硕,但是也不是弱不禁风的文人书生啊,怎么每次啥啥啥的时候自己总是做下位的人啊? 所以当他把问题无比认真的对着胤禩提出来时,胤禩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 “笑什么?这个问题很严肃!”胤禛不满的瞪他。 “咳咳,好好好,不笑不笑。”胤禩用力把笑意压了下去,但是眉眼还是透着愉悦,“四哥,做那样亲密的事情是为了享受,只要你觉得快乐了,这个上下其实根本不是问题。” “可是我觉得你比较享受。”胤禛很认真回想那时候的情形,胤禩的表情真的很……唔,极乐。 “你的意思是你一点都没有享受过?”胤禩挑眉问道。 “……也不是……”他掩饰般咳嗽了一下,脸有点红。 “那就是了嘛,四哥,其实真正享受比较多的是下方,你想啊,哪一次不是你躺在床上享受我的伺候的?你以为做一个上方容易啊?既要充分照顾下方的感受,还要做好所有的准备工作,然后事后的清理,你自己说,哪一次完事你可以睡了而我却还要辛辛苦苦的下床整理一番的?”胤禩说得大义凛然理直气壮。 胤禛摸摸鼻子,发现他说得还挺有道理,似乎除了第一次手忙脚乱外,之后每回胤禩都很上心,一切必然妥妥贴贴,保证无所顾忌。 人的懒都是被纵出来的,胤禛其实早就有些习惯了。只是身为男人的执念和人类的好奇心驱使,让他总是有些不甘心,想知道上方是一个怎样的滋味……不过现在看来这上下其实也不是什么问题了。 胤禩看着胤禛慢慢软和下来的神情,脸色不变,心底却已经乐翻天了,果然把河蟹总攻的限量版《如何消灭情人的反攻思想》买来是正确的选择!! 所以四爷,你还是被压着压着压着压着的过吧。 3.郭络罗.肜秀 其实肜秀对于理亲王的感觉很微妙,当年没有得偿所愿嫁给他,心底有些失落有些难过却并没有太剧烈的反应,毕竟她与那人素未谋面,对他的一切也只是听传言和舅舅们的评价,刚开始她只是觉得他身份能力皆出众,很符合自己所希望的丈夫形象。 八阿哥胤禩也是个出挑的,即使母家身份低,但是认真说起来她也只不过是个庶出女儿的嫡女,也是贵不过皇子的身份。 八阿哥也是个好男人,温润如玉谦谦君子,成婚之后一直是尊敬怜爱样样不缺,而且前朝的一些事情也愿意和她说说,话本里说的举案齐眉般的相处,她想也是差不多的了。 真正见到理亲王是在成婚后的第一次乾清宫家宴,那个人一如传言般的风华无双,谈笑间似乎能看见他周身的光芒,不灼人却很是耀眼。她下意识的看了看坐在女眷前排的理亲王继福晋瓜尔佳氏,选秀的时候并不怎么引人注意的一个女子,样貌的确娇柔美丽却显得有些胆怯,突然觉得心里闷闷的,因为她觉得她配不上那个人。 那般耀眼高贵的人身边就应该站着一个气势逼人的女子,就像她……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住,她已经成了那人的弟媳,怎么能有这样大逆不道的念头? 肜秀有时候也会迷惑,自己到底是喜欢那人的深情还是因为他的身份?她从小博闻强记,对于政事自有自己的独特见解,她甚至产生过若自己是男子的话该有多好的想法。她当初和姑姑求愿,其实更多的是看准了那个人所掌握的势力。但是现在……她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姑姑曾告诫过她做女人,不要太高估自己。即使她当初得偿所愿,也要看那个人愿不愿让自己站在他身边。 几年下来,当年同届的秀女,无论是嫁给宗亲贵室还是进了宫的,陆陆续续的都有了喜讯,而唯独她和理亲王福晋的肚子一直没有声息。 她知道圣祖对自己夫君多有试探让他纳妾,但是不知道为何他就是一直推拒,也不曾在她面前多言半句,还是依旧尊重怜爱的相处着。 她有些感动,冷静下来后却在思考到底为什么?她感觉得到胤禩对她有着夫妻之情,但是却没有男女之爱,他们之间太守礼也太规矩,很是有种君子之交的感觉。可是最终她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但是既然胤禩不纳妾,她也不会说去主动贤惠,因为她真的不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无关爱情,只是霸道的性子所决定。 直到新皇登基,他封了廉郡王,政事多了起来,也有些人送来美婢娇妾,他都直接让她处理了,不用和他汇报。她感念他的信任,所以即使贵妇圈里私底下都说她是妒妇她也完全不在意,只不过是些不相干的人而已。 兴平二年,理亲王的嫡福晋去世,他上了折子立了独子为世子,并让皇帝不要再为他指婚,扬言终身不再娶妻。 她听闻这个消息时也不过怔忡了片刻,刻意忽略心底的一丝莫名叹息,然后就继续管家打理名下铺子。 又过了几年,她看了不少大夫也用过不少偏方,终于是看清自己命中无子,便想着不能让胤禩断了血脉,和他商量起纳妾的事情。却不曾想他居然拒绝了。 “肜秀,我们夫妻多年一直感情不错,互相尊敬,我喜欢你的见识气度,想着若将来子嗣由你教导定然也是个好的,我不纳妾一是了解你的性子,不愿意你心里不痛快,二是因着我小时候不在额娘身边养着,所以也不愿意自己的孩子与生母分离。肜秀,这些年里一些风言风语我心中有数,你也不要心里有愧疚,子嗣之事全看天意,你只要知道我不介意就好,旁的人如何你自不用理会。” 她看着他这番话说的真切,点了点头,此后再也不提纳妾之事。其实她知道他还有最主要的一点没有说,就是他心里有人了——雍郡王。 他赞过她是玲珑女子,那么夫妻多年,她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只是因为他给了她想要的清净后宅,对她也是一直尊重从不让她难堪,面子里子全给了,她又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兴平六年,雍郡王府一个格格难产生下一子后就去了,这本不是大事,只是胤禩回来和她商量说把孩子抱来,直接上玉牒记为她的孩子。 她想了想觉得这样也不错,她年纪不小了,也想尝试一下做母亲的滋味,而且她看得出他很喜欢那个孩子,待孩子抱来后她一看便明白了,孩子的眼睛和雍郡王长得极像,水汪汪的,看得人心都软和下来了。 孩子被取名为弘旺,她抱着孩子,想来自己的后半生也就是教导好儿子,看着他娶妻生子,等着他孝顺母亲,生活其实也不过如此。 4.弘昭弘皙 弘字辈的出生时间很有意思,胤字辈以胤禩为分水岭,胤禩之前的长子除了承祜的弘昭在康熙二十八年出生,胤礽的弘皙在康熙三十三年出生之外,其他的都集中在康熙三十五年到三十七年这三年间,而胤禩之后胤祯之前的则在康熙四十一年到兴平六年之间,而胤祯之后的则都是在兴平十年之后了。 所以这就导致弘字辈的除了亲兄弟外,都是一个圈子一个圈子的堂兄弟比较亲厚。 就像胤字辈的总是被康熙教导说要向承祜学习,弘字辈的没有一个是没被自家阿玛教导过要向弘昭学习的。 弘昭这个孩子如他阿玛一样,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子,嫡长子嫡子,名正言顺的长子嫡孙,上到康熙下到叔叔,没有一个是不喜欢他的,再加上他还是独子,不用担心有人和他争抢爵位,千般宠爱万般光芒加注在身上,难得性子却是爽朗亲和,没有一丝骄纵蛮横,能力更是不用说的优秀出众,简直就是让人羡慕嫉妒恨的角色。 所以作为老二的弘皙可以说从小到大都是沐浴在这位大堂哥的光芒之下,然而他自己称之为孽缘的就是,这位老大和他不是一般的亲厚,他有时候就不明白了,自己怎么就那么得他的眼缘呢? 当然,并不是说弘皙讨厌弘昭,只是小孩子嘛,从小就被比较,不断的有人在你面前说你看你弘昭哥哥怎么怎么样,心里总是会不舒服的,甚至两个人一起做错事,被罚的往往是年龄小的自己,那就让人很不平衡了。弘皙有时候甚至会想,到底是自己是皇阿玛的孩子,还是弘昭是啊? 但是,不可否认的就是因为有弘昭在,所以即使在皇阿玛没有嫡子而自己身为皇长子的情况下,弘皙从来不会恃宠而骄也不会被称赞两句就沾沾自喜,因为他知道,他的前面还压着一个过分出色耀眼的大堂哥,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超越那人成为了他执念般的目标! 弘昭很喜欢弘皙,不止因为他是他的第一个弟弟,还因为当初年纪小小的弘昭就对他的太子三叔经常性抢走自家阿玛而心生不忿,所以在太子三叔的长子出生后,他就决定把人抢过来,你抢我阿玛我抢你儿子,公平! 而弘皙长得很好看,从小到大就玉雪可爱得不行,而且还老喜欢板着脸装深沉,所以从小到大弘昭最大的爱好就是让他的弘皙弟弟变脸。 “小皙皙,来,给爷笑一个。”十岁的弘昭捏着五岁的弘皙的小脸,调笑道。 弘皙涨红了小脸,挣脱无效反被镇压。 “小皙,来,笑一个嘛。”十五岁的弘昭搂着十岁的弘皙,继续调笑。 弘皙死死抿着唇一言不发,恨不得把他瞪出一个洞来。 “皙儿,别板着脸啦。”二十岁的弘昭托腮看着对面十五岁的弘皙,仍旧调笑。 弘皙淡定的觑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看书,冲耳不闻。 “弘皙,你小时候多可爱啊,怎么越长大越面瘫呐。”二十五岁的弘昭面对冰山一样的二十岁的弘皙,不再调笑,只剩哀怨。 弘皙连施舍一个眼神给他都没有,直接当他透明。 如果让弘皙给弘昭下一个定义,那只能是扮猪吃老虎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二皮脸。他以为这个家伙会一直这样没心没肺笑容能闪瞎人眼的活着,却没有想过阳光也会有被阴霾遮盖的一天。 弘昭二十岁成的亲,嫡福晋是富察家的,夫妻感情极好,弘皙知道弘昭是真的爱着他的妻子,即使成婚多年一直没所出也不愿意纳妾,他甚至在私底下和他说了,如果他真的没有孩子,那么将来就从他的孩子里面过继一个给他。 当时弘皙的心情有些微妙,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是从小围绕着你转的人突然有了一个比自己更重要的人,那种像是被抢走东西的感觉令他很不爽,但是又不明白为什么,因为弘昭不是他的所有物啊!所以他还是冷着脸答应了他的请求,也是第一次觉得这个家伙的笑容那么的刺眼。 然而这个承诺终究没有实现的一天,弘昭二十八岁的时候他的妻子为他生下了一对龙凤胎,本应该高兴的,可惜难产血崩,那个女子连孩子都来不及看一眼就撒手人寰了,只是脸上却挂着幸福的微笑,弘昭知道那抹笑是什么意思,她在高兴自己终于留下他的血脉了。 弘皙看着那人在丧礼上失魂落魄,随时会崩溃的模样,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从来没有见过他那般模样,这个人应该是脸上常带着光芒万丈的笑容,而不应该是现在这般死气沉沉的模样。 他留下来陪他守灵,却在半夜的时候被这人紧紧扑进怀里,失声痛哭,那般的撕心裂肺,他那时候只希望这人能不那么痛,只要他重新展露笑容,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或许哭泣真的是一种发泄,那人第二天脸色显得好多了,到丧葬礼仪全部完成后,他已经可以看到那个人能露出一丝笑容了。 他以为已经过去了,却没想到他会任性的说要离开京城,不领事不办差的去流浪一段时间。他骂他说他疯了,他却很平静的给了他一个拥抱,让他保重。 他突然有种心慌,觉得这个人再次回来就不会是他熟悉的那个样子了,也很可能他再也走不进他的心里。这种恐惧每天都折磨着他,让他有一天终于忍不住去向皇阿玛提出了一模一样的要求。 “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皇阿玛很平静的问道,而一旁的大伯却显得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皇阿玛,儿臣知道这样做可能会让您很失望,而且您的注意力会被其他兄弟所吸引,儿臣皇长子的优势也会慢慢的变得荡然无存,更可能儿臣回来之后就已经在你心中失去了继承人的资格。”他知道这样一去会冒多大的风险,再回来京中的势力会如何变动他预测不了,二弟弘普也是一直紧紧追赶,但是大伯说过,人的一生总是要任性一回按照自己的心走,他想陪着弘昭去流浪,他想在他伤心的时候身边陪着的人是他,即使会失去皇位他也希望自己这样做,“但是儿臣想这样做,这是儿臣心底最真实的渴望!” 皇阿玛凝视了他良久,最终轻轻点了点头,“希望你将来不会后悔。” 将来后不后悔他不知道,但是如果现在不那么做,他就一定会后悔。 后来,弘皙和弘昭登过高山,穿过沙漠,到过草原,出过大海,入过深山,进过森林,经历了无数的惊险和不惊险,体验过各种生活,那些经历是很多皇族一生都难以想象的。 弘皙觉得即使他将来无缘皇位,这些年和弘昭的时光都已经是人生最宝贵的记忆。 一别京城七年,再次回归其实并没有很大的变化,除了他和他的孩子都因为长久不见面而认不得自个阿玛,而二阿哥弘普在朝中已经颇有势力,毅然一副隐形太子的架势。 弘皙是觉得没什么关系,从他决定跟弘昭出去流浪的时候就已经对这种结果有心理准备,其实得与失从来都是并存的。 但是弘昭却不这样觉得,这七年的相处让他本就与弘皙亲厚的感情更是到了生死之交的地步,现在自个看好的弟弟因为自己的关系而丢了很有可能到手的皇位,他怎么说心里也会觉得不舒坦,怎么着也要帮一把!况且他可是知道自家阿玛对于三叔家的孩子最喜爱的就是弘皙,这就是很大的一个助力。 离开了七年并没有让当年光芒四射的弘字辈第一人成为了鱼目,反而因为阅历的丰富而更加的沉稳大气,与皇长子同时再次出现在政治核心舞台上,无疑是为朝堂注入了一股新鲜的血液。 圈养的狼和见识过天高海深的狼是不能同日而喻的。 “弘皙你小子放心,哥一定会陪着你的,那个位置怎么都只能是你的。”弘昭拍着胸脯道。 弘皙只是笑笑,并不作答。 那个位置得不得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承诺了会陪着我,就不允许你反悔,绝不允许!皇阿玛有大伯,我有你,这样才好。 第91章 番外十二:程熙鸾(上) 在王强以前的人生设想里面,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能够三十岁就事业有成,有车有房,具备所有成功人士所拥有的一切。 但是成为程熙鸾之后,她的三十岁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成功人士,虽然是在大清朝这个封建环境下。有车,虽然是马车,但也是豪华舒适能长途跋涉居家旅行的大马车,绝对比得上宝马奔驰法拉利;有房,而且还不止一套,想想几百年之后北京的地价,折合成毛爷爷那可是连盖茨都望尘莫及,她在梦中都能笑醒;有店铺,她的J江可是开遍大江南北,还有一些当初的嫁妆,足够挥霍了;有名望,现在谁不知道河蟹总攻的大名? 综上所述,她程熙鸾可是绝绝对对的单身贵贵族!! 可惜,人生不可能是完美的,事业得意往往是以爱情失意为代价的,暗恋一个人足足十五年,她觉得自己可以改名字叫死心眼子了~~~有人说一个人久了是会习惯的,她想想自己已经是三十岁的老处/女了,能出嫁的机会,呃……其实已经嫁过一次了,反正程熙鸾觉得自己会再次结婚生子是一件非常渺茫的事情。没办法,不是她眼界高,而是初恋对象太好太完美,参照物找得太极品,所以只能过滤掉一批又一批的好男人。 但是有人说过,真正适合你的人,往往和你期待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最近,河蟹总攻程熙鸾大人终于对数字军团这个系列写腻了,决定写个别的,她发现自己有些手痒有些怀念以前的雷文生子文文等等等等,可惜虽然河蟹总攻的文章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已经是很出格了,但是其实终究还是在整个社会环境能接受的范围之内,承祜就曾经和她说过,无论怎么胡闹都不能触犯这个时代的最根本的法则。 想来想去,想到这个时代没有电视网络,最大的娱乐不是听戏就是看话本,就决定写个关于戏子的故事,绝色美人戏子受! 写文是要做功课的,这么些年下来程熙鸾这个三流写手磨着磨着都上到二流之列,有时候还能写个一流的时政评论,总之就是变成了用心写作的文字工作者,所以为了她的新坑,她是每天下午都在京城各个戏棚子戏园子里转悠,还找了一些精通此道的人为自己指导讲解,务求做到在一定时间内成为一个伪戏曲专家。 她也由一开始听不懂那些依依呀呀的唱腔词句,变成了能够点评一两句的半半业余的水平,而当她把戏子文写完后,却也迷上了听戏。 所以闲来无事的时候,程熙鸾就会去听戏,而一听说有什么新的戏班进京,她也会第一时间去捧场。 这天,她刚听完一出《桃花扇》,出了酒楼脑子里还是想着那个李香君,真真是面容唱腔无一不美,听闻是江南极富盛名的一个戏班子,进京好几个月了,评价极好,今日一听果然不凡,早知道就早点来了,白白错过了些日子。 “楼千重,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还要继续唱戏?”