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回古代好养老 作者:兰人 老天啊,虽然说我常常抱怨楼价贵的吓死人菜价涨得气死人出门得戴口罩上街挤死人, 可你也不用把我扔古代吧, 古代就算了,为什么还是一穷二白的山旮旯?! 你这样那我有车有房有银子的生活要啥时候才能实现呀?!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布衣生活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同(风夜) 配角:萧远赫李星河穆青萧远图其他 其它:架空历史种田文 1、赶集 ... 第一章赶集 “同娃子,走咯,去赶集了。”风夜刚吃了午饭把碗筷洗了,村长家高大娘的声音就从篱笆外传了进来,他赶紧答应着,背上一个藤制的小背篓,揣上200文钱跟上高大娘就走了。 到了村口,风夜发现村子里的几个大娘婶子都在,看见他们来了就吆喝着上路了。此时应该是临近11点了,快入冬了太阳也不太晒人,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到也不寂寞,一个多小时的山路走着没多久就到了县城。 一座石砌的城门,上书两个苍劲古朴的大字,应该就是这个县城的名字“梧县”了,城墙不是非常高,风夜目测可能也就六米左右,看起来还挺结实。这个县城是建在一条河边,城不大,据风夜估计就像现代时候的一个小城镇一般,占据着三面环山之间的一个小平原,河流沿着开口的一面流向山外,听高大娘她们讲顺着这河可以到州城里去,顺水坐船三个多时辰可以到的。县城的规划倒是还齐整,主街两旁都是各种各样的店铺,还有很多逢集市了从十里八乡赶来作小生意的乡人们,十分热闹。从这样热热闹闹和乐安详的景象,以及集市上大部分人不错的穿着看这个朝代应该还算安定,这样风夜也暂时不用担心自己会因为国情问题流离失所或者随时丢掉小命了。 进了城之后几个婶娘约好在城门集合回村的时辰就分头去买自己需要的东西去了,高大娘要先去药铺卖药材,风夜自己也想逛逛买些日用品,就跟高大娘分开了。 …… 此时正是集市最热闹的时候,各种店铺和摊档前都有不少人,更有一些农家人自己挑了东西来卖的,风夜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穿行着,东张西望的摸样活脱脱就是一没进过城的乡下土包子。 在一个肉摊前,风夜停了下来。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一个多月来他顿顿都是稀饭青菜要么就是红薯,最奢侈的也就是生病刚醒来那两天村里人来探望送的那几个鸡蛋,可在养伤的时候早吃光了,这么久以来风夜觉得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此时看见案板上的肉,风夜眼睛就转不开了。要说呢,他以前也不可能一个月不吃肉就馋成这样,而且还挺提倡素食的,但是也许是到了这里之后忧思过重,又或许是这个身体以前吃肉的机会比较少,所以导致风夜现在非常非常的想念肉的味道。 真是可悲啊,想他风夜在现代的时候也算是小资那类,吃精的喝贵的那是平常,哪里会想到有一天居然馋肉馋成这样呢! 不管了,先看看。 “老板,这肉怎么卖?” “白肉十文钱一斤,精肉八文钱一斤,一刀落九文钱一斤。小哥要哪个?”看见风夜是个半大小子,笑眯眯的问。 所谓白肉就是纯肥肉,精肉就是单指瘦猪肉,这个一刀落么,根据肉摊上肉的分类和风夜自个儿的理解就是一片子的猪肉随意切下去,肥瘦带在一起的那种。搞清楚了之后,风夜把身上带的钱和要买的东西在心里盘算了一遍,决定买些肉犒劳下自己,反正这钱不是自己挣得,而且冬天也快到了,得储备些过冬的食材。 “那来3斤白肉,2斤一刀落吧。” 站在案板之后的老板眼里闪过诧异,想不明白这么个小子居然自己一个人来买这么多肉,不过他是做惯了实诚生意的人,到不会欺负一个小孩去干那种短斤缺两多收银钱的事儿。再说,这小孩身上的衣服虽旧,还打了两块补丁,但整个人干净整齐,一看就知道是农家孩子,而且以前也不是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有些家里没了大人,或者是大人老了病了,小孩子就得出来操持家事,馋肉馋得厉害了跑来这巴巴的看,这样子的孩子最是可怜。就是想不到这回的这个孩子到是有点奇怪,舍得一下子买这么多肉。 “好嘞,小哥稍等啊。”猪肉档老板心里是这样想,手下可不含糊,利落地切肉称肉,完了用一张大大的不知是什么的叶子一包,草绳子一绑,递给风夜,“好了,给。收你48文。慢走啊。” 风夜可不知道自己在猪肉档老板的心里成了可怜的一拨儿,径自把肉往背篓子里放上,掩好盖子,接着去买其他的东西。吃的解决了,还有就是盐、灯油、漱口的青盐、洗衣服和洗澡用的香皂,这东西在古代貌似叫香胰子还是什么的,再有就是买些菜籽和一把趁手的小砍刀,冬天快到了,得赶紧把菜种上,要不然万一到那时候还没能想到回去的法子那真就是要喝西北风了。 等到风夜逛了一圈买齐了东西,太阳已经斜下去老大了,估摸着就是下午两点左右。风夜将东西装进背篓,往背上一背,就慢悠悠的往城门口的方向逛过去。 街上三三两两的媳妇婆姨挎着篮子挽着包袱选购物品,汉子们背着背篓或者提着货物,脸上都是喜气,更有一些小孩子在人群中窜来窜去的疯玩,风夜还看到几个穿着长衫头戴方巾手拿折扇的少年书生。 一路逛下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街上还是那般热闹,风夜怕误了回去的时辰便大步往城门口赶,大娘她们说好了是申时在城门等着一起回村的,申时也就是下午的三点到四点。 风夜到了城门口发现有高大娘和另外两个婶娘已经等在那里了,正在高兴的分享着各自买到的东西呢。 “哟,同娃子也来了。看你热得,来这歇歇。买了什么好东西呐?”风夜笑着把背篓解下,放到地上。东西虽然不多,但是以他现在这个身体背着还是挺累人的。 “哎,同娃子你买这么多肉啊。哦,白肉,是要煎油吧。还买了香胰子呀,可真爱干净呐。”风夜笑眯眯的由着她们取笑,他一个现代人用惯了沐浴露皂盒的,没有东西洗澡就是感觉洗得不干净。 没等一会儿另外几个大娘婶婶也来了,于是一行人就趁着天早赶着回村了。 2 2、缘由 ... 第二章缘由 到家之后,把背篓放地上,风夜舀了一瓢水狠狠地喝了个痛快,又坐着歇了会儿,通身的疲累才减了些。趁着时间还早,风夜把集市上买的东西分别归位处理好。把一刀落的肉除出今晚和明天吃的,其余的用盐腌起来明天再挂到屋檐上,这种肉风干了作腊肉吃是顶好的。白肉全部切了煎出油来,三斤肥肉的油足把一个篮球般大小的油罐装了个七分满,省着吃的话应该够风夜一个人吃个把月的。 弄好了这些再把晚饭整治出来,天就黑了,风夜洗干净了手脚就爬到木板床上。 这一个多月来都是这样,天黑了什么也不能干了,也没人陪着说说话,娱乐更是没有,就只能干躺着。只是每到这个时候风夜就觉得特别的孤单难过,以前在现代的时候他虽然也是一个人在外面城市里过惯了的,但是那时候起码还有个家,虽然不经常回去,却总有个念想在,自己也还有朋友同事,生活总算是多姿多彩且滋润的。可现在一下子成了一个人了,还是在这么一个陌生的时空中,他总有一种恍惚和不安全感,彷徨和难过常常不经意的就钻进心里。 因此,每到这个时候,风夜就在心里祈祷,希望这一切只是他的一场梦,梦醒了他就在原先租来的房子里。 然而第二天醒来,风夜还是在破茅屋的木板床上,穿越并不是一场梦。 …… 风夜清楚地记得,一个月前,他还在租着的房子里窝着上网呢,可是好像是他睡着了还是什么的,再一睁开眼睛就在这破草屋里。风夜想了很久愣是没想明白为啥他就到了这个古代乡下农村来了,还是灵魂附在了个贫农小少年的身上,风夜在水缸里照过,这个身体看起来根本就是个十一二岁左右,瘦不拉几的小鬼嘛。好几天之后风夜才从来看望的村里大爷大妈叔叔婶娘的话里知道这个名叫李同的身体的小鬼其实已经14岁了,风夜在心里撇撇嘴,14啊,真是个不吉利的数字。 大抵是爹妈死得早,跟祖父相依为命,天生瘦弱加上长期营养不良,使得这个李同的身体一直以来都比同龄人来的瘦小干瘪;一个月前李同年老的祖父因为劳累过度去世了,李同伤心不已就病倒了,高烧了两天,醒过来之后在这个身体里的就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风夜的灵魂了。 以上就是风夜根据来探望的村人的言语中拼凑出的此身体原主人的基本情况。可是他在现代的时候是为什么穿过来的,他原来的身体又怎么样了,这些风夜统统没想明白。有时候吧风夜还会想是不是正牌的李同也穿到了现代占用了他的身体呢。不过这种想法还真不是一般的狗血,风夜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番。 刚开始发现自己成了穿越人士的风夜整个人都懵了,心里茫茫然的不明白状况。后来回了神了又因为身体生病还没痊愈,就一直没能侦查现在这个身体所处的时代,等到身体好得七七八八了,风夜就拐着弯地从村人们口中打听事情,因为不好一次问的太多,怕引起人怀疑,加上村子里人不怎么关心国家大事,到了快过去一个月的时候,风夜知道的情况也没多少,而风夜也成为了“烧糊涂了脑子”的孩子,可怜级别再次上升一个等级。 据目前了解,这个村子叫蝶山村,因为背倚一座名叫蝶山的大山而得名。山上多长一种红枫,一到秋天的时候满山的枫叶红彤彤的,风一吹就像万千彩蝶飞舞,漂亮极了。村子也就百来户人家,都是祖祖辈辈在这里定居的人家,高姓、李姓是村子里占人数比较多的大姓,本村的村长就是姓高的。村子离县城走路也就半个多时辰,那就是一个多小时,翻过了山就到了。县城叫梧县,隶属于安州,此处地处南方偏西,盛产各种木材,特别是这里产的梧桐树,更是制琴的上上品,被销往全国各地的。这里属于一个叫商的国家,当今的商王朝皇室却是姓萧的。风夜综合了中国历史上的所有王朝也没发现这么个朝代,要说是夏商周的那个商朝么,那国姓不应该是“萧”才对,“萧”是契丹也就是辽朝王室才对嘛。 唉,这不会是传说中的平行时空吧……太郁闷了。可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穿回去呢,虽然说在现代的时候风夜是万分羡慕那些穿越人士在古代能够有车有房,吃有机蔬菜呼吸新鲜空气,还不用担心油价上涨,房子还能前有花园后有菜园的,但是实话说,风夜也就是属于叶公好龙那种,真撂他到古代去他心里是万分的不愿意的。 可是现在怎么办呢?要是真的回不去怎么办呢?每次风夜想到这个可能心里就惊惶沮丧得不得了。可是就现在这个身体,想生活的下去都有点困难,更别提有什么财力物力来找出回去的方法了。 …… 一个多月就在风夜的无限纠结中慢慢过去了,直到前天村长家高大娘再次来到风夜家,说是明天就是集日了,问要不要去赶集,风夜这才有点醒过来的感觉。是了,就算是要回去,可眼下不还得先过着日子吗?!民生问题没解决还想谈什么其他。 于是跟高大娘说好了隔天一起去集市之后,风夜就把屋子好好的翻了一遍,整合了一下目前的可用资源。吃穿住行,吃的粮食快没了,米缸原本就只有少量的粳米,一个多月来被风夜煮粥吃了,现下也就剩下不到半斤,原来厨房里的一小堆红薯也被风夜消耗得差不多了,午后的几块菜地倒还有些蔬菜,不过因为一个月无人打理长的蔫蔫的;风夜从屋里的木板床底下还找出了一小袋灰扑扑的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面粉,叫风夜惊喜的是从装面粉的陶罐子底下还发现了用布包着的一堆铜钱,数了数居然有878枚。角落里的木箱里有两套打了几个补丁的粗布衣裤,床上一条破旧冷硬的棉被。以上就是从风夜住的这间屋子里所有的东西。 这屋子是泥胚垒起来的,屋顶是茅草,看起来很有些年月了,也不知道下雨会不会漏水。屋子统共就三间,建成品字形排列,中间的一间就是风夜住的那间,旁边两间分别是厨房和杂物储存室。之前没注意,现在翻起来发现储存间里的两口大陶缸里还有东西,一个装满了晒好的谷子,一个里面却是各种布袋子装着的东西,风夜一一打开,有黄豆、荞麦、玉米、糟糠,还有笋干、菜干和几把不知名的干草药。这样一来,粮食问题暂时不用操心了。厨房里油盐快没有了,灯盏里没有灯油,木头做的碗柜,五套竹碗筷,三个缺口的瓷盘子,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想想自己在现代的时候光喝水的杯子大大小小就有五六个,风夜心里就有种回到解放前的无力感。 风夜决定跟高大娘去集市看看,买点生活必需品,先把日子过下去再说。听高大娘的意思,这时代的集市是三天一集,就在山外的县城里,离村也不远,吃了午饭再去也还来得及。因此昨天风夜早早的就做了午饭,去赶集了。 3 3、种菜 ... 天大亮了之后,风夜慢腾腾的爬起床,先把锅刷了,削了红薯煮上才开始洗漱。 没过多久,红薯汤就煮好了,风夜端着碗站在院门口一边吃一边想今天该干些什么。 篱笆围成的小院外,放眼望去,是整片整片的山岭,在群山环绕间高高低低的点缀着些农田,一条河流在山坳间时隐时现,清澈的溪水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房屋三三两两地散布在山坡上、地头间,离着风夜这里稍远的大片屋子就是村中心所在,那里平缓坡地比较大,村里大部分人家都在那修房子,那里还有个大大的晒坪,听说是村人们集体修的,风夜病刚好那会儿还去过。而风夜所在的屋子是在山坳的最里边靠近蝶山的一大片山坡上,不知为什么只单独的一户,屋后不远就是一大片夹杂着火红枫树和各种杂树、竹子的山丘林子,再后面才是连绵的蝶山山脉。 现在正是将入冬的深秋时候,山间丝丝缕缕的薄雾把那些深深浅浅黄的红的绿的树映衬的异常漂亮。远近的山坡农田里,一些村人已经在劳作了,秋收后的田野都开始种上了耐寒的粮食和各种蔬菜,一垅一垅的整整齐齐,一眼看去并没有秋天的萧索感,再加上现在的天气晴好还不冷,看去倒有一种懒洋洋的说不出的喜悦满足。 这里的风景真是美呢,如果是在现代八成会被开发成旅游景点了,看来暂时生活在这里还是不错的。 吃了早饭之后,风夜从杂物间里提出一把铲子来到屋后的菜地,打算把空了和荒了的地都翻了,种上些应时的蔬菜,已经很久没有干过农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做得好呢。 不过这明显不用担心,风夜说什么也是在农村住过的,经验和理论知识都有,而且估计这个身体原来也是干惯了农活的,操作起来还算趁手。因此,没过多久风夜就整出了一块地来,难看是难看了点,能种东西就行。 除草,翻耕,划块,整垅,按着前世风夜姥姥种地的方法,一点一点的弄。 太阳慢慢升高了,整个天地间都很安静,从山林中传来阵阵的鸟鸣声和空气中飘忽的说话声更衬出这种静来,在满是噪音的现代城市,哪里会有这种安静存在?也许,穿越也不是那么坏的一件事。 在不知不觉中,一个上午就过去了,风夜看看自己亲手整出的地,满足的叹了口气。该吃饭了。话说这个身体还真是不太中用,太瘦弱了,看来以后要多锻炼多补补。 饭后风夜照例进行午睡,小孩子身体也要注意修养,要不然长不高就得不偿失了。 等风夜醒来,太阳已经落下去半截了,风夜提了铲子又慢腾腾的来到屋后菜园,把今早翻的地再平整了一遍,分成小块小块的,然后把白菜、包菜、萝卜、香菜和花菜种子撒上,施了一层从灶膛里扒出来的草木灰,再从菜地旁边的水洼提水浇了一遍。风夜锤了锤酸疼的胳膊,又把菜地里原来的菜松了土,拔了草,也施上草木灰,再浇一遍水。做完这些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到山后面去了,天也开始要暗下来。今天的工作只好结束。 风夜把工具提回屋里,又快手快脚的弄了晚饭。洗完澡躺床上的时候,风夜想明天是不是去看看自家田里的情况,看能不能种上点什么,先前高大娘带他去认田地的时候光顾着记哪块是自己的了,也没仔细看看。田不多只有三亩,就在山坡下面一点挨着小溪的地方,都是连在一块的水田。听高大娘讲,村里的人家一般都会有七八亩田,多的有十几亩,李同家原来也是有八亩多的田地的,就是因为李同父母没了,老祖父一人种不了那么多就卖了才这样少的。可是在风夜的心里,这三亩的田也是很多了,他小胳膊小腿的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付呢,而且他可不想像村里人一样单纯的靠刨地种粮食来生活。现代人都知道这是没法发家致富的。风夜还想像现代那样过小资日子呢。 胡思乱想着没一会,风夜就睡着了。小孩子的身体累了一天了,夜里睡得特别踏实。 …… 第二天一早,风夜吃过了早饭换上草鞋就下坡去看田。 这时候太阳还不大,早上的田埂草尖上都是露珠,没一会鞋子就湿了,寒气直往脚里钻,这里没有防水鞋,要是真的到了冬可就没法出门了。而且貌似风夜能穿的衣服也就现在身上的这身夹袍,剩下的两套都是布单衣来着,鞋子也就一双布鞋一双草鞋,过冬的衣服可没看见。看来在天气变冷前还得操心这个问题。 附近农田里有一个中年汉子在劳作,看见风夜下来就笑着唤他:“同娃子啊,要做些啥呀?” 风夜对这个汉子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只得胡混过去,“我来看看田里是不是该种些什么。您浇菜呐?” “是咧。你家的田肥,种菜种粮食都是好的,荒着就可惜了。不过你想种些啥?看你一个人料理不来这许多哟!” “是的,大叔。我还没想好要种什么,我先看看。” “那你得紧着点,寒气估计着就快来了。” “哎,我晓得。” 绕着田埂快速的把几块田大致看了一遍,风夜跟中年大叔打过招呼就赶紧回去了。田都是肥沃的水田,水已经排干净了,要是能翻耕了,种些菜、土豆应该可以,只是这又是一个大工程啊。算了,过几天再说吧,今天还得把菜地翻完了。风夜打算把原来长得很浓密的一些芥菜和包菜移植出来,经过这几天的浇灌,原来蔫蔫的菜苗已经恢复绿油油的了,移植出来应该能成活。 有了昨天的经验,风夜整地更快也更细致了,他一直整到午后,觉得饿了才停下。草草的吃过了早上剩的红薯粥,风夜又开始干活,一直忙活到傍晚才把菜苗移植培好。看着一垅一垅的菜地,风夜的成就感就蹭蹭的往上冒。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自己写的就是流水账 4 4、进山 ... 菜种了,风夜准备到后山去逛逛,看有什么山货可以再收点回来,换点钱做两身过冬的衣裳。赶集那天风夜去问过了,这里的棉布和棉花可不便宜呢,就他手里剩的那些钱,做了衣裳就不剩什么了,他可不敢一下子花光。 这一天,简单的吃过了早饭,带上一个烤熟的红薯,把小砍刀放进背篓中,风夜就往后山出发了。屋后的山坡上有一条踩出来的路,一直往山里延伸。风夜先在屋后不远的杂树林子里转一圈,发现这里除了枫树、其他说不出名来的杂树和大丛大丛的竹子外,居然还有李树、梅树、野山楂树、梨树以及许多长的矮矮的番石榴。那些果树的数量还不少,看样子都是野生的,这简直就是个天然果园嘛,要是以后有机会还得好好培育,说不定可以成为风夜赚钱的门路呢。 一路往上,林子里渐渐的会出现些粗壮的松树、香樟、榕树、梧桐……越往上枫树越多,风夜还发现了两颗挂着果的紫橄榄,上面的橄榄果还不少,地上也掉了些。这东西可好着呢,虽然生吃会很涩,但是经过炮制之后却可以制成干果或者蜜饯,还可以做成橄榄菜。风夜决定回来的时候再弄些回去。 继续往上爬,等到了小山顶,风夜发现这里真是一个火红的枫树王国。这个小山顶上是一片平地,草不高,金黄火红的枫叶在地上落了一层,看上去就像是地上铺了色彩缤纷的地毯般,美极了。从山顶这里往下面村子看,还可看到村口的一两家房子;从小山顶再进去就是蝶山主脉了,两山之间是一道狭长的山谷,长满了草木,因为树木遮着,风夜看不到谷底是什么样。从小山顶这里有好几条被踩踏出来的小路一直通往山谷下面,估计是村里人经常来,那么就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风夜顺着其中的一条小路往下面走去,没走多久脚上踩到一个圆球,来不及惊叫一声身子就摔了出去,所幸这里坡地不是很陡,滚了几下就停在一棵大树根边上,手掌下意识的一撑地,却不知道压到了什么东西,针刺般的痛。等他坐定了,一看,原来是个刺球,把他甩掉之后还是有几根小刺扎进了肉里,左手腕也摔破了皮,血丝冒了出来,一抽一抽的疼。风夜哭丧着脸念了几声倒霉,才小心翼翼的用指甲拔刺,又挤又拧的总算把刺都弄出来了,又找来些止血的草叶捏碎了敷在手腕上。 呲牙裂嘴的歇了些时候,风夜仔细打量了四周,发现周围还有很多刺球,有些球裂开了露出了里面的核,用树枝把核取出来,风夜不由得惊诧的“咦”了一声,“这不是栗子吗?”再仔细端详了会,把其中的一个核用石头砸破,里面确实是奶黄的果肉。 “居然真的是栗子啊!”风夜刚刚还在诅咒着这万恶的刺球害他摔伤,现在心里倒是乐了。看这周围这么多的刺球,捡回去可够他吃几天的。况且,他抬头看了看树上,没掉下来的还有不少。风夜乐呵呵的用树枝拆刺球,他以前可不知道栗子原来是长这样的,不过这东西真的非常难弄,一不小心刺就扎进了肉里。 大半个上午风夜就专心的拆栗子,小背篓装了有差不多半篓了,附近开裂了的刺球都被拆完了,风夜满意的拨拉着篓子里光滑饱满的栗子,心想还是先下谷去瞧瞧,栗子往后再来弄。但是这么多的生栗子背上背下的可不轻松,风夜迅速看了看四周,摘来两片长相类似芋头叶的大叶子,把栗子倒出来盖好,再找来些枯枝树叶遮住,等回去的时候再带上,留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人拿走的吧。弄妥当了之后,风夜又往谷下走,这回明显的走的小心多了,他可不想再跌一跤。 …… 一路下去,风夜感觉空气变得比较凉爽湿润,高大乔木渐少,草坡和矮灌木丛渐多。终于到了谷底了,视野一下子就变得高旷起来。原来这里是一片狭长的平地,属于两山之间的缓冲地带,平整的草地上长着许多矮小植物。在一从高大毛竹的旁边,风夜还发现了一个泉眼,用小石块围成一个水洼,泉水从贴山的石缝间渗出来,积满了水洼。 风夜也渴了,看水还干净,尝了点居然还甜丝丝的,于是干脆喝了个痛快。此时应该是将近中午了,风夜把红薯也拿出来吃了。 太阳正中天挂着,谷里的微风和着暖洋洋的阳光,把吃饱的风夜弄得直犯困。不过,他可不敢再这荒郊野外睡觉,只得用泉水洗了把脸,脑子这才清醒了。 沿着谷中的草地前后左右梭巡了一遍,风夜惊喜的发现了一小片的野山椒树和几棵土豆苗。大颗的山椒树长的差不多和风夜一样高了,大大小小的山椒树上都长着很多可爱的辣椒,有些熟了,红彤彤的。 这个野山椒可是好东西啊,现代的时候风夜最喜欢吃野山椒泡凤爪和各种各样泡山椒做的菜了,辣的够劲,好吃啊!想着风夜不禁狠狠地咽了口口水,他可很久没吃山椒泡凤爪了。风夜决定把这里的小棵山椒树移几棵回去种,辣椒摘些回去做泡山椒,他现在是暂时没有吃凤爪的那个经济能力,不过以后肯定会有的,所以要把辣椒储存起来。不过这么小片的山椒,怎么好像没人摘过的,村里应该也经常有人来这里,难道村里人不吃辣椒?不管了,反正没人摘我就摘,反正是野生的,我也没一下子摘完。 风夜不忙着摘山椒,他去研究了一下那几棵土豆,苗很壮,叶子绿油油的,拿来砍刀,把土掘了,手握着土豆苗用力一拔,两颗浑圆的土豆就连根出来了。这土豆真是大呀,起码有风夜一个半手掌大,圆滚滚的像传说中的土豆精,喜人极了。连掘了几棵,都是又大又圆的光滑土豆,有些苗还长了四五个的,把风夜喜得眉开眼笑的。 宝啊,真是捡到宝啊。风夜把找到的土豆都挖了,拨干净泥土装进背篓里,足足有小半筐呢。风夜心情忒好的一边哼着歌一边摘辣椒,地上捡到的横财就是让人高兴啊! 差不多了之后,风夜也准备回去了,这里是个天然宝库,冬笋草药也不少,东西是拿不完的,以后再来吧。 回去的时候风夜的心情轻快地简直要飞起来,连上坡路也不抱怨了,到了拆栗子的地方之后又把栗子装进背篓,高兴地回家去了。 5 5、新物种? ... 风夜回到家刚歇了没一会,从篱笆门外就进来一个人。 “同娃子回来啦?” 一看,原来是村长高伯伯,他是个50多岁的老农,长的高大壮实,脸膛红亮布满皱纹,满是常年劳作积累的风霜,做事颇显雷厉风行,一副不服老的样子,跟他的儿子高大明有得一拼。 “村长伯伯来了,您坐!”风夜赶紧搬了凳子出来招呼。 “我来是想问你,你家的那三亩田打算种些啥?这眼看着时节就要过了,再不种明年可赶不上夏耕前收。” 风夜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该种些什么,菜么,种了也吃不了那么多,拿去卖也不值几个钱:麦子么,您看我现在种还来得及不?” “来得及,怎么来不及。你力气小,这几天就放水进去泡软沁湿田土,把冬麦种子撒播进去就行了,不用翻耕了。你家不是还有几块旱地吗,种些荞麦也行啊。你爷爷往年也是那样整的嘛。这个荞麦倒是还不急,你先把麦子种上再理会还赶得上。” 原来这里的人还是很懂得利用资源的嘛,这个荞麦不是可以肥田的吗?荞麦面也是一种很有营养的有机食品呢。 “我知道了,伯伯。谢谢您来跟我说这个。” “看你这孩子,还跟你伯伯客气呐,活儿干不来可以来找你大明哥帮个手。对了,同娃子,你挖这个回来干啥?”村长拿着风夜篓子里的肥大土豆奇怪的问。 “吃啊。当饭或者做菜都行。” “吃?这个不是土蛋吗?前些年村里也有人挖来当红薯吃,可自从你胜林伯伯家的吃了这个肚子发痛,又吐又泄的折腾了好几天之后,城里的大夫说了是中毒!后来村里再也没人敢吃了。你忘了这个事儿了吗?怎么还敢拿来吃呢?!” 土蛋?中毒? 风夜一听,不会吧?地球人都知道的土豆到了这里居然,竟然是未确定物种?还叫土蛋?!他嘴角抽搐了几下,心里却在想,“中毒?那应该是土豆还没有成熟或者放的久了,发青发芽了,才导致中毒的。在现代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看来,这个时代还没有人充分认识这个‘土蛋’呢,而且还应该是处于野生状态,少数地区才有的,要不然不至于现在还没流传开来。但是看村长的意思,是在发生中毒事件之前就有人吃过了呀,那就是说那位胜林家的不走运,恰巧吃了发青长芽的土豆,又或者是心急没有充分煮熟。嗯,对,应该是这样。” 面上他还是笑着说:“没忘,我记得的,村长伯伯。那在胜林伯娘之前不是也有人吃过这个土……呃,土蛋吗?别人不是没出事儿嘛。而且我听说是因为这个土豆……呃,土蛋表皮发青发芽了,吃了才会中毒的。如果煮的熟透就不会有事啦。” “听说?你听谁说的?以前也没人知道这个东西呀,是我们这里才有的,别处可没听说有这个。”村长狐疑的看着风夜。 风夜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表现得太先进,我去哪里听说?我就是在网上看来的,这下可怎么说呢……他苦恼的抓抓头发,编吧,“我……我是,前些天赶集的时候听别人说的,那人说他听那些外国,不是,是胡人,听胡人说他们是经常吃这个土蛋的,”外国人是常吃汉堡薯条的,“他们管它叫土豆,也叫马铃薯。可以做菜做饼,也可以当红薯一样烤着吃煮着吃。有些人吃了中毒,浑身抽搐,又吐又泄,那是因为他们吃的那些土蛋表皮发青了,发芽了,或者坏了的,这样的土蛋生了毒素在里面,是已经不能吃了的,正常的土蛋是没有毒素的,只要煮的熟透了就行。” 一口气说完,他心里发虚的瞟着村长,应该能混过去吧?!风夜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进行科普教育。 “真是这样?你可别是听岔了吧?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啊。拿不准的还是别乱吃的好。” 费了半天口水人家还是不信,风夜个郁闷啊。 村长家。 晚饭后高村长吸着旱烟,跟旁边缝着衣服的高大娘说着话。 “老婆子,你说,李同这个娃娃病好了之后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高大娘斜了他一眼,“咋怪了?” “我也说不清。就是感觉有点怪怪的,好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这性子也不像以前那般害羞爱躲着人,倒是像个小大人。” 高大娘再白了他一眼,“我说你这个老头子,他爷爷刚去了,没了爹妈的孩子,要操持起家事来还能不像个大人么?再说,同娃子也十四了,过了年就十五了,人家是长的个小,可也是能娶媳妇了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是这个理。就是觉得这孩子……嗯,一下子长大了。不过我看他过日子还是有点迷迷糊糊的,今天我还看见他把山里的土蛋和山辣子都弄回来了,还说能吃,你说是不是糊涂了?土蛋那东西前些年李胜林的婆娘不是从山里带过回来么,后来吃了是肚子痛得又吐又泄的。那个辣子更是呛人,牛都不吃的东西人怎么能吃呢?我看他也没把我的劝放进心里。老婆子,你有空得时不时去看着他点,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知道了。” …… 老两口絮絮叨叨的磕着闲话,风夜此时还在计划着怎么种田,还有要再去山里淘东西,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担心的对象。 6 6、感动 ... 几丝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屋里,光亮晃得风夜不得不睁开眼睛。 细微的浮尘在那几束投进屋里的阳光中缓缓地飞舞,空气中满是山里清晨清新干净的气息,唧唧啾啾的鸟鸣声在寂静中特别清晰。 风夜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脑子迷迷糊糊的不知今夕何夕。直过了半响,他才想起来昨天他去了一趟山里,找到好多好东西回来,晚上竟兴奋地很久才睡着,导致了今天他忘记了起床。想明白了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发觉整个身体像散了架一样虚软酸疼,翻身动了动手脚,浑身的骨头就抽痛的厉害。勉强蹭到床边打开窗子往外看,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估计离中午也不远了,看来今早是做不了什么了。 风夜索性又躺回到床上,虽然肚子饿了,但是他一点儿也不想起来做饭,就在脑子里想着要怎么处理昨天带回来的那些东西,想着想着就又迷糊的睡过去了。 等他再次醒来,时间已经是响午了,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无奈,只好爬起来洗漱做饭。 把破了皮的土豆挑了两个出来,洗干净去皮切丝,再去屋后拔了两颗葱,下油锅爆炒出一个菜来,再就着油锅煮糙米。 这糙米就像它的名字一般,颗粒粗糙,质地紧实,很能填报肚子,但是米粒发黄,煮出来的饭也是黄黄的,口感也不是很好,煮的时间也相对要久。 之前因为米没了,风夜在高大娘的提点下把储藏间里那口大缸的谷子背了一小袋到村里有石舂的人家去舂米,弄好之后发现居然是这种糙米。可能是因为这个时候的碾米工具和技术相对来说还比较落后,所以舂出来的米就是这样还带着皮层、糊粉层和胚芽的糙米。在现代,这可是真正的无公害有机粗纤维营养食品呢,好像还含有多种维生素和微量元素的。风夜感叹还是古代人比较懂得生活养生,可是后来才知道是因为这个时代水稻难种产量一直不高,导致白米价贵,村民们就算种了稻谷也大多是拿来卖了换钱,自家只吃糙米,只留了一些逢重要年节或者来了贵客才舍得拿出来吃上一顿两顿。而如果碰上灾年收成不好的,有的人家就算是吃糙米也要掺上糟糠才能混个饱。风夜知道这个事实之后震惊加恍然:难怪自家里米缸里何以只有少少的雪白大米,感情顿顿吃白米饭在这里是天大的奢侈啊,这里竟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贫困……想起他刚穿来一个月没到就把人家李同爷爷存下的一点白米煮粥吃光了,不由得直冒黑线。 唉,这难道也是穿越到落后时代落后地区还摊上个穷困身体的悲催?! 好不容易等到饭熟了,风夜早饿得腿发软了,狼吞虎咽地刚吃了没几口就听到高大娘的声音传来:“同娃子在不?” 风夜只得依依不舍的放下碗走出去,“是高大娘啊。” “哎,来看看你。哟,着还没吃饭呐。咦?你这是什么菜呀?怪还看的。”高大娘指着那盘土豆丝。嫩黄的土豆丝配上嫩绿的葱段,卖相确实不错,调料虽然只有油盐豆酱,做出的菜不尽如人意,不过味道还是过得去的。 “炒土豆丝,哦,就是用那个土蛋做的菜。”土蛋——风夜嘴角抽了抽,他是极其的不理解这个称呼,本来马铃薯叫成土豆已经够通俗的了,哪知道还有个更通俗的?看来那句话说得真不错:没有最雷,只有更雷! 这边厢高大娘听了心里大吃一惊,本来昨晚听老头子说起这事儿她还挺不以为然的,哪知道这孩子居然就这样直接把这土蛋做成菜吃了,还真不是一般的迷糊哟。她赶紧拉着风夜迭声问:“那你吃了吗?你真的吃了?” 风夜被攥着胳膊,只能连声道:“吃了吃了,刚吃了几口您就来了。” “哎,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这土蛋是不能吃的,以前李胜林家的也吃过,差点吃出大毛病来。你伯伯昨天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怎么还吃?”原来还是这个问题啊,风夜看她一脸着急,赶紧解释道:“大娘您别急,我没事。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这土蛋能吃的,以前李大娘吃了生病,那是因为放久了长芽了,吃了才那样的。” 看她还不信,风夜又接着说:“真的,大娘。我以前也吃过,现在不也好好的吗?真的是长了芽的土蛋才不能吃的,像这样新挖出来的没发芽的是没事儿的。不信您看,我刚才吃了也没事嘛。“说着还应景地拍拍胸脯,一脸健康宝宝的样子。 高大娘半信半疑的看看那盘土豆丝,又看看风夜,确信他真的没什么异样才罢休,不过紧接着又说:“我看你还是别吃这个什么丝了,呐,大娘给你带了点菜来,以后没菜吃了你也跟大娘说,别乱吃东西。”一边说还一边将放在门边装着几棵白菜两个萝卜的篮子提过来,“你家可只有你这一根独苗了,别再出什么事儿来。啊呸,该打,看我这乌鸦嘴。呐,这还有一点酱菜,是大娘自己做的,给你就饭吃。别吃那个土蛋了啊,听话!” 风夜既觉得无奈,心里又有些感动。这么久以来,他对这个山村虽也慢慢熟悉起来,努力地想融入这里的生活,但这种行为却更多的是一种隐忍的认命,他心里其实还是有着一丝期望,觉得有朝一日他还是可以回到现代去。而这个不确定的希望,未知的未来,和现实的窘迫使他始终觉得隐隐的恐惧,忧心着自己也许哪一天没等到穿回去就交代了小命,死在这个陌生的时空,谁也不知道在这个身体里,曾经住过一个叫风夜的异世灵魂。所以他在平时跟村里人相处时,总会无意识的将自己置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上,却又像一只孤独彷徨的小兽般,渴望有人关心,有人倾诉。 高大娘真诚的关切使他感到了温暖,一直淡漠和强装坚强的心中有一道暖流缓缓地直往眼底涌去。此刻,他就像一个被别人欺负了的孩子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家人,心里的委屈仿佛被打开了一个缺口,不可遏制的随着眼泪涌出来。 高大娘以为他是想起了过世的亲人而伤心,就把他搂进怀里爱恋的拍着哄着,心里也不由得为这孩子难过。 7 7、下种 ... 这几天风夜一直在忙着冬小麦的事情。他家的水田离溪流近,灌溉方便,因此不用三天他就已经把小麦下种完毕。 说起这小麦下种,其中还发生了一个事儿——关于他家的地窖。 风夜决定要种冬小麦之后才发现自家没有麦种,他想着是不是到村里谁家有剩余的买些来,谁知他去找村长说这个事儿的时候人家村长就一句话:你家的不是就存在地窖里么。风夜就郁闷了,感情古代农村的底细就是这样一点一点被他发掘出来的?!他可从来没想到过地窖这玩意儿啊。 回到家里,按着村长的说法,他在屋后仔细的查看,果真在菜地的一角找到了一口地窖。搬开上面糊满泥土杂草的板盖,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概两米多长一米宽接近两米高的土坑,底下和四面的泥土应该都是沓实了的,其中的两面坑壁按梯形金字塔的样子就着土矗了四五层阶梯,上面用木板垫着,堆了一些东西。 风夜找来短梯子架好,爬下去好好地瞻仰了一番。 这地窖修的没有风夜想象中粗糙,五个面包括土阶梯都是仔仔细细的拍实,上面还留有不知什么时候洒的石灰粉的痕迹,一些地方还砌了石块。每层阶梯都堆了东西,风夜一一翻来看。有两小布袋的小麦;两袋谷子,应该都是糙米;一小袋荞麦,半斗玉米粒,半小袋红红的大颗扁豆;一个藤编的大篮子,底下装了大半蓝的高粱,上面还堆着一大串用苞衣绑在一起的玉米棒子。最底下的一层一边是三个小口大肚的陶罐和两个小坛子,打开看,三个陶罐中一个是满满的萝卜干,都是夏天的那种小个萝卜带苗整棵晒成的;另外一个装的是切片腌制的笋混芋头苗;剩下的一个装的却是满满的稻谷,这种较之糙米谷来说颗粒小也细长些,应该就是水稻了。陶罐旁边的两个小坛子都用泥封住了盖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另一边是两大袋带壳的花生。地上的角落里还堆着为数不少的红薯,十几个大芋头和四五个白萝卜,旁边是一小堆挑出来的个头小的红薯仔,应该是拿来留种的。 当风夜从地窖上来的时候心里不禁感叹:真像是发现宝藏啊,原来李同家里的大部分物资都储存在这里,怪不得说刚过秋收怎么家里的存货就只有杂物室里的那点儿。 第二天,风夜就把麦子拿去撒播,为了不让麦子挂在田里的稻杆子茬儿上,他还站到田里去很小心的撒。还要按着村长教他的,重新挖好排水沟,控好水田的整体湿度,光做这些也花了他三天多的时间。所以,当小麦这边的工作告一段落之后,风夜看看自己小腿上被稻茬儿刮出的许多细小的血口子和手上磨出的薄茧,不得不大大的感慨种田的艰辛。 农夫们一年到头的在田里刨食,还只能混个温饱,即使是很殷实的人家一年所赚的钱也不多,虽然这样,可是在这个年代,农民们还是对土地怀着一种膜拜般的执着,一点儿也不像现在那样,农民们抛弃自己的天地到城市里打工,艰辛的赚取低薄的工资,还要受到那些衣着光鲜得体的城市人轻视。古代重农抑商的国家政策和现代的城市经济相比,远远不是一个等级,但是相对来说,古代的整个社会却要少一些不安定因素。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风夜说不清也不想理论这些,他现在操心的只是他如今拥有的三亩几分地而已。 又忙了四天,风夜将自家的几块旱田上的草除干净,按着行列将要播种的地方耕松,第五天才终于也把荞麦种了下去。考虑到现在这样晴朗的太阳天,他还要每隔三天就给地浇一次水。这么忙来忙去,十几天就过去了。 一天傍晚,他浇完菜之后正要做晚饭,村长家的小儿子高小明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农时还有作物是偶查资料来的哈,不对的话请忽视之。 8 8、念头 ... 高小明他跟风夜一般年纪,不过看上去要高大许多,可能是家传基因的关系,他跟他上头的两个哥哥大明二明都长得像他爹高村长,高大壮实,活力十足,像一头小牛犊子。这可不是风夜在骂人家,是高大娘这么说的。这个小子好像整天就是风风火火的,听说小时候就是个上梁揭瓦的主,现在长大了也还是皮皮的。 高小明一进院门就拖着风夜的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我娘让我叫你来家吃饭。快走,就快做好了,我爹和二哥也回来了,就差你。” 风夜知道高村长和他二儿子前几天同村里的好些汉子都去山外县城附近的一个地主家做零工了,说要去十几天的,想不到这么快就回来了。他被高小明一路拉着走,没一会就到了村中央晒坪旁边高村长的家。 他们家是村中较为富裕的了,房子是一排的粗砖大瓦房,中间是堂屋,旁边各有两间房;在瓦房前的空地上两边还各起了两间小土房,石块和泥砖砌成的院墙上爬着一些枯萎的瓜藤,角落里堆着柴草垛,院子里几只鸡在悠悠的吃糟糠。 挨着瓦房的一间土房里,高大娘正忙着做菜,看见风夜来了笑着招呼:“同娃子来啦,去堂屋里坐着吧,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风夜红着脸诺诺的应了声跟着高小明过去。 自从上次风夜哭了被高大娘当小孩子一样哄之后,风夜就羞囧得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碰见高大娘才好。前一次来找高村长问麦子的事,高大娘就在旁边笑眯眯看着,当时他那脸啊,热得都可以煎鸡蛋了,真是老脸都丢尽啊。直到现在他一看见高大娘还是觉得别扭,可是在旁人的眼里,他也就是回复到以前的李同那害羞怕人的样子了。当然,风夜是不知道的。 晚饭很丰盛,至少是风夜穿到这里后见过的最好的——一大盘的红烧肉,一碟煎小鱼,一个韭菜炒鸡蛋,一个素炒菜心,还有一个老火熬的肥肉黄豆。主食则是焖糙米饭加十几个荞面馒头。饭菜很多,不过吃的人也多就是了。村长夫妇除了三个儿子外,还有两个女儿,大女儿高彩桃已经出嫁,二女儿彩丽定了人家还没成亲,还有大明的媳妇,一大家子人再加上风夜,坐在一起刚凑够一桌。 席间,众人也并没有遵守食不语的就餐礼仪,一边吃一遍闲话。高大娘和大明媳妇红姑一个劲儿的劝风夜多吃,风夜也没客气,一边吃一边支愣着耳朵听他们说话。虽然说的都是哪个村的谁谁又砌了新房子,哪里的谁谁和谁成亲了,今年什么样的作物又贵了贱了等等之类的话题,不过久无人说话的风夜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由此可见,风夜其实也是挺八卦的一个人的。 吃过饭,大家还是坐在堂屋里磕着闲话,风夜正要告辞回去,高大娘就拉着他到了旁边的屋子,从柜子里翻出了两件半旧的夹衣、一条薄棉裤和一双新纳的鞋子,“这是你小明哥哥前年置的衣服,这小子长得贼快,现在就不合身了,料子还好,大娘浆洗修改过了,你不嫌弃的话就给你穿了。我看你也没两身御寒的衣服,身子骨又弱,可别冻着了。这种时候早晚间天气可冷着呢。这双鞋是大娘新作的,用的是厚实的土布,前年你红姑嫂子嫁过来时候别人家送了还剩下些。我特别做的厚实些,这时节穿也合适的。”说着把衣服鞋子卷起来放到风夜怀里。 风夜愣愣地抱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从他醒来之后,在这个山村里这么久,就数高大娘一家待他最好,关心的最多。李同虽然是还有不少族中的叔伯亲戚,在他生病那段时间也有几个来看过他,表达了口头安慰,彼此碰面的时候也算亲切热络,可是这些都没有高大娘一家对他来得好。风夜并不是想要人人都来关心他,只不过是觉得高大娘他们与他没亲缘的都对他这样好,他心里又感动了而已。就算这些关心是条件许可下看着给予的,于别人未必就是多大的恩惠,但是对于风夜来说,却是雪中送炭了。这年头不就是这样么?雪中送炭的少,锦上添花的多。在现代,这种事本来就是司空见惯了的,风夜也没多大感触,可是别人真心对他好的时候却是少之又少,即使是他的父母兄姐也因为长年的分离而生疏了,何尝有人关心他吃穿冷暖? 过惯了人情冷漠的都市生活,乍一面对这样的关怀,风夜总是会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他只是有一个念头,将来一定要挣很多钱,好好报答高大娘他们。 因为这个念头,在这之后的很多年里,风夜对寻找各种各样的生钱门道一直孜孜不倦,挣钱过好日子的执着和热情简直可比中国人申奥,以至于后来落入了某人的陷阱而不自知。当然,这是后话了。 9 9、橄榄 ... 太阳渐渐的升起来,阳光照在这个安静的小山村里,生活一如既往地平淡祥和。山村里的人们在太阳没升起来之前就已经出门劳作,村中只偶尔传来孩子的笑闹声和妇人的斥责声。在一片上坡上,一个背着小背篓的小孩儿正手拿着一根鞭子在驱赶着什么。 近看,原来是风夜,他今天要去捡橄榄,顺便弄点柴禾回来。 早晨的山路上草尖都挂满了露珠,他折了根草鞭一边走一边打着前边的露水,这样人走过就不会那么快沾湿了衣裳鞋子。 找到那天发现橄榄的地方,风夜把背篓放在高大的橄榄树下,提着柴刀在周围捡拾和砍伐干枯的树枝,一边捡一边辨认周围的树种和蒿草,上次来的时候风夜好像看见有山蕨菜,这种菜的嫩芽也是可以食用的,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多了而已,不过在离橄榄树不远的周围这片地方,风夜还是采到了一小把嫩蕨菜的。拿回去烫一下凉拌就可以吃了。 这片林子里的树木还不算太密,阳光都能透过枝叶间照进来,被风吹折下来的树枝就有不少。风夜把它们拖到橄榄树下放着,没多久就堆了几小堆,风夜找来树藤,把它们分成小小的几捆捆起来,用光滑些、大点的枯木两捆两捆的扎成一担放到一边,然后就开始寻找掉到地上被草丛和树叶盖住的橄榄。 以前小的时候,风夜住在姥姥家,在橄榄成熟的季节,姥姥常常打发风夜到村边捡橄榄果,风夜还记得那几棵橄榄树比三层的楼房还要高,巨大的树冠像伞一样罩在那里,一年结两次果,时不时的会有果子掉下来,曾经风夜还被果子砸到。青橄榄生嚼总是很甘,还可以做成十香橄榄、糖渍橄榄,而姥姥用黑橄榄做的榄角菜总是比买来的好吃,就着饭吃特别香。这些东西那时候他可是看着姥姥做过的,知道怎么弄。 他问过高大娘了,这里的人几乎不怎么吃这种又硬又涩的黑橄榄,就是青橄榄也只是拿来生吃、用盐水泡过吃或者盐腌晒干了闲时拿来当干果吃而已。这样说的话,这时候的橄榄其实吃法远没有现代那么多花样。所以橄榄树一般就是野生,没人当它是正经的果树来种,山上的黑橄榄也就没人去捡。在风夜看来,那样的加工方法过于简单了,他可以弄出更多的橄榄食品来。 现在这种外表乌紫的黑橄榄又叫乌榄,不仅果实,叶子和根也可以入药,更是适合于做菜。 风夜就蹲在地上,拿着树枝一边扒拉着,一边在脑子里想着怎么利用这些橄榄卖钱。这段时间他可是绞尽了脑汁想着怎样在冬天来临前赚多点钱来过年过冬,不说别的,起码要再置一床厚被子,两身棉衣,要不然他一个享受惯了空调和暖气的人还真受不了冬天那寒冷。柴禾也要多备些,到时候可以烧来取暖。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小半天的时间就找到了好多的橄榄,放到背篓里铺满了半个底,有一些橄榄是刚掉下来没多久的,外表还很新鲜饱满,有些是掉下来久了,已经半干了,不过由于地面干燥还没坏掉。 风夜又砍来一根长长的细竹子,抡起来把低矮的橄榄树枝乱打了一气,稀稀落落的果实就掉落下来。捡起来后,一个背篓就装满了一大半了,看起来起码有二十多斤。这要是全做成橄榄菜,都有一个坛子了。看时间也接近中午了,风夜决定下午再来。 背着背篓,肩上挑着一担柴,风夜哼着“油菜花”的调子哼哼哧哧的回了家。 吃了饭,风夜也不午睡了,就又上山去把早上捆好的柴挑回来,一连来回了三次才算全运了回来,一捆捆摊在院子里晾晒。又把柴垛上已经晒得很干的树枝和劈柴抱回了厨房,在厨房的角落堆了半面墙去。 这个家实在是太小了,虽然只有风夜一个人,但是他还是觉得该有一间柴房,可以堆放柴草和一些农具;一间堂屋,有客来的时候也好招待,虽然这不太可能;如果可以的话还要有一间客房,一间专门的鸡舍,以后可以养养鸡鸭什么的,这样生活就算比较圆满像样了。 风夜躺在院子里的稻草堆上歇息,太阳暖暖的晒得人懒洋洋的。休息了半个时辰之后,他背着背篓又上后山了。 这回他想爬到树上去把橄榄打下来。但是树根太大不好爬,他很花了些力气砍了一棵粗大毛竹来,斜架到一根长得离地较低又能承重的橄榄枝干上,手足并用的爬上去,用树藤把竹子和枝干绑在一起。之后拉起倚在树干上的竹竿儿,小心翼翼的一直往上爬,然后站在枝桠上,背倚着树干,抡起竹竿一阵乱打。听着噼噼啪啪果子落地的声音,风夜心里就笑开了花。 这一个下午又给他打到了半篓子多的橄榄。回到家,风夜烧了一锅热水,把洗干净的橄榄倒到锅里烫了估计有二十分钟,再捞出来放盐搓匀,放到以往用来提水的木桶里腌渍入味。第二天太阳出来后摊在簸箕里晒,之后接着再加盐腌一个晚上,隔天用刀子在橄榄的中间绕着切上一圈,用力一拧,橄榄肉就从核上脱落下来了。 去了肉的橄榄核晒干,还可以砸碎了吃里面的榄仁,跟核桃一般香,炒香了还可以作为馅料做饼或者做糕点,据说还可以榨油。黑橄榄的皮可以制作染料,听说用踢去榄仁的橄榄核烧制成的榄核炭还曾经是中国古代士大夫们品茗时寻求的上品火炭,就是不知道这里的是不是这样。想当初风夜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还特地查了资料,对古代有钱人享受生活的花样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弄下来的橄榄肉活像一顶顶迷你型的三角小尖帽,所以得名榄角。把盐填到榄角里,经过一段时间的腌渍就成了榄角咸菜;把它舂烂成块或者糊状,就可以做成榄糕和榄酱。这些拿来就饭、拌菜、作为调料都是极好的。 风夜托村里人从县城里买回来几个大大小小的坛子,把做好的橄榄封进去,放在灶台上,估计过个十几天就可以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黑橄榄的广大用途是偶百度来的,做榄角的方法倒是偶看妈妈做过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请忽视吧忽视吧…… 10 10、养鸡 ... 这天,吃过午饭后,风夜就往村里张有才家走去。 张家在蝶山村是独姓,是十几年前才从南边洪州应县的张家村搬来的。张有才的媳妇原来就是蝶山村李家嫁出去的姑娘,她父母膝下只有她一个女儿,夫家洪州那边遭了洪灾,她和丈夫女儿就举家搬到了蝶山村父母家来,后来洪水退了,张有才也并没有迁回家乡,就央着当时的李家族长兼村长在蝶山村落了户。如今李家老夫妇早已经过世,村民们也早默认张家为蝶山村的一份子,张有才在蝶山村也算是站稳了脚跟,成了话事的家主了。 这张有才看起来也就四十岁上下,是个做木工的好手,风夜猜想当初村里人那么快就接受了张家,多半是想赚一个好木匠来村里。 张木匠家是村里离风夜家最近的一户人家,房子建在一片平坡上,四周是一片旱山地,现在种满了冬玉米,苗子才刚刚冒出来。他家离村中心也不过百来步的距离。 风夜走进他家的院子,一条小黄狗就冲着他汪汪的叫,正坐在院子里编笼子的张木匠见了赶紧喝住小狗,笑着让风夜进来。 “我想着你也该来了,木桶和木盆都做好了,就差这个笼子还没收尾。你先坐着,一会就行。” “没关系,您做您的,我坐这等。” 风夜刚在一旁的板凳上坐下,张家的小孩子张胜就从房子里跑了出来,咯咯笑着巴着风夜的大腿,奶声奶气的叫着“哥哥来陪我玩”。风夜无奈,只得抱着他陪他玩手指。 上一次刚开始见这小屁孩的时候他还躲在他母亲的怀里,一副怕生的样子,可没过多久,在风夜逗了他几句之后,竟然拉着风夜去陪他玩小泥人,还把自己做的泥公仔往风夜的怀里塞,其名曰“给哥哥拿回家玩”,风夜要走了他也缠着不放,简直叫人哭笑不得。 风夜对这种三四岁精力和好奇心都旺盛的小孩最是没辙,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回家过年过节的就曾经被姐姐的儿子缠的头痛。 “哟!李同来啦。得等一会了。”张家嫂子从屋子里出来,看见风夜又被儿子缠住就过去把小孩儿抱起来,放到一边,“小宝一边玩去,别缠着你李哥哥。”张胜小朋友在一边乖乖的玩了一会,看他母亲没注意,又跳起来撒开短腿往风夜怀里冲,风夜也只得抱着他陪他玩。 听说张木匠三十多岁上才得了这个儿子,夫妇两个平时都对这小男孩宝贝得不得了,也幸亏这孩子还小,在家人的骄纵下暂时也还没有养成蛮横跋扈的性子,就不知道将来会怎样了,不过这小屁孩现在十足的就是个鬼灵精怪的。他坐在风夜怀里,小身子东扭西扭的,小手拉拉风夜的袖子,又扯扯风夜的衣襟,还想拧着风夜的耳朵玩,风夜一个不注意还被他在脸上印了几个口水印。风夜简直想叫他祖宗了。 好在没过多久,张木匠就把笼子做好了,风夜把做木桶木盆连同买小鸡仔的总共七十二文钱交给张嫂子,在张木匠的热情帮助下把东西带回了家。 小鸡是前天风夜到张家来的时候买的。话说那天风夜到张家来订做一个洗澡的木桶和两个装东西的木盆,正碰上了张家嫂子从集市上卖小鸡仔回来,看她背篓里还剩下十几个可爱的绒毛小鸡,因着“鸡生蛋,蛋生鸡”的原始诱惑,风夜就提出要买些小鸡仔来养。张嫂子听他说要买,就高兴地一挥手:“你要就全给你了,反正也是卖剩的,自家也不想养这许多。”风夜吓了一大跳。本来他还想说他只想要五六个的,他还不知道能不能养得活哦。现在说要给他一群,还免费,他可不敢收。两个人在那说了大半天,最后好说歹说张家嫂子才肯收他钱,原来卖两文钱一个的鸡仔以一文半钱的价格全部卖给了风夜,还附送了一个张木匠做的鸡笼。 毛茸茸的小鸡仔拿在手里就是小球一样一小团,可是十八个挤在一起也是一小片了,长大了那就是一大群,要是都是小母鸡,那每天的鸡蛋……风夜沉浸在财富梦里笑得傻兮兮的不自觉。 回到家,他就把杂物房清理了一遍,收拾出一个角落来放鸡笼,又抱了些稻草铺在笼子底下。现在小鸡还小,可以呆在笼子里,等过段时间长大些了就得做个鸡舍了,不然鸡们会把这个杂物室弄得臭烘烘的。接着风夜又上后山拖回来几根竹子,把院子的篱笆加密加固加高,现在白天小鸡仔都放养在院子里,得防着小鸡钻出去或者狐狸什么的把小鸡叼走。鸡舍也得开始做了,每天做一点,等到小鸡长大些的时候就刚好用得上。 唉,看来重新规划房子还是十分有必要的啊。 11 11、尝试 ... 转眼时间又过去了十几天,天气依然晴好,风夜就是每天给菜地浇水除草,喂喂鸡拾拾柴,剖竹子搭鸡舍,时不时的去田野里河沟边逛逛,挖挖野菜草药,除了晚上没娱乐,每天早睡早起之外,日子过得倒是悠闲。 一天中午,风夜去地窖里取些花生出来吃的时候,发现早些时候放到地窖里的土豆有几个竟然长出了些小芽。 “这么快就发芽了?难道是因为到了土豆种植的季节的缘故吗?还是因为气温呢?”嗯,长芽了也好,可以试试种土豆呀,一个芽眼就是一棵土豆呢。 试试看吧。说干就干,风夜把土豆检查了一遍,长芽的还是太少。他想起前世的时候农村里有一种方法是用赤霉素催芽的,不过这里没有赤霉素,只能选用通常的室内催芽法来试试看了。 风夜将土豆全部搬出来,每个切分成几块,每块薯块保留一个芽眼,用凉开水把切好的薯块洗干净,摊放在茅檐下太阳晒不到的地方晾干,然后去河溪里捞些干净沙土回来,在厨房的灶台旁边把晾干的薯块一层一层的用湿沙土盖起来,再铺上一层湿稻草,每隔一天洒一些水。 做好这些之后就需要等待了。 在这期间,风夜在屋后的菜园子旁边又开了一块地来种土豆,因为是荒了许久的地,耕地的同时风夜还要把腐熟的农家粪肥埋进土里,这样在以后的成长期内就不用为土豆施肥了。埋粪是个脏累活,风夜整整弄了三天才把一块地整出来,又经过了三四天的晾晒和浇地发酵,就可以种东西了 过了大约七天之后,风夜把土豆块扒出来,发现每块都长出了小米粒似的芽来,把它们放到菜园边上的树荫下再呆个两天,那芽就壮实些,可以下种了。 不过可惜的是这些土豆都太平滑了,芽眼疙瘩很少,所以一个土豆只能分成三到四个薯块,再不能多了,没有芽眼的土豆也许在土里腐烂了也长不出芽来。 风夜将催了芽的土豆在耕好的地里每隔三十厘米左右种一坑,土豆块种完后,一块地还有一小截空着。风夜在想,是不是再去山里找找,兴许还能找到一些土豆来,能种满这块地的话,明年除了留种,他还能有不少的土豆给自己做盘中餐。有了想法,风夜决定下午就进山去。 早早的吃过了午饭,风夜就把砍刀和铲子拿上,背上背篓出发了。 一路上,他把见到的草药都扯进背篓里,一个多月前他到村里溜达的时候,就发现村里人就常常把晒干的草药卖给县城里的药铺呢。每次得的钱虽然不多,但是能偶尔补贴家用总是不错的呀。风夜那时候就仔细的认了几种,也请教了村里懂得比较多的老人,倒也认识了好些地头、山里常见的,药铺里常用到的普通药材。这些就算不拿去卖钱,农村里各家也会自己备着,有些小病小痛的就熬药治。风夜明白这个事情之后就对挖草药感兴趣起来,经常地有事没事的就出去放风寻草药去了,现在的他也存下了好几斤各种药草了,正等着哪天去赶集的时候带去卖掉呢。 风夜翻过了后山的小山顶,往山谷下去。秋天渐渐的深了,林中的枫树感觉又红了不少,把秋天的萧索也赶走了,加上这里的树大部分是常绿乔木,所以这个山林整体看起来没什么改变。那几颗栗子树又掉了不少刺球,风夜把它们捡拢到一起,放在栗子树下,等回去的时候再带回去。 自从发现了这几棵栗子树,风夜就经常能吃到炒栗子了,这两个多月来他每隔些时候就来捡一次栗子,连着刺球一起带回去,在家里闲着的时候慢慢的剥去刺壳,这些晒干的刺壳还可以当柴禾烧,省力又省心,真是一举数得啊。 这片林子里有很多小动物,松鼠尤其多。有时候去捡栗子或者拾柴,风夜都能发现这些小东西在林中、树上窜来窜去的,它们还跟风夜一样捡栗子呢,那些刺球裂开了的栗子就被它们抱回了巢里。风夜一来,它们就惊吓得窜上树,却又在树枝间探头探脑的,可爱极了。 山谷下面的草地还是那样青翠碧绿,谷地边上积累了从山上掉下来的厚厚的树叶;那些山椒树的叶子掉了不少,长成的山椒都被风夜摘走了;竹子丛中又冒出了几棵笋芽,泉水旁边的湿地上有许多动物的小脚印。听村里的猎户李长生,也就是风夜的堂伯父李胜林的大儿子说,这个山谷四周曾经长过些人参,不过因为挖掘的过分了,现在都没再见了。山药葛根的倒是常见,村民们也常能挖到,风夜有一次拾柴的时候也挖到两根,被他煮着吃了,后来才知道这山药在城里卖的可不便宜,可把他后悔得。 风夜沿着山谷的一边往蝶山上去,那里的林子相对要密些,里面各种各样的动植物也更加丰富。以前他进山的时候可不敢往蝶山深处走,不过后来听李长生讲,这蝶山上没有什么凶猛的野兽,他打猎的时候也是经常来的,加上秋天了,山里也没长虫,风夜就没有那么害怕了,而且觉得自己是应该进深山了走走,熟悉熟悉环境,说不定他也可以打些野味什么的。不过真的来了他也不敢走的太深,他怕迷路。风夜虽然不是路痴,但是在这样遮天的深林里,视线被限制着,周围的树木也差不多,他可没把我不把自己丢在这山里。 这蝶山虽然看起来很高,不过坡度陡都不大,林子中还有不少平地。在一些山石间,偶尔会看见有山泉渗出来,在泉眼周围风夜发现了一棵馒头果树,上面结着的果子有三个已经成熟了,深红色的果实吊在树根上十分逗人。这种果子样子长得像一个略扁的梨子,底部有个像吸盘一样的脐眼,外皮很薄可以轻易撕去,里面是像木瓜一样,甜糯的果肉里长着瓤,瓤里还结着一大坨像果冻一样的透明的蜜,非常好吃。以前风夜小的时候,姥爷偶尔去山里也会带馒头果、山葡萄什么的回来给风夜。 这种树一般长在山涧、山坳里靠水源的潮湿的地方,一年四季都结果,果实 长在树的根部,长成的青果十几天左右就会成熟。风夜摘了一个剥开,浅粉色的果肉好看又可口,咬一口,清甜多汁,嗯,真是怀念的味道啊。 把另外两个成熟的馒头果摘下来用树叶包好放进背篓里,风夜继续探索这片林子。 12 12、惊喜 ... 蝶山是这片山脉最高的山头,这里的野果种类很多,有刚才的馒头果树、小丛的山捻子、和树藤缠在一起的山葡萄、喜欢阳光的长满小刺的金樱子、果实非常咸的盐肤子、一串串红红的金刚子、野沙梨……其中很多都是药食两用的,像金樱子、金刚子这些可以做药又正碰上成熟期的,风夜每样都摘了些。 转过一个陡坡,是一小片平地,地上都是小灌木丛和厚厚的落叶,周围都是高大的不知名树种。在其中一颗缠满树藤的大树边,风夜发现了一棵山药,山药苗都跟树藤缠到一块去了,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风夜把背篓放到一边,拿着铲子蹲在地上开始挖。山上野生的山药总是长得很深,长长的一根有时候会长到岩缝里去,山药又脆,一不小心就断了,很难挖的。花了不少时间,掘了一个半米方圆的深坑,总算是把山药完整的挖出来了,好家伙,长得有婴孩手臂粗呢,还长了些分叉,毛毛糙糙的,掂量着还怪沉的。 …… 寂静的树林里只有鸟儿和虫子的鸣叫声,阳光在某个地方漏进来,把深林里的阴暗驱散,微风吹过,树木发出轻轻地簌簌的声音。风夜坐在地上,一边休息一边整理好背篓里的东西,该往回走了。 起身正要转回去的时候,不远处的地方忽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在拨拉树叶。风夜的心一下子就像看到恐怖镜头一样提了起来,他定定的站住,看看四周,又凝神听了听,可是声音又没了。不一会,正当风夜以为是自己幻听准备走的时候,悉悉索索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风夜双手紧握着铲子,犹豫了一会,还是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挪的往声音传来的一从灌木丛过去。近了,鞋子踩在树叶树枝上的声音也惊吓到了那草丛里的东西,声音一下子就停了,风夜定住不动,屏气打量,还没等他看清楚的时候,从灌木丛里猛地冲出一只羽毛鲜艳的山鸡来,咯咯地叫着往山上飞扑着逃走了。风夜被吓了一大跳,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山鸡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 风夜放下铲子,拍拍卟卟跳的心松了一口气,心里又犹豫着要不要追过去看看,或许会发现山鸡的窝呢。想了想,又估计了一下时辰,应该还没到申时吧,去看看吧。 沿着山鸡逃窜的方向走过去,转过这片山坡,过了一个小山沟,风夜就听到了几声低低的咕咕声,循着声音越过山梁,轻声的靠近,风夜就看见在一大丛浓密的山角刺藤边,两只山鸡正扒着地上的草觅食,一只羽毛鲜艳的正是刚才风夜遇上的那只,另一只灰白短尾的,可能是那只山公鸡的配偶。看情况,山鸡的窝应该就在这附近,说不定就在那从刺藤下面的石窝里。 风夜蹲在草丛后面看了一会,觉得还是回去好了,山鸡蛋还不知道有没有呢,山鸡么,就两只,人家还是夫妻俩,还是别破坏人家好了,再说了,他有没有本事捉到还是一回事儿呢,还是等明年再说吧。 沿着原路走回去,经过那小山沟时,几棵熟悉的苗子叫风夜一喜:嗨,那不是土豆嘛?!几棵挤在一起,被草稍遮住了,难怪他刚才没看见。把它们挖起来,嗯个子不大,还坑坑洼洼的脐眼特多。这不正好做种署嘛,这真好比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风夜心里那个高兴啊。沿着山沟周围四处找找,又给他找到了几丛土豆,还发现了一棵……人参?看样子很像书上说的野山参,根茎上环状对生六片叶子,每片叶子上又有五枚大小叶子,根茎顶上生着一簇伞形的鲜红色球果,可不就是人参棵苗的样子嘛。 风夜小心的把它挖出来,根块像是长孬的黄褐色小萝卜,主根上还生着些分支,整个看上去又像是山上随便哪种树藤的根,有很多细小的根须。风夜研究了一会,决定还是拿回村在找人帮忙鉴定一下好了。 一路下山,到了山谷里喝了几口水,看看天色不早了,风夜步履轻快地翻山回家。 刚走到后山的竹林边,风夜就碰上了正在砍竹子的村民高福全,也就是高村长的弟弟。 “哟,李同这是进山回来啊。”他看到这背着小背篓,左手提着铲子,右手拖着一把干柴枝的李家小孩儿,率先打起招呼来。高大叔长得也像高村长,不过人憨厚老实,是个不错的长者。 “是呀,大叔。您砍竹子做什么咧?” “想做个背篓,旧的都快烂了。” “哦。那大叔我先走了。”风夜顿了顿,期期艾艾的又说:“大叔……您能帮我个忙不?” 高大叔把一颗大竹子的枝叶砍去,直起身来笑着说:“看你这个娃子说的,有什么不能帮的?说呗。” 风夜扔下手里的东西,从背篓里找出那棵疑似野山参,“我在山里挖到这株……好像是野参,您看看是不是真的。” 高大叔接过来,凑近了仔细看,又闻闻气味,“没错,应该就是野山参了。早年我们村里也有人挖到过野参,还没你这棵大。你看,根部这里的螺旋纹,纹还不浅,是有些年头的;须的粗细一般,又长又韧,根须上有圆珠样的点。九成错不了,不过明天集日你还是拿去药铺再问问人看。大明对这个兴许更清楚些,早年他就曾经挖到过一棵小野参,你拿去问问。要是真的话,你这棵在我们这里怪少见的了,在药铺能卖个不低的价钱了。” “真的?谢谢大叔!”风夜这下子高兴坏了,真的人参哎,古往今来的贵重物品啊。 回到家,风夜把今天的收获都整理了一遍,草药洗干净晾在院子里,土豆按着老办法催芽,栗子留着明后天再剥刺壳。那棵人参则放在屋里阴凉的角落。 时候也不早了,喂了小鸡自己做饭吃了,风夜把明天赶集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整齐的放在背篓里,这才去洗澡睡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的好多野果偶是参照老家乡下的写的,好多偶都是吃过或者看过,却不知道名字的,还是要感谢万能的百度。山药是小时候跟大人一起挖过的,山参是别人挖到过的,就拿来用在这里了。 13 13、谈判 ... 第二天一早,天才刚亮,风夜就醒了过来,静静地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着今天赶集的事儿,好不容易天终于大亮了,他穿衣爬起来,洗漱做饭,又蒸了两个荞面窝窝头放进背篓里做午餐。吃了早饭背上背篓,风夜就往村子里走去。 今天正好是立冬,逢大集,村里好多人都要会去县城赶集,而有东西要卖的就要趁早赶早集。风夜到了村里晒坪边的时候已经有好些人家在等着了,张木匠一家也在。晒坪边有两辆牛车,敞篷的那种,是今天众人赶集的车驾。 风夜一到,张胜小朋友就大声叫起来:“李哥哥……”,搞得正聊天的一群人全哄笑着往风夜身上看。 “李同来啦,快过来,一会就出发了。”张嫂子招呼他,风夜答应着走过去,跟其他人一一打了招呼。 等到高大明和他媳妇也出来后,人也到齐了,大家分坐上两辆牛车,热热闹闹的往集上赶去。 到了县城,把牛车寄放在城外相熟的人家里,大家就在街上分开了。高大明夫妇也要卖药材,于是风夜就同他们一起往城里最大的药铺走去。 此药铺位于城南的一条主大街上,这里的许多店铺都是属于比较高档的那类,门面宽敞明亮,装饰整齐多样,进出客人的穿着明显的就比东市那边的好。东市就是以前风夜第一次来集市逛的那边,挨着城门的那一片。 到了药铺,门楣上那块草书的“妙手回春”黑底金字大招牌瓦亮瓦亮的,门两边是一副对联:虽无丹药可医贫,但有仁心可治病。写的倒是不错呢。 进门是一个大堂,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看病了,大堂里面正对着门口的是一组柜台,后面是一整排贴着墙高约四五米的药柜,三个伙计在柜台后面配药,一个中年摸样的账房在拨打着算盘;大堂的左面摆着一个桌子,坐堂大夫正在给一个老妇人把脉;右面是供病人和客人休息的地方。左边的角落里有一个挂着布帘的边门,此时风夜他们正由一个小伙计领着穿过边门进去里面的院子。院子里是一个大天井,摆着各种各样的药材,大大小小的簸箕箩筐把院子占得几乎没地方落脚。 风夜把昨天挖的山药和晒干的草药给伙计称了,总共卖了两百文钱,等高大明也卖了药材之后,风夜对称药的伙计说:“这位小哥,可以麻烦你请你们掌柜的来一下吗?” 小伙计诧异的看了风夜一眼,“你有什么事啊?”一副没事别在这烦人的不情愿样。高大明是来惯了这里的,这时在旁边说:“我这兄弟有一棵野山参,想请你们掌柜的来看看。” 听说有野山参,小伙计不怎么相信的又看了风夜几眼,才不情不愿的放下手里活计,进入院子最里的一间厢房,不一会出来,“是你有野参么?管事的请你进去。”小伙计对风夜道,神色间已收了些怠慢。 风夜一个人进了厢房,高大明夫妇则在外面大堂等他。 药铺的管事是一名看起来三十多岁摸样的精明男子,“是你有野参要卖?”男子把风夜让到一边坐下,面带笑意的问,闪着精光的眼睛不着痕迹的把风夜打量了一遍。风夜前世的时候也跟各行各业的人打过交道,此时对着这个精明的管事心里倒是有了一种久违的谈判前的镇定。他不慌不忙的解下背篓,从里面拿出那棵用大树叶包着的尚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的连茎野山参,“就是这棵,是我昨天才从山里挖到的。” 那管事看了一眼,眼里闪过讶异,面上却神色如常的接过风夜手中的野山参,小心仔细的看起来,越看心里越觉得惊异。这棵可是正宗的野山参啊,长了起码有四五十年了,在这种并非产参之地的小地方也算是难得的了,更难得的是这个不起眼的小少年倒是明白,挖的时候没有损坏野参的茎部和根须,这样全须全尾的野山参处理之后算是上品,拿到外面的大地方去能卖到四五千两银子,在京城甚至七八千两银子有时候也是有人买的。 这样想着,他掂量着手中的野山参笑着对风夜道:“两百两银子。两百两我们就收了。小兄弟你看怎样?” 怎么样? 在这里,两百两那就是二十万个铜钱,一文铜钱大约相当于现代的一块钱,二十万块买棵几十年的野山参,有这么便宜? “大明哥说了,这棵可最少能卖五百两的”,风夜心里嘀咕了几下,而且刚才明明就看这个管事一脸奸诈样,分明就是欺负他不懂,想贱价买走他参。风夜回想了一下在现代的时候,网上拍卖的百年野山参的价格,对比了他的这棵,在现代的话应该能卖到一百万甚至更多,在古代那还应该再贵点吧,何况在这个时代还没有人工种植的人参,都是靠人去挖野生的,这东西又是可遇不可求的。物以稀为贵,那应该价格更高才对。打定了注意,风夜也面作沉吟犹豫状,“只有这个价?” 管事看对面小少年这样,于是叹了一口气,又一脸痛快样的说:“那这样,我给你三百两,再高也没有了,这还是看小兄弟你的参损坏不大才给的这个价,再说,你的参年份太少,也不算好,你去别处铁定是没有这个高价的。怎么样,卖不卖?” 三百两?哼!虽然三百两对目前的风夜来说已经是一笔很大的财富了,但是对于他的这棵野山参来说还是低了点吧?我就不信这里的人参就这么便宜! 风夜抿嘴笑笑,从管事手中拿回野山参,“大管事您看,我的野山参少说也有三十年了,挖出来还全须全尾,这晒出来就是上好的参,不会只值您给的这个价吧?如果我拿去州城里卖,相信肯定有很多人抢着要吧?或者我留着自己吃也好过贱卖了呀。”叫你欺压我,我就不信我一个二十一世纪学经济的斗不过你一古代人!风夜在心里碎碎念。 果然,管事听到风夜这么说,脸上不由僵了下,嘴角还疑似抽搐的抖了几下。 叫你装,看我不揭破你的奸商嘴脸,风夜斜睨着管事心里得意起来。其实管事心里想的是“这野山参要是给这个乡下小子吃了,那就是牛嚼牡丹,天大的糟蹋啊!” 这要是让风夜知道管事想的是什么那还不得把他气个半死。 两人讨价还价的磨了大半天,最后以一千两的价格成交。 当风夜怀揣着一千两的银票走出药铺的时候,管事心里对这个少年已经是不得不另眼相看了,而风夜的心里那个兴奋劲啊,完全不知道其实他还是斗不过一古代人,白白亏了几千两银子。若干年后知道这个事实的风夜气愤之余不由得大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古代的奸商也是不可小觑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人参的价格是参照网上拍卖的来写的,不要跟我较真哈 14 14、财富 ... 