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发财 作者：青浼 文案： 2015年，人类振臂高呼着“我们的友谊万万岁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然后……就被“外星友人”入侵了。 末世降临，战火燃烧遍每一个角落，地球文明顷刻之间化为一片废墟。 在又一次的袭击战中，宠物店小老板陆十二于慌乱之间躲进一栋百货商场，却在找地儿躲藏时，不幸被“正巧路过”的外星土匪头子看见。 外星土匪头子举起了双臂，炮口对准了陆十二，陆十二被轰成了渣…… 抱着一罐从货架上掉下来的羊奶粉外加一本宠物食谱书，陆十二再次醒来时，却已经是地球的五百年后…… 这是一个人类与幻兽共存的时代。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避雷指南 ①注意！内有渣（忠）攻（犬）出没！1V1路线！ ②……真的真的很甜啦！ 内容标签：重生 种田文 科幻 美食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十二、沙迦耶 ┃ 配角： ┃ 其它： 编辑评价： 2015年，地球被能变为幻兽形态的外星人入侵，宠物店小老板陆十二在一次袭击战中被偶然路过的外星土匪头子一炮轰到了地球的五百年后。抱着一罐羊奶粉和一本宠物用食谱，陆十二于2515年的地球重生，令陆十二惊讶的是，百年前入侵地球的幻兽如今却成为被人类饲养赚取金币与社会贡献值的工具…… 作者文笔幽默诙谐，从末世降临开始描述至五百年后的地球，以一名宠物店老板与他花大价钱买来的“二手幻兽”在末世奋斗赚钱为主线，为读者展现一个百年后焕然一新世界，同时也让读者体会到陆十二在发家致富路上那些不忍吐槽极品事儿。 楔子：来自宇宙的声音 第1章 公元2014年12月31日，美国，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9：30PM。 深冬。 圣诞节刚刚过去不到一周时间，人们似乎还沉浸在节日的放松和喜庆当中，街道上越来越拥挤的车辆与人群，此起彼伏的喇叭鸣响似乎在宣示着这座城市的快节奏——在这个时候的人们看来，白天之后便是黑夜，漫长黑夜过去他们总是会等待到黎明降临，这似乎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然而，在这距离新的一年到来只剩下二小时又三十分的这一天深夜，美国航空航天局太空信息监控中心值班室，却收到了一条内容不符合寻常的外来信号…… 长年花费于寻找外星智慧生物体的巨额资金足够让每一名在这个办公室里呆过哪怕一秒的人对其引发高度重视，当这频率、频道组合可谓之相当诡异的信号接入时，值班员麦克震惊之后打翻了自己刚刚冲泡好的速溶黑咖啡。 一分钟后，麦克手忙脚乱地通过值班室电话将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一层层上报。 三个小时后，全世界最优秀的密码解读员终于从长达数百年探索事业停滞不前的“待机状态”中苏醒过来，没有种族之分，没有国籍区别，五十二名科研人员第一时间聚集在NASA组织下一间高度机密会议室中。 之后便是接连三个月的不眠不休与废寝忘食。 对于绝大部分参与了这个计划的科研人员来说，这大概是人类历史上最疯狂的的九十二天。 …… 公元2015年3月4月1日，美国，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4：30AM。 伴随翻译纸上最后一个标点符号的落下，整整长达三个月的无声战役终于落下了帷幕。 复杂而不连续的非常规信号最终被整理规划成了简单而完整的三句英语句子呈现在在场五十二名科研人员的面前——这一天，人类终于聆听到了来自浩瀚宇宙的第一声亲切问候：【你好，地球人。】 【这里是银河系第五星系瓦特伦星球发出的最诚挚问候。】【愿与人类，友谊长存。】 第一卷 灭世 第2章 公元2015年5月1日，天朝，G市。 这里是G市的城市中心。 这里拥有着G市乃至全国最宽阔的广场，最时髦的购物中心以及组成职业种类最丰富的来来往往的人群。 在这街道中心的大屏幕上，新闻联播仿佛永远在孜孜不倦地报道着那些有关于来自遥远的第五星系的“外星友人”的信息——然而遗憾的是，肯驻足停下来抬起头好好看看这些新闻究竟在说些什么的人，却寥寥无几。 ——距离“外星友人”第一次出现在人们的视线当中，掐指一算，似乎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情了。 最初这些消息被公布时，“人类之外的智慧生物”这类标题确实迅速占领了各种媒体的头版头条，一时间似乎人人见面第一句话不再是“你吃了吗”而是“你听说外星人了吗”，然而，大约是在三周后，不出意外地，如今对什么都是新鲜感来得快去得快的人们很快重新投入了原本的生活节奏中。 “外星友人的那些事儿”彻底沦为茶余饭后实在没有八卦聊才会拽出来鞭尸的话题之一。 而如今，这G市这条繁华的街道上，显然存在着比“外星友人的那些事儿”更加吸引当今人们注意力的其他东西——时尚、金钱、珠宝、社会交际，这些才是对于人类来说经久不衰的绝对永恒。 霓虹灯仿佛十四小时永不停歇地在闪烁标示着广告语，从白昼到夜幕降临，每一天，成千上万的人流在这条热闹的商业街上川流不息，他们或者形影单只行色匆匆，或者三五成群相谈甚欢，他们手中拎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仿佛不知疲倦般地进进出出于街道上每一间装修时尚的商店—— 而在这些忙于购物装扮自己的人群当中，人们却总是能不那么意外地看见有那么一两个双手空空一个购物袋也没有，只是宝贝似的抱着或者牵着体型各不相同的犬类或者猫类宠物的人们。 通常情况下，这些人永远都会笔直地穿越过整条街，对于路过的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商店看也不看，只是径直走过它们，最终却在这个街道的最末端一个装修相当低调的店门前停下。 这家店并没有什么闪亮的招牌，只是在店门的最上方，用原木的招牌雕刻了简简单单的“招财进宝”四个大字——至于，这到底是这间店铺的名字，还是来自于店铺老板的内心最原始的呼唤，这就不得而知了。 “招财进宝”靠着街道的橱窗边是一些暂时寄养或者寄卖的宠物。 它们之中有猫有狗，有仓鼠有兔子，甚至在最下角的隔间里，还蹲着一只懒洋洋的小猪仔……这些宠物被打理得整整齐齐，透过那干净得可以当镜子用的橱窗玻璃，路过的人们可以清楚地看见橱窗里的小动物们憨态可掬进行着各种动作的模样——它们本身作为廉价临时工被无良老板无情征用，以一碗宠物粮作为唯一报酬，充当着这家名为“招财进宝”的宠物店的活招牌…… 通常带着宠物的人们来到“招财进宝”的店门口，会透过橱窗站在店门外面张望一会儿，仿佛在打量店里面的忙碌程度，在看见里面似乎还有能塞下自己和自家宝贝的位置后，他们就会露出满意的表情，然后推开自己面前的那扇玻璃门—— 在玻璃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会有一阵热闹的“汪汪汪”或者“喵喵喵”声流入街道，而当新入的客人们带着自家的宠物从推开的门缝中滑入时，那扇玻璃门又被重新关上，于是，那“汪汪汪”以及“喵喵喵”又被重新地隔离到了那扇厚重的玻璃门后。 玻璃门外，还是一个完完全全只属于人类的世界。 而玻璃门内，却又是另外的一个天地了。 这是一个只属于宠物的世界。 在这里，宠物才是即将受到最高礼遇的客人。 此时此刻，在橱窗之后，大约七八位身穿统一消毒服装，戴着遮盖住一大半脸的大口罩的宠物美容师们正忙碌着为美容台上的各种宠物进行造型美容，他们的手指灵巧，干净的剪刀于各式各样颜色的毛发中翻飞，每一只小动物都能在他们的手下获得最适合它们本身的造型…… 而在这些小动物们进行美容的时候，它们的主人只需要坐在完全与工作室隔离开来的咖啡厅里，吹着冷气很足的空调，喝着免费提供的手磨咖啡，只需要稍作放松，与同养宠物的其他客人们愉快地交流一下养宠心得或者趣事儿，没过多久，他们便可以将叫花子似的进工作间、王子公主似的出工作间的自家宝贝们领回家。 “招财进宝”没有辜负它的老板替它取了这么一个吉利名字，作为G市最有名的宠物美容店，它确实一直相当地……招财进宝。 这间装修最不起眼的店铺，打从它开业至今，几乎每一个月都是整条商业街当月营业额的绝对冠军。 …… 作为“招财进宝”这家宠物店的小老板，陆十二厚颜无耻地将自己的工作台霸占在最里面最靠近空调的好位置。 这会儿，他正撅着屁股，半弯着腰，抓着蹲在台子上的巨型阿拉斯加雪橇犬的大爪子进行最后的修整，特别的宠物专用剪“咔擦咔擦”的声响之间，黑发年轻人飞快地将那大爪子脚趾缝之间的长毛修剪得干干净净，当他修剪完毕，将那狗爪子粉嫩的肉垫于乱毛重生中重新拯救出来，他在口罩之后浅浅地松了口气，将这几乎快要有他的手掌那么大的大爪子放下—— 大功告成。 三百块到手。 陆十二看也不看地伸出手，随便撸了下那只往那一蹲横截面积比他还宽的巨型犬的狗脑袋以示感谢配合，正当他放了剪子抬起头准备伸个懒腰时，冷不丁地便迎来了蹲在台子上的阿拉斯加犬一个热情的湿吻。 大舌头从陆十二的鼻尖一路往上，舔过他的鼻梁，舔过他的额头，口水丰富的巨型犬成功地用自己的大舌头将给自己修剪爪子的美容师柔软垂落在额间的额发糊成了一团。 陆十二：“……” 阿拉斯加：“呸！” 似乎并不满意眼前人类的口感，巨型犬嫌弃地呼噜了两声，颤颤悠悠地在工作台上站了起来，抖了抖满身横肉和那丰富的毛发，一个跳跃，“咚”地一声落在地面，抬起后腿，挠了挠肚皮。 那张憨厚的狗脸眼皮子一吊，斜睨一眼刚刚为自己服务完毕的黑发年轻人——嘲讽技能全开。 陆十二摘下脸上的口罩。 露出了口罩之后那张虽然清秀但此时却处于面瘫状态的脸。 将台子上修剪下来的狗毛收拾干净，他这才不急不慢地转过身，看着站在不远处稳稳接住自家狗儿子、这会儿正满脸不好意思看着他的中年男人，黑发年轻人抹了把脸上的狗口水，淡定道：“李先生，下回带大宝来挤肛门腺啊，我记住它这张脸了，刷脸，店长亲自免费服务。” 而此时此刻，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被爆菊危险的巨型犬又呼噜呼噜地抖了抖身上那才洗干净的厚重皮毛，乐颠颠地冲着不远处的造型师吐出舌头，然后—— “呸。” …… “李先生，我看你家大宝也够年龄了，为了响应计划生育的号召，要不要干脆结扎算了啊？我这里很专业的喔，快很准安全无痛苦，让大宝免去后顾之忧，还压根不知道自己成了太监狗——考虑一下嘛？还是刷它这张狗脸，我，亲自，免费服务。” 第3章 此时，正好另外一只玩具贵宾也做好了美容，负责打理它的美容师杰推门进来时正好听见了自家老板那一番丧心病狂的“刷狗脸打折宣言”，因为祖上有外国血统所以身形显得比一般人高大许多的男青年摘下脸上的消毒口罩露出底下无奈的表情，又取下消毒手套随手挂在水池边的钩子上，一边洗手一边说：“老板，你要不要这么小心眼，人家只是一只小狗而已……” “小狗？”陆十二眼角一挑，“你见过腰比我还粗的‘小狗’么？” 杰洗手动作一顿，转过头来扫了一眼身边那满脸理直气壮的黑发年轻人，视线从他的头顶一路向下，扫过在宽松的白色T恤之下若隐若现的腰际线，他眯起眼，嘟囔着用含糊的声音说：“这好像是你自己的问题……” 黑发年轻人的眉头挑得更高了一些，危险道：“你说什么！” “老板，我发现你有点玻璃心哦，人家只是‘呸’你一下开下嘲讽技能而已，你就要展现你的魔鬼切叽叽技能……” “我就是玻璃心，被人类嘲讽一下还会展现我的魔鬼扣工资技能，你要不要试试看？” “……好啦好啦，恭喜发财，你最有理。” “不当正义战士了么？” “奥特曼下了班也要领工资吃饭的啊。” 杰洗好手，在老板催促的目光下又露出个无奈的表情，离开隔间走出去，收下了顾客缴纳的报酬，又重新转身走进来将钱递给自家老板，后者接过来数了数后顺手揣进了腰间的腰包，末了还似乎心满意足地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塞满了钱的小腰包，其动作之快，让人有一种他已经穷了一辈子现在终于看见了人民币似的错觉。 只见黑发年轻人笑起来的时候，一双本来不算太大的眼睛就弯弯的变成一道月牙，又黑又亮，他抬起手，用一个艰难的姿势拍了拍自家美容师的宽容肩膀：“你知道你还要靠我吃饭就好，金钱即为正义。” “……老板你到吃药时间就赶紧去吃药好了，干嘛拿我穷开心。” 杰翻了个白眼，脱下身上的白大褂露出底下跟自家老板同款的黑色t恤，只不过型号当然要比陆十二身上穿的要大上很多——说起来这件衣服还是陆十二送给他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礼物，因为听说路边摊那时候再做买一送一打折促销活动…… 此时已经时近黄昏，店铺里迎来了每天的空闲时段，没有再上门的顾客闲下来的美容师们都会聚在店铺最里面的那个房间的休息室里，这会儿杰和陆十二肩并肩一块走进房间，身材高大的男青年先一步占据了沙发角落的位置，陆十二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这会儿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漂亮的女主播用广播音机械地在朗读联合国通稿，说是几个月前跟地球有了第一次接触的瓦特伦星球的星球高层人员发出通知，将会在一周内抵达地球并与人类进行首次接触…… 【联合国出台相关文件，宣布将在今后未来与其他星球的高等智慧生命体进行信息交换的过程中，严格遵循‘和平共处七项原则’，以‘平等互利、资源共享、军事礼让、信息互通、长期来往、求同存异、共同进步’为原则与最终目的，实现宇宙和平统一与发展……瓦特伦第二皇子拜伦在相关视频中说，瓦特伦对于发现宇宙中除却他们之外发现另外的智慧生物体感到欣喜万分，在漫长的宇宙历之中，他们终于不再是孤独的……】一大串的主旋律通稿之后，镜头啪地一切，终于从美丽的女主播身上切到了另外一个画面上—— 那看上去像是一个视频。 只不过视频的型号并不算太好，大约是在发送的过程中信息有所丢失，所以画面显得有些模糊，而且在画面播放过程中，屏幕上还会出现雪花。 视频里的是一个看上去完全生活在日本漫画里的年轻俊美男人，他身穿深蓝色挺拔军装，拥有一头比一般的女人还长的银色长发，他的眼睛也是淡色系的，但是因为视频模糊看不太清楚那具体的颜色，在视频里，他先是发表了一系列的、听上去像是法语或者德语之类的语言的讲话，视频底下有配字幕，那些内容大约都是一些高唱“和平万万岁”的废话。 陆十二看了一会觉得有点无聊，正准备切掉频道，手中的遥控器却被身后手长脚长的杰先一步抢掉，他“啧”了一声不满地回过头，后者却指了指屏幕，看得非常认真道：“看看后面还有说什么。” 而事实证明杰是正确的。 因为这个视频到了后面内容就无情地神展开了。 在发表完了一系列的讲话之后，视频中那个身穿军装的男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看上去很高大，这时候他一边说话一边开始走动，下面的字幕解释说，这是瓦特伦星球的人民为了表达自己的友好，准备在来到地球时使用与人类最为接近的外貌——这样的形象是瓦特伦星球的智慧生物体在亿万年前的祖先时代才拥有的模样，而现在，经过环境以及时间的变化与推移，事实上在本土星球，他们习惯于保持另外的形象已经发生了变化—— 字幕到这里就消失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若不是新闻联播的标志在电视的右上方栩栩如生地飘荡，陆十二甚至以为自己窜台到了电影频道—— 只见那个银发男人的身体就像是一瞬间成为了无数颗粒所共同组成的画面似的一瞬间模糊了起来，一层淡淡的光晕将他笼罩，紧接着，从他的头部开始，那光芒变得越来越耀眼，那些模糊的颗粒开始四散开来，在他走动的过程中，他的五官也发生了变化，眼睛变成了狭长的形状，高挺的鼻梁也随唇部的变化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修长的四肢变得越来越强壮，那白皙的脸上也逐渐开始生长处像是兽类的、带着斑纹的白色短皮毛，长长的、灵活的猫科动物尾巴从他的军装下摆处掉落—— 视频的画面发生了一阵剧烈颤动。 笼罩在这个所谓的二皇子周围的光芒变得越来越刺眼最后逐渐覆盖了整个镜头。 在这一束强光之后，画面重新恢复了正常，而此时此刻在镜头之中，那个拥有一头银色头发的军装男人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只奇怪的生物。 它看上去有东北虎两只加起来那么高大，身上拥有雪白的短皮毛，皮毛上是黑色的斑纹，长长的尾巴灵活地勾起或甩动，兽口处有手臂粗细的两根獠牙刺出，它的背上长着一根根竖起来的尖刺，这让它看起来更像是变种的远古剑齿虎，然而令人惊奇的是，它背上的刺却是金属的，在自然光源的照射下，那一排整整齐齐的尖刺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当这只整体类似于大型猫科动物的生物迈着优雅的步子在镜头中来回走动时，镜头拉近，站在电视外的人们可以清楚地看见，在这只动物的脚掌处，那伸展出来的利爪也是完全的金属材质。 在走动了两圈之后，它停了下来，转向面对镜头，獠牙上兽唇翻动发出低低的野兽咆哮，与此同时，狭长的兽眸微微眯起，那竖在脑门上的耳朵轻轻地、快速地抖动了下。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陆十二坐在电视机前面，老半天回不过神，直到新闻联播的画面重新切到美丽的女主播这边，女主播开始根据上一段视频宣读相关学者根据此延展出的学术报告，陆十二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从口袋中掏出手机，上网一看，果不其然，往上铺天盖地全部都是在讨论刚才那段视频的相关话题。 微博上的热门话题榜一时间被各式各样的讨论外星友人的话题全部占据。 三次元人类感慨物种多样性，并纷纷叹息折磨自己十几年的物理出了地球范围果然顷刻间成为一堆毫无用处的伪科学，物质守恒和能量守恒对于外星友人来说大概是早餐前的第一个开胃笑话。 军宅开始讨论那些金属的作用，百分之八十的人认为那些尖刺和金属利爪绝对不仅仅是它们外表看上去那么简单。 二次元死宅们看上去热血沸腾，上蹿下跳各种神脑补，纷纷感慨时代以及命运在召唤，次元大门即将苏醒（那是什么鬼东西）。 还有一些人迅速组成传说中的七毛党新组织，就方才那段视频中各种超出他们认识的现象展开讨论，最后得出结论：外星人根本不存在，这只是权利组织对民主发出的又一次巨大阴谋。 陆十二飞快地将所有热门话题匆匆看了个遍。 几秒后，他退出微博，打开社交软件，点击一个被命名为“钱钱钱快来宠物店唠嗑群”的群聊组，几秒后，群聊频道页面出现这么一行字—— 【陆有钱】：相应命运号召，开创美好未来。 【阿杰】：有病吃药。 【小喵喵喵】：张嘴吃药。 【亲亲可人儿】：张嘴吃药＋10086。 【嗷呜汪汪哟哟哟】：阿杰怎么没喂店长吃药？ 【陆有钱】：在外星友人来势汹汹的影响之下，我们要紧跟时代脚步，落后就要挨打，挨打就要倒闭，倒闭就要饿肚子，为了不让你们流离失所，穷困潦倒，英明伟大的本店主做出以下重要决定：从即日起，我要组织一批精英队伍，围绕那段刚刚公布的外星友人视频展开新项目研发，主题内容是关于“怎么洗，怎么剪，怎么吹，多少钱”为主要讨论对象，立志在两个月内，外星友人顺利抵达地球并发展成在地球混入人群长期居住之前，推出“瓦特伦星球人民，招财进宝宠物店欢迎您大驾光临”新项目。 【阿杰】：…… 【小喵喵喵】：店长你打字速度好快。 【亲亲可人儿】：什么鬼。 【嗷呜汪汪哟哟哟】：阿杰快喂店长吃药！ 【陆有前】：我认真的！ 【小喵喵喵】：那我要辞职，一想到我在修指甲的庞然大物原型是个帅哥，我怕我一时间把持不住，乱摸被人家告性骚扰怎么办？ 【嗷呜汪汪哟哟哟】：人类终于迎来了人兽的生命大和谐。 【阿杰】：呵呵。 【亲亲可人儿】：退群保智商，债见。 [公告：亲亲可人儿退出群聊天] [公告：小喵喵喵退出群聊天] [公告：阿杰退出群聊天] 【陆有钱】：一群孙子，没出息！小爪，我就知道你是个有志向的好青年！ 【嗷呜汪汪哟哟哟】：…… [公告：嗷呜汪汪哟哟哟退出群聊天] [公告：你所在的聊天组因人数不足二人自动解散。] 第4章 每天晚上九点是“招财进宝”雷打不动的关门打烊时间。 这个时候店里的宠物美容师们通常都七七八八走得差不多了，作为老板陆十二当然会留在后面做善后工作，比如将白天里所有移动过的桌椅都归到原位，因为方便贩卖打开了没有盖上的宠物粮盖子细心盖好，做完这一切琐碎的事情后，他会正式开始一天之中最开心的时间—— 回到收银台后面，将当天的营业额数上三遍，然后再一毛钱都不差地将数字仔细记在本本上。以前陆十二还会相当龟毛地画当月收入曲线图，但是自从被小爪发现他的曲线图并大肆嘲笑了之后，为了维护店主的威严形象，他勉强改掉了画曲线图的毛病。 又是一天的夜晚夜幕降临，这会儿，经过白日里一天的喧闹，伴随着一家家店铺关闭打烊，G市市中心这条繁华的街道逐渐恢复了夜晚应该有的宁静，位于结尾的宠物店中，也只剩下了收银台后以及橱窗那边两盏昏黄的灯作为照明。 店铺内，作为宠物店小老板的黑发年轻人正坐在一盏小台灯下孜孜不倦地开始第三遍清点手中那厚厚一叠五颜六色的人民币，在他的不远处，身上还挂着一个粉色卡通围兜的高大青年正一个个地打开笼子，弯腰检查宠物寄养间里面的小动物们水盆、粮食盆的情况，确认里面的剩余量足够到第二天营业这些小动物不会饿着渴着，又跟笼子里的小动物耐心地做完爱心互动，他这才会关上笼子，继续转战下一个。 一个数钱，一个照顾小动物。 当坐在收银台的黑发年轻人数完钱心满意足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通常情况下，在橱窗前的高大青年也会正好将最后一个笼子关上，取下身上的围兜。 “辛苦你了阿杰，每次都留你最后一次，真的很不好意思。”陆十二将放在椅子上的双肩包背上，这会儿穿着T恤和宽松马裤的他再搭配上大双肩背包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大学生。 被叫到名字的高大青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没关系，反正我先回去也是要坐地铁，跟你一起回正好能坐你的车。” 陆十二“哦”了一声，看着跟自己穿同款T恤的青年转身进隔间洗手，便想也不想颠颠跟他在屁股后面，在后者洗手的过程中，他又靠在门边说：“自从半年前你来以后，帮了我不少忙，每天晚上都能早一点下班，你最好不要辞职，否则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习惯没有你帮忙的日子……” “老板，你一副爱上我的模样是想干嘛？” “……放屁。” “放心，我不会辞职，现在G市房租那么贵，你要是赶我出去，我都不知道住到哪里。” 阿杰笑眯眯地走出来，又跟比自己矮上快一个头的黑发年轻人并肩走出宠物店，出了店门，阿杰斜靠在门边，低着头看着黑发年轻人关上玻璃门，上锁，再拉下特制的防盗门，将写有自己电话号码的牌子挂在门上，然后再上锁，当黑发年轻人低着头认真地捣鼓着最后一道锁时，他并没有看见，此时此刻站在自己身边的高大青年目光闪烁片刻，露出了瞬间迟疑的表情。 “干嘛不说话？”陆十二只觉得这安静得奇怪的很，头也不抬地问。 “我发现你总是把自己的号码挂在防盗门上，为什么？” “你蠢么？万一晚上有哪个客人的宠物忽然出现急症，她不知道我们这里九点关门，急冲冲抱来这里等急救发现鬼都没有一只，岂不是耽误了急救时间，害死一条命你赔吗？” “所以呢？” “所以他们可以打电话我啊，好歹远程指挥也可以抢救下，有一些急病本来就不会立刻要命，附近的二十四小时人类药方里面也有一些药可以应急的。” “哦，”阿杰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后忽然换了个话题说，“我不会辞职的，老板，一直到这家店铺倒闭为止。” “……我呸你个春夏秋冬啊，你才倒闭啊！”陆十二猛地抬起头，对身边的高大青年怒目而视，“会不会说话啊你！” “我就随口一说。” “这是诅咒。” “你要不要那么迷信。” “才跟迷信没有关系，你身为我店员工，思想不积极上进，居然幻想着我们蒸蒸日上的店铺倒闭的那一天，天啊，我怎么招进你这么个没出息的，扣工资！” “……这句话憋了一天现在终于说出口了？憋坏你了吧？” “是啊，怎么样，又要充当正义战士了吗？” “……” 两个成年男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谁地一路边幼稚斗嘴便往停车场方向走去，此时，繁华的都市高楼上还在闪烁着的霓虹灯成为了这个城市夜里的最佳照明，五颜六色的光投射下来，将并肩而行的两人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陆十二几乎已经快要习惯这个名叫阿杰的高大青年成为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 每天晚上关店门，他开车，和阿杰一块儿回到他们合租的公寓里，两人会上演一番例行鸡飞狗跳的抢占浴室大战——通常情况下陆十二都会成为胜利的那一个，然后等他洗好了出来，换阿杰去洗漱，这个期间陆十二会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会儿电视或者用手机上上网，等阿杰从浴室里出来，两人就会互道晚安，回到各自的房间，睡觉。 阿杰睡觉很死。 不到第二天指定时间，哪怕楼下敲锣打鼓跳大神都不可能吵得醒他。 对此陆十二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以为这就是年轻人喜欢睡觉的毛病罢了，而他并不知道的是，阿杰睡得很死，并不是因为他真的很贪睡，而是一旦进入睡眠，他便会自动开启“此处无人”状态。 …… 银河系第五星星系瓦特伦星球塞萨尔王都 华丽的王都宫殿内，落地窗映照着窗外天空中的投影天河，闪烁着的星光通过落地窗投射在昏暗的室内，成为了室内唯一的光源。 在落地窗的旁边，有一座巨大的鱼缸，中有几尾金龙鱼在来回游动，而这鱼和地球上的有所不同，这些泡在特殊营养液中的，是浑身上下都由金属构成的“鱼”，它们灵活地摆动着闪烁着雪白金属光泽的鱼尾，在蓝色透明的营养液中悠然地漂浮…… 偌大的宫殿内铺着厚重的地毯，整个宫殿内光线很暗，很安静，只能听见“哔哔”“哔哔”仪器跳跃运作的声音，直到有什么人从外面轻轻敲响了厚重的大门，在没有得到应答后又推门而入，宫殿里这才终于出现了一丝除却仪器之外的响动。 从外推门而进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今天早晨的新闻联播中，视频里出现过的那个银发男人。 此时此刻，他身上穿着的依旧是视频里那一身笔挺的军装，进入房间后，他迈着优雅的步伐，长长的银发伴随着他的走动在他身后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顺着地面上那一地五颜六色的数据线以及传输线走线方向，瓦特伦星球第二皇子拜伦越发地放轻了自己的脚步—— 直到他来到房间的深处。 那里有一张巨大的、以黑色为主色调的床铺。 床铺的正中央，躺着一名身形比他更加高大强壮的成年男人——男人身上穿着的是与拜伦同样款式的深蓝色军装，只不过他的军装是完全敞开的，露出底下白色的衬衫以及大片结实的蜜色肌肉……他的头发却是漂亮的淡金色，此时此刻他闭着眼，高挺的鼻梁在脸颊一侧投下一小片阴影，那五颜六色的数据线以及传输线最终便是在他的身上汇聚，其中代表着主要传输线的红色线路，更是直接插入他的脑部太阳穴深处。 拜伦似乎对此习以为常。 他在这个浑身上下到处插满了传输线的男人身边坐下，翘起二郎腿，想了想，从口袋中掏出一块怀表，弹开看了看时间…… 秒针、分针、时针即将在十二点时刻回合。 拜伦皇子安静地等待了一会儿。 当怀表表面上，三个指针终于汇聚成一条直线，忽然之间，原本一片黑暗的宫殿内灯火通明，强烈的灯光一盏盏按照顺序逐渐亮起，没铺地毯的地板隐约透出昏暗的光芒，不远处的光脑也自动打开，就好像在一瞬间，整个房间的一切都苏醒了过来。 拜伦从椅子上站起来。 与此同时，那个原本躺在巨大的黑色床铺正中央的男人也睁开了眼睛——他有一双一眼看去就叫人挪不开眼的金色瞳眸，沉如蜜，又透彻如琥珀，当那双瞳眸恢复神彩时，它便比世界上纯度最高的黄金更加夺目。 “皇兄。”瓦特伦星期的二皇子勾起唇角，抬起右手放置在左边胸口，恭恭敬敬地屈身，“欢迎归来。” “……” 男人从床上翻身坐起，显得有些粗鲁地将连接在自己太阳穴的数据线直接拔出，他皱起眉，顺手脱掉了身上那碍手碍脚的军装，只剩下一身因为汗湿而紧紧贴在身上的白色衬衫，大方地将自己分布均匀完美的肌肉暴露在空气中…… 他就像是一头刚刚从沉睡中惊醒的黑豹。 浑身上下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男人转过头，用看垃圾似的眼神瞥了一眼此时站立在床边的弟弟，金黄色的瞳眸之中有危险的光芒一闪而过，紧接着，低沉性感的男性磁性嗓音响起：“拜伦，我今天在地球看见你录制的视频，录那种东西给地球人看，你的脑子是不是有病？” 拜伦脸上的笑容不变：“皇兄，按照往常的经验总结，我们首先要表达自己的友好，这才足够让对方放松警惕，什么都藏着掖着，倒是会让人心中起疑。” “地球人和以往我们入侵的那些星球所拥有的智慧体并不相同，我不认为这一次用武力就能解决问题。” “在我看来，没有任何区别，愚昧无知，表面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私底下充满着阴暗的欲望。” 男人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这听上去更像是你在做的事。” “皇兄，您多虑了，这一次，我们还是会像以前一样顺利的。”拜伦重新在之前的那个座位上坐下来，换了个舒适的姿势，“说说看，这一次提前以意识体的方式侵入地球，我亲爱的皇兄您扮演的是哪一类人？” “穷鬼。” “呃？” “或者说，大型忠犬。” “哎呀，这个……” 拜伦微微眯起眼，将自家皇兄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将眼前这个……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傲慢危险气息的人，和所谓的“大型忠犬”联系在一起。 脑补一下，那画面还真是糟糕透顶啊。 拜伦忍不住在心中咂舌，又稍稍坐起，脸上露出一丝丝饶有兴趣的模样：“获得了什么样的信息？地球人，是怎么样的人？” 坐在床中央的男人陷入瞬间的沉默。 脑海中，有某个缩在昏暗的灯光后面沾着口水数钱的黑色脑袋一晃而过。 他顿了顿。 随即不假思索地说—— “贪财，小心眼，吝啬，烂好心……想象力极为丰富。” “想象力极为丰富？” “在你暴露视频的第一时间，他们已经开始幻想要怎么样从我们身上赚钱。” “什么？”拜伦露出瞬间错愕，就好像正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坐在床上的男人露出个嘲讽的表情：“修修指甲抛抛光，给你身上蓬松的毛剪出个造型什么的，然后再跟你收个几百瓦特伦币。” “……” 斜睨一眼弟弟满脸风中凌乱的表情，男人将插在身体里的那些数据线一根根拔出，下床，从他的身体里流下无数类似营养液的液体滴答滴答地弄湿在闪烁着昏暗光芒的地面，原本在角落里待命的清扫机器人立刻闪烁着光芒，跟在男人脚后，伴随着他一路走向浴室的方向，一路擦着从他身上滴落的液体。 “皇兄，你明天还要不要继续去地球侦查？” 拜伦话语一落，却看见正在走远的高大男人脚下动作一顿。 然而那也只是一瞬间的停顿。 甚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便听见现今瓦特伦星球最高统治者那淡然的声音响起—— “不去了，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出发。”男人淡淡道，“你最好不要再给我擅作主张地试图往地球传递什么信息。” “好的，”拜伦笑眯眯地点点头，又看着男人走过的路上低落的那一地液体，“皇兄，你身上好像有点漏油啊？临出发之前是不是去检查修理一下？” “那是数据传输液，你是白痴吗？再废话扔你进销毁处，让它们给你好好‘修理检查’。” “……” …… 漫漫长夜。 地球上一半的人类已经陷入了夜晚中的沉睡。 而其中那个名叫陆十二的黑发年轻人却并不知道，伴随着在瓦特伦那一艘印刻着皇家图腾的星际战舰缓缓腾空驶向地球，在地球上，一名名叫阿杰的人类从此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中。 而在前一天晚上，他还大言不谗地说着什么“我不会辞职的，老板，一直到这家店铺倒闭为止”这样的鬼话。 第5章 公元2015年6月1日，距离发现外星人存在的第九十二天，这一天是儿童节。 陆十二觉得自己遇上了史上最强诈骗犯。 那个前天晚上还在跟他“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人在第二天他睁开眼睛后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中——他的所有东西——包括衣服、行李、钱包、证件以及手机，都统统地留在他的房间里一动未动，然而只有阿杰这个人，就像是一夜之间从地表上蒸发了一样。 陆十二花了三天时间才彻底接受“阿杰人间蒸发了”的事实。 在这三天里，根据店里面的其他美容师说，他表现得就像是新婚老婆跟别的男人逃跑之后被独自留在家中的失落绿帽男…… “不过还好啦，”店员小爪没心没肺地说，“你们再混在一起，我好担心某一天你们手牵手地出现在我们面前，然后满脸幸福地告诉我们‘谢谢大家我们在一起了’之类的话……” “讲什么鬼话，”绿帽男陆十二面无表情地说，“意淫店长，大逆不道，扣工资！” 第四天，陆十二拎着一桶浆糊夹着一大叠传单，开始满大街贴牛皮鲜广告似的往任何一个他够得着的地方帖招合租广告的信息——而当陆十二忙忙碌碌地走过大街小巷，试图从茫茫人海之中再淘出一个合格的室友时，新闻联播里正不厌其烦地报道着各国联合做准备迎接外星友人的进度报告。 …… 2015年7月1日，距离发现外星人存在的第一百零三天，距离阿杰地表蒸发第三十天，地球的北半球迎来了盛夏，也迎来真正的瓦特伦星人。 这一天，星光闪耀，地球上几十亿人类在同一时刻仰望星空，欢迎外星友人大驾光临。 2015年7月14日，瓦特伦星球在地球环太平洋沿岸某座孤岛建立第一处驻扎基地。 2015年8月1日，瓦特伦星球第二皇子拜伦再次出现于新闻联播头版头条，这一次，他作为活生生的外星友人来到人群中央，在美国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航空航天局，与最初破解来自瓦特伦星球的问候信息的技术人员合影，留下了第一张也是唯一一张弥足珍贵的照片。 2015年8月6日，瓦特伦星球第二皇子拜伦代表瓦特伦星球最高领导人沙迦耶发表《与地球和平对话》的演讲。 2015年8月7日，天朝G市市中心最繁华街道的街尾，一家名为“招财进宝”的宠物美容店挂出全新承接项目：友谊大酬宾，凡瓦特伦星球客人大驾光临，洗剪吹打磨指甲包养统一价格八百元，限时三日，童叟无欺。 2015年10月3日，瓦特伦星球驻地球士兵第一次与美国军区驻扎士兵发生正面冲突，据悉，是由于某位瓦特伦中级军官神秘失踪，而根据最后一名与他联系的人称，他自称要前往某位地球军官的邀约。 2015年10月4日，瓦特伦星球驻地球相关部门发表讲话，他们严肃表示，在寻找到那名失踪的中级军官之前，他们对此次事件的性质持保留意见，其中，不排除其有被恶意捕捉进行分解研究的可能。 2015年10月6日，美国国防部发表讲话，将在近期加大国防力度。 2015年10月15日，瓦特伦星球驻地球第一基地从哥伦比亚地区撤离。 2015年12月15日，G市迎来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当鹅毛大雪从天而降之时，人们从个新闻联播里获得第一手新鲜消息：联合国宣布与外星友人的友谊走到尽头，从即日起，战争即刻爆发。 战争，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这是一个遥远又不可想象的名词。 当以瓦特伦星球人为原型的电影、动漫、小说还在各种大卖特卖的火热盛况之下，他们突然从二次元走进了三次元—— 无数只有在电影里才能看见的UFO似的圆形星际战舰携带着大量的杀伤性武器从天而降，疯了似的无差别对地球上所有政治、经济、文化领先国家进行逐一打击，不幸的是，在华盛顿很快被战火烧得千疮百孔一夜之间回到解放前之后，介于“外星友人”的眼睛还挺好使，披着所谓“第三世界国家”皮囊的天朝很快便成为其首要打击目标。 2015年12月24日，传统的圣诞节，却再也无人有心思去庆祝，短短的九天时间，瓦特伦点燃的战火已经在地球的每一个角落烧过，仿佛只是顷刻之间，千万年来的历史文明化为灰烬。 那群披着友善的外皮的外星人终于撕下了他们伪善的外皮。 露出了狰狞的本来面貌。 此时，人类仿佛终于从睡梦中惊醒，一夜之间所有拥有战斗力的国家被迫团结起来，对外星侵略发起了疯狂的反扑保卫。 而此时已经为时太晚。 大部分曾经繁华的都市已满目苍夷，变成了荒凉的无人区，曾经走过的大街小巷，只能看见熟悉的建筑残骸或立或倒于街道两旁……绝望、恐惧的呜咽哭泣声从晨曦至深夜，从深夜至下一个黎明，从建筑里，从废墟中，从街道旁，从每一个角落传出，在天空中彻夜回响，久久盘旋。 各式各样的私家车被丢弃在街道上，主人不知道是死是活早已不见踪影，坦克轰隆隆地从街道上驶过，上面站着满脸肃穆的巡逻武装兵，他们手中拿着喇叭，在麻木地重复着距离这个街道最近的应急疏散点，让市民抓紧时间到相关地点寻求武装军队庇护。 当坦克也能漫无目的地在市中心街道随便开也不用担心压死人，陆十二觉得，这大概就是世界末日真的来临了。 将宠物店中最后一只寄养的宠物交还到主人的手中，青天白日，面对空无一人、鸦雀无声的店铺，陆十二环视周围，因为店铺开在街道角落，所以意外完好无损地保留了下来，宠物衣物、玩具、饰品还完整地挂在墙上，几大桶宠物粮靠在墙边依次排好，用来给宠物美容使用的台子也擦得干干净净——就好像明天的这个时候，这家店铺还能按时正常开业时的。 陆十二抓紧了手中的钥匙，随后，在身后的街道上再一次传来武装兵哥喊喇叭催促的声音之后，他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转身，独身一人走出店铺，郑重其事地将玻璃门关上，落锁，再拉下他特别定做的防盗门，再次落锁。 蹲在地上捣鼓那最后一道锁的时候，他忽然想到大约是几个月前，当时某个人斜靠在这门边，对他说出了“我不会辞职的，老板，一直到这家店铺倒闭为止”这样的鬼话。 结果那个乌鸦嘴一语成鉴。 他走了。 宠物店真的倒闭了。 陆十二满脸蛋疼，这会儿要是给他一个时光机他可能会选择把乌鸦嘴阿杰揍得连他老母都认不出他来。 而世界上显然是没有时光机的，但是却可以有UFO。 陆十二在锁上店门之后，站起身无意间抬起头，然后张大嘴就再也合不上，他眼睁睁地看着巨大的外形不明物从他的脑袋顶上飞过，在他很远的地方母鸡下蛋似的扔下那么一坨黑色的玩意，在他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之前，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在那黑色的玩意落下的地方，曾经一栋三十多层的华丽新高楼一秒变历史废墟遗迹。 陆十二呆立在原地约十五秒。 直到一股带着诡异烧焦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 第十六秒，陆十二恍然如从梦中惊醒，转身拔腿就跑。 这时候，那UFO就好像存心跟他作对似的，居然在天空中盘旋了一圈之后，又转了个头重新往他的方向飞来，并且一路走，一路往下落不明物体——不过这一次不是炸弹，因为那些东西落在地面上后除了发出“轰隆”巨响之外似乎并没有别的破坏性反应。 距离陆十二最近的一次不明物体下落是在他大约三百米开外的一座高楼建筑上——从陆十二的方向正巧可以看见那个东西落下之后，扬起好大一沉烟灰，那玩意似乎在废墟之中滚了一圈，紧接着，一个像是巨型猫科动物似的生物黑影在浓烟滚滚之中出现。 它抖了抖身子，似乎在松动身上皮毛，它走动时，背脊骨伴随着它的动作有规律耸起，那长长的尾巴像是一条灵活的毒蛇，在它的身后柔软地卷曲、甩动着。 脑海之中，电光火石一般地自动回放起曾经看见的那段瓦特伦星球人从人形变为兽形的视频。 陆十二：“……” 方才那个UFO下的不是炸弹，是活生生的瓦特伦星人。 能思考的！ 活的！ 这一次，陆十二不再做其他想法。 他回过头，冲着距离自己最近的某处废墟建筑拔腿狂奔。 第6章 陆十二并不知道的是，在周围的一切都处于相对静止的环境下，倘若有那么一样东西突然哒哒哒地开始跑动，其实是十分显眼的，尤其是从高处往下俯瞰之时，想不注意到那移动的物体都很难…… 在他的身后那栋已经成为废墟的高楼上，硝烟尘土逐渐散去，一只巨大的爪子踩在天台边缘，强大的压力将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砖块踩碎，碎石“哗啦啦”地从高处往下滑落……高楼边缘处，赫然出现一只比曾经出现在视频中的猫科动物更加强壮、高大的野兽，它的身形无论是身高高还是体长都几乎是那只视频中的动物两倍大小，它拥有一双金色兽瞳，浑身上下披着光泽厚实的银色皮毛，皮毛上有斑纹，斑纹是与它的瞳眸一样的金色…… 相比起其他的瓦特伦星人变换而来的兽类，这只野兽看上去更就像是优雅的史前动物。 它的背部是最适合奔跑的完美曲线，并没有突出的尖刺或者是其他的金属物件。 只有在它的额间，有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银色图腾，图腾由一把镰刀以及包围在镰刀中央盛开的莲花组成，倘若此时有人看到这个，他就会惊讶地发现，同样的图腾也出现在瓦特伦星球人造访地球时，那只最庞大、最华丽的星际战舰上。 这是瓦特伦皇族的图腾。 而此时此刻。 这只巨大的野兽站在高楼的边缘，低着头全神贯注地往下俯瞰——在那双金色的瞳眸之中，有那么一个相比之下显得十分渺小的人类身影一路跌跌撞撞，慌慌张张地向着路边的一座曾经是百货商场的高楼大厦跑去…… 此时盘旋在它们头顶的星际战舰还没有离去，它们似乎将脚下的这座高楼大厦当做了一个落点，又接二连三地空投下了十余只体态、形状各异的兽人，它们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拥有一些金属组成的部分，当它们像是被下饺子似的扔下来，噼里啪啦掉落在此时站在大楼边缘的野兽身后发出阵阵巨大的响动，然而这些噪音却并没有让野兽分神，它只是蹲坐在高楼之上，一瞬也不瞬地看着那跑远的身影…… 那些掉落下来的瓦特伦星人七零八落地从地上爬起来，抖抖皮毛，而后，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放在此时正稳稳地蹲坐于大楼边缘的那个看似正在发呆的高大野兽背影之上……众兽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陛下这是要干什么。 在片刻的神交相互怂恿之下，终于有一个看上去长得十分猥琐的瓦特伦兽人动了起来，它的体型看上去像是豺狼，腰甚至还没有那只蹲在大楼边缘发呆的大猫的爪子粗，它拥有一双红色的眼睛，一张嘴全是锋利的金属獠牙，哗啦哗啦往下流着像是哈喇子似的粘稠液体…… 它踩着步子夹着尾巴颠颠地跑到大楼边缘，嘴里一边流淌着四处飞溅的哈喇子一边发出“嘎嘎嘎咔咔咔”的低沉粗喘声响，当他来到领袖身边，拥有与它同样的视角时，这只兽人便轻而易举地看见了此时那个在街道上以在他们看来十分缓慢的速度逃窜的黑发年轻人…… “*&％@￥*&@#（小虫子）！” 豺狼竖起耳朵露出了兴奋的模样，那哈喇子分泌速度瞬间变快，粘稠的液体飞溅如雨从它那合不拢的金属獠牙口中甩出—— “@#，&#％#&#％#（陛下，让我来让我来）！” 豺狼兴奋得浑身发抖，大楼边缘的建筑物因为它兴奋的踩踏又坍塌了一些，其中一块巨大的碎石落下，砸在一块位于大楼中间部分的LED广告牌上发出“呯”地一声巨大声响！ 这一响动似乎惊吓到了这会儿在它们脚底下拔腿狂奔的那个身影，视线之中，只见他猛地一个刹车，仿佛是条件反射似的回过头看了一眼，隔着遥远的几百米距离，那双黑色的瞳眸之中显得有些茫然与惊慌失措的视线就这样不其然地与高楼之上那双金色的兽瞳眼中的沉静对视而上。 在金色兽瞳之中闪烁着蓝色光芒的定位锁定系统清晰倒映着此时此刻在它脚下的黑发年轻人的模样。 根据数值的不断调整，最终，就连那张脸都被清晰放大在野兽的瞳孔之中。 那大约只是一秒钟的片刻停顿，下一秒，黑发年轻人收起了脸上被吓尿的表情，毫不犹豫的转身，用比之前更加快的速度拔腿狂奔——那两条腿交换奔跑的频率让人几乎怀疑他脚下的地面就要摩擦出火花，而他随时都能起飞似的。 蹲在大楼边缘注视着这一切的野兽那张面瘫脸上终于出现了片刻的变化，只见它长长的胡须飞快地抖动了下似乎是面部肌肉发生了抽搐，而此时，在它的耳边，还有一个像是苍蝇似的声音不停地嗡嗡嗡嗡—— “@#，&#％#&#％#（陛下，让我来让我来）！” “@#，&#％#&#％#（陛下，让我来让我来）！” “@#，&#％#&#％#（陛下，让我来让我来）！” …… 在那只豺狼兴奋得上蹿下跳随时准备跳下大楼展开他喜爱的追捕“小虫子”运动时，却不料忽然只见眼前一阵黑影闪过，下一秒，那比它的腰还粗的大爪子从身边横空拍来，伴随着“呯”地一声巨响，那豺狼滑出一道符合地球物理规律的完美抛物线横着飞出，又是“轰隆”地一声巨响伴随着沙土碎石无数，它四脚朝天地“降落”在了隔壁大楼的楼顶上。 众瓦特伦星人：“……”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这时，只见那如同雕像一般蹲坐在大楼边缘的野兽似乎终于有了动静，它站起身来，那高大的身形在脚下的街道上投下一片巨大的身影，与此同时，令众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从野兽的背部忽然迅速折叠、伸展、组装出一对像是鸟类才会拥有的金属羽翼，当那对金属羽翼完全舒展开来，那金属的羽毛轮廓清晰精致，在夕阳之下闪烁着雪白的光芒。 在野兽的身后，其他的兽人不约而同地出现一阵夹杂着兴奋的骚动。 而此时此刻，只见那野兽灵活的首尾稍稍一卷，那巨大的金属羽翼灵活地轻轻扑簌了下，紧接着，众瓦特伦兽人只听见耳边响起低沉、熟悉的嗓音—— “这个区，归我。” 扔下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命令，只见野兽展开有力的翅膀，一跃而起，以优雅的姿势腾空于半空中，猛地一个停顿之后，那巨大的野兽消失了，在无数的金色颗粒围绕闪烁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身材极为高大、拥有一头淡金色头发的男人挥舞着金属翅膀漂浮在半空中。 在金属羽翼拍打卷起的风中，他背后与军装同样色彩的披风在风中舒展开来…… 男人的金色瞳眸在夕阳的照耀之下明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睛，然而，在这样一对漂亮的瞳眸之中，所射出的凌厉的光芒，却足够让此时呆愣在房顶之上围观的其他瓦特伦兽人不自觉地从鼻腔中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并不约而同地曲下前肢，做出俯首姿态…… 下一秒，只见那对强壮的金属羽翼煽动，带着那抹修长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转弯，瞬间消失在另一座大楼的转角后。 …… 这个单纯宣布区域主权的决定似乎被其他的瓦特伦星人当成了一个进攻开始的号令。 在那只拥有金属羽翼的巨型猫科动物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之后，其他的瓦特伦星人也纷纷动了起来，它们按照原本就规定好了的划分区域纷纷转向，有一些直接从高高的大楼一跃而下落在街道，留下一个巨大兽爪坑洞后以极快速的速度向着自己要去的区域方向跑去；另外一些则直接从这栋大楼飞跃到另外一栋大楼的楼顶，四处张望片刻，确定了自己应该负责的区域后，往着那个方向飞快靠近…… 第7章 与此同时。 并不知道在自己的头顶上或者是脚底下发生了什么的黑发年轻人已经顺利地跑到了百货公司的大楼中央。 百货公司里还没有遭到袭击，只是保持着人类开始疯狂撤离时前一刻的模样，在百货公司的大厅中央摆着一棵装饰好了的圣诞树，衣服类商品还整整齐齐地被摆放在货架上，日用化妆品的瓶瓶罐罐倒是散落一地应该是大家撤离时不小心撞到柜台，整个百货公司的大厅之中，只有金银珠宝的柜台有破损的现象，大概是有人趁乱投机…… 陆十二猫着腰，在各种柜台之间小心翼翼地飞快穿梭，他进入这座百货商场，就是因为这里比普通的大楼构造来的更加复杂，这就意味着他能有更多可选择的藏身之地——根据之前的几次外星人对其他国家城市的进攻的相关报道，他发现这些外星人都是在一波进攻毁坏之后就会暂时撤退，短时间内不会再次回到那个城市…… 只要躲过这一次，等那些外星人暂时撤离，他就有机会去跟国家军队汇合，寻求庇护。 猫腰蹲在一个化妆品柜台之后，陆十二擦了把额间的冷汗，闭上眼，方才在街道上的那个下意识的回头与大楼顶端那双金色的瞳眸对视时瞬间的恐惧又浮上心头—— 他摸了摸呯呯跳动频率过快的小心脏，又情不自禁地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小腿，而后，他苦笑着不意外地发现，他的腿在不自觉地颤抖，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陷入崩溃的瘫痪状态…… 大约是跟宠物接触过多对这些有些敏感，正当陆十二决定站起来往大楼楼上逃时，他忽然听见从大厦门前传来一阵奇怪的窸窸窣窣的声响，那听起来就像是有野兽在喘息…… 陆十二猛地一下停住了要站起来了姿势，浑身僵硬，下意识屏住呼吸地重新蹲好。 待到那大厦门外，重新响起了动物肉垫踩在马路上会发出的“啪啪哒哒”声音，并且那声音越来越远，他这才捂着在今天不知道受了多少刺激的小心脏，小心翼翼地从柜台后面探出了个脑袋，往外一看，只见大厦门前那空旷的地面上，有着一大滩大概是什么玩意的哈喇子似的不明液体…… 陆十二被恶心了个够呛，同时也明白此时留给他的时间恐怕并不算多，因为电梯肯定已经不能使用了，所以要到楼上去，他只能走紧急通道—— 一楼是化妆品、女鞋以及一些床单衣物的特价区。 二楼是食品区，当陆十二蹑手蹑脚地摸上二楼时，他不意外地看见了小说里世界末日经常会出现的景象——货架上所有的食物、矿泉水以及日常药品都被洗劫一空，一只老鼠正钻在一袋慌乱之间被踩爆这会儿散落一地的膨化食品里吃得兴高采烈。 陆十二猫在楼梯间扫了眼那食品超市边缘的落地窗，在超市里的人一眼便可以看见外面的同时，外面也是一眼就可以看见超市里面……瞬间放弃了企图在货架里翻找能喝的东西的冲动，陆十二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扶着楼梯边缘，又悄悄摸摸地往上狂奔了几层楼…… 从最近的新闻报道和广播里陆十二得知，那些外星人要进行毁灭行动，要么是在地面上，要么是在房顶上，至少在目前已知的情报之中，拥有自主飞行能力的种类还没有被发现，所以在紧急避难手册里，头几条便写着：专家建议，市民在高层建筑中部躲藏回避与外星人正面接触。 陆十二是良好市民。 所以关键时刻，他选择听取“专家意见”。 陆十二一路摸到了百货公司的第五层楼，这一层楼被划分为两个区域，一部分是贩卖室内工艺装饰品，另外一部分是专门贩卖宠物用品的地方——而陆十二恰巧是对这一片很熟悉的，有时候他闲下来没事做，就会跑到这个地方来逛一逛，看看最近又出了什么新的宠物玩具或者用品比较受欢迎，然后再试图联系商家沟通进货渠道…… 这会儿，相比起二楼食品超市那遭遇洗劫一空的待遇，宠物用品区的商品倒是还规规矩矩地摆在货架上，那些狗粮、猫粮以及天然罐头、羊奶粉都物体都还在货架上摆着，无人问津的模样…… 陆十二环视四周，正犹豫要不要继续再上一层楼到床上用品以及户外探险用品的楼层去，却在这时，余光猛地一瞥忽然发现窗外有金属光泽一闪而过，他猛地一惊，几乎是形成了条件反射似的扑倒躲在一排货架之后，再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去看，果不其然，在百货公司的落地窗外，他看见了挥舞着一双巨大的金属翅膀，从他眼前优雅飞过的瓦特伦星人…… 陆十二还未来得及看清楚那人长什么样，只见下一秒，他就突然发生了体型上的转变——那整个转变的过程和曾经在新闻联播公开过的那段视频是完全一致的，刺眼的光芒闪过之后，一只背上伸展着巨大金属羽翼的大型猫科动物出现在陆十二的视线当中—— 紧接着是“哗啦”的一声巨响！ 那大型猫科动物居然就这样破窗而入，从半空之中直接跃入商场内部！ 收敛起身上的金属羽翼，它抖动身上的皮毛，甩掉满身的玻璃碎片，当它低声发出野兽的咆哮声时，陆十二缩回了自己的脑袋，此时此刻，躲在货架后面的黑发年轻人已经在心中将“专家建议市民在高层建筑中部躲藏回避与外星人正面接触”的那位专家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讲话敢不敢负点责！！ 所谓的“未发现用有飞信能力的瓦特伦星人”讲得和真的似的！ 那老子几十米开外的那个玩意是什么鬼！！！！！！！！！！ 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手脚僵硬地藏在货架之后，他看了看四周，非常讽刺地看见自己手边落下的一本书名叫《健康食谱搭配，让您的喵星人变得更加优雅》，在他的头顶上，则是一排排各种国外进口的“喵星人”最爱的羊奶奶粉…… 非常应景的是，在他的身后，有一只巨大的“喵星人”正迈着“优雅的步伐”，缓缓逼近。 不知道这本书里有没有教导“喵星人”应该如何优雅进餐的。 ……至少留老子留个看着不要那么血肉模糊少儿不宜的全尸？ 正当陆十二屏住呼吸之时，他忽然听见他的身后传来一阵像是被严重干扰过的电波音，那电波音中，有断断续续的外星语言响起，说的什么陆十二听不懂，他只听出来那边的声音似十分急切，像是在对什么人进行警告—— 在这么一段杂乱的电波音中，陆十二清清楚楚地听见，那野兽大爪子肉垫踩在地板上时发出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其中，还偶尔会响起什么东西在大爪子脚下被踩的“哐”地一声变形的、令人心惊胆战的声音。 陆十二：“……” ——你的母星在呼唤你啊喵！！！ ——你真的不要理它们一下吗喵！！！！！！ 一滴冷汗顺着自己的额头低落，就在陆十二手脚冰冷，只觉得那野兽的呼吸都快从自己的颈脖子后面扫过，心脏已经准备突破胸膛而出时，忽然之间，他听见那被撞开的落地窗破碎漏洞之外，忽然响起了一阵直升机的声音，紧接着，是他完完全全、无比熟悉、无比亲切的母语响起—— 【已寻找到敌人目标，已寻找到敌人目标，目标所在范围定义为非人口聚集范围，区域内市民三小时前已提前疏散完毕——定位导弹CT570号请准备，定位导弹CT570号请准备，请根据我的引导随时准备发射。】夹杂在一连串的中文当中，还有那越来越近的、越来越急促的外星电波语。 此时，陆十二已经忘记了要怎么样才能继续保持呼吸——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宠物店小老板而已——为什么一转头忽然变成了美国大片里的男主角！！！ 电光火石之间，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自己做了什么，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将自己暴露在外星人以及外面的直升机引导定位导弹的武装啊兵哥眼中，他嚎叫着挥舞自己的手臂，就像是一个猴子请来的逗比，挥舞着双臂企图扑向那大窟窿之外蹲在直升机上手持对讲机完全陷入怔愣的阿兵哥怀抱当中—— 简直羞耻PLAY。 陆十二希望这一刻没有什么电视台在转播这历史性的一幕。 【这里是CT570号覆盖区域，现场还有一名没来得及疏散的市民，请求上级指示——】【CT570定位导弹发射倒计时，十——九——】 【这里是CT570号覆盖区域，现场还有一名没来得及疏散的市民，请求立即停止输出！】【八——七——六——】 在陆十二企图越过障碍物一路狂奔的过程中，他看见在自己不远处的直升机上的武装阿兵哥骂了声脏话后甩了手中的对讲机冲着他伸出手！ 与此同时，他也听见身后响起了“啪”地一声巨响，那就像是金属羽翼瞬间被展开的声音！ 紧接着，还未等陆十二想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一阵陌生令人胆寒的寒气从身后袭来，他甚至来不及躲避，下一秒整个人便被一只巨大的兽爪扑倒在地，他想也不想回身对着那张毛茸茸的脸就是一大嘴巴子抽过去，那野兽像是被他这么一嘴巴抽傻了眼，爪上力量一松，黑发年轻人立刻像是泥鳅似的连滚带爬钻出来—— 身后拥有外星语的滋滋电流声忽然安静了下来，陆十二猛地停下了脚步，鬼使身材回头一看，只看见那只大型猫科动物张开了长着两颗獠牙的兽口，从它的喉咙深处，有一团看上去不太友善的能量光束正在聚集—— 而此时此刻，在陆十二的不远处，被阿兵哥扔到一旁的对讲机倒数计时已经数到了“一”。 陆十二忽然停住了逃命的脚步。 他只觉得在这一瞬间，似乎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悄无声息的黑白电影。 在他的面前，是一只看上去可以将嘴巴当大炮的大型猫科动物外形外星人。 在他的身后，是已经到达眼前，可以将这整栋大楼瞬间夷为平地的高科技定位导弹。 巨大的光忽然笼罩了他，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幻化成了慢动作，陆十二只来得及看见不知道是导弹还是那野兽发射的光团忽然散发出强大的光芒，巨大的热浪将他掀翻在地，货架倒塌，铺天盖地的羊奶粉迎面砸来—— 陆十二摔倒在地，一罐羊奶粉结结实实地砸在他的肚子上，他被砸得“噗”地一声险些吐出喉咙里满腔沸腾的狗血，眼前一晃，最后一样看见的，是那本《健康食谱搭配，让您的喵星人变得更加优雅》宠物食谱健康指南。 …… 紧接着，眼前的世界忽然陷入一片黑暗。 …… 公元2015年12月24日，下午19：17分。 经由天朝国防部批准，第三指挥部启用最新型定位导弹系统，成功将瓦特伦最高领导人沙迦耶于天朝G市击毙。 人类抗击外星入侵取得了战争开始的九日来第一次胜利。 公元2015年12月30日，瓦特伦星球人在长达半个月的入侵战争之后，开始撤离地球。 公元2016年1月1日，新的一年到来之时，在这一天，于一片战争残留下的废墟焦土之中，人类终于被迫拉开了开启新纪元的帷幕。 第二卷 兽纪元 第8章 对于陆十二而言，他大概是做了一个很漫长很漫长的噩梦。 梦中，有那么一个高大的青年对他说着“我不会辞职的，老板，一直到这家店铺倒闭为止”这样的鬼话，糟糕的是，他的语气听上去比发表什么结婚誓言来的更加严肃，所以陆十二傻乎乎地信了，结果，这个对他说过这种话的高大青年，第二天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他的身边……梦中的陆十二顶着烈日高阳在满世界地寻找着这个青年，可是他找不到他，当他茫然地在街道上来回穿梭时，忽然之间，头顶的阳光被巨大的飞行物笼遮盖而去，他抬起头，看不见太阳，却只能看见一个个长得奇形怪状的外星人从天而降，在他们降落的地方，所有的一切繁华街道建筑都成为了一片废墟，尘土之中，陆十二看见，有一个巨大的野兽，迈着优雅的步伐从硝烟之中缓缓向着自己走来。 它拥有一双金色的瞳眸。 当被这样的瞳眸盯住的时候，陆十二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他浑身冰冷，恐惧得开始发抖，在这双金色的瞳眸的注视之下，他叫不出来，迈不开逃跑的步子，他看着世界在自己的身边崩塌，却只能无力地站在原地…… 那只拥有银色皮毛金色斑纹的大型猫科动物却不急不慢地在他的面前停下来，它蹲坐下来，歪着脑袋看着他，额间那枚看上去像是镰刀与花的金属纹样闪烁着一样的光芒……陆十二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只大型猫科动物的耳朵，但是对方却看似不耐烦地甩甩脑袋躲过了他的手，又是歪着头，用那双金色瞳眸盯着他。 陆十二看见自己伸出手，向面前这只大猫伸出手，他的指尖却在触碰到这只大猫毛茸茸的面颊时忽然停了下来，他听见自己用沙哑的嗓音问它—— “请问，你看见阿杰了吗？” 在他发出疑问的同一时间，在头顶上的阳光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周围的一切忽然变得又冷又黑。 一滴冰冷的雨水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脸上，发出“啪嗒”的一声轻响。 雨。 ……下雨了？ G市的冬天明明很干燥，不应该下雨的啊？ ……啊，好冷，该死，怎么这么冷？ …… 彻夜闪烁的高清磁悬浮屏幕播放着五颜六色的广告，身着奇装异服的年轻人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成群结队地从街道上走过只留下肆意的欢声笑语，密密麻麻贩售着各式各样商品的商铺门口播放的夹杂着各种旋律音乐的广告喇叭、大街上的汽车喇叭声音仿佛成为了这个繁华城市的主旋律…… 当天空忽然毫无征兆地降下大雨，倾盆的雨水将原本街道上原本拥有的节奏打乱，汽车的喇叭声音响得更加欢快了，身穿华丽衣裳的人们却抱怨着四散开来寻找距离自己最近的屋檐躲雨—— 只剩下霓虹灯投射下的五彩光斑，倒映在地面上逐渐越积越深的积水当中。 然而，在这个繁华的街道上，却还存在着这么一些霓虹灯所照射不到的地方。 一个城市拥有着错综复杂的街道，这就意味着总有那么一些阴暗小巷存在于热闹喧哗的背面成为这个城市的阴影，大雨之中，当人们匆匆地踩着积水从街道上奔跑而过，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当他们匆忙经过的这两栋大楼之间形成的夹缝黑暗小巷前时，在小巷深处，堆满了垃圾的垃圾桶旁，一个铺开的硬纸壳下，忽然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那硬纸壳之下，似乎覆盖着什么东西，活着的那种。 “——啊啊，大概是流浪汉或者是酒鬼吧，真讨厌，这种人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去救助站找一份工作呢？”一个站在街边的年轻女孩似乎显得有些厌烦地皱起眉，满脸嫌恶地对身边的同伴说。 她的同伴正要搭话，这时候，从她们身后挤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他身上扑鼻而来的几天没洗澡的馊味儿以及已经脏的看不出衣服原来颜色的泥泞让她将原本要说的刻薄话吞回了肚子里，像是被蜜蜂蛰了下似的尖叫一声猛地闪开—— 那原本正要跑远的小鬼听见尖叫，转过身来，冲着尖叫个不停的女人做了个鬼脸，又踩着水，似乎毫不在意地顶着天上降落的倾盆大雨，一路“吧唧吧唧”地冲进了那黑暗的小巷子中……他匆匆忙忙跑了两步，在余光不经意地看见那硬纸壳下覆盖着的东西动了动后，眼睛一亮，猛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倒退回来，他的脸上瞬间沾染上了欢快的光芒，猛地一下蹲下身将硬纸壳一把掀开，高兴道：“喂！你居然还活着啊！” 硬纸壳掀开。 露出了一个身材纤瘦、大约二十多岁上下的黑发年轻人。 没有了硬纸壳的遮盖，从大楼夹缝之间落下的巨大雨点噼里啪啦毫不留情地落在了他的脸上，这似乎将他彻底从昏睡状态唤醒，他缓缓地睁开眼，眨了眨，又闭上眼，几秒后，再次睁开—— 一片被雨水模糊的视线之中，陆十二看见了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凑在自己跟前。 他怔愣片刻。 下一秒—— 末日。 战火。 外星人。 无数杂乱的东西一瞬间涌入他的脑袋，瞬间只觉得自己的血液从脚板底冲着天灵盖逆流而上，陆十二想也不想一把将面前这个小孩抓过来塞进自己的怀里，听见他“哎哟”叫了声后又神经质一般地伸出手捂住他的嘴，而后，他目光盲目地在周围扫了一圈，最后固定在了那个硬纸壳上，他一把抓住那个硬纸壳，盖在了自己与怀中的小孩脑袋顶上！ 雨滴落在硬纸壳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陆十二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很快。 而他怀中的小孩还在不停地挣扎，脸闷在他的怀中，不停地嚷嚷着“放开我放开我”，陆十二被他又捶又踹，没有办法，只好松开自己的手——对方像是挣脱了什么束缚似的一蹦三尺高蹿得老远，与此同时，将原本遮盖在他们头上的硬纸壳也顶飞—— “你有毛病啊！”小屁孩指着他大骂。 “嘘！”陆十二瞪大眼，“你不要命了啊！万一让那些人听见怎么办！” “什么？哪些人？” “瓦特伦！” “瓦特……什么鬼？”那个浑身脏兮兮地小鬼皱起眉，叉腰看着此时此刻坐在地上，身穿白色T恤，外加宽松大短裤。这会儿满脸惊慌恐惧的黑发年轻人——将他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后，小屁孩露出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你是真的有毛病！” “……我才没病，你不要嚷嚷。”当发现自己坐在垃圾桶旁的泥泞里时，陆十二拧起眉，试图从地上站起来，当他这么尝试的时候，不意外地发现自己浑身酸痛得不行，等动作极为缓慢地站稳自己，他这才又扫了一眼站在自己不远处的那个小鬼，问道，“那些外星人是不是已经撤离了？” “是的，”小屁孩满脸同情地瞅着陆十二说，“刚刚撤离，不久，也就五百年吧……” “嗤，”陆十二斜睨他一眼，“谁家小孩，傻了么你。” “……谁傻谁知道。” 小屁孩撇了撇嘴露出个拽得二五八万的表情，又走上前一把抓住了黑发年轻人的手——因为身高差问题，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还需要稍稍踮起脚，但是当他抓住了黑发年轻人的手时，他就毫不犹豫地做起了引路者——他昂首挺胸，牵着黑发年轻人，迎着倾盆大雨，冲着小巷子外走去。 于是。 陆十二就这样，在一个简陋的纸壳盖下醒来，从阴暗肮脏的小巷子里走出，站在小巷子的出口，他抬起头，发现自己果然还是站在“招财进宝”所在的那条他所熟悉的街道。 只不过此时此刻—— 他看见了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方式以及色彩闪烁着的霓虹灯。 他看见了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天空大桥四通八达地从他头上横跨而过，大桥之上，闪烁着荧光灯的磁悬浮交通工具以眼瞧着让人怀疑它就要飞起来的速度飞快驶过。 他看见了灯火通明、异常繁华的商铺矗立在街道两旁。 他看见了崭新的高楼大厦。 他看见了来来往往的人群。 他看见了刷着五颜六色的喷漆、形状各式各样的轿车。 只不过…… 只不过他的“招财进宝”什么时候变成成人情趣用品店了，他不知道。 只不过什么时候建筑能高到像是现在这样站在地面抬起头一眼望不见顶，他也不知道。 只不过什么时候人们又开始流行期五彩冰纷的杀马特爆炸头了，他还是不知道。 只不过长着怪兽角或者孔雀尾巴的表演花车什么时候也能当正常私家车开上路了，他……依旧不知道。 陆十二已经快不认识“不知道”这三个字了。 嗯，准确地来说，他已经快不认识这个世界了。 黑发年轻人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他所熟悉的高楼大厦方向上，曾经，他曾经亲眼目睹外星人落在这座高楼大厦的房顶之上，他们踩下的碎石将高楼之上的广告牌屏幕砸出巨大的裂痕…… 而如今，那七零八落要倒不倒的高楼大厦已经被一座赞新的、更高、更豪华的大楼所替代；在他的记忆中，那拥有着深深裂痕的LED屏幕，如今也变成了令人合不拢嘴的巨大磁悬浮彩色屏幕，屏幕清晰的画面是陆十二记忆中的那些广告大屏幕所不能比拟的，此时此刻，在那被雨水冲刷过后色彩显得鲜艳的巨大屏幕之中，似乎正在播放着大约是什么科幻电影的宣传片—— 两只巨大的毛茸茸野兽交缠在一起，它们位于一个类似于斗兽场的场地之中，这会儿正血肉横飞地相互撕咬着对方的皮毛！当其中一个看上去被另外一个体积稍庞大的完全压制住时，忽然之间从它背部长出了一条如同蝎尾似的金属倒钩尾巴，那尾巴出其不意地扎入了死死地压在它身上的另外一只野兽的皮毛之中！那只被扎中的野兽似乎疼了，仰起头发出了整天的怒吼——伴随着这一声怒吼，屏幕之中围绕在场地周围的人们开始欢呼雀跃，共同呐喊着什么名字，而下一秒，画面“啪”地一秒切换，一排火红的字幕出现在频幕下方—— 【武斗幻兽全大陆火热报名进行中，千万金币等你来！来吧，您的幻兽，就是下一个“门生”！】陆十二：“……喂，小鬼？” 小屁孩：“干什么？” 陆十二：“……这科幻片，拍得很逼真哦？” 小屁孩：“科幻片？……这位大哥，你的穿越者身份也扮演得满逼真的，看着武斗赛也能装出一脸茫然的模样，我差点都真的要被你骗到了。” 陆十二：“……” 小屁孩：“……” 陆十二：“……” 小屁孩：“……” 陆十二：“……现在几几年？” 小屁孩：“2515年。” 陆十二：“哟，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居然还会用佛历。” 小屁孩：“佛历？那是什么鬼？现在是公元2515年7月15日，日曜日，也就是传说中的周末，你脚下说站着的土地是中古大陆第一附属国中央城市G市，好，现在还有什么问题？” 问：2515-2015=？ 答：500。 “……喔，没问题，”陆十二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身边的小屁孩的肩，“只不过我刚刚发现我好像穿越了而已，好在时间跨越不算多，也就……五百年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科普君摆驾】佛历：历法的一种。以释迦牟尼死后一年为纪元元年。《人民日报》1978.11.8：佛历以释迦牟尼死后一年为纪元元年，比世界通用的公历早五百四十三年。（所以今年应该是佛历2558年哈哈哈哈哈哈。） 第9章 此时此刻，之前的那一场倾盆大雨已经停了下来。 当人群纷纷从躲雨的屋檐下走出，这条繁华的街道逐渐又恢复了之前的喧闹状态——空气之中漂浮着一种大雨清洗过之后城市土里特有的腥香，混合着钢筋水泥味儿的那种……这味道倒是与五百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陆十二琢磨着可算是找到了一点归属感，他低下头，看着这会儿仰着脑袋瞪着自己不说话的小鬼，眨了眨眼后真诚地说：“我不是疯子。” “好，你不是。”小鬼满脸同情地回答。 “……” 不知道为什么，陆十二有一种想要揍人的冲动。 在一番大眼瞪小眼之后，陆十二他们郑重地进行了五百年后社交礼仪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自我介绍。 他了解到此时在自己面前的小鬼叫赛尔，他是个孤儿，靠在街上流浪为生，为什么不能乞讨呢？因为五百年后，整个大陆模板融合，经济腾飞，每个城市都设有专门为穷困潦倒的人类提供帮助的政府部门，他们管它叫“救助站”，救助站会提供一张破烂的床、不漏雨的屋顶，以及每日一顿不至于让人饿死的免费午餐——在基础生存条件得到保证的情况下，流浪者们必须接受救助站分配给他们这些穷逼的一些简单的工作，为社会做出贡献的同时，也稍微换取一些额外的微薄报酬。 所以，在这个和谐的社会，乞讨是一件违法的事情，被抓住是要作为污点记录到档案里去的，档案上有黑历史，对于救助站可提供选择的本来就不多的工作种类选择性就会变得更少一些。 陆十二猜想，赛尔的祖上大约拥有俄罗斯血统，看他的长相可以看得出至少跟那边有点搭噶——当然这也是陆十二猜的，因为对于2515年的人们来说，“俄罗斯”之类的国家的存在意义相当于山顶洞人对于2015年的人类一样——准确地来说，其实就是没什么意义。 穿过人山人海，重新回到了那阴暗的小巷子里，除了大雨过后又出来览食的野狗之外，阴暗小巷子之中依旧是空无一人，黑发年轻人赶走了在垃圾桶边啃食着一个过期罐头的野狗，掀开那原本该在自己身上的那个硬纸壳——这会儿，那硬纸壳泡在水里，已经湿漉漉的了。 陆十二伸手到硬纸壳底下摸索时，他听见赛尔在他身后说：“你可以对流浪狗好一点，因为你会发现其实我们和它们一样可怜——等一会儿我会带你到救助站，我们即将在那里进行跟它们现在一样的行为以填饱自己的肚子，对了，至少，ID卡你总有的吧？” “没有。” 陆十二一边说着，一边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摸到了什么，他吭哧吭哧地从硬纸壳的下面、垃圾桶的后面拖拽出一个沉重的金属罐子，那罐子已经磨损得相当厉害了，而且严重变形，只能勉强地看出上面曾经拥有过的蓝色、红色喷漆…… “你没有ID卡？”赛尔又问了句。 “那是什么东西？身份证吗？”陆十二一边心不在焉地问着，一边掂量着手中的罐子——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会儿在他手中的大概是一罐奶粉，要么是牛奶奶粉，要么是羊奶粉——联想到他重生之前看见的最后一幕，在狠狠地砸在他肚子上砸得他差点儿尿出来的玩意，他推测，这大概是一罐羊奶粉，宠物用的那种。 赛尔叉腰站在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的黑发年轻人身后，抬了抬下巴：“大概就是身份证明一样的东西，哎呀，你没有ID卡？那就是黑户咯？那我收回刚才的话，你并没有跟那些野狗一样惨，你比它们更惨一点才对。” 比野狗还惨？ 那真的是蛮惨的。 “喔，那怎么办？”陆十二十分淡定地问着，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的钱包果然没有带在身上，手机也没有——这就说明，任何可以证明他出生、来历、国籍、具体身份的证据他一样都没有，他将沉甸甸的羊奶粉抱在怀里，舔了舔有些干涩的下唇，“我会被抓起来吗？” “会的。” “那警察局管饭吗？” “他们会揍你一顿，再考虑给你一点吃的。” “伙食怎么样来着？”陆十二一只手宝贝似的抱着羊奶粉，另外一只手继续在垃圾桶后面、硬纸壳盖下面掏啊掏，“如果被揍得鼻青脸肿之后，只是扔给我一块干面包的话，还是不要挨那一顿揍好了，好像有点划不来？” “干面包？你醉了吗？我都快被你说醉了，我居然从一个没有ID卡的黑户流浪汉嘴巴里听到了‘干面包’这样的名词，你以为你是离家出走的皇族王子吗，而且还是吃腻了面包的皇族王子？——一瓶C等绿色体能营养剂已经算是不错的待遇了，如果你运气好，可能会有超市快要过期的C等红色营养剂提供，不过别抱太大希望，一般有这种好货，政府会送到救助站去的……运气不好的话，对于你们这种从未做过社会贡献的黑户，警察局可能只会提供人工合成的营养粉，最多再给你一杯自来水。” “营养剂？我等一下再摆出惊讶的表情应该不算没礼貌对吧？所以，五百年后的地球已经可怜到面包都没得吃了吗？” 陆十二一边说着，忽然觉得自己摸到了一个什么玩意的边缘，他往里挤了挤，然后用两根手指头，从夹缝里拎出一本湿漉漉的、脏兮兮的书，翻过来一看，嗯，一只折耳猫正瞪着眼透过封面瞅着他，萌萌的喵星人脑袋上是书名—— 《健康食谱搭配，让您的喵星人变得更加优雅》。 翻开第一页，介绍的是宠物用磨牙棒，上面写着制造磨牙棒需要的配料，低筋面粉，羊奶粉、鸡蛋之类的，下面有制造磨牙棒时烘焙需要的火候、烘培最佳时间以及状态，还有一些关于合面之类详细的制造过程指导，“……” “啪”地一下合上书。 这书，陆十二认识。 在他告别五百年前的地球被一炮轰到2515年之前，他在2015年的地球看见的最后一幕，就是这本书的封面上，这只瞪着眼瞅着镜头卖萌的折耳猫。 一罐羊奶粉，一本宠物膳食书，这就是跟随者陆十二从2015年一块儿跨越了500年的时光轨道来到2515年的唯二两样东西。 陆十二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做了什么孽这才—— 等一下。 黑发年轻人互相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微微眯起眼，他将手中的宠物膳食书稍微卷起来塞进宽松的裤子口袋里，将夹在左边腋下的奶粉罐子换到了右边腋下，转过身，他低着头认真地看着这会儿正蹲在他屁股后面喋喋不休地跟他科普“没有ID卡有多麻烦”的赛尔，打断了他问：“现在在这颗星球之上，可供食用的东西只剩下营养液了吗？” “基本上是这样的，大自然产物已经变得十分缺稀，新鲜蔬菜以及谷物类是皇族或者贵族专供的了。” “……谷物类？也就包括面粉、大米之类的咯？那鸡蛋呢？” “在我出生之前，高级市场里还可以买得到，但是听说这些年也已经没有卖了，因为动物只能喝营养液，所以已经不产出了。” “牛奶呢？羊奶呢？” “一样，有人工合成的，但是味道有点奇怪，而且也很贵——我是没喝过，都是听人家说的。” “喔。” 黑发年轻人一边点头，一边将怀中的那罐奶粉抱得更紧了些——而这个时候，赛尔像是终于注意到他怀中还抱着那么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有些好奇地踮起脚问：“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 “这个啊？”陆十二低头看了一眼，“大概是生存下去的希望？” “……我还以为经过刚才一番对话你的疯病能稍稍得到缓解。” “是吗？可惜我已经放弃治疗了。” 陆十二笑眯眯地说着，两人又一同并肩走出小巷子，赛尔问他身上有没有钱，在看到陆十二掏出一枚莫名其妙的、质地也不像是纯银的银币之后，他露出个嫌弃的表情摇了摇头，一大一小两人浑身加起来的钱都不够一个人搭乘公共悬浮铁轨，于是他们只好选择开“11”路，用两条腿走到距离他们这条街最近的那家救助站，在那里，赛尔有占到一个床位。 “不过领取食物和床位都需要用到ID卡登记，你没有的话，最好还是先去警察局补办，就说你的弄丢了——收起你来自五百年前的那一套谢谢否则他们会体贴地送你到医院——拿到ID卡以后，再返回救助站。” “我的东西怎么办？” “先放到救助站里，我在那里有一个上锁的柜子，很安全，不可能会有人去偷或者去询问私人物品箱里的内容，隐私是被绝对尊重的。” 在去救助站放东西的路上，赛尔大致跟陆十二说了一下关于2515年的基本生活常识——其实要说的已经不多了，因为这始终是由人类为主体说组成的社会，所以其实本质上的改变并不算很大……陆十二提出过疑问关于在那个大屏幕里出现的斗成一团的动物是怎么回事，赛尔的回答相当简单粗暴：“幻兽，普通人养不起，一旦养了就可以带去参加格斗比赛，来钱很快的。” 一句话，陆十二听到最后脑海里只剩下了后半句：来钱很快的（加粗加黑重点符号标记）。 在合法、不违反道德的准则前提下，他喜欢一切可以“来钱很快的”行为。 这时候他们已经到了救助站的门口，救助站的环境比陆十二想象的要好得多，四个铺位一个房间，拥有独立浴室以及独立卫生间，公共厨房，厨房里有烤箱、微波炉、电子炉等一切烹饪设备，因为这年头流浪汉其实没那么多，所以很多房间都没有注满，比如赛尔就是一个人住的。 将怀中那破破烂烂的铁罐子宝贝似的在赛尔的柜子里寄存好，他们又去办了属于2515年的ID卡——实际上那是一个机器，记录了拥有着的指纹、虹膜以及正面、左侧面、右侧面露耳露眉三面照。 再啪啪摁一下，还可以看见ID卡记录着ID卡主人的社会贡献值——赛尔提醒陆十二，社会贡献值是不随警察局档案走的，也就是说，如果他搞丢了自己的ID卡，他的社会贡献值就会被同时清零，成为一个和其他刚刚具有领取ID卡资格的中古大陆公民一样谁都可以欺负的新鲜嫩货。 “就像你现在一样。” “……” “你会很快地体会到我之前说的所谓‘连野狗都不如’是个什么概念。” “我知道，金钱既是正义嘛。” “……这话挺有道理的，”赛尔说着，忽然停下来，露出郑重其事的表情向陆十二伸出手，“那么，祝贺你成为中古大陆的合法公民，从今天起，你将在2515年拥有一席之地，祝您以后……呃，飞黄腾达？出人头地？长命百岁？” “恭喜发财。” “喔，好的，恭喜发财。” 小鬼跟黑发年轻人握了握手，又不约而同地缩回了自己的手，插回了各自的口袋里，肩并肩，摇摇晃晃地从警察局往救助站的方向晃悠去——此时，2515年的月亮格外的圆，离开了喧闹的中心街区，周围也是格外的安静，昏黄的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 “喂，小鬼，我该去哪里弄来一只幻兽？” “那玩意可贵了啊，买来了蛋孵出来你还不一定养得活，养得活你也不一定能保证它能帮你打架，不过想要只蛋还是挺简单的。” “嗯？” “首先，你去卖掉一只肾……” “……” 第10章 要重新认识一个新世界，是一件很容易让人感到惶恐不安却也很有意思的事情。 拿到了ID卡的陆十二在救助站里获得了一间暂时的单人寝室，这间寝室就在赛尔的房间的隔壁……安顿好了一切，将那罐羊奶粉以及宠物食谱书一块儿拿回来锁进自己的柜子里，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陆十二又跟在赛尔的屁股后面去领取充饥食物。 救助站的角落里摆着两个大冰柜外加一个货架，第一个冰柜里放满了肉类食物，第二个冰柜里则摆满了各色各等级营养液，第三个货架上则乱七八糟地堆满了一小袋一小袋的像是白色面粉之类的东西。 赛尔在目不转睛地直接从第一个摆满了肉类的冰柜前飘过，在第二个盛放营养液前的冰柜前停下，陆十二发现他啪啪啪地在冰柜上的某个密码锁上输入了一串数字—— “输入的就是ID卡上的个人编号，输入的时候记得ID卡一定要带在身上，因为这个食物投放系统会根据你输入的ID卡号以及它五米之内与ID号相对应ID卡里持有的贡献值，掉落出不同的食物——这些机器被设定了固定的程序，每一天一个ID卡号只能掉落一次食物。” 赛尔一边说着，只听“哐当”一声轻响，就像是以前的自动贩卖机里掉下饮料似的，一罐冰镇营养液从机器里掉落出来——赛尔弯腰，将那C级红色营养液取出来，打开喝了一口之后仿佛十分满足地长长叹了口气，随后指了指这会儿在陆十二身后那个装满了肉类的冰箱道：“如果你够能干，以后到达一定的等级就可以换取肉类食品，厨房里的那些烹饪工具就是做这些东西用的——妈的，我上一次吃肉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不管怎么样，肉是不用多想了，还是先填饱肚子为妙。 陆十二好奇地来到放营养液的冰箱前，正准备也输入自己的ID卡号，却在这时被赛尔一把拉了回来，推挤到那个乱七八糟堆满了一袋袋白色“面粉”的货架前面：“贡献值为零的小宝宝专用——营养粉，每天你想拿多少包都可以没人会管你，这些东西完全不值钱，是生产营养液之后的廉价废料处理产物，所以是免费提供的。” 陆十二抽了抽唇角，蛋疼地弯腰拿了一包营养粉，掂量了下，撕开包装袋闻了闻，扑鼻而来的面粉味儿让他“噗”地打了个小小的喷嚏，而后，他囧着脸真诚地评价：“像猪食。” “喔，刚才都提醒你了你马上就会知道什么叫‘野狗都不如’——现在感觉到了么？有得吃就不错了，不要挑剔——营养粉有点干，你要喝点水的话大概吃一包就管饱，厨房有一次性水杯，水龙头里的水可以直接喝。” 赛尔眯起眼笑，交代完了一切后便不再看身后的低着头研究手中营养粉的黑发年轻人，拎着自己的营养液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挪了挪屁股后，安逸地打开了电视，一边看电视，一边喝营养液——他等了一会儿后，果不其然便听见身后响起了脚步声，随后眼前人影一晃，一手捧着营养粉，另外一只手捏着一杯杯子的黑发年轻人挨着他坐了下来。 赛尔抓着遥控板换了几个频道，最后当画面切换到竞技体育台时，他眼前一亮，将遥控器认了开来—— 电视机里播放的是大约三年前的一场武斗会决赛。 此时此刻，电视机里的解说员正十分兴奋地解说：“这一场武斗会其实并不是什么顶级的赛事，然而，这一场决赛却在三年内频繁被人提起——因为在这场比赛之后的一年之内，比赛视频中还是兽形状态的两只幻兽‘龙华’与‘萨尔’都先后发生了‘觉醒’事件，‘觉醒’之后的幻兽因为能力的超大幅度提升将不太会再继续参与武斗会，这场比赛几乎成为了它们告别武斗会的告别赛——” “什么是‘觉醒’？” 陆十二一边用手捏起一小撮“面粉”放进口中，一边心不在焉地问——期间他吧唧了下嘴，发现这营养粉果然不愧是随便拿的免费产品，除却能够填饱肚子之外，这玩意真心毫无口感可言，吃起来真的就像是在吃干面粉。 ……可能比干面粉还糟糕，那入口之后像是黏糊糊又有点滑溜溜的口感恶心得很——这种东西，虽然叫“营养粉”，但是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其中说含有的“营养”可能几乎等于零。 赛尔竖起一根手指压在唇上：“嘘！你看了就知道了！” 在陆十二皱着眉吧唧嘴品尝着他来到五百年后的地球第一餐时，此时电视机里的两只幻兽已经陆续进场，它们之中一只看上去像是长着一对翅膀的蛇，另外一只……语气说它是动物，不如说它像是笼罩在一团烟雾之中飘忽不定的精灵，它拥有一张苍白的脸，狭长的蓝的眼睛与飘动的蓝发，它没有嘴巴也没有鼻子，四肢都笼罩在长长的白色袍子当中。 当这两只幻兽入场时，电视画面切换，先是出现了这两只幻兽分别的大头“证件照”，之后在证件照的旁边，又出现了另外一幅3D立体图——名为“龙华”的幻兽证件照旁边的3D立体图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她拥有着一头柔软垂顺的海蓝色长发，精致小巧的五官以及白皙的皮肤，无论怎么看都是顶级美女，当3D立体图开始转动，陆十二却惊讶的发现，这个顶级美女的耳朵却不是人类的模样，而是跟幻兽“龙华”背部的那对翅膀一模一样的羽翼形耳…… 陆十二张大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电视画面又是啪地一切，切到了幻兽“萨尔”那边——依旧是大头“证件照”，以及搭配的3D立体图，这一次的3D立体图就显得直观许多，在3D立体图中，那幻兽的面部完全具体化了起来，一双狭长的蓝色瞳眸也变成了正常人类的蓝色眼睛，它长出了鼻子和嘴，圆圆的脸蛋也变得有棱有角成为一名成年男子的模样，那飘忽长发变成了精神的短发，男人拥有漂亮的古铜色皮肤，身上穿着一个简单的白色衣袍，当3D立体图转动，陆十二再次惊讶地发现，这个男人拥有和幻兽一模一样的妖精似的耳朵…… 这……嘛啊？ 正当陆十二困惑不已时，他听到赛尔说：“喏，你不是问‘觉醒’是什么吗？这些3D立体图就是‘龙华’和‘萨尔’的觉醒后状态——啧啧啧，龙华姐姐觉醒后真是漂亮得不行！看那腰身，看那冷艳高贵的五官，看那天神般的气质，我是她的脑残粉！” “……它们不是人类么？” “你哪里看到它们像人类？”赛尔翻了个白眼，在自己的耳朵上比划了下，“哪个人类的耳朵长成这样！啊啊啊啊我现在真的有点相信你是来自五百年前的老古董了！怎么什么都不懂！你这几天不要出门了，就呆在救助站里看点书看点电视补充一下常识吧！” “……” …… 于是陆十二就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生活白痴，在接下来连续三天的时间里他听赛尔的建议呆在救助站中寸步不离地守在电视机前，无论是恶俗的狗血电视剧还是新闻联播，哪怕是遭到所有人厌恶的广告他也屹立不倒地坐直，认真观赏——而赛尔说的话并没有错，电视里播放出来的一切事物都在帮助他逐渐了解这个世界。 五百年过去之后，这个世界依旧流行抗战剧，只不过现在抗战剧的内容不再是手撕小日本，而是改成了手撕瓦特伦星人—— 在这些在每个频道都在重复播放的抗战剧里，陆十二大致了解到，原来当年的外星入侵战争在他被轰成渣后并没有多久就结束了，瓦特伦星球的最高领导人在他的国家被击毙，随后，这些外来星球的入侵者便撤离了地球。 又过了几十年之后，人类在战争遗迹上重新建造起繁华都市，大楼大厦重新耸立在街道两旁，只不过战争之中双方不计后果使用的大面积杀伤性武器对地球的环境造成了很严重的不可挽回性破坏，来自人类自己使用的核武器辐射以及外星人使用的未知成分爆破新武器以及激光让地球上很多生物发生了基因变异，而糟糕的是，除却变异之外，更多的植物动物从此彻底在这个星球上灭绝。 人们最开始感受到环境的异变，其开端也在天朝，当瓦特伦星球人离去，重新回到生活轨道上的人类试图在曾经肥沃的黑土地上重新开始种植时，却发现土壤虽然还是以前的质地，但是在这片土地之上，却再也张不出任何植物，曾经的肥沃土地变成了一片废地。 紧接着，世界各地开始路线出现类似相关报道。 蔬菜变得越来越缺稀，园林植被也只能活在特殊的人工营养液中，营养学家们发明了含有人工合成的蔬菜营养液来满足人体所需求的那些元素——这就是五百年后的现在，那些营养液的最初原型。 在经过了一系列的慌乱之后，整个社会秩序在慢慢恢复，然而还是有许多小国家在战后经济萎靡不振，被迫合体形成新的国家或者联盟——这边是最开始的大陆融合。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科学家在战争遗迹的土壤下挖掘出了奇怪的蛋，那蛋比一般动物产下的蛋要大上许多——这枚蛋很快就被送往了研究所，几个月之后，当这枚被放入温箱里的蛋成功孵化，从里面爬出来了一只类似于犬科动物的毛茸茸生物，然而这生物尾巴却是完全的金属构造！本着信息共享的战后协议，这个生物的存在很快被公布于众，整个人类社会再次震惊了，因为他们对于这样的生物构造过于熟悉——大约是几年前，他们就曾经被这样的生物入侵过家园。 在关于“发现瓦特伦星人后代”的新文占据了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之时，在世界各地的战争遗址里，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地挖掘出了很多这样的蛋。 最开始所有的蛋都被紧张地集中在一起管理。 但是随着生活变得越来越安逸，几十年后，当最老的那一批当年直接目睹了战争的人类老去，年轻的血液成为了地球的新生力量，他们并不知道当年地球上发生的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他们只是隔着书本以及电影作品去了解那段人类史上最不堪回首的战争。 时间让他们感觉不到战争说带来的悲痛的共鸣。 伴随着老一代的科学家、政治家年老退役，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在科学家中忽然有人提出应该合理利用这些“不确定是不是瓦特伦星人后代”的奇怪生物，最初这个声音响起时立刻被毫不犹豫地镇压了下去——然而，这个声音仿佛只是一个开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惦记起这些他们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以及财力供养着的生物…… 最终，由原本的“美、英、日”三国联盟形成的欧东大陆为首，他们使用了一个“让现在年轻人更加了解历史真相”的理由，第一只这样的生物被放进了欧东中央公园隔离园内对外展示…… 这件事像是为“人类最后的节操”捅破了一个豁口。 在越来越强调“自由”“个人利益”与“信息共享”的自由社会之中，欧东大陆这个举动迅速得到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赞扬与赞同，另一面，那些不愿意将这些类瓦特伦生物共享出来的大陆开始遭到社会舆论的压力，屁民的力量是伟大的，在经过长期的口水奋战之中，他们终于也在自己的大陆里看见了这样的生物。 屁民们甚至开始比较起哪个大陆拥有的野兽外形看上去更加具有战斗力。 而人类历史决定：当一种生物被批准送进动物园，这就注定了总有一天这种生物中其中一员会成为土豪的宠物。 大约是在战争过去的第二百三十七年，这种不明生物以“一千三百零七亿”的天文数字首次被贩卖给了一名从此名字被载入史册的东欧土豪，养豹子什么的弱爆了，从那一天起，真正的土豪都养外星人。 从此，人们也不再觉得这些从蛋里孵化、被自己看着长大的生物再是什么“外星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多了武侠幻想小说的人们开始亲切地称呼这些玩意为“幻兽”。 经过饲养幻兽这个土豪行为变得越来越频繁，人们逐渐发现，幻兽蛋被交到最初的主人手上，孵化出来之后他们便与“主人”形成了一种奇怪的羁绊，“绝对信任，绝对服从”仿佛是他们的天性——曾经有一位战争家感慨良多的说：这些幻兽天生就是军人。 开始有土豪举办这些幻兽之间的搏斗，这边是最开始的“武斗会”的原型——在幻兽搏斗的过程中，人们又惊讶地发现，这些幻兽居然可以通过战斗积累经验，随即进行体格上的进化！ 它们很有可能在某次比赛的过程中直接生长出新的身体器官或者领悟到新的战斗方式，与此同时，它们在外观上也会发生一些相对应的变化。 瓦特伦入侵战争结束后的第四百五十七年，当幻兽已经成为了上层社会人们家中不可缺少的“宠物”，某一天早晨，在东欧大陆，某位连续拿下各种大型“武斗会”比赛冠军的土豪早晨醒来时，惊恐地发现昨晚睡在自己身边的蛇形幻兽不见了，却而代之的是一名面覆白纱，身材妖娆的东方美姬。 她拥有着与蛇形幻兽一模一样的绿色瞳眸，一模一样的冰凉体温，当她开口说话的时候，软软绵绵的一声“主人”将见过了各种大世面的土豪直接吓得晕厥过去。 这个可以在人类形态和幻兽形态之间自由切换的幻兽，就是大名鼎鼎的“门生”。 人们这才知道，原来幻兽的最终极形态，居然是可以幻化成人，有人将这种状态称之为“觉醒”。 没有人知道幻兽觉醒需要什么条件，也没有人知道它们的觉醒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发生——几乎所有饲养了成年幻兽的人都在幻想着有那么一天这种惊喜会砸在自己的脑袋上。 在之后的几年里，直到此时此刻陆十二所在的2015年，地球上的“觉醒”事件陆陆续续地发生了十五次，这十五只觉醒了的幻兽根据原型，所幻化成的人形男女老少各有不同，它们唯一相同的是——觉醒之后，它们的名字都会被人们津津乐道好长一段事件。 就像是之前陆十二在电视里看见过的“龙华”以及“萨尔”，它们都是拥有庞大的全球后援会的幻兽界偶像明星。 拥有一只觉醒幻兽那是相当了不起的事情。 以上，跨时五百年的历史纪录片，全剧终。 陆十二坐在救助站里，抓着遥控器，用面粉充饥，花了整整三天试图来研究这个世界。 三天之后，他唯一的感慨是：老子便是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第11章 陆十二觉得拥有一只幻兽是发家致富的必要条件。 ……之一。 在中古大陆，因为原木缺乏所以纸币淘汰，所有的货币都是贵重金属打造而成，货币只是被简单地分为“金、银、铜”三种，一枚金币等于十枚银币，一枚银币等于十枚铜币，而一枚金币的具体价值大约是等于人民币一百元。 陆十二用救助站的光脑查询了下，在正规的交易市场，一枚被鉴定为价值普通的幻兽蛋的价格大约是在三千金币的价格上下加减二百金币来回浮动，也就是折合人民币三十万元，而那些被坚定可能是具有比较高战斗能力的幻兽蛋则价值更高——陆十二在拍卖网络上看见过的最高价的幻兽蛋是以四十万金币落下的，大约是人民币四千万元，而赛尔说，这还只是在网络上，在专门的幻兽蛋拍卖行，有时候会出现更高价格的幻兽蛋。 幻兽蛋的价值鉴定都是由正规的相关部门完成的，他们会通过一些特殊的仪器透过蛋壳分析内部溶液以及胚胎体积，从而判断出幻兽出生后的价值高低，按照常理来说，如果在胚胎的情况下都能看见胚胎自身带有明显的金属外部，那么这枚幻兽蛋将会被鉴定为高价值幻兽蛋。 普通幻兽蛋通常是只能看见肉体胚胎，至于生出来以后的东西是个什么玩意，那就只有神才知道了。 因为幻兽蛋本身具备的不确定性，所以时常能听见从幻兽市场市场会传出什么“二千七百金币买回的幻兽蛋破壳后发现出生幻兽自带两处隐藏金属武器只不过因为胚胎在蛋中的姿势问题所以仪器没有照到”的神话故事——所以无论过了多少年，在地球上，屌丝大翻身戏码还是被人喜闻乐见的——于是这又吸引了与曾经的“赌石”性质非常接近的“赌蛋”人士前仆后继。 久而久之，这些“赌蛋人士”他们摸出一些规律来，比如幻兽蛋的花纹走向以及颜色—— 从颜色方面分析，通常来说，蛋壳纹路越浅的蛋，说明这枚蛋的本身能力偏弱，同时里面的幻兽价值就越低。 从花纹走向分析，又分为几种情况，如果花纹是散乱有斑点的，那么这类幻兽蛋里的胚胎大多数会是鸟类幻兽；如果是斜纹纹的，那么这种幻兽蛋里的胚胎则以猫科动物或者犬科动物为多；比较少见的是水波纹的，这类幻兽通常是水族，因为场地限制问题，水族幻兽并不是当下的主流幻兽，虽然一些国际大赛近些年也会有专门争对水族幻兽开放的组别，但是水族幻兽大多数情况下都被当做是观赏幻兽来处理—— 幻兽蛋的排位应该是鸟类价值大于猫科、犬科类，而猫科、犬类类又大于水族类。 在拍卖网上，一枚被确定了是水族类的幻兽蛋价格通常是二千金币左右，便宜的曾经出现过一千五百金币的，不过那个刚刚挂上去就被人直接用即时决定价格秒掉了。 陆十二想要的那种可以用来比赛赚钱的战斗形主流幻兽，通常价格都会在二千七百金币到三千二百金币的价格来回波动。 取个折中价，算三千金币的话—— 三千金币。 陆十二摸了摸口袋，发现“身无分文”这件事果然不是他的幻想之后，整个人都呵呵了。 他连一个最普通的低等幻兽毛都买不起。 而如果老老实实去完成救助站安排的打工，他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每月大约可以拿到三十个金币，扣掉日常花销，每年算纯利润三百个金币，十年之后，假如物价稳定的话，他将会获得自己的第一枚幻兽蛋—— 十年。 地球人将瓦特伦星人从地球上赶走也他妈就用了十天而已！！ 穷逼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简直是醉了。 蹲在救助站的几天里，陆十二整天满脑子都是“钱钱钱钱在哪钱钱钱快来”，直到第五天，他捏着一包营养粉就着自来水试图填饱肚子时，他忽然恍然大悟，想要一只幻兽的目标是长远的，而现在他需要一个短期目标：比如现在他好像应该去打工挣回点儿社会贡献值，毕竟如果他再继续吃这些营养粉过日子，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活到十年后。 于是陆十二就去打工了，他打工的地方是一家高级餐厅，专卖贩卖各式各样牛排等肉类烹饪的，进门需要出示ID卡，社会贡献值达到一定的数额才可以入内，所以在餐厅里用餐的客人，基本都是中流或者上流社会人士。 在这种店打工的好处是，如果跟厨师大哥的关系处的好，那么他可能会在给客人煎牛排的时候“一不小心多放了一块”，然后……然后跟厨师大哥关系好的人就会有肉吃了——陆十二重生之前总是跟小动物打交道，这种人天生自带亲和力气场，于是在来到五百年后的地球大约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陆十二就吃上了第一顿肉。 这对于连续吃了十几天营养粉的他来说，简直算是上天的恩赐了。 当天晚上，陆十二拿了当天的工钱后便心满意足地打着带肉味的饱嗝回了救助站，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伙食问题得到了完美的解决途径这让陆十二心情好得快要飞起来——也就是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变成了标准的流浪汉（……）。 用赛尔的话来说，就是“野狗也不如的那种”。 当陆十二回到救助站推开门时，已经接近深夜凌晨，通常情况下救助站的大厅里这个时候已经不剩下几个人了——为了不打扰到别人休息，陆十二刻意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摸到厨房去打了杯水，正捧着杯子咕噜咕噜地喝水，一边盘算着明天是不是再去多打一份工钱缩短一下他的“第一个十年计划”，却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见从厨房的偏厅里，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哭声。 陆十二手一抖，一口含在口中还没来得及吞咽下去的水就这么全部吐回了杯子里。 ……陆十二出生的时候，他外婆曾经说过，他虽然是男生，但是却有着姑娘的八字，可谓是万绿从中一点红，万阳之中一点阴，天生八字轻，容易招惹“好兄弟”——不得不说，当初陆十二在读大学时候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宠物医疗室专业，多少跟这个也有点儿关系。 跟各式各样的狗崽子呆在一块儿呆久了，晚上睡觉鬼压床都少很多。 而现在，陆十二来到了地球的五百年后，身边没有一只宠物，他觉得自己就要遇到五百年后的“高科技好兄弟”了…… 将手中的水杯扔进垃圾桶里，光线昏暗的厨房当中，陆十二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偏厅，发现里面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因为陆十二不是恐怖片中那些个好奇心旺盛各种花样作死的主角，所以遇到这种情况，他是肯定不会跑过去查探究竟的——有相关研究表明，好奇心没这么重的人，通常都能多活个三四年。 陆十二几乎是没怎么犹豫，抬脚，转身，这就准备闪人—— 然而却在这个时候，从厨房的偏厅里，又传来了一阵更为清晰的婴儿啼哭声，并且这一次，婴儿的啼哭声音之中，还夹杂着一个听上去是女人低低地唱着摇篮曲的声音…… 陆十二一愣，下意识地停下了就要转身离去的脚步。 正常情况下，“好兄弟”们是不会成双成对以组合形式出现的。 那么…… 陆十二想了想，最终还是咬着牙伸出手在墙壁上摸索了下，没一会儿他便摸到了墙壁上的电灯开关，伴随着“啪”地一声轻响，厨房偏厅的灯被顺利打开，与此同时，那隐隐约约低低哼唱摇篮曲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陆十二弯腰，往偏厅里面看去。 然后不其然地，就对视上了一张满脸写着错愕的、苍白的女人的脸——那是一张极为年轻的脸，看上去大约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此时此刻她的发丝凌乱，双唇干涩暴皮，眼圈周围湿漉漉的还有些红肿一看就知道是刚刚哭过，极为狼狈的样子。 陆十二眨眨眼，视线从这个坐在桌子边的女人脸上挪开，这才发现她的怀中抱着一个看上去大约刚出生不会超过三个月的小婴儿，这会儿小婴儿哭得满脸通红，一张嘴上满是白色的不明物体糊状物，一看就是营养粉。 给婴儿吃营养粉？ ……难怪饿得大半夜在这哇哇大哭。 陆十二想了想，走进偏厅，在那个女人身边坐下来，后者看上去并没有多少警惕性，见黑发年轻人走进来，索性稍稍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了个位置……陆十二坐下后又有点儿后悔，因为这会儿，除了孩子的哭声之外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响，这实在是尴尬得很…… 他想了想，手在裤子上蹭了蹭：“这么小的孩子，其实还是母乳喂养比较好——” 陆十二话一刚落，就看见坐在他身边的女人用奇怪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续而，用和她唱摇篮曲一样低低的嗓音说：“孩子出生后，母亲三个月就断奶这不是常识么？” “……” 五百年后的常识，谢谢。 正当陆十二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在这时，他又听见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年轻女人缓缓地叙述道：“我怀宝宝的时候，宝宝的爸爸被家里人送到东欧大陆去了，后来我们就再也没有了联系，我妈嫌弃我未成年大着肚子丢人把我赶出家门，我来到救助站，因为宝宝调皮不肯配合，所以一直没有去打工，社会贡献值在怀孕期间被扣成了零——” “……不好意思，打岔问一句，现在怀孩子到生下来还是需要十个月么？”陆十二问。 “……” “……好吧，我知道了。”陆十二囧着脸说，“你继续。” “你很没常识，小学没毕业就出来流浪了么？” “……” 如果不是这会儿对方说的一脸诚恳，陆十二几乎觉得对方是在骂人——他抽了抽唇角，正准备说些什么来挽救一下自己的弱智形象，却在这时，他看见身边的女人一边拍着怀中饿得哇哇大哭的婴儿，一边将一个块状物凑到他的唇边，那玩意看上去软软的一团，还有弹性，可以在这个女人的手中被捏成各种形状。 啥玩意？ 陆十二盯着宝宝唇边那些白色糊糊看了一会儿，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像是营养粉的残留物—— 似乎是感觉到了陆十二奇怪的目光，那个女人低着头淡淡地说：“宝宝还小，直接食用营养粉我怕他呛着，就用水合了一些营养粉，比例对的话，这些营养粉是可以变成面团类似的东西的，很软，而且宝宝含在嘴里一会儿就化了——” 女人的话还未说完，就感觉到坐在她身边的黑发年轻人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她好奇地转过头，却意外地对视上了一双简直可以说是闪闪发亮的黑色招子……而这会儿，这黑色招子的主人正用一种奇怪的表情，哆嗦着手，指着她手里的营养粉团嘟囔：“面、面粉……” “面粉是什么？”女人露出个奇怪的表情。 陆十二弯下腰：“你有没有想过将这些糊状物放进烤箱里去？” 女人眨眨眼，用看疯子似的眼神看着面前的黑发年轻人，随即顿了顿后好心地提醒他：“烤箱是用来烘培肉类食物的。” 然而这一次，黑发年轻人却没有再答她的话，因为这会儿他已经转身狂奔出门——抱着孩子的女人好奇地探头看了看，发现黑发年轻人正在往自己宿舍的方向走，正心里好奇这人怎么这么奇怪话没说完就走，这时候，她却又听见一阵咚咚咚的狂奔声音，定眼一看，居然是那个奇怪的黑发年轻人又回来了，而且这一次他怀中还抱着一个看上去很陈旧而且严重变形了的巨大铁罐…… 坐在厨房偏厅的女人低下头，看了看这会儿正“吧唧吧唧”含着面糊的儿子，小声地嘟囔了声“怪人”，而这个时候，在她的不远处，“怪人”已经如同一阵风似的杀到了提供食物的那个角落里—— 他将货架上剩余的所有营养粉全部抱了下来，又从厨房里拖出来个干净的大碗后抱着它们一块儿匆匆回到偏厅，将白色的营养粉倒了七八袋进那大碗里，将大碗挪到一旁，他又转身，小心翼翼地掀开那个看似破旧的铁罐子—— 在他掀开那个铁罐子盖子的同时，坐在桌边的那个女人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她从来没有闻到过的香甜气息。 她嗅了嗅鼻子，不自觉地稍稍抬起头看了眼，只是隐隐约约地看见在那个铁罐子里盛满了像是营养粉一样的粉末，而那些粉末却是淡黄色的。 “好香，”她说，“这是什么东西？” “……另一种营养粉。” 陆十二没敢直接说这是羊奶粉，因为这年头这类物品不应该会出现在他这样的流浪汉身份的人手上，这会儿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用勺子舀了几勺羊奶粉混入放了营养粉的碗里，又将奶粉罐子盖好，放到自己的手边，然后他抬起头，指了指这会儿正好奇地瞅着他的女人手中的那一团面糊，问：“好了，现在能不能请你告诉我，要把营养粉弄成你手中的糊状物，需要营养粉和水达到多少什么比例？” 第12章 营养粉和面粉的本质区别在于，营养粉这玩意从食物性质上来说更加靠近压缩饼干——通常情况下一包大约是30g的营养粉下肚，再喝一点儿水，就很快能有饱胀感，喝的水越多，这种感觉就来得越快，陆十二隐约记得，又一次他多喝了半杯水，居然还有吃撑了的感觉。 所以，他并不确定这么多营养粉究竟够做出多大的面团。 而眼下，这个怀中抱着小宝宝的年轻女人告诉陆十二，想要把营养粉弄成面糊糊的模样，就需要大约是水与营养粉四比一的比例，搅拌均匀后放置片刻就好——陆十二起初听到这个数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还跟这个女人确认了三遍水和面的比例有没有说反，但是对方一连三次摇头，相当肯定自己的配方没错。 黑发年轻人迟疑片刻后，将比盆中的羊奶粉和营养粉混合物多四倍的水一杯杯地往盆里倒，又随便在厨房找来个勺子将它们搅拌均匀，盆子里很快就变成了一碗散发着奶香味的奶黄色面汤——很多人以为羊奶粉只适合跟宠物食用，事实上，不参任何添加剂的羊奶粉给人类食用也是没问题的，而且正因为猫狗的肠胃比人类更加脆弱，所以羊奶粉在吸收这方面甚至比普通的奶粉更加优秀，特别是随着陆十二一块儿重生五百年后的这种进口的大罐羊奶粉，不仅完全无添加剂，而且浓缩比率非常高。 只是一点点，那奶香味儿就完全压过了营养粉本身的那种劣质废料加工的气味。 只不过这会儿，陆十二看着盆子里能搅出漩涡的面汤心里凉飕飕的，那三勺羊奶粉好歹25g上下，在这种天然副食品稀缺的年代，25g的羊奶粉搞不好能卖上几个金币……现在，他仿佛能看见几个金币长着翅膀从他的面前晃了一圈然后拍打着翅膀飞出了窗外…… “这能行吗？” 他嘟囔了声，转过头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此时坐在桌边的女人正伸着脖子一脸期待地盯着碗里的面汤，一边看，还一边用手摸着怀中那好不容易哭累了这会儿哼哼唧唧睡过去的宝宝的脸，仿佛是感觉到了陆十二的目光，她显得有些尴尬地将自己的脖子缩了回去，低下头，想了想，之后仿佛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小声问：“那个，一会儿面糊做好了，你能给我一点儿么？宝宝好多天没吃过好的了，你这面汤闻着好香呀……” 陆十二看了眼女人怀中那哭得满脸通红这会儿显然也睡得不太踏实的小婴儿，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直接答应了下来。 见陆十二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下来，这个女人看上去特别高兴，就像是得了什么恩惠似的：似乎完全忘记了其实面前的黑发年轻人刚刚也是有求于自己。 她告诉陆十二自己的名字叫亚妮，陆十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告诉人家自己的名字实在是有点儿很不礼貌，连忙做了自我介绍……在他说话的过程中，亚妮轻轻地将宝宝放在桌子上，自己站起来在厨房里摸出一卷保鲜膜——这本来是提供给那些能够食用肉类的人一顿吃不完保存食物用的，不过倒是也没有详细的规定说除了那些人其他人都不准使用……亚妮将保鲜膜拿过来时，冲着陆十二仿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将保鲜膜覆盖在那碗面汤上，一边抚平保鲜膜一边压低声音说：“这样比较快。” 陆十二点点头，又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将压在床垫底下的那本宠物食谱书拖了出来，翻开第一页就有教怎么做宠物磨牙棒的—— 因为宠物膳食向来要求材料简单，相比起人类的烘培食谱，反倒不会出现像是黄油之类这会儿找都不知道去哪找的材料。 书中磨牙棒的配方是低筋面粉150g，鸡蛋两个，白砂糖20g，玉米油10g。 鸡蛋是肯定没有的，所以直接用羊奶粉代替，砂糖这种调味品厨房应该能找到人工合成的替代品，至于玉米油，那当然也是没有的，可以用人工合成的淡油来凑合凑合…… 陆十二又匆匆地扫了眼制作过程，然后“啪”地一下将书合上，塞回床垫底下，又一阵风似的刮回到厨房里——此时亚妮正坐在桌边她原来的位置上，怀中抱着宝宝，低着头哼着摇篮曲哄着可能是因为饥饿或者营养不足总之睡觉并不安稳的孩子入睡。 回到厨房，陆十二先打开烤箱预热150度，期间他又在厨房里翻出了烘焙纸、人工白砂糖以及人工淡油灯所需材料，将一大堆东西抱回桌边，他掀开了盖在那个比盆子还大的大碗上的保鲜膜，眼前的一幕让他愣了愣：原本他还说趁着液体状态干净把该添加的东西添加进去，却没想到，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碗里那稀面汤已经成了相当浓稠的糊状，并且比之前涨大了大约一点五倍，之前陆十二加水过后，液体最多只占据大碗的三分之二，现在，那里面的营养粉、奶粉和水的混合物，已经涨大得几乎要溢出大碗边缘。 似乎是看见黑发年轻人傻愣愣的模样觉得有趣，亚妮轻轻嗤笑了一声，掩着唇压低声音打趣道：“刚才我就想说了，面糊做好之后要涨大很多的，你一次放太多了，这碗装不下，去换个盆来。” 陆十二囧着脸从厨房的某个柜子深处掏出个比洗脸盆还大的盆，他顺便抬头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已经是接近凌晨两点的时间了，他尽量轻手轻脚地将这个盆洗干净，等他再回来桌子边时，那碗里的面汤已经完全泡涨地将保鲜膜顶住绷得紧紧地，陆十二伸出手去戳了戳，松了口气发现面汤已经变成了面糊。 转过头，看着亚妮欲言又止的模样，显然是以为已经全部弄好可以分享食物了，陆十二笑了笑：“再等等。” 在亚妮疑惑的目光中，他手脚利索地将面糊倒进大盆子里，加糖粉，加油，又找到长柄软刮刀将它们搅拌均匀——此时烤箱也已经预热完毕，陆十二手忙角落地将发好了的面糊拽了一点下来，用随手在厨房找过一个用过的营养液瓶子洗干净充当擀面杖，将一团面糊擀成3mm厚的面片，找来刀将他们切成一块块巴掌大的饼干状，一切昨晚之后，他松了一口气，将切好的饼干状面糊放入靠烤盘，塞进烤箱的中层。 叉腰站在烤箱前，仔细地地回想了下宠物食谱上说的制造过程，黑发年轻人弯腰，将烤箱调整火候，中层，上下火，依旧是150度，时间……好像是十分钟。 陆十二调整好了烤箱，就搬了个椅子坐在烤箱旁边。 亚妮抱着儿子坐在他的对面，用古怪的眼神瞅了他一眼：“从来没有人把营养粉放进烤箱里，这太奇怪了，烤箱应该是用来烘培肉类食物——” 亚妮的话还未说完。 因为此时此刻，从烤箱里蔓延出来的浓浓奶香让她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想要说什么。 除了奶香气息之外，空气之中还夹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糖香味儿，那味道最初闻着总让人觉得是营养粉特有的那股奇怪味道，但是仔细闻，又觉得压根就不是营养粉，因为营养粉的味道是令人厌恶的，而此时此刻在空气之中，夹在在奶香和焦糖气息之中的，是一种很好闻、让人禁不住唾液加速分泌的一种干粉香。 这个气息相当令人怀念。 亚妮想了想，随后猛地响起，在她小的时候曾经跟着父母去过有皇族出席的豪华宴席，当她路过贵宾厅的时候，就隐隐约约地从那大厅门前闻到过这种味道，当时她还小，什么都不懂，只记得她的母亲告诉她，这就是面包的香味儿…… 面包…… 亚妮抱住怀中婴儿的手臂稍稍收紧了些。 她抬起头看了眼此时守在烤箱边的黑发年轻人，发现这会儿他居然已经靠着厨房的灶台打起了瞌睡……亚妮正想要叫醒他别烤过时间糟蹋了食物，就在这个时候，从厨房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亚妮转过头去一看，这才看见一个小鬼的身影出现在厨房偏厅的门口，他大大地打了个呵欠，睡眼朦胧地揉了揉眼睛含糊地问：“什么味道这么香？” …… 陆十二是被烤箱运作停止的声音惊醒的，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还以为自己依然是在做梦或者压根就是产生了什么幻觉——此时此刻，本应该只有他和亚妮两个人外加一个小婴儿的小小的厨房偏厅里满满当当挤满了人，椅子上地板上蹲着的坐着的站着的，各个身上都穿着睡衣，却完全不像是刚睡醒的模样双眼放光地盯着他—— 就像是在垃圾桶里翻到了一块肥肉的一群野狗。 而他陆十二本人，就是那块肥肉。 陆十二：“……” 黑发年轻人抽了抽唇角，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赛尔凑到了他的面前，留着哈喇子说：“陆十二，你在搞什么，什么东西这么香这么香！” 心知在救助站的人都是比较守规矩的也不怕遭到野蛮哄抢，陆十二戴上烘培手套，转身打开被他守在身后的烤箱，从里面将烤盘拖出来—— 非常具有喜剧效果的是，他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引起了周围围观群众一片倒吸气的声音。 就像他刚刚端出烤箱的不是一盘子饼干，而是一颗即将被点燃的原子弹似的。 陆十二将烤盘扔在灶台上，微微眯起眼凑上去看了看，此时此刻在烤盘中的面糊被靠得金黄诱人，不用凑近闻都能闻到一股浓浓的奶香和糖香，只是大约是烤得时间还是有些过长，个别几块饼干的边缘有被烤焦的痕迹…… 总的来说，还是很成功的。 陆十二拿起一块，轻轻掰开，咔擦一声脆响，又是引起一片倒吸气的声音。 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陆十二顺手将手中大的那一半递给赛尔，后者接过去就迫不及待地往嘴巴里塞，陆十二也含蓄地咬了口手中那块饼干——比想象中的稍微没有那么脆，大概是烤箱预热得太早他赶着放进去结果发面的时间不够，营养粉调成的面糊被烤熟之后，那股廉价废料味儿反倒成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香味，歪打正着，有点像羊奶苏打饼干。 因为考虑到要分一些给亚妮的宝宝做口粮，所以陆十二在放糖的时候刻意放得比较少，饼干并不是很甜——如果做给成年人吃，多放一些糖，味道应该更好才对。 陆十二想着，将烤盘里已经烤好的饼干大方地装了五六块给亚妮，此时赛尔已经吃掉了分给他的那一半，这会儿正瞪着俩黑亮的招子，双眼放光地瞅着他——陆十二翻了翻眼睛，重新拿起一块饼干，又在上面撒了些糖霜，递给赛尔：“再试试？” 当赛尔狼吞虎咽咔嚓咔嚓地将那块饼干塞进嘴里快速咀嚼吞咽进肚子里时，陆十二囧着脸将到嘴边的那句“这次有没有更好吃一点”吞回了肚子里。 他转过头，发现在他的身后，刚才还以各种姿态缩在厨房偏厅的流浪汉已经迅速的、十分有素质地排起了一条长队——一眼望去，长队看不见尾巴在哪，陆十二站在这长长队伍的最前端，忽然之间，就从一个“野狗都不如的新人”变成了“整个救助站最受欢迎的人”。 …… “我真高兴我选择了这个救助站！哦哦，我当然知道它们不应该是饼干，但是我必须要说，它真像！” …… “你是怎么做到的？！那一团面糊一样的东西原料是什么？” …… “我猜是营养粉，但是看在老天爷的份儿上，营养粉才不会有这么香呢！这浓浓的气味让我想把自己的舌头都吞下去！” …… “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哥们，就为了今天这么一口吃的，我愿意给你挡枪子儿！” 整整一夜，陆十二囧着脸接受各种夸赞，从小听着“隔壁邻居的小孩多么能干”系列长大的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多人一拥而上对他进行各种夸赞，从头夸到脚连头发都被称赞看上去柔软可爱保养得真好……期间，他甚至满脸惊慌地拒绝了一个女流浪者的求爱。 这天晚上陆十二一直忙碌到凌晨四点，厨房偏厅里那人潮汹涌的架势才稍显平缓，当他打着呵欠将最后一盘饼干从烤箱里拿出来的时候，厨房的偏厅里已经没剩多少人了——虽然是一群流浪汉，可是大约是因为到底还是在政府的地盘上，所以发放饼干期间虽然救助站前所未有地热闹，但是却并没有遭到哄抢，每个人都是领了自己的那份就撤退了—— 当陆十二将倒数第二块饼干交到一个拍在队伍最末端的老人手中的时候，他郑重其事地给陆十二道了谢，此时烤盘中只剩下最后一块饼干，陆十二松了口气，随手拿起那块饼干准备往嘴里塞，却在这个时候，他看见那个老人转过头，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那份饼干，一双眼睛却盯着陆十二手中的那块。 陆十二：“……” 就在他几乎想要把手中的这块也递给老人的时候，对方却凑了上来，压低了声音像是做贼似的跟陆十二说：“陆，我还有孙子以及孙媳妇在另外一个救助站，他们是没有口福了，但是我的重孙才刚刚断奶，我想弄点儿好的给他吃——你手里的这块饼干卖给我好不好？作为代价，我愿意支付给你一个金币。” 陆十二：“……啊？” “一个金币少了吗？那两个好了，我身上就这么多了……”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真的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金币，还没等黑发年轻人反应过来，就将他手中的饼干一把抢过，与此同时，他动作相当敏捷地顺手将两枚被捂得发热的金币塞进黑发年轻人的手中—— “喏，给你，给你，买定离手，不许反悔！” 第13章 陆十二并没有收这个老头的钱，就好像他也不会去收亚妮的钱一个道理——首先，他是比较传统的“尊老爱幼”坚决拥护者；其次，从某个角度上来说，这些人帮了他很大的忙。 陆十二并不是没有想过要拿那些羊奶粉赚钱，但是对于怎么赚跟谁赚他始终没有多少概念，直到这一天晚上过去之后，他忽然间看见了有一条用黄金铺成的路在自己的脚下伸展开来，在道路的尽头，有一只威风凛凛的幻兽在等待着他…… 哦，还有崭新的、富有的人生。 …… 除了亚妮之外，没有人知道陆十二制造这些“羊奶饼干”的原材料都有哪些东西——当然，其实就算是亚妮亲眼看见了，她也依旧不知道那一罐乳黄色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所以当有人暗搓搓地跑去问她想要得到一点风声，这女人也是相当诚实地摇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有人也拿过营养粉和水暗搓搓地想要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具体能够产生出“面团”的比例，哪怕试过再多次，最后弄出来的东西不是太浓了成了硬邦邦的一团，就是太稀了压根结不成块。 等他们研究出正确的“面团”配方时，陆十二这边的饼干已经卖得风生水起。 当他们秉着“虽然打火要趁热但这是个长远的战斗”将面团放进烤箱时，却失望地发现考出来的东西压根就没有任何的香味只是一堆营养粉被烤干了的味道——虽然这味道也勉强能算得上是饼干，但是却一点儿食用口感都没有。 他们并不知道，陆十二的饼干成功于他从五百年前带来的那罐900g的羊奶粉，而他的饼干能散发出浓浓的那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甜香，也仅仅是因为那罐羊奶粉而已——有时候陆十二也觉得奇怪，明明只放了一点点的羊奶粉为什么却无论从营养还是口感方面都得到这么大的效果，思来想去，最后他也只能勉强得出结论，可能营养粉的本身价值并不是人们想象的那样廉价，它只是……缺乏一些让它发光发热的媒介而已。 亚妮的儿子的变化谁都可以看得见，自从有了羊奶饼干，小家伙精神状态好了不少，睡觉踏实了脸色也好看了许多，这又吸引了一些其他刚刚断奶的孩子的母亲跑到陆十二这里来购买饼干……饼干每一天都能卖得很快，这年头虽然流浪汉比较穷，但是为了口腹之欲，两个金币的奢侈食品他们也不是承担不起，况且这“奢侈食品”还不需要查看他们的社会贡献值，只要有钱就能买到，所以人们当然乐此不疲——就连一些已经有资格食用肉类的人，也会跑来照顾陆十二的生意。 因为他们虽然能接触到肉类，但是对于面食这类目前仅供皇族使用的食品种类，他们压根接触不到——吃一口山寨的过过嘴巴瘾也好。 因为正式贩卖就要做得比较正规，陆十二将饼干的价格定在两个金币一块，每一块饼干都切成相同规格大小，每天现烤现卖，限量供应四十五分也就是三盘，为了防止倒手买卖，每人限购一份，这样以来，每天陆十二的固定收入就是九十枚金币。 四十五块饼干的分量正好是他调和一次面团，每一次使用的营养粉的数量不用计算因为这个不是重点，不过大约会使用到25-30g的羊奶粉，这个才是需要精打细算的，因为他一共就只拥有900g的奶粉而已，用一点就少一点…… 900g的奶粉，除却第一次实验使用的20g，身下的每天按照30g来算，多一点少一点，将20g的空当弥补上，这一罐奶粉一共可以让陆十二卖上三十天。 三十天，每天九十枚金币，一个月就是二千七百枚金币。 ……正好是一枚幻兽蛋的钱。 买完幻兽蛋之后可能所剩无几。 这一点让陆十二觉得略微头疼——因为饲养幻兽也是要钱的，幻兽宝宝破壳之后，如果营养不到位只让它吃营养粉，幻兽有可能发育不良甚至夭折，这是陆十二绝对不想看见的结果——二千七百枚金币呢，就这么打水漂了可不行！ 在思考对策的过程中，陆十二还是暂时按照原来的计划卖饼干，每一天的面团都被他平均分为三份，然后推开成3mm厚的面饼，再制造成长为5cm的正方形饼干，在制造的过程中，陆十二发现要做到每一块饼干相同大小，这就意味着他可能会在切完饼干之后剩下一些边角料。 这些边角料当然也不能浪费。 因为陆十二刚刚重生来这个世界，所以他对于面食的追求程度并不如现代人那么疯狂，所以他并没有将这些食物留下来自己吃，但是这些边角料因为大小规格不一也不好定价，每一天最后都是免费送给赛尔或者亚妮… 直到某一天，陆十二在制造饼干的时候，偶然看着亚妮的儿子抓着他的大饼干啃得满脸都是面糊，他愣了愣，忽然想到了一个他那个年代家喻户晓的儿童零食——旺仔小馒头。 陆十二琢磨着使用剩下的那些边角废料搓成长条，再切成一个个适合婴儿抓握的小面疙瘩，他特意将这些面团放了比较久的时间，当当天的饼干完售，人们都离开之后，他这才将这些小面疙瘩放进烤箱里，当这些试验品小馒头新鲜出炉，陆十二自己试了试，意外地发现比起比较僵硬的饼干，这些羊奶小馒头的口感更佳松脆，基本做到了入口即化…… 至于为什么在没有任何膨松剂或者其他食品添加剂的情况下，烘培出来的食物能达到这个标准，他也不知道……他只是下意识地觉得秘密可能全部都在那一袋小小的营养粉中——毕竟这玩意曾经创造了用四倍的水调和结果却能凝结泡涨成一大团“面糊”的奇迹。 陆十二将这些羊奶小馒头用食品袋包装起来，每十五粒小馒头装成一袋，每天给亚妮和赛尔一人一袋之后，还能剩下个四五袋，每袋只卖一个金币，只供给孩子刚刚断奶的年轻妈妈们购买。 这样一来，陆十二每日的收入就达到了九十五个金币。 更让他高兴的是，他的这个举动直接惊动了救助站的工作人员，因为他的行为收到了来自广大怀抱婴幼儿的妇女的一致好评，所以，工作人员破格替他升高了社会贡献值，在开始贩卖羊奶小馒头的第五天，他就脱离了“野狗不如”的新人队伍，换到了第一瓶从食物获取机中得来的C级绿色营养液——这属于最低级的营养液，只能维持人体各种所需元素在一个标准的健康状态，比它稍稍好一些的是C级红色营养液，这种营养液不仅能做到绿色溶液做到的一切，还能帮助人加速恢复体力。 陆十二唱了口绿色营养液，发现口感有点像苹果汽水。 他猜红色的营养液可能是草莓味的（……）。 在贩卖饼干的第十五天，手中握着加上之前打工赚来的一千四百五十个金币，陆十二卖完当天的饼干之后，就坐在了救助站的光脑前，开始疯狂地刷那些个幻兽蛋官方贩售网站——因为这些官方贩售网站的货源来自整个地球各个大陆，所以当顾客下单订购一枚幻兽蛋时，只需要支付一半的定金，身下的另外一半会根据客户自己定下的交易时间，等官方工作人员将幻兽蛋送货上门之后再进行支付。 通常情况下，默认规则为客户从下定金到选定交易地点具体之间，其中的时间跨度不得超过一个月——现在陆十二已经筹到了幻兽蛋的定金金额，而他只需要再有十五天的时间，就可以换到剩下的余款所需要的金币。 于是，当赛尔从外面打工回来时，一眼就看见了正猫在光脑后面的黑发年轻人，此时此刻，他正在浏览一枚标价为二千七百的幻兽蛋，这枚幻兽蛋是标准的斜纹纹路，纹路清晰走向清楚且有渐变，不像是人工后续加工的假货，而且带着官方的鉴定证书，如果幻兽蛋破壳之后出来的不是犬科或者猫科动物，官方会退占据全款金额80%的高额度赔偿金。 价格比较低，大概是因为这枚幻兽蛋的纹路比较浅，最深的地方也不过是天蓝色而已。 赛尔放了东西，从领取了今日的营养液，一边喝一边淡定地从陆十二身后飘过：“我的小馒头呢？” “我右边口袋来，自己来拿。” 陆十二一边说着，眼睛都没从光脑上挪开过，因为这会儿他正在研究下单的方式——没等一会儿，他就感觉一只手从他身后伸出来探进口袋里掏啊掏，陆十二扭了扭屁股方便对方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那一小包零食，等赛尔将那包零食掏走后，他这才重新坐正。 现在他已经成功打开了下订单的表格，一边噼里啪啦地输入自己的名字，一边头也不回地问：“咱们这救助站电话多少来着？” 身后是赛尔啃小馒头是发出的“呱嘎呱嘎”声音，其中夹带着含糊不清的：“420-77401111……你要买幻兽啦？我看看长毛样的？” 说着，凑了上来从陆十二身后看光脑屏幕，陆十二也比较配合地让开让他看—— 赛尔看了一眼，又扔了一枚小馒头进嘴巴里：“这玩意要二千七百枚金币？你土豪还是傻速多啊？放在黑市最多也就二千个金币吧，碰见个急用钱的，搞不好一千五百个金币都能拿下。” 说完这一句，赛尔就转身飘走了。 他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一边喝营养液一边吃小馒头，良久，忽然发现身后一片沉默，他这才发现好像哪里不对，转过头，这才发现这会儿黑发年轻人正趴在椅子上，满眼放光地看着他。 赛尔打了个冷战：“干嘛？” “黑市？”陆十二问，“幻兽蛋还有黑市？你怎么不早说？为什么黑市的幻兽蛋价格比较低？” “因为没保障啊，也没证书，因为……不用过政府那官的话，就是逃税价嘛，你也知道手续费很贵的。”赛尔想了想说，“而且黑市经常出现有不会看的买主买到死胎的情况，等他返回去找卖家时候当然鬼影都没有一个了，因为当时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所以完全没有后续服务可言——呃，为了安全起见，要不你还是买官网的吧。” 不过这会儿，很显然赛尔再说什么，陆十二都已经听不下去了。 因为他最近连日来烦恼的事情终于得到了妥善的解决办法——他只需要花费一千五百个金币买一颗幻兽蛋，接下来他就可以不用再大规模贩卖饼干，只需要卖一点羊奶小馒头给年轻妈妈们提供福利顺便赚一点社会贡献值就够了。 身下的那些羊奶粉，他可以留下来给即将出生的幻兽食用。 等到他的社会贡献值到达可以吃肉的时候，他的幻兽宝宝就可以开荤了。 简直完美。 所以…… 陆十二淡定地问：“幻兽黑市在哪？” “涅槃森林……”赛尔随口答道，想了想，又瞪大眼看着一脸蠢蠢欲动的黑发年轻人，“喂，你真的要去啊？……会被骗的哦！！” “能骗到我的人，还没出生！”黑发年轻人斜睨他一眼后，十分自信地说。 ——而很显然，这个时候的陆十二忘记了，这个世界上有一句成语叫“一语成谶”。 还是那句老话，这个成语它之所以存在，总是有它存在的意义所在的。 能骗到陆十二的人确实还没有出生。 不过他……很快就要出生了。 第14章 涅槃森林距离陆十二他们所在的G市不算太远，坐磁悬浮轻轨大约只需要两个半钟头的时间，用赛尔的话来说，只不过是城市到森山老林的距离而已——当然，这年头已经没有真正的森林存在了，基本上就连城市中街道上种植的植物都是人工培植的，而且走进了看就会发现其实它们压根不是真的植物，只不过是造型做得很像食物、也可以代替植物进行光合作用的空气净化器而已。 第二天，陆十二将金币存进银行里，揣着一张银行卡就跟赛尔一块儿上了前往涅槃森林的磁悬浮轻轨——与五百年前地球上的地铁相反，这种在未来占据主要交通运输功能的交通工具轨道纵横交错地建造在城市高空，有一些更是直接从繁华的都市上空横穿而过。 磁悬浮轻轨的最高时速可达到七百公里，所以赛尔口中说的所谓“很近”其实压根一点都不近，放到以前，从G市到涅槃森林的距离，足够与天朝任何一个西部边远城市到达首都的距离相提并论。 根据赛尔得来的不靠谱情报，涅槃森林幻兽黑市于每天下午两点开市，下午六点收市，去早了只有一些零售商人在那里蹲点，很难捡到好货色，大部分的买家与卖家都会在下午两点半左右到达黑市，大约三点开始就是每一天黑市最热闹的时候了——因此，陆十二查看了下轻轨时刻表，最后定下了中午十二点的票，如果路途顺利的话，他们大约会在下午两点半的时候准时到达涅槃森林。 在陆十二的那一般磁悬浮轻轨之上似乎都是要去涅槃森林的人。 因为他刚刚上车落座，就看见了一个饲养幻兽的男人，他怀中抱着指望一只小小的、像是正在打盹儿的猫科幻兽，那幻兽身上还有没生长出金属部件，只是浑身上下覆盖着一层土黄色猫的皮毛，耳朵很大，远远地看过去，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它是一只中华田园猫……只不过当陆十二经过它身边的时候，它似乎有所感觉似的睁开一只烟斜睨了他一眼，也就是这个时候陆十二才知道这确实是一只幻兽，因为它的眼睛是全白的，里面只有一圈蓝色的光圈作为瞳孔…… 在瞥了陆十二一眼后，它轻轻地“喵”了一声，又转了个身，将脑袋埋在主人的衣服里继续睡觉去了。 