一把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应该是温雅和润,只是含着的怒气和戾气让这声音打了折扣。 “良辅,你知道我喜欢唱戏,你我也是因戏相识,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们在一起和我继续唱戏又有什么关系呢?”另一把声音低柔而清亮,刻意的服软竟带着三分缠绵七分魅惑,让人骨头都能立刻酥了下去。 靠,这声音太受太受了!!程熙鸾在心底大呼,基于人类的好奇心八卦心和腐魂的燃烧,她放轻脚步向声音的来源处,一个小巷子走去,微微探头就看见两个男子,一个拉着一个的手,一个低眉顺目,一个脸含怒容。 程熙鸾看着那个大红的身影,那身行头怎么那么眼熟?啊,她想起来了,可不是刚刚唱李香君的美人旦角,想不到这平时的声音也这么的性感好听啊。 “千重,我知道你喜欢唱戏,可是你太美了,你知道我有多讨厌台下的人看你的眼神?你是我的,我恨不得每天都把你揣在怀里,不让别人窥视你哪怕一眼!千重,我也是真心喜欢你的,不要唱戏了,我养你。”年轻的书生打扮的男子捉着美人的手,说的话再加上表情动作,端的是深情款款,柔情万千。 程熙鸾是鸡皮疙瘩掉一地,这家伙一定是写小说的,一定! 美人的眉眼都柔和了下来,更是显得艳丽不凡,“良辅,我知道你也是真心喜欢我的。可是唱戏是我的理想,是我最喜欢的事情,你说你嫉妒别人看我,说你愿意养我我很高兴,可是我还是不能放弃唱戏,我的心里眼里都只有你,旁的人我是看不上眼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年轻男子脸色立刻就变了,其速度让程熙鸾啧啧称奇,只见他用力甩开美人的手,冷声道:“那我现在让你在唱戏和我之间选择其一,你选什么?” 操,这样最没品了,为什么事业和爱情要二选一?脑子被门夹了吧? “良辅,你和唱戏是不能相提并论的。”美人叹了口气,那般为难的模样让人心都软了。 “不能相提并论?你的意思就是说唱戏比我重要了?好啊,楼千重,我看你喜欢唱戏是假的,借着登台唱戏的时候勾引达官贵人才是真的!都道戏子无情婊/子无义,我今天算是见识了!” 此人属性渣攻,斯文败类,鉴定完毕! “赵良辅,注意你的措辞,我楼千重不是那些为了攀龙附凤而委身人下的人!如果是为了钱财,我也就不会挑上你!” 有性格!程熙鸾在心中喝彩,美人还是蛮man的嘛! “你!”赵良辅涨红了脸,明显是被戳中了痛处,“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好聚好散!我以后都不会再来找你!”然后就拂袖而去。 程熙鸾看着美人眼底出现了一丝伤痛,向前了几步最终却没有追出去,心底对他又高看了几分,该断则断,够理智! 狗血的戏看完了,她转身准备走,只是刚背过身后面就传来了细碎的啜泣声,她暗叹一声,扭头就看见美人蹲在地上头埋在膝间,双肩抖动,好不可怜。 纠结了一会到底是要悄悄走掉还是上去安慰两句,眼角却瞄到周边一些地痞流氓有些蠢蠢欲动,这才想起这一带龙蛇混杂,美人又正是伤心没有防备的时刻,还真的挺危险的。 “那个……这不安全,你要不回你们戏班的驻地去再哭个够?”程熙鸾走上前去,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 楼千重闻言抬起了头,程熙鸾立刻倒退了几步。 咳,估计大家都明白,化妆品用防水的为好,要不然那个视觉效果啊…… “咳咳……别……别哭了……噗……”程熙鸾强忍着笑意掏出身上的丝帕递了过去,好好一张美人脸现在成了调色盘,红一片黑一片白一片的,真的很喜感。 楼千重下意识接过帕子往脸上一抹,看着纯白的面料上那鲜艳的红黑,立刻就窘迫得紧,连忙低下头使劲收拾自己的脸。他刚登完台,赵良辅就找来了,他几天没见他也思念得紧,所以一身戏服,妆都没有卸就出来了,却没想到……忍不住又伤心了起来。 程熙鸾本看着他低着头擦脸,耳朵却红了,还觉得挺可爱的,却没想到美人擦着擦着又哭开了,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蹲下来抢过帕子,托起他的下巴,动作轻柔的把他脸上残留的妆容给擦掉,楼千重完全愣住,连哭都忘了。 “好好一张美人脸,硬让你自己给糟蹋了,为了那么个男人值得?”程熙鸾看着楼千重,眼里冒出红心,“啧啧啧,乌眉桃花眼,瑶鼻粉樱唇,你长这样还让女人怎么活啊?”活生生就是她书里面的绝色美人戏子受啊!!!! 楼千重听了赞美却不觉得开心,眼里染上了黯然,“长得再美又如何?他还不是离我而去。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一次我都是真心的付出,一开始都好好的,待我也是温柔呵护真心实意,但是时间久了却总是要求我不要唱戏,我喜欢唱戏,为什么他们最后总是会曲解成我登台就是为了勾引达官贵人?他们为什么不想想如果我真的是那样的人,以我的容貌名气,多的是权贵能让我挑选,我看重的是他们一开始的尊重和真心,可是为什么总是这样的结果?” “因为你的职业。”程熙鸾认真的道,“皇帝虽然下令废除了贱籍,但是在人们的观念里戏子优伶依旧是玩物一般的存在,他们一开始对你尊重真心是因为他们觉得你是不同的,出淤泥而不染,但是当你一再述说你对戏曲的热爱,他们的心里就会出现偏见。你喜欢的男人是不是都是公子哥儿,书生文人那一类型的?” 楼千重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看刚刚那个男人就能猜出个十之。孩子,才子一类的公子型男人最是自以为是,恃才傲物,自命清高,他们总以为养你让你放弃唱戏是拯救你出苦海,而你的不愿意就是自甘堕落,你在觉得他们变了的同时,他们又何尝不是觉得你与初识时不同了呢?”程熙鸾偶尔也是很能大条道理一番的,“你啊,挑男人的眼光有待加强,要挑那些有担当有责任心,懂得为你撑起一片天让你去追逐梦想,而不是那些只想把你藏在家里当金丝雀圈养的,懂不?” 楼千重愣愣的看着她,有些难以置信的道:“呃……我是男的……你不会觉得我和男人在一起……怪怪的吗?” 你要跟女人在一起我才觉得糟蹋了!!!程熙鸾的腐魂燃烧得厉害,表面却很正经,“你说过你是真心的,那就已经足够超越性别了。红尘孽障,真心难求啊!” 楼千重感觉很震撼,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他是孤儿,自小被戏班班主收养,十二岁登台,一炮而红,因着容貌之故也常惹来些麻烦,但是班主有手段也有些势力,所以多年走南闯北他还从来不曾被权贵强迫过半次,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发现自己对着男子才会有感觉,这么些年来他的情路总是波折,多数人都是鄙视,即使三年前J江书局横空出世,男男之风从被鄙视变成了被漠视,但是能和他说一句真心难求的,却只有面前这一个人而已。 在他怔忡的时候,程熙鸾把人扶了起来,站直了才发现美人身段够高的,话说她这个身体就是高挑型的美女,目测有170了,而美人居然高了她一个头,怎么都有180了吧?拍了拍他肩膀,本来想拍头来着,可惜身高不够,“楼千重,你没有错,不论是喜欢唱戏还是喜欢男人,你只是做你自己而已。” 楼千重深深的凝视了她一眼,然后拱手一揖,“千重受教,敢问公子名讳?” 程熙鸾这货自兴平二年脱离了理亲王福晋的身份后,除了在承祜面前穿着女装外,其他时候都是男子打扮,而且她每次一想起还是亲王福晋时,每逢重大节日场合都要穿的那一身十几层的礼服和能压断脖子的满头珠翠,她就表示对女装很有压力很是惧怕。 用她的话说就是,哥本质可是个男人,穿男装才是本色出演!! “我叫程熙,你快回去吧,这小巷子里头不安全,特别是你这种美人,可别被劫色了。”程熙鸾看出他放下了心结,笑着道。 楼千重被她打趣得红了脸,点了点头,转过身打开了一扇门。 她立马就囧了,感情这里是刚刚她听戏的酒楼的后门?那么能有什么危险?他真有什么立刻就能躲进去了,所以她这是多管闲事了吧? “程公子,这手帕我洗干净了再还你可好?” 程熙鸾雷了,这是怎样狗血的对白?而且美人你刚失恋啊,这样眉眼含春的看着她做什么?虽然遇到这样的绝美小受很哈皮,但重点是她攻不起来啊!怎一个杯具了得。 “一条手帕而已。”她情绪有些低落的道,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一脸秋风扫落叶的萧瑟表情转身离去,徒留楼千重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人生最餐具莫过于空有一个攻的心却配了一个受的身,而且还是永远无法反攻的受。by程熙鸾。 %%% 程熙鸾觉得楼千重人生里所有的狼狈样子都被她看去了。 自那日一帕之交开始,她每日都到他登台的茶楼去听戏,倒不故意引他注意,而是他戏唱得的确好,声音十分的合她的口味,不过她也怕楼千重喜欢上程熙,所以都是在二楼雅间坐着,并不让他知道。 只是她这样千辛万苦的避过了当事人的耳目,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J江老板程熙,京城中无论什么身份都会尊称一声程老板,国人从来就喜欢送红包拉关系,程老板虽然是油盐不进但是禁不住别人投其所好啊! 谁都知道这位爷最近迷上了听戏,但是却从不见在哪个戏棚子茶楼里逗留一连半个月,所以当他反常了,就有人心思活泛起来,想着程老板是看上人家的旦角了。 而恰逢最近《和谐报》打算新增广告版块,在上一期的报道里解释了一下何谓广告后,京中有名的商贾巨绅都是纷纷拜访送礼给程老板,就希望他能给自己留个最大面积的版块,毕竟《和谐报》可是全国发行,能在这上面登广告,那无疑是打响了全国的名气。 所以当程熙鸾在京中最有名的商贾大家——陈家吃了饭,陈家主人说新近得了件稀罕物让她看看,她心里觉得好笑,想着这从古到今台下交易都是不缺啊,不过也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便还是进了后院的一间厢房。 一进去,她就愣住了。 只瞧见楼千重倚在床边坐着,一头黑发披散下来,一张素面,仍穿着戏服,真真是眉如翠羽,肌如白雪。 “程熙!是你?”楼千重听见声音扭过头来,又见外面的人把门带上了,又急又怒又觉得伤心,指着程熙鸾的手还有着颤抖。 程熙鸾觉得这真心太狗血了,叹了口气,缓缓后退坐到离他最远的凳子上,就怕刺激到他。 楼千重本来见她有动作还僵直了一下,却见她是后退,又看见那人眼底清澈不见一丝龌龊,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心下一松,又软下身子靠回床头。 “你这是怎么了?”程熙鸾轻声问道。 楼千重苦涩一笑,“今日陈家主人请我来唱堂会,陈家老太太兴致高,让我唱了一场又一场,到天黑了便说留我用饭,班主他们刚好有事就先回了,我本来也想走的,但是陈家老爷与我们班主素有交情,盛情难却我不好驳了面子,谁知道菜吃了几口,黄酒一杯我就晕了,醒来就在这里了。连身上的衣服都又换回了戏服,我还想着莫不是什么人有什么癖好……谁知道……” 程熙鸾直接无语了,送她一个绝色美人受也要她攻得起来啊,这不是戳她痛处么?这陈家太不会做人了! “你被下药了?”她看他整个人懒懒的不怎么动弹,猜测道。 “麻药,刚见了你激动了一下才能动作几分,现在我连指头都动不了。”楼千重低声道。 “对不起了,都是我的关系。”程熙鸾想清了来龙去脉,心里有些愧疚,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潜规则,她禁止不了,也没想到自己每天去听戏还是入了有心人的眼,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你到底是谁?”楼千重好奇的问道,他也算是走南闯北多年了,看人还是有些眼力的,连京城首富的陈家都要巴结这人,可是他又没看出这人身上有商人的味道,权贵之流好像又不太像,真是没想出个所以然。 程熙鸾笑了笑,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抓起他一条手壁往肩膀上一放,搂着他的腰一使力就让他整个人靠在了自己身上。 “你高是高,身子骨却轻,还有这身皮肉,真够软和的。”程熙鸾发现他整个人倚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是在这个身体可承受的范围之内,还有入手的触感真的可谓是软若无骨,不得不再次感叹他真的是绝世小受啊!可惜自己无福消受!! 楼千重倒是被她吓了一跳,听着她的话脸又红了,似乎他面对这人的时候总是会变得很羞涩,“你也很软啊……”他的头枕在她的肩上,嘀咕道,鼻息间的馨香极为好闻,心里想这人肯定是好人家出身,对她的身份又疑惑了几分。 我软是因为我是女人。程熙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搂着人半拖半拽的出了门。 这厢房外守着的人见到两人这样出来俱是一愣,连忙派人去通知陈家家主,当那个有些狡诈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面前时,程熙鸾勾起了唇角,似笑非笑的模样竟然很有压迫感。 “陈老板,我呢其实很好说话的,但是却很讨厌自作主张的人。” “……这,程老板,这是误会,误会!”陈老板脑袋上冒汗,平常能言善道的嘴一时间都打结了。 “陈老板,你给他下的药有解吧?”程熙鸾觉得把人架着架着还是蛮有重量的,决定不废话,直言道。 “有有有。”陈老板立刻叫人取来了一个鼻烟壶递给程熙鸾。 她接过,打开盖子在楼千重鼻子下一放,不消片刻他就能动了。 “陈老板,我也累了,今天的饭局就到这吧,劳你破费了。”程熙鸾淡淡道,说得陈老板只连声道不敢不敢。 楼千重看着陈家家主毕恭毕敬的把他们送上了马车,心里更加好奇这人的身份。 宽敞的马车里,两人一左一右的坐着,楼千重看着对面那人精致的眉眼,才发现这人竟然也是如此好看,踌躇了一会道:“今晚谢谢你了。” “你别谢我,如果不是我的话你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程熙鸾低笑道,一瞬间的风情散发,能迷了人的眼,“楼千重,如果以后在京中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便直接和人说你是程老板的人,能免去不少麻烦。” 一句程老板的人让楼千重心跳加速了一下,即使他与这人加上今天也不过是见了三面,一面初遇,一面还帕子,一面下药中套,但是他就是觉得面前这人很特别,很想与他相处下去。 程熙鸾看着他有些愣愣的看着自己,刚想说什么,马车就停了下来,车夫说已经到了庆元楼,就是楼千重登台的酒楼。 楼千重还是再次对她道了谢,正准备下车却被她拉住,只见程熙鸾掏出一缎青色绸缎,指了指他披散的头发,然后趁着他怔愣的时候把他转个身背对着自己,帮他绑起发辫来。 如此亲密的动作让楼千重脸一下子就红了,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 程熙鸾的手顿了一下,笑着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我和你有缘吧。每次见你你都很狼狈。” “还帕子那天就没有。”他反驳,语气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亲昵。 程熙鸾把缎带打好结,拍了拍他的头,“好了,回去吧。也不要怪你的班主,这京城里的水深着呢,如果无事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楼千重听着她的话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想着离开京城就再也见不到这人了,心里就有些酸涩,咬唇看了看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下了马车。 目送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他伸手抚上发尾的那青色绸缎,隐隐的似乎还感觉到那人的温度。 “程熙……我是不是喜欢你啊?” 第92章 番外十二:程熙鸾(下) 楼千重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居住的院子里,戏班班主早早就等在那里,一见他回来就迎了上去,表情有着愧疚,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楼千重看了看他,低下了头,“刘爷,我没事……可是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而要这样设计我?”