从药铺出来,风夜就对高大明夫妇表示想去钱庄,这么一大笔钱带着总是不怎么保险,还是存进钱庄比较好。 高大明也不问风夜的野山参卖了多少钱,就带着他去这条街上离药铺不远的正泰钱庄,这个钱庄是全国通兑的大钱庄设在这里的分店,最是保险。 风夜开了一个户头,把手上的银票通兑了,除出20两银子之外其余的980两全部存进户头里去。存钱的时候风夜方才的兴奋劲减了不少,原因无他,就是古代的钱庄存钱不但没有利息还要交保管费,真是忒不划算。 出了钱庄,三人往东市走去,高大明夫妇还有半篓子鸡蛋和一些绣品要卖,风夜也要买自己需要的东西,于是两边分开了。 有了钱,风夜的底气也足了,一千两啊,风夜穿越后的第一笔收入啊,还是这么大笔,在现代那就是百万富翁了,中彩票也没有这样的运气呀,感觉真是从贫下中农一下子上升到资产阶级一般,高兴啊!省着用的话过一辈子都是绰绰有余了,以后再不用愁没饭吃没衣穿没暖被子盖了,他现在也算是有存款的啦!原来不敢买的东西现在都可以买了,要买什么呢?嗯,棉花,布匹,做菜的各种调料,还有肉……风夜喜滋滋的计划着,古代的生活在他心里变得美好起来。 将近中午时刻,集市上的人渐多起来,风夜逛了一圈把一些要买的小件东西都买齐之后就去地摊街找高大明夫妇。 到了地摊一条街,这里可比外面那些店铺还要热闹,从十里八村挑东西出来卖的各色摊贩占满了街的两边,说是街,其实也就是一条宽敞点的巷子,被开辟出来做了自由地摊街的。农家们自己卖的东西都是便宜又实用,这里离主大街又近,因而大部分顾客都喜欢到这里来逛上一圈,能淘到自己需要的好东西的兴奋明显要比外面大街的高。 风夜从拥挤的人群中好不容易找到了大明夫妇,然后就发现高大娘、高彩丽高小明也来了。大明的鸡蛋也刚卖完,于是一行人就在高大娘的提议高小明的强烈附议下去食街吃牛肉面。 走在大街上,高大娘问风夜:“你的东西都买齐了?” 风夜摇头,“还差着布和棉花呢,我想做一床被子,还想做些衣服,等一下想请大娘帮我看看要买多少,我不是很懂这个。” 高大娘一拍额头:“看我都忘了,没错,是应该做了,眼看着就冬天了,先前你爷爷下葬的时候已经裹去了一床,你家现下的那床也是又硬又冷的。听说今年的冬天还要更冷呢,不定还会下雪呢。你的衣裳也要赶着做几件了。等下吃了午饭大娘就带你去买布,回村找你高二嫂子给你做出来,她手艺好。” —— 食街。 好像古代时候关于吃的行当总是特别多,上一次风夜赶集的时候没逛到这里,现在他总算是有机会体验古代的美食盛况了。 食街上除了林林总总大大小小的酒楼茶楼饭庄,还有许多类似现代夜市上卖牛杂烧烤的那种摊档,一两个人就可以撑起一档来做生意,卖的都是五花八门的小吃食,香煎红薯饼、油炸粉芋头、千层糯糕、绞丝糖丸子、灌汤小笼包、葛粉芝麻糊、百花冰糖水……还有传说中的冰糖葫芦,电视上播的也没有这么多,把风夜看得是眼花缭乱加口水直流。 他跟着高大娘一家到了一个卖汤食的档子,一对中年夫妇正在忙着端汤煮面。他们在一张空桌子坐下,高大娘给每人点了一碗牛肉面,又对风夜介绍道:“这家的牛肉面是祖传的手艺,全城最好吃的,也不算很贵,呆会你尝尝。”高小明也在一边起劲的说:“可好吃了,汤好喝,面好吃,还有牛肉。”风夜没好意思说自己带了窝窝头只需要一碗汤,反正他今天也赚了钱了,改善一下伙食也是应该的,顺便连同高大娘一家的请了。 没等多久,热腾腾的牛肉面就上来了,大海碗装的素白面,牛骨熬得浓汤闻起来很香,油绿的青菜叶子上还有几片酱香牛肉,汤上撒着香菜末,光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吃上一口,味道真不错,即使是吃多了现代美味的风夜也不得不承认,要是在大冬天里能吃上这样一碗面,那真是无上的享受啊。 吃完了好吃的牛肉面,众人也热出了一头的汗。风夜抢先把帐付了,高大娘在一旁把眼一瞪:“你这孩子干啥子呐?难不成你大娘吃一顿牛肉面也吃不起吗?还要你这孩子给钱!说了是大娘请你吃的嘛!”高大明也掏出了钱要还给风夜。风夜赶紧解释:“大娘,大明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今天卖了药,也有钱了,我就当是喜事儿请大家吃一顿也是应该的。您别误会。”几人听他这样说才作罢。高大娘走在大街上还在给风夜说教:“……你也不小了,过了年就十五了,你应该把钱好好地存起来,留着以后盖房子娶媳妇。你家里现在也没个嫡亲的长辈,自个也该好好的谋划,别到时候急。……”说着说着又分析起村里哪家的姑娘怎样家底怎样,大明的媳妇和彩丽姑娘甚至大明小明也在一边附和,风夜听得头上直冒黑线:他还未成年呢! 众人一路说着就到了布庄,高大娘帮着风夜挑了两匹布,粗布做被子里,细布做面,风夜自己也选了两匹厚实的棉布来做衣服。对于架子上的那些丝绸、锦缎,风夜不是不觊觎的,只是觉得以目前的他来说没必要。难道你见过穿着绸缎种田的农民么? 15 15、心思 ... 给风夜挑好布匹,过了半个多时辰众人才从布庄出来,而原因就是高大娘一家花了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在仔细又仔细的挑选各种布料。从他们的谈话中风夜知道是在给高家二姑娘——即将出嫁的彩丽备嫁妆。难怪整天窝在闺房里的彩丽姑娘今天也来逛集市呢! 今天的集市真的是特别的热闹,依风夜看可以赶上现代过年过节时候的商场了,也因此造成了今天的赶集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众人才各自把东西采买齐全。 回去的时候牛车比来时载重大了许多,不仅是人多了东西也堆了不少,大家相互分享今日的购物喜悦,热闹程度惊得山边林子里的动物们纷纷逃窜。 回到村子里,风夜直接将布匹和棉花拿到村里针线活做的最好的高二嫂子家请她帮忙做被子和衣服鞋袜,然后一个人扛着其他东西回家了。 —— 次日早晨,风夜是在床上被冷醒的,屋子里光线有点阴暗,从屋外传来一阵一阵下雨的声音,冷飕飕的空气让人有了冬天的感觉。风夜起来伸展蜷睡得酸累的身体推开房门,冷意一下子更扑进了屋里,真冷啊,院子里看去都是湿湿的,幸好前几天抱了足够多的柴禾回来,要不然都被淋湿了,这天变得还真快啊,昨天天气还好好的呢。 风夜缩缩脖子,先去喂了那些也冷得瑟瑟发抖的小鸡,然后就起火煲汤做饭。昨天回来得有点晚了,晚饭风夜就着开水啃了中午剩的窝窝头对付着过去,买回来的肉和骨头、鲜鸡爪都还没处理呢。先做个汤吧,再弄他最喜欢的泡椒凤爪,昨天在集市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弄到了一斤多的鸡爪和鸡翅尖的,人家摊主都不是很愿意将这些砍下来单卖。 风夜把猪筒骨用洗米水洗干净,再用刀背使劲砸了几下,连同几个新鲜的凤爪扔进开水锅里煮几分钟,捞出来放进昨天新买的砂锅里,把猪肉也切了些进去,放上姜片、胡椒粒、干八角、草果、枸杞子、香菇,加水架到灶上煲。 风夜就坐在灶膛边看火兼取暖,红红的火苗把周身的寒意驱散,身体放松下来心思也活络起来。 他在考虑是不是要重新盖一座房子,现在的这土坯屋子看起来是破烂的可以了,空间又小,顶上盖的茅草虽不会漏雨但是冬天肯定到处漏风;床也是木板床,卧房和厨房不相连,想砌个烧火的土坑也不方便;洗澡间也没有,更重要的是厕所,这里的乡村都是自己家随便在屋后或者哪个角落盖个能遮挡的地方就是茅厕了,不说卫生的问题,就是像这样下雨天,想去方便还真是非常的不方便的。风夜家的茅厕就在屋后菜地还要往林子过去的大树下,用的是竹子和茅草围起来的棚子,刚穿来的那会儿风夜还真是异常的不习惯,每次去方便就别扭得很,他老早就想对之进行改造了。可是吧,他住的地方尚且如此粗糙,改造个厕所有什么意思呢?先前是没条件没办法,可是现在他不是有钱了吗,在城里买套宅子也不是问题何况是在村里起个房子? 虽然,他要盖房子是突然了点,可能村里也许会有人议论,不过过日子不就是自己的事儿么,重要的是自己舒服,哪里用得着管别人说什么呢。这次他得了人参的事儿也没多少人知道,高家的人都不是那种长舌的,村里就算知道了有人眼红也没办法。而且现在正是秋后,各家都有足够的人手,要请人也是方便的,房子盖好了正好可以过冬了。 风夜又想到自己不知道还能不能穿回现代去,或许这一辈子都会在这个山村里度过的,那盖房子也是必然的事情,有房有车有存款可是风夜上辈子连同这辈子的最大的人生目标呢!整天住在破茅屋里可不是他的风格。 风夜在一边在心里谋划着,一边用柴枝在地上画着,灶上的汤慢慢的飘出香气来,风夜又把半个萝卜切块放进去熬。 雨还是在下个没完,山村远近笼罩着一片静谧的烟雨中,风夜站在门口看着,感觉整个世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虽然有点孤单,但是很平静很安宁,他渐渐的习惯和喜欢上这样的生活,或者,就这样与世无争的过一辈子也是不错的,回不回去其实又有什么关系呢?!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风夜自嘲的一笑,真是的,天下雨人就有点忧郁了。 风夜做了饭,又快手快脚的做了个红烧鸡翅,在汤里烫了些白花菜,就是一顿美味的早餐兼午餐了。 好久没有喝汤了呢,风夜是个地道的南方人,喜欢老火煲汤,以前就算是单身过,他也经常自己买食材煲汤喝,周末的时候宅在家里,煲上一锅汤基本上是风夜的习惯了。昨天他一下子就买了四斤骨头,可以煲很久了,猪筒骨就是很耐煲的,一直可以煲到骨头酥烂了去。 慢吞吞的吃了饭,天还是在下雨,风夜没办法出门,就拿出材料做起泡椒凤爪来。 先把凤爪洗干净,踢去爪上的指甲,把爪子剁成小块,放进锅中的烧开水中,加入适量的盐、花椒、八角和糯米黄酒煮十几分钟,然后捞出来再清洗一下,之后浸泡在冷水中一会,再用温水洗去凤爪表面的胶质。找出干净的小坛子来,放进盐、白醋、花椒、蒜米、生姜片、桂枝皮、干蘑菇粉,和前段时间腌泡好的山椒一起,又倒入少量的泡椒水和适量的开水,把这些调料搅拌均匀泡上一会,放凤爪进去。 照风夜以前的经验,这样泡上一天就可以吃了,想一想还真是流口水啊。前世的风夜虽然是南方人,传统的饮食习惯偏向于清淡,但是由于大学时是在西南地区读,渐渐习惯了那里的重口味,也就练就了能吃辣的本事,后来更是喜欢上了麻辣火锅和泡椒类的食品,工作后自己开伙做饭总喜欢备着一瓶泡椒,去超市购物也总是少不了泡椒凤爪。 把坛子密封好,搁进碗柜里,风夜又没事儿干了。 自从穿来了古代后风夜发现自己变得勤快多了,整天就想找点事情干,也不知道是不是危机感太强还是怎么的,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啊一到了下班、周末休息就赖在屋子里不想动,整天趴在电脑前像个软骨动物似的,衣服塞进洗衣机,地板一周拖一次,好在做饭还勤快,没有宅成瘦伶伶的排骨男。 作者有话要说:猪脚开始向幸福生活飞奔啦^0^…… 16 16、盖新房 ... 秋天的雨都不长,第二天天气就放晴了,太阳又高挂在天上,把昨日的湿气都晒了个干净。 风夜用一个早上的时间把第二批催芽成功的土豆种好,趁着天气好又去看了一遍麦田,多余的水都从挖好的沟里流走了,没有浸泡坏麦子;荞麦地经过昨天的那场雨刚好把地湿了个通透,省下风夜浇水的力气。 因为没什么事情做,下午吃了饭之后风夜找来一块木板,用木炭在上面勾画将要建的房子。房子外表不要太出挑太另类,但是基础和内里的设计风夜希望可以将现代的一些理念融合进去,比如下水管道、化粪池、卫生间等等,这样住起来舒服又方便。除此之外还要考虑这个时代的技术限制,将一些需要安装的东西找出合适的替代品,但是关于这些他都不是很清楚,于是他又跑到张木匠家向他了解。 对于风夜要盖房子的事儿,张木匠稍表惊诧,更多的是替他高兴。 “是该盖房子了,你家的那屋子也旧的不行了,冬天也不暖和,有办法的话盖起来也好,等过两年也方便你娶媳妇。”张木匠笑吟吟的说,张嫂子也在一边笑着附和。 风夜心头大囧,怎么个个都说到他的终身大事上去呢?看看他那小身板,才那么丁点的孩子就被人惦记着娶媳妇了,古代的婚姻真是摧残少男少女啊!还好,现在的他是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的孤儿,要不然真的会被逼婚的,风夜心里是无比庆幸。 风夜跟张木匠讨论了建房子材料的事儿,又拜托了他帮自己做一整套的新家具,于是两人接下来又讨论了关于家具的材质式样问题。把基本的都定下来之后,张木匠拍着风夜肩膀高兴的道:“兄弟你放心,我做完了现在手头剩的一点活后就开始做你的,那等你新房子盖好的时候家什大概也做好了,俺们一起帮你弄进去,整的妥妥当当的。到时候,兄弟你干脆就一起把入伙酒一起办了吧。” 这里入住新居的时候都要摆酒席请亲朋好友来闹一顿,以示吉祥喜庆,称之为“入伙酒”。风夜当然是入乡随俗,于是也高兴的回道:“没问题,到时候请大伙一起喝酒,乐呵乐呵。” 敲定了张木匠这里的事情,又被张嫂子拉着吃了晚饭,风夜就向张家告辞。回家拎出一小罐榄角,风夜掉头又往村里去,盖房请人买材料的事情还是得请高村长帮他合计合计。 到了村长家,他们刚好吃了晚饭,高大娘看见风夜进门,拉住他问:“娃子吃饭了没有?” 风夜笑着说:“吃了,大娘。我过来时有事想找高伯伯。” 高大娘指着堂屋,“你伯伯在里面闲着呢,你进去吧,大娘收拾一下。” “没事,大娘你忙你的。” 风夜跨进堂屋,秋天的夜晚来得特别快,屋里早点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把屋子照得影影绰绰的看的不是很清楚。高村长和大明二明都在,正闲聊着。他们早听到高大娘和风夜的对话,所以打了招呼等风夜坐下后就问是什么事需要帮忙。 听说风夜要盖房子,高家父子三人都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半响,高村长把手里的烟筒磕了磕才说:“盖房子是好事,按理说你家的房子早该盖了,那你说说你是要盖什么样的,伯伯好帮你参谋参谋。” 风夜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高村长听了没做声,又过了一会才沉吟着说:“李同啊,你别怪伯伯失礼。”看风夜点了点头,接着道:“这房子如果是按照你方才说的建起来的话,从买砖瓦木材、请人帮工流水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少的银子。你……你家是没个嫡亲的人帮着的,那伯伯问你,你现在有这么多银子么?你家原本就不是很宽裕的,你爷爷过世时也花了好些银钱。如果银子不够,那你是不是今年先盖着两三间,等以后攒了钱再接着盖?你这样把钱全放在盖房子上,以后还怎么过活呢?” 犹豫着停了一会又说:“要不……如果你实在是要这么一次盖好的话,伯伯也是可以帮着你一些的。” 风夜听了心里有些好笑,原来高村长是怕他没钱,又以为他是年少急躁,不懂得规划会把银子花光了,全然不知道现在的李同其实在灵魂上已经是个奔三的人了,连上这辈子的话都差不多能赶上高村长的岁数了。先不说风夜现在有足够的钱盖一座足够好的房子,就算他要建房而钱不够,他也不会为了房子而不顾生活,更不会借钱来盖房,在这里不像现代,买房可以直接找银行贷款。山里的人家生活节俭,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多少钱来,家家户户过日子都是精打细算了的,就算是家里有些余钱那也要慎而重之的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又哪里会把钱借给别人?高村长说要帮他,那也是看在他是村里贫苦孤儿和两家往日的情分上而已,况且,高家虽然在村里是比较殷实人家,但是要花钱的地方也是不少的,今年年前高家二姑娘就要出嫁了,要花的钱也不少。…… 这些想法在风夜的心里过了一遍,只一会儿,他笑着对高村长说:“伯伯说的是。不过伯伯家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我怎么还能再麻烦伯伯呢!我前两日卖了个野山参,挣了一些钱,我估计着这钱起房子应该够了。” 高村长瞥了大明一眼,漫不经心的点起烟筒,对风夜说:“我也听大明说过你得了一个野参,卖了个好价钱吧?” “嗯,是呀。”风夜想起这个心里也是高兴。 “那你知道盖房子大体需要多少钱么?”高村长又问。 风夜不好意思的笑笑:“大概知道,五六十两银子吧。” 大明在旁边说:“兴许要不了这么多,五六十两连家具都可以添上了。你卖野参的钱足可够了。”风夜点头赞同。 高村长又看了大明一眼,想了想,对风夜说:“既然你自己心里有数了那就行。盖房子也快,我们村里就有现成的好手,现在也正是闲时。打个招呼就可以开工。” 风夜高兴的说:“就是这个事儿要麻烦伯伯出面,帮工的工钱尽可以按高的算,这方面没什么问题。还有就是买砖瓦材料的事,依伯伯看要从哪里买?买什么样的?要买多少?这些我都不懂。” “帮工的事好办,我明儿去各家里打下招呼就行,开工的时候不用你管饭,至于工钱可以算便宜点,大家都是村里邻舍的,也就出个力气。打地基的石头这里山上就有,砖瓦可以去县城里王记铺子买,他们是专门的砖窑子烧制出的上好青砖大瓦,我们村里就有人在那做管事,可以请他帮忙,价钱也可以优惠点。木材么,村里很多人家的山林都有成木,要买也方便,价格方面商量好就行……” 几个人就着油灯商讨着各部分的细节。 第二天高村长果真就去村里和擅长泥水活的几家人说了,定下了这件事。过了一天,又到了集日,高村长带着两个人偕同风夜去了县城订购材料,村里也开始雇人开采石头,砍伐木材。 于是蝶山村里所有人都知道:李同要盖新房子了。 没过几天,城里的王记铺子也把砖瓦陆续送来。 按照这里的风俗祭过土地神,风夜的房子就在晴朗的深秋开始破土动工了。 17 17、改造 ... 风夜的新房子基址选在他原来茅屋还要前面一点的坡地上,那里的地势要比茅屋这边的高些。这些坡地原本就是属于风夜家的,只不过自从风夜这一世的父母过世之后就没再种过东西,他的祖父也就让地荒着,因此这整片开阔的空地上就只有几颗樱桃树,地皮上都覆盖满野草。 房子动工期间,来帮工的村民都是回家吃饭,工程进度什么的都是预先规划好了的,也不用他操心,还有高村长看顾着,一切都按照之前说好的整整有条的进行着,因此风夜也乐的清闲,每天又恢复到浇菜除草,喂鸡拾柴的田园生活。 …… 如此过了将近两个月,房子终于完工了。 建成的新房楼体呈倒山字形,总共两进,前面的一进是并排划分出的五间房子,中间是一个宽敞的堂屋,两边各有两间房子,靠外院的是厨房和储物室,靠内院的是两间厢房;堂屋的前门正对着前面的院子,门口有两级台阶,修建成一个室外型的玄关门廊;厨房间用矮墙隔成两个区间,一个区间就做厨房,一个区间专门堆放柴草;堂屋进去是一个庭院,里面除了按照风夜的意愿刚移植进去一棵跟他一样高的银杏果树外其他地方都还空着,在庭院贴着储物室的一角有一个小耳房,那是单独的卫生间;第二进的屋子是两层的小楼,底下一层是两个房间,其中的一间是风夜设计的附带着卫生间的主卧室;另外一个房间风夜打算用作平常的起居室,里面最值得风夜得意的是竟然砌着一个西式小壁炉,壁炉连通着隔壁卧房的坑床,冬天冷的时候白天在壁炉烧火取暖,晚上睡坑床暖和;楼上是三间房间,风夜暂时没有定义功能,一切等用到的时候自然见分晓,房间外是一条两米多宽的长廊,以后可以摆上桌椅,没事儿就喝喝茶赏赏景,学人家装风雅;栏杆是用青砖和风夜特别定制的竹子形状的瓷块修成,颇有现代小洋楼的特点,却有一种古朴幽雅的美;上楼的楼梯就修在一楼起居室的外面、一楼走廊的一端,全部是用青砖砌就,不像这里的村民普遍用的是木楼梯,最多过个十几年就要换掉。 门扉和窗户都是从县城里定制的时下流行款式,而房子室内的地面则一律铺着这个时代用于铺地的灰色方形砖。除此之外,房子地下按照风夜的设计挖了完善的排水排污系统,也用特别定制的管道通到挖在房子外面的三个粪池里。 整座房子整齐简雅,青砖黑瓦,白色围墙,隐隐透出一种低调含蓄的奢华,远远超出了风夜当初的想象,成为了蝶山村有史以来最好的房子。村里的人都感到惊异了,纷纷跑来看,看过之后更感惊异,这房子盖得简直可比城里有钱人家的宅院了,虽然有些地方的设计村民们根本搞不明白是做什么用(譬如那个壁炉),但是无疑地,这房子在村民们看来真是精致好看又大气。 于是一时间村里嫉妒眼红的有之,摇头感叹的有之,衷心高兴的有之,事不关己的有之,暗暗计划的有之,但是却都在暗地里说李家的穷小子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发财了。风夜可不管这些,他只不过是想过点像样点的日子而已,就让他人说他人的吧,他自走自己的路去。 房子刚刚建好没几天,风夜在张木匠处订做的全套家具也做好了,众人又按着他的所谓“设计”将东西搬进来一一摆放整齐。风夜是第一次有幸仔细观赏这个时代的种种家具:红木雕花的大床,上面有高高的床架;带着铜镜的梳妆台也雕着简朴的花纹(此梳妆台是张木匠夫妇极力推荐的,理由是将来女主人少不了要用。可怜的风夜!),光滑厚实的古典圆桌……此外还有按照风夜的想法做成的一张类似于现代的中式传统沙发的凉床和一张贵妃榻,平时没事的时候可以随便歪着,躺上面看看书打打盹。 风夜大致算了一下,从盖房子到家具,所花的钱比预计的要多将近一半,主要是有好几样东西需要风夜特别定制的,这部分多费较多,但好在盖出来的房子整体很合风夜的意,那点钱的问题根本不成问题。 整理妥当之后,风夜站在堂屋里看着这一切,觉得这总算是像个家了。 又过了几天,房子经过熏香草、草药等物,潮气和土砖味散尽之后,在高村长的提议下,风夜选定了本月的初六,也就是三天之后,办入伙酒。所谓“入伙”,就是入住新房子前举办乔迁酒,主要的仪式和作用就是要把自家的灶神和祖宗请回新宅。 经过和高村长高大娘以及张木匠夫妇的商量请教之后,风夜请了参与盖房子的全部帮工、高村长一家、高二一家、张木匠一家,还有李氏一族的族长和族里跟风夜这一脉比较亲的几家堂叔伯以及村里所有的小孩来吃酒庆贺,同时也请了高村长和现在李氏族长共同主持仪式。 办酒需要采买的酒菜香烛等等一应东西是风夜在高家和他的堂伯父李胜林一家的帮助下采买妥当的,而风夜既要决定各项东西的操办,又要跟族长请教乔迁入伙需要注意的事项和仪式步骤,整天忙得团团乱转。 到了初五的下午,村里的帮厨等人就在风夜家忙活开了。 到了吉日这一天,卯时未到,风夜就被其他人叫起床,洗漱沐浴完毕就在众人的簇拥陪同下去村头的庙里祭神,一整头的烧猪、整只的鸡鸭鹅、五粮蔬米、一应干果齐全,由一队人抬着去。 先祭了天神庙,再接着是观音庙、土地庙和宗祠,每到一处,族长都要念一篇之乎者也的祭告文,风夜在一边听得直瞌睡偏还要装着恭谨的样子,严谨的按照高村长的唱诺又拜又念吉祥话,之后回到新家,祭过祖宗牌位,才正式摆酒闹腾。 酒席摆了两天才宣告结束。 等到入伙完毕,正式入住新居,风夜不由得大叹了一口气:终于搞完了,真是累死人啊,原来住个新房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作者有话要说:更得少了点,今晚可能还会再更一章。 关于有些筒子担心偶弃坑,在这里请放心,偶一定不会坑的。 18 18、婚礼 ... 风夜搬家没多久,村里有一件事转移了人们对风夜和他的房子的注意力——高村长的二女儿彩丽要出嫁了。 彩丽姑娘的夫家是县城附近村子里的一户农家,家底殷实,听说未来的公婆脾性也不错,高家对对方的家里也是知根知底、甚是满意的。彩丽姑娘订婚有两三年了,家里嫁妆什么的都准备的比较充足,所以这次的酒席几乎请了蝶山村大半的人家。 风夜当然也在受邀之列。 为了贺礼的事儿,风夜去了一趟县城。 这年代送贺礼最是简单,根本不用考虑受礼人的地位、身份、爱好等等麻烦的东西,只要不是犯忌讳的基本都可以。这是风夜向张嫂子请教得来的,彩丽的一些嫁妆是张木匠做的,当然也被请去喝酒,张家就准备送一副张木匠自己做的雕花八宝盒。 风夜想了想,觉得送块布就行了,到时候再封一个利是(红包)就可以。 风夜逛了东市,觉得不太满意,就转头去了南城的一家绸缎庄。装饰豪华的店铺里面全是上好的各种布料,柜台上还有几件做样式的袍子。风夜挑了一块鹅黄底配橙色花纹的丝绸,店家的服务不错,听说是送礼,还帮忙包装好。风夜干脆又买了两块棉布,一块白底蓝纹一块天青色,拿回去请高二嫂子帮忙裁了做袍子过年的时候穿。 买完又回去东市,买了一套紫砂壶茶具和一套待客用的茶杯以及家里缺的锅碗瓢盘一应物事。 —— 到了喝喜酒那天,风夜特地跟张木匠一家同去,要不然他保不准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人多的时候还是低调点比较好。 婚礼的前一天晚上酒席就开始了,来到高家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在收受贺礼那里风夜看见送来的礼果然是五花八门,米啦肉啦活的鸡鸭鹅啦兔子啦皮毛啦什么都有。风夜递上自己的贺仪,除了一块绸缎之外他还封了二十文的利是,不敢封的太多也不能太少,要不然村里又有得议论了。 婚礼当天晌午左右,彩丽夫家那边的迎亲队伍就来了,喜庆的唢呐吹打声隐隐的传来,风夜跟着村里的人一起到村口观看,古代的婚礼啊,可是新鲜玩意儿,难得碰上一回。 队伍到了村口,一长串的鞭炮声就响起来,高家这边的喜乐吹打声和鞭炮声跟着也回应似地响起,顿时场面变得喧闹至极。等烟雾散去,来迎亲的队伍被请进了高家,可风夜却看见披红带花的新郎正一个人笑着站在村口的路上。 风夜疑惑不已,正想拉个人来问,风夜就看见高小明在一群小伙子的簇拥下,手上红托盘里端着一杯茶往新郎嬉笑着走去。走到新郎面前时,新郎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放进高小明的托盘,然后端起茶喝了。而高小明则当众拆开红包,里面应该是银钱,风夜看见高小明在数,然后跟在高小明身边的那群小伙子就发出大大的叫好声,新郎就在高小明的带领下回了高家。 风夜看得好笑又疑惑,找张嫂子问了,才知道那是这里的婚礼固有的风俗,新郎要给小舅子红包,小舅子满意了才能进新娘的家门,而新郎喝了小舅子端上的茶就表示新郎对小舅子也就是新娘的娘家也很满意,将来会善待妻子爱护弟舅,双方再次对这桩婚姻表示认可和祝福。而如果小舅子不满意新郎给的红包则要另外再加封,茶也要另外再敬,新郎才能进新娘家把新娘接走。 风夜听了笑个不停,“那要是小舅子贪心一直不满意呢?” 张嫂子瞥了他一眼,“怎么会一直不满意呢?这又不是仇人要故意刁难,只是一个吉祥的仪式罢了,最多不过是新郎加点钱多喝几杯茶。”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这风俗还蛮有趣的嘛! 迎亲队伍在新娘家吃了一顿饭,吉时已到,新娘就该出门了。 风夜拔腿冲到前面去看,新娘出门是不是会像书上说的要“哭嫁”呢。 不过显然这里没有这样的风俗,新娘子打扮好了盖上红盖头坐在闺房里,新郎将一封红包从门缝里丢进房里。看来新郎要准备的红包还不少啊,娶个妻子也不是容易的,风夜心里想着。 一会儿门开了,新娘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到房门,媒婆将新郎手中的红绸一端放到新娘手中,新郎拉着新娘去堂屋,拜过新娘家的祖宗,然后向高村长夫妇敬茶。高村长和高大娘各将一封利是给新郎新娘,新娘拜别了父母就在新郎的牵引下上了花轿。 鞭炮唢呐齐响,代表新娘一方送嫁妆过去的亲友(大部分是闺阁好友,不包括至亲)就随同迎亲队往新郎家而去,他们要等新郎新娘拜了堂才会回来,这也是婚礼的一个仪式,既表示新娘一家人缘广结亲朋满座,也让新娘娘家的人来看看新郎一方的情况,表示让他们放心的意思。 新娘被接走了,高村长家的酒席当天晚上就结束了,不过整个婚礼还不算完。 过了三天之后,新婚夫妇要携礼回娘家拜会岳父母,高村长照样请了许多人办酒席招待新婚夫妇,这叫“三朝回门酒”。 新娘子出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招待的时候一切都要按照客人来对待。 新婚夫妇要在岳父母家住一天,第二天才回去,回去的时候新娘子的娘家亲族都要再送一份贺礼。到这里整个婚礼才算是圆满了。 风夜算是眼界大开,这古代的乡下婚礼讲究也真多啊,整套流程下来比现代结婚可麻烦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婚礼可是偶家乡的习俗哦 19 19、烧炭 ... 日子还是一天一天的过去,如流水无声,眨眼就到了冬天了。天气变得越来越寒冷,风夜每天窝在家里,喝茶看书嗑瓜子。 茶是自己从山上摘来搓晒的树茶(一种像藤蔓一般攀长在各种果树上的茶),可清火明目、除湿祛燥,瓜子是办入伙酒时买回来剩下的五香炒葵花籽,书则是风夜花了差不多一两银子从书局买回来的厚厚一本《大商史志》。 话说这时候的笔墨纸砚卖得还真是贵啊,一本书动辄几百几千文钱,随随便便一支破毛笔也要十几文,一张普通的熟宣也要几十文,更别提那些上好的品种了。难怪这时候读书不是随便哪个人都可以有的待遇。 风夜庆幸自己是直接灵魂穿越过来的,脑子里装的东西都还在,要是死后喝了孟婆汤重新投胎,那碰上现在这样的身世家庭,多半一生都是大字不识的农夫。 从书上看,这个时代的字体就是中国古代的繁体字,风夜前世学的是工商管理和国际金融,对国学涉猎极少,有许多繁体字他都不认识,因此看书的时候就是连蒙带猜的才弄明白个大概意思。 这里的文明跟中华古文明完全不一样,没有三皇五帝四书五经这些东西,不过发展的程度大致和中国隋唐时候差不多。书上说,商国开国以来已经历经二十二帝三百多年,历任皇帝的风评都不错,大商也在这几百年间更趋繁盛。现在在位的是德宗皇帝,听说是一位守成之君。今年为德宗庆隆九年。 大商所在的位置大约相当于中国,东面和南面临海,西边是高岭国,西北是青云国,北面是明国。这些年几个国家都相安无事,相互间还通商贸易,而大商的经济则摇摇领先于周边其他几国,成为了大陆东边的经济中心。 看书的时候风夜根本不耐烦去看那些民族发展史、国家兴衰史,他只想搞明白自己所处的时代和环境的基本状况就可以,反正他就一小老百姓,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关键,与此不相关的他一概不想理会。 一日,风夜看了书之后突发兴致,想自己烧一窑炭。 这烧炭其实也不是什么绝活,乡下人几乎都会,有力气的媳妇婆娘都能自己烧。冬天没来的时候村里也有好些人烧,烧出来的炭除了自家用还可以卖给城里人,而那时候风夜觉得自己没必要用木炭,也不想烧。不过现在看了书上的制炭之法,觉得挺简单的,也觉得冬天用木炭取暖或者做火锅都比较好,不像烧柴烟熏火燎的。 于是,趁着这几天天气阴沉着没下雨,风夜提着砍刀上山了。 烧炭要用生木柴,最好是小臂粗细的坚实木材。其实前世风夜也曾看舅舅烧过,现在还有些印象。在后山林子中就有很多这样的杂树,砍下来的树只取主干,那些枝枝叶叶留在林子里,以后又是村里人的柴禾。 风夜砍了三天的生柴,又花了半天的功夫将他们拖到他的堂哥李长生挖的炭窑边。秋天李长生烧炭的时候就跟他说了,以后炭窑闲着时随便他用,虽然如此,风夜还是去他家打了个招呼。 村里的山坡田坎边也有好几个炭窑,都是村里人挖的,烧炭时大家轮流用,倒也不分谁家谁家。李长生挖的那个炭窑比较小,最主要的是离风夜家近,就在他家门口的山坡下去一点的一块地上,边上相连的都是些收获后空着的木薯地,炭窑边还有个水洼,既方便也不怕失火。 炭窑一般选在两米左右高的结实山坡土壁上挖,挖出来的窑洞是圆柱形的,大小比洗澡的木桶稍大,在窑洞的左上角挖一个大腿粗的烟囱,再在右下角挖一个杂志大小的通火口,通火口紧连着窑洞右边挖的一个半米方圆的矮洞,这个洞的作用是烧火帮助炭窑里的生木柴燃起来。 风夜按照李长生教的方法,将生柴看成和窑洞等高的木段,把它们密密实实的填进窑洞里,空隙的地方也用小木块填上,填满后用石块和泥巴把洞口封起来。 第二天早早的,风夜就开始来烧火。烧火是在旁边的矮洞里烧,有些大的炭窑要烧整整一天才可以停火封窑。 风夜搬了一张小凳子到那里去,看着火兼取暖。火苗从矮洞烧到窑里去,不过半天,窑顶上的烟酒冒得又浓又急了。风夜又回家拿了几个红薯芋头和一竹筒的水来,边烧火边烤红薯吃,就像前世小的时候,他跟着舅舅去烧炭,名义上说是帮忙看火,其实就是去吃烤红薯,冬天的冷风呼呼的吹,他却被烧得旺的火烘得几乎出汗,小爪子被烤红薯的皮弄得黑乎乎的。只有在那时候,风夜对他一向深恶痛绝的烧火工作才特别情有独钟。 烧火时除了烤红薯、土豆、木薯、山药之外,还可以做竹筒糯米。就是砍来新鲜的小竹子,一节竹筒两头的竹节留着,在一头的竹节上钻个小口,灌水进去洗干净,然后把糯米和剁碎的腊肉或者腊肠也灌进去,灌满了就用竹片把小口盖起来,之后将竹筒放到火上烧,等竹筒的外表烧焦之时,里面的糯米也熟了。把竹筒剖开,里面的糯米饭透着一股清新的竹叶香味,吃起来别有风味。风夜后来在工作的城市也见过有饭店用大竹筒蒸饭,但是吃起来都不香,一点儿也没有小时候吃的那样味道。 唉,总之,那时候好像总是有特别多的玩意儿,现在想起来都好像是几个世纪前一样遥远了,而,隔了时间和空间的记忆,却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无比清晰。 寒风一阵阵的吹,把火苗吹得旺旺的,远远近近的田野里没有一个人,冬天人们都窝在家里,除了摘菜外几乎不愿意到田里去。天还是阴沉沉的仿佛下一刻世界就要隐进黑暗中一样,看得人心里沉甸甸的不舒服,只有看着那跳跃的火苗,才觉得一点舒畅和安慰。 要是有个伴就好了,起码这样的时候可以有个人聊聊天,风夜用木棍拨拉着炭火心里暗暗想。 火一直烧到下午申时才停下,风夜用石块泥巴迅速的将矮洞也封起来。经过将近一天的助燃,即使现在已经封了烧火的矮洞,炭窑里的生木柴也还在燃烧着,青色的浓烟从烟囱上滚滚而出。一直到了晚上,飘出来的烟才渐渐变淡,到了约戌时(晚上七点到八点),冒出的烟才慢慢的变成一缕缕。 风夜在家门口看了几次,才提着油灯下坡去,用早就准备好的石块和着泥巴封起烟囱,再把窑门和矮洞门的封墙糊上一层泥巴,防止空气漏进去。弄妥当之后风夜又检查了一遍情况,才放心的回家了。 又过了两天,风夜才去打开炭窑的封门。那炭看起来烧得还不错,除了颜色之外,一整条的依稀还是树木的样子,风夜从树皮还可以分辨出是哪种树。 他把炭小心的取出来,一根根整齐的放进竹筐里,这是风夜刚决定烧炭时就请张木匠做的专门用来装炭的框。一窑子的炭除了刚开始那些还好,到了接近烟囱和通火口的那块的就有很多已经炭不成炭了,本来粗粗的一根炭条,外面一层全部成了灰只剩下芯里的一点,炭质还很疏松。这应该就是李长生所说的“霉炭”了,是由于填柴和封口的时候做的不好导致太多空气进去的关系。这种霉炭不经烧,很快就会成灰的。看来他的技术还是不过关啊,整窑子炭都霉去了一小半了。还好,好的炭装起来还是有满满的两框的,加上一些碎炭,应该够他用过这个冬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小攻出场(*^__^*) 快了哦…… 20 20、猫冬 ... 天越来越冷了,接连好几天细雨下个不停,走到室外寒冷的北风刮得人脸生疼生疼。这种时候人人都在家里猫冬。 风夜更是把一天的活动量降到最少,每天赖床要赖到巳时(早上九点到十点)甚至午时,起来首先点燃起居室的炉火把屋里弄暖和,然后烧火做饭。饭一般是一天两顿一起做,起个小炭炉,架上火锅汤底,一天的伙食就这样对付了。 风夜秋天养的那些小鸡现在已经基本长成了,除了中途死了两只,其他的都被他养得好好的。那群鸡其中就有十二只小母鸡,风夜每次去喂食的时候都期待着能捡到鸡蛋。现在他喂鸡都用煮熟的糟糠碎玉米粒拌剁碎的青菜或野菜,冬天鸡也懒得吃食,但是风夜指望着这些鸡过年加餐呢,所以他每天还是坚持着拿煮熟的食物去喂它们。 风夜家的菜园现在也颇具规模了,原来的几块地加上后来他陆续新开的地,满满的都种上了各种蔬菜,种的时候放了农家肥,所以这样的冷天他根本不需要追肥打理,只是那地上的草久不拔了也和菜长得一样壮。土豆地上早铺上了一层稻草防止冰雪冻伤,地窖里除了留种的大部分物品也被他搬出来放到厨房和储物室里了。 搬的时候风夜还发现那两个封起来的小坛子里居然是豆酱和樱桃酒,应该是他爷爷过世前自己做的。那樱桃酒已经可以喝了,酒的颜色是淡桃粉色,像撒了胭脂一样美丽,风夜尝了点,农家米酒的醇配上樱桃果的甜,又缓又清冽,很好喝。 无所事事的冬天让人无聊极了,风夜除了猫在家里,偶尔也去高大娘和张木匠家串串门,跟大伙一起烤火聊天。 一日午后,风夜吃过饭后觉得一个人实在是太闷了,就去了高大娘家,还没进院门,就听到一阵热闹的说话声,走进去,里面果然有很多人,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整个乱糟糟。仔细听,原来是在讨论赶集的事。 他刚进屋里,坐在门边的高二嫂子首先发现他,“风夜也来啦,快进来!大伙儿在说后天赶集的事儿呢,你去不去啊?” 自从风夜盖新房子之后村里人对他的关注度空前高涨,在风夜的宣扬下,他自己给自己取的字“风夜”就在村里迅速叫开了,现在几乎没人叫他的大名“李同”了,原因就在于风夜说的“叫大名太生疏客气,还是喊我的字比较显亲切”,于是众人一致叫他风夜。 高大娘高高兴兴的招呼他:“风夜快进来,我们正说的热闹呢。就快到冬至了,我们都想去集上采买东西,冬至过去,腊日也快到了。你去不去?” 冬至啊,风夜对这些节日根本不熟悉,不过他也确实有许多东西要买了,储存的肉也没有,再不买就整天吃素了,所以他马上答应:“要去,当然要去。” 他还怕这种大冷天的没个伴翻山越岭去城里呢,大伙一起去更好,热闹安全又方便。 “可是如果后天还是下雨怎么办?”他又愁了,又冷又下雨的他真不愿意出门呢。 高二嫂子摇头,“应该不会的,大伙刚说着呢,看这天明后两天雨应该就不下了,不用担心,就算下点小雨也没什么,东西放在牛车上用油布遮着,俺们披着蓑衣打伞走路去也没什么。你只管想你要买什么就行!”众人听得笑起来。风夜想想,也是。 住在小山村里就是这点不方便,买个东西也要跋山涉水的。 风夜从众人的话中知道这里的冬至是很隆重的,在这里冬至节又叫做过小年;而腊日就是传说中的腊八,家家户户要做八宝五味粥,祭祀神灵祖先,庆贺丰收,并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富贵平安。 这些节日风夜从来没过过,貌似现代的时候都很少人重视的。而看看现在,大家热烈地讨论着要买的东西,那气氛、神情好似过节有人白送东西来一样。 风夜看着这些高兴愉快的脸,心里感慨:古人就是纯朴啊,只要丰衣足食,日子在他们看来就是美好的,人们会为生活中简单的小事情而衷心感到喜悦,笑容满足纯粹,与现代那些俗务缠身终日忙碌日进千金却面无表情心情郁郁的城市人相比可谓天壤之别。生活在这样纯朴的人群中久了,风夜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柔软安宁起来。 —— 第二天,天果然不再下雨了,到了集日那天阴云中还透出几丝阳光。 这一次集日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赶集,大家都是天刚刚亮就起床,村里的牛车全部出动了也载不下全部人,于是众人一致决定老弱妇孺坐车,壮年小伙子走路,大家结伙做伴分成几队陆陆续续出发了。 这回村里赶集的人特别多,要买的东西也多,大家约好了申时初(下午三点)在城门口集中结队回去,高村长又叮嘱了一定要按时回来,大家就各自散去买东西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的少了点,下午或者晚上还会再更滴 21 21、初见 ... 由于快到冬至和腊八了,虽然天气寒冷,梧县县城的大街上依然热闹无比,无论是顾客还是店家、小贩们的热情都空前高涨。 风夜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往城南走去,要买的东西有点多,他要去正泰钱庄取钱。城南这边相对来说没有城东那样热闹,不过各个店家里的顾客也是不少的,节日总是销售的旺季,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正泰钱庄里的客人倒不多,风夜很快取到了钱,小心的藏进怀里,出门了。 在门口,捂着耳朵低头走路的风夜和一个人撞到了一起。风夜被撞得退了两步,而跟他相撞的那人手中的长盒子掉到了地上,盒子里装着的一卷卷轴也掉了出来。 “对不起”,风夜下意识的道歉,并迅速把卷轴收拾好放进盒子里,“真是对不起,我刚才没注意……”他递上盒子,一抬头就对上了对方的目光,一缕讶异闪过风夜眼底。 那是一位年轻俊美的公子,看面容应该有二十左右,穿着蓝色锦袍,身上还披着一袭雪白的皮毛披风,脚踏蓝色高靴,长长的黑发用一顶银丝冠束起来,整个人俊朗贵气,脸上却是面无表情地一瞬不瞬将风夜从头打量着。 风夜本来看这人的外貌还觉得他容貌俊美气质不凡,对他颇有好感,可被他用那样木着脸打量的眼光扫视,心里却升起一股不舒服和讨厌来。 他那是什么眼神啊?好像别人都低他一等似的!有钱了不起啊!风夜收起脸上的笑容愤愤的想,眼光不自觉带着挑衅得看过去。 那公子看了他半响,才嘴角一扬,伸手把盒子接过去,慢条斯理眼带戏谑地说:“没关系,我也没注意。” 风夜看着这人那样,心里对他更加讨厌起来。这人不仅狗眼看人低,还是个变脸,真是人不可貌相!嘴上再次道了歉意,风夜心里嘀咕着快步转身走了。管他呢,反正只是个路人甲。 顶着寒风往城东过去,风夜很快把方才的小事抛到了脑后。 到了东市常逛的店铺摊档,风夜把油盐酱醋等调味料买足,又去肉市,买了足够的五花肉、猪排、猪骨和凤爪鸡翅等物。这里的排骨还挺便宜,只要六文钱一斤,而猪骨更加便宜,只要两文,人们都不怎么吃羊肉,养羊的人很少,因此肉市上很难碰到羊肉卖,牛肉更加少人们都舍不得杀牛来卖。所以在肉市里逛了一圈,实际上能选择的肉类很少,来来去去就那几样,无非是猪肉、鸡鸭鹅、野兔之类的。这里的人也不怎么吃动物的内脏,肉市上几乎看不到,风夜倒是在一家现杀现卖的鸡肉档那里看到了很多鸡内脏,都被摊主大叔弃之不用了。风夜买凤爪和鸡翅时想把那些鸡肾也买过来,摊主大叔二话没说全免费送给了他,还帮他把一个个扁圆的鸡肾剖开,洗干净里面的东西。风夜感激的简直想再在他这里多买几只鸡。 买了肉,背篓里的东西沉得风夜几乎直不起腰来。没法,只得花十文钱雇了一个挑夫把东西先带到城门附近的李记杂货铺放着。 这家杂货铺的店主李大叔是村里李氏一族的人,算起来还是风夜的远方叔伯一辈,离开蝶山村到县城来开杂货铺也有十来年了,为人热情爽朗,村里人来城里赶集都喜欢到他这里来歇歇脚放放东西。 风夜把重的东西都卸下来寄放在李大叔的店里,又在他店里烤了一会儿火聊了聊天才重新出去逛。 去了米市和药铺各买了些白米、小米、江米、菱角米、红小豆、百合、杏仁、桃仁等等,这些是做腊八粥缺的材料,其他如红枣、松子、红大豆这些家里都有,风夜以前没尝过腊八粥,现在既然碰上了少不得要自己做来试试。 看见路边的小孩子含着冰糖葫芦,风夜又想起家里的零食没有多少了,待客的茶叶也没有,于是抬脚去了干果店,称了两斤瓜子一斤瓜瓤,麦芽糖、花生糖和蜜饯也各买了些,闲着的时候太多了,没点东西磨牙动动嘴皮真的很难受的。 东市的茶叶店卖的都不是很好的茶,不过在乡村里就算待客也不必用太好的,人们可不会在乎你那茶有多好,就算好估计也喝不出来,风夜就随便买了一包。 该买的都买全了,风夜也不想再逛下去了,他的手脚冻得都快僵了,脸庞也被风吹得麻麻的好像不是长在自己身上。他把手拢在袖子里,疾步往李大叔的铺子走去。 经过一家小客栈门口时,风夜被围在一圈的人挡住了路。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风夜凑上去好奇的看了一眼,原来是在看人。那里被围在中间的是一个满脸憔悴的中年大叔,听议论似乎是病得不轻。他歪坐在地上,背靠着客栈一边的门,背上耷拉着一个旧包袱,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客栈门口站着的老板娘模样的女人操着大嗓门驱赶着围观的人:“看什么看?走开走开!别围在这儿挡着我的门……”可围在外面的人却无动于衷的挪了挪步子继续看着。 风夜低声问旁边的一个大妈:“这是怎么啦?” 大妈叹了口气,“可怜啊!那位爷听说是从京城来我们这里投亲的,没想到他家的那个亲戚早去世了,他亲戚的家人不肯收留他们。这位爷先前是住在这家客栈里,住到现在没钱了,又生了病,老板娘说他还欠着钱没结清,又做不了事抵债,这不,把爷儿俩赶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是挺可怜的。家里是有什么变故了吧?找不到亲戚也不走。跟着的这小孩子也真可怜的。 风夜摸了摸怀里的钱,犹豫到底要不要给一点呢。想了想有摇摇头,就算给也不可太招摇。 他转身钻出人群,来到客栈斜对面一条巷子里的一家医馆,拿出钱对里面的大夫吩咐了一番。 没一会儿,客栈那边围观的人就看见叶家医馆的叶大夫带着两个伙计过来,“大家让让啊,让让,别耽误人看病。”他上前去给地上的男子把了把脉,“是得了伤寒又发烧了。”说着指挥两个伙计上来将男子搀扶起来,自己接过他手上的孩子,一并送到了自家的医馆里。 众人看有人出头了,议论几句也就散了。风夜站在医馆外面看着那父子被带进医馆,过了半柱香左右那位叶大夫出来,风夜迎上去问:“怎么样?那人能治得好吧?” 叶大夫迭声道:“治得好治得好,只是个风寒发烧,吃几天药再将养几天就好了。那人的底子不错,恢复应该快的多。”风夜又掏出一块二两的碎银子,“那就麻烦大夫了。这是他的药钱和饭钱。” 叶大夫没接,“要不了这么多,一两银子足够了。” “您还是收下,剩下的一两银子等那位爷好了,您给他做路费好了。好药麻烦大夫帮忙照顾好那小孩儿。”风夜把银子放到叶大夫手中。 “那行!老夫就代劳了,会好好看顾着父子俩的。”叶大夫也不再客气,收下钱回医馆去了。风夜往医馆看了几眼,耸耸肩,也转身走了。 难得做一回好事呢,风夜心里有些得意,心情愉快地往李记杂货铺走去。 其实说起来他根本不是个乐善好施的人,前世时看见乞讨的卖艺的他仁心大发给的钱统共也没有五十块,主要是现代很多人利用乞讨行诈骗之事,形形色色的手段让人不辨真伪,也看得麻木了,所以那点同情心很难转化为实际行动。刚才他看见那男子时也觉得可怜,不过让他感触的却是那个小孩子,还这么小,如果大人出了什么事,那孤苦无依的孩子不知道会怎样,也许就会像自己刚穿过来时一样四顾无门,冲动之下就决定帮他一把。 能帮到别人也不错,毕竟只是几两银子的事情,还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人在受难的时候都希望有人伸出援手,而自己在艰难时也曾受过别人的恩惠,饮水思源,尽力帮帮别人也是应当的。 22 22、云吞 ... 赶集回来没几天,小至就到了。 这里的冬至跟现代时候差不多,也叫冬至节。古代人认为冬至是一年节气的起点,从冬至起,日子一天天长起来,春天的脚步在冬至之后就会向人们慢慢走近,人们把冬至也叫做小年,其隆重程度在有些地方甚至超过春节,有“冬至大过年”的说法。冬至的前一天称为“小至”,村里的人就开始忙活着包粽子、做年糕、炒香麦,家家户户一派喜气洋洋的热闹,一大早的,村里就陆陆续续响起了串串鞭炮声。 风夜前世的家乡在冬至节这天也有包粽子、吃米线云吞的风俗,不过现在他孤家寡人的,不打算那么麻烦,就想自己做顿云吞来下火锅。 云吞这个东西其实就是北方所说的馄饨,只不过在北方,馄饨就是将肉馅包在面皮里蒸熟了吃,跟饺子的区别不大。而传到南方之后,人们将之改良了,把面皮做得更薄,馅料更鲜美多样,少少的一点馅掐着面皮和着汤水吃,就成为了南方特有的小吃“云吞”。 风夜小的时候在姥姥家,每次跟着大人去赶集,到了集上就喜欢先去吃一碗云吞,小巷子里的老招牌面馆常常是坐满了人,后来的都要排队等着座位,那时候的云吞里面的肉馅真的特别小,指甲盖的一半都不到,可是那家人做出来的云吞不仅好看,高汤的味道更是独此一家的好,所以很多顾客愿意去吃。每次风夜去都看见老板娘坐在角落里桌子边捏云吞,一手抓着一支筷子一手拿着一叠面皮,膝盖上是一个圆簸箕,老板娘的筷子飞快的从手边的肉馅盘里挑来馅料,在面皮上一点,手指灵活的一捏,云吞就落在簸箕上。她那动作练得快极了,简直跟耍魔术的有得一拼,看得人眼花缭乱的,来店里的顾客都喜欢在等云吞上来的时候看她这一手,人们还给她起了个外号,叫“蝴蝶飞”,是说她捏出来的云吞像个小巧的蝴蝶,动作翻飞间如蝴蝶蹁跹,听说还有人为了专门看“蝴蝶飞”飞蝴蝶而来她的店里吃云吞的。 而今,风夜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云吞了,小至这天,他依然很晚才起床,吃过早点之后,他踹上钱出门往李长生家去了。听说他昨天在在蝶山支脉的深山里发现了野猪的踪迹,就回来叫上村里的几个壮小伙子和经验丰富的老猎人进山去围捕,傍晚时才回来,还抬回来一头尖嘴长毛的大野猪来。风夜想去跟他买点新鲜的猪肉来包云吞。 到了李长生家,风夜发现他们家还来了很多村人,几个手脚勤快的后生正在把那野猪去毛开膛,其他人在一边说话看着,李长生的爹李胜林也在。风夜跟在一边看着,等到看到处理猪内脏的那小伙子要把东西扔去一边的垃圾兜时赶紧阻止:“先别扔!那东西还可以吃的。” 众人回过头来,看见是风夜,李胜林才笑着说:“那猪下水时可以吃,不过现在这头是野猪,下水不比家里养的猪干净,又不是没有肉吃,何必要那脏东西呢!”旁边的几人也纷纷点头。“平常我们乡下人没肉吃馋得紧了就买猪下水回来做菜,人家城里人啊可不碰这玩意儿,嫌脏。” 李长生也在一边搭腔:“是啊。这野猪吃的都是生野食,不干净着呐。要是你缺猪肉,赶会我切几斤给你得了。” 风夜知道是他们误会了,赶紧说:“不是。我家里还有上次赶集的肉没吃完。那猪肝、猪小肠炒了还是很好吃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过我确实想跟你们买两斤新鲜的猪肉。” 李长生爽快的一挥手:“嗨!买什么呢,直接给你切就是了!” “哪能呢?你们辛辛苦苦去打来的,我就白白来分肉。长生哥要这么说我可走人了。” 众人听着他调侃的语气,都不由大笑起来。 李胜林笑着拍了拍风夜的肩膀:“这后生啊,也长大了呢,知道跟你堂哥客气了。” “哪是客气啊。这是应该的嘛。”风夜坚持。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风夜以五文钱一斤的价格买了两斤瘦肉,还免费得到了处理干净的猪肝和一大截猪小肠。 —— 回到家,风夜先起火把猪骨肉排高汤炖热,把猪肝和小肠切了用盐腌着便着手做云吞。 风夜把野猪肉用热水洗干净,切片再剁成肉泥,又把桶里养着的山沟鱼踢去鱼刺骨头,剁成鱼松再和猪肉泥混在一起剁,直剁得他手腕酸累才停下。风夜在肉泥里调入几个蛋黄,放上肉桂粉、甘草粉、蘑菇粉、花椒粉和盐、少量黄酒等调味料搅拌均匀,放在一边待用。 他又拿来前天磨好的面粉,取出一些来和入少许碱水和鸡蛋,加水揉面,又用面杖擀成薄片,切成孩子手掌宽的正方形。 面皮和馅料弄好了,包起云吞来也快,风夜又不追求好看,只随便捏一下把馅料包住就行。 忙了几乎一个早上,风夜也饿了,包好的云吞足有一大盘,够风夜一个人吃上一天的了,时间也正是中午,风夜把一半的云吞下到开水里煮熟,云吞捞起来时面皮呈半透明状,裹在中间的肉馅透出淡粉色,整个像一朵朵小花,盛在碗里放上高汤,汤里撒上香菜末和葱花点上芝麻油,香味就在空气中飘散着。风夜也不顾汤水烫,端起碗来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新鲜的野猪肉配上没有一点儿鱼腥味的山沟鱼松的肉馅鲜美甜脆,混入了鸡蛋和碱水的面皮柔韧爽口,一口一个吃起来别提多带劲,连着一碗浓汤进肚,胃里暖呼呼的舒爽极了。风夜连汤带水的吃了三碗这才过瘾。 下午,风夜取出半斗麦子,起火爆炒。 炒香麦是这里特有的冬至必备之物,象征着人们的红红火火的生活的祝福和祈求。这东西吃起来就跟现代的爆米花差不多,但是却更香更有嚼劲,最适合拿来消磨时间了。 傍晚,风夜正要做晚饭,高大娘就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串粽子。 “风夜啊,做饭呐?大娘给你送粽子来了,我晓得你肯定是不会自己包粽子的,明天冬至可不能缺粽子啊,祭神供祖宗没粽子可不行!” 风夜心里可不这样认为,没了粽子节日一样过,不过高大娘的好意总不能驳了,谢过了高大娘,风夜顺便拿出一些没煮的云吞,用叶子包好,“大娘,这是我自己做的小吃,叫云吞,可能你们没吃过,您拿些回去尝尝。” “嗨!你这孩子,还跟大娘客气呢!”看着捏的小花似地云吞又惊奇了,“这小东西真是别致啊,你这孩子怎的会做咧?” 风夜窘了,“是……是我在集市上看见别人做的,觉得挺好看就自己做来试试。您把它下到汤里半一炷香时间就可以吃了,我试过了,还挺新鲜的。”看来以后自己做什么新鲜玩意儿还得事先想好理由啊。 “行!那我回去就尝尝你的手艺。我也不打扰你做饭了。”高大娘也不追问什么,笑眯眯的走了。 高大娘拿了两双粽子,风夜觉得留着明天祭神祭祖。他将早上腌的猪肝煎了一部分,用香菜、枸杞叶和自制的椒盐弄成猪肝汤,又炒了猪小肠,一顿美味的晚饭就出炉了,也算是过了小至。明天还要早起祭神,风夜这天早早的就上床睡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抱歉啊,偶这两天忙得都没什么时间码字了,现在先放一章上来,偶会努力补偿大家的。今天偶的文居然上榜了,把偶高兴坏了。以后一定会尽力做到日更的。 23 23、冬至 ... 冬至这天一大早,风夜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阵鞭炮声吵醒,睁开眼看看,外面天才蒙蒙亮,还很早嘛,他迷糊着又要睡过去,一连串的鞭炮声又传了来。风夜烦躁的翻了几个身,在床上磨蹭了半天才叹着气无奈爬起来。 胡乱吃了点东西,风夜就开始准备祭神祭祖的东西。他烧水将一大块的扣肉煮开,顺便将一碟云吞蒸熟。 冬至祭神祭祖家家户户备肉、粽子、炒香麦、年糕、香茶、烧酒是这里的习惯,风夜没有做年糕,就用云吞代替了,希望这不要引起不满才好。 肉可以是鸡鸭鹅猪羊牛中的任一种,前一次赶集回来风夜就将买来的猪肉大部分都做成了扣肉,精选的五花肉经过水淖酒浸油炸之后,外层的皮肉已经焦黄香脆,可以放很久。前世风夜的姥爷最喜欢吃扣肉,逢年过节的都会做,梅菜扣肉、红烧扣肉、酸焖扣肉……这些菜式都是姥爷经常做的,风夜非常喜欢吃,过年过节去姥姥家,对风夜来说最高兴啊就是有美味的扣肉吃。 油炸过的整块肉在这样的冷天可以放上一两个月而不坏,想吃的时候切下一块来把切口再炸一遍就可以了。炸过的扣肉在沸水中煮开后,肉质就会变软,焦脆的猪皮吸水后起了一个个小疙瘩,风夜最喜欢吃的就是扣肉的皮,酥软爽口,开胃极了。 风夜将煮开的扣肉、蒸熟的云吞、昨天炒的香麦装到一个大提篮里,又用一个藤兜装了一壶酒、一壶茶和杯子香烛等物,两手拿着这些东西往村头的庙里走去。 风夜出门时已经有点晚了,去庙里祭神的人家差不多都已经回了家,到庙里时有几家同样晚了的也正要回家祭祖,大家互相问候了几句也各自忙去了。 天神庙、观音庙、土地庙都是要去的,有些人家认了神主的也要去拜神主。 说起这个神主,它可以是任何东西,譬如村里有块大石头,样子比较大比较奇特的,也许就会被人认成是自己的神主,过年过节时家里人就要去祭拜。而对于谁认什么样的神主还要看那个人的生辰命相,比方说认石头为神主的是因为命相太薄太轻,认了石头神主,一生才会平安长寿,命相坚定。还有人认树、水井、燕子窝等等作为神主、干婆、干祖的,都是些迷信而愚昧的做法,可是这里的人们就是对这些怀着很虔诚的心。风夜第一次听说时简直是惊奇又好笑,不过在现代时也有很多少数民族地区有类似这样的风俗习惯的,也可以说是他们的一种精神信仰吧。 祭神的仪式无外乎是摆上食物、酒、茶,上香烛说几句吉祥话,烧纸钱放串小鞭炮就完了。风夜虽然对这些极不以为然,但是他还是依足了仪式做好,不敬神佛、亵渎祖宗的罪名可是不轻的,别到时候被这里的人给家法灭了。 祭了神又去宗祠祭了祖宗,忙完时早过了午时了。 风夜将拿去祭神的扣肉在锅里再煮开,切成片,又将腌柠檬、酸梅子、酸荞头、几头大蒜切碎放进扣肉里,再放上酱油、蘑菇粉、少许盐和辣椒粉,搅拌均匀腌上十几分钟,期间不断的翻搅让肉片入味。 风夜又把一小把梅菜切好,等肉片充分腌好了就用一个大碗把肉片皮朝下码整齐,梅菜铺在上面,放到锅里猛火蒸,等那边饭熟了,梅菜扣肉也蒸好了。 还没揭开锅盖,一股香味就直冲鼻头,风夜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唾液分泌急剧加快。拿来盘子,将肉倒扣进去,上面撒上香菜末,光卖相就已经很诱人了。他拿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真香真好吃啊!肉香之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土酿酒香,咸、甜、酸适中,又混着梅菜特有的味道。太香了! 风夜本来就很饿了,有了这个梅菜扣肉,这顿饭吃的更加香了。 吃了饭,风夜看切好腌制着没蒸的扣肉还有好多,就干脆又切了些梅菜,将肉分装在两个碗里全部放进锅里蒸,出锅后再倒扣到另外的碗里,肉上再放上几根烫过的香菜,把其中大的一碗放进篮子里,风夜出门去了高村长家,给高大娘他们送扣肉,也让他们尝尝自己的手艺。这里的村民也会自己做扣肉,他们不管它叫扣肉,叫烧肉,不过他们做菜的手法可能跟风夜不一样,拿去给高大娘他们尝尝也好。 前世的风夜一个人在城市里生活久了,对邻里亲友之间的迎来送往都生疏了,昨天要不是高大娘给他送了粽子来,他都忘了乡下农村关系好的邻里年节或者有什么大点的活动,相互间都会送去自家的东西,这不仅是一种友好融洽的古老社交,更多的还是表达自己对他人的关怀、对生活的喜悦的真诚分享。就像高大娘,每次有什么好吃的都没忘了风夜,她对风夜就像对自己儿子一样,风夜心里非常感激,也将她当成自己在这里的亲人,虽然他现在有钱了,不过也不能拿钱去对高大娘说我要感谢你云云,这样做未免太功利失礼了,风夜不愿意,高大娘肯定也不会接受的,大家就像亲人般相处就好了,相互照应相互关心,这样生活也温馨快乐许多吧。 将扣肉送到了高大娘家,风夜又将另一份送去了张木匠家。这两家算是这蝶山村里跟风夜最亲近的人家了,为人性情也比较对风夜的眼。 —— 冬至之后,天气居然渐渐的回暖了,一连好几天的灿烂阳光把冬日的寒冷和阴霾都驱散殆尽,人们纷纷出门来晒太阳透透气。难得天气这么好,风夜把被褥都搬到院子里晒,又下地把所有的农作物都视察了一遍。 冬小麦和荞麦的长势不错,这一个多月的冷天过去,麦芽又抽了不少。土豆长的也很喜人,苗子都壮壮的,倒是各种蔬菜地,因为一个月光吃不种,出现了好些空缺。菜地边上的雪豆苗已经爬满了竹架子,苗上挂的不少雪豆也可以采摘了。大白菜、椰菜和卷心芥菜有好些也已开始包成圆球状,生菜、春菜、菠菜被拔了不少。风夜把地里空着的地方翻平整,移植进去一些幼苗,育苗地里重新撒上菜籽,一个多月后又可以拔来下火锅了。风夜最喜欢吃的芥蓝已经摘了好几茬了,叶根上还是不断长出新的来;旁边的香菜、芹菜和葱蒜也都长得不错。风夜给菜地除了草,又把土松了一遍。 由于天气冷,秋天时风夜移植回来的野山椒都长的不好,有几棵甚至掉光了叶子,幸好还活着。看来还是得明年春天再种比较好,还要种多一点。风夜从山里摘回来的山椒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除了一小罐留着做菜用的剁椒,剩下的也只够做一次泡椒凤爪了。 风夜把菜地整理了之后又去打扫鸡舍,清理鸡舍里的稻草时,风夜看见了掩藏在里面的三枚白白圆圆的东西——天啊,是鸡蛋啊,他养的鸡终于下蛋了!风夜高兴得什么似地,打扫那臭烘烘的鸡舍时也卖力了很多,走出旧院子时,风夜又把小母鸡们暗暗夸了一遍。而被风夜放到院子里晒太阳的母鸡们正围着那几只公鸡在地上扒着虫子吃,完全不理会手舞足蹈的风夜。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这两天由于小姨来我们家,家里特地做了扣肉,偶就顺便写上来了,本来想贴张扣肉的图上来让大家也闻闻香气的,不过偶的技术显然不过关,就算了哈 24 24、购物 ... 过了几天,天气依然晴好,一日,风夜去山上捡了栗子回来,就想去县城里逛一逛,年关渐渐近了,得把该添置的东西都添置好,免得到时候天气冷了又不想出门,急用时又没有。 吃了午饭,风夜先后去了高大娘、李长生和张木匠家,问问几家里需不需要带东西,他给顺便买回来。 高大娘家和张木匠家风夜是很熟的,串门都是去的这两家。从小至那天之后,风夜跟他堂叔李胜林、堂哥李长生家的关系亲近了许多,尤其是李长生家。李长生只比风夜大四岁,娶亲已经一年了,早早的就分家出来自己过,房子也是凭自己能力盖起来的,风夜对他其实很有一点佩服的意思,经过几次相处特别是最近的接触,风夜觉得他为人友好热情,对人很讲义气,又有着年轻人的活力和干劲,他的媳妇燕娘据说也是很贤惠会持家的,没有乡下村妇那样爱说长道短,所以现在风夜也是很乐意跟李长生来往。能跟更多的人打成一片总是不错的。 风夜的性格属于不太主动的那种,与人交往相处总是要等别人做出友好的表示,自己才会放下戒心与之往来,又要经过长久的相处才能成为关系亲近的朋友,总之一句话,风夜就是那种超级慢热、神经又有点粗的人,前世他的老爸就经常说他缺心眼。 李长生无疑是风夜比较喜欢交往的那种类型朋友,他周围跟他关系好的那些小伙子的性情大部分也像他那样,风夜那天去他家,看到他们融洽相处得如亲兄弟一般,心里就生出隐隐的羡慕,对李长生的好感指数也不断上升。 这也许是出于风夜对同龄人的一种向往和依赖,就像是前世时风夜对那些经常呼朋唤友的朋友团一样,他即使并不想那样吵闹的生活,但是却非常高兴能够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不想玩闹时能够在一边看着别人闹哄哄高高兴兴的玩在一处,自己要是愿意也能够跟大家一起喝喝酒泡泡吧什么的,他心里就十分欢喜。 风夜刚到这个山村时,对这里的人和事总是怀着很深的戒备,而且总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过客,总有一天还会回到现代去,与别人相处时就总是不自觉地表露着冷漠疏离。现在,好几个月过去,回去的念头已经被他深藏在心里,或者说,他其实对能够回去这件事已经开始绝望,最开始那种挣扎焦虑煎熬的心情慢慢的平静下来,蝶山村里与他有关的一切才开始渐渐地进入他的注意范围,进入他的心里。而现在,他已经在潜意识的接受了自己就是李同,是这个时空的蝶山村的人,慢慢地试着融入这里的生活,接纳这里的人。虽然他还是有很多别扭,但是他现在至少在努力改变。这对于风夜来说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转折。 —— 再说风夜,他背着他的必备装备——背篓,迎着暖洋洋的太阳,漫步往梧县县城走去。今天天气好,风也不大,村里赶集的人除了赶早集的几个人其他人都不想去,高大娘说大家是趁着天气好整整地里山上的活儿去了,人家没东西买也不想跑到县城去。唉,没办法,一个人赶集吧。他哼着小曲,脚步轻快,倒也不觉得冷了。 进了城,风夜先拐去了李大叔家,张嫂子托他买一罐搽脸的香膏,也就是这时代的脸霜,李大叔的铺子里就有,价钱也相对便宜些。 这种香膏看起来有点像现代百雀羚产的那种凡士林护肤霜,闻起来香味很浓,保湿效果倒是不错的,就是有点油,入冬时风夜也买了一罐,没搽几次,主要是受不了那股浓香味,皮肤干裂得厉害了才搽。这东西有点贵,普通种类的一罐就要十五文钱,品质上乘的听说几十上百文钱都要的。 风夜给张嫂子买了她指定的桃花香味,李大叔就拉着他在店里烤火。风夜把背篓解下放在一边,从里面拿出一小罐榄角来,“李大叔,这个东西给您尝尝。是我自己做的小菜。” “什么小菜?你小子会捣鼓什么东西啊?”李大叔接过去,笑眯眯的揶揄道。 “也没什么,就是我们村里山上的黑橄榄。”风夜也嘻嘻笑着。 李大叔钳出一点放进嘴里,吧唧几下,皱皱眉,又钳了一小块嚼着,好一会眉头舒展开来,笑着赞道:“你这小菜做的不错啊,够味!下饭下粥都好。黑橄榄……嗯,咱村以前都没人吃,经你这加工,可不正是上好的小菜么,这要是黑橄榄树再多点,都可以专门做出来放到铺子里卖了!” 风夜巴巴盯着李大叔,听到这话一喜:“真的?那……大叔你觉得如果做出来会有市场么?……我是说有人买不?” “嗨!怎么没人买?!这种腌制小菜不是可以放很久么?到了那青黄不接、菜价上涨的时节,家家户户找的不就是这样省钱的下饭菜?就是平常时候也会有很多人买啊,我看这个……你叫榄角的,吃起来很开胃啊,价钱合适的话,小户人家甚至乡下村人都愿意买。” 风夜听得心花怒放,他心想着明年弄个果园,种田之余也创收创收,果树嫁接也不是很难,前世风夜的舅舅的主业就是搞果园的,嫁接技术很有一套,县里还请他专门去做过技术演讲呢。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要做起来风夜还是会的。不过果园计划也只是个雏形,真能不能搞得成功还得详细合计,看看实际情况再说。 在李大叔的店里聊了一会,烤热了手,风夜就窜出门在街上闲逛起来。 先找了一家小作坊订做了一个炉子,原来买的炉子口子太低太小,放炭火不方便,火力也不是很足,风夜想根据前世自己老家的那种大开口、通风、火力集中的专门的火锅炉让工匠做出来。 跟工匠讨论修改,定下了样式并约定下一个集日再来取,风夜慢悠悠的继续逛着,今天集上的人还是很多的,估计很多人都是想趁着好天气出来溜溜。 风夜在逛完了整个东市,就转到地摊一条街去,看看农人们卖的东西,看见不错的就停下来问一问,转了一圈,他就发现今天的好东西还真不少啊,有一个老猎户卖的蜂蜜,用长颈瓶子装着,据老猎户说是去年夏天采的野蜜,风夜尝了点,味道很纯正,看成色很不错,买了;一个小伙子卖的新鲜的一小篮子草莓,风夜很久没吃过水果了,野果不算,这草莓看起来很新鲜,也买了;有一个中年农夫笼子里的两只鸭子挺肥,家里只有鸡,养着这俩鸭子过年的时候再宰也很划算,买了;一个皮肤黝黑的山里汉子牵着的小羊也买了,一圈下来,风夜手上的东西急剧增多,兜里的银钱急剧减少,活像个几百年没见过街市的购物狂。 风夜觉得这趟集市来得最值的就是那头羊。先前就已经说过,这里人不是很喜欢膻腥的羊肉,养羊的人很少,能碰上卖整只活羊的更是少见了,更难得的是这是一只小母羊。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长身高啊! 风夜现在的身体偏于瘦弱,只要有了这只羊,就可能有羊奶喝,没牛奶有羊奶也总好过什么都没有啊。现代的广告不就是总吹“羊奶是奶中之王”吗?中医也说羊乳甘温、润心肺、补肾气,还是纯天然的美容养生之品。 如果广告说的都是真的,那简直就是宝贝啊。就是有点贵啊,没到一年的小羊就要一千五百文,不过对于农家拿出来卖的东西风夜一向不怎么还价,人家也不容易,所以他考虑了一会就很爽快的买下了羊。 其他的摊贩看见风夜一路买过来,就异常热情的向他推销自己的产品,风夜牵着小羊,笑着摆手。他买的东西够多了,要不是卖羊的那汉子赠送了一个褡裢,那两只鸭子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拿回去,现在那鸭子就绑了脚和翅膀装在褡裢两头的兜里挂在羊的背上。 从地摊街出来,风夜就准备回去了,东西不必一下子买齐,下个集日他还要来取炉子的,到时候再买其他的。 …… 回到村子里,牵着羊的风夜又收到了许多村人的注目礼。 有什么奇怪的么?风夜在心里摊摊手,笑着回应一干人的提问。 “风夜啊,怎么带了一头羊回来?”给张嫂子送香膏过去时张木匠也问。 风夜大大的叹了一口气,做无奈状:“难道我买羊回来真的很奇怪么?怎么个个都这么问我呢!” 张嫂子哈哈笑着说:“是挺奇怪的呀,你不知道,只有北边草原和西北大漠里的人才喜欢吃羊肉,在我们这边人看来,那些民族一向是野蛮的,就跟野人一样,所以才爱吃那样臊的羊。” 风夜委屈的说:“那也不能一概而论呀。况且,谁说我买羊回来就是要吃羊肉啊?!” “你不吃肉那还干啥啊?难道还能吃奶么?”张木匠取笑他了。 ……风夜无语了,他就是要吃奶啊!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加节日,偶就多更一章,祝大家圣诞快乐哈! 25 25、家人? ... 隔了两天,又是集日了,风夜大早上的又去赶集,这次是跟着早集的人一起出发的,搭着牛车去。 这几天天气居然还是那么好,村里老人们都说稀奇,说是往年冬至之后很少有这样连续的太阳天的。风夜心想这还叫难得啊,要是在前世风夜的南边老家,冬至后天气还跟秋天一样的,过年时连续大太阳人得穿着衬衫的都不是稀奇。 到了县城,风夜直奔那家小作坊,按照风夜的要求制作的炉子已经完工了,风夜高兴的付了钱,拿上炉子照例去了李大叔家铺子,寄放了东西,才逛街买东西去。 经过一个街角时,风夜听到身后有人在大声叫着谁“公子”,他没理会,反正不是叫自己。谁知还没走出几步,风夜就被人拉住了胳膊。“公子,请留步。” 公子? 风夜顺着拉着他的那只手看过去,是个穿着短打的中年大叔,不认识啊。风夜纳闷了,指指自己鼻子,“您叫我?” 大叔点点头。 风夜歪着头正想着这是谁,那边厢中年大叔就说了:“公子还记得小人吗?” 记得?风夜从头到脚打量他,嗯,是有点眼熟,心里把最近遇到的人过了一遍,再仔细看,是了,这不是上次风夜在客栈门口救的那个大叔么?看样子他的病完全好了,不仅脸色红润眼睛有神,力气也长了,把他胳膊给撰得生疼。还别说,这人没有当初憔悴的样子,梳洗打扮整齐了看起来也挺俊的嘛,说话还打着官腔呢,风夜依稀记得他好像是从京城来的。 “哦,记得,我想起来了。”风夜把自己胳膊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抬眼看着他,“先生找我有事吗?” 大叔抱拳微笑说:“我叫穆青,京城人士。此次我主仆二人寻亲沦落于此,多得公子仗义相助,我家小公子才得以保全。穆青尚未感谢公子相救之恩,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主仆?原来他们不是父子啊!这人现在看起来也挺有气势的嘛,居然只是个仆人啊。 风夜笑着摆摆手,“我叫风夜,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别公子公子的,我不是什么公子。感谢就不用了,助人为快乐之本嘛,没什么。” 大叔满脸肃穆道:“穆青没本事保护小主人,有负老主人相托,这次如不是公子,小主人还不知道可否保全,无论如何,风公子都是穆青的大恩人,穆青必会报答公子大恩!” “不必了,真的不用,我也就是能帮才帮,报恩就不用了。”风夜笑着拒绝,看那大叔还要再说,就转身想走。 不过,显然人家不让。 “公子且慢!受人之恩必当相报,请公子允许!”大叔又拉住他的袖子。 风夜郁闷了,这人还真是死脑筋,都说不用了,他还真认死理了,搞得他像是个负心汉一样。风夜皱皱眉,抽出自己袖子,斜眼没好气地说:“那你说,你要怎么报答吧?” 大叔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犹疑了一会才说:“可否请公子移步到叶家医馆,穆青当详细告知。” 