陆十二带着赛尔按照票上写的号码找他们的位置，一路上还看见了几名在阅读有关于研究幻兽书籍的人，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了一些看上去像是“赌蛋”这方面的专家，因为这些人的胸前都挂着个放大镜，提着一个破烂的手提箱，看上去很专业的样子…… 赛尔大概也是从来没有去过涅槃森林，好不容易在坐位坐定后，他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后，缩回了脑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跟身边的黑发年轻人说：“惨了惨了，你看他们一个两个都好专业的模样，装备齐全，就我们两个两手空空，一看就是小白！” 陆十二斜睨他一眼：“……小白怎么了？” 赛尔：“我给你写个牌子一会你举在胸前好了：人傻钱多，速来坑我。” 陆十二：“滚。” 赛尔：“你不是问我‘小白怎么了’，就是‘这么了’。” 陆十二：“……” 陆十二表示，虽然他们真的是小白，但是没关系，看幻兽不会看，装逼总会装吧？《装逼指南》中心思想曰：话不要太多，多说多错；动作不要太多，显得心虚；对卖家的每一句话提出反驳式疑问，逼得他想亲自毁了这桩生意时，恭喜你，你成功了。 陆十二他们下了磁悬浮轻轨，时间刚刚好下午两点半整，黑市刚刚开市，这时候大部分的卖家已经各就各位在等待着开张……赛尔打从下车起就绷着个小脸，举着地图准备找去往黑市的路，陆十二淡定地将他手中的地图抽走顺手塞进垃圾桶里，昂首挺胸，顺着人流方向一路前行——果不其然，夹在人群中央走了大约三十分钟的路后，他们到达了黑市门口。 涅槃森林的黑市一眼看过去其实像是很正规的市场。 一扇巨大的木门此时已经完全敞开，在木门的两旁不是墙壁，而是两个巨大的水缸，水缸子里的水已经很浑浊了，水缸壁上长满了青苔——是真正的青苔，一眼看去，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在水缸里似乎有几座假山以及已经不知道泡了多久的断木，而就在陆十二以为里面什么都没有淡定地从它跟前走过时，忽然之间，他猛地瞥见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那水缸后面，那近在咫尺的距离将他吓了一跳，当他猛地转过头去看那水缸里时，只来得及看见一条极大的、像是锦鲤的尾巴一扫而过，卷起水底沉淀的枯叶和水垢无数，而玻璃缸上，只剩下一个像是带璞动物留下的手掌印。 “水族幻兽墙，”赛尔在黑发年轻人身边压低了声音说，“听说是创办黑市的主人饲养的水族幻兽。” 陆十二小幅度地点点头，没说话，而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来到了黑市的正门口，远远地就能听见各式各样的幻兽叫声以及叫卖声又或者是讨价还价的声音…… 黑市门口最外边站着一个在兜售像是什么营养剂的商品小贩，这会儿，他正拿着手中用试管装的紫色溶液向每一个路过他的人兜售着：“幻兽营养剂，帮助您的幻兽以最快的速度生长出金属部件武器——全球已有三千多名幻兽主人使用我公司产品达成废料逆袭——” 在他的对面，是一个在卖看上去状态诡异的“幻兽膏”的小贩：“从幻兽蛋开始涂抹，彻底改变您的幻兽蛋基因，水族幻兽变为飞行系幻兽不是梦，花最少的钱，培养最好的幻兽！——小哥，来一份幻兽膏吗，现在我们正在搞促销活动，一份只需要二十枚金币，很划算的哟。” 除了以上这两位之外，还有卖“幻兽蛋透视仪”的，“幻兽成长辅助器”的，“幻兽灵药包治百病”的，“幻兽催长剂”的…… 总之，黑市果然是黑市，永远不缺乏各式各样想象力丰富的……骗子们。 陆十二一路往里面走，他还看见了一些在贩卖幼年幻兽衣服的，那几百年前的宠物衣服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这些衣服大概是以“将幻兽变成变形金刚”为主题审美与思想。 丑。 陆十二摇摇头，淡定离开。 又走几步，黑发年轻人还看见了幻兽医院——不过准确地来说，那并不算是幻兽医院，因为那就是个棚子里面坐着一位看上去很想赤脚大仙的胖子中年男人而已，在他的头顶上，挂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手写牌子：包治百病。 骗子。 陆十二摇摇头，淡定飘远。 再往中心一些的区域是卖正儿八经幻兽口粮的，和门口卖的那些三无产品营养液不同，这些营养液看上去正规许多，而且也详细地将“海陆空”三系幻兽食用的口粮分开贩卖，其中幼年幻兽与成年幻兽食用的营养液也并不相同——陆十二看见在这种商店里有很多幻兽主人在进行挑选，还有一些甚至亲自将幻兽带来，让它们自行在货架上挑选喜欢的口味。 隔着橱窗，陆十二看着一个长着獠牙的小豹子抱着货架上的肉罐头不肯撒手那模样只觉得相当可爱。 可怜他的主人大概是个穷鬼，这会儿正满脸无奈地正试图让他的幻兽将昂贵的零食放下。 一路走一路看，经过食品区，最后黑发年轻人终于来到了专门贩卖幻兽蛋的区域。 相比起食品区似乎是由一些正经商人承包下来的，幻兽蛋的贩卖区就显得杂乱许多——一个木箱子一把小破板凳，见缝插针随便往哪一座，就算是一个摊位了，各式各样的幻兽蛋被杂乱地堆在木箱子里，愿意用心按照蛋的外貌将它们海陆空三系分开已经算是比较上心的卖家了……更有一些找不到位置落脚摆摊的卖家就干脆手里捧着蛋四处游走兜售，和卖盒饭的似的。 陆十二到处看了看，发现在外边兜售的幻兽蛋都比较便宜，一般飞行系幻兽的价格最低一千金币就可以入手，陆地战斗幻兽则平均价格在七百金币左右，而水族的因为多用于观赏，就更加便宜一些，不过陆十二因为并不打算饲养不能赚钱的幻兽，所以就没有去询问价格…… 而事实上，陆十二也并没有在这些摊位前停下来多进行询问，因为他知道，这些幻兽蛋之所以量大、价廉，只是因为它们都是第五代甚至第六代幻兽了，也就是说，严格地算起来，它们是最初从战争废墟底下挖出来的那一批幻兽的曾曾曾曾孙，因为人类使用一些幻兽进行频繁培养，这导致它们血液之中的野性和战斗性都变差了很多——如今十五只已经觉醒的幻兽之中，包括最为出名的第一只觉醒的幻兽“幻生”在内，初代幻兽一共占据了八只，身下的有五只是第二代幻兽，还有两只是第三代幻兽。 陆十二想入手的幻兽，至少应该是第三代的幻兽。 而这一类的幻兽，都在黑市的较深处贩售，价格也比较高。 听说在黑市中，曾经出现过初代幻兽的幻兽蛋，那枚幻兽蛋最终以天价成交，而那名幻兽的主人是谁至今人们不得而知，很有可能他早已活跃在各大武斗会的战场之上。 陆十二一路走走看看，并不着急，偶尔看见有第三代幻兽蛋贩卖的，也只是停下来看几眼，围观一下别的买家跟卖家讨价还价，将那些买家讨价还价使用的借口和名词记录下来之后，又转身离开，总之就是无比淡定，像在散步。 反倒是赛尔显得相当不淡定。 打从看见第一只四代幻兽蛋开始，他就开始叫好。 一路叫到集中贩卖三代幻兽蛋的地方，他的台词只剩了两个字——“哇”和“啊”。 真正把“我是小白”这个牌子聚在胸前的，正是这位仁兄。 陆十二嫌弃他猪队友，塞了几个金币打发他边儿玩泥巴去了，他自己淡定地到处晃悠，顺着人群便来到了黑市贩卖幻兽蛋交易纪律最高的区域—— 在这个区域，几乎集中了方才他在磁悬浮轻轨上看见的所有带着放大镜以及工具箱的人，这会儿，他们正三三俩俩地站在不同的摊位前，小心翼翼地举着一枚幻兽蛋，对准阳光方向，用放大镜、用探测仪，各种研究手中的幻兽蛋…… 就像是人类社会的古玩市场。 而这里，才是幻兽淘金者们的天堂。 站在原地，不知道为何，陆十二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心跳加速——这反应，就像是他这不是要去买幻兽蛋，而是要去相亲似的。 是的。 这种感觉非常强烈。 就好像冥冥之中，他命中注定的幻兽已经在某个角落地等待着他—— ……个蛋。 那是不可能的，什么鬼“命中注定”。 果然是上了年纪，容易想太多？ 黑发年轻人一边想着，挠挠头，抬脚往人群中走去。 第15章 在涅槃森林幻兽黑市市场深处的这片区域是专业研究者最喜欢的地方。 在这里，幻兽蛋种类繁多，并且都是一些不那么好进行鉴定的幻兽蛋，其中的一些甚至连贩卖者都说不上来它们究竟是几代的幻兽蛋，有一些是很新的第六代蛋，很有可能就在这颗蛋的旁边，就摆着一枚第二代幻兽蛋也说不准…… 这里的幻兽蛋分类也并没有那么明确，反倒像是最初的那些比较凌乱的摊贩，一大堆蛋摆在一起，没有分类——陆十二拿起一枚幻兽蛋看了一眼，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为什么它们没有被精心分类，因为一些蛋上的花纹太凌乱了，上面有人工加工过的痕迹，也有试图用溶液将加工纹路清晰过的痕迹，杂乱无章的新旧花纹留在蛋上，很影响判断。 这卖家蹲在摊位后面，带着个大草帽，看着面前的黑发年轻人举着自家的蛋研究，也没怎么抱希望他会买地随口道：“老板，这个蛋经过加工处理的啦，里面的幻兽胚胎状态不一定好的啦，不过我推测这是一只陆战幻兽，您愿意冒险的话，五百金币也是可以卖的啦。” “好的，谢谢，我再看看。” 陆十二礼貌地说着，将这枚蛋放了回去，转身走向下一家——陆十二的目光很快被角落里一家不那么起眼也没站着幻兽蛋研究者的摊位吸引了去，摊主是个老头，他就坐在树荫底下闭目养神，打着小扇子，哼着小曲。 在这个老头的面前，摆着一大筐的幻兽蛋，数量虽然多，但是他看上去却并不是非常在意今儿的生意好不好卖。 陆十二走到他的摊位前，扫了一眼，发现这个老头卖的幻兽蛋相当奇怪——因为在陆十二看来，它们要么就压根是经过人工处理的低劣货，要么就是品质相当高的高价值幻兽蛋——它们蛋壳上的纹路走向清晰，颜色相当深邃，其中一枚幻兽蛋的纹路完完全全是最标准的乌金黑，纹路呈斑点状，是飞行系幻兽蛋。 这样的蛋如果带个证书，挂在拍卖网上，大约不是四位数金币就能拿下的好货。 陆十二扫了一眼在框子表面上肉眼可见的几枚幻兽蛋，发现这个摊位上清一色基本都是这样的货色——这或许恰巧就是那些幻兽蛋的研究者不愿意过来这个摊位的原因，如果它们是真的，卖家也不是傻子，肯定狮子大开口，他们本来就是靠倒手买卖的，这样的高等货大家基本都知道行情，反倒没什么赚头；如果这些是假货，那就是传说中的“一眼假”，这样的蛋放在他们的眼中，那是连放大镜都懒得往外掏的。 陆十二放下手中的幻兽蛋。 与此同时，那个哼着小曲儿的老头哼歌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睁开眼，上上下下地扫了面前的黑发年轻人一眼，手中地扇子摇了摇：“走过路过看看，小孩，我这都是好货。” 陆十二摇摇头：“买不起。” “物美价廉的也有，只要你有胆子，赌得起。” 老头笑了笑，忽然伸手，将面前框子哗啦一下推倒，里面的幻兽蛋倾泻而出滚在地毯摆着的塑料布上—— 陆十二吓尿。 人家拿着幻兽蛋都他娘的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小心翼翼生怕磕着碰着，这老头动作简单粗暴，实在很难说服人家……他这里的是好货啊。 陆十二摇摇头，蛋疼地正准备转头离开，忽然之间，眼角余光一闪，他猛地一眼瞥到了在各式各样复活节彩蛋似的一大堆幻兽蛋中，一枚咋样一看拥有金色纹路的蛋。 陆十二：“……” ……卧槽，土豪金！ 秉持着看一看也不要钱的猎奇思想，黑发年轻人停住了正要离去的脚步，回到摊位跟前，将那枚拥有着金色纹路的幻兽蛋拿了起来，那幻兽蛋沉甸甸的，抓在手中，感觉异常冰凉。 这枚蛋上面的纹路是普通陆系幻兽拥有的顺纹，淡金色，并不是主流被人们看好的金黄色彩，但是那金色的纹路却很好看，每一条都分布均匀，配合在蛋奶色的蛋壳之上，不知道为什么，让人很容易联想到西瓜这类……吃的东西。 陆十二来了兴趣，他将这枚蛋对准阳光，正准备看看里面的胚胎大致形状，这时候，他却“咦”了一声，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疑惑—— 而此时，他听见摊主老头在他身后笑了起来：“看见了吧，这蛋不一般啊。” ……这蛋确实不一般。 因为当陆十二将这枚土豪金幻兽蛋对准阳光下时，他发现在顺纹之下，居然还隐藏着像是飞行系幻兽蛋外壳才有的那种散乱斑点，那些斑点的颜色很浅，如果不对准阳光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蛋是我从研究所里低价收回来的，不瞒你说，我就花了七百个金币而已，因为研究所的人并不确定，那些梅花状的斑点到底是代表着这玩意具有飞行能力，还是压根就是生物霉斑而已……”摊主摇摇扇子，摇头晃脑道，“没有具体年代鉴定，可能是六代，也可能是二代，里面的胚胎也看不出具体的样貌，只是知道暂时未发现胎带金属部位，甚至里面的胚胎是死的还是活的也不知道。” 陆十二捧着这枚金蛋，不确定地问：“如果那些斑点不是霉斑呢？” 摊主老头微微眯起眼：“那这就是一只飞行系和陆系相并存的幻兽，既拥有飞行系幻兽的灵活行动力，也拥有陆系幻兽的强大破坏力，按照常理来说，这样的幻兽是不应该出现的。” 陆十二上辈子已经被“常理”坑过一次大的。 现在他听到这两个字，除了想“呵呵”没有别的想法。 他顿了顿，撇撇嘴又问：“如果这些是普通的生物霉斑呢？” “那里面的胚胎就是个死胎，这蛋就是个屁。”摊主不负责地说，“我觉得是死胎的几率非常大，年轻人，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小说里那些个创造奇迹的人的，理智购物，谢绝幻想。” 陆十二囧脸了。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做生意？” “做啊，一千三百个金币，你就可以带走它了。” “……你刚才自己说你花了七百个金币从研究所买回来的。” “是啊，可是我也要吃饭啊亲，这年头像我这么诚实的摊主也不多了，不要欺负老人家。” “……” 老子怎么就欺负老人家了？ 陆十二捧着蛋，思考片刻，虽然什么“淘金”这种事好想听上去很诱人，但是思来想去，他还是不想回去一打开幻兽蛋发现是“散黄蛋”，一千三百个金币打了水漂之后，他不是很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有勇气继续面对这个令人绝望的世界勇敢地活下去。 思考着，他就想将手中的“土豪金”放下。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土豪金”忽然在他的手中动了下。 陆十二：“……咦？” 十分钟后。 当陆十二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那个老头已经陪着刷卡机对他笑眯眯地说“谢谢惠顾”了。 陆十二：“……？” 五秒后。 黑发年轻人这才如梦中初醒，捧着这枚“散黄蛋”几率高大百分之八十可能还要更高的“土豪金”幻兽蛋，顿时一阵屁滚尿流，发出一声来自肺腑的呐喊：“……我要退货！” “不好意思，小本生意，不退不换。”老头笑眯眯地说，“谢谢下次光临，祝您生活愉快。” 陆十二：“……” 捧着这枚花费了一千三百枚金币换来的土豪金幻兽蛋，陆十二是飘着走出黑市的。 走到门口，他靠在饲养了水族幻兽的水缸旁边等赛尔逛够了出来找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会儿怎么跟赛尔解释他一时间魔怔了似的愚蠢行为——现在，他深刻地怀疑自己是不是遇上了江湖骗子。 ……不知道报警管不管用。 陆十二思想飘忽之间，在他的身后，水缸里的那几条像是人鱼的水族幻兽纷纷靠拢过来好奇地打量着他手中的蛋……而这会儿，当那些水族幻兽争先恐后地挤挤攘攘凑过来时，瞪着它们苍白的脸，陆十二这才反应又是慢了半拍地想起：他娘的他好像连价都没讲！ 此时此刻，陆十二只觉得一块“人傻钱多，速来坑我”的牌子已经被他高举于头顶。 真他妈……醉了。 他低下头，看着被他捧在手心这枚连包装都没有的幻兽蛋，只觉胸闷无比，良久，这才嘟囔道—— “你他娘的最好不要给老子是个散黄蛋，否则……你死了，我也不要苟活于世了。” 第16章 “哇！” “闭嘴。” “金色的蛋耶！” “闭嘴好吗？” “你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用一千五百个金币买到这么一颗颜色奇怪种族不明内部发霉连胚胎是死是活都不能保证的幻兽蛋的？……啧啧啧，看这霉斑点，那个卖家告诉你这个幻兽蛋可能是陆空双系幻兽吗？这种玄幻的故事你也信？我还以为你知道买东西绝对不能听卖家讲故事这个道理——” “你真的可以闭嘴了。” 黑发年轻人黑着脸一把将幻兽蛋从身边的小鬼手中抢回来，安安稳稳地放在自己的腿上……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坐上了返回G市的磁悬浮轻轨，一路上这小鬼咋咋呼呼一直在嘲笑他嘲笑得停不下来，那么几个烂梗翻来覆去的用，听得陆十二脑袋一个劲儿嗡嗡地响，这会儿，他终于忍无可忍地说：“蛋都还没孵化你就说人家是死胎，这种事特别没有公德心你知道吗？” 陆十二话语刚落，见赛尔笑眯眯地还要开口说话，却在他来得及发声之前，突然之间，从两人之间，有一只毛茸茸的生物从天而降落在黑发年轻人的膝盖上！ 两人俱是一愣。 陆十二低下头，看着那轻盈降落于自己膝盖上的小猫身上那土黄色的柔软皮毛时，他眨了眨眼，正奇怪哪来的小猫，后者却转过那张毛茸茸的脸，露出它那双全白的，里面只有一圈蓝色的光圈作为瞳孔，盯着陆十二，“喵”了一声。 陆十二：“……” 原来是刚才他们来的时候就遇见的那只幻兽。 此时此刻，只见这只之前看上去懒洋洋的幼年幻兽似乎恢复了活力，眼睛一瞬不瞬地打量着黑发年轻人捧在手中的那枚金蛋，似乎十分好奇地歪了歪那毛茸茸的脑袋……良久，它冷不丁地抬起那已经收起利爪的柔软肉垫，飞快地戳了戳金蛋，与此同时，送嗓子里发出“喵喵喵”软软的一连串叫声…… 因为知道这样的小幻兽没有什么力量也不会对幻兽蛋造成伤害，陆十二微微一笑，低着头看着这毛茸茸的小幻兽觉得十分有趣，正要伸出手去挠一挠着毛茸茸的小幻兽的下巴，忽然之间，他却猛地发现它瞳眸那圈蓝色的光圈毫无征兆地从深蓝变成了天蓝，紧接着是“喵嗷”一声极为紧张的声音，那小幻兽弓起了背，背部的短毛瞬间炸开—— 在黑发年轻人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之间，小猫似的幻兽已经一跃而起，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窜到了此时已经追赶到陆十二的座位上寻找它的主人的怀中—— 陆十二伸出去一半还没来得及碰到它的手僵在半空。 ……陆十二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动物拒绝亲近。 现在他整个人都有点不好。 及时接到自家幻兽的那个幻兽饲主就是之前陆十二在上车的时候看见的那个年轻男人，这个时候陆十二才主意到，他带着一个鸭舌帽，身上的穿着也很潮的样子……此时此刻，他抱着那拼命往自己怀里钻的幼年幻兽，看着呆愣地坐在位置上满脸受到毁灭性打击似的黑发年轻人，还以为自家幻兽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顿时变得更加紧张了，满脸歉意地连连道歉道：“抱歉抱歉，我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回事，平常性格还蛮安静的，刚才突然就……我都没来得及抓住它——咦，你这是刚刚买的幻兽蛋吗？” “啊？”黑发年轻人这时才仿佛从方才片刻的愣神之中缓过神来，顺着幼年幻兽饲主的目光，低下头看了看被他抱在怀里的蛋，随即点点头，“嗯，是刚买的。” 幼年幻兽饲主伸头看了看陆十二手中的蛋，看了老半天，愣是没找到一句可以拿来做客气话的夸奖词语，最后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颜色……还蛮特别的。” “……” 幻兽饲主话语刚落，就看见坐在黑发年轻人旁边的那个小鬼已经捂着嘴嗤嗤地笑了起来——鸭舌帽之下那张年轻的脸瞬间被憋红，他抬起手无比尴尬地压了压帽檐，简直有点后悔自己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奇心那么重随便乱提问，吭吭哧哧半天，最后在黑发年轻人好奇的目光中，他又努力想要救场似的，痛苦地笑了笑说：“其实，这样的蛋也蛮好的，我们家这个我花了一千二百枚金币买回来，结果孵化以后就是这副德行，所以还不如像是你这样，花个五六百金币……对了，你这个幻兽蛋多少钱？” “一千五百金币。” “……” 抬起头，看着此时站立站自己的座位旁，满脸完全处于“灵魂释放”状态的幻兽饲主，陆十二也是觉得一阵蛋疼，于是冷静地说：“……你看起来好像是想要道歉的模样，所以……没关系？” “……” 最后，在黑发年轻人真诚的谅解目光注视下，这名中华田园猫幼年幻兽饲主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才回到自己的作为上的，将整个儿埋在自己怀中瑟瑟发抖的幼年幻兽拎着后颈脖子拎出来，看着自家这会儿还在瑟瑟发抖像是受到惊吓的幻兽，他抬起手，弹了弹它毛茸茸的额头—— “我才是受到惊吓好不好，这辈子没有像是今天这么尴尬过，真是要被你整死。” “喵嗷嗷嗷嗷——嗷嗷嗷！” …… 而此时此刻，在他后面几排的位置上，陆十二和赛尔正在不尴不尬地相互瞪视。 良久。 “噗——”赛尔似乎是终于憋不住了似的，笑瘫在座位上，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去一边说，“他可能觉得你的幻兽蛋是三百枚金币买来的，也是好心啦，所以故意抬高价格说五六百枚想让你高兴下——结果你说一千五百枚，噗噗噗，你有没有看到他那个被雷劈了似的表情——” “……” “成年人的谈话世界好难懂耶。” “你的笑点也很难懂。” “瞧你手中的散黄蛋把人家小猫吓得。” “……”陆十二皱起眉，又飞快地松开，下意思地将手中生长着金色纹路的蛋稍稍捧紧了一些，唾弃地斜睨了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小鬼一眼而后道，“你他娘才散黄蛋。” …… 回到G市，陆十二向救助站的人借了一台平板光脑，就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将赛尔那个小鬼吵吵嚷嚷的声音隔绝在门外，黑发年轻人环视房间内一圈，最终还是将怀中那颗被他一路就这么揣在怀中揣回来的幻兽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自己则脱了外套，在幻兽蛋旁边盘腿坐下来，开始在网上查阅怎么孵化幻兽蛋—— 这种几乎算是基本常识的信息在网上一搜就能搜到。 陆十二将几个网页点开分别匆匆浏览了一遍后，最终还是将幻兽相关的官方网站的页面留了下来，开始认真阅读起来—— 【孵化幻兽前准备】 1：孵化幻兽之前，请确认您备有相对应类型或者全能型的幼年幻兽口粮，刚出生的幻兽十分虚弱，可能需要立刻补充体力（如特殊环境下无幻兽口粮提供，也可暂时使用人类食用营养液作为替代） 2：如使用人类食用营养液，请控制用量，过度食用营养液会导致幻兽发育不良。 3：孵化幻兽之前，为确保幼年幻兽不受惊吓，请确认您处于绝对安静的环境。 4：毛毯。 5：软垫子。 6：以上工具我公司推出优惠套装，适合海陆空三系幻兽共同使用，现特惠价只需388金币，致电262-10000001立刻订购，中古大陆官方合作代理商供货，买的舒心，用的放心，包邮哦亲！ 【孵化幻兽过程】 1：幻兽孵化需要一个绝对温暖的环境，如无专业幻兽孵化箱，可使用家庭用浴缸作为替代品，将温度为三十度的水（上下浮动五度，三十度最佳）灌满浴缸备用。 2：将幻兽蛋前端轻轻敲打至轻微龟裂。 3：请控制敲裂力度，过大力的可能会导致蛋壳体直接破裂，蛋壳内幼年幻兽因提前出世而导致发育畸形。 4：将幻兽蛋放入浴缸中。 5：当看见幻兽蛋内有蛋清状溶液流出，可视为前期准备步骤完成，如无蛋清状溶液流出，请回到第二条重新再来。 6：幻兽蛋放入浴缸后，幻兽饲主请立刻离开浴室，确保期间浴室无人，等待三十分钟，幻兽将自行孵化。 【*注意事项*】 1：幻兽孵化需要明亮的空间，请在离开浴室时，保持灯光开启状态。 2：幻兽蛋清液有毒，无须立刻孵化时，请讲幻兽蛋放置于儿童无法触碰高度。 3：如幻兽饲主为未成年，请在成年人陪同下完成孵化准备工作。 4：幻兽孵化后，为防止疾病交叉感染，请使用专业消毒剂彻底清洗浴缸。 5：根据《中古大陆幻兽饲养法》第三条法律规定，幻兽孵化三小时内，将有相关部门工作人员上门对幻兽饲主以及幻兽进行登记，请各位幻兽饲养者配合工作，如违抗法律，相关部门工作人员有权没收其幻兽，并对幻兽饲主做出相应处罚后，方可归还其幻兽。 “……” 陆十二十分耐心地将这些条条框框一一认真阅读完毕，关上光脑将它放置到一旁，转过身，瞪着此时此刻正安安静静地挨着自己的那枚土豪金金蛋，发起了愣。 就好像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第一个十年计划”已经即将要实现。 从此他就要拥有幻兽培养幻兽参与武斗会夺得比赛冠军赚取金币赚取更多的金币赚取好多好多的金币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眼中仿佛已经有无数枚金币从天而降，黑发年轻人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难以掩饰住内心的小激动，如同一阵小风似的刮进浴室中按照幻兽孵化指南上指导的放水，调节水温，龟毛地拿过温度计，当水温处于三十二度时，他颠颠地跑回房间，将幻兽蛋抱起来，如同揣着命根子似的揣在怀中又颠颠地回到浴室，小心翼翼地将幻兽蛋的前端往浴缸池子边缘上轻轻磕碰，在听见“咔擦”的一声轻响时，黑发年轻人“哦哟”了一声，心惊胆战地连忙低头去看磕碰处有没有烂过头—— 在看见一条与网上的范例图示十分接近的裂缝后，他这才松了口气，随后将幻兽蛋轻柔地放进浴缸里。 幻兽蛋缓慢地沉入水底。 因为蛋壳上端有裂缝，所以在它沉底时，有“咕噜咕噜”地冒出一连串小小的泡泡。 黑发年轻人撅着屁股扒在浴缸边缘，一脸紧张地盯着幻兽蛋，仿佛十分害怕一会儿从它的裂缝处流淌出来的玩意里面还夹杂蛋黄之类不应该出现的溶液……此时此刻，浴室之中安安静静，陆十二简直觉得自己可以听得见自己那“呯呯”跳动的心跳…… 良久。 他看见一股透明的、粘稠的液体“突”地一下从幻兽蛋前端裂缝处流出。 黑发年轻人盯着那透明的粘稠液体盯了一会儿，几秒后，他猛地松了一口气，抹了把额间的冷汗，夹着尾巴屁滚尿流地滚出了浴室，将安静的个人空间留给了那个即将出世的小家伙…… 关上浴室的门，陆十二紧张得就像是待产室门前的老爸，他坐立不安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渡过过像是此时此刻一样如此难熬漫长的半个小时——在他在房间里夹着尾巴来回走动的同时，他也在不停地脑补即将出生的小幻兽是什么模样…… 最好是犬类动物，他以前一直都比较喜欢大型犬，阿拉斯加，萨摩耶，哈士奇……当然，陆十二由衷希望他的幻兽只是长得像以上三种犬类而已，至于智商……他虔诚祈祷他的幻兽在智商上最好不要跟以上三种犬类中任何一中靠齐。 啊啊，如果是猫的外貌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请给他长成折耳猫、布偶猫或者金吉拉猫那样有圆滚滚的眼睛的那种。 如果是老虎的模样，那么为了搭配，恐怕他这个在做主人的必须要表现得凶残一点。 如果是小豹子的模样，那恐怕他这个做主人的也要跟着走酷炫路线。 …… 在黑发年轻人各种幻想中，三十分钟的煎熬终于到了头。 当陆十二在浴室门口开始转悠他的第一百二十八个来回时，忽然之间，他猛地听见了从浴室里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声，他猛地一下停住脚步，用力拧过自己的脑袋，瞪大眼像是见了鬼似的瞪着那扇紧紧关闭着的浴室门。 浴室里传来“吧唧吧唧”像是什么东西踩在瓷砖地上发出的声音。 陆十二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下。 ……好紧张。 好！紧！张！ 黑发年轻人转过身，伸出有些颤抖的手，轻轻地拧开了浴室门的门把。 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浴室门被他打开了。 在一束光从浴室中倾洒出来，随后，陆十二立刻发现门后的幻兽投下的阴影似乎将他完完全全地笼罩了起来，他愣了愣，这会儿紧张到空白的大脑唯一的反应是：……怎么这么大只？ 当浴室门逐渐敞开。 站在门后的生物终于彻底地出现在了黑发年轻人的面前。 最开始，陆十二的目光是看向下面的——因为他潜意识的认为，幼年幻兽当然是矮矮小小的，软软的趴在地面上，用它那双湿漉漉的、萌萌的、充满了可以激发人强烈保护欲的水灵大眼睛昂头看着自己…… 然而，此时此刻，他目光所及处看见的却是一双成年人类才拥有的、肌肉分布十分均匀的人类小腿。 画风严重不对。 此时，大脑还处于沉睡状态的黑发年轻人面瘫着脸，目光一路往上—— 路过了一双强壮的小腿。 路过了一双健壮的大腿。 看见了一根安静地趴伏与双腿毛发之间，尺寸相当令人嫉妒的大型（……）丁丁。 结实平坦的小腹。 亮瞎狗眼的八块腹肌。 曲线完美的下颚。 性感的薄唇。 高挺的鼻梁。 金色瞳眸，沉如蜜，透彻如琥珀。 金色的、湿漉漉的头发，此时此刻正柔软地贴在那张英俊的、充满了雄性气息的面部，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水。 陆十二：“……” 三秒后。 黑发年轻人面无表情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的浴室门拍在了面前出现的生物脸上。 呯地一声，惊天动地，房顶都跟着震动了起来。 …… 陆十二坚信，他做了个噩梦。 噩梦里，他萌萌的、软软的、会喵喵喵或者嗷嗷嗷叫的小可爱幻兽，变成了一名比他还高、比他还壮、丁丁比他还大的成年裸男。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肯定有……什么……误会。 第17章 半个小时后。 当中古大陆的幻兽部门管理新幻兽诞生登记工作人员编号A127敲开自己面前的这扇门时，他发现替自己开门的人一个满脸放空、面色苍白得像鬼的黑发年轻人——在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的那一刻，编号A127愣了愣，下意识地开始念以往重复了无数遍的开场白：“您好，这里是负责幼年幻兽诞生登记工作的——” 比那好A127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只见面前的黑发年轻人双眼放出看见了救世主似的光，扑了上来抓着他就往门里拖，一边拖一遍神情激动哆哆嗦嗦地说：“你来得正好，我浴室里突然出现了个没穿衣服的变态，他把我的幻兽吃了吃了吃了吃了吃了——” 编号A127：“……什么？” 陆十二：“我把幻兽蛋磕破，然后放进浴缸里，官网让这么干的，我就这么干了，等了半个小时之后，门开了，幻兽不见了，里面多出了一个裸男，没穿衣服的那种！” 编号A127：此人多半有病。 编号A127囧着脸跟着黑发年轻人身后，看着前者昂首挺胸来到浴室门前，深呼吸一口气，猛地一把将门拉开——空空如也的浴室让站在浴室前的两个人同时一愣，交换一个沉默的眼神，陆十二率先探过头往浴室里看了看，什么都没有看见。 就在此时。 陆十二忽然感觉到什么玩意软绵绵地扑在了他左脚，猛地一下环抱住他的脚踝，与此同时，安静的浴室中冷不丁地传来一声软绵绵的—— “喵！” 陆十二：“……” 编号A127：“……” 两人双双低下头。 这才看见，此时此刻在陆十二的裤腿上，软绵绵地趴着一只巴掌大的猫形幼年幻兽，它拥有一身银灰色的皮毛，皮毛上是金色的老虎斑纹，扎眼一看上去像是一只毛茸茸的美国银虎斑猫，只不过当它抬起头，瞪着一双滴溜圆的金色瞳眸眼巴巴地瞅着黑发年轻人时，那张脸确实孟加拉豹猫才会有的脸。 陆十二动了动脚，这只软绵绵的生物便从他的脚踝上摔了个四脚朝天，它“嗷嗷”地叫着，四只短短软软的小短腿在空中踹了踹，露出了柔软的腹部和胸前那颜色稍稍偏浅的银灰色绒毛。 陆十二：“……” “新出生的幻兽这不是在这么？我就说探测仪器不可能出错，看看这小家伙，是只雄性呢！”编号A127蹲下身，伸手将这只幼年幻兽拎起来，轻的几乎没有重量的幼年幻兽被他拎在手中，四肢自然下垂，它微微眯起眼，张大嘴打了个呵欠，编号A127低头看了看它的牙，随即顺手将它塞进身边的黑发年轻人手中，与此同时，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记录仪，啪啪地飞快往里面输入，“唔，陆战型幻兽，猫科外表，雄性，首测初形无金属部件，具体年代……？唔，看不出来啊——未知，待体检后填充完成……营养状态？——营养不良，疑似主人初次饲养无经验造成——” 陆十二：“……等下……” 编号A127：“您的ID卡有带在身上吗？” 黑发年轻人愣了楞，在工作人员催促的目光下，还是转过身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ID卡递给他，整个过程中，他的怀中还抱着那只软绵绵的幼年幻兽，而这会儿，后者已经接连打了几个呵欠，眯起眼，将毛茸茸的脑袋埋入他的手臂缝隙之间，安稳地打起了瞌睡。 编号A127低着头，在接过来的ID卡机器上啪啪又输入了一长段代码，一边头也不抬地说：“恭喜您，从今天开始您就是幻兽职人初心者了。在G市北边的战北区有专门的幻兽职人公会，在那里会不定期地发放一些任务供幻兽职人领取，完成任务后，会根据任务难度奖励一定的大陆通用的社会贡献值，金币以及幻兽公会专用贡献值。最开始您只能接一些简单的清理任务，不过等您积累够一定的积分脱离初心者的行列，就可以接更高等级的任务——” 陆十二：“……等等……” 编号A127：“幻兽职人公会提供的任务奖励很丰富，比您浪费时间生命去完成普通平民救助站提供的打工要划得来的多，社会贡献值给得很多，基本上当你从幻兽职人公会初心者等级毕业，就是可以自由出入各种荤食类餐厅的社会等级了。既然您愿意花重金购买一只幻兽，最好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因为幻兽职人公会提供的任务是会让您与您的幻兽一同成长的，虽然不知道您饲养幻兽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最终幻兽职人都会去参加武斗会，如果您也希望参与武斗会，那么就要让您的幻兽迅速成长起来——” 陆十二：“……我说……” 编号A127：“说完了，有问题可以随时致电262-12345678寻找编号A127，每周工作日早晨八点到夜间六点半随时为您解答任何有关于饲养幻兽的疑难问题。” 陆十二：“……可是……” 编号A127：“顺便私人补充说明一句，幼年幻兽是脆弱的生物，比如您的这只三小时内再不进食不排除有夭折的可能，以上，再见。” 当大门在陆十二面前无情地被关上时，他发现自己最终都没能将想要说的话说出来。 而此时此刻，瞪着那扇被紧紧关闭的门，陆十二一手捏着自己的ID卡，另外一只手中抱着大概是从他的幻兽蛋他的浴缸里孵化出来的幼年幻兽，他怔愣片刻，随即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随手将ID卡往床头上一放，顺手将怀中那团毛茸茸的玩意扔到了柔软的床上。 幼年幻兽发出“喵嗷”一声叫唤，从柔软的被窝上挣扎着爬起来，甩了甩脑袋，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巨大”的人类身影将它完全笼罩—— 幼年幻兽：“……” 黑发年轻人跟那双圆溜溜的金色瞳眸瞪视片刻后，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它的脑袋：“……变身！” 幼年幻兽：“……” “变身！” “……” “变身变身变身！” “……” 在黑发年轻人的手指第无数次无情地戳在幼年幻兽的脑门上，将它那柔软的银灰色皮毛都揉乱时，他忽然感觉到手感好像哪里有些不对，顿了顿，他扒开了幼年幻兽脑袋上的皮毛，却意外地在它的额头上看到一点儿凸起的疤痕，疤痕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 摸上去硬硬的。 在有疤痕的那一块地方没长毛。 陆十二：“……惹，居然是个秃头。” 幼年幻兽：“……” 此时此刻，就好像听懂了黑发年轻人的话似的，幼年幻兽似乎终于忍无可忍地“喵”地叫了声，做出一个扑捕的动作，用那柔软的、带着小肉垫的爪子抱住了黑发年轻人的手指，张开嘴，一口咬了下去！ 陆十二只感觉到食指腹传来一阵瘙痒似的刺痛。 然后…… 然后他的心就化了。 半个小时后。 G市市中心的救助站流浪汉单身宿舍左手起第二间房间里。 一名黑发年轻人坐在书桌边，双手飞快地在放在腿上的平板光脑上打着字，在书桌上，趴着一只巴掌大的猫形幼年幻兽，在它的面前放着一碟散发着浓郁香味的热腾腾的羊奶，幼年幻兽转过头，金色的瞳眸瞅了眼埋头狂刷网页的黑发年轻人，见对方完全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这才低下头慢吞吞地安静舔舐面前的羊奶碟。 而此时此刻。 在中古大陆幻兽交流中心论坛的【幻兽杂事】板块上，出现了这么一个迅速火爆起来的帖子—— 【求助】新手求助，我的幻兽一出生就是个人形，然后当管理员上门登记的时候它又变成了普通幼年幻兽的样子，请问还有大大也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吗？难道我是一个人？（用户：陆有钱等级：0 发帖：1 回帖：0） 1L（匿名用户）：COS不像，打回重练。 2L（A45846868）：大哥简单粗暴，差评。LZ我来回答你，你这是中奖了啊，一出蛋壳就是觉醒状态的幻兽，全世界第十六只觉醒幻兽就决定是你了——快去买彩票吧！！ 3L（开拓未来使者）：幻兽YY小说板块出门右转不谢，而且LZ文笔好像不怎么行的样子，有这个闲工夫开脑洞不如去打工买只幻兽蛋再来YY吧。 4L（= =）：五楼吃大象。 5L（楼主是猪）：我不是五楼。 6L（匿名用户）：五哥233333333333。 7L（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楼上的哥哥们都不是好人，LZ还是我来回答你吧，首先确认你的幻兽人形状态是什么性别，如果是个姑娘，那你就有福了，因为刚出生的幻兽学习能力很强，你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教她做一些羞羞的事情…… 8L（JAY）：楼上一看就是一群猥琐男，LZ妹子萌萌哒，不要理它们。让我来告诉你，首先让我们暂时放下你的幻兽初始状态到底是不是人形这个问题不谈，按照常理来说，如果幻兽刚刚出生时的形态短时间内发生变化，那么有很大的可能是先天发育不良能量不稳定造成的，建议你有时间最好带你的幻兽去做一个全面的检查，现在的科学技术很发达，先天问题大部分都可以得到妥善的解决，所以不要轻易送它们到废品回收站，回收站里环境很差，送到那里的幻兽多半活不下来，很可怜的QAQ。 9L（麦芽）：顶楼上周董，把自家宝宝送到回收站的都是人形畜生不解释。 10L（哦啦）：是啊是啊，LZ要不你还是把你家新出生的幻兽送到相关检测部门去做个体检比较好？ 11L（凹凸曼）：= =只有我很好奇LZ养得是第几代幻兽么？求晒！如果是初代的话，我决定原谅你，因为在初代身上一切皆有可能。 12L（楼主*陆有钱）：11L您好，不好意思，因为是在黑市买来的幻兽蛋，所以我也不知道是第几代幻兽。 13L（不是痴汉是软萌）：……忽然觉得认真回答问题的LZ有点萌：3。 14L（我了个去）：RID，11哥你就别欺负人了，养得起初代幻兽的大壕菊苣会跑来这里问吾等屌丝这种问题？难道他们不都是自带私人顾问幻兽厕所比我家还大的四次元生物？ 15L（萌宝宝）：看到楼上有人问LZ大大要照片，我也来晒晒我家宝宝的照片好了[图片][图片][图片]～素不素很可爱啊，嘿嘿嘿，是三代的陆战型幻兽喔，今年已经三岁啦！ 16L（匿名用户）：楼上晒宠狂魔自重。 15L（JAY）：LZ看私信。 …… 陆十二：“……” 默默地将帖子关上，陆十二听到了从平板光脑里传来“叮咚”一声轻响，他愣了愣，随即眯着眼找了老半天，最后终于在屏幕的右上角找到了一封小小的红色信件标志，他戳了戳那红色的信封，随即，果然有一封来自网友JAY的私信出现在他眼中—— 【LZ你好，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把你新出生的宝宝照给我看看，这里是饲养幻兽很多年的人，虽然不算很懂，但是也勉强可以用图分辨出你的幻兽是第几代。当然，如果你真的是来钓鱼的，请无视这一条。】陆十二觉得自己好像遇到了好人。 飞快地回复了一个“好，麻烦你了”之后，他举起平板电脑，对这会儿蹲在书桌上正微微眯着一双金黄色的兽瞳看着他的幼年幻兽“咔擦”了一张，后者被照之后毫无反应，无比淡定地打了个呵欠，露出了两颗尖尖的小乳牙，又抬起毛茸茸的小爪子，扒拉了下自己的耳朵。 陆十二伸出一根手指头揉了揉它的脑袋，另外一只手顺手将图片发了出去。 那边大约沉默了五分钟。 直到平板里又想起了叮咚一声轻响。 【LZ你好，照片看着好像它的头上有烙印，通常根据烙印不同也是分辨幻兽年代的主要方式，但是你家幻兽这种烙印我没见过，建议你还是去专门的幻兽体检部门检查一下，祝好运^＿^。】 第18章 陆十二盯着这私信看了一会儿，又转过头，看了眼蹲在桌子上的幼年幻兽，后者这会儿正瞪着一双金色的圆圆的瞳眸看着他……陆十二被看醉了，摸了摸鼻子，拎着幼年幻兽的后颈脖子顺手放进自己怀里撸了两把毛，随即自言自语地说：“说得也是啊，怎么可能幻兽刚出生就是觉醒状态？……就算有可能也不会被我遇见啊，啧。” 在陆十二说话的过程中，他始终盯着怀中的幼年幻兽，而后者此时此刻也正努力仰着脖子看着他，就好像真的懂了他在说什么似的，“喵”了声，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而后轻轻一跃从黑发年轻人的怀中跳了出来，落在了铺着柔软被子的床上，踮着脚翘着尾巴在那软绵绵的被子上来回走了两圈，又转过头，冲着陆十二“喵喵”两声。 就好像在召唤他赶紧来睡觉。 怎么看都像是一只冰雪聪明的美喵。 陆十二被它这一系列“喵”得心都软了，索性关了还在响个不停的光脑，从桌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心想体检什么的，应该也没必要吧？……至于是第几代幻兽都没关系啦，反正都已经是出厂产品了，不满意难道还能把它塞回蛋壳里不成？ 但是无论怎么样，还是要给它取一个名字才好。 陆十二一边想着，一遍脱衣服，回过头一看，这会儿幼年幻兽正端端正正地吨在床上歪着脑袋看着他…… 陆十二沉思片刻，随即认真道：“长得这么好看，一定要有一个配得上你的美貌的名字才行，那……就叫发财好了。” 幼年幻兽（发财）：“……” 因为今天一大早就起来跑到幻兽黑市，晚上又受到“裸体变态”的惊吓，这会儿陆十二可以说是筋疲力尽，很不负责任地决定了自家美喵的名字之后，脱了衣服随手扔在床上就走进了浴室——他一走进浴室，就发现方才用来孵蛋的水池里满满的都是淡金色的溶液，两半破碎的蛋壳沉在水底。 陆十二放了浴缸的水，又隐约想起好像官方网站上有说什么浴缸要进行彻底消毒才能继续使用，索性转身去用了淋浴，准备明天再进行消毒。 等陆十二做完一切的睡前准备打开浴室门时，一眼就看见床上趴在他的衣服上睡得正香的毛团。 ……这种从浴室走出来以后发现床上有那么一个活着的毛绒生物在等待自己的感觉，真的相当棒。 陆十二上了床，关了灯，将毛团拖进自己的怀中盖好被子，期间，那毛茸茸的生物只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扫了抱着自己的黑发年轻人一眼，轻轻地抖动了下耳朵，凑过脑袋在黑发年轻人的唇上飞快地亲了下，随即便仿佛十分安心地转过脑袋，趴在黑发年轻人胸口上继续睡去了。 陆十二盖好被子，闭着眼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忍不住YY了下自己如果真的捡到一个出生就是觉醒的幻兽这种好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也睡了过去…… 半夜，一片寂静的房间之中，沉睡中的陆十二迷糊地感觉到那窝在在怀中的毛茸茸的生物似乎有移动过，它那柔软的肉垫小爪子从他的胸口，跳到了他枕着的枕头上，感觉到自己的枕头一旁陷了下去，黑夜之中，睡得迷迷糊糊的黑发年轻人眼都没睁开随手伸出手撸了把身边的生物，似乎感觉到发财的猫变得长了一些，不过他并没有在意，只是嘟囔了声“发财多睡觉才能长高高”后，便翻过身，多睡觉长高高去了。 这一夜，陆十二睡得很沉。 此时已经是G市的炎夏，救助站的中央空调温度打得很低，来到救助站后，并不算很习惯五百年后的人们生活习惯的陆十二面对十八度的中央空调温度以及一张轻飘飘的柔软棉被，一个人睡觉时总会半夜冷醒——然而这一晚，陆十二却一路睡到了底，睡梦之中，他感觉自己整个人似乎都被被窝包围了起来，背后似乎抵上了一个带着十分合适人体温度的电热毯，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睡梦中的黑发年轻人幸福地吧唧着嘴。 心里想的是，梦想成真后，没想到就连梦中世界都变得温暖起来。 …… 直到第二天一大早。 放在床头的电子表发出“滴滴”的声音提示着清晨的到来。 一夜无梦的黑发年轻人睁开一只眼，闭上；又睁开另外一只眼，再闭上——直到脑袋顶上的电子表孜孜不倦地又“滴滴”了个半分钟左右，他终于艰难地克服了睡魔的诱惑，正挣扎着想要伸出自己的手臂去将电子表摁掉，然而就在他即将想要抬起手臂时，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似乎被什么玩意牢牢地压住了，完全抬不起来。 陆十二愣了愣。 还处于清晨刚睡醒迷茫状态的他甚至有些不明情况地以为自己大清早就遇见了鬼压床。 直到他感觉到，贴在他背部薄薄的睡衣之上，确确实实有那么一股昨晚他享受一晚上的温度隐隐约约传来——并且，这传递温度的“电热毯”，似乎还在平稳地起伏…… “……” 陆十二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清醒了。 他缓缓地底下头，瞅了眼这会儿“鬼压床”似的压在他身上的束缚——因为他的动作而稍稍滑开的被窝下，陆十二看见的是自己做完睡觉之前换上的萌萌的睡衣，以及这会儿大大方方地揽在他腰间的……一条强壮的手臂。 有五根手指一个手掌古铜色皮肤鼓起来的肌肉的那种……人类手臂。 在陆十二试图挪动自己的过程中，这只手臂还挺有占有欲地稍稍收紧了一些，将怀中的黑发年轻人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于是，此时陆十二撅起来的臀部，就碰到了一个让他感觉好像有点不妙的东西。 首先那东西是长条的。 然后那东西的周围毛茸茸的——因为那小毛毛还隔着薄薄的睡裤弄得陆十二臀部肌肉颇为瘙痒。 最后，那玩意有点硬，在蠢蠢欲动地突突跳动着。 陆十二沉默片刻，动作十分僵硬地就着眼下这个大概是被“什么东西”束缚在怀里的姿势翻了个身，转过头来，然后，空气之中，他不其然地对视上了一双金黄色的漂亮瞳眸。 这金色此时看上去就像是清晨阳光之下浓稠的蜂蜜，还带着刚刚睡醒的慵懒和一丝不明所以的困惑。 在对视片刻之后，陆十二眼中那双金色的瞳眸之中困惑神情微微稍敛逐渐沾染上了一丝笑意，而后，在陆十二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这货要干什么之时，他已经凑了过来，在他的唇上飞快地“啾”了下。 陆十二：“……” 裸男。 变态。 两个词语如同晴天霹雳般劈进黑发年轻人脑海中的第一刻，他几乎想也不想地抬起脚，重重将这个床上很有可能跟他同床共枕并且自动充当人体电热毯抱着他睡了一夜的高大金发男人一脚踹下了床！ 伴随着“轰”地一声巨响，被踹了个猝不及防的男人直接滚落到了床的另一边，那很大一坨的修长身材顺势将整张被子都拉了下去，在他被踹飞的过程中，陆十二不小心看见了男人结实的臀部肌肉以及那若隐若现的巨大丁丁，一时间只觉瞎了狗眼！ 金发男人落地似乎是摔疼了，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看上去有些笨手笨脚地将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抓起来踢开，他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却并没有完全站起身来，只是委屈地蜷缩着那高大的身子猫在床后面，小心翼翼地露出半个脑袋一双眼睛，与坐在床上满脸杀气的黑发年轻人遥遥相望…… 陆十二：“……” 裸男：“……” 这眼神…… 有点过于熟悉。 陆十二屏住呼吸，伸出颤抖的手凑到这个裸男面前，后者似乎还以为他要做什么暴力动作似的往后躲了躲，但是黑发年轻人显然比他更快一步，一把捞开了他柔软地垂在额间的金发——在看见那金发之下，一片如同含苞待放的莲花的印记时，黑发年轻人内心一阵草泥马狂奔而过。 他像是被烫着了似的猛地缩回了手，片刻之后，他试探性地，冲着这个英俊的大裸男叫了声：“……发财？” 然后在令他绝望到胸闷的对视之中，他看见……那双露在床后的金黄色瞳眸猛地一亮。 紧接着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陆十二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19章 在浴室里用了三十分钟洗漱，期间陆十二勉强完成了“释放精神镇定术”的技能读条。 陆十二推开浴室门，手里抓着一条浴巾靠在门边，他沉默又绝望地看着捧着他的水杯坐在床上安静喝羊奶的高大男人——此时此刻，男人身上穿着陆十二的T恤，那好好的一件加大号宽松版T恤在他的身上变成了“性感紧身纯白诱惑”。 就好像他随随便便一弯腰或者一抬手，这件衣服就会“哗啦”一声爆开似的。 “……” 陆十二被自己那极具画面感的想象力搞得头疼不已，低头扶额一阵狂揉太阳穴，深呼吸一口气再次鼓起勇气抬起头来，而此时，正低着头认真喝牛奶的男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来，一双金色的瞳眸在空气中与黑发年轻人对视上——男人用那双跟“发财”小美喵长得其实不怎么一样，但是眼神绝对一样的水灵灵目光看着他，片刻后，他勾起唇，绽放一个能让房间里的母蟑螂都合不拢大腿的微笑。 陆十二：“……” 释放精神镇定术技能读条失败。 陆十二扑到书桌前，冲进昨晚他发帖的那个论坛，然后发现一夜过去他的帖子居然还飘在首页——帖子已经翻了四页，直接跳过各种冷嘲热讽以及插科打诨灌水的楼层忽略不计，剩下的几乎所有人都在建议他将发财送到幻兽研究中心去做一个彻底的体检。 并且有相当一部分的人说，如果确定幻兽本身的体质是真的有问题的话，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可以考虑将幻兽送到回收站去，然后再做好新养一只幻兽的准备。 帖子到后面就变成了“简直无耻，送幻兽进回收站太不道德”与“利益至上，送废物幻兽进回收站有什么好不道德的”黑粉大战……陆十二匆匆看了几眼，觉得没能从掐架里再找到什么有营养的信息内容，就直接关掉了平板光脑，又站起身去服务台那里借了一套最大号的新衣服。 生怕自己不在男人独自待着再整出什么幺蛾子，陆十二匆匆回到寝室，一打开门，还没来得及站稳，下一秒他就猝不及防地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扑倒在床，那带着羊奶乳香气息的脸探过来，在他的脸上蹭了蹭。 很痒。 ……这动作，要真是一个软绵绵的毛团做，这会儿陆十二恐怕已经手软脚软地瘫软在床。 但是同样的动作若是换了这么一个无比高大的男人来做——对不起，这个看脸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满脸黑线地将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一把推开，顺手将手中的衣服塞进他怀里，在对方莫名其妙地注视了他一会儿后，陆十二咬着后槽牙替他将身上那件“纯白诱惑”脱了下来，紧接着就坐回了原地，抱着膝盖坐在床上默默地看着金发男人将那套新的衣服穿上——虽然衣服还是小，但是好在已经不是紧身衣的节奏了。 等男人换好衣服，转过头来看着坐在床上发呆的黑发年轻人，眨眨眼，似乎正无声地问他现在要做什么。 “出门吧。”陆十二面无表情地说，“先去幻兽商店买一些必备用品，然后去幻兽研究中心做个身体检查。” 男人似乎听懂了陆十二的话，用发财的金色瞳眸目光闪烁着，看上去还挺高兴地点点头，这一阵目光攻击释放搞得陆十二又是一阵心力憔悴的心塞，在心中呐喊了一百遍“你给我变回去毛茸茸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们还是好朋友”之后，他面瘫着脸，带着身后那个比他整整高出一个头的金发男人，出门。 …… 出来了救助站的大门，在来到大街上时，陆十二几乎是立刻就能感觉到跟在他屁股后面的男人因为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释放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情绪。 黑发年轻人回过头，跟男人对视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叹气心软，从包里掏出个墨镜往男人脸上一戴，顺手抓过他的手腕捏在手心，叮嘱了一句“别乱跑”，看着后者乖乖地点点头后，这才转过身，牵着男人在人潮汹涌的G市中心街道往最大的那家幻兽用品店走去。 ——无论地球繁衍几百万年，有一种高大英俊、一眼看去就像是有异国血统的，名叫“酷炫狂霸拽”的物种，永远是缺席货。 于是，正因为这个原因，陆十二牵着他家发财走在大街上，却享受了一把在五百年前恐怕只有牵着一只羊驼走在路上才能享受到的注目礼——所有与他们擦肩而过的路人都纷纷回头，好奇又八卦地盯着这个看上去杀气腾腾的黑发年轻人身后的金发异国酷哥，酷哥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低着头，目无旁人，一言不发地走自己的路。 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就是这么酷炫狂霸拽。 然而只有陆十二知道，发财之所以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因为他在很认真地走他的路而已……大概是刚才出门的时候那个差点把他绊倒的门槛给了他这方面的教训——比如，走路要看路什么的。 陆十二想了想，然后猛地想起昨天论坛上有个痴汉说的：幼年幻兽的学习能力很强的。 ……看来确实很强。 ……明明听上去像是不错的事，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心那么塞？ 虽然满脸别扭，不过从救助站到市中心幻兽用品商店这一段长达二十分钟的路，人潮汹涌的街道上，黑发年轻人却始终没有放开掌心中那至少看上去比他强壮有力得多的另外一只手。 直到他们双双站在人来人往、生意火爆的幻兽用品商店。 推开商店门，夹杂在商店工作人员整齐的问好声中，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各式各样幻兽的叫声，陆十二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男人，对方掩盖在墨镜底下的脸上看不出多少表情，倒是那被他抓在手中的大手动了动，就在陆十二以为他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时，对方却只是用一个稍稍用力的方式，反握住了他的手。 陆十二微微一愣，却并没有挣脱开发财的手。 至于此时此刻满商店都是一人类搭配一只幻兽、只有他们两人是以成年男子组合闪亮登场因此而招惹来的店员那奇怪的眼神……忽略不计。 稍稍踮起脚将男人脸上的墨镜取下来，店铺里充足的光源让男人下意识地微微眯起那双金色的眼——那像是猫科动物才有的下意识动作让陆十二脸上紧绷的表情稍稍放松，将墨镜随意塞进发财裤子的口袋里，黑发年轻人便转身，领着他经过一个个摆满了各式各样商品的货架。 此时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在各式各样的幻兽用品，并且开始犯职业病似的对比起它们的性价比的黑发年轻人并没有注意到，刚才还热热闹闹充满了幻兽叫声的宠物用品店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人类交谈时才有的声音。 黑发年轻人浑然不觉哪里不对地拉着他的“巨型幼年幻兽”来到普通的宠物食品架前，货架上大多数是宠物食用的营养剂以及营养口粮——喝过纯正羊奶粉的发财表现得相当高富帅地对它们完全不屑一顾；又经过玩具区——大部分幻兽在此处流连忘返，陆十二停下来，转过头去看着发财，却只得到了一个疑惑的表情；好，真会给老子省钱，赞一个。 陆十二满脸淡定地拉着男人，来到进口食品架跟前，在这个食品架上大多数都是肉类混合营养品的幻兽粮，虽然也有添加剂，但是因为是肉类，所以价格很贵，陆十二扫了一眼价码牌正想淡定从它们面前继续飘过，却在这个时候，从进店以来一直没有对其他东西表现出任何兴趣的高富帅幻兽发财，终于停下了他那尊贵的脚步。 他弯下腰，凑近货架上的一个鱼肉罐头，嗅了嗅鼻子，而后转过头，盯着陆十二。 陆十二：“……” 说好的会省钱呢！ 差评！ 忽略此时此刻发财那高大得像座小山似的身躯不计，光看那双眼睛还是可以萌的起来的，所以在这种目光攻击下，陆十二却还是可耻地心软了，低下头随便摸了摸口袋，捉摸了下带出来的卡里满打满算似乎也有三四百枚金币，索性大手一挥：“自己选。” 陆十二语落，随即发现，货架前那座小山正在向自己靠拢，一阵淡淡的羊奶香味钻入鼻息，在陆十二来得及反应过来躲避之前，对方已经弯腰用自己冰凉高挺的鼻尖飞快地碰了碰他的鼻尖。 那一刻，陆十二忽然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像过了今天就没明天的昏君。 豪掷千金为博君展颜…… 之类的。 他沉默地看着做完大概是表达感谢的亲昵动作之后，手脚利索地在货架上将不同口味的幻兽粮罐头挑了几个出来递给他的发财——陆十二将罐头们一个个地接过来，然后意外地发现一个规律：这些经过发财挑拣出来的罐头，虽然口味不同，但是统一都是鱼肉罐头；虽然牌子不同，但是统一都是……那个牌子里最贵的那个。 十五分钟后。 当负责结账的营业员小姐微笑着用甜美的声音冲陆十二说“您好一共是九十七金币谢谢您的惠顾”时，陆十二顿时觉得他恐怕是真的要过了今天就没有明天了。 …… “——老子上辈子是做了什么愧对于你的事情以至于你这辈子要用这种惨无人道的方式来折腾我？” 拎着购物袋站在商场角落，陆十二痛心疾首地问站在自己面前的“巨型幼年幻兽”。 对方当然没有反应。 陆十二也不指望他能给自己什么反应。 在一顿痛斥其败家行为之后，他抬起后看了看手上的电子表，正好是中午十一点半。 “现在赶去研究所，估计能在下午人最多之前昨晚检测……”陆十二嘟囔着，抬起头，对视上一双正好奇盯着自己的金色瞳眸，顿时满脸黑线，“可是老子要怎么说服人家工作人员才能让他相信，你是一只幻兽，而我，不是个专程跑去砸场子的逗逼的事实？” “……” 沉默之间，陆十二苦思冥想，却在这时，发财却做出一个比较惊人的动作——他抬起手，仿佛安抚性地摸了摸面前黑发年轻人的脑袋。 伴随着眼前一阵强光闪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跳进了陆十二的怀中。 陆十二手忙脚乱地下意识伸手将那团毛茸茸的小玩意接住，低下头，入眼的一对小小的、高高立起的三角形耳朵以及柔软的银灰色绒毛，沉默之间，在黑发年轻人的怀抱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来的幼年幻兽抬起头，耳朵向后倒下，那双圆溜溜的金黄色瞳眸盯着陆十二—— “喵～” 第20章 陆十二：“……” 看来这家伙是人形/兽形一键切换无压力，技能无读条，随时都可以来一次说变就变的变身。 所以之前受到的那一番苦苦挣扎，遭到的那些强势围观，究竟是为了什么？…… 主人与幻兽之间最基本的爱与信任呢？…… 此时此刻，正当陆十二站在原地思考人生之沉重时，呆在他怀里的毛团像是不耐烦了，它抬起前爪用柔软的肉垫“啪啪”地拍了拍黑发年轻人的下巴，似乎在催促他快点走，见后者低下头看着它，又伸出小脑袋冲着地上的购物袋“喵喵”叫了两声，一系列肢体语言外加喵星语言基本可以翻译为：别在这发呆，快走，还有，记得拿上我的口粮。 陆十二：“……” 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就是，忽然觉得，心塞塞的。 发财变成幼年幻兽形态的时候，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正常的小奶猫，毛茸茸的，轻飘飘的，陆十二只需要一只手就可以稳稳地将它的屁股托在手掌心——于是就这样，他一只手托着发财的小屁股，一只手拎着装着价值九十七枚金币幻兽罐头的购物袋，坐上了通往幻兽研究所的磁悬浮轻轨。 除却专门驶向涅槃森林的磁悬浮轻轨之外，G市的其他轻轨都分为普通车厢和专门携带幻兽乘坐的特殊车厢，后者的票价会根据幻兽体型的大小做出相应调整，所以在陆十二被通知不得不为手中巴掌大的小幻兽多支付十个铜币的票价时，他下意识低下头与发财对视片刻。 大约五秒后，他猜自己大概是沟通失败了——整个对于黑发年轻人来说显得过于漫长的沟通过程是在完全默默无声的情况下进行的，比如这样：陆十二：……为了十个铜币，变回人形怎么样？ 发财：不要。 以上。 沟通完毕。 在普通车厢，一张成年人的车票只需要五枚铜币；在特殊车厢，一只巴掌大天然无公害的幼年幻兽的票价却高达十枚铜币——当将连同自己的车票钱一起十五枚铜币一块儿交到满脸标准温和笑意的售票员手里时，陆十二忽然想到，难道这年头养了幻兽的人就相当于在脑门子上刻上“我是土豪”四个大字，从此之后走到哪都要被“打富豪分铜币”？ ……打死了可掉落终极道具“未知密码的银行卡”什么的。 刚刚换了九十七枚金币买了一堆昂贵罐头的黑发年轻人就这么一路在心中碎碎念那十枚铜币一路碎碎念上了通往宠物研究所的磁悬浮轻轨，此时特殊车厢里人还不算很多，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都是带着一只看上去刚刚破壳的幼年幻兽，大概都是要到宠物研究所去做体检的。 陆十二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然后在自己座位前面的兜兜里找到了一本关于饲养幻兽的官方手册，上面有有提到附近的幻兽医院啦，近期比较正规大型的武斗会报名时间以及截止时间啦，还有专门对于幻兽回收站的介绍说明——陆十二翻着看了下，上面好像是说最近幻兽回收站推出了新的服务，名字叫“最后的救赎”——对自己的幻兽当前状态并不满意的幻兽主人可以在缴纳一定金额后将幻兽放到那里由专业人员培养，在为期三个月的能力激发与修复后，如果幻兽还是达不到主人的预期值，幻兽主人就可以选择以低至五折的价格进行人道毁灭。 人道毁灭？ ……而且还是打折的人道毁灭，这种项目怎么好意思腆着脸给自己起名叫“最后的救赎”？ 陆十二微微皱起眉，摇摇头正想继续翻下一页，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安安静静蹲在他膝盖上的发财忽然抬起爪子，啪地一下颇为粗暴地将他手中的宣传手册打掉——陆十二微微一愣，正奇怪这家伙是不是看懂了这宣传册上写的是什么内容的时候，蹲在他膝盖上的家伙却在拍掉了宣传手册之后，将自己的脑袋放在了他的手上，转过头，冲着他星星眼喵喵地叫了几声。 …… 要虎摸，要按摩。 不摸不走。 “……” 陆十二满脸黑线地伸出手指给它挠了挠，果不其然，蹲在他腿上的幼年幻兽立刻眯起眼倒下耳朵，脑袋没了耳朵看上去光秃秃圆溜溜的，瞬间从一只漂漂亮亮的银虎斑变成了……多啦A梦。 它半闭着金黄色的猫瞳，脑袋在陆十二的手上蹭来蹭去，与此同时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听上去很享受的哼唧声。 而此时，磁悬浮列车开动了，位于作为上方用来给客人打发时间的小屏幕也放了下来，因为是幻兽乘坐的特殊车厢，所以屏幕里面播放的也是幻兽相关的内容——陆十二一边给把脑袋架在自己手上的毛团挠下巴，一边聚精会神地看视频里播放的武斗会比赛，这是最新的比赛直播，而这一场武斗会，就是陆十二刚刚重生于五百年后时在大广场的电子频幕上看见的那个“火热报名中”的武斗会，以最初觉醒的幻兽“幻生”形象打广告的那个。 如今武斗会报名已经结束，每个赛区都开始了，陆十二的这一趟磁悬浮轻轨上直播的，是G市隔壁L市的初赛，虽然不知道是几进几，但是至少陆十二看着，比赛已经进行得非常激烈—— 屏幕中可以看到，整个比赛场地分为三大块，围绕在大比赛场的周围的自然是旋绕的观众席，而在比赛场内圈上空，分辨一左一右有两个高高悬空于比赛场地上空的控制台，每一边的控制台里都做着一名幻兽的主人，他们的手边有供饮用的酒水饮料，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小小的类似于话筒的东西悬空在他们的脑袋上面，看上去这个话筒大概是用来将自己的命令传达给场地比赛中的幻兽而存在的。 而此时此刻，在他们的脚下是一片类似于沙丘的比赛场地，因为是大型比赛，所以整个比赛场地监控非常高级，比赛场地周围有无数的小型事件制造仪，这就说明这个比赛场地是拥有风暴等外界因素随时可以触发的功能的……而现在，场地中央黄沙飞舞，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正在相互撕咬的是只空系幻兽以及一只陆战系幻兽。 陆十二微微眯起眼凑近屏幕，这才在黄沙之中勉强看见空系幻兽的爪子和鸟羽尖端部位都是可以用作为武器的金属，而陆战系幻兽则是爪子和牙。 在陆十二开始看的时候，比赛已经进行到了一半，空系幻兽虽然攻击力比较小，但是因为反应灵活，行动自由度也很大，动一下西一下看似毫无章法地攻击那只陆战系幻兽，后者却几乎十次攻击有八次完全落空，在这场比赛之中，空系幻兽似乎完全发挥了自己的长处，占据了很大的优势…… 陆十二看得津津有味，这时候比赛屏幕一切，忽然切到了陆战系幻兽主人的身上，那个人看上去很年轻，这会儿明明自家幻兽占据下风，他却还是显得不急不慢地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坐在控制室内，在他的头顶，还带着一顶压得很低的鸭舌帽，一副胜券在握很欠揍的模样。 陆十二眨眨眼，突然惊讶地发现，这个看上去很欠揍的年轻人，居然就是上一次在从涅槃森林回来的时候因为自家幻兽的调皮慌慌张张跟他道歉的那个人！ ……这么屌的样子，完全就是两个人嘛。 陆十二咂吧着嘴心不在焉地想，就在他开始脑补自家发财什么时候也能意气风发地站在这种顶尖赛事的比武台上，让他这个做主人的也跟鸭舌帽一样风光一把时，忽然之间，他只来得及看见眼前似乎有银灰色的影子闪过，紧接着，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与此同时，有什么毛茸茸的、带着羊奶香味的玩意贴上了他的嘴巴和鼻子。 陆十二：“……小王八羔子，干什么你！” 呸地一声吐出不小心含进口中的绒毛，陆十二伸出双手，将挂在自己的脸上努力伸长了爪子将两只前爪摁在他眼睛上导致他“暂时失明”的幼年幻兽从脸上拽了下来——后者被陆十二的双手牢牢卡在腰间，不停地发出“喵喵嗷嗷”的不满抗议声，四肢伸直夹着尾巴在半空中扑腾了一会儿，就在这个时候，伴随着主持解说员的一声惊呼，视频中的陆战系幻兽突然毫无征兆地原地起跳，居然腾空跃起将腾飞在它右上方的飞行系幻兽一口叨在口中，又来了个猛虎落地式稳稳落地。 主持解说员发出“大意了”的遗憾叹息，作为送给那只空系幻兽以及其主人作为本级赛季的最后送别赠言。 “……”陆十二抓着手中不停地“嗷嗷”叫着死劲儿扑腾得停不下来的幼年幻兽，掐着它的脸强迫其将脸对准视频，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指了指视频里的陆战系幻兽，教育道，“你看看看看人家，同样是从蛋壳里蹦跶出来的怎么就差距这么大！人家胜利彩旗飘飘，你就知道嗷嗷嗷；人家给主人赚钱，你就知道买买买花花花——你什么时候能这么威风老子每天早上起来要烧三柱高香！” 教育小孩用词里最为经典的“别人家”系列就这样自然而然毫无违和感地出现了。 被一统劈头盖脸教育的发财忽然安静了下来。 就好像听懂了陆十二的话似的，这会儿它保持着上一秒张牙舞爪的姿势，却并没有挣脱那将它的毛绒脸都捏得变形了的手，保持着眼睛被肉挤成一条缝的状态，它伸长了脖子努力瞪着金色猫眼，盯着视频里那决定了陆系幻兽胜、此时正不断重复回放的慢动作看了一会儿。 良久，发财这才回过头，水灵灵的金黄色瞳眸跟自己的主人对视上。 黑发年轻人挑衅似的挑挑眉：“怎么样？” 发财：“呸！” …… 在黑发年轻人低头拿袖子使劲儿擦自己下巴上被喷上的口水时，幼年幻兽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灵活地跳上了前排座椅的靠背，身体弯曲成拱桥形再一个腾空跃起，一爪子“啪”地一下拍在那个视频的开关上，视频发出“哔”地声响被关闭了，与此同时，发财一个优雅落地，原地落在方才起跳的位置上。 转过头，斜睨了黑发年轻人一眼，尾巴柔软地扭动着，它眯起金黄色的瞳眸，抬起后爪，懒洋洋地“啪啪啪”挠了挠自己的脖子。 非常嚣张、得瑟的模样。 看得陆十二突然感觉自己那颗沉睡了五百年的杀戮之心似乎正在蠢蠢欲动。 第21章 为了让发财安静下来，也为了让自己不要失手错杀“一千三百枚金币”，陆十二无奈地从购物袋中拿出一个猫罐头打开放到小餐桌上，果不其然那蹲在前排椅子靠背上的幼年幻兽闻到罐头香味，眼睛一亮，轻盈地落在餐桌上，抱着罐头就吃了起来…… 好不容易暂时摆脱了它的陆十二立刻趁机伸手重新打开视频，继续看比赛。 在视频被打开的同一时间，陆十二能感觉到从罐头后面有一双猫眼抬起来瞟了他一眼，但是他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察觉，硬着头皮看自己的武斗会比赛，坚持一个原则——没有眼神交流，就没有突然发难。 事实上陆十二的猜测是正确的，发财用那阴森森的目光盯了他看了一会儿后，见威胁无效，就继续低下头吃自己的罐头去了。 此时比赛已经进行到第二场。 陆十二看了一会儿视频，在视频里的生物打得难舍难分之时，忽然听到面前那幼年幻兽进食的声音消失了，他顿了顿，正低下头想看看发财是不是将罐头吃光了，却在低下头的一瞬间，被猛地凑来上的一个毛茸茸的玩意用刚吃完鱼罐头腥腥的舌头舔了舔唇。 陆十二：“……干什么？” 发财：“喵。” 陆十二：“……” 陆十二面无表情地从桌位旁边抽出餐巾纸，给这只屁事很多的幼年幻兽擦掉了嘴边沾上的罐头残渣，擦干净嘴的幼年幻兽满意地用脑袋蹭了蹭主人的手，似乎对于两人心灵相通程度给了个好评，而用后爪一爪将吃空的罐头踢飞出去，轻盈地落在主人的膝盖上，转了一圈，找了个舒服的方位趴下来，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后，闭上了眼。 接下来是发财大爷的健康午觉时间。 作为人肉靠垫的陆十二只有一动不动坐在位置上独自看视频的份儿。 两个小时后，好不容易熬到了幻兽研究所，陆十二抱着发财下了磁悬浮轻轨，这才发现这小小的车站简直像是临时的幻兽跳蚤市场，到处都能听见各式各样幻兽的叫声，就连普通车站卖酒水饮料的小贩在这儿都改行贩卖幻兽用品。 因为想到幻兽研究所可能还具备有幻兽医院的功能，此时在车站又不像是幻兽研究所一样分不同职权区域有不同的入口，所有的幻兽都鱼龙混杂地混在一起，为了不让发财沾染上乱七八糟的病，陆十二只能将它往怀里一塞，加快脚步出了车站。 所以当他往挂号的窗口一站，拎出怀中的幻兽准备申请一个体检的挂号名额时，发财看上去就像是刚刚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疯子幻兽。 在窗口负责登记挂号的研究院姐姐怪异的目光下，陆十二似乎终于发现了好像哪里不对，低下头看了一眼发财，然后“哎呀”一声后，伸出手给它撸了撸毛，将它弄得稍稍看上去不那么像是刚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 在缴纳了十个金币的体检费后，陆十二抱着发财以及一本拥有发财正面大头照作为封面的电子体检表格坐在一旁等待，此时排着队准备做幼年幻兽检查的人并不算很多，只是零零散散的三五个，其中有四个人的怀中抱着的都是陆战系幼年幻兽，剩下的那一个怀中抱着一个水缸子，水缸里有一条手臂粗细的、正游来游去的鱼。 发财竖起耳朵，趴在陆十二的手臂上，盯着那只水族幻兽看得挪不开眼睛。 那只水族幻兽自打被发财盯上之后，似乎就很不安地加快了游动的速度——有那么一次，甚至它还将水花飞溅到了水缸外面。 那水族幻兽的主人似乎有所感觉似的，打从陆十二他们坐下来到现在，已经充满了提防地瞥了他们很多眼，陆十二正好满脸尴尬地用手覆盖住发财的眼睛，一边捂一边说：“这个吃不得，你少给老子惹祸。” 他一边说一边看了看周围其他的幻兽，发现大多数幼年幻兽似乎都有些怕生似的，这会儿都躲在主人的怀中不愿意出来，四只陆战系幻兽的尾巴都夹在双腿之间，耳朵倒下，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陆十二又低下头，看看在自己怀中东张西望、精神气十足的发财，突然心里十分郁闷，他到底是怎么样的“好运气”才用一千三百枚金币换回这么一只奇葩。 等待了一会儿后，陆十二终于听见了有幻兽站的工作人员在叫他的名字。 他抱着发财站起来，往研究所走廊深处看了看，果然看见在最里面的那个房间门前，站着一名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但是远远一看就知道是在微笑的年轻女研究员，陆十二带好了随身的东西一路小跑来到走廊尽头，研究员冲着他点点头：“请进。” 陆十二抱着发财进了房间，这才发现房间里除了一张桌子之外，摆放着一台巨大的仪器，那仪器最中央有一个凹槽，似乎是可以打开的，在凹槽的上半部分，有一个大的电子频幕，电子频幕被分为五行，只不过这会儿屏幕是被关闭状态，所以陆十二并不知道这五行分别即将记录什么东西……好奇地弯腰看了一会儿，与此同时，听见研究员的声音温和地在他身后想起：“您好，陆先生，想必这是您第一次饲养幻兽吧？” “啊，”陆十二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好像有点土包子了，有点不好意思地直起腰，挠挠下巴道，“嗯，确实是第一次养，而且我家发……我家幻兽的状态有些奇怪，在网上发了帖子问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所以还是决定来研究所体检看看。” “状态奇怪？”女研究员的声音闷在口罩后面听上去有些奇怪。 陆十二犹豫了一会儿后，似乎还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说：“它有时候会变成人类的模样，而且好像想要变就可以变，然后也随时可以变回幻兽的形态……” 陆十二语落。 几秒的沉默之后。 他觉得自己大概可以猜到昨天他发帖子之后，那些个嘲讽他让他醒醒的人在发帖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了——虽然戴着口罩，不过大概此时此刻，那个女研究员的脸上就是这样的表情。 “陆先生，请问您说的是，您的幻兽从破壳开始，就是觉醒状态的，对吗？” 声音依旧温和。 但是听上去已经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对神经病病人的怜悯。 陆十二有点蛋疼，不得不强调一下：“我精神正常，没有幻想症，爱好也不是幻想与写小说。” 女研究员：“……总之，陆先生，在我们开始你想要聊的话题之前，还是让我们先来了解一下关于幻兽四维圆桌定律的基础知识？” 陆十二：“……” 想要聊的话题？ 那是什么鬼？ 所以，果然还是被当做是神经病了。 将发财拎着脖子放在桌子上，陆十二坐了下来，将手中的电子体检表交给女研究员，看见她在上面飞快地摁了摁，那体检表便自动启动，出现了四项素质，分别是“体力、敏捷、力量、精神力”。 “这四项便是幻兽的思维圆桌，通常情况下，一只刚刚破壳的幼年幻兽的四维总值会在35～45之间浮动，只要是在正常范围内，就说明您的幻兽是可正常培养，通过积累经验成长的健康幻兽。”女研究员一边用温和得像是在对病人说话的声音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电子病历表展示给陆十二看，“这个电子病历表，会记录下您的幻兽的初始值，今后您再来做体检时，病历表也可以记录下第二次测试的初始值，然后将两次初始值进行自动对比，您就可以清楚地从曲线看见您的幻兽在期间内的进步。” “……圆桌定律是什么？” “圆桌定律的意思是，您的幻兽在正常初始值范围内，每一项数值将会有高有低，而不是平均分配，比如陆战型的幻兽，通常初始值会在力量或者体力初始值上偏高，敏捷和精神力偏低——” 研究员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点了点手边的某个幻兽体检表，那体检表在响起“哔”地一声后，就立刻在能力值界面上出现了一个不规则的多边形图。 研究员将手中的幻兽体检表交给陆十二，解说道：“您请看，像是我们研究员的这只陆战系幼年幻兽，在总初始值为43的情况下，他的体力值和力量值分别为18，而敏捷和精神力分别为5和2，再转换为图形形式，就可会成为眼前您看见的这个不规则矩形图，有研究员一直致力于为这个不规则矩形图规划出一个最优秀的幻兽数字分布图形，当那组数字被研究就出来的时候，幻兽四维的优秀与否将被控制在一个精确的范围内，所以我们将之称呼为四维圆桌定律。” 陆十二：“……喔。” 其实没听懂。 但是不明觉厉。 所以在已经被人家当做是病人的情况下，这个时候只管点头就好了——发财是不是只极品幻兽他一点不在乎，他只求发财是个正常幻兽就好——至于它的所谓四维圆桌定律能不能对得起那一千三百枚金币，对此，陆十二只有两个字想说，那就是：呵呵。 女研究员温柔地将蹲在桌子上的幼年幻兽抱起来，带着它来到那个巨大的仪器前：“首先我们会将您的幻兽放入这个仪器内，关上这个门——陆先生，可以将您的幻兽的爪子从门上拿下来吗，它这样撑在门上我们的体检工作很难进行——” 陆十二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冲到仪器旁边，双手抓住那伸开爪子撑在仪器门上死活不肯进去的幼年幻兽，用力将“嗷嗷”瞎叫的它塞了进去，顺手呯地一下关上仪器的门。 无视在里面拼命挠门比被太上老君关进药炉里的孙悟空还暴躁的发财，黑发年轻人假装自己一点也不尴尬地抬起头，淡定地问女研究员：“然后呢？” 女研究员：“……” 陆十二只觉得，研究所让这些研究员戴上口罩，一定只是为了让她们在工作的时候面对奇葩客人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尴尬——比如现在。 “然后，我们启动仪器，精准的仪器就会将您的幻兽的四维总值和分别的数字显示在这个屏幕上，您只需要将数值下载到您的电子体检表上就可以了——我们研究所使用的最新到的体检仪器，是连觉醒幻兽也可以测试到的四位数思维计数器，机器模型当时测试的是觉醒幻兽‘龙华’，当时它测试出来的思维总值为3708，在已知的觉醒幻兽四维排行中位居第五，真是一只相当优秀的幻兽呢。” 女研究员一边说着，一边启动了机器。 机器轰隆隆运作起来，关着孙悟空发财的那个凹槽里亮起了灯，然后里面的圆盘开始转了起来。 陆十二在旁边看着，觉得这玩意有点像微波炉。 要是来“叮”地一声就是神作了——正当陆十二这么想的时候，他听见了“叮”的一声。 陆十二：“……” 女研究员：“在这一声提示后，将预示着您的幻兽初步分析结果已经完成，请抬头看您头顶上的屏幕，您看到的最大数值将会是您的幻兽的四维总值，剩下的四行分别代表体力、力量、敏捷以及精神力，让我们看看，您的幻兽的四维总值为——” 女研究员的声音戛然而止。 陆十二有些奇怪地抬起头，然后当他看见屏幕上的数字之后，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能了解女研究员的声音为什么听上去这么地……无语凝噎。 屏幕上一共有五行数字。 从上到下分为别四位总值、体力、力量、敏捷、精神力。 而发财的鉴定结果显示，五个数字分别是华丽丽的—— 4。 1。 1。 1。 以及，1。 陆十二：“……” 不得不说，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结果好像还是比他想象得要……糟糕一点。 发财的思维总值距离正常幻兽差距一位数。 并且这唯一的个位数，还是四舍五入之后能直接归零的那种。 陆十二只觉得自己心好累，有点不会再爱，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刚刚才跟自己讨论完自己的幻兽是不是“一出壳就觉醒”的女研究员，将发财从“微波炉”里拿出来，顺手往衣服口袋里一塞，满脸虔诚地接过女研究员递过来的关于“幻兽回收站”的宣传单，陆十二飘出了幻兽研究所。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再也不想要再来这个地方。 …… 然而陆十二并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去之后，女研究员低头将今天鉴定的唯一一粒“进化失败幻兽”的例子写入病历本中，正巧即将又要有下一只幼年幻兽要进行检测，而此时，她的助手进入房间，女研究员便头也不抬地让自己的助手帮忙将幻兽测试仪的数据归零。 就在这时，她却听见了自己的助手发出“咦”的一声疑惑。 她一边刷刷地记录着幻兽出现“4”的历史新低总数值这一历史记录，一边头也不抬地问：“怎么了？” “老师，这台仪器好像出毛病了啊。”女研究员的助手一脸紧张地蹲在仪器前东看看西看看。 女研究员皱皱眉，正抬起头想说这是新进的仪器怎么可能出毛病，却猛地发现，此时在她们脑袋上方的屏幕上，五行数字显示项目已经发生了改变。 此时此刻，频幕上显示的数值为—— 总值：？？？？ 体力：9999 力量：9999 敏捷：9999 精神力：9999 第22章 【您好，陆先生，根据测试仪的结果显示，您的幻兽很有可能是在母体内或者破壳的过程中因为一些外界因素而导致的“先天合围不稳性”，通俗一点的说法，通常情况下我们将这种情况称为“进化失败”，对于“进化失败”的幻兽，本研究所主张的意见是将您的幻兽送入幻兽回收站交予专业人士调整，如果调整失败的话，说明这是一只不适合被培养的幻兽，您之需要支付廉价的金额就可以将幻兽进行人道安乐，如果强行将它养大，对于它本身来说也是一种负担。】“……” 坐在回G市的磁悬浮轻轨上，陆十二的脑袋里嗡嗡地一直回响着那个女研究员的声音，直到他皱皱眉，觉得这声音简直魔音穿耳一般挥之不去到令人想吐，这才闭上眼稍稍闭目养神，试图想一些其他的东西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经历了打从生下来到现在最大的投资失败危机。 而他投资失败的结果，现在正趴在他的膝盖上，像没它什么屁事儿似的呼呼大睡。 ……真是，一颗杀戮之心又在蠢蠢欲动了呢，呵呵呵呵呵呵呵。 陆十二发现，一旦事情有了结果，关于发财那些个平日里的问题都立刻暴露了出来，比如：发财从出生开始就表现出的各种奇奇怪怪与其它幻兽并不相同的现象以及举动；发财似乎每一天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沉睡状态；发财吃得很多，像是一只脆弱的幼兽在拼命地靠着自己对于生存力的本能在摄取养分支撑自己的精神…… 总总现象表明，此时此刻睡在黑发年轻人膝盖上这只看似正常的幼年幻兽，压根就不是一只健康正常的幻兽。 今天的检测结果其实没什么好惊讶的。 陆十二抿抿唇，此时此刻，在他的身边，隔壁座位的乘客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小视频里同步直播的武斗会大赛——那主持人夸张的同声解说，大呼小叫的解说着视频里幻兽的一举一动，赛场上人们的欢呼声，乱七八糟的声音传入陆十二的耳朵中，只让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他嘟囔了一声“烦死了”，转过身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罩在自己的脑袋上。 到了G市，下了轻轨，回到熟悉的环境，陆十二那从走出幻兽研究所就闷得慌的胸口这才稍稍有了得以透气的感觉——就好像刚刚从一个战场死里逃生一样，而在这里，这个勉强算是他熟悉的街道上，没有人知道他是一个刚刚从战场落荒而逃的士兵。 他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陆十二回到救助站，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出去打工了，陆十二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被自己塞在口袋中的幼年幻兽往柔软的床上一扔，插着口袋站在床边，看着那个小毛球在床上滚了一圈，四只爪子软绵绵地爬起来甩甩脑袋抬起头用金黄色的圆溜溜眼睛瞅着自己，陆十二绷着脸，面无表情地跟发财对视了一会儿，而后，却忽然笑出了声—— “妈的痹，就当你是一只中华田园猫养怎么了？一只价值十三万的中华田园猫而已，怪我咯！” 扔下一句这么莫名其妙的话，陆十二随手将关于幻兽回收站的传单掏出来往桌子上一拍，随后就捧着羊奶粉罐子转身出门去了，只留下坐在床上竖着耳朵盯着他一举一动的发财独自留在房中。 现在陆十二每天依旧会固定制作八袋“羊奶小馒头”，六袋用来贩售给有需要的产妇，剩下的两袋分别留给亚妮以及赛尔——卖羊奶小馒头赚一些金币的同时也可以为他换取一些社会贡献值，而且因为这种零食需要的羊奶粉量很少，那一罐羊奶粉的用量好多天仿佛一直维持在一半的高度，给人一种基本没怎么少的错觉。 陆十二今天有多做一袋小馒头专门留给发财做磨牙零食。 将六袋新鲜出炉的羊奶小馒头卖光之后，陆十二将给发财留的那一袋小馒头扎口扎好，又随手将换来的六枚金币往口袋里一塞，正想要回房间看看发财是在睡觉还是在做什么，一转身，却发现身穿一件并不那么合身的白色T恤的金发男人此时此刻正靠在厨房门边，安静地看着自己。 他的动作无声无息，就连呼吸都仿佛不会发出任何动静，陆十二不知道他已经站在那里站了多久了，只是惊讶地发现，男人高大的身影几乎要将那整个厨房偏门的门都堵住了。 见陆十二转过头来，男人那张没有表情的时候显得异常冷漠骄傲的俊脸忽然绽放出一个笑容，他稍稍站直了身体，走进厨房，张开手臂将黑发年轻人抱入怀中，与此同时，用自己高挺的鼻尖亲密地蹭了蹭黑发年轻人白皙的后颈——就像是一只粘人的大猫。 陆十二囧着脸推开他：“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发财没说话，只是用自己的鼻子又蹭了蹭怀中黑发年轻人的脸颊。 “好了好了老子知道了想妈妈对吧！”陆十二翻了个白眼，心想两个大男人在公共场合搂搂抱抱像什么话，于是推了把发财，“去旁边坐着等，我去房里给你拿吃的。” 似乎听懂了“我去给你拿吃的”这个关键词，发财配合地松开手，让黑发年轻人脱离自己的怀抱，沉默地点点头，老老实实地蹲到一旁呆着去了——只不过当他在那把对于他的体型来说小得相当憋屈的椅子上坐稳之后，他双手撑在椅子上，弓着背，一双金色的瞳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不远处的黑发年轻人。 陆十二就这样假装淡定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假装在自己的身后并没有一束目光要将自己的背烧穿。 大约几分钟后，陆十二重新出现在了厨房偏厅，与此同时，他的手中还多了一个猫罐头以及三袋营养粉……他走近偏厅，来到男人身边时，将想要伸手拿猫罐头的男人的爪子拍掉：“干什么干什么！你那么大一坨，一百个罐头都不够你吃三天。” “……” 男人从嗓子底发出一声含糊的声音，看似委委屈屈地将爪子缩了回去。 “那么大一坨卖什么鬼萌。” 陆十二翻了翻眼睛，嘟囔着转过身，不管身后继续用那种灼热目光盯着他的发财，他找来个巨大的碗，在碗里面抹了些油，然后找到锅子，将俩大勺人工合成白糖以及一大勺水一块儿放入，等待糖水完全煮沸，成为焦糖状散发出阵阵浓香，关火，将焦糖液倒入准备好刷了油的大碗里。 这个时候，大概是闻到了焦糖液的香味儿，发财已经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又凑到了他的身后，高大的身形可以让男人轻而易举地从黑发年轻人的身后肩膀空隙看清楚他在做什么—— 只见陆十二匆匆地煮了一小锅子羊奶，加糖，在沸腾着散发出奶香的液体里，他将火调节至中火，让整锅羊奶处于冒着小跑却没有沸腾的状态，从取出了一小部分放到另外一个空碗中，在那一小部分羊奶中又加入了两小勺的营养粉干粉，待羊奶与营养粉混合使得液体变得浓稠，他将奶锅从炉子上拿起，分多次缓缓加入这混入营养粉的奶糊中。 待两种液体合成完毕，他转过身，无奈地堆将大脑袋架在自己肩膀上的金发男人说了句“别挡光”，后者发出一声不满的声音抬起脑袋的同时，陆十二将一大碗的混合液体全部倒回锅里，架在火上，一边煮一边搅拌，直到锅中液体彻底变得浓稠，这才关火。 “去把房间里的那些营养液空瓶子拿给我。”陆十二头也不抬地指挥着身后的男人。 ——等他反应过来是不是应该说清楚“营养液的空瓶子”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发财已经一溜烟地跑出了厨房偏厅。 三分钟后，他捧着七八个营养液的空瓶回来了。 “……谁说你笨的，这不是挺聪明的么。” 陆十二嘟囔着，踮起脚抬起手奖励似的揉了揉发财那柔软的金色头发，后者因为他的这个动作微微眯起金色的瞳眸，黑发年轻人又放开了手，转过身，用水将早就洗干净的营养液空瓶子龟毛地又冲洗了一边，这才将准备好的焦糖液均匀分别倒入发财拿过来的这几个营养液空瓶子里，倒入稍稍摇晃均匀后，又倒入已经不再滚烫的羊奶、营养粉混合溶液。 烤盘加水，烤箱温度调节二十度，烧烤锡箔纸覆盖在瓶口上方，入烤箱三十分钟。 期间，陆十二顺手还用另外一个烤箱又烤了一些羊奶饼干，将饼干混合着猫罐头一块儿喂给发财吃了，男人坐在桌子边——当他是人形的时候，吃相要比是幻兽形的时候优雅很多，至少当他吃完罐头以后，不会用自己的脚一脚把它空罐子踹飞。 等发财慢吞吞地吃完自己的罐头和那些羊奶饼干，焦糖羊奶布丁烤好了。 陆十二拿出来冷却的过程中，发财已经手脚很快地吃掉了两个。 那副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模样看得黑发年轻人直翻白眼，坐在桌子对面，看捧着脸着埋头吃布丁并且表现出对甜食相当浓郁兴趣的男人，陆十二嘟囔着说：“吃吧吃吧，吃完这餐好的好上路——” 发财立刻抬起头从空荡荡的布丁瓶子后面盯着他。 “……开玩笑的。”黑发年轻人伸出手，胡乱地将他那头原本发型看上去不错的金色头发弄乱了些，“虽然是中华田园猫，但是好歹也要十三万人民币呢，再送你去人道毁灭还要钱，开什么玩笑……十几万花下来毛都没有一根的亏本生意我才不做，你现在……好歹还能卖卖萌，虽然这个萌卖得有点贵。” 发财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呼噜”像是野兽低沉咆哮似的声音，沉默地，用一种能让人浑身发毛的犀利目光盯着黑发年轻人看了一会儿，这才重新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甜食。 …… 当天夜里。 奔波劳累了一天的黑发年轻人抱着怀中软绵绵毛茸茸的幼年幻兽安然入睡。 当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缓和，在他的怀中，幼年幻兽慢吞吞地钻出他的怀抱，一阵柔和的光闪过后，站在床边的高大金发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床边，投下的阴影将床铺上正逐渐陷入沉睡的黑发年轻人完全笼罩。 男人无声地盯着陆十二看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转过头，视线在房间中游弋了一会儿，最终停留在了不远处的书桌上，那一张被陆十二随手放下的幻兽回收站宣传单上。 男人顿了顿，随即抬起手，冲着那个方向点了点——下一秒，那张宣传单便轻飘飘地腾空了起来……黑夜之中，男人金色的瞳眸微微一亮，又是轻轻的一个响指，紧接着，那宣传单便“轰”地一声凭空燃烧起来，漂浮在空中，直到燃烧得连灰烬都不剩…… 做完了一切，男人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他轻手轻脚地爬上床，钻到黑发年轻人背后，在紧紧按着他的地方躺下来……想了想似乎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于是又动了动翻个身，将身边的黑发年轻人顺手捞进自己怀中，高挺的鼻尖仿佛习惯性地蹭了蹭怀中人暴露在自己眼下的颈脖，怀中抱着个什么东西的满足感让男人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这才仿佛心满意足一般，闭上了眼。 第23章 第二天早上，陆十二睁开眼睛时，发现发财已经醒了——高大的男人坐在窗台下那张对于他来说小得可怜的椅子上，安安静静地吃着从小冰箱里取出来的昨天剩下的布丁，阳光从窗外撒入，照射在他湿漉漉的金色头发上，在他的头顶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很好看的画面。 陆十二从床上坐起来，揉揉眼，迷迷糊糊地找到自己的拖鞋套上，游魂似的走到了浴室门口，直到他拉开门，扑面而来的水汽让他稍稍清醒了些，他猛地回过头，看了眼坐在桌子后面吃布丁的发财，愣了老半天才叫了他一声，见男人抬起头茫然地望着他，他才愣愣地问了句：“你刚才用了浴室？” “……” 发财盯着陆十二，似乎在思考他说的话的意思，良久，这才缓缓地点点头，与此同时，没忘记将面前的那瓶布丁里的最后一口放进自己的嘴巴里——而此时，在他的手边已经有了三个空瓶。 陆十二看着发财的动作，直觉觉得幻兽自己爬起来冲了个凉什么的这事儿好像听上去哪里有些不对，但是奈何刚刚处于睡醒智商最低谷时期的他想了老半天都没想明白到底哪里不对，最终只是嘟囔了一句“用了浴室也不知道拖拖地，一地水想滑死我啊”之后，便开门进了浴室。 三秒后，浴室门重新打开。 黑发年轻人谈了个脑袋出来，对坐在桌子后面正将魔爪伸向另外一瓶满满的布丁的金发男人说：“留一点给我啊，别给都吃了！” 发财将勺子伸进布丁瓶子的动作一顿，低下头看上去十分不舍地看了眼自己手上最后一个布丁瓶，又抬起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黑发年轻人，在权衡犹豫了一会儿后，他终于在黑发年轻人默默的瞪视中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然后，得到了承诺的陆十二扔下一句“这还差不多”之后，便再一次“呯”地一下关上了浴室门。 半个小时后。 冲凉洗漱完毕的陆十二神清气爽地从浴室里走出。 途径书桌时，他“咦”了一声奇怪地嘟囔道：“昨天我好像把幻兽回收站的传单放在这里的啊，怎么不见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目光从此时此刻正坐在桌子边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外的金发男人身上一扫而过，片刻后，他挑挑眉，大步来到发财身边，伸出手将男人的下巴挑起，让那双金色的瞳眸对视上自己的眼睛：“发财，那个宣传单是不是你弄走了？” 男人淡定地与他对视了片刻。 随即伸出手，面色冷静地将放在自己下巴上还散发着沐浴乳香味的爪子格挡开来，安静地摇摇头，而后指了指陆十二身后——陆十二转身，然后看见了被放在桌子上的布丁，此时此刻，这瓶曾经差点就进入“猫口”的布丁被原封不动地放在桌子上，陆十二拿起来看了看，这才发现，除了布丁表面上有一个小小的勺子触碰的痕迹之外，整个布丁一口都没动过。 “……” 陆十二拿着布丁瞅了眼发财，想到之前他似乎正准备将这个布丁也吃掉是他要求给自己“留一口”，结果这孩子就真的一口没吃把整个留了下来？…… 真憨厚。 中华田园喵就这点好啊，憨厚。 想到这一点，黑发年轻人很满意地笑眯了眼，随便拖过张椅子挨着发财坐下来，直接用之前发财用过的那个勺子开始挖布丁吃——因为之前想到是给发财做的，所以糖放得有点少，不够甜，而且在这个时候没有鸡蛋，布丁虽然凝固了也有奶香，但是却没有蛋香。 陆十二想着食谱书上的布丁，然后默默地给自己打了个七十分。 就在这时，坐在他身边的男人却忽然凑过来，还没等陆十二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那像是一座小山似的高大身影已经压了下来，动作却异常灵活地在他的唇角上飞快地舔了一下——陆十二一愣，回过头，这时候，发财微微眯起眼，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这才抬起手指了指陆十二的唇边，又指了指手中的布丁瓶子。 示意他嘴边有布丁。 他帮他舔掉。 陆十二举着布丁瓶子满脸黑线，想了想，用抓着勺子的那边手拍了拍自己面前的桌子，严肃道：“发财，你过来，我跟你谈谈人生。” 发财：“……” 见面前的黑发年轻人如此严肃，发财之前的放松表情也稍稍变得紧绷了一些。 他站起来，像是拎玩具似的将自己屁股底下的那张椅子拎到黑发年轻人面前放好，然后一屁股坐下去，看着陆十二，稍稍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这个动作看在陆十二眼里真的是被雷掉了半条命——如果现在有一个神仙在他的身边，他一定会询问这个神仙，为什么他的中华田园猫有时候言行举止会看上去如此酷炫狂霸拽？ 比如现在。 这副国家总统聆听基层意见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陆十二头疼地将手中的布丁塞给发财，在看着对方顺手接过去毫不嫌弃也是毫不犹豫地将剩下的吃干净后，他郑重其事地说：“发财，在外面的时候，如果你要保持人型，就要注意自己的举动——当然，我并不是嫌弃你什么，你也知道你本身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槽点，剩下的那些都是小毛病……” 发财：“……” 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家发财那纯洁无暇的目光注视中，陆十二忽然觉得有点羞耻PLAY，他深呼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用镇定的表情与语气说：“所以，在外面——所谓“外面”的定义是，任何其他人可能或者直接可以看得见的地方，你要表现得像是一个正常的人类——一个正常的人类，是不会去随便用嘴巴触碰另外一个跟他性别相同的人类的。” 陆十二说完，非常囧地抬起手抹了把额间的冷汗——现在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知道为人父母究竟有多难了，那些随便去问父母自己来自哪里的小屁孩活该得到“充话费送的”这样的回答，尼玛，知道父母做性教育启蒙的时候会有多尴尬吗！ 谁试谁知道！ 特别是…… 特别是当你费尽心思无比含蓄又力求直奔主题地归纳总结将自己想要说的话说完之后，坐在你对面的小屁孩却露出了一个相当嘲讽、看上去完全不信的表情时。 就差把“骗鬼啊你”写在脸上。 陆十二感觉到自己的额角青筋突突地跳了跳，而后抬起手，猛地一下掐住对面那张微微眯起眼鼻孔都快朝天的俊脸，往外拉了拉：“这他妈什么表情，这他妈什么表情！” 男人似乎被捏得痛了，皱起眉，抬起手覆盖上捏在自己脸上的黑发年轻人的手，将他的手稍作用力就拿了下来——然而这对于发财来说似乎相当随意的一个动作，但是对于陆十二来说却有更加直观的感受，在被发财的手捏住的时候，他觉得就好像是有个坚硬的大铁钳掐住了他的手腕似的—— 发财的力气很大！ 震惊之下，陆十二居然十分配合地松开了手，而他脸上的惊讶表情却被面前的金发男人完全理解错误，后者显然是以为自己捏痛了黑发年轻人，于是男人凑近了他一些，又重新将他的手抓起来，抓在自己的手中皱着眉反复翻看。 “我没事。”陆十二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然后站起来，在发财满脸茫然地看着他时，他又叉着腰命令，“你变回幻兽的模样，等一下我们到幻兽职人公会去走一趟，之前有幻兽相关的工作人员说过，想要幻兽成长，就一定要完成一些公会发布的任务，虽然你可能以后会长歪，但是总比没得长好——而且我们不能坐吃山空，去做些简单的任务给你强身健体顺便换几个金币和社会贡献值也好——听懂了没？” “……” “好，我就知道你听不懂。” 陆十二一边絮絮叨叨地嘟囔着，一边脱睡衣准备换出门的衣服，在脱下睡衣上衣时，他明显地感觉到身后的那只大猫像是闻着了什么鱼腥味儿似的凑上来，稍稍弯腰用鼻尖在他的后颈脖子上拱了拱，陆十二头也不回地淡定推开这只黏糊人的大猫，飞快地套上一件方便行动的T恤，与此同时转过身盯着正用不满的目光瞅着自己的发财催促：“快点去换你自己的衣服，准备出门了。” 听见“出门”这两个字，发财眼中的不满一扫而光，稍稍变得亮了些。 在发财听话地转身去找自己要穿的衣服时，看着他积极的背影，黑发年轻人站在原地抽了抽唇角——刚才发财那眼神，真的和普通宠物听见主人准备带自己出门散步如出一辙。 可是妈了个巴子的，他们这是要去幻兽职人公会做任务啊！ 不是出去遛猫！ “……”陆十二盯着那个笨手笨脚往自己身上套裤子的高大背影看了一会儿，几秒后，终于忍无可忍似的咬着后槽牙说，“等下有种胆敢给老子扑个蝴蝶试试！” “？” 发财回过头，茫然地看了黑发年轻人一眼，然后大概是因为回头的动作太快，他一个没站稳，连人带捅了一半的裤子一块儿摔进了他身后的床铺上——陆十二定眼一看，这才发现这家伙将两条腿伸进了一个裤管里。 而此时，发财躺在床上，仰着脑袋，一脸纯良地看着陆十二。 ……心塞。 “算了，没事——对了发财，你知道猫是怎么死的吗？” “？” “要么撑死，要么笨死——根据面相来推断，你属于两者均占的高危人群。” “……” 第24章 所以到最后临到出门了，发财也还是没有变回幻兽形态。 他就这样跟在陆十二的屁股后面大摇大摆地走出救助站，来到室外的时候，外面刺眼的阳光让他微微眯起眼，默默地在裤子口袋里摸了摸，最后掏出那副曾经陆十二随手塞进他口袋里的墨镜放到陆十二的手中——黑发年轻人盯着手中的墨镜盯了一会儿后，又抬起头，看着面前微微弯下腰将自己的脸凑到他面前的金发男人，他面无表情地将墨镜替他戴了上去。 戴上了墨镜的发财看上去稍稍放松了些，非常自然而然地将黑发年轻人的一只手抓过去，牢牢地牵在自己的大手中。 条件： 陆十二=出门的时候，如果要保持人形，你就要跟我保持安全距离。 发财=出门要戴墨镜，要牵手。 结果： 陆十二说的话=放屁。 以上。 在五百年前，人类对于喵星球的喵来说，只是一个菲佣外加铲屎佬。 在五百年后，人类对于喵星球的喵来说，依旧还是菲佣外加铲屎佬。 如果非要从中找到一个稍微让人开心些的话题的话，那就是保持人形的“高富帅”发财虽然一路让陆十二接收到了各式各样的目光洗礼，但是至少一会儿在购买磁悬浮轻轨的车票时，他也确确实实能够因为人形的关系而省下了一笔“巨额”车费……呃，“巨额”等于五枚铜币。 没办法，穷嘛。 陆十二一路牵着发财到车站，意外发现今日不知为何车站人满为患，在他要去的幻兽职人公会那条磁悬浮轻轨的售票窗口前简直是大排长龙，队伍一眼望过去望不到头的样子……陆十二踮着脚看了看，隐隐约约似乎在售票口的窗口上看见了一副海报，他隐约记得昨天来车站时似乎都还没看见这个海报，心中便猜测可能这海报就是今日车站人满为患的罪魁祸首。 可惜周围人头攒动，陆十二压根看不见那个海报上到底说了什么，发财那个身高往人群里一站倒是鹤立鸡群，可惜他智商比较拙计，哪怕看得动，也不知道上面说的是啥玩意……此时此刻，陆十二忽然有点明白“老弱病残”齐上阵组队出来打怪是什么感觉—— 总之就是……心塞塞的。 转过身，稍稍踮起脚将发财脸上的墨镜取下来，陆十二这才发现在墨镜之后，男人一直盯着不远处的那张海报看，虽然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陆十二却总觉得自己仿佛可以看见发财的尾巴在身后甩了甩去——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 陆十二抬起手，在发财的眼睛前面晃了晃。 没反应，还是盯着海报看。 “……” 不死心，继续晃。 这一次，发财却冷不丁地忽然一把捉住在自己面前恶作剧似的晃个不停的手，收回了自己那始终放在海报上的目光，低下头，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了几乎有一个半脑袋的陆十二，他展颜无声地笑了笑，金色的瞳眸闪烁着，似乎在无声地询问面前的黑发年轻人想要干什么。 陆十二当然不想干什么，他只是不高兴他看不见的东西发财能轻而易举地看见而已，但是碍于主人的面子，他总不能坦白说他在嫉妒发财那接近一米九五的身高对吧？于是他只好清了清嗓子，假装正经地说：“人多，别东张西望的，当心走丢。” “……”发财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几秒后认真地点点头，接下来，果然没有再看那海报一眼，而是伴随着缓缓前进的队伍，寸步不离地守在黑发年轻人身边。 买个车票大概排了一个小时的队，当陆十二终于顺着慢吞吞地缩短的队伍挪动到距离售票窗口不远的地方可以一抬起头就看见那张张贴的海报时，他终于知道了今日车站人满为患的原因—— 海报上画着两名超级美姬，在海报左边的那个拥有一头乌黑的头发，她的头发高高挽起，露出修长白皙的颈脖，一双眼睛天生桃花，眼底有颗红色的美人痣，她穿着一身精致的古代天朝旗袍，脖子上挂着一串黑色的佛珠，手执扇，半遮一片面部肌肤——在她的头像下方，有古体字写着“朝云”二字。 海报的右边是罗修比较熟悉的面孔，她的半张脸都背面覆白纱所遮盖，只露出一双绿色瞳眸，那绿却绿得极为纯粹，一眼望去，仿佛望入一片雨林沼泽，深深望不见底……她拥有一头及腰乌黑长发，长发倾泻而下将她那妖娆的身段承托出来——在她的身体一侧，有着与刻写着另外一名美姬相同的字体刻写着的“门生”二字。 朝云，第十三只觉醒幻兽，四维综合排位第八，觉醒于中古大陆。 门生，第一只觉醒幻兽，四维综合排位第三，同样觉醒于中古大陆。 今日，这两只幻兽将有现任幻兽职人带领，来到G市的幻兽职人公会做一些关于幻兽饲养方面的活动，届时，两只幻兽与她们的现任幻兽职人都会针对一些关于饲养幻兽的比较难以解决的问题与G市的幻兽职人们进行讨论。 简单的来说，总之在陆十二身前以及身后的那些个人山人海，百分之九十五都是冲着亲眼一睹两只觉幻兽醒的风采而去的。 “好多人啊，”陆十二皱着眉跟身后的发财说，“反正我们不急着非得要今天去幻兽职人公会，我对觉醒幻兽也不是很有兴趣……像我们这种初心者去了也没啥高大上的问题要问，要不改天？” 黑发年轻人语落，他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发财抬起头，看了一眼他们头顶上的海报，似乎有些犹豫地飞快蹙眉，但是很快地又瞬间展平，他低下头，看了看陆十二，又抬起头，看了看海报，又低下头，看了看陆十二，最后盯着黑发年轻人，极为缓慢地点了点头。 此时，发财的举动让陆十二想到了昨晚他手中那最后一瓶布丁——因为他随口一句话，发财最终将那瓶他喜欢的布丁完整地留了下来。 现在，因为陆十二再次随口一句话，他又答应了这就打道回府，来日再去幻兽职人公会。 而他刚刚看那个海报的眼神，明明就是很有兴趣的模样。 陆十二盯着面前的大型幼年幻兽看了一会儿，左思右想，觉得自己作为主人好像真的不可以太任性残忍地抢了自家幻兽吃的还要剥夺他看热闹的权利，所以最后他还是转过身，将十枚铜币放入售票窗口，对售票员说：“两枚到幻兽职人公会的成人票，谢谢。” 当他将车票放到发财手中的时候，后者显然是挺开心地对着他笑了笑，然后还没等黑发年轻人做出其他举动，男人就主动将他的手重新抓过来拽在自己的掌心，陆十二也没有挣脱他，两人就这样手拉手一前一后地顺着人流，往等候车的城战方向走去…… 等他们好不容易上了车找到自己的座位，已经接近中午时间。 陆十二摸摸肚子，发现饿了，转过头看发财，这家伙正蜷缩着自己那双大长腿委委屈屈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东张西望，又一个劲儿地皱眉——似乎非常不习惯坐在这个对于他来说太过于狭窄的单人座位里…… 因为在车上众目睽睽之下陆十二不好意思掏猫罐头给发财吃，又怕他肚子饿，所以只好将自己的营养液分了一半给他，已经被布丁和高级罐头以及小馒头养刁了胃口的发财皱着眉喝了一口，直接将营养液又塞回了身边的黑发年轻人手中，陆十二无奈，只好从口袋里掏出一早准备好的那袋小馒头塞进发财手中。 发财接过来，人高马大的一个成年男子形象不顾周围人诡异的目光，一边欢快地吃着婴儿食品，一边看着放在前排作为靠背的小兜兜里关于一会儿幻兽职人公会的活动介绍书——翻开那个小册子，里面有至今为止觉醒的十五只幻兽的名字、四维总数排位情况以及觉醒时所在大陆。 列表中，“朝云”与“门生”的名字被分别涂红。 发财很认真地盯着“门生”与“朝云”的照片看了一会儿，其中，他盯着“门生”的时间比较长一些。在一旁十分注意自家幻兽各种举动的陆十二见了，立刻满脸八卦兮兮地凑过去问：“发财，你是不是觉得门生比较漂亮？哎呀，我也觉得门生好看一些，朝云太漂亮了，这种太漂亮的女人就不太好驾驭——当然，如果你智商正常的话还是可以驾驭一下的，不过可惜你智商不正常，正所谓上帝是公平的，它给了你一个完美的脸蛋，就会给你配上一个全是坑的大脑……” “……” “就是‘门生’这只幻兽似乎参与这种商业活动比较多，作为第一只觉醒的幻兽，我还以为她会比较神秘……” 发财的指尖从门生的照片上轻轻滑过，听了身边黑发年轻人的话，又一顿，而后转过头来，仿佛若有所思一般沉默地盯着陆十二看了一会儿。 黑发年轻人被盯得莫名奇妙，只好抬起头，单手在两人之间的扶手上撑着下巴，微微仰着头问：“怎么了？还是你比较喜欢朝云这一款？” 发财摇了摇头，又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发现周围的人都在各做各的事之后，他飞快地低下头在这会儿正凑到自己跟前的黑发年轻人鼻尖上落下一吻。 陆十二：“……” 直接忽视了自家幻兽对着自己再次露出的让母蟑螂合不上大腿的灿烂笑容，黑发年轻人默默地摸了一把鼻子，仿佛想将那一触即离的瘙痒摸掉，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头也不抬地叹了口气，说：“发财，现在抬起你的头。” 发财听话地抬起头。 “看右边。” 发财听话地看右边。 “看见那个黑洞洞的，像是针孔一样的东西了没有？” 发财点点头。 “那是闭路摄像头。” “……” “刚才你已经在全体乘务员的注视下完成了你自以为隐蔽的一系列动作，现在，整个车上的乘务员都知道有两个死基佬上了他们的车了，好，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 “我忽然发现我好像宁愿看你变成猫的模样傻了吧唧地去捕蝴蝶，那样至少傻也就傻你一个人，关我屁事。” “？” “心好累。” 陆十二语落，坐在他身边的金发男人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金色的瞳眸之中闪烁着的光芒那叫个温柔体贴，仿佛在说：不要累。 于是，陆十二的心累终于又成功地，变回了心塞。 第25章 车到了站，车子上的乘客都蠢蠢欲动仿佛迫不及待想要下车一秒传送到幻兽职人公会——陆十二也跟着鸡血满满地立刻站起来——只不过完全是因为另外的原因。 当他抬起手臂捂住半边脸，准备混着人群迅速撤离这丢脸之地时，却发现坐在靠过道那一边的他家幻兽正十分淡定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见他站起身，似乎还十分奇怪似的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仿佛奇怪他为什么这么积极似的，甚至抬起手，轻轻拽了拽黑发年轻人捂住脸的那边手—— 当然，所谓的“轻轻”只是针对发财自己而言。 陆十二只感觉到自己的手仿佛受到了一股强大的“黑洞之力”，还不容他做出任何抵抗动作就被成功地一把拽下，除此之外，就连整个身子都被那力量拉得歪歪斜斜，一个重心不稳，准确地一屁股崴倒在了发财的腿上——男人似乎对于主人“主动”投怀送抱非常满意，配合地伸出手顺手揽住他的腰，让他稳稳地坐在自己的怀中。 看着来往经过自己座位准备下车的乘客投来的诡异目光，陆十二觉得自己已经死得透透地了。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发财的腿上，直到最后一个拄着拐杖的老爷爷颤颤悠悠地从他们面前飘过，然后在乘务员姐姐笑眯眯地说着“欢迎乘坐本次磁悬浮轻轨，欢迎下次光临”这样亲切的欢送中，陆十二与他家幻兽手拉手下了磁悬浮轻轨。 陆十二没去过幻兽职人公会。 但是他也没有拿出地图。 就像是当年去涅槃森林寻找幻兽黑市一样，他知道自己只需要顺着人群走就可以了——等他越走发现人越多的时候，他猜想自己大概已经差不多到了，果不其然再往前又走了大约几百米后，他就看见了幻兽职人公会的大门。 陆十二拽着发财往前走了几步，大概是他和发财探头探脑的动作过于猥琐，这时候，就有幻兽职人公会的工作人员迎上来，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陆十二点了点头，那个长得十分和蔼可亲的工作人员姐姐微笑着请他出示自己的ID卡，在确认了他的幻兽职人初心者身份之后，就主动带着他走另外一条人稍微少一些的通道进入了幻兽职人公会会馆前的喷泉旁—— “真的十分抱歉，因为今天我们这边有幻兽界的大明星大驾光临，所以今天的人特别多一些，平日里不会这么人山人海的。” 工作人员满脸抱歉地跟陆十二说着，一边将陆十二引导到了建筑前—— 幻兽职人公会是完完全全用玻璃笼罩起来的球形建筑，建筑的大门前是一座哗哗流淌着晶莹水花的喷泉，建筑大门旁边是一座巨大的、用来公布发放任务的屏幕，屏幕被“白、绿、蓝、紫、橙、金、红”七中不同的颜色，工作人员姐姐解说，这七种颜色分为代表着每个阶段的幻兽职人可以领取的任务区域，对应的级别只能领取对应颜色区域的任务，越级领取或者降级领取不符合自己等级的任务，在ID卡上录入任务以后，ID卡的附加功能会自动将任务取消。 陆十二抬起头，果不其然看见白色区域上面都是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是密密麻麻内容并不相同的任务，他注意了一些，其中大部分任务描述都是“清扫任务”，还有一些是简单的寻人——每个任务奖励的金币、社会贡献值以及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都有所不同，陆十二猜测，大概是因为哪怕是初心者的任务也是难度有所不同的关系。 难一些的，报酬自然就多——这应该是跟打线上游戏一个道理。 虽然并不知道这些“清扫”“寻人”之类的任务具体内容都是指什么，不过听到工作人员姐姐解释，在领取了任务后，ID卡上会有详细的解释，他也就放下心来。 “领取任务后，您需要到建筑的A座初心者大厅去登记一下任务，我们这边方便后台将已经被领取的任务取消，如果任务是需要多人一块完成的，您也可以在那个大厅里寻找到即将一统前往完成任务的伙伴——因为所有的任务版都是全大陆联网的，所以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特别困难的任务，都可以短时间内就凑齐任务所需职人人数，关于人数这点您完全不用担心……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你可以与你的伙伴进行交流，如果觉得合适的话，说不定可以寻找到固定的任务伙伴哦！” 就是发放任务的NPC嘛，懂的。陆十二耐心地听着，点点头又问：“那，嗯，奖励呢？” “当任务完成后，您只需要拿着ID到回到初心者大厅，我们这边就会有工作人员与任务委托人核实情况，确认任务完成，就会将您做任务所获得的金币、社会贡献值以及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一块儿现场兑换。” “……喔，这样啊，”陆十二想了想，看了眼身后的发财——在得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回视之后，他囧着脸十分不好意思地问，“那领取任务发现那是我做不来或者不适合的任务怎么办？” 陆十二语落，感觉到发财在他身后不满地捅了捅他的腰。 陆十二头也不回地将他的爪子拍开。 工作人员姐姐依旧是标准微笑，耐心解说：“您好，这个是可以取消的哦，而且不会有任何损失——在任务进行的过程中，也是随时可以申请取消任务的，无论是等级多么高的任务，只要没有对任务地点或者委托人造成损失的情况下，幻兽职人公会也不会因为您取消任务而倒扣您任何贡献值或者向您索取任何赔款。” 陆十二放下心来：“喔，那还好。” 这一次，发财不拿手捅他了，直接一个跨步来到黑发年轻人身边，抓住他的手，捏了捏。 这一幕被工作人员姐姐看在眼里，正当陆十二觉得尴尬无比之时，这姑娘却微笑着说：“您跟您弟弟的关系真好。” “……” 陆十二默默地拧过脑袋，看了眼这会儿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比自己高了将近二十厘米的“弟弟”，尴尬地笑了笑，心里默默吐槽：好大的一只“弟弟”。 因为幻兽职人公会的全部职能就是“发布任务”“结算任务”以及“寻找一块儿完成任务的同等级幻兽职人”这三项，所以在介绍完这些基本功能之后，工作人员姐姐就告辞了……陆十二将ID卡放好，并不急着立刻去接任务，而是拽着发财在大厅里走来走去到处看。 虽然不知道平常这里是什么情况，但是此时此刻，大厅里直接带着幻兽来的人很少——陆十二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大多数人想要找人组队完成任务，都是直接交换查看幻兽体检电子表的幻兽信息，确认能力相匹配之后，就算愉快组队成功。 对于此现象，陆十二想到了自家发财那华丽丽的四个“1”，一时间真是囧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此时，陆十二和发财逛着逛着，居然不知觉就来到了今日举办活动的那个大展厅，远远地，陆十二就看见了坐在台子上长桌后的“门生”以及“朝云”——门生就是海报里的模样，面上覆盖着一层白纱，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在她身边，朝云则懒洋洋地捏着一根烟草吞云吐雾，微微蹙眉，似乎极不耐烦的模样。 在她们的身边，分别坐着两名正装中年男人，其中一个正在通过扩音器说话，陆十二猜想他们大概就是两只幻兽的现任职人。 陆十二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却并没有进展厅。 首先，当站在门口的工作人员压低声音，笑眯眯地问他出示ID卡时，虽然并不是不可以，但是陆十二还是挺没脸皮拿出那个贡献值为“0”的初心者ID号进入这种高端场合。 其次，发财没有ID卡，更加是连进都进不去。 陆十二转头，看了眼这会儿站在自己身后的金发男人，此时此刻，后者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台上台上的两只觉醒幻兽，金色的瞳眸比往日看上去稍显暗沉…… 男人盯着台上那个低着头，面覆盖着面纱的女人看了一会儿，大概是他的目光过于直白，那远远地坐在台子上的觉醒幻兽居然仿佛有所察觉一般，微微一顿。显得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 与此同时，在展厅的门口，黑发年轻人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家幻兽掏出了口袋中的墨镜，戴在脸上。 在发财将墨镜戴好的那一刻，台子上，门生稍稍掀起了面纱，眉头轻皱，露出了个困惑的表情，凑近自己身边正懒洋洋吸着烟的朝云，说了句什么——当她话说到一半时，朝云原本还半眯着的瞳眸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猛地瞪圆，眼底的那颗痣跳动了下。 淡淡地瞥了眼台子上两只觉醒幻兽，展厅门口，男人却拉了拉身边黑发年轻人的手，示意他自己看够了，要走。 因为琢磨着自家中华田园喵永远都不会有觉醒的那一天（智商能“觉醒”一下已经阿弥陀佛了），对于这些觉醒幻兽陆十二本来就没有什么兴趣，当发财要求要走，他自然是点点头，重新拽着他的手，两人肩并肩往门口的任务发布栏方向走去。 陆十二离开了，所以他并不知道，在他身后的展厅，居然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骚动—— 起因是那台上的两只幻兽不知为什么忽然打断了身边职人的演讲，一扫之前的沉默模样，毫无征兆地双双从桌后站了起来！ 两只平日里绝对性格够得上“冷艳高贵”的觉醒幻兽这会儿都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焦急神情，她们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着——几秒后，似乎是寻找目标未果，只见朝云轻轻一拍演讲台低喝一声，下一秒耀眼的光芒将她笼罩，妖娆的妹姬被一只浑身覆盖着深蓝色鳞片，背后长着一对机械羽翼的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生物代替！ 在在场众多职人或许惊叹或者惊吓的叹息声中，它拍了拍翅膀，猛地一下撞开了工作人员以为徒然生变正准备关闭的展厅大门！ “朝云！” 原本正在演讲的那个中年男人站起来，冲着幻兽所在的方向低低呵斥了声。 然而，此时此刻已经到达了展厅门口的朝云却头也不回地将脑袋探出了展厅外面——然而此时此刻，它看见的，却只有无数普普通通、正满脸震惊地瞅着它的人类。 它以为出现了的、它要寻找的那个人，却压根连一丝气息都没有留下。 第26章 与此同时。 幻兽职人公会门边，任务发布大屏幕下。 “咦，发财，你有没有听见公会里面好像有什么声音？”站在人群中，黑发年轻人一边低着头摆弄手中的ID卡，看着上面的任务列表下载读条，一边头也不回地问身后自家那个“巨型幼年幻兽”，“好像很吵的样子，那群高端玩家是交流经验发生了技术矛盾在里面打起来了么？” “……” 听到了黑发年轻人提问，如同一位保镖似的带着墨镜冷着脸站在他身后的金发男人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抬起手，将戴在脸上的墨镜取了下来，这一小小的举动引发了周围一些女职人的侧目……然而，身材高大的男人却仿佛对此浑然不觉一般没有丝毫反应，稍稍弯下腰，越过黑发年轻人的肩膀上方去看他手中的ID卡屏幕——此时此刻在屏幕上，经过陆十二将ID卡与任务屏幕端链接，已经下载下来了密密麻麻地几百个幻兽职人初心者可以领取的任务。 “从幻兽职人初心者到第二级幻兽职人会员需要工会专属贡献值三十点……” 陆十二一边嘟囔着一边滑动手指着往下拉，而后他不意外地发现，初心者可以做的任务果然大多数是他之前看到的那种清理任务或者是寻人、寻物任务，奖励高低各有不同，考虑到发财那华丽丽总和为“4”的思维总职，陆十二想了想，将奖励按照从低到高的方式排序，准备循序渐进地选一个…… 最低的。 奖励五十个铜币，三点社会贡献值，一点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几乎等于没有奖励的白跑腿任务。 就在他即将动手选定几百个任务中奖励最低的那个“寻人”任务之时，忽然之间，从他的身后伸出来了一只手，那只手飞快地戳了戳排序键，将排序方式从“奖励由低到高”戳成了“奖励由到至低”—— 陆十二：“唉唉唉——” 在黑发年轻人瞪大了眼手忙脚乱地想要拿开ID卡不让身后的幻兽乱戳时，发财的一条胳膊从他的另外一侧伸了出来，男人比自己矮一个多脑袋的黑发年轻人一把牢牢地摁在怀中，与此同时，那飞快地在ID卡上滑动的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随手戳了奖励排位在第一页的某个任务！ 半秒钟时间戳开任务。 半秒钟点击领取任务。 半秒钟确认领取任务。 整个过程，一共也只使用了一秒半的时间而已。 陆十二：“啊啊啊——” 于是此时此刻的任务发布栏之下，所有的幻兽职人都看见一个黑发年轻人像是疯了似的抱着自己的ID卡满脸惊恐地“啊啊啊啊”个没完，在他的身后，站在一名高大的金发男人，他抱臂站的笔直，面无表情地与每一位好奇看过来的人一一对视，在将那些人的八卦目光用自身气场活生生逼退之后，他终于发现在场最吵的那个人明明就在自己面前，于是伸出手，摁了摁面前的黑发年轻人的脑袋，拍了拍。 意思是：别闹。 陆十二一把拍开放在自己脑袋上的爪子，咆哮：“你居然接了接了接了接了这么高级的任务！！！” 被咆哮的男人露出个莫名其妙的表情，抬起手，指了指黑发年轻人手中ID卡的屏幕上的白色部分，意思是：明明是白色的，高级什么高级？ 这一刻，陆十二觉得自己的脑电波好像跟自家幻兽接上了轨，他用力地翻了翻白眼，将自家幻兽拉到一旁，看了看四周没人，赶紧压低声音说：“就算是初心者的任务也分个新手和老手好不好？我们初来乍到，哪有你这么猖狂的，猖狂就算了问题是我们还没有猖狂的资本——想想把你那个四维总和为‘4’的资料递给任务发放员然后告诉人家我要领悟奖励那么高的任务，那画面就美得老子想回家种田！” “……” “我不管，总之我们现在去初心者大厅找工作人员取——啊啊啊你干什么！” 黑发年轻人崩溃地眼睁睁看着上一秒还被自己抓在手中的ID卡被一把夺走，男人用两根手指夹着ID卡机器，举高了手，挑挑眉低下头看着面前的黑发年轻人，在后者蹦跶了两下都没够着他手中的东西之后，他微微眯起眼，金色的瞳眸之中隐约露出一丝笑意。 陆十二看着发财一脸兴高采烈的模样，忽然觉得这年头被宠物当宠物耍的人目测也就他一个了。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忽然看见原本还一脸开心逗他玩儿的“巨型幼年幻兽”脸上的表情忽然一顿，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稍稍偏了偏脑袋飞快地扫了眼幻兽职人公会大门的方向，在陆十二来得及拧过脑袋看他在看什么之前，发财却伸出另只手，捏着黑发年轻人的下巴，将他的脸板正，对准自己。 陆十二微微抬着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呆滞了下。 然后就被一巴掌整个人摁进了自家幻兽的怀中。 与此同时，男人放下高举的手，趁着怀中人被摁在自己的胸膛发出“唔唔”的闷声并不停地扑腾的时候，他顺手将那ID卡放回了他的口袋里——角落的树荫之下，一人一幻兽亲密无间地“拥抱”了一会儿后，发财这才默不作声地放开了陆十二。 险些被憋死的陆十二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顿了顿，反应过来之后就拽着发财要去取消任务，这一次发财却没有阻止他，顺从地被他牵着手，黑发年轻人在前面大步流星，发财在后面悠哉哉地迈着他的大长腿，两人一前一后，拉拉扯扯地重新回到幻兽职人公会门前—— 陆十二在寻找初心者大厅的方向时，隐约听到其他的幻兽职人似乎在议论，方才他们离开之后，会展厅里确实出了些问题，好像是“朝云”和“门生”忽然发生了暴动现象，所以在陆十二他们回到展厅大约几分钟前，朝云和门生的现任职人已经带着她们提前离开了。 陆十二琢磨了下其中的时差——大概两只觉醒幻兽离开时，他人正在他家“巨型幼年幻兽”的怀中使劲扑腾差点憋死在那强壮得钢板似的胸口之上。 “好可惜。”陆十二说，“如果刚才我们就过来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近距离看一下觉醒幻兽的模样。” 跟在他身后的男人听了，伸出手，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耳垂，又微微歪着脑袋看他，仿佛在问：你之前不是说不感兴趣的么？ “是不怎么感兴趣啦，不过看一看还是可以的。”陆十二嘟囔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老子的ID卡呢？拿出来看看，你刚才接的到底是什么任务——” 发财点点头，然后，陆十二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宠物伸出手，从自己的衣服侧面口袋里掏出刚才他抢个没完的ID卡，当发财用两根手指夹着那ID卡在他眼前晃了晃就好像在说“不就在这里么”的时候，陆十二眨眨眼，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个白痴。 他瞪了面前的金发男人一眼，一把抢过自己的ID卡，在后者低低的嗤笑声中，他进入任务领取界面，打开已领取的任务列表，看见了一个“寻物”的任务后，他戳了戳，然后就看见了发财刚才乱来领下的任务说明窗口跳了出来—— 【远古战场遗址C区近期出现三起冒险者失踪事件，根据初步推测，可能是当年人类与外星入侵者进行战争时，因为使用大量辐射武器导致残留辐射元素藏于地下，引发了远古植物鸡蛋树变种，使一些鸡蛋树变成了对人类有伤害的物种，远古战场遗址C区研究所C博士发来任务请求，希望有能力人士能替他带回一些鸡蛋树果实，以供研究彻查冒险者失踪原因。 任务奖励金币：10枚。 任务奖励社会贡献值：800 任务奖励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25 推荐领取任务幻兽种类：飞行系】 陆十二面无表情地迅速将任务介绍看完，然后将屏幕举起来，举到身后正好奇也想凑过来看的发财面前：“喏！你看！” 发财：“……” 发财稍稍后退，金色的眼珠子微动，淡定地将那几乎要插进他眼睛里的ID卡上的内容迅速阅览完毕，而后，他伸出手，将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屏幕挪开，而后还给了黑发年轻人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看什么看？ “看到任务的第一句没！第一句！‘远古战场遗址C区近期出现三起冒险者失踪事件’——如果我们去了的话，那么下一个领导这个任务的幻兽职人的任务描述将会变化为‘远古战场遗址C区近期出现四起冒险者失踪事件’！” “……” “我们俩就是那第四起不幸失踪的‘冒险者’，或者换一个更加和蔼可亲接地气的称呼，叫‘不自量力又不知死活的傻逼’！” “……” “取消任务！”陆十二怒气重重地转身往初心者大厅方向狂奔而去，“下次再爪子贱乱戳任务老子砍了你的爪子！” 这一次发财没有再抢ID卡了，受到了“砍爪”威胁的他老老实实地跟在黑发年轻人身后进了幻兽职人初心者大厅，一进大厅门，可以看见里面稀稀拉拉地站着两三个同样在探头探脑的新人，整个大厅里放着很多张柔软的沙发，有免费提供饮用的的饮料和营养粉以及一些廉价止血绷带和药粉，左边有一个窗口，上用不同的语言写着“确认任务”四个大字，右边是另外一个窗口，上面还是用不同的语言写着“任务注销与结算”七个大字。 陆十二深呼吸一口气，转身面朝右边，正欲抬脚，就在这时候，他的双脚忽然悬空，他“啊啊”鬼叫了一声，当周围的环境开始移动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会儿他被人整个抱了起来，震惊之中，他家“巨型成年幻兽”已经将他一路抱小孩似的抱到了左边的窗口前，然后一个侧身，再一个凑近，黑发年轻人抓着ID卡的那只手，就直接戳进了“确认任务”的窗口里。 陆十二：“……” 五秒后。 一个甜美的声音从窗口中响起—— “远古战场遗址C区-寻找鸡蛋树果实任务确认领取完毕，感谢对地球和平发展的支持，祝您任务顺利！” 