班主对他极好,恍如半个父亲,所以出了这事他就觉得委屈伤心,却没有怨恨… “千重……你性子一向高傲,我怎么敢和你说?而且若非迫不得已,我真的舍不得让你去……”刘爷叹了口气,表情十分为难,“千重,你可知道我们这次进京是为了什么?” 楼千重摇了摇头,他也很疑惑,他们进京已经三个多月了,从前去别的地方演出也不过最多两个月,现在班主还一直没有离去的意愿,大家心里都在猜测他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还有半年便到太上皇的万寿节,而且是六十大寿,谁不知道当今圣上纯孝,五年前的太上皇万寿就办了个隆重,京中有名的飞絮园也是因着御前唱戏才受了所有人的追捧。很早开始各地官员就为太上皇六十万寿绞尽脑汁的准备,本来以我和扬州府尹的交情这个进京的名额该是我们戏班所得,可是……秦小琴那个老不死的居然使了下三滥的手段夺了去,他的余庆班如何比得上我的?我咽不下这口气,京中陈老板与我素有交情,我便想着他能帮得上忙,先让你在京中唱响了名气,这京城遍地权贵的或许有什么机遇不成。只是没想到飞絮园独大,内城里面的贵人请的都是他们的伶人,我本也心灰意冷了,谁知道陈老板前些天来找我说程老板半月来天天都来听你的戏,和我好说歹说……” “刘爷,这程老板到底是何人物?”楼千重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问道。 刘爷惊奇的看着他,随即失笑,“千重,你就是一心只顾唱戏,在这京城里姓程且能被称为老板的就只一位,J江的老板。” 楼千重瞪圆了眼睛,即使是三岁孩童都是知道这么一位人物的。 “这程老板可是连内城的人都不敢轻易得罪,倒不是说他为人如何厉害,而是他背后的依仗,传言是和当今权势滔天的理亲王有着深厚的交情,要不然那《和谐报》不可能办得那么有声有色且能写一些皇家私事。”刘爷缓缓说道,语气中含着佩服,“陈老板和我说的时候其实我是不愿意的,只是若真搭上程老板这一条线,即使不能上御前表演也足够我们在京中站稳脚步了,京中繁华,不是我们那里的小地方可以比的。” “千重,今晚到底是怎么了?”刘爷说了那么多终于把话题带到点子上,小心翼翼的问道。 楼千重看了看他,还是把今晚的事情连同之前与那人的初遇说了出来。 刘爷立刻喜形于色,握着他的手道:“你怎么不早说?要是知道你与程老板早有交集,我又何苦设计于你,不行不行,他于你有恩,我得写帖子拜访登门道谢才行。” 楼千重看着刘爷高高兴兴的转身,本想出声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动作,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下意识的抗拒去利用那个人,他感觉得到他对自己有着赞赏和真心,不带半点虚情,所以他不想他们之间的关系牵扯上利益,可是刘爷对他有养育再造之恩,真是让人为难。 第二天一早刘爷就亲自到程府送上了拜帖,管家客气的请他喝了茶,然后告之他家主人有事外出,下午才归来,到时候再给他回复。刘爷不在意,反正他用的是楼千重的名字写的帖子,直觉的认为不会被拒绝。 果然到了下午,程府的马车到了庆元楼,说是请楼千重过府一聚,刘爷高高兴兴的把人送上马车,还交代找准时机向程老板提上一提御前献唱的事情,直接无视了楼千重有些不快的神色。 马车在程府门前停下,楼千重见着一个四十出头,很是稳重的管家模样的男子亲自把他迎了进去,他有些受宠若惊,昨晚他便从刘爷嘴里知道程老板是出了名的不在家里接外客,所以真被接到了程府,他还是觉得很不真实。 这是一座五进院落,正房重檐歇山顶,正脊中央有宝顶,垂脊脊端有左右相称琉璃狻猊吻,屋檐下檐端飞翘之处分装饰有套兽。楼千重跟着管家的脚步,桃花眼却是不着痕迹的打量,心里暗暗惊叹。原先在院外并不能瞧出院内的景象,他原以为不过是普通府宅,进来才知,里边别有洞天。 楼阁亭台、叠山假石、花木池塘、轩院曲廊,无不雕琢精致,装饰奢靡。台阶踏跺处有垂带栏杆,亭台楼榭有“美人靠”,十八回廊有花式栏杆,一处处雕花棂格,镌刻云纹、龟背锦纹。身旁花纹透雕此起彼伏,脚下海墁、冰裂、暗八仙铺地连绵不绝。 若说是皇宅深院,怕也不过如此罢。 楼千重不知道,这处宅子是当初程熙鸾和离时,理亲王叫人千挑万选定的址,而皇上喜欢她的识趣更是让内务府的人仔细督办,所有的装饰物品不少都是御用之物,就连伺候的人都是理亲王从府里挑出一半放到她这里来的。 用程熙鸾的话说,一座这样的宅子做赡养费,实在是很贵重。 “楼公子,我家主人就在里面,过了这个回廊便是,你自行进去就可以了。”管家拱了拱手,然后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有劳了。”楼千重回礼,深吸了口气压下紧张,穿过弯弯绕绕的回廊,便见一汪碧湖,波光粼粼,中心一个精美亭子,似乎坐着一人。 楼千重慢慢走过去,那人背对着他,看那着装分明是位女子,他心头疑惑,难道是程熙的妾侍?但是不对啊,管家明明说他家主人在此等候的。 他还没想出个明白,那端坐的人却站了起来,转身,乌发轻扬,似有清香扑鼻而来,女子肤色嫩白,秋水眼眸,樱桃小口,一袭粉色银线的丝绸凤尾裙,裙上飘带荡漾,裙幅底下绣着水纹,裙底隐隐可见绣花弓鞋,说不出的娇俏玲珑。不是程熙又是哪位? “你你你!”楼千重吓得后退了几步,指着她满脸惊诧。 程熙鸾爽朗一笑,似乎觉得他的样子很有趣,非常爷们伸手,“楼千重,坐吧。”然后率先又坐落了下去。 那般做派真真与男子无疑,但是并不粗鲁,倒显得很是英气。 “你……你是女子?”楼千重坐落后,盯着她许久,还是难以置信的道。 程熙鸾为他倒了杯茶,自己捧起白瓷茶杯,微笑着看着他道:“很难以置信?虽然是没有你美,但是我也能算得上是美人啊,你这样说可真令我伤心。” “啊,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没想到一个女子可以……我……”楼千重急急忙忙道,但是却不知怎么表达,看得程熙鸾又是想笑。 “好了,逗你玩的,别紧张,说吧,你递来拜帖是有什么事情找程老板?” 楼千重这才想起来意,沉默了片刻,还是不愿意绕来绕去说些讨好的话,便一五一十的如实说了,然后低着头看着面前的茶杯,像是对上面的花纹很感兴趣。 程熙鸾听了他的话沉思了起来,这康熙六十大寿会举行千叟宴她是知道的,承祜也曾经问过她有什么好提议的寿礼没有,这个时候的京城昆腔、秦腔、京腔三足鼎立,却互相对峙,京剧还没有孕育,历史书上说的徽班进京是在乾隆五十五年,还有后来的徽汉合流是为京剧的诞生奠定了基础,直到1840到1860这二十年间才真正形成了京剧,而京剧之名则是始于1876年的《申报》。 她怎么就没想到让京剧提前问世呢?政局的稳定,经济的发展是最有利促进文化大融合了!现在的国情完全符合!京剧之名难道不能始于她的《和谐报》?这可是国粹啊国粹啊!!现在还有那么多传教士在大清,让老外看看什么才叫艺术!!不是只有芭蕾舞和欧洲歌剧才叫艺术的!! “楼千重,你喜欢唱戏对吗?”程熙鸾很认真的问道。 楼千重一愣,抬头看着她,却被她眼中的光芒给震慑到,那是能被称之为热血的眼神。 “对,即使世人大都只以戏子取乐,但是我喜欢唱戏,戏曲对我来说是要终身追求的事业!”提到自己的理想,楼千重满脸都是光芒,那是从灵魂透出来的美丽。 程熙鸾笑了,“你觉得戏曲要怎么才能源远流长下去?” “融合,取其精华,现在昆剧独大让其他地方的一些唱腔衰落,这样是不好的,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长久的,只有不断的进步,不断的改进才能更好的发展起来!”在楼千重的心里一直有个愿望,他希望能有自己的戏剧班底,他希望能融各家所长创造出新的唱腔戏曲! “好。”程熙鸾觉得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她之所以每天都去听楼千重的戏,就是因为她从他的表演里看到了灵魂,一个艺术家燃烧的灵魂,“你说的事情包在我身上,这次御前唱戏我定要给世人一个惊喜。” 楼千重有些愣愣的看着她,没想到就这样三言两语就答应了,迟疑了一会道:“谢谢你……只是,你为什么要以女装见我?这个应该是秘密吧?”他们的交情没到那么深的地步吧? “还不是怕你爱上我,到时候知道我是女人你不知道得多伤心。”程熙鸾大大咧咧的道。 楼千重红了脸,心里却觉得即使程熙是女人又怎么样,只要是程熙就好……他被这样的想法震住,呆在了当场。 程熙鸾却觉得她是被自己的话直接吓到了,呵呵笑了笑,“楼千重,我喜欢你,我们交个朋友吧。” 我喜欢你……即使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楼千重心跳还是加快了,可是随后又有些苦涩,只是朋友啊? “我以为我们早就是了。”楼千重压下心底的异样,正色道。 程熙鸾失笑,站了起来,“好吧,朋友,我送你回去吧,顺便我也要去找人。” 楼千重跟着站了起来,看着她走得实在没有一丝女子的娇媚,难怪没人看出来她是女人,快步跟上去,轻轻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愣了一下,想明白他指的是自己是女儿身这件事情,微笑道:“我知道。楼千重,你有一个很美好的灵魂,值得让人信任。” 他觉得耳朵有些发红,这个人总是这样,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他失了平常心。 “你……不换回男装?”走出了庭院他才回过神来问道。不是说要去找人吗? “不用,我去见那人都是女装打扮。”程熙鸾毫不在意的道。 楼千重心里却觉得有些酸涩,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让她如此特别对待,是男还是女?抿着唇坐上了马车,两人都一言不发的想着事情。 待到了庆元楼,准备下马车程熙鸾却把他叫住,“楼千重,我的真名叫程熙鸾,不过我穿男装的时候你还是叫我程熙就好。” 楼千重看了看她,嘴唇动了动,低声道:“我知道了,熙鸾……再见。”然后就飞快的跳下了马车,如此大胆的直呼姑娘闺名,即使那姑娘毫不在意且与寻常女子不同,他还是觉得自己孟浪了,但是又有种说不出的喜悦。 程熙鸾被楼千重那一声熙鸾叫得愣在了当场,等到马车开出了好远才回过神来,伸手搓搓耳垂,脸色有些发红,“靠,这声音真是太极品了,那么一嗓子真是得不行,妖孽哦!” %%% 楼千重回去之后只和刘爷说了程老板已经答应,把刘爷高兴得都快找不着北了,拉着楼千重的手就是好一顿夸奖。 他没想到的是三天后,一个穿着极好的中年男人来到庆元楼,和刘爷一说才知道原来是飞絮园的老板,说是受了程老板的托让他们整个戏班都搬到飞絮园去。 刘爷直接就惊呆了,这飞絮园独霸京城贵族圈子,里面的优伶戏子哪一个不是被达官贵人捧着的,多少远道而来的戏班子削尖了脑袋就想并入,却多数失望而归,现在是天上掉馅饼了! 楼千重却想到可能是程熙鸾所找的那个人的缘故,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能有如此的能耐,而且她是穿着女装去的,莫不是与她关系匪浅? 刘爷回过神立马就收拾行装,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就进驻飞絮园,这地方占地极大,远远就能看见那精美华丽的大戏楼,飞絮园的老板亲自把他们一群人安置在了飞絮园后面的那一片住宅区里,并且说这里住的全都是飞絮园的角儿,不怕有人骚扰,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楼千重看着刘爷欢天喜地的把飞絮园的老板送走,心里却想着程熙鸾为什么让他们进驻飞絮园?用意是什么?总觉得那人那天的话是有深意的。 而当飞絮园陆陆续续的住进一些听说是从别的地方请进京的戏班子时,他隐隐的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明白那人的意思了。 七月初秋,楼千重终于再次见到程熙鸾,距离之前见面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 可是这次她是以程老板的身份出现,也没有和他说上话,只把飞絮园里各戏班的班主召集到一起开了一下午的会,然后就又匆匆离去了。 他也终于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还有半年就到太上皇万寿,程老板带来了理亲王的旨意,为贺寿让各家各派的戏曲名家聚集到京城,用这半年时间融合创造出新的唱腔曲目,并且通过良性竞争获得御前献艺的资格,到时候还会在《和谐报》里做一个大的专访,这无疑就是给了众人一个能誉满全国的机会! 楼千重听完刘爷的话心里的震撼可想而知,那个人是真的把自己那天的话听进了心里,还不遗余力的去推动,从来没有人这样为过他,真的是让他万分感动,心中波澜顿生。 他想立刻去见她一面,可是刘爷拉着他很认真的跟他说一定要脱颖而出,其实不用他说他也一定会全力以赴,程熙鸾为他的愿望理想铺好了路,无论多艰难他都一定要走下去! 虽然只有半年,但是飞絮园里聚集的都是梨园界的顶尖人物,而且这次又是有着理亲王的支持,况且程熙鸾那时候的动员说辞可是极为煽情,什么名留青史,创作新剧新唱法对戏曲的贡献有多大啊,总之是把那些个戏曲大师说得热血沸腾,这个时代多把戏曲看做享乐,但是当有人告诉你,你可以把它升华成文化国粹,如那圣贤之书受人敬仰,你又怎么能安奈得住? 楼千重今年二十五岁,对于这个年代的戏子来说的确是年纪大了,飞絮园里有很多年轻貌美,唱腔身段都不逊色于他的优伶,所以他的压力也很大,但是正如程熙鸾说的,他的戏里面有灵魂,而且他的心中还有不能落选的理由。 半年之后,距离太上皇万寿还有一个月,新的曲目唱腔已经形成,而最终的御前献艺人选也已经确定。 %%% 兴平二十一年三月,临近太上皇六旬万寿,兴平帝布告天下耆老,年六十五岁以上者,官民不论,均可按时赶到京城参加畅春园的聚宴。为庆祝活动搭置的彩棚,从西直门一直延伸到畅春园,长达二十里。 三月二十五日,太上皇在畅春园正门前首宴汉族大臣、官员及士庶年九十岁以上者三十三人,八十岁以上者五百三十八人,七十岁以上者一千八百二十三人,六十五岁以上者一千八百四十六人。 诸皇子、皇孙、宗室子孙年纪在十岁岁以上、二十岁以下者均出来为老人们执爵敬酒、分发食品,扶八十岁以上老人到太上皇面前亲视饮酒,以示恩宠,并赏给外省老人银两不等。 到了天黑,很早便搭起来的戏台子上就开始上演准备了半年之久的新戏。 “这唱腔做派似乎于平常不一样啊?”心情很愉悦的太上皇问着一旁的皇帝。 “这可是理亲王早在半年前便命人准备的。”皇帝笑着指了指身边眉目温和的男子。 “哦?” “皇阿玛,今天演出的剧目都是经徽戏、秦腔、汉调的合流,并借鉴吸收昆曲、京腔之长而形成的新流派。现如今我大清繁盛,与洋人贸易往来,文化碰撞大放异彩,这戏曲之道流传千年,发展融合往往也反映了国情,如果大家都吃不饱穿不暖,谁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头下工夫?”理亲王声音清朗,字字句句却听得太上皇眉开眼笑。 “说得好!那这新流派可有名字?” “既然是在京城融合而诞生,不若就叫京剧?” “京剧京剧……好一个京剧。今日御前献艺的全都有赏!” 这一场千叟宴举行了三天,盛况空前,一时间传为佳话。 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场压轴是楼千重主演的贵妃醉酒,胡琴一止,满座皆静,然后随着太上皇的一声“好”,如雷的掌声和叫好声就此起彼伏了。 楼千重下了戏台进了妆扮房,竟然两脚一软就要倒下,这时一双手搂上他的腰,堪堪稳住了他,楼千重一抬头却发现是已经半年没见的程熙鸾。 “怎么了怎么了?没事吧?”这次的御前献唱,每个剧目的主演都有一个独立的梳妆空间,程熙鸾是随着理亲王进的宫,在他的戏演完前就提前溜到了他的专属化妆间等着给他道喜,却没想到这人一进来就软了腿,吓了她一跳。 “我……我成功了?”其实他只是紧张过度,一放松下来只觉得浑身脱力,听着外面还响着的掌声和叫好声,觉得是那么的不真实。 “傻瓜!”程熙鸾取笑得,扶着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退后几步仔细打量他,然后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楼千重,你今天棒极了!” 楼千重看着她眼底的真诚、自豪和骄傲,只觉得外面的千般喝彩万般赞誉都及不上这人的一句肯定! 这一刻他听见了自己心底最真实的声音——我喜欢你,程熙鸾。 她说过,让他挑男人挑有担当有责任心,懂得为他撑起一片天让他去追逐梦想的,现在她除了不是男人,她全都为他做到了!