叶家医馆的叶大夫在东市这一带是很多人知道的,听说他的医术不错,为人和蔼可亲,性情恬淡,行医收的诊金也不贵,东市这片的小门小户人家看病都习惯来他的医馆,有时候碰上有穷人买不起药,他还会赊欠甚至免费赠送,因此为他赢得了不少好名声。风夜在李大叔的铺子里听人聊天时也听过他的事迹,对他也算是耳熟能详,所以那次风夜才找了他帮忙医治眼前这位落难的大叔。 风夜跟着那位大叔走到对街小巷的叶家医馆里,进门就看到叶大夫抱着一个小娃娃在膝盖上,乐呵呵的逗着,小娃娃眉开眼笑的挥舞着两只短手,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牙语。 叶大夫抬头看到二人,笑眯眯的招呼:“穆青回来啦?哟,这不是救了穆青的那位小哥吗?!来来来,快进来,坐!” 叶大夫怀里的小娃娃看到穆青,高兴地伸出双手要他抱,穆青把他抱过来搂在胸前,对风夜说:“穆青现今身无长物,这几天都在那家客栈里当跑堂的小儿,也算是抵消了当初欠下的房钱,还蒙叶大夫热心收留照顾,穆青实在是万分感激。如今我无处可去,身边亦无依傍,如若公子不弃,愿为仆一年,以报公子大恩。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为仆一年?当我是个地主呐,况且……风夜瞄了瞄大叔怀里的娃娃,不说话了。 穆青也明白他的意思,脸上的神情更是不自在。 “不瞒公子,穆青的主人一家因事遭难,如今只剩了小公子一个,我受主人托付,欲将小公子送到此地投靠老主人的姑母。不成想,老主人的姑母早已仙去多年,其家人不肯接纳小公子。可是,主人家早已没了,也不能回京城去,主人更无其他的亲眷,穆青无法,才带着小公子滞留于此,实在是惭愧。穆青少孤,多蒙老主人教护才有今日,如此大恩若不能将小主人养育成、人,他日穆青就算九泉之下亦愧对主人。因而,穆青恳请公子允许我将小主人带在身边,穆青定会尽力做好公子吩咐之事。” 听了这话,风夜觉得这位大叔简直就是古代忠心为主的典范,不过这……带着主人的孩子给他当仆人?还真是无法想象啊,他就一小农夫,需要什么仆人啊!他连连推辞道:“别,您不用报恩了,真的!您还是找个活儿好好照顾你家小公子吧。我就是一个乡下种田的,真不需要仆人。” 大叔沉默了,风夜看着心里高兴,还以为自己把他说服了,正要告辞走人,他是挺希望家里热闹些,可请个仆人……还是算了。 抬身正要走,大叔赶紧站起来止住他:“公子请留步!” 风夜回过身,穆青大叔顿了顿,低下头接着说:“我得知是公子相救,心里一直十分感激,就请叶大夫将公子的样子画下来,在城里打听公子,三天前才从一个作坊那里打听到公子不是这城里头人,又得知公子今日要来,就麻烦了作坊的掌柜若公子进城来取东西就知会我一声好让我知道。” 不是吧?还拿着画像找我?至于吗?!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一根筋死拧到底啊! “穆青如此做并不是有所图……是,只是……唉,其实也是我的私心。”穆青大叔不安的看着风夜,风夜则一脸惊诧,私心?难道……没等风夜想出个子丑寅卯,大叔期期艾艾说:“主人将小公子交托于我时曾言,希望能寻个清净小地方让小公子能平平安安长大。我看见公子,就觉得公子……是个宽厚平和之人,公子肯仗义出手救我主仆二人,可见是心地善良……我……穆青想请公子能收留我主仆二人。” “可是我……哎,我不是什么大富之家,以后只怕苦了你家公子,再说,我看先生也是个有些才能的人,何不就在这县城里寻个活计?并不一定要来我家做仆人啊!而且我就是山里乡村的普通农夫,田地也没有几亩,实在是不需也请不起仆人啊!” 请个仆人也没什么,只是风夜对这个大叔以及他说的主人家的情况不知根不知底,凭他说的三言两语可怎么知道就一定是那样?这是其一,风夜的戒备心作祟;其二,小娃娃也还有亲人在这里,就算现在不肯接纳,可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呢?风夜是想帮人帮到底,可如果招惹来大麻烦那他以后不是哭也没地方哭去么! 看那小娃娃,还真是水灵灵乖巧可爱,如果收留在家里,认成儿子,那真是挺不错的。你看穆青大叔说话时,小娃娃那天真清澈的大眼睛直往风夜身上遛,似乎也在无声的配合着大叔的话。 “这城里的活计是不少,穆青也自信有能力胜任,只是小公子还这么小,我想就近看顾着他……那些愿意雇人的东家一听说我要带着小公子,要么不愿意雇请我,要么就想让我和小公子都卖身为奴……主人家虽然败了,但是我如何能让主人唯一的血脉没入奴籍?!我现在又没钱财又没住处,也不能够去别的地方做事,也不好总是麻烦叶大夫帮我照顾小公子。我……我不会让公子白白付出的,一定会好好帮公子做事,公子是个好人,请您……” 大叔说到后面声音也变了,他怀里的小娃娃感受到气氛和他情绪的变化,双手紧抱着他的脖子,奶声奶气的发出“出出,出出”的模糊声音来,好像在安慰着他的叔叔。 风夜听得看得都有点不忍心了。 “公子,可否听老朽一言?”看穆青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一直没做声的叶大夫看着风夜温声问。 风夜点头。 “那请公子恕老朽唐突了!不知公子家中还有何人?可有父母兄妹?” 这要是在现代,家里的信息是不会轻易告知外人的,不过,看叶大夫和穆青大叔应该不是那种行骗的人吧?他一个小农夫难道还会有人算计吗?!风夜在心里唾弃了自己的小心眼。 “我家就我一个,只是族里旁支有许多叔伯兄姐而已。”光杆一个,有图谋也不怕。 “那就是说公子是一个人过了?独木难支,公子何不收留了穆青主仆两个?!有穆青在,不说能帮着公子料理农事,就是平时也有个人能陪公子说说话呀。穆青给你当长工,你留小星儿在身边,对你来说也不吃亏啊。星儿这样可爱,能陪你解解闷呢!是不是啊,小星儿?”叶大夫说着就去逗小娃娃。 小孩儿估计是这几天跟他玩得熟了,他一逗,娃娃的小嘴里就依依呀呀的说着含混不清的话,漂亮的眉眼弯弯的真是一个小金童模样。风夜讨厌带吵闹调皮的孩子,可是看见这样乖巧可爱的娃娃就喜欢疼爱得不得了,像个小狗狗一样。 其实叶大夫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反正自己家也够大,以他目前的经济状况多一两个人吃饭也还能供得起,最重要的是叶大夫说的,能有个人陪他说说话解解闷,那日子过得才像个样,自己一个人每天孤零零的怪寒碜的。 于是乎,这次风夜赶集除了自己采买的物资,又带回了一大一小两个人。 走在路上时,风夜还在想,这回村里人看见不定怎么说他呢。不过,管他呢,是自己的事又不碍着别人,爱咋想咋想。 不得不说,人啊,被说得多了,对抗八卦议论的指数也是直线上升的。 26 26、宴客 ... 村里来了两个生面孔,肯定是受到村里人的热烈关注。于是,继房子事件之后,风夜再次成为了蝶山村备受瞩目的人。 带了人回来的第二天,风夜在前院里晾晒柴禾时,高大娘就来了。 风夜在昨天就跟穆青说好了,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主仆俩的身份要做个修改。怎么改呢?其实昨天在回村路上风夜就已经想好了,带了两个陌生人回家长住,最好的办法就是冒充亲戚。可是风夜这个原装身体是土生土长的蝶山村人,父系家族这边肯定是冒充不得的,那就只有从母系家族那边说起。 关于他母亲的情况,风夜是前一阵子才从张嫂子和高大娘那里知道点的。 此话还得从十几年前南边发大水说起。那年的大洪水蔓延甚广,除了重灾区的洪州外,河流下游的几个州都不同程度的受到了波及,很多县城、乡村都被淹了,许多人在大洪水中丧生,活下来的举家迁往异乡,在逃难的过程中,依然有很多流民因为生病、饥饿和劳累而死去。风夜母亲的家乡估计也遭遇了洪灾,于是一家人也匆匆离开自己的家乡,逃难去了。 于是,逃到了梧县的风夜母亲就遇到了风夜的父亲。 那时,风夜的父亲还是个小伙子,赶着牛车去县城卖粮食,在城门口外的土路边就看到一个小姑娘抱着一个重病卧地的老妇在凄惶地哭,于是接下来就是小伙子救了衣衫褴褛、憔悴不堪的母女二人,并且还带回了家。 老妇就是风夜母亲的母亲,她带着大女儿一路逃难,餐风露宿的,又为失散的丈夫和小女儿悲伤难过,身体早就垮了下来,被风夜的父亲救了没多久就撒手西去了,临去之前把女儿的终身托付给了好心救她们母女的小伙子——风夜的父亲,并嘱咐二人以后要回乡寻找失散的亲人。 后来洪水退去,小夫妻两个几次寻到风夜母亲的家乡去,可是都没有老父和小妹的消息,只得留下了信息在那边托邻居留意。 过了将近两年,儿子刚能下地蹒跚走路时,夫妻二人又再一次回去寻亲,谁知道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他们搭乘的船在湍急的河段触了暗礁,沉了,船上的人全部丧生。 风夜这一脉就此剩下爷孙两人相依为命,听高大娘说,在这之后,风夜的老祖父也曾托人打听风夜母亲那边亲人的消息,可是这么多年来还是了无踪影。 这样说起来,风夜母亲那失去联络的娘家亲人倒是可以给穆青两人遮掩身份。于是,关于风夜家新添人口的事情,统一对外的口径就是:小娃娃是风夜姨妈的儿子,也就是风夜的弟弟,而穆青当然就是姨妈家的仆人,姨妈家发生了变故,二人是从京城下来寻亲,又从风夜母亲的家乡处得知了消息寻过来的。 至于是什么变故导致千里迢迢的从京城来投奔乡下的亲人,就不用多费脑筋了,村里人对于八卦话题虽然是很热衷,但是只要有一定的八卦材料可供谈资就好了,关于人家的痛处能不问一般是不问的,又不是有仇一定要刁难,何况发生了变故的又是不相干的外人,再八卦也不至于刨根究底揭人家伤口,现在的乡下人还是挺淳朴的。 当然,风夜是不想拿糊弄别人的借口来骗高大娘的,而且也相信就算把真实情况告诉了大娘,她也不会透露出去,不过现在还是先瞒着吧,免得她担心,老人家嘛,对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总是比较在意的,以后到了适当时候再说吧。 不过,高大娘对风夜说的倒是很容易就接受了,也没问什么让风夜难以回答的问题,而且,看高大年逗着小娃娃的高兴劲,又看看一脸温和正直的穆青,风夜觉得别人对他家里多出来的两人应该不会排斥才对。 高大娘在风夜家逗了半天小娃娃,才高兴的回家去了。 午后,吃过饭的风夜抱着娃娃在院子里晒太阳,李胜林家的婶娘和族里的一个伯娘就进了风夜家的大门。有人在家的时候风夜一般是不关大门的。 “哟,风夜啊,这是哪来的小娃娃啊?瞧这水汪汪的眼睛,多可人疼的孩儿呀!” 风夜招呼着两位长辈坐下后,婶娘就笑着逗趣,旁边的伯娘也是一个劲的夸:“是呀,你看这孩子,多乖巧啊,长得也俊,可比我那小孙子招人疼啊!” 呆在风夜怀里的星儿娃娃安静的玩着风夜塞给他的栗子,大大的黑眼睛不时地看看坐在对面的客人。 “这是我弟弟。”风夜一副为人父兄的自豪。 风夜已经跟穆青说了,他是正经地想认小娃娃星河做自己的弟弟,所以不管是明面上的说法还是事实,小星儿都是他的弟弟(其实风夜倒是想认成儿子的,不过他自己还是个半大小孩,认成儿子实在是有点那个……说不过去啊)。 “是我姨妈的孩子,姨妈那边出了点事,……”将情况跟两位长辈解释了一遍。 当年风夜的母亲寻找失散的亲人以致最后夫妻双双遭难撇下幼儿老父的事情在村里是人人皆知的,村里人还为此议论唏嘘了好久。现在十几年过去,那原以为没了消息的亲人寻了来,却只是个家仆带着个小孩子,想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李家婶娘和伯娘在当事人的眼前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得拿一些话安慰风夜,又逗着星儿娃娃玩儿。 几人正说着话,在厨房里洗碗的穆青也出来了。 说来不是风夜欺负穆青,让他什么都做啊,而是穆青大叔到风夜家,还真就像他自己说的,给风夜好好的做仆人,做饭、洗碗、扫地等等工作就被他抢着做了,要不是风夜习惯洗完澡就马上洗自己衣服,说不定衣服都被他拿过去帮着洗了。今儿一早,风夜洗漱完毕正要去做早饭时(其实可以算午饭了,大冬天风夜几乎不用吃早饭,每天都能睡到将近巳时,又磨磨蹭蹭才愿意起床,都快成小猪了),到了厨房,发现人家穆青大叔早就做好了饭了,堂屋里也打扫的干干净净的。他还真的就尽职尽责地给风夜当起仆人来了,搞得风夜都有点不知所措啊,还纳闷着古代的男人不都是“君子不近庖厨”的吗?! “婶娘,伯娘,这位就是带着我弟弟从京城姨妈家过来的家人,叫穆青。青叔,这是我们族里的堂婶娘、伯娘。”风夜为双方介绍。 李家两位长辈虽知道这叫穆青的名义上是仆人,但是看风夜意思也不像是将他当使唤的仆人,而且穆青又是京城里来的人,乡下小地方的人往往对外面那些大地方、见过大世面的人怀着一种羡慕和尊敬的心态,穆青本人又长得相貌堂堂,还带着那么一些温润正直的气质,两位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妇女也不敢小看他,只将他也当成了风夜的外家亲人来看待。 风夜的伯娘和婶娘逗着小娃娃,和风夜说了一会话就走了,毕竟想要知道的都打听到了,和风夜又没有多少可聊的事情,和穆青更是不熟。 “伯娘、婶娘,今晚记得叫上伯伯和叔叔来我家吃饭呀!”风夜送她们出门,不忘提醒一句。 “好叻,晓得了,不会忘的,你回去吧。”妯娌两个高兴的走了。 中午吃饭时风夜就跟穆青大叔商量了,风夜的亲人来了(虽然只是个娃娃)也算是件大事儿,按例是要请亲朋好友来吃饭,以示庆尊敬和庆贺的,穆青大叔也同意了。 风夜送走了李家这两位,又去请了高村长、张木匠一家,以及族里的几位长辈、他的堂哥李长生等人,除了族里的一位老叔父有事来不了之外,其他人都欣然答应会过来。 下午申时,风夜和穆青就开始整治晚饭,昨天决定带人回家之时,风夜就去买了好多方便储存的食物,请客倒是不必担心食材问题,因为人有点多,天气又冷,风夜决定做火锅。 宰了一只新买来的鸭子做汤底,又将昨儿买的两根大猪手炖了,做了扣肉和腊味,弄好了山药、青菜、笋干等各种配菜,又片(平声)了鱼片,晚饭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早到的高大娘和张嫂子都帮着准备,所以当风夜请的人都到齐之后,众人就热热闹闹的上桌了。 说是上桌,其实也就是大家分成两桌围着火炉而坐,那火炉就是风夜订做的那个和以前他买的那个,火炉的边上是风夜下午时才请张木匠做的一个简易板桌,几块刨干净的木板钉上矮桌脚呈正四方形,中间刚好能放下火炉。板桌上正好放杯碗盘碟等物,这是风夜根据现代时候他老家的火塘桌改良来的,最适合人多吃火锅时用。小锅也是风夜专门定做的,类似于现代的平底锅和小炒锅。 其实这火锅在这时代也已经出现了,只是不叫火锅而叫烩汤,意思就是把各种各样的菜烩煮成一锅汤,多半是北地之人或者行旅在外的人才会经常弄,平常人家也就偶尔做那么一回。不过做法大多是将食物全部放进一个叫鼎的东西里面煮,底下烧着火,一边烤火一边吃菜喝酒。 风夜家只有那坛樱桃酒,所以他特地跟李长生买了两坛子他自己酿的烧酒来待客,众人按照风夜介绍的新鲜吃法,将放在自己面前的肉和配菜不时放些进去。蘸酱碟是分成了几种口味,其中还放了风夜自己做的黑榄角酱、剁椒,除了已经尝过的高大娘和张木匠家,其他人都对这两个味道独特的配料感到惊奇,反响也各不一样。 李长生和族里的一位伯伯就特别喜欢劲辣的剁椒,两人辣的龇牙咧嘴的还大呼过瘾,其他人却像是比较偏爱榄角酱一些,风夜少不得将榄角的做法说了一遍。 众人说说笑笑的,一顿饭一直吃到了戌时正。 …… 自此之后,风夜的姨家弟弟及其家家仆青叔将在风夜家长居的消息就传遍了蝶山村,大家明面上也都对他们表示欢迎和接纳,至于背后会如何议论那就不得而知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公司搞了元旦晚会,忙得都不能按时更新了,真是对不住追文的各位,今天晚一些还会再更一章的。 27 27、腊八 ... 自从家里有了穆青大叔,风夜觉得自己简直是变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穆青几乎什么活都包去了(除了风夜坚决不要他帮洗衣服),早上起来饭做好了,鸡鸭羊都喂上了,屋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炭火烧得暖呼呼的,吃了饭不用他洗碗……相比于穆青大叔,他整个就成了吃干饭的闲人。 不过现在几乎都是风夜在带星儿小娃娃,这个小家伙跟风夜处了几天,就异常的黏糊他,有时候也跟风夜睡在一起。每当风夜抱着这个小小软软的孩儿入睡的时候,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抱着一个天然的小暖炉,心里热乎乎柔软的不行,这时候他就会想:有个孩子真不错! 星儿小娃娃原名叫星河,出乎意料的是也姓李,倒跟风夜八百年前是一家了,风夜那个高兴啊,他还懒得给取名字呢! 小星儿的乖巧简直是让风夜都想自己生个娃了,好带得紧,小东西一点儿不怕生,谁抱都愿意,平常也不像其他的小孩子一样爱哭闹,到了餐点喂他东西他就吃,不想吃了就只是闭着嘴巴,示意他饱了;三岁多的小娃娃,也不用大人给把屎把尿,他急了就跟你说“嘘嘘”;没人陪他玩儿,放他在一边他也能自己随便扯个什么东西自己玩个半天;风夜教他说话,他嘴里就发出细细的含糊不清的音节来,学着说话时那兴高采烈、眉眼弯弯的可爱模样,让风夜简直疼到骨子里去。 风夜前世就是个宅男,现在家里有人陪着他了,他也不怎么想出门了,整天就是跟星儿娃娃混在一起,一整个古代奶爸。 风夜猫冬的日子里最主要的事儿就是教小星儿说话,逗他玩儿,或者听穆青大叔说些京城里、其他地方的事情。天气晴朗时就去菜园、田里溜溜,有时候也抱着星儿去张木匠家或者高大娘家串串门。 张家的儿子张胜小朋友见了一次小星儿之后,这个可爱的娃娃就成为了小张胜玩闹的新目标,现在张小朋友几乎是每天来风夜这里报道,晚饭后由风夜或者穆青大叔给送回家去。 这样的日子过了没多久,腊八节就到了。 不像风夜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大马哈,青叔严格的按照京城里腊八节的风俗将节日里一应相关的东西都准备得妥妥当当。 所以,腊八节这一天,风夜捧着青叔处理好的祭食去各处庙里祭了神,拜了祖宗之后,又回家分别祭拜了宅神、门神、灶神、井神、畜神和五谷之神。要是没有青叔指点着,风夜多半就是祭了神拜了祖宗就了事了,反正是在家里,别人也看不见,祭拜什么的也不用那么严格就是了。不过,祭了说不定也有用,看他能穿越就知道世界上神秘的事情还是很多的。 祭拜完毕,还要用各种药草煮的热汤把屋子院子里里外外洒一遍,意为驱脏辟邪。然后风夜就在自家门口摆上桌子,拿出自家炮煮的腊八粥和酒酿,摆上碗筷勺子任他人取用。风夜还自创性的将粥架在小火炉上热着,酒就带瓶子放在热水暖着。 这里的风俗就是这样,祭神祭祖宗之外还要邀请别人尽情品尝自己家的腊八粥,并且给亲近的人家送去自己家的粥,意为共祝丰收、同享福瑞,家家户户皆是如此。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穆青拿着装满了腊八粥的大罐子跟在后面,风夜抱着星儿娃娃,挨家挨户的去吃粥送粥。 到了晚上,蝶山村腊八节的重头戏才正式开始。 刚过了晚饭时刻,村中心的晒坪边就燃起了几个巨大的火堆,村里的所有人家拖家带口拿着板凳聚集到那里。 风夜抱着穿的像个小球的星儿,带着青叔往村中心过去时,几个火堆上都各架着几大块的猪肉,几个小伙子正在不停的翻着,香气冒出来引得人直流口水。 晒坪里地上还放着几十坛子的土家酒酿,大多是今天白天祭过神的,各家集中起来留到这时候喝,旁边是几口大锅,是用来煮酒的。 一些小孩子和年轻的姑娘小伙子围着火堆唱着跳着,其他人围在旁边大声的起哄叫好,到得后来,更多的人加入了唱歌跳舞的行列,男女老少玩做一团,还有人拿了炮竹来燃放,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整个山村。夜里冷风寒气更胜白天,但是人们兴致勃勃的丝毫不怕冷。 风夜没有去跳舞,他抱着星儿坐在火堆边,心里一直乐呵呵的,这样集体行乐、集体庆祝的节日真是民间的优秀传统啊,身在其中让人有油然而生的幸福快乐。 星儿在风夜的怀里也是兴奋异常,小嘴不时对着风夜叽里咕噜地说着“蝈蝈,看佛佛”“蝈蝈,多多,银多多……”把旁边的人逗得大笑。 腊八节之夜集体围火歌舞,喝烧酒吃烧肉,听老一辈人说这是蝶山村传统的腊八节目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由于什么缘故而出现的,只因为热闹喜庆,大家也就代代传了下来,成为了别具一格的古代狂欢节。 大家唱累了跳乏了,烧猪也烤熟了,于是操刀手将烧猪片(平声)成片,装在盘子里,由姑娘小伙子们端到每个人的面前。 烧猪是村里人在腊八前就进山去挖陷阱下套绳围捕得来的野猪,这次村里的运气实在是好,捉回来了整整两头大野猪,其中一头还是活的。往年最多能够捕回来一头,运气不好的就一头都捉不到,那时候就得用其他的猎物来代替了,像山鸡、野兔、獐子、狍子什么的,风夜心想:野生保护动物啊,好在这是古代,要是在现代啊,都够格让警察叔叔请去喝茶了! 烧猪的味道挺不错的,另风夜觉得神奇的是那操刀手好像是计算过的,片下来的烧猪肉不多不少,刚好是每人一片,多一片也没有,每一片还都是带着皮的。跟传说中的那啥“庖丁解牛”有得一比。 整个山村的狂欢一直闹到了亥时初才渐渐安静下来,风夜怕小孩子受不了冻,早在戌时就回去睡觉了,他躺在床上时还是一点睡意也无,耳朵里听着村中心传来的笑闹声,心里一直开着乱七八糟的思想火车。 腊八之夜,真是少有的晚间娱乐啊! —— 腊八节之后,腊月就一天天过去,眼看着新年就要来了,各家各户都加紧了步伐陆续采办各式年货。 风夜当然也不例外。 所以,在腊八节之后的第一个集日,趁着天还不下雨,风夜去高大娘家借来一辆牛车,就带着星儿和青叔一起赶集去了。 风夜先去布庄买了鲜亮的布匹给星儿弟弟做衣服,又不顾穆青的阻拦也给他量了两身衣服的布。星儿现在的衣裳用的都是风夜之前做衣服剩下的布料,颜色实在是不适合这么个可爱的小孩子,风夜一定要把他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像个小仙童的模样(其实风夜的奶爸潜质还挺高的)。 红纸、炮竹、香烛之类东西肯定是要买的,瓜子、蜜饯、糖糕之类能放久的也肯定是要买的,油盐酱醋花椒之类必备调料肯定也是要买足的,烟茶酒也要备着,最重要的肉类。 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年货最主要的就是吃的,在这里的乡下,不管是自家吃还是请客待客送礼,吃的东西都是首选,肉类更是首选中的首选。你别说人家俗,人家乡下人就是觉得这样实在,既有面子又有吃头。 风夜照例的先去了地摊街,接近年关,山里农家都想过个好年,因此拿出来卖的都是压箱底的好东西。 风夜又发挥了他购物狂的特质,一条街的逛过来。 穆青大叔驾着牛车等在巷口外面,隔不多久就会有一个山里农夫在风夜的指点下提着东西出来堆上车。到风夜出来时,车上已经有了一只差不多跟小星儿个儿一般大的鹅、一公一母的一对兔子、一个大木桶里装着的几条鱼,一罐桃花酿,还有一只小羊。风夜一直念念不忘着喝羊奶,家里多了个娃娃之后更是经常念叨着要再买一只公羊回来给家里的小母羊配对。这不,刚好碰到一个山里人牵了大大小小的几只羊找买家,风夜就挑了只公的,他心里那个高兴啊,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来。 小星儿趴在风夜的肩膀上眼睛骨碌碌的看着街上的东西,看见小羊也是兴奋得“牛牛”“牛牛”的叫唤,这小家伙不认识羊,以为这也是牛呢。 “羊,小羊。”风夜把小羊的绳子交到小家伙手里,纠正他不正确的认识观。 “羊羊,羊羊,喜羊羊。”风夜听得笑起来,星儿娃娃真是前卫哈,连喜洋洋都叫出来了。 逛了地摊街,风夜听别人说城里码头那边有不少河鲜海鲜,于是他让青叔赶着牛车又往码头那边过去。 28 28、请客 ... 梧县这里的河流属于上游小支流,流水量不大,能行的船都是吃水不深的小船,船上最多就是一间船舱,所以能来到梧县这里的海货很少,一般就是在下游的州城里就已经卖得差不多了,所以说是海鲜,其实最多的就是船家们在河里捕来的各种鱼、鲜贝什么的。 梧县的县城里就有小河流直接连通了外面的河的,城里也修了个小码头,船可以直接驶进来。 风夜他们来到码头这边时,那里已经挤满了人了。有很多船家将货物搬到两岸上沿着街摆卖,这样的情况是不多的,听说一年也就两三回,城里熟门熟路的人都早早的就来等着了,很多好的海货、河鲜一上岸就几乎被一抢而光了。 不过陆陆续续的还是有很多船家来的,风夜来的也不是太晚,所以他一看这有价无市的局面,马上激动了,指挥着让青叔将牛车停在一边,把星儿娃娃放到他怀里,就一溜儿钻进了人群中。 还别说,好东西还不少呢。有各色的鱼虾、好几种大小河贝、蛇一样的黄鳝、肥肥的花斑泥鳅、一篓一篓的小螃蟹(不是大闸蟹那种哈)、晒鱼干、小咸鱼……居然还有大王八和活的……乌贼?风夜也不知道是叫章鱼还是叫乌贼,反正就是那样一个东西,在大盆子里动来动去的。 在前世,风夜是非常喜欢拿来下火锅的那种生章鱼须,就是人家市场里处理好冰冻着卖得那种,还特别喜欢吃爆炒干鱿鱼,又香又有嚼劲。不过,风夜去问了那个船家,他只愿意整只的卖,那还是算了吧。 除了这些生鲜类,还有很多商家们专门雇了船从下游州城里带上来贩卖的各式货物,香料、华美的布料、精美的瓷器、新鲜的吃食…… 在一个小摊上,风夜看见一种脚拇指盖大小的浅黄、色的小贝,据那渔民说是产于入海口附近河段的河贝,贝小肉鲜,比其他的贝类要好吃得多,又看他拿出一个说是煮熟了的,风夜看贝壳里面的肉缩成了黄豆大小的一粒,超级袖珍的。这个看着是挺不错,不过贝类性寒不宜多吃,风夜只买了两斤尝尝鲜。 在一个鱼虾摊上,风夜还看见了一种体积非常细的鱼仔,就跟现代超市里边卖得那种丁香鱼仔的差不多,不过却还要细小一些,葵花籽一劈两半的比它还要大些,船家管它叫“银线鱼”,一般成群生长在河水湍急的河湾、潭底、瀑布边,捕捞非常困难,而且离水即死,很不容易储存。 风夜听得船家唠叨,心说你干脆就说这东西价钱不便宜不就好了嘛。这小东西都翻白肚了,闻起来倒是还新鲜,应该跟船家说的是今儿一早捞上来的。风夜将那一小篓都买下来,才一斤多一点就花了他二十文钱,都可以买好几条大鱼了。 在这儿,鱼是很便宜的呢,一斤才两三文钱,不常见的也就四五文一斤,这大概是因为山里小沟溪流都有鱼,而这里近河流的关系。 风夜在人群中转来转去,又买到了一包干鱿鱼、一小袋的核桃、一罐腌酸杏、两条大草鱼,风夜对前世的水煮鱼片早就馋了,以前起码一个月要吃一次,现在是冬天,吃麻辣水煮鱼正好暖身。 这种鱼又好养活,放水里撒几根草就行,买回去还可以留一条养着,在地摊街上买的那几条都是鲤鱼,也可以留着过年时用。 风夜拿着东西钻出人群,后面一个小伙子搬着一个大盆装着他买的草鱼。 “哟,买了这么多啊。”青叔赶紧让小伙子把鱼放进车上的大水桶里。 青叔怀里的小星儿兴奋地一个劲的叫:“蝈蝈,鱼,大鱼,七鱼!” “呵呵,回家就给星儿吃鱼,好吃的鱼哦。”风夜接过他,狠狠地亲了他的小脸蛋一下,坐上车,青叔赶着往肉市里去。 五花猪肉是少不了的,既要做扣肉,也要再多弄些腊肉熏肉,开冬时风夜做的晒腊肉经过上次请客都没几块,要多备一些,风夜看村里人待客时挺喜欢用腊味招待的,所谓的腊月吃腊味嘛。 炸猪排和叉烧肉现在也可以做一些,这里过年可能不兴这个,不过风夜前世时家里做惯了,也可以在这里发扬光大嘛。 买了肉还要去酒肆里。 过年时候,乡下地方各家各户都会纷纷请酒吃饭,互相走家串户,主人家待客请客总是需要酒的,而且乡村人普遍酒量豪爽,喝酒也不像城里斯文人要用个小酒杯的,都是大瓷碗直接上阵,所以风夜要准备的就还真不少。别人家在一年中多多少少总会自己酿几坛米酒烧酒果酒的,一年积攥下来,到过年是也就够了,不过风夜家只剩下一点樱桃酒了和上次请客剩的一坛子了。 到了酒肆,风夜对古代的酒类不是很清楚,挑酒的工作就交给了青叔了。其实也不用怎么挑,乡下人实在,喝酒不用挑多好的,就普通的烧酒、米酒大家就很喜欢了,平常时候喝酒,那还是兑了水的呢,照样喝的高兴。 说是挑酒,也就是让看看这些酒有没有被渗水什么的,青叔经过的战阵多,有没有渗假一闻就能闻出来,他那鼻子在村里时风夜就试验过了,连村里的老人都夸呢。 最后,是挑了两坛子烧锅酒,两坛子米酒,加上地摊上买的桃花酿,都够喝过年去了。 这个集日的任务完成了,牛车载着几人晃晃悠悠的回村了。 …… 话说买了这么多东西,风夜决定今晚上下厨做大餐,主菜——麻辣水煮鱼。 不过还真应了那句话,青菜萝卜各有所好,这个麻辣的东西不是谁都能接受的,特别是蝶山村人对辣子(就是辣椒啊,风夜发现野山椒时曾经提过的)不是很感冒的情况下。 因此,应风夜之邀来吃饭的人中就呈现了两种状态:爱上水煮鱼的,如李长生、张嫂子、高小明三兄弟、穆青大叔,当然还有风夜,一边辣的直伸舌头一边还不断的将筷子往里捞鱼片;觉得不可思议的,如高村长夫妇、张木匠、红姑嫂子这几位,则不时地看看那漂着一层火红辣椒油的大菜盆,又看看吃的唏唏嘘嘘的其他人,无语吃菜去了。 众人都没有见过如此古怪的菜式,先不说那望之令人生畏的红油辣椒了,就是鱼片的这种做法也够新奇的,还跟白菜、生菜、香菜、香菇等等煮成一锅,可是配上辣子油,那味道真是非常的……怎么说呢,就是舍不得不吃,吃了让人还想接着吃,太过瘾了,大冬天的都吃出汗来了。 其实关于那配菜,不是风夜篡改了人家水煮鱼的招牌,实在是这时候找不到青瓜、芽菜这些东西,反正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嘛,不一定要照搬,所以他自作主张的放了些后山挖来的鲜笋、晒干的香菇、炒香的黄豆,吃起来也非常鲜美。 除了水煮鱼,风夜还炒了今天买回来的小鲜贝,煎了银线鱼配上从村里李旺财家买的豆腐,还炒了其他几样菜。整顿饭众人吃得欢快无比,特别是吃水煮鱼吃上瘾的几人,都嚷嚷着日后再自己做来吃,连小小的星儿看见别人热闹他也想尝,水煮鱼太辣,风夜怕他吃坏肚子,只让他尝了点鱼肉就不给他吃了,还好星儿是个乖宝宝,不给他吃他也不闹,高高兴兴的剥着风夜夹给他的鲜贝。 饭后,青叔又烧了解燥去火的树茶让大家喝,众人围着炉火,喝茶聊天,融融的火光映照着人的脸,熏得人想睡过去,这样的气氛实在太好了,就像坐在屋里的是一家人。风夜觉得,如果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即使一生都窝在这个小山村里种田也听美满的。有吃的,有住的,有亲人陪伴,有朋友交往,虽然简单得近乎简陋,但是,人生难道还需要更多的东西吗? 认识 每天无所事事的日子真是过得飞快,转眼之间就到了腊月二十四了。 在现代城市里过惯了的人也许就是觉得这时候要快过年了,可是在蝶山村,从这一天开始,人们就是在过年了,古代人说的所谓“年节年节”,过年时节日总是特别多的。 腊月二十四这天正好是乡里人说的“小年”,是祭灶神、除旧尘的日子。 风夜在青叔的督促下,一大早就起来,洗漱吃饭完毕,就开始对家里进行大扫除。 当然,大扫除只是风夜的看法,而人家这里的人的说法是:将旧的脏的不好的统统清扫出去,迎接崭新祥瑞的开始。说法好听,扫地的扫把也特别,是用山上特有的几种据说有驱邪效果的茅草和细竹枝绑在一起做成的,那些茅草有些长得色彩鲜艳花团锦簇的,整个扫把活像孔雀尾巴。 风夜的房子是新建的,没什么尘可扫,不过节日的习俗还是要遵守的。所以家里三个人(当然包括小星儿了)都拖着把孔雀尾巴将屋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都划拉了一遍。 扫干净了屋子,然后就要做飨食,也就是招待灶神的食物。 据说灶神爷常年在家中,到了腊月二十五就会回返天上,向玉皇大帝禀报民间的事务,所以,在灶神爷上天的前一天,家家户户就会“扫榻相待”,弄干净屋子,做好吃的食物祭拜灶神爷,希望他心情好点,上天后帮自家多说好话,保佑家里在新的一年兴兴旺旺、平平安安。 风夜家按照习俗整治出了丰盛的食物,鸡鸭鱼肉齐全,还做了溜须面,这个是风夜前世家乡的习惯,溜须面就跟人们常说的长寿面相似,一碗面只有一根,长长的,风夜的姥姥说,有了这个面给灶神爷一直吸溜着吃,他就会忘记了主人家的不好,上天了不会乱说话。风夜自己都觉得好笑,这真是光明正大拿起馒头堵人家的嘴啊! 好好的款待了一天,腊月二十五,灶神爷该上天了。 风夜站在灶台前,看着纸糊的竹马、嘴唇涂着蜜糖的灶神贴和各种纸元宝被火光吞噬,心里也默默地念了几句吉祥话,倒跟他前世的姥姥有点像了。 腊月二十六,不是什么节,却是村民们做烧肉、扣肉、炸肉的日子,把年节里需要的肉类都准备妥当,风夜将一些红薯和芋头也弄来炸,这东西油炸过之后在空气中放一两天,当零嘴吃可好吃了,跟扣肉烧肉一起做成菜更好吃,是风夜前世看见姥爷做的,只是自己当真做起来还真的非常的耗油,在这里绝对是一个奢侈。 腊月二十七,是沐神节,顾名思义就是洗浴之神的节日,要用药草放到家里的井中浸泡,然后拿来熬水洗澡。 所以风夜照例一大早被青叔叫起床,厨房里已经烧了一大锅药草水,是拿来洗澡洗衣物的,风夜猜想那些药草应该都是多少具备除湿驱虫的功效的,因此他忍着大冬天大早上的寒气快速洗了澡,穿上衣服后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清爽的青草味道。 这一天除了沐浴之外,还有一个重要节目就是赶大集。这一次的集日是这一年中的最后一个赶集日,从这一天之后要一直到元宵前后才会重新开集,所以有什么需要购置的就一定要趁着这个集日了。 这天的蝶山村几乎是万人空巷(其实当然没有万人),大家都携家带口往县城去。 因为在县城附近的几个村子、还有人口比较多的村子都自发形成了自己的集市,虽然规模远没有城里的大,不过人们都习惯就近选材了,所以这天的梧县倒没有被挤爆。 风夜三个人也来了县城,在街上逛了一圈之后,风夜抱着星儿娃娃进了一家小戏馆歇脚,青叔则按风夜的吩咐去置办东西。 戏馆子里面的人可不少,风夜坐在戏馆子二楼挨窗的位置看着台上依依呀呀的,兴味索然。这时候的戏曲还是很简单的,就是在台上摆上桌子两张椅子,两个人坐在椅子里说说唱唱的对话,风夜完全没听明白其中的意思,可是看别人倒是一副摇头晃脑迷醉其中的样子。 好在在这里听戏如果不点其他的吃食的话只要三文钱茶水费,所以风夜也没觉得吃亏。 歇脚歇了一会,风夜抱着星儿看街景正看得高兴时,他就感觉到自己有被人盯着的错觉,眼睛往街上四望,没有啊,奇怪了!却在抬头时就对上了对面酒楼里一个人的视线。 这人不是以前在正泰钱庄时他撞到的那个讨厌人吗?怪只怪这人是风夜见过的难得的好相貌,所以风夜只见了他一次,这次一见之下就认出他来了。 那讨厌鬼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正嘴角带笑的盯着风夜看,就像电视里调戏良家妇女的花花公子,看他笑得痞痞的,一副欠打的样子。 风夜暗中白了他一眼,心里骂了句变态变脸狂,低头看看自己的样子:衣服没穿错也没穿反,脸上也没沾了什么东西,头发也没多乱。那他盯什么盯啊!我也没撞掉你东西! 再抬头看过去,那人还是笑眯眯的盯着看,风夜皱皱眉头,抱着星儿转身要走。 “小公子不再坐坐吗?天寒地冻的,不如我请小公子喝一杯。” 小公子?叫谁呀? 风夜停下脚步,往那边看去,可不正是那个痞子男子在对他说话么! “请问这位公子是叫我吗?有何指教?”风夜没好气的问。 “指教到没有,就是想请小公子过来喝杯酒认识认识。我看小公子面熟的很呐,我们见过吧?”萧远赫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逗逗这个小少年,以前应该是见过他的吧,印象中好像就是见过那么一个少年,看他一眼,他就像只小刺猬一样想扎人,有趣得紧,让人忍不住想逗逗他。 风夜完全是无语问天啊,这什么烂搭讪啊,搞得真就像调戏小姑娘一样,他一个奔三,不是,算上这一世,应该是已经奔四了,他一个快四十的人了,难不成还会让他占了便宜去吗?嘴上便宜也是不行的! 所以,风夜也挑眼笑道:“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公子看来身份不凡,我一介平头百姓,怕是高攀了。” 嗬!还会放软钉子啊,萧远赫笑得更欢了,“怎么是高攀呢?我也是平头百姓啊,跟小公子一样呢。”他故意把话说得暧昧,眼睛在风夜身上溜一圈,書香門第“我一看见小公子就觉得甚是投缘,小公子怎可妄自菲薄呢?我一个人喝酒也闷得很,小公子一个人看戏也没趣不是,还是大家凑一起喝喝酒热闹啊。” 合该我就是给你解闷的?!小公子小公子,我比你大呢!风夜心里愤愤的嘀咕。去就去,反正是你请客,有得吃不吃白不吃。 “那就多谢公子了。”风夜下楼,出了戏馆子往对面的酒楼过去,上了二楼就看见那男子笑眯眯的看着他。 真像个引诱小红帽的大灰狼,风夜看见他笑成那样心里就有这个错觉。 “小公子请坐!” 在男子的对面坐下,风夜点头致意:“叨扰公子了。” 酒楼的小二来倒上茶,又接连上了几样菜来。 这家伙真能吃,一个人点了满桌的菜,冬瓜鸭汤、红烧鲫鱼头、笋干东坡肉、香爆肉丝雪豆、清炒藕片、一盘荷叶包裹起来的不知道什么菜式,还有一个油果花生碟,冒着热气的菜看起来不止卖相精致。闻起来还很香,就是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风夜偷偷吞了吞口水,古代酒楼的菜,他还没机会吃过呢,看起来真好吃啊。 萧远赫看着对面的小少年一副口水快流下来的样子,心下不觉好笑:原来是只馋猫啊。 “在下萧远赫,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 “……哦,我叫风夜,姓李。” “风夜公子是此地人吧?” “是啊,是这附近山里的。” “山里啊,此地的山景可是不错呀,听说山里的景致更加漂亮,有四大绝之名呢。” 四大绝?不知道,没听说过!风夜无可无不可地听他扯谈,心里撇嘴。 “听闻这四大绝都是在山里,有个桃源村,村周围有桃花十里,春日时山花遍野,香气袭人;离此不远有个明霞村,村中多有水塘,遍植荷花,炎夏之日,荷花竞放,可谓一景;又有个蝶山村,山上多枫树,秋日时红枫如火,风起时似有彩蝶飞舞,甚是怡人;还有一陵原村,建于半山之上,山中遍长野梅树,寒冬之际,满山红白梅花香飘数里,煞是好看。此四大美景谓之四绝。我来此地之后,听得别人说起,却至今未能游历,他日能否请风夜公子为向导,一游胜景呢?” 向导?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什么四绝呢! “我除了村子里和这县城之外就没去过别的地方,对你说的那些村子根本不知道在哪儿,恐怕不能带你去游玩啊。” “噢,那真是遗憾了。”萧远赫面上完全没有表现出什么遗憾,看见对面的少年的注意力似乎都在桌上摆的菜上面,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几分。 他比比桌上的菜,“这都是这家酒楼的招牌菜,刚上的,风夜不妨尝尝。” “不不不,我已经吃过饭了。你还是自己吃吧。” 风夜刚才其实是在研究那荷叶东东里面是什么,还有就是多瞟了几眼那色香俱全的菜肴,奇怪着这人点了那么多菜为什么不吃而已,绝对不是自己也想吃。 “我也是用过饭了才来的,点的菜也是为风夜,不然在下怎么好意思请风夜!” “那我就不客气了。”风夜半句推辞没有,抄起筷子就喂起了自己和星儿的肚子。 逛了半天街,对了半天干巴巴的话,风夜也有点饿了,既然主人都发话了,尝尝就尝尝,管他呢,反正他自己又不吃,青天白日的,他还能卖了我吗! 嗯,这鲫鱼头不错,荷叶包着的原来是鸡啊,像是烤熟的又像是油炸的,味道真不错,回去让青叔研究下怎么做,藕片做的也好吃,又脆口又入味,明年咱也考虑下挖个池塘种藕,汤也好喝,一点鸭子的腥味都没有。 风夜圈着星儿在怀里,自己吃一口,喂小星儿吃一口,一大一小吃得欢快,一点儿也没理会一边的人。 萧远赫看得心里更加好笑,小少年那副有吃万事足的样儿,活像只被主人顺毛的猫,他怀里的小娃娃也是一个样,小嘴吧唧吧唧的努力嚼着菜,还要忙着发出细细的“好七,蝈蝈,好七”的声音,那大眼睛还不时地往他这边遛遛。哈哈,真是好玩!萧大狐狸喝着小酒支着肘饶有兴致的看着。 风夜吃了个半饱,最后喂小星儿喝了小半碗汤,放下了筷子。那边的小二马上递上一条雪白的帕子和热毛巾。 风夜一愣之后才反应过来这是擦嘴擦手的,这里的服务水平还蛮高的嘛。 “失礼了!多谢萧公子款待。”风夜学着这里的人的样子抱了抱拳。 “无妨,能认识风夜也是缘分。不知风夜家住何处?既然我们有缘相识,也算朋友一场,说不定他日我还能去拜访一番。” 风夜正要回答,坐在他怀里的小星儿就伸出小手指着窗外:“蝈蝈,叔叔。” 风夜顺着看过去,原来是青叔在对面的戏馆子里,估计是以为风夜还在戏馆里,正在跟跑堂的问呢。 “青叔,这边,我们在这儿!”风夜站起来大声叫了他一声,楼上其他的人都纷纷朝他看过来。 穆青一看两个主子都在那边,就下楼往这边过来。 “抱歉了,萧公子,我家人寻来了,这就要告辞了。我就住在你刚才说的蝶山村,如果萧公子有兴致去游玩,我到时再感谢公子今日的款待。”风夜可不认为他真的会去那山村旮旯的地方玩,像他这样的有钱人,多半是在繁华的都市里喝酒泡花楼,就算是要游历也是去名山大川,所以告诉他也没啥损失,说什么人家也是好汤好菜地请了他一顿的。 “哦,那真是可惜了,我还想跟风夜多说说话呢,既然这样那也只得期待下次了。不过我相信我们肯定有缘再见的!”可惜了这么有趣的小猎物了,没人给他逗趣,呆在这小乡城长日漫漫的还真是无聊透顶啊,看来我还是尽快回京城吧。 “那我就告辞了。”风夜对他点点头,抱着孩子走了。 这个萧远赫,其实接触起来到没有那么令人讨厌,只不过他有时候说话的语气和神态总是做出一种不正经的调笑意味来,让人看着来气,这人哪,跟个狐狸一样,不止有九条尾巴,还有好几张面具! 新年 赶大集回来之后紧接着就是腊月二十八,村里家家户户都飘出了米麦发糕的香气。 这一天,人们都在做年糕、发糕、福寿面、芝麻饼。这里的年糕和发糕跟现代的没什么差别,就是糕上面有各式各样的花纹字印这些东西,是用特定的模子做出来的。 风夜家人手少,他又是个喜欢往热闹地方凑的,所以风夜就积极响应了高大娘和张嫂子的提议,几家合起来做年糕、面和芝麻饼,除了大娘家和张木匠家,还有高二嫂子家以及高村长的弟弟高福全家。 前期的准备工作都不用风夜操心,有青叔整治呢。到了正式开工的时候,风夜最主要的也是他最感兴趣的工作就是印模子,将成型了的年糕团拍上福印。 其实这工作看起来好玩,做起来是很吃力的,手臂要很用劲。风夜白天拍多了年糕,晚上睡觉和第二天起床时胳膊酸疼的要命,简直比上山砍了几天柴还累。 做好的年糕有白色的咸味素糕、黄/色的甜味素糕、加入了五色果仁的果糕、加入了烧肉的肉糕,单从品种上就比现代时候强多了,高大娘现炒了一些来给众人尝,味道居然还不赖。刚蒸出笼的发糕也很好吃,面糕磨得很细,酥松甜软的,还带着一丝微微的韧劲,有点像QQ糖。 其实对于风夜来说,过年吃不吃年糕没什么大不了,以前过年时年糕纯粹就是拿来摆设的,冷硬邦邦又黏糊的东西实在是不怎么引人喜欢。不过,显然的,后世的很多东西都已经失了太多先人们创立时的美好了。 做了年糕又做芝麻饼,这芝麻饼就是面粉混合着糯米粉做成的饼子,里面裹着少少的一点红糖,外面碾上芝麻,放到火上烤熟,吃的时候也是用火烤热就行了。风夜和小星儿分着尝了一个,结果牙齿都被黏住了,此物简直就是拿来考验人的耐性和牙口的。 风夜趁着面皮充足就再次包了一次云吞,让众人都饱餐了一顿。 腊月二十九,没什么活动,下午风夜兴致一起,决定做点卤味。卤汁的配料是前世时因为爱吃卤味而特意上网查的,现在也只记得七七八八,前儿赶大集时风夜就让青叔买了回来。而且风夜还收集了不少的鸡鸭肾、鸡鸭肠,都是前天在集上买肉时附送的,清洗处理干净的,现在还放在盐水里泡着呢。 风夜调了卤汁在锅里熬着,用开水烫煮了那些肠肠肚肚,又在葱姜黄酒谁里洗一遍,才放进卤汁里煮。出锅的成品卖相当然是没有风夜以前买来的那些好看,吃起来嘛还行,估计是手艺不过关,以后多练练就好了。卤完了这些,风夜又切了一块五花腩肉进去,出锅后居然很好吃,都可以当凉碟菜了。 晚上是吃火锅,风夜决定以豆腐为主料,之所以这样做,其实是想玩一把古人所谓的“浪漫”。 不是有诗说“红泥小火炉,对酒到天明”吗?烧着小火炉,上面架着一壶美酒,旁边一个大火炉,上面是火锅,翻滚的老火骨汤中,白白的豆腐浮沉不定,就是此刻风夜家的一幕细节了。 他还记得以前小学的时候读过朱自清的一篇散文,里面说的是朱大作家小时候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在寒冬的夜晚,跟父亲兄弟们围着一个小火炉点豆腐吃,困难生活中只能用白水煮着豆腐,父子几个人捞着豆腐沾着最简单的酱油吃,豆腐总是在锅里浮动,还没捞起来往往又掉到锅里去了,豆腐烫舌,因为吃到嘴里太烫,就马上吞到肚子里去,可是肚子也跟着烫了很久,吃完了豆腐,全身都暖融融的了。 风夜一直记得文章里面提到的这件事情,当时读来觉得很温馨很感动,心里就一直在想,哪一天等我回家了自己也做来试试,但是后来不是工作太忙就是忘记了,最后也没能够实现。现在却在这个陌生的时空中做着久远时空以外应该做的事情,风夜心里忽然觉得难过了,不知道他在现代的身体是不是没有了,他走了爸爸妈妈也许会伤心,但是时间久了或者就忘了他的吧,而他在这个时空中,心里却还装着那样遥远的回忆过一生,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风夜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被老天惩罚了。 “蝈蝈,蝈蝈……”感受到风夜情绪的变化,他怀里的娃娃不安的唤着。 “风夜,你怎么了?”青叔也注意到风夜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刚才明明还好好的呢。 “没什么,被豆腐烫到了,呵呵……書香門第”风夜尴尬的戳戳脸,低下头吸吸鼻子,长呼了一口气,唉,看来是朱自清大人的功力太深厚了,都这么久远的事情了居然还让人伤感,真是的! 看他这样,穆青想着也许是他想念自己的亲人了,就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自己什么也不清楚,只能在往后的生活中多看顾着他点了。 …… 除夕终于到了,风夜已经惦记了很久的烧烤马上就可以弄了。 你听的没错,风夜就是打算弄个烧烤Part,这可是过年守岁的保留节目啊,怎么可以缺少呢,他计划了好久的呢!二十七那天正好赶上有人宰牛卖,风夜侥幸买到了一些牛肉和牛腩,那两斤多的牛肉他都已经切好腌上了,单等着除夕这天用。 不过在烧烤到来之前还是有很多活儿要干的,家务基本不用风夜做,但是祭祀什么的还非得他做不可。 所以早上吃过饭之后,风夜就提上青叔准备好的一应祭食、祭器去宗祠和庙里。 风夜拿的祭食是这里民间典型的“一牲三畜”,也就是一块猪肉、一只整鸡、鸭蛋鹅蛋各一,另外还有代表五谷菜蔬的面条、年糕、香麦和香萝。听青叔说,如果是皇家和诸侯,则是要备上三牲六畜,谓之“太牢”,还要备齐五谷蔬菜和百果。真是麻烦啊,只是如今可不比寻常节日,祭食和祭器都要准备齐全,不能马马虎虎的。就拿祭器来说,这里的民间遵行的是“七酒五茶八筷”,也就是说要备齐一套七个的酒鐏,一套五个的茶杯,八双红纸抱腰筷子,数量上是非常严格的。这已经形成了民间的潜规则了,如果违反了是要受到指责的,严重的还会被治罪。青叔说了,曾经有人祭年时只用了三个酒杯,结果就被县官请去吃了几天牢饭。风夜心里那个郁闷啊,他原本也是准备只用三个酒杯茶杯的呢,连筷子都没想起来用(其实是不知道),汗啊,这封建迷信社会! 幸好都有青叔帮着准备,风夜庆幸,同时也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向青叔好好问清楚此间的风俗忌讳,免得哪天他就栽进去了。 来祭祀的人很多,风夜拿着东西进去,看见别人怎么做他就跟着怎么做。这是最保险的了。 祭祀回家,风夜协助青叔准备着新年的各种食物,张贴青叔写的对联,青叔的一手行书写得还真是漂亮呢,村里很多人家的对联都是青叔帮忙写的。 吃过了午饭,大家都去午睡了,晚上是要守岁的,最好多留点精神。 晚饭时候,风夜又在自家的堂屋里祭祀了祖先才开始吃饭。拿来祭祀过的饭菜已经有些冷了,而且有一股很浓的香火味道,未来几天大概会这样,风夜决定还是弄火锅好了。 晚上洗了澡,给祖宗和灶神上了供品点了长明灯后,风夜就开始捣鼓他的烧烤。可惜“除夕初一不过门”,今天只能自己家几个人进行了,要不然把高大娘张木匠他们一起请过来,大伙儿热热闹闹的才好玩呢。 古代没有烧烤酱,风夜就用酱油、蘑菇粉、蒜蓉、八角粉简单调了蘸酱,备上自己做的椒盐、、辣椒酱和买来的蜂蜜酒OK了,竹签是早就弄好了的,烧烤的主料是牛肉片、几只鸡翅尖、鸡腿、小个的鱼和韭菜。 炉火已经烧得贼旺了,风夜烤的一个鸡翅尖和一串牛肉很快就变了色,他用小勺子将蘸酱涂上继续烤,很快,鸡翅尖上就滋滋的冒起了油星,香气也飘散出来。 青叔在一边看着,这时也学他串肉烤起来,屋子里的肉香味更加浓了。被放在旁边大圈椅上的星儿小朋友闻着香气,也不愿意玩他最喜欢的气球了(那是风夜用油布和棉花做的盗版货),小身子趴在椅背上,大眼睛轮流盯着风夜和青叔手中烤的东西,嘴里嘟哝着:“肉肉,吃肉肉,香香的肉肉!” 哈哈,这嘴馋的小东西! 有人陪着说话,这漫漫长夜的倒并不无聊了,两个人吃吃说说,时间过的还算快,等风夜也开始瞌睡时,午夜总算是来临了,村里各家的鞭炮都争先恐后噼噼啪啪的响起来,一时间,整个山村都笼罩在震耳的炮竹声中,淡淡的硝烟味在冷空气中弥漫,夜空里凝了白茫茫的一片。 山上的小动物都被惊得发出尖叫声,风夜都能听到鸟儿扑棱翅膀的声音。炮竹声一响,早就睡熟了的星儿也被惊醒了过来,被风夜捂着耳朵抱在怀里,一双眼睛极是好奇的看着火星四溅、炮竹纸乱飞的场面。 放了鞭炮,大年算是迎来了,大家都折腾了大半夜,打着哈欠上床睡觉去了。 提亲 大年初一这天早上,人们虽然因为昨天的守岁还困倦不已,但是几乎人人都起的很早,因为今天要去社头拜会。 风夜被青叔叫起来的前一刻还在做着梦呢,起来梳洗整齐,换上崭新的袍子,束上头发,相貌普通的风夜倒是显出了几分斯文清秀来,到不像是乡下养出来的孩子了。 社头拜会是安州这里许多地方的风俗,大年初一的早上,家家户户的家主都会带上家里的所有人,捧着大大小小的堆成个小塔的年糕发糕,到村里的社头祭祀拜年。社头是不同于庙的一种存在,祭祀的是土地之神,跟中国古代的社日有些相似,只不过中国那时的社日有春社、秋社之分,时间实在立春、立秋前后。 但凡农业社会,土地都是人们赖以生存的基本,土地之神是大地的原始之神,就像是农人们的衣食父母一般,人们在平常初一十五寻常节日并不会祭祀它,只有到了预示着一年之头的正月初一,或者是遇上了天灾才会非常隆重的进行尚飨祭祀。 这天,平日里冷清荒凉的社头庙被挤得水泄不通,大家都想凑个热闹搏个喜庆,已经祭祀完毕的人家业没有离开,就挤在庙外的草坪上互相拜年,大人们互相给小孩子分发利是(红包),把小孩们高兴地窜来窜去的。 人们身上绝大部分都穿着颜色亮眼的新衣,妇女们穿的是一片大红大紫,爷儿们却是一色的蓝的灰的,所以当风夜一行三人到来时就更显得出众了。 风夜穿的是很久就准备好的浅蓝色袍子,本来他是更喜欢那件白色带蓝色底纹的,不过鉴于古人们对白色总是有那么些敏感,所以就选了这件,小小的少年穿着袍子就跟风夜第一次赶集时看见的城里书院的生员一般。穆青穿的是天青色的窄腰长袍,看上去就很有飘逸清傲的味道。最可爱的是小星儿,从头到脚套着的是银灰色掺白色的兔毛衣服,是风夜从堂哥李长生哪里买过来请高二婶子缝制的,他常年打猎,积攒下了好些硝好的兔皮、獐子皮之类的动物皮毛。 星儿本来就长得玉雪可爱,穿着毛茸茸的衣服,戴着毛茸茸还带个小球的帽子,脚上穿的也是毛茸茸的鞋子,整个人就是一可爱的兔宝宝,甫一进来,就首先受到村里妇女们的热情爱护,收到的利是也出奇的多。 风夜给所有的叔叔伯伯婶婶嫂子大姑大娘都拜了年,意外的是他居然也收到了不少的利是。风夜现在还不算成年,自然是不用准备利是的,他只将包好的利是给青叔带着,青叔肯定是得给的,他给和风夜给是一样。 风夜前世是南方人,过年没有吃饺子的习惯,所以祭祀每天吃饭还是准备的火锅,只炒了菜祭祀祖宗,过年祭祖要祭到正月初五,一日三餐不间断。 过了初一后,就是人们走亲访友了,新嫁的女儿要回娘家给父母亲族拜年,所以一时之间迎来的送往的好不热闹。 人们就算物质生活上并不是很富裕,但是还是将这新年过得红红火火,浓浓的年味一直弥漫到正月初七。 风夜家业请了几次客,也去别人家吃了几次酒席,互相之间吃吃饭喝酒聊天,一个年过得前所未有的充实。只出了一件事,让风夜郁闷加无奈到现在。 是这样的,有一天风夜去族里一个叔公家拜年时,众人正热火朝天的聊着,族里最年老说话最有威信的老叔婆就当着族里众人说了, “李同这孩子长得还真快,你看一眨眼间就这么大了,想当初我去给洗三朝澡时还只那么丁点。李同啊,你看你也大了,是不是叔婆给你订一门亲事啊?” “呵呵,没错,就是这个理,赶紧先定着一门亲,等过两年就可以成家了。” “我们村的那某某不是年龄正合适吗?我看他们家也不错啊,……” “那个不好,俩个门牙歪成那样。那某某家的某某才不错咧,姑娘长得俊,家里兄弟也有本事……” “依我说给说个会持家的,那县城附近村子、明嫂子的小侄女就合适,听说女红和膳厨都是一等一的……” “那个有什么好的,我听说那姑娘傲着呢,别委屈了我们小同,还是那某某家的好……” …… 风夜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儿呢,一边的三姑六婆就七嘴八舌的说开了,说到后来连问当事人都不问就直接讨论各家女孩们怎样怎样了,跟打仗似地。 风夜头上黑线直掉,大妈呀,我还未成年——未成年哪!就想给他包办婚姻了,他心里那个无语,偏老叔婆还笑眯眯的问风夜:“娃儿呀,你看大家说了这么多个,你中意哪个呀?” 我中意哪个?我哪个也不中意!风夜嘴角抽风,心里愤愤,脸上还得笑着说:“叔婆,各位伯娘婶婶,我还没有成年呢,还是过几年再说了。” “还要过多少年呀?你看你现在已经是十五了,如果不是你这个儿——”戳戳风夜的肩膀,“实在是像个小孩,今年都可以娶亲了。你要不赶着定下一个来,等过两年你想娶的时候好姑娘都被人家娶走啦!”一个婶娘激动的好像风夜是他儿子似地。 可是,我就是个小孩啊,十五岁,才刚上初中呢,早婚是犯法的,风夜委屈的想。 “李同啊,叔婆说句不好听的,你别不爱听。你家就只你一个人了,有什么事你叔叔伯伯们少不得要帮着你点,就是各位叔伯办不来,还有叔公叔婆给你做主。终身大事要的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上头父母祖父没了,叔叔伯伯们就是你的长辈,给你做主也是可以的。你看,趁现在大家都在,你就给叔婆说说,你想要什么样儿的姑娘,老婆子们给你去说来!” “叔婆,这个……我是真的想过两年再说的……”风夜僵着笑脸,急的挠头,得赶快找出个有说服力的理由来,要不就真被逼婚了。 “叔婆,您看,我现在还没有成年,……家里虽然才刚刚起了个房子,但是积蓄也不剩什么了,您也知道,我家的田地都卖得只剩下两三亩,养我自己一个是有余的,但是如果要娶亲的话,别说我拿不出彩礼来,就是把姑娘娶回来也没法儿让人家过上好日子不是?人家家里亲人也是不愿意的。”风夜细细的分析,看见老叔婆和众位叔伯婶娘都有点松动,書香門第“我是想着在这两年先把田地再多置上一些,把家里日子过实在了再说,人家姑娘也才心甘情愿啊。” 风夜觉得自己可以升格做媒婆了,看这形势分析得多细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谁都明白。 “现在万事还没个开头,而且,叔婆也知道我弟弟刚来,小孩子没爹没娘的就跟我一个样,我也不忍心把他往外推不是?还不知道人家姑娘愿不愿意照顾小孩呢。”嫂子赶小叔子出门得事儿古代现代都多的是,牛郎不就是个典型例子么。 “我也不是要挑多好的姑娘,实诚,肯跟我过乡下日子就行。”跟风夜前世的择偶标准相差无几,肯跟着过平淡日子的就好。“等我家熬过了这两年苦日子我再请各位婶婶伯娘帮我说一个,不会耽搁了的……” 风夜从情从理分析了一轮,好不容易总算是挡住了逼婚的大潮了,至于两年之后的事情那就等两年之后再想办法吧。 唉,真是累啊! 此次之后,虽然还是有那么一两个人要给他说媒,都让他辞了,定亲事件也沉了下来,但是风夜还是郁闷了很久。 原来还以为自己孤儿身份挺好的,自由自在没人管,哪知道现在成了个香饽饽,谁都想冒充他老子,随时有失/身的危险啊。(巨汗) —— 年后没几天,天气就变得异常寒冷,寒风冷雨中还夹杂着片片的冻雨,黑压压的天就像是压在心头一样的让人不痛快。本来如果天气晴朗的话村民们是准备下地理理农事了的,这一场大寒到来,人们都窝在家里不出门了。 寒雨天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一,正月十二的早上,风夜一起床就发现外面阳光满地,天空由于前几天的阴雨天儿显得异常明亮刺眼。村里的人们纷纷跑出来晒太阳,被褥衣物晾晒得是一片一片的。 天气变好了,元宵夜近了,大家都说想在村里搞个篝火灯会,风夜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再提议加上个烧烤晚会呢。 其实蝶山村的元宵传统节目就是偷菜,此偷菜可不是QQ农场偷菜呀,是一种民间自发流传下来的,就是在元宵节月亮高挂的晚上,各家各户互相派人到别人的地里偷菜,谁家的菜长得最好备偷得就最多,就预示着这一年那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大家把偷到的菜几家几家的合起来,弄一顿类似于野炊的宵夜,吃了别人家的好菜,也会预示着自己家沾上了别人的好福气,日子也会过得越来越好。 风夜不得不感叹,古代的乡下就是多这种稀奇古怪的习俗和讲究。元宵灯会本来是从古至今的传统,大商朝野不例外。 蝶山村村子不算大,起码在梧县治下是不算大的,又是在山旮旯里,元宵节晚上县城里据说会有三天的灯会,不过都是晚上才举行,大老远又大冷天的谁也不愿意走半个多时辰的路就为了去看个灯会,但是这又是个正经节日,不弄点什么活动总是不像个样的。听村里的人说,往年蝶山村就曾举办过篝火踏歌、灯火比赛什么的。看来劳动人民还是在努力的丰富自己的生活的嘛!!! 32 忙碌 过了元宵后,新年就算是完全过去了,新的一年的生活在人们的面前展开了。正月的寒潮过去,村里上山下地的人多了起来,乡里人一年的忙碌也要正式开始了。 代表着春季开始的立春过去,雨水来了,天气慢慢回升,空气中的水汽却还很浓,偶尔有那么一两天就会出现风夜非常讨厌的回潮天,屋里总是潮潮的,总有一种怎么也除不去的阴森感。 村里的人都在紧张的准备着春耕备播工作,而风夜现在的日子还是很悠闲,他就只那么三亩田,田地里的麦子还没到收割的时候,没有那么多事情可忙。大蒜已经下种,是在菜园子里选了拔完菜的地,葱姜蒜什么的肯定都得种点,没道理还去买的。 倒是那被风夜寄予厚望的土豆已经开过了花了,离成熟估计也不远了。去年的土豆下种是有些晚了,不过总算这里的气候没有多么的寒冷,反正土豆自个长得还不错,风夜计划着过个十几天天气再暖上那么一些就把它收回来,因为到了要种早季红薯和各种早春瓜豆作物的时候了。 年节时风夜大致算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进项是非常少的,而支出却是每天都需要,要不是有卖人参的那笔钱撑着,估计风夜是连年都过不好,现在也会挨饿了,更别说还能养活两个人。今年是一年的开头,他得好好地计划计划,并且及时的实施,这样,日子才能细水长流,越过越好。 打定了注意,天气一好转,风夜就带着穆青把家里以前荒废着的坡地都整理出来,翻耕埋肥。 不得不说,有了一个壮劳力干活就是快,往常风夜一个人要干两天的活,现在不用一天就可以完成了,搞得现在风夜是雄心勃勃想再弄上几亩地来种。不过,目前还是先充分利用完自有资源再说吧。 风夜把新耕的地里种了木薯和玉米,这里的气候是适合很多两季作物的声生长的,风夜也就不打算浪费。 此两种作物都是植株高大的,种植的间隔大,作物没有长大钱地里的空间还很大,风夜打算参照前世报纸上老吹嘘的各种农作物交互间种的方法,等过些日子天气再暖和些就在木薯地和玉米地的隔行里分别种上了黄豆和花生。这两种都是可榨油的多用途型农作物,等以后看看能不能琢磨着弄个石磨什么的尝试着榨油,现在这时代的油真的是不好吃又很贵的。 惊蛰时春雷带来了几场雨水,山上的竹林里又冒出了不少的笋尖。 又过了一个月,村里一汪一汪明镜似的水田已经插满了秧苗,跟那一畦畦已经结穗的麦田构成了鲜明的田景。气温也在一日一日的回升,田间地头到处是一片深深浅浅的绿色,许多野菜野草都争先恐后的钻出来霸占地盘,山上的小动物们也纷纷出来活动了。 清明上了坟后没几天,淅淅沥沥的春雨就接连下了好些时候,天气是真的在变暖了。雨一消停,风夜和穆青就忙着重新整理菜园,种上各种瓜豆菜蔬。土豆已经收了,由于前期施肥充足,土豆们都长得不差,有很多适宜留种的他也已经埋在地窖的沙子里了,正盘算着是不是现在种上一季。 除了料理田地,风夜还要忙着美化美化自家的院子和房子的周边环境。 风夜想在前后院子里种上一些观赏性和实用性兼具的绿化树,去年盖房子时正是冬天,很多该种的都没种上,怕给冻死了。所以今年过年时他就已经仔细的思量过了,一开春雨水下来就开始有计划的种树! 内院原来种了棵银杏,但是自从知道这树秋天会落光叶子后,风夜就赶紧的把它移走了,改种在房子外面。这银杏树是风夜很喜欢的,前世他去旅游曾经看过一棵非常大的银杏,金黄/色的叶子好看极了,结着的果子也非常的惹人喜爱。 移走了银杏后风夜种上了从集市上买来的两棵芒果树苗,这东西据说是安州那边的商人从更南边带回来的,这里还没有多少人认识,書香門第。不过当然不包括风夜,他也很喜欢吃芒果的,蝶山村应该是属于温带气候,芒果树应该也是可以结果的吧。 内院挨墙的两边种上几丛山上挖来的矮竹子,这也算是附庸风雅吧,风夜还从别处找来好些桂花树,内院里种两棵,剩下的栽外院了。这是受风夜前世的姥爷的影响,庭院里种上桂花树,到了开花时节一屋子都盈满香气,还能做桂花糖水、桂花糕等吃食。 风夜本来还想弄个花圃什么的,但是这里乡下地方哪里有什么好的观赏花种?野花还多呢,想想还是种菜比较实际。 除了自家的院子,风夜的房子周围也是一片很大的利用空间,都是风夜家的,原来就稀稀落落的长着好些果树,盖房子时风夜就有计划的保留了几棵樱桃、梨树,其他的都砍了。这样既能够保证房子的开阔视野,又不至于光秃秃的难看。前些日子下了几场雨气温变暖后梨树就接连的开花了,粉白的一树还真是好看;没过多久,樱桃也开花了,风夜有空就抱着小星儿看花,风一吹那花瓣飘飞舞动的场面,还真有那么一点罗曼蒂克的意味。 等风夜家的绿化和地里的活儿忙完,还没过几天清闲日子,立夏跟着就来了。 田里的冬小麦和地里的荞麦有了成熟的迹象,一串串的麦穗渐渐弯下腰,看得风夜心里满是喜悦,这可是他辛勤劳作的成果啊,完完整整的是自己种出来的,这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在成长的感觉,在风夜来说很微妙,他真正的意识到,自己就是个种地为生的农夫了。 天气慢慢的热了,风夜又开始频频往山上跑了,春秋两季可是山货最多的时节呢。 这一天,天上的太阳老大,微风吹得人身上舒服极了,风夜就提议上山逛逛。别人肯定没有意见啦,穆青现在是真正当他是主子,家事都听他安排,帮着把家里整治的井井有条的;小星儿一向就听他话,小孩子也爱玩,更是爱跟着风夜往山上跑。 所以,简单的吃了早饭后,三人就出发了。 现在星儿已经正式过户到风夜家的族谱上,成为了风夜的弟弟了。当初风夜提出想认星儿为弟弟时还怕忠心的有些过分的青叔不同意,没想到风夜一提他就立马应承,还拿出星儿的户籍文牒给风夜,把风夜都蒙楞了,他原本只想着认个关系就行了呢。 经过这多半年的调养、相处、教导,星儿小朋友胖了许多,没有了最开始瘦小个儿眼睛忒大的样子了,现在小孩儿的脸庞明显的嘟了起来显出小孩子特有的婴儿肥;他的性子也变得活泼了许多,不再是整天乖乖呆着的傻宝宝了,讲话也已经很顺溜了,有时候还能跟着风夜一唱一和的。聪明劲儿和可爱劲儿都见长了,弄得村里的各位大妈大婶每回见了都要肉疼的蹂躏一番,高大娘更是疼爱他过分。 听青叔说星儿以前也是活泼好动、聪明机灵的,没满一周岁就已经会跑会说话了,只是后来受过很大的惊吓,性子就转了个弯,变得沉默安静,以至于长大一点后还是只能说那么一点贫乏的词汇。 除了星儿入了李家的族谱,青叔也将自己正式“典当”给了风夜,当着县里书记官的面签了仆约,愿终身在风夜家为仆,真真超出了风夜的预料。所以,少不得的,风夜将青叔的户籍也落到了自己家。 这里说的仆约并不是卖身契,而是大商特有的一种人员管制制度,简单来说就是没有住地和田产的平民们可以通过签契约的方式给商贾富户、官员权贵等做仆人,期限可以自由协商,签了契约的仆人的户籍就落在主人家,主人家不得将之买卖。 青叔说这是大商朝为了统计人口,防止流动人口引起的违法犯罪之类不安因素而想出来的办法。 所以,风夜家就多了一个能干的仆人了,这是村里人的说法,其实风夜也就当他是一家人,一点儿没像仆人一样待他。青叔在京城的主人家时就是内管家,对家事最是有一套,长得也不瘦弱,干活也利索,对风夜来说真是捡了一个大便宜了。 —— 山上的树林现在是葱葱绿绿的一片,开花挂果的满眼都是,大片的枫树经过一个冬天的摧残,一些黄叶还挂在树上,而新枝叶也蓬勃的长了出来。各种小动物们在林子里窜来窜去的觅食、嬉戏,整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风夜背着背篓,青叔背着星儿,三人在树林间收获着惊喜。山枇杷、杨桃、酸枣、山桔都已经成熟了,前几天风夜跟着李长生去了另一边山里的一个谷地,那里居然有好大一片的野草莓,把风夜欢喜的合不拢嘴,后来他摘了好多用树叶包了几包回去,星儿可喜欢得不得了,只可惜这东西不能多吃,也放不了久,吃了那一回之后星儿还一直问着哥哥什么时候再去摘。风夜今天就打算绕着过去现场拣着最好的吃,以前他常去的那个山谷就不去了,那里现在没什么可吃的,山椒也没长成。 说起那野山椒,风夜用去年留下来的成熟山椒种子撒了种,人家插秧时他就移植种了一片了,每隔一段时间就施一次肥,现在长势可好了,有些都开始开花了。看来今年的泡椒是完全能够实现小额销售的了。 这是风夜跟城里李大叔说好的,将风夜做的剁椒、泡椒、榄角等小菜在大叔的铺子里试卖,如果前期收效好的话就正式进行山椒的大量种植,黑橄榄短期内事不可能实现量产的了,毕竟一棵橄榄树就算是嫁接成功了也要好几年才能少量挂果的。 也因此,风夜先在是非常有信心实现自己的创收计划,达到人生的最大目标的。 33 动物们 “小星儿,小心点!” 风夜抢上前一把扶住要摔跤的小孩,小孩咯咯笑着应承了,甩着鞭子看着他喜爱的羊。 现在正是午后,风夜带着弟弟出来遛羊。 自从风夜买了小母羊回来后他就一直想着能喝上羊奶,现在他家的小母羊终于怀上了小羊了,所以这段时间风夜一有空闲就把俩羊牵出来吃吃草晒晒太阳,没空时就是割了嫩草回来喂的。 现在风夜家的家禽也算是丰富起来了,最开始养的那群鸡里母鸡们都已经下蛋了,公鸡们只剩了两只,其他的早成为了盘中餐了。前前后后买回来的那几只鸭子胖的不成样子,走路都像挺着个大肚子似地,所幸母鸭们也下蛋了,受过精的鸭蛋风夜已经仔细的收着,这几天凑够了三十个就让母鸭抱窝孵小鸭子。那对兔子开春时就已经生下了一窝三个的小兔崽,现在母兔有开始怀着了,风夜当初买来兔子纯粹是看着可爱,想着养养就宰了吃的,没想到还没轮到吃它们,母兔的肚子就大起来了,而且风夜听了李长生的劝告之后隔开了母兔和新生的小兔,没想到才没过多久母兔又怀上了,繁殖速度真是快速。这也算是无心插柳吧。 前两天风夜听说高村长的弟弟高福全家里的母猪下了一窝猪仔,就去订了两只,不过小猪还没有断奶所以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带回来,因此他在忙着把以前旧屋子的厨房改成猪圈。原来的屋子是泥土胚子垒的,容易被猪拱坏,得在里面砌上一层石头矮墙,屋顶的茅草也要全部换了,还要另外挖一个方便污水排放的大坑。 除了养猪,风夜还想养一头牛。现在他的田地是不多,但是如果单只靠人力翻耕还是浪费太多的时间了,到了真正农忙的时候是根本借不到别人的牛的,而且他也是有打算将以前李同父母过世后祖父卖去的田地再买回来,等那时就更加需要一头耕牛了。他自己一直在物色着,也拜托了别人帮忙留意,只是还没买到。 风夜懒懒的躺在草坡上,头上是明晃晃的阳光,天上一团一团的云飘过,让人看着直想犯困。日子过得真快呢,特别是忙起来的时候真是一晃眼就过去了,眼看着春天的脚步走远,夏天要来临,过不了多久,麦收夏稻就到了,到时候有的忙了,很多事情都要在那之前弄妥当。 风夜叮嘱了星儿在山坡上跟小羊呆着,他回家扛上一把铲子就去了山坡下的地里,穆青在那儿给玉米培土呢。现在玉米长得比人都高了,大风大雨的就容易歪跌,得给它培土,而且这样也能保持水分,玉米也长得好。 这玉米地没有像当初风夜预想的一样套种上花生黄豆,只是在玉米地的边上种了些红薯藤,幸好听从了高村长的话没有种,要不然以现在玉米的长势,长得矮小的花生就要不见阳光了,玉米的培土也不方便了,看来老一辈的经验就是正确。 “青叔,这么快你就干完啦?” 风夜来到地里,发现玉米的培土他已经做完了,现在在给木薯地除草呢。 “嗯,弄完了。顺便除除草,你看着地里的肥都让草给占了,黄豆长得也不好。”青叔指指地里长得稀稀拉拉很萎靡的黄豆苗。 到了春夏季,地里的草就疯长的厉害,往往是这几天拔了这块地的,过那么几天拔了另外的地里回头一看,先前拔了的地里的草又长高了,真是烦恼。好在拔下来的这些草还能拿回去喂羊和兔子,要不然风夜真的是要抓狂的呀。 风夜跟青叔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边说着琐事边蹲在地里拔草,山坡上就传来了李长生的喊声。 “风夜,快回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风夜应了一声,走上去,“长生哥,什么事儿?” “哎,我跟你说,書香門第”长生揽着风夜的肩膀,“前儿你不是让我帮着打听小牛犊子的事儿么?今天我去集上碰到了我堂嫂子明霞村娘家的人,他们家今年初就下了一头小牛犊子,还是母的,我跟他说好了,下一个集市他们就把小牛牵到集上去,如果你想要的就去跟他们谈,你看怎样?” “好呀,我一定去!谢谢你,长生哥!”风夜高兴极了。 “谢什么,又不是多大的一点事儿。”李长生也替他高兴,“听说你也买了福全叔家的猪仔是吧?猪圈垒好了没有?要不要哥们搭把手啊?” 风夜笑呵呵点头,“是啊,订了两只,也不敢养太多,先试着养吧。猪圈是用的以前的旧屋子,不用另外垒了,当然是不用麻烦长生哥了,你家也忙不是。听说你快当爹爹了是吧?” 长生的媳妇听说年前就已经怀胎了,现在正是临产期,他这样年轻居然就要当爸爸了,真是不可思议。 “是啊,呵呵,我妈说可能在这月就要生了,到时候就请你们喝满月酒!”长生提起这个事儿就非常高兴。 “好,那我先恭喜哥哥了!