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 作者:沐声 德海商圈,最繁华的地方,最堕落的地方。 贺佑钦在这里沉浮了十来年,纵横了十来年,最后却败在自己的骄傲上。 一朝重生,同样的德海,同样的繁华,却有不一样的贺佑钦。 骄傲如贺先生,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自己会死皮赖脸地巴上另一个男人,为的还是虚无缥缈的爱情。 贺佑钦认为,这样的人生必须拨乱反正。 厉容锐是德海的传奇,从容演绎了从天之骄子到一无所有再到低调沉浮重新崛起的过程。 在厉容锐认为摆脱了让人厌恶的前任,有情人终能眷属,他的人生得以圆满的时候,命运来了个大转弯。 从高高在上的商业巨子变成又哑又被虐待的稚龄儿童不过眨眼。 面对诡异的人生,强悍如厉少也不得不和曾经厌恶的前伴侣贺佑钦再次产生交集。 PS:一个重生到平行空间,另一个穿越成小盆友,狗血乱炖滴故事,慎。 PPS:内有渣,慎。 内容标签:重生 相爱相杀 豪门世家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贺佑钦;厉容锐 ┃ 配角:贺锦文,袁竟惟,郭睿,姚真等 ┃ 其它:重生,穿越 银牌编辑推荐: 穿越平行时空的贺佑钦发现,另一个时空的自己有着一段离奇的经历,不但对另一个男人厉容锐痴心一片,还甘愿被利用与对方进行商业联姻。贺佑钦本打算抛弃过往,在这个时空重新开始,却意外被拖进了前身留下的烂摊子里,开始了商业斗争与带孩子的双重生活。等两个时空的记忆渐渐融合,他才惊觉这个时空的‘自己’根本不是纯白的小绵羊……本文以穿越和重生双线并行的方式打开局面,讲述了穿越平行时空的贺佑钦和变成了孩子的前夫厉容锐相遇,在相处中重新认识对方渐而产生情愫的故事。商场斗争和感情线互相交叉,主角配角纷纷上场,上演了一幕繁华都市里狗血热闹的人生悲喜剧。两个有着不同一般境遇的主角也在离奇的经历中共同成长,抛弃过往的偏见和傲慢,终成佳偶。 第1章 整整半个月,德海阴雨连绵的天气让人的心也跟着蒙上一层阴影,躁动阴郁的空气弥漫在这个城市,虽然一如既往地繁华,但仿佛连夜灯都失去了靡丽的光泽。 东山的半山别墅在这片阴雨里变得隐隐绰绰,到了夜里,雨势忽然转大,从绵绵稠稠的细雨变成了倾盆大雨,还伴着轰鸣的雷声。 随着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半山一栋不甚起眼的别墅里,某个人猛地从卧室的床上坐起身。 他似乎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不知道是几秒还是几十秒,才缓缓地放松了身体,慢慢靠在床沿上。 这是一间卧室,一间宽敞到有些冰冷的卧室。 卧室的房门并没有完全合拢,从露出的狭长的缝隙里露出一小片光,是从客厅漏进来的,甚至还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一起传进来。 床上的人掀开了被子,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慢慢拉开了房门。 客厅里没有人,电视机却没有关,男人就这么靠在房门边,看着女主播用标准的普通话播报着德海的午夜新闻,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新闻里出现某个人的名字,站着的男人才挑了挑眉,他看了眼客厅冰冷的地板,脸上露出几分嫌弃,最终还是折回那个对他来说才住了几天的房间,穿上床边的拖鞋重新回到了客厅。 此时,新闻中的画面刚好定格。 “2014年2月17日晚上9时许,德海南通山道,一辆大货车与一辆小轿车在过弯时相撞,货车撞上护栏,并致小轿车翻入山沟,营救车辆因雨势过大受阻,直到三小时前才完成救援,目前,肇事货车司机在逃,受伤者已被送往医院,据消息称,伤者系本城著名青年企业家厉容锐,目前,警方已介入调查。” 男人关了电视,坐到沙发上,瞬间下陷的感觉让他舒服地喟叹了一声,他习惯性地翘起了腿,拿起茶几上的电话拨了出去,“郭睿啊,帮我查查那个厉容锐死了没有。” 电话那头的人本来睡得迷迷糊糊,听到这句话猛然惊醒过来,“啥,查什么?” “厉容锐。”男人重复了一遍,“我刚刚看新闻他好像出车祸了,你给查查人死了没有?” 电话那头半晌没出声,正当男人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那头才小心翼翼道,“佑钦啊,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现在过去带你看医生?” “你他妈才有病。”男人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他扒拉了一下前额的头发,随意瞟了眼电视机里反射出的人影,皱眉转了脸。 “我给查就是了。”郭睿咂咂嘴,忽然像是才回过神似的,抽了口气,“你刚说厉容锐出了车祸?” “敢情你没睡醒?”男人啧了一声,“午夜新闻报的,事情应该出了没多久。” “我立马去查,一会儿就给你消息。” 郭睿这家伙一旦清醒过来,还是挺靠谱的,男人正准备撂电话,那头又出声了。 “诶诶诶,你别忙挂。”郭睿组织了一下语言,“厉容锐出了事,你真没什么?”虽然前几天开始贺佑钦就好像开窍了一样,连死都不肯签的离婚协议书都给签了,唬了他们一大跳。但是涉及到厉容锐的性命问题,他表现得这么淡定总觉得奇怪啊,反常即有妖,要真的不在乎倒还好说,要是强装出来的镇定,到时候受苦的还不是他们,郭睿想他得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万一他真有什么,你可一定要冷静啊兄弟,有什么事情咱都陪着你不是?” “你是真希望我有点什么?” “哪能啊~”不过贺佑钦痴情种子的名头在圈里太有名了,之前跟厉容锐死磕了那么久,差点要死要活,现在厉容锐出了事,他也是担心贺佑钦冲动下做出什么事。 “我好得很,我就想知道厉容锐到底死了没。”他死了,他们之前的婚姻关系自然就没用了,没死,他的离婚协议也该签完了才对。 “行行,我立马帮你查。”郭睿也知道再问下去也没结果,“那你明天的酒会还去吗?鼎泰再怎么说还是你家的产业,你这个大少爷也该露露面,就算你不待见那两个,可做主的还是你家老头子。” “去。” 男人的一句话让郭睿收了口,他欣慰道,“这才对,你老头子什么都不多,就是钱多,你就算不喜欢他的人,也该把着他的钱,否则不都让人骗去了。” “晚了,我挂了。”男人懒洋洋地打断他,“明早给我消息,别太早了,我要睡觉。”说完就真的挂了电话,弄得另一头的郭睿拿着断掉的手机哭笑不得。 第二天,天居然放晴了,贺佑钦一早起来去了趟发型屋,郭睿开车来接他的时候被他的新形象弄得吃了一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末了,评论道,“除了脸没变,怎么感觉哪里都变了。”连穿衣服的风格都跟之前不一样了啊,不过还是怎么看怎么顺眼,郭睿笑嘻嘻总结道,“不愧是咱发小,帅。”说着伸出大拇指。 贺佑钦剪了个板寸,之前耷拉在前额的刘海都刷刷刷剃了,一下子眉眼变得清晰起来,要不是这发型变了,郭睿都不知道他发小儿还能这么男人!从前也不是不好,就是显得温吞,柔和,典型的世家公子,温文尔雅的样子,再加上后来对着厉容锐伏低做小的,厉容锐又是那副做派,搞得贺佑钦越来越阴郁,在姓厉的跟前连仅有的尊严都失了,简直叫人痛心疾首。 好在这俩婚离了,贺佑钦的精气神儿也仿佛跟着回来了。 郭睿越看越新鲜,直到贺佑钦扫了他一眼,他才隐隐找回从前的几分感觉,人虽然变化不小,但这眼神还是他认识的贺佑钦。 “怎么想着改变形象了?”郭睿笑嘻嘻地搭他的肩膀。 贺佑钦任他搭着,“头发垂在前面碍事。” “那衣服呢?” “这样穿舒服。” 那倒是,郭睿扫了眼贺佑脚上穿着的马靴,“这靴子帅气,称你。”贺佑钦今儿穿得很简单,浅灰色的夹克,窄裤配马靴,他本来就高,这么一穿更显得英挺帅气。 “比你从前的三件套西装顺眼,不过今天不是去参加宴会,你这样行?”郭睿也不喜欢正儿八经的穿西装打领带,但是那种场合又只能穿这样,他看着贺佑钦过于休闲的装扮,“要不还是回去换一身?或者找个店再买身得了。” “不用。就这样吧,不管我穿什么回去,他不高兴的时候照样不高兴。” 贺家大家长有多固执众所周知,“算了,那也是你爸爸。”郭睿安慰性地拍了拍贺佑钦的肩膀。 宴会是晚上,时间还早,两个人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喝茶。 说是喝茶,实际上还是郭睿在说话,他把连夜探听来的消息告诉了贺佑钦。 “厉容锐的状况不大妙。”郭睿看着贺佑钦在那摆弄精致的茶杯,贺佑钦的手骨节分明,弄着这些小东西的时候尤其好看,叫人不知不觉看入了迷。 贺佑钦抬头看了他一眼,老神在在地说,“继续。” 郭睿似乎是观察了一下贺佑钦的表情,发现他真没太大反应的时候才犹豫着开口,“昨天抢救了一夜,到今天还没醒过来,说是脑袋受了伤,就算醒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后遗症。脑袋上的毛病最麻烦,哪根神经出了问题都够人喝一壶的。”倒霉就变白痴了…… “这下子厉家又要乱起来了。”就厉容锐那家子极品亲戚,厉荣锐一倒,他们保准要闹腾起来。 贺佑钦坐在那里没做声,他手上依然在按照工序一步步地泡茶,姿态优雅,娴熟自若,郭睿却知道他其实心不在焉,脑子里又不知道在转些什么了。 “厉容锐能醒过来吗?”贺佑钦似乎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郭睿一愣,“你还想着他?”按照贺佑钦之前执着的那个架势,看着的确是不那么容易放弃。 贺佑钦把泡好的茶推到郭睿面前,自己却没沾手,反而挑起眉笑了,“如果他醒不过来,我们把厉家的公司弄来玩玩?” 郭睿瞪了瞪眼。“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贺佑钦似笑非笑,“你觉得假的就假的吧。” 郭睿竟然真的考虑了几秒,“假如厉容锐真的醒不过来,厉丰那么大的家业厉家人肯定也玩不转,就是厉荣锐那个小情人有些棘手,他手里握着厉丰的股份,也不知道厉荣锐私底下给了他多少,听说上次股东大会他都出席了,厉家人各个都死盯着他,谁叫他一个外姓人还分了那么一块肉。”郭睿一边感叹一边摇头,不知道怎么就看到窗户外面去了。 他仔细盯了两眼,回过头对贺佑钦说,“你看那是你后妈的儿子不?” 贺佑钦也跟着转头往外望,果然看见一个斯斯文文的男孩子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扯着一个男人的袖子不放手。 “他不是你家老头面前的乖宝宝吗?一向被你家老头拿来挤兑你,怎么看着也喜欢男人。”看那两人的神情就知道他们不是普通关系,谁还能在大街上跟自个儿朋友兄弟拉拉扯扯黏黏糊糊。 贺佑钦靠在椅子上,看着那两个人,心想,到了这个空间,他自个儿都快不认得自个儿了,贺锦文倒还是那副模样。 第2章 郭睿还盯着外面一脸兴味地看呢,贺佑钦就拿出了手机,淡定地拍了几张照。 郭睿目瞪口呆看着他,“你干嘛?” 贺佑钦淡定地扫了他一眼,“有备无患。” 郭睿想了想,“也是,要不要我干脆找人帮你调查一下,下次你爸问起来你也有话能说了。” 贺佑钦靠着椅子,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我爸那个人,一旦相信了某个人,你在他面前说什么他都觉得你是在诋毁,一旦不喜欢某个人了,你做再多的事情,他都觉得你是别有用心。”言下之意,拿那些东西到他面前是没用的。 “那你拍这些干嘛?” 贺佑钦把手机放在桌上,“在他那里没用的东西,不代表换个地方也没作用。” 郭睿盯着他,“话说你原来不是最不屑理会你后妈跟她儿子的吗?” “我怕阴沟里翻船。” 郭睿被他逗得哈哈笑起来,贺佑钦这个人别的没什么,就是心里傲,从前老摆着世家公子的款,看着是温文尔雅了,实际上跟谁都保持着距离,除了在厉荣锐面前低头,就是对着他老子都没见有多少妥协,也一向不把家里小三上位的后母放在眼里,对他后妈带来的那个弟弟更是连瞥都懒得瞥一眼,纯粹的无视。现在居然也能说出阴沟里翻船的话了,也不知道是哪里受了刺激。 郭睿以为贺佑钦是说笑,只有贺佑钦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他要不是阴沟里翻了船,也不会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更不可能亲身验证了一番“多重宇宙论”的真实性。 “时间差不多了。”贺佑钦看了眼手表,“走吧。” 郭睿叫人来买了单,跟贺佑钦一起去了停车场,贺佑钦没有开车,他十多天前出了场不大不小的车祸,人进了医院不说,还是他的全责,驾照自然被吊销了,目前只有坐车的份。 郭睿当时知道了这件事不止没有担心,还拍手称庆来着,贺佑钦不能开车也就不能巴巴地跑到厉容锐的公司去接他下班了,简直就是皆大欢喜普天同庆。 为了这事,郭睿那天还特意叫上胡凯几个,开了瓶好酒,庆祝到天亮。隔天才知道,贺佑钦出事前,厉容锐通过秘书把离婚协议书寄给了他,紧接着,贺佑钦的车就撞上了别人的车屁股,哥几个知道了消息,把厉容锐骂得狗血淋头,想也知道贺佑钦会出车祸肯定是当时受了刺激精神恍惚,要不然以他的技术,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发生交通事故。 之前厉容锐刚刚完成了海沙集团的兼并,十来天的功夫,厉丰的股价就涨了三十多块,振奋了整个德海商界,厉容锐也靠着这一仗成了名符其实的商界传奇。胡凯那会儿就说,厉容锐做成了这一票,事业上再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所以他肯定要想尽办法摆脱贺佑钦,谁叫他们佑钦挡了人家真爱的路。果不其然,贺佑钦就接到了对方发来的离婚协议书。 当初厉容锐答应和贺家联姻,借用了贺家的势力,甚至他们几个都明里暗里出了几次手,贺佑钦更是不遗余力地帮他,厉容锐算是把贺佑钦利用到底了,如今事业有成春风得意,就想摆脱贺佑钦,和小情人双宿双飞,不是人渣是什么? 胡凯郭睿几个正商量要瞒着贺佑钦去给厉容锐使点绊子,就算不能扳倒对方,让他出点血也好,结果等他们去医院接贺佑钦的时候,对方却淡定地说,已经把签好的离婚协议书寄回去了……那副平静的样子让他们又担心又高兴,再接着,没等他们出手,厉容锐就出车祸了。 简直是报应不爽! 贺佑钦拉开车门上了车,郭睿也颠颠跟着上去了,他还在脑补厉容锐变傻子时,贺佑钦已经踩了油门发动了车子,郭睿这才觉得不对。 “不该你坐副驾驶么,没驾照你开什么车?” 贺佑钦又瞥了他一眼,“看你发呆的架势我怕你要沉思到晚上,所以就代劳了,就算扣了分罚了款也是记在你头上,放心吧。” 郭睿一脸哀怨地看着贺佑钦,这家伙十来天前才出了车祸,他是真的不放心啊。 最终,车子还是稳稳当当开到了贺家门外。 贺家是真正的豪门巨贾,几代经商,暗藏富贵,单看贺家人本身,就看得出他们的家世底蕴。 贺文武虽然在商场纵横了几十年,却一身书生气,他现任的妻子是著名的钢琴家,温柔文弱,气质非凡,小儿子不是亲生的,却继承了妻子的优点,斯文安静,眉眼柔和,关键是非常听话,家里唯一不合群的贺佑钦在外也是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 贺文武本来人生圆满,谁知道大儿子却执意要和个男人结婚,最后还闹得不可开交,活生生让他们贺家成了德海的笑话,气得他大半年都不愿意跟贺佑钦说话,见了面也是淡淡哼一声,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这样两三年下来,本来与他感情生疏的贺佑钦更是连家都不回了。 这一次,贺佑钦是时隔三个月才踏进贺家家门。 宴会在主宅办,贺佑钦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些客人,正在媲美宴会厅的庭院里三三两两的交谈,贺佑钦从侧门进了屋,行动相当低调,他人一到,专门候着他的管家就过来了,看到他立刻笑眯眯道,“少爷今天打扮的真好,头发理了更英俊了。” 管家林伯在贺家干了一辈子,看着贺佑钦长大,在他眼里,贺佑钦自然什么都是好的。哪怕他的穿着在今天这个场合说什么也称不上合适。 贺佑钦朝他点点头,先问了他爷爷的情况。 “老先生他什么都好,身体也好,就是挂念你,老是念叨着你不回来看他。” 贺佑钦想起老爷子,心头一软,“我以后常常回来看他,您也督促他按时休息,别操那么多心。” 管家自然是点头,“这话你还要亲自跟他讲,老先生听了肯定会高兴的,只怕连红烧肉都比不上。”都说老小老小,老爷子年纪大了越来越有小孩儿性子,因为有三高,平时油腻的东西不能吃太多,一辈子最爱红烧肉的老爷子不依了,时不时就要厨房的人偷偷做着吃了解馋,红烧肉的魅力比谁都大,弄得全家人都要盯着他。 管家最是细心,家里一向是他照顾着老爷子,再加上几十年的生活,对老爷子可谓了解甚深。贺佑钦又和他说了几句,了解了一下老爷子的近况,才开口道,“您先忙着,我上去看看爷爷。” 管家朝他笑笑,送他到楼梯口,“上去吧,老爷子在楼上书房。” 贺佑钦上了二楼,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站在门前敲了敲门,“爷爷,是我。” “进来吧。” 老爷子正在书房的阳台上浇花,听到贺佑钦的声音就放了手上的水壶,转过身招呼他到跟前。 “舍得回来了?”说着还哼了一声,满脸不乐意地瞪着他。 贺佑钦闻声而笑,“当然要回来看看您。” “你这小子,一个人在外面快活,就把老头子我扔在家里,你知不知道他们连快肉都不肯给我吃。” 贺佑钦哭笑不得,“哪有您说的那么严重。” “怎么没有?”老爷子挑挑眉,顿时,眉眼锋锐无比。“你说说,你都有多久没回来看过我了?” 贺佑钦一怔,接着又笑了笑,却没回答老爷子的话。 老爷子哼了一声,“别以为我现在不管事了就能忽悠我,说说,你和厉家那个小子是怎么回事?听说他出了车祸?” 贺佑钦用几秒的时间考虑了一下该怎么称述他和厉荣锐的关系,他虽然拥有这一世贺佑钦的记忆,却不代表能接受这个贺佑钦的感情,曾经的贺佑钦过得潇洒自在,从来没想过要让一个人牵绊住自己,更别说主动去倾心某个人了,当他来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空间,陡然发现他居然已经跟一个男人结了婚,而且还是他主动倒贴这种事,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贺佑钦慢拿起桌上温着的茶壶,给老爷子倒了杯茶,“离婚了,在厉容锐出车祸前他就给我寄了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了名,交给他秘书了,想必现在已经办下来了。”所以他车祸的事情真与他无关,就算有关系,大概也是老天在整厉容锐,谁叫他干了不少缺德事。 老爷子对贺佑钦向来疼爱有加,比起和贺佑钦感情生疏的贺父,老爷子对他的了解反而还多几分,之前那么问,确实也是隐晦地在问他厉容锐的车祸是否和他有关系,老爷子从来没见过他这个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孙子对人执着到那种程度,又生怕贺佑钦求而不得因爱生恨,坏了自己的心性,如今见他态度坦然,倒也放下了心思。 贺佑钦哭笑不得,觉得老爷子是关心则乱,他再怎么胡来也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脏了自己的手,倒是和老爷子的几句话让他对这个时空生出几分真实感,姑且把他曾经的经历称作上辈子,上辈子老爷子是心脏病过世的,发病的时候他正在国外出差,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这件事成了贺佑钦生平一大遗憾,换了一个时空,假如能够避免曾经的错误,珍惜和老爷子相处的日子,也算是另类的弥补了。 老爷子用干净的毛巾擦了手,这才坐在椅子上,端起贺佑钦倒给他的茶喝了一口。 “当初你要跟厉容锐结婚,其实我是不赞成的,他的心思明显不在你身上,可你信誓旦旦,说什么都要和他结婚,你从小到大都没提过什么要求,那次我不允都不行。既然现在离婚了,反正厉家的事情也和你没关系了,你就好好过自己的,什么时候你有了心思,我再给你介绍几个好对象,我那些老朋友的孙子都不错,有几个还是你小时候见过的,肯定谈得来。” 贺佑钦还是笑,他不知道老爷子竟然能开明到这种程度,甩开了厉容锐,还要给他介绍别的男人? “这些事情缓缓再说吧。反倒有件事,我想和您谈谈。”贺佑钦脸上的笑容没有减淡,说起了公事。 “哦?”老爷子半挑起眉。 “关于收购南极星的事情,我想重新考虑。” 第3章 老爷子年纪大了,太热闹的场合经不住,在楼下转了一圈,适当露了个面,就重新回了二楼,贺佑钦趁着老爷子露面那会儿巧妙地隐入了人群,这种场合他上辈子经历得太多,习惯到有些腻烦,虽然表面功夫能做到完美无缺,却觉得没意思透顶,这次回到贺家,也是想想看看老爷子,看看贺家人是不是和上辈子一样,结果没让他失望,看样子除了厉容锐这一茬,其他的事情倒没有太大的变化。 在二十五岁这一年,贺佑钦仍然还是贺家名声糟糕,风评差劲的大少爷。 郭睿眼神厉害,贺佑钦一下来就被他看到了,推开围在身边的美女,郭睿端了两杯果汁走到贺佑钦身边,他可不敢给贺佑钦喝酒,万一再来个酒后驾驶,保不准真要去局子里喝几天茶了,他自己没什么,大不了被家里的老头念叨几句,要是贺佑钦再因为这个出了什么事情,恐怕又要被贺文武甩很长时间的脸色。 贺佑钦没嫌弃他的果汁,端在手上喝了一口,嘴巴上润湿了一块,他抿了抿嘴唇,略薄的唇微微合拢又分开,这么细小的动作竟然让郭睿晃了晃神。 “你发什么呆?”贺佑钦挑眉看向郭睿。 “佑钦啊,我怎么觉得你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贺佑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郭睿想他刚才一定是脑子抽风了,怎么会觉得贺佑钦那动作格外诱人。 “刚刚和你家老爷子谈得怎么样了?有没有给你上课?”醒过神的郭睿一副贱兮兮的调子,哪里还像那个把世家小姐们唬得一愣一愣的风流公子。 “该谈得都谈了,没谈得也没必要谈。” “拐弯抹角,装模作样,你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郭睿瞪他一眼,“我刚看见你后妈的儿子了,比你来得早,现在都在场子里晃了几圈了,他胳膊上挽的那个是荣北石化的大小姐,刚刚才从维也纳回来,两个人聊得不知道有多开心,不少人都说他们是好事将近了,看来你那照片能有用武之地。”郭睿嘿嘿一笑,“你后妈不是一直想把她弟弟塞进鼎泰吗,你就把这照片扔她面前,让她闭上嘴巴!” 贺佑钦扫他一眼,戏谑道,“你可以试试。” “我开个玩笑也不行?”郭睿侧头横了他一眼,“你家里的事情我是插不上手,可我就不信你会任由你那个后妈一手把鼎泰给毁了。” “你觉得她一个女人有这样的本事?”贺佑钦忽然问道。 郭睿悠悠然叹了口气,“永远不要小看女人的本事,再大的树根子上坏了,外面看着再光鲜,里面早就已经烂透了。” 贺佑钦眼神一动,语气却多了几分玩笑之意,“看来你是深受女人之害。” 郭睿恼怒地瞪他一眼,“我是认真给你说事儿呢。”这家伙却不领情。 “我明白,你放心。”贺佑钦把空了的玻璃杯放到盘子上,“谢了,兄弟。”他拍了拍郭睿的肩膀。 这一声谢弄得郭睿半天没回神,掩饰性地扒拉了一下梳得逛街整齐的头发,还咳嗽了两声,刚想开口就看见贺佑钦从他身边错身而过。 “你去哪儿?” 贺佑钦在前面摆了摆手,“随便转转。” 郭睿叹了口气,“这小子,肯定是受不了这里人多。”说到底,贺佑钦还是那个任性的家伙,他怎么能指望他离个婚就变个样? 贺佑钦一边走,一边观察着人群,这些人中有不少他认识的,他认识的人里也有不少已经和他的记忆对不上号,十年对一个人来说,变化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贺佑钦在脑子里对比着这些人十年前与十年后的样子,再把他们一一归类,放在有用和没有用的,值得交往和能够合作的位置,就像画格子一样,给每个人一个定位,这件事情颇有趣味,让贺佑钦觉得即便来到所谓的平行时空,他过去的经历仍然不是虚妄。 贺佑钦上辈子并不是一帆风顺,他的人生可以说波澜起伏,比寻常人要热闹不少,从根子上讲这些都源于他出身的贺家。 贺家做的是实业,从他太爷爷那一辈起就混迹于商场,一路见证了德海从小小的海边渔村发展成国际化的大都市。到他父亲那一代,他爷爷果断把手上的实业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给了他父亲贺文武,一部分留给了他小叔,自此以后不再管事。 在通讯行业刚刚兴起那会儿,贺文武出人意料地把全部身家投入到通讯器材开发,成立了鼎泰通讯,当时这个行业在国内还处在萌芽阶段,市场大部分都被国外企业占领,上面对这一块很重视,也想把市场慢慢收回来,于是在那段时间大力扶持鼎泰,让作为高新产业的鼎泰一路绿灯,不到十年的时间,一跃成为国内通讯行业的龙头,贺文武的这场豪赌胜得精彩无比。 只是通讯行业发展太快,几年之后,这一块的政策稳定下来,相关公司也如雨后春笋一般一个个冒了出来,市场就那么大,你分一口我分一口,能吃的自然就少了,鼎泰虽然长期保持着和上面的合作,收益方面却大不如前了。 贺佑钦恰好是在鼎泰准备转型的阶段进入公司的,鼎泰虽然准备转型,但通讯器材这一块仍然是公司的收入大项,贺佑钦当时年轻气盛,为了让公司的转型能够一步到位,他亲自去做市场调查,最后找到了南极星。 这家拥有先进技术的公司因为资金问题得不到发展,他们一直尝试向业内推销尚在研发阶段的通讯系统,贺佑钦一眼看出了其中的价值,一旦鼎泰的通讯器材能够引入相关系统,有可能为整个通讯行业带来质的变化,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跨时代的飞跃。 贺佑钦对南极星势在必得,但收购却并不顺利,一番折腾之后,南极星虽然如愿被鼎泰收购,贺佑钦却落得惨败,他看中的南极星确实是块真金,但这块真金早就被人抱到了怀里,留给他的是个空壳,公司的转型因为这件事陷入困境,贺文武也心里的天平也彻底倒向了芦珊那一边。 这是贺佑钦真正进入商场所上的第一课,这一课上得异常昂贵,贺佑钦为此赔上了他母亲留给他的鼎泰百分之八的股份,同时,贺文武也基本把他扔到了鼎泰高层核心圈之外。 商场如战场,胜败乃是常事,贺佑钦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败倒,他蛰伏两年,之后离开鼎泰,用那两年积累的资金创办了飞扬,接着完成了震惊整个德海乃至华国商圈的洛尔式并购案。 飞扬果然如它的名字一般一飞冲天,到贺佑钦上辈子画上终点之前,飞扬几乎成了德海的标志,那时候的贺佑钦久经打磨,早已习惯了商场沉浮,即便如此,最开始给了他惨痛一击的南极星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仍然是无法消除的。 而这一世,同样是贺佑钦的25岁,同样在与南极星接洽,历史的重合让贺佑钦既惊讶又有些微妙的兴奋,他想,至少这一次他能够避开这个陷阱,甚至来上一次有趣的反击? 宴会进行到了高潮部分,现场响起了一片鼓掌声,贺佑钦循声望过去,看到贺锦文被人簇拥到中间,宴会是在贺家庭院里办的,中间部分围出了一片小小的舞台,最显眼的位置摆了一架白色钢琴。 芦珊是钢琴家,贺锦文从小也接受了这方面的培养,虽然没有到芦珊的程度,但一手钢琴弹地相当不错,现在大概是被人抬举到场中表演,在这种场合出风头不比寻常,这不是小明星取悦观众,而是贺家二少的个人秀。 贺锦文虽然是他妈芦珊带进贺家的,但这么多年贺家二少做下来,早已经是通身的少爷气质,唯一不足的就是过于羞涩,在某些人看来气场稍逊,不过他毕竟年轻,还有时间锻炼,脸上这点略显羞涩的红晕反而很得长辈的喜爱。 荣北石化的大小姐穿着一身娇嫩的白色晚礼服,倚在钢琴边上,看着贺锦文的表情可以说是含情脉脉,几乎人人都看得出她对这个男人的情意。 华服、佳人、英俊有为的青年,怎么看都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 贺锦文灵巧的手指在钢琴键上跳动,脸上的那丝红晕一直没有消下去,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看着荣思韵时他的脸上始终笑着,眼神深处却分明带着勉强。 贺佑钦端起一杯酒,低头抿了一口,嘴角微微勾起。 一曲完毕,周围响起掌声,不少人都上前恭维贺文武,贺家二少不止人品出众,连气质都堪称一流,如今还和荣家的小姐这么亲近。也许不久的将来,贺家又会多上一门显赫的姻亲。 贺佑钦端着酒杯,随意地站在人群中,他站的位置不算偏僻,只是刚好在树荫下面,夜灯迷离,庭院四处都是暧昧风景,他这个位置恰好就不那么引人注目了,但并不是没有人看见他,贺佑钦奇怪的打扮和他如今的身份足以成为不少人闲谈时的话题。 毕竟,贺家和厉家那场联姻曾让人津津乐道了好几个月。只是如今贺家依然鼎盛,在人家的地盘多少要收敛些,至于那些隐晦的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贺佑钦安然笑纳了,他脸上始终带着幽深笑意,对那些包含着嘲笑,可怜甚至同情的注视无甚反应,不知是真的不懂还是真的不在乎。 侍应生给他换酒的时候,盘子里搁了一张小纸条。贺佑钦对这种宴会上的游戏很熟悉,那些年,他接过的各类纸条不知凡几,但如今这一张却很特别,如果他的记忆没错,这是如今的贺佑钦第一次接到这样的邀请,而且……还是在贺家的宴会上。 贺佑钦玩味一笑,没有取走侍应生盘子上托的酒杯,单独捻起了那张纸条。 看到上面的字后有些意外,居然不是他所以为的午夜邀约。 贺佑钦把纸条捏在手心,独自离开了庭院,正在和美女聊天的郭睿扫了眼他离去的背影,笑容不知不觉带上几分敷衍。 按照纸条上所指的方位,贺佑钦来到了后院的洗手间,客人都在前院,后面院子一般是佣人住的,现在佣人都在宴会上帮忙,后面的宅院几乎空了,洗手间这种地方更是一个人也没有。 贺佑钦不慌不忙洗了手,连指缝都擦的干干净净。 洗手间的门被一把推开,穿着白色西装的青年慌慌忙忙地冲进来,他直冲到洗手台的位置,几乎扑进盥洗盆,打开水龙头不停地用冷水浇着脸,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音,白色西装的领子和袖口立刻湿了一大片。 直到恢复了一些神智,冲进来的人才带着满脸水渍抬起头,猛然惊觉旁边站着一个人时,他的脸色唰地一下变了,哆嗦着嘴唇,几乎快要哭出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贺佑钦双手抱胸,看着一脸狼狈,脸色绯红到可怕的贺锦文,轻笑道,“有人让我来救你,所以我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郭睿喜欢把贺佑钦当小孩儿,又经常被贺佑钦欺负,但绝对是好哥们一辈子。 贺佑钦喜欢对比现在和他经历过的时空,然后以此为乐……囧厉容锐:戏份戏份戏份戏份…… PS:本文背景架空,不要带入=v= 第4章 “这里不需要你,我什么事也没有,你出去,你马上出去!”贺锦文指着门,他的腿都在发颤了,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压抑不住的呻吟。 贺佑钦笑了笑,真的如他所说往门口走。 只是没等到贺佑钦伸手开门,外面就传来一阵喧哗声。 “是哪个缺德地占着前院的厕所,还把门锁上,害我们跑这么远回后院来解决。” “小点声音,前院的都是客人,哪个不是家大势大的,得罪了谁我们都没好果子吃,锁就锁吧,绕点路也费不了什么功夫。” “我这不是憋死了吗?” “这种话我们私下说说就算了,待会儿回去了可千万别张口。” “这个我知道。”这种话也当然只是私下的抱怨,谁都不敢拿出去说。 眼见着人就要走到洗手间门口了,贺锦文一下子慌了神,刚想迈步,腿颤了两下,竟然整个人往地下滑,心里如擂鼓一样,眼睛里满是惊恐,额头上甚至有汗冒了出来,就在他快要滑落到地的时候,一下子被拉了起来,接着被推进了隔间,隔间的门快速合上,几乎在关上门的下一刻,洗手间的门就被推开,刚刚在外面说话的两个人从外面进来。 贺锦文腿发颤,只能坐在马桶盖上,他弯着身子,腿紧紧合拢。 他现在连望都不敢望贺佑钦一眼,他知道,贺佑钦一定是发现他身体上的问题了,他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爸妈,会不会讲出去,然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刚刚干了什么…… 贺锦文又恐惧又担心,还要压抑着声音,不让外面两个人听见隔间里面的动静。可是身体里的感觉根本无法克制,他紧紧咬着唇,还是忍不住泄露了一声喘息。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好像是从隔间里面传来的。” “没有啊,是不是你听错了,应该是有人在用厕所,解决完了就赶快走吧,免得待会儿前面找不着人。”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我刚刚真的听到什么声音。” …… 贺锦文大气都不敢喘,火热的手掌紧紧捂住他的嘴,毫无缝隙地贴在他的唇上,把他的声音紧紧压在喉咙里,他的脸已经绯红一片,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下来。 他仰望着一脸平淡地捂着他嘴巴的贺佑钦,又是羞愧又是担忧。 直到外面的声音彻底消失,贺佑钦才松开了手,淡淡道,“把你后面的东西弄出来,打理好自己。”说着,就打开了隔间的门走出去。 贺佑钦真的发现了……他刚才离他那么近,他身体的反应他肯定一清二楚,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异状,贺锦文身体反射性地抖了抖。 只是,知道他会守在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又奇异地送了一口气,难道真的因为他刚刚出手帮了他?贺锦文脑子里一片混乱,直到下面还在震动的东西让他再次分心才顾不上想贺佑钦,不行,不能让那东西再待在身体里面,即使……即使要被那混蛋威胁,他脱下裤子,颤抖着把手伸向下面。 把那个仍在跳动着性玩具从身体里取出来,贺锦文满头大汗地跌坐在马桶上,同时,前方半勃起的事物又让他心里一阵难受,他颤抖着手抚弄上去,一下一下地套弄起来。 纾解了欲望,把身上的衣服又整理了一遍,贺锦文忐忑地打开隔间的门,果然看见贺佑钦靠在洗手间大门边,他手里夹了跟不知道什么时候点起的烟,两腿微微交叉,斜靠着姿势显得腿更加修长,烟头的一点火光衬着他懒洋洋地神色让他的表情变得模糊难辨,贺锦文觉得心里细微的地方好像不小心被人扯了一下,一瞬间竟然觉得喘不过气。 “解决完了?”贺佑钦打量他一眼,随着隔间的门打开,洗手间里明显的发泄过后味道让贺锦文的脸一下子胀得通红,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你……要告诉爸妈吗?”他几乎是抖着唇开口。 “你想让我告诉他们,他们的好儿子大庭广众之下身体里含着性玩具,还给宾客表演?”贺佑钦语气平淡,甚至带着几分戏谑。 “不要。”贺锦文几乎是立刻开口,在此之前,他跟贺佑钦并没有太大的交集,贺佑钦从没正眼看过他,碰了几次钉子之后,他也不再理会贺佑钦,他们这对名义上的兄弟就跟陌生人没两样,甚至还要更糟糕,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贺佑钦撞上这种事情,这种羞耻地不容于世的事情,让贺锦文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贺佑钦。 他绝不能让贺佑钦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但是祈求的话贺锦文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我……” 贺佑钦把烟按灭,扔进垃圾桶里,一手插进口袋,“我不会管你的事情,不过你最好打扫干净你的尾巴,比如给我送纸条的那个人。” 贺锦文愕然地看着他,贺佑钦的意思是……他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爸妈? 洗手间不久前才清理过,地上非常光滑,刚刚贺锦文用冷水洗脸的时候又溅了不少水在地上,他看到贺佑钦要走,上前两步,下意识地想要拉住他,结果脚上不得力,竟然滑了一下,整个扑到贺佑钦背上。 贺佑钦刚好拉开门,被身后的人一撞,脚没站稳,往前踉跄了两步。 好在他是习惯锻炼的,身体能力不错,总算没有让两个人都滑到在地上,只是两个人的姿势瞬间变得亲密起来。 贺锦文近距离地贴上贺佑钦的背,被有些陌生的男性气息瞬间包围让他神色异样,连忙退了两步,手忙脚乱地站好。 贺锦文以为他会跟他说些什么,结果贺佑钦只是扫了他一眼,就这么转身走了,贺锦文张了张口,神色变得莫名复杂,垂在身侧的手也慢慢握成了拳。 郭睿端着酒杯穿梭在宴会中,眼睛微微眯着,扫过一个又一个的美女,然后在心里品评对方的分数,直到被人叫住他才不得不终止这项有趣的活动,郭睿挑眉地看着眼前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撇了撇嘴,“先生哪位?找我有事?” “郭少,我想见见贺先生,请你帮帮忙。”来人并没有拐弯抹角,非常直接地提出了要求。 “贺先生?哪个贺先生,这里的贺先生可不止一位。”郭睿抛下酒杯,“更何况,我为什么要帮你,你又是哪根葱?” 来人沉默不语,郭睿看着他嗤笑一声,“姚真,贺佑钦和厉容锐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们厉总现在应该还躺在医院里吧,你不去看着他,跑来贺家的宴会找佑钦有什么用?” 作为厉容锐的首席秘书,最得意的左右手,姚真现在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忙得焦头烂额?竟然还有闲工夫到贺家的宴会来找贺佑钦? “除非厉容锐死了,不然我想不出你站在这里的理由,啧,也不对,就算是厉容锐现在真的死了,也跟我们无关,我记得之前他们两的离婚协议书还是你亲手寄给佑钦的吧?”郭睿满眼嘲讽,厉容锐现在的状况他也知道一些,也隐隐明白姚真来找贺佑钦的目的,正因为明白,更不能让姚真见到贺佑钦,万一佑钦那家伙一时没转过弯又答应了什么‘丧权辱国’的条件,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向那群哥们交代。 姚真没有理会郭睿的挑衅,执意道,“我想见贺佑钦先生。” 郭睿见他这样子,也收了脸上的笑,“我说了,他没空。” 姚真和他对视了几秒,脸上没有丝毫其他的表情,郭睿都以为这家伙终于放弃了,对方却操着平静地语调缓缓道,“贺佑钦先生寄回来的那份离婚协议书我没有向上提交,所以,现在贺佑钦先生仍然是厉总的合法伴侣,目前厉总昏迷不醒,我们需要贺先生承担伴侣的义务,在厉总昏迷期间代理厉丰总经理一职。” “你再说一次?”郭睿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阴翳地看着他。 “贺佑钦先生仍然是厉总的合法伴侣,在厉总昏迷期间,他应该代理厉丰总经理一职。”姚真仍然面无表情。 郭睿猛地伸手拽住姚真的领子,把人扯到面前,异常凶狠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却变得无比轻细,“你知不知道我一只手就能捏死你,还想再利用佑钦?你有没有称称自己的斤两。” 姚真的脖子因为领子被死死拽着而勒出一道红痕,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不管你承不承认,他们的婚姻仍然有效。” 郭睿冷哼一声,“厉容锐昏迷不醒,厉家的人又在上蹿下跳了吧,想再利用佑钦帮你们稳住厉丰?你在做梦,厉容锐不是最有本事吗,不是有个捧在手心的小情人吗,你怎么不去找他?我再跟你说一次,别再妄想利用佑钦,不然,不用厉家内乱,我会亲自动手端了厉丰。” “你做不到。” “你说什么?” “你的耳朵有问题。” 郭睿刚想发作,姚真就紧接着说了一句,“就算你们起诉,法官也不可能答应在这个时候判他们离婚,除非医院证明厉总永远无法清醒,否则,贺先生就只能认命地耗上几年。” 郭睿冷笑,“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你以为现在的贺佑钦还是从前的贺佑钦?他虽然是贺家的大少爷,但一无本事,二无条件,贺文武对他和厉容锐的婚姻本来就非常不满,根本不可能帮他,就算佑钦真的当了厉丰的总经理,厉丰也不一定保得住,你有这个心思不如多找几个名医,祈祷你们厉总早点醒来。” “不,我相信贺先生可以,就算贺文武先生不出手,贺家始终是贺先生的后盾,更何况贺先生还有你们这些朋友。”姚真一本正经地称述事实,郭睿却被他挑得心头火气。 厉容锐简直是阴魂不散,躺着不醒也能扰乱贺佑钦的生活,郭睿恨不得雇几个人干脆结果了对方。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准再去骚扰佑钦,他也不会去当厉丰的总经理。” 郭睿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某个人戏谑的声音。 贺佑钦双手插在口袋里,轻笑道: “你们……这是在调情?” 第5章 郭睿的动作僵了,之前阴翳的表情也随之消散,他哼了一声放开手,姚真甚至没怎么整理皱成一团的领子就转过身面向贺佑钦,看到贺佑钦不同以往的形象,他的眼神微微一动,开口却说,“贺先生,我想和您单独谈谈。” “好啊。”贺佑钦耸了耸肩肩膀,做了个请的姿势。 郭睿瞪他一眼,却只叫一声他的名字,“佑钦……”凭两个人多年的交情默契,这就足够表达他的意思了。 “放心,没事,我有分寸。”贺佑钦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郭睿当然不可能完全放心,但也不愿意一直像老母鸡一样护着贺佑钦,这家伙二十五岁了,经历了跟厉容锐的事情已经变了不少,他总不可能一辈子都时时刻刻盯着他,郭睿没再反对。 姚真跟着贺佑钦去了给客人准备的休息室。 临走的时候郭睿瞪了他一眼,那一眼满含警告之意,并不是郭少平时的装腔作势,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警告,其认真的程度让姚真也为之侧目。 可惜,就是因为这样,才更不能在厉总出事的时候放开贺佑钦。 他只希望贺佑钦这样的朋友多几个才更好。 “你执意要见我,是为了厉容锐的事情?”贺佑钦靠在沙发上,翘着腿,姿势非常地随意,与他这身打扮倒是相得益彰。 姚真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隐约觉得如今的贺佑钦似乎和他印象中的有些差别。 “是,的确是为了厉总的事情。” 贺佑钦轻笑了一声,“我以为我们已经离婚了。”说到离婚两个字的时候,贺佑钦的语调有些奇怪,姚真曾经见识过贺佑钦追求厉总时的样子,对他的用情程度也有几分了解,只当贺佑钦用这样陌生的语气说他跟厉总的关系是不想提起伤心事。 “不,您虽然签好了离婚协议书,但文件并没有提交上去。” “也就是说,婚姻仍然是有效的?” “是的。”姚真观察着贺佑钦的表情,他以为贺佑钦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会很高兴,最不想离婚的难道不是他?只是,贺佑钦的脸上虽然在笑,他却看不出他到底是高兴还是难过,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让他想起曾经在谈判桌上遇上的最难缠的对手。 姚真的态度渐渐慎重起来。 “那么,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不,我还有个请求。” “哦?”贺佑钦微微侧了侧头,修长的食指微微弯起,扣了扣沙发扶手,却没有把话接下去,仿佛真的只是单纯地表示疑惑。 姚真的唇紧紧抿着,似乎不知不觉就被人掌握了谈判的节奏,他不得不说出这次来意,以一种在他看来太过直接的方式,“我想请您代替厉总接替厉丰总经理一职,在他昏迷期间。”原本想好的以情动人的一招胎死腹中。 贺佑钦低声笑了起来,“你一副我一定会答应的样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才好,姚秘书对吧,厉总能有你这么个得力助手,很幸运。” 姚真不自觉地微微拢眉,他的脸上极少出现刻板以外的表情,这样细微的拢眉出现在他脸上已经非常难得,足以说明困扰他的事情有多么难缠。 此时此刻的贺佑钦根本不像他从前认识的那一个。 在姚真的印象里,曾经的贺佑钦给他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提起厉总时的眼神,那是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似乎只要接触到与厉总有关的事情,贺佑钦的表情就会变得与平常不同,姚真最开始以为贺佑钦对厉总是一种迷恋,病态的迷恋,因此,无论厉总如何拒绝他,冷淡地对待他,他都依然故我,似乎什么事情都不能使他放弃,正因为太过热烈太过直接,贺佑钦的行为反而让他们无法产生好感,而袁竟惟不动声色的温柔,平静如水的体贴就更加难得,也更容易让人接受。 姚真以为,贺佑钦真的会一直执着下去,哪怕他收到了厉总寄过去的离婚协议书也不会轻易放手,谁知道他竟然会接到对方寄回来的签好的文件,当时姚真就觉得奇怪,虽然把消息转达给了厉总,却并没有马上去办这件事情。 直到厉总突然发生意外,贺佑钦却没有像他所想的冲到医院寸步不离,姚真才确定有些事情已经开始产生变化。 厉丰不能无主,虽然短时间内不会出什么大乱子,可一旦厉总长时间不醒来,无法坐镇厉丰,厉家的那群人恐怕会想方设法地在其中钻空子,之前他们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局面就会毁之一旦,所以姚真才想到了贺佑钦,既然当初贺佑钦能为了帮厉总拿回厉丰,把贺家的资源全部投入进去,那么现在贺佑钦也能为了他出手帮忙稳住公司。 姚真甚至有些庆幸没有如厉总所愿,以最快的速度把离婚文件送交。 只是如今,看到冷静如斯的贺佑钦,姚真竟然开始犹豫。假如控制贺佑钦的线不再紧密,这样的人入主厉丰,会不会引狼入室? 一想起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的厉总,姚真又定下心,无论如何也要稳住厉丰,但是面对眼前的贺佑钦,姚真考虑了几秒,换了另一种态度,他低下头,“贺先生,请您看在厉总的份上务必帮忙,厉总一定会感激您的。” 贺佑钦一下子笑出了声,“我要他的感激做什么?” 姚真抿了抿唇,虽然贺佑钦态度冷淡,他却并不相信这样的人会轻易放下感情,亦没有用上对待郭睿时威胁的口吻,“您作为厉总的伴侣,有权知道厉总的情况,他在车祸中伤及脑部,医生诊断,他有可能随时清醒,也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那又怎么样?”贺佑钦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盯着姚真,缓缓道,“想要离婚的方法很多,我记得厉容锐的情人袁竟惟目前还住在他郊外的别墅?厉容锐婚内出轨现在又极有可能变成植物人,如果我向法官陈述,法官会怎么判你应该很清楚。”贺佑钦勾了勾嘴角。 “厉先生在与您维持婚姻关系的期间,并没有和袁竟惟先生发生超出朋友的关系。”姚真皱眉否认。 “你能随时随地地看着他们?” “您手上也没有证据,而我相信厉总的人品。” 贺佑钦失笑,没想到厉容锐还真有一个对他死心塌地的属下,他记得上辈子的德海确实有过厉容锐这么一个人,也确实有厉丰这家公司,但早在他回国以前,厉容锐就出意外死了,至于什么意外他也记不得了,至于厉丰,因为经营不善早早就被人收购,倒是这个姚真,他是真的听说过对方的名字,APR公司的首席,36岁就成了APR亚洲地区的总监,这样一个人,在这个时空竟然成为了厉容锐的秘书,命运这个东西还真是不可捉摸。 “我们在这里争辩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你想让我入主厉丰也不是不可以。”贺佑钦忽然换了口吻,笑着看向姚真。 姚真收敛了神情,等待对方提出条件。 “厉容锐的离婚协议书上写着,把他在德海以及宏瑞区的不动产全部归在我名下,我对房子不感兴趣,既然你想让我入主厉丰,我至少要有能镇住那些人的东西,不多,厉丰百分之五的股份,另外,离婚协议书请你提交给法官,在厉容锐醒过来之前,我不会把我们已经离婚的事情公布出去,以此保证我在厉丰的地位。” 姚真考虑了几秒,“厉总仍然在昏迷,我无权对厉丰的股份作出处理。” 贺佑钦笑了笑,摊了摊手,“那就是你的事了。” “所以,你真的答应了那家伙到厉丰去跟那些牛鬼蛇神斗?”郭睿不可置信,一杯酒差点泼到地上。 “嗯。”贺佑钦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你……你这个家伙叫我说你什么好?你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郭睿啊~~” “什么?” “你不去当女人真是可惜了。” “贺佑钦!你这小子!”郭睿愤怒不已,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还和厉容锐牵扯不清?” 贺佑钦摇了摇手指,“不,我这才是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法。” “别告诉你还对厉容锐有所期待。”郭睿观察了一下贺佑钦的表情,觉得他并不像余情未了的样子,想想,有些愕然地张口道,“你不会真的想把厉丰弄到手吧。”不管外界怎么传,也只有他们哥几个知道贺佑钦的能力到底如何,青涩是青涩了点,但初入商场的人谁没青涩的时期,要是一上手就熟练无比,杀伐果断的,那是妖精。不管怎么样,贺佑钦的能力摆在那里,一旦他成熟起来,至少在德海这个圈子少有人是他的对手,在厉容锐昏迷的阶段贺佑钦想把厉丰拿到手也不是不可能。 贺佑钦对他的问题不置可否,懒洋洋地样子让郭睿觉得无比欠抽。 “我只是想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罢了,之前付出的青春什么的就算了,至少要把投入厉丰的钱拿回来吧。”贺佑钦像是开玩笑又像是认真的,郭睿一时间竟然分辨不清。 他略略皱眉,“厉容锐在昏迷,他哪来的股份给你,那个姚真还没那么大本事能够不通过厉容锐拿到厉丰的股份吧。” “他别无选择。”贺佑钦给自己倒了杯茶。“再说了,就算姚真动不了厉容锐的股份,不是还有别人吗?” 贺佑钦回过神,“你是说袁竟惟!” 袁竟惟,目前国内当红的一线男演员,出道的头几年不过是个三流小明星,和厉容锐重逢以后改签了星化娱乐,之后星路一片平坦,两三年的时间就成了国内一线,如今差的只是一个奖杯了。 “袁竟惟手上不是有厉丰的股份,既然他和厉容锐情深一片,如今厉容锐陷入困局,他不出手帮忙怎么说得过去?”贺佑钦捧着茶杯笑了笑,轻描淡写道。 郭睿大笑,“厉家的人绝不可能让出自己手上的股份还让你去管理厉丰,袁竟惟没那个本事,但是他手里有厉丰的股份,姚真肯定会去找他,他如果真像传言说的对厉容锐死心塌地,就肯定会让出股份,但……百分之五是不是多了点,你确定他们拿的出来?” “漫天开价就地还钱,我总不能一开始就把标准定得太低。” 郭睿点点头,看了眼贺佑钦,“这个主意确实不错。可……就这么进了厉丰我怎么觉得你还是亏得很。” 贺佑钦摇头不语,厉丰……仅仅只是他的踏板。 三天后 厉丰大厦 “姚秘书,有个从成川打来的电话要转接到总经理办公室,但是总经理还在医院,所以……” “成川?” “是的,对方说是成川幼儿园的老师,有重要的事情要找厉总。” “把电话接到我这里。” “好的。” “厉先生吗,您好,我是成川幼儿园的老师,您的孩子已经有三天没有来幼儿园上学了,我们想问下一具体情况,是不是有什么不便之处,如果孩子有事的话,您可以帮孩子向幼儿园请假。” 姚真微微提高了音调,“你说孩子已经三天没有去幼儿园上课,也没有请假?” “是的,您……不知道吗?我们之前联系了你们家里的人,但是电话始终没有人接,我们也是刚刚才找到您在德海的联系方式。” “抱歉,我不是孩子的父亲,孩子的父亲出了意外,目前还在医院。” “原来是这样,如果可以的话,您最好去了解下孩子的情况,我们也担心孩子出事。”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老师告诉我们,稍后我会回电话给您。” 姚真放下电话之后立即拨了一个电话回成川老宅,电话响了几声之后却一直没人接通。 成川老宅里保姆佣人都有,大白天的,怎么竟然连个接电话的人也没有。 姚真心里有些不安,厉存焰名义上是厉总的养子,实际上却是厉总过世的亲姐姐的儿子,是厉总的亲外甥,那孩子身体有些缺陷,又害怕人多热闹的环境,一直被养在成川老家,这会儿怎么会突然出事? 姚真一时觉得焦头烂额,他抿着唇又拨打了一遍成川老宅的电话。 这次,终于有人接起了电话。 “我是厉总的秘书姚真,刚刚幼儿园的老师给我打电话,说小少爷三天没去上课了,你们在搞什么?” 那边佣人听见他的话,战战兢兢地回答,“对……对不起,姚先生,小少爷他……失踪了。” 第6章 贺佑钦自从上次出了车祸之后就特别爱犯困,医生说这是身体在自我调节恢复,郭睿见不惯他没事成天宅在家,一天三次电话催他出门,贺佑钦推不过,就应了晚上的约。 郭睿他们约在Elegant见面,这地方曾经是贺佑钦跟他们小聚的地方之一,胡凯喜欢Elegant的美人,郭睿喜欢Elegant的格调,至于贺佑钦,他是习惯了。 车刚停到Elegant门口,门童就殷勤地迎上来,脸上带着不让人讨厌的热情笑容,“贺少,欢迎。” 贺佑钦点点头,把钥匙递给他,让他把车子开走。 另一个侯在一边的是Elegant的大堂经理,见贺佑钦下车就走上前,亲自引领他,“贺少,请。” “叫贺先生就行了。”贺佑钦摆摆手。 经理微微一愣,又极有眼色地改了称呼,“贺先生您请,郭少他们已经在里面了。” 贺佑钦点头,“郭睿他们来了多久?” “已经到了一会儿了。” 经理一直把他送到包厢门口,贺佑钦刚伸手握住门把,想了想,又转回头叫住经理,“我的东西还放在你们这儿吧?” “是的,我们一直妥善保管。”经理连忙表示。 这些大少爷他们得罪不起,放在这里的东西哪敢乱动。 “待会儿给我送到包厢,我一会儿带回去。” “好的,贺先生。” 贺佑钦推开了包厢的门,郭睿他们几个都在,还有他们那一圈的几个朋友,宋一鸣,魏成,贺佑钦跟郭睿是过命的交情,和胡凯是一起玩大的,宋一鸣,魏成因为家世相仿,又都是一个圈的人,之前倒是挺熟,不过,从贺佑钦和厉容锐的事情闹出来之后,他们就避远了些,想不到今天竟然能在这种场合看到他们。 “哟,看是谁来了。”贺佑钦刚进门,胡凯就开始嘴上放炮,他对贺佑钦当初执意要跟厉容锐在一起的事情非常有意见,一直万分不待见厉容锐,对脑子抽了筋的贺佑钦也气的不行,贺佑钦因为这事,跟他一度闹得不太愉快,就算上次胡凯去医院看他的时候都没怎么说话。 贺佑钦直接从桌上取了个被子,倒了半杯伏特加,一口喝了,对着胡凯道,“权当我赔罪了。”喝完酒,顺势带出一抹笑。 其他的人都开始起哄,就郭睿连忙夺了他的杯子,“才出院呢,不要命啦?” “诶,看看看看,还是郭睿心疼佑钦。”宋一鸣拍掌大笑,似乎跟贺佑钦之间从来没什么隔阂。 胡凯也瞥了他一眼,又盯着空酒杯,叹了一口气,“算啦,咱们之间又不是外人。”坐他旁边的女伴适时地说了几句暖场话,这气氛瞬间就热了。 贺佑钦和胡凯郭睿坐得近,他没带女伴,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们两个说话。 那杯伏特加下去之后,郭睿就做主给贺佑钦叫了矿泉水,弄得宋一鸣又哈哈大笑,胡凯却坐着半天没作声,看着贺佑钦悠哉靠在沙发里一副懒散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了。 “你有什么打算?”他开口就问了句让郭睿愣神的话,顺着他的话头就往贺佑钦脸上看。贺佑钦窝在沙发里,腿微微前伸,贴合腿型的窄裤勾勒出极其优美的形状,他微微扬了扬下巴,“你问哪方面?” 胡凯没说话,就这么盯着他,要是往常,贺佑钦应该就招了。 可这次,他还是那副老神在在地样子,一边喝着矿泉水一边跟着包厢里放的歌打拍子。 宋一鸣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对着贺佑钦道,“佑钦最近忙的事情可不得了,连我都听说了。” 贺佑钦嘴角挑起,“哦?” 宋一鸣笑了笑,刚想拍拍他的肩膀,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拍不下去,半途转了个弯,又把手收了回来,“佑钦不是打算收购南极星?” 贺佑钦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微微侧头,看着他,“你有兴趣?” 宋一鸣一愣,没想到贺佑钦这么直白,却也没犹豫,“南极星确实不错。”算是变相应了贺佑钦的话。 贺佑钦点点头,“南极星有些意思,不过收购还为时过早。” 宋一鸣心里一动,贺佑钦的话显然和他得到的消息不同,他不觉多打量了对方几眼,想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些蛛丝马迹。 贺佑钦低声笑了笑,“你要是对南极星有意,不用顾虑我。” “此话当真?”宋一鸣虽然这么问,但他知道贺佑钦说出话绝不会反悔,此时听了他的承诺不觉心里大喜,但是多疑的性子又让他忍不住多问了两句,“你之前不是对南极星势在必得吗,怎么现在又突然放手了?” 贺佑钦无奈地叹了口气,“鼎泰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 宋一鸣瞬间了然,贺佑钦虽然是贺文武的儿子,和他的关系却一向闹得很僵,再加上还有他后妈芦珊那一家盘踞在鼎泰,贺佑钦根本无法尽情施展,收购南极星这种事情,要是芦珊那边一力反对,贺文武也不一定会站在他这边。 贺佑钦大概是想,与其便宜了他后妈不如便宜了他?还能得他一个人情,可不是皆大欢喜。 宋一鸣因为贺佑钦一个表情,自动推理出了他放弃南极星的原因。 他拿起酒杯倒了酒,对着贺佑钦轻轻一举,“那我就先谢谢佑钦了。” “客气。”贺佑钦拿起那杯矿泉水,也抿了一口。 郭睿嘴角抽了抽,在桌子底下被胡凯狠狠踢了一脚,而一直沉默着坐在一边的魏成则幽幽瞟了他们一眼,若有所思。 贺佑钦十分自然地朝他笑了笑,也举了举杯子。魏成没说话,不过却低头喝了杯子里的酒。 贺佑钦心里闷笑,魏成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有意思。 酒到半途,不少人已经拥着女伴先行一步,包厢里剩的人不多,宋一鸣因为高兴,多喝了几杯,这时候已经有些醉,虽然意识还算清楚,整个人看着却十分亢奋,一直拉着身边的女伴唱歌,要不就找人拼酒。 郭睿跟胡凯凑在一起聊天,贺佑钦也不时搭上两句,因为包厢里空气有些闷,贺佑钦跟他们打了招呼打算出去透透气,顺便去了趟洗手间,刚洗完手,就看到胡凯叼着烟靠在门口。 “怎么出来了?” “你觉得闷难道我不觉得?”胡凯叼着烟,说话有些模糊,“我以为你今天不会过来。”他瞥了眼贺佑钦。 贺佑钦抽出一张纸,擦干净手上的水渍。 “你们约我,当然要出来。” 胡凯哼了一声,“当初在这里几次遇上厉容锐和袁竟惟,你不是怕碰见尴尬,之后说什么都不愿意来的吗?” 贺佑钦一愣,继而笑道,“我都忘了。”他是真的不记得有这种事,他虽然有这个时空的记忆,但并不完整,有些事情记得清楚,有些却影影绰绰。 这次提议来Elegant小聚是胡凯的主意,之所以提出到这这里聚会就是想试试贺佑钦是不是真像郭睿所说放下了厉容锐。 “我听郭睿说,你打算进厉丰?” “嗯。”贺佑钦也跟着他靠在墙上,胡凯递了根烟给他,贺佑钦把烟点燃夹在指尖却没抽,胡凯知道他的习惯,陪着他任指尖的烟慢慢烧着。 “你到底是想帮厉容锐还是有其他的打算?”胡凯很平静,不比刚才在包厢里的情绪化,那些东西都是做给人看的。 贺佑钦屈指弹了下烟灰,张口道,“鼎泰现在恐怕被人盯上了,我陷在里面反而不好掌控,不如跳出来,厉容锐昏迷不醒,厉丰现在群龙无首,我过去,时机刚刚好。” 胡凯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小幅度地点了点头,“鼎泰那边我会继续帮你盯着,之前我就觉得有些不对,不过还没确定,再加上那时候……” “我知道。”贺佑钦打断他的话,拍了拍他的肩膀。 胡凯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还有件事……本来不想告诉你,不过,你都要进厉丰了,这些还是防着点好。” 贺佑钦挑眉,隐约知道胡凯要和他说些什么。 胡凯吐了口烟,“厉容锐的车祸不是单纯的事故。那些天一直下雨,南通山道的摄像头坏了也没人修,只有南岔路那里有个老式摄像头,位置挺隐蔽,大多人都以为已经停用了,谁知道竟然还有用,警察准备调查的时候才想起那个摄像头,摄像头的事情一露出来,当晚就出了事,我的人过去的时候恰好把带子救下来,否则那卷带子最后也会不翼而飞。”胡凯侧头看了眼贺佑钦,“厉容锐的车祸和厉家的人脱不了干系,你进厉丰多留个心眼。” “我明白。”厉容锐跟胡凯什么关系也没有,胡凯费这么多心思调查厉容锐的事情也是为了贺佑钦,怕贺佑钦被厉容锐连累,却没想到牵扯出车祸的隐情,厉容锐的车祸不是蓄意谋杀? “我本来不想你搀和到厉丰,但既然你已经决定,我也不拦你,你自己当心就是。”胡凯对贺佑钦的了解不比郭睿少,知道有些事情贺佑钦一旦做了决定,旁人难以改变,大不了随时在旁边看着他。 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声音离得不远,胡凯和贺佑钦互视一眼,没再继续交谈。 “我出去看看。” 胡凯先一步推门,看到外面的情况时不由皱起眉。 “什么事情?”贺佑钦随后出来,开口问道。 “保镖在撵人。” Elegant是会员制的顶级会所,一般人进不来,想混进来的人却从来不少,不过保镖撵人这种事情倒是不常发生,因为Elegant一向警卫森严,门口的保镖就有一个小队,想混进来也要几分本事。 “保镖拎着的好像是个小孩子。” “小孩?”小孩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保安拎着孩子往这边过来,渐渐离得近了,两人也看得更加清楚。 那孩子又小又瘦,被保安拎着活像是老鹰拽着只小鸡,还是只不断挣扎的小鸡,可惜小鸡这点抵抗对老鹰来说跟挠痒痒差不多,这么小的孩子,保安也不敢下重手,也怕是哪家不着调的公子哥带来的子侄辈儿,得罪不起,但这孩子一路疯跑,又偷偷躲在贵客预留的包厢里,他们问话的时候又不张口,保安想拉他离开,一会儿那包厢就有人用,可惜这孩子死都不走,保安只好把人拎起来,准备送到领班室。 一路上这孩子都在挣扎,虽然那点力道碍不了什么事,却怕惹来麻烦,保安是五大三粗的壮硕男人,对小孩子完全没辙,只好用力喝止。 看到站在前方走廊上的贺佑钦和胡凯,保安一下子噤了声,冷汗都快流出来。 可别是吵到这两位了。 刚想过去弯腰道歉,胡凯就朝他摆了摆手。 这热闹没什么好看的,胡凯招呼了贺佑钦一声,两个人准备离开。 保安心里松了口气,连忙拉着小孩站到一边。 两边差不多要错身而过了,没想那小孩突然一口咬住了保安的胳膊,保安一惊一时松了手,那孩子撒腿就扑了出去。 贺佑钦只觉得脚上一沉,低头就看见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紧紧抱住了他的大腿。 第7章 看到贺佑钦低头看他,那孩子似乎犹豫了一瞬,等瞟见想跨过来又犹豫不前的保安时,他立刻把贺佑钦的裤腿抓的更紧。 胡凯看了眼那孩子,又把视线放到贺佑钦脸上。 “你儿子?” 贺佑钦勾起唇,“是啊,不是和你生的吗?” 胡凯脸一僵,“既然不是你儿子,怎么谁的大腿不抱就抱你大腿。” “我也想知道。”贺佑钦耸耸肩,他低头看了眼小男孩,“或许他是知道什么人能帮上他的忙。” 保安这时候就是再不想惹麻烦,这麻烦也已经惹上身了,不得不觍着脸上前,“不好意思,先生,我马上就把这孩子带走。” “你要是能拉的住他,我的裤子也不会差点被扯下来了。” 保安的脸色立刻变得尴尬无比。 贺佑钦把手放到那孩子头顶,那孩子身体颤了颤,像是想要躲开,贺佑钦也没在意,放低声音问道,“谁带你来的?” 孩子闻言,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也没张嘴说话。 “我让保安带你出去找你家人?” 孩子一听这话,立刻剧烈地摇起头,终于抬头看向贺佑钦,贺佑钦和他的眼神一对上,眉头皱了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孩子。 “既然不想出去,就跟我进包厢吧。” 男孩没有反对,默默点了点头。 裤子总不能一直被拽着,贺佑钦弯下腰把孩子抱了起来,轻飘飘地重量让他有些诧异,那孩子措不及防间被人抱起来,先是僵了一下,然后又开始挣扎,在贺佑钦臂弯里动来动去,差点摔下来,直到贺佑钦低头看他,小孩似乎接收到了威胁的讯息,终于抿了抿唇,默默地放弃了挣扎,安静地任他抱着。只是即便被人抱着,他的腰也挺得直直的,姿势别扭又怪异。 保安见到之前一直不安分的孩子被客人一哄就乖乖听他的话,还乖乖任他抱着,顿时错愕无比,连胡凯都笑起来,“你这家伙还有孩子缘?” 贺佑钦低头瞥了眼怀里低着头的小孩子,“不见得。”说着就转身进了包厢,顺便吩咐保安,“找到他的家人,让他们过来领孩子。” “是,是,我知道了。” 贺佑钦带着个孩子进包厢,里面的几个人当然诧异无比。 郭睿愣愣地看着他,“一会儿工夫,你从哪儿拐这么一孩子,这才三四岁吧,你别去残害国家幼苗了。” “你才残害国家幼苗。”贺佑钦把孩子放在沙发上,那小孩儿就自觉远离了他,见到包厢里的几个人,男孩的面色也变得不大好,不知道是不是人太多的关系。 贺佑钦见状,莞尔一笑,叹息道,“真势利,不知道刚才谁抓着我裤腿不放。” 孩子的脸又僵了,低着头,默默无语。 胡凯把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包厢里的人先是惊讶,接着就开始笑了起来,纷纷说难得贺佑钦居然也有被小孩缠着不放的时候。 贺佑钦自打把小孩带进包厢也没怎么理他,自顾自地坐在一边和胡凯聊天,倒是郭睿似乎对孩子挺好奇的,一直低着头打量对方,还特意叫了个果盘进来,拿那些精致的水果勾着他说话,可惜这孩子是真的闷,郭睿逗了半天,他一声都不吭,反倒弄得郭睿垂头丧气。 郭睿这人就是这样,你越不理他,他就越来劲,这会儿似乎就是跟小孩杠上了,从口袋里掏出纸笔,想要画个小猪小鸟什么的逗这孩子。 谁知道那孩子一见纸笔眼睛立即亮了,抢过他手上的笔,在纸上重重点了一下,他的动作似乎短暂地停了一下,然后才用右手颤颤巍巍地写了几个字,“A307,去。”然后把纸递给郭睿,一边发出‘啊’‘啊’的声音,还不停比划。 “他什么意思?”郭睿侧头望向正在看好戏的贺佑钦和胡凯。 贺佑钦看了眼那张纸,“他是要你带他去A307包厢吧。” “你爸妈在那?”郭睿回头问小孩。 小孩正要点头,旁边宋一鸣就插了一句,“A307不是厉容锐长期定下的包厢吗,他那个小情人袁竟惟喜欢在Elegant唱歌。”刚说完他就愣住了,气氛的包厢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这里还坐着厉容锐的正牌呢,他竟然一时嘴快说了这种事,宋一鸣一捂脑袋,“我这是喝多了,脑子晕乎乎的,我刚说啥了。” 包厢里一片尴尬,郭睿狠狠瞪了眼宋一鸣,宋一鸣连忙又满满倒了杯酒,一口干了,当是向贺佑钦赔罪,旁边有个会来事儿的小青年连忙又嬉笑了两句,这事情就给岔过去了。 只是在没人看见的地方,那小孩似乎飞快地扫了眼贺佑钦,眼神里竟然有几分疑惑,接着,又紧紧拽住了手上的纸条。 贺佑钦似乎完全没被宋一鸣的话影响,反而问那孩子,“你认识A307的人?” 那孩子迟疑了一下,微微点头。 郭睿一拍大腿,对着那孩子道,“袁竟惟现在是个明星吧,难道这孩子是来追星的?有没有那么夸张,竟然追到这种地方?” “你想多了吧,这孩子才多大。”胡凯立刻泼他冷水。 “既然他想去,你们就送他过去。”贺佑钦道。 小孩闻言眼睛一亮,那张瘦丁丁的小脸上头一次露出急切又惊喜的表情。 胡凯撇嘴,抽了口烟,“我可不去,我看不上那贱人。”小孩的脸顿时沉了下来,看了胡凯一眼,那眼神弄得胡凯一惊,等回头寻找来源的时候却不知方向。 小孩飞快地低下头,嘴巴抿得死紧,像是一松口就要扑上去咬人两口。 郭睿也连忙摆手,“我也不想跟他来那套虚的,累得慌。” “干脆找个服务生送去得了。” “他刚刚就是被保安送回来的,服务生哪敢送人过去?” 贺佑钦晃动了一下空酒杯,“你们这是要我去?” 两个人顿时无语,一旁的宋一鸣及时补位,“我去,我去好了,不就是带个孩子过去看两眼吗?我没问题。”他满身酒气,眼睛都红了,说起话来还有些大舌头。 “算了,我来送吧。”贺佑钦站起身,对着孩子道,“跟上。” 那小孩犹豫了一瞬,贺佑钦腿长,几步就到门口了,小孩见状立马小跑几步跟上去,结果跑的太快,酿跄了一下,差点摔倒,贺佑钦站在门口回头看他,小孩也巴巴望着他,郭睿都以为贺佑钦要心软牵着这孩子了,谁知道贺佑钦只是看了他一眼,那孩子也就默默跟着他出了门。 A307包厢在Elegant的二楼,袁竟惟是大明星,对隐私度的要求很高,厉容锐特意在Elegant二楼走廊的最里面长期订下一个包厢,方便他来这里的时候能够休息。 如今厉容锐昏迷不醒的消息还没传出去,但是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袁竟惟作为厉容锐最亲近的人之一,这时候还有闲工夫到Elegant来,不知道袁竟惟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假装不在乎,想以此麻痹外人的窥探? A307门口果然守着几个保镖,人都是厉容锐还在的时候为袁竟惟配的,不管是素质还是忠心都毋容置疑。 说起来,厉容锐对这个青梅竹马的小情人简直是捧在手心,当初要不是袁家被人坑了,袁竟惟求到厉容锐那里,厉容锐恐怕也不会那么容易妥协,答应和贺家联姻,以此换来翻盘的资本。 贺佑钦默默回忆着记忆里的东西,嘴角边始终带着玩味的笑。 跟在他身后的孩子显然比他急切得多,要不是腿短恐怕已经冲到了他前面,可惜两个人刚到门口,贺佑钦连同小孩就被人拦住了。 袁竟惟的保镖是认识贺佑钦的,也知道他和里面那位的矛盾,贺佑钦从前找过袁竟惟的麻烦,厉先生曾经三令五申,不许让贺佑钦靠近袁竟惟,保镖就把这条当做行为准则,一旦发现贺佑钦,一定要拦住,否则他们就只能等着被辞退。 “这孩子说要见袁竟惟,他应该认识对方,你们带他进去吧。”贺佑钦本来就没打算跟袁竟惟照面,他又低头对小孩说,“我就送你到这里,你要见什么人就自己进去。” 小孩点点头,看着他的眼神不知为什么居然有些复杂。 保镖不管他们说什么,都是一力阻止。 “不好意思,贺先生,我们不能让人进去。” “他只是个孩子。” “就算是个孩子,他也不能进去,袁先生吩咐过,他在里面的时候不能让人打扰,就算是送水的服务生都不能进去,何况是个陌生小孩。” “这孩子应该认识你们袁先生。”看小孩眼巴巴望着房门的样子就知道他有多急切了。 保镖连考虑都没考虑,他们是厉容锐雇的人,也不怕得罪贺佑钦,直接拒绝道,“抱歉,贺先生,恕难从命。” 袁先生是大明星,追星的人一向疯狂,厉先生为了他的安全一向把他保护得滴水不漏,就算是个小孩子,他们也不可能放进去。 小孩见贺佑钦在和保镖交涉,竟然灵敏地从保镖的腿间穿过,伸手拧住了门把,把门推开。 坐在沙发上喝酒的袁竟惟顿时皱起眉,望向门口,等看清楚了门口的情形,他放下酒杯走过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看都没看望着他的小孩,直接质问起贺佑钦。 贺佑钦嗤笑一声,“袁先生?”他上下打量了袁竟惟一番。 温文尔雅的俊秀男人,气质优雅出众,穿着贴身的薄型毛衫,眉眼精致,腰细腿长,眼睛的部分尤其好看,果然有当红明星的风范,不过也仅此而已。 “容锐现在躺在医院,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不等贺佑钦开口,袁竟惟就直接堵住了他的话,仿佛他才是厉容锐的合法伴侣。 贺佑钦从口袋里的铁盒里拿出一根烟,打火点上,这次竟然幽幽抽了一口,他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旁边的孩子,“是他找你。”贺佑钦袁竟惟没什么兴趣,也懒得多说什么。 那孩子从看到袁竟惟开始,眼睛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此时,更是紧紧盯着袁竟惟的眼睛,见袁竟惟看他,他连忙伸手想要抓住对方的袖子,却被人一把甩开。 袁竟惟有轻微的洁癖,可眼前这孩子着实算不上干净,不知道是不是在哪里塘过泥,裤腿上都是泥点。 孩子急切地对着他‘啊’‘啊’地叫唤,还一边用手比划。 “他是哑巴?”袁竟惟微微皱眉。 “我怎么知道。”贺佑钦瞥了眼满头大汗的男孩。 袁竟惟盯着小孩看了几秒,那孩子也殷切地望着他,眼神满是希冀,甚至把手伸向他的脖子,袁竟惟见状立马侧身避开,“我不认识他。”他皱起眉,再懒得多看孩子一眼,转身就进了包厢,直接甩上了门。 小孩见状也要跟着进去,这次却被眼疾手快的保镖拦个正着,因为保镖拦的那一下力道太重,男孩被推倒在地上,却还想冲上去,大概是想再敲门,保镖这次是连近身都不让他近了。 小孩子手足无措地坐在地上,喉咙里发出一些细微的声响,手也紧紧握成了拳头,张了张口,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贺佑钦灭了手上的烟,走到小孩面前,淡淡道,“我带你去找你父母。” 男孩摇了摇头,仍然盯着A307的门。 两个保镖对他们视而不见。 男孩挣扎着自己爬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被贺佑钦的烟呛到了,猛地咳嗽起来,像是要喘不过气一般咳得撕心裂肺,贺佑钦这才注意到小男孩难看到极点的脸色。 “不舒服?” 小男孩不断摇头,作出要写字的姿势,只是没等贺佑钦找到纸笔,那孩子就抖了抖嘴唇,闭着眼睛倒在地上,门口那两个保安见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贺佑钦眉头微皱,上前把地上的孩子抱起来。 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的火热让他嘴唇微抿,看都没看剩下的人,一手抱着男孩,一手掏出手机。 “郭睿,你去开车,送刚刚那小孩去医院。” 第8章 最近的市三医院晚上没有儿科急诊,郭睿不得已绕了路,去了德海最大的济人医院,把昏过去的小男孩送进了急诊科,因为抱着着孩子走了一路,贺佑钦出了些汗,孩子一送进去,他就脱了外套,只剩下贴身的薄衫,对于初秋的天气来说,这样的穿着有些单薄,好在医院里暖和,两个人都不觉得冷,只是天气这种事,大人可以适应,小孩儿却不行。 “这种天气小孩只穿件T恤,怪不得要发烧。”郭睿叹了口气,他们几个没成家的大男人,谁都不会对小孩子细心到哪儿去,一开始根本没注意到小孩的衣着,再加上Elegant里的服务生都是衬衣长裤的打扮,他们也没觉得孩子的穿着有什么不妥当,直到进了医院,护士看不过眼指责了两句才发现男孩穿的实在太少了,一件夏季的T恤,加上一条沾了泥的裤子,虽然料子看起来不差,但实在太薄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家里人虐待了,我刚跟着进去,那孩子身上有不少伤口,有些隐蔽的地方居然还有烟头烫伤的痕迹,也不知道谁这么狠心,下这么毒的手,这孩子才四五岁吧,别不是被虐待久了,从家里逃出来了?”郭睿也没想到去会所聚个会也能碰上虐待小孩的事情。 “医生怎么说?” “身上旧伤不少,烫的割的,但是都在不明显的位置,要不是护士帮他换衣服恐怕还看不到,按照规矩这种情况应该报警的,我暂时压了下来。”虽然不知道这个小男孩是怎么混进Elegant的,但既然知道Elegant,看样子还认识袁竟惟,这小孩跟厉容锐恐怕有些关系,涉及到这个人,郭睿自然多想了一层。 “厉容锐虽然是个人渣,倒不像是会虐待小孩的,不知道这孩子跟他什么关系。”保安为了找这孩子的父母,调出了门口的监视录像,发现孩子是跟着人进去的,等找到包厢的客人一问,才知道对方根本不认识那小孩,无奈之下都准备把孩子送去警察局了,谁知道男孩竟然发了高烧被郭睿他们带到了医院。 “你要是不嫌麻烦就打个电话给姚真,让他来处理。”贺佑钦揉了揉眉心,“这里交给你了,我先走一步。” “啥?你要我一个人留在这儿。”郭睿不满地嚷嚷,“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那孩子还发着烧呢,你就这么走了?” “这里有医生有护士,再不济,还有你这个‘好心’的叔叔。”贺佑钦的黑色皮夹克半搭在手臂上。“我留在这里也没用。” 郭睿看他脸色有些疲惫,也没想再拦他,“你刚才喝了酒又不能开车,干脆等我一下,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叫车就是。” “你赶着回去干嘛?”连等他一会儿的功夫都没有? 贺佑钦揉了揉额头,“睡觉。” “……” 郭睿本以为与厉容锐有关的事情贺佑钦都会上心,这种念头差不多在他脑子里形成定式了,如今反应过来才发现他们的担心好像有些多余了,自从上次从医院出来,贺佑钦就不一样了,看了眼对方的背影,郭睿放松地笑了。 贺佑钦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雨,每逢下雨的时候,他的心情就不太好,而且不容易入睡,就算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雨水的味道仍然会从细微的地方透出来,潮气,湿润,阴郁。 本来酝酿好的睡意也因为这场雨消失的一干二净。 回到家把外套扔到一边,他直接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之后又泡了杯茶,最后捧着茶杯进了卧室。 他住的这栋别墅是有书房的,但是书房常年锁着,是别墅里贺佑钦唯一没有钥匙进不去的地方。 忽然就想起最初的时候他为什么对这个地方有陌生感了。 这并不是他常年住的临海区,而是厉容锐在东山的房产,他们结婚之后,这地方基本就成了他的窝,而厉容锐长期不会踏足这里,至于那间上锁的书房,贺佑钦并不觉得里面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那把锁只是一个态度,意在表明,有些东西是不能碰触的。 贺佑钦已经开始打算什么时候搬出这里,他在德海市中心还有套面积适中的公寓,刚好够他住,至于将来的临海区虹湾别墅……贺佑钦略微思索了一阵,貌似那地方还没开发。 他打开电脑,把这一点记录下来。看着屏幕上列举的一条又一条排的密密麻麻的讯息,低头喝了口热茶,热茶向上荡出的热气弄得他脸上有些潮,暖洋洋的又有些舒服。 贺佑钦的视线又回到了屏幕上,那些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信息是他这些日子一点点回忆起来的东西,有过去的,也有将来的。 雨一直没停,贺佑钦的心情也好不起来,把电脑上的资料整理好重新上锁,他关了卧室的门。半山的别墅很大,每一样家具都是精心挑选的,豪华且富有质感,但因为常年只有贺佑钦一个人居住,房子越大反而越没什么人气,即使家具摆的不少,客厅还是显得空荡荡的。 Elegant的经理特意让人给他送过来的黑色盒子就摆在沙发旁边。 贺佑钦坐到沙发上,手缓缓地抚到上面,刚想打开盒子,电话就很不是时候的响了起来。 贺佑钦侧头看了眼时钟。 两点半。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淡定地接起电话,声音懒洋洋的却很清醒,“姚真?” “贺先生,能请您来一趟济人医院吗?”姚真没有跟他客气,直接道出了重点。 “现在?”贺佑钦又看了眼时钟。 “是的,现在,厉先生突然病危,恐怕随时都会……” “关我什么事?” 姚真的声音猛地停顿了一下。 贺佑钦的语气并没有赌气的成分,只是用寻常的口吻重复了一遍,“这事和我有关?” “贺先生。”有几秒的时间,电话那头只剩下呼吸声,姚真整理了一下情绪,半晌,才平静道,“厉先生的遗嘱里有您的名字。” “那就等他死了再说吧。”贺佑钦摇摇头,挂上了电话。 他也不想表现得这么绝情。 奈何厉容锐……一个他连脸都不记得的男人,如今还占着他伴侣的名分。 真让人为难。 第二天,贺佑钦出现在德海新闻上。 厉容锐的事情再也瞒不住了,之前新闻只报道了他入院,现在伤重不醒生命垂危的消息传出来,厉丰的股票一夜之间大跌,连带着和厉丰关系紧密在这几年几乎一荣俱荣一损皆损的鼎泰也跟着出现了问题,除了最明显的股价的波动,鼎泰最新打算引入的几条通讯线也被对方卡主了,原本谈好的合约几乎立刻被搁置起来。 佑钦接到了贺文武的电话。 哪怕是在上一次贺家宴会上,贺佑钦也没有直接对上贺文武,贺文武也像是有心避开,以至于在那场他们父子应该和谐共处甚至联袂出席的宴会,两个人都没说过一句话。 比陌生人还不如。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你稳住鼎泰的股价,当初要不是你肆意妄为冲动行事,鼎泰和厉丰的联系怎么可能这么深,这些事情都是你给我惹出来的,不要因为你做的那些丢人现眼的事情连累贺家,收拾好你的烂摊子。” “丢人现眼?”贺佑钦轻哂,他以为现在同性婚姻已经合法甚至普及,虽然放在他身上让人错愕。 “难道不是?为了个男人闹得满城风雨,我贺文武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响亮,且中气十足。 对这句话贺佑钦一点都不陌生,他甚至在想,贺文武这辈子要是再遭遇一次被身边女人背叛搞得公司几乎破产,不知道能不能像上次一样撑过去? “您想让我怎么样?”贺佑钦靠在沙发上,看着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房间。 “厉容锐现在生死不知,外面传的乱七八糟,我不管你是辟谣还是用其他什么方法,在鼎泰和厉丰彻底划清关系之前,不能让厉丰影响到鼎泰,还有,南极星那件案子你不用操心了,之前进度一直卡在那里,每天都在浪费公司资源,我已经把他交给芦辉了,你找时间回来交接。” “南极星的事情您是认真的?”贺佑钦声调微扬。 听出贺佑钦话里的不情愿,贺文武心想果然如此,为了收购南极星,贺佑钦前期做了非常多的准备,费了不少周折才有如今的局面,让他把成果让出来他不愿意也是正常的,但越是这时候越不能放任他胡来,“南极星的事情就这么决定了,厉丰的事情你最好也尽快解决,我等你的消息。”贺文武说完,也不等贺佑钦回答就挂上了电话。 余下窝在沙发上的贺佑钦,对着越来越耀眼的阳光,微微勾起唇。 第9章 厉容锐在恢复意识的瞬间有一丝恍惚,他睁开眼朝着有光的方向望过去,这是一盏医院常用的照明灯,为了方便病人起夜特意开着的,不算太亮,就算一直开着也能睡得着。 这里是医院,他又回到了医院?厉容锐有些激动,想要起身看个明白,可惜手脚稍微动了动他就知道自己是妄想了,没什么力气的细瘦的腿脚,动一动就觉得疲惫不堪,即使他现在脑袋昏昏沉沉也明白,他依然还是小孩子的模样,没有变回原来的自己,只是因为生病被人送进了医院。 厉容锐失望地倒回床上,缓缓挪了一下身体,变成侧卧的姿势,腿也跟着蜷缩起来,整个人窝成一团,他张了张嘴,本来就干裂地嘴唇又痛又难受,舌头上立刻尝到一丝丝血腥味,干脆把脸也半埋进枕头里,垂在身侧的手却捏成了拳。 半个月前,他还是厉丰的总经理,刚刚完成了海沙集团的兼并,事业圆满人生得意,他以为在经历了十来年的艰苦之后,终于能和心爱的人过上好日子了,结果就在他准备好了一切,打算带着小惟飞去国外度假顺便求婚的时候,竟然出了车祸。 他只记得失去意识前有车子迎面朝他冲过来,车灯让他睁不开眼睛,就算他踩下刹车,车子还是不受控制地高速迎了上去,然后玻璃飞溅,呛人的血液从胸腔里挤压出来,几乎涌到喉咙,接下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不在医院,反而躺在一间很黑的房子里,窗帘拉得很紧,侧边的位置却露出一点点月光,让他看清了所待的地方,窄小的床铺,比他家厕所还小的空间,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样的地方。 脑子就像炸开一样的疼,忍不住开始咳嗽,没完没了似的,渐渐就察觉到不对。 厉容锐还记得当时有多么惊悚,他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完全发不出声音,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细弱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心不断往下沉,直到挣扎着爬起来,借着月光看清了自己的手和身体,整个人都僵硬了。 即便是在商界驰骋多年,早就练就得一身处变不惊功夫的厉容锐在那一刻也露出了骇然的神情。甚至几分钟之后,他才彻底接受了事实。 他从成年人变成了孩子,待在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陌生地方,起因……大概就是那场车祸。 天亮之后,出了那间小房间的厉容锐又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这套房子,分明就是厉家在成川的老宅。只是之前待的地方是杂物间,黑漆漆的一片,再加上半夜里他心神恍惚,一时没有认出来,看清楚周围环境的同时,他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等到跑到镜子前,他的猜测也变成了现实。 镜子里的这个男孩他不仅认识,还很熟悉。 但他从不知道,自己吩咐老宅的人妥善照顾的孩子居然过得……这么凄惨? 厉容锐父亲心脏病突发去世后,母亲也跟着改嫁,姐姐厉思敏三年前和恋人出国游玩遇上意外,留下一个二岁大的孩子,厉思敏的恋人是个孤儿,孩子的抚养权就落到了厉容锐母亲的身上,他母亲一向凉薄,又当惯了贵妇,如今身为董家的太太,对这孩子更不会有多在意。 厉容锐偶尔去探望时,常看见这孩子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不吵不闹很乖巧,但对什么人都没太大的反应,那时候他就知道把孩子放在他母亲那里恐怕是要出问题。 厉存焰当初跟的他姐姐的姓氏,本来就是厉家人,又是叶思齐的外甥,更是她姐姐唯一留下的孩子,袁竟惟向来心软,知道了孩子的情况就说干脆收养了孩子他们自己养。 只是那时候不管是厉家还是袁竟惟本身情况都不好,他们根本分不出心思去管这孩子,厉容锐把孩子接回来后就送到成川老家,袁竟惟都没来得及看一眼,接着,袁家破产,厉家也陷入了大麻烦,再之后他和贺佑钦结了婚,孩子的事情更是被抛到了脑后。 和贺佑钦结婚后,关于袁竟惟的那些过往他一想起来就难受,虽然后来正式得到了厉存焰的监护权,他也没有把孩子放在家里,而是在成川请专门的人来照顾。 这两年厉容锐也会抽时间定期去看孩子,厉存焰身上有缺陷,小时候生病坏了喉咙,这也是董夫人不大在意这孩子的原因,因为他拿出去不能作为董夫人炫耀的资本,反而会被人暗地里嘲笑,以董夫人的高傲,怎么可能想把这样的孩子带在身边。 厉存焰说不了话,性格也很闷,厉容锐更不知道怎么跟一个小孩子交流,所以每次只能给他买东西,又给了成川那些人大笔的抚养费,让他们好好照顾孩子。 结果一场车祸,他竟然跑到了外甥的身体里,而且这孩子的处境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想起后来那几天的遭遇,厉容锐心里就难受得厉害,他从来不知道,因为他的忽略,厉存焰竟然一直过着被人虐待的日子,明明是厉家的小少爷,过得还不如一个下人,就因为他不能开口说话有轻微的自闭,所以那些人就明目张胆地伤害他。 而他小小的年纪,根本没办法反抗那些人,厉容锐饿着肚子从成川老宅里逃出来的时候就发誓要把欺负这孩子的人全部送进监狱。 遇到了这种事情,厉容锐除了最开始的惊慌,之后倒是镇定下来,他先是通过报纸新闻了解了自己现在的情况,不是最坏的结果,他没有死,只是昏迷不醒一直躺在医院里,这让厉容锐稍稍庆幸,只要他没有因为那场车祸消失,就有机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最开始,厉容锐从成川跑出来还拉不下面子找人帮忙,但后来又饿又累,身体太小根本承受不了长时间的奔波,最终还是放下了架子,虽然脸僵硬了一点,神情也僵硬了一点,但四五岁的小孩正是可爱的时候,厉存焰瘦丁丁的样子又特别招人怜惜,凭着小可怜的样子得到了不少人的帮助。 等到磕磕绊绊到了德海,他垂着头表达委屈的表情已经炉火纯青,在厉总看来,这段黑历史一定要牢牢捂住。 厉容锐自从变成小孩,最想找的就是袁竟惟,袁竟惟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中间分开了几年,但绝对是最了解他的人,遇到这种事情,他也只能找他,厉容锐相信只要他看到袁竟惟,袁竟惟就一定能认出他,来的一路上,厉容锐一直这么认为。 就算脑中偶尔会冒出对方认不出来他,无法相信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之类的想法,也会被他立刻中断,厉容锐始终认为袁竟惟对他的感情,就如他对袁竟惟一样。 袁竟惟是大明星,每次到外面都十分小心,一旦公开露面,就会被粉丝重重包围,厉容锐知道一般的场合接近不了他,他不能说话,没办法打电话给他,更不可能借别人的手机给他发讯息,一来这种事情太惊悚,二来,袁竟惟看到这种陌生的消息恐怕还以为是恶作剧,所以他只能亲自去找他,面对面告诉他这件事。 于是选择了Elegant,他装作客人的孩子混进Elegant,躲在他给袁竟惟长期预定的A307包厢。 袁竟惟没接戏的时候,每个星期都会来Elegant,他喜欢唱歌,却从来不肯出唱片,也不在外人面前唱歌,唯独在Elegant能够彻底放松身心,和厉容锐待在包厢里浅唱几首,厉容锐把这个当成袁竟惟和他之间的默契,也一直很喜欢A307这个私密空间。 他算好了袁竟惟来的时间,却没想到,服务生竟然会在袁竟惟来之前检查包厢,本来是为了客人的安全隐私和良好体验做出的服务,谁知道竟然让他遭了秧,服务生发现他之后就叫来了保安,然后保安一路拎着他,不管他怎么挣扎,都被人像拎小鸡一样拎着往前走。 想起这个,厉容锐的脸几乎黑成锅底。 当时,他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见到袁竟惟,绝不能让保安把他带走,错失了这个机会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保安拎着他下了二楼,眼看着离A307越来越远了,厉容锐也越来越急,直到突然看到贺佑钦。 这是他变成小孩之后见到的第一个熟人,他就和他站在同一条走廊里,面对他时却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厉容锐当时心情很微妙,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不过也就是一恍惚的念头,非常迅速地被他忽略过去,就算贺佑钦这个人很讨厌,但这个时候也只有他能帮他了。 于是厉容锐看准机会挣脱了保安,准备抓住贺佑钦。 只是没想到,以他的身高仅仅只能抱住对方的大腿,还是以完全扑上去的姿势。 他跟着贺佑钦还有那个谁回了包厢,这才发现贺佑钦原来在跟几个人聚会,当初他几乎时时刻刻缠在身边,厉容锐差点忘记贺佑钦也有自己的朋友圈。 然后就是无聊的应酬以及对话。 厉容锐悄悄地观察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在听到胡凯形容袁竟惟的词语时,他异常的愤怒,却无法发泄,只觉得贺佑钦的朋友果然和他一样无礼又浅薄,心里的厌恶感又冒了出来,只能强自忍耐。 好不容易说到他身上,贺佑钦终于带他出了包厢。 他随着贺佑钦到了A307,让他没想到的是,不管他怎么盯着小惟,小惟都没有多看他一眼,他一直用冰冷的态度和贺佑钦说话,这样的小惟让他有些陌生。 等到终于有机会和小惟面对面,在小惟盯着他,他几乎以为对方已经认出他的时候,小惟却狠狠地关上了门。 他知道没人会相信他变成小孩子的事,他也知道没人会把他和躺在医院的厉容锐联系在一起,他更清楚小惟有洁癖,不喜欢碰脏东西,但他已经努力保持干净了,在他从成川到德海的路上下了几场大雨,他小心翼翼才让衣服保持了干净,只有裤腿怎么都避免不了染上泥点。 他还知道,小惟肯定因为他昏迷不醒的事情心情很差。 这些他都知道,但……终究还是有些失望。 小惟没有认出他,他倾心爱着的人连多一眼都没看他。 之后的事情,厉容锐就记不太清了,只觉得头又昏沉沉的,力气也没了,然后他好像被什么很暖和的东西包裹起来,他懒洋洋地不想动,在冰冷的雨夜躲在天桥下面的时候,对温暖的渴望就变得异常强烈,那时他就只想埋进那团暖呼呼的东西里,最后大概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厉容锐在病床上翻了个身,看着床头那盏有一点点光的灯。 看样子他是被人送进了医院,厉容锐缓缓闭上眼睛,试图入睡,让自己能够早一点恢复体力。 他暗自想着,就算这一次小惟没有认出他,还有下一次。 也许,他还能试图联系一下姚真? 到了这种时候,他才猛然发现,自己能够信任的人真的太少太少。 第10章 在贺文武联系过贺佑钦的当天下午,鼎泰集团总裁办的特别秘书陆海就亲自到了贺佑钦的住所。 陆海原本是贺文武的秘书,当初贺佑钦初入公司,对鼎泰的各方面都不够熟悉,因此,贺文武派了心腹陆海到贺佑钦身边帮助他熟悉公司事务。 陆海年纪不大,三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工作能力也非常突出,贺佑钦不能手边无人,在陆海被派到他身边时,他也有意对这人伸出了橄榄枝,假如陆海够聪明够有远见,就应该知道与其待在贺文武身边,不如找一只能够长久持有的潜力股,鼎泰的未来迟早是贺佑钦的。 当然,即便是当初还有些稚嫩的贺佑钦也从没想过,他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把陆海完全拉到他这边,这位总秘对贺文武影响深远,在最初接触的时间内,能获得他的认可,他这一步就算走的成功了。 出乎贺佑钦的意料,陆海这个人虽然有心思,却意外地坦诚,贺佑钦也适当调整了面对他的态度,两人除了上司与下属这层关系,算得上是能够说几句真心话的朋友。 贺文武并没有阻止他们建立私交,反而把陆海派到了贺佑钦身边,作为他将来的助手,这也是贺佑钦在鼎泰最初的班底成员。 贺佑钦没怀疑他父亲的用心,贺文武即便很多时候和他关系生疏,甚至常常对他视而不见,但是在公事上他的确把贺佑钦当成继承人在培养。正因为这样,当初贺佑钦为厉容锐闹出的事情才更叫他恼火。他需要的是一个精明稳重甚至冷情的继承人,而不是为情所困的世家公子。 贺佑钦上辈子的记忆中并没有关于厉容锐的这一段。 他的父亲把陆海派到他身边后,陆海也的确帮了他大忙,让他以非常快地速度融入了鼎泰,后面他能够在公司顺利推行收购南极星的案子,人缘的优势不可磨灭。 直到南极星让他狠狠跌了一跤,贺佑钦在日后反思时才发现其中的不对。 当初与陆海相交并没有那么顺利,这种不算顺利的过程反而让他降低了对这个人的戒心,他的确在陆海的引领下快速地进入到鼎泰的核心圈,但同样,也缺乏了足够的根基,这让他变得岌岌可危而不自知。 再者,当初渴望成功的心态太强烈,让贺佑钦忽略了越是急进越容易暴露自己的缺点和短板,让人有机可趁,在他以为成功的时候反而跌进了深渊,自此失去了在鼎泰的话语权。 贺佑钦没有被彻底击垮,他拥有了第二次机会,所以他开始低调,开始默默观察,并且察觉到陆海身上的异样。 贺佑钦顺藤摸瓜,查到了芦辉身上,最终发现南极星的确是个有潜力的公司,但自从南极星放出资金短缺,无法再维持公司基本运营的消息时,已经做下一局棋。 芦辉,芦珊的亲弟弟,贺锦文的舅舅,南极星收购案失败后的得益者之一。 贺佑钦查到这些之后非常惊讶,无论怎么想他都不觉得芦辉这个人能有这样的心机,他或许有心思也有野心,但论起设局,那样一步步刁钻地引人入套,瞄准了人心的计谋始终不像他的手笔。 贺佑钦在暗处窥视,慢慢排查他身边的人,陆海的确是芦珊和芦辉两姐弟放在他父亲身边的眼线,或者说是内应,但他到底是不是策划了这一切的人尚不可知。 之后,贺佑钦找准机会跳出了鼎泰,在短时间内,他无法撼动某些人在鼎泰的位置,只能暂时寻常一个较为安全的环境发展自己,所以他成立了飞扬,业务的核心也没有放在德海。 他在德海留下了几个心腹,帮他监视着鼎泰的情况,却没想到,鼎泰竟然会在一夕之间彻底崩盘。大厦将倾,就算他连夜从法尔兰赶回来,也没来得及挽回,他父亲经营了一辈子的鼎泰最终沦为了他人口中的肉食。 在那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贺文武的绝望。 贺佑钦亲眼看到那个一向对他横眉冷对的老人倒在地上,失魂无助,泪流满面,也是那个时候,一直藏在贺佑钦心底隐秘角落里的恨意,缓缓消散。 他和他父亲的感情或许永远好不起来,但贺文武始终是他父亲,他不能让他输的不明不白。 只是正当他打算调查这件事,他父亲却意外地提出让他收手,让一切都随着鼎泰的结束而湮灭。 贺佑钦尊重了他的想法。 鼎泰的轰然倒塌,让贺佑钦意识到两个问题。 一,商场之上,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以为的真相也许只是下一个骗局。 二,永远不要小看女人。 那一次,贺佑钦愿意遵从他父亲的意见,不插手到这件事里,但这一回连时空都变了还有什么事情不能改变? 就像现在,他与陆海面对面地坐着,已经知道了对方此行的来意。 上一次,陆海被他父亲派到他身边带他熟悉鼎泰,这一次他同样被贺文武派来,不管源头是什么,结果却没有变,贺佑钦面带微笑,对着彬彬有礼地男人颔首。 “陆先生,你好。” “贺少,你好。”陆海伸出手与他握手,比起上辈子的谨慎,这一回的初次见面他显然要放松得多。 感谢这辈子的贺佑钦成功塑造了为爱情不要江山的良好形象,多情的名声在圈中广为流传。 谨慎如陆海也放下了大部分的戒心。 贺佑钦把他传言中的温和优雅表现得淋漓尽致。 “陆先生这次来是为了?” “您叫我陆海就行了,非常抱歉冒昧打扰您,我是为了鼎泰的事情来的。” “鼎泰?”厉容锐要和贺佑钦离婚的事情,别人不知道,贺文武却是知道的。 贺文武的心思很矛盾,他并不想儿子一直跟个男人在一起,又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就这么被人利用一遭还成了被甩的那一方。 所以在厉容锐提出要和贺佑钦离婚时,他虽然同意了也趁机敲了一笔竹杠,要求对方在短时间内暂时不要把消息放出去,这些厉容锐都答应了。知道他会突然发生车祸。 如果这时候再把他们已经离婚的消息放出去,不止不能起到撇清关系的作用,还会引起外人的质疑,怀疑他们是为明哲保身故意丢出了烟雾弹,股价能不能恢复还是两说,名誉肯定要受损,与其这样,不如联合厉丰的人,把事情圆过去。 帮厉丰一把,厉容锐那小子将来能够醒过来,自然要感激他们。 就算醒不来,他们所做的对自己也没有坏处。 贺文武想好了一切,就打了电话给贺佑钦。 但贺佑钦的态度冷冷淡淡的,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想起这个儿子的任性,干脆把得力助手陆海派到他身边协助他和厉丰的人交涉,也让贺佑钦对鼎泰多一分了解,算是摘掉他南极星收购案负责人头衔的一点补偿。 “贺少有联络过厉丰的人吗?现在鼎泰的情况和厉丰紧紧相连,厉总出了事,关系到的不止厉丰还有我们鼎泰,如果能联合起来应对这件事,相信对双方都有益处。” 贺佑钦微微皱了皱眉,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放低了声音,似乎有些忧愁,“如今,他躺在医院,你们只想到鼎泰的股价……” 陆海显然被他的话噎了一下,但他很快消化了这种情绪,“贺少,我知道您担心厉总,但是现在公司的情况不太好,您要以大局为重,我们这样做也是在帮厉总的忙,您也不想他醒来看到厉丰一片混乱吧。” 贺佑钦点点头,似乎认可了陆海的说法,“那你们想我怎么做?” 陆沉胸有成竹地笑了起来,“您只要配合我就好了。” 厉丰集团 “你再说一次?”袁竟惟从座位上站起来,不可置信地望着姚真。 “为了稳下厉丰,这是现如今最好的办法。” “我不同意。”袁竟惟嘴唇颤了颤,愤然地看着姚真,“凭什么,他们明明已经离婚了。” “现在我们不可能把这个消息公布出去,厉总已经躺在医院昏迷不醒,如果再爆出厉丰和鼎泰分道扬镳的消息,会对公司产生更大的影响。” “那你想怎么做,你还想怎么做,除了从我这里拿走厉丰的股份给贺佑钦,你还想做什么?姚真,我已经什么都没了,就连他给我的这一点东西你也要全部都拿走吗。” 看着袁竟惟苍白的脸色,姚真眼神微动,他垂下眼,“抱歉,袁先生。” 袁竟惟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紧紧抿唇,“你打算怎么做。” “我们要先发制人。现在厉总的消息虽然散播出去,但大部分媒体只是跟风报道,并没有明确的讯息,我们先一步对外言明厉总的情况,防止他们恶意揣测,避免那些人在股市上狙击我们。” “还有呢?”袁竟惟盯着他。 姚真没有看他,径自说道,“找到合作的媒体,渲染厉总和贺佑钦的关系,至少要对外表明,他们的关系很好,没有裂缝,在厉丰艰难的这段期间会得到鼎泰的全力支持,杜绝负面新闻。” “所以,我就成了那个笑话?”袁竟惟沉沉看着他,“你这么做,是不是就在告诉别人,不管他贺佑钦是个什么人,他都是厉容锐名正言顺的另一半,在这种时候别的人帮不上他,只有他贺佑钦能够帮他。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姚真,你到底把我放在哪里,你知道这样对我有多不公平?” 姚真没有开口。 袁竟惟深吸一口气,“明明是我先认识容锐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可以在一起的,为什么?”他颓然靠在沙发上,“当初要是我没有去找容锐没有求他帮帮袁家,他就不会答应贺佑钦和他结婚。” “袁先生,我很抱歉。”许久,姚真才低声道。 “关你什么事?”袁竟惟自嘲地笑笑,眼神深处一片晦暗,“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只要能帮到容锐我没有意见。不就是被人嘲讽几句吗?我还受的了。等容锐醒来我们会证明谁才是站在他身边的人。” 贺佑钦送走了陆海,拿起手机到了阳台,他站在窗台看着外面的男人驱车离开,同时拨了电话给郭睿。 “贺少,有什么事找小的,小的立马去办,保证鞠躬尽瘁。” “少贫了。不过我确实有事找你帮忙。” “嘿,你这家伙是越来越奸了,有事的时候就想着我,昨晚就无情无义地把我用完就丢!我要求酬劳,要求补偿。” “不如我以身相许?” 郭睿被哽住了,“这个就不用了。说吧大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贺佑钦微微一笑,“帮我找一个人,他叫沈烨,大约二十七八岁。我知道他现在应该待在德海。” “就这点资料,有照片吗?” “没有。” “……” “你把符合条件的都找出来,我能认出他。” “行了,我知道了。”郭睿又问起新闻上的事情,“厉丰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贺佑钦笑了,“当然是配合厉丰做好危机公关。” “就这么妥协了?”不像是贺少的作为啊。 “这是我父亲的意思,也是厉丰那边的意思。” “我不信你是乖乖听话的人。” 贺佑钦低声笑起来,“对我来说完全没有损失,而且有人比我还要惨。”他挑了挑眉,“里子面子一起没了。”他摇摇头。 郭睿一想就明白过来,“啧啧,谁叫袁竟惟要插足别人的婚姻,就算之前再怎么缠缠绵绵,结了婚就应该自觉保持距离。”郭睿又八卦起来,“你要我找的那个沈烨到底是何方神圣?不会又是在哪个地方一见倾心的对象吧?” 贺佑钦笑出声,“秘密。” “哼,不说算了,查到了我就知道了。” 贺佑钦挂上电话,想起五大三粗、虎背熊腰,最会扮猪吃老虎的沈烨。 那是未来飞扬的肱骨之臣,也是他最得力的左右手。 既然上辈子都跟着他干了,这辈子还是把人早早拢到身边,也许还能避免那个悲剧的发生。 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第11章 3月12日厉丰记者会 下午两点,在厉丰旗下的万来酒店准时开始。 守在酒店门口的记者并没有如愿等到开到现场的专车,直到1点左右的时候才被请进专门等候的大厅,媒体手上的邀请函都是有数的,因此到场的媒体不算特别多,都经过精心挑选。 主持记者会的是厉丰的公关部经理苏微安,在记者会开始之后,苏微安就简单交代了一下厉容锐目前的基本状况,病例作为隐私自然不用公布,记者们虽然好奇,也知道在这种场合他们是无法获悉其中细节的,最重要的是得到一个确切答复。厉容锐到底能否清醒,厉丰又能否按照厉容锐之前定下的五年目标继续发展下去,这才是与会记者关注的内容。 德海虽然不大,但在这个商业气氛异常浓重的城市,几乎每个人都会关注商业新闻。因为这跟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而厉容锐的事情在近一段时间内一直牵动着许多人敏感的神经。 “苏经理的意思是否是厉总在短时间内都无法控制厉丰的运营,关于投资城南事建的案子又是否会因为厉总的缺席而停滞?” 苏微安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厉总的缺席并不会导致厉丰无法运营,厉丰是具有完整运作体系的公司,如果在一段时间内缺少了主帅就无法正常办公那么今天我就不会站在这里,而要考虑卷铺盖了。厉总为厉丰定下了一个方向,厉丰的每一个人都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厉总短时间的缺席并不代表我们连方向都忘记,厉丰的员工绝不是没了导航仪就不会开车的马路杀手,这一点,我请大家相信。” 现场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苏微安充分发挥了女性优势和她本身的人格魅力,顺利地获得了不少媒体人的好感,并且精准地掌握了记者会的导向。 “厉丰是否会考虑在厉先生缺席的这一段时间,选择另外一位股东暂代集团事宜?” 厉丰最开始是家族企业,厉丰的几大股东都是厉家人。只是几年前厉容锐凭借自己的手段慢慢收拢了股权,除他之外,掌握厉丰股权有能力在集团作为话事人的还不到五指之数。 “我们的确已经选择了一位合适的人选,在厉总疗养期间暂代总经理一职。”苏微安没有藏着掖着,反而十分大方地公布了媒体们最想知道的答案。 “厉总在昏迷前曾经作下指示,让贺佑钦先生暂代厉丰总经理一职,贺先生也已经答应,从下个月开始到厉丰任职。” 随着苏微安的话,台下一阵喧哗,错落的交谈不绝于耳。 厉容锐的生平在德海从来就不是秘密,因为他颇具传奇的经历,反而十分具有话题效应,德海的媒体曾经不止一次报道过他的生平,与他相比,贺佑钦这个人就低调得多。 直到三年前,他成为厉容锐的合法伴侣,鼎泰的贺大少才走进媒体的视线。 只是传闻厉容锐和他这位男性伴侣的感情并不好,甚至一度有传言他们的婚姻只是厉丰和鼎泰的利益结合,两个当事人根本形同陌路,而厉容锐更是早就有倾心的对象,只不过碍于对方的身份,无法明面上在一起。 “请问您所说的贺先生是否就是厉容锐先生的伴侣,鼎泰集团产品部的贺先生?他之前一直在鼎泰任职,据我所知他并没有在厉丰工作的经验,厉总的认命是否有违规范,可以请苏经理回答一下吗?” 苏微安微微一笑,“在你成为一名记者之前,你肯定也没有做过记者,在你成为一名老师前,你肯定先是学生,你到任何一家公司任职都要从零开始,我们相信贺先生的能力以及厉总在这件事上的判断,也会全力配合贺先生即将在厉丰展开的工作。” 一直待在台下的姚真适时地向苏微安点了点头,示意她差不多可以告一段落。 “感谢各位记者们关心我们厉丰的发展,今天的记者招待会暂时就到这里,谢谢各位媒体朋友拨冗前来。” 姚真把记者这边的事情交给了苏微安,自己则先行了一步。 这时候,酒店门口突然一阵喧哗,戴着墨镜的年轻男人从白色轿车上下来,身前身后跟了五六个助理加保镖。眼尖的记者一眼认出了来人,“袁竟惟,是袁竟惟!”立即有人冲了上去,把话筒和镜头对准了来人。 正在与剩下的媒体寒暄的苏微安心里腹诽了两句,面上却不动声色,看着记者围上去后转头就吩咐了身边的人几句。 “袁先生,您也是来参加厉丰记者会的?”这人问的挺有水平。因为袁竟惟就是厉容锐传言中的真爱,但是记者们也不是什么都能报什么都敢报的,这时候冲上来也是恰好被触动那根神经,鸡血上脑。 有些人甚至已经模拟出一场恩怨纠葛的豪门大戏,厉丰刚刚宣布由贺佑钦接任厉容锐在厉丰的位置袁竟惟就跑到万来酒店,这难道不是一种示威? 袁竟惟并没有取下墨镜,而是微微笑了笑,对着镜头和缓道,“我不知道今天这里有记者会。万来三楼有个慈善拍卖,今天我是来参加拍卖会的。” 他的助理也适时上前,阻拦道,“麻烦让让,我们要上楼。” 记者哪有那么容易妥协,刚刚在记者会上本来就没挖到什么重要的新闻,这时候被搔到痒处,自然不能放过,“袁先生,您和厉总一向关系密切,厉总把厉丰委托给贺佑钦先生的事情您是否有耳闻。” “抱歉,无关问题我们不会回答,麻烦让让。”助理依然在前开路。 袁竟惟却取下墨镜,对着热切盯着他的记者道,“他公事上的事情我不发表意见。” 言下之意是,厉容锐的私事才和他有关? 突然接到了猛料的记者一时间没回过神,直到身边的人抢上去访问才大呼一声,“快快,跟上去。”袁竟惟这是在爆料啊! 可惜,终究没如他所愿,酒店里的保安人员已经冲过来,快速地隔开他们,把袁竟惟接进了酒店。 记者们惋惜不已,不过想起今天得到的消息,明天新闻的销量已然有了保证。 济人医院的病房里,靠在病床上看着新闻实时报道的小男孩微微皱起了眉。 姚真他们把贺佑钦拉进来的想法他能够明白,无非是利用贺佑钦的身份和背景帮忙稳住厉丰,想到这里厉容锐心里微微有些别扭。 不管贺佑钦曾经做过什么,对这种一而再再而三利用对方的做法,他并不是毫无羞耻感的。只是在他还是厉容锐的时候,这种羞耻感太容易被贺佑钦的动作冲散。 当初厉丰面临破产威胁袁家全盘衰败的时候,他不得已靠着贺佑钦提供的帮助稳下了公司。也帮小惟报了仇,如今却又要借助贺佑钦的力量,厉容锐伸手捂住额头。 之前他拿自己的婚姻当成了交换条件,这一次不知道还能许给对方什么。厉容锐不是不知道贺佑钦想要的东西,但贺佑钦要的恰好是他已经给了别人的。贺佑钦之后的所作所为又让他连愧疚的心情都消磨干净了。 如今对方又一次站出来,厉容锐的心情顿时变得复杂不已,就算那个人曾经为了这场婚姻不择手段,此时也说不上谁对谁错了。 厉容锐看着电视里的袁竟惟,反倒是小惟的出现让他有些错愕。 小惟一定知道姚真他们在万来举办记者招待会的事情,姚真要在记者会上宣布的内容小惟应该也是知道的。 