可是那又怎样,他喜欢的是程熙鸾这个人,而不是性别! “程熙鸾,我楼千重喜欢你,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我想和你白头偕老共度余生!”楼千重站了起来,还画着粉状的绝美面容上是不容质疑的坚定,认真的声音如惊雷一般把程熙鸾怔在了当场。 “……哈?你……我……我是女人啊……”他不是喜欢男人的吗?程熙鸾表示被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很不知所措。 楼千重上前了几步,抓着她的肩膀,认真的道:“我喜欢你,程熙鸾。”不是因为你是男人还是女人,只因为你是程熙鸾! 程熙鸾听懂了他话里含义,也很羞涩的红了脸,眼神有点飘忽,因为她发现她其实不抵触这个表白,而且这么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在她的面前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心脏承受不住啊! “楼千重,我比你大了五岁。”她良久蹦出了一句。 楼千重疑惑的把她左看看右看看,完全没看出来面前的女子已经是三十岁的高龄,“你没骗我吧?” 她失笑,心里的紧张也去了大半,正色道:“没骗你,我今年三十岁。还有,我成过亲。” 楼千重嘴巴微张,然后尽量镇定的说:“你是寡妇?” “不是,我和前夫算是和离,这个问题很复杂,将来有机会再告诉你。怎么?你很介意?” 他立刻摇了摇头,“我有什么资格介意?我也曾在男人身下承欢,你……介意吗?” “你那是两情相悦的鱼水之欢,和那些自甘堕落迫不得已的不同。”多好一小受,怎么就被自己弄直了呢?噢,其实本质还是弯的。 楼千重松了口气,“那么……你的回答呢?” 程熙鸾沉默了,叹了口气抓了抓头上的发髻,“我不知道。你给我时间想想。” “好。”他点头,只要没有直接拒绝就是好现象。 她拉开他抓着她肩膀的手,看了看他,又叹了口气,“你卸妆吧,我想好了再找你。” 楼千重也没有阻拦,看着她转身离开,却在门帘前停了下来,转身又回到他的面前。 “差点忘了。”程熙鸾嘀咕道,然后突然倾身抱住他的肩,楼千重愣在了当初,脑海一片空白,然后脸颊贴上了某人温暖滑腻的肌肤,“楼千重,恭喜你,还有,你今天真是美极了!” 直到程熙鸾走了好久,楼千重才回过神来,他不知道刚刚那个用洋人的叫法称作贴面礼,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得飞快,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似乎他自己都能听见跳动的声音。 他缓缓抚上了自己的脸颊,菱花镜前,那张绝美的脸上挂上了浅浅的却甜蜜的笑容,如绽放的牡丹,颠倒了众生。 %%% 四月一日的《和谐报》大肆报道了太上皇千叟宴的盛况,而那被新命名的京剧也瞬间受到全国上下的追捧,各地戏班纷纷效仿合并,本来只是有了模糊骨架的京剧开始渐渐的被增添血肉,直到二十年后兴平帝的六旬万寿,各地流派进京演出,众彩纷呈,并出现了名伶十三绝,才昭示着京剧的真正成形,随后逐渐成熟发展,到18世纪末京剧优秀演员大量涌现,呈现出流派纷呈的繁盛局面,并在19世纪开始在政府的支持下步出国门,远洋演出,震撼欧洲艺术界,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和谐报》的报道除了促进了京剧的发展外,还捧红了一群御前献艺的伶人,其中楼千重演的压轴,还被太上皇金口玉言的称其“宛然巾帼,无分毫矫强。不必征歌,一颦一笑,一起一坐,描摹雌软神情,几乎化境。” 此言一出,在捧旦之风十分火爆的京城,那是立刻就受到权贵追逐的对象,每天都有人送来大把大把的珠宝珍玩,贵重头面就是想请他过府登台,只是楼千重最近在等着程熙鸾的答复,没有半分唱戏的心思,就全都推了,也没人敢强迫,因为在楼千重不知道的情况下,程老板可是发了话,谁敢动他的人,《和谐报》下一期就给你来个大报道,什么芝麻绿豆的小事坏事都往大的写,有本事就试试。 程熙鸾最近也烦恼,每天每夜脑海里都是楼千重那张美艳绝伦的脸在一遍一遍的说着我喜欢你,弄得她都快精神衰弱了,忍不住的就去找她的初恋,理亲王——承祜。 承祜听完这人的烦恼后就笑了,“这么一个美人投怀送抱的,你收了不就好了?” 程熙鸾不满了,“人家可是真心诚意的,你这样说的意思是让我玩玩就算了?太缺德了!” “那你不玩玩,你也真心和他过一辈子不就好了?”承祜依旧笑咪咪的道。 “我……我这不是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他嘛!”程熙鸾烦躁的抓抓头发,好好一把长发就弄得凌乱不堪。 “你真是呆子。如果不喜欢你直接拒绝不就好了?又不是没有被表白过,几年前一个英格兰公爵爱你爱得死去活来的,你不也是立刻就爽快拒绝了?你在纠结是因为其实你也已经动心,但是你又怕自己对他的感情不是男女之情,你怕伤害到他。你都能为他考虑那么多了,不是喜欢是什么?”承祜敲敲她的头,温和道。 她一愣,仔细想想还真是,可是,“只是喜欢?那爱呢?没有爱的婚姻能长久?” 承祜摇了摇头,为她的不开窍,“喜欢就是爱的开始,一直一直的喜欢难道不是爱?爱这个字有时候太浓烈太沉重,带来的伤害也大,喜欢是淡淡的,细长流水才能永恒,从喜欢过渡到爱,更能白头偕老。” “可是……我暗恋了你十五年,认识楼千重却一年不到,期间见面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我们连了解都算不上吧?这样的喜欢真的真实吗?” “为什么不真实?你知道他的理想,你为他的理想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费尽了心思,知道他演压轴的贵妃醉酒后,立刻花重金叫人打造了水晶头面,还镶上南海的大珍珠,还拜托我让宫里最好的绣娘给他做了套戏服,绣线绸缎面料都要最好的,我看你连自己打扮都没那么用心呢!你还说你不是真心喜欢他?还有,你那天在他表白完后还那么暧昧的给人道喜赞他美,你这样撩拨人家难道不用负责任?”承祜就不明白她为什么就死活在钻牛角尖。 程熙鸾无法反驳,她那些行为真的是下意识的啊!不过这样被他一说自己还真的对楼千重很特别啊!“可是……他原本是喜欢男人的啊!” “那就更能证明他对你是真爱。怎么?你怕他是找人掩饰?那简单,你现在去找他,让他亲你一下,他要是有半分为难你就不要再理他了。”承祜觉得很难把人说通,还是直接下猛药才对。 程熙鸾这货还觉得有道理,而且也能验证一下自己的心思,说风就是雨的站了起来,冲出了理亲王府,上了马车直奔飞絮园。不过待车架停稳她才想起自己是女装,不方便,就让车夫进去让人把楼千重叫出来,就说程老板找他。 楼千重正眉眼忧愁的看花看落叶,听闻小厮这样一说,立刻精神一震,跑着出了门,一眼就看到那标志的马车,想都没想就爬了上去,只是刚一坐好又觉得自己孟浪了,脸色有些僵,只好正襟危坐,紧张的看着程熙鸾。 她眯着眼上下打量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娃就该让好小攻宠着的……呃,虽然其实她本质也是好小攻,但是她还是觉得有些违和感。 自己喜欢他吗?应该是喜欢的,但是不是爱情就还说不清。她喜欢他说到戏曲就光芒万丈的样子,那么的美丽,她欣赏他,想把他推到梨园的巅峰位置,不为什么,就是想,所以就做了,这样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吗? 楼千重被她打量得惴惴不安的,她神色太平静,完全窥视不到她心中的想法,难道是在想怎么委婉的拒绝他吗? 就在这时,程熙鸾突然握起了他的手,慢慢的抚摸着……呃,吃豆腐? “美手啊美手啊……”程熙鸾迷上听戏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那些旦角的手都非常的好看,身为一个美手控她完全就是抗拒不啊!而楼千重这双她其实觊觎很久了,细白如绸,软弱无骨,现在一摸简直是爱不释手啊!她就想,他不是说喜欢她么?被摸两下应该没关系,如果他介意,那刚好就检验出这娃其实不是真心喜欢她,她刚好就不用烦恼了。 楼千重被她摸得脸上火辣辣的,心跳如雷但是又觉得她手心的温度温暖无比,让人很是留恋,而且因为她凑过来的关系,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不由得就想到当初在陈府她搀扶着他离开,那香软的身体,下腹竟渐渐有了火烧的感觉。 “熙……熙鸾,你在做什么?”楼千重声音有些低哑,竟是说不出的蚀骨。 程熙鸾觉得脊背有些发麻,心里突发其想,要是将来洞房花烛夜,这人动情的模样不知道该是怎样美丽的景致……操,她还有没有节操了,想得这么远了?? 她抬头,却被楼千重满脸通红的模样惊艳到,一时间口干舌燥,好一会才道:“楼千重,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要娶我要和我白头偕老过一辈子的那一种?” 楼千重立刻点了点头,“虽然我……我财富权势什么的都比不上你,而且以前还喜欢男人,但是,我对你是真心的,你想一直以程老板的身份行走都可以,我要的不是藏于闺阁相夫教子的妻子,我要的是能真心相待过日子的人。” 程熙鸾微微垂下了眼帘,不否认楼千重的话说到了她的心里去,这么多年她一直独身就是觉得在这个封建大环境下,能让她活得恣意潇洒的丈夫似乎除了承祜没有别人了,可是君心已属,现在有一个人这样情真意切的说这样的话,还真是让人挺感动的。 “楼千重,你要是能亲我一下,我就相信你。” 他愣愣的看着她,似乎没明白。 程熙鸾再道:“你真的喜欢我吗?女人的我?对于这个身体你真的能动情吗?”弯掰直真的可以吗? 楼千重算是明白,她是怀疑他不行是吧?男人,是不能被怀疑不行的!! “别勉……唔……”强字还没有出口,程熙鸾就被楼千重一把搂住,封住了所有的话,以唇。 相对于前世是个处/男,今世是个嫁过人的处/女的程熙鸾来说,男男情史丰富的楼千重吻技绝对是一等一的好,轻吮缠绵,软舌游移,三两下就让程熙鸾软了手脚,含糊的呻吟溢出,水眸含雾,说不出的风流妩媚。 “熙鸾,我喜欢你。”轻咬她的唇,楼千重的桃花眼里是一派魅惑之色,带着隐隐的侵略之意,程熙鸾失神片刻,心想即使这人是个受,他也还是个男人,自有雄性生物的征服心。 她红着脸把人推离半臂距离,清了清喉咙道:“楼千重,你知道吗?我的前夫是一个很好的人,我迷恋了他十五年。” 楼千重闻言心里觉得酸涩异常,迷恋了十五年?这是什么样的感情?他比得上吗?难道还是不行吗? “可是他对我来说其实是一个梦想,那就是说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在我认清事实对他死心后不久我就遇到了你。楼千重,我想你是我冥冥之中注定的适合我的人。”程熙鸾笑着道,心里觉得自己还挺肉麻的,“楼千重,我给你个机会让你娶我,愿不愿意?” 楼千重被她的话砸得头晕脑胀,人生大起大落得太快了,反应过来后立刻握着她的手,紧紧的,使劲的点头,“愿意,我愿意!” 啊,真是狗血的剧情啊!程熙鸾给自己下了一个定义。 后来,程熙鸾以程老板妹妹的身份出嫁,虽然很多人都疑惑没有听闻程老板有妹妹啊,但是鉴于理亲王送了贵重的贺礼,其他王爷贝勒也是人人有份,这文武百官自然效仿,甚至传言连皇帝都在私下里送了份礼以贺其大婚。 胤礽是真的放鞭炮庆祝这个死女人终于嫁出去了,不用再对他哥哥虎视眈眈,所以对着楼千重就更是满意,便让胤禩把飞絮园给了他,美其名曰让他把京剧发扬光大。 而飞絮园里的各家戏班子早就在那半年里融合了个彻底,楼千重接替掌管后,一做就是三十多年,同时还担任了京师戏曲界行会组织“精忠庙”的会首,通过精忠庙对京城的戏班、戏园实行行政管理,他也成为梨园了领袖。 当他退下来后,他的儿子楼清和继承他的衣钵,在十九世纪初将飞絮园改建成清朝第一所戏曲学院,戏子优伶不再被视为狎玩之物,而是成为了民族文化的传承者,地位等同文人学子,而第一批的戏曲学院应届毕业生也是第一批远洋出海,奔赴外国演出,与洋人艺术进行着文化碰撞,为中西文化的交流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我是真正的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没想到程熙鸾这货会如此多的笔墨,我生生把一个酱油党写成了这样,我是不是太厉害了…… 其实这两章合起来一共是一万八千字,不过上面六千字就是送了,因为我实在不舍得删…… 绝色美人受啊,就这样被我掰直了,我赶脚……很自豪…… 大家应该还可以接受吧? 第93章 番外十三:另一个我? 问:如果当你睁开眼睛发现灵魂与分离了,你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什么? 答:我死了?! 我,爱新觉罗.胤礽,康熙朝皇太子,于康熙四十二年五月,索额图被斩第二天成为了可以穿越所有物品甚至是人,并且透明不可见的鬼魂。 其实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死了,因为我的身体见鬼的还行动自如!! 我以为我的‘身体’是被别的什么人霸占了,但是我跟在‘自己’身边一个多月,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焦躁不安到平静好奇心生疑惑,那个在我身体的灵魂会不会也是我自己?因为他的生活习惯,思考时候的小动作,行走的姿态都与我一模一样! 可是,又有所不同,因为我不会把凌普训斥一顿,让他把毓庆宫里彰显我与众兄弟不同的服饰布置全部换下,也不会把那些底下人送上来的美女面首全部都让太子妃撵出去。‘我’不再不把所有人放在眼底,‘我’不再恣意张狂,‘我’不再随意鞭笞大臣奴才,甚至,‘我’大胆的顶撞了皇阿玛,被禁于咸安宫内。 我看着在咸安宫内悠然自得的‘自己’,那般的放松,即使索额图死了,赫舍里一脉也被一撸到底,太子似乎随时都能被拉下马,已经没有了依靠,但是‘我’一点都不担心,而且还是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 我不禁开始想,索额图被斩的那一天我觉得很焦虑,皇阿玛的手段那般的狠戾铁血,我朝中的势力损失了一大半,太子党可谓伤筋动骨,我觉得恐慌,因为这是皇阿玛第一次大刀阔斧的对付我,我迫切的认为必须联合我手中仅有的力量,我不能坐以待毙!可是我来不及动作,我就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你到底是谁?你真的是我吗?”我漂到在咸安宫凉亭里闭目养神的‘自己’面前,明知道他听不见,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看着‘自己’脸上平静而安详放松的神色,有些怔忡,我多久没有过这样的表情了?随着兄弟们的渐长,皇阿玛分封诸皇子削弱了我的权力,我不甘我怨愤我与叔公不断的筹谋算计,我焦虑暴躁不安,我看很多很多的人不顺眼,因为他们都想抢走属于我的东西,我不准! 孤的东西谁都不能染指,不论是太子之位还是帝位! 所以我不明白‘我’现在到底在做什么,龟缩在有礼的面具下安分守己?在皇阿玛眼下演兄友弟恭?别说笑了,天家情薄,他们根本就是我的敌人,我为什么要放下骄傲去做这样虚假的事情?皇阿玛自己心里都清楚不是吗? 可是‘我’对着兄弟们一番似劝诫似教导的话却真的引来了皇阿玛。 我看着父子间的对弈,皇阿玛的下子咄咄逼人,而‘我’却是步步退让,我十分不爽的看着棋盘上的局势,不明白‘我’为什么明明很多次都能反攻,却都放弃,只是顺着皇阿玛让给我的活路走着,与其说是下棋,倒不如是‘我’按照皇阿玛的心意在与他对弈。到了最后,白子已经把黑子包围,只要皇阿玛想,我便能一败涂地。 可是他在最后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内,然后对着‘我’说:“胤礽,你真的长大了。” 我心中一惊,似乎有些明悟。 我的棋是皇阿玛亲自教导的,我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下赢他时他脸上的赞赏和骄傲,然后对我说以后与他下棋,只当父子之间娱乐,不记君臣身份。往后多年,我在棋盘上总是不让分毫的与他对峙,似乎从什么时候起我每一次胜利他脸上的表情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感情在里面。 天下如棋局,他是不是觉得我那般锋芒的模样让他有了危机感? 而现在,‘我’谨记君臣之别,在棋盘上告诉他,‘我’的一切都是由他所赋予,他希望‘我’怎么走,走怎样的路,‘我’全都如他的意,所以他便不会把‘我’逼上绝路。 