长生哥如果有什么忙不过来的尽管说我给搭把手。” “好兄弟!哥哥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你忙吧。” “哎!”风夜看着消失在小路掩映的农作物中的身影,觉得男人们的友谊还真是奇妙,好起来的时候亲兄弟都比不上。 隔了两天到了集日,风夜起了个大早跟着长生的牛车去了县城,在地摊街里果然看见一位牵着小牛犊子的大叔。因为有熟人牵头,风夜以四百文钱买了这头小牛,算是比较满意吧。 因为没什么其他的东西要买,风夜买到牛后就赶回家了。 这头小牛是南方的水牛,性子温顺,风夜牵着它它就乖乖的跟着走,一点儿也没有撩蹄子。 风夜还记得前世还小的时候,他第一次看见姥姥家的大黄牛,心里兴奋地就去摸黄牛头上的小角,谁知道却被那头牛扬头掀翻在地,衣服还被牛角勾破了,他吓得都忘了哭,后来他就坚决不肯接近那些烈如马的悍黄牛,吃牛肉干还专挑黄牛肉的。风夜还曾经被凶狠的番鸭、老公鸡追得哇哇大哭,鉴于此,风夜就不喜欢养番鸭,公鸡也要趁嫩吃掉(由此可见,天蝎座的风夜是很记仇的)。 回到家,时间还早,青叔正在菜园里给开始爬藤的豆角、黄瓜搭架子,在前院里玩的星儿看见风夜牵着牛,飞快的跑出来跟上,“哥哥,这是咱家的小牛么?” “当然是啦!” “那以后我带小羊们吃草的时候也带上它好不好?” “自然好啦,星儿这么能干,以后小羊和小牛都归你管啦。” “真的?呵呵,谢谢哥哥!”小孩高兴的手舞足蹈的。 风夜看着他这么高兴,心里也开心。把小牛留在草地上让星儿看着,风夜转身继续收拾旧屋子。 原来的三间屋子现在都是物尽其用了,厨房改为了猪圈,昨儿就已经收拾好了,单等着猪仔进栏;杂物间现在是鸡鸭们的窝,旧卧室是关小羊的地方,牛当然也是跟羊放在一起;原来花了风夜不少时间搭建的鸡舍则关着兔子。 风夜拿来铁铲,将猪圈和牛羊圈之间挖的一个深坑加工结实,准备了一块木板当盖子,这坑就在菜园子边上,以后腐熟了动物尿液方便浇灌蔬菜。猪牛羊的粪便以后要每天清理,堆到以前树林子里的茅厕腐熟。 这个时代还没有化肥,作物的培肥主要是依靠农家粪,所以,在乡村里,动物粪便是很宝贵的资源,自家的牛在路上拉的一抔屎都要带回家的。 搞定了动物们的卫生问题,风夜顺带的将旧房子周围的排水沟挖深清理了一遍,快到夏天了,天时不时的就会下一场大雨小雨,把房子墙根一带都被浸湿了,看着就像是要倒塌了一样。 青叔在做饭了,风夜去了山坡下的小溪小沟边摘了一把野菜回来。 现在的野菜可多可嫩了,光风夜知道的能吃的就有十几种,风夜最喜欢的有一种叫白花菜的,甘香微带苦味,打汤或者白灼都很好吃;有一种刺头菜,是刺藤上长出来的嫩芽,苦涩中带着甘味,过水后跟腌咸菜炒很可口开胃,还有就是很有名的苋菜、蕨菜,开水中过一遍跟肉炒真的好好吃,是跟寻常种植的蔬菜完全不同的口感。还有很多风夜记都记不得的各种各样野菜,在田间地头、河沟山坡上到处都是,所以现在即使是家里的菜地完全没有空置也不用担心没有蔬菜吃。 吃过了午饭,风夜带着穆青种土豆。 土豆种是用刚收上来的那批挑出来的,前不久就在催芽了,由于时间充足,土豆呀都抽得很长了。现在种一季,到了九、十月份收上来后还可以再种一季。风夜已经从县城里走南闯北的商人那里打听过了,有人在西边的高岭国曾见过土豆这东西,他们管它叫地薯(可怜的土豆),在他们国内有些地方的市面上也有用土豆做成的吃食卖,只是种植量还少,并没有在国内流传开来,更没有传到大商这里。所以就目前来说,种植土豆是有很大的市场空间的,而且,经过风夜充当小白鼠试验了大半年之后,现蝶山村里有许多人也相信了正常的土豆是可以吃的东西了,虽然还是没有人拿它来种植,但是风夜相信,等他们看到土豆的实际价值利益之后,土豆的推广绝不是一间困难的事儿。等到那时候,嘿嘿(奸笑中),风夜种土豆的第一桶金第二桶金估计都到手啦!风夜沉浸在发财的梦中不可自拔。 “风夜,我给你送东西来啦!”一个声音打断了风夜的幻想。 34 来客 “哟,是长生哥啊,快进屋里坐!”风夜从菜园里过来,搓搓手上的泥土。 长生的手里挎着个大篮子,他掀开上面盖着的布,里面居然是满满的一篮子红鸡蛋。没的说,肯定是当了爸爸了。 长生笑呵呵拿出了三个红鸡蛋递到风夜手上,“你嫂子今早生了个胖小子,这不,我妈让我派红蛋来了,还顺便跟你们说,到满月时候去喝酒!” “恭喜长生哥!放心,到时候一定去,我就不留你了,看你的任务还不轻啊。”风夜也替他高兴,笑着打趣。 长生扬扬手里的篮子,“是呀,还有好多人家没有送到,那我就先走了!” “好的。” 新生儿降生,主人家给邻居亲友送红蛋是传统的习惯了,到孩子出生的第三天还要请自家亲族的人来吃鸡丝粥,称之为“三朝福”,满月时喝满月酒,一岁时还要办周岁酒,即使在贫穷的人家就算是下碗鸡蛋面也要简单庆贺的。 长生的家境不错,这又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估计是要大大的庆祝一番的,看来现在应该给孩子准备满月的礼物了,这个事情还是要请教一下青叔,他对这些最在行了。 唉,说起孩子,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有孩子呢?前世时到了二十七八还是个光棍的风夜,其实对结婚没什么概念,恋爱是谈过几次,但是每次好像都没有结婚成家的念头,就是在都市工作久了,自己一个人生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寂寞是有的,但就是没想过要找个人一起过。来了这里后,自己一个老男人的灵魂装在一个小孩的身体里,在一穷二白的境况下对结婚更是没有什么幻想。别人想给他说媒他心里就觉得别扭,这别扭不是害羞什么的,而是不想让别人闯进自己的世界里来,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了,没法容忍不熟的人亲近他,而且他从心底反感包办婚姻,将一个陌生的女人往他的床上塞,没感情基础还要朝夕相对的,这简直就是酷刑。所以,他对于有没有孩子的感叹纯属于对自己的冷感的一个嘲讽,并不是真的想结婚生孩子,现在他已经有了星儿了,跟他儿子差不多,那什么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他已经略过老婆这一因素了。 风夜感慨了一番,将红蛋拿给星儿,小孩喜爱得双手捧着舍不得放下,嘴角咧着,跟看到财宝的龙一样,就差没流下两行口水了。 到了满月酒这天,风夜带着星儿去长生家吃酒,穆青提着两份礼物跟着。 到了主人家,风夜发现这酒席办得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大,来的人除了本村长生家的亲朋好友,还有很多陌生面孔,应该是长生媳妇娘家那边的亲戚。 长生和他的哥哥、堂哥在门口迎客,胜林伯伯在堂屋里招待一些辈分较高的来客,门口进去有一个司仪台,风夜去登记了礼物和礼钱。他送的是给孩子的一双大红锦面虎头鞋还有给长生嫂子的一包红糖块,听说刚生产完的妇女喝红糖水对身体好(当然是青叔说的)。 风夜看见张木匠也在,就过去跟他凑一伙,星儿一来就被张胜小朋友拉着去看新生宝宝了。 “张木匠,有个事儿还得麻烦你。”风夜看见张木匠就想起来了。 “什么?” “我想打两个谷仓装麦子,您现在的活计多么?” “没事儿,活计不多,保准能给你做好。麦子是快收了吧?我看你家的冬麦和荞麦那长势,收成不会差呀。”张木匠手里搓着烟丝笑眯眯的。 “那是,多亏了当初高村长提醒了我,麦种才下得及时,收了这一季今年的粮食就不用愁了。” “那不是,想当初……” 两人正在那闲话家常,上午的酒席就开始了。 上的荤菜几乎都是长生上山打回来的猎物,山猪腊肉、炖野兔、红烧山鸡、山鸡蘑菇汤、獐腿烧、老鼠腊丁,长生真不是一般的能干啊。风夜听到邻座有嫂子他娘家的人在由衷感叹。 “那是,嫂子嫁给我们长生哥肯定是错不了,今年抱了大胖小子,明年再把千金抱!”风夜这一桌坐着的长生的好朋友站起来大声的起哄赞成,把别人都逗得笑起来。 风夜看长生的岳母看着女婿的那眼神,是满意加得意的,心里更是觉得好笑,正应了那句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啊。 —— 长生家的酒席过去之后,蝶山村里恢复了平淡,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天气开始炎热起来,人们纷纷穿起了单衣短打来。 田野里是一片金黄夹杂着青绿,此时已经是农历五月下旬,水稻已经扬花结穗,麦子开始渐渐成熟,有些播种早的人家已经开始收割了。风夜家的播种稍迟,但是应该在芒种前后也可以收获了。 现在这个季节就是好啊,什么都长得好长得快,风夜的地里种得最早的一批红薯、黄豆也将在麦收后成熟,黄瓜豆角丝瓜倭瓜扁豆什么的早就不知道吃了多少茬了。风夜腌制了不少的瓜皮書香門第(黄瓜切开晒成的),还用前世的方法做了不少的酸料给大家尝鲜,还弄了一些在县城李大叔的铺子里卖。 元宵刚过没多久时,风夜曾经用现代韩国泡菜的腌制手法做了一批十几罐的咸菜交给李大叔试销,结果居然反响奇好,还没过一个月就已经卖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城里人在过年吃多了肉腻了想改改口味还是咋的。 李大叔还叫风夜接着做,只是,那种卷心芥菜只适合于气温比较低的秋冬天生长,春夏季也就没法做了,所以后来风夜只能在村里收购了一批芥菜再弄出来二十多罐。 春天之后,风夜送去给李大叔寄卖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小菜小吃了,有豆角黄瓜四季豆蒜头荞头做的酸料、酸笋黄花菜蕨菜做的开胃小菜、加了叉烧肉丁和爆香鸡骨丁的辣椒黄豆酱,都是风夜在这个时代现有的农家积累技巧上再加工过的。 现在天气渐热,人的胃口变差了(特别是城里不干体力活的人),味道浓重的小菜比其他时候更得顾客的青睐。 如今瓜果豆类作物正是旺季,原材料充足,风夜拿来卖的小菜小吃也就定时定量了,而且那个辣椒酱还非常畅销,在县城东城一带已经小有名气,许多来这里的商人也都非常喜欢,跟着的就是将辣椒酱带到其他地方去。风夜出于产权意识的考虑,参照了现代老干妈给取名为李老爹牌辣椒酱,还别说,这个举措让李大叔的铺子杂货生意更好了。 虽然李大叔很愿意让风夜把东西摆在店里卖,也从中得到了好处,但是风夜还是从收益中分出了两成给李大叔,算是风夜借用了他的店铺货架的租金,如果以后风夜捣鼓出来的货品太多的话在另外立字据协商收益分成好了。 …… 五月底,村里很多人家开始收割麦子了,人们在田野里忙成一团,麦田相连着的人家一边干活还一边大声的侃着大山,小孩子们跟在大人的身后追逐着田里的蚂蚱,在田沟里挖泥鳅掏塘虱(田里、山沟野生的一种塘角鱼,喜欢藏着田沟的石头缝里)。 一捆捆金灿灿的麦子堆在田埂上晒个半天去了湿气就被挑回去,平铺在扫干净的晒坪里,让牛拉着沉重的圆碾盘反复碾压直到麦粒全部脱落。所以现在村里的几个集体晒坪都分外紧张,脱粒的、晒麦子的都要一家一家的排着队来。 风夜家的麦子开始收割的时候刚好错开了最忙的时段,村里其他人家的已经收完了,麦子也晒得差不多了。 风夜收了旱田里的荞麦后小麦田里的水分已经排得半干了,正好下田割麦。风夜和穆青都是第一次亲自体验收割,开始时也像小麦播种那时一样弄得小腿被割了好多血口子,后来就学着村里其他人下田扎着裤腿的样子,每天踢着两条藏裤褪去山坡下的小河里洗澡。 虽然穆青很能干很强壮,他们两人还是忙了将近六天,才把三亩小麦、七分荞麦收完。晒干除去杂质浮粒,风夜家的麦子总共装满了两个一米高、比他的大床还要大的谷仓,还装了十几个麻袋,把储藏室堆得满满当当的。即使如此,按照风夜看来,这产量还是很低的,毕竟如果是在现代在化肥农药还有高产优质的种子的保证下,三亩多的田肯定不止这么点产量的。 收了麦子,风夜并没能轻松下来,田地的翻耕、施肥以及水稻的育秧、旱田的二季作物下种、红薯的收获和再种植等等忙得他和穆青都没多少时间能喘口气。 当秧苗长到一个手指的长度时,村里夏稻已经收完了,秧苗长到两个手指长时,村里所有的田地都陆续耕翻完毕,大家都忙着插秧了,田野里到处都是挥汗如雨弓腰劳作的身影。 此时,村里却来了两个陌生人。 其实说是陌生人也不恰当,至少风夜认得其中的一个人。 ——去年在县城碰到认识的那个萧公子。 另外一个应该是他的随从,赶着一辆马车来了蝶山村,据说,是来游玩。 ……游玩。村里人知道后对这两人的到来都非常的冷淡,毕竟,自己忙得两脚如梭头昏脑胀时听到看到有人在一边悠闲的享受,心里总是不舒服的。 这个城里来的贵公子实在是不懂得挑时间,起码在农闲时人们对这样衣着华美(在蝶山村的人看来),气质高贵,明显还挺有钱的外来人还是很有八卦式的欢迎的。 现在这个不怎么受待见的公子客人就住在风夜家里,理由有两个,一是风夜家的房子是村里最好的——那位萧公子说的,二是风夜家的房子有充足的厢房——这是高村长说的。 于是,风夜在死忙活忙着农活时还要照顾那位尊贵的公子主仆俩的饮食,他非常郁闷,而这个郁闷最多的就体现在饮食上。 35 烦恼 风夜现在看一个人非常不顺眼。 这个人当然就是借住在他家里的那位萧公子。 原因当然是多多的。 第一天吃饭时,某人尖着筷子头慢悠悠挑菜,肉片不鲜了,清蒸的塘虱肉太少,鲜笋片还应该多炒一会,凉拌的蕨菜怪怪的,丝瓜鸡蛋汤的鸡蛋煮老了……整一顿饭风夜就听到他在不断的挑骨头,心里火气就蹭蹭的往上冒,这什么人这是! 当初愿意让两个陌生人住进自己的家里去,是看在他给的一天50文的房钱的份上才同意的,租出一间房给他们,包他们一天三顿的饭食。 可是,明明说好的是风夜自家吃的是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按照风夜自己的想法,他家的伙食已经是不错了,平常每顿两菜一汤,现在为了照顾客人是城里人,每顿又加了一个菜,要知道在乡村小地方,七八口人的人家寻常也是三个菜而已。 现在他挑来捡去的是怎么回事儿?!嫌弃乡下人的饭菜还干嘛到这儿来呢,有钱了不起啊,我还不想伺候你呢!风夜一家三口(好像有点暧昧啊)默默吃饭,极度不想理睬他。 往后的几天,萧大公子几乎每顿饭都要评判一番。 某一天中午,风夜干农活回来,某人就拉着风夜非要跟他聊聊乡村田园的美丽风光,风夜累得手发酸脚打颤眼睛直瞌睡,哪里有精神听他唠叨什么狗屁风光啊,他天天就住在风光里。所以风夜磕着眼睛半睡着的让他在一边说,一直说到青叔做好了饭。吃了饭,某人又拖着风夜出门,美其名曰:散步消食,风夜好不容易挣脱了他回身进屋子,把门砰的撞上,爱散你自己去,他要抓紧时间休息! 某一天傍晚风夜刚从小河里洗洗干净脏污的衣服回来,某人就拉着他说请他品评一下他带来的极品云雾茶。风夜那个气啊,他身上的衣服还在滴滴答答的滴水,黏着身体已经是不好受,忙了一天累了个半死,先填报肚子是正经,谁有那个闲情去品他的茶啊! 某一天,风夜和青叔正在地里种芋头,小星儿就哇哇的叫着来找他说是住在家里的那个叔叔把水缸里养的泥鳅全捏死了,干完活回去果真看见那些被剁了头被拍扁了的泥鳅散落在厨房的地上,血迹弄得到处都是,也不知道是鱼的还是有人割了手。某人在一边无辜的说:我想帮你们做个泥鳅粥嘛!风夜一家没有语言了,这人纯粹是来添乱的。 ……诸如此类的“恶行”实在是太多了,风夜最初还敬他是个客人,不好说他什么,可是后来就不得不说他几句了,说着说着那人的脸皮就变得越来越厚了,在他的家里添乱还不算,风夜干活时还跟着去在一边指手划脚的,让风夜有自己在给雇主干活的错觉。 好几次,风夜暗示着他该离开了,奈何人家就是没明白。 好不容易夏季农忙结束了,风夜也终于能从双重疲劳中缓过气来了。 所以,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风夜约了房客萧公子在自家的院子里喝茶——当然比不得萧公子的云雾茶,是自家摘的银花茶。 “萧公子是哪里人士?”赶人还是要慢慢入手的。 “风夜就不要总是公子公子的叫了,你看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大家都这么熟了,我都叫你名字了,你也叫我名字吧。我是京城淼都人士。”萧大公子笑眯眯的,一副你问吧问吧我知无不答言无不尽的样子。 果然是厚脸皮啊,风夜心里暗翻白眼。 “那萧……远赫公子就是出远门啊,家里父母一定很担心了。”所以你还是回你家吧。 “我家老头老太太云游去了,都两年没回来了,不会担心我的,风夜放心,我住多久都行。” 放心?放什么心啊,你行我不行啊(貌似这话有歧义哈),风夜再翻了一个白眼,这什么父母啊,光顾着自己去玩了,也不看看自己孩子长成了怎样啊,真是的! 哈啾!是谁在说我们!——远在他乡的远赫家老头老太太齐齐打了个寒颤。 “远赫公子定是出身大家族吧,父母不在家里不是会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做主吗?” “这个更加不用担心了,我家就是做点小生意的,有哥哥在打理呢,这些事情用不着我操心的,我就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就好了。” 呃……完全看的出来,“那公子不打算去其他地方游玩一番?我们这里乡下小地方是没有什么好玩的,现在还没到赏秋枫的时候。” “呵呵,我就是看着这小地方清净,民风纯朴才留下来的,我还想再多住些时日,风夜不会不欢迎吧?”萧远赫还是笑眯眯的打着太极。 “怎么会呢?書香門第”风夜觉得自己再说下去会忍不住骂人了,这人看起来挺聪明的,怎么听不懂人话啊。“萧公子喜欢住多久就住多久吧。只是乡居简陋,招待得可能不周到啊。” “怎么会呢,我这些天住的非常舒服满意啊,这还要感谢风夜的热情相待。” 好吧,风夜承认自己穿越了嘴也笨了,打太极居然打不赢这个厚脸皮的,白喝了一个上午的茶水跑了几趟厕所。 …… 村里的人闲下来之后,对来村里游玩的这个贵公子的注意力终于像探照灯一样霎时亮了起来,八卦话题少不了围着他转。 这不,风夜给高大娘家送甜瓜回去的路上,聚在硕果累累的梨树下的一群大妈大婶就在议论着“整天在村里村外晃悠的那位有钱少爷”,看见风夜走过,一个老妇女叫住他:“哎!风夜啊,住你家的那位公子怎么样啦?” 怎么样?就那样呗。“没怎么样啊大娘,他好得很。”都乐不思蜀了。 “那他啥时候会走啊?” “大娘你得问他去,我也不知道他啥时候走,他没说过。大娘嫂嫂们,我回家了,有空来我家串门啊!” “好咧!”一群女人高兴的答应。 回到家,风夜就看见八卦的当事人倚在堂屋门口慢腾腾的咬着甜瓜吃,耀眼的雪白衣衫被夏季的风扬起衣摆,长长的黑发有几丝轻轻飘起来,脸上是柔和的笑意,神情惬意中带着满足。 风夜的眼睛不由眯了下,不得不说,这人不死皮赖脸的时候还真是一幅清贵俊公子的模样,有几分小说里描述的古色古香的美,举手投足是优雅得风夜看不惯,特别是说起气人的话来风夜更加看得牙痒痒的。 “风夜,你回来啦,那我们开始做酸辣粉好不好?你昨天答应的,我想吃了。”萧远赫一看见风夜回来,马上笑着迎上去。 就知道吃,这个饭桶,风夜心里嘀咕,面上却不理睬他,径直走进屋里。 天气越来越炎热,家里几个人的胃口都清减了很多,于是昨天风夜就仿陕西凉皮试着做了些酸辣粉,青叔和星儿都很喜欢,而房客主仆两没见过这种吃食,当然吃起来也当仁不让,而且就这个萧远赫吃得多,星儿吃得慢,后面想吃都没有了。风夜虽然也是不想让小孩子吃的太多,不过错的当然是某个不知趣的人,风夜就尹诺了星儿今天再做好吃的,小孩子才高兴的去喝米粥。 风夜走进厨房,烧水和面。 今天他想做拉面,就像前世超市卖的那种方便面式的拉面。用糯米粉、粳米粉、面粉、适量的盐和葱苗压出的汁掺匀和面,学着曾经看过的拉面师傅一样不断的将面团拉细,让拉好的面缠成一团,下到油锅里炸,等到面条外脆里酥后捞出来。这就是风夜发面的这个世界原始的方便面团了。 让炸面团晾在空气中散去燥气,风夜重新烧水,去鸡窝里抓了一只母鸡来杀了,在砂锅里慢火炖。辛苦了一个农忙了,慰劳一下自家人也是应该的,至于某两个人,算便宜他们了。 风夜在厨房里忙活时,萧远赫一直倚在门口静静看着,除了问风夜要做什么好吃的,到难得的没有像平常那般荼毒风夜的耳朵了。 炖鸡汤期间,风夜还抽空到山坡下摘了几个玉米回来,现在的玉米很嫩,吃起来刚好,煮熟了晚上可以当宵夜。这个时代还没有甜玉米,而且这里是叫苞黍不叫玉米,品种是前世时的硬皮玉米,嫩的时候吃还行,不是很甜,玉米老了皮就很硬,煮整整一天也未必会煮熟变软,只能打成碎粒或者磨成粉煮粥。 炉子上的鸡汤香味慢慢溢出来,在屋里睡午觉的星儿醒过来就闻到了。 “哥哥,你在做什么还吃的?”穿着短褂汲着草鞋的星儿伸长了脖子往炉子上看,小鼻子一吸一吸的动着。 “是面,星儿没吃过的,马上就可以了,星儿快去叫叔叔回来,在后面菜园里。” “好!星儿马上去。”小孩一溜烟跑了。 风夜把炸面团在滚水里烫软,捞出来凉水洗一遍,盘在大海碗里,碗底卧上鸡蛋,面上放几根白花菜和香菜,捞出砂锅里的香菇、玉米块和鸡肉,撒上葱花浇上滚烫的鸡汤,看起来就卖相极佳。 风夜吃得满意,吃客们也都非常给面子,一边大口吸溜着面一边不住发出好吃的赞叹声。 面条泡开之后有点半透明,像是银丝粉,面里因为掺进了葱汁,经油炸后有一股特别的香味,配合着浓浓的鸡汤,味道确实很不错,反正几个人吃得都是汤汁都没剩下,放下碗就相继找地方歪着去了——肚子撑得厉害。 36 夏游 夏游 夏日的天气是越来越热了,每天就算是什么也不做窝在通风的树底下依然是热得人焦躁,不过总算是没有现代时那样变态的酷热的。 作为一个农夫,风夜是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田里的作物有些要定时施肥,除草几乎是每个月就要大循环一次。 “哎,把你那边的笋递过来一下。”风夜指指萧远赫脚边的篮子,示意他帮忙,反正现在跟他也熟了,劳动一下他也没什么。 萧远赫躺在竹椅上用一只脚的脚尖把篮子拨拉过去,手上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动着。 现在正是午后,风夜今早去山上的砍了几根笋回来,这个时节正是夏笋很多的时候,吃也吃不完,风夜就把它们晒成笋干。 太阳很大,熬煮过再撕成丝的笋晒个两三天就可以收到袋子里储存起来,冬天做火锅的时候吃,平常也可以做菜。 萧大公子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震天的就赖在风夜家里了,风夜收了他的房钱也不好意思赶他走,反正现在他总算是不再给风夜找这样那样的麻烦了,只除了一样——招蜂引蝶。 萧远赫现在在蝶山村成了香饽饽了,特别是家里有待嫁姑娘的人家,村里的大妈大婶们经常找各种借口到风夜家来串门,直接导致的就是风夜家成了相亲的茶馆,家里常常多出许多瓜啊果啊的。 风夜懒得理会了,反正那些三姑六婆一来,他就把萧远赫推出去应付,自己乐得不用到山上摘果子。 说起果子,现在山上的稔子开始成熟了,前天长生去打猎摘了好多回来,给风夜送来了一些,很甜很好吃,哪一天自家也去摘吧,还可以用来浸泡稔子酒。还有风夜想念着的馒头果也是熟得最多最快的时候,听长生说今年的野山鸡繁殖非常多,在蝶山的几个支脉都发现了比往年更多的山鸡脚印,连小后山这里也来了一些,说不定可以捡到山鸡蛋呢,去年发现的那窝山鸡不知道还在不在呢。 风夜一边撕着笋丝,一边在心里计划着,冷不丁的,一只削了皮的青梨递到眼前来。 萧远赫。 风夜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接过了梨子。 相处了将近半个多月了,这个人也没有当初的那么讨厌,风夜觉得他的性格甚至跟自己有点相似,都是内心有点漠然,但是却绝不冷感的人,脸上经常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偶尔会现出深沉严肃的一面。 风夜有时候看他应付那群精力无穷的八卦大妈大婶应付得游刃有余的,就觉得这人不去当地方父母官真是可惜了,连村里的大小伙子都被他哄得愿意三不五时的替他跑腿。 风夜也算是跟他友好相处了,无聊时也常常问他一些外面的事情,他用赞美的语气对风夜描述外面五光十色的广大世界,神情间却好像并没有多少留恋向往的样子,跟他给人的印象一点儿也不相符。不过看得出来他是个游戏人间的人,世间很多事在他眼里或者就像烟花吧,绚烂之后就什么也没留下,这样的他应该是寂寞的吧,就像以前的风夜,而且说不定是因为家庭的原因,他从来没提起过的家事…… 嗯,想的太多了。风夜甩甩头,说不定人家就是喜欢这样,自己没来由的发什么神经去同情人家呢,唉,果然热得头脑不清晰了。 未时刚过一刻,萧远赫的小厮青山就赶着马车从县城回来了,青叔从马车里跳下来,把一包包的东西拿下来搬回屋里。 风夜把吊在井里冰镇着绿豆汤端了两碗出来,今天一早萧远赫让青山去县城里送信,青叔就跟着便车去采买东西。 “谢谢李少爷!”青山端起碗西里呼噜的就喝光了。 “这里还有很多,你自己盛吧。”风夜把装绿豆汤的陶罐推过去,“你们吃了午饭没有?” 穆青连着喝了大半碗,解了点暑气,看了一眼萧远赫答道:“吃了,是正泰钱庄的管事请的。” 青山在一边机灵的补充:“王管事说了,是谢李公子对我们家少爷的照顾。” 风夜看了一眼萧远赫,没说什么。 “风夜,李叔说这些日子店里的小菜销得很快,问能不能多做些,特别是那个腌酸笋芋头苗,说是城里鸿雁酒楼下个月想定一批去。書香門第”萧远赫把青山叫出去问话后,穆青对风夜说到。 “那李大叔有没有说酒楼那边要定多少?李大叔应了没有?” “说了,是暂定二十罐,听说是作为早市配餐的小菜。李叔还没应承,他说让我问了你再说。” “二十罐,应该是没问题的。加上要放在大叔店里卖的,三四十罐总能做出来的,就是寻芋头苗麻烦了些。” 酸笋芋头苗是风夜前世南边家乡一种夏天的应季菜,介于泡菜和咸菜之间,是用鲜笋片、鲜芋头苗做成的,酸酸甜甜的微带辣味,当咸菜送粥下饭都可以,跟烧肉、扣肉煮更是一道美味,在炎热的夏季吃起来很让人开胃。 风夜家现在种了三分地的芋头,芋头苗长得非常茂盛,割去一些也有利于地下的芋头成长,不过也不能割的太多了,不够的芋头苗可以从野外去寻。现在的溪边河沟边山涧里近水的地方都长着很多野生的小芋头苗,这种芋头苗是光长苗不长芋头的,平常村里的人家也割了来煮猪食,它长得也快,割了一茬又一茬还是没见少。 风夜进厨房里起火烧水,青叔这次买回来了鸡爪和鸡翅尖,风夜又可以做泡椒凤爪了,现在家里的几个人包括两个住客都喜欢泡椒凤爪,有时还拿来下饭,要不是很难收集到足够多的鸡爪,风夜完全有信心将这道吃食卖到县城的酒楼去。之所以只说县城,是因为风夜不想做太麻烦的事儿,只要能赚点小钱,过幸福美满的日子就够了,他没什么大野心的。 第二天一早,风夜一家三口各自背着自己的装备,上山,后面跟着萧远赫主仆俩。 此次上山当然是为了风夜肖想已久的稔子和各种野果,其次还可以砍些笋,蝶山里的竹林有更多更好的鲜笋。 一路上小星儿和青山叽叽喳喳不断的问风夜山里的事情,萧远赫和穆青轻松的交换着话题,林子里的雀儿和小动物都被几人的说话声惊得逃窜。 风夜在前头走的兴致勃勃,他的身体经过这半年多农务的锻炼已经变得结实多了,上山爬坡也不像最开始那样动不动就腿酸气喘个不止。 小星儿也是一样,走路就像在玩一样,倒是青山走的气喘吁吁的,被星儿嘲笑。 风夜回头看萧远赫,他倒是走得轻松,头上没见汗脚上也还是步态闲雅,根本不像是养尊处优四体不勤的少爷,眼里不由得就有了一点欣赏。 其实风夜不知道的是人家萧远赫从小练武,爬个山根本连热身都算不上。 几人一路说说笑笑的,不时在路边停下来扯把草药采个果子吃,热闹的就像是春游。 终于爬上了长生说的那个山顶,一阵凉爽的风吹过来,带着松树和青草特有的清香,爬山爬得汗流浃背的几个人都是疲态尽去,神情带着惬意的坐在松树下歇脚。 这个座山处于蝶山支脉的群山之中,离蝶山村也是不远的,山顶上面居然是一片狭长的平整草地,草地上都是不过脚背的矮草,开满了各色的小野花,蝴蝶们在花间轻灵的飞舞着。 草地里间或长着一小片的松林,夹杂着一些野果树,而草地上长得最多的就是一丛一丛的稔子树,有长的高及成/人肩膀的,有及腰高的,还有刚到小腿脚踝的。树上藏着一颗颗的野稔子,有青色的刚长出来的,青中带红刚开始成熟的,红中带紫半熟的,还有很多紫色的成熟了的,一颗一颗饱满可爱,还有一簇簇开放的粉色稔子花,花间还藏着很多小小的花蕾,有蜜蜂在花间嗡嗡的采着花粉。 站在山顶上凝神远望,远远近近的墨色群山层叠环绕,山外还是山,触目皆是深深浅浅的树海。偶尔从远处吹来一阵风,山间的浓浓密密的树木缓慢的摇摆着发出簌簌的声音,这时候,放佛能够感受到从群山之间升起一股清凉之气,缓缓地随着风飘散在天地间。 心旷神怡,说的应该就是这样的情形吧,风夜微笑着站在草地上,阳光还是那么烈,炫目的光线里犹如有精灵在跳舞,轻轻地唱着梵音,燥热无形中就减了几分。 青山和星儿已经欢呼着扑进花丛间互相比赛着抢摘稔子了,孩子清亮的笑声盈满了一天一地。 风夜和青叔也在慢悠悠的摘稔子,一边摘一边吃,这个时候的稔子浸着的露水刚好被太阳晒干,尝起来特别清甜。 “想不到这里竟有如斯美景啊!” 萧远赫挑拣着熟透的稔子放进嘴里,摆弄着他的破纸扇感叹着。 “那不是!要不是托了我们的福,你八辈子也难得见到这样的美景,你们城里人老说去游历名川胜景,却不知道最美丽的景致就蕴藏在平凡的地方。你说,你看过的那个有名地方有我们这里好看?”风夜笑着回他。 “那是那是,多亏了风夜公子啊,小生这厢多谢了。”萧远赫挑起眉眼来,笑意盈盈的说,“不知小生是否有幸长住得赏美景呢?” 小样!不就是想赖着不走么! “当然可以,只要你还是每天交足50文钱,保管你住到何年何月也没人说你。” “哈哈,真的?那说好了你不准反悔哦!” “只要你不赖着我的房租就行,还有你不准再挑食,不准给我找麻烦,不准……” “哎哎,我哪里挑食了?更没有找你麻烦……” “谁说没有!你刚开始来的那几天不就是…… “那是因为……” “喂,你不要摘没熟的丢进来……” 穆青看着两人乐此不疲的斗嘴,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没过多久,几个篮子就装满了稔子,没人的肚子里也装饱了,看来回去得每人灌一大碗的盐水啊,这东西吃多了是会便秘的,只要喝一碗盐水就没事了。 几个大人坐在草地上休息了一会,就把疯玩着的星儿和青山叫回来,要下下面的山谷去砍竹笋了。 一大一小两个小孩的篮子里除了大半篮的稔子,还有其他一些小花小果子,风夜看着都是没有毒性的就没管他们。 这座山的山下是一片茂密的竹林,下去后才发现山谷里是一大片草坡,整个地形就像一个巨大的锅底,在锅底的边缘长着很多的竹子,挨着一边的山一直长到山腰上。 草坡上的草有牛羊啃咬过的痕迹,地上有散乱的笋壳,还有一个石头围成的火灰堆,半只烧焦的木薯还扔在里面,应该是村里人来这里放牛砍柴时弄的。 青山和星儿又在草坡上玩开了,风夜上山之间就给他们擦了防蚊虫蛇蚁的草药汁,也不怕出什么意外,就让他们玩去了。 风夜和穆青在竹林间寻笋,砍了拖出来堆在草地上,再慢慢给笋剥壳去掉老的部分,一直装满了风夜和青叔的背篓为止。 今天的收获还不错,时间也不早了,几人收拾好东西就开始回家了。 37 神奇 神奇 从山上回来,吃了饭午睡起来后,风夜带着非要跟去的萧远赫去割芋头苗。 沿着溪流走,溪流两边都是各种野草野菜,割芋头苗的同时风夜也没忘记摘几把野菜。风夜在前头割,萧远赫抬着大宽篮在后头跟着,风夜看他穿着长袍衫蹲在田野间还不忘挥着他那破纸扇的样子,心里就觉得有趣。 割了满满的两大篮子,风夜正打算自己提一篮让萧远赫帮着提一篮,还没开口,萧远赫把纸扇往腰间一别,两手提起两个篮子就走。 风夜看的目瞪口呆,这人的力气真不是盖的呀,真是真人不露相,两大篮子的生芋头苗也是很有些重量的,人家居然两手提了还走得那样轻松潇洒! “小呆子,还不走!”那边萧远赫回头看见风夜愣神,笑着提醒他。 风夜回过神来,快步赶上去。 回家将苗子去了叶只留下杆,摆开晾晒在院子里,风夜又将鲜笋切成薄片。 萧远赫进了厨房,自己拿了今早摘的稔子坐在一边吃。 风夜瞟他一眼,“你可别多吃了,这东西吃太多不好的,你明天上厕所的时候就知道了。留着做酒吧,稔子酒很好喝的。”风夜故意恶心他。 “那以后做好的稔子酒你要给我多留点。”萧远赫半认真半玩笑的说。 “那有什么?只要你来,保准有你的份。” “那我记住了。哎,你昨天不是做了泡椒凤爪吗?现在可以吃了吧?”萧远赫复又嘻嘻笑着说。 好吃鬼!风夜瞪了他一眼,“在厨房里,碗柜上面的那个陶罐。” 萧远赫自进去拿盘子盛了些出来,风夜捻起一块放进嘴里,嗯,好吃,自己的手艺是越来越精进了,风夜臭屁的想着。 “风夜,那窝鸡子有小鸡孵出来了。”穆青从门外进来,高兴的说。 “真的?出来了几只?我去看看!”风夜丢下菜刀就往外冲。 “出来了五只……”穆青跟着追出来。 风夜跑进关鸡鸭的屋子,里面有两只母鸡一只母鸭在抱窝,看见风夜冲进来,母鸡和母鸭不安的在窝里动着,一只母鸡还发出“咯咯咯咯”的喉音,像是在威胁他。 风夜蹲在一边看,追过来的穆青指着其中的一只母鸡,“你看底下,小鸡们不断地伸嘴出来。” 风夜仔细看着,果然在母鸡的肚子下小鸡嫩黄小尖椽从中伸出来,母鸡挪动的时候,有细微的唧唧声传出来。 “刚才我把母鸡抓起来看了一下,孵出来了五只。这母鸡凶着呢,你别动它!”看见风夜想上前掀开母鸡瞧一瞧,穆青赶紧阻止。 “欸,看来过不多久就是一群小鸡啦,哎呀,想起来就高兴啊!”风夜高兴得嘴咧到耳朵上去。“羊也快生了,到时候咱家的牲畜可够多的。” 刚知道母羊怀孕时,风夜就用碎米混着木瓜和切碎的红薯藤煮粥喂它,为的就是期待已久的羊奶啊。木瓜粥催奶,这是这里乡下的土方法,风夜前世时也看见姥姥给家里的母牛做过的。 风夜现在是一天两顿木瓜粥外加新鲜的嫩青草伺候着母羊,把它养的肥肥壮壮的,圆圆的肚子更是突出老大,肚子村里经验丰富的老人都说以后生下来的小羊肯定是很健康壮实的羊宝宝。 风夜走到猪圈门边,里面的两头小猪吃得肚子圆滚滚的,现下正在哼哼哧哧的用鼻子在地上拱着,要不是有先见之明的用石头砌了一层内墙,现在屋子肯定被拱坏了。 这小猪能养在他们家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了,别人喂猪是用红薯藤、老菜根带野菜的喂,最多拌点糟糠。可风夜家喂猪是借鉴现代的饲料催长法,玉米粉、家里吃的糙米帅下来的小碎米和着糟糠、红薯藤顿顿煮着喂,养到现在比同一窝生的其他人家抓去喂养的壮多了。虽说长大的猪都逃不了被宰杀的命运,但是给它们一个美好一点的过程总是没错的呀。 不过也就是风夜家的人口少,要是都像别人家五六七八口人,留下的主粮够自己一家吃已经是不错了,至于如玉米、小麦、木薯这些是拿去换钱支撑家用的,可不会拿来给猪吃,在他们传统的观念里,猪就是吃野草草根也一样长,犯不着浪费了粮食。所以,在这里没有出现养猪场这样的概念是理所当然的了。 接下去两天,风夜一家依然是上山,摘稔子、砍竹笋、捡柴。 摘回来的稔子太多,风夜除了给村里别人家送去,省下的就晾在簸箕里晒一天半天,然后用坛子装了起来,加上白酒浸泡,半坛稔子半坛白酒,泡上一年两年的再拿出来,就是具有保健功能的稔子酒了,泡上几个月的稔子酒也可以喝了,酒里已经有很大的甜味。 风夜热衷于酿酒已经有半年多了,从最开始拿家里种剩下的高粱、玉米,后来成熟的樱桃、梨,按着村里老人教的土法子或酿或泡,需要酒曲的话去村里李胜全家拿一点。 他家是祖上传下来的酿酒老行当,家里有个酿酒的小作坊,家里老几辈的就以酿酒为生。现在他家的两个儿子都在县城一家有名的酒作坊里做师傅,一个十三四岁的孙子也在做学徒,家里的作坊已经闲了下来。 李胜全老夫妇俩在家里也经常做些酒自己喝,也卖给村里乡亲,所以他家是常年有酒曲的。老夫妇俩人和蔼,也不藏私,哪个人去讨酒曲都乐呵呵的给,看着风夜对酿酒有兴趣就教他怎么配料怎么蒸酒怎么发酵,什么样的酒用什么样的酒曲……风夜很喜欢这两夫妇,他们跟风夜的父母是同一辈分,风夜很乐意将他们当成亲长辈看待,之后送东西的时候也没忘了送他们一份。 忙活了三四天,总算是把笋和芋头苗凑够了,切好腌制,剩下的就是时间的问题了。 一天,午觉起来后风夜突然想去捉鱼。 这里的山沟小溪里有很多野生的鱼,味道比以前风夜在超市里买来的不知好了多少倍。家里也很久没吃鱼了,星儿昨天还念叨着呢。 于是,风夜去菜园里挖了几条蚯蚓,放在一片大菜叶包着,拿上小竹簸,提上小木桶准备出发。 萧远赫从屋里出来,看见他挽着裤腿拿着的东西,问他:“你去干什么?” “捉鱼!小溪下面,你去不去?” 风夜只打算问问他意思意思,谁想他笑嘻嘻的答应:“去,当然去啦!”还接过风夜手中的小桶率先出门了。 蝶山村里的小溪其实也不小,水是从山上汇下来的几股大泉水,先流经坡上的田地,从田地里又排出来的。 溪水只到人的小腿处,两岸的青草长得飘到溪水里,清澈见底的水下是长着青苔的石块和干净的细沙,小鱼们就藏在水草和石头缝里,把竹簸的口放进水里,脚拨动着把鱼儿赶进竹簸的底兜里就成了。 捉鱼很容易,就是弓着腰久了很累。风夜埋头捉鱼,萧远赫就提着小桶跟着,开始他还只在两边的岸上走,后来也走到溪水里来了。 “喂,你不要走前面啊,鱼都被你赶走了,走后面走后面!”这没见过世面的,到底懂不懂怎么捉鱼的啊,老是走到上游去惊走了鱼,让人不埋怨都不行。 “哈,我在帮你赶鱼啊!書香門第”某人笑呵呵的说道,脚还故意拨拉着水中的石头。 “我说你不要搞破坏就好了,还帮忙……”风夜还没说完,就看见乐极生悲的某人一个歪身,踩到青苔上看着就要跌倒水里去了。 我的鱼……啊!风夜心里的哀嚎还没发出来,就看见萧远赫脚尖点了水里一下,身体一下拔高,像只大鸟一样飞到了岸上。 天那!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啊——轻功,神话和小说里的东西呢,此人居然是传说中深藏不漏的高手吗?!居然就让我看到了,是运气太好了吗?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内力呢,会不会降龙十八掌之类的啊…… 萧远赫掸掸身上的水珠,回头就看见风夜张着嘴,傻兮兮的盯着他,眼里还有某种奇异的光芒。 他笑着走过去伸手弹了风夜一记脑门,“怎么?傻啦?” 风夜回过神来,笑眯眯的看着他:“你才傻呢,我在感慨我的运气呢!……喂,我的鱼没泼出来吧?” “就我这样的身手还能让它泼出来吗?你还是担心你自个吧,小心脚下了啊,别自己也摔一跤!” “哼,我才没有某人那么笨呢!哪,问你个问题啊。”风夜笑嘻嘻的一副咱哥俩好的架势。“你有没有……那叫内力的东西啊?” 萧远赫听了斜眼看着他:“东西?内力可不是什么东西。你问这个干嘛?” “没干嘛,纯粹问问嘛,好奇呗。话说,你真的有……呃,会使内力?能不能让我看看!” 风夜两只眼睛晶亮的看着他。 “怎么让你看?” 风夜指着溪边一块头颅大小的石头,“拍那个看看!” 萧远赫哭笑不得,他的内功什么时候沦为马戏团表演的了! 不过对着某人闪闪发光的眼神,他也不忍拒绝了,凝神运气,聚起一成的内力往石头上拍去,石头立时碎成了一堆小石子。 天啊!真的是内力耶!传说中的肉掌碎石、隔空取物、摘叶飞花、草叶皆可为利器的内功耶!真是神奇啊,我居然穿到了一个神话中的世界来了。 风夜再次受到震撼,心里华丽丽的感叹。 风夜看到萧远赫在一边很是拉风的吹吹自己的手掌,仿佛那上面真的能冒出火花来一样。 其实事实是萧远赫觉得自己傲人的内功没有收到想象中的赞扬而觉得郁闷而已。要是让他知道风夜心中想的是什么那还不更郁闷死,他使得只是内功,不是传说中拉风唬人的那些虚东西啊! 38 惊语 惊语 今天的商场里真是人满为患,风夜挽着妈妈手臂穿行在人群中挑选礼物。 今天是妈妈的生日,风夜老早就尹诺了要陪妈妈亲自选购她喜欢的东西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人却特别多,好像全天下人的妈妈今天都过生日一样。 风夜陪着老妈一路逛,从商场一楼逛到五楼,从这一个商场逛到另一个商场再逛回到那个商场,总算妈妈相上了一个打制精致的凤翅纯银镶金丝手镯和一条套着转运珠的莲花纹样的银脚链。母子俩高高兴兴的正要回家,商场门口却涌过来一群人,大声呼喝着要干什么,风夜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他和妈妈就被挤散了,人群推来桑去的,他就跟一条严重变形的面包一样…… “喂,小猪,起来了,到地方啦!” 一个满含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风夜挣扎着张开眼睛,朦胧中就看到萧远赫放大的笑嘻嘻的脸在眼前晃。 “小猪做什么美梦了,看,都流口水了!” 风夜茫然的下意识抬手擦擦嘴角下巴,旁边的人猛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来。 “哈哈……小猪真可爱!”一只手伸过来拧了拧风夜的脸蛋。 风夜受痛,头脑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身体有一种微微的摇晃感,是在车上,对了,是萧远赫的马车。 今天吃过午饭萧远赫就说要来县城的正泰钱庄一趟,风夜因为要跟李大叔商量酒楼定小菜的事儿,还有卖掉家里已经成年的四个肥兔子,就搭着便车一起来了。 因为刚吃了饭,又是炎热的午后,上车没多久风夜就睡着了,还做了关于前世的梦,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以前了,不知道这次是为什么居然梦到了前世的妈妈,即使是在前世,工作后的风夜也很少陪着老妈逛街的。 想明白身处何地,风夜看向萧远赫,一看,才发现自己正歪枕在萧远赫的肩头,两只手还紧巴着人家的胳膊。 风夜赶紧放开当了他抱枕的那只胳膊,坐正身体,整整自己的衣裳,眼睛偷偷瞄了萧远赫的衣服一眼,没乱,证明自己睡梦中没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也没湿,所以应该也没流口水。 “咳咳……那个,到县城了。”风夜指指外面不好意思的说。 马车车厢外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应该是到了县城了。 “是啊,到了,我不是提醒你了吗?小猪,这一觉睡得好不好?”萧远赫还是把脸凑过来笑嘻嘻的盯着他,说出的话又让风夜有种被调戏的感觉。 “呃,还好。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没有妨碍到你吧?”风夜指指他的手臂。 “没有妨碍,我随时欢迎风夜来借用我的胳膊!”萧远赫眨着眼睛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风夜无比黑线,这人,刚觉得他是个挺不错的人他就马上做出让人郁闷的事儿来,真是…… 风夜不理他的取笑,挑起车帘探头看出去,是已经到了东市了。 青山坐在车辕山牵着马缰绳对风夜说:“李公子,就快到鸿雁酒楼了,先载你去那里卖了兔子吧。” “嗯,好。麻烦你了青山。” “不麻烦,绕一点路而已。那家酒楼往常我们少爷也去过几次,里面的菜是做的不错的,李公子把兔子卖给他们,价钱应该比在外面卖强得多……” “青山,到了没有?書香門第”青山还没说完,就被萧远赫的声音打断了,可怜的小厮立马回到:“少爷,就快到了。” 风夜坐回马车里,就看见萧远赫盯着他似笑非笑的,感觉在打着什么坏主意。风夜狐疑的看着他,这家伙不是这么小气吧,跟他小厮说几句都不行啊。 到了上次遇见萧远赫的那家鸿雁酒楼,风夜跳下车,让萧远赫去办他自己的事情,他提着四只绑着腿的兔子走进酒楼。 长生说城里的很多家酒楼饭庄都是经常收些野味的,这家鸿雁酒楼是他常来卖猎物的,给出的价钱很公道。 掌柜的应该是跟长生认识,听风夜说是长生介绍来的,很爽快的买了风夜的四只兔子,每只一百文钱。 “掌柜的,我还想跟你说个事儿。”收了卖兔子的钱,风夜笑着对那位中年大叔的掌柜道。 “嗯?还有什么事?说吧。” 风夜将背篓解下来,从里面拿出了几个大土豆来。 “掌柜的,这是我们山里的一种土作物,叫马铃薯,也叫土豆,既可以做菜也可以做饭食。我是想跟掌柜的做一笔生意。” 掌柜诧异的看了风夜一眼,接过他手里的土豆,市面上没见过这东西,他再瞥了风夜一眼,仔细看着手上的东西,形状跟芋头倒是相似,皮却是光溜溜的,拿起来还挺有分量,这小少年说可以做菜,嗯,像石头一样的东西怎么做菜呢?还可以做饭食?那么好的东西怎么以前没见过呢。 “小兄弟,你说这个……土豆,是吧?可以做菜?怎么做?老朽以前可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呀。” “大叔,是这样的。这东西只是在我们山里有少量野生的,知道能吃的人也很少。土豆做菜的方法是很多的,削去皮后可以切片、切丝炒,可以切块跟肉一起炖,像这样热的天气,还可以切丝浸泡,在滚水里焯煮一下,捞出控干水分,跟香油、精盐、葱末、香菜稍稍拌匀也可以,或者加入醋和辣子油凉拌,也是很爽口开胃的。还可以剁碎了做成饼,当然也可以拿来油炸、煎煮随您想怎么弄都可以,吃法太多,我也没琢磨透,做饭食的话您把它当成红薯一样来做就可以了。” 中年掌柜听了半响没做声,沉吟了一会才问:“小兄弟是从哪里知道这个土豆可以吃呢?” 就知道你是担心这个。 “我听说在西边的高岭国,人们以土豆为食,在他们国家也有些地方贩卖土豆,在更西边一个叫美利坚合众国的地方,土豆更是这个国家最喜爱的粮食。我去年曾听来城里的外面商人说起过,后来就去将这东西从山里挖回来吃,已经吃了有七八个月了,并没有什么问题。如若掌柜的不相信,我可以现在做出来给您看。” “嗯,那就麻烦小兄弟演示一番了。” 厨房里,风夜将带来的几个土豆削去皮,一个放到锅里蒸,另几个切丝,又在他们酒楼的食材里切了些肉丝拌粉备用,然后快速的做了一个香油土豆丝,一个肉炒土豆丝,一个醋溜土豆丝。 菜做好时里面蒸的土豆也熟了,风夜拿出来用刀子一剖两半,嫩黄的土豆冒着腾腾的热气,看着就很可口。 风夜拿起筷子率先尝了起来,自己的手艺还是不赖的,起码能让人吃出土豆菜特有的风味来了。 风夜将几个菜都尝了一遍后,又拿起一块蒸熟的土豆来吃,正好,连午饭都省下了。 酒楼掌柜和厨房的两个师傅看着风夜吃得爽快,也没出现什么异样,也纷纷拿起筷子来尝,片刻之后,两个师傅脸上都露出赞赏的笑意来,这个土豆做出来的才确实是不错,特别是这个醋溜土豆丝,在此时节吃更是适宜。 掌柜领着风夜到酒楼后面的一个厢房里,里面似是一间书房。 “小兄弟方才说,想跟老朽谈一笔生意?” “是呀。掌柜的您看这土豆如何?” 掌柜拿起茶盖碗喝了口茶,“小兄弟的土豆确是不错,看今日的几个菜做得如此娴熟,小兄弟该是经常在家中做吧?若果这土豆真像小兄弟说的一般能做出多种菜肴来,那不失为一种好食材。不过,小兄弟不是说这东西只在贵乡里少量野生么?如何有多余的来供应我们酒楼呢?” “不瞒掌柜的,我去年秋天就已开始移植土豆,今年春天收了一季之后现在已经是在种第二季了。我这次来只是想问问掌柜的意思,如果掌柜的有意做这笔生意,那么我自是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掌柜的,不说是在梧县,就是在大商,土豆也还是个稀罕东西,掌柜的能占了先机,您看……如果掌柜的还不放心这个土豆的话,您尽管找外面来的行脚商人问问,反正我卖土豆也不差这些时日……”风夜尽量拿出前世时舌战奸商的本领说服酒楼掌柜。 “那好吧,小兄弟,你让老朽思量些时日。两个集日,两个集日后我给你答复怎样?” “那行吧,我就等掌柜的好消息了。”风夜留下了几个土豆,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还有李大叔店铺的地址就走了。 风夜慢悠悠的走在街市两边房屋的阴影里,今天不是集日,街上的人不多,太阳太大,站在阳光下没一会就满头的汗水,炫目的光线耀得人眼睛直想眯起来。摆摊的小贩少了很多,大家都选在树荫下、屋檐底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偶尔听到的几声叫卖也是有气无力的。 风夜沿着街道买了些零碎东西,又拐去药店里买了些石膏粉,现在他家做豆腐经常用到。 自从家里的黄豆开始收上来,风夜去磨了豆浆,想着自己做一次豆腐,谁知道调的石膏粉不好,失败了,却稀里糊涂的做成了豆腐脑。 风夜把豆腐脑放到井里冰镇了,再煮了糖水调上,就变成了前世时的豆腐花,小星儿和青山喜欢得不得了,萧远赫和青叔居然也是十分爱吃,风夜送了些给村里交好的人家,他们也很是惊奇,想不到调稀了的豆腐还能做成这样又鲜甜又嫩滑的吃食,往常大家都只知道做成豆腐吃呢。 风夜家现在几乎是隔一两天就会做一次豆浆豆腐,对石膏粉的需求量是直线上升,不过这样也有好处,没能喝上羊奶每天能喝豆浆也是不错的呀。为了配合豆浆搭配出优良的早餐,现在风夜跟青叔都能做出不错的包子馒头来了,不能不说是一件一举多得的好事儿啊。 风夜去到李大叔的店铺里,跟他商量好了事情,正要出去再逛逛,就听到了青山在外面叫他的声音。 “李公子!” “哎!就来了。”风夜跟大叔告了辞,走出门就看见青山驾着马车等在街道边,萧远赫穿着一身白衣笑吟吟的站在马车前,阳光照在他身上的白衣,仿佛有一层金色的光晕绕在他的身周,他头上束发的晶亮银环也闪烁着刺目的光。 风夜暗翻了一个白眼,这家伙,真是臭屁啊!才过了半天就换了一身新衣裳,还打扮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相亲哪! “走了,回去了。你们还要买什么吗?”风夜搭着萧远赫伸过来的手上了马车,解下背篓放在车厢里。 “没有了。你还要买什么吗?”萧远赫掏出块白帕子递给风夜,示意他擦擦汗。 风夜接过帕子,真像是女孩子用的东西,看看雪白雪白的帕子,风夜在头上脸上一阵乱擦,帕子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说不出是什么样的香。 这家伙,骨子里还有点娘娘腔啊,不止用女孩子的巾帕,还洒香水,难道这时代有钱人家的贵公子就是这样的?不会还有像魏晋时候涂脸抹粉的吧?风夜瞟了萧远赫几眼,在心里想象着萧远赫脸上搽着香粉,脸颊涂着两团胭脂红,唇上点着朱砂的样子,心里觉得搞笑十足,就非常不厚道的笑出声来。 “笑什么呢?看把你乐得。说说,有什么好事儿也让我高兴高兴!” “呵呵……佛曰:不可说。哎,你是要去娶我们村的姑娘了吗?怎么一转眼就打扮得这样漂亮呀?你的彩礼呢?”风夜偷笑着说。 “漂亮吗?你应该说我很英俊,玉树临风。你怎么知道我是去娶姑娘?谁不定是去娶个傻小子呢!”萧远赫凑近风夜的耳朵,低笑着说。 热气喷在风夜的耳朵上,痒痒的,风夜不禁缩了缩脖子,伸手搓了搓耳朵:“谁知道你呢!不过你说什么?娶小子?这里也可以娶男人么?” “那当然可以了,本朝律令,男男亦可结为夫妻,只是这样的事儿不多见而已。”萧远赫一本正经的说完,又痞笑着凑近了风夜,書香門第“风夜是不是打算嫁人啊?” 风夜缩了缩身体离他远了点,“谁说我要嫁人的,我当然是要娶老婆的。倒是你,”从头到脚瞟了瞟,“长得这样漂亮,不嫁人可惜了。” “呵呵,我长得很漂亮?” 风夜点点头,就像是现代时漫画上经常让女主角一见钟情的潇洒贵公子,俊逸的长相在古代的飘逸长袍、长发装点下简直能用古典的漂亮来形容,再加上那坏坏的痞笑,在现在简直就是人见人爱的超级男星啊。 “那我嫁给你好不好?” 噗——嗤,风夜听到自己和坐在车厢外面的青山同时发出了呛咳声。 “哈哈,真好玩!”罪魁祸首的萧远赫抚掌大笑起来。 “萧远赫!你这混蛋!!!” 风夜的咆哮声将寂静山路上的鸟雀惊走了无数。 39 平淡 平淡 “喂,左边,上去一点,再上去一点,嗯,就是那里了。右上角那里有一个很大的,你左手边也有一个……” 萧远赫爬在树上,非常无奈的按照风夜的指示摘梨子,忽然一下东边忽然一下西边,又是上面又是下面的,要是被他师父知道他引以为傲的独门轻功给他用在了摘果子上,他老人家非气得跑下山来拧他耳朵不可。话说,要是让他的爹娘兄长和京里的朋友知道堂堂的风流少公子居然为了几个梨子不顾形象的在树上窜来窜去的,他们怕不是要惊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相比于萧远赫的郁闷,风夜的心情非常的愉快。 后山的果树是野生的,当然是每个人都可以来摘,现在沙梨还没有成熟,青梨却刚好是时候。这棵梨树非常大非常老了,低矮的、容易摘的梨子都被摘走了,留在偏高偏远一点的树枝上的梨子都是个儿大、熟得久的了,村里爬树没一个像萧远赫一样厉害的(人家那是轻功厉害好不好),多细的枝条他都能瞬间跳上去摘到果子。 哎呀,果然有个会武功的劳力就是好啊。 风夜站在树下眯着眼睛喜滋滋的想,站在树上摘着梨子的萧远赫无端的打了一个寒颤。 摘了满满的一篮子青梨,风夜施施然的掉头回家了,篮子当然是萧远赫在掕着,穿过后山的竹林,顺便拣了别人砍下来剩在林子里的几段竹筒,很久没有吃糯米饭了,今晚上就做竹筒糯米吧。 回到家,风夜就看见星儿和张胜在门外的稻草堆上玩。 “张胜、星儿,回来吃果子。”风夜招呼两个小孩。 小孩儿欢呼一声,跑过来围着萧远赫。 “我要个大的。” “我要个最甜的。” “大人才能吃大的,小人吃小个的。” “那我吃小个的,大个的留给李奶奶。” “我也是。萧哥哥,给我个小的。” 风夜笑着听着两个小孩的争论,看萧远赫给他们一人塞了一个梨子,风夜去拿了一个篮子出来,挑出来一些梨子装好给李胜全家送去。 他们家只有老夫妇俩在,儿子媳妇孙子孙女都在城里住着,风夜跟他们来往多了熟了,每次摘了果子、打了菜也习惯给他们送一份了。 “大娘,在不?”风夜走到院子外朝里喊了一声。 “哎!在的,是小同啊,快进来!”李大娘从屋子里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苞谷棒。 “大娘在剥玉米哪。”风夜将手中的篮子放到屋里的桌上。 堂屋的地上散放着几个箩筐,里面装满了玉米粒和没剥粒的苞谷棒子。 “是呀,趁着没事儿做就剥了,过几天三儿回来就拉去城里卖了。”李大娘笑呵呵的说。“你又送果子来了,都说了不用送这许多了,我和你大叔两个老头哪里啃的了这么多哟!” “哪里多?过几天三哥回来也可以带回城里去给小侄子侄女吃嘛。大叔呢?” “老头子去你二婶子家串门去了,这几天天天都是一吃了饭就往外跑,也不知道他咋回事!”老太太一边剥着苞谷一边轻轻抱怨。 “呵呵,大叔可能是有事情跟胜林伯伯商量呢。听说三哥要接大娘和大叔进城里住了是吧?” “是呀。其实说起来去城里也没什么好的,还不如在乡下自在,种种地养养鸡也好,进城里就被拘在小房子里整天光能看着天了。唉,这家里的田地没有人料理可怎么行呢?享福也享得不安心呀,光记挂着乡下了。人一老啊就是这样,容易恋着旧地方。不过说到底这也是两个儿子的心意,去帮着带带孙子孙女也还行……” 大娘唠唠叨叨的说着琐事,风夜也在一边默默的剥着玉米听着,老人家没个儿孙在身边心里不舒服,总想找个人说说家常,风夜想,以后自己老了是不是也是这样呢,那时候不知道陪在自己身边听他唠叨的人又是谁啊。唉,想想人生几十年,其实也就是一眨眼就会过去了,但愿老来之时能有个人陪着自己说说话。想到这里风夜又想起族里的老人给自己说媒的事儿,其实也还是可以考虑考虑的吧。毕竟,才那么几十年的功夫,谁有把握一定能找到自己心目中喜欢的、与自己心意相通、能够心甘情愿和和美美过一辈子的那个人呢?娶妻啊……风夜不由得想起那天去县城回来时萧远赫说的男男成婚的事,他还说想嫁给我……天啊,我究竟在想什么,难道我真是冷感?还是是隐性的gay?风夜拍拍发烧的脸,他、悄悄地叹了口气,唉,算了,不想了,越想越乱,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吧。 风夜陪着李大娘发了一阵呆,听她说了一通话,天近酉时了才回家。 “小风夜,你去哪里去了那么久啊?我跟小星河都等了你很久了,快做饭吧,我饿了!” “哥哥,我想吃豆腐脑!” 风夜刚一进院门,托腮坐在堂屋门口台阶上像两条忠犬的一大一小两人就齐齐向风夜炮轰。 风夜满脑黑线,这才什么时辰啊?怎么一个两个就嗷嗷待哺了呢?! “哥哥……” “好了好了,哥哥马上做饭,明天再吃豆腐脑好不好?今天哥哥给你做竹筒饭!” “竹筒饭?好吃么?”萧远赫眼睛闪亮亮的追着问。 “耶!竹筒饭!好吃好吃,哥哥快做!萧哥哥,竹筒饭可好吃了,又好玩,哦,不过现在很热,可能不好玩了。書香門第”小星儿郁闷的说着。 风夜哈哈大笑,这小鬼头!“今天这竹筒饭跟以前做的不一样,不会让你们烤火的!” 拿回来的那几段竹筒足有大人手臂粗细,风夜指挥着萧远赫用砍刀和小锯子将每段竹子剖开一个长长的口,就跟给圆柱形的竹筒开一个门一样。 洗干净竹筒的内部,在放在滚水里泡上一会,风夜快手的淘米剁腊肉准备配料,把混了碎腊肉的糯米填进竹筒里,放上几块咸鱼、几片熏灌肠、两根香菜和一小勺豆瓣酱,然后将剖下来的竹片原样盖回去,然后放进架了竹网的锅里蒸。 这种竹筒饭是风夜曾经在上大学时在一家瑶族餐馆看见过,借鉴的无非也是乡下火烧竹筒饭的原理,不过那个餐馆用的竹筒不知道多久没有更新换代了,蒸出来的竹筒饭吃起来完全没有一点竹子的清香味,竹筒用具更是难以看出原来的本尊了。 猛火烧了半个多小时,锅里开始溢出丝丝的香味儿来,风夜用另一个锅煲了一点鸡蛋枸杞叶汤,锅里飘出来的竹筒饭香更加浓了。 “好香啊!哥哥,快好了没有?” 早就跑到外面不知道干嘛的萧远赫和星儿闻到香味一齐跑进了厨房,贪吃的星儿小鬼盯着不断冒着蒸汽的锅急切的问,萧远赫没说什么,但是眼巴巴盯着锅里的眼神也像是一只大贪吃鬼。 风夜好笑的赶着他们出去,“就快好了,别呆在这儿,热死了。去院里石台上坐着吧,好了我马上端出去。星儿去看看叔叔回来了没有!” “哦,好的,哥哥。啊!叔叔回来了!”星儿指着门口高兴的说。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穆青走了进来,看着他们笑着问。 “竹筒饭!哥哥做了竹筒饭,叔叔快洗手吃饭了!”星儿勤快的摆着碗筷对叔叔道。 刚说着就看见风夜将一堆圆咕咕的竹筒放在篮子里拿了出来,给每人盛了汤。 萧远赫迫不及待的拿出一个竹筒,掀开竹板盖子,一股米香肉香混合着竹子特有的清香直扑鼻子,尝了一口,好烫,没吃出味儿来,接着吃了几口,嗯,好吃,真是好吃,有一种特别的乡野清爽的味道,嗯,要吃快点,等会儿还可以再吃一个,萧远赫一边埋头吃一边不忘看着篮子里的另外几个竹筒,幸好今天青山不在,他心里偷乐着。 那边萧远赫吃得起劲,星儿也是一副饿急了的样子。 众人一顿狠吃,六个竹筒饭,星儿和风夜各一个,剩下的都是萧远赫和青叔分着解决了。 饭后,各人端着汤慢吞吞的咪着,都惬意得不说话。 太阳还未完全落山,从院门看出去,远处碧绿的稻田上阳光照耀着被风轻轻抚动的稻禾,绿色的浪渡上了一层金色的边向更远处荡去,炙热的气息渐渐消停下来,整个山村慢慢笼罩在安宁的黄昏中。 第二天上午,风夜正在菜园子里给韭菜松土,去牛圈里给牛羊们清理窝棚的穆青就惊讶的发现:母羊生小羊了。 “风夜,快来看!羊生羊了!”他走出牛圈那边的院子,对着菜园子里的风夜喊了一声。 风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就飞奔着朝羊那里跑。 进了牛圈里,风夜看到铺了稻草的房子一角,一只小狗一样的小羊羔正卧在那里,母羊在旁边轻轻的舔着小羊羔的身子。 居然没怎么注意就给生下来了,还真是顺啊,看母羊和小羊羔的样子,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不过他们两人不懂怎么照顾,穆青还是飞跑着去请了村里的李五叔来,上次就是他看出风夜家的母羊怀了小羊的。 李五叔很快被穆青拉着来了,看了羊母子的状况,教了清理地上的污物,重新铺上新稻草,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这小羊健壮的很,母羊也很好,应该是你们平素照顾的好,以后是没什么问题的了。现在小羊还是吃奶,你们注意照顾着母羊就是了。没多大问题!”李五叔笑吟吟的说。 “多谢多谢,真是麻烦您了,来家里坐坐吃顿饭吧。”风夜高兴的邀请老人家。 “呵呵,多谢什么,又不是什么事儿。吃饭就不用了,老头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哎,您慢走。谢谢您了!”穆青送老人家出去。 风夜乐颠颠的去拿了煮好的木瓜粥来,蹲在一边看着母羊吃,心里想着自己离喝羊奶又近了一步,等小羊再长大一点,羊奶就是我和星儿的了(哦活活活,暗中奸笑)。 作者有话要说:再更了一章,补上5号的份 40 意外 ... 意外 恬静的乡居日子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在晨昏交替的不经意间,七月鬼节来临了。 大年春节、三月清明、五月端午、七月鬼节、八月中秋、九月重阳、小年冬至,这几个节日是大商民间一年中最重要的节庆,各地的百姓们在祖祖辈辈的积淀中形成各自独特的庆祝方式。祭祀、驱鬼是南边诸州庆祝鬼节最主要的活动,因此,从鬼节的前一天,蝶山村里又开始准备祭祀各个庙里的神灵了。 穆青是一向认为礼天敬佛不可废的人,所以在鬼节到来之前就准备着一应的食物了,他买来了很多的用于做冥币的黑黄白蓝青各色纸张回来,发动了家里所有人动手裁做纸衣衫、纸元宝、纸银钱等等一大堆祭祀用的东西。 风夜在内院二楼的走廊里按了一张长桌,众人搬了竹凳来,围坐成一溜折冥币,除了穆青,风夜、星儿和萧远赫、青山都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刚开始还兴致勃勃的跟玩儿一样边聊天边动手,可是过了那三分热度,各人对那些纸糊纸叠的玩意儿都失去了耐心。 外面的太阳热辣辣的烧着,空气像是沉滞了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风,人就算是坐在屋里、树荫下还是不住的冒汗;可恶的是一些小小的蚊虫绕着人的耳根嗡嗡的叫,偶尔叮咬一下就让你痒个老半天,拍又拍不着,让人烦不胜烦。 风夜捧着一碗镇凉的绿豆汤不时咂一口,觉得心里的暑气总算是没有把人逼疯了。他瞟瞟歪躺在屋里竹塌上的萧远赫,那家伙正坦着胸膛睡午觉,星儿躺在他身边呼呼睡得正酣,青山坐在塌边的凳子上,手拿大葵扇有气无力的给他主子打着凉风,自个的眼皮都快磕上了。 风夜真是不明白,这人明明可以回家或者去随便哪个大城市里享受,却死皮赖脸的一直呆在这个破小山村里忍受酷暑,真亏他还忍得下去啊,真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看来有钱人就是有点古怪。 坐在风夜对面的穆青还是在努力的做着冥衣,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么多,做几套意思意思就好了嘛,唉,还是动手帮忙吧,要不然地下的祖宗该怪自己这个主人都没一个仆人有孝心了。 黑色的鞋子要用硬纸和细竹片和着米糊粘贴,衣衫要钉上不同颜色的扣子,纸钱要用线穿成长长的一串,黄纸白纸叠成小船一样的金银财宝…… 穆青说,这样我们地下的先祖才有足够的银钱使用,在冥府里打点上下关节以保佑子孙兴旺富贵,平安喜乐。 这其实只是一个精神安慰吧,就像是人们去祭祀去拜神一样,已经习惯了,虽然明知道这样做并不一定能够达成自己的愿望,可是还是有了慰藉,虔诚的履行着。 鬼节这天各家都做了灰水粽,是用竹叶或者芦苇叶包成的细长的粽子,里面放了土碱水,没有放馅料。煮熟出来的粽子呈浅浅的金黄色,吃起来居然有点脆口,因为没有放馅,人们是煮了浓稠的糖水来蘸着吃的,在炎热的夏天倒也没觉得腻味。 因为鬼节是众鬼出来肆虐狂欢的日子,据说人们是要用这样的粽子招待请回家的神灵和先祖,让他们护佑着家里不受鬼怪的侵扰。这一天,人们都是安安静静的呆在屋里,不能上山下水出远门走远路。 所以,鬼节这天傍晚,举行了隆重的祭祀,把花费了好些时间的纸钱冥衣堆在搭好的台子上烧掉之后,风夜终于松了一口气,鬼节的折腾总算是完了。至于剩下的驱鬼活动,据说是很有趣的一项娱乐来着,听高小明的意思大概就跟去山上踏青差不多。 风夜对驱鬼没多大兴趣,但是对上山是情有独钟,因此,鬼节的第二天早上,早早的整理好东西,风夜就带着家里的几个人跟着众人上山了。 村里除了老弱走不动、不想动的人之外,大家分批往村周围的几个山进发,风夜跟着长生他们一拨去了上次他们摘稔子的那个山头。 几个山头之间相隔不远,登山了山顶之后风夜就听到了对面的一个山头遥遥传来了唤人的声音,另外一个山头有人在遥声呼应。风夜他们这一拨的有很多是跟长生一样的年轻小伙子,这时听到别人率先发出了呼声,有好几个人也忍不住向对面大声吆喝起来。其他山头的人接着也纷纷回应,霎时间,山谷里回荡的都是小伙子们你骂我一声、我笑你一句的中气十足的声音,到后来干脆就拉起了山歌来。 风夜看得十分有趣,原来这就是驱鬼啊,这么大声的对骂吆喝的声音确实足够把鬼怪们吓走的。 风夜对这些没兴趣,就提着篮子摘起稔子来,萧远赫春风和煦地随着风夜漫步其间,飘逸的段青色衣衫衬着如花容颜,手挥纸扇意态闲雅,确实很有一番飘飘临仙的模样。很多小姑娘也嘻嘻哈哈的摘着稔子,看到萧远赫就红着小脸跑开,一副扭捏羞囧又暗带情窦的样子。 真是祸害啊,招蜂引蝶的祸害!风夜无语的看着他装潇洒的样子。 星儿和几个小朋友在草地上玩得高兴,完全没理会家里的大人,穆青坐在树荫下跟几个村里的大叔聊天聊得高兴,还不忘看看草地上玩得忘情的星儿。 当风夜摘了大半篮子的稔子回到树荫下休息时,刚才还互相对轰的小伙子们、玩闹的孩子们也偃旗息鼓了,大家都坐在树荫底下吃着带来的午饭茶水,享受着难得的集体野餐时刻。 因为这次鬼节驱鬼,风夜家又增加了两坛稔子酒。 鬼节之后,大家的生活恢复了平淡。 一日午后,风夜家来了两个客人。 两位客人几乎是前后脚来的,其中之一是李大娘在城里酒坊做事的大儿子,另一个却是从京城来的姓萧的贵公子。 风夜一下判断出前者是自己的客人,后者肯定是来找萧远赫的,因此,打过了招呼后,风夜就将新来的萧公子推给了萧远赫。 “李大哥,您是有什么事儿找我么?”风夜将李大引到内院子二楼的回廊里坐下,端了绿豆沙来给客人,拉了一会家常才问道。 “是呀,有点事想跟你说。”李大喝了几口绿豆沙,書香門第“我看李同兄弟也是个爽快人,我就直说了,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跟你说说田地的事儿。当年你父母双双辞世时你祖父卖了好几亩家里的田,我家里就买了两亩。当时我是想攒多点田地以后就算不回来种地,收租子也足以养老了。不过你也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城里,家中只有老父老母,田地都顾不过来了,这次我回来是想将家父母接到城里去,这里乡下家里更是顾不过来了。我听说兄弟你有意买回当年你祖父卖掉的田地,因此想来问你一问,若果我你家的那些田卖回给你,你可愿不愿意?” 李大一口气说完,微笑着看着风夜。 风夜心里稍稍吃了一惊,他是有意想把自家当年的田地买些回来,让家里以后多些依仗,他还在为难该怎么向别人开口呢,没想到现在倒有人上门来说起了。 他眉开眼笑的说:“愿意,怎么不愿意!我还要多谢李大哥亲自来跟我说这事呢,真是谢谢您!” 李大微笑着道:“也不过是顺便罢了,我家里的田地本来就已经难以照料了。这次回来我也想尽快处理好这里的事情回去做事,兄弟你能那么爽快的答应是帮了我的大忙呀。” 果然不愧是在城里做事的,顺水人情送得及时,风夜很承他的情。 “既然兄弟答应了,那如果这两天得空的话你看是不是去城里过一下手续?价钱就按照当年我买进来时的价,你看怎么样?” 虽然时空变换,但是物价上涨总是不变的,十年前的价格跟今日相比当然不可同日而语,显见人家是让了风夜一个大便宜的,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这么点钱不在人家的话下了。 “既然李大哥这么说,那我也不客气了,多谢大哥!明日我就进城去办手续您看成不?”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这些日子家里老父老母多蒙兄弟你照顾,日后若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尽管来找你李大哥,能帮得上的我一定义不容辞。” “谢谢李大哥,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大叔大娘也帮了我不少忙呢。” “呵呵,那我就先走了,家里的不少粮食还要拉去城里。你家里的那位客人看着可是贵人啊,兄弟你还是去招待吧。我走了!”李大说着就起身下楼来。 风夜送他出了院门才回去。 他乐呵呵的走进堂屋,就看见青叔和萧远赫陪着那位叫萧远图的来客热络的聊着天,看见他进来都笑眯眯的看着他。 “呵呵,你们继续聊吧!我就坐坐而已。”风夜高兴的摆摆手。 “小风夜,看来我要离开你了。”萧远赫笑嘻嘻的说。 风夜愣了一下,看了萧远图一眼旋即笑道:“是么?是要回家吗?” “怎么风夜好像很想我走啊?我这么不舍得离开你,怎么你都不留我一下?!我好伤心呐!”萧远赫肉麻兮兮的装可怜。 萧远图“嗤”的笑了出来,风夜暗翻了一个白眼,又来了,这家伙的间歇性痞子毛病。 “怎么会呢?我也是很舍不得你们走啊,不过你们总归不是我们家的人,不好强留你呀,要不然你家里高堂该找我算账了。你走了我家还是随时欢迎你来的啊。” “呵呵,那我可就记住。小风夜啊,我这次要去安州几天,还会回来的,不要担心,也不要想我哈。” 真是无耻!谁担心你想你啊,郁闷,风夜忍不住又翻了一个白眼。 当天下午,萧远赫主仆俩和萧远图就走了。 家里一下子又清静了回来,少了平常插科打诨的萧远赫,家里似乎显得有点空荡了。萧远赫在家里住了差不多有一个月了,家里人都习惯他的存在,现在一下子走了,还真有点不习惯,让人无端生出戏已散场的冷清来。 风夜小小的感叹了一下,看来他还是喜欢热闹的啊,但是人生无不散的宴席,过客终究是过客,还是守着家人过自己的小日子吧。 41 41、山鸡 第二天,风夜就进城去跟着李大到县衙户籍司将田产过户,地契到手后,只等李大家里收了秋天的粮食,那两亩水田就是风夜的了。 那几块田位于村口路边,山沟里的几条小溪汇合而成的溪流就经过这里,村民们在水流中用大石块垒了一个不大的水洼,平时村里的妇女们就爱来这儿洗衣服。 风夜打算等秋后收回了田之后,就把其中一块紧挨着路边的五分多的水田挖成鱼塘,养养鱼种种藕,鱼塘边种上桑树或者甘蔗什么的,这也算是把农桑渔牧都弄了个齐全了。 风夜还想在秋后尽快买下些山地,等到了明年春天的时候就可以移植果树,嫁接果枝了。经过好些日子的打听和对比,风夜看中了两个地方,一处是风夜家遥对面的一个小山丘,跟风夜家所在的山坡隔了大片的田野,这一处到现在还是没有人看上的公家山地,如今还满是葱葱郁郁的杉树;一处是就是风夜家的小后山,那一大片后山本来就长着很多的野果树,可以圈出一片来买下,就着原来的基础做成一个果园,这里离风夜家近,以后无论是照料果树还是摘果子都很方便。 蝶山村里的人家多多少少是已经有了山地的,都是祖上时按户分下来的。风夜家原来也有,不过他家这一脉人丁一向单薄,当初分到的山地本就不多,后来他祖父卖田卖地时也把那片不大的山地连着山里的木材一起卖给了别人。那户人家当年就把木材砍伐了,种上了杏树和桃树,现在那果林都已经卖了好几茬的果了。 风夜并不一定就要买回当初自家的田地,他只想以后多些可以依仗的田产而已,至于原来是谁的并不重要。 在古代当农民,只要不是战乱年代,多些田地房产总是好事的。 —— 鬼节之后,日子慢慢的靠近大暑了,天气一天比一天更加闷热起来。 