但他还是在那样的时刻出现在万来,仅仅就是出现就给了贺佑钦狠狠一巴掌。 甚至隐约还暴露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惹来各方猜疑。 从前他一直都希望他和袁竟惟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人群面前。 不用掩藏不用因为他的身份而再三顾忌。 可是厉丰尚未稳定,小惟又是公众人物,他和贺佑钦之间还有层婚姻关系。 因为顾忌这些,他只能忍耐,却总有忍耐到了极致的时候。 反倒是小惟总是对他说,再等等,再等等,忍过了这一段他们就能好好的在一起,让他为大局着想。 所以,他也就真的一步步地去解决小惟口中的问题。 直到把离婚协议书寄给贺佑钦。 他以为小惟的忍耐力比他还强,又总因为他这份隐忍而愧疚难受心疼,恨不得拿所有好的东西去补偿他。 直到现在,看到他故意出现在万来门口,他才知道小惟心底也是有怨愤的。 小惟有这种情绪让他惊讶之余更多的是难过和心疼,脑子里却不合时宜地冒出奇怪的想法。 他一直以为小惟大度能忍,善良坚韧。 直到看到电视机里眼神暗沉的袁竟惟,他才发现,他似乎并不像他自己以为的那样了解袁竟惟。 护士来换药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这副呆呆看着电视机的样子。 对这个实际年纪六岁多,看起来却只有四五岁的小男孩,护士心里不免多了几分怜惜。 这孩子这么小就饱受虐待,性子又闷又不会说话,还没有亲身父母的照顾,不知道今后要怎么办。 这么想着,护士的声音又温柔了几分,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地对他道,“厉存焰小朋友,你家里人来接你了。” 厉容锐眼神一凛,转头看着她,他好不容易从成川老宅跑出来,难道是成川的人又来了? 护士不知为什么竟然被他看得身体一僵,像是被什么摄住了一样。自己一定是睡眠太少神经紧张,于是咳嗽了两声继续道,“厉存焰小朋友,你家里的人来了,让他进来看看你好不好?” 她知道这孩子说不了话,把孩子的沉默当成了回答,转身去打开了门。 厉容锐没来得及反对,就看到外面的人走进房间,他心底微微一诧,虽然意外又觉得姚真过来也在情理之中。 厉容锐的小动作放在姚真眼里,只当是孩子对陌生人的警戒,想到小男孩的经历和目前的状况,姚真多少能够理解。只是面对孩子他一点也不熟练。 姚真本身就不是个柔软的人,对着孩子也无法放软态度,只能僵着脸道,“小少爷,我接您回家。” 厉容锐定定地望着他,希望这个向来聪明的属下能够看出些什么,在他还没想好要不要或者怎么样和对方诉说某些真相以前。 姚真没法理解他的意思,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不是成川,您以后都待在德海。”他以为男孩是担心又被送回老家。 虽然没达到预想的目的,但至少不用再去过吃不饱睡不好又饱受虐待的日子,厉容锐竟然也隐隐松了口气,默默点头。 护士早就帮他整理好了东西,内服外用的药也开了一大堆,姚真帮着他把这些弄上车,然后打开车门。 厉存焰身材矮小,姚真开的又是吉普,要小男孩从容地上去还真有点难度。 面对连车都上不去的窘境,厉总又一次僵住了,他再次怀念起之前的身高和长腿。 同样僵住的还有姚真,尽管他还是那张冷脸,但他一动不动的姿势,实际上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厉容锐爬上了副驾驶,说什么都不肯被昔日的下属抱上车,这是原则问题。 姚真松了口气,看到男孩自觉系好安全带后发动了车子。 车子开了一段路厉容锐才发现不对,这分明不是他回家的路,他有些疑惑地望向姚真。 姚真没有接收到他的脑电波,车子一直开的平平稳稳,厉容锐也终于发现他们这是往哪儿走了。这分明就是当初他和贺佑钦结婚之后,贺佑钦搬来的半山别墅。 姚真送他到这儿来干什么? 这次,姚真终于正确接受了讯息。 他一边开车一边对副驾驶上的男孩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里面住着的那个是你爸爸的伴侣。”他怕男孩听不懂又解释道,“你也可以叫他爸爸。” 爸爸?爸爸!他怎么可能叫贺佑钦爸爸,什么叫是他爸爸的伴侣! 姚真看出了他的抗拒,又缓缓道,“这里没人能照顾你。”男孩眼底的情绪实在太明显,姚真补充道,“或者你还想回到成川?里面那个人是除了你爸爸之外最名正言顺地监护人,他照顾你也是应该的。”姚真冷静地说道,丝毫没想想他这么说一个真正的六岁小孩能不能理解。 “相信我,即便里面的那个人不怎么理会你,他也绝不会亏待你,更不会像老宅里的那些人一样欺负你。如果你有本事,尽可以多讨他欢心,或许还能过得更好。” 姚真的话让厉容锐的脸彻底黑了,从前最欣赏姚秘书的冷静果断审时度势。如今姚秘书把这些全放在了他身上。 不过,如果是真的厉存焰,也许姚秘书的做法也不能全盘否决,让一个已经经历过许多超越年龄认知范围事情的小男孩尽早地学会如何好好生存,虽然残忍却也清醒。 厉容锐艰难地起身从后座的包里掏出找护士要来的纸笔,在落笔时犹豫了几秒。 最终写道,“我不能跟你回去吗?” 这一次,姚真终于侧头看他,眼睛里头一次露出几分怜悯,嘴上却一如既往地冷硬无情。 “很抱歉,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几章贺先生和贺先生盆友的视角比较多,所以对贺厉的婚姻这件事,他们肯定是站在贺先生这一边的。不管是所思所想,所怨愤的所不满的,肯定是针对厉的。 目前,厉这边的视角比较少,所以有些事情并没有摆在明面上来写,厉这个人绝对不是完人,而且确实有点渣,但有些从前贺佑钦做过的事,目前的贺佑钦和贺的朋友都是不知道的。 同样是贺佑钦,就算是从前的贺先生又怎么可能让自己陷入那么不堪的境地,而且贺先生明显是演技派,这个涉及剧透,暂不表露。 最后说到感情这个问题,喜欢一个人是无罪的,但你没办法强迫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这说的是贺先生。 被不喜欢的人强迫,心生不满是难免的,但不能借着这种情绪反去伤害对方,最好还是选择理智的办法解决,这说的是厉小渣。 不管是贺先生还是厉小渣都会成长也会改变。 第12章 沈烨收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他赶着在工地洗了个澡,换了件干净的衬衫。 工地门口卖夜宵的摊子还在排队,沈烨刚一走过去,就有人招呼道,“沈烨,这儿这儿,你先。” 买宵夜的都是工友,因为沈烨的好人缘,再加上知道一些他家里的事情,工友都特别照顾他。 “诶,你们不用让来让去的,我早给他准备好了。”摆摊子的胖大嫂直接从下面拎出一个盖得严严实实的塑料盒,“趁你们还在做事的时候我就给弄好了,放在下面暖着,肯定没凉,快,拿回去给你媳妇吃。” 沈烨笑呵呵地接过来,把钱塞给胖大嫂,“回头我让她再给小美做几个玩偶。” 胖大嫂连连摆手,“行了行了,你媳妇都给小美做了好几个了,你媳妇的手艺真是好,比起外面商场卖的那些也不差了,不早了,快回去吧。她肯定等着呢。” 沈烨点头,把那盒宵夜捂在怀里,又朝胖大嫂道了谢,这才离开。 等他走了之后,剩下的人忍不住叹息,“哎,小沈怎么就那么可怜,他媳妇的病可是个无底洞。” 沈烨白天在一家设计公司做文员,晚上才到工地打零工。 老板本来是不要这样的零时工的,后来看沈烨长得五大三粗,又一脸老实,再加上他说的家里还有个生病的媳妇,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后来才知道,沈烨居然还是个大学生,只是还没毕业就辍学了。后来就一直在外打工多半也是因为没钱。 老板本着做好事的心情聘用了他,让他下了班再在工地帮忙。沈烨果然没让他失望,做事情从不偷懒,慢慢就在这里成了只上夜班的长工。 沈烨住的地方龙蛇混杂,但租金便宜。为了把钱省下来给岑菲治病也咬牙忍了,只叮嘱岑菲晚上不要出门,平时这里虽然有些乱,但只要关好房门,一般也不会有什么事儿。 只是今晚回来似乎有些不对,揣着宵夜的沈烨发现巷子异常安静,安静到有些不对劲。他皱了皱眉,瞟了眼巷子门口停着的那辆黑色轿车,这车子也不该停在这个地方。 这么一想,不由加快了脚步,等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猛然发现家里的门大敞着,屋里一片狼藉,还站了五六个穿着西装的陌生男人,唯独不见岑菲。 “你们是什么人?”沈烨立刻站到了门边,这是个非常有利的位置。一旦情况不对,能够快速抽身。“你们把岑菲弄到哪儿去了?” 这时候唯一一个身着休闲装的年轻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来朝他笑了笑,开口道,“别紧张,我们就是在这儿等你的,你妻子已经被人送到医院了。” “医院?”沈烨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那个年轻男人点点头,“是我的助理送她过去的,市三医院,你妻子醒过来肯定会给你打电话。” 沈烨看出他们并没有敌意,声音缓和了几分,却没放松警惕,“我妻子怎么样了?” “我们来的时候刚好遇到有人入室抢劫,那些人已经被送去警察局了,你妻子受了惊吓,我就让人送到医院去了。” “你是说有人入室抢劫,我妻子差点出了意外?”沈烨的脸陡然沉了下来,原本看起来一脸单纯的男人顿时变得危险无比,“我要去看她。” “行,我让人送你过去。”郭睿叹了口气,他到底是烧了什么香,帮贺佑钦那家伙找个人也能碰上有人入室抢劫,还好他今天带的人多,否则不止那女人要被劫财劫色,他自己也要遭殃。 等到了医院确认了岑菲并无大碍之后,沈烨顿时松了口气,这才有空应付郭睿。 “是你们救了我妻子?”这时候他的表情明显缓和多了,只是仍有些后怕,甚至不敢想,要是没有这些人及时救了岑菲,后果会怎么样。 郭睿毫不谦虚地点点头,“要不是我们来的正巧,你妻子算是遭殃了。”他刚到门口,就听到门内传来的女人的呼救声,立刻派人踹了门,刚好赶上英雄救美。 “你们几位是来找我的?”沈烨并不认识这几个人,看面前这男人的穿衣打扮和指挥人的派头就知道不是寻常人,事实上,因为曾经的经历,他并不喜欢和这类人打交道。 郭睿微微一笑,“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之前在南城建工做事对不对?” 沈烨有些警觉,仍然点了点头。 “我有个朋友非常欣赏你的才华,所以,你要不要考虑跳槽?” 郭睿从医院出来就给贺佑钦去了个电话,开口就道,“你这小子是不是早就知道沈烨家里要出事,否则怎么会特意在我出门前给我打电话。” “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你知道他们住的地方治安不好,你一看就是欢迎来抢劫的样子,我完全是为了你的生命安全着想。”贺佑钦在电话那头慢条斯理地说着,有条有理有依有据。 “你就骗鬼去吧,谁上你当谁是傻子。”郭睿哼哼两声,“我看那个沈烨五大三粗的,你确定他能干得来你的事情?还有,你这家伙到底是从哪儿把人挖出来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从前认识这样的人。” “我不认识,不过我知道。沈烨这个人粗中有细聪明敏锐,而且业务能力一流。” “所以你就不客气地把人挖出来当助手?”郭睿叹道,“你为了去厉丰准备这么多,这阵仗是不是有点大。” 贺佑钦笑了,“谁说是为了厉丰。” 郭睿嗤了一声,“行了行了,不管你是为了什么,这事我给你办妥了。我跟沈烨说了之后,他说要考虑,不过咱不是对他有救命之恩吗,而且跟着你混绝对比他现在这待遇好,我给他留了个电话,让他想好了就给你打过来,这事应该八九不离十,我这也算送佛送到西了。” “下次请你喝酒。”贺佑钦笑道。 “喝酒就算了,你下次去滑雪的时候记得带上我。”贺佑钦在里斯兰雪山附近有座非常漂亮的小木屋,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他几乎每年都会抽时间去那住一段时间,顺道滑雪。 郭睿对那地方可说是觊觎已久。 “到时候我通知你。”贺佑钦爽快地答应了,“不说了,我快到家了。” “行,我们到时候再联系。” 贺佑钦刚站到门口,屋子的门就从里面拉开,明明应该做了晚饭就离开的保姆竟然还没走。看到贺佑钦回来她明显松了口气,又有些为难地道,“先生,里面那位先生下午就来了,他一直坐在这里等您,我没办法才让他进来的。”还来不及说对方带了个孩子,贺佑钦就进了屋。 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姚真,贺佑钦笑了笑,“姚秘书,私闯民宅?” “贺先生,我给您留过言也给您打过电话。” 贺佑钦下午开着车出去沿河兜风,压根没带公事用的手机。坐上沙发,保姆立刻给他倒了杯水。 “汪嫂,你先回去吧。” “好好。”保姆放下水,收拾收拾就下班了。 贺佑钦靠在沙发上,“姚秘书大晚上来是有什么事情?” “白天厉丰的记者招待会我们已经宣布了您下个月开始在厉丰任职的事情。” “嗯。我知道。” “百分之五的股份我会按时转到您的名下。” “我的律师会跟你联系。” “还有一件是私事。” 贺佑钦挑眉。 “厉容锐先生的养子厉存焰我想暂时交给您代为照顾。” 贺佑钦笑了起来,仿佛这是个大笑话,“你觉得我会为厉容锐养孩子?” “这孩子是您和厉容锐先生在婚姻状态时收养的,按说你们两位都是他的监护人,现在厉容锐先生昏迷不醒,这孩子的监护人就只剩您一个。” 记忆中似乎真的有这么一回事,贺佑钦尝试着搜索了一下,两三年前,厉容锐似乎的确找之前的贺佑钦谈过这件事,他也点头答应了收养厉存焰,那个孩子是厉容锐姐姐的儿子,而他姐姐姐夫在几年前因为意外过世了,当时贺佑钦自然不会阻止他收养孩子,之后却连见都没见过,他忍不住开口道,“那孩子不是被养在成川?” 姚真有些惊讶,贺佑钦居然还记得这个。 “不,他自己跑来了德海。这件事还是您的朋友郭先生通知我的。” “你是说那个在Elegant里碰上的孩子就是厉容锐的养子厉存焰?” “是的。” 贺佑钦略有些嘲讽地笑了笑,“厉容锐居然让自己的儿子被虐待成那个样子。” 姚真面无表情,“所以才要请您代为照顾。” “我说了,我没有帮人养孩子的义务。”贺佑钦从沙发上起身。 “贺先生,孩子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了,人人都知道厉存焰是您和厉先生的养子,把他放在别的地方不如放在您的身边。” “你在威胁我?” “不敢。” 眼前的贺佑钦明明还是之前那副表情,姚真却陡然感觉到压力,似乎这男人真的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人没有招架之力。 许久姚真才缓缓道,“贺先生,您不需要亲自照顾他,那孩子很乖巧,过了这段时间我会把他接回去,这不是威胁而是请求。” 姚真走后,贺佑钦进了浴室,他打开水龙头,让热水淋洒在身上,看到镜子里渐渐模糊的身影,贺佑钦自己也有些费解,他怎么会答应姚真。 也许真的是那个小男孩被推倒在地时似曾相识的眼神? 绝望又不甘,贺佑钦总觉得那样的眼神他曾经见过而且记忆深刻,甚至微微挑动了他的心绪。 他深吸了一口气,关掉水龙头,随意地披了件睡袍,只略微擦了擦头发就进了卧室。 贺佑钦的睡眠质量并不高,卧室的灯始终关着,连窗帘都拉的紧紧的,似乎在这样封闭的环境里他才能安睡。 在黑暗的环境里并不是完全不能看路,他走到床边,掀开被子。 刚一躺进去就发现了不对,本来应该凉飕飕的被子居然是温热的。 还没等他起身,一个热烘烘的东西就滚进他怀里。 贺佑钦立刻开了床头的灯。 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的小男孩瞬间把头埋进了他怀里。 贺佑钦的眉头顿时皱的死紧。 怎么没人告诉他,他们居然把孩子放进他的卧室。 因为灯光照着,男孩皱了皱细小的眉头,也醒转过来。 他一开始似乎有些怔忪,睁开眼之后迷迷蒙蒙地看着眼前的人,张了张口似乎想说话,却发不出声,然后猛地清醒,瞬间从床上坐起身跳到一边,睁大眼睛瞪着贺佑钦。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 一副被强迫了的姿态。 贺佑钦不知为什么竟然有些想笑,本来冷淡的表情不知不觉带上了些戏谑。 “这似乎是我的床?” 男孩愣了愣,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床,最后看到床头摆着的手表手机,不知如何形容的表情。 忽然,大大打了个喷嚏。 他捂着额头,身体抖了抖。 初春的天气仍然有些凉,因为睡觉的缘故,男孩之前只穿了件贴身的睡衣,现在正光着脚站在地上。 贺佑钦从上打下打量了他一番,弯着嘴角对着小男孩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房客了,客房在隔壁第二间,你应该能听懂我的话吧。” 那男孩狠狠瞪了他一眼。 虽然现在是很晚了,天气也的确很冷,这男孩脚上甚至没穿鞋。 不过,贺佑钦一点也不习惯和人分享一张床。 他微微笑了笑,拎起男孩的衣服递给他,“需要我帮你开门吗?” 男孩一把扯过他手上的衣服,蹬蹬蹬地跑了出去,‘啪’地一声带上门,直到他离开贺佑钦才重新躺回床上,忽然瞥见床头放着的儿童喝的药剂,他眉间微微一动。 最终还是关上了床头灯。 第13章 厉容锐睡到半夜冷得发慌,他拉紧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球,脚还是冰凉的。 迷迷糊糊地想着怎么就这么冷。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就不只是冷了,还疼。全身上下都疼,他忍不住呻吟起来。 他知道自己大概又发烧了,之前在医院打了针估计只是消了症状,因为赶着出来连药都是姚真帮他拿的,睡之前也没来得及吃,现在大概是复发了。 要不是之前被贺佑钦从卧室里赶出来,也不用一个人冷冰冰地睡在客房。 厉容锐心里有些埋怨,又有几分委屈,那家伙不是很喜欢他么,居然放他一个人在这里。 一点都没发现自己的思维已经朝着病弱的稚龄儿童发展了。 厉容锐把头埋进枕头里,甚至觉得呼吸都有些难受,等到人已经烧得迷迷糊糊地时候才隐约觉得有双手盖在了额头上,冰冰凉的触感非常舒服。 他把脸往那双手上蹭了蹭,又蹭了蹭。 接着就感觉脸皮挤在了一起,明显是有人捏了他的脸,厉容锐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看着面前那个居高临下望着他的男人。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了,什么时候居然会有这种神情了,这是贺佑钦?和他印象中的实在差别太大了,他记忆中的贺佑钦永远笑的很温和,但下一刻你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从背后捅了刀子,眼前这个捏着他脸颊的人根本不像贺佑钦。 思维发散的时候,厉容锐已经被人整个扶起来,贺佑钦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好水的水杯放在他手里,厉容锐脱力有些拿不稳,水杯一滑,顿时洒了半杯在床上。 贺佑钦就把杯子又从他手里拿出来,重新倒了水,把湿掉的被子卷到一边。 他拿起写着很多说明文字的儿童药水,对着灯仔细地看着。 厉容锐记得贺佑钦是戴眼镜的,视力应该不太好,所以他盯着细小的文字时一直是眯着眼睛的,他的脖子微微扬了起来,睡袍的领子也因为这个动作被扯开了一些露出锁骨的部分,整个人在灯光下显得无比柔和。 厉容锐觉得自已一定是烧得太厉害了。 然后散发着甜腻味道的儿童药水就被送到了嘴边。 “别再把水泼到床单上,赶快把药水喝了。” 厉容锐抿了抿嘴唇,心里无可奈何,他竟然沦落到喝儿童退烧药的地步。 在外人看来,小孩对着药水发呆却动也不动的样子明显是不喜欢喝药。 贺佑钦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安抚地拍了拍小男孩的头,随即就被奇妙的触感吸引了,手指流连在他的头发上,又多拍了几下才松开手。 厉容锐被他安抚的动作弄得一僵,就着贺佑钦的手把粉红色的药剂一饮而尽,嘴巴里果然满是甜腻腻的味道。 贺佑钦把空药杯放到床头,抽出另一床干的被子把人一把裹起来,在厉容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把人抱了起来。 “床都湿了,今晚睡另一间。” 厉容锐咳嗽了两声,想挣扎两下又觉得自己这样做完全是无用功,贺佑钦不是喜欢他吗,就当是回报他喂他喝药,勉强让他抱一下好了,厉容锐说服了自己,勉强放任了刻下的软弱。 小男孩的头埋进贺佑钦的脖子,手软软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见他这么乖巧,贺佑钦也微微扬唇,又顺手摸了摸男孩毛茸茸的脑袋,触感果然很好,跟只小狗差不多。于是又摸了摸,完全进入了拍抚宠物的状态。 厉容锐没想到贺佑钦竟然把自己抱回了主卧,不过一扑进柔软还带着些暖气的大床里,他顿时就不想走了,从来不知道东山别墅的床这么软这么舒服。 他好像从来没来住过,之前一直都住在市区的公寓。 公寓的位置离厉丰近,他去公司很方便。更重要的是,别墅太大了厉容锐并不喜欢一个人回到家面对冷冰冰的屋子。 等贺佑钦掀开被子时,厉容锐才有些僵,他从没和人一起睡过,也不习惯床铺的一边有其他人,即便是小惟也不过有幼时一起午睡的经历。在厉容锐还在挣扎矛盾的时候,贺佑钦已经安然地在床的另一边躺好,这一次却留了一盏床头灯。 发烧本来身体就难受,再加上喝了药水之后药性也上来了,厉容锐没挣扎多久就睡了过去,不久,房间里就只剩一大一小安然平静的呼吸声。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床边已经空无一人,厉容锐掀开被子,身子撑了一下才从床上落到地上,他看了眼床头柜上新摆上的几瓶药,这些东西昨天还没有,难道是医生今早又开的? 他从姚真给他送来的小行李箱里扒拉出衣服和裤子,这些都是临时准备的,数量并不多,厉容锐找出其中最简约的两件穿在身上,又习惯性地把头发往后抹,抹了两下毫无反应才发现这发型根本不适合他现在的年龄,而且这孩子的头发发质特别软,也不可能弄出像他原来那样的发型,最终还是垂着头出了洗手间。 打理好自己打算下楼找点东西吃,走到楼梯口却听见下面传来的说话声,厉容锐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透过栏杆看清了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 一个是他以为已经出门了的贺佑钦,另一个面孔很生,他并不认识,看气质也不像是他们这个圈里的人,厉容锐微微皱起眉,不知不觉摆出了审视的神情,那明显带着些威严震慑的表情放在一个小男孩脸上,只能用可爱来形容。 “我没想到你会亲自过来,本来想约在外边见面,不过怕你不方便所以选了家里,希望你不要介意。” “嗯,我的确早就注意到了你,这次特意去找你也抱着十足的诚意。” “我们大可以给彼此一个机会。” “选择都是双向性的。” 厉容锐越听越不对,他从来没听过贺佑钦连续说上这么多话,即使当初对着他的时候,他也总是只会说那一句,现下又是什么状况,难道贺佑钦在对另一个男人表白? 看看他说的,约在家里见面,早就注意到了你,给彼此一个机会? 难道这么短的时间,贺佑钦已经移情别恋了? 厉容锐的心情忽然有些奇怪,他凝神注意楼下的情况。 贺佑钦对面那个男人虽然长得不够出色,但看起来很老实,其实不大像贺佑钦喜欢的类型,可是想想贺佑钦喜欢的类型,厉容锐顿时哑口无言。 那男人听了贺佑钦的话,低下头考虑了几秒,厉容锐蹲在楼梯上紧紧盯着对方,男人似乎察觉到了抬起头朝这边看了过来,嘴上却没有含糊。 “我答应您。” 厉容锐听了这个回答,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在他变成小孩以前,已经把离婚协议书寄给了贺佑钦,如今,他们应该是没什么关系了,可听到别人答应他的表白,他依然觉得很别扭。 男人却一直看着厉容锐,似乎有些好奇,犹豫着问贺佑钦,“是您的儿子?” 贺佑钦随着他的话回头,看到厉容锐之后朝他招了招手。 “起来了就下来吃早餐。”他指了指餐桌的方向,语气不算是生疏,却也听不出熟稔。 沈烨看起来是大老粗,实际上比谁都精明,从他这句话就听出这孩子跟贺佑钦不是他想象的父子关系。 厉容锐迟疑了两秒,还是迈着步子下了楼。 经过贺佑钦身边时却朝着他对面的沈烨多看了两眼。 沈烨对他善意地笑了,与贺佑钦不同,他非常喜欢小孩、。因为岑菲的心脏问题他们这辈子是注定没孩子了,所以每次看到可爱的小孩,沈烨都会多关注几分。 “这孩子真可爱。” 本来往前走的厉容锐顿住了脚步,却没想到贺佑钦接下来道,“是啊,很可爱。” 厉容锐被喝了一半的牛奶呛住了,嘴巴旁边沾了一圈奶沫。 贺佑钦见状,语气似乎还挺骄傲,“我儿子。” 厉容锐的脸陡然涨得通红,谁是他儿子,他怎么可能是他的儿子! 贺佑钦本来就是为了逗他,觉得被愉悦到了之后,就对着惊讶的沈烨道,“开玩笑的,这是厉容锐的儿子,暂时借住在我这里,至于厉容锐,相信这个名字你不会陌生。” 沈烨点点头。 “下个月我就要去厉丰了,到时候你就跟着我一起上任。” 原来那个男人不是贺佑钦表白的对象,只是他找来的手下?厉容锐的表情不知不觉放松了几分。 沈烨略略考虑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描述一下您和厉先生的关系。”这样他才能更加明确自己的立场,做事的时候也能全面考虑。 贺佑钦靠在沙发上,单手支着下颚,突显出线条优美的下巴,他对着愣愣盯着他的小男孩眨眨眼,道,“厉容锐不就是我前夫?” 沈烨沉吟了几秒,才从随身的公文包里翻出一叠资料,放在他们面前的玻璃茶几上。 “事实上,在我来之前,也对您进行了一番简单的了解,虽然我不知道您是怎么知道我这个人的,但您既然选择了我,我肯定不会让您失望,不过我也要需要知道自己将来的上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有了这些。”沈烨指了指那一叠不算薄的文件,“开始看到这些资料时,其实我是不大愿意来您这里的。” 沈烨朝贺佑钦笑笑,叹息道,“一个太感情用事,为了感情不顾代价付出的人不适合混迹于商场,因为有明确的缺点,容易被击垮更容易被人利用。但是看完了这些资料之后,我却改变了注意。我想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如果他把这份心思挪出一点两点到我们将来的工作上已经足够我们干出一番大事业。” 他的话音刚落,厉容锐的眼睛就紧紧盯住了叠在一起的那些资料,仿佛要把那些东西看出一个洞。 沈烨憨厚地笑了两声,“当然,还有一种更好的结果,我的上司能够全心全意地投入工作。心无旁骛一心一意。所以对您的答案我非常满意,很高兴与您公事,贺先生。” 贺佑钦也伸出手与他交握,缓缓点头道,“我也很高兴。” 坐在餐桌上望着一桌子丰盛早餐的厉容锐不知为什么,顷刻间没了胃口。 第14章 贺佑钦和沈烨的这场谈话并不简短。 两个人都知道,想要成为合作默契的上司和下属需要靠时间来磨合。 在初步达成共识之后,他们的话题转到了公事上。 贺佑钦的眼神落在那叠文件上,又颇具兴味地看向沈烨,“你的这叠资料里面应该没少南极星的份吧。” 沈烨这个人有个习惯,他总是在做事以前做好充分地准备,甚至把能够挖到的一切资料都尽量搞到手,如果不是他现在资源有限,能够挖到的东西应该更多更全。 资料摆在桌上就是要给贺佑钦看的,这也算是沈烨交给贺佑钦的一份投名状。 “当然,因为这是您经手的项目。”沈烨没有用‘之前’两个字,这个说法非常巧妙。 贺佑钦单手点了点下巴,“那你怎么看?” “这个项目的确有很好的前景,如果能够顺利收购南极星取得其核心技术,保守估计,鼎泰在未来十年都将作为行业的领头人。” “就是因为这块馅饼太大香味太诱人,所以那些闻到味道的人才会蜂拥而上。不过话说回来,不争不抢不是美食,只是我们要慢慢来。” 沈烨坐在沙发上,不知不觉被对面的男人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坐在餐桌上的小男孩也一动不动的凝神听他说话。 “既然别人都上去抢了我们慢人一步难道不会失了先机?”沈烨问。 “商场竞争跟极限运动一样,发令枪响之后第一个冲上去的也不一定能最快到达终点,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蛰伏待机伺机而动,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们可以另辟蹊径。” 厉荣锐侧身看向贺佑钦,脸上露出了审慎的表情。 “什么办法?”沈烨隐隐有些期待。 “当然是接近目标人物。” “你是说谢堂?南极星的老板?” “不,不是他,我说的是谢春生。” “谢春生?”沈烨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我没查过这个人。” “并不意外,谢春生一直在谢堂手下做事,对外的名声并不显。” “你让我接近他?” 贺佑钦点头,“最好取得他的信任,向他推销你自己。” “我不明白这样的做的目的在哪里。” “谢春生这个人很有野心,但是这些年都没表现出来,他一直在隐忍。但如今,谢堂已经做好了要把南极星整个出售的打算,谢春生不会甘心。” “所以你认为谢春生会在这件事里做手脚?” “不是做手脚。”贺佑钦否定,他定定看着沈烨,“他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取而代之。” 一瞬间,同样看到他眼神的厉容锐忽然心底一沉,他看过电视,知道贺佑钦下一步的打算是进入厉丰,那么,他对他是不是也打算,取而代之? 沈烨因为他的话皱起眉,他思索了几秒说出最有可能的结果,“如果谢春生在最后关头取谢堂而代之,而谢堂已经把南极星出售给其他公司,那么那个买下南极星的公司极有可能买下一个空壳,等他们找到谢堂的时候,谢堂也无法给出结果。最后只能是谢堂被告,无力偿还被投入大牢,而买下南极星的公司蒙受大笔的损失,谢春生成了得利者。” 贺佑钦点点头。 没错,这就是前世的结果。在他的主持下,鼎泰买下了南极星,发现它已经成了空壳。而谢堂宣布破产之后从七十楼一跃而下,谢春生带着大笔资金从德海消失。 真正的南极星的核心落入了芦辉手里,这一点他当年也并不知晓,是后来的那些年芦辉把这些一点点的露了出来。 因为不知道谢春生和芦辉那边是怎么接应上的,这时候他们是否已经有了联系,所以他需要沈烨去接近谢春生,让谢春生认为,比起芦辉,他们是更值得合作的对象。 沈烨会是这盘棋里重要的一枚棋子。 同样想明白了一切的厉容锐在贺佑钦没有注意的地方静静地注视他,厉容锐以小孩子这种全然无害的形象旁听了贺佑钦和沈烨的对话,同时,对这个人的认知也在不断刷新,他不知道贺佑钦在商业上的触觉竟然敏锐到这种程度,这样的人当初怎么会为了厉丰做出赔本的买卖…… “现在谢春生的心中一定有了几个备用的合作伙伴,我需要你做的就是成为最符合他心意的一个,有问题吗?”贺佑钦已经笃定了他的答案。 沈烨相信没人能拒绝这样的挑战,他微微仰起头,那张憨厚的脸上露出少见的兴奋混杂着自信的神情。 “当然没问题。” 厉容锐微微凝眸,看了眼明显已经摩拳擦掌地沈烨,又看了眼淡定地坐在沙发上的贺佑钦。 这样的状况和之前沈烨进门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同。 贺佑钦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掌握了一个得力手下,不管是头脑手段都让人不敢小觑,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对人心的掌握。 他不止了解谢堂和谢春生,更了解坐在沙发上的沈烨。 他知道什么样的话能够吸引沈烨,让沈烨完全进入了兴奋的状态,并且让他抛弃戒心。 在沈烨做出了那么多准备明显是有备而来的时候,贺佑钦没有被他牵引,反而用自己的方式把节奏握在了自己手里,反客为主。 如果说这是一次双向的考验,沈烨在一开始就证明了自己的能力,那么贺佑钦也用这一局证明了他是个足以让沈烨施展才能的领导者,他足够优秀并且值得追随。 厉容锐微微垂眼,这样心思细腻的人当初又怎么会用那样浅显又粗暴的计划做下陷阱。 这其中……是否又有什么隐情? 沈烨离开之后时间已经接近中午。 贺佑钦发现餐桌边的孩子从早上起来就一直呆坐在那里,这么长时间他也没顾得上他,想起姚真交给他的病例,贺佑钦眉头微微拢了拢。 从沙发边起身,走到小男孩身边。 这一次,他没有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反而蹲下身,以一种与男孩平视甚至略低一些的姿态与他说话。 “饿了吗?” 厉容锐根本没觉得饿,只是贺佑钦靠的这么近的时候他有些不习惯,长长的眼睫微微垂着,默默摇了摇头。 在他多了解了贺佑钦一分后,他也需要更多时间来调整自己的状态,至少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不是一个孩子,假如现在对视,以贺佑钦细腻的心思他也无法保证不露出丝毫马脚。 贺佑钦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小孩,“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厉容锐愣了愣,看到贺佑钦放在面前的纸笔。 他抬起手拿起笔,弯着胳膊,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厉存焰”三个字。 贺佑钦看着他低下的毛茸茸脑袋,又回忆起头天晚上的触感,不客气地伸手摸了摸。 刚要把写了名字的纸条递上去的厉容锐被他一摸,反射性地抬头看他。 两个人的眼神刚好撞在一起。 电光火石间,厉容锐已经摆出了小孩子特有的略显无辜的眼神。 贺佑钦却停顿了几秒,在厉容锐以为他要开口说话时,他笑了笑,反而看向厉容锐写的字。 端正,但因为力道不够,有些歪歪扭扭。但对于一个六岁的男孩来说已经算是非常好了。 贺佑钦带着些许赞誉的表情看在厉容锐眼里,差点让他破功。 天知道,刚才为了写出这一笔小学生字花了他多少功夫,他差点就顺手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厉存焰,叫起来太麻烦,就叫小火吧,反正是一个意思。”贺佑钦瞬间给厉容锐取好了小名,并且占着对方不能说话的便宜,杜绝了一切反抗的可能。 厉容锐只觉得这个小名实在亲昵了一些,但想起自己孩子的身份,又释然了,要是每次贺佑钦叫自己厉存焰的时候自己没来得及反应,岂不更容易露馅? 新取的名字说不定还能习惯。 于是他很识时务地点了点头。 贺佑钦对听话的小孩很满意,兴致上来了对孩子又多了几分注意,看到他现在身上穿着的衣服,有些嫌弃地皱皱眉头,“走吧,我们出门。”是该给他添置些东西了。 厉容锐立刻点了点头。 贺佑钦讶然,“这么喜欢出门?”他以为比较自闭的小孩都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厉容锐想了想,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个“画”字。 “原来是想要画画的工具?” 这人竟然凭一个字就懂得自己的意思,厉容锐有些惊讶,一想到能出门又异常惊喜,他非常需要外界的资讯,光从贺佑钦这里得不到任何袁竟惟的消息,他想出去。 贺佑钦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本来是带你去复诊顺便买几身合适的衣服,不过看到你这么精神的样子,医院晚点去也可以,就先去买你的东西吧。” 第15章 厉容锐随着贺佑钦去了德海最大的商场,到了之后才发现,贺佑钦这家伙居然是个购物狂。 本来说要买画画用的工具,结果基本的文具他几乎全买了一遍。 还有儿童用的洗漱用品,儿童用的被子床单,甚至还有儿童用的书桌柜子,全都订了一份让人送到别墅。 最后才到了需要亲自试衣服的童装店。 厉容锐十分不情愿又十分尴尬地跟着贺佑钦迈进了店铺。 看到前方坦然自若地询问售货员小姐的贺佑钦,厉容锐不禁开始怀疑,难道这家伙原来带过孩子,居然看起来这么自然,完全没有觉得尴尬和不习惯吗? 等到察觉周围的售货小姐盯在身上的火辣辣的目光时,厉容锐顿时皱起眉,打算摆出惯常的威严的表情,却在收获了更加热烈的注视时生生打住。 那些售货员一会儿看看贺佑钦,一会儿又看看他,嘴巴都快要咧不见了…… 厉容锐下意识地靠近了贺佑钦两步,随即手里被塞上一件衣服。 “你穿的那些都不是合身的,试试这个。” 厉容锐看看手里的小衬衣,好吧,至少对方没有选择贴满大头娃娃的。 旁边的售货员看着眼前这亮眼的一大一小,立刻殷勤道,“先生眼光真不错,这件衣服其实是亲子装系列,还有大人的衣服。”说着,就招呼旁边的售货员拿出了大人的那一款。 “您和您儿子穿起来一定非常好看。”然后把衣服塞给了贺佑钦。 厉容锐被售货员带进换衣间的时候正好看见贺佑钦接过了售货员手里的衣服。 然后穿着同一款式的两个人站在了镜子前面。 厉容锐是白色的小衬衫加上黑色的小夹克,腿上是牛仔裤加小皮靴。 贺佑钦是同款的白衬衣和外套,只是样式稍稍成熟一些。 他整了整领子,又低头从镜子里看精神了不少的小男孩,称赞道,“这样好多了。” 厉容锐也从镜子里看贺佑钦,他穿着衬衫夹克的样子显得很年轻,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又偏向成熟。 于是也点了点头,似乎在回答,‘你也不错’。 旁边的售货员看着他们,陶醉表情几乎都藏不住了。 贺佑钦咳嗽了两声,“帮我包起来吧,还有刚才选的那些全都要了。” 售货员连忙点头,大大小小地给他们包了一堆。 “衣服就拿着吧,我们去餐厅吃饭。”不知不觉牵住了小男孩的手。 厉容锐的手被他握在掌心,脚步突然顿住了,抬头看着贺佑钦。 “怎么了?” 厉容锐抿了抿唇。 贺佑钦却似乎理解了他的意思,“商场人多,出去了就让你自己走。” 厉容锐又看了他一眼,在贺佑钦已经牵着他往前走时,才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一边被贺佑钦牵着,一边僵着脸自我催眠,6岁的孩子,6岁的孩子,他现在就是个6岁的孩子…… 可他明明是个快三十岁的男人。 直到一大一小走得远了,童装店里售货员才凑在一起感叹,“那对父子实在太养眼了。” “温柔父亲和傲娇儿子没想到也有现实版……” “父子装的样子不要太萌!” “可惜不能拍照。” “是啊,真可惜,比起模特也不差了。” …… 虽然他们动作够快,但是商场一圈逛下来也到了晚饭的时间。 贺佑钦直接选了最近餐厅,可惜临近饭点,他们也没提前预约,餐厅的人有些多。服务员最后给他们安排了一个角落的位置。 贺佑钦发现,厉存焰切牛排的姿势竟然非常标准,虽然人小手小刀叉却用的得心应手,本来想帮忙的打算也收了起来。 他让人倒了温水放在厉存焰旁边,换走了有些凉的柠檬水。 “吃完了我们去医院。” 正在享受美食的厉容锐闻言惊讶地看着他。 “不想去?” 厉容锐摇了摇头,就算贺佑钦连语气都没什么变化,他硬是从里面听出了几分威胁。 不知不觉,对这个人的了解似乎又多了一点。 贺佑钦兀自皱了皱眉,低语道,“不知道之前发过烧现在能不能吃牛排?”他又望向眼巴巴看着他的小孩,“不如换一碗汤?” 汤怎么可能吃得饱,之前饿肚子的事情给厉容锐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恶劣印象,让他对于食物特别是肉食有强烈的渴望。 见小男孩紧紧巴着盘子,一副不让抢走的样子,贺佑钦叹了口气,“算了,吃都已经吃了,大不了再去医院挂水。” “……” 饭吃到一半,后座突然传来杯盏碰触的声音,即使隔着一层绿化栏,也能隐约听到后面传来的几乎压抑不住的争吵声。 厉容锐正好坐在面对后座的方向,透过隔着缝隙的绿化带刚好能看到座位上的人。 面对他的年轻男人不认识,背对着那个他却觉得背影有些熟悉,一时想不起来。 “你不能这么做,你怎么可以把这些东西交给他,你是不是疯了!”年轻的男人声音一大,贺佑钦的神色就变得有些微妙。 厉容锐看了他一眼,难道贺佑钦认识这人? “你要我怎么做都好,不要把这些交给舅舅,你让我……做什么都好,我不是都答应你了吗?” “可是我要你做的你怎么都做不好。”这次出声的男人声音沙哑,玩味的语调可见其满不在乎,似逗弄又似讽刺。 “那种事情……那种事情根本就……”年轻的男人努力压抑着身体的颤抖,既愤怒又无可奈何,满眼担心又不知所措,他两只手紧紧地握住装着水的玻璃杯,牙齿咬着嘴唇,把原本嫣红的唇咬地微微泛白。 “我当然不会强迫你,我们难道不是你情我愿?” “不。”年轻的男人咬咬牙拒绝。“你把录下的东西销毁,其他的我都可以帮你,我不会对舅舅说你的事情,你完全可以放心。” 背对着厉容锐的男人幽幽叹了口气,“宝贝,你这样说我会伤心的,既然你这么不配合,我还是把录下的东西交给你舅舅吧,也不好,你舅舅就算看到了也顶多怪你不争气,还是寄给你爸爸,或者说你那个哥哥?” 男人越说,另一个年轻男人的脸色就越惨白,连手指尖都因为压着杯子的力道过重而失去了血色。 厉容锐听着后面两个人的对话,贺佑钦把自己盘子里的水果插到他的盘子里时才回过神,他愣了愣,默默插起那颗小番茄放进了嘴里。 “吃饱了吗?”贺佑钦问。 厉容锐默默点了点头。 “吃饱了我们就走吧。”贺佑钦看了眼手表,叫来服务员买单。 厉容锐跟着贺佑钦站起身,因为吃的有点撑,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做完这个动作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连被贺佑钦牵住手都没感觉。 贺佑钦牵着他的手经过他们身后那桌时毫不意外地与那桌的人迎面对上。 之前厉容锐看见的年轻男人见到贺佑钦,猛然从位置上站起来,“哥……”这一声喊出来之后,不止贺佑钦连喊人的那个都愣住了。 厉容锐也瞬间明白了对方的身份,这人竟然是贺佑钦名义上的弟弟贺锦文。 贺佑钦挑眉,“这么巧?”他的表情总是带着一股随意,偏偏不是那种让人感觉到邋遢无能的随意,而是真正的似乎什么都没放在心上的潇洒自如。 贺锦文看着他,讷讷说不出话。 倒是原本坐在贺锦文对面,刚刚还对着贺锦文软硬兼施威胁了一遍的男人朝他看了过来。 厉容锐认出了来人。 这个刚才明显在拿什么录影威胁贺锦文的人竟然是曾经袁家的继承人,袁竟惟的异母兄长袁复立。 袁复立不是应该在袁家破产之后出国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厉容锐心中生疑。 袁复立上前,亲昵地搭上贺锦文的肩膀,“这位是小惟的哥哥?果然也是青年才俊。”他的动作越是亲昵,贺锦文的脸色反而愈加难看,却始终没有挣脱男人的手,反而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没想到你也会在这里吃饭。”在刚刚那一声脱口而出之后,贺锦文的‘哥’就再也叫不出口了,让贺佑钦遇上这种事,他心里的羞惭一时更甚。 贺佑钦只是随意地点点头,仿佛并不好奇他们的关系,一手牵着孩子,一手拎了几个购物袋,“既然你跟朋友有约,我就不打扰了。” “怎么会打扰,锦文的哥哥,一起坐坐吧。”袁复立的话一出口,贺锦文就紧紧一咬牙。 而厉容锐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因为他人小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贺佑钦深深看了贺锦文一眼,直到贺锦文几乎要承受不住他的视线,才转向袁复立。 “还是不了,我还有事。” “唔,那就认识一下怎么样?”袁复立的视线一直胶着在贺佑钦身上,“我姓袁,贺先生我可是久仰大名,很期待有机会能与您合作。” 贺佑钦与他握了握手,除了感受到的手上的力度,袁复立的手在与他分开时,竟然用拇指轻刮了一下他的掌心,这个动作虽然细微,另外的两人都没落下。 贺锦文猛地侧头,盯住了袁复立。 而厉容锐直接拿起了桌上的湿纸巾,塞到贺佑钦的刚刚握过手的那只手里。 这个动作让袁复立和贺锦文同时注意到了这个孩子,厉容锐却拉着贺佑钦的手,根本不看他们。 贺佑钦拍了拍男孩的头发,对着两人道,“小孩不懂事,两位别介意。”手上却拿着那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把手心擦了一遍,连手指都没放过,哪里是在说孩子不懂事,分明是赞同对方的做法。 厉容锐因为他这个动作低着头弯起嘴角。 袁复立却好像没看到他的动作似的,盯着贺佑钦的眼神仿佛更感兴趣了。 贺锦文有些不安地看着贺佑钦,几次想开口都欲言又止。 贺佑钦擦完了手,把湿巾扔到一边,笑得斯文又有礼,“袁先生,还有锦文,我先告辞。” 只留了个背影给站在原地的两个人。 袁复立用眼睛描摹着他的身形,从肩颈到腰部,再到修长的双腿,毫不遮掩地展露着他的兴趣。直到人已经出了餐厅才微微转身,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把拇指按上贺锦文的唇,顺着那条缝隙缓缓摩擦。 “锦文,如果你不想再玩那个游戏,就用你哥哥来代替,怎么样?” 贺锦文张开嘴,狠狠咬住了袁复立的手指,眼神竟然凶猛无比。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这个互相了解的阶段,贺厉的气氛肯定是会越来越好的,但这只是厉单方面地想法来着,贺对厉好只是因为他以为他面对的是个聪明的早熟的被虐待的可爱的小孩子……所以这一切的‘好’都建立在这个基础上,所以厉的好感会越来越多,但是贺的好感那完全不是对着他的,而且也没有其他的意思来着,所以,一旦知道,他不是那个“聪明的早熟的被虐待的可爱的小孩纸”,咳咳╮(╯▽╰)╭你们懂的。 第16章 厉容锐随着贺佑钦走出了餐厅,不断回想刚刚餐厅里的事情。 袁复立是袁竟惟同父异母的兄长,当初袁家遇到商业狙击,无力回天宣布破产,袁家所有的产业都要被银行清点后拍卖,偌大的袁家一朝从云端落了下来,小惟虽然一直跟袁家存在隔膜,却不忍见到袁家落到这样惨淡的地步,所以才会不顾一切来求他。 而那时厉丰正因为他父亲的错误投资腹背受敌,他的二叔又一直对厉丰总裁的位置虎视眈眈,运用手上的势力反对他接替他父亲的职位,他四处找银行贷款融资却四处碰壁,也是在那个时候他认识了贺佑钦。 贺佑钦运用贺家的势力让仅剩的几家有意与他合作的公司彻底放弃了合作的打算,厉容锐在当时完全可以说是孤立无援,如果不是为了袁竟惟,他大可以壮士断腕,抽身带走他在厉丰经营起来的势力。他仍然有自己的人脉,在厉丰尾大不掉时走比留更有优势,就算另立炉灶东山再起也比耗在里面强。 可是他要顾忌袁竟惟的想法,要帮他照顾他的家人,甚至不能让银行拿走袁家的一切。 这种情况下,厉丰显然比他重新建立需要一步步开始的新公司更能依靠。 厉容锐只能以最快的时间重新扶植起厉丰,取得绝对的话语权,然后帮助袁竟惟,至少为袁家留下最后几样东西。 最终,他答应了贺佑钦的条件。 这段婚姻有利益,却无感情,甚至让他满心憋屈不情不愿。 当时的他不知道,在他背后贺佑钦曾经做过多少事情,厉容锐想起沈烨带来了那叠文件,想起了沈烨临走前说贺佑钦是个‘情圣’时的表情。 文件被贺佑钦拿去了书房,即使他没看心中也隐约有了猜测。 对贺佑钦的感觉不知不觉已经变得连自己都说不明白,曾经有怨愤有无奈,现在却是愧疚夹杂着其他。 袁竟惟对他与袁复立的关系一直不愿多提,他是袁家的私生子,幼年也常被异母的兄长欺负,长大了关系似乎缓和一些,但也从不亲近,当初袁家的事情发生后,他说袁复立已经出国,说他的兄长打算在国外重新开始甚至定居国外。可刚刚在餐厅里,那个男人却搂着贺佑钦的弟弟,威胁对方。 小惟对他,到底还隐瞒了什么?厉容锐的眉头微微皱着,却被人用手指点了下额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贺佑钦已经停下了脚步,把他带到了商场门口彩灯下的长椅边。 “小孩子不要整天皱着眉头。”贺佑钦观察了一下男孩的表情,“刚才在餐厅里的事情你听得懂的是不是?”他早就发现厉存焰非常聪明,并且有种超龄的成熟,或许因为小小年纪经历了很多事情他比一般人更加敏锐。 通常来讲,一部分自闭的孩子甚至有着超高的智商,至少在他看来,厉存焰的智商和情商都不在一个成年人之下,尽管他们相处的时间不算多,贺佑钦却容易把他当成年人来看待。 厉容锐点了点头。 “你想问什么?”贺佑钦拿出随身带的纸笔给厉容锐。 厉容锐想了想,在纸上写着,“那是你弟弟吧,你没想过帮他?”那个贺锦文明显处在很不利的状况中。 贺佑钦考虑了一下该怎么对这个孩子解释,他的接受度又在哪里,可到最后他说出口的仍然是最真实的想法。 “贺锦文与我并不是普通兄弟,他的母亲是我这辈子最厌恶的女人。” 厉容锐眉间微动。 “不过他这个人倒是不像他母亲那么讨厌,可即便是这样,我也没义务冲上去帮他,在这种时候如果他自己都不想救自己,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我何必花功夫去帮这种废物?”贺佑钦笑了笑,又摸了摸男孩的头,“你要记住,人必先自立,他人才能帮你,否则都只是白费力气,说不定还会救回一头白眼狼。” 厉容锐安静地看着他,许久,才在纸上写着,“你在观察他?” 贺佑钦点头,“不管他母亲多么惹人厌恶,他终究是我爷爷承认的贺家人,就算看在爷爷的份上,也不能让外人欺负了贺家人,不过,”他语气一转,“人不能没有救人之心,却千万别把自己当成救世主,圣母情节要不得。” 厉容锐脸上扬起笑意,贺佑钦也没想到和一个六岁的孩子交流竟然这么愉快,忍不住给他出难题,“所以之前欺负过你的人我一直留着,等你亲自欺负回去。” 厉容锐一愣,暗想,他的确有必要把虐待厉存焰的那些家伙好好收拾一顿了。 之后三天,厉容锐都老老实实留在东山别墅,自失去了自己的身体,投身到他年幼的外甥身上后,他几乎没有时间安静下来好好思考目前的处境,因为不断发生的事情促使他迅速地反应,并以最快的速度做出选择和回应,所以在发现待在成川的厉存焰被家里的人虐待时他当机立断地选择在那些人掉以轻心的时候逃出来,而暂时待在贺佑钦这里也是形势所逼,他不可能在这种情况对姚真吐露实情,先不说对方信不信,光是他之前的那场车祸,细细想来也太过巧合。他有许多事情需要调查,在这样的情况下,小孩子的姿态反而更掩人耳目。 袁竟惟是明星,还是个越来越红的大明星,他想要找到对方并且有足够的时间和对方面对面的交谈太难了,而贺佑钦这里,不管贺佑钦曾经做过什么,至少他能够笃定,对方不会伤害他,更不会伤害厉容锐。 东山的半山别墅,这个从前他不屑一顾的地方竟然也变成他未来一段时间内唯一能够放心住下的地方。 现在摆在厉容锐面前的有三件事。 他仍然要想办法和小惟见一次面,不管对方隐瞒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厉容锐始终觉得对于放在心中的人首要要给与对方的就是信任,他想见见袁竟惟,如果可以,把他曾经遇到的事情告诉对方,他不指望对方能帮他至少不能让对方凭白担心。 然后他要去一次医院,确认他身体的情况,按照之前得到的消息,他并没有死。也就是说他仍然有很大的机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这些天他在网上收集了不少有关灵魂方面的资料,虽然大部分都是别人凭空臆想出来的东西,但经历了这次怪力乱神的事情,谁知道那些东西是不是真的有它的道理,无论如何,医院这一趟一定要去。 最后就是贺佑钦了,对于这个前任伴侣,厉容锐现在的心情相当复杂,他仍旧不能释怀对方曾经的一些做法,却对对方抱有莫名的愧意,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 厉容锐做事向来干脆,一旦做下什么,就已经有了坦然接受后果的准备,唯独对贺佑钦竟然不知该如何面对。 贺佑钦最近一直在为进入厉丰做准备,想到厉丰,厉容锐的眉头渐渐收拢,嘴巴紧紧地抿着,黑色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某个方向,那个地方他倾注了无数心血,曾经打算放弃,终究还是带着它一路披荆斩棘,只是那些豺狼虎豹没了他的压制,必然会做出许多动作。 贺佑钦既然代替他进入了厉丰,他就不能让人欺负了他,而那些他从前暂留,打算日后慢慢处理的家伙们,如果这一次再冒出来蹦跶,就趁机一起处理了。 对贺佑钦的能力,经过之前的几件事,他并没有太过担心,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叔叔一家,他大伯一家,包括他的姑姑,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背后的手段层次不穷,如果他们从暗地里下手,在贺佑钦对厉丰不算熟悉的时候,简直防不胜防。 这些不能光靠姚真,如果可以,他要想办法和贺佑钦一起去厉丰,这样才能时刻知道那些人的动向。 小男孩趴在沙发上一脸严肃思考的样子让贺佑钦莞尔一笑,仿佛真的在想什么人生大事,甚至还不时皱皱眉头,天真之余又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贺佑钦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男孩因为背后失了力道,也微微回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背后擦好了,前面你自己来。”贺佑钦把药酒塞到他手里。 男孩眼睛眨了眨,干脆翻了个身,面向他。 “起来,药还没干,别弄脏了我的沙发。” 厉容锐默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他原本是趴在沙发上让贺佑钦给他背后够不着的地方擦药,结果擦着擦着,他就开始思考最近发生的事情,连擦药这事都忘了,只能怪对方动作太轻,虽然从语气和态度上看不出来。 贺佑钦看着小男孩身前背后那些细小的却连绵不绝的伤口,眼神微微一沉。 语气却维持着之前的轻松,他摸了摸男孩的头,“男孩子要坚强。” 男孩在他手下点了点头,拿着棉签沾了药水摸到前腰的伤口上,细微的针扎一样的疼痛从皮肤上传来,厉容锐心里一片沉重,他在厉存焰的身体里,真正的厉存焰又在哪里,是仍然沉睡在这身体里,还是已经彻底消失了,这孩子受到这样的对待,他有愧于他。 小男孩低落的表情让贺佑钦不知不觉放缓了表情,他开始说话,意图分散男孩的注意力,“下个星期送你上学,不管你学的怎么样,至少能多认识一些同龄的朋友。” 男孩闻言,立刻抬头看他,摇头再摇头。 “去学校对你有好处。”贺佑钦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头发上流连着。 男孩还是摇头,他似乎无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看着贺佑钦的眼神难得的有些可怜兮兮。 之前还像小豹子一样的男孩露出这样的表情,对比感实在强烈又意外地引人怜惜。 可惜贺佑钦没那么好说服。 “不想去也要去,人的第一步就是走出去,老待在家里不行。” 一想到要被送到学校和一群小学生一样排排坐,厉容锐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维持脸上的表情了,他一点都不想去那种地方。 贺佑钦的腰猛地被某个扑过来的人紧紧抱住,某个毛茸茸的脑袋也蹭在他怀里。 对贺佑钦,发脾气闹别扭都是没用的,这人吃软不吃硬,这是厉容锐得出的结论。 于是,他抛下面子蹭进人家怀里,自己耳朵却红成一片。 从没做过这么丢脸的事情…… 男孩紧紧扯着他后腰的衣服,整个人都在散发着‘我不去’的意思。 “姚真已经帮你安排了学校。”贺佑钦淡淡道。 厉容锐脸上一僵,等他回到自己的身体,第一件事就是教训姚真!其实真的不用那么认真负责的…… “下个星期就送你过去。” 男孩把头从他怀里抬起来,满脸不愿意。 贺佑钦伸手摸了摸他的脖子,厉容锐因为脖子上的战栗的感觉身体不由颤了颤。 “每天上午8点到中午12点,下午让司机接你回家。” 男孩的表情立刻因为这句话阴转多云,他瞧了眼贺佑钦的神色,估计讨价还价也只能到这个地步了,也好,半天总比一天强,大丈夫能屈能伸。 一想到要被一群无知幼儿魔音洗脑,厉大总裁还是忍不住脸黑。 不过,那半天如果他在学校,也有更多的机会能够暂时离开监管。 想到这里,厉容锐终于妥协了。 男孩的表情仍旧有些不情不愿,却没再缠着贺佑钦。 贺佑钦也不像他表面上表现的那样淡定从容,任谁被个人突然抱住了腰这种敏感的位置,都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 何况,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贺佑钦都不太习惯和人亲近。上辈子虽然不却女伴,但都是逢场作戏你情我愿,平时可这么亲密相贴过。 如今被个孩子抱着,贺佑钦能忍住没拎开对方已经很难得。 不是第一次了,贺佑钦低头看着仍旧微微皱着眉的小男孩,眼里一抹深思。 第17章 电话响了,贺佑钦看了眼来电显示。 居然是宋一鸣。 宋一鸣这个人,圆滑世故,却没有魏成有眼光。上辈子贺家出事的时候,宋一鸣也趁机咬了一口,不过后来飞扬在外面渐渐打开了局面,宋一鸣对他又摆回了原来的面孔。 人本来就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落井下石在商场上也不少见,不过道理是明白,放在谁身上都不会舒服,所以贺佑钦知道他对南极星有意思之后,不仅没阻止,反而把这块肉放到了宋一鸣眼皮底下。 宋一鸣不管怎么说都有些实力,宋家在德海虽然不算顶层却也排在前面,有不少人都要卖他面子。 作为诱饵他是足够了,作为混淆视听的对象更是不错。 所以上一次在Elegant,他才故意做给宋一鸣看,他想知道芦辉在发现有了这样一个对手时会做出什么反应,把宋一鸣推到前面与芦辉相争,不止沈烨的行动能更加方便,说不定还能找出芦辉身后的帮手。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用在哪里都是不错的计谋,更何况还能钓一钓大鱼。 宋一鸣会打电话来约他不奇怪,如今他和芦辉不和的事情估计已经传遍了,宋一鸣一心认为他不会让芦辉那边轻易得逞,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时候拉拢了他,宋一鸣那边只会有好处。毕竟之前鼎泰关于南极星的计划都是他在主持,即使之后芦辉弃而不用,对其中许多细节他仍然知之甚详。 贺佑钦答应了宋一鸣的邀约。 等听到宋一鸣提到另一个名字的时候,他才微感惊讶。 “贺锦文也去?”他不是一向不参加这些阔少圈子里的活动? 宋一鸣那边很顾忌他的情绪,试探道,“你要是不想看到他,我扯个理由也就过去了,在哥几个心里,佑钦你当然是摆在第一位了。” 贺佑钦在电话这头笑笑,“没事,去就去吧。”情绪却听不出好恶。 宋一鸣这头有些摸不准,他知道贺佑钦和芦辉不对盘,但贺锦文却不是他请来的,而是他一个朋友拉来的,那人跟他还有些生意上的来往,宋一鸣不想得罪,但是贺锦文的事不管怎么样都要跟贺佑钦先打个招呼的,要是贺佑钦不喜欢,宋一鸣怎么也得和那朋友说了,现在这时候,他心里没什么比南极星的计划重要。 没想到贺佑钦那头还挺给面子,听到贺锦文要来也没说什么,宋一鸣想,现在厉容锐昏迷不醒,贺佑钦倒是有了从前的几分气派。 于是这约就这么定下了。 这一头贺佑钦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想了片刻。 然后起身打算换衣服。 这几天贺佑钦也常常出去,厉容锐留在家里和做饭的阿姨待一会儿,直到他回来。 厉容锐经此也发现,贺佑钦这个人非常规律。不管他什么出去出去多长时间,他都会赶回家过夜,绝不在外多待。 这一次有人邀约估计也是这么回事了。 厉容锐刚在沉思,贺佑钦就开口对他道,“这两天我不在家,你要听方婶的话,我让她留两天在家里陪你。” 厉容锐一脸疑惑地看他,这是要出去过夜? 贺佑钦竟然真的对一个小孩儿解释。 “这次是朋友邀约的,去郊区的度假村,两天一夜,周末过了就回来。” 厉容锐点点头。 贺佑钦还要准备一些东西,和他说了之后就回房去收拾了。 郊区的度假村应该就是寒山了,“寒山别院”厉容锐也有投资,不过投的不多,他有空的时候也会去寒山住一住放松一下,而寒山附近就是德海特别建造的影视城。 等等,影视城?他出车祸以前,袁竟惟刚好在寒山旁边的影视城拍戏,那时候他还说那部戏快要杀青了,最后的戏基本上都要留在寒山拍。 这绝对是个好机会!想到这里,厉容锐一咕噜从沙发上跳下来,跑上了楼梯,冲进了贺佑钦的房间,与对方面对面地撞了个正着。 此时的贺佑钦已经脱下长裤,上衣正掀到一半,干净的衣服还摊在床上。 厉容锐的脚步顿时止住了。 看着几乎半果,只穿了一条黑色内裤的贺佑钦,厉容锐僵住了。 直到贺佑钦朝他挑眉做出疑问的表情时,厉容锐才回过神,立马转身,猛地摔上门。 那家伙身材竟然那么好,这是第一个念头。 他居然没穿衣服,这是第二个念头。 我又没做贼心虚,为什么要跑出来,这是第三个念头。 然后,在下属面前一向冷面威严的厉总经理,脸突然爆红而不自知。 寒山别院起的是古名,有些附庸风雅的意思,不过那块地方未开发前就叫做寒山村,后来整个村子都被人买下,村民移居到了更广阔的位置,留下的地就建了寒山别院。邻着寒山别院的是这几年才开发的影视城,说是影视城其实也不大,不过内里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建得极为精致讲究。 贺佑钦虽在德海长大,但寒山别院还是第一次来,另一个时空因为飞扬的事务基本在外,他留在德海的日子不多。偶尔回来也是被朋友拉到相熟的地方坐坐,倒没想过要去市郊玩乐。 不过寒山别院这个地方一直都很有名气,因为地方非常广阔,所以既有马场也有靶场,甚至在别院里还弄了温泉,虽是半天然半人工的,但仅凭这几分意趣就值得人赞叹了。 贺佑钦带了厉存焰一起,熟悉之后厉存焰和他似乎亲近了不少,男孩瘦弱外貌,身上还有许多伤,又是个不能说话的,眼巴巴看着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心软。 贺佑钦带他倒也不仅仅是因为心软,他知道寒山旁边的影视城正在拍戏,以这孩子上次对袁竟惟的执着之心求着要来恐怕也是为了这一遭。 贺佑钦不是个喜欢勉强人的,既然孩子要来找人,他顺势带过来也没什么。 贺佑钦到寒山,不是为了放松心情,而是想看看宋一鸣进展如何,顺便会会贺锦文。 宋一鸣亲自在门口接他,给足了贺佑钦面子。 一起来的公子哥们开始还有些纳闷,想起贺佑钦马上要入主厉丰的事,又都释怀了,自以为找到了确切的答案。称赞宋一鸣识时务的同时心底又暗笑人势利,表面上依然态度和缓,对贺佑钦非常客气。 贺佑钦出国前在圈内名声不错,不少见过的人都要赞两句大家风范,之后他半途回国,搅上了厉容锐的事情才致使名声一落千丈。 他们这个圈子最讲究你情我愿,就算你上杆子倒贴也要贴出风度,闹得像贺佑钦这样人家走到哪里都要去堵人的,未免太失面子。 毕竟不是青春年少无所顾忌的少男少女,出生在德海的商业世家,自然要有那一套的准则。所以,贺佑钦渐渐就被人排到了外面,只是身边仅有的几个朋友却让人不可小觑。 偶尔在各种场合碰到了,其他人也不敢当着他的面乱嚼什么,不过就是腹诽。 这一次见面又有了些不同,贺佑钦穿了身轻便的休闲装,头发理得很短,看起来特别精神,再加上挺拔的身材和嘴角边上噙着的笑,不像是为情所困的人。 难道当初迷恋厉容锐真的只是一时脑热? 如今已经把心思彻底收回来了? 见贺佑钦还带了个小孩,也没人多问,只当是他的亲戚小孩,顺道带出来玩玩,唯独宋一鸣对那孩子有几分眼熟,但也没放太多的注意力。 领着贺佑钦进了大堂,寒暄了两句就让人先带他去房间休整了。 之后再出来就去了约好的靶场。 靶场建得非常现代化,证件办下来不容易,据说还托了上面的关系,来寒山的人不管会不会的大多要来玩一玩,贺佑钦去了立马就有人让位置,刚好胡凯也在打,郭睿就自己上去担了照顾孩子的责任。 “靶场这种地方怎么也把孩子带来了,你也不怕吓着他?”郭睿向来喜欢小孩,对厉存焰投了眼缘,话里话外都在照顾他。 “又不能把孩子一个人放在屋子里。”贺佑钦倒是不在意。 “我领着他出去转转吧,你们先玩。”郭睿刚刚也打过一轮,他对射击不算着迷,玩一轮也就算了,还不如逗逗这闷不吭声的小孩。 贺佑钦见状低头看了眼男孩。 厉容锐点点头。 贺佑钦也就摆了摆手,带上隔音的耳机就走到预备的位置。 男孩乖乖跟着郭睿往外走,临走的时候却回转过身,刚好见到贺佑钦在打靶,随即,目光又转到远处的靶上,然后脚步就不动了。 郭睿见状莞尔一笑,想要摸摸男孩的头,却被他快速地闪开,他叹声说,“那家伙还是那么厉害,不管做什么都让人挑不出毛病,从前就是性子太软,现在这样倒是挺好的,有这么个爸爸,你真能骄傲一下了。” 厉容锐还是看着对方,心里却很平静地反驳,他可不是爸爸。 第18章 贺佑钦一轮很快打完了,旁边人都在鼓掌,厉容锐却先郭睿一步出了大厅,郭睿连忙几步追上去,见小孩一副沉吟的模样,“难道是被枪声吓到了?” 男孩瞥了他一眼,鄙视的眼神让郭睿面上一窘,他咳嗽一声,“小家伙有没有想去的地方,这里好玩的地方挺多的,前面还有马,要不要叔叔带你去看马?” 男孩摇头,指着远处的亭台楼阁。 郭睿看了眼他指的方向“那地方已经不是寒山别院了,是隔壁的影视城吧,你想去影视城看看?” 厉容锐点头。 “那地方看起来近,走路可不行,我开车带你去逛吧,赶在晚饭前回来就成。”宋一鸣他们不知道有没有安排其他的活动,总之都不是小孩子能参加的,大不了他牺牲一回,帮贺佑钦带带孩子,让贺佑钦欠点人情也好。 厉容锐见目的达到,却没松一口气的感觉,之前跋山涉水想要找到袁竟惟,渴望之心尤其强烈,如今有人带他去,反而没那么急切,人的心思真是…… 厉容锐跟着郭睿上了他的黑色轿车。 贺佑钦在靶场玩了几轮之后,那些原本有些生疏的公子哥们已然热络了起来,连宋一鸣暗地里都有些佩服,有几个男人不爱车不爱枪,能力所及都想弄到最好,能把枪玩的这么潇洒,贺佑钦还真不赖。 打完靶一行人又簇着去跑马,宋一鸣带着人去换衣服,贺佑钦却留在了看台上,他旁边坐着贺锦文,刚刚他们到马场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换好了骑马装小跑了几圈,遇上贺佑钦却停了下来专门走到他面前。其他人看他们有话要说,自然就让出了道,都随着宋一鸣走了。 贺佑钦见他今天的装束简洁利落了不少,眉目间虽然仍有忧虑,却仿佛下定了决心。 贺锦文果然先一步开口,“这次我过来,是想有个机会和你谈谈。” 贺佑钦不意外,反而因为他平静的态度而惊讶。 贺锦文的话似乎已经斟酌了无数遍,说起来相当流畅,“上次宴会的事情多谢你。”那种样子要是被人发现了什么端倪,他真的没脸在人前站着了。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去做?”把那种东西放在身体里当床第间的乐趣也就罢了,弄到宴会上还搞得那么难堪就没必要了。 贺锦文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握了一下,什么样子都让这人见过,还真没什么说不出口的,既然想要贺佑钦帮他,再怎么羞耻也要想办法说出来。 “……我被人威胁,之前掉以轻心让人拍了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后来,只好顺着那人的意思去办。” “是上次餐厅碰见的袁复立?” 听到这个名字,贺锦文下意识地颤了颤,他抿了抿唇,脸色难看,“他是个疯子。”承认了贺佑钦的话。 “除了这些,他还让你做了什么?”贺佑钦靠在看台上。 贺锦文愣了一下,他抬头去望贺佑钦,却见贺佑钦根本没看他,一直盯着跑马场,贺锦文不太想回答。 结果贺佑钦似乎偏等着这个答案,贺锦文不说他也沉默着没开口。 贺锦文那头挣扎了一会儿,咬了咬牙,“他让我不要把他的消息告诉舅舅。” “也就是说,是你舅舅先把你放在了他身边,让你接近他,或者说是监视他?”贺佑钦笑了笑。 贺锦文身体一颤,点头。他这次来找贺佑钦也没想着把这事情瞒下去,如今被贺佑钦自己猜出来也好。 “袁复立被你舅舅招揽到手下做事,你舅舅不放心他,所以让你接近他,顺便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而袁复立却在你身上使了手段,反过来威胁你,不止让你在你舅舅面前为他掩护,还以你为乐。”贺佑钦拼凑出了前因后果,表情却仍旧没多少变化,贺锦文所说不过是应证了他之前的猜测,袁复立果然就是芦辉背后的那个人,关于南极星的一切大概也是出自他的手笔,这个人很危险。 “你想让我帮你?”贺佑钦终于转头看向他,“你又怎么知道我能帮得了你?” “我不知道。”贺锦文默默摇头,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找对方,他心里隐约有种念头,贺佑钦能够帮得了他。 “倒也不算是帮你,或许只是帮我自己。” 贺锦文一愣,贺佑钦这么说是答应了? “不过你这样做,想过后果了?”贺佑钦又问。 贺锦文找他来对付袁复立,而袁复立不管根子上如何,面上终究是他舅舅芦辉的人,对付他与对付芦辉也没两样了。 贺锦文咬咬牙,“他们……哪有把我当外甥,当儿子,不过就是个工具罢了。”这话说出来耗尽了他的力气,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贺锦文心里悲苦却说不出口,连他妈妈都是那样,舅舅就更不用说了。 “我本来对从商既没有兴趣也没有天分,他们也没想过让我今后如何,都是为自己打算罢了。我现在落到这种地步,就是真的跟他们说了,他们也会把我当成弃子。”所以才选择了贺佑钦,这终究还是无奈下的举动。 见贺佑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贺锦文咬咬牙,又接着道,“你帮我,我会把舅舅那边的消息告诉你。” “我不放心你怎么办?” “做什么事情都有风险的。”贺锦文虽然急切,还牢记着之前想好的说辞。 “这买卖有些亏本。”贺佑钦摸了摸下巴。 “哥!”贺锦文情急之下,一口喊了出来。 贺佑钦这才笑得舒坦些,“既然是我弟弟,也就勉为其难了。” 贺锦文听了他的话,终于松了口气,原本紧绷的肩膀也落了下来,他刚才其实是很怕,怕贺佑钦因为和他母亲的夙怨不愿帮他,现在得了他的承诺才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不需要你时时刻刻盯着他们,你做你平时做的就行。” 贺锦文答应下来,又忍不住皱眉,提醒他,“袁复立那人是个变态,他很不好对付,上次在餐厅他好像……好像……”贺锦文几乎说不出口。 “他盯上我了?” 贺锦文一愣,“你知道?” 贺佑钦哼了一声,“那种像鼻涕虫一样黏在身上的视线让人想不发现都难。” 贺锦文本来还在害怕,却因为他这个比喻一下子笑了,末了却还是担心,“总之,那个人你要当心。” “我知道。”如果曾经那个时空,也有袁复立在其中,那么南极星的事情就解释得通了。 “他那种人瑕疵必报,我那次咬了他一口,他肯定要找我算账的。”贺锦文说到这时身体颤了颤,实打实的恐惧让他之前的情绪又开始紧张。 对贺锦文来说,袁复立就等于噩梦。 “我会让他把录下的东西都还回来。”贺佑钦淡淡道,知道了对手,摆脱了敌暗我明的状态,接下来布置的一切也能慢慢进行了。 贺佑钦的话让贺锦文平静了不少,到此时,他也只能相信贺佑钦。 贺锦文少有的露出几分坚定,“不管你做什么,我一定会全力帮你。”有了目标,他整个人看着精神了许多,对着贺佑钦也生出几分亲近。 第19章 厉容锐并没有如愿见到袁竟惟。 郭睿向剧组外围的人打探了一下,原来袁竟惟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这段时间都没有来片场。 知道消息的时候,厉容锐也说不出他是失望更多还是无奈更多。 似乎自从他变成厉存焰,他与袁竟惟之间就突然失去了交集。 郭睿带着他离开,回程的时候厉容锐坐在车里,气氛有些沉闷。郭睿一边开车一边讲了几个小笑话逗他,厉容锐看他讲得辛苦,终于给面子的笑了笑,敷衍得郭睿都看不下去。 “我还是把你送回你爸爸那里吧,估计也只有他能安慰你了。” 厉容锐侧头看了他一眼。 郭睿用余光瞥他,“真那么喜欢袁竟惟?这么小的年纪就开始追星,哎,厉小朋友,我跟你说,很多人呢不能光看表面,那些电视剧什么的都是假的,是演员演出来,你喜欢那个角色不代表演那个角色的人也一样出色。”他自顾自地给厉容锐灌输道理,厉容锐啼笑皆非,没想到这个郭睿还挺有趣的,要是他真是个小男孩,郭睿讲这些他也不见得明白,结果这人却讲得煞有其事,自己开心的不得了。 “……所以追星要慎重。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厉容锐点了点头,他知道郭睿对小惟不会有好感,但他也没有在小孩面前诋毁对方,而是教导小孩学会自己观察和分辨,这个人起码在人品上没有什么问题。 郭睿总觉得厉容锐的表情有点不对,暗道现在的小屁孩心思越来越复杂了,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到了寒山别院门口,他把车子停稳之后拉开车门,厉容锐自己跳下来,稳稳站在地上。 “就算没看到你偶像,寒山别院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我们先去找你爸爸,然后一起去泡温泉?” 厉容锐点了点头,没有让郭睿牵着他也没有走在他身后,而是和他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并排往前走。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躺在椅子上晒太阳的贺佑钦抬眼,“玩得还好?” “白跑一趟。”郭睿耸耸肩,看到贺锦文在旁边也没多嘴。 厉容锐走到贺佑钦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样子看起来特别乖巧。 贺锦文看着半大不小的孩子有些好奇,“哥,这是上次你带着的那个小孩?” “嗯。”贺佑钦微微笑了笑,厉容锐却皱了皱眉,他和郭睿才离开了一会儿,贺锦文对贺佑钦不止是称呼连态度都跟上次他们在餐厅遇见时不一样了。 厉容锐还在思考时,贺佑钦摸了摸他的头,“饿不饿,让郭睿带你吃饭去?” “我怎么就成保姆了?”郭睿哀叹一声,虽然也不见得不乐意。 厉容锐却摇头了,他盯着贺佑钦,眼神特别执着。 “他这是让你陪他去呢。”郭睿立马笑起来,厉容锐虽然没做过什么好事,但送来的这个孩子倒是挺有意思的。 “你想我和你去?”贺佑钦没理他,问厉容锐。 厉容锐点头,抓住他的手。 “好吧,我带他去吃饭,你们先聊。”他很自然地牵起男孩,一大一小去了餐厅。 剩下郭睿和贺锦文也没什么话说,贺锦文低头喝果汁,郭睿干脆拿起刚刚贺佑钦看的那本金融杂志翻了起来。 在寒山别院的两天一夜,宋一鸣想了各种法子招待贺佑钦,中间还琢磨着想送两个漂亮男孩给他,结果人到房门口的时候就被半夜起来撒尿的厉容锐撞见了,被个孩子撞见这种事太难看,再加上贺佑钦又拒绝了,宋一鸣只好尴尬地把人弄回去。 贺佑钦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不是我不喜欢,而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宋一鸣立马乐呵呵地笑,心里舒服多了。 等宋一鸣走了,厉容锐还是抿着唇站在门口不吭声也不挪步子。 最后跟着贺佑钦进了卧室。 躺在床上的厉容锐没有马上睡着,宋一鸣的做法不算什么,厉容锐自己也曾经遇到过不少类似的事情,有些是哥们朋友的礼有些是合作商的招待,虽然他一向都是把人轰走,也不待见这种招待方式,但别人要做什么他也管不着。 轮到贺佑钦他却觉得有些怪,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就是看着宋一鸣特别讨厌,越看越讨厌,相比起来贺佑钦另一个哥们郭睿二是二了点,人却顺眼多了。 一边想着贺佑钦肯定没少经历这档事,一边想着以后对那个宋一鸣留点心,厉容锐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然后习惯性往暖和的地方钻。 第二天又顶着满头鸡窝从贺佑钦肩膀下的被子里拱出来。 他尴尬地看着一脸自然的男人,急匆匆地进了浴室。 站在小板凳上对着马桶解决生理需求,刚尿到一半,浴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贺佑钦穿着浴袍悠闲地晃进来,拿起杯子打算刷牙。 厉容锐嘴巴动了动,喉咙动了动,把着小鸟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贺佑钦挤好牙膏,望了他一眼,“怎么了?” 尿了一半的人是憋不住的,厉容锐自暴自弃地放完水,然后挤到贺佑钦身边洗脸刷牙。 谁没见过谁啊,上公共厕所的时候还能看到呢。 镜子里一大一小都塞了满口泡沫,顶着乱翘的头发,表情各不相同。 一个星期之后,已经接受现实的厉总被送去了向太阳小学。 贺佑钦正式入主厉丰。 换了西装三件套的贺佑钦开车把厉容锐送到了小学门口,把路上买的芒果蛋糕递给他,然后跟他挥了挥手,旁边来接人的老师连忙道,“厉小朋友,快跟爸爸说再见啊。” 厉容锐僵着脸转身进了学校。 第一天来厉丰,姚真已经单独清理了一间办公室给贺佑钦。 三十楼总裁办,厉容锐原来的办公室在左边,贺佑钦现在的办公室在右边。 贺佑钦出任厉丰执行长,而姚真成了他的临时助理。 在贺佑钦正式进入厉丰之前,姚真已经整理了厚厚的一叠资料亲自送上门,并且在一个星期之内每天造访他的住所,花一到两个小时把厉丰内部包括人员派系、投资项目、开发计划,股票市场在内的大小事务一一向他解释说明。 “对于您出任厉丰执行长一事,对外我们已经进行过公关说明,但现在厉总昏迷不醒,人心不定,厉丰这艘大船需要一个出色的船长,谁都不希望厉丰几十年的资产累积消耗一空,现在我们只能靠您了。”姚真语气陈恳,在厉容锐出事之后,他权衡利弊谨慎地选择了贺佑钦来掌舵,他希望到头来这个决定不会让他后悔。 “我会尽力。”贺佑钦把桌上的资料推到一边,“不过在内部会议之前,我想见见公司的财务部长和稽核人员。” 姚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好的,我马上为您安排。” 第20章 厉丰三十层,执行长办公室。 “家族企业最麻烦的事情就是内部利益纠缠不清,人才良莠不齐,所得分配不均,导致各自为政人心涣散。厉容锐掌管企业之后这种情况得到了部分改善,但这完全是他个人能力和领袖魅力在后面推动起的作用,他强势地把厉丰推上市,借机把家族企业逐渐转型,利用市场机制逐渐洗刷家族企业的痕迹,如果他能再坚持一段时间熬过那些老家伙,厉丰会有蜕变的机会。”研究了几天厉丰的资料后,贺佑钦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但他还没来得及做完这一切就临时退堂,不上不下的情形比之前更难摆平。因为企业上市之后能够影响和被影响的东西都会大幅增加,可供使用的手段更加灵活。现在厉丰的情况是内忧外患,甚至内忧比外患更加严重,最好的办法就是趁外部情形还好的时候迅速稳定集团内部,首先就要从厉国新开始。”贺佑钦的手拍到资料上。 姚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您想对付厉国新?”厉国新,厉容锐的二叔。他既是厉丰的老派人物也是厉容锐在厉丰中最大的对手,他掌握了厉丰百分之十七的股票,是除了厉容锐之外厉丰最大的股东。 贺佑钦冷嗤一声,“我不对付他,他第一个对付的就是我,把那几个人叫进来把。”贺佑钦闭上眼睛,很快姚真就带着几个人重新进了办公室。 人来齐之后贺佑钦才睁开眼,姚真把他手头的几份财务报告交给进来的几个人。 “看看吧。”贺佑钦语气平静。 十几分钟之后,进来的那些人脸色各异,有面露惊慌的也有镇定不语的。 贺佑钦敲了敲桌子,“这些报告你们看过了,有什么问题你们应该心里有数,刚刚财务长来的时候我也跟他谈过,但就像你们现在一样,当我和他开诚布公,他选择沉默。公司的账务明显有问题,但是财务长什么都不说,这些漏洞连你们都看得出来,难道稽核的人看不到?他们到底是不想看到或者说不敢看到?” 姚真沉默了一会儿,“厉总在的时候账务也出过一些问题,显示的收益比实际收益要高,这对公司的股票有好处,厉总当时和财务长谈过,后来账务已经好了不少。” “厉总也没有更换财务长。”业务部副总梁生补充道。 贺佑钦沉吟,“当时的情况和现在不一样。”他多少可以猜出厉容锐的一些想法,财务长是厉国新的人,厉容锐不会不想动厉国新,但是当时厉丰情况不稳,一旦做假账的事情暴漏出去,等于整个公司全部崩盘。 “这段时间账务上的收益太高了,这些假账继续做下去,厉丰的股票的确会越来越值钱,整个公司的市值也会上涨,但是从哪里赚来的钱?”贺佑钦的一句话问得几个人哑口无言。 “厉容锐刚刚收购了海沙,即使要盈利也不可能这么快,其他的项目也是有亏损的,但看看这些报表。”贺佑钦把桌子上的财务报告扔给姚真,“完全没有赤字,下一季度厉丰的收益会创下历史新高,可惜全是海市蜃楼。” 贺佑钦话音落下,除了姚真之外,办公室里剩下的几个人脸色全变了。 “股票越是虚高,到时候摔下来就越惨,欺骗股市的行为一旦被证管会的人查到,高层不知道要进去多少个,我不喜欢开玩笑。你们之前都在公司,知道的应该比我更清楚,现在你们最好都想想,是继续做假账托高股票分红利等着到时候被请去喝茶,还是和我一起把真正做手脚的人扔出去。” 现场的几个人都低下了头,最先开口的还是梁生,“公司这么下去会完蛋的,我早就不想这样继续下去了,为了让账务好看,这几个月业务部都在想尽办法拓宽业务,但是能赚钱的项目根本没有高层吹嘘地那么多,我们迟早无法向股民交代。”梁生深吸一口气,“我愿意配合贺总,摘掉公司的毒瘤。” 剩下的三个人见梁生已经表态,也都说了些自己的看法,他们愿意尽力和贺佑钦一起改善公司的状况。 “现在公司正是危难的时候,我知道每个人都不容易,你们都持有公司的股票,既是公司的员工也是公司的股东,我知道每个人都想多赚点钱,这无可厚非,但投机取巧永远不可能打败体制。你们有能力,完全可以做出真实的成绩,我希望能够和大家一起努力,赚到实际看得到的利益,而不是抱着钞票时时刻刻害怕被人关进监狱。” 办公室的几人纷纷动容。 在贺佑钦把他们叫进公司以前,他们都在假账这件事里或多或少地参了一脚,财务的事情牵扯面很广,单单一个财务部门怎么可能把偌大公司的假账做的天衣无缝?他们不说不过是因为自己的私心。作为公司的高层,他们或多或少都持有公司的股票,财务那边把账目做得越好看,股票行情就越好,他们拿的钱自然更多。所以这事情就变得心照不宣了。 直到这位新上任的贺执行长把报告甩到他们面前。 要么做从犯,要么做污点证人。 实际上,在高管的例行会议结束之后进了贺佑钦的办公室时,他们已经上了同一条船没得选了,但贺佑钦的做法却让他们心理上舒服了很多。 看起来最终还是他们自己下的决定。 每个人都深知这一点,却又因为这一点而庆幸。 这件事之后,他们看面前这位年轻执行长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年纪比他们还小几岁的贺总真心不是一般人。 在被打了棒子又被胡萝卜安慰了一番之后,几个人心有戚戚焉地出了办公室。 从今天起,厉丰要变天了。 四个人出去后,留在办公室里的还剩贺佑钦和姚真。 “那个业务部的副总梁生也是厉容锐的心腹?” 贺佑钦的一句话让姚真愣了愣。 “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 姚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您猜到我不奇怪。”贺佑钦比他设想的还要出色,他在商场上惊人的敏锐度之前一个星期他已经好好领教过了。 “既然是厉容锐的心腹,就拿来好好用一用吧,今天进来的这几个人以后也都能派上用场,现在厉丰最大的隐患就是这几个季度的假账,不把这个抹平了,之后跟厉国新争的时候怎么能安心。”况且这还是个断掉厉国新胳膊的大好机会。 贺佑钦平静地笑了笑,眼神满载着凶猛与跃跃欲试。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商场戏份有意思啊~2333~ 怕有些妹纸不喜欢看这类戏,简单解释下,就是厉容锐的公司在做假账,虚高利益,哄抬股价,然后公司的实际收益其实没有那么高,公司市值也不如外界预测的那么多,跟房价一个原理吧,一旦这个被发现了,公司就全完了。所以贺佑钦选择一进公司先摆平这个障碍,然后再试试水,考察一下公司的人。 第21章 向太阳小学的转学生在被当成猴子一样围观了几天之后,学生们对他的新鲜感已经所剩无几,只有学校的老师一如既往地对他保持着特殊的照顾,就连桌子厉存焰小朋友也是单独霸占了一张,因为原本安排给他的同桌据说被他‘欺负’地哭了。 前同桌小姑娘好奇占满了他本子的大片数字是什么,趁他不注意地时候翻开看,不小心把颜料泼到了上面,从厕所回来的厉存焰抓了个正着,然后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小姑娘被看着看着就自己哭了起来,一边嚷嚷着要换座位,一边抓着老师的袖子‘誓死’不要再跟不会说话的转学生坐在一起,转学生就这么被孤立了。 厉容锐反而觉得这样更好,他根本没心思耗在学校里,但这半自由的时间可以让他做很多事情,比如之前被人毁掉的数字列表。多亏了他惊人的记忆力,那份耗费了他整整一个上午的列表才没有全部作废,他花了一点时间把数据重新恢复了一遍,整整齐齐地列在纸上。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他的情绪已经彻底平静下来,可以冷静地思考目前的处境。 既然暂且找不到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就利用现在的身体多做一些事情,有时候麻烦也能变成便利,全看人怎么去利用。 贺佑钦已经进了厉丰,现在厉丰最不稳定的因素就是他的二叔厉国新,他了解那个家伙,他一定会在这个时候出手。他会观察一段时间试试贺佑钦的深浅,然后再利用他在公司这么多年的基础一步步的蚕食对方,让贺佑钦最终变成他手里的傀儡。 在厉容锐变成孩子以后,对贺佑钦的了解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贺佑钦会是个非常棘手的对手,他不会让厉国新得逞。 厉容锐担心的反而是另一方面,贺佑钦不是自愿到厉丰任职,不管姚真许诺给他什么,厉容锐都不肯定那些东西能够满足他,贺佑钦一定有更深的目的。 不过在那之前,他会摆平厉丰的障碍,让整个厉丰为他所用。 贺佑钦这个人骨子里有种奇怪的骄傲,他不屑利用厉丰的漏洞来行事,他要掌握的是一个有威力的庞然大物,所以在厉国新没有倒下之前,厉容锐完全不需要担心贺佑钦会做什么。 现在,他们是站在一边的。 厉容锐可以帮他。 他垂下眼睛,细小的手指稳稳当当地握着笔,他的手臂上还有些斑驳的痕迹,这也是让那些小孩对他敬而远之的原因之一。 体育课的时候厉容锐轻车熟路地进了学校电脑课的机房。 向太阳小学的教学设施相当不错,连电脑的型号都很新。 厉容锐把随身携带的U盘插在电脑上。 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敲击,刚刚被他归纳在纸张上的数据慢慢地输入到那个U盘里。 电脑上快速闪过的数据倒映在他的眼睛里,小男孩的表情认真到近乎严肃。 把数据录入完毕,他动作迅速地抽出U盘放进胸前的小口袋里,然后清除了电脑上遗留下来的痕迹。 这些全都是厉丰财务上的漏洞,以及他曾经有心留下的一些证据。 或许不久之后,他可以给他姚真发一封匿名邮件了。 做完这一切,他从稍微偏高的椅子上跳下来,重新回到了操场上。 之后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贺佑钦进入厉丰半个月之后,厉丰的人事上不多不少地开始有了变动。 钱凯失去了他的秘书,并且不得不从下面的人中再挑一个上来顶上这个位置。 作为厉国新手下的一员大将,钱凯手握重要的权利,所做的事情也相应复杂,他的秘书同样工作繁重,现在却被人事部的人开了,连他去抗议都没有用。 他们找出了确实的证据,证明他利用公职之便中饱私囊! 屁的中饱私囊,公司的高层有几个是干干净净的? 钱凯把下面的人新送来的花瓶挥到地上摔得粉碎,这无非又是一次利益的交锋,他和他的秘书都是其中的牺牲品。 麻烦的是厉国新和新来的贺佑钦狗咬狗,他却没办法动弹,更不能随便从下面弄个人上来。 万一又是谁玩的无间道,他会被厉国新彻底踢出他的团队。 所以,人选人选,一定要慎重人选。 钱凯烦躁地揉乱了本来就不多的头发。 他无奈地向他的朋友求援,让他介绍个新的家伙进来,这时候从外面招进来的反而比内部的人安全,他不需要对方接触什么核心,只要能帮他把那些繁杂的资料理清楚,能力才是关键。 几天之后,老朋友不负所托给他推荐了一个人。 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虽然看起来五大三粗有些过分老实,做起事却挺效率,钱凯录用了他。 “你叫什么名字?”钱凯审视着面前高大的年轻人。 年轻人恭恭敬敬,“我叫沈烨。” 贺佑钦下班之后被郭睿他们叫去酒吧喝了点酒,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十点了,把钥匙扔在玄关,他弯腰换鞋,玄关的灯他进门的时候还开着,难道是保姆走的时候忘记关了? 贺佑钦把外套脱了挂在架子上,洗完澡之后酒也醒的差不多了。 他喝的并不多,但是晚上没怎么吃东西,胃隐约有些不舒服。 冰箱里还有保姆晚上做的饭菜,厉存焰一个小孩子吃不了多少,所以大多用保鲜膜盖着放进了冰箱,贺佑钦考虑要不要拿出来热一热,他虽然不会做饭,但热个东西应该没什么问题。 贺佑钦刚刚打开炉子,把菜倒进锅里,厉容锐就从房间里出来了。 “还没睡?”贺佑钦看见穿着睡衣的男孩从楼梯上下来。 厉容锐点点头,看了眼厨房的方向。 “你要不要也吃点什么?”贺佑钦问。 厉容锐摇头,因为生活方式差不多,他基本猜得到贺佑钦晚上干了什么,不是去应酬就是和朋友聚会所以才会这么晚回来,他刚刚进了厨房应该是晚上没吃什么东西,或者洗完澡饿了? 厉容锐闻到一股烧焦了的味道。 “我还热着菜。”贺佑钦想起来,几步进了厨房。 菜都粘在锅上,完全不能看了,一边散发着诡异的味道。 他难道就不知道在热菜的时候要加水的吗,不然怎么会这么快粘在锅上? 厉容锐怀疑地看了贺佑钦一眼。 “你也肚子饿了?” 看到这样的东西会饿才奇怪。 贺佑钦揉了揉自己的胃,在家里他整个人要放松多了,“算了,看来这些是吃不了了,我去看看冰箱还有没有别的能吃的,住在这里太不方便了,去个便利店都要开车。”他一边弯腰翻着冰箱,一边说话。 厉容锐抿了抿唇,这么不方便的环境,贺佑钦也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好几年。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走过去扯了扯贺佑钦的袖子。 “怎么?”贺佑钦转身看他。 厉容锐指了指墙上挂着的围裙,贺佑钦拿下来给他,“你要这个?” 厉容锐点点头,但是他发现围裙对他这么个小孩子来说似乎太大了。 “你想煮东西?”贺佑钦又问。 厉容锐继续点头,围裙系在身上几乎把他整个人都套了进去,而且以他的身高也够不上炉子。 厉容锐自己出去搬了小凳子进来,然后非常利落地淘米煮粥,贺佑钦被迫让道,看着他熟练地热了两样小菜,再把打好的粥盛在碗里。 厉容锐准备端菜的时候被贺佑钦接过来。 “这些我来吧,10点半了,你不去睡觉?” 厉容锐从口袋里掏出纸笔,“不困。” “那就聊一会儿。”贺佑钦没有做过家长,也不像一般的家长严格要求小孩几点睡觉,他与厉容锐的相处与其说是监护人与孩子不如说更像是同居的朋友。 厉容锐洗了手出了厨房,和他面对面地坐着。 “这段时间上学还习惯?” 厉容锐点点头。 “有没有定时去看医生?” 继续点头。 “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摇头。 “你想见见你外婆吗?”贺佑钦擦了擦嘴,尽管是最简单的粥,但是喝下去胃果然舒服了很多。 厉容锐却因为他之前的那句话微皱了皱眉,像是在犹豫。 “今天姚真和我说董夫人想见见你,不过以你的意思为准,如果你想见她我让姚真带你去。” 厉容锐摇了摇头。 “不想见?”贺佑钦挑眉。 厉容锐低头在纸上写着,“你和我一起去。” 贺佑钦考虑了几秒,笑道,“也好。” 第22章 厉容锐和贺佑钦说好了第二天一起和董夫人吃饭,上完半天课之后司机就来学校接厉容锐,他们不回东山的别墅,而是直接去厉丰和贺佑钦会和,等贺佑钦下班之后再一起去见董夫人,也不用一来一回浪费时间。 厉容锐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司机发现他走路一瘸一拐的,膝盖的裤子也磨破了,露出青紫的伤口,不由问道:“小少爷,要不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厉容锐摇摇头,拿出随身的纸笔,“体育课的时候摔的,不碍事,已经在医务处清洗过擦过药了。”厉容锐在儿童安全椅上坐好,如今他已经不会对这种特殊的儿童待遇有什么过激反应了,什么事情只要习惯了都不算事。 司机点点头没再多说,小孩子之间疯疯打打的有些碰撞是难免的,不过这件事还是要跟贺先生汇报。 “我记得去衡山路上有家很大的药店,我们应该顺路吧?”厉容锐在纸上写到。 “顺路,厉丰在尾田路,要经过衡山路才能到的,小少爷要去买药吗?” 厉容锐点头。 “那我到时候多停一会儿帮您下车买,是不是用来擦膝盖的?” “对,我要一点跌打损伤的药水,还要胃药。” “胃药?” “家里的胃药没了,要多准备一些备用的。” “好的,我知道了。”司机想小少爷要买胃药多半是贺先生吩咐过的,他照办就行了。 车子停在衡山路的药店门口,司机下车进了药店,厉容锐留在车里。 他靠在儿童安全椅上,心里却在想晚上和董夫人见面的事情,他变成了孩子,亲近如袁竟惟都认不出,常见如姚真也感觉不到,更别说常年对家人漠不关心的董夫人了,董夫人会在这个时候要求见他一面反倒有些蹊跷。 厉容锐看着司机拿着药从药店里出来,突然,他眉头一紧,往前凑了凑。 在司机身后与店员交谈的那个好像是袁复立,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出现在厉丰附近? “小少爷,你要的药都买好了,我们走吧。” 厉容锐伸手搭住了司机的肩膀,“等等。”因为太急,这两个字写得异常潦草,甚至不像孩子的笔迹。 司机停下车,奇怪地看着他。 厉容锐看到买完药的袁复立提着药袋上了前面那辆车,在司机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厉容锐已经解开安全带跳下车飞快地跑到前面,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侧脸,袁复立的车子已经呼啸而过。 厉容锐站在原地,表情莫测。 那个坐在副驾驶的人是袁竟惟。 竟然是袁竟惟? 他曾经多少次在他面前抱怨过和袁复立关系不睦,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对他从来没有好脸色,只因为袁复立是他唯一的亲人,他才不得不多多照看他,在袁家破产之后尽力为他保留一些东西,甚至把他送出国。 可是他们刚才不仅坐在同一辆车里,袁竟惟一闪而过的表情也并不是尴尬或者紧张。 他表现出来的姿态很熟悉很亲近,是常年积累下来的习惯,袁竟惟与袁复立之间并不像是当初和他说过的那样。 厉容锐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他紧紧抿着唇,从他发生车祸到发现厉存焰被虐待再到公司出现问题最后是袁竟惟的谎言,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不断打破他的认知。 他的车祸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到厉丰的时候,厉容锐的表情仍旧不大好看,但是小孩子再怎么板着脸也只会让人觉得是在闹别扭,起码那些围观他的女职员是这么认为的,她们一边光明正大地打量他,一边转过头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厉容锐发现周遭的不对时已经不知道被看了多久。 司机把他送到楼上通知了姚真之后就离开了,姚真正在里面开会,贺佑钦也在开会,所以他现在只能坐在秘书们的办公室里。秘书室的女孩子给他拿来了牛奶和小饼干,一个劲儿逗他说话,厉容锐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原来怎么就没发现这群女人这么闲? 贺佑钦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拐到了秘书的办公室,他一进来,那些女职员立刻收敛了,老老实实地坐在位置上低头处理手边的事情,只敢用余光偷窥。 厉容锐看他来了,从椅子上跳下来,熟练地跟在他背后。 贺佑钦却径直走到他面前,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原本冷淡着一张脸的小孩眼睛里露出愕然,他手里还提着之前在药店买的药,嘴巴微微开合。 “今天的作业写完了吗?” 点头。 “去我的办公室睡一会儿?”贺佑钦语气淡淡的,动作却很熟练。 厉容锐心里憋了很久的情绪慢慢释放开,他默默点了点头,手搭在贺佑钦的肩膀上。 虽然遇到了很多无法控制的事情,至少让他重新认识了贺佑钦。 厉容锐在贺佑钦办公室的沙发上休息,一下午的时间,进出他办公室的人一直没有停过。 厉容锐从他们的谈话中飞快地总结了一系列的消息。 贺佑钦一进公司就发现了财务账目上的不对,想要下手对付厉国新,这些账目固然是个突破口,但是假账牵扯的人事太多,贺佑钦一旦下刀太狠,物伤其类,那些人必定会狗急跳墙。 他只有先在公司站稳脚跟,才有和厉国新叫板的可能。 想要在公司站稳,能力,股份,缺一不可。 厉容锐相信贺佑钦的能力,但是股份…… 厉容锐看向贺佑钦的眼神复杂,贺佑钦坐镇厉丰是现阶段最好的办法,以他现在的身体没办法帮到贺佑钦,但是躺在病床上的厉容锐可以,厉容锐拥有厉丰百分之三十三的股份,在他昏迷期间,这些股份是动不了的,除非……除非有他的委托书! 厉容锐车祸以前根本想不到什么委托书的事情,他倒是立过遗嘱,受益人包括厉存焰,袁竟惟和贺佑钦,对贺佑钦他只是基于补偿地留了房产和一些现金给他,而厉存焰和袁竟惟会继承他在厉丰的股份,厉容锐没有想过要孩子,厉存焰就是厉家将来的继承人。他把手上三分之二的股份,也就是厉丰百分之二十二的股份留给了厉存焰,剩下的十一给了袁竟惟,这样如果他发生意外,起码能保证袁竟惟将来生活无忧。 但是现在他昏迷不醒,贺佑钦在厉丰却举步维艰,想要改善目前的状况并不是没有办法。 他之前的确是没有写过委托书,却不代表他现在写不了。 虽然用的是厉存焰的身体,但是他本质上仍然是厉容锐,从行为到性格到字迹都是他自己的。 只要他现在写下委托书,委托贺佑钦在他发生意外时全权掌管他的股份,贺佑钦在厉丰就有了底气。 对于厉容锐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赌注。 他与贺佑钦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仍然不知道贺佑钦本质上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旦贺佑钦想利用这些股份做些什么,以他现在的身份根本无力阻止。 厉容锐抬头,看着办公桌后的男人,这种注视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厉容锐最终下了决定。 他想相信他一次。 无论后果如何,他愿意承担。 在这之前,他要想办法回到自己在德海中心的公寓,把写好的委托书放回去,然后通知姚真让他‘意外’地发现这份委托书。 这天下午,贺锦文为贺佑钦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鼎泰欲收购南极星的消息被扩散出去,每股33块的价格已经不能满足对方,瞬间已经有三四家公司表达出对南极星的收购意向,他们将要参加竞购。 芦辉在董事会上提出要重拟收购合约,他们想要开出一个更高的价格让竞争对手知难而退。 但以鼎泰目前的资产和流动资金,他们无法支撑如此庞大的收购。 现在摆在鼎泰面前的有两个问题,是和其他公司一起参加对南极星的竞购还是放弃。 每股多少的价格才合适? 贺佑钦在接到他的消息之后,笑着回答,“他们不会放弃南极星,不管是贺文武还是芦辉都会尽全力说服董事会同意收购南极星。” “为什么?”贺锦文不明白,鼎泰收购南极星的事情已经不再是秘密,参与竞购的人越多,之后的价格会抬得越高,鼎泰这些年的效益一直走低,如果强行收购说不定会拖垮整个公司。 “因为这对鼎泰来说是背水一战。知道为什么鼎泰一直致力收购南极星吗?因为连续几年的赤字已经快让鼎泰无力为继了,像通讯这类特殊产业,只有收购才能让鼎泰加入对方市场,开辟新的技术领域,这是鼎泰想要起死回生最好的出路,再加上公司前期做了那么多的准备,他们怎么可能就此放弃?” “可是这样一来,公司就只能向外借贷,银行或者金融公司……” “没错,这就是鼎泰的下一个议题。” “那么我应该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就像芦辉吩咐过的一样继续监视袁复立,对袁复立报告芦辉的消息。” “双面间谍好难做。”贺锦文苦笑。 “要有耐心。”贺佑钦莞尔。 “好吧,你说了算。不过哥,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出手。” “再看看,南极星现在就像个香饽饽,谁都想扑上去咬一口,真正能吃到嘴里的人却只有一个。”贺佑钦眉目舒展,“我们就等着好戏开局。” 第23章 厉容锐原本以为和董夫人的见面会气氛尴尬,因为从前董夫人对厉存焰就不甚关心,至于和贺佑钦的关系,就他所知道的,他们接触的机会不太多,想必关系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董夫人是个相当自我的人,优渥的环境让她有足够的本钱享受生活。她自私的坦荡荡,自己比什么儿女亲人都要重要。面对董夫人的冷漠厉容锐小的时候还会心绪不平,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却已经能够坦然面对,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同,即便他是董夫人的儿子也无权干涉。 在贺佑钦带着他到了约好的地方与董夫人见面时,董夫人已经做主点好了一桌子菜。 “你们还想吃什么就自己叫。”年近五十的董夫人因为擅于保养,看不出实际年纪。无论衣着打扮还是妆容举止无一不精细优雅。 贺佑钦拿着菜单又多加了几个菜,在生活上他的讲究其实不比董夫人少,当然都是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你有什么想吃的吗?”他询问从入席开始就沉默的厉容锐。 厉容锐摇头。 “那就这样吧。”贺佑钦把菜单交给了侍应生。 董夫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贺佑钦和厉容锐都相当适应她的节奏,默默吃饭没有说话。 偶尔贺佑钦会动手帮厉容锐夹一些太远他够不到的菜,然后厉容锐默默吃到嘴里,然后礼尚往来地为他倒茶。 尽管都是小动作,却让董夫人侧目。 但她一个字也没提,反而笑得更加优雅。 饭后,三个人挪了位置,慢悠悠地喝茶,对于孩子来说相当枯燥的气氛厉容锐却适应良好,这让董夫人对他又高看了一眼,偶尔目光落在厉容锐身上时多出几分深思。 董夫人没有开口,贺佑钦就坐在那里泡茶喝茶,相当惬意。似乎并不急着知道董夫人提出见面的用意,最终还是董夫人先开了口。 “你似乎与从前有些不同。”董夫人红唇轻启,眼里有几分懒散笑意,又深藏探究。 贺佑钦微微一笑,“人时时刻刻都在变化。” 董夫人没有反驳,反而说出一句有些莫名的话,“真是可惜了。” “可惜?” 董夫人弯唇,叹息道,“能让一个聪明理智的人变得混乱疯狂的唯有感情,如果那个疯狂的人不再疯狂,是不是意味连感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贺佑钦扬眉,厉容锐却是浑身一震,又很快控制住了情绪。 “您说的我不懂。” 董夫人却是一笑,“不懂就不懂吧,我那个傻儿子没福气罢了。”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这次来我是想见见存焰,姚真说他在成川受了委屈,不过那群人已经被收拾了。” 贺佑钦笑而不语。 厉容锐面无表情。 董夫人的马后炮实在没什么意思,让他们都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董夫人却不在意,她看向厉容锐,“存焰,要不要跟我回去?” 厉容锐愣了一下,贺佑钦没有打扰他,让他一个人在那里思考。最终厉容锐摇头。 董夫人意味深长地道,“也好,既然你不想过来跟我住就暂时保持原样,佑钦,你没意见吧?” “没有。”贺佑钦伸手摸了摸厉容锐的头。 董夫人走的时候贺佑钦带着厉容锐把人送到门口,临上车前董夫人把厉容锐单独叫到一边,本来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却不知道为什么手抬起了一半又放了回去,只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说,“偶尔也去医院看看你爸爸吧,他虽然躺着,但谁知道有没有知觉呢?有些事情不亲眼看看,永远弄不明白。” 厉容锐心下一动,脸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点头之后目送董夫人上了车。 她走后贺佑钦才开口问,“为什么不想跟董夫人回去,她毕竟是你唯一剩下的亲人了。” 厉容锐摇了摇头,在纸上写道,“我想跟你一起住。”这也是厉容锐思考之后的结果,他现在放不下厉丰,只有在贺佑钦身边才能随时接触到厉丰的事情,而且……厉容锐收敛了眼里复杂的情绪,维持现状才是最好的。 “成川那些人是你打发的?”贺佑钦提起了另一件事。 厉容锐没有否认。 贺佑钦心里惊讶,虽然当初他的确和这孩子谈过,也说过把成川那些人交给他处理,却没想到一个还没他腰高的小男孩能做到这种程度。现在连董夫人都收到了消息,说明这事情不小。外面却一点厉家孩子被虐待的风声也没有,说明这孩子处理的手段不仅干净利落,连后头的事情都考虑到了。 意料之外的出色。 这么聪明的孩子当初会被人欺负得那么厉害?难道是因为身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所以不好下手?贺佑钦压下心里刚刚生出的异样,缓缓道,“既然已经处理了,就不要再记挂成川的事情了,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 厉容锐抬头看了他一眼,许久才拿笔在纸上写了个“好”。 一个星期之后,沈烨又一次拜访了贺佑钦,这一次他选在了晚上。 虽然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和贺佑钦联络一次,但频率并不高。 在沈烨进入厉丰之后,他们本来应该尽量减少联络的次数,可这次沈烨确实遇到了难题,这个难题还牵扯到他老板的家族,所以他不得不大晚上坐计程车到了东山的别墅。 “您这个地方实在太偏僻了,我叫了好几个司机他们晚上都不肯上山。”沈烨无奈。 “难道不是你的块头太大,他们担心有危险?” “怎么会?我看起来就是个好人。”像‘好人’的沈烨一笑的确憨厚,就是那眼神精明得厉害,“最后才让我找到个胆大的,否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过来找您。” 贺佑钦也跟着一笑,起身给他泡了茶,回来的时候顺便拿了串钥匙扔给他。 “这是……” “待会儿回去就开这辆吧。” 沈烨站起来,脸上尴尬,“我刚就是跟您开玩笑。”不用马上就送辆车给他吧。 “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算是送给你老婆的,你也不想你老婆去个医院还要和人挤吧?” 沈烨挣扎了一下,又看了看贺佑钦,咬牙把钥匙收了起来。 “谢谢贺总。” “不客气。”贺佑钦不在意地摆摆手,“坐,你这么晚急着过来是发现了什么?” 说到正事,沈烨的表情也跟着沉稳下来,“确实有发现。自从我跟了钱凯一段时间之后,他对我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处处藏着,我能接触的公司的内务也更多了。虽然他还不是百分百把我当成心腹,但很多事情我也能接触一些了。”沈烨笑了笑,“多亏了您上次在方华盛那件事情上给我放水,我告诉钱凯方华盛是您的人之后,他对我明显重视多了。 方华盛就是上次被贺佑钦叫进办公室的四个人之一,那四个人的倒戈本来就瞒不了多久,贺佑钦干脆利用这个机会让沈烨‘无意’中发现方华盛在为他们做事,钱凯有了这个内幕,对发现秘密的沈烨自然会重视几分。 “钱凯应该还不是完全信任我,不过这样也够了。今天白天我帮钱凯整理厉丰分公司账务的时候发现一家公司的账务数字非常奇怪。这间分公司是钱凯手上最大的一家分公司,叫做LFG,LFG成立之后,厉丰就一直显示获利,第二季度比第一季度的利润跃升了百分之二十七。” “他们在拉高股价,然后再将配股转现,这样就可以得到很大的利润。”贺佑钦道。 “没错。”沈烨点头,“我知道财务长包括钱凯在内一直在想尽办法掩藏公司的财务状况,但是没想到他们会这样饮鸩止渴。”沈烨把带来的资料摊给贺佑钦看,“这几家明显是他们放在厉丰名下的空头公司,用来掩藏公司的负债,而LFG为公司带来利润。” 贺佑钦嗤笑,“全是假的。” 沈烨的表情难得有些严肃,“的确都是假的。”接着,他说出更进一步的消息。 “但是最近LFG有一笔新的计划,这也是我今天来找您的原因。”沈烨看向贺佑钦,“鼎泰已经提出了一笔巨额的借贷,向LFG。我知道的时候这项计划已经差不多谈到了尾声。”沈烨紧紧盯着贺佑钦,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些端倪,后者却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缓缓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 沈烨不解,“您知道了什么?LFG根本是厉丰弄出来的空头公司,他没有任何资本可以借贷给别的公司,更别说这么大的数目。” 贺佑钦靠在沙发上,“鼎泰一直想收购南极星的事情你应该知道?” “是的。”不止他知道,这件事情在德海已经不是秘密,“连大风都有收购南极星的意向。” 贺佑钦轻哼一声,“这件事情曝光之后,谁都看得出来南极星有潜在的价值,所以那些公司就像闻到腥味的苍蝇,鼎泰想要以我之前谈的那个价格收购南极星已经不可能了,南极星在待价而沽,而鼎泰准备的资金根本不够。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们应该不止向LFG借贷,还准备发型大量的垃圾债券,否则根本不可能拿下南极星。” “我只是不明白鼎泰怎么会和LFG扯上关系。”