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弱受穿成种马文男猪 作者:五色龙章 文案: 上官清容一名完美的弱受,在他死后,因为生前优秀的表现而得到了穿越重生的机会。可是,穿越过程中,后妈大神不小心手一抖,把他弄到了种马文的世界中。 重生为男猪的上官清容,开始与自己的人设斗,与强大的剧情惯性斗,与配角的人物性向斗…… 且看上官清容如何在这个男人都争着要当他小弟,女人争着要当他后宫的世界里,维护自己做一名花为肠肚、雪作肌肤,迎风落泪,对月伤心的弱受的权力。 本文为平胸弱受NP文,主角绝不会受转攻,也不会弱受变熊受,坚决弱受,坚持弱受,坚定弱受路线一百万字不动摇! P.S.金手指无限大!!!所有主角配角智商不超过40!!!!各种娇羞平胸小白弱受!!!! 雷者慎入。 内容标签:灵魂转换 穿越时空 魔法时刻 搜索关键字:主角:上官清容 ┃ 配角: ┃ 其它: 晋江编辑评价: 上官清容作为一名弱受是成功的。 所以在他死后,后妈大神给了他一次穿越得机会。 谁知在操作上出现小失误,他重生到了一个健气攻的身上。 虽然有着一身肌肉,但是不能阻挡上官清容迎风落泪,对月悲伤悲伤的弱受情怀, 于是他开始努力减肌肉,立志将自己改造成表里如一,内外兼修的弱受! 本文的设定极有新意,作者将本已不是什么新鲜题材的穿越文重新诠释, 开篇就将弱受的特点用夸张的手发呈现,使得读者捧腹的同时又感叹形容的入木三分。 第1章 楔子 … 上官清容的一生,是光荣的一生,伟大的一生,成功的一生,成就的一生。他的一生,充满了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的爱情,他辗转在数个男人之间,受到了各方势力的爱慕和争夺,最后,为了世界的和平,在深爱他的帝王怀中自戗。 他的一生,就完美地体现了一个弱受主角应有的风范:在他刚刚出生时,他的美丽和纯洁就深深地震动了他的父亲上官韬略。从此,上官韬略就爱上了这个无比纯法美丽的婴儿,为了他杀死了家中所有的妻妾和男宠,一心一意等他长大;五岁时,他认识了与上官家在武林中齐名的南宫世家长子,南宫玄玉。 南宫玄玉为他那纯洁而柔媚的外表,楚楚可怜的姿态折服,发誓要等他一满十五岁,就将他娶到南宫世家;八岁时,他又认识了南慕容,慕容世家的小公子慕容临。慕容临对他那娴静淡雅的出世之姿一见钟情,为了配得上他,日日努力习武,终于成了天下第一高手;十岁时,他在一次出门游玩时被贼人掳去,这时,魔教教主端木冷情出手救了他。端木冷情说,是他那双纯洁得好像雪山初融的冰水一样的眼睛吸引住了自己,若要报救命之恩,就要他长大后以身相许。 在他十三岁时,他的父亲上官韬略终于忍受不住欲望的煎熬,强行占有了他。从此,上官清容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与折魔当中,他冰清玉洁的身体在上官韬略的摧折之下,变得越来越弱不胜衣。他每日长吁短叹,迎风落泪,对月伤心,期望自己有一日能逃脱这种苦难的生活。 在他十五岁时,南宫玄玉终于想起他小时候曾发誓要娶的美丽少年了,他满怀憧憬来到了上官家,打算向上官韬略正式求亲,却遭到了对方的无情拒绝。于是,他夜半三更时,偷偷潜入了上官清容的卧房,带他私奔回南宫家。 在路上,他们先后遇见了天下第一剑客慕容临、魔教教主端木冷情、还有游历天下,医术通神,专治男科疾病的神医商永靖。 从此后,上官清容就陷入了三个男人的争夺中。他的身体和心灵都经受了各种煎熬,幸亏有商神医冒着被杀、被砍、被废等各种危险,出生入死,一直守护在他身边,替他治好各种出血、淤血、呕血、咳血以及昏迷等病。 后来,上官清容终于发现,那些男人只是爱上了自己的外表,对他只有占有欲,真正爱他的人只有神医商永靖,于是毅然诈死,与商神医私奔。 他们经历了千辛万苦,终于成功隐居,但噩运却终终缠绕在他身边不放。某日,皇帝龙腾云到深山狩猎,正巧遇到了在山中采药的上官清容,立刻被他的绝世风采和遗世独立的气度迷住,将他带回宫中立为贵妃。 上官清容一开始抵死不从,从次想逃出宫中,可是皇帝用他深爱的神医的性命逼迫他就范,终于让这个绝美的人儿乖乖地留在深宫之中。 从此君王不早朝。朝政因为皇帝不再勤政而变得混乱不堪,各地起义军纷纷打起了替天行道的旗号,要铲除这个媚惑君主的男宠。 终于有一天,起义军攻下了皇宫,上官清容被抓到皇帝面前。起义军的领袖本想处死他,可是在看到那张无比纯美,又带着盈盈哀伤的面庞后,也升起了一股欲念,想把他据为己有。上官清容在此时才认识到了皇帝对自己无比深沉的爱,毅然拒绝了义军领袖的求爱,从怀中掏出利刃,自刎于殿前,倒在了深爱他的皇帝怀中。 在上官清容死后,他的魂魄漂流到了一个名叫耽美神殿的地方,被耽美大神引进了弱受殿。那里也有许多和他一样的弱受,他们的身世都和上官清容相似,也都有着纤纤弱质的身子和遇雪尤清,经霜更艳的容貌。 在弱受神殿里,上官清容的一生受到了弱受们的一致推崇,还得到了名叫后妈的那位大神的特别赞誉。后妈大神亲自向他讲解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原来,像他这样的弱受都出自后妈大神们的手下,他们在出生时,都已经被大神们设定了自己的身世特质,然后被大神们推进符合自己需要的世界里,他们就是那个世界的中心。而当他们死后,大神仙又会替他们改头换面,重新为他们设置一个世界让他们重生。 上官清容此后又在弱受神殿里呆了许久,彻底从头学习了做一名弱受的基本规则,在众多弱受的帮助下,终于成为了一名堪称弱受模版的卓越弱受。 过了许久之后,后妈大神又一次找到了他:“小容儿,你做好了再生一次的准备了吗?” 上官清容柔弱而坚定地点了点头,仰着纤细秀美的颈子保证道:“请大神放心,我一定会成功地做一个完美的弱受,绝不负大神对我的爱护。我保证,会比上一生更娇弱、更多情,更倾倒众生!” 大神也被他的精神感动了,动容地说道:“好,为了让你成为世上最完美的弱受,我会让你带着这一世的记忆转世,这种情况,叫做穿越。小容儿,穿越受中有很多表现极为优秀的前辈,我相信自带琴棋书画功能的你,不会输给他们当中的任何人!” 上官清容轻轻点了点头,闭上眼睛,站在了神殿中央。须臾之间,他身上就升起了一道五色彩光,将整个人慢慢包裹住,渐渐消逝无踪。 在光芒消逝的最后一刻,他耳边模模糊糊地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坏了,传送地点设定错了,怎么搞成种马文了!” 第2章 上官清容再次醒来时,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全身上下都软绵绵地提不起力气来。他立刻明白,自己是穿越了,这一世,他的身份命运又将为何呢? 他按着弱受殿中遇到的几位穿越前辈的指点,在自己脑海中搜索着这具身体本尊的记忆,却什么也搜寻不到,他也并不担心,因为这种不继承原身记忆的穿越,也是一种常见的穿越形式。 这时,周围隐隐响起了少女担忧的话声:“少爷伤到了头,现在还没醒过来呢,男爵大人,请您等等再来看少爷吧。” 那个被称为老爷的人大步地走到床前,步履极为沉重,听上去就像是个粗俗的武人。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瓮声瓮气地呵斥他:“废物,我们休伯莱家怎么会出你这样一个废物?你已经十二岁了,居然连斗气三级都没有达到,还在和平民的较量中败得这么惨……等你醒过来,我一定要好好惩罚你!” 休伯莱家,这名字好长,好奇怪啊。上官清容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些讯息,也对这具身体的身世略微有了些了解。 他穿越的应当就是这个休伯莱家的少爷,今年十二岁,看来是在与人打斗时受了重伤而亡,于是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来代替他生存下去。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应该也像前世的自己一样,从小就被父亲无情地强占了,只是他还比自己强些——至少他还有见到外面的人的自由。 这身体的父亲方才还恶狠狠地放话说,要好好地“惩罚”他。一想到前世他父亲和其他男人对他施用过的那些“惩罚”,上官清容不禁打了个寒战,但随即又坚定了起来:他是一名优秀的弱受,身为弱受,被攻无情地对待也是他的使命之一,他一定要坚强而又优美地承接下一切痛苦。 上官清容缓缓地眼开双眼,泪珠此时已顺着他的眼框滚落而下,如同珍珠一般滴在雪白的羽枕上。他双眉微蹙,带着三分柔弱、三分无助、三分惊恐,望向这具身体的生身之父;羽扇般的睫毛微微轻颤,在稚气犹存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那人长得很怪,头发、眉毛都是一种发黄的棕色,眼睛则是蓝的,眼框深深凹进去,鼻子极高,面上的骨骼十分突出,身躯高大而建状。从他身上向外散发出一股迫人的杀气,以及身居高位之人惯有的威势,看得上官清容不由得感到害怕——这样一个粗野的男人,他那里该有多么巨大可怖! 他这个身体才十二岁,娇嫩脆弱,被这个人要的时候,肯定会遭受巨创,说不定会死的。 这种认知让上官清容由内而外地颤抖了起来,泪珠如朝花晓露般滚滚而落,无声地抽泣着。可他是个穿越受,他一定不能辜负后妈大神的信任,他一定要成为不输给任何一个前辈的好受,无论多么害怕,他也要承欢于这个男人身下,让这人深深地爱上自己。 这具身体的主人虽然没有给他留下任何记忆,但还有些习惯的痕迹在,他微启朱唇,用带着脆弱和恐惧的声音喊道:“父亲……” 声音略有些嘶哑低沉,和他前世黄莺出谷般的声音绝不相似。大概是缺水的关系吧,上官清容伸出粉润的舌尖,轻舔了舔上唇,果然已经有几处干裂破皮了。这身子上也是处处酸痛,不知刚刚经受了怎样的折磨,只是最应感到痛楚的后?庭处境无任何不适,倒让上官清容有些讶异。 眼前的男人对他的娇态毫无怜惜之情,粗暴地把他从床上拖了起来,一手拎着他的领子怒斥道:“你不配叫我父亲,我斯宾塞?休伯莱没有你这样的废物儿子!你马上起来,开始练习斗气,如果今年再通不过斗气三级测试的话,我就把你赶出休伯莱家!” 说着,一把把他掼到了床上,又在他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废物,不许再哭了,休伯莱家的男人不能像女人一样掉泪,如果我再看到你哭的话,就叫人打你二十棍!” 上官清容吓得花容失色,抱着柔软的羽被,将自己团缩在床上,惊恐而又顺从的目光一直随着这个他以后要叫父亲的人出了门。 一直远远看着他们父子争执的小女仆这时才畏缩地走了上来,用充满关切的蓝色眼睛望向他,里面满含着他不容错认的爱慕:“少爷,你没事吧,头还疼吗?” 上官清容看到这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却已称得上美人胚子的小女孩,立刻想到了那些被他前世的父亲当作他的替代品收用,事后又立刻处死的妻妾侍女;又想到了在后宫中用各种阴谋陷害、折磨他,最终被皇帝龙腾云处以极刑的妃子和宫女们,感觉十分复杂。 可女孩纯洁的眼睛,充满爱意的神情让他终于放软了心肠——这女孩又有什么错呢?看她的态度,比起他亲见的那些与他抢男人的女人,更像是前辈们指点的那种,可能会因为爱上他而被占有他的那些男人用各种理由杀害的可怜女子。 他为这不知名的可怜少女叹了口气,微微笑着对她说:“我渴了,你能替我倒杯水吗?” 那名少女走后,上官清容轻舒秀手,揩了揩洇湿的面颊,准备找面镜子,仔细看看自己的现在的面貌如何,与前世是否相同。 可是手指碰触到面颊的一瞬间,他突然感到一丝不妥——他的手指怎么这么粗砺,简直就好像经常干粗活的下人一样,他的面颊怎么也这么干燥粗糙,像长了桃花藓一样? 他忙把手放下来,拿到眼前细看。这、这、这怎么会是他的手?这手粗大有力,骨节分明,手掌和指尖上都结了一层厚厚的老茧,还有几处开了裂,生了肉刺,指甲也剪得极短,还有几处缺损,看着极不像样子。 比起这手来,他露在外面的胳膊更是触目惊心,不仅和手一样粗黑,更是生着鼓囊囊的腱子肉,十二岁少年的前臂,几乎比他前世的小腿还要粗。 上官清容紧咬下唇,抑制住惊叫出声的冲动,一把拉开了胸膛衣裳。只低头看了一眼,他就闭上了眼不忍再看。那胸膛健壮结实得堪比成人,胸肌腹肌分明,肌理匀实,肤色黝黑。若是平日他见了这样的身材,定要心慌意乱,脸红半晌,如今却只觉得天旋地转,在床边一个没坐稳,几乎栽下去。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怀着最后一丝希望下了床,赤着脚在屋里找镜子照。转了一会儿,他就在墙上看到了一面镶在华丽金框中的水晶镜子,以及镜中满面惊惶的怪异少年。 上官清容无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死死盯着镜中那张陌生的脸。那是他吗?那不会是他!他这具身体今年应该十二岁,怎么能长得好像二十了呢?这张脸也和手一样,粗糙黢黑,眉弓高高隆起,鼻子也高挺通直,嘴唇削薄,脸上连婴儿肥都没有,像大人一样轮廓鲜明,显得又尖又长。眼睛倒是大,可颜色却是蓝的,十分诡异,唯有睫毛又长又密,还有一丝弱受的影子。 再往下看就更不堪入目了:他的脖子几乎和头一般粗,身上肌肉虬结,个子约比他前世成人时矮不到一寸,手和脚都无比粗糙。他从前粉嫩如雪的肌肤,瘦不露骨,丰不见肉的身材,纤纤素手,玉足如雪,一搦柳腰,怎么就都没了,怎么就换成了这么一副,比强攻还强攻的身型? 上官清容满心痛楚,这是比他受到那位休伯莱男爵威胁层次更深的痛苦。难怪他后?庭处毫无痛楚之感,难怪休伯莱男爵对他的眼泪无动于衷,难怪对他的处罚不是在床上而是用棍子——他顶着这样一副身体,还怎么做弱受,还怎么会有男人喜爱他? 那位后妈大神对他殷切的期盼,弱受殿中前辈朋友们对他的培养和帮助全都白废了,他再也做不成一个弱受了! 上官清容只觉得头剧烈地疼痛,眼前一阵阵发黑,身子也不由他作主,向后直直倒去。在陷入深沉的黑暗之前,他自暴自弃地想到:就这样死去吧,他愿意穿回弱受殿,向所有对他失望的人致歉,也不想再顶着这样一副躯体活下去了。 第3章 曙光 … 天不遂人愿,他并没能再回到弱受神殿,甚至不能再多昏迷一阵,耳边传来声声或尖锐或娇媚或担忧或痛苦的:“少爷!”“崔斯特少爷!”“请你一定要醒过来啊,崔斯特少爷!” 啐死他,这是人的名字吗?这名字起得可……可真好啊,他也想啐死这副身体的原主人。他如果不死的话,自己就不用穿到这么一副粗犷强悍的身躯上了。 他闭着眼睛,强忍着满耳莺声燕语带来的烦躁,死活不肯醒过来,只盼自己再躺一会儿,就能重新穿回去。但就在这时,一个熟悉得让他心发紧的男声响了起来:“都滚出去,不要再围着我儿子了!安德鲁医生,崔斯特怎么了?” 耳边终于清静了,只剩下一个衰弱的老头子的声音:“崔斯特少爷没什么大事,可能只是起来得太猛了,头部供血不足才会晕倒的,只要再休息几天就好了。我已经配好了药剂,等到少爷醒来,给他喝下就行了。” 休伯莱男爵冷冷地嘲讽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也有羞耻这种感情,会因为输给一个平民而难过得晕过去呢。哼,但愿他受了这次教训能长进点,如果还像以前一样,只知道和女仆厮混,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反正他这样的废物,本来也没可能继承休伯莱家!” 男爵走后,上官清容才忍受着身心的双重折磨睁开了双眼,那个医生给他端来了一杯黑色的药汤,他默默地扭过头拒绝了,叫医生先出去,自己仰头看着华丽的床顶,冥思苦想应当如何寻死。 自那以后,他每天躺在自己的床上,药食不进,只盼着早早把自己饿死。他的父亲休伯莱男爵也来骂过他几次,也曾亲手拿藤条和棍子打过他,但上官清容死志坚定,再加上上辈子在床第间受过无数酷刑,也不把这点小伤放在眼里,生生地挺了过来,依旧在床上等死。 这个世界的风俗是不兴自杀的,休伯莱男爵在屡次让人给他灌食水不果,反倒引得他得了肺炎,高烧不起之后,终于也决定罢手,真的只当没生过这个儿子,把他关到了乡下农庄里,只靠着胸中一口气挨日子。 这么过了一个月之后,上官清容居然还是没死。 连他自己也觉得意外,从前他出血、高烧虽然都是常事,但身边总有个神医或是御医候着,随时给他施针熬药,才将他一次次地从生死关头救回来。可是在这个世界,他连一次药也没吃过;也几乎没用过食水;如今又得了肺痨,日日咳着,怎么这身子不仅还活着,自己还感到精力不减呢? 难道,这就是穿越受的特殊功能?可他首先也得能算得上是受啊!他痛苦地用手绢沾掉了眼角的泪珠,从床上下来,又将窗户推开到最大,只披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坐在窗口吹风,盼望着这病更重一点。胸口一阵烦郁袭来,他又想咳嗽了。 可恨的是,连这咳嗽也不像前世那样莞弱,掩口轻咳时更惹人怜惜,而是会发出低沉而又难听,如野狗低咆似的声音。每次咳嗽时,他都觉得生不如死,唯有见到自己手帕上洇出的点点朱红时还能感到一丝慰藉——至少他吐出的血还是有些美感的。 移开手帕后,上官清容不经意间看到了那只让他伤心欲绝的手。那手比起上次他见到时,竟然白皙了不少,就连手臂也仿佛细弱了许多,颜色也不那么黝黑了。难道这身子本该也和他前世一样,是个弱受的身子,只是他没穿来之前,因为被他父亲逼着练武,才弄成了个敦实健硕的模样? 看到了一丝曙光的上官清容终于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他既然可以变瘦、变白,那将来是不是有机会再变成,变成一个弱受?这副身体的底子摆在这,他已经不敢奢望变回从前的模样了,可要当一个优秀弱受,不一定要有倾国倾城的容貌。 他已经有了一个完美弱受应有的态度和气质,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只要身体恢复正常弱受应有的纤细娇嫩,他还是有希望成为好弱受的! 上官清容,不要放弃,未来在等着你! 他叫来了农庄的女主人玛丽大婶,请她给自己做些吃的。玛丽大婶高兴地说:“崔斯特少爷,你终于有胃口吃东西了,太好了!你想吃什么?炖肉、烤肉还是煎肉?我马上就给你做去!” 身为一名弱受,上官清容极少吃肉,他虚弱地答道:“我不想吃肉,只要白粥就好了。” 玛丽大婶虽然说了几句只吃粥吃不饱,他是休伯莱家的少爷,不该吃这么寒酸的食物之类的话,还是在上官清容的坚持下,下厨给他熬粥去了。 很快,一浅盘热腾腾、散发出香甜味道的白色细粥出现在了他的桌子上,上官清容的身体可不是前世的弱受身体,前些日子饿过劲儿了,并不觉得怎么样,如今闻到了这么浓郁的香味,肚子里忍不住发出了咕噜噜的响声。 他矜持地拿银匙舀了一口,那带着乳香的味道令他微眯起眼睛,满足地发出了一声叹息。玛丽大婶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他,叫他尽量多吃些,锅里还有很多。 上官清容顾不上客气,一口接一口地吃着粥,眼不停地看着盘子里剩下的多少,差不多还剩下一半时,他就停下了勺子,表示自己已经吃不下了。 玛丽大婶不停地劝他多吃一些,盘子里喷香的甜粥和他有些绞痛的胃也都用实际行动引诱他吃得更多。可是他上官清容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一顿吃过超过半碗饭的时候,无论多饿也不行。 虽然他已没有了优美动人的外表,但他至少还能拥有矜贵自持的风姿。 他用方巾抹了抹嘴,对玛丽大婶说:“这粥味儿倒是还好,就是里面的东西有些粗,下回还是用燕窝吧,也不用加牛乳了,太上火。” 玛丽大婶愕然问道:“燕窝是什么?上火又是什么?如果少爷您不喜欢玉米粥的话,我下次给您熬麦片粥,一定很细滑。” 玛丽大婶的问话让上官清容意识到,这里的人说的话并不是汉语,只是他能理解其意,也能流畅的说出,所以没察觉出其中的区别。燕窝和上火两个词,他刚才是用汉语说的,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是没有这两个词的。 原来每个世界和每个世界都是不同的,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后,从前习以为常的一切,恐怕都不会再有了。可他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燕子的窝,你们这里有吗?” “有的!我带您看!”玛丽大婶终于不迷糊了,她充满精神地答了一句,把上官清容带到了屋外,指着檐上一个泥筑的燕窝说:“您看,少爷,每年春天咱们这都会有燕子来筑窝,您从前在城里很难见到吧,可是乡下有很多这种东西呢。” 上官清容想看的是能熬燕窝粥的燕窝,不是泥筑的燕窝。不过,从玛丽大婶的反应来看,他恐怕这辈子都要告别燕窝粥了。他站在檐下,仰起不算修长白晰的颈项,无限幽然,寂寞感伤地低吟着战国时齐国王后姜婉云作的《葬花吟》:“三月新巢初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已倾……” 玛丽大婶听不懂他在吟什么,但从他那半死不活的声气中,她敏感地查觉了少爷这种状态的出现,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个燕子窝。她充满担忧地问上官清容:“少爷,如果你不喜欢这个燕窝,我这就叫仆人把它弄下来。” 上官轻容幽幽摇头,悲切道:“不用了,这些燕子只不过是遵循天性,在这里筑巢,又有什么罪过呢?不要因为我的缘故,让这些可怜的鸟儿流离失所了。” 说着,他又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泪水蒙上了碧蓝的双眸,挂在长长卷翘的睫毛上,却不往下落。 又看了一会儿,他终于伤心够了,转身回到屋子里,坐在桌前吹着冷风,姿态优美地以手支颐,默默想着心思。 过了一阵,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少年清亮的声音:“崔斯特少爷,我能进来一下吗?” 第4章 宝物与老师 … 上官清容向窗外望了一眼,在外面站着一个小男孩,虽然年纪比他现在这身子还小,可体魄也已显出壮实,露在外面的手臂上已有了鼓鼓的肌肉,微微地颤动着。虽然身上很壮实,脸庞倒还算清秀,一双棕色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头发和眉毛也都是棕褐色,看起来也挺可爱的。 这孩子叫做利特,是玛丽大婶的小儿子,自从他来了以后,就常带着农庄里一些仆人的孩子来看他,好像以前和这个崔斯特少爷还有点交情,把他当作大哥来崇拜似的。虽然如今崔斯特少爷已经成了个被男爵放弃的痨病鬼,这孩子还是一样把他当作举世无双的大英雄。 上官清容笑了笑,叫他进来,问他有什么事来找自己。 利特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弯弯的银色东西,献宝似地拿到上官清容眼前。“崔斯特少爷,这是我——我和安略特他们在您刚才看过的那个燕子窝里找到的。您实在是太厉害了,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里面有宝贝。您看,这会不会是什么高级的魔法用品?” 他兴奋地说着,又把手里的东西往上官清容眼前凑了凑,好让他看清楚。上官清容对这个机灵活泼的小男孩印象还是很好的,和蔼地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仔细看了看。 那个银制品一头尖,一头圆,圆的一头上还有个小孔,表面刻满了花纹,看着倒像个觽。他拿给那小男孩道:“这是个觽,解绳子用的,看起来刻得挺精致,也许是个有钱人丢的,被燕子捡回窝里了。不过也没什么大用,你拿去玩吧。” 小男孩听了这话,崇拜之情浓得几乎要从眼里滴出来了:“真不愧是崔斯特少爷,您什么都知道,真是太厉害了!可是,这东西很贵重,我只是个仆人的孩子,怎么能留下呢。少爷,这个‘觽’您能不能当作我送给您的礼物,正式收下它?” 利特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说:“我一直受您的照顾,这么久以来,也没能找到一件符合您身份的东西送给您。这个东西是银的,我想,它还值几个钱,请您就收下它,当作是我给您的礼物吧?不,就当作是信物,等我长大了,我再送给您更好的礼物,可以吗?” 上官清容听得受宠若惊——没想到他都长成这样了,这个小男孩还对他如此深情。这份情谊之厚,实在非以身相许不能报之! 上官清容打定主意,便将银饰放到了桌上,一手摸着利特才到他胸口的小脑袋,认真地承诺道:“利特,我等着你!” 利特高高兴兴地出去了,上官清容却坐回椅子上,粗硬的五指轻掩檀口,痛苦地吐出了一小口鲜血——他抚着利特头的时候,看着两人身形的对比,深深觉得,自己比利特更像一个攻。不知何时,他才能重新变回弱受的身体,才有资格成为值得人人争夺的绝色人儿。 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到桌面上,又四处溅开,其中一滴竟溅落到了那只银觽上。上官清容轻呼一声,正要用手去擦那银觽上的血,却发现血液好像正在被吸收一样,越来越淡薄,最终消失无踪。 上官清容小嘴微微张着,惊愕得说不出话来,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银觽发出一阵夺目的白色光芒,刺得他泪流满面,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光芒消失后许久,上官清容眼前才重新亮了起来,而那格银觽依旧静静地躺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上官清容以为自己眼花了,伸出手去,想去碰一碰那银觽。这个念头刚一起,他就发现自己身周一阵漆黑,屋中的一切都消失了,他正坐在一个不知名的奇异山洞中。 洞里到处都堆着大块的宝石,成堆的药草,整捆的卷轴和羊皮纸订成的书,还有一根形状奇特的银白色拐杖,杖端也镶着一大块火红的宝石。上官清容也不敢动手碰那些东西,只肯站得远远地看着。等都看完了,他才想起自己被莫名困在这地方,连回去都不知该怎么回去。 他好容易才有了活下去的动了,却又要不明不白地老死在这个黑洞洞的地方了! 这念头才一升起,他的泪水已如断线的珍珠般落下,身子软倒在地,口中悲悲切切地喃呢道:“自古红颜多薄命,独留青冢向黄昏……”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在虚空中响起:“不要哭了,我的孩子。你是个男子汉,怎么能害怕成这个样子呢?你现在是这个埃姆拉之链的主人,这里面的东西都是你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整个世界都会变成你的,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你……你是谁?”上官清容听到这个飘渺的声音后,感到又惊又怕,用手捂住了小口,停止了哭泣,张大眼睛,向四周看去。 他正前方离地一尺左右的地方,一名须发皆白的灰袍老者看到他抬起头来寻找自己,便向他微微一笑,说道:“你好,我的孩子。首先,我要做一下自我介绍:我是卡拉奇斯-乌索第奇王国的大魔导师,也是传说中世界上最伟大的魔导师——肖恩?费伦。” 老头儿自我介绍完了之后,一脸得色地问上官清容:“我的孩子,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是哪个家族的人了吗?” 上官清容明白,自己是穿过来的,这些在这个世界赫赫有名的人,他都不认识,只要一说就露馅,于是装出一名十二岁幼童应有的天真,怯怯地答道:“我是休伯莱男爵的儿子,叫崔斯特,老爷爷,您好。” 老头儿满脸不豫之色,显然是嫌上官清容的态度还不够好:“孩子,你难道没有学过魔法吗?你难道从没听说过世上最伟大的魔导师肖恩?费伦吗?就连教皇见到我,都要毕恭毕敬地叫我一声大魔导师,你怎么能叫我老爷爷呢?再说了,我的肉体消失时,才不过398岁,对于一名大魔导师来说还年轻得很……” 不等他说完,上官清容已经反应过来了“肉体消失”这个词的含义,他很含蓄地跌坐在地上,双手捂在胸口,秀气地叫了声:“鬼、鬼啊——”,之后便身子一歪,软软地倒在地上,昏迷的姿态极尽优美。 只是姿态虽然优美,人却没能真的昏过去。他现在的身体不比从前,想昏就能昏过去。这具身体虽然饿了个把月,还是强悍如牛,何况那老人说是鬼,看着也不怎么阴森恐怖,上官清容看着也不怎么害怕。但他毕竟还要保持弱受的本色,在这种时候,还是昏过去比较合适他的身份,这才倒了下去。 大魔导师看到他昏迷了过去,也分不出是真是假,连忙施了个清醒法术在他身上。上官清容只觉得周身一阵清凉舒爽,不知不觉“咦”了一声,睁开了双眼。 费伦大魔导师看到他醒来了,连忙解释道:“你别害怕,我不是鬼。我只是在五千年前与魔族的大战中,因为受伤过重而失去了肉体,不得不让灵魂沉眠在我最强的法宝,上古时代,工匠之神俄多斯?索叶?易达?埃姆拉亲手打造的这个埃姆拉之链中。” 他说的话上官清容根本听不懂,对于他所说的什么神的更是闻所未闻。但为了不让魔导师看出他这个灵魂是冒牌的来,上官清容还是装作认真地听了,还不断地点头。 费伦看他听得认真,顿时又找回了还拥有肉身时的自豪感,又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他当年在各国多么受尊崇,在与魔族的大战中立下了多么伟大的功勋。 “……后来,埃姆拉之链因为失去了主人,一直被当作普通的饰品,在世俗间流传着,幸好你的血滴到了它上面,使它认你为主,我的灵魂才能重新苏醒。也就是说,我亲爱的孩子,你是我的恩人,也是最强魔法道具埃姆拉之链的新主人。我一定会尽我所能,传授你我全部的本领,让你成为大陆第一的魔法师!” 先前上官清容一直是只给他一个耳朵听着,并不在意他说了些什么,听到老人说要自己学他的魔法时,上官清容立刻警醒了起来。 学这个魔法会不会让身体变得更强壮有力?他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好容易才有了一点点复原的希望,绝不能再学这种会让身体强壮的东西了! “不,我绝不学魔法!”上官清容坚定地说道。 “为什么?”老人讶异道:“有我这样一位大魔导师亲手教授魔法是所有人求之不得的事,你为什么要拒绝?我看得出,你学习过斗气,可学习斗气这种粗糙的东西,将来最多成为一个武夫,只有魔法师才是真正受人尊重的职业。而一个大魔导师级别的魔法师,将是所有权贵,各国国王争抢的对象!” “被权贵和国王争抢?”魔法师受不受尊重,上官清容并不在意,可是受到国王、权贵的争夺,像他前世一样倾国倾城,这才是他这一生最大的目标。大魔导师说了这么多好处,他都不入耳,都不经心,只有这一点,他作为一个本该人见人爱的弱受是绝对无法拒绝的。 可是,这粗壮的身躯,黝黑的皮肤,连他自己都不忍多看,何况是别人?他实在是,暂时没有这个信心。他轻轻叹了口气:“我这副身子……” 费伦看了看他的身躯,严肃的点了点头,带着些了解的意味说道:“我看出来了,你对自己的身体并不满意,我还记得,你是因为咳血,才会意外对埃姆拉之链滴血认主的。你年纪还小,身体其实是很容易恢复的,真的。魔法会彻底改造你的身体,在这方面,魔法远比斗气的力量更强。” 上官清容刚刚因为费伦而升起的希望眨眼又破灭了:“你是说,我学了魔法之后,会比现在还强壮?” “咳……这个嘛,孩子,你要知道,我们魔法师是有身份的人,我们不必像粗野的斗士一样,有那么雄壮的身体。不过,如果你想要让自己的身体更加的……更有吸引力的话,你可以学习炼金术。虽然我在炼金术上的造诣并没有魔法那么高,但是也足够指点你炼制出一些很有用的药物。” “魔法不会让身体变得更壮吗?”上官清容现在最关心这个,紧接着又问起了关于那个炼金术的问题:“如果使用炼金术,能完全改变自己的面貌吗?能彻底变成另一个样子吗?” “你问得太多了,我的孩子。不过,我得遗憾地告诉你,魔法师的身体的确是无法像斗士那样强壮,我们不会把时间都花在炼肌肉和斗气上。至于用魔药,嗯……理论上来说,炼金术是不能用于活的物体上的,这是神所制定的规则。但是!我亲爱的孩子,你还是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外表的。……这个,我想,你可以炼制改变外表的药物,只要将来你的炼金术达到一定的水平,你一定可以达成这个目标的。” “真的?”上官清容与其说是被老魔导师说服了,不如说是被自己变回弱受的欲望征服了。他征征地看着费伦大魔导师,两手交握在胸前,两眼发出闪亮的光芒,面容安详宁定,虔诚地答道:“我愿意,我要学。我一定要学会那个炼金术!” 第5章 记忆传承 … 费伦手一挥,上官清容身周的黑暗立刻消失了,他又回到了农庄中那间简陋的目屋里。费伦打量着周围的摆设,感慨道:“现在的爵位可是没有五千年前值钱了,一个男爵的继承人居然住在这种农民住的地方。” 正好这时一个常和利特一起玩的小男孩往窗户这边看来,上官清容吓了一跳,紧张地说:“大魔导师,你能不能回到那个什么链里?要是让人发现了,我可怎么解释你的身份啊?” 费伦捋着胡子,深沉地说:“我现在是灵魂体,除了你以外,没有人能看到我的,你不要担心。啊,对了,为了防止你漏馅,以后不要和我说话了,只要在脑子里想着对我说的话,我就能听见。” “我脑子里想什么你都能听见?那……那我不是什么秘密都被你知道了?”上官清容又惊讶,又害怕,又委屈,又难过,用冲满控诉的目光看着费伦,痛苦地指责着他。 费伦连忙解释道:“不会的,我是没办法随意窥探你的内心的,只是我现在是灵魂体,能够接收灵魂波动信息。这么说吧,如果你愿意和我交流,你的灵魂就会主动发出交流波动,这样我就能接收到,而如果你不发出这样的灵魂波动,我也是接收不到的,你不用担心有什么秘密被我看到。而且,”他面带和蔼的笑容向上官清容下半身看去:“反正你才这么小,也没什么秘密可言吧?” 上官清容十分敏感地转过了身去,脸上羞得通红,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答应了要学这个炼金术,是一种不够理智的行为。 过了一会儿,他才转过头来,试着对费伦“说”:“那,大魔导师,咱们现在就开始学魔法吧?” “嗯,现在还不行。”费伦像个老神棍一样摸了摸胡子,指着外面吵吵嚷嚷的院子:“魔法是一门高深的学科,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是没法学习的。你现在先休息一会儿,等到晚上那些人都睡下了,我再开始教你。” 上官清容答应了一声,又躺回到床上想着心思。费伦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回到过人间,如今好容易能离开那枚链坠,也舍不得回去,仗着自己是一抹灵魂,别人都看不见,就在屋里屋外乱转了几圈,顺便有目标地考查了一下周围的灵气分布。 无论哪个世界,纯朴的农家基本上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等到天空上布满了点点星光,农庄里所有的窗户也都不再透出昏黄的灯光,费伦才把上官清容从床上叫起来,让他挂好厚厚的丝绒窗帘,坐到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桌子前,跟他学习魔法。 挂好窗帘之后,费伦顺手吹灭了桌上的蜡烛,骄傲地向上官清容介绍道:“我们魔法师是从不用蜡烛这种低级的照明品的,我现在就教给你最初级的入门魔法——光照术。记住这个咒语:鲁米诺尔。跟我念一遍:鲁——米——诺——尔——” 费伦教得很认真,上官清容也就跟着很认真的念,不过,结果却不一样。随着费伦的声音落下,他的手指上已升起了一个白色的光球,而上官清容那里仍是毫无动静,一片黑暗。 “哦,看来我太过心急了。”费伦把手里的光球顺手向上一抛,它就稳稳地停在半空中,把这屋子照得光如白昼。“好吧,我已经有五千年没有教过徒弟了,居然忘记了你还没接触过魔法,体内没有足够的元素……不过没关系孩子,我们现在就来学习元素知识!” 上官清容听了费伦的话,心里也有些打鼓。这老头儿自打一认识他,就把自己吹得天上没有,地上无双,可一提到真的教他魔法,却不是推说人多乱杂,就是弄错了教的顺序。该不会,自己其实是碰上了骗子,这老鬼根本就是来找替身的吧?自己跟着他练下去,说不定就要死了,让这老儿占了这具身子? 死他倒不怕,他只怕自己死后,也要被这银觽困着,不知几百几千年出不来,直到下一个像他一样的倒楣蛋再把血滴在这东西上…… 上官清容越想越怕,牙关已经有些打颤了,脑中想得越来越多,越来越乱。猛地听到耳边一句“崔斯特!”,立刻想起了冤鬼索魂、美人蟒吃人等鬼故事,吓得一个激灵,双手按住胸口,把身子在椅上缩成一团,小脸儿煞白,眼泪就悬在睫毛上,几乎要落下来。 费伦对于他的反应也有点受惊,心想自己刚才也就随便讲了讲元素知识,看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就想问问他到底听见了没有,怎么这孩子就这么幅模样,好像是发了羊癫风之类的? 于是费伦未雨绸缪地施了个治疗魔法到上官清容身上。白光一起,一阵温暖得让人感觉不到身外任何事物的气息包裹住了上官清容,他更加坚信自己已经失去身体,成了一个游魂,两眼一闭,轻轻呜咽了一声,终于柔弱无依地昏迷了过去。 昏过去后不久,上官清容就感到自己正处在一片光明之中,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打量周围的球境,并挪动身体,想站起来。 正在这时,他听到一个十分熟悉的少年声音响起:“你好,来自异世界的……我!” 上官清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全身缩成一团,仰起头来,向上方寻找着发出声音的那个少年。原来少年就站在他面前,正微俯身看着他,上官清容看到那张稚气未脱,却已十分英俊,看起来熟悉至极的面孔,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你就是……我,我的……” “是啊,我就是崔斯特?休伯莱,也就是你现在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 上官清容一惊,低头向自己身上看去,果然手如柔荑,体似凝酥。又往脸上一摸,也是肌肤如玉,脸如脸萼,宛然是自己前生的模样。他几乎喜极而泣,狂喜着问那少年:“难道你回到这身体里了,那么,我……我可以……回去了?” “不是的,这里是我的意识里,所以咱们都是以自己灵魂的模样出现的。而且,我马上就要消失了,以后这个身体,就要永远地交给你了,你才是真正的崔斯特?休伯莱!”他说话时脸上略带些感伤,不等上官清容答话,就把自己的身世对他娓娓道来。 原来,这个被上官清容占了身子的少年,本来是休伯莱男爵的长子,他的母亲只是一个骑士的女儿,在他父亲还没有继承休伯莱家之前就嫁给了他,生下他之后不久就不幸病故了。后来他父亲继承了男爵爵位,又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男爵之女做妻子,又生了两个男孩。他那位继母非常希望自己的儿子继承男爵爵位,所以对他百般虐待,他的父亲也因为他斗气的资质不如弟弟,对他一直冷冰冰的。 他为了自保,小小年纪就装出一副风流的模样,经常和侍女调情,斗气也故意不好好展示出来,本来已经有三级斗气的实力,却始终不通过考试。为了不让继母和两个弟弟把自己视为眼中盯,他已做出了太多牺牲,可就算这样,也还没能逃脱他们的算计。 不久以前,他的二弟艾弗森设计让他和一个拥有四级斗气的平民斗士决斗,他虽然超常发挥力量,赢得了这场比赛,却因为受伤过重和斗气消耗过大,支持不住身亡了。 “所以,异世来的神眷者啊,请你为我报仇,替我夺回休伯莱男爵的爵位。还有,请代替我,让崔斯特?休伯莱这名字,屹立在这片马吉斯大陆的顶端吧!” 少年崔斯特声泪俱下地向上官清容诉说了他的冤屈和希望,听得上官清容感同身受,涕泪涟涟,之前的恐惧都已消失。看着少年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马上就要消失了,上官清容再也顾不得多想,站起身来,将这个可怜的少年抱在怀中,坚定地向他盟誓:“我答应你,你放心,我会让这世界上的每个人都能听到崔斯特?休伯莱之名……” 崔斯特含着泪点了点头,嘴角轻轻弯了起来,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地说道:“谢谢你……” 他的身影越来越轻薄,越来越透明,终于在上官清容的怀里消失无踪。而上官清容的誓言仍在继续,一字一句,如咬钉嚼铁:“我会让这世界上所有最有权势的男人,都爱上崔斯特?休伯莱,而不只是我上官清容!” 这句话说完后,他只觉头脑中一阵沉重,仿佛有人将他的头砸开,硬生生地灌进了无数知识;又好像他已变成了刚刚逝去的崔斯特,经历了他的一切喜悲。等到这折磨终于结束,上官清容又一次支撑不住,失去了意识。 很久以后,他才终于再度醒来。他发现,原本陌生的一切,在他的眼里竟变得无比熟悉,他对这个世界,对于他所处的崔斯特家也有了彻底的了解。 还有所谓的魔法、斗气、炼金术。上官清容看到飘在床头,正焦虑地看着他的肖恩?费伦,脑中自动浮现出了一些关于他的信息。 这老人并不是鬼。他现在终于可以肯定,费伦是真真切切地在关心自己的,他的魔法老师了。 第6章 颠覆 … 睁开眼睛之后,上官清容叫仆从和女佣们都退了下去,只留下一名小女佣服侍自己,从从容容地换了衣服,对着镜子细细梳了头。 他这些天连接受了惊,又昏迷了一天,脸上气色并不好看,一双眼抠得更深了,越发显得眼睛大得伶俜,双眼皮宽得触目惊心。幸好这么折腾下来,他人倒是消瘦了一些,下巴略见了些尖,脖子也比原先细了,不再显得头小颈粗。头上原本紧贴着头皮的黄色短发也长长了些,显得头发丰沛许多,也不那么土气了。 这样的形象,比起刚刚得到这副身体时,已是好了许多了。上官清容默默地放下镜子,叫女仆离开房间,不要再打扰他,轻轻地反锁上了卧室的门,对着飘在不远处的肖恩?费伦双膝跪倒,口称“老师”:“这些日子让您担心了,真是对不起,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魔法和炼金术,成为一个像您一样优秀的魔法师!” 不由分说,向费伦叩了三个头。 费伦虽然不知他行的是什么礼,但对这种态度还是想当满意的,感动得老泪纵横,只恨自己是灵魂体,不能把这个好学生扶起来,连声答道:“好孩子,我亲爱的学生,你快起来吧。我一定会把你当成我亲生的孙子一样疼爱,把我所有的知识都教给你,让你成为这片马吉斯大陆上最强的大魔导师!” 费伦这时候激动得甚至有些失态了。他被封禁在链坠中五千年,一直不能离开那空间,好容易经上官清容滴血认主,他才重获自由,不仅能看到这个美好的世界,还有了个至少算得上听话的学生。上官清容昏过去时,他比谁都焦急,生怕刚刚拥有的美好生活眨眼又消失了,自己还等被孤伶伶地关上几千年。 因此,上官清容昏迷之后,这位前大魔导师甚至不顾自己的精神体全靠魔法维持,在没人时扔了十几个高级治疗术在他身上,直到上官清容终于重新睁开双眼,他才放下心来,围着这个差点失去的好学生转来转去,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 这回再醒过来的上官清容,身上的气质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像以前那样病弱,娇里娇气,神情中仿佛多出了一种坚毅的成份。那深遂的目光,沉稳的气质,让人觉得他好像是已经对自己的人生,定下了什么伟大的目标一样。 费伦不得不承认,他很乐意看到自己的学生这样成熟的表现。一个男孩子,举止动作都娇娇弱弱,好像风吹就倒似的,眼里还总是流露出害怕的神气,动不动就眼含泪光,也实在太不像话了。 现在这副样子,才像个男子汉嘛! 幸亏这种想法上官清容是不知道的,否则他定会一口血吐出来。哪个弱受,是能让人看成男子汉的? 身为一名立场坚定,志向远大的弱受,上官清容现在没心思吟风弄月,伤春悲秋,只是因为他的心神已完全沉浸到了自己醒来前大脑中被灌输进来的那些知识里——这个世界奇异的风俗几乎颠覆了他的认知! 原来,这个世界的男人,竟都是不好男风的!在这世上,从没有过像他前世那样的人,那样的故事出现。所有被男人争夺,导致国家覆亡的,都是女人,从没有过男子! 这世上的男人怎么会都不爱男人呢?这个世界和他以前知道的相差实在太远,他该怎样才能实现成为一名倾国倾城的绝世弱受的理想?他曾向后妈大神保证过的,向真正的崔斯特?休伯莱发誓过的,这伟大而艰巨的目标,真的还有可能实现吗? 不!他绝不可以向这可怕的现实妥协!上官清容回忆着自己向真正的崔斯特发誓的情景,心潮起伏。不管这里的男人爱不爱男人,他都会想尽办法,让那些人都爱上他! 毕竟,前世爱慕他的那几个男人,都并不是因为他是男人才爱他,而且因为爱了他,才不管他是男是女,都要施尽手段将他牢牢锁在自己身边。 就算那些人不爱男人又能怎样?他们之前没有爱上过男人,是因为那些男人都不是我上官清容……不,是我崔斯特?休伯莱! 在上官清容神游物外,计划着怎么像前世一样倾国倾城,人见人爱的时候,费伦的元素入门讲座也已经结束了。他从埃姆拉之链中,拿出了一个双手合捧大小的无色水晶球,放到了二人面前的桌子上,和蔼地对上官清容说:“我的孩子,现在,我要测试一下你的魔法属性。来,把你的手放到水晶球上。” “啊!”上官清容恍然清醒,看着眼前的水晶球。“把手放到水晶球上?” “是的,只要把双手放在它上面,轻轻接近,这个水晶球就会变幻颜色,显示出你体内的魔力特性。” 费伦亲切地把上官清容的手拉了过来,放在水晶球上,口中絮絮说道:“如果你体内的魔力属于火系,水晶球就会变成红色。那样当然是最好的,因为你的老师我就是火系大魔导师,埃姆拉之链中,还存着我五千年前使用的红晶法杖,那可是极为难得的神级魔法杖。当然,就算你不是火系的,也不用担心。我精通各系魔法,完全可以指导你学好你那一系法术,而且好的法杖将来你可以自己购买……” 水晶球上骤然亮起一道明亮的光芒,先是红色,后来红褪蓝生,再是蓝褪绿生,绿色又化成黄色,重变为红,四色流转,光芒四溢,交织之下,色彩缤纷,宛中梦幻一般。 费伦也惊讶地睁大了双眼,怔怔地望着那幻彩流光的水晶球,先前说的什么全想不起,口中只喃喃道:“神啊,难道你是……全系法师?” “全系法师是什么?这水晶球怎么这么多颜色,会不会……”会不会发现了我是穿越来的,和这个世界的人不同?上官清容心中登时剧烈地跳了几下,手也不由自主地缩了回去。随着他双手离开,水晶球上的色彩也归于黯淡,重又变成了一个无色透明的圆球。 费伦终于从惊愕中恢复了神智,又惊又喜地对上官清容说:“我的孩子,我亲爱的学生,你居然是全系法师!这可是几千年难得一个的,你知不知道,你是天才,你是天生的魔法师!真是太好了,我简直做梦都想不到……”他高兴得几乎语无伦次,激动的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脸庞流了下来,消失在雪白的胡须里。 上官清容不大明白他的老师到底在高兴什么,不过他也是很高兴的,毕竟他这个身体经历了魔法的考验依然全无破绽,不会让人看出他是冒牌货来,这让他感到十分安心。他趁热打铁地问道:“老师,那我什么时候能学炼金术啊?” 费伦还沉浸在兴奋中,一激动,就把自己的教学计划又拓展了一大步:“这个嘛,我本来以为你是单系法师,计划是等你的魔法达到五级之后就开始教你练金术,可你是全系法师,对炼金阵的掌控力会比单系法师高不知多少倍!我想,大约你各系魔法到达三级水准时,就可以学习炼金术了!” 上官清容闻言激动不已,只觉自己马上就能变得清丽雅致,重现潘安、宋玉之姿。他恳切地望着费伦:“老师,我们接着学习吧?” “好,”费伦点点头,把水晶球收进了埃姆拉之链,精神奕奕地说:“接下来,我就教你如何在体内积累魔法!” 按照费伦的指点,上官清容终于正式踏上了魔法学习的第一步——冥想。 冥想这东西,其实就和练内功时的打坐一样,只是不需要那么标准的姿势嘛。上官清容听了费伦的讲解,就主动自觉地坐到床上,摆出了五心朝天的资势,双眼微合,舌尖轻抵上颌,提气注意,观想丹田,不言不动,不思不虑,一心要进入那玄之又玄的冥想境地。 这套练习内功的姿势,和冥想还是有些区别的,但是在全系法师的光环掩映之下,他的老师,伟大的费伦大魔导师竟然都不觉得,只认定了他这学生与众不同,天赋异禀,一定能在最短时间内学会冥想,在体内积累起四系元素。 “在你真正进入了冥想境地后,你会发现,自己身周的空气中,遍布着各色的魔法元素,你不需要做什么,只要保持冥想,它们就会主动进入你的身体,存在你小腹下方的魔力池中。如果是单系法师,只要保持着冥想,让元素不断聚集就够了;可你是全系法师,你必须在四系元素进入身体后小心地引导它们,让四种元素完全分开,形成四个魔力核,让剩下的元素都绕着各自的魔力核聚集……” 费伦认真地叮嘱着,上官清容也认真地打坐着,不过,他有点认真过度,早早地就进入了物我两忘的状态,费伦的殷切嘱托,他一句也没听见。等到元素自动流入他的下丹田后,他浑然不知要把四种元素分开,就任它们在丹田中混成了一团。 可悲的是,他进入的不是正确的魔法师冥想状态,而是习武之人的入定状态,看不到魔法元素的色彩和分布,也不知道怎么正确地引导它们,而是按着前世父亲曾教过他的一点修习内功的方法,将丹田中那股说不上冷热温严的气下沉会阴,转过尾闾,上升到百会,重新流至下丹田中,循着任督二脉不断循环了起来。 一直转了三十六个小周天,上官清容才终于舍得结束运功,从入定状态中苏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他就觉得神清气爽,耳聪目明,全身温温热热,丹田中的气息也觉得驯顺乖巧,仿佛融成了一块儿。 第7章 立志 … 他才一醒过来,就听到费伦激动地问他:“怎么样,冥想的感觉不错吧?我从没见过像你天份这么高的魔法师,别人学会冥想至少要一周的时间,你居然第一次试就能进入冥想的境界,还冥想了这么长时间!” 上官清容被他夸得略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点头答道:“这都是老师您教得好,要不然我哪能学会得这么快呢。是不是以后我每天都这么冥想,积累魔法就可以了?” 费伦摇了摇头说:“哪有这么简单,其实冥想虽然是魔法师的基本功,但却不是最重要的。毕竟一名魔法师体内能够积累的魔法是有限的,更重要的是学会调用身外的魔法元素,将它们汇聚起来,听从你的指挥,再用咒语控制这些魔力施放出时的形态和性质,才能施放出巨大的魔力。所以,接下来,除了冥想以外,我会一步步地开始教你咒语。” 关于咒语,他们已经有过一次不成功的尝试了,上官清容还隐约记得那个入门魔咒的念法,试着念道:“鲁——米——诺——尔?” 不得不说,这句身体对于魔法相当有天份,才听过一次的毫无意义的词句,过了好几天,他居然还能记得。而手中骤然亮起的小小光团,也证明了他不仅记忆十分精准,而且施法方面也是一样有天赋。 那个光团虽然及不上老师费伦作为示范用的那个那么大,却是明亮耀眼,照得室内一时亮如白昼。 “咦?”费伦惊呀地低呼了一声:“你体内魔力不足,又是第一次使用这个魔法,怎么会这么亮?难道……” “难道什么?”上官清容心里又是一提,果然这个冒牌货和真货就是有区别吗?会不会老师看出他不是真的……这个世界的人来? “难道你体内因为同时凝具了四个魔力核,所以元素在进入魔力池后会被压缩得特别厉害,导致你施放的魔法比正常的更小而且更精炼么?” 听了这话,上官清容又吁地出了一口长气,照这么一惊一乍下来,他的心恐怕早晚有一天要被吓坏,明天真得吃点朱砂党参之类的安神。 费伦一点也不知道他在那提心调胆,还在仔细回想着昨天看到他冥想时的情况,分析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可是昨天他在冥想时,四种元素都是均匀平稳地进入他的身体的,绝不会有什么问题,大概还是因为全系法师和普通单系法师的不同造成的吧。 这也不大对啊,双系法师在施展魔法时,每一系的法术,施出来的样子和普通单系法师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在初学时,元素积累会稍慢一些而已。为什么崔斯特的光球术会这么的……奇特呢? 可惜他还有身体的时候没能遇见一个全系法师,不然现在教起学生来,哪会这么没经验,连他施法为什么会不标准都不知道! 反正也没有理论经验,还是从实践中摸索吧。费伦很快就想开了,不再纠结于魔法为什么不标准的问题,又接着教了上官清容两个各级通用的入门魔法,结果都和这个光球一样,成了压缩版魔法。 直练到天亮,外面有了人声走动,这对师徒才停下试验的步伐,费伦回到了埃姆拉之链翻找过去的笔记,上官清容则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洗漱更衣。 玛丽大婶过来送早餐时,上官清容趁机问她:“玛丽大婶,我这两天胸口不大舒服,你这里有安神的药吗?” 玛丽大婶又难过又欣慰地看着他,热泪盈眶地说:“少爷,您终于愿意看病了吗?我这些日子一直在为你的身体担心啊,可您又一直不肯吃药,也不愿让治疗师来治疗……真是太好了,您先吃早餐,我马上就让卡拉奇去请治疗师来!” 他就是想备下点安神定志的药补补心气,用不着请大夫来看啊!上官清容望着玛丽大婶绝尘而去的背影,这句来不及出口的拒绝就被堵在了喉间。 玛丽大婶现在已经习惯了他每顿只吃半盘粥,盘子用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可上官清容减肥的意志坚定,盘子越大,他吃得越少,几乎是数着勺里的棒子碴吃饭。而且每一口粥都要细嚼慢咽,直吃到热粥晾成了粥坨,也吃不上两三口。 等他吃完了早餐该有的份量,玛丽大婶的丈夫卡拉奇已经带着一名治疗师来到了他房间外。那个大夫约在五十岁左右,一脸倨傲,神色阴沉,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外面罩着同色的呢绒披风,看着颇为奇特。 他进来之后,皱着眉头审视了上官清容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哪里不舒服,咳嗽,还是胸闷?是用药物治疗还是魔法治疗?魔法治疗是三十银币一次,药剂是三银币一剂,我看你的精神还挺好,用药物治疗就可以了。” 这人看着像个不爱说话的人,说起来倒是一串一串的,上官清容听着都有些跟不上。不过他的咳嗽已经让费伦砸下的那些治疗术完全治好了,没必要花……30个银币是几两银子?就是一枚银币相当于一钱银子,他们这治病也够贵的啊。 他这辈子的便宜父亲本来就不喜欢他,之前又把他扔到这里来等死,会不会不愿意替他出这份药钱?他已经在这白吃白喝了不短日子,要是连这么多药钱都要玛丽大婶她们代付,他心里可实在不安。 想到这里,他赶忙答道:“其实我已经不咳嗽了,只是想买些安神静心的药来吃,也不必要那么贵的,有没有便宜一些的?” “哦,你不是治肺炎吗?如果只是要一些普通的安神药,那就便宜多了,最便宜的安神汤只要30铜币一剂,含我的煎药费,可以吗?” 可以不可以的,他身上一文钱都没有,给了他记忆的崔斯特也是男爵家的少爷,没自己买过东西,也没得过病,不了解行市,哪知道这些钱是多是少啊?他不由自主地看向玛丽大婶,只见玛丽大婶满脸不赞同,对大夫报怨道:“这可不行,治疗师大人,我们少爷可是休伯莱男爵的继承人,他怎么能用这种便宜的药物?您还是给他先用治疗术治疗,再替他熬制几副最好的魔药。钱不是问题,只要少爷的身体能好起来,您要多少治疗费都行!” 出钱的人说了话,治疗师的态度比起上官清容跟他讨价还价时积极了不少,当场拿出法杖来,就施了一个普通的回复魔法。之后又从随身带的布袋里掏出一大堆黑乎乎的东西,说道:“这位少爷的身体应该只是虚弱,用活巴贝虫、干蝙蝠粪和拉多里蜥蜴的尾巴,再加上一点提纯过的精力蛇眼泪,效果是最好的,而且只要80铜币一剂。我是个有职业道德的治疗师,不会给顾客乱用药的,请放心吧。” 上官清容光听着脸色就白里透了青,赶忙喊道:“我好了,真的,您刚才的治疗术非常有效,我现在精力十分充沛,什么不舒服的感觉都没了……卡拉奇大叔,请您赶快把治疗费付给这位治疗师,然后请他回去吧,我非常好,什么药也不用喝了!” 他死求活求,终于让卡拉奇把治疗师送了回去,自己回房后坐在床上,又想起刚开始绝食时被灌的那些汤药,胃口里一阵翻江倒海,站到门口低头干呕了起来。正巧这时费伦从埃姆拉之链的空间里出来,看到自己的学生这副样子,立刻给他施了一个回复术,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上官清容擦了擦还粘着胆汁的嘴角,倚在门框上平复了一会儿情绪,才有力气回答费伦的问题:“我心里有点发慌,想拿些安神的药吃,玛丽大婶她们就请来了一个治疗师,他说要给我吃虫子、蛇和蝙蝠粪……我想起以前喝过的药,就忍不住吐出来了。” 费伦对他的经历不仅没有任何同情,反而嘲笑道:“药剂师不都是用这些东西治病的吗?女人喝这些药时都不会吐,你居然还会吐出来。看来你真不像外表那样像个男子汉。要知道,我年轻时,曾跟着佣兵队在大陆上游历,在横穿加思米达恩沙漠时,可是连毒蛇和有毒的虫子都吃过呢……” 话没说完,上官清容又一次干呕了起来——他的胆汁刚才都已经吐净了,如今也只剩下干呕了。费伦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强烈,赶忙又施了个治疗术,再也不敢说虫子和蛇什么的,怕再次激到自己这位可怜的学生。 这次不成功的求医经历大大地刺激了上官清容,他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从屋里找出了一个丝绒的袋子,又到外面农场里捡了个小镰刀带上。仗着自己这副身子是个习武之人,饿了这么多天,还相当有力,就打算亲自上山采药。他就不信了,没有了蛇虫鼠蚁和那个安心恶心人的药剂师,他就找不着可用的药!就算是挖不出朱砂来,至少他也能挖出些紫石英代用。 他一出门,正在附近玩耍的利特就看到了他。带着一脸不加掩饰的崇敬爱慕,跑过来问道:“崔斯特少爷,你要到哪去?” “哦,没事,我想去外面转转,看有什么好看的植物或是石头之类的。你能告诉我附近有什么地方树木比较茂盛吗?”上官清容淡定地答道,并没说出他要去采药。他倒不是故意隐瞒,就怕万一这孩子听说他去采药,把他指到什么蛇蝎窝蝙蝠洞去……那他是真有可能被吓死在那里。 “我知道,离咱们的农庄不远,有座很平缓的小山,上面没有什么高级魔兽,而且景色优美,有很多漂亮的花。我带您去那里吧?”利特的眼里放着光,脖子用力往上伸,两眼睛骨碌碌转着,观察上官清容的神色。 面对自己这辈子的第一个爱慕者,上官清容也实在是不愿拒绝,微微一笑,点头答应了下来。利特高兴地一蹦三尺高,抢过上官清容手里的袋子和镰刀,又回去准备了些水和食物自己背上,带着上官清容慢慢往庄外走去,边走还边给他介绍着农庄周围的景色。 两个小孩悠悠闲闲,把这次出游当作踏青。费伦也难得重新看到外面的世界,一路上激动得飘来飘去,絮絮叨叨地对上官清容讲些从前的事,不时指点一下路上见到的植物名称,开心得像个老小孩。 原先从崔斯特记忆里知道的这个世界,如今终于真正呈现在上官清容的眼前,他不停地把周围的一切和自己的记忆相对比,耳朵也两下用心,听着利特和费伦的讲解。自从穿越以来,对这个世界的隔阂感仿佛被眼前的春阳暖风融化了一般,他终于感到,自己是真真正正地成了这个世界,这片马吉斯大陆的一员,而不仅是一个为了在这世界完成自己的使命而来的穿越者了。 眼前鲜艳明媚的景色,是如此的生机勃勃;陪在他身边的这两个人,是何等的温暖可亲。这个世界,不只是供他引诱男子的背景和舞台,而是一个真正的、鲜活的大千世界。而这世界的人,也不仅是一个个人形的工具,而是与他一样,懂得喜怒哀乐,有情有意的人。 也许,除了成为一名优秀的弱受,辗转在宫廷、权贵、各色男人的床第之间以外,他还可以做更多事,更多从前无力做到,甚至连想也不曾想像过的事。 就像是这春风与野花一般,不只是为了某人的宠爱和掠夺,而是为了自己,自在任情地,好好活着。 第8章 王八之气第一回 … 利特所说的小山离他们住的农庄并不远,山势极其平缓,下面有一带水塘,临着塘边生了一丛丛蒲苇水草之类,绿意盈盈。山上树木稀疏,三三两两生在一处,山头上下都生了一层密密茸茸的细草,中间杂着星星点点的小花,色彩炫烂缤纷。 小孩子的天性就喜欢玩水,到了山下,利特先欢呼着脱了外衣,不顾水温冷热一头扎了进去。上官清容看着那清也羡慕得不得了,只是性情矜持,心底深处还是不愿让人见到他的肌肤,因此不敢下水,只跪在塘边洗手净面。正阳春的天气,水还有些微冷,泼在脸上让人心胆俱舒,神清气爽。 弄了一会儿水,他才想起这次出门的目的,仔细分辨起水里有无可用的药材,一看之下,竟有意外之喜——他刚刚掬水的那处水面旁正长着几株泽泻,宽叶细茎,生得密密茬茬,只是天色还凉,没有开花。 泽泻久服能轻身,悦人颜色,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药物,没想到竟能在这里遇见! 上官清容喜出望外,恨不得立刻就把这些泽泻都采回去入药,连刚才那些玩兴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伸手攥住起一株,用力向外拔起。他虽然饿了许久,但身上键子肉还在,如今精神一起,拔棵草只当是玩儿一样,连着下面一大串饱满的圆根,没错,和他前世见过的一模一样。保险起见,上官清容还摘下一块根块在水里涮了涮,放入口中尝了味道,也和前世无异,看来这真是能让他变得美丽纤弱的泽泻了! 上官清容激动之下,手也不停着,把眼前能看到的药草全都徒手拔了出来,还叫利特替他到够不着的地方采集这种药草。这一来动静就大了,费伦和利特都发现了他采集水草的古怪行为,问他采这种东西有什么用。 上官清容一脸喜色难掩,娇嗔道:“你不懂,这是药,正对我病症的药!” 利特是小孩子,三言两语就被上官清容骗走,乐颠颠地替他采药去了,费伦却是大魔导师,对药物也有研究,对着被上官清容堆在手边的药草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发问:“这也是药吗?怎么没有魔力波动在里面?这能治什么病,你该不会是认错了吧?” 魔力波动是什么?上官清容现在哪有功夫管这个,只顾专心致志地把泽泻能入药的部分摘下来,拿水漂净了放进他准备的药囊里,等到洗耳恭听完了才有空问他的老师:“老师,什么魔力波动啊?药里怎么还有什么魔力波动?” 费伦自己的疑惑虽然还没解开,但身为老师,传道授业才是第一位的,只好先耐心地给上官清容讲解起来:“在我们的马吉斯大陆上,魔力是无所不在的,就像人类一样,动物和植物也能吸收外界的魔法元素,在体内形成自己的魔力波动。这样的动物或植物即使死去,他们体内的元素也不会消失,药剂师就是利用他们体内的元素进行配合,替病人治疗。理论上来说,体内有魔力波动的动植物,就可以成为制药的材料,而没有魔力波动的这种植物,是无法用来制作药剂的。所以我才奇怪你要这种野草做什么?” “呃……”上官清容沉默了半晌,搜肠刮肚,努力地编了一个像样点的理由:“其实这种植物的根茎很好吃,我特别喜欢吃……嗯,平常因为吃不到,所以没有食欲……所以,这个东西,其实是治我的饿病的。” 费伦不大相信地盯着他,上官清容也无辜地瞪回去,为了表示这东西真的很好吃,他又忍痛吃了几块鲜根茎,还故意吃得又快又急——反正他这些日子天天挨饿,这具身体早就盼着能吃东西,那副狼吞虎咽的劲头儿还是相当有说服力的。 费伦将信将疑,也不再追究了,利特此时也采了一大捆泽泻回来,还都细心地洗净了,回来时见到上官清容在生吃块根,却把上面的枝叶都扔了,就学着他把粗根摘下来放到袋子里。都干完之后才向他报告道:“少爷,水塘里的这种草我都摘光了,您还要的话,我明天可以去别的水塘给您摘来!” 上官清容有了小半袋药材打底,心中大安,微笑着点头答应了,也不再留连水边,而是跟着利特上了小山。就连登山时,上官清容还只顾着低头辨别药草,无心登高望远。利特在前头带路,一路指点远处的风景;他就跟在后面,左看看,右望望,把眼前的野草和自己记忆中的药物对比;倒是费伦对郊游的兴趣和利特一样浓,拖着人家看不见的身子在利特前后飘来飘去,不断赞叹眼前的美景。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利特已经铺好床单,放好篮子,准备好一切午餐用具时,上官清容也终于在两棵老松树下,发现了几株还未开花的白芨。 白芨啊!上官清容小心地用手挖出它们的块茎时,竟忍不住滴下了几滴清泪。困扰了他这么久的粗皮黑肤,终于有药可医了。就算他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学那炼金术,只要能再瘦一些,白一些,别长这么粗糙,他离弱受的距离不就又近了许多吗?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就算是天生长的不怎么好看,但只要身姿窈窕,肌肤如雪,好歹也能落个乖巧可爱,温驯动人吧? 他又跑到别处树下转了几圈,又挖了几株整的白芨,直到满山寻遍,再没有可用的东西,才恋恋不舍地到了利特铺好的单子那里,将自己采到的白芨交给他,殷殷盯嘱他有时间了就替自己多采些这种植物。 利特得到了这个光荣的任务,又骄傲又自豪,拍着胸脯向他保证,自己明天就带人给他挖药去,有多少就弄多少来,一定会让崔斯特少爷满意的。 上官清容如今有了良药傍身,心情大好,也肯从篮子里拿一小片面包,一块块撕着吃了。正在他幻想着自己重新变得清丽窈窕、人见人爱的时候,费伦忽然飘了过来,指着远处的小路说:“崔斯特,你看,那里有人过来了,好像就是冲着咱们这里的方向。” 上官清容也忙放下手中的面包,站起身来手打凉棚,向远处观瞧,果然见到一队装束英武的骑士骑着骏马,沿着他们来时的那条路往山脚下冲来。利特见他站起来,也起来向他看着的方向望去,看了一会儿,突然大声喊道:“是拉维小姐!少爷,您看,那是杜茨因侯爵家的拉维小姐,旁边跟着的是她家的……还有瓦拉哈尔家的仆人!坏了,雷欧少爷也在那里面!”利特的小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慌张的神色,“少爷,咱们要不还是走吧?我怕他们也是冲着这里来的。” “走?为什么要走?”上官清容和费伦同时发问道。 利特的神色更是焦急,催促道:“少爷,您不是不知道拉维小姐有多么刁蛮,她以前就喜欢笑话您不受男爵宠爱,如果被她看到您现在这么瘦弱,她一定会用更难听的话讽刺您的。还有雷欧少爷,他一向嫉妒您英俊强壮,斗气天分高,现在您病成这样,说不定他会趁机要求和您比赛,侮辱您的!” 上官清容无言地听着利特对他的形容,他现在这么瘦弱?那个少爷还嫉妒他强壮?这世界的人都怎么了,一个十二岁就长得比二十岁还强壮的小男孩,那值得夸吗?那是怪物才对吧? 不过,他不可否认的是,刚才利特夸他瘦弱,让他心里感觉稍稍地,嗯,其实是非常地,好了一点。 费伦却是怒火中烧,对上官清容说:“不要害怕他们,你是个魔法师,是全大陆最受尊敬的职业,不过是个粗俗的斗士,怎么敢对魔法师无礼!不要走,就在这等着他们,如果他们敢嘲笑你,我会帮你让他们尝尝魔法的厉害的!” 本来事态应该也没那么严重,上官清容梳理了一下崔斯特留给他的记忆:那位雷欧少爷比他身份高得多,平时也就是见了他讽刺两句,或是让侍从之间互相较量一下,连亲自动手都没有过;而拉维小姐更是个小女孩,有时说话傲慢了些,喜欢笑话别人,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小利特可能还是年纪太小了,才把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看得比天大吧? 作为一个死的时候已经二十好几的成人,上官清容对这点小孩子间的争执矛盾完全不当回事,安心地坐回了单子上,接着吃他的午饭。 等到拉维小姐的马蹄踏到了他的午餐篮上时,上官清容突然发现自己刚才想的什么小孩子的争执好像是,有点不对。 这位拉维小姐,在他记忆里应该只有十三岁,怎么亲眼看见了,就觉得好像是得有个十七、八的样子呢?还有在她身后的枣红马上冷冷望着自己的雷欧少爷,真的是十四岁吗?不是二十? 利特已经张开双臂,一脸坚定地挡在他身前,恐防那群人趁着他病弱之际伤害他;而费伦也满面怒气地看着那位娇蛮的大小姐,以及她身后,满面不屑地盯着上官清容的雷欧少爷。 一身红色骑马装的俏丽佳人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毫不掩饰其轻视地嘲讽道:“原来是休伯莱家废物大少爷,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肮脏的平民呢。居然穿着这种衣服,坐在野外吃东西,真是没教养啊!难怪你父亲要剥夺你的继承权,如果让你这样的人当上了男爵,休伯莱家马上就该搬到贫民区了吧?” 她的话还未落音,身后一身黑色猎装的雷欧就夸张地大笑了起来,那群侍从也附和着他一起笑,直到他笑够了后,才一摆手,让侍从们闭上嘴,自己开始讽刺起上官清容来:“喂,崔斯特,你不是马上要成为三级斗士了吗?怎么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还要这么小的仆人来保护你?哟,你那引以为傲的好身材呢,你的古铜色肌肤呢?这才几天不见,你居然变得跟女人一样娇弱了吗?” 众人夸张地大笑,利特和费伦这两个人则是怒气勃发。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上官清容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他见到的这几个人都这么显老了——维拉脸上的浓妆厚得完全盖住了本来面貌,整个脸都是生生地重画出来的;而利特和雷欧,还有他自己都是练习斗气的,身材厚实魁梧,衬得头都小了一圈。 上官清容悲悯地扫视了那两个来挑衅的孩子一眼,这么点儿小的孩子就长成了这样,他们心里得有多敝屈,多难过,难怪要跑到外面散心,跟人说话就没好气。他要不是天生脾气就好,有了委屈也是自己默默垂泪就罢了,说不定也要像这两个孩子一样郁气难抒,肝火上亢。 他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拉维和雷欧看着他无悲无喜的面孔,沉默包容的身形,都不自在了起来,紧紧盯着他的动向,谁也不敢动弹。利特则是面露喜色,崇敬地看着他,等他爆发。 上官清容默默地前行了几步,从地里拉出一株长茎细叶,须根细长的小草,拿到那两人面前,给他们看了一眼:“这种草叫龙胆草,是一种很好的药材,专治心情烦躁,头昏目赤,尤其是女人……女孩子吃了很有好处。”说着,微微一笑,把药直接塞到了拉维手里。 拉维本来被他的行为弄得有些发楞,听到他说这药草的特性,还特地把药递到自己手中,脸上微微一红,心头一喜,故意嗔道:“你胡说什么,人家才不要这种东西呢!”虽然这么说,却也没扔了那草,把马头一驳,往来时方向奔去。她带来的侍从自然紧紧跟上,也跟着往回走。 雷欧看到拉维的娇羞之态,对上官清容更是妒恨交加,从马上飞身滚下,摘下手套就要往他身上扔。没想到手套没扔出去,手里却被上官清容也塞了一根那种草,“我看你面色发红,眼白红赤,吃这药可以明目泻……可以让你心情平静,眼睛舒适,你回去把根洗干净,煮熟了喝这个水就行。” 雷欧刚要发怒,手里就被塞了一株药草,还被上官清容正说中了他这两天的不适症状,怒火便被阻了一阻,反而楞楞地问道:“你改行当药剂师了?” 上官清容微微摇了摇头,略带着三分寂寞,三分倨傲,三分出世的神情,按着费伦的提示,轻轻叹道:“我是个魔法师。” 这远比从前瘦弱的身形,这有些苍白的皮肤,这淡定的神态,还有对魔药的了解,还真像是个魔法师啊。可是这小子什么时候成了魔法师的?难道是生病之后,他父亲给他请了个魔法师做治疗,顺便还教了他魔法? 一个斗士是不能和魔法师动手的,这是斗士的骄傲。 怀着几分猜疑,雷欧也落寞地踏上了回家之路。与羞涩欣喜的拉维不同,雷欧的心中,此时对上官清容既有几分敬佩和感激之情,也有更多的婉惜—— 这么一来,他就少了一个可以与他站在同一高度的对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观众朋友们,有木有看着这桥段很眼熟,有木有?娇蛮大小姐和情敌,一起被主角光环征服,有木有! 第9章 补上下半章 … 回到农庄之后,上官清容稍微检讨了一下自己对那两个孩子的态度,是不是稍嫌太高调点了?毕竟他的身份是个从小学习斗气的斗士,又没什么机会接触魔法,突然就成了魔法师这点,也是挺引人注目的。为了掩饰自己真正的魔法老师,上官清容决定出去买本魔法方面的书,给人造成个自学成材的印象。 对于这点,费伦也相当赞同,毕竟他已经五千年没有和人交流过了,没准现在又出现了什么更高级的魔法、禁咒之类的,他也想好好研究一番。 再说,上官清容在魔力积累方面进步神速,他也准备教他些更高级的魔法和古代魔语、预言术之类的,总要买些纸笔和魔法卷轴才方便。此外,一个魔法师,总要有身好点的法袍,他放在埃姆拉之链里的高级法袍上官清容穿着都太长,还是要买身适合他穿的才行。 师徒两人商量好了之后,就由上官清容出面,趁玛丽大婶进来替他整理房间的机会,问她哪里有书店,他想去买几本书看。 玛丽大婶怜惜地看着他,不知怎么眼角就渗出了几滴泪水,拿自己的围裙擦着眼泪,饱含叹息地说:“我可怜的少爷,被送到乡下来,想看本书都看不到。您的父亲也太狠心了,怎么能在您生病时把您送到这种地方来呢?唉,在这种乡下地方,哪能买得到什么好书啊,只有一些三流小说家写的爱情小说而已,不适合您这样身份的人看,您还是写信求求男爵把您接回王都吧?只有在那里才有适合您这样有学问的人看的书。” 玛丽大婶说得也是,费伦也赞同她的意见。可是上官清容一想到要见那个威严可怕的父亲,心里就发怵,对着玛丽大婶拿来的羊皮纸和羽毛笔,说什么也下不去手。 他一手支颐,忧心不已地咬着笔端平敛的细羽,满面愁苦地对玛丽大婶说:“玛丽大婶,我真的怕父亲见到我生气,会再打我,能不能请卡拉奇大叔进城去帮我买一本魔法书?”他从埃姆拉之链中掏出一小块魔晶,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是我和利特出去玩时捡的,能不能请卡拉奇换成钱,帮我买几本魔法教程和一些纸笔来?” 玛丽大婶顾不得伤心,拿过那块魔晶在阳光下照了照,惊讶地叫道:“这是魔晶,天哪,少爷,您的运气真好!我可从没听说过在这种城郊的小山上还有魔兽出没的!” 上官清容脸微微红了一红,轻声答道:“这也许是路过的人丢掉的吧,你让卡拉奇大叔拿去吧,我听说魔法用品都是很贵的。” 玛丽大婶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恋恋不舍地收起魔晶出去了。过了两三天,卡拉奇果然专程套车进了一趟城,给他买了一整套魔法入门教程,和一捆小树那么粗的羊皮纸卷,还有一大把雪白坚韧的羊毛笔,和书写魔法文字专用的魔晶溶液。 上官清容看着那摞和他自己差不多高,每本都有砖头厚的魔法书,突然后悔起自己当初要费伦学魔法的决定。 事到如今,也容不得他不学了。因为有了魔法书,他学习魔法的行为变得光明正大起来,再也不用藏着掖着,也不用白天睡觉晚上学习,而是一天到晚连轴转——白天读书、学魔文、练习画魔法阵,晚上也别想休息,还要在费伦的监视之下打坐冥想,积累魔力。 这样夜以继日的高强度脑力活动,完全不出屋门、不见阳光的生活习惯,再加上有利特带着那些孩子们给他找来泽泻、白芨当饭吃,正式的饭菜却几乎不入口,上官清容终于如愿以偿的瘦了下来。 才过了半年,他整体人就彻底换了副模样:身材直如一株刚刚开始抽条的幼细柳树,娉娉袅袅,弱不胜衣,一直纠缠在他身体上,如梦魇一般的壮硕肌肉也早已萎缩不见。脸上身上的肌肤如美玉般雪白通透,触手滑腻如脂,再也没有了刚醒来时的粗糙裂痕和厚茧。 虽然长得还是高鼻深目,头发眉毛也都是淡金色的,不及当年黛眉乌发、玉面朱唇时那般娈婉韶秀、眉目如画;但总比刚刚得到穿到这世界时,那副如同怒目金刚,黄巾力士一样粗壮的形象强得多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俗话说,好梦由来容易醒。上官清容还没来得及享受上几天胜利的果实,一个晴天霹雳就砸到了他头上——他的父亲,那个刚一穿来时就把他吓得魂不附体的休伯莱男爵派人来接他回家了! 他家的管家奥利凡德带着四名仆人一起来到了农庄,见了他的面,不由分说地就替他换了一身正式装束;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就把他房里的魔法书和纸笔都装进了行李箱,连他的人一起扔进马车,带回了位于王都贵族区的休伯莱邸。 面对着不苟言笑的管家和仆人们,上官清容毫无反抗之力。他只能默默地流着清泪,紧紧攥着埃姆拉之链,孤独无助地坐在敞篷马车里,看着熟悉的乡间景色离自己远去。 费伦对他家里的情况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家里的长子,父亲因为继母和弟弟的缘故不喜欢他,还把他送到乡下。费伦一生顺遂强势,看到上官清容默默啜泣的模样,颇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觉。一路上又是劝慰又是数落,叫他不要这么没出息,只会哭哭啼啼的,应该用自己的本事让人敬服,让他父亲重新宠爱他、把爵位继承权留给他才对。 这些话当然都是很正确的,甚至上官清容自己也想得明明白白。他曾答应过要替真正的崔斯特夺得男爵之位,这次回到休伯莱家,正是他的大好机会。他如今也变得好看了,休伯莱男爵看到他这个新形象后,应该就不再那么厌恶他了;再加上他是个魔法师,按照费伦老师的说法,一个魔法师会给他的家族带来很高的荣誉,他的父亲没理由再薄待他。 虽然他怎么想也觉得,这次回到休伯莱家应该是福不是祸,可当初被休伯莱男爵那样粗暴地打骂,在他心里已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比起身体上的伤痛,被那样毫无感情地惩诫和虐待,才是让他孤寂脆弱的心灵最为难堪的。 不管他如何抗拒、如何害怕,马车依旧沿着宽广的道路驶过了片片麦田,座座山丘,终于跨进了王都的大门,带着他重回了高大威严的休伯莱邸。 到了家里,他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生怕再遇到休伯莱男爵,受到他无情的辱骂和虐打。可出乎意料的,他回到家整整两天,都被关在之前他住的那间房间里,除了一个中年女仆每天给他送水送饭外,根本见不到一个人来。 既然不是要见他,休伯莱男爵为什么要把他接过来呢?上官清容盘问了那女仆几次,她都一语不发,只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奉命来照顾少爷的。这下不仅是上官清容,就连费伦都感到十分疑惑和郁闷,只是他的身体不能远离上官清容,也没办法出去查探情况,只好陪着他可怜的弟子一起困坐愁城,等待着那位男爵大人提审。 在这般困顿不安之中,也没当了上官清容继续瘦身,继续美容,继续学习魔法。托这个大少爷身份的福,他现在每顿饭都有肉有菜有饭有奶,奇的是,早餐经常还给个生鸡蛋。饭当然是不吃的,奶和蛋他却是要用的。他把每天份额的牛奶都倒在屋内一个铜盆中,洗手敷脸,还拿蛋清涂在头发上,洗了几回,果然见得头发也越发丰润光泽了。 城里还是比乡下好啊,虽然没有什么药材可用,可天天拿牛奶浴面,蛋清洗头的待遇,在乡下时还是享受不到的。而且,城里的镜子也比乡下的更大,更清晰么。上官清容这两天照着等身的鎏金水银镜,看着镜中自己两靥生晕,秀发流光的模样,先前那些惴惴不安的心情早去了不少,也不再想什么时候能见到他父亲,会不会再被喝斥责打之类的事了。 又过了些日子,他的房间突然来了个女人,头发高耸入云、衣着富丽华贵,裙摆直拖到地,面上也扑着二斤多厚的粉,看不出本来目如何。但在这个休伯莱府中,能打扮成这副模样的,除了男爵夫人、他的继母以外,又还有何人呢? 上官清容乖巧地上前俯身鞠了一躬,按着崔斯特的习惯,轻轻叫了一声:“母亲。” 男爵夫人威严地“嗯”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他一翻,就站在门口,严厉地批评他:“崔斯特,我听女仆说,你自学了魔法,还变得又干又瘦,一点也不像个斗士。我原先还以为这都是仆人们乱说的,没想到今天亲眼看到你,才知道情况比他们说的还糟糕!你现在简直像只小雏鸡一样,哪还像个男子汉?要是你父亲看到你这个样子,还不知要怎么惩罚你,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对不起,母亲,我……”上官清容欲言又止,他记忆里,崔斯特的继母一直十分忌惮他的斗气天份,他也是因此才故意隐瞒自己的能力,怎么今天见到男爵夫人时,她的表现却好像一个严肃正直的普通母亲喝斥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一样? 男爵夫人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幸好你父亲现在还不知道你变成了这副样子,不然的话,你就没机会再回到休伯莱府邸了!但是,我也很难再保护你了。你要知道,这些日子我一直瞒着你父亲在照顾你,他还不知道你变成了这副模样。可马上就要进行斗气等级测试了,到时候,人人都会知道,休伯莱家的大少爷变成了一个病鬼。你要想想,你父亲他该有多么生气?也许他会杀了你的!如果你今年再不能通过三级测试的话……我不得不说,可怜的孩子,也许在测试之后,你就不能再姓休伯莱了。” 男爵夫人带着满面的爱怜和忧伤离开了上官清容的房间,留下他和费伦一起面对这个现实的问题——他身为崔斯特?休伯莱,恐怕是不能不去参加这个斗气等级测试。可这副比魔法师都孱弱的身体,怎么才能承担一个真正的崔斯特?休伯莱都没有完成了的任务? 费伦对斗士的了解仅停留在“一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这种连准确认识都没有的水平上,完全指望不上,上官清容只好向崔斯特留给自己的记忆求助。他仿佛记得,崔斯特曾和他说过,他已经有了三级斗气的水平了,只是为了不招继母妒忌,才一直掩藏自己的实力。 这样的话,那他继承了崔斯特的身体,应该也继承了斗气的能力了? 找到了一线希望的上官清容暂时停下了魔法学习,坐在书桌前仔细回忆斗气是怎么修炼的。这记忆不仅在崔斯特的记忆中,更刻在他的身体上,很快,上官清容就明白了斗气的运转原理:斗气和魔力其实差不多少,都是将气贮在下丹田中,不过在斗士的术语中,这里又改叫了斗气穴。一级到三级的斗士因为斗气稀薄,是不能外放的;一直要到四级,斗气才能在斗士身外形成一层薄薄的斗气膜,相当于是个盔甲;而到五级以上,斗气就和魔法一样可以外放了,到那时,斗士的威力才能真正体现出来。 而在测试时,三级以下斗气水平的测试是通过击打一个靶子,计算靶子受力大小来评定的,十分简单明了。他体内应该还有崔斯特留下的斗气,没什么大问题…… 不对,问题大了! 上官清容猛然想起一事,冷汗涔涔而落——他丹田中原有的那点斗气,早就和着什么元素的,一块儿被他运化了,现在自己丹田中这些不知该叫内力还是魔法的气息,能充当斗气用吗? 第10章 斗气测试 … 在马吉斯大陆上,斗气等级测试是一项十分郑重的活动,通常是由本国的斗气公会举办,每年二月和八月各测试一次,通过各级测试的斗者都可以得到公会颁发的证书和臂章。而在维什纳国,民风彪悍勇武,对于斗气测试的重视程度远胜他国,每次测试都是由国王的近卫队长亲自主持。 近卫队长一职,在休伯莱家代代相传,如今已经到了第二十三代,也就是正传到了上官清容的父亲——斯宾塞?休伯莱这里。休伯莱男爵自己就是十级斗士,差一步就能踏进斗圣的门槛,他在上官清容这个年级时,早已通过了五级斗气测试,能释放出橙色斗气了,所对对自己这个已经十二岁还通不过三级测试的儿子,他心中也是充满了失望和气恼。 这种悲愤交集,恨不得从没生出过这个儿子的心情,在斗气测试那天,他见到了上官清容时达到了顶点。 他绝不能承认,那个穿得像个花花公子,瘦得像个刚从沙漠里逃出来的难民似的小子是他儿子! 三级斗气测试厅里,上官清容已成了众人围观的对象,被人潮一层层地包裹起来。他白皙得几近透明的肌肤,纤秀柔弱的身段,巴掌大小的瓜子脸,闪着水雾的大眼睛,丝绸制的绣花上衣和紧身裤,还有可怜楚楚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神态,无不和周围的旁观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像一只误钻进了鲨鱼群中的白海豚。 上官清容双手交握,紧紧贴在胸前,脸上已因为害羞浮起了一层红晕,面对围观人群夹杂着好奇和探究的目光,深深地感到了无助和害怕。费伦因为讨厌斗士,已经躲进了埃姆拉之链里,他也想跟着躲进去,可是测试马上就要开始了,形势不容许他躲。他只能挺直身体,接受所有人或是好奇,或是恶意的目光;甚至听他们毫不减小声音地议论着他和休伯莱家。 他后悔来参加这个斗气测试了,真不如直接让他父亲打一顿赶出家门,省得还要再过来丢一次脸。 天啊,他父亲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该要有多么生气啊!上官清容痛苦地想着这事,却不知道他父亲休伯莱男爵只是因为人太多,一时没能挤进包围圈里来,其实离他已经不远了。 好容易挤进圈中,到了上官清容身旁的休伯莱男爵气得连话也顾不上说,抬手一个巴掌就打向了这个一向只会给他家族名誉抹黑的大儿子。 上官清容乍见休伯莱男爵,已经吓得花容失色,再见到一张蒲扇般的大掌向他扇来,更是心胆俱丧,将头一低,胸一含,双手交叉挡在脸前,生生抗下了那一掌。他本以为自己要被这一掌打飞出去,甚至骨断筋折什么的,没想到那手触到他小臂时,他体内修炼多日的内息自然流转,自动护在他挨打之处,将那力道反弹了回去,震得休伯莱男爵倒退了两三步,手臂也向外荡去,还扫到了几个站得太近的考生。 打……他把父亲打了!虽然不是亲的,但也是这副身体的生身之父啊!万一他一怒之下上官府告个忤逆,自己的性命可就完了! 上官清容脸色煞白,心跳几乎停止,见休伯莱男爵只顾呆呆看着自己的手臂,仿佛受了重伤的样子,猛地双膝跪倒,头低低地抵住地板,高声叫道:“父亲,我不是故意的,请父亲开恩,饶了儿子这一回吧!” 他明明是该讨父亲的喜欢,继承休伯莱家的,怎么反倒做下这等忤逆不孝的大罪,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推了出去? 上官清容满面泪光,脑中忍不住开始计划起来——休伯莱男爵真要杀他的话,他只好先进入埃姆拉之链躲一躲,反正那里自成一个世界,没人能知道他到哪里去了。等这里人散了,他再现出身来,请费伦老师先教他画一个传送卷轴,从此流亡到外国去,等到自己功成名就,不,以后就弃用崔斯特?休伯莱这个名字,直到他父亲去世了再说……唉,他怎么这么笨,自从到了这个世界后,就一直做错事,别说是像前世一样倾倒众生,恐怕马上就要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 他趴跪在地上,心中不断悲泣着,叹息着,直到一双有力的大手将他搀扶了起来。休伯莱男爵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依旧严肃如铁板一块,却也没太大的怒气,仿佛刚刚被他内息震伤手臂一事都不曾存在一般,平平淡淡地说道:“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去参加测试,难道要让所有的考生都在这看你丢脸,耽误了斗气测试吗?” “嗯?啊,我这就去!”上官清容拼命点着头,向周围张望着,想找出一条可以出去的道路。在休伯莱男爵的威慑之下,周围的考生终于散开了,各自按着主考老师的安排列队等待考试,上容清容则被他父亲亲自送到了第一测试间门外排队。 休伯莱男爵终于走了,无论是上官清容还是一直关注着他的考生们都松了一口气。碍于队列已经排好,许多人不能再近距离围观上官清容,但他们的目光都一直炯炯地粘在上官清容身上。认得从前的崔斯特?休伯莱的人们更是已经毫不客气地开始散布关于他的传言,不久,满大厅都响起了嗡嗡低语,内容自然都是围着他打转。 直到进入测试间,上官清容的耳朵才得清静一下。他整了整衣服,恭恭敬敬地向那位负责测试的考官鞠了一躬,压下心中的不安怯懦,缓缓向前走去。 那位考官站在靶子前受了他一礼,面上冷冰冰地念了一遍考试规则,然后特意看着他说道:“你就是崔斯特?休伯莱?我是你这次的考官,阿尔瓦?梅里尔。我要说明一下,斗气等级测试是一项非常严肃的考试,我不会因为你父亲是休伯莱男爵就放水让你通过的,你要明白这一点。” 上官清容点了点头,走到测试靶前,试着按照刻在他身体里的斗气运转方法调动了体内那团内息,将它们全数运到了右手上,并试着不断向体外逼出那力道。在内息催动之下,一部分魔力被逼出体外,并引得空中魔法元素产生了不稳定的变化,迅速集中到了他布满魔力的拳头和小臂上,在外面形成了一片四色流转,犹如透明胶质的魔力罩。 这样子,会不会让考官看出问题来?上官清容已经不敢去看梅里尔那不停变化的脸色,一狠心,一运力,右拳直挥,击上了面前的测试靶。 一声轻响过后,测力靶上竟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痕,一旁的力度仪也发出了红光——不仅是合格,而是已经超过了测力靶所能承受的力度范围了! 梅里尔的眼睛微眯,认真地上下打量着上官清容的身形,看得他心虚不已。正在他几乎受不住要主动开口赔偿这套考试仪器计时,梅里尔出人意料地轻声吐出了一个词:“通过!”之后就低头在桌上的登记表里填了个数字,填完之后便夹着那摞表格,摆摆手让上官清容随着他一起出去。 到了门外,他依旧死气活声地对等待着的考生们宣布:“第五测试室仪器故障,你们到别的测试室排队!”说罢,又对上官清容说:“你测完了,该去哪去哪吧。”自己施施然登上大厅一角的旋转扶梯,到楼上去和休伯莱男爵汇报这次测试时上官清容身上出现的异象。 “至少已经达到了四级斗气水准,力度超过了测力靶的表面承受值,造成了测力靶的裂痕……能控制斗气在身体任意部位形成保护屏障。但是,崔斯特?休伯莱的斗气色泽非常奇怪,其颜色有黄、红、绿、蓝四色同时闪现。”当日的测试全部结束后,梅里尔在考官会议中将上官清容测试中出现的问题一一呈报与众人。 “这怎么可能?”一位考官立刻打断了他的报告:“斗气的颜色只会按等级变化,崔斯特?休伯莱二月份才刚考过斗气等级测试,并没有达到三级,怎么会在短短半年之间就提高了这么多?再说,不同等级的斗气是不可能同时出同在一个人身上的,更不要说这么多不同颜色的斗气同时出现——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梅里尔连理也懒得搭理他,只沉默地看着休伯莱男爵。做儿子的出现了这么奇怪的状况,这个当父亲自然要比别人多知道些情况。 事实上,休伯莱男爵知道的比别人一点也不多,他把这个大儿子送到乡下之后,就再也没过问过,就是后来把他接回来的事,也一直是他妻子在处理。当初恨他斗气练得不好,现在是练得好了,可怎么又弄出个不同等级的斗气同时出现的问题来!崔斯特这个孩子,怎么就不能像他想的那样好好学习斗气,成为一个高级斗士,将来在宫廷中谋一个职位呢? 休伯莱男爵内心不断纠结时,一名年轻的考官突然插话:“我听到有流言说,男爵,您的大儿子在自学魔法。他斗气进步得这么快,而且等级高低不一,是不是因为使用了什么魔法或是药物改造了身体的缘故?就我当时在附近看到的情况,贵公子的身形看着一点也不像斗士,倒像是个魔法师,也许是因为他魔武双修的缘故,才造成了这种情况?” 魔武双修!这个词砸下来后,室内又呈现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已经有几百年没有听说过有人成功地魔武双修了?每个人都知道,人的斗气穴和魔力池位于同一位置,其中一旦储存了斗气,就不可能再存入魔力,反过来也是一样的。一般来说,如果同时学习魔法和斗气的话,这两种力量会互相冲突,导致两样都不能修练到极致,最后白白浪费自己的天赋和努力。而当初那些魔武双修成功,两者都能达到巅峰的强者,也没有留下任何关于同时修练斗气和魔法的方法。 所以,在近几百年,已再没有人愿意走上魔武双修之路了。 那么,这个才十二岁的少年,他的将来会是什么样的呢?他是将永远停留在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水平,一辈子只能当个受人嘲弄的废物;还是能得到神的眷顾,无论魔法还是斗气水平都能不断提升,成为大陆上最强的强者? 无人能下此判断,或者说,无人愿意现在就向做父亲的宣告,他的儿子已注定要成为一个废物了。 会议沉默地结束,休伯莱男爵回到自己家里,平生第一次,因为儿子的前途辗转难眠。他的前妻留给他唯一的纪念,当初他曾无比期盼着能继承自己一切的长子,也许注定要成为世人的笑柄,在远离王都的地方度过一生了。 他在脑海中描摹着上官清容在测试大厅中那削薄的身形,如同受惊的小鹿一样可怜的眼神,渐渐地把这形象和那孩子小时候在自己和前妻身边撒娇的模样重合起来。 若不是我那时过于责备他,过于逼迫他,后来又弃他不顾,也许我可怜的儿子就不会走上这样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了!休伯莱男爵在虚空中抱住幼小淘气的崔斯特,无声地流下了泪水。 第11章 魔法学校 … 斗气测试在五天之后才全部结束。休伯莱男爵呈报过测试结果,从王宫回来之后,终于抽出时间和上官清容进行了一次父子谈话。 短短五天,他仿佛衰老了几十岁,脸上骤然增加了许多细纹,连棕黄色的头发中都夹杂了些银丝。见到依旧畏首畏尾、毫无男子气概的长子时,他破天荒地没有责骂也没有发怒,眼里流露出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温柔和怜爱,对他怯懦的儿子说道:“来,崔斯特,坐到父亲身边来。” 上官清容受宠若惊,远远地行了个礼,小步趋到他面前,侧身坐在了男爵右手的沙发的边缘上,后背挺得笔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若是平时,上官清容这副窝囊相早就让休伯莱男爵怒火升腾,把他拉出去打一顿了。可如今男爵对他充满了一个不合格的父亲的内疚感,骂也舍不得骂,打就更不用提了,反倒亲自起身,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好。他感伤地拉着儿子的手,轻抚着他已盖住了眉毛的浏海,以从未有过的温和语调问到:“崔斯特,咱们父子好久没有聊过天了。” “是,父亲!”上官清容对这个父亲一向只有畏惧,哪来的父子之情,听到他向自己问话,立刻就要依礼起身,却被休伯莱男爵一把位住,按了下来:“不用站起来。我是你父亲,你对着我不用那么紧张。” “是。我不紧张。”上官清容顺从地坐了下来,低眉敛目,等着父亲的问话。 休伯莱男爵握着他细瘦冰冷,不停渗出冷汗的双手,沉吟许久,终是无比艰难地问道:“孩子,你将来想做什么呢?如果你有想做的事,父亲就送你去学。你以后,不用再练斗气了,我不会再逼你了。” 说出了这话后,休伯莱男爵的心仿佛被大捶捶过一样疼。他们休伯莱家的主人都要继承近卫队长一职,这孩子一旦不再学习斗气,也就不再可能继承爵位了。他怜爱地抚上了儿子的头顶——这孩子还这么小,他连学习斗气的重要性都不知道,只为了自己的苛求和忽略,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走到了这一步。 男爵的手握得越来越紧,上官清容的手也被挤得生疼。他本想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看休伯莱男爵的意思,不知是已经神游到哪儿去了,手又疼得快断了似的,实在没辙,只得开口叫了声:“父亲?” 休伯莱男爵没听到,还是一样用力地攥着他的手。 上官清容又大了点儿声说道:“父亲,我想学魔法。” 休伯莱男爵还是没听见,仍旧想着自己的心事。 上官清容只觉得自己的指骨已经发出嘎嘎的响声,再不想法子就要真断了,狠狠心,咬咬牙,真气运到指尖,五指一张,将休伯莱男爵的手撑了开,抽出手来自己揉了揉。好容易养到春葱般的十指,现在被攥得从头紫到指根,上面还留着一个个深深的指痕,触目惊心。 回过神来的休伯莱男爵也被这双手的惨相惊到了,立刻摇铃叫来了管家,让他替上官清容上了药,包扎好了手指。自己也不敢再碰他,搓着双手,有些不安地问道:“崔斯特,抱歉,父亲太用力了……你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了吗?” 上官清容只当双手已不是自己的,交给管家任意处理,依旧驯顺地点了点头,把要学魔法的话重新回答了一遍。 “学魔法,好……学魔法。”休伯莱男爵微笑着答应了,心中却难掩苦涩。若早知道这个大儿子喜欢魔法,从小就让他学了,不逼他学斗气,至少他以后还有希望当个好魔法师,何至于闹到魔法和斗气都不会再有上升空间的地步? 不过,他现在还活着,就能养着这孩子,若他死了……过两天还得再修改一下遗嘱,给崔斯特留下四十万金币作遗产,就算这孩子以后当不成正式的魔法师,至少也可以靠着这些遗产好好过一辈子,不必担心衣食。 “你要学魔法的话,父亲会帮你联系一所最好的学校的,你准备准备,九月份就要开学了,到时候你要能要住校,没问题吧?” 这样温柔,这样顺从他的意愿,这真的是休伯莱男爵吗?他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已经被别人穿越了?如果不是被人穿了,会不会是他,他,他对于自己如今的外貌已经……喜欢上了?会不会他和前世的父亲一样,对自已有了欲念—— 上官清容怔怔地望着这位本不该如此疼宠自己的父亲,心中一片混乱。 接下来的日子,休伯莱男爵对待上官清容都极尽温柔:不仅允许他离开自己的房间,在府邸中随意走动;又叫裁缝来替他缝制了几套夏衣和秋衣;还买了最好的魔法书和长袍给他,也再没提过要他练习斗气的事。 他的晚饭也能够在餐厅吃了,每次用餐时,他都能见到秾妆艳饰的休伯莱夫人,和她的一对儿子。那两个孩子比崔斯特小许多,大约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却已都长得高大丰壮,见到他时都不肯叫他哥哥,非说自己的哥哥长得不是这样子的。男爵夫人对他却也十分温和,说话时带着浓浓关切,还主动跟他说了几次话,教他如何和学校的同学相处。 这几天的日子过得如在梦中,让上官清容心中总不踏实,觉得休伯莱男爵这样对他,绝不可能是毫无所图,虽然生活是前所未有的安逸,但心里的压力却是极大。他每夜都提心吊胆,担心父亲要他侍寝——呸,当贵妃当惯了,用词都有些脱离实际了,是担心他父亲会强占他,为此甚至不敢入睡。 这种想法他当然不能向别人倾诉,只能自己藏在房中长吁短叹,暗自垂泪。可就连这小小的纾泄之举,他都极少有机会得到,因为费伦总会在他倚门缦立,独伤心事时叫他回去打坐冥想,或是背那些繁复难解的咒语去。 时间缓缓流逝,到了九月初,上官清容终于彻底从他那充满背德之恋的癔想中清醒了过来。他被父亲休伯莱男爵亲自送到了维什纳国立魔法学校,从此以后就要开始住校生涯。这所学校的学生几乎都是维什纳王公贵族的子弟,仅有少量魔法天赋极高的平民才会被当地魔法公会推荐来此学习。 休伯莱男爵的爵位虽然不高,但男爵家世代服侍国王,也是王族最信任的贵族。上官清容进入这所学校,其实是国王为了休伯莱男爵而下了特旨,请校长赖安大魔导师关照他进校。因此,上官清容连入学测试也不曾测过,就这么两眼一抹黑地直接分到了魔法学院。 为了让上官清容在学校里住得舒服一些,男爵让仆人替他收拾了两大皮箱的衣裳用品,又带了足足二百金币给他当零花钱,在开学的前一天叫管家把他送到了学校里。仆人们替他收拾好了屋子,安排好了席褥就离开了寝室,独留下他一人对着冰冷的卧室和陌生的同学。 这就是所谓的学校么?上官清容坐在分给自己的雕花大床上,看着将与自己同宿舍住上数年的三名少年男子,脸上一红,竟是不知该怎么和他们招呼。 其中一个身材挺拔,暗棕色头发,看着较为成熟的男孩似乎看出了他的尴尬,主动向他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法兰西斯?诺顿,我是火系魔法师,我父亲是魔法公会的副会长,你呢?” 上官清容迟疑地握住了他的手,低下头,小声应道:“我是崔斯特?休伯莱。” “崔斯特?休伯莱?”旁边一个个子不高,红发绿眼,看着年纪也小些的男孩诧异地望着他:“你不是个斗士吗?我听我表兄说过,你曾经和一个平民的四级斗士决斗,还被他打伤了。难怪,你,你原来是个魔法师吗?怎么会和斗士决斗的?” 他说话又急又快,毫不客气,上官清容听着就替他累得慌,等他问完了,自家先好好喘了几口气才答道:“我本来是个斗士,不过现在我是魔法师了。” “为什么?你难道是斗气穴受损了,不能再存储斗气,用魔法改造了身体;还是打算魔武双修?”那个红头发的少年又要开问,诺顿和那位一直自己坐在床边看书,连看都没向他看过一眼的少年也都露出一副讶然之态,不住地上下打量他。 被人当作什么稀罕物儿似地看着,上官清容心中不免又羞又怒,双眉微蹙,嗔道:“都没有,我就是从前学了斗气,现在想学魔法而已,难道不行吗?”说罢又放低了声音,喃喃抱怨道:“连名字都还没通,就像审贼一样问我,成什么体统。” 红发少年没听清他抱怨什么,但也听出他话中的怒气,讪讪地撇过脸,小声说了句:“魔武双修就是废物,这人人都知道嘛,你怕人说,自己干嘛练呢。” 诺顿也看出了上官清容不大高兴,这个红发少年说话又极不得人心思,便拍了他一把叫他别再说话,替他跟上官清容介绍道:“这位是科林公爵的三子,伊凡?科林,水系魔法师。”说完又指着那个一直不理人的少年,压低声音道:“那是埃拉斯坦魔法公会推荐上来的平民魔法师,艾德里安?米洛奇,据说是变异系中的冰系法师。” 变异系?冰系法师?世上不是应当只有地、水、风、火四系元素吗?怎么还有冰系魔法?上官清容心中一动,便把自己的疑问告诉了费伦。自从入校后,费伦为了避免让那些魔法师看出上官清容身旁的魔力波动有异,一直躲在埃姆拉之链里,就连他问的问题也一直没有回应,不知是埃姆拉之链的魔边隔断了他们的联系,还是费伦大魔导师也不知其缘由。 可诺顿介绍那个艾德里安?米洛奇时就遮遮掩掩的,难道这变异魔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不应该问?上官清容谢过了诺顿的好意,拿出家里置办的魔法书来假装看着,借着床幔的掩护偷偷打量米洛奇——他竟生了一头乌发,眉毛眼睛也都是黑的,脸虽然也就那样,但被这发色眼珠一衬,自比他人又要俊美不少了。 上官清容自穿越过来便发现,这个世界的人长得都差不多,都是高鼻子、卧抠眼,拳骨脸,头发眉毛还有眼珠子又都是五颜六色的。可怜他穿越到这里来都半年多了,才刚见了这么一个黑发黑眼,长得像个人模样的。他手下乱翻着书页,一双眼几乎粘到了人家身上,恨不得自己马上跟他换了身子,重新变回乌发如云,黛眉墨睛的模样。 第12章 光系魔法师 … 转天是正式开课的日子,一大早,上官清容就被一名女老师引到了校长办公室。校长是一名和费伦差不多老的白胡子老头,态度十分和蔼地让上官清容坐下,还叫人替他倒了杯茶喝。 上官清容唯唯地谢了座,捧着茶喝了一口,便支着耳朵听校长说话。校长充满慈爱和体谅地说:“休伯莱先生,很高兴见到你。不要拘束,我找你过来,只是说些开学后的注意事项。”上官清容刚要站起来受训,又被校长按了下去,接着说道:“你也应该知道,自己和普通的学生不一样,是因为你父亲向国王陛下请求,才能进入我们这所学校的。当然了,像你这样的学生,和普通学生的课和是不相同的,你会有特殊的课表,有的课是不须要去上的。还有,学校的各项比赛和活动,你都可以不必参加,老师们都清楚你的情况,会尽量照顾你,不会让你面临那种尴尬……你明白吗?” “我明白……”什么呀。上官清容低下头,乖巧地应下了,拿了一份课程表,又在那位女老师的带领下回了自己的宿舍。临进门时,女老师向他温柔地笑了笑,摸着他的头发说:“我是你们的魔法史老师奥利塔,顺便说一下,半小时后就是我的课,你赶快去收拾一下,不要迟到。” 老师走后,那位科林公爵的公子率先冲了出来,一边张头张脑地望着她优美的美影,一面搭着上官清容的肩膀起哄:“真有本事啊,崔斯特。那个奥塔利老师可是学校里出了名的美女,你一进校居然就能让她这么关心。” 诺顿站在门后看着科林闹他,也抿着嘴轻笑,只有上官清容认为无比俊美的米洛奇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依旧抱着书翻看。 科林这么一闹,其他寝室的人也闻声出来看热闹,见到上官清容这样瘦小伶俜,看着毫无男性魅力的模样,那点羡慕嫉妒之心也就没能维持多久。要是他长得极英武挺拔,大伙儿还能编段美女老师爱上男学生的浪漫爱情故事,可这么副毫无男子气概的样子,奥塔利老师看上他?不可能,大概就是拿他当小孩哄着玩吧。 虽然上官清容一向觉得别人(包括自己)长得老相,可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这个年纪就已经算是大人了,长得高大魁梧才是发育得好。像上官清容这样子瘦弱的,基本属于发育不良,在学校里倒容易受人欺负,被美女喜欢上的机率基本上是万中无一了。 没什么好戏可看了,同学们也就都回到自己的寝室各自收拾东西准备上课。上官清容也收好了课表,跟着自己新认识的三位同学一同去到教室里,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 魔法史课是从古讲到今,这一年都要讲2万年前到1万5千年前的魔法诞生历程,还有魔法师如何创造世界,与其他物种交流的……这些费伦大魔导师早已讲过,上官清容已是背得烂熟,这老师讲得也无甚特别之处,听得上官清容昏昏欲睡。抬眼望向周围,别的同学竟也是一样没个好好听课的,这倒让他放心了许多,干脆自己掏出魔咒书来预习。 好容易熬过了这一节课,同学们又都掏出课表,各自奔赴下一间教室。诺顿收好书包后,还体贴地问了同寝室的几人:“下节是魔咒,各系教室不一样了。四大元素的在第一教学楼,变异系的都在在第二教学楼。” 科林答道:“我跟你一块去二楼,咱们的教室正好对着面,崔斯特你是哪一系的,昨天忘记问了,你跟我们走还是跟艾德里安走?” 上官清容掏出课表看了看,上面竟连一节魔咒课也没有,魔法史课之后,就是一片空白,直到下午才有一节元素入门。这么说来,他不必上魔咒课?难道是校长已经知道他是全系法师,没法安排他同时上几个系的课,所以让他自学了?他想起早上校长那段暧昧不明的训导,仿佛,也许,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对啊,他是全系法师,是十分稀有的,就连他的老师费伦大魔导师都不知道怎么教他,何况是这些普通老师呢?他应当体谅学校的难处,还是按着校长的意思,低调一点,不必将此事宣扬得人尽皆知吧。 他转头一看,黑发美男早已自己走得不见了踪影,便对诺顿和科林说:“你们先上楼吧,我不在这上。”又怕他们追问自己究竟是哪一系的,随口说了句“快要迟到了,快走吧”,自己就出了教室门,奔着教学楼外冲去。 不必上课,他该干什么去呢?上官清容游荡在空空的校园里,一时不知是该回宿舍还是找个地方自学去。正在这时,他耳边突然传来了费伦大魔导师的声音:“先去一下图书馆,变异系魔法究竟是怎么回事。奇怪,我在生时,可从没听过什么变异系,怎么才五千年没见,大陆上的魔法有了这么多变化了?” 上官清容这才知道,原来费伦昨天不是没听到他的问题,而是一直没找到答案,正好自己也想一解其中疑惑,便在路上问了几个人,终于找到了图书馆,坐进去就开始看书。 费伦不想离开埃姆拉之链,只能让上官清容替他念书,把五千年前神魔大战的相关资料翻遍,终于解开了变异魔法之谜——其实这事在大陆的魔法师中都是人尽皆知的,可上官清容穿越的是个十二岁的小斗士,费伦又死得早了那么一点,也就都无从得知了。 说起来,这变异魔法的出现,就在费伦死后百年之内。神魔大战虽以神族的胜利,魔族被封禁于异空间中完结,却因为神魔两方的斗争持续时间太长,大陆上四大元素几乎都被耗尽,魔法师无以为继。为了让魔法师继续存留,神族将自己的力量赐予大陆上供奉自己的魔法师,像光明、黑暗、冰、雷、音波、死灵等魔法,都不像从前的魔法一样依靠元素之力,而是直接向神魔祈祷,凭借着自己与神沟通的能力获得。 相对于正统的元素魔法,这些神赐的魔法都被称为变异魔法。而这种变异魔法在累积魔力时也需要打坐冥想,不过不是吸收元素之力,而是直接吸收光明神散布于此世上的神力。 在大战后数千年间,实际上是由变异魔法师统领整个魔法界的,直到近一千多年,元素之力才终于恢复起来,正统的元素魔法师重新回到了魔法的舞台上。但许多魔咒和魔法阵早已失传,直到如今,元素法师的法力也及不上变异法师。但是元素魔法的学习难度和对天赋的要求都要低于变异魔法,咒语也比较简单,在学到高级时甚至可以不念咒语便借用元素力;而变异法师必须要做许多准备,念出极繁复的咒语才能沟通神力,施法时容易被打断。 这两种魔法各有利敝,因此,现世中的两种法师数量已趋向平均。 “原来如此,”费伦的声音又一次在上官清容心中响起:“看来各系的魔咒,你都没必要在学校学了,我能教你的恐怕比这里还要多得多,没课的时候,你就到图书馆来看看变异魔法的书吧,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 上官清容默默答应了,也不拘是哪一系,把入门的教程都拿来看了,认真记下了沟通神明的咒语。记着记着,他突然想到,这个光明神和后妈大神会不会有什么关系?想当初他就是被后宫大神送到这世界来历劫的,虽说应当是死后才回到弱受神殿,但按着这种法术向后妈大神借力,她总应当会借自己一些才是。 那……就试试吧? 反正就是个最简单的圣光术,使出来的算运气,使不出来就……使不出来吧。上官清容心里也没什么底,照着书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咒语,都念完了只见眼前一片白光,就从他指着咒语的那个指尖放了出来,瞬间先把他自己淹没了。 眼睛被光刺得睁不开,耳朵却还是很灵的,外面那位负责老师的高声呼喊他一字没落全听见了:“图书馆禁止施魔法,是谁违例了?今天放学之后打扫图书馆一个小时!” 下午又上了一节没滋没味的元素入门,继续听着老生常谈的元素知识,上官清容就老老实实地到图书馆低头认错,开始了漫长的打扫时间。在图书馆打扫是不能用魔法的,以上官清容减肥过度的身体,虽是有内力,却没体力,等打扫完了之后,已是花容失色,体似筛糠,抖抖索索地摸回宿舍床上,就一头扎倒再起不来了。 同屋的两个同学连忙过来问他是出了什么事,一个魔法师怎么跟干了什么体力活动似地累瘫了,上官清容委屈不已,纤纤玉指抹着腮上泪珠,把自己在图书馆不小心施了个魔法,被罚打扫了一个小时的事说了。那两个人叹息了一阵,科林才想起来问:“你施的什么魔法,怎么能让外面那个管理老师看见呢?” 上官清容悲叹道:“圣光术。我也没想到它这么亮,不光是那个老师,整个图书馆的人都看见了。” “原来你是光系法师,真好啊!”科林羡慕道:“光系法师一毕业就可以进入神殿,比普通魔法师的地位要高得多,难怪奥塔利老师对你这么好,光系法师啊,那可是最受美女欢迎的……啧啧啧,你说你长得也不如我英俊,身材也不如我挺拔,命怎么这么好呢?” 连向来温和淡然的诺顿脸上都露出了不止一丝的羡慕之色:“光系法师可是最受尊重的法师了,崔斯特,你真受光明神宠爱啊。咱们宿舍居然有两个变异法师,还有一个是光系法师,这下子别的宿舍可要羡慕死咱们了!” 两人的羡慕夸奖并没能平复上官清容的悲哀,他活了两辈子,一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今天居然拿着粗重的扫把和墩布干了足足一个小时的活,这实在是太过悲惨了。他无力地倒在柔软的被褥间,脸颊泪痕未干,却已因为过度疲累而沉入了梦乡中。 诺顿和科林对他的悲惨遭遇也是相当同情的,主动熄了灯让他早早安眠,晚上学习回来的米洛奇见到屋内一片漆黑,三名同学都已倒头大睡,十分地不明所以,却也没好意思再挑灯学习,摸着黑洗漱一番,也就跟着早早睡了。 第二天上官清容就不起来床了,瑟缩在厚厚的被褥里,全身关节生疼,连根手指也抬不动了。三名同寝室的同学看着他面青唇白,眼圈发黑的可怜模样,都颇为不忍,替他买了早餐打了水,各各放下身段,轮流喂饭喂水,照顾起这个倒楣的舍友来。 上课之后,所有的新生就都深刻地体会了“图书馆禁止使用魔法”这一条规的神圣不可侵犯,甚至不少学生都绕着图书馆走,需要写作业时也是借书出来看,不敢进去坐着学习——万一不小心把咒语使出来了,再跟崔斯特?休伯莱似的留下打扫卫生,这问题可就大了。他们都是从小就学习魔法,比不上休伯莱那样从小学习斗气的身体,他回到宿舍时都不成人形了,自己会不会直接把小命交代到那里? 这件事传得越来越远,负责管理图书馆的佩德鲁老师还亲自向校长解释了一下经过,这种打扫图书馆的惩罚其实并不算重,上官清容闹出的动静又大,直接影响了别的同学学习,不罚实在不足以平民愤,可谁知他身体这么娇弱,干点活就躺到床上起不来了。 上官清容的病看着严重,但说白了也不过是劳累过度,营养又跟不上,校医过去施了个治疗魔法,也就能下地了。不过这么一来,校长却是知道了他的本事,觉着他虽然是走后门进来,倒是个正经有天赋的学生,魔法课该上就可以上了。 于是,刚能下地的上官清容就被剥夺了自由时间,校长又给他弄了张新课表,让他跟着其他光系学生一同上魔咒课。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我的设定只有四大元素魔法,后来因为有姑娘友情提供了许多魔法分类,我决定在这里补一下设定,感情戏只好顺延一下,我尽快把校园部分结束,好开始大·人·间·的交·往。 第13章 苦X的人生 … 当上了光系魔法学徒之后,上官清容很快发现,学校里有越来越多的人认识他了,每次走在路上,几乎都能见到有人对他指指点点。不时还有几个穿着打扮颇为精致的女生给他送些求爱信,或是小礼物之类;相对的,路上偶尔也会有男生在练习魔法时,那法力不小心失控,奔着他身上袭来。 男女授受不亲,他今年也有十二了,既然奉了后妈大神之命,这一生要做个出挑的弱受,那又何必招惹那些女子,徒给她们的清白抹黑呢?因此,凡是有女子求爱或是送些吃食玩物的,他都狠心板着脸一一退了,还劝她们小小年纪,不可擅动情爱之心,当以学习为重,将来才好择个好人家,相夫教子,获得婆家称赞。 至于有时不慎被飞来的魔法所伤,他也全然不当一回事。仗着自己是光系法师,一个圣光术下来,什么魔法伤害都自然痊愈,就受了伤也从不和人说起,更不曾挟私报复。 天长日久,上官清容在学校里越发出名,不论男女都把他当作天生的圣人,觉得此人品质洁白无暇,必定是光明神的宠儿,将来毕业了肯定能进入神殿,说不定当个大主教也是意料之内。 唯一对上官清容洁身自好的品质感到不满的就是他同宿舍的三名少年了。刚开学时,也曾有许多女生借着他们的手,给上官清容送东西,他们不仅能在中间扣下各种满含爱意的小点心,也颇有些希望和那些女生来往再密切点儿,顺便给自己找个可爱的女朋友。 可几个月之内,上官清容就亲手斩断了这条路。现在不仅没人再给他们送吃送喝送手绢,就连他们想法邀请女生约会时,都会被上官清容带累。他们整个宿舍都被谣传为圣人宿舍,这三个年轻单纯颇有家室之念的少年,就这么无情地被同学们列入了“不近女色的圣人”的行列,谣传他们也要在毕业后进入神殿,将自己的童贞之身献给光明神。 在传言的重重压迫之下,诺顿干脆破罐子破摔,每天去圣殿听祭司布道,决心在上学的这几年当个虔诚的信徒,好说服自己,他是因为信教而主动不去结交女友,而不是因为上官清容的带累无人问津。米洛奇则极为淡定,对各种风潮和绯闻如若不闻,每天过着课堂——图书馆——宿舍三点一线的日子,用高强度的学习占满自己所有的空间,干脆把魔法当作女朋友。 唯一还在奋战的就是科林了。虽然在校内,他成了女生只肯远观不肯亵玩的圣人,但校外还是有大把的美女等着他的!他父亲科林公爵在封地遥闻儿子的惨淡情形,写了数封信来鼓励他,还多寄了数百金币,供他作交际费用,让他不要因为一时挫折就失去了人生目标。 但是,不幸的是,国立魔法学院在帝都的影响极大,几乎哪个贵族家都愿意让子女到这里来念书。就算是没能进入这里的贵族女子,她们也总是认识几个在这上学的朋友,或男朋友的。在这些人的宣传下,无论他在各种场合巧遇了多少次美女,都没能捞到一个对他有意思的回来。 人生之悲凉,莫过于此。科林怒火满胸膛,一腔怨愤都对准了上官清容,几回想趁着他睡着了施法淹死他,可每次对着他单纯无知的睡脸又都下不去手。 人家是天生的圣人,光明神的宠儿,从心里出的不好女色。我虽然暂时交不到女朋友,但毕业之后还是有大把的机会的,而他呢?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幸福可言?这样一个人,岂不是比我,比我们所有人都可怜?我怎能还对这样一个可怜的人下毒手? 这就是命啊,认命吧!科林终于停止了他的奋斗,写了封家书请他父亲不要再为他的恋爱问题烦恼了,还是想法找个门当户对的、美丽的、贵族少女,替他联姻好了。 过了两天,他收到了父亲的回信。信上说,因为他不是长子,不能继承爵位和家业,所以,肯定是没有门当户对的、美丽的、贵族少女肯嫁他了,让他考虑一下降低结婚标准,要么就考虑一下毕业之后进神殿的事。科林默默地撕了这封信,没和任何人提起此事,只是之后和诺顿一起去神殿听布道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日子就这么一点一点地过去,转眼又到了二月,魔法和斗气等级测试又一次成了全大陆人民关心的焦点。这一回,休伯莱男爵再不要求上官清容去参加斗气测试了,他只消在学校的测试点参加一回魔法测试就成。 新生中参加这测试的人并不多,大家都是在家学过多年魔法,少说也有了二级或是三级的魔法水平才考进学校来的,短短半年时间也不够再提升一级,因此只有上回差一点没能通过测试的才来重测,像上官清容这样连一级测试也没通过的人,实在是绝无仅有。 因为要一次考过四大元素外加光系魔法,他的考试费远超同学,一次性花光了两个月的生活费。幸好他还维持着节食的好习惯,衣服也不怎么买,总算不至于沦落到勤工俭学的地步。 因为考生人数有限,考官却多得是,学校里的测试持续时间不长。上官清容硬凭着自己弱柳扶风的小身板,在长龙般的队伍中辗转腾挪,一天之内,排到了五次测试机会。魔法测试与斗气不同,从一级到十级的测试都是同一个测试环境下出来的,只看施展出的魔法级别,以及魔法的伤害力大小。 上官清容在入学前受到了费伦大魔导师的跨级培训,四大元素系魔法学得比学校进度快得多,其伤害力拿出来又远比同级魔法师更高。由于在考试时表现得特别优越,考官——也就是他们学院的元素魔法教授们——经过磋商,一次性地就发给了他三级合格证书。 只有光系魔法他是跟着学校进程学的,所会的魔法咒语不多,只能拿到一级证书,令光系魔法教授在对着那几位共同开会的元素魔不教授时,颇有些羞愧之意,仿佛这么个天生的好苗子交到他手里,是给糟蹋了一样。 几天之后,上官清容收到了一沓五张魔法三级合格证书,以及四张转系志愿书。地、水、风、火四系魔法教授都开出了高额奖学金等各色优惠条件,把他堵在了校长办公室里,殷殷期盼他脱离那个误人子弟的光系魔法教授,投入到自己麾下。 结果,上官清容还是意志坚决地拒绝了那四位元素魔法教授,坚定地留在了光系魔法师的行列。这个结果也在人意料之中,毕竟光系法师在毕业之后的出路比起其他各系法师都好,众位教授折腾了一阵也就死心回去了。 再后来,上官清容一把拿下五张测试合格证书的光环褪去了一些,教授们终于又想到了一点问题:这孩子本来就是魔武双修,影响了魔法的发展潜力,如今又同时学习五系魔法,就算他开赋再高,学一样会一样,但他的魔力池又怎么能容纳这些不同系的魔力呢?将来他的上升空间又能有多少? 他四大元素系都能考过三级,光系却只能达到一级,是不是已经说明,他的潜力已经被过度开发,再没什么进步的可能了? 还是再观察一下吧。 教授们关于上官清容天赋的讨论就这么热起来又冷了下去,他终于又安安生生地过上了自己的小日子,就连同学们都已对他时不时爆出的奇迹习以为常,不再成群结队地围观、专访、学习来了。 然而,这一切的荣耀,对上官清容而言,都如过眼云烟一般。对他而言,这次测试带来的最大改变绝不是受到老师的争夺、同学的嫉妒,而是他的魔力水平终于突破三级,可以开始学习炼金术了。 炼金术。这是上官清容自从认得了费伦大魔导师以来,就心心念念要学成的。只要他学好了炼金术,不就能炼出,可以改变这副形象,让他重新变得容仪都丽,倾国倾城了? 上官清容激动得几天没睡,一熄灯就回到埃姆拉之链中,和费伦学习炼金术基础知识。课后的一切业余时间也都花在了熟悉炼金阵上: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去炼金阵练习室外等着开门,一直炼到上课才勿勿赶去课堂,下了课后又直接冲过去练习。 很快的,他已把入门级的转生阵法牢牢记在了脑海当中,闭着眼睛画下那阵法,也能保证一个字母也不错,每条线的弧度都那么合适,下笔的深浅粗细都达到了费伦最苛刻的要求。 在费伦的指导之下,他先从埃姆拉之链中拿了四系晶石各一块,放在了魔法阵表示地、水、风、火四系力量的圆形子阵中,又往里放了一沓用过的羊皮纸,试着把那羊皮纸分解成基本元素,再按他自己的愿望,合成新的物质。 上官清容在炼金阵的中心注入魔法,引动了四块魔晶,源源不断地给这阵法提供能量,转眼便将羊皮化作了一块晶莹流转的元素块。那元素块又不停变化着形状,不停凝炼,越来越小,元素的光芒在阵中不停闪动,明明灭灭之间,终于尘埃落定,以崭新的形态出现在了上官清容眼前。 周围那些炼金学院的学生有不少认得上官清容的,知道他是个魔法学院的学生,对于他这些日子画炼金阵的努力,基本都是当笑话在看。没想到这人不仅在魔法学院混得名声卓著,居然还戗行到炼金学院来了,自学个魔法阵,竟然就能炼出东西来,实在是让炼金学院的学生脸上不好看。 不论是因为好奇,还是想来找找碴,那些人都不客气地过来围观了一下,他这么大费周张的,到底是炼出个什么东西来。那东西已被上官清容拿在了手里,当作宝贝似地捧着,连眼珠都不眨地看了许久,众人细看来,其实不过是支画笔,还炼得不怎么标准,笔杆过于粗圆了,头上的笔刷也不齐,当中的长,周围的短,侧面看又尖又长的。 这样的笔也没法用啊?看来这个非专业的学生随便画个阵法,是炼不出正经东西来的。一旁学生看清楚了,也就都不再围观,各自回去接着画阵法图了。上官清容也不管别人来去,把笔小心地收到袖中,又向阵中扔了一沓羊皮纸。 这一回炼出的,却是一小条黢黑乌亮的东西,长长方方,看着倒像是石墨,可炼石墨作什么?难道这个崔斯特?休伯莱想炼出一套画笔来?炼金术学院的学生平日练习都以贤者之石为目标,从没有把工夫花在炼制这种奇异的小东西上的,因此上谁也说不好这东西是不是另有什么特殊的好处。 上官清容连炼出了两样东西,脸上却无一丝喜色,反倒显出一副眷恋伤怀的态度,收起了地上的魔晶,揣着墨,袖了笔,回到平日默记阵法图的座位上,掏出了练习炼金术时弄出的笔墨,反复摩挲着。 许久之后,他忽然向自己的茶杯托里倒了些水,将墨放上去轻轻研着。看着那一丝丝黑色缕散开来,前世的事又如同重新活过来一般,一遍遍重现在他眼前。 对那时的生活,究竟是爱是恨?那时全不能自主的人生,当真是他所期冀的,这一生也要达成的么?若说不是,那他现在这样自在,这样无拘无碍,为何也还是觉得不踏实呢? 也许,他骨子里还是想回到华夏盛世生活。尽管他在那里不曾过过几天好日子,可那才是他的故土所在,即使是一笔一墨,也能令他方寸大乱,心绪翻腾。 他从怀中一块雪白丝帕铺在桌上,提笔蘸墨,手仿若有自己的意志般,在丝帕上挥洒而下,写出了深深隐藏在他心中的痛切思念:忆来何事最销魂,故国衣冠旧墨痕。毫笔题将应难尽,斜阳又过几黄昏。 他望着诗帕,泪水止不住从眼眶中滚落,犹如一斛珍珠泻下,晶莹婉转,滴落到手帕上,不一时便将墨痕洇开。 上官清容正用手撑着额头,半遮泪眼,却听到旁边有个娇柔动听的女子声气问他:“你这些线条画得很好啊!没想到这样的笔也能用来画画,这个黑色的是固体墨水吗?”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段题诗的桥段倒是前两天就想好的,直拖到今天才有空写。又有美女投怀送抱了,当然,跟着美女出现的,还会有宿命的对手。凡是种马文里有的,咱这个主角都要有! 第14章 敌意 … 上官清容拭了拭脸上泪痕,抬头看来,却是一名乌发垂肩,秀眉如黛的女子,只一双眼绿莹莹的,看着略有些怕人。若不论眼珠颜色,却是一副极难得的好相貌,约摸有十七八岁模样,满面笑容,柔顺温和,正盯着他手中诗帕看。 这样的美人,无论何人也不忍拂她面子,上官清容自然也是。他敛起满心酸楚,强打精神应道:“只是试试看这笔能不能用而已,如果你喜欢的话,也不妨拿这个画来玩玩?” 少女明眸轻眄,拿起毛笔在自己的手绢上试了几下,只是用力太大,画出来的线条总不如上官清容的字迹那样好看,便对他娇笑道:“这个笔可真不好用,你还能画得这么好,看来你绘画的功底也不错啊?我叫安娜?瓦拉哈尔,是绘画社的副会长,我想邀请你加入我们的社团,可以吗?” 社团是什么?上官清容愣了会儿,看着对面美丽少女伸来的手,脑中模模糊糊,突然想起一事来:“你姓瓦拉哈尔?那位雷欧……” “是啊,雷欧是我堂弟,我就是从他那里听到的你的事,崔斯特?休伯莱同学。我还吃过你送给他的草药,的确是一种很好的药,让我的皮肤都变得晶莹许多了呢。” “是么,你吃着有用就好。”上官清容和瓦拉哈尔小姐说着说着话,突然觉得背后似有无数根钢针扎了一般,仿佛前世被后宫那些妃嫔宫人看着时,就是这种感觉。他心里略一寻思,便想通了,自然是他一个男子,与这么位尚未出嫁的少女说话太久,那些学生看了,便生出了些不齿之意罢。 他是个男子,还没什么可怕,若累了这位姑娘的闺誉却是大事。想到这里,他便站起身来,向后错了几步,对那位瓦拉哈尔小姐辞道:“我一会儿还有课,有什么事,小姐再叫人我传话就行,至于那个绘画社,我的画技并不算佳,还是不参加的为好。这笔墨你若喜欢,留下就是,我还可以再炼。” 瓦拉哈尔小姐却不肯放他,手疾眼快地拉住他的手腕,抬起头来,向周围看了一圈,招呼道:“卡斯帕,你帮我劝一下崔斯特。咱们绘画社里可还没有过光系法师呢,我可是夸了海口要招一位光系法师进社的,如果留不下他的话,咱们回去可怎么大伙儿交待呢?” 她说话的样子又妩媚又俏皮,别说是周围那些小男孩,就连上官清容见了,都不由一阵恍惚,想起了前世皇宫中一位极受宠的贵人。 ……只可惜那位贵人因为诬陷他,被皇帝查出真相,闭入冷宫幽囚而死了。 上官清容心下一软,便任她拉着手,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名叫作卡斯帕的学生。也是个男生,头发棕得近似黑色,眉眼生得十分凌厉,嘴角紧抿着,双眼直直盯着他的手腕,满面戾色,一望即知,是对眼前这女子伸手抓他十分的不满了。 难道他竟是这位瓦拉哈尔小姐的未婚夫之流? 上官清容尴尬地垂下了头,试着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不料那位小姐的力气却是不小,他又不好意思太过使力,一时竟挣脱不开。正在他二人较力之时,那个卡斯帕已冲破人群,到了他们近前,一手握上了上官清容还被抓着的右手,用暗劲死死握住,上下微微摇动,面上露出个不怎么善意的笑容,沉声道:“我是卡斯帕?奥伦,是炼金学院三年级学生,绘画社的社员。很高兴能邀请到你这位光系魔法师进入我们的社团!” “啊……”上官清容的手被他握得生疼,轻呼一声,脸色已是变得煞白了。瓦拉哈尔小姐却不曾注意,喜孜孜地带着二人就往门外走,口中不停地向上官清容介绍道:“我们绘画社可是学校里最出名的社团,比起那些无聊的茶话会、雕刻社、音乐社都有格调得多。像你这样聪明文雅的男孩子,最适合搞绘画了,入社之后绝不会后悔的……” 上官清容极想推托,可是人已被奥伦连拉带扯地挟裹着往前走,不多久就到了绘画社的活动室。进了画室,他就如同羊入虎穴,被奥伦直接搡了进去,又昏头昏脑地和社里的男男女女握了一圈手,之后又被社长——一位六年级的风系魔法师握着手,在入部申请上签了字,短短数分钟内,就从自由身变成了绘画社的人。 除了一直沉着脸的奥伦之外,社中所有的前辈同学都对他怀着浓浓的兴趣,十几双眼睛都盯在他身上,颇有些透过衣衫看尽内容的意味,吓得上官清容数次往上提了领口,把自己在沙发上缩得越来越小。 但是他这一点努力,是阻止不了众人的玩弄之心的。会长格拉夫在其他社员安分下来后,便带着莫可名状的笑容,坐在沙发上与上官清容单独谈了起来:“崔斯特,其实我们绘画社的入社标准是很高的,你之所以这么容易进来,与你是光系魔法师的身份有很大关系。” 上官清容身上略有些发寒,总觉着那笑容中透着不怀好意,往后坐了坐才答道:“没关系,我可以退……” 退字还没出口,一根手指便顶上了他的唇:“嘘……安娜可是好容易才找到你这样一个有绘画天赋的光系魔法师的,难道你刚入社就想走?就算你不大会绘画也没什么,我们都会慢慢教你的。只要你肯学,我保证,不需要两年,你就能成为绘画社最优秀的社员之一!” 卖身契已经签了,人家又说出了绝不让他退的话,上官清容无奈之下,也只得答应了。反正他琴棋书画样样俱精,自己闲心画也是画,留在这个画社中与同学一起画也是画,只当是多认得些人,散散心也罢了。 他顺从地点了点头,只当是答应了。额前略长的碎发滑下来,挡住了他眼中的不情愿,显得格外安详柔顺——不,是圣洁!格拉夫突然立起身来,双手圈成方框,将上官清容的上半身圈在其中。他来回移动双手,试了几个构图,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激动狂喜的神色:“崔斯特!” 上官清容茫然抬直头看向他,格拉夫高声喊道:“简直是太棒了,我想到了,崔斯特现在可以先做模特,多看看别的社员怎么构图,怎么用色和取景。”他冲上来,把上官清容从头扳到脚,摆了个双手交握,半仰头侧望的姿势。其他社员不等他招呼,就都抱着画夹画笔赶到了上官清容身边,各找了个地方立住画夹,拿笔在眼前比划了几下,就拿了画笔调色,极熟练地开始画了起来。 上官清容想换个舒服点的姿势,下面立刻响起一片“别动!”;想说句话,周围也有人立即制止,只得忍着一身不适,如同雕塑般坐着不动,让那些全情投入的社员以他为模本,各个挥毫作画。 不知过了多久,那群画手才慢慢放下画笔,让上官清容得到了解脱。他揉着僵硬的颈项,晃着酸痛的手腕,心里却着实想看看人家把他画成了什么样子,便站起身来,怯怯地向众人问道:“我能看看你们的画吗?” 一名看来比瓦拉哈尔小姐还要年长的女子立刻抱着自己的画架冲了上来,满含爱意地答道:“当然可以了。崔斯特,你真是个好模特。哦!我的灵感从没这么充沛过,我感到,这幅画简直是我艺术生涯中最好的一幅作品了!” 上官清容被她拉到画的对面细看,画的竟是自己的半侧面,五官轮廓看着极像。长发披肩,目若朗星,唇似涂朱,倒比他自己长得更好看了几分,唯有眉下脸颊有一片阴影,让上官清容心生嫌恶——他前世叫那些宫廷画师作画时,哪有在脸上画出阴影来的?只有死人脸上才画阴影,哪有给活人画成这样的? 可那女子一副欢天喜地的态度,旁的人看了也只有夸她画得好的,还有人十分认真地讨论着面上阴影应当怎么打。看来在这个世界,画画的规矩比他前世大有不同,他只是外来的一缕孤魂,是绝然管不了人家的画法的,还是只有自己适应吧。 又看了许多画像,有正面的,有侧面的,都和先前那女子的差不大多。或有像的,或有不大像的,却都是照着比他俊些个的模样画的,连上官清容自己看了,都觉着画上的人有几分宝相庄严,大慈大悲的神态,仿佛是天上的金童一般。 社长格拉夫和副社长瓦拉哈尔逐张点评画像,说着说着画像的高低,便说到了上官清容身上,“幸亏让崔斯特加入绘画社了,咱们现在只要把这些作品挂出去,立刻就能压倒音乐社的那群白痴。他们的那个光系法师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会弹几首圆舞曲罢了,哪个女孩儿不会?只有绘画才是真正的艺术,只要咱们以最圣洁的光系法师为主题办一个画展,立刻就能打掉他们的风头!” 上官清容内力如今也算得上高深了,耳力极佳,那两人虽是压低了声音说的,却也一字不落地传进了他耳朵里,听得他顿觉全身骨头不自在,肌肉也紧绷绷的似端坐了不知多少时候。 更令他不自在的是,随着瓦拉哈尔小姐对他的夸赞越来越多,那位拖他进社的奥伦学长的脸色也越发难看了,目光沉沉如钉,似要钉进他的骨头里一样。上官清容双臂环着身子,默默侧过身去望向窗外,外面春光正好,莺声恰恰,绿草依依,细条冉冉,晴日融融。这般好景却照不进他心里,他只觉阴风恻恻,身子发冷。 奥伦的阴沉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脸上身上,目光中饱含不善之意。上官清容不动声色地又往远离他们的地方移了移,心中苦苦自嘲道:“真是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我又不曾做过什么,却不知怎么就得罪了那位奥伦公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情敌变情人神马的,我最喜欢了! 第15章 推倒未完成 … 上官清容虽然有意避嫌,无奈那位瓦拉哈尔小姐盯他甚紧,凡是没课的日子,一定或亲自迎接,或派人在他门外相候,不管他是要学习还是什么的,一律不听,直接把人带到绘画社去供他们当模特练习。 那位社长似乎也折腾他折腾上了瘾,时不时地想出个让他光着膀子缠一身滕条树叶装个妖精;或是泼一身水,湿嗒嗒地跪地祈祷之类的点子。那群画社的社员就群情慷慨,喊着什么灵感,什么激情的,画得比平时时间还长,累得他这些日子别的没学好,圣光术的水平倒是越来越高,每次让人画完了都得自己给自己施一回术。 也是合该他倒楣,那天刚画完了一副,还没容他歇多一会儿,他正给自己施着圣光术治疗,社长突然脑子一激灵,又来了灵感,忙叫大伙儿先都别收拾画板了,他又想出个好题目来,还是接着画吧。 上官清容一听这话便知,这位社长定是又想出什么法来折腾自己了,反正他定然是跑不掉了,干脆大义一些,主动问他要自己摆出什么姿势来。格拉夫会长露出一脸诡异笑容,先不说正题,反倒跟他聊起了他的魔法进度:“崔斯特,我看你的圣光术练得越来越熟练了,现在能控制魔力输出了吗?” 他越是这样亲切温和,上官清容心下越是没底,含糊答道:“只能施放出来,但效果不算特别强,只够缓解疲劳的,若有什么大病,还是治不得。” “不,崔斯特,我并不想让你给谁治病,我只想问你一次施放最多能维持多长时间而已。” “社长的意思,不会是让我一边施放对光术,一边给你画吧?” 社长一手握着他的手,一手揽着他的脖子,亲昵地说:“崔斯特,你真是聪明,一点就透!你是个光系魔法师,如果能画下你笼罩在圣光之下的模样,那不是最贴合你的气质么?你也非常喜欢自己在画面上的模样吧?你难道不想把自己最贴近神的一刻记录下来吗?到时候,在我们的画展上,所有的女生都能看到你宛如光明神之子一般的模样,你要想想,那会是多么令女生倾倒啊……” 我不想让女生倾倒,我就想赶紧回宿舍睡上一觉。上官清容无声地在心底反对着,当然,在社长和其他社员的共同决定前,他的反对从来都是无效的。 不过,听着社长滔滔不绝的介绍,他突然想到一件大事——这些学生也都是富家子弟,若他们这画社的画真的能办个画展,多有些有身份的人看了,只怕他的像貌声名也就传得远了。 不管能否借着这画与良人结缘,总是能多几个人知道,他是个……是个光系法师吧。他伸手轻抚上自己光洁如玉的面颊,仍是心意难平:前世的国色天香,今生竟一点不剩。想到会与人因这画像结缘,便凭空生出一丝“惭无倾城色”的羞赧情绪。 等社长陶醉地说完了那一长段话,他便双手合在胸前,念动咒语,施出一个圣光术,将光芒笼罩住自己面庞,问道:“这样可以吗?” 社长两眼放光,立时开始构思图画,瓦拉哈尔小姐却是两颊生晕,俊脸羞红,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别的社员也都各自拿手比量了长短,盘算自己该从哪里下笔才是,唯有那位奥伦学长板着一张发青的脸孔,走到近前,硬梆梆地说:“不行,光芒太亮了,看不清五官,这样画出来的话,真实感不够!” 上官清容对他一向有些畏惧,见他说这话,便主动收回了些内力,将那光球变小了些,只照了下半张脸,向他勉强笑道:“奥伦学长,这样可以了吗?” 却不知那位奥伦少爷哪里不快,这样还不肯饶过他,脸色反而更加难看,“你不懂怎么取光源吗?光从下面这一打,照得你脸上的阴影非常不自然,简直就像是鬼怪一样难看!光要从上方打,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进入画社这么久,还不知道吗?” 他虽是厉声喝骂,却也有几分道理,上官清容不好与他辩驳,将双手举到头上,重施了个圣光术。没等他再问这姿势如何,那位学长的斥责声又响了起来:“这是什么姿势?你这样举起手来,实在是太难看了,你自己不觉得吗?而且你的胳膊挡到脸了!你就这么一张脸能看,挡住了,还让人画什么?” 这话说得太重了,上官清容委屈不说,瓦拉哈尔小姐和另几位女生都受不住了,站起身来围住奥伦,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展了批评教育。奥伦虽然脸色不善,到底还不敢对自己心仪的女生还嘴,只是趁人不注意时便把怨毒的目光飘向上官清容身上。 格拉夫也不管那群人吵得沸反盈天,只认真地考虑着他们的绘画问题。奥伦的态度虽然不对,说的却是没错,圣光只能从手指放出,取光取得不大好。他灵机一动,问上官清容:“崔斯特,你的圣光只能从手中放出吗?能不能让它从你身体外部放出,就在,呃,最好是从头顶罩下,笼罩一身?” 上官清容细想了想,圣光术确乎无法如此,倒是费伦最先教他的那个入门级的光照术可作替代,只不知社长他们这些作画的,会不会嫌光照术的光不如圣光术的高级,便试探着说道:“圣光术虽然只能从手上放出,但光照术可以从外面照明,只不知能不能用?” “光照术?你试试看。” 上官清容轻开檀口,念了一句“鲁米诺尔”,内力催动处,眼前便浮起一个极亮的小小光球。他右手轻托,便将光球举到自己头顶三尺左右,光芒披泻而下,如同给他身上披了层薄纱一般。 社长失声道:“就是这个效果,没错,你再把光球往前推一些。” 上官清容依言调整了光球的方位,自己又强撑着站直了,社长立刻叫奥伦他们停止争吵,赶快摆下画架,把眼前这副神圣的景象画下来。 这一画便又画到了深夜,等众人都收拾完了东西,上官清容已是困顿不堪,虽是给自己加了个圣光术解除了疲惫,精神却仍不见好,几乎要闭着眼摸出门去了。瓦拉哈尔和几个高看级的女生看在眼里,疼在心上,都争相要送他回宿舍。可上官清容谨记男女大防,尤其记着瓦拉哈尔小姐是那位早已看他不顺眼的奥伦学长的女友,说什么也不肯记她们送。拿水球术洗了个脸,眼皮略能睁开点了,便向众人告了辞,要自己回宿舍去。 正在他和几名女生拉扯不清时,奥伦不知为何竟主动站出来要送他回家。他虽然的确是怕这位学长,但有他同行,便能免去和那些女子出双入对,也就答应下来,收起了他那套从未用过的笔墨画夹,和众人告了别,便往魔法学院的宿舍走去。 一路上,他有心避开那位奥伦学长,数次苦苦推辞,说自己认得回去的路途,也不会出什么岔子。可是奥伦分明是心中有气,不愿送他,却一直紧紧跟在他身后,说什么也不肯自己回去。 上官清容尴尬无比,只得自己紧赶几步走在前头。他虽然没什么精神了,好歹却也是魔武双修,内力悠长,走得远了,奥伦那炼金术师的身体便跟不上他了,只能在后头苦苦追着。直走到离宿舍不远的一片花园内,奥伦终于忍不住开口叫道:“停一停,累死我了!” 上官清容这才停步,仍是不敢离奥伦太近,略带些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我走路快了些。要不,学长你自己先回去吧,不必再送了。” 奥伦坐在花坛边上喘了一会儿气,才沉着脸说:“这周六下午到我家一趟!” 上官清容虽然听见了,却觉得这话不应该是对他说的,迟疑了一下才问:“学长是说……” “是说让你周六下午去我家!怎么,只有女人邀你你才去,男人邀请你就不去吗?”奥伦咬牙切齿地说道,其神色之厉让上官清容恍然以为他已经被厉鬼附身了。 “那……好吧,我,我尽量安排时间。”在奥伦目光的逼视之下,上官清容不甚有底气地答应了。奥伦身上的气势这才收敛起来,仍旧没什么好气地说:“记住,不要迟到!不必告诉别人了,我就请你一个人,不要闹得尽人皆知的!” 说罢站起身来,晃了晃腰,踢了踢腿,拖着不怎么有力的步子往炼金学院那边走去。上官清容见他走远了,才慢慢走回了自己的宿舍楼。他刚刚离开,花园中一颗松树后面,就露出了一个暗色人影,远远缀在他身后,也进入了魔法学院的宿舍。 周六是休息日,绘画社也只有上午有活动,被人画了一上午回来,上官清容正想好好回宿舍歇一歇,却被奥伦拉着,直接出了校门,上了他家的马车,一路载往奥伦勋爵家。虽是邀请上官清容回家吃饭,奥伦学长的脸色却是一如既往的难看,丝毫没有借机与上官清容修好的趋势,只冷冷地上下打量着他,眼神中充满不屑之意。 上官清容暗暗叹了口气,坐得离他远了些,双眼只看着窗外游人,不敢向奥伦那里多看上一分,自然也就没能看见奥伦嘴角充满讥诮的笑容。 哼,崔斯特?休伯莱,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的本性么?你在家里和侍女们的风流韵事,虽然都让你父亲按下去了,可也不是没人能打听出来。你以为凭着现在这个光系法师的身份,还有装出来的圣人形象,就能骗了我的安娜?做梦!我帕斯卡?奥伦绝不能让你再欺世盗名,再欺骗像安娜这样纯洁的女孩子了! 到了家里,奥伦勉强挤出了几分好气,请上官清容吃了一顿午饭。可惜他不清楚上官清容还在减肥,什么酒肉是一概不入口的,只肯吃了几口蔬菜沙拉,就推托已经吃饱,再不肯动刀叉。酒也不过举起略一示意,连嘴唇尚未沾湿也就放下了。 先前奥伦为了向他心中的女神瓦拉哈尔小姐揭示上官清容的真面目,特意布置一番,在酒中下了催情剂,又命人找了个下级妓女到家里来专候,没想到上官清容滴酒不进,这药就没法给他灌进去。 他现在和上官清容的关系又不算太好,就这么赤头白脸地送个女人给他,万一他顾及形象不要呢?那他岂不是无法在安娜面前,揭穿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了? 奥伦烦恼了一会儿,无奈,只得又亲自去了趟厨房,在咖啡里加了他秘制的催情剂——就算是不喝酒,不吃东西,总要喝些咖啡吧?若是那个崔斯特仍不肯喝,他也只好装作恼怒,强逼他喝下了。他心中盘算来盘算去,终是觉得对方魔武双修,强逼只怕不大好办,最好还是骗得他主动喝下才好。 咖啡上来之后,上官清容果然是不疑有他,虽然嫌这味道不好,但既然是主人奉上的,又不碍着他的减肥大计,便捏着鼻子一口灌了下去。喝下不久,他便觉得头上昏昏沉沉的,身上也软洋洋地没什么力气。 奥伦对自己炼制的药掌握得很精确,看了看时间,果然正是药效初起之时,便吩咐两名男仆架着上官清容到他特意备下的房间去——那房中正有一名热情似火的美女在等待他。把上官清容放到床上之后,两名男仆就带着心知肚明的笑容,回去向奥伦禀报。 奥伦看了看时间,已过了两点一刻,安娜的马车差不多也该到了,便叫仆人们在外迎候。他父母今天要去宫里参加舞会,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最好是能让安娜看到那个崔斯特?休伯莱的丑态,然后自己正可以在她受到打击的时候温柔地抚慰她,再留她在家里吃一顿便饭,到时候他的父母也就回来了,正好可以让父母对安娜有个好印象,等到将来,他就可以向瓦拉哈尔伯爵求婚…… 他站在客厅里,听着仆人禀报瓦拉哈尔小姐的车驾已经到了门口的消息,心中一口郁气总算透出,脸色也和悦了不少。正在他整好衣服,要出去迎接他心爱的女郎时,上官清容所在的那间房里突然传来一阵尖叫,他抬眼向楼梯上方看去,只见一阵光芒闪动,那名被他雇来的妓女竟然衣衫不整地跑了出来,口中不停地高叫着:“妖怪!魔法!太可怕了!” 眼看着安娜就要来了,这女人难道要坏了他的事么?他不豫地叫下人去问问那女人究竟出了什么事。很快,仆人回来回报,说那个女人是被魔法吓到了,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进那个屋子,接近上官清容。 奥伦勃然作色,命人把那个女人带下去,自己亲自去看上官清容究竟出了什么事。他不死心地想:就算是不能让安娜看到他和下级妓女在做什么,只要能让她看到崔斯特?休伯莱衣冠不整的丑态,至少也能让她现智一点,不再把他当成什么好男人了。 他并没深究那个女人是怎么被魔法吓到的,毕竟上官清容是个魔法师,就算是中了催情剂,施魔法也不受妨碍,只不知他是嫌那个女人不好,还是因为在他家的缘故,开始注重自己的身份了。 他进去时,费伦大魔导师其实正在给上官清容施治疗术,那个女人也是在触到上官清容胸前的链坠时,被费伦突然施展的魔法弹开,才会受惊逃走。但奥伦一接近房间,费伦便机警地躲回了埃姆拉之链,也就没能彻底替上官清容清除余毒。 奥伦一进门,便见到了软倒在床上,衣冠不整的上官清容。看到情敌这般狼狈的模样,任谁也要好好地欣赏一下,顺便好好嘲笑他,奥伦布置许久,如今亲眼看到结果,虽不算如意,却也值得他走到近前细细观看了。 上官清容此时药效已解了点,神志清醒得多了,只是全身无力,只能任由奥伦步步逼近,玩味的目光在他凌乱的衣服,和袒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上流连。之前那女子已将他的衣服几乎剥开,在他颈间胸前亲吻许久,留下些深深浅浅的印子,衬着他滚烫粉红的肤色,显出一派风流味道。 奥伦心中大喜,伸手揪住上官清容额前碎发,逼迫他与自己四目相对,无情地耻笑他:“圣人崔斯特,这就是你做的事,在我的家里,调戏我的女仆?”他说着,又伸手抚过上官清容身上的吻痕,更加刻薄地说道:“像你的好色之徒,居然还敢标榜自己不近女色,还敢借着这个名头在绘画社里占那么多女生的便宜……” 他话没说完,上官清容便已受不住欲火煎熬,左手抓住他胸前的衬衫褶领,右手环住他的腰身,身子略略抬起,吻上了眼前这名不知怎地,显得既英伟又冷酷的男子。这一吻既深且长,直到他自己呼吸不畅,才放开了眼前男子,只是身下那处越发涨得难过,腰向上弓起,不断磨蹭着身上那人,双腿也环绕到他腰间,求他再多抚慰自己一些。 奥伦此时如遭雷殛,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唇,一手撑住床垫,想要远远躲开上官清容。他的脸上殷红如血,额上青筋不停跳跃,心慌意乱,只觉自己那里……居然起反应了!他对着个男人,还是对着自己的情敌……奥伦羞愤欲死,上官清容却只是拉着他,痴缠不已,死活不肯放手。 外头走廊里已响起了人声,是他先前交代了管家让他带安娜进来看上官清容的荒淫形象的,如今自己也在这里,可千万不能让她进来……他急怒交加,将上官清容双手抓起,按在头两侧,身子也立起来,右腿跪到床上,压住上官清容环上自己的那条腿,口中厉声喊道:“谁也不许进来!” 可惜没人人听他的,大门被人“嘭”一声踢开了,一个黑色的高挑身影率先闯了进来,刚要往里走,却看见了床上的景象,立刻回身把跟着他要进来的安娜推了出去,紧紧关上了门,并碰上了撞锁。 床上的上官清容衣被不整,露出大片泛着不正常粉红色泽的肌肤,颈前胸膛还有数处粉色淤痕,脸上更是泪光点点,神色迷离,嘴唇已被人亲得微肿。而奥伦正紧紧压在他身上,用双手把他禁锢在了床上。 这样的情景,却还能让人想到什么?他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来,丝毫不顾奥伦的紧张、委屈和辩白,一个冰冻咒就施到了他身上,顺手又把冻在冰块里的奥伦扔到了地上,在上官清容头上洒了一阵冰水。 等到他的眼神终于恢复了几丝清明,米洛奇才同情地问道:“感觉好些了吗?能给自己施一个圣光术吗?” 上官清容见到他,眼眶一红,脸色白了一白,泪水顺着脸颊默默流下,勉力点了点头,默诵咒语,给自己连施了几个圣光术。治疗之后,他才感觉好些,在米洛奇的帮住下缓缓坐了起来,先是求了他背过身去,不要再看他这副形象,等人转身走远了几步,才低垂着头,开始收拾自己。 正在这时,门锁又一次被人打开了,安娜推开正紧张着自家少爷的管家,飞一般奔进了屋里,把地上那座冰雕和床上上官清容的模样尽收眼底。 她被这样的情形震憾,一步也走不动,看着上官清容,眼中显出万千柔情,无限伤痛:“崔斯特,你不要……你别担心,忘了这事吧,我不会跟别人说的。”她不知说什么好,怔怔地看着上官清容,心里一酸,也流下了泪水。 上官清容穿好了衣裳,拖着仍旧有些发热的身子,又反过来安抚她:“其实这不是奥伦学长的错,我只是有些不舒服,他,他就是看看我是不是……没事的,瓦拉哈尔学姐,没事的,什么事也没发生。” 这么好的女子,他又何必和她争?他刚才已听得明明白白,奥伦学长不过是想折辱他一番,甚至对他的身体都不屑一顾……他轻轻拭掉眼角的泪花,施了个火球术到奥伦身上,苦笑着向他道歉:“真对不起,奥伦学长,刚刚我,有点不舒服,给你添麻烦了。”他竟差一点,差一点强了自己的学长,还害他被未婚妻误会…… “都是我不好,都是一场误会,真的,瓦拉哈尔学姐,米洛奇,求你们,不要和别人提起这事了……”他一秒钟也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擦干泪水,脚下暗运内力,奔出屋内,转眼就穿厅过院,一直跑到了大街上。 米洛奇冷冷地看着奥伦,沉声道:“今天的事,我看在崔斯特的份上,就当没看见过,希望你好自为之!”说罢也转头就走,自去找上官清容了。 安娜看着痛苦不堪的奥伦,满腔怒火却又发泄不出来,长长地叹了口气,攥紧双拳,沉痛地说道:“我……其实能理解你的做法,我,我也想过,想个办法,得到他。可是,你是男人啊,你怎么能这样,这样……”她终是说不下去,跺了跺脚,才有勇气说出下面的话来:“他……还是维护你的,我,我也不会把这事说出去,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也红着脸跑出门去,坐上马车,叫车夫沿着上官清容和米洛奇离开的路找寻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写得再有某点风一点,不知怎么就成了WW乡土剧,这个苦X哟!!啊,明天停更,不好意思,还得替我弟弟写份作业,明天要给他。 改个BUG,写着写着就写错了,看来我对女配太不上心了。 第16章 平民斗士 … 上官清容从奥伦家里跑出来时,已是满心羞惭惶愧,也不顾路是通向哪里的,奔着个清静些的街道便大步跑去。他只一径低头跑着,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突觉一阵大力撞来,撞得他站立不稳,向后错了几步,几乎没坐倒在地上。 一声尖叫响起,随即又是不远处一声什么东西坠地的响声。上官清容心头一警,好容易站稳身子,放下遮住脸庞的双手,抬眼看了道前的情形。 不远处的街道上,一名又瘦又小,看着不过十岁出头的小男孩正瘫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而周围已有许多男男女女渐渐围上,有的正窃窃私语,有的已伸出手向他指指点点。 他把人撞伤了!上官清容心中一窒:怎么自从穿越以来,他就老是犯错,老是惹人厌恨,就连一时失意跑到路上,还撞伤了别了?他忙几步赶了过去,一手扶住那孩子的后颈,将他半抱在怀中,柔声安抚道:“不要怕,我马上就帮你治疗。” 他右手轻抬,抚上那男孩的胸膛,口中默诵咒文,正准备用圣光术替他治疗一下,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晴天霹雳般的暴喝:“你在干什么!” 上官清容心虚胆怯,闻声便是一个激灵,回头望向声音来处,却是三名大汉——不,是三名斗士,身材都十分高大壮硕,脸上却能看出几分稚气犹存,比较他刚穿越过来时的模样其实大不上多少,走在后方右手的那个浅灰色头发的少年更是眼熟,他记得清清楚楚,崔斯特就是因为和他决斗,才透支斗气过度,不幸身亡的。 他想起那个一生小心翼翼,只盼着长大后能再无顾忌的显露自己的本领,在大陆上扬名立万,却不幸英年早逝的可怜少年,心中总难免一阵痛惜。别人虽不知,可他却知道,眼前这个看着充满正气的灰发少年,是个杀人凶手,只为了些少缘故,便与一个十二岁,才刚晋升为二级斗士的小男孩打斗,还把人活活打死。 上官清容怒火中烧,他占了崔斯特的身体,对那孩子也有几分愧疚感恩之情,如今见了他的杀身仇人,又岂能不恨? 他停下咒语,顺手在怀中那男孩胸前连点几处大穴,替他打通血脉,便将人放到地上,缓缓站起身来,面那那三人正色站定。当前的那个男子看着地上犹然挣扎不起的男孩,瞪圆了一双眼,脸上露出明明白白的仇恨:“你以为你有几个钱,就能随便欺负穷人吗?那孩子不过是撞了你一下,你至于就要下这样的毒手么?” 上官清容又低头看了看男孩,见他已能咳出来了,想来并无大碍,便对那斗士说道:“你要说什么?我刚刚不小心撞了他,正要替他治伤,你们几个过来打断了我不说,还围上来,难道是说……”他森冷的目光逼视着当初害死了崔斯特的那名灰发斗士:“米切尔?斯泰格,当初我是二级斗士的时候你敢和我决斗,如今我晋升到了四级,你就失去了和我单独一战的勇气了么?” 那名冲在最前面的斗士怒道:“你胡说什么,米切尔怎么会认得你?既然你也是斗士,那我来和你比试一下如何?如果我赢了,你就向这孩子赔礼道歉,再带他去看治疗师,付清所有的治疗费用,你敢不敢?” 上官清容轻哼一声:“也不用你们假惺惺地装好人,那孩子若是撞坏了,我自然给他治。我的敌人只有米切尔?斯泰格一人,你赶快退下,换他和我对手!” 那个冲在前头的斗士见上官清容对他不屑一顾,心里更加恼怒,向着他直冲上去。这时米洛奇才刚刚从后面追上来,连气也顾不得喘匀,远远地便大声喊道:“不要伤害的我同伴!”来不及多说话,口中急诵咒文,一片冰晶在空中渐渐凝聚,十数个大小冰锥已初见雏形。 米洛奇那里虽急,上官清容这里情势却变化更快,那名斗士几步便冲到上官清容身前,流动着晶莹的红色斗气的铁拳已奔着他面门呼啸而来。米洛奇正拼命加急念咒文,却见上官清容左手一招,右手一推,使了个野马分鬃,劲力吐处,那名斗士已被横扔出去数米。重重砸到了地上。 米洛奇惊得张口结舌,口中咒语乍然中断,那些已凝固成形的冰锥失去了魔法依凭,哗啦啦地散落一地。米切尔?斯泰格也是一怔,看了挣扎不起的同伴一会儿,便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望向上官清容:“原来你已经有了这么大的进步,难怪不在乡下呆着,又回到王都里作威作福了。好吧,既然是你自己主动找死,我也不和你客气了,我们到哪里决斗?” 上官清容面色冷凝如霜雪,轻拍双手,似要拍掉什么脏物似地,思忖了不过几秒便说:“何必再寻地方,就在此时此地最好!” 米洛奇看着上官清容细弱的身形,再看看肌肉虬结,气势渊停岳峙的斯泰格,对这场决斗的结果丝毫不抱希望,赶忙跑上去,要劝他别为了一时之气,和个斗士单独动手——他们魔法师在低阶时,与斗士单独战斗可不占优势,虽说他刚才能扔出去一个,但那也应当是对方不济的缘故,和一个准备充分的斗士决斗,那根本就是自取其辱嘛! 他向上官清容那里跑去,打算不管如何,先劝得上官清容理智些,再亮出他们魔法师的身份,让那些斗士自矜身份,不能主动向他们出手。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人带回学校,再让诺顿和科林两人帮忙教育教育,别让他因为今天受辱于奥伦,又被斗士一激,就想不开地和这种没脑子的肌肉男比体力! 可惜以他魔法师力弱气短之躯,又追着上官清容跑了这么久,速度实在是不快,没等跑到上官清容面前,便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娇小的身躯闯进了他怀里,紧紧搂定他不放。 不只是他,上官清容和那个米切尔?斯泰格也是一样地目瞪口呆,心中如万马奔腾,情潮涌动。上官清容满面通红,双臂运上柔劲儿,这才将自己怀中那名娇小女子推开一些,看清了她的面目。 那女子虽不如安娜的明媚动人,却是清丽娇美,朴素温柔,别有一番风致,如今正在伤心处,满面泪痕,娇喘细细,看得上官清容也不由心下一软。 更何况,这女子并非是一般人,而是崔斯特的心上人,她一出现,上官清容心中便如被针刺一般,鼻酸眼涩。想来,这感觉都是不幸早亡,将这身子交托与他的崔斯特所有,他如今也难一时摆脱这种伤怀之感。 他从怀中抽出一条绣花手帕,替那名女孩擦干了腮边清泪,柔声道:“埃尔莎,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埃尔莎深情地凝视着他,苦苦哀求道:“崔斯特,我求你,不要和米切尔决斗。他已经是五级斗士了,就算你再强也不可能强过他的。上次决斗,你不就受了很重的伤吗?你……已经衰弱到这个地步,若再和他打,一定会死的。” 上官清容未及答话,后面的斯泰格就已愕然高喊起来:“崔斯特?他是崔斯特?休伯莱?埃尔莎,你难道还忘不了这小子吗?他是个贵族,根本不可能真心对你这个面包店老板的女儿的,你就算再爱他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小子是个好色之徒!” “胡说,崔斯特根本就……”米洛奇这半天一直没插上嘴,直到斯泰格诋毁上官清容的声誉时才忍不住替他辩驳起来。可惜这回他注定还是插不上嘴,埃尔莎清朗坚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语:“崔斯特并不好色,你们只是不了解他而已!他是个好人,他只是对女人太过温柔……我知道我的身份配不上他,可我,我还是爱他,谁也不能阻止我的心!” “埃尔莎,对不起。我,请你忘了我,好好生活吧?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了,可你是个女孩子,不要为了我这个不值得的人,耽误了一生。”斯泰格愤愤的喊声在远处回荡着,可埃尔莎的耳中,却只听得到上官清容这令人心碎的低语。 她痛苦地摇了摇头,向后退了几步,哭泣道:“对不起,崔斯特,对不起……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父亲已经给我和一个远房表哥订婚了,我没办法……”她哭得心胆欲裂,上官清容不禁心软,想把她抱在怀中安慰,却被她坚决推却了:“我现在,不配再依偎在你的怀抱里。你也不要为了我而终身不娶……请你忘了我吧,崔斯特,我要怀着对你的爱嫁给别人了,请你忘了我,不要再为我这样罪孽深重的女人耽误自己的幸福了……” 埃尔莎痛苦地捂着脸,转身挤出人群,不知所踪了。上官清容本能地想追上去,斯泰格却已满面怒气地拦在了他面前:“你还想做什么?凭着自己贵族的身份,再阻碍她的婚姻吗?如果没有你,我和埃尔莎本来会是很幸福的一对儿,都是你,夺走了我的埃尔莎!本来我就要去向她父母求婚了,可就因为你受了伤,埃尔莎她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恨上了我,宁可嫁给一个普通的商人的儿子,也不嫁给我这个斗士!” 斯泰格的怒火已化作斗气,在他的拳头上明亮地燃烧着——是五级斗士才能拥有的橙色斗气! 上次崔斯特是以三级斗士的实力和有四级斗气的斯泰格决斗,因此耗尽了全身斗气,含恨败亡;那么,如今已拿到了四级斗气证书的自己,和这个已突破到五级的斯泰格决斗,其结果又会如何呢? 米洛奇已经拦在他面前,苦苦劝道:“不行,崔斯特,你是个魔法师,而且你现在的身体并不好,不能和他决斗,你会受伤的!” 可他不能退却,为了不幸早亡的崔斯特,他也决不能放弃与那人一战的机会。他轻轻推开米洛奇,走到已从地上爬起,正要躲入人群当中的那个孩子身边,快速地施了个圣光术到他身上,并在那孩子反应过来之前,在自己怀中摸了摸,想拿些钱给他,让他再买些糖果压惊。 “我的钱袋……”这么一摸,手足无措的人便换成了他。钱袋,怎么就没了呢?难道是被那个红衣女人剥下衣服时掉下了,落在了奥伦学长家?不像啊,他仿佛在整理衣服时还见过钱袋,可怎么现在就找不出来了呢? 他叹了口气,正要向米洛奇借钱,那孩子却露出一脸潸然欲泣的神情,把一个很眼熟的绣花钱袋放到了他手上:“对,对不起,魔法师大人……”说着,身子便已错后几步,挤入人群中,不一时便失去了踪影。 怎么会在那孩子手里?他还想给他点儿钱呢,这孩子跑得还真快。上官清容收好钱袋,一抬头便看见了米洛奇焦虑难安的脸。 “我会赢的,就算是暂时赢不了,也不至于受什么重伤。我可是光系魔法师,什么伤都可以随手治好的,你忘了吗?”他将米洛奇往人群中推了推,脸上的笑容在望向斯泰格时已全然敛起,内力流转全身,手上也覆起了一层混合了四大元素与光系神力,宝光流转的元素铠甲。 “我也准备好了。米切尔?斯泰格,你出手吧!” 第17章 决斗 … 闪耀着橙色光芒的斗气自斯泰格手上飞出,如同上官清容曾练习过无数次的火球术一样,精准地呼啸着向他砸来。上官清容下意识要向一旁闪去,眼角余光却瞥见,他身后还围着一圈看热闹的平民。他若躲开了,周围这些人可就要被波及到了,可恶,他之前怎么一时冲动就要在此地决斗,没想法寻个好地方呢? 上官清容催动内力,立起双掌挡在胸前,只见手上宝光流转,元素之力交杂着纯白的圣光,如同一个屏障般,正正挡在那团斗气的来处,将它阻在了自己身前。斗气与魔法交锋之时,上官清容还不忘保护身后之人,口中默念咒语,一道水墙瞬间从地上立起,将他和斯泰格团团圈住。 米洛奇离得比他人更近一些,水墙乍起,几乎就贴着他的脚尖,让他心中猝然一惊,转眼之间却又明了了上官清容的心意,将手放到水墙上,念动咒语。这回终于没再被什么事打断,他顺顺遂遂地念了咒语,将那堵水墙变成一道更为坚固的冰壁。他抬眼望向圈中正左支右绌的上官清容,高声喊道:“崔斯特,这个障壁由我来支持,你不要再浪费魔力了!” 上官清容闻声,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停止了法力输出,保留体力,与斯泰格周旋。五级斗士的战斗技巧和斗力之力都不是他这个仗着魔力和内息通过四级考试的人可比的,一时不慎,身上便难免受伤。 他前世只学过一点粗浅内功心法,后来为养生而练了八段锦和太级拳,也只不过两三年功夫,防身犹嫌不足,更不必提与人较量武功了。可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他如今有了内力,会了魔法,心里还有后妈大神这个靠山,宁死不退,说什么也要和眼前这个敌人拼个生死。 开始时,上官清容还生怕受了伤,手上靠魔法铠甲护着,来一个斗气接一个,到了后来他就发现,自己这样其实就是让人当作老鼠戏弄。有许多次,他正运力化解斯泰格的斗气时,人家早就转到他身后,在他毫无防备的肋下腰间狠击一拳,打得他遍体鳞伤,胸口发闷。这么硬挨了几拳几掌后,他脚也软了,头也晕了,几乎无力再支撑下去。 难道他要就此认输?或是要像崔斯特一样,被这人打得重伤,回去不久不治而亡? 不,他绝不能这样轻易死去! 崔斯特与他告别时那痛苦不甘的面容犹在眼前,若不能替他报仇,他又怎能安心地占住在这副躯体内?就算他本事不济,至少也要试过……实在不成,再,再豁出这副身子,求个有能之人,替他报此大仇吧! 豁出去之后,他干脆也不在手上弄什么斗铠了,口中不停诵着圣光术的咒语,一层层地给自己身上施放圣光,内力运转全身,摆出了他会的唯一一项武功招式——太极拳。与人交手他毫无经验,干脆两腿微弯,手心向下,以起手资势站立当场,等着斯泰格攻向他。那一团团斗气沉重地打在他身上脸上,他也毫不闪避,只凭着光系魔法强大的治疗效果硬撑。 斯泰格终于动了,事实上,他也没什么理由不动,这个崔斯特?休伯莱本就是他的手下败将,如今又得了不知什么病,看着又苍白又瘦弱,就像快死了一样。这样一个人,能接下他这么多发斗气,还结结实实地挨了他五、六掌,确乎是个奇迹。可现在,他已经欣赏够奇迹了,他需要胜利。 他突然发力疾奔向上官清容,右手握成直拳,在凑近上官清容的一刻,突然拐了个弯,从下方打上他尖俏的下巴。 这么细小的下巴,马上就会迸裂吧?就算他家里是贵族,能找最好的治疗师治愈,不留下疤痕,可眼下他也难免要顶着一张不成人形的脸过几天了。 他的拳头冲得飞快,然而触到的却不是预想中尖削而硬的下巴,而是更为柔软和宽大的——是上官清容的右手。 只在这短短一瞬,上官清容右手微抬,五指张翕之间,已抓住了他的拳头,顺势往外一拧,左手穿过他肋下,左脚踏前一步,在他腰踌之间用力一顶,便将他的身子抬起,也如前一个斗士般摔在了地上。 斯泰格的大脑空白了几秒,翻身站了起来,又伸着双臂扑了上来。这回他用斗气包住了双臂和头颈——他的斗气还不足以裹住全身,只得先护了重要部位。 上官清容一击得手之后,心中更加有底,口中虽念着咒文无暇说话,心里却是把后妈大神拜了又拜,求她保佑自己胜过这场。