我脑子觉得很乱,为什么他会说我真的长大了?是因为‘我’懂得了君臣?可是,是他说过无论我怎么样他都会包容我,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怪我,无论怎么样都要记住他是我的父亲,只要相信他就好了。 “朕的保成是没有错的,错的都是别人,是别人带坏了你。”他亲口说过的!所以他不厌其烦的选撤我身边的人,他骄纵我溺爱我,默许叔公所定规格几乎与他等同的皇太子仪仗、冠服;历次外出巡游,我所用皆较他上乘;东宫内花销亦高于他;我任意鞭挞诸王、众臣,他从来不会说什么,甚至“以身作则”处置忤逆我的人……难道这一切的出发点不是因为他最宠爱我这个儿子么?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为什么? 我苦思冥想,心里有着隐隐的答案,但是我却拒绝去揭晓。 我看着‘我’雷霆手段的处置了曹家,不留情面得让一众朝臣都震撼了一番,然而却又让朝中清流一派的文官有向‘我’靠拢之意,突然想到‘我’在咸安宫内说过的“不破不立”,叔公和赫舍里家毕竟是外戚,认真说起来的确不如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势力,运用起来也没有那么多的阻碍和顾忌。 我越发的好奇我身体里的到底是什么人,因为他对朝中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了解得太透彻了,领差办事之中制衡法则用得无比娴熟,甚至瓦解了一些胤褆,胤禛,胤禩那边的势力,还让他们无法发作,只能吃下那些暗亏。还有他不经意间散发的气势,那是皇者至尊才有的天下尽在掌中的运筹帷幄。 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人才能对康熙朝的朝臣政治兄弟世家如此熟悉?我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来,随即又觉得有些好笑,知道了又怎么样?我或许要永远维持这个状态,再也回不到自己的身体里,这个可能性并不令我觉得沮丧失落,可能是因为飘荡的这段时间里,我不用算计谋划,不用面对众兄弟的攻击,不用一举一动都受人注目,不用担心皇父对自己的看法……不得不说这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放松。 对于‘我’,我觉得最奇怪的一点就是每天都定时到坤宁宫香堂,看着额娘的画像发呆,那种表情……很难形容,因为我自己从来不曾有过,那样的黯然、哀伤、难过、疲惫……太复杂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思念一个人时才会有的表现。 直到六月末一场滂沱大雨,‘我’把自己关在漆黑的房间内,倚在窗边,外面雷声轰鸣,看不见表情,但是那双眼睛却很是明亮,透着刻骨的寂寥萧瑟。 “下雨……还打雷,从小到大你最害怕了……总要搂着我……现在……你在哪里呢……” 若非我蜷缩在‘我’身边,那样轻的语调就被雷声给覆盖了,我好奇的瞄向了‘我’,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居然和我一样也怕打雷,这个毛病也不知道怎么养成的,小时候总要皇阿玛抱着才能安心,到长大了,为了维持皇太子的威严,到了打雷的时候就只能把门窗都关严实了,然后蜷缩在床上等待雷声渐去。 “你说的人还挺幸福,打雷的时候人的体温最能让人安心了。”我有些羡慕的道。 突然觉得自己也挺可怜,即使贵为皇太子,害怕的时候连个能安慰自己放心依靠的人都没有,噢,其实皇阿玛以前可以算一个,现在…… “谁?”‘我’突然冒出了一句。 “谁什么啊,难道你还能听见我说话不成?”我下意识的说道。 漆黑的房间里突然就变得无比安静,只有外面的雷声作响,一时间变得很是阴森恐怖。 “喂喂喂……你不会真的能听见我说话吧?”我咽了咽口水,试探性的问道。 我看着‘我’当真把视线移到了我漂着的位置,那般冷冽的目光即使我没有实体还是觉得冻了一下,然后‘我’慢慢离开了窗边的位置,摸索着坐到了八仙桌的旁边,高声叫了人进来点灯。 “你是不是真的能听见我说话?是不是?是不是?你给个回答啊!!”我有些激动的凑到‘我’面前,即使房间还没有亮,如此近的距离让我还是能看见他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瞳孔微微收缩,明显有些惊疑。 这个时候奴才们进来把所有的宫灯都点亮,一瞬间恍如白昼,‘我’挥退了奴才们,然后看向了我。 没错,看向了我,他看得见我!!!! 做了快一个多月的鬼魂我从一开始的新奇到后来都有些疯魔了,没有人搭理没有人回应没有人看见,这日子真的会让人崩溃的!! “你……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他对我说道。 我心里那个激动啊,立刻冲过去想给个拥抱,但是一下子就穿了过去,我看着他表情有些纠结,也是,被鬼穿身而过的感觉应该很微妙,不禁讪讪的笑了,以为能被看见就是有了实体,谁知道……估计错误估计错误。 “你是谁?快把身体还给孤!”虽然这些日子以来他这个太子做得很完美,但是那毕竟是属于我的身体,被人霸占了还真是不爽啊! “你以为我愿意啊,我也想还,我才觉得莫名其妙呢!”他没好气的说。 我看他的表情不像作伪,心里也有些别扭,“那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他恹恹的道。 是啊,即使他看见我了,但是这次的事情本来就是没有预兆,也没有任何特别的事情引发,所以到底要怎么做我才能回归本体,还真的是毫无头绪的事情。 “喂,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到底是谁?” 他抬头看着我,表情很复杂。 “我……也是你,比你幸运幸福的你。” 比我幸运幸福的我?这个答案出乎意料,我只能呆住的看着他。 “什么意思?”良久我才艰涩的问道。 他叹了口气,略略说了他的生平,我越听越是倒吸凉气。 太不可思议了,一样的时间,很多一样的事情,但是又有所不同,甚至就是因为那不同而让我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这个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原来已经成功登上了帝位,而且做了十年的皇帝,难怪他的身上会有那样的气势,难怪处理政事如此的老辣决断,难怪…… “那你的到来是什么意思?让一个成功的我来看看一个失败的我吗?”我自嘲的道,和他一对比,我真的觉得自己太失败了。 “会不会是让我助你登上帝位?”他皱了皱眉,推测道。 我一震,不会吧?然后又有些迟疑道:“如果登基后还是这个状态呢?” 他沉默,良久才道:“无论怎样都好,我既然在这里了,我就不会让自己成为废太子,而你,给我好好看看好好学学怎么做个储君做个太子,你看看你之前做的都叫什么事?” 我怒了,这从来还没有人这样和我说过话呢!即使是一个成功的自己也不行!“我之前怎么了怎么了?我也是百官推举宗室赞誉的!文武双全聪慧稳重!兄弟里面哪一个比得上我了?” 他冷笑一声,“要是真的好,索额图不会死,赫舍里一脉不会被一压到底,胤褆就不会嚣张得毫不掩饰野心仿佛随时能取而代之了。你最大的错误就是太过相信皇阿玛,你从来没有记住君臣父子这四个字,君臣永远是在父子前面!对,皇阿玛是偏宠太子,但是再偏宠,儿子总是比不上皇位重要的。太子党羽翼越丰,储君已经能独当一面,你对于皇阿玛来说就已经不是儿子,而是潜在的敌人!皇阿玛亲征你监国,政事处理得完美无缺,你洋洋自得,父皇赞誉兄弟仰视,可是你没看到帝皇心里的惊疑。分封诸皇子就是一次对你的考验也是警告或者说是一次埋伏。你若能忍会想你就该收敛锋芒,明白即使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上头总是还有一人压着,你的一切都是皇阿玛给的,他能给,自然就能收回,不能抢不能争,甚至不能露出渴望。你却被索额图怂恿去争权夺利,年老的帝皇神经有多敏感啊,所以他挑起夺嫡的戏码,抛下诱饵,哪个兄弟能抵挡得了?胤礽胤礽胤礽,就是要应忍啊!” 呵呵,那个在我心中埋藏良久的答案啊,我一直不愿意看也不愿意听的答案啊,就这样被另一个自己赤。裸。裸。的摆在了面前。 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从出生懂事就已经习惯了去相信去依靠皇阿玛,他在我的心中永远都那么高大伟岸,他教导我疼爱我,几十年的父子之情啊,我怎么舍得去怀疑?我只愿意相信他对我的宠溺纵容是出于慈父柔肠,为什么要看清他把我当成了窥视皇权的臣子?皇家父子,除了家还有国,朝堂种种,总要不自禁地掺杂进来,原本讨个饶服个软打个马虎眼即能了事的,偏偏被各种心思挤兑得变了质。 “不过也不能全怪你。”他叹了口气,声音软和了下来,“身份尊贵少年得志,那么多兄弟羡慕嫉妒恨,多大的压力啊!皇阿玛又是待儿子比外臣严厉的脾气,到太子这儿寄希望越多则要求更多,一点也不轻松的,额娘去得又早,这压力总得找地儿发泄去!只是平常人可以找个无人关注的所在发泄,太子却不能的。时时刻刻都是处于众人焦点的人物啊!既然是发泄,总有些非理性的成分,这不是赶着给有心之人找理由么?所以,我比你幸运,比你幸福。” 我闻言扯了扯嘴角,心底对他倒真的是羡慕嫉妒了,若我也有个像他那样的哥哥,那该多好。 “我的那位嫡亲大哥,是个怎样的人呢?”我真的是很好奇,天家无父子无兄弟,到底是怎样的情分能让一个嫡长子,最有力的皇位继承竞争者心甘情愿的把所有的荣耀都留给了弟弟?如果承祜在的话,这个太子也落不到我的头上了吧?皇阿玛当初对我也有移情作用吧,那么他到底看的是我还是透过我看到早夭的承祜呢? “他啊……是个傻人。”他眼神温柔,语气都是说不出的亲昵依恋。 我心里有些异样,怎么觉得这兄弟情谊不一般呐……该不会是?我想到自己也是男女不忌,但是没到有违人伦的境界……呃,这个另一个自己还真的是……厉害。 只是我慢慢听着他清浅的嗓音说着那个从小到大在他的生命里无比重要的人,从牙牙学语到读书启蒙,从少年的意气风发到青年的恣意锋芒,都有着那个永不背叛永远守护能倾心交付的人。他的确比我幸福比我幸运,因为皇阿玛永远不会教导我如何从他手里谋取权力,也不会即使伤害自己也要我快乐。多么难得的,皇家人渴求的温暖和真心,既然出现了,为什么不牢牢捉住呢?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在我的生命里,我也一定会不顾一切的霸占,容不得他人半分觊觎。 “你有没有怀疑过他?天家无兄弟,他比你年长五岁,比你早入朝堂,他为你一步一步的算计,那样的强大且算无遗策,你就从来没有心惊过?”我忍不住问道,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的大哥,他难道就真能如此信任? 他怔了一下,在我面前摊开了左手,我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什么意思。 他微微笑了一下,我却觉得这个笑容有些难过,连声音都有些不稳,“如果从一开始,有一个人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放到你的手上,你只要轻轻一动,那个人就能鲜血直流痛不欲生,你说你怎么忍心怎么可以去伤害他?他从来不说,但是从小到大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表达了一句话……” “是什么?” “胤礽,你比我的生命还重要。”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被震撼到了,我过往的人生里面,有遇到过将我如此珍而重之的人吗?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心痛。 因为这个世界,没有那个人。 所以,他即使笑着,仍然是如此的苦涩而哀伤,无法开怀。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是由胤礽混荡百年重生而开始,所以我想在这个算是镜像世界的地方让他以游魂的状态结束,所以我选取了这样一个角度写这一章。 这一章的难写之处就在于我要去揣测正史上太子的心理,康熙四十二年到康熙四十七年一废之间的五年时间,正史上是没有多少记载的,似乎所有的矛盾点都在四十七年被激发,这里就有很大的想象空间。 四十二年索额图死了,对太子的打击绝对不少,他应该是感觉得到康熙其实是在对付太子党,但是他骄傲完美了这么多年,这样突然的遭受挫折,的确是很容易性情大变一蹶不振的,毕竟看他一废二立二废那五年里的事情,虽然不知道真实性有多少,但是怎么看都是和以前那个完美的皇太子差了一个天一个地啊!!整个就是人格分裂了。 胤礽的悲剧之处就在于他看不清,忍不了,看不清康熙宠爱下的敏感多疑险恶用心,忍不了低头屈就继续做一个被容易掌控的太子。 当然,以上是个人的猜测,让兴平帝调/教一下太子爷,这其实是一样挺萌挺萌的事情。 当然,十年没完,以太子灵魂的角度看兴平帝如何不自知的撩拨兄弟们,估计是一个很特别的视觉,下一章就是了。 话说上一章程熙鸾有人看得意犹未尽,其实我自己也意犹未尽,不过就不另外开单章了,在下一章的作者有话要说里面附送给大家好了,也不让大家再花钱了,毕竟大家追文到这里了,发放福利是应该的。 第94章 番外十四:十年 三十岁再被人重新教导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储君,实在不是一样令人愉快的事情。 因为很多处事思考模式都已经定型,现在虽然不是从新推倒再树立,但是很多时候他的做法让我还是忍不住会和他大吵一架,即使每回都被他冷言冷语的镇压。 例如—— “你没看见胤褆那个样子??为什么要忍他?真以为比我年长就很自豪啊??嫡长子,嫡在长前!!!他居然挑衅!!凭什么那么礼让啊!”我吹胡子瞪眼睛的在他的耳边吼道! 这也是我最不满的一点,对于那群兄弟,他一直维持着适当的距离和淡淡的感情,比我小的那些还说得过去,但是对着那个死对头礼让我就气愤。 他只是瞟了我一眼,待确定周围没有人了,才淡淡的说了一句。 “对自己的敌人生气,是因为你没有打败他的把握。” 好吧,我突然觉得自己以前一直和那家伙叫板有时候还咬牙切齿气急败坏的样子——好蠢……如果我有实体的话,估计脸都气红了。 再例如—— “以后不准穿墙,不准去乾清宫看皇阿玛批阅奏折,也不准去兄弟府里听他们和谋臣之间的对话,有别人在的时候说话也不准口末遮拦,走路不能用漂的,给我一步一步的走。” “为什么啊?我现在这个样子多方便的,反正他们又看不见我,我这样做给你带来消息既安全又隐秘而且还真实,干嘛不用漂的,多省力的。” “第一,你现在这个样子不论是用走还是漂都不需要力气,所以不存在省力不省力的问题。第二,让你直接窥视到兄弟们所有的计谋布局会让你产生依赖,不愿意动脑子。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你养成了出入穿墙漂来飘去的习惯,将来你回归到这个身体里面,你一个激动去撞墙了怎么办?你给我记住,你不是鬼,你是个人,这一点一定不能忘记!!” 我撇撇嘴,却还是乖乖照做,他说得对,习惯是人类可怕的大敌,现在看着一时三刻我是回归不了本体,所以不能真的觉得自己就是鬼了。 然而我也知道他这样强调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一直坚定的相信着他能够回归原本的世界,而不是将我取而代之。 还例如—— “你想过自己将来的庙号是什么吗?” “你有病啊,谁没事想自己死了之后子孙给自己封什么庙号啊?”我翻翻白眼,有时候他的想法真是有够奇怪的。 可是他的表情却很严肃,让我不自觉的正襟危坐。 “为什么不想?庙号始于西汉,乃帝王驾崩后,于太庙立室奉祀,并追尊之名号。最初的庙号按照严格的标准追封,‘祖有功而宗有德’,虽然自唐代开始泛滥,但是褒贬之意却是依旧存在,太祖、高祖开国立业;世祖、太宗发扬光大;世宗、高宗等是守成令主的美号;仁宗、宣宗、圣宗、孝宗、成宗、睿宗等皆乃明君贤主;中宗、宪宗都是中兴之主;哲宗、兴宗等都是有所作为的好皇帝;神宗、英宗功业不足;德宗、宁宗过于懦弱;玄宗、真宗、理宗、道宗等好玄虚;文宗、武宗名褒实贬;穆宗、敬宗功过相当;光宗、熹宗昏庸腐朽;哀宗、思宗只能亡国。人在不同的阶段就要有不同的目标,你现在的目标是成功登基,那么登基以后呢?为君者只顾贪图享乐,不如不当,你必须要记住你背负着万民生机性命,一个决定就能影响苍生。