沈烨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找上贺佑钦。毕竟鼎泰也是贺家的产业,而贺佑钦身为贺文武的长子,不出意外应该是由他集成鼎泰。所以在发现鼎泰掉进LFG这个大坑的时候,他才会赶来通知贺佑钦,想知道对方要怎么处理。 “如果通知鼎泰LFG只是厉丰手下的空头公司,厉丰的状况就再也瞒不下去,鼎泰会以此做筏子,不止能告LFG商业诈骗,厉丰会被重创甚至动摇根基。如果不告诉鼎泰,那么拿不到大笔资金的鼎泰必然无法收购南极星。”沈烨一一分析。 “你还漏了一点。”贺佑钦靠在沙发上,视线微微向上,另一时空留存下来的疑惑在沈烨带来这个消息之后渐渐明朗,他终于知道对手在暗地里使出了什么样的手段。 贺佑钦接收到沈烨的疑问后,毫不吝啬地解答,“你觉得LFG凭什么有胆子借钱给鼎泰?LFG的确有厉丰做后盾,但是就算从厉丰它也拿不到大笔的钱,它给鼎泰开出空头支票就不怕对方兑现不了?” “您是说……”沈烨顿时被点醒,“LFG和南极星早有勾结!” 贺佑钦点头,“只要南极星说收到了钱,谁能够否认?LFG事先和南极星的人计划好,空手套白狼,一分钱也没花,卖个南极星的空壳给鼎泰,反而让鼎泰欠了天价的债务。鼎泰无力偿还只能破产。”贺佑钦叹了口气,“这个计划要完成,南极星必然要有LFG的人。” 沈烨想起之前贺佑钦让他接近的那个家伙,“谢春生?” “嗯。” 沈烨愕然,虽然商场上尔虞我诈的事情司空见惯,但这个手笔也实在太大了,牵扯着德海乃至整个海中地区最大的两家企业,动辄就是破产,说不定会让上万人失业,这实在是…… “实在想不出厉丰有谁能想出这么一个计划,厉容锐现在躺在医院,厉国新要是有这么厉害就不可能在和厉容锐的内斗中一直吃暗亏了。但是LFG的确是钱凯弄出来的公司……除了厉国新我真的想不到别的人选。”沈烨注意到贺佑钦过于复杂的表情。 “您……知道?” “大概猜到了。”贺佑钦摇了摇头,“不过还需要一些佐证。” “真的是有其他人在背后干的?厉国新难道只是个替罪羔羊?”沈烨摸了摸头,“谁这么大本事能够说动厉国新当挡箭牌啊……” “不用那么大本事,只要利益方向一致,敌人也可以变成朋友。” 沈烨愣了愣,想起了一个调查中频繁提起却老是被他当成花瓶忽略的人。 “难道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 贺佑钦家的公司——鼎泰 厉容锐家的公司——厉丰 厉丰空头公司——LFG 鼎泰想要收购的公司——南极星 有人利用厉丰成立的空头公司LFG给鼎泰贷款买南极星,鼎泰欠了LFG一大笔钱,但是收购来的南极星是空壳赚不了钱,鼎泰还要还钱给LFG,还不上就破产了。 第24章 袁竟惟抬头又看了一次挂在墙上的钟,晚上十点,已经比他和袁复立约好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他扯松了挂在脖子上的领带颓唐地倒在沙发上,眼底下有浓重的青影,整个人笼罩着一股沉郁之气。 半个小时之后,门口响起一阵开门的声音。袁复立把钥匙扔在茶几上,随意地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懒洋洋的看着他,“你这么着急约我过来是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再说吗,我最近很忙。” “我想知道你最近的计划,我不想被隐瞒,我有权利知道。”袁竟惟微微坐直了身体,紧盯着袁复立。 袁复立仰靠着双手撑着沙发,微仰着下巴看他,似笑非笑。 “我有什么瞒着你的,该知道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话说回来,我做的这些事情没有你帮忙也做不成,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还能瞒你什么?” “你闭嘴。”袁竟惟厉声打断他,“我答应你和厉国新合作成立LFG是为了搞垮鼎泰,不是让你对厉丰下死手的,可是现在厉丰已经摇摇欲坠了,我不想在鼎泰还没倒下之前就看到厉丰变成了一团渣滓。” “亲爱的小惟,难道你到现在还对那个躺在医院的家伙念念不忘?”袁复立低声笑了起来,看着袁竟惟变得苍白的脸色,他用悲悯的眼神刮过他,“不管是鼎泰也好厉丰也好,早晚不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难道你还想着厉容锐醒过来和他再续前缘?小惟,别那么天真了好不好,早在你和厉国新合作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今天,别说现在厉容锐躺在医院像半个死人,就算他醒过来也回天乏术。”袁复立眼神一冷仿佛毒蛇,嘴角却一直带笑,“不会到现在你才开始后悔吧?” 袁竟惟身体顿了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袁复立叹息一声起身走到他身边,伸手把他揽进怀里,亲昵地亲了亲他的额头。 “小惟,厉容锐那么蠢,活该他躺在医院醒不过来。你要是喜欢,养他一辈子也无所谓。我是不在乎养一个活死人的,不过看着他活在世上难道你不会觉得忐忑不安?我不过是怕你难受。” 袁竟惟侧头盯着他,“你想干什么?” 袁复立耸耸肩,“我不想干什么,他身边的狗把医院守得像个铁桶,我想干什么也干不了啊,哈哈~而且有必要吗,他不过是个失败者。”袁复立笑得荡漾,用舌头舔了舔唇。“至于厉丰现在还垮不了,我不知道你从谁那里又听到了什么消息,我现在的确还没打算完全掏空厉丰,你应该知道我最近一直在忙南极星的收购案,为了把鼎泰全部送给你我可是费尽心血,亲爱的,你怎么能够误解我?”袁复立摸了摸他的头发,在他的耳朵上咬了一口。 “但是现在贺佑钦进了厉丰。”袁竟惟侧头,推开他。 袁复立哈哈大笑,揉着他的头发,“你不会觉得单凭一个贺佑钦就能扭转乾坤吧。” 袁竟惟沉默不语。 袁复立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歪了歪头,“不过他确实比我预料的有意思,原来怎么没发现他是个有趣的家伙。” 袁竟惟冷笑,“你看上他了?” “怎么可能?”袁复立摸着他的头发,“我已经有你了还能看上谁,小惟,你才是我唯一在乎的人啊。” 袁竟惟面色冷淡,“你不要忘了当初是谁害得袁家破产的,如果不是贺家的那些人,你现在还是袁家的大少爷。” “啧啧,别把你的厉先生说的那么无辜,要不是那个厉老头从中作梗,想趁火打劫分一杯羹,袁家也不会倒得那么快。只不过他倒霉心脏病突然发作,要不然也不会让贺家捡了便宜。” 袁复立拍了拍他的手背,“乖,我知道你辛苦,但是报仇这种事情也要一个一个来,贺佑钦我们大可以留在后面慢慢玩。” “厉容锐什么都不知道。”袁竟惟语气平静。 袁复立挑眉,和他拉开了距离,正眼看他,“难道说你认为厉容锐是无辜的?”他捂着嘴笑起来,仰倒在沙发上。 “我没有。”许久,袁竟惟才开口。 袁复立叹了口气,“别想那么多了,有些事情做都已经做了,再想多也无济于事。” “南极星那件事呢?”袁竟惟顿了一下,“你真的有把握?” 袁复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放进嘴里吐出一口烟,“芦辉那个家伙对鼎泰馋得流口水,如今贺佑钦离开了鼎泰,他巴不得马上做出成绩让鼎泰的股东看重他,仅剩的那点智商都被冲没了,还能干什么?一听到南极星有人竞争就慌了神,这时候LFG的出现难道不是正合他意?” “可是LFG是厉丰集团的下属公司。” “那又怎么样,你觉得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会在乎这些,他向来看不起贺佑钦,更不觉得刚刚进入厉丰的贺佑钦有本事阻挠他,LFG能借钱给他不是吗?” “鼎泰的股东同意?” 袁复立拍了拍他的肩膀,“合约已经谈到最后了,你觉得呢?” 袁竟惟从进门开始就沉着脸,这时候终于露出一点笑,“也就是说鼎泰马上就要变成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对,等到鼎泰因为还不起钱全部抵押给LFG的时候,可不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当然,我们还要把厉丰弄到手,否则鼎泰就只是厉丰的。” “我相信你能搞定厉国新。” 袁复立轻哼了一声,斜眼瞥他,“这时候就不说我想对厉丰下手了?” 袁竟惟微微垂眼,“只要不把厉丰拆分,其他的无所谓,我只是想当厉丰的主人。” “如您所愿。”袁复立吻上他的手背。 袁复立走后,袁竟惟又在客厅里多待了一会儿,这里是厉容锐位于德海城中心的公寓,离厉丰不远,自从厉容锐出事住进了医院之后这里就一直空着,当初厉容锐一个人住在这里却给他留了钥匙,而袁竟惟从来不在厉容锐不在的时候到这里来,但是现在当厉容锐昏迷不醒变成植物人一样躺在医院,袁竟惟却能拿着钥匙在这里出入。 他甚至多给了一把钥匙给袁复立,因为没有哪个地方比这里更加安全,没人会想到在厉容锐出事之后有人会来他的屋子。即使看到他来也不会起疑,连小区的保安都觉得他是为了照顾厉容锐来这里收拾东西。所以他跟袁复立也常常约在这里见面。 看到屋子里陌生又熟悉的摆设,袁竟惟神情微动,他拧开了卧室的门,阳台的窗户开着一条缝隙,有风吹进来撩起窗帘,袁竟惟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卧室,反手带上了门。 他走回客厅倒了杯水,刚喝到一半脸色忽然变了。 卧室怎么会有风!从厉容锐出事之后,这间没人住的屋子所有的窗户都应该关好了,他没有进过卧室,袁复立也不可能跑进厉容锐的卧室,卧室的窗户竟然会开着。 袁竟惟放下杯子冲进房间。 他打开卧室的灯,整个房间一览无遗,没有人。 袁竟惟的心脏砰砰直跳,不可能是小偷,客厅里的贵重物品一样也没少。 难道有人在他不在的时候来过这间屋子? 是谁?到底是谁? 厉容锐坐在计程车的后方,脸色惨白。 他没想到在德海的公寓碰上袁竟惟,德海公寓的备用钥匙有一把在他厉丰的办公室里,他利用去公司找贺佑钦的空隙在总经理办公室取了钥匙回到家里,打算把事先写好的委托书放进书房的保险柜,在他做完了一切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见了开门声,他迅速闪身进了卧室。 然后袁竟惟进来了。 从他出事之后,这是他们唯一单独面对面的时候,他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冲到袁竟惟的面前告诉他一切。但是当时他犹豫了,他不知道袁竟惟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跑来他的公寓,从前他住在这里的时候,袁竟惟绝不会在他不在的时候过来,也许是因为刹那间的迟疑,或者是之前遇到的事情让他有所犹豫,耽误了他的行动。 刹那间的冲动消失,冷静下来后立刻冲出去的想法消失了,他待在了卧室,却等来了袁复立。看到袁复立,厉容锐立刻想起在药店前遇上他们的那一次。 出去的念头没了,他躲在卧室的门背后暗中观察,也隐隐约约听清了他们的话。 倏然而惊。 没有人知道那十几分钟他的心态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仿佛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虚假。 尽管很多事情的细节还很模糊,但仅仅凭借他们说出口的那些,已经证明了很多东西。 站在门后的厉容锐表情越来越僵硬冷凝,袁复立离开之后他立刻翻窗从公寓爬到了隔壁的阳台,在袁竟惟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厉容锐正藏身在隔壁屋,直到看着袁竟惟的车离开公寓,他才爬回来离开这里。 很多事情一瞬间涌入大脑,一件一件又一件,他和袁竟惟很小就认识,说是青梅竹马也不过。少年情谊,多年之后又重新相聚,他心中的袁竟惟除了人长大了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他忘记了其实人长大本身就是一种变化,对方想的做的和你所认知的并不是完全一样,说不定还完全相反。 他曾经倾心喜欢过珍重过,结果全是骗局。 厉容锐心头绞痛,好一会儿,低声笑了起来,心里说是空荡荡到了极致也不为过。 厉容锐觉得浑身发冷,比车祸那一瞬间给他的感觉还要强烈,仿佛灭顶。脑子却意外地冷静,像是所有的情绪都抽空了之后只剩下反射性的动作。 回到东山别墅的时候,别墅里还亮着光,厉容锐开门进了屋。 看到沙发上坐着的贺佑钦,他心里有丝莫名。 “你去哪里了,知不知道司机找了你一下午差点报警,我似乎和你说过门禁的事情?” 厉容锐站在门口没动,呆呆地看着他。 在袁竟惟和袁复立的话里,这个人曾经做过很多事情,甚至有些他之前也知道。 但贺佑钦是唯一没有骗他的人,他做的一切都没有隐瞒。 厉容锐心里一顿一顿的疼。 贺佑钦发现他脸色难看,整个人呆愣愣像是有些不对。 他微微皱眉,起身走到厉容锐身边,“你怎么了?难道又不舒服了?” 厉容锐闻到一股洗浴过后的清新味道。 心里酸痛,意识还没回过神,人已经扎进对方怀里。 贺佑钦反射性地抱住,犹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冰冷的温度让他微微皱眉。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厉容锐把头埋在他的胸口,手紧紧抓住了他背后的布料。 贺佑钦的下一句话还没出口,厉容锐已经退了一步,两个人面对面静静看着对方。 厉容锐在对视下微微垂下眼,张了张口又苦笑着捂住了嗓子。 然后默默掏出纸笔。 “我可以明天再向你解释吗?” 贺佑钦看了他一眼,点了头。 “去洗澡吧。” 厉容锐把纸笔收了起来,一步步走向浴室。 贺佑钦看着他瘦小的背影,总觉得这孩子浑身都是萧瑟之意。 第25章 “废物,废物,你们都是废物吗!这点事情都做不好,拿着钱吃干饭,我请你们来是做什么的?”厉国新把一大叠文件扔到地上,离他不远的江亚伟忍不住闪躲了一下,却被另一叠文件打在了脸上,他深喘了一口气,尽力平复下心中的愤懑不满。 财务长最会察言观色,劝慰道,“您息怒,这事情也不全赖小江,他已经做得不错了。”江亚伟是财务部的二把手,也是财务长最得力的助手,年纪轻轻就被财务长看中带在身边,之后又被推荐给了厉国新,这才让三十岁不到的江亚伟坐到财务部二把手的位置上。 “厉先生,我真的尽力了,但是您知道不管怎么运作都会有个极限。”假的利益再怎么也是假的,“如果再不找出新的增长点,今年绩效核查委员会查起来我也没办法交代了。”江亚伟自暴自弃,他已经尽了全力,而且对他有知遇之恩的是财务长又不是厉国新,凭什么让他对他俯首帖耳还要受他的侮辱。 江亚伟眼睛低垂着,遮掩掉眼中的情绪。 厉国新发泄一通之后也冷静下来,他寻思了一会儿说道,“LFG不是一直都在赚钱吗?” “LFG的确让会计师对我们的资产评估走高,但是我们并不能完全控制LFG。”财务长解释。 厉国新的眉头皱起来,LFG是袁竟惟那家伙搞起来的,他的确很少插手,当初说好只要LFG不影响到厉丰本身又能掩盖厉丰账务上的漏洞他就任对方作为,厉国新眯眼,“袁竟惟也坐不住了?他也想反水?不过是个贱人。” 财务长尴尬不语,江亚伟更是完全把自己当成了隐形人。 “我倒是忘了他手上还有厉丰百分之五的股份,是我那个好侄儿送给他的。”厉国新掰了掰指头上的宝石戒指。 财务长见状,不禁道,“现在厉丰的股票还非常值钱,如果能把一部分股票套现,我们可以得到很大一笔资金。” “不行。”厉国新打断他,“我手上的股票不能动,你知道我的好侄儿当初为什么动不了我,就是因为我手上的股份,没有这些东西制衡他,我如今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 财务长皱眉,“可是不这么做的话,到了年底的确没办法交代。” “怎么没办法交代。”厉国新冷笑,“外边儿不是还有百分之五吗,我那好侄儿成了植物人,我看着袁竟惟也已经不安分了,只要把袁竟惟手上的百分之五拿出来套现,今年就能解决。至于明年就看你们怎么做了,要是下面的人想不到新办法赚钱就直接解雇换人,我就不信没人想得出赚钱的办法。”厉国新浑身一震,大笑道,“我怎么忘了最基本的一点,不是还有节流这一项吗,让下面的人做个人力资源核算,把不合格的人都开除。” 财务长紧紧蹙眉,有些犹豫,“厉丰从来没有做过大幅度裁员的事情。”就算是在几年前遭遇企业危机时也没这么干过,所以企业的忠诚度才会那么高。 “今时不同往日啊,你们都是搞财务的,最清楚公司的情况,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做。”厉国新说得轻巧。 江亚伟心中愤然,如果厉总还在,城南事建的能源项目继续运作,厉丰根本不会如此捉襟见肘,但嘴上只能说另一番话,“大面积裁员这种事情是要执行长下命令的。” “你说贺佑钦?”厉国新大笑,“新来的黄口小儿,你看看他进公司这么久,雷声大雨点小有做出什么成绩来吗,我想董事会肯定已经有人对他不满了,待会儿我去打几个电话和董事们吃吃饭,自然能把他换下来。当初我会答应让贺佑钦进厉丰不过是因为厉容锐进了医院,为了公众影响所以顺应厉容锐那边的人的意思放他进来,你觉得就凭他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能在厉丰搅起什么风雨?” 江亚伟原本就不赞成大面积裁员,不管对公司还是对员工来说这个举动都会造成很大的影响,拿贺佑钦说事也是想促使厉国新改变想法,没想到对方根本没把贺佑钦放在眼里。 江亚伟微微捏紧了拳头。 财务长倒一直言笑晏晏,“那……您是打算召开股东大会?可是我们没有理由弹劾贺佑钦啊。之前也是董事会通过让他担任的执行长,这么短的时间要弹劾他起码要有个过得去的理由。” “理由还不简单,城南事建的能源项目不是一直弄不下来吗,我那好侄儿在的时候事情可是差不多板上钉钉了,现在眼看是要黄了,不怪现任的执行长怪谁。” 江亚伟还想说话,被财务长使了个眼色忍住了。 “等我跟董事们谈妥了裁员的事情也要跟进,至于LFG,袁竟惟可有个大把柄在我手上,我就不信他不听话。” 江亚伟离开了厉国新的办公室之后打了个电话给财务部的副总梁生。 “想通了?”电话那头,梁生似乎早已经料定了江亚伟的答案。 江亚伟咬咬牙,“贺执行长真的答应不会把我赶出公司?” “你是个人才,你的能力人人都能看到,谁都会想留住你这个人才。” 江亚伟自嘲道,“我倒觉得我在厉国新面前就像条狗。” “小江……是厉国新没有眼光罢了。” “不,说到底我还是辜负了财务长,我实在不想坐牢,我还有老婆孩子要顾。”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贺总……是个有魄力的人,并不比过去的厉总差。” “你确定贺总能够成功,并且让公司平稳过渡?” “我确定。” “好吧,信你一次。” “不会让你失望。” 梁生挂了电话,朝着办公室里的另一个人笑了笑。 “搞定了?”姚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是啊,又策反了一个,这下我们这边的生力军又多了。” “不错。” “我担心股东那边有问题,毕竟贺执行长的位置还不稳,我们这边没有多少股份。”梁生分析道。 “袁竟惟转了百分之三给我,我交给了贺先生,这也是之前答应贺先生的。” “就算有百分之五也不够,何况才百分之三,不过是杯水车薪。”梁生摇摇头。 “要看贺先生怎么做了。”越是接触贺佑钦越是发现这个人的能力不同一般,姚真倒是越来越好奇。 “我觉得贺先生一定有办法解决。”梁生语气充满肯定。 “?” “直觉。”说完,连梁生自己都觉得好笑。 姚真闻言,罕见地挑起眉。 另一边,郭睿捧着特殊渠道收集来的资料越看越吃惊,脸色也不停变化,整个像调色盘一样,看了一半之后,他甩下文件独自冷静了半天,然后又重新拿起来接着看。 从始至终,贺佑钦都靠在Elegant的沙发上检查上次从这里取走的大提琴,他今天恰好拿去保养,跟着就到了Elegant,贺佑钦把检查完的琴放回琴盒。 郭睿这时候也看完了文件,他把东西甩在一边,瞪着贺佑钦。 “你……你……你,你这家伙,你让我找人查这些又给我看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我猜你会在近期对厉丰下手?”贺佑钦把琴搁在一边,伸手拿起桌上的柠檬汁喝了一口,酸津津的味道让他皱了皱眉,却又灌下另一口,“因为你不想我浪费时间在厉丰上,加上又很讨厌厉容锐,对姚真也看不顺眼,我在你面前又没特意隐瞒厉丰的问题。所以你想干脆趁着这个时候在背后阴一把,城南事建的能源项目中途暂停了应该是你跟上头的人打过招呼吧。”贺佑钦叹了口气。 见贺佑钦拆穿,郭睿也不遮掩了。 “是,我是打过招呼,不过不是你之前说干脆把厉丰弄来玩玩的吗?”郭睿委屈上了。 “我是这么说过。”贺佑钦点点头,“不过你看我哪里像收破烂的了,接收现在的厉丰也没成就感啊。” “先不说这个。”郭睿瞪着他,“你让我看的这些资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些真的是你做的……” “你不是已经看到了?”贺佑钦说得轻飘飘的。 “这……怎么可能?”郭睿不敢置信,盯着贺佑钦。 “其实我出车祸之后留下了一点后遗症。”贺佑钦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些事情变得影影绰绰的,不触及某些关键点我自己也想不起来。不过最近已经好多了,很多事情已经陆陆续续地记起来了。” “我怎么不知道?”郭睿吃惊,这次他是真的被吓了一跳,“要不要再找个医生检查下。”后遗症什么的当初医生没说啊。 “不用了,身体已经没什么事情,脑子里的某些问题医生也解释不来。我只是看着你和胡凯几个成天琢磨着替我报仇,累得慌,所以才让你自己去查这些资料,现在明白了?” 郭睿眼神复杂地看着贺佑钦,半晌才长长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靠向沙发里。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阴险呢,白忙活了一场,敢情您这游戏玩的正愉快呢?” 贺佑钦就是笑笑,没反驳。 他对郭睿说得也不完全是实话。 事实上,关于另一个时空的贺佑钦,他的记忆是完完整整的。根本没有断层。 到了这一边才出现一些问题。 但不管怎么说,贺佑钦就是贺佑钦,本质不可能有太大的变化。 在缓缓接收了之前的记忆后,他才会觉得奇怪。 把他自己带入一下,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会像一个苦情的女人一样眼巴巴地追在某个男人的屁股后面,为他生为他死为他不计代价,贺佑钦没有这么无私。 但是郭睿和胡凯他们的表现,以及刚刚到这个时空所接触到的记忆,真实不作伪。连他自己都要相信自己是真的傻了一回。 渐渐却察觉到不对,随着睡梦中某些记忆变得越来越清晰,碎裂的片段慢慢拼凑起来,他又重新开始疑惑。 贺佑钦就算是真的爱上某个人,也只会想尽办法把人抓到自己的手心,怎么可能为他人作嫁衣裳,实在不像他啊。 如果之前那个真的是贺佑钦本人,他不可能让厉容锐把他置于这种位置。 于是他让郭睿下手去查。 然后郭睿看也没看就把查到的资料交给了他。 翻着那些东西,贺佑钦某段时间的记忆趋于完整。 他渐渐有些明白之前那个自己的心态。 或许,他是真的爱上过厉容锐,否则怎么可能下这么大的功夫只为了把某个人留在身边? 虽然现在这感觉没了,但是看着之前他做过的那些事情,心态却复杂。 郭睿挠了挠头发,“我真的没想到当初你玩的那么过,居然把我们都骗了,你背后做了这么多厉容锐知道吗?”郭睿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些资料,心里就忍不住乱颤。 当初袁家内部不稳让贺家老头看到了利益,然后贺佑钦从中推波助澜引起了厉容锐父亲的注意,袁家内忧外患根本扛不住,加上内部本来就在崩坏,几家一起出手,袁家最后被彻底分吃了。 厉家取得了利益还没来得及消化,贺佑钦就联合其他人在股市上狠狠坑了他们一把,弄得厉家风雨飘摇,贺佑钦恰好在那个时候频繁地出现在厉容锐面前,厉容锐为了袁竟惟不得不求助于他。 “厉容锐之所以跟你结婚都是你设计的?就为了追一个男人要不要这么凶残?”郭睿咂舌,惊叹兄弟的大手笔。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换做贺佑钦被这么设计,郭睿非砍死厉容锐不可,不过厉容锐嘛就无所谓了,谁叫不是兄弟。 贺佑钦没否认,喝了口柠檬水,“我要是看上他,真的非他不可的话,大概真会这么做。” 郭睿无语,亏他们之前还把贺佑钦当成被欺负的小绵羊,这么多年兄弟白做了啊,竟然没看透这家伙的本质。 “值不值啊?”郭睿摇摇头。 贺佑钦想了想,“人为某件事付出的越多,就越不可能轻易放弃,反而会更加执着坚持。如果一开始只是兴趣,那做了那么多也变成真爱了吧。”贺佑钦躺在沙发上眯着眼弯了弯唇。 “现在呢,还是真爱?”郭睿好奇地盯着他。 贺佑钦摇头,“想不起来了。”记忆里做过的事情能够重新回放,但是感情这个问题实在无能为力。 “我现在觉得厉容锐有点可怜了。”郭睿啧了一声,“摊上你这么个家伙。” “可怜什么?”贺佑钦嘲讽道,“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那些都是做过的事情又不是假的。” 郭睿被他噎了一下,“感情上的事情说不清,算了算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想了。你今天把这些给我看是为了什么?”之前不是还瞒得紧看他们笑话吗?啧! 工作之外的贺佑钦有些懒洋洋的,“一,你别插手厉丰的事情了;二,我觉得你们老是被骗挺可怜的。” 郭睿:“……” “有什么问题吗?” “我就想知道你接下来要干什么?” 贺佑钦的表情变淡了一些,平静道,“利用厉丰拿回鼎泰。”弥补另一个时空的缺憾。 贺佑钦做过的那些事情厉容锐当然是知道的。 就算知道的不够完整,也足够他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摸到真相,否则又怎么可能那么厌恶一个人。 贺佑钦的外貌风度并不差,就算是纠缠也不会让人觉得难受,厉容锐之所以厌恶他只是因为这个人手段多为人阴险狡诈,偏偏所有人都把他看作是痴情的可怜人。 他哪里是傻乎乎的痴情种子,从头到尾这都是一场狩猎。 厉容锐不想做那个猎物,最后却只能乖乖跳进陷阱,心中的愤然与憋屈却说不出口。 他不屑把这些东西放在公众面前引人笑话,只是下意识地疏离对方无视对方,想尽一切办法摆脱对方。 最后却发现,这个使尽了手段却没故意瞒着他的人才是唯一对他没有说过谎的家伙。 这样的人生是不是太可悲了一点儿。 变成小孩的厉容锐趴在课桌上。 讲台上老师还在一个劲地说话,他回过神的来时候对方正好盯着他。 厉容锐面无表情。 老师似乎想要发脾气,忍了又忍终于憋出一个笑。 “厉存焰,老师刚刚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厉容锐理直气壮地摇头。 老师的嘴角抽了抽,“星期五开家长会,记得请你爸爸或者妈妈来参加。” 啊? 第26章 厉容锐压根没把家长会的事情跟贺佑钦说,为什么?丢脸呗。 虽然时势所迫,他已经渐渐习惯现在的生活,但他根子里还是那个二十好几的大男人。 让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人替他开家长会,想起来都臊得慌。 厉容锐假装把这件事忘了。 可厉容锐忘了不代表学校的老师也会忘记,老师并不指望这个年纪的孩子事事都挂心里,所以家长那边肯定是要另行通知的。 对厉容锐这种脱离学生时代许久,即使在学生时代也和家长会无缘的人来说,是绝不会知道这种事的。 老师的电话打到了姚真那里,然后兢兢业业的姚大秘转告了贺佑钦。 “家长会?什么时候?”贺佑钦压根没抬头,一直在看手里的资料,这段时间他是真的忙。 “星期五下午三点半。” “那天我有别的安排吗?” “没有。”贺佑钦这么说是打算有空的话还是去一趟,这个决定让姚真有点诧异,他以为贺佑钦会干脆把事情交给他,怎么看贺佑钦都不像是个会去开家长会的人。 “那行吧,到时候我会过去。” “不过星期五的上午公司要举行例行的股东大会。” 贺佑钦抬起头笑了一下,“应该没什么影响。”他微微歪了歪头,笑得有些深意。 姚真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 这周五的股东大会本来是公司例行的会议,按说他们这边只要把公司最近的情况汇报一下就好了,但是以他们目前得到的消息,厉国新恐怕会在例行的会议上对贺佑钦执行长的位置提出质疑,来个出其不意,让贺佑钦没办法招架。 不过现在嘛,他们当然有自己的后手。 姚真一本正经地看着贺佑钦,心里却诡异地有些开始期待星期五的股东大会了。 星期五,厉丰股东大会。 贺佑钦是卡着点进办公室的,离开会的时间还有1分钟,不算迟到,但也绝对没有早到。 贺佑钦先进门,身后跟着姚真以及姚真的助理。 然后是业务部的副总梁生,营销部、产品部、市场部的几个头和二把手。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在贺佑钦的带领下进了办公室,让本来就等得不耐烦的厉国新脸更冷。 “贺执行长,今天要开的是股东大会,这里不是菜市场,你带这么多人进来是什么意思,假如今天会议上事关公司机密的内容泄露出去了,你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贺佑钦一进门厉国新就扣了顶大帽子在他头上,一般人面子上难免就不好看了。 贺佑钦却笑得云淡风轻,“今天的股东大会我也有些事情想说,至于他们,都是公司的员工也都是公司的小股东,列席会议都可以。不过我觉得事先没有跟大家说一声不太好,就让他们坐在后面好了,反正位置也很多。”他笑眯眯地使了个眼色,姚真的助理已经搬好了椅子。 面对贺佑钦的厚脸皮,厉国新除了脸色难看一点还真不能说什么,连其他的股东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董事长的位置是空出来的,贺佑钦暂时坐在了主位上。 “会议现在开始,先从这个月的季报开始说吧。” “等等。”厉国新出声打断他。 “厉先生有什么想说的?”即使被人中途打断,贺佑钦的表情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应该说这一两个月他在厉丰都是这样的形象,举止闲适态度和缓,有世家公子的风度,但看起来并不像精明强干的CEO,股东们也大多把他放在厉容锐的代理者这样的位置上。 厉国新脸色一冷,敲了敲桌子,“我认为贺执行长及其领导的团队并没有达到公司的预期要求,在最近一段时间公司不仅没有拿到新的项目,在收益上也没有明显的增长,甚至还开始出现债务问题,另外原本应该启动的城南事建的项目也莫名停滞,我对贺执行长的能力表示质疑,为了维护股东及公司的利益,我提出对执行长的弹劾。”他扫视了周围的一圈人,下了结论。 厉国新的话说完,立刻引来纷纷议论,然后所有人都看向贺佑钦。 后者却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厉先生拥有公司百分之十七的股份以及百分之二十的投票权,的确有资格提出弹劾。” 厉国新的面上不显,他旁边坐着的明显是他那一派的几个人却露出了微微的得意。 相比起来,其他的股东诡异的安静。 “如果没问题的话,我觉得现在就可以开始投票,事情宜早不宜迟。”厉国新仿佛成了会议的主导人,声音大态度也相当强势,一些小股东渐渐开始游移不定。 谁都看得出来,厉国新想出这一茬就是想一举扳倒贺佑钦。 其实贺佑钦真不算什么,但是贺佑钦代表的是厉容锐啊,一旦贺佑钦被赶下了位置,厉丰恐怕就成了厉国新的囊中之物,至于厉国新的能力,并不是每个股东都那么满意的。 只是这几年厉丰股票一直在涨,有实打实的利益在手,他们对厉国新和厉容锐两派的争斗也乐见其成,所谓制衡嘛,也没什么不好。 但是现在厉国新想把贺佑钦那一派赶下台变成一家独大,有些股东心里还是有计较的。 “在投票之前我也想说几句。”贺佑钦笑了笑,“我想至少应该给我一个辩护的机会?” 厉国新那边有人冷嗤了一声,连钱凯一流也露出几分不以为然。 在他们看来,贺佑钦能够在公司坐到如今不出错,靠的还是厉容锐留下的几个人,比如从开始到现在都默不作声的姚真,哦,还有之前他们不知道的梁生。 这个人是从贺佑钦进了公司之后才冒出来的,原本他跟两派的人走得都不近,却在贺佑钦进公司之后跳了出来,他们多少猜到这是厉容锐在的时候就埋下的人,现在是出来保驾的。 就算是知道也不得不说,这个家伙藏得真是不错,厉容锐的手段可见一二。 “既然贺执行长想说,就说一说吧。”厉国新‘大度’地给了他一个机会,想来贺佑钦也翻不出天。 姚真把带进来的文件分发给众人,每个列席会议的人面前都有了这么一打文件。 “我进厉丰2个多月,也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来观察,这几年公司效益不错,股票也一直在涨,不过据我所知,股东们看到的月报季报只有自己的收益状况,却没有专业的会计师的评估,所以我请了金德会计事务所做了下面这些分析。”看到某些人露出诧异的表情,贺佑钦解释道,“是的,不是我们原来一直合作的会生,而是金德。” 金德会计事务所,整个德海,不对,是整个H国鼎鼎有名的会计事务所,他们所做的评估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权威。 在此之前,厉丰不是没找过对方合作,但是金德从来没有答应过,后来等到厉丰有了那个资格,厉丰的某些人却不愿意去接触金德了,至于原因各人心里都有数。 “本来金德是想让大家拓宽思路,换一种视角来看公司,结果金德的分析师得出的结果却和我每个月看到的月报以及公司上一个季度的季报并不统一,也许换个说法更好,是完全不同。” 厉国新的脸色瞬间变了,贺佑钦这是想干什么,想把事情捅出来让大家都一起遭难?这简直就是打算杀了下金蛋的母鸡,贺佑钦是想同归于尽?! 与会的部分股东是知道厉丰实际情况的,但他们都不会说,他们还打算等到厉丰的股票再走高一些就开始抛售套现,反而是更多的小股东不清楚公司的状况,一味地以为厉丰经营状况良好。 而现在贺佑钦分明是要把公司的债务问题捅出来。 “执行长!”财务长面色不愉,“您怎么能随便把公司的账务交出去给人审查,而且就算是经过了审查,情况也不能属实,您根本没有从我这里拿到公司的完整账目,怎么能做到精确评估。” “哦?”贺佑钦笑了笑,没说话。 原本坐在财务长旁边的江亚伟突然开口了,“我给他了。” 财务长没听清,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江亚伟面无表情,“我给他了,公司的财务报表。我只是听从执行长的命令罢了。” 财务长还没来得及说话,厉国新就猛地站起来,一叠文件直接甩向江亚伟的脸。 “你这个叛徒,混蛋,卑鄙无耻的家伙,谁让你坐在这里的。” 原本应该打在江亚伟脸上的文件被他用手一挡,落到一边。 他神情冷淡,似乎有些恹恹的,“不是您让我进来的吗?” “你闭嘴!”财务长打断他,脸上相当失望,一句话也不想跟他说了。 贺佑钦拍了拍手掌,“你们内部协调完了吗?协调完我应该可以继续了。”虽然这么一问,可他根本就不是等人回答的样子,自顾自地接着道,“看了这些分析师的评估,大家应该可以知道现在厉丰的实际情况有多差了。” 有些人即使知道厉丰实际状况不佳,但也从来没清晰地接触过实际的数字,看着累累负债,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更别说对公司实际经营状况并不完全了解的股东了。拿着分析文件的手简直要发颤了。 这些东西要是露出去,他们手上的股票会瞬间变成一团废纸。 贺佑钦竟然还能自如地笑起来,“这些资料一旦曝光,厉丰的下场想必在座的每一位都清楚。”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有些人已经开始喃喃自语起来。 贺佑钦叹了口气,“厉丰如今状况堪忧,大家却还在因为内部问题互相倾扎,实在是不智的举动。” “够了!贺佑钦,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厉国新气的发抖,他一开始就不应该让贺佑钦有机会开口。 “厉先生您说的不对,正是这个时候我们才更需要一位优秀的领头人让公司起死回生。所以,对您提出的投票选举的提议我是很赞成的。” “既然如此就投票吧。”厉国新冷笑着盯着贺佑钦。 “等等,虽然在厉丰工作的时间不长,但我对公司还是很有感情的,所以我把完整的资料也带来了,就在U盘里。作为执行长,我要做的就是维护股东们和公司的利益,U盘我就放在这里了,大家想看的可以直接拿去。” 贺佑钦说完,那些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他身上。 说到底,贺佑钦没有厉丰的股份,他不是厉丰的人。即便厉丰真的倒了也和他无关,他才来两个月,就算公司做假账,欺骗股市的行为露出去,和贺佑钦也不会有太大的关系。特别是如果这次改选他不再是公司的执行长,那么他完全可以把这些露出去,届时,吃苦果的就是他们剩下的这些人了。 能坐在这里的都不蠢,他们瞬间明白过来。 “你竟然威胁我们?”厉国新眯起眼。 贺佑钦做出无辜的表情,“完全没有。”他摊了摊手,笑道。 “我是真的小看了你。”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厉国新反而冷静下来,他环视周围一圈,接着开口,“公司近年的状况的确不太好,但我们还有一直赚钱的LFG,也正准备进行能源铺展项目,市场测试的结果是爆炸性的,相信下半年公司会取得很大的进展,作为公司的大股东,我坚决维护公司的利益,我是站在你们这一边的。”最后一句话,他加重了语气。 “那么现在开始投票?”贺佑钦挑眉。 厉国新即使再后悔也不能让时间倒流回到贺佑钦没开口没动作的时候。 但即使是现在,情况也没有到最糟的地步。 股东们都是商人,商人逐利,也知道趋利避害。现在厉容锐不能主事,贺佑钦根基不稳,只有他才能承担起厉丰,之前他已经跟好几个股东私下联系过,他许诺他们厉丰的股票只会走高,会让他们得到应得的利益,只要他当选厉丰的执行长,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贺佑钦即使有了釜底抽薪这么一招,也无法改变他没有股份没有投票权的事实。 结果却让人大吃一惊。 “十七比十二,贺佑钦先生仍然是厉丰的执行长。”审票的股东宣布道。 “这不可能!”厉国新瞬间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不可置信。“你他妈在胡说!” 审票的股东不高兴了,“结果就是这样。” “怎么会这样?”钱凯喃喃道。 很多股东都咳嗽着转了头,看窗户看桌子看手指脚趾就是不看厉国新。 “你们他妈的是不是脑子都被糊住了,被个二十几岁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忽悠了,轮资历轮能力,哪里轮的上这个小子。”厉国新扯着喉咙厉声道,桌子拍的啪啪响。 财务长扯住他,“厉总,厉总,您冷静点。” “冷静个屁,我要求唱票。”投票是匿名的,唱票就要知道谁投谁了,“否则我不服。” 有股东心里不爽了,“厉总,您也要服从董事会的决议,结果就是这样。” 就算他预计的出了问题,有些人被贺佑钦的话迷惑了,拉拢过去了,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偏差。 “我怀疑有人作弊!”厉国新冷笑。 “你这是在怀疑我们的操守了?”有股东冷眼说道。 “不,我是怀疑有人恶意操纵投票结果。”厉国新盯上贺佑钦,“而且厉容锐不在这里,作为公司最大的股东他的投票权没人代替他执行,所以投票的结果也应该不算数。”厉国新迅速想好了应对。 贺佑钦笑了笑,“我想您是多虑了。”从姚真手上拿过一份文件,摊开放在桌子中间。 “这是厉容锐先生很早以前写好的委托书,一旦他发生意外,他在厉丰的股票就全权委托给我。”贺佑钦垂下眼,嘴角微弯,又抬头看向厉国新,“所以我不止能动用厉丰百分之三十三的股份,同时也拥有投票权。” 贺佑钦说完,厉国新只能怔怔地坐回他的椅子,咆哮道,“放屁!” “啧。”贺佑钦摇了摇头,“太不文明了。”他耸了耸肩,不再理会咆哮的厉国新,“想必各位股东对这次的投票结果应该没有异议了。” 这个时候,还有谁能对贺佑钦说一个“不”字? 第27章 厉国新在董事会上被贺佑钦将了一军的事情在会议结束没多久就传了出去。 连跟着贺佑钦参加会议的几个人在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都吃了一惊,公司的员工简直是刷新了三观,温文尔雅总是贵公子模样的贺执行长居然这么凶残,高富帅还有高智商什么的简直是在论证上帝的不公平。有心的人开始期待公司的变化,对部分女职员来说就更简单了,有个养眼的BOSS走出去都是面子啊,她们对公司的这种发展乐见其成。 公司的消息长了脚一样传的沸沸扬扬,当事人却已经开车离开了厉丰,把后续事情交给了姚真。 向太阳小学每周五是例行的课外活动时间,对厉容锐这种每天只上半天课的特殊存在来,课外活动什么的就是扯淡,完全没兴趣加上完全没必要。 但是这周五要开家长会,要给家长展示学生的课外活动的成绩,甚至参观他们的课外活动,所以厉容锐被迫留下来,按老师说的在课外活动结束之后和家长一起离开学校。 厉容锐相信,在老师找不到贺佑钦之后,也只能老实开完家长会,就算事后来问自己,他扯两句对方很忙临时要开会没什么时间来参加就行了。 所以最开始还是按照学校的安排被送去了课外活动的地方。 厉容锐坐在体育馆里,看着半大不小的孩子在老师的指导下蹦蹦跳跳,游泳打球什么的,表情也跟着舒缓了。这世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但很多事情都需要时间让人自我沉淀和缓解。 厉容锐目前就处在这个自我调节的时间段里,在接受了过去的某些真相和事实之后,一味沉浸在痛苦里放任自己颓唐并不是他会做的。 厉容锐的位置离游泳池不远,一动不动注视前方的模样太像发呆,也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直到某个小姑娘飞一般地朝这边奔过来。 “厉存焰,厉存焰,你爸爸来了,你要和我去看看吗?”小姑娘气喘吁吁的,不知道是跑的太急还是心情激动,脸上红扑扑像苹果一样,本来就漂亮的小脸蛋看着更加可爱了。 厉容锐却愣了。 贺佑钦怎么会来?他明明没有告诉他家长会的事情。 他脸上疑惑的表情太明显,连小姑娘也一眼看明白了,一把抓住他。 “我刚刚在门口帮老师接家长嘛,然后就看见你爸爸了,我直接把他带到教室了,然后好多家长都围上来跟他说话哦,你爸爸真好看。”小姑娘眨眨眼。 她是厉容锐的同班同学,之前从没和他说过话,现在却像是话匣子开了一样,叽叽喳喳的不停。 “走!我带你去。”风风火火的小姑娘扯着厉容锐就往外跑,一直把他拖到教室门口。 此时,家长会已经开始了,老师站在讲台上说着什么,下面的家长排排坐。有好几个小孩子都在教室外面的窗户位置偷偷往里看。 厉容锐也被小姑娘扯到了窗户边,她直接推开了几个人,把个子很小的厉容锐推到前面,指着教室里那个西装革领,连坐着都比旁边的人高上一截的英俊男人小声道,“那个,那个,是你爸爸吧。” 厉容锐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呆愣愣的样子让小姑娘捂着嘴直笑,也让旁边的几个小朋友注意到这里,看到小姑娘指着的男人,他们都纷纷问,“厉存焰,那是你爸爸吗,你爸爸是干什么的?” “他长得真好看。” “对对,我刚才看到好多家长找他说话,那个张小双的妈妈。” “还有王平的妈妈。” “何晴的妈妈。” “你爸爸好高~” …… 小孩子你一句我一句的,厉容锐瞬间成了中心人物。 来上学这么久一直被孤立起来的厉容锐,竟然因为爸爸长得帅立刻就成了小朋友中的焦点。厉容锐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偏偏还真的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这种诡异的小骄傲让他有些无措。 不过贺佑钦确实是鹤立鸡群。在一群年纪比他大气势没他强气质没他好的家长中,这么年轻英俊的爸爸的确让小朋友们羡慕。 厉容锐站在窗户边,默默看着里面。谁知道原本应该看不见他的贺佑钦却忽然回过头,正好看向他这个方向,他甚至对他眨了眨眼睛。 厉容锐措不及防往后退了两步,不小心撞到身后的小朋友。 “厉存焰?”后面的学生不解地望着他。 厉容锐立刻拿出板子,写了“对不起”三个字,然后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回到体育馆,厉容锐闷声不吭地坐在之前的位置,僵着一张脸望着清澈的游泳池。 就在刚才,就在刚才他居然觉得贺佑钦真的挺好看。 好像有哪里不对啊…… 厉容锐低下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游泳池那边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好像是有个正在练习游泳的学生溺水了。 厉容锐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撩衣服下水救人,等到跑到游泳池边看到游泳课的老师已经游过去迅速地把人带到岸边了,厉容锐才想起来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就算下去了也是不自量力。 游泳池边里里外外挤了不少学生,都是看热闹的,年纪不等推推嚷嚷的,维持秩序的老师也迅速赶了过来。溺水的学生已经被送去了医务室,厉容锐准备离开,身后不知道有谁撞了他一下,游泳池边本来就很滑,厉容锐被突然地一撞即使有心站稳也没办法,‘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他本身是会游泳的,但是突如其来这么一下让他也没反应过来,滑动了一下就发现腿抽筋了…… 原本看他掉进水里摆动了几下的学生都以为他会游泳,还在旁边笑了几声,直到看到他似乎在挣扎才发现事儿不好了,纷纷大叫道,“有人掉水里了。” 学校游泳馆的池子是为了教孩子游泳,并不是游乐场的那种浅水池,不会游泳的人掉下去是真的可能发生危险的。因为刚刚送那个溺水的学生离开,已经走了一批老师,还在体育馆的都是为了维持秩序的。听到声音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学生趴在游泳池边试图把人拉起来了。 不等老师跳进水里,已经有个成年男人跳了下去,不一会儿就托着小男孩上了岸。 男人的西装扔在一边,里面穿着的白衬衣全湿了紧紧贴在身上,他把小男孩放在泳池边做了紧急的处理。 厉容锐溺水的情况并不严重,呛出两口水就缓了过来,睁开眼就看见贺佑钦微皱着眉头俯在他身体上方,他冷得打了个颤,游泳馆虽然开着暖气,这会儿的天气也已经很冷了。 厉容锐被抱了起来,紧贴着贺佑钦的胸口,虽然两个人身上都是湿的,但是贺佑钦身上却冒着热气,听着男人沉稳的心跳,他下意识地放松了身体,紧紧抓着贺佑钦的衬衣。 厉容锐的班主任闻讯也赶了过来,看到冷着脸的贺佑钦顿时又急又尴尬。 “贺先生,这……” “什么都不用说了,拿条毯子过来,还有干净的衣服。” “好的。”班主任连忙让人去拿东西,小孩子在学校出了事情是最麻烦的,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在学校里出了问题,学校都免不了责任,她哪里想到恰恰一个家长会的时间厉存焰就在游泳池溺水了呢。 在医务室里换了干净的衣服,又包上厚厚的摊子,厉容锐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些。 一直在忙的贺佑钦却打了个喷嚏,让迷迷糊糊本来快要睡着的厉容锐惊醒过来。 看着浑身赤裸脸色却沉冷的贺佑钦,厉容锐心里打了个突。 指了指床边桌子上摆着的纸笔。 贺佑钦起身给他拿了过来。 厉容锐半躺在床上,用细瘦的胳膊托着本子,“我没事了,你快点回去换衣服吧,会感冒的。”他眼巴巴地瞅着贺佑钦,因为瘦的缘故,那双眼睛显得格外大,像是什么情绪都掩藏不了。 贺佑钦摸了摸他半湿的头发,“这里开了暖气。” “可是现在天气很冷,你的衣服还是湿的。”末了,又凌乱地添上一句,“对不起,是我没站稳。” 贺佑钦没说话,他笑着摸了摸厉容锐的头发,略高的温度让厉容锐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你睡一会儿,等下带你回家。” 厉容锐点头,闭上眼睛。 贺佑钦把暖气又开高了一些,靠在床边的椅子上,同样闭起了眼睛。 仿佛都在小憩的两个男人实际上都没有睡着,甚至心里同时冒出了一样的念头。 刚才掉进游泳池的事并不是意外。 贺佑钦后来换了一身学校体育老师的衣服,外面还套着自己的厚西装,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但他牵着厉容锐离开的时候还是引来了一群人的注视,不少女老师看着他时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厉容锐抓紧了贺佑钦的手,引来男人的注视。 “怎么了?” 厉容锐朝他伸出双手。 贺佑钦挑眉,随即笑了笑,把他抱起来。 厉容锐立刻埋头在他的脖子里,遮掩住脸上的表情,嘴巴抿成一条直线,那些女人干嘛老是盯着贺佑钦看,不知道他不喜欢女人的吗? 第28章 贺佑钦开车把厉容锐带回了家,又叫来了家庭医生给他检查了一遍,自己也吃了感冒药,然后在家里弄了晚餐,方便面加水煮蛋,直接端到了卧室。 睡了一小觉醒来的厉容锐看到如此‘特殊’的晚餐,有一瞬间没回过神。厉容锐从来没虐待过自己的胃,但是非常时刻人也讲究不了太多,他端起那碗面囫囵着吃下去。 跟贺佑钦住得越久对贺佑钦的认识就越多,他发现贺佑钦这个人本质上其实和大多数的男人没什么两样,不喜欢做家务,懒散,喜欢吃快餐,在家里能躺着的时候绝对不坐着,唯一特别一点的大概是对购物的热情。但比起之前他印象中风度翩翩带着层面具的家伙,这样的贺佑钦反而更加真实。 吃完晚餐以后,厉容瑞被安排着继续睡觉,贺佑钦临时接了个电话出去了。等他离开之后,厉容瑞才从床上爬起来,打开了新买的笔记本。 跟门口的保镖打了个招呼,贺佑钦开着车离开了东山别墅。胡凯刚刚打电话来,说他们几个在酒吧喝多了没人开车,特别是郭睿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发酒疯发得特别厉害,酒吧的人都招架不住了,胡凯几个拿醉鬼没办法就找来了贺佑钦。 他们几个这次不知道搞什么鬼,没去经常聚的Elegant,反而选了另外一家酒吧。灯光昏暗,音乐震天响,贺佑钦一进去就被吵得直皱眉,等到进了胡凯他们的包厢。一地的酒瓶果盘烟盒什么的,简直就像垃圾堆一样,几个大男人醉醺醺地躺在沙发上,好在没什么出格的动作,贺佑钦忍住了想踹他们几脚的冲动,就踢了踢胡凯。 “郭睿人呢?” 胡凯也喝得够多了,迷迷蒙蒙看到贺佑钦来了,指了指厕所,“你来啦?郭睿里面躺着呢,他不知道发了哪门子的疯,嗝~今天叫我们来喝酒,然后自己不停喝不说还灌我们,嗝~老子被他灌得受不了了。”他揉了揉肚子,露出难受的表情。 “要不要我带你一程?” “不用了,我叫了人来接我,你搞定郭睿就行了。” 贺佑钦越过地上的躺尸的几个人,走到厕所门口就闻到里面冲天的酸臭。郭睿趴在马桶旁边吐得稀里哗啦的,头发上沾了水,大概是洗脸的时候弄的。身上的衬衣揉的腌菜一样,连牛仔裤都湿了一大块,不巧还是下档的那个部分…… 贺佑钦走过去,一把把他拽起来,“我送你回去。” 郭睿已经醉的不知道谁是谁了,感觉有人拉着他就跟着站了起来,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贺佑钦身上,贺佑钦用典型的扶醉鬼的姿势驾着人往外走,半托半抱的把人弄出了酒吧,丢上了车。 到了郭睿家门口的时候才拍打着他的脸,“钥匙呢?” 郭睿没反应过来,不过眼睛倒是睁开了,怔怔看着贺佑钦没说话。 贺佑钦直接在他口袋里摸索,终于开了门。 把人丢到沙发上,贺佑钦也累得大喘气,醉鬼根本没有意识,重的跟死猪一样。贺佑钦身上沾了一股难闻的味道,打算赶快回去洗一洗,刚转身就听到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男人的低泣声哼唧声一起传了过来。 贺佑钦僵了一下,转身就看到郭睿眼眶都红了。好歹也是个爷们,怎么一喝酒就成这个状态了,从前他们也不是没有喝醉过,就没看到郭睿这样,哪怕上辈子他也一直是没心没肺,从来不会为什么事情弄到这个地步。 “佑钦啊~~呜呜~~” “……” “我好惨……” 郭睿像是半梦半醒的状态,苦着脸红着眼抱怨。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贺佑钦回到沙发边上,看到郭睿像是醒了一些,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喝水。” 郭睿皱了皱眉,但是听到他的话还是老实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然后双手握着杯子软在沙发里,他看了看贺佑钦,咂了咂嘴,低声道,“我这次是掉大坑了,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什么大坑?” 郭睿打了几个嗝,脸继续要埋在杯子里,小声说了什么。 “什么?” “我……了……” “到底怎么了?”贺佑钦没听清。 “老子跟男人上床了!”郭睿大吼了一句,然后呆住了,整个人倒在沙发上。 贺佑钦面色不动,几秒之后先是咳嗽了一声,努力抑制住嘴角往上弯的抽搐,平静道,“哦,那也没什么,这年头喜欢男人和喜欢女人也没什么区别。” “但老子之前是喜欢女人的!大胸的,细腰的,还有大长腿!”郭睿满脸通红,脸上却委屈得很,酒意倒像是散了不少。“跟男人那纯粹是意外。”他又憋屈又气愤。 贺佑钦琢磨出了点别的意思,“难道那个男人我认识的?” 郭睿不说话,被贺佑钦盯得不耐烦了之后,恼羞成怒,“我就是想整整那个姓姚的,谁知道会这样,老子非要把他撕了不可!” 贺佑钦面无表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原来是姚真。”他摇了摇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劝你离他远点,对你们两个都有好处。” “贺佑钦!还是兄弟吗!” 等到郭睿闹够了睡着了,贺佑钦才从他家里离开,走的时候已经快凌晨1点。 贺佑钦靠在郭睿家门口,看了眼手表,拿出了手机。 手机里面响了几声之后,电话那头有人接了起来。 “姚真,你要是对郭睿没意思就别去招惹他。”贺佑钦语气淡淡的,但谁都听得出平静之下的危险。 姚真沉默了几秒,最后才道,“我知道。” “公事上我可以尊重你的某些隐私,毕竟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但是私人问题,你最好别把心思动到我兄弟头上。” “那次只是意外。”姚真嘴里终于蹦出一句类似于解释的话。 “最好如此。”贺佑钦哼笑一声,挂了电话。 周一,贺佑钦和姚真如常地进行了公事上的交流,而厉国新罕见地没有到公司。 “厉国新的儿子在外海的赌场输了几千万,人被压在那里,他们打电话给厉国新,说他五天之内不带着钱过去就剁了他儿子的手脚。”姚真把收到的消息告诉贺佑钦。 贺佑钦的眼神微微兴奋,“这是个好机会。”他玩弄着手指间的钢笔。 “厉国新的钱大部分都被压在公司里,他妻子的娘家这些年也全靠着他吃饭,厉国新有一大家子人要养,还有个不省心的儿子,想必这些年其他投资赚了钱也不会剩下太多。” “的确,我之前查了查厉国新近几年的投资还有收支,他手上应该没有这么多现金。” “听说他很疼这个独生子?”贺佑钦笑了笑。 “是。” “打电话给赌场那边的人,就说有人看那小子不顺眼,给他们点钱,让他们把五天的时限缩短,我想三天足够厉国新做出选择了,再让赌场和他们多玩玩,最好多吓吓他们。” “您觉得他会卖厉丰的股份?厉国新那种人恐怕宁死都不愿意把厉丰拱手让人。” “现在要死的不是厉国新而是他的儿子。”贺佑钦挑眉。 “他恐怕不会把股份卖给我们,就算是在大宗交易市场出售也比卖给我们强。” “那太慢了,走程序的时间足够他儿子死一百遍了,他想要套现也要看有没有能够接得下的买家。” “您想怎么做?” “等着看。” 厉国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坐在书房里一根一根的不停抽烟,直到书房的门被人一下子推开。 “老公,你要救救阿文啊,他可是我们唯一的儿子,是我的命根子啊,没了他我也不想活了,不就是钱吗,他们要给他们就是了,赌场的那些人敢明目张胆地找过来就不会要他的命,我们把钱给他们,只要阿文能够回来。” “钱钱钱,说得简单,哪里来的钱?”厉国新一把把烟灰缸扔到地上。“我说了一百遍,让你在家里看着他,别让他一天到晚在外面瞎晃荡,不是喝酒赌钱就是玩女人,他什么时候干了点正事,我让他到公司来上班他甩脸子不去,看看他都被你惯成什么样了,现在被人压在赌场要砍手砍脚你要我怎么办?” “怪我?这时候你就怪我了?你怎么不管管他,平时天天去看那个贱人和那贱人生的小贱人,要不是那小贱人是个女的,你是不是还要把他弄回来啊?厉国新,我告诉你,今天你不救我的儿子我跟你没完。你不是要公众形象吗,我就把那两个贱人的事情捅出去,大家都好过不了。” “闭嘴!你知道个什么,把她们扯进来干什么,现在我们在说阿文的事情。”厉国新猛地一拍桌子。 厉国新的老婆冷笑,“只要拿了钱阿文就不会有事,现在儿子的命在别人手上,你还舍不得几个钱?” “你以为赌场的那些人是那么简单的?不扒掉你一层皮就不会放人。” “我不管,你平时能够拿钱补贴外面的女人就不能为了儿子牺牲一点,厉国新,你是真想我和你同归于尽是吧?” “我现在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流动资金,之前的那些投资不都给你们败了,房子你也拿了不少去补贴娘家的人,海外的投资这几年一直在亏本,几天的时间你让我从哪找那么多钱出来。” “我就不信偌大的厉丰就拿不出个几千万。”厉国新的老婆冷笑,“别不是把钱都给了那两个小贱人吧。” “别扯七扯八,现在跟过去一样吗?就算我是公司的高层也不代表我能随便从公司里拿钱,你以为厉丰的情况很好?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再想要动什么手脚就会被人彻底抓住把柄。” “那你就把厉丰额股份卖了啊,趁它现在还值钱。” “你给我滚出去,滚!滚!滚!”一提到股份,厉国新立刻暴跳如雷,仿佛就是他的逆鳞。 厉国新的老婆一下子红了眼圈,把门甩得震天响,“你不想办法我想办法,说什么都要救回我儿子。” 当天晚上,厉国新夫妻就收到了赌场的新视频。 厉容文在视频里哭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不说还不停喊着爹妈求人来救命。 厉国新夫妻看着心疼得要命又没办法。 “报警吧,不如报警吧,让警察把这些人抓起来。” “你疯了?”厉国新关掉视频,“他在赌场输了这么多钱,就算警察去了又有什么用,钱是白纸黑字借的,也是他自己输出去的,警察能干什么?只会把这件事情都暴露出去,到时候我们就全完了,你还想不想在德海继续过下去了,还要不要脸了?” “我不要我不要,我只要我儿子没事,国新,老公,我求你了,你救救我们的儿子,阿文也是你唯一的儿子啊,你不是有厉丰百分之十七的股份吗,只要卖一点点就能把儿子带回来了,不会影响你在厉丰的地位。” 厉国新沉默不语,过了很久才沙哑着喉咙,“这件事不能泄露出去,股份就算要卖也要悄悄的卖,至少这几天不能让贺佑钦那边的人知道。” 厉国新的老婆见他松口,也缓了一口气,小心翼翼道,“可是要一次性拿出几千万,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受得了的,我们只有两天时间了。” “我知道,这个不用你操心。”厉国新狠狠瞪了她一眼,手紧紧握成拳头。 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败家的儿子。 第29章 出手股票厉国新最先想到的是袁竟惟,当初袁竟惟主动来接触他向他示好的时候他的确很迟疑,毕竟袁竟惟名义上还是厉容锐的小情人,当初厉容锐对袁竟惟可是掏心窝子的好,连厉丰的股份都舍得给他,可转过头袁竟惟就来找他合作,他当然不可能轻易相信。 厉国新试探了他好几次,甚至让袁竟惟在暗地里探些厉容锐那边的消息给他,袁竟惟也没拒绝,厉容锐那边果然没有怀疑到他头上。 虽然拿到的消息不算是关键信息,但至少可以证明袁竟惟跟厉容锐并不是完全一条心,到后来成立了LFG袁竟惟不断利用厉丰的名头和银行做交易,厉国新才彻底相信袁竟惟的确是个利益至上者,就算名义上和厉容锐有感情,暗地里的小动作也不会少。 厉国新乐得和他合作,拿他当成埋在深处的眼线,这件事只有厉国新一个人知道,就连财务长也不知道LFG真正的主事者是谁。 如果不是厉容锐出了事情,厉丰的情况日趋不稳,到如今袁竟惟也不会冒出头。 袁竟惟不止在公司里有股份,本身还是当红的明星,厉国新相信让他拿个几千万出来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但他却相当犹豫。像袁竟惟这样的白羊狼,连自己的情人都可以出卖更何况是他? 厉国新不想到最后反被捅刀子,但是现在除了袁竟惟之外还有谁能在短时间拿出一大笔钱来。 钱凯作为厉国新的心腹之一也知道厉容文出事了。 曾经为了讨好厉国新他和厉容文打过不少交道,知道厉国新的独生子那就是个草包花花公子,空有其表毫无内涵,天天只想着吃喝玩乐。现在是玩大发了才栽了大跟头。 厉国新因为他儿子的事情这几天的心情简直糟糕透了,对待下属也没有好脸色,动辄就是呼和,钱凯受了气免不了对人吐露几句,特别是性格老实的沈烨。这家伙做事认真实诚,为人又憨厚不多语,越来越得钱凯的青眼,对着他没少说厉国新的事。 “厉总想出售厉丰的股票,这又不是小事,是几千万的大买卖。谁有那么大的魄力敢一口吃下来,关键是时间太紧了,外面的人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在没调查清楚公司情况的时候就出手。至于内部的那些家伙,从贺佑钦坐稳执行长的位置,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了,老实得跟兔子一样,再说了现在公司情况没有明朗,他们有钱也不敢下手。” 沈烨沉默不语。 钱凯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想说就说。” “钱总,是这样的,我知道有家公司,如果是他们的话或许会对这个感兴趣。哪怕是短时间收购股份应该也是可行的。他们资金非常充足,而且签约之后也不怕人反悔,大不了让他们先让资金到位。” “哦?还有这种事情?”钱凯有点感兴趣,“说说。” “其实我也是从我老同学那里知道的,他是那家公司的员工,他们是投资公司,而且有固定的资金来源,最近也做了不少大买卖,相信您也应该听说过。” “他们公司叫什么名字。” 老实巴交的沈烨抬起头,憨厚地笑了笑,“飞扬,他们叫飞扬金融投资公司。” “你是说把股票卖给投资公司?”厉国新狐疑道,“这个什么飞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可靠吗?这种小公司真的有本事吃下股份?” 钱凯胜券在握一般,“我查过了,这间公司可不算什么小公司,他们在最近有好几项大动作,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像是前段时间ISR的合并重组就是他们经手的。听说穆老也有意跟他们合作。飞扬是在A国成立的,在那边很有基础,现在是想在德海打开局面,而且以他们的经济实力完全不怕吃不下股份。” “但是这样的公司在投资之前不是会做很多调查?以厉丰现在的情况……还有我需要在短时间内拿到钱,你应该知道没几天了,我等不了。” 钱凯笑了,“您难道忘记了厉丰在德海有那么多家银行作担保?还有评估师们的分析,这些难道还不能证明厉丰的价值?而且……和您实话说吧,我在飞扬里头也有认识的人,对方跟我透露了一点消息,他们公司下一步就是对德海本地的公司进行考察,这绝对是个机会。” “我考虑一下。”厉国新皱着眉最终说道。 留给厉国新的时间只有不到两天了。就算如此,正常情况下以厉国新对厉丰的执着他恐怕还要犹豫,可第二天清晨出现的新闻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厉丰现任执行长另有所爱,伴侣昏迷移情别恋?》 《昔日恩爱情侣劳燕分飞?!》 《厉丰前任总经理昏迷不醒,爱人另投他人怀抱?》 《真相还是炒作?“贵圈”真乱!》 《午夜约会,德海贵公子另结新欢?》 德海的娱乐报纸的头条几乎都被这些新闻占领,连网络上也不例外,德海是华国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八卦媒体和资讯也异常发达,与港岛不遑多让。如今娱乐明星们被报道的没意思了,换成了商界新贵。当然,这个新贵跟娱乐圈也不是完全扯不上关系。 如今当红的演员袁竟惟和厉丰前任总经理的牵扯并不是秘密。 躺在医院的厉容锐和现任执行长贺佑钦又是合法伴侣。 简直是八卦媒体最钟爱的三角恋题材。 而现在,登在报纸和网络上的就是厉丰现任执行长和另一个男人搂抱在一起的照片。 背景是在酒吧门口,贺佑钦把另一个人抱在怀里姿态亲密,仿佛在耳语,一下子就让人浮想联翩。照片还不止一张,有酒吧里,还有从酒吧里出来的,在车上的,甚至还有贺佑钦俯下身帮人系安全带的,抱着人往公寓走的。 全程气氛暧昧,拍摄的手法也颇让人玩味,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贺佑钦的表情看起来也十分温柔多情,再加上这位公开的性向,让人不多想都难。 这是从三角恋变四角恋的节奏? 豪门果然故事多啊~~ 网络上很快炸开了花。 一大批人冒出来参与了激烈讨论,围观绯闻八卦同时评头论足是广大网民的爱好,谁也阻止不了,评论的点击的发微博的甚至跑到天角论坛去吐槽的一个都不少。 厉国新却有苦说不出,他正要把厉丰的股票待价而沽卖出去赎儿子,结果贺佑钦就搞出这种事情,厉丰的形象还要不要了?股票还涨不涨了?这是不是要离婚的节奏?离婚就是要分财产啊!到时候厉丰的股票是不是要大跳水!怎么每次都是那个贺佑钦? 厉国新已经后悔没在前一天约见飞扬的人了,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另一边,贺佑钦还在睡。 他是被连续不断的电话铃声吵醒的,响了很多声之后才翻身接起来。 “卧槽,佑钦,完了完了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我家老爷子今天连打了十三个电话给我,我妈也是,在国外还给我夺命连环call,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忍不住搞在一起了,多年的坚持化作乌有……我的清白全没了,而且报纸上把我拍的那么丑,却给你打柔光,太不科学了怎么可以这样……” “咔”电话挂了。 大呼小叫的郭睿傻眼了。 贺佑钦翻了个身,被炒得不行了,恨不得把被子掀起来蒙住头。 电话又接着响了,而且还不停,像是非等到他接不可。 这回贺佑钦终于清醒了,就是眉头皱的紧紧的,拿着电话散发低气压。 “你最好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刚刚说了那么多你完全没有在听吗?” “你说了什么?” “……” “我挂了。” “等等。”郭睿连忙叫停,大声且快速地说道,“我那天喝醉酒你去接我的事情不知道被什么人拍到了然后登了新闻出来说我们有一腿你抛弃了昏迷不醒的厉容锐投入了我这个新欢的怀抱袁竟惟做了炮灰你才是人生赢家。” “神经病。” “这个总结倒是不错。”郭睿喘了一口气,“不过刚刚我说的是真的,媒体真的登出来了,说我们有一腿,我妈还在那里幸灾乐祸恨不得掺一脚,咱两可是哥们,怎么就有一腿了?” “等我上网看看。” “嗯,记得千万不要随便开门,出门前给你的助理打个电话,你知道一旦有了八卦,狗仔们是无孔不入的。” “行了我知道。”贺佑钦打了个呵欠,揉着有些酸的脖子顶着一头乱发起身。 另一个房间,已经对着电脑好一会儿的厉容锐面无表情地关了电脑盖子。 这他妈都是什么跟什么? 第30章 贺佑钦登录了企鹅,现在的企鹅比他曾经用过的版本要老,但是很有亲切感。这个时空虽然很多事情潜移默化地有所改变,也有不少延续了曾经的轨迹。 企鹅上面已经有不少留言了,大部分都是他的哥们,除了郭睿发来了一堆苦逼的表情之外,其他人都是来调侃的,连他们几个的小群都炸开了锅,一大早上这些人难道不应该上班的上班,睡觉的睡觉,竟然全都在线,到底是有多八卦? 凯旋:哟哟,郭睿终于忍不住投入佑钦的怀抱了~~ 小郭子:我说你一大老爷们怎么就这么八卦 小郭子:谁他奶奶的给我改的群名! 贺佑钦:吵死了 郭大爷:我去,佑钦你上线了吗? 凯旋:我今早问过媒体的朋友,你俩的新闻是有人让报的,照片一开始也不是八卦记者拍到的,是有人直接寄到媒体,然后他们就报了。 星河:[蜡烛][蜡烛] 凯旋:卧槽,万年潜水的星河也上线了 郭大爷:阿星请留步,敢问高人尊姓大名 星河:…… 郭大爷:佑钦,他这是什么意思? 贺佑钦:他不想告诉你 郭大爷:…… 凯旋:…… 星河:要不要帮忙?我可以让媒体把消息压下来,网络上的用关键词删除就行了,新闻热不了两天。 郭大爷:星河居然打了这么长的句子[吃惊] 贺佑钦:暂时不用,郭睿,你那边麻烦吗? 郭大爷:我怕我家老头还有母上大人误会我的性向[哭脸] 贺佑钦:呵呵 凯旋:呵呵 郭大爷:呵呵你们大爷的!!!! 路人:呵呵身份证+100086 星河:…… 贺佑钦:我先去公司,下了 郭大爷:等等贺少,你下午下班我去找你! 凯旋:哦~~ 路人:啊哦~~~ 星河:…… 郭大爷:老子找他是商量对策的,你们这些@#!@#R%#%!^ 贺佑钦关了电脑,打开一直关机的对外用的手机,上面果然有十几通的未接来电,贺佑钦选了姚真的电话回过去。 “我现在还在家里,早上的新闻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暂时不方便出门,估计小区外面堵着不少记者。”贺佑钦拿着电话,顺便关上了窗帘。 “我已经让王司机过去接您了,到时候您让他开您的车走,您自己开另一辆,这样能分散一波记者。公司门口也被堵着,停车场那边我已经吩咐过保安让他们清理人员了,到时候有人来接应您。”姚真说话的口气一如既往。万能秘书的名头不是盖的,遇到任何突发情况都能够迅速有效的处理,贺佑钦却从这没什么起伏的语气里听出了诡异的怨气。 “……” “贺先生?” “没什么,郭睿那天喝多了,被拍的照片都是故意选了角度的。”贺佑钦想了想还是多解释了两句,看在郭睿的份上。 姚真莫名的沉默了几秒才接着道,“需要公司的公关部门出动吗?” “不用,你不觉得现在的情况能让厉国新的动作更快一点?”就算要找公关部的人出面怎么一开始不说?找苏微安对外发个声明也不是很麻烦的事情,真不是在等他的解释? 贺佑钦的笑意深了一些,看来郭小睿还有点本事。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打了一壶水,把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浇了一遍。 姚真停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如果不是您一开始对这件事表现出了惊讶,我会以为这次的新闻是您亲自安排的。” 贺佑钦叹了口气,莞尔道,“虽然我也希望拿回厉国新手里的股份,但也不至于拿自己去炒作,上娱乐头条的感觉可不美妙。”贺佑钦放下水壶。 “对方把您拍的很英俊。” 贺佑钦下意识地看了眼房间里的镜子,接着笑道,“谢谢夸奖,姚秘书,我发现最近你的幽默感有所提高。”其实没拍到郭睿的正脸才是唯一值得庆幸的吧? 正说着话,贺佑钦的手机忽然一震,他点开上面的消息浏览了一遍,轻挑眉毛,接着在电话里跟姚真说,“刚刚收到董事会的消息,厉国新出售了百分之五的股份给飞扬投资公司,目前厉国新的持股已经下降,董事会会在近期再次召开会议。” “恭喜您。”姚真的语气回到公事上。 飞扬是贺佑钦私下成立的公司,姚真不清楚贺佑钦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能力和资本,等他知道飞扬的所属时它已经在德海打开了局面,被整个业内所瞩目。 贺佑钦的能力又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姚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担忧。 但比起厉国新,他宁愿由贺佑钦拿到厉丰的股份,至少贺佑钦不会像厉国新一样把厉总留下的公司毁之一旦,时至今日,他们的利益目标还是一致的。至于将来要怎么做只能寄希望于厉总了。 “谢谢。”贺佑钦打开衣柜,把要穿的衬衣西装拿出来扔在床上,“对了,厉国新的儿子赎回来了?” “既然您已经收到了董事会的消息,厉国新肯定已经拿着钱去了外海,不过赌场那边的人说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的人找过去让他们给厉国新吃点苦头,我想他应该不会这么快回来。” “厉国新得罪的人倒是不少,不过赌场开门做生意,厉国新拿了钱过去人肯定能带回来。他手上还有百分之十二的股份,绝不会轻易放弃掌握厉丰的心思,等厉国新缓过来了他会重新投入对厉丰的争夺。” “您想怎么做?”跟了贺佑钦一段时间,姚真多少知道了一些贺佑钦的性格习惯。 后者闻言轻笑了一声,“这还用说?趁他病要他命啊。” 姚真回到办公室之后想起刚刚贺佑钦说的话,动手登陆了一个特殊论坛。在输入几道密码进入到隐藏板块之后,果然看到了R的留言。 “厉国新将在外海滞留一星期。” 姚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厉国新目前毫无动静果然是这位R先生动了手。厉国新在外逗留的越长,他们就有更多的时间去布置接下来的事情。 他认识这位R先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虽然不知道这位R是谁,但从对方联系上他给了他一系列的资料之后,他大概可以猜到R应该是厉总的旧友,而且关系相当亲密。否则对方不可能知道厉总在家里的保险柜留下了一份委托书,更不可能清楚厉总私下的一些个人投资和海外银行的账号。 如果不是找到了那份委托书,之前在董事会上贺佑钦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反坑了厉国新一次。 贺佑钦没有问过委托书的来历,如果他真的要问,现阶段姚真也不会隐瞒他,毕竟R的出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但贺佑钦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问过这个问题,似乎姚真拿出厉容锐的委托书就是理所当然的。姚真自然也不会主动到他面前说出关于R的事情。 R一直在帮他们,只要对方不提出额外的要求,姚真认为与这个人保持联络是很有益处的。 另一边,沈烨也给贺佑钦发来了一份有趣的消息。 “南极星的收购即将尘埃落定,谢春生属意与飞扬合作,望择日面谈。” 贺佑钦看完之后删掉了消息。 走出卧室看到已经坐在餐桌边的厉存焰,桌子上摆着已经做好的早餐。 煎蛋面包加牛奶,今天是西式。 “早。”贺佑钦坐下来拿起烤过的面包咬了一口,酥软的口感让他忍不住又多咬了两口。 “今天的早餐做的不错。”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连早餐都开始是厉容锐在动手了。贺佑钦虽然不是传说中的厨房杀手,但能做的东西实在乏善可陈,等到厉容锐接过这个活之后,他们的生活质量才有了明显的改善。 贺佑钦解决完了早餐才发现今天厉存焰的心情似乎不太好,这么小的年纪脸竟然黑沉沉的。 “我给你安排了两个保镖,最近在学校你遇事都当心点。”贺佑钦嘱咐。 厉容锐抬起头看他,见贺佑钦没有给他答案才在纸上写道。 “发生了什么事情?” 贺佑钦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暂时没什么,不过最近厉家出了很多事,多两个人跟着你更加放心,遇到了紧急情况你自己要随机应变。”贺佑钦教育厉存焰的中心就是不把他当成普通的小孩,家里的事情他也有知情权,自己有了危机意识才会成长的更加快速,他们生在这样的环境就不得不为此妥协。 厉容锐镇定地点了点头,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一把抓住贺佑钦的手,结果因为自己的手太小反而像是故意把手放进了贺佑钦的掌心里,贺佑钦一弯手指果然把他整只手都包在手掌里。 厉容锐默默垂下眼,嘴巴紧紧抿着,却用仅剩在外的大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贺佑钦的手。 贺佑钦回握住。 “先去学校两天,如果情况不太好就回来待一段时间。” 厉容锐回过神,想起之前在学校发生的不是意外的意外,心神一凛。他的确是要打起精神了,不管是哪一方的人打算从他身上下手,对方都是来者不善,他至少要保护好自己才能让贺佑钦不为此分心。 “我会当心的。”厉容锐郑重地在纸上写道,神情十分认真。 贺佑钦眼神动了动,接着化成了柔和的笑意。 两天之后,在媒体还在热炒厉丰执行长与陌生男人的暧昧,全都在关系关注厉丰的绯闻事件时,厉丰高管厉国新因非法挪用资金、职务侵占、恶意欺诈等罪名被逮捕。厉国新在逮捕的过程中非常不配合,不仅大呼被冤还当着媒体的面怒斥厉丰高层见风使舵忘恩负义。 事件走向的陡然改变让关注厉丰的网民纷纷称“世界变化太快了,我的眼睛都转不过来。” 与此同时,网民们也纷纷开扒,关于厉容文“我爸是厉国新”的系列事件被人罗列出来,最新的一件就是厉国新为赎儿子大闹外海赌场丢脸丢到了国外,顿时成了微博和天角论坛的热门话题。 在厉丰的股东和员工默默担心自家公司的股票时,城南事建的项目竟然重新开始启动,厉丰的股票在短时间内不跌反涨,又收获了一地眼球。 网民们笑言厉丰绝对贡献了今年最精彩的狗血年度大戏。 第31章 厉国新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束手就擒,他在厉丰这么多年,手上握有许多厉丰台面下的秘密,其中更有一些是他亲自经手,首当其冲的就是假账的事情。 厉国新的老婆找上门贺佑钦并不意外。取下墨镜之后,原本保养得宜的中年女人此时神情憔悴,手上紧紧抓着贴身的手包,虽然穿着整齐贵气,周身却环绕着焦灼的气息。林梅的确忐忑不安。厉国新被抓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这个人一旦倒下,她的家就全完了。她的儿子还有娘家的人要靠着厉国新才能在德海有一席之地,所以厉国新一定不能坐牢。 林梅动都没动秘书送进来的咖啡,以咄咄逼人的口吻开场。 “国新手里有公司的把柄,他现在被抓进去了,假如一个想不开把厉丰的事情暴露出来,你们所有人都要吃不完兜着走。”她说出威胁的话。 的确,厉丰虚报利益做假账欺瞒股市的消息一旦露出去,马上面临的就是股票大跳水的结果,就算有城南事建的项目顶在那里不至于立刻破产,也会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林梅是料定了贺佑钦不敢让厉丰出事所以才会在那么多人里找上他。厉国新已经被完全隔离了,两三天的时间她联系不上他,和她弟弟商量之后她们才选了贺佑钦这个切入点。 他年轻,经验不足,又是厉丰的现任执行长,最应该顾忌厉丰的利益。再加上这个人的背景和人脉,如果他下功夫说不定就能把厉国新捞出来。 林梅的算盘打得叮当响,可惜找错了人。 “厉夫人,我帮不了你。”贺佑钦摊了摊手,“厉先生涉及的是经济犯罪,他有没有罪会不会坐牢是法律决定的,我一个小小的商人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左右案子的结果。”贺佑钦语气平静,脸上甚至还微带笑意。 林梅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少来这些借口,你以为国新出事了厉丰就能够好过?现在厉丰已经陷入经济丑闻了,厉丰倒与不倒全在国新一个人的嘴里。” 贺佑钦摇摇头,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份资料扔到她面前,“厉夫人有空在这里大放厥词还不如回家整理整理家里的事情。” 林梅眉头皱起,慌张地把文件捞到手上翻起来,越看越惊心。 林家台面下的生意居然全被列举了出来,包括使用了一些不法手段得到的项目,还有林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子孙私底下做的出格事,有些甚至连林梅都不知道。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猛地把文件合起来。 “你想怎么样?”她干巴巴地问道。 贺佑钦的手垫在下颚,“那就看夫人你要怎么选了,是娘家和你的儿子重要还是厉国新重要?” 林梅脸上有一瞬间茫然,她紧紧抓着那份文件,指甲几乎要在上面抠出印痕。 “就算我放弃了国新,我家里的人也不会好过。” “话可不是这么说,厉国新在德海做过什么事得罪过多少人想必夫人你肯定最清楚,现在厉国新被抓进去就不可能轻松地出来。所谓墙倒众人推,背后有多少人在伺机下手谁都不知道,与其让人把你们看作一体连林家的事情都扯出来,为什么不先一步后退?就算不能待在德海,只要手上还有东西在就不怕过不了好日子,不是吗?” 林梅脸上有一瞬间的动摇,贺佑钦去没有继续和她说下去,以开会为由打发了她离开。 把恍惚的林梅送出公司,姚真回到贺佑钦的办公室。 “厉夫人看起来就像是白天被雷劈过一样。”他习惯性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您真的不担心厉国新在里面把厉丰的事情说出来?” “厉国新进去之后董事会有多少人心惊胆颤就会有多少人让他开不了这个口。”贺佑钦一笑,“他们才是最应该担心的人不是吗?” “所以厉夫人假如拿这个来要挟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有用?”姚真语气不变。 “她确实拿这个要挟了,不过我把林家的那些东西给她看过之后,她就偃旗息鼓了。” “您觉得她会怎么做?” 贺佑钦伸了伸腿,活动了一下身体。“只有到了关键时刻才能看出人真正在乎的是什么,厉夫人嘛,我觉得她更喜欢自己的儿子和娘家人。” 第二天,贺佑钦的话就得到了印证。 厉国新的夫人林梅当着记者的面单方面提出和厉国新离婚。她手上握有厉国新婚内出轨的证据,连对方的小三和私生女都指出来了,这个婚看来是离定了。 厉国新在监狱里怎么暴跳如雷跳脚怒骂的尚不可知,媒体那边倒是欢欢喜喜,最近不停有新料报道他们的业绩都好了不少,厉夫人一时成了各大媒体追逐的目标,而郭睿和贺佑钦的绯闻在厉家连续不断的新闻中终于褪下了热度。 厉国新的商业犯罪问题调查时间比较长,所以在那之前离婚案已经有了结果。 厉丰的股票是厉国新结婚之后才继承的,属于婚内财产,百分之五归了林梅,剩下的动产不动产都被一一瓜分,厉国新瞬间从德海的名流人物变成了人人看笑话的反面例子。 城内的名媛贵妇偶尔拿他挤兑自家的丈夫,厉国新的小三和私生女在德海一直不是秘密,林梅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刻抖了狠料,可谓让厉国新万劫不复。 虽说厉国新是活该,但是林梅的落井下石自私自利也让人看不起。林梅自己反而一改往日张扬,低调地处理相关事宜,并不与人争执。 她在德海待不下去了,一来名声已经坏了,二来虽然她已经和厉国新断了关系,厉国新的敌人对付厉国新的时候也不会再顺上林家人,但他们做的事情依然是别人手上的把柄,所以林梅打算举家搬迁。让林家的人回老家,就像贺佑钦说的他们手上还有钱在哪不是过?而她打算带着儿子出国重新开始,于是她低调地找上贺佑钦。 她不想再和厉丰有所牵扯,厉国新如果罪名成立肯定要还钱给公司,到时候万一牵连上她就不好了,林梅急着把分到的股份出手,贺佑钦无疑是个好对象。因为林梅的急切,最终贺佑钦以低于市场的价格拿到了她手里的全部股份。 知道结果的姚真竟然并不觉得意外,似乎在这件事最开始的时候他已经有了这样的预感。果然,贺佑钦步步筹谋,现在能够控制的厉丰股份竟然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四十六,这还不是全部,一旦厉国新的罪名成立,他手上的股票必然要重新填入公司,如果贺佑钦掌握了最后的百分之七,他所持的股份就会达到百分之五十三,就算其中有百分之三十三是厉总委托给他的并不属于他,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也会让贺佑钦成为除了厉总之外厉丰最大的股东。而这个人进入厉丰还不到半年…… 姚真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面上却始终没有露出太多的表情,想起R留下的静观其变四个字,他试着把情绪安抚下来。现阶段,他的确只能静观其变。 “恭喜你。”马场的休息室里,跑完圈的贺佑钦和魏成坐在桌子的两边,手上都拿着补充体力的运动饮料,魏成喝了口饮料,用毛巾擦了擦汗,笑容含而不露,“现在厉丰应该已经没人能够动你了。” 贺佑钦深知魏成的闷骚性子,能够露出这样的表情表示他现在的心情是相当不错了。 “还要多谢你,要不是有你,厉国新在接受调查期间财产被冻结,根本不可能顺利让林梅分走股份。” “之前你跟郭睿的事情我没帮上忙,这次就算是扯平了。”就算常年潜水,‘星河’在小群里仍然是消息最灵通的人。 “那不是我没让你动手吗?怎么能算你欠我的人情,反正这一次我是记下了。” “嗯。”魏成也没有反驳,说起另一件事,“我会让厉国新在里面乖乖听话不乱开口,你放心。”他语气淡淡的,口气却全无夸大的成分。 贺佑钦笑不可支,“你这是让我欠下了巨大的人情啊。” “总有你还我的时候。”男人答了一声。 贺佑钦心里叹息,比起他,魏成这家伙才是真正的演技派,只怕常常和他混在一起的宋一鸣都不知道魏成真正是什么样子。 “再去跑两圈?”贺佑钦把擦汗的毛巾放到一边,没喝完的饮料也扔到了垃圾桶里,提议道。 “好。”魏成欣然应允。 德海监狱。 短短一个月,厉国新的日子就从天堂到了地狱,满面胡渣面黄憔悴,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他带着手铐坐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想象着曾经的风光日子,之后更加愤恨无奈痛苦,无所事事的空虚时间只能不停的用手抓着头发,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落到现在的地步。 排队打饭也只机械地跟在队伍的后面,被人推攘着往前走。直到窗口的人给他打好饭发完水果,厉国新身体忽然微微动了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融入进去打破了死水一样的平静。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抓紧了手里的苹果,以和平时无异的速度,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大口地吃起饭,另一只手却偷偷摊开了手心里的纸条,上面只写了五个字。 瞳孔陡然放大。 “想要报仇吗?” 厉国新深喘了一口气,把细小的纸条捏成一团塞进了嘴里,咀嚼着吞了下去。 第32章 贺佑钦应邀参加郭成秋先生五十五大寿。 郭成秋是郭睿的父亲,也是德海有名的人物。郭家父母当年的爱情故事在德海风传许久,如今还让人津津乐道。郭家是书香世家,几代都是文化人,主家分支出了不少学者大家,郭成秋先生就是享誉海内外的著名画家,而郭睿的母亲却是传统的大院出生,背景深厚。 这样的两个人说门当户对似乎又差了点,硬要匹配又不是不行,只是当年来自两方家庭的阻碍大了些,当初的两位小年轻又执着了一些,因此在德海闹了翻不小的风波,最终却是大团圆结局有情人终成眷属,童话一样的结局让许多人艳羡不已。 而童话到了如今仍然美满甜蜜,让更多的人谈起就忍不住感叹。有多少人年轻的时候轰轰烈烈,后来又能享受静水流深安然平淡的生活?郭成秋和秋意榕夫妻在五光十色又繁华虚荣的德海无疑是能够让人沉淀片刻的风景。 不管是曾经的时空还是现在,贺佑钦对这对夫妻都非常有好感。早几天就准备了合适的礼物准备参加郭成秋先生的寿宴。 郭睿在贺佑钦出门之前特意给他去了个电话。 “别忘记把你家小朋友捎带上,放他一个人在家怪可怜的,再说老头子老太太都喜欢小孩,就当是带来给他们见见。”郭睿一如既往地笑嘻嘻,电话里都能听出今天的心情不错。 “我本来也没打算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贺佑钦说着就朝厉容锐看了一眼,对方正一板一眼地站在镜子前打理自己的小衬衣和小领结,那副格外认真的样子看着就让人不自觉笑起来,这孩子才多大? “那行,你快到了就打电话给我,我出来接你们。” “又不是不认识路。” “我这不是想偷偷闲吗,再说我带着你能把你直接带到我爹妈面前,你就不用沿路被人围着了。”厉国新的事情一出,厉丰里的人事变动就不再是秘密,贺佑钦进厉丰才多久?就能把厉丰整成如今的样子,放在厉容锐身上都没那么容易做到,对那些曾经看轻这位贺家大少的人来说,贺佑钦如今的地位当然与往日不同了。 贺佑钦知道郭睿的好意也不再拒绝,“那我到时候给你电话。” “行,那就这样了。” 贺佑钦挂了电话之后才想起来似乎有什么事情忘记跟郭睿讲,他撇头看着已经准备好的厉容锐,摸了摸下巴,露出寻思的表情,然后看到对方举起纸板。 “姚秘书开车接我们去吗?” “啊!对了。”贺佑钦一笑,“姚真好像也会去寿宴,到底是谁邀请他的?”他笑着摇了摇头,“姚真今天不和我们一道走,我们自己开车去。”他打量了一下浑身装束一丝不苟连头发都梳得整整齐齐一缕不乱的厉容锐,“怎么弄得这么一板一眼?” 厉容瑞那完全是按照他曾经的风格在打理。 衣服穿得一丝不错,头发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但因为现在身体条件达不到,所以也只是把头发梳整齐而已。就是不知道放在成年男人身上的精英感成熟感放在孩子身上完全是另一回事。 贺佑钦微微弯身揉了揉厉容锐的头发,把他好不容易压顺当的头发揉的小小凌乱,在他手掌下来的时候厉容锐就下意识地闭了闭眼任他动作,直到手离开他的头他才睁开眼睛,却发现贺佑钦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得很近,近的能让他数清贺佑钦眼睛上浓密的睫毛,连呼吸都可闻。他的耳朵不自觉地红了起来,脸上看起来有一点扭捏又强装出认真正经的样子。贺佑钦正弯着身帮他压好领结,抬头就看见他这副表情,不由得笑了起来,想说了点什么再逗逗他又觉得欺负一个小孩子好像不太厚道。 “我们走吧?” 厉容锐点点头,伸手握住贺佑钦伸过来的手。对贺佑钦一些表示亲近的动作他已经彻底习惯了,甚至有时候自己也会不自觉地做出一些亲近的动作,事后想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之后才是苦笑,他已经越来越习惯现在的生活,虽然想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但同时竟然也会觉得维持现在的样子也没什么不好。这种想法其实很可怕。厉容锐没有抬头,仅仅让贺佑钦握着手,表情变得有些晦涩,手却抓紧了对方。 郭睿果然亲自到门口接贺佑钦,正好姚真跟贺佑钦就是前后脚。郭睿本来还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见了姚真立马黑脸,恨不得把人铲出去,但大庭广众之下好歹顾忌脸面,就是完全把人当空气,贺佑钦表示他们之间的事情自己掺合不上,倒是厉容锐的表情有些微妙,在郭睿和姚真脸上各自转了一遍之后马上就了然了。 “我带你们进去。”郭睿维持着得体的笑容,毕竟他们这里正是别人瞩目的焦点。 贺佑钦点点头,牵着厉容锐一边走一边和郭睿小声交谈。 他和郭睿的绯闻在德海的圈子里还真的不算什么,就算真有人觉得他们之间有点什么,看着贺佑钦能带着个小孩参加郭睿父亲的寿辰就知道郭家人根本没把这个当回事,而且贺佑钦和郭睿之间的交情在圈子里也不是秘密了,两个人交谈的样子看不出一丝暧昧,坦荡的很。 参加宴会的人也就跟着调整了自己的态度,现在的贺佑钦可是商圈的新贵,大多数人对这种有能力的新贵还是想保持良好关系的。 “爸,妈,佑钦来了。”郭睿把贺佑钦带到父母面前,原本在交谈的几位中年人停下对话朝这边看过来。 “伯父,伯母,你们好。伯父,生日快乐。”贺佑钦的问候很亲近也很周到,足见两家人之间的关系,向郭睿的父母问好之后他又对着旁边几个长辈点了点头,几个长辈也含笑回应了。 “好,好。一段时间不见佑钦看起来更出色了,今天来这里好好玩,不用顾忌我们几个老家伙。”郭成秋夫妻实际上远远算不上老,他们看起来非常年轻,常年和睦的生活让他们身上有种舒缓温柔的气质,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贺佑钦脸上的笑也比平时真诚太多,他牵着厉容锐,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厉容锐也露出一个属于小孩子的笑容,把手上的礼物交给大人。这不是贺佑钦送的书画,而是厉容锐自己准备的一罐茶叶,他用贺佑钦给的零花钱买的,算是他的小小心意。 小孩子的礼物总能博得大人的好感,特别是长得可爱又有点害羞的小孩子。 厉容锐现在看起来就是这个状态。 实际上,厉先生只是不太习惯面对态度亲近的长辈,特别是当他们用慈爱的目光看他的时候。他从小到大接触到的长辈都是冷漠苛刻或者根本不管不问的,再要不就是戴着虚伪的面具想博取他的好感以此得到利益的,被这么‘纯粹’善意的目光注视,厉容锐有点无所适从。 如果他还是成年人的样子大可以用笑容掩饰,但小孩子的身体做出这些情绪就不那么合适了。 “这孩子真乖。”秋意榕有两个儿子,大的成年板着脸又不着家,小的从小就是闹哄哄的熊孩子,让她有操不完的心。她从没接触过这么乖巧的小孩,这种别人家的孩子让她羡慕不已,再加上是贺佑钦带来的,爱屋及乌之下是越看越喜欢。 秋意榕放下酒杯,亲切道,“奶奶带你去吃水果好不好?” 厉容锐僵了一下,连贺佑钦都低头看他。厉容锐最终默默点头。就算从前能够游刃有余地行走在商场,实际上他却不太擅长拒绝别人真心的好意。 厉容锐跟着秋意榕走到一边,并没有让她牵着,小大人一样的做派反而让秋意榕更加喜欢。 留在原地的贺佑钦看了几眼才回过头和郭成秋交谈。 聊了一会之后,郭成秋不禁感叹,“要是不知道你的年纪,我会以为跟我交谈的是个老家伙。”他一直欣赏儿子的这个朋友,但年轻人太过沧桑复杂日子未免难过,也让人心生不忍。 郭成秋拍了拍他的肩膀,真心道,“有时候还是自己过得开心最重要。” “我明白的。”贺佑钦点点头。 刚刚不知道跑到哪去的郭睿蹦出来,“你们还没聊完?” 郭成秋一拍郭睿的头,“死小子。” “去吧,你们年轻人自己去聚一聚,不用陪我们这些老头子了。”一点也不老的老头子郭成秋笑着把年轻人打发走了。 剩下的几个参与了谈话的老家伙们似乎都对贺佑钦表现出了欣赏的态度,连郭睿都咋舌。 “刚跟我爸聊天的那几个之前对我都没这么亲热。” “那不是你混吗?”贺佑钦瞥了他一眼。 “喂喂,可别用这种目光看我。”郭睿对兄弟无意识释放魅力的行为非常鄙视。 “今天来了不少人。”贺佑钦没理他。 “是啊。没办法,老一辈的都讲人情脸面,德海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除非是真的撕破脸,否则就算平日关系不太亲密,这种时候也肯定要做做样子邀请过来的。”郭睿无奈道。 贺佑钦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就像刚才郭成秋劝慰他时一样。 郭睿喝了口酒,接着一盘子吃的就被递到他跟前。 郭睿顺着拿盘子的手看向拿盘子的那个人,眼神中的厌恶一闪而逝。“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饿。” “光喝酒不吃东西伤胃。”姚真语气平静,即使在这种场合他的表现依然完美到让人挑不出丝毫错误。 “你的对象好像错了,我记得我们没有那么熟?”郭睿推开盘子,拒绝的姿态摆的很明显。 姚真眼神闪了闪,推了下眼镜,“你觉得我们怎样才算熟,在普通的恋爱关系中,我们这种应该已经是第……” “咳咳。”贺佑钦打断他,“你们聊,我走开一会儿。”说着就真的端着酒杯离开了。 郭睿脸上露出几分尴尬,被兄弟看到自己这么窘迫都是姚真的错。这么一想脸色就变得更难看,要不是现在这个场合准发飙了。 “谁让你来的?” 姚真盯着他,缓缓道,“你母亲。” ……他妈到底知道了什么,郭睿快要拿他家的两老没辙了。 “她怎么会找上你?” 姚真默默垂眼,语气一如既往,“她只是关心你,而我觉得以我们的关系,应该认真应对她以及回答她提出的问题。” 郭睿深吸一口气,“我们没什么关系,那天只是意外,意外OK?都市人的419,完全不算什么,你明不明白?这年头怎么会还有你这种古板的人?” “发生了那种事情,我们难道不应该以结婚为前提交往?或者你想直接结婚也可以。”姚真语气一如既往。 郭睿冷笑,“你喜欢我?” 姚真目光一顿,面无表情。 “啧,不喜欢就别用那种借口说什么结婚,我不需要一个无关的人因为这种莫明奇妙的理由提出的婚姻,会让人觉得恶心。”郭睿微微扬起下巴,“姚真,你觉得喜不喜欢一个人别人真的看不出来?”郭睿嗤笑一声,不理会神情陡然转变的姚真,扬长离开。 郭睿摇摇头,打算去洗手间洗手,面对自己找上门讨人嫌的家伙他是一点情面也没留。 他们这样的人一向活得骄傲,只要自己不愿意,谁能够勉强他们低头?一切的妥协不过是因为心甘情愿,而面对姚真,郭睿是真的没那份闲情。 离开了郭睿和姚真,贺佑钦在大厅里转了一圈。应付了好几个上前搭讪示好的人之后四处看了看,想找到厉容锐。虽然有郭夫人领着,但厉容锐毕竟是个小孩,他怕他离开久了会让他不安,在这种繁华喧闹的场合,他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孩子会不会待得久了会不会无所适从。 贺佑钦维持着得体的客套笑容,心里却不自觉有些担心。他不知道此刻厉容锐正遇见了巨大的难题。 面对着蹲下身满脸温软笑容的袁竟惟,厉容锐心里的复杂真是说都说不出。 第33章 袁竟惟的皮相不算差,在美人遍地的娱乐圈他都能混出头除了有背景之外,自身的条件也在那里,但是他的长相比较局限,更适合演绎那些性格温柔甚至有些病弱的贵公子或是才华横溢却命比纸薄的文人才子,那些性格尖锐或者反差比较大的角色他是从来都不接的,也因为这一点他在演艺圈虽然混到了一线却远不到顶级那个层次。 但是当他挂着温和柔软的笑容面对一个人的时候,很少有人不动容。这也是厉容锐一直护着他的原因,像他们这样身处复杂的环境永远为了利益你争我夺的人对柔软的事物要不心存怜惜要不就不屑一顾。而厉容锐因为幼年的经历,对袁竟惟的防备一度很低。直到某些真相毫不犹豫的在他面前撕开。 厉容锐不会自欺欺人到面对真相都无法接受,时至今日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但是再次面对袁竟惟,还是不得不感叹对方的演技远比他预计的更出色。 “还记得我吗?”袁竟惟用那种很容易让小孩子产生好感的柔和语气微笑着和厉容锐打招呼。他甚至顾忌了厉容锐的身高,完全不在意身上笔挺的西装蹲下来和厉容锐保持着差不多的高度进行对话,手上还端着精致的小点心。 厉容锐没有露出过分的表情,只是微微看着他,既没有回应也没有后退,像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袁竟惟没有被一个孩子的抗拒所影响,反而歪了歪头,有些懊恼一般,“你上次去Elegant找过我,对不起,当时没有认出你。是你爸爸提起过我吗?”他默默叹了口气,“那时候我心情很不好,因为你爸爸受了伤一直躺在医院昏迷不醒,我很难过,也不知道你竟然会从成川跑来找我,所以那时候的态度很差,真的很抱歉。” 厉容锐仍然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袁竟惟对上他的眼睛一瞬间竟然隐隐有些不安,但他不管是情绪还是表情仍然无懈可击。 “你叫存焰对吧,不能和我说说话吗?”袁竟惟表现的有些失望,就像是没被人理睬被人抛在一边的大孩子,他本来看着就年轻,眼神忧郁的时候最让人动容。 他甚至从口袋里掏出了适合小孩子的纸币递过去,显然是知道他的情况,但是厉容锐却接都没接。 袁竟惟有些意外,原本越是情绪缺失的小孩子其实越希望有人靠近,这孩子却始终没有多余的表情和动作,和那一次到Elegant拼命想要找他时完全不同。 袁竟惟想起之前咨询过的儿童心理医生,在对方口中,就算是自闭的小孩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个口子都撬不动的,袁竟惟心底微微皱眉,哪怕提起厉容锐对方都没有特别的反应,到底是怎么回事? 实际上,厉容锐并不像脸上表现的那么无动于衷,看着袁竟惟在他面前做戏,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就像是心底长久的一个梦被彻底打碎,被迫从美好的幻想里抽身,在最初的痛苦之后更多的是惆怅和惘然,这个人原来是这样……失望之后却是自嘲。 在袁竟惟看来,这个叫厉存焰的男孩真的很奇怪,不过决定了要接近肯定不可能轻易放弃,袁竟惟伸出手想牵住他的手,却被对方反射般地后退躲开了。 袁竟惟也不气恼,仍然好脾气地笑着,“想见见你爸爸吗?从他出事之后你就一直没见过他吧?” 厉容锐终于抬头看他。 这让袁竟惟扬起了嘴角,似乎找对了突破口,于是再接再厉,“他一直很疼你,也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你不想去看看他吗?也许你去和他说说话,他也会开心一些。”他话带怜惜,也有些悲伤的样子。 厉容锐却不为所动。 在车祸之后,厉容锐的确没亲眼见过自己的身体,他当初迫切地想要找到袁竟惟除了想告知他的安危外最想要做的就是去医院,因为只有亲眼看到自己的身体,他才有机会知道他能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但他此刻已经不相信袁竟惟,更不会相信他是毫无目的地接触自己,信任这种东西不管曾经塑造的多么结实,一旦有了缺口,只会以最快的速度崩溃,然后毁之一旦。 厉容锐眼神深处有揣测亦有盘算。 刚刚郭夫人一直带着他,寸步不离左右,后来却被人突然叫走,神情也很严肃,走的时候把他托付给了郭家的管家,让他带着去找贺佑钦,结果他却见到了袁竟惟。 这是不是说明连郭家都有袁竟惟的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袁竟惟看着厉容锐一动不动的样子,试探着把漂亮的点心递给他,“你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 厉容锐心里动了动,伸手把盘子接过来。 脸上似乎还有几分迟疑和小心翼翼,又混合着期盼。 袁竟惟的笑容更明显了,“和我讲讲你现在的生活好不好?住的习惯吗?有没有人陪你一起玩呢?”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初步突破了对方的防线,果然只有亲人才是让孩子放下戒心的关键。 厉容锐看起来似乎真的被他打动了,但他仍旧没动盘子里的点心,默默垂着眼睛。 在袁竟惟看不见的地方,厉容锐眼里的复杂渐渐被冷漠所取代。 他想知道袁竟惟的目的。 袁竟惟一改之前的态度主动接近厉存焰,是因为知道了之前去Elegant找他的那个是厉存焰,还是因为厉存焰现在的身份以及贺佑钦在抚养他的事实? 厉容锐在心中迅速地分析着原因,串联着前因后果,某种隐秘的想法在他心里化出雏形,让他的危机感瞬间爆棚。 而表面上,男孩时不时怯怯地看袁竟惟一样,像一只幼兽一般试探着伸出它的爪子,一点点地向前踩踏试图确认前方是否安全。 袁竟惟见状,终于愉快地笑了起来,美好的如同三月春风。 贺佑钦在找厉容锐的路上被人堵住了,原本为了躲开前来搭讪的人群,所以一直绕着大厅的边缘在走,然后远远看见了刚进门的贺文武夫妻以及贺锦文。因为南极星的事情贺佑钦目前不打算和贺文武正面接触,所以特意拐到了阳台,接着就有人跟在后面进来了。虽然阳台的空间并不狭窄逼仄,但这种明知对方需要私人空间还硬要挤进来的行为实在很难给人好感,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袁复立。 穿着酒红色西装胸口别着银灰色胸花的袁复立仿佛自带了嚣张傲慢的华丽气场,站在那里就不自觉成为人群的焦点,脸上却又表现的不屑一顾。对着围上去的名媛淑女虽然笑容不改却态度轻慢,偏偏让人无法指责,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贺佑钦进了阳台,让这方空地再也不复之前的隐秘安静。 贺佑钦微挑了眉毛,对着不速之客也没露出太多不愉快的表情,态度却不见得多友好。 对方却饶富兴味地向他举杯,“又见面了,贺先生。” “晚上好,袁先生。”贺佑钦举了举酒杯。 “您真是太可气了,我还是希望您能够称呼我的名字,你说呢,佑钦?” “我们好像没那么熟?” “熟与不熟都是培养出来的,两个人想要熟悉还不容易?做一些亲密的事情自然就熟悉起来了。” “袁先生真会开玩笑。” “不不,我从来不随便开玩笑,对贺先生我真的很欣赏,也很想和你做朋友,之前我们就见过,现在又在茫茫人海中重逢,这难道不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看不出袁先生会相信缘分这种东西。” “是啊,所以你要不要对我深入了解一下呢?”袁复立举着酒杯主动碰了碰贺佑钦的杯子,然后慢慢喝了红酒,抿了一下湿润的唇。 “怎么个深入法?”贺佑钦轻笑着抬了抬眉毛,一瞬间扫过来的目光让袁复立笑意微顿,之后却恍然未觉一般靠近对方,那种几乎把人逼进角落的姿势对贺佑钦却似乎毫无影响,他舒展着身体靠在栏杆上,像是下一刻就能飞出这方空间。 袁复立渐渐兴奋起来,眼睛里仿佛有光。他伸出手几乎要描摹对方的轮廓,却在手指即将触碰到对方的脸时被人抓住了手腕。一瞬间手腕几乎像要被折断了一般,远超一般成年男人的力度加诸在相对薄弱的腕关节上让袁复立的脸色陡然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对上贺佑钦笑吟吟的眼睛和明明弯着却看不出笑意的嘴角,呼吸一下子重了。 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滋生出了别的什么东西。 但手腕的确在一瞬间失去了再往前的可能,他毫不怀疑不管他身体的哪个部位再有什么细微的动作,对方就会把他手腕折断。 “太暴力了可不好。”袁复立龇牙咧嘴,眼底深处却仿佛燃着了一般。 贺佑钦歪了歪头,除了擒住对方的那只手之外,整个人看起来都非常舒展闲适,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笑容仿佛带着蛊惑。 “啊,对不起,我的反射神经比较敏感,袁先生没受伤吧?”他一边说,抓着对方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动,袁复立再好的忍耐力也受不住一直被这样的力度抓着,他毕竟只是个普通人,而且向来遵循脑力胜过个人武力。 如今,却似乎需要改变一下观念? “我没事,不过这里的空气好像不太好。”他往后退了一步,贺佑钦也跟着放开了手,然后取出西装口袋里的灰蓝色格纹手帕擦了擦手。惋惜道,“刚刚手流汗了,可惜了这条手帕。”用完之后的东西被他随意扔到了一边,弃之如敝屣。 袁复立的视线在那块手帕上流连了一瞬间,接着缓缓笑起来,“佑钦喜欢,我可以送你很多。” “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习惯用自己家的东西。”贺佑钦的手肘随意搁在阳台的栏杆上,他身形修长,在合身西装的包裹下显得笔挺英俊,完全看不出贲张的肌肉,到底哪来的那么大力气能让身形比他还要强壮一些的袁复立动都动不了? 袁复立感到好奇,好奇之后探索的心情变得更加强烈,口中却说出不相符的话。 “我是真的想要跟你交个朋友。”语气真诚到让听到的人都想要相信。 贺佑钦清清淡淡地看着他,笑吟吟地看着他,“袁先生有本事出现在这里还愁交不到朋友?” “他们和你不一样。” “哦?” “确实不一样,他们那样的人哪里配和我们相提并论呢?就是因为有太多的人不自量力地想要往上爬,才会摔得面目全非血肉淋漓,这种人怎么配做我们的朋友,你说对不对?”袁复立的声音低沉而诱惑,眼神微动,眉眼风流。 贺佑钦却低笑起来,“袁先生不去演话剧真是太可惜了,这么棒的舞台表现力整个德海也难寻。” “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很乐意表演。”袁复立绅士地弯了弯身,继而道,“但是观众只有你一个,像是芦家的那几个人,或者贺锦文那样的人是没资格看我表演的,这样你还不相信我的诚意吗?” “诚意?” 袁复立笑意更深,“南极星,你觉得如何?” 贺佑钦还没来得及回答,阳台里又多出了两个人,先是小小的身影,然后是紧跟在后的年轻人。一瞬间,本来不算小的阳台挤进了四个人,空余的空间仿佛一下子被占满,之前危险中夹杂旖旎的气氛消失一空。 先一步进来的小男孩几乎立刻跑到了贺佑钦身边,站在他腿前面,把原本的袁复立挤到一边,然后仰头扯了扯贺佑钦的衣摆。 “终于知道回来了?我还以为你玩过了头。”贺佑钦一边笑,一边把酒杯放到一边,顺着小孩的意思把他抱起来,小男孩立刻就用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然后瞥了袁复立一眼,那一眼又阴又冷,在袁复立生疑的瞬间又消失无踪,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小男孩坐在贺佑钦的手臂上,尖尖小小的下巴搁在对方的肩膀上,脸正好贴着贺佑钦的侧颈。 闭了闭眼睛像是困了一样。 跟在他后面进来的袁竟惟走近阳台时心情就已经差到极致,在看到小男孩纯粹依赖的态度之后变得更加恶劣,不是自闭吗?不是难以接近吗?他哄了那么久还不如贺佑钦抱一下?袁竟惟又转过头看了眼袁复立,对方在他的注视下竟然没有丝毫的反省,反而笑起来。 “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找你。”袁竟惟讽刺地一笑,外传他与袁复立关系不睦,这样看来还真有点像。 “孩子犯困了,我就不打扰两位了,你们慢慢聊。”