斯泰格再冲上来时,上官清容不敢碰他身上的斗气铠,身子微蹲,放他手冲过去,又是一招转身搬拦捶,运上十成内力,当胸一拳,又将他砸了出去。 这一拳正打在他膻中气海上,斯泰格虽是异世之人,但须知不论耽美文还是种马文的作者都是中国人,设定时对人体的理解都不离作者的习惯。上官清容的内力如滔天巨浪般送入对方气海,又在他胸中各经脉游走,当即阻塞了他的斗气运转路线,打得他斗气一时全散,体内动气乱作一团,身外斗气铠甲瞬时不见,人也颤微微立不住身子,坐倒在地。 上官清容大喜过望,正想跟上去再补几拳,要他偿命,自己却也是眼前一黑,呼吸不畅,一头栽倒,生生晕了过去。 场中情势本已逆转,上官清容这么一晕,却又将情形转换了过来。斯泰格就是使不出斗气,却也还是个体魄不凡的斗士,打一个已昏迷不醒的魔法师,实在如砍瓜切菜一般容易。米洛奇忧心如焚,也顾不上外面的人了,立刻放弃了维系冰系护壁,手在冰墙上一按,立刻打开一个可供一人出入的洞口,急急冲了进去。 他满怀戒备地盯着斯泰格,魔力凝成冰锥在身边准备着,身体慢慢地向上官清容那边移动。斯泰格看着他小心谨慎的模样,嘲讽地咧着嘴角笑了笑,向地上狠狠地呸了一口,吐出大团浓黑的血块。 “不用吓成那个样子,我是斗士,不会和魔法师动手的!……而且,他赢了。我认输!我不会趁他昏倒伤害他的。”他大声咳嗽着,用手捂住嘴,指缝里不时漏出一丝鲜血:“崔斯特的确是个了不起的斗士,我,甘愿认输!” 米洛奇双手抱着上官清容,面无表情地收起了冰壁,挤到人群当中,临走时却又回头低声说了一句:“……你伤得很重,最好尽快找个治疗师!” 和斯泰格同来的两名斗士都用阴郁憎恨的目光瞪着米洛奇和他怀中的上官清容,却没动手拦住他们,而是默默地进去扶起了斯泰格,与他们选了相反的道路自回家去了。米洛奇直到看着他们走远了,才收回一直放在那三人身上的注意力,抱着上官清容向学校走去。 可上官清容虽然清瘦单薄得出乎他的意料,毕竟也是个男孩,体重没有一百也有八九十斤,他抱着走了没几步,便有些喘息,步子也不大利索了。正在这时,身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把人交给我吧?他父亲很严厉的,最好还是先到我家休息,治疗一下。” 米洛奇闻声抬起头来,原来是个斗士在和他说话,看身上绣的家徽和带他到奥伦家的那位安娜小姐一样,想来也是瓦拉哈尔家的人。 虽然是瓦拉哈尔小姐的亲戚,但毕竟是个斗士,搞不好和刚才那个斯泰格也是相识,突然这么冒出来,未必是怀了好意。米洛奇心下暗测,略带些警惕地问道:“你认识崔斯特?” 那人诚恳地点了点头,看着他已经开始打颤的手臂:“我叫雷欧?瓦拉哈尔,是瓦拉哈尔勋爵的长子。我和崔斯特从小就认识,不过上次见面时,他还不像现在这么羸弱……难道他生了什么病,或是受了重伤?” 对于自己这位舍友上学前的情形,米洛奇确是一无所知,这人说话时的神态语气都十分自然,对他怀中之人的关心也是发自真心,说不定当真是与他相识?再说,瓦拉哈尔小姐与崔斯特十分交好,她的亲戚怎么说也不该对他下什么毒手吧? 最重要的是,他的胳膊已经无力支持怀抱中的人了,那位瓦拉哈尔少爷身边还停了辆画着家徽的马车,想来是打算带他们走一程了。 想到这里,米洛奇终于点头答应了雷欧的邀请,坐上了他家的马车,让昏迷不醒的上官清容枕着自己的大腿躺在座位上。雷欧看着上官清容略带伤痕的苍白面容,脸上流露出感伤和敬佩:“我上次见到他时,他还没瘦成这个样子,但是身体看着已经很不好了,没想到现在居然病弱成了这样,都脱了形了……” 米洛奇也顺着雷欧的目光看向上官清容。的确如雷欧所说,上官清容的身形已消瘦得不像个这么高的男子,面颊也略显凹陷,下巴尖削得伶仃,眉头在昏迷中也不曾舒展,泛白的嘴唇也一直紧紧抿着,仿佛正在承受什么极大的痛苦。 他将手覆上上官清容不断颤动的睫毛,仿佛这样能帮助他脱离那别人无法探入的痛苦深渊一般,轻轻喟叹道:“他在学校时,从来没说过自己生病的事,一直都很要强,甚至什么事都做得比别人好……”他又想起那天晚上回宿舍时,看到的那疲惫而又温顺的身影:“而且,无论他自己愿不愿意,只要有人要他做什么,他都从不拒绝,哪怕自己会因此遇到危险,不,哪怕自己受了别人的伤害,也总会原谅别人,替别人开脱……” “我看到了。”雷欧附和道:“他真是很了不起,居然能赢过斯泰格,那家伙可是个斗气天才,而且他比崔斯特足足大了四岁!我简直不敢相信。原先我一直嫉妒崔斯特,可直到上次我们见面时,我才深刻地感到了他的宽广的胸怀……这样一个人,值得我佩服!” 雷欧诚挚的表白和笑容也赢得了米洛奇的同感,他也说道:“其实我也,也嫉妒过他,还讨厌过他,恨过他。一开始听说他是光系法师时,我心里还有小小的嫉妒苗头,后来因为他的缘故,被人当作不近女色的圣人时,我心里充满了荒谬。可今天见到他在……见到他做的事,我就只剩下了敬佩,他的人格的确是值得人敬服的,我想也许以后,我不会只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同学了。” 雷欧听着他的话,不断地把眼前这名黑发魔法师的心思和自己的相比较,最后洒然一笑道:“我也一样。不过,咱们今天说的话,我可不想让他知道,等他醒来之后,你不要告诉他这些,我可不是那样肉麻的人。” 米洛奇心中有种和雷欧共享某种秘密的奇异感,也抱之以同样的笑容:“我当然不会跟他说的,这种话,当着他的面我可说不出来!”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再不提此事。过了一会儿,雷欧才突然想起一事,说道:“你回去之后,可别把他受伤的事告诉他父亲。他父亲对他一直……要求一直很高。他和斯泰格决斗受伤的事若传出去,说不定又要害他被父亲责怪了。” 米洛奇愕然,他从未听上官清容提过家里的事,听到雷欧的话,却是十分奇怪:“崔斯特是个魔法师,他能胜过一个比自己级别还高的斗士,这对于魔法师也好,斗士也好,都是极大的荣誉,怎么他父亲还要责怪他?” 雷欧看着上官清容毫无生气的脸,叹息道:“他家里的事,别人也是管不了的,唉……可惜他母亲去世得太早了,不然的话,哪会放任他变成这副模样呢。你别再和人提这事了,先回我家给他治了伤再说吧。” 他们当街决斗,这事又哪瞒得了人?只是雷欧说到这份上,米洛奇便不好再问下去,忍着心下疑惑答应了。马车不久就停到了瓦拉哈尔家门外,雷欧让米洛奇先下了车,自己抱起上官清容,带他到了自己的卧室,又吩咐仆人去请了治疗师来。 作者有话要说:为神马我用的桥段都这么烂俗,因为我对酱铺爱得深沉!! 第18章 后续 … 贴着精美壁纸的墙壁,雕花桌椅,华丽的双人大床,厚重的丝绒床幔,眼里看的,无一不是精致绝伦,富丽堂皇,哪有一点学生宿舍的样子?也不像他在自己家中那个看似精美,却处处折手的小房间。 屋内空无一人,上官清容心下不安,便推开身上轻软的羽被,用力支起身子,想下床去见见主人。才一起身,他竟发现身上穿的,已不是自己早上才换的那身,而是一套极肥大,不大合体的睡衣,衣服下空空荡荡,似是未着寸缕。他脑中“嗡”地一声,眼前一黑,几乎要晕了过去。 难道自己昏迷时,已……已不幸失身于人?可他身上,分明没有那样的感觉,应当不是。 他强自按下心中慌乱,扯开衣服查看时,不仅没有欢爱后的痕迹,就连在奥伦家被那名女子亲出来的吻痕也都不见,肌肤如新雪般绢洁无暇。 可这也可能是魔法治好的,未必真的没事。他胡思乱想许久,终于想起了费伦一直在他身边,心中一动,向费伦问道:“老师,您知道是谁救了我吗?” 费伦的声音很快传了出来:“是你那个同学,就是那个冰系魔法师,除了他还有个瓦拉哈尔家的小子,咱们还在乡下时见过一面。他们俩商商量量地,就把你弄到瓦拉哈尔家了,还替你找了个治疗师来治病。你要谢谢他们去?” 上官清容这才放下心来,若是出了什么事,费伦不会不告诉他,更不会还让他去答谢人家。心平意静后,他又想到,确实应该谢谢人家的救命之恩。他与斯泰格当街决斗,半途昏了过去,无论是斯泰格还是他那两个同伴,只要一根手指就能要他的命,米洛奇一个魔法师,为了他单挑三个斗士,这样的大恩,他真是无以为报。 还有瓦拉哈尔少爷,他之前与自己没什么交情,甚至以嘲笑他的身世为乐,如今不仅帮着米洛奇从那些人手中救下自己,还特地为他请了治疗师,这样的恩情,他以后也要想法报偿才好。 费伦和他说着话,见他又不开口了,忍不住问道:“你又发什么呆呢?伤还没好吗?哪难受,趁着屋里没人,我替你治疗一下!” “啊,不,没事。我就是……就是觉得他们对我有这样大恩,不知该怎么报答了。”上官清容被费伦一语惊醒,讪讪地答着话,掩饰自己的失态。 费伦不以为意地说:“你以为那两个小子是和那群斗士单挑,把你从狼嘴里夺出来的?你都把那个斯泰格打得站不起来了,他哪敢再和你动手?姓米洛奇的小子倒是有点胆色,打算跟那人拼一拼,这家这个瓦拉哈尔少爷也就是借了辆马车出来,找人替你治了伤而已。你是全系元素法师,兼光系法师,还魔武双修,别人这样对你都是正常的。想当初我在大陆游历的时候,各国的国王和贵族……名闻大陆的斗圣……大贤者……精灵王……” 费伦滔滔不绝地回忆着他当年的丰功伟绩,试图让这个不开窍的学生生出点大魔导师学徒的自觉,不要什么事都大惊小怪,不知道端着点魔法师的身份。可上官清容打心底还是认为他就是个只能被人救,被人保护,任人欺凌的无助之人,对费伦所讲的情形虽然也羡慕感慨,却总觉得那都是费伦那样了不起的人才能做到的,绝轮不到自己身上。 这对师徒,说起来倒都是一样的顽固,不过一个顺风顺水多年,自己说的就觉得一定是对的;另一个却是打根儿上就让人教歪了,自己做的不管怎么好,也是觉得不如别人,恨不得如菟丝附女萝般,早早找到个可托终身之人庇护。 可叹的是,这辈子上官清容的面貌不如人意,始终不曾有一双有力的臂膀救他于惶恐无依之中,可以像前世一样,替他安排一切,让他安心地依附着生存下去。 既然没事,上官清容也不能厚着脸皮再在人家床上躺着了,怎么也要去谢谢米洛奇和雷欧的救命之恩去。地上恰好还有一双丝绢拖鞋,他趿着鞋,抻平了身上的衣服,又对着镜子捋顺了头发。身上的衣服虽肥大,腰带倒系得很紧,没有往下掉的顾虑,只是领口大了些,露着肌肤,不大好看。可他自己的衣服早已不知去了何处,没奈何,只得用手揪住领口,踏着没过脚面的绒毛地毯走出了门外。 门外空无一人,他也不知两位恩人在哪里,只好沿着走廊向光线透进来的地方走去,打算先找到人问问再说。 走过不远,一扇房门忽地在他身边打开,上官清容猛地一惊,转过头看向屋内。 屋中点着无数灯烛,照见室内明如白昼,正打在他脸上,门边站着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笼着逆光,看不清楚面目。他微眯了眼,想挡住些烛光,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意后退了两步,为自己这样在别人房中乱撞道歉:“抱歉,我是雷欧少爷的……” 对面的男子嗤笑了一声:“我知道,你害怕什么?雷欧经常带女人回来,不过,像你这么像男人的倒是头一个。难道他换口味了?我记得他可是最喜欢身材火辣的女人了……”那男子边说边凑近他,强硬地扳着他的肩膀在他颈间嗅了嗅:“连香水都不擦,妆也没化,你真是女人吗?没想到我才半年没回家,他的品味就差到了这个地步。” 上官清容浑身发抖,他已有许久没被人这样对待过了……这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折辱他?他的眼里渐渐漫上泪光,颤声辩解道:“我不是……” “不是什么?你还穿着雷欧的衣服呢,难道不是你们刚刚太激烈了,把衣服弄坏了?我早就说过他,要对女人温柔点,至少也要多给点置装费嘛……”他右手紧紧箍住上官清容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长得也像男人啊,不过眼睛倒是很漂亮,难道他又好上了新鲜口味?喂,小女孩,要不要甩了雷欧那个不解风情的家伙,跟我呢?我可是比他更懂得情调……” 他的手已探入衬衣肥大的下摆,上官清容痛苦地闭上双眼,两手用力往前一推:“不——”一声巨响过后,上官清容才怯怯地睁开双眼,心砰砰乱跳,生怕自己刚才的拒绝会更激起那名邪肆男子的暴虐之心。 可什么都没有。他举目四顾,却再也见不到刚才那男子。难道那一幕只是梦?可他腰侧分明还留着那炽热粗糙的大手的触感。他慌乱不已,不敢再停留下去,转身匆匆向楼梯处跑去。 还未下到楼梯口处,身后就响起木地板承重时吱吱呀呀的响声,向沉重的脚步声,还有响亮得犹如砸在他心头的吼声:“站住!你给我站住!” 站住?这时候要站住他就是个傻子了!那男人果然是真的,想必还是瓦拉哈尔家的主人,不然也不敢在这房中这样恣意而为。说不定,救他回来的雷欧在这家中的地位也不如他,上官清容绝望地想起,那人说起雷欧时,是那样的随便,漫不经心,并没有下人或朋友对这家主人应有的尊重感。 难道他是雷欧的兄长或是长辈?上官清容匆匆跑下楼梯,连拖鞋何时被甩掉了也全然不知。他得见到雷欧,得请他帮忙向那人解说清楚自己的身份。不然的话,万一那人拿他当贼拿了,或是告他的入户伤人,到了官府,他便浑身是嘴也说不出个清白了。 可天不遂人愿,他刚刚跑下楼梯,那名男子便翻过扶手,直接跳到了楼下,正正落在他身后。上官清容欲待要跑,却已来不及,那名男子手一长,便拉住了他的衬衣后领,用力将他带到怀中,二指勾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我看你还往哪跑……” 正在上官清容惊惶无地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惊喊:“崔斯特?大哥,你在干什么?” 上官清容想扭头去看看,可下巴被人拧着,脖子却动不了,只得僵立在当场。很快,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却并不是在叫他,而是在念咒文。 是米洛奇,米洛奇又在保护他! 可这人是雷欧的大哥,他已经打了人家,哪还能让米洛奇为了他,再在瓦拉哈尔家里,对这家的大少爷动手? 他受些委屈也没什么,自来也是习惯的了,何必为了他这薄命之人,连累米洛奇呢?他勉力挣开男子手指的挟制,开口叫道:“米洛奇,不要动手,是我先……失手伤了这位瓦拉哈尔少爷的。” 雷欧也死死劝住了米洛奇,叫他大哥赶快放了上官清容:“大哥,你快放了崔斯特,他是我请来的客人,不是盗贼什么的。他和米洛奇可都是魔法师,你这样太失礼了。 那名男子终于撒了手,却仍不放过他,双手扳着他肩膀,将他的身子转向自己,不停上下打量:“崔斯特?你就是那个崔斯特?休伯莱?”他细看了几回,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又问他弟弟:“我记得那孩子挺墩实的,怎么变成这样了?我还以为他是你带回家的女人呢,还穿着你的衬衣……” 雷欧满面羞红,怒冲冲地反驳道:“你以为我是你吗?没事就带女人回家……你先放开崔斯特,他刚和斯泰格决斗,受了很重的伤,我才找治疗师给他治好的!” 瓦拉哈尔大少爷这才放开上官清容,米洛奇挣开雷欧,一下子冲了过来,扯开上官清容的衬衣就开始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上官清容轻轻安慰他几句,又施了个圣光术给自己回复体力,这才有了底气,对那位大少爷解释道:“我并不是……之前和大少爷有些误会,误伤了你,真是抱歉,还望你不要计较。” 误伤?米洛奇这才不再那么紧绷,也肯放开了上官清容。不过,此时紧张的又换成了雷欧,他下午时可是亲眼见过上官清容如何一拳将斯泰格打得斗气消散,起不来身的,他哥哥若挨了这一下子,未必不会受什么重伤。朋友不能伤,哥哥却更重要,雷欧紧张地凑到哥哥身边,也想像米洛奇那样查看伤口。 可他大哥不是上官清容,他的手还没伸出去就被打掉了:“没事,只是摔了一下。崔斯特,你现在是几级斗士了?力量还真大。之前灯光不好,我没看清楚,把你当成了我弟弟带回来的女人,不好意思啊。” 上官清容这时才顾得上回忆这位大少爷到底是何人,仔细寻思之下,发现他也是崔斯特的熟人,名字他也记得,叫做路易,小时候崔斯特还颇崇拜他。只是他年纪比崔斯特大了十岁还多,十八岁一毕业就参了军,如今在军中任职,也不屑再来哄小孩,两人已是有数年未见了。 他这么一道歉,上官清容便觉得人家能这样已是不易,连忙摆手道:“哪里,都是一场误会,都是我太紧张,没把话说清楚。” 路易大少爷临走时还深深地看了上官清容一眼,点点头道:“你这孩子心胸倒挺宽广,力气也不错,还是个魔法师?魔武双修这条路可不好走,不过,既然是你自己选的,那就好好努力吧。若是毕了业没有好去处,不妨来找我,我帮你物色个职位,有了军功,可就和在父母包庇之下过日子不一样了。” 不在父母包庇之下……不必留在那个家里,时时面对他父亲的阴影?上官清容回想起自醒来之后,与父亲之间那种暗潮涌动的诡异气氛,对路易的说法不由得有了些向往。可是要上战场,必定是非常艰苦惨烈的,还是留在宫廷中当个魔法师更安逸。 他怔怔地望着路易的背影,脑中翻来覆去地想着自己的将来。若是留在宫中,他等于还是要在父亲的掌控之中,他想讨好父亲,替崔斯特取回他应得的亲情和爵位,却又害怕重亲陷入前世那样父子乱伦的情形。究竟怎样才好呢? 他的心事几乎都已写到了脸上,眉宇之间深深的皱纹刻满了矛盾和挣扎。米洛奇看着他孤独无依的身影,不觉走上前去,揉了揉他柔顺如织的头发,放柔声音,不大熟练地安慰道:“别想那么多了,咱们还是先回学校去吧,都快十点了,要是再不回去的话,就要过了门禁了。” 雷欧熟悉他家情况,比米洛奇倒更可怜他,也有些感慨,叫仆人把他的魔法长袍先拿来换上。“你的衣服都还没干,只有长袍能穿,你先穿了我的衣服回去吧,回去再换。嗯……这衣服你留下就行,不用再还我了。”他的目光突然扫到上官清容半埋在长绒地毯里的雪白双足,停了一停,才继续说道:“还有,你的鞋有几处破了,要不还是穿我的回去吧,我记得咱俩的脚好像尺码差不多……” 离差不多好像差得还挺多。上官清容的脚放进雷欧的鞋里时,恍惚有种趟进了小船里的感觉。不过,长短似乎差得不大,想来雷欧的记忆还是准确的,他们之间的区别只在上官清容减了一年多的肥。 他和米洛奇都没有外宿的打算,雷欧便又慷慨地借出了自家的马车,驾着两人一路狂奔,竟还真赶在门禁之前把二人送到了宿舍楼下。 第19章 体检 … 回到宿舍的第二天,上官清容就被家里的管家堵在宿舍门口。仆人们神情恭敬,行动坚决,连东西也没容他带,就把人弄进了自家马车里,带回了休伯莱家。 才刚一进门,他就被休伯莱男爵提着领子揪了进去,从大门到屋门一段,脚几乎不曾沾地。上官清容也不敢去看他父亲那黑得堪比锅底的脸色,更不敢向他抱怨颈上勒得慌,硬忍着呼吸不畅之苦,默默地由着他将自己拽进了屋内。 屋里还坐着两个人,年纪都不小了,又穿着白色长袍,一看便知都是魔法师,而且阶位恐怕不低。在埃姆拉之链里补习这五千年出现的新知识的费伦也难得地主动和他说话:“这两人至少是大魔法师位阶的,你父亲是不是听说了你魔法天赋高,想给你找个新老师?” “找新老师?可我听说国立魔法学校已经是全国最好的魔法学校了,而且光系的里奇老师也是大魔法师们阶啊?”上官清容有些不敢相信,在他父亲放开他之后,便整理衣冠,向那两位魔法师行了礼。 那两人看了他一会儿,神色都显出些兴奋,似乎在印证费伦的说法。上官清容心中一窒,立时想到:难到父亲以后就不会让他上学了?若是在他里请了先生教,就不必上学,不必出门,不必见人,就像前世在上官家一样,只能关在屋内,日日承欢…… 只这么想一想,他就觉得心头一阵冰凉,身后父亲粗声粗气地介绍着两个魔法师的身份,在他耳中听来,就如报丧的钟声一般——替他自己报丧的。 他正恍惚着,休伯莱男爵的巨掌已在身后狠狠地推了他一下:“还不赶快过去,让两位治疗师给你检查一下!” 检查?检查什么?上官清容的眼睛瞬间睁圆,双手下意识地环住身体,往后退了一步。一位须发皆白,鼻子极大的白袍法师站起身来,和蔼地对他说:“不用再瞒了,你父亲已经知道你受伤的事了。孩子,过来让我们替你检查一下,别再让你父亲替你担心了。” 魔法师正温和地劝着他,休伯莱男爵却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焦躁,把他使劲儿往前一推:“这两位都是宫廷治疗师,能过来替你治疗是我们休伯莱家的荣誉,你别再在这傻站着了,快把衣服脱了!” 把衣服脱了……把衣服脱了……可还当着这么多人呢。上官清容委屈不已,却又不敢抱怨,死死咬住下唇,将泪水逼回了眼底,颤着双手开始解外袍的扣子。 之前那位和气的治疗师却拦住了他的手:“不必了,外伤并不难治,我和克利夫主要是想检查一下你的魔法池是否受了伤,还有你身上是否有一些……难以治愈的顽疾,才会导治你的身体迅速消瘦,肌肉也退化得这么厉害。” 一直坐着的那位魔法师不知何时也站了起来,抚上他的肩膀,怜爱地看着他:“是的孩子,你不必害怕。我们听你父亲说过你这段时间的反常情况,这有可能是中了一种特殊魔兽的毒。这种毒会让你的身体逐渐衰弱,精力和胆子也会随着身体的衰弱而消减。这不是你的错,我们会想法替你治好的。” 怎么,竟不是检查他是否还是处子之身,或是,或是替他用些什么药,好让他的身体更好地适应……吗?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偷偷瞟了休伯莱男爵的下半身一眼。这点小动作立刻被休伯莱男爵发现,在他头上狠狠拍了一把:“小子,别这么畏畏缩缩的,我们休伯莱家没有这么没出息的男人!” “是!”挨了一掌的上官清容,心中反倒不似刚才那么惊惧。他不敢再看向休伯莱男爵,便低了头,轻声问道:“那么,两位阁下,请问我要怎么配合你们进行治疗呢?” 那位大鼻子的治疗师向休伯莱男爵看了一眼,走近他几步,在他耳边悄悄说道:“我们想先给令公子进行一次全身性恢复治疗,然后用巴庇虫探测他体内是否有阴魔毒素。在五千年前的神魔大战中,有不少勇士都是因为中了这种奇毒虚弱而死的……” 休伯莱男爵猝然抓住治疗师,五指控制不住力道,深深插进了老治疗师的肩头。他大张着嘴,发出“嗬嗬”的低吼,却强自抑制住了,以极低的声音问道:“怎么回事,你是说我儿子中了魔族的毒,还要死了?” 那位治疗师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叫同伴先把上官清容带到内室做常规治疗,等两人的身影消失了,才对激动得不能自已的休伯莱男爵细细解释道:“我们也只是猜测,毕竟崔斯特少爷是一位斗士,几个月之内体内就莫名其妙地出现了魔法元素,还跨越了四大元素系,这的确是十分不正常的。而且他身体的消瘦程度,按您的说法,也绝不是在正常范围内的。 “自从那天您向我们提起了令公子身体的变化,我和克利夫就查了许多魔法书和札记,试图解释这一切,终于在描写千年前神魔大战的几本魔法师札记中看到了类似的情况。” 休伯莱男爵颓然倒在沙发上,手指狠狠捻着眉心,哑声问道:“那您能告诉我,我的儿子还有救吗?他还能活多久,会不会就这么死去?” “这点还有待更进一步的检查。不过,崔斯特的情形和神魔大战时那些战士还有些不同,因为他体内有光系神力。我们猜测,也许正是光明的力量在与毒素抗衡,才让他生存了这么长时间,体内的魔法元素也能越积累越多。短期之内,我想是不会有致命危险的。” 休伯莱男爵这才轻轻舒了口气,倚靠在沙发上,无力地说:“麻烦您了,拉洛特阁下,我的儿子,我的大儿子,就交给你们两位了。”他的脸深深埋入双手中,感到自己从未有过的害怕和无力,就连在他第一任妻子死去时,他也不曾感到这样深刻的痛苦和恐惧。 老治疗师理解地起身去和同伴一起给上官清容进行魔法检查,留下这个无奈的父亲一个人在客厅中,默默忍受着噬心之苦。 检查一直持续了四个小时。上官清容先是接受了一次全身性魔法治疗,又忍着恶心服下了一只奇异的黑色甲壳虫,之后便躺进了两位治疗师在他卧房地板上画出的古老魔法阵中。躺进去之前,他怕费伦受到魔法冲击会露了馅,特地把埃姆拉之链摘了下来。那位大鼻子治疗师拉洛特看到他摘下了埃姆拉之链,也受了启发,要他把身上的衣服全数脱下,好方便他们两人查看巴庇虫爬行的位置。 在上官清容好求歹求之下,两位治疗师还是大发慈悲,给他留了条底裤,总算没让他赤身露体地躺在地板上。他躺好之后,两位须发皆白的老治疗师便不顾自己年迈之躯,高举法杖,吟诵着漫长而拗口的咒文,将魔力毫无保留地倾泻到了魔法阵上。 四个小时的检查一般来说只消睡一觉也就过去了,可那只甲虫却是一直活泼泼地在他体内爬来爬去,让他欲睡不能。那虫有时发足疾奔,左冲右撞,在上官清容体内带起一阵阵疼痛;有时缓缓爬行,细爪不知怎样搔刮,带来深入骨髓的麻痒;更有时虽然感觉不到它动弹,却有种暗暗的隐前从它驻足的地方传来,让上官清容心胆俱裂,觉得自己正被虫子啃噬。 酷刑一般的检查终于结束,那只黑亮的甲虫也终于顺着他的喉咙从口中爬出,还气定神闲地在他身上游走了一阵。那位稍年轻点的克利夫治疗师小心地用一个黑色管子将虫收了进去,十分高兴地告诉上官清容:“我的孩子,恭喜你,你的身体非常健康。我想,只要再注意营养均衡和适度的锻炼,你一定可以恢复到从前那样健壮的体形的!” 上官清容麻木地爬起身来,在两个老魔法师安慰又略带不解的目光沐浴中,尽量自然地穿上了衣服,随着他们去见他父亲。 还没等他们开门,大门便已被人从外面推开,休伯莱男爵狂喜的面庞已出现在众人眼里。他大踏步地进了屋,一把抱起上官清容,激动得语无伦次地向两名治疗师致谢。那两人也真诚地恭喜休伯莱男爵,欣赏着眼前这对父子真情流露的场景。 千恩万谢地送走了两位治疗师后,休伯莱男爵终于收拾起了因为儿子平安无恙而失控的心情,重新板起了一张脸,把上官清容带到了自己的书房中。 休伯莱男爵努力收敛着自己的激动情绪,力图在儿子面前保持一个父亲的威严。虽说他做得并不算到位,但上官清容只要见了他就不敢喘气,于是二人又回到了严父孝子的标准相处模式——休伯莱男爵说什么,上官清容就应什么,一句话也不敢不答应。 但私心里,休伯莱男爵的要求,上官清容是不想答应的。因为这要求就是让他继续学习斗气,尽快恢复一个斗士应有的强壮体格。 他确实壮着胆子,可怜兮兮地说了一句“我只想当魔法师”。之后休伯莱男爵脸上本来遮掩不住的一丝喜色迅速收了起来,换成了上官清容更为熟悉的怒火和强硬。 这场父子对话的结果是:上官清容失去了所有业余时间,绘画社被做主退了。每周末他都要回到家中,由休伯莱家的骑士进行特训,务要让他在尽短时间内,重新变成一个休伯莱家男儿应有的样子。 什么抵死不从,什么坚持本心,在休伯莱男爵面前,上官清容那点坚持就如同一块玻璃,看着硬实,一摔就能碎成十八瓣。 出了书房,休伯莱男爵就亲自监视他练了一下午的拳脚。炼到吃晚饭时,他的手已经拿不起叉子来了,累得也什么都吃不下,却被休伯莱男爵亲手喂下了一块足有半斤多的牛排。 休伯莱男爵终于看到了让儿子健康强壮起来的希望,上官清容却是对自己的将来又一次感到了深重的绝望。刚穿越过来时强壮的肌肉和黝黑的肤色在梦中纠缠了他一夜,转天上学时,他倒显得比平时更加憔悴,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总觉得自己又壮了许多,连私逃出国的心都有了。 这一天注定过得格外热闹。早上到了学校,他便被安娜?瓦拉哈尔小姐拉出了教室,找了个偏僻角落说了许久。安娜看着他憔悴和发青的脸色,抖抖索索几乎无法支撑身体的纤细双腿,温柔而又怜悯:“崔斯特,你不必再害怕了,奥伦他从绘画社退了社,而且以后也绝不会再来找你了。对了,我还从雷欧和你那个舍友那里听说,你打倒了一个五级斗士?真是了不起,我已经告诉全画社的人了,你真是我们的骄傲!” 上官清容疲倦地点了点头,温柔地看着安娜,只是没力气开口说话。好在这位瓦拉哈尔小姐十分自觉,没再说什么就把他送回了教室,叫他如果累了的话就好好睡一觉。反正他们这节是历史课,老师是出了名的好说话,无论学生课上做什么也不会扣课堂成绩的。 安娜刚走了不到一节课,绘画社社长格拉夫黑着一张脸闯进了他们的课堂,连教授的面子都没给,一手拽着上官清容的法袍就把他拉到了走廊里。一年级的新生哪有敢和学长叫板的,都缩在屋里看着教授和格拉夫交涉,只有米洛奇还对周六那天的事心有余悸,对格拉夫的来意浮想连翩之下,拼着被学长惩罚,冲出去护住了上官清容。 格拉夫向来温柔和善的脸上头一次浮现出杀气,怒气腾腾地一个默发漂浮咒就把米洛奇扔回了教室,彬彬有礼地替上官清容向教授请了假,就直接把人架回了绘画社的活动室里。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格拉夫社长没开口,上官清容也不敢问。难道是因为奥伦学长的事?奥伦学长和格拉夫社长……可是,奥伦学长喜欢的不是安娜小姐吗?难道,难道格拉夫社长是单相思?还是说,他是替奥伦学长出气来的?他们毕竟认识了那么多年,奥伦学长的委屈虽不好和安娜小姐说,却是能和社长说清的。 想通了自己为什么会被社长拉回来之后,他便做好了承受社长怒火的准备,眼观鼻,鼻观心,决心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让社长,说不定还有奥伦学长,出了气再说。 果然,他们才进了绘画社的教室,格拉夫社长就再也抑制不住怒气,一把把他甩了进去,烦躁地在地上重重踩了几下,然后又直冲过来,揪住了他的领子来回摇晃:“崔斯特?休伯莱!” 上官清容垂下眼皮装死,任他爱打爱骂,只给他个身如枯木,心似古井。 格拉夫社长对着他这张死人脸,果然是打也打不下手,骂也骂不出来了。他是个魔法师,本来也不是暴力的斗士,把上官清容一路从魔法学院拉回了炼金学院已是耗了他不少力气,上官清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更是噎得他连好好教训一顿的心气儿都没了。 僵持到最后,格拉夫还是主动认了输,无奈地开口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昨天奥伦过来死活要退社,我问了半天,他也不说是什么原因。今天一早你又要退社……我告诉你,奥伦是我们社最好的社员,他已经退了,画社的支柱等于倒了一半!我这就指着你能学好画画,将来给我们撑撑场面,你居然也敢给我退社,你一个新生,什么课也没有,你家里来人说什么功课忙,你敷衍谁呢?你功课再忙,我们全社的社员就都没时间画画了!” 格拉夫虽是怒火中烧,上官清容却是一脸茫然。社长不是为了奥伦学长的事教训他?不,社长难道不追究他非礼奥伦学长的事了?可退出绘画社是他父亲的决定,他反抗也反抗不了啊。 看到他茫然又委屈的神情,格拉夫越发来气,指着他吼道:“告诉你,我绝不允许你退社,不许!你要是敢退,我就敢天天上你的课堂把你拉过来,我说到做到!我虽然马上就要毕业了,但毕业之后能留校当老师,你别以为我这话是白说的,听见了吗?” 他还能不能再上这学校都要看父亲的意思,格拉夫学长和他生气又有什么用呢?上官清容木然地点了点头,照实说出了自己的为难:“昨天父亲要求我退出画社,每周末都要回家接受斗士训练。父亲的要求我是无法违背的,所以社长……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是好了。” 他轻叹了口气,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格拉夫总算等到了他一句解释,虽然不怎么满意,却也比对着个木头人训斥强点,思忖了一回,觉着人家家里有这种安排,确实不是他一句话可以左右的,再为难人家孩子也没什么意思。 于是他痛快地放开了上官清容,从自己的办公桌里拿出退部申请书来撕了个粉碎,硬梆梆地说道:“你父亲要你回家做什么我管不了,可是你在学校上课时就一定要来绘画社练习!从今天起,你要开始正式学习作画,把奥伦的部分都补上,听到了没?安娜说过你的线条画得还可以,有一点绘画功底。我从今晚开始教你画画,如果暑假之前你学不会,哼哼……” 上官清容的眼里突然迸现出了令人难以忽视的光彩,仿佛在听到画画这个词后突然脱胎换骨了。格拉夫觉得自己的说教终于达到了目的,便不再说下去,挥了挥手放上官清容回去接着上课了。 回去的路上,正见到米洛奇拉着科林和诺顿来接他,脸上带着不容错认的紧张和担忧,才见到他就扑上来问他社长有没有对他做什么。 “没事,什么事也没有。就是社长要我以后正式开始画画。”上官清容笑得幸福欢悦,看得米洛奇三人竟有一丝恍惚——他们从未见过上官清容这样单纯明朗的笑容。仿佛自相识以来,他们都只见过他忧郁的、隐忍的神情,却不曾见过他这样,真正开怀的模样。 上官清容对他们的感慨浑然不知,只一门心思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期望当中。 当初后妈大神曾对他寄予了殷殷期盼,让他以自带的棋琴书画技能倾倒众生。虽说此世的琴奇形怪状,他连弹都不知该如何去弹;棋也雕得高矮不齐,与他擅长的围棋大相径庭;文字又全然不同,他一笔王右军的正书被人当作图画;可这画毕竟相通,总算有个机会可让他扬眉吐气,一展长才了! 第20章 点穴 … 上官清容“笔落惊风雨,画成泣鬼神”的梦不过做到晚上,就被格拉夫社长当头一块石膏球敲碎了。想画画,当然可以,可是要按绘画社的规矩来,拿着炭笔先去把那石膏球、块、条、人头都画了。 格拉夫社长果然说到做到,手把手地教他怎么用炭条,怎么画阴影,怎么画反光……教完之后就把东西扔给他,让他自己练去了。他离拿起小刷子涂颜料还有许多路要走,只能自己坐到前面一个小矮凳上,对着窗户练着最简单的直线、曲线——底下的学生们还要拿他当模特,他的画板是不能正对着下面的社员的。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上官清容虽生出了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之恨,却也只能捧着满腹委屈没处申诉。好在他一惯是个顺从的人,对于这种一人多用的境遇也不抱怨什么,仗着自己也有十几年书画底子,很快就把一个石球画得圆满如月,然后再满心遗憾地给那颗如自己一般不得不蒙尘的的明珠画上阴影。 白天上课,晚上画画,这一周辛辛苦苦地熬下来,却也不得休息,还要打包行李回家受二茬罪,练肌肉去。 回到家中,外面的阳光明媚都化作了凄风苦雨。上官清容这些天因为画画而平和幸福起来的心境被父亲那张死板严肃的脸消磨得一点不胜,犹如囚徒见了狱卒一般,战战栗栗,汗都不敢出了。 休伯莱男爵看着一副没出息模样的长子,心中又气又恨,却也没忘了这儿子如今已废了,不能再逼他,免得再逼出人命来。几种心思叠加之下,他也没能放松面目,只是不再那么激切地要求儿子做得多好。 可这儿子做得实在是不好,就算休伯莱男爵再怎么降低要求,看到没练几下俯卧撑就趴在地上起不来的大儿子,也升出一种好好教训他一顿的念头。两个不到七岁的小儿子还在旁边有模有样地打着拳,更衬得长子一无是处。 休伯莱男爵的眉头皱得已足以夹死一只苍蝇了。他当初是真心想让儿子好好过日子,不再逼迫他什么,可这孩子自己没事跑到路上和斗士决斗,还差点死在外头,他听到这消息时,心脏都跳不动了。若不让他学点战斗本领傍身,就算当上了法师,也不知哪天就让惹过的人一拳打死了! 中午吃过饭,休伯莱男爵避开妻子和两个幼子,把上官清容带到了书房里,认真地和长子进行了他们之间头一次父子对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又要让你练习斗气吗?” 上官清容自然不知,他父亲要做什么,他从来都猜不到。不过他还是像《孝经》里讲的那些孝顺儿子一样,毕恭毕敬地答道:“父亲要我学斗气,自然是为了我好。儿子虽然愚钝,还是知道这点道理的。” 休伯莱男爵点了点头,心里突然觉得很烦躁——这个儿子在和他说话时总是这么谨慎,叫他做什么当面也做得好好的,可一转过身去就不是他了。 他只是这么想了一下,就按捺住了自己的情绪,认真地对上官清容说:“我知道你心里不愿意练斗气。你小的时候,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一直想让你继承休伯莱家,所以对你期望很高,一直强逼着你练习斗气。可是你母亲去世得早,我在宫廷中服务,也不能常常在家,忽略了你自己的意愿。崔斯特,你已经13岁了,已经是个大人了,咱们已经可以像朋友一样,进行平等的交流了。如果你有什么想法,不妨和我直说,不要什么都藏在心里,好吗?” 上官清容敷衍地点了点头,并不把那话当真。自古以来便是父为子纲,天地君亲师,哪有儿子和父亲平等的道理。不过父亲让他说话,他便说了:“父亲,我小的时候不懂事,做了许多错事,让父亲担心了。如今我已长大,以后定会好好学习,早日当上魔法师,长大后担起休伯莱家的担子,也让父亲以我为荣。” 他满想着这话说了,父亲就该觉得他懂事,放他回学校学魔法,却不料休伯莱男爵听了这话,脸色突然变得诡异难看,沉声问道:“你还想,继承休伯莱家?” 上官清容心中一冷,转念便想到:大户人家兄弟争产本是常事,他已失了母亲,继母却又生了两个弟弟,父亲受了枕头风,偏心两个弟弟,要把家业传给他们也是难免的。但他答应了崔斯特要替他夺回应有的一切,即使休伯莱男爵看不上他,他也要尽力争上一争。 “是的,父亲。我是您的长子,理当承担起传承休伯莱家的义务,孝敬父母,抚育两个弟弟,让休伯莱家发扬光大!” “那你为什么不好好学斗气,反而去学魔法呢?”休伯莱男皱大掌拍在案上,声音忍不住提高了几度:“我们休伯莱家代代都是国王的近卫,你已经学了魔法,怎么担任这个职位?就连进入近卫队也需要八级斗士的水平,更不要提当队长了!你的斗气这样弱,怎么可能继承休伯莱家?” 上官清容当年死都舍得,如今拿出那份志气来,在休伯莱男爵的愤怒之下也能硬挺下来,声音也响亮而决绝:“父亲,我今年只有13岁,您也才刚37岁,正在壮年。就算我现在没有能力成为近卫,等到我成年的时候,也一定可以达到那个水准!如果您真的只是因为我斗气不足而不看好我,也请您给我七年时间,到时候我如果还达不到您的要求,您再将断绝我继承休伯莱家的可能。那时若再不成,我……我也认命了!” 他双膝跪倒,以从未有过的强硬态度和父亲抗争,双眼一瞬不瞬地对上了休伯莱男爵,目光中的坚定之意令休伯莱男爵也为之侧目。 过了许久,休伯莱男爵终于点了头,缓缓说道:“既然你的意志这么坚定,我也愿意给你这个机会。不过,你的斗气一定要好好练习,不仅是斗气,还有战斗的技巧,肌肉的暴发力……如果你觉得一个斗士这么容易当,只靠着用魔法滥竽充数就行,那你将来恐怕连死的地方都没有!” 上官清容低了头,坚定清晰地答道:“我知道了,父亲。” 有了努力向上的动力,上官清容的日子就更忙了。上学时有格拉夫社长不遗余力地压榨他的剩余价值,回家后父亲又把他当作继承人开始了正式的斗气训练,忙得他连减肥的时间也没有,睡眠也一直不足,只好把上课时间都拿来补眠。 一来二去,期末考试之前,凡被他睡过的教授都把他提过去训了一圈,又压了几摞作业过来作为惩罚。 自作孽,不可活。费伦大魔导师一边骂着上官清容自寻烦恼,一边把除了咒语所有课的作业都替他写了,好让他能多腾点时间出来打坐冥想,准备八月份去考魔法等级测试。 安娜小姐等绘画社的女生对他被压迫的情形十分同情,每次回了家就带点小点心、饼干什么的给他补身子。然而这些满载着爱心的点心经常在上官清容手中一转就都进了米洛奇和诺顿、科林的肚子。 这倒不是上官清容为了减肥故意浪费人家的心意,而是因为上官清容周一基本要补一天的觉。米洛奇如今对他的安全极为上心,每天主动与他同进同出,下手方便,趁他睡着时就把安娜和其他女生送来的点心、果酱之类的东西全数拿走,分给诺顿和科林同食。 米洛奇吃得极为理直气壮。虽不曾对别人说过,但他心里一直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男人都给崔斯特下过催情剂,女人当然更危险。他这是替朋友试毒,是友情深厚的表现,绝不是不想让崔斯特吃那些女人做的东西。 肯定不是! 在米洛奇三人的帮助之下,上官清容每次回家被灌出来的体重总能在五天的上课期间再减回去,稍有涨势的肌肉因为得不到蛋白质的营养也缩回了头。变弱和继承休伯莱家这两项上官清容最大的志愿,就这么勉勉强强地兼容了下来。 而绘画方面,他的进步也可谓是一日千里,不当模特的时候,他已经能拿手和画笔比量着,练习画些房间内部的结构图了。唯独到了画人的时候,他总画得个矮肩溜,鼻圆口小,五指尖细,掌纹还总是太简单。恨得格拉夫砸给他一大本人体结构图,亲自盯着他一笔一笔地画,稍错了一笔,就再加上十页的练习量。 过了六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绘画社里的活动也排得越发紧密,只为了迎接月末的年度社团大赛。这比赛的优胜者几乎连年都在音乐与绘画两社中决出,而自打前年音乐社来了个颇为英俊的光系法师后,就独占了这比赛的魁首。 他们的社长格拉夫和副社长安娜咬碎银牙,默默地吞下了这耻辱,但从此以后就开始在光系新生中广泛撒网,捕捞任何一个可能成为绘画社新人的人。可惜光系法师不仅少,而且脾气都高傲好强,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八个小时练习魔法,没一个肯花工夫在绘画上的。 直到上官清容出现在了安娜眼前。老实,听话,手稳,线条画得漂亮,对艺术还有那么点爱好,长得还不比音乐社那个差,这些优势就足够抵消他没有经验的弱点,让格拉夫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留下来了。 比赛前三个星期,格拉夫就给上官清容下了通牒,让他把时间腾出来,周六一天不要回家,参加完了社团大赛再说。上官清容也向父亲请了假,寻思着不过是一天的事,又是学长请他帮忙,父亲不至于这么不通情理。 可惜休伯莱男爵就是不答应。不仅不答应,他还开始审问上官清容,是否违背了他的意思,又去绘画社浪费时间了! 上官清容当然抵死不认,只说是学长求到他头上,不过去帮一天的忙,请父亲放心,他绝不再出去和人决斗,在学校里也不决斗,只是去帮他们搬搬东西投个票而已。 只是这么点小事,又何必一定要你去?休伯莱男爵一锤定音,绝不许去!到时候他会派骑士而非仆人去接上官清容回来,免得他阳奉阴违,摆起少爷架子来,仆人们也不敢和他动手。 上官清容在父亲面前仍是毫无反抗之力,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学校,却又真不舍得失去这个在众人面前一展才艺的机会,日日长吁短叹,只想着怎么对付那两个骑士,换一天的自由身。 科林本来还撺掇他施放魔法困住那两位骑士,并摩拳擦掌地准备贡献自己的力量,帮他一同干了这桩大事。后来听上官清容说,那两名骑士也都是斗气七级的水准,便决定不要再自取其辱,转而劝上官清容把这事告诉格拉夫社长,让他放过他一马就是了。 诺顿却比科林更有主意点,听说上官清容连在绘画社呆着都是瞒着父亲干的,对这个看着懦弱柔顺的同学顿时生出了几分敬佩。叫他去找负责学生社团的教授出马,跟他父亲借人来用,想来教授的面子他父亲是不会驳的。 可惜这个主意也没能成行,主管学生社团的教授很严肃地说,这都是社团内部应该解决的问题,他身为占卜课教授本身就有很多教务工作要忙,还要准备月底的社团比赛。如果为了上官清容这点小事影响了工作,进而影响三个年级12个专业的学生上课,以及影响了年度社团大赛的公平性,他这个老师才是真的不负责任了。 这条路也走不通,上官清容实在没辙,夜夜愁得睡不着觉,胡乱转着心思。终于在比赛前那日,让他想出了一个真格有用的法子来——他这才转世了多久,怎么就光想着魔法斗气什么的,竟把武功忘了呢? 如今他丹田气海内的真气已积得不少,手上也能放出内息,隔空灭烛他也试过,早不成问题了。虽是不会什么招式,但他有了内力,又认得穴道,只消远远地从背后偷袭,点了来人的穴道,再把他们往宿舍里放一天,自己不就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去了?他父亲再要找到他时,少说也得过个多半天了,说不定那时比赛早已结束了。 他想到就做,激动得大半夜从床上爬起来,好歹披了件外套就跑上了阳台,对着虚空施放内息,隔空打向自己的枕头。一宿过去,上官清容看着破破烂烂,已漏出羽毛的枕头,心中已是气定神闲,成竹在胸了。 果然,一大早,休伯莱家的马车便到了宿舍楼下,众人见惯不怪,任由那两名打扮成普通仆人模样,却难掩精悍的骑士进到了上官清容的宿舍。 诺顿、科林和米洛奇都不知上官清容的计划,同情地看着他收拾衣服,两名骑士倒没架着他,而是在他收拾好后,作了个“请”的手势,让他走在前头。上官清容拿起皮箱,却立在床边不动,讶异地瞪大双眼,向着门口惊呼:“父亲,您怎么来了?” 两名骑士也随着他的声音转头后望,这一转,就再没能转回来。 上官清容两手分弹,指尖上不过淡淡光色一闪,便稳、准、狠地打中了那两人肩井、膻中几处大穴。他力道用得不轻,自己估摸着那两人最快也要过三、四个时辰才能动弹,一手扶肩、一手搂腿,将人便掼到了床上,用被从头到脚遮了个严严实实,低声说了句:“抱歉。”便招呼三名同学一起出了门,到楼下又如法炮制,点倒了车夫。 科林的父亲是公爵,自忖身份最高,休伯莱男爵也不敢把他怎么样,便上了休伯莱家的马车,驾着车到了一家治疗馆门前。他把那名车夫带了进去,给了治疗师两枚金币,要他在傍晚之前,都务必要保证那人无法下地。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上官清容心知这回是彻底得罪了父亲,却也丝毫不悔,带着自己新炼制的文房四宝,大步流星地赶赴中央教学楼,准备参加期盼已久的年度社团大赛。 第21章衣装 … 绘画社的活动区正在一楼大厅旁的练习室,平日是用来练习魔法用,规模极大,采光又好,正适合展示画作。上官清容过去时,格拉夫社长等入社已久的老人都到了,新生却还没来,几个正忙忙碌碌地往墙上挂画,见上官清容到了便招呼他过去帮忙。 来参观这次大赛的学生还真不少,他们展室里还没挂上几张画,便已了不少人远远站在画作前面欣赏了。 满墙的作品中,有一大半画的就是上官清容。画中的他在格拉夫的折腾下,显得神秘悠远,让人不敢逼视,与满头灰尘热汗,正挽起袖子搬东西的上官清容相比,简直不似同一个人。 看过画的人越多,围观上官清容的人也就越多。看的人多了,其中难免就搀杂了几个素质低的,借着人群掩护,窃窃私语道:“这人长得不怎么样啊,怎么脏兮兮的?还是光系法师呢。” “是啊,还是音乐社的兰斯长得比较英俊,也更有光系法师的气质。” “看来绘画社的人今年还是输了音乐社一筹啊。” “奥伦怎么不在了?他不是绘画社的第一画手吗?难怪今年的模特这么没品味,原来真正的艺术家都不在了啊。” …… 那些人说话声音虽刻意压低,但听在上官清容耳中,也和惊雷一般响亮,听得他羞惭惶愧,手足无措,恨不得立时放下手头的活,找个地方藏着去。社长显然也听见这些话了,悄然走到上官清容身边,俯身凑到他耳边,低声叮嘱:“你先别干活了,这些画我们挂上就行,你回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待会儿务必以最好的形象出现在大家面前。” 上官清容也听不下去那些话了,用袖子略遮面孔,低下头直冲出教学楼。 可他宿舍里还关着两个骑士呢,想回也回不去啊! 上官清容急奔之中,脚步一顿,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道上,脑中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的衣服还是开学前新做的,拢共也没几身,倒换着穿了许久,都有些旧了,怎么换也比不得那位……是叫兰斯吗?那位学长想必风姿秀出,一表人材,自己如今就生成了这副模样,再怎么打扮也好看不到哪去啊。 费伦大魔导师在链子里也听到了外人评论上官清容的话语,见他停下脚步,诧异地问道:“你怎么还不快去换衣服?一个魔法师居然蓬头垢面到让人背后议论的程度,真不像话!想当初我年轻时,身上的白袍从来没沾过一丝尘土,即使是在环境最险恶的大漠里刚刚和食人蝎搏斗过,也不会弄得满身汗水血污……” 上官清容羞愧地说:“可是老师,我长得就不好看,就算换了衣服,也肯定比不上人家。” 说出这几个字时,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好好的一副秀美面容,如今变得如岩石雕刻般凌厉,莫说国色天香,就连稍有姿色也谈不少。这世上的男子衣服又不过就是衬衣、长裤和外套,魔法师至多是穿件长袍,远比不得前世华夏衣冠,无法衬托他纤细风流的身材。就是他回去更衣打扮,又当真能好看多少么? 费伦听不见他这些自怜自艾,还替他着急想办法,把自己藏在埃姆拉之链中的高级魔法长袍都翻了出来,挑出品味最高,绣得最灿烂辉煌的一件,叫上官清容进来试穿。 “你还没毕业,当然没什么好长袍,来看看我这些,穿上这个,你肯定能压倒音乐社的那小子,外面所有的女生都会为你惊叹的!快找个没人的地方,进到埃姆拉之链里来看看。” 对于费伦的提议,上官清容果然动心,跑到教学楼间一个阴暗的角落,看看左右无人,便放心进了埃姆拉之链。费伦拿着条绣着栩栩如生的花样子的长袍,挨在上官清容身上比量:“这条长袍可是当初我住在精灵族时,精灵王让人为我特制的,不仅好看,还可以随着穿着人的体形改变大小。你比我矮半头了,如果是别的长袍都穿不上,这条却是没问题的。你还愣着干什么,先洗个澡,再把这条换上再出去。” 说着,费伦拿起个法杖往下一指,地上凭空出现了一个一人多长的浴缸,里面的水还冒着腾腾蒸汽。 上官清容欲待沐浴,看了看费伦,却又觉得害羞,不敢脱衣。费伦见他满面通红,不待问就知道他想什么,又一施法,在浴缸旁围起了一片大理石屏风,叫他莫再忸怩,赶快洗了澡好换衣服。 精灵所制的魔法长袍果然与众不同,看着比他尺码肥大不少的衣服,穿上去却是大小合中,衬得他身材越显修长。颜色又只是一色白,纹绣的花草也是淡雅细致,袍上似乎还笼着一层薄薄白光,映得人脸色莹润如玉,神气完足,双目生辉。 费伦欣赏了半天,老怀弥慰地夸道:“这衣服真是衬人,连你穿着都有几分我当年的意思了。不亏我那时替精灵王劈开玫瑰峡谷,几乎耗尽了全身的魔力啊!你要好好珍惜着这衣服,穿出去让人看看:我费伦的学生,无论是长相还是身家都比别人强,哪能随便让个小子就比下去了!” 上官清容也自有几分惊喜,召出微风将长发吹干,散在颈后,出了埃姆拉之链,重新返回展厅给社里帮忙。 俗话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上官清容本就是金发碧眼,长得也颇英俊,再穿上精灵族加持了物殊魔法的长袍,比起之前灰头土脸的模样,宛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再有见到他的人,无不对他这副形象啧啧称赞,甚至有些女生还以为他体内有精灵族的血统,才能生得这么纤细优雅,气质不凡。 格拉夫社长和安娜副社长在见到上官清容时也恍惚了一下,随即清醒过来,看着躁动的人群,听着女生们或尖细或压抑的呼声,暗自交换了个眼神——赢了!他们今年一定能赢过音乐社了! 第22章 有了魔法美貌光环加持的上官清容,在绘画社的展室里充当了他最熟悉的角色——人体模特。副社长安娜现场做画,给来参观的学生们展示了绘画社的日常练习状态。俊男美女的组合牢牢吸引了学生们的眼球,让绘画社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本季大赛最多的投票。 等到烈日的光芒渐渐收敛起来时,这次社团大赛也轻易地分出了胜负。绘画社以高出音乐社40票的高票数,毫无悬念地赢得了本次比赛的冠军。上官清容拖着肌肉僵硬、骨节咔咔作响的身子,默默地收拾着墙上的画作,带着未能一展画技的遗憾,准备回宿舍……不,是回家面对父亲的怒火。 走之前,他们当然还要去领这回大赛的奖杯和奖牌,上官清容作为绘画社的活招牌,剩下的活也不用他多干,直接被格拉夫和安娜拉到了一楼大厅,站在场边等待领奖台搭建好。 正在他们等得无聊时,一个金色短发,怒气冲冲的高个男生突然闯了过来,差点扑到格拉夫社长面前,却被早有准备的格拉夫一个漂浮法术定在了半空。 站在远处看着的米洛奇还闲心指点给诺顿和科林:当初格拉夫强拖走上官清容时,他就是这么扑过去,然后被漂起来扔进教室的。 那个学生显然是怒火中烧,连还击都顾不上,张口就吼道:“格拉夫,你这个卑鄙小人!谁不知道,你这场胜利来得根本就不光彩!你这是诡计!是不正当竞争!你那个社员根本就不叫社员!他会画画吗?全场有一张他的作品吗?他只不过靠一张脸哄女人而已!” “社长!” 格拉夫这边还没有动静,那名金发男生身后就匆匆冲上来几个人。一个风系学生念动咒语想要解开格拉夫的漂浮咒,可是又慢了一步,格拉夫已主动收回法咒,二人咒语交错的一瞬间,那位社长就已被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米洛奇等三人对那位社长的悲惨遭遇深表同情,默默地转过身去,不让他看到自己脸上憋得扭曲的笑容。其他人却没这么好心,当着那位社长和他的几位社员的面便忍不住喷笑出来,大厅中一时失去了应有的庄严肃穆,回荡着持久而响亮的笑声。 金发的社长爬得很快,起来之后却也不敢再往格拉夫身上扑,一手叉腰,一手哆哆嗦嗦地指着他,恨恨地放话道:“我已经跟组委会抗议了,你们的社员其实是假冒的,莫菲教授已经受理了我的申诉,现在正在调查这个问题。你别以为随变弄个光系法师进社,再给他打扮得好点就有用。比赛靠的是实力!真正的实力!” 格拉夫双臂环兄,充满优越感地笑道:“是吗?比赛靠的是实力?兰斯?肖克拉第一年参加社团大赛时,似乎连第四交响曲也弹不全?那时我们也没跟组委会申诉过你们的社员是假冒的……我还真不知道卢斯科社长你怎么想出来这个说法的,难道是因为有过切身体验,所以特别敏感?” 卢斯科气得差点又要扑上去,幸好音乐社的社员们来得多了,搂肩挽臂地把他拉了回来,强压着不让他再上去自取其辱。 然而音乐社也是有支持者的,他们一直喜爱的卢斯科社长被绘画社的格拉夫社长气得巅狂失态,那些死忠于他的学生也群情涌动,要求绘画社出示上官清容是真正社员的证据。就算绘画水平不高,也不能只会给人当模特,不然的话,他们音乐社也能请个长得更好的站在那里让人看,这回的比赛自然也能胜出。 两社社长几乎要打起来,社员自然也都愤不顾身地拉出多年的仇恨,吵得天翻地覆。尤其是那些本人就有些私怨的,将对方从小到大所出的糗事都拉出来晾到了众人面前。好好的一场颁奖典礼还没开始,就已闹成了揭短大会,若不是组委会的几名教授还在上头站着,这些学生们几乎就要把楼顶揭翻了。 为了平息众怒,表示公平,在教授们过来调解问题时,格拉夫社长主动提议,要让上官清容和兰斯同时展现其才艺,由评委老师打分。 虽然音乐和美术是两项不同的艺术,但艺术都是相通的,总能打动人心。若是他们社这位新社员的水平确实稚嫩,他们也可以放弃这项桂冠;但若是崔斯特的艺术感染力和天赋胜得过兰斯,那还请教授们做个证,卢斯科社长这样无端攻击他们,是伤害了他们社的名誉,至少也要在全校面前给他们鞠个躬道个歉什么的。 卢斯科社长闻言更是怒火中烧,推开自己的社员,又穿透了众人的层层阻隔,终于站到格拉夫面前,咬牙切齿地答应了下来。答应下来不算,还加了个附加条件——若是他们音乐社的人胜了,格拉夫也要向他们道歉,还要让那个伪社员退社! 格拉夫深深地看了上官清容一眼,嘴角往上略一勾,点头应道:“没问题。崔斯特,不用紧张,你只要把平时练习的水平拿出来就可以了,音乐社的兰斯……天份不行。” 上官清容也自信地笑了一笑,向社长点了点头,推了推正挡在他身前的科林,要他让自己出去。那三人颇有些紧张,打算护着他挤过去,上官清容只说了一句:“我是魔武双修。”就把三人的念头都打消了,立在原处看上官清容游鱼一般挤过人群,到了两位社长面前。 教授们也一致希望要文斗不要武斗,也就同意了格拉夫的提议,让上官清容与兰斯在众人面前各展才艺,好一较高下。 音乐社的琴较重,不大好搬,组委会便将这次比赛的场地定在了音乐社,并为了保证比赛双方能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比赛,禁止众人在参观时发出任何声音。 绘画社的男社员们搬了好几张画架和几个画箱来由上官清容挑选,他却早立志用他擅长的毛笔来画,只留下了颜料,却将画架都退了回去。他本意是找一张长桌作画案,展室中却是没有,只得选了一架三角钢琴,将上盖合上当作桌子用,自埃姆拉之链中拿出了毛毡宣纸铺好,又摆上颜料碟,用新炼的青石砚磨了满满一池浓墨,在右手摆了一排或粗或细的毛笔,凝神静气,等待比赛开始。 为了节省时间,莫菲教授提议两人同时开始,兰斯进行演奏时,上官清容就在室中作画。这一点得到了绘画社成员的激烈反对,认为兰斯的演奏技巧不高,也许会不自觉地制造出噪音来,绝对会影响上官清容的发挥,这实在是不公平。 上官清容不忍大伙儿再麻烦,便主动提出:“我对乐器虽然不大熟悉,但却也喜欢音乐,兰斯学长既然是音乐社最受关注的社员,想必奏乐奏得极好,我听着心里自然也舒快,不会影响画画的。” 比赛的人自己都没意见了,教授们自然也乐得省事,就此宣布比赛正式开始了。 兰斯弹的是钢琴曲,十指轮飞,声如玉盘落珠,错杂细密,听着极富激情。上官清容就着他那乐声,捡了支大笔,饱蘸浓墨,下笔辗转顿错,几下便画出一枝老梅枯干来。画罢枝干,他又用红白颜料,调了花朵颜色,在细枝上点染。 画罢花枝,他又拿了小描笔,按着格拉夫社长这些日子教给他的人体结构知识,细细描绘了一副美人像。他心中明白,自己前世画得再好,却是不合这个世上人的审美的,若要一鸣惊人,无过于将两个世界的画法结合起来,让人看着既顺眼,又新鲜。 画上的美人在激昂的乐声中渐渐成形,眉目敏利,娇艳凛烈,身上穿一身曲裾长袍,下摆拖垂得极远,手中捻一枝似开不开的梅花。衣着虽画得含糊,面目却是极清晰,用浓淡不同的颜色,染出一张神情生动,呼之欲出的脸——正是日日相对,常立着画夹画他的瓦拉哈尔小姐。 她相貌浓艳,性清奔放,与红梅相衬,当真是人比花娇。 画到这里,本应已足够,可是此世的画讲究的是不留空白,不求余韵。上官清容虽是舍不得多画,却也不得不又点染了些淡青,画作飞雪。剩下的便实在不能再画,撂下笔来,另取了一枝狼毫提诗。 只刚点了一个墨点下去,他便想到:若以汉话来题,这里的人全不认得,到时追问起这是什么意思来,反倒难以解释;待要不提,却总觉得这画不完整。于是他在那点上又连了下去,转写成此世的文字,将原先打算题的那首《鹧鸪天》,只选了前两句,译了出来。 谁折南枝傍小丛,佳人风色与梅同。 短短十四个字,译成这片大陆的文字却是迤逦数行,倒比用汉话写出全诗来更长。上官清容不习惯用毛笔写这种文字,写得慢了些,但他这画以写意为主,画得还是快,一幅画出来了,那位兰斯学长的乐曲还没奏完。 古代有个故事,叫做画蛇添足,就发生在这种比赛中,那个快的总觉得时间富裕太多,该想法多画点东西,上官清容也是这种心态。他虽是不想再往画上添笔,却还嫌没印上印章不够好看,打算炼个印章出来。 于是他舍下一钢琴的画具和晾晾待干的美人图,蹲下身,就在脚下画起了转生阵。 不一时阵法画好,魔晶布上,他一时找不到可炼的东西,又不能将自己辛苦炼出来的画具再扔进去,蹲在那里一时没了主意。格拉夫社长一招手,把他平平地从空中召了过去,问他不好好画画,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上官清容顺口答道:“画已经画完了,我只想再……” 格拉夫没那个耐心听他想干什么,过去把画纸揭起来,看着上头栩栩如生的副社长,和一树枝干纵横,花朵娇媚的梅花,脸上渐渐浮出笑容,大步走到裁判席前,替他把画交了上去:“我的社员画好了。” 这个速度却是惊人。须知正式绘画一般都要对着模特画数小时才能正式画好,上官清容这么几笔就能出张横幅的,极为少见,一般也只是画个线稿,却没有似他这样用彩墨的。 莫菲教授已接过画与众评判讨论了起来,看到画上神态鲜明的安娜?瓦拉哈尔和清奇古怪的梅花,都啧啧称奇,甚至迫不及待地就要叫过上官清容问一问他是怎么画的。用的纸笔特殊不说,更为奇特的是,画上的植物和衣服也都是前所未见,却又别具一格,天才独出。 兰斯的一曲已然结束,教授们却还都沉浸在新奇的画作中,不曾停止讨论。他不得不主动提醒道:“教授,我的曲目也完成了。” 这时才有几位精通音乐的教授抬起头来,微笑着向他示意道:“你演奏得很不错,我们还要讨论一会儿,你先坐会儿吧。” 看到裁判的表现,兰斯和卢斯科等音乐社的人岂能不知这场比试是谁胜谁负?他们沉郁地等待着结果,却看到评委只顾围着上官清容问这问那,一点儿评判演奏的意思都没有,心中俱都生出了十分的委屈。 不过是张画儿,再好也不过是看着消遣的东西,怎么比得上音乐的伟大魅力? 评委终于问得心满意足,肯放了上官清容回来,也没再多讨论,便由莫菲直接宣布,这场比赛的胜利,是由绘画社赢得。 两名老师将上官清容的画卷展开,浮在空中展示了一阵,并向众人介绍了一下画中的意境,又着实赞美了上官清容那两句诗。夸画好上官清容也就受了,可这诗是前朝一位诗仙北堂闻所著,并非他的手笔。 他受之有愧,又不能说出真相,只得红着脸连连谦虚,顺便多夸了那位兰斯学长几句,意欲分捧。可惜兰斯学长并不领情,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当没听见他说话。卢斯科社长倒是听见了,也给了反应——狠狠地瞪了他们社长一眼,还是没理他。 当然,评委们还是十分尊重他的意见的,也顺便夸了夸兰斯弹奏的技巧纯熟,对乐曲的理解深入等等。 该评的评过了,该发的奖也发完了,教授们率先离去,参观的学生们也跟着如潮水般流了出去。绘画社的社员们还抱在一起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而音乐社的人也已经沉着脸往外撤了。 正在这时,有个似乎是音乐社的女生突然跑到上官清容面前来,眨着明亮多情的大眼睛问道:“你也懂音乐么?我听你刚才评论兰斯学长时的用词都很专业,好像是学过很长时间音乐的人呢?” 上官清容自动忽略了那女生满面的柔情,谦虚道:“不,我不懂什么,只是随口说说……” 卢斯科社长此时挤了过来,满心不悦终于有了宣泄的借口:“这么说,你是不觉得兰斯弹得好了?那你也弹一个让大伙儿听听?一个不懂音乐的人是不会评价别人的水平的,我说的是不是?” 上官清容愣了一愣,为着卢斯科社长的怒气,感到莫名其妙。他若非不会弹这种钢琴,早就要求和那位兰斯学长比音乐了,还能拐了八道弯比画画么?此念一生,自己也委屈不已,只是看着满室乐器,一个都不会用,实在没法硬气地答应下来。 他踉跄着腿后了两步,脚下正好碰到自己架上还没用的魔法阵,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个好主意——这里的乐器他虽不会用,可借着魔法,也能像做笔墨一样,做出他会用的来啊! 想到这里,上官清容心中豁然开朗,点头答道:“若是卢斯科社长一定要听,上……我可以试试。” 他就在众人或关切、或嘲讽、或期待、或不信的目光中,拿起一把小提琴扔进魔法阵中,将四大元素系魔法灌入法阵,引得阵中升起一阵耀目黄光。那小提琴就在光芒中渐渐分解,化成各系元素,又重新拼合。 光芒消失时,一把曲颈琵琶已被风元素卷着,自空中缓缓投向了上官清容怀中。他竖抱琵琶,五指轻轮 ,弹出一串惊心动魄的故国之音。 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 上官清容不觉双目微阖,轻捻慢拢,一曲《昭君怨》合着他的故国之思,自手中流泻而出。 一曲奏罢,他才睁开双眼,便见那位兰斯学长忧悒而深沉的面庞出现在他眼前,脸上似还带着些泪光。 “你弹得真好,这曲子叫什么?这乐器又是什么?可不可以教教我?” 第23章 斗气·武功 … 众人惊艳的目光,兰斯学长求知若渴的态度,让上官清容终于找到了一丝倾倒众生的感觉。琴棋书画诗酒花,当年件件不离他,如今再度因此物扬名,却已是过了多久了?前世吟诗作词,空度春秋;今生却是魔武双修,无暇风月。 可怜他这满腹才思,一腔柔情,竟不知抛与何人。 他柔肠百转,欲语还休,在兰斯灼灼目光逼视之下,不由得两靥飞红,目光轻闪。好容易克服了心中羞涩,要回答他的问题时,门外却响起了一声足以令他心碎胆寒的声音:“崔斯特少爷,原来您在这里。老爷派我来接您……还有早上来接您的那两个人回家。” 满腔柔情,顿时化作飞霜,上官清容抬眼一看,毫不意外地见到了奥利凡德管家,面上正带着十足疏离有礼的笑容,端端正正地站在那里。众人见上官清容家里来人接他,也就各顾各的,不多理会;而那位兰斯学长也只遗憾地要求他下次有时间一定要教自己,跟着音乐社的众人一并离开了。 偌大的音乐展厅,只剩了上官清容和他的三位舍友。 面对着身负重任而来的管家,不仅上官清容,他那三名共犯舍友都觉得心中发苦。尤其是亲手把休伯莱家的车夫送到治疗馆的科林。干的时候说是大胆无畏,可人家找到头上来时,却心虚胆怯,不知怎地把先前那胆子都丢了,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可他还是个有担当的人,自己虽然害怕,却还想到上官清容做的事比他做的更严重——动手伤人的毕竟是他,自己只是帮着打了打下手而已。这些日子他已看着上官清容两头受罪,每回自家里回来,都好像脱了层皮一样,若他父亲再知道了儿子违背自己的意志,还打了自己派去的人…… 说不定,他的好朋友、好同学,他们这几个月点心的免费提供者——崔斯特?休伯莱就要永远离开他们,再不能回魔法学校来上学了! 科林纠结了不短时间,再看上官清容依旧是如遭雷殛,面如金纸,气若游丝,根本就没胆子跟着管家离开。眼见此情此景,科林脑子一热,脚下一动,就冲到了上官清容身前,半扶半搂地安慰着他,主动向管家自首:“其实,这主意是我出的,人也是我帮着弄的,不,不关崔斯特的事!” “不,这都是我的主意,不关你的事!”上官清容感动之余,眼前却不自觉浮现出旧日一些不堪的回忆。 当年在宫中时,不知有多少人不过是与他说几句话,或是送些东西,便被皇上处死。他当时无能为力,除了暗自哭泣,并不能帮他们。可如今,如今他已是三级魔法师、四级斗士,武功也不低,他难道还要重复前世的遗憾,只看着别人为自己牺牲么? 明明是他自己非要违背父亲的意志参加展览,科林他们根本不知道此事,到了此时,又怎么能把罪责推到他身上? 父亲如今也把他当作继承人看,料也不至就打死了他,顶多只是挨一顿打,关上几天,或是不能再上学,依旧如去年一般送到乡下着人看管…… 除死无大事,他一身能担下来的罪责,岂能牵累旁人? 他拿定主意,向着科林和身后的米洛奇凄然一笑,推开二人,大步走向管家。此时奥利凡德正和诺顿说着话,似是解释,又似保证,说他绝不敢责怪三位少爷之类。上官清容走到诺顿身边,轻轻推开他,也努力给他留下了最后一个微笑:“法兰西斯,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请别见怪。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你们不必再费心了。我要先回家去了,再见。” 说罢,向着管家点了点头,再不看自己那几位舍友,向着宿舍方向决然而去。 把他点倒的人救回来后,上官清容就被夹在两名用斗气铠护住全身的骑士中间,如同在押的犯人一般颓丧地回到了家中。 及至回到家中,父亲那冷肃的脸,燃烧着怒火的目光更令他感到前途一片昏暗。他立在门廊处,听着那两名骑士向他父亲详细汇报着他们被暗算的过程,就连他指风扫到的穴位处在何地,那两人都记得清清楚楚,还隔着衣服指给休伯莱男爵看。 这两人,当时不过受了他如此轻微的指风,现在居然还能清清楚楚地认出穴位,果然非同凡响! 上官清容细听那两人分析他的功法,心中却是越听越惊。他自幼生在武林世家,虽未怎么学过,但见识总有一些,似这样从未接触过点穴的人,竟能如此清楚地认穴记穴,当是武学天赋极高之人! 他记得父亲说过,家里的骑士也都是七级以上斗士。他自己虽是四级斗士,但多半是靠侥幸而来,就是近日学的,也都是锻炼身子的粗笨办法,不曾学过真正精深的斗气。而这两人才比他高出三级,对武功竟精研至此…… 看来这斗气也是越学越难学,并不似他从前以为的那般简单。可笑他当初还发下誓言,要在二十岁之前学成八级斗士,这,当真有可能么? 他专注地听着那两名骑士说话,不时想着自己的心思,竟没注意到,休伯莱男爵眼中原先闪动的怒火渐渐消退,看向他的目光透出了一丝惊奇和赞赏。 最后,他挥手制止了那两名骑士的报造,缓缓走向了自己的儿子。 上官清容自觉主动地双膝一沉,跪倒在地,口中颇见诚意地说道:“我不该违背父亲的命令参加社团大赛,更不该困住两位骑士,还把车夫送到治疗馆。我知道自己的过错不可饶恕,请父亲责罚。” 休伯莱男爵眉头一皱,用力把他扶了起来。“你是我的儿子,和我打什么官腔?你要是真认识到自己错了,还能去干那些事?哼,我说的话,你什么时候不当耳边风,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吗?” 上官清容听得心惊肉跳,想接着跪下请罪,却又不敢,只得低着头唯唯应声,不停求他父亲责罚。 孰料休伯莱男爵根本就不打算罚他,而是直接把他带到自己书房,还给了他个座位,用一种奇异的和蔼态度,和他讨论起斗气来了。 这回休伯莱男爵再讲起斗气理论、斗气外放的方法,上官清容可不再当作无用之物,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了。他深觉斗气一物,简直和武功一般高深。若要通过斗气八级测试,达到继承休伯莱家的程度,绝不光是积累斗气便可轻易达到。 学武之人,莫不想得到绝世武功,岂不就是因为空有内力,不会发挥的人,在真正上手时还比不上那些内力略逊,招式却高明的人? 他此时求知心切,只顾听记那些高深的斗气理论,竟是一直没反应过来,给他讲这些的人是他畏惧入骨的父亲。他沉浸在高深斗气知识之中,听到精妙处不时抚掌附和;听到不解处也敢直言发问;有时还将斗气与武功相结合,自抒己见,与父亲争论几句。 休伯莱男爵也是头一次这样好好的与儿子交流,开始只是讲些知识,到后来听到上官清容见地不凡,闻一知十,也是欣喜不已,把自己对斗气的理解和掌握的各种知识都滔滔不绝地灌输给了上官清容。有时听了上官清容杂揉武功与斗气的说法,竟也若有所思,一面自己领悟,一面又替上官清容分说。 父子二人越说越上瘾,终于有了些寻常人家父子的感觉。上官清容也难得地不把他当作一个可怕的父亲,单纯地崇拜起了他的知识渊博、思想深遂,以及对斗气极深的领悟。 直到他的继母休伯莱夫人敲开了书房大门,这场关于斗气的讨论才告一段落。休伯莱男爵还意犹未尽地叮嘱上官清容明天早起练功,等他从宫廷回来,再好好看看他是怎么用斗气给人造成身体不能自主活动的特异损伤的。 他这个父亲,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嘛。 上官清容躺在床上,脑中关于刚刚那场讨论的记忆还不曾消退,父亲嘉许的目光,鼓励的话语犹在耳边。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穿越到此世之后,与父亲少有的几次交流。休伯莱男爵虽然生得凛冽可怕,对他倒也没什么太厉害的伤害。既不曾占有过他,也不曾用过什么刑,便是当初打他,似乎也是为了他不肯好好将养身体,一心求死之故。 后来他又犯过许多次错,还为了继承休伯莱家的事当面顶撞了父亲,可父亲却没再对他动过手,反倒请了好手专门在家里教他,及至今日,还亲自替他讲解斗气原理。 难道,休伯莱男爵这样对他,就是一般人家父子该有的模样? 是啊,世上原就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似前世那样,会对亲生儿子产生欲念的父亲,才不该是常态。 这么说来,他也有父亲了?有一个,不把他当作娈宠,不垂涎他身子,只把他真心当作儿子,真心关怀他,教导他的父亲了? 一想到这里,上官清容便觉一阵鼻酸,眼眶中也热辣辣地,蒙上了一层水雾。他将头深深埋入枕中,脑中不停地回旋着一句话:他有父亲了,他也像别人一样,有个真正可算是家的地方了! 这一宿,上官清容几难入睡,又怕脑中思虑太多,若打起坐来,会走火入魔,只得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折腾着,时时看着窗外天光。刚有些见亮,便匆匆起来洗漱了,换了宽大的练功服,主动下到院中练起斗气来。 纵是累了些又何妨,纵是回到学校还要多费些功夫耗掉肌肉又何妨?父亲如此关爱他,他岂能不好好做到父亲这点要求来回报?更何况,若不好好练习,他哪还有机会在二十岁前通过八级斗气测试,继承休伯莱家呢? 他越练越起劲儿,等到教他的骑士来了,便把自己从前练着就不大对劲儿,却因为不在意这斗气成败而不曾问过的地方全数细问了一遍,并跟着那位老师的动作,将自己错漏的地方一一改过,用心记下。 他每天打坐下来吸收的元素之力极多,又都在体内炼化成内力,其深厚精纯的程度远超同阶斗士,身轻体健,耳聪目明。此时再多用些心,练起招式来自是神形兼备,进步一日千里。 他这一天的进境,远超过平时一个月的积累,看得那位教他斗气的骑士目瞪口呆,心中惊异不已。难道这孩子又用了什么魔药改造身体了?这样进境虽然快,但对他身体的伤害却是极大的,而且会限制住他将来发展的可能啊! 骑士老师心中暗暗喟叹,打算等男爵回来后跟他好好说说这件事,让他管教一下自己的孩子,不要走上歪路,浪费了本身的天份,到头来更害了自己。 第24章 王八之气第二回 … 这一天休伯莱男爵特地提前回了官邸,迫不及待地想和儿子继续探讨斗气与武功的问题。他原以为上官清容趁他不在时,就该在自己房间偷懒,没想到这次他不仅没有偷懒,自己练招时竟还有模有样,比起从前敷衍潦草的情形实在是不可同时而语。 休伯莱男爵大喜之下,干脆甩掉外套,大步走到上官清容面前道:“崔斯特,你今天的状态很好,我来和你做对手练习试试。对了,把你昨天用的那种,能让人无法动弹的打法也用上,让我亲自体验一下。” 上官清容正练得若有所悟,见他父亲这样的高手肯给自己喂招,哪有不答应的。点头道:“多谢父亲指点,还请父亲手下留情。” 休伯莱男爵对他儿子这点水平还是心中有数的,虽说是今日看着状态特别好,那也不过就是状态好,可能能超水平发挥而已,底子毕竟在那里摆着,若是用上真功夫,说不定打不上几下,自己的儿子就又要吐血了。因此上,他倒不怎么主动动手,只在上官清容攻击时随手抵挡,并指点他该怎样出手更有效。 上官清容本就练了一上午,累得可以,只是凭着满腔精神硬撑了下来,又集中精力与休伯莱男爵对练了一阵,便觉全身肌肉酸痛,汗水如雨般顺着身体流下。 这样消耗下去,恐怕未能让父亲看到他这些日子练习的成果,他的体力就要不够了。上官清容心中念头一闪,动作渐渐缓了下来,深深呼吸了几次,气息放得绵长,一改之前用力拼斗的方式,运起太极功法,以不变应万变。 他静下来之后,又觉得境界一变,似乎休伯莱男爵也随着他静了下来一般,之前看着眼花缭乱的动作,此时竟如映在明镜之中,一招一式都清晰缓慢,他略略一伸手,便捉住了那只伸向自己的大手。 也不消多加运力,他只须借着那手来时的劲道,一弯一推,再随之一转,休伯莱男爵偌大的身子就不由自主地随着他滴溜溜地打了下转。上官清容的手如同粘在了那只胳膊上一般,云手连绵,带动休伯莱男爵,只能顺着他的招式节奏打下去。 上官清容似乎陷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境地,他已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也不知自己手上正使着什么招式,甚至刚刚几乎要将他坠倒的疲倦也消失无踪。他脑中此时只剩下一个心思,就是一式一式地将自己的招式使下去,周而复始,连绵不绝,直至天荒地老。 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这样机械性的动作不知持续了多久,久到休伯莱男爵都已感到体力透支,脚步见了踉跄;久到一直在一旁留心观看这场比赛的那名骑士觉得上官清容状态不对,似乎是被什么魔法迷住了,也插到这场战斗当中,一掌拍上了他的肩膀。 上官清容内息灌注全身,那名骑士手拍之处,正好在他肩井、巨骨两处大穴上,内力立时反弹,将那骑士推得倒退几步,他自己却浑然不觉,继续练招。 休伯莱男爵见此,也觉得自己的儿子出了什么问题,顾不得多想,右手被抓着用不上,左手便运上了斗气,向着上官清容颈间砍去。 手还未出到中途,却被上官清容骈指如剑,连点孔最、尺泽二穴,手臂一软,便再抬不起来。上官清容一招得手,更是趁势在空中虚指,一道道光气在空中交织,又将他父亲天突、期门、章门等大穴一并点上,让休伯莱男爵如愿以偿地亲身体验到了大儿子发明的特异斗气伤害。 将休伯莱男爵点住后,上官清容右手招势不停,还在推着云手,可这回再推时,休伯莱男爵便不能随着他动作,而是硬梆梆地摔到了地上。 幸亏有这么上摔,上官清容手上一空,力无泄处,原本圆满澄明的心境便出现了裂痕,这才从刚才那种状态中醒来,发现了自己对父亲和老师做的事。 休伯莱男爵见他面上又惊又惧,不知如何是好,隐然有想一走了之的意图,赶忙喊道:“快帮我治疗一下,让我起来!” 这一声喊倒还是中气十足,并不似受了伤的样子。上官清容略感安慰,走到休伯莱男爵面前,指尖轻点,替他解开了穴道。 休伯莱男爵仔细感受着体内斗气的运气,和儿子在他身上轻点的感觉:“这种伤害好像不是斗气造成的,而是单纯的肉体伤害,是吗?还是要锁死对方行动时需要斗气,解开时不需要?” 上官清容见父亲并不生气,也大胆了起来,应声答道:“并不完全依靠斗气,只是要认清这几个……这几个点的位置。只要点得准确,力道大些就可以,当然,斗气越强,点、点到那里造成的效果也就越好。” 休伯莱男爵本是看不惯他那紧张小心的模样,但如今儿子有了出息,再看起来就不觉他是懦弱无能的表现,反倒觉得他这么小心,是因为尊敬自己这个父亲。于是,休伯莱男爵也格外地和颜悦色起来,拍着他的手道:“不必担心,我没受伤害,斗气运转也一切正常。不过,你是怎么找到这几个点的呢?是你们的魔法老师讲的吗?” 他的认穴还是前世和商神医学的,如今他已转过一世,也不知商永靖如今是生是死,是否也能和他一般,再有奇缘。上官清容想起这个前世待他最温柔的男子,心中不由一痛,垂下眼睑盖住眸中过多情绪,略显压抑地答道:“这都是我,以前没事时,研究的。练习斗气的目的就是对敌人的身体造成伤害,这样的话,还是要多研究研究人体哪些部位易受伤害……” 他有些编不下去了,便停了口,眼观鼻,鼻观心,尽力将隐居在山谷时的那一幕幕排除出心底。他已是新生的人了,不能总是抱着旧时的一切生活,至少不是现在。也许哪一天,他有了时间,不必再学任何东西,一个人在的时候……可不是现在,不能是现在。 看着儿子明显低落下去的情绪,休伯莱男爵也不再追问。他似乎对这个借口倒还相信,若是从前他自然不信,可刚才被儿子打得几无还手余地,他也开始反思了一下,自己是否过于低估了这个儿子?还是,这孩子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 他儿子从小就是个天才啊!在他的前妻还活着时,他不早就确认了这个事实么?只是续娶了现在这个妻子后,他的大儿子才越发平庸起来…… 休伯莱男爵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究竟在这个敏感而早熟的孩子身上发生了什么,才让他刻意隐藏自己的才华? 自从他续娶之后…… 休伯莱男爵若有所思地派人将上官清容送回了学校,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开始认真地考虑起自己的婚姻和家庭问题。 而回到宿舍的上官清容,则得到了三位舍友最热烈的迎接。他看着三名急得眼眶发青,嘴角都起了泡的舍友,感动得泪光莹然,主动拉着他们的手,不停说着:“我没事,我没事,我父亲已经原谅我了,他没怪我,害你们担心了,真抱歉……” 科林上来就抱住了他,用力拍着,把头埋在他肩上,含含糊糊地说:“今天有好多女生给你送点心来,我们都没吃,都给你留着呢!米洛奇还以为你回不来了,还打算去看你呢,我和诺顿没让他去……” 上官清容也激动不已,连连对着三人解释道:“都是我的错,害你们这么担心。其实父亲对我很好的,真的,你们以后不必再担心我了。” 诺顿已经替他泡了茶递过来,叫他们俩先分开一会儿,坐好了再说话,而米洛奇仍是一语不发地在一旁坐着,只是脸色比上官清容刚进门时平静下来了不少。 被科林放开之后,上官清容才有暇向米洛奇道谢,又吃了两口科林递过来的点心,给这三个不知脑补了多少他被父亲打得死去活来,训得死去活来的同学讲了这两天的真实经历——他不仅没挨打,反而把他父亲和老师打伤了,而且似乎他父亲不仅不生气,还挺高兴的,对他既温柔又关怀,还和他进行了一次“父子对话”! 他这副受宠若惊,恨不得诏告天下他父亲对他多好的模样,惹得三名同学更加可怜他了。 科林默默地将手伸进兜里,摸着父亲给他的交际费,决定在暑假回家时好好孝顺孝顺老父。看人家崔斯特是怎么对待父亲的!他天天拿着大把零用钱在外面乱花,回家父亲也总是笑脸相迎,居然还为了找不到好的结婚对像而怨恨父亲。 他真是个不孝子! 诺顿和米洛奇似乎都不像他这么不孝,但与上官清容这样感恩的好儿子相比,也各各感到对自己家的父母十二分地惭愧抱歉,恨不得暑假回家就彩衣娱亲,报答父母大恩去。 似乎一夜之间就懂得了“百善孝为先”的三名异世学生,不顾考试周的繁忙,在每科考试结束后,都要出门去逛逛街,给自己的父母买点王都最流行的饰品用具。在这三人的引领之下,整个魔法学院一年级都兴起了购物潮,来缓解初次经历大考的心理压力。 这场潮流的真正引导者上官清容却一直置身事外,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绘画社里——自从他上次艺压音乐社,不仅格拉夫社长天天让他开堂讲授水墨画技法,音乐社的兰斯学长也没事在路上劫下他,趁着各种零碎时间探讨琵琶这种新品乐器的属性。 忙碌的生活也没能再持续多久,暑假终于来临。无论家在王都还是在其他省,大伙儿都要收拾行装,回到自己家中,享受上学期间难得的悠闲时光。 然而上官清容的日子却注定难得悠闲。暑假刚刚开始,那位曾与他有过一段不大成功的露水姻缘的奥伦学长就登上了休伯莱家门,指名点姓要与他一见。 第25章 XXXX百事哀 … 奥伦学长整个人已瘦了一圈。脸色铁青,容颜憔悴,眼眶底下还染了一层浓浓的青黑色,原先光滑柔润的头发都有些分叉,好似干草一般。 而把他折磨成如今这副模样的,无庸置疑,就是正坐在对面沙发上,战战兢兢地接待着他的上官清容。 奥伦木然地端着茶,眼珠间或一轮,却也不看对面的人,只打量着房间的装饰。 这种情形确是有些瘆人。上官清容实在与他耗不下去了,放下手里的茶杯,诚恳地低下头道歉:“奥伦学长,上次在你家里的事,纯属意外。我当时是……是有些冲动,意识不清,误把你当作……当作……”当作了前世那些,肯为我倾倒之人。 奥伦的眼睛这才转向他,神情依旧有些呆滞,却不似刚才一般木然,终于带了丝活气。上官清容低垂的头,失落的表情,还有隐晦的话语,都直指他的心。他也放下了手中不曾喝过一口的茶水,上身似要站起来,腿上却又无力支起,双手伸在空中,想扶一扶上官清容,不等碰到他又收了回来,悬在空中不进不退。 “不怪你,是我自作自受!”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显得喑哑无力,短短几个字,仿佛就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崔斯特?休伯莱,你这个人,为什么会这样呢?” 上官清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这位憔悴伤心的学长,又很快垂下了头,不敢猜度他究竟要说什么。 很快,奥伦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为什么不接受安娜的感情?我已经放弃了,我已经不再出现在你们面前了,我已经……你如果和安娜在一起,我心里至少会平静些,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是一个人?” 上官清容被他数落得没头没脑,有些惘然地辩解道:“学长,我和瓦拉哈尔学姐没什么,真的,你不要误会了。她,她是个好女孩。” “我当然知道!”奥伦双手一撑桌面,突然站了起来:“我知道她是好女孩!我喜欢了她多少年,怎么会不知道她有多好?既然她这么好,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 他的脸上已涨成了猪肝色,手也微微发颤。上官清容熟习医理,看他面色便知,这是中风的先兆。 上官清容心中微微一惊,伸手点了他颈下几处大穴,又捉过他手腕来,向体内输入一段真气,待他脸上血色褪去之后,才耐心解释道:“奥伦学长,你听我说。那天的事,我后来向瓦拉哈尔小姐解释过了,她也知道只是误会一场,不再有什么想法了。你若不好意思向她道歉,那我替你转达此意,或传递封书信都行。” 奥伦学长本不喜欢男子,被他强吻了一场,还被安娜小姐当面看到,想来心中已当是奇耻大辱了吧?上官清容自嘲地笑了笑,放开了奥伦的手,继续哄劝道:“学长,我听学姐说,你退出绘画社之后,再没去见过她,她一个女孩子,自然也不好主动约你。你还是忘了那件事,好好地跟她见个面,再讨她欢喜吧?毕竟你们相识多年,如果为了这件意外就断了,多么可惜?” 他也不知这话奥伦能听进去多少,会不会相信,只一径低头说着,可对方一直毫无反应,既不答应,也不再生气。抬头一看,奥伦学长也不知是听没听他讲话,左手按着右手脉门处,不断摩娑,两眼空洞地望向远方。 难道他刚才的举动……让奥伦学长觉得脏? 他心中一颤,复又强压下酸楚之感,摇铃招来女仆打水来给奥伦洗手。那位一直爱慕着崔斯特的小女仆端着银制面盆,款款走到奥伦面前,娇声提醒他洗手。 奥伦这才从自己的世界中恢复过来,看着眼前的水盆,还有面前微笑中带着清愁的上官清容,又惊又怒道:“你……你就这么,就觉得我这么恶心么?就连坐在你家里,都嫌我弄脏了这里的空气?” 这难道还是他的错了?上官清容委屈不已,叫小女仆把水端下去,这回他也不说话了,反正奥伦学长看他不顺眼,他怎么做都是错。可他既然这么讨厌自己,又上门来找他做什么?就为了再来折辱他一回么? 上次他们出了这事,难道不是因为奥伦学长存心不良,先给他下了春药么?他虽是有心息事宁人,却也没耐心再受这不白之冤了。 上官清容赌气不说话,只频频举杯喝茶,盼着奥伦学长见他端茶,自觉地离开。可那位奥伦学长不仅蛮横不讲理,更是毫无眼色,见他端茶来喝,便也跟着喝,一丝要走的意思也没有。 一直喝到杯中绛红色的茶水已涓滴不剩,奥伦才抬起头来,脸色显得极为难看,似乎费了极大努力才挤出一句话来:“我提前毕业了,过了暑假就要去维罗尼亚的法师塔做学徒。” 维罗尼亚的法师塔,上官清容模糊地记着有这么个东西,可到底是什么却不大清楚,只得含糊恭喜道:“是么?那里的魔法教育必定更加优秀,我这里预祝学长前程似锦,早日学成归来了。” 这话不知又怎么惹着了奥伦,他狠狠地在桌子上拍了一把,拎着上官清容的领子,把他揪到自己面前,厉声怒吼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好好地放着王都不住,放着国立魔法学院不上,跑到鸟不拉屎的维罗尼亚吗?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这个混蛋!你毁了我!” 他长腿一抬,便迈过茶几,紧紧贴在了上官清容面前,几乎与他呼吸相闻,手上因为过于用力而迸出了条条青筋:“我已经被你逼成精神病了,你还在这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 “奥伦学长……”上官清容感到呼吸困难,却也不敢推开他,生怕再激怒这个濒临崩溃边缘的学长,让他当场犯了什么病,只略略仰着脖子,免得两人凑得太近。 可就这么轻微的动作,还是引来了奥伦的又一次发难:“你躲什么躲,你当初亲我不是亲得很熟练吗?……你把我当成女人,又亲又摸的,害得我,害得我……” 奥伦的神情越来越悲愤,脸色红得几乎又要中风。他腾出右手来,抓着上官清容的手摸索向下,按上了一处坚硬灼热,上官清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我现在已经变得不正常了!” 这话吐出来后,奥伦的脸色倒是不那么红了,如同烫到一般撒开了上官清容的手,放开他的领子,颓然坐倒在沙发上:“我自从那天……之后,一想起来,一想起来就……” 他双手捂住脸,用力喘息着,许久才平静下来。“我现在,连安娜都不能想了,一想起她来,眼前就浮现出你的脸!你说,我还有什么脸再和安娜复合?有什么脸再留在学校里?我还有什么脸……不去那种没人认识的荒僻乡下度过一生?” 难道奥伦学长也喜欢上他了?上官清容心中一惊,不可能的,他明明一直在嫌弃自己,而且他喜欢的是安娜学姐……可是手中还残留的触感却真真切切地提醒着他,这一切并不是他的梦境,学长他对自己真的,真的有欲望。 那他对学长呢? 上官清容站在沙发旁,呆呆地看着低头掩面,痛苦不已的奥伦,仔细回忆了他们之间的一点一滴。他最一开始,是有些害怕奥伦的,之后虽然习惯了,却也说不上与他关系多好。被他下药之后,则是混着怨怒和愧疚,不敢面对。唯有爱……他们之间,本就只有误会,何尝有过爱? 可是学长,好像是想要他的身体…… 不论如何,他曾答应过后妈大神,要像前世一样倾倒众生。来到此世已一年有余,除了乡下时认识的小利特,也只有学长一人当面向他表白,若不答应,是否对不起后妈大神的期盼? 这种为难的情境,并不是他所期盼的。若学长对他有几分怜爱,不单纯是因为身体的需求,该有多好?这样毫无感情,只为发泄而要他,他该答应么? 上官清容心乱如麻,掩饰般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颤抖着送到嘴边,借着氤氲的白雾遮掩住眼中复杂的神情。 奥伦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也觉得恶心,觉得害怕了?害怕这个,被你弄得不正常的我?”他突然笑了起来,声音中全无笑意,反而充满了绝望:“你不要害怕,我很快就要走了,我再也,不会回王都来了。哼,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我怎么会,对一个男人……” 那声音渐渐低沉,最后竟夹杂上了几丝鼻音。上官清容听得不忍,用力咽下一口茶水,看着奥伦学长头顶杂乱的短发,终于下定了决心,微微咬着牙,蹲身抚上了奥伦的手,在他耳边轻道:“学长,我不会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要的话,我可以……” 奥伦啪地打开他的手,眼睛瞪得几乎要突出眼眶:“什么意思?圣人崔斯特?你是可怜我吗?是要借着我来突显你的宽容和慈悲吗?还是要居高临下地欣赏我的丑态?” 上官清容跪坐在地上,捧着自己的手,默默地垂着头,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是啊,奥伦学长只是一时觉得他的身体有吸引力罢了,对他这个人,自然还是嫌弃的,甚至因为嫌弃他,对自己都生出了厌恶感。 这样讨厌自己的人,他……又何必去自取其辱。 第26章 没有肉及周边产品 … 两厢沉默地对坐了许久,奥伦终于把头从手掌中抬了起来,看到了瑟缩在他身旁地板上,与他一样伤怀的上官清容。 他这是干什么,在家里纠结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过来跟这人吵一场?他又不是女人,就是女人,让男人亲一下也不算什么啊! 何况,人家也不是故意的,这事从头到尾都是他咎由自取。是他给崔斯特下了药;是他跑到人家床前,送上门去上人亲;是他被男人磨蹭了两下就要抬头;是他这些日子天天想着一个男人…… 他明明来之前想明白了这都是他不对,想跟崔斯特道个歉,怎么如今又弄成了这个场面?他已经十七了,明年就要行成人礼了,跟一个才十三岁,什么都不懂的傻孩子发什么脾气! 想到这里,奥伦又懊悔了起来,双手揉搓着衣袍下摆,仰头望向天花板,在心中给自己打了几次气,终于冲口而出:“抱歉,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我本意是来向你道歉的,只是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道歉的话语一旦出口,再说下去便没有他想的那么难了。他也不管上官清容有无反应,一径说道:“我知道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我不对,我说那些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控制不住。我只是害怕自己,我像个怪物一样,对着男人发情……不,不,请你忘记这些话,我会离开你,远远地离开王都,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我来对你说这些干嘛呢……我早应该自己默默地离开……” 上官清容抬起头来,眼中伤痛之情又一次加深。如果奥伦学长这样因为男人的身体而动情就算是怪物,那他这个、这个只愿依附男人而生的人,又算是什么呢? 他终于站起身来,伸手虚按在奥伦唇边,直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学长,你并不是什么怪物,若说男人喜欢男人便是令人恶心,令人厌弃的,那么这个人受人唾弃的人也该是我,不是你。” 奥伦愕然忘向他,张口结舌,一时不知他在说什么。 上官清容的神情竟越来越平静,说出了更多让他难以理解、难以接受的话:“我早就知道,在这世上,男人是不会喜欢男人的,可我生性就喜欢男人。我本就是为此而生,我这一生唯一的目的,唯一的价植,就是被人,被与我同为男子的人喜爱。我自幼就是如此,可能你看着我恶心,看着我像怪物,可我自己不觉得。我只是盼着与有本事的,能体恤我一些的男人相知相恋,共度一生。这一生,上一……不,我生生世世,也都会这样。” 他收回了手,离得奥伦更远了些,嘴边竟微微流露出了一丝笑容:“你不必离开王都,学长。该离开的人是我。我这就去向所有人说明此事,还你一个清白。可是,有件事我希望你记着:我是喜欢男人,我是想要依附男人活不下去,可我不觉得这样是恶心的,是低人一等的,我并不是怪物……”我只是个弱受而已。 身为弱受,被不好男风人鄙夷唾弃,难道不是最自然不过的么?无论被骂作祸国妖男,还是被指斥自甘下贱,承欢于人,又有什么大不了呢? 他在这世上不过短短一年,竟把后妈大神的教诲,弱受神殿里学过的一切都忘了,要像这里的人一样,不近男色了么?若真如此,岂不辜负了后妈大神对他的一片苦心,也辜负了自己来这世上后的一切努力? 他不是山间木芙蓉,只消自开自谢,自艾自怜。他这一生,是肩负使命而来,注定要成为人人迷恋,倾倒众生的绝代弱受的! 眼前纵有多少艰难险阻,他也要一一踏平;就算千夫所指,他也要迎着众人的眼光,走上自己该走的那条路! 沉默在上官清容和奥伦之间漫延着。不知过了多久,奥伦终于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讶异的目光在上官清容脸上不断逡巡:“你,你喜欢男人?那你那天亲我,不是因为催情剂的缘故……你喜欢我!” 这个指责的跳跃性也太强了,上官清容仔细想了一想才反应过来,对明显比之前情绪动荡更激烈的奥伦学长解释道:“我当时的确……虽然药效没有完全解开,但也没到认不出男女的份上。不过,我对学长你本来也没什么非份之想,只是事急从权,见有个男子进来,便想先解一时之需……” 不过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奥伦的脸色一下子由红转黑,脸上怨愤、哀伤、自怜、痛恨等各种神态变幻不定。 “那,你心里那个人到底是谁?如果你看不上我,至少也要让我知道,到底那个人是谁!” “我喜欢什么人又有什么关系?这种事,从来都不由我说了算。”哪个人的权力大,哪个人的本领高,哪个人要我,我就是谁的,谁又会来问我喜欢不喜欢的事? 上官清容凄然一笑,弱受的本份就是逆来顺受,就如江上浮萍一般,身随浪转,命数由天,问什么心中有何人。就算心中真有了个人,那些爱恋争夺他的男人,又哪有一个肯因此就放手让他与心上人比翼双飞的呢? 奥伦学长虽然颓唐可怜,但他岂不也是可怜之人?他肯可怜奥伦学长,又有谁来怜惜他呢? 上官清容觉得从心底到全身都漫延着委屈难过的情绪,再无力支应奥伦,也不再端茶,直接下了逐客令:“学长,我今天有些累了,明天行吗?明天我就去和安娜学姐,和别的同学说清此事,替你洗脱污名。你放心,我不会推托不认的,明天一早,我起来就去找她们。” 奥伦闻言,却并不露出什么高兴的神色,也不依言离开,反而走近了上官清容,主动伸手抚上了他的肩头,不带一丝火气,也不带一丝欲望。 “崔斯特,其实我一直知道,你是个很宽厚的人。可我当时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你知道吗?我看你不顺眼,其实不光是为了安娜的事。你从小就受女人喜欢,现在又魔武双修,还受光明神垂爱,当上了光系法师。我以为你一生都这么顺遂,所以才会对我这个失败者处处宽容……” 他轻轻抱住了上官清容,感受着怀中瘦小单薄的身躯中散发出的无穷力量:“可是,我错了。你的宽容和善良,从来都不是因为对痛苦的无知,而且来自你勇敢的心。崔斯特,你真是个了不起的人,这样敢于直面自己的内心,直面自己异于常人之处的人,我是第一次见到。我好像,也能从你身上吸取到这样的勇气。” 他放开了上官清容,仿佛重生一般,收敛起了全身负面的气息,平视着他的眼睛说:“我今天是来向你告别的,因为我马上要去维罗尼亚,恐怕会有很久不能回王都了。之前那些无理的举动和要求,请你不要介意,也请你忘记我那些可怕的样子。还有,那件事,安娜其实也没再怪过我,而且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我来时那样狂躁,其实都是因为我的心太狭窄,是我太软弱了。我现在才明白,挡在一个人面前最大的阻碍,并不是别人的目光和议论,而是自己的心。” 奥伦的手抚着自己的心口,向着上官清容微微一笑:“但愿我也有你那样的勇气,能够直面自己这异于常人的……的感情。不过,多谢你这样诚心地开解我,让我也有勇气相信,我并不是个怪物。可能我现在还是不够坚强,还需要更多磨练。等到我能够拥有像你这样直面自己的勇气时,我也许会再回到王都。而且那时的我,必定会成为一个强大的魔法师,可能比你还要强大……到时候,我会再回来看你,那时候,你可以把我当作朋友吗?” 上官清容心中也感到了一阵宽慰,自己的痛苦仿佛也减轻了许多。他点了点头,微笑道:“当然,奥伦学长。只要你不嫌弃,我现在就是你的朋友了。” “现在还不行,等到我配得上做你的朋友,我会再回来找你的。” 奥伦走向门口的衣帽架,摘下自己的外套夹在手臂上,打开了门正要往外走,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对上官清容说:“对了,你的事情,不要告诉别人好吗?我希望你可以等等我,等到我有勇气对人说出自己的真正心事时,你再和我一起告诉别人。这样的话,我才不至于被你落下太远啊……”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再不停留,坚定地走向门口,上了停在门外的马车。 上官清容一直送他送到中庭,未过大门便收回了脚步,重新走回了自己小小的卧室。虽然不知是哪句话打断了奥伦学长,但看他从阴郁重新变得正常,上官清容自然也是十分欣喜的。 茶几上的茶具已有女仆收拾过,房间里重新恢复了整洁,再没留下一丝奥伦来过的痕迹,可这痕迹却已深深地印在了上官清容心上。那位奥伦学长,确实是个胸有大志之人,将来定非池中之物! 这样一个人,居然也对自己如此推崇,还有意将来与他结交为友,他是否也该感到荣幸?还是说,奥伦学长其实对他也是有些情意,只是以前不知男风为何物,故此不肯承认?那若能再见奥伦学长,到时候,他们又将是什么关系? 苦苦思索了一阵,上官清容又自嘲地笑了起来:他将来不知还有什么经历,也不知要落入何人之手。奥伦学长与他纵有几分交情,侯门一入深似海,到时候哪怕再见,也只能形同陌路了,他现在想这么多又有何用? 第27章 苦学 … 屋中少了一人,竟安静得有些清冷。 上官清容刚把身子蜷缩到沙发里,一个似燃烧着雄雄怒火的苍老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不像话,太不像话了!崔斯特,我一直觉得你挺听话,挺懂事的,真没想到你脑子里满都是这种东西!” 费伦大魔导师的身形浮现空中,面色都带了些青灰,横眉立目,指着上官清容,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见他这副模样,上官清容又怎还看不出,这位一直温柔耐心地教导他魔法和做人知识的老人,也和方才的奥伦学长一样,嫌弃他是个喜爱男人的人了。 “老师……”上官清容虚弱地喊了一声,立刻被费伦打断,连声骂道:“别叫我老师!我没有你这样的学生,我还以为我困在埃姆拉之链里五千年,光明神怜悯我,赐给我一个好学生,没想到你才上了一年学,认识了几个人,就开始不学好,天天想着怎么谈恋爱。这些日子你不好好学习,我还以为你是练习斗气累的,纵容你减少了这么多学习时间,还替你写作业……” 费伦一说教起来,就是连篇累牍,词一串一串,连口气也不带喘的。从上官清容小小年纪不学好,满脑子想着谈恋爱;又说到当年他为了学习付出了多少辛苦,好几百岁了也没和女人交往过;又说到他一个堂弟就因为把心思都投到了恋爱上,与魔族作战时,因为默发魔法速度不够而含恨身亡,话匣子这一打开就没完没散。 直到天色擦黑,费伦大魔导师才终于觉得自己教育得太辛苦,停下话头,给了上官清容一个主动承认错误的机会。 “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上官清容不敢直视费伦锋锐如刀的目光,只看着他口鼻处,黯然答道:“我已经不配做老师的学生了,我愿意将埃姆拉之链送给您看上的人。这一年多来,受到您这么多教导,却辜负了您的期待,实在是不孝,只希望您能尽快挑个好学生,早日将他教导成材,勿再以我这不成器的徒儿为念了。” 这话才落音,一道魔法光芒便打到了他脸上,瞬间肿起一片,火辣辣地烧了起来。上官清容捂住面颊,慌乱地看了费伦一眼,刚想认错,却听见费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当我是什么?你不想好好学习了,就想把我送给别人?告诉你,门儿都没有!我现在已经不是被封在埃姆拉之链里的时候了,你就算把我远远的弄出去,我也能靠法力回来!” 上官清容连忙告罪:“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奥伦学长刚刚也说过,喜欢男人的是怪物,是受人唾弃的,我怕您也不想要我这样一个徒弟,想换个好的……这都是我私心揣度,请老师恕罪。” 费伦这才把举着法杖的手放了下来,严肃地批评道:“你胡说什么,我是你的老师,我只关心你将来能不能当上大陆第一的大魔导师,能不能继承我的威名,能不能让所有的人都臣服在你的魔法之下。至于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那不都是小事嘛,等你成名了,不知多少人都会顺着你的喜好,给你送美女……好吧,男人可能也会有!我生气的是你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成天想着谈恋爱!想当年你的老师我都当上大魔导师了,也没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过。魔法师的情人只能是魔法,怎么能让恋爱挤占了学习魔法的时间……” “老师!”上官清容惊喜地打断了他的话:“您是说,您并不觉得我这样一个人,不配做您的学生么?” “啊?啊。当然!我是说,你喜欢男人不算什么大事,只要别妨碍了自己的魔法学习就好。我以前有个堂弟,就因为花了太多时间在追求女人上,结果在一次与亡灵魔导师对战中,因为默发魔法不熟练而阵亡……那时有太多人死去了,你连想都想不到。在战场上,血肉横飞,我们的同伴死去后,炼金术师们不得不立刻将他们的尸体分解,幻化成元素。如果不那样的话,他们就会成为亡灵魔法师们手下的傀儡……” 费伦一边用法杖敲着桌子的边缘,一边回忆着五千年前的战争。他的朋友,他的同志,他的亲人,还有他自己,都被埋葬在了那场战争中。如今时光如烟逝去,过去的一切早已不可得回。只剩他一个人,失去了身体,失去了大部分的法力,只能凭借着埃姆拉之链保住灵魂,苦苦地挣扎在这个已变得全然陌生的世界上。 好容易收了一个资质不错,运气也不错的学生,如今还不好好学习,天天想着谈恋爱,还想把他这个老师送给别人去! 原本带着悲伤与惆怅的回忆,又转到了对上官清容的怨念上,费伦怒气冲冲地看着他,立下了师徒间的第一条约定:“我以后再也不会纵容你了,再也不替你写作业了!每天不管你干什么,必须保证6个小时的魔法学习,5个小时的打坐时间,今年八月份的测试如果有一门没通过,你以后就不许再出门,不许和任何同学玩了!” 上官清容此后的生活,可用李清照的一句词来概括——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刚回家时,因为训练艰苦,费伦一直很心疼他,学习时间缩短了不少,只要能保证冥想就可以。冥想在上官清容做来就是打坐调息,几个周天运转下来,自然神明澄彻,体力转强,再睡上一觉,转天的斗气训练也就不那么难挨了。 可再加上魔法学习就不一样了。一天的斗气训练结束后,他通常都会累到几乎支不住身子。累到这地步,不仅不能打坐调息,还要挑灯夜读,背那些看都看不懂,念出来舌头也要打结的咒语,还有上万年繁琐无聊的魔法史。 头悬梁、锥刺骨、书尽三缸水,在他父亲的关照下,在费伦的督促下,上官清容蓦然觉得,自己已经快赶上古圣先贤了。 而他在考场里取得的成绩,几乎也能赶上古圣先贤了。 不知是心理还是生理压力的结果,他的魔法和斗气发射出来的时候,都给人一种爆炸般的感觉,比之上次考试又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五级!四大元素魔法和斗气的等级都实现了质的飞跃,一口气将他送到了一个特别的阶梯上。他的父亲在考试结束后,不仅拿到了儿子的斗气测试结果,也从魔法公会拿到了魔法测试的结果。 如果说斗气四级、魔法三级还是个不能说明什么的数据,如今这五份五级测试成绩单,却让他不得不改变对长子的看法。 也许他的儿子选择魔武双修并不是因为无知,并不是因为急于求成,也并不会让他变成一个没有前途的废人。 他的儿子,崔斯特?休伯莱,很可能是个天才,一个无视这世上所有为庸人设下的条款限制的天才!而这个已如朝日般绽放出光芒的孩子,今年才十三岁。谁也不能预估到,他的未来将会何等闪亮。 但是,这孩子越优秀,他就必须越严格地教导他,不然他这么小的年纪,万一被什么人引诱,学会了吃喝玩乐,岂不是要毁了这天赋?休伯莱男爵激动之余,开始后悔起去年对儿子的放纵来——若是一早就没有放弃过他,给他请几个老师来好好管教,说不定他现在还能取得更好的成绩呢。 先前只想让儿子有些自保之力,叫家里的骑士教他斗气也就够了,可要想让他成为像自己一样的十级斗士,甚至超越自己,跨入斗圣的门坎,只叫一个七级斗士教导他完全不够。他要给崔斯特找一个真正的名师,指点他进入更高深的斗气殿堂,成为一名真正优秀的斗士! 五天之后,一名高大健壮,长了一头如狮鬣般浓密金发和灰色眼睛的中年男子推开了休伯莱家的大门。不等人引见,那男人便几步跨到院中,紧紧抱住了正在指点长子练功的休伯莱男爵。 “斯宾塞,我的老朋友,咱们有多久没见了?自从我去了梅格郡,就一直没联系过吧?没想到你还能想起我来!” 休伯莱男爵也笑着回抱了他,在他背后狠狠拍了几巴掌:“你还有脸说,你当初什么都没说就跑去了梅格。要不是后来我有同事去了那里,听说你在那儿搞了个佣兵团,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在哪呢!对了,你那些佣兵团员呢?你这么痛快就跑过来了,他们不会追来找我要人吧?” “要什么人,他们也都来了!不过你儿子在哪?我要去见见我的小崔斯特,看他还认不认识沃特叔叔。” 休伯莱男爵这才放开老朋友,挽着他的胳膊,满脸自毫地指着上官清容介绍道:“崔斯特,这是你沃特叔叔,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的,还记得吗?沃特,你认不出崔斯特了吗?我觉得他和两岁时没多大变化,当然,实力是有了大变化了,他现在可是个五级斗士了!” 沃特似乎这才注意到一起站在休伯莱男爵身边的上官清容,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他,对身边的好友说道:“这是你儿子?五级斗士?你不说的话,我简直要以为你当初在外头生了个女儿呢。这小细胳膊小细腿儿的,怎么能是斗士?” 休伯莱男爵也颇为遗憾地看着上官清容的身体,辛酸地说道:“本来不这样的,这孩子一直壮得像头小牛犊一样。就是从去年和人决斗被打伤了,身体才一直恢复不过来,总是这么瘦巴巴的模样。现在还好些了呢,没放假之前你没见到,那就是个骷髅,身上一点肉都不长。” 第28章 冒险 … 上官清容一直袖手站着,听父亲和朋友说话,直到他们聊到一个段落,才上前鞠了一躬,恭恭敬敬地跟他请了安:“您好,沃特叔叔,远来辛苦了。” 沃特揉着他的脑袋,和蔼地笑道:“没什么,你还挺客气的。崔斯特,你已经是五级斗士了?进步很快嘛。可是男子汉老是窝在家里是不行的,要不要和沃特叔叔出去玩玩?” 玩什么?他父亲让不让?他父亲就算让了,上官清容低头看了眼胸口,衣领下严严实实掩着的埃姆拉之链中,还有个把他当成顽劣学生重点关注着的费伦老师呢。 他不敢接口,他父亲替他应道:“我也想让他锻炼锻炼,可他现在还在上学,九月一过就开课了,恐怕时间上来不及。” “那有什么来不及的,还有十来天工夫呢。”沃特不在意地笑了笑:“我不带他去远处,王都附近不就有片森林吗?我看这孩子就是缺乏野外生活的锻炼,到山里住两天,长长见识也有点好处。再说,我得看看他的实战能力,才好拟定下一步的训练计划啊!” 休伯莱男爵又惊又喜,一把抓上沃特外袍的襟领,急切地问道:“你是说,你要亲自教崔斯特斗气?天啊,这个大礼可真让我受不起了,我本来只想让你推荐一个好老师的……太好了,崔斯特,快来叫老师,沃特叔叔可是斗圣了,他能指点你真是你的运气了!” 上官清容依言进上,叫了声老师,又让人在脑袋上揉了两把,就算是正式有了个斗气师父。反正让谁教也是教,他这些日子早已习惯了,神经并未受多大触动,拜过了师父便退到父亲身边,继续看两位长辈叙这些年来的离阔之情。 说着说着,休伯莱男爵终于想到,老朋友进了家门这么久,都还没让人家坐下,一直在院子里站着说话,实在不像样,便带他到了客厅奉茶。至于上官清容,依然是留在院里练着招式武功,不到吃晚饭时与那屋顶是无缘的。 晚上回到自己房间时,上官清容惊奇的发现,屋中竟有几名美貌侍女在收拾他的东西。他依稀记得,自从开始跟着骑士学武,他的房间就和这样的少女绝缘了,如今又能见到,倒令他有些摸不清头脑。 莫非他父亲觉得,如今他年纪大了,该找几个侍寝的女子来尝尝男女之情?又或者,是沃特师父看他不似一般男孩那样雄健,想让他早日成人,才提出的这等建议? 可是那些女孩忙着叠被折衣,除了进门时招呼他一声,并没再有什么亲昵举动,也不似是来侍寝的。他心中狐疑得紧,便叫了那名一直服侍自己的女仆来,问她为何这么大晚上还在这里收拾。 那名少女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略带羞涩地答道:“崔斯特少爷,这是老爷吩咐的,他说您明天一早就要和沃特先生出发去冒险了,让我们把您外出的衣服收拾一下,免得明天早上来不及整理。” 上官清容一怔,瞪圆双眼,急切地追问道:“你说什么?我要去哪里?” “呃……我不知道啊,老爷也只是让我们给您收拾行装,并没提过您要去哪里。” 怎么这么快就要出去了?上官清容倒是记得下午时,沃特说要趁放假带他去森林锻炼锻炼,可没想到竟这么急,连点休息时间也不给他。不过,天地君亲师,师父要做什么事,原就没必要事事告诉徒弟。 他轻蹙眉头,让女仆回去收拾东西,避开混乱的众人,蹲到了浴室里,放个小火球烧了水,先洗去了一身汗水尘土,又自从衣篮里捡了衣服换上。 明天即使是要出国,今晚也还要学魔法知识,那位师父不知难不难支应,眼下这位费伦老师却不是能轻易放过他的。 果然到了转天一早,那位沃特师父便出现在了他们家的饭桌上。他与休伯莱男爵夫人和她的两个幼子倒都相谈甚欢,似乎昨天上官清容在外练功时,他们都已十分熟悉了。不过,他们所聊的话题,主要还都围绕着去城外森林探险的事,两位弟弟似乎对此也有极大兴趣,一直缠着沃特想一同去。 沃特指着上官清容,对那两个小孩子说道:“那可不行,虽然是在王都附近的森林,可是里面会有真正的魔兽,如果没有五级斗士的实力,绝对不能进去的。你们要想去的话,也要像崔斯特哥哥一样快点长大,提高自己的实力才行啊!” 这一句话又把焦点转到了上官清容身上。不知错觉还是怎样,上官清容恍然看到,那两个应当还不懂事的孩子眼中,射出了一道道暗含妒恨的目光。可他再仔细看时,那两个孩子脸上只剩下了纯洁的笑容,还在向他撒着娇,说什么崔斯特哥哥要给我们带礼物之类的话。 可之前他看到的,也绝不会是一时眼花。上官清容默默叹息一声,专心地切割着盘中的面包,尽力忽略从身边传来的一阵阵诡异气息。 好在这顿饭吃了不长时间,休伯莱男爵便让仆人们送了行李下来,亲自送了上官清容和沃特一同出门。 这个师父也是真为他好。上官清容与沃特说了几句话便发现,他是个极热心的人,今天出门就恨不得让上官清容在他的教导下一步登天,明天就当上龙骑士去。 一天过后,到了天色欲螟时,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沃伦熟练地跳下了车,伸开双臂似拥抱又似迎接什么似的,深深地吸了口森林地空气,才转过来招呼上官清容下车。 这座森林极大,看着阴气萦绕,里面不时传来动物的嚎叫声,声声惊心动魄。未及走到森林中,一阵阵冷风便透入骨髓,吹得人毛骨悚然。 沃特朝他笑了笑,带着怀念的神色介绍道:“这就是吉尔默缔森林,王都附近也只有这么一处魔兽聚集的森林了。我以前经常和斯宾塞……你父亲来这里。你刚刚通过五级测试,在这里练练身手,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仆人们已经东西送到了两人身边,沃特自己背上了一个大包裹,指着地上的行李让上官清容自己背上,吩咐仆人把车子带回去,等到上官清容正式开学后再来接他。 这行李比上官清容块头还大,凭他这身力气,拿一时不算什么,一直背着却是不大可能。他看师父已大步走向林子深处,便也不客气,低声念了个漂浮咒,先让这包裹飘了起来,再拿绳子捆到了背上,假作自己背起来的,跟着沃特走了进去。 刚刚步入密林没几步,上官清容便听到一阵极细微的风声,冲着他和沃特中间直贯而来。他急转头望向师父,发现他竟毫无觉察,身子还似乎有意无意地迎上了那风声来处。上官清容近日密集训练,身随意动,口中叫了一声:“小心”,脚下便抢上前去,左手一抓,牢牢将一枝闪着寒光的箭抄在手中。 箭竿入手,远处箭射来的方向便响起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团长,你改行当保姆了吗?怎么带着个这么小的孩子到吉尔默缔森林来了?不过这孩子真不简单,居然能接住我的箭。” 笑声响起处已显露出一个人影,金发碧眼,身材纤长,肌肤如雪,腰如束素,在这些异世之人当中,可算得极其俊美了。他穿了身白色紧身衣,看露在外面的肌肤竟比衣服还要洁白,闪着黄金般光泽的柔软长发在颈后挽成一束,手中倒提着把简陋的木弓,身后背了一壶箭,大踏步走上前来,好奇地看着上官清容。 上官清容同样好奇地看着他。走得近了,他才发现这个人耳朵尖尖,看着不似普通人。他本以为这人是什么狐妖山魅所化,心中却响起了费伦的声音:“是精灵啊,我已经五千年没见过这些受神眷恋的生物了,真是令人怀念啊……” 那精灵走上前来,细看了上官清容一眼,“咦”了一声:“原来人类中还有人魔武双修么?真不容易啊!我一直以为自从五千年前神魔大战中,那些勇者死去后,再没有人能魔武双修了呢。” “是啊!这可是我的老朋友斯宾塞的儿子,休伯莱家的天才!”沃特把上官清容推到了精灵面前,好让他看得更清楚。“这孩子就是缺乏磨练,所以我带他出来体验体验野外生活。对了,他叫崔斯特。崔斯特,这位是我的团员,莱斯利。” 精灵展颜一笑,看得上官清容头晕目眩,艳羡不已,连招呼都忘了打。人家倒也不介意,一笑带过,和沃特说起自家事来:“扎克他们昨天在酒馆里喝了一夜,根本都起不来了,我只好自己到森林里来透透气,没想到这么巧遇到了你们。你打算把这孩子带到哪去?” “他才五级,我本来想带他在森林外围转转就得了,既然你也来了,咱们就可以再往里走走了!” 两个大人拍板决定下了,谁都没想起来要问上官清容,转身便往森林中走去。那密林中鬼气森森,阴风阵阵,处处传来妖异的啼声,令人闻之丧胆。密密缠缠的树枝遮天蔽日,连阳光都透不进多少。 他面前的师父身上散发出一种奇妙的气势,如同武林高手内力不加保留地发散出时一样,脚下的步子也迈得十分沉重,好像是在向这森林中的动物示威一般。 可他们不是来打猎的吗?还是说他理解有误,师父单纯就是想带他到这里来观观光,看看林中景色? 很快他就知道,他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师父放出威势的目的并非使这森中动物退避,而是召来深藏其中的怪物!一阵腥风从他身后冲来,同时,四面响起了令人牙齿发酸的咯吱声。 林中似又暗了一点。可上官清容内力精纯,眼睛向四外一扫,便扫到周围声音响动处,露出了许多圆滚滚、毛绒绒的怪物,生着许多只包着长毛的细脚。那东西走得越近,形象便越清楚,其头生得极小,上面一张大口,几乎占了半张脸,两只黑色的大眼又占去了另外半张脸,口中喷着白气,连绵成遍,恍如鬼故事中的情景一般。 怎么办?怎么办?上官清容看得越清楚,心中就越怕,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将自己缩成一团,口中不停叫着:“妖怪……妖怪!” 精灵 那些妖怪越逼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响。他听到师父在叫他起来,他也听到精灵长剑的破风之声在他头上响起。他更听到,穿透层层白雾而来的,妖怪们凄厉的叫声,如同索命。 这世界实在是太可怕了,怎么会有这么多妖怪?他前世从未见过这种东西,今世在书上虽看到过些,可他一直当作志怪小说看的,并未当过真。 如今比他所有想象都更可怕的东西突然出现在他眼前,还集结成片,欲择人而噬,真叫他不敢面对。 尖锐的风声,可怕的叫声,师父和精灵叫自己战斗的喊声交织着,可上官清容只一径抱着头,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费伦的声音也在他脑中不断回旋,叫他闭上眼什么都不看,先用土系盔甲术护住身体。是啊,先护住身体。费伦的话让他感到亲切温暖。他并不想和任何人战斗,更遑论这些可怕的妖怪了。他要先护住自己,不再看那些可怕的东西。 它们终归会走的,等它们走了,他就要求师父带他离开这森林。他不想当什么佣兵团的成员,也不想猎杀魔兽,他只要像父亲一样当个近卫就够了。 魔咒在上官清容口中回绕,一道黄光冲破周围的黑暗,将他整个人裹在其中。仿若宝石融液般的光芒将他的眼前的世界也映得模糊,那些可怕的巨大怪物如今已看不清楚,而传入耳中的声音也比先前更遥远而模糊。这种与外境隔绝的感觉,终于将上官清容从恐惧的深渊中拯救了出来。 他冷静下来,看到师父矫健的身影,和精灵纤细而灵活的身形在他周围不断变换,更远些地方,还有大团模糊的黑影不断跃动。 现在你不怕了,上官清容。那些怪物伤不到你了。可是师父和莱斯利前辈还被怪物围攻呢,你得听师父的话,上去帮点儿忙。看到那些黑影后,上官清容又立刻闭了眼,在心中不断给自己打着气,让自己再勇敢一点,不要还没见什么就先吓倒了。 费伦的声音也在他耳边不断指挥着,指点他向哪一方施放风刃术,向哪一方施放圣光,上官清容闭着眼听费伦的指挥,指哪打哪。可费伦怕精灵莱斯利对魔法的敏感度太高,一直不敢出埃姆拉之链,只能从里面透出一点,看到上官清容身前的情况,无法全面指挥,便催促着上官清容睁开眼睛观察战场。 他能站着,还能施放魔法已是难得了,哪还敢细看那些可怕的怪物?这种事他也实在做不到,拼命摇着头拒绝了,只在费伦看得见怪物时依指示放攻击法术,剩下的时候都用圣光术笼着自己和师父二人身周,只管保证三人一时死不了就罢。 正打着打着,他突然觉得身后一阵大力撞来,把他整个人扑倒在地,一阵细弱的呻吟就在耳边响起,又很快消失。这种感觉实在太可怕了,若非他还能听出响在他耳边的是人的声音,只怕就要施放连天火焰,把身上的东西连着自己都烧了。 上官清容颤抖地掀开身上的人,翻身起来看了一眼。那人白色的身影瘫在地上,还有一处被流出的血染成了黑色。是精灵前辈?上官清容一惊,立刻伸手放出圣光笼罩在他出血部位,却被精灵一把推开。 他懵懵懂懂,不知出了何事,令那位精灵如此厌恶他,却见精灵拔起身子,双手一错,似乎是抽箭搭弓,向头顶上射去。 上官清容也随之抬头,只见空中银光一闪,一道黑水如泼泄而下,向他和莱斯利淋来。白衣的精灵扑上来抱着他就地一滚,避开了泼天血雨,躲到一棵老树下。然后,温柔悦耳得如同歌声般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没事了,崔斯特,收回魔法吧,没事了。” 安静地躺在美人怀中,和独立在黑暗的从林中与怪物作战,绝然是两种不同的感受。上官清容这才真正地感到了安全,收回魔法,用力搂住了美丽温柔的精灵,将头扎入他怀中,深深呼吸着他身上清新的气息。 周围地上仍留有大片怪物尸体,以及腥膻得中人欲呕的黑血。 “快起来,崔斯特,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这种黑幻蛛的血会引来更多高级魔物的,我们得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 师父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带着不可违背的威严。上官清容顺从地站了起来,强忍着胸中烦恶捡起了行李,只用漂浮术漂在空中,绝不敢再用手碰,闭上眼睛,由费伦指点他,跟在师父身后,终于走出了那片修罗杀场。 沃特对这片森林确是极为熟悉,左转右转,不久便寻到了一条小溪,不仅溪水清亮干净,上面也没什么大树遮挡,竟还能看到天空。 三人到溪旁取了水洗净身上血污,又喝了几口,沃特便开始教育上官清容:“你在家里实在是太娇惯了。你父亲难道从没让你出来看看魔兽是什么样的吗?只不过是个三级魔兽你就吓成这样,要是哪天你陪国王出巡时,遇到了八级、九级的高级魔兽,到时候,是你保护国王还是国王保护你?” 沃特在外教育上官清容,费伦也在里面痛骂沃特:“他难道以为你是个粗野的斗士吗?居然让你和那些恶心的魔兽近距离战斗……魔法师在战斗时,可是要斗士守护的,他不仅没保护你,反而倒过来怪你不去和魔兽拼杀,简真是颠倒黑白!” 两个同时在上官清容耳边说话,吵得他头晕脑胀,根本一句也听不进去。只有莱斯利在一旁开解沃特,还夸他的魔法天赋好,居然能同时精通多系魔法,在人类当中极少能有人拥有这样的魔法天赋。 他听得心中熨帖,不由得多看了莱斯利几眼,满心的欣羡喜爱流溢于外,让那位精灵也有些不好意思,借口要出去寻些水果吃,便离了水边,投森林深处去了。沃特也说得差不多了,便收了口,留他在溪边生火,自己也到林中寻找猎物。 此时费伦方现了身,凑到上官清容眼前,狠狠瞪着他问道:“你该不会是看上那个精灵了吧?我劝你赶快收回心思,他们可是绝不会和人类通婚的,更别提你还是个男的了!想当初我也认得一个斗士,痴心爱上了精灵族的少女,一直到死都没碰到她一根手指头,更甭提娶到人家了……” 上官清容摇了摇头,坐在水边看着自己的倒影,忧悒地叹了口气:“我当然没有那种心思,我哪会看不出来呢……”那位精灵虽然爽朗大气,并不似他一般娇弱,但怎么看也是个受,两个受在一起,又哪会有什么结果呢?再说,看着师父和莱斯利前辈在一起那般和谐,他难道还看不出两人之间隐含的情愫么? 他只是,看到那位前辈相貌端丽,体态优美,忍不住暗自欣羡罢了。似那精灵一般的模样,足可称作绝色了,可这世上也不听说有哪个男精灵能倾国倾城的。而他这般蒲柳之姿,尚不及其三二分,又怎么会有男子喜爱? 他何时才能变得再美貌一些,再惹人怜爱一些?上官清容临水自照,心中愁绪万千,缠绵难解。他先前遇见怪物时已受了惊吓,又被师父和老师骂得体无完肤,正是最凄惨自怜之时,再一想到自己相貌平平,前途难测,更难抑悲从中来,忍不住伏在水边痛哭失声。 费伦还以为他真看上那个精灵了,因为人家看不上他才痛哭,又连忙劝道:“别太难过了,我说的也就是一般情况,当时追求精灵的是个斗士,跟你这个全系元素兼光系法师哪有可比性?再说了,这个精灵也就算一般,并没有多美貌,将来你魔法高了,可以到精灵所居住的森林里去,那里到处都是精灵,比这个好看的有的是。尤其是精灵王,我当年和他关系好极了,他的子孙血统最高贵,长得也最美。到时候,我豁出这张老脸,求他替你介绍几个男朋友怎么样?别哭了,我最受不了你这个动不动就哭的毛病了!” 上官清容抬起头来,眼中泪水依旧不停流下,却已不再只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当中,心思一动,想到了老师数次提到与精灵王相交的情形。可眼下,他的老师已是一抹幽魂,就算与精灵王再相见,岂不也是生死相隔了? 那位精灵王想必当年比莱斯利前辈更加美貌,老师他是不是也曾有过关鸠之心? “老师,”上官清容被自己想出的一个个故事感动得愈加伤怀,同情地看着眼前苍老孤独的费伦,“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复活么?你教导我一场,我却不能报答你,还让你替我担心,实在是太不孝了。” “复活?”费伦的声音一滞,很快又笑了起来:“也许有吧,可是你的魔法水平和法力都不足,这件事想也没用。能让人复活的,只有神……”他摇了摇头,捋着胡子,眼神越发幽远:“不过,我现在能跟着你到处跑,能教导出你这么个好学生,还能再看到外面的世界,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反正我的朋友和同志都在那场战役中故去了,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就是重新拥有了身体,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呢?” 话中隐隐透出的伤心之意,却是上官清容从未在费伦身上听到过的。上官清容替他伤心之余,又不由得自伤身世。 仔细想来,其实费伦和他才是这世上最相似的人。他们都是一抹游魂;都失去了自己熟悉的一切,独自一人生存在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上;都有无恨怀念,却再也见不到的爱人。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能一见如故,成为师徒,才能在这一年多的日子里互相关心、互相扶持,直至走到今天。 他们之间唯一的差别,就是他还能拥有自己的身体,可以自由行动。 上官清容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再见到后妈大神,或是她在这世上的同伴,那个光明神,让她们帮费伦借体还魂,或让他转世重生,好与那位精灵王再续前缘。 唯有如此,才能回报这位老师悉心教导自己至今的恩情。 那些妖怪越逼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响。他听到师父在叫他起来,他也听到精灵长剑的破风之声在他头上响起。他更听到,穿透层层白雾而来的,妖怪们凄厉的叫声,如同索命。 这世界实在是太可怕了,怎么会有这么多妖怪?他前世从未见过这种东西,今世在书上虽看到过些,可他一直当作志怪小说看的,并未当过真。 如今比他所有想象都更可怕的东西突然出现在他眼前,还集结成片,欲择人而噬,真叫他不敢面对。 尖锐的风声,可怕的叫声,师父和精灵叫自己战斗的喊声交织着,可上官清容只一径抱着头,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费伦的声音也在他脑中不断回旋,叫他闭上眼什么都不看,先用土系盔甲术护住身体。是啊,先护住身体。费伦的话让他感到亲切温暖。他并不想和任何人战斗,更遑论这些可怕的妖怪了。他要先护住自己,不再看那些可怕的东西。 它们终归会走的,等它们走了,他就要求师父带他离开这森林。他不想当什么佣兵团的成员,也不想猎杀魔兽,他只要像父亲一样当个近卫就够了。 魔咒在上官清容口中回绕,一道黄光冲破周围的黑暗,将他整个人裹在其中。仿若宝石融液般的光芒将他的眼前的世界也映得模糊,那些可怕的巨大怪物如今已看不清楚,而传入耳中的声音也比先前更遥远而模糊。这种与外境隔绝的感觉,终于将上官清容从恐惧的深渊中拯救了出来。 他冷静下来,看到师父矫健的身影,和精灵纤细而灵活的身形在他周围不断变换,更远些地方,还有大团模糊的黑影不断跃动。 现在你不怕了,上官清容。那些怪物伤不到你了。可是师父和莱斯利前辈还被怪物围攻呢,你得听师父的话,上去帮点儿忙。看到那些黑影后,上官清容又立刻闭了眼,在心中不断给自己打着气,让自己再勇敢一点,不要还没见什么就先吓倒了。 费伦的声音也在他耳边不断指挥着,指点他向哪一方施放风刃术,向哪一方施放圣光,上官清容闭着眼听费伦的指挥,指哪打哪。可费伦怕精灵莱斯利对魔法的敏感度太高,一直不敢出埃姆拉之链,只能从里面透出一点,看到上官清容身前的情况,无法全面指挥,便催促着上官清容睁开眼睛观察战场。 他能站着,还能施放魔法已是难得了,哪还敢细看那些可怕的怪物?这种事他也实在做不到,拼命摇着头拒绝了,只在费伦看得见怪物时依指示放攻击法术,剩下的时候都用圣光术笼着自己和师父二人身周,只管保证三人一时死不了就罢。 正打着打着,他突然觉得身后一阵大力撞来,把他整个人扑倒在地,一阵细弱的呻吟就在耳边响起,又很快消失。这种感觉实在太可怕了,若非他还能听出响在他耳边的是人的声音,只怕就要施放连天火焰,把身上的东西连着自己都烧了。 上官清容颤抖地掀开身上的人,翻身起来看了一眼。那人白色的身影瘫在地上,还有一处被流出的血染成了黑色。是精灵前辈?上官清容一惊,立刻伸手放出圣光笼罩在他出血部位,却被精灵一把推开。 他懵懵懂懂,不知出了何事,令那位精灵如此厌恶他,却见精灵拔起身子,双手一错,似乎是抽箭搭弓,向头顶上射去。 上官清容也随之抬头,只见空中银光一闪,一道黑水如泼泄而下,向他和莱斯利淋来。白衣的精灵扑上来抱着他就地一滚,避开了泼天血雨,躲到一棵老树下。然后,温柔悦耳得如同歌声般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没事了,崔斯特,收回魔法吧,没事了。” 安静地躺在美人怀中,和独立在黑暗的从林中与怪物作战,绝然是两种不同的感受。上官清容这才真正地感到了安全,收回魔法,用力搂住了美丽温柔的精灵,将头扎入他怀中,深深呼吸着他身上清新的气息。 周围地上仍留有大片怪物尸体,以及腥膻得中人欲呕的黑血。 “快起来,崔斯特,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这种黑幻蛛的血会引来更多高级魔物的,我们得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师父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带着不可违背的威严。 上官清容顺从地站了起来,强忍着胸中烦恶捡起了行李,只用漂浮术漂在空中,绝不敢再用手碰,闭上眼睛,由费伦指点他,跟在师父身后,终于走出了那片修罗杀场。 沃特对这片森林确是极为熟悉,左转右转,不久便寻到了一条小溪,不仅溪水清亮干净,上面也没什么大树遮挡,竟还能看到天空。 三人到溪旁取了水洗净身上血污,又喝了几口,沃特便开始教育上官清容:“你在家里实在是太娇惯了。你父亲难道从没让你出来看看魔兽是什么样的吗?只不过是个三级魔兽你就吓成这样,要是哪天你陪国王出巡时,遇到了八级、九级的高级魔兽,到时候,是你保护国王还是国王保护你?” 沃特在外教育上官清容,费伦也在里面痛骂沃特:“他难道以为你是个粗野的斗士吗?居然让你和那些恶心的魔兽近距离战斗……魔法师在战斗时,可是要斗士守护的,他不仅没保护你,反而倒过来怪你不去和魔兽拼杀,简真是颠倒黑白!” 两个同时在上官清容耳边说话,吵得他头晕脑胀,根本一句也听不进去。只有莱斯利在一旁开解沃特,还夸他的魔法天赋好,居然能同时精通多系魔法,在人类当中极少能有人拥有这样的魔法天赋。 他听得心中熨帖,不由得多看了莱斯利几眼,满心的欣羡喜爱流溢于外,让那位精灵也有些不好意思,借口要出去寻些水果吃,便离了水边,投森林深处去了。沃特也说得差不多了,便收了口,留他在溪边生火,自己也到林中寻找猎物。 此时费伦方现了身,凑到上官清容眼前,狠狠瞪着他问道:“你该不会是看上那个精灵了吧?我劝你赶快收回心思,他们可是绝不会和人类通婚的,更别提你还是个男的了!想当初我也认得一个斗士,痴心爱上了精灵族的少女,一直到死都没碰到她一根手指头,更甭提娶到人家了……” 上官清容摇了摇头,坐在水边看着自己的倒影,忧悒地叹了口气:“我当然没有那种心思,我哪会看不出来呢……”那位精灵虽然爽朗大气,并不似他一般娇弱,但怎么看也是个受,两个受在一起,又哪会有什么结果呢?再说,看着师父和莱斯利前辈在一起那般和谐,他难道还看不出两人之间隐含的情愫么? 他只是,看到那位前辈相貌端丽,体态优美,忍不住暗自欣羡罢了。似那精灵一般的模样,足可称作绝色了,可这世上也不听说有哪个男精灵能倾国倾城的。而他这般蒲柳之姿,尚不及其三二分,又怎么会有男子喜爱? 他何时才能变得再美貌一些,再惹人怜爱一些?上官清容临水自照,心中愁绪万千,缠绵难解。他先前遇见怪物时已受了惊吓,又被师父和老师骂得体无完肤,正是最凄惨自怜之时,再一想到自己相貌平平,前途难测,更难抑悲从中来,忍不住伏在水边痛哭失声。 费伦还以为他真看上那个精灵了,因为人家看不上他才痛哭,又连忙劝道:“别太难过了,我说的也就是一般情况,当时追求精灵的是个斗士,跟你这个全系元素兼光系法师哪有可比性?再说了,这个精灵也就算一般,并没有多美貌,将来你魔法高了,可以到精灵所居住的森林里去,那里到处都是精灵,比这个好看的有的是。尤其是精灵王,我当年和他关系好极了,他的子孙血统最高贵,长得也最美。到时候,我豁出这张老脸,求他替你介绍几个男朋友怎么样?别哭了,我最受不了你这个动不动就哭的毛病了!” 上官清容抬起头来,眼中泪水依旧不停流下,却已不再只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当中,心思一动,想到了老师数次提到与精灵王相交的情形。可眼下,他的老师已是一抹幽魂,就算与精灵王再相见,岂不也是生死相隔了? 那位精灵王想必当年比莱斯利前辈更加美貌,老师他是不是也曾有过关鸠之心? “老师,”上官清容被自己想出的一个个故事感动得愈加伤怀,同情地看着眼前苍老孤独的费伦,“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复活么?你教导我一场,我却不能报答你,还让你替我担心,实在是太不孝了。” “复活?”费伦的声音一滞,很快又笑了起来:“也许有吧,可是你的魔法水平和法力都不足,这件事想也没用。能让人复活的,只有神……”他摇了摇头,捋着胡子,眼神越发幽远:“不过,我现在能跟着你到处跑,能教导出你这么个好学生,还能再看到外面的世界,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反正我的朋友和同志都在那场战役中故去了,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就是重新拥有了身体,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呢?” 话中隐隐透出的伤心之意,却是上官清容从未在费伦身上听到过的。上官清容替他伤心之余,又不由得自伤身世。 仔细想来,其实费伦和他才是这世上最相似的人。他们都是一抹游魂;都失去了自己熟悉的一切,独自一人生存在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上;都有无恨怀念,却再也见不到的爱人。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能一见如故,成为师徒,才能在这一年多的日子里互相关心、互相扶持,直至走到今天。 他们之间唯一的差别,就是他还能拥有自己的身体,可以自由行动。 上官清容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再见到后妈大神,或是她在这世上的同伴,那个光明神,让她们帮费伦借体还魂,或让他转世重生,好与那位精灵王再续前缘。 唯有如此,才能回报这位老师悉心教导自己至今的恩情。 魔宠 火很快生了起来,去寻找食物的两人却还没回来。费伦也回到了埃姆拉之链中,空荡荡的林中,只剩下上官清容一人。 他在打坐调息。 虽然被新师父拉到林中特训,但费伦也不会让他耽误了魔法学习,念书是不方便了,冥想却是可以随时随地进行的,何况这林中各系魔法元素都十分充沛,在这里冥想能吸收的元素力远比在家里强得多。 上官清容反躬内视,元素犹如一层粘滞的液体般包围在他体外,并从任、督二脉上的各处大穴透入,汇合到丹田气海之中,杂揉之下,被经脉锤炼至融合。正在他心海平静,圆满澄明之时,一阵警兆忽自心头升起,身子一滚,便往河边相反方向滚出数圈,睁眼一看,只见一道尖锐如刀的水浪直逼头顶而来。 难道又有妖怪? 这叫什么出来玩玩,这叫什么锻炼锻炼?这位沃特师父,存心是想要了他的命的吧! 好在只是魔法水柱,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妖物出来,上官清容倒还应付得来,手一挥放出一道土墙悬在身后,正正挡在了水龙冲过来的路上。水龙渐粗,土墙渐厚,二者叠加较力之下,还是上官清容先扛不住,土壁被水墙冲裂,化作一阵泥水洪流,狠狠砸在他身上。 地上一片泥泞狼籍,水柱退去后,只留下倒卧于地潮湿草地的上官清容,和离他不远处那堆几乎熄灭的篝火。风无声地吹过火堆,带起一溜青烟。 青烟消散之处,一个黑色的身影自树后缓缓步出,面上带着几分不屑,黄玉般的眼睛冷冷地盯着躺在地上的上官清容。 他满身泥水,面向南方侧身而卧。雪白的衬衫早已看不出本色,紧紧贴在单薄的身躯上,随着呼吸起伏,两条纤长的腿在紧身裤的包裹下也看不出肌肉的轮廓来。他的脸被湿淋淋的金发庶着,看不清面目;左手半压在身下,右手微伸,手指半直不弯;左腿笔直地垫在下方,右腿半蜷在左腿上。 那人越走越近,终于到了他面前,全神贯注地看着他沾满水渍的颈项——那里的皮肤娇嫩得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上面露出一道淡青色的血管,正微微颤动着,显示着这具身体的主人还有一丝生气。 那个如同黑暗化身般的男人仿佛十分满意自己的猎物,唇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伸出血红的舌头舔了自己的唇角,然后跪下身来,低俯了上身,张口向那颈子咬去。 就在他的牙齿沾到温暖的肌肤的一刻,他只突然感到身下的人全身一绷,然后自己的小腹上就遭到了难以置信的重击。不仅疼痛,而且整个身子都被一股大力击得向后飞去。男人心下一惊,立刻开始调整自己的肌肉,可在他心意才动,身体不由自主时,刚刚被击实的小腹上又传来一阵钝痛。 有两下重击迭加在他下腹同一处地方,踢得他猝不及防,身子向后贯去。跌飞出去时,他见到了原先如昏迷般倒在地上的人双腿在空中一错,带着整个身子倒拔起来,然而脚不沾地地直冲到他面前,一根柔弱无骨的雪白手指在他身上乱点了几下,把几股强劲而杂乱的魔力打到了他体内。 这一下子,他不仅疼痛,而且魔力混乱,一时无法归拢,再无力量起身,狠狠砸到了地上。 只在须臾之间,两人的位置便彻底倒调过来,轮到上官清容一步踏在他面前,面带愠色地问道:“你是谁,究竟要做什么?” 黑发金眼的男子咳出一口血,用手指慢慢拭净,并将那染着鲜血的手指送到口中吮净了,带着贪婪和挑衅的神色看着上官清容:“当然是要……吃了你。” 说出“吃了你”这句话时,他已从地上弹了起来,双手伸如鹰爪,猛地把上官清容压倒在身下。 吃这个词,可以有很多种意思,比如上官清容认定的那种,就是一种耽美世界比较常用的的意思。他心里甚至都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听了,自己如今这般模样,还有人对他一见钟情,迫不及待得要在这荒郊野外吃、吃了他? 可那男人在他身上满足地嗅来嗅去,看向他的眼光里,也的确明晃晃地流露出血腥的欲望。那人甚至已俯下身来,张开口咬上了他的脖子…… 上官清容的脸色一红到底,犹如榴花般艳丽,眼中水色盈然,激动得有些透不过气。他闭上眼睛,低声叫了一声:“不要……”手用力地向上一推,力道却不似他的声音那般欲迎还拒,而是将那人重又推得打了几个滚。 这怎么行,他一身泥污汗水,而且,费伦老师就在埃姆拉之链中,师父他们也随时都可能会回来。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是这种浮浪放荡之人,可让人任意攀折。至少他们也得先通名问姓,依礼相交,来日情好相投,再论及情爱之事。 没等他开口和那人说清自己的意思,那人脸上身上,便渐渐起了一重极细微却也极可怕的变化:他的眼珠整个成了黄色,填满了眼眶,头发也长得极长,脸渐渐变形,竟看着有几分像猫,耳朵也尖长了起来。更可怕的是那一双手,竟然就那么粗大起来,上面覆满了黑毛,指尖弹出一道道刀刃般的指甲。 他身上的气势也为之一变,一股强大的威压迎面扑来,压得上官清容双膝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原来这也是个妖精,之前是为了吸他精血,才化身美男子引诱的,如今见事不成,便现了原形。上官清容眼看着妖精变形,心底一阵阵冰凉,不停庆幸自己刚才把持得住,若就任他施为,现下说不定已被这妖采阳补阳了! 那妖物的声音也变得粗砺,嗡声嗡气地说:“想不到,你这个人类还挺厉害,不过是一个五级魔法师,竟能将混合元素注入我体内,害我用不了魔法,还要现出半妖形态来对付你。” 半妖形态是什么意思?未等上官清容想出,费伦便从他怀中露出头来叫道:“快跑,这是只高级魔兽,至少有九级,凭你的能力是制服不了的,快去找那个斗士和精灵!” 去找师父和莱斯利前辈么?可要是再碰上大蜘蛛怎么办?好歹眼前这个还有几分人样,比那些看着就让人作呕的东西强多了。更何况森林茂密,那两人早不知去了哪里,他若找错了地方,想再见那两人就更难了,倒还不如留在这里,只要能撑一段时间,就能等到他们回来。 上官清容脑中还残留着对大蜘蛛的恐惧,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费伦知道他害怕,就劝他躲进埃姆拉之链,那怪物无法伤害这个法宝,他们可以在里面等待沃特他们的援助。上官清容却是毫不考虑,一口拒绝了:“这个妖,魔兽也是会使用魔法的,万一它把埃姆拉之链捡回洞府,咱们就更是死路一条了。” 这孩子油盐不进,急得费伦直接飘了出来,手握法杖,一条火龙就要打出去。可就在此时,他眼前一黑,人又回到了埃姆拉之链中,还被封得死死的,出也出不去,急得他不断叫着上官清容,让他别做傻事,放自己出去帮忙。 上官清容早知道了老师魂魄还存世,都是亏得魔力支持,若真放手狠拼一场,只怕这点残魂剩魄也要灰飞烟灭,等不到他找人来救了,因此一句话不说,只管把费伦封在链中。 就这么几句话功夫,魔兽已将将扑到他眼前,上官清容往后一撤身,躲开了那利爪的攻击。刚才他被泥水浇了一头,如今脑子倒是极清醒,想到自己不必和那妖兽拼命,只消用阵法困住他,等到师父来了便有生机。 若论困人,还有什么阵法强得过八卦阵?他一挥手便在地上起了几道土墙,将那头魔兽困在其中。紧接着几步跑到魔兽北方,从埃姆拉之链中掏出炼金药水,直接用控水法控制着药水洒在地上,画成一个巨大的转生阵。 他的动作也不见多利索,可那只魔兽被困在几面土墙之后,却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出来,正在愤努地发力砸着土墙,那几座墙壁在上官清容魔力的支持之下毁而复力,不停修补,始终阻在魔兽面前。 画好转生阵后,他掏出了四颗巨大魔晶,镶在能量阵位置上,这才长长吐了口气,对费伦说:“老师,我想借您的法杖用一下,光凭我的力量,恐怕很难困住那只怪物。” 他的声音居然还很平静,与之前被蜘蛛吓哭时的样子判若两人。费伦不仅将魔杖给了他,还给了他那件精灵族特制的魔法长袍护身,又急又怒,又是心疼地问道:“你怎么不怕了?刚才那几个五级魔兽你都怕成那样,现在怎么转了性,敢和九级魔兽对抗了?” “长得不一样啊!”上官清容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话,便再无闲暇理会费伦,眼只盯着八卦阵中的魔兽,一连串咒语如同绕口令一般回旋,字字清晰,在红晶法杖的作用下,施放出比他平日强横数倍的魔法。 他手一挥,坤地上的土墙靠向转生阵这一方轰然塌陷,那只妖物与土壁争执良久,如今见得出口,厉啸一声便扑了出来,直撞进当中的转生阵里。下方四块能量晶核一闪,转生阵顿时散发出无边光芒,直冲云霄。 紧跟着当中那道白光,转生阵四外竟形成了一个魔法幻化的先天八卦:离地火焰冲天,兑地泥水深陷,乾地白光耀眼,巽地旋风盘旋,坎地水浪滔天,艮地山峦连绵,坤地正是困着魔物的那个土系八卦阵。 唯有震地空悬,他不会雷系魔法,也无物可替代,无奈之下,只得又在西南方布下了一个转生阵。 上官清容退身立在震方转生阵外,双目凝视被圈在转生阵中,一点点消磨着魔力、身躯的魔物,辛酸地笑了笑:他初见到自己模样时,就觉着是个妖精附身;再看别人,也都是红发绿眼,和故事里讲的妖怪有何区别? 那妖里妖气的模样,他都已习惯了,如今见到这只妖怪,倒也没什么可震惊的。眼前这妖怪除了毛多了点,长得像猫了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比起外头那些大黑蜘蛛,可是强得不只一星半点了。 魔兽发出一阵阵高亢的啸声,有震山撼岳之威,却怎么也冲不出周围魔法布下的八卦阵,身上又被转生阵分解着,痛苦难当,想再退回之前那些土墙当中去,却发现那处土墙又重新立了起来,他怎么冲撞也进不去,即使进去了,不知怎地,再走几步又要绕回来。 上官清容站在阵外也不闲着,他记得那妖虽不会被他封住穴道,但也曾说过被他打了穴后,体内便法力混乱,不能施魔法。他隔空点穴的本领自从被父亲发现了,也着实训练了有日,如今指风更硬,打穴也更准,不时在阵外一指一点,便能让那妖魔全身一滞,受他法术伤害。 原来打妖兽这般容易啊!上官清容此时方才不再心中打鼓,这只看着虽然吓人,困到阵里也就挣扎不出了。而之前那些蜘蛛,虽是吓得他失态不已,不也没能透过他的土系铠甲,伤到他一丝么? 难道这些都是不成器的小妖怪,道行浅薄,只仗着生得力大吓人,在这森林中称霸一时,其实都不堪一击的?怪不得师父说起到这森林里来锻炼,脸色那么轻松,原来他早知道这些妖物只是看着强大,以我的水平随手便可收拾了。 他气定神闲地顶着一身泥水站在阵外,手上指哪打哪,脸上一片意态轻松,让看到魔法光芒才匆匆从林中赶回的沃特和莱斯利惊得目瞪口呆。 “崔斯特!”沃特从远处跑过来,焦急地打量着上官清容,直到确定他未并受伤才平静下来,眯着眼睛看向阵中已缩成一团,已露出兽化形态的魔物。“这是你建立的魔法阵?你是怎么会这些的,你怎么能同时运用这么多种魔法?” 莱斯利也走到近前,搭箭挽弓,对准里面那只魔兽的颈子,一放手,箭似流星,对准了魔兽颈部飞去。 那只魔兽身子勉力一挣,躲开了那枝箭,却又落到了巽地上,皮毛被罡风剐出了一道道白印,有几处已破了口,它拼命挣扎着,看向上官清容的眼中已不再有轻蔑和噬血之意,反而充满了敬畏。 每种生物,都会敬畏比自己强大的生物,不论是魔兽还是人类。眼前这个人类的力量虽然不及他强大,却似有着无穷无尽的奇异本领,把它所有的优势都消耗殆尽,让他只能在自己划下的圈子里,受魔法冲击。 而这个看似弱小美味,几乎只要一口就能吞进腹中的人类,却远远地站在外面看着他挣扎,还时不时地给他沉重的一击。这种力量,实在太可怕了。从一开始假装弱小引诱它走近;再用奇异的混合魔法伤害他的身体,封住他的魔力;再逼迫它进入这个奇异的混合魔法阵和炼金阵,站在安全的地方慢慢看它消耗至死—— 它看错了,那并不是个弱小的人类,那个人类的强大和冷酷,是它从未遇见,更无法反抗的。 它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对上官清容服软道:“人类,如果你愿意解开这个魔法阵,我保证不再企图伤害你,我会和你签订主从契约,一辈子都跟在你身边保护你。” 它说不出来“做你的魔宠”这样有失身份的话,可有人替他说了,沃特、费伦和莱斯利几乎同时告诉了上官清容这中魔兽的言外之意,劝他赶快和它签订契约,收下这只魔兽作魔宠。 上官清容虽不知魔宠是什么意思,却有个好处,就是从不悖别人的意思,见三人都劝他,立刻挥动法杖,停下了中央和震方的转生阵,给那魔兽留了条道路出来。 走得近了,他才看清,那魔兽竟是只黑皮豹子,毛皮已被伤得一块破一块焦的,眼睛闪着金光,倒与普通豹子没多大区别,看不出刚刚还是那般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妖异模样。 黑豹在他面前伏下身,连尾巴也紧紧夹着,一派驯服之态,哑着嗓子道:“人类啊,我看到了你强大的力量,自愿臣服于你,请和我签订主从契约吧。” 上官清容不知怎么签,只好心中暗问费伦。费伦正给他讲着,那只豹子突然长身人立,一爪抓上了他的额头,在上面划了一道口子,又贴上去用舌头舐干了流出的血,口中念念有辞,不一时那道伤口便疼了起来,似乎从那里向外裂开了许多条伤,刻在他的额头上,鲜血淋漓而下,顺着他的眼睫毛滴了下来。 上官清容已然呆住无措,却见那只黑豹额上也裂开了许多血口,最后围成了个奇异的魔法阵图,伤口处和他一样往下流着鲜浓的血。阵图围合时,一道金光从上面散出,而自己额上也有一阵金光散出。 看来这契约就订上了?他抬头看了看师父和莱斯利,只见他们一脸古怪神情,却是没出声阻止,心下略安,便打算起身。正在这时,他耳边响起那只魔兽的声音:“你要喝下我的血,契约才算完成。” 上官清容愕然看向黑豹,却见它已重新化成人形,脸上身上到处伤痕累累,鲜红的舌头一卷,便将淌在唇边的鲜血卷进口中,贴到他面前,将舌头送进他口中。 腥气逼人血水在他口中化开的一刻,两人头上的印记又是一亮,复又渐渐黯淡,只留下一个鲜红的阵图。那只人形魔兽终于离开了上官清容的口唇,舔上他的脸庞,将头上之前流下的鲜血一一舔净。 上官清容这才反应过来,捂着嘴唇倒退了几步——他、他这是,让妖怪调戏了? 那只妖怪还不依不饶地跟了上来,扳着他的脸庞,叫他直视自己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叫贝尔法斯特,是十级魔兽,分水鬣豹。我以后就是你唯一的魔兽,你不许再和任何魔兽签订主从契约,明白吗?我的主人。““为什么?”上官清容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心中觉得这豹子突然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贝尔法斯特轻笑了一声:“因为你刚才和我订得是平等契约,不是主从契约。我会一辈子陪在你身边,只对你一个人忠诚的,相对的,你也要对我一辈子忠诚,只能有我一个魔宠!” 上官清容搞不清其中到底有什么弯弯绕,只好以目送情,问沃特和莱斯利自己是否吃亏了,那两人神色之间颇见同情,登时看得上官清容心中一沉。最后还是莱斯利好心地安慰了他一句:“这个分水鬣豹毕竟是十级魔兽,你才是五级魔法师,能共享它的法力,不吃亏。” 不吃亏吗?应该是不管吃不吃亏,都晚了吧?上官清容默默收起了红晶法杖,随手给自己和刚收的魔宠施了个圣光术,用力往下扒拉着这只人形黑豹。小猫撒撒娇也就罢了,一个比他还高的男人老想往他肩上爬,他实在是扛不动啊。 火很快生了起来,去寻找食物的两人却还没回来。费伦也回到了埃姆拉之链中,空荡荡的林中,只剩下上官清容一人。 他在打坐调息。 虽然被新师父拉到林中特训,但费伦也不会让他耽误了魔法学习,念书是不方便了,冥想却是可以随时随地进行的,何况这林中各系魔法元素都十分充沛,在这里冥想能吸收的元素力远比在家里强得多。 上官清容反躬内视,元素犹如一层粘滞的液体般包围在他体外,并从任、督二脉上的各处大穴透入,汇合到丹田气海之中,杂揉之下,被经脉锤炼至融合。正在他心海平静,圆满澄明之时,一阵警兆忽自心头升起,身子一滚,便往河边相反方向滚出数圈,睁眼一看,只见一道尖锐如刀的水浪直逼头顶而来。 难道又有妖怪? 这叫什么出来玩玩,这叫什么锻炼锻炼?这位沃特师父,存心是想要了他的命的吧! 好在只是魔法水柱,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妖物出来,上官清容倒还应付得来,手一挥放出一道土墙悬在身后,正正挡在了水龙冲过来的路上。水龙渐粗,土墙渐厚,二者叠加较力之下,还是上官清容先扛不住,土壁被水墙冲裂,化作一阵泥水洪流,狠狠砸在他身上。 地上一片泥泞狼籍,水柱退去后,只留下倒卧于地潮湿草地的上官清容,和离他不远处那堆几乎熄灭的篝火。风无声地吹过火堆,带起一溜青烟。 青烟消散之处,一个黑色的身影自树后缓缓步出,面上带着几分不屑,黄玉般的眼睛冷冷地盯着躺在地上的上官清容。 他满身泥水,面向南方侧身而卧。雪白的衬衫早已看不出本色,紧紧贴在单薄的身躯上,随着呼吸起伏,两条纤长的腿在紧身裤的包裹下也看不出肌肉的轮廓来。他的脸被湿淋淋的金发庶着,看不清面目;左手半压在身下,右手微伸,手指半直不弯;左腿笔直地垫在下方,右腿半蜷在左腿上。 那人越走越近,终于到了他面前,全神贯注地看着他沾满水渍的颈项——那里的皮肤娇嫩得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上面露出一道淡青色的血管,正微微颤动着,显示着这具身体的主人还有一丝生气。 那个如同黑暗化身般的男人仿佛十分满意自己的猎物,唇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伸出血红的舌头舔了自己的唇角,然后跪下身来,低俯了上身,张口向那颈子咬去。 就在他的牙齿沾到温暖的肌肤的一刻,他只突然感到身下的人全身一绷,然后自己的小腹上就遭到了难以置信的重击。不仅疼痛,而且整个身子都被一股大力击得向后飞去。男人心下一惊,立刻开始调整自己的肌肉,可在他心意才动,身体不由自主时,刚刚被击实的小腹上又传来一阵钝痛。 有两下重击迭加在他下腹同一处地方,踢得他猝不及防,身子向后贯去。跌飞出去时,他见到了原先如昏迷般倒在地上的人双腿在空中一错,带着整个身子倒拔起来,然而脚不沾地地直冲到他面前,一根柔弱无骨的雪白手指在他身上乱点了几下,把几股强劲而杂乱的魔力打到了他体内。 这一下子,他不仅疼痛,而且魔力混乱,一时无法归拢,再无力量起身,狠狠砸到了地上。 只在须臾之间,两人的位置便彻底倒调过来,轮到上官清容一步踏在他面前,面带愠色地问道:“你是谁,究竟要做什么?” 黑发金眼的男子咳出一口血,用手指慢慢拭净,并将那染着鲜血的手指送到口中吮净了,带着贪婪和挑衅的神色看着上官清容:“当然是要……吃了你。” 说出“吃了你”这句话时,他已从地上弹了起来,双手伸如鹰爪,猛地把上官清容压倒在身下。 吃这个词,可以有很多种意思,比如上官清容认定的那种,就是一种耽美世界比较常用的的意思。他心里甚至都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听了,自己如今这般模样,还有人对他一见钟情,迫不及待得要在这荒郊野外吃、吃了他? 可那男人在他身上满足地嗅来嗅去,看向他的眼光里,也的确明晃晃地流露出血腥的欲望。那人甚至已俯下身来,张开口咬上了他的脖子…… 上官清容的脸色一红到底,犹如榴花般艳丽,眼中水色盈然,激动得有些透不过气。他闭上眼睛,低声叫了一声:“不要……”手用力地向上一推,力道却不似他的声音那般欲迎还拒,而是将那人重又推得打了几个滚。 这怎么行,他一身泥污汗水,而且,费伦老师就在埃姆拉之链中,师父他们也随时都可能会回来。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是这种浮浪放荡之人,可让人任意攀折。至少他们也得先通名问姓,依礼相交,来日情好相投,再论及情爱之事。 没等他开口和那人说清自己的意思,那人脸上身上,便渐渐起了一重极细微却也极可怕的变化:他的眼珠整个成了黄色,填满了眼眶,头发也长得极长,脸渐渐变形,竟看着有几分像猫,耳朵也尖长了起来。更可怕的是那一双手,竟然就那么粗大起来,上面覆满了黑毛,指尖弹出一道道刀刃般的指甲。 他身上的气势也为之一变,一股强大的威压迎面扑来,压得上官清容双膝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原来这也是个妖精,之前是为了吸他精血,才化身美男子引诱的,如今见事不成,便现了原形。上官清容眼看着妖精变形,心底一阵阵冰凉,不停庆幸自己刚才把持得住,若就任他施为,现下说不定已被这妖采阳补阳了! 那妖物的声音也变得粗砺,嗡声嗡气地说:“想不到,你这个人类还挺厉害,不过是一个五级魔法师,竟能将混合元素注入我体内,害我用不了魔法,还要现出半妖形态来对付你。” 半妖形态是什么意思?未等上官清容想出,费伦便从他怀中露出头来叫道:“快跑,这是只高级魔兽,至少有九级,凭你的能力是制服不了的,快去找那个斗士和精灵!” 去找师父和莱斯利前辈么?可要是再碰上大蜘蛛怎么办?好歹眼前这个还有几分人样,比那些看着就让人作呕的东西强多了。更何况森林茂密,那两人早不知去了哪里,他若找错了地方,想再见那两人就更难了,倒还不如留在这里,只要能撑一段时间,就能等到他们回来。 上官清容脑中还残留着对大蜘蛛的恐惧,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费伦知道他害怕,就劝他躲进埃姆拉之链,那怪物无法伤害这个法宝,他们可以在里面等待沃特他们的援助。 上官清容却是毫不考虑,一口拒绝了:“这个妖,魔兽也是会使用魔法的,万一它把埃姆拉之链捡回洞府,咱们就更是死路一条了。” 这孩子油盐不进,急得费伦直接飘了出来,手握法杖,一条火龙就要打出去。可就在此时,他眼前一黑,人又回到了埃姆拉之链中,还被封得死死的,出也出不去,急得他不断叫着上官清容,让他别做傻事,放自己出去帮忙。 上官清容早知道了老师魂魄还存世,都是亏得魔力支持,若真放手狠拼一场,只怕这点残魂剩魄也要灰飞烟灭,等不到他找人来救了,因此一句话不说,只管把费伦封在链中。 就这么几句话功夫,魔兽已将将扑到他眼前,上官清容往后一撤身,躲开了那利爪的攻击。刚才他被泥水浇了一头,如今脑子倒是极清醒,想到自己不必和那妖兽拼命,只消用阵法困住他,等到师父来了便有生机。 若论困人,还有什么阵法强得过八卦阵?他一挥手便在地上起了几道土墙,将那头魔兽困在其中。紧接着几步跑到魔兽北方,从埃姆拉之链中掏出炼金药水,直接用控水法控制着药水洒在地上,画成一个巨大的转生阵。 他的动作也不见多利索,可那只魔兽被困在几面土墙之后,却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出来,正在愤努地发力砸着土墙,那几座墙壁在上官清容魔力的支持之下毁而复力,不停修补,始终阻在魔兽面前。 画好转生阵后,他掏出了四颗巨大魔晶,镶在能量阵位置上,这才长长吐了口气,对费伦说:“老师,我想借您的法杖用一下,光凭我的力量,恐怕很难困住那只怪物。” 他的声音居然还很平静,与之前被蜘蛛吓哭时的样子判若两人。费伦不仅将魔杖给了他,还给了他那件精灵族特制的魔法长袍护身,又急又怒,又是心疼地问道:“你怎么不怕了?刚才那几个五级魔兽你都怕成那样,现在怎么转了性,敢和九级魔兽对抗了?” “长得不一样啊!”上官清容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话,便再无闲暇理会费伦,眼只盯着八卦阵中的魔兽,一连串咒语如同绕口令一般回旋,字字清晰,在红晶法杖的作用下,施放出比他平日强横数倍的魔法。 他手一挥,坤地上的土墙靠向转生阵这一方轰然塌陷,那只妖物与土壁争执良久,如今见得出口,厉啸一声便扑了出来,直撞进当中的转生阵里。下方四块能量晶核一闪,转生阵顿时散发出无边光芒,直冲云霄。 紧跟着当中那道白光,转生阵四外竟形成了一个魔法幻化的先天八卦:离地火焰冲天,兑地泥水深陷,乾地白光耀眼,巽地旋风盘旋,坎地水浪滔天,艮地山峦连绵,坤地正是困着魔物的那个土系八卦阵。 唯有震地空悬,他不会雷系魔法,也无物可替代,无奈之下,只得又在西南方布下了一个转生阵。 上官清容退身立在震方转生阵外,双目凝视被圈在转生阵中,一点点消磨着魔力、身躯的魔物,辛酸地笑了笑:他初见到自己模样时,就觉着是个妖精附身;再看别人,也都是红发绿眼,和故事里讲的妖怪有何区别? 那妖里妖气的模样,他都已习惯了,如今见到这只妖怪,倒也没什么可震惊的。眼前这妖怪除了毛多了点,长得像猫了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比起外头那些大黑蜘蛛,可是强得不只一星半点了。 魔兽发出一阵阵高亢的啸声,有震山撼岳之威,却怎么也冲不出周围魔法布下的八卦阵,身上又被转生阵分解着,痛苦难当,想再退回之前那些土墙当中去,却发现那处土墙又重新立了起来,他怎么冲撞也进不去,即使进去了,不知怎地,再走几步又要绕回来。 上官清容站在阵外也不闲着,他记得那妖虽不会被他封住穴道,但也曾说过被他打了穴后,体内便法力混乱,不能施魔法。他隔空点穴的本领自从被父亲发现了,也着实训练了有日,如今指风更硬,打穴也更准,不时在阵外一指一点,便能让那妖魔全身一滞,受他法术伤害。 原来打妖兽这般容易啊!上官清容此时方才不再心中打鼓,这只看着虽然吓人,困到阵里也就挣扎不出了。而之前那些蜘蛛,虽是吓得他失态不已,不也没能透过他的土系铠甲,伤到他一丝么? 难道这些都是不成器的小妖怪,道行浅薄,只仗着生得力大吓人,在这森林中称霸一时,其实都不堪一击的?怪不得师父说起到这森林里来锻炼,脸色那么轻松,原来他早知道这些妖物只是看着强大,以我的水平随手便可收拾了。 他气定神闲地顶着一身泥水站在阵外,手上指哪打哪,脸上一片意态轻松,让看到魔法光芒才匆匆从林中赶回的沃特和莱斯利惊得目瞪口呆。 “崔斯特!”沃特从远处跑过来,焦急地打量着上官清容,直到确定他未并受伤才平静下来,眯着眼睛看向阵中已缩成一团,已露出兽化形态的魔物。“这是你建立的魔法阵?你是怎么会这些的,你怎么能同时运用这么多种魔法?” 莱斯利也走到近前,搭箭挽弓,对准里面那只魔兽的颈子,一放手,箭似流星,对准了魔兽颈部飞去。 那只魔兽身子勉力一挣,躲开了那枝箭,却又落到了巽地上,皮毛被罡风剐出了一道道白印,有几处已破了口,它拼命挣扎着,看向上官清容的眼中已不再有轻蔑和噬血之意,反而充满了敬畏。 每种生物,都会敬畏比自己强大的生物,不论是魔兽还是人类。眼前这个人类的力量虽然不及他强大,却似有着无穷无尽的奇异本领,把它所有的优势都消耗殆尽,让他只能在自己划下的圈子里,受魔法冲击。 而这个看似弱小美味,几乎只要一口就能吞进腹中的人类,却远远地站在外面看着他挣扎,还时不时地给他沉重的一击。这种力量,实在太可怕了。从一开始假装弱小引诱它走近;再用奇异的混合魔法伤害他的身体,封住他的魔力;再逼迫它进入这个奇异的混合魔法阵和炼金阵,站在安全的地方慢慢看它消耗至死—— 它看错了,那并不是个弱小的人类,那个人类的强大和冷酷,是它从未遇见,更无法反抗的。 它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对上官清容服软道:“人类,如果你愿意解开这个魔法阵,我保证不再企图伤害你,我会和你签订主从契约,一辈子都跟在你身边保护你。” 它说不出来“做你的魔宠”这样有失身份的话,可有人替他说了,沃特、费伦和莱斯利几乎同时告诉了上官清容这中魔兽的言外之意,劝他赶快和它签订契约,收下这只魔兽作魔宠。 上官清容虽不知魔宠是什么意思,却有个好处,就是从不悖别人的意思,见三人都劝他,立刻挥动法杖,停下了中央和震方的转生阵,给那魔兽留了条道路出来。 走得近了,他才看清,那魔兽竟是只黑皮豹子,毛皮已被伤得一块破一块焦的,眼睛闪着金光,倒与普通豹子没多大区别,看不出刚刚还是那般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妖异模样。 黑豹在他面前伏下身,连尾巴也紧紧夹着,一派驯服之态,哑着嗓子道:“人类啊,我看到了你强大的力量,自愿臣服于你,请和我签订主从契约吧。” 上官清容不知怎么签,只好心中暗问费伦。