不是农忙的乡下其实是很悠闲的,风夜现在过得非常有规律,每天一大早就去挤羊奶,回来交给穆青做早餐,然后上午跟穆青一起料理一下菜地或者田里的作物,中午睡半个多时辰的午觉,下午或者收拾一下家里,或者上山拾柴摘野果、去田野里采挖草药、割青草,或者到哪个田角旮旯里钓钓鱼,再不然干脆蹲在家里喝茶望天。 星儿已经没有那么黏着他了,小家伙现在正是好动爱玩的年龄,如今又跟张木匠家的机灵鬼好得不得了,两个小鬼头整天厮混在一起。穆青已经开始教他们认字读书了,穆青腹中的笔墨比风夜多,教两个学前班的小鬼头是绰绰有余的。不过俩小东西性子静不下来,往往好几天才有一天能让他们好好的认几个字的。 萧远赫走了已经一个星期了,风夜想,他应该是回家去了吧,他说会再回风夜家其实是个戏言吧。那天去县上过户田地的时候,风夜曾去正泰钱庄取钱,他问过那里的管事萧远赫的消息,不过那位管事不知道是不愿相告还是真的不知道,反正风夜是一点儿也打听不到他的去向。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就当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以后有缘还是会再见的。 风夜感叹,原来自己都不知道,在不知不觉中他就已经自然而然的当萧远赫是自己的朋友了,甚至他住在家里,跟着风夜去捡柴摘果子择菜拔草,做着那些琐碎的农事时,也俨然是自家的一份子。风夜可以逼着他用那神奇的功夫替他干力气活,可以带着他赤脚在浑泥里摸鱼,可以毫无形象的躺在草地上晒太阳。但是,当他的朋友(或者说是兄弟)書香門第——萧远图,穿着华贵的衣裳,赶着骏马拉着的马车,斯文矜贵的站在风夜家的时候,他就马上意识到一个事实:萧远赫不是一个普通人。 他不是像风夜一样的平头百姓,就冲他姓萧,风夜也直觉他绝不是他说的商贾富家子那样简单。这样的他难以成为跟风夜肝胆相照的兄弟,至少,不会一直呆在蝶山村这样一个逼窄偏僻的山沟沟里。他在风夜家当了差不多一个多月的“村民”,和风夜一家过了二十多天平民生活,风夜几乎要忘了这一点了。 所以,这次他回去之后,或许是不会来了,至少短期内是不会来了。 风夜觉得有点遗憾,萧远赫其实是个不错的朋友的,人聪明,见多识广,言谈灼灼,举止潇洒,为人处事也挺有意思,是前世的风夜一直很欣赏的那一类人。跟他相处习惯了,风夜也觉得他那人虽然间歇性的有点不正经,但是总体来说还是很让人舒心愉快的。 希望以后他还会来这里游玩吧——风夜看着天边的红霞笑着想。 没有萧远赫,没有波澜的日子仍然在继续。 大暑之后,风夜和穆青又收了一趟地里的红薯和花生,趁着太阳大,风夜还做了一些红薯干,本以为小星儿会喜欢,谁知道这小家伙一点也不赏脸,穆青也不爱吃。风夜只好将红薯干分送给高大娘和张嫂子家了,只留了少少的一点自己慢慢啃。 接近夏秋交际的时候,天气总是格外的晴朗,太阳耀眼得仿佛能将一切阴暗和污秽照得无所遁形。 在这样的时候,风夜又非常喜欢上山了。 风夜觉得很高兴。 因为他抓到了一只野山鸡和一窝山鸡仔,还拾到一窝山鸡蛋,就在去年他发现那两只山鸡的山梁上。 那一带的山中就跟长生说的一样,现在已经有很多山鸡在活动了。山谷的泉水边和草地上都有很多山鸡们留下的痕迹,一进林中就不时听到“咕咕咯咯”的山鸡叫声。 风夜本来是去山谷里摘山椒的,看到地上的印迹就想起了去年发现的那个山鸡窝,于是摘了成熟的山椒,挖了几把草药后就爬上山去看看,没想到就在那片荆棘丛边发现了一只母山鸡,走近一些还可以听到荆棘丛中传出细细的“唧唧唧唧”的叫声。 风夜马上断定里面是一窝小山鸡。他走过去,母山鸡吓得惊慌的咯咯叫着扑进了荆棘丛中,接着在不远处的一从山蕨根下也窜出了两只“咯咯”叫着的山鸡,往远处飞窜逃走了。 看来在这里落窝的山鸡还真是不少啊。 风夜走到那丛山蕨边,拨开叶片和藤蔓,就看到一窝蛋卧在山蕨根边的一个浅坑里,坑里居然还铺着一层松针和苇絮。 一共十二个山鸡蛋,摸上去还暖呼呼的,应该是刚才那山鸡还在抱窝。 风夜拿走了六个鸡蛋,另外的六个就留着给山鸡们繁衍后代吧。 他在附近又梭巡了一遍,发现了三四个山鸡的窝,山鸡们都不在,应该是出去觅食了,或者听到动静逃窜了。在其中有一个窝也躺着十四个蛋,风夜照例拿走了一半。 风夜回到那丛荆棘边,里面的唧唧声还在。 风夜用柴刀将荆棘砍去了一些,刚动手,刚才看见的那只山鸡就从荆棘丛的另一边窜出去,往山林草丛中逃去,一眨眼几没了踪影了。 风夜砍来两根树枝别开荆棘藤,矮着身子钻进石窝子里就看见一窝小鸡挤在一个垫着草絮的天然石臼洞里。 那些毛茸茸的小山鸡应该是刚出壳没多久,走动间还是摇摇晃晃的,难怪母山鸡没法带着他们逃走。 数了数,居然有十六只小山鸡,风夜把他们小心的捧进背篓里,打算带回家去养着,反正现在的山鸡多的是,拿走一窝应该不会破坏生态平衡的。 家里的几窝小鸡小鸭早就已经出壳,现在羽毛开始渐渐丰满,都已经能满院子的跟着母鸡找食了,那个小院子都快不够它们撒欢了,多了这一窝十几只的小山鸡,活活,鸡群真是蔚为可观啊。 兴高采烈的风夜背着背篓往山谷下走去,还没转过上次挖到人参的那个小山涧,风夜就听到身后传来咕咕的鸡叫声,回头一看,是那只母山鸡,正在草丛间穿梭着追着风夜过来。 嗬,现在倒不逃走反而追着来了,看来世界上的母爱还真是伟大啊,不管是什么种族之间都是如此呢。 山鸡追到风夜近前就停了下来,在风夜身后不断的踱着步,脖子一伸一缩的,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威胁试探声。 风夜将背篓放在地上,自己退后了几步。 背篓里的小鸡仔们“唧唧”的叫声让母山鸡很是着急的样子,它“咯咯”的围着背篓不住的踱步,鸡头歪过来歪过去地看看背篓里的小鸡又看看风夜,然后慢慢的靠近背篓。 等母山鸡跟小鸡们亲热了一会儿,风夜猛然冲上去,山鸡吓坏了,掉头就想跑,风夜的手里早抓着一根长长的树枝,枝头带着一蓬树叶。把树枝一扫,山鸡就被绊倒了,它窜起来就往旁边的一个草丛中钻去。 风夜跑过去,那山鸡还在草丛里面扑腾,风夜伸手进去就抓住了那只被藤和长草缠住翅膀的山鸡。 真是笨呢,往死路上撞,正好抓回去带小山鸡。 风夜笑嘻嘻的提着山鸡的两只翅膀,由着它兀自挣扎,背上背篓下山了。 经过去年常常被风夜光顾的那几棵栗子树时,风夜停下来看了一会,现在树上结满了绿绿的坚果球,一团一团地隐在树叶间,再过不了多久,它们就会成熟了,到时候又可以享受糖炒栗子了。 看着周围满是青翠的山林,风夜不禁感叹:生活真是美好啊,每时每刻都有那么多的惊喜等着我们。 42 42、番外 萧远赫出生在淼都,从小就在繁华的京城皇都里长大,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作为最小的儿子,他在家里很受家人亲戚的宠爱。 萧家属于皇族远支,在开国后第二代皇帝时祖上曾经是御封的王爷,不过大商王朝的爵位只能传三代,三代之后就归入无爵位无权势的皇族远亲了,到了萧远赫这一代时早就跟平民没什么两样了。 他祖父和父亲都是豁达之人,没有执着于祖宗的荣耀,也没有像别的旁支一样让子弟考功名搏名利,他们只是守着祖宗传下来的田产,做点生意过富家翁的日子,即使他们都很有才华,也并没有将生意无限扩大。父亲说,权力和财势过大对我们这样身份的人未必是好事,母亲、哥哥和萧远赫都很赞同父亲的观点。 萧远赫喜欢无所事事的游荡,在流连中,人世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戏台,他喜欢看人们各种各样的戏。 萧远赫的一个堂哥说他是个精明冷感的傻瓜,漠然的看待多姿多彩的生活。其实他说的不是很对,萧远赫其实很热情很开朗,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笑嘻嘻的轻狂痞子样(萧远赫语:这当然是我的老娘冤枉我的),并没有冷感,他只是对繁盛却虚伪的生活没有兴趣。 从萧远赫十五岁成年后,他就开始学着老爹和老娘出去云游,因为家里有稳重的哥哥在,他并不用担心被爹娘抓回来,况且他们自己也是连年不见踪影的。 他喜欢四处去看看,并不是因为喜欢看风景胜迹,只是单纯厌恶了淼都,想出去看看别处的生活。 但是,其实生活哪里都一样,很无聊,越是繁华的州城,内里的罪恶和虚伪更加令人作呕,当然,对于他来说,能看到的戏更加精彩。 游玩了淼都周围的州县,萧远赫开始向更远的地方去探索,就像是侵略一样,慢慢的走遍。 十九岁那年,他来到了南边的安州,这里是水陆交通都很繁密的城市,有一条河直通到东南边的海里去,南北的货流都有在这里集散。 安州这里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只不过他受了堂哥的嘱托,替他巡视这边的钱庄分点。堂哥萧远图是皇族近支,家里的父亲和哥哥都在朝中任职,他本身对仕途没兴趣,却把生意做得很好。 堂哥的正泰钱庄是大商国内通兑的大钱庄,在全国很多主要城市都有分点。萧远赫其实不需要作什么,就是帮着看看钱庄有没有什么大问题而已。 在安州逗留了一个多月,冬天来了,他也要启程回淼都等着过年了,过年其实也是很无聊的一件事啊。 不过,在安州治下的一个叫梧县的小城里,他见到了一个有趣的人。是在一个小酒楼里,萧远赫点了酒无聊的喝着,对面的戏馆子里传出依依呀呀的唱戏声。他注意到坐在临窗座位上的一个少年,十二岁左右的样子,长得很瘦弱,怀里抱着个同样瘦弱的小娃娃,他们应该是兄弟两。 那个少年明显不是在听戏,只是抱着热乎乎的茶杯在暖手,再用暖热的手去捂怀里小娃娃红红的脸蛋,小娃儿乐呵呵的把小手也捂到他脸上去,他轻轻的笑骂着。 萧远赫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羡慕,他在家里虽然一直是受宠的一个,但是爹娘和兄姐从来也没有这样温情的对他,最多就是小时候读书被先生夸奖,老爹老娘抱着当是鼓励一下,其实说到底还是被那些所谓的皇族礼仪教条束缚着。即使已经跟平民没什么两样,却还是要恪守一个皇族子弟的威严,真是可笑又可悲。 跑堂的给他换水都不耐烦了,他依然是一副没有察觉的样子,这个小少年有点眼熟的样子,应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兴致勃勃的看着平凡的街景,两只圆圆的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淡淡流动的愉悦和满足。 也许是萧远赫盯得太久,少年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看过来的眼光盈满了戒备和不悦,还有无形的挑衅好像是一个随时准备扑过来与敌人战斗的小兽,真是可爱极了! 哦,他想起来了,这个小少年就是他刚来梧县没多久时在正泰钱庄碰见的,那时他正寻到一幅前朝的古画,进门就被他撞了一记,那时的少年也是像现在这样挑衅的瞪着他的。他的眼神很澄澈干净,但是却带着一点锐利和精明,一点不像没见过世面的山村少年。 萧远赫禁不住想要逗逗他,邀他过来跟他说话,可是整个过程中他却只对那桌菜感兴趣,那看着菜的眼神真像只小狗。 萧远赫打趣一样的请他吃菜,他一点没有客气的拿起筷子就吃,那吃得两腮鼓鼓的可爱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对他疼惜呵护。 第二年的春天,萧远赫又去了南边的洪州,玩了两个多月才开始一路悠着北上。 到了安州的地界,萧远赫忽然想起去年曾去过的梧县,还有那个有趣的少年,于是他绕路去明霞村看了荷花就拐去了蝶山村,想象着他看见他时惊讶口呆的样子,萧远赫心里就大乐。 不过明显的,他并没有收到预先中的效果。他们村子里正在忙着收割和播种,对于贵公子萧远赫的到来,人们表现出了萧远赫想象之外的淡漠。 而那个少年,他眼中仅仅是闪过一抹惊奇,更多的却是“你别来碍事”的推却。真是有意思啊,难得的遭到了人家的讨厌呢,萧远赫悻悻然的想。 他的家里居然是只有兄弟两人和一个仆人,幼失双亲只剩下小孩的人家不少,不过作为山村里的农户,家里有一个仆人却是很少见的。这当中会不会有一个有趣的故事呢?! 住进少年的家中时,萧远赫发现,他好像没把那仆人当仆人呢,而像是自家的长辈一样。看见他们相处得就似一家人一般,不,是比一家人还要好,書香門第似亲人又似朋友,一起干活,快乐的聊天,互相关照,为生活中最细微的事情高兴,每天围着一张小小的桌子吃饭,萧远赫心里不知为什么竟然有点心酸和羡慕。 他看见他们是那样鲜活而真实地生活着,为自己计划中想象中的未来努力着,平凡平淡,却很美好,很温暖。 这应该就是别人说的幸福吧,身处在别人的幸福里,萧远赫竟然觉得很不习惯,他看惯了的,是人间的大悲欢,起起伏伏的戏才是一台值得看的戏。 但是,这一次他却想要留下来,看看这个乡村农家里平淡的家长里短,想要感受多一点真正的美满,即使只是以一个过客的身份。 萧远赫不是不相信幸福,而是不相信自己能够拥有幸福。像他那样游戏人间的人,世间的万事万物都只是戏罢了。难以入戏的人怎么会有真实的幸福呢。 萧远赫借着同居房客的身份介入到他们家的生活中,漆皮赖脸的跟着那个少年,逗他生气,惹他恼怒,每每看着他眉毛眼睛皱在一起郁闷无比的样子他就觉得心情很好。 萧远赫自己都觉得他恶劣地有点不正常了。 可是逗他惹他让他情绪起伏的感觉真的很好,很生动,跟着他为每一天的忙碌也是一件开心的事。 他真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应该说他们乡下的人都是很容易满足的人,摘到一把好点的野菜,在小溪里捞到几条小鱼,甚至黄瓜藤上多开了几支花都能让他高兴个半天。 渐渐的,萧远赫也能体会到了那样的欢喜。 跟着他上山摘野果,去田野里采野菜,帮他劈柴、挑担子,少年好似对于他能轻松的做这样的力气活很惊讶,看过来的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和……羡慕?那个时候他的心里总是有点小得意,嘿嘿,他的内功可是从小就练的,连师父都夸他的呢。 青山说,他变得快乐轻松了,也变得很谦虚勤快,以后不怕讨不到夫人了。 听到这话,萧远赫当场用手中的甜瓜把这小兔崽子砸得抱头鼠窜,最后一片甜瓜飞出了门砸到了什么东西上,没过一会,少年的骂声就冲了进来:萧远赫,你个败家子,乱扔我的甜瓜,你是不出力就不觉得东西来的艰难是不?明天你给我挑水浇瓜地去! 唉,挑水啊,他为什么总是那样喜欢让他去挑水呢! 但是,好吧,第二天萧远赫乖乖的跟着少年去菜地里挑水浇菜。 经过了几次之后,萧远赫就明白了,少年是自从发现他“力大无穷”(其实是内力啊)之后,他就喜欢支使他干些很费力气的活儿了,譬如挑水。 看来爱显摆确实不是一件好事儿啊。 萧远赫觉得自己是发了什么病,竟然每次都乐呵呵的去帮他做,可是当他跟着他摘下那些鲜嫩的黄瓜豆角,满满当当的提着跟他回家时,心里就盈满了欢喜,这纯粹的欢喜是他往常即使花费了几千两银子也买不到的快乐开心。 呆久了之后,萧远赫开始喜欢上这个小小的山村,这里的天总是很蓝,被青翠的山头四面八方的包围着,有种坐井观天的安全感。空气清爽而新鲜,虽然有时候有些怪味儿,他抱怨了几次,可是少年说,那个怪味是乡村特有的宝贵财富,有了这些怪味才有那样碧绿青翠的蔬菜瓜果、田野草地,才有那样清新舒爽的空气。 萧远赫最喜欢的是这里的山和田野,套用少年的话就是:这简直就是个天然宝藏。他喜欢山村晨曦初起、薄雾缭绕时那静谧安心的时刻,人们还没从睡梦中醒来,宁静中像是初生的婴孩。晨光吐露时,整个山村仿佛有一层神秘神圣的面纱在徐徐揭开,让人想要屏气凝神地欢喜期待。 他也喜欢这个山村夜幕初降时的黄昏,太阳的光线从房门前慢慢移向远处的田野、山林,最终消失在高耸的山尖后。蛙声和虫声唧唧哇哇的响满了一片,暮色中传来村里人家呼儿唤女归家吃饭的声音,烟火味充斥在山中,和山里的夜露纠缠混合,驱散了一天的暑热。风轻轻吹拂过田野,层层稻禾起伏如绿浪涌向远方,仿佛也在寻找归处。他站在小院的门边,听到院里传来他叫他回来吃饭的声音,心里就像那稻浪一样迅速涌起了阵阵的感动和钦慕。 他发现自己正在变得软弱,慢慢的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想冷冷的看着台上的戏,现在,他想参与到这个少年温暖的生活中,让他的美好也传给他一点。 就让他传给他一点吧,萧远赫想。 他发现那个少年好像藏着一个什么秘密,因为他有时候不止说些奇怪的让人听不懂的话,还发呆,脸上露出遥远的、朦胧的怀念和伤感。 萧远赫想,他一定是想起了什么事,在思念着什么人。 那个时候,他就想冲上前去,狠狠地逗他笑,惹他生气,揉碎他脸上伤感怀念的表情,让他忘记他心里的那些事情,这个安静的、美好的少年,要让他在他身边时只想着他! 可是他终究没有那样做,因为他不知道那样做了后果会怎样,他其实也是个懦弱的人啊,只想着看别人的戏,却逃避着自己的内心。 乡居的生活简单纯粹,萧远赫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这么过下去,但是堂兄来了。 萧远图带来了一个消息,让他不得不离开——他父亲中毒了,他不得不赶回家去。 时间太急,已经来不及跟他多说什么了,萧远赫只对着他说:我还会回来。 是的,他会回来的,他想呆在这个少年的身边,这是他要离开时从心底浮出来的答案。 43中秋 “轰隆隆……”天上接连着打了几个响雷,雨势一下子更大了。 天已经闷热了十多天了,今天难得的下大雨,空气中的闷热总算是随着大雨冲刷得淡了。 风夜搂着小星儿盖着凉被躺在竹塌上,看着倾盆大雨把院子里的树苗打得歪来倒去的,雨水从屋檐上噼噼啪啪的流下来,在地上汇成一条条小溪流,然后注入排水沟。 这种天气下最好睡觉,哗哗的雨声能催人陷入好眠,星儿在风夜怀里玩了一会就睡着了,风夜看着外面的雨看着看着也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午后,外面早就云收雨霁,阳光又洒满了大地,湿漉漉的地面有一种被冲刷得很干净的感觉。 雨后的空气非常的清爽,就如挥汗如雨的工作了一整天然后冲了一个凉水澡时那样的舒爽,空气里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很浓郁,闻着好像能够想象着有无数的新生命悄悄地从土里冒出来一样。蜻蜓高高的飞在天空上,鸟雀们在滴着水珠的树枝间跳跃欢鸣,连地上的青草也一改往日蔫耷耷的模样变得青翠欲滴。 外面的田里一汪汪的水都要漫出田埂来了,很多人都在自家的田里挖深排水口,穆青也去处理家里的水田了。 风夜让星儿呆在屋里玩,他先去旧院子那边检查情况。 屋顶的茅草是前些日子才换上的,用竹子和竹篾固定住,所以既没有漏雨也没有被大风吹走。但是暴雨把土坯墙几乎都淋湿了,幸好水迹还没有蔓延到屋子的内部去。 风夜无比庆幸自己现在有了足以遮风避雨的新屋子住,要不然像这样暴风暴雨的天气,住在这样的地方肯定会得风湿的。 关兔子的竹舍也被淋湿了,幸好下雨前穆青就把兔子都转移到关鸡鸭的屋子里。风夜进屋就看见两只大兔子带着六只半大兔子和四只小兔子安静的呆在墙角啃青草,两只母鸡、一只山鸡和一只母鸭子带着一片子小鸡小鸭厮混着,地上铺的稻草都被他们扒成东一个窝西一个坑的了,其他的公鸡母鸡们有的在地上来回踱着步,有的呆在木架子上梳理自己的羽毛。 看到家禽们都没事,风夜拿了铲子再次疏通了屋子周围的排水沟排干小院里的积水,给屋子打开窗户通风去潮。 菜园里的瓜豆经过一场大雨的浇灌也显得很有精神劲,挂着水珠的小黄瓜看起来水灵灵的可爱,风夜挎着菜篮子一边摘着豆角黄瓜,一边把被雨冲落下来的瓜藤牵上去。 新长出来的萝卜苗和小白菜也被雨冲的东倒西歪的,风夜给它们拔了草,薄薄的施了一层草木灰,吸透了雨水再吸收点肥料会长得快。如今六七月不适宜种蔬菜,精心伺候的小白菜长得很不好,很招虫子还长得慢,萝卜苗是专吃苗不长萝卜的那种,比白菜容易种一点,但是也很难长得好,只除了空心菜。 不管是种在旱地上的还是种在水洼里的,所有的空心菜都疯长的又快又好,也不知道是当初风夜沤地的时候肥施得足,还是这种菜本身的生命力就特别强劲。 风夜种了两种品种的空心菜,一种可以种在旱地上的青白色茎细长叶子的,一种种在湿地中绿色茎水滴状短叶子的,现在光风夜一家三口人根本就吃不完,所以每次菜一长(zhang)长(chang),风夜就割了往村里别的人家送。 趁着下了雨,地上的土疏松,风夜给辣椒地细细的培土。 今年春天才种的辣椒苗,现在大部分都已经长少量的辣椒了,刚好够风夜拿来做配料和剁椒、泡椒。 风夜地里现在种的全是野山椒,而这里比较为人们接受的是一种叫做红椒的辣椒,长得比山椒长而大,又比前世的青椒小,据说是前朝时才从大陆西边传过来的,大商南边地界的人都不是很喜欢吃辣,是以在这里种红椒的人家很少,蝶山村里就完全没有。 初时风夜还以为这里对辣椒的认识还处于跟不明物种——土豆一样的水平呢,但是有一次在集市上风夜发现有乡人拿着一小兜红椒来卖,问了才知道是人们不喜欢种,不过听说北边京城一带的人就十分喜欢吃辣。 也就是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吧,南边的人也有嗜辣的,不吃辣椒的人或许是他们还不懂得怎么将辣椒做得更好吃而已吧。 这种红辣椒是做辣椒酱最主要的原材料呢,可是风夜的菜地有限,目前还无法大片种植红椒,风夜用野山椒做出来的辣椒酱风味根本比不上用红椒做的,于是风夜就请李大叔在他的铺子定点收购这些辣椒,然后风夜再买过来制成辣酱。只可惜,这里的人们对辣椒的认识还完全处在一个初级阶段啊,百姓们对辣椒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态度,来卖红椒的人根本是少之又少,导致了辣椒酱的原材料极其短缺。 但是,现在梧县里很多人对于放了烧肉和炸鸡骨的辣酱深感新鲜,不只是出现供不应求的状况,李大叔说已经有好几拨外面的商人表示了想要大批收购辣椒酱和剁椒的意愿。書香門第 很多常年在外奔波的旅人、客商都喜欢随身带上酱菜、酸菜、咸菜等等一类的小菜就干粮吃,这样既简单方便又经济实惠。不过,这里的人做的小菜口味很单一,就是咸咸的,最好吃的也就是用豆瓣酱做成的酱菜干,但是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风夜做出来的风味独特的辣椒酱就很受欢迎了。 风夜做的辣椒酱就算是不放肉的也很好吃,因为里面放了豆蔻、桂枝、蘑菇、小茴香等配成的香料粉,这就相当于放了现代的味精、鸡精粉一样,完全是量少料精,而且这些香料大都是可以自家种植或者在山上采到,所以虽然价格稍高,但是还是在百姓们可以接受的范围。 风夜并不打算将卖辣椒酱作为自己的主要创收途径,所以虽然市场前景甚好,他也并没有急着扩大辣椒的种植面积或者大肆收购红椒,反正他现在生活也过得不错了,没必要搞得太忙碌,钱够用就好了,细水长流,还是慢慢来吧。 由于下了雨,天气稍凉,晚上风夜决定再做一顿方便面,前些日子星儿已经念叨了好几回了。 风夜用中午剩下来的排骨和自家的泡椒做两了个泡椒排骨口味的,又给星儿做了个肉丝泡菜的,几个人淅沥呼噜的吃了满头大汗。 风夜想起萧远赫还在这里的那次,香菇炖鸡的面,大伙儿也是吃得尽兴啊,那时萧远赫吃了满满两碗还意犹未尽的样子,要是下次他来就再给他做一次吃吧,他那人其实也是个好吃鬼呢。连他的小厮青山也是,那次吃竹筒饭他不在,后来知道了直嘟哝了好几天呢,真是的,物以类聚看来就是这样的吧。 —— 一场大雨之后,天气又回复了酷热,不过,好在没过几天又下了几场雨,每次都是乌云满天、暴风暴雨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因为连续下了几场雨,地里的红薯藤长得飞快,连带着的当然是地里的草也长得茂盛。村里的长辈们都说,今年的红薯可能长得不好了,因为雨水太多,养分不光容易流走,还助长了薯藤。 风夜不理这些,反正他家人不多,红薯肯定是够吃的,反正又不是没粮食要拿来当饭吃,况且,他家里的猪牛羊和兔子都可以喂红薯藤,长得快也没什么不好。 风夜随意撒在院子里的几株向日葵开花了,一个个大花盘垂在高高的枝头上,把星儿高兴的每天要看几次。 田里的水稻正是谷物生成淀粉的重要时期,这个时候该给它们及时施肥了,所以风夜和穆青忙着腐熟粪肥,掺草木灰,控好田里的水分,拔除稗子,下肥。 两人一忙就是好几天,等他们闲下来的时候风夜才惊觉:中秋节快到了。 中秋节供月饼、做团子、吃汤圆、喝桂酒是大商国的传统,团子是用花生裹面粉再裹糖浆做出来的一样吃食,桂酒就是桂花酒,这几样东西合起来的意思就是花好月圆,月圆人圆,美好的节日,美好的祝福,蕴含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 中秋节的前两天,风夜就拖着穆青去城里采购,月饼肯定是要买的,包汤圆的芝麻要买,桂花酒也要买,风夜光听名字就觉得这酒一定很好喝,老早就预谋着要多买两坛。 这时候的月饼看起来跟现代的差不多,但是由于用料复杂、工艺讲究,所以民间的普通百姓难以自己做出来,那些手艺又是代代相传轻易不给外人知晓的,会这门手艺的师傅大多被延请在专门的制饼制糕点的作坊里,因此人们只有从商家手里买月饼。风夜看着那些花纹精美繁复、看起来就不好吃的古代月饼,出于谨慎没有多买,只要了五个,红白莲蓉、豆沙、水果蓉、五仁叉烧各要了一个,花了三十五文钱。 可惜的是这里没有沙田柚、沙田橘、菠萝、葡萄之类的水果,要不然风夜更想买多点水果吃,风夜和穆青走遍了整个县城,买了些柑子、橙子、石榴、西瓜和一小把甘蔗,梨、桃子肯定是不用买了,家里多的是,现在沙梨也成熟了,又甜水分又多还免费。 买完了吃的,风夜又去了布庄,给家里每人买了做秋衣的布匹,过了中秋天气渐渐就要变凉了,添置些应时的衣裳也是必要的。 因为是临近中秋,十里八乡赶集的人很多,蝶山村里也一样,所以风夜赶紧买完了东西也没有等村里的牛车,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就走路回家了。这时候,风夜怀念起了萧远赫住在他家时,车马代步的那种光景。 44醉酒 “哇,哥哥!看我找到两个好大的!”小星儿兴奋地一手举着一只大田螺冲着风夜叫嚷。 “呵呵,那么大呀,我们星儿真厉害!小心点,要站稳了,别跌到水里去。” “嗯,我知道了哥哥。” 哥儿俩继续在水田里摸着田螺。 也不知道最初是谁家先把小田螺丢到田里去,到了现在这片山沟里的很多水田都繁衍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田螺,风夜家的那两亩水田里也有,夏耕的时候他就拾了好些大个的给家里人做了一次香辣田螺。这几个月来他都没有再去捡过,就是为了把田螺养得更大更多一点留着中秋这时候呢,只可惜没有买到大螃蟹和大虾,要不然配着小酒吃那才美呢。 捡了小半桶的田螺,把它们放到清水中养着,每天给换两次水,等它们吐干净了泥沙刚好就到中秋了。 中秋这天,太阳刚落山去,大大圆圆的月亮就高挂在树梢头了。 风夜一家早早的洗了澡,就把各种吃的东西搬到前院的石桌上,一碟月饼、一碟团子、一钵芝麻汤圆、一坛桂花酒、几样水果摆了供着月亮,烧了香烛纸钱放了鞭炮后,三人就围坐着吃东西。 姜糖水煮的芝麻汤圆香糯甜美,吃了两碗垫了肚子,再就着香脆咯嘣的团子和田螺喝着甘洌清香的桂花酒,那滋味真是太美了。风夜小酌了一口酒,心里感叹。 星儿这小东西看见大人喝酒他也想喝,风夜用筷子沾了酒水放到他嘴里,他刚舔了一下就皱着小脸推开了,转而专心的对付着自己碗里的田螺。 熬煮透之后再用鲜笋丝、八角、花椒、小茴香、香苏叶、田鸡草和辣椒爆炒的田螺比之风夜前世在海鲜大排档里吃到的滋味还要好,吃一口田螺肉,喝一口桂花酒,嚼一粒团子,和围坐的家人一起闲话两句,人生真是美满啊。 月亮慢慢的升上了高天,清冷的月光把人间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辉,虽暗淡却把一切都照得清楚,几只萤火虫在草丛中飞舞,秋虫唧唧伴着村里传来的遥遥的欢呼说笑声,让人感觉除了自己之外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风夜看着圆圆的月亮,心里不期然的想起了前世,不知道这里的时间跟二十一世纪的地球是不是一样呢?现在这里都是中秋了,算来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一年了。一年的时间足以淡忘很多东西,如今的他是真正的将自己当成了这个时空的人,那个遥远的家乡,那些永不能相见的亲人已经很少想起,而他们,应该也已经忘了他了吧。 如果这个时空和那个时空是同一个月亮,那么,就让月亮捎去祝福吧,愿花好月圆,共饮一杯婵娟。 风夜喝得醉眼朦胧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梦了,因为他似乎看见了萧远赫笑吟吟的站在他的眼前。 他摇了摇头,暗骂自己笨,这大好的团圆夜,萧远赫肯定是在家里和他家人一起共度了,又怎么会大老远的来这个小山村里和相识没多久的人过呢?真是的!看来自己是真的喝多了,都出现幻影了。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还没迈出步子就被一个人扶住了,鼻端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淡淡香味。 是谁呀?居然搽了香水,难道是穆青?他趴在那人的胸前,张大了眼睛想凑上去看看这人是谁。 风夜眯着眼睛,脸都快凑到那人的脸上去了,可是眼前的影子重重叠叠的,还在不停的晃动,他真的看不清楚啊。 萧远赫好笑的看着怀里这个不住动来动去的小人儿,他风尘仆仆的赶来,就是为了早点见到他,他都站在面前了居然还怀疑自己的真实性。看他那个傻傻的样子,双手扒住他的衣襟,秀气的脸上挂着傻兮兮的笑,迷蒙着大眼睛在鉴定着,一只手还伸过来胡乱摸着他的脸,嫣红的嘴唇轻声咕哝着。 “奇怪?好像……真的是萧呃远赫啊。” 真是可爱啊,萧远赫看着他,眼里的笑意更加深了,伸手捏住怀里人的鼻子,轻轻拧了拧,“喂,小猪,快醒醒。” 风夜甩了甩头想摆脱他,摇了几下没能如愿,左手伸出来就一挥,“啪”的一声,萧远赫的下巴就挨了风夜的一巴掌。 “噗……”刚安顿好星儿的穆青一出来就看见了这一幕,很不给面子的嗤笑出声。 同样风尘仆仆的青山看得呆了,書香門第“少爷挨打了?可怜的少爷,马不停蹄的赶来居然还被李公子打了,呜……”他心里愣愣地想着,穆青看见他呆呆的样子,只得笑着提醒他去洗漱吃东西。 “可是,少爷……” “没关系,你少爷会处理好的,你也累了,快去吃点东西就休息吧。” “哦,那好吧,谢谢青叔!”小厮犹豫着走了。 穆青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也进屋里去了。 “小东西,会打人了呀,真是只张牙舞爪的小猫!”萧远赫被风夜拍了一下也呆了呆,继而笑着又捏了捏少年的鼻子。 看他昏昏欲睡的样子,看来时是没法让他醒来了,唉,本来还想着一起喝酒赏月呢,想不到这只小猫的酒量这么浅,自己喝了两杯酒醉了。 萧远赫弯腰抱起醉醺醺的风夜,把他放到床上,又给他除了外衣鞋子。 穆青端了热水进来,萧远赫给床上的人儿擦了手脸脖颈,才给他盖上凉被。风夜已经睡着了,呼吸中鼻翼翕动,睡梦里还咂巴着嘴,也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萧远赫坐在床沿,凝神看着熟睡中的少年。 清秀的小脸褪去了初见时的黄瘦,脸颊已经长了些肉,看起来圆圆的,跟肉嘟嘟的小星儿有些像;两道斜飞的眉毛下是一弯闭合着的眼帘,长长的黑黑的一圈睫毛微微的卷翘着,随着呼吸一动一动的;鼻子有点小,直直挺挺的像一管秀气的笔胆,应该是随了他的母亲;嘴唇长得像猫,两边嘴角总是自然的翘起,好像时时勾唇含笑一样。 这个少年,第一次相见时就觉得他犹如一只有趣的小猫,让人忍不住想要逗弄,和他相处后,他的淡漠,他的柔软,他的慧黠,他的精明,他的坦荡……他一切的一切都开始让他着迷,想要参与其中。 离开他的这一个月,萧远赫常常想起跟他之间的点点滴滴,跟他一起摘果子、割青草,一起捉鱼、晒太阳,帮他挑水、看火;想起他夹菜到自己的碗里的自然,他大中午烧了水让自己洗头的体贴,他逼着自己喝羊奶的凶悍;想起他做出来的从来没听说过的好吃的东西,他迎着朝阳时脸上散发出的满足而愉悦的笑意……他从来不知道这些平常琐碎的事情也有那么大的吸引力,让他即使身在京城也恨不得赶回他的身边来,让他在父亲解了毒养好了身体后顾不上和家人度中秋就马上赶着来找他。 也许,这就是家的含义吧,家的幸福,家的温暖,有一个人始终陪伴在你的身边,与你相互嘘寒问暖,执手一生。 “小猪,我想跟你一直在一起,你同意吗?”萧远赫把床上人的手握在手掌中放到自己的脸上摩挲,眼神语气是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温柔宠溺。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咯?小猪啊,那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吧。” 睡得正酣的风夜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人盯上了,他一夜好梦,到了天光大亮了才醒过来。 睁开眼睛的一刹那,风夜就感觉到自己的身边有人,转头一看,嗬,那不是萧远赫吗?原来自己昨天晚上不是做梦啊,难怪他那时候总觉得萧远赫在眼前呢。 这家伙,是什么时候来的呀?还爬到他的床上来睡,真是的! 风夜心里唠唠叨叨的埋怨了一会,起身正要下床,就看见萧远赫睁开了眼睛,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喂,你看什么看啊?让开点,我要起床了!” “风夜真是无情啊,刚得了好处就凶人家!” 风夜听得一身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萧远赫发起娘娘腔来真是恶心啊,再说,他说的这是什么话啊?什么叫得了好处?搞得好像是他风夜玷污了良家女子还要始乱终弃一样,有毛搞错啊! “喂,你说清楚,什么叫得了好处?你干嘛睡到我的床上来了,你自己原来的房间不是还在那吗?我看得了好处的是你吧。”风夜怒道。 “啊啊,小风夜别生气,别生气,是我说错了,是我得了好处行了吧?”萧远赫赶紧投降,看见风夜软下来的神情,他马上又换上一副幽怨的语气道:お稥“也不知道昨晚是谁喝醉了,一个劲的拉着人家不放,还说让人家陪的。可怜我,赶了整整两天的路,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被拉着不放了,我肚子好饿啊!” 风夜不禁抖了抖,难道他喝醉了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事?瞟了瞟萧远赫做出的可怜样子,“肯定没有那么严重,我不会缠着人撒泼的。”可是想想前世他的死党描述的他醉酒的状况,心里又不禁有点动摇。 萧远赫看着风夜在那狐疑不定的样子,心里早笑得开花了,好了,不逗他了。 “小风夜啊,你看我昨晚都牺牲自己服侍了你一个晚上了,你是不是该犒劳犒劳我啊?”他摸着自己的肚子说。昨天晚上虽然吃了一碗青叔做的面,但是现在确实是很饿了,此时他的肚子也很配合的发出了“咕噜”的抗议声。 看来是自己疑心了,风夜不好意思的抓抓自己的头发,一边快速起床穿衣一边说:“那真是不好意思哦,我昨晚确实是喝醉了,那我现在去给你做个好吃的早餐吧。”说着不等萧远赫说什么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忙着去做早餐的风夜也就没有看到身后某人脸上狐狸一样的笑容。 45 心动 对于八月中秋赶着马车风尘仆仆大半夜出现在蝶山村的萧远赫,村里的人爆发了新一轮的八卦话题。有说他是败家子被家里赶出来的,有说他不安好心想谋取某样东西的,有说他看上了村里的哪个姑娘舍不得走的,有人说是风夜使了什么手段…… 那些五花八门的说法风夜已经懒得理会了,反正又不损害他什么,爱说就说呗,萧远赫都不在意他在意什么呢。再说了,人家萧远赫自愿在原来20文房钱的基础上多加5文,附加条件就是他爱住多久就住多久,风夜不得把他扫地出门。 此条件对风夜有利无害,他乐得有钱收又送了顺水人情,所以对于村里那些议论他是左耳进右耳出。 不管村人怎么议论,反正自此之后,萧远赫重新成为了风夜家的超级房客。 这几天,风夜发现了一个问题,萧远赫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最近对他特别黏糊,准确来说是自从中秋那天之后,他对自己就特别殷勤。 怎么说涅?打个比方吧。早上风夜起床打开门就会发现萧远赫在他门前的院子里练剑练拳脚,风夜一出现他就给风夜打来洗脸水,好像他将自己定位成了风夜的小厮一样;吃饭的时候老是爱给风夜夹菜,似乎他才是主人而风夜是客人;干活时不用风夜说他就把花力气的重活(比如挑水、劈柴)抢过去了,完全不理会他的小厮青山在一边心疼可怜的哀怨眼神;缠着风夜教他做菜,然后第二天他做了一道看不出原材料的名为“鸡蛋羹”的,说是亲自给风夜做的早餐,把汤端到风夜面前时他那讨好的样子简直像一只眼巴巴等着主人夸奖抚摸的可怜小狗……诸如此类,实在是“罄竹难书”! 风夜不明白了,他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为了讨好他,好让他免了房钱?应该不至于吧?他那么有钱还吝啬这点小钱的么?!要不是为了钱,那是为了什么呢?肯定是有求于他,要不然他无事献殷勤就是非奸即盗。鉴于此,风夜看向萧远赫目光都不自觉的多了些审视。 穆青这几天也发现了一个问题,萧远赫动不动就殷勤讨好风夜和星儿,明明是堂堂的富家贵公子,屈尊住在他们家里就算了,居然还每天乐呵呵的跟着风夜干农活,也不嫌脏累,看他的架势好像是打算一直住下去一样。他那样明显的行为,根本就是为了有所图谋。可是他的身份应该不简单,家里肯定非富即贵,风夜一个乡下种田的农夫有什么值得他放□段来讨好奉承呢,难道……联系中秋那天萧远赫的作为,和平常他对待风夜的态度,穆青隐约明白了。 这个萧远赫,八成是看上了他们家风夜了。 只是贵人多薄情,难保那萧远赫萧公子不是无聊之下想找人消遣而已,对风夜未必是真心,看来以后自己得多看着点,别让他害了风夜。打定了注意,穆青是时时关注着那两人之间的互动。 而当事人萧远赫虽然知道穆青暗中审视自己,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反正他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看上风夜了。他现在每天最大的要事就是跟着风夜,让自己在他的生活中无处不在,让他在不知不觉中依赖自己进而喜欢、接受自己,并且隔绝一切可能的反对因素。至于他每天做的那些在风夜看来很诡异的事儿,那可怪不得他啊,他长那么大,从来就没有真心喜欢上什么人,更没试过去讨好别人的事,所以,他的那些取悦风夜的事儿用青山的话来说就是“傻傻的”,当然,说出这话的青山当场就被他的主子少爷拍得嗷嗷叫了。 青山觉得异常郁闷,少爷干嘛要为了讨好李公子去做那些连他一个小厮都没干过的活嘛?少爷做了傻事还不够,还要支使着他也去做,要是让京城府里的小桃(傻愣青山喜欢的某个丫鬟)知道了,他还不被笑死!少爷也会被笑死的,老爷夫人和大少爷,还有京城里少爷的所有狐朋狗友(夫人说的)知道了都会笑死的。少爷为什么要特意讨好李公子呢?青山闷闷地想了几天也没想明白。 不过,今天早上他看见自家少爷缠着李公子一个劲的要好吃的,他就明白了,少爷肯定是为了让李公子每天给他做好吃的才这样委屈自己的,肯定是这样!虽说以他青山的标准,李公子的厨艺没法跟京城福膳楼的掌勺师傅相比,可是李公子会做好多奇怪的吃食呀,稀奇古怪见也没见过听也没听说过的东西李公子做出来就是很好吃。 要是让他也能吃到李公子做的东西,那少爷讨好李公子也没什么,回到京城他也保证不会把少爷的囧事说出去的——青山小厮喜滋滋的想。 萧远赫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青山定义成为口腹之欲出卖劳力色相的人了。 这段时间家里最高兴的要数小星儿了。 萧远赫看准了风夜疼小星儿,为了讨风夜的欢心,他也是千方百计的哄着星儿小朋友,包括三不五时的打发青山去城里买玩具、点心果脯,带着小星儿飞到树上摘果子,陪小朋友逗兔子玩……小星儿新奇之下对萧哥哥的崇拜和热爱之情是水涨船高,间接地也另风夜开怀不已。 一天,风夜决定上山去采些香樟木回来,原因是穆青整理翻晒柜子里的棉被时发现里面跑出来几只蟑螂,风夜就想起用樟树祛虫蚁的办法来。 前世时风夜家里也是用樟脑丸放在衣柜里防虫蚁防潮,后来风夜的爸爸嫌弃樟脑丸的气味把衣服熏得太臭,妈妈就让姥姥在乡下寻了香樟木来,让木匠钻成一个个小圆球当樟脑丸用,衣柜抽屉里放上一个就能用一年,气味带着自然的草木清香,让人闻着头脑也清醒很多。 砍樟树的活当然是交给萧远赫,用轻功飞到树上砍一根树枝,对他来说简直就如探囊取物。 看到他的轻功还是这么好用,风夜就打起别的主意来了——山鸡,要是让萧远赫去捉山鸡肯定也是非常容易的。所以,把香樟树枝砍细放进背篓后,风夜就带着萧远赫往长生说的山鸡特别多的那个山头走去,地点就在摘稔子的那个山头再往里的一个山头,也是蝶山的主要支脉之一。 蝶山是这一带的山脉的统称,山头最大最高、红枫特别多的那座才是蝶山,其他的都是从主脉绵延出去的支脉,每个支脉里都有不少的山头山包,夹杂着不少的山谷山坳山涧。连着蝶山群山的是号称六万里崇山峻岭的六万山脉,据说那里到处都是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里面有很多猛兽猛禽,除了有经验的老猎人,村里人是轻易不会到那边去的。 长生说这两年山里环境好,没什么天灾,六万山那边的动物繁衍得很快,像山鸡、野兔、狍子、獐子等这些小型的动物更是多,连带的有很多过来了蝶山这边繁衍生息,在水泽较多的山谷都能看见野鸭子的踪影了。风夜听他说得很是心动,自己是没本事去深山里猎其他,在附近的山里猎几只山鸡野兔还是很有兴趣的,特别是当自己的身边有了一个善于飞跑跳的能手的时候。 两人进了山林里,果然就听到了山鸡们的啼声。 山鸡像是在求偶一样,你叫一声我应一声的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风夜和萧远赫两人放轻了脚步,沿着山里的小径上到了半山腰,山鸡们的叫声听得更真切了。风夜对着萧远赫挥了挥手,意思就是:该你上了。 萧远赫很是无奈的别好自己的衣摆,心里默默的念着:お稥“师傅啊,希望您不要怪我,一切都是为了您未来的徒媳妇,您要体谅啊”,做好了心理建设,萧远赫就认命的用轻功捉起山鸡来。 于是风夜有幸亲眼目睹了萧某人华丽丽的徒手捉山鸡的一幕:顺着山鸡的叫声走过去,在山鸡惊走的那一刻运起轻功掠过去,伸手一抓就把山鸡抓在手里了。风夜真是佩服他了,这么飞来飞去的,没有一次撞上树木,真是强人啊。 果然有个高手用就是不一样! 风夜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脚边被树藤绑着脚和翅膀的六只雄山鸡,鲜艳的羽毛看着就让人喜爱,要是在现代,打了这么多野生保护动物肯定是被警察叔叔请去喝茶了,唉,看来还是在古代好啊。 风夜把山鸡绑成一串,用一根木头抗在肩上满意的下山了,一路还指挥着萧远赫摘些木耳、香菇,扯几把桂枝、金银花,在山谷里还抓了一只灰野兔。 回了家,穆青带着青山已经把家里大扫除了一遍,风夜带上一只山鸡,把拳头粗的香樟木段拿到张木匠家,请他帮忙用工具钻成脚拇指大的小圆球。 “你哟,不就是打几个樟木丸么,你还送只鸡来,真是客气!”张嫂子接过风夜送来的山鸡笑斥道。 “不是客气张嫂子,今天我是运气好,一下子就抓到几只,家里也吃不完,顺路就给带来了。山鸡做汤好,给小张胜补补身子。”风夜笑呵呵的说。 张木匠把樟木丸做好后风夜拿回了三十个,剩下的都留给张木匠了。 在各处柜子放上香樟丸,风夜在穆青的帮助下开始处理今天的成果。 野兔养着,五只山鸡应了小星儿的要求留了一只最漂亮的放鸡圈里养着,剩下的四只都宰了,一只煲汤,三只做了叫花鸡。 说实话,风夜对于叫花鸡的认识还处于金庸的小说里描述的情景,实际操作经验是一点儿也没有,不过令风夜惊讶的是萧远赫居然对此十分娴熟,穆青虽然没做过,但是动手能力也不差,于是叫花鸡就交给萧远赫和穆青处理了。 风夜去后山砍了一根竹子回来,处理好做竹筒饭,幸好今天天阴阴的也不是很热,众人在门外的草地上挖了一个坑,把包成一个泥团的鸡丢进去,在上面生起火堆来,火上架着装了糯米的竹筒。青山和星儿兴奋地围着火堆转来转去,添柴看火,萧远赫用树枝串着一个鸡腿在火上烤着,更是引得星儿高兴不已。 风夜坐在一边看着,手里拿着一个梨子慢悠悠的削皮,看见两个孩子那样高兴,心里想着要是有荷叶就好了,那样还可以试着做前世南边家乡的糯米鸡。看来得快点把鱼塘弄上,种藕养鱼,既有鱼有莲藕吃,又可以拿荷叶做各种吃食,真希望快点到秋天啊,到时候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尽情的改造田地啦。 “哇,好香的鸡腿啊!哥哥哥哥,你看萧哥哥给我的鸡腿!”星儿举着烤得滋滋冒油的鸡腿冲过来打断了风夜的神游。 “嗯,很香,还很热,星儿小心点吃。” “哥哥,你也吃。” 真是乖孩子,不枉哥哥疼你——风夜爱怜的揉揉星儿的头,在举到面前的鸡腿上小小的咬了一口。 “真好吃,星儿也吃吧。”风夜在小孩儿的胸前围上小围脖,让他坐在一边好好对付他的鸡腿。 萧远赫笑嘻嘻的凑到风夜身边,手肘碰碰风夜的胳膊,“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 风夜转头笑倪了他一眼,書香門第“是挺不错的。” “那待会再试试我做的叫花鸡,那个更好吃呢。” “嗯。你游历的时候经常露宿野外吗?你不会其他厨艺就单单懂得烤肉做叫花鸡?”风夜好奇的问。 “也不是经常吧,只是赶不上村镇休息的话才会在野外露宿,烤肉和叫花鸡是我在山上跟师傅学艺时跟师兄们学会的,呃……这个,比较简单。” 原来是传说中的上山学艺,打野食学来的。 “那时候师兄们常常抱怨山上的东西吃不饱,练功的时候就趁着师傅不注意,轮流去逮山鸡、兔子。我刚上山时轻功练得不好,老抓不到猎物,就被师兄们赶去专门烤肉或者糊叫花鸡,因此身上老带着一股肉味,师傅闻到了就罚我。后来我的轻功总算是超过了师兄们,不过他们逮到猎物时还是丢给我就跑了,我做这个都做了好几年呢,到艺成下山的时候,师傅还特地让我给他烤了兔子、做了叫花鸡,说我背着他偷吃了好几年临走才能给他做一回……” 呵呵,想不到萧远赫也有被人欺压的时候嘛,想象着他吃瘪的样子,风夜就觉得有趣。 “其实你很怀念那段时光吧。” “嗯,是啊,有时候怀念。不过,能跟风夜像现在这样体验平淡的生活,我觉得更开心。”萧远赫双眼直盯着他的眼睛,脸上是难得的认真。 风夜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里仿若誓言般的认真神色,脸上一红,心里不由得微微摇荡,为什么这人说话这么煽情呢,听得他好像被喜欢的女孩子初次告白的小男生一样,心里怦怦直跳。 直至吃着香喷喷的叫花鸡时,风夜的心里依然是乱乱的一片,连萧远赫用手掰着小竹筒里的糯米送到他的嘴边也没像平时一样抗拒。 前段时间还说是萧远赫有问题呢,看来现在是他有问题了,他居然觉得说那句话时的萧远赫很man很感性,让人……很心动。 他一定是病了,要不就是太久没发泄了,可是貌似这个身体也还是个十五岁少年啊,不至于饥/渴成看见个雄性动物也发/情吧? 风夜自此陷入了忧郁中。 46 秋忙前 风夜的青春躁动期忧郁没持续多久,因为秋收快开始了。 除了忙碌的农活分散了他的一些注意力之外,风夜自己也想开了,感情的事随意自然就好,喜欢上男人也没什么,总好过一辈子也没有一个真正喜欢的人,就跟前世一样活了二十多年心里也没装上一个人,想想真是怪冷清的。又没谁规定他喜欢的那个人不能是萧远赫,而且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萧远赫还不一定呢,反正这里不是允许男子婚嫁么,大不了以后把萧远赫娶回来呗。 想通了的风夜也没怎么避讳,生活上还是一派坦荡自然。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萧远赫自然是欢喜,暗叹自己的机会又多了几分,对待风夜越发的细心体贴。为了更好的融入风夜的生活,萧远赫把自己穿的衣服也换成了跟风夜一样的短打,跟着风夜去干农活时也会挽着衣袖裤腿踩得满脚泥巴,大有改行做农夫的干劲,把蝶山村的一众人看得纳闷,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看着萧远赫和风夜的目光越发的多了几分哀怨。 将近处暑了,蝶山村的稻麦慢慢的进入成熟收割期,田野渐渐变成一片金黄,沉甸甸的稻穗和麦穗让人看着心里就盈满了收获的喜悦。家里种了春麦的人家已经开始收割了,没有收割的人家也忙着清理晒坪、晾晒谷仓、整理粪肥准备冬耕事宜,整个小山村一改平时的悠闲。 风夜家里的水田种的都是水稻,而且插秧的时间稍微往后,所以别人家开始割稻时他家的水稻还没有熟透,天气那么晴朗,也不用太急着收回来。 趁着有空闲,风夜就把家里的土豆装了两筐,连带着一批做好的小菜,赶着萧远赫的马车进城了。 很快就是农忙季节,家里缺的各类食材都要提前备着,风夜就打算好好的采买一番。小星儿很久没有进城逛街了,这回也吵着要去,穆青自愿在家照料牲畜,萧远赫和青山不愿意呆在家里,也跟着去了。加上同样要去采购的张木匠一家三口和长生小夫妻两个,一辆马车挤得满满当当的,也亏得萧远赫的马车够大才挤得下。 到了城里,约好了在李大叔的铺子碰头回去,张嫂子和长生他们就自己去逛街了,风夜把一罐罐一坛坛的小菜卸下来给李大叔放好,让青山赶着马车先去了城南的太白居酒楼。 上个月,风夜的土豆已经成功卖给了城里的两家酒楼,一家是鸿雁酒楼,另外一家就是太白居。 本来风夜只想着卖给鸿雁搞独家垄断的,他看中的就是鸿雁做的是中下层次的酒楼生意,去吃饭的多是普通老百姓,对于土豆的推广大有好处。谁知道那位周掌柜没眼光没战略,不仅压价压得狠,还推三阻四的延迟收购风夜的土豆,风夜来找了几次都周掌柜都避而不见,他一气之下就找了另外的一家酒楼,就是太白居。 太白居的掌柜早年也是在外面做生意的行商,对土豆早有耳闻,做的又是高档酒楼,不在乎那点小钱,风夜一上门找他他就表现出很大的兴趣,经过当日的一番谈判,生意就谈拢了。风夜提供给太白居十个关于土豆的菜式,太白居每个菜式付了半两银子,此外,风夜按五文钱一斤的价钱将土豆定期供应给太白居,每月不少于五十斤。 风夜不是没想过把土豆的价钱暂时性抬高,只是,土豆在现在还没被大众接受,价钱定的太高怕没人问津。风夜的打算是等过了这几个月看看民众的反响再说,到时候自己的第二批土豆也开始收上来了,抬价也要有点底货。 不过,土豆菜在太白居一经推出,在梧县就引起了不小的关注度,很多人都在打听土豆这个东西。见此情况,鸿雁酒楼这才急了,忙忙的找风夜要订购土豆,把风夜郁闷得直翻白眼。 风夜今年春天收上来的土豆最多也就几百斤,下一批最快也要到九月才能收获,所以鸿雁这边求告了几次,风夜才答应了每月供给他们四十斤,从八月份开始,但是每斤要收六文钱。 风夜一行人去城南给太白居称了这个月的土豆才去东市。 “哎哟,李公子来啦,您坐这等会,我马上就去叫掌柜的。”鸿雁酒楼跑堂的小二看见风夜进门马上就笑脸迎进去。 没一会,酒楼周掌柜也从后堂出来了。 “小兄弟你总算来啦,我这几天可都候着你呐!” 老狐狸,之前没见你那么积极!风夜在心底鄙视了一番,脸上也笑着道:“呵呵,是周掌柜的不愿意见我呀,我也不好整天来您这晃悠是不!” “小兄弟你大人有大量,体谅老朽则个,之前是我老眼昏花把财神往外推啊,您看这土豆……是不是还可以商量商量?” 风夜暗骂了句老财迷,到了现在还想找便宜钻,当你小爷是吃素的!他一下绷起脸色,“周掌柜的,我手头上的土豆本来就不多,你想多要我也没办法多匀些出来,人家太白居明着说了是每月至少要五十斤,生意好的时候没准还要上百斤,我手头的货不多呀。不是我说您呐,当初我就是说了,这个土豆就算是在我们大商整个国家里都还是稀罕东西,您还不信!您现在就算是每斤出十文二十文来买我也没有多的给你了。”风夜看周掌柜满脸沮丧心里就暗爽,又接着道:お稥“您老就放心吧,人家太白居在城南,您在城东,就算他也有土豆那也抢不去您的生意啊,而且,兴许明年我就能卖给你更多的土豆呢。” 萧远赫拉着小星儿在一边听了风夜又是嘲讽又是安慰的话语,心里就觉得好笑,看他那得意的小样,跟一只偷到腥的猫一样,忍不住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风夜笑着回头看了看他,又转过身看着小伙计给土豆称斤。 “周掌柜,那我就告辞了,下个月一定会按时给您送来的。您可记住了,表皮发青发紫的土豆一定不能吃,做土豆时也要保证熟透才行!”风夜照例谆谆告诫了一番,出了事可是很大条的。 “好好,老朽记住了。小兄弟要不留下吃个午饭?” “呵呵,午饭就免了,不打扰掌柜的发财了,告辞。” 走出鸿雁酒楼,风夜和萧远赫在东市一路走着挑买东西,青山赶着马车跟在后头,星儿坐在车辕上跟他兴奋的叽叽咕咕说个不停,手上还不停的把风夜买给他的糖丝丸子往嘴里塞。 真是俩小孩。 风夜去肉市买了十多斤的五花肉,几根猪筒骨,一根猪蹄髈,再多也不能买了,这样的天气没有冰箱根本放不久,五花肉腌了做风干腊肉还能放顶得久。 风夜还在地摊街买了几条大草鱼,拿回去养着什么时候要吃就可以吃,又把盐油酱醋花椒石膏等等大料小料都添置了,连同小孩子的零食和小黄米、八宝豆之类的也买了些,又带着萧远赫去布庄拣了两匹布(当然是萧远赫付的钱),主仆俩的衣裳都要置几套,他们原来的长衫衣袍根本不适合在乡下穿。 采买整齐后,已经是大中午了,一行人直奔城南的盛世酒楼,萧远赫说了,要请他们吃大餐。 风夜也不跟他客气,有得吃就吃,再说,这古代的高级酒楼他还没进去吃过饭咧,见识一下也不错。 到了那家酒楼,风夜首先看见的就是一个大理石砌就的高阶,从高阶上去是一个门廊,高高的门廊顶上漆着大金字“盛世大酒楼”几个字。 风夜看得暗暗咂舌,娘咧,一个酒楼还要砌个大牌坊,看着就是不想让老百姓进去啊! 进了酒楼,里面是一个小教室一样的大堂,摆着一色的八仙桌、高脚长板凳,大堂正对着门口的木楼梯,靠里的一边是柜台,上面摆着许多大大小小的酒坛,另一边有小二托着菜盘穿梭往来,后面应该是厨房。 此时大堂已经有好些客人在进餐,看衣着都是比较有钱的,风夜和萧远赫一行人进来就有小二过来招呼,萧远赫没理会小二,径直抱着星儿,带头往楼上走。 今日萧远赫穿的还是他以前的那些华美衣衫,一看就是个有钱贵公子,风夜和青山也是长布袍衫,他们一进来就往楼上走,倒也没有人惊讶,只是萧远赫的外貌引起了几个人的指点。 沿着楼梯上去,上面是一个比一楼更加开阔的大堂,正中间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酒缸十分引人注目,酒缸上有几个弯弯曲曲的大字,风夜就认得一个“大”字。萧远赫看见风夜盯着酒缸看,笑着解释道:“这是此间酒楼的特色,那缸里是安州特有的“漓泉大曲”,是这家的掌柜特地从安州高唐县运回来的,那里的漓泉酒最是有名。” 说话间几人在临窗的一张桌子坐下,这里的桌子都是小圆桌,配着整套六个的高脚小圆凳,桌子和桌子之间有一排排一米多高的木格栏隔开,其间还摆着些竹子、花树盆栽。 在风夜打量的时候,跑堂小二已经拿了茶水给各人斟上,萧远赫问他:“风夜想吃什么菜?” 想吃什么菜?我怎么知道这里有什么菜,风夜找了一圈也没找着菜单。 “我对这里不熟,你点吧。” 萧远赫笑嘻嘻的说:“不熟没关系,菜式都在那里,你看看要吃什么。”说着指了指墙上。 风夜一看,原来四面墙上都挂着一些小牌子,上面写着的应该就是这个酒楼的招牌菜了,只是那些字都是弯弯绕绕的古体字,他看得不明白啊。 风夜正在郁闷,一边伺候着的小二就机灵的向风夜介绍起来了:書香門第“这位公子,我们酒楼的水晶肘子、糖醋鲤鱼、纸包鸡、糯米排骨、香煎银鱼豆腐是顶顶有名的,您要不尝尝?” “那要个糖醋鲤鱼、糯米排骨吧,其他的呢问他。”风夜从小二介绍的挑了两个,就把点菜的任务交给萧远赫了。 萧远赫笑眯眯的问一本正经趴在桌子上等着吃饭的星儿:“小星儿想吃什么呀?” “鱼。”小星儿指着一个正走过的小二手上端着的菜盘。 萧远赫笑着看了风夜一眼,大的小的都爱吃鱼,果然是小猫。 “那糖醋鲤鱼、糯米排骨、鱼香茄子煲、清炒藕片、烟筒白菜、芥菜鱼头豆腐汤,一钵白米饭。暂时就上这些吧。哦,还有,给我们装一坛漓泉大曲,等会我们要带走。” 萧远赫没忘了刚才提到这酒时风夜闪亮的眼神,就差没在脸上写上“真想尝尝”几个字了,明明酒量就那么一点,偏还喜欢品尝美酒。 “好嘞,客官稍等!”小二给几人的茶碗加了茶水,白毛巾往肩上一搭,跑下楼去传菜了,跟电视上果然是一样。 话说大酒楼的效率就是不错,众人等了没多久菜就陆续上来了。 风夜早上只喝了一碗豆浆,现在早就饿了,菜一上来也没客气,一边照顾着小星儿,一边自己大口吃了起来。 青山平时最是贪吃,这时也抡开筷子埋头吃起来,萧远赫和风夜呆惯了,对自己的小厮没大没小尊卑不分的鲁莽样子早就见怪不怪了,自个也拿起碗筷吃起来。 几个菜都做得很有水平,风夜这一顿吃得很是满足,同样是酒楼,鸿雁跟这里相比等级低了不止一两点,特别是那个糖醋鱼和糯米排骨,鱼肉外焦里嫩,入口酥脆,味道酸甜适中,卖相做得也好看,排骨软濡入味,肉味绞透着糯米和荷叶的清香,味道极是恰到好处。 果然能做到酒楼的大厨就是不一般,风夜寻思着回去是不是自己也研究一下,看能不能做出来。 酒足饭饱,几人原地坐着喝茶歇息,等到离着约定回家的时辰还有一刻钟时才坐着马车到李大叔的店铺。 没等多久,长生夫妻和张木匠一家都回来了,于是,马车载着一车的人和物什晃晃悠悠回村了。 47秋收 处暑之后,天气渐渐的没有那么闷热了,山里的早晚也开始有霜降,每天早上都能看见野外的草尖上挂满的晶莹的露珠,人沾到也能感觉到一点冷意。 山里每天的太阳还是那么灿烂,耀眼的阳光衬着金黄的田野,让人的心情总是高扬愉悦。 蝶山村的秋收在这样金色的日子里开始了。 田野里到处是忙碌的身影,大家扎着裤腿袖子,手抄镰刀,弯腰一边收割一边侃着大山,孩子们在收割完的田里窜来窜去的笑闹着。 风夜、穆青和萧远赫也在田里割稻谷,青山带着小星儿在家,偶尔帮着烧烧凉茶做做饭什么的。其实按风夜的想法,萧远赫根本不可能像个农夫一样踩着泥土弯着腰在田里收割,人家一个有钱少爷住在自家,平时劳动劳动没什么,可是像这样累得腰酸背痛腿脚抽筋的农活儿是不应该让他帮手的,好歹人家也是付了房钱的呀。不过,萧远赫坚持要体验风夜劳作的辛苦和收获的喜悦,没理会风夜的劝阻和青山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嗷叫,穿起短打,撸起头发,手拿镰刀就跟着风夜下田了,把蝶山村人惊奇得纷纷找风夜打听是不是那位贵公子没钱付房租了才出劳力抵债。 风夜把村人的猜测跟萧远赫一说,他嘴角抽搐着半响没说话,青山跳着脚直说要帮少爷请几个长工回来代劳。 禾田里的水早就放干了,田里的土晒得裂开了一道道纵横交缠的细口子,小小的蜘蛛在田土里爬来爬去,密密的稻杆里结着一张张小小的蛛网,上面还挂着未被晒干的水珠,稻禾里总是藏着很多各种各样的小虫子,割稻时虫子就会飞出来到处窜,好在都是不叮人的。 萧远赫拿着镰刀在风夜的旁边割稻,左手一撸抓住一大把的稻禾,右手的镰刀一送一拉就割下来了,动作那叫标准到位一气呵成又快又好,风夜看得不禁暗赞。他不过是看着风夜和穆青做了一遍,外加听风夜说了要点就做的这么好了,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他是熟手呢,想当初风夜第一次割麦子的时候还割伤了手咧,割下来的麦茬还是长长短短不整齐的。看来世上还是有天赋一说的,有的人天生就是做什么都能做的比一般人好,萧远赫估计就是这种人了。 割下来的稻谷和麦子都扎成一捆捆堆在大簸箕里放在田埂上晒,村里的几个公共晒坪现在还是很紧张,排着队等着脱粒的人家还有老大一堆呢,风夜想着有空的时候还是在自家门口弄个晒坪打个碾盘吧,以后就不用老等着用村里的了。 好在风夜家收稻是在众人后面,等他们把水稻全部收割完,刚好就轮到他们碾谷脱粒。 拉碾的牛是借高村长家的,风夜家的牛还小,没法用。 脱粒晒谷之后,风夜又忙着把上造【1】的麦子拿出大部分运到城里卖掉,要不然家里就放不下了,也吃不了这么多。 (【1】上造:就是“上一季”的意思,南方土家话语。在南边很多地方的稻麦是一年两季,人们把春季中夏季收的这一季成为上造,夏播秋收的那一季称为“晚造”。) 新收上来的稻谷有粳稻和籼稻,还有糯稻,风夜留下一部分足够家里吃的,剩下的都碾磨成白米卖了。 风夜家现在也是吃白米了,他在现代吃惯了精小米,这里的糙米虽然营养好,但是他还是不怎么喜欢吃的,如今粮食不缺了,家里的米缸也就换装成白米,糙米是隔那么半月一月的才吃几顿。风夜也不怕村里人知道议论了,反正在别人眼里,自己就是一有钱人了,盖青砖大瓦房的时候都被人戳着背脊议论了一通了,现在他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由得他们说吧。 不过,现在还不是磕闲话的时候,收完了稻麦,村人们又忙着整田整地,翻耕施肥,准备着冬种。 风夜也忙得不行,收了稻谷要晒田犁地准备种冬麦土豆,翻了地要收芋头木薯花生,收了这些七七八八的又要耕地埋肥,还要忙着准备土豆种。 风夜和穆青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萧远赫对这些不熟,而且风夜也不好意思一直要他帮忙,风夜只能在村里雇了几个帮工帮忙。 家里的三亩水田留着两亩种冬麦,另外的一亩风夜全部拿来种土豆了。村里的人虽然都知道风夜种的土豆卖到了城里的酒楼,但是毕竟还没有广泛流传开,思想不怎么开放又没什么商业触觉的村人对于风夜如此大片的种植土豆还是不怎么理解,他们都认为这种土东西始终比不过种麦子实在。只有长生和村里另外的两家人,他们都跟风夜买了土豆种,开了半亩几分地种土豆,风夜只能说他们的眼光实在是高出了其他人不是一截两截。高村长本来也是看不上土豆的,经过风夜的游说,高大明才种了两分地的。 经过高村长家这样,风夜也就没去游说张木匠还有其他人了,反正到时候看到了利益,就是没人说服他们也会赶着种的。書香門第 风夜家的田地都耕翻完了,施下了足够的粪肥沤晒着,稻麦都晒干收到谷仓里,木薯拍碎剁成片晒干,一茬茬的花生也摘下来装了框,忙完这些的时候八月就过去了,九月重阳也快到了。 风夜家如今可谓是“仓廪实”,家里新打的几口大大小小的谷仓、木箱和麻袋、箩筐都装着收上来的稻谷、麦子、荞麦、玉米和黄豆大豆小豆各种豆类,储藏室和内院楼上的一间房子都堆放得满满当当的,让风夜看着就心喜。 九月重阳是个大节,虽然村里人还有很多活儿要忙,但是到了重阳还是要停下来歇两天的。所以,到了九月初八这天,蝶山村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中的犁耙,刀铲,上山采枫叶了。 在这里,重阳节有一个习惯,就是用枫叶做黑米饭上坟祭祀祖先。 和现代一样,重阳和清明虽然都是上坟祭祀先烈的节日,但是在这个时空,重阳明显比清明要来得重要和隆重,因为这个时节,人们不仅是要上坟祭祖,还要登高秋游,庆祝丰收,在大州城里还会有各种文人士子赏菊饮食的聚酒会。 而蝶山村自有自己的庆重九的一套习俗。 初八这天,风夜和穆青也早早的采了嫩枫叶回来,捣烂出汁,用汁水混合中糯米蒸,蒸熟后又依照此间的做法,剁了腊肉和大头菜混了香菜末、葱花一起炒,就是黑米饭了。 做出来的黑米饭初闻起来有一股很浓郁的涩涩的枫叶的味道,刚入口时也是,但是嚼起来的时候就会觉得很香,那种特别的清香就跟吃生橄榄的时候的那种感觉差不多,那种香味里还夹杂着糯米本身的米香还有腊肉的香味,吃起来很爽口,一点也没有平常的糯米饭一样吃多了腻得难受的感觉。 风夜让穆青炒了黑米饭,自己去村里的磨坊磨米浆。 黑米饭、重阳糕、高粱酒是蝶山村过重九必备的三样饮食。 这里的重阳糕是用粳米和糯米按三比一的比例磨成米浆,然后在米浆中加入鲜猪肉剁成的碎肉、大头菜末、花生碎粒一起蒸,蒸的时候要先放薄薄的一层,蒸熟后再加一层生米浆进去继续蒸,这样不断的重复,一直加了九重才成,这样蒸出来的糕点人们称为千层糕,也叫重阳糕。 到了重九这天,风夜和穆青就带着小星儿去上坟了,萧远赫和青山是外人,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 风夜觉得有点疑惑,这么重要的节日萧远赫都不回家,他家里到底是干什么的呢?父母为什么能够纵容他在外逍遥那么久,但是想想他中秋团圆夜的大老远跑来这里,风夜也不觉得奇怪了,萧远赫自己就是喜欢另辟蹊径走不正常路线的人,难保他家里人不是跟他一样,不理他了,管他呢。 风夜三人来到村口附近山丘李家的坟地,这里有三个坟包,分别安息着风夜的祖父母和父母,他的父母是合葬坟,墓前立着木碑,上面的字迹已经在风吹日晒中变得斑驳模糊了。清明时风夜也曾来拜祭整理过,不过过了几个月,坟上的草还是长的很多,枯黄的长草在秋风的吹拂中显得很凄凉。 风夜想,大概以后他也是这样吧,人死一抔黄土,生前的种种俱都化为烟尘,了无踪迹,徒留下后人每年的凭吊。 风夜和穆青给坟包除去草,培上一层新土,拿出祭品和香烛祭拜起来。 山里不时响起一两声炮竹的声音,那都是各家上坟的人,风夜从山丘上下来,又转去另外一座山祭祀曾先祖。那里是李家整个家族比较集中的坟地,一大片坡地上几乎都是密密麻麻挤挤挨挨的坟包,咋一眼看上去像个乱葬岗一样,不过人们还是分得清楚哪个坟包是自家的祖先的。 清明时风夜第一次来的时候心里就在想,这些先辈们勤勤恳恳的为吃住筹谋了一辈子,死后竟然住的这样拥挤,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怨恨不甘呢,但是这也好过现代了,人死就是一个骨灰盒,每人蹲在一个格子里,比这里的坟地要难受多了。 来这里上坟的李家族人很多,大家一点儿也没有悲伤的神色,反而兴高采烈地在祭拜的空挡互相磕捞起闲话来,小孩子们也在坟地之间跑来跑去的笑闹着,一时间整片坟地竟然热闹无比。也许这就是这里的人所说的庆祝吧,高高兴兴的上坟来,让地下寂寞的先祖们也分享到活着的子孙们的喜悦,缅怀也是幸福的,是一种温暖的悼念。 早上上了坟,下午,就是连现代人都熟知的重阳登高了。 王维的那首诗说: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重阳登高几乎是这个时空大陆所有国家都有的习俗,又称为“踏秋”,人们在这一天登高望远,采茱萸菊花佩戴,既有驱灾辟邪之用,又有长久永寿之意。 风夜一家就着祭祀的黑米饭吃了午饭,就跟着村里的大伙儿一起上山了,风夜看见上山的各家人都跟自己一样,背着吃的喝的,拖家带口嬉闹着一路上山,在上山的过程中顺便采摘茱萸别在头发或者衣襟上。蝶山村没有菊花,所以人们都习惯了只用红红的茱萸果,小孩大姑娘小媳妇们采了插在发鬓上倒也十分好看。 众人成群结队的在山里转悠,其实就是在采摘野果草药和野菜,身手灵活的小伙子们甚至呼喝着打起猎来,一些老人就吸着旱烟一边慢悠悠往山上走一边说着陈年往事,平日寂静的山林里满是欢声笑语。 到了山顶,村人们就随便找块地方或站或坐的扎堆聊天,一些相互看对眼的姑娘小伙子趁机悄悄跑到树丛中说起情话来。 风夜让星儿跟村里别的小孩子一起玩,青山随在一边照应着,自己就和穆青、萧远赫在草地上坐下来。 此时的天气正好,穿着单袍不热不冷,暖暖的眼光照在身上特别舒服,风夜眯着眼睛看着蓝蓝的天空,蓝的犹如涂了一层亮油彩的天上一丝云也没有,就像是一个无边无际的摇篮,让人想要沉溺在里面永远沉睡下去。 在现代的城市里,是难有机会看到这样蓝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美丽天空的,不知道这片天是不是和中国千年前一样的天呢,时间可能就像这片天一样,让人沉溺其中,一瞬间就过去了。风夜,他来到这个异时空也快一年了,记得去年刚刚穿越来的时候也是这里的人们刚刚过了重阳没多久,想不到一年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了,也许,十几年,几十年也都将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到时候他还能记得他是从遥远的时空来的灵魂吗?时光真是让人惆怅的东西啊! 在风夜看着天空出神的时候,萧远赫也看着他出神,这个少年,他就像那天空一样澄澈干净,让人想要靠近,想要沉入他的眼神中,想要不顾一切的拥抱他。和他在一起的日子简单充实,累和痛都是那么真实,并且每时每刻都有人和你一起分享,他渐渐迷上了这样的生活,像爱上这个美好的少年一样爱上当一个农夫。也许,青山说的不错,他萧远赫就是一个傻傻的人,以前的人生只是他故意扮演了一个聪明的角色,但是现在这个为了另一个人而且是为了个男人甘愿回归平淡的萧远赫才是真正的萧远赫,风夜就是那个让他找回了自我的人。 风夜一回神就看见萧远赫定定的看着他,眼光就像浸了水一样温柔,他看着他的眼光就移不开眼了,两个人就坐在地上玩起了凝眸相对。 穆青见机早就闪开了,这一个多月来他也算是看多了萧远赫对风夜的上心,看得出来他对风夜是真心,风夜也多少对他有些意思,两人都是未嫁未娶,既然双方都有意,他也乐见其成。 所以,这一场踏秋,也成了风夜和萧远赫增进感情的约会了。 重九登高之后,晚上是蝶山村特有的篝火舞龙会,这是为了庆祝丰收而设的,在蝶山村世代相传都没变过。 村人们用秋天新收割的稻草和松枝扎成一个个火把,在村里的空地甚至田野上燃起巨大的火堆,老人们在火堆边唱着古老的丰收歌,那苍凉的声音将人们对丰足岁月的祈祷和祝福一遍遍的唱出来。 夜色降临之后,村里的壮年小伙子们举着点燃的火把在田野山坳里梭跑起来,火把在他们的手中忽上忽下飘来舞去的,远远看去就是一条长长的火龙,一些悠长的山调子从他们嘴里呼喝出来,震得周边山林中的鸟雀不安的扑叫个不停。 风夜一家都没参与舞龙,就坐在张木匠家门外燃起的火堆边烤红薯和土豆吃,听着山村里人们唱歌跳舞的欢喜声音说着闲话。后来,舞龙回来的长生和几个小伙子也拿着白天抓来的山鸡加入,一堆人直闹到夜里亥时才各自回家睡觉。 48 鱼塘 重九的热闹过去之后,蝶山村的人们马上又投入了忙碌的冬耕备播之中。 李大家的稻谷是收得最早的一批,刚刚收割完李大叔就来跟风夜打了招呼,那两亩水田就算是正式回到风夜的手中了。 风夜依旧雇了几个人把土豆下种,将从李大手里买回来的那些田沤了肥,并且托人买了绿肥种子回来,打算到十月水田沤足了肥之后全部都撒上。 绿肥是一种生物肥料,不仅能够给田地增肥,改良土壤,保持水土,嫩茎还可以作为冬季野菜食用,前世风夜的家乡就惯用绿肥肥田,秋收之后播种,到了冬季就长得满田都是,春节之际就会开花,风夜的父亲就最爱拿嫩绿肥来清炒或者下火锅。 去年冬天的时候风夜就曾经在梧县县城附近的农田里看见过成片的绿肥,才知晓此时空也有绿肥这东西。 拿回了水田时候,风夜就想起了他谋划已久的鱼塘来。 于是,在九月中旬艳阳高照的时候,风夜一家出动挖鱼塘! 