作者有话要说：幻兽任务分级是白、绿、蓝、紫、橙、金、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根据游戏装备品质来的。 第27章 在与瓦特伦的那场战役之中，地球人为了从入侵者手中争夺回自己的家园，不惜在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土地使用大面积杀伤性武器，其中一些武器中本身含有的爆破后残留废料对于地球的伤害几乎是不可逆的，曾经有科学家根据地球自身的修复能力进行过计算，要这些已经沉入土地中无处不在的有害物质完全降解分化成无害物质，至少要等上亿年的漫长岁月。 一亿年后，谁也不知道地球是否还存在于这个宇宙中。 而如今才距离当年的那场星际战争仅仅过去五百年，那些地底下的有害物质按照理论来说应该是正处于活跃期，所以近期来，幻兽职人公会的“清扫”“探查”任务数量几乎是成倍的增长，因为在当年，中古大陆的核心组成国家天朝是主要战场，发生这类事件的频率又变得更高了一些。 甚至有别的大陆的人带着自己的幻兽到中古大陆来进行历练，因为幻兽职人公会是国际性的，虽然任务提供的奖励货币有所不同，但是幻兽职人公会的贡献值却是可以全球通用的。 “——但是无论是不是国际友人，大概只要是个人都看得懂幻兽体检卡上面那华丽的阿拉伯数字‘4’以及紧跟在‘4’下面那更加华丽的四个‘1’，所以发财，虽然这个任务的建议人数是2-3人，但是我猜我们可能要单干了。” 黑发年轻人坐在初心者大厅上的沙发上，一边说一便转过头，然后不意外地看见自家幻兽正盯着自己，目光对视上后，发财默默地点了点头。 陆十二：“……” 点个屁的头啊！ 就好像你真的准备单干似的！ 黑发年轻人翻了翻白眼，窝在沙发上，一边看着四周有没有看起来可以骗来跟他一起去找死的初心者，一边慢吞吞地用ID卡摸进了任务寻求组队界面——这个界面分为两个板块，一个是公共大厅，那里有各种人在聊天打屁说正事勾搭妹子；还有一个界面是专门用来争对固定任务咨询使用的，当某个多人任务有一人进行注册确定后，咨询界面就会自动生成。 因为陆十二领取的这个寻找物品任务是可以多人完成的，所以他确认了一个名额之后，这个寻找鸡蛋树果实的任务还是被挂在任务版上，任务发放员姐姐说，通常情况下，只要有一个人主动确认接受任务，那么很快就会有剩下的人要求加入任务。 事实上，任务员姐姐说的是真的。 在陆十二领取任务直到现在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内，一共陆陆续续有七八个人上来询问他的基本状态。 在知道他是个没经验的初心者后，七个人里有三个人表演了“一秒掉线”绝技。 又有三个人在亲切地表达了“新手没关系谁不是新手过来的只要到时候听话配合小组行动别添乱就可以了”并坚持到了“你的幻兽四维总值是多少”这个令人尴尬的问题，在得到了答案之后，三人先后含蓄地“掉线”。 剩下最后一个人，注册用户名是JP27，在陆十二诚实地回答了“4”这个数字后，他沉默了很久。 也没有退出组队咨询界面。 正当陆十二产生好像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错觉，却在这时，在咨询页面忽然出现了一大串的话—— 【JP27：幻兽有问题你的脑子也出了问题吗十五个金币买来的幻兽蛋还是从路边捡来的啊四维总值“4”的幻兽老子长那么大都没见过你也能找得到也算是另类的极品了放到幻兽马戏团里搞不好还可以另辟一条赚钱的新大陆至于做任务就算了吧坑自己也坑队友到最后得不偿失何必呢当然就我个人意见而言你最好还是把你的幻兽送到幻兽回收站去地球人口已经很多了不要再继续浪费资源增加我们地球母亲的负担了答应我好吗？】【JP27：哦对了，债见。】 【系统：JP27退出了任务咨询界面。】 陆十二：“……” 原来JP27不说话不是因为他在考虑要不要带陆十二玩耍。 而是因为他在打字骂人，而且他打字速度有点慢（……）。 黑发年轻人面对着瞬间空空如也的任务咨询界面，沉思半天后，他将ID卡放到了身边金发男人的眼皮子底下，然后说：“……喏，你看。” 发财扫了一眼，随即抬起头，莫名地看着黑发年轻人：又看？看什么看？ “看看你是如何被嫌弃的……”陆十二蛋疼地说，“我只是想做一个安安静静的美职人……你为何非要选这种高难度的任务逼迫我进入这个复杂又冷漠的世界？” 招财：“……” 陆十二：“你看不起贡献值为1点的简单任务吗？可是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积少成多？你以为你是怎么来的，大风刮来的还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不好意思，你也是老子用积少成多的金币一个脑子抽风一不小心买回来的。” 发财：“……” 陆十二：“安安全全安安静静地做完三十个这种你看不起的任务之后我们就升级了升级了升级了……” 发财：“……” 陆十二：“话又说回来了，你凭什么瞧不起贡献值是1的任务啊，你他妈有四个1呢！四个！” 黑发年轻人一边喷，一边用手去戳身边的“巨型幼年幻兽”那钢板似的胸膛，并且隐隐约约有越喷越来劲儿的趋势……为了阻止他在这里爆血管身亡，身为幻兽的发财只好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头给自己的职人顺顺毛（好像哪里不对），然后将陆十二手中的ID卡拿了回来，摁了两下，又塞回到陆十二的手中——后者低下头一看，这才发现，发财将他的所在位置从特定任务咨询界面切换到了公共界面。 陆十二：“……” ……也是喔，公共界面人比较多，广撒网，广撒网。 陆十二想了想，切换出打字页面，输入—— 【陆有钱：新手职人加新手幻兽求带白色寻物任务。】 三秒后，这含蓄的一句话被迅速淹没在各式各样的幻兽公会招人、寻找固定职人伙伴广告以及泡妹子的流氓话语中，完全没人搭理。 陆十二再接再厉，这一次加入了一点花式形容词—— 【陆有钱：新手宝宝职人加新手幻兽冰天雪地三百六十度旋转猛虎落地式跪求大大带白色寻物任务，有经验的来[花][花]。】五秒后，这句话再次淹没在口水的海洋中，依然没人搭理。 陆十二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始终想不通为何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人愿意调戏他一下，却在这时，一个单独的私聊对话框跳出来—— 【[私聊]摩根哈：妹子？】 【[私聊]TO摩根哈：我的幻兽与我性别一致：公，带把，还不小。】【[私聊]摩根哈：债见。】 陆十二：“……” 虽然这短暂的私聊最后结局是以悲剧收场，但是相比起第一次迅速消失在人海口水之中，陆十二认为这一次的广告至少有了一个飞跃性的进步，他吨在沙发上，满怀希望地等待了一会儿，可惜十分钟后，事实证明：除了摩根哈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调戏他。 陆十二无奈，只得第三次打求助广告，但是这一次，他觉得自己似乎从那个摩根哈那里得到了一些启发，于是，他的广告词变成了这样—— 【陆有钱：人家今年十七岁，最爱毛绒玩具和带蝴蝶结蕾丝的漂亮衣服。（<ゝω）☆Kira！但素粑粑麻麻今年给人家的生日礼物居然是一只很可爱的小幻兽哟！登记员蜀黍说要带小幻兽到幻兽职人公会才能让小幻兽快长快大，可素人家到了这里完全七荤八素找不着北了啦哭哭脸～（ ＞﹏＜）！领了个任务都不知道该怎么做，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求有经验的哥哥姐姐带带人家，有经验的MMMMM，是白色的任务哟！】陆十二面瘫着脸将以上的这段话打完。 摁下发送。 在系统提示“字符超出限制范围4字”时，淡定地将“很可爱的小幻兽”的“很可爱的”四个字删掉，其他内容全部保留，淡定再次按下发送。 而此时此刻，在陆十二的身边，发财原本就因为不会说话显得特别安静，但是当他伸着脑袋读完黑发年轻人打完的以上这一段话后，他从“安静”变成了“沉默”。 区别在于这会儿他就好像连呼吸都失去了声音。 陆十二转过头，看着身边自家满脸放空正面瘫着臭脸瞅着自己的幼年巨型幻兽，拍拍他的肩，丝毫看不到害臊似的淡定地说：“干什么看骗子似的看着老子？这叫战术你懂么，战术——关键时刻就要使用特殊手段，再说还不是因为你这么挫爪子还特别贱才搞得都没有人愿意带人家……呸，带我们玩耍。” 陆十二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拿起了ID卡。 此时此刻，各种“妹子哥哥带你”的私聊已经刷爆了他的对话窗口。 一下子来那么多人要选择还真有点儿为难呢，陆十二咬着舌尖，乐颠颠地眯起眼随手往下拉了拉，然后在众多猥琐男的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了一个熟悉的ID—— 【[私聊]JAY：……你真是女的啊？我是那天论坛私信你那个，你的幻兽做好体检了么？做什么任务，我带你好了。】“你看，这个就不是我利用我的美色骗来的，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嘛，大神，就决定是你了！” 陆十二一边碎碎念着，一边无视了其他还在各种“妹子妹子”“妹子你掉线了么”的猥琐男，乐呵呵地跟JAY开始私聊，在简单地将自己所在的位置告诉对方后，他看见对方直接挂进了他领取的那个寻找鸡蛋树果实的任务里——按照幻兽职人公会的规定，一旦组队生成，除非任务失败，否则是不允许在任务开始之前就有组员退出的。 JAY进入队伍后，就直接申请将任务从布告栏里注销掉了。 两人队伍生成成功。 陆十二盯着手中的ID卡看了一会儿，转过头，一双黑色的瞳眸显得异常晶亮：“发财，我们可以去做任务啦，做好了任务，你就能稍微成长一些了……我希望成长起来的首先是你的智商！” 金发男人听着黑发年轻人的话，面无表情地伸出手，飞快地掐了掐他那兴高采烈得自带放光效果的脸蛋，留下一个红色印子。 意思大概是：高兴个鬼，骗子。 “那个JAY语气那么严肃，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因为我那个雷死人的广告词来的啊，不信等下你看。”陆十二严肃地说，“肯定是一个正经的好心人。” 发财露出个无奈的表情，仿佛难以认同般摇摇头。 …… 于是大约二个小时后。 陆十二看见一个头戴鸭舌帽的年轻男子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用肩膀顶开门探头探脑地走进了初心者大厅。 前一秒正跟发财凑在一起各种碎碎念的黑发年轻人下意识地伸长了脖子，大概是他的目光过于热烈，那刚刚走进来的年轻男子微微一愣，抬了抬帽檐，而后，目光在空气中与黑发年轻人的目光相撞。 那个年轻男子直接来到了黑发年轻人的跟前，弯下腰，歪歪脑袋问：“陆有钱？” 陆十二：“……JAY？唉，你不是上次车上那个……” “喔，是你啊。”JAY似乎也认出了他，“你妹妹呢？” “……什么妹妹？” “喜欢穿洋装的那个，蕾丝和蝴蝶结啊！第一人称是‘人家’！”JAY往两旁拽了拽自己的卫衣，像是少女玩弄裙摆似的扭了两扭，然后抬起手，剪刀手放在脸旁边，“哎哟，就是‘（<ゝω）☆KIRA’那个啊！” “……” 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陆十二总觉得自己耳边仿佛响起了他家发财的一声冷笑。 …… 呃。 大概是错觉。 毕竟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嘲笑自己主人的宠物呢，对吧？ 第28章 十分钟后。 站在满脸抱歉的黑发年轻人面前，听他将前因后果以及其中苦衷诉说了一遍，戴鸭舌帽的少年压了压自己的帽檐，低下头那双深棕色的眼睛眨了眨，听上去有点尴尬地说：“喔，所以说，其实压根就没有什么所谓喜欢穿洋装的少女咯？” “对不起对不起，”陆十二蛋疼地说，“我没想到您也是因为那个广告才来找我搭话的……” JAY取下了鸭舌帽，露出了跟他的眼睛颜色一样的带着自然卷的深棕发——这个时候陆十二意外地发下他显得有些苍白，眼底下还有几个可爱的雀斑，听了陆十二的话，他想了想后嘟囔了句：“确实并不是完全是因为洋装少女啦……你这个ID我也是蛮在意的，不过你这话怎么听上去那么像是在骂人？” “……”在发财毫不掩饰的嘲笑目光下，陆十二抽了抽唇角，“您误会了。” “不用用敬语了，我们本来就差不多大的，而且上一次在车上我的幻兽对你的幻兽蛋做出了比较没有礼貌的行为，我惦记到现在啊，”JAY一边说着，一遍往四周看了看，“咦，你没带你的幻兽来啊？” 什么？ 幻兽？ 就在这里啊。 陆十二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眼，然后得到了身边的高大金发男人面无表情的回视。 陆十二：“……” 发财：“？” 不知道为什么，陆十二忽然又感觉到了一阵心塞，他转过脑袋，露出个比鬼还难看的笑十分尴尬地对他的新队友说：“我家发财在家里，因为去鉴定过了，发财的四维比较低，智商好像也有点问题，所以不敢随便带出来。” 在说道“智商比较低”的时候，陆十二看见发财似乎飞快地挑了挑眉——看上去好像随时都会揍人的样子……不过好在，这只中华田园猫性格还是比较憨厚的，打主人这种事情还不至于发生……呃，至少在他有能力独立出去捕捉食物之前，暂时不会发生。 而此时，完全无视了坐在陆十二身边的那个高大男人，只是将他当做一个比较沉默的路人的JAY听了陆十二的话，真诚的建议道：“幻兽的皮毛是比较重要的防御部分，想要长得好的话，还是经常带出来晒一下太阳比较好。” “晒太阳啊……” 陆十二一边拖长了声音，一边又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身边的男人—— 与此同时，男人面无表情地掏出了墨镜，戴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陆十二收回目光，淡定地说：“……喔，我家发财好像不太喜欢晒太阳的样子。” 在JAY看不见的角度，听到了陆十二的话男人飞快地勾了勾勾唇角又重新放平，然后他站了起来——那高大的身形将身材和身高都跟陆十二差不多的JAY吓了一跳，他奇怪地扫了一眼这个浑身上下透着不友善气息的金发男人，在他开口对他的身份发出任何疑问之前，却看见他伸出手，揉了揉黑发年轻人的头发。 在JAY奇怪的注视下，明明这个金发男人一个字都没有说，但是黑发年轻人却也好像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似的跟着站了起来，拍拍屁股淡定地说：“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出发好了，虽然我和发财都是新手，但是我们会努力不给你添乱的，总之这一次就麻烦你了。” “哦，不客气的啊。”JAY盯着这两人的互动愣了一会儿后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说，“反正我也顺便带一下B仔，哦，就是你上次看见的那只幻兽……” 在一同走出幻兽职人公会的路上，陆十二这才了解到，其实幻兽职人和幻兽并不是一对一的绑定关系，一些有经济能力的幻兽职人是会饲养很多只幻兽的——比如JAY。 别看JAY年纪轻轻，事实上他手上已经养了四只幻兽的土豪巨巨，其中有两只是已经能够进行武斗会的成年幻兽（陆十二之前在视频里看到的就是其中之一），剩下的两只还是幼年状态，而JAY本人，已经是可以领取紫色区域任务的幻兽职人。 按照规矩，本来JAY是不可以接白色区域的任务的，但是因为他手上还有幼年幻兽的体检卡，所以使用那个体检卡，他才可以特别破格领取白色区域任务来重新训练自己的新幻兽，但是按照规矩，他接这样的任务是拿不到报酬的。 “其实老手职人带新人的这种事还是蛮常见的，”JAY说，“虽然我们拿不到奖励，但是有一些人会以索取金币作为报酬的方式回来带新人，进了任务区就偷偷放出成年幻兽，迅速完成任务以达到赚钱的目的……” 陆十二一听，先是觉得自己好像又GET到了全新的生财之道，而后他又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看了身边的新搭档一眼：“那……” “没关系，你不用给我金币啦。”JAY摆摆手，“反正我又不差那个东西。” 陆十二：“……” 土豪真是一种走到哪里都让人分分钟想打死他的神奇存在。 JAY：“说实在的，除了本身的那些为了专门饲养幻兽只为赚钱的道德败坏者，玩幻兽的有几个缺钱的啦？” 发财：“呵。” 道德败坏者先锋小队队长陆十二看也不看地抬起脚重重踩在旁边那个戴着墨镜勾着唇角发出嘲笑的高大男人的脚上，在后者低低的痛呼声中，他然后转过头，看着JAY面无表情地说：“其实，我好缺。” JAY：“……” …… 第二天，背上背着一只装满了幻兽口粮以及幻兽零食的巨大双肩包，口袋中揣着一只变回了毛茸茸幼年幻兽，陆十二在G市的救助站门口等JAY，准备一起出发到远古战场C区。 远古战场C区位于中古大陆J市，作为当年战争的中心爆发城市，J市受到的污染过于严重已经不适合人类居住——于是在这个房价已经高得看不懂的世界，K市却依旧还是一片黄土的废墟，到处都是残留的武器碎片以及瓦特伦星球人留下的战舰碎片……百年以来风吹日晒，J市杂草丛生，高楼大厦的残骸保持着当年战争时被轰炸了一半七零八落的模样毅然矗立五百年，只不过曾经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人类，如今已经散落在了中古大陆任何一个角落。 听说曾经有无数的地产开发商跟政府申请回迁这块土地，最终都是被无一例外地地回绝了。 陆十二他们要去的C区是曾经J市的商业街道，因为当年J市城市绿化做得不错，这些年来无人看管的植物疯长，几乎已经将曾经的商业街道变成了掩盖在绿荫之下的“玛雅文明”。 根据JAY的经验，他们的任务如果顺利的话，算上称作磁悬浮轻轨的时间，前后大概加起来一共是三天左右，所以这会儿陆十二的包包里就是发财三天的食物和零食——昨晚为了收拾东西以及制作零食，他凌晨五点才睡，现在顶着一双黑眼圈，跟在JAY大神的屁股后面上了磁悬浮轻轨。 在车上，陆十二全程昏昏欲睡，发财蜷缩在他的脑袋顶上眯着眼也跟着打瞌睡，只是偶尔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时，中华田园猫似的幻兽会动一动耳朵，显得比较警觉地睁开一只眼，在看见走过去的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愚蠢的人类后，它又张开嘴露出两颗尖锐的小乳牙，打个巨大的呵欠，站起来，在黑发年轻人的脑袋上踩几脚，重新找个合适的位置趴下去。 几次之后，被打扰的陆十二伐开心了，伸出手看也不看地拍了拍自己脑袋上的幼年幻兽的屁股—— “你要睡就睡，不要在我脑袋上踩来踩去好不好？” “喵嗷。” 就仿佛是要做出对主人抗议的回应似的，发财直接在他的脑袋上蹦跶了几下，长长的、毛茸茸的尾巴垂落在黑发年轻人的脸上扫了几个来回，当后者忍不住连打几个喷嚏后，它这才眯起眼，将尾巴缩了回去。 在陆十二化身虐猫狂魔满脸暴躁地将脑袋顶上的幼年幻兽拽下来掐架时，JAY正安安静静地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用平板光脑查询古代战场C区的相关资料——这个战场的异常是最近才出现的，所以相比起一些老的出任务地点，古代战场C区他都还没来得及去过。 “按照资料上显示，栖息在古代战场C区的只有一些普通的野生动物，不过曾经有人说过，曾经在那块区域见到过野生的幻兽，因为没有确实的证据，所以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然后呢？”陆十二一边说着，一边将那个扒在自己脸上的中华田园猫拽下来，“如果是真的好像有点麻烦是不是？” “是的，毕竟我们只带着两只幻兽，你又是新手完全没有战斗力，我们这边的可战斗力就只剩下三个单位了——” “等下。”陆十二微微眯起眼，“幻兽职人也要战斗？” “当然了。”JAY说着，拍了拍他放在脚边的一件长条形的行李，“我的射击能力去参加奥运会分分钟气死专业运动员。” “真自恋……啊，话又说回来了，四维总值为‘4’的幻兽都能算战斗单位的话，凭什么不带我玩？”陆十二举起手中那个张牙舞爪嗷嗷叫着的幼年幻兽，拧着它毛茸茸的小脑袋转向身边带着鸭舌帽的青年，“……你看这货哪里像是能战斗的样子？我不说它是幻兽你会不会想要喂它普通猫粮？” “……” JAY想了想，又看了看这只名叫发财的幼年幻兽，居然觉得陆十二说得十分有道理，他完全没办法反驳。 被彻彻底底嫌弃了的发财在半空中扑腾着伸长了小短腿，肉垫“啪”地一下揍在面前的陆十二高挺的鼻尖上。 在两人对话的全程，两只耳朵已经有一只出现了金属化现象的B仔就安安静静地趴在主人的怀中，全程一动不动，眼睛从未离开过身边另外一只幼年幻兽的身上，看上去莫名其妙地觉得紧张——当陆十二想要伸手去摸它时，它稍稍退缩，然后就感觉到一个沉甸甸毛茸茸的玩意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夹在它与黑发年轻人的手中间，直接替它接管了后者的抚摸…… 陆十二黑着脸满脸尴尬地将骑在人家家幻兽身上，就为阻止他的抚摸的发财拎着后颈脖子拎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说：“你他娘的还要不要脸了？” 发财：“喵。” 陆十二不理它，转过头对身边似乎觉得很有趣地看着发财的JAY说：“不好意思，我家发财智商不高，所以比较缺爱。” 一句话毫无逻辑。 好在JAY不是喜欢纠结这种事情的人。 “没关系，你家发财还挺粘人的，性格不错。” JAY大方地点点头，掏了掏口袋拿出了小鱼干给B仔吃，那种小鱼干不是从商店里买来的幻兽粮食，看上去是真的从河里面捞出来晒干的那种，B仔伸脖子去嗅了嗅，然后将那个鱼干叨起来——紧接着，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自打一开始就一直蜷缩在主人怀中的B仔这会儿站了起来，踮着脚来到那个始终奔跑在跟主人战斗第一线的中华田园猫跟前，顿了顿，而后将那小鱼干放在了发财的跟前，抬起头看了看它，又小心翼翼地弓着身子后退两步。 JAY：“咦？” 陆十二：“……咦！” 发财：“……” 面对小鱼干，发财表现出了它不吃嗟来之食的高傲，它蹲在那小鱼干前，低头看了看，微微眯起那双金色的瞳眸抬起爪子舔了舔，随即一个高傲的转身，重新跳回了陆十二的膝盖上，蹲下，居高临下地看着此时正在下方仰头看着它的B仔，并从嗓子眼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一副穆发莎要君临天下的模样。 ……问题是它长得就是一只中华田园猫的模样。 跟狮子差得天那么远。 于是在他身后，作为铲屎佬兼主人的陆十二毫不留情的一巴掌落在了它的脑袋上：“你以为你演狮子王，有得吃就赶紧吃！没让你说谢谢就不错了！还摆什么臭架子！” “……” 被揍了的发财却没有回头，只是尾巴翘起来，甩了两甩，然后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那毛茸茸的尾巴弯曲着灵活地缠绕在了黑发年轻人的手腕上，慢吞吞地蹭了蹭，上下滑动着……这时候，B仔才有了其他的动作，它迅速将那贡献出去却没有得到接受的小鱼干捡起来，小心翼翼地缩进了座椅底下，安静地享用起自己的零食来。 JAY低下头看了看自家幻兽，又转过脑袋看着这会儿蹲在黑发年轻人腿上懒洋洋地舔毛的发财，怔愣片刻后，这才说：“……奇怪，B仔天资很高，是血统比较优秀的三代幻兽……幻兽在护食这方面的占有欲表现得还蛮厉害的，B仔在家里的时候就算是在两只成年幻兽面前也有没有做出过‘让食’的举动……陆有钱，你家发财什么来历啊？” “……”还有这种事？陆十二想了想，除了想到发财那整天黏糊在他身上的那种变态占有欲之外还正没感受到JAY说的那种“护食”举动，明明布丁也大方地让给了他……于是囧着脸说，“就是只四维总值是‘4’的坑爹货而已。” “啊，按照理论来说，会让B仔做出‘让食’举动的，应该是二代甚至是初代幻兽这种实力上绝对碾压的幻兽才对啊，可是你家发财……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 “想太多想太多。”陆十二嫌弃状地像是驱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那种高级幻兽难道不是应该出声自带玛丽苏光环，浑身BlingBling，金属部位从头武装到牙齿么……你看我们家发财，毛茸茸，软趴趴，就知道吃和给人添堵——” 感觉到缠绕在自己手腕上的尾巴收紧了些，陆十二闭上了嘴。 “也有一些别的可能啦，”JAY取下帽子，抬起手将一头被弄乱的卷毛稍稍整理了下似乎很不自然地将视线撇开，陆十二好奇地看着他脸上泛起的一阵诡异的红晕，片刻之后，这才听见他说，“幻兽放弃食物给另外一方，也有可能是在请求交配的一种表现……” 陆十二：“……” 发财：“……” 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可怕的重点但是那重点又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陆十二沉默了三秒。 然后，他很抓不住重点地说：“……你家B仔不是公的么？” JAY点点头：“是的。” 陆十二瞪大了眼：“哇，发财，魅力不小哦，有只比你厉害很多的基佬猫在跟你求捡肥皂——噗！” 黑发年轻人话还未说完，因为此时，那个蹲在他膝盖上显然已经忍无可忍的幼年幻兽已经毫不犹豫的回头，一爪子抽在了他的脸上。 第29章 陆十二和JAY下了磁悬浮轻轨之后，原本是想打车直接到任务目的地的，谁知道在听到了目的地的名字之后，那些出租车司机一个两个跑得比鬼还快，一脚油门就连鬼影子都不见了，无奈之下，两名幻兽职人只好带着自家幻兽坐公交车到距离古代战场C区最近的临时补给站点，然后下车，开“11路”用两条腿走过去。 所以等他们吭哧吭哧地到达代战场C区的入口处时，已经是下午时分。 此时此刻，在陆十二面前展现出来的是一片巨大的城市森林——其实在接近古代战场范围内千米之内已经人烟稀少，只是偶尔有流浪狗吐着舌头颠颠地慢吞吞从脚边跑过，与城市里的流浪狗不同，这里的流浪狗不仅瘦骨狼豺，似乎还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麻木，并不怕人，也没有警觉性。 作为的繁华都市，如今整个古代战场都被用铁丝网拦了起来——那铁丝网破破烂烂，上面竖着一块“高压电网勿靠近”的字牌，只不过连喷漆都模糊得几乎要看不清楚了……JAY捡了块石头随手扔向电网，石头打在电网上发出“啪”地一声轻响然后反弹回来。 “看来已经年久失修了咯。” JAY一边说着，一边想要直接走进去，但是在他身后的陆十二却还是觉得这种测试方式好像也太随便了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他——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两人双双一愣，不约而同地向着声源方向转过头去，这才看见，原来只是一只流浪狗正从电网的另一边往外钻，大概是因为那个洞实在太小了，所以流浪狗被卡住，不上不下的，四只爪爪在地上扑腾扬起一阵沙尘。 JAY：“……” 陆十二：“……” JAY：“看，我都说了没电。” 陆十二：“……” 看来电网是真的没有电。 两名幻兽职人相互对视一眼，陆十二想也不想走上前，将那个铁丝网掰弯，让流浪狗得以逃脱——在陆十二掰弄铁丝网之后，他抬起手看了看满手的铁锈痕迹，正想伸手拍，却在这个时候，始终趴在他脑袋上一动不动像是准备要孵蛋似的发财却忽然伸出了毛茸茸的爪子，仿佛试探性地在他的手掌上拍了拍，只是一触即离，它立刻将爪子缩回去，眯起金色的瞳眸，伸出粉色的舌尖飞快地舔了舔爪子。 陆十二翻起眼睛看蹲在自己脑袋顶上的幼年幻兽：“你干嘛，变态？” “你家发财好像只是在试探你有没有受伤而已，”在发财伸爪子再抽其不靠谱的主人大嘴巴子前，JAY在一旁无奈地提醒道，“不要随便骂它啦，我说你没事干的时候最好多看一下关于如何和幻兽沟通之类的书籍……” 陆十二闻言一愣，站起身来看着JAY，仿佛难以置信似的又重复了一遍：“你让我看宠物书？” JAY“啊”了一声下意识地问：“怎么啦？” 陆十二一脸高深莫测地说：“……你知道我以前是干嘛的么？” JAY眨眨眼：“哈？杀人放火？午夜飚车？暴走族？” “……什么鬼，你在想什么啊，”陆十二露出个无奈的表情，“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你只需要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就像是让一个会做满汉全席的大厨去看《好妈妈拿手厨房10分钟美味》一样——LOW，太LOW。” 黑发年轻人说完，已经转过身开始寻找整个破损的电网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容纳他和JAY这样的成年人进入的破洞，只剩下带着鸭舌帽的青年愣在原地瞪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良久，他抬起手压了压鸭舌帽嘟囔道：“这句话换我说还差不多哪：哪来的自信啊……” 而这个时候，陆十二似乎已经找到了一个合适进行扩展的破损处，颠颠地就跑了过去，JAY赶紧跟了上去，等他跑到电网前时，陆十二已经开始动手试图将那个破损的电网撕开……此时此刻，只见黑发年轻人一边撕，一边用便秘了似的声音说：“我现在开始怀疑这个任务是不是放错了地方——光是要我这样徒手撕电网——我就觉得——这不像是——新手任务！” JAY耸了耸肩，将B仔从自己的肩膀上拿下来放到地上，一边道：“这个任务如果换飞行系的幻兽来做确实很简单，它们只需要飞过电网，然后像是平常摘果子似的取回一颗鸡蛋树果实就可以完成任务——本来就是高行动力的幻兽嘛，也不用担心会在途中遇见什么困扰，更加不用担心地面袭击。” “喔，那你干嘛不带你的飞行系幻兽来？”陆十二松开电网，用自己的手二逼兮兮地比划了鸟翅膀扑腾动作，“你带去参加武斗会的那只？” “它已经成年了。” 陆十二闻言一愣，垂下手茫然地瞅着JAY：“……这里有人盯着你不准用成年幻兽吗？” “没有，”JAY说，“但是我是用B仔的体检卡注册的任务，所以我不能辜负它。” “……” “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蛇精病’？” “没有。” “都写脸上了好吗？” 听了JAY的话，陆十二下意识地摸了摸脸，然后挺直腰杆，面无表情地说：“没有，我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一定是因为天太热。” 在JAY和陆十二说话的过程中，B仔绕着JAY转了一圈，最后却停在陆十二的脚边，坐稳了抬起头看着此时此刻正蹲在黑发年轻人脑袋上的发财，嗷嗷喵喵地伸长了脖子叫了几声。 JAY抽了抽唇角：“B仔，你正常点好不好，现在不是泡妞的好时候哦。” 陆十二干笑了声，这时候，发财却闷声不吭地从他的脑袋上跳下来，优雅落地，扬起一小阵尘土，它看也不看身边的B仔一眼，懒洋洋地抬起后爪啪啪啪地挠了挠脸……而后，它迈着轻盈的步伐从陆十二撕开的那个破洞里钻过去，B仔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似的，保持着大约三四步的距离像个小跟班似的跟在发财身后。 JAY看得连连摇头，大叹丢人。 “没关系，发财只是现在看上去比较嚣张而已，最开始比较嚣张的那一个最后通常都是要被压在下面的，”不知道自己其实还有一个属性叫“预言帝”的黑发年轻人这会儿笑得没心没肺地说，“以后等把到手了，你们家B仔搞不好会狠狠地欺负发财呢，哎呀，想一想还真是有点小期待……” 在主人们没逻辑的拉郎配中，两只幼年幻兽已经一前一后进了任务区域，走在前面的发财慢吞吞地电网的另一边站定，这时候才回过头来，看了眼还在电网另一边的黑发年轻人，微微眯起眼，那模样就好像在说：怎么这么慢，铲屎佬。 陆十二：“……长那么大只拖你后退真是对不起？” 发财：“喵～” 没关系。 …… 当幻兽职人与他们的幻兽都站在了任务区域里面，走近了陆十二这才看清楚这片废墟的真实样貌——百年来植物疯长，蔓藤植物占据了这片区域的主导地位，铺天盖地的绿色蔓藤植物覆盖在那些建筑的残骸之上，建筑破碎的玻璃早已被风化得没了锋利的棱角，里面黑洞洞的，让人总觉得仿佛随时有什么生物会从里面跳出来袭击经过的人。 曾经的街道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只是又一个大概城市轮廓还在那里，随便停在路边的公车或者私家车，或者是破碎的橱窗等等…… 此时，JAY已经放下了自己背在背上的大包，开始一样一样地往外面掏装备分给陆十二—— 物品一：厚厚的皮制手套。 JAY：“鸡蛋树所在的区域要经过一片荆棘林，荆棘林的植物虽然没有毒性也不会主动攻击人，但是它们浑身上下到处都是小小的刺，刺进手里很麻烦也会很疼，幻兽的皮毛比较厚实就不怕这种植物，你可以先命令发财使用爪子将荆棘林撕开一道裂口，然后再戴上手套自己调整下大小就可以前进。” 陆十二：“……” 陆十二低头看了看自己脚边的发财，脑补了下它用那小肉垫替自己“撕开荆棘林”，脑海里空片一片之后只剩下了两个字，那就是：呵呵。 物品二：对讲机。 JAY：“因为古代战场C区是比较新的任务地图，所以情报很不完整，听说通往鸡蛋树生长区域一共有两条道路，成“人”字形，其中有一条因为建筑坍塌是走不通的，另外一条可以走通，所以我们分头行动，有什么情况对讲机联络。” 陆十二：“分头行动？等下，我们一起走会不会比较安全，反正又不赶时间……” JAY：“这只是个白色区域任务，答应我，不要表现得像是高楼大厦里随时会跳出一只喷火龙似的那么大惊小怪好吗？” 陆十二：“……好的。” 物品三：手电筒。 JAY：“你怕黑吗？反正我怕。” 陆十二：“……” 物品四：应急麻醉枪。 这一次，不等JAY做出解释，陆十二就主动举手提问：“你怎么连麻醉枪这种东西都有？” “以备不时之需嘛，”JAY挠挠头说，“有钱什么东西买不到？再说听说这里真的有野生幻兽出没，如果被我们遇见就麻烦了……有一只麻醉枪虽然不至于可以放倒它，但是好歹可以减缓它的行动力让你有时间叫救命——” 陆十二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麻醉枪，“喔”了声，正想表扬JAY不愧是老手真是机智，想了想又好像觉得哪里不对，于是问：“叫完救命以后呢？谁来救我？” JAY：“……” 陆十二：“……” JAY：“不要在意这种细节问题。” 陆十二：“……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对于自己即将成为“第四批失踪的冒险者”这种事居然感受到了势在必得的信心呢。 黑发年轻人满脸蛋痛地将麻醉枪收了起来，心想虽然不能用来保命，但是至少可以留着一会儿等发财捣乱的时候一枪放倒它让世界重归宁静（……）。 第30章 JAY将手中的地图分享到了陆十二的ID卡上，两人按照约好的路线分头前进。 奇怪的是，眼瞧着JAY的背影消失在了一座建筑废墟的拐角处后，陆十二拎起包包正准备吆喝发财上路，却忽然之间，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然后理所当然的，除却一些已经没有了玻璃的黑洞洞的窗口之外，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啊啊妈了个巴子的，发财你这贱爪子，几百个任务怎么就被你选中了这个任务！这种任务果断应该划分为二十五人副本，一群人热热闹闹的一块进行才合适。” “喵！” “哟，你听起来还挺骄傲啊！” “嗷。” “……孽畜。” “呸！” “……” 意识到跟不会说话的幻兽吵架自己也是够无聊，陆十二终于放弃了和发财的不友好沟通，在试了试对讲机确认能跟JAY联系上后，他掏出电子地图，一边前进一边对照周围的环境——根据地图上的模拟还原图，有可能发生了植物变异的鸡蛋树树林在城市原本的森林公园内，而陆十二此时此刻站着的土地是曾经的商业区，原本在这里有一条宽阔的马路可以直直通往森林公园，但是在陆十二顺着地图上的指示沿着马路走时，却发现了一艘巨大的陨落外星战舰废墟挡住了他的去路。 左边是电影院，右边是五星级酒店，如今酒店已经完全坍塌，卡在马路中央的是陨落的战舰废墟——这酒店如今成了这副奶奶样，恐怕就是被陨落的战舰拖累了。 “奇怪，地图上只有标注经过这条街后在森林公园门口才会看见的荆棘林，没有标注这里还有这么大一艘战舰废墟啊？……妈了个蛋，谁写的地图这么不负责。” “喵嗷嗷！” “你才是路痴。” 陆十二弯腰伸手捏了把脚边的幼年幻兽那张毛茸茸的脸，这会儿后者正懒洋洋地摇着尾巴蹲坐在他的脚边，直到那张毛茸茸的脸被自己捏得变形，他才放开它，重新开始研究手中的电子地图—— 陆十二看了看手中的电子地图，又抬起头看了看面前这个直接横跨在两栋大楼之间将去路堵得死死的战舰废墟，仿佛在一再确认自己是否真的如同发财所嫌弃的那样看岔了一条道，几分钟后，他好像难以置信扬起自己的脑袋，看着面前这投下了一片巨大阴影的庞然大物，叹息了一声道：“……明明没有走错啊？难道这战舰是最近才落下来的？” 发财满脸嫌弃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陆十二：“……好啦，我开玩笑的。” 陆十二当然是开玩笑的——瓦特伦星人已经从地球撤离五百年那么长的时间了，怎么可能又突然悄无声息的回来。 只不过这会儿，在他身边亦步亦随的幼年幻兽却忽然安静许多，它蹲坐在黑发年轻人的脚边，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吸引去了注意力似的安静地盯着面前的飞船废墟看了一会儿，金黄色的目光在飞船侧面的盯着看了一会儿，片刻之后，它收回目光，轻巧地顺着黑发年轻人的腿一路上爬，三跳两跳就跳上了他的肩膀，一屁股蹲好，也跟着低头去看此时此刻在黑发年轻人手中握着的的电子地图，喵喵地叫了两声。 陆十二下意识地转过脑袋，然后看见了一这张毛茸茸的、近在咫尺的脸。 一人一幻兽对视片刻。 忽然之间，幼年幻兽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上来，飞快地在黑发年轻人的唇上舔了舔——留下了一股淡淡的羊奶小馒头的香味儿。 陆十二：“……还好你刚才没接受B仔的鱼干，否则就凭刚才那么一下，老子就能把你扔到鸡蛋树丛里让你尸骨无存。” 发财微微眯起那双漂亮的金色猫瞳，抬起软绵绵的爪子摁在陆十二的鼻子上啪啪拍了拍，随即转过脑袋，又冲着那个战舰废墟侧面嗷嗷叫了几声，那叫声颇为急促，就好像是在催促着陆十二到那边看看似的…… 陆十二刚开始并不愿意过去，事实上，打从和JAY分别开始，他就老觉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好像周围有个人在阴影处默默地看着自己——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背脊发凉，但是每当他自认为出其不意地往他认为有人在的方向看去的时候，那个方向总是空无一人——过于紧绷的神经除了把他搞得像是个神经病之外，还换来了无数次发财莫名其妙又鄙夷的目光。 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陆十二一点儿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遭遇偶然触发的任何支线任务。 但是。 不耐烦这会儿一心想要到那战舰废墟去一探究竟的发财不依不饶地对着他的耳垂又舔又咬又挠，最后被逼得几乎快要发疯，黑发年轻人将手中那个带错路的稀烂电子地图往左边口袋里一塞，又一把将肩膀上的幼年幻兽抓起来塞进口右边袋里，在后者“嗷嗷”叫着扒在他的上衣口袋边缘冒出个脑袋好奇地瞪着眼睛东看西看时，它听见它的主人在它上方，用十分淡定的声音说：“就过去看一眼就走，只是看一眼，不许碰，不许摸，更加不许拿。” 发财不叫了，蹲在陆十二的口袋中，他满意地将自己的圆眼睛眯成了一道弧线。 陆十二背着沉重的双肩包，像是登山似的慢吞吞顺着废墟碎石往被隐藏在阴影中的战舰一侧爬去，在他吭哧吭哧攀爬的过程中，对讲机被单方面开启——对讲机对面的JAY听上去像是一切近战顺利，已经到达了荆棘丛并且将开路的任务交给了B仔，这会儿他闲下来就想起了骚扰队友找乐子。 JAY欢快地问陆十二在做什么，于是陆十二停下了吭哧吭哧攀爬的动作，顿了顿，低下头看着这会儿正仰着脑袋满脸期待瞪着金色瞳眸看着自己的发财，在心中五味陈杂地感慨了一番幻兽与幻兽之间的差距之后，他没好气地回答了句“响应时代号召，回味历史，观光旅游”，然后直接挂断了对讲机。 为了发财的好奇心，陆十二比计划中多花费了四十分钟，只为了让他的幻兽满足一下那奇怪的好奇心。 当他慢吞吞地爬到目的地，只感觉到口袋一轻，整个爬废墟的过程中都老老实实待在他口袋里的幼年幻兽第一时间蹦跶了出来落在碎石金属废件上，凑近一个大概是掉下来的战舰舱门似的铁板，嗅了嗅鼻子，随即从自己的嗓子深处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陆十二抓紧机会嘲讽道：“闻个屁，你又不是狗。” 而这个时候，发财已经摔着尾巴，十分轻巧地越过几件废墟零件，蹦跶到了战舰主体的阴影之下，当陆十二上气不接下气地跟上他的幻兽时，他看见的发财是这样一个造型—— 它的两只后爪踩在战舰下面的废墟上，像是一条巨大的毛毛虫似的身体完全伸展拉长，两只前爪搭在战舰废墟之上，它的耳朵飞快地抖了抖之后贴在了脑门上，然后，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利爪刮破金属的声音，陆十二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幻兽在这大概可以算得上是古代遗迹的战舰躯体上，留下了十道长长的抓痕—— 陆十二尿了。 “啊啊啊啊啊说好的只许看不许摸不许拿呢！你他娘的干什么！想赔得倾家荡产是么是么是么！！” 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只觉得自己的伸手从未像是现在一样敏捷，他一个马步上前再接一个海底捞月最后上演猴子偷桃，一把将半个身子挂在战舰废墟上的幼年幻兽掐着腰一把抓回来，发财不满意地在他怀中张牙舞爪，而他的小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跳着，却在这个时候，在发财“嗷嗷嗷”的叫声以及他的小心脏“呯呯呯”猛跳的声音当中，忽然从他的头顶上响起了一阵碎石尘土落地稀里哗啦的声响。 陆十二下意识地张大嘴抬起头。 然后被灰尘劈头盖脸地糊了一脸。 等他一边呸呸呸地吐出嘴巴里的灰尘顺便拿着手中毛茸茸的幻兽充当擦脸巾将脸上的灰尘擦干净时，不知道从哪儿忽然射入了一缕夕阳余晖正好照射在他身后的瓦特伦战舰废墟之上，陆十二拍打头发上的灰尘之时，余光却猛然瞥见战舰之上反射着金色光泽的光芒！ 陆十二微微一愣，一把扔开了手中的发财，转过身去——而此时此刻，忽然出现在他眼前的一幕却让他震惊得合不拢嘴！ 在那经过了五百年的风吹日晒本应该十分破旧的战舰身上，他居然看见了赞新如新刻的金色图腾，那图腾是由一把金色的镰刀纹样以及一朵盛开的莲花共同组成，当太阳余晖照射在图腾之上，一层金属光泽缓缓从图腾上闪耀而过—— 这个图腾…… 最初只觉得眼熟，片刻之后猛然想起这个图腾所代表的意义，站在战舰之下的黑发年轻人瞳孔微微缩聚露出了惊悚的表情，他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猛地大退一步——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因为这覆盖在尘土之下的图腾忽然重见天日，这本被视作为废墟的战舰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启动…… 而这个图腾，陆十二记得他曾经在新闻联播上看过，这是象征着瓦特伦皇族的图腾。 镰刀与莲花，是瓦特伦最高权力的象征。 这是一艘瓦特伦皇家星际战舰！ 这玩意居然坠落在这个地方？！ 战火，瓦特伦人，巨大至足以遮天蔽日的星际战舰，以及那沙尘之中的高楼上，懒洋洋地甩着尾巴，仿佛望着蝼蚁一般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巨大猫类机械兽…… 曾经对于“世界末日”的记忆一下子如同潮水一般蜂拥进脑海当中，陆十二想也不想，弯腰一把捞起身边盯着战舰发呆的发财，将毛茸茸的幼年幻兽往怀中一揣，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就逃离了那战舰所投下的阴影范围内，当他手忙脚乱地重新回到阳光可以照射得到的街区时，他整个人都觉得虚脱了一般跌坐在地，抬起手一抹脸，居然一手湿淋淋的全是方才瞬间冒出的冷汗！ 陆十二发了一会儿的楞。 直到感觉到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了蹭自己的手背，他愣了愣，低下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是发财这会儿正眯着眼，用自己的脑袋在拱他的手背。 “……”将这不省油的小毛球拎着后颈脖从地上拎起来，陆十二面无表情地对视上那双金色的瞳眸，“发财。” 发财：“喵？” 陆十二：“以后，你再让我往东——” 发财：“喵？” 陆十二：“……我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一路向北。” 发财：“……” 说完，将手中的幻兽随手往地上一扔，黑发年轻人手软脚软地从地上面爬起来，拍拍屁股，重新整理了下背包，然后打开了对讲机，一边跟那边的JAY诉说他刚才碰到了皇族战舰废墟那惊心动魄的故事，一边往旁边那座曾经的电影院走去。 …… 如今电影院已经是陆十二继续前进到达荆棘林的唯一道路，因为这会儿已经快要落日，走进了建筑立面就黑漆漆的一片，在嘲笑他胆小的嘲笑声中，陆十二淡定地打开了JAY给他的电筒，一边报道：“我现在准备穿过电影院了——” 这时候，对讲机信号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干扰发出一阵电流声，有点吵耳朵……想到平日里电影院因为考虑到音效设备问题所以信号本来就不太好，陆十二微微蹙眉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正当他将将对讲机关掉让这吵耳朵的声音停止时，却忽然听见JAY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等等，我好想听见你那边有什么声音？” “……” 几乎是在JAY说这句话的同一时间，陆十二忽然背后僵直，只觉得之前那暂时被他忽略掉的、在暗中暗暗盯着他的那束视线仿佛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与之前不同的是，之前，他都感觉那束视线是从他的上方传来的。 但是这一次，他感觉到，那视线带给人的感觉非常强烈，这也就意味着，如果这会儿他不是错觉的话，那么那个从一开始就在暗中窥视他的人，现在离他很近很近！ 那玩意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了…… 此时此刻，陆十二的背脊完全紧绷了起来，一时间，汗如雨下，只听得见自己“呯呯”“呯呯”疯狂跳动的心跳声！ 当整个人处于完全精神紧绷的状态，陆十二却忽然变得冷静地下来，他伸出手，将响个不停弄的人心烦意乱的对讲机关掉，而后缓缓的，缓缓的一步步后退，在他的背部即将抵到距离他最近的那堵墙时，忽然从他的侧面传来了一阵“哐”的巨响！ 陆十二“啊”了一声，低低的一声饱含恐惧的低吼在空荡荡的电影院一层无限回荡，当他猛地转身往那声源方向看去，却发现，一只足有成年人手臂那么大的老鼠正拖着尾巴，飞快地从角落阴暗处爬出来，然后又急切地躲进了下一个阴暗处。 刚才那“哐”的一声，大概就是这只老鼠在行动的过程中撞翻了什么东西在地上所发出的的声音。 陆十二松了一口气，低下头看了看发财，这会儿幼年幻兽蹲在他的脚边，看上去对紧绷的气氛毫无察觉，只是竖着耳朵似乎很有兴趣地盯着那一只巨大的老鼠从自己跟前飘过…… 打开对讲机，信号似乎已经恢复了，对讲机中，JAY发出的一连串“喂喂喂”的声响居然让陆十二感觉到了一阵安心，他长吁一口气：“我在，没事。” “……吓死我，下回不要不讲话突然关掉对讲机，你现在在哪？刚才你说你在电影院废墟里？现在呢？还在里面还是出来了？” 陆十二看了看四周，微微蹙眉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按照原定路线又往前走了几步，一边走一边说：“我现在正准备穿过电影院，刚才出了点小问题，不过只是一只老鼠……JAY大神，我总觉得这里好像有点不太对劲，搞不好这里的情况比我们想象得复杂很多，要不然我们干脆放弃任务算了？” “都到这里了，放弃算怎么回事？”意外的是，JAY在对讲机那边一口回绝了，“你不要疑神疑鬼的，幻兽职人公会对于任务的危险程度判定是很准确的，一般情况下肯定不会把蓝色任务放到白色任务区域里坑人……” “……如果这个任务连白色任务都不是呢？如果系统出错呢？如果这是传说级别的任务呢？如果——” “什么啦，都叫你不要疑神疑鬼了！等你出了电影院，找个亮点的地方原地站着不动等我一下，我这边已经确定是条死胡同了，真正的路在你那边，我很快就过来。” “喔。” “站着不要乱动！” “好的，现在就算是你跪着求我我也不会乱动的好吗！” 陆十二一边靠着跟JAY说话分散注意力，最后在他也不知道经过了多长时间后，他终于穿过了整整一层电影院废墟。 这过程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时间，当一脚踹开那摇摇欲坠的铁门，迈出电影院后门重新回到光亮下时，陆十二靠在墙上，休息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松等心跳恢复正常，却又忽然感觉到在他的身后，有什么东西正在向他靠近—— 那感觉很强烈。 仿佛下一秒就有什么东西要从那黑漆漆的电影院里扑出来！ 陆十二感觉到自己的头发都在一根根地唱着国歌起立敬礼，那扇被他踹开的门又摇晃了一下，在黑发年轻人几乎要忘记了怎么呼吸时，那门被忽然推开了—— “发、发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嗷嗷嗷嗷——” 陆十二下意识地叫了一声，不过此时此刻，他的幻兽已经比他动作更快地嗷嗷叫着冲进了他的怀里！ 然后，从那缓缓被推开的门缝隙后，冒出了一颗带着红色鸭舌帽的人类脑袋。 陆十二：“……” JAY往周围看了两眼，然后闪身走出来，在他的屁股后面跟着一只耳朵完全金属化的B仔——看上去大概是在清楚荆棘丛的过程中能力得到了提高……JAY一边走向黑发年轻人一边说：“你等很久了吗？我觉得应该没有吧，因为我正好在地图上找到一条小路抄近道跑过来的嘿嘿嘿……不过电影院里气氛还好，我走过来的时候也并没有感觉到有人在盯着我看啊，你是不是真的太过于紧张以至于产生了幻——” JAY话还未说完，在拧过头看见黑发年轻人那张紧绷着面色铁青的脸时，他“哇”了一声：“你脸好像刚从坟里挖出来的死人，要不要吓成这样！” 陆十二低下头，看着发财，这才发现这会儿连他怀中的幼年幻兽也正瞪着圆溜溜的金色水灵灵大眼睛，仰着头一脸莫名其妙地瞅着他——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了惊吓该有的模样。 陆十二：“……你刚才嗷嗷瞎叫唤个蛋？” 发财低下头，从毛茸茸的脸亲密地蹭了蹭这会儿正满脸黑线的主人的手—— “喵。” 我以为你这么热情地叫我是要我来抱抱，开心的时候，当然要嗷嗷叫啦。 “……” 陆十二面无表情地松开手，将手中的幼年幻兽往地上一扔，在后者轻盈优雅地落地之后，他抬起头看着这会儿双手正插在口袋里，从帽檐底下瞅着他的人类小伙伴，想了想后问：“所以从始至终，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只有我一个，是吗？” JAY点点头：“是的。” 陆十二沉默片刻，在与JAY并肩走出电影院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建筑——依旧还是他来时的模样，只不过，那打从他一脚踏入古代战场开始就盯着他的视线忽然消失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一切真的都只是他的幻觉。 “……”陆十二想了想，忽然道，“其实，我以前还蛮大胆的。” JAY点点头，认真地说：“喔。” 陆十二皱起眉：“真的。” JAY又点了点头：“嗯，我相信啊。” 陆十二无奈了：“那你一脸同情的看着老子是做什么？” JAY想了想，然后抬起手压了压帽檐，拧开了脸看了看四周，又转回来盯着身边的黑发年轻人的脸侧认真道：“……就是忽然觉得，我一直想要跟一个一惊一乍的新手少女一块儿做任务的愿望好像得到了满足，虽然没有穿蕾丝蝴蝶结洋装，但是你知道嘛，（<ゝω）☆Kira！” 陆十二：“……” JAY：“（<ゝω）☆Kira！” 陆十二：“滚！！！！！！！！！！！！！！！！！” 第31章 绕过了电影院，很快的陆十二和JAY就回到了电子地图上所标示的通往森林公园的主干道上。 此时此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眼瞧着太阳就要彻底从西边落下，陆十二掏出手电筒看了看电源显示，随后满意地发现虽然之前他在电影院一层用了一会儿手电动，但是现在电筒还是显示满格电——这个时代的电筒是太阳能充电的，满格的电筒在节能模式下通常可以持续工作四至五个小时，小小的手电聚光型很强，光亮度调节至最大可以当做攻击性武器来使用，在白日不用的时候挂在腰上就能充电，很方便。 陆十二将手电筒握在手中，看了看四周，随即发现夜幕降临得比他想象的更快——他记得自己离开电影院时明明还能看见太阳，而此时此刻，几乎整片古代战场区域都已经笼罩在了夜幕之中……夜晚降临，代表着危险有可能更完美地潜伏在每一个黑暗的角落，陆十二打开了手电筒，昏黄的光线将他前方十余米处的环境全部照亮，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在他身边的JAY轻笑一声：“你太紧张了，注意收敛一点好吗，这种情绪会传染你的队友也就是我的。” “……”陆十二想到JAY之前那一番少女言论，翻了个白眼问道，“你这么放松真的好吗？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那艘外星人遗留下来的战舰废墟？” JAY猛点头：“看见了，超酷。” 陆十二露出个无奈的表情：“……正常点好不好，老子差点吓尿了，那玩意看上去随时准备起飞了似的——我都害怕里面随时蹦跶出个外星人用枪指着我的脑袋邀请我回母星做客。” “哈哈，你想象力要不要那么丰富，强取豪夺被抓去当酷炫外星人的压寨夫人什么的，这种幻想果然很少女——哎哟妈的，不要打人，打人就是心虚啊有没有！言归正传，要不是刚才我在那里看那个玩意耽搁了一些时间，应该跟你汇合得更快一些才对。” JAY一边说着，一边不顾身边的黑发年轻人正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他竖起大拇指，抬起手仿佛是习惯性动作似的压了压帽檐，眼睛在手电光下显得异常明亮，又道：“我有听过一种说法，有人分析说现在无论是中古大陆还是东欧大陆拥有的具有远程空间航行能力的战舰，其实最原始的数据都是取自于这些外星人当年仓促逃离地球时留下的战舰遗骸，还有一些热射线枪之类的高科技武器，统统都是——所以站在那艘星际战舰跟前，我就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了人类文明的起始点——” 陆十二感觉到蹲在自己脑袋上的发财忽然站了起来，为了不让这家伙掉下来摔着，他伸出手扶稳它，与此同时嘟囔了声：“夸张，按你这样说，是不是想要讲当年那些外星人入侵得太好了？” “才不夸张，”JAY说，“五百年前就到达这种科学水平，真是不敢想象，现在那个星球的科技已经进步到了什么程度……” “说不定那个星球已经因为作孽太多爆炸了呢——发财，你蹲好好不好？不要在那得了小儿多动症似的动来动去，不然你就自己滚下来走。”陆十二一边唾弃脑袋上的毛茸茸生物，一边冲着自己的队友露出了个嘲讽的表情，想了想，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头问JAY，“不对啊，按照你的说法，如果瓦特伦星球遗留下来的战舰那么具有研究价值，刚才那艘应该早就被政府回收了，而且刚才的那一艘战舰是皇家战舰呢，那个镰刀和莲花的标志——” 陆十二的话语刚落，趴在他脑袋顶上的幼年幻兽的尾巴缓缓地从他双眼之间落下，左右摇晃了下，而后尾巴尖端微微勾起，在他的鼻子上来回逗弄了两下——陆十二顿了顿，而后忍无可忍地将自己脑袋顶上的幼年幻兽一把拽下来扔到地上，发财发出“喵嗷”一声不满的声音，就着被陆十二扔下地的姿势直接就趴在了地上，装死。 良久。 等了一会儿没动静，幼年幻兽抬起脑袋，这才发现此时黑发年轻人已经头都不低地径直打从它身边走过。 它趴在地上怔愣了片刻，等到黑发年轻人走远了并且似乎完全没有回头等它的意思，这才发现自己玩脱了似的，幼年幻兽从地上爬起来，甩了甩脑袋，耳朵高高地竖起在脑袋上站在原地看了黑发年轻人的背影一会儿，随即摇晃着灵活的长尾巴，迈着轻盈的步伐飞快地跟上了此时已经走到路口的自家主人。 而此时，陆十二还在跟JAY讨论着关于那艘战舰的问题—— 听了陆十二的提问，JAY也是一拍脑门大呼奇怪，再像是陆十二之前做的那样掏出电子地图研究了一番，确认了上面并没有如同标示出荆棘丛那样标示出那战舰遗迹…… “这太奇怪了，”JAY嘟囔着瞅着陆十二一眼，“这皇家战舰遗迹就在主干道上挡住了去路，绘制地图的人不应该不把它标示出来啊，搞不好这里还会因此而成为什么旅游胜地呢，要知道这对于幻兽职人来说可是不小的诱惑……” “怎么说？” “哎呀，你怎么这个都不知道的？因为那些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幻兽蛋都是从那些外星人被击落或者遗留下来的战舰附近发现的。” “什么？”陆十二一愣，“我没听人家说过这种事。” “是这样的，所以因此还有人怀疑那些初代幻兽根本就是五百年前入侵地球的外星人因为受到了致命伤害所以退化成幻兽蛋自保……”JAY似乎觉得自己正在讨论一个可怕的话题似的，将脑袋上的鸭舌帽摘下来，这种深秋时节还用帽子扇了扇风，满脸囧地说，“啊哈哈，不过这个说法也太扯淡了，真这样的话还得了？每一只初代幻兽可都是一呼百应的存在，要是它们真的是保留实力变成幻兽蛋留在地球只是在等待机会翻盘，依照现在满地都是幻兽的情况来看……哦哟，那画面真是美到想都不敢想哦！” “……” 陆十二没有立刻接上花茶，事实上，此时他只觉得脑海中乱糟糟的，一会儿想到五百年前瓦特伦星球人入侵地球时的情景，一会儿想到方才看见的那艘战舰遗迹，一会儿又想到JAY提到的那些信息——乱七八糟的思绪一时间涌入脑海，他皱起眉，之前感受到那种的不安情绪不知道怎么又渐渐浮上心头，而此时，一个想法逐渐在他心中萌生发芽…… “JAY。” “干嘛？” “我觉得我好想有点猜到之前失踪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觉得那些人的失踪压根就不是意外，而是他们就是来寻找初代幻兽蛋的幻兽职人？” “对，”陆十二点点头，“你之前好像有说过，战场遗址C区是一个新开发的区域？” “对啊。” “……有高级任务分布在这个区域吗？” “没有的，通常情况下，特定的任务地点只会遍布着同等级的任务难度，如果有稍高等级的任务，肯定是要放到高等级的任务区域，等高级任务都清理完毕，才降级发放到下一级低等任务区的，否则新人做任务的时候岂不是很容易遭遇到其他高级任务才会遇见的危险？”JAY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否定了陆十二说法。 “……”陆十二眨眨眼，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出，“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遗迹之所以没有被标示在电子地图上，很有可能压根就是绘制地图的人不想让外界的人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比如——呃呃呃，我是说，如果不是意外的话，作为新人，我肯定不会接难度这么高的白色任务；等我有经验了，就会接难度中等了；等我很很很有经验了，恐怕也只差一点点幻兽职人公会的贡献值就可以升级到绿色任务区域，因为当前溢出的贡献值是不可以带到下个等级去的，所以我当然也就不会想要领取这个任务来赚取明显溢出的贡献值，因为相比之下，赶快升到绿色区域去做报酬更加丰富的任务才是正经事儿——” JAY：“啊——” 陆十二：“然后这个任务就永远地被挂在这里了，直到有一天，有那么个不长眼睛的人注册了这个任务，比如我们，然后来到这个区域，发现了秘密，之后……被悄无声息地做掉？这个秘密就继续被保守下去了，直到那个绘制地图的人寻找到幻兽蛋，当然，也不排除绘制地图的人压根就是那之前失踪的三批人中的其中一员。” JAY：“惹？！” 陆十二：“最后就几乎没有人会知道这个区域关于战舰遗迹的秘密——除非是有像是你这样闲得蛋疼的土豪折返回来训练新幻兽——” “……”JAY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这会儿正蹲在自己肩膀上的B仔，后者眯起眼亲密地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他的手，并从嗓子眼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在这样幻兽十分享受抚摸的满意声音中，JAY才继续道，“妈的，忽然觉得你说得挺有道理，啊，我肯定也是有毛病了——” …… 而此时，陆十二已经与JAY来到了电子地图所表示的荆棘林跟前。 荆棘林的规模比陆十二想象的要大得多，整座荆棘丛遮天蔽日，足有十几层楼高——植物如同JAY所说在上面覆盖满了巨大的刺以及无数细小的像是仙人掌身上的那种毛毛刺……每一条荆棘都有手臂粗细，丛林中荆棘条错综复杂，天色又暗，压根看不清楚具体情况和密度。 陆十二慢吞吞地戴上厚厚的特制手套，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任务推荐使用幻兽是飞行系的了，按照普通的方式想要绕过这么庞大的、几乎如同一座森林似的荆棘藤，根本不可能——现在他和JAY想要通过这座荆棘林的话，只能依靠蛮力强行打出一个通道来。 “天黑了，随便开个口子我们找地方休息，剩下的明天太阳升起再做，被你刚才讲了一通，我现在也觉得毛毛的……” JAY看了看四周，也将自己的电筒拿出来打亮了些，手电筒灯光对准荆棘林照了照，除了看见一些能够让一个成年人钻过的空隙之外，当然什么都没有照到——不过就算是真的有这种空隙，因为荆棘丛上到处是刺，他们也不可能直接从那空隙钻过去，充其量只能选择一个空隙稍多的通道，减少工作量而已。 此时，在JAY的示意下，B仔已经从他的肩上跳下来，一步上前，已经完全金属化的耳朵动了动，随即它扬起爪子——这时候陆十二才惊讶地发现，B仔的十只爪子已经完全金属化，只见此时此刻，B仔灵活地原地跳跃，“喵”地叫了身后猛地一挥爪子，伴随着金属利器切割植物发出“唰”地一声声音，一根荆棘条就被整整齐齐地切了下来！ 陆十二：“哇！” 陆十二充满了期待的目光转向了自家发财，随即看见…… 自家幼年幻兽翘着尾巴，屁颠颠地冲到荆棘藤的面前，有样学样似的举起那小肉垫爪子往荆棘藤上一拍，然后—— 发财：“喵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惨叫声突破天际。 黑发年轻人无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双手捂住脸，往下拉了拉，在同伴沉默的目光下，已以颜面全失的幻兽主人蹲下身子，拎着自家幻兽的后颈脖子将它拎回自己怀中，翻过它那个扎满了荆棘条上的尖刺的小肉爪子，抬起头默默地看向JAY。 后者在口袋里掏了掏，然后掏出了一把银镊子递给他。 陆十二脱下手上的手套，接过镊子，面无表情地冲着他点点头：“谢谢，多啦A梦。” JAY：“……” JAY同情地看着陆十二低头用镊子给那只在他怀中滚来滚去的毛团挑肉垫里的刺，发财动得狠了，他一巴掌揍在它的脑门上：“再动！老子把你扔进荆棘丛里让你变身刺猬形幻兽！” 发财：“……” 然后世界恢复了宁静。 JAY拿着手中的鸭舌帽扇了扇风，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原本是准备留着我们用的，因为这个手套虽然够厚，但是有时候还是会有刺透过手套扎进手心，不过，哎呀……没关系啦，顶多B仔多累一点咯。” 陆十二没有回答他，他只是飞快地将怀中幼年幻兽肉垫上的荆棘刺一条条拔了下来，等做完了所有的工作，他顺手将镊子揣进右边口袋，再将发财揣进左边口袋——在这无比熟练的动作之后，他整理了下手上的手套，走向荆棘藤。 JAY愣了愣，几秒之后，他似乎这才反应过来黑发年轻人想要干什么，赶紧叫住他：“喂，其实真的不用啦，这些活让B仔做就好……” “那不行，怎么说这个任务都是我们一起接的，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出力我就在旁边看着啊。”陆十二头也不回地，一边说着一边抓住了一条荆棘藤，轻轻地拽了拽，伴随着一阵植物摩挲发出的“沙沙”声响，一整条荆棘藤就被他拽了下来——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你也不用这么亲力亲为到连自己的幻兽那份活儿都做了去吧……” “那没办法，”陆十二轻笑了声，将手中刚拽下来的一条荆棘藤扔开，“就好像带着阿猫阿狗出去散步它们拉了屎你要给它们铲屎一样，作为主人可不就是专业给自家宠物擦屁股三百年的么……” 在JAY郁闷的叹息声中，发财蹲在黑发年轻人的口袋之中，仰着头，一双明亮的金色瞳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后者因为发力拉扯荆棘条而紧绷的下颚——伴随着黑发年轻人的每一个动作，被他叼在口中的手电光线摇晃…… 这一夜乌云遮住了月亮，然而在这样忽明忽暗的手电昏暗的光线照耀之下，幼年幻兽的金色瞳眸却显得异常晶亮。 在陆十二和B仔轻快的动工下，密密麻麻的荆棘藤已经被撕开了一道大约有一个人半那么宽的通道入口。 与此同时，站在后面叉着腰打着手电筒帮忙照明的JAY也发现黑发年轻人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慢，对此JAY一点都不想表示这有多奇怪，本来手套只是用在幻兽将荆棘藤切割好后将它们搬运开来这种情况，现在这家伙却直接戴着手套去撕扯荆棘藤…… 藤蔓上的刺当然会透过手套扎入他的手中。 十指连心，可痛着呢。 在陆十二抬起手臂，像是之前重复了无数次那样抓住一条荆棘藤时，却如同被烫到了一般倒吸一口冷气缩回手，电筒光芒之下，冷汗布满了黑发年轻人的额间——这种仿佛自己在活生生虐待自己的搭档的情景让JAY有些看不下去地皱起眉，晃了晃手中的手电筒正想宣布今儿个干脆就此收工，却再此时，他听见陆十二“咦”了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 “怎么了？”JAY举着电筒凑过去看，然后发现这会儿黑发年轻人稍稍弯下腰侧过身子，而后在荆棘丛空隙之中掏啊掏，最后……他的手缩回来，两根手指之间，夹着的居然是一台属于人类的ID卡！ 现场周围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冷了下来。 陆十二与JAY沉默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他们之前的那个推测——三批幻兽职人为了寻找初代幻兽蛋来到这片战场遗迹，然后他们大概是遇见了什么东西，然后，没有一个人能够回去。 【听说有人在古代战场遗迹C区附近看见了野生幻兽活动，啊，最好是假的，不然就麻烦了呢。】以上。 陆十二不由得想起了进入任务区域之前，JAY的此番感慨。 陆十二：“……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是个乌鸦嘴？” JAY：“……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是个脑补得很厉害还容易梦想成真的倒霉蛋？” 陆十二：“……” JAY：“……” 死一般的沉默持续了大约五秒，忽然之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在陆十二口袋中蹲着的发财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叫声，紧接着，从他们近在咫尺的荆棘藤里忽然响起了沙沙的声响！ 声音响起之时，那荆棘丛也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微微颤抖起来…… 看上去就像是—— 有什么活物在荆棘丛中快速地移动！ “陆十二！B仔！” JAY声音紧绷地叫了一声，在一阵慌乱之间，他手中的电筒光源晃动，此时，几乎是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见，有一道像是野兽的黑影飞快地从荆棘丛深处在向它们靠近！ 电动光芒的照耀之中，陆十二只来得急看见似乎有一道金属光泽的反射，下一秒，那野兽已经到达了他的面前，黑发年轻人甚至来不及反应闪躲，就被重重地扑倒在地！ 背部重重地被压在铺满了荆棘藤的地面，陆十二发出一声痛呼，注意力却立刻被从上方扑面而来的带着血腥和腐臭气息的热气吸引了去，他定眼一看，这才看见此时此刻压在自己上方的野兽——血盆大口的兽口处有两根尖锐的金属獠牙，原本大概是白色此时却已经变得凌乱肮脏不堪的白色短毛，黑色的斑纹，杏仁状的眼睛…… 一只巨大的老虎。 它厚重的爪子压在黑发年轻人的肩头，仰起头，发出一声低沉的、充满了威胁的野兽咆哮声响！ 然而。 就在陆十二来得及弄清楚这只压在自己身上的野兽究竟是要干什么之前，忽然之间，在他的身后响起了JAY惊恐的标准少女式尖叫，尖叫声中有一阵刺眼的光芒闪过，紧接着，还没陆十二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牢牢地压在他身上的巨大野兽已经被从旁忽然出现的一个力道猛地踹飞出去！ 那野兽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声，重重地跌落在荆棘丛中，挣扎了一会儿慢吞吞地爬起来——与此同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来到躺在地上发楞的黑发年轻人身边，所投下的阴影将他完全笼罩了起来。 陆十二眨了眨眼。 下一秒，他便被站在他身边的金发男人用一只手臂像是拎小鸡仔似的拎起来……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牢牢地固定在一具宽阔的怀中，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黑发年轻人抬起头，眨眨眼，只看见了男人完美的下颚弧线…… 以及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乌云身后冒出来的昏黄月光之下，那双冰冷的、泛着浓浓野兽般杀意的金色瞳眸。 第32章 取代了之前那只毛茸茸笨手笨脚的幼年幻兽，此时此刻，高大强壮的金发男人赤着双脚站在满是荆棘藤的地上，怀中搂着比自己矮了一个脑袋的黑发年轻人，面无表情，仿佛丝毫感觉不到那尖刺刺入脚掌的疼痛…… 他的身上穿着的是明显不符合身材巨大衬衫，而且还是救助站发放的那种统一样式的廉价衬衫，然而当那双金色的瞳眸在月色之下闪烁着森冷凌厉的光芒，那一身漂亮的肌肉因为此时陷入战斗状态极为紧绷，明明是人类的模样，却让人轻而易举地联想到了其他的生物—— 一只极具危险气息的黑豹！ 摔倒在地一旁的JAY张大嘴瞪大眼，瞪着不远处被自家幻兽结结实实摁在怀中的黑发年轻人，忽然想到了第一次知道陆十二时，他用“陆有钱”这个ID在那个论坛上发的那个帖子——【新手求助，我的幻兽一出生就是个人形，然后当管理员上门登记的时候它又变成了普通幼年幻兽的样子，请问还有大大也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吗？难道我是一个人？】当时那个帖子被各种嘲讽嘲笑打击成了高楼大厦，恨不得要开出个“818那个有了幻想症的新手”系列楼。 但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JAY惊恐地发现：陆有钱说的是真的。 那几千层楼每一个曾经嘲笑过他想象力丰富的人，都面临着被啪啪打脸的悲惨命运。 而此时此刻。 仿佛像是要证明给他看眼前的一切并非做梦，那只半路杀出的又被一脚踹飞的巨大野生幻兽踉跄着从荆棘藤中爬了起来，它甩了甩身上的皮毛，无数的荆棘藤针刺被它从厚重的皮毛上甩落之时，它的尾巴微微勾起，在空中微微摇晃了下。 随即那双杏仁状的银色眼睛微微眯起，但是疑惑又奇怪地上下打量了一圈不远处那个突然间变成人形的幻兽以及被他抓在怀中的黑发年轻人……片刻之后，野生幻兽的目光定格在了此时黑发年轻人背上的背包上，它嗅了嗅鼻子，随即银色的瞳眸一量，仰起头发出一声震天的兽吼，身体微微后倾，紧接着就猛地冲着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两人这边扑了过来！ 但是发财并没有给它再次进攻的机会，他低下头看了眼脚下的荆棘藤以及黄土，金色瞳眸微微缩聚，在野生虎形幻兽冲着他们这边扑过来时，他猛地一把将怀中的黑发年轻人如同甩麻袋一样甩上自己的肩头——在后者的惊叫声中，他脚下猛地一踢，一阵沙土伴随着荆棘藤的尖刺迎着那扑过来的野生幻兽铺天盖地迎面撒去！ “吼——” 野生幻兽立刻停住了进攻的节奏，惊怒嘶吼一声猛地后退一步抬起大爪子地扑打迷住了眼的沙子！ 发财并没有错过这个绝佳的好机会，他一个箭步上前伸出手，在肩膀上还扛了个成年人的情况下，伸出手臂，轻而易举地抓住了那只野生幻兽的一颗獠牙，紧接着稍稍一个使力，伴随着野生幻兽的痛吼声，那只被砂石迷住了眼睛的巨大野生幻兽便被他用一只手臂抓了起来，远远地摔了出去！ “轰隆——” 野生幻兽的被扔进荆棘丛的正中央区域，在响起无数荆棘条断裂的声响片刻后，远远的荆棘丛中似乎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然后世界仿佛都恢复了宁静。 金发男人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野生幻兽落下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片刻之后，仿佛确定了那野生幻兽不会再回来发起进攻，那始终紧绷着的肌肉终于稍稍放松下来……然而他却并没有将挂在自己肩头的黑发年轻人从手中放下来，而是就着一只手臂压在他屁股上的姿势，步伐稳健地来到了JAY的面前，高大的身形月光之下所投下的阴影将脚下的人类完全地笼罩了起来—— JAY：“……卧槽，好高！” 发财：“？” 这会儿，鸭舌帽青年正仰着脑袋，张大着嘴抬头看着他。 原本蹲在自家职人身边寸步不离的B仔发出“喵嗷”一声轻轻的低叫声，随即三俩下顺着金发男人的衣服跳跃至他还空着的另外一边肩上，低着头看着这会儿处于震惊状态保持呆若木鸡状难以自拔的主人，又是喵喵地叫了两声—— 发财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B仔，顿了顿后，他伸出手臂将坐在地上的鸭舌帽青年拎着一只胳膊略显得粗暴地一把拎了起来，在看见他在地上站稳后，他立刻嫌弃一般地放开了自己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过身——这时候，挂在他肩膀上的陆十二稍稍一抬头，就可以跟反满脸风中凌乱的JAY打个面罩。 JAY哆嗦了下：“觉、觉醒——” 挂在发财肩膀上迎风飘荡的陆十二艰难地抬起头：“现在你知道当年我看见自己孵化幻兽蛋的浴缸里爬出这么一个玩意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了？现在好歹他还穿了衣服，惊悚度已经有所下降了好吗……都说那个帖子不是骗人的了。” JAY：“觉醒幻兽——！” 发财往外走了一步，挂在他肩膀上的黑发年轻人伴随着他的动作摇晃了下，淡定地说：“不是觉醒幻兽，只是进化顺序错了而已，幻兽研究所说过了，准确地来说我家发财是个残次品呢——” 刚刚揍跑了一只巨型野生幻兽却被归纳进“残次品”的发财对于这番污蔑毫无反应，他只是面瘫着脸一言不发看了看四周，随即扛着陆十二，抬脚果断地往旁边一座废墟的一楼走去。 这会儿半挂在男人身上被顶着胃部还一摇一晃的陆十二体会了一把晕车的感觉，他伸出摇摇晃晃的手臂，手肘曲起撞了撞发财结实的腰部：“发财财，放我下来好么？” 陆十二：“……” 作为对他的要求的回答，男人放在他屁股上的那只手臂稍稍收紧了一些，顿了顿，似乎还觉得手感不错似的，又放松、然后收紧、再放松地玩耍了一会儿。 陆十二：“别玩老子的屁股，谢谢。” 发财：“……” 男人正慢吞吞顺着黑发年轻人大腿往上爬的爪子一顿，然后仿佛略感失望地老老实实放回了原位。 …… 当一行人离开了荆棘丛，片刻之后，之前仿佛陷入了死一般寂静的荆棘丛中忽然传来了一阵沙沙的轻响。 紧接着，伴随着荆棘丛一阵轻轻的摇晃，从荆棘丛的另外一侧，碎裂的荆棘条咔擦咔擦地被仿佛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快速切割，阴影当中，被硬生生开辟出的一条道路出口处先是探出了一颗巨大的、毛茸茸的白色脑袋。 兽耳竖在那拥有黑色斑纹的白色野兽脑袋上，轻轻地抖了抖，像是确认了周围没有具有威胁的生物似的，那脑袋稍稍抬起，紧接着，浑身皮毛凌乱肮脏的剑齿虎形的野生幻兽以慢吞吞地以匍匐前进的方式爬了出来。 ——方才被男人以巨大的力量扔进高空然后坠下时，虽然有厚重的皮毛保护，但是荆棘丛的凸起的那些比较坚硬的老刺还是在它白色的皮毛上留下了一条条淡淡的血色痕迹。 并且在甩落在荆棘丛中时，它似乎还扭到了自己的脚。 这会儿它拖着尾部微微翘起的尾巴，勾着一边哗啦啦往下淌血的大爪子，一瘸一拐地来到了荆棘丛另外一面的空地之上，走了几步，它似乎若有所思地回过头望了望，又竖起耳朵听了听动静，当确认荆棘丛的另一边那伙人离开之后，这只野生幻兽抽了抽鼻子收回了目光—— 紧接着一阵耀眼的强光闪过。 原本巨型野生幻兽所在的位置被一名纤细、浑身赤裸的银发青年所代替。 相比起变成人形的发财那高大健壮的身体以及分布均匀没有一丝赘肉的漂亮肌肉，这名银发青年显得纤细许多，虽然也是拥有比普通人类高上不少的身高，然而他却跟发财是完完全全的两类人——他拥有着一张极具阴柔气质的俊美容貌，一双狭长的银灰色瞳眸眼角微微勾起，睫毛长而卷翘，垂下眼时，睫毛投下的阴影在他苍白皮肤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倘若不是他那一马平川的胸膛以及此时此刻正安静地伏在他双腿之间，与他那张漂亮阴柔的脸完全不相符合尺寸的器官，一眼望去，恐怕是谁都要以为这会儿站在月光之下的是一名赤裸着身体从天而降的大美人。 与之前那野生幻兽右后爪上汩汩流着血的伤口相同的位置上，银发青年的右脚也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流淌着血液，当他一瘸一拐地来到一旁的建筑里时，沿着他前进的步伐，地面上留下了一串触目惊心的血脚印。 …… 银发青年慢吞吞地走到了荆棘丛这一边的废墟建筑里，此时此刻的建筑角落里还有一堆已经熄灭了的火焰，银发青年顿了顿，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后啐出一口带着血的唾液，抬起手抹了把唇边滴落的血液，随即看似不经意地抬起手轻轻一甩，“轰”地一声轻响，那一堆已经熄灭了的干荆棘藤便重新燃烧了起来。 火光跳跃，照亮了此时站在建筑门口的银发青年，也照亮了篝火旁边，那些被撕破后随手扔在地上的带血的双肩背包，以及一堆被暴力打开而后吃空了的简易罐头和空营养液瓶子。 除此之外，在那些明显是人类食用的食品垃圾之外，还有几颗被一分为二的植物果实残骸，那些果实的内部已经被挖空吃干净了，只剩下一些透明的、看似粘稠的液体才留在果皮表面。 “……” 银发青年垂下眼，仿佛十分嫌恶一般地扫了一眼那些已经被他吃空了的人类食物，随即他抬起手看也不看地将挂在建筑旁的破布拽过来，布料扑簌翻飞的声音之中，他一把将那破布随意地围在胯间。 再走到篝火旁，弯腰拎起一只破破烂烂的背包抖了抖，从里面抖出一卷泛黄的止血绷带，他在篝火边坐下，借着火光的照耀抓起止血绷带随意地在脚上的伤口上缠绕了两圈，而后显得有些暴躁地皱起眉一把扔开了用过的绷带，重新站起来，慢吞吞地走上了这座建筑的高层。 深秋，凉风吹过，被吹得沙沙作响的荆棘林之上，慢吞吞地走上建筑高层的银发少年站在高楼楼顶的边缘，看着荆棘丛的另外一旁的某一栋建筑，他微微眯起银灰色的瞳眸，随即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第33章 与此同时。 发财以及挂在发财肩膀上的陆十二，还有屁颠颠跟在他们身后瞬间从“领队大哥”状态进入“小媳妇”状态的JAY已经一同走进了一栋废墟大楼。 这座大楼大概是以前的高级写字楼，一楼大堂铺着已经破破烂烂的大理石，前台被轰得只剩下半个，整个大堂一览无余，没有往上的楼梯，唯一向上的途径便是两座肯定已经不能使用的电梯，与其他普通的建筑并不相同，这座写字楼四面都是封闭的——换而言之，这栋大楼唯一的入口只有方才陆十二他们走进来的那个大门，如果有什么东西走进来，基本是没有机会寻找掩蔽就会被立刻发现的。 今晚他们在这个地方落脚休息的话，只需要看住这么一个大门就好了。 发财真的很会选地方。 陆十二一边这么想着的时候，将他抗在肩膀上的男人已经将他放了下来，他刚刚站稳便抬起头看着这会儿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金发男人，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此时，男人那金色的瞳眸正看似充满了期待地瞅着他。 陆十二：“呃。” 想了想平日里毛团子发财最爱的抚摸动作，陆十二想也不想便稍稍踮起脚抬起手，用手背去蹭了蹭男人的耳朵，后者颇为满意地微微眯起眼…… “难道是跟那只大猫干了一架让你的智商稍稍得到了提升？”黑发年轻人一边给自家宠物摸耳朵一边若有所思地嘟囔，“要不要这么立竿见影？” 发财：“？” “没什么，乖啦，”陆十二轻笑了声道，缩回了自己的手仿佛十分随意地放进上衣的口袋里，“今晚你立大功了。” …… 因为常年处于风吹雨打日光暴晒当中，整个大楼的墙壁一碰就哗啦啦地往下掉碎石，陆十二担心这建筑就只剩下一个空架子随便受点儿刺激就会直接坍塌，说话都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 一行人选择了一个结构上来说稍微会比较结实的大堂角落三角地带作为今晚临时休息的地点。 放下包，JAY由B仔陪着出去捡了一些荆棘丛边缘的枯藤回来作为燃烧篝火的材料，陆十二拿出了营养液和罐头，自己喝掉了营养液之后，将罐头放在火上加热了下，又从包包里掏出个勺子一块儿递给了挨着坐在他身边的发财—— 发财将罐头接过去，却并不急着吃，只是将它放到一旁后，抓着陆十二的手凑近火光，而后捏着他的手试图将它翻转过来，陆十二在意识到了自家幻兽的意图之后稍稍挣扎了几下，却没挣脱开，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将自己手上的“小秘密”完全展示在发财的眼皮子底下——只见此时此刻已经脱掉了手套的手掌心上密密麻麻全是血点，有一些已经结巴了，只不过疤痕上还能隐约看见一根扎在肉里的小小的毛刺，还有一些伤口因为刚才陆十二的挣扎又开始往外冒出小小的血珠子。 陆十二：“……” 发财：“……” 陆十二：“没事，不——嗷！” 男人面瘫着脸，将自己的大拇指从整张脸都疼得扭曲了还企图撒谎说什么“不疼”的鬼话的黑发年轻人的手掌心拿开，伸出手在他放镊子的那边口袋里掏了掏，没过多久就将那银色镊子掏了出来。 “你给我挑刺啊？”陆十二很不放心地说，“你会不会？” 男人没说话，只是捏了捏被自己抓在手心的手腕，仿佛在示意对方尽管放心。 两人依在篝火边靠得很近很近，脑袋碰着脑袋，膝盖对着膝盖，陆十二双手朝上，让男人替他将手掌心里的毛刺刺挑出来；后者微微蹙着眉，显然是对这种细活儿并不是很熟练，大手抓着那滑不溜揪的金属镊子，在几次把陆十二戳得嗷嗷乱叫之后，他似乎终于掌握了镊子的使用技巧，开始慢吞吞的、笨手笨脚地将那些尖细的刺挑拣出来。 于是，当JAY捧着一大堆新的干荆棘条走进建筑师，远远地就听见陆十二嘟囔着说什么—— “轻点轻点，嗷痛！” “你他娘的不是让我放心的么——这么笨手笨脚的我怎么放心，手都要被你戳断了，老子欠你钱啊那么用力？” “发财，你这么粗鲁以后怎么娶媳妇儿？” “啊啊啊啊痛痛痛——妈的你刚才那下是不是故意的！” JAY：“……” 将荆棘条扔进火堆里，在那堆火轰地窜起一阵火光火星四溅之间，JAY带着B仔在陆十二以及发财身边坐了下来，全程陆十二都在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备受折磨的手，只有金发男人在JAY于篝火另一端落座时，稍稍抬起头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 B仔“喵喵”地叫了两声，跳上了JAY的膝盖上趴稳，随即目不转睛地看着火光另一侧的人形幻兽，JAY先喂它吃了一点幻兽罐头以及小鱼干零食，自己又掏出一块临时带出来的肉放在火上烤了烤，就着营养液解决了自己的晚餐，一边吃，他一边盯着陆十二，想了想道：“没想到你说的居然是真的，你的幻兽居然真的可以变成人形——啊，不是觉醒幻兽却可以变成人形这种事情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说起来，发财是不是不会说话啊？” “对啊，”陆十二头也不抬地随口答道，“大概是智商问——” 可惜陆十二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头顶上扫过的一道轻描淡写似的视线逼得闭上了嘴——没办法，爪子在抓在人家手里，一个不小心搞不好就要血溅当场。 他淡定地跳过了关于自家幻兽的话题，想了想后，一边低头看着发财给自己挑刺一边抱怨道：“说起来，刚才被那只野生幻兽扑倒的时候，它的目光还蛮熟悉的，我觉得之前一直在暗中盯着我的应该也是它……我说你们的反射弧是在外太空绕了一圈才回到地球的么，这么大的庞然大物就跟在我们屁股后面你们都没反应，我说哪里不对劲，你们还嘲笑我……” “这年头野生幻兽不多见，毕竟幻兽蛋的孵化环境要求比较高。”JAY挠了挠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而且那一只幻兽看上去体型好大，虽然有点瘦，但是牙齿和背部都有金属化，我猜测这个有体积的至少是二代以上的幻兽了——搞不好是初代，那就要命了，哎呀，总之这一次如果能安全回到幻兽职人公会，我一定要那些搞不清楚状况的任务发放员赔偿精神损失……” 在JAY提到“初代”时，发财的手顿了顿。 陆十二抬起头莫名地问：“怎么了？” 而此时男人已经松开了他的手，将镊子轻轻放下，转过身拿过之前被他放置在一边现在早已凉透了罐头，捏起那对于他的大手来说简直像是玩具似的小勺子，搅拌了下——JAY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即用仿佛梦游中的语气说了声：“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在看着一个人类在吃幻兽罐头那么违和？” 这个时候，发财已经吃空了手中的那个罐头，将空罐子随手扔到一旁，又伸出手从陆十二的背包里掏出了另外一个宠物罐头，捣鼓了一下似乎没研究出来罐头的正确打开方式，于是将罐头抓在手中，轻轻一捏，伴随着“咔擦”一声轻响，罐头被直接捏爆，肉香味四溢。 JAY：“……” 而此时，陆十二将自己的双手凑到火边，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的刺已经清理干净了，虽然还是在流血，稍稍试图活动手掌也会感觉到刺痛，不过这都是小问题，只要刺不再里面，这种小伤口大概过两天就很快会好。 大家吃完了东西后，就拿出了睡袋，放在靠着篝火不远不近的距离睡了下来——因为一开始并没有想到发财会变回原形，陆十二并没有带他那份卧具，所以在自己钻进睡袋后稍稍掀开一个小缝隙，抬头对此时坐在一旁的金发男人说：“发财，变回幻兽的样子我们还可以挤一挤。” 发财转过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却摇了摇头，站起来来到他身边，抓着睡袋将睡袋中裹得像是毛毛虫似的黑发年轻人整个儿抓起来放到里侧位置，自己挨着他直接在外侧一面的地上躺下来，将他的睡袋来开，自己的手臂从拉链缝隙探进去，将手搭在他的腰间，而后安静地闭上了眼。 陆十二：“……” 陆十二听到在他的身后，JAY发出了一声疑惑：“……我怎么觉得你们俩好像身份瞬间颠倒过来了？” “……”陆十二头也不回地说，“错觉。” …… 当夜色渐晚。 经过了一天的奔波劳累以及精神紧绷状态，篝火边的人类很快便陷入了深眠状态，整个写字楼的大堂里只有JAY此起彼伏的扯呼声以及被掩盖在其中陆十二平缓均匀的呼吸声。 而此时此刻，挨在黑发年轻人睡袋外侧的金发男人却忽然睁开了眼，金色的瞳眸之中，丝毫不减半丝睡意……他低下头看了看此时正在睡梦中吧唧嘴的黑发年轻人，无声地将自己的手臂从对方腰间拿开，随即悄无声息地敏捷翻身坐起，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弯腰伸手替他将睡袋拉链重新拉好。 转过头，与此时听见动静也跟着醒过来，这会儿正从JAY的睡袋里探出一个脑袋愣愣地瞅着自己的B仔对视片刻。 几秒后，B仔发出“喵呜”一声声音，猛地将自己的脑袋缩了回去。 男人这才收回目光，似乎犹豫片刻后，他随手抓起陆十二的背包，将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地全部倒出来，随手将空包背在背上，而后迈着悄然无息的步伐往外窜了几米，他又回过头，看了眼依旧睡得很沉的黑发年轻人，顿了顿，而后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跑去。 …… 陆十二睡得迷迷糊糊之间，被耳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弄醒，他半睁开眼想要看看什么人半夜不睡像个老鼠似的搞小动作，却发现身后的篝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办公楼里本身就没有窗子，月光照不进来，周围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 他翻转了个身子，想要弄醒发财让他看看是不是有老鼠偷东西吃，却意外发现身边空荡荡的，处于混沌状态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挨着自己睡觉的幻兽跑到哪里去了，忽然之间，他感觉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凑近了自己。 呼出的热气扑打在他的脸上，痒痒的。 “唔，”闭着眼半梦半醒得智商都跟不上节拍的黑发年轻人皱起眉，似乎十分嫌弃地将自己的脸往睡袋里缩了缩，又伸出手，随意地在那毛茸茸的玩意上撸了两把毛，含含糊糊地说，“发财，别闹。” “……” 被陆十二冷不丁摸了俩把毛的生物在距离他近在咫尺的距离愣了愣。 片刻之后，陆十二感觉到喷洒在他脸上的热气忽然撤离。 陆十二闭着眼掀了掀睡袋，随口问了句“要不要进来睡”，在没有得到回应片刻之后，他吧唧了下嘴，嘟囔了声“不进就不进冻死你个小王八蛋”后，便重新陷入了最开始那般踏实的睡梦之中…… 第34章 第二天。 陆十二醒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某个结实的怀抱中——当然这没有什么不好，发财就像是一个天然恒温供暖路，在这样的深秋季节，他身上始终暖烘烘的，虽然最开始被人抱着睡并不是非常习惯，但是习惯了之后，他的睡眠质量可以说是得到了飞速的提升。 “……” 陆十二动了动，然后又奇怪地发现昨晚半夜明明是被拉上的睡袋现在又被拉开了——身边的发财的大爪子正沉甸甸地搭在他的腰间。 不过。 按照往常的习惯，陆十二在醒来的时候只要有一点点小动静挨着他的发财就会立刻醒过来睁开眼睛，然而今天无论他怎么动，甚至将男人搭在他腰间的手拎起来扔回去，头顶上传来的呼吸声却依然像是他正处于酣眠状态…… 陆十二奇怪地抬起头看了眼这会儿还陷入沉睡的金发男人，却意外地发现那张英俊的面容之上似乎有几条像是被什么东西刮伤的血痕…… 陆十二“咦”地发出一声低低的疑惑，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去摸那昨晚睡着之前还没有现在却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血痕，却在来得及碰到发财的脸之前，后者突然睁开了那双凌厉的金色瞳眸——那双带着冰冷气息的瞳眸在看清楚面前凑得很近的脸是谁时，又软化了下来，他就着黑发年轻人凑近的姿势，飞快地在其唇上落下一吻，而后抬起手，像是安抚什么小动物似的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看似非常疲倦地打了个呵欠，在黑发年轻人十分风中凌乱的瞪视下，他扯过陆十二睡袋里的枕头垫在自己的脑袋底下，翻个身，又继续睡了过去。 陆十二：“……” 什么情况？ 陆十二从睡袋中爬起来，微微眯起眼正想翻出纯净水洗漱一下，然而就在他转过脑袋试图在昨晚他放背包的地方拿东西时，却看见了让他肝肠寸断的一幕—— 昨晚放置物品的角落现在看上去刚刚遭遇过一场毁灭性的袭击。 所有的罐头、营养液包括发财自己的小零食都撕扯开或者踩烂散落一地，营养液两个瓶子一个已经喝光了另外一个只剩下了一点儿底，红色营养液可怜兮兮地躺在空瓶尸体中慢吞吞一滴滴地往外滴……那些昂贵的高级宠物罐头各个看上去像是被猛犸象踩过一样死无全尸，汤水滴滴答答落了一地—— 而陆十二的背包就像是个垃圾似的被随手扔在那一片废墟中，沾满了尘土以及不知道哪儿沾上的荆棘藤。 现在唯一保存完好的就是三瓶矿泉水。 陆十二：“……” 此时，在早已自己熄灭的篝火的另一边，也迷迷糊糊醒过来的JAY很显然也看见了放置物品的位置那一片狼藉的模样，他一声大吼表达了此时陆十二心中同样万马奔腾而过的崩溃：“哇！昨晚我们睡着的时候遭到土匪打劫了么！” “岂止是土匪，”陆十二冷笑，“而且是个饿死鬼土匪。” 一边说着，黑发年轻人已经横向踢着正步往这会儿还抱着他的睡袋睡得正香的金发男人哪边杀了过去！ 在发财完全没反应过来有充满了杀意的东西正在靠近自己之前，陆十二已经弯下腰，拧着他的耳朵将他从睡梦中抓了起来——看着这会儿被自己拎在手中的巨型幼年幻兽还抱着枕头，一脸睡意朦胧，完全无辜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的臭模样，黑发年轻人胸口剧烈起伏了下，随即便是一顿劈头盖脸地臭骂道：“我说你今天怎么一脸疲惫！原来是昨天晚上去做贼了么！真是辛苦你了啊那些罐头真是太不体贴了还要让你亲自捏爆它们，还热别不友好地在你脸上留下这么多犯罪的证据！说！你昨天干什么了！不就是打跑了一只大猫么至于饿成这样吧我的营养液也喝了你是不是人是不是人是不是人啊啊啊啊啊啊——！！！” 发财：“？” JAY：“那个……他不是人，是幻兽。” 陆十二：“呸！” 陆十二一把扔开被自己拧得发红的男人的耳朵，而这时候后者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低下头对视上面前的黑发年轻人愤怒得发亮的黑色瞳眸，他怔愣片刻，金色的瞳眸之中有疑惑娿情绪一闪而过，随即，他又仿佛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拧过脑袋去看角落放置物品的地方—— 在看见那一地狼藉之后，他顿了顿，随即缓缓地皱起了眉。 不顾身后黑发年轻人那儿传来的愤怒目光，他依旧是赤着脚走到那一堆已经成为垃圾的食物残骸跟前，随手捡起了一个罐头，拿到鼻子下嗅了嗅，片刻之后，那原本就浅浅皱起的眉头又皱得更加深了一些。 昨晚他回来的时候篝火已经熄灭了，因为荆棘藤燃烧起来的味道有点大，居然掩盖住了空气之中来过其他生物的气味……而且他那个时候一心想着想要睡觉，所以摸黑将带回来的双肩包往原本放置的大概位置随手一扔，就转身睡觉去了。 ……结果今天早上还没休息够，就被抓起来背了黑锅。 睡眠不足外加起床气外加倍感无辜让男人十分不愉快，随手将手中的罐头残骸捏成一团又猛地扔开，他站起来自顾自地拎起那脏兮兮的双肩包——在他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陆十二微微一愣，这才惊讶地意识到，刚才他的注意力完完全全地放在那一堆现成的食物残骸上了，反倒没注意那个背包。 但是现在那个背包在发财手中拎起来，他才发现，那个背包里面鼓鼓囊囊的，看上去十分沉重的模样。 陆十二眨眨眼，扫了眼这会儿正拎着背包，面无表情地臭着脸看着自己的自家幻兽，顿了顿问道：“里面什么鬼？” 发财瞥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显示着此时男人的心情依旧相当不美丽，所以连带着他的动作也变得十分粗鲁，他一把拉开了背包的拉链然后将整个背包倒过来——伴随着“哗啦哗啦”的声音，背包里鼓鼓囊囊装着的青绿色硬皮果实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以发财为中心点欢快地弹跳硬皮着往四面八方弹跳开去…… “……”JAY瞪着这些青皮果子，沉默片刻后一脸惊悚，“……我了个去！鸡蛋果！那么多！” “什么鸡蛋果？听着怎么这么耳熟？”陆十二显得莫名其妙地扫了大呼小叫的队友一眼，片刻之后顿了顿仿佛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似的，瞬间瞪大了眼，“……难道是任务要那个？真的是任务要那个？！” 而这个时候，发财抖了抖已经空无一物的空包包，在确认都不出什么东西之后，将它像是垃圾一样扔到地上，然后在上面一屁股坐了下来，盘腿，用那双凌厉的金色瞳眸瞅着不远处正处于极度震惊状态的黑发年轻人，就好像在无声地问他：怎么样？ 意思到自己好像错怪了人家发财的陆十二瞬间就不好意思了。 而这会儿，在B仔好奇地用爪子去滚动完全一枚滚到自己面前的鸡蛋树果实时，JAY已经屁颠颠地像是捡宝贝似的弯腰将那些蹦跶得一地都是的鸡蛋果一个个捡起来，他一边捡一边双眼发亮地问这会儿正面无表情坐在地上的发财：“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做到的？难道你真的是觉醒幻兽吗？对，我不相信一个四维总值为‘4’的幻兽能够独自完成任务，肯定是研究所的机器出了问题，好了现在让我们回到根本的问题上来——你是觉醒幻兽吗？” 可惜发财连正眼都没有给他一个。 高大的男人正经危坐，像是一座小山似的坐在地上，抬着头，淡定地看着这会儿正站在自己不远处的黑发年轻人——就好像正在等待他给自己一个交代。 本来就不好意思的陆十二被自家幻兽这么看着瞬间简直要从“不好意思”变成“羞愧”了，他“哎呀哎呀”了两声，尴尬搓了搓手，正准备道歉呢，忽然之间又感觉到了什么不对——比如这会儿，他这么随手一挫，手上就有像是尘土一样的东西稀里哗啦地往下被挫成团掉下来…… 黑发年轻人愣了愣，下意识地抬起手翻过来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黑黢黢脏兮兮的一片，就好像是摸到了什么很脏的东西。 陆十二想了想。 忽然想到昨天晚上迷迷糊糊之中出现在他周围的那个毛茸茸的东西——当时他闭着眼，以为那东西是发财，就随意地给那玩意撸了两把毛。 现在想想，他的手感压根就是撸过了一大片猫，而发财变成幼年幻兽形态的时候，小毛团似的，他一只手就可以扣住它整个脑袋——怎么可能会有撸过一大片毛，像是抚摸了什么大型动物似的这种感觉？ 陆十二大脑放空了下。 随即抬起头，茫然地瞅了眼不远处一言不发瞪着自己的发财：“……发财，昨天晚上你有变回过幻兽的模样么？” 发财被他这个奇怪的问题问得愣了愣，停顿了片刻后，摇了摇头。 陆十二：“……” 那他昨晚摸过的那玩意是什么？ 他还邀请它进睡袋跟自己一起睡呢？ ……真是醉了。 第35章 当一人一幻兽正处于无比尴尬的相互瞪视之时，作为背景板的JAY一手搂着他家B仔另外一只手抱着鸡蛋果屁颠颠地冲出了这栋办公楼废墟，然后在一人一幻兽的持续瞪视中，他又一手搂着他家B仔一手抱着鸡蛋果以及一大捆枯荆棘藤屁颠颠地跑了回来，一边跑一边嘟囔：“我了个去，好大一个洞，好大一个洞……” “……” 陆十二瞥了他一眼，正想问他什么鬼好大一个洞，却在这个时候，始终坐在他不远处的金发男人却直接从地面上站了起来，迈着沉稳的步伐来到他的面前——陆十二下意识地将注意力重新投放在了自家幻兽的身上，而此时，后者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他低着头看着他，高大的身材所投下的阴影将面前比自己矮上一个脑袋的人完全笼罩了起来。 陆十二：“……” 呃。 这么一看，发财还真是高大呢。 陆十二干笑了声，正想要说些什么，却在这个时候他的余光猛地瞥见发财抬起了手——以为对方恼羞成怒要揍自己的他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挡，却没想到对方只是顺势抓住了他的手，然后将他脏兮兮的爪子拧了过来拉高至自己的眼前…… 在看见陆十二爪子上的灰尘时，他刚刚松开没多久的眉又皱了起来，像是动物习惯的那样凑近了鼻子嗅了嗅——在于黑发年轻人的身上闻到了跟方才的罐头残骸上一模一样的陌生幻兽气息时，他猛地拧起来眉，责备地看着陆十二：你昨晚趁着我不在的时候摸了别的幻兽？ “……呃，没有啊，”陆十二觉得自己可无辜了，“当时睡得迷迷糊糊的我怎么知道什么情况，我还以为是你呢。” 听完陆十二的话，发财又露出了个嘲讽的表情：撒谎。 “真的啊，我骗你干嘛啊！”陆十二抽了抽自己的手试图将手抽回来，却发现发财捏着自己的手腕那力道很大，他压根挣脱不开，于是道，“你先放开，咱们各自站好了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的——” “……” 就像是在无声地回答陆十二所谓的“咱们各自站好了好好说话”，发财捏着他手腕的力道变得更大了一些，大有一副你今儿个不说清楚咱们就“保持这样的姿势在这里站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陆十二急了，俩大男人站在这拉拉扯扯像什么话啊对吧？于是赶紧说：“我真以为是你啊，你们身上的毛都是那种短短的，一摸又软又细的小刷子似的，我那会儿睡得也不清醒，随便摸了把没摸出个所以然来有什么好奇怪的——” 在陆十二争辩的过程中，发财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毫无征兆地放开了他的手，然后他一只手握拳，在陆十二面前晃了晃，又抓着陆十二的手在自己的握拳头上蹭了蹭，正好陆十二好奇他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那握拳的手又摊开了，然后又是抓着陆十二的手，在自己的掌心同样蹭了蹭。 一系列动作做完后，发财抬起头，挑眉瞅着陆十二。 “……” 陆十二沉默片刻，随即反应过来这家伙似乎正在用肢体语言在说：就算是皮毛的触感相同，那野生幻兽明显跟我变成幻兽的时候大小不一样，这你都能摸得错？ “对啊，”陆十二冷不丁地将自己的手缩回来，“就是摸得错，别问我为什么摸得错，我就是摸错了，要我真知道那来的是别的幻兽刚才还能这么淡定把你抓起来吊着打？” “……” 居然还有脸自己提起不分青红皂白就让他背黑锅这件事……发财无言地盯着面前的黑发年轻人，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赖地打滚的无赖。 而这会儿陆十二完全进入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厚脸皮境界，昂首挺胸地大方与自家幻兽搞互瞪，两人正相互瞪得欢快，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充当背景板的JAY在他们屁股后面说了声：“陆十二，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家发财的杰作？你真的很确定他是什么进化失败的产物而不是天生觉醒幻兽吗？” 陆十二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光去纠结昨晚那个偷吃东西的贼的问题了，倒是将发财到底是怎么把那么一大包鸡蛋树果实弄回来的这个问题忽略了……他瞥了面前的男人一眼，这一次他倒是主动伸出手抓住了对方那有他一点五倍粗的手腕，男人愣了愣，下意识地低下头，盯着此时眼前那与自己的蜜色皮肤完全不同的白皙皮肤跟自己的贴在一块儿…… 像是界线十分分明。 仔细地看一看，又容易产生融合在了一块儿的错觉。 默不作声地微微眯起金色瞳眸，而这个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家幻兽一脸微妙的黑发年轻人已经拽着他来到了废弃的写字楼外——他伸出脑袋，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荆棘藤，与此同时，他也终于搞明白之前JAY从外面蹦跶回来的时候，嘴巴里一直在嘟嘟囔囔的什么鬼“好大一个洞、好大一个洞”究竟是什么意思。 因为此时此刻在他眼前的，真的是好大一个洞。 那个洞以他们昨晚煞费苦心挖出来的一个开头入口为起始点，像是被什么火焰或者巨大的能量团直接贯穿了似的，烧穿了一个刚好能容纳一个身形高大的成年人通过的通道——陆十二之所以推测是火焰或者能量团直接打通这个荆棘丛，是因为那个大洞十分整齐，而且入口处可以轻而易举地看见，边缘处尽是烧焦的痕迹。 陆十二惊讶地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 转过头，看着这会儿正沉默地跟在自己身后的发财：“你还有这手？那昨晚你干嘛去了，老子为了顶替你干活被扎得和刺猬似的你看着挺好玩？” “……” 面对质问，发财无声地摇了摇头，他反手扣住黑发年轻人的手腕子往自己这边拉了拉，随后弯下腰，而后抬起另外一边手掀开了自己遮盖在额头前面的柔软金色额发——当这张英俊的面容在陆十二的眼中无限放大，他顿了顿，随后惊讶地发现，在发财的头发遮盖之下，他额头上的印记居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那只是一朵看上去完全合拢的花骨朵，然而此时此刻，它却已经从最开始完全合拢的状态变成了半绽开的状态！ 大部分的花瓣还是合拢在一起的，但是有那么一两瓣已经像是自然界的花要开花时一样，出现了松动的迹象，与花骨朵本体稍稍脱离开来，含蓄地半开放着。 “这怎么回事啊？研究所的人也没说过你的印记会发生变化来着。”陆十二踮起脚凑近发财仔细地看。 发财无声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当然，这其中的变化过程他并没有告诉陆十二，在昨天半夜印记发生了变化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能力有所提高——最开始他只是可以使用一些比较小的能量团以及火焰，但是昨晚他发现自己的力量居然有了明显的提升。 而此时，黑发年轻人抬起手，摸了摸他额间的印记，看似有些担心地微微蹙眉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化的……发财，你现在有没有觉得不舒服啊？” 被摸了下额间的印记，金发男人愣了愣，随即似乎对此极为敏感似的如同一只猫科动物稍稍炸开了毛，在黑发年轻人莫名的注视中他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待到那令他感觉到不安的敏感度稍消退，他这才皱着眉抬起手，看似很烦恼地捏了捏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些燥热的耳朵。 “怎么啦？”陆十二谈过脑袋问发财。 高大的金发摇摇头，下意识地又后退一步。 “你干嘛？”陆十二见他这样顿时不高兴了，皱起眉道，“一副老子要怎么你的模样摆给谁看？” 发财露出个无奈的表情，只好站住不动了。 想了想，又主动伸出手，抓过黑发年轻人的手，将他往废弃写字楼里带——当两人手拉手一前一后地重新回到昨晚歇息落脚的地方，正好看见JAY蹲在一大堆的干荆棘藤旁边，抓着一个打火器愁眉苦脸道：“惨啦，火也熄灭了，我出门的时候又没注意检查打火器里面的能量，都用光了——” B仔蹲在他身边，歪着脑袋看了看，又转过头来，看着这会儿正拖着自家主人往这边走过来的金发男人，“喵喵”叫了两声。 男人瞥了发财一眼，随即抬起手，轻轻地一弹，在JAY旁边的那堆干荆棘藤就“蹭”地一下冒出一串火光，JAY“哇”了一声，被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像是青蛙一样往旁边蹦跶着挪了挪，在瞪着那一堆忽然燃烧起来的火看了一会儿后，他转过头，满脸欣喜地瞪着发财。 发财面无表情地回视他。 良久过后，JAY看着发财似乎饱含希望地说：“好饿啊，东西都叫那个莫名其妙的野生幻兽吃了，营养液都没有，现在怎么办来着？” “……”陆十二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将自家幻兽一把揽到身后，“看个屁啊，发财再能干也是幻兽又不是神仙，还能给你凭空变出吃的来？……” 他一边说一边来到那火堆旁，稳稳坐下，发财一言不发跟在他屁股后面挨着他坐了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抓着他的手用剩余的矿泉水将他的爪子洗了个干干净净，陆十二将剩下的三分之一的水抢过来随便洗漱了下，洗干净了自己，他看了看四周，最终视线固定在了地上的那些青色果实之上。 他随手捡了个昨晚发财摘来的鸡蛋果抓在手中掂量了下，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转，他转过头，笑眯眯地将果子递给身后站着的男人：“你也饿了的话就先吃这个吧。” 发财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确实饿了，十分自然地将那鸡蛋果接过来，手一用力就将之一分为二露出了里面淡黄色的果肉，想也不想就随便咬了一口——咀嚼了下吞咽下去，正想咬第二口，却忽然一顿，他低下头，对视上了一双正满眼放光瞅着自己的黑色招子。 发财：“……” 陆十二：“……” 几分钟后。 陆十二站起来，十分顺手将自家幻兽手中的另外一半果实接过来咬了口，一边咀嚼一边说：“唔，不怎么好吃，像嚼蜡，没味道，吃起来有点像是煮熟的蛋黄又有点像是牛油果……” JAY：“……” 见周围一片寂静，黑发年轻人一边啃手中的果子，一边掀起眼皮子扫了篝火那一边他的队友一眼，含糊地说：“吃啊，发财不是说了没毒么。” 发财：“……” JAY呆坐在原地片刻，随后随手捞起了一个鸡蛋树果实抓在手中：“……做你的幻兽也不知道是倒了那几辈子的霉。” 陆十二：“什么？” JAY：“发财上辈子肯定欠了你的……啧啧，搞不好还是欠的一条命。” “……” 陆十二露出个嘲讽的表情转向自家幻兽，后者很是好脾气地跟他笑了笑。 就在两人进行良好互动的时候，坐在篝火另一边的JAY又发出“哎呀”的惊呼，陆十二挑起眉转过头去，这时候却看见JAY打开的那个鸡蛋树果实完全不是他吃的这样拥有淡黄色的果肉的模样——事实上，这会儿JAY一手都是透明的粘稠液体，除此之外，那被B仔一分为二的果壳里，除却透明粘稠液体之外，还有包裹在这液体里的还有一团淡黄色的、大概是种子一样的液体状颗粒物。 这会儿，在JAY瞪着手中画风完全不同的鸡蛋树果实发呆的时候，那团被透明液体包裹着的黄色种子团状物滑落在地，弹了弹，而后四散开来溶入包裹着它的透明液体当中。 陆十二瞪着那一滩透明液体看了看，第一反应是：生的鸡蛋。 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中啃了一半的淡黄色果肉，第一反应是：熟的鸡蛋。 鸡蛋树上，还真的结出鸡蛋了？ “……哇，”黑发年轻人满脸惊喜地挑起眉，拧过脑袋看上去兴高采烈地跟自家幻兽说，“发财，你准备有蛋奶布丁吃了！” 看着面前这张喜大普奔的脸，巨型幼年幻兽眼角微微勾起变成了柔软的弧度，终于再一次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家主人毛茸茸的脑袋。 第36章 为了确认这玩意烹饪以后真的跟鸡蛋一样，陆十二找来了一个稍微变形没那么严重的罐头，用纯净水冲洗干净，又随手抓起了一颗鸡蛋果在手中掂量了下——能感觉到里面似乎有液体在晃动，他顺手将这生的鸡蛋果果实递给身边正看着他的发财，后者接了过去，手轻轻一捏就将坚硬的果实挤压出了一道裂缝。 陆十二赶紧将那个冲洗干净的罐头递了过去。 透明的粘稠液体从裂缝中流淌出来，没过一会儿，就是那种像是蛋黄一样的东西也跟着流了出来，陆十二凑近了看了看，这些黄色的东西是很小很小的颗粒，应该是未成形的种子之类的东西——比如他刚才吃的成熟鸡蛋果，中间就有一枚很大的果核，很有可能就是这些未成形的小颗粒最后成长而来的。 当整个手掌大的鸡蛋树果实里的液体尽数倒入那个宠物罐头的空罐子里，整个空罐子已经被装满了一半。 陆十二问JAY要了个他原本准备烤肉用的餐具——一把银质的小叉子飞快地将空罐子里的那些溶液打碎，经过他那在五百年积累来的娴熟打蛋技巧，没过一会儿，陆十二就满意地看见空罐子里的液体从最开始的透明液体、黄色小颗粒区分分明，到了此时此刻这样，所有的液体都融为了一体的淡黄色浓稠物。 “你在干什么？”坐在篝火另一旁皱着眉吃鸡蛋果的JAY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问，“没熟的果实黏糊糊的好恶心，你不要搞黑暗料理，我们已经够惨了好吗？……其实这种果实熟了的也不怎么样，我觉得自己像是在吃蜡烛似的，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像是呕吐的味道——” “……”陆十二抬起头瞥了这位标准的未来人一眼，“那是奶油味好不好……啧，呕吐味。” “总之真是太难吃了，这东西只能当做临时充饥用的，不要说跟肉比，我宁愿喝营养液。”JAY摆摆手，低下头看着B仔，B仔也很给主人面子地喵喵了两声表达了绝对认同，他又咬了口手中的鸡蛋果果实，“而且我记得以前这种果实里面好像是空的不能食用的，谁知道过了这么多年居然变成了另外的模样，搞不好也是那些地下污染的功劳？” “什么，你还不明白吗，”陆十二低着头将一点纯净水又掺入他打好的淡黄色溶液中，“这些树应该压根就没有发生过变异——从头到尾在吃人的只是那一只野生幻兽而已……至于你说什么鸡蛋树的果实以前是空的现在是有东西的，搞不好只是种类不同，做资料的人却没有发现而已。” 听了陆十二的话，JAY怔愣了片刻，随即若有所思地说：“忽然又觉得你说得有道理——鸡蛋树是只生长在这一片地区的新种类植物，而古代战场C区也是最近才开始活跃的任务区域，幻兽职人情报部门应该对这里了解并不算多的。” “是啊。”陆十二一边说一边将手中那调好的蛋液放进篝火里，一边说，“等到回幻兽公会我们好像有很多信息要跟那边报告下——” “错，”JAY纠正，“是有很多金币要跟他们索赔下——” “……”陆十二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蛮有钱的。” JAY摇摇头说：“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主要是他们让我不开心了，我也想要让他们不开心一样，就这么简单。” “……” 接下来两人又争对那个野生幻兽的身份闲聊了一会儿，虽然都是一些没有营养的猜测，JAY说他们搞不好遇见了传说中的初代幻兽，陆十二摆摆手，完全不认为如果是初代幻兽那么牛逼的存在会被他家发财单手拎起来扔沙包似的就扔了出去…… 整个过程中发财都很安静地坐在原地听他们说话，陆十二是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懂，只是看他的样子好像还听得蛮认真的，在提到他的英勇事迹时，发财伸过手将他的手抓过去，摊开手掌似乎在研究他昨晚的被荆棘藤扎破的伤口好了一些没有…… 直到大约过了七八分钟这样，正翻来覆去玩弄着陆十二的手的发财忽然伸出手推了与他一下，黑发年轻人这才停下了与JAY的谈话，转过头来，却发现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指了指篝火里正在煮着的宠物罐头。 陆十二“哦”了一声，表示自己差点忘记还有这茬，赶紧拿工具将那装满了鸡蛋树果实溶液的罐头从火里扒了出来，当看见里面嫩黄的、完全固定起来看上去还有点儿Q弹的成品时，他就猜测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 “有点像用肥猪肉提炼出来的肥油。”专业毁食物二十年的JAY打了个寒颤，咂吧着嘴说。 对于把“奶油香”说成是“呕吐味”的这种人，陆十二表示自己理都懒得理他，蹲在篝火边，他自顾自地用银叉挖了一小块凑到鼻子旁边，他仔细地嗅了嗅，热气蒸腾之间有一股夹杂着淡淡的奶油香味以及植物香味的混合气息扑鼻而来，大概是因为烹饪过的原因，这种味道给人一种沉甸甸的感觉，流在鼻腔的味道居然又是与真正的鸡蛋十分接近的味道。 陆十二转过身，将举着的那一小块“鸡蛋羹”放到身后的男人唇边：“张嘴，啊——” 发财垂下眼瞥了眼送到了自己唇边的食物，嗅嗅鼻子，片刻之后，令人意外的是紧接着男人便皱起了眉，摇了摇头，唇角紧抿，而且仿佛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拒绝，他整个高大的身子都往后缩了缩。 陆十二抬着头看着他，茫然地眨眨眼：“什么意思？” “哦，这个我知道的，”JAY说，“可能是因为你用的那个罐头虽然用清水洗干净了不过还是残留了那个野生幻兽的味道，所以你家发财不喜欢……” 发财似乎听懂了JAY说的话，抬起头，用深表同意的似的表情扫了他一眼。 陆十二：“……这么讲究？” JAY：“一般来说其实幻兽不太讲究这个，我家的两只幼年幻兽都是用一个食盆的，长大才分开。” 陆十二“喔”了声点点头：“那就是穷讲究。” 说完，将叉子调转了个方向就要往自己的嘴巴里塞，却在来得及碰到自己的嘴巴钱，又被男凭空伸出来的一只手抓住了手腕，往反方向扯了扯——那力道不小，陆十二被扯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挑起眉：“干什么你？” 只不过这会儿，发财已经快一步地将他的叉子夺了过去随手往那装满了“鸡蛋羹”的宠物罐头盒子里一扔，而后站起来将那整个罐头拿起来，递到了JAY的眼皮子底下——这意思倒是听明白了：我不吃，你也不许吃，要吃给他吃。 JAY：“……我不吃嗟来之食——” 大财默不作声地又将那个罐头往他那边推了推，一双金色瞳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看，JAY尿了：“好吧，偶尔也是可以为队友打破一下规矩的。” 说完就接过了那宠物罐头以及里面的粘稠物蒸煮成的东西，他用自己的叉子搅合了下挖起一块，看了眼脚边这会儿正蹲得好好地甩着尾巴看着自己的B仔，吩咐道：“我要是吃死了你就跟他们拼命。” 作为回答，B仔“喵”了一声，而后站起来，走到金发男人的脚边，平日里养尊处优连睡觉的垫子都要高级货的幼年幻兽这会儿像是完全没看见男人脏兮兮的脚以及他穿在身上那条边缘都破破烂烂了的裤衩似的，眯起眼看上去十分亲密地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脚。 发财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执着地盯着JAY。 JAY对这个连自家幻兽都不帮着自己的世界绝望了。 他抓起叉子，舀了一大块那颤颤悠悠的黄色固体塞进嘴巴里——几乎没怎么仔细尝就闭着眼囫囵吞枣似的吞进了肚子里！ 几秒后。 他睁开眼。 露出了个茫然的表情。 隔着篝火，陆十二一双黑色的瞳眸忽闪忽闪地眼巴巴地望着他：“怎么样？” “滑滑的、呕吐味淡了一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香味，不过总之，味道意外的还不错？”说完他又拿叉子挖了一勺子放进嘴巴里，这一次他有仔细地吧嗒了下嘴，“真的还不错啊，唉，这玩意居然还能这么吃——我说你怎么知道的？一般人好像不太习惯将东西加水放到火上煮，这都是很早很早很早以前的人类喜欢的烹饪方式了……” 而此时，陆十二并没有回答他，因为他正忙着拎住自己的包，将那些被发财倒出来散落一地的鸡蛋果宝贝似的一个个重新捡回了包包里。 “熟透了的就不用了吧？”JAY像是捧着什么宝贝似的捧着装着“鸡蛋羹”的宠物罐头，看着陆十二说，“生的这样吃一下还可以，那些熟透了的真的很难吃啊。” “那是你吃不习惯。”陆十二头也不抬地将最后一个鸡蛋树果实扔进包里，“熟的也有熟的吃法，空口吃当然不好吃，刚才那生的果实直接吃不也是不能吃么——换个吃法就好了。” 此时，陆十二又将睡袋之类的东西收拾好，一块儿塞进包，因为包里的东西都被掏空了，鸡蛋果吃了几个浪费了几个，剩下的鸡蛋果只将包包装满了一半，再加上睡袋，倒是还有一点空隙——他正想将那半沉不沉的包往自己的背上背，却没想到从他的身后忽然冷不丁地伸出了一只手，顺手将他的背包接了过去——陆十二微微抬起头时，却看见此时发财已经将那个背包顺手跨在了自己的一边手臂上。 那对于陆十二来说大小正合适的背包背在发财身上时，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成年人背着幼儿园学生的小书包似的那么滑稽。 “不用你，我自己来。” 陆十二伸手几次想要将包包抢回来，都被男人动作敏捷地躲了过去，他将那双肩包单手挎在肩膀上，另外伸出一只手居高临下地摁住身边像个蚱蜢似的蹦跶个不停想要来抢包的黑发年轻人的脑袋，在后者被他摁住脑袋还是不甘心地扑腾了几下之后，男人露出个无奈的表情，还是改牵着他的手，拖着他往外走。 ——鸡蛋果都拿到了，现在他们已经可以去交任务了。 刚开始对“鸡蛋果”无比抗拒的JAY坐在原地窸窸窣窣将那整个罐头里的“鸡蛋羹”吃掉，一扔空壳子，眼珠子在眼圈里转了转，随即将那原本已经被自己扔到一旁不准备带走的空包包一把抓了过来，屁颠颠跟上那个眼瞧着已经快要走出废弃写字楼的两个人，凑到其中那个高大健壮的金发男人身边：“财哥，这玩意好像挺好吃的，反正我们也来过一趟了，要不我们再去摘一点儿鸡蛋树果实带回去吃？” 陆十二隔着个发财，探脑袋去看在男人另外一边一边走一边蹦跶的JAY：“财哥是什么鬼……你一个人类叫幻兽这名字你臊不臊得慌？” “不臊！”JAY昂首挺胸地说，“因为真的很好吃！” 陆十二：“……” 此时，发财停下了动作，像是询问似的看向陆十二，陆十二无奈之下只好点点头：“去拿吧，反正以后可能给你做吃的也还需要用到一些——” JAY压了压自己戴在脑袋上的鸭舌帽，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重点：“你还会做其他东西？” 发财转过头，警惕地看了一眼JAY。 陆十二：“会的。” JAY：“……你有没有想过搬家？” 陆十二：“啊？” JAY：“我这边可以免费提供住宿，位于G市中心最繁华地段的高级公寓，出门即可乘坐磁悬浮轻轨，一百五十米内有大型超市，交通便利，环境优雅，小区业务良心负责治安状态优秀，二十四小时提供免费网络热水你还可以用我的光脑随便查阅资料也没关系我家还有个很大的院子发财一定可以和我养得其他幻兽小伙伴们愉快玩耍的——最重要的是，不要钱。” 在听到最后三个字时，陆十二的眼前一亮：“咦？” JAY伸长了脖子：“怎么样？” 陆十二还没等他来得及回答，在他身边的发财已经坚定地摇了摇头——陆十二抬起头看了看自家幻兽：“不想去啊？” 发财又摇了摇头。 黑发年轻人沉默了，犹豫片刻后似乎终于狠下心来要做什么决定似的动了动唇，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说话，JAY又出了个狠招：“以后我们可以组队当固定队友，我这边海陆空三系幻兽任君选择随时调配，不出三个月你不到蓝色任务区域的级别我的脑袋给你当球踢——” 陆十二：“唉——” JAY：“最重要的是，还是不要钱。” 这一次，陆十二目视前方，连余光都不再闪烁，直接无视了身边的自家幻兽，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道：“好。” 发财抿抿唇，无声地叹了口气。 刚刚获取“看起来很有能耐的厨子X1”的JAY大神则露出个大年三十提前到来似的喜庆表情。 此时他们一行人一边说话一边前行，在对话期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发财昨天轰出来的哪一个大洞前面，陆十二看了看四周，咦了一声，见发财向自己投来疑问的眼神，他说道：“昨天那个捡到的坏掉的ID卡好像不见了，我当时还想收起来送回幻兽职人公会去让他们确认一下失踪者身份的。” JAY挥挥手：“肯定是财哥昨晚用力过猛——” 陆十二：“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淫荡。” “惹，明明是你色啦，羞羞脸。”JAY斜睨了黑发年轻人一眼，“财哥可能是第一次用什么新招式业务还不熟练没控制好力度，这荆棘藤你昨天自己动手拉扯过你也知道多结实，能烧穿出这么大一个洞，能量肯定很强大啦——所以，烧融一个ID卡算什么？” 陆十二听了，觉得好像挺有道理，转过头去看发财，后者还给他一个面无表情的表情作为回答——从陆十二在这段时间观察发财的各种表情总结归纳得出的结论来看，通常情况下这意味着发财在说：不知道。 如此不配合。 大概在不爽陆十二自己就决定了要搬家这件事。 这个小心眼的中华田园喵。 陆十二翻了翻眼睛只好作罢。 因为发财烧出来的洞的宽度有限，所以发财变回了幻兽形态跳进了陆十二的衣服口袋中，由B仔打头阵，陆十二和发财紧随其后，JAY一个人垫后，队伍缓缓地向着生长着鸡蛋树的森林公园方向走去…… 当一行人渐行渐远。 在他们曾经呆过的那座废弃写字楼对面的大楼楼顶上，却忽然悄无声地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兽形身影——这是一只身形大约是两只成年老虎那样巨大的幻兽。 阳光之下，它那两根长长的獠牙以及背上那一排尖锐的刺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它身上拥有白色却显得有些肮脏的厚重皮毛，皮毛上是黑色的斑纹，此时此刻，这只看上去外形相似剑齿虎的巨型幻兽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方才那一群人离开的方向。 良久，它张了张兽口，喷洒出一股带着血腥气息的热气。 长长的尾巴垂落于后退双腿之间，尾巴尖端部位像是野兽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似的微微地往上翘了翘，片刻之后后，这只巨型幻兽从那高达几十层高的高楼之上一跃而下，落地时，却因为后腿右边忽然歪了下而重重摔落在地扬起一阵轻尘。 它倒在地上愣了愣，片刻之后慢吞吞地爬起来，轻轻抖了抖身上的厚重皮毛，耳朵也跟着飞速地抽动了下。 又仿佛不放心一般往之前那一群人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在确定了并没有人埋伏在附近后，它嗅了嗅鼻子，脑袋上的两只耳朵竖了起来，似乎是露出了个什么期待的表情，它这才抬起大爪子哒哒哒地往面前的那座废弃写字楼一路小跑而去。 此时篝火还未完全熄灭。 这只野生幻兽围着篝火转了一圈，视线先是在第一吃剩下的鸡蛋果果实上扫过，片刻之后，它的视线最终停在了那个已经被吃完了的、曾经装过“鸡蛋羹”的幻兽罐头空罐子上……巨型幻兽那双银色的瞳眸微微一亮，踩着小心翼翼的步伐走过去，用自己的鼻子将那罐头拱了拱翻转过来，又伸鼻子进去仔细地嗅了嗅—— 几秒后。 当巨型幻兽抬起头来时，那张毛茸茸的脸显得有些呆愣，但是这个时候，他那在屁股后面卷起来又放下、放下之后甩一甩，再卷起来再放下，放下之后再甩一甩的尾巴已经表达了它的愉快心情。 想了不想张开大嘴将那空罐子叨在口中，巨型幻兽叨着空罐子朝四周看了看，随后便头也不回地按着来时的原路折返，离开了这座废弃的写字楼——出了写字楼，它几乎是想也不想地便往整个古战场出口的方向走去，虽然右脚受伤，嘴巴里还叨着个空罐头，但是这并不妨碍它跑得很快—— 它几乎可以说是一路狂奔到了那曾经将陆十二吓尿过的巨大战舰废墟跟前。 三跳两跳无比熟练地跳上废墟，来到那战舰废墟之下，巨型幻兽小心翼翼将口中叨着的空罐头放下，而后可以说是轻车熟路地抬起爪子粗鲁地将面前的一块砖头拍飞，砖头之下，一个不起眼的红色按钮立刻暴露在它的眼前。 它想也不想地一爪子踩了上去，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那原本死死关闭着的战舰舱门，忽然就无声无息地在它面前打开。 伴随着一阵刺眼的光芒闪过，取代着那只巨型幻兽所在位置的是一名银发男人，他的下半身围绕着一块破破烂烂的布，一头银色的长发脏兮兮的……银色的眼珠子在眼眶里动了动，他弯下腰，又将那已经被吃空的空罐头捡了起来，这才迈开步伐，一脚踏入突然打开的战舰舱门内。 而此时此刻。 战舰内部虽然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陈旧的气息，然而与它那彻底在日晒雨淋之下被折磨得不服原型的外壳不同，战舰的内部所有设施都是完整的——并且在银发青年一脚踏入战舰内部的第一时间，那布满了蜘蛛网的光脑屏幕立刻就闪烁起了蓝色的光芒—— 那光芒断断续续，要亮不亮的。 银发青年皱起眉走上前，抬起手一拳头砸向控制板，伴随着“呯”地一声巨响，光脑顺利启动。 他转过身，将那宝贝似的被他一路叨回来的空罐头放到一旁，随手将控制板跟前的那个拥有一道很大的裂痕的人类ID卡拿起来，将抓在手中的人类ID卡仿佛是看垃圾似的盯着看了一会儿，随即他想也不想，将它粗暴地往控制板上的某个插槽里塞去—— 一阵火花四溅表达了光脑对此粗暴行为的不满。 银发青年挑起眉，想也不想对着控制面板又是一阵哐哐猛捶！ 光脑屏幕闪烁片刻后，立刻显示出破译解读出的ID卡上的所有信息—— 姓名：伊法尔 年龄：33 性别：男 城市：J市 职业：幻兽职人 社会贡献值：1027（＋600可升至蓝色） 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3001（＋6999可升至紫色） 中古大陆ID编号：A78159799 状态：（红色）失踪人员，幻兽职人公会、J市人口资源调查局合力寻找中，请本人看见此条信息立刻到附近相关站点取消红色警备状态，核对信息无误后会立刻恢复此ID卡的正常状态。 右上角配了张照片，络腮胡路人脸大叔一名。 银发青年抱臂站在屏幕之下抬头，微微眯起眼看了一会儿，随后反应过来，前几天被他吃掉的那一伙人类里面，好像确实有长得像是未进化完成的猴子的——至于那一行红彤彤看上去好像很糟糕的什么鬼警备状态，这位名叫伊法尔的大叔恐怕再也看不见了。 银发青年裂开嘴，想也不想，弯下腰，双手放在控制台上飞快地动了起来，大约十分钟之后，光脑屏幕上显示主电脑正在一层层的顺利突破相关网络，与此同时，那ID卡的信息也开始发生了修改—— 姓名：拜伦 年龄：23 性别：男 城市：J市 职业：幻兽职人 社会贡献值：1027（＋600可升至蓝色） 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3001（＋6999可升至紫色） 中古大陆ID编号：A78159799 状态：（绿色）确认信息无误，解除警备状态，ID卡恢复正常状态。