贺佑钦开口打断他们。 “等等。”袁竟惟叫住他,他走到贺佑钦面前,却看着厉容锐。 厉容锐因为贺佑钦没有动,微微睁开眼睛。 袁竟惟见状笑了起来,微弯身对着他,故意眨眨眼露出熟悉亲密的样子,“今天跟存焰一起很开心,下次哥哥接你来玩好不好?” 贺佑钦轻笑了一声,厉容锐和袁竟惟正好是面对面的姿势,此时静静盯着袁竟惟的样子就像在慎重考虑他的问题,几秒之后,就在袁竟惟以为他要点头时,厉容锐默默转了头,从贺佑钦脖子的左侧挪到了右侧,然后砸吧了一下嘴巴,闭上了眼睛。 贺佑钦的嘴角的弧度止不住地往上扬,甚至咳嗽了两声,然后拍了拍厉容锐的背。 “再见,袁先生。”不顾袁竟惟僵硬的脸色,抱着孩子走出了阳台。 第34章 贺佑钦的损友中,胡凯总是眼神最利的家伙。贺佑钦抱着厉容锐一出来,胡凯就看到了,然后笑眯眯地端着酒杯凑过来,笑得像只狐狸。 厉容锐用手指夹着厉容锐一截袖子,示意贺佑钦把他放下来,果然一脱离阳台那个地方,他就再也不‘困’了,贺佑钦揉了揉他的头发,顺着他的意思让他自己站着,即使是这样厉容锐也靠在贺佑钦身边,就像他的小尾巴。 胡凯饶有兴味地看着一大一小的互动,抱着胳膊说,“这才多久你就把这小家伙驯得这么熟了?”他伸出食指摸了摸下巴,“看不出贺少你还点了带孩子的技能?” 贺佑钦没理他,被‘驯养’的‘小’家伙却抬头扫了胡凯一眼,毫不掩饰眼神中赤果果的鄙视。 “嘶——”胡凯眼神一亮,对着贺佑钦道,“我发现这孩子挺有灵性的。”他一拍手掌,忽然兴奋道,“小家伙来拍我的广告吧!” 厉容锐一脸莫名其妙看疯子的眼神对着他,贺佑钦却了然,“你最近又瓶颈了?” 郭睿胡凯他们都是一个圈子的人,但各有各的爱好和事业,郭睿接了他妈那边的担子,做的公司跟上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利润高限制也比较大,但他自己觉得挺有乐趣。 而胡凯的兴趣在拍广告。本来胡家是做地产的,胡凯却拿着家里给的创业资金进军娱乐圈,业内最大的广告公司就挂在他的名下,而他自己就是公司里的王牌导演。 胡凯有点艺术家的脾气,见风就是雨,而且嫉恶如仇,所以当初在以为贺佑钦被‘欺负’了的情况下,他也是第一个跳出来打算整厉容锐的人。 胡凯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一旦遇到瓶颈那折腾的不止是自己,连带着整个公司的人他周围的朋友没一个幸免于难。胡导发起脾气,暴躁不说整起人来还要命,而一旦有了灵感那是万事都好说。 此刻他看到厉容锐就像是看到了最好的素材,连眼睛都在发光。 胡凯笑眯眯地诱拐道,“小朋友帮我拍个广告呗,保证又好玩又有趣还能上电视哦。” 贺佑钦忍不住笑出声,因为胡凯诱惑人的样子实在太没品了。厉容锐根本不买他账,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伸手牵住贺佑钦的手,仿佛在表达不想跟这个人说话…… 胡凯十分受挫,可怜巴巴地望着贺佑钦,想让他劝几句。 “这种事情我也要尊重他的意见,你看着我没用。”贺佑钦耸了耸肩,给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我不信,我有预感,只要你说让他去他肯定会愿意去的。”然后找厉容锐求证。 厉容锐抿着嘴巴没做声。 胡凯一拍大腿,“看吧看吧,他就是这个意思。” 贺佑钦无奈,“你到底遇到什么瓶颈了?圈内圈外那么多的选择,独独找上小火?” “这不是家里老头给我的任务吗,新一期圣海花园的售楼广告啊,老头子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广告就交给我拍了,但要是我拍不好就一分钱没有,自家公司的广告我肯定要弄到最好,就是找来找去都找不到我想要的演员。这孩子很适合我广告脚本里的形象,你就让他试试又怎么了?” 厉容锐其实并不喜欢过多的接触媒体。德海的媒体曾经一度非常‘眷顾’他,好的坏的赞扬的怀疑的,各种各样的新闻让厉容锐有段时间的曝光率相当高,后来还是特意找人打了招呼这种无意义的报道才渐渐少了,这种情况下厉容锐对传媒自然没什么好感。 但是这个胡凯是贺佑钦的朋友,而且似乎还属于好哥们那一类,不然贺佑钦对他的态度不会这么随意自然。 胡凯看了看大的又看了看小的,知道这两个人都在等对方拿主意,瞬间有了思路。 他笑眯眯地对着厉容锐道,“小火是吧,叔叔是你爸爸的朋友哦,你要是能来帮叔叔拍广告就是帮了叔叔大忙,到时候我请你吃冰激凌好不好。” 胡凯怪叔叔的样子让厉容锐直皱眉,拉着贺佑钦远离了他两步,心里却在考虑,虽然这个人看起来不太靠谱,但如果能帮到贺佑钦的话…… 他抬头看了眼贺佑钦,发现对方也脸带笑意的望着他。厉容锐迟疑了一会儿,最终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真的?这是答应了?”胡凯兴奋起来。 厉容锐没理他,让他一个人在那兴奋,牵着贺佑钦走到另一边拿饮料。 “真的想去拍广告吗,如果不喜欢的话可以拒绝的,不用勉强自己。”只剩他们两个的时候,贺佑钦开口问厉容锐。 厉容锐听到他的话反而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不管怎么样,贺佑钦一直在帮他照顾他,就算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也没有因为跟他的过往嫌弃过厉存焰,反而对他很好。厉容锐想力所能及的帮他做一点事情,哪怕是帮他的朋友也无所谓。 他摇摇头,捏着贺佑钦的手心,让他摊开手在他的手上写道,“我愿意去,没关系。” 贺佑钦似乎也看出他深层的含义,眼神跟着柔和下来。 “好,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厉容锐不自觉露出笑容,写完字之后也乖乖把手放回去,让贺佑钦方便牵着。 贺佑钦和胡凯说好了时间,厉容锐站在他身边听贺佑钦对胡凯提出了一系列的要求和限制,拍广告毕竟是要曝光,贺佑钦提出的诸如拍摄时间,拍摄内容的限制并不过分,但条理分明,几乎把每一种情况都想了,基本都是在为厉容锐争取利益。 胡凯哪怕是哥们也没占到什么便宜,最后无奈笑道,“我真是怕了你了兄弟,你这简直是天生的奸商啊,我真的同情你谈判桌上的对手。” “不用同情了,他们向来感激我。”贺佑钦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刚刚说的如果你没什么异议的话就改天到公司来签约,逾时不候。” “咳咳……”胡凯指着他说不出话。 贺佑钦挑眉,“要不是小火答应了,你这广告也拍不成,亲自来签约也亏不了你什么。” “行,不说了!我答应就是,你说了算。” 于是拍广告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突然起头的事情聊完了,胡凯和贺佑钦这才说起别的。 “我刚刚看到袁家的那两个也在阳台,你们怎么碰一块了?” 贺佑钦喝了口果汁,摇头笑道,“他们演戏演得那么开心,一个个都想拉着人当观众,累得慌。” “又想在你身上打主意?”胡凯眯了眯眼睛,动了一下嘴巴,“要不要我帮忙收拾?” “你还是别搀和进来了,你家里事情本来就多。” 胡凯讷讷道,“过了今年情况应该会好一点,到时候我也能松手做些事情了。”胡家年轻一辈人不少,出色的人才也多,继承人向来是能者取胜,所以竞争也很激烈。 “不用担心我,好好做你自己的事情。”贺佑钦拍拍他的肩膀。 胡凯笑了一声,“兄弟几个本来就该互相帮忙,你要是真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 “我知道。”贺佑钦点点头。 “袁家的那些人……”胡凯冷哼一声,“蹦跶不了多久。” “你也别把人想得太简单。”贺佑钦停顿了一下,“那个袁复立不像他表现得那么神经质。” “你看出了点什么?” “只是感觉。”贺佑钦摇摇头。 厉容锐牵着他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让贺佑钦注意到他。 “怎么了?” 厉容锐摇摇头靠着他的腿,像是刚才只是无意识的举动。 “你这也太疼他了吧。”胡凯戏谑道,“要不以后再养个孩子吧,我觉得你还挺适合养孩子的,反正你跟厉容锐已经分开了,以后想找男人找男人,想找女人找女人,想要个孩子还不容易。” 一把餐刀掉在他脚边,胡凯猛地往旁边跳了一步,那餐刀刚刚差点扎到他的脚趾!吓了他一大跳! 厉容锐默默弯腰把餐刀捡起来放在一边,满脸无辜。 贺佑钦莞尔,摸了摸厉容锐的头,对着胡凯道,“他不是故意的,下次小心知道吗?” 厉容锐默默点了点头,相当乖巧的样子。 胡凯嘴角抽了抽,他这个事主连发言的权利都被忽略了。 贺佑钦接上上一个话题,“那些事情到时候再说吧,我暂时还没那个打算。” 胡凯也回过神,“反正我认识的美人多,只要你想,到时候就给你介绍。” 厉容锐低头看了眼手里不够锋利的叉子,嫌弃地放到了一边。 宴会结束之后,贺佑钦和郭睿打了招呼,又跟郭成秋夫妇告别,才动身准备离开。 厉容锐毕竟是小孩子的身体,抗不住疲倦已经睡着了。拒绝了佣人的帮忙之后,贺佑钦抱着他出了庭院。 之前的那辆车送去保养,贺佑钦临时换了辆奔驰,原先车内的安全座椅拆下来没来得及装在现在的车上,所以只能暂时把厉容锐安排在副驾驶,俯身帮他系好安全带,贺佑钦发动了车子。 车子是往东山别墅的方向在开,只是开了一段路之后贺佑钦渐渐觉得有些不对,路上的车子实在太少了……就算现在已经快12点,往东山别墅的路也比较偏僻,但不可能一辆车都没有…… 走到三岔路口的时候,贺佑钦不动声色地打算向左急转弯上内河大道,就在他调转方向盘的时候,一把刀子从后面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往右。” 第35章 冰冷的刀锋比在脖子上,贺佑钦眼神动了动,“先生,有话好好说。”按照对方所说选择了右边的路口,开上去市郊的高速公路。 德海已经进入初冬,天气很冷,车内的气氛也近乎凝滞。贺佑钦知道此刻他不能轻举妄动,一旦他有过多的动作只会刺激身后的人动手,但也绝不能按照男人的意思开到他说的地方,因为这一去说不定就是有去无回。 贺佑钦不知道离对方的目的地还有多远,只能尽量保持了高速上最低的速度平稳行驶。身后的人拿刀的手很稳,显然是干惯了这种事情,贺佑钦身边还坐着一个孩子,他没有把握让两个人都能顺利地从亡命之徒的手下逃脱。 真是大意了,因为一个月来的风平浪静加上参加郭家的宴会,他没有让保镖同行,贺佑钦心里苦笑。 厉容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他几乎立刻注意到现在的情况,没有像一般的小孩子惊恐地大叫也没有瑟缩地吓成一团,而是紧紧盯着贺佑钦脖子上的西瓜刀,然后两个人的眼神猛然对撞在一起。 贺佑钦意外他的沉稳,而厉容锐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默默垂下眼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后在后座无法看到的角落里做了个左三的手势。 贺佑钦心里一沉,他们现在在成环高速,再过3千米就是德海近郊的归心陵园!贺佑钦几乎立刻明白了厉容锐的意思,成环高速的收费站已经取消,归心陵园是这条路上唯一有人的地方,他们只有在那里才有办法求助。 冰冷的刀子一刻也没离开贺佑钦的脖子,露在领子外面的地方已经被锋利的刀刃划出了痕迹,后面的男人一声也不吭,似乎不想让贺佑钦找到任何说话的机会借以逃脱。 狭小的空间里,三个人的呼吸清晰可闻。 男人紧紧地盯着贺佑钦,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出他的打扮,全身黑衣,脸上画着乱七八糟的油彩,看着贺佑钦的眼神阴冷锐利。 必须想个办法分散他的注意力,否则他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贺佑钦目视前方,面无表情。 男人似乎对他的镇定非常不满,却没有任何其他的表示,直到某个小孩子从副驾驶座上起身然后惊恐地看着他,张大嘴满脸骇然地发不出声音,然后回过身蜷着身体疯狂地拉动着车门。 “闭嘴,停下,坐好,否则杀了你。”男人被他弄出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低声威逼着年幼的孩子,而那孩子根本没一刻消停,不知道是被他吓得狠了还是神智有问题了,不断地踢打着车门。 “停下,听到了没有,我让你停下!”男人大声喝止,连比着贺佑钦的刀子都挪开了几分。 就在这时,贺佑钦猛地调转方向盘,一个急转弯让后座没有系安全带的男人因为惯性跌到一边,刀子往前一伸几乎刺穿贺佑钦的喉咙,就在千钧一发时刚刚还像发了疯的小男孩握住了刀刃,使刀子改变了方向,血从手掌不断涌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安全带的贺佑钦起身和男人上演了夺刀大战,而满身是血的小男孩立刻接替了他的位置艰难地控制着方向盘,贺佑钦的动作让阴狠的男人吃了一惊,他大声地对着腰部别着的呼叫器喊道,“他妈的快来人支援,这家伙要逃走了!” 在狭小的空间,任何的武力都无法全力施展,只有利器才是关键,贺佑钦的动作干脆利落,力气也相当大,男人也不是吃素的,一来一回,两个人手臂上都被划出了血痕,厉容锐一边控制方向盘一边拿出了贺佑钦的手机拨打电话,他知道郭睿是快捷键1,在紧急的时候最先打给了对方,因为厉容锐无法出声,贺佑钦大声喊道。 “郭睿,我们在成环高速,归心陵园,有人要杀我们!” 后面的男人闻言一脚踢向前,把电话踹到了下面,厉容锐无法屈身去捡电话,车子已经开到了陵园入口,男人见势不妙,一个肘击袭上贺佑钦的胸口,贺佑钦被他打得往后一撞,连带着把厉容锐撞到方向盘上,压迫的力道让厉容锐整张脸都白了,他踩了急刹车,然后整车的人都往前一倒,拿刀子的男人一个斜刺往前,贺佑钦抓着他的手肘不让刀子落下来,厉容锐扑上去狠狠咬到男人的手臂上,男人的注意力转向他,然后厉容锐占着个子小的便宜扑上去用手抠向男人的眼睛,男人被这措不及防的一下弄懵了,单手捂着眼睛大叫一声,疯狂地挣扎起来,一脚踹向厉容锐的胸口,厉容锐被踢得撞向车门。 厉容锐为贺佑钦争取的空隙是为了让他下车到陵园找人求救,但他被男人踢到一边,眼见着刀子要砍下来的时候贺佑钦竟然没有跑走,他又急又疼却动都没法动。贺佑钦一拳头打在男人的脸上,正中男人的鼻梁骨,把男人打得偏过身体,男人疯狂地喊了一声,不但没有退缩,反而被激发了狠戾,拿着刀子就扑上来,原本被踢倒在一边的厉容锐不知哪来的力气扑过去抱住他的腰,贺佑钦被一刀撩在了肩膀上,肩膀上立刻一阵剧痛,血染红了整件衣服,他却仍然往前扑过去,侧身躲过捅来的另一刀。 男人的凶悍在这个小空间里发挥到了极致,他绝不是普通的小混混,而是惯常舔血的杀手! 男人一边用脚踹着厉容锐,脸上因为痛苦和嗜血而扭曲。而厉容锐在这种程度的冲击下眼神已经渐渐涣散,整张脸惨白一片,男人最终一脚把他踢开,扑向贺佑钦,贺佑钦在他扑过来的瞬间竟然没有躲开,反而正面迎向他,在刀子落下来的时候一把扭住他的手腕往回弯折,猛地从他手里抽出刀子。 刀子在男人手里划过,血液喷了出来,贺佑钦拿到刀子的瞬间没有任何犹豫,一刀子插向男人的肩膀,血液溅了他满脸,然后男人终于不甘心地倒了下去,半个身子躺在后座抽搐,看血液喷射的情况贺佑钦那一刀应该砍到了主血管。 贺佑钦也全身脱力地靠在方向盘上喘气,但只是几秒就挣扎着起来打开了车门然后踉跄着拉开后座的门,把沾满了鲜血脸色却惨白的厉容锐抱了出来。 他不能在这里久待,刚刚这个男人联系过他的同伙。 贺佑钦背起厉容锐,在黑漆漆的看不清路的夜里,几乎是从台阶上一路跌滑下去。 远处有车灯射来,面包车飞速地朝这边靠近,贺佑钦心底一沉,加快了脚步一路走,两个人的身上一路都在淌血,他一定要快,一定要快,一定要撑到郭睿来。 越是往前走,力气却流失地越快,贺佑钦一个不稳倒在地上,连带着厉容锐也摔在地上,却被这突然的碰撞弄醒了,他勉勉强强睁开眼睛,喉咙里一口血没憋住吐了出来。即使在黑沉沉的夜里也显得触目惊心。 贺佑钦一把抱住他,却被他推了推,示意他先走。 他这个样子只会拖累对方,厉容锐苦笑,暗恨现在的状态,如果他还是成年人至少不会让两个人伤到这种程度。 贺佑钦却不容分说的把他抱起来,在黑暗中一步步向前。 厉容锐的鼻尖闻到浓浓的血腥味,他的手,贺佑钦的肩膀一直都在流血,他几乎被这种腥浓的血味包围,耳边却听到贺佑钦咚咚咚咚的心跳声,他使尽全力地贴在男人的胸口上,尽管身体又冷又疼,心却渐渐安定下来,这条暗色的路很长,却意外的静谧,仿佛刚刚经历的生死搏杀只是一场虚幻。 黑暗里,贺佑钦似乎低头看了他一眼,厉容锐想努力扯出一抹笑,却连作出表情的力气都没了,在陷入黑暗之前仍然紧紧抓着贺佑钦衬衣的胸口处。 贺佑钦听到了声音,已经有人拿着手电筒顺着草坡下来了,而贺佑钦抱着厉容锐进了陵园,离那间亮着灯的办公室不过十几米远。 他用尽剩余的力气拍打着房门,然后一阵脚步声之后房门微微拉开。 开门的人年纪有些大,看到他的情况几乎想立刻重新合上门,却被贺佑钦一把堵住,然后猛地推门进去再反手关上,他顺着门滑落在地上,血也跟着沾染了门和地板。 开门的老头哆哆嗦嗦地望着他,张嘴道,“你你你,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别伤害我,你要是不是要钱?”他手盖在电话上,想跑又不敢跑的样子。 “报警。”贺佑钦沙哑着喉咙命令道。 “什么?”老头似乎没回过神。 “我让你报警!”贺佑钦又吼了一声。 “哦哦哦。”老头立刻听话地打了电话。 “还有救护车!别让我说第二次。” “知……知道了。” “去拿热毛巾止血药还有绷带,快一点。”贺佑钦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小男孩,他的手死死按住对方不断淌血像是要断掉一般的小手,把他平放在地上却不敢随便抚上他的胸口。 骨头肯定断了,贺佑钦的脸上汗水夹杂着血水不断往下流。 外面的门突然被拍的震天响,端水过来的老头吓了一大跳,差点整个盆子扔到地上。 “佑钦,佑钦,我是郭睿,你在不在里面,开门!” 贺佑钦脸上一松,挪开身体,让老头把门打开。冲进来的一批人把老头吓得够呛,郭睿看到贺佑钦的样子也吓得像是见了鬼。 “卧槽,救护车来了没?快点把担架抬进来,快快!”还一边安抚道,“没事没事,那群人都逮到了,我马上送你们去医院。” 第36章 医生和护士在救护车上对贺佑钦和厉容锐的伤口进行了应急处理。 贺佑钦基本是外伤,肩膀上那一刀切的尤其狠,流了很多血,深可见骨。除此之外身体各处还有不少搏斗时意外划开的口子,然后就是剧烈撞击弄出来的瘀伤,相比起来厉容锐的伤势更严重。 因为当时抱住歹徒的腰部试图阻止对方行动,被人狠狠踢在胸口,厉容锐的肋骨断了。幸运的是断掉的肋骨没有戳到内脏,捡回了一条命。但是胸口有淤血,这种疼痛一般成年人都难以忍受,现在受伤的还是个小孩子,不知道是靠什么毅力坚持到现在的。 厉容锐额头上不停地冒着汗,护士拿着纸巾帮他擦拭,不一会儿整张纸巾都湿了,连忙又抽出一张继续帮他擦拭。 上救护车之前,厉容锐受伤的那只手就一直抓着贺佑钦的领口,血液干涸之后手几乎和贺佑钦胸口衬衣的布料黏在一起,贺佑钦为了不弄伤他,把整件衬衣脱了下来,让护士一点点剪开,他自己则披着救护车里的毯子,脸色难看地靠着输液,等护士把他身上的伤口大致处理了一下才躺下来。 一大一小并排躺在一起,都是伤痕累累的样子,让郭睿看得又难受又愤怒。竟然在他郭家的宴会之后做手脚,明摆着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还把他的朋友伤到这种程度,差点连命都丢了。那些人的胆子太大了,手也伸的太长了。 “你在这里不要紧吗?”贺佑钦声音很轻,眉头微微皱着,那场生死搏斗之后他有些脱力,精神却还好。 “没关系。”郭睿知道贺佑钦在惦记什么。 贺佑钦车里的那个凶徒他们当时查看过,那人活不成。虽然是自卫反击,但死了人事情说不定会闹大,需要下一点功夫处理。 “刚刚魏成跟我一起来的,你打电话那会儿他恰好在我旁边,他说事情交给他处理,我看着他是个靠谱的。”郭睿解释道,他当时带来的人循着贺佑钦一路过来,而魏成叫来的那些控制了现场,为了救贺佑钦郭睿恨不得争分夺秒,也来不及考虑魏成帮他的理由,下意识选择了相信对方。 “魏成可以信。”贺佑钦沙哑着喉咙,“他是自己人。” 郭睿一挑眉毛,“你之前已经跟他勾搭上了?” 贺佑钦没有反驳。 郭睿心思一动,“他是群里的星河?” 贺佑钦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郭睿恍然,没有继续追问。 他之所以一路都在跟贺佑钦说话,是怕贺佑钦出什么意外。迷信的一点的说法,他不想让贺佑钦在救护车上睡过去,觉得不是好兆头,但也不想他太耗神,所以一直在和他进行简短的交流。 直到到达医院,郭睿跟着被抬下去的贺佑钦一路去往急诊室,才语气郑重地承诺,“我会查清这件事情,不会让你们白受伤。” 贺佑钦点了点头。 厉容锐被先一步送去做手术,他伤的很严重,手术的时间不会短。 贺佑钦被送去另一边治疗,在打了麻药之后开始缝合伤口,同时还在输血。他这一晚上流的血太多了,整张脸都没了血色,却一直保持着清醒,直到医生处理完毕被推进病房他都没昏睡过。 “小火怎么样了?”贺佑钦沙哑着喉咙问郭睿,对方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他手边。 “还在做手术,放心吧,小子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他才7岁。” 郭睿听医生说了厉容锐身上的伤,此时也只能沉默。 “我要去看看他。”贺佑钦起身。 “别去了,你流了这么多血,现在应该躺下来休息。”郭睿不满他的擅自主张,“我已经让人在手术室外面守着,一有消息就会通知我们,你要实在不放心我亲自去门口盯着。” 贺佑钦却不理他,自己从病床上下来。郭睿没办法,找护士要了张轮椅把点滴挂上去,推着贺佑钦去了手术室。 等在门口的手下看郭睿领着贺佑钦过来了连忙起身,把之前的情况告诉他们。 厉容锐不会有生命危险,但需要手术。 折腾了一晚上,天都快要亮了,好在没等多久手术室的灯熄灭,带着口罩的医生先一步从里面出来。 “厉存焰的家属在吗?” “在。”贺佑钦出声。 “患者胸腔受到重击,肋骨断了两根,腹腔的脏器没有受损,但是隔肌有轻微损伤。这段时间可能会非常疼痛,需要卧床静养。尽量让他少说话,因为呼吸、咳嗽、移动身体的时候都会觉得疼,患者的年纪比较小,所以只有请你们家属多注意了。”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医生点点头,“我明天会查房,有什么情况随时反映。” 郭睿送了医生两步,对方是他临时找来的权威医生,借了他老爸的面子才把人大老远地弄过来,好在贺佑钦他们没事,否则郭睿自己都过不去自己那一关。 郭睿送医生离开,走后没多久,护士就推着病床出来了,然后一路把厉容锐推往病房。 “病人还需要观察一晚上,所以暂时要住在加护病房,家属不能进去。” 贺佑钦点点头,护士推着病床进了加护病房。 厉容锐脸色苍白,之前和贺佑钦住在一起时养出的一点肉像是一晚上就掉干净了,瘦瘦小小的一团躺在床上,被宽大的白色被子一盖整个人都被罩了进去,只留下一张带着伤痕的小脸。 贺佑钦脸色沉冷,隔着玻璃静静注视着对方,直到郭睿回来一动也没动过。 郭睿手里还拿着手机,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 “刚刚收到消息,厉国新昨天在保外就医的途中越狱了。魏成刚刚也联系我,之前抓到的那群人声称这次的事情就是厉国新指使的,他们原本是想绑架你。” “绑架我?” “小火只是顺带,他们的目标是你。警方怀疑厉国新想利用绑架你的机会重新拿回厉丰的股权。” “厉国新还没那么蠢。”贺佑钦淡淡道,“他一个逃狱的人要股权还有什么用,而且他本身欠了厉丰一大笔钱,股份都拿来抵还债务,就算重新拿回去也是一样的结果。如果主谋是厉国新,我宁愿相信他买凶杀人。”贺佑钦缓缓垂下眼睛,即使满身都是伤口也无法减弱他身上的气势,“车上的那个男人绝对是手上沾过血的匪徒,不过他一开始并不打算动我,从后来赶来的那群人来看也知道,他们确实只是想绑架,而不是杀人泄愤。” 郭睿皱眉,“你的意思是,不是厉国新干的?” “他只是个替罪羔羊。也许过不了多久就有答案了。” 贺佑钦果然一语成谶,第二天德海新闻就播出了逃狱在外的厉国新意外死亡的消息。 厉国新似乎是与某些帮会成员在交易的过程中发生冲突,身上留下了斗殴致死的痕迹。这与警方之前的猜测像是不谋而合,贺佑钦几人却沉默下来。 他们知道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但是目前警方只会以查到的结果结案。而贺佑钦他们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也无法推翻这个结论。 “对方选在我家的宴会之后动手,显然知道你的习惯,利用你信任我这一点布下陷阱。”郭睿眯着眼,“一旦你出了事情,厉丰会乱鼎泰也会乱,而郭家甚至我母亲那边的秋家都会牵扯进去,整个德海商圈说不定都要重新洗牌。” 休息了几个小时贺佑钦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可惜对方的算盘落空了。”现在他们已经有了防备。 姚真早上接到消息赶了过来。 “公司的事情已经紧急安排了一下,您这个星期的工作和应酬都帮您推掉了,可以安心休息一阵。”姚真把带来的早餐放在病床旁边的桌子上,然后解开袋子把粥和馒头拿出来。粥是给贺佑钦的,加了馒头的递给了郭睿。 “你也一晚上没休息,吃了早餐回去睡觉吧,这边我守着。”顺手把盒盖子也打开了。 郭睿本来就有点饿,姚真的瘦肉粥开了盖子端到面前郭睿也不好不接,反正别人白送的,不要白不要,吃碗粥又不代表什么。 郭睿端起粥,拿着勺子吃了起来,一边还咬着馒头。 几个人刚解决了早餐,护士就敲门进来了,“您是厉存焰的亲属吗?他已经脱离观察期,我们打算把他移送到普通病房。” “就送到我这间。”贺佑钦开口道。 反正这间是VIP的双人病房,刚好旁边的床铺也空着,把厉容锐移进来也方便照顾。 没多久护士就推着人进来了,姚真搭了把手,把厉容锐抱到床上,一路颠簸那孩子都没醒。 “他什么时候会醒?” “应该一会儿就能醒了,他之前失血过多,而且隔肌也有损伤,伤了元气需要多休息一阵子。这几天你们要好好照顾他。”护士对年纪小的患者很怜惜,忍不住多嘱咐了两句。主要是一房间都是大男人,连个能照顾人的女人都没有,护士其实也不大放心。 几个大男人自觉点了点头。 “晚点我父母也要过来看你,还有你家里的人要通知一声吗?”郭睿问贺佑钦。 “他们看新闻应该会知道。” “他们要是来的话……” “让他们来就是。” 郭睿点点头不再多说,吃完了早餐之后疲惫感反而跟着出现了,昨晚出事后他忙了整整一晚上,贺佑钦和厉容锐彻底没事了才放下心,然后又接到厉国新的消息,和魏成一直保持着联络。这件事情没那么快完,不过他现在确实需要先休息一下。 “我先回去睡一觉,下午和我爸妈一起过来。” “行了,你回去吧,我这边没问题。” 郭睿点点头。 “我送你。”姚真开口。 郭睿不想在贺佑钦面前不给姚真面子,板着脸点了点头,向贺佑钦挥了挥手带上了房门。 门口站着的保镖和他们打了招呼,目送两人一起离开。 姚真买了三碗粥,有一碗是给厉容锐的,家里的阿姨估计已经在煲汤了,但是她送来之前厉容锐要是醒了也得吃点东西。 贺佑钦闭目养神,没多久就听见旁边的动静,他睁开眼,恰好对上厉容锐的眼睛。 对方似乎刚刚醒来,直直地盯着贺佑钦,然后才似乎感觉到身上的疼痛,微微的皱起了眉。 贺佑钦下床走到他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在他柔软的额发上轻轻蹭着。 “是不是很难受?” 厉容锐默默摇头,嘴角有一点点上扬,眼睛湿润润的,他伸出手抓住贺佑钦比他大了不少的手,眼睛瞅着他肩膀上的绷带,像是在问他疼不疼。 “我没事,是你伤的比较重。” 厉容锐的手掌已经被牢牢地包裹起来,昨晚上为了挡住刀子,那一下他的手掌整个握上去,差点没被切断。贺佑钦都不知道他这么小的年纪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正面对上凶神恶煞的匪徒。 他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起来。 厉容锐勉强伸了伸手,贺佑钦依着他的意思弯下身,然后那只没受伤的手就伸过去,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贺佑钦的脸,仿佛在试探他的温度。 贺佑钦笑了起来,顺着这个姿势低头亲了亲他的鼻子。 厉容锐只来得及眨了下眼睛,就被鼻子上有些冰凉的触感弄得愣了神,直到胸口处又泛起一股疼痛才回过神,脸上却有些不知所措,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贺佑钦,惹得对方笑了起来。 很好看。 厉容锐心里想。其实昨天晚上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去跟人拼命,只是那个瞬间不想对方伤害贺佑钦,明知道现在的身体力不从心根本无力与之对抗,却也顾不了那么多。 现在看到贺佑钦坐在床边对着他微微笑着,又觉得昨晚做什么都值得了。 “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那种时候也要量力而为。”贺佑钦一边安抚地摸着他的头发一边轻声道。 厉容锐被他摸得昏昏欲睡,心里却在嘀咕,无论什么时候,男人本来就应该保护自己的伴侣。 然后被那突然冒出的最后一个词弄得惊醒过来,直直盯着贺佑钦。 “是不是饿了?”贺佑钦露出疑问的表情,然后端起温热的粥舀了一勺子。“你现在不能起身,就这么躺着吧,我喂你吃。” 厉容锐半晌没动,最后在贺佑钦把勺子移过来时,才默默张开嘴巴。 第37章 魏成果然没让人失望,贺佑钦出事的消息没有在媒体上大肆刊载,德海商圈内部对这件事也讳莫如深。收到消息的几家聪明地保持了沉默,厉丰的股票依然是平稳上升的趋势。唯一大发雷霆属贺佑钦的父亲贺文武。 贺文武对贺佑钦虽然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贺佑钦是他唯一的亲生儿子,就算两个人性格再不对付,贺文武私心也不想把鼎泰交给其他人。 他对贺佑钦曾经寄予厚望,但贺佑钦反叛不羁,甚至执意要跟个男人结婚,最后两人闹得不欢而散。再加上贺佑钦母亲的旧事,他们更是无法坦诚相对,心结也越结越深。 贺文武来看贺佑钦的时候带着芦珊和贺锦文。 芦珊提了一大篮水果,贺锦文抱着一束花,而贺文武走在最后。 芦珊一进来就关心道,“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事情,简直吓死我和你爸爸了,你没事吧?” 贺佑钦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知道是谁下的手吗?”贺文武板着一张脸问。 “还在查。”贺佑钦语气淡淡的。 贺文武皱起了眉头,“厉丰的事情你不要搅合得太深了,容易惹祸上身。” 贺佑钦挑眉,“当初让我进厉丰的是您,现在让我不要搅进去的也是您,您到底想怎么样?”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爸爸!”贺文武猛地一拍桌子,连睡着的厉容锐都被吵醒了,他看见进房间的三个人,又看了看贺佑钦,然后倒头继续窝在贺佑钦旁边。 贺佑钦本来不想和厉容锐躺一张病床,怕晚上睡着了翻身压到他,但是厉容锐这几天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不停地流汗惊醒,贺佑钦担心他受了惊吓,干脆把两张病床并在一起,这样就算翻身也没关系了,只不过睡姿不好的厉容锐总是糊里糊涂滚到他旁边,然后整个人侧身窝在他胳膊下,几天下来贺佑钦就习惯了。 厉容锐这几天的确在做梦,不过梦到的不是那天和凶徒搏斗,而是曾经那一场车祸,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袭击刺激到了脑子里的记忆,每到夜里大脑总是不停回放车祸的场景,之后就流着冷汗惊醒。 贺文武三个人来的时候,他正在补午觉,贺佑钦半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原本厉容锐是凑在他旁边和他一起看的,结果小孩子的身体撑不住,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现在又被贺文武给吵醒,厉容锐对这个曾经一度对他态度僵硬的长辈感觉很陌生,但现在更在意的是贺佑钦的感受。 病房里僵硬的气氛让贺锦文有些尴尬,他动手把鲜花插好,然后摆到窗户旁边,刚刚弄好这些就听见他母亲开口道,“佑钦,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爸爸说话呢,他也是关心你,怕你被人伤害,你就顺着他一点,别老是惹他生气了。” 贺锦文只觉得他母亲的话简直就是在火上加油,眼看着贺文武的表情更难看了,他连忙上前拉着他母亲,“妈,我们先出去,让爸爸和哥单独说一会儿话。”然后连拉带拽地把芦珊往外拎,最后合上门的时候才朝着贺佑钦使了个眼色。 厉容锐不动声色地把这些看在眼里,一动不动地靠在贺佑钦旁边,像是最乖巧的小孩子。 芦珊出去之后,病房一时间更加沉默,贺文武的怒气没处发反倒冷静下来。他打量了一下厉容锐,“这个就是厉容锐的儿子?这次你就是因为他受的伤?”为了平息外界的传言,魏成和郭睿几个商量着给外界的说法是有人想绑架厉存焰拿到高额的赎金,然后中途被贺佑钦拦截下来,以至于两个人都受了伤。 这种单纯的目的在于金钱的犯案显然比集团内部争权夺利造成社会恶劣影响的性质更简单,也更容易得到舆论的同情。 贺佑钦没有否认。 贺文武盯着厉容锐的眼神不喜,“他是厉容锐的儿子可不是你的儿子。”没必要为了个跟自己没关系的孩子去做什么,甚至搭上自己的命。 “他确实是厉容锐的儿子,但这跟我救不救他没有关系,我不丢下他仅仅因为他就是他。” 一直在旁边的厉容锐心情复杂,不知道该为贺佑钦的话开心还是难过。 “他一个小孩有什么本事让你为了他跟歹徒拼命,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厉容锐?” 贺佑钦因为贺文武的话无奈,最终难得说了一番类似于解释的话。 “不是一个厉容锐就能让我舍生忘死的,不管我一开始做了什么外界如何评价,都基于我自己的决定,与人无尤。我既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怜悯,从感情到事业,我为自己的选择甘之如饴。”贺佑钦说完,房间里剩下的两个人都愣了愣,心思却各有不同。 贺文武是恨铁不成钢,以为贺佑钦还在执着厉容锐。 厉容锐反而听出了贺佑钦话里的深意,他心里自嘲,当初何德何能让贺佑钦这样的人为他倾心,现在贺佑钦明显对他已经没了当初的念头,他反而怅然若失,这一段时间发生在自己身上诡异的经历真的让人心产生了变化。 人活在世上,有多少人能做到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问心无愧,厉容锐自认对得起曾经的感情,对的起袁竟惟,唯独亏欠的大概就是贺佑钦了。 即使是一场交易来的婚姻,他这个伴侣也做得太失败,傲慢和偏见果然是人与人之间亘古不变的难题。 厉容锐闭上眼睛,有些眷念身边的温暖,如果他一直是厉存焰也许贺佑钦对他也会一直保持着现在的样子,人果然都是自私的,他把头埋得更深了一些。尽管维持现状能够让他保存片刻的温情,但厉容锐自己的骄傲却他无法满足于此,只有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才能彻底地解开这个结。 贺文武和贺佑钦在私人的事情上永远无法达成共识。不管是哪个时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一样。贺佑钦也不想在这上面和贺文武多作纠缠。 “南极星的收购您已经势在必得了?” 提起公事,贺文武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被转移了。 “在这方面你要向芦辉多学习,他把你丢下的烂摊子收拾干净了,南极星基本已经和我们定下来了。”对于最终能够收购南极星和对方达成共同意向一事,贺文武心里是得意的。 贺佑钦不在意地笑了笑,“您把价格定在了75块?” 贺文武眉头猛地一皱,“这是公司的机密。”贺佑钦竟然猜的八九不离十? 贺佑钦把手上的书搁到桌子上。 “LFG跟您的合约签好了?” 贺文武这一次没有立刻回答他,反而皱着眉头没出声。 贺佑钦回答了他心里的疑问,脸上看起来非常平静,“LFG是厉丰旗下的分公司,表面看是厉国新那一派的人在管理,实际上它的领头人是袁竟惟,您觉得以我们和袁家的关系,他们会大方借贷给鼎泰?” 贺文武猛地一惊,愕然道,“LFG是袁竟惟在管?不可能。我查到的LFG的负责人明明是钱凯。”而且LFG还是芦辉主动找上门去的,并不是对方先伸手要跟他们合作。 贺佑钦摇了摇头,“您是不是觉得LFG借钱给鼎泰是我授意的,因为我在厉丰所以为您行了方便而没有告诉您。” 贺文武沉默不语,显然是默认了贺佑钦的说法。他的确以为是贺佑钦在厉丰行了职务之便让LFG和鼎泰合作,但因为他们父子关系不好,所以贺佑钦没有明说,现在贺佑钦否认了这个原因,难道真是袁家的小子从中做了手脚? 贺文武到底在商场混迹了几十年,他很快冷静下来,“如果袁家的小子不怀好意,LFG借钱给鼎泰就是个圈套。他利用了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知道我不会找你求证,从而让鼎泰对LFG掉以轻心。”贺文武越说脸上的表情越严肃,说到父子关系的时候,脸上甚至有些僵硬和尴尬,但这件事情影响太大,让他不得不求证贺佑钦。 “如果我和小火这次真的被绑架了,短时间内肯定无法脱身,现在离南极星的竞价只有一个星期,到时候您也找不到人,厉丰群龙无首,LFG就是您唯一可以依赖的公司。”贺佑钦越说贺文武的表情越难看。 “这只是你的假设。” “对,这的确是我的假设,但也是基于目前发生的事情最有可能的猜想。” “袁竟惟能做到这些?他不是……”贺文武不可置信,从来他都觉得袁竟惟那种私生子小明星就是个玩物,从没想过那样一个人有这种心机。 贺佑钦笑了,“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袁竟惟也好袁复立也好,想出了这个一石多鸟的计划确实很不简单。 “可惜,他们最终没有把我和小火绑走。” 同样表情严肃的厉容锐闻言握住他的手。 “如果这真的是袁竟惟的计划,那么这个人也太可怕了。”贺文武神情复杂地看着贺佑钦,“他是想利用LFG得到鼎泰?”在贺佑钦说出关键的位置后贺文武很快把前后的线索联系起来。“他哪来的那么大胃口竟然想吃下鼎泰。”贺文武恨恨地一拍桌子。 厉容锐眼神里也露出无奈,自从当初撞破了袁竟惟和袁复立的交谈,似乎袁竟惟就在不停刷新下限,现在不管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已经能够不动声色。 只是贺佑钦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清楚了整件事情…… “我不会让袁家那个小子得逞的。”贺文武黑着脸道。 “袁竟惟不会束手就擒。” 贺文武皱眉,“他还能做什么?” “既然已经暴露,他肯定不会再甘愿做隐藏在下面的角色,也许下一步就是让LFG……” 贺佑钦和厉容锐一个在明面一个在心里同时开口道,“脱离厉丰!” 第38章 贺佑钦出院上班一个礼拜,厉丰里又有新的八卦开始流传。 “执行长,有您的花。”前台的接待员看到贺佑钦进了大堂,立刻拿出一大捧白色的花朵,“今天是白色马蹄莲,祝您今天工作愉快。” “谢谢。”贺佑钦把花接到手里带到三十楼,一进门秘书们都朝他点头问好,“执行长,早上好。” “你们好。”贺执行长今天依然风度翩翩英俊优雅。 直到他进了办公室,秘书们才开始议论。 “看到执行长手里的花了吗?不知道是哪位名媛这么执着,天天送花给执行长,而且每天还不重样。” “听前台的Cindy说对方其实还送了礼物,什么名表打火机领带夹之类的,不过执行长都让人退回去了,只拿了花。” “应该是花不好退吧。”另一个秘书接口道。 “现在满办公室都是鲜花,昨天执行长还让我把郁金香带回家里。” “每天上班就像进了花园一样。” “那是因为对方致力于每种花凑满99朵。” “我想不出什么样的姑娘能有这种执着。” “为什么不可能是男士?”Ann的一句话让所有人噤声,她们互相看了看,确实不乏这个可能,毕竟执行长就是厉总的另一半。 “不过明知道执行长有另一半还做出这么明目张胆地追求行为,不管是男还是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向犀利的总秘Ann高昂着下巴总结道。 “可惜厉总一直昏迷不醒……”有人可惜道。 她们跟随厉容锐很久,崇拜英俊又有能力的上司并不奇怪。 “厉总一定能醒过来的。”Ann瞥了对方一眼,“时间差不多了,做事吧。”聚在一起的秘书们各自散开,开始一天的工作。 贺佑钦把手里的白色马蹄莲随意地扔在窗台上,然后坐到自己的位置,打开电脑之后和厉容锐进行清晨常规的视频活动。 “今天有好好吃早餐吗?要听护士的话。”他一边说话,一边着手整理手头的文件。 厉容锐用手写板写字,背景还是医院的病床,他的伤需要在医院多住一段时间,然后才能回家休养,前后至少要休息三个月才能开始简单的运动。 “今天来扎针的护士手很重,打针打得很疼。”厉容锐想了想,把今天护士教给他的表情画了上去,一张可怜的小脸缀在句子的后面。 “不要撒娇,我知道你不怕打针的。”贺佑钦一眼看穿他。 “真的很疼。”被拆穿的厉容锐也不脸红,表现得一脸无辜,“你今天要来医院吗?” “今天有点忙,明天来看你。”贺佑钦把秘书早上送过来的文件规整到一边。 厉容锐点了点头,有点舍不得这么快结束聊天,转眼看到贺佑钦背景里的花束。 “又有人送花给你?”他知道以贺佑钦的性格绝不可能自己买花插在办公室,而他的秘书向来遵守规矩,不会逾越做出替上司买花这种比较私人性质的事情。 “你喜欢?”贺佑钦反问。 “不,我不喜欢,为什么最近一直有人送花给你,今天的和昨天的还不一样。” “也许是狂热的追求者?”贺佑钦给了个模凌两可的答案。 厉容锐闻言却皱了皱小小的眉头,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是不管怎么样,现在的心情非常不爽是真的。 “我想和你一起吃午饭。”厉容锐艰难地举着手写板。 “医生说你现在最好不要多活动,要多静养多休息,小孩子的骨头很软。” “真的不能一起吃午饭么?”厉容锐的表情让贺佑钦不太好拒绝,他考虑了五秒钟,“如果医生许可的话,让阿姨送你过来。” “太好了,我不打扰你工作了,我们中午见。”厉容锐快速地写下一行字。 贺佑钦点头,“好的,中午见。” 关了视频后贺佑钦让秘书订了离厉丰不远的药膳馆,让她记得中午提醒他才开始投入工作。 厉国新倒了之后,下面的人树倒猢狲散,有些直接被清理出了公司,还有人看到形势不妙已经自觉辞职了,但总有剩下的舍不得高薪和厉丰优渥的福利不舍得走的家伙。 比如钱凯。 养家养房养车养孩子。在德海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什么东西都比别的地方贵。 钱凯这种外人看来镶金的高管,其实开销也比别人大得多,再加上他未婚妻刚怀孕两个人正准备结婚,之后还要生孩子,钱凯显然没办法立刻找到与厉丰薪资相差无几的新工作。所以即便公司内部各种人事调整,他也没舍得离开。 只是工作起来变得更加小心翼翼,生怕上面那谁看他不顺眼一脚把他蹬了。 没多久,钱凯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亲自招聘进厉丰的沈烨居然得了执行长的青眼,直接调到了上面,不止如此,江亚伟顶替了财务长的位置,梁生成了业务部的头头,原来的财务长被送进了监狱,诸如此类的人事调动让钱凯渐渐看清了厉丰的形势。 贺佑钦显然已经把厉丰控制在手里,钱凯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得以喘息,要不就投诚,不过就算投诚他也不一定能够得到贺佑钦的谅解,毕竟之前敌对的太不客气。 钱凯觉得这是个教训,他以后应当记得做人留一线,否则不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 因为对未来一段时间的工作前景比较悲观,所以贺佑钦召见他的时候,钱凯心里七上八下,十分忐忑地推门进了办公室。 后者正在埋头办公。 钱凯比贺佑钦还要大几岁,偏偏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喘,对方没有抬头,他就一动不动地站着。 谁知道贺佑钦一抬眼就朝他微笑,他把黑色的签字笔盖好放到一边,“钱总监,我给你个机会,你要不要?”钱凯没想到进来会听到这样一句话。 他连愣都没愣,答案几乎脱口而出。 “当然。”他猛地点了点头。 “LFG想要脱离厉丰,而厉丰在LFG有部分持股,我希望今年年底公司的大会上还能看到LFG的年度收益报表,这件事情交给你。” 钱凯咬了咬牙,答应下来,“我会做到。”他知道这是贺佑钦在考验他,既是难题也是机会。LFG想要脱离厉丰需要很大一笔资金,袁竟惟想要拿出这笔钱要靠娱乐圈,那是他立身的根本,想要让LFG完完全全变成厉丰的,就要让袁竟惟在圈内再无立身之地。 他们圈外的人想搞垮圈内的明星或许有些麻烦,但想搞臭一个人只需要简单的手段,谁叫明星是公众人物,最重视形象,而袁竟惟优质偶像的形象并不牢固。 钱凯几乎在瞬间有了想法。 即使是厉总醒过来想要对付他他也顾不了那么多,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讨好眼前的BOSS。 “我会把这件事情办妥,您放心。”钱凯立下投名状。 “我很期待。”一脸微笑的贺执行长从始至终都那么淡定。 钱凯出门的时候遇见正要敲门进来的沈烨,对着这个曾经的下属他心里简直千言万语又说不出来,只能拍拍他的肩膀以过来人的口吻道,“跟着执行长好好干。” 沈烨依然是曾经专注又认真的样子,“我会的,钱总,您慢走。” 钱凯因为他一如既往的态度心里舒服了很多,脸上有了那么一丁点笑意,摆摆手离开了。 沈烨进了贺佑钦的办公室反倒放松下来,把手里提着的保温桶放到桌上。 “刚刚在门口遇见钱总监。” “对你一如既往?” “是,还有那么点前浪死在沙滩上的感觉。其实他人不坏,就是站错了队。” 贺佑钦笑了笑没说话。 沈烨也聪明地转开话题,提了提那个保温桶,“岑菲特意在家煲的汤,给您补身。” 贺佑钦接过来,“替我谢谢她。” “她前段时间在做手术,要不是那样她说一定亲自来看您。”岑菲作为沈烨的家属和贺佑钦见过一次,对沈烨的这个上司非常有好感,贺佑钦受伤期间没少送他汤汤水水。 “让她不用担心,自己保重身体。” “这句就免了,我会吃醋。”大块头的沈烨说起促狭的话和他的气质实在不相符。 “那我下次看她的时候亲自告诉她。” “……”沈烨哭丧着脸。 “对了,岑菲上次做的珍珠糯米酿很好吃,我让方阿姨有空去跟她学。” “您也喜欢甜食?” “家里的小孩喜欢。”贺佑钦脸上平淡,嘴角却微微勾起。 沈烨感叹,“你对儿子真的很好,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有小崽子啊。”他叹了口气。 “等把南极星的事情做完,我放你大假。” “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奖励了。”沈烨笑嘻嘻地说道。 “说说你在南极星那边的进度,做得怎么样了?” “我现在跟谢春生私交不错,他偶尔会找我一起去打高尔夫,不过我对小球不太擅长。”沈烨摸了摸鼻子,“他的确是个很有野心的人,现在南极星是奇货可居,暗里抬价的事情他没少做,但是核心技术和那几个技术员已经被他挖到了手里。谢堂挺惨的,他到现在都以为他弟弟一心为公司卖命。” “谢堂本来不想卖南极星,要不是实在缺少资金,南极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是,所以收购的事情才会拖了这么久。”沈烨耸了耸肩,“本来这星期要进行竞购硬是拖到下礼拜了,另外我发现谢春生的确有私下和人交涉。” “知道有哪几拨的人吗?” “除了明面上的那几家,宋一鸣的公司也对南极星有意思,不过宋一鸣接触的是谢堂。谢春生这边除了我们之外似乎还看好另外一家公司。” “应该是袁竟惟他们。” 沈烨一愣。 “袁复立在芦辉身边做特助,芦辉想让袁复立去接触谢堂,暗中得到南极星的技术,而袁复立根本没打算按芦辉说得做,他想自己把南极星搞到手,顺便拖垮鼎泰。” “您怎么知道的?”沈烨按捺不住地问。 “猜的。”贺佑钦笑得很欠扁。 沈烨对自己老板时不时调戏人的恶趣味非常无奈。 “谢春生其实到现在还没决定,他应该在犹豫。他曾经提过一两次想见飞扬的话事人,被我拖过去了,我想这也是他迟迟无法下决定的原因之一,我能肯定的是,至少在谢春生心里飞扬肯定是优先选择的公司之一。” “要想个办法打消谢春生的疑虑。” “难道您真的打算见他?”沈烨讶然,“他一直以为我在厉丰是做商业间谍的,他见到您会吓死。” “我没说要亲自去。” “那您有合适的人选?” 贺佑钦点点头,拿出最上面的一份文件递给他。 “沈司言?不会是那个沈司言吧,您把他从立京挖过来了?” 贺佑钦点点头,“我已经任命沈司言做飞扬的总经理,说服谢春生的事情就交给他出面。” 沈烨对自己老板的神通广大又有了深一层的认识,然后他想起另一桩事。 “有件事情一直想和您说。” “什么事?” “飞扬之前做的几笔投资都非常成功,不过最近我发现除了飞扬之外,大盘进了个厉害的人物,眼光非常犀利毒辣,我们做的几项投资他也有加入,除此之外对方在A国的几项投资和我们也有交叉。一开始我以为对方是盯上了我们,一直在跟着我们投资赚钱,后来才发现不是,有时候对方下手比我们还要快,而且这家伙进入市场的时候玩的很小,现在资金已经翻了几十倍,非常厉害。” 贺佑钦让沈烨投资的基金和股票都是在他的记忆里大赚过的,所以飞扬的资产累积才会这么快,没想到这个平行时空竟然还有人有这样的眼光。 “如果对方没有恶意,暂时不用管他。” 沈烨点头,他出去之后,贺佑钦放下文件活动了一下身体。目光触及窗台上一束叠着一束的花,不由挑了挑眉,他抽出今天那束马蹄莲里夹着的卡片,看到上面龙飞凤舞的签名。 袁复立的花已经送了一个星期,接下来应该进行下一步了? 第39章 袁竟惟这几天出了一堆麻烦事。 他混娱乐圈,而这个圈子纸醉金迷讲人脉讲辈分更讲背景,厉容锐在的时候袁竟惟不觉得,人倒下了他才渐渐发现其中的艰难,但袁竟惟不在意,很久之前他就有过心理准备,只是当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让他应接不暇的时候,觉得疲乏和不舒服是难免的。这个时候他最需要身边有个人,而那个人向来只单方面联系他,袁竟惟想找他的时候十有八九是找不到的人的,袁竟惟觉得很累,他靠在浴缸里,连闭着眼睛的时候眉头都是皱着的。 最近爆出来一系列新闻对袁竟惟非常不利,先是说他在片场与某个前辈不和,黑脸的照片上了八卦杂志,实际上他那时候的确心情不好,因为对方在故意挑衅,圈里捧高踩低的事情太多,他本来不想理会,但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就是没压住火气,反讽了几句结果被人拍了下来上了版面。 接着就是专辑销售量作假,把销售量往高报一部分本来就是行内默认的事情,偏偏袁竟惟的被扒了出来,对方先是以某唱片公司前宣传的名义发帖,后来帖子被转到好几个八卦论坛,接着水军一番搅合,粉丝跟着出来反驳,顺理成章就掐了起来。 粉丝一参与,免不了炮击了路人,袁竟惟粉丝的黑历史又被再一次提起。因为袁竟惟走的忧郁偶像王子路线,他的粉向来比较年轻化也比较冲动,被人一煽动忍不住气就做出些出格事情,而且因为疯狂程度不低,连路人都经常中枪。之前也发生过几次粉丝被诟病的事,最后不等闹大就被压了下来,公司的公关团队为此操了不少心,而现在恰好公司的一哥爆出了包小三事件,公关团队分身乏术,没了靠山的袁竟惟自然被忽略了。 这些事情集中在一起愈演愈烈,近几天论坛上都吵翻了天,袁竟惟的形象大受影响。虽然这些事情不至于让他在圈内混不下去,但形象一旦打了折扣,代言广告肯定不会再考虑他,收入自然下降,而袁竟惟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没有钱,他就拿不到LFG,而袁复立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袁竟惟从浴缸里出来,披了一件浴袍,瞟眼看到床头柜上隔着的手表。 那是厉容锐的手表,当初他被人送进医院时手上戴着的表,沾染着他的血迹,袁竟惟不知道生出了哪门的心思,想办法把那块表拿了过来,他没戴过,却一直放在床头柜上。 袁竟惟站在床边许久,最后从衣柜里拿出整套的衣服换了装,戴上帽子和口罩出了门。在甩开了跟踪的记者后袁竟惟的车停在了医院的停车场。 他直奔了住院楼的VIP病房,已经是晚上9点,住院部的人大多开始准备休息,连家属都很少,所以格外安静。 袁竟惟还没到病房门口就看到守在那里的两个保镖,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却被人拦住。 袁竟惟扯下口罩。 “袁先生。”保镖是姚真找来的,自然也认得袁竟惟。 “我要进去看先生。” “现在已经很晚了,您不如明天再来。”其中一个保镖开口。 袁竟惟挑挑嘴角,直接打了个电话给姚真,最后电话被递给了保镖。 “你们跟着他进去。”姚真在电话里说。 电话挂掉之后,其中一个保镖跟着袁竟惟进了病房。 床上躺着的是厉容锐,鼻子插着呼吸器,头发剃得精光,因为瘦,那张原本很英俊的脸变得更加棱角分明,闭着眼睛静静呼吸的的样子反而显得冷厉。 就算一直有看护和医生护士在照顾,厉容锐还是避免不了大幅度消瘦,手脚长期不活动就算每天有人按摩也无济于事,如果他再继续躺下去肌肉肯定会萎缩变形,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连呼吸都会停止。 袁竟惟站在床边久久没有动作,就在不近不远的距离安静地看着厉容锐,脸上既没有伤感也没有怜惜动容,一丝表情也没有。 保镖站在他身后不远,看他没有靠近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就没出声阻拦他。心里却在想,果然有钱人不一定就过的好,这个厉总躺在这里这么久也没几个人来看过他,现在这个袁先生看起来也不像来看病人的。 从厉容锐昏迷不醒后袁竟惟不是第一次来医院,不过他来的次数也不多,上一次还是厉容锐的情况恶化差一点没有救过来,他赶来看了一次,然后就是这一回。 在他一个人都指望不上,只能指望自己的时候,突然很想见见这个男人,哪怕他一副要死的模样。袁竟惟曾经一度很怕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觉得这家伙很可怜,他希望他醒来又希望他永远这么睡下去,种种矛盾的心情反而让他的脸变得僵硬。 袁竟惟看着对方细瘦的胳膊,缓缓靠前了一步,保镖因为他这个动作生出警觉。因为袁竟惟是姚先生吩咐的要盯着的人,所以他丝毫不敢大意。 袁竟惟伸出手,似乎想要摸厉容锐的脸,最终却在离他的脸还有一两寸的地方停了下来,缓缓垂下眼睛。 他不能到了这个时候才心软,离他的目标,离成功只有一步了。如果他心软了,之前做的那些就成了笑话。 袁竟惟想起袁复立之前跟他说的话。 “厉容锐有份遗嘱,他在厉丰百分之三十三的股份会拆成两部分,你和厉存焰都能继承一定的股份,而厉存焰的股份等他成年之后才能继承,在此之前股份由监护人监管,如果厉容锐死了,你就能直接得到厉丰百分之十一的股份,这些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那是多少钱想必我不说你也算的清楚。” “但是厉存焰还有百分之二十二。” “这就要靠你了,相办法接近他,取得他的好感,让他亲近你依赖你喜欢你。这些你并不是没有做过,以你的本事既然能够骗过一个厉容锐,要哄好一个小孩子会有多难?” “厉存焰现在的监护人是贺佑钦,就算厉容锐死了,那百分之二十二也是他监管。” “这的确很可惜,我以为当初他们应该离婚的,谁知道直到那个傻蛋出事,婚都没离成。所以我们只能双管齐下了。” “怎么双管齐下?” “你去哄那个小屁孩,我去哄另外一个,然后厉容锐一死,厉丰就成了我们的囊中之物。” …… 保镖注意到站在病床前的袁竟惟突然满脸扭曲,一个箭步上前挡在昏迷不醒的厉容锐身前。 袁竟惟却没有任何动作,渐渐的,人也跟着平静下来,一步也没停留转身离开了医院。 谁知道还没走到医院门口,私人电话就来了。 袁竟惟的经纪人Hanson声音仿佛僵冷了一般,“袁,刚刚论坛上有人发了个视频,是你早年拍的片子。” 袁竟惟的手陡然一紧。 “什么……片子?” “三……级片……” 袁竟惟的脸一下子白了。 贺佑钦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厉容锐躺在病床上,病床调成了微微抬高的样子,桌子上还摆着水果点心之类的东西,虽然没人开口说话,气氛却不显得沉闷。 两个人原本还在看新闻,病房的门就被人一把推开,胡凯撒丫子跑进来。 “兄弟~有乐子看了,哈哈哈哈~” 厉容锐和贺佑钦齐齐望向他,贺佑钦的哥们除了魏成之外,另外两个偶尔都会产生这种不靠谱的状态,从厉容锐和贺佑钦出事之后,几个大忙人成了医院的常客,唯独魏成只来过一次,那是本性低调没办法。 胡凯因为厉容锐受伤竟然还延后了他的广告计划,连厉容锐都不得不感叹对方的执着,起先那点纠结的心思也没了,他现在是真的觉得贺佑钦的几个兄弟很难得。 “什么事情这么激动?”贺佑钦帮厉容锐削了个苹果,厉容锐很自然地把大的一半塞到贺佑钦手里,自己拿着小的啃了一口,又提前抽了张纸巾递给他方便他等会儿擦手。 胡凯看到他们的互动,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怎么感觉怪怪的。”摇了摇头把诡异的感觉抛出去,直接拿起遥控器换台,一边得意道,“现在娱乐频道肯定在播,这事情热闹死了,简直是大出一口气。” 他自觉坐到贺佑钦身边,另外两个听到他的话也一起看向电视。 袁竟惟被围在公司的门口,戴着墨镜和口罩,一堆话筒伸到他面前,问他“拍片”的感受…… 贺佑钦和厉容锐同时愣了。 “袁竟惟早年拍的三级片,不知道是被骗的还是他自己抽了,反正现在突然流出来了,圈里热闹死了,其实拍这种片也没什么,主要是这丫形象那么光辉,一下子从纯白王子跌到地底,反差太大,连他的粉丝都接受不了,而且片子连马赛克都没打……什么都看见了,咳……” 贺佑钦是真的没想到袁竟惟竟然有这种黑历史,而且还被钱凯翻出来,他原本以为对方应该不会露出太大的把柄给钱凯,他要钱凯动手的目的是打乱对方的阵脚,让他在南极星那边的计划能够顺利,谁知道竟然爆出了这种事情…… 厉容锐是结结实实愣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侧了侧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看着电视里的袁竟惟觉得特别陌生,好像从来没认识过,连记忆里那个圆滚滚的又可怜又可爱的小屁孩形象也跟着模糊了。 “换台吧。”胡凯还在那里看得津津有味,一边看一边评论,贺佑钦就让他换频道了。 “怎么了这是?”胡凯以为贺佑钦知道这事儿肯定得乐,毕竟当初这家伙让人膈应得慌。 “袁竟惟公司的公关团队怎么说?” 胡凯摸了摸下巴,“没承认没否认,倒是他的粉丝都说是PS的。” “PS?” “谁都知道不可信,这可是视频,又不是照片。估计这次袁竟惟得摔得惨咯,谁叫人家之前形象太光辉。”胡凯幸灾乐祸,“他短期内肯定是起不来了,要是还想在圈里混下去势必要换形象了,好在片子是跟女人拍的,要是男人……” “行了,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个。”贺佑钦打断他。 袁竟惟和厉容锐小时候认识,后来的确分开了不少年才重遇,他也不知道那些年里袁竟惟遇到了什么事情,他那时候遇到袁竟惟,对方正在一个小娱乐公司挣扎,被前辈欺负公司也不重视,一个人死命地想往上爬。 原来还有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 “对了,小家伙还有多久才能出院?”贺佑钦一提醒,郭凯干脆关了电视,转头兴致勃勃地问两个人。 “下个星期就出院了,不过还需要静养,不能多动。” “那没关系,反正拍楼盘广告不需要什么大动作,这次广告设计的科幻风,主要是特效,小家伙出院了不如就开拍?” 贺佑钦还没说话,厉容锐自己倒是点了头。 胡凯立刻高兴了,贺佑钦没说什么,拍拍厉容锐的头。 “到时候和我一起去?”厉容锐写下几个字,侧着头看贺佑钦,他现在写小孩子的笔法是越来越溜了。 “当然,我是你的监护人。”贺佑钦伸出手指,笑吟吟看着厉容锐。 厉容锐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闪了半天,才默默伸出小指头和他打了个勾。 第40章 袁复立的花送了整整半个月,在连前台的接待都开始对这种日常活动不再惊讶时,送花的不再是快递小哥,而变成了袁复立本人。 站在厉丰大楼下的袁复立像个发光体,嚣张张狂不可一世,偏偏笑得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往他身上看。他捧着一大束意思最直接的红玫瑰随意地站在那里,那样艳丽的颜色竟然也没办法抢去他的风头,反而让袁复立这个人变得更加不可忽视。 贺佑钦早晨来上班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看到袁复立一步一步走到贺佑钦面前,那些路过的下属都不知道眼睛要往什么地方搁,好在整栋大楼都是厉丰的人,就算八卦也出不了厉丰。 袁复立看到贺佑钦随即一笑,完全不吝啬荷尔蒙。 “贺执行长,看在我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匀出10分钟给我怎么样?” 贺佑钦扬了扬眉头,又低头看表,“离9点还有20分钟,可以。” 袁复立把花随意地放在前台上,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袋子,“别人说追求人的第一步是告诉他你对他有好感,这样对方才会找准你的定位,而不是单纯当你是朋友;第二步是让人看到你的真心和诚意,不再视你为追求者中的路人甲,所以我选了这个。”他把小袋子抛给贺佑钦,“如果贺执行长满意的话,不要拒绝我的晚餐邀约。” 他一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摆了摆,没有等着贺佑钦回答就迈着步子走了。背影潇洒到不少女员工频频看向他,直到贺佑钦淡淡扫过一眼,她们才收起八卦之心井然有序地进了电梯。 袁复立的“诚意”对贺佑钦来说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U盘里是贺锦文曾经落到袁复立手上的把柄,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关键位置已经被打上了马赛克,脸却看得一清二楚。袁复立把原件给贺佑钦等于送了份大礼,贺佑钦如果跟贺锦文关系不睦,这东西就成了撬翻对手的武器。如果贺佑钦和贺锦文还有点情谊,把东西还给贺锦文等于帮了他一个天大的忙,贺锦文不管感激也好忌惮也罢,就算对贺佑钦无法忠心耿耿,也绝不会挡了他的路。 这么大的把柄双手奉上当然不是单纯表达与贺佑钦交好的意思,袁复立的目的根本没有掩饰过,甚至赤果果到让人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 内线电话在下一刻响了起来,贺佑钦几乎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贺执行长,晚上想吃什么?Hillel的牛排怎么样?他们每天都空运新鲜的牛肉,肉质鲜美,值得一试。” “既然是袁先生请客自然是袁先生说了算。” “那就这样说定了。” “好的,晚上见。” 贺佑钦先一步挂断了电话,脸上的那点笑容也从先前的礼貌变成了玩味。 拉着U盘的锁扣在手指上转了一个圈,袁复立想拿这个做人情,可惜贺佑钦还记得这东西之前又是谁拍下来的。自己挖了坑等人掉下去再填上,被埋了的人就不怪那个坑了? 贺佑钦把U盘放在一遍,舒展着身体靠在皮椅上,手指却在实木的桌上轻轻敲了敲,发出沉顿的声音。 “啧,袁复立,有点意思。” 贺佑钦不管在哪个场合出现总让人感觉眼前一亮。衣着品味格外出色,穿的虽然不复杂,但总有独到之处。而不管什么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又总是能衬托他的气质,而不是让人被衣着抢去了光彩,到了他们这个程度,衣服已经不需要标签。 除了平时喜欢的那几个牌子,贺佑钦大多数的衣服都是找专人定制,老裁缝那里每隔一段时间会亲自派人与他量身,厉容锐自从和他住到一起也同样享受了这个待遇,校服之外贴身的几件衣服总是舒适软和,这种对生活品质上的追求也让厉容锐对他的了解又加深了一步。 除了偶尔腹诽这家伙家事上的无能,对他在外的形象厉容锐是持赞赏态度的。 所以看到他下班之后回来换衣服厉容锐也不觉得奇怪,贺佑钦有轻微的洁癖,出过汗或者染了污渍的衣服回来肯定要先换下来。 但他又重新拿了套呢料的西装套在身上,外面还穿了件长款的大衣,厉容锐就觉得意外了。 德海的冬天不算太冷,但室外的温度也不高,贺佑钦这样穿着并不出格,只是大衣一旦上了身总觉得整个人变得有些不一样。 出院之后正在休养期的厉容锐从镜子里打量着他。 看到整理好着装的贺佑钦从镜子里回望,厉容锐回了他一个笑,然后坐在床边拿着手写板写了几个字。 “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这么不儿童的句子让厉容锐用不太圆滑的笔迹写出来有种奇特的幽默感。 “为什么?”贺佑钦也真的笑了。 厉容锐摇摇头,却在心里回答了他,因为看着镜子的贺佑钦英挺自信坦荡无畏。 正因为这样,他才会在日久的相处中渐渐看清这个人,改变对他的看法。 连用手段都懒得去遮掩的家伙似乎的确也称得上坦荡无畏? 厉容锐走过去站在他身边,一大一小,穿着呢绒大衣男人和纯色睡衣的小男孩相视一笑。 “你要出门?”厉容锐接过贺佑钦倒给他的热水。 “对,我要去赴一个邀约,一个有些特别的邀约。”因为贺佑钦有些奇妙的神色,厉容锐没有在最开始的时候表示反对,他从来不是一个吝惜信任的人,不过从袁竟惟之后,他似乎应该稍稍收敛一下自己在某方面的放纵,厉容锐想着。 “你会按时回家的对吗?”这一回厉容锐的语气终于像一个七岁的小男孩了。 贺佑钦用成年男人的大手盖在他的头顶,用恶作剧的心态胡乱地揉了一把他的头顶,回答他:“当然,我会按时回来,今天要跟我睡同一张床?”他满脸促狭的邀请,深知什么样的话才能够逗得面前的小家伙失态。 厉容锐果然愣了一下,偏离了视线,嘴角却微微的扬了起来。 厉容锐不知道贺佑钦的确赴了一场奇特的邀约,不过这个邀约还没来得及完成就被中途打断了。 袁复立和贺佑钦在Hillel门口遇见了袁竟惟。 即使戴着墨镜穿着平时不常穿的运动款羽绒服也无法把袁竟惟的样子遮得十成十,何况也不一定是他想要遮挡。 贺佑钦看着袁竟惟下车之后跟随而来的大批粉丝还有几个恨不得冲上来扑到袁竟惟身上的记者,他们被车上跟着下来的保镖挡在外围,却仍然不死心地拥护着偶像或者大叫着他的名字想要提问。 在这种时候袁竟惟还亲自跑到外面,实在勇气可嘉。 餐厅里闻讯出来看热闹的人把门口挡了个严严实实。 传入耳的尖叫某种程度证明了袁竟惟的人气也不是落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总有那么几个粉丝不管偶像身上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她们都能自动把前奏和后续填写完整。 袁竟惟已经快走到餐厅门口,贺佑钦本想让一步,却因为身边站着的袁复立而无法挪动,而另一边已经被保镖围住,所以最好的选择是挤进餐厅? 贺佑钦玩味地看着这一切。 袁竟惟却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他的两只手都插在口袋里,露在墨镜之外的下巴白皙尖削,精致到可怕,贺佑钦的眼神微微凛了凛。 “这么巧?”先开口的是袁竟惟,墨镜遮挡了他的眼睛,但贺佑钦却清晰地感觉到一瞬间的对视,之后袁竟惟的目光移到袁复立身上。 他突然上前一步,两只手都从口袋里拿出来整理了一下袁复立胸口的领带。 这样暧昧的动作让尖叫声有一瞬间的停摆,连袁复立眼中惊讶都一闪而过。 袁竟惟错身而过,粉丝的叫声立刻重新燃起。 闪光灯的不断亮起让贺佑钦的眼神有一丝微妙,他站姿挺拔,仿佛从顶级时装杂志上走下来的男模,连表情都无懈可击。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过来,这是个意外。”袁复立开口解释。 贺佑钦似乎并不介意,“意外这种事情总是难以避免。” 就在这句话说完的间隙,保镖的包围圈突然出现一个缺口,两个个子不高的粉丝冲出包围圈之后直接冲到餐厅门口,人群下意识的想法是她们想要冲进餐厅追袁竟惟,两个人却突然冲到了袁复立和贺佑钦不远处,扬手挥出一瓶子液体。 那几乎是电光火石的瞬间,没人来得及想太多东西,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危险和不妙。 而在液体洒出来的那一刻,袁复立已经站在贺佑钦面前,扶住他的肩膀拿背挡住了那些不明液体,他的衣服快速地融掉了,化学药品的滋滋声让人大惊失色,场面瞬间乱了起来。惊恐的尖叫声和哭声同一时间响了起来,然后是疯狂的逃窜,甚至有人跌倒在地上,本来拿在手里的鲜花礼物散乱一地被踩的支零破碎。 回过神的保镖立刻返身制服那两个粉丝,酒店餐厅里的保安也跑出来安抚着人群。 袁复立和贺佑钦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对视。然后袁复立快速地脱下了西装,脸色非常难看。 场面很快被控制住了,记者们也像打了鸡血一样扑过来,却被保镖们死死拦着。 “先生,我们已经报警了,您衣服上的不知道是什么液体,应该马上去医院处理。”餐厅的经理也跑了出来处理情况。 袁复立皱着眉头点点头,看了贺佑钦一眼。“我很抱歉。” “别说这个了,赶快去医院吧。”贺佑钦也跟着露出几分犹疑和担忧,建议道。 袁复立上了酒店派来的车子,透过车窗看了贺佑钦一眼,对他说道:“你先回去吧,今天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待会儿警察来了更不好收场,而且还有记者在这里。” 贺佑钦点点头,目送着车子离开。 保安仍然在维持秩序,一部分粉丝已经离开,还有些惊魂未定的被人请了进去休息,剩下的几个小心翼翼地觑着贺佑钦,贺佑钦察觉后转头对她们笑了笑,有些安抚的意思,反倒让那几个粉丝变得不好意思,结伴着走到另一边。 贺佑钦看着离他不远处被隔离开那滩液体,犹带笑意的微微叹息,袁复立和袁竟惟这次倒是下了大本钱,只是到底是各怀目的下的不谋而合呢还是分崩离析的前奏? 第41章 厉容锐在家里看到了电视上的新闻,一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水杯,他转头去厨房拿抹布的时候,贺佑钦已经开门进了屋。厉容锐的作息时间比贺佑钦要规律得多,虽然睡得不算早,但12点以前肯定会躺在床上,即使周末也会按时起床吃早餐,这点和一到周末就恨不得埋在床里的贺佑钦截然不同,但是两个人的生活习惯偶尔也会互相影响,比如吃东西的口味,选衣服的风格等等。 阿姨做完晚饭回去之后,厉容锐会在客厅里多待一会儿等贺佑钦,有时候拿着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却已经躺在床上,最开始总觉得一个大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抱去床上各种别扭,等到说服自己这是小孩子的身体,而对方也把自己当成孩子来看待才慢慢释然,然后又开始习惯家里还有另一个人,自己待着的时候反而觉得差了点什么。 今天贺佑钦回来得比他预计的要早,厉容锐关掉电视,趿拉着拖鞋走到门边递了杯白水给贺佑钦,贺佑钦接过来喝了一口把空杯子放回厨房。 蹂躏了一下厉容锐的头发后贺佑钦开口道,“我先去洗个澡,你要不要先去房间等我?” 厉容锐没反对,穿着贺佑钦买的蓝布小睡衣进了房间,把自己放在松软的大床上。之前在郭家宴会之后发生的事让他们心生警惕,他们本来打算搬到市中心的公寓,但是因为近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搬家的事就延误了。东山别墅的位置实在太偏僻了一些,即使环境很好保全也很出色,现阶段对他们而言却不是一个好住处。 厉容锐在脑中细想自己在德海的物业,搜寻合适的地点。想了半天突然回过神,不知不觉他已经把贺佑钦划到自己的圈子里,之前一个人住的公寓第一个就被他排除在外了,他甚至还在考虑哪些楼盘离厉丰和鼎泰的距离都合适…… 贺佑钦在卧室的浴室里洗澡,不止水声能传出来,门上还影影绰绰能看见对方的影子,厉容锐翻身把被子拉开卷成一团,等空气里都能闻到沐浴露的清香和水汽时,他又把头往枕头里蹭了蹭。 然后床边的位置下陷了一块,贺佑钦就坐在他面前。 浴袍披在身上,只在腰的位置系上了绳结,胸口有大面积的皮肤袒露着,头发还在滴水,贺佑钦举着手臂擦头发,看到一动不动盯着他的厉容锐不由笑了笑,“怎么了?我以为你已经睡着了。” 厉容锐摇摇头,从被子里爬出来挪到他身边,拉过他手里的毛巾。 贺佑钦顺着他的动作把毛巾让给他,厉容锐的动作很轻,擦着擦着贺佑钦竟然有点昏昏欲睡。他白天的工作并不轻松,晚上又经历了袁家那两位的好戏,在厉容锐的动作之下身体也放松下来。厉容锐看到他的样子摇了摇头,干脆把吹风机也拿了出来帮他把头发吹干。 虽然他很想知道晚上发生在Hillel的事情,但看到贺佑钦这么疲惫他也不打算去问了,而且以他现在的身份好奇贺佑钦和袁复立之前的事情有些不合适,但袁家的人最好别再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厉容锐默默垂下眼睛,关了吹风机。 贺佑钦打了个呵欠,掀开另一边的被子躺进床铺,刚刚厉容锐已经睡了一会儿,床铺里很暖和,他舒服地翻了个身,闭着眼睛拍了拍躺在他旁边的厉容锐,“睡觉吧。” 厉容锐伸手关了床头的夜灯。 他们两个出院以后就常常睡在一张床上,大概是因为冬天暖和又或者只是习惯做个伴,厉容锐闻着熟悉的味道,手悄悄伸出去摸到贺佑钦那边和他挨在一起,渐渐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厉容锐就被贺佑钦的手机铃声吵醒了,贺佑钦像抱着枕头一样把他整个人圈在一边,头埋在两个枕头的缝隙里,睡得很安稳。 厉容锐知道贺佑钦有轻微的起床气,而且早上很不容易清醒,认命地从被子里爬出来,伸手去按他的手机,头发因为昨晚刚洗过,睡一晚之后完全变成了鸡窝四处乱敲着。他努力拉长身体,在不碰到贺佑钦的前提下拿到了他的手机,把铃声按掉。 瞟眼却看到郭睿发来的信息,然后脸上出现了柔软的笑容,看着贺佑钦在晨曦下的睡脸,厉容锐心里变得很安定。 “是不是郭睿打电话过来?”贺佑钦眼睛还闭着,声音是刚睡醒时的沙哑。 厉容锐侧身到他那一边拿到自己的板子,悉悉索索地写字。 等贺佑钦睁开眼睛的时候刚好看见他拿起板子。 “生日快乐。”后面还有画了个小小的爱心,用黑笔填成了实心的,看起来很可爱。 贺佑钦一愣,伸手摸了摸头,朝厉容锐勾了勾手指。 厉容锐俯身过来,贺佑钦就亲到了他的额头上,湿软的嘴唇一触即分,表达着亲近和喜欢。 “谢谢,小家伙。我很高兴,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 厉容锐还在回味那一下的触感,闻言之后点点头,心里却在想要送什么礼物给对方才好,又有些懊恼之前没注意到这个,竟然是郭睿发来短信才知道今天是贺佑钦的生日。 “今天带你去Elegant,郭睿他们几个应该有安排。” 厉容锐笑了起来,因为最近的休养长出了一点肉的脸颊圆嘟嘟的,让贺佑钦忍不住拧了一下,又笑起来,“你好像很高兴?是不是很喜欢过生日,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送你一个大蛋糕怎么样?” 厉容锐怔了怔,接着含笑点头。他过去真的没有过过生日,没人记得这种日子,到后来连他自己也不那么在意了,长到二十来岁,他以为自己对这种东西老早就不在意了,但有人惦记的时候感觉真的很不错。 像刚才贺佑钦做的一样,他也朝着对方勾了勾手指。贺佑钦喉咙里发出笑声,却没拒绝,朝他俯下身,厉容锐的那一下却亲在了脸上,结果似乎亲得太重了一点分开的时候发出一声响,贺佑钦大笑起来,直接勾着他的身体到怀里,揉着他鸡窝乱翘的头发,两个人闹成一团。 直到贺佑钦离开,厉容锐都没提起他昨晚在新闻里看到的东西。 阿姨把碗盘收拾了一下打算在客厅里做个大扫除,厉容锐就去了贺佑钦专门为他准备的小书房。他打开电脑,浏览着网上的新闻,脸上平静又审慎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个七岁的孩子。快速地切换页面之后,照例下达了一系列的指令,看着页面上数字的飞快变动,厉容锐缓缓靠在椅背上,又过了一段时间,电脑上就出现了新邮件的提示,厉容锐点开邮件,看完上面回复的结果用手指敲了敲键盘。 袁复立,袁竟惟,不管他们在计划什么都不会成功。 厉容锐微微扬起下巴,陡然间脸色一变,他猛地捂住胸口,心脏砰砰砰地跳了起来,让他一下子从椅子上跌下来,脸上血色全无。他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艰难地挪动身体靠在在椅子旁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这样的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才渐渐停下来,厉容锐伸手摸了摸沾着冷汗的额头,嘴巴动了动发不出声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医院里。 “医生,医生,病人的状况不太好,你快过来看看。” “怎么回事?” “病人刚刚呼吸一度骤停,现在才缓和过来。” “他的身体在衰竭,这样下去可能坚持不了多久。” “那我们该怎么做?” “通知他的家人,如果接下来一段时间在他身体完全衰竭之前没办法清醒,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我明白了,医生。” 郭睿又一次打电话过来时,贺佑钦顺便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简短地和他说了一遍,对方的语气却很意外。 “按说我的消息应该不会这么滞后的,等我问问秘书。” 贺佑钦听着他隔着电话询问秘书情况,之后郭睿才重新跟贺佑钦说起来,“袁竟惟粉丝闹得事情昨天半夜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但是今早关于这件事却没有任何的官方消息,正规媒体都没有报道,不止这样,连昨天晚上那些连线媒体的报道都全部撤除了。” “就是因为我才觉得奇怪。”贺佑钦拿着电话站到窗户边。 “应该是有人在背后动的手,会不会是魏成?”上次贺佑钦的新闻就是魏成帮忙压下来的。 “不是他,如果是魏成他会通知我一声。”袁竟惟是明星,贺佑钦却不是。贺佑钦现在是厉丰的执行长,和鼎泰的关系也非常亲密,他代表了公司的形象,如果再扯上什么小明星之间的多角恋未免难看,可一而不可再就是这个道理。 贺佑钦本来是想看看袁复立和袁竟惟在耍什么把戏,谁知道对方的手段还没用完就被人弄熄了。 “不管是谁,应该都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郭睿倒是想得明白,他性格向来洒脱。“不过袁复立这次玩了个英雄救美难道是真的想泡你?” “袁复立想怎么样我是说不清楚,姚真想泡你我觉得是真的。” “卧槽,贺佑钦你能不能别往我身上扯,我招谁惹谁了。”郭睿不满地抱怨。 “OK,这是你们的私事。”贺佑钦耸了耸肩。“袁竟惟昨天出现在Hillel不可能是巧合,不过如果他是跟袁复立约好的,这个计划未免也太简陋。” “你是说袁竟惟是自作主张?那他就是真的狠了,让两个粉丝朝你泼硫酸,就算稀释了很多倍到底还是腐蚀物质,沾一点到身上整个人就废了。” “粉丝大概只是见不得她们的偶像受委屈,应该也是被人煽动的。” “啧,袁竟惟做的那些事情可没人逼他,到底是什么脑回路才会扯到你身上?” “也许这件事只是袁竟惟的警告,对袁复立的。”贺佑钦轻轻笑了一声。 “我宁愿他们狗咬狗,但是你也要小心池鱼之殃,被咬一口可不好受。”郭睿幸灾乐祸。 “我觉得……袁竟惟对袁复立不是那么简单。”贺佑钦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 “什么?你说什么?”郭睿刚刚喝了一口水,正好呛到喉咙,他猛地咳嗽起来。 “也许只是我的错觉,不过我觉得他们确实不像一般的兄弟。” “不会吧,你是说他们可能有一腿?那厉……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郭睿把原本想问的问题硬是压了下去。 “因为袁竟惟的眼神。”贺佑钦记忆里关于这个时空的过去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清晰,甚至扩展到某些片段,偶尔在睡梦中某个人说某些话的样子也会突然跳出来。 “你记得当初厉容锐出车祸的事情吗,你说那并不是意外。”贺佑钦语气平淡,却突然提起了很久以前郭睿调查到的东西。 郭睿也跟着严肃起来,他迅速地理解了贺佑钦的意思,“如果袁竟惟和袁复立真的关系不一般,他们的确有对厉容锐下手的动机。” 贺佑钦拉开窗帘,“也许我应该到医院去看看那个家伙,如果一切的源头在他身上的话。” 第42章 当天晚上,贺佑钦几个又约在Elegant小聚,因为是贺佑钦的生日,所以大部分人兴致都不错。魏成拿来了两瓶好酒,95年的Romanee Conti,当场就让人开了。胡凯送的东西特别有意思,是一套德海的全景模型,只有一张桌子那么大,却做得非常精致,连某些地方的招牌都细心绘制过,仔细看甚至能在里面找到鼎泰和厉丰的大厦。 郭睿带的物件儿最大,他送了把德国定制的大提琴给贺佑钦。 “居然是诺也大师的作品。”贺佑钦惊讶地看着他。 连厉容锐都吃了一惊,他对音乐方面了解地不多,但也听过诺也大师的名字,这位大师是德国有名的乐器师,据说性子很特别,这几年已经很少亲自动手为人制作乐器,想不到竟然让郭睿订到了一把琴。 贺佑钦本身就有一把大提琴,放在他们家的卧室里,厉容锐偶尔会看见贺佑钦擦拭那把琴,但他从来没演奏过,只是对琴非常爱惜。厉容锐猜测那把大提琴对贺佑钦意义非同一般,但从没想过贺佑钦真的会拉这种乐器。 “拿出来看看吧。”郭睿笑眯眯地说道,“为了弄这玩意儿我可没少亲自打电话去磨,你总得让大家见一见,别一拿着就放回家睡大觉。” 胡凯也表示赞同,“郭睿这小子难得送了件靠谱的东西,你就让他显摆显摆吧。”胡凯对贺佑钦道,他好奇瞅着装着琴的琴盒。魏成没出声,只是看表情好像也挺有兴趣,连厉容锐都望着贺佑钦。 贺佑钦打开了琴盒,大提琴的流线型线条让人惊艳不已,黑白两色的搭配仿佛音符的交融。他伸手把琴拿出来,拨动了一下琴弦,浑厚丰满的声音流淌出来让贺佑钦笑了起来。 “它的声音很好。” “那就拉一曲吧。”胡凯说完郭睿也跟着点头,连厉容锐眼睛里都微微期待着。 Elegant这种档次的会所自然有自己的小舞台,平时也会有专人上去演奏,水平之高并不下普通的音乐会。贺佑钦扶着大提琴,“这是要掂量我的水准?” “不敢不敢,既然有这个机会,你应该给我们表演一下嘛。”郭睿凑趣道。 不知道是不是晚上的气氛比较好又或者不想扫大家的兴,贺佑钦竟然难得的没有拒绝。 一行人出了包厢去了Elegant的小舞台,台下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酒闲谈的,Elegant的气氛向来很不错,优雅安静又富有情调,灯光昏黄而不混杂,显得静谧而幽柔。 郭睿几个找到位置坐下来,连魏成带来的酒也被郭凯那个酒鬼拿了出来一人倒了一杯,轮到厉容锐的时候却没了份。 “小孩子就乖乖喝果汁吧。”郭凯欺负起小孩子完全没有压力,倒是郭睿比较有心,帮厉容锐点了杯鲜榨芒果汁,“小孩子多喝果汁,皮肤好好又能快快长高。” 厉容锐看到郭睿一脸哄小孩的样子,忍不住撇过头。 贺佑钦提前到舞台边和负责的人交涉了一下,对方含笑把舞台角落的位置让给了他。 在灯光渐渐暗下来之后,台上已经换了人。 贺佑钦穿了一身灰色的呢绒西装,低头的时候头发刚好微微垂落,音乐声也随着他扬手的动作缓缓响起,弓弦的震颤拉开了曲子激昂的序幕。 贺佑钦演奏的并不是传统的大提琴曲子,反而是一首通俗的乐曲,只是从前奏开始这首曲子就并不平淡,大提琴的声音本就适合表达深沉复杂的感情,而他的演奏从开始就给人一种注入了生命力的感觉,长扬抒情又热烈活泼。 中断的部位用手指拨弦的那种跳跃感让人忍不住跟着一起轻笑,后段激越的抒情又让人眼前开阔,即使是胡凯这种完全不懂音乐的家伙也知道贺佑钦这首曲子拉的相当不错。 “贺少那家伙还有这个本事?”胡凯之前就知道贺佑钦会这个,却一直当他把乐器当玩票。 郭睿瞥他一眼,“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费尽心思单独定一把琴。”他叹了口气,看着台上的贺佑钦,倒是魏成似乎明白他叹气的意思,淡淡道,“他早已经不在意了,你的礼物送得很好。” 魏成难得的开口让郭、胡两人都有些意外,而郭睿更是暗中赞了声这家伙的敏锐。 魏成今天会来跟他们碰头郭睿胡凯都觉得挺意外的。郭睿倒还好,知道魏成是群里那个星河后就已经猜到魏成和贺佑钦应该是早就有些交情,再加上上一次贺佑钦的事情对方帮了大忙,郭睿也认了魏成这个朋友,不过他以为魏成喜欢低调行事,所以他今天来郭睿才觉得意外。而胡凯那是纯粹吓了一跳,他最近忙着为他的广告做最后的筹备,只等着小演员进组就能开拍,贺少什么时候和魏成勾搭上他是一点都不清楚,不过既然贺少把人带进了圈子,他肯定不会有二话。 只有厉容锐一个人静静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看着台上演奏的贺佑钦。 他们隔着几张桌子,隔着一个不算大的小舞台,气氛却仿佛与寻常人不同。 郭睿见他听得入神,脸上的神情又很复杂,以为小孩子情绪敏感,想找点事情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干脆把桌上摆着的玫瑰花从花瓶里抽出来递给厉容锐,又指了指贺佑钦,小声道,“待会儿结束了上去给你爸爸送朵花怎么样?”然后也不等他回答就把花塞到他手里。 音乐到了尾声,厉容锐就被郭睿胡凯几个推着站在了舞台上,等贺佑钦结束的时候,台下也响起了掌声,似乎不少人都被这一首曲子惊艳到,纷纷用掌声表达了赞赏。 贺佑钦一侧身就看到站在舞台上有些踟蹰的厉容锐,随即朝他笑了笑,顿时,音乐里那种活泼又忧伤的情绪消失一空,这个贺佑钦才是他熟悉的样子。 厉容锐把花递给他,贺佑钦却俯下了身,厉容锐见状把花枝拧断了一截,然后把火红的玫瑰花别在他西装的口袋里,自己也微微笑了笑。 贺佑钦先一步下了台阶,然后回过身朝厉容锐伸出手,在微醺的灯光下他微笑的样子让人根本无法拒绝,厉容锐突然想起很多两个人在一起时的片段。 在Elegant抱着他时贺佑钦的面无表情,自己最初和贺佑钦住在一起时的别扭,贺佑钦送他上学时的戏谑,生病时两个人互不相让地抢卧室,去商场买衣服被误会成父子然后坐在商场外面的木椅子上聊天,贺佑钦带着他和董夫人一起用餐时的微笑,从学校的游泳池把他捞出来时湿冷的怀抱,被匪徒追杀时的不离不弃,以及现在—— 那些片段好像在这一刻突然融汇起来,点亮了一盏模糊的灯。 厉容锐伸手握住他的手,没有激烈的心跳只有浑身洋溢的暖洋洋的温柔。 他看着贺佑钦的眉眼,这一次,贺佑钦好像又赢了,但他却输得心甘情愿。 虽然握住了贺佑钦的手,厉容锐却没有马上跟着他下台阶,反而把他拉得靠台阶更近了一些,这样一上一下的距离,两个人的视线终于能够平齐,在贺佑钦露出诧异的眼神时,厉容锐笑了起来,往前靠了一步,吻了吻他眉间的位置。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一秒能够更长一些,如果记忆和感觉能够储存,他希望这一刻在时光里一直鲜艳如初。 他喜欢这个人。 “怎么了?”厉容锐身上的变化并没有刻意去隐藏,贺佑钦意外之余眼中似乎有了轻微的波动。 厉容锐摇摇头,顺着手牵手的姿势下了楼。 长久累积的好感在一刹那到达了顶峰砰然绽开之后又变得细水长流。 如果时间往回倒退一年,他肯定无法想象自己变成一个孩子,而这样一场特殊的经历也让他的人生整个变得不同。 在他认清了自己的心意之后,不想再继续瞒着贺佑钦,他跟贺佑钦之间本来就有太多的隔膜,如果继续瞒着他,在将来这个秘密揭晓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恐怕只会背离得更远。 “生日快乐。”他拿出自己白天在家里写好的小卡片,白色的卡片上印着一丛红色的郁金香,热情而又奔放。其实他还为贺佑钦准备了另一份礼物,只是现在却无法亲手交给他。 等把胡凯的广告拍完就告诉他一切,厉容锐握紧他的手。 他牵着贺佑钦走到桌边,几个正在喝酒的男人转过身看他们,同时举起了酒杯。 “贺少,生日快乐。” “Happy birthday!” “生日快乐!” “谢谢。”五个人的杯子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来帮你们拍张照?”胡凯从包里掏出相机。 “你竟然带着相机?”郭睿咋舌。 “那是,过生日不就应该拍照?前段时间我参加那个Cindy还是Linda的Party的时候她们说的,生日就得拍照留念。”胡凯十分得意,说着一把把相机塞给郭睿,自己坐到贺佑钦身边哥俩好地搂着他。 “行了,拍吧,小郭子!” “谁刚才说帮忙怕的!”郭睿瞪了他一眼。 “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你看人魏成不是一句话都没说。” 平白中枪的魏成扫了他一眼,胡凯立刻乖觉地不乱放炮了,“拍吧拍吧。”刚准备让郭睿继续就发现他跟贺佑钦之间挤进了一个人,胡凯低头看着厉容锐,厉容锐也理所当然地坐在两个人中间让胡凯连胳膊都够不过去,可他又不能跟一个孩子计较啊。 郭睿就这么咔嚓咔嚓地拍了几张,轮到郭睿的时候,位置也没变,胡凯看着照片里坐着的三个人,咳嗽了一声,“你们是不是换个位置啊?怎么越看越像一家三口。” 魏成咳嗽了一声,拿起酒杯喝了口酒没说话。 郭睿嚷嚷道,“你刚刚不也才拍完全家福?”虽然这么说却让开了位置,让胡凯给厉容锐和贺佑钦单独拍了几张合照,至于魏成的,这家伙实在不喜欢拍,只能作罢。 “行了,就这样吧。”贺佑钦招呼了一声,几个大男人又开始喝酒聊天,也让旁听的厉容锐知道了更多的消息。 一晚上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他们不止把那两瓶红酒干光了,在Elegant点的酒也喝得一干二净,厉容锐因为身体的原因熬不住,一早已经靠着贺佑钦睡着了,散场的时候是被郭睿叫醒的。 “醒了吗?贺少今天也喝多了,司机一会儿送你们回去。”胡凯已经在沙发上躺尸了,贺佑钦今天大概很高兴,竟然也喝高了,闭着眼睛睡着浑身都是酒气。郭睿和魏成虽然有几分醉意却没另外两个严重。 司机扶着贺佑钦出了Elegant,在外厅等着的两个保镖见贺佑钦出来立马上去帮忙,扶着人上了车,厉容锐也乖乖坐到专用的儿童椅上,然后一路安全地到了家。 保镖帮忙把人扶进了卧室才回到自己的岗位,厉容锐到浴室拧了条毛巾给贺佑钦擦了擦脸,然后摇了摇他,看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无奈地笑了起来。 他今晚到底喝了多少?他解开了对方的领带和领口上的扣子,贺佑钦随即舒服的叹了一声,厉容锐的手猛地顿了顿,他就那么看了贺佑钦半天,然后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也许能这样亲近的日子已经没有多少了,等他告诉了贺佑钦真相,这个人对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吧。厉容锐看着喝醉之后安安稳稳睡着的贺佑钦,又想起他藏在书房抽屉里的生日礼物,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件礼物才能真的送出去…… 第43章 厉容锐睡到后半夜被冻醒了,被子空了大一块不停漏风,厉容锐顺势扯了一下,发现身边已经没人,床太大而房间里又很冷,他不得不爬起来打开了暖气。 之前贺佑钦一直觉得家里成天开着暖气很闷,再加上德海的冬天也没到那种让人完全无法忍受的程度,所以他们一般都是睡前开一会儿暖气调节一下温度,然后就关掉,就这都是为了照顾厉容锐现在的小身板,要是贺佑钦一个人,厉容锐估计他肯定连暖气都不会开。 厉容锐迷糊着睁开眼,看到贺佑钦坐在窗户旁边的软椅上,头发还是半湿的,可能是半夜睡得不舒服爬起来洗了个澡,他跟着坐起身,拖了条毯子到贺佑钦身边搭上他的膝盖。 贺佑钦转头看到他,眼神有点迟缓,弄得厉容锐心里打了个突。 “是不是把你吵醒了?”贺佑钦的声音有些低,刚刚洗过澡之后身上已经没什么酒味。 厉容锐点点头又摇摇头,想表达不是对方吵醒了他。不过因为身边少了个人,一个人睡被子有点冷。他拖了个垫子摆到贺佑钦旁边,自己坐上去,扯着贺佑钦膝盖上的毯子把自己裹住,这样一来等于偎在贺佑钦的膝盖旁边,而且很暖和。 厉容锐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贺佑钦都没反对,就是脸上也没有太多的表情,厉容锐这才觉得有点不对,之前贺佑钦和他说话他以为对方挺清醒的,怎么现在看着像是酒还没醒的样子。 他脸上的疑惑摆的很明显,贺佑钦却像根本没发现一样,摸小狗似的一下下摸着他的头发。之后又突然站起来走到柜子边,从里面捞出个黑色的盒子,抱起来回到椅子边。 因为贺佑钦起身落下来的毯子把厉容锐整个包住了,他使劲儿掀了一下才把另一个角掀起来盖在贺佑钦腿上,对方却看着那个黑色的琴盒发呆。 厉容锐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晚上贺佑钦坐在台上演奏大提琴时的样子,虽然是欢快激昂的曲子,感情融入得也很深,但厉容锐却隐约感觉到演奏曲子的人其实不那么开心,再加上魏成那句似是而非的话,厉容锐也知道这把大提琴对贺佑钦而言有着不同一般的意义。 “我有点想她。”贺佑钦突然低声开口,他触摸着那个琴盒,“那么多年生死不知,她到底在哪里呢?”他声音轻缓,仿佛只是自问,又遥遥望着窗外。 厉容锐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他很想开口问贺佑钦他口中的那个‘他’是谁?却根本没办法,只有到这个时候才更深地体会到不能说话到底有多难受。厉容锐只能伸出手搭在贺佑钦的手背上,握住他的两根手指。 冰冷的触感让他眉心皱了皱,厉容锐抛开毯子到床头边翻找了一下,终于找到家里阿姨特意给他准备的儿童热水袋,他把插头插上,听着热水袋咕隆咕隆的声音。 贺佑钦却像是已经平静下来,靠着椅子抱着琴盒睡着了。厉容锐那小身板根本没力气把人挪到床上,把烧好的热水袋放到贺佑钦手里,然后把床上的另一床被子拖下来盖在他身上,厉容锐又把室内的温度调高了一些,这才靠在贺佑钦旁边缓缓睡了。 厉容锐早上醒来,贺佑钦已经吃完早餐去上班了,家里的阿姨说贺佑钦走的时候嘱咐过不要吵醒他,让他多睡一会儿,所以她才没有叫他。 厉容锐点点头,把自己打理妥当之后坐到桌子旁边吃早餐,来帮忙阿姨看他规规矩矩一丝不乱的样子不禁有点心疼,她家里的小崽子比厉家的小少爷还大几岁,现在还在泥地里打滚,天天捣鼓那些卡通啊游戏机,可这小少爷才上小学就自律地不像个小孩子了。 厉容锐自然不知道家里的阿姨在想什么,自从昨天晚上弄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他就在准备着什么时候和贺佑钦说清楚,怎么跟对方讲才能降低彼此的隔膜和戒心,越想就越发觉得现在的身份好用,只是这么小的个头到了某些关键时刻又完全使不上力气,算是有利有弊了。 但终究还是要回去,真正的厉存焰还不知道在哪里,总不能一直占着他的身体。 厉容锐心里微叹了一声。 “对了,小少爷,贺先生走的时候让我告诉你,他下午会去医院一趟,据说是要去看看厉先生,如果您也想去的话就让司机把您送到公司,可以和贺先生一起过去。” 厉容锐顿时抬头看向她,阿姨被他的眼神看的一愣,讷讷道,“咳,贺先生就是这么说的。” 厉容锐立刻在写字板上写道,“我要和他一起去。” 阿姨点了点头,“好的,我一会儿就跟司机讲,他会和贺先生打电话。” 厉丰 “你说医院通知你说厉容锐病危?”贺佑钦面无表情地坐在办公桌后面。 姚真的脸色很不好看,“是的,医生说厉先生的情况在持续恶化,如果不能及时醒过来,生命体征会越来越弱直到消失。” 贺佑钦虽然在厉容锐出事之初就算过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这么快,他本来就准备下午去一趟医院,看来这趟是势在必行了。 姚真看着神情未定的贺佑钦,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厉先生曾经立下过遗嘱,如果他发生意外,公司的股份会由小少爷和袁竟惟继承,小少爷成年之前股份由监护人监管。” 贺佑钦立刻抓住了姚真话里的重点。 姚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现在大家都觉得您是小少爷的监护人,可一旦遗嘱公开,您的身份就没办法继续隐瞒,当初请您入住厉丰时您提出的条件是把离婚协议书提交,所以事实上您现在已经不是厉先生的伴侣,也没办法继续当小少爷的监护人。” “那么他的监护权会落到谁身上?” 姚真顿了顿,“应该是董夫人。”他看了眼贺佑钦继续说道,“厉总委托给您的百分之三十三的股份会拆开,届时厉丰就不存在有绝对控股权的人。”好不容易稳定的公司也可能大乱,经历了这段时间公司的变动,姚真不会再以为袁竟惟是个软弱可欺的花瓶,对方发起狠来能狠狠咬人一口,即使到现在在娱乐圈里几乎没了他的立足之地,这个人也一直没倒,还紧紧抓着LFG。 袁竟惟不可能在贺佑钦面前低头,放这么一个有企图的人进入厉丰比引狼入室还要麻烦,姚真抿着唇,“如果厉总能够安然无恙,这些都不会是问题。” 贺佑钦瞥了他一眼,“你也知道是如果了。” 姚真沉默了一下,没有接下这个话题,说到底他并不想看着昔日的上司因为一场意外而离世。 “当初通过厉国新的手成立的LFG实际上是袁竟惟一手控制的,袁竟惟明知道这样还愿意让出百分之三的股份换我进厉丰,这个手笔不可谓不大了。”贺佑钦挑了挑眉。 “因为厉国新并不好对付,袁竟惟应该是想找个挡箭牌出来牵制厉国新。”姚真看了眼贺佑钦,只是谁都没料到,不到一年的时间贺佑钦几乎已经全盘掌握了厉丰,如今袁竟惟再想在厉丰下手就变得很不容易了。但是一旦厉总出了意外,贺佑钦能够控制的股份全部打乱,厉丰的权利构架必然会重新洗牌。 姚真陡然一顿,某种不太妙的想法在脑海中成型,他想起R先生在电邮里的提醒,“提防袁竟惟,24小时派人守在医院。”他虽然已经照做,但此时的惊悸之感却丝毫没有弱下去。 这实在是个太好的机会了,但是袁竟惟真的会对厉总下手? 袁复立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理会袁竟惟了,在从前袁竟惟也许不会把这么点时间当回事,但是现在他却觉得很难受,非常难受。 在Hillel门口发生那件事之后袁复立就没有联系过他,反而跟贺佑钦越走越近。他还不会蠢到以为袁复立只是为了计划接近贺佑钦。 袁复立那个人本来就是个疯子,生活和游戏对他来说就是交叉在一起的东西,演戏演着可以当成真的,真的也可以变成做戏,他自己都懒得分清楚,更何况是陪他演戏的人。 袁复立根本不知道他会出现在Hillel门口,更不可能知道那两个粉丝泼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但他竟然毫不犹豫地挡在贺佑钦面前。 想到这,坐在沙发上的袁竟惟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沙发的皮料,在上面划出几道分明的印记。 不能再放任他接近贺佑钦,一旦挑起他的征服欲,他会像个疯子一样去追逐那个人,不得到誓不罢休,他自己就经历过那样一个阶段,他知道没人拒绝得了那个疯子。 袁竟惟坐在沙发上,身体微微有些发抖。私家侦探拍下的一堆照片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摆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每一张上袁复立都在笑,笑得没心没肺,笑得势在必得。 袁竟惟从那堆照片里拿起一张,贺佑钦和袁复立坐在桌子的两边,一个神色淡然一个满脸笑意,但即使隔着照片也看得出他们的气氛不差,袁竟惟恨得把照片捏成了一团。 直到电话响起。 袁复立在电话里的声音很随意,“你找我有事?我说过我最近很忙。” “我知道,你已经忙得乐不思蜀了。”袁竟惟的语气和他脸上的表情完全是两样,脸上神情扭曲,声音却平淡到极致。 “啧,宝贝儿,吃醋了?是不是因为我最近都没空陪你?” 袁竟惟冷笑,“你什么时候陪过我?” “别这么说亲爱的,要不是为了你我现在应该舒舒服服躺在加勒比晒太阳,也不会待在德海了不是吗?” “袁复立,你该记得适可而止。” 袁复立在电话那头大声笑了起来,仿佛袁竟惟在说天大的笑话。 “宝贝儿,这句话我应该还给你,比起狠心来谁能比得过你,我现在想到那套烂掉的西装还心有余悸哪,啧啧,你也不怕我直接毁容?” 袁竟惟冷笑,“没人让你挡在贺佑钦面前。” 袁复立也不笑了,他语气微扬,“接近贺佑钦只是计划。” 袁竟惟嗤笑一声,“是啊,就像当年你帮了我一样,都只是计划,可是计划总也赶不上变化。” “宝贝儿,你想说什么?”袁复立叹了口气,“难道是最近那片子被爆出来的事情?亲爱的,我发誓那绝不是我干的。” “闭嘴。”袁竟惟厉声打断他,“你说过,你当年就说过不会让那个东西再流出来,你不是说过没有复制版了,所有的东西都被销毁,连拍片子的人都不在了吗?” “小惟,你混圈子那么久难道还不知道圈里人多眼杂?没有永远的秘密,能让这个东西藏了这么多年才爆发出来,我当初做的已经很干净了。”袁复立意味深长道,“小惟,当初是我帮了你,没有我你早完了,更不可能搭上厉容锐。虽然他是个蠢货,至少也好好对过你,你难道不应该为此感谢我?” “袁复立,你明知道我在意的是谁。”袁竟惟的语气极尽讽刺。 袁复立却在电话那头笑得不可自抑,“别开玩笑了亲爱的,说起自私这世上没人比得过你我,我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心爱上别人?对你来说,我只是那根让你能够抱住的木头罢了。醒醒吧,小惟,当初厉容锐没办法让你上岸,现在我也不行。你要靠自己才能爬上去啊。” 第44章 司机带着厉容锐到了厉丰门口,保镖下了车之后就紧随在车子旁边,因为是下班时间,厉丰门口来来往往有不少人,看到又是保镖又是名车的不自觉就多瞟了几眼,直到贺佑钦从大厦里出来。 大厦的暖气开得很足,贺佑钦出门的时候大衣只搭在胳膊上,里面穿的还是常规的西装,厉容锐看到他之后远远就摇下了车窗,然后保镖替他拉开车门,一进车子厉容锐就侧身拿了个袋子出来,示意贺佑钦低头,然后帮他把落在家里的围巾系在脖子上,系好了之后又离远了一些,上下打量了一番。 贺佑钦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把他的头揉到怀里,“小鬼。” 厉容锐干脆就靠在他身上不起来了,手也搭在贺佑钦的手上,他摸了摸贺佑钦无名指光秃秃的位置,然后单独拎起他那根手指摩挲了一下。贺佑钦只当他起了玩性,并没有太在意。 车子一路驶到医院,除了车里坐着的保镖外,他们的车后还跟了另外一辆车。贺佑钦的保镖是郭睿帮忙找的,都是从部队里退役下来的,不止有本事,而且走出去就跟其他人有那么一些不同。 穿着黑色大衣的英俊男人牵着穿同款厚呢的小男孩,后面还跟着一队面容严谨气势森然的保镖,走到医院里让人想不侧目都不行。 “骇客帝国。”有人小声嘀咕。 “领头的那个好帅。” 厉容锐握紧了贺佑钦的手,然后瞥了眼说话的人,谁知道看得起兴的小姑娘不止没有被吓住,反而两眼冒光地望着他,厉容锐不得不转回头,叹息现在的样子简直毫无威慑力。 贺佑钦早已经习惯在任何场合被人围观,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他带着一群人上了电梯,到了医院的专属楼层。远远的守在厉容锐病房门口的保镖就看见他们了,他们一早就收到了消息,自然知道这位是来看里面的厉先生的。 反倒是厉容锐越走近病房心情就越奇特,自己的身体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而自己却站在一边,光是想都觉得诡异。 “贺先生,您可以直接进去。” 贺佑钦点点头,吩咐身后的人,“你们在外面等。”保镖们点了点头,为首的那个先一步打开房门,把病房里外检查了一遍才让贺佑钦和厉容锐进去。 “医生一会儿就过来,您如果需要问什么可以直接咨询医生。”姚真派给厉容锐的保镖补充道。 “我知道了,谢谢。”贺佑钦朝他点了点头,牵着厉容锐进了病房。 因为已经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所以病房的窗帘拉开了一半,窗台上放着几盆绿色植物,显得病房格外静谧,虽然还是能闻到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但是比起外面已经好多了,VIP病房布置得很舒适,沙发电视一应俱全,可惜躺在床上的人一动不动,根本没有反应。 厉容锐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贺佑钦拍了拍他的头,轻轻推了推他的后背,“和他说说话吧。”他的语气很平淡,看到病床上苍白消瘦形容枯槁的厉容锐也没有太大的反应,显然顾及了小孩子的情绪,语气里也没露出曾经的冷淡不屑。 厉容锐身体上的外伤早已经复原了,除了鼻子里插的氧气管和手上的针眼,就跟普通睡着的人没有两样,姚真请来的人把厉容锐照顾的很不错,这么久躺在床上也没有生出褥疮,但是再怎么精心的照顾也避免不了肌肉的萎缩,原本高大的男人躺在床上显得有些孱弱。 厉容锐神情一下子复杂起来,好在贺佑钦已经转身出去和医生交谈,否则这样的神情难免会让人看出端倪。走上前去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躺着的人手臂上还有之前车祸留下的疤痕,玻璃划出的长而深的痕迹横亘其上显得狰狞无比。 即使这样面对面,厉容锐也没有任何要回到身体中的感觉,甚至连之前那种莫名的心悸也没发生。在贺佑钦与医生交谈的十几分钟,厉容锐试了他所能想到的所有方法,依然无法有任何的改变。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看着就有些沮丧。贺佑钦以为他见到了昏迷不醒的厉容锐心里难过,伸手拍抚了一下他的头。 厉容锐靠在他身上,望着病房的方向。 也许是还不到时机?灵魂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科学难以解释的,他当初因为剧烈地撞击导致了昏迷,而他从厉存焰的身体里苏醒时,厉存焰的情况也非常糟糕。 难道是需要某种同步率?可惜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根本找不到人商量,也没有前例可言。 厉容锐静静垂眼,也许想要回到自己的身体还需要一个更合适的契机? 另一边,贺佑钦从医生那里得到的关于厉容锐的状况也不乐观,厉容锐的身体数值在持续下降,倘若不能醒过来,坚持不了一个月,这是医生给出的确切数字,等于给家属下了口头的病危通知。 一个月的时间太短,还不够贺佑钦布置完一切,但时间就这么多,贺佑钦只能尽可能做好准备,商场如战场,只不过又是一次争分夺秒的战役。 之后半个月,贺佑钦变得异常忙碌,厉容锐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也开始重新正常上学,只是日子却过得并不平静,因为袁竟惟出现在他生活里的频率在直线上升。 第一次学校的老师询问他是否认识袁竟惟时,他摇了头。自此以后,学校就把袁竟惟列入了拒绝探视的类别中,上学放学又有家里的保镖和司机接送,袁竟惟除了远远和他打过招呼,试图塞礼物给他之外,他们再没有过多的接触。 袁竟惟目前在娱乐圈的工作已经完全停摆了,所以才有这么多时间盯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但想到他的用心,厉容锐深觉无奈,到了现在他还在算计,甚至把心思用到一个孩子身上,他对厉丰的执着可见一斑。 每次远远看着他的时候,袁竟惟总露出一副想要亲近又没办法,想说话却被人阻拦在外的样子,把一个性情柔软关怀晚辈的形象演得惟妙惟肖。如果他现在面对的真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即使家里的人嘱咐要远离他,以厉存焰本身柔软细腻的性格想必也会忍不住好奇乃至动容。 这样的演技应该用在娱乐圈而不是现实。 厉容锐面无表情地跟在保镖后面上了车,把肩上背着的书包拿下来放在身边,看也没看在马路另一边的袁竟惟,直到车子开走,都没回过头。 厉容锐离开不久,午休时间跑到校门口的小女孩老远就朝袁竟惟招了招手。 “叔叔,叔叔,你过来。” 袁竟惟在原地停顿了一下,慢慢走过去。 小女孩在校门里把一个大盒子放到地上,满脸歉意,“对不起,叔叔,礼物厉存焰不肯要,他说不是他爸爸买的东西他都不要,所以这个只能还给你了。”因为校门锁着,小女孩只能把盒子放在门边。 袁竟惟看了那个包的十分精美的礼品盒一眼,“送给你了。” 最后小女孩喜滋滋地拿着礼物回了教室,站在原地的袁竟惟转过身戴上了墨镜,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异常冷静。 厉存焰比他想象的还难接近,他本来就只上半天课,上下学还有保镖,看来想要接近他并且取得那个孩子的信任要想其他的办法了。 两天后的周末,胡凯的楼盘广告终于正式开拍了。 因为这次楼盘的户型都比较大,面向的群体大多是以家庭为单位,一般的广告公司都会选择父母孩子或者几家人这样的搭配来进行宣传,而胡凯却另辟蹊径,把主角放在一个小男孩身上。 广告的设计很有意思,内容围绕着孩子的梦想展开。 家里贫困的小男孩在路边的垃圾桶收集塑料瓶,一边走,一边穿过街道。两边是林立的高楼大厦,身边是穿着时尚的都市男女,或者牵着孩子的父母,而小男孩却是孤身一人,他每收集一个瓶子就会在心里默默许下一个愿望,然后就发现身边的一切都开始改变,他看着平地,那块平地就竖起一座高楼。看着蹒跚的老人,老人就仿佛有了超能力一般健步如飞再也不见迟缓老迈。他看到路边拥堵的交通,半空中就架起一座桥梁,而陆地上的车也飞上了天空。