所以你好好的想想,当子孙后代追忆你的生平给你上庙号的时候,你希望获得怎样的评价?爱新觉罗胤礽,不要辱没了你身上高贵的血脉。” 因为他这番话,我开始思考我的未来,当这个国家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手握天下权柄,我该做什么呢? ——“一个机会从来不会出现两次,必须当机立断,否则就永远别要。” ——“为帝者最好就是学会不在乎。你对事不在乎,它就伤害不到你;你对人不在乎,他就不会令你生气。在乎了,你就已经输了。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才是无敌的。” ——“最重要的是把握好大方向,上位者的目光要远、准、广。” ——“优秀的兄弟虽然很膈应,但是只要驾驭得好,就是比任何世家朝臣都要强大的助力。” …… 即使在不断的打击中对着另一个自己骂骂咧咧,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为我的世界打开了一扇新的门,来自于成为出色帝王的自己的教导,比皇阿玛都要更加令我信服。 因为这样的言传身教是没有任何私心的。 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得飞快,当初自索额图死后以为会举步维艰的处境早已改变,太子贤德敦厚,纯孝友爱,满朝皆称善。 康熙四十七年七月,木兰围猎。 我看着众人在马背上驰骋,弓箭齐发,那般的恣意,心底是无比的羡慕,又一次哀怨到底还要维持这个状态多久啊!!!! 我漂到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狩猎的场景,一眼就找到那个淡蓝色的身影。没错,就是淡蓝,那家伙除了正式场合外从来不穿太子专属的杏黄色,反而是怎么素淡怎么来,犹爱蓝色,我一度很好奇为什么他会如此偏爱,直到某一次看见他抚着淡蓝的素面云缎锦袍怔忡出神时,才福至心灵的想到淡蓝应该是那位承祜大哥所喜爱或者是与其最相配的颜色。 我发现他最近变得有些焦躁,眼底压抑良久的绝望有隐隐崩溃的趋势。心里有些叹息也有些担忧,我真怕他会撑不下去。 他总是令自己很忙很忙,忙着出谋划策,忙着和兄弟周旋,忙着在皇阿玛面前装乖孝顺,可是无论他怎么压榨自己的时间,他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黯然伤神。 也对,他和那位大哥可是有着四十年的感情,一朝失去,该是如何的彻骨疼痛。 甚至在三年前他就不再去坤宁宫香堂,我好奇的问过,他当时平淡却令人心酸的话语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何必再让那幅画像提醒我他不存在的事实?让我欺骗一下自己,也是好的。” 而现在,五年过去,我和他的心里渐渐的都有了一个不敢说出口的想法——或许换不回来了。 我叹了口气,如果真的换不回来,那么现在他教导我的一切还有意义吗?可是不能问,更加不能说,因为他就是执拗的认为他还能够回去,回到有那个人的世界里,这是支撑着他的全部信念。 不知不觉漂到他的身边,无视了他那一眼的责备,来到草原森林都不让我飘荡一下,还有没有天理了!! “太子爷这次收获不错。”刚下了马,趁着清点猎物的时候,胤褆那个讨厌鬼就走了过来。 “比不过直郡王和十三十四弟。”他微微翘起了嘴角,语气是一贯的有礼甚至还带着赞赏,但是我看着胤褆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感觉挺憋屈。 也是,以前一挑衅就能拌上两句的死对头突然将你完全无视了,而且还感情特真诚似的对你礼让,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滋味绝对不爽。 “太子殿下可是对我有意见?”胤褆突然道,也成功让准备离开的他停下了脚步。 我直觉的认为有好戏看了,这五年来,每次胤褆都会因为他的态度而露出内出血似的表情,不过倒让那个狂傲嚣张不可一世的直郡王收敛了不少,像今天这样的直言不讳已经好久没出现了。 “直郡王何意?”他好脾气的道。 胤褆上前靠近了两步,直视着他的眼睛,低声道:“为何众兄弟之中太子唯独称呼我时用的是皇阿玛赐的封号?” 不是吧?这个家伙居然纠结这个问题?他不是一直都很自豪皇阿玛直接封他郡王爵位的吗?我还曾经因为这个称呼而对‘自己’大呼小叫了一番,但是现在当事人居然不满?胤褆在想什么啊? “直郡王年长又是皇阿玛亲口赞过的千里马,孤这样称呼也是为表尊敬而已。”他语气不变,依旧是这样温温和和的表情。 “是吗?”胤褆冷笑一声,“太子最是友爱兄弟了,那如果让你叫本王一声大哥应该不为难吧?难道说太子觉得本王不够资格当你哥哥?” 糟糕!我有些战战兢兢的扭头看向他,当看见他突然笑得仿佛桃花纷飞般艳丽无双的样子时,下意识的就后退了几步。 每次我都很惊奇原来自己可以笑得那般让人惊艳且含着杀机,就像罂粟一样,但是同样的,只要他这样一笑,就注定有人要倒霉。 我知道,胤褆触到他的逆鳞了,大哥、哥哥这样的字眼是禁忌,更别提他最近心情愈发的烦躁。 我看着胤褆愣在了当场,在他凑近耳边时更是僵直了身体,那是被帝皇的威压所震住的表现。 “孤告诉你,你就是不够资格当孤的哥哥,孤的一声大哥你受不起。”轻柔得近乎甜腻的声音贴在耳边低语的感觉非常的魅惑,可是一字一句却是锐利无比,让人感到害怕。 说完这话,他不等胤褆的反应就昂首阔步的离开了,我有些同情的看着脑海明显一片空白的胤褆,叫你话多,活该了吧。 不过令我惊奇的是胤褆居然没有在反应过来后气急败坏脸色铁青啊?为什么看着‘我’离去的背影眼神那么复杂?还有还有,我没有眼花吧?他他他耳朵居然红了???? 这家伙不会不会不会对‘我’有非分之想吧??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失魂落魄的漂去找‘自己’,却看到他正笑得温柔地蹲在胤祄面前,眼角眉梢都是柔和。 十八阿哥胤祄,今年七岁,自小体弱,却也因此令皇阿玛对这个老来子很是怜惜宠溺,这次行围不知道怎么就跟着来了,而更加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一年前见到这个弟弟后就对他非常好,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讨好皇阿玛的一个招数,但是却渐渐发现不是。 “太子哥哥,谢谢你。”胤祄举着手中小小的红狐狸,有些苍白的脸上是一双大大的杏眼,笑起来的时候的确让人想宠着。 “太子哥哥答应过要给你猎一只红狐狸的。”他摸了摸他的头,很有些慈爱的味道。 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捧了一碗药过来,胤祄看见立刻皱了皱鼻子,我似乎看见‘我’的眼底有着一抹飘渺,恍然记起他说过那个人也是体弱,从小到大都是被药浇灌出来的、“又要吃药,好讨厌。”胤祄嘟囔道。 他轻轻笑了笑,“吃了药身体就会好了,十八乖,男子汉可不会害怕吃药哦。” 我看着他把胤祄送回了营帐,监督着他乖乖把药吃完了,又温言细语的和他说了好一会话才离开。 “你还蛮会哄孩子的嘛。”他在驻扎地东边不远的一棵树下坐了下来,我瞧着周围没人才开口道。 他勾了勾嘴角,眼神却有些空洞。 “我不会哄孩子……那个人却极有办法,我生病耍赖发脾气,把奴才们闹腾得不行,但是只要他说几句话,抱一抱我我就会乖乖的。而其他兄弟,也没有几个是没被他哄过的。”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很少提到那个人,但是一提起周围的气氛就会变得很沉重。我突然觉得,他对兄弟们的态度或许就是模仿那个人,这样也是一种别样的怀念?到底是要多深的感情才会如此的难以割舍?我真的不明白。 九月,一场风寒要了胤祄本就脆弱的生命,而在他弥留之际,要求的却是让太子哥哥抱一抱。 有人在自己怀里耗尽了生命,不论是我还是他应该都是第一次经历。他抚摸着那个孩子已经没有了生气的眉眼,眼底那刻骨的痛楚明显得有些吓人,反倒让皇阿玛惊讶之余还反过来安慰他。 我知道他没有做戏,他是真的伤心,但是却也不是因为胤祄,或许是这个情景勾起了他在另一个世界时的记忆。 后来,皇阿玛大赞太子有手足之爱,朝中众人皆奉承,也顺势把年长的兄弟们再压了一头。 这年的十二月十三日,京城下了好大一场雪,一眼望去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我跟着他出了宫门,不用猜都知道他要去什么地方,因为这五年来每到这一天他总是会到老三家对面的树林里去。 他说今天是那个人的生辰,他说这里是理亲王府,他说这里这里是什么什么布局。 只有在这个日子,在这个树林里,他才会把压抑了一年的思念尽情的发泄出来,也不做什么,只是靠着那棵树,抬头看天,表情空茫。 可是今年居然不一样了,他骑马出了内城就徒步向京城最热闹的茶楼会聚地走去,我看着他经过一些地方时会停下来打量一下,然后又继续走,他甚至站着在街上听了一场戏。渐渐的有些明白,看似漫无目的,其实他是在回忆和那个人的时光,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情。 夜幕慢慢降临,我看着他还没有一点回宫的意愿,想劝他,又觉得如果不让他适当的发泄一下似乎又不行,只是他又不买醉又不找人出气也不和我倾诉,真的让人无从下手啊! 就在我为难之际,一辆马车在他身边停了下来,然后下来了两人——十三十四。 “二哥,你怎么在这里?”胤祥有些惊奇的问道。 他怔忡了片刻,似乎才从回忆中抽离,淡淡道:“我就出来走走,你们呢?” “我们正要到直郡王府,大哥说快过年了,兄弟们提前聚一聚……”胤祯心直口快的道,却被胤祥一把拉住。 我笑了起来,估计胤褆是为着之前的事情生气,所以就没着人来请太子吧,不过也不对,这么明显的排挤太子,以前的胤褆可能会做,但是近几年却不会,连太子都低调规矩的行事,胤褆这位直郡王实在没有蠢到玩这么一手让皇阿玛对他有不好的印象。 要是平常他可能还会似笑非笑的逗一逗面前的两人,但是今天他心情实在是不好,所以只是嗯了一句表示知道了,抛下一句‘玩得开心’就继续向前走去。 胤祥胤祯呆滞的表情实在有趣,我站着听了一会两人忐忑不安的猜测,最后还是决定把‘我’拉到直郡王府去。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居然还点头答应了。 到了胤褆府上才知道不是没邀请太子,而是太子今天一早就人都没带的出了宫,找不到人自然就通知不上了。 直郡王府的管家也机灵,立刻就让人给宫里递消息,我这才想起这般无声无息的消失一整天,宫里该乱了,谁说这位爷冷静的,还不是以这种任性发泄了一把。 这种兄弟间的聚会以前我是不会参加的,但是他却基本很少拒绝,他说了,不和兄弟交流你就不会知道他们有了什么变化,观人于微,平常的相处细节最是容易透露出最真实的信息。 可是我却觉得他今天这样的状态来参加这个兄弟聚会,实在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因为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太子今天不对劲,没有了往常在这种场合与兄弟调侃的幽默,只是不快不慢的喝着酒,旁的谁劝说说吃口菜吧,酗酒伤身,这位爷还真的就吃了口菜,继续喝。 这群人里面总有几个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胤禟算一个,胤祥胤祯算两个,我估计他们是见这般乖乖听话的太子实在是太有趣了,一个一个的就为他夹菜,这位爷今天还真来者不拒,你夹到我碗里我就吃了,只是并不耽误喝酒。 我几乎是想捂眼不看了,不是我自恋,而是这个乖乖听话,说一句动一下的太子,好、可、爱!我突然记起在很小很小的时候,皇阿玛和我一起用餐,明明是有人布菜的,但是皇阿玛总喜欢亲自夹到我碗里,他当时多少也是抱着觉得好玩的心态吧? 噢,我刚刚该阻止他不让他来的,我太子的威仪啊!!! 不过,这样一口菜一口酒的,最后只会酿成悲剧。 看吧看吧,吐了吧,看吧看吧,你们这群人手忙脚乱了吧?看戏看得那么开心,夹菜夹得那么开心,该,活该!!爷的糗是那么好看的? 胤褆你还算有些大哥的样子,胤禛浑身冷气可是比外面的天还寒,胤禩别笑了,笑得人心里发毛呢!还是胤祉好,懂得扶着人远离那个乱哄哄的饭厅。 “喂,不是真的醉了吧?”我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道。不过看着他有些迷离的眼神我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叹了口气,就希望他不会酒后吐真言什么的,不过我的酒品还是不错的,一般只是倒头大睡“……哥……”那么轻的一嗓子,饱含着哀伤委屈绝望痛苦,好死不死的其他人也走过来看看‘我’的情况,得了,全都听见了,眼珠子都不约而同的颤动了一下,然后非常一致的,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胤褆的身上。 “哈哈哈。”我狂笑,其他人看着胤褆时眼里强烈的责备意味,让我实在是忍不住,胤褆这回是真冤,比窦娥还冤,‘我’那么委屈的声音正常人第一反应都是被欺负了,而能被‘我’叫哥的在这个世界里就只有他一个,他真的是百口莫辩。 “大哥,你对二哥做了什么?”噗,十三十四你们太有正义感了。 “你们什么意思?还有,这是对兄长的态度?”噢,胤褆你这样等于是把自己推入了死胡同,做贼心虚啊~~~“大哥,毕竟是兄弟,你别太过分了。”胤祉,你是个好弟弟。 “大哥,传到皇阿玛耳朵里就不好了。”胤禛,你想远了。 “大哥,二哥毕竟是太子啊。”胤禩,你是在下套吗? 反正我是看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炮轰胤褆看得津津有味,顺便对着在太师椅上昏睡过去的自己竖起了大拇指,兵不血刃啊,这招实在是太高了! 事情的最后是胤褆暴喝一声制止了大家的臆想,我见他看着‘我’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然后其他人都下意识的挡在‘我’身前,那个画面让我又笑了起来。 酒醉昏睡的太子本来应该是要被作为主人的直郡王留宿府中的,但是鉴于所有人都反对都是一幅他会下毒手的模样,胤褆气炸了只好让胤祉接手,亲自把人送回宫去。 而始作俑者是好梦正酣,第二天更是对昨晚的事情毫不知情,胤褆这个暗亏只能含着血泪吃定了! 那晚之后,生活似乎又回归了正轨,但是他对我的教导却是越发的严厉苛刻,即使是在皇阿玛的手底下过来的我都觉得有些吃不消。 又过去五年,各兄弟争位的心思可以说在这十年中被消磨得差不多了,而皇阿玛逐渐老迈,深感体力不支,朝政上的事务也都愿意放手多由太子主理,我也已经可以从他那里出师了。 可是整整十年了,我和他却都觉得,换不回来了。 康熙五十二年十二月十三日,他在毓庆宫内酩酊大醉,我心情也不好,看着还是可以随意穿越任何物品的身体很是烦躁。 难道真的就这样一辈子? 这个时候,喝醉了的他一个不小心就要摔倒在地,我又忘记了自己没有实体的事实,下意识就伸手想去扶他,可是骤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然后我就晕过去了。 意识迷糊间,我似乎隐隐的看到两个相拥的人,一个似乎是我,而另一个看不清面孔,但是却听到他叫了一声“保成”,那般的温柔和润。 当我睁开眼睛后,我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归到身体里面了!那些能够飘荡穿墙的日子像是做了场梦一样。但是那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成为出色帝皇的自己的教导,却已经牢牢的印刻在我的脑海里面。 我有些松了口气,还好换回来了,要不然我真怕他会绝望崩溃。使劲的活动了一下身体,我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刚好东方透出第一抹亮光,我知道,这将是属于我的时代。 我不会输给你的,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比你更加出色的帝皇!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预想中的暧昧神马的我居然没有写出来!!!或许是因为这个角度选得很难写,所以只能把重点放在了兴平帝对太子的教导上面!第一人称什么的果然最难把握了! 