风夜选了一块临近小溪边,排水蓄水方便,面积又不小的田作为未来的鱼塘,用镰刀把田里的禾茬割掉之后,风夜请人上山砍来坚实耐水的树木做成大木桩,寻了石头来打塘基。 几个帮工把原来的田埂挖开,重新用石头和着田土垒成将近一米宽的小道,在两边打上木桩加固,田埂的外围还按照风夜的想法种上移植来的桑树和从别处买来的柑橘小树苗。 把塘基弄好之后,风夜自己带着家里的几个人继续挖深鱼塘,鱼塘既要养鱼又要种藕,为了以后挖藕和放水捉鱼都方便,风夜把鱼塘挖成中间深,四周渐次低浅的锥形。为了安全起见,鱼塘没有挖多深,中间最深的地方蓄水之后也就到成/人的腰部,四边浅的地方刚刚能到膝盖。 挖出来的田土除了用来加固沓实塘基,其他的都做成了泥砖,风夜的想法是既能挖好鱼塘,又不浪费泥土,做成的泥砖还可以盖一间土坯房子,可谓一箭三雕。 风夜家的牲畜越来越多了,原来的那三间小茅屋都开始捉襟见肘了,而且貌似他还缺一个马厩,萧远赫的马车不就是没地方放嘛,那匹骏马都委屈的跟牛羊关在一起,马车的车厢就放在前院里风吹日晒呢。风夜还埋怨自己当初盖房子的时候没把这个计算进去,都没想到有房之后也会有车,虽然目前的车不是自己的。 做泥砖的印框是用四块两指厚的木板做成,长四十厘米宽三十厘米,上下底空,把湿了水的印框丢在铺了禾茬的地上,往框内填入泥土,踩踏结实,刮平,然后把印框起出来,四四方方的泥土砖就做成了,一溜溜在太阳下晒干。 萧远赫和风夜,穆青和青山,两两合作,一人挖土一人踩泥,活儿干得倒也快,没出三天,鱼塘就完工了,早先晒干的泥砖在旁边的田里堆成一堆,没晒干的还排排躺在新挖好的鱼塘底。 鱼塘挖好了,风夜开始寻找藕种和鱼苗,要说莲藕和鱼这两样东西,附近十里八乡就数明霞村最多了。明霞村本来就是因为荷花众多才出名,那村里家家户户都有鱼塘,种着莲藕,寻藕种和鱼苗的事儿也不难,蝶山村有好些媳妇就是从明霞村嫁过来的,李氏家族里也有好几个姑娘嫁去了明霞村里,两村经常有人往来。所以风夜很容易就托人牵好了线,买了鱼苗回来,还付了定金定了藕种。 等泥砖全部晒干起出来后,风夜在新挖好的鱼塘里放上一些小石块、水草,然后就开始蓄水放养鱼苗。 注了水的鱼塘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闪动,水很清,连鱼塘底的石块都看得清清楚楚,偶尔可以看到小鱼儿游过,鱼塘边新栽的桑树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小柑橘树也才到人的小腿肚高,所以现在还看不出风夜想象中绿荷娉婷、桑果环绕、清风徐徐、游鱼穿梭的美景。 忙完了鱼塘之后,风夜总算是能歇一歇了,虽然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去做,但是从秋收到现在大家都忙得够呛的,风夜决定休养几天。 萧远赫和青山已经被风夜认可为家里的常驻人员了,不过房钱当然还是要收的,这两只在这段时间也帮了风夜家不少的忙,尤其是——风夜看着晒黑了不少的萧远赫大少爷,粗糙的手上结了很多茧子,身上穿的是跟蝶山村人一样的短打布衣,脚上汲啦着一双草鞋,裤腿经常挽起来,小腿的肤色看起来也晒黑了一大截,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发髻用布巾盘在头顶,一口白牙齿的嘴巴里也经常冒出跟蝶山村人一样的土强调话语。风夜已经很难想到他当初白衣飘逸、长发当风,一副翩翩佳公子的风采来了。 难道当农民还比当地主少爷好么?风夜已经不再想这个问题了,这就好比问他自己,为什么从现代的一个都市白领穿越成一个农民后没有想方设法再奋斗成一个高薪的城市人是一样的。当农夫有当农夫的悠闲和快乐,当少爷也许也有当少爷的苦楚吧,谁管他呢,过得开心就好了。 为了慰劳慰劳辛苦了一个多月的众人,风夜决定让萧远赫跟自己上山一趟,弄些野味回来开个犒劳大会。 依然是去上次捉山鸡的那个山里,萧远赫再次发挥了他轻功的优势,一气捉了七八只山鸡和两只野兔,还经验丰富的在一片山谷里挖出了一条冬眠的蛇。风夜对这种软软的长虫一向是怕怕的,回去的路上扛着山鸡走得飞快,一点不理会后面呱啦呱啦逗着他的萧远赫。 回了家,风夜又穿过后山去捡栗子。 从八月份开始风夜就发现有零星的栗子掉下来了,秋收之后,栗子大部分都开始成熟,重九之后就已经有刺球掉落下来了,前段时间一直忙着,风夜只抽空来捡了两次。 估计是村人里这几天也没有来捡,现在掉在地上的刺球很多,风夜一串串的捡起来就往背篓里装,也不管是生的还是枯的。 “哎哟!” 风夜正飞快捡着栗子,萧远赫的一声惊叫把他吓了一跳,抬头就看见一串刺球呈抛物线落入了山下,萧远赫捂着自己的手哭丧着脸装可怜。 “我看看。”风夜过去,看见他左手几根手指上有一排的小刺已经钉进了肉里,风夜好笑的瞥了他一眼,捧着他的手小心的把露在外面的小刺拔去。 “剩下的只能回去再用针挑出来了,你别动了,等我一会。” 风夜快手地把刺球捡满篓子就领着萧远赫回家,一放下背篓,风夜就去找针。青山一路追着萧远赫问:“少爷,你怎么啦?” “没事,你一边去,别在少爷眼前晃!” “哦。”小青山垂头走开了,少爷八成又在找机会腻歪着李公子了呢。 穆青瞥见青山一脸“我就知道有JQ”的古怪样子,好笑的招他来帮忙烧水。风夜拿来针,拉着萧远赫的手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帮他挑刺,萧远赫的头挨着风夜的头凑在一起。午后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漾出奇异的和谐温情。 萧远赫看着风夜的眼睫毛在阳光中一闪一闪的,就像山上随风飞舞的枫叶,抿着的嘴唇从他的角度看好像在害羞地勾唇浅笑,脸颊上细细的绒毛被阳光渡成了一层金色的边,他看着这个样子的风夜,心里不由得悸动起来。 风夜刚刚把最后一根小刺挑出来,就感觉的有热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脸上,还没来得及抬头,一个软软的东西就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风夜呆住了,任由着那个软软的东西又在自己的脸上啄了几下,萧远赫捏着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他的目光还是愣愣地看着萧远赫没回过神来。 “真是个小傻瓜!” 萧远赫低低笑着,又在他的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风夜听着他的笑声,想到刚才脸颊和唇上的触感,脸“轰”的一下就像着火烧起来一样,两只耳朵都染上了红晕。 “小傻瓜,我喜欢你。書香門第”萧远赫半抱着他,脸上又出现了以往令风夜羞囧着迷的温柔和宠溺。“我喜欢你,你愿意接受我吗?”萧远赫抚着他的脸颊耐心等他的回答。 风夜怔怔的看着他深邃的眼睛,不由得就点了点头。 这个人,自己最初愿意将之当成好朋友、好兄弟的人,其实自己也是喜欢着他的吧,不知不觉中渐渐的喜欢上跟他在一起的感觉,喜欢上他痴缠宠溺的目光一直看着自己。重九那天在山上,萧远赫对他说了他的身世家庭,说他既是他的知己好友,也是他相亲相爱的兄弟,他还说他愿意跟自己一直隐居在这个小山村里种田养鸡,白头偕老,他说他会一直等着他的回应。经过这么些日子,其实他心里已经答应了,只是没好意思自己说出来。既然彼此之间都喜欢着对方,那么在一起也无妨。 萧远赫看见他点了头,心里喜不自禁,猛地把他抱在怀里紧紧圈着,下巴蹭着怀里人的发顶,乐得心里已经找不着北了。 等这两只亲亲热热的出来外院,穆青和青山已经把几只鸡都开膛处理好了,青山的眼光贼兮兮的不断在自家少爷和风夜的身上扫来扫去。 风夜和萧远赫不理他,一个径自去做叫花鸡,一个去剥栗子了。 晚饭的主菜是叫花鸡、红烧鱼、板栗烧肉、香菇板栗炖鸡汤,已经很久没有弄得那么丰盛了,众人狠狠地吃了一顿,晚上风夜不得不给大家烧了消食的凉茶喝。 49置地 平淡的日子就在人们忙忙碌碌中飞快的过去了,转眼间就到了九月下旬。 秋高气爽的九月,风夜家的土豆开始成熟了,有些出土早的苗子已经半枯萎了,风夜决定过几天清闲了就挖出来,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扩挖地窖,以及盖个车马杂物房。 秋收之后,风夜家原来的地窖相对于需要窖藏的东西来说太小了,风夜想着起码要扩大一倍才可以,毕竟有些东西就算有地方放置,但是放在地窖里更好一些,比如收挖回来的芋头、红薯之类的,放在屋子里久了,坏掉的会比较多,特别是一些要留着明年下种的小芋头、小红薯更容易坏。 原来的那个小地窖位于菜园子的一角,要扩挖的话实在是不太好弄,风夜请教了村里的几位长辈后,选了房子附近地势较高、土质较合适的一处地方重新开挖一个大地窖。长生自愿来指导兼帮忙,忙活了两天就弄好了,又敞着晒了两三天,风夜才把堆放在屋里廊下的红薯、芋头、紫薯放进去。 车马杂物房在这两天也开建了,用的是挖鱼塘时做的土砖,就挨着现在的鸡圈的地方建,虽然是茅草屋,但好在宽敞,也不算委屈了萧远赫的骏马。除了一间车马房,多出来的土砖又盖了一间小杂物间。 地窖和土坯房建好后,风夜全家出动——挖土豆。 这批土豆是暮春时才种下的,全部都种在临近菜园子新开的土地上,其实这里的土质不是很适合种土豆的,太硬,土豆要在沙壤土里种出来的才光滑大个,不过那时候是没有空余的地方所以才胡乱种着的。幸好土豆这东西容易长活,虽然长得不是非常理想,但是因为当初施肥充足,气候又适宜生长,所以挖出来的土豆也还不错,一棵苗子带出一大串,有大的有小的。几块地挖下来,风夜估计应该有一两千斤了。 收上来的土豆一部分装在箩筐里放在新盖的杂物间,剩下的风夜一股脑儿放进了新地窖了,而那些挖伤了皮的就集中在厨房里平时做菜时解决掉。 挖了土豆的土地晒了几天,沤了肥,又过了几天,风夜又带领着众人开始种土豆,这里的几块地全部种上,加上田里的一亩,还有风夜租的李大家的几块沙壤地,估计明年的土豆都可以出口其他州城了。 忙完了土豆这摊活儿,在冬小麦下种钱总算是能偷闲几天了,风夜就把注意力转移到山上来。 此时正是秋果硕硕的时候,山上的好东西又惹了风夜的馋了,连着几天都拉着萧远赫一起上山摘野果挖野菜采药材,山上林子里的鸟蛋山鸡蛋都被他偷回来不少。 橄榄又是成熟的时候了,而且今年的橄榄果长得好似特别的多,把风夜欢喜得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山葡萄已经开始收尾了,现在不大看得到了,早些时候还忙着秋收时风夜就看见村里常有小孩子摘了回去吃,一串一串紫珍珠一样的非常可爱馋人。风夜那时腾不出空来,就只能眼巴巴的托了那些小孩子们帮他挖了几株小葡萄藤回去种在院子的墙角边,活是活了,就是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结出葡萄来。 风夜喜欢的馒头果是一年四季结果的,春天的时候他就摘了几次回家,小星儿也喜欢得不得了,夏天的时候馒头果成熟得尤其多,村里的大人小孩都爱时不时的去摘几个。还有那小小扁扁的野柿子,橙红橙红的像一个个小小的灯笼挂在树梢,风夜尤其喜欢摘了坐在树上一边晃着腿欣赏景色一边吸着甜甜的柿子肉吃。鸟雀们也特别喜欢吃柿子,长在树尖顶上最熟最甜的往往都被鸟儿们啄去了大半边。还有棠梨摘来腌酸了吃有助于消食,文寿曲果可以泡出甜丝丝的酒…… 风夜觉得大自然简直就是一个绝妙的宝库,每一刻都能叫你发现新的惊喜,倘佯其中深感造物的神奇。他和萧远赫像两只猴子一样每日穿梭在山林中,采撷着自然的果实,飞上高高的古树上远眺山林沟壑,悠闲自在得跟度假一般。 逛了好些天山里,日子就滑到了金秋十月,风夜又要小忙一阵了。 土地早就翻整好沤上肥了,风夜和穆青花了些时间给冬小麦和荞麦播种,耕了菜地撒上菜籽,忙好了这些,风夜想起了他的果园大计。 是时候买片山地了。 风夜去找了高村长说明了情况,取得了认可之后马不停蹄的去县城里登记,过了几天,县里果然派了一个书记官和两个差役来量地。在家中一众人等的期盼中,在县差、高村长和族里几个老长辈的见证下,风夜相中的那个小丘陵和后山十多亩的林地终于划拉到他的名下了,虽然银子没少付,可是风夜还是乐呵得不行,终于又添了新产业了,能不激动么。 买了山地后,后山的那片山林有几乎四分之一的是风夜家的了,那些橄榄树也在风夜的地盘上,风夜为了明年的果树嫁接计划,买了山没两天,就开始给有利用价值的野果树施秋肥。 “哎,萧远赫,给我说说你们京城北边有什么果树是可以栽到这里的。”风夜扶着锄头背倚树干懒洋洋的说道。 萧远赫笑嘻嘻的看了他两眼,拍拍手上的土,走过去撇掉他手里的锄头,在风夜的惊叫声中飞身上了一棵结满扭扭曲曲蚯蚓一样的文寿曲果树,拥着他坐在树枝上。 “要说既好吃有能移栽到这里的话可有不少,有一种大香枣,形如孩童拳头大小,通身碧绿,香气清幽,是前朝时方从异国引进来的,开始时只在京城附近的山上试种,后来有人将之移植到江南等地,发现亦可以成活结果。听闻香洲出产的人参果在安州亦有人种植,其果形如婴孩,色青黄而味甘醇,食之如饮美酒且有药理之用,不过种植之理不明……” 萧远赫细细的述说着,微风吹拂,阳光如细碎的石晶透过枝枝叶叶撒照在身上,静谧的午后只能听到山下村里传来的鸡犬之声,风夜靠在萧远赫的肩膀上,一时有些熏熏然,觉得好像时光停止了前进一般,所有的事物开始变得模糊飘忽起来。 萧远赫说着说着就发现怀里的人儿已经睡过去了,清浅的呼吸微微的吹在他的肩胛上,有些痒,有些悸动。他拂开飘在眼前的发丝,脸颊在怀里人的发顶轻轻蹭了蹭,心底满足地叹了口气。 真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可以和心爱的人一直相拥到老。 “喂,快点把它剁了丢进去!”风夜瞪着萧远赫没好气的说道。 此人不知道从哪里又挖到了一条冬眠的蛇回来,说是要做龙凤汤,穆青把山鸡都处理好了,他还捏着晕乎乎的蛇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感情是要故意恶心他呢,真是幼稚的男人! “哥哥,萧哥哥他坏,他拿蛇吓唬我!書香門第”小星儿在一边也气鼓鼓的告状。 “是哦,少爷,那个东西那么恶心,快点杀了放进去煮了吧。”青山也不甘落后的控诉。 看吧,连小孩都鄙视你。 风夜狠狠瞪了萧远赫一眼,这家伙才乖乖的把蛇剥皮剁成段丢尽砂锅里,蹭过来讨好的说:“好风夜,明天集日我们进城好不好?我给你买你喜欢的云片糕牛乳粉好不好?” “嗯。”以为他是小孩么,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风夜懒懒的应了一声,有好东西当然是要的,一码归一码。 “那我们去磨豆浆好不好?我想吃豆腐脑了。” 萧远赫马上蹬鼻子上脸地要求,风夜正待发作,旁边的小星儿和青山也连声欢呼着赞同。 好吧! 风夜只得起身去拿了黄豆来浸泡,两刻钟后掕着小桶去村里的磨坊,后面跟着超级劳力萧远赫,推磨的任务理所当然就是他的了。 “哟,是风夜和萧公子啊。是要去做什么啊?” “萧公子真是勤快啊,每天都跟着风夜做活呀。” 刚走进村中心,那些坐在树底下聊天的大妈大娘大婶们纷纷热情的打起招呼来,她们已经见惯了贵公子萧远赫跟着风夜屁股后头来来往往的情景了,没事儿时就爱拿他们说事。 “呵呵,大娘大婶们好啊,我来磨点豆浆回家做豆腐,我过去了,有空再跟大婶们讲话哦。”风夜笑着赶紧拉着萧远赫溜人。这帮大妈们的精力在清闲的时候可是非常恐怖的,拉住你当面调侃可以唠唠叨叨上几个时辰的。 走出了老远风夜还听到某位大妈夸赞着“那位萧公子真是俊啊,人也勤快,要是哪家的闺女嫁给他可享福咯……”,风夜意味不明的瞟了萧远赫两眼,萧远赫无辜的摊摊手,意为“不管我的事啊”。 两人磨了豆浆回家,厨房里的汤已经冒出了香气来,起锅煮豆浆豆腐桂花糖水,晚饭上桌的时候,热气腾腾香甜诱人的豆腐脑已经被众人吃上了。 暮色慢慢降临,平常而热闹温馨的一天又要过去了。 50树苗 “哎,风夜,午饭后你来我家一下,找你有事儿。” “怎么啦?这么神秘!” “别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记得啊!” “哎,晓得了。” 风夜和萧远赫刚刚从磨坊里磨了一小桶豆浆出来,村里的高二嫂子就神秘兮兮的拉着他说事儿。 高二嫂子号称蝶山村的巧手娘子,女红是一等一的好的,风夜家的衣裳几乎都是拜托她裁做的,她的两个女儿也是缝织刺绣的好手,她家凭着娘儿们几个的手艺日子居然过得甚是殷实,家里的农活大都是她老实巴交的丈夫料理。风夜和她家的来往还算多,彼此间也算亲厚,只是不知道这回事什么事儿呢,想想还是没想出头绪来,干脆就不想了,回家做豆腐去。 这是十月中旬的一天,天气依然是那么晴朗,天空还是湛蓝无云,风夜家的小日子过的依然有滋有味。 现在清闲下来,风夜几乎是每两天就要磨一次豆腐,煮豆浆、豆腐脑、水豆腐,小星儿和青山包括他自己都是长身体长个子的时候,多补充蛋白质钙质是很有必要的。风夜觉得自己做豆腐的水平是直线上升,以后就算没了田地倚靠,就凭这个手艺估计也能混一口饭吃。不过,这显然也是机会渺茫的,用萧某人的话说就是“混什么饭啊?夫君我就是你的长期饭碗啊,肯定不会让老婆大人吃苦的”。嗯,这句话有待商榷,混饭当然是不用的,不过夫君老婆么,角色得调换过来,本来就是他萧某人来就我啊,那就是嫁进了李家嘛。 说起风夜和萧远赫的感情进展,那就是实践出来的真理,俩人处起来就跟一起过了十几二十年日子一样,甘于平淡,乐于平淡,把每一天的日子过得开开心心趣味盎然。那些轰轰烈烈的爱情压根不适合他们,细水长流、平平淡淡能好好过日子还能恩恩爱爱的才是看得见的幸福,所谓的情/爱,具化到每一天来不就是柴米油盐地过日子么——这是风夜的想法,也是萧远赫的想法,所以这两只一派自然的提前享受着婚姻生活。 风夜和萧远赫回家,看看时候,才刚刚辰时一刻,穆青做的包子已经在灶上蒸着了,挤好的一钵羊奶也放在灶台上,人此刻却在后边菜园里浇着新移出来种的小菜苗。 风夜慢条斯理的煮了豆浆羊奶,盛出来摆在桌上晾着,去屋里把还睡得半梦半醒的星儿叫起床,给他洗了手脸,穆青就摘了一把白花菜回来了,于是一家人开始围坐在堂屋里的小桌上吃早餐。 早餐后,穆青依然去料理地里的活计,萧远赫带着星儿在檐廊下认字练书写,风夜在厨房里处理黑橄榄,一个早晨就这么过去了。 吃了午饭,萧远赫陪着小星儿睡午觉去了,风夜依约来到高二嫂子家。 她家也在村中心的晒坪边,房子是典型的蝶山村品字形农家小院,院子里鸡鸭啄着地上的野菜梗吃。 高二嫂子端了一篮子水果出来,有芭蕉、大个的柿子和几个青皮柑橘,这在蝶山村可是不多啊。 “吃吧,不用跟你嫂子客气。”高二嫂子把果篮往风夜跟前推了推,坐在一边笑眯眯的道。 风夜拿起一个大红柿子慢悠悠的剥了皮吃,眼睛盯着手上,嘴上笑嘻嘻的说道:“二嫂子就直说了吧,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儿,我帮得上忙的一定搭把手,还犯得着请我吃果子么?!话说,您这柿子和柑子是哪里买来的?怪好吃的。” “呵呵,我想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个事儿啦。前儿我听说你买了山林,还想要寻访好的果苗种,是不?” “嗯,是啊,是托了不少人帮着打听的,难道二嫂子有什么好门路?”风夜吃着柿子,眼睛露出感兴趣的神情。 “呵,就是这个理儿了。”高二嫂子高兴的挪了挪板凳,書香門第“我娘家有个表亲,是滁州乡下人,家里培植了不少的各色果苗、花卉,前段时间我回娘家时正听到我阿妈说他家要弃了种花种果,到城里开商铺,手里的果苗花卉正想尽快脱手,只是半年多来也没卖出多少,那家的老爷子又心疼花了心血的苗圃不舍得扔了,只得请了村里人照料、帮忙打听买家。我本来也没怎么留意这个事情,只是回来就听人说你要寻果苗,这不,想问问你有意不。” “那他家的都是什么样儿的果树?”风夜沉吟了一会问。 “什么都有,除了咱们这里有的桃李梨子柿子等等之外,还有柑橘金桔青果白果之类,还有很多据说是从更南边崖州带回来的果树,那什么荔枝龙眼什么的,多的很,我一时也说不全给你听。呐,这些大柿子柑橘就是我娘家表亲送的。” 风夜听穆青和萧远赫说过滁州和崖州,滁州邻着梧县不远,走陆路的话一天即可往返了,崖州则在南边近海的地界,离着安州可远了点,听说那里的水果最是多,有点像现代的海南。 “……二嫂子,我是想买果苗,只是,现下正是秋时干旱,在不久就是冬天了,不是移植果苗的时候啊。” “嗯,这个倒也是,那我让人捎个信去问问他,看能不能给你想个法子,或者把苗子给你留着!”高二嫂子笑呵呵的拍板。 “欸,好嘞,那就麻烦二嫂子了。” “麻烦什么,小事儿,倒是嫂子我还有个事要麻烦你。风夜啊,下个月底我家大女儿就要出嫁了,我看你家的公鸡挺好的,还有兔子,你看,能不能卖几只给嫂子办酒席?” 风夜早听说了高二嫂子家的大妞和村里李尚才家的二儿子订了亲,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办酒了。 “几只牲畜而已,没问题,二嫂子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过去拿就是了,那兔子也有五六只可以出笼了,只是,公鸡的话我家也就那几只,还有好几只是山上捉来的野鸡,二嫂子可不要嫌弃呀。” “嫌弃什么,山鸡才好呢,我们亲家那边听说就是向长生定了三十只山鸡,还有野兔什么的,大都是山里的猎物。你也知道我们村里养公鸡的不多,我们两边办酒都要,亲家那边主要是靠猎物,我就一家一家的买呗。你家的公鸡算是多的了,我才急赶着向你定。” 李尚才的二儿子李栋就是跟长生玩的很好的那帮小伙子中的一个,长生帮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呵呵,那行,到时候嫂子就去我家拿就是了。” “那就说好了,价钱方面按市面上的计,你看行不?” 风夜连忙推辞:“不用不用,就是几只瘦山鸡,嫂子按平常村里的来就行了。” 市面上的活鸡一般九文钱一斤,在村里,人们相互间交易一般就是五六文钱一斤就可以了,才养了没几天的几只瘦山鸡实在是不好意思高价出手。 “哈哈,那好,嫂子就不跟你客气了,到时候你们一家要来喝酒啊。” 从二嫂子家出来,风夜绕去田野里看了看田里的土豆和麦子,扯了两把鸡们爱吃的野菜,才回家去鸡圈里看了看自家的鸡。 二十二只母鸡,除了三只正在带着小鸡的,其它的现在几乎每天都下一个蛋,十五只公鸡,其中就有十只个儿较小、羽毛鲜亮的是风夜和萧远赫前前后后捉回来山鸡,用玉米和米糠喂了好些天,现在他们也不像刚捉回来时一样到处扑腾想要逃走了,再喂到下个月中旬,应该还能长些肉。 “到了,就是这儿了!” 风夜趴在廊下迷糊着正要睡过去的时候,忽然听到青山兴奋咋呼的声音,伴着一阵叮呤当啷的摇铃声。 风夜想起了这孩子昨儿下午被萧远赫打发去县里送信了,顺便让他在县里正泰钱庄住了一宿,等着把上个集日风夜在城里陶瓷作坊订做的一批装小菜的瓶瓶罐罐带回来。 本来应该早上就回来了的,搞到现在大下午的才见人,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城里逛着玩儿忘了时间了。 “哦,就是这儿呀,看着还挺不错的。” “小心点下来,仔细自己的衣裙了。” 风夜正要起身出去,又听到一男一女两个陌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风夜听得稍微诧异,是谁来了呢? 迅速的去洗了一把脸,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头发,风夜站在堂屋门口往外看去,赫然看见自家的院门口停着两匹黄骏马,长长的马鬃被马儿打着响鼻甩过来甩过去的,高昂的脖子上挂着一串银色的铃铛,在甩动中叮当作响,而马儿身上健壮优美的线条也在甩动中划出动人的线条。 真是两匹好马呀,风夜就算不懂得相马,也看得出这两匹马比平常在城里看见的那些拉车的矮马高了不止一个两个等级了。可惜了,这么好的马用来拉车,风夜盯着马上套着的辕叹息,后面的马车看不见,不知是什么人呢,买得起这样漂亮的两匹马。 就在风夜赏马的这当儿,一个一身紫色长裙的女子就出现在风夜的视线中,看声音举止应该是位年纪不大的妇人,距离有点远,看不清面容,风夜只看见她云鬓高髻上插着两支银色的发簪在上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紧接着,风夜就看见她旁边又出现了一位中年男子,颀长的身姿,青衫萧然,身后一头长长的青丝尤其显眼。 看来好像是有身份的人,不过到底是谁呢?竟然是来他家的,难道又是来找萧远赫的? 风夜放下心里的疑问,走出去迎客了。 51贵客 这天,风夜家来了两位陌生的贵客。 照面的第一眼,风夜就知道他们是谁了。 像,实在是像,这个中年男子长得非常的像萧远赫,不,应该说是萧远赫长得非常像这个男子,看他的年纪,应该是萧远赫的父亲,倚在他臂弯里的那位容色清丽的妇人估计就是萧远赫的母亲吧。 “风夜公子,那些瓶子我放在马房里了。哦,这是我们老爷和夫人。老爷、夫人,这是风夜公子,我和少爷就住在他家里。” 风夜还在猜想当中,卸马回来手上提着一大堆东西的青山就证实了那两位的身份。 “原来是萧老爷萧夫人,小子有礼了。请进请进!” 风夜用着半明不白的官话请了客人进屋,摆上茶水,青山一溜烟去后院叫萧远赫了。 还好中午烧了茶水,要不然就要让人见笑了。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风夜正坐在堂屋里陪着客人说话,萧远赫就笑嘻嘻的出来了。 “你这臭小子,一走就是一两个月,也没想着回去看看老爹老娘,倒还怪我来找你呀?”萧远赫美丽的娘一见儿子就笑骂道,那泼辣的样子实在是跟她的形象不太相符,萧老爷坐在一边什么也不说,只是微笑着看着妻子和儿子打诨,显见对这样场面是见惯不怪了的。 “哎哎,老娘可别冤枉我,是谁说不让我在眼前惹人嫌的,我走了你们才好亲热嘛。” “你这臭小子找骂是吧,我……”萧夫人暴跳起来正要去揪儿子的耳朵,看看一边笑吟吟的看着他们的风夜和穆青,马上收敛了转脸笑道:“呵呵,让李公子见笑了。” “没事没事,伯母不介意的话就叫我风夜吧。伯母和远赫这么久不见了,肯定是想念的紧的,远赫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挂念着伯父和伯母呢。” “哈哈,好,你这孩子真会说话,来,给伯母说说远赫这小子在这里有没给你惹麻烦?” “麻烦倒是没有,反过来他还帮了我不少的忙……” 风夜陪着萧远赫和他父母聊天说话,小半天下来风夜也基本明白了情况。 原来萧远赫的父亲萧贺朝中毒伤好之后就南下游历,夫妇两个都是爱流连山水的,一路停停走走,前不久也到了安州,夫妻俩想起萧远图说起自家儿子在安州梧县,于是出了安州城就直奔梧县正泰钱庄去,刚好就碰上了在那里的青山,夫妻俩就跟着看儿子来了。 风夜发现萧家夫妇两个一般都是萧伯母在说话,这位秀美的女子据萧远赫说是京城名门的大家闺秀,相貌秀雅娴熟,性子却是一派活泼,说话间语气神情带着一股女子少有的爽朗,颇有点江湖侠女的风范。 萧伯父跟萧远赫在相貌上就是一个印子出来的,只是在性情上就是两极分化,沉凝端肃的样子印证着《诗经》里说的“绿竹猗猗”的如玉君子,看起来不似个商贾,倒像是传说中的贵族隐士。风夜看他总是微笑不语的,看着妻子和儿子时脸上都是宠溺和温柔,心道真是一个儒雅秀士啊。 风夜陪了一阵,就出去让他们一家说话,自己和穆青整理厢房去了,长辈既然亲自来看儿子了,肯定得住几天再走的。 整了房间,风夜去厨房端了早上做好还热在瓮里的豆腐脑出来,盛了让青山拿去给他老爷夫人,自己和穆青又去厨房忙活了,时间也不早了,得赶紧做饭。 两个人烧水杀鸡,煲汤做饭,片鱼择菜,幸好家里都有现成的食材,待客也不至于失礼。 风夜在厨房里一通忙活,那边萧夫人正伙同了丈夫小厮在审问萧远赫。 “儿子啊,娘问你,你是不是看上风夜啦?”萧夫人拉着儿子的手循循善诱。 “娘,你这是什么话呢,什么叫看上啊?!说的风夜像什么一样。”萧远赫嬉皮笑脸的驳斥他老娘。 “你……青山都跟我们说了,说你对风夜很不一般,你不是这个意思还是什么意思。那你说你是什么意思吧!”萧夫人恨恨的戳戳儿子的胸膛。 萧远赫瞟了旁边的小厮一眼,青山在他少爷意义不明的目光中不自觉地往自家夫人的背后缩了缩。 “那我要是说我喜欢上他,想跟他一世白头呢?” 萧夫人愣了一下,跟丈夫对了眼,萧贺朝收起脸上的笑,定定的看着儿子的眼睛问:“你是真的想好了?不是闹着玩?” “想好了,爹、娘,这次我是认真的,不是闹着玩,风夜就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这么些日子以来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以前的我就是在浑浑噩噩的混日子,现在跟风夜在一起我才觉得自己是真实的活着的,每一天都很开心,我想要和他一直这么过下去。请爹娘成全!”顿了顿,又补充道:“就算爹娘反对,我也一定要跟风夜在一起。” 萧贺朝夫妇看着儿子神色坚决的脸,沉默了。 忙活了一通,风夜和穆青总算是做好了晚饭。 饭桌在堂屋里摆了,请萧氏夫妇坐了上首,其余众人团团围坐了,穆青青山自然也是坐在席上的,萧夫人显见的也并不意外,只高高兴兴的抱着星儿在一边哄着小孩吃饭,眉眼间一派欢喜。 萧贺朝挨着妻子坐下,看见桌上正中摆着一钵香菇大料鸡汤,撇去了浮油的乳黄/色汤里卧着大块的鸡肉,汤里浮着白色的山药片、红色的枸杞子、淡褐色的莲子、大大的红枣和几根香菜,看起来香浓无比。桌上每人面前的碗里也装着小半碗,尝了一口,确实很香,应该是野山鸡煲的。在他面前,一个白磁盘里装着荷叶包鸡,袅袅香气不断飘出来刺激着人的唾液;旁边一盘浅黄/色的切丝菜,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做的,听青山咋呼才知道原来叫土豆丝,尝了一筷,酸酸的带点微辣,很是脆口开胃;一盘清蒸鱼,一个鸡油清炒蔬菜,还有两个冷盘,一个看起来应该是蛋,整个地切成两半,一圈地摆在荷叶边青瓷碟里,底下是切得又薄又细的咸菜丝,风夜介绍说是叫卤蛋;另一小蝶是鸡爪,只是看起来特别白,儿子插话说是叫泡椒凤爪,真是胆大,既然管个鸡爪叫凤爪,也不怕被人知道告到官府去。 这样一桌菜对于萧贺朝来说自然是没什么,但是对于农家人来说应该是非常丰盛的了,难得的是味道居然都不错,尤其是鸡汤和那个荷叶鸡,做得真真是到位,连吃惯了南北美味的萧贺朝也不得不在心里赞一句。不过,妻子素娘看来倒是十分中意那盘叫醋溜土豆丝和泡椒凤爪的,看她吃的不停还要照顾着旁边的小娃娃,萧贺朝就不由得帮她把凤爪……呃,鸡爪夹到她碗里去。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饭后,萧夫人拉着风夜兴致勃勃地讨教着泡椒凤爪的做法,穆青收拾了饭桌后带着星儿去洗澡了,萧远赫父子俩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聊天,聊着聊着萧夫人也兴奋地掺和进来,风夜看他们一家人聊得开心,自己就去屋里收拾东西了,没一会,萧远赫也跟着跑了进来。 “喂,萧远赫,让你父母住我的卧室吧,我已经换了新的被褥了,那里宽敞,东西齐全,又有单独的洗浴间,比较方便。” “好呀,那今晚风夜就跟我睡一间吧。”萧远赫拖着风夜的手嬉笑着道。 “我干嘛要跟你住一间?楼上不是还有房间么!” “呵呵,那里不是东西不齐全么,没关系啦没关系,反正又不是没一起睡过,我保证我睡相一定会很好的。” 去死,萧远赫!风夜咬牙切齿:“我什么时候和你睡过了?” “嘻嘻,就是中秋那晚啊,风夜不是搂着人家睡了一个晚上吗?!风夜就不要不好意思啦。” 那晚……算了,不跟他计较。 不过,晚上萧氏夫妇住进了风夜的卧室后,风夜还是跟萧远赫睡了一间房,原因是家里的床和被褥实在是不够。 当初风夜就打了四张床,自己卧室一张,两个厢房各一张,现在是穆青和青山住着,小星儿跟着穆青睡,再一张就是在楼上正中间的房子里,也就是现在萧远赫住的房间。原本风夜觉得自己预备的床已经是足之又足的了,只是没想到一下子家里就来了这么多人,把本来还觉得宽敞的家里显出了窄小来。 晚上,萧远赫和风夜的房里。 “萧远赫你干嘛,把你的手拿开!” “风夜不要那么小气嘛,床不够大,碰了一下而已哟。” 没过一会儿。 “喂,你不睡觉盯着我干嘛,像只狼一样。” “呵呵,看着你才睡得着嘛。” “那你往常都是怎么睡着的?!” “我偷偷爬下去看你呀,看了就睡得着了。” “……” 又过了一会儿。 “萧远赫,你快要把我压扁了,退出去点。” “不要嘛,被子不够大,我冷,挤着才暖和呀。” “可是你快把我挤到墙根里去了!” “那你就不要躲嘛,乖乖让我抱着,你不是说你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东西,呐,给你抱。”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睡觉要抱着东西了?” “中秋那天。” “……” 再过了一会儿。 “萧远赫,让你抱着就算了,你拱来拱去的是诚心不让人睡觉吗?你头发弄得我脖子痒!” “……风夜你真好闻,我要睡了,不要说话了哈。”沉缓的呼吸喷在风夜的脖子上,痒痒的,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片柔软。 第二天早上,风夜揉着酸麻的胳膊,看着青山和萧氏夫妇不时扫过来的暧昧眼神,心里咬牙切齿地决定:他一定要请张木匠再多打几张床,一定要多备着几床被褥。 52游山 “风夜啊,昨天来你家的那是什么人啊?” “是哟,两匹马拉着的马车欸,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可不是么!昨天我瞥见来的那两位都是贵客哟,容貌衣裳都是一等一的好……” “风夜啊,快说说那是谁啊?来你家干啥子呀?” “风夜……” “……” 风夜一大早就起来磨豆浆想要给家里人做早餐,刚从磨坊里出来就被一大帮大妈大婶的围住了打听八卦。 风夜被缠得没法,只能停下来笑着发话了。 “没什么,就是萧公子的父母来看儿子,顺便来这里玩玩,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啊。大娘,婶婶,我要回家了,还要给客人做早饭咧!” 说完也不等一帮子大妈反应过来就迅速溜了,弄得几个有心打听出点什么事儿来的八卦大妈恨得直跺脚。 “哎哟,风夜这么早就去干活儿回来啦?真是勤快呐!” 风夜提着豆浆刚回到家就看见萧夫人和萧老爷在门外的草坪上散步,两口子站在一起真是无比的赏心悦目。 “伯父伯母早啊。我也没干什么活儿,就是去磨点豆浆而已,家里习惯了喝豆浆了。” “嘿嘿,那真是太好了,我也喜欢喝豆浆啊,小夜你真是个勤快贴心的好孩子!”萧夫人笑得眉眼弯弯的,像小孩子得到了好玩具一样高兴。 “呵呵,那我现在就去煮豆浆了,伯父伯母再等会就可以吃早饭了。” “哈哈,好!好!那小夜快去吧,不用顾着我们两个老人家了。” 老人家…… 萧夫人笑眯眯的话让风夜无语了一下,不知怎么回答的他赶紧讪笑着去煮豆浆了。 风夜进了厨房,看见穆青已经把包子馒头蒸上了,正在热着羊奶,看见风夜回来,忙接过他手中的豆浆。 “我来煮吧,羊奶快好了,哦,风夜啊,那个蜂蜜快没有了。”穆青将豆浆用专门的白布兜隔了一次,滤除少量的豆渣。 风夜拿来一个碗盛着那些豆渣,萧远赫和星儿都很喜欢吃炒豆渣和豆渣饼,每次少少的一点豆渣做出来两个人都要争抢一翻。 “等下次去集上的时候我看看能不能再买些吧,小星儿喜欢在羊奶里加点蜂蜜,这些月来都喝习惯了。” “哥哥,叔叔!” 风夜和穆青还在拉着家常,小星儿的声音就从厨房外传了进来,没过一会,蹲在地上的风夜就感觉小孩扑到了自己的背上。 “哥哥哥哥,萧哥哥说今天带星儿上山,哥哥说好不好?” 风夜看了笑着跟着进来的萧远赫一眼,把趴在他背上乱摇晃的小孩拉进怀里,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星儿就这么想上山玩?” “那当然了,山上有好多好吃的果子,萧哥哥说了,如果星儿会写哥哥的名字就会带星儿上山,还要飞到树上摘果子。星儿昨天就会写啦!哥哥好不好嘛……” “真的?星儿会写哥哥的名字了?宝贝真聪明!那好吧,今天就让萧哥哥带你上山玩儿!”风夜又捏了捏小孩的鼻尖。 “哥哥你真好!嗯啊!”咯咯笑着的孩子在风夜的脸上很响亮地亲了一下,蹦蹦跳跳地出了厨房。 萧远赫盯着风夜脸上的口水印,嫉妒地皱着眉头,风夜都不肯让他亲一下,昨天晚上他好不容易能让他抱着入睡,可天知道他忍得多辛苦,弄得他只能在他睡着之后偷偷地亲他,心里的邪火噌噌的直往上窜。 唉,谁叫他的小爱人只有十五岁呐,还要一年才成年呢,这剩下的日子可怎么忍啊,唉! 风夜好笑的看着那个一脸垂头丧气唉声叹气的人,走过去拍了他胳膊一把,“喂,这一大早的你叹什么气啊?” 萧远赫赶紧换上一脸笑容,“没有没有,我是在烦恼我老爹老娘啊,也不知道他们要在这里监视我几天啊。” “说什么呢!伯父伯母都亲自来看你了你还不能表点孝心吗?什么监视啊,难道你要干什么坏事吗?”风夜给了他一枚大大的白眼。 “风夜说得没错。你这个臭小子,还背着你老娘说坏话呢!看我怎么收拾你!”风夜刚刚说完,萧夫人的声音就在厨房窗边传来,把厨房里的三人都吓了一大跳。 “嗬,娘啊,您真是神出鬼没啊,儿子我都要被你吓死了。娘,我哪里有说您什么坏话呢!我正和风夜说等会带您上蝶山去看看秋枫落叶呢,您看看我这不是想着法儿孝顺您么……” 萧远赫嬉皮笑脸的赶紧跑出去讨好他老娘去了,风夜和穆青相视一笑,把灶上蒸熟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装好。 “伯父伯母,吃早饭了。” 风夜把早餐在屋里摆好,看见萧远赫母子俩和小星儿在院子里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游山,出声提醒该吃东西了。 几人高高兴兴的进来,围着平日的桌子坐下。 今天的早餐有包子、馒头、煎发糕、豆渣饼、豆浆、羊奶(主要是星儿和风夜的)、荞麦蔬菜粥和几碟小菜。 萧夫人一坐下就感叹:“风夜啊,你真是有耐心哦,准备了这么丰富的早饭,看起来都好好吃啊!” “呵呵,只是些简单的农家饭菜,伯母喜欢就好,我还怕做得不合伯父伯母的口味呢。” “怎么会呢?!小夜你太客气了。嗯,好吃,这个好吃!”萧夫人说着夹了一片煎发糕放到嘴里,筷子又夹了一块豆渣饼,“哇,这个也好吃!”说着就快手地帮一边的小星儿和丈夫也各夹了一块。 “哇,娘,你干嘛?!我的最爱都被你抢光了!”萧远赫看着他娘连着夹走几块豆渣饼,忍不住哇哇大叫,筷子赶紧把硕果仅存的那块夹到自己的碗里。 “臭小子,有你这么跟长辈小孩抢食物的吗?!再说,你的最爱不是在那里吗?!”萧夫人开吃不忘骂儿子,下巴往风夜这边一点。 被点到名的风夜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萧夫人的意思,脸上不由得红起来。饶是他平时对于自己和萧远赫相恋之事坦荡自然,可是被对方的家长明着说开,心里还是有着媳妇见公婆的难为情。 想不到萧远赫这么快就跟父母提到了这件事,而最想不到的是萧夫人竟然就这么揭开了,这么说的意思是他们已经默许了他和萧远赫的事情了吗? 风夜囧得只顾埋头苦吃,两只耳朵尖红得都快要出血了。 而那边的萧远赫整顿早饭都在嘿嘿傻笑,其他众人看着他们两个的样子,肚子里笑得都抽筋了。 总算一顿早饭结束了,风夜的脸色才慢慢的回复下来。 太阳已经出来了,田野里渐渐看到出门劳作的农人,山间微凉的露气在渐渐升高的太阳中消散,草尖的露珠也渐渐的蒸发了。 萧远赫萧夫人星儿和青山都鼓噪着要上山,山上的草叶树叶应该不久就干了,于是一行人就往山上进发了,只穆青留在家里准备午饭。 青山和星儿嬉笑着跑在前头,萧远赫和风夜紧跟着,萧夫人和萧老爷慢腾腾的走在后面,一路欢笑着上了后山,星儿不时的跑回头要求萧远赫带他飞上某棵树摘个果子,风夜则习惯性的挖挖草药。 到了小后山的山顶,萧夫人和萧老爷自去赏秋枫了,其他人也自得其乐的玩着,风夜找到了一棵山药,正努力的挖掘。 栗子也新掉了好多,风夜挖了山药就蹲在地上悠闲地剥着刺球里的栗子,山林中不时传来星儿和青山叽里呱啦的声音,风夜抬头看看,又专心的剥着自己的栗子。 在后山逗留了一阵,众人就往蝶山上攀去,风夜也没有真正上过蝶山,听长生说那座山上的红枫是顶顶的好看,山上也没有什么危险的活物,况且萧远赫有武功在身,他老爹也是武艺不差的(当然是萧远赫偷偷告诉的),也乐得去看一回蝶山枫舞。 不得不说,梧县四绝真不是吹的,众人爬蝶山时心里都不约而同的感叹。 从后山下面的那个山谷往风夜捉山鸡挖人参的那座山翻过去,就到了了蝶山主脉的山脚。从山脚开始,五彩缤纷的颜色就一直冲击着众人的视觉,披着焦黄浅黄嫩黄的落叶乔木中间杂着一树树火红色金黄的秋枫,墨绿深绿浅绿的常青乔木灌木,真是说不出的美丽。林中枯黄的落叶铺了一地,一些长着可爱的野果的灌木丛里藏着的小动物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树枝间的鸟雀和松鼠听到人声也飞窜着跑来跑去跳来跳去,偶尔看到一两只山鸡在前面飞快的逃窜,咯咯的叫声引得别处的山鸡也叫成一片。 越往山上走火红和金黄色的枫树越多,待到上了山顶,展现在众人眼前的就是一个金黄和火红交织的世界,满眼都是枫树,满眼都是那暖暖的耀眼的色彩。 一棵棵枝干遒劲的枫树叶不知道长了多少年,表面干枯的树皮裂得像鳞片一样,繁茂的枝条上枫叶翩然,站在树下仰头看,阳光碎金一般漏下来,让人心生沉醉。 地上寸草不生,只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枫叶,人走在上面发出细碎的声音,一眼望过去,千百棵枫树错落有致,顶头是绚丽的叶的云彩,脚下是厚重的岁月的积淀,时光的秘密仿佛就在一瞬之间向你洞开。 53缘深 这几天村里人来风夜家串门的明显多了很多,原因无他,大家都想看看长的风神俊逸的萧公子他爹妈,因为据看见的人说,萧公子的爹妈长得更加风神俊逸、容颜如花。 于是蝶山村闲得无聊的大妈大婶大叔小孩子就一个个借着他家来了贵客,明着给送点自家地里的蔬菜瓜果,暗里打听八卦来了。 看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见识狭窄话题有限的乡下人对此更是兴趣十足,风夜送走了今天第十一个来他家送蔬果的村人,心里感慨道。 来的人翻来覆去的就爱问萧夫人萧老爷长的怎么样啊,双马马车值多少钱啊,穿的衣服是什么料子啊,家里是做什么行当的,房屋田产几何仆人几多……风夜哭笑不得,他又不是人家府上的管家,这些事哪里知道得那样清楚,偏偏这几天萧氏夫妇天天吃了饭就往蝶山周围的山上听风赏景去了,少数几个有幸见过他俩的村里人把俩人吹得是天花乱坠,弄得其他人心痒痒的就整天往风夜家跑。 主角不在,风夜只能招待那一批批来家里的三姑六婆,带他们去马厩里看那双马马车,拉着萧远赫陪客,明着拐着的暗示想要知道萧氏夫妇的相貌看萧远赫就明白了。不过那些人各种细细碎碎的问题还是把风夜弄得疲于应付,只能把萧远赫推出去当挡箭牌。 穆青坐在内院的廊下编着箩筐,看见风夜呈大字型摊在摇椅上,去厨房给他盛了一碗绿豆汤来,好笑的说:“既然这么累,不要见他们就是了。” “唉,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总不能天天躲着啊……”风夜灌了几大口汤水,无奈道。 “嘿嘿,小风夜怎么忘了我呢?这个问题我帮你解决怎么样?”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笑嘻嘻的道。 “你有办法还存心让我累几天!星儿呢?你丢在哪里了?” 萧远赫拿过风夜刚才喝剩下的绿豆汤喝完,拖过一个椅子坐在风夜后面给他捏肩膀,嬉笑着说:“哪能呢!星儿吵着要去捉鱼,青山带着他去了,等一下我就去带他回来。我前几天不是看你收东西收的高兴么?这才没有提醒你呀!” 收东西……风夜白了他一眼,说的他好像真的贪图人家的那几棵菜几棵瓜果一样,只不过是有小孩采了大把开的灿烂的鸡蛋花过来,一个婶婶送了几棵西贡蕉和芭蕉的幼苗,他高兴了两天而已,哪来的收东西收的高兴一说。再说,收了人家的东西以为不用回礼么,这几天风夜送出去的卤鸡蛋起码有一筐,家里存下来的鸡蛋几乎都光光了。 “那你说说你的办法是什么?” “嘻嘻,那简单呀,他们不是想看我老爹老娘么?我带着他们在村子里转悠一圈让他们看个够就好了嘛。” 风夜狠狠的瞥了他一眼,这是什么破办法啊,让自己爹娘像猴子一样给人家参观吗?! 萧远赫一看就明白风夜的想法,轻捏着他的胳膊道:“你放心,我也不想让人家当猴子耍呀。我娘不是说她想看看豆浆是怎么磨的吗?哦,她不是也喜欢那个鸡蛋花吗?磨坊旁边的那片荒地上不是正长着几棵,我明儿就带她去体验磨豆浆、摘花儿!” 切!还不是变相地让人参观么,只不过是将客观意愿变成了主观意愿罢了,想想那两人被村人围观缠着的样子,萧老爷万年不变的微笑不知会变成怎样,风夜心里也有些期待了。 “随便你吧,反正你护着你爹娘点,别让那些村人弄得老人家不高兴……” “知道了……”风夜这样说就是默许了,萧远赫偷笑,手上的劲道愈发轻柔了。 “记得去带星儿回来……” “嗯。” 午后的太阳暖融融的晒着,身上被萧远赫按揉地很舒服,一切舒适而美好,风夜呢哝了几句,眼皮慢慢地磕上了。 萧远赫进屋里拿了凉被出来给他盖上,把摇椅挪到阳光晒不到他的脸的地方,才出去找那两个捉鱼捉的高兴的小孩。 第二天一早,风夜正在磨坊里磨豆浆,果然就看见萧远赫领着他老爹老娘远远的过来了,身后跟着好些小孩子,在路边的那些人家不论大人小孩都站在门口看着焦点三人组。 风夜的脑门上马上爬上了几条黑线,等到萧氏一家三口进了磨坊,风夜就发现一向面带微笑的萧老爷现在紧绷着一张俊脸,嘴唇抿着,眼刀“嗖嗖”的往自己儿子身上招呼。 倒是萧夫人,还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一进磨坊就叫风夜让她试试推磨的感觉,风夜笑着让到了一边,心虚地眼睛都不敢往萧老爷身上看了。 萧夫人才推了几下,就甩着酸累的手不干了,萧贺朝好笑的过去把妻子扶到一边,脸上的僵硬也化了,“你呀,看什么新鲜都要玩,自己没干过一点活,以为这是容易的么。” 萧夫人撒娇地抱怨道:“我怎么知道嘛,我看小夜每天都来磨豆浆,以为很容易么,谁知道这么累。小夜啊,你真是辛苦了。”后面一句是对着风夜说的。 风夜笑着应道:“伯母言重了,我是干惯了这活儿的,不觉得有什么辛苦,还能锻炼臂力和耐性,也挺好的。” 萧远赫也赶紧上前道:“是啊,娘,推磨没什么好玩的,您不是要摘花么?看,外面就有,我们去摘好不好?” “咦?哇!这么多的……那个鸡蛋花啊,真是漂亮!”萧夫人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跑到花树下,忍不住要伸手摘,又迟疑了:“赫儿呀,这花儿是谁家的呀?我们用不用给主人家打个招呼?别摘了让人家不高兴吧。” “娘,你就放心的摘吧,这是公共的荒地,不是谁种的,村里谁摘都可以!再说,您总不会要摘光吧。” “呵呵,不会不会,你娘我是那么贪心的人吗?我就摘一点,晒干了随身带着泡茶,小夜不是说了吗,这个可以排毒养颜,呵呵……” 母子俩个提着个小布袋兴致勃勃的摘着沾满花露的黄/色花儿,一帮子跟着的小孩子在一边看着,几个大胆的也过来帮着摘花,萧夫人笑吟吟的夸奖了几句,另外的孩子们受了感染,也加入摧花的行列,没过一会儿,外面的花树下已是笑语片片。 萧贺朝站在磨坊的窗边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转过身来看着石磨边安静的少年,纤细的身姿适意地推着石磨的拉杆,圆圆的双眼含笑看着窗外的情景,手还不忘在石磨上添上一勺半勺的豆子和水,意态娴熟犹如闲庭散步般。 他走过去,拿起小桶里的小勺,学着少年刚才的样子添了一点黄豆,目光也随着他从大窗户看向外面。 风夜转脸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意不减:“多谢伯父。” 萧贺朝神态不变继续看着外面,“每天这样生活,小夜觉得乏味吗?” 风夜意外的又转脸看了他一眼,心里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答道:“风夜生来就是蝶山村的人,虽然有时候也觉得乡下的生活很累很平淡,但是习惯了就会觉得其实这样也好,每天忙活着过日子,也挺有乐趣的。” “那可曾想过要出去闯荡一翻?”萧贺朝转脸正视着风夜的眼睛问道。 什么意思?难道……他想我出去创一翻事业?还是他不满意跟他儿子相恋的是个乡下农夫?怀柔政策?金钱攻势?棒打鸳鸯? 一刹那风夜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不过念头过去,他也觉得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是他的总会是他的,就当是未来岳父母对女婿的考验吧(风夜很自觉地将萧远赫当成未来的娘子了)。 于是他想了一下,道:“那伯父长年游历天下,可觉得行旅奔波是件苦事?可想要官爵加身、功成名就的生活?我觉得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场事业,自己觉得过得好的,一生也就完满了,过得不好,就算闯出再多的声名利禄来也是枉然。人活着其实就是过日子,只要觉得日子过的开心,安安乐乐的窝在这个山村里无所作为过一辈子也未必不是好事。”他看着花树下萧远赫向他老娘献宝的痞子样,眼中溢满温柔。 “有时候也会想着以后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见识见识别处的繁华,但是,风景哪里是看得完的呢?自己的身边未尝没有风景,只是太熟悉了所以才忽略了而已。所以,再一想,也没什么遗憾的,我觉得自己这样的人生很好。” 萧贺朝看着少年一边磨着豆浆一边歪着头,含笑侃侃而谈的样子,那番话令他的心里亦感到动容,难为他这么小的年纪就看得这么透彻,看来也是个聪明的孩子。 “远赫一直是个心性不定的孩子,少年时就开始拈花惹草流连人世,喜欢刺激新鲜、花团锦簇的生活,性情看着是可亲可善的,内里却其实冷情得很,总是难以对人付出真心。然则他的性子也是倔的很,只要爱上,就是不死不休纠缠到底,我只怕他受到伤害。” 伤害—— 爱情如断肠毒药,相思若催命辣手,然而这针对的不过是所托非人所爱非人的人罢了,若真心相爱,倾情相守,爱情又怎么让人受伤呢,爱只会使人坚强。 和萧远赫在一起,在风夜来说并非一时迷恋的一见钟情,而是在日日相对相处中慢慢生出的情愫,日积月累,点滴浇灌开出的爱情。有着这样的基础,他相信这份爱情经得起世俗和金钱权势的磨练和诱惑,经得起岁月和人心的考验。因为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萧远赫的眼光。 “如若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风夜定定的追随着窗外萧远赫快活的身影,坚决道。 萧远赫,不管谁的喜欢更多一些,不管是你先喜欢上还是我先喜欢上,从这一刻开始,就让我们相爱吧。 在花树下的萧远赫仿佛感知到风夜的目光,回过身来对着他粲然一笑。 54送礼 其实萧远赫使的办法一点也没用,萧氏夫妇在村里公开亮相之后,到风夜家串门的人更加多了。原因么,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又不是八卦人士,对于别人的想法可不明白。 好在这些天他们夫妇两个也经常呆在家里,有了客人来也会跟着风夜一起招待,特别是萧夫人, 那些上门的村人聊什么她都能搭上话茬,只把一帮子来搜集八卦的老的少的哄得受宠若惊心花怒 放两脚打飘地回家。 这下,风夜就不用费心思搪塞那些没完没了的村人了,同时也明白萧远赫那张能掰善辩的嘴是遗 传自谁了。 萧夫人萧老爷呆在家里的好处显而易见,然而所带来的新一轮问题也是不少的,首当其冲的就是 饮食。 这都怪风夜自己,还有大嘴巴青山。 当日青山在县城里刚碰见萧氏夫妇,带着他们回来的那会儿,就已经把自家少爷和风夜公子的那 点儿事情倒豆子一般倒了个干净,其中包括风夜公子会做一些奇怪而好吃的东西。 萧夫人和丈夫多年游玩天下,尝遍东西南北美食无数,听到青山说儿子喜欢的人会做新鲜好吃的 东西就已经很是心动了,何况她又是个酷爱品尝美食的人。所以她一直就想着怎么让风夜给她也 做做那些奇怪好吃的东西。 那天在村里公开亮相回来之后,萧夫人就“特意”找了风夜来一起切磋切磋,而所谓的切磋其实 就是两个人口水哗哗的说一番自己吃过见过的吃食,而真正的切磋其实就是风夜现在每天得变着 花样地做吃的东西。 唉,果然人是做不得坏事的,做了坏事都得付出代价。 风夜拉着萧远赫和穆青继续在厨房里做点心,自从和萧夫人英雄所见略同地探讨了一次,萧夫人 就对风夜所说的广式点心异常感兴趣,风夜没办法,只能把能做出来的都轮着做一遍咯。 所以这几天风夜就光在家操劳一天三顿了,前天是最具代表性的肠粉、浓汤小笼包、干蒸烧卖, 前天让青山去城里买了食材,所以昨天就做了虾饺、糯米鸡、鸡丝春卷配着每天的豆浆,今天早 上做的是浓酱蒸凤爪、香草鱼片粥,现在风夜和穆青正捣鼓着弄午饭——荷叶蒸笼饭。这是风夜 肖想了很久的了,一个个菜盘子大的竹编蒸笼是穆青请教了张木匠后花了十几天的功夫直至昨天 才做出来的,荷叶还是在铺子里买来的夏天风干保存的干荷叶。 穆青真的是个很能干的人啊,什么东西只要说出个大概他就能做出来,还做得有模有样,当初怎 么就让他捡到了这样的人才呢——风夜喜滋滋的想着。 风夜其实很想做的是前世时非常喜欢吃的蛋挞,正好村里风夜的一个婶娘家的牛刚生了小牛犊, 奶水很足,风夜的心思就又活了起来,也画了图让青山去城里托了铁匠铺的师傅订做了一个烤 箱,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真的派上用场了。 如果能用的话以后还可以考虑做蛋糕,不过那个奶油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现成的卖,果然还是要养 一头奶牛才方便啊,可是更不知道去哪里找奶牛啊。唉,好多问题啊! 风夜暗暗叹了口气,看着穆青把洗干净泡软的荷叶铺在蒸笼里,四比一调配的粳米和糯米早上就 开始泡着了,这会儿在每个蒸笼里放了,切了些香芋丁和山药丁在米上,再盖上荷叶,然后一一 放进蒸屉里,因为蒸笼太多,灶上的两个锅同时开火猛蒸。 一直蒸了两个多小时,期间穆青还切了腊肉、腌过的鸡肉、肉排骨进去,又蒸了半个多小时,随 着蒸汽冒出来的香味更加浓了,引得萧夫人跑到厨房问什么时候可以开饭。 “快了,伯母,您先去屋里坐着,马上就好了。”风夜看着萧夫人眼馋的样子,自己也觉得更加 的饿了。 风夜拿出夏天时腌的笋片,和着豇豆干切段炒了,又快手做了一个香辣土豆丝,一个白灼小菜 苗,就让穆青把蒸笼饭起出来端上桌。 花了时间蒸出来的饭异常的香,粳米和糯米混合,吃起来既有一定的黏性又不至于太腻,米饭混 合着荷叶、香芋和山药的清新香味,渗入了肉汁,加上竹笼本身的竹子清香,竟然异常的美味。 配合着爽口的笋片、香辣开胃的土豆丝,众人更是吃的赞不绝口。 “小夜啊,在你身边真是幸福啊,能够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每天还有那么多好吃的, 555……,远赫这小子这是哪里来的福气啊!” 刚放下筷子,萧夫人就马上感慨道。 “哈哈,娘,你就不要羡慕我啦,我的运气就是这么好,嘿嘿!”萧远赫也马上接口道。 风夜笑笑也不说话,和穆青收拾着碗盘筷子,又去厨房里切了一碟腌酸杏、黄瓜丁出来。 晚上,风夜做了炖鸡方便面,萧远赫做了他最拿手的叫花鸡。 这几天萧远赫又陆陆续续的抓回来了好些山鸡,家里的鸡虽然消耗得快,但是增加也快,风夜也 不担心下个月高二嫂子家办酒席时他拿不出来了,反正不够的话就让萧远赫多抓些就是了。 做面的时候风夜想起了前世的上汤牛腩面和干捞牛腩面,要是这里也像现代一样常常能买到牛肉 牛腩就好了。 话说距离上一次他好彩遇到别人卖摔死的牛而买到牛肉已经是差不多一年了,还真是想吃啊,想 想在现代,牛杂摊子简直到处都有,没可能说想吃而吃不到的。 不知道发展养牛业行不行得通呢,有空还是问问萧远赫和穆青吧。 “风夜,我饿了,我们烤红薯好不好?”萧远赫扶着铲子可怜兮兮的说。 风夜头也不抬地回道:“不好,这里没有柴禾不好操作,快点挖完我回去做面给你吃。” “好!那快点吧!”萧远赫奋力地挖着地里的红薯。 这是第二天的下午,萧氏夫妇带着青山和星儿进城逛街去了,穆青上山捡柴,风夜和萧远赫在地 里挖着红薯。 这一小块的红薯是种得最晚的,现在红薯藤都已经开始枯萎了,虽然只有小小的一块地,但是红 薯长得很多,又大个,而且风夜听说霜降之后再挖的红薯都特别甜,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两人挖完了,合力扛着箩筐回家,风夜就给肚子饿的某人煮面,早上做的云吞还剩下一些,昨天 做的油炸方便面也还有几团,所以风夜就着材料简单的做了云吞面,加了些中午炖的鸡肉。 “远赫,可以了,快来吃吧!” “哎,马上就来!哇好香啊,风夜你真好,嗯啊!”萧远赫跑进来,抱住风夜就在他脸上飞快的 亲了一下,又飞快的退开。 “你……”风夜举着手想拍他,奈何这小子跑得太快,已经端着面跑出去吃了,摇了摇头,加了 些柴禾烧热水。 “青叔回来啦。” 风夜在厨房里看火,就听到萧远赫的声音,接着看见穆青挑了一担柴进了院门。 “嗯。”穆青应了一声,笑着看看萧远赫捧着的面碗,把柴担放到院子靠墙的地方晾晒着。 “青叔,这儿还有云吞面,你也来吃吧,忙了一下午了都。远赫,吃完了没有?吃完了就快去洗 澡,一身泥土的。” “嘿嘿,就来。” 正当萧远赫和风夜洗了澡早院子里晾头发的时候,门外传来了铃铛的响声,应该是萧家二老回来 了。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了青山兴奋的声音:“少爷,风夜公子,我们回来啦,夫人买了好多东西 哦!” 风夜和萧远赫披着头发走出门,看见萧夫人拉着打扮得花团锦簇的小星儿,指挥着青山从马车往 下搬东西。 一对白底描花青瓷瓶,七八个包裹已经堆在了地上,青山还在不停的往下搬,看来萧夫人真是大 购物了。 再看小星儿,身上穿的是一套崭新的粉蓝色刺绣小袍子,围着月白色小腰带,腰带上还挂着一个 坠了大红色流苏的小玉佩,脚上穿着粉蓝色金线绣花高底小靴子。脖颈上挂着一个小银锁,过肩 的头发用一根粉蓝色镶绒毛的丝带绑得高高的,精美的丝带垂在耳朵两边,衬得娃娃粉嫩的小脸 更加玉雪可爱。最搞笑的是星儿的脸上,还想涂了粉,面颊上可疑的两团红晕貌似是胭脂啊,一 张小嘴也是殷红殷红的,弄得整个人更像是演戏的小金童。 “小夜、远赫,看看小宝贝,漂亮不漂亮?像不像个玉娃娃?”萧夫人乐呵呵的抱起星儿问。 萧远赫呵呵干笑了两声,“娘啊,你又爱上打扮小孩子了。” “嘿嘿,漂亮吧?小星儿可比你小的时候乖多了,你小时候我一把你扮成小女孩你就哭,哪里像 星儿这么乖巧可爱。” 小女孩? 风夜嘴角抽了抽,看看萧远赫恼羞的神色,再看看星儿可爱无匹的扮相,再看看萧老爷微笑宠溺 中带点无奈的目光,更加无语了。 那边,萧夫人让风夜几人帮着把东西全部搬回了屋里,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包裹总共不下二十 个,萧夫人抱着星儿拉着萧远赫和风夜坐在桌边拆包裹。 “呐,这是一套小儿启蒙书籍,是给小星儿的,还有文房四宝。这是梅花香脂,擦脸擦手的,是 北边梅县专产的好东西哦,星儿和小夜的都有,远赫的是你一贯用的莲香脂,哦,还有穆青和青 山的也有。这是一匹闪光精绣红绸,是给小星儿做过年的衣裳的,喜庆又好看,嘿嘿,我花了好 一番力气杀价才买到这么便宜的,还有金银双丝蓝绸,月白锦缎,是给风夜的。这匹嫩黄香缎也 是给小星儿的,这有一件这种料子做成的小袍子,小宝贝穿上去不知道多好看呢,还有……” 风夜怀疑萧夫人把绸缎庄的布匹全部都买了个遍了,他光听着这个锦那个缎的就觉得银子在不断 的哗哗往外流,看来萧远赫家真不是普通的有钱。 “哎,小夜过来!” 风夜正在神游中,猛然听见了萧夫人叫他,赶紧走过去。 “好孩子,这有一个玉佩,伯母看着成色也挺不错,送给你了,就当是伯父伯母给你的见面礼 吧,这次我们来得匆忙,身边没带着什么好东西,给你现成买一个,你不要嫌弃,以后伯母再送 个好的给你。” 风夜看着自己手心里雕成白虎,白如羊脂般的圆形玉佩,摸起来有一种温润细腻的手感,他对于 玉器没什么鉴赏水平,但是也知道能被萧夫人看上的肯定不是普通凡品。 “谢谢伯母!”风夜知道这是二老的一番心意,也没有推辞。 “来,我给你戴上。”萧远赫拿起风夜手上垂着红绳的玉,挂到风夜的脖子上,同时附耳悄声 道:“这是婆婆给未来媳妇的彩礼。” 风夜等他结好绳子,抬脚在他脚背上狠狠的踩了一下,萧远赫立马嗷嗷叫着跳开了,一屋子人看 着他都哈哈大笑起来。 55订婚 欢聚的日子总是太短,时间很快就来到十一月,天气已经转冷了,虽然经常能看到灿烂的太阳,但是寒风是真的来到了蝶山村,山上的枫叶已经落了很多了,田野里的野草更显出了一种萧瑟的枯黄。 这时候,萧夫人萧老爷要回京城了。 风夜觉得很不舍,半个月以来的相处,风夜已经把两位长辈当成了自家的长辈看待,大家吃吃玩玩的日子宛然就是和谐快乐的一家人,可是如今却要分离了。 风夜也明白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萧氏夫妇并不是会长居这偏远乡下的人,但是心里多少还是觉出人生别离的难过。 风夜只能在临别的这几天做了萧夫人一直念叨的吃食,火锅、水煮鱼片、麻辣烫、梅菜/芋头扣肉、烧烤,天气变冷了,吃这些也正合适,不腻,也不容易上火。 萧夫人吃得满意,加上每天能可着心地打扮小星儿,心情是美得不得了,天天张罗着和风夜讨论衣服的式样、点心菜式的做法,把风夜心里的离愁别绪也冲淡了不少。 萧家二老走的前一天,萧夫人联同了李氏族里的几个长辈给风夜和萧远赫订了亲,在家里办了三围酒席,只走了简单的仪式,风夜和萧远赫就算是未婚的夫夫了,只等着风夜成年后择吉成亲。 风夜今年十五岁,在这个大陆,男子十六岁、女子十五岁算是成年,所以,按照这里的习俗,过了年他们就可以成亲合礼(就是圆房的意思)了。只是,十六岁在现代才是个毛都没长全的高中生,风夜的灵魂虽然已经是三十好几的老龄青年了,但是他的身体可真真正正是个未/成/年/人,用他的话来说,他跟萧远赫谈恋爱就已经是早恋了,在现代可是要请家长的。 所以,萧远赫还得忍好长一段时间呢,估计他知道的话要郁闷死了,而如今他满心只想着过了年就拐了风夜拜堂。 两人订婚的第二天萧氏夫妇走了之后,风夜要娶一个男子,而那个男子就是住在他家里的萧公子的事情就传遍了蝶山村。 无可置疑地,这件婚事迅速成为了蝶山村所有人的最新话题。 在大商,男子相恋、婚嫁的不多,但是也不是没有,据说当朝的宰相和一品上将军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当年宰相不顾世俗和家人的阻拦嫁进将军府的事,就一度成为大陆的焦点新闻,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将相两人的恩爱也是有目共睹的。 只是这样的事情也只是道听途说,在人们的生活中毕竟是少见,何况这种事不关己的事情传到穷乡僻壤,人们也难以产生什么想法。因为在乡下老百姓的传统观念里,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才是正道。 而在蝶山村,男子相恋已经很久不曾出现了,人们的意识中也没有这样的情况,那种违背造物规则的恋情就跟传说一样遥远,所以,风夜的婚事不疑是一锭炸弹,把蝶山村炸得硝烟不断。 反对的支持的斥骂的漠然的看热闹的什么都有,只要有两个以上的人聚在一起聊天,风夜的婚事就会成为话题的中心,人多嘴杂,说什么的都有,大家就像开学术会议一样各抒己见争论不休。 风夜已经习惯了村人们的流言八卦,他又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所以只要还不是太过分,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村里人对他的指指点点他也没理会,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一点不含糊。反正该有的护身牌他一样不缺——父母媒妁之言,国家律法的明文黑字,这些足以保护他的爱情不受到阻挠了。 不过,在总体的斥反声潮中也有很多人表示理解支持的,和风夜交好的长生家、张木匠家、高二嫂子就是这样,听到别人说的难听的话时也会帮着驳斥。张嫂子怕他受到闲言碎语的伤害,还特定拉着张木匠跑到他家里安慰他来,风夜虽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是对于他们的维护心里还是非常的感激。 至于萧远赫,他本来就是个随心所欲率性而为的人,只要他高兴了,别人说什么他是一概不理会的,所以,别人争论得热闹,作为故事主角的两只却是安安静静的逍遥度日。 八卦是八卦,日子却还是一样要过的,事情一旦过了那个新鲜劲儿,说的再多也没味儿了,因此,当村里又有了新鲜事儿的时候,对风夜婚事的议论也淡了很多。 高二嫂子的大女儿快要出嫁了。 由于男女双方都在一个村子里,男方送的彩礼、女方备的嫁妆、双方请的人客、办的酒席……这些都迅速地替代了风夜的婚事成为新的八卦中心。 不过好笑的是有一次穆青去磨豆浆,听到村里有人在畅想风夜和萧远赫未来的婚礼,还拿来跟高大娘女儿的这次婚礼相比较,穆青回来说给风夜听的时候他也觉得其实人啊,多认真的事儿到后来也会变成不相干的玩笑了。 在婚礼举办的前五天,高二嫂子就来风夜家提走了预定的十五只公鸡,因为大部分是山鸡,风夜每斤只收了五文钱,比现在城里市面上卖的便宜了几乎一半。不过,那些山鸡都被风夜每天玉米米糠伺候喂养得肥了好多了,平均下来每只也有将近四斤,十多只鸡一出手也是一笔小钱了。 婚礼的酒席从吉日的前一天傍晚开始,男女双方的邀请风夜都收到了,一边是他的同族,一边是交好的友邻,风夜也不好厚此薄彼,所以他决定,两边的酒席他都去。 萧远赫笑言他吃亏了,得要备两份礼金。 风夜给两边的礼金都是同样的,几尺布、十文利是(红包)、五斤米,在这里已经是很多的了。 酒席的第一天风夜就给两家送了礼去,吃酒则是先去高二嫂子家,吉日当天的早中两顿也是在女方家吃,下午他随着女方出门,帮着搬嫁妆去了男方家,晚上和第二天的早中两顿就在男方家吃。 喝完喜酒之后,风夜家里多了一堆的扣肉,因为这次婚嫁的双方都杀了一口大肥猪,做的扣肉特别多,婚礼当天酒席上的都被客人打包了。 这里的习俗是标准一桌八个人,每人可以分到两块扣肉,风夜家去了四个人,一天三顿下来打包回来的扣肉都够他们吃几天了。 酒席之后,风夜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天气渐渐寒冷,并且开始不时地下毛雨,大家都开始减少户外活动了。 天气冷了,家里磨豆浆的活儿都交给了穆青,风夜每日睡懒觉到日上三竿(没太阳也一样)才起床,往往是早饭连着午饭一起吃。 他现在就跟个地主老财一样,每天窝在家里和家里人说说闲话,做做美食,看穆青和萧远赫教小星儿认字读书,听萧远赫和穆青说传奇故事,给小星儿讲童话寓言,小日子过得逍遥赛神仙。 日子跨进十二月的时候,萧远赫接到了一封京城来的信。 信是萧夫人写来的,信里说萧远赫的大嫂怀上了孩子,萧氏夫妇决定暂时不再出去游玩了,专心在家等待第一个孙子的降生,信里萧夫人力邀风夜携家去京城过年,还大大的描述了一番京城的繁华热闹和好吃的东西,把风夜逗得看着信都发笑。 信里还说,已经把萧远赫的一些常用物品托人送到了正泰钱庄安州城的分号里,让他们什么时候有空就去取,顺带着运送来的还有萧远赫的大哥大嫂送给风夜的礼物和给风夜搜集到的各种果树、名花的种子和京城特产。萧夫人戏言那是萧远赫配给风夜的一部分嫁妆,风夜看到这里的时候笑得不行,萧远赫则咬牙切齿的将他老娘问候了一通。 收到信,风夜很是兴奋了好几天,他来到这个时空这么久,还没有去过比梧县县城更远的地方呢,能去一趟安州的州府可是一次难得的出去观光考察古代城市人生活情况的机会啊。 而且,错过了这次机会,以他乡下农夫的身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有机会去玩了,一年到头就算得空,以他的性格,没个事由也不愿意出远门。所以,趁着清闲,猫冬也猫得闷了,出去兜兜也不错。 星儿也很兴奋,从收到信风夜觉得去安州城开始,他每天惦记着要让风夜带上他一起去玩,只是风夜怕这么小的孩子在这样大冷天的出远门容易生病,虽然有心想带上他让他开心,但最终也没有松口。 风夜还记得他刚开始遇见穆青和星儿的时候,这孩子眼睛大大瘦骨伶仃的样儿,可怜得让人心疼,带回来之后好好养了很久才养得圆润了,要是出去玩了一趟回来病了瘦了,还不得让人心疼死。 小孩子遭了拒绝,开始的兴奋全成了沮丧和难过,小脸耷拉着认字吃东西都没劲了,风夜临行前晚上都带着他睡觉(能跟风夜睡一直是小星儿最喜欢的事情之一),给他多讲故事,又许诺了若干好处,才哄得他高兴起来。 于是,在寒冬腊月时节,风夜收拾了一番之后,和萧远赫踏上了去安州的路途。 作者有话要说:我实在是不懂得怎么弄这个文章的行距字间距了,代码没用,大家看的时候就多多包涵吧。上一章被我搞得实在是太狼狈了,泪目…… 56旅途 风夜和萧远赫去安州走的是陆路,虽然绕的路远了点,但是相对于水路来说较为安全。 因为走水路的话要在梧县先搭乘小船到青庄县,到了那里才有大船直接到安州,听人说从梧县到安州的河道要经过多处水流湍急的峡谷,而且从青庄县到安州这段河道水下多暗礁,一直以来就是行船事故的多发地带。 风夜可没忘记他的父母就是交代在了这段河里的,虽然萧远赫有武功傍身,但是谁知道到时候会有什么突发情况呢,能避开的危险还是尽量避开吧。何况,从梧县到安州州府的官道据说也挺好走的,安全,沿途也多村庄。 由于现在天气寒冷了,不时地还会下雨,赶车走路也是很辛苦的,风夜和萧远赫到了县城就雇了一个有经验的车把式专门赶车,这样两人也不用太累。 他们走的这天天气还行,阴阴的,没下雨,北风冷冽,萧远赫从蝶山村赶车到梧县,手就冻得麻了,到了梧县有车把式在外面赶车,他才钻到车厢里和风夜围着火炉烤火。 马车的车厢经过了张木匠的改装,靠车尾的地方安了一张矮榻,上面铺了厚厚的褥子,还有一床被子,风夜此刻就拥着被子蜷坐着榻上。 矮榻前安置了一个小火炉,红彤彤的炭火在里面烧着,把车厢烘得暖融融的。车厢两边是跟矮榻一样高的排凳,同样垫着厚褥子。 萧远赫本来坐在排凳上,看见风夜小脑袋一点一点昏昏欲睡的样子,拨了拨火炉里的炭火,加了几块炭,就矮着身子坐上矮榻,搂着风夜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风夜今儿起得太早了,这会儿坐着车摇摇晃晃的,瞌睡虫就来了,他迷迷糊糊地看了萧远赫一眼,咕哝了一句“你也坐上来吧”。 