费伦正给他讲着,那只豹子突然长身人立,一爪抓上了他的额头,在上面划了一道口子,又贴上去用舌头舐干了流出的血,口中念念有辞,不一时那道伤口便疼了起来,似乎从那里向外裂开了许多条伤,刻在他的额头上,鲜血淋漓而下,顺着他的眼睫毛滴了下来。 上官清容已然呆住无措,却见那只黑豹额上也裂开了许多血口,最后围成了个奇异的魔法阵图,伤口处和他一样往下流着鲜浓的血。阵图围合时,一道金光从上面散出,而自己额上也有一阵金光散出。 看来这契约就订上了?他抬头看了看师父和莱斯利,只见他们一脸古怪神情,却是没出声阻止,心下略安,便打算起身。正在这时,他耳边响起那只魔兽的声音:“你要喝下我的血,契约才算完成。” 上官清容愕然看向黑豹,却见它已重新化成人形,脸上身上到处伤痕累累,鲜红的舌头一卷,便将淌在唇边的鲜血卷进口中,贴到他面前,将舌头送进他口中。 腥气逼人血水在他口中化开的一刻,两人头上的印记又是一亮,复又渐渐黯淡,只留下一个鲜红的阵图。那只人形魔兽终于离开了上官清容的口唇,舔上他的脸庞,将头上之前流下的鲜血一一舔净。 上官清容这才反应过来,捂着嘴唇倒退了几步——他、他这是,让妖怪调戏了? 那只妖怪还不依不饶地跟了上来,扳着他的脸庞,叫他直视自己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叫贝尔法斯特,是十级魔兽,分水鬣豹。我以后就是你唯一的魔兽,你不许再和任何魔兽签订主从契约,明白吗?我的主人。““为什么?”上官清容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心中觉得这豹子突然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贝尔法斯特轻笑了一声:“因为你刚才和我订得是平等契约,不是主从契约。我会一辈子陪在你身边,只对你一个人忠诚的,相对的,你也要对我一辈子忠诚,只能有我一个魔宠!” 上官清容搞不清其中到底有什么弯弯绕,只好以目送情,问沃特和莱斯利自己是否吃亏了,那两人神色之间颇见同情,登时看得上官清容心中一沉。 最后还是莱斯利好心地安慰了他一句:“这个分水鬣豹毕竟是十级魔兽,你才是五级魔法师,能共享它的法力,不吃亏。” 不吃亏吗?应该是不管吃不吃亏,都晚了吧?上官清容默默收起了红晶法杖,随手给自己和刚收的魔宠施了个圣光术,用力往下扒拉着这只人形黑豹。 小猫撒撒娇也就罢了,一个比他还高的男人老想往他肩上爬,他实在是扛不动啊。 绑架 有了贝尔法斯特在身边,他们的野外生存课是没法上了。十级魔兽在这片森林中仅此一家,威震四方,百魔辟易。别说与什么魔兽厮杀,就连想见着一只敢跑到他们面前的都不容易。 食物的问题也都由贝尔法斯特独力解决,无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只要上官清容饿了,它就能主动打来一堆,让新认的主人挑着吃,剩下的自己再挑着吃,最后剩下不爱吃的给那两个跟着主人的人类。 没过多久,贝尔法斯特就发觉,主人对它非常好,它打来的肉主人从来都不要,全数留给它自己吃。而且主人在那个精灵摘了果子回来时,还会给它留几颗最大最香的。虽然它并不爱吃水果,但也不能驳了主人的面子,每次都要象征性地吃两口,剩下的它都会叼到主人嘴边,看着他吃下去。 偶尔那两个跟在主人身边的人类会不知趣地抢在他前面挑肉吃,气得它全身的毛都炸起来,恨不得冲上去和那两个人打架。可主人每到了这时候就拉着不许它动手,有时还为了那两个人类训斥它。这让贝尔法斯特极为不乐意,多次想趁着主人看不见时吃了那两个和它争宠的人类,只是一直没得着机会。 在黑豹的掺合之下,这趟森林历险的行程被彻底改变了。沃特本意是要让上官清容在与魔兽的战斗中磨练自己的斗气和战斗本能,可是有了这个新魔宠之后,别说是与魔兽战斗,就连见到一只活的魔兽都成了难题。 看着空空荡荡的森林,以及眼前骄矜地散发着十级魔兽特有威势的人形黑豹,沃特陷入了深沉的忧虑:没有魔兽,怎么进行实战训练? 眼前这只魔兽虽强,却因为签订了平等契约的缘故,已经成了崔斯特的生命共同体,和他共享生命与魔法。让它和崔斯特作战就等于叫它自己打自己。崔斯特未必知道平等契约的意义,说不定愿意对练,可这种智慧和人类相当的高极魔兽肯定是不干这种事的。 更要命的是,他两次观察了崔斯特;休伯莱与魔兽的战斗过程,发现他一点身为斗士的战斗意识也没有,遇到敌人时,只会施放魔法,从不用斗气和斗技。要改变这个孩子的意识,把他训练成合格的斗士,当真是一件极困难的挑战了。 莱斯利也能了解他的想法,背地里劝过他几次,叫他想开点。不管是怎么赢的,崔斯特收了一只十级魔兽当魔宠是事实,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五级斗士能做到的,他这个当师父的应该感到欣慰,哪有没事发愁的?再说了,进行战斗意识训练又不一定要与魔兽对战,他们俩都是战斗高手,自己训练不就行了? 虽然战斗的对手没有沃特预想的丰富,但战场环境还是多种多样的,在不同场合与高手对练,才是提高斗技的最好方法。魔兽的斗技和战斗意识都远及不上一名高级斗士,更遑论是斗圣了。放着一个斗圣和一个精灵射手不用,非要找魔兽来和孩子对练干什么。 莱斯利说得有理有据,终于打动了沃特,让他改变了训练计划,亲身上阵和上官清容过招。 可这种对战也未能进行几次,因为贝尔法斯特每回都会跳入圈中帮助它的主人,或者说,每次都要来打扰他们的训练。一只十级魔兽的战斗力远超过十名五级斗士,它往两人中间一站,上官清容就可以原地坐下睡一觉了,根本就达到不任何训练目的。 强撑了几天之后,沃特终于放弃了斗技训练,改开了理论指导课。莱斯利则在接下来的时间取代了他的位置,带着上官清容外出游玩,给他讲解起森林中的植物品种,及各种植物的药理等特性。 温柔美貌的精灵游弋树从之中,随手攀低枝条,让上官清容观察其枝叶花果的形态。有时摘下一只甜美的果子递给他吃;有时在清早为他摘下带着露珠的鲜花;有时侃侃而谈,给他讲起和各种植物相关的传说。 那声音如此空灵悦耳,神情如此温柔和煦,让上官清容听得如痴如醉。恍惚之间,仿佛重回前世那座山青水碧的药谷,身旁则是深情的商神医把臂同游,共谈药理,朝朝暮暮,情投意合。 这种被人宠爱的感觉,竟有多久不曾感到了? 上官清容痴痴凝望着莱斯利在夕阳下犹如镀上一层金色光芒的背影,心中百味杂陈,见他身影略转过来,又急忙垂下眼帘,敛起目中复杂的情愫。 眼前的人并不属于他,这种温柔也不是给他一个人的,他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不可见人家给了他几分好颜色便索求无度。莱斯利前辈固然是风流可爱,但他和他在弱受神殿里见到的那些人都是一样的,他可不能生出非份之想啊! 沃特带着上官清容进行森林教学的时候,休伯莱家里也出了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趁着长子不在家,休伯莱男爵和自己的妻子进行了一次交谈,把自己打算让长子继承爵位一事正式通知了她。 休伯莱夫人在听到这一噩耗后,竟有些歇斯底里起来,对丈夫失态地问道:“那艾里克和艾弗森呢?他们两个也是你的儿子,你怎么能这么早就确定下继承人……崔斯特的资质不如他的弟弟们,你不是早就知道吗?他现在又魔武双修,将来绝不会有什么前途的,怎么能让他继承休伯莱家?” 休伯莱男爵沉静地看着妻子,直看得她额头微微冒汗,终于闭上了嘴。他这才移开视线,对妻子说道:“我已经决定了,崔斯特在我死后会继承休伯莱家。至于艾里克和艾弗森,我会给他们留下一笔财产的。当然,你也是。” 之后他便不再说话,专心切着盘子里的小羊排。休伯莱夫人愤恨地盯着丈夫头顶浓密的棕金色头发,很快又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视线,专注地想着自己的心思,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盘子里切着。 她的儿子必须继承休伯莱家,无论任何人也不能从中阻挠,哪怕这个人是他丈夫也一样。 休伯莱夫人平静地吃完了盘中最后一小块羊肉,一个计划已在她脑中成形,只要这次计划能成功,崔斯特必将永远消失在这世上,就连她的丈夫也没办法阻止。 转天一早,休伯莱男爵出门后,休伯莱夫人的贴身侍女便去往一处僻净的小楼见了几名平民打扮,身形面貌极显彪悍的男子。 “……叫做崔斯特;休伯莱,在国立魔法学院上学。长得大约这么高,金发,蓝眼睛,身材很瘦,是个五级斗士。” “五级斗士的话,必须要再加钱。” “钱不是问题,但人一定不能再出现!” “当然,他永远也不会再出现在你们的视线中了。” 短短几句话便敲定了远在吉尔默缔森林训练的上官清容的命运。侍女离开后,那几名男子便开始制定绑架上官清容的计划。与休伯莱夫人的预想不同,他们并没有替她杀人的打算,而是另有自己的盘算:“五级斗士,如果卖到地下竞技场,一定可以得到笔不少的佣金!” 猥琐的笑声在破旧的房间中响起,兴奋之余,众人又开始讨论起具体的实施步骤——要在国立魔法学院里绑个学生出来,他们还需要更多一些的准备。幸好休伯莱家每周都派车接那个孩子回家,他们也可以利用这一点,只要一辆饰着休伯莱家家徽的车子,再打扮成仆人模样把他骗出来…… 他们的行动实施得极其顺利。那天傍晚,马车进入校园时,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路上,其中一个男子下车问了崔斯特;休伯莱住在哪间宿舍,被他拦住的那名女生极热情地把他们指到了一间宿舍楼楼下。 一楼走廊右手第三间宿舍。那名女生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印在绑架犯的心里。其中两人下了车,低头躬身,装作老练而恭谨的贵族家仆,走近了那间宿舍门口。 那里正立着一名身材削瘦的少年,金发,蓝眼,穿着一身白色法师袍。两人对望一眼,心中都有了计较,其中一人试探着叫了声:“崔斯特少爷?” 金发少年转过头来,奇异地看了他们一眼,又似为这些人身上野蛮的气息不悦,皱了眉头问道:“你们是?” “我们是来接你回家的!”一个男人大咧咧地笑道,肆无忌惮地凑到他面前,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那个男孩神色愈发嫌恶:“休伯莱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仆人,我得和……”他只觉颈间一痛,眼前便黑沉了下去,身子也无力支撑,向下滑落。 那名化装成男仆的人接住了他,轻声在他耳边说道:“你再也没机会和你父亲说了,休伯莱少爷……不,以后你就再也不是休伯莱少爷了。” 走廊中十分平静,没有人注意到寝室外正发生着一起绑架案,自然也没有人看到那两个人如何架着全身瘫软的金发少年离开宿舍楼,上了停在门外的简便马车。虽然也饰着休伯莱家的家徽,但这辆马车的装饰材料和马匹都与从前来接上官清容的那些车辆全然不同。然而在夜幕的掩映之下,这一切都被人忽略了,这辆车就像往常每周出现的马车一样,伴着嗒嗒的马蹄声,离开了国立魔法学院。 直至第二天下午,上官清容才听说了这一切。一名紧张得脸色苍白的少女把他堵在了教室里,拉着他不停询问他昨天晚上见没见到他们的兰斯;肖克拉。 “他每天都去找你,昨天你真的没见到他吗?”那名少女问道:“我们都要发疯了,昨天练习时他就没出现,今天上古代魔语课时我也没见到他。我问了他的舍友,他昨晚根本就没回宿舍!” 她越说越激动,崩溃似地将头埋在手里:“他不是会到处跑的人,真的,我了解他,他除了音乐社之外几乎哪也不去,当然,现在还多了个你!” 上官清容柔声安慰道:“你先别着急,也许兰斯学长他是回家了呢?也可能他家里有事接走他了?” “不会的,兰斯学长是洛克雷拉第一公主的儿子,他家根本不在维什纳,他每年只有暑假才回家一趟。” 公主的儿子?上官清容心中一惊,立刻想道:“那他是被人绑架了?我们马上去门卫那里,问问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来过学校!” 兰斯失踪这么久,这件事当然早被报告给了校长,而昨天出入校园的唯一一队形迹可疑的人也早被人查了出来,就是那辆休伯莱家的马车。可问题是,那辆马车是休伯莱家的,人家找的也是崔斯特;休伯莱的宿舍,为什么崔斯特;休伯莱现在还在学校,而兰斯;肖克拉却消失了? 上官清容坐在校长室里,茫然地听着教授们对此事的意见和争论。为校规所迫,不化成兽形就不能住寝室的黑豹贝尔法斯特则悠然地趴在他膝盖上,毫不在意地听着众人的推理。那几位教授和理事直讨论到太阳偏西,才决定让人去休伯莱家看看兰斯是否被错当作他接了回去。 但这是绝不可能的!他们家里的仆人没有连自家大少爷长什么样都认不出的道理。而且兰斯学长和他相像的唯有金发蓝眼这两点,其余各处并不相类。更何况,就算是当时接错了人回去,今天一早也该送回来了,怎么会等到现在还不见人? 定是被那个什么国来的人给绑票了!上官清容以多年的宫廷经验判断,认定了兰斯学长的失综绝不会是意外,定然是宫闱倾轧,权势斗争所致。 可他一个学生的话,那些老师并不理会,只是笑着跟他说了两句什么他不了解洛克雷拉国家的情况之类的话,看看到了饭点,就让他先离开会议室,回去吃了饭好好休息。至于兰斯失踪之事,学校自会解决,也用不着他一个学生多虑。 英雄救美 照音乐社那位学姐的说法,兰斯学长失踪至今已有一天了。若再拖下去,说不定兰斯学长就要被人易容改貌,带出维什纳,甚或悄无声息地杀害了。 上官清容脑中混乱,来回想着那位相貌清雅、气质出众的学长落到恶人手中,不知已受了何等折磨。他们在这里拖一刻,学长的性命就多危险了一分。就算他一个人没多少力气本事,也总是出去找找,比呆在屋里空想的有用。 出了校长室后,上官清容便招呼贝尔法斯特:“我要出去找兰斯学长,你乖乖地不要闹事,自己回宿舍去睡觉,也不许和我那几位同学再打架,听到了么?” 贝尔法斯特委屈地人立起来,两爪搭上他肩头,跟在他身后蹭着走,双目炯炯地盯着远处答道:“我才没和他们吵架,是他们欺负我,主人你明明是我的主人,怎么能向着外人说话,不好好保护我呢?” “好了,别闹了。”上官清容轻抚豹爪,对着它肃然道:“我要去救人,没容哄你,你再不听话,我明天就把你送回家去!” “是啊,贝尔法斯特,别让崔斯特再为你伤脑筋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干。”光影中露出了一个高挑的灰袍身影,短发似要溶入黑暗一般,眼中倒映着细碎的灯光,明亮得像要溢出来:“崔斯特,我听说出事了,不过你要救人总不能一个人去,我们陪你一起去吧?多个人,总多份力!” 米洛奇大大方方地从甬道上走过来,拉住了上官清容的手:“时间紧迫,咱们得商量一下要到哪里去找人。” 米洛奇走得极快,似乎比上官清容更急着救人,贝尔法斯特不习惯只用两只后腿立着走路,霎时变回人形,继续搭在上官清容身上,由他拖着自己前行。米洛奇故意无视了他,带着上官清容回到宿舍,与诺顿和科林说了那位兰斯学长被绑架之事。 科林激动不已,马上就翻起柜子来:“你们先商量怎么救人,我先换身衣服!”他这么一换,倒提醒了别人。他们是出去救人的,说不定还要和来自洛克雷拉的刺客站斗一场,当然要先换上适合战斗的衣服。几人翻箱倒柜,找出自己最好的法袍和所有能戴的魔法挂饰,全数穿戴整齐,还抽空背了几条咒语,以免动手时太过紧张,嘴皮子不利索。 人在哪里还不知道,怎么救呢?上官清容看三位室友跃跃欲试的态度,便和他们商量道:“现在我们唯一的线索就是我家的马车接走了兰斯学长,那我就要先回家问父亲对此事是否知情。你们,还有贝尔,你们出校门之后,和周围的商贩打听看昨晚有没有人留意到一辆两侧饰有休伯莱家家徽的轻便马车,那辆车到底往哪里驶去了。” 诺顿道先应道:“没错,我们该分头行动,这样找的面比较广一点。如果谁找到了,就向天空发射三次光照术,这样大家看到,就知道是方向在哪里了。但是,咱们见到人之后不能轻举妄动,还是最好向卫兵求助,不然的话,以咱们几个人的实力,未必能救出人来。” 米洛奇也附和着说:“是啊,咱们几人当中实力最强的就是崔斯特,可他也只是五级魔法师,若要从那些布置周密的刺客手中救人,还是太难了。” 看到和自己抢主人的三个平庸渺小的人类说出这样丧气的话,贝尔法斯特心中顿时自信爆棚,骄矜地咳嗽了两声:“谁说我的主人只是五级魔法师?”尾音轻轻勾了上去,挑得三名少年心中一阵火起:“主人能共享我的魔力,所以他现在就有十级,十级魔力!和你们这些劣无能的人类怎么能相提并论!” 说完之后,不等上官清容顺应民意骂它两句,立刻换上另一副嘴脸,讨好地笑道:“主人,你不用和这几个凡人合作,我就能找到那个人类的下落,只要有我陪着你去救人就够了。” 虽然这宠物得罪人得罪得厉害,可是事有轻重缓急,上官清容只得无声地对三名室友说了抱歉,先哄着贝尔法斯特,问出兰斯学长的下落。 “我身为十级魔兽,无论是魔法还是身体都已经进化到了最高等级。只要能让我闻一闻那个人类的气味,我就能帮助主人你找到他,这对我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根本就用不着那几个碍手碍脚……” 上官清容上手捂住了那张惹祸的嘴,应声答道:“我这还有把兰斯学长弹过的琵琶,当初打算送给他的,他没要,我这就拿出来。贝尔,你跟我过来!” 琵琶就挂在他床边的墙上,上官清容双手取下,递给了魔宠:“学长曾弹过不少次,你试试,若是能闻到咱们就去救人,若不能闻到,我就去音乐社借他用过的东西去。” 贝尔法斯特抽着鼻子闻了两下,把琵琶还给了上官清容:“我记下这味道了,刚才在门口就闻到过,而且按味道消散的程度来看,就是在昨天晚上出现的。主人你看,人类都是靠不住的,只有我才对你最有用!” 上官清容怀抱琵琵,先夸了这只黑豹两句,又问三位舍友是否要一同过去。那三人都憋了一肚子气,更不愿让一只魔宠比下去,自然也都要跟去。一行五人关好门窗,自外头锁上了寝室屋门,让贝尔法斯特带路,循着气味出去找人。 一路上贝尔法斯特发足狂奔,带得诺顿等三人步履踉跄,都有心把腿扛在肩上跑了。上官清容内力悠长,倒跟得上它的步伐,见舍友们都累得抬不起腿了,赶忙施法,一人上了个漂浮咒,挽着三名室友的手跟在后头。 这么转来转去足足有半宿工夫,贝尔法斯特终于在一处大楼前停下了脚步:“这里味道太杂,不大好找。不过,那个人的味道最后就消失在这里了,我再分辨一下。” 上官清容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挥手放贝尔法斯特去寻路,自己则先收回漂浮魔法,让三名同学的脚得沾到地面。 英雄救美的事,也不是人人都干得了的啊!科林全身发软,诺顿吓得脸都白了,唯有米洛奇意志坚定,还能低声骂贝尔法斯特两声。直到黑豹摸到了门回来,三人都还有些站立不稳,又被救人心切的上官清容拖着跟了上去,从一个隐密的小门,摸到了地下。 那条小道十分阴暗,四人又都怕惊动绑匪,不敢用魔法照明,只得靠着贝尔法斯特一双夜眼领路,一人拉着一人,提心吊胆地向下走去。上官清容内力早已满提,只待一会儿一挡杀人,佛挡杀佛! 走到小路尽头,阴湿恶臭之感越发明显,两旁却似有些响动,不知是人是鬼,听得四名人类毛骨悚然,拘拘缩缩,几乎要抱成一团。唯有贝尔法斯特淡定如初,除了不时舔舔嘴角的口水,再无其他异常。 上官清容虽没练过暗器,眼力却也不俗,离那些声音近了,才发现两边竟都被挖成了山洞,外面架上铁栏杆,里面或卧或躺的都是人,有的还被铁链锁住,身上莫不带伤,情形极为凄惨。 难道这些都是被那劫匪绑来的人?那兰斯学长也和他们受了一样的苦?想到那位似兰斯馨的学长被锁在山牢中生死不知,上官清容心中一阵阵酸涩难抑,急切地追着贝尔法斯特的步子,往地道更深处走去。 又转过几个弯子,他们终于见到了一丝光亮。既然有光,他们就很难隐藏身形,四人对视一眼,都定下了强攻的意见,上官清容暗叫贝尔法斯特到前面突袭,尽量无声无息地解决掉敌人,若是做不到,就叫一声,他们好冲出去与劫匪撕杀,趁乱救回兰斯前辈。 贝尔法斯特却不把几个人类放在眼里,咧嘴微微一笑,鲜红的舌头舔上了唇角,身形一闪,便看不到踪影。又过了一阵,一道浓烈的血腥气弥散开来,贝尔法斯特脸上糊满鲜血,一脸骄傲地跑回上官清容身边讨赏。 四人见事已谐,又跟着贝尔法斯特前行,走到灯光亮处,便见到一地尸体,上面横七竖八都是利爪痕迹。贝尔法斯特献宝似地让主人看这些尸体,却没得到什么称赞,那四人全是脸色铁青,一副将要呕出的模样,弄得贝尔法斯特十分无趣,叫他们躲在门后,自己先去门外探道。 四位魔法师一分钟也不想在这血屋里多呆,纷纷表示贝尔法斯特的贡献已经够大了,接下来他们应当齐心合力,共同应对敌人,不要再偏劳它一只了。不等说完,上官清容已打开大门,率先闯了出去,此时诺顿的脚也不软了,科林的腿也不抖了,米洛奇跑得比豹子还快,眨眼就都把贝尔法斯特甩在了后头。 出了门之后,几人都有些傻眼,外面竟是一个极大的大厅,四围都有高达数十层的观众席,密密麻麻,坐满了人。当中一个高台,数道灯光打在其上,映得明如白昼,而在高台上冲起一道光柱,竟比周围灯光还亮。 光柱当中,正立着神情凝重的兰斯学长。他身上倒没见什么伤痕,只是面色不大好看,对面一个肌肉鼓得几乎要爆烈开来的强悍斗士正不断地用各种词汇辱骂他,激他与自己动手。观众台上也是声浪连天,不细听也知是嫌兰斯不肯动手,只用魔法防御撑着站在场中。还有些情绪激动的观众已开始向场中扔东西,不时大喊着:“杀了他!杀了他!” 上官清容自见了兰斯,脑中一片空白,也不管之前拟定了什么作战计划,脚下施力,几步便跳上当中的台子,对着圣光障壁中的兰斯高声喊道:“学长,我来救你了!”身旁那名斗士还想向他动手,被他一把抓住拳头,直扔下台去。 兰斯此时脸上才现出几丝脆弱,神情似喜似悲,收起魔法,刚要拥抱上官清容,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用力推他离开:“你快走,这种地下斗技场的背后都有很强的势力的,你一个二年级学生,哪能打得过他们这么多保镖。快走,再不走就连你也要被他们逼着角斗了!” 上官清容正要说什么,下面却传来科林的叫声,眼角余光扫去,贝尔法斯特和三位同学竟都被人团团围住。他心一急,也不顾解释,一把抓住学长手臂,拉着他往下就跳,瞬间从埃姆拉之链中掏出了红晶法杖,一道龙卷风打出,卷着三名同学和一只魔宠飞过人墙,到了自己身边。 “贝尔,快找出去的路!”来路已被人堵得水泄不通,上官清容手执法杖,挡在四名同学身前,连诵法咒,先在身外布下了火系八卦阵,独放了这个最可靠的十级魔宠为他们寻找生路。 在熊熊火墙的阻隔之下,场中打手都不敢近前,就连观众都为他们主动让开通道,好让这坐移动火城离得自己远一些。 抢人行动顺利得出乎众人意料,直到最后才有几名魔法师追着过来施水系魔法灭火。不过贝尔法斯特的魔力本就相当于十级水系魔法师,那些人放出的小小水龙根本不放在它眼里,未及接近他们,就被贝尔法斯特指挥着反噬主人,又造成了那个地下斗技场新一轮的伤亡。 出门之后,上官清容吸取了来时的经验,每人加了个漂浮术,直接把五人衣服系在了贝尔法斯特手上,由他牵着众人,如放风筝一般跑回校园中。到了学校,他们才敢相信自己安全了,俱都感到全身发飘,手足酸软,飞得有些不大舒服,也不及回宿舍,就在进门不远处的花廊里坐着歇了一气。 待他们休息得差不多了,打算各回寝室时,兰斯学长突然拉住上官清容的手,对那三人一豹说:“你们先回去吧,我有些事要和崔斯特单独说。” 他神情极为严肃,话语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手也紧紧握住上官清容的手,不肯放松半分。 孝子 人都散去后,兰斯紧紧坐到上官清容身边,揽住他的肩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崔斯特,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上官清容只顾得上在意他们二人之间挨得太近,姿势过于暧昧,兰斯学长呼出的气息暖融融地吹在他耳边,哪还听得见人家说的是什么,将身子往空地缩了缩,羞涩不已地应了一声:“嗯?” 兰斯又往他身边挤了挤,警醒地看了看周围,重又凑到他耳边,严肃地说道:“昨天绑架我的人,其实是冲着你来的!当时我到你宿舍去找你,正好遇见两个打扮成仆人的人,他们就问了我一句‘崔斯特少爷?’我当时没有反驳,他们以为我是你,才会绑架我的。” “什么?”上官清容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眼中充满愧疚:“学长,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问问你,你有没有什么仇人?那些人把我打晕之后不久我就清醒了过来,只是没办法挣扎,他们以为我没醒,说了很多话,都被我听见了。他们说,是有个女人要他们杀你,幸亏他们知道你是个斗士,打算把你卖到斗技场赚笔钱,我才能活到现在。” 说到这里时,兰斯的身体微微发颤,放在上官清容颈上的手也变得冰冷潮湿。 也不知学长在那里受了多少苦,只一想起来就怕成这样子。上官清容再也不顾得害羞,立刻反握住他的手,右手搂住兰斯的背后,用自己的身体温暖着他:“学长,你受苦了。” 他的手握上时,兰斯僵硬了一下,旋即用力回握住他,身上慢慢地停止了颤动:“没关系,我没事。我被他们抓走时的确有此怕。”他咽了口口水,手上的力道又大了一些:“但是我还是很庆幸,被抓走的人是我,不是你。” 他温柔地看着上官清容,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我毕竟是个六级魔法师,而且从小就在神殿长大,掌握的魔法比你多得多。我那时,被关在那个斗技场的地牢里时,就一直在想:要是当时他们抓到的不是我,而是你该怎么办?你才刚掌握了初级圣光术,连防御术都没学过,能撑得下来么?虽然你是个斗士,可那里参加角斗的人也都是斗士,而且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对不起,学长。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受这些苦。”兰斯越是温柔,越是不肯责备他,上官清容心中就越愧悔难当。人家明明是为了他才受苦,如今还颠倒过来安慰他,叫他保重自己。这般关切,他真不知该如何报偿,唯有——上官清容脸一红,转瞬又白了下来。奥伦学长不是教过他,这世上的男子都不好男色,兰斯学长对他这么好,多半也不是为了他这么报答。 他若就这么献身出去,也许反而令人家心中厌恶。可是除了这副身体,他还有什么,可以给人的呢? 兰斯的声音再度响起,蕴含着深切的激动和感怀:“不要再道歉了,你没做错过什么,而且你救了我。啊,还有你的室友们,你们把我从竞技场救了回来。你不知道我见到你时有多紧张,多激动,多害怕……那种竞技场背后的势力都很强大,我生怕你们也都会被他们扣下,也像我一样留在里面当角斗士……” 上官清容轻拍着他的后背,陪他在夜光下坐了许久,等到兰斯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才送他去了宿舍,自己孤身离去,徘徊在校园中的小路上。 那些来绑架他的,会是什么人呢?他猛地想起在校长室听到过的,昨晚有休伯莱家的马车进入学校一事。休伯莱家,一个女人,雇人杀他……这几项要素凑在一起,几乎立刻就在上官清容心中,拼出了凶手的肖像。 不是他的继母,又还能有何人? 父母要杀子女,子女理当引颈待戮,否则便是不孝。继母若要杀他,只消告诉他一声,他难道还敢跑么?又何必兴师动众,叫这些人来绑架他,最后弄得兰斯学长受了这般苦? 他到底该如何是好?是去官府控告继母,替兰斯学长报仇,还是揭过此事,保全他一家?子不言父母之过,可父母犯了大罪,子女也该大义灭亲……毕竟兰斯学长为他受了一场罪,他无论如何,也该做一点事补偿人家。为了兰斯学长,担下这个不孝的罪名又有何妨?今日就算为他死了,又有何憾?毕竟兰斯学长在那个可怕的地下竞技场中,一直替他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 该受这罪的人,原本是他啊!可学长不仅没有怪他一句,还要他保重自己,千万别被人害了。 一直到一辆马车从他身边飞驰而过,他才赫然意识道,自己已经出了校园,走上了回家的路。虽然他每次都是坐着车在家与学校中往返,但也还记得回家的路,刚才纠结之下,竟不知不觉地往家中走去了。 知道了自己的所在后,上官清容并没有掉头回校,而是继续往家里走去。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该回家一趟,将继母的所作所为,告诉父亲,请他主持公道。 就算他想回护继母,兰斯学长将来在官司处说了那些人的身份来历,官府岂有查不出幕后主使之人的道理?不管继母当时要杀的是谁,那些人确是绑了外国公主的儿子,此罪之大,说不定整个休伯莱家都要受其牵连。 可是以子告母,其罪也不小。母亲罪发当诛,自己这个儿子身犯不孝大罪,也是死路一条。 既然都是要死,就让他死得更有价值一点,至少让父亲早做防犯,知道妻子犯下的滔天大罪,早些休弃了她,好保住休伯莱家,和他两个弟弟的生路吧! 眼前已看得到休伯莱家的大门,屋内灯火通明,显然主人还未睡下。上官清容推开大门,在仆人异样的目光下,满身杀气地沉声问道:“夫人在哪里?” 他的脸绷得几乎有些发青,那名休伯莱夫人的贴身侍女见了他,吓得惊呼一声,把手中的花瓶都扔到了地毯上。另外几名不知真相的仆人也被他的气势吓着,抖抖索索地指了指休伯莱夫人的卧室门:“夫人……正在,正在换衣服……” 上官清容点了点头,把自己在门外匆匆写下的,对他继母绑架兰斯学长的控诉书掏出来,先冲进父亲书房,放在他的写字台上,又从墙上卸下一把长剑倒提在手,冲到门外。门外的仆人已经乱了起来,看到他手中长剑,更是尖叫呼喊连连。 上官清容一概不理,到了继母房前,一脚踹开屋门,把正在给休伯莱夫人梳装的侍女拎了出来,“碰”地关上了门。 外面一片兵荒马乱,休伯莱男爵很快就会赶回这里,他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解决与他继母之间的恩怨! 长剑的剑刃上闪着冰冷的光芒,映得休伯莱夫人花容失色,紧紧盯着上官清容持剑的手。上官清容脸上毫无表情,语气却恭谨得诡异:“母亲,您派人杀我,我当时却不在,令母亲白白辛苦一场,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孝。今日我提剑来自请受戳,请母亲动手吧?” 休伯莱夫人看着剑尖越逼越近,吓得连叫都叫不出来。勒得太紧的内衣让她的呼吸开始不畅,额头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你,你怎么逃出来的?他们没,没杀了你?” 这一句不打自招,令上官清容心中更加痛楚。他脸上强挤出一丝笑意,一把拉过了继母的手,把剑塞进她手里,看着寒光闪闪的剑尖说:“母亲,您不要害怕,我虽然不是您亲生的,却也懂得要孝顺父母。有一句话,叫做父要子亡,子不能不亡,说的就是当父母的要杀儿子,儿子就必须甘受诛戳。母亲,您怎么不早说想要我的命?若是早说,儿子的命早就双手奉上给您了,也免得您找人杀我。那些人错绑了我的学长,害他替我受了无数苦楚,几乎丧命。” 外面砸门的声音越来越大,休伯莱男爵的声音也远远地响起,上官清容握住休伯莱夫人的手,剑尖抵住自己的胸膛,用力刺了下去。 鲜血顺着剑身缓缓流淌,尖锐的痛楚在在上官清容体内盘旋着,他死死盯着慌乱不已的继母,用尽力气说道:“我这一死,母亲也可以放心了,我再也不会跟弟弟们争夺家业,将来休伯莱家早晚是两位弟弟的。所以,还请母亲您早日去自首,早些认下你派人杀害我,却不慎害了兰斯;肖克拉学长的事,不要牵连休伯莱家,不要让我父亲……” 门“咣”地一声被人踢开了,休伯莱男爵闯进屋里,就看见儿子胸口一截长剑闪着光芒,而长剑的剑柄正握在妻子手中。 “你要干什么?”休伯莱男爵一时震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很快又反应过来,一脚踢开了妻子,按住上官清容的胸口,对着外头的仆人大喊:“快去叫治疗师,还愣着干什么,快去!” 上官清容轻咳一声,嘴角已流下一丝殷红,微闭双目,虚弱地说道:“父亲,不要再救我了。我做儿子的,一直让母亲不快,本就已经够不孝了,若父亲再因为我伤了母亲,我就算死,也不能安心啊。” 他又轻咳了几声,几乎说不出话来,休伯莱男爵紧张地抱着他,轻声哄着他,双眼却如鹰隼般盯着休伯莱夫人,看得她软倒在地,声泪俱下的辩驳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是他提着剑进来,逼我刺他的。我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刺伤一个五级战士?” 这话倒也是实情,但儿子胸口插着一把长剑躺在他怀里,妻子的解释就算再合理,却也让休伯莱男爵难以相信了。 不料此时上官清容却开口替他继母做起证来:“是的,父亲,是我把剑柄送到母亲手里,是我握着她的手刺向自己……”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大半夜的跑回家,就为了让你母亲刺你一剑?”休伯莱男爵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慌乱,有些没底。他早知道这个儿子心里极有主意,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到,可也没想到儿子能有主意到这个地步,让他继母刺他一剑,为什么?他要做什么? 难道是要陷害自己的继母?可是真要陷害的话,也不用告诉他这剑是他自己握着继母的手刺上去的啊。 上官清容微微喘了几口气,虚弱地应道:“父亲,你可知道,我们学校有一位学长昨晚被人绑架了?” 这种小事休伯莱男爵自然不会知道,他摇了摇头,皱着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要亲口揭穿继母的罪行,上官清容心中还是有些别扭,可是他中剑将死,也不必顾虑那么多了,还是以他们休伯莱家的兴衰为重,劝父亲早日休弃这个不贤的妇人,另娶一房妻室为好。 “那位学长,其实是替我受了人绑架。他亲口告诉我,指使那些人绑架,甚至要杀害我的,就是母亲。所以我才从学校赶回,只为见母亲一面,劝她早日自首,不要牵累咱们休伯莱家。父亲,那位学长是个什么国公主的儿子,母亲这回错得实在厉害,可我做儿子的,既不能眼看着她犯错,更不能亲手送她进监牢,只好先尽一尽孝心,让母亲如愿杀了我……” 他挣扎着从休伯莱男爵怀里起来,用力拔出长剑,对休伯莱男爵说了一句:“父亲,多谢您这些日子的教导,可惜我,要辜负你和沃特师父的……” 一句话没说完,他就已昏迷不醒,栽倒在父亲怀里。休伯莱男爵再也顾不上吓得瘫坐在地上的妻子,抱起上官清容就往外跑,不停地喊着治疗师。 一直在埃姆拉之链中急得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刻给他治伤的费伦大魔导师也终于忍不住了,不管周围有没有魔法师在,从链中现身出来,伸手抚上了上官清容的伤口—— 这么浅的伤口,也没流几滴血,他是怎么晕过去的? 大喜大悲的刺激之下,费伦终于也撑不住了,回到链中去平复想象中对于他的年龄而言实太快的心跳,把丧子之痛留给休伯莱男爵一个人去承受。 名侦探会议 休伯莱家闹得惊天动地,几乎出了人命的同时,魔法学校也没能得了安生。直到明月当空,星晨灿烂,上官清容还不回寝室,这让身为魔宠的贝尔法斯特极为焦躁,在屋内上窜下跳,搅得那三个忙了一晚,想早些安眠养神的人也是睡不踏实。 到了半夜时分,更严重的问题出现了。贝尔法斯特正在床架上跳来跳去,突然胸口一疼,仿佛被什么尖利的刀剑刺了一般,直直地摔到了床上,亏得学校床垫铺得厚,不然它就要用身体来验证一把猫有九命这个论题的真实性了。 摔下来之后,贝尔法斯特惨叫一声:“主人——”,拉开宿舍门就奔了出去,循着气味往休伯莱家一路跑去。三名睡不好觉的少年魔法师也被它那声惨叫惊醒,急忙各穿衣服,到兰斯和上官清容谈话的花坛去找人。 可那里已经没有人了,贝尔法斯特也没了踪影。刚刚才从暴力组织手里逃出来,精神高度敏感的三名少年立刻警觉起来,把这上官清容的夜不归宿和贝尔法斯特的无故失踪和犯罪团伙挂上了关系。 再回去那个地方找人?没有十级魔兽的助力,他们仅凭三人之力,能救出人来么? 诺顿好歹是三人当中看纪最大的,比另外两人更理智些,叫他们不要冲动,反正知道了嫌疑犯是谁,先去向官方求助才是正途。 还有一个问题他们首先要查清楚:兰斯学长到哪去了,他是与崔斯特一同被绑走了,还是平安地回了寝室? 三名少年侦探团团员就在这正值安眠的最好时候,敲开了炼金学院的宿舍楼门。把满楼的学生都吵起来之后,终于找到了刚刚和上官清容分手不久的兰斯学长。 经兰斯学长作证,他是被上官清容亲身送回炼金学院的,分手时并无任何异象,但是,上官清容的失踪也必然不是意外,因为绑架他的那群绑匪曾亲口说过,他们真正的绑架对象就是崔斯特;休伯莱。兰斯学长他不过是运气不好,让人家错绑了。 “这么说来……”四人站在炼金学院门外讨论着新案情的内幕,诺顿继续对案情做着专业分析:“很有可能是我们把兰斯学长劫回来时,被人跟踪了。而且跟踪的人还听到了学长和崔斯特的对话,知道了崔斯特才是他们真正的绑架目标,于是就趁着他独自一人回到魔法学院的时候,绑架了他?” “有这个可能。因为我和他说了真正的绑架者,所以那个人要……杀他灭口?” “不对,学长。如果那个人会因为你说出了绑架者的线索而灭口,那也应该把你们俩都灭了口,而且首先杀的应该是你。毕竟你才是看见了绑匪真面目的人!”严肃的声音,缜密的推理,让米洛奇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起来,也引来了科林的附和。 “我觉得也是,学长的魔力虽然高,可崔斯特是全系元素魔法师兼光系法师兼五级斗士,如果跟踪你们的人有能力杀他灭口,怎么会不杀学长呢?” 这个问题实在很难解释。诺顿作了个总结陈词:贝尔法斯特的仓皇离开,说明崔斯特陷入了性命危急的境地;而他的性命受危协,应当与今天他们去救人的行动有关;要杀崔斯特的人却放过了兰斯学长,那……那还是说明,他的目的是杀了崔斯特,而不是为了掩护雇凶杀人的人,来对他们灭口。 难道是先前雇人绑架崔斯特的人已经发现了那几个绑匪绑错了人,又雇了一批人去杀他?他折腾了一宿,正是又困又累,戒性最低的时候,身边又没个人,那杀手就趁机在黑暗的小道上偷袭,一击毙命…… 诺顿讲得太详细了,详细得三位听众都觉得毛骨悚然,几乎要满校园地去找尸体了。正在此时,他又来了个大逆转:“可是,崔斯特和贝尔法斯特订下的是平等契约,如果崔斯特真地重伤将死,贝尔法斯特的生命力就会籍由魔法契约转换给他。以贝尔法斯特的魔力,他的寿命至少有几百年,所以崔斯特现在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对啊!两位同寝室的少年都松了口气下来,唯一一位事前不知道上官清容有个十级魔宠的学长此时也跟着松了口气,只是松完之后又想起来:“他会不会虽然没死,却也像我那天一样,被人卖到竞技场里?甚至,会不会那个竞技场幕后的老板才这策划了这次绑架的人?若这样的话,崔斯特越厉害,就越可能被绑走,反而是我这样基本没有攻击能力的魔法师更安全些。而且,如果对方人很多的话,那只黑豹也有可能……” 兰斯学长一席话,又让几人的心情低落了下来。可很快的,他又振奋了起来:“走吧,咱们几个在这里胡思乱想也没用,我去神殿找我叔叔帮忙从那个竞技场要人,你们也去休伯莱家,把这件事告诉崔斯特的父亲!” 他们还只是学生,魔力最高也不过六级,从那里救了一次人已是幸运,在刚闯过一次斗技场,对方防范最严密时去闯第二次,绝不可能有任何希望的。 兰斯起身就要走,诺顿主动跟了上去:“我是火系魔法师,攻击手段比较多,我陪学长一起去神殿,路上互相照应,更安全些。伊凡,你和艾德里安一起去休伯莱家?” 科林和米洛奇互望一眼,点了点头:“水系和冰系正好可以叠加魔法,效果更好些。” 四人先到校门的岗哨将上官清容可能被人掳走之事告知了守卫,又甩开那些人的护送,从一段低矮些的院墙爬了出去,兵分两路,各自找人。 且不提兰斯是怎么去光明圣殿跟他那位身居祭司之位的叔父求助的,这趟报信真正报出了成果的还是科林和米洛奇。这两人一路念着咒语,魔法不曾离身,提防着那些可能从竞技场追出来的敌人靠近,战战兢兢地走到天色将明,才看到休伯莱家的府邸出现在视线之内。 休伯莱家整间府邸灯火通明,宅内依旧处在兵荒马乱的状态,仆人们虽然听见了敲门声,却没人顾得上来应门。 小主人受伤了,小主人快死了,治疗师看不出伤情多么严重,主人急得要和女主人离婚了……女仆们迅速而主动地凑到了墙根底下互传内幕,骑士和男仆们都站在大少爷卧室门外,一个接一个地往里拉治疗师。 已经换了好几个治疗师了,可是大少爷还是没醒过来…… 宅中越乱,越是没人来应门,科林和米洛奇的心就越往下沉。难道他们已经发现了崔斯特失踪的事?难道那个凶手,已经将尸体送到了他家里? 科林再不敢想下去,一口气念出了他所会的最高级咒语,召唤出一条巨大的水龙,砸在坚实厚重的生铁大门上。门被冲开,科林和米洛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闯了进去,在仆人们震惊的目光中,冲入了休伯莱府的小楼里。 迎面而来的,就是几名脸色灰败的治疗师,和正推着他们往外走的骑士。 “难道,崔斯特真的被送到这里来了?还是休伯莱男爵也被人刺杀了?”米洛奇僵硬了一下,艰难地扑上去,拉着一个骑士就问。 那名骑士也惊异地看着这两个穿着魔法学院校服的孩子,很快明白了他们的身份。“你们来找崔斯特少爷?他还没醒过来,这些治疗师水平不够,都看不好大少爷的病。” “我们是崔斯特的同学,他失踪之后,我们都很紧张,想请他父亲去找人……难道他已经?”科林飞快地自我介绍着,想问清楚自己的同学现在出了什么事。 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扶梯上,顺着扶手溜了下来:“你们怎么到我主人家来了?他没事,用不着你们献殷勤。”贝尔法斯特不耐烦地看着两人,“人类真麻烦,怎么能搞出这么多事来。那个男人也是,你们也是,胆子也太小了。” “崔斯特没事吗?”米洛奇和科林自动忽略了贝尔法斯特的态度,异口同声地问道。 贝尔法斯特舔着自己化成人形的修长十指,意态轻松地答道:“当然没事,不然我能来见你们两个和我抢主人的家伙嘛。不过,你们来干什么?想探探病,让主人对你们的印象好点?不可能!你们和我永远也没法相比,我才是主人最重要的。” 两人实在不想再理这只讨厌的黑豹了,问一旁的仆人上官清容到底住在哪。仆人不仅给他们指明了房间,还端了茶来,请他们在楼下坐一会儿,不要打扰治疗师的治疗。两人哪还坐得下,推开仆人就往楼上跑,想看看舍友到底是被何人所伤,伤得究竟重不重。 两人闯进门去,就被雪白被单下毫无生气的上官清容惊呆了,连一旁站着的休伯莱男爵都顾不上喊一声,扑到床上就哭了起来:“崔斯特,都是我们不好,要是我们一直跟着你,你怎么会又落到凶手手里,还被伤成这样呢……” 这两人一哭,更勾起了当父亲的满腹愁肠:“都是父亲不好,我早就应该和那个狠心的女人离婚,把她送回自己家去。唉,如果我早点看清她的真面目,早和她离了婚,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啊……” 三人正哭着,上官清容羽睫轻颤,竟微微张开眼帘,露出一泓秋水般明润的眼眸:“父亲,伊凡,艾德里安,你们怎么了?” “你醒过来了?”休伯莱男爵激动得一把扑上去抱住了自己的儿子,紧张地问他:“你胸口还疼吗?还有哪不舒服,快跟父亲说,父亲立刻找治疗师来给你治。” “我没事。”就是还有点困。上官清容看着一脸忧色的父亲,一脸忧色的同学,主动把后半句咽了回去。人家来看他,他总不能窝在被窝里不起来吧。他坐起身来,摸了摸胸前的伤处,早已光滑平整,不剩一丝受伤的痕迹了。 自己没死,那继母呢?父亲倒不像还在生气他冲撞继母的事,难道在自己昏迷期间,继母已将她买凶杀人的事都坦白告诉父亲了?米洛奇和科林也来看他,想来他这一昏迷,也过了不少日子? “父亲,我昏迷了多久?” “整整一夜了。”休伯莱男爵痛心地答道:“傻孩子,那个女人不过是你的继母,她要杀你,你怎么不告诉父亲,怎么能让她刺伤你呢?” 休伯莱男爵一语惊醒梦中人,两名少年魔法师立刻脑补了一个少年被继母日夜迫害,买凶刺杀,失败后又被跟踪而至的狠心继母亲手刺伤的故事。上官清容看出他们若有所思,以为两人是在担心自己,向他们笑了笑以示无事,又向休伯莱男爵解释道:“其实,都是我一定要继承休伯莱家,才会让母亲心中不安,所以才做了错事。父亲,请您……” 事到如今了,他也不能再请父亲原谅继母,这一句话说不出来,就卡在了喉间。休伯莱男爵听出了弦外之音,越发感动:“你放心吧,我已经拟好了离婚文件,天一亮就让那个女人离开这里。至于绑架的事,治安官会依法处理的,这都不关你的事,你不要想太多了,明白吗?” 上官清容深深地看着父亲,越发感到惶愧不安。他若是再孝顺一点,不这么早就提出要继承家业,继母也不会下此毒手,父亲也不必再次承受丧妻之痛,还累得两个弟弟和他一样失恃……可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他唯有想法替父妻另聘一房贤妻,再好好教导两个弟弟成人,方不负父亲对他的百般回护。 这般脆弱忧悒的形象,看得两名同学心中一抽一抽的,对他的遭遇顿时同情不已,恨不得把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弱小不少的同学搂在怀中好好安慰一翻。他们俩的人生当中,哪曾见过这般灰姑娘一样被继母百般欺凌,几乎丧命的故事?何况故事的主人公又是这样一个文武双全、天赋过人的优秀同学。 实在是天妒英材啊! 感伤了许久,他们俩才想起,还有一位同宿舍的同学和一位学长正为了眼前这个纯洁善良的崔斯特同学的安危奔忙,他们总得先去给人家传个信,免得那两人急出点什么事来。他们忙得休伯莱男爵说了此事,请休伯莱男爵派人给神殿那里报个信,再替儿子请几天假,好好在家里休息休息。 休伯莱男爵心疼自己的儿子之余,也还想起来这出绑架案不光是在自己家里闹得沸反盈天,还牵连到了别的学生,邻国公主的儿子兼本国王都神殿祭司的侄子。他也不能只在家里哄孩子,首要的还是派人给神殿送个信,再进宫向国王请罪,尽快把这案子了了。 休伯莱男爵不顾一夜奔波的疲劳,换了衣服就进宫谒见国王,亲自将这桩案件的前因后果呈上,并主动要求停职扣薪,以惩自己对妻子监管不力之罪。 国王感同身受地表示,哪个男人也管不了妻子私下干的事,让他不必太在意,下回再结婚时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即可。至于那位比他儿子还倒楣的兰斯;肖克拉阁下,国王愿意自掏腰包补偿一下,毕竟他这个心爱的近卫队长最近的不幸已经够多了,他当国王的理当在这种时候多体谅他。 休伯莱男爵的离婚和休伯莱夫人被幽禁一事办得都比较快,那几名受雇于休伯莱夫人的杀手也很快落网,那个兰斯学长战斗过的竞技场也被查封,里面的角斗士也被治安厅安置了出来。唯一可惜的是其背后的赞助人没能查出来,仍旧逍遥法外,有着极大的社会危害。 在这一风波彻底平息后,上官清容也回到了学校。入校当天,他就在图书馆见到了身穿白袍,面戴口罩,正在打扫书架的室友们。 兰斯学长被绑架,学校不仅不予追究,而且特别安排了他几天休假;上官清容被刺有休伯莱男爵请假,不上课也没什么问题;可见义勇为的三名少年魔法师却因为宵禁后未经允许私自离校,被处以打扫图书馆一周的严厉惩罚。 过渡 自从离了婚以后,休伯莱男爵对再婚也没什么大兴趣,把工作之外的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长子身上。再加上沃特老师和他不时出现的团员们的帮助,短短三年之内,上官清容就突破了八级斗士的门坎,达成了当初和父亲的约定。 十六岁就通过了八级斗气测试,他终于有资格继承休伯莱家了! 休伯莱男爵比他更高兴,决定让儿子提前进近卫队锻炼一下,争取早点继承近卫队长这一职务,好让他这个当爹的可以在家里安度晚年。于是,正式开学之前,上官清容就拿着退学申请书到他本系主管教授的办公室里请人家签字。 他其实也很舍不得学校生活,舍不得和相处四年的同学们分别,可是与父亲的期待相比,提早两年离开学校也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他将申请书按在教授的办公桌上,情深意切地说明了他申请毕业的理由,和对学校、对教授本人依依不舍的心情。 白衣白袍,不看脖子以上犹如谪仙的摩斯教授静静地听着他的陈述,偶尔点点头,说声“嗯”,激励着上官清容继续往下说。 可是再多的话也有说完的时候。上官清容闭了嘴,眼巴巴地看着教授,期待能得到对方的赞同。 摩斯教授不带什么感情地问:“说完了?” 上官清容赶紧点点头,死盯住他拿着羽毛笔的右手,盼着这位教授能赶快在纸上签下名字。 可摩斯教授显然不能理解他的心情,拿着笔在指尖绕了一圈又一圈,就是不往纸上写。“我很抱歉,休伯莱先生。我不知道是谁建议你申请提前毕业的,但他很显然没有考虑过你的成绩是否符合本校提前毕业的条件。” 上官清容愕然答道:“不可能的,我已经通过了八级魔法测试,学校规定不是通过六级测试就可以提前毕业吗?” 摩斯教授的脸色越发难看:“我也不得不说声恭喜你,休伯莱先生,全系元素魔法都通过了八级测试。可是你还记得自己在学校的专业是哪一系吗?” “光系……”上官清容惭愧地答道。元素系魔法有费伦老师盯着,斗气有父亲和沃特师父逼着,他都不能不好好学,所以他在校所学的光系魔法倒成了最弱的一项,咒语记得最少,也远不如元素魔法运用自如。 “很好,看来你还知道自己的专业是什么。”摩斯教授冷冷地答道:“如果你一定要提前毕业,我可以按自动退学,同意你的请求。” 上官清容的脸一下子就变了色。他能进这所学校,可是父亲进宫向皇上求来的恩典,能提早毕业是荣耀,可若退了学,那不就等于打了皇上的脸了?伴君如伴虎,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谁若是伤了皇上的面子,那皇上就能要谁的性命。 所以,这学他绝对退不得,退不起! 上官清容的沉默让摩斯教授十分满意,脸色也不再那么难看,慢悠悠地说道:“休伯莱先生,虽然你平常不务正业,学业进步的情况令人非常不满,”说出这句话时,摩斯教授的脸又微妙地扭曲了一下,但他还是努力地,和气地继续这次对话:“但我个人对你还是非常欣赏的,还特地为你向学校申请了一次校外交流的机会,希望你能好好把握,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待。” 退学不成,上官清容只好回家把教授的态度反应给了父亲。休伯莱男爵虽然盼着儿子早日锻炼出来,继承家业,但学校不放人,他总不能强让孩子退了学。将来万一儿子要接任近卫队长,一查履历里,还有肄业这一项,岂不是要笑死人? 算了,接着上吧,反正再有两年也就该毕业了。休伯莱男爵心里算了一下,到时候这孩子也才十八岁,年轻得很,再锻炼个七、八年,也才二十几岁,三十都不到,不耽搁什么。 开学之后,乖乖放弃了提前毕业打算的上官清容,就被摩斯教授推荐到了校长那里,希望他能作为本校学生代表,参加四年一度的维什纳魔法院校联赛。 摩斯教授在推荐会上郑重提出:崔斯特;休伯莱同学虽然本专业成绩一般,但天赋极佳,各元素系魔法成绩都超过了元素系本系的学生,足以代表本校参加本次联赛。另外,他身边还跟着一只十级魔宠,可以分享魔宠的魔力,这种优势,其他院系学生基本没有可能赶超了。陈述理由时,摩斯教授的脸紧紧绷着,还是难掩其中的一丝得色。 魔法学院的另外几位教授也都纷纷附和着说,这学生天份真高,魔力真强,要不是没赶上个好教授,说不定光系魔法也早能和元素魔法持平了…… 基本上算是后勤的炼金学院和治疗学院在这种比赛上从来不出人,也都附和着那几位教授夸将上官清容天份高,看着摩斯教授硬挺着不发怒,憋得又黑又红的脸色,心里暗爽了不短的时候。 不管会议上摩斯教授的争取过程何等艰辛,其实上官清容在接到派遣通知书时,心里并不是很情愿的。虽然不情愿,但学校安排的事他也不能反抗,只得认命地收拾了包袱,和家里打了个招呼,凄凄切切地告别了舍友们和画社的同学,又把那把琵琶送给兰斯学长作个念想,终于跟着本校的负责人,踏上了前往本界联赛的承办方——维罗尼亚法师塔的道路。 维罗尼亚的法师塔,说起来倒是和国立魔法学校这样的综合类学校培养方向大相异趣。一般都是有些基础的学生会在那里开展学徒生涯,毕业后基本都是独来独往的战斗型或研究型的法师,而不像其他学校毕业的法师一样,在毕业之后,会进入魔法公会下属机构,或是国家机关工作。 但是,由于法师塔的实力雄厚,培养出的学生虽然学校不包分配工作,也没有与学校相对口的部门接纳,却也都能凭着强大的实力纵横大陆。因此,有许多富于冒险精神、钻研精神的学生也会舍其他学校就此,或是在达到一定水平之后,为了不断追求魔法的高峰,在毕业之后到此进修。 被上官清容的精神感召,决定不破不立,重塑自己人生观和价值观以及性取向的卡斯帕;奥伦学长就在三年前转学到了这里。 两人都没想到,分别数年之后,他们会在这样一种情况下,重新以敌人的身份,面对深铭自己内心,已化敌为友的故人。 奥伦先是为上官清容与他身边这位英俊高大的随从之间显而易见的亲密关系别扭了一阵子。后来与上官清容单独相会时,故作不经意地打听了那人的身份,得知其并非是上官清容的什么心上人,而是魔宠,这才解开心结,大度地摸了那个形魔宠几下,顺便也夸了几声。 可惜那魔宠对他的好意并不领情,朝着他的手咬了几次,都亏有上官清容从中阻止,才保得他这双魔法师的灵巧双手还能完整地长在他胳膊上。 不过,比赛在即,他们也没什么时间联络感情,上官清容跟着其他来参赛的学校学生一起住在客房当中。奥伦虽然有许多话想和他说,却因来去也不便,只得约定了等到比赛中再见时,要早些找到对方,在比赛中相互扶持,共同击败外校学生。 奥伦在心中默默承诺:到那时,我会让你看看,我已经长成了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而且也有了,足以让你完全依赖我的魔力。 比起其他院校动辙数十名参赛者,国立魔法学院这种连个替补都没有的态度显得实在是太不端正了。何况上官清容看起来不仅毫无令人敬服的王霸之气,看着更是木讷羞怯得让他们学校那位老师都跟着觉得丢脸。 唯有那只十级魔宠,让陪赛来的安格斯老师还觉得略有几分面子,也让外校的师生感到无比羡慕及嫉妒。八级魔法师常见,而十级魔宠不常见。一个八级魔法师,上哪长那么大本事收服十级魔宠去? 背后不知有多少人议论,说那只魔宠是上官清容家里请高级斗士抓来,隔着笼子送给这个小少爷的。 这话难免传到贝尔法斯特耳中,闹得它数次想去给那些不知轻重的卑贱人类上上课,让他们知道自己这样强悍高贵的魔宠既不可能被普通人类俘虏,更不可能和一个魔力战斗力都不及它的凡人签订契约。 它的主人,哪是这种魔力低微,手无缚鸡之力的魔法师能比的! 但是,贝尔法斯特的教育活动每次都被上官清容拦了回来。为弥平它被人议论的悲愤心情,它文武双全、法力高强、人品出众、相貌英俊,犹如天神般的主人把正式比赛前的准备时间几乎都花到了他身上,不仅给他讲什么“别人不知道自己也不生气”之类的故事,还允许它不化成豹子型态就可以睡在自己身边。 这样才像话么!主人态纵容他原先的那几个跟班了。事事都听他们的,闹得它这个魔宠的地位一直都不上不下,连那几个跟班都比不上! 贝尔法斯特蜷成一团躺在主人的大腿上听故事,不时舔舔主人的衣服和露在衣服外的皮肤,充分享受着身为魔宠的幸福时光。 然而人类注定是贝尔法斯特的天敌。没过几天,正式比赛开始了,而法师塔的主人,竟然不允许贝尔法斯特进入他们的试炼场所——遗迹森林。 主场魔兽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相应的,同一座森林中,也容不下两只贝尔法斯特这样的高级魔兽。遗迹森林里的那只魔兽与法师塔长年有合作往来关系,也承接过不少次这样的联赛,有时还负责紧急抢救和布置试炼场等工作,对于当地魔法师来说都是不可得罪的存在。若让贝尔法斯特进了森林,那只领地意识极强的魔兽对上官清容主宠进行攻击事小;从此对人类产生不信任的感情,影响了当地法师的锻炼实习可是大事。 基于以上种种理由,贝尔法斯特被禁止进入遗迹森林之内,只能在传送阵那里抱着上官清容依依惜别。它把自己多年来从吉尔默缔之森的探险者身上搜刮来的空间戒指、魔法装备、炼金卷轴等一股脑地塞到主人身上,生怕上官清容一时疏忽,在森林中被那些不知好歹的小魔兽伤了,损伤它十级魔兽的威名。 进入遗迹森林并不如上官清容之前所想的那样,只要走进去就得了。主办方提供的资料表示,遗迹森林虽然名叫森林,在地理上却几乎覆盖了一坐平原,其中地形也非常丰富,有湿地、河谷、沙漠、森林、草原等多种地形地貌,能为不同系别的法师提供最适何他们的锻炼空间。 而法师塔所建的几个传送阵,也经过了几代人的研究和改进,能自动识别使用者的魔法属性,并自动将人传送到最能锻炼他的地方。 临出发之前,法师塔的主人,大魔导师布朗热免费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个刻有复杂魔法阵的胸章,站在高台上关切而慈爱地给他们做了出发前最后一场演讲: “我亲爱的孩子们,你们都是这个国家最优秀的年轻魔法师,也是魔法界未来的骄傲。所以你们今天才能来到维罗尼亚,参加这次校际联赛。” 场下响起了一片常声。布朗热微笑着,静静地等待掌声落下,才继续说道:“但是,这次比赛过程中的充满了艰险与危难的。遗迹森林即使对成熟的魔法师而言,也并不是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所以,我们为大家准备了传送徽章,如果遇到了危险的话,只要在徽章上用力按一下,你们就可以离开试炼地点,接受专业治疗师的照顾。当然,如果你们是被一只魔兽从身后一口咬断了脖子,我们最优秀的治疗师恐怕也难让你起死回生。所以,我亲爱的孩子们,希望你们时时保持警惕,并谨记保护好自己身体的要害!” 讲话并不算长,但还是比较有用的,众位参赛选手在听了布朗热的提示后,都在自己身上加持了最强的防护魔法,才敢提心吊担地跨进传送阵,等待试炼场所出现在自己面前。 在森林中想法活下来还只是第一步,他们还必须找到举办方藏在森林之中的一样高级法器。谁也不知道那法器是什么样子,藏在哪里,只有一样提示,就是那东西会藏在森林中最美丽的地方。 这种提示有等于没有,谁能知道什么地方最美丽?就算找到了那个最美丽的地方,那地方这么大,难道要把它整个挖遍了找东西吗?学生们也都抗议过主办方的不负责,甚至和本校的带队老师请求过,让他们去和主办方抗议。 可老师们都只是笑着答复他们:“哪个学校办这种比赛时都这么变态,时间长着呢,不必担心。谁都有机会见到那个东西,只要能记住主办方的提示,在看见那个‘最美丽的地方’时别让东西从你眼前遛走就好。” 一阵阵黄光亮起,一批批学生被送进森林中,上官清容排在个靠后的位置,打算拖得一时算一时,可惜终究也没能拖多久,抛下了满心不悦的贝尔法斯特,跟着队伍一起进了森林。 重新睁开眼睛后,周围的景色已与森林外围全然不同。上官清容举目四方,只见自己面前是一条宽广的河道,水流湍急,深不见底,河道两旁绿草茵茵,夹着不少野草闲花,再远些则是露出红色岩石的山脊,也有些零零星星的苔藓印在其上。 抬头可见一带晴空,碧色如洗,时有朵朵白云飘过,景色美如画卷一般。这森林中竟这么静谧,举目远眺,竟连个普通魔兽也见不到,更不用提从前和师父在森林中特训时遇到的那些外形如妖鬼般可怕的魔兽了。 难道因为他报名时填的是光系法师,所以那魔法阵自动把他传到了这种安全的地方了?这里倒也挺好。有山有水,只要能在这里度过一个月,到时无论找不找得到那个法器也就能出去了。当然,如果有人能找到那个法器最好,他就能提前离开这里,回自己的学校去了。 临河的湿地中,生着不少九节菖蒲,虽然过了花期,却正是采药的好时候,此药在古时被列为仙品,比灵芝紫参都不逊色,上官清容闲下心来,便沿着河岸一路采药辨草,采下几把后便折净叶子,将根块顺手堆到岸边的大青石上晒干。 他穿着自己炼成的道袍式曲裾法袍,衣带当风,大袖飘飘,仿若乘风御气,姿态卓然潇洒,比起当初稚弱瘦小的少年时代,如有天渊之别。若有与他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看到他怀抱大把整株的菖蒲,立于河畔的模样,说不定也要想起李义山那句“青袍白简风流极,碧沼红莲倾倒开。” 仅从背后瞥上一眼,那种仪神隽秀,刻骨风流的态度也能深深印入人心中。 于是,悄然出现在他身后的那名白衣少女在心底暗暗地叹息了一声,凑上前去,用最柔和娇嫩的声气问道:“外乡来的魔法师,你在找什么?” 那句话一出,上官清容浑身如遭雷殛,心念一动,手中菖蒲早收入埃姆拉之链,体内真气流准,戒备森严,这才敢回头看向声音来处。须知他如今的耳力,十丈之内飞花落叶如听惊雷,竟没听到这少女的脚步,可见少女绝非普通人,若不是比他更强的法师,便是不弱于贝尔法斯特的高级魔兽。 这两样,他现在都不想遇见。 他转过头来时,少女依旧静静地望着他,还体贴地后退了几步,免得他过于紧张。上官清容见了,才知少女对他暂无恶意,便微微一笑,又拿出了那些菖蒲给她看:“这是一种很好的草药,我在外面一直没找到,今天见到了,一时激动,便采了些。我不知道这里是你的地方,误采了这些……那我就把药都给你,对不起啦。” 那笑容说不出的温柔动人,就连那平凡无奇的小草,在他怀中时,也仿佛染上了一层光辉,看得少女几乎入迷。过了好一会儿,上官清容把菖蒲送到她手中时,她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答道:“没、没什么,这山谷里还有很多这种草,你喜欢就都摘走吧。” 少女白发白衣,肌肤胜雪,唯有一双眼珠是红的,这么羞怯地低下头时,犹如一只受惊的小兔,看得上官清容心中怜惜,投桃报李地给她讲了这九节菖蒲的药理、性味及用法。天色渐晚,那少女与上官清容说得正投契,不愿离去,便自告奋勇,要替他打些猎物来吃。 哪有男人坐等吃饭,却叫女人打猎的?上官清容从贝尔法斯特给他的空间戒指里掏出了些面包和熏肉请那女孩一起吃。那女孩拿着食物时却并不高兴,脸色倏然大变:“我不吃这种东西,你也不许吃!” 上官清容愕然道:“为什么?” 那女孩脸上竟添了一丝怨毒:“那是强者的味道……你是我看上的,怎么能,怎么能,竟有人捷足先登,和我抢了……”她越说脸色越难看,原本堪比精灵族的美貌扭曲得令人不忍猝睹。 她一把抓住上官清容的手,就褪下了空间戒指,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个给他戴上:“我不能容忍……我这么爱你,你为我留下来,忘记之前那只魔兽,成为我的吧。”说着一口咬上上官清容的手背,将流下的鲜血舔进了口中。 她开始念动咒语,这程序,与贝尔法斯特当初所行极为相似,上官清容心中一惊,手力推开她,一个圣光术施到自己手上,将那伤口转瞬间化为无形。“不行,姑娘,我和贝尔已经签了平等契约,我一生都不能再和他以外的魔兽订下契约了。” 他已经知道了,这名温柔可爱的女子,也和贝尔法斯特一样,是个能化作人形的魔兽。 “为什么?那个贝尔难道比我更美、更强大吗?难道它比我更爱你吗?为什么你不等等我,为什么要早早地和别的魔兽签订契约?哪有人不到十八岁就签平等契约的,那个该死的魔兽一定是骗了你!带我去见它,我要杀了它。只要他死了,我可以和你签订平等契约,我会把我的生命分给你,你不会死的!” 白衣少女哭喊起来,其中的深情足以感动世上所有的人。上官清容倾了身,轻抚着她的长发,怜悯地看着她。这么好的姑娘,若是爱上了别人,想必能成为一对神仙眷侣,一生相伴吧?可惜她这份深情,他一世也无法回应。 “姑娘,你不要再伤心了。”少女扑入他的怀中,紧紧搂着他,冰凉的身躯贴着他的胸口,在这秋末的日子里,让人有些难以忍耐。可上官清容难得地没有推开她,他似乎也被这份深情和痛楚所感染,黯然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也曾有个非常喜欢的人,不过我们那……那时,不像你一样,能将爱说出来。可他对我极好,非常温柔,我曾想一辈子和他在一起下去。” “他?”少女抬起头,不可置信地问道。 “是的,他。”上官清容举目望天,眼眶中闪烁着一丝光芒。“人和人之间,是有一种特殊的羁绊的,那种羁绊,叫做‘缘份’。两个人之间的‘缘份’越深,就能在一起的时间更久。可惜,我和他之间的,就特别浅。” “所以你后来和那个贝尔签订了契约?还是那个魔兽强行分开了你们?” “都不是,只是后来我们之间的‘缘份’没了,就不得不分开了。人和人之间,所有的相逢和分别,都是‘缘份’,‘缘份’到了,人们就相遇,等到它没了,人们就要分别。” “可我是十级魔兽,我明明这么强大又美丽,为什么我和你没有‘缘份’了?” “因为那都是神所操纵的,并不随人的心意改变。姑娘,你只是还没找到自己真正的‘缘份’,才会觉得喜欢我。等到将来,你会遇见更适合你的人,他会比你今天爱我这样,更加的爱你。那个人,才是真正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的人。” “啊,你连说的话都这么动听,这么让人信服。”白发少女眼中流下了两行泪水,难过地用手遮住脸:“但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和你之间,没有‘缘份’。我注定是得不到你的了。” “姑娘,你我今日能相见,已经是‘缘份’了。我初见你时,觉得你如同女神一样,离别之后,心中也定会常常想起;而你将来遇到真正属于你的那个人时,也会想起我今日对你的劝说,这样该有多好呢?” 白衣少女的手缓缓放下,脸上还是一片凄然:“的确,我也希望将来你想起我时,都是最美丽的回忆。请你别被我刚才的样子吓到,在这里再等我一阵,我去拿些东西给你,很快就会回来。” 她将地上的菖蒲收拢到了怀中,珍重地抱着,飞快地转身跑出了山谷。上官清容望着她的身影远去,暗叹一声,捡起贝尔法斯特送的戒指放进怀里,重新在河边找起合用的草药来。十级魔兽的热情表白,真让他心慌意乱,可他还要在这里等着那名少女。能好离好散最好,他只想平静地度日,并不愿意与这么个高级魔兽相冲突。 他的心乱了,便不能好好注意身周的一切,自然也没能发现,远在山脊之上,有个身着灰色魔法长袍的男子,正高擎魔杖,遥指着他念诵魔咒。 灰袍法师 上官清容正低头采药,忽闻身后一道风声响起,紧逼他后脑海来,暗道一声:“不好!”脚步一紧,往巽方踏了两步,堪堪避过那道攻击,和身一转,顺着刚才那阵黑气袭来的方向,却见一名灰袍法师,手持法杖立于山巅。 那是何人?难道是与他一起来参加联赛的学生?可是他与那人从未见过,为何要使出这样凶狠的手段偷袭他? 上官清容心中拂郁,长袖一甩,收起手中药草,迎上去与那人说理。 就算是怕他争那个什么神器,难道就要弄出人命来么?这样的学生,也不知是哪家学校教出来的,实在太不像话。这回是他武功高、反应快躲开了,若换了别人,说不好便要受伤甚至弄出人命。 若不把这孩子送到外头,让他们老师好好教训一番,这孩子长大了还不要杀人放火,占山为王了? 上官清容心下有了计较,眼只望着那人举动,小心翼翼地踏过一地野草闲花,身似游龙,往岭上冲去。那名法师使终高举法杖,口中曼声吟唱。上官清容走到山壁之下,脚下一腾,正要上去点住他,却不料右足踝处细细一疼,仿佛被什么利尖之物抓着,往下拉了一把。 他注意力正在上方那灰袍法师身上,却没留着脚下,这么一疼,身子便有些踉跄,歪了一歪,正要退几步稳住身子,却发现不仅右脚,连左脚都给什么抓住,动弹不得。低头一看,地上破开无数裂口,夹在茸茸绿草之间的,竟都是白花花的骨头。而抓在他脚腕上的,却正是一双森森鬼爪。 这、这莫不是鬼故事里讲的,白骨精?还是种他不曾见过的特殊魔兽? 他虽极害怕,却想起自己在吉尔默缔之森也见过无数形同妖鬼的魔兽,想来这些虽然怕人些,也不过是生得难看的魔兽,不至真是什么鬼怪。子不语怪力乱神,他,他不必害怕这些东西,该怎么杀,就怎么杀吧! 上有人,下有鬼,上官清容暂时也顾不上那法师,只打算等他出手,避开攻击即可,专心将内力运至双足,只听喀啦喀啦几声,那两只抓着他的骨爪便被他真气震开。脚下一松,上官清容便趁势一拔身子,真气上提,一个旱地拔葱,平空跳起数丈,蹬上了光秃秃的赤岩山壁。 好在山上倒没白骨冒出。上官清容双脚落定,这才有闲心往下看了一眼。此时那些骨头已爬起来得更多了,有的脑袋已露在了外头,有的更连胸骨都钻了出来,层层叠叠,争先恐后地往外冒头。 费伦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不好,那是个死灵法师!快跑,你的光系魔法水平不够!”上官清容全身发软,也顾不得那个魔法师欠教训,也顾不得还有个白衣女子要他在这里等着,转身就要跑。 可一道黑雾就呼啸在他面前,堵得他不得前进,又硬生生地往下退了一步。 “快用光系魔法做防御!”费伦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急切和焦虑:“死灵法师能直接攻击人的灵魂,元素魔法无法抵御,只能靠光系魔法硬抗了!” 上官清容应声给自己加了个最强的光系障壁,死盯住那个死灵法师,脚下左遮右闪,迎着他的魔法上去,想闯到那魔法师身边。魔法师的法力再高,身体却都是软弱无力的,只要到了他身边,以自己的身手,岂能还拿不下这么个人? 又避过几道魔法,那灰袍法师已近在咫尺。上官清容大喜之下,身子向前一倾,左手一长,几道指风便向那魔法师挥去。正在这时,余光中突见一道黑影闪过,朝着他身上扑来,上官清容一惊,只得放弃了那法师,将身一拧,那黑影却如影随形,一口咬上了他手腕。 上官清容这才看清那黑色的小东西,看外表竟似人形,只是又矮又小,满脸皱纹,张着一张血盆大口,满嘴利齿,不知是什么做的,竟能穿透他的圣光防御,狠狠咬到了皮肉上。那牙咬上时,他真气也运到了腕上,那侏儒般的小怪物咬破皮肉,正待一口扯下腕子来,却被真气弹开,怪笑着落在地上。 然而此时,他那如玉雪般的腕上,已印上了数个细小的漆黑创口,散发出一股腥臭味。上官清容急抬左手,连点右臂大穴,阻住了毒气上涌,正要逼毒,那小怪物又桀桀怪笑着扑了上来。他来不急多想,几步向侧方跳开,右手只垂在身侧,不敢再用力。 那名灰袍法师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连连施法打向上官清容。上官清容元素系魔法都到了八级,唯有光系一直不曾学好,今日法到用时方恨少,左绌右支,已现了败象。 这般危急的时刻,背后又闻一道风声响动,铁锈的气息顺风涌上。堪堪避过这一击后,上官清容侧身一看,惊骇得心胆欲裂,胸中如翻江倒海。 眼前正是一人一骑的尸骨,竟和活着时一样,横枪立马,尖长如锥的枪尖指定他面目。而这对尸骨下方山谷中,已爬出了不知多少人尸兽尸,不少已登上山壁,摩拳擦掌,向他围来。 “光用斗技不行,要用光系魔法才能净化他们!”方才因恐惧和激烈的打斗,一直未能传入他耳中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费伦声音中也充满焦急之意,只是他已不是活人,若被那死灵法师见到,必然会抓过去任他驱使。无奈之下,只得躲在埃姆拉之链中,一味提醒上官清容小心。 上官清容正是伤病初起,力气微弱之时,哪经得起这样的妖魔恐吓,牙关战栗,几乎说不出话来,还施什么魔法,只能凭着身子轻捷,耳聪目明,来回闪避,一时也无还手之力。 好在他虽然胆子快破了,脑子却还在转,口齿虽然不灵,默发魔法倒还灵。一个圣光普照下来,身边的妖口密度果然低了数十个百分点,只留下几个身材看着就强壮的,也都无法动弹,干立在原地。那骑着马的骷髅自然也还在,正拼命地想举刀砍他,只是那刀仿佛被什么缠住了一般,抬不起来。 还好,这妖怪还怕魔法! 上官清容心下大定,只避着那来去如风的小怪,躲着点上头法师的攻击,用光系魔法一波一波地净化着围住他的白骨精们,将它们重化作一地白骨。化成白骨之后,费伦还嫌不能永除后患,还指点他将骨殖焚烧。 好好一片河谷,本是细草成茵,花蕾才谢,只因两名法师争斗,竟变化了修罗战场。 上官清容仗着自己本就法力强横,又有个十级魔宠可借魔力,尽意挥霍起来。苦撑了一阵子,那些白骨多便化作焦黑骨殖和片片轻灰,随风轻扬,叫他不再那么吃力。只是右手伤处渐渐疼得厉害了,有时害他分心,躲避那小妖怪时,越发吃力了。 他抽空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只见伤处一片黑气氤氲开来,整个右手都已泛起黑色,幸好手臂大穴被点住,黑气不曾上侵心包经,倒暂无性命之忧。 他正努力净化着剩下的尸骨,却听到上面那灰袍法师沉声叫道:“喂,崔斯特;休伯莱!” “咦?”上官清容愕然应了一声,却又随即想到鬼故事中那些能叫人掉魂魄的妖怪,立刻用手掩住口鼻,重给自己加了一层光系魔法屏障。一时大意,若被那不知是人是妖的法师所趁,夺了魂魄可当如何? 好在那法师是没有夺魂摄魄的本事,只是长啸一声,叫回了那只小怪,对他说道:“崔斯特;休伯莱,你是个不错的对手,我能和你好好说几句话么?”奇异的是,此时山上山下的骨妖也不再围攻他,都呆呆立在原地,好像在观望二人的成败。 当然不能。上官清容微微一笑,再不出声,趁着那人不再发动攻击,默运内力,强行从伤口处逼出黑气。 那人见他不动不言,以为他是不信任自己,缓缓步下山来,向着上官清容走去。那只黑色小怪就蹲在那人身上,两眼充血,一瞬不瞬地望着上官清容,比之当初的贝尔法斯特神色更加赤果,犹如盯着一盘已切得剔透均匀的生脍。 右手的疼痛渐渐轻了些,血也一滴滴地被从伤口处逼出。上官清容半侧身子,挡住蓄势待发的左手,只将黑气缭绕的右手露出给敌人看。 示敌以弱,后发制人。他已偷偷拿了一剂提神剂喝了,红晶法杖也早经费伦准备好,只要那人再走得近些,他就用八卦阵将他困住…… 地下突然涌起一道光柱,将他牢牢困在其中,眼前的世界颠倒模糊,他想逃出此地,身体四脚却无一处听自己指挥,说什么也动弹不得分毫。光柱散去之后,他的身体已无力支撑,软倒在地,光着眼,虽能看到那人满面自得地走到近前来,却连转一转眼珠也做不到了。 从他脚下,飘起一个黑袍裹身,脚不沾地的身影,飘到他眼前,用隐在黑影中的脸对着他上看下看,发出仿佛风吹般的声音。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上官清容想问,却问不出来。他试着与费伦大魔导师联络,好在心声倒还传得出去,费伦应声答道:“那是亡灵魔导,是逝去的死灵法师的灵魂,被现世的死灵法师召回,利用魔法控制,做成供自己驱使的傀儡。你那的魔法书上不都有么,还问什么?” 有可能是有,可他平时晚间打座,周末又全天习武,白天上课几乎都是睡过去的,考试又有费伦帮忙作弊,这些知识不都没记下来吗? 不仅法到用时方恨少,看来书到用时也要恨少啊! 不过,虽是身体不由自主,体内魔力运转倒还和肉身不同,能按他意志该驱毒驱毒,该运转周天运转周天,和被武林高手点了穴,倒也没什么不同。不是说那死灵法师都能攻击灵魂吗?怎么他不仅意识清楚,体内真气也圆转如意,毫无滞涩之意? 他正努力冲穴,对面那灰袍法师也施施然走到了近前,弯下腰来,用两根手指抬着他的下巴,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了许久。上官清容眼睛尚能看见,也将那人的形貌全数收入眼中,虽也是和其他人一样高鼻深目,无甚特殊之处,身上却是一股血煞之气,仿若修罗。无论是肃无表情,还是对着他的脸满意地一笑,都让人心惊胆战。 那人看够了脸上,又在他襟前摸索,似乎是想解开衣衫,只是他的衣服都是用腰带系着,并无钮扣。那人不知其中关窍,在他身上乱摸许久,也不得章法,干脆也不再找衣扣所在,伸手一扯,将腰带扯开。衣袍都是他用魔法炼制的,自然不能随手扯开,就连那小怪的指甲也没能划开,那魔法师乱了许久,只得放弃了。 那人刚才费了这么大的劲,难道就为了,就为了得到他的身体?上官清容心下连转了许多念头,最后终于想到:早知道不逞匹夫之勇,强留在这里了,若刚刚按了胸前的传送阵,此时早已回到外面,和老师们说了此人之事,也不至遭此失身之辱了! 可他想到此念时,那人仿佛与他心有灵犀一般,抢先摘下了那个传送阵扔了出去,又抚着他的脸庞,满意地说道:“这具身体真是完美,不仅天赋高、魔力强,长得也很英俊。可惜看不到身材如何。哼哼哼,崔斯特;休伯莱,维什纳的天才魔法师,谁能想到你居然落到我的手里了呢?不仅能得到光明神亲手所制的神器‘光轮指环’,顺便还能得到这么个强大又可爱的小玩具,这一趟真是不虚此行了。” 他喃喃自语了许久,随手抛下上官清容,在他身边不远处又画下了个魔法阵,小心地抱起他放进那阵中:“可惜你还太小了,现在还不能让我完全满意,再等一阵,等到你的魔力更加强悍些,才能回到主人的身边来。你现在先替我拿回光轮指环,别的等你长大些……” 惨胜 法师立起身来,开始念诵咒语。上官清容见势不好,心下连念咒语,光之守护、净化之术,光之防御一层层叠加在自己身上。为了减少魔力散失,他一面拼命念咒,一面调动内息,将所有法力都加在自己身上,几无一分散失出去,因此光华不显。再在那魔法阵掩护之下,更是看不出端倪。 许久之后,那魔法阵的魔力散去,上官清容才敢透了口气,只觉身周一片汗湿淋漓。那魔法师抓着他手手,将他身子向上拉时,他也全身无力,动弹不得。那人干脆半扶半抱,将他弄了起来,恶意地揉着他的脸笑道:“怎么,我亲爱的小崔斯特,还不愿意站起来,要主人抱着你么?” 上官清容这才赫然发觉,身上已有了一丝力道。就势稳住身体,脚下不丁不八地站了,再试着勾了勾手指,竟也能随心而动。想来是刚才那魔法阵的功效,把他身上的穴道……不对,应当是什么魔法,给解开了。 他心底暗暗长吁口气,左手姆、食二指半拈,其余三指微翘,形如莲花开放,正是点穴的标准手势。做好战斗准备,抓住战斗时机,这可是沃特师父在长期艰苦训练中灌输给他最重要的一点方针。 对面的灰袍法师魔法比他强,帮手比他多,示敌以弱,谋定而后动才是取胜之道。 那名灰袍法师见他站得稳了,便不再扶他,转身离开,又施了个魔法。上官清容脚下蓄力,本拟魔法射过来时就跳开逃走,没想到那魔法却不是向着他来的,而是向天上一举魔杖,连个黑烟雾气都没有。 他正纳着闷,就听身后有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什么东西在往远处退走,随后又响起刷刷地翻土之声。莫非是那些骷髅又退回去了?原来那些骷髅也不过是魔法所化么?害得他受尽惊吓,居然只是个魔法幻像,真是岂有此理! 那个法师又回到他身边,抬起他的下吧,亲昵地看着他,微笑道:“现在,我可爱的孩子,主人要教给你一些重要的事了。”说着随意拉了拉长袍,席地而坐,招呼他到自己身边去:“来,到主人身边来。” 上官清容略一犹豫,看了眼那人身边的鬼魂和怪物,还是慢慢凑了过去,立在那人身边不远处,猜度他的用意。自己如今已能行动自如,他这样明显地表示出不加防备,是不是还有什么陷井在其中? 那人见上官清容站在一旁,便招呼道:“崔斯特,坐到主人身边来。”说得十分自然,似乎认定了他绝不会违抗自己的话一般。上官清容虽抱着些警惕,却不愿此时就与他硬抗,半蹲半跪,蹲下了身子,听那人说话。 “我可爱的崔斯特,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主人。你要牢牢记住我的名字:尼古拉斯;杜兰德,永远忠诚于我,完成好我交给你的一切任务。记住了吗?” 上官清容假意顺从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目光中一片茫然,毫无焦距。杜兰德对他的顺从十分满意,继续说了起来:“我本来是为了拿到光轮指环才装作学生混进这场比赛里,谁知道在布朗热那个老头子的办公室里见看到了你的资料……我真的被你的天赋震动了,亲爱的崔斯特,所以才会冒着被人抢先得到指环的风险,一进会场就来找你。不过,好运气似乎是站在我这边的,就连那只复翼亚龙也对你情有独钟,还打算把指环也送给你。” 他从胸口中透出一阵低沉而愉悦的笑声,又顺手在上官清容脸上拧了一把:“亲爱的孩子,你实在是太有价值了,连你自己恐怕都不知道,你的身体,对我们死灵法师而言,是多么完美,如同梦幻般的傀儡。还有灵魂,可惜你还太小,魔法水平还不够。等你的光系魔法也有了大魔法师级别,我就把你的灵魂做成最好的使魔,可以抵抗净化之力的使魔……” 这人自说自话,高兴得忘乎所以,上官清容却是听得如坠冰窖。他敢这么毫不避讳地对自己说出这些事来,莫不是已经在自己身上,种下了什么魔法,将来一旦他施展,自己除了听命再无他途? 此人不除,自己来日恐无生路! “不过,那都要等你再长大些,魔力等级再高些再说。眼下,我只要你帮我做两件事,就替你解开傀儡术,你高不高兴?” 解开傀儡术?难道自己现在还是他的傀儡?不像啊!上官清容右手逼毒,左手在地上随意画了朵牡丹,两手均是运转随心,没有之前那种欲动不能的情形。莫不是这傀儡术不是时时控制,只在自己对他不利时他才会施展? 这倒个极可能的猜测。上官清容念头一转而过,又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那个什么杜兰德的说法,惹得他又在自己身上拍了两把,高兴地说:“好孩子,你这么听话,我真得给你点奖赏了。不过,奖赏我会晚点儿再给你,咱们先说正事。那只复翼亚龙看起来对你很迷恋,而且她要给你的东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是光轮指环。就算不是,以她对这片森林的熟悉程度,只要你开口问她,她肯定能带你去找那指环。拿到手之后,你就把这个……” 他从自己颈上摘下一条普普通通的银色项链来,交到上官清容手中。“把这个戴到她的脖子上。这条链子上刻满了禁锢阵法,只要你替她带上,剩下的就不用管了,我会想法逼她认我为主。” 上官清容闻听此言,浑身一震,杜兰德离他极近,呼吸相闻,自然也感到了,一把揽过他,调笑道:“怎么了,崔斯特?难道你吃醋了?别怕,它不过是只魔宠,怎么能和你相比呢?不过,我也的确该给你点小奖赏,好让你知道主人有多么爱你。来,站起来,把你的法袍脱掉,让主人留个印记在你身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若真被这样的人玷辱,他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上官清容长身跪起,缓缓解开衣带,杜兰德身子向后挪了挪,一手撑地,一手托腮,轻松惬意地盯着他的动作。 衣带解下之时,上官清容左手一抖,真气灌入带中,矫若游龙,直奔杜兰德前心。那只黑色小怪物如闪电般迅捷飞来,抓向上官清容面门。此时那青色衣带一甩,已如游鱼般转过一个弯来,卷上了小怪物的后腿,紧紧缠住。 上官清容左手卷了怪物,右手也不顾伤痛,五指连弹,如纶琵琶,将杜兰德胸前手臂和膝上大穴全数点过。点罢穴位,他又自埃姆拉之链中又掏出红晶手杖,起手连挥,默念法咒,土墙从地上轰然坟起,先天八卦外又裹了个后天八卦,将杜兰德牢牢困在其中。此时那小怪正在他衣带中挣扎,口咬爪划,几乎要将衣带咬破。上官清容不知如何对付它,也不敢碰触,只得解下外衣裹了一层又一层,用里衣带子扎牢了,也扔进八卦阵中。 三敌已去其二,只剩下一只厉鬼。可惜它此时不知又遁入哪里,一时找不到。这鬼既有飞天遁地之能,怕不会将那名法师劫走?还是又会像方才那样,把自己弄得全身不得动弹,就在此吸干精血? 他自从学会了魔法斗气,就没在打架上吃过大亏。唯有栽在鬼魂手上这次,不仅让人下了不知什么魇魔法,还几乎被那个灰袍法师玷污了身子,若不除那死魂,终究心里不安。当下便施展了大范围的圣光净化,将魔力犹如不要钱一般施放出去。体外约有十丈地内,都被圣光砸遍,只盼着那只妖鬼抵挡不往,自己被圣光照化,或是知道畏惧,不敢接近他也好。 正在战战兢兢地挥洒魔力时,那个被他点住的灰袍法师忽然出声:“原来你的资料写得有误,你的光系魔法不止四级,连八级都不止。这回是我小看你了,那点魔法伤害对你起不了作用,真是失策。恐怕我暂时不得不放弃光轮指环……不过,你会替我好好保管它的吧,亲爱的崔斯特?” 那人还能说话,声气还如此自如,莫不是自己的法术还不足以困住他?上官清容心中一紧,手上红晶法杖指定八卦阵中心,他所掌握的最高等级火系魔法已喷薄而出。 火光烈焰之中,一道黑影顺着黑烟起伏不已,映得那火光也似发黑。杜兰德的声音又闲闲响起:“你的魔法还真了不起,我居然到现在还解不开。不过,下次见面时,主人可是会好好惩罚你的,不听话的小崔斯特。多谢你的徽章,再见了。” 他的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邪气。火光中又闪过一道白光,瞬间消失无踪,就连那浮在火光上的黑影也一并消失。 他被困入八卦阵中时,并未叫鬼魂来攻击自己,就是让他去捡徽章了么?可这人已在他身上施了个什么傀儡术,今日他不死,将来再见面,自己只怕就要被他制成傀儡玩物,魂魄也要落入他手中,受无尽折。 后妈大神,你定要保佑我,等我死后,将我接回弱受神殿啊! 冷风吹过,他身上只一层单薄内衣,寒冷难耐,却连加件衣裳也想不起,环抱身躯,坐在地上瑟瑟发抖,满心只祈求后妈大神保佑。 费伦此时也感到那魔法师走了,从链中出来,便看到上官清容正自己吓自己,吓得浑身发抖,连他出来也看不到。 唉,这孩子也真倒楣,遇到个高阶死灵法师不说,还让人在体内种下了亡灵魔法,此时也不知身上哪里难受,还是灵魂正受着魔法煎熬…… 他从埃姆拉之链中拿出了一件长袍,轻轻替上官清容搭在身上,劝慰道:“你现在怎么样?哪里难受?” “冷……”上官清容看到费伦,才觉得有一丝依靠,咬着牙关说道。费伦急忙用自己的魔力,在上官清容身周点上几个火堆,好言劝解道:“不要怕,回去之后你就叫你父亲送你到神殿治疗,这种死灵魔法并不是无法可治的,你是光系法师,对死灵魔法的抵抗力本来就强,再经过治疗,一定可以彻底解除他的诅咒的。” 上官清容木然听着,心中虽有一丝希望,却也不敢完全相信,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多拜拜后妈大神管用,踉呛着站起身来,拢了拢身上披着的法袍,就这么神魂颠倒,衣冠不整地往山上走去。 费伦以为他想开了,想回去治疗,便劝他略等一等,自己豁出去先到上头望望风,替他看清楚出路在哪里。 上官清容坚定地拒绝了,让费伦回到埃姆拉之链里休养生息,他自己知道该往哪里走。他只想去摘些鲜花供果,撮土为炉,折枝作香,好好供供后妈大神,并没想这么早就离开这座森林。 毕竟那位白衣少女还与他有约,若就此走了,那少女会不会心中含怨?人家对他一片好心,自己骗得人家的信任,烧了人家的山谷,再这么一走了之,实非君子所为。 作者有话要说:哪有男主被小弟救的,男主永远要战在武力的最高点。话说我越写越不像弱受了,真是环境改造人的惨痛案例啊! 第39章 分别与重逢 河谷外头就是一片丛林,正值农历八九月间,不少树上都垂挂着累累果实。供果这东西,供了神自己也要吃的,上官清容生怕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挨个都尝了,捡了几种样子好看味道又甜的,拿身上的披的外袍裹了,又顺手折了几条细树枝预备作线香。 回到河边后,他便用土系魔法建了个三层小台子,放上鲜果和空间戒指里带来的熏肉、火腿、面包;顶上用土捏的香炉插上树枝,用小火球点着了,就算是个神龛。都供好之后,还怕不精洁,又拿圣光术洒了两遍算是消毒,之后便对着台子一个头磕下去,诚心诚意地请后妈大神保佑他别落到那个灰袍法师手里,死后犹受折磨。 拜完之后,他正想拿下些福物来吃,忽然余光扫到地上几块枯骨,被烧得焦黑,露在地面上,说不上的可怜。 这些尸骨有生之日,说不定也和他一样是个魔法师,也或许是哪里的将军或是佣兵,如今死在这里,连口薄棺也没有,还要被死灵法师唤出尸骨,如今又被他打得七零八落,身首不全。 唉,上官清容心下一软,便又施了个风系魔法,用龙卷风沿着河谷卷了一圈,把还在外头扔着的枯骨收拢成了一堆,拿火烧成了灰,就手刨了个坑,埋了下去,还给拱了个坟头,把供完后妈大神的三枝香插了上去,坟前又放了饭菜水果。 人死为大,也磕几个头吧!上官清容诚心祝祷,求那些死人莫怪他焚尸之罪,享用了这一顿祭品,以后就在地府里好生做鬼,再也别爬出地面上来了。 礼拜已毕,他站起身来,望着周围赤地,抚掌轻唱起来:“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万请万灵的太上老君,泰山大帝、东皇太一、观世音娘娘、十殿阎罗……你们该显灵就显灵,把这些鬼都收了去吧。 他的外袍随意丢在地上,中衣雪白飘逸,随风招摇,长发也在猎猎风中舞动,口中幽幽吟唱悼曲,虽是字字真切,却让人听不懂什么意思,只觉身上一阵阵发凉。 费伦在埃姆拉之链中,听得毛骨悚然,也不知这学生是怎么了。会不会是因为被死灵法师在灵魂中种下了什么奇异魔法的缘故,现在显现出了什么后遗症? 显然,受刺激的不可能只有费伦一个人。千山万水从自己窝里掏回来光轮指环的白衣少女看着曾经美丽如画的,自己最爱的这片河谷;刚刚还如青竹般标挺俊秀,和自己差点没订下契约的男人,心中一片茫然。 这是怎么了?这难道是龙神对她跨越种族界线,爱上了一个人类的惩罚么?她的河、她的心上人,怎么一会儿不见,就都变成了这副模样? 少女在心中默默地向龙神忏悔着,双眼流下了两行清泪,却仍是无怨无悔地跑向了上官清容,从背后用力抱着他:“对不起,亲爱的魔法师,我不该这样爱你。你说得对,我们之间没有‘缘份’,如果我再来见你,一定会害了你的!但是,这个戒指请你收下,这是法师塔的主人交给我的,你拿着他离开这片森林吧,它是个极好的神器。这也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白衣少女扳过上官清容的手,看到自己刚刚强套上的戒指还在他手上,辛酸而又幸福地笑了笑,把光轮指环套在了他左手的无名指上,又把自己刚刚给他套上的戒指摘下来,带在自己的无名指上。 上官清容早已停下了挽歌,安心地看着少女,任她给自己套上戒指。这样全然信赖,毫不提防的神情,看得少女心中更加酸甜交织。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阿丽莎。” 再见了,我心爱的魔法师,我不能再留在你身边了,但是我会永远记着你,记着我们之间短暂而又美丽的‘缘份’。我相信,你也一定会像我一样,永远忘不了今天的相遇的。你手指上的光轮指环,请不要摘下来,也不要送给别的女人啊…… 阿丽莎捂着胸口转过了头,奔过坟幕时,又看见了上官清容之前用来包供果的白色长袍。她想着自己刚刚看见的,金色长发、白色中衣迎风飘扬的模样,停下脚步轻轻捡起了那件衣服,把它抱在怀中,重又飞奔而去。 如果我注定不能拥有你的怀抱,至少我还能拥抱你的余温……啊,这句诗实在太凄美了,她回去之后就要抄下来,写在金箔制成的笔记本里,记念她这刻骨铭心的初恋。 上官清容在后面看着她拿了自己的衣服就跑,急得喊了两声:“姑娘,阿丽莎姑娘,那是我的……”可惜阿丽莎跑得太快,一遛烟就没了踪影。 寒风瑟瑟,他刚才光顾着祭拜大神和亡者顾不得,如今被阿丽莎姑娘一搅合,可觉得透骨风寒,只得再向费伦借衣裳来穿。 这么一搭话,费伦觉得他的精神好些了,便将自己那件最好的精灵法袍拿出来给他。虽然上面没有光系魔法加持,但好歹精灵也是神眷一族,天生就不受任何黑魔法伤害,说不定这衣服也有点抗黑魔法的效果。可得趁着孩子脑子清楚赶紧给他穿上,免得一会儿又犯了病。 阿丽莎姑娘走后,上官清容看看河谷周围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地方,便翻出山壁,打算找找周围有没有人。若是有人,便求他带自己出去;若实在没人,森林中好歹也能找些果实来吃,坚持一个月,总能被联赛的主办方救出去。 临走之前,他再三考虑,还是把供到坟头的面包干肉都放回了空间戒指,只留了些鲜果给那些可怜的鬼魂们分享。 密林之中,虽然满地腐叶,虬根交缠,又多有蛇虫鼠蚁,但比起先前见的白骨骷髅和幽魂厉鬼,也就算不得什么。他轻功又好,攀到树梢上,只踩着几片叶子,提气急奔,不多久便奔到一条小溪边。 溪水上还能略见些阳光,有水有鱼,还有果子可吃,大约撑个把月也不算大问题。天色渐晚,便用风刃术砍了几颗术,又翻动泥土,整出一片平整土地,将砍下的木头削得差不多长短,围在身周,上面盖了带叶的枝条,权作个小屋栖身。 收拾好了住处,他才又重新想起右手上的伤口来。那伤如今已收了口,不再流血,翻出的皮肉还有些发黑,之前漫延到手上的黑气却都消散了,不知是和着血逼出了体外,还是隐藏到了血脉之中,更难得见了。 他要是留在这林中,再被那人循着体内的魔法找见可怎么办?再说,那个法师塔的主人虽说是到了日子都把他们接出去,可他身上的徽章被那个灰袍法师抢走了,若是外头接应人出去全是靠那徽章的话,他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被留在这林子中了? 这一宿外头魔兽呼啸,屋中寒风透骨。上官清容打坐也打不下去,满脑子都是被灰袍法师先杀后奸,或是和河谷中那些白骨一样困顿等死。他越想那情境越真,想得自己心丧若死,第二天一早天色才亮,就离开了刚造好的小木屋,顺着溪流往下游走去。 不论如何,有水的地方才可能有人,还是想法找找吧。 找了数天之后,他的打猎技巧又上了一个台阶。头一次在没有贝尔法斯特情况下如此密集地与魔兽搏斗,不仅提高了他的施法速度,也激发了他的身体潜能,最后还提供他了一个在实践中改进刀工、火工,增益烧烤能力的难得机会。 有了一戒指的肉傍身,上官清容行走在从林中的底气蓦然足了不少。又体验了几天生存训练后,上官清容终于在森林中遇到了第一个人。 那男人一身灰黑色长袍,兜帽低低地扣在头上,半掩面目,衣服上面沾了不少类似血液的黑色污点。他双手紧握着一把黄晶法杖,在身前拨草寻路,边走边不时停下来观察周围的动静。 上官清容目力极佳,隔着层层林木也看得到那人的面目。他满面胡茬,一双眼在长长的刘海下透出刀锋般锐利逼人的光芒,虽是两颊消瘦,脸色黯沉,看着却有几分熟悉。 “奥伦学长?”上官清容细看清那人模样,心下微惊,轻呼出了他的名字。远处的奥伦仿佛也听到了他的声音,却是抡起手中法杖,对准他这一方释放出一道崩山撼岳的土龙! 这是怎么回事,学长难道也被那个魔法师控制了神智?上官清容心中一紧,纵身跃到树冠之上,借着树木根系的力量消解土系魔法的威力,轻身自树顶一路奔向奥伦。 “学长!奥伦学长!” 那灰袍法师就算附近,他也顾不得了。奥伦学长如今性命交关,魂魄也不知还在不在他自己身上,救人才是最重要的。上官清容大声叫着他的名字,跑到近前时快速念动光系咒语,先用一个光系障壁把学长包裹其中,再将圣光祝福不停向他身上洒去。 果然,奥伦被光壁围住之时,手中动作便是一滞,在他身前轰隆作响的土龙也重新化作泥土,落入了林中。 第40章 我尽力了 眼看着奥伦学长已经正常了,上官清容这才收起魔法,走到近前问道:“学长,你没事吧?” 他穿着精灵长袍,衣服白得就像天上的白云,在这阴暗的密林中也微微发着光,照得脸色如玉般莹润透彻,唯有长发散乱,呼吸微闻,看着才不像似工匠妙手制成的人偶。 奥伦的脸上仍是一片茫然,目光虽落在他身上,却不像在看他这个人。看了许久,终于又动了起来,口中喃喃说道:“你不是崔斯特,不可能是,他不应该这么,这么……” 上官清容倾耳细听,却觉得脚下一松,地面直直裂开个圆洞来。这一下子他猝不及防,身子直直落下数丈,手脚才在壁上一按一撑,止住了下落之势。 在他头顶上,奥伦仍旧痴痴立着,望向洞中。 “他不可能这么好看,也不可能这么干净……”林中树木极茂密,崔斯特如果也像他一样长期在树林中行走,身上无论如何不可能雪白干净,不粘灰尘苔藓。更何况,林中处处都是凶残的魔兽,无论在与它们的战斗中是胜是败,衣服也不可能连丝血迹破损都没有。 这一次,又是幻觉。他又遇到了那种讨厌的辛格利树獭了。奥伦用力摇了摇头,期望把幻觉从自己脑海中甩出去。这一路上,他已经有多少次几乎被幻像迷惑,陷入性命危机了?若不是那种树獭移动极其缓慢,也不会什么有杀伤力的招式,他只怕早就被吃得一干二净了。 只是这回的幻像和前几次大不相同,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一阵子,才不得不动手杀了那只已近在咫尺的魔兽。 以前都是见到在学校时的崔斯特,还是个小小少年,温柔腼腆。这还是他头一次在幻觉中见到已经长大成人的崔斯特,简直俊美得令人眩目,比前些日子在法师塔见到时更加光彩夺目,气质也更高贵自信,和从前不可同日而语。 可恨……奥伦一手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另一只手中的魔杖如泄愤般不断甩动。什么时候他才能见到真的崔斯特,而不是被这些该死的树獭的幻像愚弄。 他还沉浸在在怨恨当中时,上官清容却已纵出了深深的地道,悄无声息地落到树冠上,担心不已地看着他。 “老师,您看学长是不是也像我一样,被死灵法师控制住了才会这样?” 费伦自埃姆拉之链中观察了一阵,无声地答道:“不像是,他身上没有黑魔法的气息。我觉得他倒更像是陷入了什么幻觉。” 那就好,学长没有受到那个死灵法师的伤害,他这就可以放心了。但陷入幻觉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吃了什么毒物,中了毒?可他明明已经用光系魔法给学长进行了治疗,怎么现在还会有事呢? 还是说,他其实不是中了毒,而是这深山老林里有什么野鬼妖精迷了他的魂? 这倒也说得通,那个阿丽莎姑娘本来不就是想缠住他,把他留在这片森林里么。奥伦学长怕是也和他一样,遇到了什么成精的,不,是什么魔兽,施法迷了他的神志,想把他留下来做女婿。 这想法在上官清容心里一下子落地生根,他越想越是如此,心中充满了什么鬼魂缠身、狐狸精吸人精髓的传说。看着近在眼前却完全不认得他的学长,上官清容满心痛楚:学长,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就来救你! 要破邪祟,第一好用的当是桃木剑,还有黄纸符咒、黑狗血。眼下这些都没有,退而求其次,朱砂倒是定神的东西,埃姆拉之链中还放了几管红颜料,那不就是朱砂调成的?先拿那颜料和了水给学长喝下安安神,等出了森林,再找些黑狗血给他泼上罢。 上官清容想到便做,自树上摘下片大如芭蕉般的叶子,拿出颜料盒来,把几管大红色全数挤到上面,又卷起叶子来,放了个小水球进去,折了根枝条搅了搅。浓浓的一杯朱砂水,只要学长喝了,总能抵过一时了。 他搅完了药落下地时,奥伦还没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被他在黑甜穴上一点便软倒了下去。上官清容手脚极快,一手捞人一手把蕉叶杯往人嘴上一顶就开始灌。 可惜灌得不大成功,洒了小半杯出来,灌进嘴里的却没多少。 中邪也是大病,喝不下药可哪行啊!上官清容急忙蹲下身,将奥伦的身子斜靠在自己胸前,一点一点地往里倒水。他倒得虽然小心,可水还是都自奥伦唇角渗了出来。无奈之下,他只得自己先含了朱砂水,再用舌尖撬开奥伦的牙关,一口口渡了过去。 不过小半盏水,他却足足渡了一刻钟。两人嘴角下巴都粘了鲜红的颜料,奥伦的衣服更是湿得一塌胡涂,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还要以为他颈动脉大出血,没多少活路了。 灌得差不多了,上官清容才将蕉叶杯远远扔了,抬手解了奥伦的穴道,如春风般和煦地向他打了个招呼。“学长,你还好吗?刚才那样子,可真是吓坏我了。” 奥伦方才从黑甜乡中醒来,便又发觉见到了刚刚萦绕在自己眼前的那个幻像。而且这回的幻像更加逼真可怖,脸上还糊了一层血……他低头一看,自己上半身整个如被血水泡过一样,浓稠鲜艳,就是觉不出哪疼。 难道是这只辛格利树獭的等级特别高,魔力也特别强,所以他已经被吃了大半个身子,还毫无感觉? 这么想来可真让人毛骨悚然。奥伦奋力挣扎,一把推开了上官清容,发现自己的魔杖还在手中,毫不客气地接着施法。上官清容被他吓得退了一步,旋即想到,学长这还是被邪气所侵,朱砂不管用,还是上……符水吧! 他又一把点倒了奥伦,拿出张白纸,一面拿黄颜料涂了,等干后又把奥伦身上剩下的那点红颜料蘸了笔,刷刷刷写下了“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唵、嘛、呢、叭、咪、吽”,拿小火苗烧了,剩下点灰又泡了水,一口口喂给了奥伦。 他这都是自己想当然地瞎弄,也不知管不管用,权当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想不到这回符水灌下去便即见效,再把奥伦学长的穴道解开后,他就不再对上官清容施魔法,只是翻身站了起来,对着一处树根吐了个天昏地暗,朱砂和着符水哗啦啦吐了一地。 上官清容一看便喜上心头,认定这是邪气被逼出了体外,高兴得又去小溪边上盛了清水回来喂他喝。这回奥伦也没拒绝,也没反抗,主动张嘴把水都喝了,还低声叫着:“水……水……” 来回端水不便,上官清容干脆把奥伦打横抱起,带到了小溪边上,一面给他喂水,一面解下他的衣服,用清凉的溪水替他洗净身上的颜料。 奥伦剧烈地打着摆子,双手紧紧抓着上官清容,脸上身上都有些发烫。上官清容紧抱着奥伦,突然觉得自己脸上也有些热热的,忙拿清水洗了一把,又觉得口中干涩,伏在水面上喝了几口。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奥伦学长身上残留的妖法和符咒的效力正在相抗衡,而他因为替学长渡水,也染上了些妖氛?要不,还是拿了学长身上的徽章,和他一起离开这片森林,找个治疗师处理吧。 可奥伦的徽章不知怎地,也不在他的长袍外别着,上官清容将他身上搜了个底儿掉,却是什么也见不着。莫不是放在了空间戒指里?可奥伦此时神智都有些昏沉了,怎么叫也不应,偶尔睁开眼也只管盯着他看,神色中满是悲凉,却不跟他说话。 此时天色早已显出了些深秋的寒气,林中又阴湿,奥伦的样子看着,倒像是发烧糊涂了。上官清容给他施了几个圣光术,眼看着身上温度降了下来,人却还是不明白,总是用一种忧伤而甜蜜,仿佛下一眼就是永诀的目光盯着他。 “奥伦学长,你说话啊……”他越是这么深情地看着上官清容,上官清容心里就越怕,该不会这人是被妖狐吸了元阳之气,现在已经快不行了?“学长,你的徽章呢?快把它给我,咱们好出去。” 上官清容的喊声越发急切,奥伦其实听得清清楚楚,他只是不信,总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像,正抓着他的不是崔斯特;休伯莱,而是一只魔力强悍的辛格利树獭。 它已经吃了我,还想要得到那枚徽章么?这种魔兽,真是贪得无厌啊。可是,这幻觉是多么真切,如果是真的,如果他生命最后一刻看到的只是个树獭所制造的幻觉,那他情愿把这幻觉当作真实,在他的生命结束之前,紧紧拥抱这个美丽的梦。 他忽然伸出胳膊,一把拉下上官清容,将他紧紧抱进怀中,不停对他,也是对自己诉说着:“崔斯特,我爱你……我现在,终于有勇气对你说这句话了,你能听到么?”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对上官清容的冲击极大,他几乎无力撑住自己的身体,就这么随着奥伦的力道倒进了他怀里。奥伦告白完了,觉得自己此生将尽,对着的又是个幻像,便放开一切心理负担,热情如火地吻了下去。 这回有心理负担的变成了上官清容,他在心中颤微微地对费伦说:“老师,那个……” 费伦认真而忧虑地说:“他要不就是被颜料水毒傻了,要不就是被纸灰水毒傻了,再要不就是见着你之前就傻了……” 上官清容心念转动,封闭了埃姆拉之链与外界的联系,最后对老师说了一句:“老师,那个,我的意思是,剩下的您就别看了。” 费伦的世界变成一片漆黑,奥伦学长却觉得眼前一片五光十色,头晕得厉害,哪哪感觉都不真实。为了寻找真实感,他腾出一只手来,伸进上官清容的长袍下摆来回摩梭。 摸不到肉,衣服一层套一层。衣带在哪,怎么解不开?他只觉自己的心分成了两半儿,一半儿沉浸在眼下这美好的感觉当中不愿醒来,另一半儿却清醒理智地笑话着沉醉的自己——你摸的明明只是一只树獭,怎么能摸到光滑水嫩的皮肤? 然而他不死心,他明明能感到脸上光滑温热的触感,明明能抓住纤细修长的十指,而且,身上的幻像一动不动,任他亲吻碰触。 多么美好的梦,也许这是死神给他最后的温柔吧。他急切地解开了自己的衣服,捉着上官清容的手覆到了自己的下身上,来回抚弄。那里很快精神地挺立起来,他睁开眼,看着身下的人,轻轻叹了一声:“崔斯特……”我居然在幻想着你的样子自慰,如果你知道了,会不会唾弃我呢? 压在他身上的上官清容却被他的温柔感动得几乎流泪。 学长可能喜欢男人,这他以前知道;学长对他有兴趣,这他也早知道;可学长竟然对他用心如此之深,他却是想也想不到。学长不仅中了妖怪的邪法也还能认得出他,甚至为了不让他痛苦,并不碰他的身子,只用他的手替自己解决…… 学长如此深情体贴,他难道不该以身相偿么? 他挺起身来,抽回了放在奥伦身上的手,在他惊异的目光下缓缓宽衣解带,露出保养得完全符合弱受标准的身体。 “学长,我这辈子……”算了,别提这辈子上辈子了,将来他又不可能和学长过一辈子,早晚只是过客,说这么多干什么。还是暂且享受这一度春宵,莫问前途的好。 他双手扶着学长的下体,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上下捋动,连下面的两个圆球也都一一照顾到,直到那里激昂地贲张起来,方才扶着它缓缓跪坐了下去。 这具身体还是未经开发,吞下去时痛得他满头是汗,但看到奥伦学长也是一副痛切的表情,便咬着牙,用力坐了下去。痛楚之感从尾椎一直升到了头顶,他身子一软,倒在了奥伦胸前。 “崔斯特?”奥伦哑着嗓子问道。他已经不清楚那快感的来源是自己的想像还是真实,可如今上官清容这么一停,倒让他无所适从,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学长,你好些了么?”上官清容抬起头看着他,勉强露出了个笑容,又缓了缓神,才扶着他的腰,开始慢慢动了起来。 第41章 贝尔法斯特 这一世上官清容也算是自幼习武,体格强健。但这具身体还是初经人事,事毕之后,已然累得全身无力。勉强长身立起,让奥伦学长已回复原本大小的分身脱出后穴,便也支持不住,双腿一软,就地栽了下去。 “崔斯特?” 奥伦此时终于清醒过来,看见上官清容倒下,立刻长臂一伸,将他揽入怀中。赤裸的肌肤温暖莹润,贴在身上时微微颤抖,怎么可能是树獭呢?而且,自己刚刚体验到的那种令人窒息般的快感,也绝不是可能是幻觉。 那他刚才,到底做了什么?他把崔斯特当作魔兽连接攻击,在他给自己服药治疗之后,还以为他是要吃了自己的树獭,最后还、还把他给……不是,是被他给……也不能这么说,总之,他们俩的确已经、已经发生过关系了…… 奥伦的脸这时才想起红来,可一回想起刚才那种极至的感觉,又忍不住紧紧搂住上官清容,在心底回味起来。 夜色深沉,上官清容因为方才运动过度,脱力而眠。休息了一阵,回复了体力,便推了推奥伦,自他怀里爬了起来:“学长,你现在好些了么?能认出我了么?” 他金色的长发和雪白的肌肤在星光下仿佛发着光,奥伦贪婪地看着,轻轻点了点头。 上官清容没看出他是在点头来,以为他已陷入睡梦之中,苦笑着摇了摇头,摸索着他的脸颊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也好。我这辈子,也熄了那种想找个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的念头了。学长,你对我的深情,我无以回报,只好把身子给了你,可是将来……将来咱们俩是没有可能在一起的。” 奥伦几乎要跳起来问他为什么,可是身体因为之前的战斗、中毒和与上官清容的云雨,实在是疲乏得无力跳起,甚至连抓着他问问原因的力气都没有,只怔怔地望着他,心中一遍一遍地呼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不是才刚刚做过爱么?你明明也是爱我的不是吗?” 上官清容的眼泪含在眼眶中,反射着满天星光,细碎晶莹。 “我曾答应过……大神,这一世,要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要依附于这世上最有权势的人,要让这片大陆上所有的人都听到我的名字,都知道我是能倾国倾城的人……学长,你是个很好的人,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目标,我不能为你而停留。” 倾诉完心声之后,上官清容抱了衣服拿起了鞋,到溪边就着冷水沐浴净身,留下奥伦学长一人对着天上闪耀的明星,心中凄苦如淋了冷雨。 我知道你天赋高,我知道你学习努力,我知道你意志坚定,我知道你将来一定会有大作为,我甚至想过你会成为光明神殿的教皇……可我没想到,你的心会这么冷、这么硬,为了成为大陆第一的强者,可以舍弃一切感情。 是啊,你要站在大陆的巅峰,你要成为各国国王和教皇倚赖的强者,你将来可以想让哪个国王灭亡就让哪个国家灭亡。而我,我的魔力和判断力,与你都有天壤之别。 我无法成为与你并立在大陆巅峰的强者;我无法追随着你踏平千山万水、帮你打败无数敌军;我甚至会被魔法迷惑,把你当作敌人。奥伦苦笑一声:像我这样一个没用的魔法师,难怪你看不起我,不想和我一直在一起…… 上官清容回到奥伦栖身之处时,便见到他已经穿戴整齐,坐在火堆旁微笑着看自己归来。 “崔斯特……” “学长?” 奥伦神色淡然,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眉间的皱纹却流露出一丝苦涩:“你能等我几年么?” 上官清容轻轻地“啊”了一声,不知他是何意。奥伦也不待他答应,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知道,我现在的实力还很弱,无法与你站在同一高度。但是请你等我几年,我会想尽办法,跟上你的成长速度。等到那一天,我终究会成为配得上和你在一起的人。我不想只能被你甩在这里,我想成为,可以站在你背后的人。” 这是……学长方才听到了他的话?听到那样的话,知道他那样的志向后,学长仍不嫌弃,还愿意,愿意要他?甚至要为了他而成为站在权势顶端之人,在这片大陆上翻手为云覆手雨? 这般深情,令上官清容无能不动容。但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他不敢说:“我等你。”但他愿学长有一天能成为立于大陆之巅的贵人,无论那一日,他已落到了什么地步,他们之间的情谊还能剩下多少。 两人终于回到了法师塔。上官清容交出了阿丽莎给他的光轮指环,并将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展示给教授们看,告诉他们自己遇到死灵法师之事。 所有人的面色都阴郁了起来,他手上的伤口被数位法师拉进实验室查了又查。检查结果显示,手上的伤口并没有被黑魔法侵染的迹象,只是中了尸毒,并且也经过了较为正确的治疗,残存的一点尸毒再经过几次光系魔法治疗就好。至于那伤口之外的地方,从肉体到灵魂都是纯洁的,没有受过黑魔法的侵蚀。 总之一句话,他不仅离死还远着,离被死灵法师做成傀儡也是一样的远,该干嘛干嘛去得了,这么点儿小孩没事就少瞎操心了。 查了一遛够回来后,他才被放回到贝尔法斯特身边。此时其他学生也都被强行唤回了法师塔,教授们也暂时抛开死灵法师带来的一天阴云,按照惯例给他们开了个舞会,庆祝本次比赛的圆满结束。 舞会上,贝尔法斯特彻底霸住了上官清容,不仅自己不跳舞,也不许他出去邀请姑娘们跳舞。更不像话的是,有许多美丽的少女放下矜持向上官清容邀舞时,贝尔法斯特也来吼带吓地把人都吓走了。 唯有奥伦学长顶着压力,又表达了一回他要成为能与上官清容并肩作战的战友的忠心,这才在贝尔法斯特大爪的推搡下远去了。 贝尔法斯特的情绪,自他白天被教授们放回来时就不大好,到了晚上的舞会之上,就越发焦燥不安。回到宿舍后,贝尔法斯特锁上大门,一把将上官清容扑倒在地毯上。 “主人,你身上怎么会有那个讨厌的人类的味道?” 那个讨厌的人类?上官清容实在想不起是谁来,轻推着贝尔法斯特:“贝尔,别闹了,明天咱们就要回学校了,还是早点睡吧。” 贝尔法斯特手紧紧箍着他的双臂,整个身子都压了上去,鼻子在他脸上、颈间来回嗅了起来。“主人,你是想敷衍我吗?我才是和你签订了契约,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你什么事都不应该瞒着我。你到底在那个森林里遇到了什么人,为什么你身体上会有别人的气味?” 上官清容脸上轰然一烫,终于明白了贝尔法斯特说的是什么意思。和奥伦学长在林中野合的时候,身上自然是沾满了他的味道了,这哪儿能瞒得过贝尔法斯特的鼻子。 “这个你不懂……别问了。” “什么我不懂?我天生就是有超越人类的高等智慧魔兽,已经活了四百二十年,什么我会不懂?是你一直把我当作普通的低等魔兽,根本就没把我这个共生的伙伴放在眼里!”贝尔法斯特的眼中射出了阔别许久的噬血光芒,眉目之间杀气盈然,令人不禁心生寒意。 “只有我才是能与你永远在一起的存在,只有我才能完全的拥有你,你身上不可以有别人的气味,别人的东西,你是属于我的……”贝尔法斯特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在上官清容的脸上和颈上不停舔舐,留下自己的味道。 “住手!”上官清容用力想抬起手臂,可贝尔法斯特的禁锢却牢如铁钳,完全无法挣脱。它低下头,用牙齿咬住上官清容礼服的领口,用力一甩头,便将一块长的布片撕下,贴着肉闻了几下,愈加愤怒地拼命舔咬起来。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那个该死的人类的味道,这怎么行,你身上只能有我的味道才对。”它越退越靠下,用力嗅着上官清容的股间,带着软刺的舌头也在他身下不停舔弄。“你这里,居然会留下那个人类的味道……精液的味道?他难道把你做当雌性,和你交合了?” 贝尔法斯特的心里一颤一颤,又惊又怒,几乎立刻就要吃人,黄玉般的眼睛带了几分血色盯住上官清容。 上官清容此时却已是衣衫尽褪,血脉贲张。昨天和奥伦学长刚缠绵完,身子还敏感得紧,哪经得住贝尔法斯特这样无心撩拨?脸上飞红若霞,身上也是一片热烫,两眼似开似闭,毫无焦距地看着贝尔法斯特。 “嗯……”他无意识地呻吟着,倒似有些嗔怪贝尔法斯特为什么要停下来。贝尔法斯特对这种状态极为了解,一望而知,他是动了情。可是,他要是和男人也可以的话,为什么不先找它? 他们两人才是日日相对,连睡觉时也睡在一起的!凭什么那个半途出来的讨厌人类,竟然抢在它之前,和它的主人交尾了,还大喇喇地把JY留在了他主人的身体里……岂有此理!而且主人居然就允许他!那样一个弱小的人类,主人居然允许他!这个人类实在是太会争宠了,万一主人将来宠爱他超过自己怎么办? 这可不行,它得向主人证明,无论是魔法还是武力,无论是带出去还是在床上,它才是真正能令主人最满意的! 贝尔法斯特危机感一时高涨,顾不得争风吃醋,立刻接着刚才的行动,在上官清容身上轻轻舔咬,弄得他浑身颤动不已,再也无力推拒贝尔法斯特的压制,下身也抬起头来,腰身轻抬,在贝尔法斯特下身磨蹭着,求它给予自己更多的刺激。 上官清容喉间无意识的呜咽和身体诚实的反应,给了贝尔法斯特极大的鼓励。它将自己巨大的分身放在上官清容腹上来回摩擦,并不时轻触着他的柱身,引逗得主人身体一阵阵痉挛,顶上也溢出晶莹透明的液体。 魔兽低下头,舔去了头上周围溢出的白液,将整个柱身含入口中吞吐,带着肉刺的粗糙舌头在分开皮肤的每道皱褶,逗弄着细嫩的皮肉。 上官清容已经撑不住这么一波高过一波的快感,咬着自己的手指,轻声叫着:“贝尔……不,不行,贝尔……” 贝尔法斯特正在努力地取悦主人,却听到这么一句,顿时急得抬起头来:“不行,为什么不行?难道我做得没有那个人类好么?” 它的动作一停,上官清容终于能喘几口气,艰难地忍着欲求,对贝尔法斯特说:“贝尔,不行,这是不对的。你是魔兽,我是人,咱们不应该……” 贝尔法斯特此时心中如同被冷水兜头浇了,怒火却熊熊烧了起来:“主人,你的欲望不肯找我解决,却找那个平凡的人类解决,就是因为我是魔兽么?原来你,你一直没把我们缔结的平等契约放在眼里,一直没把我当作可以平等相待的,你真正的灵魂伙伴……你嫌我不是人类,配不上你么?” “不是的!”上官清容闻言,立刻意识到贝尔法斯特这回是气大发了,深呼吸几次,平息身上邪火,刚想解释,后穴却是一阵巨痛传来,比起昨日被创犹巨,疼得他眼前发黑,耳边一阵嘈杂的尖细鸣笛声。 贝尔法斯特的声音却显得委屈又低沉:“虽然你看不起我,可在我心中,你还是我唯一的,最了不起的主人。就算你喜欢人类也不算什么,我可以为了你,永远保持人类的外貌,我也会让你见识到,我在床上的本领,远远比那些人类要强得多……” 身后一阵阵的撞击,让上官清容无暇它顾,巨痛过后,曾令他十分熟悉的快感渐渐涌了上来。贝尔法斯特抬着他的腰,似乎要赌气证明什么似地,不停挺进,力道之强,令上官清容几乎要融化在它怀里。 过了不久,上官清容便颤抖着泄在了它怀里。贝尔法斯特在那之后,又调整了几次姿势,持续不停地在他身上进出,弄得上官清容全身无力,连呻吟声也发不出来,几乎昏迷过去。 直到天色将明,贝尔法斯特才终于在他体内发泄出来。它将两人身上粘着的液体全数舔净,又抱韦上官清容,用水系魔法小心地替他清洁了全身,最后将他放在床上,用毯子紧紧裹住了他满是红色印记的身体。 昨天他这样卖力地讨好主人,主人会不会因此感到他的必要性,再也不让他离开,也不去找那些没用的人类呢? 可是,如果主人真的要找别人,它又能怎么样?它不过是个十级魔兽,主人才五级的时候就能在战斗中对它取得压倒性的胜利,现在,他们之间的差距更加明显了。主人如果要到外面风流,它根本无力阻止,只这么看着,看着那些什么也及不上它的渺小人类,占据它的地位,和他的主人颠鸾倒凤…… 贝尔法斯特握着上官清容的手,悲痛得落下了它平生第一滴泪珠。 “对不起,主人。现在的我,还没有完全拥有你的能力,但是我,也不愿眼看着你在我面前左拥右抱。所以我现在要去提升自己的力量。等到哪一天我成为站在这大陆魔兽顶端的兽皇,我会再回来见你。那时候,我才有资格要求你履行当初对我的承诺,只忠诚于我一个人。不管是你心,还是身体。” 贝尔法斯特缓缓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转过头来,深深地望了上官清容最后一眼,眼神一黯,头也不回地关上门离开了屋子。 第42章 金手指再开 贝尔法斯特是何时走的,上官清容一点印象也没有。他起身的时候,天都已近中午,教授在外面敲了近半个小时的门。 他坐起身来,在急切的敲门声中穿好衣服,这才发现自己身边的床已空了一半,而屋里也少了些什么,安静得让人心惊。 “老师,贝尔法斯特去哪儿了?”他这才想起费伦来,解来了对埃姆拉之链的禁制,对着虚空中无所不知的大魔导师急切地问道。 费伦的脸色剔透晶莹,胡子一抖一抖,狠狠地甩了两下袖子,指着他大骂:“我怎么知道,我让你关在链坠里多长时间没出来了?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你要不是光顾着跟那个奥伦打情骂俏,我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到法师塔,能看不见贝尔法斯特怎么走的吗?” 他骂的声音虽大,好在外面那位教授敲门的声音更大,把那声音掩了下去。到最后敲改成了撞,几位法师塔的魔法师以为他的学生在屋里出了什么事,不忍心再让他着急下去,舍着自家大门不要,替他用魔法直接轰碎了。 教授闯进门来,上官清容一把扑了上去,用他八级斗士纤细却不柔弱的双手扶着教授的肩来回摇晃:“教授,我的贝尔法斯特失踪了,昨晚他还在的,今天一早就没了!” 教授被他晃得脚都沾不着地了,周围那几个法师不敢碰他,只好口头上救驾:“你那只魔宠早上有值班的守卫见过,是向着西北方走的,他们想拦下,拦不住……” 上官清容几乎要疯了,放下自己那位领队教授,风一样地冲出去,见到守卫就问他们贝尔法斯特出走的真相。两名守卫脸上犹带伤痕,恨恨地控诉了那只高级魔宠未经他们同意就闯出法师塔守备范围,还把他们两人扔到大门上砸伤的罪行。 对于贝尔法斯特的罪行,上官清容这个当主人的责无旁贷,连连跟人家道歉,又施法替那两位守卫做了治疗,直治到那两人肌肤光滑得如同二八少女一般,才低头哈腰地离了守卫室,垂头丧气地转身出了门。 贝尔法斯特的失踪,会不会和那个灰袍法师有关?平日那只黑豹黏人黏得紧,昨天又刚和他有了超越主仆应有的关系,这一大早地就出走,会不会是被人拐了去?可联赛结束了,学校那边又急着催他们回去,上官清容硬拖了三天,顺着贝尔法斯特离开的方向找出了维罗尼亚省,终于也只能拿了作为奖厉的光轮指环,绝望放弃了追下去的念头。 那位教授可怜他主宠情深,叫他先去佣兵公会登个记,看有没有人能替他找回魔兽。上官清容依言而去,到那里一形容自己的魔兽,就被服务人员劝了回来:“十级魔兽,怎么可能被人拐走?该不会是自己离开了吧?再说了,捕猎十级魔兽,这个任务的难度太高,你就是发布个三年五年也未必能等到能接这个任务的佣兵团出现,还不如回家等着那魔宠自己想开了回头找你去呢。” 可是贝尔法斯特回不去了怎么办呢?上官清容抱着被卧行李,红着眼眶,委委屈屈地跟教授回了王都,顾不上好好和同学叙旧,直接转身便回了家里。正好他父亲进宫陪国王打猎未归,沃特和莱斯利还有几个团员在他们家里喝酒聊天。 上官清容进门之后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对着他师父哀哀恳求:“师父,贝尔法斯特离开我了,我怕它出事,请你帮我救它回来!” 沃特还端着酒杯,被上官清容这么一出吓得呛了一大口酒,捂着嘴咳了起来,副团长格里高利倒是个稳重的人,先起身要把他拉起来,叫他慢慢说清是怎么回事。上官清容痛苦地一手撑住下半张脸,悔恨难当地说道:“都是我不好,那天我晚上,我对贝尔说,我是人,他是魔兽,我们人兽殊途……” 格里高利费力地把他拽到椅子上,给他倒了杯酒压惊,正要细问是怎么回事,莱斯利前辈却是突然从桌子另一头翻了过来,神情冷肃地说:“魔宠失踪的事先等等再说,你身上怎么会有黑魔法的气息?” 他身手如电,将上官清容的手臂一把抓了过去,向上一翻,撩开袖子,露出那几个还未完全消褪的齿印。齿印虽然不深,却也一直没愈合,皮肉翻卷着,露出的却不是粉红的嫩肉,而是黑如墨染,隐隐散发着魔气的创口。 “怎么回事?你遇到了死灵法师?” 上官清容避无可避,便将与死灵法师相遇对战之情捡着不大惊心的地方略述几遍,听得沃特和他们团员们都是满脸阴霾。众人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从他简略的叙述中也能听出当时的危急状况,最后听到死灵法师逃跑时更是纷纷扼腕。 听完了这段叙述,沃特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问道:“你那只魔宠当时没在你身边?它不是被那个死灵法师抓走的?” “不是,贝尔法斯特是我回去之后,转天一早离开的。我想了许久,它可能是因为我前天晚上说了它,心情不好,所以趁我睡着了就离家出走了。但是,那灰袍法师也有可能就在附近,万一贝尔遇到他……” “不会的。”沃特和格里高利已经一脸严肃地研究起死灵法师的问题,只剩下莱斯利还肯安慰他两句:“你和贝尔不是签订了平等契约么?按照契约的约束,如果贝尔法斯特受了伤,作为他的契约对象的你,是必须用自己的生命力去修补它的损伤的,到时候你一定会感到生命力的流失。而且,在他面临危协生命的伤患时,契约也启动,将它送到你身边来。现在你自己没有任何感觉,也就说明,它是很安全的,没有出任何问题。” 上官清容的脑子转得极快,立刻反问道:“也就是说,如果我受到了危及生命的创伤,就可以到贝尔身边去么?” 莱斯利的眼神一下子暗了下来,尖锐的目光如同他百发百中的长箭一样对准了上官清容:“崔斯特,你不能这么做!想想你父亲会怎么样,他甚至为了你失去了妻子和两个儿子的爱。如果他现在再失去你,你觉得他还有可能活下去吗?” 这话说得字字诛心,上官清容后退两步才站定,身上已流下一层冷汗。是啊,贝尔出走,十有八九不是灰袍法师拐走,而是因为对他这个主人失望才离开,他已经让贝尔法斯特失望,让奥伦学长失望,难道还要让他的父亲,让他在这世上唯一可真正的亲人也失望么?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弗敢损毁。即使不小心受了伤已是不孝,何况是故意自残呢。 他点了点头,郑重地给莱斯利鞠了一躬,诚挚地谢道:“我知道了,莱斯利前辈,我不会再让你们担心了。谢谢你的指点。” 莱斯利对他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仍有些不放心,警惕地看了他许久,才松口道:“你想通就好了。今天又不是周末,你一直呆在家里也不合适,我送你去学校吧?” 上官清容谢道:“我让仆人送就可以,不麻烦前辈了。”莱斯利笑了笑说:“得了,我还是送你一趟吧,免得这孩子回家见了我们一趟,人就没了,到时候你父亲可要把我们吃了呢。” 精灵说到做到,不仅把上官清容送到学校,还亲自把他送到了校长室,连他因为失去心爱的魔宠而情绪失常,有自残倾向的事也和校长交代了,请他派人好好看住上官清容,以免他出了什么事。 校长自然一口答应了,在校长室里给他做了一个多小时的心理疏导,扭头又把他交到了校医手里,先治手伤,再治心伤,宿舍暂时就不要回了,晚上直接睡在校医院的住院部里,什么时候家里来人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手上的伤没几天也好了,心伤……好不好的,他其实早想开了,不打算自残了。可学校的教授们本着治病救人,对学生负责的原则,说什么也不肯放他回宿舍。寂寞无聊之余,上官清容只得拿出了光轮指环,开始研究其中秘密。直到此时,他才有暇滴血认主,进入了指环的世界。 他原以为光轮指环和埃姆拉之链一样是储物空间,里面也许也有一个费伦大魔导师一样的前主人,也许有一些魔晶和法器之类,却没想到进入光轮指环后,他所见到的,竟是个修得金碧辉煌,处处生光的美丽殿堂。 他站在其中,就像个误闯圣殿的顽童,哪也不敢摸,哪也不敢碰。殿上塑着一位女神的立像,上半身几乎赤裸,下半身也只系着两块布,露出大腿。虽然衣着大胆过头,却是塑得美仑美奂,活色生香,几乎马上就要抬步从殿上跨下来。 难道这是此世之人给后妈大神塑的神像?他虔心俯下身,对着女神拜了几拜,低声祈求她指点自己寻回贝尔法斯特,再指点指点自己将来的路该如何走。才拜完了,那女神居然真的活了过来,虽然仍是大理石般纯白冰冷的身躯,脸上却露出了温暖的笑容,一手伸向前方,手上赫然放着一个卷轴。 上官清容战战兢兢地接过了卷轴,才一展开,便发现自己身周的一切全数已消失,只余下一个纯白的世界,手中的卷轴自动飞上半空,变得无比巨大,缓缓地自动展开,上面浮现出一行行金色的神秘文字——令上官清容不可思议的是,那文字他虽从未见过,却是一见即知其中的意义,字字流利,写得却是光明魔法的运用方法。 这,这难道,果然是后妈大神知道他光系魔法不足,特意赐下的修炼密籍?上官清容向着空中拜谢几回,这才细看起卷上文字。 自此以后,他日日除了上课就进入光轮指环中学习魔法,再听教授讲的课时,便觉茅塞顿开、闻一知十,不过短短几天工夫,他对光系魔法的领悟便上了个台阶,可说是已窥到殿堂门径,再不久便能登堂入室了。 学海无涯,他这么一沉迷于学业,便不觉时日过得飞快。不久到了周末,来接他的赫然是那位莱斯利前辈。这倒让他有些受宠若惊,急着解释了几回自己绝无离家出走,或是自残之意。 也不是那么回事。莱斯利前辈解释道:死灵法师已在大陆上消失了上千年,今日再度出现,其实力又如此强劲,必定是出大事的前兆,沃特他们都已经去了维罗尼亚追查线索。他父亲也因为出现死灵法师的事,正忙着整顿近卫军,工作量骤增了几倍,顾不上回家来照顾他。 于是,充满牺牲精神而又善解人意的精灵就一手担下了照顾上官清容的重任,决定从生活和学习上全面关心他、监督他,以免他走上歪路。 第43章 会友 在学校护士和精灵前辈的双重监控下,上官清容的生活过得格外规律,上课之外的时间都被人严密监控起来,除了修炼别无他事可干。费伦对他努力学习光系魔法的行为也颇为赞许,甚至把传授元素魔法的时间也都腾出来让他练习光系法术,以免下回遇见了黑法师再这么狼狈,几乎连命都丧到人家手里。 绘画社他也一直未能再去,虽然安娜学姐来找了他几次,他也向校方打过报告,但负责接送他的那位身材窈窕动人的护士小姐都以他重伤未愈,不宜活动为由,把安娜拒之门外。 不止安娜学姐,就连那三位同寝室的好友都没机会和他说话。他几乎每天踩着上课铃被位美艳的女护士送进门,再踩着下课铃被另一位女护士接回校医院。那些护士对他的态度几乎要亲切到背着来,抱着去,紧紧地把自己温软的身子贴在他手臂上,用波滔汹涌的身材隔绝了同学们探究地望向他的目光。 崔斯特;休伯莱在校际联赛中受了重伤,行走能力受损的传闻已飞遍了校园。饶是他几乎不见人,也能远远地听到些流言。每次听到,他都有甩开护士逃走的冲动,可又怕自己八级斗士的力气,一个不小心就会把人家打伤。 唉!他何来的什么重伤! 自从回了学校,他就一直在接受各种不同检查,还往神殿跑了几趟,从身体查到灵魂,就差把他的魂魄弄出壳来,拿光系魔法过滤一遍了。手腕上那个齿痕刚回来时还有些黑气缭绕,现在也早已露出了红红白白的嫩肉,也不再流血,只差没收口了。 不管他怎么抗议,校方就一直把他当作什么危重病人一般,出门有护士随着,进门就是一次检测。他是能理解校医院上千年没收到过一个黑魔法伤害病人,好容易见着一个活的,恨不得一天检查八次的激动心情。可他好好一个大活人,天天这么跟圈牲口似地圈着,早晚真的要和莱斯利前辈之前说的一样,生出自残倾向来。 这么想归想,他最终也没敢真地反抗学校的安排,只靠在病室窗前,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长吁短叹不已。正叹息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听着是朝他这边来,他急忙站起身来,将衣服理好,等待护士进门带他进行下一次检查。 这回他却料错了,来的既不是那位美艳丰满的护士长,也不是一直护理他的那位如精灵般俏丽的小护士,也不是端正靓丽的女医生,而且他许久未见的同学——艾德里安;米洛奇。 一见他的样子,上官清容心里便是一惊。他却不是为了许久未与米洛奇正式相见,心中惊喜,而是见到他如今的样子,惊骇不已。他脸色憔悴苍白,神情委顿,头上赫然绑着数层纱布,自雪白的纱布下,还隐隐洇出了些红黄的血渍。 上官清容一下子扑了上去,凑到他面前时又不敢靠近,怕碰到他伤口,两手隔着半寸来远,虚摸他的伤处。“怎么回事,艾德里安,你是摔伤了么?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米洛奇却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伤口上,难得地笑了一笑:“没什么,伤得不重。要见你可真不容易,要不是我真的受了伤,还混不进重伤部来呢。” 难道米洛奇是为了见他,故意受的伤?上官清容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了这个猜测,看向米洛奇的眼神也带了许多愧疚。一股热流自他心里直升到鼻端,眼眶一红,泪珠便连串落下。“艾德里安,我在这里很好,你不值得……” 米洛奇在看到他的泪水时微微一怔,很快从怀里掏出手帕,替他抹去了眼角下的泪痕,扭过头去,颇为别扭地说:“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又不是为了进来见你才受的伤。我就是施魔法时,不小心魔力失控了而已,跟你没关系。” “是,可是,艾德里安……”上官清容依旧有些哽咽,每个词几乎都是从牙逢里挤出来似的,艰涩不已。他轻轻将手从米洛奇头上抬起了些,低声念诵咒语要给他治疗,却被米洛奇一把打断了。 “我可是好容易才进到重病部的,要是你这么一下子就给我治好了,我还怎么在这儿呆下去?别管那个伤口了,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我……我们听说你在联赛上受了得伤,都很担心你,听说你被一个死灵法师控制了,身上到处画满了黑魔法,到现在灵魂都还被禁锢着?” 传得太夸张了吧?上官清容连忙表示绝无此事,那名死灵法师的战斗力不足,只是说了些话吓他,让他以为自己被种下了魔法,心中有些不安。后来到法师塔检查时就已经说了没问题,在学校和神殿里又查了不下百回,无论身体还是灵魂都被受什么伤害,只有手上留下了个污秽的伤口,如今也已几近痊愈了。 说着忙又把手伸出来,给米洛奇看了看那个露着嫩肉的齿印。这回轮到米洛奇想摸又不敢摸了,围着牙印地周围轻轻摩挲了好几圈,仿佛伤到的是自己一样,愁眉不展,嘴角含着苦涩,小心地问道:“还疼吗?怎么这么多天还没好,当时伤得一定非常重吧?” 上官清容笑道:“不是很疼,而且当时就把毒血逼出来了,只是黑魔法的诅咒比较强,伤口不容易愈合罢了。而且,现在黑魔法都已经消除了,我想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回去上课了。” 米洛奇还有些似信不信,双手托着他的手腕来回对着光看,感慨地说道:“幸亏你会光系魔法,若是我遇上那个魔法师,只怕当场就被人杀了,尸体也要被做成傀儡了。” 上官清容看着他修长有力的手,心中忽然一动:“其实,那死灵魔法师虽然强,但是也不是全无破绽。他只能在死物的掩护之下在远处施法,而且他指挥的那个小怪物只是行动迅速、爪牙上有些黑魔法,却也不算多强,只要能近了他的身,他更是全无抵抗力……艾德里安,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学学斗技?” 这个提议略有些突兀,听起来也不大现实。魔武双修的人是废柴这一观点已流传了许久,上官清容本人虽然能做到魔武双修,并在任何一方面都飞速进步,但别人却不敢冒这个险,米洛奇本人魔法天份极高,又是变异冰系魔法师,对他这个提议自然也是有些却步。 见到他脸上的为难之色,上官清容也觉出了自己的提议有些不合宜,便笑了笑,转过话头道:“教我斗技的师父出门了,父亲工作又忙,现在家里只有个精灵前辈,现在正教我射箭,你如果愿意学的话可以去看看,射箭用不着内,咳,斗气,也许你也能试试。” 射箭米洛奇是没什么兴趣,可是去上官清容家他倒还有些兴趣,便应了下来。订好周末晚上在教室门口等他,又问了几回遗迹森林里那个黑法师的问题,直到那位美丽的女校医来带上官清容做例行检查,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到了周末,莱斯利前辈果然又亲自来接他回家,顺路带了伤口早已痊愈,气色好得如同南极仙翁的米洛奇一起回去。 上官清容头一回带朋友回家,激动得坐立不安,回到家后先把米洛奇一个人撂在客厅,自己就回房沐浴更衣去了。在莱斯利替他陪客时,光衣裳就试了七八套,打扮得格外华丽簇新,外套了大红色镶金的军装式短外套,下身穿了白色紧身裤,长发紧紧束在颈下,还不知从哪翻出来一顶带白色驼鸟毛的宽沿帽,试了几回又觉得在屋子里带帽子不合适,终于还是入下了。 他本就金发碧眼,肌肤如雪,体态又保持得纤细修长,这身华丽得有些夸张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是全无违合感,反倒衬得他脸若朝霞,轩轩韶举。这比起他平日穿着朴素的学生长袍的模样实在是天差地别,看得米洛奇一时有些错不开眼珠,手捧着红茶也送不进嘴里了。 莱斯利在他家呆了这么久,也极少见他这么打扮过,惊讶之余也明白他希望给朋友留下好印象的心情,打趣他道:“崔斯特,我也是你家的客人,你见我时怎么就没这么精心打扮过?” 上官清容本是兴冲冲地打扮好了出来,但被米洛奇盯着一看,心中却是不知为何泛起了一层羞涩之意,恨不得回头再去换成平日打扮。再经莱斯利这么一说笑,更是有些抬不起头来,在门厅处踌躇不已,直想掉头回去。 莱斯利看出了他的怯意,几步跨过去,揽着他到了客厅中,按到了自己先前坐的沙发上:“害羞什么,年轻人,喜欢打扮得好看点儿很正常。好了,你现在有空陪你的小客人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去帮你保养一下弓箭,等你们聊完了,我再看看米洛奇同学适不适合学射箭。” 善体人意的精灵前辈步履轻盈地走出了了客厅,留下两名少年略有些尴尬地坐在一起。上官清容正想着该如何挑起话题为好,米洛奇却突然说了一句:“你这么穿很好看。”只说了一句之后,又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来喝,神情动作,流畅得就像从未说过话一样。 既然他先开了口,上官清容也借着他的话头答道:“这衣服还是我通过八级斗气测试后,父亲打算让我进入社交圈,才叫人给我做的。可惜没能申请到提前毕业,一直也没机会参加什么舞会。这回难得你到我家,我其实不是想炫耀,就是,就是从没有朋友到家里来看过我,我有点,紧张过度了。” 八级斗气…… 米洛奇望着上官清容低眉顺眼,弱不胜衣的模样,眼前忽地冒出了他当初与五级斗士对战,用手指指了几下就让对方不能动弹的模样。在红茶烟雾氤氲中,斗士的那张脸竟然渐渐变成了他自己。他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凉飕飕,不敢再与这位交情实在已经不错的同学对坐,直楞楞地站起身来。 “崔斯特,要不,咱们去看看那位精灵前辈还有没有什么事,若是他有空,我想试着学学射箭了。” 第44章 比箭 转眼秋去冬来,米洛奇倒是在上官清容家里呆长了,两人不仅跟着精灵前辈练习射箭,还跟着听了不少精灵族的轶闻趣事。 到了寒假的时候,精灵前辈却突然提出要离开休伯莱家,回乡探亲。修伯莱男爵虽然不舍,但是也没有阻止,客客气气地送了些钱和礼物请他路上用,也就叫下人替他租马车去了。临走之前,精灵前辈还去和上官清容告了别,顺便给他讲了许多精灵族新年时的风俗。 “在新年的时候,精灵王会为我们主持最盛大的舞会,精灵族最优秀的歌手和舞者都会在那个舞会上尽展才艺。每年还都会重新上演五千年前神魔大战时,精灵族被迫搬迁到如今的荆棘森林的故事。那出戏剧是精灵王和所有精灵最喜爱的,里面演出了那个时代最伟大的精灵、最伟大的人类魔法师、还有各族的英雄和勇士……” 上官清容听到这里,突然心头一颤,出声打断了他:“那位最伟大的魔法师,是不是指大魔导师肖恩;费伦?那出戏里,也会有费伦老……大魔导师劈开玫瑰峡谷的情节么?” “是的,那一幕是这场戏的高潮。费伦大魔导师是精灵王最好的朋友,每年的戏剧里,精灵王都会一边流着泪怀念过去,一边批评演员没法演出那位大魔导师的精神和气魄。”莱斯利前辈也似非常向往地望向虚空,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惜我出生的时候,那位传奇般的魔法师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在埃姆拉之链中的费伦也同样唏嘘不已,默默地飘到角落里怀念起自己生前的豪情壮志来。上官清容与他心意相通,岂能不知他有怀念故友之情?心中已自打定主意,对莱斯利说:“前辈,能否带我一同去荆棘森林?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只想过去看一眼,如果那里不接受人类,你也不用带我进去。” 莱斯利低下头,温柔地看着他:“精灵是从来不拒绝客人的,可是冬天的精灵森林树木凋零,鸟类也迁到远方,不如夏天那么美丽。而且精灵族在一起时是不说人类的语言的,我回去之后,也要帮忙准备新年祭典,可能顾不上你,不如等到明年……” 上官清容隔着衬衫紧握住埃姆拉之链,仿佛这样可以熨平费伦急切激动的心情:“我是真的想去,前辈。我会照顾自己,不到处乱走的,只要在那里看看就行,真的!” 莱斯利叹了口气:“真是个孩子。好吧,我带你去,不过,要得到你父亲同意才行。” 休伯莱男爵当然不怎么愿意痛快地放人,毕竟孩子刚出了事,去精灵森林又还要出国,这一趟千山万水的,出了事怎么办? 上官清容对他父亲说:“父亲,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我得到光轮指环之后,从中学到了许多高级光系魔法,与当初遇到那个死灵法师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而且现在我又学会了箭术,只要把魔法附在箭上,即使隔得再远,要射中一个死灵法师也是绰绰有余的。” 休伯莱男爵对自己这个大儿子还是十分了解的。只要他想做的事,就算你不答应,他也能想方设法、先斩后奏地干成了。这回去荆棘森林,好歹有个精灵护送,万一他没答应,这倒楣孩子自己想法去了,他连找都没地方找人去。 算了,认了吧! 认命之前,休伯莱男爵还是做了最后的挣扎——他要上官清容和莱斯利比箭,只要上官清容能胜过莱斯利一次,他就答应儿子这个让他伤透脑筋的要求。 莱斯利也有心借着这个挫折阻止他一把,欣然答应了下来,两人在院中立了靶子,弯弓搭箭,上官清容没敢跟莱斯利客气,首先捻了箭,连珠十箭射下来,一箭也没出红心。看得莱斯利前辈老怀弥慰,休伯莱男爵心若死灰。 但这一局,他也没能胜,因为莱斯利前辈他也是全中十环。 第二局,上官清容决心用传说中江湖人较技常用的技法,后箭咬前箭,箭箭对穿上一枝箭的箭尾,将先前钉在红心那枝箭一劈两半。 这个主意好,射出来又好看,肯定能赢!上官清容又一次抢了先,捻了两枝长箭,一前一后地钉到了靶上。 成了,真成功了!想不到他上官清容竟是习武天才,没见过的法子,单凭脑中容想,就能一试成功!他高兴得满面放光,一枝接着一枝地射了起来。 可惜,成功并不总是可以复制的。越射到后来,那箭射进去的难度就越大,有一枝刚钉到靶上,险险就要掉下来。上官清容心下一急,手上就运上了内劲,眼看着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一箭就把靶子当心给破开了个大洞! 十环……没有了。上官清容聪明反被聪明误,结结实实地输了一局。莱斯利前辈在旁边安慰他许久,说他的箭法非常实用,在正式与敌人交手时,这样的力道会比普通力道杀伤力更强之流。 被安慰许久之后,上官清容终于又打起了精神。不,应当说是,打起了主意。反正他父亲说的只是用箭赢过前辈,又不一定是射箭赢过前辈,他还有一项绝技不曾用过呢! 想到这里,上官清容放下细弓,对父亲和前辈说道:“我和莱斯利前辈比试箭法,如果只这样射靶,既没什么趣味,实既上也见不出什么大差别。老实说,莱斯利前辈是精灵,我是不可能赢他的。所以,我想,可否换个比法,不用弓射,单用箭投中目标?” “这算什么比箭?用手投……”休伯莱男爵看了一眼身形单薄的精灵,自己这个儿子是八级斗士,力气极大,用手将箭扔到靶子上恐非难事,可那位精灵是绝对做不到的。“你这是做弊,为了自己赢,故意设下莱斯利做不到的条件。” 莱斯利倒也不在意,笑道:“是啊,要是投下靶子上就算,我还能和你比比,要是一定要扎进靶心,那我可做不到了。” 上官清容忙解释道:“不那么比,前辈手上的力气不足,当然不能用手掷箭入靶。我的意思是,做一个细颈壶,把箭去掉箭头,投入壶里。每人投一次,等都投完之后,看谁投入的箭多就为胜。” 休伯莱男爵虽不赞同,莱斯利倒觉得有趣,只当做哄小孩玩,也就答应了。上官清容亲自用转生阵炼了个细颈双耳壶,就放在身前不远处,随手拿了一枝箭,将箭头折下,轻轻往前一掷,那箭杆在空中划了道弧,便向下栽去,直落下瓶中,稳稳当当。 上官清容惭愧地笑了笑道:“就是这样,我看外面有小孩子掷东西玩时,就一直想用箭这么玩了,难得前辈肯陪我任性。” “这个倒好玩,我能不能带回精灵族,给我们那里的孩子玩玩?”莱斯利过去反来复去地看着那壶,细颈大肚,立得倒稳,可是极难往里投箭。“这个游戏是每次投进箭就把箭拿出来,还是之前投的箭也都放在里面,再继续投?” 上官清容一面继续往下拆箭头,一面答道:“不拿出来,等投完一轮再数箭。两人轮流投,也就没什么不公平了。”又拆了七枝箭后,他就收了手道:“壶颈窄,箭多了也投不进,咱们一人四枝也就足够了。” 投壶本就是宫廷礼仪,他当贵妃时长日无聊,投壶几乎是聊以度日的游戏。如今再见这东西,也不知是感慨还是怀念。做贵妃并非他所愿,但投壶这游戏却是他曾极喜爱的,即使闭着眼睛,隔着屏风,或是背对投壶都能准确投中。 他又想起投壶的礼仪,是该当弹琴饮宴的。虽然如今身在另一个世界,但礼不可废,他趁莱斯利正在练习投壶技巧时,回屋拿了自己的琴,调丝理弦,就着精灵前辈箭矢破空之声,在他父亲奇异的目光中,奏起了《鹿鸣》之乐。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希望他到精灵族时,也能让费伦老师重新见到精灵王,成为精灵王的座上嘉宾吧。 虽然莱斯利有精灵族天赋的智慧与灵巧,又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投壶几乎百发百中,却还是比不过上官清容技巧华丽。他蒙上自己的双眼也能中,背向壶投也能中,只差家里没有屏风给他发挥,不然真的要重现当初后宫里曲水流觞,投壶饮宴的场景了。 莱斯利主动认了输,同他一起劝他父亲放手让儿子出去玩一回。 快十七岁的男孩,搁在哪儿都是大人了,哪有老圈在家里不让人出去的。想当年,他在相当于人类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扛着弓箭满世界打猎当游侠了。就算不想当年,他认得的许多人类斗士,也都是十七八岁就去佣兵公会找个佣兵团加入了,开始打魔兽做任务了。 崔斯特已经是八级斗士兼八级全系法师兼光系四级法师,还和他这个精灵学了这么长时间射箭,一箭能把箭靶射漏了。他一个人就够组个佣兵团了,你当父亲的何至于担心成这个样子,连趟门都不敢让他出了? 这可是男孩子,外表已经养成得够像女孩儿了,性格要是也这么畏畏缩缩,连门都不敢自己出了,将来可怎么办哪! 休伯莱男爵终于无奈似地松了口。 其实他早就已经在心中默许了此事,也很相信自己这个大儿子的实力,只是一直抻着不答应,盼望他儿子能看在父亲如此反对的面上,良心发现,自己不再要求去那里而已。事实证明,他儿子的良心是发现不了了,对他这个父亲的苦心更是发现不了了。 算了,儿大不由爹,想去哪就由着他去哪儿吧。 休伯莱男爵点了头,上官清容激动地收拾了东西,就要和精灵前辈走,两人还没走成,就遇上了勤勤恳恳来上门求教箭术的米洛奇同学。听说他们要去荆棘森林过年,米洛奇同学也坚定地要求跟着精灵一起回门儿。 “我寒假也不回家,一个人住在学校里实在无聊,能否带我一起回去?稍等一等,我马上回校收拾行李。你们可千万别走啊!我两个小时之内就回来!”米洛奇脚不沾地,边走边不停嘱咐着那两人等他一等。 不到一个半小时,他就拎着包回到了休伯莱家,搭上了莱斯利和上官清容的便车,一起乘着休伯莱家仆人租来的飞马马车,踏上了这趟精灵族新年活动观光游。 第45章 精灵王 马车停到了森林边缘时,莱斯利前辈才带着些为难神色对他们坦白:“我一直没跟你们说过,其实……其实我是精灵王的孙子,所以,新年的时候,我没法陪在你们身边。王宫不能接待外人,我只能先把你们安置在朋友家里……” 又、又一个王子?上官清容犹如身在梦中一般,檀口微张,一双明眸满含讶异,不可置信地望向莱斯利前辈。米洛奇才是真正淡定大气的人,对莱斯利的身份毫不在意,在精灵前辈羞涩无语上官清容心神不定时,主动向莱斯利点了点头道:“没关系,我们来这里本来已经打扰前辈许多了,哪还能违背精灵族的规矩给你添麻烦呢。我和崔斯特随便找个地方住几天就行,你有事要忙的话只管去,不必顾及我们。” 莱斯利虽然的确是要进宫帮忙,但也不会放下两个孩子自己在森林中,进入森林后找了个与他关系相好的侍卫,将上官清容和米洛奇安顿了下来,自己就回到王宫,准备新年庆典。那位精灵也常接待王子从外面带来的朋友,倒是轻车熟路,给他们安排了一间双人房住下,之后又带着两人到林中到处参观。 荆棘森林远比普通森林的树木种类更多,而且也更茂盛,数人合抱的参天古木入眼皆是,精灵族的树屋就建在这样大树的枝杈上。上官清容随着那位精灵一路参观,只觉眼花缭乱,看着那些精灵在树上轻灵纵跃,往复来回,心中欣羡不已:想来精灵族内流传着一种极高妙的轻功,人人生而习之,才有这样轻盈体态,自如动作。 看罢了树屋之后,他们又往森林外围走去。外围的树木比之中心的要细一些,也矮得多,树种依旧是多姿多彩,正初冬的天气,却还有许多依旧枝繁茂,甚至还结了累累果实的。那位精灵侍从看到他们面上的惊奇之色,微微一笑,立在树下轻声说了些什么,那树枝就自己低了下来,将结着果子的枝条递到他眼前。 这回上官清容更是惊愕得合不拢嘴了。这、这不是神仙么?以前没见莱斯利前辈这么弄过,原来他们精灵都有仙法,能驱使树木!实在是太神奇了!这荆棘森林该不会就是这个世界的洞天福地,而这些精灵就都是天人化身吧? 上官清容捧着果子,闻着清幽的香气,却是实在不舍得下口。这仙人摘的,应当就是仙果吧?人若吃了,能不能延年益寿?他枉听了这么多关于精灵族的传说,之前怎么就没想到,他们其实都是仙人呢!他平日和莱斯利前辈说话是不是不够恭谨? 对了,他上回还用投壶赢过前辈一局!这这这,就算是莱斯利前辈不介意,他也实在不该啊! 上官清容神思混乱,捧着仙果不停想着将来该如何与精灵神仙的莱斯利太子相处,鼻端忽然传来一阵清甜的香气,嘴边被人塞了个软软的东西。他的齿关并未咬合,那东西往里顶了一顶,便进了他的嘴里。顿时,上官清容便感到满口清香,肉软汁甜,一块极美味的果子已被他咀嚼几口,咽下喉中。 天人神仙的畅想,就被一块果子无情打断了。上官清容回过神来,就见米洛奇手中一把冰刀,细心地把自己那颗果子削皮去籽,又切了一小块下来,就要往他嘴里送。 这么喂,实在是太过亲昵了。上官清容脸一红,伸手接过那块果子,低声道了句:“多谢。”便匆匆塞入口中。米洛奇神色坦然,继续切着水果,自己一块上官清容一块地分了半天,吃罢又拿半化的冰刀洗了手,继续参观着森中美丽的景致。 再往树林外围走,更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又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那树林外围竟有许多身子似人,头上却长着树冠,全身发绿的小人儿走来走去,见了陪他们同来的精灵侍卫,还上前去见礼问安,说的都是些他听不懂的话语。 原来精灵族不仅能驱使树木,还能点化树木成精!也不知这些树精都放养在这里是做守林的护卫,还是也养在家里做奴婢使用。 这回不仅上官清容,就连米洛奇都看得两眼放光,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们。那位精灵和树精说了几句话,就带了它们过来,介绍给两人:“这是树人一族的人,他们与精灵族一直是共生的,不过他们长得和人类差别比较大,也不会人类的语言,所以在人类历史上,一直很少记录他们。” “哦……”上官清容不停地点着头,原来这些小树人不是精灵族点化成形,而是天生地长,由精灵族豢养来做看守山林的仙兽的。 两人又在荆棘森林里呆了数日,由精灵卫士带着看了些景色。上官清容倒是提起过一回想看看玫瑰峡谷,那位守卫却答道,玫瑰峡谷是精灵王纪念好友的所在,就连精灵族也很少踏足那里,更不许外人涉足,他们俩要去别的地方都可以,精灵峡谷却是不成。 不成就不成吧。上官清容自有主意,心下定好计划,说什么也要让精灵王再见费伦一面。精灵族既是天人化身,法力无边,说不定就能替费伦老师再塑形体。就算不能,那位精灵王深情如许,若能再见老师一面,对两人来说,也是幸事。 老师虽然身处埃姆拉之链中,总不能离开左右,但自己如今魔法已有小成,另又有光轮指环中的光系魔法可供学习,不必总让老师跟在左右,还是把埃姆拉之链留给精灵王,让他们至少能见面说话,一解相思之苦的为好。 新年那一天,上官清容一早起来便找费伦要了精灵王给他做的那件长袍。费伦倒有些不乐意给他,生怕那些精灵看出这不是人类的手艺,问他这东西是从何而来,甚至把他当作小偷给抓了。 上官清容却是一反常态地坚定,非要穿那件不可。费伦拗不过他,只得拿了衣服出来。上官清容在里面穿了那件长袍,又在外面罩了件黑色的普通法袍,将精灵族的手艺掩得一丝不露,只是人在魔法加持下,显得格外俊美精神,跟着也打扮得利落潇洒的米洛奇一道离开树屋,随着人群往林中一片广场走去。 这一天,所有的精灵都围在广场中载歌载舞,人人都美若明珠玉璧,声如出谷黄莺,看得两个人类目不暇接。歌舞一直持续到下午,有一队精灵走到人群中分发水果,上官清容和米洛奇虽然是外人,却也分到了相同的份例。 这可都是仙果啊!上官清容想起之前没舍得吃的那几个果子,那还是那位精灵仙人在林中随手摘的,这几个肯定是专门招待仙人的仙果啊。这么一想,他就更舍不得吃了。决定学学当年陆绩怀橘之德,还是把果子带回去给父亲和诺顿、科林、兰斯学长、安娜学姐他们分食吧。 分罢水果不久,一阵音乐声又响起,夹杂着马车车轮嗒嗒响声。上官清容手打凉棚,举目观望,只见从远处驶来一辆辆堆满鲜花的马车,那马都四蹄踏雪,全身纯白无暇,头上还顶着只金色的尖角,美轮美负。 头一辆马车的车门处微露出一段俏丽的面部弧线,上官清容仅看到了一点雪白的肌肤,便觉心荡神驰。那马车走到近前,竟停了下来,从里面缓缓步下一个头戴金冠,银发如瀑的精灵来。那精灵面带着和煦的笑容,向着围在外面的精灵挥了挥手,用上官清容听不懂的语言高呼了一句。 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 上官清容觉得,自己到了此时,才真的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他自己前世就有龙阳之姿,莱斯利前辈也堪称国色,可是这位精灵王,就算以他看惯了中华人物的眼光看来,也是真正的神仙中人,不应存于世上。 这样人物,难怪费伦老师念念不忘了五千年。 他正这么想着,埃姆拉之链中再次传来了费伦的声音:“他说的是精灵语,就是‘愿光明神保佑精灵族,让我们永远拥有美丽的森林’的意思。” 精灵王与王后、众王子、公主入座后,舞台便拉开大幕,开始演出各族在光明神的领导下,共同抵抗魔族入侵的故事,而费伦则一反常态地活跃起来,和着台上的演出,把五千年前那场战斗,他与精灵王交往的点点滴滴都讲了一遍。 到了华灯初上之时,戏剧才终于到了尾声,精灵王也站起身来准备回宫。上官清容早盯死了他,整装站起,对米洛奇说了句:“我还有事,你先回去睡吧。”也不管米洛奇反应如何,只将舌尖一顶上牙膛,提了口气,轻身纵起两丈多高,顺着树冠上的细枝,几步蹿到了精灵王的马车上方。 那种长角的天马跑得并不算快,车上又装着许多明灯,照得马车周围皆亮,上官清容仗着身轻体健、内力悠长,一路在车顶上的树从中跟着。费伦在埃姆拉之链中也看得出他要追精灵王的马车,反复劝他几回,说精灵族箭法和魔法都强,他就算看上了精灵王也不能这么追,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上官清容夷然不惧,把费伦的话只当是耳边风,依旧追着马车跑。直到那车停了下来,那位让费伦惦念已久、无缘得见的精灵王重又被侍卫扶下了车。 若是等他进了宫,机会可就没了。 上官清容一把脱了黑色外袍,又从怀里拉出了埃姆拉之链,在遍地精灵的惊讶目光和冷森森的箭头中,飘然落地。 “精灵王陛下,您还记得肖恩;费伦吧?” 上官清容的声音并不高,却清晰得如响在每个人耳边。精灵王一双眼如欲冒出火来,死死盯着他的衣服,和挂在脖子上的细长银饰。 侍卫们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各自掏出弓箭,还有些已经在念诵法咒。场中众人剑拔弩张,情势一触即发。 远远地从后面的马车里传来了莱斯利前辈几乎变了调的声音:“不要动手,他不是刺客!”一声开门声响起,精灵轻盈得几乎听不到声音的脚步头一次沉重地响在了众人耳中。莱斯利大步疾奔,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将上官清容护在怀里。 精灵王也终于有了动作,他的手在空中一挥,声音奇异地低沉沙哑:“别动手,带他到宫里来。”说罢,他转过头,大踏步地往大门走去,身后的护卫们犹犹豫豫地放下弓箭,却还是人人带着不善的神色,盯着上官清容的一举一动。 莱斯利半抱着上官清容不敢放手,跟在他父母身后走进了中庭,边走边骂他太过大胆,跑到这来干什么,万一有哪个侍卫失手杀了他,那也是他有行刺嫌疑在先,死了都白死!就连费伦也在里面气得跳脚,只是实在被气得昏了头,连怎么骂他都想不起来了,莱斯利在外面骂什么,他就在里面再骂一遍。 好在上官清容自幼听惯了流言蜚语,在宫里更是明枪暗箭无日休,莱斯利和费伦说的话在他听来都实在太轻飘飘不足为意。 本来他的目的就是见精灵王,如今见了精灵王,让他知道了自己的来意,听些唠叨又有何妨?这些唠叨也都是为了他好,他听着心中只有高兴,并不烦躁的。 过了一阵,精灵王果然派人来叫他,莱斯利想跟着一起进去,却被侍从挡了出来。“莱斯利殿下,陛下只想见这位人类,请您在这个房间稍等一等吧?” 莱斯利千不肯万不肯,也及不上精灵王的严旨,最后还是委委屈屈地留了下来,上官清容则跟着一名美貌的女侍从到了精灵王的会客室。 室中并无他人,只立着那位白衣银发,清华如月、落寞如雪的精灵王。 他走上一步,打破了一室寂静。 “精灵王陛下,我不是有意冒犯,只是我听说您一直在怀念费伦老师,而他也一直在想着您。你们……当真早该见一见了。”他从颈上摘下埃姆拉之链,交到精灵王的手中,在他充满期冀和害怕的目光中,强行召出了费伦。 “费伦老师,您别怪我自作主张。我想,您和精灵王很多年不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 精灵王那双细致如玉的双手紧紧握着埃姆拉之链,略长的指甲深深嵌入肉中,整个人都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双眼紧盯着费伦虚无的身影,嘴角抿得死紧,脸上的肌肉无意识地抽动。 上官清容在门缝里最后一眼看到他时,只觉得这样一个明明神姿高彻,夷然风尘外物的人,此时看着竟像一只怒发冲冠的貔貅一般,让人心底发寒。 他转身离开,身后厚重的大门中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怒吼:“肖恩;费伦你个老东西,没死你装什么死?你知不知道没了你,我们后来战斗得多辛苦?我差点没让你那群人类活活使唤死!我堂堂一个精灵王,天天给他们做远程支持,还兼着当射手,才十三年就老了足有二百岁啊!” 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打骂不足还得拿脚踹。上官清容感慨地叹了口气,继续一往无前地走了下去。 女神与老师 第二天一早,精灵王又把他叫了过去。这回见面的地点不再是会客室,而是餐厅,精灵王夫妇和一对儿女、儿妇和女婿,以及目前仅有的孙子莱斯利都围坐在桌旁。四周站了十数个美丽的女精灵服侍。将他引到餐室的精灵少女对着众人行了一礼,就退回到其他女侍当中。 桌上的食物虽然精美,却也和外面那些精灵吃的几乎差不多,都是些水果和素菜。美丽高雅的精灵王后略带歉意地说:“抱歉,因为新年时没有人类游客过来,所以没什么肉类储备,只好让你和我们一样吃素了。下次你到夏天再来,我们这里会有更适合人类口味的食物的。” 上官清容诚惶诚恐,忙站起来答谢:“王后陛下太客气了,这些都是难得一见的美食,我怎么敢挑剔。” 精灵王也带着慈祥的笑容,亲手切了一块瓜给他,叫人替他端了过去。“你是肖恩的学生,就像我自己的孩子一样,千万别拘谨,我们这里并不像人类那样规矩森严。” 上官清容心中有数。他当年做贵妃时也熟谙宫中礼仪,别的不说,王室筵席中夹着他这个外人便是绝不可能,而且皇后与太子妃也不可能出来见外臣,驸马也是不会这样一大早就入宫与帝后共桌而食。 但他也说不好这是人与精灵间的差别,还是两个世界间的差别。 虽然人家客气,但他毕竟不仅不属王族,还是个人类,身份与精灵王一家天差地别,不敢因为精灵王夫妇的客套便有什么失礼举动,只管低下头无声无息地吃东西,偶尔听他们一家说笑时也附合着笑笑。 多么可爱,多么有礼貌的好孩子!精灵王看在眼里,心中颇有些不可思议之感,对妻子感叹道:“想不到肖恩能教出这么好的学生来,跟他一点儿都不一样啊。当年咱们在一起时,每次吃饭就听他不停地吹嘘自己,这孩子跟他学了这么多年魔法,竟没染上他的坏毛病,这简直是光明神赐下的奇迹了!” 王后笑着在桌子底下狠狠踹了他一脚,爱娇地说道:“哪有当着人家弟子骂师父的,崔斯特会不高兴的。” 太子妃也颇有兴致地问道:“原来费伦大魔导师还有这样的爱好?我当初一直很崇拜他的,可惜父王一直不许人提起,这回他复生了,我可得亲眼见见那位传奇的大魔法师,好好听听他的故事了!” 太子笑道:“你现在是想听,可要小心将来听烦了也跑不了。我小时候不懂事,有一回父亲带费伦大魔导师回来,我请他讲故事给我听,结果他足足追着我讲了两天,我几次睡着了都给他摇醒。从那以后,我可再也不敢听他讲故事了。” “有那么厉害么?”太子妃和公主都精神奕奕地竖起耳朵准备再多听些费伦的奇闻,但太子又卖起了关子,摇着头不肯讲。太子妃还在求他,公主却是没那个耐性,一转头就拿一双灿若明星的眸子盯住上官清容。 “丽莎,你问我哥哥干什么,他诚心欺负咱们呢,甭理他,咱们问崔斯特。崔斯特,给我讲讲你老师的故事吧?” “是啊,你是怎么遇到费伦大魔导师的,他给你讲过神魔大战时的故事吗?他是怎么保存下灵魂来,没有去光明神身边的?” 上官清容自从进了宫,便觉满室琳琅,自惭形秽,本来把头低了又低,不敢多看那几位精灵。但见他们说到最后,却是说到了他身上,也只好摒弃心中羞怯,依着美丽的女精灵们的要求,把自己如何捡到埃姆拉之链,如何遇到费伦,如何被他收为弟子的过程讲了一遍。 之后,他又把费伦给他讲过的那些传奇战争,简略地重述了一遍。精彩的战斗,战士间感人肺腑的情谊,听得两位女精灵满面通红,激动不已。就连她们的丈夫也是一副心驰神往之色,恨不得自己能早生五千年,也参加了那场大赛。 唯有莱斯利前辈脸上总有几分失落之意,就连最精彩的故事都听得有些心不在焉。一双眼有意无意总落在上官清容脸上,颇有些怨望之意。 怎么回事?难道自己没提前把费伦老师的事告诉前辈,他生气了?上官清容习惯了查颜观色,见前辈有些不乐的意思,连忙在心里将他的神色转了几遍。无奈啊,还是等两位陛下和四位殿下放了他之后,再跟前辈好好解释吧。 他故事讲得差不多了,看精灵王神色之间早没了昨晚的愤愤之色,而且他妻子儿女似乎都对费伦老师颇有好感,便壮了壮胆子,把他思虑许久的那件事问了出来:“精灵王陛下,我的老师现在没有身体,只能依附着埃姆拉之链,几乎离不开我身边几步。而我又是个魔法学校的学生,生活环境也不方便老师出来,实在是可怜。能否请您想想办法,帮他重塑身体,让他能像正常人、不,只要让他能离开埃姆拉之链,能够自主行动就行。” 精灵王笑容便是一滞,神色游移不定:“我也想早点让肖恩重新拥有身体,可是暂时没有合用的身体,所以恐怕还要等上一段时间。你能不能先把埃姆拉之链留在我这一段时间?我知道你现在正在学习魔法,离不开他,可是他在我这里的话,只要我们找出合用的身体来,就能帮他重生,比起到时候再找你回来要方便些。” 精灵王说得如此客气,仿佛还怕他不乐意似的,上官清容受宠若惊,连忙答道:“只要老师能早点复活就好,我要埃姆拉之链其实也没什么用,还是就将老师留在这里的好。不过,陛下所说的身体是什么样的呢?难道是用精灵的尸体,让老师附身在上面?” 精灵王本来是一脸难色,听到他的话,倒是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从哪听来的人的灵魂能附在精灵的身体上?就连附在人类身体上也不可能啊!就算是精灵,也是不可能让死者复生,也是不能创造生命的。我们只能找一个类似人体的魔法物体,将肖恩的灵魂炼到上面,让他能够离开埃姆拉之链活动而已。只是那种附有魔力,而且足够大的材料并不好找,所以我才希望你把他留在我们这里一阵,等找到了才好给他替换身体。” 哦……上官清容心中此时才明白剔透,这不就像是哪吒太子的莲花化身一样么?只不过精灵王的意思是要把那个东西雕成人形,再让老师借体还魂。又要是个与人相似的雕像,又要有魔力,只怕魔力还越强越好,这东西果然是难寻…… 不对,他见过这样的东西! 上官清容倏然起身,长长的衣袍把桌子带得歪了一歪。跟他一桌吃饭的人猝不及防,有几人被杯中的溅出的酒浆湿了衣服,也都顾不上,只奇异地看着这个文静安稳的魔法学生突然变成了力大无比的莽汉。 成为众人焦点的上官清容却是毫无自觉,只是一心沉浸在自己想出的那个好主意里,对着精灵王胡乱点了点头道:“陛下,请容我先行告退,我很快就回来。对了,莱斯利前辈,麻烦你告诉米洛奇一声我在这里,我昨天没来得及跟他说什么,直接就追过来了。” 他说着话就转身冲了出去,衣摆带得椅子跟着冲出去了半米来远,桌上的杯盘被他身上的气息带动,也都轻轻地移了位置。 刚刚还夸奖上官清容老实听话懂事有礼貌一点了不像他师父的精灵王夫妇,刚刚还缠着上官清容讲故事的王妃和公主,刚刚还兴致勃勃地跟着听故事的王子和公主的丈夫,都不敢置信地盯着如同一阵龙卷风般远去的白袍法师。 众人之前对他一切的评断都如空中的玻璃大厦一般,在那阵龙卷风的撞击下,哗啦啦地碎了一地。唯有莱斯利淡定如初,慢悠悠地对在座的几位王族成员介绍道:“这孩子不仅和费伦大魔导师学魔法,其实一直还在和沃特学斗气,跟我练习箭法……啊,他能一箭把箭靶射个窟窿,力气大得很呢。” 