（三十分钟后本状态显示栏可隐藏） 光脑屏幕再一闪，那络腮胡大叔的照片被一个身穿笔挺军装，长发及腰，目光骄傲的年轻漂亮银发年轻人的照片所替代。 银发青年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良久，似乎终于欣赏够了自己英俊的照片，他顺手将那个已经变成他的身份ID卡的东西从光脑控制台上粗暴地取了下来握在手中，他转过脑袋，盯着被自己小心翼翼地放在手边的那个空罐头看了一会儿——罐头握在手中，还能隐隐约约闻到残留在里面的食物的淡淡香味儿。 他顿了顿，随即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战舰。 在他离开的同一时间，战舰主控制光脑那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屏幕再一次暗了下来。 当银发青年跳下废墟在地面站稳时，那战舰的大门重新落下关闭。 整座废墟又恢复成了原来的状态。 …… 而此时此刻。 森林公园。 当战舰大门重新落下的同一时间，正坐在树梢上，伸手伸向一颗鸡蛋果的金发男人忽然顿了顿，随即仿佛若有所思一般回过头，朝着来时的方向看了看——阳光之下，那双金色瞳眸之中闪烁着的光芒显得异常淡漠沉静。 “怎么了，发财？” 树下传来一个好奇的声音。 男人低下头，看了眼这会儿正仰着脑袋叉着腰一脸莫名瞅着自己的黑发年轻人，良久，他摇了摇头，伸手将一颗鸡蛋树果实采摘下来放进包中，伴随着他的动作树枝被扯得一阵沙沙摇晃，落叶纷纷，他掂了掂手中已经装满了果实的背包，随手往身上一甩，随即便身手敏捷地从高高的树上跳了下来。 稳稳地落在还仰着脑袋没反应过来的黑发年轻人身边。 他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仿佛是在叫他回神——此时，陆十二这才睡醒了似的“喔”了一声，伸脑袋看了一眼被发财抓在手上的那鼓鼓囊囊的包包，又低下头，看了看他那脏兮兮的大脚，此时此刻在那双脚上已经隐约可以见到一些被荆棘藤刮破的伤痕。 “奇怪，你变成人的时候明明有衣服，为什么就没穿鞋呢？……一会儿回到市里再给你买双鞋吧，这么光着脚像个野人似的也不对啊。”陆十二嘟囔着抬起头，又看了看男人脸上同样是荆棘藤刮出来的细小伤痕，想要伸手去摸，却被后者稍稍后退躲了过去，他也不勉强，只是站稳了缩回手，“伤口疼不疼？” 发财摇摇头。 “疼了要说。” 发财点点头。 “中午吃饱了没？” 发财摇摇头。 “回家做好吃的给你。” 发财点点头，顿了顿后，他将左手的包一块儿放到右手，轻轻松松地拎着两个沉重的包，他伸出左手，从口袋里摸了摸居然摸出个墨镜戴上，然后又仿佛习惯性地大手一伸直接牵住身边黑发年轻人的手—— …… 发财出门在外守则第一条：要戴墨镜。 发财出门在外守则第二条：要牵铲屎佬的手（才不管他愿意不愿意）。 第37章 采摘完鸡蛋树果实，陆十二和JAY原本是想趁着天黑之前走出远古战场C区，到与任务委托人之前约定好的地方交任务，再找个干净的旅店好好休息洗漱一番顺便填饱肚子——却没想到当他们一路走回那艘战舰遗址附近时，陆十二忽然停住了脚步，并微微皱起眉表示之前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出现了。 “怎么可能？”听了陆十二的话，这一次不敢再嘲笑他“少女心”的JAY立刻紧张地望了望四周，“那只野生幻兽又回来了？昨天财哥将它从那么高的高空扔出去还摔不死？” 陆十二嗤之以鼻道：“摔一下就死？你以为你家财哥是超人？” 此时走在黑发年轻人身边的男人听见他那一声颇具嘲笑意味的“财哥”，却并没有不高兴反而是眼睛一亮，像是挺喜欢他这么称呼自己似的，轻松地抬起那边已经抓了两个沉重的背包的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家主人的头。 陆十二拍开他那亲亲密密的爪子，头也不回地说：“你以为那野生幻兽这么厉害其实是豆腐么，随便一摔就摔死了？刚才我们去森林公园的路上我有看见一串血迹，那只幻兽有受伤，但是已经还活着。” “……” 听到黑发年轻人的话，发财愣了愣随后露出个恍然的表情，就好像在这前一秒他还觉得那野兽也已经被自己摔死了才对，这会儿恍然醒悟，他也跟着皱起眉，脚下稍微挪动了下随即便像座小山似的稳稳守在黑发年轻人的身边——他向着四周看了看，最终视线固定在他们刚刚从中走出的电影院废墟里。 “……” “发财，你在看什么？”陆十二跟着探头探脑地靠过来。 男人摇了摇头，又微微一顿，随即松开了陆十二的手，稍稍抬起手指往那阴影处轻轻一弹—— 还没等陆十二反应过来他这是干嘛，忽然便看见那电影院里猛地凭空蹿起了一道火光！ 陆十二正奇怪这凭空的怎么窜起一阵鬼火，却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紧接着便听见一阵零碎的、像是什么人赤脚踩在地上狂奔的脚步声，陆十二眨眨眼，而后便看见一个浑身赤裸、只有腰间燃烧着一块正燃烧着的围裙，满脸惊慌的银发裸男从电影院的阴暗处一瘸一拐地跑了出来！ 在这个人出现在视线的前一秒，发财已经变回了幼年幻兽的形态，这会儿蹲在黑发年轻人的身边大大的圆圆的金色瞳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银发裸男双腿之间迎风摆动的那根东西，片刻之后，它似乎有些轻蔑地拧开脑袋，轻轻地打了个喷嚏，从那长了两颗尖尖的小乳牙的嘴巴里喷出一道细细的火焰。 银发裸男：“啊啊啊啊火火火烧起来了烧起来了！哪个狗娘养的手段这么肮脏搞偷袭，有本事站出来与我当面一战！” 手段肮脏搞偷袭的发财：“……” 在热热闹闹的零碎脚步声中，那银发裸男毫不在意不远处还有两位默默盯着他的同类外加同样默默盯着他的两只幻兽，此时此刻他那张漂亮的脸蛋正拧成一团，一边皱着眉骂骂咧咧，一边大方地将围在腰间那块破破烂烂的布解下来在地面上使劲儿扑打上面燃烧的火焰——当那原本到他膝盖的破布被烧得边缘焦黑，从“过膝裙”的长度变成了“齐逼小短裙”的长度，他终于停止了扑打动作，像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还有人在旁边强势围观他遛鸟似的，他转过身，将那破布拎在手中，双手叉腰，大大方方地用那很吵耳朵的声音说：“喂，那边那两坨，你们是不是来救我的幻兽职人？” 一坨陆十二：“……” 另外一坨JAY：“……” 目光从那头乱糟糟的银发长毛开始，顺着这银发裸男的苍白皮肤再一路往下，最后停留在了他那安静地沉睡在他双腿之间的那根尺寸非同小可的玩意上——这小子居然连那里的毛都是银色的咧！ 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的陆十二微微瞪大眼，却在这个时候，始终蹲在他脚边的发财忽然“嗷”地叫了声，飞快地跳上了他的脑袋，毛茸茸的大尾巴垂落下来，又微微一勾，轻而易举地遮住了他的一双闪闪发亮的招子：不给看。 陆十二一脸蛋疼地将挡住自己眼睛的毛茸茸尾巴拎开。 发财“喵喵”叫了两声，在主人的脑袋上踩了两脚，然后两胖爪子又落了下来，这一次，那软软的肉垫压在他的眼皮上：不给看！ 陆十二继续一脸蛋疼地将捂在自己眼睛上的两爪子扒开。 发财发出一声不高兴的“嗷呜”声，胖爪子毫不留情地在主人的脑门上抽了一巴掌。 而此时此刻，见两名站在原地满脸风中凌乱的幻兽职人一言不发，银发裸男似乎并不在乎，他先是盯着这会儿正蹲在黑发年轻人脑袋顶上那只看似并无奇特之处的幼年幻兽看了一会儿，在确定对方完全没有看自己一眼的欲望都没有哪怕是用余光闪一下都不太想时，他目光稍稍一沉。 然而在其他人发现什么异样之前，那阴沉的情绪又迅速地在这张漂亮的脸蛋上消失了。 他恢复了之前那嚣张得要死的模样，叉着腰，满脸不耐烦地对陆十二和JAY说：“你们最好是来救我的，虽然有点晚，但是也不算非常晚——勉强还在可原谅的范围内……至少我还没有被饿死也没有被奇怪的生物吃掉，我的同伴都死光了，就还剩我一个，那个野生的幻兽好厉害好强壮，无论我怎么苦苦挣扎它都不肯——” 陆十二：“……不肯怎么样？” 银发裸男顿了顿，面无表情地说：“放过我逃离它的魔爪？” 陆十二：“……虽然这么说也没问题，但是好像总觉得这个台词哪里怪怪的……？JAY？” JAY：“你先穿上你的围兜再说话好不好，你这样搞，我真的很难好好听你说话——” 就好像这才发现现场还有另外一个人类在似的，银发裸男这才将视线转向JAY，与此同时他那高挺的鼻子嗅了嗅，似乎是闻到了空气中从这个要求很多的男人身上传来的那股……和罐头同样的味道，断定就是他将那个罐头挖得干干净净一点没剩，于是引发裸男又露出个不屑的表情，语出惊人道：“老子凭什么听你的？” JAY：“不知道为什么，我想打人。” 陆十二：“冷静。” 几分钟后。 陆十二一边查看着手中的ID卡，一边抬起头试图将ID卡里的照片与面前的这个穿着齐逼小短裙，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瞅着自己的漂亮银发青年对上号——从那高傲扬起的有点欠揍的下巴弧线来看，他们是一个人倒是没错啦，可是…… 总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啊。 名字好像也在哪里见过。 陆十二想了老半天，在对视上对方那双银色的瞳眸时，那漂亮的瞳眸闪烁之下，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意外地有一种“这果然是错觉我果然不认识他”的奇怪想法进入脑海中……于是陆十二沉默了片刻，微微皱起眉：“你叫拜伦？” “你不认识字吗？”银发裸男一愣，放开了抱着手臂的手，露出个同情的表情，“好可怜，长得倒是斯斯文文的，没想到是个文盲。” 陆十二：“……” 仿佛并没有看见面前的黑发年轻人满脸欲揍人的表情，拜伦自顾自地说：“我确实叫拜伦，年轻的时候曾经在中古大陆军部当过军官，不过后来因伤退役了，转职成为了一名幻兽职人，你手上的ID卡上的照片就是我服役时候的照片——是不是很帅？” 陆十二假装自己没有听到他最后的那个问题，这时候，JAY凑到陆十二身后看了一眼那照片，微微蹙起眉，仿佛有些迟疑地说：“我好像没有见过这套军装制服……” “哦，我特殊秘密部队，当然不是普通百姓可以见得到的——” 拜伦面无表情地看着JAY说，毫不留情地将JAY打入了“普通百姓”行列，虽然他说得是没错啦……不过JAY还是觉得胸口翻腾了下，似乎感觉到一口鲜血正在从心头涌上喉头—— 而此时，站在他身边的陆十二也正好奇地看着他，也是看见JAY脸上露出个茫然的扭曲表情后，又放松下来，似乎勉强相信了这个名叫“拜伦”的家伙说的话。 对此毫不知觉的拜伦还在继续絮絮叨叨—— “说实在的，平常我身手是不错，也是一名可以领取蓝色区域任务的幻兽职人，一个打你们两个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这次的那只野生幻兽太厉害了，我们几个人都打不过他，我的幻兽也死掉了，同伴也死掉了，我努力躲藏在活到今天，脚也受了伤，也没有食物，我好饿，还好在我饿死之前你们终于来了，否则搞不好你们再也见不到我了。” “……再也见不到你什么的，”陆十二摸了摸鼻尖含糊地说，“听上去其实也不像是一件坏事啊。” “什么？” “没什么。”陆十二顿了顿，“你干嘛一直在夸那只害死你同伴的野生幻兽，还一脸兴奋——” “没有兴奋，我要是兴奋起来不长现在这样的。”拜伦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又抬起手，自顾自地用修长的指尖戳了戳沉默的对方手中的ID卡上的相片，看上去挺高兴地问，“这是我以前的照片，你刚才还没有回答我，怎么样，帅不帅？” 帅？ 蹲在黑发年轻人脑袋上的发财闻言，又是打了个大呵欠，露出个不屑的表情。 那小小的动静却吸引了拜伦的注意，他先是微微扬起下颚，跟那蹲在黑发年轻人脑袋顶上的拥有金色瞳眸的幼年幻兽对视片刻，随即又笑着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哟，好可爱的小猫咪。” 小猫咪发财：“……” 拜伦眼都笑得成了一道玩玩的银月：“也不知道长大以后会有多狰狞凶残，性格估计也会变得很糟糕吧。” 陆十二：“……” 真是谢谢你的幼年寄语……在自家幻兽张口咬人之前，陆十二一把将它从脑袋上抓下来顺便帮助他脱离拜伦的魔掌——对于这个一出场就将所有人得罪了个遍连幻兽都没放过的人，他是没什么好说的了，但是想到如果找到之前的失踪人员是属于任务的附加奖励项目里的其中一条，陆十二也没有拒绝带上这个名叫拜伦的银发青年，甚至还很烂好心地从包包里翻出一条多的裤子给他穿。 拜伦：“这是什么？” 陆十二：“裤子。” 拜伦：“秋天还穿短裤么？” 陆十二：“你是不是想另外一边腿也瘸掉才开心？” 受到了威胁的拜伦却似乎并不认为眼前的黑发年轻人能对自己有什么威胁，他手拎着刚接过来的裤子，盯着那裤子的款式迟疑了好一会儿，考虑到自己又不好真的围着个破布就到处跑，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将裤子穿上了——只不过意外的是他虽然看着身材纤细，其实身体很结实，陆十二的裤子穿在他身上看上去就像是紧身九分裤，裤子是比较高腰的款式，所以胯骨的位置压根就拉不上拉链，只能勉强地敞开露出平坦的小腹，拜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将自己挤进裤子里，又前前后后地摸了摸自己紧绷的快要被压瘪的屁股，思索半天，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自己露出来大一截的小腿上，停顿了下。 几秒后，他抬起头，银灰色的瞳眸大方地与这会儿正满脸不好意思看着的黑发年轻人对视上，想了想后，他满脸好奇加真诚地问：“你腿这么短是怎么做到的？” 陆十二：“……不知道为什么，我想打人。” JAY：“冷静。” …… 两名饱受各种意外摧残，最后眼瞧着就要交任务了还是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奇葩进行精神攻击的幻兽职人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古代战场C区，将拜伦像是上缴瘟疫病毒似的交给附近的人口登记站点工作人员，两人几乎是直接无视了他“你们真是个不错的好人，要不要以后再联系”的盛情邀请，屁滚尿流地逃离了人口登记站。 因为苦力工发财变回了幻兽形态，所以扛背包的活儿重新落回了陆十二和JAY的肩膀上。 JAY：“我觉得我又要被压矮几毫米了。” 陆十二：“闭嘴。” 接下来又是一阵马不停蹄的赶路，赶到了任务委托人那里，从包包中选了半天选了一枚最小的鸡蛋树果实，将它交出去——眼睁睁地瞧着作为任务委托人的C博士将确认任务完成的邮件发送给幻兽职人公会，陆十二轻舒一口气，轻声道谢后正准备转身走人，却还没来得及迈出去一步，就被JAY一把抓了回来。 陆十二：“？” 好奇地扫了眼JAY，黑发年轻人却意外地发现尽管十分疲惫，也渴望着吃上一顿好的然后好好休息，但是眼下眼瞧着幸福生活已经到了面前，脑袋顶上带着鸭舌帽的幻兽大神却又不急着走了——他拉过一只板凳，在那个满脸莫名其妙的C博士对面坐了下来。 JAY摆出一张前所未有的严肃脸说：“博士，请问您知道在古代战场C区有一只疑似二代甚至是初代的幻兽在周边区域活动么？” 陆十二一愣：“啊？” JAY头也不回地说：“又没问你，‘啊’个屁。” 陆十二：“……” 拉么凶干屁？ 离开了古代战场区域的JAY，和那个绕着废弃写字楼空地转圈圈嚷嚷“好大一个洞”的JAY，简直像是精神分裂一般的存在呢。 “你说什么？”此时，作为任务委托人的C博士也被JAY的一番话说得露出了个惊讶的表情，“怎么可能？我查过，那一片区域没有生命活动迹象——” “您查过对吧？很好，”JAY又严肃地点了点头，“这就说明是任务委托人这边出现了问题——错误地评估了任务本身的等级……如果不是我和我的小伙伴比较机智，今天你们只能等着给我们收尸，之后还要给更多的心中怀抱对未来美好的幻想踏上幻兽培养的新人收尸——” C博士：“我没有——” JAY：“现在您是否又想否认自己错误地评价了任务等级呢？那么我现在是否有可以质疑，您在没有评估错这个任务的危险度的情况下，将与一只二代以上的幻兽正面碰撞的任务——按照幻兽职人公会那边的规矩，应该是紫色任务区域或者以上的任务，堂而皇之地挂到了白色任务区域，并提供相对廉价至极的报酬……” C博士：“我并不是——” JAY深呼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阻止了身后看上去想要站出来说话的陆十二：“如果我们将您的行为上报幻兽职人公会，您的ID卡将会被公会永久拉黑，因为情节的严重性，我不保证您的社会贡献值是否也会被直接清零，刻意隐瞒欺骗是意见很严重的事情——” “……”C博士捧着那一枚看上去要用他全身身家来抵债的幻兽蛋，露出了个崩溃的表情，“好吧——按你这么说无论是不是我的失误，这件事都是我的错咯。” JAY无声地挑了挑眉，仿佛在说：不然呢？ 看着面前的博士快要被欺负得哭出来的模样，又看了看自己这瞬间化身抖S的未来固定队友，陆十二默默地捂住了这会儿坐在他口袋里的幻兽的眼睛：不要学坏。 C博士：“我真的没有故意将这个危险的任务挂到白色任务区域，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那就是我的工作失责——现在看上去，你好像也并不是想要上报这件事，那你想要怎么样？” “赔偿。”JAY翘着二郎腿，几乎是等博士话语刚落就说，“我可以考虑将‘我们进入古代战场C区并且在任务过程中遇到了一只疑似在那里生存了很久的高等幻兽’改为‘我们进入古代战场C区，在完成任务后意外地看见有一只外来的高等幻兽刚刚入侵C区，请求幻兽职人公会重新评估古代战场C区任务等级’——想必您也清楚颠倒顺序的重要性——而让我帮助您隐藏这件事，我猜想您必须要对我和我的小伙伴进行一些赔偿，毕竟我们差点丢了命。” C博士想了想后，似乎猛地回过神来似的说：“你这是敲诈。” “我是敲诈。”JAY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不过谁让你给了我敲诈的机会呢？” 陆十二默默地捂住了发财竖在脑袋上的耳朵：不要学坏，不要学坏。 C博士深呼吸一口气，抓过自己放在桌面上的ID卡，飞快地在上面滑动了几下——陆十二伸脖子看了看，好像看见了这位博士进入了银行界面，他又缩回脖子，并且与此同时，那博士已经抬起头：“你要多少金币，我现在直接转账给你。” JAY露出个满意的笑容，张了张口。正准备狮子大开口——却在他来得及开口之前，忽然之间，陆十二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个错步上前挡在了自己的队友与任务委托人中间：“金币就不用了……” JAY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陆十二说了什么似的猛地一挑眉：“喂！” C博士也抬起头，仿佛并不信任地瞅着他，似乎生怕他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陆十二却微微一笑，不急不慢道：“我只要你保证，在完全地研究完我们作为任务物品上缴来的鸡蛋树果实之后，无论你发现了什么，你都不会对外公开你的研究结果——并且保证贯穿你今后整个工作生涯，你都不会再让任何人——除了我和我的搭档之外的任何人，靠近那一片鸡蛋树树林。” C博士：“……什么意思？” 陆十二只是垂下眼：“能不能做到？” “这鸡蛋树果实有什么奇妙之处——好像是比之前沉重一些，但是这果实也只是普通的变异植物种植产物，很早以前就被纳入‘不可用’的植物行列，”C博士若有所思地掂量了下手中的鸡蛋树果实，“莫非你们发现了它的新用途？” 陆十二笑了笑：“这就不关你的事了。” JAY在他身后像个流氓似的吹了声口哨。 C博士沉默了片刻，而后仿佛确认似的问道：“如果我拒绝，你们是否就会到相关组织投诉我？” “是的，”还没等陆十二来得及说话，JAY就点了点头，“你也知道故意伤害幻兽职人的罪名有多大，搞不好你会弄丢在科研所的工作哦——相信我，其实这个果实用处也不是很大，不可能让你在A刊上发表什么可能获奖的成果论文的……” C博士用怀疑的目光看向陆十二，陆十二耸了耸肩。 C博士想了想，又问：“那如果那片区域以后再出现什么动乱——” “请直接私下联系我们，”陆十二淡淡道，“我们能在那里活下来第一次，也能活下第二次，古代战场C区森林公园附近区域的任务我们接管了，作为您保守秘密的报答，今后我们也不会再问您索取任何报酬。” “……” 每一年跟幻兽职人公会申请任务都零零碎碎加起来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如果能省下这笔钱作为研究经费的话—— 于是大约十分钟后，古代战场C区寻找鸡蛋树果实之旅在C博士的点头之下完美落幕。 …… 从博士的研究所离开，两名幻兽职人直接返回了G市将任务奖励领取，这一天虽然幻兽职人公会没有什么特别活动，不过人也挺多，大多数人都聚集在任务版下面讨论着什么，似乎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 因为陆十二他们手头上行李太多，所以他们压根就没心情去凑那个热闹，径直来到了初心者大厅。 于是陆十二顺利地在窗口领取到了第一份任务奖励——加上找到了一位失踪者拜伦，所以这次的任务奖励对于陆十二这样的新手来说可以说是非常可观，当窗后的工作人员将12枚金币以及ID卡交到他手中时，他直接查看了下ID卡，发现自己的信息页面已经发生了变更—— 姓名：陆十二 年龄：25 性别：男 城市：J市 职业：幻兽职人 社会贡献值：1700（＋4300可升至紫色） 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31（＋1969可升至蓝色） 中古大陆ID编号：A99155766 其中，代表社会贡献值的数字从绿色变成了蓝色，代表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的数字从最开始的白色变成了绿色。 这就代表陆十二在完成了这个古代战场C区的任务之后，两项社会贡献值都升级了，特别是社会贡献值，在达到了蓝色之后，他就可以任意出入于提供肉类食品的餐厅，以及每天固定在食品贩售机中领取一块肉食。 陆十二想了想，既然自己已经可以出没餐厅，那么每天一块政府发放的肉食就可以留给发财——毕竟老吃罐头也不太好，还是亲手做的比较放心。 正这么琢磨着，此时，JAY凑了个脑袋过来看了看陆十二手中的ID卡：“哇，你社会贡献值怎么这么高？明明ID编号那么靠后看起来像是刚拿到ID卡的社会新人。” “喔，因为之前还做了些别的事情啊。”陆十二笑眯眯地将ID卡放回口袋里，宝贝似的拍了拍。 之后JAY又陪着陆十二返回G市救助站拿自己的随身物品准备搬家，在跟赛尔和亚妮一一道别之后，陆十二回到自己的房间，环视周围一圈，却意外地发现除了发财的一些日常用品以及一罐羊奶粉一本宠物食谱书之外，他居然没什么东西好带走的。 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一套穿在他身上，还有一条裤子被拜伦穿走了，只剩下一件洗干净了的衬衫可带走，陆十二将衬衫从衣架上拿下来，随便叠了叠往包里一塞，这就算“收拾行李完毕”，正准备走，忽然在陆十二口袋里安安静静呆着的发财从他的口袋里蹦跶了出来，落在床上，然后叨起一块铺在床上的毯子拽了拽，翘起尾巴，转过头冲着陆十二喵喵了两声。 陆十二回头一看，这才发现那毯子是他之前为了发财平常有地方好睡，特地从街边买回来的一块廉价毛毯——结果，这家伙居然认床？ “……其实有时候我们可以表现得不要那么屌丝流浪汉的，财哥。”陆十二一边满脸无奈地将那毯子卷起来，一边将那玩意夹在腋下，“现在可以了吗？” 发财满意地叫了声，重新跳回了陆十二的口袋中。 收拾完东西，陆十二与JAY慢吞吞地走出房间，在经过救助站厨房的时候，JAY意外地看见救助站的小厨房里居然非常热闹，人们似乎在排队买什么东西，带着鸭舌帽的青年好奇地站着看了一会儿，还没等他来得及看出个所以然来，却被陆十二一把拉走：“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那些人在搞什么？” “没什么，排队买糖霜饼干而已。”陆十二轻描淡写地说，“没想到我才几天没回来，就已经跌价跌到这份儿上了。” JAY露出了个惊讶的表情：“饼干？——救助站怎么可能有那么高级的东西！” “不是真的饼干，”陆十二斜睨他一眼，“是用营养粉做出来的，最初想到要把这玩意放进烤箱里烤的人其实是我——不然你以为我一个要住在救助站靠打零工生活的流浪汉，发财是从哪来的？” 发财：“喵！” 陆十二：“没叫你，喵什么喵。” 发财：“……” JAY想了想，看上去有些犹豫又道：“那你怎么……” 陆十二垂下眼：“因为我以前做的工作本来就有很多同行的竞争，受众也是相比之下会比较讲究的人群，所以相比之下想要在里面脱颖而出，只需要靠着上层次的服务质量以及比较良心的赚钱就可以，这样的想法我带到了救助站，所以在制造饼干的时候，比较没有意识到要保护制作方式，很多时候我都是在房间里配好方子就直接现烤现卖了，所以后来很多人都会做——” “……” 陆十二想了想又道：“虽然还是因为差了一些材料没有我做的那么有营养价值或者味道好，但是平常拿来当零嘴也是可以的，毕竟我卖得比较贵，差不多口味的东西本来就是图个新鲜，有愿意十几枚银币贩卖，所以退而求其次，之后这些比较廉价的物品反而变得有市场……后来会做的人越来越多，到现在几枚铜币也能买到巴掌那么大的糖霜饼干。” JAY点点头道：“可以理解那些人的做法，新鲜的东西是不可能永远保持新鲜度的，能赚到第一桶金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啊，你以为我刚才为什么要跟C博士要求保护鸡蛋果的研究成果，并且提出除了我们之外不允许其他人靠近那片区域的要求？不就是为了保护市场竞争力么，”陆十二淡淡地笑了笑道，“饼干的事情确实给了我一个教训，我已经来到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就要遵守一个地方的规矩，以前的老旧观念是时候应该放下了——” JAY转过头，看着身边抱着一个大铁罐子的黑发年轻人：“什么？” 此时，两人已经双双走出了救助站。 太阳已经快从天边落下，陆十二微微眯起眼，阳光的余晖照射在他黑色的瞳眸之中，将他的眼睛衬得异常明亮，良久，JAY听见他用平静的声音道—— “我要的不是钱，是一棵源源不断往下掉钱的摇钱树。” 第三卷 幻兽回收站 第38章 在将一切事情办妥之后，陆十二终于跟着JAY回到了他的公寓。 当他们来到JAY的家门口时，陆十二这才发现其实JAY说自己家是“高级公寓”实在是太含蓄了，那压根就是一座带着院子的小洋房。 小洋房的院子里养着JAY除了B仔之外的另外三只幻兽，其中两只已经是平常JAY没空的时候可以自己溜自己的年龄，还在一只在大水池里泡着，当陆十二他们进屋的时候，那两只可以自由行动的成年幻兽挤在窗户边往里面看他们，其中一只是长得像狮子的陆战型幻兽，这一只叫A仔；另外一只站在这陆战型幻兽脑袋上的飞行系幻兽是陆十二之前在武斗会视频里看到过的那一只，这一只叫C仔。 水池里泡着的那个名字倒是比较与众不同，叫阿D。 当JAY一脸骄傲地跟陆十二介绍他的幻兽时，殊不知自己已经在黑发年轻人的眼中落上了“取名困难户”的光荣称谓。 “已经有了A仔了你为什么还再养B仔？” “A仔是我的第一只幻兽，但是这些年它状态不太好，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夜晚视力下降得很厉害，所以不能参加武斗会比赛了，因为有一些比赛坏境是比较暗的，如果勉强参与的话我怕它会受伤，虽然它自己好像满不情愿的……但是我还是让它在家休息了。” “喔，”陆十二点点头，“你平常都喂它们吃什么啊？” “牛肉或者鸡肉，A仔不太喜欢鱼肉，所以我都不喂那个——它身体不好，不能参加比赛，我就想让它在其他方面能过得开心一些。” 陆十二对幻兽向来是比较感兴趣的，所以这会儿趁着两只成年幻兽也十分好奇地将自己的脸黏糊在玻璃上往里面看，他也弯下腰凑过去看——随即他惊恐地发现，这两只幻兽都是远看还不错，近看惊天动地的脏。 而且是那种连非处女座的陆十二都无法接受的脏。 问JAY为什么不给幻兽洗洗澡时，JAY给了他一个让他想要立刻结束话题的答案—— “洗澡？为什么要洗澡？”JAY好奇地看着陆十二，“皮毛上的灰尘可以帮助幻兽抵御疾病，你知道幻兽生病很麻烦的，而且不好治。” “……灰尘可以帮助抵御疾病这种说法我还以为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过时了，”陆十二震惊地说，“现在转个头又用在幻兽的身上？你怎么不让灰尘也保护保护你的皮肤？” “人类不同，人类比较脆弱，无论洗不洗澡都会生病的，所以还是洗一洗比较好。” “……” 在万分无言之中，陆十二看了看这两只隔着落地窗仿佛都能闻到它们身上臭味的幻兽，又转头看了看自己身后已经变回了人类模样的发财，在后者奇怪的回视中，他面无表情地说：“今晚你给我洗澡。” 发财：“？” 当黑发年轻人转头从落地窗前走开时，金发男人依旧满脸莫名，片刻之后，他掀起身上的衬衫仔细地嗅了嗅——除了淡淡的汗味以外好像也没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莫名其妙就被嫌弃了的发财盯着窗外的两只幻兽看了一会儿，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被嫌弃可能跟这两只幻兽脱不开关系，于是几秒之后，两只武斗会获奖级别的成年幻兽在与那金色瞳眸对视片刻之后，双双哀嚎一声，夹着尾巴转头就跑。 …… 而此时陆十二和JAY已经来到了小洋房的二楼。 房子有两层楼外加一个放杂物用的小阁楼，一楼是厨房、客厅还有健身房，二楼一共有四个卧房，JAY自己用了一个，剩下的三间房间都是装修好了的客房—— “不过我从来没有客人来，所以卧具和家具都是新的。”JAY坦然地说，“你直接将你的东西放好就好，洗漱用品什么的一会儿晚餐过后我们再出去买，能不要露出一副蛋疼的模样么买个盆儿能用的了多少钱幻兽公会刚发给你十几个金币呢……你怎么这么抠？” 陆十二严肃地说：“喔，大概是之前穷疯了。” JAY：“……” 陆有钱先生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遇到对于自己“穷疯了”毫不掩饰的坦白人——当然，这没有什么好值得惊讶的，因为从这位先生万年不变的网络马甲名他就早该有所察觉。 而此时此刻，JAY表示真的懒得理他所谓的“穷疯理论”，转过身就继续介绍道：“房间里面有冰箱有厕所也有浴室，电视机也有，光脑因为我一个人住所以只有楼下配了一台，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先用我的平板光脑。” “……”陆十二对这一下子升级的生存环境显得有些措不及手，一下子幻兽有了肉有了住的地方有了就连今后可以仰仗的队友也有了，“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有点不敢相信——我真的不用付房租吗？” “也许你自己并没有察觉，只不过这会儿你的话语里已经充满了我要是问你要房租你就会吊死在我家门口的怨气……不用的，如果觉得不好意思，每个月水电费你跟我平摊下？”JAY无所谓地问了一句，而后瞥了一眼此时此刻沉默地站在陆十二身后的金发男人，“还有，以后你给财哥做饭的时候记得给我也来一份？” “……” 发财回给JAY一个面目表情的表情以表达自己的抗拒情绪，然后就转过身，下楼，打开通往院子的那道门跟JAY养在院子里除却B仔之外的其他幻兽“玩耍”去了，B仔原本蹲在JAY的口袋里，见状也跳了出来，屁颠颠地跟在男人身后一起出了门。 那扇透明的玻璃门在没有人触碰的情况下自己“哐”地一声关了起来。 响得惊天动地。 见过了发财各种牛逼举动的JAY对此完全见怪不怪，只是耸耸肩说：“财哥伐开心了，我只不过是想跟他要一口吃的而已——他占有欲这么强，你平常肯定很累吧？” 陆十二听了这话简直满脸蛋疼：“那是猫吃的。” “哦，”JAY特别平静地说，“那以前我吃的东西连猫吃的都不如，我就这样毫无怨言地吃了二十六年，能活到现在还没饿死自己，真好。” 陆十二：“……” JAY：“对了，问你件事儿，为什么第一次提到让你来我家住的时候你显得这么犹豫呢？如此优越的住宿条件，但是你看上去也是不情不愿的——” “我以前跟人家同住过，”陆十二想了想后回答，“后来那个人在承诺过不会轻易消失之后有一天突然就一声不吭就消失了，我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之后发生了很多事，都是我一个人扛下来，这种感觉不太好，我不太想再遇到第二次。” “……你女朋友？” “不是。” “放心，我不跟你谈恋爱，咱们就是纯洁的战友关系。”JAY伸出手拍了拍陆十二的肩膀安慰道，“还有，我也不会突然之间就莫名其妙的消失，只要你给我好吃的。” 陆十二：“……以后给你做人吃的东西。” JAY：“不用，财哥吃的就很好。” 陆十二抓狂到：“你执着个毛啊！都说了那是猫吃的！” JAY：“……” 以上。 总之，愉快的与战友的同居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 JAY的厨房从来没用过，但是工具齐全，从烤箱到平底锅再到蒸锅一应俱全，哪怕其实JAY会的只有一道菜名叫煎牛扒并且从来没有自己动手做过——这些餐具落到了陆十二的手中，他倒是得心应手。 为了报答JAY提供住宿的恩情，陆十二搬进来的当年便亲自动手下厨。 当屋外的院子里响起了“咚咚咚”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在追什么玩意的声音时，陆十二正将刚刚回来之前在超市买的牛肉、走之前从救助站顺的（……）营养粉一块儿从购物袋中拿出来，营养粉照例是合水等面发，牛肉则放到崭新的砧板上，利落地用那崭新的菜刀将肉切成一大块一大块的，切好了扔崭新的盆子里冷水内泡半小时去血水。 在等待的过程中陆十二抽空将即将用到的锅碗瓢盆一个个仔细清理了一遍，再将一口小锅架在电炉上烧开水，眼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倒入牛肉，煮大约三十秒，等牛肉颜色隐约退了血色不再软趴趴的一团时，将锅拿开，沥去牛肉水份，最后用温水冲洗干净。 找平底锅，热油，顺手将各种人工合成调味粉如蒜味粉、姜粉、辣椒粉、八角粉等一系列各一小勺洒在煮得半熟的牛肉上，炒香，顺手开脑袋顶上的油烟抽风，再加酱油、料酒、盐、糖各一小勺，继续炒。 一系列动作一气合成。 在做到这一步的时候，原本在客厅里上网的JAY已经流着哈喇子飘了过来，各种香料的味道以及牛肉本身自带的牛油香一块儿飘满了整个厨房，JAY一屁股在陆十二身后的餐台上坐下来，捧着张脸满脸幸福地说：“你这么会做菜，你当年的室友怎么会对你不辞而别呢？” 卡兹一声。 陆十二手中的锅铲在锅子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就是最拿手哪壶不开提哪壶。 此时，好好地做着菜就被冷不丁地戳了痛点，陆十二简直要对这个世界绝望，而此时此刻，面对着一锅香喷喷的牛肉，陆十二对于阿杰这个骗子的怨念却仿佛开了闸的水库似的一泻千里——他当然不知道当年阿杰究竟为什么会在做出了承诺之后就不辞而别，之后就是瓦特伦星球人入侵，兵荒马乱，整个世界都乱成了一团，就连电视台都没有闲工夫给他播放一下寻人启事。 再后来，当战争开始后，每一天莫名其妙失踪的人就变得更多了。 报纸的待联系人员名单每一天都能占据整整一个版面——这相当惊天，如果不是有了个世界末日，陆十二都不知道G市居然能有这么多人，每天上百个人神奇失踪，以兵哥们为武装力量的公共救助站里却依旧人满为患。 陆十二想了想，顺手关掉了电磁炉，将那已经有点儿过火、散发出一丝丝焦香的牛肉从炉子上拿开，他这才转过身，掀起眼皮子扫了一眼JAY，淡淡道：“我连他去哪里都不知道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想他立刻出现在我面前，好让我揍他一顿——” 黑发年轻人话语刚落，忽然之间在他们的不远处那扇落地窗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身材高大的金发男人从外面走进来，在客厅里环视一周后，在看见了站在开放式厨房的黑发年轻人后，仿佛锁定了目标一般向着陆十二这边走来。 他赤着脚，毫不留情地在JAY的地板上留下了一连串的泥脚印。 可能是跟那群ABCD崽子们在院子里玩了水，他身上的衬衫都湿透了，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透过一层已经变成透明的薄衬衫，小腹上那结实的八块腹肌耀武扬威，他一路走近来，站定在陆十二的面前，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叫我？ “没人叫你，你幻听了吧？”陆十二翻了个白眼，推了把小山似的横在自己面前的发财，“没事干自己边儿玩去，别在这碍手碍脚的，一会吃饭再叫你。” 发财被推了一把，却没有走开，只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身到厨房旁边带着的小洗手间里将自己的脚洗干净，又回到了厨房——期间，JAY盯着发财的腹肌看了一会儿，然后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一脸惊慌跳下餐台，咚咚咚跑出去院子里晃悠了一圈，又咚咚咚地一脸“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跑回来。 而此时，洗干净了大爪子的发财已经整个人挂在了陆十二的身上，身上拖着一只大猫，黑发年轻人站在厨房里淡定地扫了一眼自己的新室友：“你家阿D挺大一只的，一尾巴就能将发财抽飞，还有，发财不吃生肉。” JAY嘿嘿嘿地干笑了几声：“以防万一嘛，陆战系幻兽和水生系的一向不太合。” 陆十二不理他，转过身继续做饭，从橱柜深处掏出一个砂锅，颇为惊喜道：“你怎么连这玩意都有？” JAY：“当时去采购的时候，我不知道要买什么，所以每个造型的厨具都买了一件。” 因为不懂，所以都买了？ 土豪果然是分分钟让人想要打死他的神奇存在。 陆十二一把将发财想要偷偷抓牛肉的爪子揍开，将炒好的大牛肉粒倒入砂锅，加水，先是大火烧，然后转小火让牛肉汤始终处于沸腾的状态——煮了一会儿，跟发财干瞪了一会儿眼，陆十二伸脑袋去看了看汤锅，似乎对汤的颜色并不满意，拍了拍挂在自己身上的大猫爪子：“去把羊奶粉拿来。” 发财没怎么犹豫就去了。 十分钟后，陆十二顺手将调好的羊奶倒入汤锅里。 在他的身后，JAY的哈喇子已经掉了一地：“怎么这么香，怎么这么香，我也喝过牛肉汤，但是都没有那么香，你刚才倒进入的乳白色液体是什么，感觉倒进去以后整个汤的香味更上一层楼了——” “羊奶粉，发财吃的，今儿赏你一口尝尝。” 陆十二头也不回地说着，将泡好的面团啪啪甩开，拉开，对折，再啪啪继续甩，再拉开，再对折——在身后发财与JAY全神贯注的注视中，那一团面团就这样在他的手中变成了无数根细细的面条。 将面条下清水锅煮之后，陆十二转过身，看着身后两位看着自己双眼发光的人：“你们让我觉得自己像是在耍杂技而不是在做饭，还有你，亲爱的队友，你要是敢发出欢呼声今晚就喝营养液吧。” JAY立刻闭上嘴坐直了身体。 而这时候，陆十二从他们一路辛苦从古代战场C区背回来的包包里抓出三四个鸡蛋树果实，默默地将两个生的地给发财，嘟囔了声“温柔点”后，举起平底锅接在下面，看着发财啪啪将两个鸡蛋树果实捏爆，两个相似鸡蛋似的玩意就掉进了已经热好了油的锅里。 锅里发出“滋滋”的声音。 “不是水蒸的了么？”JAY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问，“其实那个就很好吃。” “已经有煮的汤面了，再吃水蒸蛋不嫌弃稀得慌么？” 陆十二将平底锅架炉子上，快速地煎了俩荷包蛋，扔到一旁，将煮好的面过了凉水，分别盛放在两个碗中，又将已经散发着浓浓香味儿的浓稠牛肉汤以及大块肥瘦均匀的酱黄色牛肉粒倒进碗里，再盖上两个荷包蛋——没有青菜，但是勉强也算是红烧牛肉面。 混合着营养粉自带的那股面团清香，就是陆十二也忍不住吞了口唾液。 将两碗面中的一碗交给双眼放光的JAY，另一碗留给自己的往旁边随便一搁，在JAY一声欢呼声中找来叉子稀里哗啦地开始往嘴巴里塞面条，又咕嘟咕嘟的大口喝汤的背景乐中，陆十二摸了摸也饿得快前胸贴后背的肚子，还是强忍着扑向那一碗散发着香味儿的牛肉面，转身从购物袋里拿出三文鱼时，下巴被人从旁边一把捏住，强制性地往上扳了扳——冷不丁地，他便对视上了一双写满了不满的金黄色瞳眸。 显然是发财正在为已经发放的吃食中没有自己的那份表达十分的不满。 陆十二淡定地一把拍开捏在自己下巴上的爪子：“急什么，现在弄你的。” 给幻兽们的食物就好做很多。 鸡蛋树果实打均匀成淡黄色，铺在没放油的平底不粘锅里，等蛋饼成型之后拿出来放到一旁切成手掌心大小备用；三文鱼切条，清水煮，三文鱼切丁，清水煮；成熟的鸡蛋树果实去皮，内部成淡黄色古体状的固体取出，切丁，拌糖，再将这成熟的鸡蛋树果实与煮熟的三文鱼鱼丁拌在一块儿，用那切好了的蛋饼包起来，又用之前切了条煮熟的三文鱼肉柳将开口扎好，“茶巾蛋包三文鱼”就做好了，往盘子里一放，一个个小小的正好够一口，嫩黄嫩黄的像是烧麦—— 这会儿已经迅速干完了自己那一碗面准备到厨房自己动手继续再来一碗的JAY看见了，手贱伸爪子抢了一个塞进嘴巴里，飞快地咀嚼了下后，只觉得除了外皮的嫩滑，里面三文鱼的肉鲜味居然与那屁甜屁甜的呕吐味成熟鸡蛋果结合得恰到好处，口齿留香，满嘴巴都是新鲜，他一边咀嚼一边给自己下面：“怎么这么好吃！不过就是一些普通的材料而已——惹，成熟的鸡蛋树果实居然还能这么吃，幻兽吃的都这么好吃，能忍？！” 陆十二捏起一个茶巾蛋包三文鱼送到发财唇边，男人这才将“被夺食”的不愉快目光从JAY身上收回，张开嘴，就着黑发年轻人的手将今晚的食物吃下，飞快地咀嚼了两下后，金色的瞳眸微微一亮，凑过来，用高挺的鼻尖轻轻地蹭了蹭黑发年轻人的鼻尖。 典型猫科动物表达心情愉悦的方式。 陆十二站过头，果然看见ABC三只幻兽的脸都挤在落地窗上挤成了一团，纷纷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这边，想也不想地将一大盘做好的几十个茶巾蛋包三文鱼塞进发财的怀中让他到院子里去贿赂他那些新认识的小伙伴。 陆十二没忘记重强调了下：“要看着A仔把这些鱼肉吃下去。” 发财端着食物的盘子，低头看了看盘子里的食物，再抬起头看了看满脸严肃叮嘱自己的黑发年轻人，片刻之后，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好的。 看着发财端着盘子噔噔噔地去了，黑发年轻人这才端着碗一块儿挤到JAY身边—— JAY抬起头飞快了扫了一眼发财的背影，随即嘟囔道：“没用的，A仔不吃鱼肉，让它吃一点就像要了它的命，上一次想让它吃点鱼肉差点把老子的脑袋咬下来。” “脾气那么坏？” “嗯，A仔很凶，B仔、C仔、阿D都不敢惹它。”JAY叼着面条想了想说，“希望它不要欺负财哥才好。” “……” 虽然已经勉强接受了JAY是个取名困难户的事实，但是听着他这么严肃地将这些坑爹名字一连串的抱出来，陆十二还是觉得很戳笑点——当他笑吟吟地坐下时，JAY已经饿死鬼投胎似的吃了第一碗面，吃第二碗就显得斯文许多，陆十二在他身边坐下的时候，他抬起头，真诚地说：“觉得以前我吃的牛排都是屎。” “闭嘴，恶心不恶心。”陆十二面无表情地用筷子斯文地夹起面，两三根两三根地含进嘴里细嚼慢咽。 “现在觉得遇见你是我今生最大的收获。” “不要忽然就表白起来，刚才是谁一脸正经地发誓不要跟我谈恋爱的。” “现在我想八抬大轿迎娶你过门。” “滚。” 嗯，没关系，反正老子也不敢跟财哥抢。JAY嗦了一口面，默默地在心里想着，一边吃一边抓过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是覆盖整个中古大陆的晚间新闻三十分。 新闻内容说的大概是在中古大陆的管辖星际轨道范围内发现了一个新的矿物质星球，根据有关专家研究成果显示，这种颗粒型物质加入燃烧用材料里可以高程度地提高材料燃烧率，对于能源燃烧这方面有难以想象的高效率酶促作用。 陆十二愣了愣：“外星？” JAY瞥了他一眼：“很奇怪？” 陆十二：“……现在已经随便可以送人类到外星了？” “一百多年前地球就已经将周围一光年以内的所有星系进行了区域划分，中古大陆在管辖范围内的星球上都建立了空间站，一个大玻璃罩罩着，里面可以提供氧气的那种……”JAY一边说一边用手臂做了个拥抱动作的比划，“这个新的星球应该也是建立好了空间站才宣布存在的……干什么一脸震惊，火星的风景还好吗？欢迎回到地球啊战友。” 在JAY的嘲笑之中，陆十二听见新闻里称这种矿物质的发现是上天给予人类的赐礼。 陆十二叼着一根面，一脸木讷问道：“现在连新闻联播都这么神神叨叨的了？” “不然怎么说呢？现在的新闻稿似乎还要求一点文采。”JAY头也不抬地吃面，一大块牛肉塞紧嘴巴里嚼啊嚼，说话时喷出的气息都带着一股浓浓的牛肉香，“这类任务最后肯定是落在一些限定政府部门以及幻兽职人公会的脑袋上，以什么发现矿脉的职人可以获得1%或者2%的持续开采收益为诱惑——其实根本找不到的啦，就是带着自家幻兽去刨坑玩儿——” 此时，仿佛要印证JAY说的话，新闻到最后果然邀请广大幻兽职人前去一同寻找能源矿脉，并承诺会给予发现矿脉的幻兽职人1%的持续开采收益以及永久免费获取资源的权利。 1%的持续开采收益。 那岂不是就是一条源源不断、财源广进的发财路？ 陆十二放下筷子稍稍坐直了一些，一双黑色的瞳眸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机，而此时，坐在他身边的JAY不怎么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摆摆手道：“做不多做不得，这种任务通常都是浪费时间，除非你是在地球呆腻了想要到外面的星球去仰望星空散散心……” 陆十二：“呆腻了。” JAY：“你不是刚从火星回来么？这么快就想家了？” 语落，身边的黑发年轻人已经一巴掌揍在他的后脑勺上。 此时陆十二和JAY的面都吃完了，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片刻发现谁都都不想洗碗，尴尬的沉默之后，JAY提出了一个相当具有建设性的提议：“哄骗新好男人财哥来洗吧。” 陆十二斜睨战友一眼，满脸不屑道：“你怎么这么缺德？” 然后陆十二就站起来，到后院去找他家发财去了。 将那扇挺沉重的玻璃门推开发出“哗啦啦”的响声，陆十二半个身子在屋子里翘起腿探了个脑袋出去试探性地叫了声“财哥”—— JAY家小院子里只亮起了一盏昏黄的灯，陆十二环视院内一圈随即便一眼看见他家牛高马大的幼年幻兽正蹲在院子的走廊上，那个放食物的小盘子就在他的脚边，盘子里还放着几个茶巾蛋包三文鱼，JAY所有的幻兽都围绕在他的身边——就连阿D都探了个头出来湿漉漉地趴在水池边瞪着一双水蓝色的瞳眸一瞬地瞅着他…… “怎么样？A仔没有欺负——” JAY的声音伴随着他的脚步声渐进戛然而止。 而此时此刻。 在所有人和幻兽都注视下，拥有一头金色头发的男人正冷着脸，一手抓着A仔那长满了獠牙的大嘴将它强行掰开，一边将手中的那个小小的黄色食物飞快地扔进那被自己强行掰开的大嘴里——听说很凶猛的A仔从鼻腔里发出“呜呜呜”的呜咽声，在发财将那茶巾蛋包三文鱼扔进它的大嘴里后，A仔拼命地挣扎了下，但是发财却眼疾手快比一把将它的大嘴合上，用力掐住，一双金色的瞳眸全神贯注地盯着它，直到看到这只巨大的幻兽痛苦地将茶巾蛋包三文鱼吞下去。 他这才放开它。 此时金发男人似乎终于感觉到了身后似乎有人在默默地看着自己，转过身，面无表情地对视上两张风中凌乱的人类的脸。 发财：“？” JAY：“……” 陆十二：“……” 发财站起来，抓着A仔的耳朵无声地指了指脚边还剩下三五个茶巾蛋包三文鱼的盘子，在A仔用一双大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时，他却转过身，径直走到陆十二面前，低下头，好奇地看着面前的黑发年轻人：做什么？ 陆十二：“喔，去洗下碗。” 发财：“……” 发财愣了愣，似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洗碗”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还是点点头，很好说话的径直走进了屋子里，在落地窗前的擦脚布上擦了擦大脚，然后径直往还放着两个用过的碗的茶几那边走去…… 陆十二转过头，与JAY对视一眼。 JAY满脸惶恐：“你居然让财哥洗碗。” 陆十二莫名其妙：“不是你提议的么？” JAY还是满脸惶恐：“你居然让征服了A仔的财哥去洗碗！” “洗个碗而已，又不是去制造原子弹，闪开——”陆十二一边说一边往站在水台边，将两个碗高举过头仔细研究的男人那边走去，“发财，动作小点，那么用力你是砸碗还是洗碗？啊啊啊洗洁精不是这么用的唰两个碗倒下半瓶洗洁精你家批发洗洁精的么那么浪费——让开让开，我来，笨手笨脚的！” 发财：“……” 陆十二：“要你何用！” 发财好脾气地笑了笑，伸出沾满了泡泡的手捏了捏比自己矮一两个头的黑发年轻人的耳垂，随即便闪到一边歪着脑袋好脾气地看着他骂骂咧咧的洗碗去了。 第39章 第二天早上，JAY睁开眼睛就听到了楼下花园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 最开始他以为是阿D在造反抽风，后来安静了下又隐隐约约听见了楼下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坐在床上的JAY打了个寒颤，彻底清醒。 当他当着呵欠慢吞吞地爬下楼时，这才发现原来家里除了他所有生物都已经起床了——他的新任室友加战友此时此刻穿着一条沙滩裤，赤着脚，身上穿着超市买洗衣液赠送的广告T血衫，正拿着一个水龙头欢快地跟一群幻兽……玩水。 当JAY走进通往庭院的落地窗时，一眼就看见背对着自己坐着的黑发年轻人，这会儿他正抓着水龙头冲洗自己的脚丫子，仿佛是听见了JAY的脚步声，陆十二头也不回地说：“油条和羊奶给你放在餐台上了，刚出锅的，赶紧吃，油条冷了就不好吃了。” JAY当然不知道陆十二说的“油条”是什么鬼东西，这会儿他刚爬起来也不算太饿，于是应了一声转过头抓起了那一杯奶白色的东西边喝边迈开步子往院子走，此时站在陆十二面前是一名高大的金发男人——发财又变回了人类的外表，他赤裸着上半身，大方地袒露出自己那完美的八块腹肌，麦色的皮肤在水光之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这会儿他正低着头，认真地看着坐在走廊的木头椅子上的陆十二用水管冲洗自己的脚。 JAY喝了一口手中的乳白色液状物，吞咽下去后正准备喝第二口，却顿了顿，然后见鬼了似的将杯子从春边拿开：“这什么鬼东西这么好喝？” “昨晚加在牛肉汤里的东西，羊奶。”陆十二用水龙头将脚丫子里的在院子踩的泥巴冲洗干净，“昨晚的牛肉汤还有剩，面条在冰箱里你自己拿，要是油条不够吃你自己下面吃也可以。” JAY：“……喔。” 在陆十二说话的过程中，他的忠犬护卫发财正全程一言不发地守在他面前。 耐心地等黑发年轻人将自己的脚丫子冲洗得干干净净，男人这才弯腰拿过放在走廊上的拖鞋，抓起黑发年轻人的脚，显得有些粗鲁地将那双拖鞋套上他的脚——陆十二的一只脚踩在发财的膝盖上，在后者给他穿鞋的时候，嘴巴里还在嘟嘟囔囔地抱怨“轻点啊”“你要不要把我的脚砍下来穿好鞋再给缝接回来”之类的话。 JAY端着一杯羊牛奶来到了院子里，刚走一步，B仔已经顺着他的裤腿爬到了他的肩膀上，亲密地用毛茸茸的小脸蹭了蹭他：“喵！” “早啊，B仔……咦，你今天看上去好像比昨天明亮一点，一整只好像都被圣光笼罩了呢怎么回事的啦哈哈哈哈——” JAY一边没心没肺地笑一边往院子里走，然后眼前的一幕把他惊呆了—— 此时此刻，水生幻兽阿D正趴在水池边的鹅卵石上懒洋洋地看着他，阳光照在他的背上将他白皙的皮肤照得仿若透明，那双狭长的、水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长长的、带着透明沙状的鱼鳍在清澈的池水中轻轻摇摆——是的，清、澈、的、池、水。 在JAY的记忆中，他上一次用清洁剂清理水池里的沉淀混浊物已经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事情了？大概是阿D过一岁生日的时候？ 以及阿D今年已经五岁了（……）。 正当JAY瞪着一池清澈池水发愣时，陆十二耐心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阿D这种水生幻兽不能总露在水面上，昨天晚上我注意看过了，平常他睡觉都是在水底下睡的，你那个池子水日晒雨淋的不知道积累了多少细菌，而且现在空气质量这么差，雨水也不干净，长期这样下去阿D的身体健康肯定会出问题的，眼睛里面会长寄生虫都说不定，你最好给它搭一个雨棚，旁边挖一条排水沟——啊啊，这边是左脚啊财哥，那边，那边。”陆十二一边指挥着发财给自己穿鞋子一边对JAY说，在JAY回过头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时，他抬起手拍了拍这会儿单膝跪在自己跟前的金发男人的脑袋，耐心地说，“不要去拉毛绒拖鞋上的耳朵，兔子又跟你没仇。” 发财闻言，立刻放开了在毛绒兔子拖鞋上拉扯的手——只不过这会儿兔子耳朵已经被他扯下来了一半。 陆十二：“手贱。” 发财抬起头，勾起唇角冲着他笑了笑。 场景温馨和谐。 JAY：“……” 难道是老子昨晚没睡醒的时候梦游请了个幼儿园阿姨回来？ 还没等JAY震惊完，他忽然听见脑袋顶上传来了有什么鸟类扑簌翅膀的声音，一只浑身长着洁白羽毛、拥有金属双爪、金属喙的美丽大鸟落在他的肩头，大鸟鸣啼时，声音悠扬动听宛若歌声。 JAY又是一愣：“你哪位？” C仔转过头，亲密地用鸟头蹭了蹭自家主人那满脸茫然的呆逼脸，与此同时它转过身，仿佛炫耀一般翘了翘自己那长长的鸟尾羽，又“扑”地一声将尾羽展开，顿时，在阳光之下显得五彩斑斓的尾羽带着一股淡淡的清洗液清香糊了猝不及防的JAY一脸。 “……等下，C仔你的尾巴毛不是灰色的么？”JAY震惊地说，“什么时候变成了彩色的了？还彩成这样跟打翻了调色盘似的！老子以为你打从三岁那年就再也没有进化过了！你尾巴发生了变化你都不告诉我，知道你的体检卡多久没更新了么C仔！” C仔转过身，轻轻名叫几声，一双碧色的瞳眸之中透露着鄙夷：怪我咯？ JAY：“……” 正当JAY无比风中凌乱之时，忽然又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什么玩意舔了舔…… 他僵硬地转过自己的脑袋，一眼便看见了这会儿浑身雪白，只有爪子和牙齿以及尾部是金属的A仔正蹲在一旁看着自己。 当A仔蹲稳时，它看上去JAY差不多高。 最开始JAY一眼看过去的时候，若不是A仔的头还是他熟悉的那一颗大头，他差点儿没认出这是自己的幻兽——那一身黑麻麻、几乎脏成了一缕一缕的长长背毛被剪短了了，都快十岁的A仔像个小幻兽崽子似的背着一身小刺猬似的小毛毛刺，那一身雪白的里层毛发白得晃眼睛，这会儿，他那长着金属利刃的尾巴正在半空中挥舞来挥舞去，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 于是JAY变成了在场心情唯一不美丽的那个人：“啊啊啊啊啊啊啊老A！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老A！” A仔裂开嘴：“嗷吼吼吼！” JAY崩溃：“你乐什么乐！你变成秃头狮了！你还乐！你今天早上起来以后真的有照过镜子吗啊！陆十二！” 陆十二举手：“到！” JAY：“你对我的儿子们都做了神马！！！！！！！！！！！” 陆十二：“给它们洗洗澡擦擦身顺便掏掏耳朵——财哥，清点好吗，脚要被你拧断了……说起来，JAY，你家附近的幻兽商店怎么都没有卖幻兽专用的清洗剂，搞到最后我用洗衣液给它们洗的，A仔和B仔还有C仔倒是还好啦，阿D总是泡在水里，用洗衣液洗尾巴可能会容易长青苔……” JAY一愣：“因为没人会给幻兽洗澡啊——等等！你说阿D尾巴容易长神马？！！！！” 陆十二穿好了拖鞋的那只脚踩在发财平坦的小腹上，举着另外一只脚任由男人折腾着将剩下的那只毛茸茸拖鞋往他蹄子上瞎扣，与此同时，他露出个蛋很痛的表情：“别嚷嚷，青苔算什么，我替它洗尾巴的时候，它尾巴上的鱼鳍都长寄生虫了，我用刷鞋的刷子刷掉的，阿D痛得要命好么，可是没办法，它尾巴健康状态很糟糕啊，你这个主人当得也太渣了吧？” “怎么可能！我从来没给它洗过澡！它怎么可能生病！” “就是因为你不给它洗澡它才生病啊……” 陆十二露出了个无奈的表情，而此时此刻，似乎是嫌弃JAY吵耳朵，刚刚笨手笨脚地替陆十二穿好拖鞋的发财站起身来走过来，淡定地用刚刚抓过陆十二脚的爪子一巴掌捂在了JAY的嘴巴上。 发财：闭嘴。 JAY：“QAQ！！！！！！！” 在JAY“唔唔唔”的呜咽声中，穿好了拖鞋的陆十二转身进了屋，没一会儿又拿着一包医用棉签走了出来，他的另外一只手拿着医药箱里的氯霉素眼药水，走到JAY的跟前，他一把将他从A仔的身边推开推给身后的发财：“看好他。” JAY：“你们这是绑架，强盗行为——唔唔唔——” 陆十二扫了一眼此时被自家幻兽用强壮的手臂结结实实摁在墙上的“大神队友”，随即用棉签沾着眼药水一下下耐心地替A仔将毛茸茸的脸上鼻翼两旁的深红色泪痕擦洗了一边——最初那棉签很快就因为沟壑里的灰尘和细菌变成了黑不溜秋的一团，陆十二果断扔掉这脏兮兮的棉签换了根新的，再继续沾眼药水，再给A仔擦——传说中很凶的A仔全程老老实实地蹲在原地配合地抬着大下巴给黑发年轻人折腾，一条长长的尾巴“啪啪”地规律地拍打着地面。 待到那深红色的泪痕稍稍变浅，棉签在扔掉了一地的从黑到灰渐变色后，终于在用掉了大半瓶子眼药水后，棉签的颜色不再变色。 陆十二弄完一切，又捏着A仔的脸左看右看，仔仔细细地看了它的眼睛之后，这才放开它，与此同时弯下腰收拾刚才扔了的棉签，一边捡一边对这会儿被发财摁在墙上的JAY说：“你家A仔的毛我给捡了，一会儿下午去买把梳子以后天天给它梳梳毛行么，一缕一缕的流浪狗都比它干净。A仔的眼睛不是不能好，以后要多吃鱼肉，哪有猫不吃鱼肉的，多吃晚上的视力自然就能变好。还有泪沟，泪沟是因为本身上火或者眼睛发炎造成的，要时常清理，不然无论对幻兽的身体或者是外观都有所影响。” JAY一愣：“什么？” 陆十二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听不懂？” 一个字也听不懂。 于是JAY诚实地摇摇头。 陆十二继续面无表情道：“一句话总结：A仔还年轻，调养一下回到武斗会战场还是可以的。” JAY双眼一亮。 陆十二：“前提是你愿意将它交给我替你照顾，我会给它定期洗澡，修毛，修指甲，检查耳朵螨虫——” JAY：“……” 怎么听起来那么像是要把A仔大卸八块的恐怖活动？ 此时，JAY终于不嚎叫了，他踮起脚，使劲儿伸长了脖子，目光越过面前像座小山似的横在自己跟陆十二之间的发财，似乎有些迟疑地问：“A仔真的可以回到赛场上么？你说真的？我看过很多幻兽医生都说只是眼睛本身的问题……” 在这边，A仔似乎也听懂了在场的人类的对话似的，原本耷拉着肩膀蹲坐在原地的它眼前一亮，稍稍抬起头，一双深棕色的瞳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陆十二，耳朵高高地竖在脑袋上。 “因为A仔本来就不是眼睛的问题啊，就是饮食问题以及不注意卫生所以搞得浑身都是毛病——我拜托你没事干不要带着你家幻兽去看那些赤脚大仙了好不好？”陆十二“啧啧”两声，伸出手摸了摸A仔毛茸茸的耳朵，“A仔，看看你家人渣主人，就知道让你去打架，都不关心你身体健康——” JAY：“喂！” 陆十二继续摸A仔耳朵，又道：“喔，开玩笑的，不要当真，JAY还是很爱你的，只不过他本身是个笨蛋而已。” JAY：“……” 一阵清晨的鸡飞狗跳之后，两人回到屋中，JAY嘎吱嘎吱地将炸得金黄香脆的油条吃干净，含含糊糊地夸奖了几句“好吃”，又一口气喝干净杯子里那很好喝的乳白色液体，随即站起来以满脸“我中了福利彩票头等奖”的喜庆要带着他家万年没体检过的C仔去幻兽研究所体检。 “你要不要带财哥也去一下？无论如何他的能力肯定有提升的，还记得那个大洞么……啧啧，你确定不要去看一看？” 站在门口他问这会儿正专心（教发财）洗杯子洗碗的陆十二，后者听到这项提议微微一愣，他转过头，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而此时此刻，站在他身边的金发男人眼中明显写着“无所谓”。 “……” 陆十二原本并不是很想再回到幻兽研究所那个伤心地去——其实就他本人来说，发财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毕竟连“4”这种四维总值都可以出现并且淡定接受了，人生还有什么不能承受之重？ “不过为了身体健康着想，还是去看看？”陆十二放下碗，瞥了声发财，“好歹看看有没有缺钙什么的，回来好补补。” 发财闻言，没说话，转过身来看了陆十二一会儿，随即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点点头。 “……你明明是仰着脖子跟财哥说话，是怎么样神奇的脑回路才能觉得他会缺钙？” “长得高的人才容易缺钙，你懂什么。” “喔，那你肯定不缺钙。” “要死么你？老子一米七五。” “财哥比你高两个头依然是不争的事实——在他面前你看起来像小学生。” “……” …… 两只幻兽外加两名幻兽职人一块儿来到了G市的幻兽职人公会。 在挂号的时候，为了避免尴尬，陆十二刻意避开了上一次替发财做检查的那名女研究员，另外挂在了其他一个男性研究员的名字底下，在这个自以为机智的事件过程中，还发生了一点点小小的插曲：在窗口交挂号费的时候，陆十二意外地发现自己比JAY多交了一个金币的挂号费。 一个金币！ 心疼死！ 陆十二：“为什么我挂号这个人特别贵？” 挂号台后的工作人员：“因为博士是研究幻兽的专家，每个月只有今天才来挂职上班的，平常他都在中古大陆幻兽发展科研院上班——算你走运咯。” 陆十二一听，“哎呀”了一声，然后毫不犹豫地说：“那我要换个人。” 挂号台后的工作人员：“不好意思，不退不换。” 陆十二：“……” 好在这一天是工作日，大部分的幻兽聚集在幻兽职人公会等待刷新适合自己的任务，所以陆十二他们几乎没怎么排队就成功地被叫到号，进入办公室，他发现今天的这位研究员看上去像是去也比较年轻，最多就三十五岁上下的样子——妈的，什么鬼专家，果断被骗了！ 此时此刻，低着头的研究员并没有看见走进来的顾客正一脸愤恨不平，他脸上架着一副金色边眼镜，直到陆十二走进来一屁股在他跟前坐下，他这才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抬起头来，扫了眼这会儿毛茸茸地缩成一团团在黑发年轻人怀中的幼年幻兽，随即温和地微微一笑：“啊，是陆战型幻兽吗？看上去还是幼年幻兽的模样。” “是的。” 骗子。 陆十二语气僵硬地说着，一边将抱在怀中的发财放到研究员的办公桌上，随即站起来开始研究房间中的摆设——并没有和他上次去的那个女研究员的房间有任何的不同，仪器也还是那个仪器——果然是骗子！ 在黑发年轻人打量“贼窝”之时，他并不知道在他的身后，那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研究员盯着他家幻兽看了一会儿，在发现它身上并没有金属化部位时，稍稍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但是当陆十二转过身时，他的表情又迅速地在脸上消失了，将眼底的轻视收拾得干干净净，他微笑着就像是一名最和蔼可亲的幻兽研究者做自我介绍，让陆十二称呼他为“爱德华博士”。 爱德华博士礼貌地接过了黑发年轻人带来的体检卡，顺手进入上一次体检结果页面时，几乎是下意识地扫了眼四维总值，随即他微微一愣：“四维总值这么低？” “嗯。” “这样你也留下它了？”反复有些难以置信地扫了眼面前的黑发年轻人，爱德华博士想了想后有道，“虽然也确实是有大幅度成长形的幻兽存在，那种幻兽的初始值就很低，但是短期内的成长性很高很快就会超过其他同龄幻兽……不过，你的幻兽距离上一次体检的时间也不算短了，现在看上去似乎也并没有出现飞速成长的痕迹，金属化都没有显现呢——那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到你幻兽的变化？” “好像变重了，算不算？” “……” “……不算喔？”陆十二低下头跟发财对视了下，“看，我没亏待你的，光让你长没用的肥肉了。” 发财用后退站起来，软绵绵的肉垫子抱住黑发年轻人的下巴拍了拍。 此时，看着面前职人与幻兽的温馨互动，爱德华博士却显得无动于衷道：“没有人介意你最好换一种培养幻兽的方式么？” “有的，”陆十二点点头道，“其实上一次来体检的时候，有人建议我将我家幻兽送到幻兽回收站去——” “啊，那个地方。”爱德华博士微微挑起眉，“确实是个处理废弃幻兽的好去处呢。” 处理废弃幻兽？ 不知道为什么，爱德华博士的这个说法让陆十二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他下意识地皱起眉，不太愿意再跟这个人再继续多讨论幻兽的事情……还博士呢，结果还不是这个鸟德行？这么想着，陆十二抱着发财站起来，按照上一次的记忆，顺手将它塞进了体检用的仪器中。 那仪器还是如同陆十二记忆中的那样转动，随后又“叮”了一声，熟悉的大频幕上，出现了五行数字—— 总值：16。 体力：4。 力量：4。 敏捷：4。 精神力：4。 陆十二挑起眉，对于这个结果似乎并不意外，他似乎还挺高兴看见了数值发生变化——而且好歹从一位数变成了二位数不是，做人总是不能要求太多的嘛╮（￣▽￣”）╭。 而此时，站在他身后的爱德华博士就不那么想了，他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幻兽体检卡，发现这会儿作为幻兽职人，眼前的黑发年轻人已经是绿色等级的幻兽职人了，他这才浅浅皱起眉，扬了扬手中的幻兽体检卡：“你这个幻兽已经经过了一些任务培训了？” “是的，”陆十二小心翼翼地将发财抱出来，“已经完成了一个任务，因为有人带着，所以直接就升级到绿色职人了，不过发财也多少有锻炼到——” 没等陆十二将话说完，爱德华博士已经打断了他：“可是你的幻兽还是处于白色幻兽的水平啊。” 陆十二一顿：“幻兽也分等级的？” “当然了，”爱德华博士顺手将新的数字录入之后，那体检卡上立刻出现了第一次和第二次体检之间的数字差距——因为是直接在“4”的急促上直接翻了个平方数，所以那曲线是大幅度上升的直线……不过这只不过是第一次的增幅结果，往往看不出什么，看看这只幻兽的状态，爱德华博士倒是毫不怀疑这增长趋势很快就会降下来的，他停顿了下，这才耐着性子跟这个看上去什么也不懂的黑发年轻人继续道，“按照正常的成长趋势，幻兽的等级应该是跟随者职人的任务等级一块儿同步提升的，以‘1’为白色的幻兽为起始点，当四维总值达到‘60’的时候，幻兽就会被归纳入绿色幻兽行列；四维总值达到‘1000’时，幻兽会被归纳入蓝色幻兽行列；以此类推，紫色是‘5000’，橙色是‘8000’——请问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哈，什么？抱歉我——发财，爪子不要这么欠！” 此时此刻，明显没有听身后的人在掰扯什么的陆十二一顿手忙脚乱，将怀中一点儿都不老实的幼年幻兽放在屏幕上一统乱拍的爪子抓回来，捏着它的耳朵对准它的屁股啪啪地揍了两下！ 与此同时，在他们的头顶上，那屏幕闪烁了下，数字一跳跃，机器整个儿响起了“哔哔”的电子音以及闪烁出红光，那巨大的动静让正相互殴打的幼年幻兽和黑发年轻人双双一愣，相互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上脑袋顶—— 总值：？？？？？ 体力：9999。 力量：9999。 敏捷：9999。 精神力：9999。 陆十二：“……” 发财：“……” 爱德华博士：“……” 带着金丝边眼镜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研究员微微一愣，他抬起头，盯着那突然之间发生了异动的幻兽测试仪看了一会儿，片刻的沉默之后，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说话，站在屏幕之下的黑发年轻人已经毫不犹豫地抬手对着自家幻兽的屁股啪啪又是两巴掌，并凶巴巴地说：“看！玩儿坏了吧！让你爪子欠！把你压在这给人家解剖赎罪好了！反正老子赔不起！” 发财：“呸！” 掐了把自家幻兽毛茸茸的脸，陆十二转过身，满脸歉意地对着身后无比沉默的爱德华博士：“抱歉抱歉，我家幻兽这副德行的时候就是比较皮——这仪器没弄坏吧？刚才我说的是真的啊，弄坏了我真的赔不起的，买它已经花了我全家家当，现在我还是住在朋友家白吃白喝——” “……”爱德华博士将双手从白大褂中拿出来，表示不愿意再听这个新手幻兽职人给自己哭穷，他走到仪器底下，抬起头看了看仪器，随即在其他工作人员听到响声赶来之前，顺手拔掉了插头，当仪器瞬间失去了声音周围的一切重归于宁静后，他这才转过身来，“知不知道这台仪器在什么情况下会发生这种警示红灯亮起电子提示音急促的反应？” 陆十二毫不犹豫道：“坏了的时候。” 发财伸出俩爪子捂住自己的脸：“喵嗷嗷！” 爱德华博士：“……” 看着对方一脸沉默是金的表情，陆十二愣了愣：“不对么？” “……你以为你在做脑筋急转弯么？”爱德华淡淡道，“这台机器只有在测试到不明的、无法解析的生物或者四维总值超出了可测试范围内的幻兽时，才会发出警报音；至于警报灯，我这台仪器被我亲自动手改良过所以比较特殊，通常情况下，来做检查的大多数都是二代以下的幻兽，对于那些烂大街的货色我是没什么兴趣的——只不过在遇见一些特殊种类的幻兽时，我的这台机器就会亮起警报灯。” “我家发财虽然四维总值比较低，”陆十二认真地说，“但是它确实是地球产物没错。” “……”就像是耍大刀的糙汉子遇见卖花姑娘，爱德华博士发现自己跟眼前的黑发年轻人简直没办法愉快地交流下去，想了想后，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决定还是单枪直入言简意赅地说，“这位先生，我怀疑你这只幻兽是初代幻兽。” 陆十二：“……” 三秒之后。 陆十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爱德华博士：“……” 陆十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个金币好划得来好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哈哈哈哈哈救命——” 爱德华博士：“请不要笑了好吗？” 陆十二：“哈哈哈哈哈停不下来对不起——等等——你说发财可能是初代幻兽——噗，怎么可能，哎呀——” 爱德华博士：“这只需要做一个血统检测就可以了，刚才我注意到你的体检卡上显示你并没有去做那个血统测试项——” “哦，因为做那个要另外的钱。”陆十二这会儿终于停止了笑，他抬起手擦掉眼角笑出的眼泪，“发财是在黑市买来的幻兽蛋孵化出来的，那种地方都是老手在进行买卖，可能会将初代幻兽蛋以1300金币的价格成交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爱德华博士，“这钱我给你出了，你跟我来。” “真不用了，”陆十二停止了大笑，抱着发财后退一步，严肃地说，“我不是那种贪小便宜的人。” 爱德华博士：“……” 真的完全没办法沟通。 几分钟后。 抱着发财的陆十二与JAY在走廊上碰头，JAY兴高采烈地告诉陆十二，C仔的四维总值已经达到了6875，很有可能成为他手上第一只橙色幻兽，陆十二笑着点点头：“只要你愿意让我给它洗澡，相信我，它会成为金色幻兽的。” “……”JAY想了想，这才想起打从碰面之后就一直是自己在喋喋不休，于是问道，“财哥的体检怎么样？” 陆十二点点头道：“蛮好的，总值从‘4’变成了‘16’。” JAY：“哦，那翻了个平方数呢，挺好的，虽然还是白色幻兽……不过财哥比较跳出三界六道众生，我们不能以审视一般幻兽的眼光来审视他——一般幻兽能帮咱们洗碗么？显然不能。” 陆十二：“对啊，还力大凶猛爪子贱地把仪器搞坏了。” JAY：“哈哈。” 陆十二：“搞得人家研究员以为它是什么稀奇品种，拉着我要我去做血统测试，十分坚定地相信财哥是初代幻兽。” JAY：“真的啊？” 陆十二：“是啊。” JAY：“……” ！ 陆十二：“……” 正肩并肩走出幻兽研究所的两名幻兽职人忽然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无比尴尬的沉默气氛中，他们拧过脑袋相互对视了一会儿，片刻之后—— 陆十二、JAY：“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40章 陆十二在外面笑得很开心。 结果回到家他就悲剧了。 发财好像是感觉到了陆十二在笑自己，回到家以后就径直回到了房间，还把门摔得震天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陆十二去敲门，结果手都快敲烂了他也不理，陆十二被逼无奈，只好转身去找JAY要房门钥匙准备强行突破，却不料，JAY将家里各个房门的要是翻出来数了一遍，随后在陆十二期待的眼神下，他却一脸意外地说：“其他房间钥匙都在呢，就财哥那个房间的钥匙不见了。” 陆十二：“别开玩笑了，他回来就直接回了房间，又不是超人，还他娘的能隔空取物么？” 结果黑发年轻人话语刚落，忽然听见一阵翅膀扑簌的声音，拧过脑袋就看见C仔拍着翅膀从二楼窗边飞下来，优雅地落在院子里的树梢上。 JAY：“……” 两名幻兽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陆十二又是不信邪一般道：“……就算C仔是发财的同谋，它都是被你养在屋外的，怎么可能知道你的钥匙放在哪？” JAY动了动唇正想回答，这个时候，从他们的脚边传来“喵”的一声轻声叫唤，两人不约而同低下头去，这就看见，神出鬼没的B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们的脚边正迈着悠闲地步子“噔噔噔”飘过，临走时，瞥了一眼被JAY拎在手中摆造型的钥匙窜以及半打开的抽屉，它脚步一顿，轻轻一个原地跃起叨走自家主人手中的钥匙，丝毫不差地放回柜子中原来摆放钥匙的位置，而后抬起后腿头也不回地顺腿一踢，“啪”地一声，半敞开的柜子被重重关上。 强迫症犯病。 JAY：“……” 陆十二：“……看来你家B仔是处女座。” JAY：“少黑处女座。” 陆十二：“好的，不黑，处女座挺可爱的，跟B仔一样，要是不帮着发财偷钥匙，就更可爱了。” “……”JAY沉默片刻后，抬起头似乎有所感慨，“话说回来，财哥才来一天，我怎么就觉得我家要易主了？” 陆十二：“……” JAY又露出个困惑的表情：“某种角度上来说，这算不算物种入侵？” “算。”陆十二点点头，严肃道，“但是在新物种引入第二天就被谋朝篡位的情况还是比较奇葩的——除却因为入侵物种比较强势之外，通常还是跟原占地主实力太弱有关。” JAY迷茫地眨眨眼：“说谁？” 陆十二同情地摇摇头：“说你。” JAY：“……” 一番挣扎与纠结之后，最后陆十二还是被迫拿出杀手锏。 从自己的房间中翻出宠物食谱书，黑发年轻人翘着二郎腿皱着眉在床上将食谱书从头翻到尾，最终选定目标，准备做了一个巨大的、香喷喷的鸡蛋羊奶起司蛋糕作为引诱发财放弃抵抗的主要作战武器——除却让他重新出门又跑去超市买回来的醋之外，蛋糕的主要成分是低糖羊奶一杯，成熟的鸡蛋树果实果泥一份，外加昨天喝剩下的牛肉汤高汤一大勺，以及发财平日里当做零食吃剩下的羊奶小馒头一小袋。 “你这样用食物哄骗男人的招数不知道为什么让人觉得简直卑鄙下流的同时，又有点心生羡慕。” “我高兴。” “你能用食物哄住他一辈子么？” “没关系，那本食谱书百来页呢，够我惹他生气好多次了。” “……” 此时此刻，JAY终于发现自己居然拥有一个如此无耻的队友。 整个起司蛋糕的制造过程是这样的：羊奶小火煮开，冒泡泡的时候加入醋，搅拌——等羊奶稍稍冷却凝固，用纱布滤出羊奶挤干，剩下在纱布上的那些东西就是羊奶起司了，放冰箱冷藏备用——牛肉汤高汤一大勺，与准备好的鸡蛋树果实果泥混合，搅拌成泥状，再将牛奶小馒头碾碎，混入鸡蛋树果实牛肉汤泥中——碗刷油——泥状物扔进碗底压实——冰箱里的起司拿出来，盖在压平在碗底的泥上。 放入高智能冰箱，加快冷冻三十分钟。 拿出来，碗反扣，脱模。 起司蛋糕完成。 只不过因为没有专业的蛋糕模具，所以按照理论来说应该是起司在上、混合物泥在下的起司蛋糕变成了起司在下、混合物在上的另类产品——不过看上去并不算太糟糕就对了。 陆十二做完自己尝了一口，发现味道还行，因为起司是低糖产物，所以跟那牛肉汤的鲜咸性向不错，吃惊嘴巴里甜不甜咸不咸的，不会很腻，而且冰冰凉，比较下火——嗯，此“火”转指财哥的“滔天怒火”。 陆十二确实做出了一点让步。 因为发财虽然人类的模样是个成年男人的样子，但是幻兽状态的他还是幼年形态——既然是“幼年”这就意味着他还要长大——还要长大这就意味着他还要换牙……陆十二因为害怕他长蛀牙，已经决定要控制他的甜食摄入量—— 可是没想到刚刚下定决心没多久，就他娘的除了这等蛋疼的事儿。 而且别看发财平常老老实实跟在陆十二身后寸步不离俨然一副大型种犬的德行，发起脾气来就跟小孩子似的，难哄得很，当陆十二比点奥运圣火的女神还要一脸虔诚地捧着一个巨大的起司蛋糕来到发财门前吼了几嗓子“发财财来吃蛋糕哦”时，却发现，结果里面的人果断意志十分坚强—— 总之就是打死不肯开门。 这导致这大块专程做给猫吃的蛋糕最后有一半进了JAY的肚子里——在陆十二被自家幻兽拒之门外的时候，这位作为“哈哈哈哈党”同谋的战友却光明正大地与他的幻兽们秀着恩爱，翘着二郎腿，捧着一半的起司蛋糕跟A仔你一口我一口吃得开心得很。 JAY一边吃蛋糕，一边回忆着陆十二将各式各样的剩余材料往里添加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是路边翻垃圾桶的流浪狗……想了想后，他放下勺子，含蓄地说：“原来吃剩下的菜还能这么用。” 却没想到陆十二只是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后，淡淡道：“你懂什么，这玩意有一个专属名称的。” JAY一愣：“什么？” 陆十二淡定道：“百鸟归巢。” JAY：“……” 他的队友果然……很无耻啊。 片刻之后，当陆十二第三次想要冲上楼跪求发财开门时，在一旁刚刚感慨完“我的队友很无耻的”JAY就乐颠颠地抖着腿，更加无耻地说：“没关系，我看财哥也是一会儿不高兴，晚饭时间饿了就会下来了——你也是，‘不作不死’没听说过么？没事你笑那么开心做什么，哈哈哈哈的下巴都快笑脱臼了，也不顾财哥在场——男人总是要面子的嘛，你这样太不给他面子了。” 这会儿陆十二正端着剩下的半块起司蛋糕要往楼上走，听了这话他脚步一顿，保持住一只腿踩在第一级台阶上，面无表情地转过头问：“你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马后炮’么？” 说完，也不等JAY回答自己，他便颤颤悠悠地端着蛋糕再次上楼去了——发财的房间选在走廊的最里面，在他的房间对面就是陆十二的房间，基本上两人回家之后就不会关房门，房门大方地向着对方大敞开……哦，晚上睡觉的时候倒是关的，不过通常情况下，那个时候发财已经在陆十二的床上躺好了。 …… 此时此刻，想到了平日里人与幻兽的温馨和谐共处画面，陆十二忽然觉得无比心塞——如果说回家的时候看见发财生气还觉得那是莫名其妙的小脾气的话，当他从楼梯口一路慢吞吞地重新挪回发财的房间门口时，看着那扇紧紧关闭的房门，他猛地领悟到了一些事情，比如：虽然JAY是个马后炮，但是他说的话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发财并不是意见没有自我思考能力的玩具。 他是一只活生生的、可能还挺聪明的活体生物。 而只要是活着的生物，就会有它的自主思想以及行为方式——比如猫咪高兴了会凑过来飞快地亲吻主人的唇或者鼻尖；狗狗高兴了会愉快地冲着主人摇尾巴；就连仓鼠高兴了都会抱着主人投喂的手指不轻不重地啃一口以表达亲密—— 它们也是会有喜怒哀乐以及各式各样的小情绪的。 只不过这样的小情绪可能因为物种的不同表现得并不明显，让它们有时候看起来像是“打骂一顿再给一颗糖”就没关系了的低情商生物——而自认为是高智慧高情商的人类往往都会因此而忽视这一点，直接简单粗暴地将它们就此归入“无情商”的种类里。 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就好像陆十二当着陌生的研究员的面大笑着否定发财的能力一样，他确实是做了一件不那么厚道的事情——发财当然知道自己第一次检查的结果并不是那么令人满意，第二次却还是因为他的一句话就跟着他去了，结果作为主人的他却没有顾虑好自家宠物的心情。 结果陆十二在研究员面前笑完就算了，发财大发慈悲没有气得挠他的情况下，他跑出体检室，跟JAY两个人站在研究所的门口像是疯子似的又肆无忌惮地大笑了一场。 伤害叠加。 “发财的愤怒条”读条已蓄满，于是，大招“不理你了”释放成功。 以上。 陆十二在做了一系列“不应该”之后，终于变成了“活该”。 来到自家宠物门前，黑发年轻人捧着蛋糕，却并不急着叫男人来开门，这一次，他做了很长很长的自我沉默检讨，打好腹稿，将以上深刻总结内容磕磕巴巴地说了一遍，声音之真诚，态度之良好，总之，“哈哈哈哈党”为自己的“哈哈哈哈”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在陆十二检讨完毕之后，他听见那房门之后依旧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他抖了抖唇角，正在琢磨“难道发财听他的检讨听得睡着了”之时，那房门上的门锁终于发出了一声令人欣喜若狂的拧动声，几秒后，房间门咔擦一声被打开了，那个比陆十二高了两个头的男人站在稍稍打开了一点点大约只有一个拳头宽的门缝后面，面无表情地看着陆十二。 “财哥，你气消了么？我已经严重认识到我今天所犯下的错误，真的太不应该，我发誓以后不会当着陌生人的面嘲笑你，否定你，不尊重你，从今往后，我想要嘲笑你，否定你，不尊重你的时候，一定会憋住直到只有我们——咦？” 陆十二话说到一半猛地一顿，忽然发现好像哪里不对，于是低下头看了看，这才发现这门还不算完全打开——他妈的居然还挂了个门栓。 猫脾气那么大以后怎么娶老婆？ 注定孤独一生啊财哥。 “财哥，那个——” 陆十二抬起头，重新对视上这会儿正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瞅着自己的高大男人的第一时间，他就下意识地闭上了嘴——虽然这会儿发财背着光，然而那双金黄色的瞳眸却依旧显得十分明亮…… 就像是低伏在暗中，随时准备出击将猎物的脖子咬断的危险野兽。 当陆十二对视上此时发财的那双闪烁着淡漠目光的金眸时，猛地发现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双眼睛眼中似乎永远充满笑意地看着自己，而这会儿忽然被用这样的目光看着，陆十二就突然产生了一种“发财并不是温驯的小猫”这样的奇怪想法——就好像那个时候，与野生幻兽相互厮打，最后将那只野生幻兽毫不留情地一脚踹飞时的发财又重新出现。 心中的茫然以及惊慌让陆十二下意识地稍稍后退一步，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跑远，门后的人似乎已经察觉了他的意图，顺手将挂在门上的门栓取下，房门被“吱呀”一声拉开，在站在门外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前，他端着起司蛋糕的那边手中的重量忽然一空，眨眨眼，那半块“诚意之作”已经稳稳地落入了发财的手中。 紧接着，男人的另外一边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显得有些粗暴地将他拉近了房间。 整个动作过程中一声不吭。 当陆十二踉踉跄跄地在他房间里站好，他长腿一伸，顺脚将房间门“哐”地一声揣上——将蛋糕往床边的茶几上一放，他头也不回地勾了勾手指，与此同时，在他身后的那窗帘便“唰”地一下被拉上，惊飞了这会儿正猫在窗外探头探脑、很有可能是被JAY派过来搞偷窥的C仔。 窗帘被拉上，自然光线被隔绝在外，房间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周围一下陷入黑暗让陆十二下意识地身体紧绷了起来，而此时，发财却已经转身坐回了自己的那张柔软的床边，这会儿正翘着那双大长腿，靠在床头，一双金色的瞳眸褪去之前的冷漠，这会儿看上去倒是有些懒洋洋地，一声不出地瞅着陆十二。 良久，见陆十二傻愣在原地没反应，他直接打开了台灯，昏黄的灯光亮起时，前者猛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看见坐在床边的男人抬起手，指了指床边茶几上的蛋糕以及那把勺子——看上去是想要试试那个蛋糕，但是却并不准备自己动手。 陆十二：“……” 生气的人最大佬。 这要是放了平时，早就一勺子飞在男人脑门上，顺便送一句“爱吃吃不吃滚”，今儿个犯了事儿的黑发年轻人就不敢那么嚣张了，得到了明显行动暗示的他能做的只是屁颠颠地搬过个小板凳往财哥脚底下一坐，抓起勺子在蛋糕上挖了一大块，送到发财唇边—— 男人的唇紧抿的时候是一条严肃的直线。 却让他那双有些薄的双唇显得尤其性感。 陆十二将盛着一块蛋糕的勺子送到男人的唇边，却意外地发现对方不肯张口，他挑了挑眉，低低地说了声“张嘴”，那紧抿的唇这才微微松开，以及其含蓄的方式抿了一口——正当陆十二好奇今儿自家中华田园猫的吃相怎么就这么含蓄时，却被男人冷不丁地一把扣住抓着勺子的那边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顺着一股强势的力道稳稳地转向，一大块蛋糕就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 陆十二：“我唔——” 嘴巴里满满都被蛋糕塞满，陆十二慌张地艰难咀嚼了几下正想急急忙忙将那一大口蛋糕吞咽下去一些，却在这个时候，那扣在他手腕上的大爪子力道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用力了一些，顺手将他从小板凳上拽了起来—— 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等陆十二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整个人被压进了原本发财身后的那张大床上！ 黑发年轻人微微瞪大眼，却看见此时一道巨大的黑影从上而下向他笼罩而来，当熟悉的那种带着微微汗味儿的男性气息扑鼻而来，一具结实的胸膛便压在了他的身上，与此同时，男人另外一只手伸过来，将他的下颚微微往上一挑，在陆十二只来得及发出“唔”地一声似乎感觉哪里要糟的警觉声时，那显得有些冰凉的薄唇便覆盖在了他的双唇之上。 这不仅仅是之前的一触即离。 男人的唇压在陆十二的唇上，两人鼻尖碰着鼻尖彼此所呼出的气息絮乱成糟糕的一团，并且在陆十二整个人都因为莫名其妙而陷入僵硬状态时，对方那灵活的舌尖已经轻而易举地翘开了他的唇瓣…… 当一阵羊奶起司的奶香从被自己压在身下的黑发年轻人口中传来，男人就像是一只真正的猫似的，慵懒又缓慢地享用起自己的食物——他的舌尖轻轻一条，在飞快地触碰到陆十二的舌尖之后，忽然抽离，将一小块蛋糕卷入自己的唇中。 陆十二被雷疯了。 他手脚并用王八似的想要挣扎着从那柔软的床铺里爬起来。 却又在下一秒被手长腿长力气也很大的大型幼年幻兽直接镇压回去。 一口蛋糕一半被陆十二在慌乱之间吞进肚子，另外一半则被掐着他的下巴不让他合上嘴也不让他咬紧牙关的男人慢吞吞地品尝完毕…… 当那半个起司蛋糕被逐渐消灭，两人之间纠缠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久，此时此时，被压在床中的黑发年轻人双颊微微泛红，气息不稳，被迫抬着下巴承受来自压在自己上方的男人的索吻——刚刚被强行塞入的蛋糕明明已经被两人彼此分吃得差不多，然而这会儿男人却并没有从他的身上挪开，他死死地压在他的身上，舌尖缠绕着他的舌尖，舌与舌的交缠之间还带着羊奶特有的绵滑以及“滋滋”的，让人听着就面红耳赤的水声。 此时此刻，陆十二只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发财的手稳稳地压在他的肩膀上，另外一只手则规规矩矩地压在他脑袋一侧仿佛随时防止他再出现任何其他的反抗动作——除此之外，发财什么都没有做——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在进行另外一种方式的进食似的。 而这样的行为对于陆十二来说，确实彻头彻尾的接吻。 当男人那似乎生长着柔软倒刺的舌尖从他的唇瓣上蹭过时，他身体忽然僵硬了下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叹息，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让皮肤达到了最敏感的境界——任何一点儿隔着衣物的摩擦都会让陆十二的脑子“嗡嗡”作响。 “唔……财哥……” 要不怎么说，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 现在压在他身上的明明是一只“雄性”“非人类”“未成年”“幻兽”。 但是他却还是被压得隐隐约约有了反应。 而最糟糕的是，听到了陆十二的那声叫声，发财似乎是误以为自己玩得有些过火，立刻从他的身上爬起来，并伸出手抬起他的脸左右端详——仿佛是怕黑发年轻人被自己玩坏似的。 陆十二满脸黑线地拍开了他的大爪子。 顺手拉过床单该在自己的身下，当发财用关切的目光看着他时，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抬起手，擦掉了唇边还没来得吞咽下去的唾液——明明是他被摁在床上使劲儿强吻到喘不上气，结果现在倒好了，在自家幻兽那无辜的目光注视下，陆十二反而觉得自己才是猥琐的那一个。 他一边蛋疼，一边低下头飞快地瞥了一眼发财的裤裆，然后不怎么意外地发现，他那里倒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真是醉得不行。 不知道为什么，陆十二忽然想到第一次看见财哥变身的时候，被吓得屁滚尿流上幻兽论坛求助，结果在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评论里，有那么一条脱颖而出的—— 【因为刚出生的幻兽学习能力很强，你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教她做一些羞羞的事情……】陆十二：“……财哥啊……” 发财：“？” 陆十二：“没什么。” 看来他的幻兽天赋异禀，根本都不用教，自己就能学会做一些“羞羞的事”啊……黑发年轻人坐在床上一阵无语，而这个时候，发财稍稍凑近了他，似乎正好奇他做什么忽然安静下来，当那熟悉的气息再次袭来时，坐在床上的人就像是只蚱蜢似的猛地往后蹦跶了下。 发财立刻停住靠近陆十二的趋势，固定在原地，挑起眉，就仿佛在说：又来是不是？ 没等坐在床上的人来得及回答，今儿个是大爷的发财已经一把抓住陆十二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用力掀开，陆十二着急忙慌地“唉唉”了两声，却没能阻止对方将被子扔到床下，整个身子压了下来，将他结结实实地压在床上——这么一个动作，陆十二下面那个版抬头的玩意就紧紧地挨着发财那肌肉结实紧绷的大腿了。 “……” 陆十二压根不敢再乱动，这天气穿的衣物还不算太厚，这会儿只要他稍稍一动，恐怕发财就能发现他下面撑起的小帐篷，到时候还要满足他的好奇心，最大的问题是他妈的怎么满足——难不成脱了裤子给他看？ “财哥……” 他无比小心地叫了声男人的名字，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那沉重的高大身躯，却没想到后者完全误会了他的意思，转过头来，又亲亲密密地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还伸出舌尖飞快地舔了舔他的唇。 陆十二头皮都快炸开了。 将那凑到自己的颈脖上轻轻一路嗅下来的男人的脸推开，当发财顺势让开了些，陆十二这才显得嗓音有些沙哑地说：“财哥，让让，刚才闹得一身汗，我想洗澡——” 发财这会儿脸上终于露出个恍然的表情，配合地让开了表示不闹了，并且很贴心地顺手将陆十二将床上捞了起来来——陆十二刚刚在地面上站稳，今天不知道被扑倒多少次的他唯恐再次被压回去，稍稍弯下腰捂着下面，弓着背就往浴室里一路狂奔。 也不管这种深秋天洗冷水澡会不会感冒了，陆十二匆匆忙忙地冲了个冷水澡，以粗暴的手段将那燃烧起来的渴望压制下去，这才擦了身子套上衣服，浑身湿漉漉地走出来——当他走出浴室的时候，房间里还是很暗，他一眼便看见自家幻兽正懒洋洋地靠坐在床边，一双大长腿舒适地伸展开来，正在翻看手中的一本书籍。 陆十二一边擦头发一边凑过去看了一眼，右上角有书的名字，书的名字叫《如何让幻兽成为剑与盾牌》，发财在看的那一章似乎是在描写，怎么样才能让幻兽听指挥形式，并且在任务过程中最大程度地保护幻兽职人的安全。 应该是之前JAY留在这个房间的书吧。 陆十二伸过手，将男人放在膝盖上的书拿开放到一旁，当后者微微蹙眉似乎不满意他的打断时，他正儿八经地在他面前坐下来，严肃地说：“不用看这些有的没的，我用不着你来保护，出去做任务的时候，你保护好自己别受伤就行了。” 最开始发财没吭声也没动作，只是盯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黑发年轻人看，在陆十二不耐烦地催促强调了声“听到没”之后，他这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沉吟，缓缓地点点头。 还没等陆十二再说话，他又凑过去，鼻尖在面前的黑发年轻人的耳垂下方亲密地拱了拱，嗅了嗅，当闻到了自己平日里使用的那瓶沐浴乳香钻入鼻中，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满意的含糊声响。 陆十二听见他这几声低吟，这才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眨眨眼：“发财，你准备什么时候学会说话啊？” 发财：“？” 只是奇怪地掀起眼皮子扫了他一眼，就仿佛他并不清楚所谓的“学会说话”是什么意思，与此同时，发财的手在陆十二露在T恤外面的手臂摸了把，刚刚洗完冷水澡的冰量体温立刻将他的注意力从“学会说话”这方面转移开来，弯腰长臂一伸将那刚刚被他扔到床下的被子抓起来往陆十二身上一裹，顺手将包成球的人往自己怀里拽了下，抱好。 当陆十二被包裹在被子里，身后贴着男人那散发着温度的结实胸膛时，他仿佛这会儿才感觉到之前冲洗凉水澡的寒意似的，响亮地吸了吸鼻子。 这时候发财已经顺手打开了电视机。 刚刚和好如初的幻兽和主人靠在床上不说话，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电视，遥控器抓在发财手中，他看上去跟陆十二刚重生在这五百年后一样，对什么都挺有兴趣似的，一会儿换一个台一会儿又换另外一个台，陆十二被他来回折腾得不耐烦了，反抗遭到了完全的无视，索性自暴自弃抓着遥控器的人换什么台自己就跟着看什么——无奈的是发财似乎特别喜欢看新闻联播，各个大陆的新闻联播，军事的、政治的、娱乐的…… “这些玩意有什么好看的？……爱好怎么和老头子一样的啦……” 一阵抱怨过后，在那新闻联播广播员标准的广播音中，没一会儿，捂着被子靠在男人身上，整个人都觉得暖烘烘的陆十二便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当他的脑袋像是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下往下点。 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个人推了自己一下，他“唔”了一声迷迷糊糊地半睁开一只眼，随即便对视上了一双黑暗之中依旧显得尤为晶亮的金色瞳眸。 陆十二：“……以后吃饭的时候鱼比较多的话你就让给A仔好了，你这猫眼亮的快赶上X射线了。” 发财：“……” 发财不理他，伸出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往电视机屏幕那边扳了扳，陆十二被迫转过头去，正好看见电视机里新闻联播正在播放着一则新闻—— 前两天新闻里曾经提到过的那个具有节能能源媒介的中古大陆管辖星球的开发遇到了很大的阻力，中古大陆军部高层怀疑有其他的生物已经非法提前占领那个星球，并不排除是其他大陆军政高层所为，现为了铲除障碍，军部联合幻兽职人公会愿意提供双倍奖励，在此号召广大平均等级为蓝色以上幻兽职人队伍到那个星球去祝开发部门一臂之力。 在双倍奖励之后，这个任务的基础报酬变成了：社会贡献值1500，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800，以及金币1000。 如果有做出卓越贡献的队伍，视情况还有更加大幅度的奖励加成。 这算是以“军部”作为委托人的官方任务。 报酬果然比个人作为委托人的私人任务大方许多。 陆十二回过头，看了眼身后看新闻看得很认真的发财：“干嘛，想去看看？” 发财收回目光，低下头看了他一会儿，而后点了点头。 陆十二咧嘴笑：“可是人家要蓝色以上的幻兽职人，我们是刚刚绿色的小菜鸟。” 发财闻言，伸出手摸了摸面前这张笑得很灿烂的脸，而后伸出食指，无声地往地板方向指了指。 陆十二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一些，与此同时，这会儿正在一楼搬着小板凳在院子里哼小曲儿抖腿晒太阳的JAY忽然打了个喷嚏。 第41章 新闻联播里说，要去那个被命名为伽马A星的星球，领取任务的条件是“幻兽职人队伍平均等级达到蓝色区域任务水准”——幻兽职人在公会的等级要达到能够领取蓝色区域的任务，需要幻兽职人公会的贡献值达到2000……陆十二掏出自己的ID卡查询了下，嗯，华丽丽的31，距离蓝色等级差的不多，也就是1969而已，四舍五入一下，1970。 收起ID卡，面对发财那面无表情注视着自己的目光，陆十二表示相当尴尬地抽了抽唇角，随即死鸭子嘴硬地说：“回来之后忙着给你们煮饭洗澡锉指甲修毛，哪有空带你出去做任务！” 发财：“……” 被莫名其妙凶了一顿，男人却并没生气，只是十分好脾气地抬起手摸了摸面前的黑发年轻人那毛茸茸的头发：又没怪你。 然后…… 然后陆十二就更加内疚了——现在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养了一只好动的大型犬却不能尽责地每天抽空带它出去溜达似的，搞得现在财哥都已经闲得主动要求接任务了，作为主人的他何其失职。 陆十二背着手在房间里走了一圈，迫不得已地发现在他似乎确实需要来一个人跟他平摊一下让他拉拉后腿，只要两个人组成的小队的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加起来除以二能够达到2000的水准就足够了领取任务了。 陆十二当然和发财一样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会儿不知道在楼下干什么的JAY，他还隐约记得，当年他以蝴蝶结蕾丝洋装少女的身份勾搭JAY的时候，这位同志在自我介绍时曾经说过，自己是拥有四只幻兽，海陆空三系幻兽齐全的紫色幻兽职人——虽然并没有来得及看他的ID卡，不过海陆空三系幻兽陆十二已经看见了，所以这么些天来，陆十二可以说是对他的队友相当信任。 按照等级划分，要达到紫色幻兽职人的等级，至少要10000点幻兽职人公会的贡献值，有这么一位如此圣光四射的大神在，别说一个陆十二，就算是五个陆十二都妥妥地够被他带着到伽马A星发横财长见识去了…… （10000＋31）/2=5015.5。 超出领取任务需要的队伍平均值2000真正两倍，这么一合计，陆十二顿时放下心来。 晚上做了一顿炖肉面疙瘩讨好JAY，在后者吃得相当开心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黑发年轻人趁机将他的ID卡搞到了手。陆十二拿着JAY的ID卡，顺手登入查看信息，想看看JAY的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到底有多少，谁知道一进入页面，陆十二首先便被那华丽丽的一大片蓝色数字晃瞎了狗眼—— 注意，是一大片蓝、色。 除非陆十二患上了间歇性色盲，或者五百年后的所谓“紫色”已经和“蓝色”这种颜色傻傻分不清楚，否则，在那各种数值之中，他非常确定没有那一项是紫色的，因为JAY的整张ID卡的状态是这样的：姓名：周豪 年龄：29 性别：男 城市：G市 职业：幻兽职人 社会贡献值：1655（＋4345可升至紫色） 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3501（＋6499可升至紫色） 中古大陆ID编号：A99124978 陆十二：“……” 忽然想起，当初在做远古战场任务结算的时候，JAY看到了他的ID卡后还说了句“你社会贡献值怎么这么高”——当时陆十二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他还以为JAY也就是随口一说，现在一看，这家伙完全就是发自内心的感慨——因为哪怕是陆十二这个社会新鲜人，1700的社会通用贡献值也比眼前这位传说中的“大神”贡献值要高上45。 最重要的是。 （3501＋31）/2=1766。 1700<2000。 陆十二“啪”地一下将JAY的ID卡拍回桌面，拉出餐椅，当餐椅在地板上发出“嘎吱”一声刺耳的声响，嘴巴里还含着一大块面疙瘩的JAY抬起头来，奇怪地看着这会儿正满脸严肃地坐在自己桌子对面的陆十二含糊地问：“做死马啦！” 陆十二：“……” 在陆十二沉默的时候，正在一旁抱着一罐高级幻兽粮用勺子吃得很开心的发财见状，也跟着拖出一张板凳在他身边坐下——只不过男人的动作优雅，椅子也并没有发出一点儿拖拽的声音……当发财挨着自己坐下时，黑发年轻人仿佛得到了将谈话继续下去的勇气，他飞快地瞥了眼身边坐下之后继续安静吃自己的罐头的发财，这才拧过脑袋对满脸莫名其妙的JAY说：“队友，我们来谈谈人生。” 大概是此时此刻陆十二脸上的眼神过于严肃，所以JAY一愣后也放下勺子：“啥？” 陆十二抓起那之前被他拍在桌子上的JAY的ID卡，夹在指缝之间轻轻摇晃了下，而后缓缓道：“JAY大神，我记得我们头一次见面的时候，有一个人大言不谗的地说自己是可以领取紫色任务区域的人——” JAY：“耶？” 陆十二：“现在我发现这个人距离紫色任务区域好像还差6499点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 JAY：“哈哈哈。” 陆十二：“……还笑，明天早上分分钟用鹤顶红炸油条给你吃信不信！” “不是啊，问题是你这样穿着救助站发下的大裤衩廉价T恤外加人字拖的人都可以说自己是热爱蕾丝蝴蝶结的洋装少女，我为什么就不能假装一下紫色幻兽职人大神？”JAY摆摆手，笑眯眯地说，“结果我还不是淡定地接受了你是个糙汉子的事实，你一脸被我骗到怀孕的表情是怎么——好好好财哥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换个比喻，换个比喻——你一脸被我骗到破产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 陆十二一愣，满脸放空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身边的发财，果然这会儿他正双眼发亮地盯着桌子对面的JAY像是随时准备想要把他塞进烤箱里去烤一下的模样——而此时，似乎是感觉到了身边黑发年轻人蛋疼的眼神，发财转过头来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发财：“？” 陆十二顿了顿后，有些无语地说：“怎么办财哥，他说得好有道理我居然没有办法反驳……” 发财：“……” 发财想了想后，郑重其事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家主人的狗头，面无表情，满脸严肃：活该，两个小骗子。 “其实因为蓝色幻兽职人公会到紫色幻兽职人的贡献值要求跨度很大，一般蓝色任务区域发布的普通的任务给予的奖励点最多就是一百点左右，奖励多一些的任务难度很大，一个不小心搞不好会闹出人命，导致现在很多简单的任务都是一公布出来就被抢破脑袋，完全就是比手速看谁接得快——你以为那些人天天站在任务发布栏底下在干什么？等任务刷新啊！”JAY摊了摊手，露出个无奈的表情，“基本现在很多幻兽职人都卡在蓝色的幻兽职人等级下不去上不来，非常尴尬……” “能有多尴尬，”陆十二坐在桌边抱臂，面无表情地说，“能有咱俩骗子面对面地互相揭老底尴尬？我不信。” 大概是这会儿黑发年轻人整个人都快疯狂的模样严重地戳到了这个二货的笑点，总之他话语刚落，JAY大神先生又是一顿“哈哈哈”地狂笑，等坐在他对面的陆十二脸上杀意渐浓，他这才笑够了气喘不匀地说：“证据就是在通常情况下，幻兽的分级应该是与幻兽职人相持平的，比如你是绿色职人，按照国际理论财哥应该也是绿色幻兽——“陆十二转过头看了眼发财，然后将脑袋拧了回来，淡定地说：“跳过这个话题。” “好啦跳过跳过，”JAY仿佛驱赶苍蝇似的扇了扇手，“还是用我自己举例说明好了，C仔都已经达到紫色幻兽的四维总值超出很多了，结果我离紫色职人却还差一大截……所以能升到紫色职人的真的都是真大神，或者手上有一两只能力卓越的幻兽，我这边如果想要冲击紫色职人，可能只有等C仔自己提升到橙色幻兽才比较有机会——” “为什么不说等B仔净化到橙色幻兽？”陆十二问，“这么正大光明地偏心真的好吗？” “不是我偏心，主要是因为带着飞行系幻兽比较好抢合适的任务……稍微不会那么抢破脑袋。” “为什么？” “因为飞行系幻兽少啊。” “为什么少？” “因为贵啊，”JAY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陆十二，“这还用说？很多屌丝买来陆战型幻兽就自称幻兽职人抢枪抢任务也被他们一路抢上来到蓝色职人，结果这些人也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已经给多少人带来烦恼——” 陆十二转过身去，捂住发财的耳朵不让听这种过分的人身攻击，转过头对JAY说：“我发现你KY的程度已经快要超越拜伦了。” “谁？” “……” “喔，我想起来了，”JAY一拍脑门，“就是说你是小短腿的那个银毛猴子对不对？” “……” 陆十二抓起面前的勺子冲着JAY那张讨厌的KY脸扔去。 …… 就这样，为了能够达到可以领取去伽马A星做任务的等级，第二天一大早，给全家上下两口人类五口幻兽一块儿做好了早餐之后，陆十二取下围裙，换上衣服，抓着JAY和发财马不停蹄地直奔幻兽职人公会——这一天是工作日，幻兽职人公会的任务栏发布栏下果然人山人海，到处都是吆喝着交换幻兽体检卡信息，寻找去伽马A星的同伴的幻兽职人。 陆十二仔细回想了下，这才想起来，上一次他和JAY来结算寻找鸡蛋树果实的任务的时候，这群人似乎就已经在讨论关于那个星球的事情了——只不过当时在伽马A星发布的还只是普通的开采收集任务，很多有经验的幻兽职人都知道这种任务一般都是坑，所以不那么敢下手，而这会儿，不仅任务性质从收集任务变成了简单粗暴的清扫任务，就连任务的奖励都直接翻了一倍，冲着那高达800点的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那些还在蓝色任务区域苦苦挣扎的蓝色幻兽职人各个都趋之若鹜。 搞得陆十二也蠢蠢欲动。 最后还是发财和JAY一块儿拖着他的领子将他拽到绿色任务区域板块下方的。 JAY：“死心吧，人家高级别的大神干嘛要带着你个新手二百五去捣乱？” 陆十二想了想觉得JAY说的还是有点道理的，虽然不想承认自己是二百五，但是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滚回了绿色任务区域的任务版下。 陆十二的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是31点，JAY的贡献值是3501点，所以他们两人加起来再除以二是不能达到要求的平均每人2000点贡献值的，要达标，他们的队伍一共还需要再去赚个469点——这469个点自然不能指望“领取任务都很难”的JAY，只能靠“领取任务不那么难”的·陆十二，又因为伽马A星上的清扫任务是不等人的，阻碍开发的那些幻兽是被清扫一只就少一只，所以陆十二意识到自己必须要短时间内搞到469点贡献值。 站在任务发布栏下，他几乎是没怎么犹豫就直接将绿色任务区域的任务按照奖励贡献度的数字从高到低排列，此时他发现，绿色区域奖励的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最高的任务为80点，如果他每天接下这么一个任务，只需要六点就可以和JAY凑够4000点贡献总值。 陆十二戳进这些贡献值奖励80点的任务看，而后意外地发现，这些任务居然清一色都是幻兽回收站的管理人员发出的任务委托，仔细看一下，工作的内容也只不过是帮助饲养员投喂食物或者进行幻兽笼子的普通清洁工作而已，每日工作时间从早上九点到下午四点，通用社会贡献值以及金币的奖励都比较少，唯独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给得特别高。 “难道是绿色幻兽职业的福利任务？”陆十二一边嘟囔着，一边随手选了个喂食任务就想接—— 就在这个时候，JAY却急急忙忙地一把将ID卡从他手里面抽走，皱起眉，仿佛十分不认同地看着黑发年轻人道：“你疯了么？财哥怎么说都还是幼年幻兽，你带着他去幻兽回收站这种地方……” “只是去做任务而已，”陆十二奇怪地瞥了眼JAY，“又不是带他去人道毁灭。” JAY翻了个白眼：“你有没有想过随便打扫一下卫生就给你80点贡献值难道不奇怪么？” “……所以我怀疑是不是福利，”陆十二说，“难道不是啊？” “当然不是！”JAY的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去了，“你没去过幻兽回收站所以不清楚，那里的环境很糟糕，整个气氛都很消极，每一天都有被集中销毁的幻兽，乱七八糟拥有各种残缺的幻兽关在一个笼子里，有一些是被主人抛弃的，有一些是本来野生后来被抓来的，有时候一个笼子里还会发生相互吞噬的事情，管理员也不会管——你以为你只是去打扫幻兽分辨么，有时候你还得给它们收尸！” “……” “你让财哥看到这种乱七八糟的画面，让他幼小脆弱的心灵留下阴影怎么办？！” “……” 虽然是不确定发财的心灵是不是真的如果JAY所说的那样“幼小脆弱”啦，不过这会儿陆十二还是被JAY一同教训教训得简直说不出话来——其中震惊的成分大过于被骂傻眼的成分，陆十二还是有些震惊的：如果JAY说得是真的话，那幻兽回收站那个地方跟他想象的也差的太远了。 因为曾经在研究所建议他送发财去幻兽回收站时，他处于好奇曾经在网上搜索了下关键字，出来的回收站都是干净明亮，一只幻兽一只笼子，管理严格，只有主人亲口要求人道毁灭，才会将幻兽毁灭的地方。 当时他还奇怪，比起“幻兽回收站”这种冰冷恐怖的名字，真正的“幻兽回收站”更加像是幻兽托儿所之类的地方。 但是如果真的像JAY说的那样—— 陆十二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始终一声不吭，戴着墨镜抱着手臂站在他身后充当保镖的发财，这会儿因为男人戴了墨镜他倒是看不出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大多数情况下，发财还会附加一个面瘫属性。 尤其是在外面有陌生人的时候，他更加是表情少得可怜。 “那我们果断还是不要去了，财哥。”陆十二犹豫了一会儿后淡淡道，与此同时，他一边将自己的ID卡从JAY的手中抽了回来一边头也不回地对身后自家幻兽说，“我也不想你看见不愉快的画面，啊，说实话，其实我也不太想——喂！” 黑发年轻人的话还未说完，手中的ID卡就又被抢走了——这一幕他倒是熟悉得很，因为曾经发财也是这么从他手中抢过ID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下了古代战场C区导致接下来遇见那么一连串的屁事！ 陆十二瞪着眼，伸手想去将自己的ID卡抢回来，然而这会儿一只大手抓着ID卡的男人却直接抬高了抓着ID卡的那边手到一个黑发年轻人够不着的地方，手指尖在ID卡上啪啪啪地一阵飞快地移动，片刻之后，他这才微微一顿，将手中的ID卡还给了使劲儿蹦跶想要抢回自己的东西的黑发年轻人。 陆十二一把夺回自己的ID卡，定眼一看，这才发现发财居然一口气直接接下来了连续六天的幻兽回收站相关工作——其中包括喂食、清扫、分笼、维序等四项不同的工作，花样齐全，重复率少，任务区域几乎遍布整个幻兽回收站各个区域！ 陆十二猛地抬起头瞪向自家大型幼年幻兽：“你干嘛！” 发财低下头，看了他一眼，随后面无表情地伸出大手掐了掐他那张气鼓鼓的脸：不是要任务贡献值？ 陆十二：“是要没错！但是不一定非要做这些任务，你没听JAY说这种任务不好做，万一那里真的环境很糟糕，你落下个心理阴影我还要花钱带你去看心理医生——” 发财捏着那张脸的力道稍稍放大了一些，直到后者痛呼一声闭上了嘴，他这才飞快地勾了勾唇角，又放下：没事。 陆十二：“不是你说没事就没事啊啊啊啊啊万一呢万一！” 发财放开自己的手，盯着自己捏出来的红印子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说没事就没事。 陆十二：“……” 此时，戴着鸭舌帽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JAY压了压帽檐，一脸茫然：“你们是怎么做到交流无障碍的？” 可惜没有人理他，因为在陆十二来得及做出任何的继续反抗动作之前，男人已经伸出手一把抱起他，不顾周围其他陌生人纷纷瞩目的目光，抱着自家主人向着绿色职人大厅一路杀过去—— JAY愣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这才匆匆忙忙地跟了上去。 大概是因为本身腿长，发财在自己走路的时候都走得很快——等JAY气喘吁吁地赶到绿色职人大厅时，这会儿巨型幼年幻兽已经抱着自家满脸便秘似的主人往回走了，一看就知道是陆十二在被强迫的情况下完成了任务确认。 JAY看着他那张惨绿惨绿的脸，以及他手中那几乎被他捏碎的ID卡，忽然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道：“……所以当初鸡蛋树果实的任务也是这么来的咯？” 陆十二顿了顿，然后咬着后槽牙挤出三个字：“你、说、呢？” “财、财哥，你这样不好。”JAY抬起头看着这会儿正居高临下瞅着自己的金发男人，“做什么任务最好还是让你的主人来决——” JAY的话没说完，因为此时，发财在一手抱着陆十二的情况下，满脸不爽地迅速地伸出另外一只手将他的帽檐猛地往下扣了扣，瞬间失去光明的JAY“哇啊”一声后退一大步，一把将鸭舌帽从脑袋上摘下来，他往四周看了看，随即对视上了这会儿被发财强行抱在怀中面无表情的黑发年轻人。 JAY：“……刚才财哥的肢体语言动作说明什么？” 陆十二想了想回答：“大概是‘关你屁事’的意思。” JAY：“……” 扔下满脸风中凌乱的队友，陆十二拧过脑袋跟这会儿死死地抱着自己的男人商量：“财哥，放我下来好不好，周围人都在看我们，你再这样抱着我搞不好等下就要有人上来问你我是什么品种以及中古大陆什么时候出现的第十七只觉醒幻兽了……” 金发男人听了他的话，似乎真的认真考虑了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于是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将怀中的黑发年轻人放了下来。 陆十二刚在地上站稳，就做出了一个要往回冲刺的动作，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等到他抬起腿往外迈出第一步，他就双脚离地，又回到了发财的怀里——这一次，无论他怎么要求，男人愣是一路将他抱到磁悬浮轻轨上车才把他放下来…… 登上磁悬浮轻轨，好不容易挣脱了自家幻兽的怀抱，在手中的票对应的单独位置上坐下，陆十二觉得自己大概这辈子都忘不了售票员姐姐看见他被一个男人抱在怀中像是小孩子似的将手伸进窗口并要求“二张成人票”时向他投射的那种诡异目光了。 陆十二拿出ID卡看了看第二天的任务安排，发下那是一个清扫幻兽回收站A区一层的清扫工作——就是字面上的清扫意思，打扫一下卫生什么的，他想了想，于是跟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道：“财哥，明天给幻兽回收站的幻兽打扫笼子的时候，我会假装把你忘在笼子里，然后上锁，自己回家。” 发财：“……” 陆十二：“第二天假装找不到你，哭着叫着你的名字从你的笼子前面飘过，然后上锁，自己回家。” 发财：“……” 此时正心不在焉地翻看着车上关于幻兽回收站的宣传手册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转过头瞥了身边的黑发年轻热那一眼，而后伸出大手拍了拍他的头，满脸从容淡定：调皮。 陆十二：“……” …… 回到了家中，在收拾明天出发做任务需要的物品时，不知道为什么，陆十二却总有一种坐立不安的心慌感——他忽然十分后悔半推半就地接了这么一连串六天的清扫任务，因为他总有一种会在幻兽回收站遇到什么或者发生什么事情的不祥预感。 这恐怕主要还是跟陆十二不知道为什么发财执意要到幻兽回收站去做任务有关。 说句实话，其实他并不认为发财只是单纯地因为他这个做主人的急需贡献点所以才做出牺牲——因为在做出磁悬浮轻轨之后到达G市的两个小时内，发财一直在翻看手中的那一本介绍幻兽回收站的宣传册，显得非常沉默的样子，回到家后，他又问JAY要来了平板光脑，自己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查阅什么东西。 发财想到幻兽回收站去？ 为什么？ 他要去干嘛？ ……啊啊啊啊啊，妈了个巴子的，想不通！ 假借收拾东西的理由，陆十二拿着发财的各种东西到他面前晃，从袜子到内裤，无一不亲自问发财要不要带，每一次站在发财面前他都会瞥一眼被男人放在膝盖上的平板光脑屏幕，并且都能看见“回收站”相关的关键词——当陆十二第十几次有意无意地从发财身边飘过时，不仅搞得发财莫名其妙，就连在一旁的JAY终于看不过去了，他一把将自己的战友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说：“你干嘛啊？” “什么我干嘛，”陆十二拍开了抓在自己胳膊上的爪子，“你应该问财哥到底想干嘛？” “其实我也蛮想问的，财哥想干嘛？”JAY摸了摸鼻尖，若有所思地说，“就我知道的情况，基本所有的幻兽没事干都不喜欢跑到幻兽回收站去，就跟人类不喜欢去火葬场、小孩不喜欢去医院是一个道理，那地方挺让人避讳的……” “我怎么知道他到底想干嘛，要知道我还在这纠结个屁，”陆十二瞥了他一眼，“你好奇你自己去问啊……问完记得告诉我。” JAY用看稀烂的目光看着陆十二，顿了顿后，又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问：“说起来，我还以为财哥什么都不懂，因为他连说话都不会说，有时候对你的指令的执行力也比较糟糕，时常还有一些疑似忘记吃药的举动……不过他居然认识字，还会用平板光脑，你什么时候教他的？” 陆十二被说得反而是一愣，就好像他忽然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于是也微微蹙眉摇摇头道：“我没教过他，就是在他面前用过几次。” “……”一方面像个生活白痴，另一方面又像是深藏不露、学习能力超强的超级大神，那也太奇怪了吧？JAY拍了拍黑发年轻人的肩膀，仿佛开玩笑似的笑着问，“简直是谜团一样的财哥啊，其实说真的，你要说他是初代我也没什么好不信的——毕竟一出生就是人形用‘进化失败所以逆生长’这种理由解释也太牵强了些，你真的应该听那个什么鬼博士的话，去做个血统鉴定的。” “喔，是喔？”陆十二显得无动于衷地瞥了JAY一眼，“然后让一堆人来把他抢走么？” JAY停顿了下，看向陆十二的眼神变得诡异了些：“你不会是故意不带财哥去做血统鉴定的吧？” “说什么呢，”陆十二轻描淡写地拍开了JAY的手，“怎么可能。” 第42章 第二天，陆十二背着个包包就带着发财出发前往G市幻兽回收站，因为听说幻兽回收站会包幻兽职人以及幻兽职人携带幻兽的中餐与晚餐，陆十二捉摸了一下，索性就没带食物去，毕竟无论是营养液还是幻兽罐头都沉甸甸的压人得很——大不了伙食粗糙发财吃得不高兴的话晚上回来再吃就是了。 幻兽回收站位于G市与幻兽黑市向对面的另外一边郊区，乘坐磁悬浮轻轨达到需要两个小时车程，当陆十二和发财按着电子地图的姿势一路摸到传说中的幻兽回收站时，陆十二一抬头还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眼前的建筑白那金属的高墙在阳光之下闪烁着刺眼的金属光泽，可能是因为常年风吹日晒又年久未曾休憩，那曾经大概是银色的建筑如今变得斑驳不堪，到处是锈迹——从某种科学的角度上来说，其实建筑物是不适合全金属外表构造的，因为这样的建筑容易让人凭空生出一种不舒服的浮躁感。 听说久居于这类房子的人会变得易怒而脾气暴躁。 幻兽回收站分为主要建筑物、员工活动区以及研究所三个部分，这会儿三个区域都是安安静静只是隐约能听见建筑内部似乎是有大型机器运作的声音——至少陆十二并没有听到他想象中会有的那种幻兽的咆哮声，没有，此时此刻，哪怕是一点儿声音他都没听见。 幻兽回收站的大门区域，那大概踹一脚可能就会掉下来的大门摇摇欲吹地挂在那儿大敞开着，门卫处也是空无一人，陆十二想找个人带路都找不到。 “——您好，有人在吗？这里是A99155766绿色幻兽职人前来报道，根据双方确定的任务情报，今天由我来进行A区一层的清扫工作……哈喽？嗨？莫西莫西？” 答案是没有人。 无奈之中，与在几百米外的无人角落里变回了幻兽形态的自家幻兽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陆十二只好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门，不请自入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往里面走，然而等他刚刚一脚踏入前院，迎面吹来一阵阴凉的风，陆十二不客气地打了个喷嚏，随即便被那空气之中那股奇怪的味道弄得几乎窒息—— 周围浮动着的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动物粪便经过暴晒、脱去了水分之后的刺鼻骚臭，这骚臭之中还夹杂着动物皮毛仿佛几百万年没洗才有的那股特殊毛发臭，再加上一些奇奇怪怪的焚烧、血腥气息，陆十二站在门口，不客气地打了个干呕…… 陆十二：“财哥……” 发财：“？” 低下头扫了眼这会儿迈着轻盈的步子跟在自己身边、正顶着一张无辜的毛茸茸脸望着自己的发财，他翻了个白眼，十分不客气地埋怨道：“财哥，看你接的什么好任务——现在别说是你了，恐怕我的心灵都要受到创伤……” 发财“喵”了声，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主人的脚边，随即像是听见了什么似的，那小小的耳朵忽然高高竖起，金色的瞳眸在阳光之下猛地一亮！ 陆十二见状，正想问它怎么了，却在几秒后，便听见了有什么人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地往这边走来，转过头定眼一看，陆十二远远便看见一架金丝框眼镜在阳光之下闪耀着刺瞎狗眼的光芒，一个戴着眼镜、嘴巴里歪歪斜斜叼着根电子烟草吞云吐雾、身上穿着大裤衩背心外加人字拖，最外面搭配一件脏兮兮的白大褂的男人正在往他这边走来——这人一边走还在一边挠自己的屁股。 陆十二：“……” 当那人像是丧尸似的拖着他的腿来到黑发年轻人面前站定，手终于从大裤衩里拿了出来，眼镜之后的目光一亮，随即叼着烟含含糊糊地笑了声：“哟，人生何处不相逢，是你啊。” 这家伙……居然长得跟那天帮发财体检的研究员一模一样耶！ 叫什么名字来着？爱德华博士对吧？ 看着面前这位身穿白大褂却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自己“不拘小节”的男人，陆十二的目光先从他那胡子拉碴的下巴扫过，然后他淡定地挑起眉：“您好，看来您的兄长曾经跟您提起过我？” “我没兄弟啊，”爱德华博士像是驱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就是我就是我，那天给你做了体检却被你拒绝给你家幻兽做血统鉴定的那个——你别看我今天你穿成这样，事实上准确地来说，在这里工作就合适穿成这样，打西装领带来上班的小孩一般撑不过一个星期就要辞职——” “……” “你这是什么表情？” “不是，”陆十二愣了愣后说，“我记得您之前说您是在什么中古大陆的什么研究所工作来着，而不是回收站——” “研究所派我下来搞研究啊，”爱德华博士满脸理所当然道，“光坐在办公室里写论文那是伪学术，真正伟大的科学都是在不断的实践与失败中产生的。” 陆十二：“……” 失败乃成功之母？哎哟，画风忽然变成了励志片呢，陆十二面无表情地想，可惜还是有一种浓浓的被骗了一个金币的挂号费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仿佛并没有看见这会儿黑发年轻人正满脸蛋疼，爱德华博士又说：“你就是那个管理员说今天要来进行A区清扫工作的幻兽职人么？编号A99155766。” 陆十二一愣，似乎有些惊讶对方将他的ID号背了下来，于是点点头，稍显得客气地说：“是的，就是我。”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他并没有将自己的手伸出去做出要跟这位爱德华博士做握手礼的准备——因为他还记得，他的手刚才挠过屁股……正当陆十二囧着脸暗爽自己的机智时，站在他对面身穿白大褂却像更像是个叫花子的博士先生毫无挣扎地“啪”地一下重重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当陆十二被他这神经质的举动吓得下意识地小后退半步时，他却抬起头毫无压力似的笑了笑：“有跳蚤，那些幻兽身上带着的，你懂。” 陆十二：“……” 不好意思，脏成有了跳蚤什么的……即便不是处女座，我也不懂。 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那浑身透露出的想要转身就走的欲望变得越发地难以抑制——这种欲望已经强烈到让陆十二郑重其事地思考要不要干脆此生留在地球安渡一生忘却自己曾经身为幻兽职人的身份，同时也忘记掉拼死拼活地做任务攒贡献点，只为了攒够贡献值好去那个什么鬼伽马A星的这件事情。 不过在他来得及反悔之前，发财已经跟在爱德华博士的屁股后面往主建筑里走了。 主建筑里面开了恒温空调，相对封闭的空间让那股令人窒息的气息更加浓烈，陆十二抬起手捂住鼻子，只觉得自己走进了一家巨大的动物园似的——大厅里空无一人，跟在爱德华博士的屁股后面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在进入下一个稍微小一些、放着各式各样幻兽标本、幻兽半解剖图的展厅里时，陆十二看见在他的左手边有一块巨大的同时也是相当老旧的磁悬浮银幕。 那上面是整个幻兽回收站的构造图，详细标明了幻兽集中的A区B区C区分为在哪，以及各个区域的安全出口和入口，陆十二注意到，在C区的角落还有一个像是耳室的地方，只不过那块只是绘出来了，并没有标明那是什么地方。 陆十二指着那个没有标明属于哪块的地方问：“这里也是关着幻兽的地方吗？我过几天也有在C区的喂食工作，这里也需要一块儿估计到么？” 爱德华博士闻言，抬起头扫了眼陆十二指着的地方，那藏在镜片之后的眼睛亮了亮，却被他一个抬手推眼镜的动作阻挡了去：“不，那里不用，那是一个单独的幻兽牢笼，里面关着的是‘沙巴克’。” “沙巴克？” “一只桀骜不驯的初代幻兽。”爱德华裂开白森森的牙笑了笑，听上去几乎有些刻意地压低了嗓音，“杀了自己第一任主人全家，掏肠破肚，然后逃走，幻兽职人将追捕它的任务列入金色任务区域长达半年，最终是觉醒幻兽‘门生’亲自在K市森林里将它制服带回，野性十足，高智商，完全不服管教，有人怀疑它其实已经觉醒了，只不过并没有在人前显露出来。” 陆十二惊讶了：“……这种地方居然关着初代幻兽？” 这会儿正东闻闻西嗅嗅的发财也跟着转过头来，竖起耳朵似乎听得很认真。 爱德华博士两只手插在白大褂里：“是的，别看这里破破烂烂，但是至少设备是整个中古大陆比较靠前的幻兽回收站，沙巴克还有研究价值，否则就凭它杀了人，早就被人道毁灭了——” 陆十二：“……” 黑发年轻人沉默之间，此时爱德华博士又换回了正常的语气，像是一个普通的上级似的跟陆十二笑了笑道：“如果你想去看看初代幻兽长什么模样，但是可以去看看，不顾记得站远一些，如果站得太近被吃了我们这边是不会为幻兽职人自行作死而提供赔偿的——除此之外，在工作开始之前，你可以随便看看。” 陆十二“喔”了一声，然后就真的只是拧动自己的脖子兴致缺缺地随便看看而已——这会儿他还沉浸在关于那只初代幻兽的事情之中有些无法自拔…… 在目光扫过一个然后飞行系幻兽的半截破雕塑，看着被特殊的防腐技巧处理过、此时此刻却暴露在空气之内脏以及金属心脏时，他皱起眉拧开脸，然后将自己的视线固定在了自己的脚上。 这时候，发财正仰着脖子靠近一只陆战型幻兽的标本——那幻兽身已经落满了灰尘，陆十二实在是看不太出它长什么模样，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大概是只狼的样子——红色的眼睛，一嘴的金属獠牙，很瘦很瘦…… 发财的尾巴下垂只有尖端一点点翘起，这会儿正兴致勃勃地凑近那标本看，看了一会儿，回过头，冲着这会儿跟在自己身后的黑发年轻人“喵喵”叫了两声。 陆十二用哄小孩似的小声敷衍道：“喔，这只幻兽是活的啊？嗯，我也知道它以前是活的，不过现在它已经死啦。”一边说着，他一边弯腰拎着发财的后颈脖子将它从那标本面前拎起来放进自己怀中抱好——那标本脏死了，发财若是在它身上蹭来蹭去蹭得一身灰晚上又要大洗特洗。 而此时，似乎是听见了陆十二和发财的“对话”声，这会儿正站在屏幕前的爱德华博士闻言转过头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会儿正低头跟自家幻兽嘀嘀咕咕的黑发年轻人：“你听得懂你幻兽说什么？” “喔，听不懂啊，”陆十二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摸了摸发财那毛茸茸的耳朵，“不过又不妨碍我们对话。” 发财：“喵。” 没错。 爱德华博士：“……” 差点忘记了这个黑发年轻人在幻兽研究所时的“精彩表现”将他当做正常人交流了，看来我真是工作太累搞得对“逗逼”这种生物的自我警惕能力直线下降——不，简直是飞流直下三千尺才对。 意识到这一点后，爱德华博士悬崖勒马，立刻失去了继续在这里和陆十二浪费时间的耐心，他将A区的钥匙交到陆十二的手上，并且告诉他午餐以及晚餐分别在哪里领取，又按照规定，满脸不耐烦地叮嘱了一些做清扫任务时候的工作流程以及注意事项，就匆匆忙忙地离开，回到主建筑旁的研究所内部去了。 当整个展厅里又只剩下陆十二和发财，周围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陆十二抱着发财，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它的脑袋，来到电子地图屏幕前方搞清楚自己要去做任务的A区位于什么位置，便没怎么犹豫就往那边去了——虽然他是很想看看传说中的初代幻兽到底长什么样，但是在这之前，还是先搞清楚他即将需要完成的工作量比较好。 幻兽回收站的清扫工作是这样的：进入指定区域，跳上专用走道——使用电子摁键将每一个牢笼的闸门打开，将关在笼子里的幻兽一个个地赶进与主要的笼子相连接的备用笼子里——关闭闸门，打开冲洗系统，再使用水龙头一一将幻兽脱落的毛发、粪便以及食物残渣冲洗清除……因为在冲洗期间，很有可能会有卡在角落里的食物残渣或者粪便堆积造成排污管堵塞，需要清理人员跳下员工通道到比较靠近关幻兽笼子的地方用铲子进行清理，这个时候，就需要负责清理的幻兽职人自带的幻兽出马，为自己的职人保驾护航，以免其不留神被被其他的幻兽拖入笼内，发生意外。