他想象着清新的空气蓝天绿树,抬头就发现拨云见日,太阳穿过云层投入到地面。一切都仿佛科幻世界走入了现实,而孩子最终的梦想就是一个完美的家。 他看着前方,露出希冀的眼神,而眼前也的确出现了梦想中家的样子,房子轮廓一点点清晰,家人的笑容近在眼前,伸手等待拥抱的表情真实得仿佛触手可及。 直到小男孩把最后一个瓶子放到袋子里,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 但小男孩却并没有表现出莫大的失望,他的眼神反而一改之前的困顿颓唐,因为心中有了希望,所以梦想就在前方。 贺佑钦刚刚拿到胡凯送来的梗概时就觉得眼前一亮,也让厉容锐把广告顺利地接了下了,这次他特意开车把厉容锐载到片场,像之前答应过的一样,在旁围观厉容锐拍摄。 胡凯一进入导演的身份就非常投入,虽然只是广告导演,但同样指挥调度必不可少,并且因为广告的时间并不长,胡凯更是精益求精,力求每一秒钟都不能浪费。 因为事后要加上特效,所以厉容锐现在拍的都是内景,除了配合的人物之外,其他的内容都要自行想象,配合的表现出恰当的表情,这样的拍摄对小演员的要求其实很高,而厉容锐没有剧组失望。 如果说开始的几幕只是让人眼前一亮,越到后来,他的表现就越让人满意,不止胡凯,连贺佑钦都非常意外。 胡凯团队的创意是梦想与现实的结合,脚本设计得仿佛科幻大片一样,投入的资金自然也不会低,所以主角需要一个足够可爱灵动的小男孩,胡凯瞄准了厉容锐就是因为看中了他比一般孩子成熟的特质,谁知道效果竟然这么出色。 胡凯他们以为遇上了在这一行上有着惊人天分的孩子,实际上厉容锐自己却并不觉得拍摄有多困难。 虽然从来没接触过广告,但厉容锐多年来作为企业的领导者,本身就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长期奋战在商场,接受瞬息万变的各种讯息,做出合理的决策,一个合格的掌舵者本身就需要多种能力,坚决、果断、眼界、领导才能,商场的每分每秒都在锤炼人的气质。而混战于这个圈子又能走在顶端的人往往都有着惊人的天赋或者胆量,他们不甘于现状,永远希望比从前过得更好。 不管是厉容锐还是贺佑钦都是如此,身上始终隐藏着一种“挣扎”的本能,这种“挣扎”让人不断进取,在碌碌众生中脱颖而出。说到底,就是某些男人骨子里的“野心。” 胡凯的广告需要一个有“野心”的小男孩,因为男孩最后露出的那个势在必得,明天必将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眼神才是胡凯想要隐晦表达的东西。 对一般的孩子而言,表达这种情绪实在太难,所以试镜了那么多个他才会一直不满意,等到团队的人都快急疯了又自己扒拉出一个孩子推倒剧组面前,其他的人也顾不了太多,哪怕不是最合适的起码也有了个人选,不会让拍摄跳票。 谁知道竟然有了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第45章 “你说厉容锐的情况已经好转?这不可能!”袁竟惟一脸不可置信,“前段时间的消息不是他的身体在持续恶化,已经熬不了多久了吗?”袁竟惟也不太确定,他努力回忆了一下之前去医院时探听到的消息。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却很肯定地说道,“袁先生,我没有骗您,厉容锐的保镖里有我的人,他们天天守在厉容锐的病房门口,厉容锐的身体到底是好还是坏他们是最清楚的。”说话的人紧紧盯着袁竟惟,试图把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研究清楚。 这是街边一家并不起眼的咖啡厅,唯一的好处是被绿色的植物格挡成一格一格的私密空间,服务员在不需要服务的时候离得很远,很适合两个人单独交谈。袁竟惟戴着墨镜,一边无意识地揪着格子餐巾,脸上是乍然得到消息后的焦躁与犹豫。而他对面的男人赫然是贺文武的得力助手陆海,也是贺文武当初打算派到贺佑钦身边协助他的人。 “按照我收到的消息,厉容锐的身体数值在逐步恢复,这说明他在好转,而且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如果他醒了,一切就又回到了远点,我们之前做的事情全都白费了,不止如此,贺佑钦现在还掌握厉丰那么多的股份,难道我们做这一切就是为了给贺佑钦搭桥?您甘心吗?” 袁竟惟当然不甘心。 如果说最开始他和袁复立合作是为了帮袁复立,想拿回袁家被吞掉的财产。在面对袁复立那种漫不经心仿佛玩乐的态度后,他的心态早已经发生了改变。 袁家不止是袁复立的,更有他的一份,贺家和厉家拿走的他有权利拿回来,那本来就是他的东西。曾经待在德海上流社会的圈子,曾经天天注视着那群人的生活,他也想像厉容锐和贺佑钦那样过得随心所欲,快意人生。 可是不行,因为他的身份只是袁家的一个私生子,到后来甚至连袁家也没了。 他的不甘心早就不断地发酵,凭什么他们可以过得那么好,而他却要在娱乐圈苦苦挣扎,为了一个通告到处求人,演一个配角还需要托各种关系,厉容锐打一个招呼就能做到的事情他却要刀山火海,甚至被那些人不断占便宜才能得到。 小时候他们玩在一起,都是一样的人,出生在同一个阶层,最后人生际遇却有着天壤之别。而厉容锐越是对他好,他越是觉得那是怜悯是施舍,然后心里的不甘更是不断地膨胀。 他明明是袁家的人,他父亲却在他母亲死后放任他一个人在圈里挣扎。 要不是袁复立当初帮了他,也许他的人生在最初被人威胁去拍三级片的时候就已经全完了。袁复立带着他回到袁家,帮他重新过上不一样的生活,就算他父亲不理会他又怎么样,只要有了身份,别人就不会看轻他。可是在他好不容易看到了曙光时他的生活却被人毁了,全毁了。是厉家的人和贺家的人让他失去了一切,又变回那个一名不文的袁竟惟。 所以在袁复立提出那个游戏后,他才会那么动心,然后一步步深陷,他本来就快要成功了,只有一步之遥而已。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心软,不该妇人之仁,他应该听袁复立的在刹车上动手脚,而不是放任对方只弄了那辆卡车,就像袁复立所说,既然做了就做得干净,以绝后患。 “袁先生?”陆海看袁竟惟一动不动地坐着出神开口喊了他一声,“您还好吧?” “我没事。”袁竟惟怔怔地抬起头,脸上有一丝茫然,又很快被另一种表情取代,神情变得异常阴冷,“你说厉容锐可能会醒来?” 陆海点了点头,他是最早和袁竟惟合作的人,一开始是被对方抓到了把柄不得不动手,后来却是被随之而来的丰厚利润吸引住,轻易得到的好处让他再也没办法收手,最终和袁竟惟成了一条船上的人,为他出谋划策,检漏补缺。 “他不能醒。”袁竟惟默默垂下眼睛,看着面前一口都没动过的咖啡,咖啡静静地摆在那里,一丝波动也没有。“他不能醒过来。”他又重复了一遍。 陆沉心里打了个突,跟着压低了声音,“我明白。” “你真的明白?”袁竟惟直视着他的眼睛。 陆海点点头,他没有袁竟惟那么多的复杂心思,他只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想要过得更好就要踩着人的肩膀往上爬,厉容锐挡了路就怪不了他了。 “您放心,我会办好这件事,保证让您没有后顾之忧。” “那就交给你了。”袁竟惟终于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如果厉容锐不在了,他的遗嘱就会公布,届时,您就能掌握厉丰的股份,再加上LFG和南极星的合作,鼎泰也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不,我们还有个麻烦。”袁竟惟冷笑一声。 “什么麻烦?” 袁竟惟扫了他一眼,轻声道,“贺佑钦。” 陆海皱起眉,“大少不是说贺佑钦交给他吗?”据他的观察,袁复立可比眼前的袁竟惟要高杆的多,同时也更让人摸不清楚底细。 陆海混迹商场多年,老油条一样的人物,却仍然觉得袁复立难缠,袁复立那个人有时候就像个神经病,没人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情,但他做要做的事从来都不会失败。“大少之前不是说让我们不要插手他那边,他会搞定一切吗?” “我不觉得他做得到。”袁竟惟抬了抬下巴。 “当初厉容锐的车祸就是他一手策划的,他能做到那个地步,想要灭掉一个贺佑钦应该不难。”在陆海眼里,贺佑钦还是当初他在鼎泰接触的那个大少爷,有点才华又有点傲气,能力尚且欠缺,满身少爷脾气。这样的人对上袁复立几乎没有翻盘的可能啊。 袁竟惟看到陆海满脸的不相信,嘲讽道,“终日捕蛇终被蛇咬,袁复立只要一天勾搭不上贺佑钦就一天不会对他下手,遇到这样的人,再厉害的玩家也玩不下去。袁复立等得起,我可等不起。” 陆海虽然不相信贺佑钦能够玩的过袁复立,但也不反对用更有效的办法达到目的。 “可是大少那边?”他始终对袁复立有些说不上来的胆怯,想起对方似笑非笑像随时都可能发疯的表现,就不想触对方霉头。 袁竟惟看着他一脸没用的样子,冷淡道,“我会帮你挡着,袁复立不会动你。”只要这个人一天还有用袁复立就不会对这家伙下手。 陆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败给了触手可得的利益,咬牙道,“我听您的。” 袁竟惟终于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很好,我们分头行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陆海深吸了一口气,也跟着志得意满地点了点头。 厉容锐看到餐桌上笑得一脸殷勤仿佛花蝴蝶一样的袁复立,就想把面前的玉米奶油浓汤甩到他脸上。 今天家里的阿姨今天请了假,贺佑钦亲自去学校接他,等到他下班两个人就在外面找了家很有情调的餐厅。难得可以享受一下二人世界,不被贺佑钦那帮子哥们搅扰,结果袁复立这家伙就冒出来了。 不止堂而皇之地坐到他们餐桌边,还带了一束碍眼的白色鸢尾,厉容锐看着那把花就想把花撕碎了塞到袁复立的嘴巴里,让他不停叽叽喳喳地说话,还逗得贺佑钦不时点头微笑。 “小火,怎么了?东西不好吃?”贺佑钦看到厉容锐面无表情地盯着袁复立的汤,“是不是比较喜欢玉米浓汤?”贺佑钦干脆把自己的那一份推倒厉容锐面前。 袁复立扫了厉容锐一眼,笑道,“你还是再帮他叫一份吧,这碗你不是喝过一口?” 喝过一口你也记得?厉容锐冷冷看了眼袁复立,不等贺佑钦开口就把碗拨到自己身边,拿着碗里的勺子喝了起来,厉容锐用行动表示他一点都不介意,不用这个花蝴蝶提醒。 袁复立呵呵笑起来,贺佑钦没理他,又帮厉容锐夹了两块蒜蓉面包。 “你晚上没吃什么主食,吃点东西压一压,否则回去会饿的。”顺手又夹了沙拉给他。 厉容锐立刻朝他露出笑,回馈似的把贺佑钦喜欢的樱桃挑出来放到他盘子里,然后又把蛋糕上的樱桃也挑了,蛋糕是三份,原本还有袁复立的一块,厉容锐也没有客气。与其让袁复立借着这个献殷勤,不如他先下手。 袁复立撑着下巴侧头看贺佑钦,“你喜欢吃樱桃?我让人送一箱到你办公室。”说着就拿出手机,准备拨号。 “不用了,有些东西贵在精而不在多。”他把厉容锐挑的放进嘴里,吐出樱桃梗。 厉容锐微微扬起嘴角,默默喝了口果汁。 袁复立却眼神动了动,笑得若有所思。“贺少果然是有品位的人,所以我就说跟贺少做朋友,日子都变得有趣了。” 厉容锐立马放下杯子,袁复立这么努力散发荷尔蒙不可能是单纯看上了佑钦,他的目的是贺佑钦背后的厉丰和鼎泰,而贺佑钦显然是在跟他打太极,虽然知道这些,但心里的不爽却完全没办法控制,连脸上都免不了带出几分情绪。 厉容锐眯了眯眼睛,今晚他一定要寸步不离地守着贺佑钦。 “我有份礼物想要送给贺少,不知道贺少能不能赏光移步?” 厉容锐眼神一凛,贺佑钦却欣然点头,“袁先生既然开口了,当然要给面子。” 第46章 德海临海,虽然不像临城以航运交通枢纽的地位闻名于世,但后世几经发展,已经成了不输临城的国际大都市,德海海滩也在一年年的建设中不断扩展,成了德海一道著名的风景线。但秉持着勤俭节能的宗旨,海滩边的灯并不是常年大亮的,除了路灯之外,彩灯都是逢佳节才会点亮,借以渲染节日的热闹气氛。 袁复立一路带着贺佑钦和厉容锐经过沿海大道,绕到海滩公园的入口处才找地方停了车,保镖们跟在他们身后,保持着既不打扰他们说话又能随时应付突发情况的距离。 因为是冬天,海边的风很大,来锻炼的人不算特别多。再加上整个海滩公园占地非常广,所以很多地方都非常安静。袁复立信步在前走着,时不时指着公园的某项设施讲讲来历,说说当初建造的历史,随口拈来的背景故事总是让人忍不住往下听。 贺佑钦与他说话并不费力,他本来就是土生土长的德海人,对德海的历史自然熟知,而某些野史他也能随口附和一二,再加上另一个时空超前几年的记忆,对实事的看法和德海未来发展的方向只会比袁复立更清晰。 所以这段边走边聊的谈话应该是很尽兴的,当然某些人高兴了,某些人肯定就高兴不起来了。 厉容锐在听贺佑钦说话的时候一直很用心,有时候也会在心里附和他或者回答他,他也想和贺佑钦聊天,讲讲实事,讲讲生意,或者天南地北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可惜一来身体条件不允许,二来身份条件也不允许,再看看袁复立笑得那个样子,心里就越发憋屈,又不想打扰贺佑钦的兴致,不好摆出脸色,这么矛盾憋闷下来别提有多难受,只有一直握着贺佑钦手这一点让他心理上得到了些许安慰。 抛开前面那个碍眼的家伙,能和贺佑钦在晚饭之后到海边牵着手散散步聊聊天是件很舒服的事情,厉容锐享受现在的静谧与安宁,在贺佑钦故意放慢了脚步迁就他的步伐时心里更是暖融融的。 “到了。”袁复立走到某个地方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他们这个位置刚好在一个台阶上风处,往下就能走到海边,往上临近德海海滩的标志性建筑瞭望塔,是个不错的观景地点。夜里的海风吹在脸上有些刺骨的凉意,晦暗的海滩也有股幽静偏僻的冷漠感。 袁复立拍了拍手。 就在下一刻,整个海滩公园的灯全部亮了起来,各色彩灯交相辉映,把凄清的海滩照亮得宛如白昼,公园的喇叭里响起悠扬的音乐,那些彩灯投影在地上造出交叉的光线,树木和花草的倒影在灯光下边影影绰绰,随风摆动。他们视线正前方的音乐喷泉随着乐曲忽上忽下,忽大忽小,安静的公园一瞬间活了起来。彩灯也是会跳舞的,伴随着曲调和节奏变换着颜色,整个海滩公园仿佛一个巨大的天然舞池,让人目眩神迷。 倘若一个男人弄出这么大的手笔只为向一个女人求爱,女人就算不会欣喜若狂也会感动于对方的心意和浪漫,更何况没有人不喜欢惊喜。 就算是贺佑钦和厉容锐看到眼前的一切时也忍不住惊讶。 厉容锐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袁复立在追求一个人时花的心意的确不简单,但他还是不够了解贺佑钦,贺佑钦不止不是女人,更不是一个感性的人。 厉容锐微微叹息,人们总是被贺佑钦外表的温和随意所欺骗,看不见他骨子里的冷漠和强硬。 这样的男人远远不是一个所谓的惊喜所能打动的。 袁复立倒也没做出什么邀功的表现,就像是只找了个普通朋友来陪他观赏风景罢了,但笑起来的样子却比平时孩子气,他一手插在口袋里,一边用戏谑的口吻追忆,“我小时候特别不喜欢黑黢黢的地方,但家里总是黑黢黢的,然后我发誓等我长大一定要让世界上所有的灯都随着我的心意开关,我想让它亮的时候它就亮,想让它灭的时候它就灭。”他侧头看了贺佑钦一眼,“可惜,有些事情人力不能及,不过我虽然影响不了全世界的灯,但偶尔心情好来看看公园里的灯亮一亮还是没问题的。” 这个随便亮一亮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所耗的金钱是一方面,关键还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否则每次都这么随便亮一亮,德海岂不是乱了套。袁复立的身后已经没了袁家,现在他就是孤家寡人罢了,他母亲那一脉的人也不可能把宝压在外孙身上而不管本家的人。袁复立能弄出现在的动静,他背后肯定还有些不为人知的势力。 贺佑钦在面对眼前的盛景时一直淡淡微笑着,一手插着口袋,一手牵着男孩,这所谓的惊喜的确让人的心情变得很不错,但也仅此而已。 袁复立看到贺佑钦的表现不止没有失望,反而像是更感兴趣了一样,就是瞥到厉容锐的时候有几分可惜,要是这个小玩意儿不在,他跟贺佑钦也许能更进一步。 厉容锐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注视,竟然回望了他一眼,其中淡淡的自得和讽刺都没刻意藏着。 袁复立一挑眉,又打量了一下小男孩,有点意思啊。 倒是厉容锐一转脸就变了表情,直接揪了揪贺佑钦的大衣,朝他伸出手,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贺佑钦一笑把他抱了起来,“想去看灯?” 厉容锐兴奋地点了点头,像个不知世事的小男孩。 贺佑钦也不拆穿他,抱着他一步一步下楼梯,厉容锐伸手搂着他的脖子,往后望向袁复立时勾了勾唇,然后‘吧唧’在贺佑钦脸上亲了一下,之后就不屑再看袁复立,侧过头靠在贺佑钦颈窝里,对着亮起来的灯指指点点。 贺佑钦揉了下他的头发,“点到即止,不要太过分。” 厉容锐露出一个笑,他就知道贺佑钦纵容他,他点了点头,乖乖地不再捣乱。 站在他们背后的袁复立看着气氛和谐的一大一小,露出个莫名的笑。见过精怪的小孩子,还没见过精到这种程度的,事出反常必有妖,啧,厉容锐家的基因也不是那么差嘛? 姚真在放出厉容锐状况好转的消息后就一直仔细注意着下面人的动向。 没错,消息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实际上现在的情况刚好相反,厉总的身体不但没有好转,还像医生说的那样在持续恶化,他可能真的熬不过半个月了,但是这点时间不够他们做好万全准备,所以只能拖,能够多争取点时间对外面放一些烟雾弹减少一些阻挠都好。 放到从前,姚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协助贺佑钦收购厉丰的股份,从那些小股东和股市上收集散股,然后组合,将来袁竟惟要是想插手厉丰时,这就是他们的立身之本。似乎不知不觉,他已经把袁竟惟放到了对立面上,而在厉总最开始出事时,他还认为对方才是厉总唯一相信的人。 这种改变或许是看到贺佑钦在厉丰做出的一些列举措后的一种潜移默化,同时也跟厉存焰对贺佑钦表现出的亲昵态度以及R先生的帮助不无关系。 而现在,他果然查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你说小万这几天偶尔会不见几分钟,不是去厕所?” 保镖里的头儿神情很严肃,“是的,我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找人暗地里看着他,看他跟谁联络,监视他手机的动静。” “明白了,只是小万也是做这行的,我们不能做的太明显,否则他会发现。” “按照你的来,不过,厉总的病房要多派几个人守着,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知道了,姚先生。” 姚真放下电话,是谁买通了那个保镖,难道是袁竟惟?但是他还能把手伸到这里来?连厉总的保镖都能买通? 助理秘书站在办公室的门口敲了敲门。 “姚先生,刚刚胡凯先生的助理送来邀请函,邀请执行长参加三天后的庆功会。”助理秘书拿着烫金的邀请函递给姚真。 “庆功会?” “是的,胡凯先生会亲自致电邀请执行长,不过他的助理提前把邀请函送过来了…” “好的,你告诉他我会转告执行长,贺先生当天没有其他的预约吧?” “没有。” “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回复他吧。” “好的。” 助理走后,姚真看了眼那封邀请函。厉存焰参加了一个广告的拍摄他是知道的,因为当天贺佑钦难得请了一天假期,在这么忙碌的时间还抽空去陪厉存焰,看来他们的关系是真的很不错了。姚真想起当初两个人都不情愿在一起生活时的样子微微露出一点笑,又很快消弭于无形。 胡凯和贺佑钦的交情姚真之前就知道,甚至对他们那一圈的人姚真的了解也不少。胡凯是个人来疯,最喜欢开Party搞聚会,每次工作结束必定要借机疯一场,看来这次是打算拉着贺佑钦一起了,姚真拿起电话,征求了贺佑钦的意见后给对方的助理回了电话。 把邀请函放到贺佑钦的桌子上,姚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海上游轮Party,这群公子哥的乐子还真不少。 第47章 虽然心中腹诽,但出于严谨和认真负责的心态,姚真还是尽职尽责地给贺佑钦安排了保镖,顺带还稍带上了郭睿。他知道这种场合郭睿十有八九要去凑热闹,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没人关照他,姚真也不放心。不管他把对郭睿的这种执着诡异的关注心态归类到哪一部分,他觉得该他做的事情他肯定会去做,而对郭睿的倾斜就是在衡量得失后尽量做到不影响对方的生活,比起当初对待贺佑钦,这已经是姚真的妥协。 贺佑钦那边果然早就得了消息,出乎姚真的意料,他似乎对胡凯的这次邀约不太感兴趣。这段时间姚真对贺佑钦也算是有一些理解了,贺佑钦和他那几个哥们的感情是真的好到旁人插不进嘴,虽然贺佑钦不是那种爱凑热闹的人,但一般郭睿几个的邀约他肯定不会拒绝。姚真怕贺佑钦那边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就多问了一句原因,没想到贺佑钦会哭笑不得地跟他说,“小火生病了,小孩子免疫力太低,吃完饭出去吹了海风,着凉了。刚刚扎完针在房间里睡觉,这两天还要在家里休息,我得看着他。” 姚真心里咯噔了一下,习惯性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需要帮您推掉胡先生那边的邀请吗?”姚真是真的没想到贺佑钦能为了厉存焰推掉聚会,在他的理解中,贺佑钦他们那一类的人亲情上面都比较薄弱,就算自己的孩子生了小病,休养的时候也未必会亲自照看,家里又不是没有阿姨没有佣人,何况厉存焰还只是厉总的外甥。而从贺先生的表现来看,他如今对厉总的态度不说也罢,反而对厉存焰的亲近少有人能及,让人不得不感叹。 “不用了,我会亲自给胡凯打电话,本来就是为了庆祝广告片杀青弄的聚会,小火也该去参加的,不过他这种情况还是不要再去海上了,我在家陪他就行了。” “好的,我知道了。”贺先生不去的话,保镖的事情还要另作安排,默默安排几个人照应郭睿还是应该的,姚真一边盘算一边挂了电话。抬头时看到玻璃里映出的人影,他愣了一下,这段时间一大堆的事情积在一起,他几乎没办法好好休息,没想到状态已经这么差了。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姚真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放松了一分钟,睁开眼睛后低头看了眼手表,重新投入了工作。 贺佑钦回到房间摸了摸厉容锐的额头,温度已经降下去不少,不过还是有点热。厉容锐因为他的动作醒过来,迷糊着看到他时就下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他现在全身都疼,贺佑钦以为他是着凉了发烧,他自己却知道现在身体的状况根本不是发烧那么简单。小孩子抵抗力的确不如大人,他昨天也确实吹了海风,但在发烧的同时还心口疼就不是着凉那么简单了,他的症状跟之前几次一样,突然地心口疼痛,然后全身刺痛,虚弱地站不起来,像是整个身体要四分五裂了一样。 这种情况在最近已经越来越频繁,但是医生给他全身检查的时候又什么毛病都检查不出来,厉容锐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胡凯的广告拍完了,他想借着胡凯这次的Party告诉贺佑钦一切,不管对方会怎么看待他,他都不想瞒着贺佑钦了,他现在还在存焰的身体里,也许贺佑钦能够看在这些日子相处的份上从轻发落?厉容锐苦中作乐地想着。 贺佑钦看到他难受到满脸苍白的样子微微拢起眉头,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他本来也不是温柔体贴的人,但对着个听话懂事又有点早熟的孩子难免倾注了更多的关心,再加上生活在一起这么久还接连遇上不少事情,对这个孩子的态度也跟着柔软下来,渐渐把对方当成了家人。看着厉容锐不舒服,除了陪着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任由这孩子凑在他身边撒娇。 “后天的聚会你要去参加吗?”厉容锐靠在贺佑钦身边,他刚刚喝完粥,慢慢有了一些力气,拿着小纸板慢悠悠地跟贺佑钦聊天。 “你身体不舒服,我们就不去了。”贺佑钦摸了摸他的头发。 “为什么?”厉容锐抬头看他的脸,又低头默默写字,“是因为我吗?” “胡凯的聚会也就那个样子,去不去都无所谓,你不想我在家陪你?” 他当然想。 “可是你的朋友会扫兴吧?”而且胡凯这次为了贺佑钦还特意邀请了一些商场上的朋友,说是为了庆功弄的聚会,实际上却是在帮贺佑钦拓展人脉,能够多交一些朋友对贺佑钦来说绝对是有利无弊。 厉容锐深知这一点,也不想贺佑钦错过这个机会。 “没关系。”贺佑钦笑了笑,“这种事情以后还有的。” 贺佑钦越是这么说厉容锐就越是觉得过意不去,他握住贺佑钦的手,虽然结果只能把手放进对方的手心,“我想去。”他的眼神是这么说的,笔下也这么写了出来。 贺佑钦微微讶然,“你想去?” 厉容锐点点头,“我想和你一起出去玩。”他补充了一句。 贺佑钦笑出声,“病还没好就这么贪玩。” 厉容锐看着他没说话,眼神却难得的很温柔,自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有些从前不能理解的东西现在反而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对贺佑钦的态度也开始有了微妙的改变,甚至没有刻意去隐瞒。不过贺佑钦却从来没说过什么,厉容锐只能叹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就算是他自己,在没亲身体验之前也很难接受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不怪贺佑钦没往别处想。 “我们一起去好不好?”他颇有些渴望的看着贺佑钦。 贺佑钦一愣,接着露出一个纵容的笑,“如果后天你好得差不多了,我们就一起去。” 厉容锐笑着点了点头。 因为白天睡得太多,到了晚上厉容锐的精神反而变得很好,一直都睡不着。反倒是贺佑钦在家里工作也没落下,又要分身照顾他,累的厉害了躺在床上没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厉容锐躺在他身边,在黑暗里也能清晰地描绘他的轮廓,先是用眼神,之后就忍不住动手了,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头,摸了摸他的眉毛又摸了摸他的鼻梁,然后在脸上蹭了蹭,最后手指头落在贺佑钦的嘴唇上。 厉容锐眼神闪了闪,用手撑着起身在贺佑钦上方看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俯身在他唇上偷了一个吻,热热的,软软的。厉容锐眼睛闪亮亮的,摸了摸自己有些热乎乎的耳垂,帮贺佑钦拉了拉被子然后自己也缩回去躺在他身边,心里有些微的兴奋和欣喜,在黑暗里也忍不住牵起了嘴角。在贺佑钦之前,他只在小时候才和人躺在一起过,现在却觉得能这样在夜里也靠在一起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下一瞬间厉容锐却猛地蜷缩起来,之前的笑容还没在脸上挂多久就消失得无隐无踪,又一波疼痛袭上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紧紧抓着被子,之后干脆把被子咬进了嘴里,他不想吵醒身边睡着的贺佑钦,就算吵醒了对方,他身体的这种情况贺佑钦也无能为力只能平白让对方担心,反正忍过这一阵就好了。厉容锐紧紧闭着眼睛,咬牙忍耐。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波疼痛才缓缓过去,他身上流了不少汗,却没力气下床去擦洗,只能躺在被子里平复自己的呼吸。 之前到医院他已经知道他原身的情况渐渐不好了,而现在连存焰的身体也跟着出现了状况,如果再继续崩坏下去,他也不知道未来的情况会如何,因为现在根本找不到回去原身的办法,对身体的变化他也无力控制。 厉容锐转了个身,面向贺佑钦的后背,刚刚些微的甜蜜化成了苦涩。 最好的情况是他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但也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假如他和存焰都无法活下去,他只能为贺佑钦留下更多的东西,这也是他唯一能为对方做的事情了。厉容锐在脑子里描绘了接下来的几个几个计划,终于因为精神消耗地太多慢慢睡熟了。 两天后,穿着略略有些瘦身的窄版西装的贺佑钦带着同样穿着白色小西装的厉容锐参加了胡凯的海上游轮Party,两个人的精神看上去都很不错,虽然厉容锐在贺佑钦帮他选了白色西装的时候小小反对了一下,最终还是在贺佑钦的坚持下妥协。 厉容锐在还是个二十几岁的大男人的时候基本没穿过白西装,没想到换成了小孩子该不该体验的都体验了一回,他被贺佑钦牵着,一大一小的特殊搭配仿佛两个发光体一样出现在觥筹交错的人群中。 胡凯选的这艘邮轮相当不错,是他向一个专门搞邮轮蜜月行的朋友租来的,场地非常大,设施也很全。他邀请来的人也都是德海年轻一辈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年轻人,聚在一起的时候自然非常热闹,也不像平时那些聚会一样各个端着酒杯含蓄交谈。这些年轻人上来没多久就显出了正形,喜欢谈生意的聚在一起聊生意经,喜欢玩乐的凑在一起打闹,三三两两的气氛非常和谐。 郭睿因为临时有事,所以打算稍后搭快艇过来,胡凯就先领着贺佑钦认识了不少人,有娱乐圈的,也有圈外做投资生意的,甚至还有不少贺佑钦之前只闻其名没有见过的人,以及在另一个时空曾经大放光彩的人物。 镇定如贺佑钦也有些惊喜。 德海虽然不大,但是卧虎藏龙,并不单单是几个大家族的天下,贺佑钦应酬了一圈收获到不少善意,而有时候一个微妙的好感就能为人赢来一笔回报斐然的生意,而贺佑钦的收获显然非常不错。 厉容锐因为刚刚病愈,贺佑钦怕他待久了不舒服,让胡凯暂时照看了他一下,厉容锐也听他的话一直和胡凯那群人待在一起,就是总会下意识地寻找贺佑钦的身影。 胡凯眼尖,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之后就盯着不放,然后跟旁边的人玩笑道,“我那发小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老母鸡,身边的小鸡崽儿一不见他眼神就直往他那儿瞅,恨不得立刻黏上去,撕都撕不下来。” 厉容锐闻言侧头淡淡扫了他一眼,那个高深莫测弄得胡凯乐不可支。 “小家伙还不满意人说呢!” 旁边的人轰然而笑,只有厉容锐静默不语,他们要是知道自己对贺佑钦的心思估计要吓得现在就爬窗户跳进海里。 厉容锐的想法自然没人能够理解,胡凯开完玩笑也不去逗弄他了,转而又跟人聊起了其他事情。 “接下来你还安排了什么游戏?”一个跟胡凯交好的同龄人兴致勃勃地问着。胡凯的Party之所以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既有他关系广泛人缘好在这里能过结交更多朋友的因素,也有他本身就挺会搞活动的缘故,每次胡凯的Party总能设计一些有趣的小游戏让人捧腹大呼精彩。 胡凯故意嘚瑟地一笑,用一根手指压住嘴巴,“秘密。”他话音刚落,现场的灯光就全部熄灭了。 胡凯大笑道,“好戏来了。” 第48章 灯光暗下来的瞬间人群发出热闹的尖叫声和口哨声,还有人拍掌叫好,因为余兴节目常常出现在胡凯的Party,所以人群除了兴奋之外倒没有其他别的反应,像贺佑钦这样的人也会随着气氛露出笑容跟着鼓掌,黑暗中却想起待在胡凯身边的厉容锐,不知道胡凯那家伙有没有帮他照顾好小家伙。 意外却接踵而至。 在人群还沉浸在兴奋中的时候,一个女人刺耳的尖叫声响了起来,几乎洞穿人的耳膜。原本还有人以为是余兴节目,但女人的尖叫声中不见任何的兴奋和惊喜反而充满了恐惧,贺佑钦的脸立刻沉了下来,胡凯心里也是一个咯噔,他可没安排这女人尖叫。 “救命,救命!有个疯子在这里。” “灯,灯打不开了。”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大喊声让人群一惊,原本女人尖叫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事先安排好的台本,等管灯光的服务生喊了出来,人群才察觉到不对劲。 “砰砰”黑暗中突然的两下枪响让人群一瞬间乱了套。 胡凯他们在大厅的中心处,几乎在立刻就被四周挤过来的人群冲散了,他正要伸手抓住贺佑钦交给托他的厉容锐就被身后的人一撞,差点摔在地上被人踩成狗屎。 “Shit!”胡凯咒骂了一声,再抬眼却已经看不到厉容锐的人了。这下佑钦非杀了他不可。 黑暗中四处乱窜的人群和时不时的尖叫声让现场一片兵荒马乱,所有人都在摸黑往门的方向冲,手机亮起的光芒在一瞬间又熄灭,因为一旦有光亮起,接踵而来的就是枪响的声音,持枪的人不止一个,他们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贺佑钦的保镖在灯黑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护卫在他身边不远处,然后在枪响时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他身边。因为是胡凯的邮轮,他们上船的时候也带了枪,但因为毕竟不是合理装备,所以一群保镖中只有打头的两个身上有这个设备,现在这种黑漆漆的混乱情况他们还没办法胡乱开枪,只能寸步不离地守在贺佑钦身边。 “去找小火。”贺佑钦被保镖压在一张桌子旁边,这是个视线的死角,也是个极好的隐蔽地点。 “不用管我,派两个人去找小火,他还是个小孩子,身边没有人不行。” “贺先生。”保镖的任务是保护事主,但厉容锐的确是个手无寸铁的孩子,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不被枪打中也容易被混乱的人群踩到,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还真的没办法交代。 “赶快去,我这边留两个人行了,找到他,保护他的安全,其他的事情不用理会。” 保镖咬咬牙,“知道了,贺先生。”然后迅速隐入人群。 “电话……电话根本打不出去。” “没有信号没有信号。”有人哭丧着喊道,他们偷偷摸摸拿出手机好不容易想拨出求救电话却发现完全打不通。本来海上的信号就不如陆地,照现在这情况看,船上还被弄了屏蔽信号的装置。贺佑钦心底一沉,对方故意制造混乱肯定是有所图,而且他们一开始就动了枪,显然是没想过让船上的人都能活着回去。 他们想制造混乱,如果这一船的人全部出了意外,整个德海简直要天翻地覆。 但是船上的人这么多,没人能保证不会有人活着出去,所以他们的目的是趁乱杀人,制造混乱只是这次行动的烟雾弹! 果然,下一刻就有人就有枪声在他周围响起,枪打翻了桌子上的餐盘,那些银质的餐具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他们既然敢在这么黑的地方开枪就肯定有夜视仪。 贺佑钦心里沉了沉,他的保镖显然也注意到此时的情况,他们镇定地带着贺佑钦飞快地转移位置,现在已经没时间考虑这些凶徒是从什么地方潜进来的了,当务之急是逃命,那些家伙是冲着贺佑钦来的! 贺佑钦的保镖护着他往B侧门的方向移动,邮轮很大,当然不止一个出口,而B侧那边是目前人流最少的地方,在渐渐适应了黑暗之后,大部分人已经能看清周围,甚至有人大喊道,“你们要什么,你们提条件好了,万事好商量,只要放过我们。”然后迎接对方的就是一颗子弹。有些人已经吓得抱头蹲在原地,还有些人已经开始努力求生,有几个人还是带了保镖在身边的,他们已经开始暗中靠近在人群里放冷枪的家伙,努力掐灭危险。 人群中有隐藏的人在放冷枪,而高处还有狙击手,这个架势就不是一般的人能搞出来的。这群人到底是哪里来的亡命之徒? 黑暗中,有人已经向贺佑钦下手了,某个飞快撞过来的人被贺佑钦的保镖一把撩开,手上的刀片瞬间划上对方的脖子,这是没带枪的保镖的某样武器,左边的保镖带着贺佑钦往前一扑,躲过了打在他刚刚站的地方的那一枪,就在贺佑钦被扑倒的一瞬间,他猛地一个翻滚,扑向另一边,恰好躲过了接着打过来的一枪,整个人砸在地上不是一般的疼,但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贺佑钦被回过神的保镖一把拉起来护卫在身后,前方不远处被缠住的保镖却已经渐渐不支。 因为不知不觉他身边又多了两个人,保镖飞快地和人交手,却难敌多人的围攻,空气中已经能闻到隐隐的血腥味,贺佑钦听到他身边保镖的咬牙声,在这么吵闹的环境里这声音竟然不是一般的清晰,保镖的手也握地咯吱咯吱响。 “你去支援他。” 保镖一愣。 “快去!”贺佑钦几乎厉声命令道。 保镖不再犹豫,跟着加入战局,在黑暗中一脚踢向敌人的手腕,手腕断裂的声音跟随者对方的惨叫,然后短刀滑落在地上,贺佑钦在黑暗中看到这一幕,飞快地扑上去捡起地上的刀子。他的头上已经开始流汗,因为在刚才他才反手解决掉一个,虽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但比起之前的追杀,遭遇这样大阵仗的袭击还是头一回。 在身后的人扑上来的时候贺佑钦不再犹豫,他反手扭住对方的胳膊一个转身把人摔倒在面前,然后膝盖猛地压在对方的腹部,反手刺进了一刀子,刚喘了一口气就听到一声枪响,然后手部剧烈的疼痛冲上脑门,拿刀子的手一松整个人都往前踉跄了两下,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敏锐地朝左边移动了几步,躲过接下来的两枪,整个人靠在一张大桌子的幕布旁边,手上不断地涌出血,汗也沾湿了头发,贺佑钦一把拔出旁边倒着的没了声息的家伙手里握着的枪,瞄准前方砰砰地两下,帮他的保镖解了围。 黑暗中看不清高处射来子弹的方向,但已经有人接近了那个位置,狙击手从二层楼梯上摔下来,碰的一声闷响在人群的尖叫中并不显眼。 终于会合的三个人却松了口气,胡凯那小子总算没有愣到底,应该是他的人解决了狙击手。 不过这次真是玩大发了,贺佑钦苦笑,更担心厉容锐的情况。 然后下一刻,让他心惊胆战的事情就发生了。 灯光一瞬间亮了起来,现场的混乱显露无疑,到处都是摔碎的盘子和烂成一团的食物和酒水,还有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人。 那些凶徒已经被人解决了一大半,还有剩下的也不知所踪,但是有一个人却还站在高处,他手里挟持的竟然是厉容锐。 “天啦,他胸口绑着炸弹。” “炸弹,是炸弹!” “我……我不要死,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刀子几乎划破了厉容锐的喉咙,但那个明明应该胆小到哭泣的孩子却一动不动,神情异常地镇定,反而遥遥看着贺佑钦的时候眼神里止不住担心,他不停用口型做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因为挟持他的人一定会对贺佑钦提出条件。 “贺佑钦,你是要自己一个人过来,还是让整条船的人给你陪葬?” 挟持厉容锐的人贺佑钦虽然没有接触过,但他那张脸贺佑钦并不陌生。那个人竟然是厉国新的儿子厉容文。 “贺佑钦,你害死我爸妈,现在还想害死整条船的人吗?”厉容文状似疯狂,语气中的恨意却直指贺佑钦,激动之下刀子又深了一步,厉容锐的脖子上已经开始渗血。 他现在无比后悔没有在当年进公司的时候解决厉国新一家,留下了这样大的后患,让贺佑钦不得不面对现在的状况,厉容锐的心不断往下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没害过你父母。”据他所知,林梅已经带着厉容文出国,厉容文出现在这里又说林梅遇害,肯定是又出了什么事情,但贺佑钦从没打听过林梅的情况,对他们后来的事情一无所知,厉容文这样子多半是受人挑拨,成了别人手里的刀子。 “你是被人骗了,你冷静点。” “闭嘴!你才是骗子你才是骗子,本来我妈妈能跟我一起快快乐乐的生活,都是你害了她,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厉容文精神恍惚,显然已经不太正常了。 “你过来!我让你过来!”他陡然看向贺佑钦,大喝道。 贺佑钦看着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的厉容锐,神情一凛,默默往前走了两步,却被人一把抓住胳膊,胡凯摇了摇头,他已经派人绕到后面试图解决厉容文了,“佑钦,不要冲动。” 贺佑钦扒开他的手,他的手臂还在流血,子弹应该没有打到骨头,但光是打伤手臂已经让他的血沾湿了袖子。 “贺佑钦,你这个懦夫,你想让整条船的人陪你一起死吗?啊?”厉容文突然一把丢掉刀子,拿出打火机。大厅里还剩下的人倒抽一口冷气,因为厉容文的手不停在颤,火苗也一颤一颤的,几乎快要点燃引线,谁也不能保证炸药一旦爆炸会是什么情况。 “我要过去。”贺佑钦拨开了胡凯,别说厉容锐还在对方手上,就算厉容锐不在,光是为了整条船上的人,他也不能站在这里不动。 胡凯的脸色难看至极,厉容锐的脸色却比他还要难看,他看着贺佑钦一步步靠前,几乎快要露出哀求的表情让他不要再过来了,他的脖子还被人紧紧掐着,身体也不是时候的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但他却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贺佑钦离他越来越近。 “哈,你来了,你终于来了,贺佑钦,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厉容文看着贺佑钦一身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神情扭曲,在贺佑钦往前靠的时候却不断地往后退,一直退到了二楼的甲板边上,他挟持着厉容锐站到甲板的椅子上,那本来是给人休息用的,却被厉容文当做高处俯视着贺佑钦。 海风一阵阵吹来,吹乱了人的头发,厉容文手里打火机的火光也明明灭灭,似乎要被海风吹灭了一般。 “你想要我做什么?”贺佑钦在离他五六步的位置站定。 “我要你跪下来给我父母赔罪。”厉容文掐着脸色泛白的厉容锐,厉容锐却紧紧盯着贺佑钦,他心疼,这样的事情不应该由贺佑钦来承受。 贺佑钦神情一顿,缓缓地,缓缓地,在众人的注视下跪了下来。 厉容文见状疯狂地大笑起来,不断地重复道,“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他的手已经不自觉地伸向引线,像是无意识的举动。厉容锐眼神颤了颤,他陡然转向贺佑钦,从一开始他就盯着贺佑钦,他不想让他有危险,不想让他出事,更不想他遭遇这场灭顶之灾,胸口的疼痛和心头涌起的情绪让他一时间分辨不清,汗顺着额头往下流,他的白色小西装已经灰蒙蒙的一片,沾满了脏污和血迹。 他静静看着贺佑钦,盯着他眼睛,视线已经越来越模糊,但他一刻也不想转过目光。 厉容文沉浸在自己恍惚的情绪里,引线却已经被点燃。 贺佑钦猛地站起来,厉容锐却被厉容文紧紧地卡住,一动也不能动。 他凭着仅剩的意识,对着贺佑钦微微笑了笑,做出三个字的口型,他来不及做的事情太多,甚至来不及告诉他真相,却至少能在这个时候保护他,他不断重复那个口型,眼神却温柔到了极致。 然后在贺佑钦怔愣间,狠狠地咬住了厉容文的胳膊,厉容文吃痛之下松了手,厉容锐猛地往他怀里一撞,厉容文来不及平衡,而厉容锐也根本来不及回撤,顺着巨大的冲力一起翻身掉了下去。 半空中发出轰的一声,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站在原地的贺佑钦被赶过来的保镖扑倒在地,躲开了水花的冲击,等到保镖移开的时候贺佑钦却一动不动,他张了张嘴巴,半晌吐出一个名字,“小火,小火!” 然后猛地起身爬到栏杆边上,胡凯从没见过贺佑钦这么慌乱的样子,此刻心里也揪成了一团,他抱住贺佑钦的腰,大喊道,“冷静,冷静,佑钦,我帮你救他,我帮你救他!”自己的眼睛却湿润了。 贺佑钦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着焦黑的邮轮,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终于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第49章 胡凯这边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忙翻了天,他不知道郭睿也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危险程度比起邮轮上这场截杀也不遑多让。 郭睿因为公司突然出了点事情所以打算晚一点再坐游艇过去和胡凯贺佑钦他们会合,半道上却发现一直有人缀在他后面,因为上一次贺佑钦出事之后他们这圈人对安全方面敏感了很多,他的司机也是家里专门找来的保镖,一发现有情况就提醒了他。两方一交手才知道缀在后面的几个人竟然是姚真派来暗中照应他的保镖,郭睿当时就怒了。 姚真凭什么啊,管天管地还管到他身上来了,这还有没有人身自由了?他自认跟姚真除了那晚的意外之后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关系,那家伙却处处自以为是,郭睿本来就是个压不住火气的人,立马掉了头打算找姚真把话说清楚,哪怕晚上不去那劳什子的邮轮也不能任这种糟心事情继续下去。 电话一打才知道姚真在厉容锐治疗的那家医院,郭睿冷笑了两声,挂了电话就让人把车子开了过去。 姚真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医院看看他的上司,关注一下厉容锐的情况,因为厉容锐的身体越来越糟糕,所以这段时间他来的频率也跟着上升了,本来已经和医生聊完,人都走到医院的停车场了,郭睿一说要来,姚真就没开车离开,而是在医院的中心花园坐了下来。结果郭睿一来就对着他连珠炮弹似的一顿嘲讽。 “姚大秘,姚秘书,你是不是操心操习惯了?这些事情真不用您插手,您好好管着您的上司,顾着您的工作不好吗?咱们真的没有太大的关系。”这不是郭睿第一次跟姚真说这样的话了,但他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无力。他一开始还觉得姚真这样缠着他是别有所图,后来接触得多了才知道姚真确实没别的意思,他就是老古板一根筋,传统到匪夷所思,根本就是外星来客! 这都什么年代了?上个床,419一下就你是我的人,我是你的人了?亏他还是一个大公司的总秘,快三十岁的男人了,要不要这么纯情到令人发指!! 然后不管郭睿怎么跟他说,姚真都不为所动。 郭睿现在后悔的没边儿了,早知道姚真是这样的性格他当初就不去故意整他了,结果自己被坑得体无完肤。 “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姚真语气淡淡的。 他真不要这种担心。郭睿的怒火发完之后就觉得无力了,“我是个成年人。”他怎么就觉得跟姚真这家伙完全扯不清楚呢。“我们那次真的是意外,你不需要背负这种责任,OK?” 姚真沉着脸没说话。 郭睿呵呵一笑,跟这家伙看来是说不通了,他得找贺佑钦帮帮忙。郭睿打算打电话,姚真眉头忽然一皱,“楼上失火了!” “什么?”郭睿电话还没打出去就被这话弄得一惊,立刻抬头朝着姚真说的方向望过去。 楼上果然冒起了黑烟。 “是厉总那一层!”姚真转身就往楼上跑。 “你疯了?现在跑上去?”郭睿话还没喊完,姚真已经跑进大楼,郭睿立刻想起贺佑钦和厉容锐的过往,再加上姚真也跑了进去,郭睿脑子还没来得及转清楚就跟着跑进了失火的大楼。 “着火了,着火了,楼上几层都烧起来了。”护士和病人们沿路喊叫着。 “已经打了火警电话,但是火烧的很快,病人都来不及转移。”护士急得要哭起来了,一边跺脚一边赶着转移人员。医院的设施已经管不了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人弄出去。这栋大楼是医院新修了没几年的新楼,各项设施应该都很新,不知道为什么会烧起来,而且火势还起的非常大,并且在迅速地蔓延。 “楼上的VIP病房烧的很厉害,上面的人下不来了。”医院的不少人都闻讯赶来,可是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却根本没办法。 姚真抢过一个医护人员提着的水桶,一桶水淋到了身上,然后拿着护士们弄来的湿毛巾捂住口鼻,从安全楼梯往上奔,郭睿也有样学样的跟着他往上跑,却被前面的医生拦住了。 “您不能进去了,里面很危险,非常危险,楼上的火烧的太大了!”郭睿一把扯开他又被那个力气很大的医生扯回来。 两个人还在纠缠,就听到“啊!”地一声尖叫。 “有人跳楼啦!” “死人了死人了!” 楼上的窗户已经冒出了滚滚黑烟,有病人眼看着火势太大快烧到身上,竟然从十几层的地方跳下来,正好摔在大楼门口。那个拦着郭睿的医生愣了一下,就被郭睿挣脱跑进了大楼里。 厉容锐最好没死,他要是这样被烧死了,自己这下子就是白忙活了。 郭睿虽然不是多有情谊的人,但也不是那种看着人在面前烧死也无动于衷的家伙。 再说,姚真那个二愣子蠢货刚刚还跑了进去。 郭睿记得厉容锐所在的楼层,那一层的火烧得非常厉害,火应该不是从那一层起来的,不过起火的那一层离厉容锐的那一层也非常近,郭睿从安全门一出去就被滚滚浓烟熏得不行了,他紧紧捂着嘴巴朝病房的方向跑,眼看着快到门口了,火苗猛地从旁边的病房窜出来,热气直喷到脸上,郭睿心里一惊,顿时觉得完了,却被后面的人猛地一拽,差点摔倒在地上,却也躲过了扑面而来的火苗。 他抬头一看,正是姚真。 “小心,这里化学物品很多,有些是易燃的,很危险。”然后姚真满脸指责,从上到下都像在说‘你为什么要上来’。郭睿想,他要是真的开了这个口自己非揍死他不可,好在姚真什么也没说,就是一直拉着郭睿。 “保镖去哪儿了?”郭睿一开口就觉得呛。 “别说话了。”姚真让他捂紧了毛巾,这么大的火保镖一开始发现的时候肯定是要转移厉总的,但是现在他们一没接到保镖的电话,二没看到保镖的人影,再加上之前收到的消息,保镖那边肯定出了状况,现在他们是指望不上了。 郭睿瞅了眼姚真,就算找到厉容锐也不知道他那病房烧起来了没有,万一凶多吉少他们冒着险上来就是白搭了,但郭睿也就是这么一想,来都来了,能把人弄出来就把人弄出来吧。 两个人惊险地到了病房门口,好在医院的应急灯还能亮,否则现在到处都是浓烟他们就连走都难得走,因为越往前烟雾越大,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口鼻也随时可能被呛得窒息。 到了病房门口就没办法猫着腰往前了,郭睿打算去拧门把,被姚真一把扯住。 火烧成这样,门把手会非常烫。 姚真直起身,汗不停往下流,周围的温度已经非常高了,那些化学物品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即使现在火还没烧到身上他们也是随时走在死亡的边缘。 郭睿也不能肯定姚真一脚把门踹开,里面会不会是喷涌而出的火苗,他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姚真推了他一把,示意郭睿往旁边挪一挪,这次两个人也不别着了,郭睿就往旁边让了两步。然后姚真一脚踢开门。 门里面没烧起来! 厉容锐还好好地躺着。 郭睿的脸却一下子白了,因为隔壁的火已经烧过来了,而厉容锐的病房里还有氧气罐! 万一把氧气罐烧了,跟炸弹在身边爆炸没两样。 我的天! 姚真显然也注意到现在的情况,他和郭睿一起冲到厉容锐的病房,现在没法儿管那么多了,一把拔掉厉容锐鼻子里的呼吸管,姚真把人背起来,就算厉容锐已经非常瘦了,但也是个二十几岁的大男人,姚真背着他就没办法用毛巾捂着口鼻,还是郭睿见状用扯掉的输液管把毛巾绑在姚真的嘴上。 火已经烧到了病房门口,郭睿几乎能感觉到火苗在灼伤皮肤。头发、衣服就算已经在进来前全湿了,现在也像是在下一刻就会燃着,他心里不断默念着,快一点快一点,要离这个病房远一点,氧气罐就在里面! 顶上的天花板经不起烧,已经不停的往下掉,他们不止背着个大男人,还要时不时躲避天上掉下来的东西,还有行动力的人不断往楼梯口涌去,在大火里人群也慌乱起来,他们像疯了一样疯狂地挤往安全门。 姚真汗如雨下,郭睿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衣服头发已经乱成了一团。 往前跑了一段,已经能看到绿色的安全门标识了,郭睿心里一喜,刚刚往前了两步,前面的天花板就砸了下来,弄得又是烟尘又是火,郭睿在浓烟中被人推了一把,又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到了。 他闷哼一声,试图站起来却徒劳无功。 本来跑在他后面的姚真赶了过来,正好看到他坐在地上的样子。 “起来。”姚真的汗往下滴。 郭睿脸白了,他根本站不起来,腿上钻心的疼痛。 “起来。”姚真的声音隔着湿布也能听得出来是在吼,他背着厉容锐现在离脱力也不远了,就是咬牙撑着一口气。 “你走。”郭睿绝望地看着越烧越大的火和随时都可能爆炸的病房。 “你走吧!”郭睿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他这样是跑不了的,好歹不要都死在这里。 姚真却没动,他拽起郭睿的衣领,狠狠打了他一巴掌,“起来!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郭睿被他打得愣住了,他的腿很疼,皮肤也很疼,但姚真这一下却让他清醒过来。 他两只手撑在地上,努力把自己撑起来,姚真一边背着厉容锐,一手拽着他,两个人驮着一个厉容锐,几乎连爬带滚的往安全门赶,几乎就在他们进了安全门的瞬间,门后一阵轰隆巨响,即使隔着门也能感觉到气流喷过来的剧烈撕扯,两个人背着个没意识的家伙扑倒在地上。 病房爆炸了,但是氧气罐不止这一个,其他的病房也随时可能爆炸。 他们进了安全门也没松一口气,拖着人往楼梯下赶。 在下到三楼的时候终于等到了消防员。看到消防员的那一刻,郭睿简直觉得看到了救星。 等消防员把面罩递给他的时候,他大口大口地呼吸了两下,然后脱力地往下倒,腿部的疼痛也一股子涌了出来,消防员接了他们和姚真背上的厉容锐,等到了大楼外面的时候,郭睿才吐出一口气。 死里逃生的感觉让他止不住地后怕,一转眼看到姚真,却发现这个家伙除了形容狼狈之外,眼神还是坚定如初。他守在厉容锐和他的身边,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像是一刻也不愿意放松。接触到郭睿的视线时却柔和了目光,“忍着点,医生已经在处理他们的伤势了,有人比我们还要严重。” 郭睿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他现在根本没心思想些乱七八糟的。 “这场火不简单,我要守在厉总身边,不能让他出事。现在太乱了,我怕有人趁乱下手。”姚真的话让郭睿愣了一下,看到躺在担架上的厉容锐,郭睿镇定地点了点头。 好在这里是医院,医生护士都不少,逃出来的人都能及时得到救治。 但医院的火灾不同其他地方,那栋大楼已经非常危险,所有的靠近的病人都在转移,现在的确很乱,他们守在这里更要小心。 “你联系到保镖了吗?”郭睿的嗓子有些哑。 姚真摇了摇头,神色复杂。 “我的人马上来,你跟我走。”郭睿之前为了跟姚真单独谈话把保镖支开了,现在出了事情他们已经赶来了。郭睿看了眼人事不知的厉容锐,“带上他一起走。”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厉容锐原本所在的楼层轰地一声爆炸了,黑烟从窗户喷涌出来,那些震碎的玻璃碎片散落下来。 而躺在他们身边重新插上了氧气管的厉容锐却在那一声之后微弱地动了动,只是谁也没注意。 第50章 郭睿和胡凯一联系上,两方的消息一交换,顿时都说不出话来。 如果说医院这边可能是意外,邮轮那边的就绝对是蓄意谋杀。天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贺佑钦那边刚刚遭逢了意外,厉容锐住的医院就被火烧,一旦他们都出了事情得益的人是谁? “好狠。”郭睿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袁竟惟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做出这种事情?”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关键是他们还没有证据。医院的大火调查起来他们不一定插的进去手,而且周期绝对会很长,调查的周期一长,什么事情都能弄出来。而邮轮那边,那些杀人的都是亡命之徒,很多都是被通缉在案的匪徒,他们不知道是被什么人召集了起来,也根本没有线索,而厉容文对贺佑钦有夙怨,他下手的确是有作案动机的,要是查不出个所以然,他必定就是最后的替罪羊。 事情变得很麻烦,他们却不能不查,对方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他们不接桩岂不是被人骑到了头上,贺佑钦和郭睿这边都是险死还生,而郭睿一向喜欢的小火还下落不明。 “小火为了救佑钦,跟那个疯子一起掉进海里了,炸弹是在半空中爆炸的,现在小火下落不明生死不明,我已经派人下海了,邮轮现在还停在外边,但是上面的人都惊魂不定,我不可能一直把邮轮停在那儿不离开,船上还有很多人受了伤,这回麻烦大了。”胡凯苦笑,游轮上的事情他怎么都脱不了干系的,死了这么多人,伤了这么多人,而且这些人还是德海的权贵,一旦他们发起难来,他还真不知道怎么交代。 “这次得罪人得罪惨了,我爹妈非要削死我不可,还有佑钦也一直昏迷,小火更是……我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们。”经过这一遭,胡凯是真的再没了办聚会的心思,狗屁的聚会,他这次也被吓惨了,到现在都没恢复过来,拿着烟的手都不太稳,脸上更是乱七八糟来不及清洗。 “郭睿啊,我这次真是……”他抱着电话蹲下来,心里乱得一塌糊涂。 “你镇定点儿,游轮上的事情还等着你处理,你这样,佑钦醒来怎么办。他不止受了伤,小火也出了事情,他心里指不定多难过呢,咱们做兄弟的不担着点怎么行?” “我知道。”胡凯干巴巴地说道,“你那边怎么样了?” “这回真是差点挂了。”郭睿说起来也胆战心惊,“那个氧气罐就在我背后爆炸的,幸好姚……姚真拖着我进了安全通道,不然我就没命跟你打电话了,咱们这次真是有难同当了。” 胡凯听了也半晌没说话,“你进去是为了救厉容锐?” “我哪知道啊?”郭睿自己都摸不清楚自己的心思,“就是当时失火了,火一下子烧的特别大,我根本没工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就跟着进去了。” “我倒是佩服厉容锐那个秘书了,做秘书的能做到这个地步,为了老板舍生忘死的,估计也没几个了。” “我怎么听着你说这话怪怪的。” “那是你想岔了。” “佑钦的伤怎么样了?”郭睿也想知道贺佑钦的情况。 “医生在做紧急处理,还睡着,船返航了,一会儿都得送去医院。” “我们转到市二来了,你干脆把佑钦也弄过来,人都在一起好照应。” “好。”胡凯答应下来。 “这次的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就是想不通他们怎么弄出的这么大的手笔。”郭睿咬牙,“这他妈要是真为对付佑钦跟厉容锐,这两下平白害死了多少人,下手的人该偿命。” “不管是谁弄出的这种事情,我都不会放过他们。”向来没个正形的胡凯头一次这么认真,“这种人天理难容。” “我会让人继续调查的,不管插不插得进手,这事情都要从严处理了。”郭睿深吸一口气。 “你放手去干。” “佑钦和厉容锐在商场上的对手敌人都不少,厉容锐躺在医院就是个活靶子,佑钦身边有厉存焰这个弱点,他自己又是贺文武唯一的亲生儿子,想要对付他们的人不会只有袁家的人,其他的人我们也得盯紧了,我总觉得这事情不是袁竟惟一个人搞得出来的。”郭睿思忖道。 “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人转移了,我们一会儿见面再谈。” 胡凯说完,郭睿那边也答应了,两个人挂了电话之后都觉得异常疲惫,安顿好厉容锐的姚真这时候也回来了,看到坐在轮椅上靠着走廊边边的郭睿,他上前把手里的水杯递给他。 “喝口水,你嗓子哑了。” 郭睿总算没给他摆脸色,拿着水喝了一口,再抬头看姚真的时候,心情也十分复杂。想起火场里那一幕,这家伙看起来也没从前那么不顺眼了。 姚真当然不知道郭睿心里在想什么,郭睿没说话,他也自然而然地安静下来。 两个人难得的没有在单独相处的时候鸡飞狗跳地吵起来,结果安静的气氛没持续多久就有护士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是厉容锐的家属吗?” 看护士紧张的样子,两个人都是一愣,“出了什么事情?”姚真问。 “病人他醒过来了!你们快去看看!” 郭睿手里的水差点泼在地上,厉容锐醒了?厉容锐居然醒了?!不是说人快死了吗?难道一场火烧起来就把人烧醒了? 姚真的反应比他快,“你说病人醒了?” “是的。你们跟我来。” 姚真推着郭睿的轮椅跟上了护士,脸上在最开始的震惊之后变得惊喜起来,这绝对是劫后新生的好事情,厉总醒了,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厉容锐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前一刻他还在游轮上被厉容文那个疯子挟持,后一刻就没了意识。 厉容文当时引诱佑钦过来是想炸死他,让贺佑钦和他一起同归于尽,他当然不可能让对方那么做,但他凭着小孩子的身体却没办法做出有效的动作阻止对方,而且连开口阻止贺佑钦都做不到,只能看着他一步步地靠近,甚至在那个疯子的面前跪了下来。 只是为了救他,只是为了救他! 厉容锐看着,难受的心情止都止不住,等到火苗点燃了引线的时候,就只剩下绝望了。他总不能看着佑钦被炸死,与其这样不如赌一把,他趁乱咬了厉容文,然后趁他站不稳的时候一把把他推下了轮船,甚至来不及跟佑钦告别。他本来打算在邮轮上告诉他一切的,那时候他就不能躲着他了,不管怎么样,他总要带他回家的,他有那么一段时间让贺佑钦直面他,听他的解释,而不是一直这么误会下去。 可是竟然来不及,连老天都不给他机会。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厉容锐清晰地看到了贺佑钦眼中的不敢置信和滔天的难过。 他也会为他难过了,即使他以为自己是存焰,厉容锐说不出当时是个什么感觉。 然后下一刻,他被热浪灼烧醒了,他感觉到自己在某个地方不停颠簸,他以为自己落在了海水里,却没有湿润的触感,反而觉得异常的灼热,直到他彻底醒过来。 再一次看到医院的天花板,恍如隔世。 这是第几次了?是不是这一次又是大难不死?他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他想见到贺佑钦,嘴巴里也这么念叨出来了。 “医生,他是不是在说话?”郭睿指着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呆呆望着上方的厉容锐,看这迷迷糊糊的样子,不会躺久了就傻了吧? 医生翻着厉容锐的眼皮看了一阵子,“病人已经醒来了,这简直就是个奇迹,恭喜你们了。他只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和复健,身体应该能慢慢恢复。不过这段时间会非常虚弱,毕竟他躺得太久了,各部分的机能都要进行自我修复和调整。” “谢谢医生。”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姚真真的有松口气的感觉,就像医生所说的,这简直是个奇迹。 郭睿在姚真跟医生讲话的间隙已经自己滚着轮椅到了厉容锐的病床边,他先是盯着厉容锐看了一阵,又低下头俯耳去听,然后满脸不可思议,仿佛被哽住了一样的表情。 “我觉得他在说话,但是我觉得我听到的不是真的。”他望着一脸莫名的姚真,努力说服自己。 “厉总在说话?” “也许是我听错了。”郭睿的表情有点扭曲,他现在是彻底想起来厉容锐跟贺佑钦之前的关系有多恶劣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先前是发了哪门子的疯冲进医院把这个家伙弄了出来,难道这家伙也会知道感恩? “你听到什么了?”姚真继续问。 郭睿哽了两下,默默说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答案,“我好像听到他在叫佑钦的名字。” 姚真的脸僵了一下,郭睿肯定姚真绝对是也被哽住了,只是他更会遮掩。 “是你听错了吧?刚刚醒来的人怎么可能说话,说不定连意识都是模糊的,刚刚医生也这么说。厉总过一段时间才能彻底醒过来。” 郭睿觉得自己快被姚真说服了,虽然他刚才好像真的听到厉容锐在叫佑钦的名字。他转头看了眼又睡过去的厉容锐,果然都是他幻听了吧? 第二天早上,厉容锐彻底醒了,郭睿住在隔壁的病房,姚真也守在那里,所以厉容锐醒来的时候病房里没有人。他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看了眼窗外,冬日的白天有阳光的时候总是特别温暖。他嗓子干的疼,很想喝水,脑子里却在想看样子他是已经被人从海里救了起来,贺佑钦又在哪里? 然后下一刻,他就察觉到了不同,身体似乎跟之前不一样了,他努力抬起手,然后浑身一震,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手指使不上力气微微颤动了两下,但分明是自己原来的手。 他回来了?难道他回来了? 他试着发出声音,虽然只是气声,却真的能够发出声音了。但此刻包裹着他的却不是狂喜,而是惊讶过后的怅然,他回来了,贺佑钦又在哪里,存焰又怎么样了? 他努力伸出手,一点一点的挪动,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艰难的,一点点的移动着自己,最终按响了床头的铃,首先进来的是护士,后面还跟着医生,再后面的却是他意想不到的人。 袁竟惟看着睁开眼睛的厉容锐,露出喜不自胜的表情,他眼睛甚至是红红的,湿润的,像是下一刻就要忍不住激动地落泪,他侧着头似乎忍住了情绪,然后才上前看向厉容锐,哽咽着开口,“你醒了,你真的醒了。”他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就被后面冲进来的姚真隔开了。 “你干什么?”袁竟惟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姚真。 郭睿原本站在后面,此时见了这样的情形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却什么也没说。 他是知道厉容锐是什么德行的,姚真这段时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恐怕多少已经知道了袁竟惟的真面目,但是厉容锐可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蛋,他出事那会儿车上不是还有戒指吗,说不准就是打算去找贱人求婚的,这会儿大难不死的醒过来了,还不来个抱头痛哭,相见泪两行的?没看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这边呢。 郭睿又开始后悔自己怎么一时脑抽把人救了,关键是昏迷的时候没觉得这家伙这么讨厌的。 “袁先生,您怎么进来的?” “姚真,你又有什么资格质问我,论起远近亲疏,你不过是容锐的秘书。” 姚真一句话不说,却硬是挡着他,誓死不让他靠近的样子,急的袁竟惟眼睛都红了,看着像要跟姚真拼命似的,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郭睿觉得姚真果然越看越顺眼了,又忍不住往厉容锐那看了一眼,却发现他盯着这边,嘴巴里似乎真的在说什么。 袁竟惟也注意到厉容锐似乎在说话,他眼睛一亮,大声道,“他要跟我说话,他是要见我的,你凭什么拦着我?” “病人他已经醒了,你们有什么话可以说,不过最好少说两句,免得打扰病人休息。” 旁边围观的医生护士检查完厉容锐的身体后就走开了,病房里只剩下他们几个人。袁竟惟终于突破了姚真的防线,冲到厉容锐病床边,一把握住他的手。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袁竟惟说话的时候感觉到被他握住的手似乎在挣扎,他脸上一瞬间出现了几分莫名。 姚真也跟着过来了,看到厉容锐似乎真的在说话,他也凑下来,“厉总,您想说什么?” 厉容锐似乎大喘气了一下,声音也跟着大了一些,“佑钦,我……要见……” 袁竟惟以为他听错了,愕然道,“什么?” 姚真却是神情一动,连郭睿都愣住了,他好像听到厉容锐说想要见佑钦? 厉容锐使着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喉咙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我要见佑钦。” 郭睿挠了挠耳朵,“我没听错吧,厉容锐要见佑钦?”一醒来就要见佑钦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又是什么? 第51章 袁竟惟念头一转就想起来厉容锐这会儿的记忆应该还停在车祸以前,那时候他应该还惦记着跟贺佑钦离婚的事情,所以一醒过来就想起这一桩了? 厉容锐刚刚说了几句话,力气也用得差不多了,看着面前几个人一脸不明白的样子也很心急,但越是心急越容易办不好事情,他只能忍耐下来,躺在床上休息。 既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有些事情就得从长计议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贺佑钦现下的危机,邮轮上的事情没那么简单,胡凯游轮上的人每一个拉出去都相当有分量,现在不止伤了人还死了人,厉容文又在那个时候蹦出来针对贺佑钦,摆明了这件事情跟贺佑钦脱不了干系,谁也不能保证游轮上的幸存者回去之后会不会迁怒贺佑钦。 本来是胡凯为了帮贺佑钦拓展人脉的好事,如今却得了个相反的结果,这事情闹得这么大,媒体那边根本瞒不住,一旦捅出去对贺佑钦的个人形象极为不利,他刚刚得到的一些好名声会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在商圈里名誉比很多东西都来得重要,否则厉丰里的那些股东当初也不会为了利益和名声一直纵容厉国新做假账,以至于闹得后来弄得整个集团岌岌可危。 厉容锐怕贺佑钦现在无暇顾及这些后续的事情,很想提醒他。但是话一出口,却发现此时的身份竟然毫无立场,看看郭睿看看姚真,再看看自以为是的袁竟惟,没一个人能明白他的意思。 是了,谁也想不到他会有那样一场奇遇,他现在还没办法跟贺佑钦见面,但是姚真和郭睿还在这里,他不能做的,他们还能伸手帮忙。 姚真听到厉容锐的话之后,脑子里也转过无数的念头,“您现在身体还很虚弱,要处理什么事情的话还是等您身体好一些再处理吧。”从厉总出事之后袁竟惟的表现来看就知道他不是个省油的灯,但是他知道这些厉总却不知道,姚真的担心并不是多余。他也想等袁竟惟离开之后和厉总单独谈一谈,而不是让袁竟惟在这里得了先机。 袁竟惟显然也是一样的想法,谁也不知道他收到厉容锐醒来消息的那一刻是什么样的心情。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错愕不可置信的情绪扑面而来,连手指尖都在发冷,但是在下一刻他就赶来了医院,他必须要在厉容锐醒来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不能让任何人先一步在厉容锐面前说出什么事情。他当初的确利用了厉容锐的感情达到他的目的,但那是利用了对方的纵容和信任,不代表厉容锐就是个傻瓜。 如果姚真把这段时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即使厉容锐片刻不会相信,也肯定会在心里怀疑他,既然厉容锐大难不死反而活了下来,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就只能继续把这场没完的戏演下去。 所以在姚真劝厉容锐休息的时候,袁竟惟也开口附和,“你才刚醒来,还需要多休养,你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嘴巴很干对不对,我待会儿回去帮你煮点粥。” 厉容锐的眼神从刚才起就没有落到袁竟惟身上,袁竟惟心里其实非常不安,他总觉得厉容锐看着他的眼神和从前有些不一样,所以这样说话的时候心里也很忐忑,没想到厉容锐听了他的话并没有拒绝,反而微弱的点了点头。 袁竟惟心里一喜,旁边的郭睿却冷笑了一声,这样的反差反而让袁竟惟更开心,也让他放下心来。 果然,厉容锐什么都没有怀疑,之前的眼神应该是他的错觉。 袁竟惟推开姚真上前抓住厉容锐的手,温和道,“这些日子我每天都会过来陪你,等复健完了你会跟从前一样的。”他一边说眼眶又微微红了。厉容锐却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力气还是没有完全恢复,不管是表情还是眼神都没有太大的波动。 袁竟惟也不以为意,只当厉容锐还没好转,只要对方还喜欢他,他手上就握着那张决胜的牌。 看到厉容锐已经重新闭上眼睛,像是要睡着的样子,袁竟惟才起身。 他冷眼看着病房里的姚真和郭睿。厉容锐从来不待见贺佑钦那边的人,贺佑钦那边的人也不待见厉容锐,相看两相厌自然不会有什么交集,现在他要担心的反而是这个姚真。 不管心里转着什么念头,袁竟惟和姚真打招呼的时候还是一脸笑容。 “我先回去帮容锐煮粥,这里就先拜托姚秘书了。” 姚真没说话,袁竟惟也乐得让厉容锐看见姚真不待见他的样子,这样他后面的戏才更好演。 他转头看厉容锐的时候有些难过还有些欲言又止,然后勉强笑了一下,匆匆离开了病房。 郭睿看到他收放自如的演技,心里咋舌,袁竟惟这本领怎么不去古代玩宫斗?放这里太他妈浪费了啊。他冷哼一声,也懒得再待在病房里,转身去拧门把,姚真阻拦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回去了,他的确有些话要单独跟厉总讲,不管对方相不相信,至少这些事情厉总应该知道。 姚真搬了把椅子到床前,犹豫了一下坐了下来,刚要开口,原本闭着眼睛的厉容锐竟然睁开眼看向他,眼神清醒锐利得根本不像一个久久昏迷的人,厉容锐眼里竟然没有丝毫混沌。 姚真心里微微吃惊。 刚刚厉总那个样子明明已经是体力不支了,所以袁竟惟才会那么干脆地离开。 难道厉总是装的?为什么? “厉总……您觉得怎么样?” 厉容锐看了姚真一会儿,用沙哑的喉咙开口道,“姚真,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姚真倏然一震,“您……”他不知道厉容锐到底是什么意思,也许……他只是料到了这段时间厉丰的不平静,自己必定会从中斡旋,所以才会在醒来的时候谢他? 厉容锐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没办法继续自欺欺人。 “我醒来的消息暂时不要公布出去,袁竟惟那边你不要理会,让我来处理。贺佑钦可能会遇上大麻烦,让厉丰的公关部门全力去帮他。”厉容锐毕竟才刚刚醒来,说完这一长串句子连呼吸都有些喘,姚真却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厉总……”万能的姚秘书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现在的情况,反倒是厉容锐扯了扯嘴角,“冷静点,姚秘书,之后的事情我还需要你的帮忙。”他甚至出言安慰姚真,虽然消瘦得快成了皮包骨,但是眼神中的沉稳和锐利却丝毫无损,“别担心,你想让我知道的那些我都知道。” 姚真听完这一句半晌无语。 这一定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不科学的事情。 “不过,我真的想见见贺佑钦,你能想想办法吗?” 姚真对厉容锐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已经不再惊讶了,但是听到他用这么平静甚至有点温柔的语气提起贺佑钦还是觉得很不适应,他深深看了厉容锐一眼,还是解释道,“贺先生之前已经从医院离开了,因为小少爷掉进海里,贺先生非常担心,已经带伤重新去了海边等消息。” 厉容锐的眼神顿了顿,手无意识地抓了抓白色的床单,露出一个姚真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奇妙表情。“他……很担心存焰?” 姚真不知道厉容锐为什么会知道他昏迷期间发生的那些事情,但厉容锐的不隐瞒让他心情十分复杂,对贺佑钦的情况自然更不会隐瞒,“在您昏迷期间,小少爷被送到了贺先生身边,因为他在成川过得不太好,所以我自作主张。” “不怪你。”厉容锐打断他,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 姚真点点头,继续道,“贺先生和小少爷非常投缘,他们感情很好,相处也很融洽。”随着姚真的叙述,厉容锐的表情也变得微妙,原来在旁人眼里他们是这样的。 姚真看了他一眼,“贺先生在参加胡凯先生的邮轮Party时出了意外,是小少爷为了救人掉进了海里,贺先生一直守在那边,应该没时间过来。”姚真斟酌了一下语气,“您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养?”而且以贺先生现如今对厉总的态度,就算驾着他来他也不一定会来。 厉容锐心里不管有多复杂,以现在这个身体状况也没办法任由自己行动。 “袁竟惟那边你派人盯着。”他缓缓开口道,脸上波澜不惊。 姚真心里沉了沉,“您既然已经知道袁先生不那么简单,为什么……”在从前,以姚真的立场是不应该问出类似的话的,但经历了劫难上司又与他交心后,姚真觉得这个问题还是有问的必要,他需要厉容锐明确的态度。 厉容锐笑得有些虚弱,眉眼间的神情却没弱掉分毫,“袁竟惟有再大的本事都不可能弄来一群亡命之徒,他的背后还有人,不过就是放长线钓大鱼罢了。”袁竟惟背后的人是针对他和贺佑钦的,并且对贺佑钦的威胁更大。不管是袁竟惟也好,袁复立也罢,他们的背后一定有第三方势力,那个才是他和贺佑钦最大的威胁。 姚真了然地点点头。 “那您醒来的消息是否要通知贺先生?” 厉容锐愣了一下,半晌才开口,“你还没有告诉他?”好像第一时间告诉贺佑钦才是天经地义的。 姚真刚刚一接到护士的通知就进了病房,哪有时间去通知别人。 他的表情立刻变得十分奇妙,虽然不知道厉总昏迷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跟贺先生的关系绝对已经和以往截然不同了。 只是厉总如此,那么贺先生呢? 不知为何,姚真对躺在床上的厉总突然生出了微妙的同情。 “我真是不明白了,你现在这样子还逞强过来有什么用,收到了消息我肯定会第一个通知你的!”胡凯看着贺佑钦吊在脖子上的手臂,急得恨不得跳脚。 他本来就对这次的事情非常愧疚了,贺佑钦还跑过来硬是在他面前晃荡,让他的愧疚快要溢出来了,“我发誓我会尽全力去找小火的,求求您了,大爷您回去休息吧,兄弟我就算把海抽干了也给你把人找出来行不行?” 贺佑钦站在岸边无动于衷,望着茫茫大海神情也是淡淡的,就是不管胡凯怎么说都不挪动脚步。正当胡凯没辙的时候,旁边忽然有人跑过来。 “胡先生,海上的人传来消息,小少爷已经被找到了,他们正在回来的路上。” “小火他没事?”贺佑钦把胡凯手里的电话抢过来。 “小少爷呛了水,身上也有点外伤,毕竟是从高处落海的,冲击力比较强,但是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拿着电话的贺佑钦听到消息之后,神色终于恢复了正常,连胡凯也跟着缓缓松了口气。 “一上岸就马上把人送到医院,要确保小少爷平安无事。”胡凯凑过来对着手机吼道。 “放心吧,胡先生。”本来就有医疗团队跟着去了,现在人带回来也是进行后续的检查。 电话挂了之后,胡凯才小心翼翼地瞅着贺佑钦,“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贺佑钦先是垂下眼,而后抬起头看着大海,任由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这种事情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胡凯因为他的语气一惊,知道这是有人犯到贺佑钦头上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一回肯定有人要惨了。 第52章 把厉存焰从海里捞出来之后,贺佑钦从头到尾都守在医院,陪着打针照顾着做检查,照郭睿的话来说跟亲爹也不差了,第二天厉存焰终于幽幽转醒了,当时贺佑钦正睡在旁边的病床上,厉存焰醒了也没叫人,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他,直到护士进来抽血时看到了才把贺佑钦叫醒了。 “小火?”贺佑钦一醒来就起身下了床,到床边看厉存焰的情况,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惊吓,看着有点愣愣的,贺佑钦当时就皱起了眉头,用手摸了摸他的头。 “孩子没发烧,我们刚刚才检查过。”护士见惯了关心孩子的父母,看到贺佑钦的动作就顺口提了一句,“医生也说孩子没大碍,您放心吧。” 贺佑钦点点头,就是看着厉存焰的时候关切的程度一点也没减,“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哪里疼要告诉医生知道吗?”他像原来一样伸手抚了抚厉存焰的头发,谁知道孩子却仿佛受了惊,身体跟着颤了颤,眼神还有点惊恐。 贺佑钦的手顿时停住了,厉存焰抿了抿嘴巴,两手搅在一起,然后怯生生的偷偷看了贺佑钦一眼,看到他皱着眉头,顿时垂下了目光,整个人都缩在了被子里。 贺佑钦也察觉到不对了,他没有继续接近厉存焰反而站起来随护士走到了外面,厉存焰却从被子里微微露出了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背影。 贺佑钦在病房门口请护士转告厉存焰的主治医生,他们恐怕需要一个心理医生进行联合治疗,看刚刚厉存焰的样子,他担心孩子在重大危险事故之后产生了阴影,不知道是不是需要心理抚慰和心理干预。护士一听态度也变得慎重起来,答应贺佑钦跟医生反映情况。 贺佑钦和护士的对话没用多久,可是再推门进病房的时候,原本缩在床上的厉存焰却像一头小兽一样猛地扑过来扎进他的怀里,手脚并用地巴在他身上,本来厉存焰就是瘦瘦小小的,每次养回一点肉后面又老是发生意外,现在还是瘦丁丁的样子,这样扑在人身上就小小的一团似的。 贺佑钦下意识就把人接住了,他自己手上也受了伤没办法把厉存焰抱起来,只能单手揽着他。这样子的厉存焰反倒是他熟悉的样子了,他一下下的摸着他的头发,带他回到床上躺好了,还把胡凯特意新买的写字板拿来看他是不是想说话。 结果厉存焰连笔都没接,把写字板拨到一边,只紧紧靠着贺佑钦。 郭睿来看贺佑钦的时候,厉存焰就巴巴地粘着贺佑钦,看到郭睿过来还有些戒备,像是要保护贺佑钦又像是有点害怕郭睿的样子,弄得郭睿哭笑不得。 “我应该没长得凶神恶煞吧,之前咱们不也相处得好好的?”试图哄一哄厉存焰的郭睿也无功而返,转而面向贺佑钦,“我怎么觉得小家伙跟之前有点不一样,是不是这次的事情真的把他吓到了。” 贺佑钦摸着厉存焰的头没说话,而厉存焰对郭睿的态度更加戒备了。 “先把身体养好吧,其他的事情可以一步一步来。”贺佑钦自然也察觉到了厉存焰的不同,但人救回来了,后续的事情就能一步步捋平了。 郭睿点点头,“我来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告诉你,我跟姚真把厉容锐从火场里面弄出来的这一桩你知道的吧?” 贺佑钦点点头,胡凯都跟他说了。 “厉容锐醒了。”郭睿瞅着贺佑钦说道,厉存焰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若有所觉,竟然看了郭睿一眼,郭睿立刻朝他眨眨眼,厉存焰转身就钻到了贺佑钦怀里。 贺佑钦听到消息时也惊讶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醒了又怎么样?” 虽然早知道贺佑钦对厉容锐已经没了最开始的在乎劲儿,但看他态度这么冷淡,郭睿也觉得有点怪,随即又释然了,当初可不就盼着贺佑钦别再理厉容锐吗,但想到后面要说的话,郭睿的脸色又变得有些怪,“姚真刚刚跟我说,厉容锐醒了之后想见你,他现在也在这家医院。” “我现在没空理会他。”贺佑钦淡淡道。 郭睿摸了摸头,“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了,算了,你好好看着小火,养好自己的伤吧,厉容锐那边我帮你推了,反正我估计他醒来想找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儿。”说到最后郭睿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厉存焰却在郭睿说完之后有些失望地垂了眼睛,手紧紧抓着贺佑钦的袖子。 郭睿怕贺佑钦糟心,没跟他讲厉容锐的病房和他们其实就在同一层,因为之前医院发生大火,病人大部分都转过来导致病房紧张,他们就算再怎么有权有势也不能一个人占两间房,像他们这种伤情不算重只是在休养的就都安排到了一起,贺佑钦跟厉容锐不过就是走廊一头一尾的距离。所以就算不刻意见面,碰到的几率也非常高。 姚真推着厉容锐出病房散散的时候正好碰到吊着胳膊的贺佑钦,他手里还牵着个头小小的厉存焰。厉容锐本来在打电话,他一醒来需要处理的事情非常多,免不了劳神费力,虽然身体仍然很虚弱,却也等不及完全恢复了。 见到贺佑钦的瞬间,姚真先停了下来,然后厉容锐也看到了对方。 他先是整个人顿了顿,眼神陡然亮了起来,身体无意识地向上,像是要起身,结果又脱力坐到轮椅上,根本忘记了这个时候他还站不起来。 “贺……”话到了嘴边不知道又怎么咽了下去,姚真甚至看到他的手紧握在轮椅的扶手上,显然是在极力让自己显得平静。 “贺先生。”姚真自然地和贺佑钦打了招呼。 贺佑钦这才看到了姚真和厉容锐,他先是对着姚真点了点头,眼神落到厉容锐身上时又平静地滑了过去,让厉容锐有一瞬间的错愕,他张了张嘴巴想开口,喉咙又沙哑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在贺佑钦低下头和厉存焰说话的时候,姚真竟然觉得厉总看起来十分失落。 等看到站在贺佑钦身边乖乖靠着他和他说话的厉存焰时,厉容锐的眼神才又有了一丝波动。 “存焰?”厉容锐开口喊了一声。 厉存焰闻言抬起头来,直直盯着厉容锐,有些渴望的样子,但又踟蹰不前。他看了看贺佑钦又看了看前方坐在轮椅上的厉容锐,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还是贺佑钦微微点了点头,厉存焰才蹬蹬蹬地跑过来,他对着厉容锐的时候不像对待贺佑钦以外的人那样又防备又抗拒,反而很亲近,先是盯着厉容锐看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伸手牵住他的小指头。 厉容锐眼神动了动,这是真的存焰,是他姐姐的亲生儿子,他的养子。他离开之后他果然回到了身体里?厉容锐微微笑了笑,目光柔和地看着他,厉存焰看到他的表情后也跟着露出一个小小的怯怯的笑容。 站在不远处的贺佑钦自然也注意到了厉存焰对待厉容锐时不同其他人的态度,因为这样,他才正眼看向厉容锐,这个在前身的记忆里浓墨重彩的男人。 第一感觉是瘦,虽然坐在轮椅上,但也能看出腿很长,身材就不说了,长期躺在床上的人谈什么身材。 脸长得不错,以纯男性的目光来欣赏,这个男人康复后应该是个有竞争力的同类。 不过也仅此而已。贺佑钦淡淡地打量他,还是不太明白前身为什么会执着于这个男人。虽然他的记忆在渐趋完整和融合,但记忆是记忆,感觉是感觉,有些事情始终无法混为一谈。 “厉容锐?”贺佑钦的主动开口让厉容锐抬起头,那双原本有些深沉眼睛仿佛一瞬间亮了起来,让贺佑钦微微皱眉。 厉容锐立刻开口道,“是,我一直想见你,我有话……” “等等。”贺佑钦打断他,他招了招手,厉存焰看了厉容锐一眼,虽然有点不舍但还是乖巧地回到贺佑钦身边,贺佑钦低头朝他笑了笑,牵起他的手。 “你身体才刚刚好,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休养。”贺佑钦说得语气很平静,甚至微微抬了视线,颇有些审视的味道,“所以小火暂时就放在我这里好了,我会好好照顾他。” 厉容锐嘴巴一苦,明明他才是小火……此刻这样的话却根本没办法说出口。 “至于我们之间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私事上没什么好说的,该忘记的我都已经忘记了。至于公事,你什么时候想谈什么时候让姚秘书约我。”贺佑钦礼貌周全地朝他点了点头,牵着厉存焰要从他身边走过。 侧身而过的时候却被厉容锐一把抓住手臂,贺佑钦猛地拧起眉头,连眼神都是冷的。 厉容锐习惯了他温和的眼神,一下子接触到这样冰冷的视线有些接受不来,心里巨大的落差感让他浑身都难受得不行,却还是紧抓着贺佑钦不放,“等等。”他的声音虽然沙哑低沉,却自有一股成熟男人的凝练味道,音质非常好。 望着贺佑钦的眼神也似乎与从前不同,“我想和你谈谈。” 贺佑钦的视线与他相对,看了他半晌,神情似乎缓和了一些,结果刚想开口,身后就有人出声了。 “容锐,你怎么出病房了,我刚刚还在找你。”袁竟惟提着一袋子东西,老远就出声了。他穿着浅蓝色的夹克,下面穿着卡其色的裤子和短靴,看起来十分清爽。几步走到厉容锐和贺佑钦身边,看到厉容锐抓着贺佑钦的手臂似乎也不觉得奇怪,自顾自地跟厉容锐说话。 “我送你回房间?” 除他之外,剩下的几个人都异常安静。 “我有话想跟你说。”厉容锐抓着贺佑钦十分执着,根本没搭理袁竟惟。 袁竟惟看到他这个样子,心猛地往下沉了沉,面上却仿佛有些难堪,“容锐?” 厉容锐转回头看着袁竟惟,神情平静地开口道,“走开。” 袁竟惟满脸错愕。 贺佑钦看着眼前荒唐的一幕却只觉得无聊,他抽出自己的手臂,微笑道,“两位慢慢聊。” 袁竟惟却喊住他,“贺佑钦,你跟容锐说了什么?” 贺佑钦本来牵着厉存焰不想跟这群人扯上关系,谁知道对方却硬要撞上来。他转过身眯着眼看向袁竟惟,“说起来,我还有很多帐没跟你算。” 袁竟惟却不管不顾,做出一副被害人的表情,又怒又委屈,“是不是你跟他说了什么?”他又转头看厉容锐,“你不相信我?” 厉容锐脸上冷得要结冰了一样,跟在他们后面的保镖见状立马上前拦了一下袁竟惟,袁竟惟身为公众人物,身后肯定跟着助理,原本还站得远,老远看着以为保镖居然动起手来立马冲上来拦着,推攘间袁竟惟被绊地往前一扑眼看就要扑到贺佑钦站的位置,贺佑钦抬脚就踹了上去,原本扑过来的袁竟惟被他踹地仰倒在地,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厉容锐,这才多久厉容锐就能看着他被人打就无动于衷了?这真的是厉容锐? 倒是贺佑钦看到他这副样子,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扯了扯嘴角,笑道,“袁先生,我们之间的账都没算清楚,有事没事你还是别扑过来了。”然后看也没看在场的几个人,牵着厉存焰就走了。 剩下厉容锐僵硬地看着他从身边走过。然后一脸冷色地看向被助理扶起来的袁竟惟。在袁竟惟以为他要发火的时候,厉容锐却又平静下来,语气冷淡道,“你是公众人物,医院这种地方还是少来为妙,免得引起是非。” 袁竟惟一脸菜色,却只能看着厉容锐的背影,手缓缓紧握成拳。 第53章 厉容锐走后,袁竟惟一个人在医院的走廊站了一会儿,他戴着墨镜和帽子,手里还提着一袋子东西,在人来人往的走廊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还是他的助理提醒了两句,他才醒过神,把手里的东西扔给助理,吩咐道,“给我买瓶水。” 助理有些不放心,他跟了袁竟惟很久,在他最风光的时候和最落魄的时候都没离开过,可是看着一个人经历了人生的顶峰又跌落尘埃,围观的人都会心里唏嘘。他总觉得袁竟惟这一段时间的状况很不好,平时都不大放心让他一个人待着,怕他出什么事,直到袁竟惟皱起眉露出不满的表情助理才转身到自助饮料机那儿给他买水。 袁竟惟在医院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厉容锐车祸前后态度的改变他不是看不见,只是不能看见。袁竟惟不是傻子,从小生活的环境早就教会了他谨小慎微,厉容锐的变化在对方醒来的时候他就察觉了,袁竟惟不知道姚真是怎么对他说的,但他至少得在厉容锐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在乎,而那些……其实不单单只是演戏。 袁竟惟放在口袋里的手紧了紧,他跟厉容锐幼时相识,成年后重逢,他从来都是被照顾的一个。可惜他在最人生最悲惨的时候厉容锐不在他身边,他始终觉得像厉容锐这种天之骄子不可能明白他的感觉,只有袁复立和他才是同类。所以厉容锐越是对他好,他反而越是嫉恨对方。他以为他对厉容锐也就是这样了,所以当初放任了袁复立对厉容锐下手,甚至最开始他还能接触到车祸后无意识的厉容锐时,他是有机会对他下手的,有好几次袁竟惟已经忍不住伸手了,只是总在最后一刻生生忍住了。 他对厉容锐的感觉一向复杂,复杂到自己都看不清楚的地步。 但是在厉容锐醒来之后,面对对方陡然转变的态度和冰冷刺骨的眼神,袁竟惟很难受。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这里闷闷的很疼。 所以那些不可置信和委屈并不全是装的,但厉容锐能信几分他却没了把握。他曾经很自信了解那个男人,现在却不肯定了,就像他曾经很自信了解自己,现在也不肯定了。 “袁先生,您的饮料。” 袁竟惟打开助理买来的温热的奶茶喝了一口,甜腻的奶茶进到嘴巴里,他却觉得苦的难以下咽。他用双手握紧了奶茶的罐子,低头看着上面的拉环,脸上表情莫测。 厉容锐回到病房之后脸色也很难看,他拒绝了姚真送他进洗手间的提议,自己划着轮椅勉强进了洗手间,见了贺佑钦之后,他心情有些滞涩。看到贺佑钦对存焰的亲昵态度,心里的落差感简直说都说不出来。明明存焰还是他的亲外甥,是个小孩儿,他居然也会嫉妒对方。 厉容锐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抬头拿毛巾的时候瞥到镜子里脸上还挂着水珠儿的男人,顿时僵住了,“姚真。” 在病房里等着的姚真听到厉容锐喊他立刻进了洗手间。 “厉总。”看到厉容锐安全地坐在轮医生,姚真松了口气,“您怎么了?” 厉容锐僵着脸,盯着镜子又从镜子里盯着他,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只是神色僵冷,保留了些许气势。 他伸手摸了摸带着青色胡桩的下巴,咳嗽了一声,“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看起来有点丑?” 姚真愣住了,甚至把惊愣的表情摆在了脸上,瞬间厉容锐的脸更僵了,回头死死盯着镜子。 姚真不自然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您才刚刚醒来,气色还没恢复而已。” “那就是很丑了。”厉容锐淡淡接道。他一脸平静地看着镜子里憔悴消瘦的男人,心里却已经懊恼到了极致,他刚刚竟然就这样去见了贺佑钦,早知道就在病房里刮刮胡子了,还有这身病服实在太难看了,显得他更瘦了。贺佑钦那么讲究的人一定觉得他现在的样子糟到了极致,难怪都不愿意搭理他的,这样贺佑钦会不会更讨厌他了。 跟贺佑钦住了这么久,厉容锐不会不知道对方现在对原身的态度到底是什么样的。 怪他之前做的太绝了,否则贺佑钦也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姚真看着一脸平静深沉地盯着镜子的厉容锐,根本不知道对方心里到底有多懊恼。虽然不知道上司为什么会突然考虑起自己的形象,但作为下属他还是很有必要安慰一下厉总的。 “您从前一直非常英俊,现在只是需要休养。” 厉容锐转回头淡淡扫了他一眼,连抬个嘴角的力气也没了。 这跟说他现在很丑有区别吗? 他是不是该制定一下身体的恢复计划了? 德海这几天接连发生的几件事情引起了一番轰动,医院失火这种事情多少年都不会出一回,刚刚建好的新医疗大楼竟然就出了事,德海市三医院的领导有多焦头烂额可想而知。更令人吃惊的是海上游轮遭遇劫匪的事情,这件事情各大媒体都有报道,据说不少名流阔少当时都在游轮上,人员伤亡情况还未可知,但是受了不少惊吓是肯定的。碍于许多原因,这件案子的处理情况比较低调,但余波蔓延出去仍然影响了不少人。 因为这起事件提前开启了德海的清理行动。 平日为非作歹的,在私底下进行各种不法交易的统统被弄进了局子。连那些平日里晃荡在娱乐场所、赌场外面的小混混都收敛了,谁也不想在这种非常时期去触霉头。 一时间,德海的治安指数竟然有了显著的跃升。 郭睿和胡凯在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 姚真之前安排在医院门口的保镖在火灾发生的时候失去了踪影,他们事后才知道原因。原来当初医院起火时最先是一声爆炸,在人群慌乱的时候,守在厉容锐病房门口的保镖竟然遭遇了狙击手,狙击手是在高空处射击的,有保镖当场就倒地了,这跟邮轮上的情况非常相似。 先是事故引发混乱,接下来就是匪徒和狙击手,医院人多而且身份复杂,更容易混进来。 剩下的保镖在对付趁乱袭击的凶徒,还有一部分偷偷潜入了对面的大楼,而就在保镖对付敌人的时候他们竟然被自己人袭击了,对方用的是烟雾,他们几乎在瞬间就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旁边的小树林里。 “是你当初怀疑的那个小万?”郭睿问姚真。这也是姚真第一次参与郭睿和胡凯他们几个人的谈话。 “不是他。林国说他一直盯着小万,当时小万没有任何异常,出手的是另外一个家伙。” “你当初找这些保镖的时候没调查过他们的背景?”郭睿皱起眉。 姚真扫了他一眼,他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他们是厉家的保镖。” 还是胡凯听了出来,“你说他们是厉家自己培养的保镖?” 姚真点点头,“一般情况下他们的忠诚度是不需要怀疑的。”当然也不排除特殊情况下的例外。 胡凯咋舌,这个年代了居然还有家族会自己亲自花功夫培养专业的保镖,倒是郭睿想得更多,他怀疑地看着姚真,“你难道也是厉家自己培养的秘书?”否则这个忠诚度也太惊人了。 姚真推了推眼镜,竟然没有反驳,“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那到底是不是?你这人说话怎么只说一半?”郭睿瞪了他一眼。 “我是半路被厉老先生收养的,我父亲是厉老先生的司机,当初为了救老先生去世了。”姚真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其中缘由。 胡凯吃了一惊,“这么说你也算厉家半个少爷了啊。” “我不是。”姚真皱眉否认。“厉家的主人只有厉总一个。” 郭睿点点头,“难怪厉容锐身边只有你一个总秘了,他很信任你。”看到姚真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郭睿算是明白过来,姚真和厉容锐之间恐怕不止是上司和下属的感情,说是有几分兄弟情也不为过,不过这两个人都很奇葩,恪守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愿踏出去。所以既像是上司下属,感情上又明显深刻得多。 倒是姚真,竟然有这么狗血的身世,郭睿看着对方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奇妙。 姚真就算是察觉了也没多说什么,他心中自然有一套自己的准则,而与郭睿那次绝对是个谁都没想到的意外,但这意外……也未必不好。 “那些凶徒除了死了的,被抓的人都招了,说是只是被人收买,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们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那个厉容文只是个喽啰,被人拱出来当替罪羊的。”胡凯翘着二郎腿。 “厉容锐和佑钦出事,要拍手的肯定是袁竟惟,他的嫌疑最大。”一说起厉容锐,连带着姚真郭睿都觉得不顺眼了,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我同意。”姚真的表情却很平静,附议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 胡凯咳嗽了起来,郭睿哼了一声。 “不过现在我们可能还对付不了袁竟惟。”胡凯瞅了眼郭睿。 “为什么?”郭睿顿时不满了,“难道这样了还容他嚣张?” 胡凯苦笑,他也想立马就查个清清楚楚然后有仇报仇啊,但是现在事情就是很麻烦。“他攀上了赵爷。” “赵爷?”郭睿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你是说赵三爷?” 胡凯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攀上赵爷的,但是赵爷已经放了话要保他。” 在德海说起赵三爷没人敢不慎重,这位赵三爷跟郭睿的爷爷是一辈儿的,但年纪轻得多,当年在德海也是纵横一时的风云人物,在白在黑都有人脉背景,如今虽然已经接近隐退,但德高望重,这些年已经轻易不见人了。 “赵三爷说了要保,还从没让人出过事。”胡凯摇摇头。 郭睿冷笑,“老家伙怎么不洗洗睡了,这还有理了?” 胡凯严肃了脸,“你这话可不能传出去,小心真的有人找你麻烦。”赵三爷的根基在德海扎得很深,寻常人真的惹不起。 “我还怕了不成?”郭睿气愤得不行,他早就烦死了袁竟惟那个人,先前是懒得理会袁竟惟这种人,想不到对方还能这么心狠手辣,现在想动手了,居然被这家伙找到了靠山。 “冷静点。”姚真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亲昵的动作差点没吓死胡凯。他愕然地看着他们,“你……你们两什么时候勾搭成奸了?” “奸你个头。”郭睿翻了个白眼。“说正经的,不管是我们还是佑钦都不会这么算了,咱们得想想办法。” 胡凯叹了口气,“你知道当初我在游轮上请了不少人吧,有几个出了意外伤的特别重,还有的现在都没度过危险期,很多人都看见厉容文威胁佑钦的事了,他们就觉得事情是佑钦惹上的,差点把事情闹大。再加上赵三爷放话,总不能让我们腹背受敌。”胡凯微微皱眉,“况且我们也没切实的证据证明袁竟惟插了手,他做得很干净,那些凶徒的联系人都不是同一个,查起来太麻烦。” 郭睿一拍桌子,“就这赵老头保袁竟惟的架势还不能说明他下的手?还怪佑钦?这有逻辑吗?” “赵三爷保袁竟惟不是承认了他下了手,而是为了我们这几天针对袁竟惟做的那些事情,他说既然是误会大家就坐下来解决。” 姚真都微微抬眉。 “误会?”郭睿冷笑。“要不是没证据,袁竟惟都能拉去毙了!” “谁说没有证据了?”贺佑钦一手插着口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病房门口。 郭睿他们临时找了间空的病房进来说了会儿话,竟然就被贺佑钦找着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胡凯诧异,本来他们私下商量就是不想贺佑钦心烦。 “在你们说到赵三爷的时候。” “等等。”郭睿扒开胡凯,“佑钦,你刚刚说你有证据?” 贺佑钦扔了个U盘过去,胡凯双手接住了。 “什么东西?” “袁竟惟和陆海联络的照片,还有陆海和某些人接头时的照片。” “陆海是谁?”胡凯皱眉。 郭睿没想那么多,“你手上有证据怎么不早说,还有你既然知道了这个东西,怎么还会被人袭击?” “我以为袁竟惟和陆海接触是为了南极星。”袁竟惟的身边一直有人,他暗中派的人只能远距离跟踪,又不知道对方到底说了什么。“不过现在这些照片也够袁竟惟喝一壶的了。” 郭睿立刻兴奋起来,“感情好,瞌睡送枕头,这下不怕拿不住姓袁的,佑钦,还是你有办法。” 贺佑钦的表情却看不出什么喜色,反而神情淡淡的,似乎已经能预料到某种结果。 “贺先生?”姚真也察觉到他的态度。 胡凯拍拍郭睿的肩膀,“别高兴得那么早,那个赵三爷既要保袁竟惟,就不可能因为这几张照片松手。” 贺佑钦也若有似乎地点点头,语气淡淡道,“这个只能当成和赵三爷谈判的条件。” 胡凯苦笑,“我们现在不能多面树敌,那些断胳膊断腿的阔少们找起麻烦也难应付。” 贺佑钦微微笑了笑,“就看这个筹码要怎么用了。” 第54章 贺佑钦在医院待了一周,一周后,他回到厉丰,公关部长苏微安代表厉丰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对游轮上厉丰执行长被袭击一事做出了公开解释。尽管发布会很简短,却表明了厉丰的态度,厉丰在商场上一直奉行良性竞争的原则,遵守市场守则与规矩,符合国家的法律和规范,对于在违法律法的商业行为他们坚决抵制。厉容文的行为纯属个人的报复行为,并不是外界传言的家族内斗或者什么豪门大戏。 而在发布会的现场,厉丰甚至向记者出示了厉容文在国外医院精神诊断的复印件,这是他们申请得来的证据,这足以证明厉容文的行为是由于自身意识不受控制,而目前参与邮轮袭击案件的凶徒也被一一逮捕,这方面的消息他们碍于目前正在进行的调查并不能透露太多,但是仅仅这一部分,已经足够让记者们兴奋,甚至一边采访一边就把稿子发回了报社。 记者会结束的当天下午,传言当晚出现在被袭击游轮上的汪家少爷也在公众场合表示,当天晚上厉丰执行长为了邮轮上众人的安全临危不乱,与歹徒各种周旋,不惧歹徒的威胁,使得他们有机会得以脱困。这样的表现已经非常优秀,如果这样的人还要遭到舆论的批评或者某些人的针对未免有失公允。 在汪少明确表态站在贺佑钦这一边后,不少人也跟着发表了类似的言论,一场针对厉丰的舆论围剿在还没开始时就消弭无形。 厉丰办公室里一直在加班的众人在看到形势的转变后都松了口气,连谈笑也变得轻松起来。始终在观望的厉丰股东也收起了质疑,真正认可了这一任的厉丰执行长。 “做得不错。”之前姚真主动要求接手这件事情,贺佑钦也放手交给了他,没想到郭睿和胡凯担心的问题却被姚真利索地解决了。 姚真知道贺佑钦在很多事情上都力求完美,能够让他称赞一句不错,那就是真的很不错了,但是有些功劳他也不方便冒领。事实上,这次邮轮的事情也不是他一个秘书的面子就能解决的。 “汪少是厉总的朋友,厉总这两天和他联系过,还有陈氏的周先生,服润的李总,江太原的杜先生,厉总给他们打过电话。”姚真仔细观察了一下贺佑钦的表情。 “厉容锐的面子果然不小。”贺佑钦说这话的时候在笑,姚真却看不出贺佑钦对这件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贺佑钦靠在椅子上,“既然电话已经打出去了,厉容锐醒来这件事想必马上就要变成德海的新消息?” 姚真摇了摇头,“厉先生暂时没有对外公布的意思,就连那几位老总厉总也让他们暂时保密,主动权仍然在我们手上。” 厉容锐这一手不动声色的确玩得不错,解决了厉丰甚至是贺佑钦的燃眉之急,不过这样一来,贺佑钦反而站到了被动的位置。 “他打算什么时候回厉丰?”贺佑钦对厉容锐的了解一部分来自记忆里的片段,一部分来自书面的调查,他脑中模拟出的厉容锐一直把工作当成人生的首要目标,如今大难不死醒来之后却发现厉丰几近易主,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态。 贺佑钦想起厉容锐曾经厌恶防备的模样,竟然轻轻笑了起来,两个袁家的麻烦还没解决,又来一个厉容锐,这个时空的乐子确实比他曾经经历得要多得多。 “厉先生暂时没有回厉丰的打算。”姚真却说出一个让人有些意外的答案。 “哦?那这个暂时是多久?” 习惯性地推了下眼镜,姚真开口道,“厉总现在的身体至少需要一个月才能恢复一定的行动力。而且厉总也认为您很适合现在的位置,作为厉丰的执行长您非常出色。” 贺佑钦双手交叉搁在桌子上,他其实经常笑,但笑容的意味却各不相同,有时候仅仅是面部五官的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让表达的意思有了天壤之别。 “谢谢厉总的看中,我如今也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在其位谋其职罢了,我等着厉总康复归来的一天。” 姚真点了点头,总觉得贺先生的样子和厉总表达了他的想法后想要得到的结果不大一样。不过厉总前后态度的转变也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受的,贺先生这边还是等着厉总自己来解决吧。 贺佑钦晚上和姚真郭睿见了一面,魏成因为家里人出了点事情去了国外,没一个月恐怕回不来,所以聚会的人数就少了一个,他们三个先是在俱乐部的台球室玩了一个小时,后来又去打了一会儿保龄球,之后才到桑拿室蒸了满身汗,等泡到池子里的时候,郭睿感觉全身舒爽,围着毛巾靠在池壁上长舒了一口气。 “运动完之后泡个澡真是享受。” “德性。”胡凯习惯性地吐槽了一句,脸上却也笑着,“没想到那几个少爷就这么被打发了,我本来想着这件事挺麻烦的。” “厉丰本来就是他家的玩意儿,厉容锐做这些也是应该的。” 胡凯摇头,“汪少那群人有自己的圈子,寻常聚会都不参加,我当初能把他们请来还是托了家里的关系,圣海花园新商圈的项目不是我们一家投资的,汪少他们几家都有份,所以我才能借着机会把人请过来,结果倒霉弄得汪少断了腿。他要是闹腾起来没几个人能降得住,厉容锐不止让他闭了嘴还反过来说了好话,这个本事你还是得认。至于其他几个……”胡凯摇摇头。“应该是直接找了那几家的当家人,否则昨天还在那阴阳怪气呢,今天就口气一转尽说好话也太不科学了。” 郭睿想说,要是厉容锐没这点能耐佑钦当初也看不上他。当然,这也就是心里想想,话他肯定不会当着贺佑钦的面说出来。 “赵三爷那边你是怎么个打算?”郭睿问贺佑钦。 一直闭着眼睛听他们说话的贺佑钦还是头靠在池子边的样子,脸上带了点笑,“赵三爷说不动袁竟惟就当他欠我们一个人情。” “赵三爷之前恐怕还打算想拿汪少他们几个的事情来堵你吧,他来搞定汪少他们,我们不动袁竟惟,这买卖算得清楚,可惜被劫了镖。”郭睿啧啧两声,“你答应赵三爷了?” “答应了。”