唉,这章其实也花了很多时间和心血,但是最后就是写成这样了,大家如果不满意就尽情的敲打我吧…… 下一章就完结了,写YY了的正史,会有些枯燥,但是历史么,是这样的啦,但是别期待会全是文言文,因为我实在没有这么厉害的文字功底,半文半白吧。 先提前感谢追文追了这么久的读者,虽然下一章依旧会感谢,但是先说一遍也没啥关系,反正这里字数不计入正文字数么~~~╭(╯3╰)╮如果看上面看得不爽就看下面吧,这是程熙鸾和楼受的后续,算是福利发放。 ============================== 1.流言 楼千重因在太上皇的千叟宴上的表演而红遍大江南北,然后又成为了飞絮园的老板,最后还娶了影响力十足的J江老板程熙的妹妹,真可谓事业爱情双丰收啊! 可是,最近却渐渐起了一股流言,说楼千重根本就是程老板的男宠,什么娶妹成亲都只是幌子啊幌子! 也无怪乎起了这样的流言,第一,楼千重的婚礼并没有大排筵席,也没有多少人收到过请帖;第二,楼夫人从来就没有露过面,而程老板的妹妹更是在之前就没有听说过,到了成亲才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第三,程老板总是打着给妹妹送东西的名义来探班,但是为什么楼夫人自己不来?又不是贵族大家的豪门媳妇,伶人的妻子哪有那么多讲究的;第四,听说有人见到过程老板在飞絮园里,楼千重的专用梳扮房出来后唇上似乎沾上了些嫣红,这是什么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程熙鸾听说了之后,也很是苦恼,其实当初成亲没有大排筵席原因有很多,一是因为认识程老板的人很多,若果大排筵席然后发现程老板嫁妹妹自己却没有出席也太说不过去了,二是她假死过,楼千重又是孤儿,两人亲友可以说没有,所以就在征求了楼千重的意见后,就只是关系亲密又信得过的朋友吃了顿饭见证了行礼而已。 “千重,你会不会介意这个流言啊?”晚上的时候,程熙鸾很严肃认真的问道。 楼千重伸手搂过她,摇了摇头,“要说就说吧,反正怎么传主旨都是我是程老板的男宠,程老板和我的夫人就是同一个人,我知道就可以了,其他不相干的人就随便他们说吧。” 程熙鸾咬了咬唇,“这样会不会让你的人际关系变差?会不会有人说你是靠着出卖自己才上的位?” “可是我的实力摆在那里啊,你说过的,只要听过我的戏,所有的质疑之声都会消失的,飞絮园里所有人对我都是很尊敬的呢。”楼千重温柔的道。 程熙鸾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对不起,不能以楼夫人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轻轻笑了,吻了吻她,“楼夫人只要在我面前出现就好了,只属于我的楼夫人。” “那好吧,我最爱的男宠。”她回吻他,调笑道,“不过这个流言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还不是那一次我准备登台的时候你进了妆扮房,我都已经画好妆了你还凑上来亲我,然后也不擦擦就离开了。”楼千重没好气的说。 程熙鸾坏笑了一下,“谁叫你那么美了,浓妆艳抹得让我就是想亲上去。不是有人说女人唇上的胭脂有三分之二是被男人吃了的吗?同理,你楼千重唇上的胭脂就合该让我吃掉的。” 楼千重脸红了一下,“好呀你,原来心思这么这么……深沉,难怪你会特意叫人炼制一盒玫瑰胭脂送我,合着就是为了这!” “那又怎样?那个玫瑰胭脂可是纯天然植物炼制,对人体无害,颜色也好,你可不能不领情。”她理直气壮的道,看着自家夫君无限美丽的神情,觉得是时候滚床单了! “千重,我想到杜绝流言的好办法了。” “是什么?” “生、孩、子。” 一刻值千金,流言什么的都是浮云啊浮云~~ 2.情敌 这个时代的娱乐太少,所以达官贵人都爱听戏,而内城里有一座府邸是所有戏子都梦寐以求能过府唱戏的,那就是——理亲王府。 倒不是因为这位爷权倾朝野,而是他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从不狎玩伶人戏子,所以过理亲王府唱戏是绝对不用担心发生什么龌龊事,再者只要到过理亲王府唱戏的在京中便再无权贵敢胁迫半分,身价也会水涨船高,只可惜这位爷出宫立府多年,请戏子到府上登台是五只手指能数得过来。 所以当楼千重接到理亲王府送来的请帖时,整个人倒是愣了愣,还是一旁的刘爷反应快,毕恭毕敬把来送帖子的人送走并言明一定准时前往。 午后,楼千重就带着人上了理亲王府派来的马车,身边跟随多年的小厮因为紧张兴奋絮絮叨叨个不停,他心里好笑,转头却想着今日熙鸾说有事所以中午不来找他,也不知道是忙着什么呢…… 理亲王与当今圣上感情甚笃,宫里的赏赐是从来不缺的,府内布置处处精致却不显奢靡,有种内敛的高贵,连戏楼都给人一种雅致之感,见多了内城各府富丽堂皇的戏楼,楼千重是感觉眼前一亮,心里想着理亲王定是灵巧无双的人物。 今日唱的是荆钗记,楼千重自然是扮作那钱玉莲,即使是素装打扮依旧十分让人惊艳,声音婉转动听,一个转身,长袖一抛,当得是妩媚清丽动人无比。 他刚唱完一句,上前几步,一个抬眼却对上了台下一双无比熟悉的眼睛。 熙鸾?!楼千重心里一惊,他从来登台唱戏便会忘我,楼下坐着何人样貌几许他少有看清,所以即便台下坐着本朝权贵之首,他也没有说因着好奇刻意瞧上几眼。 “这么个美人倒真让你给收了,可惜可惜。”承祜端起粉彩描金福寿纹碗喝了口茶,对着坐在身边穿着镶黑边宝蓝绸缎裙的女子笑道。 程熙鸾眼睛还在自家爱人身上,闻言耸了耸肩道:“合着你是觉得我配不上了?” “哪里哪里,程老板也是京中出了名的美男子,不少闺阁少女对你还是很仰慕的。”承祜想到这家伙成亲前还是很得女人青睐的,不由取笑道。 程熙鸾呵呵笑了一声,扭头看向他,“你今天明知道我过来还把我家千重叫过府唱戏,安的什么心呐?” 承祜勾了勾嘴角,放下手中的茶碗,向她靠近了一些,“程老板可真没良心的,成亲宴客也不请我这前夫,我这心里头实在是不舒服。” 程熙鸾觑了他一眼,“理亲王您这话可真不厚道,您贵人善忘,我成亲那日你人正在塞外和皇帝逍遥快活呢,虽然人不到礼到了,我这前妻心里头也不舒服。” 承祜又凑近了一些,远远看着倒像是情人间的亲密耳语,戏楼上的楼千重看着,差点走错步子。 “你不会等我回来再行礼啊?” “那天可是那一年最后的黄道吉日了,我等不及要抱得美人归!”程熙鸾理直气壮地道。 承祜失笑,视线转回戏楼上,这时楼千重正唱道钱玉莲受逼迫要投江自尽,他早已看清程熙鸾一身女装打扮,不觉心里酸涩,形容更加哀怨,一双眼睛含着委屈直视着程熙鸾唱道:“只得拚死在黄泉路,免得把清名来辱污。伤风化,乱纲常,萱亲逼嫁富家郎。若把身名辱污了,不如一命丧长江。” “我说你是不是对美人不好啊?瞧那哀怨的小模样,可真让人心怜。”承祜看看旁边神经大条的某人,唇边的笑意带上了些许奸诈。 程熙鸾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那叫入戏,我把人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哪舍得委屈他半分。” “是吗?”承祜伸手以食指缠绕把玩起她肩上的秀发,“我说你都成亲了,怎么还是这少女的发型?” “你又不是不知道顶个发髻在头上得多累,我常年男装,妇人髻这种东西实在是多余,况且我还年轻,干嘛把自己弄成大妈。” “都三十了还年轻?” “女人三十一枝花,我家千重喜欢就好。”程熙鸾得意洋洋道。 楼千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出戏给演完的,他知道自己今天一点都不敬业,在台上心不在焉是他最最鄙视的行为,可是他没办法,即使距离不近,但是他还是看得出台下的两人相处的亲密放松,恍然想起熙鸾说过去见一个人的时候只穿女装,难道就是理亲王? 他恍恍惚惚的下了台,让小厮伺候着卸妆换装,依旧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在这时,王府的管家走过来说王爷请他到花厅一会。 他精神一震,敛了表情立刻就跟着管家去了,一路上还在想理亲王会不会就是熙鸾那个迷恋了十五年的前夫?可是如果是真的,她不就是亲王福晋,怎么好好的皇家贵妇不当却女扮男装游走在市井之间?还有…… 楼千重觉得脑子晕晕的,一片混乱。 待到被带进布置典雅的花厅,他按照着礼数刚要下跪拜见,一双细白的柔软小手就已经扶起了他。 “千重千重,你累不累?”程熙鸾摸摸他的脸,满眼关怀的道。 楼千重心中一暖,一路上的惊疑猜测立刻消散了不少,摇了摇头,“熙鸾,你怎么在这里?” “我说,你们在我面前秀夫妻恩爱,是不是过分了一些?”温润和雅的声音给人如沐春风之感,楼千重下意识的看了过去,只见主位上一人身穿莲花缠枝花纹白色锦衣,衬得精致的眉目如仙如画,却没有一丝脂粉之气,眼波流转间温润如最上等的玉石,楼千重心里不由得感叹,这世间竟然还有此等风华无双的人物。 “楼千重,你可不能喜欢上他!”程熙鸾不满了,说完后还气愤的看向了承祜,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你这妖孽别勾引我的人! 楼千重脸红了,承祜笑了。 “熙鸾,你怎么能这样和王爷说话?”楼千重连忙拉拉她的衣袖道,看向承祜就要跪下来请罪。 承祜不在乎的摆了摆手,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楼千重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起他。 “私人所有,不得乱碰。”程熙鸾立刻往楼千重面前一站,防贼一般的表情道。 承祜笑弯了眉眼,直视着楼千重,慢慢的散发威压,楼千重觉得有些心慌,但是却下意识的不愿意在这个人面前示弱。 “熙鸾是我曾经的妻子,可是我不爱她,她是个好女子,说要放我自由,所以假死和离,我耽误了她的青春,心里愧疚所以我一直希望她幸福。你们成亲的时候我不在京中便没去出席,我一直都想见见你,我相信熙鸾的眼光,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本王不容你伤她分毫委屈她一星半点,否则。”承祜笑得温柔却暗含杀机,未尽的话所代表的含义已经不言而喻。 楼千重只是一介戏子,被承祜这样毫不留情的散发尊贵之气所压,头上都冒出了冷汗,但是他却倔强的昂着头,伸手把身前的程熙鸾一搂,毫不示弱的对上承祜锐利的眼神。 有些人只要有了爱情便什么都不怕。 “王爷,我其实应该要谢谢你,因为你不爱熙鸾所以我才有能遇到她的机会,但是我却更想骂你,她这么好的人你居然不懂得珍惜!而且,我为什么要伤害她委屈她?她是我最重要的人了,我……我……” “傻孩子。”程熙鸾眉目含情的低声说了一句,抬眼看向承祜,“虽然知道你是好意,但是不准有下次了,我的千重可不许任何人欺负,即使是你。” 承祜轻笑,收敛了刻意的气势,又是那副温雅无害的模样,“程熙鸾,你幸福吗?” 程熙鸾笑得温柔,“是的,我很幸福。” 楼千重心中一颤,埋首在她的颈间,遮住自己有些发红的眼眶。 程熙鸾抬手拍拍他环着自己的手臂,向承祜点了点头,就带着人离开了王府。 上了王府管家早就准备好的马车,楼千重还是紧紧搂着程熙鸾不放手。 “怎么了?吃醋了?”她好笑的问道。 他声音有些闷闷的从她颈窝传来,“我比不上他……那样的人物与我是云泥之别,你迷恋了他十五年是正常的,那么我呢?你怎么就看上我呢?你……你爱我吗?还是心里依旧有着他?” 程熙鸾叹了口气,看来还是给打击到了,转身捧起他的脸,无比认真的道:“楼千重,我不会是在感情上委屈欺骗自己的人,如果我不爱你,我不会让你娶我,我是迷恋了理亲王十五年,他对我来说是一个寄托一个梦想,就是饿极了在脑海里想象出来的大餐,但是你却是真实在我身边,属于我的能够随时碰触的存在,是能吃到肚子里面充饥活命的馒头。楼千重,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不准你随便胡思乱想。” 楼千重睁着那双有些水意的桃花眼,脸红红的娇艳如牡丹,良久才道:“你这个比喻……真烂。” 程熙鸾差点气得岔了气,她说得很深情的好不好!! “熙鸾,谢谢你。”他好认真好认真的道。 她却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楼千重笑了笑,只低头吻住了她想出口的发问。 理亲王那样的人物哪是我能比得上半分的,但是你还是选择了我,那就证明我是最适合你的人,无关身份权势,所以我要谢谢你,谢谢你选择了我来陪伴你的余生。 3.孩子 兴平十一年,程熙鸾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直把楼千重开心得不得了。 可是程熙鸾却每每看着女儿皱眉,然后又看看楼千重,最后就是一声叹气。 好几次之后,楼千重就忐忑不安了,熙鸾她是有什么不满吗?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了问道:“熙鸾,你是不是不喜欢女儿?” 程熙鸾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啊,你在想什么啊?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的,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总是看看女儿又看看我,然后就叹气?”楼千重有些委屈的道。 程熙鸾拍了拍额头,原来是因为这,连忙搂过了人,讨好的亲了他一下,“你别乱想,只是我和你的容貌都是不差的,女儿现在看着就知道将来定是美人,可是红颜祸水,我怕将来女儿惹出一堆的桃花债。” “你也想得太早了吧?”楼千重没好气的道,“况且一般好人家的女子哪会随便抛头露面的?” 程熙鸾闻言脸上却变得严肃起来,“千重,我想我有必要和你先说一声,对于孩子的教育我会用自己一套的办法,可能会有些惊世骇俗,但是我不希望我的女儿十几岁的就出嫁,然后一生都为丈夫孩子奉献全部,甚至我会允许如果她们没有合意的人,那么即使终身不嫁我也不会反对。我和你的孩子,无论男女,绝绝对对的不会平凡。” 楼千重被震撼了一把,他的妻子思维异于常人,非常理能度,但是也因为此,他才会如此迷恋她的特别,想到将来的女儿会是熙鸾的翻版就很是兴奋,当下便点头附和了。 程熙鸾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伸手环上他的脖子,眼角染上了些许媚意,“千重,你说你那么美,我也长得不差,生个儿子该是怎样的绝色啊?” 其实她叹气的主要原因是为什么生的不是儿子?他家小受夫君如此绝色,不把这美貌传承下去实在是太对不起她的腐魂了!!!她这个不能受的身体是阻止不了她强大的攻心的,她要生儿子儿子儿子!!她要调教出绝世好总攻!!! 楼千重不知道某人心里的龌龊,自她怀孕起就一直禁欲直到现在,几天前她出了月子,现在这一撩拨实在是一发不可收拾,当即把人抱起来,开开心心滚床单去。 兴平十三年,程熙鸾如愿以偿生了儿子,而且依旧是双生子。 两女两子,就是两个好字啊,这夫妻俩也好笑,决定一女一子跟各自姓,所以就出现了同母同胞不同姓的局面。 长女:楼宜舒 次女:程宜素 三子:程谦和 四子:楼清和 很多年后,长女继承了J江成了划时代的文学大家,次女从商积累财富事业遍布国内国外,三子从政高中状元位极人臣,四子继承父业成为京剧名角梨园领袖。 至于他们四人腐不腐,呵呵,不可说不可说啊。 第95章 番外十五:后世 圣宗敬天昌运至诚先觉宽仁信毅端敏英哲景皇帝讳胤礽,圣祖第三子也。母仁孝皇后赫舍里氏。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康熙十四年十二月乙丑,圣祖以太皇太后、皇太后命立为皇太子。四十一年十二月,圣祖南巡,有疾回銮,上亲侍汤药半月有余,圣祖渐安,然感年迈,体力不济,曰上“可堪大任”,将传位焉,以明年为兴平年号。兴平四十一年六月戊子,上崩,年七十,留遗诏传位于皇长子奕亲王弘皙。 论曰:圣宗励精图治,开疆拓宇,知人善任,表里洞达,远洋贸易,呈八方来朝之世,削平逋寇,捕治海盗,力握要枢,崇俭勤事,天下和乐,克致太平。其雍熙景象,使后世想望流连。 ————————————————————摘自《清史稿.圣宗本纪》理贤亲王承祜,圣祖第一子,圣宗同母长兄。天资聪颖,通满、蒙、汉文,言词、文学,无不及人之处。谦仲温和,友爱兄弟,上甚爱之,常于百官前称其大善。及长,入朝涉政,常有惠国惠民之语,宗室文武皆誉。康熙二十八年,因与鄂罗斯订约上献策有功,封理郡王。上数南巡,辄从,亦尝留京师协圣宗理国事,每有良策,圣宗深感其贤,多有倚重。康熙四十一年,上不豫,与众阿哥及宗室重臣稳固朝纲,上安,感其谨慎忠诚纯孝仁义,遂进理亲王,世袭罔替配享太庙。 圣宗即位,命总理六部,任议政大臣。事上四十年,君臣相得,兄弟情谊深厚,曾谕:“理亲王当得与朕比肩。”