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个如果运气不错的话相对还是比较轻松的任务。 这里的“运气不错”特指：排污管没有堵塞，幻兽职人不用跳下去专用走道去当掏粪工。 …… 当陆十二带着发财来到A区时，打开那扇厚重的门，当闻到比在展厅中更加浓重的臭味儿扑鼻而来时，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飞快地扫了一眼这幻兽回收站的真面目——事实上，幻兽回收站的情况真的比JAY所说的…… 严重更多。 巨大的A区整整一片区域处于相当于处于一个完全封闭的状态，阴暗潮湿，空气之中浮动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气氛。 天花板上悬挂着摇摇欲坠的消毒灯管，紫色的光芒将气氛变得更加压抑；整个区域空间的四面八方有排风扇，那排风扇虽然在运行着，但是上面已经挂满了灰尘已经脏兮兮的幻兽毛发，几乎看不出它们本来的颜色；陆十二的视线移动，然后他惊讶地发现，其实在这个区域的脑袋顶上有天窗，从天窗的缝隙处，隐隐约约似乎还投射近一缕屋外的午后灿烂阳光……这天窗的开关也许就在这个房子里的某个地方，但是那天窗……看上去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打开过了。 当陆十二扫视周围的时候，时不时可以听得见不知道从哪个笼子里传来的幻兽的哀鸣或者愤怒的咆哮，当陆十二关上门时，厚重的铁门发出“呯”地一声巨响，他听见了那些笼子中的幻兽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发出一阵骚动，紧接着，就是幻兽相互撕咬发出的可怕声音。 如果要用什么来形容这个地方，陆十二恐怕只会想到“绝望”，又或者是“死气沉沉”。 陆十二低下头看了看发财，然后发现，这会儿他家幻兽正趴在它的幻兽，竖着耳朵，看上去聚精会神地打量这周围。 整个区域布置成“T”字形，字母的上半部分那一横所代表的是两边给工作人员走上专用通道的楼梯，中间一条长长的走道贯穿整个区域，每一步都会配有一对脏兮兮的、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红色、绿色摁扭，在走道的两旁脚下的地方，便是无数个密密麻麻的隔间笼子。 陆十二并没有急着走上清理人员专用通道，而是转了个方向，靠近距离门口最近的那个幻兽笼子——此时此刻，关在里面的是一只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白色陆战型幻兽，当陆十二走进的时候，它正蜷缩成一团窝在笼子的角落里一堆干草堆上，那干草堆其实已经湿漉漉的了，也不知道是上一次冲洗留下的水还未干，或者压根就是它自己的粪便。 这只幻兽已经迟钝到了一定的地步，哪怕当陆十二完全在它的笼子前站稳，它也依然将脑袋埋在前腿之中……就好像已经死去了一样。 眼前肮脏的牢笼之上，锈迹斑斑还沾染着令人不敢想象那是什么的红黑色污迹……陆十二胸口发闷，看着这幅情景那皱着的眉更是放松不开，简直要紧蹙得他的太阳穴都跟着一抽一抽地疼痛……然而就在这时，始终安安静静呆在他怀中的发财低低地叫了一声，那幻兽好像听见了它的叫声似的，忽然动了动，而后抬起头来。 这只幻兽看上去像是一只狐狸，一只耳朵有金属化状态。 当它缓慢地抬起头时，陆十二发现它的双眼都瞎了，像是被什么利爪之类的东西弄伤似的，而且那眼睛的伤口都没有经过处理，当它一瘸一拐地用三条腿摸索着往陆十二它们这边靠近时，陆十二几乎能闻到从它的眼睛伤口处传来的恶臭。 只见这只幻兽慢吞吞地靠往笼子边缘，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它在距离陆十二只隔着栏杆的位置站稳，抬起头，那张脏兮兮的脸对准了黑发年轻人的方向，嗅了嗅，又发出一阵低低的、漫长的呜咽声……而后，它似乎有些失望地低下头，转过身，在陆十二的注视中重新一瘸一拐地回到了笼子的角落里，趴下，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动作。 不知道为什么，陆十二就是知道，刚才这一只其实是幻兽因为眼睛瞎了，所以只能靠嗅觉分辨站在站在笼子前面的是谁——在发现站在笼子外面的人是个陌生人时，它便失望地垂着头离开了。 ——这只明显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的幻兽，它还在等待着它的主人回来接它。 ——或许它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遗弃了。 ——或许…… 此时此刻，站在笼子前面的黑发年轻人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发紧，整颗心脏都仿佛被一只手揪成一团，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他忽然非常后悔来到这只笼子跟前，因为好奇心，他无意中地给了一个垂死的生命希望，然后又将它打碎。 “……” 陆十二决定，以后无论发财做了多恶劣的事情，他也不会对它发出“把你扔进回收站”的威胁。 哪怕是开玩笑，他也再也不会提起一个字。 第43章 此时此刻。 仿佛是感觉到了陆十二异常的沉默，在他怀中的幼年幻兽盯着那只缩成一团的幻兽盯了一会儿，而后竖在脑袋上的耳朵飞快的抖了抖，而后转过毛茸茸的脑袋，抬起前爪，用那还带着沐浴乳香味儿的柔软肉垫轻轻地拍了拍黑发年轻人的下巴。 陆十二愣了愣，随即回过神来似的，眉头猛地又紧蹙了下，随即放松开来，再开口时，他的声音显得比较平静：“我没事，干活了，发财。” 待在黑发年轻人怀中的幼年幻兽叫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这时候，陆十二便没有再东看西看，他戴上手套穿上水鞋，抓起那长长的水管便吭哧吭哧地爬上了“T”字台，先从区域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一一从那些红色的摁扭上踩过，与此同时，用手中的水管的金属那一端轻轻地敲打着脚下的牢笼，将所有的幻兽从生活区赶入备用笼区，他却并不急着对它们的生活区域进行冲洗，而是放下水龙头，指了指脑袋顶上那紧紧关闭着的天窗，对这会儿蹲在他脚边的幼年幻兽说：“财哥，去找一下这个玩意的开关……” 发财抬起头看了看陆十二所指的方向，“喵”了一声，转身就要去找，还没等它走出去两步，又听见身后传来陆十二不放心的声音：“小心点，地滑。” 发财没有回头，轻盈地从高高的T字台一跃而下，失去了踪影。 陆十二靠在T字台的栏杆上等待了一会儿，期间在他的脚下不时地传来有成年幻兽暴躁地撞击笼子发出烦躁的咆哮的声音，他也没有东张西望，只是瞥了一眼那只发出各种躁动的豹子形幻兽后，就仿佛发起了呆似的瞪着自己的脚下——直到他听见嘎吱的一声声响，伴随着无数灰尘劈头盖脸的落下，紧接着，在周围浮动着的那令人窒息的凝固肮脏、骚臭的气息当中，当一缕阳光倾泻而下，他终于隐隐约约味道了一丝新鲜空气。 陆十二微微眯起眼，看着那天窗缓缓在他的脑袋上向着两旁敞开——整个A区的阴影逐渐散去，那常日不见阳光的封闭区域，也不知道是多少年来，第一次暴露在阳光之下。 这是一个不错的天气，秋高气爽，阳光正好。 陆十二塞了一会儿太阳，当T字台的尽头，发财那小小的身影一跃而上重新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时，他听见了从自己脚下的那个幻兽笼子里似乎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咆哮，他低下头，正巧看见之前那只浑身上下都显得特别暴躁的瘦骨狼豺的幻兽在笼子里转了一圈后，最后离开了T字台投下的阴影选择了阳光照得最大的那一块面积，重重地趴卧下，将脑袋放在前爪上，它长长地喘出一口粗气，随即似乎看上去舒适地闭上了眼。 “太阳还好晒吧？” 陆十二微微眯起眼，笑眯眯地对那只难得午后晒太阳的幻兽说——后者当然没有理他，只是竖起来在脑袋上的耳朵飞快地抖动了下，那看上去更像是一个驱赶苍蝇的动作。 当所有的幻兽都晒到太阳，陆十二简直觉得空气之中弥漫着的细菌和污浊也在一瞬间被阳光净化，他抓起水管，回到了区域的一端，仔仔细细地从第一个牢笼开始冲洗，将那肮脏的地面冲洗出了本来的模样…… 很快的，那些布满了黄色、黑色污垢的地面就露出了白色的地面。 并且在阳光的照耀下，被清水仔仔细细冲洗过的地方很快就被晒干，至少光看地面的话，之前那潮湿、肮脏的感觉减退了不少——那笼子里地板风干的速度就连陆十二也有些惊讶，仔细想了想后他想起之前爱德华博士似乎提到过什么“这里的设备还是比较先进的”，想来最初设计这个幻兽回收站的设计师就是考虑到了潮湿和阳光的问题，才使用了特殊快干的材料作为地板，而且还搭配了一旦打开，就可以让阳光整片区域完全普照到的天窗设置。 这样贴心的设计，却被活生生地浪费了。 想来是本来愿意来回收站的幻兽职人便不多，个别逼于无奈接了清洁任务的，也是草草清理，敷衍了事，只求达到最低的清理标准——即将粪便以及食物残杂冲进排污管里，就算完成任务，之后结算后就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 久而久之，那天窗的设备几乎要被人遗忘。 直到今天有个闲事佬外加对小动物爱心爆棚还有职业病的洁癖患者从天而降。 整个G市幻兽回收站的A区得以重见天日。 此时此刻，在陆十二细心地用水管一个个笼子冲洗过去的时候，周围的各式各样、忽高忽低的咆哮声不断，陆十二仿佛没有听见这些声音似的认真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并且将那些他清洗过的牢笼里的幻兽状态一一查看过，很快他就发现，在这里的幻兽大多数都是身上带着伤或者身有残疾，要么就是一看就知道是比较低代的幻兽，发育不良的模样，恐怕是幻兽黑市“赌蛋”失败后的但生物。 陆战系的幻兽占据了绝大多数，飞行系的也有一些，但是比较少，有一些面积比较大的笼子里会同时关着几只幻兽——相处和睦——说不定一开始打过架，然后打着打着发现这么小小低点儿地盘实在没有真强的必要，然后就还是回归了相处和睦。 在陆十二吭哧吭哧地干活时，有一些精神状态好的幻兽就会好奇地凑到笼子前面歪着脑袋打量他，刚开始发财还会占有欲满满地跟在他屁股后面冲每一只蠢蠢欲动想要凑得稍近一些围观陆十二的幻兽呲牙咧嘴——但是很快的，它的注意力就被各种幻兽带来的新鲜感吸引到瓦爪国去了。 发财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幻兽同时出现。 它就像是一名在军队中央巡逻的帝王一般，噔噔噔地踩着小爪子，昂首挺胸地从T字台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走三步停一停，伸脑袋看一看，又缩回来，继续下一个目标…… 而此时，作为主要劳动力、任劳任怨的陆十二已经将整个A区几百个幻兽笼子清理了一大半，然后，他的坏运气如约而至——排污管在发出了几声“咕咕咕”“咔咔咔”“咕噜咕噜”的艰难呻吟后，在陆十二绝望的注视下，它往回吐了一大口大便，然后就如同趵突泉一样哗哗地往外冒水花，脏兮兮的水往外冒了几分钟后停了下来…… 然后就彻底堵死了。 “财哥，准备下去当铲屎佬……财哥？” 陆十二一回头，这才发现，之前还寸步不离的幻兽这会儿已经跟他距离天那么远——他蹲在T字台的这一头，而他家那个传说要进行“保驾护航”工作的幻兽蹲在T字台的那一头。 这会儿，幼年幻兽正蹲得笔直，兴致勃勃地甩着尾巴，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鬼有趣的东西——这个距离的遥远程度，形象一点地说，如果陆十二真的发生什么危险的话，等发财赶回来的时候，它的主人的脑袋很有可能已经被整个儿含进了那个发起进攻的幻兽的嘴巴里。 对于自家幻兽的不靠谱，作为主人的陆十二露出了个无奈的表情，扔下手中的水管，他站起来往发财那边走，一边走一边问：“财哥，你在看什么鬼看得那么开——” 陆十二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当他走进视线范围内时，他便顺着发财的目光发现发财在看什么看得十分开心了。 此时此刻，在他们的脚下某个笼子里，有两只幻兽不好好晒太阳睡大觉，正活力十足地进行相互的撕咬，相互滚爬互揍过后，两只幻兽身上多多少少都滚上了一些稻草，紧接着，只听见一声低低的咆哮声，其中那一只看上去大概是雄性的幻兽占据了上风！ 它猛地一下将另外一只看上去大概是雌性的幻兽压在自己的身下，那被压在下面的幻兽立刻呲牙咧嘴地发出威胁的低低兽吼，但是很显然，那只压在它身上的雄性幻兽并没有理会，它只是压在它身上，然后做了一个提臀的动作—— 一个提臀动作？ 陆十二“唔”了一声，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就在此时，他看见，那只雄性幻兽开始有规律地一耸一耸地，趴在那只雌性幻兽身上动了起来。 在只雌性幻兽在最开始的抵抗被强力镇压后，索性放弃了抵抗，大脑袋猛地一下垂落落于双爪之间，任由身上那只雄性幻兽开始腥风血雨起来…… 陆十二：“……” 惹。 这两只幻兽……能不能注意一点影响啊！！！！ 周围这么多眼睛看着，教坏小朋友怎么办？！！ 陆十二一边想着，一边瞅着唇角将这会儿正看得兴致勃勃、双眼发亮的“小朋友”一把从地上拎着后颈脖拎了起来，而作为被打断看“有趣的东西”的回报，发财毫不犹豫地回过头，一爪子抽在了陆十二的脸上。 发财：“喵！！！！！！！” 陆十二：“……” 啧啧啧，为了看毛片跟家长恼羞成怒？ 财哥，你可以的，有种。 第44章 被陆十二抱在怀中的发财不断地扑腾着“喵嗷喵嗷”反抗着，期间陆十二的下巴被它那毛茸茸的爪子抽打了无数次，奈何伙食向来挺不错又勤于洗澡的幼年幻兽皮毛光滑，像只滑手的肥皂似的抓都抓不住，等陆十二一个稍不留神便“跐溜”一下便从他的怀中跳出，轻盈地落在地上！ 发财回过头用那双金色的瞳眸挑衅地看了身后的主人一眼，然后便终身一跃，稳稳地跳上了T字台右边的某只那笼子上—— 这一跳差点将陆十二的小心脏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生怕这毛茸茸的幼年幻兽脚下一滑掉下幻兽笼子里，被这些常年以低劣的幻兽口粮度日的幻兽一口吃得骨头都不剩！ 陆十二：“财哥，别玩了，快回来……” 可惜被叫到名字的幼年幻兽对“现场毛片”的相当执念，平常一叫准回头的它现在看上去简直忘记了自己叫什么名字。 陆十二想要追上去将发财抓回来，奈何他的脚刚伸出去落在铁笼上那铁笼便发出不堪负重的声响——这笼子年久失修，若不是这些关在里面的幻兽已经十分虚弱，陆十二几乎毫不怀疑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就逃离牢笼……而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哆嗦了下猛地将脚缩了回去，索性蹲在T字台上紧张地盯着不远处在那笼子上方走独木桥的发财，当那小小的、毛茸茸的身影尾巴一摇身形一晃，陆十二也跟着在后面倒吸一口凉气险些吓尿，然而没想到的是，人家只是无比淡定地转了个弯而已。 陆十二：“……” 养一只好奇心旺盛、行动力很强的幻兽真的要折寿三年。 抹了把额间的冷汗，与此同时，不远处以走独木桥的方式稳稳地通过了七八个笼子的发财已经在那两只忙着做原始运动的幻兽笼子上方站稳蹲了下来——从陆十二这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它低着脑袋，耳朵垂下，一双金色的瞳眸一瞬不瞬看得十分认真的毛茸茸的侧脸。 那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陆十二看着总觉得心惊胆战的。 ……不行，必须把财哥弄回来。 陆十二琢磨着，而后灵机一动，转过身往另外一个方向伸长了脖子，手往T字台的另外一个方向随便一指，假装兴奋道：“哇，财哥你快看，那边还有两只飞行系幻兽也在搞生命的大和谐！哇，飞行系搞这种运动姿势好猎奇——” 陆十二话语刚落，便听见什么玩意正“哒哒哒”地往他这边跑来，当某个小毛球似的黑影从他脚边路过往他手指的方向飞快奔去时，他的动作前所未有地敏捷弯下腰将那毛团一把拦腰截住死死摁在怀里—— 陆十二：“哈哈哈骗到一只猫！” 发财：“……” 陆十二：“好啦，你年纪还小，不要接触这种东西，等你长大了自然就……唔，不要闹！” 发财抬起毛茸茸地爪子对着大骗子主人进行了一系列的挠抓，虽然并没有真的伸出锋利的指甲，不过那毛茸茸的毛外加粗糙的肉垫刮搔在黑发年轻人的下巴上时，那又疼又痒的感觉还是让他皱起眉用双手卡着幼年幻兽的腋下将它拉远了些—— 发财伸长了四肢，小短腿在空气中扑腾了下，见扑腾不到陆十二了，这才仿佛闹得累了似的垂下爪子，伸出舌头：“呸！” “不要恼羞成怒啊。” 正当陆十二以为发财就此终于肯放弃抵抗并将它揣回怀里时，无意间忽然瞧见手中的幼年幻兽金色瞳眸一脸——在陆十二意识到有什么要不妙时，不妙的事情就已经发生了。 他只感觉手中一沉，紧接着伴随着一阵刺眼的光，下一秒，在陆十二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他整个人已经被一具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说笼罩——那沉甸甸的重量将他直接压到在被太阳照射得暖烘烘的T字台上，此时此刻，从压在他身上的男人身上近在咫尺传来淡淡汗味外加沐浴乳的香让陆十二心头一阵狂跳。 “财、财哥！” 黑发年轻人先是万分无奈地吼了声，压在他身上的人却显得无动于衷，他先是居高临下地垂眼看了被自己压在身下的黑发年轻人一会儿，随即低下头，像只大型猫科动物似的用那显得有些冰凉的薄唇在其额间蹭了蹭——又缓缓滑落至眉心——鼻梁——鼻尖——唇瓣—— 那灼热气息尽数喷洒在陆十二的脸颊上。 陆十二猛地挣扎了下，随即被发财随手镇压下，被压在坚硬的地面上，他整个人的脑子都嗡嗡的，心跳得快要从胸腔里冲破而出似的…… 耳边，是那些回收站的幻兽们蠢蠢欲动的低低咆哮声——或许是错觉——陆十二总觉得这会儿好像整个回收站A区的幻兽都在抬着头看着他们，并且被他们之间的诡异气氛影响得变得骚动起来似的…… 在这种到处都是幻兽的地方……陆十二先是脑海里迷迷糊糊地闪过这个概念，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猛地蹙眉，一把抬起手将这会儿正把鼻子凑到自己颈脖间一阵乱嗅的男人的脸推开：“发财！你疯了么你，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你在这里变成人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啊，干什么你！” 在陆十二碎碎念的过程中，坐在他身上固定住他的下半身不让他跑走的男人已经面无表情地将他的衬衫下摆掀了起来。 当陆十二满脸炸毛的怒吼声响起，男人却完全不为所动一般，无比淡定地弯下腰歪着脑袋，从被自己掀开的衬衫缝隙处往里面看——勉强可以看得到一些，但是看得并不太清楚…… 看了一会儿，男人似乎不太满意那被衬衫投下的阴影挡住的风景，干脆将那松松垮垮的衬衫掀起来堆成一团推到身下人的锁骨处，将身下人整个胸膛暴露出来！ 阳光之下，暖洋洋的风吹过，那白皙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之上不受控制地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陆十二：“……” 这是几个意思？ 这会儿被突然掀开衣服的陆十二彻底愣神了，在他搞明白发财这是要干什么之前，男人已经伸手，那大手先是用他的小腹扫过，十分具有科学精神地捏了捏他的肚脐眼，玩耍了一会儿后又呢开，而后，陆十二看着自己养得幼年幻兽一脸天真无邪的好奇地，用指尖在他胸前的凸起处轻轻扫过—— 陆十二脸色一变：“啊！！！！！！！！！！！！！” 耳边忽然炸开的惊叫声将发财吓了一跳，他手一抖似乎以为自己将身下人弄疼了似的猛地缩回了自己的手，在小心翼翼地一阵观察后，他却发现其实在那光滑白皙的皮肤之上没有流血没有淤青什么都没有发生后，他皱起眉，微微抿唇责备地看了大惊小怪的黑发年轻人一眼，随即从唇角边发出轻轻的嘘声：吵什么。 在黑发年轻人陷入了无语的沉默之后，男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他感兴趣的东西上——似乎觉得那个最开始很柔软，经过自己拨弄几下之后就变得挺立起来的东西挺有趣，发财又玩了一会儿，虽然在他玩耍的过程中，他发现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主人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但是很显然，那反抗的力量对于他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淡定地坐在陆十二的身上，专心致志地玩耍着那颜色越来越红，越来越坚硬的小小凸起…… 就在陆十二即将崩溃之时，他却忽然感觉到胸前那又痒又痛的刺激停了下来，他跟着一愣，抬起头看，这才发现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正聚精会神地用一双金色的瞳眸死死地盯着他们身后的大门入口处。 男人眼中的金色猛地一沉，脸上那兴致勃勃的模样也被不愉快的情绪所替代。 “……财哥？” 陆十二奇怪地微微抬起头叫了他一声，后者这才收回目光，用显得有些粗糙的大手捏了捏他的下巴，这个动作之后，陆十二只感觉到身上一轻，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毛茸茸的幼年幻兽这会儿正趴在自己的肚皮上，它“喵”了一声，颤颤悠悠地站起来，而后哒哒哒地走到陆十二胸前，叨住他被捞起来的衬衫，而后四爪并用往后慢腾腾地倒退，将他的衣服拉回原位。 陆十二：“……？” 正当陆十二满脸莫名其妙，忽然他便听见身后的大门被人打开的声音，一个身穿工作人员服装的人探了个脑袋进来，在看见这会儿躺在T字台上满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以及这会儿显得特别安静的A区时，他明显地露出了松了口气的表情。 陆十二抱着发财从地上翻身坐起：“怎么了？” “我去上了个厕所，结果回来的时候就发现监控摄像头忽然失去信号了，整个A区都看不到图像，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工作人员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原本只是去尿尿，结果屎都差点儿被吓出来。” 陆十二：“……” 真奔放。 那工作人员嘟囔了几声什么“今儿这地刷得真干净”后，小心翼翼地踮着脚走到T字台上，将监控摄像头一一摆弄了下，随即用沮丧的语气说：“都烧了，怎么回事啊？难道是工作时间太长了？我得赶紧去保修下。” 言罢，又自言自语地匆匆离开。 只留下抱着幻兽坐在地上与自家幻兽大眼瞪小眼的黑发年轻人。 陆十二望着工作人员离开的背影，片刻之后，他低下头，伸手捏了捏怀中幼年幻兽那张毛茸茸的脸：“摄像头怎么会莫名其妙烧掉，财哥，不会是你干的好事吧？” 发财：“喵！” 陆十二抱着发财从地上爬起来，想了想后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又伸脑袋往那俩搞生命的大和谐的幻兽那边看了看，两只幻兽已经结束战斗了，这会儿那雄性正压在雌性身上，一抖一抖的，大概是在…… 播撒爱的种子吧。 陆十二将发财那张怒气冲冲的毛茸茸脸拧向那个方向，淡定地说：“你看，好遗憾，它们已经做完——噗！” 然后获得了来自发财的最后愤怒一击。 …… 所以最后下去当掏屎佬的活儿全程陆十二自己一个人完成的，作为工作任务是“为主人保驾护航”的那一个，发财全程躺在T字台边缘懒洋洋地晒着自己那雪白的肚皮，当陆十二在臭气熏天的残渣中几乎要窒息地抬起头时，只能看见自家幻兽那无比惬意的后脑勺。 “财哥。” “喵？” ——干什么？ “下来帮我干活。” “喵。” ——债见。 当主人的依然在干活，本质上来说应该是来这儿训练提升自身能力的幻兽在高处翻着肚皮晒太阳。 当陆十二任劳任怨地一个人做完整个“团队”的活儿时，幻兽回收站A区的地面总算是能看见原本的颜色，来的时候那暗黄、棕色一大堆不明物体凝固在地上形成的污垢都被陆十二用水龙头一一冲洗干净，在等待地板干的过程中，他又找到了桶和抹布，将那排风扇重新清洗了一遍，光是从排风孔里清理出来的的污垢毛发就装了一个小桶，陆十二又弄了一些清洗消毒剂里，将排风扇好好地刷了一遍，然后才重新开启，让它一边运行一遍风干。 在陆十二忙忙碌碌地做排风扇清洁工作时，晒肚皮的发财懒洋洋地眯起眼翻了个身，四肢平摊在地上，下巴贴地，晒背毛。 陆十二：“财哥？” 发财：“喵？” ——干什么？ 陆十二：“还活着就好。” 发财：“喵。” ——那当然。 处理完排风扇，原本空气之中浮动着的那股污浊的空气在全面敞开日晒、排风扇处理干净的情况下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是可以闻到幻兽几百年没洗澡积累下来的那种臭味，但是相比起陆十二一脚踏进这里时，此时此刻的回收站A区已然是一副新天地的模样。 在那哗哗的水声终于停下来后，正平摊在地上晒太阳的幼年幻兽睁开一只眼，看着黑发年轻人将抹布洗干净挂回原处，它睁开了另外一只眼，张开嘴露出两颗尖锐的小乳牙打了个巨大的呵欠，随即慢吞吞地爬起来，抬起后脚挠了挠脸，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正准备收工回家——却在这个时候，它却看见放下了抹布的黑发年轻人又拿起了一把刷子。 发财：“……” 有完没完？ 蹲在T字台高处，发财低着小脑袋看着陆十二细心地用钩子将每一只幻兽笼子里的食盆和水盆勾出来耐心清洗了一遍——这是已经完全超过了他们的任务范围内的工作内容。 而此时此刻，陆陆续续将每一个笼子里的器皿清晰干净，陆十二终于迈着有些不清不远的脚步慢吞吞地靠近了那个最初他曾经靠近的牢笼跟前——他先是瞥了眼这会儿一动不动蜷缩在角落里的那只瘦小的身影，而后尽量放轻动作将那食盆勾出来，清理完里面的污垢以及水盆里的水垢，将亮堂堂的金属器皿重新塞进笼子里的时候，陆十二却看见之前那只始终蜷缩在角落里的狐狸模样的幻兽抬起了脑袋。 陆十二：“……” 在黑发年轻人紧张的注视下，那双已经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显得茫然地往四周看了看，而后，令人意外的是，那脑袋并没有再一次失望地垂落下去，这一次，那只瘦弱的狐狸模样的幻兽慢吞吞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来到陆十二面前——这一次，这只幻兽大概已经早已猜到笼子外面的不是主人而是刚才那个来过一次的人，它显得十分平静，只是轻轻地将自己那张脏兮兮的脸靠近笼子边缘。 陆十二停顿了一会儿，然后他缓慢又小心地伸出手，缓缓地伸向那笼子的缝隙处—— 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那只脏兮兮的幻兽的时候，陆十二只感觉到有一团毛茸茸、轻飘飘的影子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他的背上——软绵绵的肉垫顺着他的背一路向上，而后伴随着一股陆十二所熟悉的沐浴乳香味，发财已经稳稳地趴在他的脑袋上方。 长长的尾巴轻轻卷起缠绕住陆十二的脖子，尾巴尖端十分灵活地在他的喉结处扫了扫。 而此时，陆十二的手已经穿过了笼子，落在了那只已经瘦得不成原形的幻兽脑袋上。 陆十二轻轻地摸了摸那颗一摸就能摸到头骨的幻兽脑袋——并不是想象中毛茸茸的触感，因为它的毛发已经因为十分肮脏而变成了一团一团纠结在一起的板块状物，最初陆十二的手放下去的时候，还微微颤抖了下，而当他感觉到手心之下的幻兽微微扬起脖子侧过脸，像是很享受地让他的手往下滑滑到自己的下巴时，陆十二又微微一愣。 他轻轻地曲起手指，给它挠了挠下巴。 阳光照在这只幻兽的身上，在它那曾经大约是白色的皮毛周围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好像很温暖的样子。恍然之间，陆十二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这只幻兽曾经意气风发地伴随着主人成长、伴随着主人完成任务时候的模样。 作为报答，这只幻兽伸出柔软的舌头，轻轻地舔了舔陆十二的手掌心。 在这个动作之后，它便稍稍后退几步，远离了陆十二能触摸到了范围，顿了顿似乎在片刻的由于之后，它又转身来到被陆十二重新灌满了清水的水盆边上慢吞吞地喝了几口水，而后便回到了之前自己所趴窝的地方。 陆十二盯着那只幻兽看了一会儿。 与此同时，趴在他身上的发财似乎察觉了这会儿自己身边的人类周围的气压变得越来越低沉，它“喵”了一声，伸出爪子在黑发年轻人的额头上拍了拍——此时，后者仿佛这才从某种噩梦中惊醒过来似的，他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了一些，然后伸出手，在笼子边缘摸索了一圈，在摸索到一个已经脏得看不清楚的摁扭时，他停下手，将那个按钮按了下去。 发财显得有些莫名地拧过脑袋看着满脸沉默的黑发年轻人。 过了一会儿后，在他们身后的门被人一把推开，一名身穿消毒服装的工作人员走进来，先是被这A区完完全全大变样的模样吓了一跳，随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干嘛的似的，稍稍抬高声音问：“是不是有人摁了呼叫铃？” 陆十二站起来，转过身，面对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说：“是我。” 那幻兽回收站的工作人员上下打量了这个看上去平淡无奇的黑发年轻人一圈，在看见此时此刻趴在他脑袋上的幻兽时，他笑了笑：“来做任务的幻兽职人？” 陆十二点点头。 “你怎么这么大胆，站得离幻兽笼子这么近，不怕它们把你拖进去么？”工作人员笑着向他走来，一边走一边说，“天窗都被你打开了？也是，这里的空气是不太好，打开天窗总有些好处的，只不过很多人都不会费精力去找那个开启键摁扭……你工作做得不错啊，很少见到你这么上心的新人了，一会儿我会帮你跟上级争取一下看看能不能帮你多争取一些奖励——啊，连排风扇都清理过了吗，真是辛苦了，我都快忘记A区地面原本的颜色了……” “不用了，”陆十二淡淡地打断了他那仿佛要喋喋咻咻个没完没了的夸奖，“那只幻兽在这里。” 说完，他稍稍让了一步，露出了被他遮挡在身后，这会儿将脑袋埋在前爪里，整个人蜷缩在阳光之下似乎陷入了沉睡的狐狸形幻兽。 那工作人员走进了看了看，上一秒还在警告陆十二“靠近笼子很危险”的他露出个了然的眼神扫了身边显得异常沉默的黑发年轻人一眼，随即便直接打开了笼子上的密码版输入了一串密码之后径直进入了笼子中。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方盒，打开后，慢吞吞地、如同变魔术一般将一块塑料袋默默展开，然后随手将那大概已经瘦得没什么重量的幻兽抓起来，放进塑料袋中——整个过程，那只幻兽始终闭着眼，脑袋软绵绵地低垂着。 陆十二看了一会儿，便抬起手将趴在他脑袋上的幻兽抓下来，捂住它的眼睛塞进自己的怀中。 而此时，背对着他正在收拾幻兽尸体的工作人员却浑然不觉身后的人的情绪，只是一边手脚麻利地工作着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他知道的、关于这只幻兽的故事—— “这只幻兽也蛮可怜的，在做任务的时候为了保护主人被野生幻兽抓瞎了眼睛，然后又从当时战斗的高楼上摔下来摔断了腿，刚开始主人送到我们这里的时候还想请研究所的老师帮忙抢救一下，看看能不能尽量让它恢复——我记得很清楚的，当时它主人也是哭得很厉害，说只要是能恢复视力，腿瘸了也没关系，后来……你知道的，还是不行，它的主人又带着他来过几次，只不过……大概是耗光了精力和金钱，所以逼于无奈，最后一次他离开的时候，就将它留下了。” “……” “不到万不得已，其实谁也不是铁石心肠，往好的方面来说，也许是真的走投无路也说不定呢？”此时此刻，已经将幻兽尸体收拾完毕的工作人员站起来，他转过身，看着身后显得异常沉默的黑发年轻人，笑了笑，“来这里工作还是很难受的对不对？” “……” “所以大家都不愿意来。”那工作人员将无奈地笑着，将拎在手上的那个袋子改成抱在怀中，见陆十二一副完全不准备说话的模样，他点了点头再一次感谢道，“今天真的麻烦你了，工作做得很好，看得出你是个有爱心又细心的人——今天我会尽量争取多发一些奖励点数给你，你凑够了想要的数据，就把后面的任务取消掉吧。” 而此时，那始终沉默的黑发年轻人这才抬起头，微微笑了笑，然而那笑意却并未达到那双显得有些疲惫的黑色瞳眸的眼底。 “都是这样的。”那工作人员理解地说，“这些你看见的幻兽其实基本就在这里等死，不是穷疯了又有谁会领养这样品质的幻兽？都是些三代四代甚至五代六代的残次品，等有新的一批幻兽送进来，它们之中那些老弱病残大概就会被送进焚化炉集中销毁或者送进实验室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抱着那只装有狐狸模样的幻兽尸体的袋子走出了那扇看上去冰冷厚重的大门。 留下陆十二独自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脚，跟着那个工作人员离开的路线一同走了出去。 一路上低着头的陆十二并不知道，当他一脚踏出幻兽回收站的大门时，那跟在他脚边的幼年幻兽却稍稍停住了脚步，飞快地回头看了看身后这座阴森森、显得特别冰冷的建筑。 …… 在回城的路上，陆十二依旧显得特别沉默。 直到回到磁悬浮轻轨上，已经变回了人类模样的发财从旁边递过来一瓶轻轨上免费派发的矿泉水，陆十二这才掀起眼皮子扫了一眼，随即惊讶地发现矿泉水瓶已经被拧开了盖子，鲜红色的瓶盖被男人抓在另外一只手中，陆十二目光移动了下，然后看见发财的裤子上有几道深色水痕——想必是开矿泉水的时候力道过大，将瓶子里的水都挤压了出来。 陆十二盯着那几道水痕看了看，而后结果那矿泉水喝了一口——当那清甜的水从喉咙处缓缓滋润流过，他这才想起这一天他忙着干活，别说是回收站附带的两餐，就连水都没喝上一口——连带着就连发财都跟着他挨了一天的饿、想到这，陆十二抬起头，将水还给这会儿正低头看着自己的男人，轻笑了声缓缓道：“可以啊财哥，你什么时候学会开矿泉水瓶的？” 听了陆十二的问话，男人抬起手指，隐蔽地指了指斜前方的座位，那里坐着一个中年普通上班族，在他的前方有一瓶已经被拧开过喝了两口的矿泉水。 发财就是学着他拧矿泉水的模样，有样学样地拧开了这瓶矿泉水。 “我喝好了，”陆十二将推了推这会儿被发财捏在手中的矿泉水瓶，压低了声音说，“你也是一整天什么都没吃，也喝点水垫垫肚子，回去做好吃的给你吃。” 男人闻言，点点头，随后对准陆十二喝过一口的矿水瓶，完全不嫌弃他喝过的模样咕噜咕噜地将整瓶水喝空，在陆十二沉默的瞪视中，他无师自通地摁响了服务铃，用简单笔画的方式，跟大概是被他帅得满脸通红的乘务员小姐要来了第二瓶水，拧开，这一次熟练许多，然后再次喝光。 两瓶矿泉水下肚，发财这才露出一副被虐待了一天终于稍稍放松的表情，将喝空的两瓶矿泉水扔进垃圾箱里坐回原位，这个时候，他却发现坐在他隔壁座位的黑发年轻人正用那种令人不安的眼神看着他——男人先是愣了愣，而后坐稳了，先龟毛地给自己重新系好安全带，这才抬起头歪歪脑袋看向自己的主人，金色瞳眸闪烁，仿佛在问：做什么？ “……”陆十二看他着他的一系列疑似卖萌举动，抽了抽唇角，想了想后这才用迟疑的语气说，“财哥，明天的任务我不想做了。” 这句已经让陆十二憋了一路的话终于说出口。 他话语一落，身边的巨型幼年幻兽的大爪子已经准确地落在了他的脑袋上，仿佛安抚似的抚摸了下。 完全是一副“早有准备，就等你说出口”的模式开启。 陆十二愣了愣，然后想到之前还说什么怕发财心灵受到创伤他还要带它去看心理医生，不过照现在这样他满脸乌云密布、他的宠物倒是满脸放松的模样来看，好像需要去看心理咨询医生的那个人是他而不是发财。 “我是不是挺没用的？”陆十二想了想后问。 发财像是被他的这个问题难倒了——那模样看上去是下意识地想要点头，但是想想好像哪里不对，想要摇头，想想好像更加哪里不对。 最后，他放在黑发年轻人那毛茸茸的脑袋上的手稍稍用力了些，就好像在说：还行吧，凑合？ 陆十二：“……这个时候难道你不是应该毫不犹豫地摇头来安慰我么？” 发财：“？” 是这样？ 陆十二：“……算了。” 在自家幻兽困惑的目光下，黑发年轻人捂住脸，长叹一口气跌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几秒沉默之后。 陆十二隐隐约约感觉到身边的人在小心翼翼地靠近自己，他睁开眼放下手，正想发发少爷脾气告诉对方“现在补救已经来不及了”，然后一睁眼这才发现，这会儿发财其实只是在一脸认真地—— 替他扣安全带。 于是，在一阵死一般的沉默之后，面对那端端正正扣好、松紧适宜的安全带，陆十二终于又感觉到了那久违的心塞重新占领他的胸口，除此之外，那最开始压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的乱七八糟的压抑感，反而是减轻发了不少。 陆十二：“财哥。” 发财：“？” 陆十二：“谢谢。” 发财：“？” 在男人满脸莫名其妙之中，黑发年轻人脑袋一歪，不客气地靠在他结实的肩膀上，再也抵挡不住身心疲惫打了个长长的呵欠，随即闭上眼安心沉睡去。 第45章 这一觉陆十二睡得挺沉的，基本没怎么做梦，期间迷迷糊糊地还能听见一些身边有人来回走动的声音或者是磁悬浮轻轨到某一站需要报站时广播里发出的“叮”地一声轻响——这声音倒是没有困扰陆十二，准确地说，走走停停的磁悬浮轻轨以及周围的人群反而让他睡得更加安心。 G市幻兽职人公会是这一班磁悬浮轻轨的终点站，通常情况下，这日落西山的时间要去幻兽职人公会的一般都是完成了日结性质任务要去做当天任务结算的幻兽职人——而那些人此时显然都带着自家幻兽挤在专供幻兽与职人乘坐的特殊包厢中，所以当陆十二被发财轻轻推醒半眯着眼抬起头时，他并不意外地发现，在人类专座的车厢只剩下了他和发财两人……哦，准确地说是一个人，以及一只以人类的模样逃高价票的幻兽。 “到了？……我是不是老了，怎么感觉随便劳动一下浑身都像是散了架似的。” 陆十二长长地打了个呵欠，伸个懒腰身子骨噼里啪啦作响，此时他睡过去之前胸口那郁闷的情绪稍稍减轻，稍微收拾了下包包，便牵着发财出站台走向幻兽职人公会——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陆十二还觉得两个大男人在大街上手拉手地走路这样会很奇怪，但是当时发财什么都不懂，他又怕他走丢，逼于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这样做——然后就变成了发财不知道从哪里领悟来的因果关系，固执地认为走在街上就要跟陆十二牵手——最后，陆十二在反抗几次无效之后，居然逆来顺受自觉养成了进入人群立刻开启“牵手模式”的习惯。 有时候发财忙着戴墨镜的时候，他还会强迫症似的盯着男人的手看个不停——直到将那只好看的大爪子牵住在自己的手心里握紧，他才觉得安定下来。 久而久之，陆十二又发现，其实走在大街上会注意到他在跟谁拉手的人根本不多，人们要么是行色匆匆，要么就是偶尔会有几个小女生注意到他们，不过大多数情况下那些小女生都会将重点直接放在这位高大英俊看起来还很酷的金发男人身上，压根就不在乎他手上牵着的是一位铲屎佬又或者压根就是一坨屎。 ……也是蛮醉人的。 “发财，你有没有想过要找一个女朋友？” “？” “萌萌哒，软软哒，波涛汹涌哒——你摸我干嘛？” “……” 陆十二将放在自己脑袋上的大爪子挪开，此时幻兽职人公会已经近在眼前，黄昏中的职人公会自然比不得白日里工作时间人多热闹，但是一眼看去，就好像下午放学后忽然就变得空荡荡的学校操场似的，褪去了白日的喧闹与繁杂，当原本记忆中热闹的建筑物忽然安静下来时，置身其中，人们很容易感觉到精神上的放松。 而这正是陆十二所需要的。 他想了想，一边出示ID卡通过职人公会的大门守卫，冷静地告诉守卫身后这人是自己“智商有问题的弟弟”，在得到许可之后，陆十二牵着自家幻兽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问：“财哥，今晚想吃什么？” 发财：“……” ——都好，对了，你刚才说的“智商有问题的弟弟”是什么意思？ 陆十二：“我有点累，要不然还是吃罐头好了，我做点土司面包给你变成个罐头三明治怎么样？” 发财：“……” ——虽然不知道“三明治”和“土司”是什么意思，但是听上去好敷衍的样子，之前说好的“回家发给你做好吃的”呢，骗子。 陆十二：“不说话就是认同，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发财：“……” 两人在“商讨”晚餐吃什么这个严肃的问题期间，双双走进绿色幻兽职人大厅，这个时候大厅里果然已经还只剩下零星几个职人在各做各的事请，陆十二没多做停留，便径直走向了负责任务结算的窗口，将自己的ID卡递进给窗口里面，拿出来看的时候，却发现手中居然有四枚金币之多——比任务说明里的两枚金币的报酬整整翻了一倍，赶紧打开ID卡看了眼，他发现自己的贡献值从“31”变成了“271”——比去幻兽回收站的时候，整整多了240点的贡献值。 而他接下的清扫任务按照委托人提供的奖励，本来应该只有80点幻兽职人公会的贡献值才对。 本着诚实守信的原则，他弯下腰，看向黑漆漆的窗口里面道：“不好意思，我这里奖励数据好像出了一些问题——” “您好，请稍等片刻，”窗口里响起了公会工作人员那机械又冷漠却显得特别礼貌的声音，“请问您的结算数据是多了还是少了呢？” “多了。”陆十二说，“而且多了很多……奇怪，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声音怎么听上去那么耳熟？” “您好，大概是您曾经在我这里做过任务结算的缘故——请稍安勿躁，待我这边替您查询核对一下。”窗口里的声音响起，他让等陆十二当然只好老老实实地等，片刻之后，那礼貌的声音果然再次从窗口中响起，“您好，根据这边的核对结果，任务委托方因‘工作完成优秀，质量佳’为由，主动提高您的任务奖励为金币四枚，社会贡献值80点，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240点，并附上赠言‘如果凑够了你要的点数，就取消后面申请的任务好了’。” 陆十二：“……” 想起了那个收拾幻兽尸体的工作人员大叔说的话——他好像确实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了下关于“提高奖励”“不要再来”这样的话……而正当陆十二显得有些犹豫恍惚时，那窗口之中的工作人员的声音再次响起：“您好，请问数据最终计算结果与任务委托方的奖励还符合吗？” “啊？”陆十二愣了愣，随后连忙点点头，“符合的，符合的。” 站在他身边的金发男人则满脸诡异地扫了他一眼——在这里摇头里面那个鬼东西又看不见，摇头给谁看啊。 等了一会儿，陆十二又听见窗户口后面的工作人员用语气不变的声音道：“那好的，请问您需要按照任务委托方的建议，取消您接下来连续五天、任务执行地点为‘幻兽回收站’的任务吗？如果需要取消，请到您左手边的窗口处登记取消任务，因为任务还没有开始，所以现在取消您不需要承担任何赔偿。” 陆十二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喔。” 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收起了手中的ID卡，陆十二正要转身离开，忽然之间，他听见了在自己身后的窗口里响起了一声听上去不再那么机械化，反而显得有些低沉的声音：“或许相比起优秀地完成任务，您可以完成更有意义的事情。” 陆十二脚下一顿，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反问：“你说什么？” 可惜，窗口里的人却闭上了嘴，仿佛刚才那一句超越了他工作范畴的话语完全只是陆十二一时间出现了幻听似的——而此时，大门外又有了另外一名幻兽职人带着自家幻兽匆匆忙忙地来做任务结算，当他气喘吁吁地扑到窗口前时，窗口之中便传来了与之前那声音一般无二的“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问候声。 依旧是礼貌而冷漠的。 陆十二待在原地停顿了一会儿，直到做结算的那个幻兽职人一边递出自己的ID卡一边向他投射来奇怪的目光，他这才如同从梦中苏醒般拉着发财直接离开了幻兽职人公会——在走出公会主建筑大门时，两人都显得有些沉默，陆十二低着头走在前面，而这时候，跟在他身后的发财抬起头摸了摸他的脑袋，就好像在说：我就知道你不会取消任务。 “贡献值也没攒够，取消个鬼啊！”陆十二头也不回地翻了个白眼，看上去有些不耐烦地将自己脑袋上的大爪子拍开，“还不都是你，一口气接着么多任务，今天一下子就给了240点贡献值，原本我们可以少做两天呢！” 发财稍稍加快步伐，来到与黑发年轻人并肩而行的位置，歪过脑袋看着这会儿走在身边比自己挨了一个多脑袋的黑发年轻人，笑了笑。 黑发年轻人听见他的嗤笑声，很是龟毛地挑起眉追问道：“笑是什么意思？你意思是我很适合铲屎佬这个工作所以人家才表扬我给我的奖励翻倍咯？” 男人只是笑而不语，伸出手，飞快地用自己那粗糙温暖的掌心蹭了蹭此时身边那张被夕阳映得似乎有些发红的脸，唔，其实手感也比平常热一些呢——露出了一个迟疑的目光，男人将手从黑发年轻人的面颊上挪开落在了他的额头上——难不成是累病了？ “你才病了！”陆十二甩开男人的手，踢着正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明天是在C区的喂食工作，你要是再不帮忙我就把你剁碎了扔进幻兽盘子里给它们加餐！” 发财：“……” 当天晚上回到家，在JAY欲言又止的目光之中，陆十二面瘫着脸淡定地喝完了一整瓶营养液，抹抹嘴在新闻联播刚刚开始前奏的时候就跟他一脸被雷劈了似的战友说了声“晚安”转身上楼洗澡睡觉去了，一旁的发财见状，也是三两口飞快地吃完了陆十二给他做的“罐头三明治”，跟着黑发年轻人身后屁颠颠地上了楼。 十几分钟后。 JAY又看见穿着睡觉、头发湿漉漉的黑发年轻人匆匆忙忙地从楼上走下来，身后跟着满脸不耐烦的新任“一家之主”，只见走在前面的黑发年轻人如同一阵风似的刮到院子门口，中气十足地吼了声“A仔来擦药往哪躲发财抓住它”，又在JAY继续欲言又止的目光中，他捏着A仔的脸将它眼底的泪痕擦洗了遍，指挥身边的金发男人将用过的棉签扔掉，这才满意地拍了拍蹲坐下来时跟自己一样高大的巨型幻兽：“今天有没有乖乖吃鱼？” A仔：“……” JAY：“……” 身为主人的JAY已经不忍直视地拧开了自己的脑袋。 然后在他预料之中的，接下来他又观看到了长达10分钟的“养老幻兽受虐被迫吞下不喜食物战友啊你为何如此丧心病狂”的饭后娱性节目。 他猜测，如果不是今天陆十二看上去没有什么心情，可能不仅是A仔，就连他这个做主人的恐怕也逃不过长篇大论的思想教育工作。 看着陆十二在一楼的洗漱室里用消毒液洗手，JAY打开冰箱给自己拿了一瓶啤酒，打开喝了一口，先是为嘴巴里那股人工合成原料的机油味皱皱眉，含糊地吞下这一口啤酒，顺手将酒放在手边的小茶几上，他斜靠在洗漱室门框上问洗漱室里的人：“战友，明天还去吗？” 他话语刚落，便看见那正搓手的黑发年轻人动作一顿，几秒后，水龙头里哗哗流动的水声停止，陆十二无比平静的声音在洗漱室怀中响起：“去的，为什么不去。” “……”JAY愣了愣，几秒后点点头，“唔，厉害。” 陆十二抽了抽唇角：“哪方面？” JAY认真而严肃地回答：“各方面。” 以上。 …… 第二天，脚边带着一只毛茸茸的幼年幻兽，黑发年轻人又再次元气十足地杀到了幻兽回收站。 迎接他的还是穿着衬衫大裤衩人字拖，嘴角叼着一根点燃的烟草的爱德华博士，他的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看上去邋邋遢遢，毫无形象可言，看着面前的黑发年轻人，他歪嘴笑了笑：“哦，你居然又来了，我还以为你会见好就收，拿好那240点贡献值，带着在幻兽收回站的美好回忆，就此一去不复返了呢。” 陆十二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面对调侃，从容淡定：“因为要去伽马A星我的ID卡上贡献值还差240，你今天再给我240点贡献值，明天还能看见我我给你当孙子。” 爱德华博士：“……” 跟眼前这个人说话真是分分钟愉快不起来。 头一回感觉到跟年轻人说话也可以尴尬得要死，爱德华博士将唇角的烟屁股摘下来，扔到地上随便踩灭，而后顺便蹲下来，口袋里掏了掏居然掏出了一根小鱼干，冲着这会儿跟在黑发年轻人脚边的幼年幻兽伸出手，笑眯眯地说：“小猫咪，啧啧啧，过来过来蜀黍摸摸。” 发财抬起后爪挠了挠脸，送给身穿白大褂的博士一个“你白痴星球来的”的眼神，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只留下了那一只尴尬地伸在半空的大手。 爱德华博士先是先中凌乱了一会儿，等陆十二也跟着自家幻兽走到了他身后，他这才微微眯起眼露出个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后站起来，再转过身时，脸上恢复了原本那吊儿郎当的模样，懒洋洋地对不远处往里走的黑发年轻人说：“小鬼，你知道吗，你家的幻兽跟你一样讨人厌。” 不过虽然是这样说着，这一次爱德华博士却并没有直接离开，他稍稍加快步伐走到前面，带着被他归入“讨厌的年轻人”行列的陆十二直接走向通往需要做任务的C区——因为C区比较特殊，所以通常情况下如果有新手幻兽职人来做任务，都需要工作人员带着去那里熟悉一下环境。 爱德华博士踩着人字拖踢踢踏踏地走在前面，陆十二弯下腰将发财抱起来，一边走一边听其那面的人用那种令人提不起劲儿的声音絮絮叨叨道：“我一直以为幻兽回收站的任务存在的意义只有一个，那就是提醒你们这些年轻人珍爱自己的幻兽，永远不要让它们沦落到被弃养到这里来的命运……” “思想程度上升得太高了，”陆十二掀起眼皮子看了眼前面这个高瘦高瘦的白大褂背影，面无表情地说，“铲着那么臭的屎谁有空去想那些。” “真的吗？”爱德华博士听上去似乎含着一丝淡淡嘲讽地轻笑道，“目送各式各样不明真相却因为高额幻兽公会贡献值被骗到这里的幻兽职人在目睹了真正的恶劣环境后，随便完成任务满脸菜色匆匆离去已经成为了我为数不多的日常乐趣之一啊——也是蛮有趣的。” 陆十二翻了翻眼睛：“怎么可以把责任完全推卸给别人，就算是科研工作人员，只要在这里工作明明应该也有维护这里环境的义务吧？” “我们只需要为人类的进步做出能力范围内的贡献，”爱德华博士收敛起了脸上的笑，稍稍压低了声音，“这是我们唯一的责任。” 嗯？这声音……陆十二微微蹙眉动了动唇，还想说些什么，然而不巧的是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双双来到了陆十二即将做任务的C区大门前——站在C区的区域内，陆十二这才发现相比起A区，回收站的C区的环境要显得好上不少，至少没有隔着门就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臭味。 周围也很安静，当爱德华博士将自己的手指摁向指纹识别密码板时，那扇厚重的门缓缓向上拉起，门后面却安安静静地，听不到一点儿声音——当那巨大的、厚重的特殊材质金属门缓缓升起，情不自禁被这玩意吸引了注意力的陆十二又意外地发现，与这回收站破旧的外表不同，C区的门看上去是唯一有每一年更新维修过的物品，银色的金属涂层正中央，有一个红色的高危警示标志。 “这里看上去有些不同。” “因为这里是试验材料区，和A区以及B区那种供领养的老弱病残幻兽不太相同——通常这个区域不会开放低级职人任务，但是C区饲养员最近有事回老家了，又因为有沙巴克在，A区和B区的饲养员又不愿意过来，所以我们又抽不出人手，只好临时请人。”将双手重新放回口袋中，爱德华博士走进建筑内部，站稳了回头看着抱着一只幼年幻兽紧紧跟上来的黑发年轻人，“这里安全措施也不错，一般运气没有坏到突破天际的话，是不会出现幻兽逃脱的情况的。” “……幻兽逃脱？” “A区和B区经常发生这种情况，你也看见了，那种环境，那种一碰就散架的笼子……” “C区的幻兽生活环境很安逸所以它们不逃？” “不是，”爱德华博士轻笑了声，“因为它们逃不掉。” 陆十二一愣。 走在前面的爱德华博士却停下了脚步。 他在口袋里掏了掏，随即又掏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和一支笔，他将那张纸展开，陆十二定眼一看这才发现这居然是一张盖了公章的合约，而爱德华博士却用手中的笔敲了敲合约的右下角：“来这里签一个保密合约，你必须要对接下来看见的一切设备结构、幻兽形态以及类型进行保密。” “……”陆十二瞪着他瞪了一会儿，随后道，“我记得任务过程中增加合约内容是违规行为。” “哦，”爱德华博士一手抓纸，用抓着笔的那只手挠了挠屁股，面无表情地说，“不爽你去告我呀。” 陆十二：“……” 今天算是见到不要脸界的开山祖师爷了。 陆十二无奈接过那张纸条阅读起来—— *在签署本协议前，请确认签署协议双方已经详细审阅了协议的内容。 《中古大陆G市幻兽回收站C区（研究区）保密协议3.0》（一）保密内容与范围 1：乙方必须保证，不将甲方所展示的包括但不限制于科研进程、科研机器、科研环境以及科研对象状态一切信息一任何形式泄露给任何形式的第三方。 2：如在工作过程中受到伤害，乙方必须服从甲方安排，以不损害、影响乙方治疗的前提下，听从甲方的意见对外宣布受伤情况而非真实详情。 3：以上两条受《中古大陆反不正当竞争法》条例保护，内容真实有效。 （二）双方权利与义务 1：甲方必须在最大程度上保护乙方安全。 2：包括并不限制于将工作标准行为规范详细介绍与乙方。 3：乙方必须尊重甲方的研究成果以及研究进展，并以帮助甲方为最终目的的情况下进行一切活动。 4：以上三条受《中古大陆反不正当竞争法》条例保护，内容真实有效。 甲方签字：爱德华格里斯曼帕尔加德 乙方签字：（编号A99155766） “编号旁边签字就行了。”爱德华博士伸出手戳了戳黑发年轻人手中的纸的右下方，“那里那里。” 陆十二看了一会儿，随即抬起头看着这会儿生脑袋看着他的白大褂疯子：“第二条是什么意思？” 爱德华博士淡定道：“意思就是如果你因为工作老油条不按照规矩来导致自己作死一不小心被幻兽吃了，我们很有可能会告诉你的下一任接管工作的人，你只是因为临时有事回老家而已。” 陆十二：“……这理由听上去怎么有点耳熟？” 爱德华博士一顿，随即挺直腰杆，严肃脸道：“虽然可能你并不在意，不过我觉得还是强调一下比较好：你前任是真的回老家了。” 陆十二面部抽搐下了：“谁信啊！！！！” 爱德华博士很执着地说：“签字哦，然后就可以开始工作了，都进了这扇门了，其实保密内容已经开始生效，你现在想要回头离开也来不及了。” 陆十二：“这是强买强卖！” “哦，”爱德华博士又点点头道，“不爽你去告我呀。” 于是在几秒钟的相互瞪视之中，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陆十二败下阵来，一把抢过爱德华博士手中的笔，刷刷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将纸和笔一股脑地扔回他怀中，后者笑眯眯地接住了，将那本来就被揣得像是咸菜的保密协议随手塞进口袋里，而后他打开了身后那最后一扇门，带着陆十二进入神秘的回收站C区。 当陆十二一脚踏入C区时，他的第一反应是：这里跟A区真的不同。 准确地说，C区内部跟着整座幻兽回收站都有着完全不同的画风——简单地用一句话来概括：在这里，陆十二感觉到了五百年后的高科技。 大约占地目测有几千平方米的巨大占地面积，门口甚至有提供作为代步的运输车，和高高的房顶有十几层楼高，整个C区被划分成了三块不同的区域，期间，飞行系幻兽的鸣叫声，陆战型幻兽的咆哮声不绝于耳，仔细侧耳倾听，还能听见从C区的最深处传来的阵阵水花涌动声响…… 第一片区域占地面积最大，是属于陆战型幻兽的区域，整个区域到处都布满了巨大的金属笼子，笼子跟A区那种升满了锈迹的完全不同，都是崭新的、精致的，每一个笼子的旁边都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笼中幻兽的名字，金属化程度，属于第几代血统，以及健康状态。 笼子的四个角都被粗大的铁链高高吊起，有一些在地面上，有一些被吊在半空中，笼子里的幻兽有些在睡觉，有些正在来回走动着，看上去健康状态都还不错，只是精神状态不太好——当爱德华博士带着陆十二走进C区时，距离他们最近的那只笼子里的幻兽冲着他们发出一声不那么友好的咆哮，然后后退到了笼子角落的阴影中去，只留下一双绿色的瞳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充满了敌意的光芒。 “这里的幻兽一般不是被抛弃的，是从外面捕捉回来的野生幻兽。”爱德华博士解释，“它们的健康状态比较好，所以也合适用来做实验。” 陆十二点点头，随意打量着周围，这个时候，他却意外地看见了一只呆在稍小笼子里的幻兽，这只幻兽蔫巴巴地呆在笼子里，而令陆十二比较在意的是，它的半颗脑袋都整个露了出来——那金属状的大脑暴露在空气中，似乎还有绿色的液体在坑坑洼洼的脑结构中缓缓流淌…… 这只幻兽的一只眼睛是红色，另外一只眼睛是绿色的。 陆十二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眼睛颜色不同的幻兽——而且，这只幻兽那边红色的眼睛明显看上去和蓝色的那边并不一样，反倒像是将原来的眼睛取下来后，又重新安装了个新的人工制造的假眼上去似的，给人一种相当不舒服的感觉…… 仿佛是注意到了陆十二那惊悚的目光，爱德华博士转过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看见那只奄奄一息的幻兽时，他微微一愣，随即淡淡道：“看来它不行了，今天晚上应该就会被送去销毁。” 陆十二皱起眉：“什么意思？” “试验相关，不能说。”爱德华博士挥了挥手，“如果要解释，恐怕要延展到很遥远的话题上去——你有听说过吗，一个传闻，现代的大部分高科技设备能够出现在生活中，归根究底，其实都来源于这些幻兽？” 陆十二：“……” “不用在意，”爱德华博士笑着耸耸肩说，“一个传闻而已。” 陆十二觉得自己已经听不懂这个真话假话半掺说话的人说的话了——这会儿，他听见脚边传来一阵骚动，低下头，这才看见是发财这会儿正用后腿站起来，前脚搭在那个幻兽的笼子边缘，垂着耳朵仰着脑袋看着那笼子里奄奄一息的幻兽…… 笼中的幻兽原本闭着眼，这会儿也睁开了眼，稍稍嗅着鼻子凑近扒在笼边的发财。 在那只幻兽即将碰到发财时，后者却微微一顿，看上去其实对笼子中的幻兽其实并不是太感兴趣似的从笼子前跳了下来，落在地上，抬起后爪挠了挠雪白的肚皮，抬起头冲着不远处的黑发年轻人“喵”了一声，陆十二想也不想将它一把抱起来，摸了摸他的头——好在发财也没有挣扎，只是安静地趴在他的怀中。 “C区陆战型幻兽的投喂比较麻烦，因为要防止它们出现相互吞噬扰乱数据的现象，所以幻兽都是一个个笼子隔开装的，投喂时候远远扔进去就好，如果你的幻兽动作够快，可以让你的幻兽将食物叨过去——一般不是饿狠了，它们很少会吃同类。” “……” “当然，人也会吃人的，所以不排除幻兽里面也有我们还没有发现的‘幻兽中食人魔疯子’。” “……” 在爱德华博士声情并茂十分具有画面感的“员工安全守则讲解”中，他们来到了C区的第二部分。 那是一个巨大的鸟笼，鸟笼本身而言就像是一座巨大的热带雨林，里面有泥土，人造植物以及真实植物混合种植，期间，陆十二还看见有小白仓鼠在草丛中跑动，一只张这一对金属羽翼的大型飞行系幻兽从天而降，将这只老鼠抓住，尖锐的爪将它整个儿捏爆成了一团肉酱，而那飞行系幻兽似乎并不在意食物变成了这副德行，拍拍翅膀重新飞上枝头。 陆十二：“……” “重要投放一些零食才能让它们安静下来。”爱德华博士淡定地说，“我们已经被普通动物保护协会告过很多次了，所以，后来就有了保密协议——就再也没被告过了，好开心，晚上吃饭都多吃一碗。” 陆十二：“……重点根本不在这里好吗？” 爱德华博士笑嘻嘻地带着黑发年轻人走进C区被区分开来的最后一片区域，这里是水生幻兽的地盘，刚刚走近就可以闻到一股海水现行气息扑鼻而来，耳边是哗哗的海浪拍打声，入眼的是一个巨大的水缸，十几层楼高，旁边架着一部电梯，抬起头脖子都仰得酸痛了，陆十二却依旧看不见水缸的顶部是怎么样的——在这片区域上空的天窗是敞开着的，阳光从头顶倾斜而下，却照不透巨大的水缸黑漆漆底部。 只能隐隐约约透过那厚厚的钢化玻璃，感觉到水底黑暗之中隐藏着在活动的生物。 这种能感觉到却看不见的感觉常常会让人觉得不安。 陆十二稍稍凑近了些，当他的注意力几乎完全要被自己倒影在钢化玻璃上的倒影吸引时，这个时候，被他抱在怀中的发财却“喵”了声，紧接着有一阵诡异的细腻泡泡在水缸边缘扫过，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条长满了金属倒刺的黑色鱼鳞尾巴从玻璃缸的边缘飞快掠过。 陆十二：“……” 陆十二面无表情地后仰，淡定飞快后退五步。 至少在今天之前，陆十二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有深海恐惧症…… 不过现在他知道了。 爱德华博士笑眯眯地说：“投喂的时候请勿把头手伸出电梯范围内，你应该知道水生幻兽是外型上最近接人类模样的幻兽，它们有手，可以实行拖拽……有几位工作人员就是因为不老老实实遵守员工规矩才下岗的呢。” 陆十二：“……下岗？” 爱德华博士脸上笑意更浓：“临时有事回老家。” 陆十二：“……” 整个游览结束完毕。 陆十二觉得自己不像是来到了幻兽回收站，更像是来到了连带着海洋馆一起的野生动物园，当两人往回走的时候，陆十二却隐约听见了“咔擦”一声门被打开的声音，最开始他还以为是哪只飞行系幻兽在咀嚼“零食”骨头发出的声音，但是随即他便发现，安安静静待在他怀中的发财却忽然像是听见了什么似的，竖起耳朵仰起脖子往某个方向看了看—— 陆十二好奇地顺着它的目光看去，却发现发财看向的是一道被打开的、露出一条黑缝的双向推拉门。 “那边是什么？”陆十二指着那门问。 “那边是你不需要负责的区域，里面关着镇站之宝……你如果愿意，拿着小板凳垫在脚底下隔着门看一看就……”爱德华博士随便扫了一眼，却忽然一顿，“奇怪，谁没锁门？” 爱德华博士看上去一瞬间紧张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等陆十二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之前，他已经一改之前那吊儿郎当的模样，一把在他的大裤衩某个地方摸出一把枪来，当陆十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利落地枪上膛专业标准姿势握在手中时，他已经快步往那门边走去—— 陆十二愣了愣，随即下意识地放轻脚步也跟了上去。 爱德华博士瞬间从变态白大褂变成了专业特警，抬起那长满长卷毛的腿，用那穿着人字拖的脚一脚将那半敞开的门一脚踹开，黑洞洞的枪口同时猛地指向门后，气氛一时间紧绷得让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然后…… 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门大概需要维修了。” 爱德华博士明显松了一口气，仔细探脑袋看了看后，伸手将那厚重的电子金属大门仔细关了起来。 然而此时此刻，就抓着这么大约不到三十秒的机会，陆十二已经看清楚了在这金属门之后的景象——金属门后是一道宽敞的室内展厅，展厅后有一道巨大的玻璃屏障，整个玻璃屏障又将一座十分巨大的笼子笼罩了起来。 在那笼子里，关着一只体型巨大、浑身鬃毛，外表一眼看去像是雄狮的巨型陆战型幻兽。 它懒洋洋地趴在树梢上午歇，全金属的尾巴垂下挂在枝头下，伴随着它的呼吸一下下地左右摇晃扫动着，哪怕是爱德华博士猛地踢开门那么大的动静，也没让它受到一点儿惊动。 它的一只眼睛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 就在爱德华博士将门关上的时候，门缝隙之间陆十二却看见，那理应是睡着了的巨型幻兽却突然睁开了它那有着长长刀疤的那只眼，琥珀色的兽瞳不其然地与他对视而上。 第46章 只是一瞬间的对视，陆十二却感觉到自己仿佛完完全全被恐惧所笼罩。 黑发年轻人愣在原地，如同脚下忽然在地上生了根，与那时候在古代战场被扑倒的时候惊慌得想要放声呼救的冲动完全不同，这会儿他只感觉到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就好像周围的空气都一下子被抽空了似的，整个人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人在最恐惧的时候，事实上是没有办法尖叫出声的。 杀意。 这只幻兽对人类有很浓的敌意。 这个想法几乎是第一时间跳入了陆十二已经被恐惧占据，完全没办法正常思考的脑袋当中。 最后，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怀中跳出来跟在他脚边，这会儿正往门缝里面探头探脑的发财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毛茸茸的幼年生物毫不犹豫地将脑袋缩了回来，利落地跳回了陆十二的怀抱当中。 当陆十二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接近它时，它似乎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地往门缝里瞥了一眼——只是这一眼，却让那只趴窝在树枝上的巨型幻兽立刻挪开了视线，它怔愣了片刻，随即低头伸出长满倒刺的舌头，舔了舔爪子，重新闭上了眼，腹部剧烈起伏了下像是重重地从鼻子之中喷出了一股气。 而此时此刻，并没有意识到究竟一瞬间发生了什么——陆十二只是奇怪地发现那只狮子移开了自己的目光，与此同时，那令人心生恐惧的那种被锁定的感觉立刻消失了，至少在刚才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里，陆十二只觉得自己如同一只在食物链中处于被捕食位置的动物…… 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食肉者吞噬。 当那名叫“沙巴克”的幻兽挪开了自己的视线，周围的空气一下子恢复了正常，黑发年轻人轻轻摇晃了下，而后又往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爱德华博士已经“呯”地一声关上了门，他转过头来就看见身后的黑发年轻人面色苍白，额间全是冷汗，一副要死不活刚刚从地狱里爬回来似的模样。 身穿白大褂的博士将枪重新上好安全锁，随手塞进裤衩里，看终于回过神来的黑发年轻人露出尴尬的表情，他见怪不怪地笑了笑道：“看见了没，那就是初代幻兽——野生初代幻兽，不用自卑，大多数人第一次看见它反应都不太良好，你这样还是算轻的了，我还见过当场尿裤子或者大哭着宣布自己要辞职的。” 这口气，听上去还挺骄傲。 陆十二已经完全懒得吐槽这个疯子了，自顾自地抬起手擦了把额间的汗，想了想，将怀中的发财放回了地面上，随即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喂食工作？” “现在就可以，你喂一部分练练手，一会儿就有人把你的午餐送过来——没错，不用你自己去餐厅啦，C区的员工总是有特殊福利的。”爱德华博士懒洋洋地笑了笑，又指了指大门口方向的墙角落那代步车附近，“那边有今早工作人员准备好的肉、幻兽专用营养液还有营养粉，肉的重量已经称量好了，每只幻兽一块肉，营养液的话你可以用水管——那边，看见没，用水管探入笼子里，盛半碗就好，营养粉随便投喂，不喂也可以，那玩意喂着挺麻烦的。” 这时候陆十二正与爱德华博士一块儿并肩往外走，来到那传说中“已经准备好了”的食物附近，他伸头看了看，却发现这座幻兽停放区域至少有五百只各种不同形态的幻兽，但是肉类却只有两桶，桶里面的肉每一块都只有大概拳头大小。 还有一桶鱼，应该是给水缸子那一堆的。 陆十二一边戴手套一边问：“C区的幻兽都吃得这么少，那A区和B区的呢？” “营养液，还有营养粉，所以你昨天所看见的地上的糊状物说不定也不是屎，可能是混合了营养液的营养粉——当然，本事上来说其实它们的屎也还是这些东西。”在黑发年轻人猛地抬起头一脸被雷劈过似的瞪着自己时，爱德华博士显得相当无压力地耸耸肩淡定地回答，“反正饿不死就行了，饿死了更好——你以为这些肉都是从哪里来的？” “……” 正低着头，拎起一块带着骨头的肉翻看研究的黑发年轻人手一抖，将那研究了一半的肉扔回了桶里，发出“啪”地一声轻响。 与此同时，在他的脚边，始终蹲坐在旁边显得特别安静的发财也“喵嗷”地咆哮了声，浑身的毛微微炸开，被冒犯了一般从嗓子眼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声。 “你们变态么？让幻兽吃自己的同类？”陆十二露出个被彻底恶心了个够呛的表情，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要脱下手套同时恶狠狠地说，“这活老子不干了，你们爱谁谁去吧——” “别别别，哎呀，我开玩笑的啊，啧啧看啊，小猫咪也生气了呢。”爱德华博士抬起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那双深色的眼睛在眼镜之后因为笑意而弯成了月牙形，“都是不太新鲜的猪肉或者牛肉而已——每天晚上工作人员到市场上收当天没卖完的肉类，然后赶在第二天早上运回来的，不信等一会儿你喂到一半，说不定还能掏出个猪蹄什么的……” “……” 陆十二冲着面前的疯子白大褂露出个鄙夷的表情。 在黑发年轻人的脚边，发财脑袋一甩也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以表达自己的愤怒。 不过好在，这会儿一人一幻兽已经不像是刚才那副要吃人的模样了——还真够像的，果真是什么人养什么样的幻兽么？ “——别说是死掉的幻兽被吃掉了，说不定有些幻兽死掉之后才有资格吃肉呢。”扔下了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没等黑发年轻人再有机会开口发文，爱德华博士已经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只留下了这会儿站在那些肉桶边上，以瞪着代替注视，目送他离去的幻兽职人以及他的幻兽。 爱德华博士离开之后，整个C区的大门被重新关闭。 离开了个人，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各种幻兽发出的声音，陆十二四处打量了下，找到了将那些吊在半空的幻兽笼子放下来的按钮，将笼子一一放下来，他扫视了一圈整个陆战型幻兽区域的每一只幻兽大概的状态，这才开始动工给幻兽们投喂——陆十二负责接水管给那些笼子里的幻兽远程输送大桶里的营养液，而发财则负责往返于幻兽笼子与那盛放着肉的大桶之间，叼着那些不新鲜的肉跑来跑去—— 这还是露十二经过了一番斗争之后换来的和谐画面。 最开始，嘴巴早就被陆十二亲手养刁了的发财似乎对让它用嘴巴触碰那些不新鲜的生肉这件事情很有意见，但是在陆十二说了一句“你很新鲜，你把自己的皮扒了切小块了躺笼子里去吧”之后，那张毛茸茸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个无奈的表情……它拖着尾巴动作敏捷地跳上大桶边缘，蹲在旁边撅着屁股小脑袋摇摇晃晃地在桶里选来选去，最后选了一块最小的，含蓄地叨起来，跳回地面，然后抬起头，用那双铜铃似的圆溜溜的金色瞳眸责备地瞅了黑发年轻人一样。 “去吧，悟空。”陆十二面无表情地说。 发财：“……” 然后发财就去了。 尽管它看上去像是有那么一瞬间想把嘴巴里的那一块肉砸在陆十二的脸上的样子。 见自家幻兽乖乖地开始工作，这边陆十二也开始忙活了起来，忙活到一半，他还有些不放心地抽空抬头看一眼发财，几次观察之后，陆十二发现发财这货对待同胞好像还挺不友好的，因为它投喂的方式相当不礼貌——叨着肉远远地放下——转过身——像是踢足球似的，用自己的后爪猛地一蹬——那块肉就乖乖地滚进了幻兽的笼子里。 陆十二：“……” 发财：“喵？” 陆十二扔开手中的营养液导管，在原地盘腿坐下，拍了拍身边的地面说：“财哥你过来，我们来谈谈人生。” 发财耳朵竖在脑袋上，转过头看着黑发年轻人笑眯眯的模样，便心中没有怀疑，踩着小肉垫哒哒哒就过去了—— 于是。 陆十二“谈人生”的方式就是用胳膊和身体一侧夹着自家幻兽的身体，然后猛揍它的屁股。 在毛茸茸的幼年幻兽被他那不轻不重的巴掌揍得嗷嗷狂叫时，在他们的身后，C区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陆十二一愣，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却在这个时候看见是一名工作人员扔进了一个放着一块牛排、一杯果珍冲泡的饮料的餐盘，然后“哐”地一下砸上门，利落离开。 陆十二用了五秒才反应过来，那大概是在给他投喂午餐。 只不过投喂的方式深得他家财哥真传。 一时间对那些被发财用“不礼貌方式”投喂的幻兽更加感同身受，陆十二抓紧时间又揍了发财那毛茸茸圆滚滚的屁股两下，这才放开它——他手上的力道稍稍松懈，幼年幻兽立刻“嗷呜”一身从他的怀中跳出，远远地落在陆十二能够伸手摸得到的范围内，发财拧过脑袋，一双大大的金色瞳眸之中写满了责备，看上去就好像它这辈子都不准备再相信陆十二所谓的“财哥，你过来”这句话了似的。 “一辈子还长着呢，”陆十二淡定地笑着说，“不要那么早下结论。” “呸！” 对于黑发年轻人的调侃，发财只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便自顾自地走到那被扔进来的餐盘边：饿了，吃饭。 来到餐盘边上的幼年幻兽先是伸脑袋看上去有点儿兴趣地嗅了嗅餐盘里的牛排——可惜大概是牛排上面使用了黑椒汁之类的酱汁，总之向来因为投喂人比较注重健康这方面的关系，都是吃些口味比较清淡食物的幼年幻兽闻到那重口味之后，拧开脑袋闭着眼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然后果断地用爪子将装着牛排的小盘子推开，调转个脑袋，自顾自地将小脑袋伸进那杯果汁里，吧嗒吧嗒地喝了起来。 果汁杯子的开口刚好可以让发财伸近小半张脸。 当它喝掉了自己的舌头能够够得着的高度的果汁后，低着脑袋垂着耳朵瞪着杯中剩下的金黄色液体看了一会儿，随即转过头，冲着刚刚被它嫌弃的铲屎佬瞪着的方向“喵喵”叫了两声——几声叫唤之后，见陆十二坐在原地没反应，它自己倒是挺捉急地围绕着那看得被子见喝不着的果汁杯子绕了两圈，几秒后，它停止转圈，仿佛试探性地将小爪子伸进杯子里，飞快地沾了沾杯子里的液体，又飞快地缩回来，而后微微眯起眼，伸出舌尖舔了舔沾满了果汁的爪子。 舔完爪子，那甜滋滋的味道让它微微一愣：就是这个味儿=＿=＋。 以上动作再重复个三五遍。 等在不远处将它的各种动作尽收眼底的陆十二满脑子都是“财哥到底是蠢还是聪明”这个疑惑时，它似乎终于玩够了，转过脑袋冲着不远处的黑发年轻人“嗷呜嗷呜”地叫了两声，这一次它的声音之中带着一点儿威胁成分——听上去就像是一只未成年的小老虎，在威胁着负责给自己喂奶的动物园工作人员。 很嚣张喔。 陆十二从地上面站起来拍拍屁股，忽然发现，财哥好像稍微长大了一点——比起刚出生的那会儿来说，长了不少，高了不少，胖了……很多很多。 陆十二笑了笑，走到发财身边，将那杯被它喝过玩弄过的果汁杯子翻过来，里面的液体倒入小餐盘中递到发财的嘴巴底下，自己端走了那一盘看上去做得似乎很咸很齁的牛排，随便用配的刀割了下，连叉都没用，直接插起来就往嘴巴里随便塞。 果然很咸。 陆十二扫了一眼蹲在自己身边低着头优雅又缓慢地慢慢喝果汁的幼年幻兽：“财哥。” 发财：“？” 陆十二：“果汁借我喝一口？” 发财：“……” 作为回答，幼年幻兽从面对黑发年轻人的方向站起来，绕到了那果汁盘的另外一边，以背对黑发年轻人的方式用自己壮硕的身躯将那盘果汁结结实实地遮掩了起来。 “……”陆十二嗤笑了声，“小气得飞起来，财哥，你这样为了一盘子果汁简直LOW得没边没际啊，当初那个心甘情愿让出布丁的你呢！” 黑发年轻人话语一落，便看见蹲在果汁盘旁边的幼年幻兽耳朵竖起来动了动，似乎是听懂了他的话似的，发财保持着背对着他的姿势不变，只是脑袋慢吞吞地拧回来一点儿扫了他一眼——随即。陆十二看见他家幻兽明显地叹了口气，爪子一推，将那其实也没喝几口的果汁盘子推到他面前。 已经将当年JAY大神关于幻兽“让食”的理论抛到脑后忘记得一干二净，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家幻兽这会儿一番挣扎之后做出的举动是不是还有更深层次的涵义的陆十二眼中笑意更浓，还笑眯眯地将切成一小块的牛排捏起来一点送到发财嘴边：“我们换——” 作为回答，发财无情地拧开了自己的脑袋。 第47章 愉快的午餐时间进行到一半，正当陆十二调戏自家幻兽调戏得开心之时，在他们身后那扇厚重的大门却再一次被人重重推开！ 原本坐在门边的一人一幻兽见状均是微微一愣，双双拧过脑袋，这才发现，这一回走进来的还是回收站的工作人员，但是明显不是那些普通的工作人员，因为在走进来的那个女人身上，穿着跟爱德华博士同样款式的白大褂——居然是一名女性研究员。 陆十二注意到，当她一脚踏入C区时，整个C区的幻兽一瞬间似乎都变得十分暴躁，尤其是距离陆十二最近的那个笼子里，原本里面关着的是那个已经被爱德华博士判了死刑的阴阳眼幻兽，而这会儿，那幻兽居然也挣扎着爬起来，呲出牙从喉咙深处发出“呼噜呼噜”的低低咆哮声—— ……这些幻兽见到这个女人的反应比见到爱德华博士更加强烈。 与之对应的，那个身穿白大褂的女研究员看上去也是行色匆匆一点儿也不愿意在这片地方多停留，她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会儿C区还有其他人在，一脚踏进来后，先是低头查看了下手中的一部仪器，然后就转过头对身后门外用不太好的语气叮嘱了声“轻拿轻放”，当门外两名普通工作人员抬着一只完全密封、这会儿正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暴躁地“哐哐”撞击着的金属盒子！ 这声音似乎唤醒了整个C区陆战型幻兽们的共识。 包括陆十二身边这笼子里这只原本奄奄一息垂死的幻兽在内，许多幻兽都开始不约而同地用自己的身体开始拼命地撞击牢笼——一时间，那“哐哐”“呯呯呯”的声音此起彼伏，以叫人有些心惊的频率与响声充数着整个C区大厅！ 而那女研究员却满脸淡定，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自身对于周围环境的影响，她只是在对手中的仪器进行了一番查阅后，跟那抬着金属箱子摇摇晃晃的工作人员交代了一个区域坐标名字——大概是笼子的编号，之后就匆匆地离开了C区。 留下了两名戴着口罩，只能就他们露在外面、狠狠皱着眉猜测他们这会儿正摆苦瓜脸的工作人员。 陆十二弯腰一把将发财从地上捞起来，凑上前去，有点八卦地问：“小哥，箱子里面装得是什么？新捉来的野生幻兽？” 似乎没想到这个怀中抱着一只可以自由行动的幼年幻兽的黑发年轻人会凑上来搭话，两名工作人员俱是一愣，交换了个奇怪的眼神，随后其中一个人拧过脑袋扫了陆十二一眼：“你是临时被招过来做喂食工作的幻兽职人？” 陆十二点了点头。 两名工作人员将手中不断发出撞击声响的箱子放下，其中一名掏出了和刚才那个女研究员使用的同样模样的机器，查询了一下后便走开了，只剩下另外一个站在原地，一只脚踩在脚下的那箱子上，他取下了脸上戴着的口罩：“你在幻兽职人公会的级别应该不高吧？” 虽然对方提问的语气让人觉得有点儿恼火，但是……算了，陆十二又点了点头。 见面前的人如此坦诚地承认自己是新手，那工作人员的脸上更是显得有点儿得意，说话语气之中都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优越感：“所以才说新手什么都不知道，压根就没怎么见过世面也不能怪你们——不过在提问之前，多动动脑经也是好的，现在这个时候虽然幻兽蛋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是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还是贵上了天，基本所有野地的幻兽都被商人或者政府相关部门圈养了起来，哪来那么多野生幻兽可捉？” 陆十二愣了愣，低下头看了看这会儿被这工作人员踩在脚底下的箱子：“那这是……” “——A区送进实验室，然后从实验室送出来的B级品。” 那工作人员随口答道，然而还没等陆十二问什么叫“B级品”，另外一名去寻找空笼子的工作人员已经回来了，他压低声音说了个大概的方向，那个跟陆十二说话的工作人员就重新戴上了口罩，不再理陆十二，两人合力将那密封箱子往那些笼子的深处抬—— 因为没有受到阻止，陆十二果断就假装自己获得了默许，一路跟了上去。 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两名工作人员将那密封盒子塞进一只体积并不算大的笼子里，直接关上笼子的门，由跟陆十二说过话的那名工作人员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遥控器，对准笼子的方向，“啪”地摁下了其中的一个键。 蓝色的光芒从那密封盒子的一角亮起，随即像是某种纹路或者图腾似的，蓝色的光逐渐蔓延将整个密封金属盒，当光将整个金属盒笼罩，它变得越来越透明，最后，光芒一暗，那金属盒就直接重新折叠翻转而下，成为一片薄薄的金属板垫在笼子的底部！ 与此同时，那被关在密封盒子里的幻兽也获得了自由，因为它所在的笼子比较高，陆十二只能远远地看见它那脏兮兮的白色皮毛看不清楚具体模样，他只知道它大概是呲着獠牙，才能从喉咙深处发出“嘶嘶”的声音，与此同时，它正不断地用自己的身体去撞击笼子的边缘将整个吊在半空中的笼子剧烈摇晃起来，挂着笼子金属链也随之发出哗哗的声音…… 当工作人员调整金属链到自己能够得着的高度，他们伸出手，同时从腰间取下一个挂钩，其中一名用钩子将那笼子的笼门稍稍翘起来一点点，另外一名则飞快地用钩子勾住那已经变成了金属板的密封盒边缘，企图将它从笼子里勾出来—— 然而他们的动作快，那只幻兽的动作更快。 它伸出爪子，以无比迅猛的速度在那个伸手勾金属板的工作人员手背上挠了一下！ “妈的！畜生！不想活了你！” “喂，新人，今天这只幻兽不要喂它吃东西！活力十足得很，我看饿它一餐也饿不死！” 那名被挠的工作人员先是发出了一声痛呼，随即愤怒地骂骂咧咧起来，猛地将金属板勾出后，关上笼子门，将手中的铁钩伸进笼子里对准那只幻兽的脑袋哐哐猛敲了几下——笼子里面的幻兽再一次地开始拼命撞击笼子，整个笼子被它巨大的力气撞击得又猛地往下滑了滑！ 而这时候，那笼子终于降到了与陆十二平行的角度……然而，当后者在抬起头看清楚它的模样时，那黑色的瞳眸瞬间微微缩聚，整个人都陷入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当中！ 此时此刻，虽然这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幻兽四肢都被替换成了金属的支架，半个天灵盖被掀开导致大脑露在了空气中，金属的大脑上还残留着绿色的血液，就连那双因为瞎掉到处是脓疮的瞳眸也重新睁开变成了刺眼的血红——但是——就凭那一半金属化的耳朵、已经脏成一团的大尾巴、以及瘦弱的身躯陆十二就相信自己肯定不会认错，它，就是昨天那只狐狸幻兽！ 怎么可能！ 陆十二震惊地张大了嘴——昨天，他确确实实地看见这只狐狸模样的幻兽咽了气！ 今天它怎么又变成了这副完全不同的模样，出现在了这里？ ……是了，方才那个工作人员也说了什么鬼，这只幻兽是从“A区”送进“实验室”，又从实验室里被送出来的…… 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的大脑都快当机，一时间他觉得自己似乎接触到了超越他常识范围内的信息量……他只能面色苍白地看向其中一个工作人员，显得有些惊慌失措地问：“这只幻兽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你问我们，我们问谁啊？”那个工作人员显然并不知道面前的黑发年轻人昨天去过A区，只当他这个“新手”被幻兽彪悍的大脑外漏造型吓到，挥了挥手漫不经心地说，“看它的四肢都被换上了支架，应该原本的骨骼被取下来去做实验了——因为听说它好像从很高的楼上掉下来也没摔死，喏，就好像猫从高楼掉下来摔不死也一只被人所费解一样，大概是跟骨骼以及它们爪子上的缓冲垫有关……” 陆十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似的，本来就瞪得够大的眼又瞪得更大了一些，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道：“你们把幻兽的腿砍下来做实验？” “激动什么，这幻兽原本已经死了的。”那工作人员看他的模样，似乎有些后悔跟他讨论起这个话题，一边随手将潦草填写好的幻兽信息牌挂在笼子上，语气立刻变得非常敷衍地说，“结果被实验室的人刺激了脑神经又复活过来，才送到这里——这有什么不好，以前A区那个环境相比较，C区简直是天堂——” 那工作人员一边嘟囔着，一边跟同伴往外走。 走的时候，还叮嘱陆十二，这只幻兽还在亢奋期，不需要喂它任何食物。 陆十二并没有回应他——因为直到他们离开，“呯”地一声将C区的大门重重关上，前者还是安静地站在那不断摇晃着的牢笼之下，仰着头，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笼中那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幻兽。 它似乎已经丧失了理智。 那双瞎掉的眼睛被处理了，眼睛上的脓被刮得干干净净，瞎掉的眼珠子被一对红色的人造幻兽眼珠代替，它大概是能看得见了，虽然要陆十二说，其实红色压根就不适合它——他想象中这只小狐狸似的幻兽，应该是拥有一双水灵灵的棕色瞳眸的。 兴奋剂让它疯狂地撞击着那牢笼。 金属的支架让它变得灵活有力，一瘸一拐、小心翼翼的模样不见了，这会儿，这整个沉重的金属牢笼都因为它的每一个动作而剧烈摇晃。 它看上去比以前好。 但是陆十二又觉得其实它大概还不如在A区那个肮脏的环境呆待着的时候好。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黑发年轻人站在牢笼之下，看了一会儿，随即转过身，从身边的大桶里拿过了一块带着肥肉的骨头，这一次他没有叫发财，而是亲自用手将那块肉放进了那不断剧烈摇晃的笼子里，当陆十二将手伸过去时，笼子里的幻兽发出“嘶嘶”的低声咆哮，引得这会儿蹲在陆十二肩膀上的幼年幻兽也跟着压低嗓音发出“呼噜呼噜”的另一种具有压制性的警告声响。 陆十二还是安然无恙地将那肉骨头放进了牢笼里。 那被撞击的牢笼忽然安静了下来。 陆十二眼前一亮。 却没想到几秒后，那块骨头被原封不动地扔了出来，在地面上“咚咚”地弹跳了几下，最后滚远。 不知道为什么，陆十二忽然想起了这会儿已经获得了“新生命”的幻兽昨天那凑过来无声地舔自己手心的时候；想起了它拖着疲惫的身躯，安静地凑在洗干净的铁碗里喝水的模样；想起了它托着不灵活的身躯，一瘸一拐地回到阳光之下，安静趴窝，将尖尖的嘴巴塞进还是长着正常皮毛的前爪时的模样…… 正当黑发年轻人晃神之间，他只觉得自己似乎隐隐约约，听见了从那笼子里传来的一声叹息。 站在牢笼之下，黑发年轻人微微一愣。 随即，他抬起头，扫了眼面前笼子里，那已经停止了闹腾躲进了阴影处趴窝下来的幻兽，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倒不如……死了干净。” 第48章 “……” 陆十二语落，身边的发财却并没有做出反应，只是仰着脖子同样沉默地盯着笼子里的那只小狐狸——那只小狐狸模样的幻兽在这样的目光之下，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呜咽声，随即转身慢吞吞地走进了笼子的角落里，蜷缩在阴影之中，再也不肯出来。 陆十二站在笼子底下看了它一会儿，发现它浑身还是在微微颤抖着，下巴也被口中分泌的像是机油似的唾液弄得湿漉漉地一大片，明显就是兴奋剂还没有过的模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它就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依靠着本能缩在笼子角落里就是不肯再动哪怕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 陆十二微微蹙眉，百思不得其解，将目光收回在周围看了一圈，却并没有看见有周围其他笼子的其他幻兽对它发出了任何威胁——事实上，这会儿它们正难得安静地趴在自己的笼子里，安安静静地呆着呢。 周围，唯一显得精神抖擞的幻兽就只有…… 陆十二用颇为怀疑的目光看了一眼身边的发财，后者淡定地拧过脑袋跟他对视一眼。 陆十二压低声音，试探性地叫了声：“财哥？” 发财“喵”地叫一声，从他的肩头一跃而下轻盈地落在地上，转过头，仿佛催促一般冲着他又是“喵喵”地叫了两声。 陆十二跟在自家幻兽屁股后面转身离开了那关着小狐狸幻兽的笼子底下，走了几步，低下头一看这才发现发财这会儿颠颠儿地迈着小短腿一步一随跟在自己身边，一双金色的瞳眸之中满满都是担忧的兴趣——就好像它一个看不住，它的主人转头就会跳进C区深处的那个大水缸子里淹死自己似的。 “……”陆十二站住脚步，被发财这么瞅了一会儿，心中那些个片刻的疑虑立刻烟消云散了，忧心忡忡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他犹豫了一会儿，稍稍弯下腰更像是自言自语地对自家幻兽说，“财哥，你说是不是就算现在那只小狐狸的主人回来了，它也不会再认得它了？” “？”发财微微眯起眼，抬起后爪挠了挠脸上的毛，那挠痒痒的动作由快到慢像是在认真地思考陆十二的问题，片刻之后，它果断放下爪子，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腿，道：“喵。” ——废话，没看脑壳都被剥开了么，记忆肯定有损伤啊……别说主人了，大概就连它妈来到它身边它都不会再有反应了吧。 陆十二看它“喵”得一脸认真，瞬间就无语了——因为他压根就不懂发财到底想表达什么。 “……你这样喵来喵去我怎么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财哥，你还真以为我脑电波和你们喵人星球对上频道了么。”陆十二露出了个无奈的表情，弯下腰将在自己腿边蹭来蹭去的幻兽一把抱起——手指之间是它那因为天天梳洗根根分明蓬松柔软的毛发，眼前是那张养尊处优得过分已经有从“小家碧玉美猫脸”向着“大饼脸”发展趋势的毛茸茸猫脸，陆十二顿了顿这才继续道，“说起来，既然你都可以变成……那样了，为什么还是还说不了人话？明明可以理解我在说什么，还会上网冲浪……” “喵。” ——上网冲浪？这是什么老土的词，你从那个年代来的啊？ “……” 大概是感觉到了从自家幻兽那张“英俊”的脸上这会儿正露出一个鄙夷神情，陆十二总算是彻底放弃了傻乎乎地试图跟一只猫进行正儿八经的严肃对话，将发财一手夹在腰间重新回到C区的空地上，他弯腰捡起了之前工作一半的输送营养管的管子准备继续工作……期间他不小心瞥到了他之前方到一旁还没吃完的午餐，犹豫了片刻，却觉得胃部翻腾了下，明明很饿，却完全没有再继续坐下来吃东西的欲望。 打开输送管的开关，还是按照之前的模样小心翼翼地按照爱德华博士叮嘱的那样给幻兽的碗里灌输营养液，但是这一次，陆十二却并不只是单纯地完成任务而已，每当他远远地来到某个笼子跟前时，那瞬间安静下来的幻兽似乎又提醒了他方才那只小狐狸的有些反常的反应，陆十二蹙眉后飞快地放松，等他反应过来时，他这才发现自己那好不容易被分散的注意力，居然又重新开始在意起这件事来—— 并且这一次，他似乎真的发现了什么不同。 比如这整个幻兽回收站的C区明明很吵，不停地有不安分的幻兽在撞击笼子，在咆哮——然而奇怪的是，无论是多么暴躁的幻兽，当他走到那只幻兽笼子跟前时，那只幻兽都会立刻安静下来，叫声也十分奇怪地从“嗷嗷嗷”变成“嘤嘤嘤”，基本每一只幻兽在陆十二来得及看清楚它们的模样前，就已经夹着尾巴转过脑袋缩进笼子角落里去。 它们的表现与那只小狐狸模样的幻兽一般无二。 如果刚开始只是一两只幻兽有这样的表现，陆十二勉强还能将它们看做是巧合，然而当陆十二一只只笼子的投喂过去，所有的幻兽表现都不约而同地如此“配合工作”时，再怎么缺心眼，陆十二终究还是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就好像，那些幻兽压根就是因为他的到来，才突然安静下来似的。 ……如果仔细回想一下，似乎就连那只很可怕的初代幻兽沙巴克，不也是突然毫无征兆地挪开了自己那杀意腾腾的目光么？……虽然并没有“嘤嘤嘤”地叫着夹着尾巴逃跑，但是，对于那种级别的幻兽来说，那恐怕也是明显对什么东西做出了让步的举动了吧？ 问题是它在逃避什么？ 我？一个人类？怎么可能。 这也太奇怪了啊？ 陆十二百思不得其解，转过头，看了眼这会儿蹲在自己肩膀上的幻兽：“财哥？” 发财：“喵？” ——什么？ 陆十二：“你有没有发现这些幻兽好像表现得有点奇怪？” 发财：“喵。” ——没有。 被夹在陆十二手臂与腰之间的幼年幻兽甩了甩脑袋，小耳朵在脑袋上“啪啪”地甩了甩，顺便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可惜，发财毫不犹豫的否定答案却并没有阻止陆十二要将自己的探索发现精神发扬光大的决心——为了证明自己发现的现象，在完成了远程的营养液灌输工作后，他并没有让发财继续担任运输肉块的工作，而是亲自不厌其烦地往返于装着肉块的桶与笼子之间，将一块块肉放进笼子里的幻兽食盆里…… 在一次次往返投喂肉类的整个过程中，发财从被陆十二夹在腰间的姿势变换为趴在他的身上的姿势，毛茸茸的幼年幻兽全程全神贯注地竖着自己的耳朵，一双金黄色的大眼炯炯有神地盯着笼子里的那些幻兽。 而作为他的主人，陆十二则将那些肉块一块块地扔进幻兽的笼子中，从最开始小心翼翼地距离幻兽笼子三米远做三分球投篮——到距离它们两米远搞定点罚球——最后，就变成了三步上篮。 整个放置肉类的过程是安全得令人惊讶的。 当到达倒数十个笼子开始，陆十二是直接拖着没剩几块肉的大桶一路拖着过来，并像是当年自己开宠物店给那些狗狗和猫倒宠物粮似的，直接站在笼子跟前，以正常的距离将食物轻轻扔进那些被擦得很干净的食盆里。 几分钟后。 当陆十二将最后一块肉放进一只拥有狼的外貌的幻兽笼子里时，他已经完全地敢将自己的手都伸进笼子里去而不是远远地扔进去了——因为他知道，那只看上去十分具有攻击性的幻兽压根就不会过来碰他哪怕是一下。 陆十二盯着笼中幻兽那一条被支架取代了的右腿看了一会儿，这只幻兽并没有像是之前那么暴躁，当陆十二来到它的笼子前时，它立刻安静了下来，当后者将手大胆地伸进笼子里，将那肉块放好时，它只是一瘸一拐地站起来，飞快地将那不怎么新鲜的肉块叨走缩回角落里，然后张开那长满了獠牙的兽口，看上去十分凶残地将一大块骨头直接“咔擦”一声咬成两半。 陆十二：“……” 沉默片刻，黑发年轻人转过头，却正好对上这会儿正蹲在他肩膀上，用一双写满了不赞同的目光瞪着自己的幼年幻兽——就好像发财在不满意他这么冒冒失失地就将自己的手伸进陌生的幻兽笼子里似的，当陆十二与发财对视上时，后者轻轻叫了一声，耳朵向后倒了倒，伸出爪子，在黑发年轻人的鼻子上飞快地摁了摁。 陆十二想了想，转过头看了眼笼子里那飞快地将不新鲜的猪肉吃完、却对他的手完全视为无物的奇葩幻兽一眼，又将脑袋顶回来，看了看发财。 几秒沉默后。 黑发年轻人忽然觉得自己得到了一个惊人又可怕的结论：“财哥，它们不会是在怕你吧？” 发财：“……喵？” 发财那张毛茸茸的脸上一时间出现了明显的呆愣表情。 陆十二眼睛微微瞪大了点：“……仔细想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啊，想想第一次带你去幻兽研究所做检查时，那些幻兽也是把自己的头埋在主人的怀里一声不吭，我还以为你多动症……” 发财：“……” 陆十二继续絮絮叨叨地开始数：“再想象后来到JAY家，JAY都说A仔是老大很凶了，结果还是被你抓着揉圆搓扁……然后是昨天在A区，今天在C区……无论我走到什么地方，总是会有人不断地提醒我，这只幻兽很凶哦，这只幻兽不能靠近，结果它们都表现得像是温顺的小猫，我还以为是自己亲和力不错——现在想想，它们那完全不是亲近、害羞的表现——压根就是害怕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财：“喵？” ——SO？ “……”对自家幻兽那张莫名其妙的脸，陆十二忽然安静了下来，他一把将发财从自己的肩膀上拽下来，与此同时仿佛做贼似的看了看四周，慢吞吞地挪到某个比较大的笼子边靠着笼子坐下猫好，黑发年轻人压低了声音，微微蹙眉，对这会儿被他肚皮朝上，放在自己双腿之间的毛茸茸的幼年幻兽道，“财哥，其实你能变成人已经很奇怪了，现在怎么感觉又出现了新的能力？……听JAY说，只有初代幻兽才天生具有率领其他幻兽、让它们对自己诚服的领袖能力——” 发财歪了歪脑袋。 陆十二露出个不知道说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的，最后扭曲着就变成了一个嫌弃的表情：“你不会真的是初代幻兽吧？” 发财停顿了下，像是不太明白黑发年轻人在说什么——不过它到底还是看懂了后者脸上那一脸的嫌弃，所以它毫不犹豫地伸出爪子在那张写满了嫌弃的脸上挠了一下！ 陆十二被冷不丁地这么揍了一巴掌，“嘶”地倒吸一口凉气，为了防止自己被揍到毁容，他没怎么犹豫就将这只躁动不安的暴躁货从自己的脸面前拿远了些，想了想后，摆出了一个认真的表情：“财哥，我觉得我需要跟你商量一点事——说出来以后，你要保证肯定不会打死我。” 发财：“……” ——好的，你说出来肯定不打死你。 发财郑重其事地点了点那圆滚滚的脑袋，一边抬起头看了看周围——很好，铲屎佬选了个好角落，监控摄像头照不到，于是一阵耀眼的白光后，高大的金发男人的身形将这会儿靠坐在笼子上的黑发年轻人整个儿笼罩了起来。 两个成年男人挤在墙壁和笼子之间那小小的缝隙之中，还真是有点拥挤……这会儿，陆十二只需要稍稍一抬头，就能亲吻到他家财哥那下颚弧线完美且紧绷的下巴。 陆十二：“说好的‘说出来肯定不打死你’呢？” 男人伸长了双臂撑在黑发年轻人的脑袋两侧，将他困在自己结实的胸膛与笼子之间，想了想，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满脸和蔼可亲：真的不会打你啊，快说。 陆十二一脸“老子不相信”地掀起眼皮子扫了他一眼：“……那你变回来做什么？” 再摸摸头：方便说话，方才仰着脖子看着你跟你说话的感觉很奇怪。 陆十二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地想要组织语言，而这个时候，他感觉到发财在他的口袋里套了套将他的ID卡掏出来，轻车熟路地进入记事本页面，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划拉了下，然后将屏幕转过来对准陆十二——后者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看面前那闪烁着荧光的电子屏幕，然后便看见，在屏幕的正中央有这么一行字：【说，不打泥。】 ……这样的交流方式，亏他想得出来。 “……虽然想表达一下赞扬夸夸你怎么这么聪明想得到用这种方式跟我交流，简直机智，”陆十二指了指屏幕上的最后一个字，“不过财哥，这里有错别字……” 发财一听，将屏幕抓回来，自己看了一眼，然后将那个“泥”字划掉，想了想，又重新写上去一个“你”，然后再一次将屏幕塞到了陆十二的眼皮子底下——陆十二看了一眼顺手夸奖了句“这回写对啦”，然后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完全没有抓住重点已经离刚才的话题跑题十万八千里。 亏得发财脾气好，也随便离题万里恨不得去西天取经，要是换了其他人，说不定已经将这ID卡摔在他脸上了。 陆十二尴尬地抬起手，摸了摸鼻子，之前在心中打腹稿无数次却始终不知道怎么开口，然而当事情终于摆在眼前时，他却自然而然地用只是显得有些吞吐的语气缓缓地开始说了起来—— “财哥，坦白一下，其实打从知道你能变成人的那时候开始，我就不认为你是什么……普通品种。虽然那个机器测试出来你的四维总值很低，但是，我也不是白痴，你在古代战场C区一家伙把荆棘丛烧穿出那么大一个洞，怎么看也不可能是四维总值个位数的幻兽可以做得出来的壮举，所以其实，我并不真的认为你的能力有问题……一定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才让人们误会你是个进化失败的垃圾幻兽，但是说实话，我也并不太想知道这其中究竟出了什么差错……” 发财将陆十二手中捏着的ID卡抽过去，面无表情地写下两个字—— 【继续。】 “原本我想一直装傻充愣，到装不下去的那一天再说……不过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今天，在C区，我看见了这些因为‘研究员感兴趣所以变成了这样’的幻兽们的下场，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这个问题了。” “……” 陆十二摸了摸鼻尖，有点不敢抬起头去看这会儿蹲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男人的眼睛，只是低着头，像个认错的小孩似的嘟囔着说：“前几天JAY问我，是不是故意一直不愿意不带你去做血统鉴定的，我否认了，其实，确实是这样的——当时我只是害怕，害怕如果检测出你是什么不得了的品种，搞不好一时间就轰动全球，好东西谁不想要，万一有其他人窥视你怎么办？我没钱，也没人脉，更加没有势力，如果有土匪强盗想要来抢走你，我又打不过他们——” 陆十二说着，有些羞耻PLAY得说不下去，这时候，他感觉到一个大手落在自己的脑袋上，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他的头发弄乱了些。 这个类似于安抚的举动，却让陆十二变得更加暴躁，他并没有挡开男人的手，只是依旧低着头，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我以为，就这样让你傻乎乎地活着，一直到实在隐瞒不下去，到时候我也比较了解这个世界，可能还会比较有钱，就可以保护你了——可是这两天，经过了幻兽回收站的事情，我发现好像我想得还是太天真了一些，我开始感觉到不安了。”陆十二缓缓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我突然想到，无论我多有钱，多有权利，都永远不可能比政府的力量更加强硬，如果那些研究员要以官方的名义带走你，用你做实验，把你变成这些幻兽的模样，甚至像那只小狐狸忘记自己的主人一样忘记我……” 陆十二感觉到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停顿了下。 他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瞳眸望进此时那金色的瞳眸之中：“我觉得我可能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你变成它们这个样子。” 有惊讶的目光从那双金色的瞳眸之中一闪而过。 但是很快的，它们便恢复了原本的平静——男人盯着面前的黑发年轻人看了一会儿，随即在后者没有预料的情况下，一只手撑在他的耳边，就着这狭窄的空间低下头，艰难而飞快地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在陆十二发愣之中，金发男人却稍稍抽身离开，拿出手中的ID卡，飞快地写下一行简短的字—— 【他们也做不到。】 陆十二：“……” 陆十二有些不太理解这一行字的意思，如果按照字面上的理解，发财应该是说，无论是不是政府的人，都不可能从他身边带走他？或者是说，没有任何人可以把他变成这些幻兽这样凄惨的、半死不活的模样？又或者是…… 几秒后，陆十二终于不愿意再继续猜测发财写在ID卡屏幕上的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只是疲惫地叹了口气：“财哥，这事儿不是自信就能解决问题的——你是我花了一千三百枚金币买回来的幻兽，我不想也不能让任何人从我身边把你带走。” 发财：“……” 虽然这句话是事实没错。 但是总觉得这个时候这种气氛，听到这句话，忽然就想收回之前承诺的“肯定不打死你”这样的保证。 发财面无表情地从陆十二手中将ID卡恶狠狠地抢回来，飞快地写下一行字—— 【它们给你1300金币就可以带走我？】 “……财哥，错别字。” 【说。】 “……当然不是，你凶什么，养你也是要钱的，你一顿就吃几个罐头，最贵的罐头要三四个金币……” 【原来给你5000个金币就可以带走我。】 “也不是啊，哎呀，你怎么像个小姑娘似的胡搅蛮缠，我把你养这么大个难道不要损耗精力的么？”陆十二觉得自己简直快要被这一脸严肃的巨型幼年幻兽逼死了，“你看看你现在膘肥膀壮、人模狗样的，难道不是因为你是喝着我的血长大的缘故么！所以不卖，多少钱也不卖——” “……” 虽然对“喝着你的血长大的”这个说法持保留意见，但是其他的，勉强算你过关好了——虽然我也不认为我长什么样跟你的“栽培”有很大关系就对了，你自己都说了，我出生就长这样。 男人面瘫着脸，盯着面前的黑发年轻人看了一会儿，片刻之后，那严肃得令人窒息的俊脸终于稍稍放松下来，那高大的身躯看上去委委屈屈地缩成一团在陆十二对面坐下，抓着ID卡，想了想，又主动写下一句询问—— 【你要说的，就这个？】 陆十二的脸上露出了瞬间的空白——说实在的，这让他看上去很心虚。 【说。】 “……你看，财哥，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呃，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品种，但是，现在我们已经可以确定你如此卓越非凡，而且具有自带震慑其他幻兽的本事，今天我能发现，也主要是因为在幻兽回收站的幻兽比较集中，而且本身环境也比较嘈杂混乱的缘故——我能发现，这就说明也有其他的人肯定也能发现你的各种特点……” 【所以？】 陆十二深呼吸一口气，一脸做好了被打死的准备：“所以我想让你稍微收拢着点，如果不是特殊情况，麻烦你还是表现得稍微像一下四维总值只有‘16’的幻兽，做四维总值只有‘16’的幻兽会做的事情。” 【那就是什么都不做了？】 “……”陆十二涨红了脸，曲起膝盖，飞快地点了点头，小小声地说了句，“在我赚够钱，至少能在普通人面前有能力保护你之前，暂时委屈委屈你？” 陆十二语落。 他感觉到头顶上的男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这对于陆十二来说简直是如同长达一个世纪这么久的沉默，他抬起头，对视上那双隐藏在阴影之中的金色瞳眸，就在他以为沉默地对方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他时，却没想到，对方居然用无比严肃的神情，缓慢地点了点头。 【可以。】 【这次，听你的。】 第49章 介于之前发财的种种“叛逆”行为，这次这货居然这么听话肯配合装傻，反倒让已经做好了磨破嘴皮子准备的陆十二有些不安，他挑起一边眉，看着面前这会儿跟自己挨得很近的男人：“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的？” 【一直。】发财飞快地在ID卡上写道，【只要不让别人看见，不让你看见，就可以了，是不是？】“……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没错，”陆十二双手放在膝盖上，歪着脑袋去看男人递过来的ID卡面板上的字的内容，想了想，看上去有些犹豫又警惕地说，“不过你这样说出来我倒是觉得有些怪怪的，但是又抓不出奇怪的点——财哥，你不会想抓我语言上的漏洞坑我吧？” 陆十二一边说着一边掀起眼皮扫了眼这会儿坐在他身边的男人，然后发现后者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是在无声地反问：你在说什么漏洞？ 陆十二被他这么一看就立刻心虚了——在他各种自私地因为个人的原因要求这要求那之后，发财不仅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反而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他的那些不合理的奇葩要求，而他，居然得了便宜还卖乖，反过来怀疑他！ 这真是太不应该了！ 在做了三秒钟的“深刻检讨”之后，陆十二从笼子后面站了起来，冲这会儿蹲在地上仰起头看着他的金发男人说：“好，你可以变回小猫咪了，我们继续工作——记住你说的话，要表现得像是一只正常的小猫咪而不是穆发莎……” “？” 蹲在地上的男人眼神变了变，就仿佛是在问：穆法沙是谁？你还养了别的宠物？ “……没养啊，养你一个都要破产了，哪来的钱再养一只狮子！”面对自家宠物那占有欲旺盛一副蠢蠢欲动准备和一决高下的蠢脸，陆十二有些抓狂地说，“只是一部动画片的主角，如果这会儿还能在网络上找到五百年前的动画片的话，回去放给你看好了？” 虽然并不明白陆十二究竟在说什么，但是发财终归是听懂了他在说“除了你没再养别人”这样的重点，于是他沉默地点了点头从地上站了起来，一阵光芒闪耀而过，那高大的身影逐渐缩小变回了毛茸茸的幻兽从半空轻轻落在地上，踩着小爪子来到黑发年轻人脚边，它抬起头，仿佛催促一般地冲着他叫了声：“喵。” ——快干活，然后回家给我放动画片。 “……我就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要不以后再给你买个奶瓶吧，一边喝奶瓶一边看动画片你的猫生也算是圆满了。” 陆十二翻着白眼走到门边取了代步车，又将一大桶肉搬到车上放好，一路将车开过陆战系幻兽所在的区域，来到C区第二区域那座巨大的鸟笼跟前——那些幻兽确实聪明，有一些似乎是认识那个用来投喂的大桶，当陆十二来到笼子跟前的时候，已经有五六只飞行系幻兽从大树上的枝头之间飞了下来，落在那些柔软的、大概是橡胶之类的材质制造成的草地上，这会儿正隔着精致的鸟笼，歪着脑袋看着笼子外面的黑发年轻人。 相比起大部分的陆战型幻兽，飞行系幻兽因为身上的是羽毛，所以看上去虽然也是灰沉沉的几百年没洗澡的模样，但是好歹还没有脏得羽毛都乱糟糟地成了一团，有一只像是孔雀的飞行系幻兽长得挺有意思，脑袋上的三根呆毛是金属的，当看见陆十二在打量自己的时候，它还很骚包地抖开了自己屁股上那大概洗干净了会是五彩斑斓的羽毛轻轻地抖动着—— 只不过这会儿它的尾巴毛实在是太脏了，这么一抖就像是积灰了几年的蚊帐似的，扑簌着往下落着铺天盖地的灰尘。 陆十二：“……” 毫无美感，只让人有一种想把它塞进澡盆子里好好洗个澡的冲动。 ……而且按照这样的肮脏程度，清洗剂必须要加收两倍的钱。 意识到自己又犯职业病的陆十二淡定地从口袋里将刚才在陆战型幻兽区没来得及用上的口罩掏出来戴上，正想开口让这货“别抖了”，却在这个时候，只看见一抹小小的黑色影子在眼前一闪而过，陆十二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是要做什么，下一秒，发财已经灵活地攀爬到了笼子高处，张开嘴，“呸”地吐出个小小的能量球，将那飞行系幻兽的尾羽燃烧起来——那飞行系幻兽被烧了尾羽，发出一声受了惊的高鸣，也不得瑟了，立刻转身拍打着翅膀，像是一团点燃的小火焰似的往那黑漆漆的树林里飞去！ 陆十二：“……=口=。” 这他娘是要干嘛？ 同时受了惊的还有陆十二，他一把将挂在鸟笼上的幼年幻兽抓起来，想也不想对准那屁股就是狠狠一巴掌：“干什么你！造反啊——刚才还答应过我什么来着转个头就忘记了？！财哥，你是金鱼么？对，别琢磨了，就是记忆只有七秒的那种。” 发财被揍疼了，发出一声低沉的“喵”叫，仿佛在对黑发年轻人的暴力行为进行严肃的抗议——那鸟把你当雌性了，它勾引你！ 只不过这会儿陆十二才懒得有心情去猜发财在“喵”什么“喵”，正抓着这会儿在他怀中翻滚个不停的幼年幻兽一阵狂揍，在他的工作服里，那个之前爱德华博士塞给他的工作用通讯器突然发出一阵电流的声音，几秒后，那通讯器便被人从另一边强行打开了，通讯器那一边的人先是“喂”“喂”了几声，陆十二心道一声“完了”，赶紧一把扔开发财，从口袋从掏出通讯器：“有！”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在“兹兹”的电流声中，爱德华博士的声音从通讯器的那一边响起，“我这边检测到了有能量团出现，并且是在飞行系幻兽的区域——就现在已知数据当中，飞行系幻兽并不具备有发出能量团的能力，所以发出能量团的是你的幻兽？” 陆十二一愣，发财瞬时像是泥鳅似的从他的手中趁机逃脱，顺手将通讯器夹在自己的耳朵与肩膀之间，陆十二弯下腰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那准备从他脚边开溜的幼年幻兽的尾巴，后者像是极为敏感似的浑身的毛炸开成了一团球，陆十二面无表情地抓着它的尾巴，扬手对准那小屁股又是“啪”地一巴掌—— 然后，他用平静的声音对通讯器那边说：“是的。” 兹兹的电流声还在，这里似乎信号不太好。 陆十二听见通讯器的那一边响起噼里啪啦的键盘敲打声音，与此同时，爱德华博士的声音再次响起：“唔，我这边也查到录像了，很小的能量团，但是还是足够让人惊讶——我记得你的幻兽第二次体检是我做的，就在不久前，它的四维总值还是‘16’，这样数值的幻兽按照常规理论并不符合能够发出能量团的等级——你确定不要让你的幻兽做一次血统检测？” 陆十二听了，沉默三秒，抬起头看了看四周，果不其然看见这会儿有一台监控摄像仪的镜头正对着他们这个方向，于是毫不犹豫地扬起手对准发财的屁股又是“啪”地一巴掌作为对对方“金鱼记忆”的无声痛斥，在后者“喵嗷”地发出一声被揍疼了的惨叫声时，黑发年轻人却依旧保持着冷漠却显得礼貌的声音说：“不用了，谢谢。” 那边的爱德华博士不说话了，片刻之后，他似乎是将画面调回了当前状态，看着镜头低下的“虐猫狂魔”，他顿了顿：“你在做什么？” “喔，”陆十二掀起眼皮子扫了一眼摄像头的镜头，“如您所见，爱的教育。” 兹兹兹兹电流声似乎越来越强烈，爱德华博士的声音在其中简直有些听不太清楚：“……你打它做什么？” 陆十二受不了那吵耳朵的声音，将通讯器从自己的耳边拿开，与此同时他放开了发财——后者立刻满脸愤怒地往后跳了几步，弓起背尾巴竖起来，一脸警惕地看着这会儿蹲在地上，一只手拿着通讯器的黑发年轻人…… 陆十二动了动，用嘴型无声地嘲讽发财：做什么，还想咬我？ 一边微微蹙起眉，用那平静得已经显得有些紧绷的声音说：“爱德华博士，如果您不需要我对方才那只被能量团烧了尾羽的飞行系幻兽做出任何赔偿，我会因此而非常感激您……毕竟这事儿是我这边不对，如果需要赔偿的话，我想我们现在应该来谈论一下赔偿的金额问题——” 既然都说到钱了，跪求您赶紧忘记能量团的事儿吧——我他妈都主动要求掏腰包了，您还不给个面子？ 爱德华博士：“那都是小事，而且你的幻兽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有一些飞行系幻兽本身也具有催眠的功能，它们会利用声音或者是某些特定的肢体动作迷惑敌人，使其丧失意识乖乖躺下成为自己的盘中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方才那只飞行系幻兽恐怕也是有这个目的在，所以你的幻兽做出的举动可以被纳入‘正当防御’范畴内，你无须担心，话又说回来，你真的不好奇你的幻兽为什么可以使用能量团么？即使在蓝色等级的幻兽当中，拥有这种能力的幻兽都十分少见。” 陆十二：“……” 看来您是真的不准备给我面子了。 不过没关系，老子还留了一手。 陆十二：“什么？您说什么？——啊，电流声好大，我听不清——” 爱德华博士听着挺惊讶的：“你那边有电流音？不应该啊，C区里面本身做了一些幻兽发出的波动频闭设备……” 陆十二：“哎呀，真的听不清，您说什么？……啊，啊啊——” 然后他就面无表情地将通讯器关上了。 与此同时抬起头，冲着不远处的摄像头露出了个生动的无奈表情，为了表演足够逼真，他还举起了手中的通讯器挥舞了下，表达“是你们的装备太次”的中心思想——他倒是非常确定自己的一系列肢体动作已经通过那讨人厌的监控摄像头完全传入了爱德华博士的光脑屏幕上方。 ……说起来，如果不是发财突然抽风，他都不知道原来那个家伙一直都在通过监控摄像头在看着他们。 陆十二想了想总觉得浑身都不得劲儿，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出了一身的冷汗——想到刚才他和发财猫在角落里各种对话幸好是在一个监控摄像头照不到的死角里进行的，否则发财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变成人类的模样，还不被那个事儿很多的博士看个清清楚楚？ 要是被他知道了，以后还指望有清净日子过？ 非把发财拉去解剖不可啊。 陆十二心有余悸地低下头去看身边的发财，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幼年幻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安静了下来，这会儿正安安静静地蹲在他的脚边，也仰着脑袋，若有所思地瞧着那个监控摄像头——不知道它在想些什么。 总之不像是在检讨自己的样子。 将目光从这只欠揍的幼年幻兽身上收回，陆十二低下头研究了下手中的通讯器，确定它真的被自己关上了之后，他这才转过身，背对着那摄像头在发财面前蹲下，低着头看着面前这只毛茸茸的幼年幻兽勾勾食指：“财哥，来谈人生。” 听到“谈人生”三个字，已经吃过闷亏学了教训直接将它与“要挨打”挂上对等号的发财毫不犹豫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直接逃离陆十二伸出手可以触摸到的范围，与此同时没忘记刚发生没多久的“历史教训”，它将自己长长的、毛茸茸的尾巴也勾起来夹在双腿之间，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然后，发财叫了声：“喵。” ——可以了，开始谈。 看着自家幻兽这满脸理直气壮的模样，陆十二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记忆力已经差到这个程度了么？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不会在任何‘我看得见、别人看得见’的情况下使用任何‘不符合你对外形象’的能力——请问，你刚才在干什么？” 发财：“喵！” ——那点威力也算超出范围？ 陆十二：“算。” 发财：“……” 陆十二：“你摆出这副震惊脸给谁看，是不是又想讨揍？” 发财甩了甩脑袋，小耳朵在毛茸茸的脑袋上被甩得“啪啪啪”的，还挺可爱——这货还挺懂得各种利用自己的各种形态长处，当猫就卖萌，当人就卖狠——总之将陆十二吃得死死的，原本满脑子的怨念，这会儿看见发财这模样，想了想自己揍也揍过了，有些事情也不好让它一下子就完全适应，终归还是要慢慢教…… 要施行那什么，爱的教育。 陆十二叹了口气，伸长了手臂，就着蹲在地上的姿势放前挪了挪，就在发财微微低下身子耳朵贴着脑袋看似准备迎接又一顿胖揍时，却没想到，黑发年轻人只是将手落在它的脑袋上，摸了两下。 “……” 原本死死地闭着眼的幼年幻兽睁开一只眼，吊起眼角看着这会儿突然就改走怀柔政策的幻兽职人。 “……”陆十二假装自己没看见它这副欠揍的模样，只是压抑着胸膛之中那确实想要将它抓过来胖揍一顿的冲动，温柔得近乎于做作地问，“你看看，刚才就因为你使用了那么一点点的能量团，那个事儿很多的博士果然又问起了你的事，你自己说烦不烦？以后他肯定更加没完没了，搞不好就惦记上想将你解刨的事儿了——” 发财响亮地打了个喷嚏表达自己的不屑。 陆十二面无表情道：“财哥，我说过，自信不能解决一切，如果光有自信和理想就能解决一切问题，我们早就脱离贫中下农走上人生巅峰了——实不相瞒，其实我心中有一颗堆满了金山银山的小宇宙。” 发财：“……” 陆十二继续面无表情道：“现在你知道错了么？” 虽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但是发财还是见好就收，异常乖巧地“喵”了一声作为回答。 陆十二满意地点点头，伸出手给它挠了挠耳朵，随即又发现，发财这家伙一边跟他进行神交，一边还有空回过头，似乎有些在意地看着自己身后那个巨型鸟笼——只不过这会儿鸟笼里空荡荡的，方才还凑在笼子跟前的飞行系幻兽已经被发财吐出的能量团吓得跑光了，只剩下了几块还没来得及吃光的骨头。 陆十二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是想起了之前被那小狐狸幻兽扔到了地上原封不动的骨头还是怎么的，又觉得心里不舒服了，将发财拎起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与此同时用耐心的语气，走向“爱的教育”的第一步道：“财哥，看见这些幻兽了么？都被你吓跑了，刚才那只幻兽还被你烧了羽毛，你知道羽毛对幻兽对重要么？它们被关在这里已经够可怜了，你少欺负它们。” 发财：“……” 发财耳朵动了动，抬起头看了陆十二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十二仿佛看见了无奈的情绪在那双金黄色圆溜溜的猫瞳中一闪而过，看见这表情，黑发年轻人总觉得感觉到了一点点的不安，一句“你又想干嘛”的“你”刚说出口，便看见发财眨巴了下眼，随即转过脑袋，冲着笼子里的阴影深处，连续“喵喵”地叫了几声。 还没等陆十二反应过来它这是什么意思，忽然之间便听见了丛林之中响起了鸟羽扑簌的声音，紧接着，大约十来只飞行系幻兽从天而降，呼啦啦一大群下饺子似的相续落在了陆十二面前的草地之上，站稳了，透过那华丽的鸟笼，看着站在笼子外面的幼年幻兽以及抱着它的幻兽职人。 陆十二：“……” 因为他让发财不要赶跑那些幻兽，要对它们好一些，所以这货就一声令下，将那些跑走的幻兽全部叫回来了——并且还拖家带口买一赠一，一嗓子就吼来了一大群？这是要干嘛？开海陆空狂欢趴体？ 呵呵。 这会儿，陆十二已经连打发财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是伸出手，抹了把自家幻兽脑袋上的呆毛，淡定地说：“一会儿回家，晚上你也别睡床了，去跟阿D一块儿到池子里泡着吧，那里才是属于你的地方。” 发财：“？” 陆十二：“金鱼。” 发财：“……” 因为在鸟笼前这个小小的插曲，接下来陆十二和发财做事儿都显得特别束手束脚——虽然他们一开始就意识到了这个地方肯定有摄像头，但是却完全没想到摄像头的另一边是那个稀奇古怪的爱德华博士，一想到对方这会儿可能正喝着咖啡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陆十二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将飞行系幻兽区域的投食任务完成，将空桶放回原处，又将那堆满了腥臭的鱼的桶搬上代步车，正准备上车去对那最后一水缸的幻兽进行投喂，却在这个时候，陆十二感觉到自己的裤脚被扯了扯，他微微一愣，低下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是发财这会儿正用尖锐的小牙齿咬着他的裤脚，屁股下蹲，使劲儿往后拽。 “干嘛，财哥，拖裤脚这动作不是狗才爱做的么，你凑什么热闹？”陆十二莫名其妙地问。 发财一听，立刻张嘴放开了陆十二的裤脚，从地上站起来抖抖身上的毛，先是仰起头向着陆十二车子上那一桶鱼喵喵地叫了几声，而后稍稍转了个身子，对准某个方向又喵喵叫了几声——陆十二满脸莫名地抬起头顺着发财脑袋对准的方向一看，然后头皮就炸开了。 因为这会儿，他家财哥正对准叫唤的方向是之前关沙巴克的那扇门。 而此时此刻，不知道为什么，那扇门居然又被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一条缝！ 第50章 “……” 身上的鸡皮疙瘩成片成片地冒了起来，陆十二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有些神经质地向着四周看了看——不出意外地发现这会儿除了他和发财以及一屋子被关得好好的各种幻兽之外，压根没有其他人存在——而且，刚才他分明是两只眼睛眼睁睁地看着爱德华博士将那门“咔擦”一声关上还仔细地落了电子锁，现在，那门怎么又他娘的被打开了？ 陆十二发誓，他这辈子最恨的事情就是灵异事件，最讨厌看的电影就是灵异电影。 完全没有电影的主角那样作死的勇气与觉悟，在发现有不对的情况下，作为一名正常人，黑发年轻人果断地选择了“立刻场外求助”选项——然而不幸的是，当陆十二从口袋里将通讯器掏出来的时候，那个号称经过特别技术可以在幻兽发出的波动影响里也正常使用的通讯器它……真的没信号了。 低低地咒骂了声，陆十二转身就想去开C区的大门，在用手用力地扳动那把手它却纹丝不动后，他淡定地缩回了手，强装镇定地接受了门从外面被上锁了的悲痛事实——而现在，陆十二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可以看见明天的报纸上将会出现以“密室杀人案！幻兽职人惨死幻兽回收站”为标题的头版头条。 “……”陆十二低下头，看着这会儿蹲在他脚边的幼年幻兽，“财哥，怎么办？” 发财“喵喵”叫了两声，突然之间，又像是忽然听见了什么似的，耳朵猛地一下竖起来拧过头去，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扇悄然无声地被打开了一条黑漆漆的缝隙的厚重大门。 陆十二：“……” 听说小动物总是可以看到一些正常人类看不见的东西。 所以…… “财哥，我是问你怎么办，”陆十二面无表情地说，“不是让你‘快点吓死我’。” 发财：“？” 发财闻言，转过脑袋仰着脸轻蔑地陆十二一眼，而后甩了甩脑袋，一下子跳上代步车，蹲在车前方控制台上，昂首挺胸，俨然一副“走吧，我给你当保镖”的小模样——忽略那充满了鄙视的一瞥之外，这个举动倒是还蛮窝心的。 陆十二想起之前爱德华博士好像稍微有介绍过，在所有的幻兽都投喂完毕后，于C区深处的大水缸旁有有一个呼叫摁扭，当所有的幻兽都投喂完毕后，将装食物的空桶放到那个呼叫摁扭下面的传输带里，传输带会自动启动回收空桶，与此同时，在回收空桶后，工作人员就会被呼叫过来验收工作成果…… 总而言之，先把任务做完吧？ 陆十二无奈地上了车，经过陆战型幻兽的笼子中央时，他发现这会儿好像整个区域的幻兽都安静了下来，各自趴在自己的笼子中；经过飞行系幻兽的大鸟笼时，他听见了有羽翅扑簌的声音，却没有看见一只飞行系幻兽，也没有幻兽鸣叫的声音——缺少了这些声音后，整个回收站的C区可以说是完完全全地安静了下来，只听隐隐约约地听见在C区深处，饲养水生幻兽的大水缸里有人工制造的海浪拍打的“哗哗”声响。 周围安静得让人不安感越发强烈。 陆十二一边开代步车，一边伸出手摸了摸这会儿蹲在自己面前，尾巴一晃一晃摇来摇去的幼年幻兽：“财哥，这些幻兽怎么那么安静，不会又是你金鱼病发作了吧？” 面对黑发年轻人的职责，发财转过它那毛茸茸的脑袋，满脸责备地冲着他“喵喵”叫了两声，似乎十分无辜的样子。 不是财哥做的？ 那么放眼整个C区，能做到领导普通幻兽，让它们做到集体诚服的，就只有……门后面的那一位了。 陆十二一边想着，几乎是不自觉地拧过脑袋去看那扇莫名其妙被打开了一条缝的门——他一直强烈地抑制着努力让自己不要去看那个方向，只不过这个时候，他的代步车正好从那门前开过，远远地他便能感觉到从门后扑出的寒气森森，在正对面那门缝的情况下，陆十二还隐隐约约还能从门缝处看见从展厅后的玻璃罩里、那只初代幻兽生存空间里透出的光。 之前，站在那扇门前被什么东西盯住，仿佛随时都要成为被猎食者的恐惧重新袭上心头。 在那扇门之后，一切依旧显得平常无异——就仿佛那扇门真的只是年久失修，坏掉了所以才自动打开了似的……并没有一只高大威猛的幻兽忽然从里面夺门而出，也并没有出现一只绿莹莹的眼睛在黑暗之中森森地盯着他。 “……奇怪。” 陆十二嘟囔着盯着那扇门看了一会儿，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有些挪不开眼睛——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停下了代步车，整个人仿佛着了迷似的盯着那扇门的方向，而此时此刻，他的一条腿已经迈下了代步车，脑海之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过去看看。 这不对，陆十二仿佛一名努力挣扎着想要从梦靥中惊醒的沉睡着，艰难地运作起自己那似乎已经停止了正常思考的大脑——这不对，我不想过去！ 在有了这么一丝抗拒的念头之后，立刻地，一阵如同针扎似的头疼在陆十二的脑海中炸裂开来！ 黑发年轻人猛地皱起眉，痛苦地低吟了一声，随即抬起手摁住自己的太阳穴飞快地揉了揉，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了之前爱德华博士说过什么飞行系幻兽具有催眠的本事，立刻回过头去，而后，在不其然的情况下，他在身后的大鸟笼的森林阴影处，对视上了一双蓝色的幻兽瞳眸！ “……” 那双蓝色的眼睛在与他对视上后，眨巴了下，便立刻消失了——紧接着，树梢之间便响起了什么东西扑簌着翅膀飞走的沙沙声响。 当那只飞行系幻兽被惊飞，陆十二惊讶地发现从太阳穴处扩散开的那种针扎似的头疼的感觉立刻消失了，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消失了，周围的声音与新鲜空气仿佛一瞬间又重新回到了他的周围！ 与此同时，始终蹲坐在他前方的发财转过了自己的脑袋——如果一张毛茸茸的脸会做出皱眉的动作的话，那么陆十二毫不怀疑它已经皱起了自己的眉，此时此刻，发财正用一双金黄色的大眼睛无声的瞪着他，就好像方才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似的。 陆十二：“？” 看着后者那张一脸是汗呆愣的脸，发财“喵喵”地连叫了两声，那软绵绵的叫声成功地将晃神的黑发年轻人理智唤回——这时候，陆十二才惊讶地发现，其实之前并不是周围的幻兽真的安静了下来，事实上它们一直都有发出各式各样的叫声与咆哮声，并且那声音听上去还有些暴躁，只不过……这些声音，刚才的他听不到而已。 他居然不知不觉真的跌入了一只飞行系幻兽的催眠术里？ 意识到这一点，陆十二又是一阵狂冒冷汗，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如果没有及时发现那只在自己背后作怪的飞行系幻兽，这会儿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他抬起手，抹了把额间的冷汗，正处于精神紧绷状态有些手足无措，就在此时，他忽然听见，夹杂在耳边陆战型幻兽的咆哮、飞行系幻兽的鸣叫声中，从不远处的水缸方向发出的“哗哗”水声里隐隐约约似乎夹杂着一阵美妙动听的歌声，远远地传入他的耳中。 虽然那歌声是在歌唱着陆十二并不懂的语言，但是歌声十分悠扬——就像是陆十二曾经偶然路过教堂的时候，听见里面的信徒在歌唱着圣歌时的旋律，优美，却又能轻易地让人感觉到庄严而神圣。 那歌声仿佛有一种能让人紧绷的精神缓缓放松下来的魔力。 一时间，陆十二只觉得沐浴在这样的歌声中，之前那些糟糕的惊慌失措以及紧绷感全部消失了，整个人从头到尾都懒洋洋地，他终于放松了下来，大约是之前因为一惊一乍得太过了，这会儿一旦放松，就可以感觉到了一阵的疲惫。 “财哥，你听见有什么东西在唱歌了没有？” 陆十二打了个呵欠，微微眯起眼，又将代步车往前开了一小段，进入了C区最深处的那座大水缸区域，他停下车，将发财从代步车的前端拎下来放在地上，自己吭哧吭哧地将那一大桶海鱼从车上搬下来放到那用来投喂的电梯上。 