精灵一家又重新投入到激烈的讨论当中,而上官清容此时却已跑出门去,对身后众人的议论再不入耳了。 因为他的心中,此刻满满地都被一件事所占据,那就是给他的老师找一个合适的身体。他已顾不上礼貌周全,甚至顾不上会被别人当作疯子,推开餐厅大门便跑了出去,一路直奔到了自己昨夜歇下的客房,把门一关便进入了光轮指环。 光轮指环当中,温柔微笑着的美貌女神依旧立在神坛之上,光芒夺目,慈悲祥和。 上官清容双膝跪倒,两手合什,对那神像默祝道:“后妈大神在上,弱受上官清容受大神慈悲拂照,重生于此世上,未能报神母之恩,已是惶愧无地。本不该再多劳大神,只是如今信男之师有肉身不存之厄,与故人不得近者五千年,实为凄惨,可堪怜惜。我素知神母性性悲悯,好成全天下有情男子,因此今日抖胆,借大神化身一用,好令我老师重塑肉身,与精灵王再续前缘。” 他深深拜了一拜,望着巧笑倩兮的女神,重又说道:“若大神答应,便面露微笑,若不应,便肃容待我,我便按大神意思行事了。”说罢,他俯下身子叩了几个长头,再抬起眼来看时,那尊塑像依旧笑靥如花,毫无不悦之意。 上官清容大喜,立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去,用风刃将塑像从祭坛上平平切下,一把扛了起来,从光轮指环中退出来,打算趁热给精灵王送过去。可临到出门时,他又突然想到,这塑像虽好,塑的却是个女子,万一精灵王就这么给他老师的魂魄装上,让他直接变了女子,这,老师他可怎么接受? 他自己重生之时就曾体验过,得到与自己天差地别的身体将是何等难过。他不过是生得壮硕了些,便觉生不如死,老师若由男转女,只怕更是恨不得不要这身子了吧? 这个么……大神既然愿将自己的下界化身借给老师使用,想必是不会价意将来这具身体长得像他老师的……吧? 他心里虽然没什么底气,身体却行动得极利落,从贝尔法斯特送给他的指环里,拿了几把大小不一的锋锐匕首出来,脑中迅速勾勒出了修改后的雕塑轮廓。 干吧!他一手挥动匕首,先把女神那副若隐若现的椒乳平平砍了下来。最重要的一刀都下了,别的自然更加利索。很快,女神的丰臀被他削平,波浪长发被削成了直发,丰润的脸庞变得干枯褶皱……一个体态玲珑的绝代佳人,只在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竟被他重新改刀,雕成了个干瘪衰迈的糟老头子。 为了更加贴近老师的模样,上官清容还将切下的多余石块雕成一缕一缕作为胡须,又把戒指里存的兽骨削成细签,将胡须串到塑像的脸上,最后还用土系魔法在雕塑外紧紧裹了一层,防那胡子掉下来。 雕到这个地步,可算得上大功告成了。上官清容满心欢喜地来回打量雕像,除了身上穿的还是后妈大神那条上下左右全露着的裙子,应当是完美无缺了。 他又扛起了雕塑,大踏步地往外走去。此时正好已过了中午,外面有侍女来请他用餐,他就扛着塑像,跟在侍女身后重回了餐厅,到那里把老师的塑像放到地上,满怀期待地问坐在餐桌旁精灵王:“陛下,请看这尊塑像,可以当作老师重生的躯体么?” 那像雕得确是神形兼备,精灵王一眼便认出,那就是他认识了二百多年,曾与他一同参加过神魔大战,却在最后的战役来临之前不幸身亡的老友。 可他身上围的那条裙子是什么?那不是当年最流行款式的人类女裙么?精灵王指着那条裙子,满脸抽搐,说不出话来。王后和他们的儿女们却没那么客气,一个个都背过身去,以手掩面,笑得花枝乱颤。 虽然没一个出声的,这种诡异的气氛却也让上官清容不知所以:“怎么,这塑像不能用么?这是我自光环指轮里弄出来的塑像,上面有光系魔法,我以为是可以用的……” 不行吗?他手里除了后妈大神的塑像外,再无别的可用之材了。既然这个也不行,看来只好依靠精灵族的力量,等到哪天精灵王弄了好材料来,再让老师复活了。上官清容轻叹一声,垂头丧气地将塑像收回了光轮指环之中。 精灵王正自高兴着,蓦然失去了嘲笑对象,这才看到了一身灰暗的上官清容,忙哄劝道:“那尊雕像很好,魔力也强,雕得也很像,正适合你的老师用。崔斯特,幸亏你拿了这个来,幸亏你……”他又忍不住想笑,忙拿长袍挡住脸,狠狠掐了自己几把,压抑住笑容说:“快把塑像拿出来,我还要做些准备才能让费伦复活。” 上官清容本以为此事已无望,听到精灵王的话后,又是一阵惊喜,忙将塑像拿了出来。精灵王又看了一眼,实在忍俊不禁,半遮着脸说:“让肖恩复活的过程有些复杂,你先回房用餐吧,我要和爱玛她们商量一下。” 上官清容忙应了下来,转身回了自己房间。他身后的大门才一关上,又传来一阵热烈的、不加掩饰的奇异笑声。精灵王一家因为老师能够复活,都高兴成这样么?难怪老师对精灵王念念不忘……想来,就是老师将来留在精灵族做了妃子,也能和这一家相处得极融洽吧? 复活 要想让费伦复活,就要在精灵的神殿里举行祭祀仪式,由精灵王与几位大祭司一同启动神圣魔法阵,好让费伦的魂魄附在上官清容送来的雕像上。 正式举行仪式前,费伦终于得以看到了他的新身体。精灵王把埃姆拉之链挂在他塑像脖子上,让他自己好好欣赏一把自己的新模样。费伦不愧是大魔导师,和兴灾乐祸的精灵王一家不同,他首先注意的并不是那塑像奇怪的衣着打扮,而是对塑像本身的材质十分在意。 “崔斯特,这个塑像的材料你是从哪里弄来的,我怎么会不知道?难道是那个姓奥伦的小子给你的?” 在费伦气势汹汹的逼问下,上官清容三下两下就把自己基本足够拉出去砍了的渎神行为交待了出来。费伦听得几乎要晕了:“你居然把女神的、女神的塑像弄给我……光明神啊!你干的这事要是让教廷知道,杀了你都是轻的啊!” 幸亏这俩人说话时不必说出来,精灵们对费伦那忽而高亢、忽而低落的情绪虽然有惊讶异,却也没看出其中真相。说到最后,费伦咽了咽虚无的口水,扳着上官清容的脸,咬牙切齿地说道:“算你小子还有点脑子,没直接把神像弄出来,不然那群精灵肯定不答应把我的灵魂固定上去。这事以后不许说出去,知道么?跟谁也不许说,就是跟那个莱斯利也不许说!” 把神像改成老师的塑像一事,上官清容心里当真是没有罪恶感的。不过费伦态度如此激烈,他也不好不表示,连忙拍着胸脯赌咒发誓,说自己绝不会把此事泄露出去,就算是光明神下凡来当面质问,他也能咬死牙关只说不知道。 不过,为什么特意要叫他不许和前辈说?他和别人不说,和前辈自然也是不会说的。 得到了学生这般大力保证,费伦这才安心了下来,细看他未来的躯体,大肆批评了起来:“我有这么老吗?有这么丑吗?你懂不懂艺术,不懂也别把人家雕得好好的塑像改成这样啊!快给我把脸重雕一回,改得好看点,对了,得比精灵王那个老家伙英俊几倍,还有肌肉,我身上的线条怎么那么平?给我刻出肌肉质感来!还有那衣服,那是女裙,是该穿我身上的吗?快给我把裙子改了,改成……甭改成什么,把大腿的肌肉都刻出来!” 上官清容好歹是个搞艺术的,搞的还是精微写实的油画,对于老师这样的无理要求自然是不肯答应,有理有据地拒绝道:“老师您一个魔法师,又这么大年纪了,身上哪来的肌肉?而且下半身裙子不要了,给您把大腿刻出来的话,那您不就成光着身子的了,多难看,让那些精灵看着像什么样子?” 总之一句话,不干。 这种消极怠工的态度在费伦看来,是极不合情合理,极不正确,极不符他他学生的身份的。费伦气得胡子都颤了,大骂自己的学生不孝:“我为了你,听伊格那提那个小气鬼骂了大半夜之后还舍着老脸求他给你介绍个男朋友。现在轮到你帮老师干这么点活,你居然还推三阻四,找这么多理由来不给我刻?早知道我就不管你的事了!哼!我怎么收下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学生……” 老师还真给他求精灵王介绍对像了?他真不用啊!再说,他将来找个精灵族的男人,他怎么跟莱斯利前辈和沃特师父论辈份?要知道,莱斯利前辈在精灵族可算年轻极了,那个他和米洛奇借住在人家的侍卫都比他大了一千来岁,他,他一想到这岁数、这辈份,可就有点儿头晕。 不过,也许他其实是让费伦说晕的吧?费伦老师的中气足得完全不像个五千多岁的老人,其实也不像个近四百岁的老人,上官清容听得都累了,他那里还说得风生水起,全无停下来的势头。 上官清容决定放弃抵抗,给老师刻裸身像就刻裸身像吧。反正,一会儿刻好了再给他盖件披风也就成了吧?他又拿起匕首,照着宽大的裙摆,一刀削了下去。 他手里刻着,耳边就听到费伦不停指挥着:“这边这么刻,那边儿那么刻,肌肉线条儿呢?谁让你把我腿刻那么细的……”精灵王一身祭司白袍靠在柱子后面看着,虽然听不见他们俩说什么,但从上官清容的行动之中也看出来了几分,乐得直挠柱子,悄悄开了神殿角门,让一家老小都趴着门边儿偷看。 要是不把裙子刻下去,让精灵祭司们也看看多好!精灵王心中感慨着,却也没阻止。毕竟费伦帮过他许多,又是和他认识了二百多年的老伙伴,开开玩笑可以,真弄得他丢了面子也不大好。 很快,费伦身上的长裙就被削得几乎不见了,整个身体雕得寸寸分明,除了某三角区。这个地方,依上官清容的心情,实在不想给他刻出来,可是费伦对于自己身上别的地方都雕得纤毫毕现,唯有最重要的这点被含糊过去,却是说什么也不能忍受,死活逼着他雕出来,还得雕好点儿,雕大点儿,要符合他这传说中的大魔导师、大贤者的身份。 “不行,精灵王陛下还看着呢!”上官清容扭头往精灵王那边一看,岂止是精灵王,王后和公主、太子妃,还有太子、驸马,连带莱斯利前辈,一个没少都在门口呆着呢。看到上官清容两靥飞红地瞟他们,还热情地向他摆了摆手打招呼。 “还有女眷在,哪能雕那个啊。反正老师你将来复生自会长出来……”他低下头,扭捏地说着,却被费伦又喷了一脸:“长什么长!你以为精灵王是神哪,还能让我真的复活?就是将灵魂炼在这雕塑上,你雕成什么样我以后就什么样变不了了,你不给我雕,我自己雕就是了,反正你这个徒弟也靠不住,我教了你这么多年就当白教了,让你办一件事儿你也办不成……” 这个说法上官清容却是头一次听说,大惊道:“难道精灵王法力不够,不能让老师你真正起死回生?那,老师你这身子复活了,是不是,以后就不能人道了?”既是这种泥塑的身躯,自然也没有精血,也就不能人道…… 那样的话,有肉体和没有倒也没什么差别,老师又何必纠结于此呢? 上官清容的眼神明明白白地传达出如此欠揍的意味,以至于费伦觉得自己不揍他一顿实在对不住自己。反正马上就要有身体了,消耗点儿魔法应该不致有大碍。 数枚火箭从天而降,呼啸着刺向上官清容的身体。他不躲也不是,躲又不敢,只得给自己先施了光明回复术,主动向老师认错:“老师,我说错话了,我不该不听老师的话,我这就刻,这就刻……” 费伦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回魔法,盯着上官清容给他刻起全身最重要的部分来。在一旁偷看的精灵王一家却是都被上官清容受尽欺凌,却又不敢反抗,只能委曲求全的态度震惊了:原来这孩子是这么可怜,在费伦的压迫下,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可就算这样,他还是对自己的老师如此尊敬礼待,甚至为了让费伦有重生的机会,直闯到精灵王驾前……这么好的学生到哪找,费伦居然还不满足,简真是有些不识好歹了。 其中感触最深的还是莱斯利,上官清容在家里曾受继母陷害的事他知道;他父亲过于严厉,养得这孩子有点懦弱的事他知道;那只黑豹欺骗他,和他签了平等契约的事他也知道。他本来只觉得这孩子是因为本领不足才会对强大的存在本能地畏惧,还以为他斗气、魔力强了以后就会好。 可看到上官清容明明身手矫健,还拥有强大得远不止八级的光系魔法力量,却对费伦的魔法不闪不避,只一径求饶,他突然觉得,恐怕上官清容的性格问题不是那么简单就能矫正的了。 这种面对暴力毫不反抗的性情是怎么养成的?难道他将来对着敌人也会这个样子么?真是如此的话,恐怕到时候受害的不只他一人,那些跟随他作战的人,以及他的战友,都有可能被他拖累。难道费伦就是因为上官清容这样软弱的性格,故意开玩笑要祖父给他介绍男朋友的? 那祖父说要让自己当他男朋友一事,到底是真是假,是玩笑还是认真?该不会是那两个可恨的老头儿随口一说,只有他当真了,还烦恼到现在吧?可万一那是真的,他可就不只是烦恼到现在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莱斯利暗地咬了咬牙,苦涩地看了自己的祖父一眼,悄悄地离开了神殿。 他走后了以后,费伦才终于审核通过了自己的塑像,上官清容又说死说活地从埃姆拉之链里拿出了件长袍给他披上,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光着。精灵王也不浪费时间,让上官清容先出去等着,自己带着四名精灵祭司一起施法,终于将费伦的灵魂从埃姆拉之链转移到了女神塑像变体上。 费伦终于拥有了身体,幽禁在埃姆拉之链里五千年的郁闷也得以宣泄。他终于再度体会到了身体能触到外物的感觉,不顾有外人在场,与精灵王真正地互相拥抱,两人都激动得大哭大笑,不能自已。一直在外面等着的王后和子女们也涌进来替他们庆祝,而那几位祭司也都知趣地离开了,把空间留给人类和精灵王一家。 莱斯利当然也得到了这消息,忐忑不安地回去跟着庆贺,半路上遇到了正由侍女引导,要去大殿见他老师的上官清容。莱斯利疑心生暗鬼,仔细看着上官清容的神情,却发现他对自己依旧落落大方,视如父兄一般,并没有什么特别,倒不像是和他老师沆瀣一气,故意耍着他玩儿的样子。 两人又走了几步,精灵那得到光明神祝福,敏锐得如同蝙蝠的耳朵就捕捉到了一丝不和谐音。 “不可能!我绝对不同意!莱斯利是我唯一的儿子,父亲你别总是异想天开,拿我们寻开心了。不,就算你是我父亲也不行,大不了我和丽莎带着莱斯利离家出走!” 那好像,是他父亲的声音?难道祖父把那个什么可笑的男朋友问题公开了?莱斯利震惊之余,脑子倒还清楚,立刻吩咐所有仆人退下,自己带着上官清容到了旁边的房间。关上大门,那声音终于听不见了,他这才安心了点,对上官清容说:“我突然想起来,费伦大魔导士复活之后还有些后续工作,你还是在这等等,暂时别过去了。” 上官清容不虞有他,安心地坐到沙发上,还主动安慰起坐立不安的精灵:“前辈,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先去吧,不必管我。” 他还真得去,他必须去跟祖父说明,当崔斯特的男朋友什么的,那根本就是胡闹,胡闹也要有限度,他这么大人了听着倒没什么,人家孩子才十七,还没交女朋友呢。他们精灵族闹这么一出,万一害得人家吓出什么毛病来怎么办?他可怎么回去跟沃特团长,怎么跟休伯莱男爵交待? 刚一开大门,他母亲清甜优美的声音就若隐若现地传了过来:“没问题,莱斯利是我儿子,他的婚事我当然能做主,你们不用理阿尔伯特,我也愿意要崔斯特这么懂事又贴心的儿媳妇。” 莱斯利的脸都白了,他抖了抖耳朵,无意识地望向身后的上官清容。人类的听力,应该比不上精灵吧?他听着这声音都有些费力,崔斯特应该是听不到的……吧? 上官清容仿佛能感到他视线中隐藏的不安,站起身来,慢慢走到他面前,坚定地说道:“师母,你别担心,我这就去跟王妃殿下说清,我跟你是不可能的。” “师母……是什么意思?”对于这个明显是自创的词语,莱斯利仿佛突然开了窍一样,脑中浮现出一种不好的联想。 “其实,我早知道前辈和沃特师父是……是情侣了……不过我没告诉过别人,连费伦老师也没说过,真的!”上官清容的脸晕桃花,娇羞无限,竟让看惯了美人的莱斯利都有一种头昏目眩的感觉。 难怪,难怪费伦那魔导师那样传说中的大贤者,那样伟大的魔法师都会拿魔法轰他,这个倒楣孩子,他敢说一句不找抽的话吗?莱斯利憋了好几天的怒火终于不受抑制地熊熊烯烧了起来,冲着眼前温婉羞涩,犹如恬静少女般的少年魔法师怒吼起来:“我和沃特根本就没那种关系!我们只是朋友!朋友!你见鬼的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呢!” 吼完之后,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震到般,眼前一阵阵冒着金星,扶住大门艰难地喘息着。不知怎的,他母亲丽莎王妃的声音如同自地狱中飘来般,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你听,莱斯利主动跟崔斯特证明他的清白呢,我看这两个孩子在一起确实很合适啊!” 他祖父母、姑父姑母那没心没肺的笑声似乎也响了起来,听得莱斯利又是一阵绝望。父亲,你要反抗啊,为了你独生子的未来,你不能就这么没原则地从了他们啊…… 此时有子不如无 俗话说,天地君亲师。还有句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所以君亲不正的情况下,莱斯利前辈也不得不歪了。 他祖父毫不考虑唯一的孙子的心情,出门就把孙子要和男人订婚的消息宣扬得尽人皆知,他祖母和母亲还忙前忙后地安排人来筹办宴会,生怕少请了哪家,将来有人不认识自己家未来的媳妇。他姑母和姑父也不轻松,姑母被拉去跟着准备订婚典礼,姑父则找人研究给上官清容订个什么名份为好。 当然,莱斯利前辈的父亲,为了自己的独生子还是想尽了办法抗争。他本打算带着自己的儿子离家出走,可半路上遭到了精灵王派来的侍卫的围堵。 那位侍卫长彬彬有礼地表示:“阿尔伯特殿下,陛下和王后、王妃的意思是让我们必须带回莱斯利殿下,至于您想在外面散心多久都随您的便,没关系的。” 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绑回去订婚,精灵王子气破胸脯,快马加鞭赶到森林边缘的一间小树屋里住下,决定以实际行动与家里那群不着调的亲人对抗,什么时候儿子的订婚典礼结束了,什么时候他才回家去! 说是订婚仪式,但因时间紧促,其实也没怎么大肆宣扬,只请了荆棘森林中的亲友来参加典礼,其余还留在暗夜森林中的暗精灵,神降森林中的光精灵都没能请来,精灵王深为遗憾,连夜修书派人送去给自己那些老友姻亲,顺便把费伦复活的事又炫耀了一番。 莱斯利王子进入了待嫁程式,二十四小时被人监控着见不得人。上官清容倒是还记得师徒之别,几次跟他未来的岳母解释说莱斯利前辈其实是另有所爱的。可惜王妃和王后都见过那位沃特师父,对其印象实在不怎么样,宁可让儿子娶个白白嫩嫩的上官清容回来,也不想他带个壮汉给他们当儿媳妇。 “没关系,反正你是个魔法师,将来魔法练到费伦那个程度的话,至少能活上五百年,你们有的是时间培养感情,不急于一时。”王妃殿下当真是和蔼可亲,明敏通达,对着上官清容就是一通安慰:“反正现在就是给你们订婚,又不是真的结了婚,感情真不好的话,到时候你和别人结婚,我们也不怪你。其实莱斯利是个不错的对象,你跟他相处个一两百年就知道了,他可是又温柔又风趣,又非常体贴,是个难得的好情人呢。” 莱斯利前辈是个王子,精灵王一家又如此赞成这头亲事,这么说来,算不算是遂了他生到此世上的目的呢?一想到自己离倾倒众生的目标终于能近上一步,上官清容的百般托辞便都说不出口,主动咽回了腹中。 可是前辈不喜欢他。这点他早看得明明白白,就算前辈当真为祖父所迫娶了他,将来必定也是日日冷落,连他一根指头也不会碰。若是前辈以后对他施行凌虐……不至于吧?若说前辈将来能喜欢上他,其实倒更不可能。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前辈会对他由恨生爱的理由。毕竟他长得不漂亮,姿态也不如前世般楚楚动人,一身蛮力更是堪比熊罴。 唯一可安慰自己的,是他斗气比前辈强,不至于被打出什么毛病来。可是这点,真的值得安慰么?订婚之前,上官清容把自己关在房中,整日以泪洗面,准备迎接以后慢长而又痛苦的活寡生活。 说到底,两个受在一起,哪会有什么前途! 到了订婚那日,两位准新郎一个不情不愿,一个满心迟疑,可惜婚姻大事,是由父母老师作主,无人管他们乐不乐意。来参加宴会的宾客们比包办婚姻的长辈更不在意他们婚后幸不幸福,只顾着恭喜费伦重生,庆贺精灵王一家事隔两千年,终于得以再举办这么一桩事事。 唯一真正关心这对新人幸福的,除了还在森林外围的小树屋里生闷气的阿尔伯特王子,就只有突然从游客变成了订婚典礼上贵宾的米洛奇了。自从得知了他这位同寝的好友要和精灵王子结婚之后,他总觉得过得云里雾里,有种脚踩不到实地的感觉。 其实米洛奇对上官清容的际遇,总是报着一种高山仰止的态度来学习瞻仰的。他一向在小城镇里安心学习,与人交往也不多,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直到到了王都,与上官清容住了同一间寝室,他才知道,原来世界上是有人可以活得这么……这么波澜壮阔,跌宕起伏,这么别开生面,与众不同的。 比如说,他从来都不知道有人可以魔武双修,可以成为全系元素法师,还受到光明神的宠爱,兼修光系魔法;他也不知道一个魔法师可以收服十级宠物,还被宠物崇拜得犹如天神一般,无论白天黑夜都恨不得片刻也不离开;他还从没见过一个男人可以被别的男人狎昵调戏,无论他自己还是另外一位当事人都还能毫无异样之感;他更不知道,人类可以和精灵订婚,还是一个男性人类和一个男性精灵订婚。 是他孤陋寡闻了吗?还是崔斯特;休伯莱此人天生就与众不同,不是他这等普通人类可以猜度的存在? 米洛奇深深地感到自己的渺小无知。光明神在上,崔斯特;休伯莱的存在,他的一生,是不是都是光明神为了昭示神迹而造成的?自己能够成为这样一个人的同学,如今能和他相交至好,是不是也是神的恩赐呢? 满心感恩地称诵了光明神一回之后,米洛奇终于得以心平气静地看待上官清容和精灵前辈订婚一事,仪态矜持、风度翩翩地参加了他们的订婚典礼。 他本来准备了许多贺词,比如什么“恭喜”啦,“祝你们永远恩爱”啦,“早日结婚”啦,“生得像个国王”啦,可这些话在见到那两位订婚仪式的主角之后,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了。那位性情温和,待谁都关怀体贴的莱斯利前辈一脸阴云密布,满身生人勿近的气场;而他的好友崔斯特则像是掉进了狼窝的小绵羊,眼里含着盈盈水光,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气望着精灵王一家。 难道他们这回订婚并不像他想的那样,是这两人不知怎么就生出感情来了,而是精灵王一家因为垂涎他的魔法天份,以及费伦大魔导师的魔力,所以用美人计——莱斯利前辈虽然是男的,但也当真是个美人——来套住崔斯特? 可是看那两人的神情,似乎又不完全是这么回事。最重要的一点,崔斯特同学完全没有那种沉浸在爱情当中的幸福感,反而一副受惊过度,殛盼有人能救他出苦海的模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他想的有差,是精灵王他们用费伦作人质,向崔斯特逼婚?可费伦大贤者那一派喜悦却是情真意挚。 脑补了无数出缠绵匪恻的爱情悲喜剧的米洛奇同学终于熬到了订婚仪式结束,上官清容被送回了自己的新房间,而作为他同学的米洛奇也终于能当面问他此事中有何猫腻。 米洛奇敢问,上官清容却没法答。难道告诉他自己怕订婚以后过不上正常的夫夫生活?说不出口啊! 他那欲言又止、含悲忍泪的模样越发让米洛奇想歪了。 “难道莱斯利前辈对你不好,还是他们一家胁迫你什么了?”米洛奇又惊又恨,大步走到上官清容面前,一把扯开他的外袍,要看看他是不是受了什么伤害——他似乎不知什么时候起,以撕上官清容的衣服就十分顺手,丝毫不觉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可是刚刚被推进门的莱斯利觉得。他进门后一眼就见到了那两人的亲密举动,身子一僵,迅速地关了门,把他母亲等打算挤进来看两眼的人都关在了外面。然后他锁上门,神色不定地走到那两位并未行什么苟且之事的人跟前。 上官清容满脑子只剩下“捉奸”二字,满面通红,手指紧紧抓着身后的桌子,身上不停轻颤着,实木矮几已被他纤长的十指掏出几个洞来。米洛奇则是一脸坚定的立在他身前,毫不胆怯地与越来越近的莱斯利对望。 莱斯利前辈原本就不怎么温和的脸色在见到米洛奇之后更是如同厉鬼,仗着自己的体力还比魔法师强点儿,一把拽起米洛奇,随手扔了出去。 上官清容“啊”了一声,满面痛楚地望着正陷进床垫里起不来身的米洛奇,身子已往那里抢了不少,双腿却不敢多迈,只得扭曲地立在原地,一双盈盈秋水半带控诉,半是畏惧地看向莱斯利。 “我受够了!”莱斯利一手拉开领子,将自己那件光芒闪耀的礼服长袍扔到了地上,一步步逼向上官清容。在看到他身后桌子上那几个指印时,又悄然顿住了脚步,伸向上官清容领口的手也略一迟疑,重新落下。 他压低声音,好像每个字都在齿关中咀嚼过数遍一般。“咱们现在就走!还有你,艾德里安!今晚大家都在庆祝咱们的……典礼,森林里守卫最松,是最适合溜出去的时候!” 上官清容本来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听到这话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难堪地问道:“前辈,你要赶我走?” “你不想走?难道你想让所有人都听听咱们俩今晚是怎么在这里过的?”如果怒气能化为实质,不,只要能化为斗气,抵挡八级斗士的一击,莱斯利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上官清容拎过来胖揍一顿,以消自己这些日子的闷气。 他怎么就把这个惹祸精带回精灵族了,他怎么就不知道他戴的项链里还有个老不正经的魔法师?他怎么到现在还顾着这个倒楣孩子的死活,没打算自己一走了之,还想把他跟他同学一块儿带离开这个虎狼之地,免得他落入自己母亲和祖父母等人的魔爪里…… 莱斯利对自己的恨,又深深地转成对上官清容的痛恨。他狠狠地攥起了拳头,又在考量了两人武力的差距后无奈放下,最后只是在空中挥了一挥,一脸扭曲地低叫:“带着艾德里安,咱们一块儿从窗户走。难道你想一辈子留在这里,穿着鲸骨裙,给我母亲当洋娃娃玩么?” 上官清容这才想明白自己长袍里为什么系了条抹胸长裙,顿时危机感深重。米洛奇也仿佛突然对世界有了种崭新的认识,不顾自己单薄力弱的魔法师身体,从床上跳下来就要去开窗户。 莱斯利前辈毕竟是此地主人,对逃亡路径比较熟悉,推开了米洛奇,站到桌上打开了屋顶气窗,压低声音对两人说:“从这出去,一路从树冠爬出去。崔斯特,给我们都施上风系魔法。要小心,下面灯火非常密,我们必须非常小心,不能让人发现。” 上官清容忙忙点头,给两人都施上了魔法,等莱斯利出去望好了风,便一个使力,将米洛奇扔了上去。莱斯利正在上面,接住了米洛奇,带着他稳稳跳到屋外的树冠上,又回去接应上官清容出来。 三人都逃出生天,到了密林之中后,上官清容突然想到:“可是老师还在宫里,我不能把他这么扔下……” 莱斯利一把掩住他的嘴,在他耳边低声道:“小声点儿,下面有许多人,精灵的耳朵可比人类敏锐得多,别被人听见了。”左顾又盼了一会儿,见无人追来,才又说道:“你老师在这儿没事,我看他也不怎么在意你这个学生,他和我祖父狼狈为奸……哼,我也不好说什么,总之,你甭管他了,顾好你自己就行。” 米洛奇到此时也看出,这对未婚夫夫其实都是不大乐意成亲,逼得他们惫夜出逃的罪魁祸首自然就是莱斯利前辈的祖父母等人,搞不好还有那位新近复活的大魔导师。看来这位莱斯利前辈倒真是个好人。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也没想自己一个人逃了,还想着他们两个人类。 不过,他父亲怎么没出席订婚仪式? 米洛奇心中的这个疑惑不久就得到了解答。 他们逃到森林外围时,身后隐隐传来了一阵轻捷的脚步声,更远的地方则飘来了精灵族那清爽甜润的优美嗓音:“不好了!莱斯利王子和未婚夫私奔了,快拦住他们,让他们办完结婚典礼再走……” 难怪前辈连东西都不让他们收拾,爬窗户就跑,原来他这么有先见之明,这么了不起!米洛奇经过一晚逃亡,到现在才听到追兵的动静,此时心中对这位荆棘森林的王子油然升起了一股敬佩之情。 眼看着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三人正在心中焦急之时,眼前突然树影闪动,走出一名白袍小将——错了,是精灵。那精灵轻舒猿臂,款扭狼腰,手上弓开如满月,正对着他们三人,高声叫阵:“莱斯利,你快走,剩下的事交给我吧。有父亲在,谁也别想捉住你们!” “父亲……万一母亲生气了怎么办?”精灵王子不敢停留,可又担心父亲,在错身而过的一刹那,终是忍不住发出了这样充满关切的一问。 “大不了,多在森林外头住几天吧。你没事就好了……”风从荆棘森林里向外吹拂,将已陷身追兵当中的阿尔伯特王子最后的话吹到了莱斯利耳中。一滴晶莹得如同碎钻的泪滴从他洁白如玉的脸上滑过,无声无息地落到了一株青草上,与清晨结在草叶上的露珠混为一体,坠入泥土当中。 惨惨柴门风雪夜,此时有子不如无。 正常的艳遇 逃出森林之后,又跨过一道草原,米洛奇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了,两颊红得犹如滴血,脖颈处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每次呼吸都仿佛带着铁锈的味道,艰难不已。终于,在迈出他力所能及的最后一步后,他软弱的双腿再无力支撑身体,脚下一顿,身子直直向前倒下。 身躯砸在地上的沉重声音引起了前面两人的注意,他们回过身来,才发现一同逃亡的伙伴已力竭倒地,脸上还带着不正常的红晕,呼吸也极其细微。上官清容立刻给他施了个光系回复术,可他的疲劳已到达顶点,虽是睁开了双眼,却仍无力行走。 这里虽然离荆棘森林已不近了,可也不能说他们就安全了。莱斯利回身望向森林的方向,也深呼吸了几气,用手背抹去了脸上流淌的汗水。“再坚持坚持,等到了大路上,我们拦一辆车往海边去,等到了洛克雷拉境内,我祖父他们就追不上咱们了。” 是啊。逃亡当中,哪容得他们这么休息。米洛奇此时只顾得逃,根本就想不起来,其实眼前这两人有逃的理由,他却根本不必,只要等开学时自己回学校就可以。他只沉浸在对自己这无力身体的深深厌弃当中。 他一步也走不动,须得有人来背他。精灵前辈年纪虽长,可经过一夜狂奔,也已经汗透重衣,呼吸不畅,自己脚下都不利落,哪能再背了他?这个任务,唯有落到三人当中最为瘦弱矮小的上官清容身上了。 上官清容责无旁贷,伸出双手抱起了米洛奇,叫他用手揽住自己的脖子。可这么被人抱着实在不好看,米洛奇死活不肯,非要上官清容背他。这么一乱之间,精灵前辈却是着急了,一把撕下上官清容的长袍罩在了米洛奇脸上,让上官清容怎么省力就怎么抱上,他们还是逃跑要紧,此时顾不得脸面。 等到他们终于跑到大路上时,形象确是十分地惨不忍睹。上官清容穿着一条抹胸长裙立在路边,长发全数被汗水湿透,粘在胸前背后;胸前还打横抱着个被长袍包住头面,动弹不得的米洛奇。而跟在他身后的精灵前辈也是一样地仪容不整,上衣的扣子几乎被全数扯开,露出一大片光裸的肌肤,虽是空手,却比上官清容更加疲惫,已半跪半坐在地上,手掩胸口低低喘气。 光明神果然没有抛弃他们,正在这当喘气儿的工夫,远处就来了一趟车队。那些车辆都套着双马,有普通马车的两倍大小,装饰得华丽非常,画着不知哪家的纹章,隔着数米就传来阵阵女子笑语之声。 “那是黑斯廷帝国的车,应该不是去荆棘森林的。崔斯特,你过去问一下,他们能不能带咱们到人类的国家去。”精灵前辈此时早已无力起身,蜷缩着坐在地上,指挥上官清容过去拦车。 上官清容应了一声,本想先放下米洛奇,可那车来得极快,眨眼就已到了他们面前。上官清容见势来不及,只好就这么抱着人跳到路当中,抬起一条腿,准备等车来了,先一脚踩到车辕上。凭他如今的力气,只要踩上了,他还真有自信能顶得那车再往前走不得。 车队最前列的那位车夫可不知道上官清容有这等本事,当然,就算他知道,此时的心情也是不会好上多少的。他只看到一位穿着雪白长裙,怀中抱着一个人,还对他伸出娇嫩白晰的小腿的少女——长得虽然棱角忒分明儿了点,但长裙、鞋子却都是高级货,又是满头金发,肌肤如雪,非千金小姐可打扮不出这样来。 于是车夫高喊一声:“小心——”手中缰绳一紧,硬生生顿住两匹宝马的奔势,在米洛奇的头和脚被马撞折之前停下了车子。在他身后,其他车夫也被迫急刹车,马车迤逦一路,车上的欢歌笑语立刻变成了哀嚎惨叫。 “怎么回事,为什么停车?”车中传来一阵低沉威严的声音。那位率先停车的车夫立刻向车中报告:“有一位小姐突然跳到路中间拦车,我怕伤到她,所以……” “哦?”车门大开,从车厢中缓步走下一位衣冠楚楚的中年绅士,满头金棕色的卷发,脸上还长了两撇小胡子,身材还算匀称,只是肚子略有些大。那人下车之后顺着车夫所指的方向往前一望,便看见了貌似柔弱实则力大无穷的上官清容。 这位小姐……怀里抱的,是个男的?路边上坐着的,那是个精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想也觉得精灵是不可能当劫匪的,这位窈窕娇柔的小姐应该也不是。她们难道是路上遇到了什么危险,一路逃出来的?而小姐怀里那个……好像是个男的吧,是不是为了帮这两人抵抗劫匪时受了伤,所以这位小姐一必急,就抱着他出来拦车了? 这个故事看似合理,实则处处漏洞,绅士觉得自己怎么编也编不圆了,干脆走上前来,对上官清容鞠了一躬,彬彬有礼地问道:“您好,美丽的小姐。我是黑斯廷帝国的特使艾尔维尔公爵,请问您是哪国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们这位、这位先生,还有那位精灵,和您是什么关系吗?” 艾尔维尔公爵正等着上官清容开口,身后的马车里却又跳下一个高大英俊的金发男子,一脸玩世不恭地笑容。这人一下车,上官清容便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没来得及答话。那人的眼睛也是一样立刻望向了上官清容——不过他着眼的部分,是胸口。确切地说,是米洛奇的胸口,上官清容是把他打横抱在胸前的,自己除了脖子,哪都没怎么露出来。 艾尔维尔公爵一见他跳出来,也不急着问上官清容问题了,而是苦笑着和他搭话:“丹尼,你怎么下来了?我这回出门可是领了索菲亚公主的命令要看着你的,你要是再弄回家几个女人去,她肯定要扒了我的皮的。” 那个被称作丹尼的年轻人又轻眺地打量了上官清容一眼,余光扫到半张脸几乎都埋在膝中的莱斯利,眼前倏地一亮,脸上便带出了些垂涎之色。 上官清容前世见惯了这种神情,身子一转,立刻挡住了那个丹尼的视线,严肃地说道:“那位精灵前辈是男的。” 丹尼一时愕然,旋即转为婉惜,再看向莱斯利那张艳如桃李的脸时,就不再有先前那般淫猥之色,而是纯然感慨这等佳人怎么竟生作了男儿身。 朱砂没有,红土为贵。眼前这个虽然没那么美,声音也低沉了些,但胜在身姿纤细,年纪幼小,于是他看向上官清容的神色便又轻佻起来,带着些玩味和挑逗。 上官清容立时警惕起来,自我介绍道:“我也是男的,叫作崔斯特。那位精灵前辈是疾风佣兵团团员,也是维什纳的剑圣阿尔弗雷德;沃特的朋友。至于我怀中这位是我的同学,魔法师艾德里安。” 这么一介绍,那个丹尼眼中的火焰算是彻底熄灭了,而那位艾尔维尔公爵也颇有异色地看着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男的?你身上怎么穿着裙子和女鞋?” 原来这是女鞋吧?上官清容也有些意外。他到这世界之后,还是恪守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不敢多看女子,尤其是脚,那不是男人该看的地方嘛!也因如此,他穿上这身衣服时,也只觉得裙子有些奇怪,倒像唐代那些女子穿的及胸长裙。而这鞋……正装中的男鞋也有高根,他是真没想到啊! 难怪那些侍女给他穿衣服时,都笑得如此奇怪。 不过,穿女装他也不是头一次了,并没有什么羞耻感,很快抬起头来,对艾尔维尔公爵淡然答道:“我们拦下各位的马车,是想请求你们带我们三人到附近的国家去,哪里都行,我们好转道回维什纳。” 三个人中,有一个精灵,一个正在半昏迷,唯一还有力气站着的却是个十分瘦弱的小孩子,且是无论精灵还是人类,无论醒着的还是晕着的,穿着打份都不俗,身份看来也都不低。艾尔维尔公爵倒是十分心软,觉得这条道上平日来往行人不多,他们若是不管,这三人便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再见到一批旅客,终是点头让他们上了最后一辆马车。 前面的车里坐的是黑斯廷的使节团,后面则是仆人坐的,车内要简陋得多。然而上官清容等三人有得车坐,能离开荆棘森林便已觉十分庆幸,更何况使节团本就是要往维什纳的王都去,可以一路捎他们过去,还省下了他们半途中再找车辆的麻烦。 再到天黑的时候,他们就住进了人类城市的旅店中,这时莱斯利才有了种逃出生天的感觉,可以腾出心力来考虑自己将来的路该怎么走,和上官清容的关系又该怎么处。他正盘算正经的时候,上官清容却又惹出了麻烦来。 问题自然还是出在衣服上。他原先身上那条长裙是不能穿了,别的衣服跟费伦一起留在了精灵族,就只能从贝尔法斯特留给他的指环中找了身衣服换上。那套衣服似乎是某个斗士留下的,一条裤腿就能装下上官清容两条腿,上衣更是肥大得直晃荡,只能将多出来的部分扥起来裹在身上,再拿腰带扎住。 这么穿起来,倒是极显身材,虽然他个子因为营养不良一直不大高,但手长脚长,腰身纤细,比例极好,看得那个使团里面几位侍女生出了无限爱心。有几个女侍在饭桌上一直围着他斟酒递饭,端茶倒水,时不时的还要摸上一把,就是矜持着不摸的也盯着他看,连服侍自家使节的正事都耽误了。 一回如此,上官清容也就忍了。但这一路上,对他投怀送抱的女子越来越多,不只侍女,就连那位丹尼特使的某位情妇也跃跃欲试,在他们进入维什纳后的某天夜里,将他堵在了走廊里。 眼看着温香软玉的身子倒进自己怀里,上官清容真是惊得手足无措,眼泪汪汪地望着与那位女子同来的另一女子,期望她能将此事大事化小,救自己于水火之中,顺便最好不要让她们的情夫知道此事。 可惜他的期望并不怎么现实,在怀里的这名女子对他上下其手的同时,旁观的那位也一手托起了他的下巴,媚笑着说要教教他怎么做“大人”。 他几乎忍不住要把那两个女人推开,可是一想起自己推过的人的下场,就不敢动手了。一个斗士就能让自己随手推倒,这两个娇弱的女子,哪受得了这么一击呢? 想到此处,他不仅是不敢动手,更是悲从中来,哀叹天命不公。他好好一个弱受,却被时事所迫,如今竟成了武林高手,举目所及之处,除了当初在法师塔比赛时遇到的那个灰袍法师,竟无一人是自己一合之敌。 这深沉的痛苦猝然袭来,逼得上官清容身子僵直,双目微阖,除了眼角下一痕清泪,几乎就像个死人似地立在墙边,连那两名女子的调戏都无力反抗了。那两名女子看他一副置生死于度外的模样,更觉得可怜可爱,凑过来就要吻上他的嘴唇。这时米洛奇刚好自房中出来,看到眼前这副情景,一下子怒火上冲,激动得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一把一个,推开了两个女子。 他的力气虽然比不上上官清容,也及不上莱斯利前辈,但好歹也是个男人,那两名女子被他一推,都往后倒了几步,不得已放开了上官清容。 两名美女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掐着腰质问他凭什么坏人好事。“你跟崔斯特弟弟不过是同学而已,凭什么管他的私事?难道你嫉妒他有这样的艳遇?” 说到后来,那两名女子又娇笑起来,把之前被打断好事的不满抛了开来。先前投入上官清容怀中的那名女子又如蛇般缠到了米洛奇身上,诱惑地在他耳边吐着气,如兰似麝,颇为香艳。 米洛奇因受上官清容牵累,一向被当作不近女色的圣人,从没被女性示好过。这一下受刺激过度,脑子一空,把那名女子随手推开,一把拉过了上官清容来,对着他的嘴唇狠狠吻了下去。他还不懂怎么接吻,只是将嘴唇摁到对方嘴上揉捻。 然而仅仅如此,他就已觉得十分沉醉。若非后来上官清容的纤手按到了他胸前,让他对自己的性命产生了种极强烈的危机感,他还不知要在人前与一名刚刚订婚的男人拥吻多久。 他放开了上官清容的唇,却又牵起了他的手,略略转头避开了他充满痛心自责的目光,对那两名女子正色道:“就凭这个。” 三角的开始 两个男人接吻了!本来兴冲冲地想教导上官清容一把的两位美女,此时颠倒受教,由于冲击太大,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木楞楞地立在原地。在她们身后,一个如风般迅急的白色身影转眼行至眼前,分开那两名女子,冲到上官清容近前。 他一副俊俏容颜此时已凝结层层霜雪,身上也带着冬日阴云般的凛冽气息,一把分开了米洛奇与上官清容的手,狠狠瞪了米洛奇一眼,拖着上官清容便进了客房。门重重地米洛奇眼前关上,倒把他关清醒了,才想起屋里那两人刚订了婚不久,自己的行为实在是不妥到了极至。 想到这里,他连忙敲门,隔着门向精灵前辈道歉,请他不要怪罪上官清容,这一切都是他一时糊涂所致。 莱斯利连理都不理他,关上门就打算好好教训上官清容一回。这孩子身上的问题实在太严重了,被女仆调戏不说,就连男人吻上他都不知道反抗。这人要不是他的同学怎么办?这人要不是吻他,而是刺他一剑怎么办?他就这么束手待毙么? 八级斗士!八级全系法师!这么优秀的天赋,这么强悍的身手,怎么就生了一副这么逆来顺受、毫无自我保护意识的性子?他若是略有点骨气,谁敢碰他一根手指头?他不早就功成名就,成了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了么,何至于让人堵在走廊里调戏都毫不知怎么反抗? 莱斯利还在组织语言时,上官清容已经深深地反省了自己的过错,开始向他的未婚夫道歉:“前辈,我知道错了。我已经和你订婚了,不该再在外面抛头露面,刚刚更不该和艾德里安……那样。都怪我一开始没有推拒开那两名女子,艾德里安是为了让她们不再纠缠我才假意亲我……”他抬头看了一眼精灵比之前更加阴沉的脸色,微微瑟缩了一下,接着勇敢地说了下去:“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处处都听你的话,只要你别责怪艾德里安……” “我是怪你这个么?”莱斯利一怒之下,竟也超水平发挥,一掌拍折了客房中那张年久失修的圆桌一条腿。上官清容越是惊惶畏怖,越是做小伏低,他就越是怒不可遏。 “我和沃特教了你一年,把你培养成八级斗士、教得你箭法比我还好,还带你到森林中锻炼生存能力,原以为你以经能成为独当一面的战士了,没想到你还这么不成熟、这么不懂事,你让我怎么放心,我怎么不生气?” 莱斯利的声音越拔越高,上官清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晃得他一时也忘了他是个八级斗士,手指一用力就能把桌子凿个窟窿。他怒火中烧,一把揪起上官清容的衣领来:“那些侍女接近你,你为什么不躲开?你要是不喜欢她们,凭你的身手,推开她们很难吗?或者骂她们一顿,叫她们滚开很难吗?艾德里安是魔法师,他身体不行,赶不开那些女侍,你难道也不行吗?还有,你和艾德里安是怎么回事?他是男人你不知道吗?” 上官清容已全身心地沉浸在出轨被捉到的惊骇担心当中,莱斯利骂一句,他就道一次歉,莱斯利问一句,他就点一下头,看得莱斯利气不打一处来,反手把他压到桌子上,自己欺身压上,凌厉地问道:“艾德里安吻你时,你愿意吗?不愿意的话,为什么不把他推开?” 上官清容一双明眸已蓄满泪水,只是看莱斯利不高兴,一直不敢落下,只在眼眶中滚来滚去,低声道:“我,我不知道,我不敢……”米洛奇是个魔法师,体力他前些日子也是亲眼见证了,不说沾风就倒也好不到哪去,他是真怕一不小心力气大了,米洛奇半条命就没了。 可莱斯利心中,对他的话却是做了另一翻解释,更觉得他胆子小得不像话,别人如此欺辱,他除了害怕竟什么都不会了。 一个八级斗士啊!人家还没跟他动手,他就先自己吓得软了,像话吗?“你连反抗都不敢?他一个魔法师,你有什么不敢的?要是别人呢,要是路上遇到一个普通人,你也不敢吗?要是我对你这样,你也不反抗吗?”莱斯利和他是有话也说不通,干脆横下一条心,弯下腰去,吻上了上官清容的嘴唇。 本来只是为了让反抗才故意而为的吻,却在上官清容的毫不反抗和莱斯利前辈的压迫教育之下步步加深。那吻的感觉实在太好,让莱斯利不由得更加投入,在离开了上官清容的嘴唇后,依旧在他脸上来回游移,舍不得放下那光滑细腻的触感。 “难道我这样吻你,你也不知道反抗么?我这样碰你,你也……”他无意识地发出模糊的声音,手也抚上了紧紧裹着粗布腰带的纤细身躯。直到上官清容身下的桌子发出一阵阵不堪重负的哀鸣,莱斯利才终于想起自己这一行为的本意,强行抬起头来,然而方才的怒火如今早已不知到了哪去,再开口时也失去了那种激情,反而多了些暧昧:“你怎么不推开我?凭你的能力,为什么要忍受这样的……污辱?” 污辱?上官清容这才番然醒悟,原来莱斯利前辈就像奥伦学长曾说的那样,对男风十分厌弃的人,刚才对自己也非什么情到深处,而是为了告诉自己,他对这次订婚根本就不愿意,对与自己肌肤相亲更是厌恶到了极点。 他本是眉眼含情,脉脉娇羞,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听了莱斯利的话后,脸上的血液似乎全数褪去,一霎时面青辱白,身子微微颤抖。这样情态看得莱斯利又心中难安。自己这是干什么,明知道这孩子胆小,还这么吓唬他,万一把他吓坏了可怎么办? 但是,这孩子、这孩子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一般人遇到这种事,不是早该把自己当成变态打出去了吗?怎么这个崔斯特就能跟个小姑娘似的,除了害怕什么都不会了? 唉,说到底还是自己态度不好,刚刚又太心急了,后来又,又不知怎么就把他压到身下……说起来,自己可比那个艾德里安过份多了,人家好歹只是亲了一口,他这算做的什么事啊!这是他朋友的学生,是他朋友的朋友的儿子,被他带着出门玩了一圈,就,就玩成了自己的未婚夫,还差点欺负了去…… 莱斯利的懊悔挣扎看在上官清容眼中,却是像极了当初曾在休伯莱家与他剖白己心的奥伦学长。莫非莱斯利前辈他其实也是喜欢男人的?若是如此,精灵王夫妇和那位太子妃又怎么会定要自己与他订婚? 上官清容想到这里,才觉得心底一阵清明,也对莱斯利的行为做出了更合理的解释,心下劝自己:难道莱斯利前辈说那行为是污辱,并不是因为他厌恶男子,而是因为他不知道我也喜欢男人,只以为那种行为在我看来是种侮辱? 他乍悲乍喜,拉着还在反省自身错误的莱斯利前辈表白道:“前辈,你多心了。咱们俩既然订了婚,我就是你的人了,你想怎样就怎样,我都随你。艾德里安他是我的朋友,对我一向只有兄弟之情,刚才真的只是为了驱走那两个女子才演戏的,我们之间,没有更进一步的感情了。” 他此时还被莱斯利压在桌子上,半仰着头,一双眼如同明星般闪亮,下面显露出一段修长的颈项,十分柔顺可爱,那话说得也是满含情意,让莱斯利听了之后,大脑停转了好一会儿。 我刚才在想什么?我刚才在说什么?我刚才听见什么了?莱斯利前辈那受到诸神祝福的大脑,一时转不过弯来,只能任由上官清容如乳燕投林般投入了他怀里,紧紧拥抱着他。 精灵的身体也在那柔软的怀抱中酥软无力,一时撑不住两人的体重,手臂一软,带着上官清容砸到了桌子上。那桌子本已被莱斯利打折了一条腿,哪里还禁得住这么一砸,顿时顺着缺了一条腿的那方倾塌下去,让正拥抱着的那对未婚夫夫顺着桌面滚到了地上。 屋里响得如此激烈,外面的米洛奇同学实在是不能光敲桌子了,拼着赔人家宾馆一道门,呼唤出了一根足有合抱粗的冰锥,直接撞碎了门板,自己就跟在冰锥之后,一往无前地闯了进去。 在见到地上滚成一团的两人之后,米洛奇的魔法又一次失控,那根粗大的冰锥狠狠地砸在了精灵前辈纤细的柳腰上,砸得他甚至来不及悲鸣一声,便昏了过去。 “你,你们……”米洛奇看着屋内一地狼籍,以及莱斯利前辈花容失色、玉山倾倒的悲惨姿态,不由得对现场情况进行了一系列奇异的联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涨得通红,一手捂着嘴,说不出话来。 上官清容硬在这满地冰渣木屑当中找到了落脚之处,先用火系魔法烤化了冰锥,又用光系魔法给莱斯利进行治疗,接上了他受伤深重的腰椎,最后把昏迷之中的精灵抱到了床上,这才有空回来看给他添了不知多少麻烦的米洛奇。 “艾德里安,我想,我和前辈之间的误会都解开了,谢谢你。” 谢我什么?米洛奇看着上官清容脸上灿若朝阳的笑容,心中突然空落落的。你们俩到底什么误会,怎么就解开了,他不是刚才还在骂你吗? 而且,你们的误会是解开了,那我呢?难道刚才那一吻,你一点儿也没感觉吗? 误会 米洛奇在敲上官清容门的时候,搞得他们三人乱作一团的那两位美丽的女性已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带着一腔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离开了走廊,回到她们自己的房间,并将这个奇异的新闻分享给她们的伙伴和情夫。 那位在本国就有猎艳高手之称的丹尼爵士在听了两位情妇的叙述之后,嫌恶地皱了皱眉,低低地说了一句:“难道是GAY?” 这句话并没有被充满好奇心的女士们注意到,她们自顾自地说着对那两个人类和一个精灵的评价,并猜测着他们将会闹出怎样的笑话,又将会以何种形式收场。在做够了站在至高道德立场上的批判后,她们决定去现场观摩一下具体情况,而她们的情夫丹尼爵士也在几位美丽的情妇的要求下,陪同她们一起去参观那三个男人之间迥异常人的爱恨情仇。 这一行人走到刚才的事发现场不远,便看到地上摊着一地木屑,一扇大门被人从外向内地破坏得极彻底,屋里的摆设都可以通过门上的大洞看得一目了然,而自屋内传出的声音,自然也是听得清清楚楚,丝毫不差。 几人过来时,正好听到上官清容的表白:“莱斯利前辈和我订婚,毕竟是精灵王一家和我的老师作主,前辈他也没有多么反对,他方才跟我说了,只是怕我不愿意这么和他过下去,才带咱们逃出来的。但是,我们毕竟已订了婚,将来我就是他的人了。就算是将来过得不好,也是命运的安排。艾德里安,谢谢你的关心,我会尽力好好和前辈过下去的。” 米洛奇略带沙哑的声音接着响起,倾诉着自己的心情:“就算是订了婚,也不能表示什么。如果他对你真的有意思,当初在荆棘森林就该和你结婚了,何必逃出来?崔斯特,我也很希望你幸福,但我不能像你那样盲目地相信他……不过,不管怎么说,我都会一直站在你身边的。” 上官清容和米洛奇在屋内倾诉心意之时,外面的一男数女对他们三人的关系已整理出了数个不同版本。有上官清容被迫出嫁的苦情版;有莱斯利逃婚,上官清容死缠烂打的闹剧版;有两人倾心相爱,却被米洛奇中途挑拨以致误会横生的悲剧版。 当然,其中最具想象力的,还要属本身恋爱经历丰富,又拥有超越常人的智慧和与众不同的出身来历的丹尼爵士。 “订婚啊……那个精灵如果能和那个叫崔斯特的小家伙订婚,难道,她并不是什么男孩子,而是个……贫乳LOLI?难怪那天她在拦车时穿着长裙,说不定就是为了这个艾德里安,才在订婚典礼上逃出来的。而她的那位未婚夫,既然是由精灵王一家主持婚礼,肯定也是精灵族的贵族之类。真是有趣啊,精灵居然和人类的少女订婚,而这位少女还有一个时时想拆散他们的追求者。” 丹尼爵士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个充满男子汉气魄和性感魅力的笑容:人类和精灵通婚,的确是不合常理,他们之间的感情看来也不并牢固,如果不顺应人心拆散他们,就连他自己都会鄙视自己的吧?更重要的是,一个人类能和精灵族的贵族订婚,说明这少女口中的老师,绝非什么平凡之人,只要得到她,那个老师的力量,自己也可以一并得到。 而且,这个精灵既然是逃婚出来的,自己替他解决了这个并不想要的未婚妻,说不定还会得到他的感谢,再收下精灵一族的效忠,这就是一箭双雕了。至于那个叫艾德里安的,将来若是敢和自己叫板,就干脆杀了他,不过是一个魔法师,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丹尼爵士想好之后,便叫同来的情妇们先回去,自己走到房间里,对又被围观了一气,如今正尴尬对望的上官清容和米洛奇说道:“很抱歉,我的女伴们打扰了你们说话,但是这间房间的木已经被破坏,你们在这儿说话会被所有人都听到的,确实不大方便。我在二楼正好还有一间空房,崔斯特,你要不要搬过去?” 米洛奇看了丹尼一眼,也不好再和上官清容深谈下去,沉着脸匆匆离开了房间,去找旅舍老板修缮。上官清容看着破了大洞的门板,觉着也确实没法再住人,腼腆地笑了笑,应下了丹尼的邀请:“多谢,这里确实没法住了。如果您那里有空房的话,我把前辈送到我房间去,再去楼上住吧。” 他说着就要过去抱起莱斯利,一心想泡到他的丹尼哪里肯让娇弱的小LOLI干这种事,立刻走上前去,按上了上官清容确实纤细柔软的手:“还是我来吧,把他送到哪里?” 丹尼如同扛面袋一样一把扛起莱斯利,看得上官清容直心痛,却也不好意思让他放下,立刻转身开了破破烂烂的门,把他带到了对面自己的房间,眼看着他把莱斯利放到了床上,才放心地吁了口气,细心地替精灵前辈盖好被子,掖上被角。 这般细心周到,看在丹尼爵士眼中,又成了他的一项优点。多么纯朴可爱的小LOLI,虽然长得不太好看,身材也差了点,但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女人,这种感觉十分新鲜。而且这姑娘虽然性情纯朴,气质却是相当不错,看得出来出身极好;斗气也强,差点就要到十级了。想来是从小和老师学习斗气,很少接触外界浮华的生活,才会养成这样一贫如洗的胸部和坚强朴实的性情。 丹尼爵士努力地发掘着上官清容的优点,但发掘了许久,也只有腰细腿长,还有个与精灵族关系不错的好老师算得上优点,剩下的就别提了。 虽然优点不多,但只要是女人,他丹尼·休斯顿就绝不能放过! 于是,他摆出最恭谨的态度,好像自己面对的真是一个美丽高贵的公主一样,低下头,伸出右手邀请上官清容:“崔斯特,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带你到房间去怎么样?” 此时上官清容正在收拾东西,听见丹尼爵士的邀请,便转过身来,睁着一双明亮如星的眼睛,感激地望着他:“多谢您,大人,咱们这就去吧。” 这种小LOLI真是容易骗上手啊。丹尼爵士略有些感慨地笑了笑,拿着上官清容递到他手里的一包杯盘被褥,带他上了楼。 楼上其实哪里又有空余的房间呢?丹尼带上官清容去的,其实是他自己的房间。那房里早经他的侍女和情妇精心布置,无论是床上铺陈的丝绸被褥,还是桌上摆放的精美瓷器,处处都显示了主人的不凡品味。上官清容是在富贵乡中长大,一看便知,这房间绝不会是什么空余房间,甚至不会是一般的随团女性所居,而是某位贵人的住所。 在他身后,丹尼笑容可掬,带着踌躇满志的神色,似乎对自己的安排极为满意。上官清容查颜观色,便知这房间定是丹尼特意腾出给他,心下虽是十分感激,却又因与他一向没什么交情,不敢真地住下,连忙推托,说自己下去和前辈同住一间即可。丹尼本就有意留他与自己同住,怎么肯就此放手,温柔款款地劝道:“你别多想,我还有别的房间可以住,今晚你就安心留下,这房里只会有你一个的人。” 当然,只会有你一个女人的。丹尼爵士唇角的笑意加深,叫他安下心来住着,自己出去安排好了情妇,又叫人送上晚饭来。他来去如风,上官清容要再推托却也来不及了,只好眼看着他出了门,自己又回到屋里整理了起来。 总是别人的被褥,自己也不好就这么睡。上官清容将床上精美的被褥撤下,重新铺下自己从楼下拿来的普通床上用品。丹尼爵士回来时,就正好看到他在摇曳的烛光中十分温柔暧昧的背影。他长及腰背的金发被烛光渡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芒,纤细的腰肢、细腻光裸的手臂,裹在肥大的裤腿中依旧显得修长笔直的双腿,落在此时的丹尼爵士眼中,都显得如此诱人。 他轻轻勾起嘴角,放下一对圆型高脚杯和一瓶当地特产的葡萄酒,给自己和正铺着床的上官清容各倒了一杯,无声无息地走上前去,把一杯酒放到了上官清容眼前。 乍见眼前多了个酒杯,上官清容吓得全身一颤。他本来武功高强、内力精深,在这斗室之内,别人脚步呼吸之声无不声声入耳,而丹尼走过来时,他竟丝毫不曾查觉,若他递上来的不是酒杯,而是长剑,要取他性命也是易如反掌。想不到,这个丹尼爵士平常看着只是个普通的花花公子,功夫竟如此了得!难怪他能得黑斯廷国王重用,还作为使节到维什纳朝见天子。 上官清容很快平静下来,却也不接那杯酒,微笑着拒绝道:“多谢您的好意,可我实在是不会喝酒。” 他因为震惊而微白的脸色在昏昧的烛光下反而显得十分娇艳,丹尼也没看出他心中的翻腾,以为他当真不会喝酒,更觉得如此纯洁的姑娘真是世上难找,若不趁她还没和未婚夫发展到什么地步抢先发展一下,当真是天理不容。他掩饰着满心绮念,仍是托着酒劝道:“你都十几了,不会喝酒可不行,将来进入社交场合是要被人笑话的。而且这是低度葡萄酒,就像饮料一样,不会醉人的,你尝尝?” 他这么劝着,上官清容也不好推辞,接过杯子来抿了一口,确实十分清甜香醇,就是比起精灵族的美酒也不差什么了。他正好有些口渴,见酒液不多,便一饮而尽。丹尼见状,立刻又给他倒了一杯,这一回倒的,却比方才更多了些,上官清容也没怎么在意,又喝了一小口便放下了杯子。 此时厨师又送上了丹尼特地安排的食物,丹尼便顺势坐在了椅子上,请上官清容陪他进餐。上官清容自是不肯,推托说还要去陪莱斯利,而且米洛奇那里还有些话要解释,请丹尼自己用餐,什么时候方便了再叫他回来睡觉即可。 吃饭可是拉进感情的大好途径,丹尼怎么肯就这么放他走?连忙站起身来拦在他面前,貌似诚恳地劝道:“那位精灵身体不适,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多休息。你去找他,反而打扰了他,也许会恢复得更慢,明天一早我们还要启程,难道你希望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再坐一天马车吗?而且,恕我直言,你最好不要现在就去见那位米洛奇先生,他需要一点时间自己想清楚。若是你去找他,反而会加深他的惶愧不安。相信我,明天一早他应该就能想通了,你最好给他点时间冷静一下。” 他的话掷地有声,他的身体也是同样的坚定有力,似乎只是不着力的扶着上官清容的肩膀,可那力道之大,用劲儿之巧,以上官清容的武功竟无法挣脱,只能顺着他的力量坐到了椅子上,眼看着他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放好了餐巾餐具,还切好了牛排。 到这时候,也不能说不吃了。上官清容默默地拿起刀叉,在丹尼爵士的妙语连珠当中,食不知味地吃下了一餐放有大量大蒜、韭菜和麦芽的晚餐。 吃罢饭,丹尼的脸上带了些微醺的神色,却仍保持着绅士应有的风度仪态,替上官清容拉开了椅子,并在他站起身的时候,一把扣住了那仿佛一用力就能折断的手腕,双目望着他秋水般明润的大眼睛,深情款款地倾诉起来:“亲爱的崔斯特,请你原谅我的情不自禁。从我见到你开始,你的美丽和纯洁就像一张网,牢牢地网住了我,让我不可自拔,忍不住不经你的允许,就做出这样冒然的举动。但是你一定能原谅我,即使是光明神,也一定能够宽恕我因为这热情和不可阻止爱慕犯下的错……” 他一手抚上了上官清容削瘦而柔和的面庞,另一只手攀上他一马平川的胸口—— 贫乳LOLI的确也是很可爱的,可是这怎么光摸得着骨头摸不着肉呢?这家父母是怎么教育女儿的! 穿越者 如果是当初没有订婚的时候,上官清容也就半推半就,软倒在丹尼爵士的怀里了。可如今他和精灵前辈才刚刚订婚,虽然已经没有完壁之身了,但也该为他守身持正,不可任意与人苟合。 话又说回来了,就连米洛奇那样对他确实一片幽幽真情的人都被他当面拒绝了,何况是这个半路杀出来的花花公子呢?那位丹尼爵士与他话都没说过几句,连认识都算不上,就要对他上下其手,这等人品,怎么可信?说不定今日与他一番云雨,明天就不知搂着哪个女人谈论其中滋味了。 于是上官清容素手轻扬,一把抓住了攀在自己身上的那两只大手,潜运内力要将它们拿下来,可那丹尼爵士竟也非等闲之辈,反手将他的双手抓住,就往自己的嘴唇上贴。 这人的武功果然是在他之上!上官清容心下一惊,内力催动,如潮水般涌向双手,想将丹尼弹开,可那力道到了丹尼手中,却如江河入海,霎时便消散干净,再看丹尼面上,并无用力的痕迹,依旧是笑嘻嘻地全不在意。 这位爵士是黑斯廷使团的重要人物,武功更是高强,即使他们二人起了冲突,那使团中人说不定也是帮亲不帮理。米洛奇魔法平平,莱斯利前辈更是身被重创,还在休养,两人都指望不上,难道自己今日是难逃此劫了? 他本来挣扎不休,此时沉思之中,力道却是减小了许多,丹尼趁势放开一手,将他揽入怀中,低头吻向他。 之前那一顿晚餐是丹尼爵士特地安排的,佐料里用上了许多有壮阳作用的大蒜和韭菜。本拟是好好与上官清容共度春宵,却不晓得他看中的贫乳LOLI其实是个平胸弱受,还是个有了主的干粮,不打算让他碰。上官清容被他吻上时,对残留在他口中的那气味也极度的反感,失身的恐惧和气味刺激交加之下,一时失去了理智,默发起火系魔法,双手顿时燃起熊熊烈焰,直烧向了丹尼爵士的头发和眉毛。 丹尼自己便是斗圣级别的大师,对上官清容的鉴定也仅止于斗气方面,之前也不曾听说过他会用魔法,陡然被魔法火焰一烧,当真手忙脚乱,立刻放开了他的手,就地一滚扑灭了火焰,这才惊异地问道:“你身上有火系魔法道具?” 上官清容摇了摇头,不再答话,转身就要出门。丹尼脚下一错,便拦了下来,斗志倒是燃烧得更加高昂,自傲地笑道:“我们不如来打个赌?如果,你今天能离开这个房间,我就什么也不做,把你还给你的未婚夫;如果不能的话,就留下来陪我吧,我会很温柔地……” 他说得声音极低沉,颇有蛊惑人心之效,手上动作却极快,最后一个字尚未出手,一团斗气就向上官清容裹挟而来,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包在其中。 上官清容又惊又怒,脚下一动,立刻闪身避开,怒斥道:“丹尼爵士,你既然知道我已经订了婚,为何还要做这种事?实在是太无礼了!” 眼看着对方武功比自己高,脸皮也厚得要命,说不得今日若要保得清白,就只有打出去了。可那丹尼爵士堵在门口,硬闯只怕不成,上官清容眼角一扫,扫到了身手的窗户,身子一动,就想投出窗外。可丹尼行动之迅速远在他之上,他自己身子才动,丹尼便欺身到了穿前,正正挡在他必经之路上,若上官清容直冲过去,必当倒进他怀中。 岂有此理!上官清容心头微怒,在空中一挺腰,一较劲儿,生生翻了个跟头,重新立了起来,将全身内力都运往脚下,趁着丹尼还在窗边,就要往门那里冲去。可就在他跨出步子时,却见门口赫然立着丹尼爵士的身影。 怎么会这么快?上官清容来不及多想,就地一拧身,堪堪站定后,回首再看窗台,那位丹尼爵士竟又立在那里。怎么可能,他从未见过有人行动能如此迅速,就连贝尔法斯特的行动也不曾脱出他眼力所及之外。 他又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门边,丹尼爵士也转到了门边,一脸暧昧地望着他,伸出双手,略带些自傲地对他说:“很惊讶吗?想知道是怎么回事的话,就到这里来,我会好好地,切身地,教会你的。” 上官清容自然不敢过去,与他斗力也是绝无胜算,干脆也不管这旅店烧得起来烧不起来,伸手扔了个小火球到丹尼身上。火球到处,丹尼的身影忽然变得极淡,仿佛从空气中化开一般。上官清容心中一警,身子不敢停留,向左方横跨出了几步,果然方才他立身之处,已现出了丹尼爵士的身形。 这是什么特殊的轻功?还是什么魔法之类?此人移动如此迅速,既无法越过,也无法困住,当真是没办法了么?上官清容无奈之下,一狠心将火系魔法又发挥得大了些,全身上下都裹了一层金红色的火焰,温试之高,就连稍近处的家具都已有了烤焦的痕迹。 只能祈祷丹尼怕这火焰,好让他就此冲出去了。至于屋内的火,待会儿用水系魔法灭了就是,损失之类,等他回到家中,再派人送来吧。上官清容微一提气,身子一轻,如飞梭一般朝向门口冲去,未等冲到门边,便见丹尼的身影挡在门口,不闪不避地迎上了他。 难道他不怕火烧么?上官清容尚未想明白,身上一沉,已被丹尼拦腰抱住,身上的火焰也被对方身上猛然升起的斗气压制,猛地倒在了起上。 “玩够了吗?可爱的小猫?”丹尼的声音近在咫尺,强大得令人几乎升不起反抗之心的力量也加诸在了上官清容身上,比之从前与那黑法师战斗时更加惊险。丹尼的被斗气包裹的手已向他下半身伸去,他脆弱的生命和贞操都已落入人掌握之中。 正在这令人无比惊惶绝望之时,已被上官清容身上的火炎烧得焦脆的木板地面因为承受不住两人的体重,发出了一声无力的呻吟,从上官清容身下裂开塌陷,带着它所承托的两个人类一起,坠入了楼下的房间。 正在此时,临睡前特地来看看上官清容情形的米洛奇也推开了楼上那间房屋的大门,目堵了两名燃烧的战斗者不幸坠楼的全过程。虽然两人的面目都被斗气与火焰包裹着看不清,但从身材长短上也可判断出,被那个高个儿压着的,才是他的好同学。 米洛奇虽然求爱不成,但对上官清容的感情不减从前,一见他被人压着落入楼下,便毫不客气地对着那个一身斗气铠甲的人放了一阵冰锥,并放出一阵冰龙卷将两人一同冻住。冰霜在屋内霎时凝结起来,整个屋子被冻成了一间雪洞,丹尼爵士的斗气铠被冻得结结实实,只有紧靠着上官清容的胸膛受他身上魔法火炎之惠,还不曾完全冻住。 他正打算用斗气撑开冰壳,上官清容却已凭身上火焰烧穿了冰甲,全身而退,并在他已冻出半个冰壳的身上又覆上了一层水壳。那水壳很快在米洛奇的默契配合之下,重又冻结成冰柱,将丹尼紧紧裹住。 上官清容生怕冰住裹得不牢,脱身之后,又用自己所学最高级的光系魔法施在丹尼身上,形成光之牢笼,将他紧紧困住,不那么容易挣脱。 直到这时,上官清容才长出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反省自己由于跟沃特师父训练太久,以致对敌时不能灵活机变,任意切换斗气魔法的错误,并隔着一层天花板向米洛奇挥手致意,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他收起身上的火焰之后,重又恢复了纤弱少年的模样,此时,被他和丹尼堵在被窝里,还失去了自己房间天花板的那位特使才披着棉被坐了起来,带着美艳却危险的笑容,客气地问道:“不好意思,崔斯特先生,能否请您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呢?” 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丝绸睡衣的女性屋里,突然掉下来了两个男人。一个裹在斗气中看不出面目,但从熟悉的气息中,便能认出是那个著名的色狼;另一个看得出身份的,显然就是把她屋顶烧穿的罪魁祸首。 更可恨的是,那个烧了她天花板的人,居然还不管自己这个主人的想法,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面对这种无理态度,使团中唯一作为特使的女性——拉蒙娜女公爵此时心底的怒火已足够把这整间屋子都烧光。 但上官清容的外表如此纯洁无辜,魔法又如此强大,楼上还有个帮手,这一切都让拉蒙娜女公爵的态度并没有表现得如她的心情那样恶劣。毕竟,她是一位有身份,有地位的女性,若是激怒了对方,落得像困在笼子里的那个男人一样,就实在是太丢脸了。 她苦苦压抑着的怒气,上官清容却是一毫不差地接收到了,立刻涨红了脸,开始道歉:“实在抱歉,小姐,我不知道楼下是你的房间。我只是和丹尼男爵有些……呃,就算是,交流斗气吧,想不到最后有些失控,把地板烧穿,就这么掉下来了。” 笼中的丹尼爵士此时也终于打破了冰壳与光牢,坐起身来,好整以暇地向拉蒙娜女公爵打了个招呼:“亲爱的拉蒙娜,真是不好意思啊,可是男人有的时候,就要为自己下半身的幸福奋斗一下……今天大概是,奋斗过头了。” 这个色狼,居然连男人也不放过了?拉蒙娜女公爵双目倏地睁大,不敢置信地在丹尼和上官清容两人身上来回巡视。上官清容被她看得羞窘不已,这份怒气自然又加到了丹尼身上,正色道:“丹尼爵士,请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我虽然斗气不如你,但方才我既然离开了你的房间,你也该如约放手,也别再破坏我的名誉!” 拉蒙娜骇然笑道:“丹尼,你居然把主意都打到男人身上了吗?难道是索菲亚公主管你管得太紧,所以你反弹过度,脑子坏掉了?真是的,你的那些情妇要是知道你居然放着她们不理去追求男人,说不定一气之下,就跟着别人跑了呢。” 她说着说着,声音竟变得极其婉媚,撩起身上的羽被起身走了过来,并把自己雪白的手臂覆到了丹尼身上,娇笑着叫上官清容出去:“崔斯特弟弟,我会替你好好管教这个男人的,你别介意啊。我保证他明天早上绝不会有空看你一眼的。” 上官清容也看出了她的用意,一时害羞起来,也顾不得计较丹尼爵士之前的冒犯了,双手一抱,道了声多谢,便纵身上了二楼,拉着米洛奇从门外离开。而被拉蒙娜女公爵强留下的丹尼爵士则立刻走出了失败的阴影,从这位一向与自己交情深厚的高贵女性身上,又一次找到了对自己男性魅力的自信。 但是,这次失败对一向人妻LOLI一把抓的丹尼而言,却仍算得上极大的打击,转天起来后,他对昨晚发生的事闭口不提,那位体贴入微的拉蒙娜女公爵也只以为他是一时脑袋出了问题,才会对一个男人下手,也替他保存了这个秘密。至于上官清容更是深以为耻,绝不肯对别人提起此事,米洛奇其实也和拉蒙娜女公爵一样,对其中真相所知并不多,也就跟着保持沉默,连对莱斯利也不曾说过这事。 好在还有不到一天的路程,他们就可以到达王都。上官清容借口要照顾莱斯利,与艾尔维尔一众使团之人告了辞,留在旅舍中慢行一步。艾尔维尔公爵等人不知真相,想到王都近在眼前,这三人也不至有什么危险,只叫他们好好照顾病人,便启程出发,去履行自己的使命了。 上官清容手中还有贝尔法斯特留下的戒指,就在当地变卖了几块空间戒指里存着的魔晶,赔偿了米洛奇和他自己损坏的门板地面,又雇了辆民用马车,带着莱斯利和米洛奇一同回了王都。 他们雇的马车远及不上黑斯廷帝国的车,又多走了一天,方才抵达了休伯莱家。精灵前辈在送两个小辈到家后,本打算立刻就离开到外国游荡,好避开他祖父母和母亲的耳目,可在休伯莱家门口,他们居然看到了平素绝不会这么早到家的休伯莱男爵。 休伯莱男爵满面春风,看起来心情极佳,正带着一个看身形高大、肌肉结实的男人一同进门,远远看到儿子和朋友们到了家,便低声吩咐管家把他们接进来,顺便帮他们安置行李。既然被主人看到,莱斯利就不能说走就走了,也跟着他们进了休伯莱邸。三人在后面认得清楚,发现那位被休伯莱男爵带回家的,赫然就是使团中最出名的风流好色的丹尼爵士。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不仅上官清容和米洛奇这两个曾和他有过遭遇战的人,就连不曾与他接触过什么的莱斯利前辈,都对此十分讶异。可那位爵士是男爵的客人,他们三个连陪客都当不上,直接被拉到了各自的房间等候传召。 然而,丹尼爵士这样的人,在上官清容心中信誉度早已降到了负数。上官清容听说父亲要与那样的人说话,脑中立时想到,他的父亲正直忠实,说不定就被丹尼爵士骗了什么。因此上官清容安置好未婚夫和同学之后,便悄悄从窗外爬了出去,在外墙绕来绕去,最后倒吊在了书房楼上的窗台之下,借着窗台外沿突出的浮雕阴影掩住自身,偷听起两人的谈话来。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位丹尼爵士并未向他父亲探问什么有关维什纳机密的问题,反而问起了关于他的事情。 “休伯莱男爵阁下,请问,您是否有个名叫崔斯特的儿子?” 难道那人对他还不曾死心,直追到自己家中来了么?上官清容震惊之余,越发贴近了窗户,潜运内力,细听他的每句话语。休伯莱男爵却是对他的话全无芥蒂,笑着答道:“怎么,男爵阁下也听过崔斯特的名字吧?他现在就在家里,如果您要见他的话,我这就把他叫来。” 听到这话,那位爵士倒像是有些意外,顿了一顿才答道:“他就在您家里?那,那太好了,能否麻烦您叫他一下?我真的想当面见上一见令公子。” 休伯莱男爵慈父之心,对于儿子如此出名,连外国公使都知道了,十分之得意,起身按铃叫来了管家,让他去叫上官清容过来见见客人。 上官清容吊在窗外,把那位丹尼爵士惊疑不定的脸色全数收入了眼底,除此之外,还有一句压抑得细细的,几乎淹没在休伯莱男爵话语中的叹息:“怎么会没死?还是被别人占了?” 这句话虽是语焉不明,但上官清容几乎立刻理解了他话中的意思——他也知道真正的崔斯特;休伯莱已经死了,他甚至也知道崔斯特的身体是该被别人占据的,他难道,也和自己一样是穿越者? 这简直是一定的!说不定,他来到维什纳,就是为了自己而来……不,是为了调查崔斯特;休伯莱的情况而来。按他话中的意思,并不能确认自己是穿越而来的,而且他这一路上也没有认出自己是穿越过来的,他只是知道,崔斯特;休伯莱这个人应当被穿越,或是应当在早前就死去而已! 上官清容的脑子转得飞快,在与那位丹尼爵士相认与否之间徘徊不定。想来他也是后妈大神安排到此世上的,若与他相认,想必以后二人能同舟共济,比他自己苦苦掩饰身份轻松一些;可若说是与他相认,那位丹尼爵士的人品实在不敢恭维,武力更是远强过他,相认之后,自己定会落入他手中,任他搓圆捏扁…… 这么想着的上官清容,已经完全忘了他身为一个弱受,本来就该靠上一个强大又有占有欲的男人,然后被他或宠或虐,或陷害折磨,或送与他人。他好日子过太久了,已完全不想似前世那样任人刀俎,反倒觉得自己如今武足以拒谏,魔足以饰非的生活更合心可意。 管家关门的声音终于把上官清容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身子向上一翻,爬到了楼上的阳台里,顺着走廊赶回了自己的房间,恰巧在门口遇到了前来找他的管家,便装作只是出门随意逛逛的模样,跟着他到了客厅,与丹尼正式相见。 “原来你姓休伯莱……”丹尼的脸上变了数种颜色,嘴几次欲张又合,终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重新露出得体的微笑,向上官清容伸出了手。就在上官清容伸手欲握的时候,他又猛地抽回了手,脸色重又变了一轮,控制不住自己般,颤抖着低声问了一句:“你是男人?” 上官清容尴尬地收回已伸到半空中的右手,微笑着点了点头,对他的父亲休伯莱男爵说:“我和莱斯利前辈还有艾德里安从荆棘森林里回来时,多亏黑斯廷帝国的使者将我们一路带了回来,只是快到王都时,我们怕给使者们多添麻烦,就另雇了马车回来。” 丹尼并没有拆穿他的话,只是神色复杂地打量着他,脸上神情忽而沮丧忽而庆幸,悲喜交加,正不知他在想什么。 过了一阵,他才重又开口,声音已比方才要正常的多了:“休伯莱阁下,看来令公子是一位斗气天才啊,我看他的斗气水平已经接近十级了,他今年有……十几岁?当真是天才,前途不可限量啊。” 休伯莱男爵也自豪地应道:“是啊,我这个儿子虽然看着不是很强壮,但斗气天赋是极好的,几乎每次考试都能涨上一级,现在他才十七岁,不怕您笑话,我认为他到了我这个年纪时,肯定也能像您一样成为斗圣!” 丹尼脸上也露出了略显冰冷的笑容,话语却是依旧动听:“哪用得了这么长时间,我想,他到了我这个年纪,就可以突破斗圣的门槛了吧?他的身体,当真是受到神祝福的,拥有别人望尘莫及的天赋啊。” 休伯莱男爵越发得意,表面客气,实则显摆了起来:“您真是过奖了,这孩子魔法和斗气都才只通过了八级测试,这样魔武双修,其实不容易进步,我其实一直担心他将来两方面都无法到达极至啊。” “多么完美的身体,真是……”在休伯莱男爵爽朗的笑声中,丹尼那冰冷低沉的声音越发刺耳,可能听出那细弱声音中恶意的,只有与他来自同一世界,对他时时防备的上官清容。 然而丹尼的声音很快又显得热络而活泼起来:“崔斯特刚刚回来,看来也累得够戗了,先回去休息吧,不必勉强在这里陪我。” 休伯莱男爵也是同样的意思,叫上官清容回自己房间休息。上官清容感激地应下了父亲的要求,转身出了门,又沿着方才的路线,重回窗外监听了起来。 隔着薄薄的窗玻璃,他听到那位丹尼爵士问出了令他极度不安的话语:“崔斯特的身体这么单薄,看着真是让人揪心啊。他不是斗士么,怎么身体这么差,是不是生过什么病?” “倒不是生病,”休伯莱男爵毫无防备地答道:“这孩子十二岁时受过伤,打那之后就变成了这样子,不管怎么保养治疗,一直都这么瘦,到现在也没能改善点儿。” 听到休伯莱男爵的解释,屋内的丹尼爵士身体不易察觉地一颤,很快又似乎想到些什么,对着窗外露出了一个令人心寒的笑容。 第53章 过堂 确认了上官清容的身份来历与自己相同之后,丹尼爵士便不再多谈这个话题,而是转而聊起了黑斯廷帝国的风俗,表达了对两国邦交的美好心愿,令休伯莱男爵对他的印象节节攀升。又说了一阵,他就表示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必须就此告辞了,休伯莱男爵也不多留,直接将他送出了大门。 登上马车之前,丹尼忽然停了一下,仿佛突然想起来似的,脸上堆起了诚挚的笑意,对休伯莱男爵恭贺道:“对了,令公子和那位精灵阁下订婚的事,我还没有祝贺阁下,真是失礼了。能与精灵族通婚,实在是难得的喜事,恭喜您了。” “什么?崔斯特和精灵族的人订婚了?”休伯莱男爵被这个意外的好消息震得有些手足无措,怎么儿子才刚去了一趟精灵族,就不声不响地找了个精灵未婚妻来?他这里已经打算好了要在王都的贵族少女之间替他儿子找一家联姻,这孩子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就在外头订下了? 然而他还是很快恢复了正常的面部表情,也笑着应和道:“真是的,这孩子就是年轻,做事也不和大人商量,我这个当父亲的居然还不知道这个消息,真是让您见笑了。” “哪里,这可是难得的喜事啊!”丹尼依旧笑得和颜悦色,情真意挚:“那位莱斯利阁下似乎还是精灵族中的贵族,听说他们的订婚典礼还是由精灵王主持的,想必令公子婚后生活也一定极为幸福。” 莱斯利阁下是谁,休伯莱男爵是没有不知道的。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他的脸色刷地就变了,连客气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觉眼前金光乱闪,胸口浊气难舒,偌大一条汉子,居然摇摇欲坠,站都站不稳了。 丹尼爵士见目的达到,便也不再多说,又点头致意,登上了自己的马车。那车里早已坐着一名身材高大、肤色黧黑,打扮成随侍模样的男子,丹尼一关上车门,便换上了一脸冷峻之色,对那随从低声吩咐道:“立刻给我查清崔斯特;休伯莱十二岁以后的情况,他接触了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许遗漏。” 那名随从也不多话,点了点头,就凭空从车厢内消失了,只留下丹尼爵士一人若有所思地坐在车中,回到了黑斯廷公使所住的临时接待所。 然而在丹尼走后,休伯莱家却是立刻掀起了一阵暴风骤雨。休伯莱男爵大步回到了客厅中,叫管家把他的大儿子,以及那位曾是他儿子的箭术老师,如今已成了他未来儿媳妇的精灵莱斯利一同叫过来。 未经父亲同意和精灵族的少女订婚已是不该,想不到他这个儿子带回来的未婚妻居然是男的,还是他好友的部下,以后他可怎么做人?他们休伯莱家,可就要沦为宫廷,不,是沦为整个维什纳,甚至整个马吉斯大陆的笑柄了。与其这样,不如他今天就解除了这个婚约,再好好管教管教儿子,让他起码知道个对错,别随便就跟人跑了。 上官清容一踏进客厅大门,休伯莱男爵蕴酿已久的暴风雨就迎面向他扑来,连跟在他身后的莱斯利也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别看休伯莱男爵平日少言寡语,像个钢铁铸成的男子汉,毕竟也是在宫廷里打滚的人,该开口的时候绝不会比别人少说一句话。 休伯莱男爵就这样滔滔不绝地,从他和崔斯特的母亲当年如何情意相投,生下了孩子之后如何期待说起;再说到后来继妻不贤,他一个男人怎样含辛茹苦地把崔斯特拉扯大,还教了他一身好斗气;再到上官清容穿过来之后如何的有主意、不省心,自己是怎样舍着面子向国王陛下替他求前程;如今又是怎么想法在名门千金中替他物色最好的人选。 可惜,他这个父亲的一番好意,就被这个不懂事的儿子彻底糟蹋了!休伯莱家的长子,未来的继承人和男性精灵订婚,这话说出去,他还有脸做人吗?他这个当父亲的就算不要老脸,休伯莱家数百年的名声,也要被上官清容搞臭了啊! 儿子和男人订婚这事,居然还是让外国使节告诉他的,这说明什么?说明黑斯迁帝国,说明整个马吉斯大陆很快都要知道这事,很快都要把他们休伯莱家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事没事拿出来取笑一番了!说明他们休伯莱家以后就没资格再为国王服务,要离开宫廷,远避到乡下地方去了! 眼看着上官清容被训得狗血淋头,莱斯利也是相当内疚的。人家孩子不远千里把自己祖父年轻时的好友送到了精灵族,还贡献了一座充满光明神力、与那位大魔导师生前面貌毫无二致的雕像助他复活;自己的祖父母和母亲、姑父姑母就这么以怨报德,硬生生地把人家当成自己的未婚妻订了下来,还把这个可怜的孩子当成洋娃娃打扮—— 不对,也不只他祖父,那个费伦大魔导师也是一样的恶趣味,哪有给自己的弟子介绍男人的?这两个老头儿分明是活得太长了,无聊得拿人耍着玩,而自己和崔斯特就是那两个倒楣地落到了两个老不修手里的玩具。 莱斯利越想越悲愤,忍不住开口替自己和上官清容辩解了起来:“休伯莱阁下,这件事其实不怪崔斯特。订婚的事,都是我祖父和……” 没等他说话,休伯莱男爵就黑着脸转向他,破口大骂道:“住口!莱斯利,我儿子才十七岁,他还不懂事,你难道也不懂事吗?你作为他的保护人带他到精灵族去,就是这么保护他的?就把他保护成了你的未婚夫?你居然还有脸到我家来,你还有脸和我说话……我真不知道,沃特是怎么把你这样的人当作朋友,还把你弄到我家来的!” 莱斯利被骂得又气又恨又委屈,一时说不出话来。夹在二人中间的上官清容一时觉得对不起他父亲,一时又觉得莱斯利前辈才真是受他连累,遭了无妄之灾,连忙护住莱斯利,对他父亲好声好气地认错:“父亲,这事根本就怪莱斯利前辈,都是我的错,请您听我说清楚过程好吗?莱斯利前辈他真是无辜的,而且这次订婚他根本就不同意,都是我的老师和精灵王订下的……” “你的老师?”休伯莱男爵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这个词转移了,“难道是沃特这家伙?不可能,我和他从小就认识了,他不会这么陷害我的……真是他替你和莱斯利订婚的?” “不是的父亲,您听我说,这事说来有些让人难以相信,但的确是事实……”趁着休伯莱男爵的语言功能因为震惊过度而降低,上官清容一鼓作气,把他在乡下休养时如何得到了藏着费伦大魔导师灵魂的埃姆拉之链;又如何在他指导下学习魔法,成了如今这样精通元素魔法的大师;最后又如何趁着莱斯利前辈归乡之际,跟他一起去了精灵族,将存有老师灵魂的链坠交给了精灵王等事详说了一遍。 五千年前神魔大战中,最耀眼的那个名字,世上最伟大的魔法师之一——肖恩;费伦竟然一直没死,还成了自己儿子的魔法老师。这个消息已足够让休伯莱男爵的大脑罢工了,所以他儿子在讲述那两位五千年前的战友是如何替他和莱斯利包办婚姻,他们又怎样反抗逃亡,中途遇上了黑斯廷使团的故事时,休伯莱男爵一直处于沉默当中,没有什么反应。 故事讲到最后,上官清容已是头晕目眩,忍不住停下来喘了一口气。刚刚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的休伯莱男爵也终于找到了空隙,见缝插针地表扬起他来:“你真的成了费伦大魔导师的弟子?天啊崔斯特,你的运气真不错,难怪你的魔法进步得这么快,还不耽误斗气学习。可你怎么一直不告诉父亲?你这孩子真是的,咱们是父子,有什么事也不该瞒着父亲嘛!” 这么一高兴,他倒是一时忘了儿子在外面弄了个未婚夫来的事了,满面光华,恨不得立刻进宫去告诉所有他认得的人,那位威名赫赫的费伦大魔导师还活着,不仅活着,还收了他儿子做弟子,他们休伯莱家就要出个足以为一国支柱的大魔法师了。 上官清容自然也看出父亲如今正高兴来,连忙趁着这好机会,先把莱斯利前辈在他父亲心中的印象倒过来:“父亲,其实我和莱斯利前辈之所以会订婚,就是费伦老师向精灵王提议的。这件事说到底都是我的错,莱斯利前辈才是真正无辜的受害者,请您千万不要再误会他了。“误会?怎么会?休伯莱男爵对儿子这种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的性格可是早已摸透,凡是他替人开脱,说是自己的错时,十有八九他都才是真正的受害者。想当初,后妻绑架这个儿子时,他不还都把错揽到自己身上,甚至还让那个可恶的女人刺了他一箭——若不是那时他已经和魔兽签订了共享生命的平等契约,自己早就失去这个儿子了。 眼看着父亲对自己的话全然不信,看向精灵前辈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善,上官清容只得抛开什么不好意思,将实话秃噜了出来:“父亲,当真不关前辈的事,是因为我喜欢男人,老师才特意向精灵王陛下提起,要替我介绍男朋友的。却是不知怎么回事,精灵王夫妇和王妃陛下就做主,替我和莱斯利前辈办了订婚典礼。此事前辈与他父亲都不同意,都是因老师关心我终身大事的缘故,才弄到如今这地步。” 这话一出,不仅休伯莱男爵,就连精灵和外面偷听着的米洛奇都是一样的震惊。慢说爱子心切的男爵想不到,就连和上官清容订了亲的莱斯利,正满心想着怎么拆散他们夫夫的米洛奇事先也一直以为他就是倒楣才会总被男人看上,却当真不曾想过,陷他们于这种三角关系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貌似清纯的稚弱少年。 莱斯利对上官清容了解不深,根本不知他能和男人产生感情;米洛奇虽知道他与男性纠缠的几段历史,却一直以为问题是在别人,他只是受害者而已;此时听上官清容坦白真相,都如当头一棒,脑中一片空白。 唯有深深了解自己儿子的休伯莱男爵还存有一丝理智,颤抖地指着上官清容,不肯置信地问道:“怎么可能?你不是喜欢女人的吗?你和家里那些侍女,还有跟那个平民斗士抢女人……那些难道都是假的?” 那些事当然都是真的,可他这个崔斯特;休伯莱是假的。 上官清容不欲否认崔斯特的真感情,替他承担了下来,并把他当年被迫扮出一副风流样子的真正原因也告诉了休伯莱男爵:“我和埃尔莎之间的感情是真的,但她早已嫁作人妇,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可能。至于家里那些侍女,不过是当年为了让继母觉得我胸无大志,不会过多关注我,故意做出的样子。我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就是埃尔莎,而且以后,我也不会喜欢上任何女子,也不会与她们结婚。父亲,请您谅解。” 怎么可能谅解?自己的儿子就因为喜欢的女人嫁给别人,就转而爱男人了,这是哪个当父亲的能谅解的事? 休伯莱男爵捂住胸口,感到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一时气阻咽喉,面色铁青,往后就倒。上官清容连忙上去接住父亲,将他放在沙发上,又扬手施了几个回复魔法,等他父亲的面色好些了,才敢开口问上一句:“父亲,您没事吧?” 没事?哼,你是盼着老子出了事,你小子就没人管了,到处风流快活了吧?门儿都没有!从今天起,我得好好管教你,让你把这一切不良的习气都改过来,还得把你和这个精灵远远地隔开……得让你一辈子也见不着精灵才行! 休伯莱男爵深深喘了几口气,按铃叫来了管家,让他找几个人把上官清容关进房里看好了,没有自己的命令绝不许他出来。 送走了上官清容,他又绷着脸对莱斯利说:“不好意思,莱斯利阁下,是我教子不严,给您带来了许多麻烦。不过,我以后会好好管教他,绝不会让他再出现在您的眼前了。我家里现在出了这么大事,有许多不方便之处,能否请您先到外面的旅舍里住一阵子,还是我派人送您去‘疾风’佣兵团里?” 莱斯利此时神智也恢复了正常,对于休伯莱男爵的要求没有任何异议,应声答道:“不必了,我也有些事需要处理,这就要离开了,多谢您这些日子的款待。至于家里的事,我会好好说服我祖父他们的,以后绝不让他们再给您和崔斯特添麻烦了。” 休伯莱男爵满意地从窗户里目送莱斯利出了大门,又让管家去把米洛奇也送回学校,这才腾出手来,好好安排儿子的前途。 这个学,最好也别上了,他这个倒楣儿子,是不能错一眼看不见,少看一眼,他就能不知惹回多少祸来。好在离魔法等级测试只剩不到一个礼拜,等崔斯特拿下了六级成绩,他就可以替儿子申请提前毕业。 哪怕他儿子不争气,考不过六级,只能肄业,他也认了。还是早早把儿子送到军队里,接受严格的军事教育,把他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早日纠正过来才好! 只是近卫队的人都是贵族子弟,又受国王放纵,规矩一向松懈,儿子进了近卫队,恐怕受不到应有的严格训练,反而会跟着那群贵族子弟,染上更多坏毛病。 对儿子性取向的担心胜过了一切,此时的休伯莱男爵已顾不上别的,只想让他的儿子在最严苛的环境中养成好的习性,不要再自甘堕落,跟那些不务正业的精灵混在一起。一想到他将来要有一个男儿媳妇,休伯莱男爵的头就痛得发昏。 他脑海中瞬间遛过了一长串同学和故友的名字,惦排着要把儿子送到哪个同友手下最好。当然要挑最正直、最严厉、最不循私情、负责任务最艰苦,最能帮他好好扳正儿子这项毛病的。 在脑中删掉了无数任务清闲,生活优渥,容易放纵儿子不良习气的部队后,休伯莱男爵终于想到了曾和他一起在近卫队服过役,如今已调到了西北部山区的那位老战友。 想到那个名字,男爵就感到一阵安心,迫不及待地拿出纸笔,给好友写了一封慷慨激昂、满含深情的长信。足足写了两个钟头,他才觉得足够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将那长长的羊皮纸叠好塞入信封中,在信口滴好蜡油,翻过自己的戒面,在鲜红的蜡油上印下了一方小小的印鉴。 亚森,我儿子的前途,我们休伯莱家的未来可就都靠你了! 第54章 从军 正式开学的时候,和上官清容同一宿舍的那三位同学就再没能见过自己的好友崔斯特;休伯莱。很快,他们当中的两位又失去了一位舍友,艾德里安;米洛奇。 诺顿和科林每天除了上课,几乎就是给人堵在宿舍里,全方位多角度地询问他们的其中一位舍友的下落。来踏过他们门坎的人,包括并不限于绘画社的前社长、如今的炼金学院助教格拉夫;前副社长、如今已升任社长的安娜;瓦拉哈尔;音乐社的高材生,一直拿上官清容当救命恩人的兰斯;肖克拉,以及各色各样的女教师、女护士、女学生。 已许久未享受到过被美女包围感觉的诺顿和科林此时却完全不觉幸福,倒是恨不得重生到一个没有女人的世界去。 为了表示对同学的关注,更加为了给诸位美女一个交待,两位少年魔法师在开学头一周的周末敲开了休伯莱家的大门,怯生生地向休伯莱男爵打听他儿子的下落。 休伯莱男爵的面色一直沉郁,但面对儿子的两位同学时,还是勉力挤出了个不怎么像样的笑容,故作轻松地对两位少年访客说,自己的儿子其实是提前毕业了,现在已经去参军了,他需要多多锻炼才能成为合格的近卫队员,大概要过个十年八年地才会回王都来。 诺顿和科林总觉得这一解释不大合理,近卫队的队员都是在贵族子弟中选拔,而且都是直接选入近卫队,没听说过哪个还要先去别的军队锻炼的,而他们休伯莱家的人就更不用提,从来都是毕业就能加入近卫队,再等到上一辈队长退休,就可以接替队长一职。 怎么到了这一代,休伯莱男爵就改了规矩了? 而且,他们俩对上官清容那纤纤弱质的身体是深有体会。别看他斗气高强,魔法过人,可他也是个打扫一回图书馆就能累得几天起不来床的人,真到军队里正式训练了,会不会几天就……就回不来了? 两位魔法学徒心中蒸腾起一阵阵对同学的同情,但身微言轻,估计也是劝不动休伯莱男爵了,便打了带些补品药剂去探望他的主意,问休伯莱男爵把儿子送到哪处穷乡僻壤的驻地去了。 休伯莱男爵对儿子这两个同学的印象倒是一直很好,觉着他们俩长得虽然也颇英俊,却不会似精灵那般俊美得让他儿子雌雄不分了,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同时也是因为拉不下老脸去亲眼看看儿子情形,恨不得让别人代他看上一眼,眼前找上门儿来的这两位,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于是休伯莱男爵面色微舒,笑得更真诚了点儿,从自己书房里拿出了张地图交到两人手中:“崔斯特现在就在西北霍莫斯山脉的第三军团服役,如果从王都出发的话,走这条路,乘马车不到半月就到了。前几天你们的同学艾德里安也来向我问过,他一直没告诉你们么?也许是想等放假了再说吧,毕竟这段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 艾德里安也来过?那天这几天凭空消失,难道就是为了去看崔斯特?诺顿与科林脑中同时浮现出这个设想,对望一眼,微不可觉地点了点头。毕竟艾德里安和崔斯特的关系最好,为了看看他是死是活,请两个月的假倒也不算奇怪。 毕竟连他们俩听到这个服役地点之后,都有心过去替这位男爵的儿子收尸——啊,不,是去探望他儿子过得如何。 但他们终于没去,只是把这个消息转向了所有那些快要踏破他们宿舍门槛的人,一个星期以后,他们终于又过上了安生日子,每天潜心学习,有空就去旁听冰系魔法课,抄好笔记等着米洛奇从遥远的西部山区探望回来。 而在他们俩倚门盼望米洛奇时,远在偏僻寒冷的霍莫斯山脉里的上官清容,却是已过了不少时日艰辛困苦的军营生活了。 托了那位已被他雕成糟老头子的光明女神之福,上官清容学到了许多高级光系魔法,无论是魔力还是体力,也都受了光轮指环加持,在这回考试当中,光系魔法一举通过了九级。休伯莱男爵高兴得来不及看他的斗气成绩,就直接从官邸请了假,亲身到魔法学校替儿子办理提前毕业的手续。 如此有才华、有天份的学生要弃学从军,从校长到上官清容那位光系魔法教授都十分地恋恋不舍。然而在忍着悲痛帮男爵办完了毕业手续之后,主教上官清容光系魔法的那位摩斯教授仍是强打精神,拎着印有大大的“优秀”的九级斗气测试成绩单,不经意地遛遍了所有教职工办公室。 办好退学手续之后,休伯莱男爵就马不停蹄地派了两名骑士,带着自己的儿子直接上了租来的飞马车,以最快速度奔赴了远在维什纳最西北,也是海拔最高的一片山脉上的军队驻地。 在那里,休伯莱男爵的好友,早已得了他书信,做好一切准备要代替他教育好上官清容的亚森军团长。 在远远看到那辆看似平凡的灰篷马车时,亚森立刻意识到,他为他少年时的朋友做出贡献的时刻到来了。那车里正有一个等着他好好调教的纨绔子弟,而他的任务,就是花上几年时间,让那个不懂是非好歹的花花公子变得像他在这军团里的每个军官和士兵一样坚毅朴实,从心底最深处循规蹈矩,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 做好了一切准备的亚森团长,在他头一眼看到从车里出来的上官清容时,仍旧觉得自己的准备有些不足。这么个瘦得一阵风就吹倒,好像得了痨病似的孩子,难道就是休伯莱男爵在信里写的八级斗士? 他怎么敢把他扔到山里去跟魔兽搏斗,怎么敢让他在训练营里和别的战士对练?对了,他队里那群浑小子可都是最恨这种依靠父辈的力量混上来的小贵族的,万一暗地里给他下点儿绊子什么的,不小心把人打死了,他可怎么跟老战友交待啊! 亚森团长那如刀刻般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愁苦之色,然而行动却依旧风行雷厉,几步便走到了营地之外,迎上了死死夹着上官清容往他驻地走来的两名骑士。 其实上官清容是没有想逃的意思的,可他斗气太强,又是魔武双修,两名押送他来的骑士心理都有阴影,夜里也不敢深眠,白天更是不错眼珠地盯着他,虽是坐着飞马车速度快,却也都熬得眼圈乌青,面色惨淡,看起来倒像是一路与什么敌人斗争过来似的。 而那敌人,亚瑟团长连猜都不猜,就认定了是上官清容。这孩子不仅没个斗士样儿,还不知有多让人省心呢,这一路上说不定逃跑了好几回,这两个骑士为了看住他,才累成这个样子……团长他的想象力十分丰富,很快就编出了许多诸如美丽少女半路拦车,风流少年夜遇熟女之流的情节。 在正式与上官清容见面时,这种由脑补引发的嫌恶就深深地反映在了他对上官清容的态度上——上官清容向他鞠躬致意时,他不仅没有还礼,还板着脸教训道:“我不管以前在家里,你父亲是怎么放纵你的,在第三军团,绝不会给你那样的自由和安逸生活,你会接受和这里所有士兵一样的训练,而且,在你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之前,我保证不会给你回家向父亲哭诉的机会的!” 这样严厉刻板的人,与他父亲当初的模样简直是要重合起来了。上官清容戒慎之余,倒是对他的人品和自己的将来也放心了不少。 把上官清容这样一个久经鬼畜考验的弱受送进军队,他脑子里反应出的第一印象,绝不会是带兵打仗,而是什么强X轮XX妓之类,总之逃不了夜夜春宵。在这种想象的折磨之下,上官清容虽然强忍着不曾逃走,却也是双腿发软,身子打颤,面色比那两位骑士都好不到哪去,看在亚森眼里更是活脱脱一副纵欲过度的花花公子模样。 可如今听亚森的意思,他要过的生活,除了训练艰苦点儿,其实也和在学校差不多,不会如他想象那般万受无疆,心里就暗暗一松,面上也带了几丝喜气。这喜气落到亚森团长眼中,又成了轻浮无礼的象征,令这位紧张过度的团长对他印象是更加不好了。 将上官清容领进门后,他就叫来了斗士营的营长洛布朗:“洛布朗,这是新到的战士崔斯特·休伯莱,就是我前几天跟你说的那个。是个斗气八级的……喂,你真的通过了八级测试吗?” 上官清容正低眉顺眼地立在桌旁等他吩咐,听到这一问,忙肃立道:“不是的,亚森先生,我今年才通过……” “几级?”果然不到八级吗?是斯宾塞弄错了吧?还是这孩子连他父亲也敢骗?亚森勃然作色,打断了上官清容的话,叫他直接报上自己的斗气等级。 那大嗓门儿喊得上官清容心虚胆战,声音越发弱了下去,唯唯地说了一句:“九级。” 有这样的九级斗士吗?亚森睁大眼上下打量他的小身板儿,说什么也不肯相信。就连营长洛布朗也在一旁微微吃了一惊,脑中唯一的感受就是:骗人的吧?九级斗士,就是在王都里也能谋个极好的职位了,为什么要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来参军?他双眼直盯在上官清容的斗气穴,就像要将那里的斗气看穿似的,只可惜他离斗圣的距离还远着,还没有凭肉眼就鉴定出别人斗气水平的能力。 亚森倒是更直接得多,定了定神道:“洛布朗,你先把他带下去,编在你的斗士营里,等他换好衣服,叫他出来练练身手。你亲自陪他练吧,他不是九级斗士吗?你正好可以当他的对手……不必手下留情。” 洛布朗凝重地点了点头,将重重思虑全数掩在一双浅灰色的眸子之后,向上官清容一点头,示意他跟着自己离开。 边防军的军服与近卫队的自然无法相比,那衣服形制上便显得粗劣不少,而大小更不似他父亲请人给他特制的那么合身。洛布朗特意叫后勤兵找来的最小码衣服穿在上官清容身上,都还能再多容半个人下去,那紧身裤穿在腿上和佣兵团中斗士爱穿的阔腿裤差不多少。 他只得把衣服折了又折,用腰带牢牢绑住,在外面众多精悍骁勇的士兵围观之下,满怀忐忑地走向了营地当中的一块空场。 在他身前,立着面沉如水,渊渟岳峙,心里却是也没比他安生多少的洛布朗营长。眼看着衣服穿得不伦不类的上官清容,洛布朗营长心里也是矛盾重重:不尽全力吧,对手是个九级斗士,说不好就要吃亏;尽全力吧,对手还是个看着风吹就倒的小毛孩子,又是军团长朋友的儿子,万一伤了也不好办。 真是矛盾啊! 第55章 红颜祸水 这次对战,上官清容充分吸取了上次与丹尼爵士对战时的经验,不敢再与他近身肉搏,上手就是五行大阵,先用土系魔法遁住洛布朗,四面分为火、水、风、光,向内环环逼进。 这一出手,不仅震住了洛布朗,也震住了所有围观的官兵:大部分倒不是因为上官清容魔法多么纯熟,魔力多么精纯,而是因为他们早听说了营长要和新来的一个九级斗士进行较量,都做好了观摩学习斗技和斗气运用方式的准备。 这一开打突然就变成了魔法,那简直是好比出门买瓶白葡萄酒,喝了一口发现居然是生理盐水一样令人不满。 观围者的怨愤,洛布朗感同身受,甚至比他们更加深刻。他以一个斗士的觉悟,作好了一切战斗准备,突然就身陷魔法陷井,遭遇了未曾预期的远程攻击。上官清容这一下子,不仅损伤了他的面子,更是违背了他们斗士的职业道德和荣誉。 自己的部下,在众目睽睽之下与自己进行斗士对决时,竟然使出如此奸诈的招式,要利用魔法取胜——洛布朗一眼便看见了上官清容胸口发出的淡淡白光,那分明是魔法道具作弊的结果。实在太不像话了,这场他胜了之后,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个小子,让他这辈子也不敢在斗士对决中用这种花样! 洛布朗双脚一顿,牢牢束缚住他的土系魔法就已分崩离析,容他长身跃起,一道惊涛骇浪般的魔法穿越片片水利刃组成的水幕,直击上官清容。 好强的斗气!自己虽然只用了低阶水系魔法,强度却也不弱,那斗气穿过水帘之后,居然没有减低多少。上官清容心中惊叹,脚下也不多停留,身子一轻,越过斗气,向坤地直扑过去。 飞行之中,他双手一伸,心中连连默诵法咒,洛布朗脚下的土缚术已悄然换成了光之牢笼,打算趁着对方未脱阵式,用自己如今最强的光系魔法将他缚住,好快些结束战斗。正在光之牢宠初现雏形之时,场中的洛布朗突然发出一阵愤怒的长啸,身上笼起了一层火炎般熊熊燃烧的斗气。 上官清容被那啸声一惊,这才想起自己的对手不是那个与他同为穿越之人的丹尼爵士,而是自己将要在其手下度过不知几年岁月,不等对方给自己个好评,就没法回去继承休伯莱家的上司。光牢乍起乍收,上官清容身子一沉,脚踏实地,倒退几步收起法阵,不敢再与洛布朗动手。 对面的洛布朗脸色沉肃,一步步往他这里走来,斗气浓厚地缭绕身边,犹如将他整个人包在一块青碧水晶中。上官清容战意早怯,一脸的惨不忍睹,埋怨起自己脑子这般不灵光。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上司丢脸,若他将来挟私报复,这以后可怎么过日子?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上官清容自怨自艾之际,一只包裹在斗气之中的巨大拳头堪堪停在他眼前,随即,洛布朗浑厚的声音在上官清容对面响起:“你干什么,快战斗,用你的斗气!你这什么样子,还算是个战士吗?” 还战斗什么?这不就该算他输了吗?上官清容茫然了一阵,才想起投降的标准姿势,双手举过头顶,低头叫道:“我认输了,……”好汉饶命怎么说来着?不对,这时候似乎是该叫“营长饶命”? 洛布朗的眉头越皱越紧,眼越瞪越圆,对着这个只会作弊偷袭,没打就认输的新成员,简直气就不打一处来。这样的人,还好意思自称九级斗士,他根本就是个骗子吧?搞不好他父亲就是知道儿子这毛病,才把他送到军队里来好好锻炼的! 要把这么个人训练成军人,他不知要提前衰老多少年啊……洛布朗无奈地收起斗气,正想叫上官清容就地跑个二百圈,远处突然响起一个闲适慵懒,让他一听就不顺气的场音:“哟,洛布朗,你这是欺负新人啊。他明明能胜过你了,就因为你是他上司,不敢削你的面子才认输的,我说的对吗?那个谁?” 那个谁还站在洛布朗营长身边,自然不敢应声,转过脸来默默看着那个为他说话的男人走到近前。那人一头金发几乎比他的还长,眼睛却是黑色,这种搭配看来略有些怪异,却也无损他的英俊,而其身材之劲瘦利落,却是斗士中少有。 在洛布朗营长不满面的瞪视和满场士兵的窃窃私语声中,那人一把搭上上官清容的肩膀,温和却不容质疑地问道:“你是哪一系的魔法师?怀里那个魔法道具能给我看看吗?” “杰弗逊,这是我的士兵,你到这儿来干什么?”洛布朗一把分开两人,反手把上官清容推向身后,不满地看着长发男子。那个名为杰弗逊之人眼中也露出一丝不屑之意,举手一个风旋向洛布朗身下卷了过去。 洛布朗回手一推,上官清容猝不及防,往后飞了一阵,才就着空中一挺腰,重又稳稳站住。再往前看时,他们营长与那个半途冒出来的长发男子已打了起来。而那男人所用的,竟是纯正的风系法术,即在近战之中,也是变幻自如,无论是进退格挡,都不逊于洛布朗营长。 一个魔法师竟能与斗士近战,这个当是何等强悍!上官清容心中感慨不已,双目只盯着那人,体悟他对魔法的细部操作,以及如何用风系魔法推进身体变幻。正看得入迷,他身旁不远处的亚森团长高声叫道:“洛布朗、杰弗逊,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我是叫洛布朗试试崔斯特的斗气水平的,你们俩又打起来算怎么回事,让士兵们看笑话吗?” 这句话不仅分开了正打成一团的洛布朗和杰弗逊,更是让上官清容一时柔肠百转,冷汗淋漓——他才刚到军队报道,不仅不知怎地便让团长不喜,更是让他们营长为了他和人打架,这么一来,团长定然更当他是个红颜祸水,万一再将此事告诉他父亲,那父亲可不就更要为他担心了? 一想到差点因为他和莱斯利订婚而犯了心脏病的父亲,上官清容就越发不安起来。他和前辈的事还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尚且不答应,这个杰弗逊对他的情意,父亲定然更不会允许他接受。 可那个杰弗逊也不知是什么人,他肯为自己得罪营长,想来也是对自己一见倾心。他已是身属莱斯利前辈,绝不能随随便便再跟了别人,可那人魔法如此高强,且看身份似和营长平等,若是对自己用强,他也不知能不能逃脱其手…… 他越想越心忧,不由得双臂拢起,紧紧怀住身子,如同风中弱柳,哪堪东君摧残。可惜他这番心事,注定是无人怜惜。被团长训了之后,杰弗逊甩开洛布朗,直接飞到上官清容面前,伸手探向他怀中,在他无力的反抗声中,一把拉出了光轮指环。 “居然能得到这样一枚神器,你父亲替你弄来的么?”杰弗逊一手紧紧揽着上官清容的肩,一手拿着指环细看上面铭刻的魔法文字,“到我们魔法营来吧,小魔法师,我可比洛布朗那家伙好相处多了,绝不会强迫你这样身娇体弱的魔法师进行操练的。你的光系魔法是靠这个的力量吗?别的魔法道具在哪里,你到底是几级魔法师,哪一系的?” 上官清容简直不敢抬头,含羞带怯地答道:“多谢阁下好意,可我父亲的意思,是让我接受最严格的训练,所以,不好意思……嗯,这个指环是我在法师塔参加联赛时得来的,能否请您……请您先还给我?” 杰弗逊哈哈大笑起来,把穿在链上的指环重又塞进了上官清容怀里,揉了揉上官清容的头发,“你这孩子还真可爱,不过,那群斗士的训练方法是不适合魔法师的,你还是到魔法营来吧?你的魔法强度和控制精度都不错,就是缺少实战练习,到我这里来,我亲手教你,进步肯定比跟着那个粗犷的斗士快。” 上官清容的头压得更低,声音却比头还要低得多:“真的不必了,我有魔法老师,他把我的各系元素魔法都教到了八级,光系魔法也和另一位老师学到了九级,若我再跟别人学魔法,也是对老师的不尊重。” 这是当年他在武林中知道的规矩,若非是叛门出教的弟子,不得师父允许是绝不能再拜第二个师父的。这位杰弗逊营长虽是好意,但费伦大魔导师的尊严重要,当初到国立魔法学院还是因费伦特地叫他去,他才到那上学的。如今这位营长是风系魔法师,正与费伦所教的重合,且不论杰弗逊营长的水平高低,这种行为也是背师学艺,极为武林中人唾弃,他还是不学为好。 何况,这位营长对他的情意他又回报不了,天天在人家眼前晃着做什么?还是归在斗士营中,减少见面的次数,等将来杰弗逊对他们感情淡下去再说吧。 “元素八级,光系九级?”杰弗逊简直听傻了。“你不是靠着魔法道具……你真能同时修习这么多系魔法?你、你该不会是叫崔斯特;休伯莱吧?” 上官清容正想点头,洛布朗充满嘲讽之意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你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刚才你都到哪儿去了,团长早就介绍过他的身份了啊!难道他还挺有名?” 一听到洛布朗的声音,杰弗逊的一切惊讶就都又咽回了肚子里,脸上又重露出一轻蔑的神态:“你不知道么?果然是信息滞后啊!我说洛布朗,虽然我知道你人缘差,但偶尔也要和王都有点联系啊。崔斯特;休伯莱可是国立魔法学院里出了名的天才,虽然在学校里只学习光系魔法,但除了光系是四级,其他各系魔法都是八级……话说回来,你光系魔法什么时候到九级了?” 一面对上官清容,杰弗逊那副故意惹人生气轻佻的神情就都收了起来,目光炽热得简直要把上官清容整个人烫熟了。上官清容偏过头去,轻轻答道:“没,就是寒假过来之前,因为之前没学过高级光系咒语,所以等级一直升不上去,元素力是早就累积起来的……” “奥塔利说得没错,摩斯那老家伙就是会误人子弟,你这么有天份……”他热切地抓着上官清容的双臂,转头望向团长亚森:“团长,把崔斯特给我吧,我一定会把他训练成维什纳最优秀的战斗法师的,他的天赋,放在洛布朗手里实在是太浪费了,求你了,团长!” “你胡说什么,他已经是我营里的新兵了!”洛布朗沉着脸走了上来:“我不管他的九级斗气是真是假,既然团长把他交给我,他就是我的人,绝不会让你这家伙带走的。崔斯特,你听好,你现在是我的士兵,以后就要按我的规矩训练,别以为这个轻浮的家伙和你臭味相投,就能把你带走过那种不像样的日子去。” 洛布朗高大的身躯如一座山一样压在上官清容心上,双眼寒光迸射,死死盯着杰弗逊,与他的目光纠缠在半空中,进行着无声的较量。亚森团长威严的声音在后方响起,终于把上官清容从这场战斗的中心暂时救了出来:“洛布朗,杰弗逊,别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耍你们的小孩子脾气了,崔斯特归到斗士营,这是我一开始就订好了的。杰弗逊,不许再闹了,听到没?洛布朗,你把崔斯特带回去!” “团长!”杰弗逊不满地叫道,双手却死死扣住上官清容臂膀不肯放开。洛布朗看他这么不知趣,也不再多话,右手一团斗气直冲着这个老对头而去。从亚森团长到观战的士兵都见惯不怪,三三两两地围在那里观战,唯有处于战斗中心的上官清容满心痛楚,叹自己生就这样倾国倾城的命运,刚到军中,就惹得两名营长为他反目。 他左手轻扶额头,右手微掩胸口,当风而立,神情凄切,姿态楚楚动人,换身儿衣服便活脱脱一幅昭君出塞图。他只顾摆姿势,却不知什么时候身后一只大手伸了过来,用力将他往后一拽,硬生生地把他整个人拽进了一副宽厚坚实的火热胸膛。 上官清容举头一看,竟是一张极为熟悉的英俊面庞,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对他说:“崔斯特,你居然没进近卫队,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了。难道真是听了我的话,打算摆脱你父亲的控制,另起炉灶么?” 关于这个男人的回忆一下子流泄到了上官清容的眼前,当初被他抱在怀中,当作妇人调戏的情形仿佛又在此时重现。上官清容瞪大双眼,愕然叫道:“瓦拉哈尔……大少爷?” 第56章 喂饭 “是啊。好久不见了,你怎么还是这副样子?我还以为你这几年身体能好点儿了呢。”路易;瓦拉哈尔大少爷又调整了一下姿势,半揽着他,亲亲热热地往营房走去:“这些年你在王都倒真是出名了啊,我还以为你毕了业就会进近卫队,没想到你能到这种地方来。走,别理那两个白痴,大哥带你好好休息一下,喝点儿东西去。雷欧也调到这边来了,他要是见到你肯定也会感到惊喜的。” 上官清容也不知他在这里是什么职位,但还牢牢记着自己已是那位洛布朗营长的下属,未得上司命令,不敢胡乱跟人就走,连忙推托道:“多谢您的好意,可是我才刚到这里就休息,我怕营长他不高兴……” 话还没说完,他们营长果然就不高兴了:“路易,你要把我的士兵带到哪儿去?崔斯特;休伯莱,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离开这里!” 那位杰弗逊营长此时也不再与洛布朗动手,两人枪口一致对外,都杠上了瓦拉哈尔大少爷:“崔斯特才刚入伍,不可能调进你的参谋部,路易,你不能这么和我抢人啊!” 三人争夺的结果,终是以杰弗逊和路易被亚森团长镇压结束。上官清容仍旧被归到了斗士营下,开始接受洛布朗营长的高压训练,而杰弗逊则继续跟着团长争取把这个魔法天才调到自己营中。路易大少爷满怀同情地看着上官清容训练了一会儿便表示,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希望上官清容自己好好保重,不要倒在洛布朗的魔鬼训练当中。 那两位有心保护他的人离开之后,地狱般的正式训练终于要开始了。 说是地狱训练,也仅对上官清容而言如此,整个斗士营的人都是习惯了这种训练的。此时天色才过巳时,正是每日军中训练斗技的时刻,五千余名斗士站了满满一片操场,在各队队长的指点下练习着拳脚技巧。 而上官清容作为团长好友的儿子,洛布朗营长不管怎么看不上他,还是给他开了小灶,亲自训练起他来。 首先让洛布朗营长看不惯的,就是上官清容那弱柳扶风,体态婀娜般的小身板。一个男子汉,站没有个站相,动不动就含胸垂头,像什么样子!这个站姿必须要练,男人嘛,就要身形健硕,体态挺拔,这才像个男人。 为了让上官清容像个男子汉,洛布朗营长煞费苦心地把他拉到大太阳底下的一处旗杆下,让他整个后脊平平贴上那根旗杆,从头到脚不得有一处缝隙。 这种事当然是不可能的,上官清容多年辛苦节食锻炼,腰上一丝赘肉也没长过,就是穿着衣服,也硬生生地和那旗杆空出一大块空档来。好在这种技术性问题洛布朗营长暂时也没跟他计较,只让他站了约2个小时,就扥着他的领子到了军官餐厅。 进了餐厅,营长便一把按下了几乎被晒晕过去的上官清容,要了两大份半生的牛排,全数推到他面前,不容他不吃下去。他不是不计较上官清容的身材问题,而是明白训练不顶用,要从根本上改变上官清容不像个男人的问题,就必须从增强营养,养出他的肌肉开始。 他的思路很正确,方式也没错,只可惜他遇上的不是一般的士兵,而是纤细柔弱、以吃素为生,生怕吃肉会破坏他白莲花般纯洁的形象的弱受标杆。在历经了半个多小时的大眼瞪小眼之后,洛布朗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他扔下自己吃了一半儿的午餐,一屁股坐到了上官清容身边,亲手替他把牛排都切成小块,然后一手揽住上官清容的脖子,一手叉起牛肉往他嘴里送去。 亲手喂食,这情形也太过亲昵了。上官清容吃了一惊,直到一块牛肉杵进嘴里,方才反应过来,想到此处吃饭的人极多,众目睽睽之下就做出这等狎昵的举动,实在是有违礼教,不合伦常……他羞愧无地,几乎抬不起头来,身子却又被营长牢牢禁锢在手中,无法扎脱,只得用力将头扭向相反的方向,一面无奈地咀嚼那块微带血腥味的牛肉,一面躲避着下一叉犹见血丝的肉块。 可这样无力的反抗与挣扎,不仅毫无作用,更激起了洛布朗营长的满腔怒火——他难得这么亲手照顾一个士兵,对方不仅不老老实实地吃饭,还挣扎得好像自己喂得是毒药一样,像话么?这是什么人哪! 心头火一起,洛布朗营长更加不肯放过上官清容,反倒生出了非要把这两盘牛肉给他喂下去的强硬心思,右手捏住上官清容两颊一用力,逼他张开口,左手运叉如飞,咣咣咣就塞了几块牛肉进去。直到上官清容嘴里已被塞得满满腾腾,实在再塞不进去,才放下手里的叉子,合身扑到上官清容身上,一手托着他的下巴,一手捂着他的嘴唇,用力把他的脸往上一扳,逼他把口中食物全数咽下去。 口中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令人窒息的羞耻感内外交夹,同时煎熬着上官清容,令他实在无法再忍受下去,右手攀上了洛布朗营长按着他口鼻的大手,用力向外掰开,左手纶指如飞,点中洛布朗胸前几处大穴。一阵阵烦恶感直袭上上官清容的头顶,他两眼一黑,双手运力,把洛布朗营长直直扔了出去,自己也俯下身子,无可抑制地将口中那些泛着生腥味的牛肉全数吐出。 在强烈的痛苦刺激之下,上官清容只觉眼前发黑,耳边一阵阵雷电轰鸣般的交响,连头也抬不起来,更无法查知自己把营长扔出去那一手引起了多大的反响。直到那阵眩晕渐渐退去,他才想起自己把顶头儿上司点了穴还随手扔出去的事,一惊之下,立刻站起身来,想去解救他的营长。 可他身体一向营养不良,刚刚呕吐引起的不适还未消去,才一起身就又觉得头晕眼花,摇摇欲坠。正在此时,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穿过他的左腋,一个温暖的胸膛支住了他几欲倾倒的身形。上官清容唇上一凉,便觉有什么清甜可口的酒浆灌了进来。他正口干舌燥之际,这酒来得就如琼浆玉液一般,令他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痛饮到瓶子几乎见了底。 身后那人的略带些幸灾乐祸之意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你好些了吗?如果好了的话,先告诉我们给洛布朗做什么样的治疗才合适。我的魔法师们都快急坏了,施了不知多少魔法,你的营长还是动弹不了。” 这时他才知道,搀扶着自己的,正是一直在和他们营长抢他的杰弗逊营长。本该和他妥开关系的,怎么居然,又一次被他照顾,这么一来二去,欠下的人情只怕会越来越多。上官清容现在好受了些,也不敢再靠在人家怀里,挺身站了起来,先向杰弗逊道了歉,迈着略有些沉重的步伐,看准了人围得最多的那圈子,前去解救他的营长。 还未走到圈中,一名身形高大骠悍的士官就挡住了他的去路:“你还过来干什么?居然敢打伤营长,你活得不耐烦了吧?” 上官清容既不想与他打架,解释了几句人家又不听,正在进退维谷之际,还是杰弗逊营长又一次替他解了围,站到他背后对那名拦路之人说道:“够了,布莱特,洛布朗不是受伤,是中了魔法,只有崔斯特能够解开。如果你不希望你们团长一辈子那么躺着,就赶紧给我让开路!” 有这位营长替他出头,上官清容终于顺利地挤进了人群当中,得以贴近那位刚被他点住要穴的上司。洛布朗营长的双眼如燃烧着燎原大火,森森杀气扑面而来,看得上官清容心惊胆战,手已伸到他胸口上,就是不敢替他解穴。 身后的杰弗逊看出了他的恐惧和犹豫,在他背上轻轻一拍:“快帮他解开魔法吧,放心好了,有我在,洛布朗不能把你怎么样的。” 是啊,拖得越久,营长肯定就越生气,解穴之后,他的下场自然也就越凄惨。他一狠心一闭眼,五指抚上洛布朗胸前几处大穴,将他整个人又从僵尸状态救了回来。得回了人身自由的洛布朗头一件事就是抓住上官清容的肩膀,把他拉向自己,双唇一张一合,无声地嘶吼着。 他刚才一不小心,居然把营长的哑穴也点上了!上官清容闭着眼拂上了洛布朗喉间,口中连连道歉,请他原谅自己的一时激动。洛布朗气犹未平,正想好好训他一顿,杰弗逊却又把上官清容护在了自己身后:“洛布朗,不好意思,我得先跟你借一下人,崔斯特这种魔法非常奇特,如果能研究出来的话,会大大提高我们法师的战力。我想,为了国王陛下,为了维什纳的军力发展,你不会介意的吧?” 我非常介意!这句话已写在了洛布朗脸上,杰弗逊却是有法子理解成完全相反的意思,真诚和悦地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以国家为重的好家伙,崔斯特我先借走了,大概几年之后会还给你的!” 洛布朗被他压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刚把他打得动弹不得的优秀士兵上官清容却主动辟谣,为了让营长高兴,也为了给莱斯利前辈守节,坚决放弃了离开艰苦的斗士营的机会:“不是的杰弗逊营长,刚才我是用点……斗技的一种封住了营长的斗气和、和体内的……的那个、那个其他功能,所以他才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的。” “斗技?”两位营长和围观的法师们都炸了营了。“哪会有那样的斗技?而且,我体内并没有感到斗气的伤害啊?” 没有斗气的伤害,是因为上官清容即使在一心想把他甩开时,也记着不能伤害自己的上司,没运多少内力,只浅浅封住穴道而已。若真将内力注入他身周要穴之中,就不只是动弹不得那么简单了,连奇经八脉也能一并冲伤。 等众人争论完毕,上官清容的脑子也早转过来,把当年糊弄他父亲的那一套又想了起来,再加上休伯莱男爵和沃特师父两人精研之后作出的更符合这大陆习惯的理论解释,一口气倒给了洛布朗营长及其他旁观者。 那对人体精深的理解,那远超当世斗气研究范围的理论,震得洛布朗营长久久无言。难怪他自称是九级斗士,这话怕不是假的,他先前不用斗气和我对练,当真只是为了保全我这个营长的面子。可是,这么个魔武双修的天才,为什么要到霍莫斯山来参军?以他的天赋和出身,留在宫廷中明明是轻而易举之事啊? 洛布朗又想到了团长之前的说法,上官清容到此是他父亲休伯莱的意思,只为了让他多加训练,扳正这孩子的风流习气——可是,这么一个天才,就算是略有些风流,那又有什么大不了?哪个贵族男子没有几个情妇的,这并不算什么毛病啊? 此时已被上官清容天才斗士的实力折服的洛布朗,已无心去管他有什么不良习气,反而觉得这样一个天才,只要能好好为国效力,无论有什么样的毛病也是无伤大雅、值得原谅的。 想到这里,洛布朗营长周身怒气全消,也不再计较自己当众被摔得起不来身之事,露出了上官清容见到他以来的头一个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是个很有天赋的斗士,我很期待你的进步,不过,我想我之前的训练方式对你可能不太合适。这几天我会对你做一下全面的测试,看看应该从哪一方面帮你提高为好。” 营长居然对他笑了?而且好像还挺赏识他的?上官清容受宠若惊,一时都有些不敢相信,忙暗暗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直到那尖锐的疼痛撞到头顶,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快就要翻身了。 那副大喜过望、几乎立刻要死心蹋地跟着他走的模样,看得洛布朗心生愧疚,杰弗逊更是直呼可惜:好好的一个魔法师,怎么被那个白痴斗士就这么拉过去了呢?唉,怀柔政策也没管用,以后要从洛布朗手里把人拉回来恐怕是更难了! 第57章 千里寻夫 得知了上官清容的真本事之后,洛布朗营长的斯巴达式训练就再也不用在这个天才斗士身上了。一个拥有极强天赋、单兵作战能力,对战斗理论又有如此精微独到理解的人,并不须要普通士兵那样的基础训练。 像这样一个斗气九级的强者,他在战场上发挥的作用,绝不能只是听从上司的安排,与敌军在混战中交锋,仅仅杀伤一人,而是要作为震摄敌军的特殊力量,穿透敌人重重布防,直取敌军首领,给予敌军精神上的打击,甚至摧垮敌人的战意。 此外,他也必须有独立指挥一支队伍,带领下属完成任务,合理布署战略战术,并在实地战斗中,保护自己下属的能力。在心里决定了上官清容的训练方向后,洛布朗营长立刻去了团长办公室,把自己对上官清容的观察测试结果报告给了亚森团长,顺便向他申请了一次入山魔兽狩猎训练。 这次拉练的主要目的,当然就是为了充分锻炼上官清容统观大局,实际战斗的能力。为此,洛布朗营长打算把日常训练工作交给副营长和各队队长自己处理,从营里按姿质优劣各选几人,组成一个小型战斗团体,由他亲自带着上官清容和士兵入山,通过狩猎魔兽,先看看上官清容对于指挥战斗是否有天赋,顺便也在一旁点拨,叫他在实战中多长一点儿经验。 这样一个魔武双修,且两方面都足以一击制住一个九级斗士的天才战士,别说维什纳,就是整个马吉斯大陆都是难得一见,如今人正在他们第三军团服役,为了他单独制订一些特殊训练也不算过份。 此外,能让普通士兵们与这样一个天才战士合作,对他们将来在战场上与强者的正式配合也起到了提前演练的作用——若将来有战斗的话,他们也可能和斗圣、大魔法师这样的人合作,提前用上官清容来做一下模拟训练,对于他们军团战士战斗力和配合力的提升,也是有好处的。 亚森团长听了这报告之后,也是一阵阵感到惊奇。他之前已听到了洛布朗营长被上官清容打得起不来身,正在接受魔法治疗的消息,本来正在办公室里生着气,打算先教训上官清容一顿,再写信给他父亲告状。没成想上官清容并非他想象中那样仗着自己的斗技魔法,不把军中的上司放在眼里,无组织无纪律的人,反倒是个对斗气和人体的理解又远胜常人的天才,而且打伤洛布朗一事也并非故意,人品其实也不差。 这样的孩子,斯宾塞还有什么不满?就是在外面给他弄了几个私生子回来,凭休伯莱家的家世又不是养不起……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老友信中特意强调的那句:“千万不要让他再和精灵见面”。难不成这孩子玩儿过头了,惹到了精灵族的人? 那可确实有点儿不好办,不过也没什么,只要斯宾塞能想开点儿。精灵族和人类是很少通婚,搞不好也可能将来生不出孩子来,可他儿子在外面私生子肯定不少了,正室万一生不出,就把私生子收养回来不就得了么。 亚森团长深思熟虑之后,自以为替老朋友做了最好的打算,也算对得起朋友的嘱托了,便抛开休伯莱男爵那封信不再想,和洛布朗讨论起了他们入山训练的具体细节来。 三日之后,上官清容跟在洛布朗身后,一手拄着树枝,背上背着重逾数十斤的行李,带着三十名与他一样全副武装的士兵,踏上了入山之路。 虽然上官清容一向自认身体孱弱,可那在前世江湖中早能算得上震铄古今的内力却已悄然改变了他的体质,区区数十斤的东西背在身上,感觉比加一件衣服重不了多少。这种令弱受难以忍受的事实打击得上官清容心痛欲死,无奈此身如金刚力士般强悍,无论如何也骗不了自己,为了维系弱受的门面,他只得尽力弯下了腰,一步一喘,将手中枝杖狠狠插向地里。 如此辛苦地走到山腰,他头上身上竟还一滴汗水也未能淌下,而跟在他身后那些眼看着比他健壮数倍的士兵们,却早都衣衫湿透,双腿战战了。 “奇怪,这个时间应该正是双头巨蟒和蒙哥拉毒晰猎食的时候,怎么一只魔兽也没见到呢?”洛布朗营长双眉紧皱,眯起眼向四方打量。 冬末春初的天气,树枝间还覆着些未化的冰雪,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融化,顺着树皮间隙汇聚起来,从干枯的枝干间滴落。目力所及之内的风景无比正常,但在这个时节,已该从冬眠中醒来,趁着晴暖阳光猎食的魔兽却还没有一只出线在他视线范围之内。 难道是有人身上带了驱逐魔兽的炼金物品?脑海中才一浮现这个想法,洛布朗营长的目光就不受控制地望向上官清容。他也知道这是偏见,但他带来的这些都是斗士,身上不可能有炼金物品或是魔法道具,会带那东西的,舍魔武双修的上官清容其谁呢? “崔斯特,把你身上的东西都拿出来!”洛布朗面带不豫,不容质疑地命令道。上官清容虽不解其意,却也是老老实实地把背包递了过去。洛布朗连看也不看,顺手扔在一边,继续命令他:“把身上所有的魔法道具都给我!” 身上的魔法道具?那不就是光轮指环了?那的确是有加强魔力的作用,可也只对光系魔法有效,营长一个斗士,要那个干什么?上官清容刚想要说明那东西别人拿着没用,洛布朗那不容质疑的目光就让他勇气全消,乖乖地摘下穿在项链上的光轮指环,递增到了营长手里。 洛布朗随手将光轮指环递给一个士兵保存,却还不满足,又命令他把手上的戒指还有其他沾了魔法二字的东西全数摘下来。 看到自己和黑法师拼了老命才得回来的光轮指环被人当作普通戒指一样塞进裤兜里,上官清容就已经够心痛了,可营长还不满足,就连他手上普通的空间戒指也不肯放过,右手上贝尔法斯特和阿丽莎留下的三枚戒指也一枚不差地被索要过去,装进了刚刚那名士兵的口袋。 而他左手,刻满精灵魔法的扭环型戒指此时也不知怎么入了营长的眼,洛布朗索取不成,干脆亲身上阵,抓着他的手就往下撸。上官清容右手紧紧护着左手,身子缩成一团,在营长的淫威之下苦苦挣扎着:“这个不行,这是我的订婚戒指,绝不能摘下来的,求你了营长,真的不行!” “订婚戒指?你已经订婚了?那你父亲为什么还把你送到这来?”洛布朗虽然被他摔出去过一回,却是一直不曾注意过这个满身魔法道具的家伙身上带了多少零碎。知道那是订婚戒指之后,他才想起来,那戒指确是带在中指上的。 那他父亲还担心个什么劲儿,只要替儿子办了婚礼,以后花不花心的,让他老婆盯着不就得了?洛布朗营长一瞬间又感慨起这家父亲特异的脑回路来。然而感慨归感慨,更重要的还是他们眼前的特训,这种刻满魔文的东西,别说是订婚戒指,就是结婚戒指也得给他先摘下来,等跟魔兽好好战斗几场之后再还给他也不迟。 他心中想的上官清容哪里猜得到,就算是猜到了,这要命的订婚戒指他也不可能给了营长。好容易才能和莱斯利前辈两情相悦,被父亲棒打鸳鸯也就算了,再被人抢了戒指,他将来如何有脸去见前辈?无奈之下,上官清容右手五指轻舒,拂向了紧压在他身上的营长。 洛布朗早前吃过他点穴的亏,见他手指伸来,立刻运起斗气抵抗,身上燃烧起一片青蓝斗气之焰,看似柔软实则坚实,上官清容手上未运劲道,拂在斗气铠上,对洛布朗竟是毫无作用。趁着上官清容的手还没收回去,洛布朗一把攥住他纤弱的手腕,紧紧压到他头顶上,然后跨坐到他身上,用自己的体重压住上官清容不断挣扎的双腿,右手拉起他攥成拳头的左手,伸到自己面前。 两个九级斗士的战斗,居然最后像两个不懂斗技的普通人一样,全靠贴身肉搏!洛布朗营长暗暗为自己这一身本事糟蹋到了上官清容身上叹息,周围的战士却高呼看得过瘾。多少年了,他们这些士兵与营长对练时几乎都近不了他的身,三两下就被打得站不起来,而这个看着像魔法师一样风吹就倒的小子,居然逼得营长坐在他身上压制,还能挥手挣扎。别的不论,这蛮力在军中就是头一份儿了。 不知不觉间就成了众人崇拜对象的上官清容可没有感到一丝荣幸。他只觉这位营长势大力沉,又抢了先机,将他牢牢压制,且又占了上司的名份,让他不敢直接用火系魔法烧上去。自己的左手已被他的大姆指伸到拳心挑开,中指才与其它手指拉开一道缝隙,便已被营长用牙齿牢牢叼住。 双唇间温热柔软的触感,一下子刺激到了上官清容的神经,他这才从角斗状态猛的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如今正以何等模样躺在众人面前。羞耻感如潮水一般漫上了他的脑海,而洛布朗营长牙齿咬在指环及他手指上的感觉却更清晰地弥散开来,占据了他整个意识。 难道,营长这是在调戏他?不,这不该说是,非礼么?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顿时想到前世在宫中的一些际遇,脸上红了一红,随即便成了惨白,整个人瞬间落入了充满恐怖和耻辱的幻想深渊,身子一僵,反抗的力量渐渐从体内退去,身体无力地瘫软下来。他身子这么一软,正运尽全力与他搏斗的洛布朗营长也一时失去平衡,身子往下一栽,脸朝下埋到了他胸膛上。 洛布朗却是不知道自己这位新士兵陷入了怎样的妄想之中,只顾着为他终于想开了,不再和自己做对而高兴。他正要收起自己的斗气摘下那指环时,突然感到一道森冷的杀意向他逼来。紧随着那道杀意的,便是一声锐利的破空之声,洛布朗身子一歪,从上官清容身上滚落,一手撑地猛地跃到空中,燃烧着青蓝色斗气火炎的右手已抓住了一支雕满花纹的无翎长箭。 他对面有一块暴露着褐色泥土的巨大岩石,一个全身裹在白色斗篷中,只余一双眼睛在外的人正双手执弓站立在其上。那宛如大理石雕刻般精美无瑕的双手中蕴含了无限力量,正稳稳地拉开弓弦,捻着架在其上的长箭对准他的面门。 即使裹得看不清面目,依旧风华外露,令人一见难忘的白衣人双目流转,先看了一眼瑟缩在地上,正陷入深沉的痛苦中的上官清容,又把精力全数集中到了洛布朗身上。隔着蒙在嘴上的重重布巾,白衣美人发出了低沉而含糊的声音:“请离我未婚夫远一点。” 这是什么情况?崔斯特的未婚妻千里寻夫来了?那她拿箭指着我干什么?我又没……洛布朗营长终于想起自己刚才把上官清容压在地上的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冲着对面痴情的白衣女子挥手解释道:“我就是想把他身上的魔法道具拿下来,以免影响集训效果,真的没伤到你未婚夫,不信你自己检查一下啊!” 这么大胆又深情的未婚妻,难怪崔斯特为了订婚戒指,连他这个营长都敢打了。洛布朗对她倒是颇为佩服,转向了周围又是起哄又是打唿哨的士兵们:“闭嘴,不许再闹了,再闹的回去一律跑20公里!” 等他压下了士兵们的嬉笑,回首再看刚才那块大石头时,上头早已没了人,而刚刚还不知犯了什么毛病瘫在地上不动的天才斗士那里,此时却已是一片郎情妾意……那位白衣美人如今已摘下脸上的东西,露出一张精美得如同名家画像般的脸,以及昭示着与众不同身份的尖耳,毫不在意地坐在泥土翻露的地上;而他的新兵却是半偎半靠地将脸埋在美人怀中,两人之间仿佛有一片粉红气息流动,令大龄未婚男青年洛布朗不敢再多看。 不过,眼看着自己寄予了厚望的天才斗士半靠在未婚妻怀里,洛布朗营长突然觉得有点儿别扭,却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儿。 第58章 快来膜拜我吧 依偎在莱斯利前辈怀中时,上官清容对自己的际遇还有些不敢相信,刚刚开口叫了一声:“前……”一个词还没说完,就被莱斯利狠狠捂住了嘴。 那位刚刚还面目沉静、玉树临风的精灵前辈低下头直盯着他,面容略见扭曲,目中露出了一丝要杀人般的凶光。“闭嘴,别叫我前辈,你想让这些人都知道你的未婚妻是个男的吗?” “那,莱……”好容易挣扎出一个说话空间的上官清容又一次遭到了镇压:“也别叫我的名字,嗯……呆会儿,你就跟那个无礼的大个儿男人说,我是你未婚妻,叫、叫莉莉!” 莱斯利前辈脑中那复杂的弯弯绕,上官清容发现自己实在无法理解。可是他还有个好处,就是人家就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向来不打折扣,于是在莱斯利前辈千叮咛万嘱咐,终于肯放开他的嘴之后,他便站起身来,收拾了方才一切情绪,仍以上下级的礼数见过了洛布朗营长,正式给他介绍了自承为他未婚妻的莱斯利前辈。 “营长,这位是我的未婚妻莉莉,莱……莉莉,这位是我们洛布朗营长。” 洛布朗热情而略有些腼腆地伸出手去握上了莱斯利的纤纤素手,却发现对方的手劲儿大得惊人,精致的脸上虽带着笑容,眼底却是一片寒冰:“幸会,营长,我、的、未婚夫承蒙您照顾了!” 多么护短的女人,崔斯特还真幸福。不过,这样烈性的女人,恐怕不会让他在外面找情妇吧?难道他父亲不乐意让他和这个精灵在一起,是为了这个?洛布朗营长一时抽不出手来,也只好忍着手疼,继续保持形象地笑着:“没什么,崔斯特是个很优秀的战士,我刚才只是和他对练一下,给这些士兵做个示范。哈哈哈……” 他这么干笑着,连上官清容都不忍再听,拉了拉精灵前辈的袍子,让他放开营长的手算了。毕竟前辈只是个精灵。营长是让着他才吃的这些暗亏,真动起手来,前辈是绝不够营长塞牙缝的啊。 好在莱斯利自己也知道这情况,并没得理不饶人,被上官清容一拉也就松开了手,随即把洛布朗和他所有的士兵都当作空气,转过头问上官清容:“你们到这种山里来干什么?” 上官清容老老实实地答道:“营长的意思好像是,让我们进山狩猎魔兽,训练一下团队配合能力。” 莱斯利闻言,先是略带些不明所以地望着上官清容,一时明白过来,又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之色:“狩猎魔兽?你是十级魔兽的契约主人,哪个不长眼的魔兽敢凑到你身边来,你没跟你们营长说,就由他带着你这么胡闹?” 十级魔兽?莱斯利说这话时声音可不低,从洛布朗营长到坐在一旁看热闹的战士们都听得清清楚楚。难怪他们一路上山,竟连半只魔兽都不曾遇到,那根本不是什么魔法物品之力,而是这个崔斯特?休伯莱本人就是个驱逐魔兽的巨大魔法器具!可他若真是十级魔兽的契约主人,那魔兽到哪儿去了? 若是死了,这种作用应该就不复存在;若是活着,怎么会有魔兽师会舍得和自己的魔兽分开,而且这么久也没提过自己还有这么只高级魔兽的?洛布朗营长果然不耻下问,把精灵前辈那冷冰冰的态度视若无睹,插进两人之间,对他的新兵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们一问,却又勾起了上官清容的伤心事。贝尔这么一走,却是一点儿音信也无,虽然按前辈的说法,若贝尔出了事,他的身体自有感应,这些日子以来的无知无觉,应该就表示它平安无事。可当初日夕相处,肌肤之亲,贝尔却是毫不留恋,前一夜才缠绵交颈,转天一早就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低低叹了一声,黯然答道:“它生我的气,离家出走了。” 这是真的么?洛布朗营长如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可看着上官清容的神色又不像是假的。再想到这个人魔武双修,近战远攻都不落人下,且是身上有无数人力无法解释的特异之处,会养一个性情与主人一样……至少是一样怪异、让人难以琢磨的宠物,倒也非不可理解之事。 既然如此,他也不再多问了。他在战场上多年磨炼出来的敏锐直觉告诉他,若再问下去,说不定他会听到些一辈子都不想知道的东西。够了,反正这次训练注定无法成行,还是下山去吧! 心境通透澄明,仿佛到了大圆满境界的洛布朗营长走到上官清容近前,对他和如今成了他未婚妻莉莉小姐的精灵说道:“这次训练取消了,你跟我一起回营长办公室报告原因,至于你的未婚妻……” 他迟疑地看了又把自己重重裹住的精灵一眼,沉吟了一下才说:“那就把她也带到营地吧,我想法争取让你们能相处一夜,但军营中是不能让家属长住的,你也必须要清楚。” 虽是只有一夜,但与前辈分别这么久,得有好机会好好说说话,问清他这些日子的居所行程,上官清容就已十分满意了。他征询意见似地看了莱斯利一眼,见他微不可见地点了一点头,心中一阵激动,仿佛终于看到了两人之间光明的未来,又感谢了一阵营长的好意,拿回了自己身上那一堆戒指重新带上,跟着小队回到了山下的营地。 回到营地后,应洛布朗营长之请托,上官清容的未婚妻莉莉小姐也随着他们一并去见亚森团长,说明他与未婚夫的亲爱之情,不忍分离之意。 在上官清容介绍了精灵前辈的身份后,团长露出一脸“果然如此”的神色,倒也没反对精灵留宿之事,只是热情地教育起这位未婚妻做女人的本份,让他对自己这位文武双全的未婚夫要多钦敬一些,不要拘束得他太紧。 “男人如果管得太紧的话,就会被逼到别的女人那里了啊。”亚森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和蔼地教育着莱斯利。这回精灵倒是耐心,既没翻脸也没拂袖而去,身上也没散发出初见上官清容时那冰冷的杀气,令他未婚夫和未婚夫的营长都松了一口气。 好容易团长说得过了瘾打算放他们出去,门外却突然响起了杰弗逊营长轻柔优雅的声音:“团长,王都魔法公会介绍来的新人到了,您要见见吗?” “进来吧杰弗逊!洛布朗,你带崔斯特和他的未婚妻回去吧。” 洛布朗三人转身出门之际,杰弗逊营长也带着一个身着黑色魔法长袍,黑发黑眸,沉静如水的青年进了门。 那青年原本沉着冷静的模样在一见到上官清容身边的未婚妻时就破了功。虽然精灵已包成了一颗粽子,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那身衣服下的人,连上官清容都顾不上理,震惊地喊道:“莱……” 一句话未能出口,他就被上官清容扑上去一把堵住了嘴:“艾德里安,你也在这里服役吗?这是怎么回事,你难道也提前申请了毕业?” 米洛奇挣扎着想要说话,一双眼睁得几乎裂了眼角,却在看到上官清容那乞求的神情后,又镇定了下来,挑了挑眉表示自己愿意配合,不再说话了。这时捂着他嘴的那只手才放了下来,上官清容一手拉着他,强笑着伸出另一只手指着莱斯利介绍道:“这位是我未婚妻,莉莉。真是难得啊,艾德里安,能在这儿见到你……” 他实在说不下去了,无论说谎还是圆场都非他所长。好在米洛奇压根儿也没有让他为难的想法,迅速从惊讶中恢复了过来,配合地笑道:“真是……真没想到,莉、莉、小、姐,您竟然追到这里来了。哈哈,我也是刚刚毕业,托了魔法公会里一个熟人的福才调到这里来,没想到你也在这里,真是巧啊。” 这三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外人却是看不出什么来,容他们打了招呼之后,洛布朗就带了上官清容夫夫出门,而米洛奇则心神不属地留在亚森团长的办公室里办入队手续。 出于让这对未婚夫妻好好团聚一宿的打算,洛布朗营长也没另给精灵前辈安排房间,而是让他住进了上官清容的单身宿舍。虽然屋里只有一张单人床,但营长坚信他们俩能充分利用空间,很好地让那床完成它的历史使命的。 关上门后,上官清容才得以从容地问起莱斯利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精灵前辈神情黯淡,沉默了好一阵,才把离开休伯莱家后发生的事都吐露了出来:“离开你之之后,我本来是想回森林去请祖父他们解除婚约……后来,我在王都遇到了几个行动鬼鬼祟祟的精灵,跟踪了一阵才知道,我祖父已经派人通告全大陆的精灵族人,只要遇见我就告诉我……啊,还有你,让咱们俩私奔够了……就回精灵族结婚。” 说到这里,莱斯利微微偏过头,羞窘地说道:“荆棘森林是不能回了,我就一直呆在王都,顺便看看你出没出事,有没有精灵找到你家去、去说什么不像样的话。后来我看到你乘着一辆马车出了王都,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追了过来。不过你的飞马车太快,我雇的普通马车赶不上……” 他抬起左手,口中念了几句上官清容听也听不懂的咒语,中指上与上官清容一模一样的戒指便发起光来,最后在上方形成一片光幕,上面线条交错,细看竟似是一张地图,而在那地图的正当中,紧紧靠着两颗闪着银光的星子。 “所以,后来我就顺着戒指上的地图找了过来,没想到撞见那个人正……这是第几次了,别人欺负你,你怎么就不知道反抗呢?我是怎么教你的,我教了你几次了?”他本来正大义凛然地教训着上官清容,一时却又想到自己教育人家时的手段也不怎么光彩,脸上红了一红,捂着嘴轻咳了一声道:“我这些日子都没顾得上洗澡,帮我烧点儿水吧,不然我也不好意思睡你这么干净的床了。” 上官清容自然也是想到了那日两人滚成一团的情形,红着脸背转过身去,唤出水火元素,烧了一团热水,用手试着温度正合适,便把那水团运到墙角,又拉起床单飘在外面当作帘子,起莱斯利进去沐浴。 莱斯利正专心沐浴之时,上官清容的房门却又被人敲开。上官清容向后看了一眼,便开门出去,想和人解释一下屋内的不便,没想到来人正是他们营长,拿着一瓶药物,见面就塞到了他手里,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个也是那些臭小子们叫我送来的,你们不是……久别重逢么,我想大概用的着吧。”说完了后,他还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摆了摆手,吹着口哨自顾自地离开了。 上官清容打开瓶子嗅了嗅,一阵不知名的淡淡香气便飘了出来,那瓶口油光水滑,以他这般经验丰富的人,自然一眼便认出来,里面装的是房事专用的香脂。营长他……他也真是善体人意啊!上官清容强自抑制着心潮起伏,深深吸了口气,将那瓶子装入空间戒指,重又回到了室内。 莱斯利洗罢澡后,就穿上了上官清容从家里带来的浴衣,长短略短了些,肥瘦却还能将就,披着满头金发坐到了床上,正用毛巾擦着头发。水气蒸腾之下,精灵的脸颊微红,目如星子,肤如玉映,上官清容突然有些不敢再看下去,转头冲进了方才那帘后,又替自己烧了一团热水擦洗。 洗完之后,他才看到精灵前辈已在地上铺了毯子和被褥,打算睡在床下,他只裹着一条浴巾,头上水珠还不停往下滚落,怔忡地立在莱斯利的地铺前,心中黯然想到,就这么一夜,半辈居然也不肯与他同床共枕,宁可自己睡到地上…… 莱斯利抬起头来,看到他这浑身是水、魂不守舍的模样,实在是猜不出他那脑子里又能想出什么来了,可也不能让他在这大冬天里就这么干冻着,一把抓过他的头发来,直接把他扥到了床上,拿起自己刚用过的毛巾,这不客气地往他头上擦。 才刚把他的头发都包到毛巾里,莱斯利就觉得身上一重,眼前一花,竟被上官清容压着侧倒在了床上。而上官清容那张脸已在他眼前无限放大,呼吸可闻:“前辈,你就……这么讨厌我么?你我明天就要分开,就连这一夜,你也不愿意让我、让我,做你的人?你若这么嫌弃我,为什么又要追过来……” 这情形,怎么这么不对呢!莱斯利激动得全身都在挣扎,可实在挣扎不过上官清容。为什么这倒楣孩子对着别人全无战意,对着他竟这样力大无穷……不对,人类的战士和精灵之间的力量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啊…… 莱斯利前辈满脑子的计谋筹划,想着怎么说服上官清容恢复正常,放他离开。可这一切想法,到头来都湮灭在了唇上那微弱而又温暖的触感上。上官清容身经百炼,技巧纯熟,虽然多年不曾运用过,一旦施展开来,虽有些生疏,却仍能让精灵从头战栗到脚。 什么师徒之分,什么好好教导他像个男子汉的样子,什么两个男人这么做是不对的……在上官清容手和身体制造出的一波波快感中,精灵前辈的理智就像怒涛中的小渔船般不值一提,早粉碎成了千万片。 他失控地抱着上官清容早已赤裸的身躯,难以自制地发出一阵阵呻吟,分身也被上官清容握在手中仔细抚慰,并涂满了洛布朗营长和他那位不知名下属友情提供的油膏。 都准备好之后,上官清容才分开双腿,用手引导着精灵的分身进入自己体内。这回他已习惯得多,又用了润滑的药剂,虽然还有些不适,却不如初次时那样疼痛,翻身骑在了精灵身上,晃了晃纤腰,上下移动了起来。 甬道中那坚硬火热的感觉令精灵更加深切地迷失其中,眼前也一片模糊,仿佛整个世界都已不复存在,唯一真切的,就是他触手可及的上官清容。泻在上官清容体内的一刻,他也终于搂住了真正属于他的未婚夫,抬起身来抱紧他,又一起滚到了床上。 等到精灵前辈真正清醒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已是悔之晚矣。可他心中,竟也没什么真正后悔的情绪,将自己的分身从上官清容体内抽出之后,轻轻搂着他,在他耳边低声道:“傻孩子,你真是……怎么这么,让人、让人……” 上官清容向他疲惫地笑了笑,刚刚运动过度的身体软软地瘫在了他怀中。精灵弓起身子,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伸手握起了他一直没得到照顾的分身,略施了些力道,替他用手纾解了起来。 这种感觉也极销魂,却又和被贝尔法斯特做得起不来身那时完全不同。上官清容纤腰向上弓起,颤抖着享受这扑面而来的情潮,喉头也难耐地发出一连串破碎的哭泣声。 薄薄的木门将满室春意与门外萧瑟的冬末景物完全隔开,却未能完全隔断那令人闻之断肠的细碎呻吟。一身黑衣的米洛奇正贴在那道木板门外,咬紧下唇,听着室内不属于自己的欢娱之声,半仰头望向上方苍茫辽阔的星空,眼底一片荒凉。 第59章 买一送一 冬天虽是夜长昼短,可这一夜终归也是要到头了。天色初明时,外面的集合号便响了起来。上官清容忍着下半身的不适感换上了一身军服,准备出操,而莱斯利前辈也裹上了一身白袍,跟着他出了门。 一位美丽的精灵女性要离开他们的营地,理所当然是要让人去送的。洛布朗营长通情达理地让精灵的未婚夫将他送出营地,顺便作个最后的告别。到了门口,莱斯利想着该干不该干的反正昨晚都干过了,再含蓄不好意思的,也没什么意义,就低头在他未婚夫唇上轻轻印下一吻,认真地承诺道:“等你离开这个军队,我们就结婚吧?也许你父亲现在还不同意,可我会尽力让他喜欢上我的。” “嗯。”上官清容把头靠在精灵前辈的颈窝里,静静享受着这难得的温馨一刻:“你要去王都吗?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这些年,我父亲就拜托你照顾了。” 莱斯利脸皮一抽:“不,我还是,呃,我还是在附近先住下来照顾你吧,你比你父亲可让人担心多了。”他抬手抚上上官清容柔软的金发,轻轻叹了口气:“你以后不要脾气太好,如果别人欺负你,一定要知道反抗。就是你自己的斗技和魔法及不上别人,至少也要记着,我就住在山里,你只要到霍莫斯山上就能找到我……别太让我担心了,好吗?” 上官清容无语凝噎,狠狠地点了点头,目送莱斯利离开了他的视线,这才转身回到训练场上,向他的营长报道。既然不能特训,营长也只得给自己这位天才士兵加以普通训练,和其他士兵一起练习格斗技巧。 天气虽然寒冷,但长时间的高强度训练,已使得大多数士兵都汗透重衣,甚至将自己的上衣直接脱下,在冬末春初这依旧寒冷却已不算得凛冽的风中赤膊训练。到了下午吃过饭后,全场上几乎就只有上官清容一人穿着衣裳了。 对于他这誓死不脱的行为,众人都暗自做下了同一种解释:“那个精灵族的女性还真是了不起啊,崔斯特身上肯定已经留下了不知多少伤痕。看来昨晚他们俩可真够激烈的……”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整个军营都流传开了这个难得的桃色新闻。不知有多少单身男子无比羡慕地期盼着天上也能掉下来个精灵族美女,也这样地痴情恋慕自己,千里迢迢地追到军营里来。就连那些有家室地也忍不住幻想自己的妻子或情人能大胆地从家里追来,让自己也享受一把这么被众人艳羡的感觉。 唯一真正了解昨夜真相的米洛奇却是沉郁不已,若非营中禁止饮酒,他现在早已借酒浇愁,不把自己灌倒誓不罢休了。偏偏让他如此心痛的人还不识时务的在他最痛苦辛酸的时刻,走到了他身边:“艾德里安,你怎么了,难道是训练太辛苦了?” 上官清容全然不知自己昨夜与精灵的一度春宵给这位同学和战友带来了多少痛苦,端着晚餐盘子坐到了他身边:“昨天前辈在,我也没时间好好问问你,你怎么会申请提前毕业,到这里来参军的?以你的天赋和成绩,要留在王都应该是很容易的事……” 米洛奇手里的刀叉“铿”地一声被扔到了光亮的铜制汤盘里。“你真的想知道我为什么过来么?”他的脸容如此严肃,眼睛里仿佛燃烧着黑色的火苗。那一瞬间,上官清容仿佛又回到了初见他的时候,那时他们的关系并没那么好,那里的他对任何人都冷冰冰地保持着距离,即使住在同一个宿舍,他们也很少有说话的时候。 再见到这样生人勿近的米洛奇,上官清容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右手抬起想要摸一摸他是不是真的。柔软的手指才刚触到那比少年时更加深遂硬朗的轮廓时,就被人一把握住,按了下去。 “崔斯特,我觉得,我们须要好好谈谈。” 说完这句话,米洛奇就以横推八马、倒拽九牛之势,拖着若仅论身材完全可称得上弱柳扶风的上官清容出了餐厅,一路直走到他那间昨天才刚接待了精灵前辈的单身宿舍。 细心地锁好房门,米洛奇才一字一顿地说道:“昨天晚上,我就在这道门外。” 什么?那也就是说……“你,你都听到了?” “嗯。我都听到了,可那又能怎么样呢?”米洛奇自嘲地笑了笑:“他是你的未婚夫,你也爱他。就算我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呢?难道我还能闯进这道门里,对你们说:不要这样,请给我一个公平的竞争机会……我能么?” “艾德里安……”上官清容默然。仔细想来,米洛奇那日在旅舍中的一吻,用意何等明显,他又怎能不知?而如今,他提前申请毕业,调到这荒僻的山区中来又是为了谁,他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这份深情,实在不该辜负;可这份深情,他又注定要辜负。上官清容抬起头来望着米洛奇充满期望的双眼,艰难地开口:“对不起,艾德里安,我和前辈已经……对不起,我只能和你说这一句抱歉了。” “崔斯特!你怎么就对我这样残忍呢?”米洛奇发狠地拉起上官清容,鼻子几乎要和他的鼻尖对上:“你明明知道我的感情,你明明对我也不是没有感觉的!为什么我就不行?就算你和莱斯利订了婚,那也可以……我就是,就是当情人,就是永远不出现在他面前也可以啊!” 他痛苦地闭上眼,吻住了上官清容,眼泪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流出,顺着唇间缝隙,也被卷进了上官清容口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这世间就是如许不公平,有的人就能在完全没有感情的时候就拥有了一个忠诚的未婚夫;而有的人,付出感情更多而且更早,却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米洛奇心中思绪纷纷,如同一个诗人般悲泣着,自怜着,并愈加用力地拥吻上官清容。而他这样痛苦绝望的情绪,也深深感染了原本就多情而敏感的上官清容。 这一吻结束后,上官清容才从他怀抱中挣脱开来,双臂环着身体,坐在床上怔怔地望着他,眼中一片空寂之色,看得米洛奇既伤心又自责,伤心他所求无望,又自责着刚刚对所爱之人的伤害。 他站起身来,一手捂着脸,转身走到门边,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倚在门上,用尽力气,才挤出了一句话:“抱歉,我不会再……再打扰你了!”眼中充溢而出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的手在门上摸索许久才碰到了门闩,正要拉开时,突然觉得身后一暖,一个微微颤抖的柔软身躯贴在了他身上,耳边传来一声如同歌声般婉转,却听不懂意思的低语:“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这一声叹息,一个拥抱,如同春风吹入了米洛奇心中,让他胸中再次燃起了希望之火。他转身抱住上官清容,轻叹道:“你终于,不再对我这么狠心了么?”他的右手探入上官清容如金色瀑布般的长发里,低下头吻上了他大睁着的双眼:“只要能留在你身边,我什么都可以忍受,哪怕是你和莱斯利前辈结婚……我也愿意,像他一样,把我的身体也交给你。” 米洛奇坚定而又悲情地解开了自己军服上的衣扣,又开始替上官清容宽衣。他一手扶着上官清容的头深吻,一手解他的衣扣总觉不便,好像对面的人离他越来越远似的,无奈之下,只好揽着人转了一圈,将那比他矮不了多少,却着实纤细得令人担忧的身体压到了墙上。 上官清容的衣服极肥大,把腰带一解,裤子便自动掉到了大腿上,露出白色棉质内裤和比内裤更加柔软细腻,同样雪白的肌肤。那种柔软的触感几乎要把人的手牢牢吸到其上,米洛奇顾不上解开上衣的扣子,手便在他的肚子上来回抚摸,又顺着内裤边缘伸入,摸上了那他其实极为熟悉的男性象征。 可碰触别人的,和自己的自然是远远无法相提并论的。米洛奇的手才一接触到那里,便紧张地顿住了,身子也僵了一僵——他突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得直起身子,询问他打算要献身的理想对象:“下面应该怎么做才对?” 本来只打算陪他一起流个泪伤个感最后道个别,却被按在墙上解散衣服的上官清容此时也是柔盾重重。按理说,他是已订了婚的人,今天又才和未婚夫订好成亲之事,本该是为了前辈守身如玉,不该接受米洛奇,可米洛奇的一片真情,他也实在不忍、也不愿拒之千里之外。 因此,在米洛奇按住他的时候,他放弃了挣扎的念头,打算用自己的身体偿还情债;听到这句问话后,上官清容心中的天平更是偏向了眼前的米洛奇——这个人从小就与他同食同住,为了他一直守身如玉,直到十七岁,都还不曾尝过情事滋味,这样痴心的可怜人,他又怎么忍心置之不理,让他受尽情伤? 上官清容闭上双眼,将自己的内衣褪下,拉住米洛奇的手,带着他摸向自己的后廷:“把你那里……放进来……” 说完这句极尽羞耻的话,上官清容已是面红心跳,双目紧闭,睫毛微微颤抖,无比可爱可怜。米洛奇从未见过他这样情态,更别说是对着他自己了,一时激动得手足无措,深深吸了几次气方才压下紧张感,按着上官清容说的法子与他交接起来。 好在昨日上官清容才与莱斯利行过房,括约肌尚松驰,以米洛奇这样毫无经验的处男也未费多少功夫便登堂入室。初尝情事的感官刺激令米洛奇完全沉醉其中,连回到床上也都想不起来,将上官清容压在墙上,抬起他的右腿,用力冲刺起来。 直到两人的精华同时射出,染得两人身上衣服上都沾满了白浊的液体,米洛奇才将自己的分身抽出,抱着上官清容坐在地上喘息。 休息了一阵之后,他才略恢复了一些体力,不由分说地抱起上官清容安置到床上,又替他脱下被污了的衣服,就着脏衣擦了身体,又用羽毛被将他整个人裹住。将心上人安排好后,他微微笑着,在上官清容脸上印下一吻,带着掩饰不住的愉悦低声道:“我先去把衣服洗了。” 他抱起自己刚刚收拾起来的那堆脏污衣裳,满面春风地推门走了出去。外面依旧是寒风呼啸,月明星稀,而站在那星光之下的人心境却已是全然不同。就连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搓洗脏衣时,他的心都犹如在夏日清晨的小溪边听着鸟儿殷勤的鸣叫般欣悦。 当弱受穿成种马文男猪 60、刺客 第60章 刺客 正在溪边用力搓洗衣服时,米洛奇突然感到身后一寒,一道腥风从背后向他自主来。他顾不上手中衣物,口中默诵咒语,身子一转,两手合在胸前,一道冰壁已将那道毒风整个挡住。头顶上一声厉啸响起,米洛奇抬头看去,却见一只黑灰色驳杂的巨枭展动双翼,盘旋在他头顶处,口中随着叫声,一阵阵喷出暗淡的雾气。 是毒枭么?军营中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米洛奇惊骇之下,挥手便是一道冰龙卷卷向那只毒枭,同时转身就跑,想到要回到营盘提醒众人防备。但那毒枭速度极快,长翼一展便闪过了冰龙卷,从侧翼俯身下来,直冲向米洛奇。米洛奇初经云雨,正是身体虚软之时,脚下一绊,向前摔了出去。 眼看着毒枭的尖喙就要触到他的身体,一阵阵毒雾在他身边缠绕,米洛奇用力闭上眼,心中口中念着连绵的咒语,心底却滑过了一个金发碧眼的纤弱身影——我还是帮不上你的忙,真是对不起了。 正在米洛奇遇袭时,上官清容在屋内也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他正清理身体之时,本来飘在水团之外的那片床单忽然被什么东西抽散,裂成一片片。他忙用手掩住胸前与双腿之间,来不及换装,只将裂开的床单中较大片的随手捞起系在了腰上,上半身只得靠披散的长发略遮上一遮了。 眼前飞散的碎布散去之后,那个偷袭他的人的身影终于露了出来,竟是个红发披散、穿着紧身黑衣,形容艳丽的美女,看年纪比起那位瓦拉哈尔学姐略大几岁,一双碧绿色的眸子水光莹然,看着上官清容娇笑道:“人家还以为魔武双修的高手是什么样子,没想到还是个可爱的小弟弟嘛。瓦利诺真是的,害人家来之前一直这么紧张。” 瓦利诺?那又是什么人?上官清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那位红发女子却不容他多想,手中长鞭一抖,鞭影重重,又向他缠来。上官清容来不及抵挡,右手一挥,方才洗浴用的热水便冒着腾腾蒸汽扑向那女子。 那名女子却看不出是魔法师还是斗士,身子一轻便飘到了水柱上方,鞭子从头上继续袭向上官清容。军营中营房相连,上官清容也不敢用火系魔法,手上燃起了一道五彩光华的斗气铠,双目望向空中,从那残留的鞭影当中寻找到那鞭子的实体,直接用手捉住鞭梢,手腕一抖,将内力直逼到鞭子那头的女子手上。 他这一击虽未用全力,力道却也大得惊人,鞭子被他抖得笔直无花,力透鞭柄,震得那女子几欲握不住鞭子,身子也歪了一歪,从半空直落到地上。上官清容再用力一抽,那鞭子便从女子手中脱出,直缠到了他手腕上。 “姑娘,我不认识你,也没听说过那个瓦利诺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来杀我,会不会是弄错了什么?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红发女子轻抚着自己发红的掌心,面上也露出了一丝不安,可在上官清容发问之后,她伸手抿了抿头发,重又笑了起来:“人家也不想来杀你啊,这都是瓦利诺的命令,而且那个家伙很讨厌的,他呀……” 上官清容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她说话,只觉眼前一花,红发女的身形突然从原地消失不见。难道是……逃跑了?上官清容正自可惜没能听到那个要杀他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心中忽然一动,脚下往前错了两步,凭空出现的黄土如藤蔓般扬起,当空缠去。 细微的破空之声连续响起,红发女子的身形重又出现在空中,只是身上多了几处破损擦伤,手上执着一把黑色匕首,脚腕上紧缠着一块土黄色宝石般的链条。那匕首不详的黑色及其上缠绕的异样氛围,却让上官清容感到了几分熟悉。 他随手从指环中拿出一身法师长袍披上,警戒地看着那匕首,劝女子早些投降:“我知道你也是受命于别人来杀我的,我可以不与你计较,只要你放下武器,告诉我究竟是谁要杀我,我就放了你,如何?” 红发女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眼里带上一丝冰冷的杀气,唇边却依旧是笑靥如花:“那可不行,人家要是杀不了你,亲爱的可是会生气呢。再说,要是连一个小孩子都杀不了,以后人家也没办法做生意了啊!所以,小弟弟,你就乖乖地受死吧!” 她说到最后一字时,匕首向自己脚腕间一划,上官清容的土系锁链便化作一蓬黄色砂砾飞散在空中。女子再一拧腰,身形再一次消散在烛光黯然的室内。 亲爱的,是指那个瓦利诺吗?难道自己是在不经意间得罪了那人?可他平生唯一称得上得罪的,也只有丹尼爵士一人,也不叫瓦利诺啊。对了,当初在法师塔参赛时,还有个黑法师想要他的身体。可那黑法师法力极高,身边还有两个妖物做帮手,若要杀他,何必雇人?何况还是雇这样算不上武功高强的女子…… 上官清容思虑之时,身上也早做了防备,内息如排山倒海般涌出,直在身外形成了一爿厚达寸余的斗气铠。 突在,他右眼余光扫到身侧不远处仿佛有些模糊,来不及多想,脚尖一点,不退反进,一手探向那块地方,五指一合,只听到一声轻响,指尖已抓了一块布片下来。就差一点儿就能碰到那女人了,可她是怎么能在自己眼前隐藏起身形的呢? 上官清容自认对魔法颇为精通,可无论哪一系魔法中,也不曾见过隐身这一项,就连米洛奇所学的冰系也是一样。对敌人手段的一无所知令他心中颇有些不安,只能快速地在狭窄的室内移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抓住每一次微小的风声攻向对方可能存在的地方。 两人交手时间渐长,却不知为何营地外也渐渐响起了一阵阵嘈杂的声音,上官清容要捕捉屋内那点细微之声越发困难,身上也缕缕中刀,只仗着斗气强劲,不曾被那匕首真个划穿。 那名红发女在交手当中也吃了不少暗亏。她根本就没有斗气,也不能用魔法,虽然武功了得,却都是花架子,只能凭着手中匕首尖锐和鬼魅般的身形隐在暗处偶尔释出一击。拖到后来,她的攻击越来越少,每次出手也越来越狠,连一丝风声也不带,以上官清容耳目这般敏锐,也仅能在身上的斗铠受到攻击时迅速撤身反击。 游斗许久,门外突然传来一声令上官清容心胆俱寒的叫声:“那是法师营的艾德里安?米洛奇!快叫治疗师来,他快不行了!” 米洛奇出了事?上官清容急怒攻心,再也顾不上这营房还有人住,将自己内息毫不保留地放了出去,以己身为轴心,施放出一道巨大的水龙卷,水柱越卷越粗,直漫得满屋皆是,卷着一室家具冲破屋顶,击向天空。 水龙破空后,上官清容才转身跑几屋外,去看与他刚刚分手便遭了祸的米洛奇。 他方才动静不小,许多人从外面看到他破坏宿舍的行为,都向他房间围过来,另有许多人则围在外面空地上,看衣着有不少还是魔法师。上官清容身子一轻,跃过向他这里跑来的士兵们,几个纵跃便跳入圈中,看到了被魔法师们转在当中,正在施救的米洛奇。 这一见可是着实吓了他一跳。米洛奇本人,连同一只半人多高,展开翅膀有一人多长的杂毛猫头鹰一起被冻到了冰里。 米洛奇本人便是冰系法师,天份魔法也都不低,谁又能将他冻到冰中?上官清容惊异过后,迅速恢复了理智,一挥手便放出一道火炎,围在米洛奇身边小心烤着,替他融化开身边冰壁。 冰层渐化,里面的米洛奇也睁开眼睛,眼珠骨碌碌乱转,嘴微微开合,似有什么话要说。上官清容与身边那两位火系法师都以为成功在望,各自控制火焰,继续炙烤那砣冰块。薄冰碎裂之声,不一时便允盈于耳,米洛奇的手指等处也渐渐能动弹了,身子不停颤抖,头也用力晃动。 这么一来,任谁也看得出他正尽力要表达什么。上官清容便将火焰移到他脸前,想先烤化脸上冰层,同时双眼也紧盯着他的双唇,想读出他的意思。 “不……要……”不要什么?上官清容正等着看他下面的话,耳边却忽地听到一声尖锐得不似人声的利啸,一阵阵碎冰声连接响起,那与米洛奇一同被冻在冰中的夜猫子已展动双翅,站了起来。它圆形的怪脸四面转动,从巨大的鸟喙中,喷出一阵阵极难分辨的暗色烟雾,瞬间弥漫全场。 吸到那烟气的一瞬,上官清容终于明白了米洛奇那句“不要”究竟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他这样一名冰系法师会是被何人困入冰中。想来他一直在与这夜枭战斗,正是为了将这孽畜封住才施了魔法,却不知为何又连他自己也一同冻住。 那怪鸟叫得越发可怖,烟气四散之时,他身边的同伴们已有不少捂着嘴倒了下去。这烟中还有毒!眼看着同伴倒下得越来越快,上官清容也不敢再耽搁时间,指定那毒枭先放出一阵狂风,将毒烟吹上天空,再将光轮指环带到手上,快速念动咒语。 转瞬之间,一阵光芒便从他身上迸起,照得整个营地明如白昼,随即四散开来,落到了所有士兵的身上。白光消散处,刚刚倒下的士兵们又重新恢复了神智,缓缓从地上坐起,就连包裹在冰块中的米洛奇也褪去身上冰壳,伸手撑着自己想要爬起来。 “那只毒枭不仅会吐毒烟,力量也很惊人,小心!”眼看着上官清容收起光系魔法,不加停顿地冲几那夜枭,米洛奇既无力阻止,也难帮得上什么忙,只得远远地提醒了一句。上官清容应了一声,脚踏八卦,数步之间,便走到毒枭脚下,土火双系魔法,先用土遁将那毒枭双脚遁住,一道火龙便绕着它烧了起来。 那毒枭拼力挣扎,终是扑楞着翅膀飞到半空,欲投向溪中灭火。上官清容不敢饶它,忙念动咒语,要用风缚术把它绑回来。可还未等咒语念成,他身上就被人用力一撞,身子一歪,一头扎到了地上。 只听耳边一个虚弱却不失关切的声音道:“小心啊……追击远处的敌人时也不能忘记留心自己身边,你都没记下来吗?” 上官清容抬头一看,那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却非他预想中的敌人,而是不知何时出来的营长洛布朗。