贺佑钦语气淡淡,“为什么不答应?赵三爷许诺的人情也不是一般人能得的。” “那袁竟惟?” “再等等吧。”贺佑钦睁开眼睛,“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三个人散了之后,贺佑钦开着车子回了德海的公寓。 贺佑钦之前跟郭睿他们约了几个见面,走之前特意吩咐了家里的阿姨陪着厉存焰到他回来再走,照心理专家的意思,他还特意给厉存焰找了几个年龄差不多的玩伴,陪着厉存焰做做游戏什么的,想来在家里也不会孤单。 可贺佑钦一回到家,原本窝在沙发上的厉存焰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他,连鞋也没穿就飞奔过来拉着他的手不放,眼睛也一直盯着他,像是只有贺佑钦才是他唯一熟悉的人。 家里的阿姨忍不住道,“贺先生您没回来的时候小少爷就一直惦记着,时不时往门的方向看。但是小少爷一直很乖,不吵不闹的,就是不愿意睡觉要等您回来。” 贺佑钦点头,“你也忙了一天了,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过来。” 阿姨答应了一声,笑着走了。 贺佑钦把厉存焰一把抱了起来,但是厉存焰并不像过去那样伸手搂他的脖子,只是小心翼翼地勾着他的袖子,脸上也有些怯怯的,就是眼神特别渴望。 “下次一定早点回来陪你。”他摸着厉存焰的头发。 厉存焰乖巧地点点头,被贺佑钦抱着时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 贺佑钦看出他的意思,抱他回了房间后,把写字板递给他。 厉存焰拿起来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 “我们可以去看爸爸吗?” 贺佑钦看到那个爸爸顿了一下,继而笑道,“你想见他?”他反应了几秒才想起厉存焰说地是谁,“想他了?” 厉存焰小小地点了点头。 贺佑钦又看了眼写字板上的那行字,眼神在上面停顿了几秒又回转过来对着厉存焰道,“这几天就带你过去看他好不好?”他笑了笑。 厉存焰重重点了点头,笑得眯起了眼。 厉容锐在复健医生惊讶的目光下站了起来,他扶着扶手勉强向前走了几步,每一步都异常地缓慢却非常稳,一步,两步,三步,直到后来,他的手也跟着放开了,一直缓慢而稳定地前进。额头上隐隐有了汗意,嘴巴却紧紧抿着,神情也相当严肃。每一个细节都能看出这个男人对所做事情认真的态度。直到复健医生喊了停,他才停了脚步。 “厉先生,您恢复得非常不错,这个进度实在太惊人了。” “谢谢。”厉容锐说话不温不火,态度也不显得桀骜,但与他面对的医生却觉得这人身上隐隐有股气势,让人不敢逾矩,所以他面对他的时候总是很客气。 “您在昏迷的时候被照料得很好,之前的身体底子也不错,所以才能这么快就有起色。不过欲速则不达,我们还是稳扎稳打慢慢来,这样您的恢复情况也更加稳定。” 厉容锐看了眼自己的脚,“有些事情等不得。” 因为声音不大,医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厉容锐也没重复,淡淡道,“继续。” “您不休息一下?” “不用了。” “好吧,那我们继续,腿部的训练完成再进行其他的恢复项目。” 厉容锐做完每天定期的复健回到病房洗了个澡,他已经恢复了自理能力,除了身上的肉养回来需要一些时间,其他部分的机能基本已经恢复了,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厉容锐终于露出一个浅淡的笑,他看了眼手表,这个时间贺佑钦应该已经回家了。今天手机一直没有响过,不知道他的东西贺佑钦收到了没有,厉容锐时不时地瞟一眼床上的手机。 刚刚还安安静静的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厉容锐用能发挥的最快速度到了床边,拿起手机,“喂?” “厉总,抱歉,您让我送的东西我没送到。” “为什么?” “贺先生他搬家了,我到了东山别墅这边,大门是锁着的,里面根本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原本表情镇定内心隐隐期待的厉容锐顿时没了那股兴奋劲儿。 “你说……他搬家?” 他居然就这么搬家了? 第55章 星期一一大早,钱凯匆匆忙忙地到了公司,助理给他买的早餐被他随手扔在一边,钱凯抱着一叠不薄不厚的资料进了贺佑钦的办公室。 这是贺佑钦出院后第一天上班,10点公司就要召开例行的大会,然而钱凯却在大会以前找到了贺佑钦,甚至等不及一个小时后的会议。 “执行长,我收到了最新的消息,LFG被注入了一大笔资金,他们正在盘上收购自己的股票,有些小股东已经松手出售了股份。虽然公司这边还掌握了LFG一部分的股票,但如果散股全部被收购,公司所持的股票也无法左右LFG的决策,LFG甚至可以名正言顺地脱离厉丰。” 钱凯原本是厉国新的人,在厉国新倒了之后向贺佑钦投诚,原本他对自己现在的位置很尴尬,甚至认为贺佑钦不会真的重用自己,但在上次一贺佑钦把LFG相关的业务交给他之后,他终于放下了心,为贺佑钦做事成了他新的出路。 有时候忙反而比闲更能安人心。钱凯意外挖出了袁竟惟的丑闻,导致对方几乎隐退娱乐圈,断了他们可知的LFG的资金来源。本来他还喜滋滋地认为自己运气不错,打了个翻身仗,结果临到关键,却得到了LFG收购股份的消息。一旦对方成功了,当初贺佑钦交给他的任务可以说全盘失败,他怎么可能不着急?钱凯盯着贺佑钦,瞪着他接下来的话。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贺佑钦站起来,“你的手下有几个不错的交易员?” 钱凯一愣,没想到贺佑钦连这个都知道。 “确实认识几个有能力的。” “让他们把LFG的股票往上炒,现在袁竟惟想收购LFG的股票,股票本来就会抬价,让他们在里头加一把火,在收盘前抬到最高。” “这……” “然后在明天下午收盘前把股票全卖了。” 钱凯睁大眼睛,嘴巴动了动。“您的意思是放弃LFG?”把价格炒到最高然后卖掉,岂不等于放弃公司?虽然大赚了一笔,但与他们先前的想法并不合,而且LFG是厉丰最赚钱的一个子公司,能够单独上市就知道它在厉丰的分量。 “你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贺佑钦说,“不用犹豫,这件事情你办好了我自然看得到。” 钱凯点了点头,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做有脑子的下属,什么时候应该把脑子收起来。 “我立刻去办。” 钱凯走了没多久,沈烨也打了电话过来,他特意通知贺佑钦参加三天后的南极星正式竞购。南极星的收购因为各方势力的博弈已经拖了很久,现在终于订下了确切的时间。 “沈总已经和谢春生谈好了,谢春生已经暗地里和我们达成了协议,把核心技术卖给飞扬,沈总要求协议要在当天竞购会开始前签署,谢春生同意了。” “谢堂那边呢?” “他还不知道谢春生暗中掏空公司的事情,谢堂之前虽然没有表示,但看情形应该更倾向有诚意的鼎泰,后来鼎泰却突然迟疑起来,推推攘攘不下手。不过75块每股的价格也确实太高了,算下来一个南极星就要十几亿,现在拉高到那个价位简直就是疯了。” “原本鼎泰设计的最高心理价位是33块。” “没错,所以鼎泰的反复也不奇怪,因为鼎泰突然反复,南极星的竞购才会后延。谢堂这种公司人是最不愿意看到只想着把公司拆分赚钱的资本家拿到南极星。”沈烨说着笑了笑,叹了口气,“现在的情况是几家公司都搀和起来,却没一家让他满意,但这件事情已经拖不下去了。鼎泰虽然参与了竞购,但我想他们之前犹豫了这么久,不可能还会出之前的价格。” 贺佑钦和贺文武在医院的那次会面,已经向对方漏了底,如果这样他父亲还能把公司丢到沟里,那贺佑钦也没必要再伸手去救,直接打散了重来更好。 “三天后的竞购只允许参与的几家公司以及相关人员到场。我到时候也会跟过去。” “厉丰这边你认为已经功德圆满了?” 沈烨点点头,“我想去飞扬,我觉得现阶段飞扬更需要我。” 贺佑钦没有反驳他,相反,沈烨的选择也是他的想法。在厉容锐醒来之后,他原本就没打算一直在厉丰待下去,且战且退才是贺佑钦的目的,厉丰只是他回到德海商圈的一个踏板,而他的基业正是飞扬。 厉容锐许久没有好好地坐在餐厅里吃一顿饭了,从醒来到现在一直都被迫接受清淡的饮食让他觉得嘴里一点味道也没有,但为了能够尽快恢复,厉容锐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就像他平日尽全力做身体复健一样,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尽快的恢复。 所以现在他才能坐在餐厅的角落,隔着玻璃窗看着过往的人流。放在以前,厉容锐绝不会选择这这样偏的位置,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他都习惯了作为人群视线的中心,而面对不同人的各色眼光,他也早已经能够泰然处之。直到他和贺佑钦长久的相处后,才发现有时候换个位置,视角就会变得截然不同。不管是光芒万丈还是低调不知人声的位置都各有所缺也各有所益。 袁竟惟推开了玻璃门,门上的铃铛叮铃了一声,举目望过去竟然没看到厉容锐,袁竟惟低头看了眼手表,9点整。厉容锐向来不会迟到,他又朝四周看了看,在服务员的一声“欢迎光临”之后找到了他的目标。 坐在窗边角落位置的厉容锐端着杯子,神情淡淡的。就像从前一样,他不笑的时候总给人静如深渊泰然沉稳的感觉,而面对工作的时候,这种稳和静又变成了锐利和凶猛,厉容锐在事业上的野心从来不弱,但他太重感情,男人一旦太重感情就容易被人利用,袁竟惟也是抓紧了这一点才有了之前布置的一切。 “这么早?”袁竟惟用了个最寻常的语气,拉开厉容锐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是你迟到了。”厉容锐放下杯子。 “我买了你最喜欢的虾饺。”袁竟惟把手里拎着的袋子放到桌子上,“还是温的,你要不要吃一点?”这就是他寻常的态度,仿佛总能在不经意间就做出体贴的举动,无论一言一行都恰到好处,这才是厉容锐曾经认识的袁竟惟。 但谁知这又是他的哪张面具?厉容锐已经懒得猜了,或许在一个人不停在你面前演戏的时候,你就真的连他的真面目也不想知道了。 “我吃过了。” “吃过了?”厉容锐从前并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所以也常常容易胃疼,袁竟惟竟然不知一个人遇了一场事故,竟然连习惯都能改掉。 厉容锐却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神情从容,“经历过生死其实能改变很多东西,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有了纠正自己的决心,从前死也改不掉的不是真的改不掉,而是不想改。”厉容锐回忆起当初的心态觉得有些好笑,曾几何时他也会因为贪恋一个人的关心故意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袁竟惟似乎怔了怔,看着眼前的厉容锐,恍然觉得他和从前已经有了什么地方发生了根本的改变,袁竟惟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流失的感觉让他恐慌,想抓都抓不住。 “为什么?”想到了就开口问,他是真的在疑惑,连隐藏在深处的卑祈都露了出来,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 “难道不应该由我来问?”厉容锐的手搭在膝盖上,他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想起某个总是微微笑着的家伙。 袁竟惟因为他的笑容眼神有些滞,他的视线滚落到厉容锐的手指上,然后陡然睁大了眼,“你戴着戒指?” 厉容锐没有刻意掩着他的手,也没回答袁竟惟的问题,反而问道,“小惟,你真的觉得你之前做的事情都天衣无缝完美无缺?” “你在质问我。”袁竟惟垂下眼,原本因为厉容锐主动约他出来而起的欢欣消失一空。“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他无意识地扯了一下桌布。不然为什么厉容锐醒来就不一样了?从前他看着他的眼神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冷漠,他总是温和的甚至是纵容的,不管他做了什么厉容锐都不会去怀疑。他说过既然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全心全意地去相信,他在生意场上尔虞我诈,惟愿在感情上能够一心一意地真诚对待一个人,为的不过就是相守。 为什么全变了? 袁竟惟或许不知道他的表情有多绝望,但他心里难受却一下下地提醒着他,他错失了什么。 他抬头看向厉容锐,他知道一旦这个男人不再喜欢他,他之前做的一切确实瞒不过对方,在厉容锐醒来后,他昏迷那段时间自己做的事情更是无所遁形,厉容锐会知道真实的袁竟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他会恶心,会厌恶,会不再理会他。 所以那时候袁竟惟才想掐死他,在他还不会露出任何表情的时候。 可惜他没办法自己动手。 而现在厉容锐的态度果然变了,只是不是他曾经臆测过的恶心和厌恶,只是单纯的冷漠,仿佛他只是个陌生人。 袁竟惟从没想过原来冷漠比厌恶还让人揪心难受。 “是因为车祸的事情还是……贺佑钦?”他垂着眼轻声问。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后一个选项,明明他当初亲眼看到厉容锐和贺佑钦之间有多不可能,但是刚刚厉容锐不自觉摸着手上的戒指时,袁竟惟心里却产生了匪夷所思的念头。 “都不是。”厉容锐没有骗他。“只是因为我看错了人,过去的几年我从没真正看清过袁竟惟,我以为我喜欢的是个虽然有些心计却终究善良的人,谁知道我的感情不过是别人眼里的一场戏。”戏落幕了,演员也该醒了。 袁竟惟先是愣了一下,整个人都是迷茫的,唯独手紧抓着桌布没有松开。 甚至在厉容锐起身从他身边错身而过的时候他动都没动,直到玻璃门又轻轻响了一下,袁竟惟才猛然回转过身,可厉容锐已经不见了踪影。 医院的病房很暖和,外面的天气却很冷,病房的窗户上不知不觉蒙了一层雾气。 姚真在病房里等到了拎着热饮回来的厉容锐,厉容锐把外面的大衣脱了挂在架子上,然后坐下来从塑料袋里拿了瓶热饮扔给姚真。 “说清楚了?”姚真打开瓶盖喝了一口,看向厉容锐带回来的崭新的礼品盒。 “嗯,说清楚了,总算不用时不时看着他在我面前演戏了,他不难受我都难受死了。”厉容锐摇摇头。 “你这样跟他摊牌就不怕他也彻底丢开了放手对付你?” “我原本也没想过跟他一直演下去,没在最开始醒来的时候跟他扯破脸皮就是想找找他背后的人。” “现在找到了?” 厉容锐点了点头,“有了点头绪,比起陪他演戏我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 “您打算回厉丰了?” “不,还不到时候。”厉容锐摇头。 姚真眉心微微一动,平铺直叙道,“您真的不担心贺先生把厉丰据为己有?” 厉容锐刚想说我的就是他的,又想起贺佑钦的性格,随即摇头,“我倒是想给,贺佑钦会要?不是自己抢来的恐怕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您…想给?”在厉总昏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姚真虽然一直没有问过却不代表他不好奇,只是碍于身份不方便多问,听到厉容锐脱口而出的话他着实诧异。 厉容锐扬起眉头,“贺佑钦那样的人绝不会亏待自己。”反倒是他要担心对方拿了厉丰却甩掉他吧。 什么时候这身份位置就完全调了头? 厉容锐对现在这种生怕被扔掉的心理已经从不适应到习惯到力求奋起了。 “反正我们还是合法伴侣。”怎么着也会绑在一起。 不做个更有用的家伙,难道等着贺佑钦甩掉他?怎么可能!好在他们那婚没离成,不管怎么样,只要他不同意离婚就有好几年时间让他去努力。 厉容锐暗暗庆幸了一下。 跟随在厉容锐身边多年的姚真即使面对他那张故作平静的脸也能看出下面的波澜起伏了。 他已经察觉到厉容锐对贺佑钦的不同。 姚真咳嗽了一声,“厉总。” “什么?”厉容锐打开盒子,又检查了一下他刚刚出门帮贺佑钦挑的围巾,这个颜色肯定适合他。 “您和贺先生已经离婚了。” “哦。” “……” 等等。 “你说什么?”厉容锐放下围巾看向姚真。 姚真面无表情,“当初您都签好字了还指望贺先生会拒绝?” 也太高看自己了。 厉容锐瞪着姚真,愕然无语。 作者有话要说:TAT今天二更没写完!窝有罪!那什么欠债窝肯定还!就……咳咳明天? 为了稍作弥补,来个小剧场? 【大厉每天都在作死系列】 姚真:【推眼镜】【平静脸】你们已经离婚了。【观察】【观察】【等结果】厉容锐:哦。【喜滋滋摆弄围巾】【看中一件买一件】【礼物可以积累起来一起给!】\(^o^)/姚真:……【离婚了】【离婚了】【离婚了】【离婚了】【离婚了】【怎么还没反应】厉容锐:【回神】啥?你说啥?离婚?什么玩意儿?【灭顶之灾】【天塌地陷】姚真:当初都签字了你还以为离不成?【傻啊】【怎么这么傻】【太傻了】厉容锐: Σ( ° △ °|||)……〒▽〒 ……┭┮﹏┭┮【这个世界太不科学了】贺佑钦:呵呵 第56章 袁竟惟听到门铃声响起,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椅子在木质地板上拖拉发出咯吱的声音,袁竟惟拉开门,门外的袁复立把还剩一截的烟按熄,抬脚进了屋子。 环顾四周,“你有多久没找人清理过屋子了?”袁复立嘲讽一笑,“这也乱得太不像话了。”沙发上堆得都是衣服,鞋子也乱七八糟地散在鞋柜外面,茶几上堆满了方便面的盒子,垃圾桶也是满的,纸巾被抽出来散得周围到处都是,屋子里唯一能看的估计就是袁竟惟本人了。 但袁竟惟也是强撑出来的精神,就像一张弓已经崩到了极致,随时都可能断裂。这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叫人觉得恐怖,但袁复立却无所觉。他看过了太多绝望的人,甚至以为唯有这种情绪才能让人把潜力发挥到极致,要么绝望着死要么疯狂着生。 绝望?绝望有什么不好? “厉容锐醒了你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当初不是要你弄死他,他死了你顶多难过一阵子,哪像现在……”明白过来了自己的感情,然后自己折磨自己,蠢死了。 “小惟,你还有什么看不穿的?你觉得失去了的自己再去拿回来不就好了。”袁复立伸手摸了摸袁竟惟的脸,在摸到他下巴上的胡桩时嫌恶地挪开了手,转身去了洗手间。他回来的时候袁竟惟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眼神放空。 “袁竟惟。”袁复立站在他面前,“你还没死呢,别做出一副要死的模样。” 袁竟惟抬头,“你早知道我心里惦记着谁为什么从来不提醒我。”任他去疯狂的迷恋,仿佛找到浮木一样巴着他不放。在袁复立眼里他是不是一直像小丑一样,脸上涂着厚厚的油彩,演那些嬉笑怒骂的剧目,人人都知道他画着面具,只有他自己以为那是真实的脸。 袁复立扒开堆在沙发上的衣服坐在空出来的地方,一条腿搭在茶几上,点了根烟。 “你要喜欢谁你要迷恋谁都是你的自由,送上门来的我为什么不要?”袁复立嗤笑一声,吐了口烟,“再说我有什么义务提醒你,你做的那些事情有哪一件是我逼你去做的,不都是你自己愿意的。”袁复立看着袁竟惟失魂落魄的样子,轻笑道,“你以为你现在爱上了厉容锐?在你利用他拿到LFG的起始资金,利用他帮你在圈里打开门路,在你打算杀了他之后,你觉得你爱上了他?小惟,别搞笑了,爱一个人要是像你这样,那些被爱的人都横尸街头了。” 袁复立弹了弹烟灰,“不过是人的贱骨头痒了罢了,曾经拥有又失去的东西就是心口的朱砂痣。爱你的时候你弃之如敝屣,不爱你的时候你又如珍如宝。这种人最没意思了。与其纠结在爱不爱后悔不后悔这种事情里面,不如想想怎么把人夺回来,拿到手上的才是真的。”袁复立耸了耸肩膀,把烟头按熄,站起来拉了拉有些皱的西装,看样子是打算走。 坐在沙发上的袁竟惟却一把抓紧了他的手臂,袁复立低头看他,袁竟惟顺势把他拉低坐回沙发上,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然后用嘴堵住他的嘴。袁复立眼睛里看不出情绪,却顺着他的主动张开嘴和他纠缠,像是放任一只胡闹的宠物一样任由袁竟惟把他压倒在沙发上。 袁竟惟半坐在袁复立身上,俯视着笑得有些懒的男人,扯开了自己的衬衣。 袁复立扶着他的腰,仅仅只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仿佛掌握了主动权。 袁竟惟拉开了他裤子的拉链,俯下了身体。 袁竟惟和袁复立都没有事后和人躺在一起的习惯,做完了袁复立就去浴室冲了个澡,袁竟惟摊在沙发上抬头看着天花板,在袁复立之前他只和女人做过,在袁复立之后他却不止和一个男人做过。但除了袁复立,其他的不过是发泄。就像有些东西堆积在心里太久不得不抒发出来一样,这就是为什么当初他会一边利用厉容锐一边又嫉恨对方一样。 对感情执到能够控制自己的欲望,不给对方一个切实的承诺就绝不做出更多的亲密行为。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男人…… 袁竟惟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这样的男人果然是个傻瓜。 袁复立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袁竟惟已经靠在沙发上,他只是重新套上了裤子,衬衣还敞开着,表情已经不像最开始时那么空洞软弱。 袁复立虽然是个疯子,但他很多话都说得没错,与其在这里为了爱不爱,为了失去和得到痛苦,不如想办法把人抢过来。权势利益和人并不冲突不是吗? “恢复了?”袁复立靠在墙边,头发还在滴水,他眼睛狭长,勾着嘴巴笑的时候就有股勾人的味道,偏偏身上总有股疯狂的劲头,让人知道惹不起这个神经病。 “赵三爷给的那笔钱我已经投入了股市,你名下已经有了足够的LFG的股份,它随时可以脱离厉丰。” “你不问赵三爷为什么会给钱?” “那是你的事。”袁复立无所谓道。 袁竟惟也笑了,“的确,这是我的事情。明天南极星竞购,你是为了这个来的。”袁复立会主动来找他绝不是巧合,他选好了这个时间说了之前那番话不过就是为了提醒他,或者说为了刺激他。 而他也确实如了袁复立的愿恢复过来。 “谢春生掏空了南极星,明天的竞购就是个幌子,谁买到南极星那个空壳子,谁就是倒霉蛋。”袁竟惟顿了一下,“当初你接近芦辉,把贺佑钦弄出了鼎泰,不就是想让鼎泰吃下这个空壳子?现在鼎泰退缩了,你的算盘也落了空。” 袁复立笑起来,“大概被我的小可爱发现了。” “小可爱?”袁竟惟冷笑。 “贺佑钦咯,你不觉得那样的男人很可爱?”表面看上去温文儒雅,实际上却随时都可能伸出利齿咬得人鲜血淋漓,难道不可爱? 袁竟惟没有对袁复立的形容做出任何评论,只是轻讽道,“你的小可爱让你计划了这么久的事情全盘失败,你就不想着回击?” “亲爱的,别用这么明显的借刀杀人,我会忍不住的。”袁复立舔了舔唇,又用手指点了点。“小可爱可不止这一招。谢春生表面答应和我们合作,实际上却在接触飞扬,你知道飞扬的幕后老板是谁吗?” 袁竟惟神色一凛,“不可能。”他摇了摇头,终究接受了袁复立的说辞,“你是说飞扬是贺佑钦的?” “回答正确。”袁复立捂着嘴哈哈笑,“小可爱真的太有本事了,把厉丰整明白了不说还弄出个飞扬。在国外注册,从雅尔顿捞到第一桶金,再用外商投资的名义回到德海,镶了一身金。回国后弄出的每一笔投资都有所斩获又不至于树敌太多,不知不觉就发展到相当的规模,但是到了这个地步竟然也没有多少有危机意识的大鳄注意到它,等他们想对付飞扬的时候,对方却已经在德海站稳了脚跟。”这么聪明能干可不就是小可爱? 袁竟惟脸色并不好看,却没打断袁复立,直到袁复立说完。 “谢春生真的想把核心技术卖给飞扬?” “你觉得呢?”袁复立把问题扔回去。 袁竟惟看了袁复立一眼,“我觉得你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不可能让贺佑钦成功。” “当然。”袁复立摇摇头,叹了口气,“小可爱就是要越挫越勇才更加可爱啊,谢春生太贪心,永远想着把南极星卖出更高的价钱,之前和我们合作坑鼎泰,现在又想和飞扬合作摆我们一道。我当然可以用更多的东西让他再换一个合作对象。” 袁竟惟看着袁复立,他最初抓住袁复立这根浮木,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人的能力,他无所畏惧所以也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袁竟惟忽然皱眉。 “你用什么方法说服的谢春生?” 袁复立轻轻勾起嘴角,仿佛告诉他一个秘密,“我让人给他的儿子打了一针。” 袁竟惟眼神陡然一变,半晌才垂下眼,“只要他老实和我们合作就好。” 袁复立笑起来,“当然,他会的。” 贺佑钦在听完了沈烨和沈司言关于南极星的竞购计划后放下了电话,家里的阿姨刚好做完了晚餐,厉存焰小跑着到他身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又指了指餐桌。 贺佑钦摸了摸他的头发,“要吃饭了?” 厉存焰点点头。在最近接受了几次心理治疗后,他的情况好了很多,人似乎也比刚刚从医院醒来的那时候要开朗,贺佑钦偶尔会让阿姨带着他去小区里转一转,他们搬来的这个地方离厉丰的大厦不远,住户也多是一般的上班族,交通非常方便,平时也非常热闹。 厉存焰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后终于交到了朋友,这对他来说是件非常新鲜的事情,因为从前住在成川老宅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后来到了德海,他虽然时睡时醒,醒来的时候却也只能看着爸爸他们,没有任何同龄人能够一起玩耍。 所以搬来这里他才会那么高兴。 贺佑钦和他一起吃完了晚饭,陪着他玩了一会儿模型,在阿姨叫他去洗澡之后才自己回到了书房。 他和厉存焰的相处模式和厉存焰出事之前已经不一样了。 至少很多事情他不再亲力亲为,虽然疼爱也不会时时亲一亲抱一抱。 贺佑钦拉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这是搬家的时候从厉存焰的房间里清出来的东西,厉存焰一直把东西推给他,他问了几次厉存焰也不肯说什么,于是贺佑钦就把东西收了起来。 不过是个很小的一个蓝色缎布的盒子,上面扎着深蓝色的丝带,看起来有种低调的奢华感。盒子里面有一把崭新的钥匙,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记,仅仅就是一把钥匙而已。 贺佑钦盖上盒子,把它重新放回抽屉。 厉存焰睡觉之前贺佑钦照例去看了看他,给了他一个晚安吻,厉存焰眨着眼睛,他的睫毛很长,眨眼睛的时候总是扑闪扑闪的,甚至像个小女孩一样有些害羞。他拽着贺佑钦的袖子很是迟疑了一下,才不好意思地要求,“能见爸爸吗?”请来的老师已经教会了他简单的手语,贺佑钦也跟着学了些简单的日常手势,所以两个人的对话也不拘于用笔纸了。 事实上,像厉存焰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也的确不大喜欢写字,就算是画画也是一团圆圈和线条,写字这种更要求规范的自然更不得他喜欢。 厉存焰这些日子过得太开心,几乎有些忘记了他的爸爸,今天家里的阿姨把这段日子爸爸送来的东西清理好给他的时候,他才想起来,然后就有点小小的愧疚和不安。 他其实挺想见爸爸的,而且爸爸大概也很想见爹地。 他在心里这么称呼贺佑钦,看着贺佑钦的时候一直这么偷偷叫着,反正……反正爹地也不知道。 贺佑钦记得厉存焰不是第一次提起这件事了,他到底是厉容锐的亲外甥也是厉容锐的养子,想见对方完全没什么问题。 “我让姚真带你过去?”他像对待大人一样征求厉存焰的意见。 “我们不可以一起去吗?我想要三个人在一起。”厉存焰鼓起勇气表达道。 贺佑钦摸着他头发的手一顿,继而微笑道,“好吧。” 厉存焰满足地笑了起来,他就知道爹地最好了。 在他半睡半醒的那段日子里,爹地就是他最亲近的人,当然,爸爸也很好。 就比爹地差了一点点,他保证那就是一点点而已。 厉存焰睡熟后,贺佑钦帮他关上灯出了卧室。 他又想起了书桌里的那把钥匙,表情变得有些莫名。 南极星竞购日的当天,媒体已经早早守在南极星所在的天贸大厦门口。 袁竟惟和袁复立是一起到场的,为了避开媒体,他们走了大厦的专用通道。 袁竟惟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迥异于曾经荧幕上的白马王子形象,此刻的袁竟惟看起来更像一个商场人士。的确,就在前一天他已经成了LFG最大的股东也是实际性质上的老板,虽然买下股权花了很大一笔钱,但他坚信这些都是值得的。 贺佑钦想利用谢春生坑他们,他们自然也能利用谢春生把贺佑钦拉入陷阱。 贺佑钦想要南极星的核心技术,他就让谢春生把那所谓的核心技术再复制一份又有什么难,谁也没规定那份技术其他的公司研制不出来,到时候贺佑钦拿到手上的不再是独一无二的东西,甚至LFG能够更早一步的让南极星的通讯产品投放市场,飞扬的收购会失败,鼎泰的产品再也无法独占鳌头,不知道承受了这样的双重打击贺佑钦还能不能笑出来。 和他并排走着却远不如袁竟惟那么慎重的袁复立看到他的表情不由笑起来。 “已经在咀嚼胜利的果实了?” “是,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袁竟惟不再只是个小明星。”成为人上人从来都是袁竟惟最渴望的事情,如今离成功也就一步之遥。 南极星的竞购安排在天贸大厦的二十层南极星最大的会议室里。 甫一进门,袁竟惟和袁复立这对组合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虽然在场的都是混商圈的,对袁竟惟这样的明星不一定都认识,但袁复立却曾经是德海的名人,他不止是袁家的继承人,更是出了名的会玩,不过自从袁家败了之后就没多少人见过他。直到看到袁竟惟胸口的铭牌时,他们才惊讶起来。 袁竟惟竟然是LFG公司的代表,头一天关于LFG脱离厉丰的新闻可是在德海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竟然是被袁家的人拿到了? 一部分认识袁竟惟的人心里有了计较,LFG本来是厉丰的子公司,如今却单独脱离了厉丰集团归了袁竟惟,果然在厉容锐昏迷的时候各路的跳梁小丑都冒了出来。 之前了解过LFG公司的人心里也开始疑惑,没听说LFG要参与南极星的竞购啊,而且南极星做的是通讯器材,和厉丰乃至LFG都没有业务的交叉和关联,LFG的人为什么会来这里? 等到鼎泰的一行人进了门,袁复立主动走到芦辉身边,他们才恍然大悟。 这个节奏是LFG在支持鼎泰?否则这种敏感时期LFG的人怎么可能主动到鼎泰那一头。 贺佑钦现在是厉丰的执行长,LFG是鼎泰的子公司,贺佑钦又极有可能是鼎泰未来的掌舵人,本来LFG支持鼎泰也不奇怪。 但是LFG不是刚刚脱离了厉丰吗?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一些人在脑子里着力理着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却始终找不到头绪。 芦辉看到袁复立走过来,脸色终于好了一点,这段时间他姐夫也不知道哪里吃错了药,本来和南极星谈得好好的收购计划硬是让他搅弄得乱七八糟,让他在自己的下属面前没脸。 当初招揽到袁复立这么个前富家公子,芦辉还很是得意了一番的。他虽然出身不怎么样,但混到如今连上流社会的富家公子也不得不对他低头,在他的手下做事,他怎么可能不得意?而且袁复立这个人还有点本事,做起事来往往都能让他满意,他当然喜不自禁。不过为了以防袁复立有二心,他还特意让自己的外甥接近他监视他,顺便帮他探听消息。 贺锦文传回来的消息也表明,袁复立的确在一心为他帮忙。特别是在把贺佑钦弄出鼎泰这件事上他还起了关键作用。之后又着手帮他收购南极星,所以芦辉一边防备他一边也相当重视他。 袁复立利用谢堂和谢春生之间嫌隙让谢春生生出了掏空公司的意思,谢春生也确实拿到了南极星的核心技术,只要谢春生把实际的东西卖给他,他就能取贺文武而代之,届时他就不需要仰人鼻息,他们姐弟忍耐了这么多年也能扬眉吐气一回了。 结果本来计算得好好的事情却被贺文武打乱了步调,他一口否决了南极星的收购计划,甚至不惜一个个地说服股东,本来那些家伙就是一群害怕风险只想赚点安稳钱的老东西,被贺文武一游说竟然一个个都改变了注意,哪怕他说破了嘴皮都没用。 如今虽然鼎泰还是参加了南极星的竞购,但贺文武绝对不会弄出太高的报价,以他们之前在会上讨论的价格根本收购不了南极星。 芦辉简直恨到不行,却又没办法改变这个结果,只能不停诅咒那个让贺文武改了主意的家伙。 芦辉看到了袁复立,自然不会错过袁竟惟。LFG就是袁复立帮他联系的,原本LFG可以给他们一大笔贷款方便鼎泰收购南极星,之后只要南极星经营得好,资金的问题自然不会愁,大不了就发行一些垃圾债券,反正不管怎么算他应该都是赚的。 可是贺文武明明已经拒绝了LFG的借款,为什么LFG还会出现在这里? 此时袁复立也走到了芦辉的面前,他没像往常一样跟他打招呼,反而异常直接地开口。 “芦先生,我是来辞职的。” “你说什么?”芦辉不可置信。 袁复立耸了耸肩,“我们当初签约的时候可没有什么违约金,我帮你工作了这么久到现在才离职你应该感激我才对。”否则就芦辉这个资质怎么陪他玩? 芦辉气得说不出话,现在待客室里可不止他们一个公司的人,这么多德海的大公司在这里,袁复立今天说出了这样的话明天就能传遍德海。 袁复立竟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这样吧。临走前免费提醒您一句,照您这样的资质玩游戏,就只有免费把棋子送到对方嘴里的份,特别是当你的对手是小可爱的时候。”袁复立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节哀。”他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用送。 不管芦辉的脸色有多难看,有没有咆哮出来,袁复立已经自顾自地离开了鼎泰那群人。 芦辉的心情自然很糟糕,但是贺文武的表情也十分难看。 芦辉知道当初鼎泰分吃袁家公司的事,他竟然还把袁复立弄到手下做事? 这不是把敌人弄到了自己的窝里养起来吗? 贺文武头一次觉得他重用信任了这么多年的小舅子恐怕并不是老实的家伙。当初贺佑钦一直和芦辉不对付恐怕也不全是贺佑钦的问题。 芦辉这时候也想起来贺文武还在他旁边,顿时有些慌了。 该死的袁复立,竟然摆了他一道!他竟然就这么大咧咧地走到他跟前辞职。 这不是摆明告诉贺文武他之前招揽了袁家的人吗? 芦辉想了一大堆理由,转头看到贺文武面沉如水时却顿时讷讷不知如何开口。 “姐夫,我……” “不用说了。”贺文武打断他,“等回去之后你先放个假吧。” 该死该死,该死的袁复立。 芦辉没反对,他打算回去再跟他姐夫解释,现如今只能低下头装孙子了。 第57章 沈司言带着助理进了会议室,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但是沈司言来的时候依然有不少人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他怎么会来?” “那不是立京公司的总经理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你的消息也太滞后了,沈司言已经被辞退了。” “什么?辞退?可是我听说他是自己辞职的啊。” “大概是顾着忌面子吧,沈司言在立京的时候还是做出了一点成绩的,把功臣辞退了怎么说也不好听,不过嘛……” “卖什么关子,难道里面还有什么猫腻?” “这你就不知道了,沈司言是被立京的老板娘亲自辞的。” “啊?难道……传闻他跟立京的老板有一腿是真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沈司言一个村里出来的没背景的小子能混到今天这一步,你要说他没个靠山我是不相信的。” “沈总。”助理看到那些人毫无故意地当人面说八卦心里很别扭,又觉得那些人毫无素质,简直可恶到极致。 “没事,跳梁小丑而已。”故意讲八卦下他面子的人没有压低声音,沈司言这句‘跳梁小丑’自然也没有客气,生意场上都是花花轿子人抬人,对方不给他面子,他自然也不需要客气。要是他真的低声下气了那些人不会收敛反而会更加得意忘形,再说聚在一起的那几个人刚好还是跟他结过梁子的,他更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示弱。 “手底下出真章,管那些乱放炮的人做什么。”沈司言甚至没看一眼那边脸色已然不好的几个人,带着助理扬长而去。这是沈总做人的风格,他并不是不会低声下气,但从来不随便弯腰,否则他这身骨头早就七零八落了。 在德海商圈沈司言是个相当矛盾的人,他出身平凡,没有雄厚的背景,靠着一己之力在德海这个群魔乱舞的城市奋斗。沈司言是个非常矛盾的人。他身上的传闻很多,但为人其实很低调。能够谦逊地接纳意见也会不客气地下人面子,和人谈判能谈到在谈判桌上打起来,也能搞定那些最难缠又斤斤计较的客户。本人很有工作能力,私生活又总让人诟病。 之前沈司言已经在立京干了七年,从二十三到三十,人人都以为他会一直在立京待下去。直到前段时间传出他被立京解雇的消息。在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后,沈司言竟然出现在这里,身上挂着的是……飞扬股份有限公司的牌子? 现在那些人算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沈司言竟然跳槽到了飞扬?这个不到一年就在德海站稳脚跟的投资公司已经让很多人眼红,但几次试探后却没人能撼动它,沈司言如今竟然成了飞扬的代表? 某些人心里开始掂量这家参与竞购的公司到底有多少分量了。 虽然很多人看不上沈司言,但沈司言的能力和眼光摆在那里,在立京那样的庞然大物里绞杀出来的人怎么可能简单,他若非落魄而是自主选择了飞扬,那么这个飞扬必定不简单。 众人对飞扬的重视程度一下跃升了几个台阶。关于这个问题当初沈司言和贺佑钦就有讨论过,贺佑钦甚至很早就预料到他出现在南极星的竞购会时会是什么样的效果。 沈司言当初担心这会打乱飞扬的节奏,在公司成立的最初低调本分才是最稳当的,而贺佑钦却有不同的看法,“做人做事都要张弛有度,做公司也没什么不同。我们不可能永远的低调也不可能永远地站在聚光灯下,不过每隔一段时间灿烂一下倒是不成问题。”贺佑钦的话说得很俏皮,沈司言当场就笑了起来。 他觉得贺佑钦这个人很有意思,而飞扬这个公司也很有意思,所以他才拒绝了那么多猎头,反而选择了贺佑钦和飞扬,至少在目前看来这是个正确的选择。 助理跟着沈司言走到一边,南极星的人给他们准备了茶水,正式的竞购会在九点,还有十多分钟,而现在基本上该来的公司都已经来了,所以会客室里才聚集了各种各样的人。 “沈总,我们联系不上谢春生了。”助理凑到沈司言耳边小声说道,“烨哥那边传来的消息,谢春生的电话完全打不通,连他的秘书也不见人影,现在会议室里只有谢堂在。” 沈司言挑了挑眉,“谢春生这是要闹幺蛾子啊。” 助理习惯了沈司言怪腔怪调地说话,不以为意,“我们现在还要继续联系他吗?” “他要是真想签约就会自己找上门来,要是不想签约,这二十分钟我们也找不到他的人。” 小助理觉得沈总现在这个样子未免也太淡定了,这是十几亿的大单子啊,谢春生不出现,那他们之前谈好的那些东西不就白谈了,万一事情没成,大老板那里怪罪下来…… 小助理到底还年轻,担心的时候脸上就不知不觉显露了一些。沈司言一拍他的肩膀,笑得很潇洒,“怕什么,就算事情没成大老板也不会怪到你的头上。” “我这不是为公司着急吗?”小助理小声嘀咕。 沈司言哈哈笑起来,闹得不少人都不停往他这个角落瞥。 “你要记住,不管是我也好大老板也好,我们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小助理受教,埋头老实地跟在沈司言身边不再多话,另一边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的公司,随时留心观察,知己知彼,这是沈总之前教的,他好好地记在了心里。 八点五十五,南极星的人把各个公司的代表引进了大会议室,主位上坐着谢堂和公司的另外三位代表,谢堂身边的位置空着,桌上的铭牌是谢春生。 袁竟惟看着那个空着的位置微微笑起来,他的手交叠着放在大会议室的桌子上,从头发丝到脚上的鞋子,全身上下都打理得一丝不苟,一派精英人士的风范。 在娱乐圈,这叫转型。但是进了商圈,袁竟惟的样子怎么看怎么都有些不伦不类,却让人说不出上来。 但不管别人怎么看,袁竟惟此时心里是兴奋的。 谢春生的缺席他早有预料,因为袁复立在之前就查到了飞扬和谢春生私下的交易,所以谢春生今天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实际上,南极星的那套核心技术此时已经落在了他的手里,他到这里来一是不想让贺佑钦生疑,二是想看看飞扬落败时的嘴脸。鼎泰如果搀和进去买了南极星的壳子,那就只能怪贺文武有眼无珠。要是其他的公司买了,就只能自认倒霉。 他手里拿到这套技术,假以时日鼎泰必然在市场上无立锥之地,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袁复立坐在他旁边把他的表情一一看在眼底,他除了笑,始终没有开口。只是那笑也微妙得很,像是兴奋又像是厌恶,像是早有预料又像是在期待什么不一样的结果。 主持竞购会的谢堂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作为公司的创立者看到公司走到今天,即将要被一群野狼瓜分,即使他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设表情也好不起来。与他相反的是他身边坐着的另外两个人,他们期待公司被收购后获得股权,从而赚取惊人的财富。 9点整,谢春生依然缺席。 谢堂低头看了眼手表,皱眉道,“不等了,开始吧。” 竞购会的流程并不复杂,在公证人员的监督下进行进行报价和选取,这不是竞标,不需要对公司日后的经营做出任何的阐述,他们只需要一个最终的价格。 所有参与竞购的人都在等待一个答案,他们看着谢春生并另外两人拆开各个公司的报价然后一一审核核对,在他们讨论的间隙,剩下的人挪到了大会议室外面。 袁竟惟是兴奋的,甚至会时不时地看向还是个陌生人的沈司言,沈司言在接触到他的视线时朝他笑了笑,友好程度让小助理都惊叹不已。 会议室的门打开了,之前引他们进门的秘书再一次微笑着宣布道,“竞购已经有了结果,各位可以进来了。” 芦辉是第一个冲进门的,之后才是面色不愉的贺文武,跟着是其他几个公司,接着是袁竟惟和袁复立,沈司言是走在最后的。 天贸大厦的人是何种心情先不论,贺佑钦眼下的心情倒是非常不错。 他甚至有闲情的和郭睿在电话里聊了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发现你今天的心情非常不错。” “何以见得?” “感觉,没听你自己的语气都轻快了不止一个度?”郭睿那边似乎也在一边忙一边和他讲电话,“今天不是南极星的竞购会吗?我以为你会很期待最后的结果。” “其实也不叫期待。” “哦?” “应该叫做成就感。”设计了那么大一盘棋,看着那些人一步一步走到安排好的位置上,再按照事先想好路子往前走,直到得出一个最终的结果。如果这盘棋尽如人意了,摆盘的人自然会有成就感,但因为早就知道了结果,期待兴奋也确实谈不上。 “就知道你小子又弄出了一堆阴谋阳谋。”郭睿拿着电话笑起来,贺佑钦在事业上的渐趋成熟他们几个都一一看在眼里,甚至猜测他之前是否隐藏了实力,但不管是真的成熟了也好,是脱掉了那层伪装摆出了獠牙也罢,贺佑钦一步步的变强是他们所乐见的。 “公事先不说了,你有件私事找到了我头上,我这朋友可是做得够地道了,如今都成了人搭桥的借口了。”郭睿一股子调侃的味道,“记得我们留学时认识的那个Arlen吗?” “Arlen?杜伊珩?”贺佑钦想了想,开口道。 郭睿笑起来,“没错,就是他。他学成归国了,如今正停留在德海,还打算在这里长住。约我们星期天去聚一聚,你这是去呢还是不去?” 贺佑钦听到郭睿提起的这个人还真是觉得有些头疼了。 现在他和杜伊珩的交集还不算深,但是上辈子……他跟对方倒是有一段你情我愿的关系。 “到时候再说吧。”贺佑钦多少能明白郭睿的意思,他是看厉容锐醒了迫不及待地想给他介绍人了,但是杜伊珩是个麻烦的家伙,那样的人还是能不招惹就尽量不招惹吧。 作者有话要说:o( ̄ヘ ̄o#)大厉的男主位置好悬,不过23333如果不让大厉坐稳位置,那之前的文真的白铺垫啦~~这个是基于文的结构上考虑的。 从个人层面,其实大厉才二十五六,对于男人而言,这个年纪真的还不算大,有很大的成长空间,他跟贺少不一样,贺少是有很多年的经验和基础的,所以他会显得更加淡定,但是大厉是真的还是个年轻人,而且在变成孩子之前虽然有些小挫折,但整体还是顺风顺水的,所以感觉会不如其他人那么复杂。 我觉得吧,一个心思很深的人要是遇上了另外一个心思很深的人,互相忌惮的几率会比相爱的几率大,相爱相杀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干的,233333贺少当初之所以看上大厉就是因为他跟自己是完全不一样的个体啦。感情的问题我肯定会在后文慢慢铺清楚一点,所以男主肯定不会变哒~~ 不过如果你们喜欢,也许将来写一下袁大的故事,不过我真的不知道给他配什么类型的人比较好啊2333 以上~ 第58章 天贸大厦,南极星办公室。 “本次竞购成功的公司是——飞扬股份有限公司。”谢堂当着众人的面宣布道。 宣布完结果之后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就只是那么一丝然后瞬间不见。 在座的人没有愣多久,不管心里是什么想法,他们几乎都笑着开口道了“恭喜”。 小助理在谢堂宣布结果的时候飞快地转头看了眼沈司言,沈司言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他像一个胸有成竹的将军那样对战果毫不怀疑,对竞争对手饱含各种意味的问候也有礼地回应了。 小助理悬着的心慢慢放回了原处,也跟着露出得体的笑容。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恰到好处,而袁竟惟也在期待和忐忑之后,情绪陡然跃升,他回味着谢堂宣布的结果,缓缓地在脸上拉出笑容。他进了商场这个圈子没多久,已经体会到了这个圈子的乐趣,让人兴奋的不止是财富的积累,还有你处心积虑计划了一件事然后看着事情有了圆满的结果,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愉悦的了。 吃相真是太难看了,袁复立横了他一眼,嗤笑了一声。 袁竟惟没有错过谢堂宣布结果时袁复立一瞬间的意外,“你也有预料不到的事情?”他总是忍不住撩拨袁复立,哪怕他当初觉得爱他的时候也不是总那么低声下气。 袁复立看着另一头举止泰然的沈司言,语气有些微妙,看起来却非常愉快,甚至愉快得有些过了头,“我当然有预料不到的事情。”他老实地承认了,语气却相当意味深长。 袁竟惟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没再搭理他。他沉浸在对未来美好场景的构想中。 芦辉正懊恼失去了这次的机会,贺文武却松了口气,更多的人在失望嫉妒叹息衡量,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情绪,袁复立看着眼前群魔乱舞的情景,等待着下一刻,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结果。 是的,真正的结果。 在大会议室的门打开的瞬间,等候在门口的警察迎了上来。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立刻怔住了,然后开始交头接耳。 袁复立却一点也没意外,反而缓缓地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之前一直不见人影的谢春生也出现在人前,他头发散乱,衬衣皱皱巴巴,一向把自己打扮成中年绅士的男人此刻已经风度全无,眼圈是黑的,人也憔悴颓唐,手上还铐着手铐。 “谢先生,感谢您的合作。” 谢堂瞟了眼谢春生,和警察握了握手。另外两个警察却走到了袁竟惟面前,他们展开手上的逮捕令,竖直地铺在袁竟惟的面前。 “袁先生,您涉嫌内幕交易、泄露内幕信息、商业行贿和侵犯商业秘密,危害公司企业正常活动以及绑架和故意伤人,请你和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袁竟惟几乎在瞬间呆住了,他看向那张逮捕令,又看向袁复立。 后者插着口袋靠在门边,额前的一戳头发落下来,笑得狡猾又放荡。 “这不可能。”袁竟惟白着脸反驳,前一刻还在志得意满,现如今却面临着数条罪名的指控。“我没做过!”袁竟惟提高了声音大声反驳。 “袁先生,是不是冤枉您和我们回去自然就清楚了。”袁竟惟的双手被铐了起来,整个人仿佛从云端落入了地狱,他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警察拉着他往前走了两步。 一直低头的谢春生抬眼看向谢堂,在看到对方脸上的冷漠时,他的心中生出无尽的愤恨,“谢堂,你厉害。”他又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沈司言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沈烨,深吸一口气,“你们都是串通好的!”他还想再说话,却被警察往前推了两步。 沈司言一言不发,年纪不轻的谢堂脸上虽然也很沧桑,却直白地说,“谢春生,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从头到尾围观了这一切的人心里也咋呼开了,芦辉脸色的难看到了极点,贺文武也止不住满脸惊讶: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唯独袁复立笑得不能自抑,先是捂着嘴,然后笑得弯下了腰,直到蹲在地上。 小可爱,小可爱,为什么就这么可爱呢? 沈司言打电话来的时候,贺佑钦正在给模型上色。这是他最近才找到的新活动,在工作的间隙会动手做些有趣的小东西,然后修改粘贴组合上色,一些小的完成品和半成品也摆在办公室的一角,自有情趣。 贺佑钦放下手里的笔刷,点开电话,沈司言出现在手机的屏幕上。他旁边坐着的是他的小助理,看背景应该是在车上。 “这么迫不及待地来报喜了?”贺佑钦笑,他到水槽边洗了个手,袖子拉起来卷到了手肘边,露出结实精壮的手臂,电话就放在洗手台上。 “的确很久没有遇到这么令人兴奋的事情了,虽然早就料到了结果,却比谈成一笔大买卖还要令人愉快。”沈司言不讳言地说。 “商场本来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贺佑钦关掉水龙头。 “贺总却游刃有余。”沈司言笑,“果然我们这些打工的才是劳碌命。”他叹了口气,相当促狭。 “飞扬现在可是你当家。”贺佑钦耸了耸肩,用毛巾擦干手,拿着电话回到沙发上。 “我们天天都盼着贺总回来。”沈司言还不忘拉上副驾驶上的沈烨,“是不是啊沈特助?” “沈总你真爱开玩笑。”沈烨嘿嘿笑着,憨厚的样子让沈司言翻了个白眼。 装,就会装。 “说正经的,这次只逮到袁竟惟和谢春生有些可惜,让袁复立给跑了。”沈司言回想着之前在南极星公司和袁复立对上时的情景,那家伙让他联想到蛇,湿湿滑滑的又冷又阴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扑上来咬一口,还特别粘腻缠人。 “袁复立的确是个人物。”贺佑钦坐在沙发上,把手机卡好,“没想到他和谢春生联络的时候没有留下一点把柄,签的那些文件还全都是让袁竟惟代笔的,这样子我们的确没证据起诉他。”贺佑钦摇摇头,即使是在上个时空多出了十多年的经历,他也没遇上几个比袁复立还难缠的家伙,袁复立的难缠不在于他不择手段,而是他不择手段的方式很神经病,让人摸不出规律。 “如今这样也很不错了。至少袁竟惟和谢春生是彻底爬不起来了。当初我去接近谢春生的时候也没想到你会去接近谢堂,贺总这一手玩得太妙。”坐在前头的沈烨回头瞅了眼沈司言。 沈司言笑了笑。 “谢春生这个人心性差,气量狭小,又多疑嫉妒,更容易为利益所动,这样人无论如何也成不了好的合作伙伴,但是他既然有手段掏空南极星,肯定也有他的依仗,我让你们接近他是为了牵制袁复立,转移他的注意力。”贺佑钦低下头开始翻沈司言他们传回来的资料,“与其跟谢春生这种小人合作拿到他盗窃出来的东西,为什么不直接选择谢堂?谢堂是公司的创办者,论起对公司的感情没人比得上他,否则当初他就不会把鼎泰当做最好的合作伙伴了,因为相比其他想要把南极星拆分出售或者随便弄几个项目再高价卖出去的公司来说,鼎泰会好好经营南极星的几率更大。但他那么信任谢春生,不把切实的证据摆出来,他这种正直的人只会觉得我们在挑拨离间。”贺佑钦耸耸肩,用钢笔沾了沾墨水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看了眼手机屏幕,“等到知道鼎泰后继无力时,飞扬的出现更好得弥补了这个空缺,虽然我们是投资公司,但不代表我们不会经营,更重要的是,我们手上掌握着谢春生和人合伙企图掏空南极星的证据。” “您早就知道谢春生在竞购会之前不会出现?”小助理忍不住脱口而出,而后捂住嘴满脸尴尬。 贺佑钦戏谑地看了他一脸,对沈司言道,“你这小助理挺可爱的。” 小助理立刻涨红了脸。 贺佑钦也没接着逗他,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 “猜了个大半吧,如果袁竟惟和袁复立真有几分手段,他们就不会让谢春生出现在竞购会上。因为谢春生也不是傻瓜,他知道我们给他的比LFG能给他的更多,比起LFG他最后还是会选飞扬,不过这都是建立在袁复立不私底下动手的基础上。”贺佑钦放下钢笔,通过贺锦文的叙述和他之前跟袁复立的接触,他多少勾勒出了这个人的性格,不择手段就是袁复立的标志之一。 “这次袁竟惟算是翻不了身了,十几项罪名的指控,估计要把牢底坐穿。”前头的沈烨说。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您之前说赵三爷让您放过袁竟惟一次的,这次我们把他弄了进去,会不会?” “谁说是我们弄进去的?”贺佑钦笑了一声,“那些录音签名不都是袁复立替换成了袁竟惟,我们原本对付的也就是袁复立,他早早做好了准备把袁竟惟顶上了,怎么能怪我们?” 旁边围观的小助理对大老板的认识又进了一步。 这样的说法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明明就是大老板设计的这一切吧,居然还推到别人头上!但看着笑得优雅的老板,小助理又忍不住脸红。 贺佑钦的笑微微收敛了一些,他曲指敲了敲桌子挑眉道,“赵三爷的人情还没还,老人家还不至于为了作死的人对付我们,不过……”贺佑钦眼神动了动,不过什么却没有说。 “谢堂这次把南极星卖给我们,连核心技术都给了,看来他是真的想开了。”沈烨摇摇头。 “他很感激我们,还说想跟贺总你见一面。”沈司言补充道。 “有机会的,不过暂时我不方便出面,代我跟他问好吧。” 几个人又说了两句才挂上电话。 南极星最终被飞扬成功收购,连带核心技术一起投入了飞扬,经过这一遭贺佑钦才更加肯定他来的这个地方果然就是所谓的平行时空,在某一个支点上,未来可能有无数种结果。他可以利用这些支点弥补过去的遗憾,但同时也要承受更多的未可知。 比如上一世从未有交集的袁复立,又比如来头不小的赵三爷。 当然,还有牵扯到他人生中的不速之客,厉容锐。 姚真把收集到的消息一一罗列,但他没想到在他向厉容锐汇报第一手消息时,对方却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来。 “我已经知道了。”刚刚做完复健的厉容锐流了一身汗,他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脸,坐回病床,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温水。 “袁先生……也被警察带走了。”姚真观察着厉容锐的表情。 厉容锐闻言,手略微一顿,沉默着没有开口。 他的手边摆着当初车祸的调查报告,还有更多之前他还是孩子时没法收集到的消息,厉容锐闭着眼睛,把额头又擦了一遍,声音低沉,“他自己撞到了枪口上,谁也没办法。我已经放过他一次,不可能放过他第二次第三次。”无论什么样的感情都经不起单方面的消耗。 对一个想谋杀自己并且还付诸了行动的人,厉容锐没有动手却报复已经顾念了当初的情分,他并不是宽容袁竟惟,而是不想让当初的自己更像一个笑话,不插手已经算是和袁竟惟做了一个了结,再多也没有了。 厉容锐的平静出乎姚真的预料。 他发现厉容锐经过这一场车祸之后是真的成熟了不少,厉总在商业上确实有惊人的天分,但却缺乏与之匹配的心性,而现在却像是历练过一番,变得更加沉稳圆滑。 姚真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贺先生的手段是越发厉害了。”他难得感叹了一句。 原本还挺沉闷的厉容锐一听这话立刻笑了起来。 “他本来就很厉害。”厉容锐微微笑着,他伸出手指点着面前的资料,“要布这么大一个局还要保证不出纰漏,就要时时刻刻人在局中,既要弥补缺漏也要随时根据情况来变化。虽然多了个赵三爷来搅局,但他终究还是报了仇。” “报仇?” 厉容锐点点头,叹了口气,“那家伙其实异常护短又瑕疵必报,特别小气。” 姚真瞥了眼厉容锐,你这模样可没有嫌弃的意思。 厉容锐神情一转,“邮轮上的事情还有之前在郭家酒宴之后的事情他都记着呢,不是不报,是在等待机会。或者说在更早的时候他就开始计划这些了。”他比划给姚真看,“要得到现在的结果他做了很多事情,分别派人去接触谢春生和谢堂,表面上看他让人接近谢春生已经是暗地里的行动,实际上也是做给人看的,为的就是混淆视线,让人无法察觉他已经派人接触了谢堂。收集谢春生与外人勾结掏空公司的证据;和鼎泰那边周旋,让贺文武放弃竞购南极星;接触袁复立了解这个人的行为模式,避免他影响自己的计划。以上的每一步都要完善,还有,你前天不是问我,他为什么要放任LFG脱离厉丰?” 姚真点头。 厉容锐勾了勾嘴角,“袁竟惟想要LFG脱离厉丰就需要大笔的钱,他在娱乐圈的路子断了,本身也没有其他的门路,所以只能找赵三爷。赵三爷给了钱就又帮了袁竟惟一次,事不过三,再大的情分谁又能一次又一次无条件的帮另外一个人。如果袁竟惟再出事,赵三爷就不一定会出手了。 贺佑钦之前做的那些本来就是在刺激袁竟惟,让袁竟惟只能孤注一掷背水一战,他抬高LFG的股票已经大赚了一笔,又算准了袁竟惟的心理甚至连赵三爷救他的后路都给他断了,做到这个份上还有谁能够逃得过?” 姚真一边听神情变得异常严肃,半晌才缓缓开口,“很可怕。” 厉容锐笑了一下,叹息道,“是啊,很可怕。”所以三年前他猜到贺佑钦做的那些事情时才不想与他为伍。但是…… “我喜欢。”厉容锐笑得灿烂,姚真诧异地看着他。 “我喜欢他。”他并不忌讳在姚真面前坦白,谁叫他就是看上了那家伙。 姚真虽然诧异,却终究没说什么,这到底是上司的家务事。 不过喜欢上贺先生那样的人……姚真看了眼阳光灿烂的厉容锐,默默转过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句其实窝本来想写:姚真看了眼阳光灿烂的厉容锐,还是为他点根蜡烛吧…… 233333 【大力每天都在作死系列】 姚:执行长挺牛【大拇指】 厉:我老婆果断牛逼【得意洋洋】【尾巴翘】【与有荣焉】【太高兴了】姚:难道不是老公?【推眼镜】【眼镜反光】 厉: …… 贺:姚秘书何时跳槽? 厉: …… 贺:乖【顺毛】 我贺少果断很攻,哈哈哈哈哈~ 第59章 沈烨在厉丰的最后一天过得格外热闹,他跳槽去飞扬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随着南极星竞购会上的事情传开,飞扬也成了城中话题,有几分眼光的人都能看出这家公司的潜在价值,沈烨在这个时候选择跳槽无疑让厉丰的人对飞扬更加感兴趣。 人往高处走,连执行长都对沈烨的离职没有多说什么,其他人自然也懂得做事留有余地,不会发疯到跑到沈烨面前嚼舌根,更何况沈烨之前在厉丰的人缘还相当不错。 递了辞职报告之后他约好了平时熟识的同事一起吃欢送饭。他们选了德海一家价位中档的中餐厅,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杀了过去。姚真的加入本来让其他人颇有压力。作为高层身边的一把手,姚真不管是从身份还是专业能力上都容易让人感受到压迫感,但酒酣耳热之后,这种无形的隔膜就消失一空了。 虽然还不至于对着姚秘书勾肩搭背,但当着面说说笑笑已经完全不成问题了。姚秘书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接近,起码他们敬酒的时候他是一点都不会推辞的,酒桌上的能力绝对杠杠的。 等到吃完了饭杀到KTV,大部分人已经跟放鸭子一样,沈烨和姚真却在大家唱得正高兴的时候一起遁了。 他们在二楼的露台上吹风。 沈烨手里还拿着一罐冰啤酒,他碰了碰姚真手里的那一罐。 “难得你今天愿意来,干一杯。” 姚真喝了一口啤酒,他之前已经喝了不少白的,啤酒也喝了两罐,但是不管是脸色还是神情都看不出有醉意,就是神态比平时要放松一些,衬衣的扣子也开了两颗。 “你今天特意找我来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一晚上沈烨都在活络气氛,但姚真看得出沈烨找他来不单单是为了一起聚一聚。他平时和沈烨的交集不算多,但对各自的身份心里有底,虽然谈不上私交甚笃,在工作上却有种无声的默契。 “厉总要回厉丰了吧,你有什么打算?”沈烨喝了口啤酒,夜晚的风吹得人有些冷,但喝酒之后的燥热感却消了不少,人也跟着清醒了。他对着姚真说这些话普通人恐怕觉得有些交浅言深,但以姚真认真到有些古板的性格反而不会太在意。 “我一直都是厉总的秘书。”沈烨问的巧妙,姚真回答得也巧妙。 不过沈烨这一问也让姚真多少知道了他的意思。 在厉总昏迷期间,他一直跟着贺执行长,一开始是权宜之计,后来却是真心折服。贺执行长是个非常有魅力的领袖,他能力卓绝,能让和他一起工作的下属随时保持自信,跟着他总能取得一次又一次的成功,他在厉丰的威信和人气不在厉丰的人恐怕永远无法体会。 但厉总终究要回到厉丰,厉丰也不需要两个最终话事人,两方之间的冲突难以避免。姚真夹在中间也会时不时遇到难做的情况,沈烨是提前预见了这一点才把他叫出来,算是在变相提醒他做好准备。 姚真把剩下的啤酒喝光,捏扁了啤酒罐子扔到旁边的垃圾箱里,“你那么肯定执行长和厉总会相争?” 沈烨有些不理解他怎么会问出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在他看来,厉容锐是个有野心的企业家,他年纪轻有冲劲,在事业上绝不会止步于此,现在他醒了自然会想尽办法回收手上的权利。 而他的Boss心中恐怕早就画好了一张蓝图,他的步伐坚定,心性手段更是不简单。在厉容锐昏迷期间,Boss手里的厉丰股票已经足够他成为厉丰的大股东,再加上之前在厉丰的经营,只要他想,自然能和厉容锐一争。 以姚真的眼光不至于看不到这一点。 姚真面上表情很淡,心情却意外得不错。“我想事情应该不会发展到你预想的那个程度,或许会有一定程度的对冲,不过……结果应该不会太差。” 沈烨侧头看了眼姚真,姚真刚好推了一下眼镜。 姚真这话的意思有点微妙啊……沈烨眼神动了动,在想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情报。 不应该啊,以他之前调查到的Boss和厉容锐之间的关系,虽然有个前夫夫的名分,但真实关系说是水深火热也不过分吧。 姚真难得笑了一下,“你不信?” 沈烨不置可否。 “那就再等等吧,总会有结果的。” 两个人都笑了笑,沈烨也把手里的啤酒喝光了,拍了拍姚真的肩膀,“走吧,进去吧,那群家伙也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了。” 姚真点点头,沈烨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转头给他老婆打了个电话,语气肉麻程度简直让人听得直起鸡皮疙瘩,打完电话沈烨看到姚真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哈哈一笑把手机收进了口袋里。 姚真看到他这样子也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的手机,终究没动。 他们……还不到这个程度吧? 贺文武打电话来之前贺佑钦一直在想厉容锐的事情,他的桌上摆了不少东西,有调查来的厉家人的资料,包含了厉容锐自己到他的父母姐姐,有他的成长历程,也有他在接手厉丰后能看够看见的一些动作,有他的学期生涯中做的企划案也有他后来完成的并购和开发。这些东西罗列在贺佑钦眼前,慢慢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人。 还不够。 贺佑钦点了点桌子,他看得很仔细,每看一部分就会多生出一些熟悉感。 直到他倒向身后的椅子。他果然不是第一次看厉容锐的资料了。 上一次是在什么时候?之前的他认识厉容锐之后?三年前?还是在更早的时候? 贺佑钦的记忆渐趋完整,但总有些部分漏了那么一点,就像一千片的拼图,已经可以看出整幅图的风景,偏偏好几个地方都差了几块,让人抓耳挠腮。 然后贺文武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佑钦,咳,今天晚上要不要回来吃顿饭?你阿姨自己在家里做了菜。”南极星的事情过了之后,贺文武心有余悸,要不是贺佑钦提醒他这次非要跌个彻底,能不能爬起来都不知道了。之后家里的老爷子也点拨了他一番,他慢慢就软和了态度,试着主动跟儿子联络取来。 老爷子说得不错,他到底只有贺佑钦一个亲生儿子。 贺佑钦越好他应该越高兴才对,鼎泰的未来也都在他这个儿子身上,何必为了个外人难为儿子。他已经有小半个月没理芦辉了,不管芦珊在他面前怎么为芦辉说好话他都没理会,甚至对着芦珊都好长一段时间没好脸色。 这次要不是芦珊提起快到老爷子生日,找贺佑钦回来一起吃顿饭,贺文武发起的这场冷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贺佑钦听到那头贺文武隐藏着的小心翼翼,迟疑了一下,“晚上几点?我看看时间。”他语气平平,贺文武却松了口气。“你下班就过来吧,可能有点堵车,我们等你开饭就是了。” “好。”贺佑钦点头答应下来。 贺文武满意地挂了电话,贺佑钦的思路却被打断了。他摇了摇头,想着再捋一遍恐怕也不如刚才的状态,不如放松些心情想些别的。 比如厉存焰,又比如……小火? 看到桌上一套钥匙里独独别致的那一把,贺佑钦缓缓笑了笑。 下午五点到六点是德海最拥堵的时段之一,从厉丰到贺家的别墅要经过澄海区繁华的商业要道,堵车总是难免的。麻烦的是不仅堵车,天气还变得格外差。贺佑钦堵在路上的时候,雨就从点滴下变成泼水一样,雨刷不停地挥动,能见度也低得要命。 贺佑钦这一趟半个小时的车程硬是开了一个小时才到,澄海东路积水太厉害,贺佑钦绕了新城的路到别墅区,因为绕了个圈,也就没从常走的门进小区。 到了贺家大门口,守门的人看到他居然还有几分惊讶,给他开了门放车子进来之后才还默默望着他的车屁股…… 门口等着的是听到他进了大门特意拿着伞过来接的贺锦文,他把黑色的长伞递给贺佑钦,然后向他身后看了看。 “怎么了?”贺佑钦挑眉。 “那谁……没跟你一起回来?”贺锦文奇怪道。 “谁?” “厉容锐啊。”贺锦文摸摸脑袋,“他早就来了,和爷爷下了一下午的棋,后来看到外面下雨了非要亲自出去接你,怎么你们没碰上?” “厉容锐?”贺佑钦惊讶地挑眉,摇头道,“我从后门进小区的。” 厉容锐大概在前门? 贺锦文哽了一下,可不就是在前门吗,前门才是他大哥回来的路啊,谁知道这么不巧。 贺佑钦跟着贺锦文穿过花园,“厉容锐最近经常来?” 贺锦文露出一个意外的表情,“不是你让他来的?” “我让他来做什么?”贺佑钦好笑。 贺锦文满脸古怪,坑坑巴巴了半天,又望了望贺佑钦,“我还以为……你们和好了呢。” 贺佑钦笑出声。 “难道没有?不会吧,是厉容锐自作主张?”贺锦文咋舌,自从和贺佑钦说开,他们两个关系就好了不少,反正那么私密的事情都被他大哥知道了,他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厉容锐不像那种人啊。”贺锦文又忍不住看了看他大哥,看不出个所以然。 这两个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说说他最近都做了什么吧。”贺佑钦举着伞,雨水滴滴嗒嗒地落在伞面上,贺佑钦的眉毛上也溅了几滴水珠,贺锦文却忍不住看呆了眼。总觉得他这个大哥好像不知不觉又好看了……不是样貌的改变,而是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 贺佑钦一问,他就断断续续吐露了厉容锐这段时间的举动。 “他一开始就是来找爷爷,我都不知道厉容锐竟然醒过来了,反正大家都吓了一跳。不过爷爷答应见他一面,谈了大概一个小时吧,出来的时候他就在笑。爷爷倒是看不出什么,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瞧着心情也挺好的,不过陆嫂说她进去收拾爷爷的书房,地板上摔的都是茶杯碎片。” 贺锦文瞅了瞅贺佑钦,接着道,“后来厉容锐就常常过来了,大概一个星期一两次的样子,每次都是找爷爷下下棋喝喝茶什么的,偶尔也跟爸爸聊天,不过次数不多。爷爷总是拉着他去书房。”贺锦文耸耸肩。 “还有呢?”贺佑钦问。 贺锦文咳嗽一声,小声道,“爷爷现在好像还挺喜欢他的。” 厉容锐了然地点点头。论察言观色,贺锦文在贺家生活了而是多年,绝对是过了关的。他说爷爷挺喜欢厉容锐,那爷爷估计是真的不讨厌了。 贺佑钦还记得当初爷爷还打算给他介绍对象来着? 现在这个状况是……倒戈了? 第60章 贺佑钦进了大屋,没看到芦珊和贺文武,家里只有佣人在来来回回。 “妈她之前有点不舒服,你来之前她一直在厨房里忙,结果突然摔倒了,爸爸就送她去医院了。”贺锦文摸着鼻子解释,看着贺佑钦多少有些尴尬。 贺佑钦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上了二楼去找老爷子。 林伯刚给老爷子送完茶,看到贺佑钦,笑呵呵地指了指书房,“您进去吧。” 贺佑钦笑了笑,放轻了步子。 老爷子正在聚精会神地写字,他眉目舒展,笔力遒劲,一手草书恣肆随意。 “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写完最后一个字搁笔而笑。 “来看看,这幅字怎么样?”老爷子挥手把贺佑钦叫到身边。 贺佑钦依言站到书桌旁边,略看了一会儿,“力透纸背却浑圆醇和,藏露结合又富有节奏,行气连贯趣味盎然,是副好字。” 老爷子哈哈笑起来,满意地看着贺佑钦,“小子最会拍马屁。” “爷爷这是不愿意承认这幅字出色?”贺佑钦挑眉。 老爷子微微扬起下巴,表情和贺佑钦几乎如出一辙,“怎么可能?刚刚灵感突至,这幅字是近来我最满意的一幅了,幸好你小子没退步,不然就罚你在这陪我多住几个月。” 贺佑钦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老爷子也知道这是说到他的心结上了,自从贺佑钦成年搬出大宅,他就再没在这边过过夜。他跟贺文武的父子关系始终僵硬,跟芦珊和贺锦文甚至不像一家人。 老爷子绕出这句也是点到即止,试探出了贺佑钦的意思后就放下不说了,心结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解开的,总要慢慢来。 “您新买的棋子?”贺佑钦看到老爷子书桌上古朴别致的棋盒。 “哦,那东西啊~”老爷子悠悠然地喝了口茶,“厉家的小子送的。”他放下茶杯,“这幅和田玉的棋子触手温润,配上榧木棋盘颇有意趣。”老爷子看样子是十分得意这份新收藏了。 贺佑钦看了老爷子一眼,笑而不语,反倒让老爷子有些失望。这小子不知怎么练出的耐性,这时候了还能隐而不发。一想又觉得颇有趣,又得意自家孙子的心性。 “厉家的小子没接到你?”既然贺佑钦不开口,就只能由他这个老人家先开口了。 贺佑钦看到老爷子真的有几分好奇,不由失笑,“啊,我不知道他在这里,事先也没人告诉我。” 老爷子哽了一下,这是在怪他之前没跟他通风报信了? 老爷正了正脸色,“厉家那小子敢送上门,我以为你那边已经得了信,还当你们又和好了。” 贺佑钦无奈,他当初到底是有多执着才会让家里一个个的都以为他非厉容锐不可了? 再说了,厉容锐可没跟他说什么。 远处接了电话正往回赶的厉容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老爷子看到贺佑钦的表情,“这么说他连你都没搞定就跑来我这儿了?”这是要曲线救国啊。 老爷子摇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那他还上赶着来找打。” “您打他了?”贺佑钦好笑。 “打了。”老爷子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用拐杖敲的,结果一下子没收住力,把我最喜欢的一套云子打翻了,还连累了一套青瓷杯。”老爷摇摇头叹了口气。 “所以厉容锐就送了您一套和田玉的棋子?” 老爷子点点头,“算这小子有眼色,否则来一次就打一次,非打到他不敢再来。” 贺佑钦这回是真的笑了,就这样了厉容锐从他爷爷书房出来的时候还能笑出来,这份心性真是难得了。 老爷子一直在偷瞧贺佑钦的表情,见大孙子笑了,自己也乐呵呵的,转头看自己写的那副字也越看越满意。等到两个人又聊了几句下楼吃饭的时候,老爷子的心情已经变得格外好了,让一向对他颇为敬畏又不大敢接近的贺锦文暗暗吃惊。 贺佑钦他们下了楼,厉容锐正好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坐在沙发边微笑的贺佑钦,他心里一时有些激动,强压下冲动,摆出一个笑,把伞递给了佣人。 外面雨下得正大,厉容锐在外面等了有大半个小时,裤腿的位置都湿了,肩膀和背后也被雨水淋出了痕迹,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老爷子正好看过来,这大冬天的淋了雨很容易着凉。“佑钦,你领着他去换身衣服吧,看这湿乎乎的,换了衣服正好一起下来开饭。” 贺佑钦转头看了眼厉容锐,对方的眼神和他对上时陡然亮了亮,笑得显然有些过了头。 连贺锦文都察觉到什么,看了看厉容锐又回头看贺佑钦。 贺佑钦起身,悠然地走到厉容锐面前。 厉容锐看着他走到身边,直到两个人的视线平齐,“厉总,这么巧?” 厉容锐想要出口的话硬生生被堵在了喉咙里,他顿了一下,继而也缓缓笑开,“佑钦。” 贺佑钦因为他的称呼挑了挑眉。 贺锦文默默转过头,这么不要命的散发荷尔蒙,简直看不下去了…… “我带你去换衣服?”大宅里开着暖气,贺佑钦只穿了一件米色的羊绒衫,显得很随意很居家,看到他久违的样子,厉容锐有些眼热,跟着点头,“好。” 他声音低沉,哪怕只是简短地说了一个字也像是在人耳边说情话似的,关键是眼神一点也不含蓄。 贺锦文默默摇了摇头,连老爷子也摇头笑了起来。 厉容锐跟着贺佑钦上了楼,这段时间他也算老宅的常客了,对厉家大宅的结构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他知道贺佑钦小时候是住在这里的,成年后才搬出去。想必这里应该还有贺佑钦的房间,他之前特意问过林伯,结果林伯虽然笑眯眯地跟他扯了很多贺佑钦小时候的事情,却提也没提带他去看看贺佑钦的房间,厉容锐虽然失望也没办法。 现在爷爷让贺佑钦带他去换衣服,应该就是在他的房间了。 穿着一身笔挺西装的厉容锐迈着稳健的步子跟在贺佑钦身边,余光看着对方的侧脸,心想着不能太着急,否则肯定适得其反。贺佑钦的性格他多少了解,他只能跟他慢慢磨。 “进来吧。”贺佑钦推开了一扇门,厉容锐跟着走进去。 一进门看到里面的陈设风格却有些傻眼,这个……这个风格实在是……太活泼了。 完全不像贺佑钦的风格啊,跟他们之前东山别墅的审美差太远了吧。 要不是贺佑钦熟门熟路地打开柜子翻衣服,厉容锐真不信这是对方的房间。 “怎么了,很奇怪?” 厉容锐环视周围,屋子其实打理得很干净,就是东西特别多。 贺佑钦这件房间面积不算小,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海报、模型、机器人、玩具,还有电吉他、篮球、足球甚至是橄榄球,墙上贴着的有好几年前很红的明星也有著名的篮球运动员,窗户边还摆着个插电键盘,整个房间跟贺家大宅的风格格格不入,就像是一个普通高中男孩的屋子,还是最时髦的那一款。 厉容锐忍不住看了眼贺佑钦。对方却指了指翻出来的衣服,打量了厉容锐一番,“这里只有我高中时候的衣服,不过其他人的衣服你应该都穿不了,将就一下?” 厉容锐和贺佑钦的身高的确超越了贺家的其他人,而且其他的衣服哪里比得上贺佑钦的! 厉容锐咳嗽了一声,压了压嘴角的弧度。 “好。” 贺佑钦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不过等到厉容锐摊开贺佑钦给他找的衣服时,脸上的表情却僵住了。 大红色的毛衣上面印着非主流的图案,虽然看得出材质很好,但是……厉容锐一辈子都没穿过这种衣服…… “不喜欢?”贺佑钦一脸疑问,“要不然就只穿外套?” 厉容锐看着床上那件更非主流的黑色夹克,这实在年轻得有点过分。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那件红毛衣。 虽然脸上的表情很微妙,穿毛衣的动作也很僵硬,但真的把衣服穿到身上仿佛能闻到久违的熟悉味道时,他心里又生出暖洋洋的感觉。 贺佑钦领着厉容锐出去的时候,贺锦文一口水呛在了喉咙里,猛地咳嗽起来涨的整张脸都红了,老爷子都出声安抚道,“锦文啊,喝水小心点,呛着了多难受。” 贺锦文连连点头。要不是厉容锐突然出来吓他,他也不会这样。 厉容锐先是有点尴尬,看到老爷子乐呵呵还带了些怀念的眼神时,心里也陡然放了下来。 这是佑钦的衣服,他十七八岁的时候穿着的,这么一想就什么尴尬都没了,反而有些喜滋滋的样子,当然表面上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至少贺锦文眼里的厉容锐还是一副高大上的模样,所以才和这身怎么看怎么童趣怎么看怎么青少年的衣服不搭配。他看了眼他大哥,他记得他大哥当年这么穿的时候没有什么违和感,怎么放到厉容锐身上就奇怪到了极点。 “都坐吧。”老爷子开了口,另外三个人都坐了下来,老爷子看了眼厉容锐,“你穿佑钦的衣服刚刚好,不错。”说着悠哉地接过贺佑钦盛的汤。 厉容锐竟然表情自若地点了点头。 其实今天他进门碰见贺佑钦,对方没有赶他走也没有像对陌生人一样疏离,他的心情就变得很不错了。贺佑钦想整他,他就是进了套子也没什么,这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情。厉容锐乐得让步。 贺锦文有些诧异地看了厉容锐一眼,还以为对方很难说话,原来竟然不是? 贺佑钦却没开口,四个人默契地开始吃饭,直到茶余饭饱。 贺佑钦起身去厨房拿水果,贺锦文坐在沙发上帮老爷子重新泡了壶茶。 “你刚刚进了佑钦的房间?”老爷兴味十足地问厉容锐。 厉容锐点了点头。 “感觉怎么样?” 厉容锐回忆了一下,表情柔和,“很活泼。”他选了个很中性的形容词。 “哈哈。”老爷子大笑起来,“佑钦十几岁的时候跟现在可不一样。” 厉容锐感兴趣地看着他。 老爷子喝了口茶,“那时候他就跟普通高中生没两样,上课听歌玩音乐,玩模型收集手办,哦,对了,手办这个词儿还是他教我的,当时他还染了个黄头发,你别说,头发还染着挺好看的。”老爷子乐呵呵的。 厉容锐想象了一下贺佑钦染头发的样子,有点想象不来。 “不过成年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还是当时有趣啊。”老爷子叹了口气,“成年后他的房间就没什么人去了,也没人主动动过里面的摆设,除了家里的佣人会定期进去打扫,他基本不带人进去了。”老爷子看着厉容锐的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 厉容锐一顿,微微笑了笑,“是这样。” “怎样?”端着水果的贺佑钦从厨房出来,把水果拼盘摆在桌上。 三个人都没说话,贺佑钦挑眉。 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贺锦文坐得最近,挪过去接了电话。 说了几句话之后,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复杂,似乎有些尴尬又像是欣喜兴奋还有点忐忑惊讶。挂了电话之后,他看着老爷子和贺佑钦欲言又止。 “怎么了?”老爷子开口问。 贺锦文咳嗽了一声,“呃……刚刚爸爸打电话来,说……” “说什么?” “说我妈她怀孕了。”贺锦文说完就低下了头,尴尬得不行。 厉容锐顿时看向贺佑钦,贺佑钦像是感觉到似的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弯了弯唇。 他并不是不惊讶,只是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来就因为厉容锐看过来而转移了情绪。 只是芦珊居然怀孕了?这个年纪怀孕?上辈子似乎没有这样的事情。 贺佑钦把玩着手上翠绿的串珠,垂下了眼睛。 芦珊这又是玩得哪一出? 第61章 因为芦珊突然爆出了这么个消息,贺佑钦和厉容锐也没有在老宅多留,8点不到就开车离开了,走到车库的时候,厉容锐像是没看到自己的车一样跟着贺佑钦往他那辆车旁边走。 “你回市区的话顺路载我一程?” “你的车坏了?” “没有,我想看看存焰。” “你现在过去他也差不多睡了。”贺佑钦低头看了眼手表,“他明天放学你去接他。” “那你呢?”厉容锐走近了两步。 人与人之间聊天时的位置也是有讲究的,两个不算熟悉的人靠的太近是一种冒犯,而且容易引起人的戒备和抵制,相反,真正互相熟悉的人更容易忽略距离感。 在厉容锐靠近的时候,贺佑钦没有后退。 厉容锐莞尔一笑,他仍然穿着贺佑钦那身红毛衣,不过外面套上了自己的外套,没了大宅里招人眼的滑稽感。“你不和我们一起?” 贺佑钦拉开了车门坐在了驾驶座上,“上车。” 厉容锐微微一愣。 “你不是有话跟我说?”何必绕那么大的弯子。 贺佑钦系好了自己的安全带,厉容锐惊讶之后也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贺佑钦把车子开出了大宅。德海的夜晚非常热闹,霓虹彩灯,到处都能看到迎客的商铺和逛街的人群,还有川流不息的车辆。 贺佑钦和厉容锐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与之前在大宅的热闹相比,仿佛这才是他们的相处模式。厉容锐没有看贺佑钦,他单手撑着下巴望着车窗外,长长了一些的额发有些细碎落在他的前额上,他没有像出现在杂志封面上时一样把头发全部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连衣着看起来都很年轻。 他还不到二十六岁,贺佑钦想起之前看过的资料。 这个男人还很年轻。 贺佑钦想起自己二十六岁时的样子。事业刚刚起步的新人,在鼎泰有父亲那一辈的老臣子掣肘,有芦辉那种人挑拨离间专门使绊子,跟爷爷之间虽然亲近却不常常见面,后来更是连爷爷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生活就是工作应酬连轴转,私人感情上更是空荡荡的,有过几个你情我愿的伴,却都没走到最后,甚至连感情也谈不上。 这一次却截然不同了。贺佑钦笑了笑,虽然笑容很浅,却被厉容锐捕捉到了。 他动了动唇,没有张口说话,一直到贺佑钦把车子开到南风山。 南风山临海,车子开始爬山路的时候厉容锐按下了车窗,海风吹过来有点刺骨,却意外地让人清醒,像是从暖和的温室跑到了真实的世界,鼻子里仿佛都能闻到带着潮气的咸味。 车子开到山顶,贺佑钦熄火之后松了安全带。 厉容锐拉开车门站到他身边,两个人并肩靠在车子上。 “这时候要是有罐啤酒就好了。”厉容锐微微勾唇。 贺佑钦笑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扔给他。“你的东西。” 厉容锐把盒子接到手里。他诧异地看着手里的蓝色绒布盒子,又转头看向贺佑钦。 有几秒的时间他不知道说什么。 诸如惊讶之类的词语都不能完全表达他的感觉。 贺佑钦的眼神落在远处,脸上却带着笑意。 厉容锐一下子大笑了起来,捏着盒子打开了盖子,露出里面造型别致的钥匙。 他把钥匙拿出来,“这本来就是送给你的。”这是他还是厉存焰的时候给贺佑钦准备的礼物,可惜那个时候他一个小孩子是怎么都不可能送贺佑钦这样一件东西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厉容锐长叹了一口气。在他还在想要怎么跟贺佑钦解释前前后后所有的事情时,贺佑钦却已经猜到了。 这么离奇诡异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他竟然猜到了。 应该说不愧是贺佑钦? 舒了口气的同时,厉容锐不免失落,贺佑钦猜到和他告诉贺佑钦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贺佑钦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他拿出打火机点了根烟,夹在手指尖。 厉容锐扬了扬眉,“你不是戒了?”他记得最开始贺佑钦的确是抽烟的,但是他们生活得越久他几乎就没看见对方再抽烟了,大概猜到是为了顾忌小孩子的身体,所以贺佑钦连烟都戒了。 “我现在也没抽。”只不过这个时候想点一根罢了。 风把贺佑钦的头发吹得有点乱,“存焰从医院醒了之后我已经察觉到不对了,就算是创伤后遗症也不可能连性格都大变样,连日常的小习惯和喜好都不同了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就算真的因为受了太大惊吓连这些都改变了,那么字迹呢?”贺佑钦摇摇头,“再联系前后想一想,姚真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在你昏迷期间还能调动得了那么多厉家的资源,有些事情不是他一个秘书办得到的,可是当时你明明在昏迷,而那段时间姚真背后却一直有人指点,既在乎厉家又不方便出面,为什么?到底是不方便还是不能露面?” 厉容锐失笑,“原来姚真也是破绽。”的确,存焰前后的不同贺佑钦不可能注意不到,他不管在大事还是小事上都非常细心谨慎。他早该想到了,却因为自己当初的不可置信而看低了贺佑钦的接受能力。 “还有这把钥匙。”贺佑钦弯着嘴角看了眼被厉容锐捏住的钥匙。 “临海区的红湾别墅。临海区的那块地皮只有两个买家。” 厉容锐微微惊讶,“另一个是你?” “这句话难道不应该我来说?”贺佑钦笑了一声,当初他一直好奇那个眼光好的出奇,甚至在大项投资上比他下手还要快的人是谁,甚至考虑过对方其实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最后却是因为这把钥匙找到了答案。 上个时空他就住在临海区的红湾别墅,而现在临海区还没有开发,他是知道那个地方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知道那块地的潜力,所以才提前下手。结果在竞标的时候竟然还是被另一个人买走了一半,最后通过经理人与对方达成了合作开发的协议。 这件事整个都是在台面下进行的,而虹湾别墅也是临海区的开发重点之一,厉存焰才多大,他怎么可能弄到一间临海别墅区的房子? 留在厉存焰房间里的钥匙和他所在的时空自己家的钥匙一模一样,让他想认不出都难。 这个造型太独特,钥匙柄的地方一个月牙湾的形状,就是虹湾的缩小版。 把这些全部联系起来,还能不知道和他一起住了大半年的小火是谁就太蠢了。 贺佑钦只是没想到原来命运这么会开玩笑。 厉容锐也瞬间明白过来,难怪这一次和贺佑钦见面后他的态度软化了那么多,原来对方竟然已经猜到了前因后果,有了之前的那些经历,贺佑钦就算再无情也不可能把他当做一个完全的陌生人吧,可是现在这样…… 厉容锐有些心酸,他微微叹了口气,把脖子上的灰色围巾取下来绕到了贺佑钦的脖子上。就像他还是小火的时候做过的一样。 贺佑钦没有拒绝,他看着不同以往的那双手,微微垂下眼。 “天气很冷,别感冒了。”厉容锐系好了围巾,呼出一口冷气。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用拐弯子了。”厉容锐侧过身面对贺佑钦,长久以来头一次这么认真和审慎,“我喜欢你。” 贺佑钦转过头,直直地看向厉容锐的眼睛。 厉容锐微微笑了起来,一下子整个人都柔和了,“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这一刻的时间似乎一下子拉得很长。 贺佑钦把那根烟按熄,遥遥望着远处,然后转回头挑眉看着厉容锐,“我一直把小火当成自己的儿子。” 厉容锐一顿,“那你现在知道不是了。” 贺佑钦点了点头,“但是感觉还是一样的。” 厉容锐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只是因为这样?” 贺佑钦看着厉容锐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哦,当然不止是这样。 厉容锐想起了自己的前科,那些堪称黑历史的过去。 “那么,我想我还有机会?”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贺佑钦,眼神里的企图让贺佑钦觉得有些微妙,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一样。 贺佑钦拢了拢他的围巾,伸手拍了拍厉容锐的肩膀,然后转身回了车子。 剩下厉容锐站在原地。 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直到感觉到水落在了脸上,厉容锐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又开始下了。 所以为什么要在大雨之后到海边来吹冷风?只是因为这个没有人烟,而且人会比较清醒? 厉容锐回到了车子上。 他看到贺佑钦正从驾驶位上翻身在后座上找东西。 然后他捞出一个袋子。 厉容锐看到他从袋子里拿出了一瓶红酒,顿时愣了愣。 接着他又拿出了一瓶红酒,还有开瓶器? 厉容锐笑了起来。 叮当猫一样,他怎么什么都有? “喝一杯?” 厉容锐点点头,然后贺佑钦把整瓶红酒递给他,自己拿了另外一瓶,两个瓶子碰了碰。 厉容锐头一次知道,原来红酒也能跟啤酒一样抽的…… 贺佑钦准备的红酒味道自然是不错的。 他甚至觉得现在的氛围也是十分不错的。 但贺佑钦其实不大对,厉容锐已经感觉到贺佑钦的心情其实不算好,他虽然整晚都在笑,却并不高兴,他的眼神老是落在很远的地方,就像记挂着什么人。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微微有些不是滋味。 贺佑钦却在这个时候幽幽来了一句,“每年这个时候总在下雨。” 啊? 贺佑钦喝了口红酒,“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 如果不是确定贺佑钦之前喝的不多,厉容锐会以为他已经喝醉了。 “明天是我妈妈的忌日。” 他听见贺佑钦这么说,顿时转头看向他。 车里亮着一盏小灯,外面的雨已经下得很大了,打在玻璃上嗒嗒嗒地响,雨水冲刷着车玻璃,贺佑钦的神情也像变得模糊起来。 厉容锐想起之前在贺家听到的消息,难怪那时候他就觉得贺佑钦有点不对。 他今晚回来本来应该做什么?是不是有在期待他父亲哪怕有一点记挂他的母亲。 结果却听到另一个女人怀孕的消息,而他的父亲甚至完全没有露面。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她的忌日,她只是失踪了,失踪了很多年。”贺佑钦神情淡淡的,似乎是今晚的气氛让他难得想要多说几句。 “爷爷告诉了我这个日子,她的墓碑上写的也是这个日期。” 厉容锐想起今晚老爷子和他说起过的贺佑钦。 他曾经也有叛逆期,也像一个普通少年一样读书追星打球玩游戏。 可是一夜之间全变了。 厉容锐不相信一个人会因为成年陡然改掉所有的生活习惯,一夜长大那样的故事大多伴随着残酷的经历。 “我很多年没去看她了。”贺佑钦感叹道。 这个时空的自己,上过时空的自己,加起来有多少年了? 贺佑钦摇摇头,觉得今晚自己的确有些失常,他好像说得太多了?贺佑钦调整了一下情绪,刚准备开口说话就被人一把抱住了。 贺佑钦:“……” 因为主动投怀送抱的人体型太大,他的一只手还拿着红酒瓶,导致他不得不张开手,于是对方就得寸进尺地抱得更紧了。 贺佑钦本来还想推开,对方却安静地没有说话。 这让贺佑钦想起之前的事情,厉容锐还是小火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抱过,这个时候有个人抱抱似乎也不错?他甚至抬起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现有些扎手的时候才皱了一下眉毛。 厉容锐顿了一下,继而苦笑起来。 他可不是来给贺佑钦当儿子的。 怎么感觉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一点暧昧气氛完全变了样,但是熟悉的味道却让他眷恋。 直到贺佑钦用红酒瓶敲了敲他的背。 “还没抱够?” 厉容锐松了手,“你好点了吗?”他的确是感觉到那个时候的贺佑钦需要一个拥抱所以才会主动伸手。 贺佑钦笑了一下,靠回他的椅背,系好安全带。 “好多了,不早了,回去吧。”他结束了今晚的话题。 厉容锐点点头,今晚的事情他的确要回去好好想一想。 车子发动以后,车内的小灯也跟着熄灭了。 厉容锐脸上的幼稚表情渐渐消失。他从前并不想太过插手贺家的事情,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既然想和身边的人好好在一起,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去弄清楚。 还有……今晚贺佑钦的态度这么缓和,真的是因为猜到了他是小火? 厉容锐想起之前查到的消息苦笑了一下,佑钦这家伙这边和他喝酒聊天,那边就在着手收购厉丰的股票,他到底是看上了什么样的人? 第62章 厉丰总裁清醒且已经逐渐恢复即日将回归厉丰的消息一经披露就引起了一连串的波澜。 厉丰的股票在早盘时就开始一路暴涨,连带着近期和厉丰有合作的几家公司股票都有一定程度的抬升,厉丰门口更是早早地围了一圈记者,他们猜测厉容锐方面在透露了他清醒的消息后必然会在厉丰露面,至少对外要有一个比较公开的说明。但厉丰除了派出公关部来处理相应的事宜外,并没有对厉容锐的恢复情况进行详细的说明。 “请问厉总的恢复情况如何?他会什么时候回到厉丰进行日常工作呢?” “厉总回归后,会不会对贺执行长的位置有所影响?” “厉总的回归是否和前段时间子公司LFG的商业诈骗案有关?可以回应一下吗?” 苏微安做出一个示意大家安静的动作。 “感谢大家对厉总的关心。我们已经从医院方面得到消息,厉总目前的恢复情况良好,不过他的身体仍然需要一段时间的康复治疗,所以暂时没有确切的回归时间。至于贺执行长,贺执行长与厉总之间的工作会有一个详细的章程。另外LFG在南极星收购案之前就已经脱离厉丰,早已经不是厉丰的子公司,这位记者先生的消息恐怕有一点滞后?”苏微安微微一笑,“而今早的股价已经足够说明外界对厉丰的看好,厉丰是一家制度完善严格遵守市场规律崇尚公平竞争的企业,厉丰的实力有目共睹,未来一段时间我们会致力于临海区的新的开发项目……” 贺佑钦合上电脑,转头对身边的厉容锐说,“苏微安这个公关经理做的相当不错,听说她是你亲自挖来的?” 厉容锐点了点头,“苏微安是我的大学校友,我当时刚刚接班进入厉丰,顺便邀请她来厉丰实习,她毕业后去祥亞工作了两年,之后我把她挖来了厉丰。”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她留在厉丰?” 厉容锐笑了笑,“有更多的选择她才会发现哪里更好,而且祥亞是间家族公司,内部派系比一般的公司更加复杂,要做好祥亞内外的公关关系十分耗费精力同时也的确能够更好地锻炼人的能力。补充一点,当初是苏微安自己要求回到厉丰的。” “为什么?”贺佑钦感兴趣地问。 厉容锐耸了耸肩,“她说她被祥亞里面的人恶心到了。” 贺佑钦低声笑起来。“那么厉总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厉丰,既然消息已经放出去了,至少我这个内部人士应该知道吧。”贺佑钦挑眉道。 厉容锐把贺佑钦的电脑放到一边,“下周。” “下周?” 厉容锐点点头,甚至开玩笑地来了一句,“够不够你准备?” 贺佑钦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足够了。” 厉容锐忍不住勾勾唇,“今天就不能不说公事吗?” “不是你硬要跟我一起来的?” “你昨天说今天是妈妈的忌日,我当然要跟你一起去拜祭一下。” “……”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姚真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倒是负责开车的沈烨忍不住往后望了一眼。 这两位的关系比想象中要好啊……什么时候气氛就变成了这样? 真是耐人寻味。 沈烨余光看了眼姚真,姚秘书倒是一副不太意外的样子,或者无论厉容锐和Boss的关系怎么样他都无所谓?性格使然? “专心开车。”姚真提醒了他一句。 沈烨憨厚地笑笑,点点头。他只是听到后面两位的谈话忍不住多想了一点罢了。 老板的私事总是和公事息息相关,而且后面这两位的关系又的确牵扯上了公司的事情。 现在厉丰的股票在一路上扬,如果厉容锐和老板离婚的消息爆出来了呢? 到时候厉丰甚至鼎泰的股票都不会像现在这么好看了吧。 车子一路行驶到了墓园。 姚真和沈烨等在墓园门口,贺佑钦和厉容锐抱着花慢慢上了台阶。 即使很多年没有来过,贺佑钦依然记得这里的路。 等到贺佑钦停下脚步,弯身把那束花放在墓碑前,厉容锐才看到墓碑上的女人。 很年轻,很美。 他转头看了眼贺佑钦,他眉眼很像他的母亲,却比他母亲多了一股韧劲和犀利。 厉容锐把花放到贺佑钦那束花的旁边,弯身鞠躬。 贺佑钦安静地看着墓碑,许久都没有说话,像是沉浸在某种情绪里。 并不完全是哀伤,而是融合了更多复杂的东西,所以诸如悲痛之类的情绪反而很淡了。 即使是墓园,这里的视野也是独一无二的。 两个人鞠过躬,在墓碑旁边站了一会儿,有山风吹过来,撩动了人的头发。 厉容锐侧头看了眼贺佑钦,他今天戴着围巾,是他还是小火的时候常常帮他系的那一条。 这么想着,心底就有片刻的柔软。 抬头往下看的时候,视野却变得很开阔,仿佛可以望到很远的地方。 贺佑钦和他说了些关于他母亲的往事,零零碎碎,跟厉容锐查到的东西融合在一起,差不多就组成了完整的故事。 来德海读书的女大学生邂逅了年轻英俊的青年企业家,一见钟情然后迅速地陷入热恋。 女大学生是个孤儿,养父养母在供她读完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去世。 女大学生举目无亲又深爱自己的恋人,所以很快结了婚。 谁知道结婚之后却遭逢了一连串的意外,企业家的事业出现危机,长期埋首工作。 女大学生也经历了退学,流产,还有各种流言蜚语的滋扰。因为家庭背景的差异又缺乏日常的交流与丈夫连共同话题都没了。 然后忧郁成疾,情绪悲观,却意外再一次有了身孕。 强撑着身体生下贺佑钦,之后就长期失眠情绪差,而企业家迈过了事业难关,意气风发,成了人人称赞的青年才俊。 “之后呢?” “之后我母亲就常常心不在焉,我的记忆里她总是一个人坐着,我和她说话的时候她还会笑,别人和她讲话她却像没听见一样。她每天早上会给我做早餐,除此之外一天都没什么活动。后来我父亲就更不怎么回大宅了。”贺佑钦一手插着口袋,漫不经心地说着,“再然后她就失踪了,十几年都没有露过面,我父亲说她已经自杀死了,毕竟那时候我母亲就一直有抑郁症,她其实早就有了自杀的念头。” “你父亲没有送她去疗养?”作为爱人难道不该关心自己的妻子,爱护她保护她?贺文武跟贺佑钦的母亲又不是商业联姻,他们是正正经经的恋爱结婚,连自己选择的妻子都不能保护算什么男人? 厉容锐的眉头皱了起来。 贺佑钦看了他一眼,“那时候我母亲应该已经知道了芦珊的存在。她没有告诉我,我以为她只是因为和父亲之间没了爱情而难过,我不知道她已经快撑到极限了。” 厉容锐想揽住他的肩膀,最终只是近了一步和贺佑钦靠的更紧。 “你母亲很爱你。” 贺佑钦一笑,“当然,这一点我从不怀疑。” 厉容锐和贺佑钦离开的时候,两个人似乎又亲近了一些。 至少厉容锐是这么觉得的,一个人能跟你聊起他的母亲,他过去的经历,难道不是一种变相的认同? 然后在他跟着贺佑钦上车准备一起回厉丰的时候,贺佑钦的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 “厉总,我下面还有点事,这里已经是市区了,您和姚秘书一起走?” “……” “就这样了,晚上记得去接存焰,再见。”贺佑钦礼貌地笑了笑,关上了车门,然后车子绝尘而去。 一同被赶下车的姚秘书推了推眼镜。 “他这是什么意思?”厉容锐的语气饱含控诉。 “贺总肯定把您当做朋友。”姚真肯定道。 厉容锐眯着眼看他。 “只有对亲近的朋友才会这么不客气。”姚秘书理智地分析。 厉容锐脸一僵。 “别担心,我已经事先安排了车子,您看车子已经来了。” 敢情姚秘书早就料到了贺佑钦的想法,连车子都安排好了,还一路跟在后面? “姚真,我是不是该给你加加工资?”厉容锐侧头看着他。 姚真想了想,“那就谢谢您了。” 厉容锐没有直接回厉丰,关于临海区的开发案他还要和几个负责人见面,特意空出早上的时间不过是为了陪贺佑钦去看看他的母亲。 公事谈到一半,姚真收到了一个短信,出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大好。 厉容锐开完会,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问他“什么事情?” “袁竟惟在监狱里自杀了。” 厉容锐一顿。 姚真继续道,“他情节严重,按规定是不能取保候审的,这半个月都被关在里面。但是刚刚有消息说,袁竟惟自杀已经送到医院抢救了,不知道救不救得回来。” 厉容锐的眉头皱了起来。 “您还好吧?”姚真问。 “我觉得他不像是会自杀的人。”和袁竟惟认识了这么多年,虽然对方一直有在伪装,但某些方面厉容锐是不会看错的。“他一直都想好好活,活得比别人都好,这样的人是不会随便自杀的。” “可是他这次栽了大跟头,甚至被控谋杀,有可能终身监禁。难道不会想不开自杀?” 厉容锐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不会。” 厉容锐合上文件,“袁竟惟肯定想活,可是他死了对其他人更有好处。” “这件事的背后还有其他人?” 厉容锐放松身体靠进椅子里,“我一直不认为凭袁家的两个人就能搅出那么大的风雨。” “会不会是赵三爷?据说之前就是他保了袁竟惟。” “就算是,他也不会让人抓住把柄。赵三爷德高望重,出了这种事情他会下不了台。袁竟惟这次进去他就没有伸手。” “那赵三爷之前为什么要保袁竟惟?” “这个我也想知道。”厉容锐敲了敲桌子,“你继续盯着这件事,留意袁家那两个的情况,特别是袁复立,这个人很麻烦。” 姚真点了点头。 “好了,我该下班了。”厉容锐低头看了眼手表,“差点忘记了!” “什么事情?”姚真推了推眼镜,他不记得公事上还有什么需要紧急处理的。 厉容锐皱起眉,“我忘记订餐厅了,待会儿接了存焰跟佑钦会合总要找个地方吃饭吧。” 姚真:“……” 贺总什么时候答应和您吃饭了? “顺便买瓶好的红酒,啧,他不喜欢花,真可惜。” 姚真:“……” 厉容锐站起来整了整西装,“我看起来怎么样?” 姚真:“……很好。” 厉容锐点点头:“那就好。行了,我走了,你把收尾的工作弄完再下班。” 姚真:“……” 所以说老板果然都是资本家?加点工资就要拔一层皮。 厉容锐开车去厉存焰的小学接他放学,这边刚刚下班的贺佑钦却遇到了不速之客。 “Arlen?”贺佑钦一出厉丰就看见站在门口吸引了一大群目光的年轻男人。 “佑钦,好久不见。”杜伊珩上前给了贺佑钦一个拥抱,他本身就是混血又在国外长大,一向都很open,即使是当面拥抱也毫无违和感。 贺佑钦礼节性地和他打了招呼,“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杜伊珩笑得满面春风,顿时又让一群人侧目,“我特意来找你的,我们几年没见了,你难道不想我?” “我当然想念你们。”贺佑钦把单字变成了词语,杜伊珩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你总是这么含蓄。”他扒拉了一下深棕色的头发,“我们去喝一杯?” “今晚不行。” “为什么?你有约会?” “不,我要接孩子放学。” 杜伊珩愣了一下,做出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你结婚了?可是我听说你已经离婚了,而且没有孩子。” 贺佑钦来不及阻止,杜伊珩的话已经让不少注意这边的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贺佑钦心里无奈,看来有些事情已经瞒不下去了,明天厉丰的公关部又有的忙了。 “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聊吧。” “当然。”杜伊珩也察觉到周围人的诧异,他指了指停在远处骚包的亮黄色跑车,“坐我的车?” 贺佑钦摇了摇头,“我还是习惯自己开车。” “当然,我坐副驾驶,车子给你开。”杜伊珩露出一个魅力十足的表情。 第63章 厉容锐订了德海万荣路上新开的中餐厅,他充分考虑了三个人的口味,选了价格不算特别高,但位置很大包厢很多菜肴口味清淡爽口的地方。 大概因为头一次来学校接厉存焰的缘故,负责送学生出校门的老师多打量了他几眼。 厉存焰倒是一点也不生疏,虽然开始的时候像是有点羞怯,但脸上的高兴是显而易见的。等厉容锐一把把他抱起来的时候,他也欢欢乐乐地抱住了厉容锐的脖子,半侧过身跟老师挥了挥手再见。 学校的老师对着这个性格突然文静羞涩下来的小男孩也多了几分柔软,朝他温和地笑了笑又和厉容锐点了点头就放人离开了。 一路上厉存焰都在用手语和厉容锐交流,厉容锐很早的时候为了照顾厉存焰学过一些,只是这些年工作太忙,一直把厉存焰放在成川,所以很多东西都生疏了。现在慢慢捡起来也不觉得很难,一大一小比划来比划去的,居然也聊得很开心。 厉容锐想起贺佑钦之前提起的事情,问厉存焰,“我们什么时候再去看看医生好不好?你的嗓子的问题并不是先天的,如果这一次能治好我们就乖乖听医生的话配合治疗行吗?”厉容锐还记得当初他姐姐过世的时候厉存焰无声哭泣并且拒绝继续治疗的样子。 当时就是因为他反抗的情绪太强烈,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他们才没有继续寻找治疗方法。 厉存焰的笑容果然敛了一下,他垂下长长的眼睫,紧紧拽着厉容锐的衣领。 厉容锐也没说话,默默等着他做决定。 厉存焰抬起眼看了他一眼,终于小小地点了点头。 厉容锐放松地笑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厉存焰的脑袋,“好孩子。” 厉存焰把头埋进了他的颈子。 抱着厉存焰过了马路,厉容锐的电话响了。 “我接个电话。”让厉存焰在儿童椅上坐好,厉容锐拿起电话。 “姚真,什么事情?” “厉总,您之前让我注意鼎泰那边的动向,我刚刚收到了新消息,他们果然有了动作。鼎泰打算找一家公司做他们的外资股东。 “也就是说他们打算融资?” “是的,而且动作很大。” 厉容锐坐上驾驶座,系好安全带,“鼎泰没有成功收购南极星就少了一次二度进入市场的机会,现在通讯行业竞争激烈,新兴公司非常多,他们的市场份额每天都在压缩,没有了南极星的核心技术他们无法利用本身的资金继续发展,融资的确是个方向。但融资并购向来是危机与机遇并存,一不小心自家的公司就会成了别人嘴里的馅饼。鼎泰这一步棋太险,以贺文武的性格来看不像是会走这一步棋的人。” “有没有可能是贺先生?”姚真问。 “不,不会是佑钦。”厉容锐低头看了眼手表,“也许这件事情他知道的不会比我知道的早。” 姚真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厉容锐笑了笑,“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这么肯定不是他。”厉容锐又回头检查了一下厉存焰,看他乖乖坐着腼腆地对他笑,他也回了一个笑容。 “其实这件事情很简单。你觉得飞扬为什么要收购南极星?仅仅是为了破坏袁竟惟的计划?还是为了不让鼎泰跌这一个跟头?没错,飞扬是投资公司,做并购重组并不稀奇,甚至它就是以这个起家的,拿一家实业没必要。但是谢堂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调查过,他会把南极星卖给只会拆散他公司的人?哪怕拼命哪怕去跳楼他都不会这么做。所以飞扬收购南极星必定是有附加条约或者隐藏条约。”厉容锐笑了一下,“佑钦那家伙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他打击袁家是一方面,收购南极星想要取得既得利益是另一方面,甚至两方的比重都不会差太多。” “可是这跟鼎泰有什么关系?”姚真问完又似乎想通了什么,顿时提高了声音,“难道贺先生不止是为了南极星?” “啊,没错。”厉容锐点点头,换上耳机,发动了车子,“他收购南极星就是为了做实业,或者说做通讯,也许这就是为了以后拿到鼎泰打基础。他早就有了把鼎泰纳入囊中的心思,所以才会提前收购南极星,为鼎泰的发展做准备。当然,以后鼎泰是不是还叫鼎泰又或者并入飞扬这个我就说不准了。按照这个思路,他既然已经有了长远的计划,又怎么会在这个当口提议让鼎泰融资甚至被其他公司并购?所以这件事情他肯定不知情。” 姚真深吸了一口气,推了推眼镜。贺先生的心思很难猜,但厉总竟然也能按照贺先生的思路猜到他的打算……他确实是天生敏锐,不管是能力还是眼光以天赋来讲已经胜人一筹。 “如果贺先生不知道这件事,那么鼎泰的融资计划就是他们自己弄出来的了?”姚真问。 “这个就要看你的调查结果了,我也不可能猜到所有的事情。不过这件事可能和贺老先生的私生活有关。” 厉容锐想起之前在贺家吃晚饭的时候听到的消息,如果芦珊怀孕的消息是真的,贺文武想让鼎泰融资的心思也可以理解了,多了一个儿子不就要多准备一份家产?