将一切工作准备就绪，陆十二只觉得腰酸背痛，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 他又打了个呵欠，走上电梯，忽然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地转过头去看了看四周，片刻之后，他这才有些迟钝地发现他家财哥好像还没跟上来……黑发年轻人皱了皱眉，重新走下电梯，往外走了两步，这才发现，发财居然还蹲坐在原地，这会儿，正高高地仰着自己的小脑袋，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头顶的方向。 顺着它的目光，陆十二也跟着抬起头，下一秒，眼中看见的一幕让他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凉气，黑色瞳孔微微缩聚—— 他看见，在那大水缸的边缘处，趴着一名长得极为漂亮的半裸体女人。 她拥有一头火红的长卷发，湿漉漉地垂在胸口挡住那白皙的胸脯；她拥有一双红色的、充满了笑意的眼睛，这会儿正笑吟吟地注视着水缸之下仰着脖子看着自己的毛茸茸的幼年幻兽，眼神十分温柔；她唇角微微轻勾，淡粉色的唇瓣以好看的方式轻轻一开一合，而那环绕在陆十二周围的吟唱声，很显然就是从她哪里发出的。 陆十二愣在原地，良久，这才反应过来一个普通的人类女人怎么可能会以这种造型出现在这种地方，他的目光从那张面容姣好的脸上挪开，扫了一眼那遮挡在湿漉漉的头发后的耳部，果不其然，他看见了像是鱼鳍模样的红色透明鱼翅状耳朵。 “……什么啊，原来是水生幻兽。”因为总是听别人说，水生幻兽性情温和，多做观赏使用，所以这会儿陆十二放松地嘟囔了一声后便将视线收了回来，低下头，冲着这会儿蹲在地上抬头看“鱼”看得很开心的“中华田园猫”叫道，“财哥，到这边来，准备干活了……别看了，这条鱼这么大只，你怎么可能吃得下去！” 陆十二话语一落，便感觉到从头上有一阵水花洒下，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却还是只是对上那双笑吟吟的红色瞳眸……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是片刻之中，他似乎听见了什么东西拍击水面时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歌声戛然而止。 蹲在水缸边的幼年幻兽猛地眯起金色瞳眸。 与此同时，陆十二忽然有一阵强烈的困意席卷而来，眼前的一切都忽然变得模糊起来——两只眼皮子沉重得疯狂彼此打架，陆十二摇晃了下，隐约感觉到闭上的眼皮外似乎有什么发出了耀眼的光芒，下一秒，他脚下一软，整个人便昏昏沉沉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在黑发年轻人倒下的同一时间，那趴在水缸边的的水生幻兽身后，猛地有一条布满了黑鳞、整个脊椎处都长着尖锐金属刺钩的巨大鱼尾落入水中，卷起无数细腻的白色泡沫。 当站在水缸之下拥有金色瞳眸的高大男人将怀中的黑发年轻人抱稳，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往头顶方向看来时，趴在水缸边缘的美丽雌性水生幻兽冲着他勾唇淡淡一笑，抬起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胸口处，令人惊讶地，做了一个优雅而恭敬的致敬姿态。 而后她纵身一跃，整个纤细的身形向后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即便“扑通”一声跃入水中，溅起巨大水花，犹如雨点般纷纷落下，将那笼罩在水缸阴影处的地面浇湿一片。 “……” 站在水缸前面，高大的男人低下头仔细地盯着怀中的黑发年轻人看了一会儿，在确认他只是睡过去并没有其他问题后，他这才露出一个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将他打横抱起，选了一片干燥的地方，动作轻柔而笨拙地将他靠着水缸放下。 显得有些粗糙的指尖在不省人事的黑发年轻人下巴处摩挲了下，金色的瞳眸闪了闪，男人忽然想起之前答应过这家伙的—— 【不可以做出格的事情，不可以做不符合‘四维总值为16的幻兽会做的事情’，哪怕是在要做什么的时候，也不让别人看见，不让铲屎佬看见。】“……” 金色的瞳眸之中，有了然的神情一闪而过。 片刻之后，男人这才重新站起身，低头看了眼这会儿靠在水缸边呼呼大睡的黑发年轻人——铲屎佬睡着了，当然什么都看不见，所以接下来，只需要再完成“不让别人看见”这个项目，就不算说话不算数了。 于是，自认为自己完全信守承诺的男人回过头，金色的瞳眸似乎有意无意地从整个C区安装了监控摄像头的各处一一扫过。 …… 与此同时。 研究室内。 正翘着二郎腿喝咖啡看监控的爱德华博士忽然感觉到面前的屏幕猛地花了下，他“咦”了一声立刻警惕地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正准备拿起手边的通讯器拨通C区那个幻兽职人的通讯器，却在他来得及摁下任何摁扭之前，他余光却猛地瞥见，监控器的画面居然又恢复了正常…… 爱德华博士皱起眉，扔开通讯器，抓过遥控器调整了一下摄像头的角度，伴随着画面缓缓移动，而后他便看见，在C区深处的大水缸附近的监控摄像头采集到的画面上，那个黑发年轻人正拎着一桶鱼站在升降电梯上缓缓上升，并以极其符合操作规定的方式将桶里的鱼一条条投喂进大水缸里。 “什么啊，这不是有好好在工作么，”爱德华博士松了一口气，重新抓起咖啡杯抿了一口，用懒洋洋的语气道，“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吓死人。” 第51章 在爱德华博士乐颠颠地翘着二郎腿，自以为天下太平地喝着咖啡看着一切如常的监控器屏幕的时候，事实上，此时此刻的整个幻兽回收站C区已经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所有的幻兽都乖乖地呆在自己的笼子中，安安静静的，仿佛连喘息都不敢往大声了去…… 站在巨大的水缸面前，用不像是昨日那么“粗暴”得立刻会引来工作人员的手段“处理”完了所有的监控摄像头后，男人又犹豫地低下头看了眼这会儿靠在鱼缸边上的黑发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些不放心放这个家伙一个人在这里。 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不在这里的时候，这个状况百出的铲屎佬会出个什么新花样的意外状况——就好像刚才，如果不是那只飞行系的大鸟使用反催眠术抵制掉那只会唱歌的雌性鱼的歌声，这家伙早就神志不清地跑去给人家当新鲜的午餐了，结果他还不知好歹，用那像是准备吃人似的目光将那只飞行系用的大鸟吓跑，就好像人家做错了什么事似的。 将一切看在眼底却又不能揭穿的发财可以说是相当的无奈，顺手在心中给那无辜躺枪背了黑锅、好鸟没好报的大鸟点了根蜡烛。 犹豫地往外走了两步，男人脚下一顿，又婆婆妈妈地转过身来，这会儿靠在鱼缸边缘的黑发年轻人已经整个儿滑到在地上继续吧唧嘴，还伸出手挠了挠肚皮——相当不文雅的举动，只不过发财在最初的万般嫌弃过后到如今已经相当习以为常，他抬脚往黑发年轻人身边走出，将他稍稍扶起来重新摆正靠在鱼缸上，想了想，似乎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他抬起手，屈指，轻轻地敲了敲这会儿在黑发年轻人身后的鱼缸厚厚的钢化玻璃。 男人只是很轻地敲了两敲。 但是在他的动作之下，正个水缸里的水都剧烈地动荡了起来，水底仿佛有很多只水生幻兽惊慌失措地四处游蹿卷起无数细腻的泡沫，当男人微微蹙眉露出不满的表情时，这个时候，终于有一张泡在水中苍白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那张脸看上去有些胆怯，稍稍凑近了钢化玻璃的边缘，将手放在自己的心脏部位，像是之前那只红色的水生幻兽一样，冲着这会儿站在水缸外的男人小心翼翼地鞠了个躬。 然而男人看上去似乎并不在乎他做了什么，看见了有水生幻兽出现，他只是眼前一亮，随即抬起手，指了指脚边正呼呼大睡的黑发年轻人，意思是：我离开一会，帮我看着他。 水生幻兽透过钢化玻璃低下头一看，在看见金发男人让他保护的居然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时，他那张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个稍微吃惊的表情，但是在男人再次皱起眉之前，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点点头，那始终保持着半鞠躬的姿势的柔软身体，再一次伏得更低了些。 “……” 虽然不知道他这个动作究竟代表什么意思，但是发财很高兴找到人来帮他“看着”他家主人。 得到了承诺之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过身缓缓地远离那巨大的水缸——于是，大约一分钟后，整个回收站C区的幻兽都瞪着眼蹲在各自的笼子中，眼巴巴地看着从C区深处缓缓走出的金发男人——他赤着脚，身材相比起普通人类来说无比高大，他身上穿着的是最廉价的人类的衣服，但是这样的衣服却并不能掩盖住他身上那非常人所能拥有的凌厉气势。 男人在关着许多飞行系幻兽的笼子前站稳，面无表情地环绕四周一圈，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了那通往关押着G市幻兽回收站“镇站之宝”的那道门上——仿佛是感觉到了他的注视一般，在没有人操作的情况下，那扇门居然又缓缓地被打开了一些。 微微蹙眉，一丝疑惑的情绪在金色的瞳眸中一闪而过，随后他抬脚往那小房间走去，伸出手，推开门，高大的身影随即便被那房间的阴影所吞噬。 …… 发财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陆十二口中所说的“稀有品种”，事实上，有很多事情是他自己都搞不明白的——比如他使用的一些能力，对摄像头的破坏，使用能量团，或者在幻兽形态与人类形态之间自由切换诸如此类种种，他总是在情急之下就可以使用了，仿佛这些能力本来就沉睡于他的体内，当他需要的时候，它们就苏醒过来，然后它就可以轻而易举地使用它们似的。 这样奇怪的现象让发财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自己很有可能是忘记了一些东西——一些至关重要的东西……因为潜意识里，他觉得他的能力应该更加强大，会使用的本领也应该更多才对，而要将它们一一的挖掘出来，他不是做不到，只是需要一些契机，一些巧合。 是的，契机，以及巧合。 而非常凑巧的是，他本人就能感觉到这种契机或者是巧合即将到来时的感受——心跳加速，血液倒流，脑海之中有什么在蠢蠢欲动着，几乎就要呼之欲出…… 第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是他在接下远古战场C区的任务，并因此而站在那艘陨落的外星人皇家战舰废墟前时……当时，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就触摸了那皇家战舰上浮现的图腾，在那之后的当天晚上，面对荆棘藤，他轻而易举地使用了出能量团，将那一大片阻挠自己前进的荆棘藤烧成了个对穿，取到了鸡蛋树果实。 第二次，是他看见电视新闻里在播放关于伽马A星的信息时，他隐隐约约又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里等待着他，所以，他主动要求陆十二带着他到那个星球上去，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发现。 第三次，就是现在，当他看见幻兽回收站的广告时，有一种冥冥中的力量仿佛在告诉着他，他需要的“契机”几乎就在他的面前，就在幻兽回收站中——所以他擅自主张主动替陆十二接下了幻兽回收站的工作，来到这里，昨天在A区他感觉还好，就是对那里比较肮脏的环境有些难以忍受，而看见那些与他大概是同类却受着苦难的同种族其他幻兽，说实在的，他并没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准确地说来，他的感受恐怕还不如陆十二这个人类多，那些东西在他看来，就如同蝼蚁一般。 他根本没有将它们放在眼里。 直到他来到了回收站的C区，这才能重新地感觉到当初看见幻兽回收站宣传单时自己感觉到的那种强烈的预感——而今日，几乎打从踏进这里的一开始起，他的注意力就全部放在了那扇神秘的门之后。 在这之前，他只是来得及匆匆地看了一眼那只传说中的初代幻兽的模样，他就觉得，那家伙大概就是他所需要的契机，他应该认识它，只不过……是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遗忘了而已？ 该死。 男人皱起眉，发现自己潜意识地在排斥着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他讨厌这样，尽管这会儿他是逼于无奈的，并且讨厌的对象似乎还是自己。 发财：“唔。” 缓步走入的房间里，男人站定了环绕四周，而后发现与其说这是一个房间，其实倒不如说这是一个小小的展厅，展厅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块空地，在展厅的尽头，有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玻璃罩子后面是人工模拟出来的生态园，有河流，有大树，当发财走进来的时候，甚至隐隐约约能听见哗啦啦的流水声以及树梢上的鸟鸣叫的声音…… 然而这些显然都不是重点。 发财来到那巨大的玻璃罩下方，站了一会儿，下一秒，他便面无表情地看着一抹巨大在玻璃罩中从天而降，猛地落在他近在咫尺距离的位置上！ “……” 隔着厚厚的玻璃，男人却并不惊慌，就仿佛这只巨大的、能吓坏所有人的幻兽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稍大一点儿的猫咪似的，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用自己那双金色的瞳眸看着玻璃罩内被关着的巨型陆战型幻兽——它的名字好像是叫……沙巴克？ 对没错，就是这个，我的记忆果然不止七秒而已，铲屎佬污蔑人。 沙巴克的眼睛上有一条巨大的疤，不知道是怎么弄上去的，应该不是人类所为，因为有时候发财自己会因为赤脚到处走而不留神地踩到钉子啊玻璃碎片之类的破玩意扎破脚，除了当时觉得有些痛之外，伤口都会很快愈合，并且不可能留下任何疤痕。 这道疤应该是幻兽所为。 难道是将它捕捉进来的那只幻兽将它弄伤的？ 啊，说起来，这玻璃罩子里关着的可是一只初代幻兽——而根据那些人类的研究成果，低一代的幻兽见到高一代等级的幻兽时，应该会有一种仿佛条件反射性地诚服冲动……？ 但是这会儿，发财歪着脑袋站在玻璃罩子跟前，隔着玻璃盯着那巨大的雄狮模样的幻兽看了老半天，愣是没发现自己有任何想要诚服的冲动——反而是觉得，这玻璃罩子后面的幻兽怎么还不给他跪下来着？ 发财：“？” 沙巴克：“……”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发财伸出手有些尴尬地摸了摸下巴——究竟是他反应太迟钝，还是说，他自己真的也是初代幻兽，所以用不着向任何人下跪？ 他眨了眨眼，等了老半天也没瞧见沙巴克给他一点儿反应，正好奇这家伙那么呆傻是怎么回事，想要屈指敲敲玻璃逗弄它一下，却在男人来得及抬起手臂之前，在玻璃罩后，那始终一瞬不瞬地盯着它的幻兽周围忽然卷起了一小阵风！ “……” 发财的手微微一顿，最终没有落在玻璃罩上反而是顺势插进了裤口袋中，他站在展厅之中，一双金色的瞳眸平静地看着那股忽然刮起的小小的风——起先它们只是围绕着幻兽的四肢，将它脚边的尘土微微扬起，伴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风越来越强劲，逐渐卷起的砂石尘土几乎要将那站在其中始终一动不动的巨大幻兽整个笼罩起来！ 站在外面的金发男人为眼前的一幕微微眯起眼，随即，倒影在他那双金色的瞳眸之中，那被包围于沙土之中的身影逐渐从四肢着地的状态改为立起，身影在拉长，并且越来越高，逐渐有了人形，当那黑色模糊人影渐渐站稳挺直腰杆，那围绕着他的风又开始逐渐变小，最后，当风完全停歇，那包围在它周围的碎石沙土飘落在地，玻璃之后，雄狮外貌的幻兽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它从“它”变成了“他”。 莫约是人类三十五岁成年男性拥有的外貌，他长着一头与成为幻兽形态的时候狮鬃毛一模一样的乱蓬蓬深棕色头发；身材高大魁梧，简直成为了一个夸张的倒三角体型，他的下半身穿着一条破破烂烂的皮裤，同样赤着脚，上半身只有一个交叉形状的背带，大方地将古铜色的大块肌肉袒露出来——与其说那两条将他的肌肉勒得更加夸张的皮带是衣服，倒不如说它们像是一个什么背负武器的工具，因为在这个男人的身后，发财看见了两把缠满了绷带的刀柄…… 沙巴克变成人类的模样时，稍微比发财矮一点，但是对于人类的标准来说也是高大的身材了……他一只眼睛从额头处一直到下巴有一道长长的、泛白的疤痕，有看上去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修剪过的胡子遮挡住了他的大半部分脸，以及只露出高挺的鼻梁以及因为干涩而显得有些破皮的唇，唯独那一双琥珀色的瞳眸与兽形状态如出一辙，充满了野心勃勃的杀意与傲慢！ 这只因为残杀自己的主人以及其家人，导致被幻兽职人公会红色警报通缉，最后被一只觉醒幻兽亲自捕获的幻兽，十几年来，他为了掩人耳目，始终保持着幻兽的形态—— 放眼整个地球，人类只知道，当今世界上拥有十六只觉醒幻兽——却殊不知，他们错了，并且错的离谱——地球上早在百年前就觉醒了一只始终不为人知、不为任何人所拥有的幻兽，它的名字，就叫沙巴克！ 沙巴克居然真的是觉醒幻兽啊。 发财微微眯起眼，似乎对眼前的一幕并不是十分惊讶，并且他发现他很不喜欢沙巴克那骄傲的眼神——这双琥珀色的瞳眸用这种眼神盯着他的时候，总让他有一种想要将浑身的毛发竖起来，并且对这只强大觉醒幻兽发出警告的冲动！ 而事实上，发财也确实这样做了。 在金色的瞳眸之中，有比沙巴克更加傲慢、阴冷的光芒一闪而过。 沙巴克微微一愣，居然真的后退了一步。 “……？” 面对能像自己一样变为人形的初代幻兽就这样轻易退缩，此时此刻金发男人似乎有些预料不到似的挑挑眉露出了一丝丝惊讶的表情，但是很快的，他就将这副惊讶的表情收了起来，因为这个时候他发现，这变为人形的幻兽在稍稍舒展了一下筋骨后，便做出了一个今日他看过了许多遍的动作—— 沙巴克将自己的右手缓缓抬起，放置于心脏上方，而后，那魁梧的身躯微微低伏，紧接着，在两人隔着一道玻璃，彼此之间甚至没有发生任何对话的情况下，他就这样单膝弯曲着在男人的面前，缓缓跪下。 当那骄傲的幻兽百年来第一次低下尊贵的头颅，接受他如此高等级的跪拜的发财却站在原地动也没动，此时此刻，在那双金色的瞳眸之中甚至没有惊讶，没有惶恐，有的反而是释然——就仿佛是金发男人在自顾自地感慨着：啊，他果然跪下了，我就说么，咱们之中是应当有一个要向着另外一个跪下的，至于低头的那一个……肯定不会是我就对了。 发财稍稍凑近了玻璃，奇怪地看了看这会儿正在冲着自己下跪的男人——他看见了他的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些什么，但是奇怪的是，他明明能听见从玻璃里传来的溪水流淌声，也能听见树枝头上的鸟类鸣叫声，他却压根听不见这个名叫沙巴克的魁梧幻兽在说什么。 发财有些好奇地稍稍靠近了些。 就在这时，他看见，那沙巴克忽然站起来，从背后抽出了那两把巨大的砍刀，他将两把刀高举过头，而后飞快地舞动起来—— 尘土飞扬之间，从刀刃刮出的锐利之风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高速一下下地切割在那钢化玻璃之上，大约是一分钟后，只见上一秒还飞快地挥动着自己手动的大刀的沙巴克忽然手腕一震，紧接着，那被两团黄色的沙暴围绕着的刀“呯”地一声重重砸入他身后的刀鞘，与此同时，沙巴克一个箭步向前，低喝一声，一巴掌拍在了那钢化玻璃之上！ 说时迟那时快，霎时间，伴随着“咔擦”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一道小小的裂痕从沙巴克的掌心下裂开——而比这个更加吸引发财目光的，却是从这个魁梧的男人手下不断扩散开来的橙黄色光芒！ ——那光芒如同流动的血液，沿着固定的轨道向着四面八方逐渐蔓延，它们越走越快，越来越耀眼，直到最后，那缓缓从沙巴克手下蔓延开来的光，逐渐顺着之前被刀刃划破的钢化玻璃轨道，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图腾！ 发财眨眨眼，稍稍后退一步抬起头——而此时，那图腾的模样就完完全全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底——金色的镰刀纹样、盛开的莲花共生，当那橙黄色光芒像是流水一般顺着图腾纹路缓缓流动，仿佛有一层金属光泽正从图腾上闪耀而过！ 这个图腾……？ 发财记得，他曾经在古代战场C区的那个战舰废墟上也看见过相同的图腾，于是这一次，鬼使身材地，他再一次地抬起手，将自己的手放在了那图腾的中心——当他将手放上去的同时，他感觉到自己身体中的血液流淌在加速，与此同时，那图腾上闪烁着的橙黄色光芒逐渐被更为耀眼的金色光芒所替代—— 发财感觉到一阵温和的风包围着自己。 额间传来一阵像是灼烧一般的疼痛——就如同那天在古代战场C区时发生的情况是一样的，那一次在同样的灼烧感带来的疼痛之后，他发现自己额间的那印记发生了变化…… 那疼痛几乎从他的眉间传入到了脑海之中。 他觉得自己想起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响起。 脑海之中，有人类的炮火以及飞行器的螺旋桨共同发出的“哒哒哒”“啪啪啪”以及“轰隆轰隆”的声音响起，很吵耳朵，发财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就在这时，他又猛地听见一个声音——一个轻柔的女声，似乎在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沙迦耶陛下。 谁？ 发财有些在意地放下手看了看四周——却并没有看见任何一个雌性在周围——收回目光，男人看上去却并不是非常失望，因为潜意识里，他有些排斥这个声音。 很讨厌。 还不如铲屎佬的声音好听。 发财将自己的手缩了回来摸了摸额间，与此同时，在他的不远处，当他把手缩回来的同一时间那厚重的玻璃罩子忽然化成无数碎片“噼里啪啦”地尽数变成粉碎状掉落，原本被关在玻璃罩子中的初代幻兽唯一的束缚物没有了，他站在原地，露出了个贪婪的表情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随即大脚踩着玻璃碎片，缓缓地来到发财的身边。 这会儿发财正皱着眉摸自己的额间——现在他觉得自己需要一枚镜子。 于是不管不顾那只传说中的初代幻兽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边，他自顾自地蹲下身，捡起一块玻璃，撩起额间的金发照了照，随即露出了个释然的表情：额间那个半开放的图腾印记如今已经完全开放了，居然是莲花的模样……虽然有点娘们兮兮的，不过还挺好看。 照够了镜子，确认自己还是一如既往地那么英俊，发财随手扔掉了手中的玻璃，转过头，看着面前这会儿正面无表情地瞪着自己的魁梧大汉，这会儿，后者正站在一大堆的玻璃中央——发财挑了挑眉，低下头看了眼他的脚又看了眼他的眼睛：脚不疼么？ 在片刻的对视之后，发财惊讶地听见，这个站在他面前的魁梧大汉居然说话了——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就像是在磨刀石上挫过一般粗糙，而且说的也不是地球的语言，不过好在发财居然听的懂—— 这家伙也在叫他“陛下”。 发财：“？” 金发男人莫名其妙地瞥了这高大魁梧的壮汉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说：叫谁？ 随即他看见有惊讶的目光在沙巴克的眼中一闪而过，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如同见了鬼似的瞪着他，片刻之后，这只在人类面前总是摆出杀气腾腾、威风十足的初代幻兽，居然露出了一点儿手足无措的模样，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上可以看到从原本营养不良的蜡黄色一下子变成了惨白：“陛、陛下，您这是失忆了？为什么您不说话？是不能说话了么？——说起来，您会出现在这里也很奇怪，啊，那些该死的人类，他们对尊贵的您做了什么？！” 发财：“……” 做了什么？ 让我想想……总而言之可以总结为：给我吃，给我喝，给我暖被窝，给我洗澡挠痒痒，无聊的时候让我欺负？ 瞧你一脸深仇大恨的，原来这些都是不好的事么？ 正当发财摆出一张沉思脸忙着思考“猫生”时候，那站在他身边的魁梧大汉已经重新变回了巨大的幻兽模样，它发出低低的咆哮声，那兽吼在整个展厅小房间里不断地盘旋回响，传到门外，引得门外的其他低等幻兽也发出了一阵不安的骚动…… 而在发财来得及反应过来这家伙想要干什么之前，它已经带着一阵风从他的身边跑出去了——那扇半晌开的门，被沙巴克强壮的兽形身躯撞得发出“呯”地一声巨响，厚重的金属门愣是被挤出了一个巨大的坑…… 它要去干嘛？ 发财愣在原地回过头看了它一眼，只见那初代幻兽在跑出门后猛地停下，大爪子上锋利的金属指甲在地板上轻轻地敲了敲，随即它嗅了嗅鼻子，下一秒，就像是闻到了什么气息似的，呲牙发出低低的咆哮声，随即便身手敏捷地往C区深处去了—— C区深处，有着饲养水生幻兽的巨大水缸。 还有…… 那个人。 发财愣了愣，随即像是突然醒悟一样猛地反映过来沙巴克可能要做什么，意识到主人有危险，想到了那些书籍上面说的“幻兽要保护好主人”诸如此类的信息，男人甚至没有犹豫一阵强光之后变作幼年幻兽的模样落在地上，发出了“喵”的一声轻声叫唤声后，它动作轻快地紧紧跟随者那巨大的幻兽的脚步追了上去！ 第52章 当发财迈着四条小短腿动作却意外敏捷地回到大厅中时，它一眼就看见这会儿果不其然去到了大水缸下面的初代幻兽—— 此时此刻，沙巴克已经来到了那黑发年轻人的身边，正抽着鼻子在他的身上东闻闻西闻闻。 虽然它看上去还来不及做什么，但是光这一点举动已经让发财相当受不了了，当它想到沙巴克在嗅鼻子的时候很有可能将自己身上的气味和唾液喷洒到那个正睡得死沉死沉的黑发年轻人身上时，发财压低了声音发出不爽的咆哮，一双金色的瞳眸死死地盯着不远处那只爪子比它整个身子还大的初代幻兽—— 而此时，沙巴克似乎是过于专注地研究面前这个人类，反而一不小心忽视了身后那一双杀气腾腾的金色瞳眸——要知道，打从他被关进那个笼子里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近距离地接触过人类了…… 这些小肉虫，明明那么脆弱，随便一碰就像是要散了架似的，却偏偏野心勃勃，操控欲与破坏欲旺盛……真是一个奇怪的物种呢。 沙巴克：“吼？” 沙巴克抬起爪子，看上去十分好奇地拨弄了下那个靠在水缸边似乎失去了意识的黑发年轻人——可惜脆弱的人类那里经得起它这样的摇晃，这么一爪子下去，因为水生幻兽的催眠而陷入沉睡的黑发年轻人整个人就重重地倒在了它的爪子底下，“呯”地一声，脑袋磕碰在水缸的棱角边缘放出一声巨响。 沙巴克一愣，那伸出来推搡的爪子僵在半空。 不远处的发财则不忍直视地微微眯起眼，炸开毛。 而陆十二……大概是那水生幻兽的催眠过于厉害，哪怕是这会儿他的后脑勺可能已经起了个大包，他还是睡得相当安稳，还吧唧着嘴，伸出双手一把抱住身边那个初代幻兽毛茸茸的大腿。 看见自己的专属铲屎佬居然主动“抱住”别的幻兽，发财终于忍受不住地“喵”了一声，也不知道到底是对谁不满，向着大水缸的方向冲了过去！ 而此时此刻，冷不丁被抱住了“大腿”的沙巴克猛地一僵后，警惕地发出低低的咆哮，将爪子抽出来一脚踩在面前这个人类的腹部，正想像掏出曾经他的“主人”的内脏那样将面前这个“束缚”了他的尊贵的陛下的“小虫子”的内脏也掏出来，却在这个时候，它的耳朵动了动，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刚刚抬起头，只见眼前黑影一闪而过，紧接着它的鼻子上便传来被碎裂的疼痛—— “喵嗷！” “吼——！” 沙巴克痛呼一声连连后退几步，直到退到几米开外处，这才停下来，抬起爪子揉了揉被挠疼了的大鼻子，定眼一看，这才发现，这会儿他的陛下正蹲在那小肉虫的腹部上趴得稳稳当当的，一双金色的瞳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爪子收拢，关节处微微弯曲，尾巴高高的竖起成一个警备的状态——这是…… 居然是一个护食的动作。 护食？这个人类，是陛下的储备粮么？ 沙巴克愣了愣，将爪子从鼻子上放下来，又变回了人类的模样，走到那蹲在黑发年轻人身上一动不动警惕地盯着自己的幼年幻兽跟前，蹲下，凑近了，一脸认真地堆这会儿正瞪着一双金色的瞳眸微微扬起下颚的发财面前：“陛下，人类的肉是酸的，不好吃……唔。” 话语刚落，脸上又被一爪子挠出三道杠。 沙巴克捂着脸往后退了几步，却并没有离开，只是蹲在水缸前跟这会儿趴在一名人类身上的顶头上司搞对视，良久，他又试图劝说道：“陛下，今天您必须要跟我走，拜伦和我已经寻找您很长时间了，从五百年前起，我们一直在等待着您的苏醒……四名将军里门生已经背叛了您，啐！那个婊子！如果不是她我也不会被关在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发财的耳朵动了动，而后抬起后爪，挠了挠耳朵：“喵。” ——说什么鬼，一个字都听不懂，“四名将军”是什么东西，拜伦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但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了，门生倒是听过，就是那个长得不错的雌性对吧？可惜……长什么样老子已经忘记了。 沙巴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家陛下一脸轻蔑地挠痒痒，嗓音低沉严肃：“今天要离开，我们必须突破人类小肉虫的防锁线。” 发财“呸”地打了个喷嚏，然后抬起头看了看四周，最后又送给了沙巴克一个更加轻蔑的眼神，就仿佛在说：这里哪里有什么所谓的防锁线？ “啊，忘记了，您失忆了。”沙巴克淡定地看着虽然失忆但是傲慢不减的顶头上司，想也不想地道，“虽然失忆了，但是那副理直气壮要惹人生气的脾气倒是一点都没变，光凭这点就知道您不是冒牌货啦——” 发财瞳眸微微眯起：虽然还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总觉得好像不是什么好话…… 然而接下来还没等发财做出任何动作，它便感觉到从上方伸过来一只大手一把将它拎了起来，并且在做这个“大不敬”的动作之时，沙巴克似乎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边嘟囔着“陛下，冒犯了”之类的词语——他顺手将那跟自己的巴掌差不多大的幼年幻兽塞进口袋，与此同时，抽出了在背后的其中一把大刀，嗓音沙哑道：“陛下，失忆了没关系，只需要找到门生和夜罗刹，就可以拿到他们身上携带着的您的印记，记忆早晚是会恢复的——” 大刀高高悬空在此时此刻躺在地面上睡得不省人事的黑发年轻人上方。 沙巴克的琥珀色瞳眸之中，有浓浓的杀意一闪而过：“而在这之前，我们必须要将一切阻挠您前进的害虫清理干净——” 那刀无比锋利，在那水缸的水波纹之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此时此刻，整个C区再一次安静下来，头顶上有水生幻兽泼水而出发出的哗啦啦声响，不远处，那些飞行系幻兽也停止的鸣叫——沙巴克高举手中的大刀，只需要刀落，面前的这个人类的脑袋就会跟脖子分家，陛下就会的获得自由…… “呼”地风声，带着利刃眼瞧着就要落下——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时刻，就在沙巴克的刀距离躺在地上的黑发年轻人颈脖处不到十厘米的地方时，忽然之间，他感觉到眼前刺眼的光芒闪过，他下意识地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闭上眼后退一步，下一秒，当他意识到有什么情况猛地睁开眼睛时，只见眼前黑影一扇，一个拳头重重地砸在他的下巴上，直接将那如同一座一山一般魁梧壮硕的身躯揍得打横飞出去几米远！ 沙巴克重重地落在水缸旁用来运输空桶的传输带上，整个传输带被他压得严重地变了形，机械受损，在传输带上方的警示灯开始疯狂地闪烁着红色的光芒，与此同时，惊天动地的刺耳电子警报声也瞬间充数了整个幻兽回收站C区！ 回收站里的幻兽们开始骚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C区的广播被打开了，爱德华博士那充满了茫然的声音响起—— 【陆十二，陆十二，你听得到吗？——编号A99155766，编号A99155766，听到请回到，我这边显示C区传输带部分遭到了外力毁坏，你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喂？A99155766！陆十二——该死的，你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还有，你那一桶鱼到底准备喂到什么时候才喂完，无底洞么取之不尽？！】并没有理会脑袋上那吵得要死的人类喋喋不休的咆哮声，只不过爱德华博士的存在却提醒了发财另外一件事——他显得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被沙巴克弄得严重变形、显然已经坏掉的传输带，又拧回脑袋，看着地上睡得十分香甜正在扯呼的黑发年轻人，脸上露出瞬间的空白后，猛地蹙眉：糟了。 那玩意，应该是属于“任务区财产”范畴内的东西？好像……被他弄坏掉了。 ……基本已经可以预见这会儿躺在地上的这位醒来之后，面对自己要支付的巨额赔偿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啊，难道接下来的几天都只能吃猫粮了？ 正当发财蹙眉为某突发情况烦恼不已时，在他的不远处，那明明被他揍得趴下的魁梧身躯居然又动了动，同时，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后，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还活着？ 金发男人挑了挑眉，英俊的面容之上，有讶异的神情一闪而过。 此时此刻，因为护坦变成人类模样的高大金发男人这一拳来得出其不意且又快又狠，被揍了个措手不及的沙巴克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呸地一口吐出口中因为不慎咬到舌头而流出的血沫子，他抹了把下巴，琥珀色瞳眸闪烁着好斗的光芒，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上也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多少年了，除却跟背叛者门生的那一战，他几乎再也没有几乎舒展筋骨—— 身上都要生锈了啊。 不顾脑袋顶上那疯狂闪烁着的警报器，沙巴克抬手“唰”地一声将背部另外一把大刀也抽了出来，双刀在手，双腿迈开，微微俯下身子，此时此刻，眼前的中年人形幻兽看上去与之前那只充满了攻击性的巨型幻兽并无任何区别，他裂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陛下，得罪了！” “……” 面对对手那斗志满满的挑衅，金发男人只是面无表情地回视他一眼，而后转过身，将地上那不省人事的黑发年轻人抱了起来——因为这会儿没有意识，所以他比平常抱起来显得沉手一些，好在这对于发财来说并未有什么不同。 一把将人轻而易举地抱起，并且在将人抱在怀中的同时，金发男人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一个闪身，轻而易举地躲过了身后沙巴克的第一次进攻！ 沙巴克一击落空，巨大的双刀重重砍在发财身后的巨大水缸子上，那刀的威力极大，似乎本身刀刃周围还带着风的围绕，这让那刀变得更快更锋利，一击在水缸子上，居然让那特殊材料制造的水缸被击中处出现了一道危险的裂痕！ 顺手将怀中的黑发年轻人扛上肩头，发财当然知道那惊天动地的警报声象征着什么——那些人类很快就会赶过来，而他又记得自己答应过铲屎佬，不能让别的人类再看见自己的这个模样，如果现在变回幻兽形态…那副手短脚短的模样，肯定打不过这个叫叫嚷嚷很吵耳朵的初代幻兽就对了。 “啧。” 男人从唇边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咂舌声，十分后悔自己之前怎么就一时心软答应了黑发年轻人这么麻烦的请求。 更加糟糕的是，这个时候，发财已经可以听见从正门口的方向，有零碎人类奔跑的脚步声响起——距离这里大约还有几百米的距离，但是按照这个脚步频率来看，他们到达C区大门口，也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 金色的瞳眸在门锁一扫而过，只听见电子门锁发出了“哔哔”的一声轻响，与此同时，机械的女声远远地传来—— 【正在进行强行清空密码，五秒后启动程序，五——四——三——二——】发财转身，一个回身踢狠狠踢中身后正往他这边靠近的沙巴克，当沙巴克发出一声痛呼被他狠狠踢飞，不远处的女声倒计时数秒完毕—— 【原始密码清空完毕，请重新输入密码，并按“井”号键确认。】抓紧了沙巴克从地上吭哧吭哧爬起来的几秒钟空当，在金发男人目光再一次掠过不远处的厚重大门时，大门处再一次响起了“哔哔哔”接连一大串不同频率的声音，那是密码被重新输入的声音…… 几秒后。 【二次密码设置完毕，谢谢您的使用。】 重置密码之后，那些人类就暂时进不来了。 再转身去找专门破译的专业人员来，应该还可以拖延上大约十分钟的时间。 发财一边想着，一边皱着眉看了看四周，似乎在寻找一个除了正门之外的突破口可以让他抽身离开，与此同时，他又开始不断地闪身躲过沙巴克的一次又一次进攻——后者似乎对于进攻落空这种事情的忍耐度还挺高的，发财惊讶地想，如果是他砍这么多下都砍不到人，大概早就生气了吧。 在躲避的过程中，男人所经过之地地面到处被沙巴克砍得面目全非，沙石横飞——然而男人却并不在乎似的目光游移着，飞快地将C区的每一个角落都搜索了一边，最后，当他一眼看到那从外通过天窗的玻璃倾洒入室内、让那水缸里泛起点点波澜涟漪的光线时，他眼睛一亮—— 那里！ 似乎可以作为突破口让他们离开！ 而就因为这瞬间走神的几秒钟—— 沙巴克手中的大刀已经抓紧机会，只见其一个横冲向前，腰力微微一送，手中大刀迎面劈来，发财一愣，这才发现这家伙手中的刀居然是直冲着他身上扛着的那个黑发年轻人！ 发财目光闪烁，连忙后退一步，只是此时为时已晚，那带着风的刀刃还是险险地从他脸侧擦过——一阵呼啦啦的疼痛之后，发财几乎是立刻嗅到了血液的气息，与此同时，似乎有什么液体状的东西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因为陆十二经常夸奖他这张“如花似玉的脸”，所以在一般的情况下，发财并不喜欢人家碰他的脸——其中当然包括在他的脸上制造伤口这一项……猛地皱起眉，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咆哮，他伸出手，看也不看一把接住了迎面劈下的又一次进攻—— 传说中的空手接白刃！ 神奇的是，那周围包裹着刃风的刀被他如此单手一抓，居然立刻消失了，那明晃晃的雪白大刀被他用两根手指捏稳了，在沙巴克惊愕的目光之下，男人那金色瞳眸之中目光闪烁，双指发力，正欲将那弄伤自己的兵器彻底废掉，却在这个时候，发财猛地听见，从他的身后响起了“咔擦”的一声声响—— 他抬起头，定眼一看，这才发现，之前被沙巴克的双刃砍到的那个巨大水缸的裂缝正开始以可怕的速度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如同蜘蛛网一般的白色裂痕迅速就布满了整个水缸，当那裂痕最终来到水缸顶端边缘，几秒之后，在发财惊讶的目光声中，整个水缸发出“哗啦”一声震天响，玻璃碎片伴随着腥咸的海水迎面飞来！ 男人动作迅速地一脚将就站在水缸之下的沙巴克踢开，与此同时，顺手将扛在肩头上的黑发年轻人抓下来护在自己怀中，用自己的背部挡掉了巨大部分的海水以及玻璃碎片！ 那冰凉滑腻的液体铺天盖地地从脑袋上浇下来，那糟糕的感觉让男人忍不住皱起了眉，直到最后一块玻璃掉下来，砸在发财的脑袋上，他抬起手，将湿漉漉地贴在脑门上的柔软金发往后抓了抓，而后回过头—— 发财：“……” 站在一地海水当中，见到面前这碎得十分彻底的水缸，以及满地挣扎着的水生幻兽，发财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放空。 糟了。 玩脱了。 谁能告诉他这么一只水缸要赔偿究竟要花多少钱？……把这会儿被他扛在怀中的黑发年轻人整个卖掉够不够？ 水缸破碎的声音动静太大，以至于此时已经杀到了门外的人类都听见了响动，在他们发现自己打不开门，里面又发出了如此让人心惊肉跳的声响之后，他们开始暴力砸门，并在使劲儿叫着陆十二的名字…… 金发男人低下头，看着被如此狂吼着姓名编号却依旧不省人事中的黑发年轻人，似乎有些担心那水生幻兽的催眠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黑发年轻人吧唧了下嘴，嘟囔了声“财哥，那个不能吃”。 “……” 瞬间的停顿之后，发财露出了个无奈的表情：看来是没什么后遗症的。 顺手将人重新扛回肩头，此时此刻，在他们的身后，已经传来了人类在外面商量着要去找解锁员来强行破门的声音，发财环视四周，看着一地在水中扑腾匍匐前进的水声幻兽，他微微蹙起眉，将视线转向不远处的沙巴克。 此时沙巴克已经变回了原型，正蹲在那里，埋头舔着被玻璃扎伤的爪子——因为之前被男人一脚踢开了，所以他身上倒不算很湿，所以从头湿到脚连内裤都难受地扒在屁股上的，只有当时站在水缸正下方的发财一个人而已。 脑袋也被落下来的玻璃碎片砸得很痛。 金色的瞳眸之中有不爽的情绪一闪而过。 而此时，不远处狮子模样的幻兽似乎感觉到了男人的目光，它停下了动作抬起头，与他的目光发生片刻对视，几秒后，那体型巨大的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鬃毛，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夹着尾巴来到C区的正中央—— 初代幻兽站稳了，随即扬起脖子，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兽吼！ 那声音充数着C区的每一个角落，并且伴随着这声兽吼，有一道肉眼可见的震荡波以沙巴克为中心扩散开来—— 脑袋顶上的房梁“吱呀”一声发生了严重的变形；监控摄像仪的屏幕“啪”齐齐爆开火花四溅；盛装着营养液的水桶也隐身爆裂开来，营养液四溅！ 关着飞行系幻兽的笼子猛地发出刺耳的声音发生了眼中的扭曲，与此同时，从森林深处飞出一只全身金属化非常完整的飞行系幻兽，它扑簌着金属羽翅，重重地撞在那笼子之上，冲撞之下，本来已经变形的笼子便被装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所有的飞行系幻兽争先恐后的从那豁口处飞出，拍着翅膀飞向那笼罩在水生幻兽区域上空的玻璃罩处，由带头的那只飞行系幻兽一个能量团的发射，天窗支离破碎，有带着淡淡不知名花香的凉风从外倾灌而入…… 当飞行系幻兽接二连三地飞向天空获得自由，沙巴克再一次抬起了爪子，猛地拍击地面，在它的爪子之下，有橙色光芒的纹路扩散开来，纹路一路蔓延到陆战型幻兽区域，所有的笼子同时挣脱了锁链从半空中落在地面，加了电子锁的笼门只是发出“咔擦”一声轻响，紧接着，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良久。 由那只之前被陆十二在意了很久的狐狸模样幻兽带头，它伸出爪子，仿佛试探性地推了推那看似还是紧紧关闭的笼门，然而在它几乎没怎么使力的情况下，那笼门吱呀吱呀地便摇晃着被推开了。 狐狸幻兽明显一愣。 随即它微微后退，身上那脏兮兮的毛微微炸开，目光闪烁着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声。 这仿佛只是一个开端，在这一声鸣叫后，各式各样的陆战型幻兽咆哮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在此期间，幻兽们纷纷离开了那不知道关着自己多久的牢笼来到外边，笼子上，地面上，门边，到处沾满了长得各式各样、体型各不相同的陆战新幻兽，它们统一面朝此时站在破碎的水缸之前，阳光之下的金发男人。 当幻兽回收站C区门边，冷漠的电子提示音再一次响起—— 【正在进行第二次强行清除密码，本次清空后，本电子密码系统将自动销毁，十秒内可撤回命令请求，十——九——】站在天窗之下，有冰凉的风从男人湿漉漉的脸上拂过，他似乎有所察觉，抬起头，看了一眼在自己脑袋顶上已经破了一个大洞的天窗。 【七——六——五——】 金色的瞳眸猛地闪烁了下，下一秒，他将扛在自己肩头的黑发年轻人抓下来打横抱在怀中，与此同时，额间那完全盛开的莲花印记有金色的光芒闪烁，在在场所有幻兽的注视之下，从男人的背部忽然有金属的光芒闪过，一对像是飞行系幻兽才会拥有的金属羽翼缓缓地伸展开来——不，那是比飞行系幻兽更为强壮、丰满的金属羽翼！ 当那对金属羽翼完全舒展开来，那精致到每一片羽毛都能看清楚轮廓的金属羽翼，在夕阳之下闪烁着雪白的光芒。 【三——二——】 …… 在倒数计时最后几秒的时间，当站在门外的幻兽回收站工作人员成功打开密码锁，“呯”地一下踹开大门，一大群人争先恐后地破门而入，然后…… 然后他们便面对一室狼狈傻了眼——面对到处都是、这会儿正森森地呲着雪白的牙对着自己发出低低咆哮的陆战型幻兽们傻了眼——面对着在C区最深处，那破碎了一地的巨大水缸，以及在浅浅的积水中拍打着尾巴扑腾着的一地水生幻兽，他们彻底傻了眼。 如果这还不算什么巨大的刺激的话…… 最让他们心肝俱裂的是，他们一抬头便看见，在这群陆战型的幻兽的身后，他们看见了那只本应该被严格关闭在偏室里的初代幻兽，此时此刻也堂而皇之地蹲在整个房间的正中央，正用那双琥珀色瞳眸，懒洋洋地斜睨着他们！ 众人：“……” 人与幻兽之间的对持让之前那闹哄哄的声音猛地消失。 就在这时，傻愣在门边的工作人员忽然听见从水生幻兽区域的上方发出了“呯”地一声巨大声响，紧接着有玻璃碎片噼里啪啦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那折射着阳光的玻璃碎片晃瞎了他们的眼！ 慌忙中，他们只来得及看见，有一抹巨大的黑影从水生幻兽区域上空一晃而过，紧接着，便在广阔的天际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53章 阳光之下，飞快地挥舞着强壮的金属羽翼飞离了幻兽回收站可探查范围内的金发男人终于放慢了自己的速度，他以垂直路线升高距离地面的高度，直到在地面上的人们哪怕抬起头看到他们，也最多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点的距离，他这才停下来，若有所思地往四周望了望…… 在发财努力地寻找某个落脚点的时候，被他抱在怀中某个在睡梦中还不老实地动来动去的某个人终于引来了他家幻兽的不满，男人低下头，微微蹙眉，伸出手捏了把怀中黑发年轻人的下巴，在那白皙的下巴上留下一个小红印—— 陆十二：“唔，财哥，来放风筝——” 发财：“……” 在轻轻挥舞着背部的翅膀，转弯往一片空地飞去的同时，男人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往那张开双臂不知道在扑腾个什么劲儿的黑发年轻人后颈脖处轻轻一拍，那张开的手臂立刻垂下，那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梦话的声音也停了下来，于是，世界恢复了清净。 …… 反观陆十二这边。 陆十二迷迷糊糊地昏睡之间，只感觉到有冰冷的秋风拂面，耳边有呼呼的风声，他被冷得打了个哆嗦，脚下意识地蹬了两下，却发现自己蹬不到底。 我好像飞起来了。 陆十二淡定地心想，自从十岁以后，他好像就再也没有做过在梦中飞了起来这么中二的梦境了呢，而且……这一次的感觉相当真实，耳边的呼呼风声，鸟鸣声，一切都显得如此的真实……？一边想着，黑发年轻人似乎准备让这个原本就够真实的梦境变得更加有趣，他闭着眼，张开双臂，感觉风从自己的双臂下方吹过，他“唔唔”了两声，假装自己是展翅高飞的雄鹰—— 雄鹰！ 飞啊！ 然后他感觉到后颈脖子一痛，紧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又睡（昏迷）了多久，等陆十二迷迷糊糊地再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完全落山了，黑发年轻人揉揉眼睛从地上爬起来，却意外地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中发生了瞬间移动——比如，他记得自己之前明明是在幻兽回收站的C区做任务，结果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一片平地的树荫之下——树，自然是那种塑料的、能够进行光合作用以及净化空气的假树；平地，自然也是寸草不生的那种。 而他的幻兽发财，这会儿正缩成一团毛绒状，睡在他的胸口处，小肚子一起一伏的看似睡得正香甜，看上去极为疲惫的模样。 看见发财没事，陆十二先是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捧着发财正想把它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而这个时候，黑发年轻人却忽然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声音——因为他意外地发现，他好像没办法将发财塞进他的口袋里了，那大大的口袋以前能将他的幻兽整只一块儿塞进去，现在，却直接就卡在了屁股的地方。 陆十二“咦”了声，将发财抱在怀中颠了颠，在怀中睡得正香的幻兽发出不满的“呼噜”“呼噜”声时，那沉甸甸的手感无情地告诉了他一个事实：财哥好像突然之间长大了。 所以，在他睡着的这一片空当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陆十二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最后只好无情地伸出手捏了捏正呼呼大睡中的幼年幻兽的耳朵：“财哥，财哥，你醒醒。” 发财不耐烦地睁开一只眼睛，吊着眼角看近在咫尺的黑发年轻人，似乎是在问：做什么？ “你怎么突然长大啦？我看看，哇——你额头上的印记好像也发生了不同，这花居然完全开了！你成白莲花仙子啦哈哈哈哈——唔。”当怀中幼年幻兽终于忍受不住地伸出爪子去挠张着嘴哈哈大笑的黑发年轻人的下巴时，他眼疾手快地稍稍后仰躲了过去，一把将怀中的幻兽提起来，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下子收敛起了那没心没肺的笑容，摆出一张严肃的脸，正儿八经道，“财哥，我之前不是在做任务么，怎么突然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发财：“喵？” 并不指望自己能得到一个回答的陆十二锲而不舍地继续问道：“你怎么突然感觉像是进化了？体型似乎也长大了似的，现在看着不像是小猫倒像是一只豹子了——你不会又在幻兽回收站做了什么糟糕的事情，畏罪潜逃还带着我一块儿逃吧？” 发财：“……喵。” “说吧，说出来我肯定不打死你。”陆十二说，“除非你将整个幻兽回收站都炸掉了——喂，你把脑袋拧开是什么意思，你把脑袋拧开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上去很心虚啊！你到底把幻兽回收站怎么了你说！！！！” 发财：“……” 发财究竟把幻兽回收站怎么了，陆十二不知道。 但是他好歹是很快就知道，在他不省人事的这一段时间里，幻兽回收站究竟是被怎么了。 ——简单的来说，就是整个G市幻兽回收站基本废掉了。 实验区C区完全被毁掉了，里面的幻兽跑得一只不剩，A区和B区也变成了一片火海，稍微强壮一些的幻兽都自己跑出笼子跑掉了，没那么强壮的……可能已经被烧死了提前结束了它们的生命，也有可能是被那些工作人员转移到了别的地方，继续作为实验供给的材料——毕竟C区的幻兽基本跑光了，他们多年的研究成果只剩下一大堆未完成的纸上数据——并且不出意外的话，那些数据恐怕已经成为了一堆废纸，永远再也不可能有被完成的机会了。 以上信息，这是陆十二乘坐在回幻兽职人公会的磁悬浮轻轨上，通过今日“G市新闻广播”频道看见的。 看着视频里那一片狼藉的幻兽回收站，陆十二沉默了下，并且依靠强大的脑补能力随便脑补了下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按照陆十二的逻辑，正常情况应该是这样的—— 有一个不得了的、很有可能即将成为通缉犯的人在刚才闯入了幻兽回收站，然后在里面大肆搞破坏将一切设施毁掉，还放出了各种被关在笼子里的幻兽并纵火烧了回收站的A区以及B区，在这种情况下，混乱之中，发财变成人形将不知道怎么的睡着了的他趁乱抱出危险区，来到了后来他清醒时候的树荫下。 是的，此故事经过符合逻辑，前因后果齐全，简直完美。 只不过，当新闻画面一切出现了关于嫌疑犯的信息时，液晶频幕上出现的真实情况却是这样的—— 一句话概括总结：陆十二在磁悬浮轻轨的液晶频幕上看见了自己的照片。 再来一句话概括总结：他陆十二，光荣地成了那个不得了的、放了幻兽又放火的通！缉！犯！ 当陆十二整个人处于“=口=”的表情僵在座位上时，发财正戴着墨镜，一双大长腿放松地舒展着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闭目养神——所以当陆十二惊恐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时，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警觉地看了看四周，就连那松松垮垮地挂在脸上挡光的墨镜都掉了下来，“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结果在发现车上什么威胁都没有后，发财微微皱起眉微微低下头，却在这个时候发现身边的黑发年轻人正一脸惶恐地瞪着他说：“财哥，我变成通缉犯了。” 发财：“……” 发财淡定地伸出手，摸了摸他主人的脑袋，虽然他不知道“通缉犯”是什么东西，不过看这家伙的模样，好像并不是什么好事的样子？ 很快地，发财就意识到，虽然还是不清楚“通缉犯”是什么东西，但是那大概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当磁悬浮轻轨快要到站时，陆十二早早就带着从厕所变回幼年幻兽的发财等在了普通车厢与幻兽职人专乘的车厢交界处，车到站，他一下车就看见了在站台上一字排开的警察先生以及幻兽回收站的工作人员。 陆十二淡定地来到他们的面前，抬起手挥了挥：“嗨，找我？” 然后就被摁在了地上。 当时爱德华博士正穿着他的大裤衩人字拖站在最边边吞云吐雾，看着从车子上下来后就被警察一拥而上摁在地上的黑发年轻人以及被一块儿五花大绑起来的幼年幻兽，他冲着地上的人笑了笑：“通缉犯来啦？” “滚，”陆十二“呸”了他一声，然后转过头对身后正“嗷嗷”叫着准备咬人的发财咆哮，“发财，放弃抵抗！” 发财：“？” 在幼年幻兽疑惑地转过脑袋去看它的主人时，已经有工作人员一个箭步上前给它戴上了防咬人的口罩网。 发财：“……” 于是，一人一幻兽怎么下的车就怎么被重新抓上了车，然后顺着来时的路一路返回，当夜幕降临时，他们站在了已经被烧成了一片废墟的幻兽回收站跟前。 此时此刻，陆十二发现幻兽回收站之前那种动物园一样的难闻气味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金属、化学试剂以及皮毛被烧焦的这类更加难闻的味道……在他的身边，万年不变的火红色救火车还在辛勤劳动着，不停地有人向着燃烧着熊熊烈焰的B区喷洒着水，当陆十二站稳时，一个工作人员正拖着一只已经看不出原来模样的幻兽尸体往外走，它的皮毛被烧得完全翻了起来，露出了金属化的一部分身体，金属被烧得通红，有水雾洒到上面时，那金属便发出了“滋”的一声轻响。 陆十二站在原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胸口翻腾了下，再一次地有了呕吐出来的冲动。 而发财却显得特别平静，毫无反应地拧开了自己的脑袋。 “又一只C区的试验品，”爱德华博士皱皱眉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睛，“人工金属化产物，真正的幻兽自由金属化出来的金属是不怕火的。” 陆十二闻言，看似有些惊讶地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后者还居然有脸冲着他咧嘴一笑：“今天才发现的研究成功，一场大火带来的不幸中的万幸——以前我们还从来没试过用火来烧试验品。” 那股想要呕吐的冲动再一次涌上胸口，陆十二露出了一副被雷劈了似的表情，动动唇正想说些什么，却在这时候有人推搡着陆十二将他往旁边的警车里带，陆十二被推得踉跄了下，与此同时听见了发财发出从嗓子深处发出呼噜呼噜地咆哮声，他看向发财，不得不再一次跟自家脾气有点暴躁的幻兽强调：“我们是良民，不许反抗。” 发财：“……” 当陆十二和发财一块儿被押着往警车的方向走时，作为主要负责人，爱德华博士笑眯眯跟在陆十二与警察身后一块儿回到了宽敞的警车里——因为整个幻兽回收站已经被完全烧掉了，所以这会儿他们只好用警车作为临时的“审问室”。陆十二弯腰坐进去，坐稳了，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大盖帽小哥：“警察同志，能把我家发财的口罩子取下来么，它不咬人的。” 大盖帽小哥看上去犹豫了下，转过头用戴着手套的手像是试探性地去触碰发财嘴巴上的口罩，而口罩下的幼年幻兽不怎么领情地冲他呲了呲白森森的牙齿。 大盖帽小哥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着陆十二：“不咬人？” 财哥，果真是猪队友中的先锋领袖。陆十二摇摇头，看着正伸爪子努力想要将套在自己嘴巴上的那破玩意扒拉下来的发财，伸出脚尖撩了撩它毛茸茸的肚皮奚落道：“别搞了，你自找的。” 然后他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大盖帽小哥一脸真诚道：“我就跟它不一样，我绝对配合警方一切要求，您请讲？” 那真诚，那目光闪烁，就差抱着人家警察小哥的大腿汪汪叫两声，这“绝对服从组织安排与发落”的嘴脸让发财都看傻了眼，然后扔给了它的主人一对轻蔑的卫生眼。 当自家幻兽猛对自己翻白眼时，陆十二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地拧过脑袋，倒是旁边的爱德华博士嗤嗤地笑了几声，伸出手替发财拿下了嘴巴上的口罩，并换得了手背上被挠出的三道血印子作为谢礼。 陆十二像是看疯子似的上下打量了被挠之后依旧显得相当开心的爱德华博士一眼，而后淡定地说：“虽然你看上去像是很高兴有人一把火烧了幻兽回收站，不过还是真诚地告诉你，你的锦旗恐怕送错人了，这事不是我干的。” 大盖帽小哥压了压帽檐：“没问你话呢，急啥！” “喔，”陆十二立刻转过头，继续一脸真诚，“抱歉抱歉，那咱们喊个一二三再开始？” 陆十二耐心地等待着大盖帽小哥跟同事要来了记录纸和笔，然后在对方刷刷地写下年月日并顺手记录下他的ID号时，他忍不住问了句：“这都要备案？会不会影响我的社会贡献值？” “如果你没做，就不会影响，”大盖帽小哥清了清嗓子，“那咱们开始了？” 陆十二点了点头：“喔，可以的。” 听见他们即将开始审讯，爱德华博士便拿着发财的口罩下车去了，陆十二并没有将这个怪人要去哪放在心上——他只希望他滚得越远越好。 坐在一下子安静下来的警车内，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是绝对良民连偷税漏税合理避税都没搞过的陆十二还真有点儿小紧张，好在大盖帽小哥态度不错，他相当负责地给陆十二播放了一下爱德华博士交上来的录像让他自己看——于是当陆十二看着自己在录像里各种喂鱼也是挺新鲜的——因为他完全没有自己做过这件事的印象。 但是紧接着，正当陆十二看得开心的号死后，那视频录像就被切断了，无数个角度无数个画面，同时被切断了，像是忽然有什么东西烧掉了整个C区的监控录像似的——监控摄像屏幕画面一下子黑了下来。 大盖帽小哥看着愣在座位上的黑发年轻人，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他脸上的表情后，这才缓缓地说道：“视频就到这里，没了。” 在大盖帽小哥转身去关录像时，陆十二越过他的背，平静地瞥了正蹲在另一边座椅上的发财一眼。 有过类似“犯罪前科”的幼年幻兽立刻竖起耳朵，毛茸茸的脸放在前爪后面，只剩下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回视他。 卖萌。 卖你妹的萌。 陆十二收回了目光，眼中的杀气腾腾一下子收敛了起来，稍稍坐直了一些：“警察同志，您也看见了，我就喂鱼而已，真没干什么杀人放火的——” 陆十二话刚落，忽然从车外就响起了“呯”地一声像是玻璃碎片爆裂的声音，那问话问到一半的警察同志听见这声音自然也是十分暴躁，一压帽檐探了个身子出去语气不算太好地问：“嘛呢？这儿问事呢没看见啊——我说你这个博士是怎么回事，怎么在我们警车外面搞起研究来了？我理解你这边实验室被烧掉十分麻烦，但是你就差这一下么？” 听见爱德华博士被骂，陆十二也跟着听喜闻乐见地探出身，这才看见爱德华博士这会儿正蹲在一地玻璃碎片旁边，手中还抓着一本色谱卡，陆十二挑挑眉，没顾那警察的阻拦将那色卡一下子抢了过来，定眼一看，只见自己手中的色谱从白色到黑色，经过彩虹的渐变色一大排色彩，每一种颜色下面都标着小小的数字，而色谱卡的抬头赫然写着：幻兽唾液与年代鉴定色谱。 再低头，看看爱德华博士一脸恼火，这家伙刚才干了什么，干没干成，陆十二瞬间了然于心，挑挑眉：“原来给我家发财上口罩就这用处，暗搓搓的，丢人不丢人啊？” 爱德华博士站起身来，一把将那色卡抢了回来：“我这是为了研究科学。” “我说你怎么这么高兴呢，原来就是为了研究我家发财。”陆十二转过身看着身边一脸无语的大盖帽小哥，指了指爱德华博士，“警察叔叔就是他，这家伙为了得到我的幻兽，自己贼喊捉贼烧了幻兽回收站，然后利用你们当枪使，把什么都推到我身上，把我抓来，我要是被判了刑，那我家幻兽自然就归他了，哎哟，真他娘的一场好戏啊！” 爱德华博士那张无耻的脸上居然红了又白，憋了老半天，最后只挤出一句：“放屁！” 陆十二手指都快戳他鼻子上了：“看，恼羞成怒了吧！” 大盖帽小哥：“你们俩给我差不多点。” 然后几分钟后，陆十二和爱德华博士作为嫌疑犯，双双又被塞进了警车里。 在接下来的问答中，陆十二绘声绘色地将自己曾经脑补过的那个故事说了一遍，并且坦然地说道这是他的猜测，语气十分理直气壮，因为他确确实实真的没做，所以一切都只是在他昏迷过去的情况下发生的，他们要问他什么，他也压根说不出来。 大盖帽小哥与自己的同时交换了一个眼神，在问答过程中，他确确实实并没有发现陆十二有什么问题，于是，他这才将最后一个疑问点说了出来：“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发现本来作为幻兽职人公会派遣到幻兽回收站做投喂任务的你已经不知所终，而在被打碎的水缸上方，有目击者工作人员声称，自己曾经看见一只巨大的飞行系幻兽正巧离开——如果你没做，你逃什么？” “我不是自己跑的，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了。”陆十二吧嗒了下嘴，看似努力回想了下什么，而后这才摊手无奈道，“我只记得当时我好像飞了起来，可能就是有飞行系的幻兽在逃离的时候，见我长得挺有趣烧死挺可惜的，就顺手将我拎了出来？” “……”直接忽略了黑发年轻人给出的奇葩理由，大盖帽小哥又问，“作为一名幻兽职人，您有什么理由说服我不是您指使您的幻兽将作案后的你带离现场的？” 这个问题太好解决了。 陆十二面无表情地将这会儿蹲在一旁打瞌睡的发财领了过来，先是将它那张属于标准陆战新幻兽的毛茸茸的脸在警察同志们的眼前晃了一圈，然后抬起它的前爪，扒开，做鸟飞状挥了两挥。 大盖帽小哥：“……”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又短又胖的爪子，别说飞了，就算跑两步怕就要被幻兽回收站的工作人员捉住。 于是大约是晚上十点的时候。 陆十二带着他的清白身回到了家中。 先是冲进浴室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又吃了一大块牛排压压惊，当陆十二满足地在床上一屁股坐下来打开电视时，发财也正从浴室里走出来——男人赤裸着上半身，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后。 电视里还是正在播放今天幻兽回收站的事情，并且做出了损失预算，损失居然高达一千五百万金币的巨额，陆十二掰手指算了算，折合人民币十五亿—— “十五亿啊财哥！！！！！！”陆十二一脸惊恐地指着电视机，头也不回地跟这会儿坐在自己伸手，下巴正懒洋洋地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一双大手固定在自己腰间的男人说，“这要是让我赔，把我切碎了按照黄金的价格称金卖咱们也赔不起——” 发财松开一只手，在后面摸啊摸，将ID卡摸了过来，啪啪打下一行字放到陆十二跟前—— 【现在没事了，你聪明的。】 陆十二看了看，然后将发财的大爪子推开，摇了摇头，随即转过身，面对男人严肃地说：“不是我聪明，是因为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是我们干的，虽然不知道最后到底是谁把我从幻兽回收站拎出来，但是光从他们说什么我指使你带着我飞出幻兽站，搞畏罪潜逃，这一点就是相当荒谬与可笑的，想想你一只陆战型幻兽，又怎么可能可以——” 黑发年轻人还在继续BLABLA。 只不过这个时候，坐在他面前的金发男人在片刻的怔愣之后，陷入沉思，最后，他露出了个同情的表情，伸出手摸了摸黑发年轻人的下巴。 然后在后者好奇地停下来闭上嘴时。 他站了起来，闭上眼，几秒后，当他缓缓睁开眼时，金色的瞳眸之中，似乎有耀眼的光芒一闪而过。 与此同时，一双巨大的、雪白的金属羽翼在他的背后缓缓伸展开来。 陆十二：“……” 在黑发年轻人震惊得整个人都快石化了的目光中，他猛地收起金属羽翼，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又弯下腰，将ID卡从床上一把抓回来，打下一行字—— 【我带你走的，水缸我打破的，还有传输带，剩下的都是沙巴克。】陆十二：“……” 发财凑到那张完全僵硬的脸边，亲密地落下一吻—— 【就算要赔，也不用赔那么多，放心好了。】 陆十二：“放心？……放、放哪门子的心？不用赔‘那么多’，‘那么多’是多少？老子两边肾一块儿卖掉够不够？” 发财：“……” 陆十二：“……人家压根没冤枉我，我他娘的就是通缉犯，还有脸跟他们理直气壮地说不是我干的——哦不，这事儿确实不是我干的，我最多算教唆犯！——也不对，我难道没教你好好做人别干坏事？我光他娘的一心向善就差吃斋念佛了，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一个，一个——” 发财：“……” 陆十二：“斗战胜佛！” 发财：“？” “去吧，悟空。”陆十二面无表情地指着窗户说，“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为师决定还是了却凡尘俗念，自己上西天取经去算了。” 第四卷 伽马A星 第54章 发财伸出手摸了摸面前一脸气愤的黑发年轻人的脑袋，拿过ID卡，在上面啪啪输入一行字—— 【你这么爱钱，六根不净，当不了和尚。】 “……” 陆十二看了一眼ID卡屏幕，胸口剧烈起伏了下，那种心塞塞的感觉果然又席卷而来了，一时间他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应该是先问问眼前这只幻兽对佛家哪来这么多研究，还是应该将他臭骂一顿。 到了最后，他选择一屁股在床边坐了下来，此时新闻的画面已经切到了幻兽回收站的废墟画面，好在陆十二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阴差阳错地“洗白”了自己，电视机上面好歹是没有再出现他那张呆头鹅似的的证件照。 “财哥，你不懂，我这不是爱钱，我只是珍惜‘钱’这种东西。”陆十二痛心疾首地对自家幻兽说，“这叫每一分钱都必须用在刀刃上，率领我们走向美好生活——” 发财：“？” 陆十二收起痛心疾首脸，面无表情地补充：“而现实却是我在前面撅着屁股赚钱，然后你在后面翘着尾巴使劲儿败家。” 发财：“……” “十五个亿，”陆十二伸出了五个手指在这会儿莫名地瞅着他的金发男人面前晃了晃，“够老子把宠物美容连锁店开满整个地球了，你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往近了说，你这是谋杀了全球幻兽的福利，往远了说，你谋杀了我的梦想。” 发财：“……” 一把抓住了面前这个晃来晃去的爪子，将那只手收拢在自己的掌心，金发男人动了动唇，下意识地想要告诉面前的黑发年轻人“没关系，我有钱”，可是在来得及做出任何举动表达这个观点之前，男人又自顾自地愣住了，因为这时候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我怎么知道我有钱？ 陆十二当然不知道发财在想什么，这会儿他醒悟过来自己居然胆敢破坏公共设施，如果被人发现了他辛苦卖命似的攒出来的那点社会贡献值搞不好会被扣到负无限，一想到从此就要靠营养粉度日，他哆嗦了一下，显得有些急躁地伸出手要将发财赶出房间然后准备睡觉——已经今天这一天发生各种事情这会儿他已经身心疲惫了。 可惜巨型幼年幻兽当然不愿意走，死皮赖脸就倒在了他的床上，陆十二推了他俩下没推动干脆也就随他去了，一掀被子关了灯就钻进了被窝里，下一秒就被身后某个有裸睡习惯，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裤衩的人捞进了自己的怀里——陆十二先是愣了愣，随后淡定地发现自己好像居然已经有点儿习惯被人抱着睡了，再加上这天气刚钻进被窝里还真有点冷，发财的胸膛暖烘烘的，简直就是个人体供暖路。 闭上眼，陆十二发现自己虽然整个人身体是疲惫的，但是思绪却十分兴奋——脑海里不停地将今日见闻以及各种遭遇闪回片段式播放了一边，思来想去，黑发年轻人忽然想到了一个差点儿被他忽略的严重问题。 他就着被发财抱在怀中的姿势转了个身，黑暗之中摸索着爪子鬼鬼祟祟地摸上了男人的额间蹭了蹭——没蹭两下就被一只干燥温暖的大手一把扣住手腕，陆十二微微抬起头，黑夜之中，他在一个相当近的距离下对视上了一双夜中依旧显得十分明亮的金色瞳眸。 “财哥，你怎么忽然长出了金属翅膀来着？” 这会儿发财的手已经懒洋洋地搭在了陆十二的腰间，懒得翻身再去找ID卡，索性将他的手抓过来，在他的掌心写下—— 【不知道，今天。】 相当言简意赅，陆十二认真地感觉他一笔一划在自己掌心写完，除却要克服那有点儿痒痒的感觉，还要琢磨着发财是什么意思——他猜测，发财的意思大概说的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长出的翅膀，然后，这是今天才发生的事。 陆十二想了想，又问：“这算不算是幻兽金属化？” “……” 黑暗中，男人明显是仔细地思考了下黑发年轻人的问题，随后他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不算，因为这翅膀应该本来就在他的身体里，而不是忽然之间身体的某一部分产生了变化。 “喔，我还记得刚把你买回来的时候，当时你的蛋壳模样就很奇怪了，花里胡哨的，那个卖蛋的老头告诉我，你很有可能是陆系与飞行系的杂交混血——” 杂交？混血？男人皱起了眉。 而这个时候，似乎并未察觉面前的男人正对他的用词产生严重的不满，陆十二挣脱了发财的手，一边喋喋不休着说：“我还以为自己被坑了，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好像还没有出现有陆系和飞行系双担的幻兽，人家告诉我，你的蛋上面的花纹更有可能是霉斑，就是死胎才有的东西——” 陆十二一边说着一边又想去摸男人额间的印记，但是那地方对于男人来说似乎是个敏感点，总之在被陆十二摸了两把之后，他满脸无奈地往后躲了躲，伸出手，将黑发年轻人的双手抓住，似乎在无声地说：不要闹。 陆十二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被男人握在手中，暖洋洋的。 他抬起头，眼睛瞪着那近在咫尺的、弧线完美的下颚，想了想后忽然裂开嘴笑道：“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飞啊，我赚大发了。” 发财：“……” 撇去其中那兴高采烈的财迷成分，铲屎佬这种有点崇拜有点高兴又有点小心翼翼的说话语气听上去还蛮让人觉得舒坦的——所以这会儿，男人放过了他之前的那些粗鲁用词，宽容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手劲有点重地将那颗蠢蠢欲动的脑袋摁回枕头里：睡觉。 陆十二心满意足地翻个身，睡了。 …… 第二天一大早，陆十二昨晚早餐就带着发财到幻兽职人公会去做结算了，拿到了5枚金币的报酬外加又是240点的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这一次，幻兽职人公会那边给出的理由不是说陆十二工作完成得足够优秀，而是给他的“压惊费”——毕竟昨天幻兽回收站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整个任务场地都被毁了，陆十二还活着，并且还被当成了嫌疑犯，最后因为他洗脱了罪名，所以幻兽回收站那边认为，理应给予他一些补偿。 有了这240点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陆十二的贡献值总额就变成了511点，而他要求伽马A星，跟JAY的组队平均值超过2000只需要他拿出469点的贡献值就可以——换句话来说，从结算完任务的那一刻起，陆十二随时可以准备出发到伽马A星去。 这一天是新闻联播改变伽马A星的任务性质的第三天，大多数的幻兽职人还在寻求一名合适的队友一同前往那个未知星球，所以因为拥有固定队友，最快明天就可以出发的陆十二本来是落后的，这会儿却反倒领先了其他人一步。 “财哥，最快明天我们就可以动身去伽马A星了，你不是一直想要去的么？” “唔。” 陆十二心情不错，打了个电话给JAY，后者告诉他自己已经起床才吃完早餐，一会儿就可以过来跟他直接注册任务，陆十二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走路都带着风，走出了绿色职人大厅准备到外面去等待他的队友。 在等待的过程中，他在主建筑大厅的存取款机查询了下自己的存款，加上最近做任务啊卖小零食以及之前的继续，现在他的银行里一共有421枚金币，折合人民币四万二千一百元，为了庆祝自己从身无分文变小有积蓄，陆十二在取款机隔壁的零售贩卖机里花了两枚铜币买了一根棒棒糖送给身后的金发男人——因为“年纪小”被控制了甜食摄入量的发财接过糖，嗅了嗅，而后挑挑眉，没怎么客气就把糖塞进了嘴巴里。 发财咬着手中的棒棒糖，想了想，抓过黑发年轻人的手，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着问道—— 【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养你。” “……”嗯？ “养你之外，还想开一家幻兽美容店。” “……”那又是什么鬼？折磨不听话幻兽专用的惩罚店铺？ “棒棒糖好吃么？” “唔。” “财哥，我能指望你给我发家致富拼搏出一家幻兽美容店么？” “……”虽然听上去不是很难，我为什么要帮你开一家折磨同类的店铺？ “啊，财哥？” “……唔。” ……算了，还是先答应吧。 于是在场的幻兽职人纷纷看见了相当违和的一幕：一个身材纤细的黑发年轻人蹦跶着走在前面，他的手中牵着一名比他高上保守估计约一个半脑袋的高大男人，这会儿男人脸上戴着一副墨镜，却依旧遮挡不住他那英俊的面容，他腰杆挺直地跟在黑发年轻人的后面，一脸严肃地……在吃一根棒棒糖。 还是草莓味的。 如果这是一个长相猥琐的人，很有可能就大概已经被打成变态了，但是发财不一样，他属于那种没了手和脚依旧能够靠脸吃饭的稀有品种，所以这就决定了，周围那倾慕地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那群女幻兽职人纷纷觉得自己今天看见了“猛虎嗅花”的真人版。 这就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陆十二拉着发财走出幻兽职人的主建筑，然后一眼便看见了外面有几个小鬼正穿着玩偶衣服，打扮成幻兽的模样在人群中捧着个箱子四处走动，他有些好奇地走进了看，这才发现原来是被烧毁的幻兽回收站正在做募捐——只不过大多数人对捐钱这种事情的热情度都不是很高，最多就是扔一枚银币进去敷衍了事。 而作为在场大概是最抠门的黑发年轻人，在思考了片刻之后，陆十二破天荒地却掏出了口袋中刚刚结算任务后得来的5枚金币，一枚一枚地数着扔进了那小小的巷子里——在负责募捐的小鬼连声道谢当中，别说是周围的人的惊讶目光，就连跟在陆十二身后的发财都露出了个微微错愕的表情，将口中已经快要吃完的棒棒糖棍子咬在牙尖，男人伸出手，摸了把黑发年轻人的额头。 周围响起一阵窃笑。 陆十二尴尬地一把拍开自家幻兽的爪子：“我没病。” 发财摘下墨镜放回口袋里，一双金色的瞳眸盯着他：5枚金币呢。 “是的，5枚金币呢。”陆十二嘟囔着将双手放进口袋里，“也不知道够不够他们重新买个水缸……应该是不够的，不过好歹至少够买一缸子海水？” 发财：“……” 男人伸出手，在他的屁股口袋里摸了摸，摸出陆十二的ID卡，然后在上面写道—— 【又不是你的错，没必要纠结。】 陆十二盯着这行字看了一会儿，停下步伐，看着身边的金发男人：“没错，这好像确实是你的错，可是你有在纠结吗？” 发财抬起头，显得莫名其妙地瞥了陆十二一眼，拿过ID卡，写下了一个回答，而当陆十二凑脑袋过去看他能写出什么鬼回答之后，发现男人给出的答案居然是比“没有”更加气人的—— 【为什么？】 陆十二：“……” 这货在砸了别人的场子之后居然还理直气壮地问他为什么要纠结。 真是醉了。 仿佛是看见了自家主人快要被气DIE的表情，发财停顿了下，又抓过ID卡，写下一句—— 【沙巴克做的破坏比我多，水缸也是为了攻击我，他弄坏的，我只不过弯下腰躲过了而已。】陆十二微微眯起眼：“真的？” 发财点点头。 于是陆十二立刻扬起了下巴，看了看四周，随即语出惊人地说：“现在问那些小孩把金币拿回来还来得及么？” 发财：“……” 啪啪啪继续打字，伸手，放到黑发年轻人的眼皮子底下—— 【不过，沙巴克好像是被我从笼子里放出来的。】 “……好吧，”陆十二稳稳地在假花圃旁边坐下来，面无表情地说，“闭嘴，往事休要再提，我们也为我们的行为付出了五枚金币的惨痛代价，记住教训，勇往直前。” 发财：“……” …… 接下来的等待时间，陆十二靠在发财的肩膀上打了个盹儿，等他被人推醒的时候，他的好队友JAY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陆十二迷迷糊糊地摸出ID卡看了一眼，JAY似乎比他想象中的晚到了大约一个小时。 “没办法，”面对陆十二的疑问，JAY看上去很痛苦地说，“我都快出门了，不知道为什么家里的幻兽们忽然变得躁动不安起来，阿D明明连早餐都没吃却躲在水池的莲花下面死活不肯冒头，A仔和C仔差点打起来，整一个莫名其妙的，我只好先把它们拉开一个个关回笼子里，然后才出来的。” 跟在他们身后的发财默默地皱起了眉。 可惜这会儿正和JAY并肩走在前面的陆十二并没有看见，他只是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看天气，而后指了指脑袋顶上乌云密布看不到一点儿阳光的阴天：“是不是天气不好的缘故？我听说下暴雨之前小动物们都会显得比较躁动。” “应该不是吧？”JAY犹豫地嘟囔了声，“谁知道呢？总之快点注册好任务，我们好回家去了，我怕我不再它们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陆十二点点头，没说什么就跟着JAY一块儿来到注册伽马A星的任务的特殊注册点，因为是午餐时间，排队的人不多，很快的陆十二他们就来到了队伍的前头，坐在工作台上的老头再收了陆十二和JAY的ID卡用电脑登记之后，抬起头看向站在他们身后牛高马大却显得异常严肃的金发男人，工作人员老头看着发财，发财也沉默地看着他。 犹豫了一会儿，老头最终将脸转向陆十二：“能不能请你的朋友把ID卡给我等级一下？” 陆十二回头看了一眼发财，笑着摆摆手：“喔，他不是的，他是来打酱油的。” 那老头盯着陆十二，片刻之后，说出了一句让陆十二再也笑不出来的话—— “任务是三人以上为队伍才能成功注册的，你们两个人，人数不够啊。” 陆十二：“……什么？！” JAY：“……” 工作人员老头露出个无奈的表情：“你们自己决定做任务了也不详细地阅读一下任务标准么——啊，从你们这个平均下来超过官方要求的2000点贡献值没多少的平均贡献值来看，你们还是知道一些规矩的，怎么就没看见任务要求大于或者等于三人以上，五人以下的人数限制呢——这里，这里，看到没看到没？” 老头一把抓起手边的宣传单，陆十二微微眯起眼凑上去看，然后在那布满了皱纹的苍老的手指处，果不其然看见了这么一行字！ 他一把将宣传单抓回来，再身后人的催促下，抓着发财以及JAY离开了排队的队伍人群，来到旁边的空地处，陆十二脚下一顿：“财哥！谈人生！” 莫名其妙就被“谈人生”的发财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陆十二：“上面写着队伍限制人数三人你怎么不跟我说！害得我傻乎乎地跑去做幻兽回收站的任务搞出这么多事来，结果现在告诉我不能去伽马A星——” JAY：“喂，明明是你自己懒得看才……” 陆十二一指发财：“这家伙整天盯着电视机不放，我以为他会把所有的限制要求告诉我啊啊啊——结果你跟我各种科普新闻联播上说伽马A星有什么，却都没有告诉我任务需要最少三个人组队！” “……” 别激动。 发财看着面前的黑发年轻人，只觉得他比生气的时候浑身的毛都炸开的幻兽看上去更像是幻兽，他伸出手照例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顺手接过陆十二手中挥舞得哗哗响的传单看了看，飞快地将宣传单上的内容看完，发财满脸淡定地将宣传单放了下来。 然后在陆十二沉默的瞪视中，他指了指陆十二——一个——指了指JAY——二个——最后，手一转向，指向自己，三个。 发财扣住拇指和小手指，只立起中间的三根手指在黑发年轻人的面前晃了晃，仿佛在无声地说：你看，正好三个人，有什么问题？ JAY：“……” 陆十二：“……问题在于你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是个人？！！！！！！” JAY：“……不要骂人。” 陆十二：“我没骂人，这就是个一般的疑问句。” 发财捏着宣传单，指了指自己，微微蹙眉：我不算？ 陆十二一把将传单抓了回来：“没错，你不算！要么现在咱们去给你办个ID卡——不对，你的血液和指纹根本没办法通过登记测试……算了，我们还是去再找一个队友吧。” “怎么找？”JAY现在再也不想相信他的队友的靠谱程度了，从陆十二手中接过那张被他揉搓得各种皱的宣传单，一边查看他们除了队伍人数限制之外还有没有什么漏掉的信息一边头也不抬地问，“人家看见队伍里面有一个绿色职人肯定不愿意跟我们组队……难道又用蕾丝蝴蝶结少女那一招？” “……”冷不丁就被提起了黑历史，陆十二垮下脸来，“要不我们还是去看看有没有正好落单的，而且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在2000以上的，并且又急着这两天就想要动身走的人——” JAY无情地打断了他：“做完梦了没？” 陆十二闭上嘴，抽了抽唇角，正想说些什么，却在这个时候，他又听见身后那个工作人员老头先是“咦”了一声，然后就叫住了他们——陆十二奇怪地转过头去，这才看见这时候注册任务的桌子前面已经没有人了，剩下那个工作人员老头一个人在那里核对简历表，他抽出了一张ID卡的复印表格，对照了下后，先是对陆十二他们招了招手，然后转过头去问身边的工作人员：“这个人明明只有一个人，你们怎么会给他注册任务成功的？” “咦？不会吧？” 之前负责ID卡核对的工作人员吓了一跳，赶紧凑过头来看，在发现那张队伍人数赫然写着“1”的表格之上，确实有自己手写填写的任务代码后，她脸色变了变，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地说—— “哎呀奇怪了，这个年轻人居然真的是一个人成了一个队伍，啊啊，我怎么会犯这么大的错误？！” “……” 在这名工作人员捧着脸沮丧地尖叫时，陆十二已经搬着小板凳在这登记桌前坐了下来，JAY也从旁边拎了个小板凳挨着他一块儿坐下，并且在赖皮二人组中的黑发年轻人来得及开口之前，就抢先开口对那工作人员老头说：“这里有两个人，二加一，正好等于三。” 陆十二用赞赏的目光默默地瞥了自家“很会做算术题”的队友一眼，立刻接道：“问题是这个人自己的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是多少，如果少于2000的话，我们就……” 工作人员老头：“他的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有3001，是一名蓝色职人。我可以将你们直接安排到一个队伍里，因为他本身的注册行为就是违规的，所以他没有权利拒绝官方这边安排任何品质的队友给他，选择是单方面的，如果你们这边没问题的话，我就可以将他的任务编号一块登记到你们的任务栏去——” 陆十二：“好！” 工作人员老头抬起头扫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惊讶面前的黑发年轻人如此豪迈，连自己未来的队友究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不在意。 不过这也好，问东问西反而麻烦。 于是在确认了JAY这边也没有意见后，老头愉快地点了点头，接过了陆十二的ID卡和JAY的ID卡就给他们直接登记了任务，接回了ID卡，陆十二立刻打开了任务解说，将他新接到的任务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 【伽马A星在开采高能源酶促产品过程中，受到了来自未知势力的野生幻兽阻挠，在一个月内已经造成了前来开采的能源公司员工以及协助开采的幻兽职人人员伤亡事件。现中古大陆军部联合幻兽职人公会发出公开邀请：伽马A星将面对广大平均水平在蓝色幻兽职人以上的队伍开放“清扫”“调查”等若干自由任务，诚招有能力清除这一批野生幻兽的能人异士前来大展拳脚。 任务奖励金币：1000-5000枚 任务奖励社会贡献值：1500-3000 任务奖励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800-1500 推荐领取任务幻兽种类：陆战系/飞行系，因地形特殊，不推荐水生幻兽前往】在陆十二查看任务的时候，身后工作人员老头的声音响起，他解释道：“你们到了伽马A星以后，需要根据自身情况重新领取种类不同的各类任务，到时候就会有详细的任务奖励。” 陆十二“喔”了声，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而这时候在他身边的JAY已经淡定地将ID卡收了起来，露出了个若有所思的脸——奖励居然这么丰富，看来这些任务本身就不是很简单啊？JAY本身对贡献值有3000多的队友也是比较放心，只不过现在看任务好像有点麻烦，为了以后的团队合作，于是他还是决定要求幻兽职人公会这边帮忙搭桥，让他们与未来的队友见一面。 那个工作人员老头当然答应了他的要求，并且在联系之后，他看上去挺高兴地告诉JAY和陆十二，他们未来的队友这会儿人就在幻兽职人公会，工作人员这边可以替他们将那个人叫过来。 陆十二与JAY当然是点头说好。 整个过程中，被剥夺了作为一个“人”的权利的金发男人全程皱着眉，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言不发地站在他们身后，就像一名最合格的保镖似的——至于陆十二他们跟陌生人组队这一点他虽然不是很高兴，不过严格地说起来他也并不是很在意，毕竟别人的事情跟他没多少关系，根据《幻兽驯养手册》上说，身为幻兽的他，只需要看护好铲屎佬周全，不要让他继续出意外状况就可以了。 就在发财这么淡定地对自己的工作进行一句话总结时，却在这时，他忽然闻到空气中有一种让人暴躁的气息远远传来——这味道讨人厌的感觉有点熟悉……发财嗅了嗅鼻子，面无表情地心想，好像在古代战场C区那边闻到过。 男人微微眯起眼，稍稍抬起头往某个方向看去—— 与此同时，站在任务登记台前面的伸长了脖子等自己的新队友的陆十二似乎也听见了什么响动，将自己的脸拧向了跟发财面朝的同一方向—— 于是几秒之后，他们同时看见一个长得很高、很瘦，并且拥有一头银色长发的年轻男人急急忙忙地往他们这边跑来，一边往这边跑，他一边兴高采烈地冲着陆十二挥手：“哟哟哟，小短腿，又见面了！！！！” 陆十二脸色一变。 JAY脸色一变。 发财只是稍楞，伸手摘下墨镜，微微眯起金色的双眼。 然后在那个银发男跑到他们面前之前，队伍之中的黑发年轻人已经果断地转过身，猛虎落地式扑向身后的工作人员老头：“队伍解散！队伍解散！队伍解散！重要的话重复三遍——队！伍！解！散！现在！立刻！马上！” 工作人员老头：“不好意思，伽马A星的任务比较特殊，一旦队伍确认注册任务，你必须要到伽马A星当地的工作站才能申请取消任务。” 陆十二：“……” 第55章 JAY同情地伸手拍了拍陆十二的肩，无奈道：“你就忍忍吧，至少换一张空间舰的票，等人到了伽马A星，我们再看看有没有因为路上吵架到地方就当场拆伙的队伍，挖挖别人的墙角什么的……” “我觉得我一秒都不能忍，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对我的体型发出质疑……” 陆十二一边说着，一边从那工作台上站直起来，当他顶着一张面瘫脸转过身时，这个时候，拜伦已经杀到了他们的面前，兴高采烈地挥着手说：“小短腿，又见面啦，真是缘来缘去缘如水，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陆十二：“……” 陆十二看着面前这张阳光灿烂的漂亮脸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生无可恋了。 好在这个时候没，从陆十二身后突然横空伸出了一只大手将他往后拉了拉，在陆十二踉跄着后退站稳时，发财那高大的身躯就直接一个错步上前，挡在了他跟拜伦的中间——当陆十二抬起头来时，完完全全看不见拜伦了，自家人形幻兽那宽阔的肩膀和强壮的身躯将脑袋顶上的阳光都遮掩得结结实实。 反观另一边，这会儿面前横空出现了一扇“门板”，拜伦也是稍稍一愣，缓缓地直起腰抬头，随即便对视上了一双淡漠的金色瞳眸——此时此刻，在男人眼底的冷漠与陌生让拜伦顿了顿，在与那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金色瞳眸对视片刻后，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随即他直起腰，吹了声口哨，双手举起做投降状往后退了两三步。 然后他弯了弯腰，绕过面前的“门板”，笑眯眯地跟猫在发财身后的陆十二说：“真没想到他们随即塞给我的队友居然会是你们，往后的日子请多多指教，合作愉快啊，小短——” 拜伦的话还未说完，已经被一只大手抓着脑袋又往后推了几米。 拜伦：“？” 发财目不转睛地用一双充满不友好情绪的眼睛瞪着面前突然冒出来的银毛，顿了顿后，头也不回地将手伸向身后——这会儿躲在他身后“避难”的陆十二见状，立刻相当心有灵犀地一个箭步上前，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ID卡塞进发财的手中，发财将ID卡接过，他又一个箭步退了回去。 男人接过ID卡，低下头扫了一眼，随即飞快地输入了一行字，放到了拜伦的眼皮子底下，拜伦好奇地伸脑袋去看，然后就看见了这么一行字—— 【你也不是人类，离他远点，那个人类是我的归属物。】拜伦：“……” 低下头，银灰色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此时此刻拜伦似乎并不为发财看穿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惊慌，也懒得吐槽他把人类纳入“归属物”的范畴这事情有多荒谬，强忍下了嘲笑面前的男人像是小狗占地盘似的占有欲，他抬起头，听上去十分抓不住重点的问了句：“你不会说话了？” 发财依旧是面瘫着那副俊脸，没有回答。 倒是站在发财身后的陆十二闻言皱起了眉：拜伦这句问话句式听上去有一些奇怪——中古大陆虽然混合着各式各样的人种，但是中古大陆的通用语言基本是地球五百年前的中文，中国语言博大精深，比如“你不会说话”和“你不会说话了”两句话之间明明只有一字之差，那其中包含的信息却是天差地别。 比如，“你不会说话”这可能是单纯的一个疑问句，回答的答案只有“会”或者“不会”。 但是，“你不会说话了”这其中却仿佛酝酿着其他的信息量。比如，此话一出，就会给人一种“对话的两者之间是相互认识的”这样的感觉，并且让人觉得，至少发出疑问的人相当确定被疑问的那个人至少曾经是会说话的，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他变得不会说话了，然后才会让人对他发出这样的疑问。 综上所述，所得出的结论是…… 拜伦认识财哥？ 不可能啊，那一次在古代战场C区见面的时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见面，而且那个时候，财哥保持的还是幻兽的形态。 那么，难道说拜伦之前就认识财哥？ ……这个猜测就未免让人觉得心惊肉跳了。 考虑到发财本身的就浑身是谜，又托了陆十二个鸵鸟症患者的福，这些谜团至今一个都尚未解决，还在不断增加——所以眼下，完全不排除当所有的谜团解决之后，会有更大的“惊喜”在等待着陆十二的可能，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黑发年轻人却发现他还是十分地抗拒这个。 比如，现在他满脑子就一个想法：这只幻兽是他花了一千三百枚金币从幻兽黑市买回来并孵化的，他拒绝围观任何“失散多年的亲生父子/兄弟/兄妹激情相拥泪洒黄河相逢恨晚”的狗血大戏。 发财是他的幻兽。 一旦决定好了这个，陆十二忽然对拜伦的警惕心就更高了，一时间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反手一把抓住挡在自己面前的金发男人的手，学着他曾经做的那样将他一把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这时候发财正忙着第二次打字给拜伦看，屏幕上打的什么陆十二也没看清，因为在发财被他拉到身后的第一时间，男人就顺手删除掉了屏幕上的字。 陆十二往拜伦面前一站：“你好，战友，希望接下来我们的任务能够合作愉快——而一切‘愉快’的前提是，你不要来骚扰我弟弟，他脑子不好使，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吓哭，一哭哭一天，谁劝都劝不住。” 拜伦：“……” 抬起头看向这会儿像门神似的站在黑发年轻人身后的金发男人，面对来自自家主人的诽谤，他十分淡定地从口袋里取出了墨镜，然后沉默地给自己戴上。 拜伦很想告诉陆十二，一个“智商有问题，脑子不好使，一不小心就会吓哭”的小弟弟，是不会随便对人发出“靠近就咬杀你”这样的威胁的——哦对了，“要杀你”这三个字，就是“纯良的、脑子不好使的小弟弟”在ID卡屏幕上对他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不过好在他在“发财”的面前还是比较没那么肆无忌惮的，既然无论男人是处于什么原因想要隐瞒面前的这个人类在其面前装模作样，他都懒得去揭穿，懒洋洋地将双手插进口袋里，拜伦耸了耸肩，接下来就是正常的队友互换信息时间—— 队友互换信息无非就是这么几项，比如幻兽职人公会的贡献值啦，以前做过什么任务啦，家里有什么可以调动的幻兽然后幻兽的状态甚至是四维总和之类的啦……于是，这就注定了当问到彼此的幻兽种类这个环节时，在场的人除了JAY之外，无一例外都显得有些尴尬。 陆十二笑得一脸虚伪地说，自家幻兽在家里睡觉，心里在抱怨早知道这样就让财哥变回幻兽形态而不是人类的模样在这大摇大摆，可能会省事儿很多。 拜伦也是笑得一脸虚伪地说，好巧我的幻兽也在家里补眠，心里想的是，接下来的一天之内他必须要去哪里捉一只幻兽来充当一下必要角色。 轮到JAY，JAY面无表情地说：“哦，我的幻兽确实在家里睡觉。” 陆十二：“……” 拜伦：“……” 尴尬的交换信息时间后，敲定时间明日下午出发前往伽马A星，因为各自心怀鬼胎，大家纷纷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地散去。 …… 坐在回程的磁悬浮轻轨上时，已经是接近下午三点的时间，直接刷了ID卡在车上叫了一份普通的配餐牛排，陆十二吃完后转过头看着此时正安静地坐在自己身边，用JAY的平板光脑查看伽马A星信息的金发男人，想了想后道：“财哥，我觉得那个拜伦好像有点怪怪的，你以后离他远点。” 发财闻言，抬起头来看了陆十二一眼，想了想后点点头，然后拿过餐巾，伸手替身边的人擦了擦唇上残留的牛排酱汁，之后又低下头，继续去预览信息页去了。 陆十二见他答应得毫不犹豫，稍稍放下心来，自己在椅子上闲做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索性也跟着伸脑袋去看发财在预览的信息页—— 信息页上说，伽马A星上被开发出来的能源，现在这种能源已经有了新的名字，名叫“伽马元”，经过专家鉴定，“伽马元”确确实实是一种全新的不可再生能源，成分活跃，能够将石油转化的利用率在原来的基础上提高5%到9.7%——在五百年后的地球，虽然大多数的设备和交通工具都已经电子化，但是石油却依旧还是无比抢手的资源之一，甚至，竞争的激烈程度相比起五百年前的地球只多不少。 伽马A星上饱含着许多这样的矿物质，它们深埋于底下，储藏量极为巨大，正安静地呆在那里等待着人类去发掘。 一旦确定了“伽马元”的最有效利用成分，中古大陆的石油利用率很有可能在接下来的几年内短时间立刻超出科技相对比较发达的东欧大陆一大截——中古大陆发现了这种矿物，已经被东欧大陆那边嫉妒得红了眼。 红眼病发作的最直观的表现之一就是：最近东欧大陆的地理学家以及历史研究学者已经开始重新研究起五百年前的战后区域划分地图，正在绞尽脑汁地把那个区域划分曲线画得歪一点再歪一点，看看能不能把伽马A星“歪”进自己的管辖星系范围内。 “……人类就是闲不下来。”陆十二凑在自家幻兽身边说，“一闲下来就想整幺蛾子，几百年前就说好了该归谁的东西，这会儿又想重新分配一下，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坐在陆十二身边的金发男人没说话。 他手指往下一滑，跳过那一段用简单的话语描述“伽马元”已知的成分构造以及其他使用用途的推测，直接来到了页面的最下面——那是关于“伽马元”的已经解读出来的部分常见元素构成图。 发财看得很认真，一双金色的瞳眸闪闪发亮，就好像他能看得懂似的。 陆十二也看得很认真，然后他发现自己果然也是个个字都认识，但是当这些字凑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一个词也看不懂了。 这时候陆十二又看见在文章的最末尾提到，“伽马元”的出产偶的同时还会大量产出一种被命名为“伽马R”的伴生矿，有人推测伽马R是一种很好的机械润滑剂，因为在科学家们来得及闲下来研究这种大量产出的伴生矿时，已经有工作人员发现，有生了锈的挖掘在挖掘矿石的过程中，那挖掘机居然越使用状态越新，仿佛重新被打磨了一般。 “这么一看，倒是觉得伴生矿才是比较值钱的东西。”陆十二指了指页面嘟囔道，“这功能多神奇，磨一磨，单车变摩托。” “……” 发财转过脑袋看了陆十二一眼，片刻后，他先是指了指“伽马元”的结构图，然后拉出平板光脑的输入界面，先是写出“酶促”二字，飞快地在上面划了条斜杠，然后在旁边重新龙飞凤舞似的写下另外一个词：燃料。 “燃料？人科学家不说了这是酶促么，燃料个屁啊，你一只中华田园猫还能比科学家更有文化？”陆十二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发财，“现在的车用的不都是太阳能电池了么，什么玩意要用到这种东西做燃料？” 发财想了想，脸上放空了下，随即摇了摇头。 陆十二发挥了“十万个为什么”精神，又问：“那这些伴生矿又是什么东西？” 这下子发财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更茫然了，他又摇了摇头，然后瞥了眼身边的黑发年轻人，微微顿了顿，随即面色一沉，“啪”地一下关上平板光脑，从口袋中掏出墨镜戴在脸上，再也不理人地闭目养神去了。 一系列动作犹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把一旁的陆十二看得一愣一愣的，老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家中华田园猫先生因为回答不上来问题，傲娇地生气了…… 生气了！ 卧槽，你没文化关我屁事啊，你跟我生什么气？ 陆十二被嫌弃得莫名其妙，顺出手推了推身边闭目养神的金发男人，奈何对方像是一座小山似的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在骚扰了他一会儿后，陆十二彻底放弃了再跟他讲道理的冲动，索性随着他去了。 直到磁悬浮轻轨到站，JAY从后面的位置赶上来提醒他们下车，发财还是臭着一张脸。 并且他破天荒地第一次在人群中没有抓住陆十二的手，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中面无表情地跟在黑发年轻人的身后，就好像他们两个人只是走得比较近的路人甲和路人乙。 连JAY都看出一点不一样，他颠颠儿地凑近陆十二：“喂，财哥怎么了？” “不知道，”陆十二面无表情地说，“猫粮吃多了，齁得慌吧。” JAY：“啥？” “欠揍呗。”陆十二没好气地说。 第56章 “财哥这模样有点吓人啊。”JAY摸了摸后脑勺，看上去有点儿无语的跟陆十二说，“他怎么样才能正常点？” 陆十二想了想，而后郑重其事地说：“你给他买一套《十万个为什么》吧。” JAY一愣：“啊？” 陆十二又补充：“再来一套《好妈妈教宝宝学化学》。” JAY：“啊？！” 陆十二：“他估计就笑颜如花了。” JAY：“……” JAY回过头意味深长地在身后的男人身上扫了一圈，后者稍稍拿下墨镜，垂下眼面无表情地回视了他一眼——只是这一眼就让JAY觉得冬天提前来临了似的，打了个哆嗦，将目光缩了回去，直接将话题转换到了一个安全的轨道上，比如：今晚吃啥。 此时他们已经快要走到院子门口——正如JAY曾经给陆十二打广告时所说的一样，出了磁悬浮轻轨站，往外走大约十分钟就可以到他们住的那个住宅小区。 值得一提的是，JAY住的是一片高级住宅小区，小区里土豪很多，这就意味着有不少人家里养了幻兽——其中大多数是观赏性的水生幻兽，不过也不少是养了陆战型幻兽当看门用的，幻兽的听觉极为灵敏，视觉也比普通的宠物墙上很多倍，所以平常若是有什么人往小区里一站，各家各户各院子里传来的幻兽叫声那是此起彼伏一阵乱响。 所以当陆十二一脚踏入小区时，立刻就发现了好像哪里不对。 因为今天整个住在小区安安静静的，简直可以说是鸦雀无声，空气之中只能听见的秋风吹过树梢时发出的轻微“沙沙”作响的声音，除此之外，居然哪怕是一声幻兽的叫声都没听见——周围的气氛不知道为什么让人感觉到紧绷到了极限，空气之中浮动着一股让人不安的诡异气氛。 陆十二几乎可以感觉到，其实那些被邻居饲养的幻兽都还在，并且此时此刻它们都还清醒着，只不过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让它们这会儿猫在墙后，一声都不敢吭…… 【不知道为什么家里的幻兽们忽然变得躁动不安起来，阿D明明连早餐都没吃却躲在水池的莲花下面死活不肯冒头，A仔和C仔差点打起来，整一个莫名其妙的……】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忽然就联想今天JAY说什么出门的时候，家里的幻兽表现得有些反常……陆十二想到这个，显得有些恍然地转过头与看身边的JAY，很显然后者也想到了这个，这会儿脸色相当不好看。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陆十二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就在这个时候，始终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金发男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他摘下戴在脸上的墨镜，将它折叠起发出“啪”地一声轻响随即捏在手中，金黄色的瞳眸微微眯起露出一个警觉的表情。 陆十二回过头，正巧对视上后者的目光，阳光之下，后者目光闪烁了下。 陆十二顿了顿，正想调侃男人一句“生够气了么气包子”，却在来得及开口说话之前，他看见发财的面色猛地一沉，额角清净瞬间暴起，紧接着在身边JAY的一声惊叫声中，他伸出手一把抓住陆十二往身后一塞，自己顺手将手中的那枚墨镜扔了出去—— 墨镜似乎砸在了什么东西身上发出了“啪”地一声轻响。 天空之中被一声惊天动地的兽吼撕破了宁静。 这声不同寻常的兽吼吼得陆十二心头狂跳——那在幻兽回收站时，被那只初代幻兽盯着的时候浑身不自在的紧迫感再一次地回到了他的身上，在发财身后站稳后他猛地回头一看，随即便看见了让他心肝脾肺肾都快吓破了一幕—— 只见此时此刻，有一只体型无比壮硕，长着深棕色鬃毛的陆战型幻兽正趴在他家院子的围墙上，它拥有一双琥珀色的兽眸，其中的一边眼睛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从额头划到下巴，金属的獠牙随着它低低的咆哮在那张大嘴中若隐若现，那完全金属化的尾巴垂落在这会儿已经被它踩得七零八落到处是裂痕的围墙边上，懒洋洋地一甩一甩。 沙巴克。 这只从幻兽回收站跑出来的初代幻兽，居然一路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追到他家里来了！ 陆十二倒吸一口凉气，微微瞪大了眼：“财哥！你究竟——唔——”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从前伸出来的一只大手捂住了嘴。 放眼看去，陆十二远远地还能看见JAY那个颇为小资的院子这会儿狼藉一片，养着阿D的水池里安安静静的也不知道是它躲进水里去了还是被吃了，A仔和B仔被用藤条捆住了四肢后被随手扔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这会儿两双眼睛四只眼珠在滴溜溜地转来转去，C仔的鸟爪也被一根藤条牵绊着拴在院子里的大树上，鸟嘴还凄凉地被藤条一圈圈地缠得结结实实。 好消息是，比起似乎跟陆战型幻兽天生不对盘的水生幻兽阿D来说，至少它们还活着。 坏消息是，谁也不知道阿D到底还活着不——万一，沙巴克大爷在等着陆十二他们回家的过程中，忽然发现自己不小心饿了，然后…… 画面太美，有点不敢想。 此时此刻，盯着眼前那一片狼藉的自家小院，ABCD幻兽们的主人整个人都快不好了，被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兽吼把表情从“？＿？”吼成“=口=”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其他表情变化的JAY保持着一张“=口=”的囧脸转过来看着身边猫在自家幻兽身后的黑发年轻人，压低了声音咆哮：“那是什么鬼？！为什么会有这么大一只！这么大一只幻兽趴在我家的围墙上！！” 陆十二面色苍白地看着队友：“野生幻兽，幻兽中的通缉犯，吃人的怪物，随便你怎么定义。” JAY一愣：“谁？” 陆十二：“沙巴克。” JAY：“神马？！！！！！！！！！！！！！！！” 陆十二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通讯器：“瞪我干神马，报、报警啊……” 陆十二话语刚落，只见那蹲坐在围墙之上的巨大狮形幻兽完全金属化的尾巴在墙体上轻轻地一拍，伴随着“啪”地一声金属敲墙的轻响，陆十二捏在手中的通讯器“呯”地一下冒出一阵火花，紧接着就是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钻入鼻孔。 陆十二：“……！” JAY：“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在两名人类瞪着手中烧焦了的通讯器满脸风中凌乱时，之前挡在他们前面的发财却晃了晃，随即弯下腰，显得特别淡定地将脚上的鞋子脱了下来，转过身，郑重地将那双像是巨人穿的超大码鞋塞到陆十二的怀中，还没等后者反应过来他这是要干嘛，男人已经冲了出去。 抱着发财那双超大码鞋的陆十二：“……” 那是正常的人类绝对不可能达到的移动速度，男人高大结实的身躯在跑动的时候，就像是一只奔跑中的猎豹，背部微微弓起，身体下压，他动作十分敏捷地一跃而上蹦上了JAY家里附近的一棵大树之上，而后脚下轻轻一点，便从天而降，跨步一拧，脚背重重地一勾，在蹲在墙上的幻兽来得及躲避之前，他的这一脚已经结结实实地踢到了幻兽的下颚！ 咔擦一声颚骨错位的轻响，在此时安安静静的住宅小区之内居然异常清晰！ 一系列动作仿佛只发生在一瞬间！ 当陆十二和JAY听见了响声，终于将注意力从报废的通讯器中收回，他们震惊地瞪着眼看向不远处时，金发男人已经跟沙巴克斗成了一团，当沙巴克嘶吼着用那高大的兽形身躯将发财扑倒时，陆十二怀抱着发财鞋子的双手猛地一紧——仿佛生怕一个不小心发财血溅当场，怀中的这双鞋就成了他唯一的遗物。 好在下一秒，发财就直接伸腿一脚将压在自己身上的狮子踹了开来！沙巴克被踢得飞出几米远，趁着它一时间不能发起下一次的进攻，躺在地上的男人一个鲤鱼打滚跳了起来，又看了看四周，随即一跃跳进JAY的院子围墙后面，站在外面陆十二只看见一阵耀眼的光闪过，紧接着，一只中等大小的陆战型幻兽便跳上了围墙。 “咦，财哥好像比之前看着长大了一点啊。” 在JAY疑惑的声音中，只见发财微微压低了身躯做出一个准备扑咬的姿态，浑身的绒毛微微炸开，金色的皮毛在阳光之下闪烁着好看的光泽…… 下一秒。 只听见“唰”地一声轻响，一对巨大的金属羽翼从它的背后伸展开来，那双翅膀因为过于巨大，发财那幻兽形态反而有些不好把握，它在围墙边缘上微微摇晃了下，脚下带出碎石无数哗啦啦地滚落，就在这时，它的羽翅的关节处伸出一个尖锐如刺的东西狠狠地扎入墙体，在那围墙被扎出一片蜘蛛网似的裂痕时，发财这才稳住了身形，而后纵身一跃，扑打着翅膀再一次用飞的方式向着沙巴克所在的方向撕咬开来！ 陆十二看着那被一阵折磨之后面目全非的墙，很不好意思地转过头想要跟JAY道歉，这个时候才发现他的队友正用一副吓尿的表情瞪着不远处的发财，嘴巴哆嗦着，无限重复一个字：“飞……飞……飞……” 陆十二先是莫名其妙地拧过脑袋看了他一眼，在看见后者那仿佛见了鬼似的表情，这才抹了把脸想起一件让人心很累的事情：因为时间太紧迫，他好像确实还没来得及把财哥昨天发生了金属化了的事情告诉JAY。 “那是财哥的金属化，虽然他说不是……不过我觉得应该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看着发财将沙巴克一路追赶骚扰着到了隔壁邻居家门口，陆十二默默地在心中给邻居点了个蜡烛后随手将发财的鞋子塞进包包里，随即拉着JAY沿着墙角往家那边摸去——来到那被发财的翅膀里伸出的尖刺扎入的墙边时，陆十二留了个心眼多看了一眼，随即发现这个洞很深，甚至直接穿透了墙体。 耳边传来有些难以置信的倒吸气音——陆十二不用回头也知道，很显然这样的痕迹在他身边的JAY也看见了。 “这是财哥弄的？”JAY声音含糊地问。 “你刚才也看见了，”陆十二手握一个拳头伸进洞里，大小刚刚好能通过，缩回手，瞪着自己的拳头他愣了愣，随即叹息道，“财哥这个金属化有点厉害的。” “屁！哪有陆战型的幻兽金属化出一对飞行系幻兽的翅膀的！”JAY用三观被毁的崩溃声音说，“怎么可能！那飞行系幻兽还有个毛的优势啊！！！它们唯一的优势不就是那么一对翅膀吗！！！！啊！！！！！！” 在JAY咆哮的时候，发财在那边扑腾着翅膀，用小牙齿咬着沙巴克的耳朵，将那只比它的体积大了大约几十倍的幻兽整个儿拎到了空中—— 这一次JAY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陆十二也跟着抬起头看向发财那边，眼瞧着自家幻兽晃晃悠悠地用嘴巴拎着沙巴克的耳朵在天空中颤颤悠悠要掉不掉，与此同时，后者也抬起头看了眼这会儿已经摸进了院子里给A仔、B仔、C仔松绑的陆十二，随即使劲儿扑腾了下翅膀，继续颤颤悠悠地往陆十二他们这边飞了过来。 半分钟后。 蔫了吧唧、满身是抓伤的巨大幻兽被扔到了陆十二的面前。 发财也跟着落在了地上，收起背上那一对巨大的翅膀，踩着小爪子凑到沙巴克身边闻了闻，大概是在确定了这货还活着之后，它在沙巴克的身边蹲稳了，抬起后爪给自己梳了梳脸上的绒毛，随即扬起下巴，一双金色的瞳眸瞪着陆十二“喵喵”叫了两声。 陆十二：“？” 什么意思。 正当黑发年轻人完全搞不明白这是要干嘛时，就听见JAY在他身边用幽幽的声音说：“你家中华田园猫给你捉了只耗子，这会儿邀功呢……呵呵，好大的一只耗子，呵呵……” 第57章 其实陆十二也有点无语。 相比起看着这只处于半昏迷状态、大概还被幻兽职人公会通缉着的初代幻兽躺在自己面前，其实陆十二更希望发财将它直接拎到外面的垃圾桶旁边放着——除了垃圾桶，还可以是别的地方，只要不是他面前就可以。 陆十二喜欢毛茸茸的生物，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也会喜欢张开嘴可以将他整个脑袋都含进嘴巴里的毛茸茸生物。 但是这会儿，看着发财耀武扬威地翘着尾巴，垫着小爪子绕着沙巴克转圈圈，东闻闻西闻闻看上去很感兴趣的模样，他发现自己的那一句“财哥出门左拐把它扔到垃圾桶去谢谢”居然有点儿说不出口——尤其是当发财跳到沙巴克的大脑袋上，长嘴咬沙巴克的耳朵，将它的脑袋咬得一晃一晃看上去玩得很开心时，陆十二居然产生了一种自己是个自私的坏家长的错觉——比如自家小孩捧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小仓鼠兴致勃勃地展示，结果尖叫着嚷嚷“脏死了快把这只老鼠扔掉”的那种讨厌家长。 虽然这只“仓鼠”好像体积有点大。 在JAY小心翼翼地转身去查看他的幻兽们的状太时，陆十二捧着下巴蹲在家门口看了一会儿，当在院子里的JAY与终于从水中冒出来的阿D喜极而泣激情相拥时，沙巴克也在发财的“玩弄”下渐渐苏醒，这只巨大的初代幻兽抖抖身上威风的鬃毛，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它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黑发年轻人，很不友好地呲了呲牙，并发出十分具有威胁性的低低咆哮声—— 陆十二：“……” 一声兽吼将阿D吓得毫不犹豫“噗通”一声跳回了水池里，留下了水池边被溅了一脸水的JAY，陆十二保持着蹲着的姿势挪着屁股往后挪了一小段距离，与此同时，他看见蹲在沙巴克脑袋上发财伸出爪子，在沙巴克的脑袋上又重重挠了一下。 发财：“喵嗷！” 沙巴克：“吼！” 沙巴克发出一声痛吼，甩了甩脑袋，却是动作轻柔地将骑在自己脑袋上的发财甩到了草地上——发财被摔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小短腿在空气里挥舞着蹬了几蹬，看上去还挺开心的模样……就好像他破天荒地终于找到了个不错的玩伴似的。 哦，对了，补充一下设定：一个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拿陆十二或者JAY来当晚餐的玩伴。 陆十二想了想，看着在被折腾得一片狼藉的草地上相互互动得还挺开心的两只大小完全不成比例的幻兽，停顿了片刻后，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叫了声：“财哥？” 伴随着一阵刺眼的光闪过，男人赤裸着脚踩在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这会儿蹲在家门口台阶上的陆十二半个笼罩了起来——当发财变回人类的模样时，站在沙巴克的身边倒是挺搭配的，是陆十二想象中的幻兽职人以及其幻兽的标准组合，帅哥，和酷炫的、威风禀禀的陆战型幻兽什么的…… 当然，作为一只幻兽来说，沙巴克有点儿酷炫过了头。 正当黑发年轻人沉默着在心默默吐槽之时，变回了人类模样的金发男人伸出手，顺手“咔擦”一下将沙巴克之前被他踢错位的下颚骨接上，随即转过身来看着陆十二，像是在无声地问他：叫我干嘛？ 陆十二站了起来，站在第三阶台阶上现在他跟站在草地上的发财看上去一样高，当他微微掀起眼皮，就能对视上那双认真地望着自己的金色瞳眸……陆十二顿了顿，显得有些心虚地拧开了脑袋，随即放轻了声音说：“幻兽回收站以及幻兽职人公会的人都在找这只初代幻兽，我们把它送回去好不好？” 陆十二话语一落。 他瞬间就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氛有变。 僵硬地将脑袋转了回去，看着发财脸上的表情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完了，财哥果然露出了这种表情。 所谓的“这种表情”是指什么表情呢？——大概就是听到了家长尖叫着说“脏死了快把这只老鼠扔掉”之后，刚刚还满脸兴高采烈妄图献宝的小孩脸上会出现的那种表情：惊讶，失望，又以及——伐开心。 陆十二：“……” 发财：“？” 在巨型幼年幻兽以及他的主人相互搞对视搞得气氛无比尴尬之时，在一旁的JAY终于看不下去了，他说出了打从沙巴克苏醒来以后说出的第一句完整的话：“这种无需置疑的事情你们还要在和谐商量的气氛下进行商讨是怎么回事，喝醉了吗？！” 发财又转过头去看JAY。 JAY一愣，随即也闭上了嘴，默默地站到了陆十二的一旁，加入了“和谐商讨的气氛”队伍之中。 而此时，发财转过身，先是查看了下沙巴克身上的伤——奇怪的是，这只巨大的、凶残的初代幻兽居然也任由他摆弄，在发财用粗鲁的动作一把抓起它那脏兮兮的爪子查看时，JAY想了想，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黑发年轻人：“我发现财哥露出那种表情的话，让人有一种很难拒绝的他感觉。” 陆十二抽了抽唇角：“谁试谁知道，你以为他为什么一直在吃那么贵的幻兽罐头——如果我一个人去买幻兽粮食的话，我会选择用买一个罐头的钱扛一麻袋低级干粮回来，反正都是当零食吃的。” 在两名人类蹲在一旁默默地吐槽中，发财扔开了沙巴克的一边爪子，抓起了它另外一边爪子，似乎还很好奇地伸手去触碰它那已经完全金属化的爪子，JAY看得双眼发直，又道：“财哥看上去是想养宠物了。” 陆十二：“养个屁养，他自己就是宠物养哪门子的宠物……就算要养就养只仓鼠玩玩不好么？非要养一只这么——” 陆十二的话刚一落，就看见发财卡着沙巴克的前爪咯吱窝，将那只看上去至少有半头大象那么重的幻兽直接拎起来，腾空甩了甩。 JAY叹为观止，一语道破：“对于财哥来说，它就是仓鼠。” 陆十二：“……” 发财跟沙巴克互动完，又转过头好奇地看着陆十二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因为打从他“出生”以来，很少会用这种忽闪忽闪的目光看着陆十二去要求什么东西，所以这会儿冷不丁地被他这么一看，杀伤力还真的是蛮大的。 陆十二叹了口气，挪到了院子里那勉强幸免于难保存下来的秋千上坐了下来，C仔拍着翅膀落在他身后的靠背椅上，歪着脑袋打量了下他，与此同时，黑发年轻人面色严肃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财哥，过来谈人生。” 陆十二深呼吸一口气，准备开启“家长与想要养宠物的小学生之间的艰难‘谈人生’”模式。 发财：“……” 又谈人生？ 发财微微蹙眉，虽然看上去极为不情愿，但是还是慢吞吞地挪到了陆十二的身边，一屁股坐下，惊飞了C仔，他却头也不回地只是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沾满了泥的双脚，这才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身去翻陆十二的包，将自己的鞋子拿了出来，正准备往脚上套，又被身边的黑发年轻人拍了拍手背。 陆十二将那鞋子拿回来：“脚都那么脏了，洗干净再穿啊。” 发财露出了个茫然的表情，但是还是配合地放开了手让陆十二将那鞋子放到一旁。 “自己都把自己照顾得不清不楚的，你哪来的自信还想再养一只宠物啊。” 陆十二一边嘟囔着一边转身放好了鞋，无意间地掀了掀眼皮，却发现此时此刻在他们身后不远处，JAY大神正十分具有作死精神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看上去是想要去摸沙巴克的耳朵，后者当然是毫不客气地转过脑袋对准他的手就是一口，还好JAY反应够快，屁滚尿流地将爪子缩了回来，然后就跟自家那些被吓得不轻的幻兽一块儿缩回房间里去了—— 还顺手关上了玻璃窗，扒在窗户上往外看，就像看动物园的大熊猫似的。 “……” 陆十二将自家队友的一系列二逼举动看在眼中，十分无语地摇了摇头，随即收回目光看着身边正襟危坐的金发男人，等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从最根本需要解决的问题开始入手—— 关于安全，这只宠物究竟适合不适合当“宠物”。 陆十二想了想后对身边的男人认真道：“财哥，沙巴克很危险，那家伙还吃过人，现在对人类的攻击性也很大——我实在是不想某一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JAY或者你们随便哪个人变成了人肉骨头汤在锅子里沸煮……” 发财盯着陆十二看了一会儿，片刻后，他严肃地摇了摇头：不会发生这种事。 “听说它吧前任主人的肠子都掏出来了啊，”陆十二捂脸无力道，“而且它看上去真的不是很友好，很具有攻击力，之前新闻里也有说那天有幻兽回收站的员工也受伤了，虽然还没死，不过听说现在还没出高级看护病房——” 发财指了指自己，又摇了摇头：有我在，不会发生这种事。 陆十二：“……” 陆十二发现，他家财哥看上去总是一副很可靠的模样其实也是有坏处的，比如在他明知道对方在自信心毫无根据地爆棚到爆表的情况下，居然还是吃了耗子药似的觉得他依然很有说服力——就好像他说没事，那只沙巴克就从此改吃素了似的。 在发财强而有力的保证中，作为主人的陆十二很没节操地丢盔弃甲，于是第一条反驳的理由宣告失败，进入下一条—— 关于开销，论“钱不是大风刮来的”。 陆十二：“那只沙巴克那么大只，吃得应该也很多的样子，我养你一个已经很吃力了，你要吃好的，我要让你用好的，你不肯讲究，我也不肯讲究，现在再来一个饭桶，你这是要逼我把另外一个肾也卖掉么？” 发财挑了挑眉：我才不是饭桶。 “好，你不是饭桶，你会做任务养活自己没错，可是我总不能把沙巴克带出去做任务吧？”陆十二伸出手，从自己的眉眼处往下划，在自己的脸上笔画了下，“今天在幻兽职人公会我注意看了下，橙色任务区已经挂上了追捕沙巴克的任务——全世界都在找它啊，它长得这么显眼，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陆十二话一刚落，忽然感觉到坐在他身边的发财抓住了他的手。 他微微一愣，抬起头，似乎有些疑惑话说得好好的说到一半，发财为什么这么做，却在对视上对方那双金色瞳眸的第一时间，意外地发现对方看上去居然有些愉快，这副“本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的模样让陆十二的心头缓缓地升起了一种“我是不是搞错了纠结点”的不祥预感，而这个时候，发财已经拉着陆十二从秋千上站了起来，两人一同来到院子里的正中央。 小院子的围墙已经倒塌一半，还好这个时候是上班时间住宅小区里人烟稀少，如果是晚餐过后时间，可能已经有要跳广场舞的大妈们组团过来进行“舞前热身八卦运动”了——而这会儿的功夫，作为围墙拆迁户的主要罪魁祸首，沙巴克正看似十分舒坦地趴在草地上晒太阳，C仔高高地站在房顶上低头看着它，而A仔和B仔已经跟着JAY一块儿闪进屋子里去了。 似乎是听见了陆十二他们靠近的脚步声，躺在地上的初代幻兽翻了个身，睁开了一只眼，懒洋洋地扫了黑发年轻人一眼，非常奇怪的是，这一眼却让陆十二产生了一种自己正在被打量的错觉。 发财走到沙巴克身边，不客气地踢了它一脚——巨型幻兽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鬃毛，十分顺其自然地跟在了金发男人的身后。 发财走到走廊上，站稳，开水龙头，冲掉脚上的泥巴，然后将水龙头对准沙巴克的大爪子也冲了冲，之后便一把将通往家里的落地窗打开了——落地窗后的JAY一蹦跶往后窜了一俩米：“干、干嘛！你们这是还要进家？！” 陆十二也跟着皱起了眉。 不过在任何人做出实际的阻止之前，发财已经带着沙巴克进了屋子，并且在等待陆十二也进来后，他将落地窗关上，还顺手将窗帘也拉上了。 陆十二和JAY不明所以地在一张沙发上坐下，B仔发出喵的声音从沙发底下一跃而上跳进了JAY的怀中，A仔这会儿看上去虽然冷静了下来但是还是有些警惕，它也挤上了沙发，在挨着陆十二的地方趴窝下来。 发财没做，就站在旁边看着沙巴克。 当一屋子内所有人的视线都停留在了这只巨大的初代幻兽身上时，陆十二忽然感觉倒了一阵微风拂面扫过——这感觉相当神奇，因为屋子关上了落地窗拉门之后就几乎处于封闭状态了，这阵风起得莫名其妙，毫无根据。 但是很快地，他听见了随手放在茶几上的食谱笔记本也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的声音。 他抬起头，随即有些惊讶地发现，原来这些风来源于宽敞的客厅中央那只初代幻兽，此时此刻，它的四只爪子都围绕在一圈圈肉眼可见的小型旋风之中，那风越来越大，越伸越高，吹乱了它那深棕色的毛，逐渐地将它完全笼罩起来。 陆十二震惊地拧过脑袋去看他身边的JAY，却发现此时他的队友正张大了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的正前方——当陆十二也跟着转过头去的时候，这才发现，沙巴克的身形正在发生变化，从一只四肢着地的动物，它逐渐站立了起来，并且越来越高，身形也越来越挺拔。 直到最后，它完全站了起来。 围绕在它身边的风逐渐缩小，露出了包围在风中的那抹身影——一个赤裸着上半身，背后背着两把大刀的男人，他拥有一双琥珀色的瞳眸，其中一只眼睛从眉骨间一路往下，有一道像是蜈蚣似的狰狞疤痕一路划过他的眼睛划过他的下巴，他的手臂、胸膛，小腹，到处都是结实得没有一丝赘肉的肌肉，身形完美。 初代幻兽沙巴克，变成了人。 陆十二：“……” JAY：“……” 震惊地抹了把脸，恍惚得大脑都快要当机之间，陆十二忽然想起，似乎曾经有那么一个瞬间，那个爱德华博士曾经提到过，早就有人怀疑这只名为“沙巴克”的初代幻兽其实已经觉醒了，但是这么多年来，幻兽回收站的人却从来没有抓到过机会证实这一点。 直到今天。 在这个被拉上了窗帘的小洋楼里。 沙巴克大方地向两名处于无比震惊状态的人类展现了自己觉醒过后的一面——看上去是一名武士，身体强壮，面目凶神恶煞。 原来在世界上，觉醒的幻兽并不只是有十六只——在中古大陆，一只拥有着一只没有主人、真实面目也无人知晓的第十七只觉醒幻兽！ JAY震惊得整个人都哆嗦了，他忽然觉得自打遇见了“陆有钱”先森，他的人生观就一直在被不停地颠覆不停地颠覆不停地颠覆，每一天早上睁开眼睛都需要做好“今天也要很好地打开新世界的大门”的心里准备——曾经自叹人生过于平凡平淡的他，突然之间就有了电影一般迷样人生。 此时此刻，他抬起手，压了压脑袋上的鸭舌帽的帽檐，转过头，看着这会儿同样处于震惊状态的陆十二，他的心里好过了一些，然后蛋疼地问：“我们知道了这么多，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陆十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发财，后者挑了挑眉。 JAY立刻挺直了腰杆，一把抓住陆十二：“挑眉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还没等陆十二回答他，那边发财已经弯下腰一把将放在桌子上的平板光脑抓过来，飞快地写上一行字然后放到了JAY的眼皮子底下—— 【不让他留下，就杀人灭口。】 JAY的脸色瞬间由白萝卜向着大白菜靠近——从惨白惨白，变成惨白中带一点绿。 “财哥，不要随便威胁人，你哪学来的坏毛病。” 陆十二头疼地扶额，顺手一巴掌拍在站在他们身边得意洋洋地干坏事的金发男人屁股上，这会儿黑发年轻人低着头，所以他错过了不远处的沙巴克目睹这一幕时面部抽搐的模样。 现在陆十二只怀疑今天他是不是其实压根还没起床他还睡在床上做梦：否则今日绝对可以纳入他人生中“最难忘的一天”中的前三甲。 至少在今天之前，陆十二还认为“觉醒幻兽”这种东西对于他来说十分遥远，想想那高高在上的“门生”和“朝云”，光是多看她们一眼都要觉得自己要被闪瞎了狗眼——人家的主人多气派啊，走到哪都有记者粉丝围绕着，出门都带着保姆车，这种高大上的生活曾经让初来五百年后新世界报道的陆十二相当羡慕。 于是，他家的贴心幻兽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羡慕，也跟他从路边“捡回来”一只觉醒幻兽。 一分钱不用，捡回来的。 真是醉的不行。 陆十二脑袋“突突”地疼啊，满脑子都是“怎么办”，本来他就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答应财哥养一只属于自己的宠物，现在他忽然发现自家宠物品味不错，想要养的“宠物”是熊猫之中的极品熊猫，虽然看上去很凶残的模样，但是架不住他…… 值钱啊。 洋气啊。 高端啊。 而且男人么，就像是女人对“限量版”三个字天生就没抵抗力似的，对于这种暴力的、高稀有度的东西，他们总是多少还有些向往的——这也恰好说明了在这个世界为什么男的幻兽职人要比女幻兽职人多得多。 陆十二动摇得很彻底，他转过头看着JAY，不怎么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战友也是一副在“拥有一只觉醒幻兽”与“有可能会被吃掉哟”之间来回摇摆不定的纠结模样，用手肘捅了捅他，陆十二问：“你还记得那个捕捉沙巴克的橙色任务以及红色任务给的是多少奖励么？” “没注意看，好像有一千的金币，几千的社会贡献值，还有两千左右的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 “喔。”陆十二目光闪烁。 JAY双目放空：“反正吧，金山银山，不如一只货真价实的觉醒幻兽值钱……” 陆十二拍了拍他战友的肩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在这个时候，原本一直显得特别沉默的发财忽然抬起了下颚，淡淡地扫了一眼窗外，与此同时，化作了人形的沙巴克也一只手伸向身后，一把抓住了自己的刀柄，仿佛下一秒就有可能将武器抽出似的！ 