二人离得极近,上官清容就着星光看向他脸上,竟发现他脸上已蒙了一层黑气,就连眼睛也似开似闭,神智只怕也模糊了。 他忙推开洛布朗,摸索着检查他身上伤处,只摸到一片湿润,似是血迹,却因天色太暗,看不到伤口。他点亮光球再看时,自己手上抹的那一把血竟是纯黑的,还笼着一层死灵之气,与当初那名黑法师身边的矮妖留在自己身上的伤口极为相似。 难道竟真是那黑法师的人要来杀自己?而且,连他身边的人也不放过……上官清容心中一颤,忽然又想到独居山中的精灵前辈——米洛奇和营长好歹还在自己身边,前辈若出了事,他只怕连知道都不知道! 他想去山中看看精灵是否安好,可眼下营长呼吸微弱,只怕就要有性命之忧,除了他的光系魔法,别人也无法治疗他。而且,营长受伤,其实可能也是为了替他挡下致命一击…… 他咬紧牙关,重又坐下,一团纯白的神圣光芒从指端溢出,笼上了营长的伤口。可这白光笼上后,伤口仍不见就好,黑血汩汩而出,看样子极为可怖。 正在此时,刚才与他对战的那名女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只是不如从前娇嫩,略带了些沙哑,声调也低沉了许多:“不必费力了,我的匕首上带了死灵魔法的诅咒,绝对没法化解的。不过,如果你一定想让他活命的话,也有一个办法,就是把自己的血换到他身体里……那样,你就可以替他死去了。当然,如果不想自己死的话,也可以再找一个没有价值的家伙替他换血。究竟是要牺牲哪个人的生命呢?可爱的崔斯特二等兵,我和瓦利诺都很期待你的选择哦!” 果然还是之前那个女子么?上官清容心中一恸——都怪他方才没能制住那女人,才害得营长受此重伤。他蹲下身来,一手探向洛布朗脉门,身前突然传来一个焦急不安的声音:“崔斯特,你不能……那个女人的话不是真的,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他抬起头来,看到米洛奇那充满焦虑和恐惧的脸庞,收回手,站起身来,对他微微一笑:“放心吧,我在遗迹森林里遇上过一个死灵法师,也曾受过这样的伤,知道应该怎么治疗。那个女人的话,你不要相信才对。我和营长,都会没事的。请你帮我向亚森团长请一下假,明天我和营长恐怕都不能出勤了。” “如果你一定要那么做的话,用我的身体!”米洛奇坚定地拦在他身前:“用我的也可以,不是吗?你就算,就算不怕我伤心,至少也要为你父亲,为……为莱斯利前辈想想……他和你,不是,不是已经两情相悦了吗?我离开的话,你们两个也能好好地生活在一起了……” 上官清容不敢再看他如斯深情的脸庞,微闭上眼,沉着地答道:“不必了,我会平安的救出营长。艾德里安,请你相信我这一次,我必不会辜负你。” 他弯下腰抱起了洛布朗,转身走向那一排连在一起的单层营房,随意挑了一间开着门的走了进去,仅留下了一句话飘散在空中:“我的房顶漏了,暂借一下,明天就还给你。” 他进门之后,迅速施展土系魔法,将整个房间用土壁内外包住,这才将营长轻轻放在床上,伸手解开他的上衣,正式看到了那条深约半寸,宽有四指的狰狞伤口。伤口所翻出的皮肉全数成了黑色,洛布朗大半个身子也都笼上了一层黑气。 这样严重的伤口,已非简单用光系魔法加以净化可治,须要他将自己内力注入营长膻中、气海等大穴,并引导内力在他体内循行,并将毒气从伤口逼出。 这般行功疗伤之时,最忌内外不通,毒气不散,是以上官清容进门便将房间彻底封住,随即又点了营长昏睡穴防他半途醒来误事,这才将两人衣衫全数脱掉,开始正式治疗。 裸裎相对虽有些羞耻,但一看到营长身上那伤处,也就容不得上官清容胡思乱想了。他先伸手点了营长伤口附近穴道,防止毒气扩散,再替他摆成了五心向上的盘坐姿势,自己也趺坐在他正对面,双手一上一下,抵住对方胸前、小腹穴,将一身内力缓缓注入,顺着他奇经八脉运行一个周天,带着经脉中的毒素冲到伤口处。 他内力比起当初在遗迹森林中时又强了不知多少,这么深的伤口,又是伤在别人身上,他竟也能将毒力顺着伤口逼出,不到一昼夜工夫,那伤口处的血流便缓了下来,皮肉也恢复了红白之色,身上所笼的黑煞雾气也不见踪影了。 看看营长体力毒力消散,上官清容这才放心下来,施了个治疗术到他身上,撤回双手,开始运功驱起自己身上的毒来——他为洛布朗驱毒时,内力中也微含了些毒素,每回内力转回自己体内时便带了些回来,只是一直忙着治疗营长,顾不上自身,直到此时营长身上残毒已清,他才有余裕运功化毒。 将体内毒力消磨净尽后,上官清容已觉疲惫不堪,正欲起身穿衣,眼前却是一阵阵发黑,身子一软,便砸到了洛布朗身上。 洛布朗虽被点了穴,但经过这一日一夜的内力冲击,那穴道上封的气息便已松动,只是中了毒,身体自然需要睡眠恢复,一时醒不过来。上官清容这么一倒一砸,却是把洛布朗的上身也砸到了床上,头正磕到栏杆上,一阵巨痛,竟把他生生痛醒了过来。 可怜这位营长昨晚刚为了救自己的士兵而献身,睁眼醒来之后,便看见自己赤身露体,怀里还倒着一个和自己一样赤裸的人——不幸的是,这还是个男人。 而且这个男人身上,还印着许多或红或紫的圆型淤痕,那淤痕的形状,洛布朗营长不用细看就能断定,定是吻痕无疑。那痕迹如此之多,出现的位置如此之奇异,那个躺在自己怀里的姿势和形象又如此不恰当…… 我昨晚究竟干了什么?洛布朗营长脑中一片空白,身子一动也不敢动,费力地在脑海中搜索起他不可能存在的记忆来。 第61章 入山搜救 营长正辛苦地编造着上官清容与自己之间不可不说的那些故事时,身上的人忽然一动,吓得营长马上闭眼闭气,装起死来。他的举动果然有先见之明,才闭了眼不久,身上那略显冰凉的滑腻身体便动了起来,触感过于生动,以致营长的故事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再后来,洛布朗营长便觉身上一轻,原本压在自己胸前的身子凭空就没了,只有腿上肌肤相挨的触感还能证明,那个一直躺在他身上的人并没有离开。很快的,就连那点感觉也消失了,不怎么结实的单人床晃了一晃,发出了“吱呀——”一声轻响,一阵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声又传入他耳中。 营长微睁开双眼,隔着长长的睫毛自眼皮逢隙中观察眼前的景色。只见上官清容从指环中拿出了之前一直来不及穿上的内裤套好,又拿出一套备用军腿,从头到脚细细穿上,收起了之前扔在地上的魔法长袍,又用一条发带将金发整整齐齐地束在脑后……他一举一动都曾受过严格训练,姿态之优雅动人简直难以言喻。 收拾好仪容之后,他便又回到了营长床前,忧心地望着依旧装着昏迷的营长,伸手抚上了他的前额。营长连忙将眼闭紧些,屏住呼吸不敢动弹,任那只微微发凉的纤手在他额前腕间轻抚。 然而那一闭眼时,上官清容立刻看了出来,却没想到营长能在他面前做这种小动作,只以为他是梦魇或即将醒来之故,又替他探了探脉。见脉息无碍,便半抱起他,将昨夜扯下的衣服又套了回去。 他动作虽然轻微,放在营长身上,那种感触却是放大了不止一百倍。再加上营长自己心虚,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他再穿下去,连忙睁开双眼,假作刚刚醒来的模样,开口问道:“怎么了,崔斯特,你怎么在这里?” 他这么一醒,反倒吓着了上官清容,手一抖便把他扔到了床上,幸好有枕头接着才没把脑袋摔得怎么样了。他捂着头呻吟了一声,看到上官清容那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想问什么也问不出口了,只好干咳一声道:“对了,那个刺客呢?你没事吧?还有那个艾德里安?米洛奇……” 上官清容避开了营长衣衫不整的上半身和衣不蔽体的下半身,盯着床头雪白的墙壁答道:“那名刺客失踪了,艾德里安应该没什么事,倒是您被有黑魔法的刀刺了一刀,我怕别的治疗师不会治疗黑魔法,所以自己给您……做了一下彻底的驱毒。您先把衣服穿上吧,我把魔法撤掉。” 说罢便转过头去,撤去了加诸在整间营房内外的土系魔法壁。很快,外面就响起了惊天动地的砸门声,有士兵在外面喊着:“营长!营长!休伯莱,营长的伤怎么样了?” 营长还在穿衣服,上官清容也不敢开门,只好立在门边应道:“营长没什么大碍了,等会儿就能出来,不要急。还有别人受到那名女刺客的攻击么?” 外面的敲门声缓了一缓,那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没了,不过,团长让你和营长好了以后立刻去团长办公室报道!” 上官清容刚要应声,身后便伸过一条钢铁浇铸般的手臂,一把拉开了门:“好的,我们这就去!” 他一手开了门,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搂住了上官清容的肩,带着他就往前走去,一路上低声向上官清容了解了一下那个刺客的情况。到了团长办公室他才发现,除团长以外,他一向不等见的那位法师营营长、参谋长瓦拉哈尔大少爷、还有另一位遭到刺客袭击的当事人——米洛奇,也都坐在会议室中等着他们。 那四个人明显是早已讨论过了这次刺客行动的来龙去脉,只等着上官清容补充意见,因此他们两人进来之后,洛布朗营长就被晾在了一边,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上官清容身上。团长看了一眼部下们,率先开口问道:“那个刺客长什么样,你看清楚了吗?还有他的身份,你有没有什么头绪?另外,还希望你解释一下,洛布朗的伤口,你究竟是怎么医治的。” 上官清容点了点头,也不敢坐下,径自站到了会议桌下首离众人约有一米远处道:“那名女刺客是奔着我而来,她背后的主使人我约略能猜到,很可能与死灵法师有关。洛布朗营长身上的伤口浸了一种我曾见过的巫妖的毒素,我只能把光系魔法注入他体内,从体内把毒素通过伤口逼出来,其过程中最怕被人打扰。我当时生怕毒素扩散,一时来不及解释,令团长和各位担心,实在是抱歉。” 死灵法师这两个词确是令众人都震惊不已。然而更悚动的,就是眼前这个魔武双修、性情腼腆和顺,还有个美丽的精灵族未婚妻的少年,居然和死灵法师结了怨,还令人家特地派了杀手来杀他。 这可不是小事,死灵法师要杀人,哪怕是有整个军营的人保护,都未必不能得手。亚森团长立刻让他把怎么得罪的死灵法师,详详细细地告诉他们。上官清容简略说了一下那日在遗迹森林遭遇死灵法师一事,又收获了众人的无数叹息:“原来那个遇到死灵法师的魔法学徒就是你!” 这样跌宕起伏、充满惊涛骇浪的人生,真令人钦佩得无话可说。可上官清容现在也没空再容他们惊叹下去了,讲完了遇到死灵法师的过程,立即又说起了对精灵前辈的担忧:“艾德里安遇到的那只魔兽我怕也和刺客有关。若是这样的话,他们有可能对我的情况做过调查,现在我未婚……妻还在霍莫斯山上,我怕他……她出危险,想去山上看她一眼。” “不行!”团长立刻严肃地表示反对:“要是你上山之后再遇到刺客怎么办?要是那个死灵法师也在怎么办?你不能去,至于你未婚妻……路易、杰弗逊,你们俩去一趟山上把人接回来!” 杰弗逊营长和瓦拉哈尔大少爷一齐敬礼称“是”,洛布朗却也想去,没等表示意见,就听上官清容大声喝道:“不行!那些人若是与死灵法师有关,你们绝对不能独自去!我是光系法师,唯有我能克制死灵魔法,而且我与十级魔兽签订了平等契约,可以借用它的力量,还可以共享它的生命,无论怎么看,还是我去更有胜算!” 这也是事实。屋中众人面面相觑,虽然不想让这么个未成年人与黑魔法师直接交手,但这一屋人加在一块儿,都比不上他魔法精深,还曾战胜过一个死灵法师……众人正在犹豫期间,上官清容又抛出了杀手锏:“莱……莉莉和我的订婚戒指都是精灵族的魔法制品,能显示我们之间的路线,这样总比大家胡乱找的方便。团长,请你答应我吧?前辈……她不仅是我的未婚妻,也是精灵王的后代,如果他出了事,精灵王一家可就都没法活了!” 这理由实在太充份了,亚森团长也不能放着精灵不救,也不能不放上官清容出去,只好让他团里如今战斗力最强的法师营长和参谋长陪上官清容一同去。洛布朗拍着自己的腰反复强调自己身体已好,没有任何问题;米洛奇也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认识那位精灵,万一中间有什么变故,那位精灵的戒指不能用了,那多一个认得他的人总比少一个好啊。 可惜他们俩的意见都被驳回了。路易大少爷也是九级斗士,完全可以代替洛布朗;而这座山里拢共只有一名精灵,不管见没见过,只要看那耳朵就能分辨出来,根本不用他多手。于是,在上官清容的带领之下,三人救援小组终于离开了营地,一同进山救人去了。 而在他们走后不久,因为被刷下来而心怀不氛的洛布朗营长和米洛奇两人私下勾搭成奸,背着团长偷溜出了营盘,也顺着前次洛布朗入山拉练的那条路线攀上了山,准备支援那三人组成的救援小组。 且不提那两个私自溜出来的,上官清容举着戒指,细心回忆起那天精灵前辈念诵的咒语,按着那音调复述了出来。也不知是他语言天赋太高还是运气太好,那戒指竟和莱斯利当日展示给他看的一样,升起了一幅路线图。他心中暗自庆幸,却不表现出来,带着杰弗逊和路易一路攀爬,循路线去找莱斯利。 他们翻过一个尖锐的山峰,正打算停一下再来看看地图时,身边突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路易伸手便要抓箭,却被杰弗逊拦下,挥法杖放出一个风盾,将那箭挡在了半空。 一只坚韧的无翎长箭,上面刻满了魔法花纹。上官清容一把抄入手中细看,和莱斯利惯用的长箭一模一样,只是头上略微闪着蓝光,看起来竟是涂上了什么剧毒之物! 前辈的箭上怎么会有毒?是前辈的箭还是前辈的人落到了敌人手中?上官清容满心恐惧,脑中瞬时转过了无数念头,而身边的杰弗逊营长此时却已和见不到面的敌人战斗了起来,先用风盾护住在人,再用风刃向周围大范围扫射了出去。 上官清容听得风声和路易的夸赞声才清醒了过来,急忙劝道:“不要!我怕莱……莉莉会受伤!”莱斯利前辈会受伤他自然不愿,让跟着他过来救人的这两位受伤他更是不肯,拽下颈间的光轮指环戴在手上,借着指环将光系力量发挥到最大,直接用圣光将三人原地笼起,之后又是一招圣光普照,几乎半片森林都笼罩在圣光之下。 这一招既出,森林深处,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咦?”听着极像精灵前辈的声音。上官清容闻声心动,叫路易和杰弗逊在原地略等一等,自己身子一轻,便投向那声音响起之处。 林中有一片白色衣角在他眼前一闪,旋即没入林中。上官清容紧追不放,不停喊着:“莱斯利前辈,停一停,我是崔斯特!”然而那位一向对他十分关切的精灵恍若未闻,径直往林中奔去,脚下非止迅捷,更是行踪飘乎,若非上官清容内力悠长,步子不慢,只怕也要被他甩下了。 这么一前一后在林中绕了足有半个小时,眼前的林木渐渐茂密,而身后那两位军官的声音也早听不到,只见一片密林中藤蔓交缠,尸骸累累,到处弥散着妖毒氛围。 莱斯利前辈怎么会把我引到这种地方?莫非他已被那个死灵法师控制了?上官清容脑中一警,遽然停下脚步,先将内力提起在身外结了薄薄一层铠甲,心中又默念光系法咒,在斗气铠下暗布了一层光系魔法。 他脚步停下之后,却听到身前白色身影消失之处,又有些声音响起,那白色衣角又一次出现在他视线之内,仿佛要引他再往前进。 这其中果然有蹊跷。上官清容故意提步往前追了一阵,突然尖叫一声,又装出一副受了重伤,摇摇晃晃地靠在一棵树后,抱着右足,喘着粗气,低低叫道:“前辈,前辈……”顺着树干缓缓坐下,屏住呼吸,收敛了体外斗气,只将内息运转全身,引诱那白衣人回来。 又等了一会儿,那白衣人那里却再无声息。上官清容生怕自己演得不像,又闭了双眼,合身倒地,左腿伸、又腿屈,正是当日一脚踹开了贝尔法斯特的那一式。又闭气不久,头顶上忽然传来一个低哑的男声:“玛丽贝尔,他可能被什么咬了,看看他到底是死是活。” 远处的树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嗤笑声:“怎么?你连一个小男孩都不敢看吗?人家真不知道大人到底是看上你哪里好了。还有这个小魔法师,不过还是个小孩子,就是魔法强了一点儿又能怎么样,大人居然为了把他弄到手,连人家都派到了维什纳。” 那声音成熟而娇媚,用词也极为特殊,上官清容不必猜就知道她是前天晚上遇见的那个女刺客。可树上那人又是谁?他们都是死灵法师的下属么?他也学过历史,明明死灵法师已是早该在这世上消失的存在,怎么不仅没消失,还有这么多属下了? 他也不敢动,听着那女人走过来的声音,在心中默念法咒,准备用光之牢笼捉住她,再看看那个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而他准备之时,那个女人又似自言自语,又似和树顶的伙伴说起话来:“大人明明说那个精灵很讨厌这个小魔法师的,怎么他说什么也不肯接受大人的示好呢?依人家看,还是把那个精灵杀了,嫁祸给这个小魔法师的好,他可真强,杀个精灵应该不费力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那女人,还有树上那神秘的男人,竟是丹尼爵士的人!他们来到营中的目的,想来正是为了取自己这副身体。难怪那女人来的那天,米洛奇也会被怪鸟所伤,看来也是那丹尼爵士的命令,想将自己的朋友全数杀光。 不过,幸好那丹尼权欲熏心,不愿动莱斯利前辈,不然这两人说不定连前辈也要害了。不过那女人匕首上的毒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丹尼也与那名黑法师勾结了?可那两人的目的都是为了夺取自己的肉身,只怕也未必能有意合作吧? 那女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却在离开他三尺左右之处突然停下,而后他头上响起一阵弓弦绞动之声:“还是先把他四肢钉在地上的安心。反正大人只要他活着,受一点点伤,应该也不算什么吧?” 听那弓弦声停下,上官清容正要暴起,却又听到一阵破空之声从远处响起。 上官清容遽然起身,一道光环绞向那名女子,却比远处而来的那箭风慢了一步,长箭到处,已经女刺客双臂斜斜穿成一串。那长箭上也雕着精美的魔法花纹,箭头却是一片雪亮,箭法之准,力道之大,舍精灵前辈其谁。 上官清容正待与他相认,却又想直头上还有一名男刺客,忙喊了一声:“有埋伏,前辈不要过来!”自己纵身跃向那名男子所在之处,却只见一个肤色黝黑,身着短打布衣的男子迅速跃入林中,形影皆无。 林中那受了伤的女刺客此时声音也不复爱娇,嘶声喊道:“瓦利诺,你这浑蛋!居然把我留给敌人,大人不会饶过你的!” 上官清容跳到她身边,看到那张明艳的脸上已露出了些灰败之色,一身白衣也染上了血渍,整个人委顿不堪,被光圈重重锁住,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而远处森林之中,传来了精灵前辈与洛布朗营长、米洛奇三人的动静。其中第一个对上官清容喊话的,反倒是他的营长洛布朗:“崔斯特,你没事吧,你才替我治过伤,身体受得了受不了?” 米洛奇看到那女人的模样,也立刻喊了起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女刺客?她没用黑魔法伤到你吧?” 上官清容连忙向那两人保证,自己一丝伤也不曾受过,全靠了精灵前辈一箭救命。而被抢了先的精灵前辈在听到上官清容的感谢之后脸色才稍霁,走上前来,在另两人羡慕或不甘的目光中径直抱住了他。 第62章 落网 “莱……前辈!”上官清容一手撑住精灵前辈的手臂,紧张地说:“先等等,我先处理一下这个女刺客。”这女人若是那个丹尼派来的,定然知道前辈是男的,眼下营长还在此地,若是让他知道了,前辈自甘装作女子的苦心不就都白废了吗? 他按捺下拥抱精灵的迫切心情,走到那女人面前,顺手先点了她一身穴道,又将箭杆随手抽出。鲜血顺着箭竿溅了一地,却不是平常人该有的鲜红色,而是略有些发紫黑的奇异颜色,而且落到地上之后,竟将地面上初露头的茸茸细草烧得立时枯萎了。 “你难道不是人类,而是巫妖?丹尼爵士竟与黑法师勾结,将你变成了妖魔?那柄匕首,也是那个死灵法师给你的吧?”上官清容震惊得失声叫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是大人派我来的……不,你胡说,我不认得丹尼爵士,更不是什么巫妖。我是格里格族的刺客,从小就服食毒物,所以血液里才会带毒。至于那个匕首,是古代流传下来的毒匕首,绝不是什么黑魔法的产物。”红发女子抬起头,直视上官清容的双眼,死死咬定她对黑魔法的指控一无所知。 “那个可恶的变态!”米洛奇对丹尼爵士的感触最深,那日这色狼非礼上官清容时,正是他与上官清容配合,才一举制住那男人。“难道他是因为面子受挫,才要杀了你泄恨?” “不,我知道他想要什么,他是要……活的我吧?而且,还要保持身体尽量完好……”上官清容双目灼灼,对那女人步步紧逼。那个丹尼爵士的事他早在无人之处分析过无数回,虽然不知道那个与他同为穿越者的人是怎样知道自己这个身体的故事,又将如何向自己探出魔爪,但借尸还魂必须要新鲜尸体,若来者真是丹尼爵士,那还真不会早早就伤及他性命。 红发女刺客果断地摇了摇头,嘶声反驳道:“不是,我只是受雇于人,来取你的性命罢了,什么也不知道!你最好杀了我,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上官清容向她逼近几步,蹲下身来,抚向她低垂的手臂。刺客脑中立时想到了许多酷刑和侮辱方法,惨白着一张脸叫道:“我体内有剧毒,你要是敢强奸我的话,也会中毒而死的!你快杀了我,杀了我!” 上官清容却不答理她,一手掐上她的脉门,内力亟冲,顿时将她一身经脉冲散,内力武功全数废掉,又用圣光在她体内循环数次,清除毒素,接好经脉,直到她血喷出来也都见了鲜红方才收手。那女子体会着体内变化,眼看着自己一身毒性被废,已是面如死灰,呼吸微微,泪水沿着脸庞汩汩而下,恨不得立时寻死。 行功已毕,上官清容收了手道:“我已经替你重塑经脉,不会妨碍你以后练武,但是服食毒药终究伤身,你还这么年轻,难道就不要性命了?至于丹尼爵士的事,我知道他是什么来历,也知道他为什么要我,只怕是知道得比你还多些,不需要向你问。我只要你回到他身边,给他传一句话——” 他俯下身,凑到那女子耳边,将声音用内力束成一线,直透入女刺客耳中:“告诉他,我才是大神真正的宠儿,将来注定要立在这片大陆巅峰的人!他行为不轨,有违神殿训诫,便是他不来找我,早晚有一日,我也要替大神好好教训了他!” 说完这句话,他方才直起身来,脸上一片淡漠,竟是从未有过的高深莫测、霸气外露,那女刺客本来已被他的话震惊得不知如何是好,此时看到他那气魄充盈,溢于身外的模样,不知怎地两颊一红,杏眼微眯,仿佛不敢直视他一般,瞟了几回,才低声问道:“你难道真的要放了人家?” 那声音中还有些嘶哑,却是比从前更加娇媚,而她人也是一副小女儿情态,与刚刚那种宁死不屈的模样判若两人。 上官清容点了点头,挥手化解了光系魔法。正要叫她离开,那三位一直守在一旁,还在纳闷上官清容说了什么、为何突然升起一身王霸之气的男性却都反应了过来,齐齐拦住了路。有劝说的,有发火的,有命令的,说什么也不让上官清容放女刺客离开——无论如何,他搅乱营地的罪还没算呢,哪能就这么让人走了? 那女刺客此时武功全废,就是上官清容让她走她也走不了了,只得仰起头来目光带着些期冀望向上官清容,一双明眸扑闪扑闪地眨着。若叫一般男人看了,心几乎都能被她看碎了。可惜她今日遇上的,就没有一般的男人,都对她那楚楚姿态都视而不见,只顾专心讨论起怎么处置她来。 这位美女刺客正努力地用一切体态表情争取自己的生存权和自由权的时候,自上官清容来处又传来一阵阵脚步声与枝条拂动之声,又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地上拖动似的声音。几人忙都放下围绕美女而发的内部争论,由上官清容做了魔法防护,精灵长箭上弓,米洛奇也唤来了冰阵,只待看清来人之后,便一举歼灭他们。 来人的金色长发才一露出,这边准备突袭的洛布朗营长便松懈了下来,高声招呼道:“杰弗逊你这个白痴,怎么拖到这个时候才过来,你们遇上那个男人了吗?““哪个男人?”杰弗逊营长充满讽刺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和路易可不是你那种会让敌人逃掉的笨蛋,看见没有,我们是拖着战利品来的——啧啧,七级魔兽,可值钱了,等我抹去他身上的魔法契约,就能让这家伙重新认主了!” 杰弗逊营长的话音才落,路易大少爷略有些不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是啊,这魔宠是够高级的,可也够沉了。你就不能帮点儿忙吗,杰弗逊营长?哪怕你魔力不够用了,也是个男人啊,出点儿力怎么了?” “浑蛋,有斗士在,哪有让法师干力气活的!”杰弗逊营长虽然不算身轻体健,但走来的速度显然比拖着不知什么魔兽的路易大少爷要快得多,三两步就到了他们面前,一眼就看到了红发的美丽女刺客:“哟,看来我小看你们了,你们的收获比我们还强呢。” 路易也空着手走了过来,眼光和杰弗逊一样直盯上了女刺客:“长得不错啊,这就是那天晚上把洛布朗刺伤了的那个女刺客么?你们说还有个男人,那是什么人?” 洛布朗营长顺手指了指女刺客,“是她的同伙,我们正打算带她回去审讯一下……” 上官清容突然出声打断了他:“她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那人的目的是我,一日不得到我……,不,不杀了我的话,就还会再派人来的,她的斗气系统已经被我破坏了,以后再也做不了刺客,放了她吧。” “可这女人至少知道丹尼爵士一些底细,还有刚才逃走的那个男人,就算你不怕死,至少也得考虑一下我……别人的想法吧?”精灵前辈一把拉过上官清容,对洛布朗说:“别管他说什么,你把那女人带回去审讯!” 洛布朗被指使得莫名其妙,实在不知精灵那气魄是哪来的,不过这刺客确是非常危险,恐怕背后牵涉也不少,不能就此放了,过去一手扛起了她,大步往前就走,上官清容被莱斯利和米洛奇夹着,也提不出什么反对意见了。路易大少爷看戏看得不明所以,只跟在洛布朗身后抱怨:“我还以为见了你能有人帮忙搬东西,看来这只破鸟儿又得我一个人拖回去了。我就说魔法师不顶用,唉……” 路易大少爷口中的鸟儿羽毛黑灰交杂,身形有半个人大,双翅敛起,上官清容、米洛奇和洛布朗都曾见过,就是那晚刺客来袭时,在河边突袭米洛奇的毒枭。上官清容心中一动,问向那女子:“这是你的魔宠?” 女子抬眼看了是他,便忍着颠簸之苦应声答道:“那是瓦利诺的契约魔兽,是一只七级毒枭,不过他还有别的魔兽,就算少了这只,下次也会派来更可怕的魔兽来的。他是大人的心腹,大人对你……啊……”她轻轻叫了一声,连忙闭上了嘴,偷眼看上官清容的反应。 上官清容早知道那位大人是什么人,对这点小事毫不上心,只顾问起魔兽的事来:“那个叫瓦利诺的和这只毒枭签的不是平等契约么?还是主从契约?如果他召唤的话,这只魔兽会不会感应到,再回到他身边去?” “不会的,我可以抹去这魔兽身上的契约,然后再和它签订主从契约,然后这魔兽就是我的了,哈哈哈……”不等女刺客回答,杰弗逊营长就抢先炫耀起自己的计划来,笑得极为得意。上官清容见他对契约如此精通,不由得问道:“我的魔宠和我签订的是平等契约,它现在离开我了,还有什么办法能和它联系吗?” “嗯……你那只的情况恐怕特殊了些,我还从没见过魔兽主动离开主人的,就连魔法史上也没有这种记载。你到底做了什么,就连签了平等契约的魔兽都能离你而去?” 一提起此事上官清容便悔愧非常,低下头不愿多说。那位美女看他意志消沉的模样,反倒安慰起他来:“魔宠都是恋主的,那只魔兽也许是身体有问题,怕你担心才会离开你的,等他好了一定会回来的,不用那么担心。” 身体有问题……难道是那一夜做得太多,不能勃起了?上官清容立时想到贝尔法斯特和他在一起时那牺牲奉献般的模样——该不会它根本不喜欢男人,只是因为独占欲而不顾一切地……之后就因为做的时候伤到了哪里,再也不行了? 他认定了这猜测无限接近真相,不由得双眉紧蹙,胸口一阵阵发闷:“果然还是我伤了贝尔的心,我早该告诉他,我根本就不在意那……”鱼水之欢有没有都无所谓,只要它在我身边就足够了啊! 精灵前辈善体人意地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道:“不是你的错,贝尔法斯特一直那么崇拜你,也许只是因为你在遗迹森林比赛时受了伤,怪自己没保护得了你,所以出去修行了而已。等它再成长一些,肯定会回来跟你炫耀的。” 是啊,贝尔已经因为他的过错离开了,难道他还能再因为同样的过错,再伤了前辈的心吗?他回握住精灵的手,向他微微一笑:“前辈放心,我只是一时想起这事来了,不会影响太多心境的。前辈,我以后,一定不惹你生气。” 莱斯利心中一甜,忍不住嘴角微扬,却仍矜持道:“你能听我一句话,有点自我保护的意识,我就心满意足了,别的还能有什么?马上就要到营地了,你们去吧,我留在山上。” 上官清容却紧抓着他不放:“不行,那个刺客说不定会再来伤害你……” 精灵浑不在意地笑道:“不会的,精灵是受神祝福的种族,所有诅咒和毒物对我们都无效,而且魔兽——哪怕是有主人的魔兽,也不会伤害精灵,所以我倒比你们还安全些。再说,你以为我跟在沃特身边,只有受人保护的份儿么?精灵族的每个人都是强大的弓箭手,我还精通精灵魔法,只是平常没有需要用到的时候罢了。” 上官清容相信他不会说谎,却不信他一定不会受到伤害。那个丹尼爵士人品低劣,什么手段用不出来?哪天他就真勾结了死灵法师也在意料之中,前辈一人独居荒野,实在令人担心。他手死死拉着莱斯利的衣服不放,直欲将他一路拉进军营。 莱斯利无奈之下,只得应承道:“我进军营实在不合规矩,你们团长心里也不会高兴的,不过,我答应你,不再住在山里,到镇上租间房子住,你哪时放了假去看我行不行?你手上也有精灵族的戒指,随时要以探查我的行踪,若有不妥,你再来找我就是。” 这个主意非止莱斯利,米洛奇和几位军官也都十分赞同。除了米洛奇以外,那几人还以为精灵是女性,不愿让他进入军营,给其他士兵带来不好的示范,众人一致加压之下,上官清容也只得妥协,在营地门口与精灵依依惜别。 而两位营长和路易大少爷早有默契地将空间留给这对未婚夫妻,扛着刺客、拖着毒枭、拉着米洛奇去见他们的团长了。 第63章 情报 那位女刺客倒是极有骨气地死活不供出她的主人来,却把主人的使者,那位名叫瓦利诺的驯兽师的来历身份都交代得明明白白。再加上上官清容亲自指认了凶手是黑斯廷帝国的丹尼爵士,而刺杀理由也只是因为私怨,这桩公案便算是真相大白了。 亚森团长将这次刺杀案件上报到霍莫斯省总督那里。因为上官清容的求情,再加上也没有人真的受了什么伤,便把那名女刺客的罪名改轻了些,又经历了一道道司法程序,终于免了她一死,发给上官清容做了女奴。 可上官清容还是士兵,军营中也不能留下女子,思来想去,只好让她跟在莱斯利前辈身边服侍。精灵前辈本来就不习惯与人类居住,何况那名女刺客又有前科,虽然收了她下来,却也只是自掏腰包替她租了一套房子,并没让她跟在自己身边。 那名女刺客居然也没有就此回丹尼身边的意思,反倒安份地在军营旁住下,时不时地还和值勤的战士套套近乎,没事还送点儿自己做的面包、点心之类给上官清容。可惜以她的身份,就是送了东西,战士们也不敢吃,千辛万苦做好的美食,常常那些士兵接过后一转手就进了杰弗逊营长那只新宠物的嘴里。 直到每月一次的休假日到来,女刺客才重又见到上官清容。她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故作妖娆,反倒显出一种返璞归真般的天然秀美,笑意盈盈,十分可爱:“崔斯特,你见到人家高兴么?” 上官清容正被她堵在军营门口,进不得退不得,周围士官也都用极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看上上官清容更觉害羞,倒退了几步才敢和她说话:“这位姑娘,我说过你不必再意什么女奴之类的,只要你以后好好做人就行,我也不用你服侍,也不用你报恩……” “人家都是你的人了,你还叫人家姑娘吗?”女刺客撒娇般扭了扭身子,向上官清容凑去:“人家叫爱玛。崔斯特,你要记住人家的名字哟,真是的,到现在还叫人家姑娘,实在太疏远了啊。” 她突然扑上来,一把投入了上官清容怀里,借着身体掩护,顺手将一封信塞进他衣服中。上官清容感到她的动作,知她行动背后必有原因,便没立刻推开她,低声问道:“这是什么?”女刺客爱玛也压低声音答道:“别让别人看到,就连你那个未婚夫也不能给他看。” 这女人果然知道精灵前辈的事,可她居然也没和别人说。上官清容沉默了一阵,握住了爱玛的手,轻轻说了声“谢谢!”爱玛脸上的笑容一滞,嘴角渐渐漫上了些苦涩之意:“为什么要道谢?我明明是个刺客,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话说得却真令上官清容不明所以了。她一身毒功都是被他废的,又被他送进官府,还成了女奴,虽说上官清容不曾在她身上烙什么烙印,却也只是对她心存提防、不敢让她留在自己身边之故,怎么就成了对她这么好了? 他这副傻愣愣的神情落在爱玛眼中,却是显得极为可爱,逗得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神情也不如之前那般严肃了:“每个男人接近我,要么是为了让我替他们杀人,要么是为了得到我的身体。可我一旦失了手,他们……你也知道我所说的那位大人是谁,我曾以为他是能拯救我离开这种生活的男子汉,可他现在又在哪呢?恐怕是正在和索菲亚公主甜甜蜜蜜,连我是谁也想不起来了吧。” 她说到这里时,眼中又漫起一片伤心之色:“只有你,对我毫无所求,还肯在我落难的时候拉上一把,而不是踩上一脚。我……很感激你没在我身上烙下奴隶的烙印,从我出狱的那天,我就决定了,我会好好做你的女人……不,就算是女奴我也愿意。可你也不要我的身体,我又失去了刺客技能,实在没法子回报你,我想了很久,只有一件事,是我能为你做到的。请你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到我的价值!” 她抹了一把腮边流下的清泪,重新堆上明媚的笑容,推开上官清容,转身大踏步地往远处走去:“再见了,崔斯特,多谢你放了人家自由,人家这就先走了!” 这个世界的女人都这么奇怪么?上官清容目送着爱玛离开,心中不由得又浮起了那位在遗迹森林中认识的阿丽莎。这两人自说自话的能力,真可谓不相上下,就连那哭完了扔下东西就跑的告别方式也是如出一辙。 他正自腹诽着,身旁不远处也传来了一道压得低低的声音:“她终于肯走了吗?”这声音上官清容听得极熟,怎么变也能认出是精灵前辈的口音,忙丢下关于女刺客的心思不去再想,走向裹得如棕子一般的精灵前辈,与他一同回了精灵租住的民居。 关上门拉了窗帘之后,上官清容立即拿出爱玛留给他的那封信,毫不在意人家的殷殷告诫,直接将信交与精灵前辈来拆,并小心地替她的出走辩解了起来:“她也是个苦命人,与其留下她做什么女奴,还不如任她过自己的日子,早早嫁人,相夫教子的好。” 精灵前辈皱着眉头看信,并不时点一下头表示对上官清容的意见完全赞同——他也不希望身边有个人类女性来回晃着,特别是这女性还对他的未婚夫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可是少了个情敌的喜悦很快就被信上所写的情报冲淡了——上面写的,正是无缘无故来找上官清容麻烦的那位丹尼爵士的势力。 与只是个普通士兵的上官清容不同,丹尼爵士在黑斯廷帝国受尽荣宠,几乎是众臣之首不说,还与刺客联盟关系极好,许多千金难买的刺客甚至肯为他免费做事。在人类当中的力量,甚至也不是那位丹尼爵士最值得艳羡的,就连龙族当中都有女性与他交好,只是碍与种族之间的巨大差异没有再深一步的交往。可是,就凭这样的关系,他已能够请动龙族之人替他出面,他甚至还有一头亚龙可供骑乘。 精灵的思维跳得也极快,立时想到,若是龙族派人到维什纳来要上官清容,他们的国王会不会为了避免与龙族交恶而把人交出去?自己又是否有能力保护这个未婚夫,不使他落入丹尼爵士的魔掌?若真到那个时候,会不会引起精灵族与龙族的正式战争,甚至整个大陆上的种族也会像神魔大战时一样重新陷入战争中…… 他忧心忡忡地望着自己的未婚夫,捏着信纸的手甚至有些颤抖,实在不知该如何告诉他这样的噩耗。倒是上官清容一直细心观察他,见他神情凝重,甚至面露愁苦,便一把抢过信纸,从头看了起来。 “前辈,你是担心丹尼爵士会再派人来杀我?”上官清容看罢那信,便将它随手揉成一团,扔到了垃圾筒里,站到了精灵身旁。他早习惯了众多男子为了争夺自己厮杀之事,也曾见过一个王朝为他倾覆,此时精灵的烦恼看在他眼里,却是不值得在意的小事:“他不敢真的杀了我,他也杀不了我。他无论在黑斯廷多么有权势,那位国王也不会因为他一句话就会向国王陛下要他的近卫队长的继承人;他就算派来多少刺客,我也不是能随随便便就能被杀了的人;他虽然与龙族的某位女性交好,但连真正的龙骑士都还不是,龙族也不会为他真的挑起战争。” 上官清容笑得极其自信,仿佛已然见到了丹尼爵士失败的下场:“我还有你、有父亲、有老师、有师父、有贝尔,就算我一个人的力量不足,还有你们可以让我依赖吧?” 莱斯利被他那自信的笑容晃了一下眼,心中不知怎地产生了一种“只要是崔斯特,就连龙族飞过来也不用担心”的奇异信心。处于这种光芒耀下的精灵了不由自主地放下了一切心理负担,拥抱上了他近在咫尺的未婚夫:“不管怎么说,你自己也要小心一点儿,这个女刺客的水平还算不高,若以后再来了更高明的刺客怎么办?” “我会小心的!”上官清容回抱住他,“前辈,你不用担心,我自从和爱玛战斗过后,好像魔法和斗气又有所领悟了,就连内……战斗力都提高了不少。我以后会保护你们,不会再让大家因我受伤了。” 是啊,精灵的眼眶微微的酸了一酸,这个几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已经从一个懦弱的小男孩变成了精通战斗技巧的士兵。而且当初那种遇事逃避的情绪,不知什么时候也消失了,即使面对着丹尼爵士这样一个强敌,他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他杀不了我”。 他已经彻底从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变成了最值得信赖的真正的战士了。 而且,他也成了自己的未婚夫。 莱斯利感受着怀中的温香软玉,在天色还过于早的时候,就享受起了几个月才有一次的,军队休假日的福利。 阳光透过层层床幔,依旧清晰地勾勒出了两人交缠在一起的肢体,而那种景色几乎就像最有效的催情剂一般,令精灵抛却了脑海中一切无助于促进他们夫夫关系的遐想,将注意力全数转移到眼前温顺柔软的未婚夫身上。 温柔乡是英雄冢。 精灵急促地喘着气,用力抱紧上官清容,体会着那一波波令人只想沉溺于其中的爱欲情潮。脑中想的满是与眼前之人如何天长地久,早忘了当初为了抗婚而带着他逃出追兵重重的荆棘森林时,是何等的绝然悲壮;也忘了为了帮他逃走而奋斗到最后一刻,至今也不知下场的老父阿尔伯特王子。 第64章 群殴 天色渐暗,上官清容也要重回军营报道。精灵前辈依依不舍着裹着一身被单送他到了门口,殷切叮嘱他好好保重身体,今晚回去早些休息,不要受了寒……上官清容一一应下,整了整衣装,推门离开了精灵的居所,径自回到军营中销假。 洛布朗营长见他进门时脸色还微带红晕,眼也略有些半睁不闭,心中悄然对他这一天的活动有了定论,便觉得自家脸庞也有些烧了起来。替他在登记簿上销了假后,营长却没立刻放上官清容出门,而是走到门口向外望了一圈,确定了外面已没什么人在后,顺手锁上了房门,回身望着上官清容,有话欲要问他。 可这一锁门,那声音却上官清容清容心中,似有惊雷般响亮,他立时想到了自己与营长独处一室。天色昏昧、四下无人、营长也正在壮年,身强体健……他、他这是,要做什么?一想到这里,上官清容脸上的红晕便已消褪无迹,那双本已疲倦难支的大眼更瞪得如铜铃一般,双手掩住胸口,看着营长逼过来的身影,惊骇得步步后退。 营长也看到他那副情态,只得停下步来,不再往他那边走,心内却是一片愁云惨淡:我那天果然是干什么了吧?要不然那家伙怎么会看我离他近点儿就害怕成这样?可是,做都做了,现在、这可怎么办才好?一时之间,洛布朗也是进退维谷,连话都不知该怎么说了。 两人之间萦绕着意味深长的沉默,营长那银灰色的短发在灯光下闪着黯淡的光辉,偶尔一颤,便似颤在了上官清容心上。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之下,他不得已先开口,打破了那寂静的魔咒:“营长,其实、其实我一直很尊敬您,自从我进入军营后,您一直很照顾我,也给了我许多帮助……我、我一直,一直把您当作父亲一样尊敬的!我……” 我希望您,也和我父亲一样,就一直当我的长辈就好,不要强迫我……他急促地说了那么一长串话后,便紧抱着身体,倚靠在桌子上偷眼看洛布朗营长的反应。 洛布朗也被他的话深深打动了,往后退了两步,痛苦地低下头,失落地问道:“我难道……有那么老么?我今年才二十六岁,才比你大九岁,父亲什么的,也实在太……” 上官清容默然无语。倒不是营长当真有多老,而是他如今已当兵吃了军粮,那营长就如父兄,而他这二等兵就该为子弟,身份上下,古之所训。就算营长比他还小,那辈份、不,那身份,也是高于他的,他视营长如尊亲才是正理。 倒过来说,他自降身份为人子弟的还没不甘心,被当作长辈的,又有什么可不乐意的?这世界的人想法实在是奇怪,令人难以理解。 叹息归叹息,营长还等着他回话呢,上官清容也只好不情不愿地顺着他的意思答道:“不是这样,营长您很年轻的,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我的意思是,您是一位极好的上司,我尊重您,如同尊重我自己的父亲一样。” 真的么?洛布朗真希望他说的是真的,可他那副样子,真不像是在说真话。营长终于按捺不住,往前踏上几步,伸手按住了他的肩头,咬牙切齿、不顾一切地问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哪、哪天晚上?”莫非他和米洛奇那天……被营长知道了?上官清容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拼命揣测着营长的意思。可是,就算是营长看到了他和米洛奇形怪状的私情,又为什么要来对他说这事?难道是——上官清容生生咽下了堵在哽嗓咽喉的那声惊呼,眼前微微发黑,身子都有些立不住了——难道营长爱上了莱斯利前辈,要替他抱不平? 莱斯利前辈对他一片深情,米洛奇也确实十分可怜,他两个都不愿辜负,果然是两个都辜负了么?前辈他这么美丽,又是女扮、不,男扮女装,营长会爱慕他实非意外……他忽地又想起费伦老师当年说的那个某战士暗恋精灵族美女,却至死无果的事。那人与眼前这位营长又是何等相似? 这么一想,他又深深地同情起了营长,脸上的惊恐之色渐渐为忧伤所取代。细想来,营长这些日子的确是有些憔悴,有时训练中都会神魂不属,古人说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想来也就是营长这般模样了吧。他怜悯地望着洛布朗,低低地叹了口气。 营长虽然可怜,可前辈已经是他的未婚夫了,不管营长对前辈的感情有多深,他也不能将未婚夫拱手让人! 他的迟疑、他神色的变幻看在洛布朗眼中,却是全然不同的解释:他承认了!这是默认了吧?那天晚上,他们之间肯定发生过了什么事,要不然崔斯特怎么会一提起那一夜就这么惊恐,还一脸忧色,长吁短叹的? 洛布朗脑袋一阵阵地发晕,半个身子的重量索性就压在了上官清容身上,带得他站立不稳,稳了稳身子才问道:“营长,要不我扶你回房休息一下吧?” “不,不必。我……” “没事就好。”上官清容态度难得地强硬了起来,将洛布朗架到椅子上坐着,转身走向了门口。开了门之后,他才回首望了营长一眼,声音虽轻缓却透着坚定:“营长,莉莉是我的未婚妻,我们的感情很好,真的。” 门被从外面带上,留下洛布朗营长一个人面对他脑中的深重危机。不行啊,男子汉要敢作敢当,既然对方也承认了,他怎么也得想法子负责才行。可人家都有了未婚妻,感情还那么好,他怎么负责才合适呢? 一连数月,洛布朗也没有机会再在上官清容面前提起两人之间的暖昧情事,六月时又有一批新兵报道,他的工作量骤然又大了起来,更是无暇处理私事。而上官清容已认定了洛布朗营长是他的情敌,也就无心再与他周旋,对于他脑中的一切胡思乱想更是无从得知。每日关在训练室里,或打坐调息,或引弓射箭,或教授高级军官们点穴课程,闲时私下和米洛奇偷偷情,放假时再见见精灵前辈,日子过得波澜不惊,直到新兵入营。 那批新兵人数不少,却也都是和上官清容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血气方刚,进了军营多少有些不服管教,还有人有挑事的心理。对着那些身强体壮的老兵们他们还知道收敛,但看到外表弱不禁风,平常又几乎不到操场上训练的上官清容,有些不知他身份来历的人,便生出了恃强凌弱之心。 而那些知道上官清容厉害的士兵甚至军官们也多抱着看好戏的念头,根本不去阻止那些新兵自寻死路。于是在数日之后,上官清容正在吃晚饭时,一群自操场上刚刚训练回来,还带着一身灰尘汗臭,露着胸前虬劲肌肉的新兵便冲到了他面前。 那些人手中各自端着餐盘,面露杀气。其中为首的一个高大的褐发男子皮笑肉不笑地将餐盘重重放到了上官清容的盘子旁,阴森森地说道:“抱歉,前辈,桌子不够了,我能在您这儿吃吗?”微露的牙齿几乎反射出光芒来,眉梢眼角一片残忍之意,仿佛上官清容立刻要变成他盘中之餐一般。 终于又有人挑战崔斯特;休伯莱了!自打上次洛布朗营长被点了穴扔出去之后,还没看见过如斯激动人心的场面呢。坐在上官清容一旁的那几名士兵立刻自觉地起身换了张桌子,招呼众人分享这激动人心的一刻,顺便下个注,赌这些新人几招之内就能被上官清容收拾干净。 正好这时已近八点,长官们几乎都不在餐厅,也没什么人会来劝架,厅里唯一身为尉官的罗兰中尉便顺应民心地扫清了一张桌子,坐庄开赌。上到营中老兵,下到服务员和厨师们都被人召了过来,远远地坐在角落里押下自己的一注,坐等着看这场好戏。 那些对上官清容寄予了重大期望的赌徒注定要血本无归了。因为他们心目中一拳就能把这些新兵收拾了的英雄,一见人家身形高大、神色狠厉,自己就先失去了战意,连才吃了一半儿的面包和沙拉也不要,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别的士兵要离开没人阻拦,上官清容要离开却是没那么容易了。他前后左右早已都被高大的肌肉男堵住,其中一人更是伸手按向他的肩头,生生把他按在了座位上。“休伯莱前辈,您不吃饭了么?这可不行啊。前天队长刚刚告诉过我们,在军队里,剩饭可是严重的违纪行为,如果被发现的话,是要挨20鞭子的。” 为首的那男子放下自己的餐盘,很自然地勾上上官清容的肩,另一只手拿起他剩在盘中的黑麦面包,向他脸上按去:“我可是为了前辈好,请您赶快吃下去吧!” 上官清容偏了偏头,想要躲开他,身后的空位却被人堵上,他一偏头,便撞在了一块硬如石头的肌肉上,而被撞的那人更是粗声粗气地吼道:“前辈,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欺负我们这些新人,故意撞伤我?” 上官清容只好连连道歉。他倒不是看不出这些人来意不善,可是……这满餐厅的人,怎么就没有一个来英雄救美的,只任凭这些新进的士兵来欺辱他?他双目似怨似泣地望向那些正高高兴兴看热闹的人——那些人当中有与他一同训练过的,有曾聊得十分投机的,还有曾上过他的点穴训练课的,至不济也是有见面点头的交情,他们居然眼看着自己被人围在这里动手动脚,却没一个肯过来替他说句话,解开这般场面的。 一朝落难无人识,三春行乐在谁边。上官清容忧从中来,垂眸不语,心中却是亟盼着有个人能替他出头——他一个弱受,依强者而生,有事由攻出头才是本份。遇到强敌不得已要亲自动手,难道这种别人随手就能料理了的小角色,也要他不顾身份,和他们动手? 可恨这些人平时相谈契阔,一旦遇事却全然无用!若是米洛奇,或是前辈在这里,根本就不用他示意,早替他将这些人都打发干净了。上官清容正自自怜自艾,人群之外,却真如他所想,传来了一道怒喝:“你们这是干什么?想要以多欺少,在军营里打架么?” 这声音不止上官清容听入心里,那些围住他的新兵们也是一样听得入耳,更是火冒三丈:“小子,你想干什么?我们只不过是告诉前辈一些队里的规矩而已,你要是多事,我们可要连你一起教训了!” 那人居然也就没了声音,这让盼着有人来解救他的上官清容无比失望,甚至要站起身来,亲自替自己解围了。可没想到他的尊臀还没从凳子上抬起,外面就响起了一片拳风,伴着重重的拳头入肉的声音和几声惨叫。 那个替他解围的人居然没走?上官清容感激得几乎要涕零了,收了身上内力,保持着柔弱无依的姿态倚在桌边,看着那些找他碴的新兵一个个被那人随手打倒,东歪西倒了一地,各各痛苦呻吟,挣扎不起。 这情景宛如梦幻,上官清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已收拾了众歹徒,向他步步走来的青年。刚刚爬满他脸庞的忧怖之色早已褪去,换成了纯净如水的笑容:“多谢你帮了我。” 那人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微微一笑,将手伸向上官清容:“没什么,休伯莱前辈,您太客气了。对了,我叫迪诺;罗彻斯特,是前几天刚刚入伍的新兵,您叫我迪诺就行了。” “迪诺……”上官清容不敢直视他明星般灿烂的绿色眼睛,和与那眼睛一般灿烂的笑容,低下头握了握那只修长有力的手:“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嗯,天晚了,我先走一步,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吃晚饭吧?” “您要走了?”迪诺有些恋恋不舍,却还是放开了上官清空的手:“那当然,您一定很忙吧,我不耽误您的时间了。不过,我会一直期待您的邀约的。” 目送着上官清容匆匆离了餐厅,迪诺的眉头微微皱起,坐在了方才上官清容所坐的席位上,一眼扫过他吃剩的食物。地上的新兵翻滚许久,却没一个能站起身来的,甚至连破口大骂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低声呻吟着。 上官清容这一走,罗兰中尉的赌局也正式散了,中尉包起桌上全部的金、银币,愉快地吹着口哨,踏过一地伤兵走到了迪诺身边,狠狠地拍了他的肩膀一把:“好小子,干得不错!” 而后,又有一拨又一拨输得血本无归的士兵走到他面前,红着眼,晃着拳头警告:“小子,下次不许再替崔斯特;休伯莱打架,听到了没有?不然我会让你也像地上这些浑球一样站不起来!” 众人走后,迪诺端过一盘已冷掉的牛肉,毫不在意地咀嚼着,又将自己今天看到的一切回想了一遍:他所做的一切,应该没有什么失误,那个崔斯特;休伯莱对他应该也留下了极好的印象。而下一步,他就要加深这个印象,哪怕……需要做一些牺牲也无所谓,只要能得到他全心的信任。 可是,为什么他今天看到的情况和情报有些不符?那些士兵在崔斯特;休伯莱遇到危险时竟然没有一个挺身而出来解救的;他救人的行为居然也遭到了这么多人的非难。难道这个崔斯特;休伯莱并不像他之前认为的那样强大而有魅力,令所有认得他的人都为他不惜奉献一切,甚至是——自己的身体? 迪诺的眼里闪着莫可明状的光芒,与之前那羞涩和热烈的样子大相径庭。他低下头,让刘海挡住眼中复杂的情绪,默默地思虑着该如何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一步步接近上官清容,得到他完全的信任。 如果必须运用到身体才能让那个姓休伯莱的小子满意,他也不介意再付出点儿牺牲。他要向大人证明,任务失败只是那个女人的无能,并非是敌人有多么优秀。他才是大人手下最优秀的人,永远都会最完美的达成大人交给他的一切任务。 第65章 圈套 上官清容只觉得自己突然运交华盖。自打穿到这世上来,虽也有几次被人堵住要求比这试那的,却还从未如此爆发性、大规模、集中性地作为攻击目标过。那日在餐厅被人围攻还只是个开始,再后来不知怎地,他就成了那群被迪诺打伤过的新兵的仇恨目标,凡在人烟稍嫌稀少,他们营长等高级军官眼见不着的地方,总有些个新入营的斗士想找他的麻烦,而那些同僚们也都一如既往的不予援手。 幸好,那位迪诺;罗彻斯特新兵常会不负他期待地出现在他面前,替他解决一切麻烦。他的身体比起别人并不算强壮高大,拳头却是极硬,一拳下去,那些来挑衅的士兵几乎就都站不起来了。 为了表示感谢,上官清容也请这位新兵吃过许多次饭,两人之间的感情也迅速升温,迪诺对上官清容的称呼也人休伯莱前辈很快进化成了崔斯特。他那对明亮的绿色眼睛每次见到上官清容时都如同燃烧起来一样热情,甚至能无视上官清容身边神色冷峻如冰雪的米洛奇,直奔到上官清容身边,拉着他说这说那。 这么挤过几次之后,米洛奇干脆退出了这种争斗,凡见他出现的场合,自己转身就离开,也不管他与上官清容之间的感情发展得有多么迅速。恰好那两人都住在斗士营中的新兵宿舍排,相去并不远,白天训练时虽只偶尔相见,但训练结束之后,从吃饭到睡觉,几乎都能泡在一起。 到后来,迪诺对上官清容的关切也落到了生活当中的方方面面。凡有人想对上官清容动手动脚,他就主动出击,打得那些人起不来身;每日上官清容屋里的打扫工作他也是一手包办;就连吃饭时也不改关心,主动劝上官清容多吃些肉食,甚至亲手将肉切成小块,送到他的盘子里。 这温馨动人的情景,令见者都不免嫉妒,恨不得自己也能得到新兵这样的崇拜服待。而上官清容自然也是对迪诺处处加以照顾,哪怕他只是在训练时擦破了点皮,也要用圣光术反复治疗,直至痊愈为止。 到了九月份的丰收节,虽然士兵们并不放假,但私下的气氛也是极热闹,晚餐时餐厅特地送上了葡萄酒和麦酒,上自团长、下到普通士兵都能有幸喝上一杯。上官清容对酒倒不是特别感兴趣,便将自己那杯也让给了迪诺,两人边吃边聊,直到天色渐黑,餐厅中已将无人才放下杯子,双双往宿舍走去。 自餐厅到营房之间,隔着一小片白桦树林,林中落叶积得约有两、三公分厚,脚踏上去沙沙作响,搔得人心痒难耐。走到中途,迪诺忽然停下脚步,略羞涩地开口:“崔斯特,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是丰收节……怎么,难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上官清容也停下脚步,微笑着看向那身形如白桦一般挺秀的青年。“早若知道是你的生日,我就买些礼物给你了。” “不是的。”迪诺摇了摇头,走近两步,脸上浮起一片温柔缱绻之色:“今天是我正式向你表达我的爱慕之情的日子。”他大步走上前,一把拉住上官清容,轻轻吻上了他的脸颊:“我爱你,崔斯特,你能接受我吗?” 上官清容直直看着那近在咫尺的俊美青年,略有些青涩的脸庞却已流露出神秘的吸引力,湖水般的眼睛更仿佛能将人吸入其中一般。他一动不动,任迪诺拉着自己,只是左手微微按上他的肩胛,头也低了下去,目光直落到对方起伏得极为激烈的胸膛上。 “小子,这话我还没说过,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了?”周围并未听到脚步声,可一个醇厚清朗,略带戏谑之意的声音已从迪诺身后响起。再下一刻,他被人拉得后退了几步,身子歪了几歪方才站稳,正要寻向声音来处时,却听到上官清容略带讶异的声音:“瓦拉哈尔大少爷?” “啊,可不是我。不过,你对他的态度怎么和对我的完全不同?我那时就碰了你一下就被扔出去了,这小子都亲了你了,你居然也不跟他动手。啧啧,该不会是想背着未婚妻乱搞吧?” “你还有个未婚妻?”这小子不仅有个未婚夫,居然还有个未婚妻?迪诺震惊得叫了出来,然而他很快查觉到了自己的失态,重新温柔款款地表白道:“我不会介意的,我不会放弃的,崔斯特,请你相信我……”话没说完,他就被路易拦腰踢了一脚:“胡说什么,浑小子,士兵服役期间不许恋爱,你想违背军规吗?” “可,可崔斯特还有未婚……”路易一瞪眼,迪诺那句话就没能说完,可参谋长这回倒没直接上手,而是用极严肃正经的语气问他:“你是王都的名校毕业的吗?你是提前毕业的优等生吗?你是贵族出身吗?你是团长朋友的儿子吗?”这一连串的答案自然都是不,路易大少爷看着新兵那摇得如拨浪鼓一般的头,又加上了最重要的一问:“你是本参谋长的熟人吗?” 迪诺已经只剩下了摇头的份,心里千百次诅咒这个参谋长任人唯亲,任人唯贵的不良作风。可惜他如今的身份只是个普通士兵,无法违抗参谋长的压迫,只能听着他洋洋得意地训斥自己:“都不是你还想跟崔斯特比什么?快滚,我和崔斯特还有正事要说,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 好好的表白被人打断,迪诺确是心有不甘,但对方是参谋长,官阶在那里摆着,由不得他不退让。他咬了咬牙,举手行了个军礼,转身离开树林,继续考虑下一步的行动。而被大少爷指名留在林中的上官清容也肃容敬礼,叫了声:“参谋长!”算是正式和路易打了招呼。 路易对他倒是客气得多,摆了摆手叫他不必客气,直呼自己的名字即可,上官清容又客套一阵,终于也叫了他的名字,又寒喧几句,便问起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路易扬着手里的一卷羊皮卷轴道:“这几个月不知怎么,营里的纪律问题越来越严重,团长临时派我查一下军纪,这些天也抓了不少人了。你觉没觉得身边清静了不少?” 上官清容心知他所说的军纪问题,多半与自己有关,忙敛容正色答道:“真抱歉参谋长,都是我惹来的……” 路易摇了摇头,拉着他往外就走:“别说那种话,这可不是你的错。那些家伙居然私下开起赌局来,最近营里实在是该整顿一下了。不过,说起来,你跟那个新人小子现在挺不错嘛,好像他天天都能跟你在一块儿似的。你不觉你们的关系好得有点儿快了吗?” 上官清容“嗯”了一声,似从胸中发出深重的叹息一般,低声应道:“不算快。他这么努力,我也不能装作看不见吧……” 直到送上官清容回了宿舍,路易才转身离去,临走时还意味深长地嘱咐了一句:“他替你做这些事未必是免费的。你享受的时候,也多想想将来帐单寄到时,自己付得起付不起吧。” 对于路易的好意,上官清容只是苦笑了一下,答了一声“我知道”便再无其他反应。事后迪诺也依旧日日赖在他身边,几次提起当初表白爱意的事,只是上官清容始终不予答复,一径岔开话题。迪诺也微觉他的意思,不再提及此事,只是后来又多了一项送花给他的习惯,每日一早总要送一束鲜花,亲手替上官清容插入瓶中。 又过几日,洛布朗营长突然调了几队斗士出任务。军中传得沸沸扬扬,说是最近有魔兽从霍莫斯山上冲下来,袭击镇里的居民,镇长要求军队入山狩猎。正是秋高草肥,魔兽繁衍的时期,下山的魔兽战斗力都很强,而且有战士在镇上保护之后,那些闯下山的魔兽数量居然越来越多,品阶也从几乎没有战斗力的三级魔兽飙升到了六级。 虽然那些出任务的战士每天都能收入许多价值不匪的高级晶石,但战斗时间之长、任务之繁重也让他们难以为继,多次有队长向亚森团长反应,要求借调上官清容到现场当驱兽器用,以保证换岗时战士们可以安心休息。 虽说上官清容是他朋友的儿子,但其他士兵也都是团长一手调教出来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亚森权衡了几次,觉着前线对上官清容而言和后方也实在没什么大差别,干脆就把他派了出去,让他随队支援。就算打不着魔兽也没关系,只要做好后勤支援,没事替伤员治疗一下,哪里魔兽太多了过去驱逐一下也就够了。 团长的调令上官清容自是毫无异议地接受了,马不停蹄地赶到前线,就被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战线外的休息区。即使那些曾被上官清容坑得输了大笔赌资的士兵此时看到他也都像看到了亲人一样,感谢光明神和团长把这个人体驱魔兽送到他们身边,然后就都拉起毛毯陷入了安稳的睡眠当中。 但战事变得越来越困难,魔兽似乎要发生暴动一般,前赴后继地冲下霍莫斯山,向人类的营地进行冲击。亚森团长已将法师营的战士也调了过来,由法师围在魔兽出没的山峪外作远程攻击,而斗士则站在法师围成的战圈内,用身体挡住漏网的魔兽,也保护着身无防备、经不起魔兽一击的法师们。 精灵前辈也强行挤入了战圈,站在斗士们的身后,战斗时用自己的强弓硬箭阻止魔兽们下山的步伐,休息时则寻找机会和上官清容简单交谈几句,替他打气。 而上官清容此时的工作早不是驱逐魔兽,而成了专职搜救师,哪里有战士被魔兽伤害,他就会循声进入战圈,把他扛出来进行救治。数日下来,他反而成了阵前最忙碌的人,在数公里的战线上来回移动,休息时间也少得可怜。没过几天他就又瘦了一圈,腰带都扎不住衣服,只得换回了自己的法师长袍。 看到他这样憔悴疲倦,迪诺也越来越焦急,终于有一天,他见到了来前线巡视的亚森团长,向他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我以前从没听说过霍莫斯山有魔兽暴动的情形,肯定是山里出了什么大事,魔兽才不得已要逃下山来。我希望团长您能够派几名探子进山看看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或者,如果您找不到合适人选的话,我愿意进山!” 亚森团长对他这激愤的提议不予置评,上官清容却无声无息地插到他们身边,有气无力地附和道:“迪诺说的是对的,团长。如果您相信我的话,我愿意陪他进山去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霍莫斯山里并没有十级以上的魔兽,如果是我去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精灵前辈耳力比人类强得多,远远听见了他们的议论,便也提着弓箭过来向团长要求道:“我也跟他们一起去。他们需要一个弓箭手,而且我也能和植物交流,了解山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上官清容摘下颈间挂着的光轮指环,戴到了左手食指上,对团长坚定地保证道:“就算我们查不出真正的原因,至少我可以用光系魔法安抚山上的魔兽们,缓解一下大伙儿的战斗压力。” 团长终于松了口,却因战斗过于紧迫,没有多抽调人来陪他们同去,只由这三个自己入山,并订下了三天之内回归的限制。 “放心吧团长,我们很快就会回来。”上官清容展颜一笑,一手揽住精灵前辈的腰身,一手拉住迪诺的手腕,内力贯注双腿,如奔马般迅捷地跑向山区。 这一路上却是百魔辟易,那些狂奔下山的魔兽只要闻见他的所息,便远远躲了出去,有的甚至宁可反向山上跑也绝不撞上他们。 越往山上走,路途就越发艰难。上官清容放开莱斯利腰上的手,束音成束,直传到精灵那远超人类的敏锐双耳中:“前辈,你和植物能够沟通,那植物之间能不能传递消息?如果可以的话,请你问问那些树木,有没有见过一个肤色黝黑,会驱使魔兽的男人,名字应该就是瓦利诺。如果可以的话,点点头就行,不必说话。” 精灵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我想起来了,我先离开一下,你和那个小家伙小心点,等我回来。”他用精灵语和身边的大树说了几句什么,那树的枝条就沙沙地拂动起来,精灵聚精会神地听了一阵,便轻捷地攀着枝桠向远方移动而去。 精灵的身影消失在林间后,迪诺便主动说道:“崔斯特,咱们也不能只在这里呆着,还是一起到处转转吧?我想肯定是山脉更深处发生了什么事,不然那些一直住在深山里的高级魔兽不会也一齐跑出来。” 上官清容微笑道:“我觉得也是。迪诺你每次说什么总是对的,这次肯定也不例外。不过,霍莫斯山脉太宽广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走,咱们要不要等前辈回来再说?” 迪诺另一只手握上了上官清容按在他手腕上的纤纤素手,深情地注视着他清澈如水的浅蓝色眼睛,重重许诺:“跟我走吧,我会带你平安地离开这里。”他低下头,将上官清容手指轻轻含进自己口中,抬起眼来向他微笑了一下,牙关加力,突然咬了下去。 伤口里很快冒出了细细的血珠,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上官清容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神色愕然地望向迪诺,口中却说不出话来,眼前的世界变得一片模糊,最后整个人瘫软下来,无力地倒入了迪诺怀里。 迪诺伸出手指在他鼻下试了一回鼻息,又几次想将手从他的抓握中抽出来,却发现那手攥得太牢,无论如何也抽不出来。他只得放弃了这想法,从怀中拿出一支铁哨含在口中吹着,一面连声发出仿若鹿鸣般的哨音,一面架着上官清容的胳膊往森林深处走去。 远处传来一声同样激昂的哨声,似应和着他的哨声,自远而近向他逼来。迪诺此时倒也不急着走了,干脆放下上官清容,盘腿坐下,急急地吹了三下,之后便将铁哨自口中拿了下来,拍了拍上官清容的脸,颇具兴味地笑道:“崔斯特,你还真听话,为了奖赏你,我一定会平安地带你离开这里……去那位大人身边。” 迪诺正自得意,手臂突然感到一道凉气沿着手臂往上传,不一时半个身子竟已麻木得不能动弹。他惊异得几乎要立时高叫出声,一只柔软纤细,犹如兰花花瓣般的手指却按到了他喉下一点,让他的尖叫就此卡在喉中,再也发不出来。那手指又在他胸前腿上拂了几下,他就觉得自己身子僵硬得仿佛是别人的,一动也无法动弹。 他惊恐地望着身下已睁开双眼的上官清容,眼中明明白白地传达出疑问。上官清容却不答理他,半抬起上身,从指环中取出一支毛笔和几瓶魔药,执笔醮了药水,行云流水般在地上画起炼金阵图来。 第66章 下限 不一时,一个巨大的圆形转生阵便呈现在上官清容笔下。等那鲜红的药水渗入泥土之中,颜色印痕消失无踪之后,他俯身抱起迪诺踏入圈中,依旧保持着手掐迪诺脉门的姿势曲身躺下。 远处那个与迪诺鸣哨相和的人来得极快,方才哨音还远在数里之外,等上官清容躺下不久,那人的踏草折枝的声音就已离他们不过数十丈了。上官清容双目微合,听着他来处的位置,手掐法诀,土系魔法已围在炼金陈外,只待来人到他们身边便可发出。 果然那声音越来越近,上官清容透过密密相交的长睫,已能看到他的身形。那人似乎并不算太高,也裹了一身白袍,看不出年甲相貌,身法却是极迅捷,腿不打弯人便飞掠向前。一步约有四五丈远,轻功之强可算是上官清容平生仅见。 眨眼之间,那人便已到了二人面前,却离着他们三丈之外不再前进,隔着层层面幕,用一双纯白中竖着一道金色瞳仁的怪眼看向倒在地上的两人。迪诺虽然动弹不得,眼睛却没合上,拼命地向那人递送眼神,示意他防备;而上官清容则收敛气息,内息饱提,只待他进入阵中便施法将他困住。 那人实在是看不懂迪诺的眼神,也没看出上官清容有什么异动,冷冷地盯了迪诺数息,终是迈步走到他身边,蹲下身碰了碰他的脸。就在他的手刚触到迪诺脸上时,上官清容内息毫不保留地释出体外,一道八卦阵将三人一同困住。八卦阵外,地、水、风、火、光五系法阵与身下的转生阵同时启动,一时只见光华闪动,上官清容自用斗气铠将全身护住,纵身跃起,与白衣人相对而立。 白衣人瞳孔瞬间睁大,又猛地收缩了回去,沉声问道:“你已经看穿这个废物的伪装了?”出乎意料的是,那声音虽略低了一些,却依旧显得柔媚软糯,竟是个女子的声音,并不是上官清容一直认定的那个黝黑男子。 上官清容并不答话,只顾将全身内息源源不绝地输入转生阵中。因为没有放上魔晶,转生阵全靠上官清容内力维系,威力不算强大,却也带得白衣人身上的衣袍碎裂飞璇,那人头上的围巾渐渐遮不住颜面,露出了半张上官清容此生难忘的美丽脸庞。 一见那张脸,上官清容的内息便停了一停,地上的阵法连同自身铠甲一时都弱了许多。那女子抓住机会,五指疾伸,直抓向他的脖颈,却被上官清容右手格开这一击,反手点向她胸口大穴。那女子闪身避过,又自还击,两人就此缠斗在了一起。 “阿丽莎!”两人身体交缠争斗之时,上官清容心中痛切,高喝一声:“为什么要帮那个男人做事?难道你……不再把我当作朋友了么?你明明还记得我们之间的情谊,不然为何不敢以真面目见我?” 说到情深之处,他干脆褪下了右手的斗气铠,露出了那枚阿丽莎当年硬带到他手上的空间戒指:“你给我的戒指,我还一直戴着,你和我的交情,我也从不敢忘。可我……真想不到,你已经不是我在遗迹森林认识的那个天真可爱的阿丽莎了,你竟也成了丹尼爵士的杀手!” 那女人怔了一怔,突然停下了手,拼着受了上官清容一掌,出手抓住他的右腕,死死盯着那格阿丽莎给他的戒指:“这上面……有我的、我的孩子的气息!你从哪里拿到的,这是谁给你的?那个阿丽莎,你认得她,她到底是谁?” 她这么一挣动,头上的发巾也掉了下来,露出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披散一身,和阿丽莎的模样极是相似,只是一双眼睛白中带金,却与阿丽莎的红眼不同。上官清容一楞,立时想到了其中委曲,收起了注入转生阵的法力,大胆猜测道:“你是阿丽莎的母亲?可你怎么会成了丹尼爵士的手下?难道他和你签订了契约?” 白发女子却不回答他的疑问,只在听了他的连串问话后反问他:“她叫阿丽莎?她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她怎么会送你这戒指的?快把她的事都告诉我!” 难道这位母亲不知道阿丽莎的下落?对了,阿丽莎是魔兽,被人自小诱捕拐卖——或都她母亲生下她后就被人诱捕拐卖都有可能。这么一想,上官清容又不免可怜起了眼前这位与女儿分别多年,连女儿叫什么都不知道的母亲来了。 他将手上的空间戒指褪下,递到眼前那女性魔兽手中,清了清嗓子,将自己当初在法师塔参加各校联赛时,与阿丽莎如何相识相交的过程给她讲了一遍。魔兽听得眼中一片水光莹然,只因他站在面前,死撑着不肯哭出来罢了。上官清容着意开解她,便将阿丽莎与法师塔众人相处甚好,还帮他们布置赛场,试炼学生的事也告诉了她。 “阿丽莎在遗迹森林过得很好,那里的法师也都很敬重她,把她当作法师塔的老师一样。而且她一直是自由之身,在见到我时,还曾想和我签订契约,只是我早先和贝尔订下了契约,所以才没能成行,但她还是把我当作朋友,这枚指环就是她送给我的。不过,哪个孩子不想要回到父母身边呢?我想阿丽莎,一定一直盼着您去接她吧?” 那女人终于掩面痛哭失声,恣意宣泄着这些年失去女儿的痛苦。“阿丽莎,真是个好名字,我可怜的女儿……她还是一只蛋的时候,就被人类偷走了,可我是大小姐的座骑,根本没法子去找她。我可怜的阿丽莎……” 原来被拐卖的果然是这位母亲。上官清容对她的遭遇越发同情,从空间戒指中掏出纸笔,草草画就了一张地图:“夫人,这是到遗迹森林的地图,您到那里去见阿丽莎一面吧。再在您已经和人类签订契约了么?我认识一个人,可以抹去这种契约,若您想留在这里再不回那个人身边,我可以帮助您。” 阿丽莎的母亲霍然抬起头来,有些渗人的白色眼珠直盯着上官清容,泪水如珠串般不停滴落:“难怪我的女儿喜欢你,你真是个好人……可我不是和人类签订的契约,我真正的主人是龙。我是亚龙,没办法不服从龙族的命令,哪怕是她……把我当作礼物送给人类。” 她伸手抹去了沾满面颊的泪水,拿过地图仔细记下,然后努力地向上官清容笑了一笑:“谢谢你告诉我阿丽莎现在的位置,我这就去看她。我也不会再为难你了,尽管我帮不上你多少忙,但是,真的很谢谢你告诉我阿丽莎的消息。为了报答这一点——” 她低下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长方形金制牌子:“这是龙之谷的通行牌,龙谷挑选龙骑士的时候,你可以凭着这个进去。丹尼爵士虽然和我的女主人关系很好,但目前还没通过龙王的考核。只要你能快他一步,下次挑选龙骑士的时候通过考核……至少,至少我这样的亚龙就不会再被派来行刺你了。虽然都是十级魔兽,但亚龙恐怕远比与你签下契约的那只要强……祝你好运!” 白发女子将阿丽莎的指环戴在手上,仰头长啸一声,升到半空中,化作一只长有十丈,细颈大肚,生着满身白色麟甲、肋生两对蝙蝠似的翅膀的魔兽,和他课上学过的龙倒是差不了多少。那亚龙向着上官清容点了点头,肉翅扇动,上官清容见她要走,连忙运中气叫道:“夫人请慢走一步,请问,那个叫瓦利诺的可还在这山里么?” 怪兽向他点了点头,开口答道:“没有,我不喜欢和人类一起行动,没让他跟着过来。他上次失败后就一直在大人那里,也许他还会回来吧,你要小心啊!”说罢展动两对膜翅,如流星奔月,投东南方的维罗尼亚省飞去。 目送故人之母离开了视线,上官清容又低下头来看向已被制住穴道,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迪诺。这一看可不得了,吓得上官清容生生倒退三步,惨叫一声:“有妖怪——” 这一声悚动山林,惊起飞鸟无数;也将追着亚龙而来,却因上官清容与它相谈甚欢而一直立在旁边看戏的精灵前辈叫了过来。莱斯利自林间跳出,一把抱住了吓得面无人色的上官清容,抚着他的心口压惊,也向地上看了一眼,无奈地苦笑了一声:“你这孩子,真正可怕的东西没见你怎么害怕,一只普通的半兽人就把你吓成了这样。” 地上那虽也是一只半兽人,可和他从书上看来的例子全然不同。人家书上画的半兽人顶多是长了副耳朵,再长了条尾巴,指甲也尖锐了些,看着比人差不了什么,这只却是诡异非常——耳朵不是人耳朵,而是折扇似的一圈覆着皮膜的样子,尾巴也和蛇差不多少,手脚上的长指甲之类的更不必说。更奇异的是,这人两腮到耳朵上,竟长了大片的白色鳞片,眼也是金黄色,倒有些像那位阿丽莎的母亲,怎么看怎么诡异。 他变回原形后,模样竟也和人形时完全不同,脸庞更苍白尖削,身形也不如人形时那么高大强壮。 上官清容有了莱斯利前辈作靠山,胆子也大了些,敢转过头去细看他两眼,问他几句话了:“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变成迪诺;罗彻斯特,潜到我身边来做这些事?” 迪诺痛苦地闭着眼睛,脸上的肌肉一阵阵抽搐,却是一语不发。上官清容这才想起自己点了人家的哑穴,却也不敢过去解穴,依旧半靠在莱斯利怀中,弹起一缕指风解开他哑穴,又施了个圣光术到他身上,重问了一遍。 迪诺似乎感到痛苦缓解了些,睁开眼死死瞪着上官清容,且不答他的话,反而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识破我的伪装?” 上官清容这回只得大发慈悲,连他上身的穴道也解了。“看看你现在这模样,谁能看不出你不是人来。” 他用力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背上密布的鳞片和尖长的尾巴,轻咳了两声,有气无力地说:“我被你的炼金阵伤到,没办法维持人形,这也没什么奇怪。可你一开始不是非常信任我吗?为什么你没被我的毒素毒倒,而且反过来打倒了我,还设下陷井,几乎连那只亚龙都擒住?” 他受了上官清容一次治疗,身体倒是好了些,又化成了人类模样,却不是原先的样子,只是将怪耳长尾与身上的鳞片收了起来,气质倒比从前冷冽孤僻了许多。不过,既然化成了人形,上官清容也就不怎么害怕了,脱开精灵前辈的怀抱,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说道:“你演技倒是不错,只是这计谋也太过破绽百出,任谁也能看出你对我别有用心,我又怎么会不防备你?之前艾德里安与我分开,是为了安你的心;方才随你上山,也是为了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意图,顺便捉住你那个同伴。只可惜我算错一点,与你同来的竟是阿丽莎的母亲,而不是那个瓦利诺。若是能捉住他,倒比你有用多了。” “怎么会?”迪诺不甘心地高叫起来:“你居然能看出这计策中的破绽?这明明是大人根据你的性情弱点特别制订的计策,大人怎么会出错?难道是我什么时候露出了马脚……” 上官清容略带些同情地看着他,轻轻问出了他也百思不得其解的那个问题:“是丹尼爵士说的,还是你自己决定要搞这么多次英雄救……不,是让那些人故意挑战我,你再出来救我的?” “你,你怎么会看破大人的计策的?难道是有人背地里向你告密,说是我买通他们来挑衅你的?”迪诺惊恐地低叫着,一脸的不可思议。“大人明明说过你愚蠢又轻信,你怎么能看透大人的完美计谋?大人他英明神武,无人可及,全大陆都知道他的威名……” 听到这些真心诚意的赞颂,上官清容不止同情,他简直是觉得这个半兽人傻得可怜了:“你我素昧平生,你救我一次,可说巧合,救我两次,也没什么奇怪,可半月之间,你连救了我十余回,我走到哪里就有人堵到哪里,我就是傻子,难道还看不出这其中有问题?再说你拼命向我示好,甚至向我表白爱意……我虽愚钝不敏,却也看得出你对我并无真心爱意,既非爱我,向我示好必定有所图谋。” 他说到这里,迪诺眼中的惊愕便已化为了愧恨,苍白的脸上也浮起了一片红晕,口中喃喃说着:“怎么会……不可能……” 上官清容望着他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一身可图的只有两样,一是我这身子,你那丹尼爵士念念不忘,二是我父亲与团长是好友,你想仗我升迁。我与你相交数月,冷眼旁观,你除了我谁也不结交,对权利想来没什么欲望。如此,我怎能想不到,你是丹尼爵士派来的人?至于入山之事,我先前竟没想到是你们做的,还是你开口提出要上山我才想明白。不过我也没什么谋划,只是走一步看一步,幸好阿丽莎的母亲通情达理……” 上官清容长叹一声,回想起那只亚龙的强悍,也是心有余悸。他停下话头,地下的迪诺已是一脸死灰之色,摇着头低声自语:“怎么会,竟然能识破大人的计谋,竟然比大人还要聪明……大人的计策,明明从未失手过……好厉害,实在是太强了……” 听到迪诺现在还咬死那位丹尼爵士聪明绝世,上官清容更对丹尼爵士的来历升起了一片探究之心:他是怎么混到现在这地位的?难道就凭他也是和自己一样的穿越者,有后妈大神保佑? 不错,自己岂不也是托后妈大神之福,才有了今日的武功身法,还有了这么多倾心于己之人?那个丹尼爵士自然也是和他一样,凭着大神保佑处处皆有奇遇,人人对他倾心,才有今日的地位和这许多视他如天一般的男女追随者。 可恨这样一个品行不端、行为不检的草包,居然不思敬神修身,回报大神造就之恩,反仗着大神保佑,就在大陆上如此为非作歹,替他们弱受神殿丢人现眼。 丹尼的人品行事,上官清容实在再也看不下去,心中暗暗立誓,要替他们弱受神殿清理门户,将这不守后妈大神规矩、败坏弱受声名之徒赶离这个世界。 第67章 善后 这个半兽人倒还老实,自从被上官清容查明来历之后,便有问必答,将自己的身份来历交代一清,果然又是个杀手联盟出来的,本名叫夏农,与头一次来的爱玛是同行。爱玛失手之后回到了丹尼爵士身边,这个夏农便被顶替派来这里行刺他。 至于他的行动计划,倒当真是那位丹尼爵士安排。 先是由他易容成山下镇里的普通人参军,再在军中想法讨好上官清容,甚至到必要的时候,还可以献身于他;等二人感情深厚,上官清容对他不加猜忌了,便由那位阿丽莎的母夫人到霍莫斯山上驱赶魔兽,让它们冲到镇上侵扰平民。 如此一来,镇政府必定会请军队帮忙猎杀魔兽,保护镇上的秩序,到时夏农便可借机和阿丽莎之母私会,再根据情况将上官清容骗入山中或是强掳到山中。一旦上官清容到了手,便可由亚龙将人带到丹尼爵士手中,而夏农只须重新化成半兽人的形态混入人群,便无人能认出他先前身份,追究于他了。 这主意听起来也不算太蠢,难道丹尼爵士果然没那么不堪,还是这兽人的问题?旁听的那对未婚夫夫心中都升起了这番疑问。至于夹在正经话之间的那些丹尼爵士是如何厉害,他身边的人都是如何崇他的,上官清容都不想再听,打断了夏农的吹捧,厉声问道:“爱玛回到丹尼爵士身边后过得怎么样了?” 夏农顿了顿,漫不经心地答道:“还不就那样……爵士现在正和索菲亚公主打得火热,而且也到了论及婚嫁的地步,她回去也得不了什么宠。不过那女人都不能当杀手了,男爵也没嫌弃她,还让她住在热洛那的别墅里。你还记着她?你也看上那女人了?” 爱玛回去后没出什么事,上官清容就放心了。他也没兴趣和夏农讨论丹尼在女人方面有多成功,话头一转,又问起了迪诺?罗彻斯特这个身份的由来:“真正的迪诺是不是已经被你们杀了?” 他问这话的时候杀气凛冽逼人,江湖中人那视人命如草芥的锋锐尽现。夏农这个真正的杀手都被他身上散出的杀气逼得寒毛直竖,拼命摇着头,不敢正视他的眼睛:“没,没有。那个迪诺?罗彻思特参加了个小佣兵团,早就出去游历了,正好那个镇里征兵,我就变成他的样子,用那个身份进入了军队。我是注册的职业杀手,又不是杀人狂,目标之外的人不会随便杀的!” 是啊,杀手也有职业道德。上官清容闻言,心中倒是一松。他们这片大陆上的规矩倒真不错,什么职业都要注册,还有人监督,就连杀手们都把杀人当正经工作来做。他们却不像他前世时认识的江湖中人一样杀人不眨眼,只是收钱买命,并不肯多杀人。不过,好在这个杀手十分吝啬,倒没有平民受他所害。 想到这里,上官清容脸上总算拨云见日,一身杀气也不知不觉褪去,心里这么一松,倒是想起一个要紧的问题来:“你是怎么能变成那个迪诺的模样的,是炼金术还是魔法?” 方才他喝问夏农是否杀了无辜平民时的余威犹在,问这句话时又浑身流露出志在必得的气势,紧张得半兽人舌头都打了结。“不,都不是,这是我们蜥蜴人一族的天赋!我们天生就能随意改变身体形态,变成其他人的模样。所以,所以我们一族,才能成为大陆上最优秀的杀手。” 只是人家一族的天赋,并非魔法和炼金术么?上官清容憾恨不已,想到当年费伦老师教他魔法时,信誓旦旦地说过魔法能改变外形,让他重新变回前世那般美貌。可时至今日,他的魔法已算是有了小成,炼金术也学过不少,竟没有一个能上他相貌再变美一些的。好容易遇上这么个可以随意变形的人,还是靠的天赋,没什么有用的法子能教他。 他的心仿如从云端一下子跌入了地狱,身上一时弥漫着一股苍凉而绝望的气息。精灵一下子就查觉到了他的异样,踏上一步抱住了他。“怎么了,你哪不舒服?” “前辈!”上官清容死死拉住了精灵的长袍,将脸埋在他怀中,泪水仿佛为了哀悼他永远也无法回来的美貌一般不停坠下,湿透了精灵的重重衣衫。 莱斯利不知他在哭什么,也不知该怎么安慰才好,只得一直抱着他任由他将泪水洒遍自己胸前。直到上官清容自己抬起头来,他才暗自出了口气,温存地问道:“你哭什么?还是觉得跟杀手相处时间长了,后怕么?” 上官清容摇了摇头,微微绽开一个笑容,脸上虽还沾着泪水,却已脱去了之前的委屈难过:“我没事,前辈,就是以前有些事想不通,现在想通了也就好了。其实很多东西有了的确是锦上添花,没有也不是就过不下去了。比起那早就不属于我的东西,还是珍惜眼前人最重要。毕竟丹尼爵士那样的也活得很好,我怎么也……也比他强多了!” 现在也不是他能为了相貌伤神的时候,他虽然没有好模样,但前辈也好,艾德里安也好,奥伦学长也好,甚至贝尔也算是爱他的。就算再也恢复不了前世的样子,至少他身边也不会是孤单一人。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更何况,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丹尼爵士还在黑斯廷对他虎视耽耽,他哪还有功夫想着情情爱爱之类的?虽然他眼尚在军中,不能直接上门找他,也该把心思都花在修习魔法斗气上,以后也好应付敌人来袭。 他伸手抹干了脸上的泪水,俯下身扛起夏农,招呼着莱斯利与他一同下山。走到半路正迎上了入山来找他们的路易大少爷和米洛奇。两人看到上官清容身上的杀手又吃了一惊:“这是什么人?那个跟你们上山来的小子呢?让他跑了么?” 上官清容未及答话,夏农却吃惊地接口道:“你们怎么也会知道我是杀手?我的外表应该伪装得完美无缺才对。而且,我和你们也没有什么过多交流,到底是哪有破绽被你们看出来的?” 路易和米洛奇不知他身份,听他这么一接话,倒都有些奇怪,只望向上官清容。上官清容又替他解释道:“这人就是那个迪诺;罗彻斯特,本名夏农,是蜥蜴人族的杀手,黑斯廷那位丹尼爵士的手下,也是来……为难我的。霍莫斯山的魔兽动乱,就是他和阿、和丹尼爵士的座骑,一头亚龙闹出来的。” 米洛奇未说什么,路易却是大笑了起来:“你到底抢了那个丹尼爵士多少女人,还是抛弃他的妹妹了?居然被记恨到这个地步,真是不容易啊!幸亏是在军营里,要是你一个人住的话,真不知要被人杀了多少次了!” 能这样毫无压力的笑出来的却也只有路易一人,剩下四人都是对丹尼的真正目的有些了解的,没人有心附和于他。路易对众人的沉默倒也不挑剔,自顾自地把魔兽动乱自他们入山不久便已平息,军士大部分已撤到略远的地方休息,他和米洛奇见情况稳定便进山来接应之事说与众人听。 下山之后,上官清容便把夏农摔到了团长面前,颇有些内疚地把这次魔兽动乱的真相说了出来,主动向团长承认了错误。“这回的问题又是因为丹尼爵士预谋害我所致……我已经给团里带来了太多麻烦,团长,请您惩罚我吧,哪怕是把我逐出军队也没关系。” 亚森团长被他的道歉弄得愣了一阵,捯了许久才捯明白上官清容为什么要向他道歉,还自请离开军队。他无奈地抚上了自己的脑门:“你是我的士兵,无论出什么事,我也得替你出头解决,哪有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就开除你的道理?别胡思乱想了,不就是被杀手追杀吗?我年轻时也有不少贵族美女的追求者买凶杀我,有事没事就有人找我决斗,比你这还勤得多呢,我不照样在军队里混得风生水起?你这孩子,一点儿都不像我带出来的兵,怎么这么小心眼儿。” 团长不肯放人,上官清容自然就只能继续留在军中服役,而那个蜥蜴人杀手夏农却没能和爱玛一样被判为上官清容的奴隶——他的行为波及面过大,影响了镇上人们的正常生活,判处了五十年监禁。可他也没真地服刑,悄无声息地进了监狱,又悄无声息地被人弄出了监狱。 对于后一个消息,军营中众人虽都知道了却也没什么反应。不提丹尼爵士手眼通天,一国公主都能勾搭上,从监狱里捞个人绝不能算难;那个刺客本身也非常人。能随意改变形貌,在刺客联盟也是珍惜品种,一个小镇上的普通监狱,是很难留得下这种精英人才的。 只是他们以后还要麻烦些,以免这人卷土重来,再想法绑架上官清容。 这当然也只是团长他们的打算,对于上官清容而言,这等手下败将实在不足为虑,他的目标只有丹尼爵士一个。每日除了必须的训练,他把所有的工夫都花在了修习光轮指环里的高深白魔法上,白天背诵咒语,学画各种魔法、炼金阵,夜里将打坐调息代替睡眠,内力长进得可称得上一日千里。 他的勤谨努力亚森团长也看在眼里,心中颇感欣慰,大笔一挥,就把他的名字填在了今年新年阅兵仪式的名单上,让他有机会回王都和父亲团聚。此外,团长也有心向好友展示一下自己这一年来对上官清容的教育成果,让他看看自己的办事成效。 放下笔后,亚森团长的脑海中不由得又浮现出了上官清容刚来时那副既胆小又窝囊的模样。经过自己这一年的艰苦教育,这孩子不仅练出了军人应有的锐气与杀气;也知道努力锻炼,斗气又有了提高;而且更重要的是,那种风流花心的毛病都被他扳正过来了——那个女杀手那么漂亮,而且已经是他的奴隶了,他都没对人家出手,好像还把她给放了,这简直就和圣人差不了多少了! 团长有心给休伯莱男爵一个惊喜,也就没提前写信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幻想着老友看到儿子如今的样子时该有多感激他。直到上官清容正式随军去了王都,亚森的嘴角都不时挂起扭曲的微笑,让进了他办公室的人都感到心底发寒,不敢抬头多看,甚至连他办公室的门口都尽量避免路过。 第68章 入宫 到了十二月底,要去王都参加阅兵仪式的那些新兵名单都已列好,服装也都量体剪裁好了。上官清容作为本年度新人的优秀代表,又因为勇救营长、解决魔兽暴动、捉拿男女刺客各一名的功勋,毫无争议地成为了其中的一员,还被团长拉到办公室里亲自嘉奖。 亚森团长自豪地看着上官清容身上挂的一枚三等功奖章和一枚二等功奖章,亲自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教育道:“我的孩子,你父亲把你托付给我的时候,想必心里对你的行为习气有很多不满,可你现在已经成了一名优秀的士兵,无论外表还是内心都像个英勇无畏的军人了。这回参加阅兵,我可以给你批十天假,等阅兵结束后,你也好好和你父亲团聚一下,让他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能回家与父亲团聚,上官清容自然大为惊喜,向团长表示了感激之后便退回了营地,与米洛奇分享了这一好消息,并在探望精灵前辈时也和他说了这喜讯。其实回家之事也只令上官清容一人感到高兴而已,无论是米洛奇还是莱斯利都很难与他感同身受。 米洛奇这一年的表现没有上官清容那般突出,也就没能一同参加阅兵式,只得含恨留在了营中,发奋图强,苦练魔法。而精灵前辈倒是比他自由些,收拾好了东西,自己买了匹马,跟着队伍千里迢迢到了王都。可他也没能跟上官清容一起进入王都享受这难得的假期,为怕休伯莱男爵非难,精灵的脚步被迫停在了王都之外的小镇上。 正式阅兵时也出现了些小状况。由于第三军团的方阵排得相当整齐,除了上官清容之外的士兵也个个身高腿长,他这么个短腿的夹在其中,虽然也没怎么影响行进阵容,其高矮长短之特殊却是让上到国王下到来观礼的普通民众都有些意外。 恰好休伯莱男爵在阅兵时就站在国王理查德二世身边,这位当父亲的正激动地望着心爱的儿子,却不小心听到了几位大臣对他儿子的身高和体型窃窃私语。甚至还有人私下猜测道:队中那个最矮小枯干的士兵是亚森的私生子,才会被如此照顾,不顾他体态上的缺陷,硬塞到了阅兵队伍当中。 休伯莱男爵当下就想站起来反驳,恰好国王也对那个破坏队容的小矮子十分好奇,轻轻拉了男爵一把,低声问道:“我亲爱的队长,那个矮个儿的士兵是谁?你听说过吗?会不会真和哥利亚公爵说得一样,是亚森军团长的私生子?” 男爵只好把满腔怒火咽了下去,毕恭毕敬地应答道:“肯定不是的,陛下,那个矮个子的士兵是我的儿子。我想让他在进入近卫队前受到更严格的训练,所以把他送到了亚森那里去参军。” 理查德二世的脸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很快又挂起了微笑:“原来是你的儿子,难怪胸前已经挂上两枚奖章了。我听说他是魔武双修,而且是难得的全系魔法师,这么年轻就有了这样的成就,确实是不容易啊!这么个优秀的年轻人,也实在是应该参加阅兵式。” 这对君臣说话时的声音不小,周围正议论着上官清容与亚森团长关系的人立刻转过话头,一齐恭喜起休伯莱男爵生了个好儿子来。阅兵结束后,国王在接见军中代表时,还特意指名让上官清容也一起来谒见,主要是给休伯莱男爵一个面子,同时也想看看传说中的天才少年,他的下一任近卫队长到底长什么样子。 其实上官清容的身材虽然不能说太好,但脸长的还是有一定基础的。夹杂在众多身高标准、体态健硕的士兵当中看不出好来,可这么单独拉出来也是相当精神的,如若不然,那么多美女又怎会对他一见倾心,连丹尼爵士那样的花花公子都肯不要了? 更何况人靠衣装,他穿了一身笔挺的蓝色制服,头戴同色无边军帽,脚蹬黑色长筒高跟军靴。往国王面前一站,其实并不怎么显矮,反倒充满了青少年应有的蓬勃向上之气。而肩上代表一等兵的肩章、胸前那两块闪着银光的奖章都替他增色不少,令他父亲的笑意几乎掩饰不住地流露了出来。 他前世又曾在宫中住了许久,此生见到国王时答对自若,毫无紧张之态,自然流露出的气质也令国王和王后都十分欣赏,王后还将手伸给他,允许他亲吻自己的手背。上官清容上了多年魔法学校,对这世上的奇异礼俗也都清楚,此时入乡随俗,单膝跪地,轻执起王后的凤手吻了上去。只是吻时还是不大好意思,吻一沾到手背便赶快抬起了嘴唇,脸上也似抹了一层胭脂,逗得王后以扇掩口,笑了他许久。 理查德也对他的外型和举止十分满意,认为他确实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不愧是他的近卫队长的儿子,将来他父亲退休之后,这个孩子必定能在宫廷中成为一位受人欢迎的绅士,也能成为舞会上的好嘉宾。为了验证这一点、也为了嘉奖上官清容在西北边陲挣来的功绩,理查德陛下决定,晚上的宫廷舞会也允许休伯莱男爵带着儿子参加。 带上官清容他们参加阅兵式的,正是通情达理任人唯亲的路易大少爷。对于自己军团中的士兵能得到国王的嘉奖,这位大少爷也是与有荣焉。反正团长也批了上官清容十天假,他干脆把假期又拉长了一天半,等阅兵典礼正式结束,就放了上官清容回家打扮,好在舞会上多赢得几位美女的芳心。 拿到了假条,上官清容便从军队驻地走回了休伯莱家,进到家门后理所当然地又被男爵狠狠批评了一顿。理由无他,还是当初和精灵前辈订婚的老段子,可见男爵心中怨念之深如深底巨壑难平,绝非过个一年半载就能自动消气的。 不过儿子这次回来不仅没带未婚夫进门,还拿了两块奖章,受了国王接见,除了身板儿以外,都大大地长了男爵的脸面,他也就没再批评多久,转而关心起了儿子在山区的生活。主要关心的,当然还是儿子是如何立下战功,成了优秀军人代表的。 这两枚奖章的来历,说来倒都是丹尼爵士贡献的。上官清容微皱了眉头,把自己在军中受人行刺的事一五一十交代了出来,只是把与莱斯利前辈有关的部分全数瞒了下来;又因怕吓到父亲,便将当时惊险的场面故意说得简略了些。 可休伯莱男爵当兵数十年,从儿子的廖廖数语之中就听出了他当初遇到的情形有多么危险,忙按下儿子细问他到底当初怎么得罪了那位丹尼爵士,搞得人家到现在还余怒不休,三番四次地派人来杀他。 其实上官清容与丹尼的恩怨说来极简单:只因丹尼爵士和他一样,也是穿越到这世上来的。只是他自己穿得的那身体不如人意,而不知怎地又被他发现了上官清容也是同穿之人,他就盼着取得上官清容的身体,好如他一般超凡绝伦、倾倒众生。 可这原因上官清容自己知道,却不能告诉他父亲。他难得有了父亲,难道要让父亲知道他是个不知何处而来的游魂,占了真正的崔斯特的身子?如果这事真让休伯莱男爵知道了,他们别说做父子,只怕立刻就要成了仇人了。 无奈之下,他也只得将问题都推在了丹尼爵士身上,只说当初他们与黑斯廷公使一行同路回王都时,丹尼爵士有两位情妇对他产生了好感,他虽然当场拒绝了,可这事却传到了丹尼爵士耳中。自那以后,丹尼便对他满心怀恨,不仅在休伯莱男爵面前恶意中伤他,挑拨他们父子的关系,更多次派杀手来杀害他,带累的第三军团也不得安生。 古人云,疏不间亲。上官清容的这些控诉,休伯莱男爵自然都信之不疑,倒有些悔恨自己当初把儿子送到外省当兵去了——毕竟王都这边守备森严,魔法学校里又有许多大魔法师级的老师在,儿子只若在学校和家里两处,倒比外面安全。 好在军营里有也不少高级斗士和魔法师,亚森团长又知道了他儿子与人结仇之事,想必会做好安全防护,刺客得手的机会应当也不大。男爵他胡思乱想了一阵后,终是安下心来,让女仆替上官清容更衣打扮,自己也回房去换了入宫的衣服。 宫中自然是金装玉饰,歌舞升平。虽然王宫及不上他前世住的皇宫大,却是比那座宫殿有人气儿多了。国王平易近人,王后美丽端庄,且是夫妇和穆,儿女绕膝,虽是贵为天家,却也没什么钩心斗角,和民间人家一样充满了天伦之乐。 上官清容身为近卫队长的长子,也深受王恩,被国王陛下重又当面夸奖了一通。理查德甚至遗憾地拍着他的近卫队长的肩膀说:“可惜塞琳娜早就结婚了,我要是还有一个小一点儿的女儿,肯定会很乐意让她和崔斯特这样的男孩来往的。” 休伯莱男爵受宠若惊,连忙表示他不敢奢望这样的荣幸,上官清容跟在父亲身后,也谦逊地低着头,连称自己性情驽钝,不堪陛下这样夸奖。 国王既然夸了他,别人不跟着夸几句实在也是不像话。于是上至枢机大臣,下至受邀入宫的夫人和小姐们似乎都对这个初入宫廷的普通士兵闻名已久,今日能亲眼见到他本人更觉得见面胜似闻名。 许多做了父亲的人更突然羡慕起休伯莱男爵的教子有方来,一个个边夸着别人的儿子,边嫌自己的儿子成就不够,只是高级斗士或变异系法师云云。 众人都夸过了一轮之后,神殿大祭司终于排到了个儿,把上官清容带到了舞厅外的走廊上,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问道:“你就是崔斯特?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不过倒不光因为你是光系魔法师的缘故。你还记得兰斯吗?你送他的那个乐器,他现在还保留着,你去参军之后他也一直想去看你,可惜没有找到机会。不过,感谢光明神保佑,你看起来很好,我回神殿后也会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的。” 兰斯学长还想着他么?他走之前,竟没机会好好和兰斯学长见个面、道个别。想到那位风雅俊丽的学长,上官清容也是一阵惭愧,忙问大祭司:“多谢您的关心,学长最近还好吗?我当时离开的太匆忙了,也没来得及和他道别。还让学长这样挂念我,真是非常抱歉。” 大祭司笑道:“你也是有事离开,没能道别并不算错。不过他一直很挂念你,你如果有休假时间的话,能否去看看他?他现在就在神殿实习,每天也空闲得很,你什么时候去找他都可以。其实这也是我的私心,这个孩子从小就只喜欢音乐,眼里看不见人,我还担心他会一直这么孤独下去哪。如果你能和他做朋友相交,对他也是一件好事,我和他的父母也能放心多了……” 做叔父的这般拳拳之心,令上官清容十分感动,连忙应了下来,决心回去之后便将此事告诉父亲,请他准许自己出门会友。大祭司得了他的保证,也替自己的侄子高兴,重新带他回到正厅应酬。 直至夜半三更,国王和王后都疲累难当、无力再跳,舞会才算正式散场。众人纷纷告退,休伯莱男爵也带着上官清容坐上了自家马车,准备返回官邸。 宫廷舞会却是比什么训练都消耗体力得厉害,以休伯莱男爵父子的斗士体质,离开会场时也是昏昏欲睡,疲惫难当了。车行了许久还未到休伯莱家,脚下的道路却是越走越显颠簸,最后竟停在了一处连灯光也没有的地方。男爵双眼半睁不闭,也懒得起身,只将头半伸到车窗外问车夫究竟为何停车,可车夫那里却一丝回音也不闻。 男爵又要问时,上官清容突然警醒起来,按住自家老父的手,不管不顾,先用光系魔法防御壁罩到了二人身上,又挥手用斗气冲破车顶,抱着父亲纵身跃出了车外。 跳出马车后,上官清容才发现,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漫说街道行人,就连天上星月也都不见,只能凭着他们父子身上的白色光芒照见尺许远近。那车旁也不见车夫,地面上一片凹凸不平,还有些翻出的泥土,再往远方模模糊糊似有些数影,看着像是在什么荒山野岭之间。 他连忙施放光球术照明,却也只能照到方圆几丈内,处处都是死寂无声,连野鸟鸣叫也没有。休伯莱男爵也看出了情形不对,拧身从上官清容怀里跳下,搂住自己纤弱幼稚的儿子,沉着地说道:“这种情况很像是魔法造成的异空间,崔斯特,这会不会又是那个丹尼爵士派来的杀手做的?” 第69章 又见黑法师 上官清容头一个想到的也是丹尼爵士,“嗯”了一声,也和父亲说起了自己的怀疑:“上一回丹尼派来的杀手就是能随意变化外形的蜥蜴人,这回保不齐也是他害了咱们的车夫,再变成车夫模样,将车子驾到偏僻无人处,再由接应他的人用什么高级魔法道具将马车套进来。那丹尼爵士交游广阔,还认得龙族的人,弄到这种东西也实非意外。” 休伯莱男爵对儿子这般猜测也十分赞同,他老人家干了一辈子近卫队长也没遇到过这么高端的刺杀,才跟儿子进一回宫就进了魔法空间,那简直肯定就是他儿子招来的麻烦了。不过,他的儿子他知道,那是从不在外头惹祸的。肯定是丹尼的不好,欺侮他儿子老实,居然下了这种狠手。 父子二人此时心意相合,互相扶持着慢慢向外走去,想先探明这个空间的大小,再寻找出去的方法。走了不远,上官清容忽然发现身外的白色光芒减弱了许多,心中一动,便知这回情况不好,立时将老父紧紧揽住,光系魔法愈加强烈地施放了出去,将他父子二人重重裹住。 休伯莱男爵也查觉了儿子的异状,忙问他发现了什么,为何要加大魔力输出。上官清容叹了口气,便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我早先就觉得那个丹尼可能勾结死灵法师,想不到竟是真的。这空间恐怕不止用来囚禁咱们,还充满了死灵魔法,连我的光系魔法都被消磨得下去了一层。如果不小心点的话,很容易被黑魔法侵染,成为任他摆弄的傀儡了。” 可丹尼这么热衷于夺取他的肉身,怎么舍得让这身体被黑魔法所污?上官清容心中虽有些疑问,却是不便与老父商量,只得走一步看一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防备这片空间中还有其他魔法装置来攻击他们。 上官清容本身就有两件能容人居住的空间法宝,一是费伦给的埃姆拉之链,二是在法师塔赢来的光轮指环。可这两件法宝俱都空间有限,不曾有这样一个走出多远也见不到边界的东西。若非这件法宝比他的高级,那就是他们入了什么迷阵当中,自己虽觉得走出了许多路程,实际上却还呆在原地。 若是这样就更加麻烦了,可是看了一眼满面焦急的父亲,却也不忍再增加他的心理负担,决心再走一阵看看。他挥手打出一个光球飘在头顶,带着休伯莱男爵往前继续走去,每隔几步便再抛出一个光球,背着那光球相连的方向一路前行。果然这么走了一阵,前面仿佛出现了一面墙似的东西,阻住他们不能再前行。 “这应当就是这个空间的尽头了。看来这个魔法道具的确是很高级,莫不也是神器?可光明神怎么会做出这样一个充满黑魔法的神器,难道是魔族所造……”上官清容手摸着那无形有质的墙壁喃喃自语,正要试着发力将墙壁凿个窟窿,身边的老父突然身子一颤,口中发出了一声低低的闷哼。 “父亲!”上官清容忙搂住休伯莱男爵的肩膀,向他身上施了个回复术,“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休伯莱男爵费力地说了一句:“小心地上……”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原本在圣光照耀下略显苍白的脸上竟浮起了一片黑气。上官清容一惊,忙扯下光轮指环戴在手上,默发咒语,用一道光牢将自己父子浮在空中,与地面隔开。之后他将父亲身子放倒,除下两脚上的长靴,果然在左脚大脚趾处发现了一处淌着黑血的伤口。 是黑魔法造成的伤害?他来不及多想,右手用力扥下了雪白的长袜,顺着脚底涌泉穴一路点到了腰间,将整条腿气血封得严严实实,抬起休伯莱男爵受伤的左脚,低头便吸起毒血来。 休伯莱男爵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伸手就去推他儿子:“别吸,有毒!” 没毒还吸它干嘛?上官清容头也不抬,趁着父亲的腿动不了,用力吮吸伤口,并将内力自足三里穴注入他体内,将血液逼到足尖伤处,里外交加,好将毒性拔除。他正自拔毒,却感到一道劲风向左耳扫来,忙伸手去格时,却发现扫到他胳膊上的不是别的,正是他父亲那条未曾受伤的右腿。 那条腿力道之大,震得他胳膊也发麻了。上官清容心中一惊,便觉有些不好,却也不敢和父亲动手,只抬头叫道:“父亲,我是崔斯特,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踢我?” 再这么一抬眼看时,休伯莱男爵却已不再是平日那沉稳严肃的宫廷重臣形象,脸上布满黑气,形容狰狞,三分不像人,七分倒似鬼。上官清容一见即知,定是脚下的伤口他处理不及时,毒气漫延到了全身,才致他父亲行为颠狂。 正在这时,他身后又有一道锐利的风声袭来,上官清容忙用风系魔法将光牢浮起数丈,那道利风擦着光牢而过,被上面放出的白光照得透彻,竟是一只三尺来高,半似人不似人的小妖怪,看着极是眼熟。那妖怪一击不成,又蹦起了二人多高,挥动利爪正面向上官清容扑来,幸好光牢坚固,未被它趾爪划破。 如此正面相交,上官清容便看清了它的本来面目,不须再看第二眼,他便能确认,这小怪物正是当初在遗迹森林当中,那个几乎将他夺走制成傀儡的黑法师所用的妖魔! 他才分神看了小怪物一眼,光牢的父亲却又暴起,上身合身扑向他,全身斗气涌起如潮,能断金碎石的大掌向他头上招呼而来。休伯莱男爵神智已失,下手十分狠厉,上官清容对父亲却是不能下什么狠手,只好伸臂格档,趁男爵一条腿行动不便,寻隙点他的穴道。 笼内有失魂的老父,笼外有满身巨毒、利爪如电的巫妖,上官清容内力精神都消耗得极快,对那小妖主人的畏惧更让他不得不留力防备身周,一时连人休伯莱男爵也压制不住,形容极是狼狈。 可他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最不愿听到的声音,偏就在此时响起在他耳旁:“亲爱的崔斯特,怎么样,我这次招待你还满意吗?” 上官清容一时浑身发冷,寒毛倒竖,对他父亲之前的不敢下手也想不起来了,左手分花拂柳,拧住了休伯莱男爵挥来的直拳,右手顺着他的胳膊一路点到胸前,最后在老父颈侧轻轻一按,男爵那高大魁伟的身体就瘫软到了上官清容怀中。 男爵这么一倒,那名死灵法师诡异飘渺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做得不错,连自己的父亲也能下这种手。我知道你现在的光系魔法比从前又强了不少,可在这个空间里,任何魔法元素和光明神的神力都透不进来,你又能支持多久呢?我对你可是十分爱惜,不忍心让你受伤……你还是早点儿放弃,主动把身体给我吧。作为交换,我可以放了你父亲,怎么样?” 浸满森冷杀意的笑声在上官清容身周响起,那只黑色小妖怪的攻击也是一次比一次更加猛烈,光牢不少处已渗出了黑色的气息,摇摇欲坠。 上官清容一手撑住父亲背心,源源不断地把内力输进他体内;另一只手按在牢底加固光牢。一心两用之下,他竟还有余力说话,带着一丝不屑诘问死灵法师:“我还以为死灵法师有多么了不起,想不到也是被人收买的一条狗!你的主人,就是黑斯廷国王的宠臣,丹尼爵士吧?” “黑斯廷?”那个冷笑了两声,声音仿佛就在上官清容耳边发出:“崔斯特,难道除了我以外,还有人想争夺你这具可爱的身体吗?那可不行,你的身体,你的灵魂,都只能是我的,如果再有别人敢和我争的话,我一定会连他一起制成玩偶的,你说好不好?” “你的主人不是丹尼爵士?”上官清容依然不大相信。他对丹尼那个叛徒的印象差到极点,这世上所有的罪名,恨不得都要栽到他头上去。以那人的人品,勾结个把死灵法师是绝不会有什么罪恶感的。 “崔斯特,你还真是固执。不过,看在你这么有求知欲的份上,我就再告诉你一遍,我的主人只有一个,就是五千年前被光明神陷害,失去了大地和各种族统制权的黑暗神族!”那声音又怪笑了起来,笑得人毛骨悚然,却总不见人影。上官清容心下明白,这个魔法道具的所有者现下只怕是正装成普通人的模样带着他们到黑魔法的据点去,而他所听到的声音,只是那个死灵法师通过魔法空间传入的心音而已。 不过这么一来,倒是证明了他最大的两个敌人并未联手,这一点于他只有好处。说不定还可从中利用一二,令丹尼爵士与这黑法师相斗,无论哪个灭了都是大快人心之事。 可惜现下情势也容不得上官清容多想,内忧虽是暂解,外患却又多了一个,那名亡灵魔导也加入了冲撞光牢的行列当中,光牢损坏得更快了。偏偏他刚才为给父亲驱毒而损失了不少内力,眼下撑着这牢笼也越见艰难。 若非有光轮指环的神力补充,他也难再撑多久,到时父子二人都要落入敌手,不知做成什么傀儡魔物了。上官清容正自焦急,一时想到光轮指环,突然如醍醐灌顶,暗骂了自己一句糊涂,心念转动,带着父亲一同进入了指环中那个光明神殿。 殿上虽然少了一尊女神像,依然满盈神力,生生不息,上官清容略略转动内息,立时觉得光明神力如温暖的泉水般涌入他四肢百骸。他一面替自己补充内息,一面将父亲扶起,双腿盘成莲花座的姿势,站起身来,将一股神力自休伯莱男爵头顶百会穴打入,绕着他奇经八脉循环数轮,将体内毒素包裹化解。 直到休伯莱男爵一身毒素全清,身上不见一丝黑气,上官清容才放开手替他解了穴,眼含泪珠,痛切地抱着他哭诉道:“都是我不孝,让父亲受到黑魔法的侵害。父亲,您现在身体如何?” 休伯莱男爵身上的毒素虽然清除了,身体却还有些虚弱,轻轻叫着:“水……水……” 上官清容听得真切,忙调动体内水系魔力,召出一个水球来。正要喂给老父喝,又怕他大病初愈,喝不得凉水,急切间又找不到盛水的容器,眼光一转,就盯上了神殿一旁陈列着的一个花瓶。 那花瓶里还有束玉雪般娇艳的白花,开得正在灿烂之时,被上官清容拔了出来,随手扔在地上,又将那瓶子倒过来看了看有没有剩的水底子或是砂土在其中。倒了一倒并没出来什么,他便将瓶底向上,用眼往里看去。正在这时,那瓶中忽然流下一滴似水而粘稠的东西,正滴到他右眼里。他闭了闭眼,觉得也不怎么疼,也就没多在意,将水球投入瓶中,生火烧起水来。 不一时水已滚开,他又用风系魔法绕瓶子吹了一阵,将水吹冷,自己喝了一口,觉着温凉正好,方才送到父亲嘴边。休伯莱男爵方才因为虚弱而假魅着,并没看到他儿子在女神的圣殿里干了什么事,就着儿子的手喝下了大半瓶用光明神的花瓶烧的水。喝罢看到儿子也累得满头大汗,唇角干裂,便逼着他把剩下的都喝了。 第70章 后宫相见 第二天一早,休伯莱男爵父子失踪之事就成了震动王都的大消息。说起来,这件事闹得这么大,最开始是因为国王陛下舞会之后兴致不减,正想让他的近卫队长跟着一起去外面的森林里狩猎山猪,结果一直等到早上九点多,他的队长还没有进宫的意思。 虽然国王也很想体谅一下男爵他父子重逢,想多共享一阵子天伦之乐的心情,可是侍从长新弄来的猎鹰和那几条亟盼着出门锻炼的猎犬都不能体谅男爵。它们各展喉音,叫嚣着要国王和它们一起享受到郊野射猎的乐趣。 国王最喜欢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实在舍不得让他们这样焦躁地等下去,只好亲自蹲下身去逗弄他那几条半人多高的大猎犬,顺便派了侍从去休伯莱男爵府上叫人。这一去叫人,休伯莱府上那丢了人的恐慌就漫延到了王宫里。 国王的近卫队长竟在舞会之后莫明其妙地失踪了!这消息哪瞒得住人,从治安大臣到前一天晚上和男爵同行的几位大臣都被叫到宫中,确认男爵失踪前的留下的蛛丝马迹。王后也激动得直冲到国王面前,来不及等人向她行礼,充满担忧地半掩星眸、手抚酥胸,安慰起可怜的国王来:“陛下,我听说近卫队长失踪了?真是太不幸了,我们维什纳可从来没出过这么大的事,您派人好好找过了吗?” 虽然王后闯进来的不大是时候,但国王还是温柔地扶着她坐到自己身边:“我正和大祭司、玛林公爵他们一起研究这事儿呢,要说这可真不应该,队长他从来没有过早上不按时进宫的时候。而且连他的儿子也不在了,这事看着可真蹊跷。” 王后也表示同样关心休伯莱男爵失踪一事,并将自己多年来从众夫人那里挖掘到的种种消息都转告给了国王和几位大臣,期盼他们能从中得到一些帮助:“您有没有派人问问王都哪里有独居的小姐呢?我听卡尔夫人说,她家的女仆就曾从休伯莱队长的厨娘那里听说过,队长之所以急着把他的儿子送到山区去,就是因为他那位长子爱上了一位他并不喜欢的女孩,两人还私下订婚了……” 国王陛下立刻目光灼灼地盯住了他的妻子,急切地问道:“我的王后,您再说得详细点儿,休伯莱先生的儿子到底是爱上了哪位美丽的小姐?” 大臣们的脖子也都悄悄地伸长了些,期盼王后能再多说些有有爆炸性的消息。王后陛下果然不负众望,把那名女性的身份宣布了出来:“名字她也没打听到,休伯莱队长好像当时很生气,直接把儿子关到了家里,还把那位小姐的亲戚赶出了家门。不过,据他家的仆人亲眼所见,那个亲戚是个精灵。” “哦?也就是说,队长他幸运的儿子居然跟精灵族的女性订婚了?”国王激动地喝了口葡萄酒,将好奇心、刺激和满足感混着酒液一并咽了下去。 担任治安大臣的玛林公爵终于也有发挥自己资讯的时候了,捻着下巴上那缕山羊胡叹道:“难怪前一阵子王都突然进来了许多精灵族人,原来是也是为了这桩跨种族的婚事而来的。” 一时之间,刚刚还在为近卫队长的失踪而烦恼的众人都陷入了满含妒羡的幻想当中,之前那种紧张的情绪一扫而清,众人似乎都认定了,队长和他儿子并非是出了什么事失踪,而是被精灵族找去商量儿女婚事了。 只有大祭司对于这种充满桃色气息的花边新闻并不在意,更不相信男爵父子的失踪只是因为有女精灵要嫁给那位儿子。他站起身来,严辞正义地说道:“陛下,这件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如果真的只是为了婚事问题,那些精灵为什么不去休伯莱邸商量这事,而要将他们父子暗地带走?我记得,休伯莱队长的长子以前曾受到继母的暗杀,这次的事件有可能还是那次刺杀的延续!” 这个说法显然不如桃色新闻那般令人感兴趣,再说休伯莱男爵那位夫人的家族也不像能雇得起这样高级的杀手的——须知男爵本人离斗圣的位阶只差临门一脚,他那位儿子更是魔武双修,天赋异禀。要无声无息地绑架这样两个人,其难度实在难以想像,可信度也还不如被儿子的未婚妻拉去探讨结婚问题那般可信。 于是这场会议在一片和谐的氛围中结束了,大家该打猎的打猎,该回去试衣服的试衣服,除了必须找出休伯莱父子的玛林公爵和坚信这是一桩绑票杀人重案的大祭司,别人也就都不在这上面花什么心思了。 但大祭司是个不死心的人,回神殿之后干脆出动了自己的卫队彻查此案。派了骑士出门后,他又想起昨晚还告诉了自己的侄子上官清容回王都一事,忙叫人先别把休伯莱父子失踪一事通知于他,免得侄子一时激动也跟着找人去。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大祭司开会回来之前,他的侄子就已经打扮好出门了。甚至在国王陛下想起他的近卫队长之前,兰斯见习神官就已经站在休伯莱家的大门口听取了男爵家仆人关于主人家父子一同失踪这个问题的汇报。 与他的叔父相同,兰斯也想到了自己当年被当作上官清容绑架并卖到斗技场的经历。他脑中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对父子被人绑票了。 好吧。兰斯神官站在休伯莱家大门口暗自咬牙:上回我被人绑架是崔斯特救了我,这回也轮到我去救他了!他转身离开,动作急切而决绝,将雪白的曳地长袍也兜得半飘了起来,人如离弦之箭,发足急奔,直跑到案发之地考查现场。 上官清容是五系魔法同修,即便不刻意施法,魔法元素的自然分布变化也能指明其方位,而兰斯本人就对魔法格外敏感,空气中魔法元素的分布几乎不借助魔法道具便能感知。虽能感知,却无法吸收,这也是他未能如上官清容一般连元素魔法一起修习的原因。然而追寻到半路,他突然感到空中夹杂了一丝不祥的魔力痕迹。虽然波动极小,却是与周围的自然魔法与神力格格不入,令人略一接触便生不快。 这莫非就是刺客留下的气息?兰斯又蓦然想到,自己从前的这位学弟是曾与死灵法师交过手的,王都的戒备还曾为此提高过一阵子,若说是那名死灵法师失败后不肯罢休,卷土重来,也并不奇怪。传说中早已消失的死灵法师再度出现,就连曾击败过他的崔斯特现在都不知下落,凭他一个人,可能胜利么? 兰斯停下了脚步,深深懊悔自己没有多叫些人来。可若不再追下去,若是休伯莱父子真出了事怎么办?他只怕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此时的犹豫和胆怯了。思量再三,还是对朋友的担忧压过了恐惧心理,兰斯神官一整衣袍,正了正头上的方帽,重又大步流星地踏上了救人之路。 又追了一阵,上官清容的魔力气息突兀地消失在了空气中,只剩那道黑暗的气息一直向前延伸着。兰斯心中更加惊惧,生怕学弟已遭不幸,也担心自己这趟有去无回。但是地上并无血迹一类证明那对父子真的已身亡,他便抱着一丝希望继续追踪了下去。 那道黑魔力虽然极微弱,却明白无误地引领着兰斯到了王都外一处人迹罕至的麦田里。在这农民们都回到自己家中围着壁炉喝酒庆祝的日子里,竟有一名打扮得十分朴素,带着宽沿毡帽的黑衣男子正坐在翻着泥土的麦田旁吃面包。 这种日子,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独行?周围广阔的田野一望无边,除了那个男人再无其他人往来的迹象,而空中的黑魔法之力也隐然指向那男人所在的小径。兰斯不敢大意,先念咒语在身外施了一层防护魔法,之后装作不经意路过的模样,走到那男人身旁不远的一条小道上与他搭话。 “你也是这附近村子的村民吗?这么冷的天还要出门,真是辛苦啊。我正要到格林镇散福,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那里的教堂,喝点热牛奶?” 走得近了,兰斯就更能清楚地感到,那人身外的元素扭曲地排列着,难以掩饰的黑魔法之力紧贴在他身上,外面却又罩了一曾普通的土系元素力。但死灵魔法的黑暗气息仍旧不时透过那层元素壁逸散出来。 果然就是他。兰斯面上一片悲悯和蔼之色,在那人警惕地抬头看他时,还微微勾起了唇角,心中极快速地默念起了咒语,左手微微一抬,一道圣光从天而降,直罩向那名男子。 那人显然也早有防备,站起身来向外一滚,同时一道快如闪电的黑气便扑向了兰斯。兰斯虽然缺少战斗经验,却是自幼从神殿培养出来的,身上的魔法道具数不胜数,被那道黑色雾气当胸撞了一下,竟也没什么大事。 那雾气被撞得退回了几步,重又掉头向他撞来。此时兰斯方才看清那雾气,竟是凝成了一个似人非人的怪模样,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兰斯一惊,手忙脚乱地往后退了几步,一脚踏进田中,脚下一绊摔到了地上。 这么一摔倒是正好让过那扑面而来的黑雾,可头上又是一道黑雾向他兜头罩来。他反应倒也不慢,随手掏出一个小小的魔法徽章向上扔去,徽章上瞬间生起一道白光将他整个人罩住,那黑雾又将白光密密包裹,一时也看不出里面是什么情形。 那名死灵法师见自己的魔法生效,将帽子向上推了一推,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盯着那团黑雾细看。只见那黑雾向内不断收缩,颜色越来越深,最后竟裹成了一个不透明的黑茧,茧的中心还能看出一丝丝乳白的光线流动,却是冲不出外面的黑魔法。 死灵法师见状,脸上的肌肉也微微缓和了下来,重把亡灵魔导收到魔法空间里对付上官清容,自己又再增加了施放到兰斯身上的死灵魔法,打算将他的光系魔法打散,整个人吞入黑魔法中。 他只顾凝神施放魔法,却不觉身后传来一道劲风,直对准他的头射来。他身上为防止魔法外泄,倒是挂了个土系魔法道具做防护,这一箭快射到他身上时被阻了一阻,他也终于发现了自身危机,头一低,转身向箭来的方向抛了个黑魔法。 可那魔法发出去后,他再看上方才施法的方向,却发现自己随手扔出的黑色光球连那人的衣角也不曾擦到,对方的长箭却对准他一枝接一枝地射了过来。他反应不及,只好放弃了当场杀死兰斯的打算,集中精力对付起裹得如僵尸的奇异弓箭手来。 那位弓箭手可不像兰斯那样讲究策略,动手之前还跟他客套客套,直接长箭连射,逼得他不得已,把正在魔法空间里,阻止上官清容毁坏他这黑暗神器的小妖魔放了出来。 放出了妖魔之后,死灵法师身上的压力才稍减了一些,抽出魔杖准备召唤高级魔法来对付敌人。那位敌人却是丝毫不把小妖魔放在眼里,长箭枝枝对准死灵法师,每每在他吟唱即将完成时一箭射到,逼得他不得不运用全身之力逃离那箭的威胁。 “你究竟是什么人?”死灵法师好容易从一阵箭雨中脱逃出来,气喘吁吁地问道。而对面连面目都不露的白衣人只是又一次举起了长弓,伴着无翎长箭破空的风声,一道满含怒意的男声也在他耳边响起:“我是你抓的男人的未婚妻……” 呸!精灵暗地唾弃了一下自己对未婚妻这个身份记得如此之牢,明明对方是丹尼爵士的手下,知道他和崔斯特的夫夫关系,想说个未婚夫,这一不小心就又说成了未婚妻。 “什么?”死灵法师对自己的耳音其实颇有些自信,可对面的人说话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像男人,令他一时也不大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那句话。在死灵法师身后,突然响起另外一个声音,传达出了和他一样的疑问——被困在黑魔法中的兰斯神官终于成功施展出了一回神降术,借助神力打破了困住他的魔力茧。 “你难道也是为了救崔斯特和休伯莱男爵来的?”兰斯晚出来了一步,并未听到精灵那令死灵法师震憾的告白,而他身边正立着他这回降神术的成果:一名美丽得男女莫辨、身后生着一对肉翅的天使。神官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自己与精灵答话之时,已是请求天使去除掉死灵法师了。 一见还有外人,可能还是认识自己未婚夫和他父亲的外人在,精灵前辈也不好意思纠正那个未婚妻的说法了。他扯下包得严严实实的头巾,露出一张比天使几乎也不逊色的脸庞,委婉地解释道:“崔斯特和我……有点姻亲关系。你也认得他?” 兰斯学长神官被他委婉的表达方式迷惑了,不过眼前不是问清精灵那复杂的血统的时候,他也就坦然放弃了这问题,点头答道:“我们是一个学校的毕业,以前他是我学弟,还曾经救过我一次。” 精灵前辈也清楚眼下不是攀交情的时候,眼看着那名死灵法师正全力对抗着那位手执魔法长剑的天使,连妖魔和亡灵魔导都调了出来。可兰斯的神降术虽然施展成功的机率不大,一旦成功了,其威力却是巨大——天使的长剑处处压制着黑法师,那只妖魔身上的毒性和利爪对天使更是毫无威力,唯有游走在战圈边缘的亡灵魔导还能不时施放些高级死灵魔法,将天使的剑从死灵法师身周吸引出来一阵。 但这召唤术也非能一直坚持下去的,眼看着时间渐渐流逝,死灵法师虽然险象环生,却没真受什么伤,兰斯心中焦急,却不敢表露出来,只装作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对死灵法师高喊道:“你到底把休伯莱男爵父子弄到什么地方去了?快坦白交待,我就饶了你!” 死灵法师正在苦战当中,听到敌人自曝弱点,脑中飞快地转了几个弯子,命令亡灵魔导连续施放魔法来拖住天使,自己则从怀中掏出一面镜子。他将镜子面对兰斯和精灵前辈,低声念了几句咒语,用手在镜面上一抹,里面便现出了上官清容身外裹着一层黯淡得几乎要消失的白光,正用尽全力对着镜面击打的模样。 死灵法师轮廓分明的俊美脸庞似乎都被他恶意的笑容扭曲,带着令人望而生畏的残忍噬血:“虽然我也舍不得可爱的崔斯特,但是如果你们再这样纠缠下去,我也只好让他和那位老休伯莱先生一样,化为这面镜子的养料了。” 第71章 未婚夫 看到那面镜子,神官和精灵都紧张不已。莱斯利不及说话,念起了平时几乎用不到的精灵魔语,长箭附上魔法连珠射向镜面。兰斯神官平日受尽了光明神的教导,对这种将灵魂出卖给恶魔的人本就痛恨,再看到上官清容那命如风中残烛的惨状,更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站在莱斯利身后怒喝道:“无耻的死灵法师,你快把崔斯特放出来,不然的话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死灵法师却不把这些威胁当一回事,将镜子又晃了晃,镜面上透出了一层更黑的雾气,上官清容的身形也被遮得似有若无,仿佛立刻就要被黑暗吞噬了。“你们再不住手,崔斯特的身体和灵魂就都会被黑暗吞噬,这样你们也无所谓吗?崔斯特的未婚妻,你觉得呢?” 被人指名点姓地找到头上,莱斯利是真恨不得一箭射死他,可未婚夫还在人家手里,他也不得不咽下这口气,放低了弓箭。只是嘴上还强撑着骂道:“你不过是丹尼爵士的走狗,敢杀他么?你们的主人不是让你把崔斯特活着带给他吗?我看你也是自视过高,小心将来下场比那个女奴和蜥蜴人更凄惨!” 连着两回被当成个什么爵士的手下,死灵法师也是一样不痛快,对着上官清容他还阴阳怪气地解释两句,对着精灵可没这般好心,冷笑一声道:“等我把你和这个神官都做成傀儡带回去,你就知道我和那个什么爵士是不是一路的了。” 他们俩斗嘴的间隙,兰斯神官却已是按捺不住一腔纳闷之情,悄声在莱斯利身后问道:“原来你是崔斯特的未婚妻啊,你们精灵族也能和人类订婚了?” 不仅能订婚了,还能把自己的亲孙子跟个男性人类订婚了哪,你想不到吧。精灵前辈这话在喉间转了几圈,终是咽了回去,闷闷地答了一声:“特例。”他不愿再多谈这话题,扬头对敌人叫道:“快把崔斯特还给我,不然你今天也别想活着离开这。你也知道死灵法师被抓住会是什么样的下场,现在放人,我们还可以放了你!” 莱斯利话说得十足有底气,自己心里却是知道情形绝不容乐观,他们现在能压制那名死灵法师全靠了神官的降神术,可这神官年纪如此之轻,法力未必有多么深厚,万一人家支持不住了,这死灵法师便有可能逃走。谁料这世上不如意事常八九,他就随便这么一想,谁料神官就真的法力不足,撑不住降灵术了。兰斯直撑到体内魔力枯竭,终于无法维持降神术,天使身周最后闪了一阵白光,终于化入空气当中。 眼看对方最能克制自己的神官都失去了魔力,死灵法师也是精神大振,虽然自己体内的魔法也没剩多少了,但亡灵魔导还能使用魔法,用它缠住精灵,再靠妖魔杀死神官并不是什么难事。他邪笑了一声,正要指挥亡灵魔导施法,腰眼间突然传来一阵巨痛,身子往前一抢,手里的镜子就凭空被一股劲道夺走,浮在半空当中了。 莱斯利原以为这是上官清容法力所致,正要高兴,却不想空中突然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崔斯特的身体是我们大人的,你这种见不得光的死灵法师居然也敢和大人抢人?” 太无耻了!死灵法师和莱斯利同时在心中骂道,也同时出手,附着精灵魔法的长箭与黑色的小妖魔向着那镜子的所在对冲而去。 只见那镜子在空中抖了一抖,镜面上忽地闪现出一道雪白的光华,随即响起了一阵阵碎裂之声,冲天白光瞬间遮掩了一切,光芒落定之时,上官清容已狼狈地坐倒在地上,手中还紧紧拉着和他一样神色不定,甚至脸色更加灰败难看的休伯莱男爵。 而站在休伯莱父子不远处,赫然露出一个脸上数处覆有鳞片的冷峻少年,咬牙切齿地对死灵法师和精灵、神官等人说道:“谁也别想从我手中夺走崔斯特?休伯莱,我一定会把他带到大人那里!” 莱斯利一见是他,比起见到死灵法师时心情更加暴躁,长箭直指杀手咽喉,冷冷说道:“休想!等我有空了亲自去黑斯廷见你们那个丹尼爵士,让他知道知道崔斯特永远都不可能做他的人!” 死灵法师神器被毁,此时也乎顾不上管别的,只想趁他们众人联起手来对付自己之前逃走,可见到仅有的那两名还有战斗力的对手又起了内讧,心下又定了一定,不急着逃走,也凑进来说了句场面话:“愚蠢的人们,何必在这里争斗不休?崔斯特?休伯莱的身体和灵魂早晚都是我的,你们只能取得一时的胜利,和他一样,终将永远臣服于伟大的黑暗之神!” 那三人吵得热闹,既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也插不进嘴去的兰斯神官秉承着治病救人的精神绕过他们去到了上官清容父子身边。他先借着身上戴的魔法手镯,给二人施了最简单的回复术,并从自己的空间戒指中拿出了一袋水让他们润喉。 上官清容接过水来,向他微微一笑表示感谢,将袋口送到了父亲嘴边。休伯莱男爵咕咚咚灌下了半袋水,颤抖着手将水递给了自己的儿子,一手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指着远处边打边骂的三人,怒气上冲,僵着脸问道:“你到底有几个交往对象?怎么死灵法师和半兽人都来了?这个又是怎么回事?” 休伯莱男爵看完了那三个正打着的,突然又惊觉这个跑到跟前来献殷勤的跟他儿子似乎也是极熟,上下打量了兰斯一阵后,抚着自己的胸口深深喘了几口气,如同咀嚼钢铁般艰难地动了动嘴,指着他还在儿子低喊道:“比起死灵法师、精灵和半兽人来,我倒宁愿挑这个小子!就算我儿子将来不能娶个女人回家,至少,至少也得是个人类!” 上官清容连水都咽不下去,把水壶拿开后,就地把嘴里含的那口水吐了出来,也顾不上看兰斯脸色如何,一把拉住了父亲的手:“您别这样!这事和兰斯学长没关系,我跟您说的就是莱斯利前辈,求您答应我们的事吧!” 精灵的耳力最佳,远远就听到了休伯莱男爵和上官清容的交谈。听到男爵打算把儿子嫁给那个神官时,他可再也没心打下去了,闪身把死灵法师留给了半兽人杀手,自己扑到休伯莱男爵面前,不敢置信地追问:“男爵,你说什么?就算你不同意我和崔斯特的婚事,也不能随便给他安排婚约啊!” 上官清容见精灵过来,心下大喜,招呼他道:“前辈,你也来了?别叫男爵了,叫父亲就行,咱俩的事父亲他会接受的。”招呼罢了又替他向父亲邀起功来:“父亲,你看前辈他来救我们了。若没有他,那个死灵法师也不会把妖魔都撤到魔法空间外,咱们也没那么容易逃出来……” 他正自滔滔不绝地夸赞着精灵的好处,想不到远处那名死灵法师突然高声打断了他的话:“牵制住我的是那个神官,可不是那个精灵,你的未婚妻的魔法哪有那么强,别夸得太过份了!”而蜥蜴人杀手也不落人后,不顾自己正在潜行,从空气中传出话来:“是我背后偷袭死灵法师,从他手里抢出那个镜子来了,根本就不是那个神官的功劳……” 这群人各表其功,吵得休伯莱男爵头晕目眩,加之儿子如今正和精灵情意绵绵,丝毫不体谅老父的心情,愈加让男爵心中不悦。相比下来,只有默默无言地陪在身边的兰斯更看得顺眼些,又算是他们的救命恩人,男爵刚刚虽被儿子逼得无法,答应不干涉他和男人在一起,但此时见到有这么多备选的儿媳妇,私心就不想要那个引诱他儿子走上岐路的精灵。 “你叫兰斯吧?是大祭司的侄子?以前我就听崔斯特说过你的事,我前妻还曾经雇人绑架过你,真是非常抱歉。你和我儿子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感情好吗?” 兰斯还未搞明白眼前这一片混乱,上官清容和精灵心中却是警铃大作,俱都听出了男爵的言外之意。一急之下,上官清容就拉住了兰斯的袖子,把他往远处推了推,尴尬地笑道:“学长,你怎么会赶到这来的,真是巧啊。” 精灵前辈则自觉地占上了原本由兰斯占据的空档,从怀里掏出雪白的手帕替休伯莱男爵擦去脸上的浮土,陪着笑和休伯莱男爵说话,把他怎么发现手上的戒指染上一层黑气,觉得上官清容可能遇到了危险,又怎么赶到这里,和兰斯一同勇斗死灵法师的过程讲了一遍。 此时死灵法师已趁乱逃走,杀手夏农见无人理他,就在远处看着上官清容,看看能否趁这几人内讧捞到点好处。 他的实力如何上官清容自然清楚,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趁着死灵法师已去,父亲和未婚夫正在交流感情,上官清容忙把学长拉到一旁,向他解释了一下昨天他们父子失踪的真相,并对他出手相救一事反复表示了感谢。 兰斯神官如今正式进了神殿,也比年轻时谦冲自退得多了,对于救人的功绩不争不抢,并表示上官清容那位未婚妻做出的贡献也不小,自己被死灵法师困住时,幸亏有精灵出来相救,不然他可能没发挥什么作用就被死灵法师害了。 客套了一阵之后,神官阁下终于问出了他心中一直藏着的疑虑:“那个死灵法师……是女人吗?还有那个半兽人所说的大人?我总觉得他们俩说话有点怪啊。” 上官清容忙说:“你想多了,他们都是男的,都……不,不应该这么说,其实他们说什么要我的身体之类的,是觊觎我天赋过人,想把我做成傀儡,真的!” “哦……”兰斯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放下了这个疑问,看到莱斯利和休伯莱男爵相处时那不大自然的气氛,又真心地替他的学弟担忧起来:“你父亲好像不大喜欢你未婚妻啊,真奇怪,能和精灵族通婚是很难得的,你们感情又那么好……对了,你父亲说的那个不能娶女人回家是什么意思?” 兰斯问到这里,上官清容也不好不答。何况他和莱斯利的婚事也是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父亲之前也被他劝得不死咬着不答应了,告诉外人也应该没什么大碍。上官清容这么想着,就把精灵前辈是个男人的事说了,顺便又解释了一番他们两人订婚的过程。 兰斯听罢,也是深为感慨,感慨了两句之后,纯洁地问道:“那你们俩都是男的,怎么就肯主动……发展关系呢?你们一开始互相不都没有感情吗,为什么离开森林之后不分手,反而就跟他……发展出感情来了?” 这问题虽然简单,却是上官清容平生未曾细想过的。他只觉得别人喜欢他也好,他喜欢别人也好,那都是天经地义的。人家喜欢他,他就该以身相报;至于人家不喜欢他……虽然他现在生得不如从前了,可也没有过人家看不上他的时候。就连那个争身体的丹尼爵士,不知道他身份的时候,也差点对他霸王硬上弓。 这么说来,也许是后妈大神暗中保佑的关系?上官清容摸了摸下巴,认真考虑了一阵,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再可靠的解释了。于是他认真地回答道:“人的命运都是由神决定的,虽然当时看着是由精灵王他们主持的婚礼,但实际上,他们的行为也是遵循神的旨意而为。所以,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坦然受之,因为这一切的背后,都是由神推动的。” 这世界原就是后妈大神所造,所以其中之人的行为,自然也是大神的意思。上官清容此翻解释确是诚挚非常,听得兰斯神官也频频点头:“你说得不错,世间的一切无不是由光明神赐下,世上的一切事情也都是神所安排的。原来你的觉悟这么高,难怪光明神特别眷顾你,赐予你这么令人羡慕的天赋。” 上官清容也不免谦虚了谦虚,两人便又就着神的旨意的问题谈了几句。正在这时,却见远处一队身着白衣,风姿潇洒的骑士骑马而来,领头的却是温文儒雅的大祭司。兰斯看到自己的叔叔虽然激动,却也没甩下上官清容,自己过去认亲,反而极有风度地领着上官清容一块儿往那边迎去。 未及他们走到近前,大祭司就跳下马来,先给坐在地上的休伯莱男爵医治了起来。他的魔法光芒才刚升起,休伯莱男爵突然翻脸推开了莱斯利,胳膊一长,紧紧抓住了大祭司的衣领,炯炯有神地盯着他问道:“大祭司阁下,您的侄子应该还没订婚吧?如果不介意的话,我非常乐意替我的儿子向你求婚。还是说,我应该去一趟洛克雷拉,向他的父母直接求婚更好?” 此时大祭司的卫士们还没走近,半兽人杀手也因没了机会而隐身离开,只有大祭司、兰斯、上官清容和莱斯利四人听到男爵这番话,而其中三人已是震惊得呆若木鸡,无言以对,连大祭司手上那道白色光华也在瞬间湮灭。 唯一淡定自若的是男爵话中的那位主角,他用胳膊肘撞了撞上官清容,声音极低却也是极清晰地问道:“这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神的旨意吗?” 上官清容面无表情地看着休伯莱男爵,木然答道:“学长你放心,我会让它不是的!” 第72章 又走一个 面对自己多年的同僚、国王陛下的宠臣的求婚,大祭司不能否认,他有一瞬间是很想答应的。之所以没立刻点头,倒不是因为他隐约仿佛听到了队长说的是替他儿子求婚,而是他一直牢牢记着自己的侄子还是个神官。虽然是见习的,那也是早就打算把一辈子都交给光明神的。大祭司阁下活了四十多年也没有被世俗的诱惑打倒过,怎么能临老临老了,被宠臣的光辉闪了眼,把侄子的前程给毁了呢? 他侄子可是王族子弟,如果好好在神殿里呆着,将来像他一样做个大祭司几乎是板上订钉的事,若再有些追求,就连枢机主教也未必不能当上。 想通了这一点,大祭司头脑一阵清明,张口就要替侄子拒婚。没等他的话说出口,休伯莱男爵那位天纵英材,让王都所有青年男子抬不起头、所有未婚少女魂牵梦绕的儿子就已走到他和男爵当中,双手一扯就将他二人分了开来。 小休伯莱先生对他抱歉地一笑,顺手在自己的父亲身上一指,男爵就带着一脸憾恨不甘陷入了昏迷当中。这几下兔起鹘落,利落非常,大祭司眼都来不及眨,就见到那位身高体壮的近卫队长被他矮小消瘦的儿子扛在了肩上。 上官清容扛起自己的父亲后,便对大祭司致歉道:“我父亲刚才说的话,请阁下不必介意,他大概是被死灵法师气急了,一时语无伦次。我保证,明天进宫时,他就会恢复正常的。”说罢又对着兰斯一笑:“学长你放心,我的家事我自己处理,不会牵连你的。” 他说完话,扛着休伯莱男爵掉头就走,莱斯利也跟在他身边一同远去。而大祭司那句拒绝也就没能出口,只跟着他的侍卫队一起目瞪口呆地望着上官清容一家绝尘而去。众人站了一会儿,直到他们要救援之人的身影已消失在天际尽头,卫队长才小心翼翼地提醒自家大祭司:“阁下,咱们要不要也回王都去,先进宫向国王陛下报告他们没出什么事?” 这的确才是正事,大祭司点头答应了,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又叫那位队长腾出自己的马给侄子骑上,一行浩浩荡荡直奔王宫,由大祭司带着兰斯进宫讲述了休伯莱队长失踪的真相。 兰斯神官对于此事的根底所知也不算太详,又出于不好干涉人家私生活的原因,并没把上官清容与精灵私订终身、休伯莱男爵棒打鸳鸯一事也讲出来,只将那名死灵法师和丹尼男爵争夺上官清容身体一事说了。 虽然只有个删减版本,但神官、精灵、半兽人联手大战死灵法师的故事也令国王夫妇听得津津有味。国王此时情绪激动,想找个人好好抒发一下对这个故事的感想,便让大祭司留下喝个下午茶。当然,喝完之后也别忘了再叫人替休伯莱男爵父子施治一回,确保他们的身体不被黑魔法所污。 大祭司想到方才男爵拽住自己领子求婚时的威势,男爵的儿子把老父一把倒晕扛走的气魄,真心觉得这对父子出不了什么事,于是欣然留下陪国王喝茶聊天。倒是他的侄子对学弟关心更甚,当场请求国王允许他回神殿叫人给休伯莱父子施治,顺便也允许他去看看自己昔日的学弟。 踏入休伯莱家大门之后,兰斯就明白了他这趟来得有多么多余。据前来接待他们的精灵说,那对父子此时正关在书房里谈天,至于谈天的内容兰斯不用听也知道,怕是和崔斯特的婚事有关,而这结果嘛……虽然眼前的精灵愁眉不展,但以兰斯之前所见,他觉着那位一指就能打昏父亲的儿子胜算还是比较高的。 在跟莱斯利一起去到男爵书房的路上,多年禀受光明神的教导、博爱慈和的兰斯神官温柔地劝慰精灵:“你也不必太过担心男爵的态度,其实你们现在走到一起还订了婚,都是光明神的旨意,你们的爱情也是受到神祝福的。就算男爵一时想不开,早晚有一天他会受到神的感召,明白你们的感情有多么深厚,也不会再拆散你们了。” “多谢您的关心,但愿如此吧。”想到眼前的神官还是自己未来岳父看上的准儿媳,精灵总有些心里不舒服,可兰斯神官的态度如此宽和正直,他也觉得自己不该多想。心念一转,又觉得眼前的神官真正无辜,便替休伯莱男爵道起歉来:“今天下午男爵说的那些话,会不会冒犯你了?我得替他跟你道个歉。” 兰斯对那事倒是不以为意,浅笑着答道:“不要紧的,我倒是觉得崔斯特说得不错,这一切都是神对于我们的考验。我一直相信光明神知道一切,也决定着一切,人类所有的行为都是出于神的意志,无法违逆。所以,我想看看崔斯特临别前那句话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凭着人类的力量,究竟能不能改变神的旨意呢?” 他这番话说得若有所指,可精灵一时也听不出其中深意,恰好男爵的书房已到,他便没有答话,走上前去敲响了房门,把兰斯神官受国王指派来替男爵治病一事隔着门说了。 屋里的男爵没什么声音,他儿子倒是出来开了门,客客气气地招呼了兰斯:“我已经替父亲进行过治疗了,学长你放心好了,我父亲没受什么黑魔法侵袭。” 透过门缝,神官依稀还能看到耷拉着脑袋半倚在躺椅上的休伯莱男爵,心中顿时又浮现出不久前他被儿子一指点倒的情形。看来休伯莱男爵还没被他儿子说服,否则又何至于父子之间用到这种雷霆手段。 果然神的旨意是不可违抗的么? 不过,上官清容许久未回,他也早盼着这个与之长谈的机会,难得今日见面,与其去管人家父子闹什么别扭,还不如说些更合适的话题。于是他回到客厅,将男爵父子健康无恙之事告诉了同来的神官们,叫他们先回神殿,自己则留下与上官清容一叙离情。 他们同学相见,莱斯利也没什么话题能与他们一起讨论,便主动离开,给他们自己的空间。两人虽然在学校常常一起谈论音乐,但这一分开将有一年,又都已离开学校,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好。还是兰斯先打开话题,将国王和王后对他们父子的关心转达给了上官清容,又夸了夸他如今魔法进步得大。 两人一通客套寒喧,不知怎么就转到了上官清容的恋情上。兰斯左右看看,见仆人们也都不在面前,便低声问了起来:“你父亲还是不同意你和那位精灵的事吗?我看他好像挺担心这事的。” 上官清容对此也是一直无计可施,半带哀怨地说道:“可不是,父亲从一开始就反对我们在一起,好容易前辈也对我生出感情,父亲若这么一直反对下去,前辈心中肯定难过。” 兰斯开解他的理论也还是原先那一套:“这也都是神对你们的考验,不必太担心,男爵大人虽然暂时不答应,总有一天,光明神会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不过,你觉得男爵是为什么要替你向我求婚呢?这真的也是神的旨意吗?” 这点是为什么,上官清容也不知道,反正他一提要和莱斯利求婚,男爵就死活不答应,说什么宁愿让他娶兰斯,可这事也不是他父亲一厢情愿就能成的啊!就算是他父亲再看上人家,人家也是神官,根本就不可能结婚的。再说这世界也不是他前世那可以三妻四妾、广纳后宫的世界了,他已经有了前辈,偷偷和米洛奇来往就已经很不对了,哪能光明正大地再去和兰斯学长订婚? 于是他也带着些神棍意味反问道:“学长,你觉得,如果是神的旨意,人就不该违抗么?如果真的是神的安排,你就会心甘情愿和我……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吗?” “如果是神的意志……其实我倒希望这才是神的意志。”兰斯缓缓答道,他垂下头,不去看一旁上官清容那扭曲的表情:“如果这才是神的意志,那就证明,我做这个神官并非神真正的旨意。又或者我做这个神官,就是为了遇上你,为了听到你说那番话。” 上官清容被他说得云山雾绕,却又似听出了一丝弦外之音:“前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其实没学过神学,不大能理解你的话。那个……你真的不必在意我父亲的话,他只是被死灵法师关得久了,脑子一时不清醒……” “不,你错了,崔斯特!”兰斯霍然站起身来,打断了他:“你父亲的话并不是随口胡说的,这是光明神给我的启示!你懂吗?你,和你父亲,你们的失踪,我独身去救你们,这都不是偶然的,这是光明神为了让我觉悟到自己的命运,觉悟到神对我的真正期待而设下的考验!” 这位一向温文尔雅,德艺双馨的音乐家神情渐渐激切了起来:“你知道吗?我是洛克雷拉国王的长孙,我母亲是第一王位继承人。我本应该是王位继承人,可就因为我身上带有光系魔法,就被剥夺了继承权,从小送到神殿里。” “这怎么可能?”上官清容惊愕难当,哪有一国的皇太孙被送去出家的?“那你们皇……国王为什么不管?难道他受奸人挑拨,不喜欢你这个孙子?” 兰斯摇了摇头,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太过激动,重又坐到了沙发上,压抑着自己的一腔不平愤懑,低声说道:“不是的,只是因为我们国家就在教廷附近,王室非常笃信宗教,而我又恰好具备光系魔力,祖父和我父母就都认为这是神的恩宠,从小就把我送到神殿接受教育。上学时也是,为了让我进入神殿,而把我送到维什纳来……” “等等!”上官清容拧着眉头问道:“前辈你为什么没在洛克雷拉的神殿做神官,反而千里迢迢地跑到这儿来呢?若是在家里,至少还能多享受些天伦之乐。这么在外飘泊,该有多孤单啊。” 兰斯错愕地看了他一眼,微微苦笑了起来:“我长这么大,你还是头一个问我孤独不孤独的……你不知道,教廷规定本国王室不能进入神殿,就是怕王室与神殿夺权,让神殿在当地的权势减少。所以我想进入神殿,也只能到别的国家。” 说到这里,兰斯似乎不知再怎么说下去为好,一时不再开口。上官清容望着他低垂的头,茫然的姿态,心中不由升起一阵怜悯,替兰斯说出了他真正的想法:“可你不想进入神殿,不想当这个神官,你甚至不想当大祭司——你想当国王。” 此话一出,兰斯立刻板起身子,直直盯着他,似是要问什么,又似乎要解释什么,可最终都没有说出来。他不说话,上官清容也不能说再多了,别国内政,他一个普通士兵是绝无权力去探究的。 两人又枯坐了一阵,兰斯忽然站了起来,凑到上官清容身边,重又坐下,一手覆到他手上,眼中闪着莫名的炽烈光芒。 “让我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神的意志吧!如果像你所说的,人的一切际遇都是神的意志,那你和我的关系,也会像你和莱斯利的关系那样发展下去的。如果真的是这样,如果我们最后能像你父亲的提议那样结婚。那就证明祖父他们以前对我的安排都是错的,我会离开神殿,去争取真正应该属于我的东西!” “学长……”上官清容有点儿被他的突然奋起吓到,不过脑子倒还清楚,知道精灵前辈就在他们家住着,甚至就在门外听着,他一定得把持住,不能随随便便就答应了人家。 “学长,你是王室子弟,又是国王长孙,继承王位实在是天经地义,何必一定要等神的旨意呢?若你需要我帮忙我当然会帮你,可结婚是一生的大事,不能为了一时意气,就把一生押上啊!” 上官清容甚少劝人不要喜欢自己,这话说得分外不是滋味,可是若接受了学长的爱意,他父亲就更不会让精灵前辈进家门了。亲疏远近他还分得清楚,此时也只好先对不起兰斯学长了。 听了这句劝导,兰斯倒是也有所感悟,脸上并没什么被拒绝的不甘,左手握住刚刚被上官清容推开的右手,对上官清容笑了一笑:“你说得对,是我想错了。我祖父年纪已大,母亲又一直不想继位,只想和父亲一起去他的封地,大王爷又一直对王位虎视眈眈……我如果真的等到结婚已后再去争夺王位,恐怕已经太晚了。” 他立起身来,突然靠近上官清容,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又仿佛怕他生气一般迅速后退了两步。“可我还是想知道,你父亲说那话是不是因为神的意志。如果我取得了王位,那就证明神要我和你在一起,如果不行的话,我也没机会再和你在一起了……你愿意等我回来吗?” 这话说得如此真挚,还透着不易察觉的哀伤。上官清容只觉得心中一片悲苦,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不自觉地抚上了他苍白而寂寞的脸庞。兰斯一把抓住他的手,轻轻在自己脸上蹭着:“不等我也没关系,因为我也不会回维什纳来了,我会在洛克雷拉等着……等光明神把你送到我身边来!”他毅然放下了上官清容的手,转身离开了休伯莱府。 上官清容并未送他出门,只隔着客厅的窗子,目送他萧瑟的身影走入寒冬寂静肃杀的街头。 启程 兰斯学长果然是上官清容这辈子遇见得最有行动力的人,没有之一。转天一早,他就留了一封厚厚的书信给他叔父,自己则趁众人未起床时收拾了东西,孤身一人飘然远去。 那封信上写的是:他受到了光明神的感召,终于领悟到他前半生将光阴虚掷在神学学习上的行为是一个错误,他要重新面对自己的命运,选择自己将来要走的道路。在信的末尾,他还非常郑重地恳求他叔父,不要急着拒绝休伯莱男爵的求婚,因为那也是神给他的启示,等他完成现阶段的目标后,会自己处理这个问题的。 大祭司气得一口血喷了出去,仰头躺倒在了地上,半天起不来身。神智重新清醒过来之后,就让神殿全国通辑他侄子,誓死要在这孩子走上邪路之前把他抓回来接着当神官。同时,他还将侄子这封长信和他自己的求援信一并发回了洛克雷拉,请大哥大嫂替他做主。 当然,除了找侄子以外,大祭司更是怒气冲冲地跑到休伯莱家找了男爵的麻烦——若非休伯莱男爵跟他侄子求了婚,若非那孩子到男爵家跑了一趟,他根本就不会生出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肯定会好好地留在神殿里实习,将来一步步上升,说不定还能到教廷里去。 毁了他侄子人生、毁了他们洛克雷拉王室侍奉光明神希望的,就是这个该死的、老不正经的近卫队长! 大祭司不痛快,休伯莱男爵也不乐意。大祭司收到的信上明明白白写着,兰斯是因为受了神的感召,去奔自己的前程去了,而且信上也说了,求婚的事他也是自有打算。这么有主意的一个年轻人,能是因为男爵这两句话就离家出走的吗?肯定是大祭司平时教育就有问题,矛盾积累多了,孩子受不了了才会走这条道儿的。 两人跑到国王面前吵了个沸反盈天,可怜的理查得二世一面偏向队长,一面又怕大祭司气出个好歹,左说右劝,终于哄得两人当着他的面发誓不再争吵。 不再争吵是不再争吵,可他们也不再说话了。不管是什么会议也好,典礼也罢,这两位重臣见了面连招呼都不肯打,直接将对方视如无物,和旁边的人倒都聊得不亦乐乎。国王只求耳根清静,也不敢硬让他们说话,只得这么将就了下去。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四个多月之后,兰斯的消息重新传回了神殿才告结束。神殿那边的可靠消息透露,那位壮志凌云、雷厉风行的兰斯王子已在教廷扎下根来,教皇本人对他也十分有好感,邀他留住在自己宫中,多次公开表示对这位王子的青睐赞许之意。 得知侄子没走上什么歪路之后,大祭司这才放下了悬了许久的心,重新把休伯莱男爵当作好人,和他拉起关系来。好在男爵也是个不计较的人,和大祭司又都有“儿大不由爹”的感慨,也就不着痕迹地接过了大祭司递上的橄榄枝,恢复了和他们来往。 另外,对于兰斯神官的努力上进,以及他对自己儿子的不离不弃,休伯莱男爵也是赞扬不已,在和大祭司握手言和不久,就把这个好消息夹在信中和儿子分享了。 不过,收到信上官清容却是无暇像他父亲一样为了这件事而高兴,因为他自己这里,眼下就已乱作了一团。 就在他父亲寄信给他的前几天,他曾在遗迹森林遇到的那位纯洁温柔美丽动人的少女阿丽莎上门来找他了。这位少女虽然如此楚楚动人,却没能获得亚森团长的许可当面见上官清容一见——这当然不是因为团长眼利敏锐,能看出她不是人类,而是因为那位精灵未婚妻在军中太有名望,团长他不希望自己的士兵是个花花公子,当着未婚妻就在军中和别的女人约会。 阿丽莎姑娘虽然外面柔顺娇艳,脾气却没那么好。当年刚知道上官清容有契约魔兽时就打算杀了人家再和他订约,此时再被团长挡在军营之外,还听说她那位有缘无份的心上人有了未婚妻,当场就发了飙,将训练场毁了一大半儿。若非后来上官清容及时赶到,少女阿丽莎还想在心爱的人面前保持形象,别说训练场,就连营房也未必能剩下几间了。 可上官清容一赶来,阿丽莎的暴力行动就立刻停止了,重新恢复了亭亭玉立的娇态,对着他腼腆一笑:“崔斯特,我的魔法师,我终于又能见到你了。多亏你的帮助,我才能和我母亲重逢,今天我特意赶来,就是为了向你道谢的。此外……” 上官清容没敢答话,上自团长,下到普通士兵们鄙视的眼神几乎就要把他淹没了,他只好干笑着向营长介绍:“这位是阿丽莎姑娘,我从前在遗迹森林里接受过她的试炼,前些日子她母亲从黑斯廷过来刺杀我,我就顺便指点了她一下,让她们母女相认。阿丽莎姑娘她、她就是来道谢的,哈哈……” 团长的脸色丝毫没有好转,狠狠地剜了一眼说:“修整训练场的帐单我会给你父亲寄过去的。你跟这女人有什么话要说?记着你还有个未婚妻,去吧!” 阿丽莎是那种不放在心上的人说什么也不去理的人,营长的眼刀对她没有任何威慑力,上官清容在那里忐忑不安,她却自顾自地将一枚新指环套在了上官清容手上:“上次我给你那枚指环你送给我母亲了,这枚可不能再随意给别人了啊!这里面可都是我精心挑选的武器和魔法道具,你戴着它去龙之谷一定会万无一失,成功地当上龙骑士的……” “龙骑士?”打断阿丽莎话的并不是上官清容,而是刚才还在瞪他们的团长:“不行,崔斯特。你的斗气才刚通过十级测试,根本就不足以当上龙骑士,我不能答应你去参选。” 阿丽莎此时为情低首,也不和团长争执,只是对上官清容说:“我听母亲说了,那个一直想杀你的丹尼爵士也要参加这回的龙骑士选拔,如果你不赶快参赛,等他当上龙骑士,你就完了!龙族的力量可不是我这种亚龙可比的,它们只要一口龙息就能将你吹成尘埃。” 少女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湛然生光,牢牢盯着上官清容:“我相信你能够当上龙骑士的,只要你也是龙骑士,龙族就不会偏帮他来对付你了,知道吗?而且,我也……我也希望你成为龙骑士之后,能请你的龙帮忙,恢复我母亲的自由……” 说到自己的母亲,这位一直坚强的少女终于克制不住,扑进了上官清容的怀中,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兔子一般惹人怜惜。亚森团长实在看不下去了,从背后给上官清容脑袋上敲了一记:“你脑子里想什么呢?龙骑士暂且不提,你要是敢跟这个女人怎么样,我可就给你父亲写信了!” 这一掌打得力度颇大,上官清容的身子也被带得歪了一歪,胸口直撞上了阿丽莎的脸,被亚龙那坚硬的头骨硌得痛不欲生,连吸了几口冷气,方才忍着痛楚,热泪盈眶地对团长保证:“我和阿丽莎只是朋友而已,绝对没有那个意思。不过,团长,我的确也是想去龙之谷试一试,就算当不上龙骑士,至少也要和丹尼爵士做个了结了。” 若他只是一味坐等丹尼爵士派人刺杀,慢说他自己,就连他身边的爱人、朋友,甚至所有与他相关的人,都要受到牵累,处于危险当中了。这一回去龙之谷能与丹尼爵士相会,能得胜固然是好,就算不幸败给了他,也不过是将性命交付于人,至少不必再让这些人也跟着他提心吊胆了。 上官清容脸上一片峻烈之色,双手扶住阿丽莎,将她从自己怀中略推出了一点儿,坚定地望向团长,等着他答应。他在团长面前从不曾有过这样气势逼人的时候,亚森团长又一次感到老怀弥慰,刚想答应,却又怕他真出了什么事,不好和老朋友交待,便又沉吟了一阵才答复道:“反正正式选拔龙骑士的试炼都是过了九月才开始,我给你父亲写封信问问再说。” 听了这话,阿丽莎却抬起头来,对上官清容急切地说道:“今年的试炼时间提前了,我听我母亲说的,六月底之前就会结束龙骑士选拔。我这趟来就是为了带你去参加试炼的,顺便给你做一下特训。虽然我不能和真正的龙族相比,但在体型上还是差不多的。你一定没有过和这么大的魔兽对战的经验,有我在,保证能让你比其他参赛选手更适应最后的考验!” 团长对阿丽莎的话并不相信,上官清容也是有些迟疑。因为龙之谷气候炎热,龙骑士的选拔每次都是在天气转凉的九月中旬,若是六月这样的干热天气进去,骑士们怕是等不到比赛就要被谷中的热气烤得动弹不得了。 阿丽莎见她无缘的情人还有些似信似不信的意味,急得跺脚娇嗔道:“你怎么不信呢?这次比赛是由红龙族安排,所以我母亲的女主人,红龙族的那位罗莎娜公主为了讨好她的人类情人,特地把比赛的时间提前了。” “那位情人是黑斯廷人,叫做丹尼?”上官清容虽是在问阿丽莎,语气却是极为笃定。除了丹尼那个身受后妈大神庇佑之人,又还有谁能令龙族为他改了试炼的规矩! “是啊,就因为他七月份要结婚,那位罗莎娜公主就特意提前了试炼时间,为的就是在他结婚之前和他订立契约。”阿丽莎点了点头,又一次为了她的魔法师如此聪明而陶醉。可这理由还是不通,上官清容又问道:“丹尼结婚和提前试炼有什么关系?莫非他成不了龙骑士,就不能娶黑斯廷那位公主?” 阿丽莎拼命摇着头:“那位公主就是因为想要嫁给她的情人,才提前了试炼日期。按照龙族的规矩,只要那人通过试炼,成了罗莎娜的骑士,龙族就不会反对她们之间的交往。” “所以她想让丹尼爵士在结婚之前通过试炼,这样她就有理由制止他和那个黑斯廷公主结婚,好从那位公主手中抢走丹尼爵士?” “是啊!”阿丽莎点了点头,不无忧虑地说道:“罗莎娜公主这样志在必得,肯定会暗中帮那个男人的忙,所以你的前途十分艰难。我不过是只亚龙,也帮不了你什么,只能陪你做做训练,到时候再送你到龙之谷去。剩下的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 团长对这对少年男女那目中无人的态度十分不满,在两人含情对望的时候狠狠敲了敲桌子,打断了空中那些绵绵情丝:“你要去龙之谷的事,我必须问清你父亲的意思。至于这个女人——不,这只亚龙要帮你训练的事,我可以不管,但前提是不能耽误正常的训练!” 上官清容连忙向他敬了个军礼,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耽误训练,头也不回地拉着阿丽莎去了训练场。 看着满目疮痍,落不下脚的训练场,上官清容一转身就去了营长办公室,请他批准自己在这个常规训练难以进行的特殊时期,带着阿丽莎到山上进行对抗演……不,练习。 洛布朗营长望向阿丽莎的目光比团长还要不善,当场驳回了上官清容要和美少女单独训练的请求,决定在训练场没有修好之前,让全营士兵都到山上进行人龙对战演习,由他亲自安排训练计划。 不得不说,有了亚龙的参与,所有人的训练热情都提高了不少倍。平时练四、五个小时就吵着要休息的士兵们,这几天都主动要求曾加训练量,没有一个抱怨练习辛苦的。哪怕是被阿丽莎那雪白幼细的小手打得筋断骨折,伤者也只肯让上官清容就地治疗,连下山养伤都不去。 不过短短半个月的工夫,不只上官清容的斗气、魔法有了飞跃式的进步,就连其他士兵都比平时训练提高的幅度大了百分之五十以上。就连一直看着阿丽莎不顺眼的亚森团长,到了后来都不得不承认,他们军中若能留下这么个美丽的亚龙教官,可比什么斗圣都要管用得多了。 转眼到了六月初,龙骑士选拔的日子已近在咫尺。不仅得到父亲允许的上官清容要整装出发,他的营长洛布朗也向团长打了报告,打算去那里接受一回测试。自然,身为家属的莱斯利也早早收拾了东西,准备一路随行,顺便保护自己的未婚夫。身在法师营的米洛奇虽然也想作为家属随行,可惜他的营长不肯给假,只得继续留在营中,抱着满腔憾恨加紧训练。 可因为那位阿丽莎小姐只肯驮着上官清容一人,营长和家属的交通问题就必须自行解决。营长禀着“朋友妻,不可戏”的传统观念,替精灵单独租了一辆飞马车;而莱斯利也投桃报李,替营长把他那辆车的钱付了。四人也算得上厮抬厮敬,融洽地在营地门口道了别,兵分两路各自往龙之谷而去。 龙谷 阿丽莎飞行的速度还是比那两位家属雇的马车快了不少。才一天一夜的功夫,他们就降落到了龙谷门口。谷外的平原上已是搭了一遛帐篷,不少人高马大、气势非凡的斗士在帐篷外练习斗技,或是互相交谈。 门口挤得太满,阿丽莎降不下去,只得让上官清容施展起风系法术,自己也化为人身,两人一同落到谷口一块方圆不满三尺的空地上。上官清容虽然好奇谷外那些人为何不早入内,反而要搭着帐篷住在外面,阿丽莎却是不容他多问,带着他径直走到谷外两名红衣男子面前,要求进入龙谷。 那两人态度倒是相当好,拿出一个纯金的本子来询问上官清容:“你是来参加龙骑士选拔的还是来坐客的?如果是参加选拔的,现在赛场和骑士宿舍还没完全准备好,请在外面暂住一阵,要买帐篷是三枚金币一个单人帐篷,十枚金币一个大帐篷。如果在龙族有熟人的话,请出示通行证。当然,两者都不是的话,我们也欢迎观光客,门票二百金币,里面的活动另外计费。” 上官清容虽是为参加选拔赛而来,但阿丽莎的母夫人给他的通行证还在,便将那金牌掏出,交给了两名守门人。二人辨认了一阵,便将牌子还给了他,身子微微一侧,各自伸手推开了一扇大门:“进去之后不要乱闯,会有人招呼你去客房的。” 上官清容感激地点了点头,收起牌子刚要进去,又想起他的未婚夫和营长还没过来,便问了一句:“要是参加选拔的人,也可以买票提前进去吗?” 两名守卫的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当然可以,而且为了方便参加选拔的勇士,我们特意推出了勇士套票,含门票和食宿,只要五百金币一人,可以一直住到选拔结束!” “那就买三份……”上官清容才要掏钱,阿丽莎按住了他的手:“你要买就给你那个营长买一份就行,我可以直接进去,你未婚妻可以算作家属,和你一起进去。”在勤俭节约的阿丽莎姑娘的斡旋之下,上官清容还是只替营长付了钱,自己先行入谷,并把营长和精灵的形象告诉两名守卫,请他们到时放人进去。 入谷之后,上官清容发现,龙谷之中的情形和他从前想象的完全不同。他一直以为龙所居的都是深山大泽,想不到这异世之中的龙谷,竟和人类所居的城市并没什么差异,只是房屋装得更加金碧辉煌,人物穿着更加富丽。 负责接待他们的那位美貌少女以为上官清容是被阿丽莎带来的,只将他们两人带到一处大楼,替他登记了房间,便不再多管,由着他和阿丽莎自己在谷中闲逛。两人都在少年之中,好奇心重,侍女一走,也就按捺不住兴致出门玩赏景致。 虽然是在山谷中,可路都修得平展宽阔,沿着山路两侧建着各种商店旅舍,路上人来人往,看着都似人类模样,只有细观才能看出其中有许多的眼睛与人不同,和阿丽莎母子倒是更为相似,相貌也多数艳丽夺目,令人不敢逼视。 夹杂在这些美人当中,也有些矮小肥胖,皮肤黝黑的矮人;还有些头上生着耳朵或尖角,身后长着尾巴的半兽人;林林总总,都是上官清容前所未见,颇有种大开眼界之感。阿丽莎则和他一样没见过世面,不对她对商店里摆的东西更感兴趣,不时拉着他买这买那。好在这姑娘禀性热爱收集金银,这回出门也没少带钱物出来,才不至囊中羞涩,无法购买所需之物。 女人买东西时,男人总是寂寞的。 在阿丽莎被各种奇异的宝石晃花了眼时,上官清容则独立于商店门外,观察着那些他没见过的人种。正随意看着街上人潮,上官清容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一个极熟悉的身影。他一时想不起是什么人,心中却有一种异样的预感,站起身来,对阿丽莎喊了一声:“我有点事,等会儿再回来。”人已转向那个方位,混入人流当中,转眼便消失无踪。 那人……究竟是谁?怎么感觉这么熟悉,还这么令人不快?他脚下疾奔,捷逾飞鸟,不几步便又见到了那个令他十分在意的背影。那人身旁还紧挽着一名身姿窈窕的红发少女,两人边走边窃窃私语,似乎十分投契。 往昔深刻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上官清容脑中,他站定身形,提气内息叫道:“丹尼爵士,好久不见了!爱玛,你又回到他身边了?” 丹尼爵士身形一下子定住,而他身边的红发美女也随着那话声转过头来,一双火块儿般的眸子直直盯着他:“你是谁,为什么认识丹尼?那个爱玛又是什么人?”第二句话虽还是对着上官清容发出,质问的对象却分明是丹尼爵士,其话中酸味之浓郁堪比陈年老醋。 上官清容踏上一步,抢在丹尼爵士接话之前,满腔深情地控诉道:“爱玛她为了你失去了斗气,再也做不成杀手,还被送进监狱,差点儿成了女奴。她受了这么多委屈,还要拼着命回去找你,还为了你和索菲亚公主的事,宁愿当你的地下情人之一……可你身边,却又有了新人,你实在是太对不起她了!” 这话说得字字悲酸,声声血泪,听得那位红发女子心中激荡不已:“丹尼,你太过份了,我还以为你和那些女人都断绝关系了呢,没想到你居然还和她们有来往?那个索菲亚公主我都已经为了你忍受了,你怎么能背着我还有那么多情人!”骂完了丹尼,又转而问起上官清容:“小弟弟,你是从哪知道这事的,快告诉我,他背着我还有多少女人?” 丹尼爵士的脸皮不停抽搐着,似乎恨不得立刻上去掐死上官清容,权衡了几次之后,却还是不敢,走上几步揽住了美女纤腰,柔声解释道:“罗莎娜,你别听这小子的,他因为和我有私怨,一直在陷害我,他说的话都不能听的。再说,我要是不爱你,这些年能这么拼命地想当上龙骑士吗?我可是自从那天在斯卡瑟沼泽见到你,就被你的美丽……” 果然这个女子就是罗莎娜公主。上官清容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哦?我还以为你最爱的是那位和你一个使节团的女公爵呢。我到今天还记得你为了和她幽会,不惜把我房间的地板打穿,从二楼跳下去的情景……那天你特意让我住到你的房间,拒绝了所有情妇和你在一起的要求,不就是为了她吗?” 那位罗莎娜公主的气性此时已从三分升到了十分,一张俏脸白得如降了霜一般,眼角也蓄了不少泪光,对哀怨地问丹尼爵士:“为什么?这些年我为你付出的还不够多吗?就因为我不能随时在你身边,你就在外面勾搭了这么多女人。”她擦了擦眼角,问上官清容道:“那个什么女公爵长得怎么样,难道比我还漂亮吗?” 上官清容实在已想不起来那位女公爵长得什么样子,只得遗憾地摇了摇头道:“我记不得了,不过姑娘,你也不必吃她的醋,丹尼爵士在使团时,还是和他的情妇们在一起时间较长,和那位女公爵我只见过一次,真的。” 他回答了龙公主的问题后,又转而直面丹尼,略仰起头,锐利的目光直盯着他的双眼:“丹尼爵士,我想咱们两人有些事需要面对面地谈谈了,你这些年为何要派人刺杀我,我也心中有数,你是什么人,我也能猜出几分。你敢不敢不倚靠女人的势力,凭自己的本事与我正面交锋呢?” 丹尼爵士眼睛颜色一暗,身体下意识地凝结起了斗气。那位公主却是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隔在两人之间,一把拉住上官清容的手:“等等,你要对丹尼做什么?” 她的手如同艺术品一般纤秀,力道却是比阿丽莎更大,上官清容被她随手抓住,竟动弹不得,周围人流之中,也倏然冒出一群身着普通服色,身上却散发出强大斗气的龙族男子,将三人牢牢围在了圈中。 面对这等危机,上官清容倒也夷然不惧,坦然对那位龙公主说:“姑娘,不是我想对他做什么,而是他想对我做什么。我虽然不是斗圣,更没有龙族的强大力量,可也不愿意无缘无故成为别人的目标。是丹尼爵士这些年来一直派人刺杀我,我只想和他当面说明,这些事的真正原因。” “丹尼刺杀你,怎么可能?”罗莎娜皱了皱眉头,上下打量上官清容:“难道你抢了他的女人?” 这世上的人怎么想法都如此的一致,连龙族也满脑子都是这样不切实际的八卦?脉门还在人手中,上官清容只得耐下心来和她解释道:“我没抢过他的女人,只是我捉住的那些杀手们,都向我坦陈了背后的主使者就是他。我不管他是为什么要杀我,可这个男人既然要杀我,我希望他至少能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在决斗中堂堂正正的击败我,而不是只会在背后搞这些见不得人的花样!” 龙公主的神色一敛,望向丹尼:“你真的让刺客去暗杀过这个低级斗士?” 丹尼爵士的神情一时变得不大自然,眼睛转了几转,坚定地说道:“没有,我只是去维什纳做特使的时候见过他一面,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真的!而且,这种同性恋……这种不男不女的家伙,我怎么会去杀他呢?你不知道,他和一个男性精灵订了婚,他是个怪物!” “真的?”得到了恋人的保证,罗莎娜公主的神情一软,望着丹尼的双眼又闪出了爱慕之色。上官清容气极反笑,在场中朗声说道:“你派去的刺客除了爱玛、夏农之外,还有罗莎娜公主借你的亚龙,你敢不敢让它出来作证,证明你没有用过暗杀这样的卑鄙手法?亏你还是个斗圣,面对我这个才刚升到十级的斗士也不敢一战,只敢用这种阴谋暗算。” 罗莎娜公主此时几乎如同川剧变脸一般,一时恼怒,一时转怒为喜,然而转了几回之后,她忧郁地发现,这个情人几乎没有正面为他自己辨解过,反倒是对方咄咄逼人,连她曾送了条亚龙给情人的阴私都知道了。 