融资虽然风险大,但如果做得好同样有惊人的收益。只是这件事必然会和贺佑钦的利益产生冲突。 贺文武向来不是激进派,能弄出这么一个主意恐怕还是有人在后面煽风点火了。 “这件事你继续盯着,有什么后续情况再跟我说。” “好的。” 厉容锐看姚真答应下来却没马上挂断电话,“还有别的事情?” “是。”姚真顿了一下,“您和贺总已经离婚的消息露出去了,明天恐怕就会上报纸了。” 厉容锐:“……” 就算已经提前收到了消息,知道有个混血帅哥来找贺佑钦,厉容锐远远看到谈笑风生的两个人时心情也好不起来,更何况这个大嘴巴还是露出了他和佑钦离婚消息的罪魁祸首。 身高——不是跟他差不多? 不过长得这么壮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家伙。 长相——勉强可以? 但是混血有什么好,他这种土生土长的华国人才是大众审美! 穿衣打扮,言行举止? 看他笑得那个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品性纯良的家伙。 跟这种人交朋友真的没问题? 厉存焰抬头看了眼黑着脸的厉容锐,扯了扯他的袖子。 “怎么了?”厉容锐低头看他。 厉存焰比划了一下,“爹地已经看到我们啦,还有爸爸你脸色好难看。” 快要能挤出墨汁了…… 厉容锐顿了顿,咳嗽了一声。 “那是你的朋友?”和贺佑钦坐在一边的杜伊珩抬头看到了厉容锐,眼神顿时亮了亮。 这个男人看起来很出色。 贺佑钦当然没有错过他一瞬间的神情,他笑了笑,加重了一些声音。 “没错,他是我的朋友。” 厉容锐牵着厉存焰走过来。 厉存焰不用厉容锐说已经小跑到贺佑钦身边,牵着他的手朝他笑,用手比划了几下。 杜伊珩好奇地看着小男孩,“他在说什么?” “他在叫我,然后问我们今天吃什么?” “叫你?”杜伊珩一扬眉,“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孩子?”杜伊珩看了厉存焰两眼,厉存焰根本没空打量他,朝着厉容锐招了招手。 厉容锐缓步走过来,“佑钦,这位是?” “杜伊珩。”杜伊珩站起来,果然身材挺拔风度翩翩,他伸出手,“我是佑钦留学时的同学,你叫我Arlen就好,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厉容锐。”伸手与他礼节性地握了握,却感觉到对方手上似乎用了点力气,厉容锐抽开手,贺佑钦却不动声色地瞟了眼杜伊珩。 “厉先生,你好。”杜伊珩笑得十分绅士。 厉容锐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好像有哪里不对? 贺佑钦挑眉看了眼努力散发荷尔蒙目光灼灼盯着厉容锐的杜伊珩,实在忍不住侧头笑起来。 厉容锐见状,心里微微有些不是滋味。贺佑钦的过去他知道的太少,想要了解一个人把握一个人不是光凭信心就可以的,需要时间更需要用心。 贺佑钦是什么样的人他这半年也摸了个大概,那段时间的相处是巧合也是机遇。 所以他更清楚要让贺佑钦这样的人动容有多难。 厉容锐心里想,哪怕三年前的他想得多一点看得多一点或者成熟一点,也许现在又是另一种际遇了,至少那个时候贺佑钦表现出来的在乎和志在必得是真的。 而现在,这个人已经无懈可击,至少在感情方面让人捉摸不透。 但这些也就是想想,厉容锐从不喜欢过多的去追究往昔,至少现在他每走一步都在努力。 贺佑钦他们坐的是四人位置,贺佑钦和杜伊珩坐一边,厉容锐和厉存焰在另一边。 中途说话最多的就是杜伊珩。他从小在国外长大,喜欢极限运动更喜欢到处去旅游,这几年去过不少地方,熟知各个地方的风土人情,信手拈来的趣闻就能引起人的谈性。 吃饭的时候他就一直对着厉容锐说个不停,礼貌周到地为他添茶倒水。厉容锐一直表现得很冷淡,除了工作关系之外,他在面对不熟悉的人时并不是很好接近的类型。 但杜伊珩不以为意,始终殷勤周到。 厉容锐的脸色越发不对劲了。 吃完饭杜伊珩又约他们去续摊,贺佑钦摇了摇头拒绝道,“太晚了,存焰明天还要上课。” 杜伊珩也没强求,转向厉容锐,笑着问,“要不厉先生一起去喝一杯?” 厉容锐就是再迟钝都知道这个Arlen在想什么了,他之前一直觉得他缠着贺佑钦,没在意他对自己的态度,结果这个人居然在打他的主意? 厉容锐冷淡地看了对方一眼,刚想说话,贺佑钦就微微笑着走过来,和他几乎靠在一起。 “我们晚上都没空。” 第64章 杜伊珩吃瘪的表情让厉容锐心里乐得不行,虽然还是冷着一张脸但对杜伊珩也没了之前的敌意,毕竟他和佑钦才是一家人,杜伊珩这种完全够不上威胁。 因为说好了一起走,厉容锐把车子停在了酒店。贺佑钦席间喝了点酒,回程的时候就由他来开车。贺佑钦抱着昏昏欲睡的厉存焰,杜伊珩扯着他在车外道别。 “你这家伙看了一晚上好戏,临到最后才将我一军。”杜伊珩满脸无奈。 贺佑钦淡淡挑眉,“你自己没眼色还怪我?” “你明知道我最喜欢那一型的。”杜伊珩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哪一型?”贺佑钦嘴角的弧度上扬。 “就是那种看起来很强势很严肃,实际上上了床就……咳……”杜伊珩在贺佑钦的注视下默默收声,他差点忘记了这两个是情人,他居然在人家的情人面前献了一晚上殷勤,实在太丢脸了…… 坐在车里的厉容锐按了按喇叭。 “他催你了。”杜伊珩耸了耸肩,低头朝车里的厉容锐笑吟吟地摆了摆手。 厉容锐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过头。 “他可真难搞。”杜伊珩啧了一声,然后对着贺佑钦,“你也很难搞。”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们才是天生一对。不过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到了第二春,本来我还打算,要是你没伴我们两个凑合凑合呢。” “然后你中途看到了合适的再尝尝口味?最后决定哪一种比较喜欢?” 杜伊珩惊讶地看着贺佑钦,他确实不排斥这种事情,不过贺少这家伙怎么知道的。 贺佑钦笑了一声,安抚拍了拍厉存焰的背,从杜伊珩身边走过。 “厉容锐不是我的第二春,他是前伴侣,不过真遗憾,不管哪一种你都没机会了。” 杜伊珩瞪着贺佑钦的背影半晌无语,直到吃了一嘴的汽车尾气才又好气又好笑地嗤了一声。 “这家伙,真是老样子。”半点不让人占便宜。 贺佑钦靠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厉容锐余光看了他好几次贺佑钦都没动,直到车子开到厉容锐家门口。这是他在德海的公寓,之前也是一个人在住。虽然面积不算很大,但交通便利,离厉丰很近。他出院之后又找人重新收拾了一下,就算住一家三口也没什么问题。 当然,如果贺佑钦愿意,他们一起住到临海的红湾别墅就更好了。 “到了?”贺佑钦睁开眼,看了眼外面,“你家?”刚问完贺佑钦记忆里熟悉感就冒了出来,他抬头往上看了一眼,这里他来过,而且还不止一次。 “你晚上喝了酒,不方便开车回去,现在又很晚了总不好麻烦助理过来接,不如就在我这将就一晚上?” 贺佑钦似笑非笑,“我可以住酒店的,这旁边就是四季酒店,走过去也就这几分钟。” “那怎么方便?你看存焰都睡着了,你大晚上抱着他过去又要折腾。” “那存焰就交给你照顾,我自己过去好了。”贺佑钦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 厉容锐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贺佑钦转回头看他,厉容锐皱着眉,半天才开口道,“你刚刚才跟那个家伙说我们晚上要一起……” 贺佑钦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再也忍不住转过脸笑起来。 他坐回副驾驶,任由车门敞开着,德海晚上的空气显然要比白天好得多。天气已经渐渐转暖,晚上虽然还有些凉,却不是刺骨的冷反而让人觉得舒服。 “你明知道那是借口。”贺佑钦笑了一下,“Arlen那个人喜欢挑战,更喜欢猎艳,征服欲相当强,如果有了看中的对象一定会缠到对方答应为止,当然他的办法还是比较文明的。不是没人动过心,但最后证明他就是个玩家,也没想过和什么人定下来。不过他至少有点原则,不找有伴的人,也不拆散人家情侣。” 厉容锐皱眉,“所以……刚才你那么说只是为了帮我?”避免被神经病骚扰? “要不然呢?”贺佑钦挑眉。 厉容锐抓着他没松手,“不管为了什么,反正你刚刚都那么说了。” 贺佑钦嘴角上扬,他没想到厉容锐这么大一个人了居然会耍赖?但是看到厉容锐的表情却让他想起了小火。果然是一个人,不管是小的时候还是变成了大人,这样的表情放在他脸上都毫无违和感。 “走吧。”贺佑钦拍拍他的胳膊。 “啊?”厉容锐愣了一下。 “上楼啊。”贺佑钦笑。 厉容锐看着他,顿时笑起来,“好,我来抱存焰吧。” 贺佑钦点点头,让他把厉存焰从后座抱出来。 厉容锐抱着厉存焰走在前面,贺佑钦跟在他们后面。厉容锐住在三十一层,他先进了楼道按电梯,等贺佑钦进来的时候,电梯刚好到一楼。 “厉先生,这么晚?”巡逻的保安刚好从楼上下来,碰见了厉容锐,笑着跟他打了招呼。看到他身边的贺佑钦时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笑呵呵地道,“你们这是要回家吧,晚上注意锁好门窗,最近小区有几家遭了小偷,所以我们加强了保全。” “好的,谢谢。”厉容锐一看就知道保安的大叔误会了什么,但贺佑钦都没说什么了,他就更没必要解释了。 三个人安安稳稳地上了三十一楼,厉容锐开门之后打开了公寓的灯。开鞋柜给贺佑钦拿鞋,贺佑钦却站着没动。 厉容锐抬头看到贺佑钦的样子,解释道,“之前在东山那边住习惯了,回来住之后怎么都适应不了,干脆让人改了一下,所以跟东山那边有些像。” 贺佑钦没说话。 这哪里是像,几乎就是一模一样了,除了大小不同,客厅的摆设格局一眼望过去竟然没什么差别,连沙发上的抱枕都跟他之前从国外买回来的一模一样。 贺佑钦没多说什么,换好鞋子进了屋。 厉容锐给贺佑钦安排了主卧旁边的卧室,跟贺佑钦打了招呼就抱着厉存焰去洗漱了。 等厉容锐把厉存焰打理清楚哄睡了之后贺佑钦已经洗完澡了,他的头发还有些湿,穿着一身浴袍半靠在阳台上,手里还端着红酒。 厉容锐脚步顿了一下,贺佑钦没关门,所以他一出卧室就感觉到了穿堂风。 “我开了你的酒柜,要不要喝一杯?”贺佑钦朝他举了举酒杯。 厉容锐转身出去了。 贺佑钦惊讶地抬了抬眉毛。 厉容锐回来的时候手上不止有个空酒杯,还有一碟点心,胳膊上还搭着一件外套。 “你就算想开窗户透风也应该把衣服穿上。”把外套递给贺佑钦,厉容锐拿起酒瓶倒了半杯红酒。 贺佑钦干脆关上了阳台的窗户,看着那盘点心。 “其实我更想吃炒河粉……” 厉容锐刚喝了一口酒,他站起来,“正好我也有点饿。” “还是算了。”贺佑钦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上红堂的芝麻糕?” 厉容锐点了点头,“还有些豆沙饼你要吃吗?” “也可以。” 厉容锐一会儿就从外面端了豆沙饼进来,然后两个人坐在贺佑钦卧室的阳台边一边喝红酒一边吃饼…… 酒喝得多了人就容易懒,更容易意乱情迷。 贺佑钦头靠在沙发上,眼睛却看着窗外。 厉容锐有些奇怪,他今晚已经看了那边很多次了。 “在看什么?”那个地方除了停着的几辆车之外什么都没有。 贺佑钦没有转头,“我原来偶尔也会把车子停在那个地方,然后抬头往上看,有时候看见灯亮起来了就会想从上面看下来的话能看得见吗?三十多层的话根本看不到楼下的人吧,或者人都像蚂蚁一样?” 厉容锐顿了一下,许久才长长叹息了一声,“抱歉。” “噗~”贺佑钦笑起来,整个人都靠进沙发里,他挑了挑眉,“有什么好抱歉的,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谁也没让人死心塌地去喜欢另一个人,都是自己选的。” “你真的没怪过?” “如果有,我现在能坐在这里?” 贺佑钦把空酒杯放到一边,朝厉容锐招了招手,厉容锐坐到他身边,柔软的沙发立刻下陷了一块。 “你喜欢我?”贺佑钦的声音有些低,他似乎是真的有些醉了,声音像是含在喉咙里,沙哑又低沉,不经意就鼓动了人原本躁动不安的心,他侧头盯着厉容锐的眼睛,让对方连转开目光都不能。 厉容锐离他很近,近得能看见他眼睛上方一根根的睫毛,还有深棕色的眼珠,他鼻梁挺直,嘴巴微微抿着,脸上似笑非笑的样子让人想要凑近在他唇上咬一口。 厉容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喜欢。”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有些颓唐地转回头。 在贺佑钦面前承认喜欢差不多就是认输的意思了,但他一个大男人还不会懦弱到连承认喜欢一个人的勇气都没有。 贺佑钦今晚一直在笑,所以在厉容锐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又笑了。 他伸手蹭了蹭厉容锐的头,“厉容锐。” “嗯?” 刚转过头的厉容锐被撑起身的贺佑钦压住了肩膀,嘴巴上濡湿的感觉让他先是愕然又有些不知所措。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回吻过去,对方攻击性的姿态让他一开始的招架有点吃力,之后却在你来我往中渐渐找到了一些规律。因为贺佑钦压着他的缘故,为了不完全倒在沙发上,他的一只手往后撑着,另一只手揽着贺佑钦的腰。而贺佑钦的手却放在他的后颈上,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偶尔还伸进头发里摩挲着。 厉容锐觉得像是被他挠到了心里,胸膛重重的起伏着。 喉咙上紧贴的舌头让他不得不扬起脖子发出沉重的喘息,脖子上有些微微的痒和疼,心里却热得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直到衬衣的扣子解开露出大片的皮肤,突来凉意让他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也跟着醒过神。 他睁开眼睛看着贺佑钦,对方正好抿了抿湿润的唇。 两个人目光撞在一起,贺佑钦眼里满是笑意,厉容锐看着他好一会儿,脸崩得紧紧的,他突然起身推开贺佑钦,连拖鞋都没穿像逃难一样跑了出去,甩上了门。 贺佑钦看着合上的房门愣了一下,然后猛地笑了起来,整个人都倒进沙发里。 二十几岁的大男人居然还会害羞? 掌管了偌大厉丰的厉总居然因为一个吻就落荒而逃了? 第65章 厉丰的员工在头一天获悉了总经理和执行长的重大新闻后都做好了之后一段时间被媒体骚扰的思想准备,一边好奇大老板的私人生活,一边为集团的未来发展担忧。公关部甚至为昨天传出的两位顶头上司离婚的消息备案,在一晚上做出了各种应急回答的准备。以至于一大早公司的员工都来去匆匆,偶尔站在一起时才会小声交谈几句。 8点55分,厉总的车子停到了公司门口,打开车门的却是贺执行长!他穿着一身笔挺的灰色西装,衬衣是深蓝色的,庄重又不失优雅。驾驶座的车窗跟着降下来,出现的竟然是久不在公司露面的厉总。这是他发生车祸后头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露面,厉总看起来消瘦了不少,却更加凸显了他的五官,尽管知道厉总已经奇迹般地苏醒,但看到了本人还是让厉丰的员工忍不住兴奋起来。 降下车窗的厉总朝贺执行长笑了笑,然后递了一袋东西给他,眼尖的人看到餐盒就认出了那是蔡记的早餐。贺执行长接过来之后还朝厉总点了点头,然后厉总才把车子开走。 围观的众人顿时不淡定了。 不是说已经离婚了吗一大早上一起来公司,昨晚也是一起过的吧? 一起来公司不说还特意兜路去买早餐,笑得这么甜蜜简直就是在秀恩爱! 到底是谁在乱传他们已经离婚了?这两位的感情分明比过去传闻中好太多了吧! 公关部的员工们集体对视了一眼,有人拿起了电话。 “苏总啊,我觉得我们的稿子应该再改进一下,起码等确认了厉总和贺执行长是不是真的离婚了再定吧……为什么?因为我刚刚在门口看到他们好好的……对,我没看错。好的,我马上上来开会。” 姚真推了推眼镜,油盐不进的样子让想打探八卦的人抓心挠肺,只能眼巴巴目送他走进电梯。 姚真也想知道那两个人什么时候发展那么快了,不过,怎么说这都是好事。 还不知道他们早上一番作为又引起了什么波澜的贺佑钦和厉容锐淡定地一前一后进了公司。 不久,厉容锐就在他的办公室里见到了公关部经理苏微安。 “恭喜您痊愈,我们一直很期盼您回到公司。” “谢谢,这段时间辛苦了。” 苏微安在简单的问候之后直奔主题。 “我昨天收到姚秘书的通知,对您和执行长的事情提前准备了一下,媒体那边已经有了消息,不过因为我们打了招呼所以暂时没报,我们担心这件事公布出去会影响厉丰的股价,但消息不可能完全控制住,所以我们想知道您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需要我们注意什么。” 厉容锐双手交叉搁在桌上,私心里他是根本不想把这件事露出去的,厉丰的股价只是一方面,跟贺佑钦从此连明面上的关系也没了才是他头疼的。无论是能力家世还是长相,贺佑钦如今都是德海青年一辈中的佼佼者,一旦他恢复单身的消息放出去,不知道会冒出多少追求者。 但消息传得这么快,总会有人忍不住往外爆,如今瞒已经没办法瞒了。 苏微安观察了一下厉容锐的表情,试探道:“您和执行长是不是有别的打算?”比如复婚啊,离婚只是权宜之计啊,想换个方式相处啊……苏微安想了一大堆昨晚公关部讨论出来的东西。只要这两位不撕破脸,他们总能想出一些合理的解释降低离婚的事情对厉丰和鼎泰的负面影响,避免让竞争对手钻空子。 不过目前看来似乎情况比他们之前预计的好一点。苏微安想起刚刚下属辗转描述的发生在公司门口的事情。 厉容锐刚好抬起头,他笑了笑,苏微安立刻发现这位上司似乎比从前成熟了不少。 “关于这件事媒体问起的时候你就回答,因为我想重新追求他。” 苏微安愣了一下,“啊?” 厉容锐又重复了一遍,“如果媒体问起我们为什么离婚,你就说因为我欠执行长一次追求,这次由我来求婚。” 苏微安看着微微笑着的上司,这次她敢肯定厉总确实是有什么地方不同以往了。 “这个说法的确挺浪漫的。”苏微安点点头。 “你觉得这只是给媒体的解释?”厉容锐笑。 “您的意思是……”苏微安惊讶。 厉容锐耸了耸肩,“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 直到离开厉总的办公室苏微安还在回想他最后的那个表情,她忽然觉得认真喜欢上一个人应该就是厉总那个样子了,苏微安笑了笑,收拾好情绪重新投入工作。 有这样一个上司看来也挺不错的。 厉容锐下班前接到一个意外的电话,监狱那边打来说袁竟惟自杀后拒绝配合治疗,照这样下去他熬不了多久,而监狱方面也不想惹麻烦。袁竟惟提出要见厉容锐一面,所以他们才会联系上他。厉容锐考虑了一会儿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他也有些事情想问问袁竟惟,而这次见面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因为谋杀罪名成立,袁竟惟被判处了终身监禁,恐怕要在里面待很多很多年了。而袁复立明明做得更多却让人丝毫抓不住把柄,这让厉容锐对这个人更加忌惮,他总觉得袁复立对贺佑钦并不是单纯的有兴趣或者想打垮,更像是有什么更深层的想法让人琢磨不透。 厉容锐下午出了公司,行程只告诉了姚真,至于晚上他更想留着和佑钦吃吃饭四处逛逛。 被人领着进了带铁窗的病房,厉容锐看见了躺在床上苍白憔悴连生气都弱得几乎看不见的袁竟惟。袁竟惟看到他的瞬间眼睛终于有了点光彩。 “你来啦?你终于来了。现在要见你一面居然已经这么难了。” 厉容锐站在进门的位置没有动,似乎也不打算靠得更近一些。 袁竟惟有些失望,对厉容锐的表现又像在预料之中。他说:“你真的已经一点都不喜欢我了。”这是个肯定的句子,袁竟惟用虚弱的声音说出来平白让人觉得难过。 厉容锐站在那里,“我觉得这个问题我们已经没必要再继续谈了。”他们中间夹杂了太多纠葛已经没办法再去谈感情这种东西了。 “那么你更想谈贺佑钦?”袁竟惟停了一下,“你现在真的喜欢上他了?”他似喜非喜似怒非怒,最后竟然低声笑起来,“所以他最后还是赢了?手段什么的果然无所谓,只要结果赢了才是最后的胜利者。这一点我确实不如他。” “我跟他之间不是这样。”厉容锐淡淡说道,并不想跟袁竟惟解释太多。 袁竟惟看着高处悬挂的药水一点点灌进他的血管,又对厉容锐道,“你在感情上总是这么天真,你以为你喜欢他他就会喜欢你?又不是做生意有买有得,感情…”他冷哼一声,“从来都是不对等的。” 厉容锐没有开口。 袁竟惟笑起来,“你不信?”他摇摇头,“这方面你永远玩不过贺佑钦和袁复立那种人。” 厉容锐面无表情,“袁复立到底想做什么” “为什么不问他跟贺佑钦想做什么?容锐,其实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袁复立有些迷恋地看着他,其间又含着一丝怜悯。 “我只想知道袁复立到底是什么人,他的目的是什么?”厉容锐一下子抓到了重点。 袁竟惟的眼神有些飘忽,半晌才缓缓道,“你来亲亲我吧,你亲亲我我就告诉你。” 厉容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 袁竟惟躺在病床上,“我真后悔当初因为你拒绝没有和你上床,其实我根本不介意,那时候我已经很喜欢你,我自己竟然不知道。”他的视线落在厉容锐的唇上,“你亲我一下我就把我知道的那些都告诉你。” “不想说就算了。”厉容锐转身握住门把。 “等等。”袁竟惟叫住他,“再和我说说话都不行吗?”他哀怜地看着对方。 厉容锐转过身,“袁复立到底是谁?” 袁竟惟垂下眼,许久才轻声道,“我只知道他不是爸爸的儿子。爸爸当初认我的时候验过DNA,之后我才进了袁家,但后来我查袁复立的时候却发现他和我不止血型不同,竟然根本没有亲属关系。” “那他又是不是袁夫人的儿子?” “我不知道,袁夫人过世了好几年了,我那时候没什么势力也查不到袁夫人头上。” 厉容锐相信至少这件事袁竟惟没有骗他,因为和袁复立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当初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袁竟惟才毫无障碍。 “赵三爷为什么肯帮你?”厉容锐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因为袁复立从我这拿走了一件东西交给了他。” “什么东西?” 袁竟惟没说话。 厉容锐皱眉,“是什么东西?” 袁竟惟许久才抬起眼,“三年前我从你抽屉里拿走的玉挂饰。” 厉容锐愣了一下。 袁竟惟却笑了,“没错,就是那个你不记得什么时候捡到的东西,后来贺佑钦追着你的时候看到了,却说东西是他的,你一怒之下把那个原本很喜欢的小玩意儿扔进了抽屉,被我拿走了。袁复立有次见了找我要了过去,然后给了赵三爷。” 如果那个玉挂饰真的是佑钦的,那赵三爷想要帮的应该是佑钦?为什么?这中间又有什么原委? 袁竟惟见他不说话,缓缓道,“容锐,虽然我们之间有不少纠葛,但终究有这么多年的情分,有句话我想提醒你。”他加重语气,“不要太相信贺佑钦,不然你会后悔的。” 第66章 三天后,厉丰的记者招待会如约召开,仍然由苏微安代替发言,厉容锐让苏微安公布出去的内容果然引起了一片哗然。厉容锐和贺佑钦虽然解除了婚姻关系,但厉总的宣言显然还有另一种意味。而贺佑钦在厉容锐回归厉丰后仍然担任着执行长的位置,似乎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很多东西。厉丰和鼎泰的股价在小幅度震荡了一下后都有了些许提升,也反映出市场对两家企业的态度。虽然姻亲关系能够影响很多事情,但决定一个企业优劣的毕竟还是它本身的实力。 对于厉容锐声称要重新追求贺佑钦这件事媒体也是看法不一。有人认为这是两家企业基于合作关系做出的共同决策,用感情问题转移民众视线,也有媒体认为这是厉丰的又一次炒作。作为常年出现在德海财经杂志的厉丰来说炒作虽然不是常事,但也并不罕见。如今不管什么企业对企业形象的经营都很看重,厉丰这次只不过是拿大老板开涮了而已。当然也有人猜测这是厉容锐对贺佑钦的让步,因为在他昏迷期间,由贺佑钦带领的厉丰不止走出了困境还做出了相当不错的成绩,所以两人即便感情破裂厉容锐在面子上也要照顾贺佑钦一些。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认为这所谓的告白出自真心。 发布会在德海造成了什么影响且不说,处在风暴中心的两个人却早一步离开了德海市。就在昨天夜里厉容锐接到了贺佑钦的电话,他想要去临市的香糖县考察。 德海虽然繁华,但临市璃州却仍然有许多落后的小山区,贺佑钦想把业务拓展到璃州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在贺佑钦提出璃州的开发计划后厉容锐也对那个地方研究了一番,他确实在其中看到了商机,却不知道为什么贺佑钦会把计划定得这么急。 璃州靠山,交通方面对德海的依赖性很强,而香糖县在璃州的最北部。因为工业污染并不严重,再加上植被的覆盖率相当高,风景优美气候宜人,其实十个十分宜居的位置,至少德海的富豪在呼吸多了污染严重的空气后应该很想去那边偶尔小住度个假。但这些都要建立在便利的交通上,现阶段那个地方只能称作有前景。 但仅仅是这样应该并不值得让贺佑钦对这个计划如此执着。 厉容锐把收集来的资料又研究了一遍。最后把目光定在香糖上。难道香糖这个地方其实有着什么尚未开发出来的珍稀资源如果贺佑钦知道了他的想法恐怕又会对厉容锐在商业上的敏锐触觉多一份肯定。 厉容锐现在收集到的资料只是一般人都能查到的,但他其实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 香糖靠山,交通不便,因为山上土壤贫瘠,连开荒出来都种不出什么好东西,最后那山就仅仅是香糖人玩耍时的大花园,因为种不了地所以香糖很穷,很多资源都跟不上,通讯方面也比其他地方落后。曾经的贺佑钦就很想把通讯业务拓展到那边,所以对香糖做了很多调查。结果没等他的调查完全结束,香糖的大山就发现了某种稀有金属,那个打算在香糖做房子玩的富豪发了大财,之后又和ZF合作搞开发,从此青云直上。虽然最后那个富豪因为私底下做了太多龌龊最终被挑下马,但香糖绝对是一个宝地。 贺佑钦的计划当然不止是那所谓的稀有金属或者和ZF的关系,当然这些也很重要,但贺佑钦想做的更多,另一个时空尚未完成的通讯发展计划,土地的开发和运用,完整地来讲,他想做的是香糖的新城计划。和临海新城计划一样,打造一个全新的综合地区。甚至比起临海,香糖这边面临的挑战和机遇无疑更大,收获的利益也更加惊人。对于把工作当作挑战的人来说这实在太有吸引力。 而贺佑钦之所以这么急,只是想赶在那个富豪前面,谁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一时兴起呢?与其等对方把香糖弄得不伦不类,不如先做些还利于民的事情。 贺佑钦在决定了这件事后就通知了厉容锐,谁知道对方偏偏要跟他一起去。自从那晚他们接过吻后,厉容锐在贺佑钦面前放松了很多,就是时不时看着他的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贺佑钦对厉容锐的纯情也有些不可思议,这个男人26了吧,之前还有过一个袁竟惟,竟然还像个不经事的家伙,贺佑钦高中的时候就谈过恋爱,而厉容锐还是小火的时候看着他换个衣服都会不自在……这样会让人更想时不时地撩拨他一下了…… 香糖的计划需要很大一笔资金,光是贺佑钦的飞扬还不足以承担全部。飞扬毕竟才成立一年,对其他公司来讲这样的发展速度已经让人瞠目结舌,但根基毕竟不够扎实,再加上之前刚拿下南极星,贺佑钦手上的流动资金并不够。如果厉丰也能参与计划就再好不过了,厉丰有根基有人脉更掌握了大笔资金,如今厉容锐开始肃除公司的旧疾,将来厉丰会有一个全新的面貌。所以香糖的计划贺佑钦一开始就把厉容锐算进去了。在厉容锐要求和他一起去考察的时候也就没有拒绝。 因为计划暂时需要保密,他们都没有带多的人。恰逢厉丰记者会,姚真也留在了厉丰,在协助苏微安的同时随时向厉容锐汇报厉丰的情况。这次就他们两个轻装上阵了。贺佑钦知道山路不好走,所以特意开了辆方便长途行驶的车子。现在天气虽然已经渐渐转暖,但山上的温度肯定比山下低,贺佑钦和厉容锐都准备了比较厚的衣服。 贺佑钦看到厉容锐穿了短靴短袄背着一个极其大的登山包出现时忍不住笑了,“你这是准备出去旅行?” 厉容锐并不介意,“多带了一些常用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反正也可以放车上。” 贺佑钦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让厉容锐把背包放在后座,然后打开后备箱。 “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 贺佑钦准备的东西也不少,他们可能在那边待个两三天确实需要不少东西,还有汽油,这一路的加油站不算多,万一跑到一半没油了总不方便。 “这样应该可以了。”厉容锐点了点头,“璃州那边我去过几次,前段就我来开吧。等到了璃州去香糖再换着来。” “好。”贺佑钦关上后备箱。“出发。” 车子开到德海万邛区时,贺佑钦把车子停在路边。 “一会儿上了高速下来就是璃州了,今天晚上应该能到香糖。” “那下一段我来开。” 贺佑钦点点头,“先休息一会儿。” 他们找了路边的一家农家餐馆坐了下来。贺佑钦虽然不嫌弃这种地方,但经历两个时空他都没在这种餐馆吃过饭。反而厉容锐却很熟练地点了菜,然后用老乡上的茶水麻利地洗了杯子碗筷,又倒好两杯茶,递了一杯给贺佑钦。 “你们吃辣吗”招呼人的大娘从厨房里跑出来问。 “少辣,不要放太咸。”不等贺佑钦开口厉容锐就交代了对方,这是贺佑钦的口味。 “这家店你来过?”贺佑钦问。 厉容锐笑了笑,“没有,但是农家店都大同小异。而且我来之前研究过这里,这家的菜据说还挺有特色,你别看这里简陋,味道应该是很不错的。”他其实有点担心贺佑钦吃不惯这里的东西,背包里还带了肉干香肠运动饮料,所以看起来才有那么大。 “璃州那边你也打听过?” 厉容锐点头,“那边有特色的地方有几家,我们有机会可以去尝尝。” 贺佑钦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就在两个人气氛融洽的聊天时,贺佑钦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贺先生。 厉容锐默默喝了口茶,在贺佑钦手机里能够被尴尬地称作贺先生的恐怕只有他父亲贺文武了。自从和贺佑钦一起去为他母亲扫过墓,厉容锐就对贺母又多了几分敬重,贺佑钦和她很像,而且这么多年一直惦记她,那一定是个很不错的女人。因此,对辜负了贺母的贺文武就没什么好感了。 “爸?有事?”贺佑钦的声音有些冷淡,让厉容锐侧目。 那边贺文武不知道说了什么使得贺佑钦微微挑眉,“这样就恭喜你了。是,我当然是真心诚意地恭喜你。” 贺佑钦垂下眼睛,“您是这么打算的?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 “您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大概猜出贺文武说了什么的厉容锐默默抓住了贺佑钦的手。贺佑钦看了他一眼,竟然没有挣扎,反而露出一点笑,让厉容锐看的心痒痒的。直到听到下一句他陡然皱起眉。 “是,他是和我在一起。” 这是贺文武在问他? “我们离婚的事情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哦,现在公布只是时机问题,鼎泰的股票不是没有受到影响吗,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贺佑钦语气淡淡的,厉容锐又凑近了他一点点。 贺佑钦看着他想要装作不在意其实又十分好奇的样子有点想笑,却突然扬高了语气。 “我的终身大事不需要你们操心。” 厉容锐一下子握紧了他的手。 “就这样了,我还有事。”贺佑钦挂了电话。 看到厉容锐微微皱眉,他解释道,“我父亲打来的。” “我知道,他在说我?” “他在操心我的终身大事,他如今马上有小儿子了,又想要孙子。” 厉容锐脸一下子黑了。 “看来你之前的曲线救国有点失败?”贺佑钦笑,厉容锐之前一段时间没少去贺家。 “我那是在讨好你爷爷。”这也算是承认了他的话。 毕竟老爷子不拍板贺文武也不能把贺佑钦怎么样,而且老爷子对佑钦的影响力绝对高过贺文武,所以他也不算失败。 “贺文武怎么会突然想让你结婚?”新闻发布会对外公布他们已经离婚或许是个引子,但贺文武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贺佑钦沉默了一下,“也许他是想立遗嘱。芦珊怀了个男孩。” 厉容锐冷嗤一声,“还没生下来就想这么多!” 贺佑钦笑了一声,“老年得子会偏爱一些不奇怪。”况且芦珊的这个儿子来得的确惊喜。 厉容锐看贺佑钦脸上没表现出多少不愉,再加上之前他还是小火的时候贺佑钦对他又特别好,现在他也很疼存焰,不禁有些担忧,“你是不是很喜欢孩子?” 贺佑钦没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最后才说,“其实不太喜欢。” 贺佑钦顿了一下,意味深长道,“看人而已。” 厉容锐讶然地看着他,他的意思是……他其实也挺喜欢他?所以才会对他那么好? 厉容锐顿时笑了起来。老板娘正好上了菜,贺佑钦顺势把被他握住的手抽回来。 厉容锐有点可惜,但因为之前贺佑钦的话,心情一直很不错。 其实如果贺佑钦喜欢,他们以后可以再领养一个孩子和存焰作伴,不过不喜欢更好,少了一个大灯泡。就他们一家三口也挺不错。 “你在想什么?”就算厉容锐摆着波澜不惊的表情,贺佑钦也看出了其他。 厉容锐脱口而出,“一家三口。”说完他就愣住了。 “什么一家三口?” 厉容锐咳嗽了一声,追求人的时候要学着厚脸皮一点,他最近也开始长进了,张口道,“我、你和存焰。” 贺佑钦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味道果然不错。 他笑了一下,“我什么时候答应跟你一家了?”媒体那边可是才得到他们离婚的消息。 厉容锐看着他,他们那天接吻了,还是他主动吻上来的。虽然没做到最后……而且刚刚握手他也没拒绝,这难道不是答应要在一起了? 贺佑钦淡定地吃了口菜,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电视剧里的演员天天都在接吻握手也没看见他们各个都变成一家。” 那怎么一样! 贺佑钦又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他碗里。 “来,吃鱼吧。” 第67章 吃完饭两个人又检查了一遍汽车就进入了海璃高速,开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终于进入璃州段,贺佑钦把车窗打开了一些透气,车外飘进来的空气果然比车内冷得多,相比起已经渐渐回暖的德海,临市的璃州温度低不少,这还是刚刚进入璃州,等进了香糖的山区,温度可能会更低,这时候贺佑钦和厉容锐穿的衣服就不那么夸张了。 “现在出来考察似乎不是一个好时机。”贺佑钦把窗户重新关上,开了瓶矿泉水,又把软的饮料包递给厉容锐。 厉容锐喝一包能量饮料,“总比在德海待着被人成天围追堵截来得强。”他们虽然不是明星,但媒体对他们的关注度从来没有消减过,其实在德海他们已经不算是特别高调的那一圈人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媒体似乎总是喜欢把目光集中在他们身上。 “我准备等这一阵风头过去就辞掉执行长的工作。”贺佑钦之前就给厉容锐打过预防针,但厉容锐听到他这么说仍然惊讶了一下。 “这么快?”他诧异地瞟了一眼贺佑钦。 贺佑钦点点头,“我总不能长期放着飞扬不管。飞扬毕竟在起步阶段,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两边不好兼顾,硬是强撑说不定误事。” 厉容锐知道其实贺佑钦说的不全是他要离职的理由。 “你是不是怕我不放心?”厉容锐语气其实并没有太大起伏,贺佑钦却听出了他的不高兴。 贺佑钦沉默了一会儿,这让厉容锐的情绪更加低落,如果不是正在开车,说不定还会烦躁地挠一挠头发。 “并没有。”贺佑钦开口,厉容锐很想回头去看一下贺佑钦的表情,却硬是忍住了。 “我没有怕你不放心,我知道你不会。” 贺佑钦说完这句话好一会儿厉容锐都没出声,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情绪。 贺佑钦果然是明了他的心思的,但他却依然怀有芥蒂,或者说是警戒心。他从来不愿意轻易去相信一个人,哪怕他知道那个人是可以相信的。 厉容锐有些奇怪,他有时候也不太知道为什么贺佑钦会养成这样的性格。 他对贺佑钦的过去已经有了不少了解,却仍然不够看清这个人。但越是这样,越是有一种更深刻的吸引力,因为人永远对未知的东西感兴趣,如果那个未知的东西让你偶然间了解了一部分,一知半解反而会让人生出更多渴望的心思。厉容锐知道他现在就是沉浸在这种情绪里。但偶尔这种一知半解却会让人觉得挫败。 贺佑钦暗地里收购了不少厉丰的股份,贺佑钦知道这件事瞒不过他,所以也根本没想过怎么隐瞒。面对这种情况,厉容锐即使想要相信他,也会禁不住去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目的是什么?这不是感情不感情的问题,而是一个商人天生的警觉心。 于是贺佑钦干脆跳出了厉丰。这是一种让两个人都可以暂时放下心的做法。 厉容锐明明知道一切,但贺佑钦这样做的时候他却并不觉得开心。 他有时候会想,为什么当初的贺佑钦能够去认真爱一个人,现在却变得这么难? 但这种怨念的情绪也只是一瞬间,接着他就会更加珍惜现在。 厉容锐并不是没有野心和渴望,相反,他的野心和渴望都埋在最深处,他想要得到的并不是贺佑钦的所谓的回头,而是真正的去爱一个人。 不是当初用计的强取豪夺,而是更加纯粹的感情。 这很难,但他并不畏惧。 “你离开厉丰的话外面那些人不知道又要说些什么了,他们现在还在讨论我们离婚的事情,下一步就该说我逼你离开厉丰了,或者认为这就是我们的计划?”厉容锐用一种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贺佑钦的手支着下巴,他本来在看窗外的风景,听到厉容锐的话之后笑了一下。 “管他们怎么说,这世上那么多人,不管我们做什么都没办法让每一个人去认可去喜欢的。尽力做了,做了我们想要的,也就够了。” 厉容锐点点头,“确实没有尽善尽美。” “有几个认可自己的人难道还不够?人可不能太贪心。”贺佑钦这句话是带着笑意说的,语气也难得的很轻松。厉容锐就跟着笑了起来,刚才沉闷的气氛像是过去了。 “等我们去香糖看过,就让下面的人再过来考察一遍,最后再拍板。” “其实这种事情完全可以叫下面的人组个小组先过来看看。”厉容锐侧目,突然有些期待贺佑钦的回答。 贺佑钦果然笑了笑,如了他的意,“难道你不想多找点时间两个人待一会儿?”这毕竟是很好的培养感情的方式。 “咳。”厉容锐咳嗽了一声,他以为贺佑钦不会那么直白,他会像之前一样一直吊着他的胃口,偶尔逗弄一下他,直到他觉得满意为止。虽然早就做好了长期战斗的准备,但贺佑钦的态度软化得这么快他心里其实很高兴。 贺佑钦的嘴角一直都是上扬的,“我看起来就是那么恶劣的人?专门喜欢逗弄别人?”不否认厉容锐之前的状况让他得到了不少乐趣,但做得太过了就不好了,关于度的把握他还是清晰的,而之前那些未尝不是些小情趣,看人如何理解罢了。 “也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个人没有这么容易攻略?厉容锐在脑子里用了一个自认为比较恰当的形容。 “那是凌苍山吧。”贺佑钦忽然出声,被眼前壮美的景观所吸引,高大壮阔的风景总是容易让人心胸一下子开阔起来,特别是这种美景离你非常近,而人在这些景物面前又显得异常渺小的时候。 厉容锐他们已经下了高速,车速减慢也有心稍稍看一下周围的景色,在贺佑钦出声后他也被眼前的景观折服,山峦起伏白云飞渡,的确一下子就让人心生豪迈之气。 “偶尔能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真的很不错。”厉容锐把窗户调下来了一些,贺佑钦闻着有些青草气味的空气,虽然很冷,但也的确很舒服。 “这里能看到凌苍山的山脚了,不过雾气这么大,待会儿开车可能有点麻烦。要不要找个当地人当司机?”他跟厉容锐之前都出过车祸,虽然现在也没有多少所谓的后遗症或者恐惧心,但是碰到不太熟悉的山路找个人带路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之前也没想到雾气这么大,不然可以早点联系了。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很难找到人了,而且现在我们开了一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别人也不好过来,大不了待会儿开慢一点。”厉容锐把车速放得更慢了一些。 等两个人对自然景观的好奇稍稍减弱了,车内又开始了各种有意义没意义的对话。 “我觉得你妈妈一定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厉容锐看了贺佑钦一眼,这一眼含着笑意,也有种隐秘的温柔感。 “为什么这么说?”自从和厉容锐讲了过去的一些事情,贺佑钦也不排斥和他提起自己的母亲。 “据说男孩子的智商完全遗传自母亲。”厉容锐耸了耸肩,这当然只是平时看到的一些趣味分析,有没有科学依据他也不知道。 “那女孩子呢?”随口的话题竟然勾起了贺佑钦的兴趣。 “大概父母各一半?”厉容锐想了想。 贺佑钦觉得有点冷,但是也没急着再次关上窗户,他似乎回忆了一下,“我记忆里,妈妈她的确很聪明,很多书她看过一次就能理解,你知道那时候我觉得那些东西简直太深奥了,当然还有做菜,她看着菜谱几乎就能一次成功,非常了不起。”虽然这似乎不能完全证明他母亲的聪慧? 难道不是因为贺佑钦自己是在厨房上面毫无天分的人才会觉得他母亲这样特别厉害? 厉容锐忽然有些好笑,像是发现了某个似乎万能的人其实也有小瑕疵一样,这些小瑕疵不会让人介意,反而让人显得没那么高不可攀了。 厉容锐顿时想起来了一些之前和贺佑钦住在一起时他的小习惯。 比如洗完澡不喜欢擦头发,在厨房里做菜向来只能保证熟了而已,做得最好的就是方便面。对衣服什么的相当吹毛求疵,还有购物狂的倾向。但是买回来的东西又不怎么喜欢打理,所以要用的时候常常找不到,对了,还经常容易忘记拿毛巾…… “不过后来,她基本也不会再去厨房了,我已经记不清楚她做的菜是什么味道了。只记得很好吃,和菜谱里的一样。”贺佑钦虽然在笑,但回忆往昔,怅惘的感觉总是少不了的。 外面的温度似乎又变低了一些,有冷风呼呼地吹过来。厉容锐这次主动关上了窗户。 “免得着凉。”他说,“那么大提琴呢?”他想起贺佑钦卧室里那个十分宝贝的大提琴。 贺佑钦笑了一下,“也是我妈妈留下的。那是她大学时候自己打工攒钱买的,但她其实不怎么擅长,她很想学,不过她家境不怎么样,连上学都要靠打工挣学费,要买那个大提琴还多打了两份工。她一直很宝贝那个,不过到最后也没拉出很完整的曲子。所以她把琴留给了我。” 厉容锐侧头看着贺佑钦,他总觉得贺佑钦在说起他母亲的时候会变得更加柔软,也不像平时下意识就会对人戒备。 “你的琴很好听。”非常非常好听,让他印象深刻。厉容锐想起贺佑钦生日那一次他在灯下拉琴的样子,那个时候他就有些感觉,关于大提琴一定是贺佑钦心里很柔软的部分,所以他拉琴的时候才让人移不开眼睛。 贺佑钦听着他话心里也微微一动,然后回头认真地看着他,“你的玫瑰也很漂亮。” 他是认真的,厉容锐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然后突然想起一句话。 送人玫瑰手留余香。 这句话放在这里有些突兀,竟然也意外的合适。 不知不觉,车子就已经开到山脚,上了盘山公路两个人的话少了很多。因为山路不好开,他们要更加留心一些,贺佑钦掏出了一包薄荷糖给厉容锐提神,他自己也吃了几颗,不然总有些昏昏欲睡,爬山路的时候他们关了暖气,但车内还是很暖和。两个人又没有说话,时间一长就会觉得困。 “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一会儿。”厉容锐说。 贺佑钦摇摇头,他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我觉得天气不太对。” 厉容锐也注意到了外面天色。 “之前天气预报说这两天都是晴天,上山之前下面的村民也说天气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贺佑钦抿抿唇,“感觉好像要下雨了。” “下雨倒还好,麻烦的是下雪。” 贺佑钦回头看了厉容锐一眼。 天上的云层的确越来越厚了,天空也越来越阴了。他们在山脚的时候看着还是晴天,现在却要全黑了似的。 “最好别被你说中。”他们山路走了一半,要是突然遇上大雪会非常麻烦也会非常危险。 结果两个人都说中了。 没过十分钟,天上就开始飘起了雪,而且是大片大片的雪,即使隔着玻璃都能听到呜呜的山风。 连窗户玻璃都有些细微的响动。 厉容锐和贺佑钦对视一眼。 简直没有比这更糟糕的状况了…… 第68章 温度以一种异常惊人的速度往下降,似乎一眨眼间已经让人感受到了寒冬了凌冽。虽然早就知道山上天气变化多端,也准备了厚实的衣物,但碰到这种情况还是让两个人措手不及。 雪下得太大了,再加上呜呜作响的冷风,车子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向前行驶。 厉容锐把车里的空调开得更大了一些,他呼出一口气,“我带了卫星电话。” 他们联络了姚真,姚真那边知道了他们现在的情况也非常慎重。 “厉总,你们先坚持一下,因为风雪太大,车子和直升机都没办法上山,只有等雪小一些……” 姚真的声音断断续续并不清晰,但是在两个人的车厢内却毫无阻隔。 凌苍山突然下起这么大的雪几时才会变小,几时才会停下来,他们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后车厢里有羽绒服和冲锋衣,还有水和食物。现在我们没办法走,靠这些还能坚持一段时间。”贺佑钦双手握着水瓶,他们也不知道车子的发动机能烧到什么时候,现在温度这么低,一旦熄火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次发动。 “我下去把衣服和食物拿进来。”厉容锐拢紧了身上的短袄,贺佑钦干脆脱下了穿着的夹克,又从后座拿出围巾递给他,“穿上再出去。” 厉容锐没有多话,把贺佑钦的夹克穿在里面外面套上他自己的衣服,又用围巾把脖子围得严严实实的。他的手放在车门上,“我马上回来。” 贺佑钦点点头,他们已经把车子靠在了路边尽量背风的位置,但车门刚打开了一点缝隙,透进来的冷气就让贺佑钦颤了一下,脱掉夹克之后他身上就只剩衬衣和绒衫。厉容锐飞快地下了车子绕到后车厢,贺佑钦也探过身到后座打算帮手他接东西。 他们迅速地把保暖的衣服、食物和水移到了车内。也就是几分钟,厉容锐上车的时候头发上已经落满了雪花,他不停地搓着手,手上冻得通红,一进车内就打了个喷嚏。 把衣服堆在贺佑钦身上,厉容锐赶紧把身上的雪花拍掉。贺佑钦把毛巾递给他,让他擦干净了头发,两个人都有些狼狈,看到彼此的样子却忍不住笑起来。 “外面真的很冷,这都有零下了,刚刚上山的时候我还觉得天气挺舒服的,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厉容锐叹了口气。 贺佑钦穿好了衣服,没让厉容锐把他的夹克脱下来,毕竟穿在里面挨着他的身体衣服还是暖和的,于是让厉容锐多套上了一件羽绒服,他身上也穿了一件抓绒和一件羽绒外套。两件羽绒的款式大同小异,就是细节的部分有一点差别,看起来就是一家的。 这是厉容锐准备的东西,他看着贺佑钦穿着那身颜色有些蠢的羽绒服,低低笑了起来。“很好看。” “现在哪还讲究那个,暖和就好了。” “不是,我说真的,挺好看的。”他当初买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贺佑钦穿上身的效果,但是绿色这个颜色毕竟对方从没尝试过,所以他也就是设想了一下,现在看到自己买的衣服穿到对方身上,顿时觉得各种舒坦。 “转个身。”贺佑钦让厉容锐背朝向他,帮他拍掉飘到领子下方的雪花。 厉容锐转回来之后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咳嗽了一下之后解释道,“我们没戴手套。” 贺佑钦挑眉看他一眼,最终没有说话,任由他握着手。 四只手交叠在一起互相搓着搓着,像是真的有了一点暖意。 渐渐的也不那么冷了。 “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搓得累了,厉容锐就放下了椅子,两个人都裹着毯子,手也在毯子下面理所当然地握着。 贺佑钦擦掉了窗户上的一层白蒙蒙的雾气,看着窗外飘飞的大雪。“这雪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难道真的要在这个地方过夜?” “现在的情况是没人上得来,估计被困在这条路上的不止我们,可惜是寸步难行,互相之间也没个照应。” “好在我们还能做个伴。”厉容锐倒是很乐观。“而且我们还有食物也有油,比起突然被困在这里的人已经好多了。” 贺佑钦点点头。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外面的雪还在不停飘着,时间仿佛已经成了摆设。 “如果没有这辆车,我们可能就熬不住了。”厉容锐看着外面,入目的凌苍山已经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天已经黑了下来,但是依然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白色,而且入夜之后温度又降了很多。 “油箱是88升的,只要它不出问题,能坚持很久,而且我们还有备用油。”贺佑钦拆开了一袋三明治递给厉容锐。“吃点东西,你一天都没吃什么了。” 厉容锐顿了一下,接过来咬了一口,然后就着水把剩下的吃完了。 他曾经听人说过,山里下起大雪有时候一天两天都停不了,他们带的东西毕竟不算特别多,如果一天倒还好说,要是两天三天雪越积越厚了呢? “要是刚刚我们坚持再往前开一点……”他看向前方的公路。 “能见度太低了,而且风雪太大,就算刚开始下雪的时候还往前开也开不了多少路,而且现在这个位置还算是背风,再往前一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如果这次真的出不去……”厉容锐深深看着贺佑钦。 “那也算是赚了。”贺佑钦微微一笑。 厉容锐长舒一口气,“人在这种天灾面前总是显得太过渺小,但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情况总要尽可能地活着。” 贺佑钦缓缓点了点头。 两个人放下了椅子,紧紧靠在一起,两床毯子也叠在一起搭在身上,半夜却被突然冷醒了。 厉容锐伸出手去摸了摸出风的位置,“暖气没了。”他声音有些哑,腿往下的部分都冻得有些受不了。 “我下车检查一下。”如果现在没了暖气,他们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我跟你一起。”贺佑钦道,他快速地把衣服穿好,然后给厉容锐递了水和面包。“吃东西。”水和食物对保持体温非常重要,现在他们没了暖气,最怕的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失温。 “你留在车上。”厉容锐三口两口解决了东西,贺佑钦却拽住了他的胳膊,然后把围巾围在他的头上,帮厉容锐系围巾的时候他们靠的很近,厉容锐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浅淡的味道,他有些忍不住地一把把人抱住,把头深深地埋进贺佑钦的脖子里,声音有些咕哝,“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头顶上的人没吱声,厉容锐心里叹了一口气,以为贺佑钦不会回答或者又像从前一样转移话题敷衍过去。 “好。”贺佑钦拍了拍他的背,在寒冷得让人连动弹都不想动弹的天气里,声音却温柔得像是刚刚喝完了一杯温热的咖啡。 厉容锐愣了一下,然后把人抱得更紧了,“再说一次。” “我说好。”贺佑钦笑了起来。 “如果我们这次没事你也不能反悔。”厉容锐松开他,对着他的眼睛向他表明着他的态度。 他是认真的。 贺佑钦摸了摸他有些冰凉的脸,“不会反悔。” 厉容锐顿时笑了起来,凑过去在他的嘴上咬了一下。 是真的咬了一下,贺佑钦只感觉到嘴上有些冰凉又微微疼了一下,就看到厉容锐得意地远离了他,然后在他面前舔了舔唇。 贺佑钦心里突然有些软,就像有什么东西被缓缓撞击了,他帮厉容锐拢紧了头上裹着的围巾。自己也裹好了衣服,手扶在车门上,“我跟你一起下去。” 厉容锐知道贺佑钦把事情说上第二遍的时候就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了。 他们一前一后地下了车,然后被扑面而来的风雪弄得直打哆嗦。 明明穿的严严实实,脖子头上都紧紧围住了,还是觉得冷风不停地往身体里灌。 “温控器坏了,而且空调管也结冰了。”厉容锐一边检查手也在不停发抖,他们在外面不过待了几分钟身上就落了不少雪花。 “现在没有工具,就算有工具也没办法修。”贺佑钦打了个颤,声音有些抖。 “上车。”他当机立断,他们不能在室外继续待下去。车里好歹避风,冷风吹在身上会让身体快速失温。 两个人重新上了车然后快速关上车门,车内虽然比外面好一点,但温度也在持续下降。 厉容锐递给贺佑钦一块巧克力,自己也吃了一块。 “你居然带着这种东西。” “事实证明,这很有用。”厉容锐笑了笑,用毯子把两个人紧紧裹起来。 “不知道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 “姚真那边会想办法的,我们只需要尽量坚持。”贺佑钦跟他靠在一起。 “听说身体传温在这种情况下很有效。就是要脱掉衣服身体接触才有效果。”厉容锐在贺佑钦耳边说。 “哦?” “我真的没开玩笑。”虽然没开玩笑,但他们其实也没到非要靠皮肤相贴才能取暖的程度…… “你想试试?我不介意。”贺佑钦的声音弄得厉容锐的耳朵有些痒,闻言却眼睛发亮地看着他。 “其实我们也可以试试另一种。”贺佑钦伸手勾过他的脖子,和他交换了一个潮湿火热的吻。 之后两个人有些喘气,明明应该很冷的,身体内部却像有火焰渐渐萌芽,然后迅速地蔓延开。 只是两个人的脸上都很无奈,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他们想做什么都无能为力。 “等到了香糖,或者到了德海,我们一定要找个暖和的地方睡几天。” “可以啊,你想‘睡’几天都可以。”贺佑钦加重了语气。 厉容锐侧头看他,“你说真的?不后悔?” “又不是小孩子。”贺佑钦嗤了一声。 厉容锐低声笑了起来,甚至觉得现在的状况也不错,虽然已经冷得让人忍不住开始发抖了,但也没有哪一刻让他觉得比现在更加贴近这个人。 “别睡着了。”贺佑钦在他旁边提醒他,似乎是怕他不知不觉就睡过去。 “但是好困。”厉容锐故意往他身上蹭了蹭。 “那休息十分钟,然后我叫你。” 厉容锐摇摇头,坚持着和他说话,没多久还是抵不住困倦闭上了眼睛。 等他睡着,贺佑钦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悠远,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转回目光看向厉容锐,眼神却变得晦涩难明。 第69章 德海市郊昌园 “三爷,袁先生来了。”进来通报的人先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到花房里的老先生浇完了花才出声提醒道。 赵三爷放下水壶,不过袖子上还笼着袖套。他把沾了泥土的手套和袖套脱下来放到椅子上,一边等候的佣人安静地上前收走了他的东西。 “带他过来。”赵三爷年纪大了,但中气足也不显老,只有两鬓的头发有些花白,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 通报的人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外面。 等袁复立跟着人进了花房,赵三爷已经坐在小圆桌边,新泡好的茶冒着袅袅烟气,香味扑鼻。 “坐。”赵三爷话一出口就有人上前帮袁复立拉开了椅子,袁复立也没有推辞,很自然地坐在他对面。 “喝茶?” 袁复立笑吟吟地拿起小茶杯一饮而尽,这绝对不是什么喝功夫茶的标准姿势,甚至在讲究的人看来实在太粗野了。但他不在意,坐在他对面的赵三爷也不在意,还开口吩咐,“换个大杯子给袁先生。” 袁复立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摩挲了一下手里的小杯子,“这小东西容量太小了,解不了渴。” 管家站在赵三爷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赵三爷闻言笑起来,“小袁说得对,小东西也就是拿在手里把玩的,真要喝茶当然还是要用大杯子。” 佣人很快给袁复立换了高的玻璃杯,杯子里装着温热的柠檬水。 袁复立没有去动那杯水,他在古意盎然的竹椅上找了个最舒服的坐姿,看看花儿看看草,颇有些漫不经心。 赵三爷看起来也不慌不忙,他依然在优哉游哉地泡茶,然后自斟自饮。 “三爷真是好功夫,这么大一片园子可要花不少时间打理。”袁复立随手摘了身边花盆里的一朵花捏在手里,低头嗅了嗅,又捏在手里把玩了一番。 管家的眉头耸了耸,没吱声。 “我年纪大了,也就这点爱好了,不像你们小年轻多的是时间折腾。你们的日子还长着,我们这种老人家只能抓紧时间把想做的事都做了,否则带进了棺材里就成了遗憾。” 袁复立笑了一下,把揉烂了的兰花随手扔进花盆里,“您老肯定会心想事成的。” 赵三爷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靠在椅子里的袁复立歪着头看他,心里嗤了一句,老狐狸。 “我听说贺家的小子被困在山上了?”赵三爷隔了很久,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问了一句。 “啊,好像是。”袁复立的笑显然多了些其他的意味,“据说是要去璃州考察结果困在了山上。” 因为姚真在想方设法地营救困在山上的人,贺佑钦和厉容锐被困的事情就不是秘密了。 “是和厉家的在一起?”赵三爷又问了一句。 这一次袁复立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了,“当然。如果没有跟厉容锐在一起,这璃州去的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赵三爷喝了口茶,不疾不徐,“就算贺家和厉家的小子都出了事情,跟小惟也没什么关系了。” “怎么会没关系?”袁复立挑眉,“小惟现在是终身监禁,如果事主反口愿意在上诉的时候提供有利于他的口供,他肯定不用坐那么多年的牢,我们再帮他活动一番,五六年放出来他也就三十多岁不到四十,还是能干出一番事业的年龄。” “你就这么信得过贺佑钦?”赵三爷的语气终于有了一点起伏。 袁复立和贺佑钦合作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知道归知道,要他出钱就要给他一套说法。 袁复立低声笑起来,“我从来不相信他,但我相信利益。”他仰靠在椅子上,一边拍着腿一边说,“贺佑钦是个聪明人,但凡聪明人总是知道关键时刻怎么取舍。他和小惟又没有深仇大恨,按说小惟当初要害的要对付的都是厉容锐,要不是小惟插手,贺佑钦如今还没有这么好的机会,现在厉丰三分之一的股票都被他拽在手里的,想拿到剩下的有什么奇怪,人就没有不贪心的,您说对吗?” “就因为这样?” 袁复立摇摇头,“当然不止是这样。要是这样就能让他出手拖住厉容锐,也把他想得太容易收买了。”他呵呵笑起来,“贺佑钦要是手上能多一点活动资金,肯定不会和我合作。”他微微皱眉,有些苦恼的样子,“他好像不太喜欢我。”又突然一笑,“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他的。” 管家:“……” 赵三爷泰然自若地饮了口茶。 “谁让贺家恰好出了点意外。”袁复立笑得有些微妙和狡黠,偏偏让人心里发冷,“贺文武想要融资,弄不好公司就是被收购的份,贺佑钦很不喜欢贺文武的这种做法,但他没办法反对。现在他手里没多少鼎泰的股份,即使贺家老爷子的股份都给了他,也不够他在董事会战胜贺文武。他手上的流动资金全都被牵制住了,除了和我们合作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袁复立耸耸肩,做了个无能为力的姿势。 “你让我拿出的资金就是为了支持贺佑钦?”赵三爷问。 “这么说也不太对。”袁复立摇摇头,“我想弄垮厉丰,您想救出小惟,贺佑钦想得到厉丰又不想失去鼎泰,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贺佑钦最贪心,当然应该付出更多。谁叫厉容锐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 袁复立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这种老天给面子的家伙在某些方面总是让人无能为力,好在他短板的地方不管经过多少年都没什么变化,现在的贺佑钦完全可以牵制厉容锐。” “璃州的计划就是你们设计的?” “我可没有那个眼光。”袁复立表现得很有自知之明,“璃州本来就是贺佑钦看中的地方,贺佑钦看中的,厉容锐自然不会看不到其中的商机,可惜,贺佑钦现在根本没有足够的资金进行开发,他的摊子铺得太大了。如果厉容锐参与进去,而贺佑钦又临时退出……” “你觉得以厉容锐的本事会找不到下一个合作对象?”赵三爷笑了。 袁复立伸出手指摩挲了一下下巴,又点了点唇,笑眯眯地道,“当然不会,但如果城南事建的案子再出现问题呢?” 赵三爷的眉头皱了一下。 “城南事建之前的问题本来就是贺佑钦找人摆平的,他既然有办法摆平,自然也可以让它再出问题。”袁复立翘起腿,“那个时候肯定会人心惶惶,我们再从股市下手,联手狙击厉丰,股民的信心一旦动摇,股票就会下跌。而厉丰原本就不是那么干净的公司,把它原来的黑历史趁机拖出来,届时不会有任何一家公司还向跟厉丰合作。谁都不想沾染做假账的脏水,而银行方面就更不会借钱给信用破产的企业。厉丰除了宣布破产之外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袁复立说完好一会儿赵三爷都没说话,似乎在掂量他话的分量又像是在认真考虑这个计划是否可行。 “如果贺佑钦反悔呢?” “反悔?”袁复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这么做可以让他的利益最大化,他有什么理由反悔?”袁复立顿了一下,“难道您觉得他会真的看上厉容锐?”他捂着嘴简直要忍不住笑了。 “有什么不可能?”贺佑钦三年前苦追厉容锐的事情在德海就不是秘密。 “啊,您说的是之前的事情?”袁复立总算没笑得那么夸张了,他微微扬起精致的下颚,嘴角微勾,“与其说他是在追逐感情,不如说他是在追逐得不到的东西,如今那些东西都到手了,还有什么好稀罕的。”袁复立耸了耸肩。 赵三爷端起小茶杯,缓缓喝了一口茶。 “你很自信。” 袁复立没有反驳,他笑得有些肆意又有些张狂,“我只是了解自己,贺佑钦和我是同类人。” 永远利益为上。 袁复立走了之后,赵三爷还坐在花房喝茶,管家看了眼那杯袁复立动都没动过的柠檬水,让人收了下去,之后又默默立在赵三爷身后。他知道赵三爷没开口就是还在想事情,袁复立那个人说话真真假假,性格又乖张肆意还有点神经质,要从他的话里提炼出一些有用的东西还真需要好好想一想。 “你觉得袁复立说的话能听多少?”赵三爷让人把那盆价值不菲的兰花处理了,转头问身边的管家。 “大概能信个六七成?”管家斟酌了一下,回答道。 赵三爷摇了摇头,他比了个数字。 “您说他的话能信九成?”管家有些意外。 赵三爷淡淡笑了笑,“他的确是想和贺佑钦合作的,但这件事本身就透着奇怪。” 管家望着他等他说出下文。 赵三爷站起来到水边洗了个手,又用毛巾把手擦干净,“袁复立这个人这一两年一直蹦跶得很厉害,其实凭他的本事不管到哪里都能过得好,可他偏偏留在德海,搀和在贺家厉家袁家的事情里。如果说是为了利益,比起厉丰,鼎泰才是最容易得手的公司,可是袁复立却偏偏盯上厉丰不松口。” “是不是因为他忌惮贺佑钦?”所以才没选鼎泰。 赵三爷摇摇头,“也许有那么一点,但不足以成为他不对鼎泰下手的理由。袁复立这个人,恐怕越是不能下手不好下手的他才越感兴趣。” 管家皱了皱眉,“难道他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赵三爷没说话,其实袁复立真正的打算他也没弄明白,就是因为没弄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选择一直观望。 管家也知道赵三爷有自己的考量,否则就算是想要救袁竟惟也有其他的办法,并不是一定要和袁复立合作。 “我让你查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样了?”赵三爷问起。 管家早就整理了之前得到的消息,开口道,“袁竟惟的母亲叫珂新雅,当年大学还没毕业就做了袁家少爷的情人,后来生下了袁先生。柯新雅是在周济孤儿院长大的,后来孤儿院发生了一场大火,之后又搬了新地方,很多资料都遗失了,所以我们也无法肯定柯新雅是不是小姐。据说当年柯新雅精神失常后常常抱着袁竟惟说不是她的儿子,但是袁竟惟进袁家是验过DNA的,这件事情很奇怪,但事情过了太久,再加上柯小姐多年前就去世了,我们没办法得到她的血液资料,医院那边的结果是袁竟惟和您并没有血缘关系。” 管家一边说一边心里也在叹息,三爷找了小姐几十年了,结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事情又兜兜转转扑朔迷离。 “袁竟惟手上的那块玉的确是小兰的。当年老四抱着她的时候我亲自给她挂在脖子上,上面还刻着兰花。” 管家想了想,“袁复立说那块玉是袁竟惟的妈妈给他的。如果不是呢?会不会是袁竟惟在哪里捡到的?” 赵三爷皱起眉,“你找个人去见见袁竟惟,把这件事情再问清楚。” 管家点了点头,赵家偌大的家族,三爷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结果临到头却连一个孙辈都没留下,大爷和二爷年轻的时候就被人砍死了,四爷跟着三爷一路风里来雨里去,好不容易混出头还结婚生了个孩子,结果却被仇家绑架惨死家中。唯独剩下一个小姐不见踪影,三爷找了几十年都没个下落,原本以为小姐恐怕早就遭遇了不测,谁知道临到头竟然有人送来了小姐身上的挂饰。 小姐如果活着,肯定也已经结婚生子,可惜袁复立虽然送来了挂饰,对小姐却一无所知。 他们本来以为柯新雅就是小姐,可她生下的袁竟惟又与三爷没有血缘关系。 但是柯新雅当年疯疯癫癫的一直说袁竟惟不是她的儿子,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呢?柯新雅如果真是赵家的小姐,她的儿子又在哪里? “阿奇啊,你说我们赵家的后人真的还在吗?”赵三爷的眉头微微皱着,叹了一声。“我这辈子都欠老四的,要是不能找回他的女儿我就是下去了也没脸见他。” 管家出声安慰,“您别担心,现在不是已经有了一些线索吗,我们肯定能找到小姐,也许还有小少爷。” 赵三爷没再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袁复立那边一直以为我们想救袁竟惟是因为他是小姐的儿子,如果我们再派人去接近袁竟惟会不会让他起疑?”管家想起袁复立之前的样子。 赵三爷淡淡一笑,“让他去想,派人在里面看牢了袁竟惟,让袁复立没办法见他的面。”袁复立越是多疑就会露出更多破绽,他倒想知道袁复立到底在暗中谋算着什么。 第70章 厉容锐被贺佑钦叫醒的时候依然很困,感觉睡了很久,实际上也不过半个钟头。 贺佑钦看着表掐准了时间,本来打算一到十分钟就喊他,结果看他困得厉害就让他又多睡了一会儿。 睡太久热量流失会更严重,他们带的食物多撑个几天是没问题,唯独害怕失温,严重的失温会引起肺水肿甚至心脏衰竭,直接导致死亡,而他们现在完全就是在跟老天赌运气了。 厉容锐醒了之后把衣服又裹紧了一些,他看着脸冻得通红的贺佑钦,侧身抱住他,两只手圈着他的身体,“有没有暖和一点?” 贺佑钦点点头,就着这个姿势靠在他身上,伸出手隔着袖子擦掉窗户上的雾气。 “外面情况不太好。” 厉容锐看见窗外还在飘的大雪,从下午开始一直下到现在都没有停,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树上面压了厚厚的雪,白天还能看到整片的郁郁葱葱的常绿树,现在已经被压得完全没影了。 厉容锐心头有些沉,山上大雪一直不停就怕发生雪崩。贺佑钦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一直注意着外面的情况。 “你说要是万一我们出不去了,或者被埋在这里了,很多年后别人发现我们的时候会不会专门研究一下我们的关系之类的?”厉容锐忽然开口。 “我觉得别人会先选择解剖。” “那解剖之后肯定还是要研究下我们的关系,比如为什么会突然困在这里……” 贺佑钦动了动,从后排拿了个平板电脑出来滑动了一下,打开了阅读软件开始有声阅读,“解剖,指用器械剖割尸体以了解人体内部各器官的形态、位置、构造及其相互关系。《灵枢·经水》:若夫八尺之士,皮肉在此,外可度量切循而得之,其死可解剖而视之。” 厉容锐咳嗽了一声,握住他的手,“不听这个,换一个吧。” 贺佑钦关上阅读软件,打开视频,优美的旅游宣传片开始播放:“新西兰属温带海洋性气候,四季温差不大,12月至2月为夏天,平均气温20℃左右……” 厉容锐哭笑不得,“我们还是说说话吧。” 贺佑钦从善如流地关了平板电脑。 “你怎么会下载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在里面?” “那些医学资料片是郭睿之前在我那儿住的时候下的,他对那些感兴趣。旅游资料什么的,本来是打算到了寒假的时候带小火出去旅行提前准备的。” 厉容锐收紧了手臂,“我们到时候腾出假期约好时间一起去,刚刚那个新西兰似乎很不错?” “很暖和。” “还有其他的地方吗?” “你是说国内还是国外?” “其实都可以,如果想要少点人打扰的话,也许国外会更好?” …… 两个人越说声音就越小,即使紧紧贴在一起也控制不了的开始发起抖。 “赶紧搓搓手。”厉容锐的情况比贺佑钦稍好一些。 贺佑钦张开手又缓缓合拢,试着握了握拳头,却完全使不上力气。 手已经开始发僵了。 厉容锐干脆抓住他的手,两双手交握在一起互相摩擦。 尽管暖和不了多少,但心底好歹安慰了一些。 就这样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厉容锐的意识都开始模糊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贺佑钦在叫他,叫他的名字。 厉容锐掀开眼皮,他已经强撑了不少时间,甚至连低头看个手表的力气都没了。 现在是几点?2点、3点还是4点?这一天这么长,长得似乎白天都不会再来了一样。 “厉容锐,厉容锐……” “嗯?”厉容锐的声音已经很轻了,要不是为了撑着贺佑钦,他可能下一秒就会睡着。 睡着了才不会冷得直哆嗦,全身上下都好像结了冰似的。 贺佑钦也像是不太清醒了,叫了他两声之后隔了很久才发出声音。 “在这种下一秒就可能和这个世界说再见的时候,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厉容锐迷迷糊糊地听到他好像在笑,又觉得那是自己的幻觉。 他几乎没怎么思考,或者说已经没力气思考,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开口说,“等下了山,我们要好好在一起……” 隐隐约约贺佑钦似乎说了什么。 厉容锐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最后到底听到了没有。 人最悲剧的事莫过于不止期望的生活没有实现,现实还要再反打一巴掌。 厉容锐再次清醒的时候,摆在他面前的就是一大片的烂摊子。 一系列的变故甚至让厉容锐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消化,就被迫迅速地进入了完全不同的状态。 病床边还挂着点滴,厉容锐刚刚醒来不到两个小时,但已经没空去休息。 在厉丰记者会结束后一天的时间内,网上突然爆发了一连串对厉丰非常不利的消息。整个公司一下子陷入异常被动的状况。 先是有人在网上曝出了厉国新从前做假账的所谓内幕,声称厉丰高层贿赂交易员伪造文书,放出虚假资料造假利润,同时还试图买通稽核人员。后又称厉丰的实际亏损已经达到一个惊人的数字,实际上早已经摇摇欲坠。 一连串的爆料不仅指明厉丰股票都是虚高,还谈及厉容锐回到厉丰之后一系列的举措,称那些动作就是在试图遮掩厉丰从前的作为,早前被逮捕的厉国新只是厉丰董事会推出来的替罪羊,真正做主的还是厉容锐。 网上本来已经很热闹了,就在这个当口,原厉丰执行长贺佑钦竟然正式提出了辞职,甚至没有任何公开妥善的公关说明。 通常上市公司的执行长辞职都需要一个过程,甚至要提前做好几个策略保证在离职后公司能正常运作。 贺佑钦的离开却迅捷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就算之前的新闻发布会已经提前打好了预防针,厉丰和鼎泰恐怕要分道扬镳,但贺佑钦在网上爆出黑料的时候离开似乎另有隐情。 一时间,整个厉丰都人心惶惶。 “之前为了让贺先生能够出手坐镇厉丰,在签署合约的时候有很多倾向他和保护他的条款。”姚真一板一眼地说,“这是我的失误,非常抱歉。”他在厉容锐的病床前面深深鞠了一躬。 “你不用这个样子。”厉容锐面无表情,“这不关你的事,最早也是我在公司提出了引用Golden parachute的策略,因为这个制度他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和厉丰撇开关系而没有太大的损失。”厉容锐的手背上还插着针,脸色也很难看,精神上却似乎看不到丝毫的弱点,平静得让人有些害怕。 “除了那些谣言还有什么其他的情况?”厉容锐在快速做出了几项应急举措之后询问姚真。 “暂时还没有,只是这件事情可能没那么快结束。”姚真指的是这一系列明显针对厉丰的动作。 “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厉容锐忽然问。前一刻,他和贺佑钦还在冰天雪地里相互依偎,下一刻醒来就是天翻地覆。 “卫星电话可以定位,我联络了郭睿,他找了他的朋友弄了机架直升机,香糖那边的村民通知我们雪变小之后,直升机就上了山。我们到的时候您和贺总已经昏迷了。”虽然是这样,这两个人却一直紧紧抱在一起,连手都缠在一起,他们花了半天工夫才把两个人分开送进医院。 姚真:“还好赶上了,要是再晚一点恐怕就会有生命危险。” “他什么时候醒的?”这句话厉容锐刚一清醒的时候就问过一遍,可是那会儿姚真急着把公司的事情告诉他,根本没来得及说这个。结果等公司的事情说完,厉容锐整个人都沉郁下来,先前的激动和担心再也看不到半分。 “贺先生比您先醒。” “他已经离开医院了?”厉容锐语气淡淡的,把玩着手上的手机让人看不清喜怒。 姚真点了点头。 “动作真快。”厉容锐的这句话让人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意味,姚真心里却沉了沉。 之前才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一觉醒来就从背后插了你一刀,任谁遇到这种事情都不会觉得好过,但厉容锐却没表现出什么难过,反而以最快的速度了解了当前的情况甚至做好了应对,但他越是表现得从容不迫,姚真反而更担心。 “现在事情已经暂时稳定了一些,要不然您先休息一会儿?” 厉容锐摇头,他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掀开身上盖着的被子打算起身,“休息不了了,既然他已经动手了就肯定还有后招,不会就这么简单。”厉容锐脱下病服换上姚真让人从他家里拿来的衣服。 “走吧。” “去哪里?” 厉容锐系好了领带,“回厉丰。” 第71章 “先生,少爷回来了。” 贺佑钦刚一进屋,沙发上坐得很近的贺文武和芦珊没来得及分开,贺文武有些尴尬地挪开了一点距离,皱着眉道:“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贺佑钦还没开口,芦珊就应上了,“你这说地什么话,孩子不是难得回来一趟吗?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这里是他的家。”说着还瞪了贺文武一眼,颇有些娇嗔的风情,好在芦珊不显年纪,这样的动作也并不难看。 贺佑钦把外套交给管家林伯,一手插在口袋里,站在那边没出声。 “我不是这个意思。”贺文武抿着嘴巴,看向贺佑钦,“你不是刚刚出院吗?身体都没好,少到处乱跑。最近厉丰出了那么多事情,这种时候你更应该避着点。” 芦珊也点了点头,看着倒有些温婉气质了,“你爸爸说得对,这次多亏了他提前收到消息,没让你一起折腾进去。既然回来了就好好歇一下,好好调养调养身体,可别再进医院了。” 贺文武的眉眼舒展开,芦珊的话让他十分舒坦,“听你阿姨的,你也该收收心了,等过了风头就回鼎泰来,在家里做事怎么也比外面强。” 芦珊在在一旁点点头。 贺佑钦的目光落到她微微凸起的肚子上,然后玩味地笑了笑,之后又看向贺文武。他一句话也没说,贺文武的脸色却渐渐变得难看起来,正打算开口训斥他几句,贺佑钦就笑着摆了摆手。 “我上去看看爷爷。” 直到贺佑钦上了二楼进了书房,贺文武才忍不住对着芦珊道,“你看看他像什么话,那是对父亲的态度吗?他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他回来了也不知道问候一声。我走到哪里都记挂着他,老朋友那边有了消息也赶紧通知他,这才没让他吃亏。可你看看他是什么样子?翅膀硬了连老子都不搭理了?!” 芦珊连忙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别生气,孩子长大了本来就有自己的脾气,犯得着为这点小事情发火吗?再说他刚刚从厉丰里脱身,这会儿肯定心还不定,顾不上其他的小事。”芦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神十分柔和。 贺文武瞬间觉得愧疚,也把手放在芦珊的肚子上,“孩子的事情怎么会是小事呢,这可是我们的孩子,想不到这么大年纪了我还能得一个小儿子,你不知道我商场上的那些朋友有多羡慕。你放心,我会好好对这孩子的,不比任何人差。” 芦珊听了他的话,脸上露出笑。她伸手把落在肩膀上的一缕头发捋到耳后,露出姣好的轮廓,“我知道,你说什么我都信,我们一起好好培养这孩子,让他开开心心长大。” 贺文武伸手揽住她。 两个人又挨着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芦珊拍了拍他的手背,起身给他泡了杯差,又亲自削了一盘水果放在茶几上,坐在他身边慢慢翻着一本婴儿用品的手册,贺文武不知不觉就收敛了脾气,端起杯子慢慢喝起茶,一边还跟着芦珊对着手册里的东西指指点点。 贺佑钦进书房之后,老爷子就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坐到椅子上。 老爷子的书桌向来收拾得很干净,摆的多是些风雅的东西,古早的笔墨纸砚,雅致的棋盒,青花的花瓶,原本是别有一番意趣的,现在却堆满了一整叠的文件。 老爷子戴上了老花镜,贺佑钦进来前他正翻着桌上的那些东西。 “老啦,不中用了,之前做这些事情做了几十年都不觉得累,现在退休了几年,才看两个小时就开始头晕了。”老爷子放下手里的文件,贺佑钦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你别喝茶了,喝点热水休息一会儿。” 老爷子点点头,取下老花镜放到一边,端详了贺佑钦一番,“身体好了?” “没什么大碍了,再调整一下就行了。” “遇到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家里说一声,这点你爸爸倒是没说错,有主张是好事,但有些事情你起码该通知家里人一声。” 贺佑钦点头,“是我的不是,让您担心了。” 老爷子叹了口气,“这个家里我最放心的就是你,最担心的也是你。” 贺佑钦笑了一下,“爷爷。”老人家的心思他不是不明白,所以这次才专门回来一趟。 “你爸爸打算让鼎泰融资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 “嗯。” 老爷子摇了摇头,“他啊,这么大年纪了,永远都像个小孩子一样。外面看着是不错,遇到事情却糊涂得厉害,这些年要不是我一直在后面看着他,也不知道他会把鼎泰整成什么样。”老爷子瞅了一眼贺佑钦,微微叹息,“你像你妈妈。”这也是时隔多年老爷子头一次提起贺佑钦的母亲。 “可惜她……”走得太早了。 老爷子摇了摇头,“芦珊把你爸爸哄得很开心。她心思多,能把你爸爸照顾好也就算了,但是她现在有了孩子……”老爷子顿了顿,“我找人给她做过检查,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爸爸的。” “您怎么想?”贺佑钦问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老爷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还能怎没想?我都多大年纪了,难道还指望一个没生下来的孙子?都不知道会不会让他们两个养歪,与其盼着那一个,不如好好培养我的大孙子,眼看我的大孙子就出息了,我不如跟着享享福。” 贺佑钦笑起来,看着像老小孩一样的老爷子,“您这不是已经退休了吗?” “退休了还不是有这些事情。”老爷子哼了一声,对着贺佑钦道:“你别小瞧了芦珊,她在我跟前这么多年,看着是安安分分的,其实下面折腾了不少事情。我之前一直觉得她就是有点小心思,翻腾不出个什么来,现在看着……”老爷子眯了眯眼睛,寻思道,“一个人要是演戏能演上几十年那也是人才了,这种人心太狠也太绝,你要多堤防。” 话说到这个份上,贺佑钦也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我之前查了她很久,直到最近才有了一点头绪。”即使是曾经的时空,在贺佑钦眼里芦珊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女人,之后她跟芦辉两个人合伙坑了鼎泰弄得鼎泰破产,贺佑钦也只把她当成一个有心机的女人。直到这大半年接连发生了很多事情,他又一直让人在暗中盯着芦珊,这才找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佑钦啊。” “爷爷?” 老爷子抿了抿唇,欲言又止,许久才开口道,“不管查出了什么事情,你都冷静处理,千万别乱了心思。商场上虽然尔虞我诈,但诚实守信不欺人骗己也该是我们心里的底线。不要轻易地放纵了自己的欲望。” 贺佑钦沉默了一会儿,对着老爷子复杂的眼神沉静地点了点头,“我会记住。” 老爷子笑了,接着又露出了一点好奇的意思,“你跟厉家那个小子又是怎么回事?” 贺佑钦顿了一下。 老爷子扬了扬眉毛,“厉家这些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这时候从厉丰抽身就不怕厉容锐那小子怪你?” 贺佑钦摸着口袋里的一把和钥匙扣单独串起来的钥匙。 “我也不知道。” 贺佑钦难得的迷茫让老爷子来了兴趣,“怎么就不知道了?之前我看着还以为你们要死灰复燃了,现在是打算烧完最后一把火然后分道扬镳?” 老爷子狠刷了一下时髦值,“这年头好像流行闪婚闪离再婚再离?你也打算试一试?” 贺佑钦哭笑不得,“爷爷。” 老爷子摆了摆手,“你们感情的事情我不多过问,不过我也要告诉你一次,感情上要对得起自己,但也别忘了要对得起别人,别辜负人家的真心实意。”老爷子语重心长,似乎意有所指。 贺佑钦难得迟疑了一下,缓缓道,“我只是需要时间去想一想。”他捏紧了那把钥匙,“不过计划已经进行了一半,不可能半途而废。” “要是厉小子不谅解呢?这种事情你们就应该先商量一下。”年轻人还是不经事,遇到感情上的问题就开始犯糊涂。 贺佑钦垂眸,“就这一次,我想看看我们到底适不适合。”他抬眼看向老爷子,“您放心,不管什么结果我都会去接受。” 不再勉强也不再强求。 贺佑钦没有留在大宅吃晚饭,贺文武气得当着他的面进了卧室还摔上房门。 贺锦文没在家,芦珊站在客厅里一脸尴尬,手搭在肚子上讷讷道,“你爸爸就是这个脾气,你别怪他。” 佣人们全都躲远了,实在躲不了的也压低了头当不在。 贺锦文不在家里,中间没了个能稍稍调解的人,气氛僵硬无比。 贺佑钦倒是不在意,他正眼看了芦珊,然后笑道:“没关系,我不介意。”仿佛吝啬更多的言语,说完这一句就穿上林伯递过来的大衣,潇洒地出了门。 芦珊却对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只是没人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贺佑钦看了眼时间,然后开车去了郭睿家里。 刚刚按响了门铃,郭睿就一把拉开了门。 “来得正好,刚刚赶上吃饭。” 贺佑钦打量了一下穿着围裙拿着锅铲的郭少,一边换鞋一边朝餐厅的桌上看。 “什么时候这么贤妻良母了?” “贤你个头。”郭睿直接拿锅铲头不轻不重地敲了他一下,“换完鞋进来吃放。” 郭睿这公寓是刚刚弄好的,各方面都弄得不错。他喜欢敞开式的设计,所以屋子里的家具并不多,一眼就能把房子的格局看个大概。 “胡凯为他那个破电影都出国个把月了,就只剩我们哥俩了。”郭睿放下锅铲,一边解围裙一边从冰箱里拿啤酒,“这次算你有口福。” 贺佑钦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红色的信封递给他。 郭睿退开一步,惊愕地睁大眼,“什么东西?红色炸弹?你要结婚了?” 贺佑钦:“……” 郭睿接过信封拿在手上没拆。 贺佑钦:“乔迁的礼物……” 郭睿甩了甩手上的信封,“你不会给我支票吧?” “你要是想要也不是不行。”贺佑钦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颜色诱人的红烧肉放到嘴里。 “切,不是支票啊。”郭睿拆开信封看了里面的东西,转头问贺佑钦,“欧洲双人游?” 贺佑钦点点头,“等你度蜜月的时候用。” 郭睿嗤了一声,把信封放到桌上,“我恐怕是用不着这个东西了。” “为什么?” 郭睿挑眉,“你跟厉容锐闹成那个样子,我跟姚真还能有个所以然?” 贺佑钦:“我跟厉容锐的事情跟你和姚真之间又没什么关系。” 郭睿扯了扯嘴角,“你是不知道姚真那个人,古板守旧到了极致,有时候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古代穿越来的。”郭睿一说自己先笑起来,“他说先恋爱后结婚,结了婚再上床,我们因为先上了床,所以要把恋爱补起来然后再结婚再上床……” 贺佑钦不知道想到什么居然也笑起来,嘴巴里还在嚼东西。 “啧,你是不是想到你家厉总了?” 贺佑钦又夹了一筷子肥瘦相间的肉。 “你这次玩得这么大,你确定厉总能够应付得来?”郭睿有几分心有余悸,又惋惜道,“想当初哥几个还想找厉容锐帮你出气,谁知道……”他一副遇人不淑的样子,嫌弃地看着贺佑钦。 “再过两天,我会亲自找厉容锐把这件事情说清楚。”贺佑钦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郭睿:“怎么?不打算瞒着他了?先前不是说按计划行事吗?” 贺佑钦拿起啤酒罐,‘啪’地一下拉开拉环灌了一口啤酒,懒洋洋道,“我怕他难过啊……” 郭睿‘嗤’地一声笑起来。 第72章 厉容锐有没有难过郭睿不知道,贺佑钦这几天心情有多微妙郭睿倒是感受到了,算上今天贺佑钦一共来蹭了三顿饭,每次话都不多,又特别喜欢拉着他喝啤酒。 今晚看起来倒像是能说点知心话了,郭睿本来打算趁这个机会好好劝劝他,结果贺佑钦的手机一响就去阳台说了大半个小时,等到他回来的时候,郭睿桌子都收拾完了。 阳台的落地门一开,就闻到了一股子烟味,郭睿郁闷道,“你到底抽了多少,阳台是敞开式的,居然这样都能有这么重的烟味。” 贺佑钦闻言看了眼烟灰缸,自己也愣了一下,他捏了捏鼻子,“我也没注意。” “能让你这么费心思周旋的人也没几个了,又是袁复立?”郭睿刚刚清理完了厨房,盘腿坐在沙发上。 贺佑钦没否认,他打开窗户让房间透气,“他在找我交流针对厉丰的策略。”他耸了耸肩,“我其实没说几句话。”贺佑钦笑了。 郭睿‘啧’了一声,“我都猜到了,袁复立估计自说自话都能high一晚上,你要是跟他有来有回就不会有空抽那么多烟了,不过他真的相信你会老实跟他合作弄垮厉丰?” 他们之前和对方周旋了多次,多少知道一些对方的习惯。 “他之前能够想出连环计套你,现在也能借着所谓的合作机会坑你。”郭睿从来不对袁复立抱任何好的想法。 贺佑钦挑眉,“我问你,你觉得我,不,说飞扬吧,你觉得飞扬现在的处境怎么样?” “腹背受敌,群狼环伺,举步维艰。”郭睿用了几个形容词。 “对了,就是这样。”贺佑钦淡定地靠在沙发上,翘起腿,“那么我和厉容锐的关系呢,你觉得如何?” “你让我老实说?” 贺佑钦点点头。 郭睿摸了一下下巴,“我觉得你们两有奸情。”他略有些得意地看着贺佑钦。 “算你说得对吧。”贺佑钦低笑了一声,“这种情况下,你觉得我会选择飞扬还是选择厉容锐?” 郭睿想了一会儿,“飞扬收购了南极星其实前景很好,只是流动资金比较少,再加上你想弄的那个璃州的开发计划要不少钱,这几年会比较难。如果能弄倒了厉丰,得来一笔资金肯定能让飞扬好好喘口气,但是……”郭睿看了贺佑钦一眼,“我觉得吧,为了公司的事情把私人感情也牺牲了还是有些不划算,毕竟做公司什么的为的还是人自己过得舒服,要是自己的生活都弄得一团乱了,实在没什么意义。不过男人野心这个东西很难说,就看你自己怎么取舍了。” 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情肯定还是会犹豫一下,除非对那人是真的没有任何感情,否则做出这种等同决裂的事情简直伤人伤己。 贺佑钦点头,“你说的没错,这应该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可是袁复立……”贺佑钦一边笑一边摇头。“与其相信虚无缥缈的感情不如相信永远存在的利益。” 如果记忆里没有一个厉容锐,这应该也是贺佑钦自己的座右铭。 郭睿寻思了一下,“嘶——这么说要是袁复立自己肯定会选择利益那一边,以己度人,他觉得你也会这么选?” “也不全是这样,应该说,在袁复立眼里我和他越相似他才会把自己的想法套在我身上。” 郭睿砸吧砸吧嘴,半天没开口。 最后才颇为嫌弃地说了一句,“每天用这么多心思累不累。”所以他才宁愿做个纨绔,像贺佑钦他们天天转脑子琢磨人心思拧来拧去,活该比别人累。 贺佑钦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怪自己了,智商这东西大半都是天生的。” 郭睿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你就作吧,看你作不作死。” 贺佑钦笑着瘫在沙发上,“原来肯定是不会,现在……” 郭睿斜睨了他一眼,“栽了?” 贺佑钦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想了一会儿,“真有点难过……” “贺少,你不是吧,骗人感情了?”郭睿提高了声音。 贺佑钦摇头,“我答应要和他试试又没不承认,就是这件事情之后不知道他怎么想了。” “你没骗着他为了感情答应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行,现在嘛,顶多叫知情不报刻意隐瞒,估计还能从轻发落,就看人家对你是什么意思了。” 郭睿一边说一边自己都觉得别扭,“我说怎么哪里怪怪的?”这两到底谁在上面? 原来他误会的那会儿,他觉得贺少既然缠着人家,估计也只有妥协被压的份。 现在倒像是厉容锐更重视贺少了,可厉容锐那个人看起来也不像被压的。 郭睿狐疑地打量贺佑钦。 “怎么?”贺佑钦微扬了语气。 郭睿咳嗽了一声。算了,管这两个家伙怎么折腾,反正折腾来折腾去也不过就是个自己高兴。 上上下下什么的倒是无所谓了。 “明天晚上的企业家年会你去吗?”郭睿想起这一桩,“你要是去我们就一起过去,厉容锐肯定也被邀请了,你正好趁机会和他掰扯掰扯。” “那好,到时候一起过去。” “这就打算坦白了?”郭睿有些看好戏的意思。 贺佑钦解了一颗纽扣,笑着叹息道,“看机会看情形。” 郭睿哼了一声,“装!”看看到时候谁先妥协。 德海一年一度的企业家年会定在一年的尾声,冬春交季辞旧迎新,兆头选的极好,日子也是翻了日历精心挑选的。不少生意人都讲究这个,所以不管忙于不忙,被邀请了的基本都会去参加。因为只是德海商会私人性质的活动,到会的人都放得比较开,聚会伊始,不少人都举着酒杯互相寒暄交流感情。 贺佑钦和郭睿来的时候比较低调,因为两个人结伴而来,也就没找什么女伴。贺佑钦的性向在德海就不是秘密,身边没女伴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倒是看到他和郭睿凑在一起不少人的眼神都有些暧昧。 郭睿笑得快要僵了,小声跟贺佑钦咬耳朵,“你看看吧,我两在一起就少不了这种绯闻。” “也许是你误会了?我们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贺佑钦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郭睿白了他一眼,“当初你追着厉容锐的时候肯定不会有人说什么,现在人人都说你们闹掰了,说不定已经有人在脑补我这个好‘兄弟’横刀夺爱成功挖了墙角。” 贺佑钦举起酒杯喝了口酒,掩饰了嘴角的笑意。 “我的墙角有那么好撬?” 郭睿刚想堵回去就看到门口处进来的两个人,他向贺佑钦示意了一下,“这不就被撬了?” 贺佑钦跟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进门的是一身深蓝色西装满身精英气质的厉容锐以及——挽着他手臂身材娇小气质不凡的年轻女孩。 几乎在厉容锐进门的一刹那,贺佑钦的眼神就和他对上了,贺佑钦露出一个笑,厉容锐却淡淡扫过去,然后低头和身边的女孩说了几句,对方也笑眯眯地回了什么,看起来很亲密。 女孩长得的确非常出色,就这轻轻一笑顿时惊艳了不少人。 郭睿轻轻撞了撞贺佑钦的肩膀,贺佑钦却低头笑起来。 “还笑?”这家伙竟然一点危机感也没有。 “你认识那个美女吗?”郭睿问贺佑钦。 贺佑钦摇头,“不认识。” 郭睿幸灾乐祸,“这下那些人又有话题了,之前还有人说你跟厉容锐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现在估计得说厉容锐寻得新欢甩了你吧。” “无所谓。”贺佑钦喝了口酒。 “美女好像在看你。”贺佑钦闻言抬起头,刚好对上女孩的视线,她原本似乎在打量他,看他回望过来也不觉得尴尬,很大方地朝他点了点头。 “好涵养。”郭睿赞了一句,又瞧着贺佑钦,“这样都没危机感?” 贺佑钦喝了口酒,没有开口。 年会开始前,厉容锐和他的女伴都紧贴在一起几乎没有任何分开的时候。厉容锐与人交谈,他的女伴就安静地站在一边,需要她开口的时候她也应对得相当得体,让不少和他们攀谈过的人都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在商会主席领头跳完了开场舞后,厉容锐和他的女伴就一起跳了第一支舞,然后是第二支第三支,直到中场休息,服务人员上了新的酒水饮料又添了不少食物时,他们才歇下来。 厉容锐的女伴因为一席海蓝色的带钻的晚礼服吸引了不少在场人士的注意,中场休息时就被不少名媛贵妇围了起来,而厉容锐也好脾气地给她递了果汁,然后才与商场上的朋友交谈。 “城南的计划我觉得之前那个就不错,按照ZF的规划这个项目今年内就可以启动……” “不好意思,可以让我们说两句吗?”贺佑钦打断对方,那人看了眼贺佑钦,点了点头,又跟厉容锐招呼了一声就离开了。 “聊两句?”贺佑钦今天没怎么装扮,本来男士的衣服在宴会中就大同小异,如果不想刻意地让自己变得显眼,完全可以怎么低调怎么来。 厉容锐看着他,沉默地点点头。 两个人一起走到了阳台边。 “你好像很喜欢这个位置?”出乎贺佑钦意料,厉容锐先一步开口。 “啊,阳台这个位置很特别,可以很私密也可以很公开。”贺佑钦接了一句。 “你想聊什么?”厉容锐又问,他像是真的好奇这个问题又像只是随口而出。 贺佑钦看着他半天没开口。 厉容锐的姿势其实很僵硬,从他们走到阳台这个位置,不,应该说从他走到厉容锐面前开始,他的姿势就开始僵硬了。 厉容锐自己也没办法解释他现在的心态,有点烦躁有点纠结又有点无可奈何? 他不自觉地就把酒杯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喝一口,继续换,像是无意识的举动。 贺佑钦看出来了。 他握住了厉容锐的酒杯,把酒杯从他的手里拿出来放到一边,然后说,“好点了吗?” “什么?”厉容锐皱了皱眉。 “很烦躁?” 厉容锐的眉头皱的更紧,这种不用开口对方就能猜到你心思的情况真是让人又蛋疼又酸爽。 “关于厉丰的事情我想我们可以聊聊。” 厉容锐吐出一口气,“正好,我也有事情想跟你说。” 第73章 两个人站在阳台上有一瞬间都没有说话,但沉默并不代表尴尬,反而是一种相处久了衍生出的习惯。厉容锐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递给贺佑钦。 “是什么?”贺佑钦问,顺手把东西接过来。 “我查到的一些资料。”厉容锐的神情有些复杂,“关于你妈妈的。” 贺佑钦愣了一下,他缓缓看向厉容锐。 在厉容锐开口之前他想了很多对方可能会说的话,关于厉丰的,关于他们之间的,唯独没有想过这个…… “我妈妈?”贺佑钦的声音有一些诧异,更多的是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莫名。他把那个U盘捏在手指尖,“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查这个?” 贺佑钦竟然没有怪他?没有嫌他多管闲事? 这感觉好像不错? 厉容锐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转到另一个方向,“你记得当年你曾经丢过一串挂饰吗?”厉容锐看着他,“就是那个当初我戴在身上,你看见之后说是你不见了的那串挂饰。” 贺佑钦皱起眉,他抿着唇闭起眼睛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看起来似乎不太舒服。 在厉容锐提起那个挂饰的时候,他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了很多片段,瞬间有股尖锐的疼痛仿佛刺穿了什么东西一样让他脑子里某些混沌的东西瞬间变得清晰。 但疼痛并没有马上消失,反而变成了一种绵长的刺激让贺佑钦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眉头也隐隐皱着。 “你……怎么了?”厉容锐靠近了一步,似乎是想摸他的头,手刚刚抬起又僵硬地放下来。 正好贺佑钦睁开眼睛,他的声音有些干哑,“挂饰?兰花的?” 厉容锐点了点头。 “我记得,我记得那串挂饰,那是我小时候戴在身上的东西,后来不见了。”贺佑钦垂下眼,就在刚刚那一刻他想起了很多东西,也被冲击得很迷茫。 因为片刻前出现在脑子里的记忆实在太真实,就像他曾经经历又遗落掉的东西。 他一直觉得这个时空有一个贺佑钦,他们出生一样,幼时的经历大同小异,人生唯一的不同就是多认识了一个厉容锐。然而在刚刚脑子里的记忆冒出来的瞬间,那些鲜活的片段之于他,从头到尾都不像是旁观者,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亲身经历。这种记忆和情绪的双重冲击让他很不好受。而片刻的感受之后也滋生出了更多的疑惑。 他到底是谁?是因为融合的记忆太多而让他产生了错觉还是根本他从头到尾都是错的? “真的是你的东西?”厉容锐有些别扭,他当初根本没有想太多,在贺佑钦提起的时候就觉得那是想要接近他的借口,原本很喜欢的挂饰也因为贺佑钦的原因被他扔进了抽屉……这么一想,那时候确实是太幼稚了…… “是我妈妈给我的。”贺佑钦点了点头。 厉容锐神情渐渐变得凝重,“那这份资料应该对你很有用。” “你查到了什么?”贺佑钦问。 “你知道赵三爷为什么要出手救袁竟惟吗?”厉容锐反问。 “难道是因为这个挂饰?” 厉容锐点了点头,那一次他去病房跟袁竟惟见面的时候对方提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这个挂饰,厉容锐想起这件东西后又重新想了一遍贺佑钦的话。 几年前的事情放到如今来看有很多地方已经产生了巨大的差异,首先是他这个当事人,他对贺佑钦的感官已经不同,自然对事情的看法也有了变化,以他现在对贺佑钦的了解,不觉得对方会在这种小事上弄出什么小动作,其实那根本没必要。 如果袁竟惟说的是真的,贺佑钦当初说的也是真的,那么赵三爷愿意出手的原因就是贺佑钦。 厉容锐猜测过挂饰的来历,如果不是贺佑钦自己寻来的就是家里长辈给的。 厉容锐更倾向于后者。 据他所知,贺家和赵三爷并没有什么牵扯,但厉容锐并没有就此放弃。 他花了更多精力去调查这件事,同时查到赵三爷一直在隐秘的寻找某个人。 他可以这样想,那串挂饰也许就是突破口,所以赵三爷才会出手帮袁竟惟。 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当初袁竟惟拿走了这串挂饰,据他所说这东西后来辗转被袁复立拿走给了赵三爷,接着赵三爷就答应出手帮袁竟惟。我查到赵三爷一直在找一个人,也许这个人跟你有关系。”厉容锐停顿了一下,“资料我都整理在了U盘里,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贺佑钦沉默地点了点头,“你……这次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出手帮他调查这些事情,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还愿意把东西拿出来交给他。 这样的厉容锐…… 这样的厉容锐。 不管在商场上的出触觉多么敏锐,但是在做人方面永远这么纯粹。 贺佑钦看着他说了一声,“谢谢。” 他的声音很轻,“谢谢你帮我查这些事情。” 厉容锐脸上却很平淡,平淡中又夹杂着一点苦涩,“没什么。”他本来就一直想帮贺佑钦做点事情,只是现在…… 他踟蹰了一下,“你还记得挂饰是怎么不见的吗?”他想了一会儿问。 贺佑钦笑了笑,静静地看着他,“中学的时候有一次逃学和人打架……本来打不赢我也可以跑掉的,结果有个傻小子半路冲上来帮忙。没想到傻小子挺厉害的,一个人撂倒了不少人,小混混里有个藏了刀子的被逼急了抽出刀子刺上来,要不是傻小子帮我挡了一下,刀子可能就直接扎穿我的肺了……” 厉容锐似乎陷入了某段回忆,然后突然愕然地看着他,“你是那个……眼镜仔?” 不是吧,贺佑钦是当年的那个眼镜仔,可是……他完全没见过他戴眼镜的样子…… 贺佑钦一下子笑起来,“你真的记得?我以为你忘记了……既然你记得这个怎么会记不起来挂饰是在哪里捡到的?” “我……是我从医院出来后护士交给我的……我以为他们弄错了,但他们一直说是我的……” “那可能是警察捡到的。”贺佑钦笑了一下,“当初我怕爷爷发现我跟人打架的事情,你没事之后就从偷偷医院离开了。”结果还是被他爷爷知道了,跟着查到了他之前的那些事,坚持把他送出了国。 “你的眼睛……” 贺佑钦眨了眨眼睛,“后来觉得戴眼镜很不方便,所以做了手术。” 厉容锐看着他半天没说话,“所以,当年你在宴会遇到我的那一次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贺佑钦缓缓点头,他当然知道,当年那个无意救了他一次的傻小子就叫厉容锐。 “为什么你不跟我说清楚?”厉容锐语气复杂,“我以为……” 贺佑钦摇了摇头,“当初你那么讨厌我,我都告诉你挂饰是我的了,你不止不相信还再也没戴过,甚至根本没想到我是谁。如果那时候我告诉你,你会不会连当初的眼睛仔也一起讨厌了?”贺佑钦直接用了厉容锐刚才的形容。 厉容锐说不出话。 “我都提示到那个程度了你还没想明白,所以……”贺佑钦耸了耸肩。 其实,也就是在刚才,在厉容锐提起挂饰的那一刻,他才想起这些往事。 这些片段并不像早些时候仿佛在读取这个时空的贺佑钦的记忆,更像是他的亲身经历。 在尖锐的疼痛之后,那些画面清晰得让他无从辩驳。 他也总算明白了他跟厉容锐纠缠的源头。 中学那几年是他过往里最黯淡无光的几年,一面做着家里的好儿子好孙子,一面逃学打架混迪厅泡台球室,除了没碰毒品真是什么都干过了……那个时候的自己真是糟糕到连自己都不想承认了……贺佑钦摇摇头,他努力回忆了一下没有厉容锐存在的时空自己是怎么走过的这一段,记忆却没了着落点。 厉容锐心里的感觉更加微妙。 看现在风度翩翩的贺佑钦再想想当初一身狠劲打起架来仿佛和人拼命一样的眼镜仔,怎么把他们联系起来? 难怪他们几次遇险,他都觉得贺佑钦的身手不错,不过不像是正经学习过的,倒像是在外面混久了练出来的身手,他当年果然没看错吗? 两个人说清楚了这段往事,竟然都有些感怀当初。 “挂坠是你妈妈给你的,赵三爷找的人会不会是你妈妈?”厉容锐问。 自从贺佑钦和他说起过他妈妈的事情后,厉容锐就一直把这些惦记在心里,所以在知道赵三爷在找人后才会瞬间把这些联系起来。 “也许我要亲自和他联系一下才能知道了。”贺佑钦道,他抬头看向厉容锐,“我也有话要跟你说,关于厉丰其实我没有打算……” “你们还没聊完?”阳台的落地窗被拉开,有些俏皮的女声跟着响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厉容锐问他的女伴。 “是那位袁先生告诉我的。”女孩用眼神指了一下方向,不远处的袁复立举杯一笑。 厉容锐冷冷地撇过头。 “容锐,你们认识的?”女孩子挽上厉容锐的手臂,贺佑钦跟着挑了挑眉。 厉容锐强忍住想要抽出手的冲动,点了点头。 “不介绍一下?”贺佑钦道。 女孩也兴致勃勃地看着他,有气度长得又好看的男人想要得到一位女性最起码的好感永远不难。 “这是贺佑钦。”没有任何其他的前缀或者后缀,厉容锐的介绍很简单也很直观。女孩子却一下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然后爽朗地笑了起来。 “你好,贺先生。” 厉容锐还是冷着脸,“董俞双,董夫人的女儿。” 贺佑钦笑着点了点头,“董小姐。” 董俞双和他握了握手,然后对着贺佑钦道,“厉大哥真是太见外了,不过他就是这个样子,妈妈说他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变过。” 董夫人是厉容锐的母亲,后来改嫁到董家,所以俞双是她现在丈夫的女儿,名义上也能说是厉容锐的妹妹。 董俞双紧紧挽着厉容锐的手臂,对着贺佑钦眨眨眼,“贺先生,我能要回我的舞伴了吗?” 袁复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到了阳台这边,“佑钦,我们聊聊?” 贺佑钦笑了,“可是我和厉总还没说完。” 厉容锐淡淡地看了眼袁复立,“不,我们已经说完了。”然后头也不回地带着有些好奇的董俞双离开了阳台。 袁复立看着他们的背影,戏谑道,“他们很般配呢。” 贺佑钦弯着嘴角没说话。 然后袁复立又道,“看来这次厉先生已经有了觉悟。你呢?要不要也试试再找一个?” 贺佑钦的目光扫向他,莞尔道,“比如你?” 袁复立舔舔唇,笑意很深,“真是个好主意。” 第74章 德海的企业家年会结束不久就传出了厉容锐和董俞双的婚讯,厉丰近期遭遇的一连串打击以及董夫人和厉容锐的频繁会面让这个传闻变得更为可信起来,至少媒体以臆测的口吻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并没有遭到相关的投诉或者阻挠。单纯地说厉容锐和董俞双看对了眼可能没多少人相信,但董家只有董俞双这个独生女,厉容锐又是董夫人的亲生儿子,两家联姻可谓皆大欢喜。 一开始还认为这个消息纯粹是谣言的厉丰职员也在数次看到董俞双出入公司,和他们的厉总出双入对之后渐渐默认了这个消息,间隙谈论起这件事的时候却是唏嘘大于其他。 “我一直觉得厉总和贺执行长挺般配的,如果为了公司和人联姻的话,他们岂不是……”说话的人摇了摇头。 “他们怎么可能还在一起?传言都说这次对公司下手的就是贺执行长。”另一人叹气。 “怎么会?” “有什么不会的。高层的心思咱们不懂。再说了,高层但凡有一点爱恨情仇,我们这些小虾米也只有跟着站队的份,说不定就是跟厉总感情不和,执行长才因爱成恨倒戈相向。” “你是八点档看多了吧?” “看看公司的股票就知道了,年底的时候本来就在清算账目,公司有没有盈余这个时候看是最明白的,但你看看现在上面的气氛。” 从他们头儿的脸上就知道上面的气氛现在只能用肃杀两个字来形容。 “我总觉得跟董家联姻也不是什么好办法,想当初咱们厉总和执行长不也是联姻的,最后却……” “这个真不是咱们说了算的,总之,只能自求多福了。”两个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摇头走出了茶水间。 等他们走了之后,杂物间的门被打开,和姚真一样抱着一堆资料的助理秘书一脸尴尬地看着姚真,恨不得把脸埋进脖子里。 议论上级的八卦也就罢了,偏偏还被高层听到了,这不是自己找事儿吗? 助理秘书咳嗽了一声,“姚先生……” 姚真一手抱着文件,另一只手推了一下眼镜,“最近下面这类的传言很多?” 助理秘书点了点头,“是有一些。要不要我通知下面的人让他们收敛一点?” 姚真竟然摇头,“流言蜚语你越是管它越是传的凶,他们知道不在明面上讲就行了。”反正这件事情不久就能有个结果了。 助理秘书看着姚真的脸色若有所思,“知道了。” 姚真点点头,“走吧。” 厉容锐的办公室里,董俞双在他又一次话说到一半走神时终于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哥啊,为了赚这一声哥我有多不容易,牺牲名誉牺牲色相了有没有?” 厉容锐回神,“怎么了?”他端起冷掉的喝咖啡喝了一口,然后皱起了眉把咖啡放在一边。 董俞双好笑,“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花这么多心思演这出戏。”看看看看,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一天到晚都在想别人,她有些可怜地看了厉容锐一眼。 “如果仅仅是为了气一气别人大可以换别的方法。” 当初董夫人的确存着心思把董俞双介绍给厉容锐,虽然也有撮合的意思,但并没有勉强。厉容锐和董俞双见面之后竟然还颇为投契,董俞双想借机摆脱纠缠她的对象,厉容锐正好拜托她一起演一场戏,两个人一拍即合,不时在各个场合表现出了稍稍亲密些的姿态,传言果然不胫而走。 “他要是真的生气倒好了。”厉容锐摇头。 “难道一点都不会吃醋?”董俞双不信,哪有情人不吃醋的? 厉容锐笑了笑,无奈道,“恐怕所有人都相信的时候他都不会信,更别说吃醋了。” “那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董俞双不明白了,“你当初只是说演一场戏,但是演到现在万一收不了场怎么办?”董俞双一直以来被保护得很好,想事情大多也都单纯,看到现在谣言愈演愈烈忍不住有点担心,她虽然对这个便宜得来的大哥很有好感,但完全没打算再发展一些别的关系。 厉容锐合上刚刚处理完的文件,“如果我不这么做,他有什么理由对付我?” 董俞双呆了一下,“你疯了?难怪现在那么多人说你们因为感情纠纷才分道扬镳反目成仇,你为的就是这个?”厉容锐的样子竟然状似默认,董俞双摇摇头,“真不懂你们在想些什么,不能好好谈恋爱吗?” “我也想啊。”厉容锐这一笑倒是有些洒脱了,“不过这些事情不了结我有什么办法。” 董俞双皱眉,“你为你们的决裂找出了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是为了让贺大哥的行事变得有迹可循?”董俞双虽然单纯却不是蠢,她眼睛陡然一亮,似乎想明白了,“你们在合伙演戏?等等,不对啊,如果你们是商量好的,他那时候的态度就不太对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厉容锐挑眉,“我做的这些事情没有通知过他。” 贺佑钦知不知道他在演戏他也说不准,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起码他做了他想做的事情。 董俞双抿了抿唇,涂着浅粉色指甲油的手指捏着一缕跑到前面的头发,黑亮的眼睛盯着厉容锐,直言道,“我果然不喜欢你们这些混商场的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太多了,累得慌。” “所以你爹地帮你选的青年才俊你都不满意?” 董俞双点了点头。 厉容锐一笑,用几分过来人的口吻道,“别把你心里的圈子划定的太小了,你现在觉得永远不会找的那些人,不代表你将来不会喜欢。”命运这个东西就是各种各样的巧合连接在一起。 董俞双看着厉容锐跟平时有些不一样的表情,总觉得对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态度有些与众不同,但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带了几分认真地点点头。 董俞双离开厉容锐的办公室自然又引来一大批的瞩目,她走后没多久,姚真就带着文件到了厉容锐跟前,“这些就是您让我找的全部的资料了。如果证管会要质询的话,这些资料都要交上去。” “贺佑钦在的时候你们做过财务报告重编?”厉容锐问。 姚真点头,“当初厉国新让公司的财务成了一笔烂账,我们事后在上面做了不少弥补,这件事情执行长是知道的。” 厉容锐脸上有了一丝浅淡的笑,“这才是贺佑钦手上捏着的最大把柄,但他却没有用。” “所以您选择相信他?”姚真对他的选择不置可否,但仍然提醒道,“公司投资璃州的计划已经泄露出去了,但是合作方飞扬突然撤资,银行方面也不肯借贷再加上没有其他公司有合作的意向,明面上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流动资金来支持这个计划了。但是最终签合约的是厉丰,也就是说我们可能承担天价的违约金。如果这种情况无法改善,厉丰只能宣告破产。” 针对厉丰的计划一轮接着一轮,厉容锐即使表面上看来没有显露什么,但眉眼间的疲惫却不是假的,他能把厉丰稳到现在这个程度也意味着每天的工作量十分庞大。 姚真:“外面人现在都看着飞扬和厉丰。” 贺佑钦是飞扬总裁的事情因为这次璃州的计划终于被众人所知,在引起小范围的轰动后,不少人对贺佑钦的态度发生了十分大的转变,再纨绔的公子哥也不敢再拿他之前的私事取笑了,足以说明这件事对德海商圈的冲击。 如今飞扬和厉丰的针锋相对已经不是秘密,不少人都在默默围观这一场好戏,想要浑水摸鱼的人不少,对厉丰雪中送炭的却几近于无。 照厉容锐的话来说,就是“正好趁机看看有哪些真朋友。” “债务也是资产,会让公司的每一个人都心生紧张感,最近大家的效率不是提高了很多?”厉容锐笑着敲了敲键盘,把电脑转过来朝向姚真,“看看他们上交的案子,有不少都很精彩。” 姚真推了一眼眼镜,强调道:“公司账目上没有资金。” “啊,这个我当然知道。”厉容锐摊了摊手,“最起码他们的心意是可贵的。”在公司危难的时候没有马上想着跳槽而是选择留在公司想更多的好点子帮公司的忙,“看来我这个上司还有一点魅力?” 姚真终于露出进门后的第一个笑,“您确实魅力非凡,吸引的也都是不同凡响的人物。” 比如贺佑钦,比如袁竟惟? 厉容锐哽了一下,苦笑着摸了摸鼻子。 贺佑钦一边打电话一边翻着桌上的八卦杂志,看到内页董俞双亲密地挽着厉容锐逛街的彩图时挑了挑眉,合上了杂志,一边小声道,“啧,好像真的有点不爽?” “贺总?”电话那头的人疑惑地问了一声。 “没什么,就按我交代的处理就行了。” “好的。” 挂了电话之后,贺佑钦又盯着那张图看了一会儿,曲指在两个人相挽的手上敲了几下,神情淡漠,看不出喜怒。 郭睿一般把贺佑钦这种表情称作憋屈…… “照这样下去也不知道是他先忍不住还是我先忍不住了。”贺佑钦摇头笑了笑,把杂志放到一边,直到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因为最近忙碌的状态,所以电话一刻不停贺佑钦也没觉得意外。 “贺总,我是沈烨,您让我查的资料我已经整理好发了邮件给您,有些东西我觉得您应该很需要,所以先拍了一些照片一并发过去了。” “谢谢。”贺佑钦挂上电话,打开邮箱,迅速浏览起沈烨查到的资料,看了许久后才靠坐在椅子上。 之前厉容锐的U盘里找到的是文字备份,在沈烨亲自去了一趟他妈妈当年所在的孤儿院后他们得到了更多的东西。 尽管孤儿院不在,但总有几个还记得当年那些事情的老人还在。 厉容锐的U盘里给了几个名字,这些人有的已经去世有的早没了消息,但还是被沈烨找到了一个。他看着电脑里那张明显发黄的照片,一眼就认出了他的母亲。 几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站在一起,有些搭着肩膀有些牵着手,他母亲站在她们中间。 她很年轻,眉眼间也没有后来的忧虑和阴郁,看起来纯稚又美好。 站在她旁边的小姑娘一个扎着大辫子,另一个剪着齐刘海。 贺佑钦的心跳似乎变得很慢,像是在迷迷茫茫一片模糊的场景中终于找到了一点光亮。 但没有过多的兴奋,只是有一种解开了纠缠许久的难题后的恍然。 扎着大辫子的姑娘很眼熟,他应该认识却想不大起来。 但剪着齐刘海的那个尽管看着有些土气和现在的优雅时髦一点也搭不上边,但她笑的样子多少年也没变过。 是芦珊。 第75章 当天晚上,贺佑钦和贺锦文一起吃了顿饭。一段时间不见,贺锦文看起来开朗了不少,唯独在提到芦珊的时候才冒出一点尴尬和不知所措。 贺锦文垂着头拨弄着手里的筷子,长长了一点的发丝落了几缕在前额,他前段时间和几个朋友外出旅行,可一回到家里就察觉到他妈妈对他的态度变得更陌生了。 贺锦文比芦珊认知中的还要敏感,他苦笑着对贺佑钦说,“我原本以为我妈妈她只是感情淡薄了点,就算她想利用我去做什么事情我受着也就是了,她毕竟是生我养我的人,但是现在我才知道她不是天生感情淡漠,而是对我……”贺锦文说不下去地摇摇头。 “发生了什么事情?”贺佑钦的口吻太笃定,贺锦文忍不住灌了一大口酒,“她买给宝宝的东西放了一堆在沙发上没来得及收拾,我不过是看了看,她就当着一屋子的人教训我。”贺锦文脸上有一丝难堪,他毕竟是二十几岁的大男人了,她妈妈再怎么不把他当一回事也应该稍稍顾忌一下他的面子。 贺锦文叹了口气,“人同命不同,你说是不是注定的?”他的眼睛里有一点难过,细长的手指紧紧扣着酒杯的杯沿。 “那孩子还没出世呢……”贺锦文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贺佑钦沉吟了一下,平静道,“也许在你母亲心里你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贺文锦一惊,如果是不熟悉的人听到贺佑钦的话八成觉得这是挑拨,但是贺锦文不同,他听出了贺佑钦话里的认真,顿时有些惊疑不定,“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贺佑钦一手随意地搭在沙发上,“只是感觉罢了。” 当然不只是感觉,贺锦文在心里反驳。他对他这个大哥有亲近更有敬畏,这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找他出来其实不止是因为他妈妈,而是他想要离开这个家就需要他大哥的支持。从旅行回来之后他更加坚定了离开家里出去闯闯的心思,前面说出他妈妈的事情也是为了做铺垫。 贺锦文知道他这些小心思恐怕瞒不住他这个大哥,他看了眼随意靠着就吸引了不少人注意的贺佑钦,一段时间不见他身上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从前贺佑钦在人前总像与人隔着什么,虽然知道他明明白白地坐在那里,却让人觉得有些够不着。现在好似多了一层人情味,虽然还是那副有些淡漠的表情,却伸手可及。 这样想的肯定不止他一个,就像从前没人敢主动接近他,现在那些打量的目光可不是假的。 原本的心思还在怎么开口说后面的话上,贺佑钦一开口却让他又把注意力放到了他妈妈的事情上。贺锦文仔细回想了一下,越想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我曾经觉得她对我是寄予厚望的,不然也不会逼着我去学钢琴,让我好好学艺术,教我在家里怎么讨好爷爷和爸爸,我觉得那就是她对我的爱了,只是方式跟人不同罢了。哪怕她后来让我去帮芦辉做事,去到那个家伙身边,我都没有拒绝。我就想她这么多年也不容易,我恨芦辉却没想过去恨他。” 他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我没想到……其实不是这样的……她是真的不喜欢我……”贺锦文的眼睛有些泛红,在贺佑钦面前不知不觉软弱下来,承认了内心里一直不想承认的事实。 原本只打算拿着芦珊的事情做幌子,现在却不得不面对一直逃避的东西。 其实不止是今天他翻了芦珊给宝宝买的东西被芦珊训斥,之前也发生过几次类似的事情。他妈妈现在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有多宝贝他知道的比谁都清楚,他总是看到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时缓缓地抚摸着肚子,脸上是那种他从没见过的柔软笑容。 不是曾经在他面前时那种隔着一层的微笑,而是真正的疼爱。 因为这样,他才彻底死心,一心想要离开。 他喝了一大口酒,对着贺佑钦坦诚道,“我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失败。”做了他妈妈这么多年的儿子还比不上一个没出生的婴儿。 “也许不是你的错。”贺佑钦淡淡道。 “是啊,我有什么错呢?”难道就因为他不是贺家的种?但他也是他妈妈的儿子啊…… 贺佑钦晃了晃酒杯,忽然道,“你知不知道芦珊有没有和其他人交往过密?” 贺锦文楞了一下。 “你……你在怀疑什么?”妈妈她…… 贺佑钦摇头否认了贺锦文的猜测,“我没有怀疑那个孩子的来历。”他爷爷既然已经找人查过他自然不会再考虑这个。 贺锦文低头想了一会儿,“我不觉得她和谁走得比较近,就算和那些贵妇们出去她们也是一群人在一起,没看她和谁更谈得来一些。”袁竟惟顿了一下,忽然道,“有一个人不知道算不算。” “你说。” 贺锦文点点头,“当初把袁复立介绍给芦辉做助理的就是我妈妈,她说袁复立是她好姐妹的儿子……,但是据我所知袁家夫人生前和我妈妈并没什么来往,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认识袁复立的……而她跟袁复立的关系很不错。”贺锦文无奈道。 他妈妈除了对他似乎对谁都不错…… 贺锦文摇了摇头,自嘲道,“我妈妈对他比对我这个亲儿子还和善一点。” 贺佑钦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一下,忽然问,“你知道袁夫人叫什么名字吗?” 贺锦文一愣,虽然不知道贺佑钦为什么问起这个还是点了点头,回答道,“袁夫人叫柯新雅。” 他有一次无意间听到她妈妈和芦辉说话时提起过,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就记住了。 “姓柯?”贺佑钦又问。 贺锦文点头,眼见着贺佑钦缓缓笑了起来,轻轻叩了两下桌子。 “原来如此。” 贺锦文不知道贺佑钦明白了什么,但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吃完饭,贺锦文准备离开的时候,贺佑钦叫住了他,递给了他一张信封。 贺锦文回到家躲进自己的房间才打开,里面有一张Y国大学的推荐信和一张支票。 贺锦文抱着这两样东西又想哭又想笑,原来他大哥早就想到了,只是一直没说。 他终于能够离开了! 贺锦文走后,贺佑钦又在餐厅坐了一会儿。存焰的学校弄了外出的活动,还有一个星期才回来,他一个人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贺佑钦拎着外套去了Elegant。 他到的时候三层已经坐了不少人,贺佑钦在吧台找了一个位置,叫了纯度很低的调酒。虽然最近他都没开车,但喝多了脑子不清醒总归不是好事。 接着就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厉容锐。 厉容锐的头发剪得很短,越发显得五官深刻线条凌厉。 他一个人沉默地坐着喝酒,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势,但想要搭讪的人仍然络绎不绝。 酒保是认识贺佑钦的,对很少上三楼的厉容锐却只是面熟,看到贺佑钦也在打量对方不禁调笑道,“那一位来了一个多小时了,也有胆子大的过去搭讪,全都无功而返。虽然对方很有风度,但显然接受不了太鲁莽的方式,所以有几个家伙被拒绝了之后都挂不住面子走了。现在大家都在看好戏,不知道谁能坐过去。”然后对着贺佑钦眨了眨眼,“您也想试一试?” 贺佑钦一笑,怎么觉得这酒保的意思仿佛厉容锐是什么高岭之花似的。 那家伙明明只是……只是什么? 贺佑钦居然没办法找出一个准确的形容词。 这个时候上Elegant的三层不是为了消遣就是因为寂寞。 厉容锐他最近应该很忙吧……贺佑钦扒拉了一下头发喝了一口调酒,忽略心里莫名的难受。 他是不是有点自作自受?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郭睿那个乌鸦嘴。 他侧头看了下厉容锐,昏暗的灯光让他的表情不怎么清晰,但周身的感觉却骗不了人。 贺佑钦端着酒杯下了椅子,在酒保好奇夹杂着惊讶的目光里走到厉容锐那边。 没有开口,他直接坐了下来,然后轻轻碰了碰厉容锐手里的酒杯,抿了一口酒。 厉容锐看到他的时候一瞬间眼中闪过惊讶,之后也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然后深深地看着他,许久才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开口道,“这么巧?” 贺佑钦点点头,“确实是巧合。”所以人生才这么有意思。 “坐一会儿?”贺佑钦问。 厉容锐点头,看了贺佑钦许久才叹息道,“你过来一点。” 贺佑钦闻言真的凑过去一些,厉容锐却突然伸手抱住他,贺佑钦手上一个不稳,酒杯差点掉到地上,这动作实在有些狼狈,厉容锐却不介意,而是紧紧抱着他,低低在他耳边叹息,“原来是真的……” 贺佑钦一顿,忍不住缓和了眉眼,轻声道,“醉了?”他放下杯子然后用手回拥住厉容锐,“我送你回家。” 要是不靠近估计没人会觉得厉容锐已经喝成这个样子了,听到贺佑钦的话也只是在他颈子边嗅了嗅,沙哑道,“好,我们回家。” 第76章 在同性婚姻已经普遍的当下,虽然还是有人对同性之间的关系诟病,但大多数人的接受度都很高,所以在贺佑钦扛着厉容锐到吧台结账的时候,酒保调侃夹杂着赞叹的眼神贺佑钦也并不觉得奇怪。他对厉容锐的魅力还是有所认知的,起码在外人看来这个家伙绝对是圈内的优质股。酒保在看到厉容锐完全放松地趴在贺佑钦身上时,对着贺佑钦竖起大拇指,最后又免费送了杯颜色绮丽的调酒给他,“好运,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 俨然把他们看作了一对。 贺佑钦承情,喝了口酒朝他举了举杯子,然后搀着醉得厉害的男人出了Elegant。 一直等在酒吧门口的保镖看他扶着人出来了打算上来帮忙,被贺佑钦挥手阻止了。其实不是他不想放手,而是厉容锐抓着他的力道太大,除非在大冬天把外套脱了,否则应该是没办法把人扯下来的。 一坐到车子的后座,厉容锐就整个倒在他腿上。本来枕着大腿也无所谓,可厉容锐很不消停。他酒品实在说不上差,因为除了恍恍惚惚碎碎念之外几乎看不出异样,但是喜欢动来动去,特别是在一个正常男人的腿上动来动去,很难让人平静地接收。 贺佑钦感觉某个部位被蹭了一下,然后又被蹭了一下。他倒吸了一口气,觉得有些难以忍受又有些好笑,把厉容锐扶起来对方还不依不挠,像个小孩子一样。 “喂,再动我就忍不住了。”即使知道对方醉得厉害,他还是张口玩笑。 而前排一直保持沉默装作什么都看不到的保镖听到他的声音都有回头的冲动。 因为跟他们熟知的BOSS差异太大,让人有种是不是被掉了包的错觉。 又或者厉先生就是他们BOSS的例外? 厉容锐对贺佑钦的回应就是继续枕着他的大腿,甚至头朝里抱着他的腰,这个姿势其实很别扭,应该也不怎么舒服,但醉鬼显然没有任何换个姿势的打算。 假如不是车子的空间太小,也许他会想办法整个人都扒在贺佑钦身上。 这一路对贺佑钦来说实在是个考验,男人翘起来又不能抒发简直是一种残忍的折磨。 所以把厉容锐扛回家里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把厉容锐放在沙发上,贺佑钦扒拉了一下头发,弹了弹厉容锐疲软的位置,某个恍惚的家伙立刻像鱼一样弹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看着贺佑钦。 “折磨了我一路,该。”贺佑钦挑眉笑了一下,转身进了浴室。 某个无辜被调戏了的家伙又倒回去,“做梦的吧。”然后翻身挺在沙发上。 贺佑钦洗了个澡出来沙发上已经没人了,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在客厅洗手间里听到了动静。厉容锐顶着一头湿发,穿着他的睡袍和拖鞋出了浴室,一边走还一边揉额头。 看到抱着手靠在门边的贺佑钦时明显一愣。 “醒了?” 厉容锐咳了一声,点点头。 其实刚刚贺佑钦走了之后他酒意已经下去了很多,厉容锐其实挺能喝,就算是醉也不过是想醉罢了,真的不清醒也就那么一会儿,至少在酒吧里他知道对方是贺佑钦才放松地倒在他身上。 “今晚就在这边睡吧。” “你让我在这儿睡?”到底是喝了酒的,厉容锐声音有些哑。 很性感,贺佑钦想。 这个男人的确很有资本,不管是仍然湿润的短短的发桩还是浴袍未遮掩处的线条都让人移不开眼睛。 厉容锐看他不说话,上前了两步,毫无隔阂把头靠在他的额头上。 “你让我在这儿睡?”仿佛呢喃一样又重复了一遍,“我要睡你的床。” 贺佑钦笑了一声,他现在能肯定厉容锐应该还有酒意,他要是真的醒了大概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贺佑钦的一手搭在他的腰上,一手摸了摸他湿湿的头发,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厉容锐整个人一怔,像是被开启了某个开关,手抬起放在他的肩膀上,压着他吻了上去。 像是要把一切的憋屈无奈疯狂都倾泻出来似的,这个吻火热得让人有些受不了。 贺佑钦被他压着退了一步背贴在墙上,喉咙里轻哼了一声。 刚刚在浴室里不过是解决了某种冲动,而现在好像又有些控制不住了。 厉容锐显然没有停下来的意识,就算贺佑钦刚刚说的是纯休息,厉容锐现在的动作显然已经让他们两个都拐到了另一边。 在两个人已经纠缠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厉容锐突然停了一下,他伸出有些潮热的手摸了摸贺佑钦的脸,眼神虽然迷茫,但似乎又蕴含着某种坚定。 “佑钦?”带着气声的询问仿佛急需要某种肯定。 贺佑钦笑着长叹了口气,“我在。” 仿佛是放纵也仿佛是许诺。 然后一夜纠缠。 厉容锐是被阳光刺醒的,他翻了个身把脸压进身体里,熟悉的味道让他很眷念,不像离开似的又往被子里拱了拱,久违的好觉似乎让身体和心理得到了双重的舒畅感。直到意识慢慢回笼,他才坐起身,身体直接接触被子的感觉很好,但更好的应该是……皮肤? 某些片段突然出现在脑子里,然后他的耳朵越来越红越来越热,然后拔了拔短得不能再短的头发,懊恼地倒回床上,脸上却是欣喜夹杂着其他。 “虽然没看到人有一点失落,但至少……”算是得偿所愿? 厉容锐有点食髓知味,其实昨晚上的事情他基本都记得,醉是醉了,意识还是在的。 算是借着酒意放纵了一下被捆了很久的情绪? 他有些挫败又有些得意,因为某个人技术比他好得太多,但自己本钱出色也不算输。 而对方一开始的让步显然也证明了对他的在意。 贺佑钦那样的人,贺佑钦那样的人…… 一想就忍不住高兴,这样的人是他的。 当然,他也是贺佑钦的。 这种互相属于的感觉很棒,棒的让人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回味。 至于技术,相互切磋相互磨练,进步不过是时间问题,只要对方不嫌弃。 前所未有的明朗心情让厉容锐的笑容一直没有离开过脸上,就算刷牙时看到一嘴泡沫有些傻呆呆的的自己也遮不住眼睛里的得意。 手机又煞风景的响了都没影响他的情绪,厉容锐擦干净脸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的姚真显然接收不到厉容锐的好心情,甚至语气比平时还要更加沉重。 “厉总,不管您在哪里,请您赶快来公司一趟,现在情况非常糟糕。” 出乎姚真的意料,厉容锐没有想象中的紧张,姚真当然不知道厉总已经吃了定心丸,所以在听到对方语气沉稳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时,心里也跟着缓了口气。 “我马上回公司,具体的情况等我到了再说。” 厉容锐挂上电话,不小心又瞥见了有些凌乱的床铺,他嘴角缓缓扯开,仰着头微叹了口气。 不管成败如何,总是要赌一把才知道。 第77章 厉容锐到了公司才知道姚真嘴里所谓的糟糕的确不是一般的糟糕,二十分钟前,厉丰在璃州投资计划失败的消息散播出去,德海新闻网上甚至已经有了相关报道,瞬间转发和评论数就把新闻推到了热点栏,经济新闻能博这么一个版面厉丰的人心里简直滋味难言。 所谓的专家评论一篇接着一篇的出,把厉丰近段时间的各类风波逐一点评了个遍,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一家公司上,这种近乎夸张的聚焦让不少人迷了眼睛。 而结论大同小异,总结来说就是厉丰情况危急,手持股票的人还是审慎行事吧。果然,到了开盘时间,厉丰的股票开始狂跌,以一种让人脸色发灰的速度直往下掉。每掉一点等于无数的钱在凭空蒸发。 “钱好像已经不是钱了一样。”现任的财务长江亚伟怔怔道,即使在经济数字上打了多少年的滚,看到自己公司的股票落到这种程度一般人也受不了。 “照这样下去……”梁生苦着脸看向厉容锐,他们这还算是镇定的,今天下面的员工已经快要稳不住了,要不是顶头老板厉容锐镇定如初,公司大概已经全乱了。 厉丰的人包括他们在内对厉容锐都有种近乎盲目的信任,所以即使公司受到了濒临破产的冲击他们依然好好待在这里,没有弄出什么让人看笑话的举动。可即便是这样,一点点见证自己的公司摔到万劫不复依然会让心理承受能力低的人难受到极致。 姚真一直沉默不语,从通知了厉容锐之后他似乎已经做好了迎接各种意外的准备。小会议室里的几个人除了厉容锐之外就他看起来最无畏,沉稳如梁生遇到现在几乎一面倒的状况都忍不住面色沉重。 “有人在做局。”江亚伟喘了一口气,“大盘的走向不太妙。”厉丰的交易员已经和对方周旋了一上午,但是结果并不乐观,一直在会议室里随时接收消息的几个人自然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形。但是厉容锐没出手,江亚伟也没到绝望的时候,不管厉丰到了什么地步,他们手里始终握着一张王牌。以江亚伟的骄傲,当年要不是输给了还是毛头小子的厉容锐,他也不会来到厉丰。既然承认了厉容锐,他就选择相信。 “早上稽核人员已经拿走了账本,以这两年市场的情形,公司的交易项目不可能赚到那么多合法的钱,如果他们查到厉国新当初做的那些……”就算造假利润查不到,一个伪造文书的罪名估计也跑不了。 “以公司现在的情况,如果再没有资金注入我们只能采取更加激烈的方式。” 江亚伟所谓的激烈方式每个人心里都有数,在公司危难的时候减少开支裁掉不合格的员工并不是哪家公司的独创。 大家都在做。 是的,大家都在做。 他们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不行。”一直闭着眼睛仿佛在思考什么问题的厉容锐终于开口了,他否决了江亚伟的提议,也等于担起了最沉重的担子。 江亚伟叹了口气,连梁生都露出早就猜到了的苦笑。 厉容锐敲了敲桌子,“并不是我一意孤行地想要做什么慈善,或者坚持什么信念。在商言商,我做这个决定只是因为还没到那个程度。” 梁生不知道厉容锐的心理底线在哪里,至少在他们包括厉丰的股东眼里,现在已经是生死存亡的时候了。 姚真推了推眼镜,“厉丰的股东一早上几乎打爆了我们的电话,除了贺先生,每一个人都想要和您亲自聊一聊现在的状况。” “我很忙。”厉容锐竟然还有余裕地露出一个笑。 姚真点头,“我也是这么回答他们的。但他们显然不喜欢这个答案,您是厉丰最大的股东,也是厉丰的总经理,虽然您不动厉丰就不至于散,但是他们中间已经有人开始抛售厉丰的股票了。” 梁生摇头,无奈道,“就算现在全抛出去又能拿回多少钱,而且现在价格压得这么低根本没人会接手。”所以想要脱身几乎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次事情的罪魁祸首,梁生心里叹息,好歹也做过厉丰的执行长,贺佑钦对厉丰怎么就这么下得去手,多大仇? 姚真一直默默对着他的电脑,在看到厉容锐户头的最新资料时,眉头忍不住耸了耸。他深吸一口气问厉容锐,“厉总,您的户头变更过?” “你是说厉丰的股份?”厉容锐似乎知道姚真想说什么,“啊,这件事我知道。”他点了点头,“我现在的确有厉丰超过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了。” 怎么会? 梁生和江亚伟互视一眼。 现在这种情况得知这个消息简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贺佑钦把他手上的股份全部无偿转给我了。”厉容锐过于淡定的称述让小会议室里的人各种无语。 “什么时候的事情?”姚真问。 “上一次从医院出来时我就收到了通知。” 厉丰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在那个时候简直是天价,贺佑钦就这么白白送给了厉总? 但是现在呢?这百分之三十反而加重了厉总的负担。 所以这到底是好意还是一场早就计划好的阴谋? 每个人心里都在盘算,江亚伟的手指不停敲击着电脑,然后陡然停住。 仿佛虚脱一样轻声道,“价格抬不起来了。” 他们一早上的努力全白费了。 想必现在厉丰的股东应该各个心里都在滴血,虽然最近一段时间的状况一直不太妙,但也不像今天突然狂跌,股东们早就被套牢了,连跑都跑不掉。 每个人脸色都难看到了极致。 他们知道价格抬不起来意味着什么。 完了,全完了。 哪里还有救? 厉容锐同样看到了屏幕上飞快挑动的数字。 沉默了许久,“苏经理。” 一直没有说话的公关部经理苏微安抬头看向他,连带着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他。 整齐划一的动作仿佛在等待某种宣告。 厉容锐双手交叉,手肘立在桌上,交叉的双手离他的下巴很近。 他以一种出乎意料的冷静姿态向厉丰的高层表达了他的意思。 “厉丰宣布破产。” 袁复立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笑倒在沙发上,他伸出手捏起茶几上的酒杯晃了几下,然后又仿佛按捺不住似的拿起了手机拨给了贺佑钦。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的眉眼间有一种奇妙的兴奋,拖曳的语气又夹杂着该死的得意。 “亲爱的贺总,有没有机会邀您一起庆祝呢?这样的好消息值得举杯共饮,不知道您肯不肯赏光?” 贺佑钦语气平稳,“厉丰还没倒。” 至于这么高兴? 袁复立瞬间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但他并不介意,如果贺佑钦没有这点小心思小脾气他反而觉得奇怪。“快了。”就差那最后一根稻草,或者最后一根头发丝? 贺佑钦的沉默让袁复立很满意。 他在电话里笑了,却并不嚣张,气声隔着电话传过来像是耳边的呢喃。 他似乎是在等,其实早已经笃定贺佑钦不会不来,基于合作者的立场以及短时间内不可避免的牵扯。 “去哪里?”贺佑钦的回答让袁复立笑意变得更深。 “不如就去大宅。”袁复立口中的大宅除了贺家的大宅不作他想。 贺佑钦的声音沉了一些,“你疯了?” “我当然没疯。”要是真的疯了他才高兴,“只是有些东西落在那里我想去拿回来。”他幽幽叹了口气,“多少年了,只有今天我最高兴。”然后语气一转,“你当初愿意和我合作不就是因为鼎泰?现在厉丰完了,依照约定我把鼎泰送给你,在这之前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去主人家走一趟?”袁复立仿佛想到了什么东西,手指在皮面的沙发上一下又一下地刮着。 “贺少,不管你心里怎么埋怨我,收取胜利果实的时候我可是一点都不吝啬的。你应该庆幸有个慷慨的合作者。” “是吗?” “当然。”袁复立笑得更高兴了,“就今天下午怎么样,那个时候厉丰的消息应该上新闻了,我们正好一边吃饭一边看直播,美妙的提议。”袁复立的询问从来就不是询问,也不需要回答。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说完,他笑眯眯地挂了电话。 而另一头的贺佑钦却在电话只剩下忙音后眼神微动,叹息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是有点儿想念那家伙了。”所以说对比才越能看出优劣,他是不是已经有了点恋爱的自觉了? 贺佑钦的脑子里也忍不住开始回放片段了。 他摇头一笑,算了,大概也不用太久了,再忍忍吧。 第78章 贺佑钦是掐着时间去的贺宅,一个星期前老爷子去了国外疗养,管家也跟他一起出了国,大宅里除了佣人之外只剩下贺文武和芦珊。 保镖把车子停好,随着贺佑钦一起进了大宅,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人拦了下来。 贺佑钦摆摆手让人在门口等着,抬脚进了屋子。 偌大的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电视机开着发出声音,反而显得屋子更没有人气。 袁复立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自在地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坐。”他看到贺佑钦,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 贺佑钦走过去坐了下来。 袁复立看了眼手表,“时间刚刚好,正好能看直播。”然后调定了新闻台。 贺佑钦不置可否,袁复立也没多说什么,一边无聊地把玩着遥控器,一边盯着电视机。 在厉容锐出现在镜头前的时候,贺佑钦似乎微微顿了一下。 袁复立笑了,“怎么,还是不忍心?”他叹息一声,“事已至此不忍心也没办法了,我以为你早就已经决定好了,还是人一旦真的陷入了所谓的感情就会连自己都控制不了?”他看着贺佑钦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贺佑钦挑眉笑了,“袁先生想要研究人类心理应该换一个环境。” 精神病院似乎是个不错的地方。 “哦~当然~你知道这只是兴趣,遇到有趣的人我通常都会很好奇。” “可惜好奇的结果往往是双向的,创造或者灭亡。” 袁复立眼神一亮,“我喜欢这个说法。有些东西就是根植在人灵魂中的原罪。”他眼中略带嘲讽,然后看向贺佑钦,“所以人才无法挣脱命运,因为命运就是早已注定的结果。” 贺佑钦没有对他的话发表任何看法,电视机里,厉容锐直面着镜头,有那么一刻,贺佑钦觉得这个人的视线甚至已经穿过了镜头,仅仅眼神的注视就能带来战栗感。 厉容锐太稳了,稳的不像一个濒临破产即将摔落神坛的天之骄子。 反而是袁复立对他的这种表现并不意外。 “厉容锐这个人还是挺有韧劲的嘛。”他勾着嘴角笑,“要不然当初小惟也不会不知不觉看上他。” “你不觉得失望?”贺佑钦淡淡道。 厉丰虽然倒了,但是厉容锐这个人还没倒下。只要厉容锐还在,再创造一个厉丰或者比厉丰还要强大的企业王国并不是没有可能。 袁复立摊了摊手,“我要的是厉丰,又没打算把厉容锐赶尽杀绝,他今后做什么都与我无关。”他嗤笑一声,“只要厉丰倒了,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一半了。” “一半?”贺佑钦语调微扬。 “想不想知道另一半是什么?”袁复立转过头,却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他有些失望的撇撇嘴。 电视机里厉容锐的声音低沉又清晰,在他宣布了厉丰的结果后媒体的拍照声和提问声不绝于耳。 袁复立的笑容越来盛,他按了按遥控器关掉了电视,叹息一声,“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哦?” 把茶几上的文件递给贺佑钦,袁复立整个人都靠在沙发上,懒洋洋的姿态不像是完成了一个巨大的计划,而像是饭后的小憩。 贺佑钦在翻看了几页文件之后脸色就变了。 袁复立鼓鼓掌,看着除了脸色不佳外没有任何激动情绪的贺佑钦赞赏道,“到了现在这种时候贺少还能保持镇定,真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你想怎么样?”贺佑钦盯着他。 “我嘛~”袁复立拉长了语调,下一句还没出口楼梯上就传来声音。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贺文武看到了贺佑钦,似乎误会了,“回家怎么也不说一声,这是你的朋友?”贺文武根本没认出袁复立,他看向袁复立的眼神不善,第一眼他就不喜欢这个家伙,而且袁复立对他显然也没有丝毫的尊敬。 “不不不,我想是您弄错了。”袁复立甚至没有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贺文武态度十分随便,“是我请贺少回来的。”他对着贺文武一笑。 贺文武勃然大怒,“你是个什么东西,这里是贺家,谁让你进来的。” “当然是我用脚走进来的。” “这就是你的朋友?!”贺文武瞪了一眼贺佑钦,“让他滚出去!”他指着门。 贺佑钦平静道,“他不是我的朋友。” 贺文武显然没有听进他的话,“怎么把这种人领到家里来,张嫂,张嫂,人呢?给我送客。” 贺文武的话没有任何回应。 他从楼梯上走下来,似乎想亲自赶人。 袁复立摇头,怜悯地看着他,“要走的应该是贺先生你才对,从现在开始,这套房子就要改姓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贺文武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深深皱起眉。 贺佑钦把文件递给他,贺文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接过来翻阅。 越看他的脸色就越差,捏着文件的手都开始抖动起来。 “这……这不可能,骗子,都是骗子!”他猛地把文件甩到地上,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直到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手里掉落在地上,他猛地盯向贺佑钦。 “是你跟这个小子合作想弄垮贺家?贺佑钦啊贺佑钦,你是贺家的人,你姓贺,你竟然跟外人联手搞鼎泰,你知不知道这是贺家多少人的心血,你爷爷为鼎泰付出了一辈子,你对得起他吗?” 贺佑钦没说话,袁复立却捂着脸笑了起来,还有些止不住的趋势。 “伯父,我想你误会了。贺少呢原本的确是和我合作,不过他只是不想鼎泰被人并购而已,所谓的融资。啊,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最后的结果就是被收购。我只是让你的计划提前了,您也不用伤心,就算以后鼎泰改了名字,我也一定会在公司的编年史里让人记录下来的。” 贺文武捂着胸口,哆嗦着坐到沙发上,指着袁复立说不出话。 他大声呼唤家里人的名字,想把袁复立赶出去。 谁知出现的竟然是芦辉。 芦辉之前就在二楼和他说话,后来跑去找芦珊聊天,听到声音就蹬蹬蹬地下了楼。 看到楼下的情形之后他再也忍不住喜悦,得意忘形地笑了起来。 他走到袁复立身边打算好好拍拍他的肩膀,却被袁复立像是躲着什么脏东西一样避开。 芦辉也不在意,大声道,“小子,干得好,没有辜负我的信任。”又转头对着贺文武得意地笑了,“姐夫,不好意思了,以后鼎泰就由我来接手了,您放心,我肯定会好好经营公司的,绝不会比你和你的儿子做得差。” 贺文武不可置信地指着他,哆嗦道,“是你……竟然是你?!你联合外人……你怎么做得出来这种事情,我这些年对你不薄,你怎么能恩将仇报。”他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南极星那一次我已经给了你一次机会,你竟然又找上……” “对我不薄?”芦辉打断他,讽刺一笑,“你只是让我在公司给你做牛做马,什么器重什么看好,都是为了你的好儿子,现在,哈哈哈,你的儿子还是被我们利用了,怎么样,被人联合起来背叛的滋味好受吗?” “你……你姐姐还怀着孩子!” 芦辉神情一顿,然后微微扬起下巴,“哦,我会多请几个佣人照顾她的。” “不用你的照顾。”披着羊毛披肩一副贵妇装扮的芦珊施施然下了楼,他走到贺文武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把他扶着坐到沙发上,看都没看芦辉一样。 贺文武紧紧抓着芦珊的手,“看看你的好弟弟,他怎么对得起贺家,让他滚出去,让他滚出去!” 芦珊什么都没说,袁复立也抱着手站在一边,笑得没心没肺。 “姐姐,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芦辉还在得意,下一句就被卡住了声音。 “我说了,用不着你的照顾。”芦珊看了一眼袁复立,袁复立耸耸肩叹了口气,“真没意思。”他弯腰从地上捡起文件拍到芦辉身上,“你还是多看两眼吧。” 芦辉心里一慌,立刻翻起手里的文件,然后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文件的最后署名的不是芦辉而是芦珊和袁复立。 芦辉看着他们两个,愕然道,“你们……你们背着我……” 袁复立笑得不能自抑,“别说的我们好像有奸情一样。” 坐在沙发上的贺文武也坐直了身,一把握住芦珊的手,“你……”满脸的茫然。 芦珊淡定地拍了拍他的背,“反正你也快退休了,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吧,我的和你的也没有什么区别,以后都是我们孩子的。” 芦辉瘫倒在地上。贺文武大喘了口气,“是你!?”居然是芦珊,是她和袁复立合作,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是已经答应你把鼎泰留一半给我们的儿子,为什么还要……” “一半?”芦珊把手抽出来,撩了撩头发,“一半哪里够。”她云淡风轻地开口,“就算是拿整个鼎泰来抵也及不上我这么多年的付出,所以……我不是还加上了一个厉丰。” 贺佑钦眉头微动。 芦珊轻轻扫了他一眼,笑道,“还要感谢你呢,要不是你,厉容锐那么难缠的一个人对付起来不知有多麻烦。不过没想到当初袁竟惟都没弄到手的人竟然让你得了手,这方面你还真像你妈妈一样有本事。” 贺佑钦沉默不语。 倒是袁复立轻轻开口,“您别这么说。” 芦珊笑起来,“你也看上他了?” 袁复立笑而不语。 贺文武已经被眼前的变化弄得回不过神来,他看着眼前截然不同的芦珊,完全无法把她与相处了二十多年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你到底是谁?你不是阿珊。” “那我是谁?”芦珊反问,她还挺着肚子,却丝毫没有一个孕妇的弱势。她摇头笑了笑,“这么多年你真的有了解过我?” “你不是芦珊,你不是。”贺文武始终无法接受相处了这么多年的妻子跟他印象中的女人完全不一样,一个人就算是装也不可能装这么久。 连芦辉也无法相信他那个柔弱的需要照顾的有一点小心思但实在称不上聪明的姐姐会是眼前这个女人。 “简直像是老天在开玩笑。”他茫然地看着芦珊,然后笑起来,“呵呵,呵呵,死的不冤,输的不冤,姐姐,你真是厉害。”连他都被她骗过去了。“所以袁复立根本不是主动找上了我想和我合作,而是你派来的人?”就地上那一纸文件,袁复立和芦珊就把他多少年的老本全部骗的精光,他还以为……他却以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他突然站起来朝芦珊扑过去想要掐住她的脖子,却被站在芦珊旁边的袁复立一脚踹开。芦辉捂着胸口倒在地上,怨毒地看着芦珊和袁复立,“你们想对付贺家自己动手就是了,为什么还要牵连上我。” “怪只怪你太贪心。”芦珊摇摇头,轻声道,“小辉,从小到大我让了你那么多次,这次你一起还给我,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好不好?以后还是姐弟。” 芦辉趴在地上,“疯婆子,你简直就是个疯婆子。” 芦珊立刻变了脸色,她最讨厌别人说她是疯子,“既然你不愿意,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芦辉猛地转向袁复立,“你以为你就能得了好?这个女人丧心病狂,你帮她做事你也不会有好下场,她许诺了你什么你对她这么肝脑涂地?我给你双倍只要你回来帮我。”他不相信芦珊一个女人能够下出这么大一盘棋,她能够做到今天这一步肯定是靠了袁复立。现在袁复立就是他最后一根稻草。 “抱歉,我帮不了你。”袁复立用鞋子蹭了蹭他的背,他那一脚力道非常猛,芦辉完全站不起身,而这种侮辱的姿态简直让他发狂。“你们这两个奸夫yi妇不会有好下场的。” 贺文武听到这一句陡然转向芦珊,择人欲噬的眼神让芦珊摇头笑了起来。 袁复立叹了口气,“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芦珊看了眼躺在地上不甘心的芦辉,“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反正厉丰和鼎泰都已经到了手,今后不会再有人高高在上地怜悯她施舍她了。 她伸出擦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拍了拍袁复立的手背,“阿立是我的儿子。” 第79章 贺文武浑身一震,连芦辉都长大了嘴,傻愣愣的不像一个三四十岁的成年男人。 芦珊似乎很满意她造成的结果,点了点头,笑道,“没错,阿立就是我的儿子。” 贺文武:“那……锦文他……” 芦珊:“他是袁家的人。” “这怎么可能,简直荒谬!”一连串的事情让贺文武根本没办法接受,他脸上的肌肉都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袁家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孩子都弄错。” 像他们这样的大家族,孩子的身份是很敏感的事情,就像他很肯定贺佑钦是他的儿子,因为从出生开始,这个孩子在贺家就存着一份档案。袁家当初在德海还是有些分量的,怎么可能拿一个身份不明的孩子当继承人,更何况袁复立和贺锦文的年纪还差了几岁,要说年纪,贺锦文跟袁竟惟倒是相差不多。 等等,贺锦文和袁竟惟? 芦珊也好,袁复立也罢,几十年的隐忍让这一刻的胜利变得尤其可贵,连血液都在沸腾。她兴奋地想要把隐藏了多年的事实摊在人前,摘得胜利果实的满足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取代。 “从哪里说起好呢?”袁复立摸了摸下巴,他看着若有所思的贺佑钦,反而起了调笑的心思。“贺少是不是有了头绪?” 贺佑钦面无表情,却开口道,“你是袁家收养的。” 袁复立一拍手,“真聪明。” 芦珊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热水捧在手里,“当年,袁家正房夫人还没去世的时候有过一个孩子,因为从小身体不好所以一直待在国外疗养。当时柯新雅不过是袁生养在外面的女人。”芦珊轻轻一笑,“结果也算袁夫人倒霉吧,不止丈夫在外面有了女人,连儿子都保不住,那孩子身体本来就不行,一场急病就去了,当时袁生正和柯新雅打得火热。袁夫人也是出生德海大家,袁生忌惮她娘家的势力不敢把这件事情露出来,就和柯新雅商量去领养一个孩子顶替袁夫人的儿子,后来柯新雅找上了我,我就把阿立交给他们,所以袁生和柯新雅都知道这件事。” 袁复立斜靠在墙上,听着芦珊一字一句说出他的身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反倒是芦辉一脸错愕,“你……你做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如果阿立不是袁家的儿子,袁家怎么可能轻易就倒了。”芦珊弯着嘴角笑了笑。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疯婆子。”芦辉嘶哑着喉咙骂道,“你过得不好吗?爸爸妈妈对你不好吗?我一直把你当亲姐姐。” 芦珊的脸骤然冷了下来,“我本来就是你的姐姐,你觉得他们对我好那是你的想法,我一点也感受不到,什么叫好?接我回来就让我和人相亲叫好?随便选一个男人就把我推出去叫好?我想要出国念油画他们不愿意,我想在德海找个地方继续进修他们也说没必要,他们一心只想培养你这个儿子,根本没把我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当回事。我恨他们,我恨他们。”芦珊的每一个恨都让芦辉的脸色变得更扭曲。 芦珊却施施然笑了,她看着地上如同烂泥一样的芦辉,“你以为他们会收养一个成年的女孩当养女?你错了,虽然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但我清清楚楚地记得他们的样子。他们当年把我扔在孤儿院,等你几岁了才把我接回去对外却宣称我只是养女。他们不敢面对我,他们讨厌我,他们觉得我是他们人生的污点,所以才让我嫁给那样的男人,觉得那是对我的施舍,我这辈子最恨人高高在上,他们以为我是什么?” 芦辉颓然地倒在地上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所以当年你说你的大儿子夭折了都是骗我们的?” “你们根本没关心过我,更不知道我在那种穷乡僻壤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我说他死了他就是死了。” 芦辉摇摇头,亏他当年还因为这件事对她愧疚,还央求爸妈把芦珊接回来,原来都是她的设计。 “柯新雅的运气很好,把我的儿子交给袁家没多久,袁夫人就病重了,而她却怀上了双胞胎。”芦珊拨弄了一下指甲,“没多久袁夫人就死了,袁生早就想娶柯新雅进门,正好她肚子里有了孩子,可惜碍于袁夫人的娘家他们不敢在明面上来往。但是人死都死了,又能阻止多久?”芦珊冷笑,“袁生对柯新雅倒是认了真,凭什么一个地方出来的女人各个都比我过得好。柯新雅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Jian女人,她凭什么能嫁到袁家?” “所以你使手段要来了锦文?”贺文武看着眼前柔丽优雅几乎看不出年纪的女人,不敢相信她多年以前就已经扭曲得不成模样。 芦珊轻轻一笑,“我只是跟她说,她拿走了我的一个儿子当然要还我一个,不然我就把这件事捅到袁夫人的娘家那里,等他们知道袁夫人和他的儿子都已经不在了,就不会再顾忌什么,恐怕到死都不会让柯新雅进门吧。”她轻哼一声,“是柯新雅自己答应的,她甚至不敢告诉袁生她怀的是双胞胎,生下儿子之后就偷偷抱给了我。” 所以这么多年来芦珊从没把贺锦文当成自己的儿子,因为他本来就不是芦珊生的,芦珊不过是把他当成棋子,任由他被人玩弄也无所谓。贺锦文在芦珊身上乞求亲情也不会得到丝毫回应。 这个女人是疯的。 “柯新雅处处都比不上我,最后就成了袁家的夫人,连阿立都喊她妈妈,她却始终不满足。她想着她的儿子,到死都想着她的儿子,我就让她看不见他。这个世界太不公平,我和她只是等价交换而已,她却要违约。说起来我本来只是打算让阿立长大顺理成章接下袁家,她既然动了歪心思,就不能怪我动手。” 芦辉已经说不出话来,贺文武却像是把什么都抛开了,绝望得像一个没有了所有依仗的老人,干哑着喉咙说:“佑钦的妈妈……佑钦的妈妈,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他突然站起来想要抓住芦珊,却酿跄着摔倒在地。 芦珊摇头讽刺,“男人,这就是男人。到这种时候你只会把事情推到我头上?要说逼死简幼岚,我们谁都不输谁,说不定你占的分量更重。”简幼岚三个字就是芦珊一辈子的噩梦,永远压在她头上让她喘不过气来的女人,即使死了也让她不好过的女人。说起她,芦珊的神情也激动起来。 “当初明明是我们一起遇见的你,可是你宁愿选择什么都没有不过是个孤儿的简幼岚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你疯狂地追求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甚至连你的家人都不介意她的出生愿意接纳她。凭什么?凭什么所有的好处都被她一个人占尽了。”从在孤儿院的时候开始,简幼岚就是所有人喜欢的对象。 她漂亮,聪明,虽然心思细腻,却温柔包容。连苛刻的院长对着她也多几分笑脸,更别提那些大大小小的孩子。那时候她已经处处压着她,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比不上简幼岚,只能在她的光芒下活着,她就像长在臭水沟里的杂草,而简幼岚却明媚得让人睁不开眼,她以为等她们都长大了一切就会好起来。 可是最后呢? 她被自己的家人找回去,他们却从没好好对她。 而简幼岚一次又一次地成功,甚至得到了一个优秀的男人。 同样的出生,她却活得光芒万丈,凭什么? 芦珊脸上清晰的妒恨让人毛骨悚然,如果单单是嫉妒也就罢了,芦珊在提起简幼岚时分明还有刻骨的恨意。 她哈哈笑了起来,“她同情我,怜悯我,觉得我是小可怜,把我从穷乡僻壤的山沟里接出来,让我和我那个死鬼丈夫离婚,把我接到身边,甚至让我到她丈夫的公司去上班,我就成全她。我勾引她的丈夫,让她弄丢她的工作,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家里,事实证明,没有了男人她也什么都不是。” “够了。”贺佑钦猛地出声打断他。 芦珊看都没看一脸痛苦的贺文武,反而转向贺佑钦,幽幽道,“你真像她,眉眼神态都那么像她,让我时时刻刻都想掐死你。”芦珊笑了笑,“那些所谓的坚贞的一心一意的男人都是屁,不过是没人用心地勾引罢了,哪个男人不偷香,外面的永远比家里的好。你爸爸不就是这样吗?简幼岚再好也比不过外面的女人。那些嘴里说着一心一意的男人不过是没有出轨的资本。你妈妈死了,她是自己把自己逼死的。”芦珊渐渐得意起来,笑得癫狂。 “你处心积虑做了这么多事情就是因为你的嫉妒?既然忍耐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现在要说出来?”贺佑钦的语气出奇地平静。 芦珊摸着她的肚子,“当然是因为我有了我的小宝贝,我要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那些肮脏的事情就让我在他出生前全部解决掉,包括你们。” “疯子疯子,你这个疯子。”芦辉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想不通一个女人疯狂的嫉妒怎么可能弄出这么多事情。袁家被取替,厉家被吞并,贺家被压垮。 “为什么要对付厉容锐?”贺佑钦又问。 芦珊一脸嫌恶,“谁叫他挡了路。当初要出手救袁家,现在又和贺家扯上关系,厉容锐不倒,袁贺两家又怎么会倒。而且袁家那个小子做得那些只怪他自己贪心,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原来是这样,只要有人成为芦珊所谓的报复的阻碍,她就会不遗余力地铲除。 厉容锐的车祸,他的车祸,袁家、厉家和贺家一次次的起伏,都有这个女人的影子。 “哈哈,太可笑了,简直太可笑了。”贺文武是最接受不了的一个人,他坐在地上,上身趴在沙发上,乱糟糟的花白头发遮住了面容,一边大笑一边用手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沙发,甚至不敢再去多看他儿子一眼。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空旷的大厅里只余下贺文武的笑声。 贺佑钦开口打破了满屋子的沉默。 他只说了一句话。 “袁复立算什么?” 芦珊愣住了,芦辉扭曲着脸趴在地上,连袁复立自己都像是怔了一下,然后他捂着嘴笑起来。 “就是这样,我才喜欢你啊。”袁复立拉成了尾音。 芦珊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所谓的妒忌,妒恨命运的不公,妒恨老天爷的不睁眼,妒恨那些比她活得更好的人,而她自己却陷在深渊无法自拔。直到她有了肚子里的孩子,她想要摆脱现在的一切,把她这些年精心设计来的东西都给这个孩子。 那袁复立又算什么? “看在你这句话的份上,我放你离开。”袁复立拍了拍没有沾染任何灰尘的西装,站起身走到贺佑钦面前。他们面对面地站着,视线相对。 袁复立扬着嘴角笑了,“我做主放你走。”他的手插在口袋里。 贺佑钦淡淡挑眉,“难道原本你们不打算放这里的人离开。” 袁复立耸耸肩,“你看看她的精神状况再看看现在这几个人的样子,她吐露了这么多,以她的心思怎么可能放知道真相的人走。” “所以?” “所以你欠我一份人情,你可要好好记住了。”袁复立突然凑到他身边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贺佑钦脸色不变,从口袋里抽出纸巾擦了擦脸,然后把纸巾扔在地上。 袁复立又一次笑了起来。 芦珊却皱起了眉。 “谁说让他走了。”贺家除了他们一个人都没有就是因为她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啧,赶尽杀绝一点美感也没有。”袁复立看了她一眼。 “你们一个都走不了。”贺家的大门被推开,厉容锐带着一群人进了大厅。 袁复立不知道什么时候缓缓弯起了唇。 芦珊谨慎地站了起来,“你是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厉容锐笑了一下,走到贺佑钦身边,意气风发的样子让芦珊心里产生了巨大的疑惑和不安。她不知不觉抓紧了身上柔软的孕妇裙。“外面的人呢?” 厉容锐叹了口气,“你那么自信你找来的那些人都是可靠的?”他笑了一下,“就像你说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贪心的人。” “你听到了我说的话?”芦珊阴狠地盯着他。 厉容锐看到她微微向前迈了一步的趋势,“你就算冲上来也是一尸两命,还是自找的。” 芦珊竟然冷静下来,“你一个破产了的人,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又凭什么站在这里大放厥词?” “谁说他破产了?”贺佑钦淡淡出声。 厉容锐笑着摊摊手,“就算是电视里播的也不代表一定是真的。” “不可能。”芦珊厉声打断他,“随意向媒体放出破产的消息如果证实是假的你也要坐牢。” “这个我当然知道。厉丰的情况确实很糟,但要破产就要资产审核要结算要审查,你以为这前前后后需要多久?我的确向媒体放出消息,也对外公布了厉丰的状况,所以你们看到的也确实都是真的。” 芦珊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看着厉容锐轻松的姿态渐渐捏紧了手指。 “但不代表没有后续。”厉容锐拿起沙发上的遥控器找好频道回放了刚刚的新闻。 屏幕里,在厉容锐宣布了厉丰的消息后闪起一片闪光灯,接着人群一阵喧哗。 几乎从未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沈三爷到了厉丰,在一堆的话筒和摄像机面前宣布了擎天集团和厉丰的合作。擎天在关键时刻的注资意味着厉丰不仅获得了新的机会,还迈上了一个新台阶,两大巨头的合作拉动了整个商圈的新一轮洗牌。 角落里的芦辉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甚至笑得自己都趴在地板上。 “鼎泰的资产早在爷爷出国前已经被全部转移,爷爷才是鼎泰的董事长。即使你拿到了鼎泰也不过是个空壳子。”芦珊他们当初想把空壳子的南极星塞给他,他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原本倒在沙发上的贺文武愣住了,然后惨笑着摇摇头,像是老了几十岁,再也没有力气多说什么。 芦珊摇摇头,“你为什么会知道?”贺佑钦怎么会猜到她的计划,她的计划明明天衣无缝,不可能被人猜到,除非——有人背叛她。 芦珊猛地看向袁复立。 后者摇了摇头,无所谓地笑道,“我没有,你不用怀疑我,你让我做的我都好好做了。至于他们怎么知道的。”他哼笑一声,“总不可能世界上只有你一个聪明人。” “你刚刚说地那些已经被录了下来,芦珊,束手就擒吧。”厉容锐晃了晃手里的遥控器。 芦珊失神地坐到沙发上,看着厉容锐身后的一群人,她轻柔地抚了抚微微凸起的肚子,对袁复立道,“既然这样,你帮我做最后一件事。” 厉容锐突然察觉到不对,袁复立和贺佑钦站得太近了。 袁复立的手还一直插在口袋里。 厉容锐冲着贺佑钦大声道:“趴下。” 砰!贺佑钦的头顶上传来枪声,他身上一重,整个人都被厉容锐压趴在地上。 与此同时,又是砰砰砰几声。 袁复立陡然跪倒在地上,腿上已经血流如注。 保镖快速地冲上前制服了袁复立,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袁复立这边时,大着肚子的芦珊却猛地冲过来,她手上捏着细长的针管,作势要扎贺佑钦。 厉容锐想都没想就抬手挡了一下,针管插到了厉容锐的胳膊上,贺佑钦一脚把芦珊踢开,抽出厉容锐手里的针管,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不确定,惶恐,焦急。 “叫救护车,快!” 贺佑钦从不习惯过度袒露自己的情绪,但是这一刻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反抱着厉容锐,厉声质问芦珊,“你扎了什么东西?你往他身体里扎了什么东西?”厉容锐怀疑如果不是自己扯住了他,贺佑钦下一刻就会跳起来去掐那个女人。 倒在地上的芦珊翻滚着呻吟,贺佑钦那一脚正好踢在了她肚子上,她一边痛苦地哭喊一边又哈哈哈笑着,“他活不了,他活不了,他会生不如死的,生不如死。简幼岚,我要让你让你的儿子生生世世都活在痛哭里,哈哈哈……” 保镖把那个疯女人拖了出去,贺佑钦托抱着厉容锐,“你怎么样了?” 厉容锐抓着他的手,感觉他的指尖都在发抖,他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话,然后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勾着贺佑钦的胳膊,轻声道,“有点冷。” 贺佑钦一把抱住他,紧紧地抱着,“我不会让你有事。” 第80章 厉容锐当然不会有事,在吃够了豆腐,坐着救护车一路呼啸着进了医院后没多久,医生就一脸无奈地拿着病历单出来了。“病人身体很健康,扎他的针管里装的是生理盐水,而且他就被扎了一下,应该没有液体注入。” 贺佑钦提了半晚上的心放了下来,随后赶来的姚真也松了口气。 贺佑钦点头向医生道了谢,没耽误多久就进了病房,厉容锐正躺在床上翻手机。贺佑钦一坐到他床边他就伸手抓住了对方。 “扎疼了?”贺佑钦脸上带着一点笑,被握住的手轻轻捏了捏对方的手掌心。 “扎疼了。”厉容锐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要是不是生理盐水怎么办?”贺佑钦都不敢想之前的事情,甚至在救护车一路开进医院的时候还在打算不管芦珊那一管子扎的是什么他都不放开这家伙了。 “当时哪有功夫想那么多。”不过就是下意识地抬手保护身边的人罢了,厉容锐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看到后来贺佑钦脸色都变了才觉得事态严重。 他直起身把人抱住,手在贺佑钦的背后拍了几下,贺佑钦也笑着拍拍他的背,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后进门的姚真咳嗽了两声,两个人才若无其事地分开。 太不要脸了…… 秀恩爱分得快…… 姚秘书心里默默念了几句,脸上还是一副正经得不得了的表情。 “厉总,医生说您已经没事了。”所以就不要占着医院的病床了。 “休息一会儿再回去吧,反正后面的事情也有人处理。”贺佑钦说,“现在外面估计也是一团乱。” 厉容锐点了点头,对姚真道,“公司的事情先交给你了,媒体方面让苏经理发一份公告吧。” “知道了,我会处理好。”姚真点了点头,知道这两个人有话说,干脆利落地离开了病房。 “厉丰的事情多亏了赵三爷帮忙,改天我们一起去谢谢他。”厉容锐身体倒没什么事,只是这一天波折太多,人有点疲倦。他挪开了一点位置让出半边的床铺,贺佑钦也不多话,脱了外套和他躺在一起,半靠在枕头上。 “如果赵三爷不出现怎么办?”贺佑钦脸上带笑地问厉容锐。 “不出现就不出现吧,到时候厉丰就直接宣布破产。”厉容锐破罐子破摔的语气让贺佑钦低声笑起来。 厉容锐早就忍不住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在他额头上大大亲了一口。 “我对你有信心,对自己也有信心,所以我知道在最后关头你肯定会有打算。既然要演戏就要把这场戏演足了。” 贺佑钦挑眉,“不过就算赵三爷不出现你也有后招吧。” 厉容锐一笑,咳嗽两声,“我的确是有一笔储备资金的,不过厉丰要是真的宣布破产,我也只能重新开始,那笔资金是拿来运作新公司的。”当时厉容锐有两手打算,他猜到贺佑钦在钓大鱼之后就想好了怎么配合,厉丰破产既然是对方的目的他就成全对方,任由公司的情况在最后几天急剧恶化。 凌苍山遇到意外,他在医院醒来听到贺佑钦离职消息的那一刻时他的确恍惚怀疑过。 但是理清脉络后他选择了相信贺佑钦。 而贺佑钦应该是在德海企业家年会的那一次看清了始末。 从那时候开始,这就是一场无声的配合,考验的全是他们的默契。 厉容锐不讳言这其中包含了某种试探,他想要确定贺佑钦的感情,而贺佑钦也一样。 所以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主动联系过对方。 厉容锐始终在期待双赢的结果,而贺佑钦也没有让他失望。 赵三爷就是贺佑钦找来救场的人。 贺佑钦只是在最后一天通过郭睿向姚真递了消息,他会去一趟贺家,电视机的遥控器里已经装好了录音设备。 厉容锐知道贺佑钦有让他接应的意思,所以在厉丰那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飞快地赶了过去。 “袁复立的那一枪是故意打空的。”贺佑钦回想起之前的情景。 厉容锐一听到袁复立三个字就浑身不对劲,但他没有否认对方故意放过贺佑钦的事情。 “我的人只打伤了他的腿,顶多让他下半辈子坐轮椅,反正也要坐牢了到哪里不是坐。” “袁复立那样的人不会甘心去坐牢的。”贺佑钦摇摇头。 “他还能怎么样?”厉容锐皱起眉,“他做的事情足够判终身监禁了。” 贺佑钦摇了摇头,“也许只是我多想了。” “你是怎么知道芦珊才是背后主谋的?”厉容锐好奇。不止是他,看贺家那几个男人的样子就知道,他们都无法想象芦珊那样的女人能够掀起这么大一场风波,还延绵了二十多年。在德海的贵妇圈中芦珊从来就不是出挑的人物,几次罕有的接触,厉容锐印象里的芦珊也不过是有点小心思的女人。但正是她,让德海几大家族几乎翻天覆地。 “我最开始怀疑的不是芦珊,而是袁复立。”贺佑钦摇摇头,“这一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多多少少都有袁复立的影子,他明明能力出众,不管在哪里凭他的本事都不至于泯灭于众人,但他却硬是陷在德海这个圈子里,要说他是为了报仇,袁家倒了最恨我的应该是袁竟惟。因为袁家是袁竟惟的支柱,他没了袁家会生不如死,但对袁复立而言完全不存在这个因素。所以他的目的很让人怀疑。他做的那些明明带有很强的目的性,却找不到根。” “所以你怀疑他的背后还有其他人。” 贺佑钦点点头,“你记不记得邮轮的事情?还有更早的时候你在学校溺水的事情?” “这跟袁复立背后的人有关系?” 贺佑钦笑,“就是因为这些事情随机性太强我才觉得奇怪。如果是袁复立动手,他会设计更加周密的计划,而这个人的手段更像是突然冒出来的想法然后快速地去实施,既粗糙又狠毒。但往往这样的计划又很有用。从这些事情也可以看出,袁复立背后的人恨我们入骨。所以利益只是一方面,他还想要我们的命。” 贺佑钦接过厉容锐递来的水喝了一口,“圈出了这样一个人,再排查贺厉袁几家的家族史和各种有关联的人,多少有了一个范围。”贺佑钦看了厉容锐一眼,“后面的事情也是你提醒我的。” “那块玉挂饰?”厉容锐很快想通了其中关键。 贺佑钦点点头,“我母亲简幼岚就是赵三爷要找的人。但是当时袁复立却从袁竟惟那里拿走了挂饰,袁复立是怎么知道那个挂饰的?除非有人认识那件东西。因为挂饰很早就遗失了,所以认识那件东西的人肯定是了解我母亲并且对她异常熟悉的人。之后我顺着你给我的资料查到了孤儿院,从孤儿院的老人那里看到了一张照片,上面的人是我母亲、柯新雅和芦珊。” “她们同样出生孤儿院?” “只可惜三个人的际遇不同,最后的结果……”贺佑钦摇了摇头,厉容锐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没事,我只是觉得人始终不能过度放纵自己的欲望,否则只会害人害己。”芦珊的癫狂或许在孤儿院的时候已经埋下了种子,他并不清楚她们当年一起经历了什么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芦珊的确是因为一己之私毁了太多的人。 “其实我母亲当年是知道芦珊和我父亲之间那些事的。她选择了不说,也选择了最坏的一种结果。”贺佑钦苦笑,“他们都说我母亲明媚,其实她才是最自卑的人,聪明和自卑从来不是相对的,她知道她一旦开口就是彻底的决裂,又因为出生孤儿院更不想失去这个家失去我父亲,所以最后什么也没剩下。” “至少她还有你。”厉容锐安慰道。 “是啊,我会永远记着她。” “这么说起来赵三爷也算是你的祖父了?” 贺佑钦摸摸鼻子,“其实说到赵三爷,我感觉有点怪怪的。”突然多了一个祖父…… “慢慢适应就好了。”厉容锐笑起来,“我其实挺羡慕你这一点的,至少你还有几个亲人。”像他就只有董夫人和存焰了。 “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我们一起去看看三爷。” 厉容锐突然有了一种见家长的压力,他咳嗽一声,点点头,郑重道,“应该的。” “对了,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去度个假?”贺佑钦忽然问,他语气里多了几分调侃,“某人好像说过要好好谈一场恋爱?” 厉容锐低声笑了,压着他的肩膀吻住他的唇,“随时奉陪。” 一个星期之后,贺佑钦收到了来自Y国的邮件。 在外留学的贺锦文寄来了他的照片,在向贺佑钦问好的的同时也解开了他的疑惑。原来他意外看到芦珊收藏着那支抽取了奇怪液体的针管,因为怕他妈妈做出什么傻事,所以偷偷把东西换了,弄了一支加了点颜色的生理盐水进去。 厉容锐知道后庆幸不已,“当初要不是你帮了他一把,恐怕他也不会有这个心思。” “谁知道呢?”贺佑钦摇摇头,接着又想起不久之前得到的消息,唏嘘不已。 “芦珊自杀了,又被人救了回来。”孩子没保住。 “她的所有念想都成了空,活着也是坐一辈子的牢,可惜连死都死不了。”厉容锐轻讽。 “不说她了,贺先生,你什么时候才履行约定和我一起出去旅行?明天存焰就回来了,说好的二人世界呢?” “三人行也不错。” “二人世界……” “厉先生,我觉得我们的进度有点快,似乎没有什么追求的过程就直接进化到过日子了。” “有什么不好吗?” “当然不好,没有了过程简直缺少了一大段的乐趣。” “那你想要什么过程?” “不如从告白开始。厉容锐先生,你喜欢我吗?” 阳光下,厉容锐看起来正直又严谨的脸上多了几分赧然,却用了生平最大的勇气。 “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太不容易,当初本来打算坑的文在大家的鼓励下写完了。虽然还有很多不完满的地方,但非常谢谢大家大家一路支持,其实这篇文写在《截胡》之前,在感情和情节方面都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当时也因为自己的不满意而停了好几个月,后来为了练笔写了《截胡》,完结之后始终不愿意放弃这一篇,终于坎坎坷坷重新填完了。虽然始终没能达到自己理想的状况,但写文的路还长,写一篇就能多掌握一些新的东西,多少能够创造出几个让大家喜欢的故事。最后再次谢谢大家,鞠躬。 番外不定期连载,新文构思存稿中,希望我们下篇还能有缘再见。 第81章 番外一:幸运S 春暖花开,万物欣欣向荣时,贺佑钦跟袁复立见面了。 这一次是在医院里,贺佑钦跟在看守人员的身后经过重重把关终于见到了袁复立。 他穿着一身病号服,头发略长了一些,没有精心的打扮和修饰,还原了最根本的那个人。 还是那副眉眼,连气质都没有太大的改变,他躺在空旷的病房里,没有被惨白黯淡的背景同化,反而像是在黑白的画布添上了浓墨重彩,不管是点睛还是败笔都让人无法忽视。 “来了?”袁复立半靠着病床,即使是被看守也是相当人性化的,起码在医院里他不用戴上手铐。 贺佑钦手上没有提水果,但是袁复立的床头放着一个红艳艳的苹果,没有水果刀,所以只能用牙齿咬。袁复立不知道是嫌麻烦还是有其他的原因,一直把苹果放在那里没有动过,贺佑钦进病房之后,却拿起来咔嚓咬了一口。 “虽然我觉得我们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但既然你要求了,我觉得见一面也无不可。” 贺佑钦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袁复立打量他一身的装备,修身款的西装衬衫,头发却没有刻意打理,领带和袖扣这些细节的部分经过精心的修饰,低调却不张狂,有品位却含蓄,与他频繁出现在媒体报道中的时候相似又相异。 “开始换风格了?”袁复立一句话点明了中心。 贺佑钦没有否认,袁复立虽然神经质但很多时候都敏锐到可怕,他有同龄人没有的锐利,更形象地来说他超脱了一般的同龄人,明明有非凡的才能却玩世不恭,冷眼旁观。在所有的事情里哪怕他是一个参与者,更多时候也是高高在上的。 贺佑钦正因为触碰到了他的本质,所以他愿意在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之后还来走一趟。 因为袁复立有这个价值。 袁复立靠在床上又咔嚓咬了一口苹果,“一个人被关起来的日子很无聊的,这个时候你还愿意来看我,也算我们没白相交一场。” “我宁愿没有这个交集。”贺佑钦说的是实话。 袁复立哈哈笑起来,“别说这种假设的话了,命运都是不可捉摸的。” “但人力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袁复立上下打量着贺佑钦,“这一点放在你身上我相信。厉丰也好,飞扬也罢,在曝光率到达某个顶峰的时候就需要低调蛰伏,否则被消费过度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会让人一听到名字就产生厌恶感。综上所述,见报太多也不是好事,你转变风格的时机选的很好,公司的发展终归不是靠新闻炒作或是时不时地爆出八卦,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 贺佑钦正是掌握了这些才让公司在运作时更加低调严谨。就像袁复立所说,厉丰和飞扬需要大量曝光的日子已经过去,他们终究要回归根本。 袁复立的苹果咬到一半就放了下来,他用杯子里的水冲了冲手,然后用毛巾细细地擦干净,有些烦恼地自言自语,“卫生问题不解决不好办哪,这日子没法过了。” 贺佑钦笑了起来。 “为什么笑?”袁复立问贺佑钦。 “没有原因,想笑就笑了,就像你说的,有些事情做就做了,没有原因。” “不,我那都是借口。”抛开了芦珊的袁复立显然直白多了,“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有原因的,就像你不告诉厉容锐你想起了很多事情,就像为什么你明明可以不让贺文武遭遇灭顶的打击却选择袖手旁观,就像……你没有对我下狠手。” 贺佑钦笑得有一些微妙,“你了解很多。” “我了解你就如同你了解我。”袁复立的咏叹调不像歌剧舞台上的演员们那么夸张,却硬让人联想起一些荒诞又怪异的东西,而往往那些东西牵连的都是悲剧的结局。 “天高海阔,今后的路还长,我能做的事情很多,纠缠在这些事上不放手只会平白让自己陷入不堪的情绪。你觉得我没有对你下狠手,是你心里有期待,有期待就会往这个方向去想。当然,这也不是坏事。”贺佑钦耸了耸肩。 “我做的就是我想做的。”这一句他说地意味深长。 袁复立感同身受地笑了,笑的得意又张狂,就像他还陷在那摊烂泥中的时候一样,神经质一样的张狂,对袁复立来说,哪怕明天就是末日也无所谓,他做他想做的,尽情的肆意的去做,至于结局,那和他有关系吗? “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要去帮芦珊?”每一个能见到他的人都会这么问。 那些从别人口中了解了事情始末的问询者,知道一些内情又脑补了另一部分的旁观者,每一个人都想问,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明明有能力挣脱却甘心做一个疯女人手里的棋子,任她摆布,甚至做出一个死局。 为什么? 贺佑钦没有问,因为他知道。 “因为你心里不满足。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原因吗?”贺佑钦的语气淡淡的,袁复立却大笑起来,弯着腰直拍床铺。让外面看守的人都忍不住频频往里看。 虽然袁复立总是在笑,但通常情况下都笑得让人瘆的慌。 他像是什么都知道,料定了你身上会发生悲剧,而且就在不太遥远的将来。谁被他这么盯着都会觉得不舒服,甚至于对他这个人都像看瘟疫。 袁复立的确心理不满足。他甚至不记得这种空虚的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许是在他刚刚有记忆不久,他尚不知道一个正常母亲是什么样子就被芦珊疯狂怨恨的眼神盯着的时候。 也许是在芦珊把他送给了柯新雅,在他向柯新雅伸出手而对方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的时候。 又或者是在每一个被所有人排斥在外,日日夜夜作为参与者却没有任何参与感的时候。 对芦珊来说他是个多余的人,对柯新雅和袁家来说他是不得不接受的交易品。原本进入新家庭时的期待,就像一大片黑暗里细小的光点很快被埋没的毫无影踪,连自己都找不到了。 袁复立好整以暇侃侃而谈:“芦珊始终认为我是她的污点,她彻底否决了她的前半生,认为她前半生每一个人生节点都伴随着肮脏难堪悲惨。其实原本柯新雅是能够接受我的,哪怕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有点害怕。不过那时候她害怕的也不是我而是芦珊。柯新雅胆子虽然小,心却不硬。如果芦珊不再出现,我们有很长的时间会一直在一起,我那时候那么小,她总会对我有一些怜惜,时间长了就会变成感情。” 袁复立垂着眼睛笑,嘴角的弧度上翘,声音也变得很柔软,“可惜,芦珊不止要让柯新雅忘不了她,也要让我忘不了她。她时不时让柯新雅带着我出去,当着柯新雅的面把我叫到一边说话,她告诉我她是我妈妈,但我不能叫她妈妈,他是贺夫人。我觉得这种事情不需要强调,但她从来不厌烦。我忘不了,柯新雅自然也忘不了。” 最后的结局就是,柯新雅惊惧的眼神从芦珊身上一直延续到他身上。 柯新雅病到最厉害的时候一直都不敢让他进门,甚至弥留之际也开口让他走地远远的。 宁愿背负着不善待前妻儿子的罪名也不愿让他近身。 她死后,袁家只剩下袁生那个男人,他懦弱无能好大喜功,对柯新雅却一心一意。 袁家的长辈即使再大的能耐也没办法强逼着一个年纪不小的男人再生一个。 他们开始全力教导他,在以为他是袁家长子嫡孙的时候。 芦珊的亲生父母是音乐生,她却从小落在孤儿院,因为她父母当初是无媒苟合,在那个年代小城镇发生了这种事情是要被鞭笞的,他们胆小懦弱把芦珊扔到了马路上。等把她接回家里时她已然成年,气质基本已经定型。而袁复立却长在袁家,袁家几代富贵,要培养个把人并不难,所以即便袁复立常年阴郁,手段狠辣,依然能笑得如同世家公子。因为这一切本来就是世家里养成的气质与风度。 可惜有些事情瞒得了十年二十年瞒不了一辈子。 袁家的有心人不少,袁复立的身世终究被曝光,先不论里面有多少芦珊的手笔,首先要对付袁复立的就是袁家的长辈。袁家血脉尚在,怎么能被一个没有关系的人白白拿走一切。欲壑难填,人永远在追逐利益。嫡系已然如此,袁家的旁系又怎么可能白白放过这个机会? 最先对袁复立下手的就是那些倾心教导了他将近二十年的长辈。 头一天还是笑容满面,第二天就是惊心动魄的刺杀。 这样的局面他经历多了也就无所谓了。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每一个人都明白的道理,袁复立也明白。 所以他毫无障碍地借着贺佑钦对袁家起了心思的机会搅乱了池水,嫡系也好旁支也罢都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眼看着他起高楼,眼看着他楼塌了。 一切不过如此。 事后他才想起来芦珊早已提过接收袁家的计划,虽然只是凑巧,但芦珊却第一次笑地满意。 至少在他面前,她第一笑地毫无遮掩,不再像一个戴着虚假面具的假人。而是一个有了爱恨情仇的——疯子。 至少不是假的,当时的袁复立这么跟自己说。他捂着空荡荡的胸口,也笑得灿若春花。 那个时候,他就醒悟了,他心里的确有什么地方对头。 如果不把那个越来越大的空洞填满了,总有一天他会忍不住把所有人的胸口都挖一个洞。 让他们也尝尝那种走路都会透风的感觉。 后来的所有事情就像一个个的游戏,每个人都有无数张脸孔,为了爱恨为了情欲为了利益纠缠在一起,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你方唱罢我登场,大戏连番上场让他看得目不转睛。 而他坚决地站在了芦珊那一边,不是为了所谓的血缘纠缠,而是为了填补自己的空虚感。 一个芦珊哪里够玩得风生水起,更何况对方那边还站着一个贺佑钦。 几次间接的交手就让他隐隐有种同类的兴奋感。 与他很相似又截然不同的一个男人。 芦珊没有他,会迅速溃败得一塌糊涂。 而他还不想那么快看到结局。 虽然游戏终究是要结束,但至少过程他很享受,但同时他也很好奇,贺佑钦明明是一个更加锋利无情甚至淡薄的人,而走到今天却俨然一副人生赢家的姿态。 “为什么?”袁复立突然感兴趣地问,“你明明有更快更利落的手段可以解决一切,为什么要迂回到这种地步?很多事情似乎你早已经有了想法却没有立刻去动手,而是不停的等待。”就像一个聪明的园丁明明知道哪里会开出艳丽的花朵,却偏不到那个地方去施肥。 “因为不想打乱节奏。如果注定要成功,我的插手说不定会让历史拐一个大弯。”贺佑钦说得云淡风轻,只有体会过的人才知道学会克制需要多大的毅力。 “你不像这么胆小的人。”袁复立觉得贺佑钦所说只是原因之一,甚至是很小的一部分,“让我来猜一猜,你是顾忌了感情?比如几次都能把厉丰纳入羽下却没有动手,任由厉容锐在那里挣扎。因为你喜欢他?” “事实上我没有计算感情的部分,而感情也不是用来计算的,我不想把那些东西算得太清。” 因为算计过多就失去了本心,没有本心的人通常会寂寞到死。 “心里想着怎么做就怎么做了。”贺佑钦开口。 他的心顾忌了厉容锐,所以顾忌了厉丰。不管贺佑钦承不承认,他的心已经这么做了。 “在你这么说的时候难道不是已经把感情计算在内了?” 袁复立只说对了一部分。 “在我爱上厉容锐之前,我用了手段用了心机,但我既然已经得到,必然要真心以对,把之前欠他的都还给他。因果轮回,有始有终,至简至繁的道理罢了。” 贺佑钦不讳言他的感情,也不讳言他的心机。 他想要,他得到,他自然也要珍惜。 袁复立微笑不语。 也许几秒也许几十秒才轻笑,那笑里有一些讽刺又有一点真心的羡慕,“厉容锐真是个幸运S的人。” 贺佑钦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柔和。 他在心里道,厉容锐不是幸运S,在他看来,碰到他厉容锐最多就是个幸运E。 真正好运的是他,始终是他。 所以他能够意外获得了十年的记忆。 他知道没有厉容锐的十年他过着怎样的日子,所以并不愿意让那些变成真的。 在他想起始末的时候,他知道那一个大雨天从东山别墅里醒来的他才是真正的幸运S。 第82章 番外二:谁说我们不和了!? 德海新一年的招商大会邀请了众多企业参加,近年来发展稳定俨然变成庞然大物的厉丰和每过一段时间总能给人惊喜或者惊吓的飞扬自然位列其中。 招商大会的第一天,厉容锐和贺佑钦联袂出席。两个人虽然没有刻意显摆亲近,但不管是并肩而走的姿态还是融洽的气氛都给了外界两家公司交好的信号。 在记者拍完了照之后,厉容锐和贺佑钦一起进了会场。 第一天因为有记者招待会以及启动仪式,所以位置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厉容锐一看到两个人相隔了十万八千里的铭牌心里就皱了皱眉头。 主办发干什么吃的?居然把他们的位置安排的这么远,但脸上还是一副微微笑着风范十足的架势。 贺佑钦拍了拍他的手臂,厉容锐看出他眼底的笑意,也跟着点了点头,走到隔着十来个人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开头自然是冗长又无趣的,但这种性质的活动发言总是少不了的。厉容锐坐了一会儿眼神就开始往贺佑钦那边瞟,对方正好回过头,两个人都有些百无聊赖,却碍于隔了十来个人实在不方便交流。厉容锐甚至觉得身边万松的老板已经偷偷看了他好几眼了,他转回头继续盯着台上的人,直到对方下台,然后下一个人走到台上继续。 趁着间隙,厉容锐去了一趟洗手间,刚关上门就听到外面的人一边放水一边八卦起来。 “这次的主办方挺有眼色的,把厉丰跟飞扬安排得那么远。”这人一边说一边感叹。 “这你就不知道了,主办方本来是把厉容锐跟贺佑钦安排在一起的,是下面的人谨慎,提醒了两句,对方才回过神,开会前几个小时才重新弄好位置。我说这是何必呢,就算坐一起也没什么吧,看看人家在镜头前那叫一个若无其事和乐融融。”说着忍不住啧啧叹了两句。 “嘿~看你说的,镜头前那是镜头前,圈子里的谁不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他们这还算好的。前两年闹了那么多风风雨雨,为了股份掐得脸红脖子粗的,谁信他们关系好啊,要是我没老死不相往来就已经很有风度了。” “这就是你不如人家的地方了。还有,什么脸红脖子粗,你这纯粹是羡慕嫉妒恨吧,谁不知道这两位现在是德海的黄金单身汉。”说话的人哀叹一声,“多少男女前赴后继。” “怎么说的你也很想和对方来一炮似的。”说话的人颇有些调笑的意味,话题不知不觉就被带歪了…… “有什么不可以?当年他们虽然是商业联姻,但贺佑钦追着厉容锐好一阵子,那时候谁不知道厉容锐不甩他啊,后来贺佑钦肯定是看明白了,所以这几年潇洒得很,倒是厉容锐那边没消息,也不知道是真的收敛了还是……”对方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 两个人又八卦了几句烘干手就出了洗手间。 待在隔间里的厉容锐出来时脸都黑了…… 什么叫表面一套背面一套啊?什么叫看起来和乐融融其实谁看谁知道啊? 他们那是真的和睦!从来不掩饰亲近的态度! 要不是贺佑钦说公司这两年要低调发展,不要再时不时把私事弄得满城风雨,他也认可了对方的决策,才不会任由外面的传言发展到这个地步。 先前也听下面的人提过,外面的人一直觉得他跟佑钦是面和心不合,他还没当回事。 他跟佑钦都把态度摆得这么明显了,他们就算是瞎子也能看明白吧。 结果竟然都是瞎子…… 厉容锐黑着脸从洗手间出来,他本来就五官硬朗不笑的时候气势逼人,摆着脸色更是一副一看就不好惹的模样,出来的时候中场休息的时间还没过,厉容锐直接走到贺佑钦面前,不容分说地把人拉走了,站在他们不远处的几个人看了都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 看吧,他们关系果然很糟糕…… 贺佑钦被厉容锐带到一边。 “怎么了?”去了趟洗手间脸都黑成这个样子了。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人人都觉得我们关系不好我们一直都在装样子,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厉容锐抿着唇,表情严肃。 贺佑钦咳嗽一声,嘴角微微弯着。 “你刚刚听到人家说了?” 厉容锐点了点头,视线不知不觉落在贺佑钦的领带上。 其实他们一直都有自己的相处方式,而且从来不忌讳向外界表现。 这两年下来,他们无论生活还是工作已经很有默契了,而且贺佑钦实际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 比如这次他们出席招商大会,衣服就是贺佑钦选的,虽然没弄出什么情侣装的效果。但贺佑钦的领带夹和他的袖扣就是配套的,他穿的衬衣和对方的领带选了很近的风格,他们戴的同款手表只是颜色不同,很多的细节都是别人没注意到的。 但因为两年前的那些事,那些人始终觉得他和贺佑钦的和睦是装出来的,只为了不影响两家公司的形象。 厉容锐无奈地看着他,“有时候我真想像从前一样再召开一次记者招待会。” “哦?你要宣布什么?” 厉容锐扬了扬唇,“至少要告诉他们我们很好。” 是非常相爱的一对。 “说到这里,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去领证?”厉容锐摆正了脸色。 先那啥再领证都已经破例了,结果对方还一直不肯答应。 “我觉得现在挺好的,没必要再去结一次婚。”贺佑钦笑。 关于这个问题,他们两年中已经讨论了无数次。 厉容锐沉着脸,“这次的理由又是什么,上次你说我技术不好,但是现在……”他逼近了贺佑钦,因为想起前两天的胡天海地,眼底有些灼热。 贺佑钦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比起两年前技术的确进步了不少。”贺佑钦似笑非笑的样子让厉容锐有些恼,低下头在他唇上狠狠吸吮了一口。 贺佑钦眼里闪过一抹惊讶,虽然他们站的位置很偏僻,但这也是人来人往的会场,还到处都是记者,这家伙真想上报了? 虽然这么想,他却露出笑。 “虽然现在已经感觉不错了,不过还有进步的空间。”他眼带笑意,摸了摸被厉容锐咬了一下的唇。 厉容锐微微扬起下巴,“虽然两年前半醉半醒的那次是你让我的,但后来我也让过你。” 贺佑钦状似思考了一会儿,“以你当时万年童子鸡的身份而论,先天的技术的确是不错的。” 厉容锐立刻捂住他的嘴。贺佑钦在他的手掌下笑出来,眼睛也弯着,气声透过指缝传出来让厉容锐心痒痒的,却拿对方无可奈何。 他放下手之后懊恼地看着贺佑钦。厉容锐已经成熟了不少,不管是相貌还是处事的方式以及本身的气质都日趋稳健,比之两年前更有了成熟男人的风范。但在贺佑钦面前总会时不时露出生动的表情,这是谁都不知道的厉丰总裁,独属于贺佑钦的厉容锐。 贺佑钦一边笑,一边趁着空隙飞快地在他耳边吮舔了一口,然后朝他眨了眨眼睛。 厉容锐“嘶——”了一声,有些好笑又有几分纵容。 “结婚这个问题我们回家慢慢讨论。”就算讨论着岔了路也比在这里互相撩拨要好。 贺佑钦点头,“来而不往非礼也。” 不管是结婚的问题还是床上的问题都是生活的乐趣之一,贺佑钦享受的厉容锐自然不会不喜欢。 “其实我觉得就算他们以为厉丰和飞扬面和心不合也无所谓。” 厉容锐当然知道贺佑钦指的是什么,这两年厉丰和飞扬虽然低调,但发展的速度有眼色的人都看得到,他就接到过不少人的明示暗示想和他联手对付飞扬,想必贺佑钦那边也跟他差不多。通常不管他对外解释了几次,那些人都是会心一笑:我们都懂的。 懂个屁! “虽然联手阴人的感觉是不错,但我还是想让人知道。”这又是厉容锐式的爱和霸道了。 特别是在刚刚听到那些人公开议论的时候,那种想向全世界宣告的冲动就更强了。 “那不如约定一个时间。”贺佑钦勾了勾手指,厉容锐微微低头听他在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眼神陡然亮了亮。 “你说真的?” 贺佑钦微笑着点了点头。 找个艳阳高照的温暖日子,选个热闹又温馨的地方,请几个至交好友。 我们结婚吧。 第83章 番外三:日常(1) 厉容锐是被闹钟的铃声吵醒的,他伸出手摸索着关掉了噪音的来源,缓缓睁开眼睛。 头天晚上的记忆冲进脑海里,这是他跟贺佑钦正式在一起的第三年,他们终于选好了日期领完了证,心情亢奋之下难免就放纵了一些,等清理完洗完澡倒在床上已经两三点了,两个人还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厉容锐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可这一醒就感觉到不对了。他的床头是没放闹钟的,一般情况下贺佑钦比他起得更早一些,他洗漱完会回来叫他,出去出差的时候厉容锐用的也是手机的闹钟。 等意识到这一点,他已经明白了现在的状况,所以起身看到镜子里照出的人影时已经没了当年的恐慌感,反而有种无可奈何无言以对又带着点莫名感慨的情绪。 镜子里的是存焰,10岁的存焰。 好在这仍然是在他们的家,临海区的虹湾别墅,他们刚搬来满一年。 厉容锐扒拉了一下翘起来的头发,穿上拖鞋出了房间,然后拧开了主卧的门。 床上的两个大男人还在睡觉,厉容锐突然有一种相当微妙的感觉,看着自己的身体以一种相当孩子气的姿态埋在枕头里,而贺佑钦却睡得很规矩,亲密感却不言而喻。他跑到贺佑钦那一边蹲下来,没有急着叫醒他,反而仔仔细细地瞅着闭着眼睛安睡的男人。 贺佑钦已经三十岁了,但容貌的变化很小,小到几乎看不出来,只有气质愈加沉凝。 厉容锐突然有些忍不住,于是凑过去轻轻亲了亲对方的鼻尖,有些得意地笑了。 贺佑钦总说他骨子里其实装满了浪漫情怀,厉容锐之前总是反驳,但这一刻他愿意承认了。 偷亲什么的并不是第一次,但每一次都让他心情愉悦。 即使发生了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知道对方在他身边,也不会有当年的恐慌感。 贺佑钦睁开了眼睛,看到他时似乎愣了一下。 也对,存焰一大早上是绝对不会跑到他们房间的。 贺佑钦盯着厉容锐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几秒又似乎是几十秒,然后他微微拢眉,以一种略有些惊讶的口吻道,“小火?” 厉容锐心里一热,像是有一把火猛地被点燃,他伸手抱住贺佑钦的脖子,在他颈边嗅了嗅。 “嗯。”算是回答了他的疑问。 ‘小火’是独属于他和贺佑钦之间的称呼,自从他换回自己的身体贺佑钦也不会那样称呼存焰了,而这一次,他一眼就认出了他,尽管这件事本身有多不可思议。 贺佑钦半坐起身,袒露出上身,厉容锐眨了眨眼睛,看着他身上淡淡的痕迹很想上去舔一舔。 但是忍住了。 现在他用的可不是自己的身体。 贺佑钦飞快地披了一件睡衣,然后拉着他坐到床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他刚刚醒来,声音沙哑又性感,厉容锐看了眼自己细瘦的手脚,叹了口气。 只能靠眼神来满足了。 “醒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厉存焰经过几年的持续治疗,已经渐渐能够开口说话,只是嗓音较同龄人稍稍低沉一些。 又一次交换了身体他也很诧异,大概这就是命运开的又一次玩笑? 贺佑钦似乎是想笑,这个世上他们无法掌握的规律和法则实在太多了,但至少他们可以选择接受并且面对。 “我们是不是应该叫醒他?”贺佑钦伸手摸了摸旁边睡着的男人的头发。 厉容锐扯过他的手握在手里。 “现在那不是我。”厉容锐挑眉,宣告主权。 “好吧好吧,那不是你,那只是你的身体,如果存焰不是像当初一样沉睡,就有很大可能在你的身体里,为了避免他被吓到,还是我来叫他吧。” 厉容锐点了点头。 贺佑钦拍了拍身边的人,对方扭动了一下身体继续睡。 厉容锐:“……” 贺佑钦咳嗽了一下,又拍了拍。 睡着的人终于醒过来,迷迷糊糊间看到了贺佑钦,脱口而出,“爹地。” 厉容锐顿时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样。 贺佑钦却笑了起来,故意看了眼厉容锐才回过头向厉存焰解释道:“现在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 “爸爸又到我身体里了?”厉存焰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床边的厉容锐,很快理清了状况。因为不是第一次发生,他虽然有些不知所措,但不至于惊慌。 “那现在要怎么办?” “看来是突发的状况,也许很快就能换回来。”厉容锐说,“只是公司那边……” 他和贺佑钦之前就计划在这个星期内加紧完成工作,挪出半个月出去度蜜月,所以这周本来是要加班的,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可能让存焰一个人去公司。 厉存焰突然变成了大人,还在新鲜的抬抬手抬抬脚,甚至掀开被子看了看。 厉容锐和贺佑钦对视一眼,好在他们昨晚有打理好,不过就算这样也够尴尬的了。 “存焰暂时待在家里吧,我打给姚真帮你请假。你呢,有什么安排?”贺佑钦问他。 “存焰在家里学习,我的话跟你一起去飞扬好了,我也能在办公室处理文件。” “那就这样。” 两个人很快安排好了一切,厉丰那边有姚真暂时照应着,老爷子和管家一会儿就会过来,家里也不用担心,然后一起出门到了飞扬。 如今的飞扬坐落在德海近几年大热的汇海商圈,濒临泰丰路,接口海茂大桥,路段繁华交通发达,能在寸土寸金的汇海中心置下一整栋大厦,可见这几年飞扬发展之快。 飞扬三十七层是贺佑钦的办公室,一早上他领着厉容锐来上班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不过八卦归八卦,Boss的事情他们也不敢多过问。 倒是贺佑钦的秘书安妮对厉存焰并不陌生,身为贺佑钦的秘书难免要和上司的家里人打交道。再加上安妮本身非常喜欢小孩子,对上司的儿子自然多了几分关注,人一上来就迅速地准备好了饮料和小点心端到了办公室。 虽然之前敲了门,但安妮也没想到一进门会看两个人并排坐在办公桌前一人一台电脑,连表情都相差无几的画面,她心里暗暗赞叹了一声,把准备好的东西放在桌上,准备悄悄退出办公室。 “等等,帮我找一个垫子,他这样坐久了会不舒服。”贺佑钦吩咐了一句。 安妮点点头,注意到他身边的男孩坐姿似乎真的有些别扭。 果然还是贺总细心…… 等安妮拿来了垫子,厉容锐立刻垫到了椅子上,总算不需要仰着脖子看电脑了。 他们处理工作的时候相当专注,也很少交流,等到工作完成了一个阶段,贺佑钦把甜腻的果汁挪开,起身给厉容锐倒了一杯水,按了按他的肩膀。 “休息一会儿。” “嗯。” 差不多也到了午休时间,两个人干脆聊起天,厉容锐无意识地摸了摸手指,“我好像忘记戒指了。” “放在存焰那里也不会丢。” “只是有些不习惯。” 贺佑钦笑着扬了扬眉。 厉容锐耸耸肩,也跟着笑了,“虽然这件事情很诡异,但能一天都在一起工作的感觉也很不错。”他诚实道。这几年他跟贺佑钦都很忙,虽然下班了会尽量找时间待在一起,但工作毕竟占据了生活很大一部分。他们是两个大男人,还是在事业上都相当有野心的男人,虽然偶尔也有倦怠感,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乐于在商场上与人拼杀,这也算两个人的共同爱好了。 工作有交集的时候他们不吝合作,但私人感情和工作交叉得太多也会生出一些麻烦,所以贺佑钦已经有意识地把公司重点转移到投资领域,而厉容锐在他的行当里也更加如鱼得水。要发展一段感情并不难,难的是怎么维护并且使之长久。贺佑钦虽然不是个喜欢表达的人,但他做的一切厉容锐都看在眼里,因为两个人的互相妥协和维护,感情才能日久弥新。 吃过饭后因为不想午睡,他们显然有了更多聊天的空间,躺在贺佑钦办公室的休息间里,厉容锐脸上有了几许笑意,“你平时就在这里午睡吗?” 贺佑钦点头,“但实际能睡着的时间并不多,闭目养神而已。” “是不是因为没有我在?”厉容锐说起肉麻的话来已经不会脸红了。 贺佑钦眼里漾着笑,“你觉得呢?” “当然。”厉容锐肯定道。 贺佑钦笑了,“没有热情似火的你,睡不着也是正常的。” 厉容锐拍拍他的手,“你知道我听到这句话会很高兴的。” 贺佑钦很想搂着他亲一口,现在却只能摸摸他的脸。 厉容锐感同身受,“这可真遗憾,我开始想念昨天了。” 贺佑钦也眨了眨眼,“昨夜热情似火的你。” 厉容锐歪了歪头,飞快地在他眼皮上亲了一口,“要不然你今天怎么会这么晚醒过来。” 两个人顿时一起大笑起来。 最后厉容锐还是倒在贺佑钦休息室的床上睡着了。 贺佑钦戴上手表,给他拉了拉被子,先出了休息室。 因为存焰有午休的习惯,厉容锐在他的身体里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多睡一会儿也没什么。 贺佑钦刚坐下没多久,郭睿不巧也找上了门。 他和姚真这几年拖拖拉拉,看得厉容锐和贺佑钦云里雾里。虽然是哥们,但感情的事情毕竟不好插手太多,只要他们过得好就行。 郭睿这次过来是来吐苦水的,他和姚真的事情家里的人都知道了。现在他们分成了两派,一派对他的性向问题不发表意见,而另一派却不太和谐,郭睿他们经过了不少努力才缓和了情况,但现在家里的意思是让郭睿找人代孕生个孩子,郭睿虽然喜欢孩子,但毕竟这件事情还要征求姚真的意见,就算是代孕一对兄弟出来,孩子毕竟还有另一个人的基因在,郭睿不想姚真心里膈应。 但想到家里的情况,事情又胶着了。 他这次来也有意想找贺佑钦当说客。 “大白天的身上就一股酒味,你从哪里爬出来的?”贺佑钦扫了他一眼。 郭睿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我这不是愁的吗,跟那家伙吵架了。” “姚真居然也会吵架?”贺佑钦意外。 “还不是因为家里的事情,其实也不算吵架,只是我感觉他态度冷淡了很多,整个人都怪怪的。” “这种事情你就要和他开诚布公地谈。”贺佑钦道。 “说得容易,你跟你们家锐锐开诚布公过几次?”郭睿瞪了他一眼。 贺佑钦完全没被锐锐这个称呼恶心到,表情镇定如初。 “我都是用做的。” 郭睿嘿嘿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做的,我懂。”一副你知我知的表情。 贺佑钦淡淡看他一眼,“你这个光被做的跟我说这个?” 郭睿顿时说不出话来,虽然不知道贺佑钦他们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但看样子就知道也是有来有往的。 他咂了咂嘴,“我那不是不想跟他争么?” 贺佑钦挑眉,“难道不是觉得躺着也挺舒服?” “喂,我说你,我可是正经来找你商量事情的。” “是你自己把话题拐到这种事上面的。”贺佑钦合上手里的钢笔。 郭睿叹了口气,“咱能不提这个吗,现在的问题是……呃,怎么哄好他?” “床上的问题床上解决,床下的问题商量着解决。” 郭睿被他的话逗笑了,“居然挺哲理。所以这几年你跟厉容锐都是这么解决的?” 贺佑钦停顿了一下,“差不多吧。” 郭睿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玩笑道,“你说当年我怎么就没看上你呢?” 贺佑钦接口道,“因为我看不上你。” 郭睿哈哈笑起来,“你这家伙只有厉容锐才消受得起吧。”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还是回去哄我家姚真了,等你们出去蜜月别忘记带礼物。” “我会记得帮你给姚真打电话的。” 贺佑钦挥挥手算是送他。 郭睿潇洒地出了办公室,然后休息间的门被推开了。 厉容锐沉着脸,“你的休息间一点也不隔音。” “嗯?” 厉容锐走到贺佑钦身边,绕过他的椅子和他面对面,两只手掰着他的脸。 认真道,“郭睿那小子不是看上你了吧?” “怎么可能?”贺佑钦眨眨眼。 “你两也太好了。”厉容锐盯着他。 “那是兄弟。” “以后他再开那种玩笑保准抽死他,你不准拦着。” “没问题。” 厉容锐松开手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叹息一声,“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呢。” 贺佑钦顿时笑了起来。 因为我也这么喜欢你啊。 第84章 番外四:日常(2) 厉容锐三十二岁生日前夕接受了著名财经杂志的独家专访,贺佑钦有幸拿到了第一版采访稿。当天晚上兴致颇浓的两个人就对着稿子研究起来,贺佑钦戴着眼镜逐条看着稿子上的内容,厉容锐凑在他身边,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扶着贺佑钦的肩膀,贺佑钦看了一会儿就起身给他拉了一把椅子,“你撑着不嫌累?” “还好。”厉容锐笑着坐到他旁边,指着其中的一个问题,“按说这稿子秘书之前是审过一次的,可是你看看,这么多私人问题。” 厉容锐指着那条记者问了些厉容锐的婚恋观方面的问题,还提到了孩子。 厉容锐回答得很简略:暂时不考虑。 记者也没有多问。 但他们确实也到了考虑这个问题的年纪。 结婚多年,两个人的生活过得很不错,存焰也渐渐长大,周围的人基本都有了着落,连郭睿和姚真也代孕了两个宝宝,唯独厉容锐和贺佑钦始终是两个人。 厉容锐侧头看着贺佑钦,前年贺佑钦的视力出了点问题,看文件和电脑的时候戴上了眼镜,看起来竟然比从前更加斯文俊秀。大概是气质越来越出众的关系,就算他们结婚多年,追着贺佑钦的人也从来没少过,明的暗的,各种手段层次不穷。 虽然与人斗其乐无穷,但偶尔厉容锐也会不安。 越是相爱越是不安,所以总会时不时做出一些彰显占有欲的动作,贺佑钦倒是不介意,厉容锐自己反而觉得自己小心眼,赶跑了贺佑钦的追求者之后反而会笑得不行,少不了向贺佑钦邀功。 前段日子姚真家的大儿子生了病,郭睿又出国出差去了,不得已把孩子抱来了公司。 贺佑钦下班来接的时候看着挺喜欢,厉容锐就有点上心了。 正好趁着杂志的机会说起这个,“老爷子过几天就要回来了吧?” 贺佑钦点点头,“后天下午四点,我开车过去接他,已经把时间空出来了。” “我也一起吧。” “你那天不是要和广德的人开会?”因为广德的案子拖了很久终于敲定了签约时间,厉容锐几天前就跟贺佑钦说起过。 “没关系,让姚真去也一样。”厉容锐这些年陆续培养了不少人,姚真也升了副总。 “慎重起见还是你亲自出马比较好吧。”贺佑钦失笑,“其实你在老爷子那里的好感度已经满格了,再刷也涨不了多少。” 厉容锐一只手搭着他的肩膀,下巴靠在他的颈边笑着叹了口气,“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扛不住吗?万一老爷子又提起生孩子的事情怎么办?” 贺佑钦似笑非笑意有所指,“我们两个哪有那个功能,要不然这么多年早就能组个足球队了。” 厉容锐看着他眼睛弯着的样子就忍不住,取下他的眼镜,在他眼皮上啾了一下。 “你这么招人我可怎么办?” “喂,别什么问题都上纲上线,你的桃花不比我少啊。”贺佑钦挑眉。 只是那些烂桃花都被他下手处理掉了罢了。 厉容锐埋在他颈子边笑,“说真的,老爷子上次就拉着我说过孩子的事情,你怎么想?” 贺佑钦问他,“你想要孩子了?” 厉容锐想了想,“如果我们两个真能一起生一个倒是不错,不过现在科学还没那个技术。” “像姚真和郭睿他们那样代孕的呢?” “那是郭家逼得不行了吧,姚真也想要孩子,不过他们现在挺好的。” “那像他们那样你想吗?” 厉容锐伸手抱住他,“我就想跟你一起,其他的都不想。”天生喜欢男人,没办法拥有两个人的孩子也是早就注定好的。人不可能事事都顺心,既然有了选择也要承担相应的失去。厉容锐不会这点准备都没有,之所以问起这个也是怕贺佑钦想要。 “我跟你的想法差不多。”贺佑钦笑了笑,凑近厉容锐亲了亲他的嘴角。 “我们有存焰就够了。”其实贺佑钦纯粹是自私,走到今天他对身边的人已经放不开手,不想任何人插进他跟厉容锐之间。就像郭睿说的,贺佑钦看起来是平平静静的,对感情比厉容锐淡定比厉容锐忍得住,但实际上他才是紧紧抓着厉容锐不放的人。 “既然这样我还是跟你一块去得了,方便分散老爷子的火力。”厉容锐道。 “哪有那么恐怖?”贺佑钦笑,“这些年爷爷早就想开了,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抓着存焰去他那边学习。” “只有让存焰多辛苦一点了。”厉容锐对儿子毫无同情心,前几年过了不少跟儿子抢爸爸的日子,阶级仇恨根深蒂固。 “我会转告存焰的。” 厉容锐看着贺佑钦笑得得意,一把搂住他,狠狠吻了下去。 吻着吻着就刹不住了。 “喂,这是书房……”贺佑钦咳嗽一声,揉了揉厉容锐的头发,手心被扎得痒痒的。 “又不是没做过。”厉容锐在他脖子上吮了吮。 “不行。”贺佑钦推了推他,“稿子还没看完。”半个身子都被压在办公桌上。 “不看了。下次去我办公室,我让你。”厉容锐许了个大饼给贺佑钦,一边拉他的领带。 贺佑钦喘了口气,“一言为定,解扣子别用扯的,嘶,轻点……”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厉容锐抬起头笑得灿烂,然后毫不客气扑了过去。 …… 两个人弄脏了书房的桌子,又跑到卧室折腾了一番。 之后双双靠在床上喘息。厉容锐倒了一杯红酒,自己喝了一半又塞给贺佑钦。 贺佑钦把剩下的喝完之后终于舒服了,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厉容锐刚凑过去就被贺佑钦反身压到下面,“还想做坏事?”微扬的尾音和满脸兴味的表情让厉容锐瞬间觉得刚刚的运动不太够了。 贺佑钦往下瞟了眼,“我是不介意的,不过你确定折腾完了明天还有精神开会?” 厉容锐无奈,贺佑钦低笑着压着他胸口,在他胸前啾了一口,然后翻身睡到旁边。 心情舒爽的两个人又开始聊起往事。 厉容锐每次想起多年前的经历都会觉得甜蜜又酸涩,让他回味无穷。 “你当年是怎么看上我的?”低低的男生沙哑又性感,又略微有那么一丝期待。 厉容锐曾经有一年的时间都是以存焰的身份待在贺佑钦身边,厉容锐很明白那个时候贺佑钦对他的感情是类似于长辈对晚辈的,虽然贺佑钦的态度一直很平等,但感情的性质不会变。之后也是他在追着贺佑钦,对方到底是什么时候动心的? 这个问题厉容锐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问,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因为不确定贺佑钦的感情,所以不敢问,就怕他想清楚了之后反而会选择分开。 现在想起来就觉得好笑。真正陷入感情的人看起来再怎么游刃有余也是隐含担忧的。 那些看着洒脱的人,要么是假装要么不是深爱。 贺佑钦笑了笑,几乎没有犹豫,“我猜出小火就是你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什么程度的感情才能让人知道有致命的危险还愿意舍命相救,不管陷入什么样的境地都不离不弃? 每段感情的起因都不同,但喜欢甚至爱上对方,必定是对方身上有你爱的特质。 贺佑钦欣赏厉容锐的能力,知道他对感情的执着,感动于他的付出,佩服他的果决和强悍,还有过去很多年的纠缠,那些难过的,漠然的,开心的,混乱的,喜悦的,所有复杂的情绪组合在一起,让他对这个人无法舍弃。 命运早已纠缠在一起,他选择加深这个羁绊无可厚非。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我会在什么年纪离开,但我们在一起的这些年,我会努力爱你,让我们的每一天都能够成为你将来最好的回忆。” 所以不要不安,不要怀疑,因为我总会一心一意地对你。 贺佑钦对着厉容锐微微笑了起来。 他从来没对厉容锐亲口说出什么甜蜜的话,哪怕表白也只是接受。 但这一刻,他说出来的话却让厉容锐动容。 厉容锐闭着眼睛靠上床头,嘴角微微弯起。 “贺佑钦,将来我们要一起离开,你答应我。”被子下,厉容锐紧紧抓住他的手。 “我答应。”贺佑钦回握住他的手。 从今以后,携手不离。 作者有话要说:《繁华》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感谢一直以来爱我支持我的读者,谢谢你们一路相陪,愿意包容我的不完善和缺点,鞠躬。 《繁华》结束后会暂时休息一段时间,因为短篇的坑有些卡,然后也要总结一些写文的经验,我会潜心学习一段时间,等开新文的时候希望还能见到大家。>3<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