,其权势显贵于朝堂众人之上,然克殚忠诚,视国如家,从无逾矩之举。兴平四十一年六月戊子,上崩,亲为敛葬,癸亥奉灵柩出京,七月寅朔葬泰陵,翌日卒于行宫,年七十五。 哲宗谥曰贤,谕:“王事皇考四十一年如一日,自古无此公忠体国之贤王,于朕亦多有关怀,每有赠言必使朕获益良多,今朕素服一月,诸臣常服,宴会俱不必行。” 并以“忠良诚直”四字加于谥上。奕庆元年,上建盛京贤王祠,二年祀于其上。 一子弘昭袭王爵,亦与哲宗亲厚,隆恩犹盛。 直桓亲王胤褆,圣祖第二子。上有巡幸,辄从。康熙二十九年,命副裕亲王福全御噶尔丹。其时圣宗亦随,兄弟二人常英勇阵前,每身先士卒,军中赞誉良多。后与圣宗亲绞噶尔丹,然圣宗负伤,疾马速速回营。福全急怒苛斥,训其不从军令。胤褆性急躁,出言不逊拂袖而去。未几,福全师还,欲发胤禔在军中过失,然已先于上请罪,言辞恳切,上遂薄斥数语,并无责惩。后论功行赏,封贝勒。三十六年十月,命胤禔率领八旗兵丁协助修永定河堤。三十七年四月,封直郡王。 兴平元年七月,命建海军以稳固海防。三年,福建商船遭海盗洗劫,上勃然大怒,命其剿匪以安民心。六年,海盗灭迹洋人不敢随意来犯,震慑远海,上赞其有武定四方之才,遂进直亲王。十五年,固伦和硕宁安公主密信回京,言噶尔丹策凌欲侵西藏,遂命为抚远大将军伏兵拉萨,全歼一万准噶尔兵。三十七年薨,上亲临哭奠,谥桓。奕庆二年祀盛京贤王祠。 八子十女,嫡长子弘昱袭直郡王。 雍宪亲王胤禛,圣祖第四子。上凡行围、谒陵,皆从。三十七年四月,封贝勒。兴平元年,命理户部,尤厌贪官污吏,执法办事严明,有官曾于朝堂上言州县所入多,宜釐剔。斥之曰:“尔未为州县,恶知州县之难?”上叹其知政要矣。二年,进言改革税赋,行摊丁入亩,宗室权贵多有得罪,然形容不惧,理亲王常赞其务实之风。五年,封雍郡王。十五年,献改土归流策,有功,进雍亲王。奕庆二年薨,上亲临哭奠,谕:“雍亲王厌奢靡好朴素,在朝诸臣,于‘忠勤慎明’尚多有之,若‘敬谨廉洁’,则未能轻许。”遂谥宪。五年入京师贤良祠。 六子三女,嫡长子弘晖袭雍郡王,三子出继廉亲王胤禩。 恒温亲王胤祺,圣祖第五子。康熙三十七年四月封贝勒。兴平六年十月,封恒郡王。十五年,正蓝旗满洲都统延信征西陲,命管正蓝三旗事务。二十年,进恒亲王,诏褒其安分守己,敬顺小心。三十九年薨,谥温。 五子四女,二子弘晊(zhi,四声)袭恒郡王。 诚英亲王胤祉,圣祖第六子。凡行围、谒陵,皆从。康熙三十七年四月封贝勒。好学聪敏,工书,熟经史,犹善历法几何之学。康熙四十年,助陈梦雷纂集类书。兴平三年,上于畅春园豢养斋设科学馆,下诏举荐一技之能者进京入馆,胤祉偕同洋传教士教习西洋算法。兴平四年,陈梦雷修成《古今图书集成》,共一万卷,奏进,上大悦,遂下令刊印发全国。六年,进诚郡王。兴平十年,命其率庶吉士何国宗等辑律吕、算法诸书,谕曰:“古历规模甚好,但其数目岁久不合。今修历书,规模宜存古,数目宜准今。”十一年十一月,书成,奏进。上命以律吕、历法、算法三者合为一书,名曰律历渊源。十二月进诚亲王。爱结交学者文士,资助有识之士著书立说无数。奕庆元年薨,谥英。五年,入京师贤良祠。 七子二女,嫡长子弘晟袭诚郡王。 淳度亲王胤祐,圣祖第七子。三十七年四月封贝勒。天赋异禀,除通满、蒙、藏、汉语,从传教士处习得英格兰、法兰西、荷兰、西班牙、俄罗斯、意大利等语。{shUkeju com}看小说就去……书@客~居&兴平六年,进淳郡王,谕教习皇室子弟习洋人之语。后译西人著作无数,亦译儒家经史,传于远洋之地,当朝无人能出其左右。兴平十三年,奏设外语院,准之。兴平十五年,进淳亲王。三十八年薨,谥度。奕庆五年,入京师贤良祠。 七子十女,嫡长子弘曙袭淳郡王。 廉节亲王胤禩,圣祖第八子。三十七年四月封贝勒。兴平五年,署内务府总管事。六年,命掌吏部。常下江南,肃清两淮盐政、河道之贪墨,民间多传其贤。四年,封廉郡王。五年,上奉太上皇意召之,为子嗣之事言赐妾室,对曰:“子嗣乃天注定,不生强求意,妻贤淑惠,一人可抵任何妾室。”上遂回语太上皇,言辞亦多有维护,太上皇不悦,仍颔首,不复提。六年,雍亲王得一子,母寤生而亡,见而怜之。雍亲王与其自小亲厚,念其膝下尤虚,便语过继之事,大喜,禀上,遂记玉牒。十五年进廉亲王。奕庆二年,雍亲王薨,哭奠灵堂,曾数次晕厥,悲恸难当,后大病半年,上常亲临府邸宽慰之,无果,四年,薨。上叹其思兄情切,遂葬与雍亲王陵比邻。谥节。五年,入京师贤良祠。 一子弘旺袭廉郡王。 信宁亲王胤禟,圣祖第九子。兴平元年,开五处港口与洋人通商,奏请南下管之,准,封贝勒。游走广东、福建等沿海之地,设商行定规矩,与洋人争利分毫不让。宗室多鄙夷商贾之事,尝于上前责其失皇家身份,怒曰:“八旗宗室多只知吃皇禄,不知生产,何曾知用度之物是取之于民?洋人好丝绸瓷器茶叶,从之获利实为充裕国库之利法。我本俗人,偏爱黄白之物,然不取民脂民膏,尔等何能与吾比之?”上击节而叹。宗室愧之,后渐起从商之风,破旗人不屑经商之思想。八年,封信郡王。二十五年,封信亲王。敛财有方,然秉承童叟无欺之准则,诚信为本,每逢有灾亦捐巨资赈之。三十年,资留学归来学生建商学院。奕庆五年薨,谥宁,入京师贤良祠。民间商绅巨富之流自发出资建祠庙供奉,称其为“商王”。 八子六女,嫡长子弘政袭信郡王。 敦和亲王胤誐,圣祖第十子。兴平元年,封贝勒。同信亲王齐南下,协理商事。八年,封敦郡王。十三年,命办理正黄旗满洲、蒙古、汉军三旗事。二十一年,泽卜尊丹巴胡土克图诣京师,谒圣祖梓宫,病卒,上遣送灵龛还喀尔喀,命胤誐赍印册赐奠。二十五年,进敦亲王。与信亲王厚,常形影不离,性温仁忠厚,然宗室责难信亲王时,怒目瞠视,几欲上前殴打,幸廉亲王语之,方罢。奕庆五年,哭奠信亲王,同年薨,谥和。 两子两女,嫡长子弘暄袭敦郡王。 怡义亲王胤祥,圣祖十三子。康熙三十七年,从上谒陵。上退居太上皇,自是有巡幸,辄从。诗文翰墨,皆工敏清新,精于骑射,发必命中,驰骤如飞。兴平四年封贝勒。十年,令总理京畿水利。十一年,封怡郡王。十四年,送固伦和硕宁安公主出嫁。二十五年封怡亲王,出使噶尔丹,慑噶尔丹各部,支持公主之子继承汗位。奕庆十年薨,谥义。入京师贤良祠。 七子六女,嫡子弘暾袭怡郡王。 敏勤亲王胤祯,圣祖十四子。兴平五年封贝勒。十五年封敏郡王,命副直亲王伏兵于拉萨,歼准噶尔兵一万,驻兵拉萨。二十五年黔地苗民欲复辟土司制,叛,侵丹江、黄平、凯里等州县,上命镇压,九月大捷,进敏亲王。三十年,辉特部台吉阿睦尔撒纳叛逃准噶尔,上命为靖逆将军,与固伦和硕宁安公主夹击追捕,七月阿睦尔撒纳兵败,逃窜鄂罗斯地界内,遂还。奕庆十二年薨,谥勤。入盛京贤王祠。 四子七女,嫡子弘明袭敏郡王。 ———————————————————————摘自《清史稿.圣祖诸子》%%% 1701年至1800年的这一段期间被称为18世纪。这个世纪注重的是“稳定”与“和谐”,却也是人们对自然探索的萌芽期。这个时期的欧洲正处在不断的变革,发展当中,而帝国持续在东南亚与大洋洲建立殖民据点,从学术商业经济思想上不断的扩张,欧洲各国不断的碰撞交融,为世界的变革做出贡献。 1703年,后世无数的史学家都认为自这一年起,处于亚洲巅峰位置的清王朝如沉睡的巨龙睁开了它的眼睛,向世界展现属于它的睥睨风采。这一年康熙大帝第三子爱新觉罗胤礽继承了皇位,改年号兴平。兴平帝统治了帝国四十一年,也是这四十一年,西方学者都认为他比他的父亲更能当起大帝之名。 18世纪的清王朝是西方所向往的和谐之地,因为集中的政权让帝国处于稳定,与此相比,欧洲各国不断争夺殖民地的频繁战争令商人学者平民百姓都有了些厌倦,而且自兴平帝执掌政权起,向所有国家开放贸易,庞大的版图,稳定的政治,深厚的文化,源远的艺术都令欧洲各国所赞叹,也吸引里很多有识之士前来交流。 帝皇的宽容接纳令这个亚洲最大的国家在与西方各国不断碰撞下绽放出了新的生机。 ———————————————————————摘自《兴平大帝.序章》兴平朝(1703—1744),这是一个中西方思想文化艺术大碰撞的时期,也是这个时期,人才辈出,众星闪耀,令后世无数人向往。也是这个时期,有几件大事足以影响往后几个世纪的历史进程。 1703年,兴平帝下令开放港口与西方贸易,身为当时黄金储备量为全球之最的国家,吸引了西方无数的商人,逐渐打破帝国自给自足的经济体系,直到1733年,信亲王出资建商学院,经济被视为一门科学被国人所重视,往后的世纪里,在经济学的领域里,国人的名字不曾间断的出现且创立很多重要的理论。 1706年,兴平帝设立科学院,召全国有一技之长的手工业者进京,与传教士交流学习外国科技,令很多传统技艺融合了西方的科学原理而重新焕发出光芒,也使很多即将要失传的工艺得以保留。 1710年,J江书局在京师设立,创立清王朝第一份报纸《和谐报》,后出售中西方翻译著作,是最早链接中西方学术文化的桥梁,接受平民时政评论,一定程度上解放了思想。1735年,兴平帝允许J江书局所发行的《和谐报》拥有绝对的言论权,凡所刊发文章,即使皇帝本人亦不能下旨定罪禁止。因为这道旨意,在往后的历史里,《和谐报》一直都是帝国的警示器,百姓的说话代表。 1723年,兴平帝下令派遣五十名十二到十五岁的男童分别到英格兰、法国、荷兰学习。十年之后,这批人学成归来,进入政治、经济、教育、文化、艺术等各个领域。而这批人的晚年都无一例外的注书立说,开设学堂,为帝国18世纪后期的发展培养出了好些举重若轻的人物。 1725年,英格兰人因为巨大的贸易顺差而走私鸦片,然自开放港口后,兴平帝一直花费大量的财力人力构建海军海防,对于海关领域更是严防死守,所以在广东一带发现鸦片后,便严厉打击销毁,并对英格兰国王发去严厉声明,言明如再发现必将予以英商重税的惩罚。对国家内部也进行了一次鸦片危害的知识普及,颁设法令,若后世皇帝有吸食行为,宗室共废之;若宗室有人吸食鸦片,不论爵位,立刻自宗族除名,而其所属世家子女,二十年内不得入仕选秀;而百官有吸食者,抄家杀头,子嗣后代朝廷永不录用;百姓有吸食者,强行戒之,但其出生地加赋税五年。而出售者,斩立决,抄家,家属流放。 ——————————————————————摘自《奠基年代:兴平朝》1744年,兴平大帝逝世由其长子爱新觉罗.弘皙继位,改年号奕庆,奕庆帝沿革了兴平帝的政策,为帝国继续积聚改革的力量,在位二十年,帝国学术经济文化艺术都是一股欣欣向荣的前进之势。1763年奕庆帝病逝,传位于年方三十的皇四子永瑾,改年号嘉正。 继兴平帝之后,清王朝又迎来了一位锐意改革的帝皇,他原本并不是第一顺位的继承人,他的前面有一位年长他二十岁的大哥永琮,文武双全聪敏优秀,是奕庆帝元后所出,幼年更是由兴平帝抱于中宫抚育教导,奕庆帝继位后,是朝堂宗室都公认的下任帝皇。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嘉正帝从来没有争位之心,他的性格向往自由,所以在十五岁的时候就主动要求跟随这一年的留学生前往海外,到二十五岁才回国,可是他回来才知道嫡长子永琮在五年前因病去世,才四十二岁的年纪,真可谓天妒英才。他刚一回国,奕庆帝就委以重任,引起了在他之上的皇二子皇三子的不满,历经五年的斗争,又得理亲王一脉扶持,登上了帝位。 早年的外国留学经历让他甚感帝国变革的重要性,他登基后一年,即1765年,英国诞生珍妮纺纱机,拉开了工业革命的序幕。而嘉正帝也觉得帝国拥有进行工业革命的实力,自兴平帝起,六十年的与西方交流,培养了无数不同领域的人才,遂颁布专利法,鼓励技术创新。 自此,历经嘉正、昌和、隆安三朝,隆安十六年,即1840年,帝国基本完成工业革命,与英国一同成为欧亚大陆唯二的工业国家。 —————————————————————摘自《18世界后清王朝大事记》在康熙朝,康熙帝设南书房加强巩固君主的集权,然到了兴平朝,兴平帝却停止了君主的集权,这样一来宗室就会对帝皇政策的实行起到一定的阻碍作用,然而兴平朝最有作为的十位亲王,全都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帝皇对这群兄弟的放权和信任令政治局面回归到了清初的议政王制度,后又通过不断的派遣八旗子弟外出留洋,从思想上瓦解帝国的上层贵族的封建思想,一代一代的改变下来,王朝的君主制度开始渐渐脱离封建时期的君主独裁。 1840年,当工业革命完成后,清王朝无论是上层贵族还是下层人民都感觉到君主制已经不能适应帝国的发展,J江书局所发行的《和谐报》更是发起了一个讨论,论国家体制的改变,不断的刊登各界人士的言论。1849年九月,隆安帝载英下令全国各领域派代表上京参加在乾清宫举行的会议,史称“共和会议”。 会议举行了半个月,在1849年10月1日,废除君主制,实行共和立宪,改名中.华.人.民.共.和.国,而第一任主席便是隆安帝载英,统治阶级则由满人汉人各占一半。 以如此和平的方式从君主制过渡到共和制,这在世界历史上来说是史无前例的,中西史学家都认为这主要得益于将近150年的中西文化碰撞,自兴平帝起的清朝帝皇对于各个领域都表现出了无限的宽容,又同时保持了政局的稳定和经济的繁荣,这个古老的东方帝国彷如传奇一般只依靠正常合法的贸易完成了资本的积累,但是它却没有成为欧洲那样的资本主义国家,有别于世界各国的任何一种政体,中央集权与共和并存,是专属于这个国家的,由几千年文化积累演变而来的特色制度。 对于当时正在由资本主义向帝国主义过渡,致力确立殖民体系的欧美国家来说,这无疑于是一种阻碍,但是却没有哪一个国家愿意去轻易招惹这个亚洲的超级大国,因为19世纪的中国,无论是哪一方面都是当之无愧的世界霸主,这条东方巨龙有着温厚谦和的特质,只要不进犯,便不会张开它的獠牙。 ——————————————————————摘自《19世纪的东方传奇》 20世纪的欧洲展露了统治世界,确立霸权的野心,两次世界大战也改变了世界的格局。而这两次世界大战中,中.国这个庞然大物先是一声不吭的收纳因为战乱而从各国流窜而来的科学家,再贩卖军火大发战争财,后来被拉入战场,则以强悍的军事实力和雄厚的财力主导了战争的方向,向世界展现大国底蕴。并且率先完成了第二次工业革命。 20世纪50年代,中.国拥有傲视全球的工业实力,世界超过一半以上的商品是中.国生产的,黄金储备量从18世纪开始就一直没有改变的占领世界霸主地位,建立其了以人.民.币为中心的世界货币制度,直接与黄金挂钩。70年代开始掀起科技革命,进入信息化现代化发展的高速时代。 ————————————————————————摘自《20世纪的中.国》 作者有话要说:我我我我才不会告诉你们这章我码得如何的呕心沥血…… 这就是大开的金手指啊!!! 康熙朝的九龙,在这一章里面都有了好的结局,曾经有读者留言说过,康熙朝是整个清朝人才最鼎盛的时期,一个一个惊采绝艳的人物粉墨登场,其中以夺嫡的九龙为最,可惜最后凋零若此,雍正为了统治的稳定将兄弟们削爵圈禁,不能说是错,因为对于他那个时候来说,这是必须的手段。 圣祖诸子那段,有人会发现十三十四的光芒没有正史上的盛,这其实很正常,因为在这个我构建的世界里,胤褆没有因为太子之事而被圈禁,那么重大的军事行动就会交给他而不会是还年轻的胤祯,而十三,上头还有那么多出色的哥哥,被盖过了光芒是很正常的。 亲王们的子嗣袭爵除了老五的不是嫡子外(不是针对他,而是查子嗣唯独他的嫡福晋没有生子),其他全是嫡子,也是为了迎合本文标题~~ 还有谥号封号,话说这个也让我头痛纠结了N久,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十四的封号变了,原本他是由雍正封的恂郡王,但是恂这个字主要意思是害怕,守规矩的意思,估计当初给他封号的时候雍正是用来告诫他不要那么狂妄的,而这里的胤祯没有了哥哥的打压,可以恣意的活着,所以给了他敏的封号,而谥号勤则是原本乾隆给的谥号,没有换。胤褆原本无谥号的,这里给了桓,齐桓公的桓,好谥来的。而胤祉原本是谥隐的,改为了英,类拔萃曰英;道德应物曰英;德华茂著曰英;明识大略曰英,个人觉得很符合科学家的胤祉;胤禩的节,胤禟的封号信,谥号宁,胤誐谥号的和,胤祥的义都是我挑了好久才选好的,而胤禛历史上是清世宗宪皇帝,所以这里就是雍宪亲王,为什么解释那么多呢?为了方便读者中有考究党的童鞋~~~ 还有,他们的寿命都比正史上长,这就是金手指啊~\(≧▽≦)~ 在这里交代一下我的朝代设想,有兴趣的可以自己研究下他们几岁去世,不过要记得这里的胤祉是康熙十九年出生的。 圣宗兴平(1703--1744);哲宗奕庆(1745--1765);世宗嘉正(1766--1796);仁宗昌和(1797--1827);兴宗隆安(1828--1849)。 最后,当然是要感谢追文追到现在追到完结的各位,这第一篇V文我自己的感觉其实是不错的,没有太大的硬伤和BUG,也没有非常不合逻辑的地方,而番外更是很有质量,对不对?(臭美一下~~~)足足二十章的番外,这这这有作者写这么多的番外么…… 对了,这里的中.国版图可不是鸡,而是这个,这个版图是1650年的清朝版图,没有沙俄侵略和蒙古割让,版图很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