心爱的情人被一个低级斗士当面指称派人暗杀对方,居然连人证都有,还是她送给情人的,罗莎娜实在是颜面无光,恨不得情人能立刻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令她失望的是,丹尼并没有当场叫来那只亚龙为自己洗脱罪名的意思,虽然口口声声说那个低级斗士是在诬蔑他,却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只喋喋不休地说着他和男性精灵订婚什么的。 他爱和谁订婚和谁订婚,只要不是和你不就得了?罗莎娜眼里涌起了盈盈水光,脉脉无语地看着自己的情人,希望他能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告诉所有的人,他没有做过暗杀这样卑劣的事,他的品行是配得上龙族的敬重和爱的。 直到最后,她也没能等到情人证明了自己的清白。罗莎娜心中怅然若失,扳开丹尼放在自己腰间的大手:“我累了。丹尼,你自己去逛逛吧,我想回家了。罗杰,你去把安妮叫来,我有些事要问她……你直接去叫她好了,不必让她再见丹尼。”她又往前走了几步,踏到上官清容面前,凄然问道:“对了,如果你没事的话,能否和我走一趟?我有些事还想问问你。” 上官清容想了一想便答应下来:“我还有个朋友在逛街,容我告诉她一声就回来。” 罗莎娜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对一旁的另一名龙族男子说道:“等他回来,直接带他去我的城堡。”说完也不再看方才还如胶似漆的情人,高贵冷艳地向山上缓步走去。丹尼几次想缠上去,却都被她随手推开,最后浑身是伤,再也不敢上前了,只得又回去找上官清容理论。可再回头时,连上官清容也去找阿丽莎了,先前旁观的龙族早都四散,只留下他一人站在大道之上。 此时上官清容早已辞别了阿丽莎,跟着那位龙族男子一起翻山过岭,到了建在郁郁茂林之中的一片座城堡门外。他们到那里时正有客人离开,城堡外的吊桥已放了下来,一队人坐在无翼亚龙拉的敞篷车中,正自门洞缓缓出行。 “是龙王陛下!”与他同行的男子一惊,立刻拉着他一起单膝跪倒,一手放在胸前,深深地低下了头。 上官清容虽然也顺势跪了下去,却忍不住抬起头来,望向那些车驾中最为宽大华丽的一辆。那车似乎是纯金打造,在阳光下闪着耀目的光芒,令人惊叹不已,而车上坐着的那人一身金色长袍,长发连同眼瞳也都是金色,肌肤如玉,神态温和,给人一种纯金雕琢而成的错觉。 车从门洞中驶出来,被阳光一照,那位龙王的相貌就更清楚地展现在了上官清容眼前。看外表约有三十余岁,相貌有种凛烈逼人的艳丽感,气质却沉稳安详,仿佛经历多年风雨淬炼,已能看透世间风云。 他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家,龙王自然有所查觉,一时目光便转到了他身上,正好与他四目相对。上官清容从未见过那样纯金的眼眸,一时被那异色吸引,竟忘了身份之别,等到想起自己盯着看的是龙族的王时,那位如黄金打造的龙王已停下车来,走到他面前。 “人类,你是来参加龙骑士的选拔的吗?”那位龙王伸手抬起了上官清容的下巴,力道稍大了些,带得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双目又与那双金色的眼睛对上。 又看了一阵,龙王突然含笑赞道:“多么完美的天赋,我有很多年没见过像你这样受神宠爱的人类了。真是令人怀念啊,那些逝去的时光,那些逝去的同伴……看到你,就好像回到了我年轻的时候。那时的人类可比现在的人类天赋高多了,现在,龙族几乎都选不到像样龙骑士了……” 试炼1 得到龙王这样的重视和赞誉,上官清容在龙族的地位立刻就不同了。那位罗莎娜公主再见到他时,已不再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低级斗士,也不再奇怪她的情人为何要屡屡派人刺杀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终于明白丹尼为什么只敢派刺客去杀你了,因为他自己,是无法在正面战斗中胜过你的。”龙公主坐在起居室里,优雅地用一块绣花手帕揩了揩眼角,感慨地对上官清容说:“强大的人类勇士,请原谅我之前的失礼,我今年才六百岁,没见过什么人类,所以才会误把你当作低阶斗士。” 上官清容连忙谦让道:“公主不必道歉,我本身也只是个十级斗士,比起丹尼爵士的确是低了许多,龙王对我评价太高,真令我不敢承受了。” “是么?你真谦虚……我还从没见过像你这样谦虚的人类勇士呢。”罗莎娜公主的嘴角微微向上弯了个弧度,笑意却没能达到眼底。问完了关于情人的事后,她再也找不到话题可说,也没什么心思和那位龙王一样夸奖上官清容,很快更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房间,回去整理自己的心理。 不只是这位公主,就连她的父亲,红龙族的那位亲王也抽空过来看了上官清容一眼。这位亲王自然也如龙王一般,狠狠夸赞了一番他的天赋,顺便又把自己的女儿刚刚成人,战斗力极高,最近还很有意思要选个龙骑士进行战斗等等都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倒给了上官清容。 亲王千金此时正不在他们眼前,这位老父也不避家丑,把自己如何看不上丹尼那个不肯对他女儿一心一意的家伙,如何打算替他女儿另选一个好的龙骑士,彻底断绝他们交往的可能性云云全数告诉了上官清容。 上官清容对这一人一龙的交往也不乐观,对红龙亲王保证道:“您放心,亲王殿下,丹尼爵士别的不论,人品心性就有问题,这样的人绝不适合做丈夫。不管我最后能否被令嫒选作龙骑士,我都会让她看到丹尼爵士的真面目,不再在此人身上耽误青春,早日从龙族中挑选一个合心合意的男朋友。” 红龙王高兴得眼泪几乎都要落下来了:“只要你能让罗莎娜和那个人类分手,我的金银和宝石都可以随便挑,你要多少我都绝不吝啬!” 解救被欺骗的无知少女乃是替天行道,上官清容自然不能要人家的谢礼。他婉言谢绝此事之后,亲王觉得无以为报,便决定让他同家属和朋友一起免费入住他的城堡,并在正式试炼开始之前,稍稍地跟他们透露了一下试炼内容,并且带着两位勇士和两位家属一起去试练场转了转。 到了6月15日,在外面搭帐篷的那些斗士们也正式被放入了龙谷,在红龙一族护卫的引导之下,众人终于见到了这次龙骑士选拔的第一试炼场——银月森林。 这是红龙族最喜爱的一片地下森林,巨大的钟乳石溶洞中,交错生长着纯银般的闪亮的地下银桉树林;洞顶有三颗永不熄灭的魔法光球,在空中交替起伏,将整片森林照得熠熠生辉。在这个有如真正森林般巨大的石洞之外,还连着许多略小的溶洞。 那些小溶洞也是交错相连,却不像大洞那样明亮,只能凭着洞壁上紧贴着的小型壁螺发出的丝丝蓝光照明。那里的银桉树虽然不如大洞中茂密,在银桉丛中,却密布着如同锥子般尖利的石笋。整个溶洞中处处都有或深或浅的地下河密布,在洞穴中纵横贯穿,一不小心便会落入其中。 这片森林不仅美丽得如诗如画,还生存着许多对于龙族而言十分可口的小型猎物。它们虽然也有些利爪和牙齿,战斗力却不怎么高,而且视力极差,容易捕捉。第一场试炼的内容十分简单,就是在森林中捉捕猎物,每位受试者都会发一枚特制的魔法指环用于储存猎物,最后淘汰一部份猎物最少的人。 那位负责现场解说的红龙族少女滔滔不绝地说着:“为了体谅最近几千年人类的战斗力江河日下——特别是那位来自黑斯廷的丹尼爵士,他才刚达到斗圣的位阶,战斗经验不足,上次测试就没能通过,让他们的公主十分伤心。为保证他这样的斗士也能通过试炼,别再给他们的公主丢人,这次测试大大降低了难度。之前他们红龙族派人测试过,就是刚出生一百年的幼龙也能轻易取得良好的成绩。” 一个斗圣被当作无能者的典型,被龙族的少女当着众人的面如此数落,脸上无光的不只是丹尼一个人,所有比他位阶低,以及所有与他同位阶的人,全都羞得抬不起头来,好在地下光线昏昧,斗士们脸上烧成什么样旁人也无法得知。 然而那位少女走了以后,这些参赛者才知道:龙族所谓的容易捕捉,并非是按着人类的标准判断,而是按照龙族自己的捕猎水平衡量的。 那些如网般纵横交错的河里不时就会跳起一只生满獠牙的大鱼,如有神助般照着人的脑袋直咬过来;而看着闪闪发光的美丽银桉中也盘绕着不少和树根难分彼我的银色细蛇;这些还算是老实的,地面上时不时地还会跑出小猪般大小的老鼠,一对门牙就有人的脚一般大。除了地上的,空中更有与银桉树叶一样光芒的蝙蝠和怪鸟向人类冲来,各各都翻着苍白的怪眼,张着满是细碎尖牙的大嘴胡乱啄咬。 作为家属的精灵和亚龙都不能进入试炼场,上官清容与营长只能相依为命,背靠背慢慢挪动,一个抬头看天上落下的东西,一个盯着地面不时跑出的银鼠下手。好在上官清容魔法运用自如,营长的斗气与斗技也不容小觑,两人背靠着背相互配合,猎着什么且不论,在遍地的食人怪兽中保住自己的性命倒还不难。 主洞中参赛者太多,有时难免有横飞的斗气冲向他们。上官清容为躲那些人的攻击失去了几次猎取魔兽的机会,便打算去到外面那些小溶洞中看看,选个人少些的,也省得与众人互相掣肘。 营长先前听了那位龙族少女对于斗圣的评价,对这回参赛的结果也就没了什么期望,只想陪上官清容一起试炼,看他能否有幸成为龙骑士,对他的提议自无意见,随他一同选了人迹最少的方向,营长走在前方,上官清容垫后,一前一先步入了个阴暗的小石洞。 他们初从有魔法光辉照亮的大洞步入阴暗的小洞,眼睛一时不能适应黑暗,看不清脚下路程,洛布朗下意识地往石壁上摸索,顺着光滑的洞壁前进。他本来觉着小洞中线极暗,又是幽蓝色,照得前路模糊不清,走了两步之后,却发现仿佛头上明亮了些,看周围也清晰了许多。他下意识地抬头上看,却发现头上不知何时已盘旋了一团发着亮光的虫子,都有姆指大小,浑身漆黑油亮,腹部下方却发出银白色的光芒,照得四下皆亮。 有了光明,洛布朗便放开了石壁,往当中平坦的腹地走去。却不想他这么一动,那虫子就好像受了什么指挥一般,攒成一团兜头向他扑去。营长心中一惊,立刻燃起全身斗气,回手揽住上官清容的腰,用淡蓝色的斗气之火将两人团团裹住。那些怪虫在蓝色光辉的映照下显得越加狰狞,锯齿状的前爪和强力的颚闪着油亮的黑光。 营长拳上发力,一道斗气顶着众多怪虫直飞到壁上,在光滑的石头表面留下一滩滩银色血液。然而更多的虫子却不受同胞的死灵影响,从四面八方合拢而来,将斗气外围裹得严严实实,银光与黑色的身体交映,显得极为诡异。 更可怕的是,洛布朗身外的斗气竟悄然薄了下去。那些令人作呕的虫子附在他身边不停翕动翅膀的同时,口中也不断吸食着他散出身外的斗气。洛布朗又多放出了些斗气,正要叫上官清容小心,却见他的战士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了一粒绿色晶石,用食中二指夹着,面目沉肃地环顾四周。 难道又有什么怪兽要冒出来?营长明白他自己的力量还在上官清容之下,也不敢打扰他,悄然放开了搂在他腰上的手臂,以免防碍他动手。他手才放下,眼睛还未转开,上官清容手上的魔晶就已不见踪影,空气中缓缓浮起一个人的影子,半弯着腰,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那人现出身形的一刹那,上官清容身周也暴涨出数尺长的金红色火焰,耀得洛布朗无意识地闭上了双眼。他再睁开眼时,周围的怪虫已散落一地,将他周围的地面整个铺成了黑色,而原本在他怀中的上官清容早已踏出虫尸围成的圈子,站在了那个刚刚出现的男人面前。 借着空中飞舞的虫子身上发出的微光,洛布朗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形。一个肤色黝黑,仿佛南部海滨国家出身的男人正蜷缩在地上,身子不停颤抖,而他的士兵正背对着他立在那人面前,俯低身子和那人说话。 “你就是瓦利诺吧?我听很多个人说过你的名字了,一直想和你正式见上一面。今日相见也不算太晚,是丹尼爵士让你混进来暗杀我的?总是把心思放在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上,难怪通不过龙骑士考核呢。” 上官清容摇头叹息了一下,将瓦利诺从地上提了起来,照着胸前拍了一拍,一小块沾着血迹的绿色晶石便掉在了他手上。他随手扔掉晶石,怜悯地看了刺客一眼:“你能驱使那么多种魔兽,还能在龙族的眼皮底下潜入这里,用地下森林原产的魔虫暗杀我,可见也是人才难得。可惜你没能遇到明主,若是将这些本事拿来在战场上与敌人拼杀,现在早已功成名就,何必再干这种不见天日的勾当。” 瓦利诺却没理会上官清容的说辞,死死压前胸前的伤处,半带压抑地喘着气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哪里的?我的潜行技术在刺客联盟也是最强的,从没有人看破过我的行动!” “因为那些虫子的动向。”上官清容出手如电,封住他身周大穴,又将手放在自己刚刚打出的伤口上,施法替他治疗起来:“方才那些怪虫不都是你引来的?那些虫子来时,涌得四面八方皆是,独你立身那处一个没有。我又不是瞎子,怎会看不出那里有异常?” “虫子……可你们周围都是映光虫散发的光芒,怎么可能还看得清外面的情形?”瓦利诺的痛苦在上官清容手下渐渐消失,对答也比方才流畅许多。上官清容看他身体康复了不少,便收回手来,捋了捋披在身后的长发,不确定地答道:“或许我当真天赋好些?我倒觉得那些虫子光芒微弱,并不妨碍视线。” 正说着话,许多并未被上官清容杀死的魔虫突然向瓦利诺发起了攻击,他被上官清容制住穴道,魔法施展不开,一时控制不了那些虫子,刹时身上便有多处见血。上官清容伸手按在他头顶上,一道含着光明神力的内息透体而入,从瓦利诺身上喷涌出来,将叮在他身上的虫怪全数杀死,往他这里涌来的那些也在空中顿了一顿,不敢上前。 上官清容直起身来,又用一道光牢将他整个人困在其中,站远几步,望着他说道:“我不愿你被这里的怪物杀了,可也不敢放开你,劳你和我们一起走这一趟,等我们从地下森林离开,我再找人送你到监狱里去。” 他说到做到,给光牢施了一个飘浮魔法,带着瓦利诺一起在溶洞中探险,可小洞中魔物确实少,只偶尔能见到一些鱼类,却没有当中主洞那样丰富的怪兽,找了数个小时,收获却只有一点点。两人正自心焦,那个被关在笼中的驯兽师突然开口说道:“请你解开我的魔法禁锢,我可以吸引这里的魔兽让你们捕猎!” 洛布朗营长对他的话全然不信,冷笑道:“把你放了,然后你再像刚才一样,弄些怪虫子来杀我们?” 瓦利诺也不理他,双目炯然有神地盯着上官清容,眉目之间一片诚挚之色:“相信我,我就在你手里,在那些魔兽攻击你之前,你就可以杀了我,不是吗?没有我的指挥,这些野生魔兽是不会继续攻击你这样强大的敌人的。” 瓦利诺那坚定诚恳之色终是打动了上官清容,他不顾营长的反对,伸手遥指光牢,隔空解开了瓦利诺的穴道。待将自己和营长也包在一层光壁中后,便叫他呼唤魔兽进来。 出乎二人意料的是,这位肤色黝黑的驯兽师并没如他们所想那般,再引诱魔兽进来对付他们,反倒是真心帮了他们的忙。被他唤来的魔兽无论是鸟是鱼,还是那大如野猪的银鼠,都十分温柔驯顺,下手便能捉,毫不反抗。 这场试炼结束之后,上官清容看着从戒指里倒出的那堆小山般的猎物,简直就有些不好意思把瓦利诺送进监狱了。阿丽莎掐着瓦利诺的脖子把他往外带时,上官清容的心情还真有些复杂,对阿丽莎殷殷叮嘱道:“他也是杀人未遂,眼下不仅有改邪归正之心,也确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你对他别太厉害,只要交给营长秉公处理就好了。“阿丽莎对他的话言听计从,脸上带着甜蜜地笑容对他点了点头,把掐在瓦利诺脖子上的手往下移了移,拽着他的双臂顺山路离开了龙谷。 目送阿丽莎身影离开之后,上官清容忽然觉得身后一阵异样之感,转过头看时,却是那位丹尼爵士,面无表情地转过了头,向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走去。而在他身后不远处,却伫立着那位红发龙公主,神情已是憔悴不已,只在见到上官清容转头望向自己这方时,才露出了一个淡得几乎称不上笑容的微笑。 再远一些,那位公主的父亲一脸灿烂地看着他,放在身侧的双手也略抬了抬,为他又在女儿面前给了丹尼爵士一击竖起了大姆指。 同是异世穿越人 第一关试炼结束,水平略差些的斗士都被刷了下去。再回到红龙一族的城堡时,试炼者只剩下寥寥十几人,坐在大厅一侧的长椅上,神情倒都很喜悦,只是衣衫蓝缕,伤痕遍布,形象算不上太好。 丹尼爵士自然也在通过者之列中,只是从前那些风流自赏的感觉业已全数褪去,神情阴鸷地低头沉思着。想到接下来的比赛中还要面对这人和他的手下,上官清容心中也总似压着一块石头般沉重,身旁的营长数次叫他都没听到,直到后背被营长狠狠拍了几下,他才终于脱离了神游状态,抬起头来,不明所以地望向洛布朗。 他的营长没有说话,只在他眼睛扫过来时,向着对面门洞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上官清容转头望去时,却见一队服色各异,却都闪得人睁不开眼的俊男美女正往大厅中走来。而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自然就是他之前曾见过的那位金光闪烁的龙王陛下。 龙王与各族亲王一进来,整个大厅里的人类也就都坐不住了,纷纷站起身来,向着他们躬身行礼。龙王如同接见自己的子民一般,习惯性地挥了挥手,微笑答礼:“人类的勇士们,欢迎你们的到来。你们都是勇者中的勇者,也是龙族所期待的骑士。上一场比赛的结果我们都看到了,也对你们非常满意,所以——罗莎娜,这次的试炼流程是你制订的,我希望你能将这个好消息亲口告诉这些勇士们。” “遵命,陛下!”红龙族的公主踏上一步,带着利落飒爽的气息,向所有试炼者宣布:“各位幸运勇士,祝贺你们,现在,你们可以选择自己心仪的龙了。只要他对你也满意,同意让你成为他的骑士,你就可以进入下一场测试,为你的龙而战。当然,如果你选中的龙没有选择你的话,你还有机会再选——除非所有的龙都不肯选择你,你一定可以通过这场令人愉快的测试的。” 一位试炼者揩了揩嘴角的鲜血,双目灼灼地喊道:“任何一位都可以吗?” “当然,”罗莎娜公主看了丹尼一眼,淡淡地应道:“也包括我!” 下面立刻响起了一片沸腾般的欢呼声,许多人激动得连坐也坐不住,几乎就要冲上去选择那位公主做自己的龙。此时罗莎娜已退回了原处,龙王重又开口,威严而不失慈和的声音一下子压平了斗士们的声浪:“好了,勇士们,你们有很多机会选择自己心仪的龙,但是按规矩,我们是要由取得猎物最多的那位勇士先选的。”他接过身边的红龙王递上的名单,随意扫了一眼,便将上面头一个名字叫了出来:“崔斯特;休伯莱!” 上官清容不虞他叫到自己,一时竟有些慌乱,愣了几秒钟才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龙王和他身后形形色色的人形巨龙。龙王依旧含笑看着他,似乎并没为他的笨拙而生气:“年轻的勇者,到这里来,到你心仪的龙面前,请求他同意你做他的骑士。” 就在龙王身旁不远处,那位红龙王正手眼并用,不停地指着自己的女儿,让上官清容选她。可这位龙公主似乎对凡尼爵士仍有情意,就算他选了人家,公主到时不选他,仍旧要丹尼爵士,谁又管得了?再者说,虽是人龙殊途,也要讲个男女授受不亲,真要成了这位龙公主的骑士,两人到时要相伴一生可怎么是好…… 他迟疑着往前走,眼睛在厅中所有龙身上转了一圈,还是打不定主意。他走到龙王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龙王闪闪发光的金色眼睛,想请龙王通融一下,让别人先选,他好再犹豫犹豫:“陛下,恕我无礼,能否请您容许我……” 这么把龙族当货物一般挑肥捡瘦,他也不好意思,可当真按着红龙王的意思选那位公主,他也确是不方便,一时心绪翻腾,脸颊也浮起了一层艳丽的薄红。 龙王聪明善断,哪里看不出他这点小儿女情绪?不待他把话说完便截口道:“我明白!像你这样受神宠爱的人,原本也该有这点傲气的。我既然也站在这个大厅里,当然也算是你们可以选择的对象了。不用不好意思,我的骑士,我一向很喜欢有勇气的年轻人的,只要你也有能匹配这勇气的实力就可以。” 众人一片哗然,那位红龙王的双眼几乎要瞪出眼眶了,头在龙王和上官清容之间来回摆动。唯有那位龙王淡定如初,俯身低下头,抚开他额前碎发,在光滑的前额上轻轻吻下:“好了,我的骑士,这是我对你的祝福,如果你对我的信任和需要足够坚定,它也会帮你破除试炼中的困难,让你取得下场试炼的胜利。祝你好运,回去吧。” 这下上官清容是真懵了,他说什么了?他还没说话呢,龙王怎么就祝福他了,还信任和需要……这意思,该不会是龙王看上他了,想让他当骑士?他脑子里一遍一遍地回忆刚才发生的事,也不知是怎么走回刚才的位置上坐下的。在他发呆期间,营长已和一头蓝龙达成了意向,回来时发现他幸运的士兵还在神游天外,忙在他大腿上狠狠拧了一下,让他别再在龙王面前丢自己的人。 好在这一拧十分成功,上官清容终于回过神来,不敢再想方才的事,专心看起其他人的互选仪式来。恰好轮到了丹尼爵士上前选择,他自然直接走到了那位罗莎娜公主的面前,执起她的手,单膝跪地吻上了那雪白的手背,情意绵绵地恳求道:“罗莎娜,请你答应我。” 龙公主平静地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低垂双眸,说了一句:“我答应。”丹尼立刻站起身来,激动地想去拥吻她,却被她轻轻推开:“不是现在,丹尼。至少等你成了我的龙骑士之后……”但她还是踮起脚尖,在丹尼爵士脸颊上印了一吻:“希望你能配得上我的祝福,丹尼。” 丹尼爵士还想上去说些什么好哄她高兴,那位龙公主的父亲却插进了他们之间,神色不善地对女儿的准骑士说:“好了,她祝福过你了,请回去吧!” 剩余的骑士当中,还真有两个没有被龙族选中的,一个是因为年纪太大,潜力不足;另一个则是长得不合龙族的审美。二人只得含恨退出比赛,这次选拔速度极快,两人倒还来得及追上上场试炼的失败者们,不至走得太过凄清。 第二场正式的试炼其实算是一种障碍跑,每位参赛选手手执一份龙谷地图,自红龙族的领地开始,一路跑到龙王所在的金龙族为止,只要能通过这趟测试,就可以与自己先前选中的龙正式订下契约,成为大陆上最令人艳羡的、也是最强大的战士。 在众位备选骑士踏上征程的同时,十位龙王也都将魔力注入大厅当中占了将有一整面墙的水晶镜里。球上立刻升起一片光芒,五色斑斓,令人目不暇给。待光芒落定之后,众龙面前便显示出了森林中赛道上的情形,以便各位龙族观察自己选中的勇士。 而最值得关注的,自然还是龙王亲自选定的那位骑士。他的影象此时正在镜子最当中,和那位与他一同参加测试的九级斗士并肩前行,一路劈荆斩棘,走在队伍前方。才走了一个来小时,其他斗士便已落后他们数百米了,选了那些人做骑士的龙都凑到墙角看自己的骑士,而各族之长都围在龙王身旁,目不转睛地看着王未来的骑士。 而红龙王的女儿则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也痴痴地盯着镜子。她的骑士比龙王的行进还快些,此时已在立镜子前端,却不再行进,而是找了颗粗有合抱的大树,静静立在树下。公主正以为丹尼爵士是在想她,心中悲喜交集之时,却发现事实远非如此,她的心上人想的,竟是龙王的骑士。 镜中的景色又放大了些,将她的心上人的形容映得更加清楚。罗莎娜还是龙王此时目光都已聚到了一起,亲眼目睹了林中那一幕冲突—— 丹尼在上官清容即将赶上时从树后跳出,紧紧盯着迎面而来的两位准骑士,面容阴沉,充满仇怨之色,伸手拦住上官清容,说了句:“等等!” 洛布朗营长也对他闻名已久,抢上几步挡住了上官清容,沉声道:“你要干什么?” 丹尼爵士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却不答他的话,皮笑肉不笑对上官清容说:“你也有几下子,这个九级斗士的资质水平都算不错,也这么死心蹋地地跟着你。不过,你希望他听到我接下来要说的吗?我倒不怕什么,大不了之后杀了他灭口,可是你舍得杀这么有用又忠心的手下吗?” 营长又急又怒,右手成拳,不顾自己与对方的位阶差距,就要轰上丹尼爵士的脸:“你这个卑劣的胆小鬼,还敢出来胡说……”他的拳头才到半途中,手臂便被人从身后握住,一动也动弹不得。他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来,望向一手抓着他胳膊的上官清容。 “为什么?”洛布朗并不觉得自己的行动有问题,对于上官清容的阻止极为不解,可他的士兵却全无解释之意,向他微微一笑道:“营长,我和丹尼爵士之间,有很多不为外人所知的恩怨,请你给我点儿时间,自己和他解决,好吗?” 他的嘴角虽有笑意,眉宇间却是极为凝重,双眼直盯住丹尼,恐防他有异动。洛布朗看到他这般认真,权衡一阵,终于放下了拳头,对上官清容点了点头,默默地向前方走去。等他的身形消失在茂密的林木之间后,丹尼才又开口:“这里人太多,再往西走一点就是黑龙族的栖息地,咱们到那里去谈谈?” 上官清容自然没有异议,丹尼爵士从怀中掏出一个黄色卷轴随手打开,一阵光芒过后,只见他身上已生出一对透明的白色翅膀,犹如大蝴蝶一般扇动双翅,抢先往黑龙族栖居的沼泽水泊飞去。上官清容从未见过那样的炼金卷轴,惊叹了一阵才用风系魔法浮起自己,也跟上了他。 到了一片荒无人烟黑色沼泽之上,丹尼爵士才停下飞翔,脚尖离着水面不过半寸,稳稳站在空中,对着上官清容诡异地笑了一笑,张开口时,说的却不再是这个世界的语言,而是抑扬顿挫、韵味悠扬的汉语:“你到底是谁,什么时候穿过来的?大家都是穿越者,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呢?我承认之前我做得有点不对,可那时我不知道你是穿来的啊。现在我知道错了,兄弟你也别这么小气,看在同穿的份上,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他一反常态地热络了起来,走上前来就要挽住上官清容的手,却被上官清容拧身躲开,冷笑一声反问道:“你又是哪个,怎会与我同穿到此世上?你之前杀我时,当真是因为不知我是谁?就是知道了,才非杀我不可的吧?你是怕我认出你来,将来回了弱受神殿,我会向后妈大神告你的状才对吧?” “什么弱受神殿,什么后妈大神?你当看同性恋小说呢!你也是中国的吧,几几年穿来的?是跟主神签了那个什么条约才穿的吗?”丹尼疑惑渐深,也顾不上装作友善,忙与他辩论起来:“我和主神签条约时他就说了,让我穿到这个世界的崔斯特;休伯莱身上,你凭什么先占了这个身体?我们有正式合同的,你有吗?” 上官清容也一样听不懂他说什么:“什么合同?后妈大神是亲手将我送到这世上,让我在此世呼风唤雨,倾倒众生,从未听说过还有个你!再说,先来后到,这身子现下是我的,你又有自己的身子,何必非要杀人夺舍?”又想起一事不对,急急问道:“不对,我自幼辗转江湖,又在宫中呆了数年,听惯各地口音。你的口音异样得紧,根本就不是我大楚之人!” 他说得急,丹尼接得更快,口中连珠价问道:“大楚是什么地方?大哥你其实是古代人吧,还大楚,还夺舍,你敢说句人能听懂的话吗?咳,我跟你论这个干什么,你简直就是个神经病。我告诉你,这个身体是我的,你抢了我的身子,我要抢回来,这叫正当防卫,明白吗?” 说到这里时,丹尼爵士身后翅膀微微一动,人如箭般撞向上官清容,手中不知不觉已握上了一把半透明的匕首。 终结种马 丹尼冲得虽快,上官清容躲得却也不慢,身子随风一转,就让过了丹尼的右手,反手点上他胸前。丹尼身上却是斗气充盈,上官清容的手虽然伸到他胸前,却被斗气阻挡,无法点到穴位上。这一回合谁也未能得手,两人身形交错,旋即展翅回身,又向对方冲去。 飞在空中打仗却不像在地面上那样圆转如意,一来脚下无法借力,二来急起急停更是困难。两人陆战时都是高手,此时到了空中却难免有些滞涩。尤其是丹尼爵士,近身刺伤上官清容缕缕失手,用斗气正大光明地冲击时,也常因翅膀控制不当,被斗气发出时的后坐里挫得后退些许,再调整姿势时便慢了上官清容一筹,难以躲开他的魔法。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上官清容双手一分,左手放出一道火龙正面袭向丹尼;右手则趁他激发斗气抵御火龙时,放出数道小型风刃,绕到他身后袭向那对翅膀。两下交攻,打的就是丹尼不习惯飞行中战斗,身体虽然被斗气重重护住,背后的翅膀却没有防备。只要那对翅膀一破,身陷沼泽之中,他自然就无法再战了。 丹尼的翅膀是炼金制品,与身体其实并不相接。飞行时虽也能运转自如,但受到攻击时,身体却是不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及至那两片翅膀上处处破损,已承担不住主人身体,担尼爵士才恍然察觉出异状,急忙倒飞几步,又从怀中掏出一卷卷轴,撕开封条扔到水面上。 上官清容不知他要做什么,又往上飞了一段,凝神盯住他,却见卷轴上霎时冒起一片白烟,沼泽面上以那卷轴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结出了一层冰面,光可鉴人。丹尼身子一抖,便将两片白色翅膀抖落,整个人落到冰面之上,对着他发出一团强烈的斗气。 他失了翅膀落在冰面上,上官清容自然不肯放过这好机会,身立空中,火系魔法一个接一个地往冰面上轰去,只盼将冰面融化或炸裂,好让丹尼掉入泥沼之中。 可那卷轴化出的冰面却不像他平时见过的冰系魔法,丝毫不怕火烧,丹尼爵士稳稳站在冰面上,将他发来的魔法一一化解,口中还不时嘲笑道:“你以为会魔法就了不起吗?我手上这些卷轴可都是黑斯廷王室珍藏的高级魔法道具,比你那种低级魔法强得多了!” 上官清容也知道他的本事比自己强些,若不能仗着地利用魔法困住他,说不定过些时候便要折在他手里。但这魔法卷轴化出的魔力总有消耗完的时候,只要能拖到那时,自然还有转机。因此他倒也不急着攻击,只在空中闪躲丹尼的攻击,又从阿丽莎给他准备的空间戒指里拿出些自发魔法的法器,投下去缠住丹尼爵士,着意拖延时间。 他的打算,丹尼自然也看得出来,冷哼道:“你以为拖到这个卷轴的效果消失,就能把我沉到这沼泽里了?你也不想想,我要不是早准备充份了,能叫你到这里来吗?”说着又从手上拿下一枚戒指,化成一把银色长弓,右手虚拉弓弦,那弓上便生出一道光箭,直射向上官清容。 那道光箭到了空中,竟还能变幻形状,随意弯曲,上官清容躲闪不及,被箭上光芒扫到,立时觉得身上魔力一空,风系魔法瞬间消逝,人已从空中狠狠砸下。 这一下摔得他头晕脑涨,未及起身,丹尼爵士已合身扑了上来,一双手紧紧掐着他的脖子,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的颈骨折断。上官清容外息全然断绝,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浑身绵软无力,好在体内胎息流转,保得他五脏六腑都能运转,脑子也还清楚,能记得起学过的各系咒语。 还会魔法,他就有生机。上官清容此时拼死一击,默诵火系咒语,将所有内息一齐涌到身外,整个人自内而外烧了起来。那火焰极为灼热强烈,丹尼爵士虽然有斗气护身,却也觉得挨着他身体的部位十分疼痛,一时整个人弹了起来,却又强忍着压在了他身上。 就这么短短一瞬,上官清容终于抓空喘了口气,将手架在自己颈间,和丹尼爵士的双手抗衡,口中断断续续道:“快住手……快放开我,不然……你也要被魔火烧死……” “哼哼,要死的只有你一个人。”丹尼脸上露出一个极冷酷的微笑:“这么和你同归于尽,我也觉得很方便,你知道为什么吗?” “同归于尽?”上官清容惊疑交加,忍不住问了一声:“为什么?” “因为只有死了,我的灵魂才能脱离这个次品身体啊!谁叫我本来该得到的身体,让你占上了呢?等我掐死你,我也脱离了这个身体,我就可以进入崔斯特?休伯莱的身体了!虽然你这些年没好好发掘这个身体的潜力,但能成为龙王的龙骑士,我也相当满足了……” 说话之间,上官清容只觉手上一阵巨痛,已是被丹尼活活捏碎,小腹处也同样被狠狠一击,呼吸又停滞了不知多久,突然眼前一亮,竟发现自己已浮在半空中!他低头下望,却见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换成了锦绣长袍,披在胸前的丝丝乱发也成了黑色。 他果然是已经死了?此时上官清容却不再为重获美貌而欣喜,反倒急切地寻找着自己已用了数年的那具身体。再往下方看去,仍是那片冰沼泽,而沼泽上,赫然倒着两具人类的身体——他身上的火炎已消失,而丹尼爵士的躯体也成了一具焦炭,仍旧压在他身上。 他正想下去重新投入身体,一个含混的男声却在他身旁响起:“咦?你是女的?女穿男?” 上官清容抬头望去,却见一个二十啷当岁,相貌平平,身材瘦弱,留了一头短发的汉人男子正看着他,眼中流露出他再熟悉不过的急色之意。这人就是丹尼爵士的真身?他怎么从未见过?他们弱受神殿里,却是没有长得这么普通的人啊! 正在寻思之时,只听那人又说道:“算了,再好看也摸不着,没用啊。谁让你没事玩什么女变男呢?你要还长成现在这样,我肯定会娶你,到时候咱俩一块儿成为大陆的主宰该有多好。” 他这么莫名其妙地说了一通,就往崔斯特的身体里钻,上官清容也不敢殆慢,立刻迎了上去,空中格挡了几下,便将那穿成丹尼爵士之人推出了数尺。 穿越者脸上闪过一片惊讶不满之色,在空中大喊大叫起来:“不可能?你为什么能推开我?我的灵魂穿过来之前是找主神加持过,开了外挂的,就连灵魂魔法也不能攻击,一般人的灵魂更不可能碰到我!为什么?” 上官清容心中一动,向他冷笑一声,讥讽道:“像你这样平凡之人,当然与我这深受大神宠爱的人无法相比,你的灵魂不论加过什么,也永远及不上我。”表示完对这个穿越受的不屑,他又站到自己肉身旁,手轻轻碰上了崔斯特的前额,想要再次附体还阳。 手刚一覆上前额,那里突然发起光来,一个不断扩大的魔法圆阵便从崔斯特的额头上散发出来,一道悲辛无限,令人闻之落泪的声音也自那圆阵中传来:“主人——” 贝尔法斯特! 上官清容刚要回应它的叫声,告诉它自己还没醒,蓦然觉得手下传来了巨大的吸力,身体被那力道直拉进了额头上还发着光的圆阵中。 难道这是重回肉身了?上官清容急着要见贝尔法斯特,拼命睁开双眼,却见到一头巨大的黑豹正跨在自己身上,低头一下一下舔着他刚才被丹尼捏折的右手,黄玉般的眼中滚落下一串串泪珠。 斯情斯景,惚如隔世,若非空中还阵阵传来那个平凡穿越者的惨叫,还真令上官清容不敢相信是真的。他用力吸了口气,左手撑地,想坐起来抚慰他的魔宠。可他的身体一时还不由自己指挥,动弹不得,只盼着贝尔能抬起头来,看到自己已睁开了眼睛,别再这样难过了。 就在这难得的温馨时刻,空中突然传来一个满含慈爱,又带些焦急之意的女声:“小容儿,我终于找到你的坐标了,你放心,我这就打开传送阵把你带回神殿来!” 后妈大神!上官清容对那声音极为熟悉,一听便知。可此时听到这声音,他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喜的是可以重回弱受神殿,聆听后妈大神教诲;忧的是他在这世上还有许多亲友爱人值得牵挂,且又过得极舒心,实在是舍不得就离开。正是: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地难为情。 他想伸手最后搂抱一下他的魔宠。这时,身体终于顺从了他,他的手略动了一动,震动了正舔着他的贝尔法斯特。黑豹终于发现了上官清容不仅没死,甚至还清醒着,它立刻化为人形,坐在上官清容身边,将自己分别数载的主人抱起,让他能以舒适些的姿势靠在自己怀里。 在贝尔法斯特的声声主人当中,另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依旧不时闯入上官清容耳中——那个穿成了丹尼爵士的男人仿佛被什么力量拉着,魂魄不断向上攀升,最后消失在了半空。魂魄消失的一瞬,上官清容竟听到那位后妈大神长长地舒了口气:“小容儿,可算又把你接回来了……” 后妈大神——上官清容在脑海中无声地呐喊着,可再也没了任何回应,那个穿越者已被当作他误接了回去,他这回是彻底地与后妈大神断了联系。难道以后他就……成了弃子了吗? 不,不会的,后妈大神见了那个人自然会知道是接错人了,她一定会再来接自己的,只不过是要等到他寿终正寝时罢了。而他现在要做的、能做的,就是好好按大神的指导,继续做好自己该做的事,等将来再回神殿时,也好让后妈大神和弱受神殿的那些同伴们像上次一样,为他的成就而骄傲。 安慰了自己许久,上官清容方才冰冷一片的心才重新热了起来。他给自己施了个治疗术,先将小腹和手上的伤治好,扶着贝尔法斯特的手臂缓缓站了起来,给了他离家出走许久的魔兽一个真心的笑容:“贝尔,你终于回来了。我一直以为你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了。” 贝尔法斯特早忘了当年离开上官清容时的委屈和痛苦,一把扑上去抱住了他:“主人,你怎么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没有我在你身边,你一个人可怎么过啊!” 这一人一兽正在忘情相拥时,脚下忽然传来了一个如雷鸣般轰响的声音:“哪个混账魔法师把湖面封住了,还让不让龙出门了!” 咳,这虽然是丹尼爵士干的,说到底也是为了对付他。上官清容连忙运起内息,将声音透过冰层传到水下,向那位倒楣地被困者道了歉。好在龙族也奉行人死不结怨之说,听说魔法卷轴的主人已死,便不再追究上官清容的责任,决定认倒楣地回去接着睡觉,直到魔法解除为止。 对于那条未曾蒙面的龙的大度,上官清容十分感激,从怀中掏出了龙谷地图,扛着丹尼爵士的遗体,打算带贝尔法斯特继续这次试炼。 然而他的魔兽却和他想法并不一致,它对这个刚刚差点害了自己主人的人类毫无好感,不愿主人还带着他上路;同时,它也不乐意让上官清容当这个龙骑士。如果上官清容当了龙骑士,那他和龙也必须缔结契约,这样一来,它就不是主人唯一平等的灵魂伴侣了。 在劝说他的主人放下那具焦尸未果后,妒火中烧的贝尔法斯特决定,至少让主人放弃做龙骑士:“主人,我已经是兽皇了!北方最强的紫晶比蒙一族也已经臣伏于我,它们的力量比龙族也不相上下。” “太好了,贝尔!我没想到你这么强,我还一直担心你在外面受了伤。这么看来,你是比我强得多了。那你以后还要去管理那些魔兽吗?你……”上官清容想问它以后还能不能呆在自己的身边,可他的魔宠早不是原先的十级魔兽,而成了魔兽的皇帝,肯定还有许多兽类的政务要忙,绝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日日陪着他。 那即将出口的疑问又被咽了回去,换成了另一句他自觉不会为魔宠添麻烦的话:“那你以后要好好管理魔兽,也要照顾好自己。你事情忙,回不来的话,也托人捎个信回来,我这里一直等着你,连个消息都没有,也挺担心的。要是什么时候有空,也回来看看,我当然也都挺好的,但是,毕竟是……” 贝尔法斯特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手抓起丹尼爵士的遗体就要扔开,准备以实际行动把上官清容的嘴堵上,让他别再说出这种会让人听了难受的话;再趁他沉醉在自己的技巧中时,逼他放弃龙骑士选拔。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贝尔法斯特伸手就要去抓丹尼爵士的尸身,上官清容以为它是要替自己扛着,心上一甜,主动将尸体卸了下来,塞到魔兽手中。贝尔法斯特要干的是什么,哪能抱着个尸首,何况这人活着时,还是它主人的敌人,不挫骨扬灰已是厚道,岂能还留着他碍事。 于是它手一挥,一道抛物线便在空中划了出来,那具焦黑的人体已飞到肉眼望不到的地方,上官清容下意识地跃起直追,却被贝尔法斯特一把拉住,带到自己怀里:“主人,那个人类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带着他的尸体干什么?” 它低下头,一手抚上上官清容的脸,慢慢接近它的嘴唇,可惜他的主人现在并不为他的主动而感到欣喜,他心中只关注着那具尸体:“贝尔,丹尼爵士是无辜……不,我是说,死者为尊,我得把他送回故国安葬,不能让他这么曝尸异乡!” 丹尼也是那个穿越人的受害者,且是早死多年,尸身还被人唾弃痛恨,比他还要悲惨得多,他怎能忍心再让这可怜人弃尸荒野?贝尔当然是为了他好,只是这其中的曲折,它并不清楚啊。上官清容低头暗想着心思,轻推贝尔法斯特,让它放自己去寻回那具焦尸。 正在此时,远处忽然响起一道晴天霹雳般的声音:“尊敬的骑士,您没有受伤吧?陛下命令我们来保护您!” 上官清容和贝尔法斯特同时抬起头来,只见三只红色巨龙正自远方天空中疾飞而至,转眼前便到了二人头顶,化作人形落了下来,对着上官清容躬身施礼:“崔斯特阁下,奉陛下的命令,您的试炼已经结束了,请跟我们回去吧。” “我的试炼……结束了?为……为什么?”上官清容木立原地,不敢置信地重复着这句话。贝尔法斯特却是由怨转喜,微带得色地安慰他:“不要紧的主人,你还有我呢。就算当不上龙骑士,也可以当兽骑士,比什么兽骑士一点也不差啊!” 它这番话却没能让它的主人高兴起来。上官清容手掩胸口,双眉紧蹙:“可是阿丽莎……”阿丽莎的母亲可怎么办?他已经当不上龙骑士了,自然没有立场替她求情,而且他又杀了龙公主的心上人…… 等等,难道他杀了丹尼爵士的事龙族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会判他出局?上官清容抬起头来,双目炯炯地望向那三名红龙:“能否请三位告诉我一声,我这回失去资格的缘故?” 领头那只红龙恭谨地笑道:“陛下通过魔法看到了这场比赛的情形,也见到了丹尼爵士偷袭您,所以就叫我们过来阻止比赛,顺便带你们回去。不过丹尼爵士……”他向着远处望了一眼,不带什么感情、色彩地说:“他恐怕已经不用回去了。” 这话一出,上官清容当真心慌意乱,身上不知不觉沁了一身白毛汗——龙王看到了他们的比试,也就是说,龙王听到了他和丹尼说话,已经看出他不是这世上的人,不是崔斯特;休伯莱了?这可怎么办?难道他这就要暴露自己弱受的身份吗? 身份不身份的不重要,他父亲怎么办?休伯莱男爵以后会不会恨他,会不会以为他是害了儿子的凶手?虽然崔斯特的死不是他造成的,可若父亲知道这事,他们以后就真做不成父子了。他的穿越虽然是后妈大神亲手安排的,又不是害了崔斯特的性命,只是借体还魂而已,可一想到休伯莱男爵,就觉得自己不那么理直气壮,怎么也不想父亲知道自己并非他的亲儿子。 早知道他就不装什么失忆了,不是有许多前辈穿过去之后就跟别人说自己不是原主吗?他怎么没向那些人学,就用了装失忆……不对,他失忆都没装过,崔斯特的记忆可是全给他了,他无论身心,都和真正的崔斯特;休伯莱毫无二致! 也是,他和丹尼爵士说话时,那话旁人都听不懂,应当不会知道他们是穿越者……他在那里胡思乱想,那三名龙族的卫士却早化身为龙,请他骑到自己身上,回龙王面前陛见。事到临头,上官清容倒是镇静了下来,还是捡回了丹尼爵士的尸身,带着贝尔法斯特一起回了红龙的城堡。 走进大厅之后,那位红龙王已是激动得向他直扑了过来,搂着他的肩膀狠狠地拍了两下:“恭喜你,亲爱的骑士,你的试炼已经结束了,你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这个拥抱、这句恭喜可是彻底打懵了上官清容。他从龙王厚实的胸膛中微微挣出了个喘气的空档,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对不起,殿下,但是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亲王终于放开了他,激动地说:“我亲爱的骑士,你怎么不明白呢?你要知道,我们这次试炼的目的,就是要看到骑士的做战能力和战斗意识,你做得很好,非常好!不仅我,龙王陛下也夸赞你的作战技巧和勇气——对,当然,你的勇气和智慧都是无与伦比的!你不仅完成了我对你的一切要求,还给了我一个惊喜!” 他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红龙侍卫放在地上的焦尸:“你简直是我女儿、不,是我们红龙一族的救星,你做得实在是太好了!可能你还年轻,不能理解一个父亲有多么担心女儿的未来的,可我必须要告诉你,我女儿和那个人类交往时,我每天都在烦恼,连鳞片都没有光泽了……” 红龙族的亲王正滔滔不绝地对着他大吐苦水时,龙王也从远处走到,到他面前微微一笑:“我的骑士,你做得很好,红龙王他非常满意。作为这场比赛的主办者,他有特权让你提前结束试炼,我当然也没有意见。不过,那个人类和你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恨,为什么要把你骗到赛场以外的地方伤害你?幸好我们听到了他说要杀你的同伴,特意放下了比赛寻找你们,不然的话就看不到他要杀你的可怕场景了。” 龙族果然还是知道了他们俩私下对峙的情形。上官清容一想到这件事,脑中便是一片混乱,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沉默着低下头来。贝尔法斯特见到自己的主人郁郁不乐,立刻直起腰板,就要和龙王叫板。 幸好那位红龙王过来替他们解围,上官清容才不至成为史上第一个纵容魔宠冲撞龙王之人:“这还不是因为罗莎娜这个不懂事的姑娘。崔斯特骑士刚到龙谷时就和那个丹尼爵士见过面,而且还让他在罗莎娜面前丢了脸。那个家伙怕失去罗莎娜的爱,怕当不上龙骑士,所以想借着比赛杀人灭口,还能有什么原因!” “不是那样的,父亲!”已经从失恋打击中恢复过来的罗莎娜公主也凑了过来:“是因为丹尼嫉妒崔斯特的未婚夫是精灵族的。他和我说了好几次这件事,我当时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现在想想,其实他是在妒忌才对!” “是‘未婚妻’,我的女儿,你的人类语还要重修一下。你看,这样一个花花公子根本就不值得你留恋吧?”红龙王和蔼又满足地笑着,又转过头来说: “崔斯特骑士,你和龙王签订契约那天,也让你未婚妻一起出席吧。她实在是太害羞了,其实我们和精灵王也都是好友,也是小精灵们的长辈,她这样避而不见,真让人伤心呢。” 龙王也微笑着表示精灵族的小姑娘长得都可美了,上官清容真是艳福不浅;罗莎娜公主忙着考虑未婚夫和未婚妻的不同,也无暇理那几个男人;大伙儿一片和乐融洽之中,独有贝尔法斯特彻底不干了。 “主人,你都有了我了,为什么要订婚?我和你才是真正契合的、平等的灵魂伴侣,那种软弱无能的精灵怎么配得上和你在一起呢?” 这句话又引来了一片善意的笑声,龙王望着那位本来气势磅礴,此时却像只爱撒娇的小猫般的兽皇,微微一笑,教育了起来:“崔斯特,你对魔宠实在是太溺爱了。我认识这么多驯兽师,还从没见过哪个会被魔宠拦着,不许结婚的呢。拿出点主人的威严来嘛,不然你可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说笑归说笑,龙王也没有真逗得贝尔法斯特当场发飙的打算,把话题转向了签订契约的仪式上:“虽然你已经完成了整个试炼,可其他骑士们还在试炼当中,必须要等他们的结果出来,再一同参与仪式。而且我是头一次选择骑士,也想办得隆重一些,你们这几天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等正式订契约那天,我会派人帮你打点的。” 上官清容谢了龙王,又请他们将丹尼爵士的尸骨运回国安葬,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精灵之前听说他提前结束了比赛,一直在那房中等着他,却没想到还看到了贝尔法斯特一同回来,颇有些惊喜地问道:“贝尔法斯特怎么会回来的?真的太好了,崔斯特,你总算不用再担心它在外面遇到什么危险了。” 贝尔法斯特早认得莱斯利,没想过他主人能找这么个未婚夫,见他态度客气,也没无理取闹。它也是下意识地不想提起主人订婚的事,就把它在北方行省怎么感到主人的死亡,通过魔法阵回到主人身边后又怎么担心说了一番,拉着莱斯利一起谴责上官清容不自量力、参加龙骑士选拔一事来。 莱斯利对丹尼爵士的理解更深,一直以为他对上官清容也有不良用心,忙追问他试炼前后到底出了什么事,他自己有没有受到伤害。贝尔法斯特此时才听说了有这么个丹尼爵士,还屡屡和他主人作对,也不顾那个精灵族未婚妻之恨,嫌上官清容讲得含糊,说不出什么好歹来,干脆对精灵不耻下问起来。 莱斯利一直没个人好好说说话,此时见了贝尔法斯特,正觉得十分亲切,便把那个丹尼爵士如何在男爵面前说了上官清容的坏话,害他被父亲赶出家门,事后又派了许多刺客暗杀于他之事,除去当中他们俩订情的细节,都一一对贝尔法斯特细说了,还把丹尼看中上官清容的身体,恐怕有非礼之心的推测也全数告诉了这位新任兽皇。 贝尔法斯特听得火冒三丈,后悔方才没直接把那个丹尼扔沼泽里去,居然还让主人把他捡了回来,捡回来不说,还叫龙族给运回家去——这种无耻之徒,碎尸万段简直都不足以平它心头怒火! 精灵一向觉得上官清容心太软,难得贝尔法斯特想法与他这么投契,两人越说越起劲儿,倒把上官清容撇到了一旁,海阔天空地抒发着对丹尼、对休伯莱男爵、对上官清容的许多不满之处。两人各说各话,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倒没一个提起订婚这个词的。 后来由于说得尽兴,贝尔法斯特心中郁闷也纾解了不少,又加上这些日子上官清容也不曾提出要去见他那个未婚妻,龙族也没把任何一位精灵族女子送来,它也渐渐放下了主人订婚一事,专心致致地讨好主人。 唯一值得遗憾的,就是晚上睡觉时,主人始终不同意和它做爱,还总说它不该这么黏自己,占有欲不要那么强。贝尔法斯特虽然不乐意,但想到主人在精灵族还有个令所有人都夸赞的未婚妻在,也就压抑了一切想法,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争取全方位地把那个未婚妻比下去。 毕竟,和未婚妻比起来,一条龙算得了什么?何况那条又是龙王,不过是打仗时才让主人骑骑,平时还要在龙族呆着。想到这里,贝尔法斯特越发老实,和莱斯利的阶级感情也不断发展,三人和睦得犹如一家。 又过了三天,营长也一身伤痕地回了城堡,他却不像上官清容那么幸运,有龙王亲自迎接,送他回来的人也只是普通仆人,根本不知试炼结果。他几度打听上官清容的下落无果,急得直撞笼,回到城堡顾不上别的,直闯莱斯利的房间,想告诉他上官清容被丹尼爵士骗走的不幸消息。可莱斯利房间空无一人,门窗紧闭,怎么看怎么诡异。 营长强忍着担忧,又到上官清容房里寻找。这一进门,营长那本已因恐惧和不安而波动不已的心潮又被投进了一块大石头——他被人拐走多日、形影皆无的士兵的未婚妻正和一个陌生的黑发男子想谈正欢! 更为诡异的是,那位一向温柔安静的莉莉小姐,声音不知怎地,听着不似平日那般性感沙哑,反倒极其清亮,清亮得让人怎么听怎么像男子声音。 “你……你们……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怜的营长在门口大喊一声:“崔斯特、崔斯特他……” 未及他将自己这些日子遍寻上官清容不见的经历讲给屋中二人听,身后就传来一个熟悉得让他几乎落泪的声音:“是,营长!您也试炼完了?恭喜啊。” 他不敢置信地转过头:“你……你……你怎么回来了?” 营长激动得也不管屋里那两人是什么关系,莉莉小姐的声音为什么会像男人,狠狠地抱住上官清容,反复说着:“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你跟那个丹尼爵士一起飞走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他是个斗圣、斗圣啊!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啊!” “胡说!你是什么人,敢说我的主人不是那个人类的对手?”贝尔法斯特对此最为敏感,猛地跳到门口,神色不善地拉开营长和上官清容:“我的主人是世上最伟大的战士和魔法师,不是你这种平凡的人类可以比拟的。不过是个斗圣,有什么了不起,我的主人随便一动手就杀死他了。” 主人?这小子到底是干什么的?难道又是哪个杀手被判成了崔斯特的男奴?营长想不明白究竟,也没理他这碴,接着问上官清容:“你真杀了他了?他可是斗圣啊,你真了不起!那我后来为什么没再见着你,你难道是绕到我前面去了?” 上官清容连忙答道:“不是的,后来我就没再参加比赛,杀了丹尼爵士后,红龙王就算我合格了,叫人带我回到城堡来了。” 营长这才明白真相,心中大石也算落了地,再看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心上便生出一种无法融入这三人当中的悲凉感,不想再进去多说话。于是他关上房门,悄悄将上官清容拉得稍远了一些,低声对他叮嘱道:“也许我不该说这话,可是你未婚妻似乎和那个男奴关系太亲密了一些……当然,我没有别的意思,只希望你多注意点儿。没什么事,我先回房了。” 前辈和贝尔……上官清容还真不怕他们俩出什么事,他怕的是莱斯利是他未婚妻一事被捅出来,贝尔法斯特说不定就要疯了。 龙王说得没错,一般人的魔宠是不会干预主人婚事的。可他这只,怎么就这么与众不同呢? 结婚典礼(伪) 转天一早,龙族的侍女们就到了上官清容的房间,捧着一套金光璀灿的骑士套装让他换上,还配了金线织成的小圆帽和纯金的长靴,除了眼睛湛蓝如天空,看着和那位龙王亲生的差不多少。 那位侍女给他换上衣服之后,激动得一双宝石般的红眼都闪成了金色,连连夸他英俊不凡,不愧是龙王选中的骑士。贝尔法斯特蹲在床角上,百感交集地咬着指甲——主人今天打扮得真好看;可主人打扮得这么好看不是给它看的;龙族还是有点审美眼光的;龙族送这么好看的衣服就是为了拐骗它的主人…… 不管它有多么不乐意,此时要从龙族硬带走上官清容的可能性已经是为零了,只好别别扭扭地跟着他去参加典礼。这一人一兽出了门,就见到了比上官清容更早些打扮好的莱斯利和营长。精灵今天是一身银色长袍,照旧拿围巾蒙头盖脸,不敢见龙;而营长也打扮得非比寻常,一身碧蓝色骑士装,帽端胸前挂满了猫眼大的蓝宝石,衬得灰色的短发和眼珠熠熠生辉。 四人一道上了红龙族的车驾,不到一炷香工夫就来到了一片白色大理石铺就的广场。广场当中是一个巨大的喷泉,当中塑着一座雕像,却不是龙,而是一位长发垂肩,修颈纤腰的少女。上官清容细看时,那少女相貌却是极为熟悉,正是后妈大神在光轮指环里那尊立像的模样。 难怪那龙王一眼就认定他做骑士,原来冥冥中自有定数,不知大神是托了梦,还是施法保佑了他。见了这神像,上官清容似乎对自己的前程隐隐有些了悟,只是天时未到,一切尚未分晓。 再往远处看去,却是一道绵延数里的红地毯,宽可容两辆亚龙车并排而过;红毯另一端是一座扎满鲜花的拱门;拱门后又有一座高台,龙王本人已在高台上等他们。红毯两侧,更有两排士兵庄严肃立,左手一列分红、绿、蓝、白、黑五色,右手一列分金、银、水晶、黄玉、蓝宝石五种,如同驾前仪卫,威仪赫赫。 他们的车行至红毯前,就有两名红龙侍卫过来迎接,请他们一并下了车,却不让他们再一同踏上红毯。“抱歉,契约签订仪式是要按顺序来的,请三位先和我们到贵宾席观礼。崔斯特骑士,您在这里等一等,红龙王会来带您走完整个仪式的。” 龙族做事果然不凡,安排得条理分明,事事周到。上官清容心下感叹,便和未婚妻、营长和魔宠道了别。贝尔法斯特还不乐意跟着龙走,希望能全程赖在主人身边,上官清容却是不肯,板着脸教训道:“贝尔,你已经是魔兽之皇了,在外面要有些威仪,不可在龙族面前失礼,免得人家看轻了你。” 贝尔法斯特虽然爱吃醋,却也不是不懂事的魔兽,心中虽不愿和主人分开,更多的还是高兴主人注重它的面子,还把龙族当作外人。想通了这一点,贝尔法斯特便也不再纠缠,痛快地摆起架子,和莱斯利、洛布朗一同去往贵宾席的所在。 席间已坐满了九位龙族亲王和他们的亲眷,还有今年新选出来的两位龙骑士。而头一排上不仅坐了龙王,还有正被龙王们围着问这问那的精灵王夫妇及儿媳,以及精灵王的老友、和龙王也相识相知多少年的费伦大魔导师。 贝尔法斯特看到精灵王妃,立时就想到了上官清容那位精灵族的未婚妻,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双眼放出一道幽光,恨不得过去把那位王妃提领子揪起来,逼她和自己的主人退婚。只是看精灵们与龙族相谈甚欢,怕动起手来,不仅得不到好处,更会在主人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只得强按着怒火,立在原地,竟无法再前进一步。 精灵不知身边这位兽皇想得这么百转千回,看见了祖父祖母和自己的母亲,那是抹头就想跑,绝不想出现在他们面前。他是生怕这群为老不尊的长辈不分轻重,把自己和上官清容订婚的事在龙族面前抖落出来——他在营长面前还是上官清容的未婚妻莉莉小姐呢,这么一突然女变男了,他们夫夫二人的名声可就成了笑话了。 一霎时贝尔法斯特停步不前,莱斯利向外就跑,满场秩序景然之中出了这两位格色的,众人也是难得不注意。这一注意,精灵王一家就认出了自己的孙子,费伦大魔导师也认出了他徒弟媳妇和他徒弟那条离家出走多年的宠物。四人激动地站起身来向莱斯利和贝尔挥手,搞得众位龙族连带两名新任骑士也一齐望向他们,连观礼都怠慢了。 唯有营长一心盯着红毯上上官清容挽着红龙王缓缓步向拱门的场景,心中熟悉异样之感不舒不快,也不知原本和自己一道走的两人都离得远了,盯着红毯低声问道:“我怎么看着这仪式这么像结婚典礼呢?你们以前见没见过龙骑士的订约仪式……莉莉小姐?” 他声音虽低,精灵和魔兽的耳朵却都敏利得很。两人立时接收到了这个纯属个人偏见的猜测,重又把心思放回到这场典礼上。他们俩都对上官清容生了恋爱之心,以己度人,疑心生暗鬼之下,再想那龙王的所作所为,就怎么都不对劲了。 一想到龙王可能会借着订立龙骑士契约之机行结婚之实,精灵王一家的出现又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烦恼,龙王才成了这一精灵一魔兽的主要斗争对象。 主要矛盾产生了,从前的主要矛盾也就退化成了次要矛盾。莱斯利豁出去面子不要,大步流星往贵宾席走去,决心让祖父和费伦撑腰,先占稳了未婚夫的名份,让他们这回只能缔结契约,别的都干不成。 贝尔法斯特也放下了对王妃的无端怨恨,紧随莱斯利身后。不过它并不打算成全主人的未婚妻,而是打定了主意要破坏契约仪式,只为了走得近些,到时好插到两人当中大闹一场,把它主人带走而已。 永远落后一步的营长不知这两人心底翻过了多少惊滔骇浪,只看到他们从自己身后绕过,如同轻捷的飞鸟一般扑到观众席。迎接他们的龙骑士们看到自己落在贵宾身后,也加紧步伐,生生拉着营长赶上二人,抹肩头拢二臂,将三人都按到了椅中。 入座之后,王妃二话不说起身抱住了自己的儿子:“哦,我可怜的莱斯利,你怎么了,难道是破了相了?快让母亲看看!”她不由分说地拉开了莱斯利脸上的围巾,捧着他俊美如昔的脸庞上看下看,突然失声痛哭了起来:“对不起,我亲爱的儿子,都怪我当初没给你和崔斯特直接办婚礼……你看你们才私奔了多久啊,你的脸都瘦了一半儿下去了,脸颊都凹陷成这样了……” 王妃的话拨动了营长和贝尔法斯特的心弦,贝尔法斯特由于惊骇过度,一时说不出话来,营长那里却已是连声叫了起来:“莉莉小姐……不,你、你是男的?你不是崔斯特的未婚妻吗?” 莱斯利满脸通红,但此时退一步未婚夫就没了,他也顾不得脸面,铿锵有力地答道:“那是怕你们不同意我住在崔斯特的军营附近才说的,其实我是他未婚夫才对。要不是休伯莱男爵一直不同意,我们两个早就举行婚礼了。” 罗莎娜公主高兴地站起来叫道:“我就说是未婚夫嘛。丹尼跟我说了好几次都是未婚夫,还说了是男精灵。就算我人类语说得不好,他一个人类难道还用不对词?父亲什么都不懂,还乱说话。” 能为这话感到高兴的,也只有这位龙公主了。今年二十六岁至今未婚还没交过女朋友的营长可是已经彻底震惊了。 “那,那,那……”他的脸色也已经如同不远处红龙王那头红宝石溶液染就的长发一般,“那你们俩那天晚上在军营里是怎么回事”这句话颠来倒去在口中过了几遍,还是说不出口,倒是自己憋得快要犯了哮喘病,捂着胸口跌坐回位子上直喘气。 营长虽然倒下了,贝尔法斯特却是坚强地站了起来:“你就是主人的未婚妻?你居然一直瞒着我,我还把你当好人,把主人的事都告诉你了!你、你这个骗子!你骗了我的主人!不对,主人根本就不可能爱上你,主人看上的是另一个人类,根本就不是你。你们肯定是耍了什么手段,不然他不会和你订婚的!” 这条猛料一爆,贵宾席上群情涌动,一片哗然。此时多角恋、男男恋绯闻的主角正忙着按红龙王的引导,和龙王一起念契约内容,龙族不敢去打断,于是便把目光都集中到了贝尔法斯特身上,把它围了个水泄不通,让它把真相公诸于众。 不仅是龙族,精灵王一家更是不依不饶,精灵王先不听证人贝尔法斯特的说法,倒把费伦大魔导师一把揪住,逼问他知不知道徒弟在外面花心滥情,到他们精灵族骗婚之事。 这边闹得天翻地覆,上官清容岂能听不到?他倒是想去跟莱斯利前辈解释,可龙王这里八风不动,红龙亲王也是目不斜视地与上官清容和龙王一问一答,他连中途喊停的机会也没有,口中顺着红龙王的问话答应着,魂早飞到莱斯利身边,想着该如何安慰他,并向其他人说明真相为好。 他和奥伦学长之间并无感情,只是报恩,那时和前辈也只是半师半徒关系,哪料得到有今天呢?唉……说到底还是造化弄人。 他脑中想着什么,红龙王是不会体谅的,他只是按着程序继续向两名签约人提问:“你愿意成为龙王的龙骑士,不论健康、疾病、伤残、死亡,永远只忠于他一人,永远不再与其他龙族订约吗?” “我愿意。”这话说得明显敷衍,只是顺口答音。这可引起了龙王的不满,他抬手止住了红龙王的问话,轻轻扳住上官清容的脸,让他双眼望向自己,一字一句亲口问道:“你愿意成为我的龙骑士,无论健康、疾病、伤残、死亡,永远只忠于我一人,永远不再和其他人订约吗?” 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和纯金的双眼带着无限压迫力,上官清容被那气势所迫,心中一片空白,如中魔咒一般,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我愿意。” “我也愿意许下相同的誓约,直到永远。”龙王凝望着他的眼睛,许下了永生不变的承诺,方才将手放下,给了上官清容自由。而后他微微一笑,对红龙王说:“好了,宣誓完成了,克里克,请你祝福我们吧。” 红龙王点了点头,欣然拿出一只金杯,将杯中之水洒在两人头上:“愿龙神、光明神永远与你们同在,你们的誓约受到生命女神的祝福,将结成世上最牢固的牵绊,永不断离。”浇完水之后,他又向龙王向上官清容鞠了一躬,龙王也拉着上官清容转向他,对他同样深深一躬。 红龙王功成身退,上官清容也打算回去弥平贵宾席上的纷争,可龙王一把拉住他,轻轻笑道:“别着急,我们的仪式还没完成呢。”上官清容也不敢就走,依旧站在台上,眼睁睁看着龙王拉开衣襟,露出雪白却健壮的胸膛,也不见他做什么,那胸间心脏的位置处就浮出一片剔透的金鳞。 龙王原本秀美纤细的手上突然长出尖利的指甲,在鳞片下轻轻一挖,生生将鳞掀了起来,露出淋漓血肉。上官清容“诶”了一声,忙施法按上了那块破损之处,内力涌动之下,那伤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了口,不一时重又平整如昔了。 龙王略有些惊奇地看他施为,及至伤口全数长好,上官清容也撤了手,方才点了点头道:“你的力量的确强悍,龙族失去护心的鳞片,人类应当是无法治疗的,看来我看得不错,你果然是光明神的宠儿。” 这点上官清容比他知道得更清楚,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难得地没有谦虚。龙王也不需要他说什么,伸手扯开上官清容的胸口衣裳,在上官清容躲避之前一把抓住他,将自己的鳞片贴到他胸前,口中念出一长串古老的龙语。 那鳞片便发出煌煌金光,将上官清容上半向整个笼住。等到金光褪去,上官清容便看到自己心口处浮出了一片透明的金色花纹,如那鳞片一般,却不是那样透明有质之物,倒像是用颜料画上的。 龙王欣赏着自己的骑士那番惊奇艳羡的神色,略带矜持地说:“这才是真正的龙骑士契约,龙族许久没有和人类订过这样的契约了。这几千年的人类,都不值得龙族订下这种永生的契约,他们只是能够得到龙族的帮助,在空中飞行而已。” 龙王的话令上官清容受宠若惊,忙感谢龙王的看重和期许。龙王慢条斯理地替他和自己整理好衣着,牵着他的手往台下走:“好了,我的骑士。现在一切仪式都已结束,我们也成为了真正的共同体,让我来帮你处理一下你家里的纷争,如何?” 混战的终结 龙王的好意上官清容哪敢不领?他点了点头,随龙王一起往看台上走去,走到半路却想起一件更为重要的事,顿了一顿,向龙王恳求起来:“陛下,我有一件事想求您……” “不要叫我陛下,我的骑士。我们已经签下了共生的契约,以后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利安德尔。还有,以后你是我的骑士了,不用说话这么小心,有什么要求直接提出就可以,只要是我能办到的,都不会拒绝你的。” 上官清容感激地点了点头,就像怕被人听到一般,低低叫了一声:“利安德尔。”这才将阿丽莎托他向龙族求情,放她母亲自由一事说了,又怕龙王不答应,苦苦求道:“那个罗莎娜公主既然把阿丽莎的母亲送给丹尼爵士,想必还有别的亚龙可乘,请陛下……您看在她们母女分离多年的份让,帮她们这个忙,让阿丽莎有机会侍奉母亲终老。” 龙王边听他说边低低地笑着。等上官清容说完了这个悲催的故事,眨着一双清亮的大眼睛等他裁决时,他脸上的笑意仍未收拾干净,颇为玩味地问道:“我愿意答应你的要求,我的骑士。不过我也想知道,你脑子里怎么有那么多怪想法?什么已经快到归天的年纪,什么让女儿奉养几天……亚龙的寿命虽然不像龙族那样没有尽头,可也能活个几万岁,罗莎娜那只亚龙可还年轻得很呢。下次记着,女人可是最讨厌听别人说自己年纪大的,这话要是让你喜欢的那位阿丽莎听到,她说不定比起感谢来,更要怪你把她们的年纪说得太老呢。” 难道她们不老么?上官清容突然发现自己有点难以理解这世界上人的年龄观。费伦老师是才三百多岁,营长是才二十六岁,阿丽莎母女也是年轻得很……可在他看来,除了营长之外,这岁数都算不得太小了吧? 话又说回来,龙王说阿丽莎母女年轻时说得那么自然,也就说明这位龙王应当也是个在意年纪的人。以后他可得小心着点,凡是年高德劭、老当益壮之类沾了老字的恭维还是都不要拿到龙王面前的好。 不过,有了龙王这句话,阿丽莎的事就算是解决了,上官清容也就不再多想,终于能把心思放在精灵前辈和贝尔法斯特这摊乱子上了。 此时贵宾席上好在还有众多看热闹的在,贝尔法斯特和精灵王一家还有费伦没能动上手。营长在一旁看得忐忑不安,却也插不进嘴,好容易见龙王挽着上官清容下了礼台,忙忙站起身迎向前去,问上官清容这都是怎么回事。眼下上官清容却是无暇理他,对着营长胡乱点了点头,快步跑向精灵前辈一家。 好在龙王十分体恤他如今后院起火,急着调停情人纷争的心态,主动配合他的步伐,大步流星便到了贵宾席前,未等上官清容开口,便先替他清了场:“各位,请冷静一下,伊格那提,你先坐下,看好你妻子……还有你儿媳妇。肖恩,你也是,你的学生现在是我的骑士了,出了事自然有我来管,别这么激动。亲王们虽然都认识你们,这里可还有外来的骑士呢。”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尊亲长辈被龙王一一提点,最羞愧的竟还是莱斯利。 那只黑豹这辈子大概是不会懂得什么叫脸红了,可他威仪赫赫的祖父、温柔慈爱的祖母、活泼清雅的母亲怎么都像变了个人似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又吵又闹的——吵得还没一件正经事!他未婚夫有外遇,他们不说安慰安慰自己的孙子和儿子,怎么就跟费伦大魔导师闹了起来? 把五千年前费伦的那点风流旧事都抖落出来干什么?他根本不想听,他就想知道知道未婚夫那个情人是干什么的!可那只倒楣魔兽说话颠三倒四,自己这一家子又闹得乱七八糟,还有整个龙族九位亲王携妻带子的看热闹,边看还边交换小道消息——那位罗莎娜公主俨然就成了小道消息源流中心,把她前任情夫说的那些不负责任的猜测讲得活灵活现,如同亲见一般。 及至龙王开口劝精灵王一家收敛形迹,别再闹腾下去,莱斯利才终于得到了一时耳根清静,抬起头来,正看到上官清容一脸无措地盯着他看。莱斯利苦笑了一声,无奈地问他:“你那只魔兽说得是真的吗?你那个人类情人?” 若要用情人来形容他和艾伦的关系,是算不得正确的。上官清容听到这话时,连想都没想就摇了头。 学长虽然说了爱他,也真的要过他的身子,但他们俩志向不同,也只有那么一夕交集,之后便了断联系,再无音讯了。上官清容坦然直视莱斯利,坚定地否认了这项指控:“奥伦学长是我在绘画社时的学长,当初确是有些来往,他也当面说过对钟情于我。可他胸怀大志,一心追求魔法的终极,而我与他志向大不相同,所以法师塔一别之后,就再没有过联系。至于贝尔说我爱学长胜过前辈什么的,那是绝无此事!” 有了上官清容这样斩钉截铁的保证,精灵王一家终于放松了下来。精灵王掐在费伦脖子上的手也矜持地放回了自己腿上,而王后和王妃又恢复了笑意盈盈的娇柔模样,兴致勃勃地议论起了眼前新出炉的龙骑士与他们家莱斯利是如何般配,决定近期就给他们正式举行婚礼,好让两个孩子早点正式搬回荆棘森林。 结婚这件事,在得到父亲许可之前,上官清容暂时是不能答应。非但他不能答应,贝尔法斯特更不能答应,一句话:想结婚,就得从它的尸首上踏过去。 就连龙王也提出了异议:“伊格那提,崔斯特现在是我的骑士了,他必须留在龙谷陪我。你也知道,龙族离不开我,若是有战事就算了,平常的时候,我们都应当呆在这里。当然,如果你想让孙子和他结婚,龙族是不介意出借场地和人员的。” “这怎么行,我们还希望莱斯利这孩子结婚之后能回家来呢。他在外面一呆几百年,我们一直都很担心,就盼着他早点回来。按你这么安排,我的孙子和孙子的丈夫,以后难道都要变成龙族人了吗?”精灵王气性一向不小,此时眼皮一挑,双目直视龙王,竟拉出了战争升级的架势。 贝尔法斯特更是紧着火上浇油:“主人,人类和精灵族的种族不同,如果我和你是人兽殊途,你和那个精灵也不是可以永远在一起的种族。你们的寿命相差太远,能陪你到最后的只有我,而你死后,那个精灵还不知要有多少情人、多少子孙呢。你还是放弃他吧,我可以陪你回王都,陪你当那个近卫队长,如果龙王不跟你回去,我也可以当你的座骑……他们能为你做的我都可以做得到,你根本就不需要别人,只要我一个就够了!” 对于这等赤裸裸的抢班夺权之举,身为未婚夫的莱斯利自然不能容忍下去,一把将上官清容拦在身后,冷笑着对贝尔法斯特说:“你要是能做到这些,就不会等到崔斯特几乎被那个丹尼爵士杀死才出现了。你走以后他遇到了多少危险麻烦你知道么?你这个魔宠当得根本不尽职,一点也不像魔宠应有的样子,要不是崔斯特心软,他早就想法解除你们的契约了。” 听到这样刺人心的话,贝尔法斯特更是怒火中烧,挥着爪子就要往上扑。上官清容身手敏捷,一把将精灵前辈反推到后头,死死抱着贝尔法斯特,不叫它与自己的未婚夫动手。 此时各族龙王和两位无意间探听到别人隐私的龙骑士都已退了场,没人看着、没人管着,还在贵宾席上的这群人愈加无法无天,幸好在这有人挑事、有人添乱、有人动口、有人动手的情况下,现场还有一个临危不惧、冷静自持的人。洛布朗营长将自己平时训练中最高的嗓门调了出来,运足中气高喊一声:“够了!”那声音洪亮高亢,直上云霄,真真切切地送入每个人耳中。就连贝尔法斯特也一时停止了挣扎,愣愣地望着这个自己之前根本不正眼相看的平凡人类。 “崔斯特是我的士兵,我是他的营长,受团长之命带他来参加龙骑士选拔,并在选拔之后带他回到营地去!”营长不知是刺激受多了还是早就心怀不满,此时一旦爆发,却是干脆利落,令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他先是替自己的士兵拉了偏架,将他和人形魔宠生生分开,指着那只不守本份的魔宠道:“你是崔斯特的魔宠吧?我不管你是兽皇还是什么,你的主人还是第三军团的士兵,就要遵守军团的规定。你要是想当你的兽皇就回北方去,要是还想留在崔斯特身边,我们营地还有魔兽饲养场,你自己看着办!” 发落完了贝尔法斯特,营长又把矛斗指向了曾令他心内愧疚许久,后来又来个女变男,打击得他差点犯了哮喘病的精灵:“我不管你是崔斯特的未婚妻还是未婚夫,如果你们要结婚,那就让崔斯特回军团后请婚假,没有团长批的假条,我绝不会让你们就这么留在龙谷或者回荆棘森林,听懂了吗?” 营长的脸已是板得如同万年冰山,训罢了莱斯利又瞟了一眼他祖父母和母亲:“另外,还希望你能约束好自己的亲友,无论现在还是将来都不要用与训练无关的事打扰我的士兵,影响他在军中的生活!” 贝尔法斯特和莱斯利轮过来之后,上官清容极为自觉地低下了头,准备迎接营长接下来的批评指教。谁知营长立规矩的对象还有一人,在他等着挨骂的时候,营长的目标就转向了老成持重,威严凛凛的龙王陛下。 “龙王陛下,我想信您之前说得一点没错,您的公务繁忙,不能离开龙之谷。对此我深表体谅,然而我还是不能让崔斯特留在这地方。我虽然没见过龙骑士,但我所受的教育让我深知,没有哪一条龙离了自己的骑士就活不了!现在是和平时期,所以龙王陛下您一个人留在谷里没有任何问题,等到有战争需要时,崔斯特是可以被特许回来找您的!” 一口气训了三个人后,营长终于把目光重新集中在了上官清容身上。此时他对自己士兵的态度,却是连龙王和精灵王等人都享受不到的温和关切:“崔斯特,我想我现在明白你父亲为什么特地写信让团长约束你的私生活了——他恐怕早就知道你的未婚妻是男人了吧?当然我无意管你的私事。你放心,只要你回第三军团继续好好训练,我不会向团长报告这事的,我也很希望成为龙骑士这件荣誉能让你父亲接受你……的未婚夫。” 上官清容正要保证他会好好处理父亲和未婚妻的关系,莱斯利前辈已是绕到他身后,紧紧牵着他的手,代他向营长致了意:“多谢您的支持和谅解,我们一定会一起努力下去的——直到休伯莱男爵接受我,正式为我们举办婚礼为止!” 保证过后,莱斯利还低下头,抓起上官清容的手,在他左手的订婚戒指上吻了一下。这对苦命鸳鸳相对凝眸,秋波暗递,空中火光四射,若非营长挡得严,看得紧,贝尔法斯特几乎又要扑上来破坏眼前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了。 洛布朗营长虽然无差别地骂了上官清容以外所有的人,却没像贝尔法斯特那样拉起仇恨来。这也许因为他说的话都是对的。 所谓有理走遍天下,营长他占在上官清容是他士兵的理上,又没打算抢人未婚夫,一下子就赢得了上官清容和莱斯利一家,以及费伦大魔导师的好感——在大家已乱得不分是非对错的时候,一个还能保持清醒头脑、中立态度的局外人,是多么的可贵啊! 不知不觉就被排挤出圈子的营长不仅得到了精灵的谅解,也得到了龙王的体谅:“你说得不错,人类骑士。敢像你这样在我面前仗义执言的人类不多了,我非常欣赏你的勇气。作为奖励,我会让你实现带着崔斯特一起回军团的理想的,我可以暂实离开龙族,和你们一起去维什纳。” 龙王虽然是在和洛布朗说话,一双眼却含笑望向上官清容:“不过,我从没见过哪国龙骑士会留在地方军区。我想,崔斯特,你很快就能回到自己家中了,我也正想好好了解一下你出生的地方。” 贝尔法斯特此时也已挤到上官清容身边,紧紧挽着他的右臂,神色不定地望着精灵。它也听到了龙王的决定,这回却没再闹起来,只是在龙王吩咐备车把众人分别送走时,鼻间冷冷地哼了一声。 ——休伯莱男爵一直不同意他们结婚……是吗? 卡、卡文了,勿拍 身在龙族的地盘,众人的行动一切还是要听龙王指挥的。 营长虽然刚刚威风摆得十足,但摆完之后就面临了一个龙族才能决定的重大问题——他和那条蓝龙还没举行仪式,这趟回国之旅就连精灵王他们一家都有份参与,唯有他这个和上官清容真正同路的人被甩了下来,不知何年何日才能等到仪式完成。 而营长之外的人,其实也不是一道回去的。精灵王一家都坐了亚龙拉的飞车上,费伦自然也蹭了上去,上官清容正待与莱斯利坐上一辆飞车时,却补龙王亲手拉住了。那位金光闪闪的龙王似乎对于自己有了骑士一事十分新鲜,当场就要让上官清容骑上他试试。 没做龙骑士时,上官清容还没觉得什么,可这么一位庄重慈和,威仪棣棣的龙王当真要给他当座骑骑时……看着龙王那张俊秀清华、不可逼视的脸,上官清容实在是不敢骑也不忍骑。 龙王显然看出了他的犹豫,翻身化作一头金色巨龙,伸展开覆着皮膜的双翅,将长颈伸到上官清容面前,压低声音哄他:“你来时不就是乘的那头雌性亚龙?不要一直想着我是龙王,不必有什么压力,就把我当作你的朋友,当作你自己的翅膀就行了。站上来我的骑士,别让龙族看到,他们的王找了个不敢登上龙背的骑士。” 被龙王说到这份上,上官清容无法推辞,忐忑不安地飞上了龙背,稳稳站在龙王光滑如水晶般的鳞片上,力注下盘,对着龙王近在咫尺的巨头道:“陛下,请恕我无礼了。”龙王长吻裂开,露出一个笑容:“这有什么失礼的,你是我的骑士,自然是要常常骑到我身上的。不必多想,我带你回你的军营去吧。” 龙王展翅欲飞,贝尔法斯特也抬腿就要往上蹦,却被龙族之人拦了下来,严正声明,他们家龙王只能由骑士来骑,闲杂人等休想蹭上去。 这么一拦一闹,龙王却是已启了程,双翅一展,眨眼便飞出了数里地去。莱斯利在亚龙车上好意叫贝尔法斯特同行,那只黑豹却是丝毫不理,身子眨眼化出原形,四肢舒展,踏着山路奔向龙谷之外,自己寻路回休伯莱家去了。 它这么一走,精灵王一家连同费伦也忙叫龙族驾车启程,可这半空之中却又出了岔子——精灵王夫妇和儿媳妇都要为自己的儿孙抱不平,去找休伯莱男爵谈判,而莱斯利却忧心上官清容一个人在军营生活得不好,打算还跟他一起回去。一家子意见未能统一,那位驾车的红龙族勇士也只好走走停停,由着他们先争出结果。 这一耽搁,倒是龙王和上官清容一路无人打搅,清清静静地到了军营。龙之谷与维什纳当中隔着数千公里,就是以龙王的速度,也不能一日之内就到达,再加上精灵王一家车驾都是由亚龙所拉,比不得真正的龙的速度,因此这位龙王飞行时也没怎么卖力,一日三餐外加晚上的睡眠都不曾耽误,不像是龙骑士衣锦还乡,倒像是一对关系不错的朋友把臂出游。 就是赶上龙王这样有威仪,有面子的朋友,上官清容心里压力有时会比较大罢了。 不得不说,龙王陛下礼贤下士心胸开阔,一路上几乎都是他主动逗着上官清容说话,当然说得最多的,就是他这位骑士是怎么成了精灵族的准儿媳妇的。两人晚上到旅社休息时,那位龙王特地要了一间双人房,趁着无人在旁,趁机打听起他的骑士的隐私来:“虽然这么问有些失礼,不过我记得伊格那提年轻时没有这么……呃,特别。他怎么会想到给莱斯利找个未婚夫而不是未婚妻呢?” 龙王陛下在问的时候并没显出特别热络急切来,但上官清容直觉他要是不说清楚,那位陛下是不会轻易罢手的,思虑再三之后,他还是捡着重点讲述了这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说起这桩婚事,当初也是由他老师乱点鸳鸯谱而致。不知他老师是如何说服了那位精灵王,然后精灵王一家就操持婚事,将他和莱斯利前辈凑成了一对未婚夫夫。再后来前辈带他和米洛奇逃婚途中遇到了黑斯廷的使团,以及纠缠他到现在的丹尼爵士。 就在丹尼爵士的情妇们的插手之下,精灵前辈才承认了自己对他的情意,跟他一起回王都见了休伯莱男爵。后来又因丹尼爵士告状,他们被棒打鸳鸯,上官清容先被送到西北从军,莱斯利又千里寻夫…… 这段故事中省略了许多情节人物,龙王依旧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击节赞叹:“你们俩可真了不得,能从伊格那提的手中逃跑,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行动力!”后来听到上官清容说他和精灵两情相许之时,龙王陛下更加好奇:“可是莱斯利再漂亮也是男性啊!你看不出来吗?还是说你对他的爱已经超越了……那个,升华到……总之,你和他都不算小了,就没想过……实际生活上的问题吗?就算你还不懂这方面的事,莱斯利难道也这么……高尚吗?” 上官清容一张欺霜赛雪的脸庞煞时透出一层血色,一双手微微打颤,头几乎要埋倒了桌子底下。他真的张不开嘴告诉这位龙王,他和莱斯利前辈已经不高尚过好几回了,陛下您才是真的高尚。 高尚的龙王陛下还眼巴巴地看着他,打算等他不那么害羞了,就给他灌输一些正常的生活知识,以免自己的骑士这么年纪轻轻地就过上圣人的生活。这以后百千万年,他和精灵要是就这么高尚地过下去,早晚有一天要出问题的——具体问题他不好说,反正陛下他难得有了龙骑士,总要全方位多角度地关心一下。 龙王那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终于压垮了上官清容的心理防线,他羞怯不安地挑捡用词,向龙王传达了自己和精灵前辈其实早已琴瑟合鸣、夫唱夫随的事实,请龙王不必把眼光都放在他们的房中之事上。他还婉转地表示,天色不早了,龙王没事与其问这种涉及人隐私的东西,不如早点洗洗睡了吧。 可惜的是,这种婉转的、且明显带着异世界修辞习惯的暗示,龙王陛下他没听懂。他担忧地告诉他的骑士,一对正常的夫妻过日子,是不能仅靠音乐维系感情的。 “比如说,我的骑士,你是独生子吗?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呢?”龙王甚至觉得上官清容现在还会相信婴儿是鹳从烟囱里送来的这种童话,于是决定从最简单的生理卫生常识开始普及。 在龙王陛下讲到历史上的英雄王娶了十位妻子,并在他第三位王妃生产时亲自接生的故事,还频频摸着他的肚子说小孩子其实是由母亲生出来时,上官清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我知道,陛下,真的。我见过许多怀孕的女人,也见过她们生下的宝宝,更重要的是,我和莱斯利前辈已经有过夫妻生活了,请您不必再讲了。” 龙王兴致勃勃的基础教育讲座被一句话噎了回来,准备了半天的故事们也只得重咽回了陛下那宽弘大量的肚子里。好在身为龙王,他的职业要求他经常能虚心纳谏,对于眼前这等情况也不是头一次遇见。所以龙王的心理并没受什么伤害,他很快就把注意力调整到了另一个方向—— “我的骑士,你真的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当然,你应该知道孩子是由女人怀孕然后生产出来,但你明不明白,她们的孩子是从哪里来的?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不只是在一起,也不只是晚上睡在一张床上,这其中还蕴藏着另一件古老而神秘的事……” 龙王的御爪又滑到了上官清容肚皮下方的鼠蹊部,轻轻抚上了他认为上官清容还未意识到其作用的东西:“我亲爱的骑士,我觉得有必要至少教会你如何使用这里。” 仅仅是隔着布料磨擦,手心灼热的温度和轻重恰到好处的触感就已让上官清容变了脸色,一股酥麻之感顺着他的尾椎直升到头顶。他一把按住了龙王正在动作的手,却在自己的力道叠加上之后,不由得全身轻颤了一下,微微夹起了双腿。 “陛下,不要再弄了,求你。”声音是他自己也想像不到的软弱无力,而身体的反应也完全背离了他的原意。龙王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欲迎还拒,但他相信,自己的骑士肯定是因为害羞才拒绝自己的帮住——看吧,年轻人就是需要长辈引导,要是没有他教育,崔斯特骑士将来可怎么过上正常的生活。 理所当然地,龙王不仅没有放开自己的骑士,反而抓住他的手,带着他从下到上捋过已见涨大的事业线。“看到没有,就是这样……”龙王边操作边指导,已是将他整个人抱到了大腿上,右手扶着他自渎,左手已悄然解开他腰间金线编成的柔软腰带。骑士的裤子很快就被龙王褪到臀际,露出了颤动得如同活物的体外器官。 上官清容在他怀中不停轻颤,拼命抑制着喉间的呜咽声,腰软得支撑不住身体,全靠龙王的胸膛撑着才不至倒下。此时龙王也放开了上的右手,右手搂住身前的人体,将头搁在他颈间处,左手托住对方的物事,指点给他看:“喏,就是这样,你还不习惯吧,习惯了的话……习惯了以后当然也是找个可爱的女人来比自己动手强。莱斯利可能也会帮你这么弄,可他怎么也是男人……” 龙王一面担心一面尽职尽责地引导着上官清容,希望他在这次教学过程中能得到美好的体验。轻拢慢捻之下,快感一波波在上官清容体内积聚,仿如没有尽头一样,逼得上官清容眼角闪出了细碎的泪光,再也压抑不住,低泣般叫道:“陛下,龙王陛下……”他的身体也随着龙王的动作不停扭动,手用力掐上了身后精悍的躯体,回身向他索吻。 他的骑士是会亲吻还是不会亲吻呢?龙王是头一次做这种生理知识教育,不知教得到不到位,但在宁可错教不可漏过的意识驱使下,他还是吻上了骑士的嘴唇,然后天雷勾动地火。越教越深入,龙王身上也不好受。上官清容好歹还有他服侍,可他自己此时那处被上官清容压来碾去,耳目之间,所闻所见又是如此活色生香,想不有反应也难了。 他堂堂一代龙王,难道给别人服务完了,还得自己凑合了?不行,不能让人看见他这么凑合着。龙王手下加紧动作,只盼着上官清容早点儿脱离处男境遇。一般来说,少年初次做过,都会疲劳早眠,到时候他就可以……反正不管怎么说,他这么大年纪了,绝不能让人看见他还要靠自己的手解决。 待上官清容终于在他手中身寸后,已自瘫软成一堆,双目微阖,急促地喘着气。龙王欲将他抱到床上,一手穿过他腿弯,一手揽住他背后,先打横将人搂到胸前,等到下半身不再受压迫之后,才吐了口气,立起身来,抱着这位新任的龙骑士走到床边。 这下可亏了!龙王凝视着上官清容的脸庞,忽然想到,还没听说过哪条龙会在人形时被骑士坐在身下,就是龙形时,骑士们几乎也是只能立在龙背上,若连这点也做不到,也是通不过龙族测试的。可他这个龙王却是开了龙族千万年无有之例,不仅让骑士坐在自己身上许久,还抱着他走来走去。 亏都亏了,想这个还有什么用呢?龙王轻轻放下上官清容,又顺手用自己怀里的金手帕替他揩拭双腿之间那些白色浆液。他方才双腿大张,浊液顺着腿间流向下方,龙王便将他裤子拉下一些,用手帕往下蘸去。上官清容微抬起上半身,涨红着脸看龙王在自己腿间胡乱摸弄,低低说了声:“不是那里……还在下面……” 不是哪里?龙王的事业线已从长袍外露出形状来,更觉微微疼痛,正觉得眼前景象过于刺激,不想看下去了,便说了句:“你自己来。” 哪想到这句话结果这般严重,他随口一说,上官清容当真就自己来了。龙王陛下被拉倒在床上时,还以为他的骑士只是投桃报李,想帮他安抚一下那个不听话的东西,觉着并没什么大不了,可当他的骑士以比他还流畅的手段摸遍了他每寸肌肤时,龙王的心里就升起了巨大的不祥预感。 就是……用手……弄一下而已,有必要把衣裳全脱了么?难道他的骑士说什么有夫妻生活,是真的有,就是他理解错了而已? 龙王还能想这么远,当真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了,因为上官清容才是真正身经百战手腕高超之人,别人落在他手上,根本就不可能再转得动脑子了。可龙王陛下他挺住了身体上的一切诱惑,保持住了相对清明的神智,在上官清容要跨骑到他身上时,猛地一个翻身,把人压到了自己身下。 “我的骑士,骑龙不是这么骑的。”龙王在上官清容耳边低声呢喃着:“还是我自己来吧。” 上官清容微张着嘴,双眼迷离地望着身上俊美过度的长者,点了点头,伸手握住他耸立的凶器,将它抵在自己股间的入口处,轻轻往里顶了一下:“我说的,就是这里……陛下,请您,轻一点……” “嗯?”龙王此时已想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了,只管按着那手的指引将自己的龙根送了进去,随即他仅有的理智就淹没在了那温暖湿润的感觉当中,顺着身体的感受,无意识地摆动腰肢,前后冲撞起来。 在一片暧昧的喘息声、呻吟声和递送时带起的水声交织之下,龙王终于攀到了快感的巅峰,将自己灼热的龙精洒入上官清容体内。身下的少年全身都已染上了熟透的粉色,双眼失神地望着床顶,显然还未从方才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龙王恋恋不舍地将自己从他体内撤出,将那纤弱的身体半靠在自己胸膛上,轻轻抚摸着骑士的脸,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当年龙族的始祖,神圣巨龙阿瑞代尔为何订下龙族可以和成为自己龙骑士的人类交往的规矩—— 该不会,当年龙神和他的骑士,后来成为斗神的萨图也有点什么……什么他们没能知道的事? 过渡章,父亲们的乱斗 上官清容与龙王一路径往霍莫斯山脉而去,莱斯利却是终于被祖父母和母亲劝服,跟着他们半途转道,往位于维什纳王都的休伯莱府而去。青天白日,又非周末,休伯莱男爵自然是不在家的。仗着莱斯利曾在男爵家住过许久,人头极熟,仆人们也认得他是大少爷的老师,也不经主人同意,便将他们一家四口连带费伦一同放进了府邸。 五人从日上三竿直等到星月西沉,也一直未能等到男爵回府,宫中却传来了国王陛下要迎接精灵族的贵客,特地召开舞会,故将休伯莱男爵留在宫中,大约明天天亮才会回来的消息。 精灵族的贵客?这又是什么人?精灵王和王后、太子妃都在休伯莱家,若说还有贵客——几人同时想到了被他们忘却许久的阿尔伯特王子,若真是他趁着没人管跑到维什纳来退婚,这个问题还真是不好办。 幸好龙族的仆人还等着将他们送回荆棘森林,并没全数离开,精灵王陛下毫不客气地指挥休伯莱家的仆人带路,将他们夫妇送进宫中。一来教训教训自己的儿子,顺道和未来的亲家见见面,让他知道精灵王的亲孙子不是休伯莱家想不要就能不要的。 费伦身为上官清容的老师,学生的婚姻大事当前,他也是要跟去做主的。除了莱斯利自觉没长出那么大的脸进宫去当着众人抖落出这桩婚事来,其余四人都怀着白等了一天的郁闷和激动,坐上亚龙车直闯王宫。 亚龙拉的车本来就少有,给精灵王一家驾车的两位龙族更是俊美风流,一双火块儿似的眼睛自与人类不同。进入王宫这一路上,无论见没见过龙族的,大抵也都能猜出他们身份非凡,不须招呼便主动替他们让路。就在舞会正式开始前不久,精灵王一家终于赶到了舞会大厅门外,亮出了自己的身份,从正门大大方方地进了舞厅。 先前来到维什纳的那位精灵特使果不出他们所料,就是一直在森林外围打转的阿尔伯特王子。他来维什纳倒不光是为了儿子的婚事,更是有正事要与国王商谈—— 前些日子他父母和妻子离了荆棘森林后,森林中竟闯进了一群人类,领头的那个口口声声说是他儿子的朋友,有大事要找精灵王商量。 那位斗士自称是莱斯利所在佣兵团的团长,名叫阿尔弗雷德?沃特,并称曾经亲眼看见魔族的一些低级魔怪现世。公主和她丈夫都不曾见过这个人类,便把阿尔伯特临时抓去辨认真伪。王子他倒是见过一眼儿子从外面带来的朋友,虽是许久未见,但模糊认着也差不多能认出是他来。而这位斗圣带来的消息的确也十分重要,容不得精灵族不相信——南方的阿迈尔山脉出现了大量黑魔法活动的迹象,而且山脉附近已发生了小规模的人魔冲突。 “我们从维罗尼亚开始追踪黑魔法师的踪迹,一直搜索遍了整片大陆,其间也曾遇到过一些死灵法师并与他们战斗。追寻了数年,我们才找到了他们的据点,基本可以确实就在阿迈尔山脉当中。近几个月,当地陆续出现了许多低级魔怪,教廷已经插手控制了山地附近的地区。 只是阿迈尔山脉实在在宽广,里面还有许多黑魔法陷井,我们无法再查到更具体的地点。但是,我也有把握相信,这些小妖魔的出现,只是魔族重现在这世上的前奏罢了,那些死灵法师已经研究出了打通封印魔族的异界与这片大路通道的方法了。战争即将到来,黑暗将弥漫到大陆的每个角落。我们需要精灵族的帮助,就像五千年前那样,我希望所有的种族都能团结到一起,解决眼前这个困境!” 沃特描述的情景十分真切,不由得阿尔伯特不信。这位王子也是曾见过神魔大战时的世界的,所以他决心作为精灵族的使者到各族斡旋呼吁,请各族联合起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绝不让五千年前几乎倾覆大陆的悲剧重演。 不过,出于一些私人的理由,他还是打算把自己的第一站放在维什纳而不是更近的矮人溪谷。沃特也是维什纳人,对他这一计划亦是深表赞同,并打算与他同去。王子殿下反正如今正是并流放状态,把森林中的事务交给了妹妹,自己轻装简从,跟着沃特一行直奔了位于大陆西方的人类国家。 一位斗圣和一位精灵王子共同解说此事,已足够引起国王理查德二世的重视。他将沃特请到了自己房间里,从他那里细细听取了关于魔族重现的报告;而他的宠臣休伯莱男爵此时却是已被另一位使节拉住,在另一间无人打扰的房间进行了秘密会谈。 此次会谈以两位父亲横眉冷对、互斥对方养子不教为开始,终又以二人握手言和,言笑晏晏为结束。休伯莱男爵甚至大度地拍着阿尔伯特王子的肩膀,自信地保证着:“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屈服在你父亲的强权压迫之下的,只要你也帮我,这段婚约一定能解除!” 到了晚间,国王按惯例要为贵客举行婚礼,这对不幸的父亲一直呆在宫中,也不知大敌就要到来,难得有兴致举杯痛饮,觉得自己以后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不必为儿子的婚事愁得夜夜难眠了。 正因如此,精灵王一家突然驾临时,阿尔伯特王子连找地方躲的时间都没有。在见到自己的妻子如同女神一般温柔高雅的面容时,王子手中的高脚杯竟被生生折断,鲜红如血的酒浆染得雪白的台布上一片狼籍。 男爵不必回头,看到王子那幅窝囊样子就知道是什么人来了。他大义凛然地挡在了阿尔伯特面前,双目炯炯地与刚刚步入大厅的精灵王凝神对望。 本来想把儿子拎回来好好教育的精灵王突然遭遇阻碍,不由得也地看向休伯莱男爵,想知道他和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关系。直到这时,门口那位被精灵族美貌震惊得说不出话的侍从才报上精灵王一家的身份——“精灵王、王后、王妃及肖恩;费伦到!” 这几个名字一报上,整个舞厅的声音都落了下去,除了乐队还在奏着曲,再无一人能不被这几个人吸引得浑然忘却自身的处境,除了休伯莱男爵。精灵王惊人的美貌看在他眼里,就像是凶恶的野兽一般,他的精神早已绷到极限,屏气敛息,等着与眼前的对手们进行不见血的厮杀。 “你就是崔斯特的父亲?我是莱斯利的祖父,这是我的妻子和儿媳,当然,我儿子你已经见过了。”精灵王冰冷的目光仿佛贯穿了男爵的身体,直落到儿子的身上:“男爵阁下,我们的来意你也许早就清楚了……是为了你儿子和我孙子的婚事。” 最先开口的是精灵王。此话一出,满场原已如被冰冻住的宾客们终于回了神过来,以国王和王后为首,一个个伸长脖子,清了耳朵,准备听当事人亲口讲述近卫队长家非同一般的香艳故事——和男精灵订婚啊,原来上次休伯莱男爵失踪时,王后讲的绯闻不够完整啊! 就在这空气仿佛都为之停顿的紧张气氛下,大祭司终于摆脱了精灵王一家的魔咒,放弃了对费伦身份的探究,拦在了休伯莱男爵面前,说出了一句足以令天地变色的话:“斯宾塞,你这个混蛋,你儿子都和精灵订了婚,你居然还替他向我侄子求婚?我告诉你,兰斯的婚事我这辈子都不会答应,你死了这条心吧!” 噢噢噢,近卫队长那位大少爷的未婚夫还包括大祭司的侄子么?一个儿子订了个两未婚夫,难怪大祭司那么久没和男爵说过话,当初还和他打到了国王陛下面前。众位夫人听得津津有味,见机得快的人们已经找好了无人看得到的角落,掏出随身的鹅毛笔和本子记了起来。 无论是面对精灵王的质问还是大祭司的斥责,休伯莱男爵都夷然不惧,理都不理他的老同事,从背后拽出了正努力消除自己存在感的阿尔伯特:“那桩婚姻是个错误,我和您的儿子都承认了这一点,您还有个么想说的?如果是退婚,我很乐意和您谈一谈,如果是想继续这个错误……我可以很明确地回答您,我不同意!” “崔斯特和莱斯利都没有反对过这桩婚事,休伯莱男爵。我建议你承认现实,光明神不会阻止相爱的人在一起的。”精灵王为了孙子的幸福,也是毫不退让。“你要知道,精灵族与人类不同,我们订下的婚约是受神保护的,人类的法律也好,父母的反对也好,都不可能让这对相爱的人分开。” “不,他们不是相爱的!”阿尔伯特王子踏上一步,勇敢地对着他的父母和妻子说:“父亲、母亲、丽莎,承认现实吧,莱斯利和那个人类之间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要不是那个不负责任的老头儿——”他伸手指了指大魔导师费伦:“要不是他,您会想要给莱斯利找个男未婚妻吗?我活了五千多年,从没见过这么荒唐的事!” 大祭司一直为了侄子不肯退婚的事烦恼,此时见有人主动要把孩子嫁给他侄子那个不知退不退得了的未婚夫,岂有不高兴之理?他钻上前去,对激动的王子说:“该正视事实的是您,王子殿下,您的儿子和休伯莱队长的儿子感情非常好,真的。他们俩是真心相爱的,请不要阻止这对可怜的孩子!” 他说得信誓旦旦,仿佛亲见一般,毫不客气地把眼前的两位父亲推向绝望的深渊。“光明神会保佑他们的,当然,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非常乐意为这对神的宠儿主婚!” 精灵王一家对于聪明上道儿的大祭司印象几乎都非常好,微笑着谢过他的祝福,却是婉拒了他的好意,表示他们精灵族的婚礼会比人类的更受神庇佑,更适合那两个可爱的孩子。 听到自己的重臣和精灵王一家谈得这么热火朝天,说话内容又这么天马行空,国王终于按捺不住一颗好事之心,暗地叫心腹连夜给亚森团长发了调令,叫他把上官清容立刻调回王都,就地升任近卫队员。 早知道留着这个孩子能看见这么多热闹,他就不同意把人调到第三军团去了,那样的话,说不定精灵族早就找休伯莱男爵打……咳,商谈结婚问题,他也就可以听到更多的桃色秘闻……国王兴奋得早把身边的斗圣和他带来的魔族重现的消息忘到了一边,跟不知何时凑上前来的王后兴奋地小声谈论着崔斯特;休伯莱回来之后将会出现的有趣场景。 正在此时,一个沉着冷静的中年男子声音传到了众人耳中:“陛下,请问莱斯利是怎么会和崔斯特订婚的呢?” 这个陛下显然并非指这个国家的国王,而是精灵王。对于自己可爱的孙子是如何和老友可爱的学生订婚的,精灵王显得十分自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开口就把费伦推了出去:“一开始当然是因为崔斯特的老师求我给他的学生介绍男朋友……” “等等!”先前问精灵王订婚原因的男人声音明显乱了一下:“我之前从没见过您,陛下。我更没有替崔斯特跟您求过婚!”沃特也装不下去深沉了,他虽然是上官清容的斗气老师,也的确和莱斯利相识,但这种拉皮条的勾当他可一辈子也没干过。为了自己的清誉和他与休伯莱男爵的关系着想,沃特毫不犹豫地指斥精灵王说话不尽不实,要把自己从这团乱麻中摘干净。 费伦大魔导士憋了半天没能出话,此时正说到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地出来自我介绍,抖一抖长袍,捋了捋胡须,气度卓然地站了出来,挥手打断了沃特的话,对众人说道:“我就是崔斯特的魔法老师,肖恩;费伦,崔斯特一直是由我教导的,对他的事当然是我这个老师最清楚。” 肖恩 费伦这个名字对众人一开始冲击就不小,可谁也不敢相信,五千年前就已死于战乱的这位大魔导师竟能死而复生,除了休伯莱男爵。他儿子和精灵订婚之后,被丹尼告到他面前时,曾把这位老师的存在,和他替两人做媒的事告诉过这位可怜的父亲。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当时口口声声说什么喜欢男人,想和男精灵在一起,男爵就气得胸膛如堵,眼前发黑。就差那么一点,要是他早替儿子跟那个平民女孩求了婚,他现在的儿媳妇就是女的了! 看到休伯莱男爵痛苦的模样,沃特更加怒火中烧。他一直奔走在外,自然不知费伦复活的真相,把他当成了骗子一流人物,扶着男爵坐下之后,便当场指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从没听说过崔斯特有你这样的魔法老师。而且,你为什么要冒肖恩;费伦大贤者的名?” “我不是冒名,我就是五千年前死于神魔大战的肖恩 费伦。如果你不相信,伊格那提和爱玛可以为我证明,如果你连精灵王也不相信,那就等崔斯特回来——他已经成了龙王利安德尔的龙骑士,他和利安德尔也都能证明这一点。顺便说一句,粗野的斗士,你当初训练我可爱的学生的手段实在太不像话了,他是个天才魔法师,不该接受像皮粗肉厚的斗士应受的那样的训练。” 费伦的爆炸性的发言又一次掀起了这场舞会的高潮。舞厅中除了忙着教育阿尔伯特王子的精灵王一家,以及正自悲叹那个无缘得见的女儿媳妇的男爵,全都把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这位一进大厅就被忽略到现在的大魔导师终于又体会到了众星捧月的感觉,洋洋自得地把自己当年如何不幸身亡,又如何进入埃姆拉之链,开始了长达千年的流浪。 直讲到夜尽天明,他的流浪故事才刚讲到第二百个年头,距上官清容出现还遥遥无期。国王十分无奈,只得请他暂时停止演说,把这个故事保留到下午大家补觉回来再讲。至于还没和休伯莱男爵争出个究竟的精灵王一家,连同还在休伯莱邸的莱斯利一道被接进了宫,以免他们和近卫队长发生超出国王控制范围的接触。 安顿好了一干煞神,躺在浴室里按受仆人按摩时,国王庆幸地想到:好在休伯莱男爵那位长子不久就能回到王都,到时候有什么消息直接从他嘴里问出来,想必是能比听费伦大贤者毫无重点的自夸要省事得多了。 一个不如一个 上官清容和龙王的无证蜜月旅行时间也并不长,在中途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耽搁了几天之后,终是顺利地到达了第三军团驻地。龙王才刚落地,人形都没化利索,团长亚森就已热情地把调令塞到了上官清容怀里。 “恭喜你,崔斯特,你父亲终于被你在军中的优异成绩感动,决定让你回王都去了。这是国王陛下的调令,你正式成为近卫队的一员了!”激动地拥抱了上官清容后,团长还围着已化成人形的龙王转了两圈,啧啧赞叹道:“这位就是和你签订契约的龙吧?居然是金龙,你小子运气实在太好了!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这么狠心训练你了吧?没有平时的艰苦训练,你哪能成为龙骑士,还回王都去当近卫队员呢?不过,为什么洛布朗还没回来,他出什么事了吗?” 龙王微笑着把上官清容从激动的团长怀里拉出来,和颜悦色地解释道:“我和崔斯特先完成了仪式,就直接回来了。至于那位骑士,他要等到仪式正式完成才能回来,您恐怕还要多等几天。” “这么说,洛布朗也当上龙骑士了?太好了!”营长又是一阵激动,激动地就想去拥抱上官清容,可惜龙王此时已将人带到身后,彬彬有礼地向他告辞:“团长先生,我先带崔斯特回王都了,我想您可以和您的其他下属好好庆祝一下。” 营长也不嫌他手伸得太长,连连点头,按铃叫人把所有尉级以上军官都叫来庆祝,顺便给上官清容开个欢送会。 可就连这点愿望都被龙王无情地打破了,他看似温和,实则不容拒绝地对团长说,国王既然下了调令,那现在上官清容最重要的就是入宫觐见,至于庆祝,不如团长在这里庆祝,他们俩等去了近卫队再庆祝。 两厢坚持之下,最后由上官清容居中调停,决定中午举行一个小行餐会作为庆祝,不留下举办更大的庆典。时间紧迫,营长立即安排人做准备工作,上官清容则回了自己的宿舍收拾东西,并和所有曾一同工作、战斗过的战友告别。 当然,最重要的是和米洛奇告别。为了说几句私房话,他特地把龙王留在了自己房间,换上日常穿的魔法长袍,走到了米洛奇的营房。 他到那营房时,米洛奇正在画魔法卷轴,见他进来也没有抬头。上官清容不敢打扰,立在房门处静静等了一阵,待到米洛奇终于放下笔来,才轻轻喊了一声:“艾德里安。” 米洛奇的眼里布满血丝,眼下也蒙了一层阴影,抬起头来向他微微一笑:“你回来啦?恭喜你成为龙骑士,我刚才听人说了,还有你要回王都的事也是。” 他终于站起身来,把自己手中刚刚画好的卷轴封上,又从桌子下的柜门里拿出一捧卷轴,都送到上官清容面前:“其实我也知道,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很长时间。我们的实力差距太大,总有一天,是要走到永无交集的地步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 “我不是……”上官清容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和米洛奇在一起时,其实一直是在享受着对方的付出,自己确是不曾为这位情人做过什么,而且就算是在他心底,也是偏向精灵前辈多些,偏向米洛奇少些。可这个人,却从不曾怪过他,还全心全意体谅着他,此情此意,他当真是无以为报。 米洛奇见他发呆,倒也不在意,捧着卷轴劝他:“崔斯特,以后我大概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见到你,这些卷轴你先留着用。这些都是冰系卷轴,防御功效很好,我知道你很擅长防御,可是用这个卷轴,就可以节少自己不少魔法了。战斗时节约魔力是很重要的,你要知道……” 上官清容只管看着他的脸,转了转手上戒指,将那些卷轴收入指环空间中,然后毫无征兆地投入了他的怀抱之中,拉低米洛奇的脖子,用力在他唇上印下一吻。然而米洛奇并没有加深这个吻,而是将他的情人推出了怀抱:“我们的关系应该结束了,崔斯特,现在我也该承认现实了。我不配留在你身边。也许有一天我会再来找你,可不是现在,现在的我,只能拖你的后腿而已。” 米洛奇径自离开上官清容,打开房门迈了出去,仰望着碧蓝通透的天空:“希望你早日和莱斯利前辈结婚,祝你前途……无可限量。”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上官清容站在屋内,默默看着米洛奇憔悴的身影,心中如怒涛般连连发问:他明明只是个弱受,他明明只想依附这些强大的男人而生,为什么艾德里安会因为他太强而要和他分手?还有奥伦前辈,似乎也说过为了配得上他而要变强。可这都是为什么?难道他们没有看到自己这娇弱的姿态,没有感到自己内心的恐惧和无助么? 这还是攻么?哪有攻因为受强些就要退却的?欺负他没见过弱攻,没听过弱攻强受的故事吗?就是攻真的比受弱,也应该平时偶尔靠受保护,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啊!他明明还是弱受,他哪回和攻在一起时不小鸟依人啊! 怎么会,就落到了这种地步,就被人嫌弃太强了…… 内心如钱塘江大潮般涌动时,上官清容的外表依旧保持着温顺平静,一滴清泪从他眼角缓缓落下,顺着光洁的面颊缓缓落入微弯的唇角,身子后退几步,颓然坐到了椅子里。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能压下心中汹涌澎湃的心潮,从胸前摘下光轮指环,压在米洛奇替他画卷轴的桌子上,站起身来走到营房之外。 米洛奇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站在原地,上官清容却没再看他,而是背对着他站定,说了一句话:“即使你放弃,我也不会放弃。光轮指环我放在你房里了,如果你不嫌弃就留下,它可能也对你有些帮助;如果你嫌弃的话……就把它当作我,扔掉吧!” 说完了这句话,他再不回头,也不理米洛奇反应如何,垮下肩膀,自顾自往营地外走去。他此时心中芥蒂未消,走得一步三摇,犹如刚刚减完肥,饿得连站都站不住那时一样,全然没有来时那大步流星的风范,看得米洛奇又是一阵心痛纠结。 中午庆祝活动之后,龙王就迫不及待地拉着上官清容出了军营,两人重新飞上天空,这一回路程不远,以龙王的速度,不过半天工夫就到了王都。到达休伯莱府邸之时,天色刚刚擦黑,休伯莱男爵正在起居室里接受治疗师的治疗。 男爵那里不便打扰,管家便自己引了上官清容和龙王进入起居室去见男爵。不得不说,龙王的风采威仪确是先声夺人。两人才一进门,不经管家价绍,男爵就感到了一阵危机感逼近。他不顾治疗过程可能被打断,从沙发上生生跳起,扭身转向自己的儿子,以及那位陪儿子一起进门的英俊男子。 细看之下,龙王那一身奇异的金色服饰,那双金块儿般的眼睛,确实都和人类不同,而此时站在他儿子身边的姿势,也怎么看怎么亲昵得过份。才刚被精灵王一家刺激过的男爵立刻敏锐地反应到了什么,指着他那位天赋异禀令全王都贵族子弟羡慕的儿子问道:“这个又是什么人?我告诉你,那个精灵我不同意,这个男的我就更不同意!他……不管他是干什么的,快让他离开我家,听到没有?不然,不然……” 男爵说了半天不然,可也想不到有什么狠话能威胁到他儿子,自己的胸口倒是气得生疼,连忙重新坐回沙发上,叫治疗师给他做一下更深入的治疗。不幸的是,那位治疗师被刚刚听到的消息震惊得一时大脑空白,对男爵的要求毫无反应,只顾盯着上官清容和龙王,构筑着一套又一套香艳故事…… 不过不对啊,休伯莱男爵他认识很久了,他们家不都是男孩么?没听说还有个女孩,再说,眼前这俩哪个看着也不像女孩啊? 治疗师还在纳闷的时候,大孝子上官清容已是踏上前去,将光系魔法洒在了父亲的身上。为了让老父感到好受一些,他并没说出自己已经成了真正的“龙骑士”一事,而是隐瞒了他和龙王之间那见不得人的关系。 “父亲,这位是龙王利安德尔陛下,我现在是他的龙骑士了。对了,您怎么会病得这么重?我记得我离开王都时,您明明还是很健康的。”上官清容跪在沙发旁,一手按着父亲的胸口,一手紧握着他无力低垂手,拼命追问着父亲的病因。 休伯莱男爵也不负他所望,把自己险些犯了心脏病的罪魁祸首告诉给了儿子:“你那个该死的精灵,他的祖父母都来了,还说什么非要让你们结婚不可……你听好了,崔斯特,你不想找女人结婚我也没法子,可你想和精灵结婚的话……除非我死了!” 怒吼了这么一句之后,男爵又抚着胸口倒在了沙发上,他表面孝顺的儿子此时却是连句安慰的话也不愿说给父亲听,反倒像是受了委屈一样,眨着一双盈满水光的眼睛望向自己的父亲:“父亲,我和前辈是真心相爱的,而且我们已经订了婚了,您为什么看不到前辈的好处呢?他是精灵,他能和我订婚,已经是咱们家高攀了,而且前辈对我也非常好,就连精灵王一家也真心把我当作儿子看待。您要是真的关心我的幸福,能不能先试着接受前辈,多了解他一点再说呢?” 这消息实在是太过具有冲击性,那位治疗师突然觉得自己知道得太多了。趁着休伯莱父子还在交锋,他悄悄地收拾了自己的药品箱,顺着沙发背后偷偷地溜出了门外,连治疗费都没敢提,就带着一肚子不可告人的秘密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等那位治疗师出了门,龙王便也插到了那两位休伯莱先生当中,按住了上官清容,劝慰男爵道:“男爵,我相信您对儿子十分关心爱重,可有的事也不是父亲说了就能算的。说实话,我和精灵王的关系相当不错,如果您实在不能容忍的话,我也可以替您去和他说说,请他取消这件婚事。” 男爵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子重新亮了起来。他挺直腰竿,一把推开儿子,紧拉着龙王的手问道:“真的可以吗?实在是太谢谢你了,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要我的儿子能过上正常生活!” 龙王笑道:“当然可以。不过,我得提前告诉您,精灵族的婚姻都是受神庇佑的,所以一旦和他们解除婚约,也就会同时受到神的诅咒,一生都不会得到真正的爱情。”他说到这里时,故意停顿了一下,仔细观察那位父亲表情的变幻。 在男爵即将放弃纠结的时候,龙王又恰到好处地开了口:“不过,还是可以有一个补救的方法的……”于是男爵的表情又一次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改变,如同看着光明神本人一般崇敬地望向龙王。 此时上官清容也是又急又怒,在背后拼命拉着龙王的衣襟。他的小动作却没收到任何效果,龙王只是轻拍了拍他的手表示安慰,接着对焦急地等着回复的休伯莱男爵说道:“我愿意和您的儿子订婚,挽救他在光明神那里留下的不良记录。要知道,一直在拂照精灵族的生命女神也是在保佑龙族的,她会因为我而原谅您的儿子抛弃精灵的行为的。” 儿子要娶一名男精灵,儿子要娶一头雄龙……这两个说起来一样比一样可悲的选择就这么硬生生地摆在了男爵面前,不由得他不去选择。 要是儿子娶了精灵……他怎么能让那个引诱他儿子走上不归路的精灵,还有他那些不讲理的亲戚——除了他父亲,那位阿尔伯特王子——进休伯莱家的大门?要是儿子娶了这条龙……看着眼前相貌虽然清艳端丽,年纪却绝然不轻,辈份比那个精灵还大上两辈,自己叫他爷爷还嫌不足的龙王,父亲大人更是说什么也不愿意点这个头。 对了,如果是那位兰斯王子呢?听说他在教廷呆得不错,连教皇也喜欢上他了。这样的人,光明神也会庇护吧?他能不能和崔斯特结婚呢?反正上次的求婚,那位王子也没拒绝,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覆行婚约。 休伯莱男爵已陷入一片混乱的妄想当中,连那位兰斯神官按理是不能结婚的也想不起来了。他的脑中不知不觉浮现出了一个非常危险的想法——如果他儿子非要娶个精灵或是龙族当妻子,他还不如干脆自己去神殿出家,再也不管儿子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神的旨意 第二天一早,神经衰弱的男爵就请了假没进宫,而上官清容这个新上任的近卫队员因为队长无心工作,也办不了入职手续,只得与父亲一道赋闲在家。男爵躺在床上,眼看着出的气多,入的气少了,上官清容也急得整宿陪在他床边,光系魔法如同不要钱一般接连扔了上去。龙王虽然一直也想陪在身边,但男爵昨晚闹了一夜,说是只要龙王进他家门,他就活不下去了,无奈之下,龙王陛下只得在上官清容的房间一直呆着,也不敢到休伯莱男爵面前露脸。 可就这么哄着治着,男爵的病还是越来越严重了,到了早晨时,不仅起不来身,更是产生了幻觉,以为自己不久于人世,非要儿子请来大祭司替他做最后的告解不成。告解是什么上官清容还不是很清楚,但光明神殿的人是会治疗术的这点,上官清容却是知道。以他私心揣度,那位大祭司若是来替他父亲治疗,说不定另有奇效。 他自己还替父亲做着治疗,不敢离开,就写了封情真意切的亲笔信,盖了父亲的印章,叫管家替他去神殿请人。 过了不久,管家就带着大祭司来了,可那位大祭司的神情态度,看着不似来救人的,倒像来杀人的。他一进男爵的卧室,看到了陪床治疗的上官清容,五官就微不可查地拧了一下,理都没理床上的休伯莱男爵,反倒招招手叫上官清容过去。 上官清容略有些惊讶,难道那位大祭司一眼就看出他父亲已病入膏肓了?还是说,他父亲这一病另有什么猫腻在其中?他连忙起身走到大祭司身边行礼,却被那位大祭司横拖直拽拉到了门外,关上大门悄声问道:“崔斯特,请恕我直言,你和你未婚夫,也就是精灵族的那位王子关系如何?” 这跟他父亲的病有什么关系?上官清容被他一问给问得懵了,但长者有问不能不答,也就忍着疑惑答道:“关系极好,只要父亲点头,就要结婚了。” 大祭司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摇着他的手说:“关系好就好,关系好就好!好孩子,光明神一定会祝福你们的……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大祭司的行为越发诡异,令上官清容如坠五里雾中,只是眼前这人又是救他父亲的关键,上官清容不敢怠慢,频频点头道:“只要您能治好家父,哪怕是要我的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没有那么严重,当然没有那么严重。就是一点小事,你动动笔就能解决了!”大祭司连连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打开信封,将内页递给上官清容看:“这是我侄子的信,你知道,自从你父亲跟兰斯求过婚,他就变得有点……不像从前那样了,所以,能否请你给他写封信,措词最好严厉一点,告诉他你已经结婚了,叫他放弃和你结婚的打算,行吗?” 请别人放弃对他的爱慕,这虽非上官清容的长项,但这位学长对他似乎也不算是有什么爱慕,倒更像是自己跟自己打了个赌,拿他当了赌约。这样的人,放不放弃其实也是两可,比起同米洛奇分手时那种不甘,和兰斯来往不来往的,真没有什么实际感。 上官清容点了点头,打开了那封自洛克雷拉寄来的信。细读之下才知,兰斯学长果非常人,已是在教廷支持之下得到了第一王位继承人的位子,彻底地走上了远离光明神的道路。此外,王子唯恐光这一点还不够打击他可怜的叔叔,还特地寄了封信到维什纳来,求叔叔替他定下和休伯莱家的婚事。 大祭司心中愁苦,简直不弱于病榻上的男爵阁下了,只是他自矜身份,不好直接找上门来跟男爵打架,今日见了休伯莱家的管家上门找茬,本来是怒气冲冲地揣着信要来拼命的。结果没等这两位大臣真的打出什么事来,善解人意的上官清容就出现在了大祭司眼前,还轻描淡写地就答应了要替大祭司解决他最为烦心的事。 这么一来,大祭司心中也舒快了,又想起了他和男爵相交许久,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病死,打算进屋去给他治疗一番。没想到手还没碰到卧室门,那门就从屋内“噌”地被人拉开了,原本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男爵已跳出门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从儿子手上抢过了那封信。 他一目十行地扫到最后一页,之后就反来复去地盯着那几行字看,苦大愁深地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阳光。“崔斯特,你看到了没有,兰斯他居然来求婚了!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不用看着你和不是人的家伙结婚了!” 男爵高兴得仰天长笑,一点儿也不像个折腾了一晚上的病人,他大步窜到大祭司身边,揽着他的肩膀说:“亲爱的大祭司阁下,你真是神的使者,多亏了你,我终于觉得自己可以活下去了!我还以为这回真的要死了,打算和你告解呢,哈哈哈……” 男爵正在高兴之际,不防备背后窗户里突然跳进一个黑色的身影,幽幽地靠近他身后,一把抓住了他不省事的儿子:“主人,你不能和那个人类结婚!你父亲只是不让你和人类以外的种族结婚,可……不结婚也可以一起生活啊!我们魔兽都是不办结婚典礼的,照样一辈子都在一起……”后面的话被上官清容尽力堵住,没能说出口来,但明显的,只怕比出了口的更让人难以接受。 上官清容看都不敢看他父亲和大祭司的脸,拖着贝尔法斯特就往楼下自己的房间走。 这只魔宠自打知道他订了婚就开始闹,居然一直闹到他父亲面前来,真是让人不知如何是好。他有心好好说他一顿,又怕再说错一句话,黑豹又会像上回那样离家出走,一去不回。有了那一回的教训,上官清容对他是打不得、骂不得,可又怕父亲生气,只得伸手捂住那张惹祸的嘴,先把它带离现场再说。 可惜他动手还是晚了一步,之前贝尔法斯特话中流露出的意思,已足够让父亲窥知部分直相了——莫非这只黑豹也对他儿子有非份之想?趁他发呆之际,大祭司立刻抢走了他手中的信纸,对着已走到楼梯口的上官清容高喊:“崔斯特,千万别听你父亲胡说,一定要拒绝兰斯啊!” 上官清容此时实在是忙得焦头烂额,没空应酬他,胡乱点了点头,答了声:“知道了!”拖着贝尔法斯特便进了自己房间——那里还有龙王在,应该能看得贝尔安生一阵子,他父亲看来是要不好了,他还是早点平定了这边,回去当孝子吧。 应该说,跟着上官清容时一路下楼时,贝尔法斯特都是十分镇定甚至配合的,但要与龙王情敌相见时,它立刻就自重起形象来。不仅身子拔起来不让上官清容再捂着嘴,一双手更是将它的主人牢牢圈在怀中。 龙王推门而出,向还在无声地探讨着该怎么摆姿势的两人笑了一笑,牵住上官清容的右手,徐徐将他和黑豹一起带进了门。相对于龙王的镇静,贝尔法斯特的坚持,上官清容却成了三人之中最为不安的一个。他匆忙抽出被龙王握着的手,另一只手用力扳开了贝尔法斯特,叮嘱了二人一声好好呆着,便要重新回去看他父亲。 可他刚要出门时,长袍就被一只手攥住,任他怎么抽也抽不出来。他只得无奈回身,对上了贝尔法斯特充满伤痛乞求的眼睛。 贝尔法斯特多年历练,也比头一次抓它主人的奸时稳重得多了。想当初它愤而出走时,主人还只有一个初恋的学长,如今再回来时,就已经有了两个未婚夫,这个龙王……唉,也不用多提。它虽然也有信心、有毅力,可面对如斯有质有量的强敌,也不由得兽皇心底暗自抹一把眼泪了。 “主人,你要回去对你父亲说什么呢,难道说你一定要和精灵结婚?他为了你要和精灵在一起的事,恐怕连死的心都有,你难道一点也不体谅他吗?他还是希望你和一个人类结婚啊!虽然那个什么兰斯的叔叔不同意,可肯定也有愿意和你结婚的人类……不管怎么说,人类也好,龙族也好,你父亲都不会答应的,你不能在这个时候硬和他对着干!你只有一个父亲,就算为了他,也应该和那个精灵解除婚约,不是吗?” 贝尔法斯特能说出这种话来,真让上官清容不敢置信,他还以为这只黑豹会说什么“主人你是我的,不许和别人结婚”这样不像话的撒娇话语。想不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贝尔法斯特这些日子没见,竟懂得体谅别人了。 他也为魔兽的成长高兴,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道:“不要紧,我不会说那样让父亲生气的话了。我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你别担心了。” 只要没那么多人插手,他和前辈两人本来可以慢慢解决这个问题。反正他是魔法师,寿命也长,大不了就拖到父亲百年之后再和前辈正式成亲。若非精灵王一家闹上门来,再加上龙王求婚那一出,他父亲也不至于病成这样。 唉,也不知再加上贝尔法斯特那句话,父亲会不会再一次气病过去。只能指望着大祭司不记旧恶,替父亲他治好此病了。 一想到父亲的病,上官清容不由得又黯然叹了口气,转身要离开。贝尔法斯特不无酸意的话语却又在他身后幽幽响起:“我知道你喜欢那个精灵,甚至比喜欢那个人类还多,可是这头龙呢?你认得他才几天,为什么就和他在一起了?这也太没道理了,他还比不上我,至少我曾和你在一起那么久。而且,你父亲不是也不喜欢他吗?” 龙王心中其实对上官清容的心意也十分在意,只是他身份未到那里,一直不好直接问,此时贝尔法斯特问了出来,他也是紧紧盯着,期盼能听到上官清容对自己的评价。 前有魔兽,后有龙王,两人都虎视眈眈地等着他回话,上官清容无奈,也只得半吞半吐地,说出了自己屈就龙王的原因:“我也是为了神的旨意,才和龙王陛下有了……私情。但那位大神虽然属意龙王,却也没有拆散我和前辈的意思,所以我私心,还是觉得既然和前辈订了婚,就不该辜负他一片深情,中途退婚。” 神的旨意?这个理由倒是与龙王和贝尔法斯特所设想过的一切理都全都不同,不过是私人感情上的问题,怎么就牵扯到神的旨意了? 贝尔法斯特连连追问道:“到底是哪个神?我这就去神殿让那些祭司替我占卜一下,为什么那个神连你刚认识的龙都管了,就没提过我的事?” 龙王也纳罕道:“就因为神的旨意?那你对我呢?我除了是神指定的对象,对你就没有其他的吸引力吗?” 那倒也不全是,上官清容踌躇了一阵,顺应龙王的愿望,狠狠夸了一顿他身份高贵,相貌俊美之类。 说起来,就算没有后妈大神的塑像指点迷津,以上官清容的眼光来看,也是极好的对象。只是他已经有了精灵,那位龙王对他也没什么情意在先,若非那日龙王用手替他纾解时,他灵光一闪想起了后妈大神,今日两人间应当还是以礼相待的情形。 至于贝尔法斯特,难道其实也是后妈大神的安排?上官清容深思之下,却觉得当时情形未必不是由此而致。那时他刚得到光轮指环,便连连奇遇,其情形至今也历历在目—— 可不就是得到那指环之后,一直视他若仇雠的奥伦学长主动向他表白爱意,又与他有了一夜露水因缘;一直甘心做魔宠的贝尔法斯特也突然对他生出了爱欲,与他云雨一夕。 再后来的精灵前辈也是他得到那指环,见了里面塑的神像,才生出了订婚的风波;就连米洛奇后来对他告白,恐怕也是托了光轮指环的福;而龙王,定然是龙族供奉的那座塑像所致…… 龙王和贝尔法斯特还没得到满意的答复,上官清容却是自觉已明白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一定是他穿越到这世上多年还一无所获,那位后妈大神怕他这一世完不成倾倒众生的任务,故而派出化身,一路保佑着他,才让他有了之后的际遇,得着了这许多人的恋慕。 他此时终于大彻大悟,为自己从前的不开窍而懊悔不已,对那两人说道:“我终于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解释。陛下、贝尔,我能与你们相遇相知,这也都是神的恩典,我以后定要好好对你们,不负大神为我做了这么多安排。” “等等!主人,就算是神的安排,为什么要把他跟我安排到一起?我才是先跟你在一起的人!”贝尔法斯特虽然很高兴得以在上官清容心中占了个位置,但一想到龙王也有这个位置,又一次感到不满起来。 龙王倒是比他大度得多,对于不能独占上官清容一事也并不太过计较,反而替上官清容开脱道:“我的骑士,我早就知道你天生就是受神宠爱的人。就好像那位英雄王格里芬一样,他也有十位不同种族,不同国家的妻子。神总会给自己的宠儿一些特殊照顾,这也是我们的荣耀……不过,你什么时候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父亲?要是他知道这是神的安排,也许就不会那么抗拒了。” 要是他知道是神的安排……恐怕他父亲就连告解都不用了。上官清容才刚因为想通了自己的命运而斗志昂扬的情绪一下子又垮了下来:“你们还是在这里等等吧,我回去安慰父亲一下。” 神祇下凡 上官清容在家里当孝子当得焦头烂额时,一个从宫里来的消息终于拯救了他——由于阿迈尔山脉中魔族活动越来越频繁,南方的兽人部落联盟已向教廷告急,而教皇为了应对这场全大陆的灾难,邀请各国国王及大臣到圣地伊斯坦尔开会协商兵力部署问题。 这个消息严格来说,和他这种还没正式入职的普通近卫队员是无关的,国王只是想让他的近卫队长跟着出趟国而已。可这家里毕竟还住了一个可以并应当参加此次会议的人——龙王利安德尔。在他父亲强撑病体,打算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出国躲清静时;上官清容作为龙王的骑士,也不巧和他父亲走上了同一条道路。 还住在维什纳王宫的精灵王一家自然也要去参加这个重要的会议,只是他们为了照顾理查德二世的行程,速度上比不得上官清容和龙王那么快。而贝尔法斯特这回也终于想通了,不再凭自己的四个爪子奔驰,而是先回吉尔默缔森林叫了头巨型鹞鹰来,乘着这种飞行速度不下于亚龙的巨鸟直奔圣地。 龙王的抵达,就连教廷的人事先都未预料到,他们派去龙族的信使才走了两天,而且也未敢奢望龙王亲至,这么猛一见龙,当真都有些喜出望外。教皇与几名大主教亲自迎到中庭,感谢龙王积极应对大陆危机之外,也对他居然挑了龙骑士一事表示了应有的恭贺之意。 教皇虽是人类,却因为魔法深厚,也颇活了几百年,如今须发皆白,面上皱纹如水一般淌入胡须深处。笑起来时皱纹舒开,看着倒还和蔼,一旦愁苦之色侵到面上,整个脸就皱得像个风干的山核桃,令人睁不开眼。 人不可貌相,这位教皇虽然卖相差了些,说起正事来却是不含糊的,和龙王也似乎颇有些交情。两人寒暄了没几句,就把话题扯到了魔族身上。扯到这个,龙王经验丰富,教皇斗志昂扬,上官清容一来插不上嘴,二来身份不够,除了将来可能要骑在龙王身上作战,别的地方都用不着他,于是自觉地离开了那二人。 好在教皇所住的城堡环境优美、气候宜人,在神官的引导之下,他到四处参拜光明神,见识了许多从前没放在心上过的神像。而他拜得最多的,自然还是被他当作后妈大神化身的那位生命女神。 看着那位神姿高彻,优美动人的女神,上官清容心中一下子平静下来,无论是担忧恐惧,似乎都化为了乌有。反正这个世界是为他而生,为他而造,在他没有完成女神所设定的任务之前,是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如今他甚至还未和精灵前辈成婚,那魔族就算再猖狂,也损害不到正派的一方。 他那里虔心敬神,殿外却忽然传来许多人的脚步声,风中还隐约送来一个十分熟悉的名字——“丹尼”。上官清容心中一起,立时起身来走到门口,透过向外看去,竟是一队姿容色异的美女。领头的那个穿着一身黑色束身长裙,头带无沿小帽,帽边上垂下一带镂着花纹的黑纱,半掩玉容,显得既冷淡又高傲,正是个难得的美人。 难道这女人是丹尼爵士的遗孀?可他分明不曾成过亲,只有一个未婚妻而已。上官清容不敢大意,向身边随行的神官问起了那位黑衣女子的身份,果然就是黑斯廷帝国的索菲亚公主。这位公主不仅魔法天赋极高,而且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将来国王一旦晏驾,就是板上钉钉的女王了。 听过神官的介绍,上官清容便恍然大悟,难怪那位丹尼爵士不顾罗莎娜吃醋,也要坚持和这位公主订婚,想来是打了当完驸马当皇帝的主意。可他再明白丹尼的想法也没用,架不住他和这公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位索菲亚公主深情若斯,人死了也不曾移情别恋,还以丹尼的未亡人身份自居了起来。 上官清容心下略有些烦恼:丹尼是他亲手杀的,以那位公主的爱夫之心,只怕是早把他这个杀死未婚夫的凶手恨入骨髓了。今天幸亏是他在这里偷窥到了公主的踪迹,若是哪天正面相见,他又该如何面对这位伤心的女子?为防止出事,他也不再四处乱逛,等那位公主走后就随神官回了城堡中休息。 神官们对他十分体贴,怕他清坐无聊,还特地将他带到图书室看书。上官清容自打毕业之后就一直在军队服役,久疏魔法,此时看到在学校也难得见的高级魔法书多得汗牛充栋,立刻精神百倍,连方才见到的那位公主也抛到脑后,谢过带路的神官就一头扎入了书海之中。 他先翻了几本光系魔法札记,其上内容都不超出光轮指环中得到的那幅光系魔法卷轴上的记载;又翻了些元素魔法书,也和费伦所讲大同小异,魔法施放出来的形式虽有变化,其作用却都差不多。他此时对魔法的应用早已超过这些陈腐套路,随心而用,形式也好,作用也罢,都能随机应变,再看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大用了。 上官清容合上眼前的书卷,半是忧伤半是自得地叹了口气:“了不异人意。”身边的神官听不懂他这话,却也明白他是不想看书了,上前问道:“难道这些书您都看完了吗?” “看……不,我能否看一下那本书?”上官清容站起身来,刚要说声“看完了”,忽然被一本《变异魔法实用配合指南》吸引住了视线。变异魔法配合对他虽然没有,可米洛奇却是冰系魔法师,而且法师阵营中学习各系魔法的人也多,这书他若都能记下来,将来见了米洛奇再交给他,说不定能帮他些忙,也免得他说什么配不上自己。 上官清容重新坐了下来,逐字逐句地看起了那本书。里面倒是记录了不少各系魔法,基本都是战场上常用的大型魔法,而且还配有一些战斗时的阵法,书上叫做阵型的东西,极是复杂。为了米洛奇将来在战场上胜算大些,他也不怕繁难,重新拿出被费伦逼着读书时的本事,不过一个下午,就把这本算不上太薄的书生吞活剥了进去。 晚上回到房中时,他心中还反复想着那些奇异的魔法配合方式,脑中试想了一下大概的配合结果。龙王见他自进了门就一言不发,双眉紧锁,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温柔地环住了他的双肩问道:“我的骑士,你到底在烦恼什么?告诉我吧,我会为你解决的。” 上官清容双臂微微抬起,如滚大球,下意识答道:“我正在想如果用‘冰封万里’配合‘无序雷击’会有……”话音未落,他们脚下所站的长毛地毯不知为何一下失去了温暖之感,一股湿寒气息便涌到了上官清容脚下。他立刻察觉有异,低头往脚下一看,却发觉地板自下而上,正缓缓地结上了一层层冒着白气的坚冰;再下一刻,他眼前一阵白亮,隆隆巨响在耳边震开,整座房间霎时充满了烧焦木头和织物的气味。 这情形极为熟悉,上官清容立刻想起了自己当初在图书馆犯过的错,而眼下他弄出来的,显然是比个光球严重得多了,再不收摄魔法,这间屋就毁了!就在他紧张地平息气力,想着怎么跟这里的主人交待时,更严重的问题已自出现了——这房子实在不够结实,才劈了这么几下,地板居然就承受不住,以他和龙王为中心出现了大大小小珠网般的裂痕。 他头一次用这种魔法,怕咒语效果未消,不敢施风系魔法托住自己,好在龙王反应得快,双手横抱住他,腾身飞到了半空。脚下地板已开始向下坠落,细碎的石块打在下层地板上的声音听得上官清容一阵阵心中抽搐——下面,该不会有人住着吧? 不过,上官清容这种惶恐惭愧的心理,龙王是没有的。他抱着上官清容出了门,理都不理下面的人的死活,就对着他的骑士一通猛夸。“我的骑士,你简直是太让人惊讶了!我从没听说过你还学过冰系和雷系的魔法,这是什么时候学的,算是给我的惊喜吗?” 被龙王这么毫不吝啬地夸着,上官清容不禁又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答道:“也不算什么,就是刚才没事干,到图书室看了看藏书,正好背下来些魔法咒语,谁想到刚才你一问我,我正好体内魔力没控制好,念出咒语来,就自动使出魔法来了。” “只是背下咒语就能施放这些高级魔法,这样的天赋实在是太过惊人了。”龙王摇头道:“我的骑士,我简直要怀疑你是哪位神祇生在人间了。不过,就算你不是光明神的化身,我想将来也有可能像从前的诸神一样,跨越人与神之间的界限,从此成为不死不灭的存在。” 上官清容笑道:“我只是特别幸运,受到神的宠爱罢了,怎么可能和神相比。是你太高看我了。我不可能有那样了不起的际遇,将来应当也只会当个普通人而已。” 他表面上虽然不把龙王所说的当作一回事,心下却不禁钦佩起龙王的感觉敏锐,看问题一针见血。他自弱受神殿穿越来,死后还要回弱受神殿去,可不就是如同神仙下凡一般?这么看来,那些光明神之类的,说不定也像他一样,是从前降临这世上的穿越者。 可那位他当作后妈大神的女神呢?难道是他拜错了人,那位女神只是从前穿越过来的普通穿越女,而不是后妈大神的化身?又或者是,这个世界上一直有他这样的弱受穿越,所以后妈大神的确留了个化身下来? 他一时不好下结论,纠缠了一阵,也就不再去想了。反正这世上也没有神仙见在,无人可以解他的疑虑,还不如花些时间将刚记下的咒语和阵法练熟,回去之后也好传给米洛奇。另外,将来万一要他和魔族打仗,不,将来万一遇上那个死灵法师一般的强敌,他至少也能多几条自保的手段。 转天精灵王一家也乘着亚龙车到来,精灵王他们去忙了正事,王妃就带着儿子来看未来的儿媳妇。他们来时,正赶上上官清容找了个偏僻的旮旯练习魔法,一时光系配合雷系,一时冰系配合音波,自己在小范围中将魔法相互配合,果然能发挥出更强大的功效。试着试着,他就想起了自己从前用魔法作五行阵法的事。 除了五行阵,还有八卦阵其实才是兵法的精髓。之前他不懂雷系魔法,八卦阵无法排出,如今又学会了雷系咒语,正好弥补不足。仗着四下无人,他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先按着八卦方位调节水火风雷光土六系魔法,排成先天八卦阵法,又用各系魔法附在长箭之上当作敌人的突刺进行攻防演习。 莱斯利和丽莎王妃找到他时,就看见他自己挽弓搭箭,照着一处奇异的魔法阵射着玩。两位精灵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那魔法阵中藏有多少系元素和神力,都赞叹他天赋了得,莱斯利更是如龙王一般问起他何时又学了雷系魔法。 上官清容对他知无不言,就把自己昨天看了什么书,今天心中有所领悟,试着排了个防护魔法阵,自己拿箭试验防御力之事告诉了他们。莱斯利也觉得这阵法十分奇特,抽出自己的长箭,附上精灵魔法替他实验。王妃含笑站在一旁看他们两人练习魔法,不停叮嘱自己的儿子小心,别弄坏了这个精密而又特殊的魔法阵。 精灵王妃在侧,上官清容不敢练得时间太长,收了魔法便要招待这位未来的婆婆。三人言笑晏晏地往外走,路过一处花架时,却不巧碰上了一队美女,领头的正是上官清容避之不及的那位索菲娅公主。他刚想拉着莱斯利和王妃绕开这些人时,那队中却传来一个娇嫩欲滴的声音:“公主殿下,您看,是精灵啊,那边有三个精灵!” 上官清容以手挡脸,转头就要走,那位索菲娅公主却是已转过头来,淡淡看了他们一眼,表面却是没什么变化,依旧那样冷漠。眼看那位公主不认得自己,上官清容这才放下了一半儿的心,低着头等那群女子离去。 想不到他刚才见不得人的行动,那位公主不在意,丽莎王妃却是看了个满眼,立刻产生了丰富悠远的联想,扥了他的衣角一下,轻轻问道:“崔斯特,那个女孩是谁?” 这一句就招来了索菲娅公主的注意。她冰箭一般的目光已不是扫视,而是一下子就分辨出了上官清容这个混在精灵群中的人类,冷冷盯着他问道:“你是不是崔斯特;休伯莱?” “你认得崔斯特?”公主的深沉恨意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莱斯利心中一惊,一下子越过上官清容,挡在他身前与索菲娅对视。 索菲娅却是对莱斯利视而不见,充满仇恨的目光追随着上官清容:“你就是崔斯特;休伯莱。是你陷害我的未婚夫,让他无法成为龙骑士,甚至他被送回黑斯廷时,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有……我的未婚夫到底是怎么死的?” 丹尼爵士的未婚妻?丽莎王妃不知道丹尼是谁,莱斯利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从丹尼将他们订婚的事告诉男爵开始,到在森林中谋杀上官清容为止,这个人可是给他们添了无数麻烦,此时见到他的未婚妻,莱斯利都升起一种恨屋及乌的情绪。只是碍着这位公主也没当真干过什么坏事,他又是个男人,不能对女人动手,才忍下了这口气,带着母亲和未婚夫就要离开。 “站住!”那位公主不依不饶,一道冰箭就向他们袭来。幸好上官清容一直提防着她,身边白光冲天而起,将自己和精灵母子圈在光环之中。索菲亚公主和她的侍女们此时已围成一个圈子,各自排起施展魔法的架势,将上官清容三人团团围住,就连上来劝架的神官们也被她们毫不客气地赶到了一旁。 上官清容叹了口气,转过身直面索菲亚公主:“你不是想知道丹尼爵士是怎么死的么?我告诉你。” 女神 “他是自己自尽的。”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般在公主耳边炸响,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就连莱斯利他们也忍不住觑着他,想问他说的是真是假。上官清容自己倒是毫无异色,因为他说的本来就是事实,而且是在他看来,并不值得掩饰的事实。这位公主既然喜欢丹尼爵士到愿意做为他的未亡人生活,他也有义务让她知道自己的心上人真正的死因。 他直直对上公主带些惊惶的眼睛:“丹尼爵士是神的宠儿,你应当知道。”索菲亚公主随着他的话点了点头,上官清容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恰巧我也是。所以他自从认得我以后,就一直嫉妒我比他更得神的心意,于是他想要抢夺我的身体——据他自己说,有一位主神一直在庇护他,让他可以夺取别人的身体。你也知道,他是个斗圣,而我只是十级魔法师,当时他掐住我的脖子,我用火系魔法烧他,你觉得这相僵持下去,该是谁先死?” “当然是你。”公主喃喃道:“那为什么你没死,丹尼却已经死了?” “所以我说,他是自尽的。我也觉得当时该是我先死,因为我的魔力,的确还不足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烧死他。可他的打算是和我同归于尽,然后他的灵魂就可以进入我的身体,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做为我生存下去……” 他正讲解着夺舍的基本原理,那位公主却是说什么也不肯相信:“这不可能!他为什么要夺取你的身体?你的身体有什么好的,你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魔法师,而丹尼已经是斗圣了。而且,不是有主神庇护他吗,他为什么还会嫉妒你?你说得简直太荒唐了,真的是……”索菲亚倒退两步,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身后的一名侍女连忙扶住了她。 “我的身体可以魔武双修,我是龙王钦点的龙骑士,我是莱斯利前辈的未婚夫……咳,这些,都是他所垂涎的。相比这些,他自己的身体所拥有的一切,他都可以抛弃。”上官清容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形,心下颇有些同情这些钟情于丹尼爵士的女子。眼前这位公主说不定一向以丹尼的妻子自居,乍然知道自己的心上人不惜与她反目成仇也要当上别人,心中定然十分难过。 他们身边的神官从头到尾听着上官清容的说法,上官清容停下之后,他接过话头问道:“丹尼爵士不是说能夺取你的身体,为什么他死了,你却好好地活着?他的灵魂呢?难道也被你消灭了?” 那位公主闻言,也瞬间恢复了精神,眼巴巴地等着上官清容答话。他也不欲抹黑丹尼爵士,反正当时贝尔法斯特也在,龙族也监视着他,怕是也都看见了,他便将当时情况直说了出来:“我的灵魂的确也离体了一阵,丹尼想趁这机会进到我身体里。可我离自己身体近些,反应也比他快,就把他拨了开来,直到贝尔法斯特——我的契约魔兽出来,将生命分享给我,我的灵魂就重新被吸入身体。而丹尼他的身体那时已烧焦了,我看他在空中挣扎了一阵,就被大神接走了。” “大神?”这回可不只一人两人,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惊讶得目瞪口呆:“他被神接走了?怎么可能?” 此时在他们身后,又传来一道极悦耳的少女声音,带着些微疑问开了口。那声音并不算高,却是压过了现场的一切嘈杂,直抵送到众人耳中:“是哪位神?我怎么不知道?” 这声音来得实在突兀,上官清容只一听便判断出,说这话的少女定然是位武林高手,内力极为精深。他向着声音传来之处看了一眼,只此一眼,便似中了魔咒,浑身再也动弹不得了。不只是他,其他人在见到那名少女时,也一个个肃容敛息,垂手侍立。 那名少女五官轮廓,正与上官清容一直当作后妈大神的那位女神一模一样,身上也洒满了光明之力,让人一见便心生敬畏。 “后妈大神……”上官清容低低叫了一声,趋上前去,女神微微笑道:“命运之子,你叫我什么?” 真不是后妈大神?还是在这些人面前,她不愿承认?上官清容略一思索,便改说了这个世界的语言:“尊敬的女神,您降临凡世,是要给我们什么指点么?” 女神点了点头,扫了一眼上官清容身后站着的众人,又问上官清容:“自至高位面降临的命运之子,你已经使用我留下的主神之力改造过身体了么?” 这话说得就有些不好理解了。上官清容虽然知道命运之子大抵就是指他,可这至高位面是什么东西?那个什么主神之力又是哪来的?这位女神说得如此笃定,好像他就该知道一样,可他是真不知道啊。 无奈之下,他含糊应道:“对于神之事我不敢猜测,能否请女神为我们讲解明白?” 那位女神也是一肚子话等着人发问才好说,见上官清容如此知机晓事,便满意地告诉他:“其实我这次回到马吉斯大陆,正是因为感到了魔族的异动,可是不同位面之间的阻隔之力极强,我们的力量又都输散到这片大陆上,赐予了信仰我们的魔法师,所以没有足够的力量穿行位面之间。魔族现在本应和我们神族一样,没有力量离开自己所居的位面到马吉斯大陆来,可是这片大陆上,有人用邪恶的法术打通了到魔界的通道,使得一些低等魔物可以从那里脱出魔界,甚至一些高级魔物也蠢蠢欲动……而你,自至高位面降临到大陆之上的命运之子,也是我们压制魔族的唯一希望,你和你的同伴们,将如千万年来,马吉斯大陆上的英雄一样,长存不朽……” 听了半天之后,上官清容终于找到了这段话中的重点:“也就是说,现下魔族的力量强,神族的力量弱,如果魔族再肆虐起来,神族基本上是无力襄助人类的了?” 女神慈爱地点了点头。 上官清容又总结道:“女神的意思是否还有,”他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略有些自视过高,脸红了一红,却仍是接了下去:“也就是说,我就是神族所选定的,那个能以一己之力平定天下的英雄?” 女神不止点头,她还摸上了上官清容的发顶:“你很聪明,也很有担当,我的孩子。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你的身体已经得到我的主神之力改造,普通魔族的力量对你很难造成伤害,而主神级的魔族……他们应当也和我们一样,无力进入这片大陆了。” 这么说来,眼前这位女神莫非是不打算帮忙,就看着他们和魔族抗争了?上官清容也不敢这么揣度人家,诚心问道:“与魔族的斗争必定十分艰苦,女神您会留在我们身边,保佑我们取得胜利吗?” 女神又惆怅了起来:“我的力量不足以穿越位面之间的障碍回到大陆上来,现在这个身体只是魔力支持之下的影象,而且就是传送这个影象的时间,也不可能支持太久。不过,魔族的情形也不会比我好到哪去。人类打通的位面通道,是不能支持高级魔族通过的,所以你不必担心敌人的力量太强大。” 就在说话的时候,女神的形象已是越来越稀薄飘渺,渐渐消失于空气当中。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了,众人才敢说话。倒是那位索菲亚公主头一个开口,她快步走向上官清容,向他伸出了手:“对不起先生,我误会你了,我其实早就该知道,龙族不会骗人,那头母龙也不会凭白说丹尼的坏话……”她摘下头上的黑帽攥在手里,掩住口鼻,低低抽泣了起来。 上官清容握住了她伸出的手,轻轻安慰道:“公主,你没有错,他是你未婚夫,你维护他是十分正当的行为。不过,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到那时你就能从现在的伤心中走出来了。” “更好的人?”索菲亚抬起头来,含泪的眼睛望向上官清容:“那,那个人,会不会像你一样温柔,就算我错怪了他也不会责怪我?那个人会不会……是个大英雄?” 多么可怜的少女。上官清容轻轻放开她的手,向这位公主承诺,将来她一定会有个如意郎君。公主脸色一红,低下头娇声说:“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不过,还是谢谢你,我……我们黑斯廷,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说完了这句话,公主又踩着坚定的步伐,带着自己的侍女径自离去,而一直立在他们身旁的神官也不知何时离去,只留下莱斯利和丽莎王妃。看到那两位似有什么话要问,上官清容连忙抢先一步分辩:“我也不知道位面是什么,女神说的我都没听太懂,不过似乎这场战争,对我们来说不太有胜算。” 莱斯利皱了皱眉头道:“先不考虑这个了,生命女神降临的事,神官们肯定已经上报到教皇那里了,他们恐怕也要把你拱上救世主的位置……我担心的是,你的魔力和斗气根本就不足以应付魔族,而且一旦身份泄露,魔族那里倒是很可能把你当作心腹之患来想法除掉。” 丽莎王妃也深沉地点了点头:“没错,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眼下的力量完全不够,不,应该说是没有发挥出你应有的力量来。这样吧莱斯利,从今天起,你教崔斯特精灵魔法,而且直接从高阶魔法教起,不必担心他用得了用不了,试着用魔法引出他体内真正的力量。” 莱斯利答应一声,立时把上官清容拉到身边,口传心授,教他精灵魔法。 亲眼见证了女神降世的神官们回到议事厅时,却被拦了下来,原来是各国国王都已到齐,此时正由教皇主持,在厅中商议人类这方如何出兵对抗魔族之事。可他们要上报的本来也就和魔族之事有关,再说他们教廷是干什么的,人间的事哪比得上神祇更重要?他们斥开了同伴,硬是抢入了会议大厅,要将自己刚刚得到的消息上报给教皇。 可惜他们想得太简单了,会议此时气氛已到达高潮,各位陛下撸胳膊挽袖子,有吵的、有打的、有看热闹的、有劝的,会议圆桌上原本摆得整整齐齐的羽毛笔和本子、墨水瓶都飞得四面皆是,连教皇身上都染了半个身子的黑墨水,站在圆桌前好劝歹劝,就是无人听他说话。 然而这样危机四伏的地方,是容不得他们惊讶呆滞的,就进门那么一个楞神的机会,两位神官就失去了禀报他们重要信息的机会——一个墨水瓶不知从何方飞来,正砸上了左边那位神官的太阳穴,然后两位神官的头碰到一起,双双软倒在地,就此人世不知了。 要说造成眼下这般情形的罪魁祸首,就是刚才扔出那个墨水瓶砸晕神官的不敬者的外孙子,洛克雷拉的第一王储,兰斯。 本来,这是一场为对抗魔族入侵而举行的严肃会议,可这位王子的出现却成了一个巨大的变数——他在见到休伯莱男爵的第一眼,就站起身来,热情地走到这位近卫队长身边,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我亲爱的男爵先生,您上次向我求婚的事,我觉得十分有必要当面向您表示我的意愿。我很乐意和您的儿子订婚,至于正式结婚,我已经禀告过教皇了,教皇会安排好时间替我们主婚的。您看这样行吗?” 男爵这些天被儿子气得十分虚弱的身体此时就像吃了灵丹妙药一样,突然感到充满了活力,他毫不犹豫地握起了兰斯的手,铿锵有力地答道:“这实在是太好了,我非常乐意!不过我儿子就在这里,你能否现在就和他结婚?我一刻也不想等了,绝不!与其让他和一个精灵,不,我不愿想还有更糟的选择。神官阁下,您真是光明神赐予我的福音……” 教皇也微笑着看向他们,一派慈祥:“是啊,兰斯以前就跟我提过这桩婚事,可我觉得两个男人结婚实在是太过奇异了,一直没有答应过他,可是这个孩子实在是太执着了,一个月之内向神询问了70多次,终于得到了光明神的首肯——占卜的结果既然是可以结婚,那么我想,为一个国王主婚也是我应尽的义务。” 就在男爵与兰斯和教皇商量婚事之时,兰斯的外祖父,洛克雷拉国王突然站起身来,矛头直指休伯莱男爵:“就是你这个该死的家伙引诱兰斯走上歧路的?要不是你跟他求婚,他现在还会在神殿里修行,将来说不定还能当上圣人呢!你这个混蛋,害得我外孙失去了进入教廷的机会,现在还要和个男人结婚!” 随着老国王颤巍巍的咒骂,一个墨水瓶就扔向了休伯莱男爵。教皇正好挡在他们两人之间,这一下扔了个实在,一身雪白的长袍顿时成了泼墨画。那位兰斯王子也不怕他祖父气出毛病来,站在男爵身前挡着,还对他祖父深情回应:“祖父,这是在教廷,您怎么能这样对休伯莱男爵无礼呢?您真打伤了男爵,我怎么和崔斯特结婚?” “你说什么?维什纳近卫队长的儿子也叫崔斯特;休伯莱?”看热闹的人群当中,忽然有一位国王奋起了:“就是那个害死我女儿未来丈夫的崔斯特;休伯莱?”这位国王年纪倒还轻,自己就冲了上来,抓着笔记本扔向休伯莱男爵。 男爵对黑斯廷国王更是殊无好感,接住了那本笔记,恨恨道:“要不是你们国家的丹尼爵士挑拨是非,我和我而且怎么会产生这么多误会,我又怎么会把他送到军队里,还惹来这么一堆……”这么一堆不是人的未来儿媳妇。男爵气恨不已,也顺手把理查德二世桌上的笔记本往黑斯廷那位的陛下方向扔去。 这一扔更是扔炸了营,这几位家长个个苦大仇深,恨不得把对方活活掐死,也不管是在教皇面前,也不顾自己的面子如何,得抓什么抓什么,先出了心中这口恶气再说。看热闹的众人都躲到了桌子底下,看谁手下没可扔的东西就主动送上。教皇和大主教们倒想劝架,无奈这些又都是国王,不好动用武力,除了用魔法四处护持免得他们受伤,也做不了太有用的事。 幸好半途那两名神官进来,还被一个墨水瓶砸得双双倒地,教皇借机发挥,终于平定了这场战争:“这里是光明神的神殿,可你们竟在这儿打伤了神的侍者,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两位陛下,休伯莱男爵,你们的年纪都这么大了,又受到光明神多年教诲,怎么能犯下这么大的错误呢?实在是太不该了!” 三名打架头子虚应了几句,心里却把错都推到了别人身上,毫无反省之心,更没人去看一眼还倒在地上的两名神官是生是死。好在神官们深受光明神关爱,恢复能力极强,此时已从地上坐了起来,向教皇禀报了最重要的事:“生命女神拉克西丝刚才出现了,她传下启示,说魔族已经侵入了马吉斯大陆,只有龙王的那位骑士可以挽救大陆!” 不检点 “龙王的骑士,难道是我儿子崔斯特吗?”休伯莱男爵有些半信半疑,不敢确定地问那两位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神官。 神官们也都认得他,连连点头,恭喜男爵生了个好儿子:“女神亲口说,您的儿子是自至高位面降临的命运之子,他一定能带领全大陆取得这次战争的胜利的!” “至高位面!”教皇显得比男爵还要激动,“大陆历史上,只出现过两位从至高位面降临人间的圣人,一位是统一人类部落,正式建立神圣帝国的圣贤王纳尔苏,另一位就是五千年前,结束神魔大战的英雄王格里芬。想不到在这个时代,我们竟能亲眼见到圣人的降临!” 之前还和休伯莱男爵打得不亦乐乎的两位国王全都收起了手中的暗器,一时热情地扑了上来。洛克雷拉的雅伯陛下一手拉着自己的外孙,热情地拥抱了男爵,笑得见牙不见眼地说道:“恭喜你,我亲爱的男爵,我真心期待着能叫你儿子外孙的日子。” 而黑斯廷国王凯伊三世也抛却旧恨,主动向男爵介绍起来:“我觉得像令公子这样的圣贤,还是和女人结婚比较符合教义。其实我女儿她还是很单纯的,而且只交过很少几个男朋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让两个孩子见一面也没什么嘛。” 凯伊三世这话又触动了休伯莱男爵的神经,让他重新想起了儿子当面跟他说这辈子只要一个女人,既然娶不了她以后就只要男人时的悲惨记忆。要是儿子肯和女人结婚,谁愿意给他向男人求婚呢。 等休伯莱男爵接受了一圈恭贺之后,教皇终于提出了眼下最重要的问题——上官清容既然是女神钦点的命运之子,教廷这里无论如何也要给他先封个圣,当作神在人间的代表供起来。这么一来,他跟兰斯的婚事就不能办了。 兰斯自然是当场就反对,连休伯莱男爵也一起提出抗议。从前的圣贤王和英雄王可都是妻妾成群,也没听说哪个人让他们别结婚了,一辈子献给光明神的,教皇这个建议实在是不合情理。 教皇也是无奈,捻着稀疏的小胡子解释道:“的确是没有这样的惯例,可也没有哪位圣人娶过男人当妻子的吧?崔斯特卿现在身份不同了,原来他就是个普通人,哪怕兰斯王子和他结婚,只要光明神答应了,也没什么大影响。可他现在是圣人了,品行上就必须洁白无暇,值得世人崇拜才行。再说,他现在虽然身份有了,可是一点功劳也没建,过去的圣人们有的娶了多个妻子的,那也是在平定天下之后的事了。” 凯伊三世倒是十分积极地劝男爵:“你的孩子年纪又不大,那么着急结婚干什么?也许他过几年就明白还是女人更好了,到时候我就能把女儿嫁给你,总比娶男人强得多了,你觉得呢?” 男爵的心又开始活泛了,可一想到他那个油盐不进,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儿子,他这颗活泛的心顿时蔫了一半。不管怎么说,反正现在也娶不了,就按教皇的意思,等着吧。 兰斯王子和他外公却是不干,求了一个月的神才得到许可的婚事,凭什么教皇一句话就给黄了?教皇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应下胜利之后给他们举办一个如同教皇继位般盛大的婚礼。兰斯再有不满,教皇却也不乐意了:“光明神是同意你和崔斯特结婚没错,可前头那七十六回都是不同意,我也给你记着呢!你答不答应吧,不答应我就不管了!” 好好的作战会议被这么一搅合,除了兰斯王子的婚事搁浅以外,其他的什么也没商量出来。教皇干脆提前散了会,亲自跑去龙王主持的会议上宣布了他的龙骑士是命运之子,教廷这边打算封他个圣位的好消息。矮人及各族兽人的王者纷纷恭喜龙王挑了个好骑士,而光精灵和暗精灵族的王则把关注焦点都集中到了精灵王身上,恭喜他娶了个好孙媳妇。 一片喜悦之中,唯一不甚高兴的就是贝尔法斯特。他没能拆散主人和精灵的婚约,一直还把希望寄托在了龙王身上,谁知道这个龙王一点志气也没有,主动伏低做小,当个暗地来往的情夫就满足了,还比不上他的行动力强。如今看着精灵王那份自得的模样,贝尔法斯特心中痒痒,恨不得出去跟他打上一架。 然而教皇又一次拯救了他的会议室,而且这次是在众人动手之前就弥平了大祸。“伊格那提陛下,你的孙子的未婚夫……是崔斯特;休伯莱?”教皇连喘了好几口气,终于把那个“也”字咽了回去。“他们是什么时候订婚的?” “哦,那是两年前的事了,那时费伦还没复活,崔斯特带着他的灵魂和埃姆拉之链到精灵族找我。后来费伦替他向我求婚,我就让莱斯利和那孩子订婚了。”光精灵之王和暗精灵族的女王也都羡慕不已:“可惜那时你们订婚订得太快,不然我们就可以参加这两个孩子的订婚典礼了。” “现在也来得及啊,不如过两天就在教廷办婚礼,这样大家都可以参加了。”精灵王兴奋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至于休伯莱男爵会不会同意,那才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 精灵一族正要讨论婚事如何举办,教皇却是立刻打断了他们的梦想:“不行,他们不能结婚!教廷已经决定了,崔斯特现在是人类的表率,不能和男人结婚……”精灵王那张风华绝代的脸逼到他面前时,教皇的气顿时接不下去了,他咽了咽口水,声音低了两度:“怎么也得等战争结束,他成了真正的英雄再结婚,那时……这个……人们就只会祝福他,不会遣责他私生活不检点……” “和我的孙子结婚就叫不检点吗?”精灵王的气势十足,压得教皇不仅开不了口,还步步往门口退去。他不无委屈地想到:谁说和你孙子结婚是私生活不检典了,我是觉得他同时娶两个男人,这也……怎么也不叫检点吧? 好在这时龙王出面阻止了精灵王的进逼,救教皇于水火之中:“别再逼小约瑟了,伊格那提。现在是战争马上就要开始,我们要做的不是放心地庆祝,而是做好一切与魔族对战的准备。如果现在就举行婚礼,虽然大家也都会为他们庆祝,但是也会有人不满他们在这么紧张的时刻,不把心思花到对抗魔族上,反而一心只想着爱情。倒不如就按小约瑟说的,等战争胜利了,他们两人作为英雄,作为两族的表率结婚,那样的话,他们也会生活得更安定幸福。你说呢?” 精灵王的火气还是降下去了,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勾勾手把教皇拉到自己身边来:“你说我孙子的未婚夫要封圣了?”教皇连忙点头,让精灵王有什么说什么,只要是他能答应的一律答应。精灵王满意地笑了笑,矜持地说道:“也没什么,我做祖父的,最希望的就是孩子将来生活得幸福。等战争胜利后,你替他们举行一个符合他们身份的盛大婚礼就行了。” 教皇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他打年轻时就性情温顺,对着这个外表谦和贵重,实际上一肚子强盗心思的精灵王从来都毫无办法。反正他就是负责主持婚礼的,将来这个精灵王的孙子和那位兰斯王子到底谁能结成婚,到时候……不,他还是等这场战争胜利后就退位好了,到时候无论是谁跟谁打起来,打到哪去,也没他的事了。 不过,他眼下不能就放松了警惕。休伯莱男爵还给儿子订了另一个未婚夫的事,可不能从他嘴里告诉给这位精灵王,不然头一个倒楣的肯定会是他! 过了两天,圣崔斯特就新鲜出炉了。对于不能和莱斯利前辈结婚,上官清容倒没什么想法,反正有他父亲在,这个婚也是难得结成。可教皇对他格外体谅,亲自把他拉到自己的起居室进行了一次密谈,谈话内容当然就是关于他老师和他父亲给他做主订下的两门亲事。教皇自己也不敢多谈婚事问题,只稍微暗示了一下 —— 现在他是圣人了,人格上务必要保证清白无暇,至少不能闹出两个未婚夫当众大打出手的丑闻来。不过,等到将来战争胜利了,他的身份就不一般了,就算是想两个都娶,在世人面前也是说得过去的。说到底,教皇的意思不过是让他忍一时急色,徐图将来。 一席话臊得上官清容面红过耳,愧恨无地地应下了教皇的请托,决定先在教廷做一阵子圣人,哪里有了战事到哪里当个摆设招摇一周。至于两位没能进门儿的未婚夫,还有教皇从中斡旋,暂时都不能过来纠缠他,也没机会再当面打起来了。 龙王和贝尔法斯特虽然见他的时间长些,但如今他刚受了教皇的指点,好歹也要矜持一阵,每日见到两人,不是学习魔法,就是试验新阵式,谁也没得便宜,也就暂息了吃醋之心。龙族和魔兽人多,那个八卦阵他们也凑和出人来试练,平时除了教上官清容各种魔法,也向他学习布阵之道和阵中变化。 就在大陆上处处烽火重燃,家家厉兵秣马之时,远在大陆最南端的阿迈尔山脉中,也有数人正在讨论大陆当前的时局。 一片漆黑的山洞之中火光跃然,映得并排躬身站在一起的四人面目时明时暗,充满阴森诡谲之感。四人之中最年轻的那个缓缓抬头,一张半掩在兜帽之下的脸庞显得英俊而阴沉,声音却与那脸上的锋锐全然不同,显得极为谦卑:“我亲自去了光明教廷附近探查到消息,可以确定,当时出现的是拉克西斯,可是只出现了短短一瞬间就消失了。她这次出现,并没有作为人类的领袖留在大陆上,而是推出了一个所谓的命运之子。” “命运之子?”空旷的山洞中,竟传来第五人的声音:“拉克西斯那个蠢女人,竟然又弄了这种把戏出来。不过,命运之子的出现,也就表示光明神一族,是没有力量亲自插手这片大陆的事了。”那声音听起来颇为年轻,带着些轻佻的笑意,并没什么威严流露。 可他态度越随和,洞中站着的四人就越战战兢兢。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年轻人身子更加弯了一些,随声附和着:“诚如主人所料,光明神的力量在大陆上消耗得极快,而魔族的力量却大部分得以保存,除了我们这样忠心的仆人,并没有人能得到。所以现在他们的力量衰弱,早不能管大陆上的事。这片马吉斯大陆,早晚都是主人手中之物。” 那声音似乎笑了笑,对着说话的年轻人夸奖道:“杜兰德,你越来越会说话了。那个命运之子是怎么回事,你查明了吗?” “是。”灰袍法师谦恭地应声:“那个命运之子是维什纳近卫队长的长子,名字叫做崔斯特;休伯莱,十级斗士兼十级魔法师,不久之前成为龙王利安德尔的龙骑士,现在就住在教皇宫中。”他顿了一顿,又说出了一条小道消息:“据说,洛克雷拉第一王储曾有意向他求婚,现在看来,好像是没有成功。” “哦?看来这个命运之子倒真受光明神宠爱,别的不说,勾引女人方面倒真有点本事。”那声音中的嗤笑之意越发浓厚了,“不过,能力还不强,你对付他应当绰绰有余。就这么着吧,杜兰德我相信你的能力,希望我能够正式降临马吉斯大陆那天,你已经准备好了那个所谓的命运之子的头颅做庆祝礼物。” 随着这句话音落定,洞中的火光也暴涨了几尺,然后忽然落定,火堆上只剩余零星红色余烬,洞中已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灰袍法师杜兰德深深垂下了头,将手贴在胸口,就像那人未离开时一般恭敬地应了一声:“是,我的主人。”另外三名灰袍法师已默然转身,离开了山洞,其中只有一人在与他错身而过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他好生加油。 他跟在那三人身后走出山洞,目送他们各自消失在深夜鬼魅的幽林之中,自己也纵身上了一片高岗,站在星辉之下,向大陆西北方圣地伊斯坦尔所在方向望去。自他胸臆之间,传出一声低幽深长的叹息—— 刚刚他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向他一直侍奉的那位魔神隐瞒下,他已给崔斯特;休伯莱种下亡灵魔法一事?不,也许不只是刚才,从许久以前,遇到那个还不是命运之子的少年魔法师开始,他就做错了很多事。 他是光系魔法师,天生就是他们死灵法师的敌人,可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找借口放过他;就在后来用魔镜困住他时,也没有真的下死手,甚至没有试着唤醒过他体内属于死灵魔法的力量——做这些蠢事时,他到底在想什么? 杜兰德颈间背后都已被汗水湿透,他褪下兜帽,让冷风清醒自己的头脑。全身的汗水都被吹干时,他已迈开脚步,靠着天上星光的微弱亮度,踏上了新一轮的征程。 死灵法师 战前动员会在几天之后终于结束了,各国国王与部族首领也要回去传达会议精神,动员本国人民做战前准备。费伦自然是跟着精灵王一家离去,临走之前又见了上官清容一面,把埃姆拉之链给了他:“你现在这么个身份,正是魔族对付的焦点,保不齐哪天就被人刺杀了,我这个身体是神像改造的,比你那个人类身体强多了,埃姆拉之链你戴着,遇到危险时好歹有地方躲躲。里面那些魔法道具和材料你也可以随意使用,我看你现在也没个趁手的魔杖,实在不像话,还是用我的吧。” 许久没见老师,如今见面不久又要分离,上官清容也是心中恻恻。不过,想到费伦如今在精灵族被奉为上宾,总比跟着他颠沛流离要强得多,他又收起了这点难过,劝老师好好保重,来日战争胜利,他也嫁到精灵族了,自然能日日相见。 等众人都各回本国之后,上官清容也不能只在教廷装圣人,而要去各国给即将上阵的军人们做祝福。凭他这个身份,这点本事,暂时还是不能独立上战场的,龙王又回了龙族布署战事,不能陪着他满世界走,教皇只得调了一队光明骑士,前呼后拥,随着他绕大陆各国一圈。 虽然圣崔斯特是人类,但他作为拉克西斯女神亲自指定的战争领袖和吉祥物,还是深受各族人民欢迎的。出于近距离鼓舞士兵的考虑,他最先去的是阿迈尔山脉外围的兽人部族。