好在这个时候，站在他身边的发财一脸平静地摁住了他的手，他这才没有轻举妄动。 陆十二：“？” JAY：“？” 客厅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紧绷，一时间居然谁也没有说话，此时，陆十二隐隐约约听见从屋外似乎传来了C仔的鸣叫声，A仔和B仔也是竖着耳朵伸长了脖子望向窗外—— 然后，叮咚一声，院子里的门铃就响了。 陆十二和JAY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同时松了一口气：如果来者不善的话，那人是肯定不是会那么礼貌地摁门铃的。 “只是普通人而已，搞得这么草木皆兵的模样是要吓死谁啊——来了来了，别摁了！” JAY调整了下脸上经过一连串的受惊几乎都快要僵硬掉的面部肌肉，将脑袋上的帽子取下来扇了扇风，一边应门一边往外走，结果打开门便看见屋外站着三名中古大陆幻兽部门的工作人员，其中两名扛着一台像是探测仪器的东西，另外一名正将手放在JAY家的门铃上看上去正准备摁第三次，看见JAY走出来，他立刻放下了手，十分礼貌里说：“您好，这里是负责跟踪近期远古初代幻兽出逃事件的工作人员，我的标号是B137——” 他一边说着，一边亮出了自己的工作牌。 这会儿正好陆十二和发财也陆续走出了屋子来到院子门口，两人脸上看上去都很平静，陆十二在JAY的身边停下来站定了，在JAY开口之前，便用礼貌而生疏的语气主动问：“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站在黑发年轻人身边的金发男人转过头，似乎有些不放心地瞥了他一眼。 那工作人员看了眼面前一脸平静的黑发年轻人，明显是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但是很快地他似乎放弃了这个想法，不作怀疑地用更加客气的语气说：“您好，这位先生，经过我们的仪器检测，我们发现大约是在三十分钟到一个小时之前，在您的住宅区域方圆三百米范围内发生过一起电磁脉冲能量震动——” B137一边说着，一边往四周看了看，一片狼藉还未来得及收拾的院子，破裂的墙体，墙壁上能放进一个拳头的大洞，以及乱七八糟的草坪——以上无一不在说明这里确确实实发生过一场斗争。 陆十二在最初听见“电磁脉冲”这么洋气的名词时还愣了愣，后来想了想就想到了自己那已经报废掉的手机通讯器，当时，沙巴克的尾巴似乎在墙壁上敲了敲然后他的通讯器就坏掉了，原来……这么一下叫“电磁脉冲”攻击么。 这时候，他又听见B137继续道：“‘电磁脉冲’是上一次从幻兽回收站中逃脱的初代幻兽沙巴克比较主要的攻击技能之一，我们这边怀疑它也是使用了这个技能才放跑了在幻兽回收站C区绝大多数试验中幻兽……除此之外，它还有一些其他的危险技能有可能会威胁到人类社会的正常秩序，这是一只十分危险的幻兽，每个人都有责任协助我们重新捕获它。” 陆十二点点头，严肃地说：“好的，有什么问题你们尽管问。” 陆十二没说出口的下一句话当然是“但是我应该不会配合地回答你”，所以他话语刚落，就感觉到身边的发财的手满意地搭在了他的腰间。 好在这会儿站在门外的三人中，其中两人在研究被发财弄出来的那个大洞，不停地用测试仪器在上面扫来扫去，剩下一个B137……好像看上去对人类之间的行为并不是很感兴趣似的，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无视了面前两个雄性人类的亲密行为，淡定地问：“所以请问，你们方才有没有见到一只类似初代幻兽的幻兽从你们家门前经过？” 虽然那语气客气，不过那表情明显是在说，你们敢说没有，分分钟打死你们。 感觉到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稍稍收紧，陆十二却微微一笑，一只手假装漫不经心地覆盖上了发财的手背，随即诚实地点点头对工作人员说：“有的，那只幻兽还与我们家的幻兽发生了一些争执——C仔，A仔，来来来。” 黑发年轻人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冲着院子里的幻兽们招手，这时候C仔挥舞着翅膀从天而降，飞行系幻兽五彩鸟羽在阳光之下闪烁着漂亮的光芒——陆十二十分庆幸自己有收拾一下C仔让它看上去还挺牛逼，否则就以前那灰头土脸的土鸡模样，鬼才会相信它能跟初代幻兽一战。 B137看了一眼C仔，又看了一眼C仔后面的A仔——两只紫色幻兽，虽然不可能是沙巴克的对手，但是纠缠一下，如果沙巴克感觉到了追捕人员的靠近及时抽身逃走，那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稍作衡量他，他姑且相信了面前的黑发年轻人的话，又问：“请问你们看见它往哪个方向去了呢？” “……” 陆十二抬起手，随便指向了个比较偏僻的方向。 小巷子里没人，这群工作人员也甭想找到任何小猫小狗去询问核对他说的话的真实性。 B137往陆十二所指的方向看了看，随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严肃地从身后同事手中接过一张表格，一边递给陆十二一边说：“很抱歉因为幻兽回收站看管有失，导致重要幻兽逃走，打扰了您的生活给您造成困扰，这里是一张财产登记表格，您只需要将今日损失的财务写在表格上，我们这边会负责跟相关部门申请资金作为您各方面的赔偿——” 陆十二接过来捏在手里看了看，发现那表格还挺长的，够填写好多项东西——也不知道政府部门的人会不会相信沙巴克的电磁脉冲攻击将他的烤箱也弄坏了这种事（……）。 陆十二接过表格之后，B137要求进院子查看一下还有没有沙巴克留下的其他痕迹——陆十二知道所谓的“查看”只是借口，事实上这伙人可能还在怀疑他隐瞒了事实。 不过……陆十二回头往家里看了看，应该没关系吧。 毕竟这些人肯定没见过沙巴克觉醒后的模样。 这么想着，陆十二和JAY让开了个道儿大方地让这些工作人员进了院子，果不其然进了院子后，大概是看见了刚才陆十二的那个回头动作，B137又要求进屋查看一下，JAY和陆十二再次同意，于是众人打开门，一眼就看见了赤裸着上半身，正坐在沙发上一脸好奇地看JAY放在茶几上的少年漫画的沙巴克，听到了响动的他立刻放开手上的漫画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琥珀色的瞳眸凶狠地盯着门口。 B137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位是……” JAY：“我、我男朋友！” 陆十二：“……” 发财：“……” 陆十二转过头，赞赏地看了一眼自家队友：简直机智。 B137微微挑起眉，目光似乎有些怀疑地从沙巴克那一头乱七八糟野人似的深棕色头发上扫过，那头发的颜色和沙巴克的鬃毛完全一样，陆十二和JAY那个小心脏砰砰跳，最后，当B137的目光定格在沙巴克背上那两把刀的时候，陆十二面无表情地说：“哦，我们刚才在排练漫展的COSPLAY，那刀是道具，道具。” JAY：“唔，没错，刚才他在看剧本。” B137回过头看了身后的两名年轻人一眼：“你们的朋友眼神挺凶啊？” 陆十二：“喔，大概是入戏太深吧。” JAY一脸娇羞：“我就是喜欢他这副认真的模样。” 发财：“……” B137：“……” 五分钟后，陆十二和JAY一唱一和，以JAY为进攻主力，终于将B137恶心走了。 第58章 目送走工作人员们，陆十二意味深长地拍了拍JAY的肩膀：“去吧，跟你的男朋友说说话……” JAY拍开放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满脸通红只觉得刚才简直羞耻PLAY：“滚，老子性别男，爱好女，一生梦想就是找一个波涛汹涌的姑娘每天早晨在她的事业线中醒来，老了以后在她的事业线中吞咽下最后一口气……” 陆十二一脸严肃地点点头：“然后把你的坟墓也修成她的事业线模样，对吧，我懂的，会将你的遗愿很好地传达给修造坟墓的人的。” 陆十二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拉着发财准备去旁边谈一谈关于养宠物的事儿——显而易见，在决定留下沙巴克之后他们面临诸多问题等待解决：比如以后谁照顾“宠物”的饮食起居啦，“宠物”的开销谁负责啦，或者谁带“宠物”散步之类之类的…… 却在这个时候，在陆十二还没来得及走远时，正准备走开的JAY在一眼看见坐在沙发上继续一脸杀气地翻漫画书的沙巴克时，又绕了回来，抓住陆十二问看上去有些兴奋地问：“那咱们明天出发去伽马A星带不带他？” “带谁？”陆十二一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JAY说的是谁。 JAY往沙巴克的方向努了努嘴，然后在没等陆十二来得及开口说话时，他就着重强调道：“觉醒幻兽啊——你知道觉醒幻兽象征着什么么？能力，战斗力，观察力，你看看，一个有点儿像觉醒幻兽的财哥身上都在不停地发生各种逆天的事情，这要是一只真的板钉钉上的觉醒幻兽那得是什么程度啊？！把他带过去了，那还有其他幻兽立足的份儿？它们必须只能跟在咱们屁股后面舔跪啊，到时候别说是一个区区清扫任务，整个伽马A星球都会是我们的……” “这话听着怎么充满了违法犯罪的感觉？”陆十二斜睨JAY，想了想后摇摇头，“你准备怎么把你男朋友带去啊，他一变成幻兽的模样不就露馅了么，谁不知道‘在逃通缉幻兽’长什么模样啊？人类的身份去的话他又不够资格，连ID卡都拿不到……” 这个时候，已经翻完了一本漫画的沙巴克将手中“呯”地一声扔回了桌子上。 那动静太大，将屋子里的两名人类都吓了一跳，陆十二拧过脑袋，看着胡子拉碴的大叔幻兽这会儿一脸蠢蠢欲动的模样，生怕他再整出什么幺蛾子又把刚走的工作人员招惹回来，于是赶紧推了他队友一把：“没事干的话你赶紧去收拾收拾你男朋友，给他刮刮胡子剪剪头发洗洗澡，在这个过程中，他要是准备拿刀劈了你——” JAY问：“怎么办？” “就叫救命吧，”陆十二严肃地说，“尽量救你——对吧，财哥？”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JAY：“……” 然后JAY顶着一张残念脸去找沙巴克去了——陆十二眼瞅着他在距离沙巴克很远的那张单人沙发那边坐下来，双腿叉开，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比国家领导人会见外宾时还要紧绷，思考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大神，要不咱们洗个澡？” 沙巴克：“……” JAY见对方不屌自己，于是又伸脑袋看了看沙巴克手中抓着的漫画书，见他看得挺开心，寻思着寻找出一个共同话题，于是就说：“哦，大神，你也喜欢看三国志么？嗯，这个版本的漫画算是画得剧情没那么扯比较靠近原著的，珍藏版呢，这个版本的角色还原度也还不错，特别是貂蝉，在我的幻想中呢，貂蝉肯定就是个波涛汹涌腰若杨柳眼下有一颗泪痣的嘿嘿嘿嘿嘿——” 在JAY猥琐的笑声中，沙巴克伸向另外一本漫画书的手一顿，缩了回来，琥珀色的瞳眸轻轻一瞥身边脑袋上带着鸭舌帽的人类，言简意赅地说：“滚。” JAY收敛起了笑，点点头：“好。” 语罢，JAY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站起来，一把抓过在旁边探头探脑的B仔，十分听话地滚了。 陆十二：“……” 见自家队友如此狗腿，陆十二顿时觉得十分没指望地摇摇头，正好这会儿没了人打搅的沙巴克又开始用看《孙子兵法》的表情继续看漫画去了，陆十二索性不再管他们，拉着发财的手到一边的桌子边上坐下——只不过当两人在桌边坐稳，陆十二却发现他家巨型幼年幻兽还在频频回头去看沙巴克和JAY，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让他皱起眉，屈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提醒道：“财哥，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啊……” 金发男人闻言，这才仿佛回过神来一般收回了目光，视线在面前的黑发年轻人脸上扫了一圈，当对方弯腰给自己倒了杯水，做出一副准备长篇大论的准备模样时，男人这才长手一伸将之前JAY放在桌面上的平板光脑拽了过来，进入写字模式，飞快地写下这么一行字—— 【什么叫男朋友？】 举着水杯的陆十二：“……” 陆十二抬起头看发财，后者一脸好奇地望着他，一副好奇宝宝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模样，就好像终于遇到了自家小孩问“爸爸你趴在妈妈身上拱来拱去是在干嘛”的这一天，作为发财的主人，陆十二先是自顾自地蛋疼了一会儿，想了想后，却决定还是说实话。 他必须要做一名负责的主人。 下定了这个决心后，陆十二郑重其事地放下手中的水杯，在桌边坐直了，而后用耐心的语气解释道：“男朋友呢，就是会保护你的人的一种称谓——你们会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偶尔一起洗洗澡当然也可以不要，跟对方聊天，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会觉得很开心，你不开始的时候他负责哄你开心，给你拎包，照顾你安好，这样的人呢，就可以叫他是男朋友啦。” 陆十二一口气说完，差点儿把自己憋死。 好在发财听完之后，露出个恍然的表情。 陆十二满脸黑线地松了口气，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在发财面前随便乱说话，将水杯重新抓起来喝了口冷水想要冷静冷静大脑——却在他来得及连滚带爬地在话题更加深入之前转移掉它时，他却看见发财又在平板光脑上写下了另外一个问题。 当那平板光脑被发财推到了黑发年轻人眼皮子底下，端着杯子的他好奇地凑过去看，然后他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冷不丁地看见了这么一行字—— 【那你为什么不对别人介绍说，我是你男朋友？】 陆十二：“噗——” 发财眼疾手快地将自己的“写字板”一把抓开，以免从黑发年轻人口中喷洒出的液体喷射到屏幕上，末了，他一手举着刚刚抢救出来的平板光脑，一边用好奇又责备的目光看着后者，就好像他刚刚做了一件十分邋遢的事儿似的—— 唔，准确地说，其实是挺邋遢的，只不过…… 只不过如果陆十二刚才那会儿不是上面喷水，恐怕是要下面喷水了。 发财一句极有创意的问话真的把他问得有了尿急的感觉。 “财哥，我觉得你好像误会了什么，这个问题不是这么来看待的，”陆十二放下水杯，抓过餐巾纸，先将桌子搽干净了，这才严肃地说，“虽然保护主人是幻兽的职责——虽然我们也会一起吃饭——虽然我们偶尔也会一起睡觉——虽然我也会帮幻兽形态的你搓搓澡——虽然我会跟你像是现在这样聊天如果他娘的这也算是聊天的话——虽然跟你在一起确实很开心——虽然你很会哄人开心出门购物也会自己拎幻兽罐头购物袋也会努力想要照顾我安好，不过……” 之前全程面无表情地听陆十二说话，在听到最后的“不过”时，男人终于皱起眉，在黑发年轻人来得及说清楚“不过”什么之前，他已经率先打下了一行字—— 【全都中了，还有什么问题？】 陆十二：“……” 真是一个……好问题。 妈妈，他说得好有道理我居然没有办法反驳他。 此时此刻，陆十二只觉得他好像辛辛苦苦地挖了一个可以通向地心那么深的坑，然后在任何人掉进这个坑之前，他自己就屁颠颠地扔开了铲子，张开双臂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然后理所当然地被摔了个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我是你男朋友。】 “不是。” 【是。】 “不是。” 【是。】 “都说了不是！你是我的幻兽！幻兽！” 【幻兽不可以当男朋友吗？】 伸脖子看着发财一脸不高兴地写下这么一句话，陆十二迟疑地瞥了一眼坐在他面前，浑身上下看上去和“人类”没有半毛钱区别的幻兽——如果帅得惨绝人寰不像人类这一点不算的话，那么确实……顿了顿后，陆十二垂下头老老实实地说：“其实，如果要的话，应该也不是不可以呃。” 【那就好。】发财面容严肃地飞快打下一行字，【做你的男朋友，我没问题。】陆十二：“……” 陆十二觉得自己好像把自己推进了一个不得了的怪圈，而且事到如今这一切都是他周由自取，换句话来说就是：人在做天在看，嘴贱什么的，千万要不得。 第59章 陆十二郑重决定不再跟发财就“男朋友”的问题再进行任何讨论——准确地来说，如果可以的话，陆十二甚至希望“男朋友”这个词从此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只不过事与愿违的是，他家幻兽却一副很想要将这个话题讨论下去的样子，就好像是小孩子发现了一个新玩具，刚刚获得了一个“新身份”的发财满脸兴致勃勃看上去就准备要跟陆十二“深入讨论”关于“男朋友”的具体权利以及义务问题——当然，其中无论是哪一个选择，都是陆十二完全不想跟他讨论的。 陆十二努力地在转移面前男人注意力：“财哥，你饿不饿，我觉得我好想有点儿饿了，今天晚上我们吃什么好？我给你做点布丁吧，好像很久没有吃了——” 发财：【男朋友的话，需要进厨房帮忙？】 陆十二：“……没这个规矩。” 发财：【那就好。】 陆十二：“……” 生无可恋。 正当陆十二风中凌乱地坐在桌边，无比尴尬地顾左右而言他努力想要扯开这个话题时，他感觉到自己放在裤口袋里的ID卡震动了下。 似乎是邮件提示？ ID卡不是手机通讯器，它的全部功能只限于在有网络的情况下，可以接收到来自好友的邮件——无论是不是幻兽用品店又推送了什么关于新幻兽用品的垃圾广告，总之，这邮件简直来得太及时。 有了借口的陆十二立刻伸出手将一脸欲言又止的发财阻挡住，背过身一脸严肃地将自己的ID卡从口袋里拿了出来，在屏幕亮起的那一刻，陆十二总觉得好像哪里有什么不对，想了想，这才想起，在他的手机受到电磁脉冲攻击并完全报废的情况下，眼下被他握在手中的ID卡居然只是屏幕有了碎裂的痕迹，功能却没有受到影响…… “……”看着手中的ID卡，陆十二这会儿才像是终于想起来什么重要的问题似的，他抬起头看了看周围，意料之中的，家里的所有电器似乎都并没有受到影响，还可以正常使用。 换句话来说，在沙巴克刚才的进攻之中，受到了直接损伤的，只是他当时想要用来打电话报警的手机通讯器而已。 跟发财这懵里懵懂时不时就会展露出吓死人的能力的家伙并不一样，这个沙巴克对于自己的能力相当熟悉，并且他还能很好地掌握它们，利用它们在可控制范围内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陆十二点开邮件的时候，若有所思地抬起头飞快地看了眼那只正坐在他家沙发上看漫画的觉醒幻兽——期间随意地瞥了眼ID卡屏幕，几秒后，陆十二却惊讶地发现，那邮件内容居然不是垃圾广告，而是拜伦送过来的一封邮件，邮件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三个字：看新闻。 新闻又说什么了？ “财哥，电视机打开一下。” 陆十二头也不抬地吩咐着，然后自顾自地收起ID卡抓过平板光脑准备登入网站去查询一下门户网站新闻，与此同时，他听见了JAY噔噔噔从楼上面欢快蹦跶下来的声音，等他的队友如同一阵风一般刮到他面前时，他这才抬起头看着JAY说：“知道了，拜伦也发邮件给你了？” “是啊。” JAY点点头，与此同时，在他们的身后，被打断了关于“男朋友”这个话题的发财已经一脸不情愿地将电视机打开——打开电视里正好就是新闻频道，陆十二远远地便听见了新闻里似乎在说什么“伽马A星”，索性扔下了手中的平板光脑，跟JAY一块儿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正对电视机的位置—— 沙巴克当然还是坐在沙发上的。 只不过在发财在的时候，他会显得老实很多，所以陆十二没怎么犹豫就放心地挨着他坐了下来。 这会儿新闻里在播放一段视频，视频看上去像是在地下人工拍摄的，光线很暗，镜头也摇摇晃晃的，周围像是已经完全废弃的隧道，到处都显得很潮湿，隐约可以看见金属隧道——唯一的照明光源来自拍摄视频的这伙人手中的手电筒，奇怪的是，至少当他们手中的手电筒到处乱照一晃而过的时候，哪怕是坐在电视机前面的陆十二都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在这么潮湿的情况下，这些看上去应该是早就在这儿的金属却完全没有被腐蚀或者哪怕一丁点氧化的痕迹。 视频里那群人在交谈，听语言这些人似乎是东欧大陆那边的人，统一说的是英语，而且有一个人发音很奇怪，陆十二十分不着调地想这个人祖宗八代内肯定有一个人是小日本以至于带坏了全家英语发音基因——正当他暗搓搓地各种脑补时，那视频画面却忽然停了下来。 JAY怔愣问：“卡带了？” 陆十二斜睨他一眼：“卡你妹，是他们停下来了。” 果不其然，几秒后，那画面轻微地摇晃了下，在那些东欧大陆的人交谈着有关于伴生矿“伽马R”的相关话题时，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拍摄的人没站稳还是地面忽然发生了震动，那视频镜头猛地摇晃了下——紧接着，似乎是从隧道深处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咆哮！ 这一声咆哮让那些人顿时陷入了一阵混乱，有人在用英语说着“后退”，有人在嘶吼着“什么鬼东西”，其中，拿着视频摄像头在摄像的主人说了一句“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向我们靠近”—— 而就在他话语刚落时，屏幕上忽然有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黑影猛地擦过，紧接着，伴随着一声凄惨的尖叫，整个镜头上喷溅上了粘稠的液体，然后镜头歪斜发出“啪”地一声轻响似乎掉在了地上……这个时候，摄像机还在正常运作，人们可以明显地看见有一个什么东西踩着沉重的步伐在靠近这个摄像头，紧接着，大概是一脚踩了上来—— 然后画面这就全黑了。 电视机的屏幕后了下来，几秒后，屏幕上出现了这么一行白字—— 【2015年9月16日，下午一点，东欧大陆第十三研究开发小组进入伽马A星F区隧道进行勘察期间遭遇不明生物攻击，据事后搜寻确认，无人生还。】视频播放完毕。 坐在电视机前围观了整个视频过程的人却是看得心惊肉跳，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陆十二：“……” JAY：“现在新闻联播还兼职播放恐怖科幻电影？” 陆十二转过头看了JAY一眼，不得不承认自己十分认同他的想法——血腥暴力的恐怖片他们是看得很多了，但是由真人演出的看上这么一回就觉得半天平息不下来——这些天他们一直有接收到关于有不明生物袭击伽马A星的新闻，但是这么直观地看见现场直播，还是头一遭。 那糟糕的拍摄技术，居然也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不寒而栗感。 这就是他们即将要面对的东西？ 陆十二盯着电视机屏幕看了一会儿，现在新闻联播主持人正在公布遇难者名单，其中有一个人的名字果然是叫什么叫小林典子，不过这会儿陆十二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这种八卦上了，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发财，却发现男人也只是盯着屏幕看得认真，却并没有对刚才看到的生物做出任何异样的反应。 有表现出一点点不同的那一个，却是沙巴克。 陆十二想了想，这才勉强回想起来，在整个看视频的过程中沙巴克一直显得特别安静，而这会儿，他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上去满脸着急地来到发财的面前，用在场的人类谁也听不懂的语言飞快地重复着一个单词——陆十二猜想，那有可能是一个人名，或者一个物品名。 而此时此刻，发财却好像听懂了沙巴克说的话，他抬起头，目光闪烁地望着这会儿满脸着急地站在自己面前胡子拉碴的男人，挑了挑眉，似乎有些莫名他在说些什么：什么是“夜罗刹”？……啊，说起来，之前在幻兽回收站的时候，这个家伙也提到了这个，似乎是个人名，不过，夜罗刹是谁？ 发财仔细地想了想，然后决定自己确实不认识沙巴克说的那个人。 与此同时，沙巴克似乎也彻底放弃了跟他继续沟通下去，转过身，面朝陆十二的方向，用十分生硬的发音对这会儿抱着膝盖蹲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看着自己的黑发年轻人说：“你们，要到伽马A星去？” “……啊？”陆十二摆正了自己的脑袋，“喔，要去的。” 沙巴克点点头，重新将脑袋转向发财，而后郑重其事地说：“主公，请带上我！” 发财：“？” 陆十二：“……主公？” JAY的视线默默地飘向了放在桌面上的那一堆漫画，其中一本被摊开放在一边明显是看了一半随手搁置的，在上面的某个格子里，赵云正撕心裂肺地对着刘备嘶吼二字：主公。 JAY：“……” 片刻尴尬的沉默之后，发财皱起眉，显得有些犹豫地将目光对准了陆十二，后者似乎轻而易举就看明白了自家幻兽那双金色的瞳眸在闪烁个什么鬼，片刻之后，却只能遗憾地摇摇头缓缓道：“幻兽身份不能暴露，不可能以幻兽的身份出发；人类身份他没有ID卡，就算有了ID卡也没有幻兽职人公会的贡献值，带不了。” 发财不说话，直接将目光转回到了沙巴克的身上，然后学着陆十二的模样，跟着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 沙巴克的琥珀色瞳眸之中一瞬间有愤怒的情绪一闪而过，这愤怒似乎并非针对屋内的任何一个人，他嘟囔了一声“小虫子的规矩”之后，转过头看着陆十二，又问：“你说的ID卡，是什么东西？” 陆十二摸了摸自己口袋，将自己的ID卡掏出来，然后沉默地递给了沙巴克，后者接过去看了看，又随手进入了主要页面查看了一番，迅速地将陆十二各种贡献值之类的资料查看了一边后，他将ID卡地给陆十二，与此同时说：“我可以去弄一个这个东西。” 陆十二又摇摇头：“登记ID卡有血液检查以及指纹、虹膜录入——你是一只幻兽，怎么可能通得过这些检查。” 沙巴克毫不犹豫：“给负责登记的小虫子进行精神催眠。” 陆十二直接忽略了他一口一个“小虫子”这“萌萌的”叫法，倒是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你不是陆战型幻兽么，飞行系幻兽或者水生幻兽才会使用的精神催眠你也会使用？” 沙巴克的眼神儿变得轻蔑了一些：“我是觉醒幻兽。” 陆十二认真地点点头：“喔，我是愚蠢的人类，然后呢？” 沙巴克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发财，而后道：“虽然不擅长，但是小虫子的能力还是可以有的，轻度催眠而已——主公也会，并且能力比我优秀很多。” 陆十二：“……” JAY目瞪口呆，看看沙巴克又看看这会儿满脸莫名其妙蹲在沙发上的发财，半晌挤出一句：“卧槽，去个毛伽马A星，要不明天我们改变行程还是去抢银行算了？” “就你们这一脸通缉犯的模样，走到柜台前面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已经被枪毙了。” 陆十二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沙巴克的面前，沙巴克比发财矮大概半个头，但是对于普通人类来说，还是个牛高马大的存在，陆十二嫌抬头累得慌，索性后退直接站在了沙发上，这下子他就又比沙巴克高出了小半个脑袋，用居高临下的角度打量了下面前这个胡子拉碴的觉醒幻兽，目光从他那金毛狮王似的爆炸头以及遮住了半张脸的络腮胡上转了一圈，片刻之后，黑发年轻人大手一挥宣布—— “无论如何，还是先收拾出个人样来吧，这么凶神恶煞的模样要去做ID卡，难免让工作人员心中起疑。” 陆十二话语刚落，沙巴克就注意到，屋子里的所有人包括趴在一旁的三代幻兽B仔以及他的“主公”在内，纷纷将充满了同情的目光投放到了他的身上。 仗着自己是房东不会被打死，JAY忍不住问：“陆有钱同志，说句实话我不歧视你，你真的不是处女座么？” “闭嘴，”陆十二面无表情地回答，“看看这胡须，看看这头发，这是任何一个星座都不能忍受的肮脏。” “没有啊，”JAY摸了摸鼻尖，“他在我家沙发上坐了一个下午我都忍住了。” “一点不意外，”陆十二一边指挥发财把沙巴克带进浴室里，一边头也不回地说，“A仔B仔C仔以及阿D那副模样你都忍受了七八年呢，还有什么下限可言——剃须刀在哪？再给我递一把剪刀进来谢谢。” 知道自己的队友在这方面究竟有多么龟毛，JAY无奈地转身去找“上刑工具”，等他将剃须刀、剃须泡沫、被陆十二征用来专门给A仔他们梳毛用的专用梳子以及剪刀等一系列工具带进浴室时，他探了个头，看着这会儿正撸高了袖子举着香皂往满脸不耐烦的沙巴克的胡子上糊泡泡的陆十二，顿了顿后问：“菜刀要不要的啦？好像很适合的样子。” “要的啦，”陆十二头也不回地说，“递给我之前先往你脖子上面试试看看够不够锋利？” JAY笑眯眯地将手中的工具框放在陆十二脚边正好弯腰就能够到的地方，转过头，一眼就看见这会儿发财正抱臂靠在水池边，也不动手也不走开，就是一瞬不瞬地待在浴室里看着黑发年轻人忙活，JAY奇怪地问：“财哥，这里面很挤，你在这里做什么？要不要出来？” 发财闻言，转过头瞥了一眼JAY，却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我是男朋友，沙巴克不是，所以我要在浴室里看着，不能让他们做出“男朋友”之间才会发生的举动，因为只有我才能是铲屎佬的男朋友。 JAY：“……一瞬间你看上去好像表达了很多信息的模样。” 发财：“……” JAY：“可惜作为愚蠢的人类我果然连标点符号在哪都没接收到。” 发财伸出手，将JAY推了出去。 然后他继续一动不动地守在陆十二身后，看着他将白色的泡泡糊了沙巴克满脸都是，然后拿出了一把小刀——这个举动让沙巴克看上去十分警惕甚至想要在陆十二对他做什么之前直接抽出身后的大刀，还好，在发财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沉吟后，沙巴克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又老老实实地站了回去。 陆十二动作熟练地替他将脸上的胡子刮干净——露出了他那轮廓清晰硬朗的面部曲线，以及因为紧张或者不愉快的情绪，正紧紧地抿成一条缝的薄唇……当陆十二将他下颚上的最后一点泡沫刮掉，抬起头来看沙巴克时，发现没有了胡子的他看上去那股煞气腾腾的模样似乎收敛了不少，而且——居然意外地是个帅大叔。 虽然看上去好像全世界的人类每一个人都欠了他几万金币的模样。 见自己的处理初有成效，陆十二又动作很快地将沙巴克的头发也收拾干净——沙巴克的头发很硬，陆十二用剪刀剪了一会儿就直接放弃治疗上了电动推头器，嗡嗡作响的机器果然十分给力，大约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沙巴克的那一头不知道多久没打理过的爆炸头就被他直接用推子推成了刺猬似的刺刺头。 此时浴缸里已经掉满了沙巴克剪下来的头发，陆十二放下电动推荐，啪地一下拍了下腿，然后看见自己的腿部迅速生长出了一个小包，顶端有个小水泡——跳蚤出品，值得信赖。 当一切大功告成，陆十二拍拍手，将在外面看有关于伽马A星新闻的JAY又叫了回来，当后者探了个脑袋进浴室时，他推着沙巴克到JAY可以看见的范围内，笑眯眯地问：“怎么样？” “……”JAY盯着面前这个完全看不出原本那副凶神恶煞模样的帅大叔，目光从他那标准黑社会地头蛇喜爱的刺猬头上扫过，然后诚恳地说，“好神奇，居然更像流氓了。” 第60章 事不宜迟，人生就要有一次说走就走的违法犯罪。 考虑到等一下他们就要带着沙巴克这么一只“在逃通缉幻兽”去办理只有人类才能拥有的ID卡，陆十二左思右想，琢磨着还是不能就让沙巴克以他原本的造型出街——那两把刀实在是太显眼了，他们可以跟任何人说他们在搞COSPLAY，总不能跟警察说“能不能让我用这一身COSPLAY的衣服照一张证件照”—— 谁敢这么说，别说是办理ID卡了，那真的是分分钟被打死的节奏。 沙巴克需要一身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名正常人类的衣服。 所以替沙巴克整理干净了胡子和头发后，陆十二便带着发财出了门，准备到附近的便利商店给沙巴克买一套廉价衣服以及再来一双在便利店里能找到的最大尺寸的鞋——非常值得一提的是，在整个购物的过程中，跟在陆十二身后的发财是一直臭着那张脸的。 “搞什么，说要养宠物的那个人不也是你么？”陆十二莫名其妙地看着像是一座小山似的横在自己身后、此时此刻正满脸阴郁的金发男人，“现在又一副这不满意那不满意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发财斜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将货架上摆着的最贵的巧克力抓过来扔进购物篮子里，陆十二瞪着那包东欧大陆进口的巧克力瞪了一会儿又将它原样放了回去，面对发财投射过来的不满目光，他特别淡定地说：“猫不能吃巧克力，你是不是想早点翘辫子？” 发财皱起眉：我又不是猫。 “可是你长得像，小心驶得万年船嘛，一千三百枚金币把你买回来，我希望你贱命万年长。” 黑发年轻人一边说着，一边格外开恩地抓了一包水果硬糖扔进篮子里，发财抓起那糖看了一会儿，挑剔的目光从那有点小昂贵的价码牌上扫过，而后他微微蹙眉，将拿包糖果放回货架上——就在陆十二十分惊讶这家伙怎么突然转性居然知道给主人省钱时，却还没来得及欣慰，就看见发财抓起了货架上另外一包同样的糖果牌子、但包装更大、价格也更贵一些的糖果扔进了购物篮子里。 陆十二：“……所以你刚才的皱眉其实压根就是在嫌弃我寒酸咯？” 发财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扫了陆十二一眼，在陆十二来得及反抗之前，他已经推着他离开了卖糖果的货架——要给沙巴克买的衣服还没买，发财自己选的各种零食已经堆满了小半个车子。 当两人推车购物车终于并肩来到了卖衣服的区域时，陆十二口袋里的ID卡震了震，他摸出来看了看，果不其然是JAY在家里向他发来求救信号—— 【他说饿了，我怕他吃阿D。】 陆十二：“……” 盯着手中的ID卡，陆十二头疼地皱皱眉，然后告诉JAY，冰箱里有昨天晚上剩下的牛肉汤，可以拿出来热一热给沙巴克先吃掉垫垫肚子——邮件刚发回去，还没来得及把ID卡揣回口袋，那ID卡又开始疯狂震动，陆十二“啧”了声拿起来看，然后就看见了来自他队友的追加信息—— 【PS：我也饿了。】 面瘫着脸，将“喔，吃大便啊”顺手发回去，陆十二直接关闭了ID卡的收邮件功能，这才抬头，对已经来到他们面前，早已等候多时的售货员小姐表达了自己想要在场尺寸最大的衣服的愿望。 后者尽职尽责地将他们领到专门卖运动衫的地方，陆十二看了看价格还算便宜，就开始挑挑拣拣地选了起来……在他忙着东看看西摸摸对比哪件衣服的性价比最高的时候，作为帮倒忙小能手，发财则忙着跟在他屁股后面，抓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跟那些即将被买来给沙巴克穿的衣服作比较——只要黑发年轻人对某一件可能比他身上穿的衣服要好的衣服多看一眼，他都会从嗓子里发出不满的低低沉吟。 “财哥。” “？” “闭嘴好吗。” “……” 身后的气压变得更低了些，陆十二却不为所动地直接从三折货架上拖出了两件巨大T恤，正当他为买黑色还是白色左右为难的时候，在他身后的人已经毫不犹豫地将某件同样款式却是粉红色的T恤扔进了购物篮子里——而且为了防止陆十二把衣服挂回去，他还无师自通地直接将商标扯掉了。 陆十二转过头，看着身后一脸得意的金发男人，无语地摇摇头遗憾道：“其实这是给你买的。” 发财：“……” 在金发男人摆出满脸“你开玩笑”的难以置信时，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陆十二淡定地抖开了那件此时已经是非卖不可的粉红色T恤在发财的身上比划了下，大小刚刚合适，于是在男人无比抗拒的表情中，陆十二将T恤直接扔回了购物车里，抬起头看着他微微一笑：“虽然粉色有点骚包，不过你喜欢就好。” 发财：“……” 然后不等男人做出任何反应他便转过身，在购物架上重新挑选了一款小一个尺码的同款黑色T恤扔进购物车里，与此同时将购物车往男人的手中一塞，自己两手空空地插进卫衣两旁口袋中，头也不回地说：“走吧，再去买双鞋，JAY他们还在家里等着呢。” ——之后，因为有了T恤的教训，购买鞋子的过程是意外顺利的，为了奖励一声不吭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发财，陆十二有多买一双室外拖鞋给发财，让他以后跑到院子里跟其他幻兽玩得时候不至于光着脚到处乱跑。 等陆十二他们排完长长的结账队伍，又匆匆忙忙地回到家时，太阳已经接近落山，陆十二一眼就看见了蹲在房门外捧着脸饿得小脸发青满脸惆怅的JAY，陆十二脱了鞋踩上走廊，低下头问被迫被赶出自己的房子的“一家之主”道：“阿D还活着吧？” JAY叹了口气：“暂时。” “那你苦着一张脸给谁哭丧？”陆十二面无表情地抬脚轻轻地踹了他一下，“起来，吃饭，吃晚饭再带沙巴克去办ID卡。” JAY拍拍屁股站起来，无比忧伤地叹了口气。 晚餐，幻兽们吃的是新鲜烤出来的吐司夹幻兽罐头切成的三明治，两名人类受了一天的惊吓虽然饿了但是同样也筋疲力尽了，所以也没那么多讲究直接喝的牛肉汤外加煎了大块牛扒——作为今日刚刚入驻的新成员沙巴克，他似乎对熟食并不太感冒，直接血淋淋地生吃了一块牛肉，陆十二表示相当看不下去地给他多拌了个成熟的鸡蛋果沙拉，沙巴克也很快地配合着吃完了。 “——财哥，你的宠物这个饮食习惯不好啊，老吃生的会长寄生虫，拉肚子的。” 陆十二洗碗的时候头也不回地对挂在自己身上的金发男人说，作为回答，后者用高挺的鼻尖蹭了蹭黑发年轻人的后颈脖子：所以呢？ “所以你可能需要教导一下你的宠物，关于正常幻兽的进餐方式？” “……” 哦，好麻烦……停下了蹭来蹭去动作的发财面无表情地想，还是算了吧？反正拉下肚子而已，又不会死人。 …… 吃完晚餐之后，陆十二和JAY带着沙巴克以及发财双双乘坐磁悬浮轻轨去往距离他们住所最近的警察局，坐在车上，陆十二透过窗户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眼前的夜景，忽然之间做这才想起，这好像是他在重生于五百年后的2515年后，第一次在晚上出来乘坐交通工具。 2515年的地球，夜景比想象中的要美很多很多。 犹如繁星般闪烁着的都市的霓虹灯，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巨大的播放着五颜六色广告内容的广告牌以及在夜晚亮起的车灯相辉交映，从磁悬浮轻轨的高位铁路往下看去，一眼仿佛看见一条正在缓缓流淌着的五彩斑斓的银河…… 而天空之中，真正的繁星也在闪烁着忽明忽灭的星光，天空是深蓝色的，仔细观察，可以看见似乎有颜色稍浅一些的云朵在缓缓飘动，天空是晴朗干净的——陆十二隐隐约约地想起，在五百年前的地球遭遇外星人入侵之前，各种科学家一直在呼吁人类要环保要节能，当时大概所有人都认为，虽然是这么嚷嚷着，但是实际上环境真的在一点点地变糟糕，不过谁曾想到，五百年后，除却因为战争和气候原因地球的绿色植物变得稀少之外，剩下的一切有关于环境的治理，其实人类居然也都做到了。 五百年后的天空居然比五百年前看上去更加清澈洁净。 此时此刻，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耳边是磁悬浮轻轨上乘客们压低了声音的相互交谈声，这样的情景，居然给人一种特别宁静的踏实感。 整个人都觉得懒洋洋的，昏昏欲睡。 陆十二转过头，看了此时坐在他身边的发财，却发现后者显然也是第一次晚上坐上磁悬浮轻轨，这会儿正弯着腰兴致勃勃地看着窗外的夜景，似乎是感觉到了陆十二的目光，那双漂亮的金色瞳眸在眼珠子里转了转，而后，他的视线放回了陆十二的身上，冲着他笑了笑。 陆十二心头一松，伸出手，拍了拍身边的男人放在扶手上的大手，后者立刻反过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 此时此刻，陆十二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满满的、鼓涨涨的，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塞满了似的沉甸甸的——距离他来到这个新世界也已经有了大概快四个月的时间，他从身无分文，对新世界什么都不知道开始，不知不觉之间，在他身边出现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他认识了赛尔，利用那一罐羊奶粉赚到了在新世界的第一桶金，然后有了发财……陆十二撑着下巴，透过玻璃窗的反光，一不小心看见了这会儿坐在另外一排座位上满脸紧张的JAY以及他身边一脸严肃的沙巴克。 唔。 黑发年轻人的黑色瞳眸之中稍稍露出一丝笑意，现在他有了居住的地方，有了固定的任务伙伴，在今天晚上，因为某些阴错阳差的关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似乎又拥有了一只不得了的觉醒幻兽作为伙伴。 以上种种。 这是几个月前，刚刚在硬纸壳板下醒过来的陆十二想都不敢想的。 想到这里，陆十二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自己还真是有点寂寞恐慌症啊？还是说，人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果然还是个适合群居的种族？ …… 到了站下了车，来到警察局，沙巴克那牛高马大杀气很重的形象果不其然引起了警察蜀黍的高度警惕，如果不是有陆十二以及JAY两名幻兽职人作为担保，他可能在一脚踏入警察局的时候就已经被赶了出来，在经过一番早就准备好的各种讲故事后，陆十二连声道谢地从警察手中拿过了办理ID卡所需基本资料卡，然后塞给沙巴克，沙巴克看了一会儿表格的内容后，抓起笔开始填写—— 陆十二看着沙巴克写出的那一连串蝌蚪一样的字，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能用人类的语言填写表格么？”黑发年轻人小心翼翼地问，“中文？英文？法文？——算了，还是我来吧。” 在沙巴克满脸莫名其妙的目光中，陆十二将他手上的笔和压着的纸一块儿拽了过来，扫了一眼表格的第一行，姓名以及性别，直接填写上了“沙巴克”以及“男”的字眼，然后是年龄……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高大壮汉：“多大了？” “631岁。”沙巴克面无表情地回答。 “……” 陆十二也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哦”了一声，淡定地在表格上填写：31岁。 接下来的一项是出生地，陆十二又抬起头，问沙巴克：“在哪儿出生的？” 沙巴克：“塞萨尔，王都。” “……”陆十二这回直接转过头去看JAY，一脸真诚地说，“答应我，我们的队伍已经够不正常的了，请你不要再给你的男朋友看那些奇奇怪怪的漫画书了，好吗？” JAY抓狂道：“管我屁事啊！再说了，你是愿意他看漫画书还是拆房子？！” 哦，那还是看漫画书好了，看点少女漫画让内心变得柔软一点怎么样？陆十二“啧啧”两声摇摇头，无比蛋疼地在资料卡的“出生地”上随手填写了个“中古大陆G市”，之后剩下的各种基本资料再也懒得问沙巴克，各种编造直接填满了这才转身塞给沙巴克，后者接过了那资料，看也不看就转头准备去递交，陆十二看着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了两步，想想不对，又将他抓了回来—— 沙巴克回头，看着黑发年轻人抓在自己手臂上的爪子。 在陆十二来得及反应过来他这是想干嘛之前，他们身后的金发男人已经很淡定地扣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从沙巴克身上拿了下来，掀起眼皮显得很淡定地扫了一眼满脸蠢蠢欲动的觉醒幻兽——后者微微一顿，随即紧绷的肌肉稍稍放松下来。 陆十二总觉得这几秒钟的沉默之间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 电光火石的那种。 “沙巴克，大爷，一会儿做虹膜录入和指纹录入以及血液检查的时候，答应我，千万不要因为任何的不顺利就大打出手，更加不可以杀人，看着我的脸，”陆十二后退一步来到自家发财身后，让男人高大的身躯挡在自己的跟前这才探出个脑袋一本正经地说，“看见了吗？我很认真。” 沙巴克沉默了一下，然后回答：“吃掉也不可以？” 陆十二：“不好笑的。” 沙巴克：“我不会留下任何血迹。” 陆十二：“真的不好笑——顺便你问一句，你是在开玩笑的对吧？” 沙巴克抬起头看了一眼挡在黑发年轻人面前的发财，片刻的停顿之后，他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之后便皱着眉去找那个完全不知自己差点儿大难当头的值班警察蜀黍去了——在陆十二担心的目光下，他将表格上交，与警察蜀黍双双进入信息采集室，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沙巴克终于出来了，手里捏着一张崭新的ID卡，身后跟着一脸茫然、目光呆滞的警察蜀黍。 陆十二接过那种属于人类的ID卡翻看了下，半晌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转过头看着JAY：“这ID卡就这样办成了？……也太简单了吧，中古大陆这样搞怎么还没有造成社会动乱？” “因为全世界的觉醒幻兽也就这么十几只而已。”JAY淡定地说，“而且还不是每一只都会使用催眠术。” 陆十二想了想，然后觉得JAY说得似乎有点儿道理，稍稍变得安心了一些。 一行人回到家中，JAY负责收拾行李，陆十二则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似乎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忘记了，直到JAY打包完自己的行李，蹲在茶几前将A仔、B仔、C仔的幻兽体检卡一字排开，苦思冥想要带哪只幻兽去做任务时，陆十二这才一拍脑门想起一个问题：沙巴克虽然已经取得了ID卡，但是他却没有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压根去不了伽马A星。 沙巴克淡定地听陆十二将区伽马A星的条件诉说了一遍后，却依旧显得十分淡定的模样，面瘫着脸转过头去问身后的JAY：“小虫子，光脑有没有？” 被叫做“小虫子”的JAY一脸虔诚地将沙巴克请到了自己的台式电脑跟前。 然后他们在围观了“催眠大师”之后，又围观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骇客帝国”，只见沙巴克往光脑前一屁股坐下，将ID卡插入光脑USB接口处，然后令人觉得十分神奇的一幕发生了——从他的裤衩里，掉下来了一根金属的狮子尾巴——在周围人类震惊的目光中，他将自己的尾巴从裤衩里拽出来，手指在尾巴尖端的地方稍稍拨弄了下，那尾巴发出了“咔”地一声轻响，立刻像是一朵莲花似的四分五裂绽放开来，露出了内部的一根金属数据传输线…… “没有数据传输液，可能要的时间有点久。” 沙巴克嘟囔了声，然后在JAY难以形容的表情中，将自己的尾巴链接上了光脑——光脑屏幕闪了闪，屏幕上立刻有乱七八糟的橙色蝌蚪文字飞快飘过，陆十二注意到这些文字明明就是沙巴克之前在资料薄上写的那种蝌蚪文，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身边的发财，此时此刻，后者一脸平静地盯着光脑屏幕，那些文字印在他那双金色的瞳眸之中，不知为何，总让人有一种心神不安的感觉。 陆十二皱起眉，用手肘捅了捅身边发财：“财哥，你能看得懂吗？” 没等发财回答，沙巴克闻言转过头，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眼神瞅着陆十二。 果不其然，发财沉默地点了点头。 陆十二又问：“那上面说得什么？” 发财想了想，而后抓过放在一旁的平板光脑，淡定地写下—— 【沙巴克在用信息植入幻兽职人公会数据库。】 陆十二一愣：“什么叫信息植入？” 【入侵。】 陆十二：“……” 今天一天都是沐浴在违法犯罪的光芒中度过的呢。 忽然觉得自己萌萌哒。 正当黑发年轻人无比蛋疼之时，大约是十分钟后，屏幕上那些飘来飘去的蝌蚪文忽然停了下来，面前出现的是一个输入界面，沙巴克将手放在键盘上，头也不回地问：“要多少贡献值？” 这会儿JAY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于是笑眯眯地说：“一两万应该够了。” 沙巴克瞥了他一眼，而后居然真的点点头，在屏幕上输入了20000的天文数字——看着那数字瞬间因为达到了橙色幻兽职人等级所以变成了橙色，陆十二屁滚尿流地替他删掉了最后一个零，看着那数字又橙色变成蓝色之后，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挪开手：“这就够了。” 沙巴克点点头，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输入了一连串的符号，摁下回车，于是屏幕上的那些金色文字又开始动了起来，陆十二站在沙巴克的身后看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所有的觉醒幻兽都像你一样厉害？可以催眠，懂得高科技，看上去还很会打架的模样？” “我注意到你们一直在提‘觉醒幻兽’，那是什么，你们人类对于我们这种人的称呼吗？”沙巴克奇怪地打量了一眼身后的黑发年轻人，难得地说了个长句子，“虽然不确定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我们也是学术有专攻的，幻术这方面还是门生最厉害，那个卑鄙的女人当初变出了我女儿的模样来迷惑我，否则我也不至于——” 陆十二微微瞪大眼：“你有女儿？！” 沙巴克顿了顿，随即面无表情地说：“曾经，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这会儿就算再脱线的人也不会再跑去追问“怎么死的”，陆十二想了想，只好点点头说：“祝你幸运，只要活着，总是会有好事发生的——说不定某一天你就会遇见你的女儿。” 沙巴克像是听见了什么新鲜词似的，上下打量了一圈面前的黑发年轻人，片刻之后这才继续道：“我们中间还有对科技相当在行的行家，换句话说，也许他可能就是我们的大脑，军师，甚至可以说是导师——虽然他年纪在我们之中最小，脾气很糟糕，性格也比较讨人厌，啊哈——” “这样的人还要让你跨越星系去追寻啊，”陆十二摇摇头，“不是真爱是什么？” “他的存在是我为什么要去伽马A星的原因，我沉睡了太久了，现在我必须要搞清楚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在伽马A星的是我猜想的那个人的话，那么或许我的疑惑可以得到答案，主公也是需要见他一面的，这是命运的安排。” 沙巴克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陆十二身边的金发男人，后者微微蹙眉，却没有做出任何的表示。 陆十二和JAY都被沙巴克的一席话说得云里雾里，满头雾水。 就在这个时候，光脑屏幕终于停止了跳动，沙巴克余光瞥见后直接伸手拔出了ID卡，陆十二拿过沙巴克的ID卡一看，随即发现，从这一刻起，他们的队伍里又拥有了一名蓝色幻兽职人。 JAY看看陆十二手中的ID卡，又看看沙巴克，满脸难以置信的模样，而陆十二则“啪”地一下关上了那ID卡，斜睨一眼自家队友，意味深长地缓缓道：“但愿如你所说，这个世界上的觉醒幻兽只有这么十几只。” …… 当晚，陆十二早早洗漱好上床睡觉。 已经自动升级为“男朋友1.0版本”的发财依旧是赖在他的床上不走。 陆十二在床上躺好，身后靠着的是自家幻兽那结实的胸膛，当那沉甸甸的大手搭在他的腰间时，陆十二闭上眼，十分疲倦却不意外地发现自己压根睡不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对于他来说还是太过于震撼了，曾经，他以为“觉醒幻兽”只不过就是“可以变成另外一个形态模样的幻兽”，现在看来，沙巴克说话的时候却是一口一个“你们人类”，那样子，就好像其实他们完完全全就是区别于人类的另外一个暂居于地球的种族罢了。 这让陆十二想起了曾经的那场仿佛永远也醒不来的噩梦——如果某天人类一觉醒来，发现自家幻兽曾经保护在自己面前的武器就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 陆十二想了想那个场景，忽然打了个寒颤，随即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大概会是比当年更加可怕的世界末日，无论是从肉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来说。 而此时，似乎是感觉到了怀中黑发年轻人的不安，发财放在他腰间的大手稍稍挪开了些，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屁股，就好像在黑暗中无声地询问：还不睡？ 陆十二顺势转过身，周围黑漆漆的，他只能瞪着眼隐隐约约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那结实的胸膛，沉默半晌后，忽然问道：“财哥，如果有一天，全世界的人类和幻兽忽然成为了宿敌，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呢？” “……” 片刻的沉默。 就当陆十二感觉到了一点点的困意席卷而来时，躺在他身边的男人却忽然拉过了他的手，将他的手掌心摊开，而后在上面缓缓地写下：世间万物，唯独拥有智慧的生物是不可用计划书实行按部就班的操控的，我认为，那一天不会到来。 “确定？” “……” 陆十二语落，随即感觉到那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至少我不会。 第61章 一晚上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等陆十二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似乎也忘记昨晚究竟做了什么梦，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从床上爬起来，然后一眼就看见已经洗漱完毕的发财正在整理需要带走的东西——剩下的鸡蛋树果实被他全部倒进了一个空包里，鼓鼓囊囊的包让坐在床上的黑发年轻人看的目瞪口呆，良久就挤出一句：“这包你自己拿。” 发财闻言，转过头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不是我拿？ 唔，说得也有道理。 陆十二爬起来洗澡换衣服，等他和发财两人大包小包地走下楼时这才发现沙巴克和JAY已经早早就在楼下等着了，与此同时在屋里等着的还有A仔，看上去是JAY已经决定好了自己要带着前往伽马A星的幻兽。 陆十二接过做早餐的重大任务，他来到厨房一边打开羊奶粉罐子给发财和家里的其他幻兽冲泡羊奶，一边头也不回地问：“你不是说让A仔提前养老退休了么？怎么又复征了？” JAY靠在洗手台边，闻言拧头看了一眼这会儿蹲在自己身后的成年幻兽——后者的新毛已经长出来了，厚厚的一层，摸上去毛茸茸的，鼻梁两旁的泪痕也减轻了很多，看上去居然比之前显得精神很多，JAY想了想说：“昨天晚上，我看见A仔帮B仔把弄丢的玩具从花丛里找出来了。” 陆十二一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回过头来眨眨眼：“什么？” JAY笑了笑，摸了摸自家幻兽毛茸茸的脑袋：“A仔的夜盲症好像有了挺大的缓解，谢谢。” 陆十二想了想，不太确定这个“谢谢”是不是对他说的，不过还是“哦”了声点了点头，再转过身时忍不住唇角上扬，顺手给A仔的那一份羊奶里多加了一勺奶粉——发财的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声音，陆十二斜睨他一眼：“财哥，我今天早上看见你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偷把昨天买的新衣服从包里捡出来塞床底下了……” 发财老老实实挪开了自己的脑袋。 就在这时，陆十二却忽然发出了“咦”地一声疑惑声，手上动作一顿，在发财疑惑的目光中他举起那罐奶粉摇晃了下，又抖抖平重新伸脑袋往奶粉罐子里看了看，随即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距离他上一次检查羊奶粉还剩半罐明明已经过去快大半个月，期间他不知道给家里的幻兽冲泡过多少次羊奶，虽然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省着用，不过……这奶粉明显还是半罐的分量。 除非陆十二记错了上一次的刻度——但是哪怕是记错了，这也说不通啊，家里这么多只幻兽，喝了大半月怎么可能还有真么多？陆十二满脸匪夷所思地抓起罐头颠了颠，仔细回忆了下，随即又发现，手中那沉甸甸的手感，似乎和他上次掂量的时候明天没差太远。 陆十二想着，将平日里做点心用的电子秤拖出来，将奶粉罐子扔上去称重，显示的重量是330g，陆十二又掏了两大勺子出来，顺手给沙巴克也冲了一杯羊奶，眼睁睁地瞧着那重量从330g变成320g，陆十二将奶粉罐子拿下来，放到一边，转头将冲泡好的羊奶分发到在场所有的幻兽手中——除了沙巴克之外，所有的幻兽都愉快地接受了投喂——不过沙巴克在看着发财不做犹豫地喝掉了手中的羊奶后，也是嗅了嗅鼻子，半推半就地喝了下去——最开始他明显是一脸抗拒的表情，只不过在喝下第一口后，稍稍愣了愣，随即便咕噜咕噜地大口一口气将杯子里的羊奶喝了个底朝天。 眼睁睁地瞧着它们把羊奶喝掉，陆十二收掉空杯子回到厨房，却不急着洗，而是转头将那奶粉罐子重新放回了电子秤上，然后低头一看，那屏幕上显示的数字却让他心头一跳：322.5g。 虽然没有回复成330g，但是……奶粉确确实实在他离开的这么一掉段时间里变多了一点点。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奶粉罐子里的东西永远都用不完？ 这个发现让陆十二一阵心头狂跳，抱着羊奶粉罐子一时间完全搞不明白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这时候因为好奇跟着他走进来的发财见黑发年轻人悄然无声地抱着一个奶粉罐子站在洗手台边，面色发红呼吸粗重，还以为他出了什么毛病，赶紧伸过手来摸他的额头—— 有点热，但是明显没有到生病的那个热度。 “财、财哥，我没病啊！” “……” 发财疑惑地皱起眉，伸手将陆十二抱在怀中的羊奶粉罐子顺手拿走，两根手指捏起后者的下颚强迫他抬头仔仔细细打量了下，除却发现黑发年轻人这会儿有类似于那种属于人类的“激动”的情绪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反应。 可是大清早的，还什么都没做呢，激动什么啊？ 当发财满脸探究地打量着陆十二时，那边JAY和沙巴克已经吃完了早餐准备出发——厨房是开放式的，沙巴克走过来就看见了正对着人类小肉虫上下其手的他家“主公”，万分不解地皱起眉，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旁边的JAY问：“那个奶粉罐子要不要带走的啦？” 这时候陆十二才像是回过神来似的，瞥了一眼放在灶台上的奶粉罐子，原本是想要带走它再继续观察的，但是一想到这会儿全世界各类人士都在往伽马A星涌入，除了他们这些单纯去做任务长见识的，难免还会有一些想要搞投机的偷鸡摸狗之人也跟着混入，到时候被他们盯上就不好了…… 虽然有发财和沙巴克在，未必会有小偷之类的人能碰得到他们的东西，不过防范于未然嘛。 想到这，陆十二果断地摇了摇头，将那奶粉锁进了柜子里。 匆匆忙忙将早餐的盘子和杯子洗干净，一行人这算是正式出发了。 按照计划，陆十二他们首先需要跟拜伦汇合，等整个小队的人到齐了，他们再一起到乘坐星际航舰的地方乘坐星际航舰前往伽马A星——至于小队里多了一名队友的事情，昨天在给沙巴克办理完ID卡以及造假完毕后陆十二就发了邮件通知的拜伦，拜伦那边很快给了回应，并且似乎也和沙巴克联络上了。 在陆十二严重强调了“记得隐藏你身份”的重要性之后，沙巴克和拜伦聊了大约有一个小时——具体聊什么陆十二自然不知道，他只是觉得，拜伦那样性格的人跟沙巴克这种严肃爱较真性格也比较暴烈的人凑在一起，简直是天雷勾地火。 再加上个发财…… 那画面未免太美。 “——希望这群问题儿童到了伽马A星，千万不要闹出什么事端才好。” 站在提款机前，淡定地摁下了五枚金币的取款项目，听着提款机里发出“哗啦哗啦”好听的金币掉落生，陆十二忍不住与隔壁提款机的JAY吐槽——话语刚落，就听见隔壁提款机的JAY发出了嗤嗤的嘲笑声：“怎么可能不出事？你看看沙巴克大神，再看看财哥，真怕他们俩一个不高兴联手把拜伦揍一顿，揍死了在星际战舰上埋都不知道往哪埋。” “哦，”陆十二将五枚金币揣进口袋里，“被你这么一说，为什么我忽然觉得有点小期待？” 陆十二话语刚落，隔壁的JAY也安静了下来，几秒后，伴随着JAY的那个小提款机隔间里发出“噗”地一声嗤笑声，在自助提款机外的三只幻兽莫名其妙的目光中，两个愚蠢的人类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己。 三分钟后，笑够了的陆十二和JAY双双走出自助银行。 ——作为在场小队里唯二两名真正的人类，陆十二和JAY几乎承担起了整个队伍的开销，他们每人在银行里取了一些金币作现金，取得不多，因为昨天他们查看了下资料，因为开发是长期项目，所以现在的伽马A星上各种设施已经基本建设完毕，除却了提供给旅者以及幻兽职人有类似于救助站的官方免费公共设施之外，剩下的一切消费都提供刷卡服务。 只不过在前往伽马A星的过程中，星际航舰上是不提供刷卡服务的，吃东西或者上厕所统统收费，而从地球前往伽马A星，以现在中古大陆的星际航舰跳跃速度，需要整整两天两夜那么长的时间，这期间就只能靠着他们的取出来的现金存活——而且，几百年人类的某个尿性被完美地保存了下来，比如，当某些东西进入了某些交通工具时，那价格忽然就和它们在地面上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陆十二财迷兮兮地拍了拍被五枚金币撑得有点小鼓的口袋，顺手将银行卡塞进钱包里，然后他做出了一件不久之后让他捶胸顿足、后悔得肠子都快青了的事情——那就是将自己的钱包安全问题顺手递交给了发财。 “财哥，看好钱包，别让人偷了。”陆十二看着趴在自己的包包上某个毛茸茸的生物，用很放心的语气说，“如果你把它搞丢了，那么接下来在伽马A星的任务期里，我们恐怕要喝西北风了。” 陆十二注定在这方面是个乌鸦嘴。 因为这一次，他又不幸地一语成谶了。 第62章 因为到伽马A星的任务期预计前后加起来可能会有一个月时间，所以这一次陆十二带的东西很多，再加上今天早晨临走之前发财又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把那些剩下的鸡蛋树果实一块儿带上了，陆十二的行李可谓是满满当当，衣服用双肩包装起来背在背上，鸡蛋树果实在发财变回幻兽的模样后，自然是交到了沙巴克的手上。 有句俗话说得好，出门在外，包包背在前面，那包还是你自己的；如果包包被在后面，那就是小偷的。 如果换做平常，陆十二是不可能放心地将放了钱包的双肩包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背在背上的，但是因为有发财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或者干脆蜷在他的脖子上充当毛领子，琢磨着这家伙再不靠谱好歹还是能看着包不被碰的，陆十二这才放心地用最省力的方式背上了他的双肩包，期间他瞥了一眼JAY——这家伙一向是个大喇喇惯了的，自然也是包包随便背在背后，听见陆十二跟发财强调防盗问题，他还有心情嘲笑他说：“紧张过剩，哪来那么多小偷啊。” 陆十二翻了个白眼，却没说什么，以为这会儿不远处跑来了一个让他更想要翻白眼的玩意，那就是拜伦。 陆十二低下头看了看手表：“你迟到了。” “哦，赶过来要点时间的啊，我以为你们也会晚一些到呢，”银毛青年笑眯眯地说，“没想到你的小短腿跑得倒是挺快的！” 陆十二：“……” JAY：“冷静，这才只是开始。” 陆十二上上下下将面前的银发青年打量了一遍，片刻之后发现好像哪里不对，于是又从前到后看了他一圈最终发现“不对点”在于他并没有看见拜伦带着幻兽，等一行人挤上了磁悬浮轻轨，到达乘坐星际航舰的地方，在等待登舰的过程中，陆十二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了自己的新队友：“拜伦，你的幻兽呢？” 拜伦动了动唇，刚想说那些不知道怎么诞生的残次品他才看不上眼，还浪费了他一天的时间在野外各种寻找，想了想，却猛地闭上了嘴瞥了眼木着脸跟在他们身后的沙巴克——这会儿后者正穿着人类的廉价大T恤以及沙滩裤，脚上踩着一双人字拖，身后背着一个常常的用布缠起来的东西，那是他的刀。 银灰色的瞳眸之中使坏的目光一闪，拜伦动动唇正想说“这家伙不也没有幻兽么”，就在这个时候，JAY在他们身后奇怪地“咦”了一声，用好奇的声音问道：“我还以为你只是单纯的幻兽职人，原来你也是武职人啊？” 武职人？ 那是什么鬼？ 拜伦愣了愣，刚露出个跟身边的黑发年轻人同样困惑的表情，就听见JAY用不急不慢的声音解释道：“‘武职人’是从幻兽职人里面分出来的第二个分支啦，简单的来说就是可以自己单打独斗、不需要幻兽也可以单独完成任务的幻兽职人，这种人挺少的，大部分幻兽职人还是比较依赖自家幻兽……所以队伍里出现一个武职人还蛮占便宜的，怎么也算是多了一个战斗单位吧——” JAY一边说着，一边笑眯眯地拍了拍身边牛高马大的沙巴克：“我们沙巴克也是武职人的哦。” 沙巴克面无表情地将他的爪子从自己的肩膀上扯下来，扔开。 在陆十二都替他尴尬的情况下，JAY脸上的笑容保持不变，继续用那不急不慢慢吞吞的语气说：“我以前曾经也想修炼一下成为武职人，所以专门去练了练枪法，结果发现好像还是不行啦，行动力啊体力什么的都跟不上节拍，所以才放弃了……” “什么多了一个战斗单位，”陆十二抽了抽唇角，“他们两个都是自己带自己玩的，和他们带着自己的幻兽来让幻兽做任务有半毛钱区别啊？” “有的，”JAY耸耸肩，“人类比较聪明啊。” 话语刚落，就换来了在场除却陆十二之外队伍中所有人不满的瞪视，发财蹲在陆十二的脚边，响亮地打了个喷嚏表达了自己的不屑。 …… 大约半个小时后，陆十二所在的小队成功登舰。 如果说磁悬浮轻轨这玩意对陆十二来说勉强还算不新鲜的话，那么星际对于他来说就真的很新鲜了。 星际航舰的外观是一个巨大的圆盘型飞行器，有点儿像五百年前电视里的UFO，刚刚登上星际航舰时他们走进的是一个巨大的前厅，灯火通明的前厅里设有咖啡厅、甜品屋以及各种贩卖营养品、幻兽用品的商店，在商店旁还有供客休息聊天的区域，陆十二看了看，在最显眼的位置贴着“请勿让您的幻兽随地大小便”的标示，某个咖啡厅上还贴着“幻兽禁止入内”的字样。 就在这时，忽然从陆十二的身后传来一阵骚动，他刚刚回头想要看发生了什么，却在这个时候被一个人狠狠地撞了下，好在蹲在他脚边的发财及时一口咬住了他的裤子边缘他才没倒下去，定眼一看才发现，原来撞到他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鬼，比赛尔大一点，脸上脏兮兮的，身上穿的也是救助站发的那种衣服—— 撞了陆十二以后，他头也不回，只是踉跄了几下就想往里面跑，就在这个时候，发财“喵”了声，与此同时沙巴克的大手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臂！ 小鬼：“哇！做什么你们！” “小鬼，撞着人了要说对不起。”陆十二挑挑眉，十分淡定地说。 却没想到那个小鬼一挺胸：“是你自己不长眼睛挡着门了，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对不起！没说你扰乱公共秩序不错啦——站在大门口看什么看，没见过星际航舰么，土包子！——哇，你们想干什么干什么！救命啊，杀人了！！！！” 小鬼使劲儿蹬着他的腿，转过头冲着这会儿把他从地面令起来的沙巴克“呸”地吐了一口唾液，沙巴克敏捷地偏头闪开……而此时，在他们周围已经围满了人，人们七嘴八舌发扬八卦地精神，有的人说“这么多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好丢人”，还有人说“我看见这小鬼撞了人在先，真没礼貌”，总之各种说法都有，还有人职责沙巴克过于粗暴的，只不过沙巴克却显得相当不在意，只是一个淡定的眼神甩过去，那个人就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向来不喜欢像是猴子似的成为人们围观中心的陆十二头疼地皱起眉，弯腰将蹲在他脚边一副想要扑上去咬断那小鬼脖子的发财抱了起来，在后者自然而然地伸出爪子抱住他的脖子时，陆十二腾出一只手摇了摇：“算了算了，沙巴克把他放下来吧。” 发财“喵”了声，长长的大尾巴柔软地卷曲了下，在陆十二的手背上扫过。 与此同时，沙巴克面无表情地放开手，那小鬼一小子没站稳，噗通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周围的人发出一阵窃笑的声音，陆十二原本以为他可能又要不依不饶地纠缠上一会儿，却没想到对方落地之后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只是甩给他们一个卫生眼外加一句经典的“你们都给我等着”的台词后，响亮地哼了一声，转头冲撞开人群离开了。 陆十二：“……” 熊孩子。 这对于此时的陆十二来说只不过是登上星际航舰的一个意外插曲，当周围的人群散去后，很快地他的注意力便被星际航舰内部的其他东西吸引了去—— 说得没错，他就是第一次座星际航舰的土包子，怎么啦？ 这时候有一名看似像是航舰空乘人员的小领队满脸歉意地迎上来，先是对方才他们遇见的麻烦表达了歉意，然后在查看过他们手中的船舱票后，亲自引路，将陆十二一行人带到了主要的客舱区内——客舱区基本占据了整个星际航舰的主要区域，整个客舱区分为无数个隔间，隔间大约是有二十个平方米，每隔隔间可以住四个人，因为这一次开往伽马A星的航舰多数往来之人都是幻兽职人，所以调过来专线飞行的星际航舰客舱里大多数都带有一个宽大的幻兽休息区。 隔间外有宽敞的座位椅子，空乘人员解释，当星际航舰起飞或者降落时，因为会经过大气层所以航舰会产生小小的震动，所以要求乘客们在那个时期坐在隔间外的椅子上，系好安全带以保证人身安全。 每隔隔间都有可以上锁的推拉门，床位还算宽敞，陆十二躺上去后稍稍舒展手脚还是没有问题的——就是沙巴克那样身材的人躺上去显得有些憋屈，他能将整个床基本塞满，并且还压得铺位发出不堪负重的“嘎吱”声响。 陆十二他们这个队伍的人数正好住满一个隔间。 唯一不好的是有拜伦在，发财不方便变回原来的模样而已——似乎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对此发财显得有些恼火，当他们在自己的铺位上坐下来，拜伦拿出个小鱼干来逗弄它时，它特别不客气地又赏了人家一爪子。 拜伦“啧啧啧”地缩回了自己的爪子，随手将小鱼干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咀嚼几下含糊地问陆十二：“你家幻兽是不是有狂躁症啊？” 那不是幻兽吃的零食吗卧槽。陆十二瞥了他一眼，默默地在心中给发财点了个赞，随即懒洋洋地说：“财哥，要友好。” 发财喵了一声跳到了铺位上，在枕头上一屁股蹲了下来，陆十二想到方才它那在地上踩来踩去的脏爪子额角跳了跳，一把将它拎起来放回地上，只不过此时在那干净纯白的枕头上已经印上了十个梅花爪爪印。 陆十二拎起枕头拍了拍：“洗爪子去。” 发财蹲在地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在无声的较量中它似乎终于发现黑发年轻人的不可妥协性，这才转过头，动作敏捷地窜到了幻兽休息区，围绕着那大概是用来放水给幻兽饮用的自来水管绕了一圈，然后一爪子拍开那自来水管，将自己的四只爪子伸过去一一冲洗，然后在休息区垫着的毯子上跳了跳，擦干。 此时A仔已经安静地在角落地趴窝下来，在看了发财蹦跶着洗完自己的爪子后，它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而后大脑袋放在大爪子上闭目养神去了——A仔已经很久没有出门到人口密集的地方，今天忽然出门，精神未免紧绷，这会儿大概是累了，再加上A仔身为家里资历最老的幻兽，性格也沉稳，向来是比较安静的那一个。 “A仔没事吧？”陆十二收回目光，问坐在他对面床位的JAY。 “没关系，应该适应一俩天就好了，等到伽马A星就可以恢复状态，总要有一个过程的嘛。”JAY笑着说，然后开始将这两天要用的东西收拾出来，当陆十二看见他拿出几个幻兽罐头在床前的桌子上放好时，这才想起来应该到了财哥的吃饭时间。 于是他也转身，一边呼唤发财过来一边去掏自己的背包，幻兽罐头被他放在背包的最底部，要将它们拿出来还真有点儿费劲，陆十二伸出一只手在包包里海底捞月似的掏来掏去，却在这个时候，他听见“呯”地一声轻响，一个罐头居然从他的包包底部掉了出来，滚落在地。 陆十二：“……” 手往那个罐头掉出的方向移动了下，然后陆十二在包包底部看见了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拳头。 包包的底部位置出现另一个大洞，而且这个大洞裂痕整齐，开口处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人用小刀之类的利器隔开的。 三秒沉默。 第四秒额角青筋狂跳。 第五秒毫不犹豫地将整个包倒过来，当包里的东西哗啦啦地倒了一床，陆十二将衣服之类的物品刨开，随即果不其然发现，包包里所有的东西都还在，唯一不见的就是他的钱包。 钱包。 被偷了。 ——至于那个小偷是怎么样翻山越岭，在各种乱七八糟塞满了衣服幻兽罐头以及生活用品种准确地找到陆十二的钱包并把它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的，陆十二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世界上大部分小偷都是光影魔术手幻影神偷怪盗基德，永远不要试图跟他们讨论关于偷盗手法的科学性。 “怎么啦？” 似乎是感觉到了从陆十二这边散发出的强烈低气压，JAY在对面床位莫名地问，就连睡在他上铺的沙巴克也好奇地伸出了个头来看。 陆十二却没有回答他，只是将满床的杂物往旁边一扫，随即伸出两根手指捏住那个这会儿抱着一个幻兽罐头使劲儿想要用自己的小牙齿将它咬开的幼年幻兽将它拎了起来，发财冷不丁地一下屁股离了地，抱在怀中的罐头一个没搂住滑落在地，它奇怪地抬起头，随即便对视上了一张陆式祥林嫂脸。 发财：“……” 陆十二：“财哥啊，财哥啊，财哥啊。” 发财：“？” 陆十二：“我真傻，真的。我单是知道幻兽感官明锐反应灵活，会看家；却不知道幻兽里也有那么几个反应迟钝的傻二缺，哪怕是自己的主人被小偷光临了它也还是一副没事的猫一样打滚卖萌……明明说好了会给我看着包的，结果呢，你倒是告诉我，你把我的钱包看看看看看到哪里去了？现在我们浑身的家当就还剩下五枚金币，要在这星际航舰上活两天不算，接下来在伽马A星的一个月怎么办？我真傻，真的，怎么就相信了你能给我看包……” 发财瞪大了眼：“喵？” JAY：“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拜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沙巴克：“……” 沙巴克一脸难以直视队友智商似的缩回了自己的脑袋，重重地翻了个身，郁闷地闭目养神去了。 JAY在床上笑得打滚，笑够了之后捶着床一边收拾自己的包一边一脸欢快地说：“没事啦，噗噗，就算伽马A星没有可以补办银行卡的地方噗哈哈哈哈我也还是可以借你们一点先用着的，我说啊，这年头小偷那么少你们怎么遇得上得啦，还好我英明神武——咦？” 片刻的停顿。 陆十二转过头，眼角抽搐地扫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床脸上的幸灾乐祸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队友，目光似有所悟似的下移，在JAY的包包底部扫了一圈，然后还是顶着那张祥林嫂脸，用无比淡定的声音说：“你居然穿红色内裤，本命年啊这么骚包？” JAY将自己那条已经露出了大半个裤脚的红内裤从包包底部扯了过来。 然后他将刚才陆十二做过的一系列动作一样不差地重复了一边——沉默——一脸难以置信地将包包倒过来——东西哗啦啦地倒了一床，什么都在，唯独不见钱包。 陆十二一把抓过发财，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自家幻兽毛茸茸的脑袋，嘲笑道：“惹，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幸灾乐祸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怎么可能！”JAY扑在床上翻腾了一遍，在确定从每一个角落里都翻不出来钱包后，他猛地回过头去看这会儿正趴在星际航舰上闭目养神的A仔，“A仔！” “你叫A仔干屁，你又没让它替你看包。” 陆十二脱了鞋子缩回了脚盘腿坐回铺位上，与此同时，在他上铺的拜伦再一次发出了爆炸性的大笑，整个床都跟着震动了起来，陆十二伸出个脑袋去看拜伦：“你确定不要看看你的包再笑？” “什么？”拜伦的笑声戛然而止，“钱包？我没有那种东西。” 陆十二：“……” 确实，这年头唯一不会丢钱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没有钱的人。 沙巴克本身就是个通缉犯幻兽，更加指望不上了。 陆十二抹了把脸，心很累地说：“现在怎么办？我们的队伍瞬间穷困潦倒，你刚才取了多少现金金币？” “十枚，”JAY垮着脸说，“我原本是准备到了伽马A星如果有需要用钱直接刷卡的，谁知道……” “算了算了，”陆十二一脸蛋疼，“还好到了那边有免费提供住宿的地方我们用不着睡大马路，食物也可以用社会贡献值去换取，吃住问题解决的话，先尽快完成几个简单任务凑够星际航舰的返程票钱，我们再做打算好了……” JAY猛地抬起头，仿佛又听见了一个噩耗：“神马？不是说来回票钱给报销咩？” “回程是没有报销的，都给报销的话，那岂不是人人都要跑去伽马A星免费观光旅游一圈？回程票很贵的，我听说好像要三十五枚金币这样子……” “三十五！！！！！！怎么不去抢钱比较快！！！！！” “因为任务给予的报酬也很丰富，只要不是去那里混吃等死的，肯定可以赚得到三十五枚金币啊。” 陆十二斜睨了一眼因为丢了钱包整个人都不好了的队友，相比起JAY，他倒是有过穷困潦倒的经历，所以虽然丢了钱包很蛋疼，也不至于像是他这样六神无主——丢都丢了，能怎么样啊？ 此时，整个船舱响起了提示乘客到客舱外的边坐好系好安全带的提示广播，陆十二将发财拎起来放在地上，后者动作灵活地蹿了出去一屁股在柔软的座位上蹲好，陆十二随手抓过一本航舰手册，也跟着坐了过去。 在接下来的整个航舰缓缓升空的过程中，陆十二都靠翻看那本手册打发时间——还好其实星际航舰的震动并不是很大，只是稍稍能听见机器运转时的嗡鸣，以及在升高到某个高度的时候会有轻微的耳鸣……陆十二将手中的手册飞快地翻了一遍，停留在中间某个页面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后，“啪”地一下将它拍在了面前的桌案上。 JAY吓了一跳：“干嘛？” 陆十二面色沉着：“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一个？” JAY：“好消息。” 陆十二：“我们上贼船啦。” “……”JAY抓狂，“什么意思，这算个毛的好消息！” 陆十二深呼吸一口气：“意思就是，这回我们有麻烦了，我们就只注意到伽马A星那边提供各种免费设施，却没想到这其中他妈还有别的阴谋，见鬼的开发商居然把赚钱的主意打到我们头上来了——在伽马A星的主要任务区十个有九点九个是在矿区，而矿灯、氧气瓶、毒气过滤面罩等一系列装备，都必须要我们自己掏腰包买，否则任务压根没办法进行。” JAY沉默三秒，将口袋里的十枚金币外加一些银币、铜币一块儿掏出来：“那些装备要多少钱一个人？” 陆十二又翻开那册子查看了下：“大约十枚金币一个人。” JAY一愣，抬起头看了看穷光蛋的陆十二，穷光蛋的拜伦，穷光蛋的沙巴克。 然后转过头，从窗户的反射中，看见了穷光蛋的自己。 JAY：“……怎么办？” 陆十二转过头，视线游弋片刻，最后停顿在这会儿被靠着放在门边，那一大包计划外被携带上来的鸡蛋果。 第63章 “……我想想办法。”陆十二收回放在鸡蛋果上的目光，抹了一把脸，“总之等解掉安全带以后我们再去垃圾桶里找找，一般小偷都是只要现金，卡和钱包本身他们用不着可能会在拿走现金以后扔进垃圾桶里。” JAY听后一脸天真地反问：“如果他们发现钱包里居然没有钱，恼羞成怒地把钱包和卡都毁掉怎么办？” 陆十二心很累地说：“不要再乌鸦嘴了，你还没发现我们身上自带‘只要乌鸦嘴就一定会实现’的DEBUFF么。” JAY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一脸严肃紧紧地闭上了嘴。 航舰在大约一个小时后进入了正常的公共空间跳跃轨道，此时整个航舰都趋于平稳状态，当脑袋顶上的安全带指示灯熄灭，陆十二解开安全带，站起来时顺手拉起光板看了看窗外，窗外到处都是黑麻麻的一片，那些与航舰擦身而过的巨大丑陋石头大概就是在地球上抬起头仰望时所看见的某一颗不知名的繁星，远处倒是星光点点，星尘汇聚成一条飘渺的光带…… 整只星际航舰都身处于神秘而祥和的静谧之中。 这是陆十二第一次这么直观地亲眼围观到地球之外的事物，至少在五百年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做出冲出地球来到宇宙这么伟大的事情，特别是当JAY告诉他不远处的某个灰蒙蒙、到处是坑坑洼洼的星球是月球时，他的整张脸都快贴到了窗户上去—— JAY在他身后继续不急不慢地说着：“有科学家认为，地球和月亮其实是双生子，它们于46亿年前从一团宇宙尘埃中一块儿诞生的，奇怪的是成型之后的构造却并不相同，而且月球上没有生物……” “也有可能曾经有，然后他们离开了。”沙巴克嗓音低沉地打断了JAY的话，“今天的月亮可能只是已经被抛弃了几亿年的荒废星球，就像几亿年后，当地球的资源也被压榨空后，也可能面临这样的命运。” JAY的话戛然而止，转过头皱眉瞥了眼沙巴克，似乎对他的这种说法并不认同——毕竟对于人类来说，地球是最初也是最后的家园，人类可能已经为科学实验做出了一些类似于星际移民的举动，但是至少潜意识里，没有人任务自己会把另外一个星球当做是自己的家园。 陆十二也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沙巴克，顿了顿而后道：“这个想法挺独特的。” “在离开了之后，地球人会得到一个巨大的教训，从此变得更加珍惜手边的资源而不是无节制的开采。”沙巴克站了起来，强壮的身躯遮盖去了他那边的窗户，“最后，他们也许就学会掠夺。” 沙巴克身边的拜伦响亮地笑了一声，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 “这些大概已经学会了，没看见电视里天天都在播放节能环保么？”陆十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呵欠道，“至于掠过，啊，其实为了抢夺石油资源和土地资源，很早以前还没有进行大陆融合之前，地球还是一个一个相对独立的国家时，就有强大的国家就会用一些啼笑皆非的借口对相对比较弱小却资源丰富的国家发动战争——” “这只是掠夺意识的雏形而已。”沙巴克固执地说，“思想是会发展的，也许很多年后，地球人会意识到其实他们是一个整体，土地和资源抢来抢去也不过是地球内部的能量守恒而已，如果想要发展，就必须从外掠夺——比如伽马A星的开发？或许是中古大陆是第一个意识到这一点的群体。” “喔，听上去好像是在夸奖，但是为什么总觉得开心不起来啊？”JAY若有所思地说。 “应该开心的，因为东欧大陆那些人还在费劲脑汁想要从你们手里抢过伽马A星不是吗？”沙巴克露出了个不屑的表情，“说明当你们正在努力学习直立行走的时候，他们还处于纠结怎么剥香蕉的阶段。” 陆十二：“……” 大神就是大神，语气刻薄成这样还那么理直气壮。 “啊，一口一个地球人啊，啧啧，”这时候，在旁边始终一言不发的拜伦笑眯眯地一只手撑着下巴歪脑袋看着沙巴克问，“那你是什么人啊？” “我是你大爷。闭嘴吧，猴子。”沙巴克冷漠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抽身从位置上挪开，走回了船舱里翻身上床睡觉去了。 留下了面面相觑、满头雾水的JAY和陆十二，以及这会儿蹲在小桌案上，打了个呵欠抬起后爪挠了挠脸的发财，毛茸茸的幼年幻兽那副傲慢的模样就好像方才两名队友的争吵在它的眼中不过是幼儿园小鬼在吵架似的：幼稚。 在沉默片刻之后，JAY试图救场。 “现在在中古大陆，月亮应该已经挂在天空上了。”JAY笑着说，“我们可能是在地球上的人们仰头看着星空的时候，一个肉眼看不见的，在月亮上缓缓移动的一个斑点。” 陆十二点点头，又伸脑袋去看了看窗户外面，此时他们的这一艘星际战舰果然正以看似极其缓慢的速度在月球不远处缓缓移动——窗外的一切包括每一粒星尘都新鲜得叫人挪不开眼睛，这让陆十二甚至有些懊恼：如果不是丢了钱包，现在他的心情应该很好。 几乎算是恋恋不舍地将自己的眼睛从窗外挪开，他一把抓过此时此刻正蹲在小桌案上的发财，又跟JAY以及拜伦两人商讨了下各自负责的区域，然后就分头去翻垃圾桶找钱包去了——因为此时距离星际航舰从地面升空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正好是小偷处理赃物善后工作的活跃期。 陆十二负责A区以及大厅区域，拜伦负责B区商务区，JAY则负责最靠近贵宾区的高等商务区，当然，贵宾区他们是进不去的——不过小偷当然也进不去，贵宾区也都是一些有身份的人，就算是登舰也不跟他们一个入口，所以小偷这种下三滥的人群是不可能混的进去的，贵宾区完全没有去翻找的必要。 为了不被人当成疯子，陆十二首先找到了一名航舰空乘说明了情况，对方听到他在航舰上丢失了财物之后表达了自己的遗憾，虽然并不是航舰一方的错也还是很礼貌地道了谦，还告诉陆十二不要着急，他会负责通知航舰上所有的清洁工在打扫的时候留意一下有没有看见类似皮夹之类的钱包物。 然后陆十二就放心地翻垃圾桶去了。 发财似乎对这个活动并不感冒，全程只是跟在陆十二的身边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尴尬距离，特别是当陆十二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大厅休息区的垃圾桶盖子、探进半个身子时，它干脆远远地蹲到了休息区的墙角边，哈欠连天，东张西望，顺便愉快地接受几个看上去很年轻、漂亮的女乘客的抚摸和投喂。 于是，当陆十二将那个垃圾桶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翻到自己想要找的东西时，一回头就看见发财正张着嘴接受某位女乘客投喂的巧克力。 陆十二：“……” 心情瞬间变得更糟糕了。 额角青筋跳了跳，“呯”地一声将垃圾桶盖子盖回去，黑发年轻人拍拍身上的灰迈着杀气腾腾的步子杀回了自家幻兽的身边——此时，蹲在一群青春靓丽的少女们中央，发财似乎感觉到了不妙，飞快地将慢吞吞啃了一半的巧克力整个咬进嘴巴里含好，发出含糊的一声呼噜声，然后轻轻跃起，踩着一名女乘客的肩膀，直接跳到了自家主人的肩头。 陆十二面无表情地转过头，蹲在他肩膀上的幻兽凑过脑袋，用湿漉漉的鼻尖飞快地碰了碰他的鼻尖——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巧克力香——而且闻上去并不像是低等巧克力的味道，看这些姑娘穿着打扮似乎也很讲究，大概是哪个贵宾区的贵客的女性家属吧？ 这会儿看见陆十二的黑脸，她们早就一哄而散了，所以陆十二也用不着费劲儿再跟这些娇滴滴的大小姐们打招呼，粗暴地将蹲在自己肩上的幻兽抓起来，随意地撸了两把毛就顺手将它扔回了地上：“财哥，你最近有点重，肩膀都被你压痛了。” 发财微微眯起眼，发出喵喵的声音，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陆十二的腿，尾巴也黏糊糊地卷了上来。 “撒娇也没用，重就是重……还吃巧克力，胖死你算了。” 陆十二哼了声，继续走向下一个垃圾桶，这一次发财似乎感觉到了陆十二的不愉快，终于没有再跟他相隔半米远，全程都昂首挺胸走在黑发年轻人的前面，并且在哒哒哒往前走的时候，尾巴还黏糊糊地勾住他的脚…… 陆十二将路边的垃圾桶一一翻找了一边，当他翻找的时候，发财就会跳到下一个垃圾桶上，一爪子拍掉垃圾桶的盖子，率先伸着小脑袋往垃圾桶里看。 至于它只是象征性地看了一看还是真的在找东西，那就只有它自己才知道了。 大约又一个半小时过后，当陆十二将他负责的整个区域都搜查了一边以后，却还是没有发现自己想要找的东西——当他“呯”地一下盖上最后一个垃圾桶，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头看到不远处就是洗手间，索性走过去准备洗手。 在他仔细搓洗着涂满了消毒液的手时，忽然又听见外面有什么人慢吞吞地走了进来，陆十二漫不经心地回头望了眼，随即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就这么冷不丁地跟之前那个撞了他还理直气壮的熊孩子打了个照面——此时此刻，后者也是一脸惊讶，甚至看上去还有些惊慌。 陆十二无语地撇撇嘴，一边冲手一边从镜子里看那个小鬼：“看蛋啊看，又不会趁着没人把你摁在马桶上暴揍一顿。” 那个小鬼随口“切”了一声，迈着吊儿郎当的步伐走过来，随便洗了洗手连消毒液都没用，就匆匆转身离开——那副迫不及待的模样让陆十二觉得有点儿奇怪——所以在离开洗手间时，陆十二盯着那个小鬼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然后多留了个心眼，鬼使神差地转了个头，重新掀开了距离洗手间最近的那个垃圾桶看了眼—— 然后陆十二就看见了让他相当吐血的东西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垃圾桶的最上方。 包括陆十二的和JAY的在内，十几个钱包。 以及无数张已经被折成两半的银行卡。 陆十二：“……你大爷！” 黑发年轻人狠狠地骂了句，“呯”地一声重重将垃圾桶盖盖回去，此时，那个原本还保持着飞快行走的小鬼背影在听见了他的骂声以及垃圾桶的盖子被砸上的声音之后，先是猛地停顿了下，然后从“飞快行走”变成了“一路狂奔”。 陆十二想也不想地指着那个背影，额角青筋狂跳：“财哥，给我抓住他！” 发财喵了声表示得令，身子微微拱起随即便如同一只灵巧的小猎豹似的猛地蹿了出去——自从发财额间的印记发生了两次变化之后，随着身体的成长它跑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那小鬼就俩条腿说不定连陆十二都跑不过，自然更加不可能跑得过一只陆战型幻兽，所以几乎是几秒之后，发财猛地一顿高高跳起，从那个小鬼的后背直接将他扑倒在地！ 那小鬼猝不及防地摔了个狗啃食，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继续跑就被身后赶上来的黑发年轻人一脚踩在了屁股上——他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开，回过头对视上一张阎王脸，猛地一愣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十分钟后。 当行程屏幕上显示整个航舰正在准备进入天鹰座范围，乘务员小姐用温柔的声音开始介绍天鹰座以及其附近中古大陆管辖行星时，客舱A区的某个客舱外却是一片低气压笼罩。 陆十二面无表情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柔软的座椅上，坐在他对面是同样姿势只不过表情看上去更加凶神恶煞的JAY，两人死死地盯着这会儿站在他们不远处，被拜伦看管得死死的小鬼——后者还在嚎啕大哭，哭得梨花带雨鼻涕都出来了，脸上的雀斑因为哭红了脸而显得异常活泼，他不停地手搓着眼睛，一双曾经雄纠纠气昂昂的眼睛这会儿也是泪水汪汪。 这副模样放在七八岁的小孩身上可能还让人觉得他有点可怜，只不过放在一个十几岁的小偷身上，陆十二只觉得自己想要抽人的手在蠢蠢欲动。 “哭够了没？”黑发年轻人阴沉着脸问，“偷东西你还有脸哭？”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小鬼哆哆嗦嗦地说，“我也不是——嗝——也不是故意的啊！” “喔，是哦？”陆十二继续面瘫着脸点点头，“这么说来，你是一不小心偷了我们的钱包咯，哎哟，真是不好意思，我的包包长了一副欠偷的模样呢。” “哇，这么说我的包也长得一副欠偷的模样？”JAY挑挑眉，随后声音低沉下来，“小鬼，你知不知道在中古大陆偷窃罪可能会让你的社会贡献值被扣光光？我记得去年还出台了一个新法律，说是在交通工具上进行偷盗行为，是会被立刻放逐并不返还交通费用的，请问你是准备被放逐在天鹰座的某个矿物星球上挖一辈子的矿吗？” JAY的话语刚落，那个小鬼又“哇”地一声哭得更大声了，他猛地一下扑上来抱住JAY的大腿，眼泪哗哗地说：“请不要告诉舰长这件事情，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请你们千万不要让他们把我放逐！” JAY摇摇头，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扬起手对准他的脸就准备一拳头—— 小鬼：“我必须要到伽马A星去——” 陆十二：“……” JAY：“……” 似乎嫌弃这个小鬼吵耳朵，发财“喵”了声从桌案上跳下来，一溜烟地跑回船舱里，去骚扰沙巴克去了）当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幻兽以看上去就很痛的猛虎落地式猛地降落在沙巴克的肚子上，并伸爪子去挠对方的鼻子时，陆十二有些惨不忍睹地收回了自己目光，重新放在了这个小鬼的身上，二郎腿抖了抖：“接下来你是不是准备告诉我，你有一个什么哥哥或者姐姐要么干脆是老爸老妈之类的人物，因为到伽马A星上做任务结果神秘失踪，你必须要到伽马A星上面去寻找他？” “……”那个小鬼闻言猛地一愣，连哭都忘记哭了，“你怎么知道的？” 陆十二露出了个服气的表情，用自己的鼻孔喷出一股浊气，皮笑肉不笑地说：“因为小偷和骗子永远是彼此亲密不可分离的啊——JAY，动手！” 这一次JAY几乎不等陆十二说话，一巴掌已经狠狠地揍到了那小鬼的屁股上，对方被他直接一圈揍得趴在地上起不来，陆十二愣了愣，转过头幽幽地看了自家队友一眼：也不用这么用力吧？ “装，继续装，老子还没使力呢——演技派的是吧？不打疼是不会得到教训的，十几岁的小鬼，也应该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JAY淡定地说着，“而且，偷东西就算了，这是品德不正；偷完东西还要把人家钱包里的东西毁掉，这就是品德不正完了人还贱——” 说到恼火的点子上，想到自己那命丧黄泉的银行卡，JAY蹲下身，对着那小鬼的屁股又是“啪”地一巴掌，可响！ 陆十二做了个鬼脸往后缩了缩，觉得挺解气，索性伸手拦住JAY还想要往下揍的手——而这个时候，那个小鬼似乎也意识到躺在地上耍赖皮装死只会换来更多的胖揍，赶紧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整个人都缩到了墙角里去，似乎是真的被JAY打痛了，这会儿也不嚎了，就是无声地嘤嘤嘤嘤，眼泪像黄豆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 “我是、是真的要去找我哥。”那小鬼断断续续地说，“我们从小父母双亡，就剩下我哥哥和我相依为命——我们很穷，穷到最过分的时候连一口饭都吃不上，因为我哥哥身体不好不能去打工所以救助站都把我们赶出来，我们睡在马路上或者天桥下，夏天靠商场门缝里的那一点冷气降暑；冬天靠便捷银行的门挡风遮雨，我哥哥对我很好，只要在垃圾桶里翻到一口营养液都会留给我……” “穷成这样的人跑去伽马A星干嘛去？”陆十二无情地揭穿他，“还是幻兽已经成为这年头流浪汉的标配？” “哦，这个人很有发言权。”JAY指了指陆十二说，“这就是从流浪汉靠着光明正大的手段变成幻兽职人的励志代表。” 陆十二斜睨自家队友一眼，又转过头看着面前的小鬼，摇摇头说：“还想继续撒谎编故事对不对？再不说实话真的把你交给舰长，而且在那之前，我们还会结结实实再把你揍一顿——” 陆十二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那门边的小鬼猛地往里缩了缩，又是一阵疯狂地摇头。 然后他终于断断续续地将实情说出来。 这小鬼名叫赛博纳，今年十四岁，他的哥哥名叫赛博士丁，今年大概二十岁，跳跃掉父母双亡那段不看，两个小鬼都是孤儿，相依为命倒是真的，在十岁那年，因为赛博纳偷窃，所以两人双双被孤儿院赶出来—— “你应该砍了自己的手。”陆十二插嘴点评。 “我只是想要将他们抢掉的我的玩具偷回来——” “……” 赛博纳立刻闭上了嘴，可怜兮兮地看着面前的黑发年轻人。 “继续。”陆十二将二郎腿放下，改为盘腿坐在椅子上抬起手看了看自己手表，“距离天鹰座的临时降落补给点还有大约一个小时时间，在那之前，你有充分的时间来为自己争取不被赶下航舰的机会。” 赛博纳又继续道—— 其实那些孤儿院的人原本并没有准备将赛博士丁赶出孤儿院，因为弟弟不能继续待下去了，所以作为哥哥的他认为自己有义务要照顾好弟弟，所以义无反顾地跟着一块儿离开——起先两兄弟确确实实是去了救助站，但是那个时候中古大陆对于未成年人的保护还并没有完全完善，默认情况下是未成年孤儿在十八岁之前都必须留在孤儿院的，所以两兄弟来到救助站后，自然被以成年人同样的标准要求，要求他们每个月必须完成一些简单的任务作为居住在救助站的条件。 这就是2515年整个地球社会的默认现状：不养闲人，不养米虫。 因为赛博士丁的身体不好，赛博纳年纪又小只能做一些有限的工作，所以两兄弟面临着被赶出救助站的危险——不过幸好救助站的人心地好，每个月结算贡献值的时候总是找理由替他们兄弟二人填满达标，所以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兄弟二人也一直住在救助站里，并没有露宿街头。 “所以你决定当小偷回馈社会？”JAY挑眉问。 “好啦，闭嘴。”陆十二面无表情地说。 赛博纳这会儿已经快在墙角缩成了一个球，在停顿了一会儿后，又缓缓地终于算是说到了重点—— 赛博士丁成年后，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继续这样靠着别人的资助可怜过活，更何况他也想要让弟弟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他开始尝试到外面打一些简单的零工，刚开始身体不好整个过程都展开得很吃力，到了后面居然也勉强慢慢习惯，可惜因为他能做的工作种类还是太少，再加上身体不好雇佣者也不喜欢聘用，两兄弟还是过着不上不下的那种贫穷生活。 就在赛博士丁一筹莫展觉得自己十分没用时，某一天，他从打工的地方回来，看上去神秘兮兮却异常开心。 原来时他在替幻兽回收站做打扫周边环境的清洁工作时，一不小心走进了一个不知名的区域，然后在某个回收焚化炉前捡到了一只奄奄一息却还没有死透的幻兽。 听到幻兽回收站以及幻兽时，陆十二和JAY交换了一个奇妙的眼神：这故事的发展走向也忒特么玄幻了。 但是看赛博纳的模样他又不像是撒谎的样子——能这么肯定主要是因为这小孩撒谎的技术实在不怎么高超。 “那只幻兽……怎么说呢，我第一次看见那样的幻兽，很虚弱，仔细地说起来甚至似乎难以分辨它到底是什么类型的幻兽，我觉得它就像是一团迷雾，但是我哥哥却坚持强调它是飞行系幻兽——明明长得不像啊。”赛博纳皱起眉，“我反倒觉得它像是陆战型幻兽，至少形状像……” 赛博纳的话还没说完，在他身后舱门被一把拉开，沙巴克脸上挂着几条爪爪印，怀中抱着发财，皱着眉走出来一屁股在JAY的身边坐下，JAY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还是老老实实地将屁股往后挪了挪。 赛博纳似乎有点儿怕怕地看了眼人高马大的沙巴克，目光从他那结实的手臂上一扫而过，吞咽了口唾液，这才继续道：“后来我哥哥一直照顾那只幻兽，它的状态变得似乎好了些，之后……大概是一个月前，听说伽马A星有挖矿的任务，我哥哥就带着那只幻兽去了，说是要挖出一条矿，靠着提成咱们兄弟俩从此就可以不愁钱花……” 陆十二点点头：“伽马A星最开始跟幻兽职人开放的确实是矿脉搜索任务没错。” “是的，所以我真的没有撒谎啊！我哥哥去了之后没多久，新闻上发布的伽马A星任务性质突然就变了，听说是因为有幻兽职人受到了攻击，还因此丧命。”赛博纳哭丧着脸说，“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和我哥哥失去了联系，我害怕他出什么事，如果我哥真的没了我也不想活了……所以才……这样那样地凑够了一张航舰票钱上了航舰，想要亲自去伽马A星去找我哥，结果之前在等待登舰的时候又无意间听人家说，到了那里想要下矿，必须要有十枚金币一套的下矿工具……” “所以你决定就地凑够十枚金币。”陆十二地面无表情地说，“把我们的银行卡折断是什么心态。” “……行为钱包里没有钱，觉得很生气嘛。”赛博纳嘟囔了声，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满脸蠢蠢欲动的黑发年轻人，赶忙摆手道，“现在知道错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陆十二转向JAY。 JAY摆了摆手：“以后真的不要乌鸦嘴了，心好累，见面就说‘恭喜发财’好了，谢谢合作。” 第64章 “这么说不是幻兽职人的人也可以跟着上航舰咯？我还以为一定要符合组队规定的幻兽职人队伍才可以上航舰呢？” 陆十二一边摸了摸下巴，一边转过头去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旁边的拜伦，后者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他这时什么意思，挑了挑眉：“怎么，跟大爷我组队还委屈你了么，小短腿？” 陆十二直接无视了他，看向赛博纳，后者耸耸肩，从墙角里站了起来，又揉了揉那已经肿成核桃似的眼睛，用还带着哭腔的声音缓缓道：“除却一些贵宾区的那种贵族拥有特权之外，如果有可以证明血缘关系的亲人在伽马A星的话，就可以从政府那取得乘坐航舰的登舰通行证，不过航舰的票钱要自己出，也不便宜的。” 陆十二一脸不屑：“便不便宜无所谓吧，反正又不是你的钱。” 在赛博纳一脸尴尬地闭上嘴的同时，坐在黑发年轻人对面的JAY噗地一声笑出声来：“你还真是会见缝插针直奔主题啊。” “必须的，”陆十二点点头，指了指面前这个小鬼，“他可是偷了老子的钱，光这一条在我这里就是绝对的死罪了——小鬼，反正卡已经被你折了，我也没别的办法，真的把你交给舰长也不能让我的银行卡复原，看在你那生死未卜的哥哥同是幻兽职人的份儿上我可以不打死你，请你现在立刻离开我的视线，答应我，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不然见你一次——” 陆十二顿了顿，然后举起怀中的发财：“让我的猫挠你一次。” 发财懒洋洋地喵了声，抬起后腿子挠了挠肚皮，似乎对“猫”这种说法相当不屑也懒得反抗的样子，反倒是这时候坐在他对面的沙巴克坐直了些，一脸严肃地说：“主公，请注意保持您的优雅形象。” “哦，不要被表面现象蒙蔽了啊，沙巴克。”拜伦伸出手啪啪地拍了拍壮汉的肩膀，“说不定几百年前它的骨子里压根就是个流氓而你并不知道而已，现在，不行地忘记了演技，所以原型暴露。” 陆十二冷笑了声将发财往怀里一搂，那毛茸茸的肚皮愣是被他勒出了两层，他挑起眉看着坐在对面一唱一和像是说相声的两位“队友”，用占有欲很强的语气问：“什么几百年前骨子里，你们认识吗？很熟吗？在这嘲笑一只不能回嘴的猫，你们敢更有出息一点吗？” 拜伦：“……” 沙巴克：“……” 在缩在黑发年轻人怀中的那只毛茸茸的幻兽金黄色的瞳眸瞪视中，两人相互对视一眼，而后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完全被扔到一旁不管的赛博纳这时候来回看了看面前的这群怪人一眼，半响后瘪了瘪嘴，“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难道不是有好心人帮我一起找哥哥么？” 沙巴克和拜伦同时发出一声嘘声，JAY赞赏地看向这“相声二人组”，最后的发言人当然还是对于“弄丢了钱包”这件事情最愤怒的陆十二—— “你童话看太多了，孩子，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你现在已经站在天鹰座的补给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陆十二淡定地指了指船舱的出门防线，“再见，再也不见。” 三分钟后，赛博纳灰溜溜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赶走了那个讨人厌的小鬼，陆十二深呼吸一口气，抬起头发现此时此刻他们整个“穷困潦倒小分队”全员到齐，索性趁着这个机会开了一个小型会议——会议的具体内容当然是：穷穷穷，穷成一条虫，怎么破？ 当会议主要内容被提出，JAY立刻一脸期待地看着陆十二，陆十二被他这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皱起眉满脸警惕：“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四十枚金币啊！你以为是四十枚铜币么，我他娘的还能赐予你一个神迹？” “你从身无分文的流浪汉变成了拥有财哥这么……那个的幻兽的幻兽职人，”JAY含蓄地说，“如果这还不算神迹的话……” “这叫狗屎运，不叫神迹，这会儿能变出四十枚金币给我们整个小队购买挤出装备的人，只能是魔法师，快去让奥特曼赐予你神奇的力量吧，”陆十二面无表情地说，“要么去给贵宾区的土豪们跳个脱衣舞，看看他们能不能赏你一点儿……” JAY扭了扭：“讨厌，人家不卖身的啦。” 陆十二继续面无表情道：“那就去死好不啦。” JAY不扭了，像是终于没有了继续开玩笑的心情，沉下脸看上去十分郁闷地说：“那到底怎么办？我们过去那边如果做不了任务，岂不是回都回不来？在附属星球补办中古大陆的银行卡很麻烦耶，来来回回寄证件啊什么的至少要半个月时间——半个月啊，半个月后，伽马A星早被挖成地鼠洞了，别说什么做任务拿赏金，可能连毛都不剩一根跟我们了啊。” 此时，一直像是打酱油似的对于“没钱”这件事显得特别淡定的沙巴克和拜伦似乎也终于从另外两名队友的愁云惨淡中嗅出了一点儿不对劲—— “什么意思？”拜伦问，“我们过去伽马A星不能直接领取任务？” “我要下矿找东西，”沙巴克则任性又直接地说，“不能领取任务是不是就不能下矿？” “是，以及是。”陆十二抱臂，淡定地点点头直接回答了两位反射弧刚从火星绕了一圈终于回到地球的队友，看着他们瞬间皱起的眉，他伸出手拍了拍面前的那本小册子，“幻兽职人手册上说，为了人身安全着想，普通的幻兽职人必须要拥有齐全的设备才具备领取任务的资格——” 陆十二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沙巴克便一下子抓住了重点：“普通幻兽职人？那武职人呢？” 陆十二与JAY双双一愣，似乎没想到沙巴克会提出这种疑问，JAY先是露出了个犹豫的眼神，然后伸手抓过那册子反过来倒过去地又仔细看了一遍，最后，终于被他在角落里翻找到这么一句—— 【身体强壮的武职人在经过测试合格后，可直接领取任务，但因此为个人行为，发生意外，后果自负。】当JAY慢吞吞地将这一句看上去是个好消息的备注项念出来时，沙巴克和拜伦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个松了口气的表情，反倒是陆十二下意识地想要摇头否定——因为哪怕是经过地上测试，也没有人能保证他们下到了矿道里会不会出现其他的问题，更何况这条提示上也说了，后果自负——这就说明谁也不能百分百地保证地面测试结果会与地下实际状况完全相符合。 这么想着，陆十二正想开口阻止沙巴克前去冒险，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JAY借着小册子的掩饰在桌子底下轻轻地踹了下他的脚。 陆十二先是有些莫名地转过头瞥了JAY一眼，随即在对方那双闪闪发亮的眼中，终于想起了这么一条重要的信息：沙巴克本身是幻兽，所以对于他来说，他本身确实是不需要那些装备就可以直接下到矿道任务区去进行任务的。 ……因为这家伙最近二十四小时内都保持一副人类的模样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差点儿就忘记了他的真实身份。 “……”陆十二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丢了个钱包的打击让他整个人的智商都有点儿跟不上趟了—— 所以现在，剩下的问题就是队伍中的另外一名武职人拜伦，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名银发青年身上时，他却只是懒洋洋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笑眯眯地对他们说：“如果沙巴克可以的话，我也没问题。” 陆十二揉太阳穴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向拜伦，似乎有些怀疑地微微眯起眼：“你确定？” “哦，确定。”拜伦笑容不变。 “如果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可能没空帮你收尸哦。”陆十二板着脸强调，“下了任务区大家都很忙的。” “忙到收尸的空闲都没有么？”拜伦“啧啧”地摇摇头，“真无情。” “骗你的。”陆十二收回了目光，望向窗外那闪烁着的星尘，用听上去有些琢磨不定的声音说，“所以按照计划，还是赚够三人份的装备钱吧，至于怎么赚，我应该已经有一些主意了。” …… 二天二夜后，“穷到崩溃”小分队于中古大陆所属星球伽马A星安全着落。 经过在航舰上的两天两夜的生活，当陆十二一行人降落于伽马A星地面时，不仅对于一品矿泉水都卖五十枚银币的星际航舰深恶痛绝，与此同时，“小偷”这种行业在他们这里的声望值更是直接降到了“仇恨”。 此时队伍中一行四人外加幻兽两只一共六个活口，全身家当加起来是一金零二十五银十五铜。 心酸得几乎要哭出声来。 如果有什么比“穷”更让人糟心的话，那么一定是周围异常能够衬托出他们苦逼困境的环境—— 比起中古大陆的航舰场，伽马A星的航舰场自然显得简陋许多，人潮汹涌自然不必再说，除此之外，还有随处可见的搬运着未经过提炼的粗糙矿物的工人，他们经过的地方，会留下一大串令人觉得匪夷所思的黑色粉末；周围各式各样的幻兽叫声高高低低嗡嗡乱响成一片；每一次呼吸都能嗅到几百万年没洗澡的幻兽皮毛的味儿…… 对此此番热闹的景象，陆十二表示这真是相当让人怀念的一幕，五百年前，每一年在天朝都可以围观到这么一个空前盛况，那就是……春运。 是的，此时此刻，陆十二只觉得空气之中浮动着一股浓浓的只有春运才有的喜庆感——而他，就是那在外辛苦打工一年却身无分文回家的苦逼打工仔。 也是醉了。 跟着长长的队伍以“蠕动”的速度缓缓前进，当陆十二一行人终于挪到了登记台最前端，距离他们下航舰已经过去了大约有一个小时，将自己的名字端端正正地写在临时救助站的登记表格上，JAY摇摇头叹息，头也不回地与身后的人说：“要将身上的钱在短时间内翻三十倍，我想我们大概真的需要神迹。” 登记完名字，他让开身子将笔递给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黑发年轻人，只不过此时后者却并不急着接过那支笔，只是将自家幻兽抱在怀中，大方地将那毛茸茸的白肚皮展示在众人眼中，而后，他抓起它的一边爪子，冲着JAY的方向招了招：“财哥赐予你神奇的力量。” “完了完了，”JAY扶额道，“这是穷傻了。” “你才穷傻了。”陆十二一边嘲讽JAY一边随手将发财往地上一扔——自从发财从可以放在口袋里的一小团小奶猫变成现在这样腰圆膀壮的小老虎后，它就失去了被陆十二轻拿轻放的那抹温柔。 这会儿它似乎还挺怀念铲屎佬的温柔，稳稳落地后，它转过头冲着自家主人不满意地“嗷嗷”了两声——不幸的是显然后者并不在意它的落地感受，自顾自地抓起登记笔飞快地写下自己的名字，与此同时头也不抬地说：“整个事件的过程在于‘成也财哥，败也财哥’，如果不是它不靠谱，咱们也不会弄丢钱包；不过真多亏于它的不靠谱，咱们把这玩意一路从地球背了过来——” 陆十二一边说着，登记完毕扔开了笔，转身，在沙巴克莫名其妙的表情中拍了拍被他拎在手里的那个大包，大包里沉甸甸装着的，是三十几枚鸡蛋树果实——是的，就是这些当初发财不顾陆十二的强烈抗议非要从家里抗出来的“负担”，如今，却变成了陆十二他们的救命稻草。 JAY：“什么意思？” 陆十二：“一会你就知道了。” JAY：“我最讨厌人家跟我搞神秘。” 陆十二：“哦，不高兴你打我啊。” “……”JAY蠢蠢欲动，低下头看了眼跟在耀武扬威的黑发年轻人脚边昂首挺胸、同样耀武扬威的黄金招财猫，沉默半晌，盯着这对耀武扬威的组合说，“你们大爷。” 此时陆十二已经一屁股稳稳地在前往临时救助站的车上坐了下来。 …… 大约三十分钟后，他们到达了给他们这一批新到的幻兽职人分配的救助站区域。 队伍中的人约好了晚餐时间在大厅集合后，便各自拿着钥匙回到各自的房间整理行李外加洗漱稍作休息，一个小时候，陆十二第一个到，JAY最后一个到，四人小队算是全员到齐——只不过，在场的还多了一名身穿T恤大裤衩的金发男人，正面无表情地跟在陆十二的身后充当门神。 “我弟弟，也叫发财，人称‘财哥’，不爱说话，别逗他，会咬人——之前他跟着另外一个队伍来的，现在那个队伍已经做完任务解散回地球了，我弟弟留下来等我。”陆十二指了指身后的发财，眼睛也不眨地说，“发财在窝里睡觉，不参与赚钱活动。” 沙巴克不说话，显然是挺开心看见自家“主公”肥猫之外的形象。 拜伦挑起眉，一副狠不好骗的模样：“你觉得我会信？” “你会遗憾地发现你信不信其实一点也不重要。”陆十二伸出手，拍掉拜伦蠢蠢欲动想要去捏发财肩膀肌肉的爪子，“别乱摸，都说了会咬人。” 小分队暂时变成了五个人，由陆十二打头阵，首先，他们摸清楚了免费提供的营养粉在什么地方可以领取，然后又跟人询问了下物资交换购买处在什么地方……当伽马A星的时针指向在地球应该相当于G市的夜晚八点时，他们使用身上最后剩下的一枚金币，换取到了三样东西—— 物品一：六十枚银币换一大包一共三十根劣质火腿肠——陆十二数了数，大概是交易的时候发财站在旁边的缘故，女店主又往兜里多塞了三根作为附赠品。 物品二：五十枚银币换整整一大麻袋的粗糙低等矿物——粗糙低等矿物是陆十二跟物资站的人要求“一些可持续燃烧材料”时，对方提供出来的选项中最便宜的那个。 物品三：一个附赠的巨大油桶——油桶则是他们扛着那一麻袋低等矿物出门时，陆十二在物资站的门口边捡到的。 当一行人吭哧吭哧的将这俩不仅重本质上来说也很屌丝的东西弄回救助站时，已经有一些当天完成任务的幻兽职人陆陆续续归来，经过他们的幻兽职人无一不侧目似乎搞不明白这伙人不好好买装备做任务在这扑腾个什么劲儿……在这样异样的目光中，JAY看着一麻袋的粗糙矿物几乎忘记了悲伤，沉默半晌，终于用无比残念的语气憋出一句：“我怎么觉得我们距离三十个金币越来越遥远了？” “……”沙巴克瞥了他一眼，“你居然说出来了。” 拜伦摇摇头：“我还以为你能憋住的。” “都闭嘴。”陆十二淡定地转向身后沉默地跟着自己的金发男人，然后提了脚身边的油桶道，“财哥，你去把这个桶翻过来一下冲一下，底部的位置仔细刷刷——” 发财闻言，稍稍皱眉，似乎有些不情缘地将双手从裤衩口袋里拿出来，却还没等他来得及动，沙巴克已经一步上前，单手拎起了那只大油桶：“我来。” 发财脸上立刻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陆十二瞥了他一眼，顺口对沙巴克说：“让他干点儿活，别宠坏了。” “……”拎着大油桶的沙巴克回过头，用看宇宙大奇葩的眼神看了一眼陆十二。 最后还是沙巴克任劳任怨地将那大油桶的底部冲洗干净，不得不说他好像对于这方面有特殊的技巧，那五颜六色的油桶被他刷得干干净净简直可以当镜子用——而作为最初分配到这个任务的人，发财全程以双手揽在陆十二腰间、下巴放在他肩膀上的姿势挂在他身上淡定地围观完了全程，最过分的是，当沙巴克关上引水管宣布洗刷完毕时，他居然还伸出手，啪啪地鼓了两下掌。 陆十二拍了拍举在自己面前啪啪拍着的爪子：“财哥，有时候你挺欠的你知道不？” 作为回答，“弟弟”懒洋洋地伸长了脖子，吧唧一下亲了一口“哥哥”的面颊。 最后，发财还是在陆十二的强烈要求下，屈尊降贵地将沙巴克刷好的那个桶给顺手提溜回了他们的房间——陆十二原本是准备将那大桶放在房间窗户底下吹一晚上风晒干明天再用，却没想到前脚刚进屋，一回头发现他的队伍成员一个两个居然也默默地跟在他屁股后面不请自来地跟了进来。 拜伦扫了眼一屁股在床上坐下的发财，露出个贱兮兮的表情：“那只肥猫呢？” “出去散步了。”陆十二眉头都没抖一下地说，“你以为窗户谁开的？” 意识到自己背了黑锅的发财立刻转过头看着陆十二：不是我开的。 陆十二假装自己没有看见自家幻兽那不满的目光，转过头，看向自己的队友们：“你们这是干嘛？” “等你变魔术。”JAY在桌子边上捧着脸坐下来，伸手往那一大袋子粗糙低等矿物以及破油桶上哗啦了下，“把这来破玩意给我变成三十枚金币，好期待。” 陆十二抹了把脸：“……明早再变给你看行不行？” JAY摇摇头：“不行。” 陆十二无奈，转过头在屋子里看了一圈，然后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电磁炉以及一口平底锅——大概是每个房间的基础设施，毕竟来到这个救助站的人基本都是蓝色等级以上的幻兽职人，达到这个等级的幻兽职人在社会贡献值这方面也肯定都已经达到了可以兑换食用肉类的标准，这些烹饪工具大概就是让他们领取了肉类后自给自足使用的。 陆十二将这两样东西拿出来，冲洗了下，然后跟一群满脸迫不及待的小伙伴们嘟囔了声“等等”，随即就转身走了出去——大约五分钟后，当他再次回到房间时，手里还抓着一小瓶油，两包营养粉，以及盐之类的基本调味品。 JAY看着他手上那么多东西，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我忽然对你有点信心了。” 陆十二：“现在才有信心？之前呢？” JAY：“几乎要去跟警察叔叔举报我的队友是个骗子。” 陆十二：“……” 陆十二斜睨了他的队友一眼，弯腰从靠着墙角边的包包里抓过了一个生的鸡蛋树果实，磕破，里面的液体放入碗中，打散，加盐，在“铛铛”叉子和金属碗好听的撞击声中，整个房间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陆十二手中那逐渐变成了淡黄色的液体上。 却在他们看得正开心的时候，黑发年轻人忽然停止了搅动，将那碗放到一旁放置，然后用熟练的手法开始发面合面——期间拜伦凑过去对准那金黄色的溶液嗅了嗅鼻子，然后在他做出任何出人意料的举动之前又被沙巴克一把拎开。 此时陆十二所做的依旧是营养粉遇见水的神奇搭配——没有带羊奶粉来，所以做出来的东西有一点儿营养粉的味道也是在所难免的，不过这种环境也不好讲究这么多，而且最后要放其他的主材料，和面包饼干之类以“面”为主要物的甜品不同，咸的东西对面的要求反而相比起会稍稍的低一些。 ……希望是这样啦。 陆十二和完了面，将整个面团擀成长方形，往上面一层层地刷油时，他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回过头，问身后一干眼巴巴地往自己的人：“知道我要做什么么？” 拜伦、沙巴克老老实实地摇摇头，发财只是一双金色的瞳眸闪闪发亮地瞅着他。 “不知道，你快说，”JAY伸长了脖子一脸期待，“不然举报你。” “……”陆十二无语道，“把门关好，谢谢，别让人偷看到咱们用鸡蛋树果实，高等机密呢。” 这一次不用JAY动手，发财主动走过去检查了下门锁，然后又走了回来重新凑到了陆十二的身边。 而此时，陆十二正慢吞吞地将那刷好了油的长方形面饼耐心地卷起来，卷成一个圆筒状，竖起来，拍扁，将被拍成一坨的面再一次的擀开成圆形饼状。 JAY凑过来：“为什么要揉开又拍卷起来又拍扁？能吃了？” 陆十二：“锅都还没用到，你说呢？老子辛辛苦苦把它们扛出来卖萌？” JAY撇嘴：“反正我看着像能吃了。” 陆十二：“……” 将平底锅架在电磁炉上，倒油，当琢磨着油差不多热了，陆十二这才在屋内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将那块擀好的圆形面饼放进了平底锅——饼下锅后，立刻发出了“滋啦滋啦”的欢快声响，与此同时神奇的是，当下面那一面边缘隐约见得有一丝惊慌时，上面那一层白色的、还未接触到热油的一面却冒起了一个个鼓起的小鼓包。 陆十二手很快地用叉子将稍稍偏向下方这一边的某个鼓包戳开，那饼子立刻像是开口的荷包似的张开了一个小口，一手用叉子拎起被戳开的面皮，另一边手动作迅速地将那之前准备好放在一旁的打散的金黄色鸡蛋树果实液体从那被戳开的小口子倒进去，金黄色的液体立刻充满了整个面饼中央部分，陆十二稍稍等待了一会儿，等那液体稍稍凝固不再四处流淌，这才手脚利落地，将那面饼整个儿翻了个面。 此时，最先接触到热油的那一面已经变得金色焦黄，并散发着面食的焦香。 当混合着鸡蛋味儿、面饼香的味道缓缓从锅里飘出，屋子里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陆十二又抓过一根低劣火腿，从中间劈开成两半，扔进平底锅中用锅子边缘多出来的油将那火腿肠煎了煎—— 当火腿肠煎好，面饼本身也煎好了，整张面饼是金黄色的，个别受热不均匀的地方成了有些焦的深金色，薄薄的饼皮还能隐隐约约看见中间夹着的被煎熟的鸡蛋树果实…… 陆十二将这热得冒烟的面饼装在盘子里，仔仔细细地刷了一层调味的黄豆酱，因为没有生菜等蔬菜调味，就切一些熟的鸡蛋树果实扔在面饼上，再将煎得表面香脆里面软嫩的火腿肠一块儿放上，灌了鸡蛋树果实液体的面饼将它们一块卷起—— 陆十二自己先咬了一口，嘎吱嘎吱响。 饼发的时间不够，整个饼的面有点儿湿——但是好在因为用的公家油特别舍得，那饼的表面居然也因此而起了酥，酥皮入口即化，还带着浓浓的蛋香，再咀嚼两口又尝到被煎熟了的火腿的滑嫩，成熟的鸡蛋树果实作为唯一的植物起到了解除饼皮以及火腿油腻的作用…… 总的来说，还是比较成功的。 陆十二将盘子里剩下的饼切成了四份，分别发给了JAY、沙巴克以及发财，每个人都是可怜兮兮的小小一点，发财先拿的，基本没怎么犹豫就将陆十二咬过的那一头切下的那一块抓走塞进了嘴巴里，飞快地咀嚼，然后吞咽，最后露出了个满意的表情，伸过脑袋，用鼻尖碰了碰陆十二的鼻尖。 这是某只猫科动物吃到好吃的东西后特有的表现之一。 “放点新炸出来的油条进去味道应该更好，不过那玩意要用好多油，这么晚了，就不折腾那个了。”陆十二踮起脚满意地摸了摸自家幻兽的脑袋，又转过身望着这会儿神色各异的队友们，挑挑眉，“别光吃不出声啊，怎么样来着？” “这玩意叫什么？”JAY一脸好奇，“我怎么忽然觉得以前你早餐就给我吃油条是一种严重的敷衍？” “这玩意叫鸡蛋灌饼，明天早上咱们出去摆摊子，一金币一个。” 陆十二直接无视了JAY关于早餐的抗议，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弯腰检查了下包包里的简单树果实……因为用来卖的，用料不用那么结实，基本一个生的鸡蛋树果实可以做两个灌饼，包里的生果实这些应该够做三十个，剩下的熟果实做搭配用，有剩下的就留着发财自己吃…… 愉快地决定好后，就在这个时候，他又听见JAY在后面问了句：“不是锅子也能做么？你把这油桶啊矿石啊扛回来做什么？” “哦，这个你就不懂了，街边小吃特色啊，”陆十二拍拍屁股，转过身扫了一眼那把刷的干干净净的油桶以及矿物，随即淡定道，“越脏的越好吃呗。” 第65章 “……”JAY沉默了半晌，像是刚认识陆十二似的将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片刻后他似乎有些感慨道，“你知道么陆有钱，有时候你挺贱出风采的，如果你不是我的队友，我可能早就打死你了。” “可惜我就是你队友啊，而且你还眼巴巴地瞪着我把三十枚银币变成三十枚金币呢，所以就不要抱怨这么多了。” 陆十二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将满脸蠢蠢欲动写满了“还想吃”的沙巴克以及拜伦往门外推，两位大神不情不愿地走出他的屋子后，他抬起眼看见JAY也要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往外走，想了想，陆十二却又将他叫了回来——于是当JAY莫名其妙地挺住步伐回头看时，不仅看见了陆十二那张令人不安的微笑，还看见了站在陆十二身后，这会儿似乎很不满意他留下来的金发男人。 “我不是自愿留下的。”JAY对发财严肃地澄清。 “闭嘴，”陆十二斜睨他的队友一眼，“为了防止明天出现意外，现在我们要开始做‘计划1.0’版本的补丁。” 说着，他顺手将门拍在了门外的沙巴克和拜伦脸上，然后拉着JAY两人缩到房间的角落里嘀嘀咕咕去了，两个人类凑在一起脑袋碰脑袋地在神神秘秘地嘀咕些什么，发财都不知道，高大的金发男人全程保持着“我不满意”的表情盘腿坐在床上，皱着眉看着墙角里的两个人类，他竖起耳朵偷听，时不时还能听见JAY惊呼“这也行”“卧槽这不是骗人么”之类的感叹—— 至于陆十二究竟对JAY说了什么，直到他们俩人挂着一脸微妙的表情商讨完毕就地解散，发财也没能够听清。 …… 第二天早上。 发财一大早就被陆十二从床上面拍醒——这情况还是挺稀奇的，普通情况下如果两人同床共枕，一般都是发财率先醒来而陆十二还在床上呼呼大睡，今儿也不知道是伽马A星的风水特别适合人类早起呢还是压根就是这货像小孩似的认床，总之这一天，当发财迷迷糊糊地被陆十二抓起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蒙蒙亮着，太阳还没能转到可以照射到伽马A星的轨道方向上。 伽马A星上的风很大，当然也没有绿化，风吹过来就卷起一阵沙尘，打在救助站的窗子上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发财抓过放在床头的电子闹钟看了看，凌晨四点半。 发财：“……” 下意识地就想扔开闹钟倒回去继续睡，却在男人来得及躺回床上之前，已经被站在床边的黑发年轻人一把拉住手臂，硬生生地将那即将碰到枕头的脑袋拽了起来——平常让拎个超市购物袋子都嫌重的人，这会儿力气大得和牛似的。 陆十二：“生时何必贪睡，死后自会长眠，财哥，一天之计在于晨。” 发财默默地看了看窗外：天还没亮呢。 陆十二：“过了凌晨就是天亮了。” 发财对这种神奇的说法嗤之以鼻，抓过放在床头边的ID卡，噼里啪啦飞快地打下一行字：【《幻兽培养指南》上说，幼年幻兽要保持充足的睡眠才能保证正常发育，你这是在妨碍我发育。】陆十二伸脑袋看完他这行字，眼睛都快抽抽得抽筋了，半响挤出一句：“你已经够大只了，再发育是准备冲出宇宙？以后走街上我直接坐你肩膀上？” 发财愣了愣，幻想了下陆十二说的那个画面，怎么想都觉得好像哪里不对，等他发应过来“这种事怎么可能”并且想要反驳时，却发现了脚上似乎突然多了什么东西，男人立刻低头看了眼，随即发现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套上拖鞋。 在陆十二嘿嘿嘿的笑声中，发财沉默半晌，算是彻底服气了。 几乎是闭着眼睛被陆十二推着推去洗漱间冲了个凉，等发财人湿漉漉地赤裸着上半身从浴室里出来时候，人比刚起床的时候稍稍精神了些，怨气也小了不少，推开门就看见这会儿黑发年轻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个脸盆那么大的碗，这会儿他正将还未成熟的那些鸡蛋树果实一个个挑拣出来，在碗边缘磕碎，将二十来个未成熟的鸡蛋树果实液体统统混合在了那巨大的碗中。 听见发财的开门声，陆十二头也不抬地指了指身后的金属垃圾桶里的那些鸡蛋树果实外壳：“烧了。” 发财转过身，对准那垃圾桶的方向轻轻打了个响指，只听见“轰”地一声轻响，垃圾桶中蹿起来的金色火苗飞快地将那些植物外壳燃烧殆尽。 陆十二听见了动静转过头来盯着那一统被烧成灰的鸡蛋树果皮看了一会儿，良久才嘟囔到：“……你玩火的本领好像又比以前厉害了点，以后要注意不要随便玩火，烧坏不该烧坏的东西要赔钱的。” 发财点点头，懒得解释他吃饱了撑着玩火？沉默地搬了张板凳在挨着陆十二的桌边坐下。 “财哥，来帮我把这些玩意搅合在一起，就成昨天我弄的那种金黄色液体就行。”陆十二顺手将手中那长条形的像是筷子似的玩意塞进发财的手中，一边抓着他的手手把手地教，“顺时针打碎——不要搅合——不要戳——不要太用力会飞溅出来——都告诉你不要戳了，不是告诉过你么，不可以玩弄自己的食物。” 最开始发财还因为身后的黑发年轻人抓着自己的手所以老老实实端着盆子摆弄了下，等陆十二见他似乎学会了，扔下他转身自顾自地去忙活合面时，男人立刻就不耐烦了，坚持了大约不到一分钟，他就直接扔下手中做了一半的活，在陆十二莫名其妙的目光中打开门走了出去——大约五分钟后，发财回来了，身后带着沙巴克。 在陆十二由“莫名其妙”向着“无语”转换的注视下，男人将沙巴克一路带到那装满了未成熟的鸡蛋树果实液体的盆子跟前，耐心地演示了一遍—— 顺时针打岁，不要搅合，不要戳，不要太用力会飞溅出来，不可以玩弄自己的食物。 沙巴克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表示明白，随即便无比自然地从发财手中接过了那装满鸡蛋树果实的盆子，铛铛铛娴熟地打了起来。 陆十二相当无语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冲正叉腰围观沙巴克打蛋的发财招了招手：“财哥，你来，你来。” 发财转过身，老老实实来到他跟前，还手很贱地去戳了戳陆十二刚刚兑好水正放在盆子里等着发胀的面团，陆十二眼疾手快地将他的爪子排开：“财哥，我刚刚发现，我们对于‘宠物’以及‘仆人’这俩玩意儿的定位概念似乎有些模糊。” 发财：“？” “你觉得沙巴克对于你来说是什么？”陆十二一脸严肃地问着，一边将可以用来写字的ID卡递给了发财。 后者接过，想也不想地直接写下：【下属。】 陆十二：“屁！” 发财：“……” 发财沉默片刻后，飞快在ID卡屏幕上写下：【他叫我主公。】陆十二：“他在幻兽回收站被关了一百多年头脑不清新，你也跟着不清醒了么？沙巴克是你跟我打包票会好好照顾，我才答应收养的，你需要关心他爱护他尊重他带着他到处溜达长见识！他是你的责任，而不是‘从此就又多了一名使唤的仆人’——说实在的，你使唤我使唤得还不够爽么？准备雇满房子的菲佣伺候你不成？” “……？” 关心他爱护他尊重他带着他到处溜达长见识？发财被训得一脸茫然，看上去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过这么荒唐的事情——与此同时他还转过头看向沙巴克，后者这会儿已经将那整整一大盆鸡蛋树果实液体打发成了比陆十二昨晚打得更加均匀好看的金黄色，随手将这液体往桌子上一放，高大强壮的人形幻兽皱起眉：“人类，当与主公对话的时候，你可能需要学习更加尊重的说话方式。” 陆十二：“……” 当金发男人一脸宽宏大量地摆手表示“不需要讲究这么多”时，作为愚蠢的人类，完全看不懂幻兽的世界的陆十二一边扶着桌子心中呕血欲望强烈到停不下来，一边默默滚一边去揉自己的面去了——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皇帝都不急，他一个死太监在旁边跳脚多难看，对吧？ 