萧远赫笑着揉揉他的头发,用被子把他整个人围起来,抱进怀里,小脑袋搁在自己肩胛上,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声道:“睡吧,到了饭时再叫你。” “嗯。”过了半响,风夜才轻哼了一声。 萧远赫看着他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脸颊红红的,眼睛闭着,一圈微翘的睫毛随着呼吸一动一动的,跟往日小星儿一样,甚是乖巧可爱。 这个小人,是自己心爱的宝贝呢,平凡质朴的孩子,内里却藏着一颗剔透玲珑心,真挚却不无知,聪明却不世故,精乖却不狡猾,像一只纯洁娇媚的小猫,无知无觉地诱惑着,在潜移默化中让自己一步一步喜欢,一步一步地爱上。 下巴轻轻地摩挲着怀里人的发顶,将来,他们还会在一起很久很久,自己会一天一天更加的爱他,两个人相爱着一直到老去的那一天。 火炉里的炭火融融的烧着,车厢里的气氛安静而温馨,几缕细细的风掀起门帘,萧远赫看见路边一朵粉红的花儿正迎风开放,他无声的笑着,随即也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风夜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发丝微乱的趴在萧远赫的胸前,抬头就对上萧远赫含笑的目光。 “醒了?” “嗯。到了哪里了?” 萧远赫给他理了理头发,掖好被子,掀开车帘的一角,“已经过了青庄,快到淮安县了,到了那里就进城休息吃午饭。累吗?” “还好,就是屁股坐麻了。”风夜忍不住挪了挪腿脚屁股,虽然垫的褥子够厚,但是坐久了还是不免酸麻的。 “呵呵,是吗?来,我给你揉揉。” “不用你,我自己来。”这家伙明显就是不怀好意,风夜瞪了他一眼,在被子里伸展了手脚,捏捏臀。 “给,吃点干果垫垫肚子,你早上都没有好好吃早饭。” 萧远赫从矮榻下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包甜梅干,拈了一颗放到风夜的唇边,风夜张嘴含了,惬意地眯着眼睛。 车把式在外面好心情地哼着小调子,马蹄踢踢踏踏的声音就跟鼓点一样给他伴奏。 风夜撩了一边的小窗帘向外面看,车正行走在野外,宽宽的土路边是大片收割后的庄稼田,远处是一片片小丘陵,还有开阔的草地,期间点缀着一个个小盒子一样的房子。大路远远地向远处延伸,看不到头,路上只有他们这一辆车,安静而空旷。 早上还是惨淡的天空,现在从云层中漏出了丝丝的阳光,带着淡淡的暖意洒照着大地,让出行的人心情都高扬了好多。 大约又行了小半个时辰,车外渐渐听到了人声,再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淮安县城了。 萧远赫早跟车把式打了招呼,让他直接赶车进城用午饭。 风夜撩了窗帘一直往外面看,街上熙熙攘攘很是热闹,挑着担子、背着篓子、拿着篮子的人在街上穿梭往来。街道、铺子、行人、小贩、货物都跟梧县相差无几,只是这里可比梧县要热闹繁华些。 马车在一间酒楼外停下,“两位爷,到了。” 两人从马车上下来,就有机灵的小二出来招呼,指引停车的位置,风夜抬头就看见金光闪闪的“君悦酒楼”大招牌。 萧远赫给了车把式一些钱,让他自己去吃东西,又叮嘱了小二让人给马儿喂草料,就带着风夜上了二楼。 两人在一张空着的桌子坐下,点了饭菜汤水。 现在正是午饭时间,楼上的客人很多,楼下又是热闹的大街,所以耳边都是一片喧闹声。 正当风夜往窗下四处看着的时候,饭菜很快上来了。 两人吃了饭,歇了一会儿就下楼,结账出门时,车把式大叔已经把马车赶到门口了,萧远赫让风夜先上了车,他径自去隔壁的糕点铺买了一包点心。 “刚刚才吃饱饭,干什么还要买点心呢?” 萧远赫笑笑,把纸包打开,“梅花烙,银桂酥,椰蓉角,是淮安出了名的点心,尝尝!” 纸包上是粉红、嫩黄、洁白三种颜色的糕点,粉红的做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梅花形,嫩黄的是小方块形,色泽极是娇嫩可爱,椰蓉角做成了一个个迷你三角粽的样子,沾满了细细白白的糖霜。 饶是刚吃饱了饭,风夜看到这么可爱的点心,肚子里的馋虫还是马上发作了,手拈起一小块嫩黄的银桂酥,刚含进嘴里还没嚼就化了,细腻酥软如同其名,还有一股桂花的清香。再拈了一朵梅花烙,粉粉的,也是一放进嘴里就软了,只是绵软之中还有一丝丝的黏性,吃完后唇齿间留下了梅花清寒幽香的味道。 有了那两样的可口美味,风夜捏了一个椰蓉角咬了一口,薄薄软软的皮里面应该是莲蓉一类的馅儿,但是又不像莲蓉一样甜腻,吃起来透着一股冰冰凉凉的清甜感,细品之下好像还能闻出一丝酒味,外面白白的一层居然是磨得细细的椰蓉。 真是好吃啊!看来出名的东西总是有一定的水平的,不知道这点心可以放多久,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多买点回去让他们都尝尝,太好吃了,风夜连连拈了往嘴里送,还不忘喂萧远赫一块。 没过一会,一包点心就被两人吃光了。 风夜揉了揉肚子,真的好饱啊! “呵呵,到了安州还有更好吃的,到时候就看你的小肚子能装多少。” 哼,馋我! 风夜摸了摸肚子,脱了鞋子爬上矮榻。 萧远赫自觉地挪过来让风夜靠着,帮他把被子围上,“要睡吗?离着安州还有差不多两个时辰的路呢,还可以睡一觉,晚上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好玩的?什么地方?风夜转头用亮晶晶的目光看着他。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神秘点才好玩呀。” 切,吊人胃口! 风夜掩嘴打了个哈欠,车厢里暖暖的,吃饱了又犯困了,他靠着萧远赫蹭了蹭脸颊,闭上眼睛会周公去了。 从淮安县出来后,官道沿途都是大大小小的村庄,路上往来的行旅车马商队也不少,车把式老刘不时地跟经过的人打个招呼,后来遇到一辆同样是往安州城去的马车,于是老刘就和对方的车夫赶着车并排着走,一路聊起天来。 有人说话的旅途总是感觉时间过得比较快,老刘跟同行的车夫老邱侃大山正起劲,高高的安州城门就到了。 “爷,到安州城门口了!”老刘转身朝车厢里喊了一句。 “嗯,知道了,等一下直接去城南大街的福来客栈。”萧远赫低沉的声音传出来。 “哎,明白了!” 进了城,街上喧嚣的声浪一下子从车厢外扑进来,风夜迷糊着眼睛问道:“到了吗?怎的那么吵?!” “呵呵……到了,快起来吧,再过一会就到下榻的客栈了。 “哦。”风夜迷迷瞪瞪的从被子里挣出来,萧远赫笑着给他穿上鞋子,整理好头发衣服,用拿手揉了揉风夜的胳膊腿。 风夜被他伺候了一番,总算清醒了一点,听着车外面很热闹的样子,就撩开了窗帘往外打量。 宽敞的街道起码是梧县的两倍,街两旁的店铺货摊琳琅满目,行人摩肩接踵,吵吵嚷嚷的很是喜庆热闹。大家都穿着长衫长袍,颜色款式也很是好看,跟梧县里穿着短而臃肿的棉衣棉裤,扎着头巾绑着腿肚的样子没得可比性。 马车穿行了一段之后,街上的行人稍微少了一些,街边各种各样的货摊小档少了,店铺也显得高档整齐起来。又行了一阵,马车在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 萧远赫扶着风夜下车的时候,看见路上跟他们同行的那辆马车也紧跟着在客栈门口停下,车门打开从里面跨出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公子来。 “哟,老刘啊,又碰见你啦!”那位老邱车夫高兴道。 “呵呵……可不是么?还真是有缘啊,你有空不?咱哥俩等下去喝一盅?” “好咧!” 两个车夫已经相约着联谊去了。 萧远赫向那位公子看了看,恰巧对方也正看着他,他微微点头致意,就扶着还不是很清醒的风夜进客栈去了。 57安州(上) 话说风夜和萧远赫到达安州城,下榻在往日萧远赫来游玩时曾经住过的福来客栈,两人吩咐了小二打来热水,洗了一个舒服澡,时辰才刚过了申时初一刻。 “喂,萧远赫,等一下我们出去玩吧,好不好?”风夜穿着洁白的里衣坐在床上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睛笑吟吟看着在一边拿着干布巾擦头发的萧远赫。 “嗯,好,现在还挺早的,等一下我们就出去走走,你饿吗?” “不饿!”风夜看他答应,赶紧起来从包袱里找出衣服来套上,麻利的穿戴整齐了。 那边萧远赫看他一副急切的样子,也快速地换衣束发,又拿过梳子给风夜梳好头发,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根白玉簪子挽上。 “嗯?你哪来的簪子?挺好看的嘛,花了多少钱?给我的吗?” 萧远赫伸指弹了弹他歪着的脑门,“这么多问题!是我先前就买了的,本来看你对这些东西不怎么上心就没给你,现在刚好派上用场了。好了,我们下去吧,不是要逛街么。” 两人相携着下了楼,走出客栈。 客栈的旁边就是酒楼和茶馆,宽敞的门面装点得甚是堂皇,对面同样是一间客栈,旁边一溜的不是酒楼饭馆,就是高档的戏馆茶楼、各种吃食衣物用具铺子。 满街的人来人往,笔直宽敞的大街横贯在一片楼宇铺面中,一眼望不到头,行人车马熙熙攘攘,淡淡的阳光斜照在那些整齐典雅的楼房上,显现出一派繁华喧嚣的人间烟火的味道,叫人看着就觉得心情无比欢畅。 风夜抓着萧远赫的一只衣袖,瞄了瞄横在眼前的大街两头,随便选了一边就抬步出发。 走出不远就是一家规模很大的干果点心店,甜点特有的香气从店里不断的飘出来。 风夜想起萧远赫说的安州的好吃东西,心里又回味着路上吃到的那些点心,于是心动动地拿眼睛瞅着他。 萧远赫看见他熟悉的馋吃目光,好笑的拉着他进了店里。 里面的柜台边有好些顾客,都在挑买着各自喜欢的东西,几个伙计忙着招呼着。 风夜看看柜台上不止有各种各样的点心、糕饼,还有许多干果类、蜜饯类、生果类,还有……饮料? 风夜盯着那些用精美的瓷盅瓷壶铁桶装着的东西,心里十分好奇。 “掌柜的,这些是什么?”风夜找了一圈没找到有空的伙计,就问柜台后面拨着算盘的一个中年人。 “哦,那些都是乳类的甜品,小盅的那个是冰晶雪花冻,是用豆奶和牛乳做的,加入了各种果仁,有十多种口味,冷的热的都有;那个瓷壶装的是乳茶,是仿照西北牧民们的酥油茶做的,那个铁桶里面是热豆浆。客人如果想要喝的话可以带东西来装回去,也可以在本店吃,楼上有雅座。” 咦?想不到这古代也有如现代的蛋糕店那般的功能啊,不止能打包还能坐下慢慢享受,那个什么雪花冻的,看起来跟现代两广地区的双皮奶、龟苓膏之类的差不多呀,乳茶,不就是奶茶么! 得尝尝是什么味儿! 风夜把雪花冻和乳茶各点了一份,萧远赫不吃,他又挑了几种看起来就很好吃的点心就上了楼。果然上面的楼层摆着几张桌子,中间的几张桌子上已经坐着人了;楼层靠窗的一边还用竹帘围成了一间间小雅阁,此时只有最靠边的一间雅阁是空着的。 风夜拉着萧远赫就往那间雅阁里走,推开雅阁的窗户,可以看到下面热闹的街景。 在他们旁边的雅阁里好像是一群年轻人,闹闹哄哄的正在说着什么南园试灯会,风夜侧耳听了好一会,才明白是明天晚上在南园有一个灯会,届时将会举行试灯斗灯盛典。旁边的那些人似是一些士子,说着说着就吟起诗来,风夜听得那些酸溜溜的诗句被他们各自吹捧,撇撇嘴把注意力转回到吃的东西上来。 那个雪花冻看起来晶莹剔透的非常好看,吃起来真的和双皮奶相差无几,乳茶的味道有点特别,不像现代的奶茶,也不像酥油茶,倒是像结合了奶茶、酥油茶和撞姜奶三者的味道一样,有点怪怪的。 糕点也没有在淮安时买来的好吃,难怪萧远赫都不愿意吃,他肯定是早就知道不好吃了,风夜愤愤的想着。 萧远赫像是知道风夜的想法一样,呵呵笑了两声,摸摸他的头发哄到:書香門第“这家的雪花冻在安州也是很出名的,点心也算上好,只是还不是最好吃的,你只尝尝味道就好了,如果还想吃的话等一下我带你去找一家最好吃的。” “不吃点心了,再过一会都能吃晚饭了,我想吃你说的那个什么海鲜宴!” 安州靠河,大型码头林立,往来的商船海船很多,海鲜自然也是不少的。 “好!那我们再逛逛。” 两人出了点心店,沿着这条大街漫步,书铺、酒庄、绸缎庄、珠宝书画店、公仔铺、文房四宝货栈、刺绣品店、玉器行……萧远赫说城南的这一带都是高档商业街,再过去一些接近城西的那片则是有钱人的高级住宅区,方才那帮士子所说的南园就是安州的富商在城西城南接界处建的花园。而靠近城门特别喧闹的那片算是平民商业和住宅混合区,城北则大部分是一些作坊、大型贸易行和货栈。 安州城的城中大小街道呈网状分布,井字形的主干道纵横交叉,其中还有许多小巷小弄,整体规划十分严谨整齐,看得出这个城市的设计者十分的有水平。 风夜和萧远赫悠闲地走走看看,不知不觉间天色就暗了下来,街上的灯火慢慢地升起,等到他们坐在一家酒楼里从窗口往下看时,整条大街还营业的地方透出一片暖融融的光,对面巷口里的小街道连着好几家店铺关门了,路上黑乎乎的也没个灯,在寒风中让人有种荒凉的感觉。 他们现在坐着的这家酒楼名为“临仙居”,据说是整个大商国南方首屈一指的连锁大酒楼,其中烹制出来的美味佳肴连皇宫的御厨都要赞一句的,而临仙居安州的这家店炮制的海鲜宴也是鼎鼎出名的。 鼓椒焗龙虾、焖生蚝、荷叶蒸鱼片、姜葱鱼腩煲、翡翠贻贝、香爆海螺、海中宝宴、蟹爬九层塔、虎头蟹黄粥……风夜光听名字就觉得口水哗哗流了,无奈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只能点了几个小二推荐的特别经典的。 一顿饭之下来,风夜的肚子就吃得胀鼓鼓的却还是两眼发直的盯着别人桌上来的菜,心里暗暗决定,明天一天三顿一定要来这里吃,把好吃的都轮着吃一遍。 唉,还好有萧远赫在啊,要不然以他的家产可不敢一天三顿吃海鲜宴呐,无论什么时代钱都是一个好东西啊。 在他们大快朵颐的时候,来酒楼里的吃饭的人渐多,到他们吃完时,风夜前后左右看看:整个楼层已经满座了。他们坐的是二楼,等到下到一楼大堂时,下面的人更是多,甚至在门口那边还有人在站着等座位。 这么火爆,不知道他们酒楼一天的利润是多少啊,风夜出门时瞅了瞅门口那个大大的“临仙居”牌匾,在这里吃一顿饭起码要花掉乡下人家三四年的花用,甚至更多,真不是普通人能够消受得了的,从这里的情景也能看得出安州人不是普通的有钱,这个社会的阶级差距和财富鸿沟不是普通的大。 风夜撇开那些烦人的想法,和萧远赫沿着大街慢吞吞的往回走,吃得太撑了,肚子都沉甸甸的,走在街上,很多店铺都已经打烊了,不过回到客栈所在那条街时,那一片辉煌璀璨的灯火还是让他狠狠地惊艳了一把。 这里的整条街都是亮堂堂的灯火,门口一溜溜一串串的灯笼除了风夜概念中的橙红色,居然还有金色、绿色、蓝色、粉红、紫色的,一眼望去真是美不胜收啊! 几家客栈酒楼的门口停着的马车上也有挂着五彩灯笼的,看得风夜也想效仿大家闺秀乘着宝马香车游街了。 “从这条街一直往上走到拐弯的地方就是明晚举行灯会的那个南园,呐!就是远处灯火特别亮的地方。此园是安州士绅周庆安所建,园中亭台精巧绝伦,遍植百花,尤多梅树,安州府盛事多在此园举行。”他们一边走回客栈,萧远赫一边给他讲解。 “那个周庆安是个进士,官爵曾经做到四品督察使,他的两个儿子都是经商的奇才,在他为官期间还是安州的一个货栈小老板而已,到这周庆安辞官之后,九年间两兄弟手下的生意已经做到南方七州了,端的是厉害人物。” 难怪安州人都要巴结他家,连什么盛会都要在他家的园子里举行! “从这条街过去,和城东交界的地方时安州的夜市,每逢双日开放,有很多异国的人带了东西去卖的,在夜市上也许还会发现平常买不到的好东西呢!” “是吗?那我们明天也去吧!明天不是初八了吗!” “嗯,你想去的话就去。好了,走累了,先躺一会吧!晚一点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 “嗯。”风夜脱了外衣鞋子,颤颤巍巍的爬进被窝里,手轻轻地揉着肚子,吃得太撑了真是难受,看来他就是一个土包子,没见识地光顾着填饱肚子了,唉! 58安州(中) 你猜萧远赫带他去的是什么地方?原来是一家赌坊! 风夜站在赌坊门口,看着头顶上那块“好运如来”的闪金牌子,耳听着从里面隐隐传出来的一片沸反盈天,红彤彤的灯火从门缝里漏出来。风夜还没进去就在脑海里自动播放着电视剧里赌徒们红着眼睛大声吆喝、干架杀人的情景。 “愣着干什么?快跟上!呆会丢了就被人拉去卖了当赌资了!”萧远赫回头拉了风夜的手,笑着打趣。 “你才被卖了呢!干什么来这里?你没钱花了,想要发财吗?” “哈哈……风夜真可爱!我是想发财啊,来,我就带你去看看怎么发财。” 风夜被他拉着进了屋里,里面还不是赌场,应该是一个休息室接待室,里面摆着几排长板凳,十多个拿着刀剑、面相凶狠的大汉或坐或站的,地上烧着两三个火盆。 萧远赫跟里面头头摸样的人耳语了几句,那人就带着他们从一扇偏门出去,转过一段走廊,进了一间茶室,里面有几个小伙计正忙着冲茶倒水。进了这里,那些赌博的人发出的各种声音听得更加清晰了,风夜从小伙计撩开的布帘瞄了一眼,看到外面的那间大屋子正是赌场,很多人围成一堆堆的,风夜还看到穿着妖艳暴露的女子在那些赌徒们之间穿梭。 他们从茶室一边的楼梯上去,到了一个休息室,里面同样坐着一些壮汉,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坐在一张小桌子边喝茶,看到萧远赫和风夜上来,愣了一下马上笑着跑过来:“哟!爷来啦!您坐!” “嗯,不用了,我去楼上坐一会儿,没什么事,你忙你的吧。” “是是!小王,你带主子爷上三楼东厢那间雅室!”管事从腰间抽出一根钥匙,指着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说道。 主子爷? 风夜跟着壮汉,偏头看看萧远赫,眼里闪过疑惑。 萧远赫牵着他的手,对他笑笑。 “爷,您有什么吩咐请拉门口的绳子,属下们马上就过来。”到了楼上,壮汉打开一个房间的门,先进去点燃了烛火才侧身请他们进去。 “嗯,知道了。”萧远赫拉着风夜进去,那个壮汉给他们关上门。 方才上来时看见三楼设计成一个个单独的房间,有点像客栈的样子,进了屋子,里面居然布置得十分豪华。 一进门就是一组铺着绛紫色桌布、蒙着同色垫子的圆桌圆凳。进门的左边是一组暗红色的大桌子,上面摆着些笔架、纸、砚台等等东西,桌子后面的墙上是一副巨大的万马奔腾水墨画。桌边靠门的角落里有一个落地阔口花瓶,凌乱的放着着些卷轴,进门的右边是一排窗户,窗下摆着一张贵妃榻和一盆牡丹。 房间的正中间是巨大的博物架子横亘而过,将整个房间分割成前后两个部分,博物架中间是镂空的一个大概三米多高、两米多宽的壶形门,门后垂挂着一层金褐色的描花薄纱,大红的流苏穗绳挽着。 穿过壶形门,房间最靠里正对着门口的是一张大床,金丝楠木雕花的箱型床架,跟风夜家里的那架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床前还摆着一个脚踏,床上垂着富丽华贵的帐幔,精致的五子登科帐构把帐幔挂了起来。绛紫色缎面被子,金褐色丝绵褥子厚厚的,看起来就非常舒服,床头摆着一个梳妆台,床脚那边是一组红木柜子。 房间地上全部铺着花纹繁复的地毯,房间四角里的烛台像花枝一样精美,桌子上的铜兽炉子里燃着熏香,房间里充满了一股淡淡好闻的香味。 风夜正打量屋里,三四个小伙子就端着茶水、火盆、小吃食进来了,等他们放下东西出去,风夜盯着萧远赫问:“哎,这里这么富贵,是你家开的吗?那些人为什么叫你主子爷?” “呵呵,先坐下!”萧远赫拉着他在桌子边坐了,给他到了一杯茶,“这家赌坊是我和远图,哦,就是我堂哥,上次你见过的那个,是我们两人在两年前合伙开的,只是看着好玩容易赚钱就弄了这个。刚开张那会儿我在这里可待了小半年时间呢,现在上了轨道了就不用我们打理,就交给了下面的人管着,由远图的正泰钱庄统管,每月的利钱也从正泰钱庄分拨到账户上。” “这么说你很有钱呀,这么大的赌坊,赚了多少?说说!” “哈哈……也没赚多少,一年也就十多万两的红利分账吧。” 十多万……靠!这还叫没赚多少啊?!真是超级吸血鬼啊! 风夜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原来你这么有钱。” 萧远赫凑到风夜的耳边嬉笑着说道:“我有钱还不是等于你有钱么?再说,我不多攒点钱,以后那什么养你呢!我可没田没地哦!” “那你老实交代,除了这个赌坊,你还有什么赚钱的产业?” “是是是,我老实交代。呐,你附耳过来!”萧远赫向他勾勾手指。 风夜凑过去,被他一把搂进怀里。“喂!!!” “别动,我这就跟你老实交代啊。除了这个赌坊,在京城里我还有一个酒楼、一个客栈,在东边的云州城同样有一个赌坊。就这些,没了。” “就这些?!你还想要多少啊?一年十多万两银子欸,不是十多两啊大哥!” “嘻嘻,这都是我的嫁妆啊,亲亲风夜看在我这么多陪嫁的份上,以后一定要对我好好的啊!” “去你的!”风夜笑着推了他一把。 “呵呵……” 两人在房间里做了一阵,萧远赫就陪着风夜下去逛赌场,有这么好的机会不能浪费了,一定要好好的看看才行。 这个赌坊据萧远赫说是彻夜营业的,一楼大厅是普通场,拥挤热闹;二楼是贵客场,也就是现代说的贵宾待遇室,也是分隔成一个个小房间;三楼是雅室,也就是跟刚才他们呆的那间屋子一样,既可以赌博,有可以休息。赌坊里供应茶水、酒水、饭食和小吃,还附带招妓服务,一些赌客就公然的搂着俗艳的****一边吆喝下注一边亲亲摸摸的。 风夜不好这些,也不会玩,看了一圈就觉得索然无味了,里面的空气更是憋得人难受,萧远赫看着他没什么兴趣,就带着他回去了。 第二天起来,风夜问他:“既然赌坊那里有房子住,你干嘛还要住客栈啊?” “呵呵,我不是怕你嫌吵嫌乱么!怎么了,你喜欢那间屋子吗?” “没有啊,只是奇怪你有这么好的地方不住还要花钱住客栈而已。好了,我们今天去干嘛?” “先去一趟正泰钱庄吧,然后我再带你四处逛逛。” “好!中午我们再去吃昨晚的那家海鲜酒楼!”风夜就惦记着这个,既然萧远赫这么有钱,多吃多打包也没后顾之忧了。 两人走路去隔了两条街的正泰钱庄,看了萧夫人托人运送来的东西,跟掌柜的说好明日一早来拿,然后就继续步行逛街了。 中午照例去吃了海鲜,然后回客栈休息。 整个下午,风夜睡着睡着就过去了,天傍黑的时候,两个人洗了澡在楼下大堂吃饭,海鲜宴吃多了其实也是很腻的,中午又狠狠的吃了一顿之后风夜就觉得没什么胃口了。 点了几个清淡的小菜,风夜和萧远赫一边坐着吃一边竖起耳朵听旁边的人谈论今晚的南园灯会还有逢双开市的夜市。 在风夜他们邻桌的是一位紫衣公子,从风夜和萧远赫下来吃饭期间一直不断的打量着两人。萧远赫认得是路上跟他们一到走、又同样下榻在这家客栈的那位年轻公子,觉察到他频频打量的视线,心下微感不悦,于是瞅着他看过来的目光盯过去。 年轻公子被撞破也不恼,脸上反而笑着向他点头致意,之后竟起身向他们走过来。 “兄台,打扰了,不知我能不能坐这里叨扰几句?” 风夜正扒着饭菜,就看到刚刚坐在他们隔壁的紫衣公子站在他们桌旁抱拳打招呼,风夜对他没印象,眼睛看了萧远赫一下,满是疑惑。 “嗯。坐。”萧远赫极是冷淡的示意。 紫衣公子撩起衣袍坐在风夜对面,笑着说道:“在下秦风,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我姓萧,他姓李。” “萧公子、李公子,请恕我冒昧,不知两位是何方人士?祖籍何处?” 什么意思?跟他又不熟,一来就查户口!风夜暗中撇了撇嘴。 “哦,我没什么意思,只是这位李公子和在下的一位好友长得甚为相似,而在下的这位好友一直在寻找他的姨表兄弟,我看李公子生的跟在下那位好友的母亲有几分相似,故而冒昧相询,还请两位见谅。書香門第”紫衣公子看风夜和萧远赫都脸有不悦地沉默,赶紧解释道。 风夜听了一愣,姨表兄弟?风夜和萧远赫对视几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怀疑。 紫衣公子也看到了两人眼里的不信,考虑了一会才轻声说道:“我那位好友的母亲姓王,娘家在洪州,是十多年前逃避洪灾时跟家人失散了的,这么说不知公子相不相信?” 风夜听了顿时呆住,洪州王氏,不正是他母亲的娘家么?! 59安州(下) 南园。 夜幕初将。 早早的就赶过来看花灯的风夜和萧远赫乘着马车来到南园门口的时候,发现这里早就是人声鼎沸了,门口的道边停满了各式的马车、轿子,还有不少人挑着担子、推着小货车卖各种吃食、小玩意儿,把原本挺宽敞的十字大街挤得拥堵了。 估计是因为这园子是私人园林,平时难得进去,这时候全面开放,城中人都趁这时候来瞧个新鲜,小贩们也趁机来发财呢。 人虽然多,但是秩序还算好,因为在门口有官差和家丁护卫在守着。 园子大门外的柱子上挂着几串大红的灯笼,从门口往两边围墙过去,每隔一米左右也挂着一个红灯笼,把整个园子外围也照得亮堂堂的。 风夜和萧远赫随着人/流进去,中间一条铺着地砖的大道,两旁是大片的花圃、草地,枝叶繁茂的桂树、花儿朵朵的腊梅和一些光条条的树上都挂着三五盏不等的形状各不相同的花灯。 这个试灯会是安州城里的几个排得上名的制灯作坊联合商家、官府举办的,除了博个热闹之外,应该是为了在年前给花灯亮个相,吸引顾客购买的,风夜听到有人在评论着哪些灯是哪家的,哪家的灯做得最好,价钱几何等等。在安州,据说人们过年就喜欢用各式花灯彩灯装饰家里,红红火火、亮亮堂堂地迎接新年。 柔和的灯火照出地上影影绰绰的花草,牡丹、菊花、杜鹃、吊钟花、仙客来、甘蓝、三色堇、一品红……更多的却是梅树,有光秃秃、还没开花的,有冒着花骨茬儿的,也有已经盛开的腊梅,一枝枝嫩黄的花朵散发着浓香。 沿着大道走不多远就是一座水池假山,假山上种着几丛竹子、迎春藤,上面有一个小小的飞檐亭子,一些人在上面摆了东西一边吃一边谈天。 沿着分叉的小路走,没多远就会有一座六角亭子,砖石砌的、木头竹子搭的都有,越进到里面,花树越浓密,亭子也更精致。还有一些小楼阁,隐在郁郁葱葱的树木后面,走过时就听到女子的嬉笑声,应该是来游园的女眷在里面。 园中有雕着梁画的回廊,两边廊檐上挂着花灯,一溜过去非常引人眼球。长廊一边的草地上的八角亭里有年轻的士子在吟诗猜谜,旁边的树枝上挂着一些书画诗句,许多人围着评点不休。 风夜对这些既不懂也没什么兴趣,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了,只觉得这花灯会也没什么好看的地方,就拉着萧远赫一径地往里走,心里只想着把整个园子粗粗的看一遍就好了,也不算枉走了这一遭。 萧远赫被他拉着,心想这哪是游园赏灯啊,分明是走马观花嘛! 风夜一路往里走,就看到一个小湖,湖上是一片片枯萎的荷,支愣着赤条条的荷叶杆;湖边全是摇摆着光溜溜的枝条的柳树,如今也是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 湖中有几个水榭,此时里面灯火通明,和湖边的花灯交相辉映,把个凋零残败的湖景硬是装点得流光闪烁、瑰丽非凡。 风夜和萧远赫走到湖边时,听到水榭里传出了笑谈、音乐声,从敞开的窗户里看得到有女子抱着琵琶在弹奏。 水榭里聚集的应该都是有些身份的人,风夜看到有佩刀的官差护卫站在廊桥入口拦着不给人进去,只有拿着名帖的才放行。 在里面逛了一圈,风夜就觉得没什么好看的,萧远赫看他意兴阑珊的,就拉着他出来。在门口寻到了车把式老刘,让他载着到城东的夜市去,风夜这才高兴起来。 夜市在大商国很多州城都有,南边地区尤其多,安州的夜市地处城南和城东交界处,临近妓馆区,最初就是由一条专做夜食生意的小吃街发展而来的,如今夜市扩大了无数倍,但是青楼街附近依然是最热闹的。 今天既是夜市开市的日子,又逢试灯会,安州城的夜晚更是比往常热闹许多,从南园到福来客栈,一直延伸到夜市这里的几条主要大街居然都有很多店铺开门营业,路上来来往往的马车行人也是随处可见。 “这里主要是些小商品铺子,卖的都是寻常日用品,从这里过去,是专卖小吃食的扁担街,再过去就是妓馆集中的东巷大街了;从这边过去,就是异国商人摆摊子的地方了。” 萧远赫一边走着一边介绍,老刘赶着马车跟在他们后头,风夜不时地买些小东西,有给小孩子玩的九连环、七巧板、鸟哨、小套的皮影戏,雕刻精美的木偶摆件、杯盏盅碟点心模子,使用方便的小铁锄、小镢头、杵臼,装在小香包里的花种,胡人卖的绣工精美的挂毯、小手帕、羊毛垫子、小棉靴、皮帽、据说是鹫羽做的大氅、能储存的牛肉干、羊熏肉、牛乳粉、好看的牛角杯、小饰品,南边行脚商带来的果树苗、作物种子,自家要用的,送人的……等逛完了几条夜市街时,马车里的零碎小东西已经可以装一箱了。 风夜干脆又买了一个柳条箱,回到客栈后,就坐在床上细细地收拾买来的东西。 “明天真的回去了吗?还有没有什么地方想去逛逛的?”萧远赫看着他把玩那些小东西,满眼欢喜地小心收到柳条箱里,好笑的问他。 风夜歪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了,又不是特意要出来玩的,再说,星儿在家肯定等得不高兴了呢,还是以后有机会了再一起来玩吧,我对这里又不熟,现在一时半会哪里知道要去哪里逛了?!” 他想了一会,犹豫着道:“……就是,那个叫秦风的人那里,你说他讲的会是真的吗?” 萧远赫坐过去,摸摸他的头发,“他应该没必要撒谎,而且你不是说你母亲娘家的事除了村里部分人外,别人都不知道的么?他说他是相州人士,他说话的口音也证明他说的是实话,相州和蝶山村相隔虽然不是很远,但是他又不认识你,照道理说他是没理由撒谎骗你,还对你母亲娘家的事儿知道得那样清楚。可见事实应该就像他说的那样,当事人托他帮忙寻人。” 风夜低头想了一会,“那你说……” “呵呵,既然不是骗局,你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吧,我都支持你,别怕,就算出了什么事还有我呢!” “嗯,那等一下我们去找他吧。書香門第”风夜眼光柔柔的看着他,既然那边这么使力寻人,那他对于极有可能是自己亲人的人也应该积极点的。 “好!走了半个晚上,你也饿了吧,等一下顺便吃点东西吧,对面酒楼里的百鲜刀削面不错。” 两人一边轻声说话一边收拾行李,把带来和买来的东西都收进箱子里之后,相携着去找那位秦风公子了。 秦风今晚整晚都呆在客栈里,安州他来过几次,对于那些热闹也不稀罕,他心里想着事情,就焦躁的在房里踱步。 华言之是他的同窗好友,也是他喜欢的人,这些年来他托自己帮忙打听的事儿在昨天见了那位李公子之后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眉目,可是,对方好像并不是很相信他,或者说是相信了,但是他们对于这门半途跑出来的亲戚不上心。 那个李公子,确实是长得和言之的母亲有几分相像,而且,昨日他说出洪州王氏之后,那位公子惊异的神情也说明了他应该就是言之要找的人,就算不是,最起码也知道内情。 他当时心里很兴奋,想着言之知道这件事不知道有多高兴呢,所以他直接就找那位姓李的公子问询了,想不到太急切效果反而不好,特别是那位姓萧的公子,盯得他 他给那两人留了自己的房号,可是等来等去大半个晚上都过去了就是不见人来,明天他就要离开这里回相州了,唉…… 正在焦急无奈中,房门就被敲响了,他恍惚中惊跳了一下,进而听到那位李公子的声音,马上欢喜地跑过去。 打开房门,站在外面的果然是他们。 “秦公子,打扰了,能跟你谈谈今晚你说的那件事吗?” “当然当然!两位请进!” 秦风一看那位李公子的神色就知道这次回去应该能给言之一个惊喜了。 两刻钟后,秦风笑容满面地送风夜和萧远赫出门,心里已经急不可耐地想回家了。 风夜对于他的兴奋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是也没说什么,和萧远赫去对面酒楼吃了宵夜就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天刚亮,他们早早的就起床了,赶着马车去正泰钱庄取了萧远赫的东西,又在城中已经开门的店铺买了好些酒、糕点、果子之类的吃食,就出城踏上了回家的路。 这天的天气甚好,出了城没多久,太阳就出来了,风夜坐在车窗边撩起帘子看着外面,觉得如果是骑着马的话就更像是郊游了。 到了淮安县后,风夜特意让老刘拐进城去,买了几斤上次吃的那几种点心,在城里买了午饭,才心满意足地在晃悠悠的马车上补眠。 60相认 风夜和萧远赫回到蝶山村,马车还没到家门口就听到小星儿特别兴奋的声音在大叫:“哥哥,萧哥哥!哥哥,你回来啦!” 风夜撩开车帘,就看到小孩舞着双手迈着两只短腿飞跑过来,头上帽子的兔毛在风中像一片短水草一样忽忽地飘来飘去。 “哥哥哥哥,你可回来了!”小孩一把抱住下车的风夜,皱着小眉毛撅着嘴委屈的抱怨。 后面跟过来的青山道:“少爷、公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小公子这两天一吃了饭都在门口巴巴的等着你们回呢,板着张小脸,逗他玩他都不理,连青叔也劝他不得!” 风夜把小孩抱起来,脸蛋擦着脸蛋的摩挲,果然是冰冰凉凉的,这孩子真是……唉,看他那小可怜样又舍不得说他,风夜只能让青山赶紧回去生个火炉,萧远赫从县城赶车回来手脚也冷了,这大冬天的就算是有太阳,山风还是很冷冽的。 “公子,屋里早生着火盆了,你们快进去吧,我把马车赶进院子里去,瞧少爷这一大堆箱箱笼笼的。” “快进来吧!东西我来搬吧,你们俩赶了大半天的路也累了,坐着歇会。”闻声从屋里出来的穆青也说道。 “嗯。”风夜抱着孩子进了堂屋,里面的火盆烧着火红的炭块,火盆边上的碎炭里还半埋着几个红薯,屋里暖暖的充斥着一股烤红薯的焦香味。 “好了,星儿乖,不要生气了,哥哥这不是回来了么?你看”指着青山和穆青从车上搬下来的箱子、包裹,お稥“哥哥还给星儿买了好多好玩的、好吃的东西呢,星儿不要撅着个嘴了,看,都能挂个油瓶拴个牛绳了。” “哥哥讨厌!哥哥坏!去了那么久,星儿都等得又累又冷了,哥哥还不回来!以后不许哥哥丢了星儿跑了,哥哥去哪里星儿也要跟着!” “是是是,是哥哥讨厌,哥哥坏,累得我们星儿又累又冷的,哥哥该打。呐,一巴掌,两巴掌,”风夜笑着抓住别扭小孩的手往自己脸上拍去,“星儿打也打了,就不要生气啦,哥哥今晚陪星儿睡,好好给星儿道歉好不好,嗯?好了,笑一个!呵呵,这才对嘛,哥哥最疼星儿了,怎么会丢了星儿跑了呢!” 唉,看来把小孩子养得太活泼也不好,看他割地赔款才能把闹别扭的孩子哄得言笑晏晏的,多不容易啊,现在他总算是明白前世时他老爸老妈养他的苦楚了。幸好他这世将要娶的是个男人,生不出孩子来,要不然以后再养个儿子,估计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风夜坐了将近一天的马车,晚上早早的就上床了,幸好跟着他睡的星儿今天估计也是累得厉害了,于是风夜不用顶着瞌睡哄孩子了,怀里抱着个天然小火炉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和小星儿窝在被窝里说了一会儿话,风夜才慢吞吞地起床,吃了熬得烂透甘甜的红薯粥,风夜开始整理从安州带回来的东西,把要送给高大娘家、张木匠家、长生家还有族里一些长辈的礼物都一一派送出去,用的说辞都是萧远赫给各家送的小礼物。从老叔婆家里回来之后,风夜一想起叔婆叔公笑得满脸褶子说的那句“小同的媳妇儿就是孝顺懂事”的话,心里就好笑的不得了。 之后的两天,天气突然转得非常冷,还每天下着毛毛雨,北风吹得门窗上糊的纸“卜卜”闷响,听着就让人寒得慌,人人都窝在自家烤火了。 其实现在的气温,顶多也就是三四度这样,完全没有零下多少多少说的,但是在这里人看来也是顶冷的了,稍微一出现这样的天气就要烤火取暖,反正炭火柴火多的是。 风夜也是很耐不得冷,他前世就是南方人,长了二十多年去过的最冷的地方就是他读大学那会儿,西南地区,冬天也见过下雪,不过那时候学校里有暖气,冷他不着。这一世也是南方人,只不过可能是呆在山村里的关系,他觉得到了冬天就特别冷,比前世下雪时跑到室外去还要冷,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当然最有可能的就是他的体质确实非常不好,他可没忘记刚穿过来那会,自己比同龄人硬是瘦小许多的枯黄样子,高大娘也说了,他小时候是经常生病的。 所以,刚从安州带回来的萧远赫以前的什么皮裘、毛大氅都被风夜派上了用场。 又过了两日,毛雨总算是停了,天虽然还是阴惨惨的刮着风,但是比起前些天到处湿漉漉的已经好太多了,人显见的心情也欢快了许多。 这一天下午,风夜浑身裹得像个小白鼠一样滚在起居室的榻上和星儿玩着七巧板,萧远赫和穆青坐在壁炉边看书喝茶,外边院子就响起了村头李尚桥叫人的声音。 风夜没理会,继续和小孩子玩着,过了没一会,穆青就领着李尚桥进来了。 这个小伙子跟长生玩得好,都是待人诚恳、过日子踏实后生,风夜对他的印象挺好,看见他进了屋看着萧远赫和自己好似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就笑着招呼道:“尚桥哥快坐吧,喝杯热茶暖暖手。” “不了不了,我是给人带路过来的而已,马上就走了。”小伙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摆手。 带路? 风夜疑惑的看看穆青,穆青也是一脸疑惑:“外边来了一辆马车,说是你的表亲,我也没听你提起过,所以还没让人进来呢……” “是啊是啊,那两位公子说是要找你的,我就带着他过来的,现在就在门外呢。”李尚桥也憨笑着搭腔。 哦?陌生的人,来找表亲的,难道—— 风夜想不到秦风来得这么快,那天在安州经过和秦风详谈,他已经十有八九确认秦风所说的那位好友的母亲就是他的母亲失散的妹妹,他也想着到了年后再找个时间去相州亲自拜访的,没成想对方这么快就找来了。 同秦风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年轻公子,面容长得和风夜有三分相似,虽然年岁比风夜还要小一年,但是看着却是风夜显得小一些。 看来他们两人的面貌都更多的遗传自各自的母亲,而风夜想,他的母亲姐妹俩不知道长得有多相似呢。 将客人迎进屋里,风夜也忘记招呼了,光顾着盯着那位华言之陷入了沉思里,直到萧远赫在旁边暗暗捏了他的手肘一把,回过神来就看见萧远赫眼中暗藏的不高兴。 相处得久了,风夜对于萧远赫的性子也摸得差不多了,知道是自己盯着华言之盯得太多分了,惹他吃飞醋呢。 风夜借着袖子的遮掩握了握他的手,指尖在他的掌心轻轻地划过,就看见他眼里开心的火星子,对着秦风和华言之笑得也热情了。这男人,其实有时候是真的有点霸道不讲理的,还好,只是偶尔。 “李……风夜,我和家母从秦兄口中得知这件事之后心里一直很激动,下了几天雨,雨停了我马上就赶了过来,本来家母也想来的,不过家母身体不是很好,天寒地冻的不宜出远门,我就没让她跟着来……这是家母让我带来的信物。書香門第”华言之言辞激动地从怀里拿出一个手帕包着的东西,打开,里面是一支黄铜打造的簪子和一根编的很精美的腕绳,簪子雕成蝴蝶翩飞的样子,腕绳上穿着一颗粗糙的珠子,绳子已经发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家母说了,这两样东西是当初姥爷姥姥给他们当生日礼物的,簪子是姥爷亲自去铺子里订做的,腕绳是姥姥编的,这绳子上的珠子还是姥姥从自己唯一的一件首饰上拆下来的。因为家母和姨妈是双生子,姥爷姥姥每次给她们东西都是一人一份,所以,这两件东西姨妈那里也是有的。” 风夜明白他的意思,他记得家里收藏的老旧东西里就有一根黄铜簪子,当初盖了新房收拾东西的时候就想着也许是先人特定留下的,也就没有扔去,现在也不知道收在那个旮旯里的。 “风夜,上次收拾屋子的时候,我不是从堂屋的柜子里找出来一个旧箱子么,我看里面都是些零零碎碎的旧东西,那时你不是说是家里留下来的旧东西么?我就放到你房间的床底下了,你去找找看有没有。”穆青倒是乖觉,看着这两样东西就知道,风夜手上能作为老一辈信物的东西就算还在,应该也在那个箱子里。 风夜“腾腾腾”地跑到隔壁卧室,从床底下拖出那个破旧的木箱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竹篾编的枕头、一副摩挲得圆滑的石子、一个织布的梭子、一小捆绕在梭轮里编织鱼兜的软纱、一个木头做的独轮玩具小马车……都是看着有点纪念意义的旧东西。 风夜从底下果然翻出了一个已经生了锈的黄铜簪子,簪子上的蝴蝶都生出了铜绿来,但是还是可以看得出,它跟华言之手中那根摩挲得发亮的完全就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再翻了翻,又从一个变了色的小绣球上发现了系在上面当扣子掕的腕绳。 两厢一对比,华言之就知道,风夜肯定就是母亲苦苦寻找了多年的姐姐的儿子,这下,母亲多年的夙愿总算是可以实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曦刖童鞋扔了一颗地雷O(∩_∩)O亲一个╭(╯3╰)╮嗯啊…… 61 做客 风夜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茫然,隔着床帐转头看去,亮眼的阳光透过窗纸照射在地上,感觉屋里也有了灿烂的暖意。 小星儿蜷成一团窝在他的胸口睡得香甜,一条小腿横在他的腰间,两只小爪子还紧紧地扒着他的衣襟,孩子小小的脑袋全都埋在被子里,呼吸声一下一下的听得清清楚楚,脸蛋睡得红彤彤的,可爱的样儿跟刚出壳没多久的小鸟儿一般惹人怜爱。 这孩子,看来昨日也是太兴奋了,跟着大人闹到大半夜的才睡,现在太阳晒屁股了还没醒来,往常早就起来了。 风夜掀开一点被子,理了理小孩睡得乱蓬蓬的头发,小心的翻身动了动脖子。这硬硬的枕头果真就是没有自己家用棉絮填充的软和舒服,睡了一个晚上脖颈都僵硬了。 看现在太阳都出来了,时辰应该也不早了,毕竟是做客在别人家,风夜不好起得太晚了,小心地挪着身体起床穿衣了,刚挽了头发,门外就响起了小丫鬟轻轻地声音:“公子起了吗?” 风夜“嗯”了一声,过去开门,门外两个小丫鬟拿着洗漱用品笑吟吟地等着,看见风夜开了门,两人低头福了福身子。“公子早!” “嗯,早啊。”风夜对于这种恭谨还是有点不能适应,在家里什么都是自己动手的,最多也就是穆青和萧远赫帮忙端端热水而已,何曾被人这样毕恭毕敬的伺候过! “公子,早膳已经备妥,夫人问您是要在房里用还是过去前厅?”稍年长的小丫鬟问。 “去前厅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是。”俩小丫鬟掩门退出去了,风夜洗漱完毕,就听见星儿软绵绵的声音。 “哥哥……” 跟着床上的那小小的身子就拱起了被子,露出小脑袋来,双手握拳乱揉着眼睛,风夜怕他着凉,赶紧过去给他穿上衣服鞋袜,梳了头发,抱在怀里给他擦了手脸脖子,又让他含了温盐水漱口,小孩才渐渐清醒过来。 “哥哥早安!”清醒的小孩眯缝着两弯眉眼在风夜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小星儿早安!”风夜也搂着小孩在他两边脸颊亲了,搓搓他的脸蛋,“好了,咱哥俩起得可不早了,去吃早饭吧,姨妈该等急了。” “嗯,好!” 兄弟俩出门往前厅走去。 这里是相州城华言之的家,也就是风夜的姨妈家,昨日,风夜和萧远赫带着星儿跟着华言之和秦风来拜访,风夜本来是不想这么急促就来的,但是华言之说他的母亲在家里一定心焦着等他去(主要是华言之这小子为了说服他娘不跟着去梧县蝶山村而允诺带风夜回家来)相州呢,风夜想了想,反正窝在家里确实也没什么事干,匆忙就匆忙吧,反正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于是,华言之和秦风在风夜家住了一天之后,风夜就在决定来相州了(当然这也要忽略小星儿和青山的极力怂恿,这俩孩子对于上次不能跟着去安州城相当的介怀)。 他们是昨日一早就出发的,下午未时刚过就到了相州华言之家里,华言之的母亲、风夜的姨母萧夫人一看到风夜就异常的激动,风夜刚下马车就被她拉着,又是哭又是笑的闹了一阵,吃过了晚饭又陪着老人家絮絮叨叨的直说了半天话,到了晚上很晚了才被华言之和风夜劝住了老人家,得以上床歇息。 华夫人她早年跟着父母逃避洪灾,王母拉着姐姐,王父抱着他,本来已经逃出了洪灾的范围,一家四口跟着一个小商队翻山越岭到最近的梅岭县去,谁知道竟然遇上了劫匪,在慌乱中一家四口就失散了。 王父带着华夫人跟着别的逃难人辗转到了相州,父女两人身上的银钱本就不多,在那灾荒年代,州城里的物价更是居高不下,父女两只能在城里贫民区的大杂院里租了一间小房子住,一个做苦力,一个给人浆洗缝补卖点绣品度日。 王父本来也是做惯了苦活累活的壮实庄稼汉,只是一个乡下人初来乍到的不免受人欺辱,加上没日没夜地做苦工,又思念踪影全无的妻儿,没熬几年,王父就过世了,临终前的愿望就是找到妻子和大女儿,希望死后能跟妻子合葬回故乡洪州。 可怜王夫人一个年纪轻轻、举目无亲的弱女子,在这样的情景下更是受尽了苦楚,幸而后来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小杂货商人,收留了她在自家做事,就是华言之的爹华云峰。 华云峰之前也是个被人收养的孤儿,养父母生了自己的小孩后把他赶出家门,他却靠着自己的努力白手起家,一步步开起了自己的铺子。后来和华夫人结成夫妇,十多年来更是齐心协力赚下了一份不小的家产。 日子好过一点了,华夫人就想着寻找母亲和姐姐,十多年来从不间断,无奈当初一起逃难的人几乎都去世了,剩下的也不知去向,从逃难时到华夫人派人寻找,已经是六七年之后了,当初亲熟的人都离散生疏了。 巧的是当初风夜的父母回洪州乡下时托留了信息的那些最早回到故乡的人家不是去世了,就是不久之后又搬走了,华夫人派人去时,乡下老家里都是风夜的父母去世之后才陆续搬回去的老邻居,跟风夜父母这边刚好错开了。所以十多年来这件事一直没什么进展,期间也碰到过几个来认亲的,可都是些想诈钱的骗子,一来二去,华夫人心下更是觉得渺茫难过了。 两年前华言之的爹华云峰也患病去世了,华夫人早年受了太多苦,这两年身体也大不如前了,心里对于少时就失散的母亲和姐姐更加挂念,时常在嘴边念叨着。华言之和秦风多方托人加大了寻找的范围和力度,却还是未果,不料这次秦风去安州城无意中就发现了风夜。 虽然母亲和姐姐的去世让华夫人备感悲伤,但是总算寻到了亲人的踪迹,骨肉至亲能够团聚,地下的老父老母也能安息了,失去了几个亲人,华夫人对风夜这个从小失去父母的外甥很有点恨不得将他永远圈在自己膝下疼养着的意思。 “姨妈,让您久等了。”风夜抱着星儿一踏进前厅就看到华夫人披着大氅腿上盖着毯子,坐在大圈椅里和萧远赫聊天,萧远赫一张嘴把华夫人哄得开心不已。 华夫人也是个有担当有见识的女性(要不然也不能帮着华老爷挣了这么大的家产啊),对风夜娶男人的事儿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就笑着打趣说他们表兄弟性子像,娶老婆都挑有本事的男人,把一屋子人都逗得大笑。 厅里烧了一个火盆,正中间的圆桌上摆着几样用盖子盖着的饭食,环视一圈却不见华言之和秦风。 “小夜来啦,快过来吃早饭吧,看,饿坏了小孩了。”华夫人开心的招呼风夜。 “呵呵,是我们起得迟了。姨妈,言之呢?” “他啊,和秦风去了铺子了,今早有一批货进来,得亲自去盯着。不碍事的,我们不用等他们,来,过来坐!” 华家做的是杂货、酒庄、客栈还有绸缎的生意,在相州城以及周边的州县总共有七八间铺子,华老爷去世后都是华夫人管着。这一两年华言之学业已有小成,身上也有了举人老爷的功名,又不打算进入官场,于是家里的生意自然渐渐由华言之在幕后操控了,场面上的事也是极少露面了的,想来这批货定然是很重要的了。 “嗯。”风夜在桌边坐下,小丫鬟揭去了饭钵上的盖子,萧远赫舀了粥先递给华夫人,又给风夜和小星儿盛了,一家人说笑着吃了这顿早饭。 刚刚下饭碗,华言之和秦风就从门外进来了,两人一个着白衣一个着紫衣,披着一样的白色狐狸毛披风,看上去就是一对登对的璧人。 “娘、大哥、萧大哥。”华言之和秦风解下披风,跟几个人打招呼。 “嗯。那些货物怎么样?”华夫人问,生意虽然交给了儿子管着,但是儿子毕竟还年轻,历练不够,老人家还得再旁边提点着点。 “没什么问题,成色十分不错。” “嗯。小心点好,都是贵重的绸缎,得来不易。对了,言之,你就带着你两位哥哥在城里兜兜,这太阳好得,不要呆在屋里辜负了。”萧夫人吩咐儿子,又转头笑着对风夜怀里的星儿道:“小星儿乖乖,来,陪姨妈解闷好不好?” “不好!”星儿紧张的揪着风夜的衣襟,生怕风夜真的又丢下他不带他出去,“我要和哥哥去玩儿!我回来再陪姨妈解闷!星儿会带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东西回来给姨妈的!”意思就是你不要不高兴,我去玩儿了得来的好东西也会记得分你一份的。 众人看着他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神色戒备又带着点讨好地看看华夫人又看看风夜,小手搂进了风夜的脖子,一双小短腿也紧紧地盘在风夜的腰间,脸上都笑开了。 “可是姨妈不想要好吃的好玩的,姨妈就想要星儿小宝贝啊!而且星儿有钱买好吃的么?”华夫人乐呵地逗着他。 小家伙一脸严肃的想了一会,皱皱眉看了众人一圈,然后小脸灿烂一笑,大声宣布道:“不怕不怕,星儿有萧哥哥,哥哥说了,萧哥哥就是我们的超级饭碗,要什么都能叫他给!萧哥哥最有钱了!” 众人听得大笑起来,风夜笑得无奈,皱着眉头心下暗想:小孩子太机灵了也有不好啊!偶尔说的一句话就让他给记住了,看来年后要给他找个先生了! 不明白大家为什么笑得这么高兴的小星儿完全不知道他在亲亲哥哥的眼中已经成为了需要再教育的儿童了。 62 亲密 在相州姨妈家住了七八天,风夜要回家了。 华夫人万分难舍,直劝风夜在相州一起过年,风夜不好撇下穆青一个人在家里,再说来相州的时候也没准备呆很久,所以身边带的东西也不多,再呆下去也不方便。 于是,华夫人百般挽留不果之下,她反而决定跟着风夜一行去蝶山村了,按华夫人的说法就是,要去拜祭母亲和姐姐、姐夫,顺便去看看外甥生活的地方。 因为华夫人要跟着去,采买礼物、置办随行物品等等都要时间,风夜他们回家的日子只得推迟了一天。 等到收拾妥当,一行人两辆马车晃悠悠地回去蝶山村了。 这天的阳光依然灿烂,蝶山村里很多人都在自家院子或者门口晒着太阳,看到两辆马车进村,大家都围着看,知道这又是风夜家来了客人了。 穆青在这将进十天里都是呆在家里编着小篮子、小箩筐,喂喂牲畜,看看闲书,偶尔想想风夜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这一日,他坐在前院里太阳底下编着箩筐时,门口就停了两辆马车,抬头一看,可不是风夜回来了么! “小夜啊,你这院子造得不错啊,环境也好,就是离着城里太远了,我看你还是搬到相州去吧,姨妈给你找一个好的房子,离着姨妈近点!”华夫人被风夜搀着进了屋里,就又开口游说外甥搬家。 风夜笑呵呵地道:“姨妈,这里离相州也不远,我过去看您也是一样的,也不一定要搬过去,再说,我又是个疲懒的性子,整天在您眼前晃悠,到时候您可烦了……来,喝点茶水暖暖胃!” “胡说!姨妈哪里会烦你,你烦姨妈老人家了,碍着你小两口相亲相爱才是真!”华夫人娇笑着斥道,“再说,小星儿多可人爱啊,让小宝贝跟在我跟前啊,姨妈我每天都能多吃两碗饭!来,小宝贝,过来姨妈这里!唉,可惜了言之不能生个这么好的娃娃来给我解闷……” 风夜和萧远赫相互看看,无奈了,他们这几天也习惯了华夫人的这种无厘头语言了,风夜觉得要是让华夫人跟萧夫人聚在一起,那才是精彩呢。 话说,风夜很怀疑自己的母亲是不是也是这么个性子,可是据张嫂子和高大娘说,他的性子是遗传自自己的母亲,那应该是跟华夫人完全不同的类型了,难道这就是双生子的互补定律?! 华夫人来家里的第二天一早,刚吃了早饭,风夜就让青山和穆青去县城里买食材和缺用的用具。 风夜新认回的亲姨妈来家,按礼数必定是要请族里血缘较近的几家长辈来照个面共同吃顿饭的,而且华夫人也想知道姐姐和母亲有关的事情,风夜自己又是不清楚的,请那些知道当年的详情的老人、当初和母亲交好的媳妇姐妹来陪华夫人说说话也能稍微弥补她没能见到孪生姐姐的遗憾。 于是这几天风夜家陆陆续续地请了几次客,风夜家重又成为村里的新闻八卦中心。 除了宴客,风夜也趁着天气好,带着华夫人上山去拜祭了风夜的父母和姥姥,陪着华夫人去县城溜达了几圈,时间就到了腊月下旬了。 华夫人再是不舍也要回去了,挨着年关各种各样事情特别多,不回去也不行,华言之从相州也派了人过来接她了,华夫人只得殷殷嘱咐了风夜过了年一定要去相州,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华夫人走了之后,风夜也开始忙年前的事情了,清扫屋子、采办年货、祭祖过节,日子就按着节日的步骤慢慢的向新的一年跨去。 今年的春节因为多了萧远赫和青山,家里就更加热闹了些,年货也办得很丰富,萧远赫还托人从安州买了好多东西送来,其中包括很多炮竹烟花。 风夜是早知道这时代的烟花技术是很先进了的,因为村里有一户人家的儿子就是在县上的炮竹作坊做事的,回来时总是夸耀那些烟花是多么多么缤纷漂亮,只是蝶山村人哪里有人舍得花钱去买来放,风夜自然也就无缘见识。 去年过年时风夜也没舍得花钱在这些瞬间就没了的漂亮上,萧远赫这有钱人自己掏腰包拿来的,他自然是欢喜。反正萧远赫说了,他今年赚得的钱比往年还要多些,几颗烟花的钱连他的九牛一毛都不到,让家里人高兴高兴也是乐事。 青山小厮更是兴奋地不得了,东西刚运回来就缠着他家少爷把燃放炮竹烟花的任务揽了过去,还没到除夕就每日絮叨叨地跟小星儿描述京城除夕大户燃放烟花的胜景(主要是他家少爷和风夜、穆青不耐烦听他唠叨,他只能对着小星儿散发自己的热情了)。 青山这孩子早先就念叨着要回京城看他的小桃(青山小孩子暗恋的丫鬟),萧远赫本来也是准备让他回去的,不过真到了要让他走,他反而不舍得死赖着不走了,现在青山这大孩子和星儿这小孩子玩得形影不离的,青山整日地跟星儿琢磨着玩新买的玩具和风夜教给他们的新奇游戏。 除夕这天一早,一家人就忙着给家里贴春联,挂灯笼,把家里装点得焕然一新,屋里屋外一片喜色。 厨房里炖着的肉、案台上烧着的香烛的味道、炮仗的硝烟味在整个房子里袅袅回荡,更是增加了一份浓浓的欢庆年味。 夜幕降临后,屋子四角、院墙边、门口走廊上的灯笼里都点亮了烛火,整个宅院在黑摸摸的山村里最是出众,散发着一种暖盈盈的温馨。 晚上守岁,风夜依旧弄了烧烤和火锅豆腐,家里人围坐在屋子里边聊天边吃东西,屋外寒风呼呼吹个不停,屋内却是温暖一片。 跟去年一样,到了接近午夜时分,村里就陆续响起了鞭炮声,没多久劈劈拍拍的声音就连成了一片。 青山一改刚才瞌睡萎靡的样子,神情兴奋地拖了两挂长长的鞭炮在院门燃放了,就赶紧张罗着放烟花。 一个个烟花炮仗被点燃,在山村的夜空中开出了一朵朵闪亮璀璨的火花,金色、银色、彩色的火花在空中开了一瞬,就化成了一场流星雨,衬着喧闹的鞭炮声,为旧的一年划上圆满的句号。 午夜过后,大家都打着哈欠上床去睡了,萧远赫打了锅上留着的热水来给风夜烫了脚,自己也洗漱完毕之后,也迅速的钻进被窝里,喜滋滋地把风夜抱进怀里。 自从从相州回来、华夫人做客家里之后,萧远赫就和风夜睡到了一间房里,刚开始两天还是分床睡的。 风夜的卧室里有一张大木床和一个炕床,冬天的时候他一般都是谁在炕上的。萧远赫进驻了他的卧室之后,风夜就让他睡了木床,只是第三天晚上时,萧远赫就借口一个人睡木床太冷,硬是钻到了风夜的被窝里。 往常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睡床的,就没见他喊冷,风夜哪里不知道他是借故缠人,只是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也懒得推他了,可到了下一个晚上,萧远赫就又自发自觉地往风夜的炕上钻。 风夜也不是思想老旧封建的人,非得守着那点子礼仪规矩,再说,他们都订婚了,睡到一个炕上也没什么,晚上多个人体暖炉也挺好,于是也就由得他了,反正只要他不乱来就行。 于是两人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炕上是白天烧了炭火的,前半夜还暖和的时候,风夜睡觉还是规规矩矩的平躺着,任萧远赫侧身抱着他。到了后半夜火炕冷了,风夜就会不自觉地往萧远赫身边靠,因此,第二天早上起来时,风夜总是发现自己全身巴在萧远赫的怀里,脸蛋埋到某人的肩窝,手环着某人的腰,就是一只脚也伸到某人的腿间去。 唉,老脸都要丢尽了! 风夜一开始发现自己的章鱼习性后非常沮丧,只是日子一长,多羞涩了几回也觉得没什么了,而且有时候在清醒的情况下也非常自觉地窝进某人怀中,让他不得不感叹:习惯这东西还真是挺可怕的啊。 而对于萧远赫来说,能每天晚上抱着心爱的人入睡,第二天看着他在自己的怀里醒来,本来是最幸福不过的事情,只是……唉,不说也罢,他还是憋着等到风夜十八岁吧,看着爱人逐步成长,也算是一种甜蜜啊! 第二天,风夜一家去社头拜年时,村里人自然是热闹地谈论着昨夜他们家的烟花,而穿着一身大红袍子,头上戴着风夜设计的火红圣诞帽子的星儿更是受到了比去年更加多的追捧,大人孩子都争着看他,小孩子利是都收多了不少。 今年的风夜已经十六岁,就大商国情来说是大人了,所以拜年时也得给小一辈的孩子娃娃封利是。萧远赫也是订了进风夜的门的,算是准媳妇,当然也得给一份,他出手又是一向大方的,因此也大受村里人的赞捧。 过了年,天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蝶山村的人丝毫不受影响地依然互相走家串户、请客吃饭。 风夜看着外面鹅毛一样的雨丝,对着旁边始终看着他的萧远赫微微一笑,把手放进对方的手里。 他来这里的第二个年头过去了,新一年的日子已经展开,未来,他们还会一起经历更多新的一年,一起看着日子流水一样过去,直到他们白发苍苍的那一天,还依然如此。 63 杯具 一年后。 长空秋雁,碧蓝万里,蝶山上的枫叶开始红黄交替了,刚忙过秋收的蝶山村到处洋溢着一派闲适喜气,空气中有种干爽甜美的气息,沐浴在秋阳下,整个人懒洋洋地都要融化了。 风夜刚刚偷闲跑到楼上,躲在角落的躺椅上晒太阳,舒服得眼睛就快要磕上时,隔壁院子蓦地传来一声女子的大喊。 “小夜,又跑到哪里去了?快给我过来!马上!” 风夜听到喊声,两只耳朵都不禁颤了颤,睡意已经退得了无踪影,无奈,皱着眉头起身走下楼,穿过月洞门来到隔壁的院子。 今年夏天农忙过后,萧远赫就在风夜家旁边盖了一座院子,两家的院墙紧贴着,在内院相邻的墙上打了一个月洞门,两个院子就相当于一家了。 至于为什么要多盖一座房子,风夜还得从萧远赫说起。 此家伙内火淤积精虫上脑,这一年多来无数次诱惑着风夜,想吃了风夜或者拐风夜跟他乘早成亲,多次行动未果后,就写信向京城的萧家伪称风夜决定和他在今年完婚。 于是开春之后萧家二老(主要是萧夫人)立马从京城赶过来给他们置办婚礼之物,萧夫人不止从京城带来许多财物,一路下来在沿途的各个州城进行采办,到了蝶山村后更是策划着在风夜家房子隔壁的空地上盖一座新房子。 因为按照萧夫人的说法,萧远赫嫁入他家,总得有点私产,以防他们以后闹点别扭什么的还有个地方分隔开(风夜黑线,没见过未成亲就咒人吵架的父母)。 而且还说他们成亲后人口多了,加上平时有客人来,风夜原本的院子太小住不下。至于为什么俩大男人成亲,婚后人口会增加这种诡异问题,这个之后再说。 风夜没想到萧远赫来个先斩后奏,这一年多以来他也清楚萧远赫的苦楚,毕竟男人么,冲动难免会有的,要一直憋着也是很辛苦的,他前世也是个成熟男性,自然熟悉个中滋味。他也牺牲了自己的右手帮了他的呀,而且被他撩拨了几次,他自己也有感觉的,只是每次到了紧要关头,风夜仅存不多的理智就会提醒自己:他才刚刚十六岁,身体都没有发育完全,过早尝试禁忌,将会大大影响往后的身体成长。 只是,今年之后,风夜少年的身体伸展了很多,不仅个头往上窜了不少,周身的肌肉也多了、坚实了,相对的,血气方刚的时候也更加情不自禁。风夜觉得连自己也快要失守了,压抑得太过也不是一回事啊! 所以,得知了萧远赫的小诡计之后,他也没有多加阻拦,成亲就成亲吧,反正在大商十六岁成年,何况在外人的眼里,他和萧远赫已经与夫妻无异了。情之所至,纵心而为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就顺应两位老人家的意思吧。 按着萧夫人的想法,他们既然要成亲,萧远赫作为二老的么子,自然是要置办齐全的,房子、家具、婚礼所需的物品、酒席等等都要细心准备,风夜想,既然老人家高兴折腾就由得她折腾去吧,就当是补偿老人家抱不到孙子的遗憾了。 萧夫人从开春来到蝶山村,就开始筹划着盖新房,拖着同样满面无奈的萧老爷在风夜和萧远赫跟前唠叨了几个月的时间,到了夏耕农忙完毕之后,房子终于破土开工了,又过了一个多月,房子终于落成了。 此刻,萧夫人就叉着腰站在隔壁院子的厢房门口,气鼓鼓地看着蔫巴巴走过来的风夜,眼睛故作愠怒地瞪得溜圆。 须臾,高二嫂子和张嫂子也从房里走出来,笑眯眯地看着风夜,风夜的脑袋耷拉得更加低了。 知道风夜为什么这么萧条么? 如果你一大早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从睡眼惺忪到逐渐清醒到兴致勃勃到没精打采再到睡眼惺忪……(省略一大段形容词)地试了整整两天多的衣服,你不蔫巴巴也算生命力强壮了。 风夜从大前天开始就被萧夫人拉着试了无数次衣服,从一大早挖他起床到晚上天色擦黑,来来回回不知道试了多少遍。 那些衣服都是萧夫人让人从各个地方裁好送过来的,一年春夏秋冬、一身从头到脚,林林总总有几十套,各种颜色各种质地各种款式……风夜怀疑从此之后他都不用做衣裳了,就这一回的已经够他穿到老了,也许还不止,他老了之后如果没钱花了还可以拿衣服去当去卖钱呢。 萧夫人就像他儿子萧远赫狐狸所说的,有装扮癖,给人装扮的热情超级宇宙的高。那一年小星儿被打扮成个小女孩时他还没觉出来,现在亲身体验之后,他总算是领教了萧夫人装扮癖的厉害了。 估计萧远赫小时候就吃足了苦头,一看萧夫人搬出那成箱的衣饰后,脚底抹油就溜了,这两天来也是找了各种借口跑路了,留下风夜顶着俩大眼圈应战——白天累死了,他每天晚上睡得死死的,到了早上早早的还没从梦里出来就被萧夫人挖起来了,他又不像萧远赫那没义气没情意的狐狸警觉性那么高,就只能乖乖地被萧夫人抓来了。 而且萧夫人也说了,他儿子的身材尺寸么,做娘的造就一清二楚了(风夜觉得这表达怎么忒暧昧?),给他的衣服不用试也知道。 今天下午好不容易有高二嫂子和张嫂子来,几个女人寒暄讨论的当儿,风夜才能趁机溜跑想补一下眠,没想到还是……那个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杯具! 真是个巨大的杯具啊! 原来成亲也是这么痛苦的,早知道他就不要答应萧夫人让他帮忙操办了,唉!悔之晚矣! “快来试试这件新制的喜服吧,我和二嫂子、张嫂子给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改的地方……你别搭着个脑袋了,远赫这小子呆会也要试,我已经让你萧伯父去提他回来了,这小子躲了几天以为老娘就找不到他了,哼……” 萧夫人语气凶悍的道,等风夜走到跟前,又祭起笑脸和声道:“好了小夜,试了这件喜服就结束了,保证不会再让你试个没完了,乖啊!” 张嫂子也在一边揶揄道:“风夜啊,这成亲可是一辈子一次的事儿呀,何况你们这夫夫婚事在咱们蝶山村难得的一遭,大家都想开开眼界呢!排场隆重点也是很有必要的呀,呵呵……” 高二嫂子听了也抿嘴偷笑。 风夜无奈翻白眼,就为了这点排场,把爷折腾了个半死啊! 抱怨归抱怨,风夜还是随着几人走进厢房里,希望真的是最后一次试衣了。 厢房里的地上摆着几口箱子,桌上也胡乱堆着几匹锦缎和一些新衣,窗边齐腰高的案几上摆着两套大红的锦服。 萧夫人拉着风夜,把其中的一套拿起,抖开,软滑的丝绸质地,裁剪简单大方,大红色的衣服只在领口、袖口和衣袍摆用金线绣着云纹,倒不是很难让人接受。 风夜让三个女人推着去换上,大红的外袍外裤靴子,绣着金色花纹的镶边腰带,套上一件金色的薄纱罩衣,全身上下被一片大红色笼罩,整一个鸿运当头啊! 三个女人对着风夜身上的衣服啧啧称赞了一会,萧夫人又给风夜的腰带上配上玉饰,张嫂子用红丝带给他挽了头发,戴上发冠,就笑吟吟地拉着他站到一边的落地大铜镜前。 从打磨光滑的黄铜镜面上看,里面的少年穿着大红的三层精美喜服,头挽碧玉冠,腰坠双鲤戏珠黄玉,脚踏红缎面金色云纹靴子,大袖宽袍趁衬着修长身姿,红衣满身,青丝如瀑,如果不看疲态尽显的脸,活脱脱地就是一个翩翩少年啊。 “嗯,真不错,小夜穿起红衣来真好看,看来以后还要多裁几件红色的袍子……配饰就用这套了,衣服腰身这里改小一点……” 风夜站在屋子中间,三个热情过度的女人围着他讨论着,风夜正想说能不能让他除了这身衣服再讨论,他就瞥见萧远赫的脑袋在门口伸了出来。 “喂,萧远赫……”风夜顿时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叫了起来。 萧远赫被父亲押着回来,到了门口本来想偷偷刺探一下“军情”的,哪知道就被风夜喊了出来,他正在懊恼间,就看见了风夜着喜服的样子。 他收起脸上鬼祟的神色,瞪着一双眼直直的朝着风夜走进屋里来,没想到啊没想到,风夜穿起红衣来居然这么……可口啊,真想现在就吃掉呢。 萧远赫想着,喉间滑动了几下。 “喂,你看什么?快挡着你娘,让我出去休息会,我快要累死了……”风夜无视萧远赫饿狼一样的眼神,悄声说道。 萧远赫回过神来,嘿嘿笑了两声,也凑近他悄声说:“当然没问题,那今天晚上……” 什么!风夜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大色狼,就知道那什么什么…… “风夜想的是什么啊?我只是想说今晚上要你帮我按摩啊,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O(∩_∩)O谢谢最爱itachi童鞋给偶的地雷哦,兰人真是粉粉的开心啊,中心感谢!鞠躬! 快过年了,祝愿各位亲春节快乐哟(*^__^*) 这两天都忙着备年货了,更新慢了点,要多多包涵啊,偶会尽量补回来的^0^ 64 成亲 最近几个月的时间,蝶山村的人们闲暇时说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村尾李同李风夜的婚事了。 除了风夜要娶一个男子这件事本身,有关于他们婚事的一切都迅速成为村妇们八卦时最时鲜的话题。 风夜的男媳妇萧公子的母亲萧夫人给他们置办的一应成亲东西就是热门中的焦点。 其一:那位美丽的夫人从京城带来了好几车的嫁妆,一溜儿驮着箱子柜子的马进村的时候,蝶山村的村民们可着实吓着了,那架势简直可比公主出嫁啊。 村民们为此议论了好几个月的时间,那些当初想把闺女嫁给萧公子的人家现在是悔得肠子都青了,看着人家未婚夫夫甜甜美美的准备婚礼,整日在暗地里咒骂风夜,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风夜也成了那些人口中的男狐狸精(风夜郁闷:明明就是萧远赫嫁给我,为什么说我是狐狸精,就算是也应该萧远赫嘛)。 其二:那位美丽的夫人亲手操办、八月时刚刚落成的那座邻着风夜家的小楼的新宅院,就是萧公子的陪嫁府邸。 说起那座院子哟,村民们更加眼热了。当初风夜一个孤儿弱小,盖起来的那座院子在蝶山村就已经是一等一的好了,可谁知道萧公子的这座陪嫁府邸可更加的好,至于好到什么程度,村民们要说的可多了去了。 那房子也是青砖大瓦盖的屋子,先不说前院后院栽种的名贵花草、生生移来的屋顶高的大棵桂树、搭着花架养着鱼儿栽着睡莲的小水池,村里人对那些个花花草草风风月月的东西看不懂。 最值得人津津乐道的是,人家那装潢、那摆设,据有幸去帮忙的人说啊,精致得像是皇宫里的一样。当然村民们没见过皇宫里的是什么样,但是他那样美那样好的东西在村民们的眼里就是皇宫里应该有的了。 绣着美丽的山水人物、雕着精细的花鸟纹理的各式折叠屏风、雕工精致的门窗、可以同时点上十几支烛火的繁复华贵的青铜烛台、质地上乘绣工独特的帷幕……半人多高的彩绘落地大花瓶,据说可以插上一整株两米多高的桃花,过年时放在屋里别提多好看;整套整套的箱子柜子柜台提盒篮子,那式样、那图案、那颜色都顶顶的好看,跟村里人粗粗订做的、从集上低价买来的比明显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在州城里做事的村里二狗子家的媳妇的表哥都说了,兴许府台大人家用的也就是这个程度了;村民们还说…… 总之,表面上跟村里人家差不了多少的院子,里头就是天差地别,一个字,好! 其三:要说到让村民们喋喋咻咻个不停的,除了头前说的两个,就是萧夫人今年从开春到秋收一直在给未婚夫夫搜罗订做各式的衣物、衣饰、随身用品之类的。送东西换东西来的人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前赴后继的让村民们看得眼都直了;村里的巧手娘子高二嫂子带着二女儿忙不迭的帮着缝制被褥衣物,压箱底的手艺全都抖出来了;蒙那位高贵的萧夫人看得起的几位媳妇妇人都帮着制作一些零碎小东西,顺带着也吃到了不少精美可口、价格不菲、看也没看过的点心吃食…… 其四:这是连村长和高、李两家族长都深受打击的,萧夫人和萧家的大少爷遣来了五个仆人,一对接近中年的夫妇,是厨娘和花匠,一个端茶送水的小丫鬟和两个看起来就很能干活的青年汉子,加上早来的穆青,他家就有了六个仆人! 村民们都说,穷了三代的李沛(风夜过世的爷爷)家今儿要变成地主老财了,孤苦无依的半大穷小子风夜勾着了一个金龟,立马就凌驾于村里所有人之上了。要知道,就算是村里最有出息的、考过秀才、做过县上的文书记的李明通李老爷家也只得三个仆人呢!蝶山村原来的老地主李敬元家也只剩了两个老仆了。 如今风夜家虽然田地没有村里一些富户家的多,但是一户庄稼人家能养得起这么多的仆人,不用干活只管被伺候着享日子的,不就跟城里的老爷们一样了么? 其五:风夜家原来的牲畜就够可观的了,春天农忙时萧夫人给觅来了一头成年的母牛和一头当劳力的驴子,这下更是六畜俱全了。 其六:据说,风夜家认回来的姨妈家的两个儿子(其实是一个儿子一个男媳妇)都是举人老爷,看样子他们家也是一方富豪,听说送来的东西也不少呢! 其七…… …… 总之,所有的话题够蝶山村闲来无事的人们说上整整一年的了,而随着人们的话题,秋天的日子一天天推进,话题主角的婚事也近了。 大商德宗庆隆十二年,商历十月初一日,水始冰,喜神位于东北,宜祭祀、求财、嫁娶、签约、订盟,忌开市、安床、安葬、入宅、破土,大吉。 是日,长空万里无云,风夜和萧远赫将正式举行婚礼。 紧挨着的两个院子里栽种的桂花散发着幽幽的香气,空气中飘荡着纷乱的味道和声息,可是这缕缕的清香还是被人们闻到了。 从屋子里到院子里再到门外的草坪、新造的晒坪都摆着一围围酒桌,桌子上摆着茶、海碗、筷子、瓜子和一些喜糖,如今满满的都坐了人。 来喝喜酒的人除了风夜发了喜帖的之外,还有很多没有受到邀请却自发来围观的村里人,风夜新委任的总管——穆青,当然是将他们也请了入席。人们坐着谈笑,嗑瓜子喝茶,小孩子们在桌子间窜来窜去地抓把瓜子、几颗糖偷偷藏进自己的衣兜里。 从村里请来的厨艺过硬的汉子们正在设于门外晒坪上的大锅灶边忙碌着,一些帮厨在旁边将一大盆一大盆的菜分盛成一碟碟,摆在长条案上的一碗碗菜散发着袅袅热气。 风夜和穆青、长生、李胜林夫妇以及族里几个堂叔伯兄弟忙着在客人间周旋招呼,萧远赫则陪着父母大哥大嫂和华夫人一家在内院里坐着喝茶聊天,小丫鬟在一边添茶倒水。 萧夫人和华夫人果然投缘,两人当初一见之下,大叹相见恨晚,于是结为金兰姐妹,此时两人手拉着手正聊得欢畅。 