当地兽人都十分骁勇善战,身材也比人类高大魁伟,带着部分兽化特征,如耳朵、尾巴、毛发、鳞片之类。 那些部族首领在教廷时倒都见过上官清容,但此时见他亲身到战场最前线来,都颇有些受宠若惊,按照本族待客的最高礼仪招待了他,到夜晚还有不少美女排在他下榻的房间外求见。 为了劝导这些长着毛的美女走上人生的正途,圣崔斯特不得不每天晚上隔着门给她们讲男女授授不亲、女子要贞静淑娴、三从四德之类的道理。虽然那些美女不大能理解圣人的话,但还是都很认真地把那些道理记了下来,转天好向人炫耀自己和新出炉的圣人聊过天了。 白天祝福军士,晚间教化美女,不过数日之间,上官清容就觉得自己口舌灵便,脑中灵光不断,说出的妙语箴言越来越多,将来要著书立传恐怕都足够了。随着他在前线呆的时间延长,阿迈尔山脉涌出的魔物越来越多,攻击也越来越密集,数次有魔物撕裂防线,向着上官清容所在之处冲去。幸好他周围的光明骑士战斗力都极强,根本不用他出手就能料理那些魔物,倒也保得他安全无虞。 经过几次这样的冲锋,圣崔斯特的安全问题就成了各族领袖最看重的问题,不仅是不能再让他上战场,甚至兽人联盟这个算得上前线的地域,最好也是离得远一些。反正他在这里劳军也劳了不少日子了,其他各国军队和人民也正等着他鼓励,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战斗减员,上官清容又被一群美女夹道欢送出了兽人的领地。 自兽人联盟再入东去,就是人类帝国黑斯廷。负责护送他的侍卫长辛格骑士已经拟定好了计划,先在黑斯廷盘桓半个月左右,再取道西方的暗月森林,保证这位圣人能一次绕完全大陆各国家部族,既替战士们做祝祷,又能保障他们这一行的安全。 在兽人部族和黑斯廷之间却是隔着一道山梁,他们的队伍被兽人送出来之后已是天色擦黑,只得在密林之中选了处近溪水的平地,搭建起了帐篷,生起了篝火。光明骑士生活简朴,晚餐只有水和面包而已,随意吃了点东西,留了两个人警戒,剩下的人就在满天星斗之下早早安眠了。 虽是在八月间,林中夜晚却是有些寒气侵人,枝头一阵阵乌雀哑哑啼叫,树梢蝉声高耸入云,林中又有野兽行走簌簌踏枝之声。这些声音交杂在一起,直灌入人耳中,吵得不得好生休息,直到月上中天,上官清容才熬不过困意,渐渐陷入黑沉之中。 半梦半醒地迷糊了一阵,他忽然心中划过一丝异样感,双眼豁然张开。映入眼帘的还是睡前搭好的帐篷顶,并无什么异样,他这才又放下心来,得新放松了身上的力量。可就在他又一次闭上双眼时,他终于想到了自己之前的异样感是从何而来了——睡前那些略嫌嘈杂的声音已全数消失,他身周是一片不自然的寂静。 这种情形他不是头一次经历,危机意识伴着上次被绑架的记忆一同升起。上官清容反应极快,立刻用光系法术将自己的身周护住,从埃姆拉之链中掏出魔杖,先用冰系魔法将自己的帐篷冻成冰坨,再用力向冰壁上砸了一下。 随着一阵阵碎裂声响起,他的冰帐篷已彻底垮塌,外面的星空密林重又出现在他眼底。火堆旁那两名守夜的骑士此时已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而其他帐篷中也寂然无声,不知里面的人情形如何。而火焰旁边,赫然站着那位几次三番威胁过他性命的灰袍法师。 他今天倒是没用帽子遮掩相貌,一派有恃无恐之色,对上官清容说:“圣崔斯特。才几天没见,你居然都封圣了,还公然和魔族为敌,看来我对你的调教还是不够,才会让你到现在也不能认清自己的身份。” 上官清容在见到法师时心中也自掀起了一番波澜,可是眼下不是他能软弱退缩的时候,就算不论他自己将来如何,同行的这些骑士兵的死活就看他这一战的结果了。他沉声道:“你想做什么,死灵法师。这是咱们两人之间的恩怨,不要牵连无辜。” 杜兰德撇了撇嘴角,俯下身摸着光明骑士雪白的上装:“我现在还没对他们做什么,不过你要是不听我的话就说不定了。崔斯特,我一直认为你是个聪明的好孩子,我想要的只有你一个人,只要你乖乖的,这些人我也可以放了他们。”他话说得极慢,说着说着,那名骑士身上便多出了一只黑色的小怪物,模仿着主人的动作,用带勾的利爪在光明骑士身上划来划去。 “住手!”上官清容终于承受不住这种无声的威胁,将随手拿出的水系魔杖扔到了地上:“我跟你走,但是你要放了这些骑士。他们是中了毒还是受了伤,先替他们治疗,不然的话,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他的威胁却只换来了杜兰德一声嗤笑:“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呢,小崔斯特?我就算先杀了这群骑士,再杀死你,也花不了多少工夫。你不过是我的猎物,不要摆错了自己的地位啊。” 灰袍的魔法师站起身来,步步逼近上官清容,而上官清容则是戒备地向后退着,似乎被他的气势压倒,已然走投无路。两人就这么一进一退,走了不知多久,上官清容忽然脚下一绊,身子向后仰倒,幸亏身后有一棵合抱粗的大树正接住了他,才不至于一下子倒在地上。 只这么一绊一倒之间,灰袍法师已然将他的身体禁锢在自己的身体与树干之间,一手捉着他的双手压在他脸旁,一手卡紧了他的脖子。“崔斯特,你在我面前,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讨价还价的东西,因为我所侍奉的那位魔王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我要为他奉上你新鲜的尸体……”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近得呼吸可闻,那只黑色的小魔怪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死灵法师的肩头,咧开黑色的大嘴,露出寒光闪闪的一口利齿,腥臭的涎水不停滴在上官清容的白袍上。上官清容将头偏开不愿看向那小怪,手微微动了动,放低姿态向那灰袍法师请求:“我……我不会反抗的,求你先救救那些骑士好吗?他们现在都无法对你造成伤害,只要你放过他们,我就任你处置。” 这种软话自从上官清容认识了这位灰袍法师就不曾说过,法师对今日的待遇也十分讶异,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骇然笑道:“圣崔斯特,难道有个男人向你求婚了,你就变成女人了?你当初在遗迹森林和维什纳时,可没有这么不济啊。还是说没有了未婚夫和未婚妻的保护,你就弱得什么也不行了?你以为这样的态度在我面前有用吗?” 杜兰德虽然大笑着调侃上官清容,手上却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力道,借着微弱的星光,欣赏他难得示弱的情态,甚至放开了紧箍着他脖子的左手,想将他的脸扳向自己。就在他松手的一刹那,变化陡生,上官清容双手一个用力,已然挣开了他的禁锢,手中凭空出现了另一支高级魔杖,一道光色光华顺着杖端上的宝石直飞到远处光明骑士的营帐群落之中。 死灵法师眼中一黯,再扑向上官清容已是来不及,手上凝出一颗黑色光球扔向上官清容,口中怒斥道:“你竟然骗我!”那只小黑怪也随他动作,比他更快一步抓向上官清容。一道黑色影子也同时自他身旁的空气中钻出,直冲向远处被白光笼罩的营地。 上官清容身上还有光系魔法蔽体,只闪身游走,躲着死灵法师的魔法和小怪物的利爪,手上的魔杖却是源源不断地输出力量,支持着营帐外围攻的防护。死灵法师看出了他心系之处,手上的魔法一阵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强,冲击得上官清容身外白光若有似无,形容狼狈不堪。 又缠斗了一时,死灵法师越见占了上风,上官清容不只魔法支持不住,就连身上衣服也破破烂烂,长袍几乎成了短衣。杜兰德略微停了停攻势,露出了温和的表情劝降道:“崔斯特,快放弃吧,我不想伤害你,真的。就算你一直和我做对,还帮着那群野兽抵抗魔族大军前进的步伐,我也一直没想杀你。只要你不再惹我生气,我就答应保住你的灵魂,只把你的肉体给我的主人泄愤,怎么样?” 回答他的不是上官清容的低首臣伏,而是他派出的那只亡灵魔导的惊叫。那声音距他只在咫尺之间,却不如他之前预计的那样,已到了光明骑士的营帐处将他们全都弄死了。鬼魂的声音呜呜咽咽地回荡在漆黑的林间,引起了灰袍法师的震怒:“难怪你今天表现这么反常,还真是想用自己一命换那些光明骑士了?不过,你也不想想,只要我在这杀了你,你布下的这个奇怪阵法,一样要消散!” 上官清容此时手上吃紧,不顾对面大敌,只情将一身内力全数通过魔杖送到远方营帐群中。直到体内气息所余无几,身上的伤口也越渐增多,他才将魔杖插到地面上,将全身力量靠在杖上撑住身体,对着杜兰德微微一笑:“可只要我不死,这个八卦阵就能一直困住你们,哪怕你再能招来帮手,也只能进得来,出不去。这附近常有人经过,只要那些光明骑士被人救了,他们自然也就知道我出了事,会搜山来救我。” 杜兰德眉头几乎竖了起来,伸手放出一道黑蛇,眼看着缠上了上官清容的脖子,可就在那黑蛇正要束紧之时,上官清容的身体却已凭空消失。 “空间神器……他还有光轮指环,我怎么忘了!”死灵法师咬牙恨道,转身望向周围密林。那只亡灵魔导已将周围有看不见的阵法一事告知了他,现在他得休息一阵,补充在攻击上官清容时损失掉的魔力,好从内部破坏阵法,尽快离开这个光明神的地盘。 强迫与情话 在埃姆拉之链中困坐了约么四、五天,上官清容带来的干粮早已吃完,靠着喝热水顶了几顿,终是觉得这么呆下去,死灵法师固然熬不下去,他自己只怕也是一样熬不下去了。他还有些怕那个死灵法师会在外面等着对付他,可转念一想,死灵法师这些天餐风饮露,体力精神只怕还不如他,未必能造成什么威胁—— 他毕竟还能有水喝,那死灵法师被他困在这方寸之地,上无片木以蔽身,下无点滴之水可解渴,怎么也不可能比他体力还强。就算再有那小怪,只要光明骑士他们已被人救走,他自己只身要逃也不困难。再说,这只是最坏的打算,说不定这个死灵法师早已被人发现,出了八卦阵就都是黑斯廷的守军了呢? 为了以防万一,他用魔法护住了身体,袖了一卷米洛奇给他做好的卷轴,迈步跨过空间的交界,重新回到了外面的世界。出乎他的意料,离开埃姆拉之链后,他所看到的竟不是自己设下的八卦阵,更没有死灵法师灰朴朴的身影。周围依旧是一片静谧山林,四处远眺也望不见一丝人烟,更不用提他想象中的援军了。 难道是死灵法师又想法逃走了?看来他本事的确非凡,远在自己之上。上官清容细察之下,四外果无人声,那死灵法师应当早已不在了。既然敌人已去,他也该离开此地了。黑斯廷正在他眼下所处之地的东北方,走兑位再过山梁便可到达。别人不知八卦阵当怎么走,他自己却是知道的,在山包之间左绕右绕,便绕出阵外。 才一出了八卦阵,他就忽觉眼前一花,未及反应,身体就感到好似被什么绑住一般,一动也动弹不得,就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再下一瞬间,一种阴湿冰冷的感觉便已灌入他的身体,将他奇经八脉全数堵住,粘糊糊地不得运转。 上官清容心中警讯倏起,便要和埃姆拉之链联系,重新回到其中。可他想到却是又晚了一步,胸口间微微一凉,一直贴身挂着的神器已被人一手拉了出来,随手扔进了一个黑色匣子里。那匣子也不知是何物制成,埃姆拉之链才一放到其中就和上官清容断了联系,任他怎么驱动也毫无回应。 “你的神器还真不少,光轮指环呢?”透过黑雾,死灵法师的面容赫然又出现在他眼帘之中,体态面目看着虽比上次见面憔悴消瘦了不少,却是精神焕发,脸上透出了一层层舒心的笑意。他口中问着上官清容,手下也不停,将他手上所有指环一应摘下,封入自己那只黑匣之中。 上官清容此时内息不通,也顾不得身外之物让人抢了多少,只管闭上眼催动内息,将那股侵入他身体的湿冷内息尽力逼出。 死灵法师摘尽了他手上的空间戒指,仍是没见到光轮指环的影子,皱起眉头,二指捻着他下巴逼问:“光轮指环呢?难道你给别人了?”上官清容专心内视,连眼皮都不曾撩起来过一下。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心急用错了地方,放开手自言自语道:“没错,用不着介意一个神器,你才是最重要的,你比那个戒指有价值得多了。” 他这么说着,还是不死心地又往上官清容颈间胸前掏了掏,直到确认再也掏不出任何东西,才终于舍得抽出手来。他从自己的指环中掏出一身普通农夫的衣服扔到地上,用一种奇异的声调对上官清容说:“捡起来,我的孩子,把你身上的衣服换掉。” 在那声音的召唤之下,上官清容只觉得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它枉顾自己的意志站起身来,在死灵法师面前毫不掩饰地解下了不久前才换上的雪白长袍,直脱得的赤裸方才住手,弯下身子捡起那套衣装,重新套在了自己身上。在这整个过程中,上官清容都想尽办法控制自己,可四肢百骇似乎都在由那股注入他体内控制,任死灵法师的目光在自己身体上玩味地逡巡,竟连一丝遮掩躲避都做不到。 他换好衣服之后,死灵法师的眼光也终于收了回去,望向远处高耸绵延的阿迈尔山脉。“崔斯特,我们回去吧,那里才是我们该回去的地方。”死灵法师的手虚指着已被魔气笼罩的山脉:“这一趟路可不大好走,所以你要更听话一些,这一路上好好服侍我。你表现得越好,我越能说服别人留下你的灵魂——你要知道,以你的身份,无论是那位魔神还是和我一样的,他的仆人们,都是不愿意留下你的生命和灵魂的。” 上官清容感到自己的脖子顺从地弯了下去,然后四肢配合地动了起来,跟着死灵法师踏上了不属于他的归途。体内的异种力量如此黏腻地包裹着他,让他一时之间无法夺回对身体的指挥权,只能跟着死灵法师穿过无人行经的小路,甚至在路途不平坦的时候,身体还会自主地放出属于他的风系魔法。 一路之上,上官清容都不曾放弃过与这个控制了自己身体的奇异魔法斗争,他的内力自丹田之内一路向经脉中压去,直到他们终于绕过兽人的看守,进入阿迈尔山脉之中时,那股力量却仍未能被排出体外,只能暂时用魔法包裹住,甚至不能完全压制其力量。 此时夜色已深,死灵法师的身体早已疲倦不堪,只为一直没有脱出光明阵营的范畴,不敢休息。如今既已踏入了黑魔法的保护圈内,终于可以放松休息一下了。他吩咐上官清容先生起火堆,烧些热水来喝,随即放出那只黑色的小魔怪去打了只小型油獾回来,让上官清容替他剥皮烧烤。 这等粗活,似上官清容这样清高自爱的弱受哪做得来,虽是身体不由自主的接过了那只渗着血迹的小兽,再往下就什么也做不出来了——自打数年前被沃特师父带着到魔兽森林历练,不知见了多少魔兽尸体,早已磨平了见到这种可怜的小动物被杀就为之落泪的天赋。虽则是不至为兽尸流泪,可让他动手烹饪更是绝无可能。他两世为人,都恪守君子远疱厨的准则,宁可饿死,也不能亲手下厨。 他这副消极反抗的态度终于惹怒了比他还多饿了几天的死灵法师。杜兰德的声音中又漫上了那种奇异的调子:“崔斯特,你在磨蹭什么,你连怎么服侍你的主人都不知道了吗?” 怎么做饭上官清容不知道,怎么服侍人他却是已刻入骨髓了。那声音才落,他就已扔下血淋淋的兽尸,站起身来走到了坐在火堆旁的灰袍法师身边,一双犹带血痕的素手直摸上了死灵法师的脸,并在法师惊愕的目光中,缓缓弯下身,印上了自己的嘴唇。 死灵法师的脑子“轰”地一下炸开了,张口结舌,全身上下仿佛通了电一般,一动也动弹不得。上官清容温软的舌在他口腔中绞动,手渐渐向他分身摸去,右手五指所到之处,仿佛是在久旱的旷原上种出了一片春草一般,撩拨得杜兰德心氧难耐。 但他最终还是回复了意识,就在上官清容的手碰上他下半身最重要的器官时。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极致危险在死灵法师心中升腾起来,他手脚并用地拼命挣扎着,企图挣开上官清容的桎梏,甚至连魔法也忘记用了。上官清容半趴在他身上,手忽地停了一停,艰难地在他胸前开口叫道:“解开我身上的魔法,求你,我,我不想……” 后面的话杜兰德已经听不见了,他现在只担心上官清容把他的腰带真的解下来。趁着上官清容停手的间隙,死灵法师连忙从怀中摸出一个乌金色的五角形牌子,将上面刻的魔法阵按到上官清容头上,念动咒语。短短一息之间,他已将当初费尽心力,又是隐藏气息,又是用魔法偷袭才得灌入他体内的魔神之力重新抽了出来。 魔力抽出时,连带着上官清容自己裹在那魔力外的力量也一同抽了出去。失去了内力依凭,也不再有外力指挥,上官清容终于是一动不动地趴在灰袍法师身上了。杜兰德抬起上身,想将这个被控制住后犹比平时更可怕的敌人从自己身上推开。然而这个念头,在他的手触及上官清容脸庞的一刻却发生了些变化。指尖柔嫩温软的肌肤已是一片濡湿,经过压抑的低泣声也同时传入了他耳中,光明神新带给世间的年轻圣人已是一脸戚容,哀痛无助得犹如受了伤的小动物一般。 凭什么——杜兰德心中无声地呐喊着,明明差点被男人怎么了的是我吧?这个该死的光明法师怎么还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我还在他身下被压着呢,天底下还有说理的地方吗? 还没等灰袍法师抒发够他心底的委屈和不满,一道带着鄙视和痛恨的沙哑响在了他们两人头上:“难怪你向主人隐瞒了这么多关于这小子的消息,原来是和他有这种关系吗?杜兰德,我希望你已经准备好迎接主人的怒火了。” 杜兰德心底的不满立刻全数收拾了起来,抬起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望向头上那名法师。同样的灰袍,同样的法术,同样的气势,唯一不同的,就是两人的年纪。站在二人身边的那法师已是垂暮之年,只是由于魔法高强才支持着寿命的延续。也正因为岁月的积累,这位老魔法师的魔力却是年轻的杜兰德难以比拟的。 “嘉伯,你想诬陷我?还是说你嫉妒主人更加倚重我,打算在这杀了我,好带他回去邀功?”说着话时,杜兰德已站起身来,将上官清容紧紧抱在怀中,遮着自己已大敞四开的胸膛。 老年的法师喉间泄出一串毫无喜悦之意的笑声,浑浊的双眼扫过他和上官清容:“什么命运之子,主人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倒是你为了个男人打算戗害自己的同袍,若是让人知道这点,你和你那个光明法师,就都活不了了吧?” “他是我的宠物,打从他还不是命运之子时,我就打算把他的身体做成傀儡,灵魂……”杜兰德的急切的辩解被嘉伯猛然打断:“杜兰德,你在心虚!” 老法师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神秘而玄远:“你真的打算把他做成玩具?他不过是个十级魔法师,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十级魔法师,你说你杀不了他,这种话有人信吗?而且,就算我信了你本事不行,杀不了他,可你刚才在做什么?” 嘉伯的话音不仅刺耳,更加直刺入心,听得杜兰德无言以对。他也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还不把怀里那个光明法师推出去,为什么一直不用黑魔法将他的灵魂剥离开来,使他永远无法威胁自己。就在他反省自己异样的行为时,脚下忽然感到一阵虚浮,有什么极细微的声音传到了他耳中。 那是——来不及多想,杜兰德就唤出了亡灵魔导,让它托住自己和上官清容浮到半空中。脚下的地面豁然洞开,一只鲜红的巨口在他们原先立足之处裂开,细长的信子直伸到他鞋底上。“卑鄙!”杜兰德冒着火的眼睛直瞪着嘉伯,指挥小妖攻向了眼前年长的死灵法师,自己的双手却依旧紧抓着上官清容,恐防他掉入下面的大蛇口中。 脚下的灰袍法师却是毫不在意地看着自己唤出的小妖与杜兰德的那只对打:“如果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肯履行自己的职责,我不介意帮你一把,杜兰德。你那只光系宠物,和你本人,我都很乐意接收。” 杜兰德的脸色在月光之下显得极为阴森,嘴角微微抽搐,却没再与老法师斗嘴,口中低低打了个唿哨,驼着他们俩的亡灵魔导急速调了个头,直逃向他们来时的方向。 “该死的老头子,到底想怎么样!”风从两人身前急速吹着,灰袍法师的声音虽然就在上官清容耳边响起,却被劲风吹得断断续续,暧昧不明。上官清容模模糊糊地感到,有人在他耳边低声叹息着:“该死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话竟如此熟悉,恍若前世经历的那些人重新回到了他身边。这……拥他入怀的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说出他数年不曾听过的,本该是攻受之间最常见的那句情话? 虚弱已彻底夺走了上官清容的戒心和判断力,他紧紧抓着法师松垮的长袍,安心地在他怀中闭上了双眼。 说收就收 两人飞行绝迹,直冲着山脉尽头而去。未及见到山脚,他们脚下的亡灵魔导便是一顿,杜兰德连忙吩咐它改道上冲,只见脚下山地四面崩裂,烟尘如云爆开,自灰尘之中冲出一条骨龙,大张着口要来吞噬他们。 杜兰德在半空,频频指挥亡灵魔导改换方向,却始终冲不出骨龙的攻击范围。怀中的上官清容一直昏睡不醒,不仅帮不上忙,还要劳他紧紧抱着才不至于滑下去,情势越发危急。辗转闪避之间,另一名灰袍法师又出现在了他面前。 “雷恩,你也受了那老家伙挑唆,把我当作叛徒么?”乍见那名法师的面容,杜兰德心中一阵惊异,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然而立于他对面的那名法师对这次会面却不像他一般惊讶,齿间吐出的字字句句,都是对他的不信:“这真的只是挑拨吗?杜兰德,你先看看自己在做什么,你怀里抱着的又是什么人。要让我们相信你,就先放下那个光明神的走狗。” 年老法师的声音也在他身后响起:“你以为你瞒着主人交通这个小子的事别人都不知道吗?你如果真的忠心于黑暗神族,为什么在主人的面前撒谎,隐瞒这小子的身份和你们之间的几次来往?” “你胡说!我没有……” “没有什么?杜兰德,如果你真没有,就放开那小子,把他的身体斩碎,灵魂喂给魔族!”一向与杜兰德交好的雷恩逼上几步,指挥着骨龙用身子将灰袍法师和上官清容二人团团围住。 放下怀里这个光明教廷封的圣人,他就还有活路……这个想法在死灵法师脑海中不断回荡,他的身体不知不觉动了起来,一只手放开了上官清容。对面的雷恩双眉挑了一挑,而身后的老法师脸上的纹路却是皱得更紧了。 然而在下一刻,出乎所有人——甚至是杜兰德本人的意料,他没有再放开另一只手,把新出炉的圣人推出魔族口中,反而抽出了腰间的小魔杖,指着骨龙快速地念了一串繁复的咒语。死灵魔法之力盘旋呼啸着自杖端喷出,打在骨龙头顶一块凹陷之处,激得它仰天伸长了颈项,尾巴一甩,就甩向了包围他的两名死灵法师。 “杜兰德,你居然攻击同伴,你要背叛我们吗?”两名法师迅速成闪身离开骨龙的攻击范围,合力念诵咒语,打算夺回骨龙的控制权。杜兰德一面不顾一切地放出魔力,一面用力分辩:“是你们先攻击我的,我只是不想被你们害死罢了!我对主人的忠心无人可比,等一会儿,我会亲自去向主人说明这件事!” 三人激斗之间,天空中忽然降下一道黑光,杜兰德躲闪不及,眼看着就要被劈中,周忽然交织出一片电网,把他和上官清容连同脚下的亡灵魔导一起护在其中。 “雷电之力……杜兰德,你意敢反抗主人的惩罚?”在他们头顶之上,如峰峦般乌云缝隙中透出一丝昏黄的光线,照见一名魁梧得不似法师的灰袍身影。那人开口之时,杜兰德的脸色终于惨淡了下来,连解释都不再出口,狠狠地盯着已见苏醒的上官清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害死我了!” 这一句话当真是情真意切,因为那三名死灵法师已经一拥而上,将各系魔法砸向他们两人。他们都已认定了杜兰德已投降上官清容,背叛了他们,下手再不留情,不仅用魔法攻击,更是不断将山中所葬的魔兽和兽人尸骨召唤出来,一齐向他们两人攻击。 上官清容此时内力虽已恢复,却是因为自己身边跟着个死灵法师和亡灵魔导,不能用光明之力净化那些不断涌上的魔物;而杜兰德在对骨龙指挥权的争夺中渐渐落了下风,雷恩和嘉伯的力量合在一起,已牵得骨龙偏向听从他们那一方的力量。 战斗情势一时比一时危急,上官清容眼看着杜兰德在两名法师压制之下,即将失去手中最有力的战斗傀儡,一时情急,也随着他念起了控制骨龙的咒语。 这咒语念出口之后,他便觉得体外的魔力一片混乱,空中仿佛有什么薄膜似的东西被打破,在这片山脉之中,原本全数被光明之力隔于他身外的黑魔法力量随着那道咒语而急速成运转,旋成一片旋涡之状,直灌入他头顶百汇穴中,透过奇经八脉,直至丹田气海之中,与先前所有力量并不相混杂,而是另成一团,绕着他体内原有的内息首尾相逐,呈阴阳相生之势。 阴极阳生,阳尽阴生。上官清容忽然有所领悟,就在光明黑暗两种魔法的交融之中,盘膝静坐,调停体内力量的平衡。他体内的力量虽是阴阳相生,往复不绝,体外的力量却因他的不断吸取而失了衡。整片山岭之上的黑雾几乎被他一吸而尽,天上也拨云见日,四下被黑魔法驱动的兽骨人尸,除了上官清容魔力维持的骨龙,全都无法再按法师的指挥行动,直落得满山皆是,重化成普通的枯骨。 “他不是光明神钦点的圣人吗,怎么能吸收死灵魔力?”三名灰袍法师暂时停止了攻击,站在一起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情景。杜兰德看到那三人停下攻击,也不管上官清容在做什么,立刻指挥死灵魔法以最快速度远离这三个曾经的同志,现时的敌人。 待上官清容的内息运转了一个大周天后,他才缓缓从入定之中苏醒。这一回再醒来时,他的身体仿佛重生了一般,不仅神轻气爽,耳目也远比从前灵便,在常人看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山洞,他却视如白昼一般,眼光略略一转,就转到了洞角处半倚半坐的灰袍法师身上。 那法师的身上不知伤了多少处,有的地方血迹尚未干,伤口隐隐透出黑气,却只草草包扎了一下,人正阖着眼假寐。上官清容还记得他入定前的情景,知道这名灰袍法师为了救自己而背叛了同伴和他们所供奉的魔头,此时被原来的同伴追杀,正是四面楚歌之际。 这个死灵法师虽然一直说着什么要把他做成傀儡,要杀了他和父亲,其实倒也不曾真的伤害过他。而且那时还不顾自己安危,一直把他抱在怀中不肯撒手…… 与死灵法师相遇的情形,如同画卷一般在上官清容脑海中徐徐展开:从一开始的刀剑相向,到后来在他手中受到折辱,再后来昏迷之间听到他真心告白,最后又得他舍命相救。桩桩件件,点点滴滴,已不容上官清容不信——这个魔法师分明早对他情根深种,只是一直用什么做成傀儡之类的话来掩饰罢了,他怎么早就没有看出来呢? 只可惜他如今早已订了婚,与这个死灵法师终究是有缘无份,注定要错过了。上官清容眉间又萦上一层无奈伤怀之意,微阖双眼,让长睫遮去眼中复杂的情愫,手轻轻摸到法师的伤处,放出光系魔法替他治伤。 只听“嗷——”的一声,死灵法师从地上一跃而已,正好撞在了上官清容的下巴上,两人都被这股大力推得坐倒在地。上官清容被撞得眼泪汪汪,却先不顾自己下巴上的伤处,伸手先扶起了死灵法师:“你没事吧,伤到哪里了?我只想给你治疗一下,你不用那么紧张。” 死灵法师在黑暗之中迅速判断出了他的位置,死死盯着声音传来之处,强抑伤痛说道:“混蛋,你想害死我吗?死灵法师是不能承受光明的力量的,你所谓的治伤,对我来说是致命的!” 上官清容立刻向他致了歉,将光系治愈术换成了水系治愈术,用水系元素轻柔地裹住他的伤口。这种力量的随意转换令死灵法师也不禁惊叹,他突然抓住上官清容的手问道:“你不是光系法师吗?为什么能用死灵魔法控制骨龙,还能吸收阿迈尔山脉上笼罩的死灵之力?” 这是后妈大神的力量吧。上官清容对自己不合这片大陆常理之处早已习惯,可对着眼前的死灵法师却不能这么说,他脑中转了一转,终究还是把教廷中那位女神的解释拿出来堵上了死灵法师的问题:“我是从最高位面降临的命运之子,你应该也打听到了吧?所以对我而言,无论光明之力还是黑暗之力,都是可以随意应用的。光与暗是相互平衡的,它们也会相互转化……至少在我体内是如此。” 杜兰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垂下了头:“哼,光明教廷的圣人,命运之子!如果我先下手,你说不定就是魔族降下的命运之子了,而我也不必被当作叛徒追杀,反而会成为复兴魔族的英雄。或者,至少是英雄的……” 主人?朋友?他没有说出口,而是将手伸进了自己的长袍,翻动之间,不知触到了哪里的伤口,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哼声。上官清容俯身按住了他的脉门,将自己体内的黑魔法力量输进他经脉之间为他疗伤。 杜兰德的动作明显地滞了一滞,微带着些不可思议,低声问道:“为什么,我明明是你的敌人,为什么要救我?” 上官清容并不回答,反过来问他:“我也是你的敌人,你为什么要救我?”不等他回答,又咬了咬牙,羞涩地说道:“……我和你,是同样的理由。” 死灵法师沉默了一阵,忽然笑了一笑,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轻轻按在了上官清容手上:“同样的理由?连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救你,更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趁着这机会杀了我回到你那个光明的世界去。不过,我和你不是一样的人,我没有你那种愚蠢的慈悲。” 随着他手的动作,那股阴湿黏腻的力量重新侵入了上官清容体内,他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起来,手上放出的魔法也停了下来。在他充满惊疑戒惧的目光中,杜兰德扔开了贴在他手上的魔法道具,在黑暗之中合上了他的眼皮:“我现在已经失去了立足之地,无论光明教廷还是我的同志……从前的同志还是主人都会追杀我,可你以后,还能成为立在这片大陆巅峰的圣人。这简直就像是命运的玩笑,让我这个死灵法师牺牲自己来救一个光明神的宠儿。” 他的声音极低沉,并带着从未有过的平和,似乎已放下了一切的争夺之心,以及对光明世界那曾经无法磨灭的怨恨。 “我当不了你的同伴,当不了你的主人,也不愿意当你的奴仆。在你离开这里之后,我将接受魔王对我的惩罚,将我的生命和灵魂投入地狱中受罚……可是在那之前,我要做一件事,一件让你永远也不能忘记我的事。” 他低下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一般,将嘴唇印到上官清容唇间吸吮起来。那种微带着苦涩的味道虽不如上官清容吻他时那样缠绵入骨,却也令他心醉神迷,越发投入。唇舌纠缠许久,他终于将头抬起来,轻吻上上官清容微带湿意的眼角,将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一一吻干,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才只是这么简单的接触,他就觉得自己那脆弱又坚韧的部分已蓄势待发,裹在重重衣袍之中亟待纾解。身下的上官清容已被他解开了上衣的部分扣子,露出光洁如丝绸般的肌肤。死灵法师的手在上面轻轻抚摸,时而轻轻啃咬,不知不觉之间,已将两人衣衫褪尽。 他的身体绷得死紧,紧贴着下面那具美好的身体,腰部不断摆动,顶部已渗出了一些白色浆液,涂得上官清容小腹上一片狼藉。他的手握住自己灼热的部分捋动,又觉得空落落地,总有些不舒服。他放开自己的分身,大手在上官清容会阴穴附近不停摩娑,哑声问道:“你和你未婚夫是怎么做的,告诉我……” 上官清容的手终于动了,也带着和死灵法师一样的灼热,牵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后庭上,又牵着他一只手指,在那里来回打着圈,最后伸了进去。死灵法师一时如醍醐灌顶,也不及做扩张,直接就顶了进去,连喘息的时间都没留给上官清容,就迅速地抽插了起来。 死灵法师和从前那些人都不一样,他的动作之中没有轻怜蜜爱,只有一种濒死的哀伤和渴求,每一次冲撞都好像是最后一次,那样凶猛的攻城掠地,几乎要把上官清容钉死在他身下。他紧紧把着上官清容的手臂,重重地将自己的器官撞到最深入,直到灼热的液体终于抑制不住地喷洒出来,他的身体才一下了松垮了下来,压到上官清容身上,久久不再动弹。 黑暗之中的时间过得特别缓慢,不知过了多久,杜兰德才终于抽身退出上官清容股间,抱着他汗湿的胴体又亲吻了一阵,终于撑起身体,跪在上官清容身边说道:“他们可能还在外面,我出去引开他们,你……你的神器我一会儿还给你,你自己看能否闯出去,不行就再躲一阵吧。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你恨我也好,怎样也好,我都……不在意了。不过,至少我会成为你生命中永远忘不掉的人……” 话音未落,一条柔软的胳膊已缠上他的脖颈。杜兰德肩上一沉,却见上官清容已借力抬起上身,贴上他的胸膛,幽幽叹道:“别去!我不想再看到有人为我而死了。” 杜兰德心中大惊,双手一软,又带着上官清容砸到了地上:“你明明被魔神之力控制了,怎么会恢复自我意识?” 上官清容放下双手,平躺在地上直视着难得温柔感伤的死灵法师:“我体内的黑暗之力已经吸收了你那个魔神之力——用光明之力无法化解,却能用黑暗之力吸收。现在我的力量好像又有所突破,你带着我吧,我们一起离开,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战火中的奸夫(们) 上官清容烧水清洗时,杜兰德就坐在一旁对他讲解逃跑路线。“这里还在阿迈尔山脉的范围之内,原先是地底矮人的洞穴,不过因为这片山脉的矿源都已被采净,矮人族已经抛弃这里许久了。幸好我从前为了寻找适合打通魔族位面通路时在这里所有的山洞都进行过探测,才找到了这个地下洞穴,不然的话,咱们今天是找不到落脚之处的。” 在一片动人心魄的水声中,他强迫自己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无用的东西,甚至连自己说出的是什么都不太清楚。只有一点,在他心底牢牢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那就是说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个不仅侵占了他身体,还侵占了他本该全然忠诚于魔神之心的圣人送回光明阵营去。上官清容所说的一同逃走,他根本就不曾当过真,心中早就有了自己的计较。 洞里已用魔法点了团诡异的幽蓝色魔火,照得洞内四处鬼气森森,好在这火照明能力还不错,让他轻易地分辨出了地上那堆衣服的颜色,捡了白色的外袍换上,把自己原先穿的灰袍留给了刚刚出浴的上官清容。 光系法师布满细碎淤痕的身体步出水球的一刹那,死灵法师的灰袍已将他的身体彻底包裹了起来,掩住了方才那渎神的行为留下的一切痕迹。对这种一夕之欢后互换衣服的举动,上官清容虽有些害羞,却也早已习惯并能坦然接受,至于死灵法师这行为之后所存的其他用心,他自然是根本不去想的。 跟着死灵法师在黑暗的地道中穿行了不知多久,上官清容终于见到了一丝光线从头顶透出。他们此时正位于山腹中一个极大的洞穴中,四处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石笋,头上有一线天空,离他们约有十米多高。 死灵法师动手比上官清容还快,手一抄便把他抱在了怀中,命令亡灵魔导从地面裂隙出去查探周围,直到安全的消息传来,他才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来随手打开。卷轴一开,二人身周便有一道风力围绕,托着他们直升到地面之上。此时亡灵魔导也回到他们身边,杜兰德不叫上官清容使用魔法,只把他放在亡灵身上,自己抱着他的腰站在他身边。灰色长袍直拖下来,掩住上官清容的脚面,若不细看倒像上官清容比杜兰德更高出一截似的。 二人用死灵魔法掩饰行踪,顺着山岭往兽人部落方向飞去。不知怎么,这段山路上魔气极稀少,天空几乎抬头便可望见,和前些日子上官清容在战场外围所见的极不相同。他正想问杜兰德此处出了什么变化,忽然空中传来一股极大的魔力波荡,震得死灵法师几乎抱不住他。 那魔力传来之处,一个听着颇为温文儒雅的声音低低响起:“拉克西斯宠爱的命运之子,见到你很高兴。”死灵法师身子一颤,更抱紧了上官清容,脚下不敢停顿,用风系魔法辅助亡灵魔导直飞出去。上官清容也明白他们此时遇到大敌,全身戒备,内息圆转如意,随时准备迎接敌人袭击。 就在他魔力蕴集之时,那声音又在他们耳边响起:“命运之子,你的确很特殊,就连我的仆人都被你的力量折服,背叛了他伟大的主人。可你为什么在使用黑暗之力?你可知道,这种力量是我赐予这片大陆的,你要用我的力量对付我吗?”那人,不、那魔说话时尾音略有些拖长,倒不像是生气,更像是见到了什么新奇有趣的玩具一般。 杜兰德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了,他的力量早已被抽空,周围空气当中也没有任何魔力可供他借取。他哑声在上官清容耳边说道:“快走,用你的风系魔法,我已经不能再送你了!”他当机立断一把推开了上官清容,从怀中掏出一个黑魔法坠链,手用力将链坠捏碎,一股黑雾便从中涌出,尽遮住两人的身影。 空中那声音中掺了丝冷厉,说话的对象却是转向了死灵法师:“杜兰德,你竟敢用我赐予你的力量反抗你的主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黑魔法的雾气瞬间化作一条长蛇反绞向死灵法师,然而比魔力涌来更快的,是上官清容的身体。他抢在黑雾实质化之前,已触动埃姆拉之链,把他曾经的敌人和一夜情对象收入了自己的保护之下,一手伸到黑雾之中,逆催内息,将那股力量全数吸入体内。 死灵法师失踪之后,空中无形的魔物似乎也失去了动手的欲望:“命运之子,你的确是很强,不过还是不够作我的对手。再成长一些吧,等你成长到足够让我从你身上得到乐趣的那一天……我会来把你带到我的身边的。”那声音极清晰地响在上官清容耳边,却在他施法攻击时突然消失。空中的魔力波动也重恢复了平静,头顶的天空又一次染上阴霾。 好在此时已没了那强大的魔头,亡灵魔导不知受了它主人怎样的命令,依旧托着他往山下飞去。行至中途,又有个灰袍的死灵法师来阻截他,那人似乎把他认成了杜兰德,严厉斥责着他的背叛,并召唤出许多尸骨怨灵攻向他。 面对死灵法师源源不绝的攻击,上官清容格挡得极为吃力。他虽然也记下了驱使骨龙的咒语,可飞出的这些亡灵骑士之流都不受他咒语的影响,只情向他攻击来,上官清容无奈,只得隔着埃姆拉之链问杜兰德有什么简便的法子。 杜兰德好容易等到上官清容与他联系,连忙叫他把他弄出来。他是个死灵法师,本来体内魔力都被魔神抽空,又被关进光明神的神器当中,简直就是雪上加霜,无论力量身体都受大了极大的损伤,再不出来只怕就要出不来了。 上官清容这才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忙把他放了出来,由得他坐在亡灵魔导上恢复魔力,自己则站得远些,用冰火之力交错对付不停涌出的行尸。正在他戮力杀敌,保护情人之时,地上突然裂开一道深逾数尺的大坑,两边土龙翻涌,将正往外爬的尸骨一力碾压成齑粉,重新埋入深渊地阙之中。 与此同时,一声高亢的喊声夹在地震山摇的巨响中自远处传来:“崔斯特,快离开那个死灵法师,到这边来!” 上官清容凝神一看,声音传来之处,有一条如蛇般立起的土柱正向他们这方波荡而来,蛇头之入赫然立着一名面容清俊,穿着深蓝色法师长袍的青年,那面目身形竟熟悉得犹如前世相知,今生难忘——那是当初曾与他春风一度,惜乎志向各不相同,终于擦肩错过,现在应当正在学习魔法,以期封侯拜相的奥伦学长! 杜兰德此时已恢复了些魔力,一见上官清容望向远方,便随着他向同一方向看去,影影绰绰,也见到有个人正往这边来。不必细观模样,但见上官清容惊喜之色,他就知道那人必是与上官清容有旧,心下早有计较,手中法杖一挥,一股黑色雾气便裹着上官清容送到了那名土系魔法师来处。 可他现在和上官清容换了衣服,又都兜头罩住了面容,任谁见他们俩都会以为他才是崔斯特;休伯莱,而被他推走的上官清容却是死灵法师。就这么一推一让之间,一直在旁围殴他们的死灵法师已抓住了机会,一道黑光冲向身着白袍的死灵法师;与此同时,奥伦手指轻转,地上陡然竖起无数尖利岩石直戳半空中的上官清容。 就在这两败俱伤之际,一支闪着银色花纹的长箭自偷袭杜兰德的老法师背后穿透,那道袭向他的黑光也在半空消散无踪;而一面水盾忽然凭空出现在上官清容脚下,将正要穿透他身体的石笋全数挡下。 又是一声利啸响起,巨大的黄眼黑豹已立于上官清容身前,虎视眈眈地望着立于土蛇顶端的奥伦,另一枝精灵长箭乍现空中,不偏不倚地射向了杜兰德身下的亡灵魔导。说时迟,那时快,几名救援者各展长才,顿时把方才还一面倒的战局拉成了四方混战的形势。 白衣的死灵法师却没有用魔法对抗他的长箭,而是指挥亡灵魔导飞得更高了些,脱下头上兜帽,露出一头浓密的栗发和刀削斧凿般的锋锐面容:“崔斯特,你的同伴来接你了,你走吧!” 他也不多说,转身就走,贝尔法斯特此时对他毫不关心,只顾盯着奥伦的举动,而奥伦也被这变故弄得有些糊涂,站在土蛇顶上,一动也不敢再动。唯有精灵莱斯利曾与这个黑法师战斗过,此时认清了是敌人装扮成自己的未婚夫,更是心中怒急,长箭附上魔法,向着死灵法师连珠射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莱斯利射杀杜兰德时,刚刚挨了他一箭的老法师嘉伯却又重新聚起亡灵魔法,随着一股黑气涌上,他脚下的土地顿时松沉一片,不知什么硕大无朋的怪物就要从土中冒出。 莱斯利心中一惊,也不顾头上的猎物,纵身就往一旁的岩石上跳去,却不料地下那骨架大得惊人,他的脚还在半空时,就已踏上了白骨怪物的头颅。 然而他并没有被甩下去,那骨架仿佛感觉不到他似的,摇头摆尾升到了半空之中,冲着上官清容和贝尔法斯特而去。莱斯利立刻判断出了脚下巨怪的走势,高声叫道:“贝尔法斯特,带崔斯特到别的地方去。土系魔法师,你也躲开,这个怪物不是你能应付的!” 刚刚才躲过精灵长箭的死灵法师听到这声音,也霍地回转身来,魔杖指向巨大的骨龙,将全身法力运用上去,企图从倒在地上的老法师手中夺回骨龙的控制权。 可是他错了。他们都错了。 在这种黑暗势力盛行,魔神随时出现的地方,能指挥得动一只骨龙的,除了还有魔神撑腰的老师法嘉伯之外,其实还有一个人。 自从骨龙现世之后,一直指挥着它托起莱斯利,飞往上官清容和贝尔法斯特身边的人,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死灵法师,而是最近终于饥不择食地把死灵魔法和死灵法师都拆吃入腹的上官清容。 他拍了拍身前正欲施放魔法的黑衣兽皇,拉着它的手纵身跳到了骨龙头顶,又指挥着骨龙冲到杜兰德面前,在莱斯利和贝尔法斯特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下,用风系魔法将死灵法师束缚到龙骨之下,右手一翻,一股黑暗之力已透入他体内。 骨龙又一摆尾,已是凑到了奥伦身边,这位已经晋位大魔法师的学长如在梦中一般,轻身跳上它的头骨,和另两位一般求知若渴地看着上官清容,等他解释怎么失踪了这么短的进间,他就成了死灵法师。 上官清容正要开口解释时,莱斯利却是望向下方,脸色一沉,一把拉住他叫道:“快,快回头,下面来的是光系法师。若让他们知道你已经被黑暗之力侵蚀,肯定马上就要把你当作异端杀死了!我们现在不能出现在人前,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他这话一出口,剩下几人也立时想到了他们所面临的危急形势,不管上官清容答不答应,贝尔法斯特已化出原形,叫他骑在自己身上:“主人,这个骨龙太显眼了,你快骑上来,我带你到北方躲一躲!” 莱斯利也难得赞同他的意见:“不管去哪,都先从这条骨龙上下来,不然让人一看你就是死灵法师。你不是还有光轮指环?进去躲一阵,跟我回荆棘森林去也行,祖父他们不会因为你被黑魔法侵蚀就将你推出去的。” 上官清容还待说什么,莱斯利就已抓着他的衣服去掏光轮指环。掏了两把之后,虽然指环没掏出来,好在是掏了个埃姆拉之链出来,就叫他赶快进去。就连做为俘虏在一旁坐着的死灵法师都劝他:“快把骨龙扔下去,如果让光明教廷的人知道你能使用死灵魔法,就算他们先前把你捧成什么命运之子,现在也要对付你了!” 唯有奥伦淡定如初,对那三人说道:“不用担心,骨龙的速度快,光系法师只要不抬头肯定看不见,我们直飞法师塔,那里有死灵魔法研究专区,只要回去之后,我向校方承认自己救人心切,偷拿了研究用的骨龙魔器,崔斯特的嫌疑就能洗清。到时只要再用魔法封闭环将他体内的黑魔法封住,就谁也不能指责他背弃光明神了!” 这主意果然好,但莱斯利和贝尔法斯特还有黑法师还是强烈建议上官清容先把骨龙收进埃姆拉之链,用风系法术飞回法师塔,到时由精灵和黑豹协助奥伦偷取那里的骨龙魔器和封闭环,替上官清容抹去一切使用黑魔法的痕迹,大家一起咬死不认,别人又如何能知道他已被恶魔所惑,走上了歧途? 至于身边这个死灵法师,三人皆曰可杀,独上官清容力排众议,说什么也不肯:“他今天落到被自己同胞追杀的地步,也是为了救我,我不能忘恩负义,将他推出去送死!” 可他一个死灵法师,怎么也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样活下去。莱斯利不愿让上官清容为难,强忍着仇恨替他出主意:“就算不杀他,你也没法把他带回去吧?不如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就把他放了,咱们各走各的路,他既然以前能平安在大陆各地往来,想来如今也没什么问题。” “不可能。”上官清容的手还紧紧搭在死灵法师的脉门上:“他已背叛了魔神,我刚才探了他体内的魔力,发现他已经不能再吸收黑魔法,体内的力量也是放出一点少一点了。如果我这样放他离开,他只怕就是死路一条了!” 一个死灵法师,不能再用黑魔法,这是何等残酷的现实。不仅杜兰德自己心酸难抑,上官清容也为他掬了一把同情泪。可除了他们两人以外,骨龙上见坐着的其他三人心下都长舒了口气,不知有多么高兴。奥伦和贝尔法斯特还是单纯地不喜死灵法师,只有莱斯利亲身和杜兰德作过战,对于这样一个可怕的敌人从此不能再威胁他们感到了真切的喜悦和安心。 就在他们为了失去一个敌人而高兴时,另一个敌人又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一道白光华在空中骤然迸现,骨龙的头和躯体被割成两段,再难拼合,众人坐在凹陷的头骨之间,来不及反应,便随着龙骨一同向地面跌落。 后宫之乱 龙骨落下之时,上官清容一手拉着死灵法师,一手从埃姆拉之链中掏出魔杖,发出一道风系魔法托住头骨。贝尔法斯特后背一拱,已从半空挟雷霆之势扑了下去,精灵也稳住身形,挽弓搭箭射向下面的光明法师。 奥伦一把扑上莱斯利,按着他的手不让他出箭:“精灵的箭和人类大不相同,要是你动了手,教廷的人只要一查尸体就知道是精灵族的人出手伤人,这对精灵可不好。你放下箭,我帮那只黑豹毁尸灭迹。” 莱斯利心中一动,搭在弓弦上的长箭便不再发出,只看着奥伦施法劈裂大地,那个光系法师身边白光一闪,一个满头金发,生着一对翅膀的人已挟着他腾身而起。与此同时,贝尔法斯特的身形也已停滞在法师身外,在空中浮了一阵,倒退数步,落到了一块突出地表的岩石上。 下方的白袍法师已借着背后天使之力直飞到半空,仰望着浮在空中的龙头骨,大声喝道:“该下地狱的死灵法师,快放开我未婚夫!” 一听这个称呼,莱斯利战意顿失,贝尔法斯特全身毛发倒数,怒吼一声放出水龙向他冲去。唯有奥伦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站在莱斯利身边看他的动静规模,犹豫着要不要出手。 事到如今,迟钝的死灵法师才灵光一闪,指着精灵问上官清容:“她不是你未婚妻吗?怎么好像男人似的?而且那个什么王子和你求婚的事不是被拒绝了?” 上官清容心绪比这几人更加混乱,将龙骨降低,直冲到兰斯面前,立起身来喊道:“前辈,贝尔法斯特,别再打了,有什么事还是下去再说吧!”反正无论天上飞的,地上打的,不是他未婚夫就是他魔宠,不是早前曾与他一夜春宵就是刚刚从他床上起来,大概不必再打就能解决,还是不要这样无意义地内部消耗的好。 兰斯见了他和莱斯利,也是一惊,眼光一转,又看到了奥伦和杜兰德,立刻觉得自己已看出未婚夫的另一个未婚夫和其他人对他进行攻击的原因,喝令天使即时停止了攻击,轻身落到了骨龙头上,对着穿着白袍的死灵法师说道:“我是洛克雷恩的王子兰斯,和光明教廷的关系也非常好,只要你放开崔斯特,我愿意替他当你的人质,并且保证教廷放你一马,不再对你进行任何报复行动。” 他说着便迈上前几步,将天使重新送回上界,自己双手举到头顶,打算以身相代,替未婚夫当这个俘虏。上官清容此时已将龙头降到地面,贝尔法斯特也跃到了他们身前,重新现出人类形态,双眼眯成一道细缝,意含不善地望着这名自称是他主人未婚夫的人类法师。 面对兰斯学长的误会,上官清容认为自己有义务说明真相,以免他把自己身边的死灵法师直接送进监狱:“兰斯学长,我想你有些误会。其实这位杜兰德法师并没有挟持我们,其实是他救了我——他背叛了自己的同伴和黑暗神族,现在他已经不再是黑暗法师了,他也无法再吸收黑暗之力。学长,我知道你一向是个很温柔宽和的人,你能否帮我一次,不要把他交给教廷?” 兰斯迟疑了一下,为难地皱紧双眉,摇了摇头道:“崔斯特,你不要被这种人骗了。他也许早就失去了魔力,只是想利用你洗白自己。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你和男爵被他绑架的时候?那时他可是真的想杀你们父子,要不是我和……精灵先生,还有那个不知哪来的兽人一起动手,他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 “不,其实不完全是……”上官清容将死灵法师半掩在身后:“他对我,其实并没有恶意……他其实是……”当着两位有名有份的未婚夫面前,其实是暗恋自己多年这句话,上官清容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然而他说不出口的话,贝尔法斯特却能替他说出来:“他就是因为害怕失去魔力后会被同伴抛弃,怕自己的末日到来才会主动献身给你的吧,主人?像这种毫无廉耻的小人根本不配让你为他说话,你只想着他没办法生活下去,怎么不想想他诱骗你坠入黑……” 莱斯利大声咳嗽着提醒黑豹别把上官清容能用黑魔法的事说出来,可惜贝尔法斯特越说越怒,精灵前辈不得已亲身上阵,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那是教廷的人,你想让他知道崔斯特已经学了黑魔法吗?少说两句!”贝尔法斯特呜呜地低叫着,又是委屈又是愤恨地盯着精灵,含含糊糊地问道:“你难道就忍得下他吗?” 忍的下忍不下的,也要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解决,这只黑豹出了找麻烦还能干什么?他们现在还在阿迈尔山脉中,虽然不知为何这两天魔气减少,但什么时候出来个魔族或是死灵法师也并不奇怪。外敌未除就想着内讧,是盼着大伙儿都把性命交待在这儿吗? 莱斯利和贝尔法斯特在这里交换情报之时,奥伦却是听出了贝尔法斯特话中的端倪。照黑豹的说法,这个死灵法师与上官清容已发生了关系,不仅发生了关系,而且发生关系的理由和他那次也是极为相似。奥伦心痛难当地指着前死灵法师,对上官清容说道:“崔斯特,你怎么能这么心软,他是敌人啊!就算是他因为和你的关系不能再当死灵法师,那也不是你的错,你什么也不欠他的,根本就不用,不用那样报答嘛!” 死灵法师虽然千夫所指,又失去了魔法护身,倒还颇有担当,站起身来对着和他地位相同,却敢于站在道德至高点上指责他的两人傲然说道:“不是崔斯特的错,是我用魔法控制了他的身体……强迫他的。” 这话一落地,他就不只是千夫所指,而是立刻成了各系魔法的目标。两名未婚夫动手都颇快,奥伦的土系魔法攻击更是直接,贝尔法斯特甚至连魔法都不用,直接和身扑上去咬他的脖子了。 唯有上官清容还站在他身前,回手点了他全身大穴,着重封上了哑穴,再一伸手放出光盾将那四人的攻击全数挡下。面对着众人控诉的目光和话语,上官清容二话不说,先挥手把身下的龙头拍了个粉碎,才徐徐应道:“对不起,前辈,这件事当中确实有些曲折之处,杜兰德先生怕是不愿说出来,请你听我说。” 这一手出来,众人心中暗自掂量了一番,都老老实实地停下了手,请上官清容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接着往下说就是了。 于是上官清容就把自己的想像和现实相结合,把死灵法师的身份和对他的感情编得堪比白娘子重生,而刚刚被奥伦埋进地下的老法师嘉伯就是法海的化身。一个白娘子不够,等讲到魔王的时候,死灵法师的身份赫然又变成了七仙女,而那位黑暗神族的统领自然就是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 在死灵法师不为人所见所闻的颤抖和呐喊中,上官清容终于讲到了这个故事的高潮——死灵法师舍身救夫不惜叛主,圣崔斯特不念旧恶怜此情深。讲到最后,上官清容还把死灵法师失去魔力的情形结合上了天庭传说中的剥去仙筋仙骨的惩罚,把杜兰德因为企图说出真相而挣扎得微微颤动的肌肉说成是因失去魔力而痛苦得颤抖不停。 世上还从没有哪个人被自己所信仰的神剥夺了力量,自然无从分辩上官清容说的是真是假。但他们都相信了上官清容的说法,这个动人的爱情故事感动了杜兰德之外所有的人。就连贝尔法斯特也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这个死灵法师也不容易。看在他对主人这么有用的份上,咱们还是饶了他一命吧。” 就连上官清容自己都还沉浸在自己编出的悲剧故事中无法自拔,别人更是对这位死灵法师多了十分的同情。就连光明教廷出身的兰斯都硬是无视了他死灵法师的身份,替他掬了一捧同情泪,一面用手绢擦着脸上的泪痕,一面问道:“咱们不能在这里呆长了,可带着这个死灵法师也没地方可去,接下来怎么办才好?” 奥伦便把之前商量好的,先去法师塔躲上躲的事说给了他听。兰斯点了点头,走到上官清容面前说:“崔斯特,你身上现在沾了很重的黑魔法气息,我这还有些光明神的道具,你先戴在身上遮掩一下。等这个死灵法师留在你身上的力量慢慢耗光,咱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到教廷去了。” 看着兰斯纯洁的脸,上官清容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自己不只是沾染了黑魔法气息这么简单。这条山脉如今之所以能见得着太阳,那就是因为他把这么浓厚的黑魔法都吸到体内,还运化自如了。除了不会咒语以外,他已经成了个比从前的杜兰德还要强的死灵法师。 然而在他坦承自己的堕落之前,莱斯利就已经堵上了他的嘴——当着所有对他未婚夫有企图、有过企图、将有企图的男人,精灵用实际行动展示了自己的地位。他直起腰后,更说了一句极不客气的话:“我才是你未婚夫,对别的男人不用事事交待,知道了吗?” 另外还有一个未婚夫就站在他们面前呢!虽然贝尔法斯特已怒火盈天,奥伦也暗自捏紧了魔杖,但论起身份地位来,也只有兰斯能反驳他这句话。白光一闪,精灵身子微微一退,手向空中轻轻抄上了一件轻软雪白之物。 这么一闪一避之间,兰斯已踏到他和上官清容当中,俯身吻了上官清容的嘴唇一下,然后直起腰来,手扶魔杖,对还拿着他刚扔出去的手套的精灵请战: “我知道你和崔斯特订婚早,可休伯莱男爵并没同意你们的婚事,他唯一允许的崔斯特的结婚对象是我!我也不希望和别人分享未婚夫,今天咱们就来决斗吧,不管谁输了,就乖乖地离开崔斯特,再也不许接近他,怎么样?” 精灵目光陡然一变,上下打谅了兰斯一番,皮笑肉不笑地答道:“你倒是挺有自信。不过,就算你有休伯莱男爵的支持又怎么样?我和崔斯特是在生命女神的赐福之下举办过订婚典礼的,而且我们已经同居了很长时间……你觉得,仅仅是休伯莱男爵一个人的支持,就能让你得到和我一样的地位吗?” 兰斯虽然被说得心如刀割,却还死撑着不肯退却:“你们在一起也不过那么两三年的工夫,我和崔斯特将来还有几百年要过,怎么比不了你了?你要是怕了的话,干脆认输得了,不用在这废话!” 莱斯利将手中白色手套直扔上半空,随手一箭射去,箭风竟将手套扯得粉碎。他冷冷地看了兰斯一眼,答道:“如你所愿。” 两个未婚夫即将为自己展开决斗,身为他们争夺对象的上官清容心中简直如万马奔腾——多少年了,终于又见到有男人为他厮杀,这可是自打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就未有过之事啊!每每倒都是他拖着娇怯怯的身子直面强敌,保护别的男人,如今居然又能像个真正的弱受一般受人争夺…… 身为弱受的荣耀和自豪感,时隔了这么多年之后,终于又得以体会到了! 上官清容杏眼含泪,满面悲辛,一双素手紧紧合在一起,伤心欲绝地望着正要动手的未婚夫们。贝尔法斯特已悄然走到他身边,一根一根地掰开了他握得发白的十指,舔着他的指根安慰道:“主人,你别光看他们,我也能为你和他们决斗的,如果我赢了,你能不能以后就不要未婚夫了呢?主人,我这么爱你,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意呢……” 兰斯和莱斯利眼看就要各自动手,上官清容和贝尔法斯特那里执手相看泪眼,而死灵法师还在挣扎,不,他已经放弃了挣扎,老实地躺下了。奥伦看了看四下荒山峻岭,黑雾缭绕之势,别说主持公道的,就连个妖魔都见不到,这些人竟没人能管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刻,他终于挺身站了出来,两道土墙拔地而起,围住了两名正在念咒的决斗者,魔力一收,把他们牢牢困在了黄晶铠甲当中。收拾完这两个最要命的,他又走到上官清容面前,强迫自己忽视了黑发男子的动作,恳切地对还在内疚自责中的上官清容说道:“他们俩胡闹也不关你的事,你别这样难过。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最重要,等到了法师塔,把死灵法师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一语惊醒梦中人,上官清容迅速判断眼下形势,确实不是他沉醉的时候,于是亲自动手,先拔起两位未婚夫,又指挥风系魔法裹住众人,直飞到数百尺高的天上,方才解开奥伦施的土系魔法,把莱斯利和兰斯一起放了出来。 未亡人 离开阿迈尔山脉后,两位做未婚夫的忽然也反省到了自己方才行为的不妥,老老实实地呆在半空,再没一个敢动手的。他们俩本就是惹事的头子,此时一安静下来,颇有些杀鸡儆猴的功效,震得其他人更加乖巧懂事了。 虽然没有了内部斗争,但他们如今不仅带着个死灵法师,连上官清容也是魔气缭绕,不敢轻易见人,只得挑着森林谷地,没有人烟的小径行进,且是一出了阿迈尔山脉就开始昼伏夜出,生怕被人撞见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就这么小心翼翼地走了几天,众人终于来到了法师塔附近的遗迹森林。由于阿丽莎姑娘早已和母夫人一起搬去龙族,这片森林里也没个像样的魔兽主持,贝尔法斯特一到,立刻不费吹灰之力地占据了这块地方,做为他们休养补给的根据地。 在狠狠地吃了几顿饱饭,又在夜里正经睡了两觉之后,这些日子饥寒交迫得几乎站不稳的法师们终于恢复了些力气,打算去法师塔的研究院去取可以掩饰死灵魔法的神器。可这法器所存放的地方正是法师塔守备最严密的地方,想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把东西偷出来,比他们这一路飞回维罗尼亚都要困难。若是奥伦一个人去做,恐怕他出了什么岔子,反而会暴露了上官清容入魔这件事来。 为了保障此行成功,莱斯利主动提出要帮助他。他是森林精灵,可以驱使树木及各种植物,而法师塔密室之外有许多植物,他可以与它们沟通一下,请它们帮忙送奥伦上去。这样一来就可以弥补法师行动笨拙的劣势,肯定就能保证成功了。 “前辈果然深谋远虑,老成持重,只要有前辈与奥伦学长配合,这回行动肯定能成功!”上官清容一脸崇拜地看着莱斯利,看得兰斯火冒三丈,抽搐着脸皮,硬是从精灵的计划中挑出了刺来:“虽然植物可以送奥伦进去,可是密室外面肯定有不少魔法防护,也许在进去的时候还会有些障碍,不如我和他一起去,我召唤出的天使可以无视一切变异系法术,这样又可以省些时间破解防护魔法了。” 这么一来,上官清容的崇拜目光又落到了兰斯身上,顿时让他感到气也粗了,腰也直了,拿眼角一勾一勾地挑衅精灵。莱斯利是个爱面子的人,自从被奥伦绑了一回,就再也不理兰斯这种或明或暗的戗火行为,淡淡地转过头去,把他晾在当场。 这两个当未婚夫的明争暗斗,当中就又恼了一个人。这个恼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没人理的贝尔法斯特。这些日子一直是它打猎烧烤一条龙地养着众人,好容易才得了主人几句赞美,可现在,那三个和他抢主人的人类和精灵三言两语就把主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这简直是让人忍无可忍! 为了重新得到上官清容的倾慕,它也一下子跳到了兰斯和莱斯利当中,对着上官清容谄媚地说:“主人,这几个法师的身体根本都靠不住,还是由我去吧,就算没有他们的协助,我一个人也能去把你要的东西拿来。” 对于贝尔法斯特的实力,上官清容倒是十分信赖,立刻点了点头,对众人夸道:“贝尔的力量和运动神经都在我之上,如果是由他去的话,前辈和学长们就不用太麻烦了。” 奥伦立刻坚定地反对了这提议:“不,不麻烦,密室所在的地方只有我知道,还是我亲自过去吧。再说,我是法师塔的人,就算被抓住了,也可以说是研究要用,别人去了被发现的话更不妥当。” 除了奥伦之外,莱斯利和兰斯也都毫不退缩,说什么也要在自己的男人面前表现一把自己的气慨和能力。四人都确定了要去,就只留如今无法使用魔法的死灵法师和上官清容两人同在林中。 于是几乎马上就要出发的四位又停下了脚步,各各用不善地眼光看着垂头丧气地坐在山洞角落里的死灵法师。已经多日不曾受过这样待遇的杜兰德立时警醒,跳起身来直视那八道掺着阴寒之气的目光。 说起来,这一路上,可怜的死灵法师在众人的关爱照顾之下,颇有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势,可惜他微弱的辩解声还不足以传达到众人脑中,就被苦情的白娘子和七仙女情节淹没了。他被天被人亲切问候来关照去,无数次地想用黑魔法把那些同情他的人修理一顿。若非理智还在,还记得自己曾被上官清容点得有一天多不能动弹,不能说话,早就已恢复本性,和这些光明世界的法师和魔兽动了手。 今日众人先对他有不利之心,他反击应当不算什么错处吧?想到这里,杜兰德略有些惴惴地看了上官清容一眼,意识接上自己的空间戒指,随时准备把先前攒下的魔法道具往外扔。这几个阴恻恻地向他逼来的男人并没有动手的意思,而是脸上堆起和蔼的笑容,用轻柔得诡异的声音问上官清容:“杜兰德也和我们一起去吧?他毕竟是个男人,有他替我们把个风或是递个东西,我们也方便点儿。” 这个要求杜兰德是没法拒绝的,但上官清容却不大放心让他同去:“杜兰德虽然不能再吸收魔法,但他体内的死灵气息会不会引起别人注意?要是有人发现他的话,不仅他会被当作异端抓起来,你们的行踪也容易暴露。与死灵法师来往这样的罪名,你们也担当不起。” 这一席话说得两位未婚夫和两个地下情人都心花怒放,看向死灵法师的目光也不像之前那样充满敌意了。身为原配未婚夫的莱斯利毫不客气地把二房兰斯豁了出去:“你放心,有兰斯在,可以用光明之力把他身上的黑暗气息遮住,这样的话,就算有人看到他,他也可以说自己是奥伦的朋友,特地从国外来看他,我们也可以趁他和那人说话的时候躲好,这不就成了?” 兰斯连连点头,对上官清容显示着自己的能力:“我是光系法师,这种事上我不出力,别人还有谁帮得上忙呢?你放心把杜兰德交给我就是了,我保证把他们四个都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上官清容感激地望着两人,正要点头,却还是不放心:“勾结死灵法师可是大罪,万一出了一点岔子……要不还是把杜兰德留在这森林里,这儿没人进来,更安全些……” 四个人一致反对,说什么都不肯让死灵法师留下。上官清容思虑再三,为了他们的安全,终于做了个艰难的决定:“杜兰德,抱歉,为了你们这次行动的安全,我得……把你体内的死灵之力吸出来,免得你身上的死灵魔力被人探查出来。” 死灵魔力还能吸出来?不仅兰斯和奥伦,就是亲眼看到上官清容吸尽阿迈尔山脉魔气的杜兰德都不相信。唯有对他盲目崇拜了多年的贝尔法斯特力挺他的主人,让他赶快废了这个死灵法师:“主人你快把他的力量吸出来,免得这个半吊子死灵法师老拖我们的后腿。带着他还不如带着普通人方便呢,要不是他,咱们这些日子怎么会过得跟通缉犯一样。” 既然没人开口反对,上官清容便一把扯开了自己的外袍,叫杜兰德也赶快把衣服脱了,其余四人到洞外替他们护法。即将被赶出门去的众人都怒了:“不就是吸收魔力吗,为什么还要脱衣服?而且就你跟他两个人在这里裸裎相对怎么行?那个死灵法师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啊!” 上官清容不虞他们反对得这么厉害,忙解释了内息运行的原理给他们听,说明了若不把衣服脱尽,只怕死灵魔力郁积体内,不仅清除不净,更会伤到二人的根本。 不脱衣服,就不能驱尽死灵魔力;不驱尽魔力,他们就带不走这个死灵法师;不带走这个死灵法师,他们一去这么久,谁知道能出什么事!四人被自己的无端猜测逼得无法,只好同意让上官和死灵法师解衣相对——但是,两位未婚夫和两位地下情人都明确表示,他们必须在旁边看着,不看不行,宁可大家一起在森林里耗个十年八年,耗到死灵法师的魔力自然消散了再出去,也绝不让他们俩用这种方法驱除魔力。 眼前这五位,差不多哪一个都是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上官清容斗争了一小会儿,就娇羞无限地同意了;至于灰袍法师杜兰德,他同意不同意的,也没人真的在意。上官清容红着脸那么一点头,贝尔法斯特就主动上来替主人剥起他的衣服来了。 他们的衣服还没脱到一半儿,莱斯利又发起难来:“崔斯特是我的未婚夫,贝尔法斯特是他的魔宠,我们两个在这里盯着就行,你们在这儿呆着干什么,想看我未婚夫的身体吗?” 奥伦立刻反驳道:“崔斯特最开始的情人就是我,要不是我为了帮助他实现征服大陆,翻覆各国的理想,哪有你当上他未婚夫的机会?我们奥伦家和休伯莱家还是世交呢!”说罢又转头看向兰斯:“你凭什么也在这儿看着,我可看出来了,你这个未婚夫不过是休伯莱男爵给崔斯特定的,他自己都没同意呢!” 被二人联合起来排挤的兰斯也毫不退怯,把法杖往地下一戳,挺胸叠脚地对两人叫板道:“教皇也同意我和崔斯特结婚,你们俩就算是比我先认识他有什么用,将来战争结束了,真正能和他结婚的人也是我。我还没说你们了,你们居然好意思说起我来?” 这三人吵到高潮时,上官清容早就衣衫尽褪,把同样不着寸缕的死灵法师摁到了地上,给他摆了五心朝天的姿势,自己坐在他身后,双手按在背心之上,转过头来,对着正吵着的三位魔法师道:“我马上就要开始吸收他身上的魔气,请你们过会儿再吵,不然我们两人都要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这四个字搁在武林当中是非常严重,翻译成异世语言之后,听在众人耳中也是严重非常,正要撸胳膊挽袖子的三人立刻安静了下来,从上到下纹丝不动,生怕自己衣服带起风声来,影响了上官清容替死灵法师拔除体内黑魔法的过程。 其实那个死灵法师也看不见什么嘛。众人目光在蒙着眼、且背对着上官清容的杜兰德身上遛了一圈之后,都赞许地转向了紧紧趴在上官清容身旁的贝尔法斯特。而后他们的目光就都粘到了上官清容身上,也不敢多看,因为各自都还要关注着身边的两个情敌,以免他们看得太多。 在三人遛一眼上官清容,在空中与其他两个情敌眼神交战一阵;瞪一眼情敌,再偷着多看会儿上官清容的动作交替之下,上官清容却是已催动内息,替杜兰德洗髓易经起来。 他一手给杜兰德体内推入他的混合内力,一手倒转内息,用粘劲儿将杜兰德体中的黑魔力吸引出来。这副身体自打受到魔王摒弃之后,对于黑魔法几乎留也留不住,上官清容稍加吸引,那魔力就从奇经八脉,各各穴道中渗出,一时两人身边黑雾缭绕,几乎看不清他们的身形。 兰斯、莱斯利和奥伦都紧张得攥紧了拳头,只有贝尔法斯特与上官清容性命相连,感应到他没有危险,倒不那么紧张。 功行过两个周天之后,上官清容的内息已无孔不入,将杜兰德各处经脉行遍,而杜兰德辛苦修练多年的黑暗魔力除了少数散佚空中外,大部份也都进了上官清容体内。在阴阳化生之下,那些黑魔力倒转为光系魔力,重又被上官清容送回杜兰德体内。 这一行功,便从白日直到夜晚,再从夜里又运到天明。经过这一天一夜后,杜兰德就从死灵法师暂时改造成了个光系法师。至于将来他能不能学习运用光系魔法,暂时不在上官清容的考虑之内,至少当下,就连对黑魔法最敏感的兰斯都察觉不到他身上有一丝黑暗之气了,只是上官清容身上的黑魔力与光系魔力有些失衡,黑暗之力聚在他身边,几乎将他速个人裹在其中。 眼看着自己的未婚夫为了个死灵法师而受到黑魔法侵袭,兰斯也是心痛无比。为了替为婚夫解决眼下的危机,他大义凛然地把死灵法师身上的魔法道具也都扒光,从自己的空间戒指里拿了身衣服替他换上,拎着他就出了洞口,往法师塔方向走去。 贝尔法斯特则抢在众人之前,捡起地上的白色长袍,温柔地裹在了主人身上,替他细心扣好衣钮,并用自己的身体把两名企图来个临别拥抱的人类和精灵挡了开来。那两人虽然抢不到上官清容身边,却还是抢得着贝尔法斯特的衣服的,也不管之前有多少龌龊,此时同心合力起来,拉着已化为人形的黑豹就出了洞口。 他们出门时,兰斯已用光系法术将洞口层层净化,生怕有人从这附近路过,知道里面还藏了个黑暗法师。奥伦见他施法,也不甘落人后,施法将洞口用石头半封住。莱斯利对他们这种幼稚的行为十分不屑,转身也用精灵魔法催动藤蔓生长,将透风的部分层层盖住。这种行为当然少不了贝尔法斯特的掺合,他连魔杖也不用,手指往地下一指,三名魔法师脚下就形成了一片小沼泽,各各都湿了半截衣服,若非还有大事要干,恐怕当场就要动手内讧起来。 然而就这么一队组合,在相同的目标激励之下,居然也一路平安无事地混进了法师塔。在法师塔外一道高墙旁,莱斯利指挥着爬满墙面和塔壁的藤蔓疯狂生长,卷着奥伦直升到密室的窗口之外;兰斯在下面遥控天使,不着痕迹地解除了窗上所施的魔法,将窗口轻轻打开,供奥伦进去拿东西;贝尔法斯特则蹲在密密层层的植物枝叶下,随时准备在出事时强行接应奥伦出来;唯有杜兰德无事可干,就在一旁干坐着。 可这奥伦一进了密室就再无声息,等得四人心里都有些发毛。等了约有半个小时,贝尔法斯特耳中隐隐听到了有人类说话的声音,正准备强行突击之时,奥伦的身影终于重新出现在了窗户旁。 众人也不顾责备他,兰斯又帮忙开了窗户,贝尔法斯特真跳上去驮了下出院墙,带着兰斯和杜兰德径真往森林里冲去。莱斯利比他们慢了一步,留下来断后,将植物的生长情况恢复正常,顺便抹去了贝尔法斯特的行走痕迹。 直到深入森林许久,他们才停了一停,问奥伦情况怎样。奥伦的脸板得铁青,胸脯一鼓一鼓,几乎说不出话来。众人以为他没拿着东西,纷纷指责起了他的没用,害他们费了这么大劲不说,还让别人看到了上官清容的裸体。 奥伦还是说不出话来,从空间戒指里掏出了一枚手环摔给众人。兰斯这个假行家捧着手环鉴定之时,奥伦的气才算顺匀了,哆哆嗦嗦地说出了那个噎得他一路说不出话的消息:上官清容跟他们一起来法师塔的这几天里,龙王带着龙族的大部队把阿迈尔山脉夷为了平地,所有妖魔之类也都已绝迹。联盟部队找遍了所有的洞穴和溪谷,都没找到他的行踪,教廷那里就推测,阿迈尔山脉魔气突然澄清,正是由于上官清容与魔王同归于尽之故,便给他大张旗鼓地举行了葬礼。 消息说到这里,三人一兽同时鄙视他。这算什么大消息,就值得他弄成这副模样。奥伦哀其不幸,怒其无知地怒斥情敌们:“你们以为我生气这个吗?这算什么大事,听我说完了,真正值得生气的在后头呢!” “想说不想说,废话这么多干什么?”贝尔法斯特尾巴一甩,把他和死灵法师一起从自己身上颠了下去,化成人形,从兰斯手上抢过手环就要给上官清容送去。 奥伦被摔得呲牙咧嘴,对贝尔法斯特恨声道:“你献殷勤有什么用,你摔我有什么用,有本事你跟龙王利安德尔耍去。他已经向大陆各国宣布,他和崔斯特不仅是龙和龙骑士的关系,他打算以未亡人的身份,进入休伯莱家了。而且,教皇已经承认他的身份了!” “什么?”这几个情敌一片哗然,其中受冲击最大的当然还是两位有名有份的未婚夫:“未亡人?这个不要脸的老头子,居然敢趁崔斯特失踪把自己当成他的丈夫!” 魔王 正当遗迹森林当中那五个男人偷偷聚在一起,积极热烈严肃活泼地讨论着如何把龙王赶出休伯莱家大门时,在他们正热议着的休伯莱家,一个灰色的身影悄然推开了其中一个小小房间的房门。 房里正有一个金发少年站在穿衣镜前不耐烦地拉着黑色的丧服,扯开领子露出了里面绣满花纹的金色紧身衬衣,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房门已被人推开,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男子正在门口讥诮地望着他。 灰袍法师顺手关上屋门,静静地站在角落中观察着正在揽镜自视的少年,心中却暗自和另一个人对着话:“主人,您看这个身体怎么样?他是命运之子的弟弟,虽然年纪小了点儿,但这样更方便您接近那个人,就算是暗地里做些什么,也绝不会有人怀疑您的。” “算了,反正你们的力量也只有这点,不足以让我的身体真正来到马吉斯大陆位面。这个身体我先用着,你暂时不必再和我联系,等到我自己沟通两个位面,得回自己的身体,会再叫你们来的。”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蓦地在他心底响起,伴着这句话音的落定,他的身体倏然一轻,一直沉甸甸地压在他灵魂深处的那位他们的主人已脱出了他的身体。 灰袍法师身子一颤,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地上面前,看着主人的脚尖慢慢移动到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带着丝不安和期待询问道:“您觉得这个新身体如何,还满意吗?” 金发的少年面色凝重地站在死灵法师身前,眯着眼注视着他谦卑顺从的属下,过了好一阵才开口:“这个身体,资质太一般了,和他兄长简直完全无法相比。而且他对命运之子的记忆实在太少,根本不足以供我参考。”凌利的眼神在灰袍法师身上扫过,已是逼得他额上渗出了大滴汗珠,唯唯诺诺地伏低了身子。 然而少年锐利的眼神收回之后,又和悦地扶起了那名法师:“你怕什么呢?尤利他们早先被教廷捉住;嘉伯又因为杜兰德背叛死在了外面;后来龙族入侵时,雷恩他们几个也都遇害。如今只剩你们五个还忠心耿耿地服侍我,又替我找到了这个可以在命运之子身边活动的身体,你的忠诚我全都记得,不必这么担惊受怕的。” 死灵法师又现出一副感激涕零的神情,反复向已化身为上官清容二弟的少年表着忠心。金发少年伸出手来,怜爱般地摸了摸法师头顶,将一股强横的力量随手灌了进去:“去吧,吉斯,在我召唤你之前,不必再回来了。” 灰袍法师的身影在空中骤然消失,再无踪迹。化为人身的黑暗之神、或者说是魔王回到房内,仔细照着镜子:这个身体才十四岁,个子也不算矮,体态也还矫健,看着和他兄长其实差不了多少年纪。不过,外表上虽然十分相似,内在却是不知差了多少。这个人类少年资质平平,到现在也只有四级斗士的斗气水平,对高等灵魂的接纳程度也不高。若非他就是命运之子的弟弟,占了他的身体会更方便接近那个注定要阻碍他们魔族占据大陆的敌人,他连看也不会看一眼这么个普通人类。 魔王长叹一声,将自己的力量压缩在灵魂之内,用人类少年的灵魂气息掩饰住自己的存在,缓缓推门而出,走到休伯莱男爵位于一楼的卧室。 正因为失去长子的痛苦——不,应该说,失去长子的痛苦,像男爵这样一位严肃内敛的军人还不至于承受不住;他不能承受的是,一天之前搬进他家门,并自来熟地跟所有人宣布自己是他们家长子未亡人的那位龙王。总之,就在这双重的打击之下,一向健康强壮的休伯莱男爵又一次犯了心脏病,只能虚弱地躺在床上,而那位打算贤惠孝顺到底的儿媳妇此时正在厨房替他做烤鲑鱼。 时机正好,化为人身的魔王推开屋门,脸上挂起一个儿子对父亲应有的关切和对失去兄长的哀痛之色,对着床上出气多入气少的男爵叫了声:“父亲。” 见到二儿子进来,男爵的气喘得比刚刚顺畅了些,招手叫他到自己身边来坐下:“艾弗森,我的儿子,你看见那个龙王了吗?” 听到男爵的话,魔王脑中立刻浮现出休伯莱二少爷所有的记忆——昨天晚上,龙王忽然来到休伯莱家,还自称是崔斯特的未亡人,休伯莱男爵就那句话气得一病不起。这简直是太不正常了,魔族之王暗暗想道。龙族的王竟是雌性的,而且还被这个命运之子迷得连龙族都不顾,硬是要嫁给一个死人,还跑到人类当中生活,这简直是万年未有之奇事。 不过,这也是他的机会,虽然他刚刚才得到这个身体,而且这个艾弗森?休伯莱似乎也没正式与龙王见过面,但以后相处日久,总能想法得到龙王的信任,找机会除掉这个宿敌——不过话说回来,五千年前他也见过龙王许多面,怎么就没看出他是雌性的来? 他很快摇了摇头,甩去心中的异样感觉,伸手覆上了男爵的眼睛:“父亲,您好好休息一下吧,我相信兄长还活着,等他回来之后,我们就知道龙王和他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现在虽然还小,不能替您分担太多令人烦恼的事,但我以后一定会跟在兄长身边好好学习,以后像他一样……” 他正想说点什么讨休伯莱男爵高兴,也好将来有借口顺利地跟在上官清容身边,却见休伯莱男爵不顾病体孱弱,突然从利落地床上坐了起来:“不,我绝不许你像你哥哥那样,听见了吗?以后不许把这种不是人的家伙往家里领,不然我就打折你的腿——我打不动你哥哥,要打你还是有富余的,你给我牢牢记住!” 休伯莱男爵奇异的反应让魔王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先虚应下来,向男爵保证道:“我绝不会把异族的女人带回家的,您放心吧父亲。” “我放心的了吗!”休伯莱男爵一拳砸到床头柜上,震得桌面上的水和药溅得遍地都是:“当初崔斯特比你还听话,后来还不是被那个精灵迷住,这又弄了头龙回来……不行,你最近不要去上学了,我马上就替你向多米尼克男爵求婚,他的大女儿正好和你同岁,二女儿也可以,长得也都不错,对,亚历克斯也到了该交女朋友的年龄了……” 男爵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着,突然用力按了几下铃,把奥利凡德管家叫进屋来:“你明天就替我和多米尼克联系一下,告诉他我下周会去他家拜访,到时候好好讨论一下艾弗森和亚历克斯将来的结婚问题……你提前替我劝劝他,我的大儿子怎么说也是圣人了,这两个小儿子肯定能配得上他的女儿……” 魔王眼看着男爵陷入了自我意识的深渊之中,从这些杂乱的话语中也得不到任何自己需要的情报,便行了个礼,悄然退出男爵的卧室,往厨房方向去寻找那位已成了他名义上大嫂的宿敌——龙王利安德尔。 那位宰鱼时也不改一身奢华装扮的龙王陛下毫无丧夫的寡妇应有的戚容,整个人容光焕发得犹如刚刚参加婚礼回来,而衣着也依旧是灿然生辉的金色,和人人罩着黑色外衣的休伯莱家格格不入。他手指上闪闪发光的金色指甲在鱼背上轻轻一划,就将那条一人多长的大鱼从中剖开,褪鳞去骨,鱼肉切成小块放在了盘子里。 休伯莱男爵不正常,龙王果然也不正常。到底是他五千年没有踏入这个下级位面,不习惯现在人类的生活方式了呢;还是那个至高位面降临命运之子因为身份和体质特殊,影响得他身边的人都有些与这片大陆格格不入了呢? 龙王转过身来笑吟吟地望着他时,魔王就放下了一切猜测,像个普通的贵族少年那样弯下身子和大哥的未亡人打了个招呼:“龙王陛下,我是叫艾弗森,是你丈夫的弟弟,能见到你是我的荣幸。” 可他眼前的龙王却没按照贵族女性应有的礼节那样伸出手来给他亲吻,只点了点头,叫他不必多礼:“艾弗森,你好,我来之前就听说过你的事。以后我和你们就是一家人了,再见到我不必行礼,叫我利安德尔就行了。我以后会替崔斯特好好照顾你们兄弟,还有你父亲的。” 龙王的声音一如魔王记忆中那样威严,可这声音怎么听怎么像男人的声音,他的面目身材也绝不容错认为女性——他该不会真是男的吧?在宿敌面前,心理落差过大的魔王无可避免地恍了下神。 而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龙王几乎是立刻查觉到了他的异状,金色的瞳仁闪着精光,从怀中掏出一块硕大的宝石替他挂到了纯黑的外套上,俯下身拍着他的肩膀说:“艾弗森,我和你哥哥已经在光明神的祝福下结婚了,你懂吗?我已经是他的合法丈夫了,所以我丈夫不在的时候,我会好好照顾休伯莱家的,无论你想要什么,只管找我就行,我绝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的。” “我已经是他的合法丈夫了。”“我丈夫不在的时候。” 这两句话在魔王脑海中交替浮现,把他本就有些恍神的大脑炸得七零八落。这两个果然都是男人,这两个男人结婚了——难怪洛克雷拉的王储向命运之子求婚都被拒绝了,原来这个光明神的宠儿,这片大陆上人人称诵的圣人竟喜欢男人,而龙王居然也有这种癖好! 魔王谢过了龙王的礼物后,没敢再厨房多留,打算立刻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整理起了仆人们查了多年也没查到的,命运之子的真正秘辛。不过,在转身离开龙王视线的一刹那,魔王心中忽然升腾起一个不算正常的想法——莫非他忠心的仆人杜兰德之所以敢于叛变他,也是因为爱上了命运之子? 关上门坐在沙发里冷静了一阵子后,魔王觉得自己的理智和聪明终于都回到了灵魂当中,开始整理起围绕着崔斯特;休伯莱发生的各种怪事来。 知己之彼才能百战不殆,如果崔斯特;休伯莱真如他所想的那么喜欢男人,那么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把他拉下圣坛,让光明教廷的脸面随着这位圣人一同摔到尘埃之中。一旦失去对教廷的信任,那么这片大陆上的人对光明神的信仰也就会降低,只有那样,他们黑暗神族的力量才能真正地强盛起来。 不过,这只是备用的手段,最优先的做法,是将命运之子争取到黑暗阵营中来。命运之子体内有强大的黑暗力量,而且他对黑暗之力的吸取,竟是他这个黑暗神也无法封住的。这样一个人,如果甘心坠入黑暗的话,必将成为黑暗神族的强大助力,甚至完全配得上站在他身边。而且以龙王对他的爱来看,只要命运之子坠入黑暗,至少这个龙王是必定会追随的,甚至龙族也有可能投向他们这里…… 魔王放松了眉头,脸色平静如水,双手十指交叉,静静搁在大腿上。 杜兰德可能已经得到了命运之子的垂青,如果他还能再利用的话,再赐予他魔力也不是不可。但若他不可用的话……魔王仔细回忆了一下龙王艳丽的容貌和杜兰德在人类中堪称英俊的形象,又嫌恶地看了一眼自己现今所在的这具肉体。 若有需要,还是把他自己的身体弄来的好。虽然他对男人没有任何兴趣,但结婚的誓约对魔族而言的确是一项有效的魔咒。只要得到命运之子的承诺,那么他就拥有了对命运之子的绝对掌控权,就算光明神亲临,也无法再将人拉回他们的阵营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有了法师塔偷来的封闭魔法手环,上官清容身上的魔力分布终于恢复了吸收黑魔法之前的状态。只要他不主动使用死灵魔法,就连兰斯也看不出他身外魔力分布的异样了。众人又待了几天,对于封魔环的作用进行了些测试,看看全无破绽了,才舍得离开遗迹森林。 依上官清容的意思,是想直接回休伯莱家看他父亲,可跟着他的那五个人都知道家里还有个龙王等着,都劝他先去教廷把自己还活着的事公诸天下。不然万一有人说他诈死以沽名掉誊;或是有魔族之人趁着他失踪散播谣言,在这片大陆上活动,这问题也都不好解决。上官清容虽然很想早日回家,但眼前这五个人合力劝他,他耳根一软也就答应了。按着众人的主意,由奥伦带着他们先向法师塔借了车,一路直奔教廷而去。 命运之子还活着,这是值得欢庆的大事,教皇激动得老泪纵横,立刻让属下给各国的神殿送信,叫他们将上官清容战胜魔王,扫清阿迈尔山间的魔气,最后为他的两位未婚夫和魔宠和从前的同学和一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光系法师所救,一直在法师塔附近养伤,直到现在才终于伤愈,重新现世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然后,身体还在恢复中的圣崔斯特就被送到了最好的房间里休息,从魔族手中拯救了这位命运之子的五位英雄则同时受到了教皇的表彰,一人得到了一枚辉煌的宝石勋章。 在彬彬有礼地向教皇表示了感谢之后,精灵王伊格那提的亲孙子,确实遗传了他一切优点的莱斯利王子请求秘密奏报他们在与魔族斗争时出现的一些可怕情况。教皇对此十分关切,将所有随侍的祭司和神官都遣散出去,独留下五位英雄在房中秘谈。 门关上的一瞬间,精灵就一闪身到了教皇面前,阴恻恻地笑道:“亲爱的约瑟,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我才是崔斯特的未婚夫,我们订婚已经有许多年了。”不出意外,他这话一出,教皇身上的肌肉就颤了一下子。莱斯利的手轻轻搭在他肩上,碧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清丽的脸庞直逼到教皇面前:“利安德尔是怎么回事?崔斯特就算死了,未亡人也该是我,轮不到他做。现在我和崔斯特还没结婚,你就替龙王跟他证了婚……你是需要我祖父亲自来跟你谈谈吗?” 教皇身子顿时矮了半截,恨不得把自己扎土里去,可惜这个精灵还没躲过,后面就有个人类上来了:“陛下,您当初亲口许诺,要给我和崔斯特办婚礼的,您不记得了吗?我们的婚事可是休伯莱男爵和我外祖父订下的,比别人的都更合情理。我听说龙王成为崔斯特丈夫的事是您宣布的,当时休伯莱男爵并没同意?您怎么能这样做,您把我们洛克雷拉,把休伯莱男爵这个父亲的意志放在什么地方了?” “这……这也是事出有因哪。当时骑士长回报说圣崔斯特被死灵法师掳走,龙族找遍了阿迈尔山脉也找不到他的下落,你们当时也都不在,龙王跟我要求要为圣崔斯特守寡,这种忠贞也是值得我们赞美的,所以……再说,我也是为了你们好啊!你们还年轻,圣崔斯特既然过世了,我想也是最好不要耽误你们的一生……” 教皇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越来越低,两位当未婚夫的从这些话中也听出了他的无奈——对着龙王的要求,要让这位教皇说不确实也难了点。可要就这么算了,那他们的未婚夫就要属于别人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莱斯利和兰斯双双放开了教皇,对着贝尔法斯特使了个眼色。 贝尔法斯特放出自己身为兽皇的威压,单手挑起了教皇的下巴:“教皇陛下,你也知道,我的主人是命运之子,光明神派来拯救这片大陆的人。如果他知道你擅自给他和龙王举办了婚礼,导致他娶了不想娶的人,他一定十分愤怒,而光明神的恩赐也不会再降到大陆上,这样的后果你承受得住吗?” 这场景看着,就像是三个年轻人在欺负一个可怜的老人。教皇越发瑟缩了,可怜兮兮地说:“这也没办法,反正他们的婚姻已经成了事实,我也不能就这么宣布婚姻无效。要不,让圣崔斯特提出离婚来?只要能提出有效的离婚理由,我就替他们办理离婚手续。” “还要什么理由?龙王根本就是骗婚!他是我主人的龙,怎么会不知道我主人没死?还未亡人,呸!这个无耻的老骗子!”贝尔法斯特的双瞳都眯成了竖长的细线,看向教皇的眼光如同看着龙王本人:“快解除他们的婚姻关系,不然我就吃了你!” 虽然眼着的敌人很强大,但一想到远在维什纳那个更不好惹的龙王,教皇脖子一梗,死硬了起来:“没办法,当时圣崔斯特已经被认定为死亡了,所以龙王的要求我不能反对,现在要替他们两个办理离婚事宜,也必须圣崔斯特或龙王本人提出离婚!”喊完之后,看着眼前青筋乱撞,几乎要就地把他办了的三人,又低声补了一句:“反正圣人可以娶多个妻子,你们要不就大度一点,我现在就替你们也……” “嗯?”莱斯利威严地瞥了他一眼。 “嗯——”兰斯把心思从教皇身上收回来,开始考虑自己与眼前的精灵和远在维什纳的龙王相比,有什么优劣之势。 “嗯!”贝尔法斯特点点头,放开了教皇,认真地问道:“和结婚之后,我和龙王的地位谁会比较高?” “嗯……”奥伦忽然凑上来,拨开那三人问教皇:“圣人可以娶多个妻子,也就是说,崔斯特以后还可以娶别人了?不会因为他已经娶了谁,以后就不能再娶了吧?”如果还能再娶的话……要把这几个人都挤下去太难,但要挤进他们当中倒也非不可能之事。 兰斯是怎么嫁给崔斯特的?他应该也可以。他父亲奥伦伯爵和休伯莱男爵也有些交情,大不了就让父亲送给休伯莱家几个庄园,贿赂一下休伯莱男爵。反正他已经是大魔法师了,家里对他期望也高,这点东西父亲应该不至吝啬。 要不是当初他魔力太弱,一直不能与崔斯特比肩,不能帮他实现大陆称雄的目标,现在成为崔斯特的丈夫、入住休伯莱家的,就不是龙王,而是他了! 四人各怀鬼胎,唯有死灵法师站在角落之中冷眼观瞧,并没加入这场婚姻争夺战中。在他心中,对眼前这些人却是一片不屑:有什么可争的,那个圣崔斯特哪有点圣人的样子!除了斗气和魔力强点儿;遇到危险能倚靠点儿;性情柔顺,会讨人欢心了点儿;在床上……咳,这个不提,除了这些,他还有什么值得人喜欢的地方?这群人居然连自己是个男人都不顾了,争着要嫁给个男人,真不像话! 要是他的话,至少也要把崔斯特当妻子娶进来才行! 死灵法师红果果的鄙视目光笼罩了一室,看得连教皇那张刀枪不入的老脸都有些发红了。他抖了抖衣服,重新摆出教皇的威仪,对还在纠缠的众人威胁道:“总之,我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你们愿意答应不答应,不然就叫圣崔斯特找个合理借口,和龙王提出离婚!” 让上官清容提出离婚这事,兰斯觉得很可行。他拿出自己当初被休伯莱男爵求婚时,上官清容当场敲晕他父亲走人的事例证明:这位圣人其实也是有其心狠手辣,不为美色所惑的一面的。而莱斯利则拿兰斯现在已经成了上官清容未婚夫这一血淋淋的事实反驳他——他们连一个休伯莱男爵都斗不过,更别提是那个老奸巨滑的龙王了。 况且,就算是上官清容和龙王离了婚,他们俩当中,最后到底又会是谁顶替龙王的位置?两位未婚夫当初交换情报时就得知,教皇是两头敷衍,给哪家都许了一个婚礼,恐怕早就打算让新圣人一夫多妻了。 内斗斗不出结果,对外又无处施力,两名未婚夫终于嗯下了这口气,决定找教皇替他们先主了婚再说。 孰料就在他们犹豫的那么几个小时的工夫里,再去找教皇就找不着人了。随侍在门外的小神官们冒着杀身的威胁,哆哆嗦嗦地告诉他们:“为了向各国宣布命运之子还未遇害的福音,教皇和枢机主教们都已经离开圣地了。他们走时,没说要去哪里……我们是真不知道!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如果有什么事,就、就就、就等几个月,等陛下回来……” 等几个月?等世人都知道崔斯特还活着,龙王这个妻子的位置就坐稳了!莱斯利和贝尔法斯特、兰斯分工协作,连带把奥伦也拉了上来,四人把整个教廷翻了个底儿朝天,连圣地上每座小教堂都翻了个遍。可教皇这回是真走了,任这四人在圣地闹得鸡飞狗跳,就连个能出来管管他们的人都没有。 无奈之下,四人只好收了神通,灰溜溜地坐下来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办。一直被剩在客房里的前死灵法师,现任光明法师的杜兰德冷冰冰地提醒他们:“你们在这胡闹有什么用,难道龙王的事就能解决了?还不如趁早告诉崔斯特龙王私自办了和他的婚礼,叫他狠下心挑出错来,好和龙王离婚。要不然龙王早晚要找上来,到时他再一诉衷情,那个没用的命运之子肯定不舍得把他赶出家门去。” 这话说得极为正确,那四人也都知道上官清容又犹豫又心软,一推就倒的毛病。除了兰斯之外,凡对他有好感的人提出点什么要求,他还没推出去过一个呢。 不过,这回上官清容的反应真是出乎他们的意料,听说自己不知道时就多了个妻子,立刻向莱斯利表起忠心来:“前辈你放心,我已是你的人,哪能嫁给别人呢?龙王陛下之所以做这种事,应该只是以为我死了,要代我照顾父亲,怕龙族那里有非议才这么做的。等我回去之后,他自然会愿意和我离婚的。还有兰斯学长你也不必担心,我会早日劝服我父亲,让他撤回向你父母求婚的意思——你是洛克雷拉的王子,要真和个男人结了婚,那像什么话。” 这话说得莱斯利通体舒畅,其余四人,尤其是兰斯则是咬碎了一口刚牙。嫉恨之意如同支支利箭,直戳到莱斯利背上。亏他战斗力强,只顾着哄上官清容高兴,对身后那些失败者的怨恨丝毫也不放在心上。 上官清容定下主意后,众人便从教廷出发,一路直奔向休伯莱家。此时各地神殿已将命运之子带领五位英雄打退魔王的故事传得全大陆皆知,他们六人这一路行进,处处被人夹道欢迎,原本只有十几天的路程,生生走了一个月才走完。 等他们终于到了休伯莱家大门口时,病体支离的休伯莱男爵和假作欢欣的魔王都已立在门口迎接他们。唯有龙王不知怎地,似乎是当受气儿媳妇当上了瘾,此时正在厨房里指挥仆人准备菜肴、打扫房间,迎接他的丈夫,还有不出意外就是他丈夫奸夫的英雄们进门。 上官清容当即抱住父亲,为了这些日子在外不归而频频道歉。休伯莱男爵虚弱地掺起他来,声泪俱下地控诉了龙王私自和他结婚,还搬进他们家来,把自己当成他妻子,在家里作威作福的恶行。 父子二人情深意挚,抱头痛哭的情形感动了在场所有不相干的人。唯有魔王的注意力在上官清容身上停了一阵之后,就落到他曾经忠心的手下杜兰德身上——才过了一个来月工夫,他忠心的朴人竟变成了光系法师,身上不仅毫无死灵之力,还充满了光系元素? 这个命运之子到底拥有怎样的力量?他又是怎么把杜兰德体内的黑暗力量驱除出去的?若是强行用光明之力化解黑暗,死灵法师是会因为魔力冲突而死的,可眼下看来,杜兰德分明成了标准的光系法师,那个圣崔斯特身上却还积淀着绝大的黑暗力量……魔王合上双眼,用自己的灵魂之力探视了上官清容体内的情形,却是对他魔力池中那个黑白相间的圆形魔力球百思而不得其解。 不过他现在只是个孩子,没人对他太过在意,上官清容在五位随他同来的英雄簇拥之下,随意和他们兄弟打了个招呼便扶着休伯莱老太爷进了屋,准备着手处理龙王之事。 休伯莱男爵一声令下,一直战斗在厨房第一线的贤孝儿媳,龙王利安德尔终于出现在了上官清容面前。他今天不比往日,长袍上一颗珠宝都不见,外罩着一条朴素的白色围裙,金色长发也牢牢扎在颈后,额角鬓间,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汗珠。 此时龙王气喘微微,眉间嘴角都流露着笑意,眼中还有丝悲辛愁苦,欲说还休,颇有一种“无情有恨无人觉,月晓风清欲坠时”的风致。 上官清容一拍桌子,当场站了起来:“陛下,你怎么这么憔悴了?父亲,龙王陛下身份高贵,就算真是我丈夫,你……那个,咱们家总得把他当客人待吧?怎么能让龙王陛下干这些粗活呢?” 诱惑失败 完了!五位曾经追随圣人弥平大陆上硝烟的英雄们痛心疾首。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龙王这么一示弱一装可怜,崔斯特果然就当真的了。 奥伦学长长叹一声,拍案而起,对着莱斯利发起火来:“你不是他未婚夫吗?他不是说除了你,谁都不嫁吗?你管管他呀!我们这些人什么都不是的,说话不管用,你怎么也不说说他?就说有龙王没你,有你没龙王,你看看崔斯特选谁!” 把莱斯利数落得不吭声之后,他的教育目标又指向了兰斯:“你也是,你不是休伯莱伯爵亲自求来的未婚夫吗?你管不了崔斯特,怎么不知道让他父亲想想办法,把那个龙王赶出家门去?” 兰斯刚想反驳,奥伦的炮火又转向了贝尔法斯特:“你就会跟我们闹,跟我们闹有什么用?现在什么都晚了,只要龙王在,他就是崔斯特的第一夫人,这俩是第二夫人和第三夫人,还不一定当得上当不上,你算什么?连个替你求婚的人都没有!” 这一骂骂得贝尔法斯特面红耳赤,差点儿扑上来吃了他。可奥伦面沉如水,颜色青黑,显得比被骂的三人还生气,摔开大门,说了一句:“够了!再跟你们这些人混在一起,我真对不起奥伦家的姓氏!”说罢,就在一屋子人或恼怒或自省或淡定的目光围绕之下,大步趟出了休伯莱家大门,拿着教皇新近颁给他的勋章找上了他父亲:“父亲,我要向圣崔斯特求婚,你一定要帮我!” 奥伦伯爵坐在沙发上,足足半天没说一句话,听着他儿子把他跟圣人相知相遇相亲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眼看着自己年轻有为、天才横溢、前途无可限量地儿子痛苦地捂着胸口说:“父亲,我们已经在光明神的祝福下结合了,我非要和他结婚不可,你一定要帮我啊!你想想,要是没有他,我现在还只是一个喜欢绘画的普通贵族青年,不会成为受教皇表彰、能名留史诗的英雄。现在,我只想和让我变成英雄的人结婚,这难道也不行吗?父亲……” 儿子的声声呼唤和对感情强烈的执着终于打动了奥伦伯爵:“你要是一定要和圣崔斯特结婚,也不是不可能。虽然他已经和洛克雷拉的王子订了婚,可他是维什纳的圣人,他结婚后要去洛克雷拉,国王陛下应当也不愿意。你快去换衣服,我带你去求国王陛下想办法。他对这种事一向很上心,出入宫廷的夫人们又都爱好做媒,肯定比咱们父子俩的主意多。” 奥伦学长四下发动群众解决自己的婚姻大事之时,魔王终于摸到了上官清容独处的机会,装作关心哥哥的模样进到他房中探听消息。 “兄长,我是艾弗森,您现在有空吗?”魔王头微微低下,双眼向上看着上官清容,目光清澈纯洁,一副单纯无害的少年模样。 他进门之时,上官清容正坐在沙发上思索怎么摆平龙王和精灵和兰斯和黑豹和奥伦和虽然大多数时候不用他摆,但身份上总有些麻烦的死灵法师。逆光之下,上官清容的身体几乎笼罩着一层光晕,脸上浮着一层悲天悯人的愁苦之色,整个房间似乎都被那忧郁的气质感染,空气中浮动着一股令人黯然伤神的气息。 但见到魔王的一霎那,他的神情就一变,整个人都戒备了起来,独处时那种不加掩饰的忧烦全数敛起,嘴角挂上了一丝柔和的笑意,眼底却是一片平静,再看不出任何心绪。 “艾弗森,你好。你有什么事吗?”这两句话说得极拘谨,仿佛面对他的不是相处了十几年的弟弟,而是一个关系并不亲近的人。魔王暗叹了口气,对于下属的办事能力更加绝望了。他之前还以为只是这个小男孩对命运之子有嫉恨之心,想不到当哥哥的对弟弟也不怎么样。若他的仆人们再有力量一些,能把休伯莱男爵的身体弄到手,现下他要掌握命运之子也容易得多。 想归想,魔王并未将自己的思绪带到表面上来,依旧带着崇拜的笑容,欺近上官清容身边:“大哥,你是怎么成为圣人的,能不能给我讲讲?我学校里的同学们一直很想知道大哥是怎么和魔族战斗的,可你一直不回来,我又不敢问父亲,同学们都笑话我不像是你亲弟弟呢。你给我讲讲吧,大哥?” 魔王仗着已换了少年的身体,豁出一张老脸,有多嫩装多嫩,抱着上官清容不及他一半儿粗的胳膊就摇了起来。从未享受过弟弟这般崇拜的上官清容颇有些受宠若惊,加之胳膊也确实被摇得快脱臼了,忙不迭地答应了他,小心地将手抽回来轻轻晃着,给占据了他弟弟身体的魔王讲起了自己除魔卫道的英雄业绩。 可魔王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他作为故事中那个被圣崔斯特和五位英雄虐杀了的魔王,感到这故事讲得十分脱离现实。怎么他忠心的仆人杜兰德到了这位圣人嘴里,就成了被他囚禁的忠贞的光系魔法师了?怎么他就傻到毫不反抗地等着圣崔斯特和五位英雄各施魔法,一举消灭了?怎么这位圣人体内的黑暗魔力他两嘴一张一闭就没了,就成了用光明神之力驱散了黑暗? 光明神所选择的命运之子,居然是这样一个欺世盗名的大骗子!魔王不怒反笑——那故事中对他的诋毁,他并不在意,他反而觉得,这样一个与光明神教旨格格不入,行为做派处处都更像魔族的所谓“圣人”,简直是上天为了魔族兴盛而生的。 若是一个纯然圣洁的人,要玷污他的灵魂,摧毁他的信仰,可能要花许多时间也未必成功;可这么一个天性就不纯善光明的人,只要有足够的引诱,必然会落入黑暗之间,成为他最有用的手下——一个拥有光明之名,内里却生着黑暗之心的圣人,不只是他自己,更能将这个世界也一并拖入黑暗! 既然发现了上官清容这么多的优点,魔王自然对他更加志在必得。自打这对假兄弟畅谈了一回他们如何剿灭魔族的话题之后,魔王几乎每天都要缠在上官清容身边,不是要他讲怎么成为英雄,怎么上阵杀敌的,就是叫他指点自己练习斗气,想法试探上官清容的战斗能力。 如今他斗气已到了圣位中阶,魔法也有了大魔法师的水平,但战场上真正的战斗能力和这些死的测试结果无关。一个普通的斗圣和一个大魔法师加起来,绝然达不到上官清容这样的水平。 魔王将自己所有的魔力都收敛起来,只动用一个四级斗士应有的力量,根本试探不出上官清容的深浅。只有在上官清容教他点穴和内力运转时,他才真切地体会到,魔族现时的敌人,未来的支柱,对于魔法和斗气的运用拥有怎样一种天赋才能。 在魔王的刻意亲近之下,上官清容也渐渐对这个弟弟生出了一种兄弟之情。他们之间除了休伯莱男爵的爵位和近位队长的位子,本来也没有什么怨仇,如今上官清容成了圣人,休伯莱家也不必说定是由他继承,他对这两个弟弟自然也就没有了嫌隙之心,当真把他当作个听话懂事的小弟弟,事事照应,就连临幸后宫都有些怠慢了。 眼看着上官清容对他越来越信任关爱,魔王无数次想把他直接掳回阿迈尔山脉,洗去光明神印在他身上的一切信仰之力,让他从头到脚都成为黑暗一族的人。为了得到上官清容的全心信任,魔王不惜自己的清白受损,借着亲近哥哥的理由,与他日渐亲昵,有时甚至故意装作不经意地将手脚搭到他身上。 每到这个时候,紧守在他们身边的贝尔法斯特都会毫不留情地把他揪颈提起来,照着大门就扔出去,而在外面洒扫的龙王总会恰好路过门口,把他接到怀中,然后再送回上官清容面前,搏他一声感激。 试了几次之后,魔王就对自己这具身体更为不满了。他简直和命运之子有不了什么正式的,单独的接触,那几个不知是未婚夫还是丈夫还是情夫的“抵抗魔族的英雄们”成天插在他们两人当中,还个个都把他当作眼中刺、肉中钉。若非他早知道这些人和命运之子一样心黑手狠,私下做了不少防备,又不必在意这肉身的伤痛,只怕早就无法再接近命运之子了。 不久之后,心怀怨恨的魔王终于又得到了再一次与他兄长单独私会的机会。那天正好是奥伦伯爵父子挟国王一家的支持向休伯莱男爵求婚的日子,不仅男爵为了要不要答应同僚求婚烦恼得不肯见人;四位与奥伦志同道合的英雄也出门和小奥伦先生讨论这种单独行动的错误去了;龙王在上官清容房里诉了一阵衷情之后,就回去劳任怨地受休伯莱男爵虐待。 龙王离开之后,魔王悄然推开了他兄长的大门。 又一次被人求婚的上官清容此时心态比他父亲也强不了多少,抱着头坐在床上,双手支着额头,心神恍忽得连魔王进来也没听到。这种状态是最容易被控制的,魔王心中一喜,直接走到他床头坐下,声音中悄然运用上了灵魂魔法:“大哥,你在烦恼什么?” 上官清容毫无防备,顺着他的问题就说出了真话:“奥伦学长家里替他向我求婚了,而且国王陛下好像也挺支持他的。咱们父子都是维什纳的臣子,国王的命令,不能不从。” “你是圣人,就连教廷也要让你几分。不愿意就杀了他们,谁又敢把你怎么样?”诱人的声音,诱人的话语,魔王越发切近上官清容,替他出了个足以污损他清名的主意。 可惜他诱惑的不是常人,上官清容烦恼的,和他所理解的,显然不似一个世界的问题。“我不能这么做。学长他对我一片深情,直到现在也不离不弃,可……我没能和龙王离婚,已经是对不起前辈了,若是再和学长结婚,那又是置龙王陛下和莱斯利前辈于何地了?” “那有什么大不了。”魔王很快改变了自己的劝诱方向:“你是命运之子,这世上的一切本来就该是你的,无论是龙王还是精灵,还是那个人类,你喜欢谁就可以娶谁。从前的圣贤王和英雄王都是这么做的,你当然也能。如果有人反对就杀了他,等到全世界都掌握在你手里,无论你想要什么就都能得到了。” 魔王的话说得如此动听,就连圣人也会被他诱惑,只是这回他时运不济,碰到了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上官清容。明明他都劝得这么明白了,可上官清容还是一副郁结于心,惶惶无措的模样:“那怎么可能,这种事不是我能做到的。艾弗森,你不懂,我命中注定要受这种苦,永远不得安宁。什么掌握世界,什么想要什么有什么,那都是别人才能做到的,我做不成。” 说这些丧气话的时候,上官清容的姿态格外忧郁,充满了令人心碎的凄美之态。其意志之坚定,其心思之消极,急得魔王都恨不得把他脑袋敲开,直接把自己的灵魂灌进去。无奈他现在力量不完全,奈何不了这个受到光明神加护的圣人,只得又增大了魔力输出,捡着最能引起男人雄心壮志的话教唆了起来:“你是最高位面降下的圣人,和这片大陆上的人是不同的。他们对于你而言只是蝼蚁罢了,你根本就不用管他们的喜怒和死活。只要你愿意,我会帮助你把这片大陆纳入手中,到时候你手握生杀予夺的大权,又何必为了那几个人烦恼?愿意顺从你,由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人不知要有几百几千呢……”魔王的语声越来越低,他已将嘴唇贴到了上官清容耳边,魔王的意志籍着两具肉身的接触传递过去,直接在上官清空脑海里勾起了意识的共鸣。 灵魂的接触终于勾起了压抑在上官清容心底最暴虐血腥的欲望,他一把攥住了魔王的衣襟,把他直接压倒在了地上:“艾弗森,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一直都在恨我吧?恨我能继承休伯莱家,能继承近卫队长的职位,还有继母因为谋害我被逐出休伯莱家,你也都记在我头上了吧?你以为现在装装亲近我的样子,我就真的相信你对我毫无芥蒂?你现在故意亲近我,故意挑拨我和莱斯利前辈他们的关系,是不是想抢走他们,来报复我?” 魔王被上官清容活活压在身下,胳膊和腿上疼痛几乎让他张不开嘴来反驳。他终于成功地激起了命运之子的暴虐之心,可这暴虐之心竟是冲着他来的,这让人怎么接受得了? 幸好有龙王从门口经过,将他从上官清容手中救了出来,又顺手把他扔出门外,自己挺身而出安慰起了上官清容那忧惧无助的心灵,魔王才不至提前离开这具肉身。坐在门口冰凉的地板上,摸着青紫的手臂,魔王感到了一阵深深的挫败感。 这个身体果然还是不行,吉斯他们怎么办的事,竟查不出来命运之子和他弟弟关系不好吗?魔王轻咳两声,抚着被手肘压得生疼的喉咙,闭上双眼思索着:看来他得再赐予那些忠仆一些力量,把自己的身体早日弄来。只有有了压倒性的力量,才能让这个命运之子按他的意思去做。 失踪 魔王的力量毕竟不同凡俗,虽然他本人被上官清容压倒在地,但那些甘词引诱,还是部分达到了应有的目的——上官清容又犯起了弱受病来,其情形简直比刚穿到这世上来时还要极端。 这病一犯起来,有时是谁也不见,成天坐在窗前说自己罪孽深重,是个不守妇道的男人,还拉着龙王、莱斯利和兰斯这等有婚约的人劝他们休了自己;有时又成天拉着人不许离开,而且是上到龙王下到死灵法师,所有人都要在他视线范围内晃悠着才行。有一个不见,他就要伤心落泪,捶胸顿足,捶得狠了还能吐一两口小血,急得众人没抓没挠,连门也出不去。 可到底是怎么刺激的呢?虽然现在这样小鸟依人的上官清容也挺特别的,可这么一个原本杀伐决断,魔武双修的强者突然变成了弱者,这让追随他的人们心中实在是难以接受。众人私下讨论,在这个休伯莱家无论是仆人还是食物,都要经过他们的眼才能到上官清容面前,特别是吃的东西都是龙王亲手做来的,总不可能有毒吧? 这么一讨论,龙王也想起了当天看到休伯莱家兄弟相残的战况。虽说艾弗森只是个普通斗士,没什么值得怀疑之处,可上官清容不正常也是自那天而起,估计着他这一病,还是让他二弟刺激着了。 龙王作为第一目击证人,当即铿锵有力地重述了一遍自己总结出的事件发生过程:“那天崔斯特从宫里回来,就一直为了奥伦求婚的事伤神。后来艾弗森就进了他房里,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等到我进门时,崔斯特就把艾弗森这么压在地上,而且身上杀气极重。我当时还以为他们兄弟只是为什么事吵了起来,现在看来,可能是崔斯特感到自己中了毒,趁神智还清醒时想动手抓住他,逼他拿出解药。看来是我大意了,竟把他放了出去。” 他觉得自己猜测得圆满无缺,别人也多点头赞同,唯有死灵法师出身的杜兰德对此另有看法,坚称上官清容是中了灵魂魔法才会变成这样的状态。“你们脑子里长得是草吗?的确有毒药能让人神智不清,可也不可能让一个强者把自己当成弱者。你们看崔斯特像是傻了吗?他完全是清醒的,他只是坚持自己是个弱者,一直在为和咱们的感情烦恼而已,他根本就没被毒傻!那个光系法师,你是干什么吃的,黑魔法都看不出来吗?” “灵魂魔法,那可是你的长项吧,死灵法师?”兰斯脸色一整,挥手一道魔法打向杜兰德。杜兰德仗着自己现在全身光系神力,连理都不理,硬扛下了他的攻击,铁青着一张脸讥讽道:“你倒是有本事,只知道攻击自己人。艾弗森才是嫌疑人,你就不敢对他用光系魔法做个测试吗?他要是承受不了,那肯定就说明他学了死灵魔法——不,他的资质不足以学死灵魔法,倒像是被人控制了……” 他边挨打边推论,刚说到重点上,客房大门就被人“砰”地一声撞了开来,一个少年的肉体直滚进屋内,后面屋门之外,立着一个衣衫凌乱的黑发男子,大口喘息着,断断续续说道:“这小子有点本事,我差点被他打伤了。看什么看,没死,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本来挺厉害的,突然就不行了。我一下子没收住劲儿,打断了几条骨头。” 兰斯叹了口气,先把和死灵法师之间的仇怨放到一边,认命地掏出法杖,隔空给地上的少年肉体施法治疗起来。杜兰德听了贝尔法斯特的话还不知道自己推测成真,立刻回到自己房间拿了个黑色盒子出来,将那盒子打开手,里面就冒出一片黑魔法气息,黑气掩映之下,正是几样死灵魔法道具。 前死灵法师走到艾弗森身边,半跪半坐在地上,从那盒中拿出一个小透镜戴到右眼上。然后他挥手示意兰斯先停下治疗,闭了左眼,透过那镜子在艾弗森身上来回扫视。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目光齐齐落在房间当中的两人身上,等待着杜兰德所做出的判断。 “不是普通的灵魂魔法,从艾弗森体内残存的魔力看来,应当是更高级的魔法。”杜兰德摘下透镜,严肃地环视四周:“是人类无法掌握的高级魔法——灵魂侵占。” 龙王首先反应了过来,极严肃地问杜兰德:“你们不是已经把魔族驱逐出大陆了吗?为什么还有魔族,还有这样的高级魔族在?那天在阿迈尔山脉到底出了什么事?崔斯特一直没说,我也不能逼问他——高级魔族的出现,和崔斯特体内出现死灵魔力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他的行为异常,和体内的死灵力量有什么关系?艾弗森的灵魂被侵占了,崔斯特会不会也……” 他这么一问,兰斯和莱斯利也都激动地逼视着死灵法师:“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一直瞒着这件事,是因为崔斯特维护你,但要是会危及到他的生命,我们可顾不上他对你的感情了!” 杜兰德虽然成了众矢之的,却也并不慌张,他将上官清容当初讲的那个故事中包括爱情的部分全部剥离,从两人被他的同伴追杀讲起,重现了当天惊险的场面:“当时雷恩和我在争夺骨龙的控制权,崔斯特在施法净化黑暗,可是我的魔力及不上雷恩和嘉伯,骨龙几乎要向我们攻击过来。就在那时,崔斯特随着我一起念了控制骨龙的咒语。就在他念完这个咒语之后,整个山脉的死灵之气就涌向了他的身体,而我们的力量也压倒了来追击的那三名死灵法师。我当时也问过他这是怎么回事,他自己倒是好像很习惯似的,就说他是最高位面降临的命运之子,无论光明还是黑暗力量,他都能吸收进来,并且应用自如。” “那么说,崔斯特这回的异常,和他体内的死灵之力无关,还是由于魔族的引诱了?”龙王慎重地翻过地上的艾弗森,将自己的魔力探入他体内,又抬头问死灵法师:“这孩子也被高级魔族占过身体,力量上却没有任何长进,那天还差点被崔斯特杀死。也就是说,魔的力量不足以改造肉体,而且他也侵入不了太强的强者身体之内,是吗?” 死灵法师点了点头:“大概如此,崔斯特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体内的光明黑暗力量都极强,不是外力可以侵入的。如果是灵魂受到了攻击,那就更没办法了,我们也找不到一个比他拥有更强死灵魔力的人。光系法师,你有办法吗?” 兰斯也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要是有办法,还轮得到你来出主意?他是光明神的宠儿,光系大魔法师的水平,我的力量远及不上他。可要让教廷替他治疗,那就等于是让天下都知道他被死灵魔法侵袭了……” “没办法就没办法吧。”莱斯利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其实崔斯特小时候就这么窝囊,和现在也差不了多少。你们也不用为难,我会把他带回荆棘森林,好好照顾他一辈子。我那时喜欢上他,也不因为他是个英雄。” 他抖了抖长袍,径自推开房门,走到上官清容房门外。推开那座门后,屋内竟窗户大开,风吹得纱帘轻轻晃动,不远处单人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屋中竟尔无声无息,遍寻不到上官清容的踪迹。 莱斯利双眼扫遍室内各角落,心下就是一紧,直冲到窗前向外看去,却只见空荡荡的院落之中,只有两个仆人往来,门口还有两名骑士来回巡逻,却是也看不见上官清容金发飘扬的身形。 “人呢?”从精灵身后,传来一阵嘈杂不齐的问话声。莱斯利方转过头来,就被冲上来的贝尔法斯特一把推开。黑豹几步之内就已化出了兽形,自大开的窗口直跳下去,循着留在空中的气味直冲向外面。 莱斯利稳住身形,吩咐刚追过来的兰斯:“你先去看休伯莱男爵,暂时别告诉他崔斯特失踪的事。龙王陛下,你跟我一起去找崔斯特吧,我需要你的力量和速度。” 龙王点了点头道:“你知道他去哪了?真的不在休伯莱家吗?”莱斯利将魔力输到指环上,顿时手上升起一幅地图,看地形不仅不在休伯莱家,甚至已出了王都地面。龙王长袖一振,抓着莱斯利就往窗外跳去,死灵法师却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角:“崔斯特这回离开,和死灵魔法肯定有关,甚至可能是魔王亲自动的手,你们需要我……我的经验!” 兰斯也想跟着一同去寻找上官清容,却被他们合力扔了下来。莱斯利站在窗框上,抽出精神特地嘱咐了一句:“有龙王在,你跟来也没什么用,你现在的任务只有两件,一是安顿好休伯莱男爵,二是通知教廷,魔族并未被全数打退,崔斯特和我们都是去处置残存的魔物的。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已经被魔力侵蚀,明白了吗?” 说完这话,他就跳出窗外,落在了已化出原身的龙王背上,向着东方疾速飞去。兰斯黯然答应了一声,转身出了上官清容的房间,先查看了艾弗森的状况,用光缚术绑住了他;又委婉地通知了休伯莱男爵,他那英雄的长子又一次走上了抗击魔族的前线,龙王和精灵、魔兽都和他同去,请男爵不必太过担心。 男爵不明真相,倒也真不怎么担心,因为他现在还在思量到底是近在同一座城内的伯爵独子,还是眼前这个外国王子更适合做他们家的儿媳妇。得知了儿子要再一次建功立业的消息之后,十分慈爱地对未来儿媳说:“你怎么没和崔斯特他们一起去?我倒是希望你们在战斗中能多培养些感情,将来结婚后相处也会更融洽。” 这么贴心的话真让兰斯热泪盈眶,崔斯特要是有他父亲一半儿善解人意,他也就不至于几乎沦为精灵的跟班,什么事都听他开口拿主意了。感动之余,他对休伯莱男爵慷慨激昂地保证道:“您放心吧父亲,就算将来崔斯特跟龙王离不了婚我也不在意。不论如何,我一定好好地照顾您,绝不会让那头龙和那个精灵再这样耀武扬威下去了!” 兰斯王子这边釜底抽薪,走老丈人路线的时候,贝尔法斯特和龙王这两队人马却在追踪当中遇到了问题——贝尔法斯特且不说,以龙王这般飞行速度,竟然追不上上官清容行进的速度。不仅追不上,他们中间的距离竟越拉越远了。 再走了几天之后,莱斯利的指环已完全失去了与上官清容的魔法联系,而贝尔法斯特从后面赶上来时,也闻不到上官清容所遗的气味。这么一个无论斗气魔法都远超群侪的人物,就在一片穴居矮人的领地上方莫名失踪,再无任何可循之迹。 黑暗神殿 上官清容再度清醒时,只觉得头痛欲裂,整个身体似乎和外界有种隔膜之感,五感都不分明。他用力撩起眼皮往外看去,只见满目色彩纷繁耀目的壁纸,床幔低垂,都是非丝非麻之物,身上不知盖着什么被褥,轻软如同无物,却裹得人十分温暖安适。 他正要坐起身来,却见一只手伸过来,正按到他身上。虽然感觉不到那手按在了哪里,身上却骤然沉重了下来,一动也不得动弹。顺着那手臂再往上看去,就见到了一张轮廓分明的俊美脸庞,长长的黑发披泻而下,半遮住暗绿色的双眼,唯有挂着笑意的薄红色双唇真真切切地映在上官清容眼中,似要吸住他的全部注意一般。 那双唇微微阖,声音便似响在他心中一般清晰:“别忙着起来,我的孩子。你需要休息。”声音一起,上官清容手臂上的力道便不知不觉泄了下去,全身一软,便深深陷入床垫当中。他尽力闭上双眼,摆脱那张脸对他的控制,哑声问道:“这是哪里,你是谁?” “这里是我的宫殿,你是我创造出的最优秀的造物,我们黑暗神一族的命运之子。你现在的力量还有所不足,但是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一切条件,只要你好好修炼,很快就能突破神阶。等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独立带着大军踏平马吉斯大陆,成为黑暗位面的英雄……” 那个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也没说出自己是什么来历,倒替上官清容编了一番身世出来。上官清容虽然心中觉得不对,但听他说话时就有种飘飘乎乎的感觉,前生今世的一切俱都记不起来,只觉得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应当按着那话去做。只要能搏得头顶上那人一笑,就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这样柔顺乖巧的表现令那男子十分满意,又在他脸颊上拍了拍,带着温柔的笑意对他说道:“命运之子,你休息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早些起来为了黑暗一族效力吧。希望等我下次见你的时候,你的魔力又能进阶了。” 那人走后,上官清容又躺了好一阵,方才觉得神智渐有些清明,至少记起了自己姓甚名谁,这才支起身子下了床。周围就有几名衣衫单薄,酥胸半露的少女过来替他换上了衣服。这身衣服却不同于他在家时穿的长袍或骑士服,而是有些类似甲胄,只是轻软得多,虽是黑色的,却也熠熠生辉,衬得他原本有些憔悴发青的脸色也鲜亮了不少。 替他换装的少女们须臾退下,又有个比她们更艳丽的少年上来,向他深深施了一礼,请他随自己到训练室进行练习。 那训练室看着也就是个极普通的屋子,里面约有两三丈阔,壁上一丝装饰也没有。那少年替他开了门,指着屋内介绍道:“大人,这屋里的黑暗之力浓度是黑暗位面平均水平的五倍以上,普通人只要进入就会因为承受不住力量爆体而亡,只有黑暗主神和上位神才能进入。只有您的天赋特别高,所以在圣阶时就能进入这里修炼。请您不要辜负主神的期望,尽快进阶到神级。” 上官清容依言进了那间空室,果然觉得周围黑暗之力的浓度已高得几乎触手即是了。虽是他本来就运起了内力护体,却也不能将其全然阻隔在外,黑暗之力就如涓涓细流般自他关窍中淌入经脉,不待他自己调配,就在奇经八脉中自动运转起来。 内力既已开始运转,上官清容就放空思绪,不再去想他身在何处,醒来之初所见的又是何人,只管将护体真气撤去,让身周黑暗魔力更畅快地冲入他毛孔经络之中。 上官清容这一回闭关入定,足有三日三夜才见转醒。待醒来时,他体内的黑暗力量就已远远压光光系与元素之力,那一小团白色辉光藏在黑气之中,光芒几乎无法透出。此时其实正该再打坐一阵,将体内阴阳调停,可他腹中肌饿难耐,想先出去吃些东西再说。孰料那大门不知是什么材质,几次推它不开,上官清容中觉心中一阵邪火上冲,运起十成内力,向那大门拍了一掌。 这一掌推过去,掌风到处,寸许厚的大门竟被平平削出个手掌大小的空洞来。身周的壅堵的黑暗之气一股脑向着洞外挤去,冲得空洞处。在魔力冲击之下,大门寸寸龟裂,转眼化成一堆碎屑落下。 门外本就有侍卫守护,眼看着修炼室大门被上官清容一掌拍成这样,都赶忙用魔法封闭结界,不叫黑暗之力冲出,又有些埋怨地问上官清容:“命运之子大人,您只要对着门上的传呼口叫一声,我们就会把门打开,何必打坏门呢?” 被那侍卫一骂,上官清容恼中忽然一警,才想起自己是个弱受来,打破大门这事,绝不是他该干的。这么一想,他身上便出透了一身冷汗,心也平定下来,体内那一点光系魔力带着黑暗魔力自动运转起来,渐渐阴收阳长。眼看着侍卫们都忙着架设结界,也无人管他,他索性盘坐下来,再一次调停起内力来。 等他体中阴阳调合,牝牡交媾之时,原先那种内外隔绝的感觉也随之少了许多,立刻发觉身边有个魔力极强之人。其威压之势隐隐透入他灵台之中,牵动他神思心智都落在那人身上,又有种异样的依赖感。 上官清容睁开双眼,抬起头来望向那威势来源之处,果然又见到了初醒来时见到的那个长发男子。那人本来正用极冷峻的目光盯着他丹田之处,见他醒来却又露出一副怜爱的神色,叫人把他扶了起来,开口说道:“你的魔力进步很快,好孩子,你这回冥想的时间也够长了,身体未必承受得住,先跟我过来休息一下吧。” 他的话虽然温和,却是不容人拒绝,牵住上官清容的手,顺着走廊往外走去,直到一处大厅,将他推到一个可容数十人共食的长桌一端坐下。桌上早堆满了各色肉食和面包,还有许多金壶盛的饮料。那人亲手切了一块不知什么兽肉,浇上些肉酱,递到上官清容面前,温言劝道:“先尝尝这些,我的孩子。还有黑暗位面特有的罗根酒,这对你有好处。” 上官清容依言尝了几口肉食,又接过他手中的水精杯,浅抿了一口。那酒味道中含有股腥气,难以入喉,他忍了几回才不致冲口吐出,剩下的食物却是再也吃不下去。黑发男子见他不想再吃,就另倒了杯茶水给他,兴致盎然地笑道:“这酒不合你的胃口吗?我有时觉着你虽然魔法强横,性情倒十分娇气,简直像个女人似的。” 那人这么一笑,上官清容就无可抑制地陪着他同笑,手也自动伸向茶杯,将那碗绛红色的茶水一口饮尽。茶水下肚之后,就化作一线热气直冲入他的丹田,早先安静下来的黑暗之力又再次鼓荡,冲击向他四肢百骇。上官清容正要压制,那人却又对他笑了笑,一双墨绿色的眸子直直盯着他:“怎么了,命运之子,不愿意得到我赐你的力量吗?” 被他这么一说,上官清容便不再管内息如何,只痴痴看着他点头。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一个乌发垂肩,穿着暴露的女子就分花拂柳地进了餐厅,对男子点了点头算作行礼,看着还在傻笑的上官清容说:“这就是那个女人说的命运之子?里昂,你觉得这样的人真的能带领黑暗一族夺回马吉斯大陆吗?” 原来他叫里昂。那男人和新进来的女人说话时,上官清容心里就觉得明白了些,一面调理内息,一面偷听那两人说话,终于明白了自己身在何处,这些日子面对的又是何人。 这个黑暗位面,应当就和地府差不多少,而光明神所住的光明位面自然相当于前世人所说的天庭。这个叫作里昂的不是别人,正是黑暗位面最高神,也就是那个侍卫所说的“主神”,把他弄到这里的,也正是这位主神本人。不仅如此,他此时头脑清醒,回想起里昂方才嘲笑他时,那声音语气十分熟悉,赫然便是在阿迈尔山脉时遇到的那股魔气所发的声音。 唯有一件事他想不清楚——依理来说,他吸收尽了阿迈尔山上的魔气,还拐走了杜兰德,伙同旁人杀了那个老法师,这个主神应当恨他入骨才对,怎么把他掳来之后不仅不曾施以毒手,反而宠爱有加似的? 他想到这里,不免偷眼看那个魔王。这么一看,对方便似有感应,往他这方望了一眼,上官清容急忙垂下眼,屏息敛神,装作痴呆模样。魔王倒没看出他已清醒,指着他说道:“你别小看他,他能在修炼室呆三天,而且光明、黑暗之力能在他体内自由转化。这三天吸收的黑暗之力,现在已经有一半化成光明之力了。” 女子也走过来仔细看了上官清容丹田一阵,脸上不屑之色渐渐消退,一手挑起上官清容的下巴,微微一笑,脸上就流露出一种逼人的媚色:“命运之子,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里昂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无趣了些,要不要跟姐姐回去?” 说来也怪,那魔王说话上官清容就发晕,这女人说话时,他并没有那种感觉。他也不敢随意回答女子问话,只怕魔王听出他脑子清楚了,不知又要怎样对付他,只得拿眼睃向魔王,看他有什么章程。 果然这一招魔王极为受用,不待他求就把女人的事揽了过去:“卡洛琳,你放弃吧,命运之子对你不会有兴趣的。他现在是我的人,将来也不会再转向别人的。况且他一点也不觉得我这里无趣,是吧,命运之子?” 被魔王拿话一勾,上官清容又犯起迷糊来,不仅只会点头附和,更顺手持起酒壶酒杯,满斟一杯酒,屈膝捧到魔王唇边。魔王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对那女子颇有些炫耀地说道:“你常说自己会调教奴隶,可是命运之子这样的强者,也只有我能驯服。不信你试试,没有我的命令,他绝不会这样服侍你的。” 卡洛琳相貌美艳,身材丰满,还特别擅长媚惑之术,一眼就看出上官清容这样不正常的顺从是魔法所致,轻哼一声,身上就自然散发出魅惑魔法,对上官清容娇声说:“命运之子,我也想要你喂我喝酒。” 她的魔法一生,恰好打破了魔王的法力,倒让上官清容一时清醒了过来,羞耻之意顿生,撤手将杯子收回怀中,眼观鼻,鼻观心,往后退了几步。这态度实在与服侍魔王时相差了十万八千里。魔女心中嫉恨难当,伸出手来,正式将魔法直打向上官清容。 上官清容面上现出一丝惊恐之色,微微一缩身想避开魔法。这么一动,里昂就站了出来,替他挡下了魔法。“这可不行,卡洛琳,我对命运之子可寄予了厚望,你的魔法要是伤到他的灵魂,我还指望谁替我收服马吉斯大陆位面?你得像我一样,用自己的魅力收服命运之子才行。” 卡洛琳脸白了一白,目光中带上了一丝阴狠之色,却也没敢再出手,自己倒了杯酒,平了平气,轻轻抬起手向上官清容一招。这一招之间,她的脸上绽放出一种异色华光,容色比方才更夺人,全身上下犹如蜜汁流淌,在厅中服侍之人眼珠几乎都粘到了她身上,个个痴痴呆呆,宁愿为她死了也甘心。 独上官清容不为她的殊色所动,反倒往魔王那边站了站,侧开脸不敢直视她的身体,红着脸劝道:“卡洛琳小姐,为人立身应当以谨守礼仪,我是男人,怎么能和你这么亲近,何况我已有家室,不敢……不敢冒犯小姐。” 他家学渊源,对着美女从来不假辞色,但眼前这位魔女实在是令人色授魂予,就算不敢多看,他也羞得抬不起头来,面上染了一层粉红色,如同桃花初绽。卡洛琳瞪了他一阵,终是破了功:“太可爱了,里昂,你真不能把他送给我?我从没见过这么害羞,这么正经的男人,我打赌他一定是个处男,而且还爱上我了。不信你就把他借给我两天,等他肯和我上床那天,我一定叫你去看全场。” 魔王这回真正畅快地笑了起来,一手揽住上官清容,对着卡洛琳道:“要不是现在我急着让命运之子晋位到神阶,我一定和你打这个赌,赌他一辈子也不会上你的床。好了,我还要带我可爱的孩子去学别的,你别再浪费他的时间了。等到我需要你帮助他的时候,会叫人去找你的,你现在就回去吧。” 卡洛琳无奈地行了个礼,带着一群男仆走出了神殿。一路之上,她都想着未能弄到手的命运之子,越想越觉得他比平时围着自己的男人都有趣得多。将将走到自家门外时,她忽然转回头,望着远处黑暗神的宫殿发狠道:“什么命运之子,什么攻占马吉斯大陆,还不就是怕老娘跟你抢男人?等着吧,天下的好男人也不只命运之子一个,早晚我弄个比他还好的来,看你还跟我炫耀不炫耀。” 番外:丹尼爵士的平淡生活 话说丹尼爵士在龙谷之中被上官清容推到空中,不得夺舍,半空中忽然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听上去却是就响在他耳边。那女人说的话非常奇怪,是什么:“小容儿,我终于找到你的坐标了,你放心,我这就打开传送阵把你带回神殿来!” 小容儿肯定不是他,那就是跟他一块儿穿过来那个女的了?太好了,只要那女的一走,他就又能占上崔斯特?休伯莱的好身体了! 丹尼爵士正高兴地盘算着,却发现自己的灵魂好像被什么力量牵引似的,不停往上升,地上那小子却没什么反应,睁着眼看他在空中挣扎。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要被当成那女的带到什么神殿去了?这哪行,他还要在这片大陆上把妹收小弟立山头,按着起?点小说的路线,当个标准的金手指升级流爽文男主角哪! 可惜天不从人愿,他又挣扎了一阵,周围的景色就是一变,好像进了个么时空隧道一样,周围都是流动的色彩,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小容儿,可算又把你接回来了,你这些日子可吃了不少苦吧——” 在他眼前的景色终于固定下来,变成一间大厅的之时,那个女人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丹尼爵士这才看清了一直对他说话的女人模样,果然是童颜巨乳,好个萌妹子。他立刻露出自己把妹时无往无利的笑容,一把摸上了那双幼秀的小手:“小妹妹,你是谁啊?小容儿在马吉斯大陆,以后我替他陪你怎么样?” 后妈大神没什么动作,但她身后,一群雪肤花貌,细腰长腿的古装丽人都齐齐倒抽一口冷气,以袖掩口,斥责他不守规矩:“你怎么能这样无礼,这么急色,哪还像个弱受啊!” 丹尼抬头一看,好一片美人,手中这个小美人虽然也不错,但也不能为了一棵小树,放弃整片森林,立刻放开了后妈的手,往前走一步,自我介绍道:“我叫丹尼,是小容儿一个世界的老乡,美女们好!” 后妈大神看着他东突西逐的身影,懊恼不堪地想到:“这肯定不是个弱受,真把他弄下界,不会坏了弱受的名头吧?” 没奈何,后妈大神离了弱受神殿,找上了平凡受神殿的同事:“我殿里新来了个人,长得怎么也不像弱受,你帮我调教调教?” 平凡受神殿主事的淡定苏大神就跟她到了弱受神殿,看到了独坐在神柱之下的穿越丹尼爵士。看到后妈大神和淡定苏大神,他眼前一亮,直冲着两个胸部扑了上来。淡定苏大神一看他的脸就明白了:“是平凡,你这儿不合适,我先带走看看吧,万一不行我再帮你找别人。” 淡定苏大神肌肤如雪,气质如兰似麝,活生生一个神仙姐姐。她勾勾手指,丹尼就涎着脸跟他去了平凡受神殿。淡定苏大神淡定地一伸手,就把他推上传送台,手随意一按,就把他送到了一个耽美文世界中。 丹尼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重生了。 他也不是头一回穿了,醒来之后不到半天就打听出了这回穿越的身份——他是大越国丞相之子,名叫慕容遗世。他自幼文武双全,擅丝竹,能做诗,会画山水,深受皇帝宠信,不管是太子还是最受皇上宠爱的三皇子都不惜折节下交。 这回他穿越,只因为慕容遗世陪太子行猎时,遇到胡人作乱,他替太子挡了一箭,就些一命呜呼。丹尼明白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心中极为喜悦,虽说穿的这个身体长相上不能和前世的丹尼爵士相比,可身份强得多啊,又救了太子,等新皇登基,他肯定能子承父业,说不定还有机会做曹操…… 等过了些日子,他伤好得差不多了就进宫谢恩。回宫来路上,就碰上了三皇子。三皇子看向他的眼中几乎冒出火来,抓着他就往自己府里拖。丹尼猜测是三皇子有心夺嫡,怕他当了太子的心腹,想杀他灭口。 这点小事算什么?丹尼临危不惧,趁着路上三皇子没和他说话,就编了一肚子要成为三皇子心腹,劝他学李世民玄武门之变。 没想到他舌粲莲花竟无用武之地,一进三皇子卧室,就被他甩胳膊按到了床上:“遗世,你怎么能跟太子在一起,我一直默默爱着你……”话没说两句,就把丹尼双腿分开,欺身攻了他一回又一回。 事毕之后,他抱着丹尼满是伤痕的身体,痛苦地说:“我真的不想伤害你,我从小就一直看着你,看你从一个温文儒雅的少年长成这么清洌绝俗的男子,我怎么能让你被大哥夺走。”表白完了,三皇子又提枪上马,把丹尼压倒在身下。 可怜一个文武双全,外挂满开的种马男,只因为一时失手,被人压得好几天起不来身。他回到家之后,休养了几天,心中对三皇子的恨意如翻江滔海,无可压制,能起身之后,就找上了太子,成了他的幕僚。 后来,在他的襄助之下,太子平安地夺得了天下,把三皇子流配到了外蕃。丹尼站在城墙上看着三皇子佝偻的身影渐渐远去,终于觉得大仇得报。正要长啸一声,却觉得腰间一热,身子一软,扭回头看到了新皇深情的双眼:“遗世,朕终于得到了这个江山,现在,也该是得到你的时候了。” 众目睽睽之下,丹尼被皇帝抱回寝宫,解衣脱履,做得他晕过去好几回。转天他就被封为贵妃,从此闭入深宫。皇帝对他一往情深,几乎天天住在他寝宫中。丹尼不甘心居于人下,和丞相商议,决定起兵造反。 几年之后,他终于造反成功,由他父亲当了皇帝,他入主东宫,成了太子。就在他父亲死去,他眼看就要登上皇位时,他弟弟忽然发动政变,把他扣在了东宫里,自己登极为皇。 新皇上位的头一晚,就去了东宫,把他压倒在床上,强行撕开衣服,又强攻了他。第二天一早,皇帝搂着他赤裸的娇躯,深情款款地说:“皇兄,你可知我爱恋你多少年了?当初看到你被前朝昏君糟蹋,我心里真难过。你这里小嘴里本来就只该放我的东西,以后我绝不会再让你见到任何男人……” 这悲剧的一生,丹尼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他选择了自杀。他死之后,魂魄又回到了平凡受神殿,他一把冲上去,抱住淡定苏大神叫道:“我不是受,我是攻,我真的是攻!” 淡定苏大神淡定地点了点头:“看出来了,慕容遗世本来应该先被三皇子强X,后来被太子强夺过去,期间被宫人诬陷偷人,轮X强X,还有一段是和匈奴太子的马上H,都被你搅合没了,再让你再我这呆几天,不定祸祸我多少设定呢。” 淡定苏大神把他带到了攻苑中,介绍给了平凡攻神殿的殿主,外挂大神。外挂大神比淡定苏大神更加冷傲,淡定苏大神是神仙姐姐,外挂大神就是冰雪女王了。她用眼角瞟了丹尼一眼,问都不问,直接吐口三个字:“炮灰攻!” 淡定苏大神一转眼球:“确实如此,多谢。”于是又把丹尼带到了炮灰攻神殿。炮灰攻神殿的主人是亲妈大神,生得和后妈大神一样娇俏,一看丹尼就说:“唉哟,这长相一看就是炮灰的料。”喜孜孜地就把他领了进去,送到传送台,就推到了另一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丹尼是个黑道头子的手下,一直暗恋一个“纯洁如天使般的”男护士。那个男护士生活简朴,他没事就装成普通人去送点儿东西。反正那个男护士长得也和女人没什么两样,丹尼想到前世那悲惨的生活,忍着对同性恋的恶心,打算先找个机会把那个男护士办了,免得再跟上辈子一样倒霉。 谁想到他刚把上受堵到电梯里,正牌攻就出现了。正牌攻不仅也是黑道上的人,还是他老大的老大的老大,总而言之,基本就是那种世界第一大黑帮头领的意思。 他发现丹尼敢对自己心爱的白莲花小受出手,一怒之下,就灭了丹尼爵士老大的门派,还把丹尼强X之后又强X,还把他绑到了自己家里,情趣道具爱死爱慕轮流上,上得丹尼欲仙欲死,终于在多日鏖战之后不幸死于马上风。惨死之后,他的灵魂飘飘荡荡地回到炮灰攻神殿,问亲妈大神:“为什么,我不是攻吗?再说你不是亲妈吗,为什么让我那么惨?” 亲妈大神也不满:“谁让你乱改剧情的?知不知道炮灰攻应该怎么干?我是正牌攻受的亲妈,又不是炮灰的亲妈,亲的着你吗?你应该默默地关爱小受,然后在一次黑帮斗争中为了保护他而死,最后得到他纯洁的泪水和吻。你这倒好,被你这么一闹,我的正牌攻爱上你这炮灰攻了,觉得你比小受上起来感觉好,我这文找谁去?去去去,我这炮灰攻神殿容不下你,你能去哪你说吧?” 这还能自己选?丹尼原本浸满血泪的心灵终于又见了一丝阳光:“我要当帝王攻!我要醉卧美人膝,醒卧天下权!” 亲妈又把他踹给了帝王攻神殿的鬼畜大神。鬼畜大神围着他转了好几圈,一脑门子官司地问亲妈大神:“这样的也能当帝王攻,你拿我找乐呢?” 亲妈大神也是无奈:“我有什么辙?这人都能把炮灰攻干成正牌受,淡定苏那边也不收,后妈那边也不要,只能让他试试呗。你这帝王攻不有外挂吗……” 鬼畜大神也抵不过亲妈一求,不情不愿地说:“就这一次,看他行不行。不行还给他们受苑送去,别什么残次品都往咱这送。帝王攻是要智商要霸气的,这样的还想当帝王攻……” 虽然不满,鬼畜大神还是给他扔进了传送阵,重生到了帝王家。 帝王攻确实有外挂。为了保住帝王之位,丹尼爵士醒来之后二话不说,就把丞相、太傅、大将军家的公子都召入宫封了妃,为了保住自己的菊花,忍着心没敢去临幸自己的正牌宫妃们,先去了丞相公子的寝宫。 丞相公子临当就命,神色不变,徐徐拿出一把刀来架在自己脖子上协迫他:“陛下敢碰我,我就血溅当场!” 丹尼爵士进入帝王攻模式,冷冷地坐在桌前喝茶,无情地说:“你敢死,我就要丞相全家陪葬!” 丞相公子痛呼一声:“昏君!”泪水涟涟地放下了刀,正好丹尼爵士喝的茶里早已下了春天的药,他浑身燥热,越看丞相公子越像美女,忍不住宽衣解带,终于要做上一把攻了。谁知此时,又出了状况,丞相公子水壶里的,是太监提前给他下好的小受专用春药,帝王攻丹尼吃了那药之后,就媚眼如丝,浑身无力,被大义凛然地扑上来的丞相公子给攻了。 太悲催了!第二天早上,丹尼起床之后,二话不说就叫人把丞相公子杀了,装作无事一般去上朝。下朝之后,为了掩人耳目,他好几天没翻牌子。 这一日睡到半夜,他突然感到身上发冷,睁眼一看,是个一身黑衣的刺客正在扒他的衣服,他连忙叫人,却被刺客点了穴道,带出宫外。出了宫他才发现,刺客竟然是应该死了的丞相公子。 原来丞相公子不仅是个武林高手,更是魏国卧底,他们一家奉命潜伏在丹尼当皇帝的赵国内已经有数十年了,如今因为丹尼这个好男色的昏君激起了朝中大臣的集体不满,他们秘密拥立了汝南王,想要谋朝纂位,当晚就是举事之夜。丞相公子念着当初一夜之情,半夜救了他出来,要带他回自己的国家生活。 丹尼好容易开了帝王攻模式,说什么也不肯跟他走,两人战斗半夜,被丞相公子一掌打伤,点住穴道,扮成女子带到了魏国。这一路上两人怎么过的夜也不须多说,只说丹尼这个帝王攻外表本来是邪肆狂傲,霸气外露,可惜受了伤,又被点了穴,男扮女装之后,显得分外美艳逼人,到了魏国国都之后就被太子看上,从丞相公子手中夺走了他。 太子把他带回宫后才发现他是男的,对他邪魅一笑:“其实本宫一向喜欢男人,对女人毫无兴趣。本来只是为了让丞相公子来找你才抢你进宫,没想到你是这么个特别的美人,我不会再把你还给他的!” 太子说罢,也要上他。丹尼苦不堪言,拿出自己攻的气势来,大喝一声:“住手!你是要一个男宠,还是要能帮你夺取天下的王佐之臣?” 太子果然停了停手,问他是什么意思。丹尼爵士微微一笑:“赵国前日发生政变,现在国内不稳,朝臣各拥重兵,只要你肯借兵十万,我就能拿下赵国,助你登上大位!”到时再把你小子和丞相一家一起办了,不然我就不算帝王攻! 太子果然不扒他衣服了:“你有何妙计,细细说来?” 丹尼把自己就是赵国皇帝,可惜被反贼推翻一事从头讲了一遍,并且向太子承诺:“你若能帮我夺回天下,我一定割十座城池给魏国,还助你登上皇位!” 太子立刻答应了,继续扒他的衣服。丹尼叫道:“为什么,你都知道我的身份了,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太子不耐烦地说:“现在不做,以后未必有机会了。你甭管了,反正只要你在我手里,赵国兵士就要投投鼠忌器,我国本来就比赵国人擅战,再有了你肯定能得胜。到时江山美人都在我手,我一个太子,又没有兄弟,还需要你助我登什么位?” 太子果然把他的事上报给了皇帝,皇帝把他带进宫中,油然生起了一种征服欲,当天晚上就把他给办了,然后封他为赵侯,投书赵国,说他们的新皇帝来历不正,先皇已归顺魏国,他们要助丹尼平叛。 平叛之中,太子与魏国皇帝为了丹尼互相猜忌,最终由太子弑父,又把丹尼收到了自己手中,虽然没立为妃子皇后之类,也是天天留他住在宫中,从此君王不早朝。后来丞相公子又一次夜探宫廷,看到皇帝正在强X丹尼,心中痛苦难当,就弑君反叛。 正好皇帝不好女色,也没个太子,丞相公子就当了皇帝,正式立丹尼为皇后,后来民间艺人编了一出戏叫《龙转凤》,专门歌讼丹尼这可歌可泣的一生。 丹尼再回到帝王攻神殿时,鬼畜大神看向他的眼神就足能杀人了。“我的帝王攻被你活活弄成了万人迷受,我给你配的小受们都能攻了你,你还好意思回来见我?你还好意思说你是帝王攻?” 鬼畜大神二话不说,拉着他就出了攻苑,直走到受苑的总受神殿,对总受神殿的万人迷大神说:“这个人你们怎么分配我不管,反正攻苑里不能再见着他!帝王攻竟然当成了总受,这也太奇葩了,你看着解决吧!” 万人迷大神也没办法,丹尼在这待了这么多天,是转一世换个地方,谁也不肯留他。当受吧,剧情走不完,该上的H和爱死爱慕上不了;当攻吧,好好的攻他愣都能给当成受,坏了不知多少攻的名声。 她不得以问丹尼:“你到底能去哪,我也不能就这么白养着你吧?你看别人,哪个不能按着设定好好走剧情的,就你个别,攻也干不好,受也干不好,把我们好好的设定都给浪费了。” 丹尼比她还委屈:“当初签协议时让我干的是升级流爽文男主角,半道儿上订给我的身体让那个女穿男的弄走了不说,我还让人强X了好几回,我还没找你们包赔损失呢。跟我签合同那小子呢?把他找来,我还记得他叫三号,是主神的爽文特派业务员!” “升级流爽文?那不种马文吗,那你怎么上的耽美神殿来?哎呀,你可真……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你是直男,就给你送直男受神殿去了,还用我们费这么多事嘛!” 丹尼抱着万人迷神殿的柱子,说什么也不走:“我再也不去了,我要去告你们工作失误,我手里有合同,我是签了合同的——” 被丹尼这么一闹腾,耽美大神也知道了这事,赶紧地把人交到了种马大神手里。种马大神看着他原先应当去的世界里的主角正干得风生水起,龙王什么的也都收了进来,又看了看垂头丧气,一事无成的丹尼,真是恨铁不成钢。 “谁签的他?这是严重的工作失职!这个男主怎么干的,身体被人抢了,一样任务没完成,还被别的穿越者当小BOSS虐杀了,简直是太废物了!” 三号被同事们一脚踹了出来,对种马大神反省道:“这也不能全怨我,平常我签的都是这种宅男,不能完成任务的也就他一个,谁知道他能这么废,开了外挂也不像主角啊……” 种马大神严肃批评了三号签人之前不看简历,不好好笔试面试的错误,可批完了,活还是得接着干。他嫌恶地看着丹尼爵士:“升级流这么简单都干不好,下个世界也别相争霸天下了,还是给弄个网游文,外挂更好开点儿。” 安顿完了丹尼,又叫三号:“你暂时也别再签人,殿里得清一下太没用的人,不然好外挂好设定都给浪费了。你,你就穿成他女朋友吧,那个废柴连外挂都用不好,把妹什么的也未必行,你帮着点儿他,知道了吗?” 三号面如死灰,惨淡地看着丹尼,还是没敢反对种马大神的话,拉着丹尼一起穿到了个网文的世界里。丹尼终于又找回了做男人的感觉,成天搂着细腰长腿的三号妹子出双入对,就是可惜交不了别的女朋友,只要一交三号就威胁要收走他的外挂。 可三号也是男人心,女人身,他下不去手啊! 三号也感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默默地离开了他一阵子。那一段时间中,他又恢复了废柴宅男属性,RP大幅降低,什么也打不出来了。 后来,三号又回到了他身边,可他们之间,终是有什么不同了。 三号和他谈了分手,给自己开了外挂,成天升级打怪爆装备,玩得不亦乐乎。丹尼虽然因为协议,还能得到三号的外挂帮助,却从她的男友变成了她的小弟。再后来,丹尼成了三号小弟中的一员,亲眼见证了这个种马世界里的女尊传奇的出现。 三号做出了这项壮举后,种马大神彻底改革了种马神殿的企业文化。种马大神单方面对丹尼解约,又给三号记了大过。自那以后,他们不仅要考核穿越者的资质,对自己殿里的正式员工,也不断进行着种马主义教育,教导他们不要向三号一样,在工作中遇到一点点挫折,就投敌变节,为了自己的蝇头小利,做出违反种马设定,破坏种马大业的事来。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个结尾我这也没底儿了,只好按着记忆重写。唉,重口味,不喜勿看。 接鬼畜大神把他送到总受神殿后。 万人迷大神也不知道怎么安排丹尼爵士,看着他就愁的慌。这样的人还能干什么?当受吧,把剧情走得乱七八糟,大好的虐恋情节爱死爱慕都没没法上;当攻吧,竟然被配给他的受们给攻了,严重影响了攻的形象。 万人迷大神思索一阵,终于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把丹尼顺手推到一个传送台上,按下了传送键。“幸亏我这还有一堆YAOI文章设定,不管情节走得好走不好都没关系,只要煮饭吃饭吃饭煮饭就足够了。” 她最后瞟了一眼眼前的屏幕,上面的丹尼爵士正被两个兽人巨大的凶器前后抽插着,身上已涂满了白浊粘液。万人迷大神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低头挑选起了设定:“下个世界是用兽人还是触手还是人鱼还是外星人好呢?” 终级弱受 卡洛琳来过一回之后,魔王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牵着上官清容的手,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卧室,又亲手把他按到沙发上坐下。上官清容心中如痴如醉,任由魔王带着自己坐下,注意力全数在他身上,并不分神去看身周事物。魔王见状微微含笑,温柔软款地挪到他身边,叫侍女们上来服侍他们。 那些侍女自然和休伯莱家训练有素的女仆不同,都穿着几乎遮不住丰满上围的小衣,一进门来就挤到上官清容与魔王身边,将自己袒露在外的肌肤直蹭到两人身上。魔王坦然享受着侍女们的服务,眼睛却没离开上官清容,想看看他此时的反应比起之前见到魔女卡洛琳时有什么不同,是否能再带给自己一番乐趣。 可没了卡洛琳的魔力打搅,上官清容的神智就被魔王牢牢压制着,根本就分不出神注意自己身外是又多了人还是又少了人,双眼一瞬不瞬地望着魔王,两手紧捉着他的袖子,还如两人共坐时一样,浑然不觉沙发上又挤上了不少美女,其中更有好几个正在他身上光明正大地爱抚甚至亲吻。 虽然没有在魔女面前那样生涩可爱的反应,但魔王心中也是相当满足的。想当初他化身成上官清容二弟时,可是被他压在地上,差点一肘子拐死的;可如今换了自己的身体,就被他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须臾也不肯离开。 这样天差地别的待遇,令魔王十分自得,忍不住挥手拨开了挡在他与上官清容之间的侍女,一手挑起上官清容的下巴逗弄起来:“命运之子,你在看什么?” 得到了魔王的命令,上官清容才能开口说话,迷迷糊糊地答道:“主神,我在看您。” 魔王更加满足,将他的脸又托近了些:“不要叫我主神,我的孩子。你和外面那些人不一样,只要叫我主人就好。” 上官清容心中此时只有一个魔王,魔王刚一停口,他就立刻叫了声:“主人。” 魔王脸上笑意愈浓,放柔声音,哄劝道:“好孩子,告诉我,你爱你的主人吗?” 上官清容闻言就要点头,只是下巴被魔王托着动不了,只好开尊口应了一声:“是的主人,我爱您。” 这一声带着毫不保留的爱与忠诚的表白终于换得了魔王的欢心。他放下手,揽住上官清容单薄的双肩道:“非常好,我的孩子,你的忠诚会得到奖励的。等到你为我们黑暗一族夺取到了马吉斯大陆,我会给你一个足以令你满意甚至惊喜的奖赏。不过现在的你还太弱,需要抓紧时间提升你的魔力和战斗技巧,明白吗?” 虽然上官清容现在基本只会傻笑和点头了,但魔王一点儿也不嫌弃他,又把他亲自送到了另一个训练厅中:“这里是黑暗神族常用的训练场,每次训练时长在三天到一个月左右,你是普通人类,不能像黑暗神族一样连续训练,所以三天之后我就会从外面替你打开这个训练场,强行放你出来,等你休息好再进行下次训练。什么时候你能凭自己的力量从里面走出来,我就先给你一样奖励,好好努力吧,我的孩子,别让我在这里为你担心。” 魔王低沉的声音和温暖的气息犹在耳边,上官清容心中一片懵懂,根本就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要去做什么,却义无反顾地迈步前行,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魔王要奖励他,只要他能从这里面出来,就能得到魔王的特别奖励。 推开大门之后,他就进入了一片黑暗空间,就连脚下也失去了踏实的感觉,仿若走在云端一般。空间地奇异地没有一丝黑暗气息,无论是元素还是神力都无法感应到,也分不出东南西北,不知哪里是出口。 魔法一时断绝,上官清容的头脑也渐渐清醒,想起方才被魔王控制时的情态,顿时生出一片羞惭之心——幸亏魔王还嫌他魔法斗气不足,未曾向他出手,不然这一身清白只怕也要难保了。可他只要一接近魔王就会失去神智,被对方控制,这样实在太过危险,须得趁着此时魔王不在身边,想出个什么对策来。 他想到这里,也不急着再找出路,打算先就地休息一阵,考虑怎样才能在魔王手里保住清白。就在他身子即将落地的一刻,身周忽然燃起一圈火焰,烧得他魔装下摆燃起了一道道黑烟,周身炽热无比,犹如置身火炉之中。 这一热一痛,激得他彻底恢复了正常,水系魔法咒语在他脑中快速闪过,一道水龙压着火圈砸下,转眼就把火焰浇灭,只余几缕青烟。还来不及庆祝这回的胜利,他眼前就出现了一只浑身冒火的红色角马,那马冲他低了低头,一道手臂粗的火线就自那只角上向他直冲了来。 上官清容转身让开了火线,不退反进,也迎向角马那里。他脚下运上轻功,一步跨去有数丈之远,直跑了约有数十步,才到了角马跟前。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先前他看着这马和别的马差不多大小,是因为与它离得太近,这地方又不片黑洞洞看不出距离。到了眼前再看时,这马身子就有一层楼高,再加上长颈和角,比他足足高了三四倍有余。 角马并不给他思索的时间,头一低,张口又吐了一道火龙向他身上。上官清容调出水龙迎向那火,一进激得漫天尽是白气,丝丝烫人,落下的水珠不等到地面就化在了空中。这火如此灼热,水系魔法竟然无法克制,上官清容立刻转换魔法,唤出一条巨大的冰龙缠了上去。 那条冰龙支持的久了些,缠到角马颈上时,竟冻得它皮肉白了一片,高仰起头不断甩动,一时顾不上攻击上官清容。 一击得手,上官清容心中就有了底,正要再用冰系魔法时,脑中忽然闪过米洛奇疲倦而憔悴的面容。军营分别那日,他在微暗的屋中画下了足以堆满一张桌面的冰系卷轴,亲手交到了他手中;他还说“战斗时节约魔力是很重要的”…… 上官清容轻轻阖上眼,抹去心中不合时宜的思念,从空间戒指里抽出两卷卷轴扔到角马身上,看着寒气陡然弥散,将整个角马冻在其中,摸着另外一张卷轴有些毛燥的边缘,却舍不得再打开。 卷轴的力量竟比上官清容使出的更为强大,两个冰墙术叠加之下,角马被牢牢困在其中,一身火焰也冻得比先前短了几分,它用力拿角撞着冰墙,却是说什么也无法在上面造成一道裂痕。上官清容看了一阵,终于又解开了手中那张卷轴,用一道水龙裹住它送入了两道冰墙之中,将角马整个埋住,叫它再不得动弹。 眼看着角马身上的火焰几乎全数压灭,四肢微微打颤,角上喷出的火焰也是一丝细过一丝,对冰墙全无威胁,上官清容才默默吐了口气,忧郁地望着眼前透明的冰层,垂下双眸,将头转向后方,右手回手一拍,十层功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将一间小屋大小的冰层连同当中冻得发白的角马一并拍成粉碎。 血透过层层冰屑,漫到上官清容脚下。他不忍再看角马的惨状,缓步走出血泊,手中接着白雪般飘飘洒落的冰屑,低声吟哦着贺铸的《半死桐》:“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 没等他抒发够对米洛奇的思念,身后又是一阵劲风响起,重新夺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上官清容以右脚为轴,身子滴溜溜就地一转,用目观瞧,发现方才那只血肉模糊的角马早不见踪影,眼前却有一名穿着和他差不多软甲的大汉,双手握着一把重剑,剑身正堪堪从他右肩外划下。若非他坚持减肥了这么多年,半条胳膊就被砍下来了。 大敌当前,上官清容也只好抛下了那些伤春悲秋的心思,从埃姆拉之链中随意抽了枝魔杖出来当作短棍来用,单手抖得嗖嗖作响,封住了重剑的来路。他虽然以前动手多是用拳掌,但一窍通百窍通,魔杖也使得有模有样,不只能扛能挡,更能用杖尖点削戳刺,招招不离那魔人周身大穴。 右手抵挡重剑的同时,他左手也不闲着。米洛奇给他做的卷轴还有半个戒指空间,随手抽出一张,趁着两人杖剑相抵,纠缠难分的当儿,就把卷轴贴到了那人身上,脚下一踹,就把个成了形的冰块儿踹出数丈。 打那角马是如何打的,打这魔人上官清容就想也来这么一招,孰料他掌风还未扫过去,只听那冰块立处喀喀作响,竟被魔人从中劈成两半。那魔人就似未受过伤一般大步跨出,再度向上官清容举剑劈来。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上官清容再想不到敌人这般难对付,一时手脚不利落,被那魔人欺身攻了上来,重剑当头砍下。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得将真气调至最高,双手高擎魔杖,挡了这一回。可惜魔杖终是由木头制成,虽然由他内力充实,却仍是挡不住重剑一击,断成两半,那剑又直直落向他头顶。 上官清容双手一抛,两段魔杖直刺敌人面门,同时身子一低,折了个跟头自那人跨下钻过,翻身立起,右手骈指如剑,点上他命门、肾俞大穴。那人身子向前抢了一抢,竟还没倒下,反身又将长剑向上官清容划来。 上官清容失去魔杖,只好以手格住他持剑的手,左手放出冰系魔法,出其不意地冻住了敌人双腕,随即右腿运力,用膝盖顶上被冰封之处。只听一声脆响,那冰块碎得四处迸裂,魔人双手被扎得血肉横飞,长剑一个握不住,脱手而出。 好容易觑了这么个空子,上官清容不敢再放过,右手一长,接住飞到半空的长剑,一刀斜劈下去,将对面的魔人劈成两半。黑红的血溅了他一身,浓厚的血腥之气熏得他头昏欲呕。然而他知道,此时不是他能松心休息之时,眼前这个敌人也许会像之前那匹怪马一样忽然消失,然后变成一个更具威胁性的可怕敌人。 他将长刀扔下,自埃姆拉之链中抽出另一支魔杖当手手杖撑住身子,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身前的一切都已消失无踪,就连那令人作哎的血腥气都似不能存在过一般。周围空间一片干净,无光无声,无色无味。 也许这战斗是永无休止的,直到他倒下,或是魔王放他出去才会结束;又或许魔王早知道他没有被黑暗魔法完全控制,就想借着这个幻境空间杀了他。上官清容警惕地望着周围一片漆黑的空间,一面等着下个敌人出现,一面在心中猜测着各种可能的情况。 然而敌人并没有再出现,眼前的黑暗当中,却忽然亮起了一丝光明。上官清容不多犹豫,飞身向光线所在处跑去。那光似近实远,不知跑了多久,上官清容只见眼前光亮越来越大,走到那光明尽头时,赫然竟是一间装得十分奢华的房间。 看房间的形制,陈设十分精洁,周围摆设看着也都古拙稚气,富有意趣。屋内不知何处燃了熏香,甜香温暖,门外挂了副水精帘,风吹过铃铃作响。整间屋子看着就像把这片大陆的陈设与前世宫闱殿阁杂揉而成,又不显凌乱繁杂,也不知是何人布置,确实是花了心思。 他正立在墙下赞叹,却听门外环佩叮咚,笑语晏晏,一阵香风扑面而来,水精帘后转来了一个窈窕婀娜的人儿。 上官清容抬目观瞧,更忍不住赞叹了一声:“不知是谁家玉人,怎么能长成这般神仙体态!” 进来的那人头戴白玉冠,穿一套白地明光锦制成的长衫,一头黑鸦鸦的长发束在脑后,脸上带着盈盈笑意,整个人犹如白玉雕成,美不胜收。 那容貌身材,赫然正是上官清容转世之前的模样。 再度看到自己真正的容貌,上官清容几乎不忍移开眼目,越看越觉得自己那般模样才称得上是弱受。再看现在这副身体,虽然瘦是够瘦,白也是比前世还白,可相貌就不能再提了。更兼之魔武双休,手里提着魔杖就能杀人,不提魔杖也能杀人,哪比得了前世吟风弄月,品竹调丝的风雅格调。 和他原身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弱受轻开檀口,就连声音如金玉相击,和上官清容也是毫无二致。 “我就是你。”他羞怯地低了头,不敢直视上官清容:“其实,我就是你心目中最为理想的……呃,终极状态。我有一切你最想得到的东西,所以,只要你能打败我,你就能离开这里出去。” 上官清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那我会成为你吗?” 另一个上官清容答道:“只要你不断努力,你就一定会成为我的。我是补全了你一切缺陷的你,所以说,我是完美的。”他用手绢擦了擦额角,身子懒懒地倚到了美人靠上,又掩口咳了几声:“好了,我能告诉你的一切都告诉你了,下面就看你要比什么了。是弹琴还是画画,又或者是比吟诗、舞蹈?我都愿意奉陪。” 上官清容沉吟一阵,忽然问道:“你是弱受么?” 那人微微一笑,颇为自豪地应道:“我当然是弱受,我和有负弱受之名的你不同,我的身子极为娇弱,就连承欢一夕之后,都要缠绵病榻数日。但是这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为我倾倒,他们都不惜为我抛弃江山。为了争夺我,已不知有多少人……” 他的话没能再说下去,因为他胸口已被一根带着血的法杖当胸刺透,殷红的鲜血浸透了雪白的长袍。那双明如寒星的眼犹未能合上,呆呆望着正擦拭法杖上血渍的上官清容。上官清容俯身替他合上眼皮,怜悯地说道:“我也想和你一样只要等人怜爱就好,可现在还不行。我若就这么干等着,绝不会有人来爱我怜我,顾我救我,我还得凭自己的本事先闯出一条生路,再等他们来救我。” 上官清容手下一空,那个和他前身一模一样的弱受早已烟消云散,眼前的房间也化作无物,四周黑暗之中,又亮起一丝光明。他停了一停,正要再走下去,却见那一丝明光不断扩大,最后化成一道门,门外映出的,正是他来试炼之前那道走廊。 走廊之外,站着一脸震惊的魔王:“我的命运之子,你是怎么通过试炼的?难道你现在就已经到了大圆满境界?还是说,你的力量已经实在太强,我的试炼室所模拟出来的人还达不到你现在的境界?” 魔王的奖励 一见到魔王,上官清容又像被人灌下了迷魂药一般,有问必答,把自己在那间试炼间中所见的一切都说了出来,最后讲到那达到终级状态的自己时,更是激动得双目生光,毫无矜持之心地向魔王夸赞道:“那个我就像真正的神明一样,让人一见就生艳羡之心,也不知什么时候我才能变成那个样子。要真能变成那种模样,我再回到马吉斯大陆时,一定能倾尽天下,让这世上所有的强者和王者都拜倒在我的脚下。” 魔王为了他的理想击节赞叹许久:“我可爱的命运之子,你的确是我最优秀的仆人,不仅拥有强大得令神级强者也难以比拟的力量,更以完全体会和服从我的意愿,这样主动自觉地替我打算怎样征服下界位面。为了奖励你的忠诚和野心,我这就去挑选给你的礼物。你先到冥想室修炼一阵,等境界稳定了,就可以出来享受你应得的奖励了。” 刚训完又要训,上官清容虽然心中叫苦,却无法违背魔王的意志。好在魔王也体谅他是个人类,特地叫人替他准备了食物和水,一起带到训练室中。打座冥想了许久之后,上官清容将内息于拢经脉,依旧坐在那充满黑暗气息的室内,轻咬了一口面包,又抿了一小口水送下去。 胃部充实之后,头脑也跟着活了过来。上官清容反躬内视,见自己体内的黑暗真气浓得犹如实质,隐隐有坍塌之意,和费伦大魔导师曾给他讲过的,突破圣阶后期时的情形十分相似。他心中一动,忽然想到:难道那个奇异的训练室中的训练有了结果,他就快像魔王所说的那般,突破到神级了? 虽然杀死终级状态的自己实在没什么技术含量,但他的心境仿佛还是得到了那么一丝提升。心境提升之后,就连再看人生都比从前有了不同。至少此时他看着自己这一双纤纤素手,就不嫌它们能杀人,而是替自己这一身本事开脱起来:也许他可以不必强求自己生具倾国之色,身如弱柳扶风。俗话说,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就算他现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杀人不费吹灰之力,可只要本心不变,他就还是个有理想、有志气的正经弱受。与其想怎么重变得柔弱无助,不如先想想怎么晋位神阶,再想法回到马吉斯大陆过他的小日子为好。 这一想通之后,他的心境顿时又高了一层,内力不强催动也能自主转动了起来,一时气脉通畅,生机活泼泼涌上心头。阴阳调合,万物化生,丹田中那一团真气经过一个大周天炼化,终于凝成了一块儿,细看来质地如同水晶一般清灵净透,半黑半白,散发着莹莹光彩。 待到一身内元化作实体般的晶核,上官清容方从入定中清醒了过来。这一回冥想他也不知花了多少工夫,但再醒来之时,整个人都有种焕然新生之感,身子轻盈得直欲凌空飞去。再看室内黑气也比从前稀薄得多了,以他今时今日的目力,竟能一眼看见房间四周绘满连绵花纹、立着裸女塑像、挂了一圈各色油画的墙壁。 满是黑暗之力,除了一道大门能从外射进点光来,其余什么也看不见的地方竟也装成这样,这是何等奢侈无度! 上官清容一面唾弃魔王这样浪费民力物力,一面走到大门之前,伸手微微一推。在外面值守的侍卫都曾见过他一掌打碎了一座大门的壮举,这回特地将门换成了一整块魔晶磨成的,见他的身影映大门上,立刻从外面开了门,省得他推不开门时心中不耐,再把这面也废了。 这回出来时,魔王却没立刻来见他,而是由一名守卫将他引到了另一间房间当中。那房间虽也铺排得精致绝俗,却和他之前与魔王共处的地方都不大一样,房中陈设的家具极少,只有两张单人沙发,一个茶几,一个壁炉,上摆着些饰品之类。地上铺了一张金丝绣毯,长绒足没过人脚面,温暖轻柔,再就是一张占了半间屋子的大床。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上官清容脑中轰地一下子炸开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魔王现在就要让他侍寝了?他哆哆嗦嗦地拉住带他进屋的那名魔人,不敢相信地质询道:“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你……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是魔……是主神吗?” 领路的那位自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毫无芥蒂地答道:“是主神要我把您带到这里的,命运之子。主神为了奖励您的勤勉与天份,今天就要赐给您您一直盼望的奖励了。” 那名侍从转身出了房门,只留下上官清容缩在沙发里担惊受怕。什么叫他一直盼望的奖励?他只想早日回家与父亲和丈夫、未婚夫们相聚,留在这个魔宫里根本就是被逼无奈,如今竟连清白也保不住了吗? 虽然魔王也是一界之主,地位尊崇,兼之风姿潇洒,仪容俊秀,堪称是良配;但他已是有家室之人,就这么将身许给魔王,岂不是太对不起家里那几位了? 他用力拢了拢衣襟,双手环住胸膛,满头金发不曾束起,披泻一身,遮住了眼前的一切。门外已响起一片脚步声,还有男子低低的议论声和叹息声,听着仿佛是在讨论魔王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似的。 上官清容悲叹一声,更确定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想不到魔王性好男色,还豢养了许多男宠。他若不能想法逃出这个地府魔界,以后也只能沦为魔王的姬妾,说不定还要和外面那些男人争锋吃醋,靠邀宠献媚过日子。他以袖掩面,眼角立时流下一行珠泪,叹造化弄人,令他落到这般地步。 不料外面那群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听他们说话时还不时提到“命运之子”这个词,似乎就是直奔他而来的。难道这些人是见他要入门,来给他一个下马威的吗?上官清容不禁想起前世在宫中尔虞我诈的生活,心下更是防备,立起身来藏到门后,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从埃姆拉之链中又抽了一把魔杖出来,紧紧攥着搁在背后。 脚步声越来越近,说话声却早都没了。走到门口之时,那群人顿住脚步,领头的就敲了他的大门,叫了一声“命运之子大人,请开门。”听声音还是个女子,喉音清脆悠扬,还带着丝丝柔媚,只不知是魔王的妃子还是随行侍女。 上官清容拉开门,便见一个穿得和前些日子与魔王共餐时所见差不多的侍女立在门前,身后还站着十数个身形样貌皆有不同的男子。虽然各人形貌自有特色,大体看来却都相貌整丽,身形超拔,穿着上整齐划一,都是坠地黑袍,看得人眼花缭乱。 那领头的侍女脸上露出个暧昧的笑容,低头行了个礼道:“命运之子大人,这些都是主神特地给您送来的,能否让我带他们进去?” 特地送来?上官清容一时未能解其中之意,被那位侍女顺手拨开,后面的男子随着她一同进入室内,立在长绒地毯上,都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上官清容,那目光中含意也颇为丰富,大多没什么善意,还有不少一脸视死如归的。 上官清容也不敢过去,立在门边问那侍女:“主神有什么要吩咐我的,这些又是什么人?” 那名侍女笑得双眼弯如新月,指着那些男人答道:“命运之子,这是主神精挑细选的圣阶强者和下位神,都是送给您的。主神说您是我们黑暗神族重临马吉斯大陆的希望,这些就是给您的奖励。您要是喜欢的话都收下也可以,只要您不断进步,主神将来自然会赐给您更好的男人。 上官清容如若未闻,死盯着侍女身前那一寸地毯问道:“主神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给我的奖励,什么都收下也可以?” 侍女拧了拧纤细的腰身,娇嗔道:“命运之子,您还和我说笑什么?这些男人都是您的了,这里又有床,您想要哪个服侍您,直接拉上床不就行了?”说罢,她快步跑到门外,临行时还给上官清容抛了个足以让人骨头酥软的媚眼,狠狠扣上了大门。 屋里那些男人和上官清容大眼瞪小眼了许久,终于还是有人站了出来:“命运之子,你也就只是个下位神而已,居然要我们这些和你同级的下位神像女人一样躺在你身下,实在是太令人难以接受了。” 这人一句话就换来了大多数人的支持,另有一个人也勇敢地站了出来:“虽然主神要求我们为你献身,可你也得有足够的实力才行。要是你没有足以压制我们的实力,我们又怎么能这样服侍一个弱者!” 这十几名魔族的战士显然早就串通好了,一块儿起哄,要看上官清容的实力,要上官清容与他们轮流比过。若是他赢了,就能挑一个来睡;若是输了,就要他向魔王承认自己是个废物,不配由他们这些勇士服侍。 上官清容双手紧握法杖,心里竟是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些人不甘,他心中也是不愿。若被这些人所辱,他还不如举杖自戗来得痛快。 屋里正闹得沸反盈天,外面门上却传来一丝轻微的响动。其他人不曾听到,上官清容却听得真真的。能一路走到他门前,还不发出任何声音的,定非凡人,少说也比他的本事要高个一级。那人定然是来监视他如何与这些男宠相处的,上官清容忙将法杖顺手收到指环空间中,以免让人看出异样。 须臾大门从外面被推开,一个身着黑色长袍,头戴银冠,乌发垂肩,相貌俊美张扬的男子就出现在了众人视线当中。刚刚还在和上官清容挑衅的众人立刻都住了嘴,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地向魔王行礼。 上官清容此时再见魔王,竟觉得不像之前那样全无意识,只凭魔王言语而动,转念一想便知是自己如今进阶之功,怕魔王也看出来,忙随着身后那些人一齐弯了右腿,作势要跪。 可魔王也不让他跪,而是亲手扶住他,拉着他走到沙发旁,叫他坐在自己腿上。上官清容虽然有心避嫌,却也不敢十分违逆魔王之意,顺着他的力道坐到了魔王腿上,忐忑地等着接下来的事发生。 魔王一手捋着他光滑如丝的金发,轻轻拍着他的腿,看似宽和地问跪了一地的魔族:“你们是怎么回事,竟敢对命运之子不满吗?还是说,对我派给你们的任务不满?”众人都跪在下面,不敢抬头。魔王的目光如刀锋般在他们头上扫视了一圈,才冷冷嘲热讽说道:“你们以为自己的位阶很高,觉得服侍命运之子有失你们的身份吗?” 众人都拼命摇头,只有先前头一个向上官清容挑战的那人依旧梗着脖子:“命运之子只是个下位神,我们凭什么要这样服侍他?我们都是您忠心的战士,不是女人!” 魔王神色一敛,冷声道:“他的位阶高低,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是我赐给他的,就该按着他的要求服侍他。难道我的位阶也不如你们,没有处置你们的权力?” 他这话时的语气算不上严厉,可那个战士的脸刷地就白了,低下头什么也不再说。魔王又恢复了慈和的笑容,将上官清容揽在自己怀中,对着下面的魔族战士夸耀道:“想当初命运之子还没跨入圣阶时,龙王利安德尔就主动嫁给他,还在休伯莱家像个女仆一样洒扫煮饭。你们哪个比得上利安德尔?利安德尔做得到的事,你们为什么做不到?” 地上一片沉默,众人都拼命收敛气息,连一丝呼吸之音都不闻。魔王看着顺服的仆人们,终于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对着敢于拒绝他命令的那个下位神叫道:“过来。亲吻命运之子,替他解开衣服。你就当自己是个女人,用你的嘴和手好好服侍他,也给别人做个好榜样。” 魔王发下有这一串命令,不仅让那名战士羞耻难当,紧紧攥住了拳,也让上官清容浑身发冷,全身肌肉霎时紧绷了起来。上官清容此时就坐在魔王腿上,他身上的细微变化,魔王立刻感觉了出来,执起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宠溺地调侃道:“怎么,在主人面前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吗?还是说,你现在就有感觉了?没关系,我是你的主人,在我面前,你不必有任何羞耻心,放轻松享受我给你的一切就好。”他嘴上温柔的哄劝上官清容,冷厉的目光却如箭般射到了那个战士身上。 那人流着冷汗站起身来,凑到上官清容面前,嫌恶地看了他一眼,一手扶住他的脸颊,低头欲吻。上官清容本来被魔王的话迷得又有些失神,可战士的手在他脸上来回抚摸的触感,口鼻之间落下的灼热气息,又一次唤醒了他的本能。 眼前越凑越近的又唇已夺去了他全部心神,上官清容此时心无杂念,连魔王就在他身后也顾不得了,在那张嘴落下来之前,他未被魔王握住的左手倏然伸出,扣住那只放在自己脸上的大手,手腕一翻,就将眼前全无防备的魔族战士摔回了人群之中。 逃亡序曲 魔王放在他身上的手紧了一紧,醇厚的声音在他耳边低低响起:“怎么了,我的命运之子,这个人你不喜欢吗?我可是按着杜兰德的模样给你挑的。如果你更喜欢利安德尔那样的,我这里倒是暂时没有。不过,你看那些人长得也都不错,挑一个你喜欢的吧,这是你该得的奖励。” 魔王的话似首是完全出于好意,眼前跪着的那群人也不像是奸细,可上官清容还是不想挑。他直直地看着跪了一地的魔族,眼中所见的一切却都传不到脑中,一径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做。若他挑了,实在有违自己心意;可若他不挑,魔王会不会生气? 长久的沉默,终于引来了魔王的追问:“你不喜欢他们吗,命运之子?”他捏着上官清容的下巴,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然而升到神阶之后,上官清容对他的魔力就有了些免疫,即使正面承受他的魔力威压也不致违背己心,随意选个魔将收房。 对视了一阵,魔王首先放弃了,将上官清容从自己腿上放到了地上,挥手叫那些魔人下去:“去吧,达不到命运之子的要求,我要你们还有什么用。”众人如蒙大赦,立刻应声而起,争先恐后地离开了这间寝室。 等那些人都离去之后,他微皱起眉,有些烦恼地对上官清容说道:“我亲爱的孩子,我知道你非常爱我,看不上我替你挑来的这些人。可我毕竟是一位主神,不论怎么宠爱你,也不能用自己的身体犒赏你的欲望,你明白吗?” 他的训诫仍然没有得到上官清容的应答,此时的上官清容以眼观鼻,鼻观心,犹如老僧入定一般,对他的言行毫无反应。魔王见状,长叹一声,站起身来在房内踱了几步,最后止步于一副油画前,摸着那微微凹凸的颜料,仿佛妥协似地叹道:“算了,我的孩子,我会想法子再找些能令你满意的人来。希望你下次能够明白我的苦心,不要再浪费我赐给你的那些仆人。” 魔王终于也甩门而去,上官清容这才安下心来,跌坐在柔软温暖的地毯上,无声地长出了一口气。今天算是躲过去了,下次怎么办?他不能总在这里等着应付魔王层出不穷的花招,必须要想法子先逃出这间神殿才行! 然而,和上官清容的想象不同,魔王是真心地想替他挑个可心可意的暖床人的。当初在马吉斯大陆位面时,魔王就有心举体自荐;如今把人弄到了黑暗位面,总算不用自己牺牲了,但也想给他点甜头。免得他心里再想着家里那个龙王,不好好替他们黑暗神族服务。 咳,龙王利安德尔貌美贤良,又慷慨大方,若不是男的,他都想娶回家了。黑暗位面上哪找这么个人来?那些魔将徒有一张脸,却比不上龙王一丝贤淑温柔,命运之子怎么可能看得上。 魔王越比越对自己的属下毫无信心,决心广泛撒网,到黑暗位面各处寻找出身高贵相貌美丽的神阶强者,以满足上官清容的需要。至高位面降临的命运之子,即使对于黑暗位面,也是极高等级的存在,将来必定能为他们打开通往其他位面的通道,让他和其他黑暗神族的信仰散拨到更多低级位面去。相比将来的收获,现在的付出实在是不值一提。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一场狩猎美男子的战斗就此在黑暗位面轰轰烈烈地展开了,而始作俑者上官清容知道这场战斗,还是在两个月之后,魔女卡洛琳带着一群男仆来拜访魔王时。卡洛琳本就像明月般光辉的面孔此时真正光芒四射,步履轻捷,一身喜气几乎要洒遍整间屋子,再面对魔王时的态度也和当初被赶出神殿时截然不同。 “里昂,什么时候你也开始搜集美男子了?我记得以前这项事业可只有我一个人热衷吧?” 魔王此时还在嫌弃属下办事不力,选来的人连他都看不入眼,脸色就不怎么好看,再对比卡洛琳这一身喜气,更暗得态度阴沉。看到他难受的模样,卡洛琳心下就感到一阵舒畅,笑盈盈地问道:“怎么,我听说你上回选的美男子,咱们这位命运之子阁下不满意?不是我说你里昂,你挑男人的眼光差劲儿透了,别说命运之子,就连我也不会看你弄去的那群家伙一眼的。那种位阶又低,力量又差的男人,只能当个普通男仆,怎么能当枕边人呢?” “够了。你要笑最好自己在心里笑,别到我面前来让我讨厌你。卡洛琳,虽然你是死神,可在我面前也不容你这么放肆。”魔王懒懒地斜靠在沙发上,不耐烦地眼了魔女一眼。那目光虽然冷如寒冰,但卡洛琳如今正在兴头上,被他刺这么一眼实在不值得在意。依旧粉面含春,轻轻坐到长沙发另一边的扶手上。 “主神大人,我当然不会是来刺激您的。您的仆人是来给您解除烦恼的。”卡洛琳招了招手,她带来的那些男仆就走围了上来,跪在了魔王身前。“我的仆人,让主神大人看看你们的模样,如果他满意的话,你们说不定就能得到服侍命运之子的机会。好好表现,都明白吗?” 那些人都抬起脸来,一手按在胸前,虔诚地望着魔王。他们的样貌倒也没什么特别,大多数和魔王挑来的人差不多少。魔王自然不满意,摇了摇头,板着脸问卡洛琳:“这些都只是普通的下位神而已,你送他们来有什么用?至少也要中位神以上的级别,命运之子才能看得上他们。” 卡洛琳恨铁不成钢似地娇嗔道:“你怎么什么都不懂呢,里昂?这些强者可都是从马吉斯大陆位面穿越而来的,他们肯定比起黑暗位面原有的神有情趣得多。我早先问过他们,每个人至少都有一项绝技,无论是烤面包还是清洁地毯都有人懂,其中还有一个会做白汁煎鱼的呢!” 魔王的眼睛完全睁开了,又重在地上跪着的那群人身上扫视了一遍,最后定定地望向已蹭到他身上的卡洛琳。“你是说,我的命运之子喜欢这种会做家务的男人?” 卡洛琳信心十足,拍着胸脯向他保证:“绝对没问题的,你不是亲眼见过龙王是怎么在他家服务的了吗?男人哪有女人好,更何况利安德尔还是条龙。他要不是会做饭清扫,命运之子会看得上他?” 这话说得太过坚定,魔王也不得不相信她的话是有根据的,立刻派人叫上官清容过来,亲自看看这群人当中有没有合他心意的。 不一时,上官清容就在仆人们的簇拥之下出现在了这间大厅里。他这些年难得动自己的脑子,这两天一想逃亡的事,消耗的精力和体力都大幅增加。还没想出什么有用的招来,身体就先又弱了几成,走起路来飘飘荡荡,如同踩在云端。 屋内跪着的人中有不少闻声看向他,然后很快一脸惨不忍睹地扭回头来。他们都是神级强者,从前在马吉斯大陆都是传奇般的存在,就是冲破位面之间的障碍,升到黑暗位面来之后,也都算得上强者。可如今,竟要被死亡女神逼迫着,雌伏在一个浑身没二两肉、精神恍惚,性命似乎都有一天无一天的人身下,这、这真是奇耻大辱啊! 然而他们心中的思虑,无论是魔王还是魔女卡洛琳都不在意,二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上官清容身上,只等着他做出选取择。魔女纤柔的手臂如蛇一般缠到他身上,一只涂着丹蔻的手手指指向了地上跪着的众神:“命运之子,我为你挑选的这些人,你喜欢哪个呢?” 上官清容微微斜身,想从她的手臂中挣出来,善体人意的魔王阁下立刻将卡洛琳的手扔了下去,换上了自己的。“这些人你要是都不喜欢,我还会再到别的地方挑选更好的人,实在不行也可以到马吉斯大陆位面替你挑选更符合你口味的。有你喜欢的就挑一个,不喜欢就算了,不必勉强。” 上官清容不敢违逆魔王的意思,朝着前方跪倒的一片下位神随意扫了一眼,就想说他哪个都看不上。孰料这一眼还未扫到最后,忽然见到了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庞。那人半垂着头,眼也没有看向他,似乎不敢与上位神目光相接一般。可那眉目五官,身形气质,都令上官清容难以忘却。 他几乎就要脱口叫出那个名字,幸而魔王一双手还压在他身上,有那灼热的温度提示了他所处的地位,他才能抑制住自己即将发出的声音,将那个萦绕在舌尖的名字咽回腹中。他悄然深吸了一口气,甚至调动内息运转了一周,才终于压下心中的激动,指着跪在下方的那名黑发法师,状似不甚在意地说:“这个还好些。” 卡洛琳立刻从扶手上跳了起来,激动地一把拉过上官清容的手夸赞道:“命运之子果然和有些没眼光的人大不相同。这个可是最近才从马吉斯大陆位面飞升来的,不仅长得英俊,而且还会烤肉和面包,身材我看过了,也不错,你选了他绝不会后悔的……” 魔女滔滔不绝地自夸她是怎么挑来这么个好男人时,魔王却不知怎地,一张脸拉得有两倍长,颜色也不大好看。他站起身来,阴沉沉地对上官清容说:“既然你喜欢这个卡洛琳弄来的人,他以后就是你的下仆了,随你怎么处置吧。卡洛琳,看来你确实擅长揣摩别人的心思,不过,作为主神,我希望你这些本事多用在我身上,不要光用在命运之子身上。” 听出了魔王的不悦,卡洛琳立刻停止了自夸,低眉顺眼地保证下回一定多替魔王着想,不再把工夫花在收集美男子这种低级趣味上。魔王忙了这么多天的事,一旦达成,却觉得也不怎么高兴,放开了上官清容的腰,挥手叫人带他和他新挑上的仆人一起去了那个特别装饰的房间。 女仆们体贴地摆上了一桌食物和几瓶葡萄酒,不待吩咐就退出了房间,并为二人关上了门。上官清容将耳朵贴在门上细听,直到她们的脚步声消失无踪,才离开大门,投入正在他身后站着的黑发魔法师怀中。 “艾……”他刚要出叫这位许久不见的情人的名字,声音就被他堵在了唇间,同时他手心处传来一阵微微麻痒的触感。上官清容闭上眼,嘴唇与对方轻轻接触,全数心神都放在了手心当中,细细分辨手指留下的触感,并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将其拼凑成句。 “别说话,我们正被魔法监视。装作不认识我。崔斯特,我来救你了。” 这三句话写完,米洛奇终于放开了上官清容的手和唇,两人四目相接,都看到了对方深沉的思念和对现状的一丝不安。 然而就这么对坐着,也会引起监视的人怀疑。米洛奇将上官清容带到了桌前,替他切好了肉和面包,又倒了一杯酒,自己也坐到了餐桌另一端,向他举起杯来:“命运之子大人,感谢您对我的厚爱。我叫艾德里安?米洛奇,希望以后能一直在您身边服侍。我会尽力满足您的一切要求。” 上官清容轻轻抿了一口酒,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好的,艾德里安,我期待你的忠诚。” 吃过饭后,上官清容召来了女仆收拾房间,就在开门的一刹那,赫然感到一股魔力的窥视,这才知道米洛奇所言不虚。他原先是一个人,无论想什么,思想至少是不会被窥探的,可和米洛奇在一起时,两人却要加位小心防范,言行举止都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在这种情况下,要互相交流,找出逃离魔界之法就极为困难了。 待女仆们再度离开之后,米洛奇已坐到了床上,将外衣全数褪去,向他伸出了右手:“命运之子大人,现在已经不早了,我想我们也该休息了。”上官清容点了点头,就在床前除去一身衣物,爬到床上紧搂住他,在他背后一字一字划道:“你怎么到这里的?只有你一个人吗?” 米洛奇忍耐不住,在他颈间烙下一吻,将他翻身压倒在床上,跪在他身上,俯下身轻吻他的脸庞,一手探入他的衣襟内,就着睡袍的掩饰在他胸前写下了一连串文字:“我两个月前调到王都,去你家时见到了一个光系法师,说你被魔族绑走,怀疑是在黑暗位面。后来光明女神降临,赐与了我们力量,还告诉我们光轮指环上有斫破空间的魔法阵。那个光系法师改良了一下,把我送到了这里。” 他的手指在上官清容胸前划动,带起了一连串电流,电得人通体酥软。越划两人身上的热度越高,无论是写的还是被写的,呼吸声都渐渐粗了起来。好容易等米洛奇写完了他来的原因,上官清容就将那手从自己胸前抽出,不敢让他再写下去。 “说……对我……”他断断续续地开口,只觉得身上的血都涌向了一个不该涌的地方,将那里涨得勃然作色。米洛奇的情形也没好多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本以为再也无望相见的爱人就这么躺在自己身下,一副春意盎然之致,他也颇有些把持不住,隔着丝绸睡衣咬上了上官清容的胸膛。 与此同时,他的手又一次伸入上官清容衣服内,在他胸腹之间继续划道:“打退魔王的英雄们已经抓住了几个灰袍法师,很快就能打通两个位面之间的通道。上级位面要通往下级位面的阻碍太大,我过来时能用魔法阵传送,却不能进行反向传送,现在只有等着他们将位面通道打通,然后那通道会直接连到光轮指环……” 写到最后,上官清容的双腿已缠到了他腰上,他所划出的字母也都潦草和几乎不成字。米洛奇终于放弃了这一艰难困苦的工作,专心用手指逗弄着从刚刚就不断碰到的那个部位,直到它顶上分泌的液体沾湿了盖在上面的丝缎,才隔着轻软的长袍将它的顶端含在嘴里,手指伸到后方,缓缓进入了自己思念已久的那片乐土。 “艾德里安……”在他真正进入那一刻,上官清容微微颤抖的声音在室内猝然响起,又立刻咽了下去,手指用力抓着米洛奇早已满是褶皱的睡衣,双腿缠在他腰间,随着他的动作不停摆动着腰肢。 屋内春色无边,屋外的魔女也一面看一面咽着分泌过盛的口水:“真是了不起,太神奇了,太激烈了,太……太不像话了,哪有穿着衣服做的,看得不够清楚啊……” 在她身后,气流微微地起了一丝变化,卡洛琳立刻从窥镜中抬起眼来,望向愈行愈远的魔王:“你不看了吗里昂?多难得啊,我可是头一次看到两个男人做爱,还是说你也有需要了?有需要的话,我这里还有几个不错的男人,也可以给你啊,只要你也让我看一回……喂,我说笑的,别用魔法阻隔我观察屋里的情形啊……” 初次交锋 转天一早,魔王就叫人把上官清容带到了冥想室。他摆出一副宽厚慈和的态度,仿佛十分担忧上官清容地前程似的教训道:“命运之子,我知道你很喜欢新得的仆人,可是你还要负担带领黑暗一族的任务,不能光沉迷于肉欲当中。现在你已经成了下位神,可以长时间进行训练了,那就继续你的修炼吧,不要让我担心。” 说罢,他俯身在上官清容额上轻吻了一下,眼角余光别有深意地扫了跟在他们身后的米洛奇一眼。待他放开上官清容时,两边的侍卫就替他们打开冥想室大门,把上官清容放了进去。 魔王倒也没特别为难米洛奇,只是淡淡地说了几句:不要引诱他的主人把心思都用在这方面,做好自己份内该做的事之类。说到后来没什么可说,也实在不愿意和他多说话,就让人把他放回了上官清容的房间,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 上官清容倒也没觉出有什么异常。如今他与米洛奇相会,又有了重获自由的希望,心情开朗,再冥想时就想着这都是为了和米洛奇一同逃离魔界,双宿双栖,果然进境一日快似一日。如今他自圣阶迈入神阶,不只是气海加宽,身体似乎都有质的改变,吸收魔力时就像永无止境一般,没有了从前那种经脉被内力撑满的感觉,直到满室黑暗之力被他吸取一空,内息方停止运转,重新化生,又转出一半儿光明之力。 修行圆满之后,他一心想着回去见米洛奇,待人开了门就往先前那房间走去。才走没两步,就被旁边的侍从一把拦住:“命运之子大人,请您留步。” 上官清容立时想到,昨天他和米洛奇做事不密,让魔王看出他们是早就认得,如今串通好要逃走,心下紧了一紧,脸色刷地变白。好在他本来就肌肤如雪,再苍白一点也看不出什么,那侍从也不敢盯着他的脸看,只见他停了脚,就把之前魔王吩咐他的事传达给了上官清容:“主神说您已经成了下位神,训练就不能像以前那样轻松了。请您直接去训练室再训练一回,主神已经提升了难度,您这回再去训练,一定可以提高得更快。” 原来不是他们的秘谋败露。上官清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跟在那侍卫身后到了训练室,这一路深深吐息,才平定下了心情。虽然不能与米洛奇相聚,但那侍卫的话也不错,他若能有与魔王相抗衡的实力,何必日日装疯卖傻,在他手里讨生活?到那时只要将魔王打倒,和米洛奇回到马吉斯大陆该有多好。 想到这里,他心情更佳,面上露出一丝笑容,十分温柔动人。训练室大门就在眼前,他推开门,依旧带着愉悦的神态,踏入了那个他曾在极短时间内就破境而出的魔法空间。 他抽出一只水系魔杖,又袖了一卷冰系卷轴,准备好迎接那只角马的到来。孰料这回出现的不是火马,而是一只巨大的黑色魔兽,行动迅捷如闪电,而且浑身黑气,仿佛融合在在这一片漆黑的空间中,极难缠斗。 这秘境中的魔物,难道还是按着他位阶高低,自动变化的?上官清容收回魔杖,用光系魔法铺遍空间,锁定妖兽身形,心中对于接下来的试炼,又多了几分忧心。好在他现时不同往日,一旦成神,肌骨都比做人时强了不知多少倍,体内又有了黑暗属性的力量,被那怪物的爪子蹭破皮肤也不致染毒。 饶是他本事突破了不少,要拿下那怪兽也耗了一番工夫。待那怪兽消失之后,他抓紧调息一阵,等着下一只出现。 再来的又是一只半人不妖的怪兽,通体生着黑毛,咧着一张血盆大口,不时滴落些腥臭的口水下来。这种东西,上官清容看了就作呕,根本不敢近它的身子。他前后纵跃,只在带着那只魔兽兜圈子,手下也不停顿,自空间戒指中掏出一张米洛奇亲手所画的卷轴,又拿出一副精灵弓箭,将卷轴附在长箭上,提气跃到半空,朝着那怪物向他咧开的大嘴射去。 他的箭法在莱斯利严格训练之下,准头力道本就都不下于精灵,箭一射出去,带着一股冰寒之气,如龙卷风般直透过怪物喉咙,射到它腔子中,自内而外,将它冻成了一块冰坨。上官清容再补一箭,将冰块射得粉碎,鲜血肉块洒得满天遍是,落到上官清容体外时,却被他护体真气弹开,没有沾到他身上的。 再收拾了这个怪物之后,上官清容想着便该是那个前世模样的他了。杀这些怪物还费些手,若杀他自己实在不费吹灰之力,只要再杀了他,就能离开这里,回去和米洛奇相会了。不论如何,能省些事总是好的,上官清容长舒口气,收起弓箭,只等着上回那样的光芒再度亮起,引他到另一个自己那里。 可惜这回结果不如他所愿,他眼前又出现了许多不曾见过的黑暗魔兽,打得他身上软甲几乎处处破裂,露出大片肌肤,亏得如今他肉身坚韧,只是划了几个口子,倒不至受什么重伤。他上应天命,身上自来是不留疤痕的,眼下虽伤了,擦些药养几天自会重新长好,只要米洛奇不嫌弃他……算了,只要这些日子忍着些别让他看到这身伤痕,将来好了再肌肤相亲就是了。 又杀了几个妖兽,远处终于有一片白光亮起。上官清容这才放下一直悬着的心,心旷神怡地往那里走去。走到那里之后,便见一道和前次相仿佛的门,门另一侧便是一间装饰得更为华丽,却没有前世华夏风情的房间。 难道这个终级的自己也有了变化?上官清容心下有些忐忑。万一这回这个自己不仅娇羞美貌,还像自己一样文武双全,要赢过他离开这里就非易事了。他心中既有些虑,就把老师的红晶法杖握在了手中,另一只手拿出冰系卷轴,打算来个偷袭。 孰料他刚看到床上那个披散着及腰乌发身影,打算扔上卷轴之际,耳边传来了一个令他心惊胆战的声音—— “你的战斗意识和技巧都很强,命运之子。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到达这里,的确比我见过的战士都强得多了。” 那竟不是他的声音,床上躺的人竟不是他的化身! 上官清容大惊之下,反射性地将卷轴扔到了那人身上。可那人只是挥了挥手,就把卷轴抓在指间,那里面被封住的寒冰之气未及释放,就被重新封印起来。 “反应得不错,命运之子。你的进步实在是够大了,所以我决定给你些奖励。只要你今天能伤到我,我就允许你……和我做一回。” 魔王的发言犹如晴天霹雳,当头劈得上官清容目瞪口呆,一时全无反应。魔王转眼立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脸颊笑道:“你这样子还真是可爱,可是现在我是你的敌人,面对敌人,一点战斗的意识也没有怎么行呢?” 他话说得极慢,眼看上官清容不动,就把自己的手向下探去,直摸到他胸前时,猛一加力,将他推向远处。 受了这一掌,上官清容才反应过来,挥手抽出魔杖,接下了魔王下一次满含黑暗之力的攻击。可魔王刚才的话却让他不敢真的出手——不动手,他恐怕要被魔王打死;若动了手,不小心伤到魔王一块油皮,他可就要以身事魔了。 接过几招过后,上官清容终于狠下心来。反正是胜是败都没有好下场,不如在这里拼尽全力,换魔王受伤。只要魔王阻不住他,他就能带米洛奇一起进埃姆拉之链或光轮指环的空间中暂躲一阵,待风头过去些个,再想法子从魔宫逃出,到外面再想法与龙王他们联络上,好回到马吉斯大陆。 他心里这么想定了,下手便毫无顾忌,一身内力全数运到双掌之上,各系魔法配合,摆出五行八卦阵,将魔王死死困在当中。两阵环环相套,虚实互补,由上官清容立在外面加以运用。 为了补充魔力,上官清容还将埃姆拉之链中所有的晶石都拿了出来,按着书上教过的方法吸收其中能量。他也吸了不知多少块魔石,也不知在修炼室中与魔王僵持了多久,只觉丹田气海之中,又有些新的变化。原先一黑一白并立的两块晶石在魔力冲击之下又一次碎裂开来,然后熔合重筑,压成了一小块圆形晶体,其势黑白交杂,亦如太极一般。 魔晶重筑好后,上官清容才觉神智清明,刚想再运魔法与魔王相拼,却发觉身下一片绵软,身上正有一只宽厚的大手不停游走,将丝丝黑暗之力注入他体内。他急忙睁眼一看,却见自己头上一片绣着古雅花色的床顶,周围阵设,似乎还是方才那个房间。 不必多猜也只,在他身上的那只手定然是魔王的。上官清容呼吸一滞,却见魔王英俊张扬的面庞正正出现在他眼前,脸上还带着令他心惊胆寒的笑容:“你干的非常好,我的命运之子。那个奇异的魔法阵真的伤害到我了,要不是你因为吸收过多魔力开始进阶,我可能得过好一阵才能突破那个魔法阵。” 他的面孔越放越大,最后竟显得有些模糊,声音也切近得就在上官清容耳边响起。“为了犒赏你的进步,我决定让你体会到我对你的宠爱……”声音消失之际,耳边传来一阵湿热的触感,魔王的舌头在他耳廓处熟练而灵活地舔弄着。 上官清容全身僵直,尽力意注内息,不敢去体会魔王在他身上肆意碰触的手,和在他耳际颈间不断游移的唇舌。 要是在这时候用全身内力击向魔王,能不能将他一举歼灭?上官清容试着调动内息,魔王却敏感地察觉了,手按到了他丹田之处,颇为关心地问道:“怎么,你的魔力还不能适应吗?不过,这种形态的魔晶的确是奇怪,就连我也从没见过。以后你不用那么拼命练习,还是先休息几天为好。” 他低头吻上上官清容的嘴唇,将自己的黑暗魔力渡进他体内,引得上官清容体内太极内息不停运转,自内而外生出光华,生生不息。渡气时间太久,上官清容虽不至不能呼吸,口中津液却也来不及咽下,自两人口唇相交之处丝丝流下。 魔王抬起头来,看到他脸上水痕,又忍不住心中一荡,顺着他的唇角舔吻了下去,直落到米洛奇留下的浅淡吻痕处,才改吻为咬,狠狠地在吻痕处留下道道齿印和湿润的水渍。 上官清容轻轻呜咽一声,手狠狠抓紧了身下床单,身体紧紧绷住,僵硬得不能动弹。只觉得自己下半身难以启齿之处,似被人生生撕开一般,有一条粗大火热的异物直闯了进去。这种难以承受的羞耻和痛苦包围之下,上官清容一时内息倒转,走火入魔,一身光明之力全数化为黑暗。 这种转化实在太快,他体内气息急速转动,丹田中几乎成了个气旋,身周黑暗之力都向他体内投去。而离他最近的魔王更是首当其冲,一身魔力自埋在上官清容体内那件器官汹涌而出,精水更是立时冲破关窍,泄入他后庭之中。 幸亏当时失精,魔王那处才疲软下来,从后穴脱出,保全了魔王一身黑暗之力不致失去太多。魔王大惊之下,也不敢再破他,轻轻翻过他的身子,在颈后砸了一下。直到他昏迷过去之后,体内光明与黑暗之力才趋平静了些,对外界魔力的吸收之力也不似先前那么强了。 魔王喘息微微,发现自己额上竟出了不少冷汗。他随手拽过床单来抹了抹额头,又把上官清容抱在怀中,用自己的魔力替他安定了体内魔力的变化,这才替他穿好衣服,放在床上休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和那个下仆做时就什么事都没有,和他做时就几乎要把他的魔力都吸干?魔王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好归于自己的黑暗之力太强,打破了上官清容魔力的平衡。 他也不敢再碰上官清容,暂时也不敢让他醒来,只好将他打横抱起,一路直抱到自己的卧房。回房后,他又叫米洛奇过来看着上官清容,自己到冥想室探索控制黑暗魔力之法,为他们下次欢好做准备——要是再来一次今天这种情形,不管上官清容身体受得了受不了,他的心理就得先受不了了。 立志 米洛奇在上官清容房中忐忑不安地等了十几天,突然得到魔王传召,叫他到魔王寝宫中服侍上官清容。这话说得实在太内涵,他立刻就产生了丰富的联想,顺便在心里把魔王骂了十七八回。 等到真见到上官清容时,他几乎不止是骂,甚至想直接去和魔王拼命了。且不说上官清容身上的齿痕和股间流出的浓浊精液,最令人触目惊心的就是他一身浓得几乎肉眼可见的黑暗魔力——上官清容体内的魔力发生了米洛奇无法理解更无法控制的变化,原先阴阳平衡的状态完全被打破,他彻彻底底地成为了一个黑暗法师。 这难道是魔王的诡计,要将崔斯特完全变成恶魔,好将他留在自己身边?米洛奇脑中一片混乱,不禁想到了上官清容将来可能出现的悲惨命运:从命运之子变成了黑暗下位神,教廷甚至整片大陆还容得下他容不下?先前约订好要帮助他们重回马吉斯大陆的那位生命女神又会不会放弃他,不肯再让他回大陆去? 米洛奇越想越心惊,当即从空间戒指中掏出光轮指环给上官清容戴上,并用本身的魔力激发指环中的光明之力,徐徐渡入上官清容体内。他虽然是个冰系魔法师,但因为有了拉克西斯女神的赐福,体内也有些光明之力。他靠着这力量引出指环中的光明之力,让那力量直接顺着上官清容的皮肤渗入他的体内。 米洛奇引导出的光明之力很快全数流到上官清容体内。然而那光芒一进入他身体里,就犹如溪流汇入大海般,眨眼就被他体内雄浑的黑暗之力吞噬得一丝不剩。直到米洛奇所有的光系魔力都消耗怠尽,上官清容的魔力还是没能出现一丝变化。 他原先明明是个正常的光系法师,还是大陆上所有人都崇敬的命运之子;如今才半个多月没见,身上的光明之力竟已完全消失,就连光轮指环这样的神器也无法引导他的魔力发生改变。米洛奇悲哀地想着,默默停止了施放魔法,将光轮指环收回到自己的空间戒指里,握着上官清容软弱无力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脸颊上。 “就算我们不能回去,我也至少要带你离开魔王的宫殿,然后咱们俩就在这个黑暗位面共度一生……就你和我两个人,好吗?”一滴冰凉的泪水顺着米洛奇的眼角缓缓滑落,沾到了上官清容的手上。 那只从来都凌厉狠辣,翻掌之间就能取人性命的手,如今只能无力地被人握在掌中;而它那杀伐决断,曾亲身对抗魔王,将魔族从马吉斯大陆上一扫而空的主人,也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承受着魔力冲突的痛苦,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就在米洛奇陷入要永远失去上官清容的癔想时,床上的人忽然动了一动,长长的睫毛如蝴蝶般轻扑了两下,终于完全睁开。完全展露在外的一双瞳仁却早不是当初浅淡得令上官清容不忍多看的蓝色,而是与米洛奇眸色相近的纯黑。 米洛奇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这变化,直到上官清容把手轻轻抽了出来。那双已染成黑色的眼睛直盯着米洛奇,惨白的双唇轻启,叫出了他的名字:“艾德里安。”喑哑的声音将米洛奇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他甚至没发现情人的眼睛出现了那样明显的异变,轻轻地将手穿过他颈后,揽着他坐了起来:“你醒了就好,你醒了就好,我真害怕你……” 上官清容冰冷的双手攀上了他的后背,紧紧搂着他,将面孔深深埋在他怀中:“抱我,艾德里安。我现在需要你。帮我把他留在我身上的痕迹……都变成你的。”米洛奇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很快又坚定地解开了他的软甲,轻柔软的吻落在他白色花岗岩般冰冷的肌肤上。 上官清容的手用力抓着他,不停地叫他再重一点,米洛奇却是小心翼翼,生怕他伤上加伤。好容易两人都释放了这些日子积存的抑郁,米洛奇才又退身出去,叫人帮他们准备水来沐浴。 侍卫就守在外面,听到米洛奇的吩咐后很快就将水送了过来。上官清容被米洛奇抱进了浴桶中,任他的手在自己身上灵活地挫洗,冷冷地盯着水面上模糊不清的倒影,以及脸上那双忽然变色的眼眸,用手虚拢着散落胸前的金色长发,用只有他与米洛奇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他对我的侮辱,总有一日我要原样奉还。” 米洛奇的手停了一停,又接着将肥皂抹到他身上,头微微低下来,用和他一样低的声音回答道:“无论你想怎么样,我都会为你做到。” 上官清容抬起头来,黑色的双眼沉黯得如同最深沉的夜色,令人难以望穿。“我们不能再留在这里了,我的魔法不如魔王,留在这里实在太危险、太被动。” 米洛奇无声地点了点头,提出了自己预想的方案:“我的身份不过是个下位神,在这里会注意到我的人不多,如果就我一个人逃跑应该不算困难。你可以躲进光轮指环,这样魔王也无法查出你的下落,咱们在黑暗位面躲藏一阵,龙王他们会想法接应的。” “不行。”上官清容站起身来,随手拿了条浴巾罩住自己的身体,跨出了浴缸。“你是魔王特地赐给我的仆人,他们对你肯定和对别的魔族不一样,你一个人离开就不容易了,如果我也同时失踪,那魔王不必猜就会知道,是你将我偷了出去。” 水渍洒得地毯上处处洇湿,金红色的花纹恍然变成了血色般的暗红。上官清容手中升起了一个黑色的魔法光球,迅速在他全身划过,之前满身青红色的痕迹渐渐消失,浑身再无半点儿伤痕。 他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将一直挂在颈间的埃姆拉之链挂到了米洛奇的脖子上,又在他唇上轻轻烙下一吻。“你的主意,至少有一半是不错的,就是你想法自己离开,而我寄身在魔法道具中,一起离开这里。我现在身体里都是黑暗之力,对光轮指环的控制力减弱了不少,可埃姆拉之链倒好像还能用,所以……”他没再说下去,米洛奇也能心理神会,轻声向他保证一定尽快找机会离开。 上官清容摇了摇头,叫他尽快打消这个念头,从今日开始,只把自己当个普通仆人,好好在这里服侍。“这些日子需要委屈你一些,不过,这也都是为了我们的自由。等我得到了魔王的信任之后,就能让他放你离开神殿,在你离开之后两天内,我就会进入埃姆拉之链与你汇合。” 米洛奇忽然环住他的腰,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用一种轻柔得异样的声音哄道:“你不用这么担心,生命女神与我们同在,她会保佑我们,会保佑你的。我可以想法子强行突破出去,你只要依靠我就可以了。” 他等了很久,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得放开手,将上官清容的脸扳了过来,担忧地望向那双已被染成黑色的眼睛。那双眼忽然转了一转,直对上门后一个突然冒出的身影,又很快垂眸避开那个射来的目光。 “我的命运之子,你现在的身体很令人担心,我希望你现在做的是安抚你的魔力而不是你的仆人。”魔王沉郁的声音自门外响起,上官清容一把推开米洛奇,踏上两步,随手理了理长发,露出一个堪称千捶百炼的职业笑容,迎向他的怒火。 “我的主人,为了表示我对您绝对的顺从和尊敬,我正要享用您赐给我的这一奖励。如果您不喜欢的话,我就让他回去了。” 魔王的脸很快又黑了两成,正要说什么,却又在看到上官清容异样的双瞳时忽然停了口,大踏步地走到他面前,推开米洛奇,就要去碰上官清容的面颊。孰料他这回手劲儿小了些,又赶上米洛奇实在不配合,不仅不乖乖地给他腾地方,反而晃了晃又挡在他面前,故作紧张地说道:“主神,命运之子大人现在体内的魔力十分不稳定,您的力量太强大,请小心一些,不要再引起他的魔力波荡了。不然的话我怕他的身体会受损,这样就无法承担起突破马吉斯大陆的重任了!” 这话说得十分诚恳真挚,正是一副忠臣表率的模样,可魔王听得是极不乐意。他进来时这两人正抱在一起要寻欢作乐,都没什么担忧身体之意;怎么轮到他刚要摸一下,这个不懂规矩的仆人就敢跳出来废话? 一簇愤怒的火苗自魔王眼中烧出,而上官清容立刻开口,掐灭了这小火苗变成燎原大火的机会:“主人,您来这里是为了替我处理魔力失衡的问题吗?多谢您无微不至的关心。艾德里安,你去替主神准备茶点。” 米洛奇还站在原地,魔王毫不客气地接口道:“你听不懂命运之子的话吗?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他还想说什么,上官清容也向他使了个眼色。无奈之下,米洛奇只得转身出去,吩咐了外面的侍卫叫人送茶点来,自己却站在那人先前所立的位置,支起耳朵来听着屋内发生的一切。 逃脱 房中只剩下两人,魔王欣悦地走上前去,一手捏起上官清容的下巴,强迫他望向自己。上官清容浅笑着与魔王四目相对,又立刻将目光转向一边,脸上浮起一层霞晕。魔王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觉得自己上次虽然没大成功,但上官清容对他的爱也不完全建立在房中术的水平之上,这样的真心实在是难得了。 他带着上官清容又坐到床边,在他耳边悄声道:“我已经封印了体内的魔力,这回肯定能顺利的。以后你再有需要,只要找我来就可以,我的大门随时都为你敞开,不必再用那个下仆替你解决了。” 这话说得正合上官清容的心意,他身子一软,倚到魔王胸前,抚着他的膻中、神藏、幽门几处大穴;体内魔力倒转,渐渐形成个漩涡。他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依旧柔顺地附和着魔王的意思:“那是主人赐给我的人,主人不喜欢就把他送走吧。不过,他毕竟是卡洛琳女神送来的人,又服侍过我一场,就这么赶出去也不好。不如给他些钱,让他远远离开神殿,别再留在主人面前碍眼?” 魔王被他的手撩拨得有些恍惚,听他说话又怎么听怎么顺心,笑着低下头在他唇边轻轻一吻,将他搂在怀中,叫外面的侍卫进来。米洛奇就在门口,看到屋内上官清容与魔王缠在一起,心中怒火几乎难以压制,抢在众人之前冲进门来,就要和魔王拼命。 孰料上官清容笑吟吟地支起身子,向他轻轻一舒手指,指尖斗气连发,点了他哑穴及上半身其他大穴,抢在魔王之前告诉他:“我的主人看你服务得不错,打算给你些报酬,叫你到别的地方去住。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这里了,听明白了吗?” 米洛奇惊愕得双眼圆睁,就是被上官清容点了容无法出声动作,显得略有些呆滞。魔王本来就不待见他,如今见他这副傻样,厌烦之中倒又有了些窃喜,叫人赶快把他带下去,给他些魔晶币,赶出塞缪尔城,到他这种下位神聚集的路安州去。 上官清容向米洛奇眨了眨眼,提醒他两人事先约定的逃亡计划,见米洛奇放弃似地闭上双眼,才解开了他的穴道,眼看着他被侍卫拖了出去。 待人都走了,上官清容脸色一转,忧郁之情溢于言表:“主人,我现在体内的魔力一直在燥动,几乎无法平复下来,能否请您帮我看一下这里……”他说着话,就把魔王的手放到了自己下丹田处,而自己一手抓着魔王右手脉门之处,另一之手则贴到他的膻中穴:“我进位到神阶之后,魔力一直很稳定,现在则是几乎无法控制地一直运转着,也会从手里这么散发出来,完全无法控制。” 魔王伸手解开他的魔法长袍,将手伸入裤中,正正搁在丹田之处,立时感到了那股和上次一样的魔力旋涡。他立刻收起了之前的轻松姿态,手中放出黑暗魔法,打算用自己的力量强行压下上官清容的魔力燥动。 他一出手的时候,上官清容也出手了。他手中一线极细软的力量顺魔王膻中气海侵入,顺着心包经与魔王的力量一并转入自己丹田。魔王立刻察觉到他的力量运行,可那力量既微小又不具杀伤力,魔王倒不以为意,只当是他魔力失控。随手将他的手从自己胸前放下,又将他推倒在床上,开始正式治疗。 可有了那一道魔力作引,魔王体内充溢的魔力凡自膻中附近经过的,都如细流归海一般,顺着心包经被上官清容吸到了体内。魔王开始还以为是自己注入的能量不足,念起咒语,汇聚更多的黑暗魔力压入他体内。 可那力量注入上官清容身体后,除了加大他体内的能量涡流就再无其他功用,反而令他体内魔力也随着大量流失,不过一刻钟之间,魔王就感到一阵脱力。魔王大惊失色,却无法再阻止体内魔力流向上官清容,只好念起咒语,用魔力强行封闭了上官清容的精神,使他陷入昏迷之中。 上官清容体内的魔力漩涡殊非意外,本就是他主动调整魔力制造出来,此时精神一散,内力也停止了运转。魔王这才算逃过一劫,也不敢再靠近他,转身出门,到冥想室继续吸收黑暗之力,补偿自己失去的魔力。 魔王走后不久,上官清容就自昏睡中醒来。他的灵魂本是穿越来的,又经过神力加持,以魔王之力,要封住他的身体易,要封住他的精神却难。他翻身坐起,打坐调息,将丹田内的魔力重新炼成一块纯黑色圆形晶石,又把空间戒指中的物品都归拢一遍,凡举魔法道具和卷轴都放到最趁手的地方,这才叫侍卫进来,问他们自己已昏迷了多久。 侍卫照实说了,又告诉了他魔王去冥想室修炼一事。他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也盘膝坐下,调停内息。如此日夜相兼,算来已到了他和米洛奇约好的时间,他心念转动,意注埃姆拉之链,转眼之前人已回到了当初因缘巧合,滴血认主的神器之中。 他暂时不敢露头,悄声叫着米洛奇的名字,问他外面情形如何。米洛奇听到他的声音,激动得一把扥下了埃姆拉之链捧在手心热切地看着,叫他尽管出来就好。上官清容心念再动,人已身处一个略显寒素的房间之内,而米洛奇就立在他面前,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上官清容脸上微露笑容,正要和米洛奇打招呼,就被紧紧抱在他不算坚实却十分坚定的双臂之中。米洛奇低下头凝视着他依旧深沉如墨的双眼,不无担忧地说:“你的魔力失控问题必须尽快治疗,不然的话将来也许会影响你的进阶,而且你再回大陆时也会遇到教廷的问责。现在我们必须解决这一点,如果解决不了的话,那就只能一起留在黑暗位面,再也不能回去了。” 他行事十分利索,说了这些话就放开上官清容,替他戴上埃姆拉之链,又自空间戒指里掏出许久未用的光轮指环戴在手上,拉起上官清容的手:“走吧,我们先去请求拉克西斯女神的怜悯,希望她能够恢复你体内的光明之力。”说完之后,两人身形一晃,又落回了那间充满圣洁信仰之力的大殿中。 虽然上官清容体内充盈着黑暗之力,再回到这间神殿时却也没感到不适,仿佛光明与黑暗之力加诸在他身上都是理所当然一般,绝不互相冲突。然而再见到这间神殿时,他还是忍不住全身出透了一层冷汗——神殿阶梯之上,赫然立着一尊神像,不,不是塑像,而是个活生生的光明女神。 之前明明没有女神的,这是怎么回事?上官清容惶恐不安地望向米洛奇。女神出现倒无所谓,可他把神像砍了给老师做身体的事,这位女神会不会知道? 他心底的担忧折磨,另外一人一神显然并不了解,女神带着慈爱温柔地笑容迎上前来,纤白的玉手抚上他的面颊,仿佛能读出他心中疑惑一般,凝视着那双黑夜般的眼眸说道:“这个指环是工匠之神特地为我打造的,里面原本供奉着我的神像。可惜在长时间的辗转中,神像不知何时消失了。如果神像还在,我现在这个分身的力量会强得多,可现在就只能靠神力支持,一旦我的神力不足,现在这个幻影也会消失。” 米洛奇简单地把在休伯莱家遇到女神降临,又和那个叫杜兰德的光明法师一并得到女神赐福,拥有近神之力的事和上官清容说了一遍。并说起他们要来救他时,女神降临人世的分身就寄体在光轮指环中随他同来,而那个光明法师却不知为何死活不肯到魔界冒险。拉克西斯听得频频点头,并把米洛奇之前对他的担忧之情也着重说了一回。 上官清容早知道米洛奇和杜兰德联手救他的事,却没想到女神不仅给了他们俩力量,还跟着跑到了这里来,一时未能从刺激中清醒过来,显得木木呆呆,大异平常。米洛奇见他还神色呆滞,以为是他身上的黑暗之力与光明之力相冲突的缘故,怜惜地半扶半抱住他,把他身上出现的问题告诉了拉克西斯,并问她到底为什么会造成这种状况。 拉克西斯也颇感为难,看着上官清容丹田处的黑色晶核道:“这种情况恐怕不好解决。命运之子是从最高位面降临而下,魔力结构与光明位面和马吉斯大陆位面的人都有所不同,而且以前的命运之子也没有出现过这种问题的,我只能尽力试试。” 即使上官清容已经彻底堕入黑暗,她这个光明位面的女神也毫不嫌弃,只默默地自掌中释放光明之力,将那力量一点点压入上官清容的魔力池中。拉克西斯力量毫无保留地释放着,可注入到上官清容体内,却立刻就化成了一片黑暗,光系力量注入得越多,黑暗力量增长得也就越快。 拉克西斯神色凝重地停了手,不敢再随意动手。她垂下头,长长的额发遮住眉眼,沉默良久之后,才想到了眼下唯一的解决之道:“不行,他的问题非常棘手,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种变异情况,现在我们只剩下一个方法……” 米洛奇与上官清容的心一齐提到了嗓子眼,等着女神最后的宣判。她原本带有微微红晕的脸颊此时已变得一片苍白,写满了严肃,轻柔的嗓音此时也似蒙上了一层沙砾:“先观察一阵,看看会不会出现其他症状吧。” “啊?”上官清容呆愣愣地望着眼前的女神,一时反应不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拉克西斯美丽的眉毛微微皱起,对眼前等待宣判的病人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意见:“先观察个一年半载,看看再有什么其他问题出现再说吧,现在我看着……实在看不出什么来,好像就是光系魔力丧失,然后……然后就成了普通的黑暗法师而已。你的光系能量是怎么流失的,是因为魔王夺走了你的力量吗?” “啊……的确是,就是魔王……”上官清容含糊应道,却是不愿将魔王强占自己的事告诉女神,米洛奇也一样不愿说出此事。两人心中只记着一个魔王,倒忘了上官清容最初拥有黑暗之力乃是在阿迈尔山脉学会黑魔法咒语之故,就拢统地将问题都推到了魔王身上。 其实不用他们推,女神心里也早有了定论,觉得这一切问题的罪魁祸首必然是魔王无误。她纤秀的双手紧握成拳,双目望向空中,对着米洛奇和上官清容立誓:“你们放心,等到你们回到马吉斯大陆位面,我一定请求主神亲自下临,替你解决好光明之力不能吸收的问题!” 两人心里终于有了点底,米洛奇连忙打蛇随棍上,向女神提出了另一项要求:“女神阁下,能否请您在崔斯特回到马吉斯大陆之后,再降下神迹保护他免受教廷审判呢?” 拉克西斯一拍胸脯,满身豪情地保证道:“放心,命运之子是我生命女神拉克西斯亲自选中的人,谁敢为难他,就是和光明神族为敌!” 得到了拉克西斯的保证,两人这才安心地享受起了难得的平静时光。上官清容也没离开光轮指环,而是独自留下,在拉克西斯的指点之下重新吸收起了光明之力。这回的成果似乎比别人替他输入光明之力时强点,他打坐不久之后就发现经脉中吸进的光明之力竟没被黑暗之力所化,而是重又在丹田当中凝练,另结了一个小小的魔力团。 拉克西斯眼看着他体内魔力阴阳两分,只觉得这症状更复杂难治了,忧心忡忡地坐在祭台上看着上官清容的魔力运转方式。 这一坐又是数日。上官清容已然成神,不需饮食睡眠,神殿中的力量几度被他吸尽,又被拉克西斯补上,眼看着那团光明之力再度增长,虽然不能与黑暗之力相抗衡,毕竟也比当个纯然的黑暗法师又强了些。 他只管沉浸在冥想当中,直到耳边隐在传来拉克西斯一声惊呼:“艾德里安!” 报复 光轮指环之外,黑暗之神里昂带了死神卡洛琳,冥神米丽娅和梦魇之神叶莲娜,将米洛奇团团围住。原先居住在此处的下位神哪敢插到这些人的纷争当中,早就跑得干干净净,将整条街道都留给魔王等人。 里昂喝退众神,亲自逼问米洛奇把上官清容藏到了何处。米洛奇虽然也晋位到神阶,但和魔王相比,是没有任何胜算的。几个魔法放出去之后,一条街被他冰封千里,旅店二楼直接砸到了一楼,可魔王依旧岿然不动,别说受伤,身上连一点雪花也没落上。 面对强大的敌人,米洛奇视死如归地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也绝不会告诉你。崔斯特在一个你永远无法找到的地方,就算杀了我,你也见不到他。你放弃吧!” 魔王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个令人胆寒的血腥笑容,右手一收,空气中的黑暗之气就如一只巨手一样箍在米洛奇的脖子上,越收越紧,拖着他直到魔王眼前。魔王左手一翻,扣上他的天灵盖,冷冷扫了他一眼,嘲笑道:“你以为我非要问你才知道他在哪吗?就算你死了,我也能从你的灵魂中搜寻出来他的位置。” 米洛奇双眼蓦然睁大,反手握住了魔王左手,默发寒冰魔法从他手上涌出,围眼将魔王冻成一个冰坨。在魔王分开身外冰块之前,他手中已握上了一把极长的冰刃,刃上裹满光明之力,直砍向魔王掐着他脖子的那只手。 就在他的刀刃刚刚触到魔王手腕上时,他面前的冰棺忽然碎裂,一股黑暗之力向他迎面涌来,而冰刃也被隔在魔王肌肤之外无法寸进。魔王轻甩长发,将俊美得令人战栗的脸孔完全露出,右手松开,散尽黑暗之力,让米洛奇终于能踏上实地。 他略抬起头,睨视着不远处正抚着自己喉咙干呕的米洛奇。而米洛奇也抬起一双鹰眼死盯住他,绝无半丝后退之意。就在魔王右手微抬,将要再把他禁锢起来之时,一直守在光轮指环中的拉克西斯破开空间,闯入了二人当中。 白衣金发的光明女神站在满是敌人的土地之上,夷然不惧地与魔王对视,右手轻挥,一片温暖的光明之力便将米洛奇护在自己身后。 魔王收回了手,抢先质问道:“拉克西斯,黑暗位面不欢迎你,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带这个人走。里昂,你难道要为了一个下位神和我动手吗?” 卡洛琳轻轻笑了一声,替魔王与拉克西斯对答起来:“他当然不是为了个下位神和你动手。他是为了命运之子才和你动手的。拉克西斯,不管我对你其他方面的品位有多鄙视,但不得不承认,你在挑男人方面略得了些我的风范。” 拉克西斯连看也不看卡洛琳一眼,径直对魔王说:“里昂,命运之子是我的人,他本来就是光系法师。你要插手的话,我们光明位面也不吝一战!” 魔王闻言蜃边微露笑容,正要与她答话时,卡洛琳又抢上一步,高声喝道:“胡说!命运之子已经是里昂的人了,虽然我没看到他们是怎么上床的,但是我的下仆说,里昂为了他没能持……” 魔王脸色大变,一道魔力打向卡洛琳,终于打得她委委屈屈地闭上了嘴。与他们同来的梦魇之神和冥神的目光双双落到她身上,三人目光交流之间,就定下了交流情报的约会。 光明女神见他们这副情态也是半信不信,喏喏道:“不可能,不应该啊!马吉斯大陆的教皇明明给他娶了一个丈夫又订下了两个未婚夫,还有我身边的艾德里安……里昂你什么时候开始给人当地下情夫的?” “哦?”三位黑暗女神的声音倏然拔高,又在魔王无声的威胁之下同时归于平静。魔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也顾不上什么风度仪态,气势汹汹地警告她: “命运之子已经是我的了,不管之前他与光明位面有什么联系,现在他进了黑暗位面,我就绝不会再放他离开。拉克西斯,你最好早点认清现实,放弃偷走他的打算,不然的话,我就毁了你现在的这个分身……不,我要把你永远禁锢在黑暗之牢里,让你的本体也受永远的折磨!” 一语不合,拉克西斯甩开米洛奇,聚敛着至高的光系魔法。在黑暗的空中忽然凝起一道光芒的漩涡,在空中不断盘旋,最后凝成一束光线,直打向魔王头上。魔王冷哼不声,对那道光芒熟视无睹,只盯着拉克西斯道:“仅仅一个中位神力量的人就想伤害我吗?拉克西斯,如果你已经自信到了这样的地步,那我也不介意用真正的力量让你明白……” 他伸出手,五指微弯,天地间忽然风云变色,那道白光眨眼间无故消失,而拉克西斯的神情仿佛一下子凝住,双眼睁到了最大。再下一刻,她的身体内部已冲出一道黑色光芒,全部光明之力逸散到了空中,化作点点金屑。 她的身体半已消失,脸上却露出了异样的笑容:“里昂,你以为这样就能夺走命运之子吗?我的力量,也不只是一个中位神的力量而已。你能杀死我,却不能阻止我带走他们……” 言犹在耳,拉克西斯的身体却已全数化为金色光点散落空中。自米洛奇身上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量波动,上官清容的身影已挟着激烈的黑暗气息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就在他出现的一刹那,米洛奇身上的力量也似呼应般跃动起来。 在米洛奇身后,空间豁然裂开一道缺口,那缺口中似乎有无限吸力,把米洛奇直直拉向其中。上官清容伸手一捞,却没捞到人,只得眼睁睁看着米洛奇的身影消失在自己视线之中,而他自己想要跳到那裂隙中随米洛奇而去时,空中竟生出一片光明之力,生生把他阻在了裂隙之外。 试了几次后,他身上一沉,竟是被魔王拦腰抱住。“别再试了,你已经是黑暗神了,这个光明之力的传送阵不会再允许你通过了。” 魔王的声音容貌都极尽温柔,压在他身上的手却是坚定有力,绝不给他任何挣脱的空隙。上官清容身子僵了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一手按到了魔王手上,手腕轻转,压上了他脉门;体内新近修炼出的那一点光明之力在他的驱动之下,已绕着黑暗之力疯狂运转起来,经脉大开,魔王体内的力量已顺着他掌心劳宫穴奔涌而入。 魔王猝不及防,体内黑暗之力如悬河泄水般直入上官清容体内,待到要收回魔力时,却又顾忌着伤到上官清容而不敢施力。此消彼长之下,体内魔力一时被上官清容吸了五成有余,速度也越来越快,双腿也觉得酸软难当,立不起身来。 卡洛琳等三人也看出形势不对,可上官清容的身份特殊,魔王没让她们过来帮手,她们也不敢随意上前,就聚在一起观察事态发展。上官清容体内魔力吸收得趋于饱和,渐渐也无法再多夺取魔王真气,又看魔王已有些脱力,对他的钳制无力反抗,干脆一把点住他的穴道,心念一动,将他带到了光轮指环之中。 到了光轮指环之中,本就有些虚弱魔王在光明之力的环绕之下更是毫无反抗之能。他虽然在上官清容挟制之下,却是面色平和,毫无反抗之意,只微带着些失落之色勉强笑道:“我的命运之子,你要杀我吗?” 上官清容一把将他按到地上,跨坐在他腰间,冷冷看着他道:“杀你?我从不杀人,虽然你这种恶人真是万死难赎其罪……不过,我现在只要你尝尝我受过的屈辱,让你也体会一回被人强奸的感觉。” 他的头低了下来,前额直抵到魔王额前,手指灵活地动了起来,将魔王身上的长袍轻轻解开,铺在他身下。拉克西斯的分身已彻底消散在这世间,雪白明亮的大殿之中,只有他们二人一躺一坐。 魔王顺从地闭上眼,嘴角微微露出笑容,又很快收敛起来,全心全意地感受着上官清容冰冷的手指在自己身上游走,下半身最重要的那个器官根本不须他任何动作就已自动抬起头来,颤抖着立在寒冷的空气中。 上官清容一手捏起魔王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怎么,你也觉得害怕了?哼,我还没开始呢,好好地等着吧……” 他手上加了些力,捏得魔王的嘴微微张开,自己低下头,深深吻了上去。他的吻技可算千锤百炼,魔王饶是活了这么多年,也被他吻得七荤八素,全身都发烫起来,尘根更是直直立起,硬生生顶在上官清容臀间。 上官清容微抬了抬身子,隔着长袍蹭了几蹭。魔王登时全身激灵,几乎又要一泄如注。但他经历了上回的失败,这回有了些心理准备,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去势,半睁着双眼,等着上官清容对自己为所欲为。 然而上官清容立志要粗暴地对待他,并没有再玩下去的意思,而是将上身伏到他身上,将自己的紧身裤一把拉下,从埃姆拉之链中取了一小块黄油,塞入自己体内。他的手指在自己身后来回抽动,直到那一小块黄油完全融化,带着体温的液体落到魔王小腹上,才又直起身来,一手握住魔王的关键部分,用力坐了下去,随即大动起来。 魔王从未体会过这样销魂蚀骨的感觉,不一时就低低地喘息了起来,双眼布上一层迷蒙的水光,对上上官清容审视的目光。他体内魔力被吸了一半儿,又被上官清容点遍了全身大穴,暂时还恢复不过来,无法把上官清容拉过来狠狠亲吻抚摸,只好微微动着自己的腰身,企图获得更多刺激。 感觉到魔王的异动,上官清容内息微动,光系魔法咒语从唇齿间轻轻泄出,一室光明之力全数涌向他压在魔王胸前的双手,那力量虽然不过相当于下位神一击,对于如今的魔王而言却也算得上重创。他猛地吐出一口血,除了留在上官清容体内那部分,全身都瘫软下来。 在使用光系魔法之时,上官清容也觉得全身经脉一清,光系力量重新透体而出,渗入黑暗之后也不再消失,而是渐渐与黑暗之力交汇,合而为一。他暂时顾不上体会力量转化的玄妙,仍是一心放在身下的魔王身上,后庭不时用力挤压,迫使魔王承受着一浪多过一浪的快感。 许久之后,魔王精关终于失守,一股灼热的液体洒在了他肠道深处。上官清容抬起身来让魔王滑出自己体内,伸手从后方沾出满手浓浊的白色液体,又将手指放到魔王手中搅动,问他味道如何。 魔王不必吩咐就主动舔舐着他指着属于自己的液体,沉醉不已地答道:“只要是你给我的,我都会吃下去。” 上官清容看到他那副百依百顺的模样,忽然怒火上冲,将手指抽出,狠狠抽了魔王一掌,在他身上擦净了浊液,又抚上魔王刚刚软下去的部位。逗弄了一阵,见它又直立起来,便再度翻身坐上。 两具身躯再度交合,魔王忍不住再度叹息,警戒心与羞耻感早丢到十万八千里外,只希望这一刻永远持续下去。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他正享受着上官清容的主动时,白色圣殿忽然裂开,一道道黑暗之力自四周透入,三名美丽得令人炫目的女神忽然出现在他们上空。 上官清容抬头扫了他们一眼,立刻将手搁在了魔王脖子上,一道色彩斑斓的光刃汇聚在他手中,转眼就在魔王颈间割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卡洛琳娇媚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带着她自己也没能察觉的一丝紧张:“抱歉,打扰了,你们继续。”另外两位女神在空中面面相觑,却也和卡洛琳一样毫无离开之意。 魔王双眼闪出无边怒火,目光如箭般射向三名女神。上官清容却只是加重了手下的力道,身子仍旧以先前的速度一上一下。他弓了腰,脸直凑到魔王面前,几乎在他唇间说道:“别打鬼主意,这些人来得正好,我正想在你的手下面前,强奸了你!” 女神的异动 他与魔王的低语,三位黑暗女神听得一清二楚,三人中看来最年幼的冥神米丽娅再也压抑不住愤怒,长戟横在空中,破风之势扫向下方的上官清容:“吾黑暗位面之主神,岂容你如此亵渎!” 上官清容魔力涌向身外,不闪不避,硬接了她这一击,原本紧裹在身上的白色长袍片片飞散,露出一片赤裸的身躯,后穴与魔王结合之处清晰可见,自那里流下的粘液将魔王的身体染出一派淫靡之色。 米丽娅仿佛受了重创一般立身不稳、失声惊叫,随即用手捂住口鼻,指缝中漏出点点鲜血,瓮声瓮气地叹道:“命运之子实在是太强悍了,里昂,我……对不起!”她颓然松开双手,长戟滑落在地,乌黑的卷发在空中随风飘荡,目光垂落在上官清容与魔王相交之处,再也无力离开。 卡洛琳也惊呼一声,飞过去抱住米丽娅,将大半张脸都埋到她肩头上,一双妙目水光盈盈,含悲带泪地望向魔王那里。“里昂,对不起,我和米丽娅已经尽力了,可我们都只是软弱无力的女孩子,怎么能把你从命运之子手中解救出来呢?” 在这两位女神的表率作用之下,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魔王的梦魇之神叶莲娜也终于开了腔,其嗓音就和外表一样冷淡且毫无诚意。“主神,您就安心地……吧,我们会永远记下您的失身之恨,等将来有力量之后再向命运之子报仇。” 要不是魔王此时已欲火焚身无暇他顾,眼前这三位下属的行为早足以激得他跳起来各教训一顿的了。就算他现在管不了,心里还是记下了她们的言行,下定决心来日让她们知道知道上下之别,尊卑之分。然而对上官清容这样不仅打伤了他,还当着他的下属把他压在身下的行为,魔王竟毫无不悦之意,反倒乐在其中,恨不得眼下这一刻能永远持续下去。 可惜天不从人愿,就在魔王压抑不住从唇间吐出低低的呻吟声时,他头上突然有一道怒斥传来:“主人,你怎么能被这个恶魔迷惑,接受他的身体呢?”随着这声音响起,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一把扑到上官清容身上,委屈不已地捧着他的脸质问道:“主人,他的身体难道比我的还能令你满意吗?你看他连动都不会动,我服侍你时都是多么卖力啊!” 贝尔法斯特的脚愤愤不平地在魔王身上来回碾压,一手架着上官清容的胳膊,一手捞住他臀瓣,两臂轻轻一用力,把他抬了起来,扯下自己的外袍牢牢裹紧,独留魔王瘫在地上临风怅然流涕。 上官清容被迫离开了魔王身上,又被贝尔法斯特紧紧抱住,一时心中空洞茫然,也不知该做什么是好,过了半晌方紧紧回抱住贝尔法斯特,问他怎会破开空间到这里来的。 贝尔法斯特本来也沉浸在与主人重逢的激动之中,此时被上官清容一问才想起正事来。它看了一眼四肢大张躺在地上的魔王;还有正拿戟尖戳着魔王尘根处,看他是死是活的米丽娅等人,危机感渐渐升了起来,带着上官清容就要离开黑暗位面。 它从怀中掏出一块好似魔晶的金色晶石,左手化成兽形,用力一攥,便将那晶石捏成粉末。自粉末当中,透出一股无比强大的光明力量,笼罩在两人身外,裹着他们飘飘忽忽地升到半空之中,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到一道空间裂隙之中。 二人似乎在无边黑暗中穿行了数百数千年,又似乎只是眨了一眼。光明再度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两人的身体才又能感受到温度、声音、气味……整个世界重又在他们面前鲜活过来。 上官清容睁开双眼,只见自己和贝尔法斯特双双坐在一个五芒星魔法阵中,五芒星各角上分别坐着一个充满黑暗之力的魔法师,而在法阵之外,挤满了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他的爱人们。 上官清容再度出现的那一瞬间,龙王、精灵和兰斯、奥伦、米洛奇、杜兰德各各奋起全身之力,照准他的身体直扑上去,挡在他们面前的死灵法师们被踢得东倒西歪,踩得一塌糊涂。就连贝尔法斯特也被众人合力拉开,扔到了圈外。 盛大的问候和迎接之后,兰斯率先干起了正事,施放治疗魔法替上官清容疗伤。他身上原本就只穿了件过于宽大的长袍,一身吻痕根本遮也遮不住,长袍下摆也是一片湿痕,散发着龙王和贝尔法斯特这样的人一闻即知的味道。 不过贝尔法斯特当时眼看着上官清容骑在魔王身上,龙王心中又把罪责早都归到了魔王身上,两人都不敢逼问上官清容,只默默地看着兰斯治疗。 待治疗完成,上官清容被龙王带到他自己的房间更衣,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忙乱的女神拉克西斯终于有机会开口:“贝尔法斯特,你是怎么救回命运之子的?难道你没有受王里昂的攻击?” 贝尔法斯特又一次想起了上官清容被魔王蛊惑,坐在他身上的情形,愤愤不平地向众人报怨:“那个魔王实在是太不要脸了,简直和利安德尔不相上下!我到的时候,他就躺在地上勾引主人,连动都不知道动一下,还一脸贱相。主人怎么看上他这种人,要是我的话,这种货色我连闻都不会闻一下!” 拉克西斯双颊飞红,轻咳了一声,尽量平静地安抚众人:“不管怎么说,命运之子现在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就好。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愤怒,而是思考。里昂如果真的爱上了命运之子,很有可能还要想法从马吉斯大陆位面掳走他。现在我们要做的,首先是恢复命运之子的力量,然后就是阻止黑暗一族的力量再度入侵!” 她的话终于让众人冷静了下来。米洛奇站起身来,先行认错:“对不起,都是我没有护住崔斯特。如果我当时再有力量一些,他就不会遇到这种事……可他还一直在保护我……杜兰德,我真有负你的重托,若当时去魔界的是你,可能就不会出现这种状况……”米洛奇越说越激动,捂着脸站起身来,直奔出了房门,去找上官清容道歉。 他这么一走,贝尔法斯特倒是诧异了起来:“他怎么了?主人这样的英雄和圣人,多找几个情人不也是正常的吗?虽然我也觉得那个恶魔配不上主人,可他也不至于就要哭吧?” 众人的目光犹如看什么稀罕物一样,全都集中到了贝尔法斯特身上,看得它全身不自在,抬高声音反问他们:“你们看我干什么?有空还不如想想怎么抓住主人的心。我看主人对那个恶魔的兴趣比你们都大得多,还是打伤了他硬上的,我过去找他时都不理我。” 打伤了硬上……这句话一出,不只是莱斯利等人,就连拉克西斯都死盯着他不放了。女神那犹如这世上最优秀的艺术家雕出的双臂此时蓄满了力量,牢牢揪住了贝尔法斯特的领子:“这不可能,我的命运之子不可能这么没品味!他怎么能看上里昂那个该死的恶魔?不行,我绝不能允许他这样堕落的行为!” 她宛如兰花花瓣般的手指轻舒,随手把贝尔法斯特推了出去,自己转身小步跑出门外,直冲到上官清容房中,死死掐着他的双臂,眼中放出两道绿光,直盯得上官清容面红耳赤,低下头不敢直视她。 拉克西斯又死盯着他好一会儿,连龙王都看不下去了,轻咳着提醒这位女神,她抓着的人已经有了丈夫。女神这才缓缓放松了手指,面色凝重地问上官清容:“我的命运之子,你喜欢艾德里安吗?” 上官清容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个问题,竟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楞了一会儿才答道:“喜欢!” “那……你的魔宠呢?” “贝尔法斯特?那当然是,我和它早就订了灵魂契约,一世也分不开了。” “这就好。对了,那个杜兰德怎么样?” 上官清容几乎都要被她问糊涂了,前两个自然一个是情人,一个是可心的魔宠,至于死灵法师……他也是个痴情人,不过,女神问这个干什么啊?他倒想猜猜女神的心意,可拉克西斯的指甲不给他这个机会,没等他想到什么就掐上来了。上官清容看着她急切得几乎要杀人的样子,只得老实答道:“啊……” “喜欢就好!”拉克西斯在他大腿上狠狠拍了一掌,砸得他骨头都要裂开了。上官清容有心叫痛,却被女神一往无前的气势压住,什么都没敢表示出来,老老实实地低着头等女神垂训。 拉克西斯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龙王,最后指挥米洛奇道:“艾德里安,你去把教皇叫来,让他立刻给崔斯特举行婚礼,他的那些未婚夫们不是都还没结婚吗?一块儿举行了!我就不信你们这么多人比不上一个里昂!哼哼,他凭什么……我绝不会让那个恶魔混到我的命运之子身边!” 光明女神慷慨激昂到了失态的地步,龙王和上官清容都颇感震惊地望着她。而米洛奇得到这样乱七八糟的命令,也不知是该执行好还是不执行好。门外莱斯利和兰斯等人也围了一圈,不知是该劝阻还是该顺从女神的旨意。 在这关键时刻,终于有一位勇士站出来阻止她不着实际的想法了。奥伦排众而出,走到到屋内打断了女神的话语,将自己的态度大无畏地展现在众人之前:“女神阁下,你不能这样胡乱安排!我父亲才刚向休伯莱男爵求过婚,而且他当着国王陛下的面答应过要考虑了!” 女神一惊,刚要说些什么,空中却忽然传来一阵强烈的黑暗气息,一个冰冷清越的声间在空中乍然响起:“他说得没错,拉克西斯,是谁给你权力这样胡乱安排命运之子的婚事的?” “叶莲娜!你怎么会出现在马吉斯大陆上?”拉克西斯心下一惊,手心立刻凝起光明之力,纯白的光明手杖瞬时出现在她右手,直指向黑暗气息波动的地方。 冷冽如冰雪的梦魇之神渐渐在空中现出全貌,戒备之态也不下于拉克西斯,手中持着一把极细的银剑,剑尖直指上官清容:“命运之子强占了我们的主神的身体,还对他始乱终弃,我是来替主神讨个公道的!” 婚约 在拉克西斯反击之前,龙王出人意料地先站了出来,身上散发出强大的龙威,镇得只有下位神力量的叶莲娜摇摇欲坠,剑尖也低了下来,垂落在上官清容床垫下方,再无能力威胁到他的生命。 叶莲娜如同冰雪雕成的面上没有一丝裂痕,血红色的双眸冷冷直视龙王:“利安德尔,收起你的龙威。你能杀得了我这个分身,可对真正的我造不成任何伤害。” 拉克西斯的魔杖上也放出一道纯白的信仰之力缠在叶莲娜身外,渐渐收紧,裹住她的身体。光明女神的声音同样咄咄逼人:“利安德尔伤不到你的本体,我却能。叶莲娜,回到魔界,告诉里昂不要再出现在马吉斯大陆,否则的话,命运之子会禀承光明神的意志,将他彻底消灭!” 叶莲娜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银色细剑一挥,将光明之力从内破开,连理也不理那两个与她动手之人,剑尖再度指向上官清容,樱唇轻启,吐出令人无限恐惧的威胁:“命运之子,你对我们主神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了。你要是想不对他负责的话,我就潜入这片大陆所有人的梦中,将你们当时所做的一切都重现出来!” 上官清容此时已不像在黑暗位面时那样心智不清,想起自己当时做的事来,立刻脸青唇白,恨不得一头磕死在床上,只恨现在死都嫌太晚。他颤颤微微地抬起头,望着梦魔那张足以令许多男人销魂蚀骨的美丽面庞,没什么底气地问道:“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对待上官清容时,魔女叶莲娜的态度却和对别人时炯然不同,唇边微见了点笑模样,从怀中掏出一张密密实实地写着魔法文字的羊皮纸卷递到上官清容面前:“这是结婚协议书,只要在上面签下你的名字,从此做黑暗主神的丈夫,承担丈夫应尽的一切义务,我自然不会把你们夫夫间的事传播出去的。” 上官清容刚想接过卷轴,那张纸就被一枝精灵长箭穿过钉在了墙上。银发的精灵轻巧地跃过众人走到床边,拔出了那支穿有魔法契约的长箭,站在他不远之处的龙王口中吐出一道火炎,将纸卷烧成灰烬。莱斯利坐到上官清容身边,轻轻将他环在怀中,双眼却一直没离开上方的黑暗女神。 “做得好,莱斯利。”龙王赞叹的声音响起,再接下来的话却是对上官清容而发:“那张卷轴上布满黑暗之力,只要你碰到他,就等于是承认了上面所写的一切,答应了与黑暗之神的婚约。一旦那契约达成,你就会永远被他束缚,而且再也不可能离开里昂身边!” “不错。这就是婚姻契约的魔力。”拉克西斯的神情一样严峻,她双手微抬,光明之力又在室内乍然升起,奔涌向空中的叶莲娜。 诱骗失败,又受到多方攻击,可叶莲娜依旧八风不动,把周围一切敌人都看作耳边风,目光紧紧逼在上官清容身上:“命运之子,不要听拉克西斯的蛊惑。里昂有哪里不好?他长得在你这群情人当中也堪称无人可比;而且他是黑暗位面的主神,只要你和他结婚,你就能成为黑暗位面的掌控者。只要你想,马吉斯大陆和其他下级位面里昂也会为你弄到手。而你要做的,不过就和你从前做过的事是一样的……” “叶莲娜?阿列克谢耶夫娜!”龙王金色的瞳仁眯成了一道细线,声音犹如从喉咙最深处挤出来般深沉:“我希望你知道,崔斯特已经有丈夫了,而且那个丈夫就是我。” 黑暗女神的身体又向下落了一点,隔空与龙王四目相对,目光在空中交汇出一道道火花:“利安德尔,你把我当成无知的小女孩么?我曾留意过与马吉斯大陆相关的一切信息,他们的法律规定,圣人可以娶多个妻子,而且后面的补充条例子中并没有黑暗神不能做他妻子这一款!” 他们二人针锋相对之时,拉克西斯也冷笑一声,挑出了叶莲娜话中的漏洞:“难道里昂想当崔斯特的妻子?他难道愿意被婚姻的魔力束缚,永远只围着命运之子打转,毫无反抗地尊奉他的一切命令?我认识你们几万年了,还从没听过这么可笑的笑话呢。” “有什么可笑的。我是带着诚意而来的,命运之子。只要你肯和里昂结婚,条约由你自己写。我已经带了里昂的血来,任何婚约我都可以代他签名承诺。” 这样的好事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虽然上官清容自重生以来,天上就不断掉金条给他,但面前摆了这么个看似纯是利益全无害处的婚约,他还是忍不住生起了一片怀疑之心,想知道其中有什么猫腻没有。 龙王和精灵一左一右地劝他不能上黑暗女神的当,而外面的贝尔法斯特等人也都挤进来不断告诫他不许把魔王收房。在众人的苦口婆心之下,他终于想通了自己如今婚约缠身,还有数个人的感情不曾处理好,实在是不能再在外面勾三搭四了。 他正想要拒绝黑暗女神的求婚,却又想起她刚来时的那翻威胁,生怕她真地把那场丢人丢到姥姥家的强奸戏码送入全大陆人的梦中。若真那样的话,不只是他一个人,就连他父亲和弟弟们,他的丈夫和情人们,还有整个维什纳和光明教廷都要跟着他一起丢尽脸面了。 上官清容这里左右摇摆,两位女神却在众人不知不觉间达成了一致的协议。拉克西斯自空中掏出一张用光明魔力凝成的契约书,替上官清容写下了一份婚约书。她就像传说中那些虐待媳妇的恶婆婆一样,写下了无数条让人不忍猝睹的不平等条约。 写罢之后,叶莲娜沉默地接过契约,看也不看上面那些把一代魔王压榨得抬不起头的条款,只在后面又加了两条:一,黑暗之神里昂在婚后不再插手黑暗位面的任何事务;二,里昂拥有与命运之子优先做爱权。 这两条拉克西斯也看了,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就在契约下方见证人之处用神力签上自己的名字,而叶莲娜也在她之后,同样作为鉴证人签了名。两位女神签罢名后,叶莲娜就从空间戒指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透明水晶瓶,自那瓶中倒出一滴鲜血。 那血自从瓶中滴出之后,就自动落在契约之末,化成了里昂的名字。拉克西斯又从头看了自己订下的契约一遍,看得她心里都有些发寒,觉得若有人嫁到这样的人家,受这样的对待,那还不如死了的好。为了弥平她心中这点异样的同情感,她又挥笔加了一条:妻子一方不能擅自提出离婚。 叶莲娜也看到了那条约定,连眉毛都不抬就答应了下来,叫拉克西斯送去给上官清容签字。那张浸透了两位女神半个多小时心血的契约书,连同生命女神白莲花花瓣一般的手,就这么生生分开众人,出现在了上官清容手中。 女神的身姿曼妙,态度慈悲。她亲自展开契约,摊在上官清容膝上,叫他赶快签了,免得黑暗神族呆会儿反悔。 那契约上写的都是神族的文字,上官清容他们全然不懂,龙王虽懂看得却也不大流利。只看了前几条是魔王过门之后要洗衣服做饭,侍奉上官清容和他父亲休伯莱男爵及他们的一切亲友,还有服从上官清容的其他丈夫或妻子的任何要求等等。 拉克西斯显然也没有给众人解惑的想法,一径催着上官清容签下自己的名字:“这些条款都是我经过深思熟虑才写下的。崔斯特,你要知道,你和别人的命运是不同的,为了大陆的平安幸福而牺牲是你的宿命。虽然你和里昂的关系不好,可是婚约对于约束黑暗一族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手段,只要你成了他丈夫,你甚至拥有对他生杀予夺的大权!为了马吉斯大陆不再被黑暗侵蚀,我的孩子,我只能这样委屈你了。” 上官清容还要再犹豫时,拉克西斯右手一挥,上官清容眉间忽然破开一道裂痕,一滴鲜血自其中流出,受到神力吸引,直接落向契约书上,化成了与上官清容字迹一般无二的崔斯特?休伯莱字样。 夫妻二人的名字都已签上之后,这份婚约书就正式生了效。那契约化作两道光明之力,一者投入上官清容眉间伤处,转瞬间将他伤口弥平无迹;另一道却是无声无息地消散到了空中,自去寻还在黑暗位面的魔王里昂。 眼见此行目的答成,叶莲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她身子一晃,就凑到了上官清容身边,拉着他的手亲切慰问道:“命运之子,不、崔斯特,以后你就是里昂的丈夫了,我们就不是外人了,以后你叫我叶莲娜姐姐就行。我……还有其他的姐姐们会在里昂来你家时跟着一起来拜访的。” 她倒也不待上官清容回礼,说完这番话后,身影就渐渐淡化,又消失在了空气中。龙王神色凝重地看着她消失的地方,半晌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拉克西斯,你居然和魔族做交易,还替崔斯特安排了这么一桩不合适的婚约。我一直以为你是位聪明理智的女神……这件事,我会回到神祭去向龙神和骑士之神祝告,希望他们能做出合适的安排。” “利安德尔,你只是吃醋而已。”生命女神看着龙王起身向窗边走去,淡然指出了他的真正目的。龙王足下顿了一顿,无奈叹道:“但愿如此吧!”他一脚踏上窗户,对床上担忧地望着他的上官清容安抚了一句:“我要回去向龙神祷告,很快就会回来。你和里昂的婚约,我会想办法。” 上官清容踉踉跄跄地下了床,一把抱住龙王后腰:“不必担心,利安德尔。我已经知道了契约的内容,它对我们和光明神都是完全有力的。我可以利用丈夫的权威让魔王做任何事,而他对我却没有这样的权利。” 他踮起脚尖,用力搂着龙王温势的身躯,将头埋在他背后:“不要和女神闹别扭了,她其实也是为了我们好,真的。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做任何对你,对龙族不好的事。我已经给你们添了太多麻烦,真的已经够了……” 冰冷的泪滴落在龙王的背后,让他从嫉妒和愤怒之中清醒了过来,回身抚上了上官清容的脸颊,将他含着黑暗力量的清泪擦干。结婚的事撂一两天无妨,上官清容的身体到底还是他最着紧的。可他又只擅长战斗,不会救人,对于盘踞在上官清容体内的黑暗之力更是毫无办法。 人在矮檐下,哪能不低头。利安德尔只得收拾了对拉克西斯的一切不满,放低姿态求她:“女神,崔斯特体内的黑暗力量怎样才能压制下来?若他真变成黑暗神族的一员,不只我们这些人担心,光明神族更是会颜面扫地吧?” 第109章 番外:上官清容重生 “好一个聪明灵秀,如玉似雪的孩子,就叫他上官清容吧!” 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在上官清容耳边响起,犹如一道惊雷,将他从深层次的冥想当中惊醒。熟悉的汉话,上官清容这个名字,无不昭示着一件令他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的噩耗——他又穿越了! 而且后妈大神似乎和他开了个玩笑,他这回重新穿越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他前世的家中;此时抱着他仰天长笑的男人他也绝不陌生,就是前世那个禁锢了他十几年的父亲上官韬略。 当初过这种生活的时候,他其实也没觉得什么,可如今再一想起前世飘零无助,任人鱼肉的生活,他竟是一天也忍不下去了。无奈他这回穿的是个刚出生的婴儿,别说反抗逃走,经脉之中一丝真气也没有,只要别人动动手指,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无奈啊!只能先忍一时,徐图将来了。 上官清容正自想着,耳边却又传来了一名年轻男子的声音:“启禀庄主,十四夫人醒过来了。”十四夫人,莫非就是他母亲?上官清容前后两生加起来也不曾得到过母亲的关爱,听到他母亲的消息自然十分关切,希望能见见这位毫无印象的母亲。 可上官韬略并不能领会他这份心意,而是极冷酷地吩咐属下:“把她扔到废园去,不要再让她出现在我面前!” 这样绝情的人,真的是他从前记忆中那个邪魅冷酷却又深情温存的父亲吗?上官清容突然有种怀疑自己记忆的冲动。然而上官韬略待他却一如记忆中一般亲切,直将他抱到书房,就在那里处理庄中的公务。 上官韬略自从他出世之后就时刻将他抱在怀中,换衣喂奶都要亲眼监看,除了去临幸妻妾的时候从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上官清容也被他这习惯逼得日夜颠倒,夜晚父亲在里屋临幸美女,他在外面暖阁默默修炼斗气。 这个世界是没有魔法元素的,他前世所学的各系魔法都拾不起来,只好把斗气当作内力来练。好在他这一世的习武天份也颇高,虽然只能在夜深无人时练,不到十年之间,竟也练到了将近四级斗士的水平,一身内息虽不像斗气般有实质,但凝聚在拳头外时,也像个气罩一样牢牢护起肉身,无论是刀剑石块,无不应手而碎。 在这期间,他还抽空偷偷去见了他的母亲十四夫人和其他各位因为失宠被送到废园之中自生自灭的夫人。 眼看着母夫人们过着贫困艰苦的生活,他十分之不忍,趁着夜半无人之际,偷偷摸入了上官韬略的书房,取出库房钥匙,偷了几箱子黄金珠宝分给了夫人们,又用斗气在墙角杂草最茂密之处挖了个大洞,叫她们做好计划,分期分批趁夜逃出那里。 妾侍们的潜逃并没引起上官韬略什么注意,他只派了几个手下去追察。但库房被盗一事却是引起了他的愤怒,他大发雷霆,要将所有守护库房的侍卫都扔给手下轮X。 上官清容不忍手下代他受过,挺身而出,护在那几名侍卫面前,张开双臂恳求道:“父亲,是我到你的书房偷了钥匙,也是我偷了你的珠宝,请你不要迁怒他们。” 上官韬略表面生气,实则心中暗喜:啊,终于,终于有机会占有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孩子了!他迫不及待地扛起上官清容回房,将他扔在床上,几下脱光了自己的衣服,压到上官清容身上,冷酷邪魅地说:“清容,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他随口一问,其实也不在乎听不听得到回答,伸手一撕,就把上官清容那身只有一条带子系着,一撕就破,一拉就开的衣服扯成碎片,大手向胸前那对粉色的茱萸摸去。这种事对于上官清容而言已是熟极而流,他痛苦地流下两行清泪,用手死死抓着上官韬略的手臂恳求道:“父亲,求求你,不要……”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脆响,被他抓着的那只胳膊已扭曲成了人类绝不该有的形状,上官韬略眼前燃着的邪火也顿时熄灭,换成了一片痛楚之色。 “你什么时候学了武功?”上官韬略怒极,也不顾自己受了伤,另一只手抓向上官清容,打算先制住他,待料理好自己手臂上的骨伤再来好好惩罚这个不听话的儿子。可惜上官清容今非昔比,在他手一动时,就反射性地抬手相迎,斗气透出体外,把上官韬略另一只手也硌折了。 眼看父亲伤成这般模样,上官清容遍体生寒。想到将要面对的惩罚,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上官韬略全身大穴点遍,又把被面撕碎,生生将他裹成了个棕子,最后又弄了十床被褥给他盖在身上。都弄好后,他才自上官韬略衣柜中拿了一套衣服换上,大摇大摆地关上卧室门,吩咐下人不可打扰庄主,就回到了自己房中。 回到房中后他就端不住了,赶忙换了衣裳,收拾了细软,溜出房门,飞高走低离开了上官世家。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天下之大,岂能没有他容身之地?只是他这回离家太早,不知还能不能依着前世的轨迹邂逅众人,重过上那样的日子。 出门不久,果然有山贼不负他期待来抢劫他。上官清容原以为端木冷情该出现救他,结果等到他连人带包袱被抢上山寨也没见到人。这个魔教教主靠不住,上官清容只好自力更生,出手料理了想强占他的山寨头子。 由于他动手时的风姿过于潇洒豪情,被他打得半死的山寨头子竟对他生出一种敬服之情,带着全山手下跪在路当中,请他当清风寨的大寨主,自己甘愿退位为二寨主,唯他之命是从。 上官清容想了想,反正还未与端木冷情见过面,再正式与那三人纠缠也是五年后的事,倒不如就留在山寨之中,一则避开上官韬略搜捕;二来这里无人认得他是上官世家少主,练武练成什么样也不致破坏他留在众人心中的美好形象。自此他就留在了寨中,还打了个面具遮住脸孔,又改名叫崔斯特,免得让人知到他在土匪窝中当了几年寨主,坏了他冰清玉洁的名声。 这一年里,上官清容带着土匪们下山四处活动,却不抢劫客商居民,只为了让端木冷情能找到他。可一年过去,却也毫无结果,直到又过了两年以后,他有一回进城的听武林大事时才想起来,他上回出游去的是洛阳,而这个山寨在咸阳,相去数百里,难怪端木冷情遇不上他了。 造化弄人啊!上官清容默叹了一声,却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再度窝在寨中等着他命中注定的那个时间到来。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转眼他就到了十五岁。看看距自己前世时遇到那三个武林中人和神医的时候不远了,上官清容收拾了包袱,坚决要辞了寨主之位,要下山去找他的情人们。可下山之时,寨子里的兄弟们却说什么都不让他离开,就算他自众人头顶跃过,强行出了山门,那些人也一路上远远缀着他,小心翼翼地守在他身后。 这些弟兄们的忠心,上官清容都看在眼里,也舍不得用强硬手段迫他们离开,只好放任不管,一心去完成自己的终身大事。 可这一路走来,不知怎地,以他这样的柔弱身姿、倾国之貌,竟没有任何人来打他的主意。遇上不少看着就粗犷吓人的江湖人也都对他客客气气;甚至不少纨绔子弟见了他就溜边儿走,根本不敢凑到他面前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难道长得很吓人么?上官清容不禁到了一家卖镜子的店前,揽镜自照,果然还是天姿国色,弱不胜衣,没有一丝不诱人的地方,怎么就没遇到垂涎他美貌的人呢? 忽然,镜中一个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他们清风寨的三寨主,正手执长剑,一把拍碎了路边一个石狮。他心中一惊,忙拿镜子往那处一照,看到三寨主身边还立着一个白衣飘飘的俊秀书生。那书生唇边犹带笑意,似乎不怎么把三寨主的威胁放在眼里,目光在那狮子身上停了一刻,就转到了上官清容身上。 这一正过脸来,上官清容又惊又喜地发现,这人正是他苦等了数年的南宫玄玉。他正要放下镜子去见他,却又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应当更矜持些,等着他主动上来才是。于是上官清容将那镜子买下揣在怀中,装作无意地转头向店外走去。 见到他的面容之后,南宫玄玉脸上果然露出了他前世常见的那种惊艳之色,可那神色又很快被敛去,换成了一副温文有礼的客套笑容。 “在下南宫玄玉,久仰崔寨主大名了。”这一句一出,上官清容终于知道他为何没人搭讪了,敢情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几位兄弟都把他的身份亮出去了。他摇摇头,眼中水光莹然,不胜唏嘘地问南宫玄玉:“玄玉哥哥,你不记得容儿了吗?” 南宫玄玉闻言也是激动得不能自已:“容儿,是你,真的是你?难怪我一直觉得你看着眼熟……不过,你怎么会,怎么会成了清风寨的大寨主的?” 上官清容终于安下心来,眼中垂泪,柔弱地答道:“这都是命运所迫,我也是一直盼着能见到你……”你,还有慕容临,还有端木冷情,跟你们过一段,我才好和商神医私奔,然后我还要入宫呢。当然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可南宫玄玉已感动得什么也不顾了,紧紧抱着他道:“容儿,我这就带你走……” 话未说完,空中忽然飞下一个黑衣人,长刀出鞘,直指南宫玄玉。南宫玄玉不及反应,只将上官清容一推,自己伸手拔剑。上官清容手上反应却比他快得多,也比自己的脑子快得多,见危险来临就顾不得装弱,反手将南宫玄玉护在身后,手上凝出斗铠,一把抓住黑衣人长刀,五指运力,转眼抓成一块碎铁。 废了人家的刀后,他还不依不饶,左手五指如飞,将那人大穴重重点住,一脚将他踏在地上,五指隔空虚抓,用内力抓开了他蒙脸的黑布。 二人四目相对,那黑衣人怒火盈天,上官清容却是痛悔不已——原来那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一直期盼能来救自己的魔教教主端木冷情! 南宫玄玉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再也不敢直视上官清容,举剑指向端木冷情:“上官贤弟,你做得太好了,这个大魔头人人得而诛之,且看为兄替武林除害!”说罢这话,南宫玄玉手中长剑便刺到了端木冷情喉间,却是再也不得寸进。他顺着剑尖往上看去,竟是上官清容两指轻拈,将他的剑牢牢夹在手中。 他用尽全身功力的这一刺,上官清容竟这般轻描淡写便化解于无形…… 上官清容也不知这两人当中有什么过节,只记得前世时他们都是为了抢夺自己才结的怨,如今他还没遇见过端木冷情,他们怎么就有了这样大仇了?他当圣人久了,自然有种不怒自威之势,随口这么一问,南宫玄玉便主动替他解释清了二人之间的矛盾根源:原来他们四大世家都是与朝廷世代合作,而魔教却隐隐有造反之意。当今天下,皇上十分好色荒淫,各地起义者甚众,魔教与这些人暗中勾结,想要除去保护皇家的四大世家。 这种东西,前世的上官清容却是不曾听到,而此时南宫玄玉与他说起来,似乎也不是冲着两人情梅竹马的情谊,反而提起了他清风寨大当家这个身份。“上官贤弟,你还小,不知道天下的大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虽然也落了草,却不能跟那些反贼一样。你听我的话,把这个魔教教主杀了,咱们四大世家都会得到皇上赏赐的。” 上官清容想起前世死在宫中之状,点了点头,拿开了放在南宫玄玉剑上的手指,却反手一道气劲解开了端木冷情的穴道,长袖一拂,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我不懂什么天下大事,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你杀他。玄玉哥哥,你们就不能不管天下,只陪着我在这世间闲云野鹤吗?” 他明明记得前世这两人都对他这样的说法十分赞同,怎么现在说出这话来,两个人都有些目瞪口呆的意思?上官清容停了一停,却得不到两人的答复。正要再开口追问,端木冷情忽然向他一抱拳,鞠了一躬:“端木冷情承阁下救命之恩,只是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我还不能放下自己的使命。崔寨主若有吩咐,端木冷情自当想尽法子完成,但要我魔教袖手天下却是不能!” 南宫玄玉也是五味杂陈地看着他:“上官贤弟,你确实变了。当年你是何等纯洁,想不到几年没见,你的武功高了,人也变了。” 我哪里变了,是你们变了!我一直想让一切回到前生那样,你们为什么都不配合?上官清容手掩胸口,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倒退出几步,转身向外跑去。他跑得极慢极慢,只等着后面两人来追他回去,可都快跑出街口了,也没一个人叫他一声。 他心痛欲裂,转过街角,借着高墙掩护回头望去,却发现无论是南宫玄玉还是端木冷情都早不见人影,只有三寨主还缩头缩脑地立在原地准备跟上他来。 上官清容又叹了口气,无奈地背着手向前走去。前世这些人明明是爱慕他的,怎么才转了一生,他们就好像完全变了个人?只有他父亲还和前世一样,却被他打伤之后扔在了上官世家……算了,这俩人先放一放,还是想法子去找慕容临和商永靖吧。 他回到客栈,打算收拾了东西去原先与商神医一同隐居的山谷去找他,料不到夜半之间,竟有人到他房中夜袭。此夜袭非彼夜袭,那人明明就看到了他灯下如月华般皎洁的容貌,却还能下得去手要杀他! 这简直太不像话了!上官清容怒气勃发,再也不手下留情,全身披上斗铠,硬抓下了他的长剑,之后又将人点了穴扔到地上,打算先看看他脸长得如何再行发落。面罩撕下,露出的果然是一张十分英俊的面孔,可那人看向他的目光全无害怕,更无痴迷惊艳,竟是坦坦荡荡,对他的美貌视而不见。 这态度让上官清容愈加不满,他神色一凛,脚尖踏着那人的胸膛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半夜来偷袭我?” 黑衣人直视他双眼,微微一笑,竟侃侃而谈起来,说的不是什么辩解之词,更非甜言蜜语,而是劝他带领武林中人造反,推翻当朝昏君。“崔寨主武功非凡,心志淡泊,更兼心系天下黎民,现在虽然有几家义军动作,但其领袖据我看来,都非是能成就天下之人。若阁下成为皇帝,这才是万民之福。” 上官清容终于解开了他的穴道,对那个当皇帝的提议却没任何兴趣,坚决表示,绝不会造反。那人颇为遗憾地看了他一眼,留下一句“我不会放弃的”,就此转身跃出窗口离去。 上官清容也不理他,仍旧按自己的计划,一路往山谷而去,路上不时有人窥视于他,他也全不在意,只要那些人不主动出来惹他就只当看不见。如此日夜兼程,过了十余日后,终于到了那处山谷。商永靖人虽不在,但那山谷中植物青翠可爱,一个人生活也颇闲逸自在,上官清容在那里结庐而居,除了偶尔有人在附近偷窥,住得还算得十分舒畅。 直到秋高草黄之际,他终于等来了一个要等的人。那人虽然不是按顺序该来的慕容临和商永靖,却是占有他时间第二长的当朝皇帝。遥想当年他在皇帝怀中自刎之情……还没想起什么来,他的身子就先动了起来,直冲到秋狩队伍之前。 上官清容一身白色长袍,乌发只用一条发带轻束,风华绝代地立在皇帝马前,立时吸引得皇帝移不开眼。皇帝轻轻抓住丝缰,凝视着上官清容明如秋水的双眸问道:“你是何方高手,为何拦住朕的坐驾?” 经他这一问,上官清容方清醒过来,手上力道徐徐撤下,将那匹马前蹄放到地上,躬身施礼道:“山野之人上官清容见过陛下。” 皇帝看向他的眼中全无前世的沉迷之色,反而一片警戒,倒退几步唤上卫兵拿下他。上官清容苦等他许久,竟只得来这般下场,心中极为不甘,一手一个打翻了侍卫,步步逼近龙腾云:“皇上,草民犯了什么罪,为何要这样对待我?”侍卫越上越多,都被上官清容从容料理。他左手牢牢揪住皇帝前襟,翻身与他同乘一骑,不管不顾地说:“草民不才,愿自荐枕席,请陛下带草民回宫。” 皇帝在他威逼之下,无奈终于还是带他回了宫。到得宫中,上官清容放开皇帝的手,立刻被侍卫太监拦下,众人团团围住他,长枪交错,将他困在当中。遇强则强已成了上官清容的本能,他斗气外放,将敌人全数放倒,自己则跑上去拉住皇帝苦苦追问:“陛下,你为何要陷害我,我对你一片痴心,你怎么对我毫无怜惜之意?” 殿内一片混乱,殿外也是一片哗然。上官清容正和皇帝拉扯不清时,一彪人马忽然冲入殿中,领头的正是那天夜探他的黑衣人。那人手上还执着带血的长剑,见到上官清容纳头便拜:“崔寨主,我早看出你面上有圣气,合该是天下之主,如今你亲手擒住皇帝,更是天赐其功,请崔寨主莫再推托,早登皇位吧!” 说罢,他上前携住上官清容的手,直带他步上龙椅,用力按他落座,高声叫下方众人参拜新君。”上官清容极力站起身来避让,死活不肯当这个皇帝。正在与那个黑衣人较力之时,他眼前的景色忽然一变,周围一片光明,七张布满焦虑的脸庞出现在他面前。 “崔斯特,你怎么了,难道是魔力运转出了问题?” “主人,我说过你不要再让那个里昂上门了嘛,他的魔力对你有伤害,你看看,刚才冥想差点出问题吧?” “崔斯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 …… 上官清容脸上渐渐浮出一个幸福的笑容,伸臂去抱面前的人们。还是这个世界好,还有这么多人不计较他的斗气魔力太过强悍,真心地喜爱他。他早已不是当年的上官清容,就算再回到那样的世界,也过不上前世那样的日子了。 就像这样过下去,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眼前这些人们,才是值得他珍惜的,真正的爱人。他现在只愿生活这样持续下去,永不结束。 第110章 拉克西斯的计划 拉克西斯也不是光卖人不干活的,在龙王郑重的请托之下,她也开始认真地转自己的脑子想办法。很显然,她的命运之子会被黑魔法污染,其根源必定是黑暗之神里昂,而要解决这个问题,她首先要追根溯源,弄明白命运之子怎样被黑魔法污染的。 命运之子的体质特殊,光暗之力能并存于他体内。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将他体内的光明力量全数消除,再注入黑暗之力可是件大工程,除非使用魔法置换阵以外别无他法。若能把里昂从黑暗位面拉过来审问,逼他交出那个魔法阵,她就能逆向改造,让命运之子体内的黑暗之力转成光明之力;可现在里昂并不在此,她也无法凭空创造出这种适用于人类身体上的魔法阵。可要就这么回去求主神…… 难道她要在利安德尔面前,承认自己的无能? 绝不可能!一瞬之间,生命女神脑中转过了许多念头。反正命运之子体内的光明力量能够并存,大不了她这个分身的力量全数都给他吸光,让他体内光明之力压倒黑暗之力就够了,何必一定要将黑暗力量全数去除?再说命运之子天赋如此之高,也没准还能记得一些魔法阵的画法,她只要再一借鉴,未必不能画出有用的阵法来。 女神轻轻合上双目,露出一副洞彻一切问题的模样,吩咐龙王等人:“我打算带崔斯特到一个安静的空间中进行恢复性训练。你们不必担心,等我能稳定下他的魔力就会带他回来,之后再多做些冥想,经常接受光明之力沐浴就可以了。” 听她说得这么斩钉截铁,众人都信以为真,不敢妨碍她的大计。对休伯莱家厨房最熟悉的龙王甚至下厨去收拾了小山一样的面包和肉类、饮料给她们带着,以防治疗过程因为缺乏食物饮水而中断。 拉克西斯挥手将食物收进自己的空间魔具当中,一把抓起正恋恋不舍地与精灵等人道别的上官清容,魔力无声扩散,形成一个独立于马吉斯大陆之外的魔法空间,将两人裹入其中。到了那片由自己力量形成的光明圣境之中,拉克西斯女神就不再装什么全知全能,立刻逼问起上官清容是被魔王怎么了,体内的光明之力又是如何消失的。 失身之痛,怎么好意思和这位纯洁的女神说来?上官清容羞得垂头敛目,低声嗫嚅了一阵,仍是什么也说不出口。这副态度急得拉克西斯无奈至极,她甚至不得已地抛弃了身为女神的骄傲和自尊,一脚踹倒了上官清容,踩着四寸高的高跟鞋踏到了他胸前,阴森森地威胁道:“崔斯特,我不管你有什么顾虑,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请你把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开,老老实实地把前因后果给我说清楚了,不然的话我就把你带到光明位面去。你给我想明白了,你在黑暗位面时是有我帮助才能回来的,去了光明位面之后,可就再也没人能把你弄回马吉斯大陆,你的丈夫和未婚夫们也都只能改嫁了!” 这威胁比她客客气气地提问的成效大得多,上官清容的态度虽然依旧楚楚可怜,该交待的地方却是一丝不漏地全交代了出来。从魔王把他带进黑暗位面开始,无论是在冥想室中吸收黑暗之力,还是在训练室中打败怪兽,超越自我,都讲得清清楚楚。 拉克西斯听得津津有味,一面不停地问魔王对他怎么上下其手的;一面又不时催他讲重点,快点儿把他魔力为何突然转换说清楚。在她的鞭策之下,上官清容略过了一切不重要的部分,直接讲到了重点——他是被里昂强占的时候,出现了魔力暴走,才会彻底转化为黑暗法师的。 “我终于明白了,亲爱的崔斯特!原来如此,我一开始想错了,不是魔法阵的问题,也不是用光系魔力压倒黑暗之力的问题……天啊,这么简单的问题我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不过没关系,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最关键的部分,剩下的就好办多了。你先冥想一会儿,我再考虑一下具体的问题!”拉克西斯此时心情大好,照着上官清容头顶狠拍了一掌便独自离开这个空间,留得他一人继续吸收光系魔法。 且不提上官清容在魔法空间中清修,拉克西斯女神却是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休伯莱家,找上了她最宠爱的那两名光系法师。 “兰斯,尼古拉斯,你们两人都是光系法师,而且马上都要嫁给崔斯特了,所以……要重新恢复崔斯特体内的光系魔力,必须靠你们的力量。这其中可能有些危险,甚至你们的力量都可能完全消失,所以我希望你们好好考虑一下再答复我。” 两人连考虑都不必,异口同声地应了下来,问女神需要他们怎么做。其中杜兰德曾被上官清容彻底改造过身体,比兰斯倒更有底气,气定神闲地应道:“女神阁下,我体内的光系魔力本来就是崔斯特给我的,应当比兰斯更加合适。还是由我来吧,哪怕被崔斯特吸尽魔力,变成普通人我也不在乎。” 兰斯对杜兰德除了开始略有些同情外,其实也没什么好印象,见他主动争取这个在上官清容面前露脸的机会,也与他针锋相对起来:“崔斯特当时体内的魔力可以任意转换,所以才能替你这个没用的死灵法师改造身体,现在他的魔力已经失衡,单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转换力量,像你这种对光系魔法一无所知的半吊子法师又能有什么用?”打击完了杜兰德,他又迫不及待地问女神到底是要施行怎样的魔法才能帮上官清容平衡魔力。 女神早知道兰斯是上官清容的未婚夫,当初他占卜婚事是否能成时,也是她最后出手给了他一个认可的征兆。而杜兰德虽然也得她的心思,可她一直不知他与上官清容有过一段露水姻缘,此时两人并列在她面前,女神终归还是将选择的天平偏向了兰斯。 “那么,就先由你来试一下吧,兰斯。尼古拉斯,你先回去吧,如果兰斯的试验不成功,我可能还需要你的牺牲,可以吗?” 虽然大半辈子都信仰着黑暗神,但这几天看够了黑暗神族的行径,前死灵法师已全心倒向了光明女神,对她的要求无不顺从:“我随时听从您的安排,女神阁下。我也愿意为了崔斯特献出我全部的魔法。” 拉克西斯点了点头,又交待他千万不能把自己还要人帮忙之事告诉龙王,这才放他离开,自与兰斯商量起具体的救人之道来。 女神的计划简单而模糊,因为她本人对上官清容描述的过程也没有切身体会,而与她相对讨论的兰斯则更没体会。说来说去,女神的教诲只有献身这个词而已,至于具体到时怎么献,献的时候会不会使上官清容的内力倒转,她也没任何把握。 但只凭这么一点希望,已经足够让她找人来实施这个计划了。她眼前坐着的是她最虔诚的信徒,也是上官清容的未婚夫,值得她托付一切。拉克西斯湖水般美丽的绿眼睛里全是信赖和期许,深深地鼓舞了兰斯的斗志。他单膝跪倒,一手按在胸前,深深向女神施了一礼,激切地宣誓:“我一定不负您的重望,将崔斯特从黑暗之中拯救出来!” 拉克西斯执起了他按在地上的另一只手,将自己的力量全数灌入他体内,只余下足够支持自己分身存在的少许力量,深情地鼓励着他:“放心吧,兰斯,我会一直看着你们,不会让你们中途出现任何事故的。” 两人订下大计之后,女神就先回空间中看上官清容冥想得怎样,而兰斯也回到自己房间,开始为这次试验做准备。 离开女神之后,兰斯因为过度兴奋而未能想起的烦恼却纷至沓来,逼得他坐立不安。他自幼生长在神殿之中,虽然后来弃了神官的身份回国,又求教皇做主和崔斯特订了婚,可女神提出的那个试验法,他却也是闻所未闻,梦里都想不到的。 他一直以为,和崔斯特订婚也好,结婚也罢,只是用婚姻的名义把两个人的命运联结在一起。毕竟两个男人之间,根本就不可能进行性生活。崔斯特上学时就是有名的不近女色,他也清心寡欲多年,至今也没有过那方面的需要。所以他对这桩婚姻的理解,一直是和拉克西斯刚刚所说的那件事无关的。 在他一直以来的想像当中,两人相爱的极限就是接吻了。可是上官清容回来时身上狼狈的样子,女神遮遮掩掩的话语,一次次颠覆了他对世界的认知。他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等到女神再度归来,让他去试验的时候,他可应该怎么办才好? 无奈之下,兰斯想到了与他一起寄住在休伯莱家的那些人。他们也都对他未婚夫十分爱慕,会不会除了那个黑暗之神,还有别人也有这方面的经验呢?就算是有,又有谁肯告诉他呢? 兰斯拿起羽毛笔,摊开一张羊皮纸,随手写下了几个名字,很快又在其中一个上狠狠划了两道——利安德尔,就算不为了女神方才的吩咐,他也不想去找那头后来居上的狡猾老龙。 除去了龙王的名字之后,贝尔法斯特很快也被列入了不可问的对象。这只魔宠又善妒又死黏着崔斯特,如果知道了这件事,说不定会不顾大局地阻挠他。而那个死灵法师也绝对不行,他们在这试验上还有竞争关系,那家伙要是知道他什么都不懂的话,说不定会到女神面前告他的黑状,取消他的资格。 剩下的就是与他同为未婚夫的精灵莱斯利、奥伦和米洛奇了。鉴于莱斯利和他位置相当,曾是他最强劲的对手,奥伦又是崔斯特的初恋情人,这两人他都不想去问,那就只剩下一个米洛奇。可他……懂这事吗? 兰斯在米洛奇的名字上重重圈了两个圈,一手拄额,把他和上官清容在一起时的所有细节都回想了一遍,终于一拍桌子,大声自言自语道:“对了,他在黑暗位面时见过魔王和崔斯特的……我早该去问他的,他肯定多少看到了些。只要他肯告诉我,凭我的聪明才智还能想不出来具体做法么!” 第111章 纯洁的羔羊 “学长,你不必跟我这么客气,有什么事直说就行。”米洛奇到厨房端了一杯茶来放在兰斯面前,打断了他不着边际的寒喧。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兰斯跑到他房里来说废话,虽说不大可能是想把他杀人灭口,但米洛奇心里还是有些瘆得慌,恨不得早些给他打发出去。 兰斯不是看不出米洛奇掩饰得不怎么好的戒备和烦躁,却只能装着看不见,说什么也不愿就这么离开。两人一个拖一个等,熬了大半夜工夫,一壶茶从热喝到凉,兰斯那个关键性问题还是没能问出口。 最后还是米洛奇忍不住了,把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叹了口气道:“学长,你到底想问我什么,我一定都告诉你行吗?你已经是崔斯特的未婚夫了,大半夜地跑到我房间里一呆呆这么长时间,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兰斯顿时抬起头来,像看什么怪物一样看着米洛奇:“艾德里安,你……你难道以为我是女人?不对,你明明知道我是崔斯特的未婚夫,嗯——难道你其实是女孩子?天啊,我怎么一直没看出来,这,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米洛奇站起身来,一把抄起兰斯的领子,拎着他出了房门,到了门口再往外轻轻一推,脸上犹带着濒临破裂的平静表情:“学长,你难道被梦魇女神迷住了?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吧。”他脚一伸,又把兰斯往外踢了踢,右手拉着门把手往回带。 兰斯这才反应过来他干了什么,立刻伸腿驳住了门,上身往前一扑,报着米洛奇大腿死不撒手:“艾德里安,我求你了,我真有事找你,你就看在当初一起上学的份上帮我这一回吧。你还记不记得我被卖到地下竞技场时,你还跟崔斯特他们一起去救过我呢?” 他的身手其实也不差,一面说话一面就已翻身从地上站了起来,顶着米洛奇冲到房内,死死锁住了房门,把米洛奇重新压到了沙发上:“我这回来真的是有事,别人你也知道,我都不可能去求,只有你,你跟我的关系还好些。唉,这也是女神的命令,不然我也不好意思来问你……” 女神的命令,米洛奇哪能不从,他这才放弃抵抗,重新问起兰斯想知道什么。兰斯也不敢再磨蹭,便把之前心里想了无数遍,却不好意思开口的那个问题说了出来:“我是想问你,你知不知道,嗯……我觉得你总能知道点……是不是,好像,那个……你说两个男人结婚之后,会不会也会想男女之间那样,有那个,那个……” “你跟他订婚都这么久了,怎么到现在才想起问这个来?难道说,你从来没做过那个事?”米洛奇脸上现出一丝扭曲诡异的笑意,看得兰斯心底发毛,但除了眼前这个学弟他也别无可信之人,只得把女神交待给自己的任务和盘托出:“要不我来求你干什么!今天女神要我和崔斯特……你明白吧?女神说,这样的话,我的力量就能被崔斯特吸收……而且,我不行的话,就要让那个死灵法师再试试。艾德里安,你一定要帮我,你也不想让那个死灵法师没事凑到崔斯特身边吧?谁知道他的力量是不是还夹杂着亡灵之力,会不会用什么邪恶的法术迷住崔斯特……” “女神为什么要找你和死灵法师?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这事?”米洛奇不禁多心起来,想到他在魔界时那令人失望至极的表现,不免担心起女神对他心生不满,甚至不把算替他做主和上官清容结婚。 对面的兰斯倒是不知道他转得什么心思,把自己的烦恼一股脑儿倒给了他:“因为我们是光系法师啊,那个死灵法师现在体内不都是光系力量了吗?你是冰系法师,剩下的人就更别提了,连变异法师都没有,还有龙和魔兽,能管什么用啊。可是你也知道,我是个男人,两个男人能做什么啊?我是实在没办法,只好来找你求助,你能否帮我这一次?我听那个魔宠说得好像挺可怕的,还什么‘推倒硬上’……”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满脸都是愁苦之色,令人一见便心生同情。米洛奇虽然情知他是自己的情敌,但一间房檐下住了这么久,又碍着女神的命令,便生出了种不好不帮的感觉。反正如今情敌已是太多,还都个个死皮赖脸,哪个他也赶不出去,再多这一个——这个也不算多的,就是没想到他还没和上官清容发生关系而已。 想通了这一点,米洛奇忽然感到心灵一片澄静。反正只要有黑暗之神里昂在,拉克西斯女神一定会支持他们成为崔斯特的丈夫。他们连那个魔王都必须接受,彼此之间还有什么可争风吃醋的呢? 一瞬之间,米洛奇的心境似乎也达到了大圆满境界。他放下一切私心,面带着看透世情的空灵笑意,告诉了他自己的经验:“什么也不要想,只要顺着崔斯特的安排做就好了。他对魔力的把握远超过你,该怎么做他肯定知道,用不着你做些多余的事。” 他的大彻大悟也感染了兰斯,这位前任神官为自己的多虑感到深深惭愧,站起身来握住了米洛奇的双手:“谢谢你,艾德里安。我会按你说的,为了女神,为了崔斯特,献上自己的身体和生命。我不会再犹豫,也绝不会后悔的!” 在米洛奇目送之下,他把身子挺得笔直,迈着坚定的步伐回到自己的房间。回房之后换上了当初在神殿穿的纯白色长袍,双手合在胸前,向着房中摆着的女神塑像跪拜默祝,乞求她的庇佑。 拉克西斯果然不负他的期待,转天晚饭刚过就过来找他,嘱咐了几句要有魄力、要主动、好好干、不要输给里昂之类,就把他送到了自己临时创建的空间之中。他到的时候,上官清容正好从冥想中清醒过来,还在调停自己体内真气,见他来到,便十分热情地迎了上来:“兰斯学长,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兰斯是在家里鼓了两天的勇气,又经过女神的催促,见到上官清容之后二话不说就开始宽衣解带。他昨晚连夜翻阅了几本爱情小说,对于那个米洛奇没有给他讲解清楚的问题又作了一番推理,终于研究出了男女交往的正常程序。为了保证任务完成得顺利,他来时连内衣都没穿,长袍拉下之后就露出坦荡荡的身躯。 一个早有婚约的男人如此露骨地站在自己面前,饶是上官清容这样阅尽千帆的人都有些羞涩,红着脸转过头去不敢多看。兰斯还忙着脱靴子,倒没注意他的羞愧,等把自己剥得一丝不剩后,他才抬起头来望向眼前依旧衣装整齐的上官清容:“崔斯特,你怎么不脱衣服?” 上官清容以手掩面,转着圈躲着兰斯:“学长,你何必这样着急。反正我们已经订婚,等到正式结婚之后再行……也不迟。” “崔斯特,我知道你可能会有些排斥,毕竟你……我也是男人。可是女神说过,这是你恢复力量的唯一方法,难道你就不能让我帮你这一回吗?还是说,你更希望来的是那个死灵法师,不是我?” 他急切地走过去抓住上官清容的衣服,按着小说里写到的程序,先单膝跪下吻了吻他的手背,发下充满甜蜜的誓言:“我崇拜的女王,当我俯身向你,我好像闻到你的血液的芳香,温暖的黄昏里阳光多么美丽……后面的我有点忘了,呃,等我再想想,好像是夜色什么的……” “学长!”上官清容哭笑不得地把他扶起来,手触在他微凉的手臂上时,心里也不由感到一丝异样,待他站稳之后就慌忙放手,装着整理前襟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孰料这个动作立刻引起了兰斯的关注,忙一只手搭了上去:“崔斯特,我来帮你吧!” 他洒脱磊落地拨开了上官清容的手,将扣子一一解开,顺手扒下长袍扔到地上。剥了一件衣服之后,他就脱得更顺手了,再加上上官清容半推半就的配合,二人终于水到渠成地坦诚相见了。 裸裎相对后,兰斯就不知该干什么了。他平时也去浴池等地方,并不觉得两个男人这样相见有什么不对,可此时此地就只有他们两人,空气中似乎流动着一种暧昧气氛,他虽然还不大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也觉得心中紧张异常,仿佛有小猫在抓挠一般。 他开口欲问上官清容打算怎样吸收他的魔力,嗓子却不知为何干涩得说不出话来,只叫了一声:“崔斯特……”那声音低沉喑哑,带着一丝他自己也意识不到的压抑。剩下的话他都没能再说出口,而是按着昨晚想了千百次的情境,缓缓伸手抚上上官清容的脸颊,并将自己的嘴唇凑了上去。 温软的嘴唇极轻地碰了一下,然后就长久地维持着那个姿势停了下来。时间似乎就此凝固,两人的心中再无其他想法,只要能这样简单相依,就足以支持着走到时间的尽头。 上官清容睁开双眼,向后仰了仰头,结束了这个轻柔的长吻。身旁的兰斯也因为唇间的空虚而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迷惘地问道:“怎么了,崔斯特,难道你不喜欢吗?” “不,学长,我只是想问你,到底明不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上官清容摇了摇头,一双墨黑色的眸子温柔地注视着兰斯,大姆指轻轻按上了他的双唇。兰斯一把抓住他恶作剧的手指,将那手贴在自己胸前:“我来之前早就有了打算,不管发生什么,我也绝不会退缩,哪怕是生命也可以交给你……” 他的誓言消失在了纠缠的唇舌之间,上官清容紧紧缠上了他的身体,拉着他躺到了绵软的地面上。不知过了多久,上官清容才抬起上半身,直视着被他压在下方的兰斯,深沉地说道:“我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了。”兰斯沉静地看着他,并没有答话,只是伸出双手,用力抱紧他,让他倒在自己身上。 直到这时,兰斯才理解了米洛奇那句“只要顺着崔斯特的安排做就好”的意思。自从他拉下上官清容后,就一直处于欲望的浪潮之中,即使最简单的爱抚都能让他热血沸腾,全身战栗,而在上官清容将他的器官含在口中之时,他的世界简直都要为之倾覆了。全身的血液都流向那个他一直受教不可碰触的地方,让它不断茁壮成长。 那处已涨得太大,上官清容却尽力含着它,不仅舔动着最上端的小孔,还低下头用喉部的肌肉挤压着它。口水和着稀薄的白色粘液顺着柱身流下来,染得他身下一片淋漓水渍。这景象让兰斯感到十分羞愧,扭动腰身想叫上官清容不必再碰那地方,却没想到上官清容虽是察觉到他的动作抬起头来,却没就此离开他,而是扶住那挺立的柱身,缓缓坐了下去。 短暂的寒冷过后,兰斯只觉自己又置身于一个温暖湿润的地方,比起方才被唇舌逗弄时的刺激感更为强烈。而他视觉上受的冲激也不逊于身体上,上官清容赤果的身体不停上下律动,而他的分身则随着那动作时隐时现。与此同时,他还看到上官清容抚上了自己的尘根处前后撸动,脸上露出一片极诱人的沉醉之色。 兰斯几乎要疯狂了,也随着上官清容的动作摆动腰部,企图进入得更深,他一手撑起上半身,另一只手揽住上官清容的颈项,急切地与他接吻。上官清容顺从地俯下身,与他贴合得更加紧密,而兰斯的手也顺着他光滑的裸背滑向下方,摸到了与自己交接的地方。 就在这空间之外,拉克西斯坐在需无之中紧盯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喉间不时无意识地咽一口口水。直到被她凑成一对的两人结束活塞运动,开始正式想法解决魔力失衡问题,她才舍得移开双眼。 女神在净化过自己的心灵后,也打算挑个时间再度进入那个空间给他们些帮助。正要起身出门时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右手猛然在空中一击:“上当了!伊莲娜她们肯定也是和我打的一个主意。可恨啊,要是里昂以后没事就往马吉斯大陆位面跑,我还看什么去啊!” 第112章 光明位面 做完了女神安排的实验后,还是兰斯首先想起正事来,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就问上官清容吸收了他的魔力没有。这一问倒把上官清容问糊涂了:“难道学长你不是来和我圆房,而是来替我治疗魔力失衡问题的?” “‘圆房’……是什么意思?是古代魔法语吗?”兰斯手上还替上官清容轻轻按摩着臀部,听到这个发因十分奇特的词时愣了一愣,竟以为是什么高深的魔法用语,急着追问起来。 他这么正经地追问,倒让上官清容不好意思说出这词的真正含义来了。他从兰斯身上翻身下来,忍着腰部以下的酸痛坐了起来:“咳,我的意思是,要恢复我体内的魔力平衡,可能不光是吸收魔力就能有用。” 兰斯也跪坐起来,满是期待地望着他:“怎么做都行,我还可以像刚才那样……再来几次也没问题。”再来几次,上官清容其实也没问题。可是女神的意思既然是让兰斯帮他恢复魔法,他们俩就光在这里胡天胡地,一点儿也不想魔力失衡问题怎么解决也是不行。 他盘膝坐好,扯过衣服来遮住下身,把自己这几天来深思熟虑的结果说出来与兰斯参详:“我现在体内魔力失衡的问题,应该是叫做‘走火入魔’。也就是说,我已经是魔了,再怎么吸收光系力量也不可能回到原先的状态。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所有的力量全都舍弃,彻底变成普通人。” “彻底变成普通人?”兰斯愣愣地盯着上官清容,心中一片酸楚:“像你这样的天才魔法师,要变成普通人……那你,你以后怎么生活?与其这样,我宁可你像现在一样。你虽然有黑暗力量,可也没做什么坏事……”他长身站起,把上官清容抱在怀中,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安慰道:“我们还是再去问女神,想个更好的办法,你怎么能失去力量呢。” 失去力量对上官清容而言,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他这些年就是魔力太精深,才会不时做出许多不是弱受该做的事,如今若能狠下心来散去内功,只怕好处还多过坏处,反正这么多丈夫和未婚夫,难道还保障不了他的安全? 他轻轻推开兰斯,微微一笑,面上似生出道道霞晕光彩,已具顿悟之姿:“不必担心,我都想好了,将来有你们在,就算我没了魔法和斗气,又有谁能把我怎么样呢?”兰斯再要阻止,却是已来不及,上官清容虚向外一推,一道白色光墙已将他重重围住。 这一霎那之间,他内力凝聚到右手食指指尖,回手在自己丹田气海轻轻一刺,劲力透入,丹田内那块黑色魔晶猝然碎裂。其中蕴含的无穷魔气爆裂开来,顺着他奇经八脉喷涌而出,尔散得整片空间中到处是黑暗之力。 内力尽失之后,上官清容唇边流下一丝细细鲜血,头往后一仰,身躯渐渐无力支持,颓然倒在地上。兰斯这一惊非同小可,调集起全身光明之力破开白色光墙,强忍着黑暗之力的侵蚀,向上官清容身边爬去。 这空间本是拉克西斯为了让上官清容吸收光明之力而设,其中的光系力量极为浓稠,可上官清容体内的黑暗之力全数爆发出来之后,竟比光明之力更加浓厚,染得这片雪白的空间都化成了一片乌黑。一直在旁观望的女神不忍心让她的信徒受这样的痛苦折魔,身形一动,就出现在那片空间当中,先用光明结界罩住兰斯,又伸手去探上官清容的鼻息。 就在此时,异变陡升,空间内的光明与黑暗之力骤然卷在一起,如龙卷风般向上官清容体内流去。就连她加在兰斯身上的光系防护都涣散成片片信仰之力,随着流向上官清容下丹田处,而她用魔法维持的这个身躯也隐隐有崩溃之势。 光明之力完全暴动了,连她这个光明位面的女神也无法控制住形势,黑暗之力就更不必提。 拉克西斯当机立断,一把揪住了挣扎着要去上官清容身边的兰斯,将他带回了休伯莱家,自己则把空间召唤到了身边,不停吸娶着马吉斯大陆上的光明之力加固那空间。一旦那空间炸裂,里面混乱的魔力不知会在维什纳引起怎样的爆炸;而且更重要的是,里面的上官清容也可能因为魔力浓度的异常变化而撕裂。 她不禁后悔起自己因为一时好奇而让兰斯和上官清容去圆了房;更后悔先前只想着不在龙王面前丢脸,就没回光明位面求些有用的人帮忙。此时已不是还能犹豫的时候,拉克西斯最后看了兰斯一眼,吩咐道:“我带崔斯特去光明位面,你去找他们几个,再设一回位面通道,等我治好了命运之子再带他回来!” 回到自己位于光明位面的神殿中,拉克西斯便马不停蹄地飞出神殿,跨上天马,径直落在了光明神神殿的大厅之中。铂金色长发的光明女神正在和龙神讨论这一代龙王嫁到命运之子家的异闻,正说到高潮之处,大门就被拉克西斯一脚踢了开来。 “阿贝尔,还有那个谁,命运之子出事了,快过来帮帮忙!” 两人被她难得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双双扭过头去看她。拉克西斯此时早顾不得仪态矜持,把魔法空间捧到手中给二人观看:“命运之子体内的魔力暴动了,现在我的魔法空间中的光明之力与黑暗之力都涌到了他体内,而且还有吸收不足的倾向。阿贝尔,你是光明神,只有你能解决这个问题了!” 光明神指尖轻轻绕着拂过胸口的铂金长发,皱着眉头看向那片几乎成了灰白的空间,讶异地问拉克西斯:“怎么你制造的空间中会有黑暗元素?这不是胡闹么,两种元素都冲入他身体的话,命运之子的魔力池一定会受到重创的!” “当然不是我的空间里有黑暗元素,是命运之子在黑暗位面吸收来的。他刚才用力打碎自己的晶核,黑暗魔力泄露到了空间里。可不知怎么回事,那力量在我的空间中暴动起来,夹着光系魔力一起流进了命运之子体内,就连我的化身也维持不住,几乎要被命运之子吸收了。” 在拉克西斯向光明神介绍情况时,龙神奈哲尔也凑上前看了一眼那空间里的情形。里面的黑暗之力几乎都又被上官清容倒吸了回去,只仅余的一点暗色夹杂在白色光点的洪流之中,还在不断向上官清容涌去。 “情况真的很诡异。”与他的后代一样闪闪发光的金色龙神也极为严肃地看着空间里的情况:“他怎么没穿衣服,拉克西斯?你对吾龙族之王的丈夫做了什么?” 拉克西斯慢慢向他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说:“我能做什么?再说,你也不想想利安德尔这个丈夫是怎么得来的——他没和命运之子结婚之前,我和阿贝尔纯洁的信徒们就和命运之子订过婚了。而且我所庇佑的精灵族的王子,才是他正式的未婚夫,两个人一起参加过订婚典礼的!” 对于这种低层次的吵架,光明女神是理也懒得理他们,从拉克西斯手中接过了光明空间,并用自己的力量维持着,带那空间往后殿走去:“你们继续吵,我带命运之子到生命之泉那里,如果控制不住魔力暴动的话,我就只好试着给他再造一个躯体了。” 这话一出,拉克西斯立刻停下了话头,凑到她身边撒起娇来:“我得给你帮忙阿贝尔。我和某些什么也不懂,只能在边上捣乱的人不同,要重塑命运之子的身体,我的力量可是不可缺少的。” 奈哲尔也不落人后,夺过光明女神手中的空间,跟着他们往生命之泉一起走。“阿贝尔,你是女孩子,怎么能亲手碰一个赤身露体的男人呢?我可不能让你被拉克西斯带坏,这种东西还是我带拿的好。” 到了光明神的花园之中,阿贝尔问得了拉克西斯的同意,打开了她所建成的空间,将还在不停吸收着光系力量的上官清容浸入生命之泉中。然而接下来,三人都觉得问题比他们想像的更棘手了一些—— 上官清容看起来非常好,什么毛病都没有,只是不断吸收着力量。他体内的光明之力这回不再是可怜的一个小气团,而是完全压倒了黑暗之力,重构成了一团白色水晶,其中散布着细小的黑点。生命之泉浓郁的灵气转眼之间就被他吸去了一半,平时掩映在浓烈元素力之间的植物都纤毫毕露地展示于人前。 眼见她费了上万年工夫才布置好的生命之泉眨眼就成了这样,阿贝尔心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胸脯一起一伏,急促地喘着气。龙神奈哲尔看得心痛万分,轻轻在身后虚扶住阿贝尔,看准了拉克西斯正低头想着什么,悄然伸出龙尾,在水下狠狠甩了上官清容一记。 这一甩非同小可,正甩在上官清容的命根儿上,疼得他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活生生从水里蹦了出来。先前自爆丹田之后出现的那种玄之又玄的境界被彻底打破,人也从深度冥想中醒了过来。 “命运之子,你没事了?”作为这座神殿未来的男主人,龙神主动隐去了自己一尾巴抽醒上官清容的功劳,热情地伸出手来向他表示关心慰问。上官清容呆呆地点了点头,忽觉身上有些发凉,一低头儿才看见自己没穿衣服,连忙将身子整个沉入水中,尴尬地向上方一男二女笑道:“失礼了,女神,两位阁下,能否让我换身衣裳?” 看到他身子又沉入水中,阿贝尔的眉头又皱了一下,但在发现水面没有遭到进一步破坏后又很快舒开,手中凭空拿出一身长袍:“亲爱的命运之子,你能醒来我们都很高兴,我们在前面的宫殿等你,希望你能很快过来,给我们讲一些马吉斯大陆上的趣闻。” 拉克西斯也终于安下心来,叫那两人先回神殿,自己则站在扶疏的花木之间,装作和上官清容说正事,有一眼没一眼地看他穿衣服。可惜这水潭上还有许多氤氲如雾的魔力,遮着下半身看不清楚,令她颇感遗憾。 回到神殿之中,她绝口不再提上官清容体内还有黑暗之力的事,把话题带到了上官清容的婚事上:“阿贝尔,你一定得帮我。我和命运之子,被里昂和伊莲娜他们陷害了。”她边说边揩着眼角,揩了几回之后,手绢上居然也沾上了一点湿意:“伊莲娜故意设计我,让里昂嫁给了崔斯特,这样一来,我替崔斯特选的未婚夫一定会受到他们的欺负的……” “里昂嫁给了命运之子?”光明女神立刻站起身逼近她身边,一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上官清容:“说清楚点,这是怎么回事。他是娶还是嫁?” “是嫁,可是,可是我还是想得不周到,我吃亏了!那个不要脸的恶魔,他,他……”优先做爱权这样不和谐的字眼,拉克西斯还是有些说不出。她对自己的纯洁感到十分绝望,痛苦地捂着鼻子恳求道:“不管怎么说,崔斯特的未婚夫们力量都太弱,除了利安德尔,肯定都不是里昂的对手。所以,我的意思是,给他们封神!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住在光明位面,里昂肯定就不能再过来骚扰命运之子……” “拉克西斯!”阿贝尔抬起纤纤素手,止住了她的话头:“封神倒是没什么,可是搬到光明位面来,他们住哪?难道让命运之子住在普通中位神或上位神聚集的地方吗?”拉克西斯急切地答道:“就住我的神殿,我可以……” 奈哲尔主动帮着自己心爱的女神说话:“命运之子,你的意思如何?”他一双金色的眼睛眯成一道竖线,眼中寒光闪闪,大有“你敢答应就要你命”的意味。上官清容最擅察言观色,早看出这对神祇对他都不大有善意,连忙推托:“不必了,女神阁下,我还是住在马吉斯大陆更合适,而且我还要继承父亲的职业,将来做个近卫队长……” 好朴素的理想。龙神对于他的识趣和他的朴实都十分满意,微笑着望了一眼光明神。后者也对上官清容的理想大加赞叹,坚定地拒绝了拉克西斯要把人接到光明位面的想法。“命运之子的未来该由他自己决定,我们所做的只能是默默的支持他,是吧,拉克西斯?” 光明女神手指在空中轻划,地上转眼间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传送阵,在拉克西斯还来不及说话之前,传送阵上一道白光闪过,已是将上官清容传回了自己家中。 拉克西斯一脸遗憾不满,苦苦望向阿贝尔:“可是里昂……”光明女神从空中掏出一个嵌满了宝石的金盒子,打开数了数,递给了拉克西斯:“别的命运之子我就没见你这么积极过,哪个不是等在下级位面的寿命尽了以后才封神的,现在这个不仅自己活着就要封神,居然连未婚夫们都……我这还有六个神力结晶,他到底有几个未婚夫?” “就六个,正好!”虽然把上官清容弄到自己家门口的愿望未能答成,但她退一步也无所谓,反正等他的力量再强一些,自己就能打通空间通道到上层位面来。她喜孜孜地收起晶石就要离开,龙神奈哲尔也随着她站了起来。 “我也和你一起去,拉克西斯。我忽然想起来利安德尔的力量也及不上里昂,我也得把这个给他。”他也从怀中掏出一颗和阿贝尔拿出来的一样的晶石,却不是那种无色透明的纯粹晶体,而是和他一样耀眼的金色。 拉克西斯挑了挑眼眉,回身离开了阿贝尔的神殿。龙王却不肯走,身上金光一闪,一个分身就带着自己神力的结晶到了马吉斯大陆,而本尊却还留在光明神殿中与她继续聊天。 第113章 婚礼之前 回到休伯莱家的上官清容很快发现,他们家里已经乱成一团,不仅龙王和几位未婚夫都不知何处去,仆人们也都行色匆匆。不少人甚至都穿上了黑色丧服,个个面含悲色,上官清容推门出来时看到这副景像,立刻想到:难道是他父亲不幸……驾鹤仙游去了? 才一转到这个念头,他的眼泪就忍不住如珍珠般滚滚而落,痛心疾首地蹲在门口悔恨起自己的不孝来。他明明知道父亲不喜欢莱斯利和龙王,怎么就没劝他们留在自己族中,等父亲天年尽后再成亲呢?休伯莱男爵气得心脏病发的模样在他眼前不断飘过,那张苍白无力的面孔似乎还在指责他:“不孝子,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整天跟着男人鬼混……” 失去父亲的痛苦击溃了他本就不怎么坚强的心灵,上官清容缩在门口又哭了一阵,茫然站起身来,到大厅去寻找灵堂。这一路上他还撞见了几位女仆,见到他时都神情惊恐吓,全身颤抖。他也一样激动,拉着人家的袖子高声呵问:“老爷呢?老爷是怎么……怎么去的?现在停在哪里?” 女仆们哪里受得了他这么拉拉扯扯,高叫一声,白眼儿一翻就倒在了楼上。上官清容哪还有心思管她们,右手一扶栏杆,直接从二楼跃到一楼大厅。可那里装潢和平时一样,并没有灵柩灵位,门外也没糊天棚,点长明灯。 不过这世界风俗本就与他前世不同,可能人死了不是这么发送的。更有可能的是,他父亲会不会是已经下葬了?上官清容疯了一般冲到门外,正好门口还立着两位骑士,他便扑上去摇着人家的肩膀拼命追问:“我父亲呢?在什么地方?” 那两位骑士见到他时也都吓得不轻,只是身体比女仆好得多,没能晕过去而已。那个被上官清容狠命摇着的人已说不出话来;而另一位站在一旁的,看到自己的同事快不行了,赶忙出来解围:“大人在宫里,今天是您的葬……咳,国王陛下请他进宫有点事。” “国王陛下请他进宫……”这么说他父亲没死?那他们家这种出了人命的气氛……难道是兰斯学长?是他魔力冲出体外时,侵入到兰斯学长体内,害得他不幸过世了?上官清容才放下了忧父之心,又生起了伤夫之意,把手上那人放开了,又问那位骑士:“兰斯王子现在怎么样了?” 两位骑士也渐渐从死人复生的冲击中清醒了过来,淡然自若地答道:“兰斯王子和您那几位朋友好像去教廷要什么人了。请您回房稍等一等,我们这就进宫把您复活的消息告诉男爵。” “我复活?我没死啊……诶?难道家里这样布置是因为父亲以为我死了,不是别人出事了吗?” “可不就是,兰斯王子说您的魔力又暴动了,女神带您回了光明位面,需要死灵法师布置魔法阵。可上回他们带来的五个死灵法师都送到圣地处死了,您那几位朋友,还有那位龙王陛下没办法,只好去教廷那里找教皇想办法。男爵阁下觉得您这辈子也回不到大陆来,这不就和死了没两样?所以就请国王陛下给您举行葬礼,也好让您安享天国的福祗。” 上官清容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家里没出人命就好了,至于误会,以后总能慢慢解开的。他擦干了脸上泪痕,平静了一下,叫骑士们准备马车入宫,他要亲自告诉父亲自己还没死的消息。 两位骑士很快把这位大少爷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了全家上下,替他备好马车,直接送他到了城郊的神圣墓地。那里一向是国王和主教们沉眠之所,但他封了命运之子后,身份也高贵了许多,虽然只剩一具空棺,也有入葬圣地的权力了。 这一路上,上官清容犹嫌马不够快,到了墓地之外,有士兵拦路的地方,他干脆翻出车厢,自那些士兵们头顶上跃过,直落到父亲面前:“父亲,我回来了,光明女神陛下送我回来的。” 休伯莱男爵怔了一阵子,才明白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什么人,憔翠的脸上一下子散发出明亮光辉,人霎时就年轻了好几岁:“崔斯特,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兰斯还说女神也对你的问题束手无策了……我以为你这回真的死了……”男爵高大健硕的身躯弯了下来,紧紧压在不到他一半儿宽的上官清容身上,哭得一塌胡涂。 上官清容抬手抚上父亲宽厚的背,对着身后目瞪口呆的君臣们微笑道:“两位陛下,各位阁下,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真对不起。以后我还要住在维什纳,将来再慢慢向各位赔罪吧。” 众人都无意识地摆着手表示不妨事,缓过神来之后,国王陛下还体贴地放了他的近卫队长一个长假,让他好好跟上官清容叙叙离情,顺便休养一下他最近饱受冲击,以至憔悴瘦损的身体。 带着老父回家之后,上官清容赫然见到分别不久的那位拉克西斯女神正坐在他家大厅里喝着茶,见他们父子回来,还热情地打了个招呼。“我的命运之子,你回来了?我这次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她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了阿贝尔的晶核,托在掌中给上官清容过目:“阿贝尔打算提前赐予你的未婚夫们神力,我这次来就是替你们举办婚礼的。” 上官清容感激涕零,正要说些什么,屋内忽然金光闪过,一名金灿灿的男神带着龙王和另位六名未婚夫一同出现在了三人面前。“我也是来给你帮忙的,命运之子。希望你能永远记得阿贝尔和我对你的恩赐,以后没事别打扰我们——有事就找拉克西斯就够了,明白吗?” 上官清容无意识地点了点头,目送着龙神奈哲尔的身形消失在空气之中。贝尔法斯特已是直扑上来扒到了他身上,兰斯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了上来:“你真的没事了,吓死我了。多谢您女神阁下,幸好有您和光明神、龙神的帮助……” 休伯莱男爵已冲上前去想把黑豹从爱子身上扒拉下来,可惜儿子身周围了一群男人,个个都死扒着不动唤,枉他费了半天努力,也没能把这群碍眼的家伙分开。还是拉克西斯看不惯他们这么光天化日之下就拉拉扯扯的样子,主动把男爵拉到自己身边教育道:“男爵,你的爱子之心我能理解,可这些都是你儿子的未婚夫,他们的结合都是遵奉了光明神的意志,请您别再打扰他们了好吗?” 劝罢了男爵,她还带着淡若柳丝地笑容劝上官清容:“命运之子,你和爱人们分别了这么久,肯定十分想念了。我这回来也是受阿贝尔女神之命来帮你们举行婚礼的,一会儿你把神力结晶给未婚夫们分一下,我还要去找约瑟商量一下具体的婚礼布置,过一阵子会来找你们的。在这段时间之内,你们可以好好地……诉一诉衷情。” 在她脸上的笑容扭曲到无法掩饰的地步之前,女神的身形已消隐在空中。休伯莱男爵被她紧紧带在身边,下一瞬间就来到了教皇宫中。教皇也被她突如其来的造访弄得惊喜交加,恭敬地行过礼,听了她此来的目的之后,就把注意力转到了休伯莱男爵身上,客客气气地接待他坐下,并吩咐人拿出一箱羊皮纸卷来。 他亲手打开了那只镶满宝石的红色木箱,从中翻腾一阵,抽出两张纸卷来给眼前这两位访客过目:“这可是我们教廷的秘藏,两万年来所有经我们手举办的婚礼流程都在这里,无论要哪种形式的婚礼,我们都能在一个月内准备好。请你们先看这两份,这个是圣贤王纳尔苏同时迎娶第三王妃、第四王妃和第五王妃时的婚礼,古朴庄重,还充满了祝福之力;这份是英雄王格里芬迎娶王后艾斯米拉达和她妹妹、第二王妃苏珊娜时的婚礼,特别盛大豪华,几千年没人能超越;我还记得神圣光明帝国的第十七任皇帝结婚时也是由教廷主持……” 休伯莱男爵对教皇送过来的纸卷似乎特别感兴趣,还不时问问能否将婚礼分开举行,一部分盛大点儿,一部分简陋点。女神却是对教皇的这些珍藏完全不屑一顾,随手扔到了一边:“这些婚礼都太简陋了,命运之子的婚礼将由我亲自主持,并且要同时与六……七位拥有神祇之位的丈夫结婚,你们就不能再把场面搞盛大点儿吗?” 女神留在了教廷,亲手指点着教皇开拓设计思路。开拓了几天之后,教皇就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了:他要是没信教,没进教廷,没当上过这个教皇,何至于现在天天被这位女神耳提面命,弄这种天怒人怨的婚礼?这都怪教皇继任程序太长,若能再短一点儿,命运之子没回来之前他就跑了,这种事根本就不会落到他身上…… 教皇暗自吐血之时,七位将要和上官清容结婚的男士也面临着他们这一辈子也想像不到的考验——教皇自地底城给他们请来了当世最有名的矮人大师缝制结婚礼服。 大师们有男有女,都穿着光芒四射得看不见脸的美丽礼服,女士们都烫着大波浪发,头上顶着花边帽子,唯一一位男士也戴了一头白色高假发,上面顶着黑色礼帽。他们各提着几个和自己几乎等高的皮箱到了休伯莱家,向上官清容等人庄重地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当场取出软尺就要给他们量身材。 其中一位穿着闪闪发光的翠绿色长裙,戴了一身珠宝的女士负责量龙王利安德尔的身材,才刚量了腰围就以手掩口,惊讶得大叫起来:“啊——怎么会有这么粗的腰?这可怎么穿婚礼的长裙,我们还得做几套鲸骨衬裙。也不知道就束这么几天,能不能把腰束得细一些。” 另一位女士也发出了相同的喟叹:“可不是嘛。除了这位精灵夫人,别的男人腰都太粗了,束带可能也不管用呢。亲爱的们,我希望你们对自己的婚礼负责一些,到正式举行婚礼之前都不要再吃饭了。” 几位夫人的脸都绿了:“什么,你们是要给我们做女式礼服?睁开眼看看,我们可都是男的!” 他们还没说什么,大师们就不乐意了:“难道你们是想质疑我们的品味吗?我们矮人族可是给历史上最著名的英雄们设计过结婚礼服的,每次都能设计出最配合婚礼主题,品位高雅独到的礼服。我们可从没听说过一场婚礼上夫妻双方男士礼服的,你们要是不想穿女装就别去结婚,我们绝不容许你们破坏婚礼的艺术性!” 上官清容赶忙又打圆场,安抚未婚夫们的怒气:“大师,不管怎么说,我的未婚夫们都是男性,他们绝不可能穿女装。实在不行,我穿裙装成么?我愿意为了他们改换女装……” 这个提议才一出口就被正给他量身的那位男性大师驳回了:“绝不可以啊,命运之子,您要是换上女装,那宾客们一定会嘲笑您的。这些人身为男人却还想和男人结婚,本来就该有像女性学习的觉悟,您怎么能这么惯着他们呢。” 这种赤裸裸的歧视令几位未婚夫彻底受不了了。莱斯利王子把身上缠着的软尺往下一揪,套上了精灵长袍,对上官清容低低道了声别:“崔斯特,我先回荆棘森林做身衣服,过两天就回来。” 上官清容欲要挽留,却也实在舍不得让未婚夫穿着女装结婚,只得含泪点了点头:“前辈,委屈你了,早些回来。”莱斯利尽力露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走上前吻了他一记,转身离开了房间。他这一走,也掀起了众人回家做衣服的浪潮。 龙王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的丈夫,我也打算回去做一套礼服……”上官清容既然送走了一个,也就不怕多送几个,一样情深意重地目送他出了门外。接下来是奥伦、贝尔法斯特、兰斯和米洛奇,也都想起了自己许久未回的家族和领地,打算自己回去做身能穿的衣服。 唯有死灵法师杜兰德身无分文,只好淡定地接着让矮人大师给他量体裁衣。他这样温顺配合的态度得到了大师们的一致推崇,在裁衣的间隙,几位女性大师不时对上官清容表扬着这位为爱牺牲一切的男人:“命运之子阁下,选妻子一定要选这种听话懂事的才最好啊。您看那几个人,一点也不懂艺术,不尊重艺术家。更可恨的是,他们对你这个丈夫一点畏惧之心都没有,在您面前说翻脸就翻脸,说回娘家就回娘家,这样的妻子可不能要……” 上官清容刚想替那几人说几句好话,却见死灵法师一脸淡然地从门口路过,顿时那些话就都咽了回去……唉,这个要是真听话懂事,也不至于他和别人说几句话都要在外头监听着了。 第114章 结婚 … 一个月之后,上官清容父子和寄宿在他们家里的死灵法师都被教皇派车接到了圣地,准备参加这场由女神拉克西斯亲手筹备的婚礼。 他们到的还算晚的,除了奥伦一家和他们同行,那几位回家准备喜服的新郎早都携家带口到了这里,并就这次结婚的名份安排问题进行了数轮和平友好磋商。在各方积极稳健的会谈过程当中,教皇宫少说有一半的宫殿花园已认不出本来面目,严重影响了教廷的权威与辉煌。这一不和谐举动的出现,也令教皇本人深感烦恼,终于在婚礼正式举办前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到其他国家巡视,将整场婚礼的指婚权全部转交给了拉克西斯。 在正式接手了光明教廷的一切权责之后,女神也深感新郎家长们闹得太不像话,为她圆满举办这场前无古人的盛大婚礼造成了极大的阻碍。于是她果断插手到家长们的私怨之中,强行将他们的住所分开,并将多次阻挠莱斯利预演婚礼的阿尔伯特王子关进了忏悔塔中。 在她的强力干预之下,在上官清容到后第三天,婚礼终于正式举行了。 在圣?贝鲁斯广场之前,拉克西斯女神亲手为自己雕成的神像耸入云端,全身散发出圣洁的信仰之力,照得整个圣地伊斯坦尔都笼着一层圣光,连太阳的光辉都被它夺走。塑像下方布着一块长约十丈,高有三丈的圣坛,当中立着祭台,女神就站在祭台之后,比起下面的亲友们都更激动地期待着新郎们的入场。 在圣坛之下,左右两分,各有数排亲友位席,当中是一条宽可容一辆亚龙车的红毯,上官清容一身白色长袍,当中束着金色腰带,外面披了一层金色长身斗篷,手捧着堆成金字塔型的戒指盒,准备在宣誓后分发给丈夫们。 亲友席上,除了新郎家的亲友以外,各国王室也是不可避免地要出席祝福。维什纳的国王理查德二世一家正好和精灵王坐得不远,才一入坐就见到了这位当初在王都娱乐圈闹得沸沸扬扬的“精灵族女孩”的祖父。虽然事后证明女孩其实是男孩,但国王陛下对莱斯利的恋爱之路一向是只有佩服钦敬,对这位给了他们王室和其他贵族许多有趣谈资的王子的祖父也很有好感。 虽然两国之间并没正式交往过,理查德二世和他的王后还是厚着脸皮凑到了精灵王身边,大夸特夸起他们当初有多看好莱斯利和上官清容的恋爱,并祝贺精灵王有了个圣人做儿媳妇。 可精灵王却没不像他这么高兴,只淡淡地点了点头,谢过他的好意就算了。精灵王身边那位美貌的儿媳妇更是捧着手绢,边擦泪边哽咽地控诉自己的丈夫:“都怪阿尔伯特耽误事,要不然现在第一夫人一定是我的莱斯利了,怎么会轮到那头该死的金龙!我真不是个好母亲啊,居然没能看穿利安德尔的阴谋,抢在他之前把莱斯利和崔斯特的事办好了……” 理查德二世尤其见不得这样的美女垂泪,站在一旁亲切地安慰他:“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呢?不过王妃殿下,您不用担心,以后崔斯特还是要住在维什纳的,我会好好劝他,让他多陪陪您的儿子。您要想开一点儿,被逼迫而成的政治婚姻和真爱是没法比的,崔斯特结婚以后最爱的,肯定还是莱斯利。” 国王陛下劝人的水准说不得还是相当高的,王妃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悲切切地说:“这也没办法。大不了我以后搬去和他们一起住,看着点儿崔斯特。我听说我儿子在休伯莱家还要受那个崔斯特的父亲的气,亲爱的国王,您能否帮我……” 王妃这里和理查德二世相谈正欢,休伯莱男爵也遇到了熟人。与国王的满心喜悦不同,遇到这位更令男爵心情沮丧,悔不当初了――这人非是旁人,正是黑斯廷国王,曾打算把女儿嫁给他的那位凯伊三世。 这位爱女心切的父亲和男爵一样的感伤,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了旁边座席上的女儿一眼,起身凑到休伯莱男爵身边和他低声嘀咕了起来:“男爵啊,看来我们这些人就是不受女神宠爱。先是我女儿爱上了个花花公子,而你的儿子又要娶男人。其实男人有什么好的,要是他肯娶索菲亚,我可以把半个王国都给他。” 此时交响乐自场边响起,六位新郎缓缓入场。龙王身着太阳一般耀眼,缀满了宝石的金色长袍,头戴纯金和钻石打造的王冠,一出场就夺人二目;莱斯利则依旧是一身月光般的白色精灵袍,身上绣满暗纹,头顶的王冠比龙王要小些,却是秘银打造而成。这两人的礼服都是长袍,和平日自己在盛典上穿的服饰大体相同,只是更加精美了些。 而自兰斯开始,众人就换了一番打扮。兰斯是蓝色绣金夹克配紧身裤,脚下蹬着身跟长靴,外罩同色系的小斗篷,胸前挂满勋章,腰间挂着配剑;奥伦却是红色丝绸魔法师长袍,系一条宽大的金腰带,颈上挂着魔法链坠;而米洛奇则是一身墨绿色呢绒军服,胸前和袖口镶着金托红宝石钮扣,穿着马靴,和兰斯一样带着佩剑,披着斗逢。 只有贝尔法斯特到此时仍是一身暗色,却也不是平时的纯黑色长袍,而是一身暗紫,缀满了猫眼石和琥珀做装饰,头上也戴了一顶半圆型金色王冠。前几位新郎出场时,下面都只是一阵阵有规律的掌声,唯有它出场时,亲友们非止鼓掌,还站起来高呼。 那位站起来的少女也是一身紫色袒胸长裙,不停挥手高叫着:“看到了吗?陛下的衣服是我亲手做的,多美啊,完全衬托出了他高雅脱俗的气质。实在是太有魅力了,命运之子肯定会被他迷倒的!” 几个和她一样穿着紫色外套的年轻人也跟着欢呼起来,闹得大会场上一片混乱。那位凯伊三世就对这样不知礼数的女子十分不屑,连带着对她的那位陛下也看不怎么上眼儿,低声跟同样看不上兽皇陛下的男爵低声嚼起了舌根儿。 “你看,满场都是男人,这哪像个婚礼啊,简直倒像加冕仪式之类的。在这种场合根本不该出现男人,出场的要是穿着紧身衣和鲸骨长裙的美丽女士……” 凯伊三世说不出话来了,他张口结舌地望向身后的红毯处,带得休伯莱男爵也顺着他目光所到处看去,自他们身后,果然来了一位腰束得不盈一握,穿着高领紧身蓬蓬裙,泡泡袖,雪白的长手套,金色高跟鞋,戴着金色高假发,扑着白粉的……美丽的女士。 死灵法师仿佛还不能适应脚下这双十五寸高的鞋,走起路来如风摆杨柳,袅袅婷婷,边走还边用手理着身上的缎带,动作也斯文秀气,再配上轮廓鲜明的五官和神秘的黑色眼睛,看着还真像个美人。 就连在红毯上手捧戒指等着他们的上官清容都有些看傻了,不禁怀疑起这其实不是那个死灵法师,而是他父亲临时给他弄了个新娘来。杜兰德也发现许多人都痴痴盯着他,却也毫不怯场,撩了一把头发,向周围大方地摆着手。这么一摆,顿时又是一片沸腾声响起,矮人族的坐席上也传来了女性高亢的叫声:“看哪,这衣服是我和金妮、尼基一起做的,这才是配得上命运之子的新娘呢,那群没有审美品味的男人就活该一辈子嫁不出去!” 新郎们终于都汇聚到了上官清容面前,各自争先,谁也挤不赢谁,只好并列成一排,等着他伸手挽起其中一人。六只左手齐刷刷地伸到他面前,六双眼同时冒出狼一般的光,紧紧盯着上官清容刚倒出来的右手。 到底选哪个才好?上官清容早已超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成了神的身体也冒出了丝丝冷汗,手微微一抬,就引来六只手的齐齐争抢,吓得他连动也不敢动,僵着身子站在毯上。 身后的女神对他的困境毫不知情,大声催促道:“命运之子,你快点儿把他们带上来举行婚礼吧,马上要到两点了,我后面还安排了许多节目呢。”女神催促尚嫌不足,他父亲休伯莱男爵也站起来凑着热闹:“选那个女的啊,崔斯特,那不是有个美女吗?” 哪来的美女,那不是死灵法师吗?上官清容无奈地望了一眼他父亲,不过父命不可违,他还是把手往右边伸了一点。杜兰德在父亲大人的激励之下,立刻伸长了手臂去够上官清容的手。他这点小心思完全落入了全体新郎的眼里,别人不说,贝尔法斯特就一掌把他的手打了下去,自己伸向了上官清容。然而他离上官清容还隔着奥伦和米洛奇,这两位也有样学样,米洛奇剑柄一抬打到了他手上,奥伦则利用自己离得最近的优势,伸手握向上官清容。 可奥伦左边还有个兰斯也不是省油的灯,奥伦伸手时,他也同时出手,五指与奥伦在空中交错,一个小型光牢将奥伦的手困在其中。正在兰斯伸手要去握上官清容时,奥伦的报复恰到好处地到了――兰斯脚下豁然出现了个大洞,把这位王子瞬间陷了进去。 自家儿孙在众目睽睽被人算计,掉到了地洞之中,洛克雷拉的国王和公主一家当场就急了,几乎冲到红毯上去找人算帐。虽是被光明骑士们拦在了红毯之外,却还复仇之心不死,冲向了奥伦公爵的座席。 下面家属打起来的同时,上面的新郎们也乱成了一片。从地底回来的兰斯二话不说就召唤出了天使,一道惩诫之光直接砸向奥伦。奥伦也夷然不惧,红毯下一片尖锐石柱冲天而起,自己一个风骚走位就拉上了上官清容。 这个举动简直就像是给其他新郎打了强心针一样,各系魔法都直冲向奥伦,就连龙王都不落人后地吐出龙息阻拦情敌,自己则纵身跃向上官清容。一时光、水、土三系魔法在空中交汇,龙炎烧得整片地毯由大红变了火红,贝尔法斯特更现出了原身,将一个个情敌踩倒在脚下。 六人如今都已有上位神的实力,就连拉克西斯的这个分身都比不上他们实力强悍。在这些人毫无顾忌的破坏之下,不仅红毯通道,就连两旁的观众席都乱成一堆,光明骑士和祭司们纷纷施上保护魔法,带着各位嘉宾和家长往外撤出。 女神精心布置的会场已落得一塌糊涂,急得她忙叫上官清容收拾这几个不听话的男人。其实不用她说,上官清容也想阻止他们乱斗,只是现下比从前不同,他们各个都拿了阿贝尔的神晶,力量远非昔比。他喊了半天也没人听,动起手来却也不似从前那样有威慑力。 正在他焦头烂额,无法可想的时候,莱斯利凑到了他身边,握着他的手,给了他无限支持:“崔斯特,我能困住他们一刻,接下来你……你还能用斗气截住他们的魔力运转吗?”他温柔的面容和声音似蕴含了无限力量,从未有一刻显得这般可靠。上官清容点了点头,坚定地应道:“前辈,拜托你了!” 他话音才刚落定,一条条细长的植物茎条就从地面疯狂冒出,瞬间将众人缠了起来,上官清容且不管别人,先到了龙王面前,直视他的双眼道:“陛下,您先停一下。”龙王愕然停了手,上官清容指尖一晃,强大的斗气便刺上了龙王全身大穴,把他定在了原地。解决了实力最强的龙王之后,上官清容脚不沾地,双手翻飞,眨眼就把正与情敌和茎蔓搏斗着的新郎们全数点倒,只剩下一个抱着胳膊在外围看热闹的杜兰德。 拉克西斯也不知他这点穴的功用能持续多久,赶忙趁着清静念了一串魔语,最后对上官清容说道:“在光明神祝福之下,我,生命女神拉克西斯,见证你们的婚礼。崔斯特,快交换戒指!” 上官清容这才拿下摆兜住戒指盒子,从中拿出一个打开,先给莱斯利戴上。莱斯利也替他把精灵族的订婚银戒摘下,从怀中拿出新做好的订婚戒指给他戴到了左手无名指上。接下来便是杜兰德,他虽然没有买戒指的钱,但矮人大师们也是顺便给他做了戒指的,便把自己的替上官清容戴到了右手无名指上。 这两个交换完了,上官清容又兜着戒指凑到了还被绑着的龙王等人身边,从左到右按着顺序替他们戴上了戒指,并从他们衣兜里掏出自己应戴的那个,把两手食指和中指也都戴齐了,到最后米洛奇的戒指无处可戴,就只好和莱斯利的一起套在了无名指上。好在这两个都是纤细的单环戒指,而非龙王那种半根手指粗的缕金型制,放在一起也不算太挤。 都戴上之后,上官清容又望向女神,请她指示下一步该怎么办。拉克西斯长叹一声:“我安排好的婚礼,我设计了一个月的流程,现场都弄成这样了,你觉得还能叫人来演出吗?”她面含蕴色,右手一挥,一道光墙从天而降,将闹事的那几位全数圈在其中,飘到了半空之上,准备让他们在空中晾一阵子再行处理。 关完了人,她又关切地对上官清容说:“我亲爱的命运之子,今天是你结婚的很重要的日子,我也期盼着你能过得幸福。不过,好在你的新婚丈夫很多,也不少这几个,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你还是快带着莱斯利和杜兰德回房吧。我想你们有很多该做的事,比起在这儿浪费时间重要得多了。” 上官清容抬起头,默默地看了一眼犹在当空的太阳,对着女神强笑了一下:“我还是先去向宾客们道歉吧,婚礼上闹出这么大乱子,让他们跟着受了惊……”莱斯利和杜兰德也毫无异议地跟在他身后,拉克西斯见势不好,慌忙上来拦他们:“从这边走,我的命运之子,你们别找错了地方。” 她带着被禁锢起来的五人,领着上官清容他们仨穿过广场,进入教皇宫殿后的一间独立城堡。这路越走越不像是宾客该呆的地方,私密性强得简直令人生疑。拉克西斯指着楼下两扇包了皮革的大门笑道:“这是我特地为你们准备好的八人间,现在看来只有你们三个用了。好好享受你的新婚之夜吧,我的命运之子,不要太感谢我了!” 她犹带遗憾地看了一眼空中挣扎不得的五位新郎,将他们随手扔出了大门之外,又用一道轻缓魔力推着他们往房里走去。正在这时,空中忽然传来一股令人震惊的黑暗魔力,披着黑色绣金法袍的黑暗神里昂赫然出现在众人身前。 “我记得,我们签署的结婚协议书的最重要的一条,是我拥有与命运之子优先做爱的权力。是不是,拉克西斯?”里昂娴熟地用魔法分开莱斯利和杜兰德,扛起上官清容推门就进,在两人进入房间的同时,紧紧关上了身后的大门。 “放开崔斯特!”莱斯利直冲上去,却被空中冒出来的魔女米丽娅拦在了一旁,卡洛琳从虚空中拿出一张羊皮纸伸到众人面前,叫他们看清了自己的新婚丈夫被生命女神卖出了怎样的价码。 “第52条上写得清清楚楚,吾主里昂拥有与命运之子的优先做爱权,你们无权与他抢夺。不过相对的,你们有任意命令他的权力,除了在床上以外……咳,要不要行使自己的权力是你们的自由,但我们绝不会允许你们打拢吾神与命运之子的爱。” 面对这个由女神缔结的结婚契约,莱斯利等人也全无话说,只得凑到一起默默计算着等魔王出来之后,要如何使唤他才能解恨。 众新郎退出大厅之后,卡洛琳、米丽娅和叶莲娜都守在门口,三人合力穿透了大门的阻隔,将屋内的一切形状都投射到了眼前。这回魔王食髓知味,再不是只能躺在地上任人采撷的模样,而是翻身做主,干得痛快淋漓。 三位女神看到高潮之际,外面忽然传来同样急促的呼吸声,外面花池掩映之下,也能得见一缕金发的光辉。卡洛琳弯眉一挑,轻开檀口,叫出了外面偷窥之人的名字:“不用偷偷摸摸地了,过来一起看吧?我们可不像你那么小气,只顾自己饱眼福,却要断别人的路。” 外面没有传来声音,卡洛琳也不再说话,三位黑暗女神屏息静气,只顾鉴赏屋内前所未见的激烈活动。直至许久之后,楼道外才轻轻传来一声:“嗯。”一个白衣金发的身影悄然自花影后露出,无声无息地穿厅过户,落到了她们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番外么,明天我先歇一天,还有一个番外就完了。 第115章 弱受的废柴生涯 … 就是无限升级流的种马文,也有完结的一天。这篇文完结之后,上官清容就像所有种马文主角一样,被重新带回了种马神殿。 由于丹尼爵士半道儿被后妈大神劫走,上官清容又是穿越的灵魂,种马大神就把他当成了自己手下的业绩,揪过来好生痛批了一顿:“你是怎么干活的,我们种马神殿的名誉全让你败坏了!你家里的女仆、你那些女老师女同学,还有精灵族、龙族、兽人族、神族和魔族的美女,我给你送上去了这么多,你怎么一个也没弄到手?还有该虐的敌人也没虐,该当皇帝也没当,该干什么你不干什么,倒跟该当你的小弟和敌人的男人结婚了!你是人吗?放着妹子不娶娶了一堆男的回家!” 上官清容也是又惊愕又委屈,他明明是个弱受,怎么没回弱受神殿,反而到了这个什么种马神殿?而且他当弱受的,本来就该跟男人在一块儿,哪能跟女人勾勾搭搭,这个种马大神到底胡说什么呢。 他也有心反驳,不过种马大神压根儿就不听他说话,自己喷着火骂够了,就揪起他的领子往一个台子上一扔:“这回我不惯着你了,你给我去废柴流转一圈,再干不好,我就给你发配到……到时候再说!” 这回上官清容再醒来,就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前世生活了。不过这一回穿越,他并没能穿到什么富裕人家,而是成了小村子里一个铁匠的儿子,每天要跟着父亲一起打铁做工。好在这样的日子过不了几天,他们村就遇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好事——凌云剑宗要收弟子了,凡是十六岁以下的少年都可以测定灵根,若资质稍好的,就可以进入凌云宗。 上官清容一家只有这一个儿子,自然也叫他出去测试了。原本按着废柴流的设定,他应该资质平平,是个四灵根之类不上不下的天份,村里又该如一个天资相貌都远胜于他的单灵根弟子,与他一同进凌云宗,从此他守在下峰,那位同村则被某长老收为入室弟子。 可上官清容毕竟还是后妈大神加持过的万人迷灵魂,身体上的一点儿缺陷完全不影响他的测定结果,测试出来之后,他虽然是水、火、土三灵根的一般体质,但对每一样灵气的亲和力都是非凡,就连同村那位单灵根的少年也远远及不上他。 不遭人妒是庸才,上官清容这般人才,自然是毫无悬念地遭到了一同入门的众弟子的妒忌。但是这些妒忌在初入门派时并未显出什么来,他还是被凌云宗一位隐世已久的大乘期长老收为了关门弟子,赐下无数丹药法宝,叫他随自己后山专心练功。 这一练就练了五十年,有仙家丹药滋润,再加上辟谷多年,不食人间烟火,他也从一个普通的村童长成了风神俊秀的少年仙人。虽然还是算不上什么倾国之貌,但是满头乌发,一双黑眼珠就足够他叩谢种马大神手下留情的了。 在这一年里,五大修真门派不负众望地举行了演武大会,凡入门不到百年的弟子皆可参加,上官清容也有了筑基期修为,师父有心向外界炫耀一把,也拿着师父送的一堆法器符咒参与了这次大赛。 他的魂魄受过两重加持,直接无视了肉体缺陷,又擅长多系法术的配合,再加上法宝之类都是由师父精挑细选,一举就取得了大会的胜利,又招来了许多同门师兄弟和其他门派弟子的嫉妒。 在回到自己门中之后,上官清容终于尝到了这种嫉妒的威力。从前他无论怎么优秀都只有人羡慕他、夸奖他;这回却是全然相反,他被一个见过几面的同门师兄堵在了后山。这种时候,上官清容终于也爆发了,他在等人救他和推倒眼前这个长得还很不错的同门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两人无论是修为还是法宝本来就都无法相比,在上官清容全力施为之下,这个原本打算杀人夺宝的师兄就手无寸铁地暴露在了他面前。正要下手之际,那位师兄居然双膝跪倒,求他饶自己一命。 上官清容从未见过这样的贞节烈男,手下就缓了一缓,想不到自那师兄身上飞出一道白光,直取他的面门。正在这时,一个宽袍大袖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他面前,正是门中一位前辈师叔。他替上官清容挡了一招,又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修仙道路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这样的事你以后还要遇上许多,若总是这样单纯,就算天资再高也难免遭人暗算。” 师叔走后,上官清容满怀忧郁地回到了师父居住的山峰。他师父一早听人说了徒儿被人偷袭的事,又给他送了一堆防身法宝,深沉地说道:“你师叔说得没错,我们虽是修道人,但杀人夺宝的事层出不穷,你总是一个人苦修,道行再高也没用,总也要体验些世情,长点心眼儿才好。反正你筑基期也过了,还是出门游历游历吧。” 上官清容谢过了师父好意,把法宝都贴身收好,便到其他门派游历。这一路之上,又遇到了许多或骗他宝物,或想用他炼成傀儡的人,世道这险恶,简直是他一辈子也想像不到的。好在他运气不差,出门不久就碰上了那个与他一同入门的同村弟子。他们两人结伴出游了几个月,上官清容便不小心打听到了同村的秘密——他与魔道勾结,想要推翻五在门派! 他听的时候十分小心,那位同村倒没发现自己的秘密泄露,依旧像从前一样与他相处,但上官清容心里,却早有了自己的打算。 世道不平有人踩,他上辈子能睡平魔界保得大陆平安,这辈子就也能以一己之力打破敌人阴谋,让五大派不受侵蚀! 立下大志之后,他一面留心同村与人来往的情况,一面将听到的关于魔门之事用法术传回本宗,好让师父小心防范。工夫不负苦心人,在他对同村的不断交好和本身修为不断增长之下,魔门终于也对他产生了兴趣,派出许多美女来引诱他。 那些女子对他的风华气度都十分倾慕,其中更有一个魔门圣女替他穿针引线,把他带到魔门之中,荐与自家门主。那位魔门门主不仅相貌堂堂,风姿过人,更兼雄才大略,胸怀天下。上官清容投其所好,把前世的斗气修炼法门也告诉了他,让这位门主对自己倾心结纳。 虽然上官清容人品高洁,不肯为了魔门发展去正派卧底,也不肯去杀正派和魔门中人,但正是这种不争不夺的恬淡性格才让门主对他格外放心,把他当作好友而不仅是个利用工具相待。好人到哪都是稀罕的,这样的人放在身边,比那些只会争名夺利,勾心斗角的人总要安心得多了。 其实门主他安心早了,上官清容要劫的不是财,而是色。直到魔门一统魔道,门主要带领众人直击五大派时,上官清容才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在门主练功时强行打断,趁着他无力反抗,就把他压倒了。 两人都是仙体,不需饮食,更不必节欲,上官清容发扬百试不爽的骑乘术,将魔门门主一身修为全数吸到了自己体内。那位门主一朝修为尽丧,竟性情大变,从此把魔门交给了上官清容,自己甘做贤内助,再也不想光大魔门,铲平五大派之事。 后来上官清容带领魔门与五大派订下合约,叫门主约束弟子不可祸乱天下,两人改练了双修之法,终于到了化神期,双双飞升而去。 这本书完结之后,上官清容又回了种马神殿。辛辛苦苦几千年治教平天下,那位种马大神却一句好评没给,开口就骂:“你怎么又去搞基了!我给你安排了多少女修和魔女?该你走的剧情你一个也没给我走,这叫什么废柴流,你应该天份不高人见人欺经常被骗得命悬一线那才叫废柴流,你这倒好,把废柴流走成了升级流,这不是打我的脸吗?那些应该衬托你无能的天才们倒都让你衬得无能了……” 种马大神又絮叨了半天,上官清容也不干了:“我真不明白你什么意思,我一个弱受,天天干着攻的活,出门就跟人打架,连个英雄救美的人都没有,你看看我现在还能叫弱受吗?你给过我一回倾国倾城之貌吗?现在还埋怨我,别说我这一世还找了个魔门门主,你换个人看找得着找不着呢!” 种马大神急得直骂下属:“这是怎么干的活,不是让他签废柴宅男吗,怎么签了个同性恋来,真是岂有此理,快跟这种人解约,给他弄回去!” 上官清容莫名其妙,那个签了丹尼爵士的三号过来一看,“哎哟”了一声,对种马大神说道:“不好了,这小子不是我签的那个,我签那个真是个宅男来着。” 没办法,种马大神只好挥手叫了自己最能干的属下进来,让他们负责培训上官清容,争取让他脱弯入直,成为一个合格的种马男,不要堕了他们种马神殿的威名。 上官清容就此在种马神殿中安下身来,跟着员工们学习正规种马的做法。在经年累月的朝夕相处之后,终于有一日,种马大神赫然发现,他们种马神殿已变成了同志神殿,他能力超群的下属们和一心妹子的穿越者们居然搅起了基来。 种马大神震惊不已,亲自探查神殿中发生了何等变化,终于发现了在三号服务员的升级流神殿中,一场“如何压倒你爱的人”讲座正在举行,不仅升级流,废柴流、无限流、网游、科技等所有神殿的员工和穿越者都坐得济济一堂,不仅听得入神,更不时做着笔记。 种马大神醒过神来,已是泪流满面——原来整个种马神殿,除了他这个种马大神以外,其他人都已经弯了个彻底。 结束探查的一刻,他恍忽间听到许多充满激情的声音在高喊:“老师您放心,我们一定能推倒种马大神!”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今天正式完结,感谢一直以来支持着我的各位读者,也希望大家以后还看我其他的文。 趁着完结再打个广告: 魔教教主现代出嫁奋斗记事这篇虽然不够长,但也可以日更,很快就可以入口了。 就这么完结了,真是有点舍不得,近期打算开这个的定制……其实是我想买两本过过瘾。如果有GN也想要,就过两天来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