萧老爷和萧远赫的大哥萧远诤都是沉默少言的人,和秉性腹黑的华言之、温润平和的秦风倒也处得来,几人谈天说地,从山川风物到经商之道,正说得起劲时,风夜就走了进来。 “呵呵,姨妈、萧伯父、萧伯母……” 风夜看着其乐融融的这些亲人,笑着正要说快开席了,就被华夫人嗔着打断了。 “你这孩子,都要成亲了,还叫伯父伯母!应该叫爹娘了,难不成你还害羞么!” 周围一帮人听了都笑起来,风夜笑着道:“是是,姨妈说的是。爹、娘、姨妈、大哥、大嫂”,轮着叫了一圈,接着道:“快开席了,等一下你们就先吃吧,不用等我了……” 他还没说完,从月洞门那边的院子里就传来了一声端菜儿郎的吆喝:“第一道菜——猪骨菜干豆腐浓汤,恭祝新人浓情蜜意!” 坐在那边院子里的风夜家新仆人萧鸣接过儿郎手中的汤,端到他们这边的桌子来。 “好!那你去忙吧,等一下快点进来吃饭。”萧夫人笑呵呵的叮嘱。 “嗯。” 萧远赫给他理了理飞乱的发丝,抬袖擦擦他额际的细汗,握了握他的手,无言的 “你也吃吧,我出去了。”风夜回握了他的手,笑着转过月洞门。 刚穿过那边的院子,踏上檐廊,第二道菜就上来了,儿郎照例大声的报着菜名——“兔肉炖土豆——恭祝新人兔年吉祥如意!” 风夜听得心里好笑,这些菜式固然大半是他想出来的,不过给安上名字还附带上祝福语的就是萧夫人想出来的点子了,集合大家的智慧弄出来的,在蝶山村可也是新鲜呢,估计也能让人说上好一段时间了。 “福寿粉丝鱼——恭祝新人长长久久!” “百合莲子鸡——恭祝新人百年好合!” “红番茄炒蛋——恭祝新人红红火火!” …… 菜式新奇,加上吉利好听的名字,把人们的兴致提得高高的,加上吃起来味道也正点,大家都纷纷夸赞。其实风夜就是要这个效果——把这些菜式传出去。 去年年末开始,临近的县城已经有人来向风夜打听、订购土豆了,但是风夜除了供应太白居和鸿雁酒楼,剩下的已经不多了,只能勉强再供给邻县的两家酒楼。到了今年,来向他订购土豆的商家更加多了,光是风夜家和村里那几户愿意种植土豆的人家,对如今的土豆需求量来说已经是供不应求了。 今后几年之内,土豆仍然会有很大的市场,如果蝶山村其他的村人们能够抓住这个先机,在土豆普及之前能赚上一笔不少的钱呢。 其实在今年,村里也有了好些看到好处而跟着种植土豆的人家,不过毕竟还是少数,许多思想守旧的人还是不愿意拿种粮食的田地来种土豆的。现在土豆的价格远高于小麦,村里的人只要在秋收后把种小麦的地分出一些来种土豆,得到的利益不说也清楚了。 现在接着自己的婚礼再宣传一下,反正他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以后就算有人说他不帮衬村里邻舍,他也能反驳得理直气壮了。 午后,吉时。 风夜自中午吃了饭之后就开始沐浴梳洗打扮,换上大红的喜服,在华夫人的帮忙下穿戴整齐了,到了吉时,就在一帮子年轻后生和吹着喜乐的乐手们的簇拥下绕过前门,来到隔壁的院子,把同样身着大红喜服的萧远赫迎出来。 两个年轻人用竹竿拖着长长的鞭炮在门外施放,噼噼啪啪的炮竹声和高昂的唢呐锣鼓声一时间盖过了人们的笑闹声。 萧远赫的衣服和风夜的款式样式皆一样,就是上边的花纹稍有不同,头上同样挽着玉冠,两边系着珠子的红丝带从耳后垂到胸前来。 萧远赫本来就生的好看,个头比风夜要高出半个头左右,穿着红色喜服身姿挺拔,嘴角微翘,眼含笑意,不经意间轻轻扫过人群的样子,把一众看热闹的大妈小媳妇都忍不住飞红了脸。 风夜牵着萧远赫的手,穿过前门,走到自家的堂屋里,人群一路拥着围着,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了山上的小红果子、花儿扔到他们头上。 堂屋里,两边的凳子上坐着族里的一些长辈,正堂上端坐着萧家二老和华夫人,观礼的人站满了屋子。 风夜自幼父母双亡,父族这边嫡系的亲人没有一个,只能让华夫人受了长辈之礼,而萧远赫是嫁入李家,本来萧家二老是作为旁席观礼的。 不过风夜和萧远赫商量过了,他们是男子结亲,本来就无所谓谁嫁给谁,萧远赫入风夜家的族谱也只是为了方便他住在蝶山村。 所以风夜就提议让萧家二老也在正席上受新人拜礼,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对方的亲人也就是自己的亲人,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同性伴侣,没有子息的约束和 两人在司仪的指引下拜了堂,接下来的却不是像异性婚礼中的一样送入洞房,而是携手招呼宾客,吃点心喝下午茶。 这也是风夜想出来的,他们不像别的人要出门走远路去迎亲,时间很充足,所以就把晚上给陪客人敬酒的流程提上来,晚上尽快跑路,躲进房里休息,免得被闹洞房。 忙活了一天,他们真的很累了。 晚上,酒席一直吃到很晚才散去,风夜和萧远赫就跟预先计划的,早早就溜进了房里,其他的事情都交给了穆青和家里那几个仆人了。 风夜从昨天一直忙到今天,实在是十分困乏,洗了澡倒到床上就不想动了,萧远赫看他这么累,也不忍闹他,反正来日方长,人已经是他的了,什么时候吃到腹中还不是他说了算吗! 作者有话要说:新春大年的,偶给各位拜年啦~\(≧▽≦)~ 同时更上一章最为新年的贺岁礼,恭祝各位兔年吉祥,鸿运当头,由年头运到年尾!^0^ 65 潮涌 风夜觉得他又回到了小时候。 他住在姥姥家。 暮春的时节,山上的树林是深深浅浅的绿,夹杂着一些还没落尽的黄叶,在明朗的阳光下散发着青春明媚的气息。 山坡的如茵草地上野花盛放,蜂飞蝶舞,偶尔看见一只牛被拴在草地上悠闲地吃草。 山下的一级一级的稻田栽满了绿油油的庄稼,暖风吹来,翠绿的浪就从山坡上头一直延伸到下边的河流处。 天空是那样湛蓝清晰,像是涂了一层纯粹的蓝,再涂上一层透明的蜜的无边油彩画一般,上面一朵朵白云悠悠飘过,嬉笑的孩子们说上面坐着美丽的仙女。 很多燕子在天空和稻田间飞掠而过,健美的羽翼滑出优美的轨迹,白色、黑色、彩色的蝴蝶不时飞过眼前,让人想要抓住,蹂躏一番,再放它自由。 风夜就坐在姥姥家的晒坪边,看着眼前美丽的山谷景色,感受着万物的涌动和生长,忍不住闭上眼睛感受那样温柔静谧的时刻。 柔柔的风轻抚过脸颊,暖暖的阳光照进眼睛里,犹如万千无形的金针,炫目刺眼。 风夜醒来,刚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感觉到了耀眼的阳光照在脸上,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那股暖洋洋的干爽纯净气息,就像梦里的一样。 他把脑袋往被窝里拱了拱,眨巴眨巴几下眼睛,才慢慢地睁开了。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小片一动一动的白皙胸膛,迷糊的脑袋反应过来,昨日是他和萧远赫成亲的日子,昨晚太累了,一沾到床铺居然就睡过去了,还睡得这么死,现在应该也就是早上八九点之间吧,他记得早晨有那么一会,阳光就能照到他的床铺上来的。 适应了一下明亮的光线,风夜把脑袋钻出被子,身体刚一动,头顶就传来一声不满的咕哝声。 风夜偏着脑袋一抬眼,就看到萧远赫闭着眼睛的睡脸——两条剑眉斜飞入鬓,平日里满含戏谑、精明、狡猾、温柔、凌厉、深沉、专注、柔情的一双风流桃花眼此刻紧闭着,从眼角到微吊起的眼尾的一圈浓密卷翘的睫毛,衬得他的眼像一尾细长美丽的兰草叶子。 高挺的鼻梁线条优美,在光线的明暗下犹如立体鲜明的艺术品,这鼻子长得像萧夫人,眼睛则像萧老爷。 薄薄的嘴唇,下唇略厚,勾唇微笑的时候真真就是那风流多情的公子哥样,他那样子去对着村里的姑娘们笑时,也是让风夜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要在他的胳膊大腿上拧下一块肉来。 稍尖的下巴,经过了一个夜晚居然已经长出了青色的胡茬,伸手摸摸,怪扎人的,摸摸自己的下巴——滑溜溜的,一点儿也没有长胡须的迹象,真是气馁人啊。 眼看着萧远赫慢慢地向成熟男人迈进,可他呢,他坚持和小星儿一起喝了两年的羊奶了,个子是长了些,骨骼也长开了点,肉也长了不少,可是怎么还是停留在少年人的样子呢?!(某人忘了其实他本来就是少年人)看来这个身体的底子是真的很弱啊,要想长成跟萧远赫一样等级的型男,还得加把劲啊! 风夜愤愤的在萧远赫脸上胸膛上揩了几把油,大叹了口气。 萧远赫哼唧了两声,环在风夜肩上和腰上的手臂紧了紧,脸颊在风夜的头顶蹭蹭,嘴角带着轻微的弧度安静了下来。 这家伙,不知道在做着什么美梦呢! 风夜把自己枕在萧远赫肩膀旁边的脑袋挪了挪,看着他安睡的脸庞,这还是风夜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萧远赫的睡脸呢,往常风夜每次睡醒时,萧远赫都已经醒来了。风夜几乎每次都要被他亲一下摸一把的弄得不安宁,想多睡一会儿也不成,搞得风夜醒来总要挠他几下子,给他松松皮才罢休。 萧远赫的头发上还缠着红色的丝带,里衣也是昨日成亲时穿的红色的那件,风夜自己身上的也是,看来昨天他们真的是忙得累坏了。 外面院子里传来轻微的走动和说话声,刚才还照到床上来的阳光现在已经移到了窗边,正照在窗台摆着的那棵绕了红线的盆栽大葱上,嫩嫩的葱管在光线下像是透明了一样,散发出翠绿莹润的光。 风夜转头看了看萧远赫,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轻手轻脚的搬着他环着自己的手臂,掀开一角的被子,正要起身时,手臂和腰上被猛地一拉一带,他就跌到了萧远赫的身上。 “嘿,宝贝!你想要去哪呀?” 萧远赫把风夜圈在自己的胸膛上,戏谑道,一双长腿也把风夜的腿脚圈住,风夜就像被绑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风夜趴在他身上,挣了几下没挣开,两手撑着他的肩膀支起上半身,恼怒地盯着他看。 萧远赫的眼睛晶亮晶亮的带着兴奋和愉悦,哪里有半分刚醒来的样子?分明就是醒来很久了,刚才只不过是在装睡! “醒了就起来,太阳晒屁股了!”风夜没好气的说。 “嘻嘻,还早嘛!来来来,为夫的给小夫君一个早安吻!”说着就在风夜的两边脸上“吧唧”一下,正要再亲他的唇时,风夜反应过来,一手掩着他的嘴巴,一手在他的脸上拧了一下。 “乖乖的放开我!起来!今儿还有酒席的,中午还要给爹娘还有姨妈敬酒呢,快起来!” 萧远赫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一双桃花眼眨了眨,伸出舌头在风夜的手心里舔了舔,又朝着他飞了一个媚眼。 那温软的舌头像一条小蛇一样在风夜的掌心划过,留下湿湿的、暖暖的、凉凉的触感,又似乎有点惊颤颤的酥酥麻麻感觉。 风夜赶紧放开了捂着萧远赫嘴巴的手掌,犹豫着应该怎么对付这发情的萧远赫,还没想出个头绪来,萧远赫已经压下他的头颅,对着他的唇就亲了上去。 “唔……”风夜惊呼出声,萧远赫的舌头就趁机溜了进去,卷着风夜的小舌头追逐起来。 风夜死力挣扎着,这该死的!大白天就发情,外面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他们呢,日上三竿了都没起来就已经很丢脸了,再磨蹭下去,老脸都要被丢尽了。 可是他被萧远赫双手双脚抱着,力气不如人,挣扎来挣扎去,两人在大床上翻滚了几圈,风夜也没心思挣扎了。 他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心脏“怦怦怦怦”的像擂鼓一样跳个不停,被萧远赫紧紧抱着,深深重重地亲吻,他感觉胸膛里就要爆炸了。 正当胸膛里的擂鼓声越来越响,眼前开始出现点点的白光时,萧远赫终于放开了他。 空气中顿时充满了两人浓重的喘息声。 真要命啊,风夜怔怔的想,活了两世四十多岁了,他还没试过这种法式深吻的,谈过的几次恋爱,碰上的女孩子都没有那种真心相爱的感觉,平常接吻也就是浅尝即止,因为无论是风夜还是对方,都有轻微的洁癖,生理的、心理的、情感的,亲吻是一种神圣的行为,是比做爱更加亲密的情感互动。 所以两世加起来,风夜都没有试过和别人深吻,被萧远赫这么着,风夜还想着:接吻果然是练习肺活量的一个有效途径啊!浑然不觉自己旁边有一头饿狼惦记着。 萧远赫含笑望着风夜,摸摸他泛红的脸颊和耳根,怀里人还是怔怔的,既没抗议也没什么表情,萧远赫就知道爱人肯定神游到哪里去了。 他坏坏的笑了笑——正好,可以补上昨夜的洞房花烛。 手指将怀里人儿已经松脱的衣带轻轻挑开,解了红绸裤的系带,手掌摸上了那片玉色的胸膛,温润细腻的触感,可以闻到昨日泡澡时洒的淡淡香精味。 萧远赫爱不释手地摸了几把,忍不住凑上去在胸膛一边的樱果上舔了舔,看风夜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就一口含了,由轻至重地吮吸起来。 “啊,你干嘛?!啊……萧,嗯……”风夜受到刺激,回过神来的时候只感觉到自己的衣衫已经大开,萧远赫黑黑的脑袋伏在自己胸前,出口的话也变了音。 胸脯的一边乳首被舔吮着,身体也被轻蹭抚摸,风夜觉得心底有一股什么感觉,正慢慢冒出来,披在他赤裸肌肤上的萧远赫的发丝,像是一根羽毛,正在他的心上轻轻柔柔地撩拨着。 浑身的骨头就像从里面酥软开了一般,浑身没有力气,手脚颤抖发软,意志力仿佛意志小船,正在微泛波澜的湖面上荡漾,身体的感觉却出奇地清晰。 萧远赫带着茧子的手,萧远赫软软的暖暖的唇,萧远赫紧贴着他的滚烫的身体,都带给他异常清晰的震颤。那种又酥又软的感觉在风夜的全身泛开,一股更加热切、更加汹涌的陌生潮涌迅速流窜在四肢百骸。 风夜情不自禁地搂着萧远赫的脖颈,纠缠亲吻,轻抚厮磨,彼此的衣衫早已褪尽,偌大的卧房里只听得到浓重的喘息声、低低的呻吟声和身体摩擦交缠的声音。 在卧房的窗外,几个偷偷溜来听墙角的后生已经是面红耳赤,低着头不知道该继续听下去还是跑路。 穆青从走进院子就看见几个小伙子红着一张脸尴尬嗫嚅不知言的神色,看看紧闭着的房门,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那几个后生也发现了穆青,被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脸上的红晕和尴尬更加浓了,相顾着站起来走到院子里,胡乱搪塞了几句就飞快的跑了。 穆青看着几个小伙子飞窜消失,咧开嘴无声的笑起来,看看那扇门,听着从里面逸出的一两声暧昧声,他就明白:新人敬茶的仪式得挪到中午甚至午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了,大家的口味都重,就给点小肉吧,大肉给不起哈O(∩_∩)O会被河蟹的,偶的本事也给不起大肉,嘿嘿…… 66 66、生病 金秋十月,天气凉爽,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灿烂的阳光照耀着漫山遍野的秋色,看着就是一个出游的好日子。 然而,在这样美好的日子,刚成亲没几天的风夜病了。 也不知道是成亲的前前后后太忙太累压力太大,还是这样干燥的天气人特别容易上火,抑或是某个时候不注意受了凉,总之,婚礼刚一过去,新婚日子没过几天,风夜就病倒了。 彼时萧家二老和华夫人还在风夜家,一家人吃早饭的时候,坐在风夜旁边的华夫人就看到风夜的脸色苍白得有点不对劲,以为是新婚夫夫贪欢以致如此,还偷偷跟萧夫人商量着要给这孩子炖些补品补补身子。 谁知道碰到那孩子的手时,竟然烫得像着火一样,再摸摸额头脸颊,烫得能烤鸡蛋了,这下,不用问都知道他是病了。 风夜自己根本没什么感觉,只是从婚礼的忙碌过去之后,闲下来时就会觉得自己浑身软绵绵的没力气,他心里认为这是前段时间忙得太过、而近段时间又被萧远赫压榨的缘故。而那天早上一早起来,风夜浑浑噩噩的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特别沉,浑身更是软的轻飘飘的,他归结原因为:昨晚上萧远赫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压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生病。 说实话,他这副身体虽然有点弱(好吧,不是有点,是真的挺弱的),不过,自从自己接手了之后,他可是很注意保养身体的,加上经济条件好了之后,家里更是注意健康的饮食习惯,按季节进行食补,身体不说强壮多少,小病小痛已经很少有了,也就是冬天春天来个感冒、嘴巴上火、腹胀之类的小毛病。 可是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呢? 浑身烧得滚烫,偏偏风夜自己没觉出,反而觉得有点冷颤颤的,脑袋越来越沉了,早上起床时还没什么,现在一站起来就觉得地面在旋转,浑身上下都虚软不堪,加上某个地方不可言说的隐痛……唉! 风夜很郁闷,很难受,很无力的再次诅咒这病来得真不是时候,他都已经计划好要弄个蜜月旅行了的。 怎么一下子就病了呢,风夜完全想不明白。 家里的人一阵鸡飞狗跳之后,穆青请来了村里的大夫。 那位走路都颤巍巍的老大夫闭着眼睛拈着胡须听了半天脉,说了一通文绉绉、绕的人头晕的话,开了几服药,吩咐了怎样煎药、怎样给病人发汗降温之后就走了,那慢吞吞的样子把华夫人和萧夫人急得不行,两位老姐妹都已经吩咐仆人套马车准备奔镇上了。 还好这老大夫医术不错,风夜被喂了一服药,盖着几床被子捂着发了汗,用酒擦了几遍身体,体温总算是降下来一些了,不过人还是浑浑噩噩的,皱着眉头很难受,可是又说不出话、不甚清醒的样子。 到了中午,风夜喝了药终于能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了,而那边厢,为了风夜生病这件事,萧远赫被萧夫人联合华夫人狠狠训了一顿。 “我说你这小子,你自己有武功有内力,小夜可没有!看那孩子身子骨弱的,你就不能替小夜想想,在床上的时候悠着点?!干嘛干嘛?我说的不对?还瞪你老娘!以前也不知道是谁总吹自己的技术好到让一干那些红颜蓝颜知己痴迷!哼,早上那老大夫是怎么说的?气血亏虚!还弄得人受伤!丢不丢人啊这事!你干脆说你不懂嘛,老娘给你们请个前辈来教呀,要不,多看几本春宫也能长长见识啊!还害什么羞啊……” 萧夫人训着训着,就延伸到某些高深技术领域中去了,萧远赫先是垂着头无言以对,默默忏悔,听到后面,脑门上顿时冷汗就下来了。 这根本就是两码事好不好,他的技术好不好跟风夜发烧没有必然的联系啊,风夜发烧又不是因为他那什么什么!再说,风夜没怎么受伤啊(语气有点弱),只是红肿而已——好吧,就算只是红肿,下次他也一定会注意的…… 总算,萧夫人那些离谱的话没能训多久,在屋里照顾风夜的小丫鬟翠英就出来说公子醒了,萧远赫忙不迭地跑进屋,萧夫人和华夫人也欢喜的去吩咐仆人端药端汤,做些适合病人吃的饭食,整个宅子又忙活起来。 过了一天,风夜的烧完全退了,又吃了一天药,头痛也好了很多,可是他还是觉得难受,即使是躺在床上,浑身的骨头肌肉还是发虚酸累,头晕目眩,两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嘴鼻呼出的气很烫,把他的鼻孔和喉咙烘得要冒烟一样又红又痛,脑袋像是塞满了棉花,根本连一些浅显的问题都不能思考,只能整日昏昏沉沉的吃了睡睡了吃,像极了猪圈里的某几只动物。 风夜每次睡醒都发现自己浑身虚汗,头发里衣总是粘腻腻的,今日一醒过来也是一样。 萧远赫不在屋子里,翠英小丫鬟正支着下巴靠在桌边打瞌睡,从一扇半开的窗户看出去,阳光很灿烂,看起来应该是接近中午了。外面的院子很静,听不到一丝声音,不知道他们都去了哪里了,有一丝丝淡淡的桂花香随着空气飘进屋里,风夜正定定地看着窗外的艳阳出神,虚掩着的门就被人推开来,萧远赫端了一个托盘进来了。 “你醒啦!哎哎,你别起来……”看见风夜侧着脸睁着一双大眼睛,挣扎着想起身,萧远赫高兴又担心地快步走近床边,将那托盘放在床边的矮几上,扶抱着风夜给他细细擦了汗,垫了一个靠枕让他半躺着。 “这样舒服点没有?” “嗯。现在什么时候了?” “巳时正一刻了,睡了这么久饿了吧?我刚刚吩咐让人炖着鸡汤和黑米粥了,先吃点再吃药好不好?” “嗯。……外面怎么那么安静?爹娘和姨妈他们呢?” “他们吃了早饭就去县城了,说是给请个好的大夫回来再给你瞧瞧,顺便去逛街溜达呗,去了大半个早上了,应该也快回来了。你别多说话,头还晕不?” “嗯,还好……我想洗澡。”风夜拉拉萧远赫的衣袖。 “你刚好点,会受凉的……哎,好吧,我让人把水弄热点。”萧远赫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对着风夜可怜兮兮的虚弱样子,投降的话就出来了,每次都是这样,明明知道是他的小把戏,可就是忍不住要宠着他,谁叫他难得的露出柔弱的神情呢——某个其实有点大男人主义的心下暗暗辩解。 服侍着风夜洗了澡,用内力给他烘干了头发,萧远赫顺便把自己也收拾了一下,小丫鬟已经把床上的被褥换了新的,风夜穿着干爽的衣服倚坐在床上,闻着衣服和被子上干净清香的阳光味道,连日来的病痛所带来的难受总算去了些。 喝了点清淡的鸡汤,吃了一小碗黑米粥,再捏着鼻子把一大碗黑乎乎的中药灌下肚子,风夜就央着萧远赫让他出去晒晒太阳,整日的躺在床上,他都快要发霉了。 今日没什么风,太阳也不是很辣,萧远赫笑呵呵地答应了,让张鲁——就是风夜家新添的那两个年轻仆人之一,据说本籍是安州人——搬了张大躺椅放在院子里,抱了风夜往上面躺着。 院子里的几棵四季桂开着细碎的小花,那两棵据说很难得的金桂、丹桂也挂着零星的几簇花儿,在阳光下看起来金黄色、桔黄色的花儿很漂亮,浓浓淡淡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让人心情舒畅。 风夜倚靠在萧远赫的怀中,感觉暖暖的阳光撒照在身上,眯着眼睛看着蓝蓝的天空和远处一角墨绿的山尖,渐渐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听到了一阵说话声,风夜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小星儿趴在床沿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见他醒来就笑弯了两只眼睛。 小家伙转头鬼鬼祟祟的看了那边正正说着话的大人一眼,凑到风夜耳边小声道:“哥哥,姨妈请了一个很厉害的长胡子老爷爷给哥哥看病哟,哥哥很快就能好了。” 风夜拨了拨床边的帷幕,正看到华夫人送一个老头子出门,旁边还跟着一个背药箱的小少年,一行人出去之后,就隐隐约约听到萧夫人的声音,大概是在询问病情严不严重之类的。 风夜对着小孩眨了眨眼,无声的笑开了。 看见风夜要起身,小孩儿乖巧的拿了靠枕垫在风夜的背后,又把风夜散乱的头发虢到一边问:“哥哥要喝水吗?” 风夜摇了摇头,拉了小孩子在床边坐下,细细的问了他这几天的功课。 今年年初,风夜就给村里的私塾先生送了束脩礼,把六岁多的星儿送到私塾里念书了。 就算将来不一定要考状元,但是念书识字、通晓文墨总是要的,小星儿在家里虽然也可以由穆青和萧远赫教导,但是总没有上私塾来的规范和严整。穆青和萧远赫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小星儿的稍微不情愿被家里的大人集体否决了,小孩儿就此被送去了村里的小私塾,跟一帮子村里同龄小孩一起读书了。 私塾的课制是每十天休息一天,称为旬日,农忙时候除外,每天上三个时辰的课,早上两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功课照风夜的理解就是上午是语文,下午时算术,今日就刚好是旬日。 小星儿人本来就聪明,在家里时又已经有萧远赫和穆青教习了一段时日,因此私塾的先生见了风夜家的人总是要夸夸,这段日子看来小孩子也没落下功课,风夜一问,小孩认真的一一答了,还拉着风夜的手说了很多私塾里小朋友的事情。 萧远赫端着东西进来时,就看见他们哥俩头挨着头手拉着手在说话,风夜苍白的脸上漾着轻笑,看上去又瘦了很多。 “兄弟俩说什么呢?小星儿快起来,让你哥哥吃点东西。” 风夜把萧远赫端来的汤和着小半碗的米饭吃了,问道:“我的病不是快好了吗?怎的还要再请大夫来?那大夫是怎么说的?” 萧远赫拍拍他的手笑着说:“娘和姨妈不是怕村里那老大夫看得不彻底么,请来的这位大夫据说是县城里医术最好的了,让他再瞧瞧也没什么,再说,你的身子虚,平日的调养也要请教大夫才好。方才那大夫说了,你的病快好了,再吃几服药,再养养就行,别担心。还累吗?累的话就躺着。” “躺着才累,我坐着就好。……人家大夫来一趟也容易,你去跟青叔说让留着在家里吃了饭吧……” 萧远赫把他抱在怀里,让他靠着自己肩膀,才说道:“这些事情就不要操心了,青叔都知道的,已经安排了。你想吃什么,我吩咐他们给你做。” 小星儿在一边兴奋地道:“是哟,哥哥,今天姨妈和萧爹爹他们买了好多好吃的呢,还有很多好大个的橘子,好甜好甜的……” “呵呵……” 看着小屁孩嘴馋的样子,风夜和萧远赫都乐了。 作者有话要说:过了一个春节,再生了一场大病,偶看看也很多天没更了,真是对不住追文的各位,今天先更一章,明天估计就会恢复更新了。 67 旅行 折腾了五六天,风夜总算是能自由下床走动了。 萧夫人和华夫人总琢磨着给风夜进补,姐妹两个每天凑在一起按着大夫开出的药膳单子研究食谱食材,又派人到处搜罗各种补品、时鲜的零嘴吃食,把家里的仆人支使得团团转。 风夜以为自己再不用一日三餐把苦哈哈的中药当汤喝了,正庆幸着可以吃自己喜欢吃的菜了,谁知道又被萧夫人和华夫人的药膳制裁。 那些药膳其实也不难吃——相比于中药来说,可是相比于菜来说也不好吃啊,特别是家里的人没一个擅长做药膳的,这个人说应该这样,那个人说应该那样,最开始几天做出来的东西……唉,风夜已经不想提了,总之,面对那些药膳,他很想再生一次病。 拜这次大病所致,风夜和萧远赫名下的财产又多了两处——梧县城里的一个宅院和安州城里的一处三进大宅。前者是萧夫人和华夫人买了送的,后者是萧远赫拒绝了自家老娘的好意,自己托人买的。 几位长辈的意见都是蝶山村太偏僻了,要是万一磕着碰着伤了病了,就医调养不方便,一致建议夫夫俩要多到城里去享享福,或者干脆把土地租给别人种,他们收租过日子就够了。 风夜也不是没想过这些,只是蝶山村毕竟是他的根,即使他是穿越来的,可是从醒过来就呆在这里,这个小山村已经成了他心目中的故地,这里有他熟悉和熟悉他的乡人,生活环境也比较单纯,他还是比较喜欢在这里过日子的。 不过,他们乡下人家,在城里有座宅子也是好的,有时去城里了,有什么事赶不及回来也有地方住,房子平时就雇人看着,帮忙收拾收拾,想要出租给别人也可以,所以风夜也没有拒绝。 风夜在现代的时候就是住惯了大都市的人,亦深知在城市生活的方便和疲累,现在他还年轻,可以在乡村小地方生活,到了老了还是在城里生活比较有保障。 就算没有这次的生病导致的置房事件,风夜也已经打算过个几年等自己手头宽裕了,就选一个适宜居住的城市买房养老的,既然现在都提前了有房有车了,那也是好事一件。 除了意外得到两座宅邸,风夜的这次生病在蝶山村某些人的眼里也别具意味,风夜也听到一些很不好的话,不过,别人管不住舌头是别人的事儿,他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不是真的损害到他和家里人的名声的,说成怎么样也由它了。 到十月底的时候,风夜的身体早就活蹦乱跳了,华夫人也回了相州,风夜和萧远赫一早计划好的蜜月旅行终于被提上了日程。 按照他们婚前的计划,蜜月的时间定在十月中旬到十二月初,路线选的是从梧县往北走,一路游玩上京城,然后到萧远赫家(现在应该说是萧远赫娘家了)省亲,之后再选择另一条路线从京城往南回来。 现在快要到十一月了,腊月中旬开始就得回来准备过年事宜,所以他们的蜜月时间就只剩下了一个月多一点点的时间了。 为了能够玩得尽兴,风夜和萧远赫商量了之后,决定不去京城了,先往南走,到洪州岷县,再往东去云州城,那里被称为江南仙乡,据萧远赫的描述,是跟现代的中国的苏杭一样的地方,萧远赫名下的另一个赌坊就是在云州城里。 决定了地点,当然就是尽快出发了,已经耽误了大半个月了,风夜可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不过,难决定的是随行的人员啊。 除了风夜和萧远赫两个,小星儿死缠着要去,从知道风夜要去玩开始,这几天就一直抓住每一个机会磨着风夜让他同意带上自己。上次去安州时为了安抚他,风夜许诺下次出门一定带上他,弄得现在想拒绝都狠不下心来。 青山也缠着要去,理由就是既然少爷要去了,作为少爷的贴身小厮当然也是要去服侍的。风夜想拒绝,可是如果星儿要去的饿,带上青山照顾星儿又是很必要的。 张鲁吴城(就是某两个年轻仆人)也要去,这两位说的更理直气壮:少爷少夫人(至于他们口中谁是少爷谁是少夫人就不知道了)出行,作为仆人肯定要随身护卫的,风夜问:你俩武功高过了他吗——指指萧远赫——摇头。既然这样,干嘛还要你们护卫啊?!风夜郁闷了。 于是,本来应该尽情享受二人世界的蜜月旅行就变成了拖家带口出行游玩了。 备齐了出门的东西,在十月的最后一天,风夜一行六人两辆马车驶出了蝶山村。 从梧县去洪州走官道的话必定要经过安州,所以出行的最早这段路程就跟上次风夜和萧远赫去安州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此时的天气还不是很冷,穿着两层的长衫刚刚合适,太阳还是很灿烂,凉爽的风一阵一阵的吹拂,沿途的官道都是平坦的大路,风夜就撩起车帘,抱着星儿坐在车厢边吃东西说话看风景。 萧远赫半躺在车里的榻上,张鲁吴城驾着马车,这两个汉子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张鲁沉稳冷静,吴城机灵爱动,性格和名字刚好相反。 风夜经过观察,觉得这两人很有JQ(其实自从风夜和萧远赫成亲之后,他只要看某两个男的相处融洽友爱就觉得人家有JQ ),跟萧远赫说了之后,某萧似笑非笑地想了半响,道:“有可能!没可能的话可以培养。”真是超级坏水的。 这两人一个原籍在安州,一个在滁州,都算是南边人,对各个地方的名胜风景和名吃特产说的头头是道,把风夜和小星儿还有坐在另一辆马车车辕上的青山馋得口水直流。 一行人说说笑笑,行程比上次风夜和萧远赫的时候还要快,还没到午时就已经到了上次曾经来过的淮安县。 风夜对这里的梅花烙、银桂酥、椰蓉角三种点心怀念已久,刚下马车就去买了一包回来,坐在酒楼里等饭菜上来时就拿出来给众人垫着点肚子,等到吃了中饭,要出去逛街时风夜又买了一包,和星儿青山两个小孩一路走一路吃。 今天晚上他们会在安州城歇息一个晚上,不必急着赶路,早上的脚程又快,所以今天的时间是很充裕的,上次风夜和萧远赫经过淮安县时就觉得这个小城很古朴清幽,萧远赫提议在城里逛逛,风夜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他们把马车寄放在酒楼里,沿着街道在城中心慢悠悠的逛着。 这里的人物质水平好像比梧县要好上很多,人们生活悠闲而满足,平淡却不缺少激情,很有那种江南小镇安详平和的美好氛围。 城里的建筑大部分是复合式的小宅院或者两层的小楼,沿街开设店铺,铺面外边是宽阔的青石板人行道,当然,人家这时候的人并不叫人行道。 道旁栽着一种风夜不认识的树,叫“来仪”,叶子像梧桐,但是枝条曲折遒劲,开着粉红色和粉白色的花朵,形似梨花,花香淡雅清幽,就跟这个小城给人的感觉一样。 据说这种花一年四季都开花,美丽的花儿纷纷扬扬的,把整个小城都笼罩在美丽的花雨和花香中,据说淮安出名的香花绸就是用来仪树的花提炼出的花汁染的布织成的。上次风夜来的时候就对这种观赏性极强的花树极为觊觎,但是据说这种树在别的地方很难成活,很多人试着移植,但是都没有成功,看来,来仪是独属于淮安的美丽。 风夜看见很多店铺的掌柜们在自家的店门口或者靠近马路的花树下摆上桌椅,煮一壶茶,摆一碟糕点干果,神情愉快的聊天或者独自发呆,遇到相熟的人或者热情的路人也会邀请来喝一杯。 据萧远赫说,每年都会有很多游人和商旅来这里,因为淮安是个不错的地方,而且淮安的造纸业和纺织业也是很有名的,从这里出产的淮安鉴和“有凤来仪”香花绸是大商贵族和有钱人最喜欢的纸笺和绸缎。 淮安县的人能生活的这么富裕,跟这两样“特产”也分不开,城里的店铺做的生意也大都与此相关,连带的就有很多书画铺子,里面三三两两的流连着身穿白儒衫的年青士子,甚至还有一些钗环丁当的女子、浓情俏意的小夫妻。 众人在城里逛了一圈,买了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就转回酒楼,马匹已经由酒楼的马倌喂足草料,风夜把三种点心各买了一包,众人上了马车又往安州进发了。 从淮安到安州其实已经不远了,走得慢的话两个多时辰也能到了,按风夜他们这样的速度,估计最多两个时辰就能到。 从淮安县到安州的一路上都有不少商旅来往,风夜他们的马车已经经过了两个大队的马帮了,估计大家都想趁着年前做一笔好买卖。 他们的马车进了安州城,来到萧远赫买下的宅院时,离他们从淮安出发刚好两个时辰,太阳还没有下山,明亮干净的光辉照在这个繁华的城市,更加给人一种不同于冬日的人间烟火的美好感觉。 萧远赫买的宅院位于城西,也就是人们说的贵人聚居区,三进的平房,青砖灰瓦,有正门侧门,院子宽敞,房间挺多,还有专门的车马房,房间里面布置得很舒服美观,该有的东西一样也没少。 院子里有一口井,有假山水池,边上搭着花架,院里种着桂花梅树竹子兰草等等,高大的玉兰树下有石桌石凳,石桌上还刻着一幅象棋棋谱。 从这些看得出来这宅子原来的主人是个风雅之人,只是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缘故要卖掉这么好的宅院。萧远赫说他是通过正泰钱庄的一位管事经人介绍买下来的这房子,听说原主人急着钱用,所以高价甩卖,至于原因就不甚明了了。 宅子买下来的时候是附带着家具的,萧远赫让人收拾了一番,该扔的扔了,该换的换了,该添的添上,又雇了一个门房一个老妈子看顾打扫,所以风夜一行人来到,直接就可以住下了。 风夜把房子前前后后巡视了一遍,对这里的布置格局很满意,休息了一会,就拉着萧远赫去逛街买菜去了,张鲁吴城也陪着青山和星儿两个小孩出门玩去了。 68 68、宝藏 ... 风夜一行人在安州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又应着星儿和某JQ培养中的两仆人的恳求,在安州玩了一天,到第三天一早才出发往洪州去。 马车沿着安州通往洪州的官道,经过通安县、鸣泉县,然后到达岷县,这一天他们将会在这里歇息一个晚上,因为从岷县往东走,到下一个县城要走三个时辰的路才到,如果继续走的话他们今晚就要露宿野外了。 他们到达岷县的时候才是下午,太阳还斜挂在天边,小小的县城正逢上集日,这个时候依然是十分热闹。 在街上寻了一个干净的客栈住下,洗了澡去疲劳,找个酒楼祭了五脏庙,大家就分头出去逛街游玩了。 岷县是个很小的县城,住在这里的人大部分是一个叫嫿郜族的族人,萧远赫说他们是大商国内人数最少的一个民族之一。 这里的建筑类似于云南客家和西双版纳傣族人的风格,人们在房子的翘檐上挂了很多的铃铛,风一吹,整座小城中就充斥着叮呤当啷的声音,整整一个晚上,风夜在梦中似乎都能够听到飘渺的铃铛声。 第二日,众人起了个大早,吃了岷县特色的锅贴早茶,买了中午的干粮,马车继续往云州城走。 出了岷县之后,一路居然几乎都是山路,穿过几座山,走过一个小平原里的县城,接着又进入一片丘陵山地,沿途只远远地看到一些小村落。 不过好在沿途的路都修得颇为宽敞,而且平常也有很多商旅走,所以这一路来风夜一行人就跟秋游一样,看到风景优美的就停下来赏玩一把,午饭也是在野外吃的,小星儿没尝过这种新鲜体验,乐得呵呵哈哈的在草地上撒欢。 就这样又走了将近两天,当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边的晚霞时,风夜一行终于看到了屹立在广阔平原上的云州城城门。 巨大高耸的黑褐色城楼在夕阳中像是一头庞大怪兽的剪影,把坐车坐得晕乎乎的风夜狠狠地震撼了一把。 城楼上随着晚风猎猎飞扬的旌旗和守卫们锃亮的枪头闪射的寒光,昭示着这个庞大的城市的地位——云州城,是富庶的江南的西南门户,从大商西边和南边沿海以及南海各岛国的货物要进入江南一带的繁华城市,都必须要经过云州城,反之也是一样。 缴纳了为数不少的通关费,马车走了大约五分钟左右才通过了那堵厚实的城门,而进城之后首先映入眼帘,不是风夜所见过的州城的宽大街道和商肆,而是一个巨大的广场,把风夜又狠狠的震撼了一把。 足足有两三个足球场般大的方形广场,正中间的一座雕像十分引人注目——一个全身盔甲的将军骑在披着战马上,左手握缰,右手高举着一把长剑。萧远赫说,那是大商建国第一代的上将军,云州城就是他规划设计的。 走进了看,这座雕像居然是用一整块巨大的白玉雕成的,连同那个一百见方的台阶也是汉白玉筑成。 围着广场的,是凹字形的箭楼,箭楼下有三个城门,其中两个有士兵把守着只有正中间的一个无人把守的城门是通向城中的中轴大街。 这样的设计就好比是在巨大的城墙内再砌上一个城墙,要是在战争时期,要攻克这样的双重防守恐怕是要费不少功夫。 沿着宽敞无比的中轴大街进去,是一排排整齐的商铺,街上人来车往,人声鼎沸,却是忙而不乱,整齐有序。 风夜和星儿两个就一人趴了一个窗口往外看,还不时地发出惊奇的呼声,而萧远赫就端坐在车中的矮榻上好笑的看着这土包子哥俩。 马车穿过纵横交错的街道,停在一家客栈边。 云来客栈——融合了客栈、酒楼、茶楼在内的一家星级酒店,装修得异常华美大气,门口高大的廊柱和两只石狮让风夜以为这是哪位超级Boss的府邸。 住宿部,哦,就是客栈,分为单间客房和独立的小院落,萧远赫直接包了一个独立的小院,里面包括一间正厅、一间大卧房、两间正房和两间耳房,还有一个洗浴间、单独的茅房,院里的绿化也弄得不错。 风夜几人赶了一天的路,肚子早就咕咕叫个不停了,叫小二送来热水洗了澡之后,就奔着吃食去了。 第二天早上,神清气爽的众人吃了早饭之后,风夜一家子开始出去游城。 白天的云州城更是有着一种别样的繁华大气,道路纵横交错,店铺鳞次栉比,车马行人往来不绝,叫卖讨价声此起彼伏。街上的人除了常见的中土人,更有头发眼睛颜色、着衣打扮迥异于中土人的胡人,有身材矮小、胡须稠密、皮肤黝黑的戎狄人,有穿着骑射服、背着弯刀弓箭的草原汉子,有长着鹰钩鼻、深邃眼窝、打扮粗犷豪放的西北沙漠大汉…… 灿烂的阳光照在这样熙熙攘攘的街市上,穿行在稠密的人/流中,耳听着各式的语言,眼看着缤纷的古式衣衫,风夜恍然觉得自己好似又穿越了一样,陌生的很不真实。 在街上逛了一个上午之后,风夜觉得一双腿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一样,吃晚饭之后只能机械地移动着挪回到了房间,倒到床上就不想起来了。 在客栈里睡了一个午觉醒来,风夜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趴在萧远赫的怀里,而萧远赫半躺着倚在床头,右手揽着他,左手拿了一卷书在看。 “醒啦,还累吗?”萧远赫放下书卷拿捏着风夜的胳膊。 “嗯,还好。”风夜舒服的哼唧了几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星儿他们呢?” 萧远赫看看对面桌上的漏斗,“申时没到。张鲁他们带着星儿和青山出去玩了,他们俩武功不错,人也细心,会照顾好小星儿的。睡了一觉,饿了没有?要不起来吃点东西?” “嗯,等一会吧……远赫——” “嗯?” “要不,我们等下就去看看小星儿的宝藏吧!” “嗯,随你。”萧远赫扶着风夜的头发,笑着应道。 说是宝藏,其实风夜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两年前,穆青把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交给风夜,同时也坦诚了星儿的身世。 小星儿的父亲李周是京城大世族出身的庶子,少年时就脱离本家出来自立门户,还创下了不小的家业。 到了中年时,李家本家那边犯了事,合家都被人抄了,本家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偌大的一个世家顷刻间就倒了。李周因为家业丰厚,受人觊觎已久,借由此事被牵连其中,夫妇俩被人陷害致死,家业也被人侵吞了。 穆青是李周年轻时救下的孤儿,跟着在府里做了多年的管事,李家败落时,李周将独子,也就是星儿,托付给穆青,让他们到南边投靠亲戚。 穆青带着星儿出逃时,身边本来是带着数百两银子的,只是在逃难途中失落了,只剩了李周交给他的一个小盒子和几十两碎银,撑到了梧县,被亲戚赶出来、生病,银子很快花完了,幸好后来遇到了风夜。 而那个小盒子,里面装的是三把钥匙、一个印章、一个雕刻着“恒记”字样的小铜牌和一封信,李周交给穆青时,说那是留给星儿的东西,寄放在江南云州城的恒记银庄里。 穆青一直认为是李周预先为星儿存下的一笔财产,钥匙和印章就是取到这笔财产的凭证,所以当年逃亡时,其他的东西丢了,可这个盒子还是被妥善保护着。 只可惜,穆青到了梧县之后已经身无分分,又身染疾病,就算是知道有那么一笔财产,也不能够去取出来用。 两年前穆青把东西交给风夜的时候说过,这个恒记银庄除了具备钱庄的功能之外,还可以托管重要珍贵的物品,而且恒记在大商只有三家店,一家在京城,一家在云州城,另外一家却是在西南边陲的凤岭城。 恒记的银票可以在三家分店和全国几大钱庄流通,而托管的东西却只能在原托管地领取,而托管的东西每隔一个期限就要缴纳一定的费用,否则将会被银庄没收。 穆青手上的这份东西到今年年末刚好就要到期缴费了,所以这次风夜来云州城就顺便带了来看看。 穆青和风夜都不知道这份东西具体是什么,只隐约觉得应该是财物,所以风夜每次一说起,就称之为“星儿的宝藏”。 现在就让他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宝藏吧。 风夜和萧远赫站在庄严奢华的恒记银庄大堂里,怀着一点猎奇的心态,出示了印章,叫银楼的管事领着,开了星儿名下的银箱。 重重锁扣的箱子打开的那一刻,风夜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堆金银珠宝或者古董字画之类的东西(汗,都是电视和小说误导的),不过他明显失望了,因为里面只有一个小盒子,盒子里只装着轻飘飘的一封信,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_<%…… 哭啊,终于能打开页面了,偶都奋斗了两天了才登陆上来,可沤死我了,亲们一定以为我失踪了,弃坑了吧,唉…… 此文将要完结了,届时也会开新坑的,希望到时候还能看见各位亲来捧场O(∩_∩)O~ 祝愿各位情人节快活(*^__^*) 嘻嘻…… 69 正文 番外二 以前曾经觉得日子过得很慢很慢,往往一年三百多天好像是要挨很久很久才会过去,不过,现在的日子却好像过得太快了,往往是一眨眼间,一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一年也很快的过去了。 想来,穆青的人生大概可以分为三个部分,而改变了他的命运的两个人,一个是他的老主人李周,一个就是风夜了。 遇到风夜,是在他三十二岁那年,走投无路的时候。 见到风夜的第一眼,穆青就知道他是个值得信赖和托付的好人,真的,他在京城李府做管家时,见过的各种各样人海了去了,可没有哪一个人,光看眼神就让穆青从内心里信任的。 所以穆青决定要跟着他,无论如何一定要跟着他,起码要让小主人留在他的身边。 穆青从小就是个孤儿,从记事起就和一群老老小小的乞丐一起住在京城的污黑巷子里,无论刮风下雨。 十一岁那年,穆青去一家酒楼后巷捡剩菜吃,碰到了一伙人打架,自己跑得慢了点,差点也被打死了,幸好遇到了李周李老爷。 被老爷救回府里,是穆青人生中的第一个转折点。 穆青在李府不仅过上了吃饱穿暖的日子,还能跟着府里的老管事认字念书学算账,后来还跟着管点府里的事情,后来甚至接任了府里总管事的位置。 穆青毕生都感激李周老爷,那个十六岁就依靠自己的能力创下了自己的事业的男子,穆青将他当成偶像和兄长一样尊敬爱戴着。 所以,在老爷被人陷害,请求自己带着小主子逃到南边去时,穆青犹豫了一会就答应了。 刚出京城的时候,总是有人来追杀,穆青在府里的时候虽然跟着武师学了一点武功,可是面对那些高手可根本就不够看的。 那些人,抢夺了老爷的财产,还不放过老爷一家,幸好,出了京城之后,追杀的人渐渐少了。 他带着小主子很狼狈的才躲过了追杀,逃到中州,然后辗转才来到南边偏远的梧县。 他不确定还会不会有人追杀过来,他感觉过了中州之后,追杀的人就没有了,但是不排除那些人还会再派人过来。 如果有的话,他一定要想办法引开那些人,还要妥当安置好小主子。 被老爷的姑母家拒绝的时候,穆青简直要绝望了。 所以,在遇到那个叫风夜的少年时,穆青简直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样,想要拼命地抓住。 他承认自己那时是有点想利用他的意思,但是他不会平白赖上那个少年的,真的。 老爷交给他的那个小盒子,里面有几把钥匙、印章和一封信,老爷说了,那是留给小主人的东西。穆青猜想肯定是财宝之类的,只要那个少年肯收留小主人,到时就把财物拿出一部分来给他,甚至全部给他也不是不可以的。 只要度过了目前的难关,以后他一定会像报答老爷一样报答他的,他挨饿受冻不要紧,可是小主人却是不能受苦了啊。 那个少年看着虽然瘦弱不堪,温和纯朴,但是举止风度和眼神中偶尔闪过的锐利深沉却不像一个涉世不深的少年人,虽有心机却是良善之辈,看他肯救助自己就知道了,跟着他,就算以后自己出了什么事,小主人也可以托付给他了。这也算是穆青能想到的不是办法中的办法了。 跟着风夜生活了些日子,用一句比较坏水的话来说,就是——穆青确实押对了宝。 风夜这个人,别看他外表温和亲切,良善可欺,但是骨子里其实有些冷漠淡然,对人对事都不是很上心的感觉,但是,只要是让他上了心的,他就会当你是亲人一般。 家里的资产看来也不差,有房子田产,人又不错,就算日后将星儿和老爷存下的那份宝物托付与他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只是没有想到,少年竟然愿意将小主人和穆青的户籍落到名下,还将小主人认成了弟弟,悉心地宠护着。 在大商,愿意将仆人的名籍落到名下的主人可没有多少个,因为那意味着主人对这个仆人要承担刑法监督责任,每年还要缴纳税金。这对于一个乡下人来说是非常划不来的一件事情。 不过,少年似乎一点也不介意,相反,还非常的高兴和……怎么说呢?有点像是捡到便宜一样的小小的奸诈。 穆青的人生发生了改变,而少年风夜,就是给予了他有别于前半生曾有过的两种生活的人生的人。 在往后的日子中,少年是真正将小主人和穆青当做家人一样的相处和守护,而小主人在那样平淡温和的悉心照护下,往年请了无数名医看了皆没结果的病,竟慢慢的好转了,这让穆青对少年的感激又多了一层。 小主人星儿一岁多那年,曾经遭贼人掳走过,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寻回来之后,原来活泼机灵可爱的一个聪明孩子竟然变得痴痴呆呆的。 老爷请了许多的大夫来看,皆说是受惊过度,可是开了无数药方,也是没一点效果,老爷夫人又多方寻觅来奇门偏方,金贵的药材也用了不少,可是效用似乎都不大,小主人还是整日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 看着那样小的一个孩子,每日呆坐在屋子里,睁着一双大大圆圆的眼睛,无神的看着虚空,不只是老爷夫人伤透了心,就是穆青和一干下人也觉得心疼难过。 从京城逃出来,被人不断追杀的那阵,穆青觉得小主人似乎是有了一些不同,往日无神的大眼睛里仿佛有了一些惊惶不安的神色,偶尔还会发出一些模糊不清的话语。 可是忙着逃命奔波的时刻,穆青根本来不及探究,而接下来的穷途末路,显然也没那个财力去请药就医。 在梧县县城那个叶大夫的医馆逗留的那几日,叶大夫也说小主人的这个病是没法治的,只能靠养着,兴许慢慢的就会好了。 穆青想不到真的就是这样。 在蝶山村安宁静谧的生活中,就在穆青想要去云州城取出李老爷寄存的那些财物来替小主人看病时,小主人竟然就慢慢的好起来了。 看着玉雪可爱的孩童日渐好转,恢复孩子应有的活泼和顽皮,穆青竟然想,就算现在叫他去死,他也心甘情愿了。 不过,他当然是不用去死的,因为当日追杀他们的那些人不知是什么缘故,已经不再有一点消息了,好像忽然之间,那些人对他们就失去了兴趣一样。 或者,那些人就是因为小主人的病情,所以就没再花费精力财力来对一个不足以妨碍他们的痴呆小儿斩草除根吧。 不论怎么说,这总是一件好事——对于小主人来说。 老爷曾经叮嘱过,府里的恩恩怨怨不必对小主人言说,小主人长大后要知晓也不必阻拦,只是无须报什么仇怨了,也不要再回到京城去,就在南边寻一个安静的地方,平平安安快快活活的过一世就圆满了。 老爷说的也许不错,至少在小主人成年之前是一定要这样的,至于报仇与否,还是小主人长大后再说吧。 把小主人的身世说与风夜听,风夜也是这个意思。 在小山村里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平淡祥和,安宁无忧,穆青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活得这么轻松自在。 做乞儿时,每天为了生存受人白眼,受尽世间的炎凉卑污;在李府里长大、学习、管事时,是作为一个下人在恪尽职守做事,虽然过得好,但是心境未必不是在困守中。 只有在这个时候,穆青才终于觉得,人生原来就是自己的,能对自己的生活自由主宰的感觉原来是这么美好。 风夜—— 穆青无比庆幸,他当初遇到了这个少年。 不过,最近,穆青有点烦恼。 因为风夜,在给他做媒。 对象是村里被称为巧手娘子的高二嫂子的内侄女,今年才十八岁,来蝶山村做客已经两个月了,就被风夜惦记上了——这句话可不是穆青说的,是萧远赫说的。 穆青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相对于人家小姑娘来说都可以当爹了,怎么能…… 唉,其实说起来穆青是有点小小的郁闷的。 三十多年来居然没有喜欢上个什么人,当年在京城李府的时候也只是喜欢偷偷地看夫人身边的那个挺好看的丫鬟。 当风夜给他说要帮他说媒的时候,他茫然了,当萧远赫问他喜欢男子还是女子时,他同样茫然了。 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是喜欢男子还是女子,而且对于喜欢一个人,并且和那人成亲,组成一个家庭,心里并没有具体的概念。 可是,可是——萧远赫这个混蛋,竟然说要让我去妓馆里男的女的都试一遍,我…… 唉,真想揍他一顿,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他那么轻松就把风夜拐走了,这个混蛋痞子,往后他穆青一定会尽量给他使绊子的,看你还一天到晚霸占着风夜,连星儿的醋都吃——穆青大叔愤愤的想着。 不过,话说,这个亲事还真是麻烦啊,怎么给躲过去呢…… 70 正文 完结章 十年之后。 又是金秋十月,整个蝶山村沉浸在丰收的喜悦海洋里。 今年从开春之后一直风调雨顺,夏秋两季的收成都比往年好上两成,而且今年皇帝大寿,秋税也减了两成。好年景加上减免赋税,真正落到老百姓口袋里的粮食就多了很多,大家都是一派喜气洋洋。 风夜家的院子里,张鲁吴城正在给今秋的稻谷小麦装框装袋,粮食太多了,要运到县城卖掉一部分。 风夜从屋里探出头来问:“星儿呢?你们看见他了吗?” “没有啊。”张吴两人一边干活一边答。 “刚才我看见小公子往果园里去了,和张家的大公子一起的。”丫鬟翠英挎着一篮子野草进门,笑嘻嘻的回道。 这个小姑娘已经褪去了当初刚来到风夜家时的青涩和怯弱,长成了俏生生水灵灵的大姑娘了,一张水嫩的圆娃娃脸,窈窕的身姿,完全看不出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 七年前,翠英嫁给了沉稳凝静的张鲁——当初风夜认为的最佳JQ二人组之一,而破裂的JQ二人组之二——吴城,居然和穆青总管勾搭到了一起,真是让风夜跌破了眼镜(如果他戴着眼镜的话)。 “这个臭小子,叫他收拾行李,居然又和张胜跑去撒野了。”萧远赫狠狠地骂了一句。 “算了,他也是确实不想去,就让他别扭两天吧。对了,是得摘些果子让星儿捎带到云州城给张妈和老李他们,咱今年的果子长得不错。”风夜在一边慢悠悠的把星儿出门要用的一些东西收进小箱子里。 张妈是张鲁的堂姑姑,和老李是夫妻,他们都是云州人,几年前萧远赫在云州置了一所宅院,就雇了他们帮忙照看。 收好了,从柜子里拿出两把剪刀,放到一边的背篓里,“走吧。” “嗯。”萧远赫背上叠在一起的两个背篓,给风夜顺了顺衣摆,相携走出屋子。 “我们去果园摘些果子回来。”风夜对着厨房里正忙着煲汤的穆青说,转而对张鲁和吴城道:“等下记得装好车后给盖上油布,不下雨也防着露水。” 张吴两人答应了,临出门时,翠英笑眯眯道:“两位爷记得早点回来,青总管的汤快煲好了。” “知道了。” 风夜和萧远赫沿着收割后的田野往家对面的山丘去,那里早在风夜成亲的那年,把树木都砍了给萧远赫盖新房,第二年春天就种上了果苗。 如今,十年过去,果树早就已经长成结果了,虽然是秋天了,不过看去还是葱葱郁郁的一片。 穿过田野,山丘脚下是一片还没有采挖的木薯和红薯地,夹着三三两两的菜地,地角的水洼处还种着几丛芭蕉,再上去就是果园了。 这个小山丘的日照度很好,风夜就选种了一些喜光的果树,橙子、柑橘、荔枝、芒果……橙子柑橘和荔枝是分坡面成片种植,其他的果树七七八八的套种其间。 现在正是柑橘橙子成熟的时候,成片的林子里挂着黄橙橙的果子,看着就十分喜人。 这些果苗都是当初高二嫂子的那位表亲家培植嫁接的幼苗,基因还挺优良,结的果都又大又甜。最初那几年虽然结果少,但是这两年来果子的产量真是非常可观的,除去了送亲戚朋友邻居村人,还有剩余的可以卖,也算是风夜的一笔创收了。 风夜和萧远赫踏上果园,就听到少年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看来那两只聊得挺乐呵的。 风夜刚要出声,就听到一个少年的埋怨声:“我哥哥和萧哥哥老催着我去云州城,弄得我这两天烦死了,我哥以前还说我不想去可以不去的!一定是萧哥哥!看我碍着他跟哥哥亲热了,掇串我哥的!……我可能后天就要出发了,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啊?那你哥哥不是很疼你么?让你哥治治他,相公管娘子,最好不过了。” 风夜好笑的回头看看身后的萧远赫,看见他那两条好看的眉毛轻轻地往上挑,嘴角似笑非笑的弯起来,就知道有人一定要倒霉了。 “李星河,看来你挺逍遥快活的啊!”慢吞吞的语气在句尾稍稍的拉长了。 话音刚落,风夜就听到轻而闷的“嘭”一声响,似乎什么东西落地了。 “萧哥哥……”长长的一声哀嚎,硕果累累的树枝后面探出一张少年的脸庞来。 本来斜飞入鬓的两道笔直刀削眉,蹙在一起,像两条扭曲的蚕虫,大大圆圆的眼睛带着少年人的稚气,乌黑明亮的眼瞳比一般人要大,更显得那双眼睛又大又圆,白皙的脸颊脱去了孩童时的肥嘟嘟,变得尖瘦的下巴衬得一张小脸更加机灵可爱。 此刻,这张俊秀可爱的脸上却装出可怜巴巴的神情来,两颊鼓得像含了两颗糖,银色发簪下的头发凌乱飞扬,还挂着两片树叶,青色的长衫下摆被胡乱塞在腰带间,裤腿和肩膀衣袖上沾满了泥土碎屑,脚上的一双布鞋幸好是褐色的,要不然给他洗衣服的翠英又要念叨了。 “哥哥,萧哥哥,你们来摘果子呐,来来来,我来摘我来摘,哥哥们就看看自然风光吧。张胜快出来!” 少年,也就是长大后的星儿,巴巴的跑过来接过萧远赫手上的背篓,可怜兮兮的装出谄媚的笑来,一只爪子更是装模作样的拍着萧远赫的衣衫。 紧跟着星儿的后面,果树间又探出一个少年来,虎头虎脑、憨憨的模样,可是骨碌碌乱转的眼睛里的狡黠恐怕没人会将他认作是老实人。 这就是张胜小朋友,张木匠的独子,星河长大变得如此皮,可少不了这位的熏陶啊。 “李哥哥、萧哥哥,你们也来啦!”张胜屁颠屁颠的过去,小心翼翼的赔笑,眼睛还不断的偷觑着萧远赫的脸色。 “嗯哼,看来你们俩真挺闲的,精力也过剩了,正好,这园子里的杂草要锄了,你们俩就劳动劳动吧,省的你哥哥还要去雇人来。锄头就在那边的那颗树上挂着,赶紧做完,要不然……哦,对了,今晚有桂花豆腐脑和酱烧肘子。” “哥哥……”星河转身对着风夜大声嚎叫,脸上的五官都皱成了一个小老头。 这两样东西可是他的最爱啊,不要剥夺了他人生的乐趣嘛! “呵呵……快去,等一下好快点回家。”风夜对某只的哀兵政策完全不予理会,拿过背篓和剪刀,斯斯然摘果子去了。 星河和张胜俩小孩哀怨的看着夫夫俩的背影,抡起锄头对着枯草一阵乱锄,少顷,再哀怨的看看边剪着果枝边悠闲聊天的某两人。 “好了,快出发吧,今儿天好,路上小心些,别惹事!”风夜理了理少年的衣衫,警告道。 “李哥哥,你放心吧,我会看着他的!”背着包袱快步走过来的张胜笑嘻嘻的回道,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张木匠夫妇。 萧远赫白了他一眼,“只要你看好自己就成!” “听到没有,你这个死小子,出去以后别乱闯祸,外边可不比咱这里……” “好了好了,娘,我知道了。”张胜赶紧打断张嫂子的唠叨,底气不足的嘟哝。 “青叔,这次就要辛苦你了。”风夜把最后几个包袱放到马车里,对穆青说道。 这次去云州城,穆青和吴城会跟着去,至于张胜,纯粹是出去混世面的,长长见识而已,不过看他那兴奋劲,比星河还要热乎。 “嗯,也去过几次云州了,路也走熟了,只要没惹出什么事,一切都没问题。”穆青瞟了叽叽喳喳的星河和张胜两眼,笑着回答。 十年前,风夜和萧远赫在恒记银庄里拿出来的那封信,是星河这次去云州城的原因。 穆青当初猜测得不错,那些印章和钥匙,确实代表着一份财产,只不过,当时不是现成的而已。 那封信上说,李老爷在恒记有百分之五的秘密入股资金,其收益将一直累积折合成增股资金。 这些本来是李老爷为自己儿子攒下的家底,只等星儿十六岁成年之后就可以接管折现,只是想不到,在十几年后,这份生辰礼物会以这样的方式到达星河的手上。 今年夏天,星儿刚好过了十六岁生辰,是时候去接受这份财产了。 当年的百分之五的股金,到今日,以恒记银庄今时的财势,已经是一笔庞大的资产,星河,也将成为一个小富翁了呢。 “好啦,出发了!”吴城坐上车辕,鞭子徐徐的一甩,马车就在众人的目光中驶出了蝶山村。 “好了,这件事也了了,星儿也长大了,你就不用操心了。”萧远赫拉着风夜的手,慢悠悠的在门外草地的树木间穿过,秋天暖洋洋的阳光透过枝叶洒在他们的衣衫上,映出一种斑驳的光影,“今年冬天我们就去北边吧,你不是一直想看雪的吗?” “嗯,到时候还可以去看看大哥大嫂和侄子们,爹和娘不知又游历到哪里了。” “他们应该已经回了京城了吧,大嫂不是又怀了孩子了,而且估计在等着咱们那青梅去,再弄个青梅煮酒呢!” 风夜莞尔,几年前去京城时,风夜学中国古人的风雅行径,在雪花飘舞的萧府暖阁里摆了一道青梅酒、红泥火炉煮豆腐,把萧家二老哄得年年都要向风夜讨要腌青梅。 “呵呵……” 两人闲聊着家常,轻风吹来不知名的果子的清香,空气中满是秋天清朗干净、温暖喜悦的气息。 风夜微笑着看向瓦蓝的天空,想起前世的一个情景。 那时候他刚刚大学毕业,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十一假期的时候,他回到了小时候曾经呆过无数时光的姥姥姥爷家。 彼时,老人家已经过世了,风夜穿过禾茬遍地的田野,坐在小时候玩耍的田埂上,身/下长长的狗尾巴草已经开始枯黄,草籽开始零落。 远山在秋日的艳阳下呈现出一种朦胧的烟雾感,近处的田野草坡却无比的清晰,有孩童的田里放牛。 三三两两的水牛老实的啃嚼着禾茬和田埂上的草,孩童们则在田里追逐打滚,隐在山坳间的村舍,偶尔传来一阵犬吠声、母鸡下蛋的咯咯声。 从田野间流过的一条小溪,就跟一条银色的长蛇一样,蜿蜒曲折,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水光,像是其中藏了华美的钻石。 风夜坐在田埂的狗尾巴草中,看着眼前的那幅水墨画般的乡村秋日图,心里有一种感觉——就算永远呆在这样平凡的小地方,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干净的土地,纯净的气息,温暖的阳光,狭小的村落,能一直平淡且满足的生活,也是一种幸福啊。 而今,那炫目的阳光是那么相像,纯粹的天空也是那样令人神往,而他,也已经得到了幸福——有温暖的家,有相亲的爱人和亲人,人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到此为止,这篇文的正文就算完结了。 之前一直在想要以什么样的方式结尾,想来想去,还是这样平淡的完结吧,因为本来就是很平淡的种田文,文笔有限,暂时没办法给亲们一个更好的故事。但是我会努力的(*^__^*) 非常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的读者们,感谢为我投霸王票的妞们,第一次写文能够得到你们这么多人的捧场,真的由衷的感谢。鞠躬IHG…… 正文完结之后,可能还会有一些小番外,新坑也在这几天会发文,希望到时候依然能看见你们的爪痕,谢谢O(∩_∩)O 鞠躬退场…… 71 71、番外三 ... 某日,晚上。风夜正被某人压着做某种运动。 小星儿上完茅厕回房,焦急的推着穆青大叔:“叔叔叔叔,快起来……” 穆青睡眼惺忪的,叹着气坐起身,“星儿要干什么呢?” “叔叔,萧哥哥在和哥哥打架,你快去,哥哥都哭了!” 穆青看着自家小公子急的不行的小样,心里无语问天了。 那两个也不知道把动静弄小点,真是教坏了小孩。 “没事儿,他们不是在打架,是玩得高兴呢。星儿不用理会,咱睡觉吧啊!” “真的?可是哥哥好像很难过啊?”某小孩疑惑的看着叔叔。 “没事儿,他不难过,他欢喜着呢!” “真的?那我也要跟哥哥一起玩。”小孩说着高兴地转身就要跑出去。 “哎哎……小祖宗欸”穆青快手抓住小孩子,“去不得,要不然你萧哥哥要不高兴了。” “为什么?星儿想跟哥哥一起玩呀,萧哥哥最好了,也会跟星儿玩的。” 此玩非彼玩,他高兴才怪! “……萧哥哥和哥哥在抓老鼠呢,那老鼠可凶了,最喜欢咬小孩子了,星儿不要去,等哥哥们抓走了老鼠,明天星儿就可以和哥哥玩了。现在先睡觉,好不好?你看天还很黑呢。” 星儿小朋友歪头想了一会,认真的答应:“那好吧。” …… 第二天,一直到了中午,风夜才起床,饭桌上,星儿小朋友不高兴的看着他说:“哥哥,你太懒了,现在才起来。是不是昨天晚上和萧哥哥玩得太晚了才这样?!” “咳咳……咳……”风夜正在喝汤,听到这话马上呛住了,萧远赫赶紧帮他顺气,眼睛似笑非笑的看了星儿和穆青一眼,再瞟了一边的青山小厮一样。 穆青听到小孩的话心里暗笑不已,脸上却装的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正正经经的捧着饭吃。 青山则是一脸恍然所悟的样子,脸上的神情明明白白的写着“我就知道有JQ”,头埋在饭碗里猛扒着饭,两只眼睛却在自家少爷和公子之间偷偷瞄来瞄去。 风夜顺过气来,红着一张脸训斥小孩:“谁说我玩来着?小孩子不要乱说话,快吃饭!” “可是昨天晚上哥哥和萧哥哥玩得很高兴么?我还听到哥哥‘嗯嗯啊啊哈哈’的声音!是不是老鼠太多了?要不等会我们去长生哥哥家借一个老鼠夹好不好?那天我看见长生哥哥用那个夹住了一只好肥的老鼠呢!” 话音刚落,星儿小朋友就看见一桌子人都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神情奇怪,他不明所以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小声的说:“真的,那个老鼠夹可厉害了……要不,我晚上也可以跟哥哥一起睡,把张胜家的猫借来,放在屋子里……” 小孩子声音越来越小,貌似哥哥的脸色不太好啊…… “星儿晚上不睡觉的么?怎么来听墙角了?谁说我们屋里有老鼠了?”萧远赫瞟了穆青一眼,笑着说道。 “什么听墙角?我昨天晚上去嘘嘘,听到哥哥的声音了么!本来想找哥哥一起玩的,不过叔叔说你们屋子里多老鼠,星儿不怕老鼠的!” 小孩子童言无忌,听得风夜的脸和耳朵却更红了,脸上的神情又尴尬又羞恼,拳头紧捏着筷子,一口气憋在胸口,嘴唇颤动了几下,才冷冷的喝道:“吃饭!再不吃,菜倒了喂猪去!” 星儿小朋友被哥哥喝得吓一跳,呆愣的看了两位哥哥,又看看叔叔,委委屈屈的捧着饭碗低头一声不吭的吃起来,只顾着扒饭,菜也不夹了。 风夜看见他那个小可怜样,自己先忍不住了,给他夹了一片他最爱吃的什锦腊味,和声哄道:“好了,别气了,是哥哥不好,哥哥不该凶你。快吃饭吧,吃了饭哥哥带你去玩儿。” “呜哇……哥哥坏,哥哥不好,不带星儿玩,还凶人……” 风夜一哄,小孩子更是觉得委屈,丢下碗筷,扑到风夜怀里一下子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投诉。 唉,风夜幽怨的看看萧远赫,又看看穆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来家里有个小孩子,说话做事都要慎之又慎啊,看把孩子熏陶得! 星儿从三岁时开始记事,三岁以前的事情一点儿也没有印象。 他只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叔叔带着他一直在走路,走了很久很久,后来就遇到了哥哥。 哥哥真是个好好的人,给星儿穿暖暖的软软的衣服,给星儿洗澡,给星儿绑头发,还抱着星儿讲故事。 他最喜欢的就是哥哥抱着他,坐在火炉前面,一边听哥哥轻声讲着听不懂的故事,一边吃着哥哥喂的糖水和甜糕。 哥哥的手指真好看,长长的,细细的,白白的,像白瓷茶壶的长嘴儿。 哥哥好看的手指拈着切碎的甜糕,在暖融融的火光下特别漂亮,他窝在哥哥的怀里,眼睛一直盯着那几根手指看。 长大了之后,星儿还一直记得那时候那时候的感觉。 暖暖的,甜甜的,好舒服。 比被叔叔抱着一直走路好多了,星儿因此最喜欢被哥哥抱着,抱着抱着就在哥哥怀里睡着了。 哥哥讲的故事很多,刚开始的时候他一点儿也听不懂,脑瓜里总是乱哄哄的一团,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能听明白哥哥的故事了。 白兔挖萝卜、小羊和大灰狼、小红帽采蘑菇、猴子捞月亮……哥哥的声音也好听,他总是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梦里面好像自己也变成了小白兔、小羊和小红帽。 后来他还喜欢跟哥哥说话,哥哥什么都知道,像是放在壁炉顶上的盒子,总是能够拿出糖果来,什么时候要都有,哥哥什么问题都能回答出来。 星儿也喜欢跟着哥哥睡觉,在暖暖的被窝里,他蜷成一团,窝进哥哥的怀里,手圈在哥哥的脖子上,如果冷,还可以把手放进哥哥的衣襟里。 哥哥身上的味道香香的,整个的抱着他的时候,他心里就想笑出来。 不过,长大一点之后,他就不能常常跟着哥哥睡了,因为家里来了一个萧哥哥。 萧哥哥人长得很好看,总是跟他一起玩儿,星儿也很喜欢他。可是他还是最喜欢哥哥的怀抱,虽然他也很喜欢萧哥哥抱啦,可是萧哥哥好像不太想让哥哥抱他的感觉,他就有点不喜欢萧哥哥了。 而且,哥哥娶了萧哥哥之后,晚上他很少很少能跟着哥哥睡觉了,他们“嗯嗯啊啊”做游戏的时候,他也不能看。 这个时候,星儿就真的有点讨厌萧哥哥了,是他抢走了哥哥的怀抱!萧哥哥是个坏蛋! 星儿十岁的时候,哥哥给他办了个生日酒。 生日酒是什么呢?哥哥说就是庆祝生辰的,还可以收很多礼物。 星儿很高兴,又觉得有点不好。 他喜欢收礼物,但是他不喜欢别人捏他的脸。 从小到大,他每次收到别人的东西时,那些人总是喜欢捏他的脸,特别是村里那些大娘大妈婶婶嫂嫂。 像有一次过年的时候,哥哥给他穿了一件红色的袍子去拜年,那些人冰冰的手把他的脸都捏麻了,回家照镜子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脸跟衣服一样红。真是讨厌! 不过,如果是哥哥捏我的话,他就没有不高兴,因为哥哥说了,星儿红嘟嘟的脸儿特别可爱,让人想亲个够。他喜欢让哥哥亲。 生日的时候,哥哥给星儿做了一个叫蛋糕的东西,点着蜡烛,好好看,吃起来也好好吃,不过哥哥说这个蛋糕好难做的,要不然,星儿一定要天天过生日,天天都能吃到蛋糕。 许愿的时候,青山问他许了什么愿,星儿没说。 哥哥说了,说出来久不灵了。 他偷偷的看着笑着的哥哥,心里乐开了花。 可是后来,他发现那个愿望一点儿也不灵——萧哥哥曾经说要给星儿找一个小媳妇,他问小媳妇是什么,青山说是长大了可以抱着一起睡觉的喜欢的人。星儿最喜欢哥哥了,也最喜欢抱着哥哥睡,所以那时候他就偷偷的许愿:长大了要娶哥哥做小媳妇。 可是…… 青山是个骗子,萧哥哥是个坏蛋! 星儿长大之后,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就是男人可以娶男人,也可以娶女人。 你看,哥哥娶的就是男人,叔叔娶的也是男人,张鲁哥哥娶的是女人,萧爹爹娶的也是女人,村里好多男人娶的也是女人。 娶女人的男人很多,娶男人的男人很少。因为女人可以生小孩,男人不可以。可是,照他观察,还是男人娶男人比较好。 比方说吧,张鲁哥哥娶了翠英姐姐,他们生了两个小孩,小孩子一点儿也不像他小时候那么乖,老是哇哇大哭,很吵,翠英姐姐每次都让张鲁哥哥哄小孩子,他看见张鲁哥哥很无奈的样子。 除了要带小孩子,娶女人的话还要做好多好多活儿的,你看像村里的那些汉子,整天干活,每天一身臭汗的。 可是他的哥哥就不同了。 萧哥哥虽然是个坏蛋,不过他对哥哥可好了,不让哥哥干重活,做什么事情都跟着哥哥(虽然这让他有点讨厌,老是霸占着哥哥),给哥哥按摩(虽然他觉得很讨厌,每次都占哥哥的便宜),早上帮哥哥打水洗脸,给哥哥梳头,给哥哥买漂亮的衣服好看的发簪,哥哥闷了就带着出去玩儿,春天去安州城,看满城的杨柳花、去城外看桃花,夏天的时候去北边的草原骑马、去东边的江南游船…… 反正就像村里人说的那样,哥哥日子过得比县里的老太爷还舒服。 还比如叔叔。吴城哥哥嫁给叔叔之后,对叔叔可好了,家里的很多事情都是吴城哥哥包去了,叔叔每天就呆在家里做总指挥(这是哥哥说的),专给家里人做好吃的东西。叔叔日子过得也像老太爷(是村里人说的),长得也越来越好看,像玉佩发光一样好看。 姨妈说了——看吧,娶个男人就是娶个贴心的人来服侍你,娶个婆娘还得你去服侍她。 星儿觉得姨妈说的不错。 但是他去哪里找个好男人来娶呢? 张胜,长得像头牛一样,个头又大又不好看,吃饭还吃得特别多,娶了他的话以后不知道养不养得起哦。 长生哥哥家的小景,长得是好看,可是那么小,看见星儿就像个无尾熊一样想挂到他身上来,能指望他以后护着自己么?! 村里别的人家的哥哥弟弟也不好,长得没有哥哥好看,也没有他自己好看,小时候还总是流着鼻涕,太脏了,不喜欢。 言之表哥家抱养的弟弟长得好看是好看了,可是言之表哥说长大了要给娶个小姐的,根本没有他的份嘛! 唉,找个好男人真是难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