在接下来的一室沉默中，陆十二完成了做鸡蛋灌饼需要的所有准备工作——炸了十来根油条，每根油条分成三段刚好可以用鸡蛋饼包裹的长度；将发好的面团按照昨天的方式分成一个个等大小的面；擀开成长方形，卷好，立起来，拍扁成一团团的小圆饼……当陆十二指挥沙巴克替自己将几枚成熟的鸡蛋树果实切碎放进碗中备用时，在他们身后的扶手椅中，发财已经抓紧机会又睡了个回笼觉。 当一切准备完毕，床头电子钟大约指向六点。 将打好了的鸡蛋树果实液体和身下的材料交给沙巴克，弄醒发财，先是让他在油桶的下半部分切割出一个小小的方形镂空通风口，而后让他将那一大袋用来燃烧的低等粗糙矿石以及油桶拎到外面去，陆十二自己端着那一大盆面团用脚勾开了半掩的门——此时的伽马A星刚刚从睡梦中醒来，走廊上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从某个房间里传来又其他的幻兽职人刚刚起床时发出的洗漱声。 此时，走在最后面垫后，看着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松拎着重物并肩走在前面的两名人形幻兽的高大背影，陆十二想了想，忽然叫住他们，当沙巴克与发财同时转过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时，他这才顿了顿道：“一会你们看见JAY，假装不认识他。” “……” 发财与沙巴克交换了一个莫名的眼神，均是闹不明白这些人类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却在陆十二挑眉问他们“听到没”时，双双老老实实点了点头，直接答应了下来。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一场……意料之外的好戏。 整个事情的经过是令人匪夷所思的—— 当陆十二带着发财和沙巴克走进救助站的大厅时，他们不意外地发现大厅里已经陆陆续续地坐着几名早起的幻兽职人，其中还有几个人正在捣鼓着支起卖早餐的摊子——很显然，决定在早餐时间赚一笔的人不止陆十二，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的穷逼幻兽职人也果然不止陆十二，此时的救助站大厅中，已经有了几名支好了早餐摊子、准备以提供加工早餐牛排肉类换取报酬的幻兽职人。 因为早上起来的时候人们都会洗漱，而加工肉类食品难免会沾染上油烟味影响到接下来的工作心情，所以有一些比较富有、比较在乎生活品质的幻兽职人就会愿意提供微薄的报酬以及食品原料，给那些早餐摊子的人加工，以换取接下来一天的清爽。 见到陆十二他们拎着满满的摆摊用工具走进大厅，此时此刻早就支起了早餐摊子的幻兽职人们显然以为又来一个抢生意的，这会儿看向黑发年轻人的目光都不算太友好。 只不过陆十二的目的当然不在于跟这些人抢生意，所以他没有去抢距离休息区比较近的“黄金摊位”，而是直接将摊位支在了距离门边比较近上风口处，放下各种工具，指挥沙巴克将将整个油桶的盖子掀开，再指挥发财将一大麻袋的燃烧材料扔进去，点燃，伸脑袋看了看，当确定桶内燃烧材料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火光时，他迅速盖上那光亮得可以当镜子用的油桶盖子，而后在盖子上刷了一层食用油。 耐心了等了一会儿时间，整个油桶就因为内部燃烧的材料逐渐开始发热。 “财哥，你们到那边休息区等等，这个油桶一会儿热，当心烫着。” 陆十二一边叮嘱着，先是试探性地将一块擀开了的饼放到了油桶盖上——很快的，那块饼发出了一声令人熟悉的“滋拉”声响，随即欢快地发出了油煎面饼的声音，此时发财和沙巴克已经被陆十二赶了开去到旁边坐着。 而此时，大厅内很多人都在看着这个行为举止奇奇怪怪的黑发年轻人，当那两名牛高马大保镖似的“队友”离开，周围的人看着他的目光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些，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出现了第一个敢上来跟他攀谈的人—— 首先被陆十二引起注意力的是一个将早餐摊位支在陆十二摊位旁边的幻兽职人——这幻兽职人怪里怪气的，脸上带了个巨大的墨镜，脑袋上还有一定硕大的帽子，因为一般的早餐摊子都是用很多油现煎牛排，所以他似乎是一开始在陆十二往油桶盖上薄薄地刷一层油时就注意到这个举止似乎有所不同的黑发年轻人，这会儿看见他将一团白色的、明显不是肉的东西扔到油桶盖上，他似乎终于忍耐不住好奇心，凑过来，用整个大厅几乎都能听见的声音问了句：“朋友，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幻兽职人一开口，坐在不远处的沙巴克就动了动，发财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将蠢蠢欲动的他又摁回了座位上。 “做早餐啊，我自己备了原料，卖现成品呢。”陆十二假装自己并没有看见不远处那两只人形幻兽的暗搓搓的举动，只适合作平常状的笑了笑——因为原料已经被他处理过压根看不出来原型，所以这会儿他也没怎么保留大方地回答，并且在那幻兽职人好奇的目光中，他手脚灵活地挑破了那饼，直接将一小勺鸡蛋果实液灌入挑开的小口中，随即利落地将饼子反面—— “哎呀，”那名幻兽职人瞪大了眼，“我在这摆摊好几天了，你这个没见过的，没见过的啊！哎哟，这个白白的现在变成金黄色的东西是什么啊——你刚才灌进去那个金黄色的粘稠物又是什么啊——哎哟哎哟，这个有点香的啊！” 这幻兽职人的嗓门儿有点大。 这会儿经过他这么一嚷嚷，周围陆陆续续进入救助站大厅的刚刚起床的幻兽职人三三俩俩围了过来。 当陆十二的摊子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他又将一根火腿肠放入了油桶上方煎得焦香，那火腿肠一下去，混合着蛋香的浓浓香气就立刻扩散开来——再加上这会儿陆十二正好站在风口，气味几乎是立刻在整个大厅蔓延开来…… 陆十二并不急着叫卖，等了一会儿后，人群里似乎眼瞧着他的第一份食物即将完成，便主动问他这么一份饼怎么卖。 “一枚金币一份——如果自己提供肉类食品我这里也可以帮忙免费加工一块儿夹进饼子里。”陆十二头也不抬地说，“味道应该会更好。” 这价格报出来，周围的人立刻哗然—— “一枚金币？这么贵！” “你管这玩意叫饼？饼不是皇族才能吃的东西么？怎么可能一个金币买得到的。” “这个合法不合法啊？” “能不能便宜点？我这里有自己提供的牛扒，可以不要你的火腿呢？” 面对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作为人群中心的陆十二也不反驳，就是淡定地将一份鸡蛋灌饼做好，撒上新鲜的成熟鸡蛋果碎粒，卷好，当整张饼子卷起来时，连带着里面金黄酥脆的油条段，饼本身的酥皮一块儿发出“卡兹”“卡兹”好听的轻响—— 在那食物彼此摩擦的声音响起时，人群之中，有人狠狠地吸了吸自己的鼻子。 就好像准备活生生地将那食物吸进自己的嘴巴里似的。 托了伽马A星风大的福，从门外吹入的风将鸡蛋灌饼那香喷喷、结结实实的香味儿传入了在场每一位幻兽职人的鼻中——此时，围绕在陆十二摊位周围的幻兽职人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一枚金币，对于普通的人来说可能是一个不低的价格，不过对于大多数比较富有的幻兽职人来说却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价位。 他们犹豫，只不过是因为一个金币吃一顿早餐对于他们来说似乎又有些没有必要。 但是转头想想，星际航舰上，一瓶矿泉水都卖到五十银币的高价呢。 在同样物质缺乏的伽马A星，完全提供原材料的新鲜玩意早餐稍稍卖得贵点儿，似乎也合情合理？ 哎呀，这么一想，真的有点儿纠结呢。 就在这个时候，还没等在场越来越多的幻兽职人纠结完，那个最先凑上来跟陆十二攀谈，带着大帽子大墨镜显得神经兮兮的幻兽职人清了清嗓子，忽然在闹哄哄的声音中提高声音嚷嚷道：“什么？——你说你明天就不出摊了？——今天也只限量三十五份？！哎呀，这怎么搞的呀！” “……”陆十二将那做好的一份鸡蛋灌饼用袋子装起来，放到一旁，转过头目光闪烁地看着这大呼小叫的幻兽职人，莞尔一笑道，“因为原料有限，所以我就做这么多，再多想做也做不了，再给我再多钱也不成啊——” “哎呀那不行，我原本还琢磨着等着今天他们买完看看真的好吃我明天再来试试呢，毕竟一个金币也不是小数目，不过现在看来，我是等不到明天了！”那人一脸遗憾，然后掏了掏口袋，飞快地掏出枚大概是货币的东西，在所有人来得及看清楚之前将之飞快地塞进黑发年轻人的手中，一边嘟囔，“给你给你，我倒是愿意做那个先吃螃蟹的人了，你就把那个方才刚做好的就卖给我吧！我闻着香的很。” “好的，谢谢惠顾。” 陆十二笑眯眯地将手心的那枚货币扔进口袋里收好，将装好了的鸡蛋灌饼塞到这幻兽职人手中，后者立刻如获至宝般接了过来，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狼吞虎咽就啃了起来——这狼吞虎咽的演技倒是一点儿也不掺假，看样子是确实饿狠了——人是有共鸣的，这会儿周围都是些刚刚起床饿着肚子并且准备展开一天体力活的人，这幻兽职人捧着那香气扑鼻的食物吧唧吧唧地吃得有滋有味，愣是将周围伸着脖子围观的其他人肚子里的馋虫都勾搭了出来！ 偏偏他一边飞快地吃着一份鸡蛋灌饼、听着周围的人吞咽口水的声音还嫌不够似的，居然伸长了脖子看着陆十二含糊不清地说：“这玩意真好吃啊，真好吃，又脆又香，里面的火腿也是外香里嫩得很，还有那个脆脆的金黄色的玩意简直入口即化的嘛！哎，我说，能不能再卖我一份？！” 他话语刚落，这一次还没等陆十二来得及回答，人群陷入瞬间的沉默，几秒后，不知道谁吼了一句“吃过了还要你饿死鬼投胎啊你”——这一声骂声立刻引发又一片的共鸣，此时原本还处于围观状态的人们仿佛终于反应过来“限量版”的概念就是“卖光了就没了”，于是，由一个距离陆十二最近的幻兽职人将一枚金灿灿的金币塞进他手中作为起始点，周围的人骚动起来，纷纷争先恐后地将手伸入口袋，毫不犹豫地抓出一枚金币开始抢购起来！ 谁说对“限量版”没有抗拒力的只有女人？ 大约一分钟后，在陆十二的摊位跟前已大排长龙，掐着人头三十四名抢得先手的幻兽职人老老实实地排着队，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瞅着黑发年轻人将一个个做好的鸡蛋灌饼交给队伍最前端的人，就着贡献出了自己的金币，一脸幸福地捧着热腾腾的鸡蛋灌饼飘开—— 当有刚刚起床闻香而来的幻兽职人上来询问时，他们会将优越感糊满一脸，然后假装惋惜地告诉前来询问的人“来晚了”“限量的”“没了”。 被多人询问后，得了一份特殊美味早餐的幻兽职人更加是觉得这一枚金币花得相当物超所值，无比舒心。 美好的一天从清晨刷到的优越感以及美味的早餐开始。 …… 当陆十二热火朝天地赚着他们整个小队的装备钱时。 热闹的人群之后，那名叫叫嚷嚷的幻兽职人找了个没人注意的角落，取下了墨镜以及脑袋上的大帽子，随手往大衣底下一塞——瞬间从“无名路人”变成“绝世好队友”，JAY随即大摇大摆地走到了这会儿坐在休息区，这会儿正相互沉默着的两名身材高大的男人中间。 当他们双双抬起头沉默地看着他时，JAY挑了挑眉，笑嘻嘻地问：“怎么啦？” 沙巴克沉默片刻后，看着嬉皮笑脸的JAY说：“我发现人类是一种卑鄙又愚蠢的生物，诡计多端，从众心理严重，爱起哄，好骗。” 发财用无比赞同的目光看了沙巴克一眼。 “地图炮开得很爽嘛？——虽然说得是没错不过为什么我却觉得这么骄傲？嘿嘿嘿，大神，话不能这么说啊，这难道不是因为财哥没有看好钱包而引发的一场血案么？”JAY将双手插进口袋里，笑得合不拢嘴道，“再说啦，那饼你们也吃过，那是真好吃，否则陆十二这会儿早就被揍死了——你们看，那些人吃过的饼的人，哪个露出想要揍他讨回公道的表情了？” 发财一听，立刻很有保护欲地抬起头去看，看了一会儿后，又将脑袋缩了回来。 JAY撇撇嘴：“看，没有吧？人家恨不得把陆有钱同志当食神供着了好么——咱们演戏，只是不准备让那些人起哄砍价而已，先下手为强，懂么。” “……”在JAY一番声情并茂的讲解声中，沙巴克停顿了下，抬起头望了眼队伍末端那站在油桶前面正忙活着的黑发年轻人，随即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露出了个警惕的表情，“无论如何，你们敢用这种浮夸的演技坑我或者主公，你们就死定了。” JAY：“嘿嘿嘿。” 第66章 “——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三十四，好了！” 将最后一枚金币放到另外一边钱袋里，坐在桌边的黑发年轻人站起来，拎起那沉甸甸的钱袋抖了抖似乎很满足地听了下那金币碰撞发出的叮叮当当声响，而后对此时此刻坐在桌边仰着头看着自己的队友笑着宣布：“队友们，我们攒够购买做任务的基础装备的钱了。” “居然真的凑够了呢，在我睡觉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拜伦撑着脑袋看陆十二，“你们去抢劫了吗？” 陆十二动了动唇正向回答，却在这个时候被沙巴克打断，肌肉结实的男人抚摸着自己那两把被包裹在破布中的武器，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确确实实是做了一些跟抢劫一样恶劣的事情。” “只是正常的买卖而已。”陆十二满脸黑线。 “还有骗人。”沙巴克正经八本地补充。 陆十二：“……” 沙巴克：“你没有什么损失就换到了三十枚金币，还用阴谋阻止了他人降价的机会，这是卑鄙的小人行为。” 陆十二：“‘说得好有道理我居然无力反驳’——你以为我会这样说嘛？！谁说我没损失了，一身的臭油烟味没闻到么？一会我还得再洗一次澡呢，多麻烦！” 沙巴克：“油烟味都掩盖不住你身上的奸诈气息，奸商。” 陆十二：“……” 拜伦发出一声嘘声，陆十二翻了个白眼，明明也是作为被嫌弃的对象之一，JAY却在旁边“嘿嘿嘿”地笑，伸手指了指沙巴克对陆十二说：“在你收工之前，我被他教育了很久，聆听了许多对于人类亲切友好的地图炮在我耳边炸开的声音……” 陆十二囧着脸盯着沙巴克看了一会儿，感慨了下造物主的神奇以及世界上的物种多样性……就在这时，坐在桌边始终沉默的金发男人似乎终于看不下去这群人的小学生吵架行为，他忽然站了起来，走到跟他的“属下”搞互瞪的黑发年轻人身边。 “怎么了，财哥？”陆十二有些莫名地回过头看了眼自家幻兽，却没想到后者只是抓起他的手，伸出指尖轻轻敲击他的手表表面—— 陆十二愣了愣随即意识到发财似乎是在提醒什么，连忙低头看——来到伽马A星后还没来得及调整钟表的时差，此时钟表上显示是地球中古大陆凌晨三点的时间，在伽马A星应该是早上十点半。 “居然都这个时候了。”陆十二慌慌张张地往四周望了望，然后顺手将手中的钱袋扔给JAY，“看好这玩意，再丢了你赔命——老子去洗澡，各位队友原地解散——哦对了，用多出来的金币去雇佣个做早餐的摊子给你们弄点好吃的吧，弄二十分钟后救助站大厅门口见！” 陆十二说完就急急忙忙地离开了，发财在原地愣了愣，然后也迈着从容的步子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同离开。 …… 陆十二这么着急忙慌是有理由的，因为贩卖各种下矿道基础用品的物资中心是中午十一点半开门——由于无良开发商的圈钱行为，所以整个伽马A星的矿道基础用品都只在距离他们的救助站大约是十五分钟车程的某个物质提供中心贩卖，每当有一批新到伽马A星的幻兽职人称作星际航舰到这里，那里都会人满为患一次。 而糟糕的是，通过陆十二在星际航舰上与其他人攀谈得来的情报，听说物资中心最近有发出一些负面新闻，说是有人购买到了使用过的二手货——这些二手货的前任主人是功德圆满回地球了还算好，一想到最近频繁发生事故的矿道每天都有人从里面被横着抬出来，那么他们身上的装备…… 光这一点就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 所以几乎所有后面到伽马A星的幻兽职人都达成了一个共识：购买基础物资的时候必须要擦亮眼睛好好看清楚自己拿到的装备是不是真的如同商家所说是全新物品——这根菜市场买菜是一个道理，想买第一波新鲜菜只能早点到菜市场，若是去晚了买到别人挑剩下的次等品也只能自愿倒霉而已。 介于以上种种缘由，陆十二还是想要赶在物资中心开门前就到那里去排着队等待——其实说不定这会儿那里已经大排长龙，但是至少现在去还不至于到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那么窘迫。 更何况今天他们除了去购买基础物质，还需要领取一些别的东西——因为伽马A星不同于地球水资源丰富，平常救助站里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是不能喝的，所以如果他们想要取得一些免费提供的饮用水以及止血绷带、葡萄糖饮料、体力营养液之类的物资，也必须要到那个地方去登记申请领取。 说起来，任务发布中心、急救医院、幻兽物品贩卖市场、超级市场等一系列的公共设施也在物资中心旁边。 简单的来说，那一片地区简直就是伽马A星的中心区域。 陆十二匆忙收拾好了自己，赶回跟队友约好集合的地方，这时候大家都吃饱喝足地早早在那里等待了，陆十二接过JAY递过来的煎好的牛排这才想起自己忙活了一个早上什么都没吃，狼吞虎咽地将那块肉吃下去几乎来不及品尝究竟是什么味道，又在临出门之前刷ID卡换了一瓶营养液饮料，一边喝一边跟着队友一块儿称作上了通往物资中心的直通车。 车是整个儿固定在铁轨上的那种比较古老的运输车。 因为陆十二他们这个救助站基本都是昨天才到的幻兽职人，所以这会儿大伙算是扎堆涌向物资中心——车上很挤，陆十二怀疑如果不是发财牛高马大地立在自己身后伸出双臂替他围绕出一个小小的区域，很有可能他现在已经被挤得贴在窗户上，下都下不来了。 而现在，除了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有些浑浊之外，他至少还能勉强地转身活动手脚。 陆十二一边想着一边转了个身，感觉自己的头发顶端轻轻从发财的下巴上扫过，他看向窗外，这时候不知道是附近的谁身上传来一阵混合着香水的体臭冲入他的鼻中—— 黑发年轻人皱起眉，随即深深地叹了口气，因为通往物资中心的这条道路是完全露天的，周围的景色都是原汁原味，唯独一条简陋的铁轨显示人类曾经开凿过的痕迹，周围环境恶劣，根本不可能开窗。 伽马A星的构造特殊，刚开始人类登陆上这个星球时，还惊喜地发现这个星球是拥有大气层的——包括任务矿区在内，最先开发的物资中心区域附近也是空气清新，人类可以自由呼吸……然而伴随着在这个星球上的表面开拓，人们有了一个奇怪的发现，在这个星球越往南边，空气却越来越稀薄，到了陆十二他们的救助站所在的这一片后开发区域则没有空气，以至于他们这边的基础建筑以及交通工具都是完全封闭人工造氧形式。 现在他们所乘坐的这辆车也是完全封闭模式，窗户的唯一作用就是坐在靠窗位置的人可以拧脑袋去看外面的外星风景。 ……准确地说其实并没有什么风景可看。 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今天伽马A星风很大，黄沙漫天，只是偶尔铁轨车与一块巨大的石头擦肩而过时，勉强可以看见在黄沙之中的一抹黑色的影子，风吹着砂砾拍打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整个车厢也会发出那种“吱呀”“吱呀”不堪负重的声音。 陆十二看着窗外，总觉得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那些隐藏在砂石之中的巨石阴影，总给他一种其实那是潜伏在阴暗处伺机进攻的怪物，因为车子也在飞快地移动着，有时候他看花了眼，还容易产生那些黑影确确实实发生了片刻移动的错觉。 “财哥？” “？” “你有没有觉得那些石头好像在动？” “……” 回答陆十二的是放在他额间的大手，很显然，这时发财在表达“你病了”的一种肢体语言，陆十二只好黑着脸将放在自己额间的那大爪子拿下来，不尴不尬地说了声：“我没事。” 语落，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陆十二看了看四周后，发现周围有些紧张的果然只有他一个人——其他的幻兽职人包括JAY在内都谈笑自如，唯独陆十二表现得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这让陆十二有些在意，于是当他们下了车后，他在后面抓住JAY对此提出了疑问，后者满脸不在意地拍拍他的肩说：“第一次到外星来有些紧张总是正常的，我第一次离开地球是去隋红星，那才叫个糟糕好吗？冰天雪地的，除了雪就是雪，你知道长期处于一种单调的环境下，有意识的生物是很容易发生意识偏差的——可能也跟那个星球本身的磁场有点关系，总之那一次我患上了很严重的抑郁症，每天都想着怎么自杀才能不那么痛苦。” 陆十二一愣：“这么严重？” “就是这么严重，就好像如果我把你单独一个人连续几天关在一个小黑屋里，你也会发狂一个道理——因为是人类，拥有思考能力以及智慧，所以在对于环境的敏感度上我们反而比其他生物更加脆弱，比如你将一盆花或者一只猴子扔到那黑屋里，可能就不会有那么大影响，越聪明的生物在意志力这方面越敏感，越薄弱。”JAY摇摇头道，转过头却发现这会儿沙巴克正沉默地看着自己，他挑挑眉，“我说得难道不对？” 沙巴克沉默了下，随即点点头道：“很对。” JAY满意地收回目光：“跟我组队一块前往的人五个人里有三个患上雪盲症，还有我一个抑郁症，哎哟，那画面不要太美，队伍里只有一个经常到外星球做任务的老手行为正常……最后我们在基地里待了三天实在没办法，任务都没做直接回去地球去了——那时候因为是私人发布的任务，没有包星际航舰票这么好的事，我们还自己倒贴了三十多枚金币。” 陆十二：“……” JAY：“那次之后我差点对外星任务产生严重心里阴影，缓了很长时间才缓过劲儿来——到达蓝色幻兽职人之后通常能选择的任务并不多，所以如果你在这方面有障碍的话，最好努力克服下，以后才能走得更远。” 陆十二抽抽唇角，却不得不承认心里稍微好过了一点：“……听上去总觉得你阅历好像很丰富的样子。” “我阅历本来就很丰富，”JAY瞥了陆十二一眼，“加上这一次来伽马A星，我去过的星球大大小小加起来基本超过十五个——然后根据经验总结，需要离开地球进行的任务一般都是表面上看上去奖励丰富实际上都是坑，只是看大坑还是小坑而已——开采任务是大坑，肯定赔本；清扫任务好一点，但是不要指望赚金币，最多只能骗点职人公会贡献值——之前在电视里看见伽马A星的新闻时候我不就告诉你了吗？” 陆十二问：“那你还真的跟我跑来伽马A星？” “因为琢磨着这一次是军部发布的官方任务，可能没那么坑，”JAY叹了口气摸了摸下巴，“结果你也看见了，除了一张免费的来时票，这一路上我们花的钱还不够多吗？还不是坑。” 陆十二想了想后说：“都已经上了贼船了，这个时候再跳船岂不是被坑得更彻底？” “对啊，就是这个道理，总想着‘花都花了那么多了现在回头前面花的岂不是打水漂’……”JAY严肃地点点头，“那些开发商什么的也是抓住了我们这个心理，然后越坑越多。” 陆十二想了想，而后一脸真诚道：“要不咱们回家吧。” 沙巴克：“JAY，请你闭嘴，在战场上，散播谣言、动摇军心是死罪。” JAY：“……” 陆十二：“……” 拜伦：“哈哈哈哈哈。” 此时，陆十二一个队伍的人已经并肩走进物资中心——在购买矿道基础用品的柜台前果然大排长龙，陆十二留了沙巴克以及拜伦去排队，自己带着发财以及JAY一块儿出了物资中心，到旁边的任务发布栏地点去查看今天可以领取的任务去了。 任务领取与注销的地点就在物资中心出门左拐步行大约十分钟不到的路程范围内。 和幻兽职人公会主建筑外的任务发布栏并不相同，这一次在伽马A星的任务发布栏并没有设置任务等级分布，所有的任务只是按照B级，A级，S级以及双S级重新划分——其中双S级的任务栏下是空的，S级有一个任务，内容是“清扫”，具体内容压根没有显示，陆十二试图用自己的ID卡扫描了下，结果显示的是屏幕上出现了【您好，您的队伍等级不足以阅览此任务内容】这么一行字；B级和A级的任务就多了很多，大部分看上去很厉害的幻兽职人都聚集在A级任务下等待刷新领取，B级的任务现在所剩无几，大部分都已经被领取掉了，陆十二蹲在下面一个个扫过去查看了下，发现剩下的果然都是寻找卖矿或者开采卖矿的任务。 “怎么办？”陆十二回过头去看JAY，“要不要等等看？” “等啊，”JAY耸耸肩，“现在你知道蓝色幻兽职人有多么心酸了吧？压根就等不到任务啊，除非你愿意一天二十四小时蹲在这个屏幕下面。” 两人嘀嘀咕咕着，就在这个时候，陆十二感觉到发财忽然将手放到了他的腰间将他往自己怀中带了带，陆十二有些莫名地抬头去看这会儿站在自己身边的金发男人，却意外地发现，此时此刻在男人那双金色的瞳眸之中闪烁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甚至还有蔑视、厌恶。 陆十二愣了愣，因为他很少看见发财对普通路过的陌生人露出这样的眼神。 而就在这个时候，陆十二惊讶地发现原来不仅仅是发财反应异常，周围原本热热闹闹的讨论喧哗声忽然安静了下来……与JAY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类莫名其妙地抬起头，随即便发现众人沉默的原因：在他们的正前方不远处，此时此刻正慢吞吞地走过来一行人。 他们看上去大概是一个幻兽职人队伍——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年约三十五岁上下的中年大叔，他的外形轮廓和沙巴克很像，赤裸着上半身，身后被这一把大刀，一双深蓝色的瞳眸里哪怕是隔着很远的距离都能让人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戾气。 在中年大叔的身后，是四名打扮的奇形怪状的人类，其中一个人又高又瘦，下颚尖细皮肤苍白，眼睛被脑袋上巨大的小丑帽边缘遮挡住，他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似的，拥有着一条绘满了纹身的花臂，在他的腰间挂着一个像是齿轮一样的金属刺轮。 与此同时，队友里还有个看上去上了年纪的老人坐在轮椅上，因为低着头，人们看不清楚他的长相；推着他轮椅的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她身材修长，头发是完全的淡金色，随着她的步伐在她身后轻轻摇晃，此时此刻她正垂着眼，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倒是她身边跟着的另外一个大概十六七岁上下的小姑娘这会儿东张西望，脸上笑嘻嘻的，冲每一位跟她有目光交集的幻兽职人挥手打招呼。 那些人走到任务发布栏下面，站稳，在一片鸦雀无声的瞪视中，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大叔拿出了自己的ID卡，对准了S级任务栏扫描了下，而后看也不看地收起了手中的ID卡，转身瞥了一眼身后的队友，随即便抬脚，走进身后的建筑里的任务确认窗口，跟窗口里的工作人员交谈了起来。 直到他们一行人确认领取任务注册完毕，转身离开。 望着他们的背影，任务发布栏之下的人们还是保持着大约半分钟的死寂。 片刻之后，直到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周围的人们这才仿佛忽然回过神来似的“嗡”地一声纷纷议论开来！ “怎么是他们——” “啊啊，他们居然也来伽马A星了，倒霉，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玲花看上去还是那么漂亮。” “你够了，那种蛇蝎女，再漂亮都硬不起来好吗！” 在周围乱七八糟的议论声中，陆十二感觉到发财揽在自己腰间之前务必紧绷的手臂肌肉忽然放松下来，而后便无声抽离……重新获得了自由的黑发年轻人这会儿整个莫名其妙，转过头看着身边的队友发现他居然也是一脸微妙地看着那些人离开的方向。 陆十二挑了挑眉，抬起脚踢了踢JAY：“喂，万事通，那些人是什么人？” “……”JAY麻木地转过头来，盯着陆十二的脸看了一会儿，片刻后道，“一群很糟糕的家伙。” 陆十二：“……什么意思？” JAY叹了口气，抹了把脸：“我现在你还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啊，之前的二十几年你到底生活在一个怎么样天然污染的环境下以至于你都不知道‘WL’组的恶名？” 陆十二：“我以前一直是个穷逼。” JAY：“……穷逼不是你无知的托词。” 陆十二：“你到底要不要讲故事？” JAY盯着自己那满脸写满了理直气壮的“我要听故事”的队友，无语凝噎良久，又叹了口气，说：“你应该知道，其实现在社会的主流声音是在主张人类与幻兽和谐共存，相辅相成的对吧？所以各种幻兽比赛以及相关产业才能堂而皇之地光明正大搬到台面上来——而像是沙巴克大爷那种觉醒幻兽，更是受到人们追捧……” 陆十二点点头：“继续？” JAY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眼发财，此时此刻后者正面无表情地回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JAY稍稍后退一步，犹豫了一会儿后这才继续说：“但是你不可能永远要求社会大和谐，所以在主旋律唱响的如今，总会有那么一些人生活在各自独立的世界里——比如，幻兽职人公会最初成立，明明是为了促进人类与幻兽良好的交流环境而产生的组织，结果……” “结果怎么样？” “结果就出现了那么一些个特异独行的人，他们可以抛弃幻兽进行单独战斗，并且很好地完成任务，起初这批人的出现是不被认可的，但是追根究底，他们也只是做任务，然后完成任务而已，一切程序合法合理——只不过途中没有使用幻兽，你能说他们这样就不对了吗？不能，因为这是个人自由——所以大概是在几十年前，幻兽公会颁布条例，正式承认了这些人的存在——这就是之前我说过的‘武职人’。” 陆十二想了想，恍然道：“‘武职人’是最近才出现的？” JAY点点头回答：“是的，出现不超过一百年，是一种很新的职业，而且完全没办法追溯源头——他们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出现了，数量稀少，各个都是精英。” 陆十二又问：“怎么没办法追溯源头？你不是曾经也差一点成为武职人么？” JAY摇了摇头：“现在幻兽任务场上可能也会有一些武职人，但是那些人都是和我当初强化训练目的一样，业余的，只是想要更好地协助幻兽完成任务——但是真正的‘武职人’并不是这样的，有人猜测其实这些武职人都是经过某个组织统一培训出来的战士，但是没有人能够证实这种说法究竟是不是真的。” 陆十二：“绕来绕去，结果你还是没说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这就说了，急什么啊，”JAY找了个地方一屁股坐下，完全是一副说来话长的模样，顿了顿后这才缓缓道，“刚才你看见的那一伙人，就是真正的‘武职人’，臭名昭著的小队‘Wonder Land’，你看见了那个带头的大叔，还有后面那个花臂男么他们身上带着的武器了么……” 陆十二点点头。 JAY捂脸，似乎觉得当着发财的面简直有些难以启齿地说：“‘杀神刀’和‘半月轮’，那其实是从‘梅’和‘幸姬’身上取下来的。” “……”陆十二沉默三秒，像是没反应过来，“什么？” “是在西盟大陆以及中古大陆分别觉醒的第九只和第十只觉醒幻兽，有人怀疑是她们俩就是因为她们是先后觉醒的顺序所以被选定的。”JAY深呼吸一口气，“那个大叔和花臂男分别杀了两只觉醒幻兽，从她们的身上分别夺得幻兽本身的武器，然后成了一只完全由武职人组成的任务小队。” 陆十二觉得自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大眼：“……杀、杀死觉醒幻兽？” “是的，当时全世界都震惊了——因为觉醒幻兽本身的存在就是‘个体单位组成一个军队力量’而闻名，所以根本没有人会想到有人类可以强到弄死一只觉醒幻兽，对于此也压根没有相关的法律可以制裁他们，你说他们这是杀了人好？还是杀了幻兽好？杀了人要执行死刑，但是杀了幻兽，又是另外一种说法，更何况他们作案的时候还不在自己的大陆，又牵扯到一系列的大陆纠纷，比如那个大叔杀死幸姬的时候，是在东欧大陆，东欧大陆巴不得中古大陆的觉醒幻兽能少一只是一只，所以搞到最后，就罚了一点钱，就把那个大叔放出来了。” “……”陆十二瞪着JAY，仿佛刚才他说了一连串的天方夜谭。 “有人怀疑这个小队的存在，就是那个神秘的培养武职人的组织的最初产物，”JAY说，“杀掉觉醒幻兽，夺取他们的武器，武装自己，夺取有限的资源——这大概就是武职人真正存在的原因。” 第67章 JAY语落，可是周围的人还是在议论纷纷。 许多幻兽职人感慨自己这一趟不应该来伽马A星，甚至有的队伍已经起了想要回程的念头，人们抱怨的最多的莫过于奇怪这伽马A星里究竟有什么能够吸引WL组前来进行任务—— 要知道，人们一直都默认，这些人的唯一目标只是猎杀觉醒幻兽而已。 “——这小小的中古大陆附属星球，虽然已经被证实了拥有奇怪野生幻兽袭击人类的事实，但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与觉醒幻兽搭上边吧？” “——是啊是啊。” “——要么就是有什么知情人士将消息透露出去了，不管怎么说，‘King’那群人来了，肯定在这里就有他们感兴趣的东西。” “——哪个倒霉蛋这么多嘴？” “——啊啊啊天啊，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我不想明天早上醒来就看见我家幻兽血粼粼地皮毛挂在窗头啊！！” …… 陆十二沉默地看了看四周，随即发现周围其他幻兽职人脸上的神情都说不上有多好看，于是顿了顿，问JAY：“他们说的‘King’是……” JAY似乎是看见了黑发年轻人脸上瞬间的疑惑，于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说：“那个大叔的名字就叫‘King’中文名应该是叫‘阿修罗’；花臂男‘小丑’；轮椅上那个不知道叫什么，只知道大家叫他‘博士’；金色头发的大美妞是‘玲花’，剩下那个小丫头是‘音花’，两个婆娘是姐妹花的样子。” “喔。”陆十二缓缓地点点头，不甚在意的模样，因为反正一下子跟他说这么多名字他也记不住就对了。 JAY看着自家队友一脸迟钝的模样，叹了口气道：“现在这群人在幻兽职人眼里简直和幻兽杀手没有任何区别了——虽然我个人认为这群人对那些普通的幻兽才看不上眼，啊哈哈。而且能杀死觉醒幻兽啊，那他娘的该有多强？真是想都不该想——我都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人类。” 陆十二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发财，后者微微蹙眉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些人还有可能是别的生物的可能性，收回目光，陆十二想了想又问：“杀死觉醒幻兽，这种事情……感觉简直不可思议啊，他们这样难道不会引起其他觉醒幻兽的不满？” JAY点头到：“会，事实上听说已经有一些觉醒幻兽私底下正在商量对‘武职人’进行反猎杀——因为偶尔我们也会得到有武职人刷死翘翘的消息，就有传闻说那其实是觉醒幻兽在报仇……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可能性不高，毕竟啊，毕竟像沙巴克大爷这样自由觉醒幻兽很少，基本觉醒幻兽都是有职人在操控着的，想要离开职人的势力范围去单独做一些事情还是很难，更何况，武职人也不是随便什么小猫两三只就能能死的存在。” 陆十二：“反猎杀？很难吧，不是已经杀死过觉醒幻兽了吗？有了这种先例，其他觉醒幻兽也不会贸然出手吧。” JAY露出了个不确定的表情，撇撇嘴道：“虽然‘杀死觉醒幻兽’这个名声很响亮，但是他们明显是有目的性下手的啊——因为在目前已知的觉醒幻兽四维排行中，梅和幸姬的四维总值是最低的……唔，当然，只是觉醒幻兽之中最低，其实对于普通幻兽来说还是高到爆表……不过如果他们赢这两只觉醒幻兽赢得很辛苦的话，能打过门生她们的机会就很小了。” “啊，”陆十二叹息，“专程找软柿子捏么，那难怪其他觉醒幻兽会不高兴。” JAY摸了摸鼻尖：“真是要逼死个人了咯，说实话，我觉得幻兽在觉醒以后和职人的关系就变得很微妙了，就好像他们不再是单纯的幻兽与主人关系……那种感觉说不出来，但是就好像某一天你家的猫忽然变成了人跟你说话了一个概念，你第一反应不是‘哟好开心’而是‘这他妈的啥啊’——” 陆十二望天：“实不相瞒，在第一眼见到财哥的时候，我已经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发财：“……” 旁边一直东张西望地走神，似乎并没有在听他们说话的金发男人这会儿却反映很多地立刻抬起头，向黑发年轻人投去不满的目光。 无视掉了发财大神不满意的责备目光，JAY自顾自地严肃地点了点头继续教育道：“两种生物毫无征兆、毫无缓冲地以同样形态改变相处模式，就好像两个次元强行被融合在一起，中间只隔绝着一层薄薄的膜……那层膜，说不定那一天就‘啪’地一下被戳破，谁也不知道，那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 “而‘WL’组很有可能就是戳破那一层膜的尖刺。” “JAY，这说法有点淫荡。” “是吗？其实我也觉得。” “……” “……” 两名人类相互瞪视片刻，然后不忍直视地双双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而此时，沙巴克和拜伦两人提着三套基础装备回来了，考虑到沙巴克的身份，陆十二和JAY双双识相地闭上了狗嘴暂时结束了关于WL组以及武职人的话题。 陆十二先是对沙巴克他们的辛苦排队等候表示了慰问，而后将他们手中的东西接过来翻看——每一套装备都是标准配置——全新无误，所有的东西都塞在一个独立的小工具箱里，打开工具箱，可以看见里面有安全盔，光能配套矿灯，对讲机，矿脉地图记录、下载一体仪，绳索，钩子，以及折叠铲一把。 十枚金币，好歹算是给了挺多东西，原本陆十二甚至已经做好了“只要看见三样以下的物品总数就让财哥去拆了物资中心”的准备……工具箱里给足的七七八八各种物品让他偃旗息鼓，也让物资中心逃过一劫，接下来黑发年轻人又兴致勃勃地研究了那折叠铲一会儿，很结实，不过并不算沉手，危急时刻好像可以用来当做武器使用…… 当然，希望所谓“危急时刻”永远不要来临，阿门。 这边，当黑发年轻人像是刚接到自己新玩具的小孩似的兴致勃勃地在扒拉着工具箱时，沙巴克放下装备后，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对。 无论是这会儿他的主公脸上的表情。 还是JAY那副演技不佳心虚的小肉虫模样。 相当敏感地皱起眉，高大的觉醒幻兽转过头去问JAY：“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JAY看他一脸蠢蠢欲动的模样，想到这家伙对于人类那相当不感冒的脾气，让他知道了武职人的那些事，还不得现场就跟那些武职人闹得翻天覆地？这么一想，JAY哆嗦了下，干脆吹着口哨将脑袋拧开：“什么发生了什么？没什么啊。” “小虫子，我是不是有提醒过你，敢对我卖弄你那拙劣的演技，你会付出你不想知道的惨痛代价。” 沙巴克站起来，走到JAY的身边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么一句话，而此时此刻，后者像是完完全全地被威胁到了，他抬起头，张大了嘴看着沙巴克，余光一瞥，又猛地一眼看见站在沙巴克身后，手中举着一把这铁铲，铁青着脸在自己的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动作的陆十二—— 简直骑虎难下，JAY忽然有一种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 屁滚尿流地扔下一句“突然口渴我去买喝的”飞快飘走，留下可满脸黑线跟沙巴克搞大眼瞪小眼，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陆十二。 陆十二：“……怎么了？” 沙巴克：“刚才是不是有事情发生？周围的人——包括那些幻兽职人的表情都不太对。” 陆十二：“呃，呵呵。” 真想用手中的铲子将他拍晕啊，这样就不用尴尬地面对沙巴克尴尬地绞尽脑汁去思考他提出的那些个尴尬问题。 可惜打不过他。 陆十二默默地将脑袋转向了身边沉默不语的发财求助，金发男人挑挑眉，没怎么抗拒就接受了铲屎佬的临时场外求助，问他拿了ID卡，然后抓着沙巴克到旁边“谈人生”去了。 留下松了一口气的陆十二跟拜伦两人蹲在路边抬着头默默地盯着任务栏。 “喂，小短腿——” “闭嘴。” “……” 被拒绝聊天的拜伦闲得无聊，抓着自己的ID卡兴致勃勃地一个个将A级任务扫描过一遍，不意外地发现A级任务值得去做的也所剩无几——因为是官方发布的任务邀请，任务报酬丰富，所以这一次来到伽马A星的幻兽职人实在太多了，大家又都是有经验的幻兽职人，所以随便一个值得领取的任务刷新出来，都是抢破脑袋的节奏。 拜伦：“这些寻找矿脉任务应该也蛮有趣的。” “一般都是找不到的。”陆十二轻蔑地说，“你以为你身上自带金矿搜索仪器么？” 拜伦：“我只需要找个理由到矿脉里就可以了。” 陆十二一愣：“为什么？” 拜伦撇撇嘴：“找人。” 陆十二又是一愣：“你也找人？” 拜伦：“嗯，找我以前的下属，还有谁也找人啊？” “沙巴克大神咯，不过他还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要找人。”陆十二想了想又问，“你以前的下属也跟着第一批出事的幻兽职人埋里面了？” 拜伦转过头，用看奇葩的眼神看了眼身边的黑发年轻人，沉默半晌后缓缓地点点头，看上去难得认真地说：“应该也算吧。” “不过凡事不能冲动啊，我听说官方已经组织人开始进行搜救了，你在这急也急不来的啊，你这样无头苍蝇似的乱找，还能比专业的人更专业么……说起来，我们今天不会领不到任务了吧？” 陆十二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今天起得太早他已经开始感觉到睡眠不足，此时一边等待着任务栏刷新任务一边跟拜伦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说话的空隙时间他拧过脑袋去不安地围观财哥和沙巴克“谈人生”——这个过程显然是相当不顺利的，因为有那么一段时间，沙巴克看上去就差直接去找那个很厉害的大叔阿修罗干架去了。 还是发财皱眉伸手拉住他，他才顶着一张杀气腾腾的脸，又一屁股重重地坐回了草地上。 接下来在两人的攀谈过程中，沙巴克的表情越来越难看，陆十二忍不住凑过去看他们究竟在讨论什么，而这个时候，他却看见发财手中的ID卡上，显示的是幻兽职人公会公布出来的目前世界上已知的十六只觉醒幻兽的排名，上面当然没有沙巴克，除却门生、朝云那些已知的幻兽之外，还有一些其他幻兽的名字，陆十二伸脑袋看了看，然后在名单的最末尾看见了“梅”和“幸姬”的名字。 “……” 看来是财哥将那些人“挑软柿子捏”的事迹告诉了沙巴克。 真是煽风点火小能手啊，财哥。 不过既然事情都到达这种地步了，沙巴克应该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加不愉快了……干脆一次性满足一下好奇心好了。这么想着，陆十二挨着发财顿下来，然后伸出手戳了戳觉醒幻兽那结实的手臂：“沙巴克大神？” 沙巴克抬起头，阴郁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其实我挺想知道，为什么那些人会专门从觉醒幻兽身上夺取武器——那些武器是它们身体的一部分吗？比如，比如其实那把什么什么刀——” “杀神刀？” “哦对，就是那个，这刀是……幸姬的一条腿吗？” “……”沙巴克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了黑发年轻人一会儿，片刻之后，他将自己背上背着的那用布缠绕着的两把大刀取下来，放到陆十二的眼前，“你看。” 陆十二：“啊？” 沙巴克：“刀在这，我少了一条腿了吗？” 陆十二：“……” 发财在旁边沉默了片刻后，伸出手，一边无奈地摇头一边仿佛安抚性地摸了摸因为被嘲笑了智商这会儿正满脸风中凌乱的黑发年轻人的头。 “‘武器’只是觉醒幻兽一定会有的一样东西，每一只觉醒幻兽都会用有一件属于自己的、用得很顺手的武器，这些武器是由工匠根据他们的本事量身定做的……算了你不用知道这么多，总之，武器并不是身体的一部分，他们只是拥有，并且遇到更好的武器时，可能会进行武器更换。”沙巴克继续面瘫着脸说，“当然了，前提是，你们人类更够提供给他们‘更好的武器’。” 陆十二茫然脸：“……原子弹怎么样？” 沙巴克：“……” 陆十二：“开玩笑的。” 沙巴克：“不好笑。” 陆十二：“……” 陆十二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沙巴克脸上的表情，又突然觉得这家伙似乎并不是单纯地对于“同类被杀害夺取武器”这件事单纯的愤怒，那复杂的表情之中，隐隐约约似乎还有一点儿……担忧？ 这是什么回事？陆十二愣了愣，沙巴克在担心……谁啊？ 总之这家伙不可能是在担心人类就对了，可能是在担心即将惨遭WL组毒手的同类还是怎么的？看不出这家伙还挺有爱心的嘛，不过这家伙看上去一副蠢蠢欲动想要今晚趁着夜黑风高去铲除对手的模样是怎么回事啊？我只是想做一个安安静静的幻兽职人而已啊！！ 陆十二脑子里头各种乱七八糟的思绪像是视频里自带弹屏似的一条飘过，片刻后，他被自己的各种神展开雷得露出个崩溃的表情，拉了把沙巴克，正想说些什么，而就在他来得及将劝阻的话说出口时，他猛地听见身后的拜伦忽然发出“哇”地一声惊叫声！ 与此同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JAY也大呼小叫地叫唤着“抢到了抢到了”之类的话，这惊叫声将正在交谈中的发财与沙巴克的注意力也一块儿吸引了去，陆十二连忙回过头去看那两只闲不下来的猴子在嚷嚷什么，定眼一看这才发现，两人这会儿正捧着一张ID卡兴高采烈手舞足蹈。 见到陆十二回头，JAY咧着嘴露出一个口大白牙冲着他欢快地笑：“抢到清扫任务啦，还好拜伦手够快——” 周围“手不够快”的幻兽职人纷纷冲着JAY手中挥舞着的ID卡投来怨念的目光。 “别嚷嚷了，”陆十二头疼地说，“你还想活着走出物资中心吗？” 一边说着没黑发年轻人一把将JAY手中那挥舞着的ID卡抢了过来，经过几次接领任务，他对于ID卡的幻兽职人专属功能界面已经相当熟悉，轻车熟路地切换画面，在团队任务列表里找到了【伽马A星球】任务选项，戳进去，是原本他们在幻兽职人公会时领取到的那个任务，此时，任务进度已经变成了【3/0】的显示，这个变化是他们的星际航舰在进入伽马A星之后就出现了的，意思就是他们只需要在这个星球上完成三个任务，就可以领取到这个总汇任务的报仇，作为额外的第四份奖励。 在这个任务之下，就分布有陆十二他们刚刚接到的任务【A级：F区矿脉第十二主干道（清扫）】选项。 在往确认任务领取窗口方向走的时候，陆十二抓紧时间看了看整个任务的描述—— 【在伽马A星F区矿脉第十二主干道近日来发现有不知名昆虫形态幻兽（暂命名：伽马线虫）出没，现今伽马A星矿脉开发部发出邀请：请有能力的幻兽职人小组前去对这一批部分伽马线虫进行清理工作，并对洞穴内的酸性溶液进行碱溶液喷洒中和。注意：伽马线虫可以喷洒腐蚀性毒液，根据上一批前去采集昆虫样本的职人带回的样本研究结果显示，此腐蚀性毒液成分接近高度浓硫酸，请领取此任务的幻兽职人前去物资中心领取足够分量的碱性溶液以备不时之需。 任务奖励金币：100枚 任务奖励社会贡献值：300 任务奖励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150 任务完成进度：伽马线虫150/0 任务完成进度：矿道修复150M/0M 推荐领取幻兽种类：陆战系/飞行系，因地形特殊，不推荐水生幻兽前往】“浓硫酸？这个有点厉害的，搞不好要毁容啊。” 陆十二退出界面，不由得叹息不愧是提供给蓝色幻兽职人领取的A级任务内容，跟给幻兽洗洗笼子搓搓澡这种任务比起来简直不是一个级别…… 而此时，跟在他身边之前也探过脑袋过来看任务的JAY则皱起眉：“昆虫类的幻兽？这个很少见啊，以前我都没听过，怎么感觉在这个星球上什么鬼东西都奇奇怪怪的，该不会是有什么东西正猫在矿脉深处将新物种生产制造出来吧？” 陆十二：“刹车，刹车，注意乌鸦嘴，队友。” 陆十二将ID卡还给JAY，当JAY接过ID卡开始在相关任务论坛上搜索关于伽马线虫的资料时，自己则打开了之前从物资中心随手拿的整个伽马A星任务地图展开来看了看，将地图从头看到尾，最后，陆十二发现F区处于一处比较偏远的区域，距离整个矿脉中心很远。 只不过F区正好覆盖了三个通往矿脉中心入口的其中一个。 F区的那个入口是位于正东方的路口，陆十二看了看地图上的标示，随即发现，这个入口是最近才打开的，听说是通往矿脉中心最近的一条路——可惜在刚刚开始动工挖到一半的时候，就发现有大批的的伽马线虫出现，影响了挖路工作继续。 “唔，”陆十二一边看地图一边说，“这条路是主干道，要找人的同志们可以欢呼了。” “我这边也可以欢呼下，”JAY挥了挥手中的ID卡，“你们看这个伽马线虫——完全金属化的虫子，每只巴掌大，想要用脚一脚吧唧踩死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陆十二：“欢呼点在哪？” JAY想了想：“够奇葩算不算？” 陆十二：“……” 陆十二一行人按照任务里提醒的前去物资中心领取碱性溶液，原本设想的是物资中心很有可能会给他们一人派发一桶碱性溶液，却没想到，工作人员在确认了他们的任务之后，直接将他们领到了后面的库房，在一辆看上去外部结构来说很像是消防员救火车的大型车辆跟前停了下来。 队伍众人沉默。 陆十二：“……这什么？” “碱性溶液装载车。”那工作人员拿过值班表，在上面做了个登记之后指纹录入签名，头也不抬地说，“发现伽马线虫后紧急从地球调过来的，算是昂贵物品，你们开的时候要小心哦——” “我不会开车……不对，这才不是重点，”陆十二转过头去看拜伦和JAY，“你们接的什么奇葩任务？” JAY：“少赖天赖地，你不会开车还怪我们接任务接的不好么？能接到任务就不错了，你没看见当时人们向我们投来那嫉妒的目光？” JAY撇撇嘴表达了对陆十二的不满，倒是拜伦笑眯眯地瞅着陆十二问了句：“你为什么不会开车，是因为腿短踩不着油门么？” 陆十二：“……” 陆十二面色铁青，JAY转过头，满脸惊喜地看着拜伦。 此时工作人员显然已经懒得再跟他们这群逗逼继续纠结，将车子交给他们后就去忙活别的事情去了，留下一队伍的人面对着巨型任务道具束手无策……众人动作相当统一地仰着头看了一会儿，发财跳上车去坐在驾驶座里摸索片刻，正当陆十二满怀希望地仰着头看他各种摸索等待奇迹发生时，沙巴克在他旁边幽幽地说了句：“如果你不想这一架‘贵重物品’被玩成一坨废铁，就不要将它交给主公，死心吧。” 陆十二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沙巴克一眼。 然后果不其然，一分钟后，发财又敏捷地从驾驶座上跳了下来，当对视上陆十二询问的目光时，他淡定地摇摇头。 沙巴克在旁边发出一阵舒心的爽朗笑声，就仿佛在叹息：我就说了吧。 完全不知道他在舒心个什么鬼。 反正陆十二只觉得心塞满满。 陆十二不会开车，主要是因为他没钱买车也没时间去学驾照……他想了想，又转向在场某位显然是有钱又有时间的队友：“怎么你不会开车，你也腿短么？” “有磁悬浮轻轨啊，去哪都方便，实在不行叫出租车也好啊，为什么要自己开车！”JAY回答了一大串后，想想似乎哪里不对，于是补充一句，“懒得开而已，你以为都像你一样腿短踩不着油门那么心酸么！” 陆十二假装没听见他的嘲讽，又转脑袋向沙巴克，后者耸耸肩：“玩不来人类这些幼稚玩意，你问拜伦。” 陆十二：“……” 幼稚玩意你还不会玩呢凭什么嫌弃。 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陆十二又转脑袋向拜伦，银发青年愣了愣，老半天憋出一句：“我会开战舰。” 陆十二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什么？” “喔，说到这个，我突然想起了一个笑话，”沙巴克一脸严肃地说，“曾经有一个二皇子，死皮赖脸地赖地打滚跟他的皇兄走后门搞来个战舰驾驶证，然后只要以后有战舰队伍出发前往某个星球，总能看见整整齐齐的队伍里有那么一艘战舰像是蚂蚱似的上蹿下跳——” 陆十二脑补了下那个画面，然后特别天真地笑出了声来，相当捧场地问：“……然后呢？” 沙巴克继续面无表情道：“然后那个二皇子就被没收了驾驶执照，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直过着无证驾驶的生活。” 陆十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黑发年轻人的笑声中，拜伦脸黑如锅底般吭哧吭哧地爬上了大吊车，左右捣鼓了一下后，那车“噗噗”两声喷了两口尾气，而后在众人惊喜的目光中倒退几米，往前几米，挺稳，驾驶位上探出来一个银发脑袋，臭着脸道：“老子专业无证驾驶三百年，有种你们自己走去F区？” 第68章 无论开得怎么样，总之能让这辆车动弹一下就行——此时此刻，陆十二一行人组成的幻兽职人小队对于“司机”的要求就是已经低到了这个地步。 所以在拜伦骄傲的目光中，车子下的人沉默三秒，纷纷上车。 车子歪歪扭扭地在平地上拧出了个妖娆的S线，就这么一路相当拉风地开到了任务物品储备区，任务物品储备区是专门用来放置幻兽职人进行任务时候所需要的工具的，连带着那些基础工具一块儿在储备区做好保存登记，明天早上职人们只需要人到这里，就可以直接将工具取走，前往任务区。 当陆十二他们到达任务物品擦储备区时，不意外地发现这里果然也是到处是人，陆十二打发JAY去找工作人员过来进行大吊车登记，此时是下午三点，周围有不少幻兽职人是刚刚做任务回来储存装备准备回救助站休息的，看见陆十二他们开着这拉风的大吊车似乎很有兴趣，纷纷围绕上来问他们接的是什么任务，陆十二大方地将任务面板给他们看了，不少人表示这是一个很有趣的任务。 于是陆十二又获得了一个全新的概念，原来在这些幻兽职人的眼中，“危险=有趣”。 打发走了最后一个上来询问的人，陆十二靠在大吊车的轮胎上低着头翻阅手中的ID卡，ID卡已经连接上了储备区的网络，此时黑发年轻人正飞快地滑动手指试图在伽马A星任务专区的论坛里寻找一些有用的资料，他只是想找找看有没有人就伽马线虫进行过讨论，毕竟资料里似乎没有些清楚这些东西的弱点是什么，如果在战斗中才开始寻找，那将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陆十二翻来翻去，最终的结果却以失望告终。 “伽马线虫”大概是一个新发现的特殊物种，除却最开始成功捕捉这种虫子的幻兽职人队伍曾经发过一个相关的帖子，稍微介绍了下这种虫子的溶液腐蚀性以及外表之外，整个论坛里唯二的一个关于这种小虫子的帖子也只是一位匿名用户发的，此人声称他们的小组接到了关于清除伽马线虫的任务，所以前来询问这种虫子的相关资料。 陆十二看了看发帖日期，居然就是昨天。 “奇怪，昨天也有人接到了这个任务？那他们应该是今天就去完成任务了啊，为什么同一天一样的任务又重新被发布出来？”陆十二嘟囔着退出论坛界面。 “如果是大批量出现的话，虫子肯定不是一次任务就能清除掉的。”沙巴克说，“要么就是那些人任务失败了——” 沙巴克的话语刚落，陆十二便听见在储备区外面的走道上传来了一阵骚动，有什么人在大声的说话，还有似乎是医疗担架车被推过时轮子滚动的声音，与粗同时，似乎还有女护士在叫嚷着让走廊上的人“让让”“别挡道”。 陆十二收起ID卡往外看去，正好看见JAY匆匆忙忙地往他们这边跑来，脸色苍白得像鬼，来到黑发年轻人的面前，他这才猛地刹住车，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外、外面新到一批伤员，你……你要不要来看看？” 新到伤员？ 出去做任务总是会有受伤的人啊，有什么好特别去看一看的？ 陆十二莫名地越过JAY的肩头往外看了一眼，正巧几名救助站人员推着担架从他面前飞快地跑过，整个担架上方罩着的是一个透明的无菌供氧舱，担架上的人身上并没有盖任何东西，所以当陆十二伸脑袋去看的时候，那担架上的受伤职人情况被他尽收眼底—— 准确地说，如果不是JAY率先提醒过他这是伤员，他压根不能认出这无氧舱里的生物是自己的同类—— 看身形和身高那应该是一名男性，只不过脑袋上一根头发都没有了，身上的衣服也是衣衫褴褛，破破烂烂地挂在皮肤上，鞋子早就不翼而飞，从他身上还完好的部位可以看得出他曾经拥有白种人的血统，但是此时此刻，他身上的皮肤东一块西一块的到处是大面积黑色的、完全脱水干瘪后的恐怖疤痕，当救护人员将他从陆十二面前推过时，陆十二正好可以听见他发出的微弱的、虚弱的痛苦呻吟。 陆十二皱起眉，却在这个时候，担架前方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人，跟在后面的工作人员也踉跄了下，一个沾满了血液的ID卡从他的口袋里掉了出来，滚落到陆十二的脚边——黑发年轻人顿了顿，弯腰将那ID卡捡起来，却意外地发现，此时这ID卡屏幕上还闪烁着光芒—— 同样的任务描述。 同样的任务完成条件。 这个人是…… 陆十二怔愣之间，却立刻发现了一件更加奇怪的事情——当他将那ID卡捡起来的时候，关于“任务完成进度：伽马线虫”的那个数字上，原本是“150/58”，却在几秒后，那数字忽然跳动了下，变成了“150/59”！ 陆十二猛地愣了愣，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 然而，在最初的跳动之后，那数字却以越来越快的速度飞快地动了起来—— 60、61、62、63、65、67、70…… 最开始是一秒一个数字变动。 然后变成了一秒跳跃几个数字！ 最终当那数字停留在“150/80”上时，整个数字终于停了下来。 而此时，那冒冒失失的工作人员似乎也发现自己掉了重要的东西，急忙回头向着四周看了看，没一会儿就看见了这会儿抓着一部沾满了血的ID卡愣在原地的黑发年轻人，他长须出一口气，赶忙上前讨要ID卡，当后者满脸放空地将ID卡递给他时，他连忙道谢说：“太感谢了，因为这是唯一一部被保留下来的ID卡，我们需要拿出芯片看看有没有其他相关的任务进程——” “这ID卡有点奇怪。”陆十二指了指屏幕，皱起眉，“任务完成数一直在变动，刚才才突然停下来的。” “……”工作人员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ID卡，似乎确实发现那伽马线虫的清理术跟之前他看见的不同，似乎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地皱起眉，“真的啊，怎么会这样……啊！糟糕了！不会是那些腐蚀溶液的气体进入ID卡将数据混乱了吧？” 陆十二愣了愣，嘟囔着指了指那ID卡道：“可是，清理矿道的任务统计没有变啊……” “啊啊啊好像是哦？该死的，我得赶紧将它交给老师看看怎么回事才行！” 那工作人员将ID卡往口袋里一塞，与此同时，转过头匆匆忙忙对陆十二又道了一声谢，之后便撒丫子往临时研究所那个方向狂奔而去了。 陆十二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就在这时，他猛地听见了类似心跳测试仪发出“哔”的一声长音，猛地皱起眉回过头，这才发现那推着受伤的幻兽职人的担架推车推到拐角处时停了下来，走廊末端又是一阵骚动，有什么人嚷嚷着“心跳停止了”“快将他放到修复舱去”“他的队友情况怎么样了”…… “……” 死了？ 陆十二怔愣之间，忽然有人从他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过头去，看着JAY皱着眉，难得一脸严肃道：“我之前去找工作人员让他来给我们进行登记，结果走到半路就看见有一辆和我们分配到的那个碱性溶液车一样的车开进来，正奇怪怎么今天也有人去做同样的任务，从车子上跳下来的却是几个救护站的医护人员，然后……然后就陆续有三四个这样的职人从后车厢被抬了下来。” “……”陆十二动了动唇，却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片刻之后，他这才听见自己那显得异常干涩的声音想起，“任务失败？” “是的。”JAY眉头紧皱不放，“听说受到溶液腐蚀最严重的那个当场就没了，好好的人瞬间脱水成了人干，只剩下一层黑皮肤紧紧地贴在骨骼上，骨骼也变得很脆弱，稍稍一碰就断裂开来——那些工作人员将他从车子上抬下来时，因为没站稳稍稍颠簸了下，结果担架上那一团黑色的东西直接从中间断成了俩半……” 陆十二：“……你可以不用描述得这么详细这么有画面感的。” 黑发年轻人满脸惊魂未定的模样，这时候跟在他们身后的沙巴克也慢吞吞地走了出来，伸了个脑袋问：“怎么回事？” 陆十二转过头盯着沙巴克看了一会儿，直到将后者看得莫名其妙，他这才嘟囔了一句：“是不是但凡什么人跟我们凑到一块都会被传染上乌鸦嘴的瘟疫？” 沙巴克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那些担架上抬着的人干是怎么回事？” 陆十二从口袋里摸出ID卡，进入昨天那个询问伽马线虫的帖子在沙巴克面前晃了晃，说：“那些人干就是昨天倒霉接到了伽马线虫清除任务的上一批职人，就入你刚才所推测的那样，他们任务失败了，并且……变成了你看见的那样。” 沙巴克露出了个愕然的表情。 看到他那么惊讶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陆十二觉得自己那沉重的心情稍稍好过了一些，他看着沙巴克转过头跟身后慢吞吞往外走的发财交换了一个眼神，想了想后，问：“你们以前知道这种同类么？高度金属化，体积小，可以喷洒腐蚀性溶液？” 沙巴克想了想，而后不假思索地说：“没有。体积小的生物因为内部的构造更加精细复杂，所以高度金属化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出现一只这样的生物还可以理解，很多只的话，除非这个星球上存在着什么我们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能够创造奇迹，否则，我觉得这是压根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发财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同类。 “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陆十二想了想，“是说的那些被明明为伽马元的新矿元素么？” “不是那个，那玩意的唯一作用就是用来烧而已。”沙巴克大手一摆，看似有些不耐烦地说，“什么‘伽马元’，你们管红石燃料叫这个名字？真有创意。” 陆十二眨眨眼：“……红石燃料又是什么？” 沙巴克露出了个嘲讽的表情：“‘伽马元’，如果你想这么叫它的话。” 陆十二：“……” 此时，发财似乎终于听不下去这奇怪的对话，走上前推着陆十二走出了物资储备站——虽然这会儿物资储备站到处是人，但是架不住发财人高力气大，两人没怎么费力就双双走出了物资站，站在门外，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黑发年轻人转过头目光闪烁地问身后的男人：“财哥，沙巴克之前也提到，说‘伽马元’是一种燃料，跟你之前说的一样。” 发财的目光闪烁了下，似乎像是在说：确实是这样，我没骗你。 “嗯，明明是人类新发现的矿石啊，为什么对于你们来说像是早已熟知的东西？”陆十二浅浅皱起眉，“难道其实幻兽压根就是一群拥有比人类更加超前文化的种族？比如……五百年前的瓦特伦星人？” 陆十二语落，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了担架上那些被腐蚀性溶液弄得不成人形的幻兽职人，脑中画面一闪，又出现了幻兽回收站里，那些被各种改造得不复原型的幻兽……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在发财伸出手将书写好了的ID卡递到他眼前时，他却看也没看便将上面的内容直接清空，顿了顿，撇开了头淡淡道：“算了，现在我不想知道这个答案。” 跟在他身后的金发男人沉默半晌。 片刻后，他伸出手，仿佛安抚性地摸了摸黑发年轻人的头。 “我没事，财哥。”黑发年轻人伸出手，轻轻挡开身后男人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没有回头声音却听上去十分平静地说，“只是刚才没什么心理准备就看见那些人的惨状……有点吓到了而已。” …… 当晚，在经过一番仔细讨论之后，由队伍里众人投票决定，明天还是到F区的任务地点去看看具体的情况，再确认要不要取消任务。 在做出了这个决定后，陆十二这才将今天白天捡到那个奇怪的ID卡的事情跟队伍里的其他成员说明，令他意外的是，队伍中其他人包括发财在内似乎都有些不以为然。 JAY：“你神经太紧绷了，大概就是ID卡经过腐蚀出问题了吧？” 沙巴克：“ID卡坏了。” 拜伦：“你脑子坏了。” 陆十二：“……滚。” 左右为难地做出决定，却在晚餐期间，坐在大厅里，陆十二又偶然听到了刚刚回救助站的幻兽职人带回消息，听说是早上那一群幻兽职人队伍最后一名活着的人在傍晚时间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一个队伍整整四名队员，到了最后居然一个活口也没剩下，队伍全灭。 这个消息不仅是对于陆十二一行人，哪怕是对于其他的幻兽职人来说都是一个震撼大新闻。 毕竟除却之前那些神秘失踪显得不知道下落的队伍不算，在伽马A星开放任务区域以来，真正在任务中队伍全灭的事情在今天之前尚未发生——得到这个消息，陆十二这一桌的人都未免有些沉默，陆十二因为多少还是有些在意早上那个ID卡的奇怪变动问题，一直皱着眉没说话，倒是拜伦骂了一声脏话，之后爆出一连串陆十二听不懂的外国语言。 在拜伦的碎碎念中，沙巴克看上去似乎也因为有些担心而面色沉重，毕竟在这之前，他似乎并不认为在伽马A星会出现什么掌控之外的意外，却没想到当他们人刚刚到这里，就出现了棘手的情况。 周围一些知道陆十二领取了同样任务的幻兽职人也凑上来八卦，询问陆十二他们是不是准备取消任务，并表示很有可能在他们取消任务后，官方会根据实际情况将任务调整等级——本来就已经是A级任务，再调整的话，那就是S级的了。 S级，那是陆十二的队伍连查看任务详情都没有资格的等级。 “不过到这份儿上了，官方可能还是不希望你们取消任务的，毕竟现在对于伽马线虫的情报太少了，总要有人去做对不对？”凑上来搭话的幻兽职人A说，“搞不好会因为你们不取消任务而提高报酬也说不定。” “能提高多少报酬啊，”陆十二面无表情地说，“够不够把我的尸体运回地球再在中古大陆买块墓地？” “可能不够，”JAY掰着手指一脸真诚地说，“G市墓地挺贵的。” 陆十二：“……” 幻兽职人A哈哈地笑了一会儿，放下空酒杯站起来看上去准备离开，顿了顿又说：“实在不行你们就去取消任务算了，毕竟还是安全第一——或者你们也可以去打听一下听天有没有在附近做任务的人看见了情况的，F区目前还属于任务活跃期，今天出事的时候，附近搞不好有偶然路过的其他组的幻兽职人……你们是不是第一次到外星球做任务的临时队伍啊？看上去很没经验的样子——啊我这样说你们不要在意，只是提醒一下，闭门造车是没有出路的，必须要学会跟别人交换情报才行呢。” 陆十二点点头：“好的，谢谢。” 幻兽职人A点点头：“这种事情让队长去做就好了。” 陆十二又点点头：“我们的队伍没有队长，只有保姆，是我。” 幻兽职人A：“……” 那幻兽职人囧着脸离开了。 陆十二考虑了下发现那个幻兽职人说的话还是有一点儿参考价值的，确实，来到这个幻兽职人聚集的地方，周围都是跟自己相同职业的人，多多交流总能从别人身上获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在这么打定了主意之后，身为队里的“保姆”，陆十二开始试图将JAY他们打发回各自的房间——毕竟在场的人除了他和JAY之外剩下的人明天都会在任务中充当战斗单位，所以陆十二想着让他们先回去，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就留着让他这个明天可能帮不上什么忙的人来做。 也算是发挥一下团队合作精神。 听了陆十二的解说，深深感觉到明天可能也是一场麻烦硬仗的沙巴克和拜伦没怎么犹豫就站起来回房了，JAY在三次跟陆十二挣扎想要留下遭到拒绝后，也被无可奈何地赶回了房间——于是在场的只剩下陆十二以及此时坐在桌边一动不动的金发男人，这会儿的功夫，后者正单手支着下颚，微微蹙眉，一双金色的瞳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救助站休息区的墙角，堂而皇之地……走神。 当陆十二走到他面前，叫了声“财哥”后，他这才猛地回过神来似的，紧紧蹙着的眉稍稍舒展开来，顺手将站在自己面前的黑发年轻人拦腰往自己这边揽了揽，像是放宠物似的将他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若不是这会儿休息区光线暗，周围的人可能轻而易举地就能看见黑发年轻人瞬间升温的脸。 “财哥放手，这里这么多人！”陆十二屁股刚刚碰到发财的大腿就立刻被烫着似的弹起来，转过头面对金发男人不满的目光，他也跟着皱起眉，“你先回房洗漱换衣服，我去问问看这里有没有今天在F区附近的人，看看能有什么可以注意到的情报——” 陆十二的话还未说完，发财已经站了起来。向着人群最密集的那边走去——此时似乎是感觉到了不远处有那么一位拥有着非同寻常气势的男人在往自己这边走来，休息区原本还在喝酒聊天的幻兽职人纷纷停止了说笑，整个休息区内居然因此而陷入了片刻尴尬的沉默当中。 陆十二一把将发财抓住，有些抓狂地压低了声音：“你这么凶！人家怎么可能告诉你！” 发财皱起眉：什么叫这么凶？我就长这样。 “总之你先回去吧，明天还要拜托你们多多加油完成任务，今晚好好休息，”陆十二将自家那不情不愿的幻兽往休息区那边推了推，“我一会就回来。” 发财被推着走了两步，低下头对视上黑发年轻人那双闪烁着坚定光芒的瞳眸，他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举起双手做出个妥协的姿态，随即顺手抓起陆十二的手腕，在他手上的手表表面上轻轻敲了敲。 陆十二低头一看，这个时候，是夜晚十点半。 与此同时，发财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的面前晃了晃，意思是：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不回来，我来抓人。 陆十二翻了个白眼，深深感慨自己这是养了只幻兽还是养了个老爸居然还搞门禁，琢磨着如果顺利的话一个小时应该也够了，连连点头，连推带请地将发财送回了房间——看着发财颇为不满地将门“呯”地一声摔上，黑发年轻人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重新回到休息区去。 其实陆十二做出这个决定，除却之前说的关于让其他人好好休息保存体力的原因之外，其实他多少还是有些私心的——虽然在此之前，他已经赚够了三十多枚金币作为整个任务小队的启动资金，但是他总是觉得…… 钱这玩意，是不能跟任务相提并论的。 如果没有他，JAY或者沙巴克他们这么聪明，很有可能也会找到其他的方式赚够三十枚金币，但是如果没有这些队友，他一个人却做不了任何任务——陆十二很清楚自己是什么能力，也清楚明天的任务一旦展开，他很有可能会因为没有战斗力而且经验不足成为团队里唯一拖后腿的那个人，一想到这个，他的自尊心就在蠢蠢欲动…… 在成为拖后腿的那个人之前，他想要为这个临时组建的小队伍做出力所能及的一些贡献。 虽然并不是很擅长于别人交谈，但是这种事情，多试试几次就好了。 陆十二独自一人站在休息区外，听着里面的幻兽职人们打打闹闹的声音传入耳中，他深呼吸一口气，抬起步伐走入休息区，与此同时，在心里不停地提醒自己，要和蔼可亲，要和蔼可亲，要彬彬有礼，要彬彬有礼…… 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最后将目标定在一名看上去还算好说话一群女性幻兽职人的身上，然而当他来到那张桌子跟前，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坐在最外面的那个女幻兽职人深处涂着红红指甲油的尖细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带着一股浓重的酒气气息喷洒了他一脸：“小弟弟，多少钱一晚上，陪姐姐玩玩？” 她话语一落，在她身后那一桌子的姑娘们就哄地一声嘻嘻哈哈哈地笑开来了。 陆十二：“……” 果然跟人打交道要比给狗洗澡麻烦得多。 狗一个不高兴了，最多是转头对着你来一口。 可是面前这位大姐……看上去好像会吃人啊啊啊啊啊！>口<“……”陆十二强忍下了将这整个人都快挂在他身上的女幻兽职人推开的冲动，唇角抽了抽，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微笑，“您好，我想请问一下，您听说过今天有哪个任务小组是在做F区附近的任务么？” “F区？”那女幻兽职人愣了愣，那双浑浊的瞳眸稍稍变得清明了一些，“那个今天死了人的任务区么？” 陆十二点点头。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放在自己下巴上的那只手拿开了。 “那个啊，我不是很清楚，利嘉你有听说今天有人去F区还活着回来的么？” 她转过头，摇摇晃晃地倒回了座位上，像是一团泥巴似的靠在了身后另外一名女职人的身上，后者看上去稍稍比她清醒一些，撑着下巴想了想后，随手往休息区深处指了指，红唇一勾，对着这会儿很紧张地站在她们桌子前面的黑发年轻人笑眯眯地说：“我知道你哦，你是今天接到了伽马线虫那个小组的队员之一对吧？身后总是跟着一个金发酷哥……” “……” 陆十二忽然觉得，其实他冒然给发财下了“人们看见你哪还敢交谈”这种死刑是不对的……他居然天真地无视了这个世界上还拥有“女性幻兽职人”这一战斗种族的存在。 而此时，只见那个女职人将自己那喝的醉醺醺的同伴往沙发上一放，随即懒洋洋道：“杰森那一组今天在F区，听说还有个队员因为够倒霉所以也同样被伽马线虫咬了一口——” 陆十二点了点头，认真地道谢。 “不过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可能不会去招惹杰森，那家伙脾气很臭，今天又有队员受了伤，可能不会配合你回答你的问题。” “那今天出了他们，这个救助站还有其他人在F区么？” “没有。”那女职人摇了摇头，看着陆十二又露出个同情的表情，“要不你上论坛问问看别的救助站有没有知道一些线索的人，出了这么大的事，论坛上搞不好已经炸开了锅了哦？” 陆十二摇了摇头，事实上交流区他早就查看过了，大多数发言都是针对这件事的猜测，基本上没有什么太有营养的讨论。 想了想，他还是往那个女职人所指的方向走去。 越往休息区深处走，空气越发浑浊，等到了陆十二一路靠问路摸索着摸到他想要寻找的那一组幻兽职人所在的桌前时，周围烟雾缭绕，乌烟瘴气得像是他一个没长眼一不小心地踏入了仙境似的…… 当陆十二在那桌前站稳，脚下滑了下，低下头看了看这才发现被他踩在脚底下的是一张梅花老K的纸牌，抬起脚，稍稍后退一步重新站稳，黑发年轻人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动，目光飞快地在那桌子上七八瓶空酒瓶上一扫而过——陆十二没有喝过这种酒，但是他知道，在五百年后的今天，地球随便一瓶酒都是价格不菲的存在…… 眼角跳了跳，随即陆十二抬起眼，对视上了那些东倒西歪地躺在沙发上醉生梦死的一群幻兽职人中的其中一个，此时此刻，那个人正坐在沙发上的正中间，半眯着眼抽烟——他看上去大约四十岁上下，可能更年轻一些，不过他又干又瘦，头发油腻腻的，昏暗的灯光下，那张干瘪的脸看上去蜡黄蜡黄的。 给人一种不愉快的感觉。 而这个人，看上去却是这一组幻兽职人的老大，杰森。 在陆十二来得及开口说话之前，他已经转过头，上下打量了面前的黑发年轻人一圈，随即道：“我认识你，你是今天早上在幻兽职人大厅大赚了一笔金币的那个黑发小子，正想找机会，唔，跟你探讨探讨生财之道，你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哦。” 陆十二心头一跳，心中暗道糟糕。 第69章 陆十二其实早就有所预料，今天早上一下子赚到三十枚金币的行为肯定会惹到一些人的注意——就好像当年他在救助站卖羊奶饼干一样，当时，在救助站的那些流浪汉虽然并没有直接用强硬的手段问他究竟是用什么材料制作的饼干，但是平日里暗搓搓的试探当然也没少……而且赛尔曾经也告诉过陆十二，在他出去打零工的那段时间里，总会有那么一些人窝在厨房里翻箱倒柜的，试图找出陆十二制造饼干使用的材料或者看看他有没有遗留下什么线索。 对此，陆十二总是一笑而过。 没办法，谁叫“钱”就是个万人迷的小妖精，谁见了都惦记。 这一次在伽马A星，其实他也考虑过这样快速地赚钱究竟会不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是在一番考虑过后他还是决定这么做了，首先，是因为鸡蛋树果实本身就是L市的特产，而他自己是G市的人，只要他不说，那些人哪怕是有一点手段查到了他的ID卡所在地想要从这方面信息入手，也不可能找到任何线索；其次，时间不等人，人已经到了伽马A星，就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没办法再像是以前攒买幻兽蛋的钱似的，尽量掩人耳目似的慢悠悠地等上三四天慢慢攒钱。 而且幻兽职人……说实在的，幻兽职人多为各个市区的中上流水平之人，这些人见识过的东西多，心思也比普通的流浪汉们复杂许多。 陆十二并不认为自己能够掩人耳目地安生赚到三十多枚金币。 所以此时此刻，当面前的杰森提到早上的鸡蛋灌饼时，他虽然是心中猛地一沉，却也因为多少有了些心理准备而没有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当那人稍稍站起来俯身凑上前，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陆十二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并不急着离开，稍稍定下心神，面无表情地问：“你想要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的东西很简单啊，”杰森嘻嘻笑着说，“比如，今天早上你做食物食用的原料？” 果然。 所以，这是要进行情报交易了？ 对方相当简单粗暴直奔主题的模样反倒让陆十二稍稍淡定下来，而这个时候，杰森伸手将身边的小弟们赶开了些，给陆十二留出了一个位置——黑发年轻人没怎么犹豫就坐了过去，这时候杰森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个杯子，替他倒了一杯酒：“上好的猎户座威士忌，你应该尝尝。” “谢谢，”陆十二道谢，却并没有伸手去碰那杯酒，而是用礼貌又生疏的语气说，“我弟弟在房间里等我，他不会高兴见到我喝得酩酊大醉地回去的。” “你弟弟？那个整天跟在你身后的金头发男人么？”杰森一愣，“我还以为他是你男人。” 杰森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两边手，一只手握拳，另外一只手的大拇指从握拳的那边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圈出来的缝隙里插了进去——他做出了一个相当下流的手势。 “……” 对方动作语言都直白得近乎于粗俗，好在这时候周围的光线很暗，周围的人也看不到此时陆十二脸上升温的异样，此时，只见端坐在人群中央的黑发年轻人面瘫着脸摇摇头，顿了顿后，淡定地说：“杰森先生，我想这应该不是我们想要谈话的重点？” 杰森笑了笑，松开了自己的手，抓过给陆十二倒的那杯酒喝了一口，一口喝到杯底引起一阵欢呼声后，他这才在众星拱月的奉承话中笑了笑道：“确实不是。” 陆十二注意到，哪怕是这会儿光线不怎么地，他还是清楚地看见这个蜡黄的男人笑起来的时候，脸部的表情如同僵尸一样僵硬——就像是几百年前那些破尿酸打多了的女明星老了之后的效果，看得让人很不舒服……当这种不愉快的感觉越发强烈，他深呼吸一口气，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继续跟这个蜡黄的男人绕圈子了，于是干脆直奔主题道：“杰森先生，我知道，你想要知道我今天早上制造早餐的那个配方是吧？恰好，我正好也有一些想要知道的信息，可能只有你才能回答我。” 陆十二话语刚落，那个杰森就发出一阵大笑——与此同时，他们这个桌子上的其他七八名幻兽职人也乱七八糟地笑了起来，纷纷用简直可以说是肆无忌惮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会儿挺直了腰杆一脸正气坐在他们中间、画风明显不同的黑发年轻人，就好像看见了什么相当有趣的小动物似的。 怎么了？ 陆十二皱了皱眉。 杰森歪嘴笑了笑：“我确实想要跟你做情报交易。” 陆十二挑挑眉：“是吗，那太好了。” 这种总裁酷炫狂霸拽的台词就留着自己回家对着镜子念好么？念过几次之后你就会惊讶地发现原来你的这张脸念这些台词的时候没有“酷炫”只有“猥琐”。 正当陆十二在心中万般不耐烦地吐槽时，杰森又拍拍手，换来休闲区酒吧的服务生又拿了一个新的空杯子，重新开了一瓶酒倒入杯中，将杯子地给陆十二——这一次，陆十二并没有拒绝他，而是顺手拿走酒杯，并在他的注视下小小地抿了一口。 杰森露出了个满意的表情，随即笑了笑道：“根据幻兽职人信息市场不成文的规矩，率先提出情报交易的那个人拥有取得情报的优先权，小子，你胆子很大，很久没有人敢抢在我发出交换情报的邀请之前，主动跟我提出申请了。” 陆十二：“……” 这样啊。 怪不得周围那些人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原来刚才他居然做了一件那么伟大的事儿么？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啊？ 此时此刻，陆十二假装淡定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就好像他多么胸有成竹、胆子真的很大似的，然而大概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会儿，他那个冷汗正顺着背脊一路往下哗啦啦地流，贴身的那间T恤几乎都整个儿糊背上了，那胸腔之下，心脏也是呯呯乱跳，时时刻刻地紧张得几乎快要炸裂开来。 作为良好市民，他做过最出格的事儿就是帮着沙巴克伪造身份证。 现在他却坐在这里，假装自己很牛逼似的跟地头蛇混混谈条件。 而此时，杰森露出了个诚实的表情，顿了顿后缓缓道：“我知道，你们的队伍今天接到了关于清楚伽马线虫的任务——小子，一个忠告，明天早上起来就去取消任务，让那些不长眼睛的开放商把这个任务放到S区，这个任务你们做不了。好的，忠告完毕，现在无论你后悔与否，我将会给你第一个提示：每一只伽马线虫身上所承载的腐蚀性溶液是有限的，十六只伽马线虫溶液完全注入人体内可以造成成年人死亡。” 陆十二：“十六只？” 杰森咧嘴，露出他那一口大黄牙：“是的，我亲眼所见，情报属实。” 语落，他做了个请的姿势，意思是到陆十二了。 亲眼所见？也就是传说中的见死不救咯？还这么理直气壮的模样……陆十二并没有急着交出自己的情报，他沉吟了片刻，脑海之中满满都是“16”这个数字，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数字相当的微妙——能跟数字微妙起来的，当然只能有数字——于是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的脑海之中，自然而然便想起了今天那个奇怪的、自己跳动的ID卡。 最后，被消灭的伽马线虫任务进度停留在了“80/150”这个数字上。 80除以16，正好可以整除出“5”。 5。 ……5，正好是今天做任务最后全灭的那个小队的人数总和。 巧合？ 还是其中有蹊跷？陆十二微微眯起眼，有些不确定地想着，而这个时候，在他对面的杰森已经发出了不耐烦的催促声，黑发年轻人这才面前地收回思绪，喝了口手中的酒，当那有些烈的酒精顺着他的喉咙一路下滑到胃部，让整个胃部都因此而缩聚了下时，他感觉到了一丝丝的爽快。 片刻后，他眨眨眼，扫了眼一脸迫不及待的杰森，淡淡道：“作为主体的饼，是用营养粉兑水做出来的，根据水分的不同，泡涨开的时间不同，整个面饼的柔软度也会有所不同，这个可以自己控制做出不同口味的东西出来。” 陆十二说完，看了看瞬间安静下来的四周，这会儿人们似乎对于自己得到的答案有些难以置信——说实在的，别说杰森他们，就连陆十二都觉得这会儿的情况有点搞笑：明明对方交出的情报是严肃地讨论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外星未知生物，结果他却在告诉别人，鸡蛋灌饼怎么做…… 也是醉了。 这个情报对于G市市中心救助站的人来说，其实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信息，但是对于从来没有见识过陆十二做的饼干和其他面食的其他市的人来说，却是相当震撼的——毕竟营养粉这种东西，对于大部分能够来到伽马A星的幻兽职人来说，都是他们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东西。 证据就是那些放在休息区免费食物供给区的营养粉，除了陆十二拿了几包之外，压根没有人去碰过它们。 “你应该知道给假情报是要付出代价的。”杰森收敛起了笑，目光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看着面前的黑发年轻人道。 陆十二却显得十分无所谓似的耸了耸肩：“营养粉就在那边，你自己叫人拿来试试不就好了。” 他话语刚落，杰森果然跟身后的人使了个眼神，那人立刻转身往营养粉那边走去——还真是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那多疑爱猜忌的内心啊，这位地头蛇先生……借着昏暗的光线掩饰，陆十二露出了个微妙的表情，却在这个时候，他又听见杰森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现在我要给你第二条情报，换取你灌入那些营养粉混合物里的金色溶液的主要成分，”杰森将脑袋拧回来，看着陆十二说，“那些伽马线虫在——” “停。” “……” 杰森一愣，下意识地住了口，抬起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却在这个时候，他看见坐在他面前的黑发年轻人将手中的酒杯轻轻往桌案上一放，然后在众人怔愣的目光下站了起来，用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的声音缓缓道：“接下来的情报我会自己去获取，谢谢，交易结束。” 说完，不顾身后众人惊讶的目光，他抬脚就要往外面走——却还没来得及往外走出两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怒骂，紧接着，他便感觉到一左一右有两个人飞快地向着他的方向靠近，陆十二几乎是下意识地弯下腰，躲过了来自两旁的两个人的第一次夹击——虽然他在格斗方面不如发财或者沙巴克他们那么给力，但是他好歹也不是什么随便可以欺负的女性，在那两人还想要涌上来继续进攻时，他几乎是不怎么犹豫地抬起脚便踹飞了一个！ 那人被他踹飞出去“呯”地落在墙角，却不料这时候，从陆十二身后的座位上又刷刷地站起来几个人，一大群人一窝蜂地一拥而上！ 这一次陆十二几乎是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没俩下就直接被摁在了地上—— 陆十二挣扎了下，却被抓得更紧了些，就在这时候，他看见一双人字拖踩着踢踢踏踏的步伐来到他的脑袋旁边，与此同时杰森那听上去似笑非笑的声音从他脑袋上空飘来：“小鬼，配方给一半突然叫停，你他娘的耍我？” 说完，陆十二看着那拖鞋稍稍抬起，眼瞧着就要落在他的脸上！ 黑发年轻人闭上了眼，十分蛋疼地准备接受这一场暴揍—— 就在这个时候。 人群之中忽然响起了一阵骚动。 在那拖鞋来得及在陆十二脸上降落之前，他只来得及听见“呯”地一声巨响，似乎是骨骼与骨骼撞击的声音，杰森痛呼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他整个人飞了出去，陆十二挣扎着抬起头去看，正巧看见那中年男人落在桌子那边压垮了桌子与此同时跟那些瓶瓶罐罐的碎片摔成了一团！ 玻璃碎片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 整个休息区一改之前的喧闹，忽然陷入了一片鸦雀无声的死寂当中——在杰森骂骂咧咧地来得及爬起来之前，从人群之中走出了一抹高大的身影，在离开人群之后，他似乎一眼看见了蠢蠢欲动还想爬起来反抗的杰森，对方的这个动作似乎再一次地点燃了他的怒火，只见他如同猎豹一般扑到他身边，抬脚对着杰森的肚子就是狠狠的一脚，紧接着拎起被这么一脚踩得奄奄一息的男人，对准他的脸就是重重地一拳！ 杰森“噗”了声，满口的血从口中喷出的同时，还喷出了两颗大牙！ 昏暗的光线当中，陆十二勉勉强强地抬起头，却只能看见那拎着杰森一顿狂揍的男人冷漠的侧颜，以及在那偶尔扫过的光线之中，一头还带着水汽湿漉漉的金色头发…… 财哥？！ 什么情况？ 陆十二愣了愣，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这时候，他又听见从近在咫尺的左右两边同时响起了惨叫，那原本将他压在地上的力量徒然消失了，紧接着，从他的右后方，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小鬼，别挡道。” 在陆十二站稳的同时，一声低沉、异常沙哑的声音从他的一侧响起。 陆十二愣了愣，先是急匆匆地冲着这会儿下巴上都飞溅上了血还不肯停手的金发男人叫了声“财哥”，又屁滚尿流地转过头去想要感谢将自己从那两个小喽啰手中解放的“救命恩人”，然而等他转过头时，却发现站在他面前的人异常高大，脑袋上戴着一个巨大的兜帽几乎将他的半张脸遮盖住。 陆十二一愣，稍稍抬起头，昏暗的光线之中，他不其然地与那巨大的兜帽之下一双漠然的深蓝色瞳眸对视上。 陆十二：“……” 看着面前瞪着自己的脸发呆的黑发年轻人，“救命恩人”脸上露出了个嘲讽的表情：“看老子做什么，你男人要把杰森打死了。” 陆十二：“！” 陆十二“喔”了一声，简直来不及安抚自己那因为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就看见了面前这人的脸而瞬间停止跳动的小心脏，这会儿他也再也顾不得许多，三两步地越过被阿修罗揍得满地找牙这会儿躺在地上的小喽啰们，踉踉跄跄地冲着不远处拎着杰森正揍得十分开心的男人扑去，从后面一把搂住自家幻兽结实的腰杆，蹦跶着将他往后拖了拖：“好了好了，真的要打死了！冷静！冷静！” 而此时此刻，金发男人一双金色的瞳眸因为愤怒而几乎凝聚成了一条缝，那是极为危险的暗金——当感觉到熟悉的温度从后贴上自己的背部时，他目光闪烁片刻，紧绷的面部这才稍稍放松下来，抬起沾满了血的手，随手将那刚洗完澡湿漉漉还在往下滴水的金发往后捋了捋…… 这一动作引起了正趴在安全范围外围观的一群女职人们的口哨声。 “……” 这种时候还要耍帅。 陆十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却并没有来得及吐槽，因为这时候，被他抱在怀中的男人已经转过了身，此时此刻，男人正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双金色的瞳眸在昏暗的灯光之下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危险光芒——发财不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这会儿躺在地上被揍得不成人形的杰森，一双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会儿站在自己跟前的黑发年轻人，仿佛在质问：这里怎么回事，解释。 “……”陆十二语塞半天，良久，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晚归回家被老爸抓了个正着的倒霉儿子似的，支支吾吾道，“交换情报，然后中间出了一点小篓子——” 陆十二的话在发财伸手显得有些粗暴地擦了擦他脸上方才被摁在地面时沾染上的污迹而戛然而止。 男人的拇指腹部显得有些粗糙，还带着刚刚冲凉后的香皂香。 非常好闻。 陆十二脑袋被发财这么一个动作弄得昏昏沉沉，几乎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场合，满脑子都只剩下男人从他脸颊上擦过的手指以及那有些瘙痒又有点儿疼痛的触感…… 正被此时那诡异的气氛迷得神魂颠倒，就在这个时候，陆十二却感觉到自家幻兽那张英俊的脸猛地压低了下，往他这边凑了过来，正当他以为发财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干嘛干嘛的时候，后者的脸却在即将要与他的脸碰到的时候，毫无征兆地停顿了下来——那高挺的鼻尖就停在他的唇边，嗅了嗅。 陆十二：“……？” 而此时，正当陆十二莫名其妙这家伙发什么疯时，却见发财微微眯起眼，抓起他的手，飞快地在他的手心写下两个字：酒精？ “……”陆十二被这目光看得发毛，掀起眼皮子扫了眼这会儿不知道在蠢蠢欲动个什么劲儿的发财，几乎是想也不想，赶紧指了指身后躺在地上的杰森，“他给我倒的！” 于是，在众人的默默围观中，只见金发男人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对准那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杰森肚子上又是毫不留情地踩了一脚，后者发出“唔噗”地一声奄奄一息的声音，嘴巴边吐出几个血泡泡，彻底瘫软在地上陷入了昏迷。 众人：“……” 陆十二尿了：“哇！财哥！松腿！” 发财收回了脚，陆十二心惊肉跳道：“你是时候应该见识一下成年人的时间了，财哥！” 发财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会儿抓着自己手臂的黑发年轻人：成年人的世界？那是什么？被人摁在地上揍毫无还手之力么？ 陆十二：“……” 在陆十二不淡定的表情中，发财却依旧保持着沉默，两人对视片刻之后，后者忽然毫无征兆地伸出手将黑发年轻人一把扛在自己的肩头，从众人如同摩西分海一般自动让出的道路之间一路将他的主人扛回了房间。 只留下众人愣在原地怔愣片刻，大约过了半分钟后，人们这才陆续反应过来—— 卧槽，地头蛇恶霸杰森居然被揍成一坨屎了！ 卧槽，那金发酷哥从头到尾一句台词都没有，只留下了一道高大强的英雄背影，于人们心中永垂不朽！ 当发财扛着自家主人径直离去，幻兽职人休闲区“嗡”地一声炸开了锅，纷纷议论开刚才那个金发酷哥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么屌把杰森揍得和孙子似的…… 混乱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其实刚才除却金发酷哥之外，还有另外一名同时出手、并且一出手就直接放倒了两个喽啰的另外一人——而此时，那人也没有跳出来邀功刷一刷英雄形象，只是靠在墙角，安静地注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一双深蓝色的瞳眸盯着金发男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片刻之后，直到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处，他这才收回了目光，抬起手，拉了拉脑袋上的兜帽。 片刻，在人们终于注意到地上还躺着几名也伤的不轻的小喽啰并纷纷相互询问“谁看见他们怎么躺倒在地的”时，那男人又重新回到了人群中，他贴着墙缓缓移动，来到了某个高等幻兽职人休息区的包厢门前站稳，抬脚一脚踹开了门，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此时，包房内，有一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正叽叽喳喳地唱着卡拉OK：“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另外一名看上去二十几岁的漂亮女人则坐在她身后，双眼盯着墙角，面无表情地走神。 宽大的沙发上，四仰八叉地躺着一名花臂男——刚刚走进门的高大男人顿了顿，似乎害怕着包厢里的鬼哭狼嚎传到外面去被人家听见丢人，“呯”地一声重重将包厢门关上，他取下头顶上的兜帽，抬起脚，踹了一脚那似乎正熟睡着的花臂男，后者被直接踹到了地上，当那个男人在他原本躺着的位置一屁股坐下时，花臂男这才慢吞吞地爬起来，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问：“外面搞什么这么吵？” “打架，杰森个垃圾踢到铁板了，被揍得半死，还手的机会都没有。”阿修罗面无表情说着，顿了顿，看了眼不远处那个抓着麦克风上蹿下跳的小妞，“明明这里面更吵，你耳朵是不是有毛病？” 音花：“飞驰的骏马像风儿一样～～～～～～～～～～～～～～” “真的啊？”小丑愣了愣，随即裂开嘴，“不会是我们的同类干的吧？” “不是武职人，没听过的一群人。”阿修罗想了想道，“明天他们也接了F区的任务，搞不好可以见到……” 音花：“一望无际的原野随你去流浪～～～～～～～～～～～” 阿修罗：“音花，闭嘴，再唱打爆你的头。” 歌声戛然而止，抱着麦克风正唱得开心的小姑娘转过头，满脸受伤憋着嘴望着出声让她闭嘴的大叔。 包厢内陷入片刻死寂。 良久，名叫小丑的花臂男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抬起手，看上去无精打采地擦了擦眼角边挤出来的眼泪：“老大，你好像对那些新人很有兴趣的样子，有什么不对？难道也是跟‘工匠’有关？” “没有。”阿修罗脸上没有太多其他的情绪，只是淡淡地说，“刚才试探过了，那个黑头发的小鬼就是个普通人类，什么也不懂。” 小丑打呵欠的动作一顿，眨眨眼：“你什么时候换口味喜欢年轻男人了？” 阿修罗没说话，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小丑，后者长长地“哦”了声，沉默片刻，笑了笑，看上去没有了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兴趣。 第70章 第二日。 陆十二一行人起了一个大早，用手上剩下的一部分钱享用了一次不用亲自动手的早餐服务，随即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可——为了不让拜伦怀疑，发财在陆十二的要求下不情不愿地变回了幻兽的模样，在他们一块儿踏上前往物资储存站领取做任务的基本道具的车时，陆十二用严肃的表情对小组中的每一个成员说：“今天的唯一目标就是哈，只需要活着回来就好了。” “放轻松，”JAY一屁股在挨着沙巴克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做任务做不好，逃跑我们还做不好么？” 沙巴克轻蔑地看了JAY一眼，似乎对他那个还没做任务就准备逃跑的态度非常不满，随即转过头对陆十二说：“我并没有打算将自己的生命终结于一群小虫子身上。” 陆十二点点头，抱着发财坐回了座位上。 封闭式铁轨大约行驶十分钟后，陆十二一行人到了物资站，今天天气不错，风不大，似乎是一个适合做任务的好日子，整个伽马A星的物资中心热热闹闹，任务发布栏下更是人山人海，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来领取任务或者取消任务的幻兽职人——光从陆十二他们一路走向物资储备中心的路上，至少就听着有三个原本领取了F区任务的小组准备取消任务。 所以在领取任务物品的时候，陆十二他们额外享受了一番工作人员惊讶的目光——他们大概是奇怪在昨天F区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之后，居然还有人愿意去执行相同的任务，毕竟今天早上任务中心打从开门开始就忙个不停，关于F区的任务基本上都被取消得七七八八了，尤其是矿脉入口处附近的任务，基本被全部重新挂回了任务发布栏，往常同样“清扫”“寻物”内容的任务一挂出来基本就被抢破脑袋似的立刻被人认领，而今天，唯独F区的任务，孤零零地挂在任务栏上，无人问津。 工作人员们正对此相当无奈，简直想要跟地球军部请求新一波资源，结果，领取了“清理矿脉入口”这项任务的职人队伍反而照常准备进行任务。 看着这一个队伍的幻兽职人接二连三地跳上碱溶液车，负责替他们清点任务物品的工作人员抬起头看了他们一会儿，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最后一个上车的黑发年轻人忽然停住了上车的动作，转过头问了句：“请问，今天在F区正常进行的任务的小组还有几个？” 工作人员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面前的黑发年轻人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事实上，一般这种信息工作人员是没有义务提供给幻兽职人的，但是……思考片刻过后，这名工作人员还是从口袋中掏出了工作记录仪，稍作查询之后，这才轻轻地合上记录仪道：“今天在F区正常进行的任务包括你们这一组的‘清扫’任务一共有四个任务——其中包括两个B级寻物任务，都是捕捉伽马线虫一只，因为任务的难度性，两只小队似乎商量好了合并进行任务，他们已经在半个小时前出发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S级探索任务。” “……S级？”陆十二一听愣了愣，“是说阿修罗那些人吗？” “抱歉，这个根据规定我们是不可以透露的。” 陆十二闻言，也不再纠缠，点点头又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工作人员点点头，今日难得有耐心地说：“您请讲。” 陆十二想了想后问：“你们记录‘清扫’任务时，究竟是怎么统计数字的？” 工作人员回答：“每一个任务区都设置了区域扫描点，您进入任务区后，内置于ID卡中的任务芯片就会根据扫描电的信号自动开启任务功能，在任务区域期间，只要是跟您发生过标准范围内规范接触的幻兽，都会被芯片作为原始数据标记，当被标记的幻兽确认失去生命活动特征，将视为任务成功，记入当前清扫数据。” 陆十二：“也就是说，如果我当时只是给予任务目标重创，期间因为某些原因撤离，在我撤离的过程中，幻兽因此而死亡，这样的情况也算是我任务完成咯？” “是的，”工作人员笑了笑说，“幻兽职人公会向来是一个看中结果的地方，只要达到最终目的，我们就会提供相应的报酬。” 陆十二“喔”了一声，还想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候，坐在驾驶座上的拜伦皱起眉不耐烦地催促了声——他这才对着工作人员点点头，道了声谢后弯腰钻进了车里，当坐在驾驶座上的拜伦摸索着准备启动碱性溶液车，那站在车下的工作人员抬着头望着他们发了一会儿楞，片刻之后，用真诚的语气说：“祝你们好运。” 车子“轰隆隆”地发动了，负责开车的那个银毛青年伸出脑袋面无表情地看了工作人员一眼，语气很不好地说了句“闪开”，当车子喷出一股浑浊的尾气缓缓开走，这时候，从副驾驶座的位置上伸出来一个鸭舌帽冲着这名工作人员所在的方向挥舞了下，作为车内的人对于他的祝福的感谢。 …… 在一路上，陆十二抓紧时间将昨天跟杰森换取到的信息跟队友们交流了下，并且将“每十六只伽马线虫可至死”的条件与昨天他捡到的ID卡的事情结合了下，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昨天那个任务小队五人明明已经死亡或者重伤的都全部被送往救护站，但是他们的ID卡上任务清除数却还是在变动——根据我刚才跟工作人员咨询的说法，看来那些变动似乎并不是ID卡本身出了问题，而是说明，那些伽马线虫在任务小队的五人陆续死亡之后，它们也跟着因为某种原因死亡了。” 沙巴克皱起眉：“什么意思？” 陆十二深呼吸了一口气，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自己的推论结果说出：“我觉得，这些伽马线虫就是因为咬了幻兽职人才死亡的，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最后的任务数字停在‘80/150’这个数字上不动——十六只伽马线虫可至死，死了五名幻兽职人，加起来正好是八十只伽马线虫。” 陆十二说完，稍稍扬起下颚看了看周围的人，谢天谢地这一次没有人再继续反驳他想太多，车内的所有人似乎都暂时被他的推论说服了，发财懒洋洋地“喵”了声伸了个懒腰，尾巴缠绕上黑发年轻人的手腕灵活地上下滑动。 就好像是挺满意自家主人一夜之间猛地得到了提高的智商。 JAY和沙巴克没说话，反倒是这会儿应该在认真开车的拜伦闻言，冷不丁地说了句：“咦，意思就是说，那些伽马线虫在将自己体内的腐蚀性溶液灌输到人类体内后，自己也会随之死亡的意思？” 陆十二皱起眉：“似乎是这样？” “什么啊，这不是和蜜蜂的尾针一个原理吗？”拜伦说，“蜜蜂在蜇人的时候，也会随着尾针脱落拉扯出内脏随之死亡，如果那些伽马线冲跟蜜蜂是差不多一个原理的话——” 拜伦说到这里，突然不说话了，接下来是沙巴克替他将想要说的话说完：“那么我们就可以不出面就消灭掉任务数字所需要的伽马线虫，只要寻找到合适的代替品。” 比如这会儿他们可能需要跟物资站的食品储备部门借一头活蹦乱跳的猪，将ID卡放在那只猪的身上然后将它往那洞口里一扔，接下来，他们需要做的只需要蹲在入口门口处，耐心等待里面的伽马线虫死观光后，再进入入口处一边清理入口的酸性溶液，一边取回自己的ID卡就可以了。 问题似乎得到了完美的解决。 此时此刻，车子上的人看上去都有些兴奋，JAY提议他们最好现在就掉头回物资站去申请拿替代物进行试验——因为试验一旦成功，那么伽马线虫灾害将会得到很好的解决，这也算是替开放商们解决了一大难题，他们肯定不会不愿意牺牲哪一点肉食的。 因为F区的入口是最接近矿脉中心的入口，听说根据检测结果，矿脉中心的“伽马元”矿物纯度最高，储藏量也最为密集，简直是一个正在默默地等待着人类去开采的天然宝库——对于矿脉中心，无论是中古大陆军部本身，还是那些指望着在伽马A星大赚一笔的开放商们早就迫不及待了。 只不过在JAY提出折返的意见后，陆十二想了想后还是决定继续前往任务区——毕竟现在他们所有一切的方式方法都只是在他们之前关于“蜜蜂尾针”的理论成立的情况下才可以使用，如果实际情况不是这样的，那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在矿区附近应该还有其他的线索有迹可循，”陆十二想了想说，“昨天那场面那么混乱，说不定现场还没来得及清理，一会儿到了任务区附近，我们仔细寻找一下看看有没有遗留下来的伽马线虫尸体，仔细看看那些尸体的具体状况就能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这一次同意陆十二的。”沙巴克说，“还是探查清楚的好，今天不是还是有两支队伍已经率先前往那个入口处了吗？实在不行，就拿那些小肉虫做——” 当车内唯二两名人类默默地将脑袋转向沙巴克时，他顿了顿，像是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似的，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将接下来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接下来，陆十二他们大概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到达任务F区——期间包括拜伦开错路又折返路上浪费掉的二十分钟，当他们到达任务F区时，伽马A星上的风似乎又变大了些，周围到处都是沙尘，灰蒙蒙的一片。 陆十二摸了摸背上的背包，默默地取出一副工具箱里配套的眼罩戴上。 而此时，在他不远处的JAY已经逃出了昨天下载好的矿区电子地图，打开看了看后，又JAY和沙巴克打头走向了任务区中心点——因为昨天刚刚出了大虫灾事故，今日的F区安静得吓人，耳边呼呼的全是风吹砂砾发出的沙沙声响，除此之外，陆十二只能听见自己越发沉重的呼吸和心跳声。 明明是可以自由呼吸的有氧区域，然而陆十二却觉得每一步靠近那任务中心区域他的呼吸就变得越发困难——想要张嘴呼吸，动了动唇却立刻吞进了一嘴巴的砂石，他只好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沉默不语地往前走。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只是偶尔能听见沙巴克在前面指挥“往这边”“左拐”之类简单的命令。 陆十二跟在他们的身后，脚边跟着发财，风中，那已经成长的像是幼年老虎似的幻兽柔顺的皮毛被风吹得乱七八糟，每走上一段距离，发财似乎就会显得很不耐烦地抖抖皮毛将毛发上落上的砂石抖掉——陆十二低着头看着它的一举一动，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种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事情的感觉。 “奇怪……” 陆十二皱起眉，自顾自地嘟囔了声，然后又吃了一嘴的沙子，换来了跟在他脚边的发财鄙夷的斜视，还没等他来得及想起来，此时电子地图显示，他们一行人已经来到了任务中心——并且在来的路上，他们也看见了有前人走过留下的痕迹——喝空的矿泉水瓶什么的，打着旋儿被风吹起来砸在拜伦的脑袋上，引起了银发青年的一阵怒骂。 陆十二一边打着手势示意银毛闭嘴别嚷嚷，一边东张西望地看着四周，果然当他们再一次翻过一个山头时，立刻就看见了大约有八九名幻兽职人正聚集在一起，那些人缩在一块巨石的背风处，也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而在他们的不远处就，就是一个黑漆漆的巨大矿洞入口——那矿洞入口还没有来得及被修整好，只是草草地挖开，远远看去，就像是天然形成的一个洞穴。 洞穴里安安静静的，并没有听见或者看见有任何活动生物进出入。 那群幻兽职人听见了脚步声，纷纷很紧张地回过头来看，在发现来的只是几名幻兽职人以及幻兽时，他们明显地露出了松一口气的表情——等陆十二他们走近时，一群男女幻兽职人里，一个大概是队长的人走上来，跟走在最前面戴着鸭舌帽的JAY握了握手：“你们是别的救助站的职人么？我还以为今天没有别人愿意到这个区域来进行任务了。” “我们接的是清扫任务，”JAY说，“就是昨天死了一大堆人的那个任务。” “……”那个幻兽职人沉默了下，而后才道，“我们的都是寻物任务，只需要捉住两只或者的伽马线虫放进箱子里就可以了——”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身后，陆十二伸脑袋看了看，果不其然看见在他身后放着两个特殊金属材料制造的笼子——大概是研究站那边已经研发了不怕伽马线虫溶液腐蚀的笼子，陆十二面无表情地盯着那空空如也地箱子看了一会儿，琢磨着这玩意做成盔甲给他们一人来一副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在他天马行空的异想天开之时，忽然之间，他隐隐约约看见，两只笼子的后面，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声音，陆十二先是猛地一愣，而后皱起眉：“啊！小偷！” 猫在笼子后面的人立刻直起腰，露出那张躲藏不成反倒弄得灰头土脸的脸：“你才是小偷！” 陆十二转过头看着这会儿正跟JAY寒暄的那个幻兽职人队长：“你们怎么带着这个小偷玩！” 那幻兽职人队长莫名其妙地挑了挑眉：“谁？你是说赛博纳吗？他没有幻兽，只是请求跟随我们前来寻找他的哥哥——” 结果还没等他来得及说完，黑发年轻人已经露出了个嘲讽的表情，弯腰越过那幻兽职人队长的肩头，看着他身后满脸尴尬的赛博纳：“所以你的故事是写成小说直接印成册子给救助站的每个人派发了一份么？” “我是真的想要来帮忙的！”赛博纳说。 陆十二冷笑了一声，表示自己对这个回答的怀疑，却也再也懒得多说，直接带着发财他们跟那群幻兽职人汇合在一起——拿掉眼罩，拍掉身上的黄沙，顺便喝口水，在整理期间，陆十二了解到，原来这个由两只幻兽职人队伍合并出来的九人小队的人其实早就到达了这个任务地点，但是他们接近这里后，就立刻发现周围安静得太过分了，根据经验，这反而让他们变得束手束脚，不敢轻举妄动。 在听他们描述的过程中，陆十二猜测，他们大概对于伽马线虫可以说是一点儿都不了解。 心中一动，在自己这边的人来得及发表意见之间，作为整个队伍的保姆，路十二一屁股在那幻兽职人队长面前坐了下来，冷不丁地开口道：“信息交换。” 幻兽职人队长：“……” 黑发年轻人抹了把脸：“我昨天也是付出了一些代价——财哥，松口，不要咬我谢谢——我这里恰好有关于伽马线虫的猜测，绝对靠谱，换不换？” 那名幻兽职人队长囧着脸看着面前的黑发年轻人将自己的手从他的幻兽嘴巴里抽出来，考虑了一会儿后，在黑发年轻人期待的目光下，他点点头道：“可以。” 陆十二松了口气，立刻说道：“根据信息交换原则，率先提出交换信息的人可以获得优先获取信息权，这个没错吧？” 在周围其他人莫名其妙的目光注视下，那个幻兽职人队长微微眯起眼，似乎没想到面前的人懂这么多规矩，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却愣是没看出面前的人哪里像是经常混迹于信息黑市的那种人，犹豫了片刻后，他还是点了点头说：“你先提出疑问，前提是我知道答案的。” “不需要。”陆十二摆了摆手，转身从背包里拿出望远镜，调整了下，对准下面那洞穴附近的平地——这会儿风是挺大，好在实现能见度还算可以，远远地他就看见了在那洞穴口附近零零散散地散落了几十个黑色的小点，顿了顿，黑发年轻人这才满意地收起望远镜，“我要你们帮我弄一只伽马线虫的尸体。” 陆十二话语一出，周围的人俱是一愣。 只有陆十二他们这个小队伍的人脸上纷纷露出一些不同的表情，JAY回过头默默地看了陆十二一眼给他点了个赞，拜伦咂吧着嘴，听上去也是赞赏得不行地叹息：“奸诈哦，小短腿。” 虽然被拜伦夸奖真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陆十二还是回过头，皮笑肉不笑地扫了他一眼：“谢夸奖。” 拜伦耸耸肩。 那个幻兽职人队长听到陆十二提出的要求后，微微一愣：“你们要尸体做什么？只有活体生物才拥有科研究性——” “只是确认一些事情，”陆十二说，“确认之后，会将更多的信息一块儿告诉你们，我相信那多少会帮助你们顺利完成任务，甚至取得更多的后续报酬。” 陆十二话语一出，那些幻兽职人就明显露出了动摇的表情——“顺利完成任务”以及“更多的后续报酬”什么的听上去真的不错，如果面前的黑发年轻人并没有骗人的话，取得一只死去的伽马线虫尸体对于他们来说其实应该也并不是一件难事，毕竟他们的人里有人饲养了飞行系幻兽—— 就在众人犹豫时，赛博纳忽然猛地站了起来：“知道了，我去！” 陆十二一愣，随即皱起眉：“你去什么去，当自己幻兽么。” “我要证明我不是来拖后腿的，”赛博纳大声说，“我也很感谢李斯队长同意带我前来寻找我哥哥——” “又不是获奖感言，闭嘴好么。”陆十二皱着的眉并没有放开，“这事情非同小可，你一个小孩子就不要——喂！” 陆十二话语刚落，赛博纳那小小的身影已经率先飞窜出去，顺着他们藏身处的巨大岩石斜坡一路滑下！ 周围的人俱是一愣，还是陆十二反应最快，拍了拍身边发财的屁股嘟囔了声“去看着他”，幼年幻兽发出“喵嗷”的一声轻声叫唤，当机立断跟着扑出去稳稳地落在这会儿匍匐前进往下滑的赛博纳的背部踩稳，紧接着，另外一名女性幻兽职人这才第二个反应过来，放出了自己的飞行系幻兽，那只看上去像是燕的飞行系幻兽灵活小巧，拖着长长的金属尾羽，扑簌着羽翅在发财和赛博纳的上空打着转转。 当赛博纳落稳在地面时，陆十二看着他鬼鬼祟祟不断靠近洞穴口的背影，心中那从之前就隐隐约约浮现的不安又变得更加强烈了些—— 很快的，他的预感就变成了现实。 赛博纳最开始逐渐靠近时，那黑漆漆的洞穴还是一片寂静——然而，当他一脚踏入了某个范围，忽然之间就像是出动了某个机关，在黑漆漆的山洞中，立刻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嗡嗡”的声响，紧接着，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大约几十只成年人巴掌大的金属昆虫从山洞中蜂拥而出，直冲着这会儿被吓得愣在原地的赛博纳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快回来！” 陆十二心惊肉跳，猛地吼了一声，发财几乎是没怎么犹豫掉头就往回跑，然而这个时候，却不知道那小鬼怎么想的，居然迎着那群昆虫冲了过去，一个箭步将距离他最近的那只伽马线虫尸体抓起来拎在手中，这才迈着一双短腿拼命往回跑—— 然而此时已经显得太晚。 距离他最近的那个伽马线虫离他还有不到十米的距离。 “妈的，搞什么！” 怒骂一声，陆十二倒吸一口凉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为什么平白无故就要背负上害死一个小鬼的责任，却在这个时候，他只感觉到身边似乎有一阵风擦着自己擦肩而过，紧接着，他看见沙巴克如同一只奔跑的野兽一般，身手异常敏捷地直接从高高的石头台阶上一跃而下，与此同时，他抽出了背上的那两把大刀—— 自然光源之下，逐渐从破布从脱落出来的金属双刀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此时此刻，陆十二隐约看见，在沙巴克手中双刀之上，有黄沙旋风缠绕，若不是仔细看，几乎就要以为那只是周围伽马A星上本身就有的风——而此时此刻，沙巴克已经以非凡的速度赶到了伽马线虫的中心，手起刀落之间，只听见“呯”“啪”一声巨响，绿色的溶液飞溅落地发出“滋滋”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那围绕着旋风的大刀，居然就这样将完全金属化的伽马线虫一分为二！ 陆十二瞪大了眼。 与此同时，他听见了身边其他幻兽职人们惊讶的倒吸气音，震惊之中，有一个女职人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嘟囔了声：“天呐，居然是个武职人”。 而此时，沙巴克并没有继续恋战，他只是一手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啪啪地又击落了几只伽马线虫，其中有飞溅出来的溶液落在他的手臂上发出可怕的腐蚀声响，他却只是微微蹙眉，紧接着，将一把刀往背后刀削中一插，强壮的手臂像是拎小鸡仔似的拎着这会儿瘫软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的赛博纳，又迈开步子，疯了似的往巨石掩护这边跑过来—— “啊啊啊，他会把那些伽马线虫引过来的！” “快跑！” “糟糕了！” 一群躲在巨石之后的幻兽职人乱成一团，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却看见了令人相当震惊的一幕—— 当沙巴克夹带着赛博纳跑过一定距离范围外之时，那些伽马线虫居然也停了下来不再继续追击，嗡嗡叫着又再一次合成一团，调转方向，又是一窝蜂地飞回了洞穴之中。 当沙巴克气喘吁吁地将手中的小鬼像是扔垃圾似的扔到众人脚边，他怀中还死死地抱着一只伽马线虫尸体，而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却并没有去接过那只虫子尸体过来研究，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洞口，嘟囔了声：“……我终于想起来我刚才遗漏掉什么信息了，是守护，这群伽马线虫不是一味地在进行盲目攻击，它们是在守着这个入口。” 第71章 “什么？” “什么意思？守护？这是指什么——这些伽马线虫是在守护着什么东西？” “怎么可能！”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谈论了起来，每个人都是一头雾水看上去对陆十二话难以置信，然而黑发年轻人却并没有理睬他们，只是自顾自地将那伽马线虫的尸体从赛博纳的怀中扯了出来，拎在手中看了看——果不其然正如同拜伦所推测的那样，这会儿被他拎在手中的伽马线虫轻飘飘的，再看身体内部，里面空空如也，就像是被完全掏空了一样。 拜伦之前的猜测基本得到了证实：这些伽马线虫就好像自然界中的蜜蜂——它们在用尾针蛰伤敌人的同时，也会因此而掏空自己，随即因此而死亡。 而之前，陆十二的思路到这里就断了，因为他以为光凭这一点，他们就已经得到了也解决了他们一直在追寻的答案，然而此时此刻，他发现他错了，并且错得离谱——在这整个“蜜蜂”的模拟问题中，背后还隐藏着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比如：它们为什么会蜇人？ 如果是蜜蜂的话，会让它们不惜以生命作为代价蜇人，无非两个原因：其一，感受到了外界对于它们自身的威胁；其二，为了保护巢穴，说白了，也就是为了保护巢穴之中的“蜂后”。 只有当它们感觉到有什么人靠近它们的巢穴，可能威胁到“蜂后”时，它们才会做出倾巢而出的群体疯狂进攻行为——而当那威胁撤离了它们认定的某个“危险范围”之外时，它们就会立刻停止攻击，回到巢穴中，原本的待命状态。 如果伽马线虫跟蜜蜂的工作原理完全相同的话…… 那么同样可以推测，在矿脉的深处，甚至是中心部位，有那么一只“蜂后”潜伏着，就是它，为了保护自己不被暴露，指挥着这些伽马线虫攻击人类，不让任何人哪怕靠近矿脉深处一步——如果说，之前那些幻兽职人在开采过程中神秘失踪也跟这只“蜂后”有关系的话，昨天的那一个小队的幻兽职人死亡，是“蜂后”对于人类发出的又一个警告。 它不急不慢。 就像是蹲守在黑暗中的王者，循序渐进地对入侵者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那玩意有智商。 而且很可能是跟人类完全可以相提并论的高智商。 此时此刻，陆十二瞪着面前被他解剖开的伽马线虫尸体发起了愣，脑袋中嗡嗡作响，心脏呯呯乱跳，抬起头显得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周围正瞪大了眼围绕着他，似乎正在等他解说所谓的“守护”究竟是什么意思的队友们，他动了动唇，却发现完全不知道从何说起。 在一个完全未知的新星球，出现了一只完全未知的高智慧高等生物——如果这个推测是正确的话，陆十二猜想，伽马A星很有可能正在迎来第二次性质上的巨大变化。 这…… 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不祥预感。 抹了把脸，黑发年轻人站起身来，先是按照“信息交换”的规则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告诉了面前这名幻兽职人小队伍的队长，只不过信息的交换在“伽马线虫的工作原理很有可能与自然界的蜜蜂相同”后就戛然而止，陆十二并没有将自己推测出矿脉深处拥有“蜂后”的理论说出来，对于对方之前提出的“守护”的言论质疑，他也只是说：“大概是生物对于巢穴本能的守护性。” 在对方处于对“蜜蜂理论”的震惊中无法自拔之时，黑发年轻人拍拍身上的沙土，招呼着自己的队友准备先打道回府再从长计议。 沙巴克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是意识到了陆十二还有话没有完全告诉这些陌生的幻兽职人们听，琢磨着反正他们今天的目的也只不过是找到一只伽马线虫的尸体做研究而已，现在目的达到了，可以打道回府。 一行人回到碱性溶液车边，陆十二先用一些溶液兑水给沙巴克清晰了伤口——其实那些伤口看上去并没有多严重，只是轻微有些乌黑，完全不像是人类碰到了那溶液直接被腐蚀成焦炭一般……好在刚才一片混乱之中，那些幻兽职人并没有谁注意到沙巴克身上的伤口和普通人类相比较有哪里不同，陆十二捧着沙巴克的手臂左右翻看了下，见无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痛吗？”JAY蹲在一旁，看着陆十二用碱水给沙巴克冲洗伤口——溶液倒在那伤口上，酸碱相遇发出“兹兹”声音，还会冒出一大片白色泡泡，密密麻麻一片，看得人头皮发麻。 沙巴克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伤口看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挺新鲜，半晌之后，他才抬起头扫了一眼JAY：“痛不痛，你自己去试试就知道了。” JAY：“人家在关心你，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可爱的啦！” “老子凭什么对你‘可爱’，”沙巴克皱皱鼻子，粗声粗气地说，“闪远点，娘炮。” “你大爷，”JAY直接指着这会儿靠着车轮“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拜伦，“我有他娘？” 拜伦一愣，转过头来皱起眉：“关老子毛事。” “小学生吵架闭嘴好吗，”陆十二换上了轻松一点的语气，低头看着这会儿甩着尾巴抽着小鼻子，看上去很感兴趣地盯着沙巴克手上的那一大片伤口上的白泡泡看个不停的幼年幻兽，勾起唇角嘲笑道，“财哥，你刚才跑得好快。” 发财闻言，转过头懒洋洋地冲着陆十二打了个呵欠，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不是你让我跑的么？ “这种时候你永远最听话。” 陆十二翻了个白眼，从口袋中拿出ID卡，看了看任务显示，这才发现在清理伽马线虫的这一项上数字已经从“0/150”变成了“8/150”，他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么一会儿的时间，沙巴克大爷居然就已经消灭了8只伽马线虫——这也太牛逼了吧。 “要不不要去物资中心借牲口了，”陆十二愣愣地瞪着ID卡，有些半天缓不过神似的说，“我们调转回去把任务直接做完算了？沙巴克大爷——” “不。”沙巴克想也不想地一口回绝，“那些伽马线虫完全金属化，体积又小，砍起来太费劲了，而且在砍死它们的时候还会有酸性溶液飞溅出来，虽然不至于把老子怎么样，可是沾上了也会痛的好么，更何况听到你刚才说的什么‘守护’，那个又是什么意——嗯？” 沙巴克话语一停，随即猛地皱起眉来。 “怎么了？” 陆十二有些莫名其问，不经意地低下头，却发现这会儿发财似乎也猛地竖起了耳朵，露出了个聚精会神似乎正在倾听什么的模样…正当前者想要问他们这是干嘛时，原本蹲在地上的发财却猛地一下蹿起来，跳到陆十二的肩头，而后趴在他的脑袋上，伸出两边毛茸茸的爪子，覆盖在陆十二的两边耳朵上。 “干什么？”陆十二越发奇怪，“什么意思？” “嘘，”发财毛茸茸的爪子隔音效果不怎么好，陆十二看见沙巴克皱起眉，随即听见他用十分郁闷的声音道，“这附近怎么会有水族的吟唱声？” 被“水族幻兽的吟唱”坑过大爹的陆十二：“……” 毫不知情的JAY：“水族的吟唱？那是什么？伽马A星没有水源，怎么可能会有水族幻兽？” 拜伦也一扫之前满脸放松的模样，稍稍站直了身体，露出一个跟沙巴克不相上下的凝重表情，皱着眉彻耳倾听了一会儿，片刻之后，他用困惑又郁闷的声音说：“确确实实是水族的吟唱，但是没有歌词，只是旋律——也有可能是什么人在使用从水族幻兽手中抢来的武器？” 拜伦语落，陆十二明显看见沙巴克大爷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些。 几秒后，陆十二终于也隐隐约约听见了一阵悠扬的音乐声，那音乐声似乎由远而近从某个方向逐渐传来，整个乐曲的曲调听上去像是那种耳熟能详的摇篮曲——明明是第一次听，却总让人有一种听了上半句，就可以跟着哼出下半句的错觉……然而当真的有想要忍不住这样做的时候，人们又会惊讶地发现，自己压根想不起来，刚刚才从耳边飘走的上一段乐曲，究竟是个什么曲调。 一首好听的、却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的歌曲。 歌曲之中，总是让人有一种想要让大脑立刻停止工作，就这样沉静在歌声中的冲动。 陆十二看了看四周，沙巴克已经淡定地从工具箱中掏出两个耳塞戴上，JAY的眼神完全涣散了，拜伦看上去也有些精神恍惚的模样，而在场的，只有发财和他保持着清醒的状态——陆十二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在嗡嗡作响，但是意外的是，他整个人的神智是清楚的。 他暂时将这归功于发财锲而不舍地捂在他耳朵上的毛茸茸的爪子——虽然——之前也说过了，其实隔音效果不怎么好。 看来财哥还不够胖，胖猫的爪子都是没缝隙的……陆十二囧着脸想。 就在此时，他又猛地看见沙巴克做出了一个出人预料的决定——只见背后背着两把大刀的魁梧男人冲着在场的队友们招了招手，随即转过头，看似准备重新返回之前的任务地点，似乎打定了主意想要去看看什么人在使用水族幻兽的武器。 陆十二：“……” 陆十二抬起头看了眼这会儿趴在他身上的发财，后者也是瞪着一双金色的瞳眸望着沙巴克离开的方向，与此同时，尾巴缠绕上了陆十二的脖子，动了动，似乎在无声地催促他赶快跟上已经走在前面走出了几米远的沙巴克大爷——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下意识地有些抗拒再回到刚才的那个地方，但是无奈这时候沙巴克步伐坚定，发财的尾巴也是毛茸茸地在他的颈脖间骚扰个不停，黑发年轻人叹了口气，只好跟在男人屁股后面一块儿往返回任务地点的方向走去。 在陆十二跟上后，拜伦似乎也终于回过神来一般，皱着眉，伸手“啪”地一下重重揍在JAY的背上，后者猛地一下回过神来，低下头看了看脚边的自家幻兽A仔，这会儿正瞪着眼，无声地看着他。 “……”JAY挠了挠头，正想说些什么，抬起头却发现已经走出了十余米开外的陆十二一行人，猛地一愣后，甚至来不及问他们这是要去干嘛，赶紧一路小跑跟上。 陆十二跟着沙巴克屁股后面走了一小段路，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口袋里的ID卡开始嗡嗡地震动了起来，有些莫名其妙地将ID卡拿出来，匆匆地看了眼屏幕，紧接着陆十二却看见了让他震惊得挪不开眼睛的一幕—— 那ID卡上，清理伽马线虫的数字居然又开始跳动了起来。 而且跳动的速度很快，从“8”跳到“10”，再是12、15、20…… 怎么会这样？ 陆十二满头雾水，与此同时他听见JAY也跟在他身后发出一声惊呼：“沙巴克大爷，你刚才被多少只伽马线虫咬了？怎么我们的任务数一直在变？！” 走在最前面的沙巴克闻言，停住脚步，也跟着拿出ID卡看了看，随即摇摇头道：“刚才碰到我的伽马线虫都被我杀光了，剩下的那一群并没有将毒液注射到我身上……那些虫子恐怕是在被我的芯片标记了之后，随即因为发生了什么意外，而后死亡的。” “……” 因为发生了什么意外，而后死亡？ 陆十二愣在原地，片刻之后，猛地想到了他们离开以后还停留在矿脉入口处的那些幻兽职人，惊呼一声“糟糕”，随即迈开了步伐，一路小跑冲着他们之前去的方向快速跑去，与此同时，发财也“喵”地从他身上跳了下来，迈开步伐率先跑在了整个队伍的最前头。 大约五分钟后，当陆十二气喘吁吁地赶回之前他与那队幻兽职人们分开的小山坡时，却意外地看见，那整个队伍包括赛博纳在内的九个人，这会儿正东倒西歪地靠着石头倒在地上——只不过他们身上的皮肤完整，看上去并不像是受到了伽马线虫攻击的模样。 陆十二那颗之前一直在疯狂跳动的心脏稍稍安定下来。 走上前查看了下此时距离他最近的赛博纳，这会儿小鬼的呼吸匀长，并且在陆十二扳动他的脑袋查看的时候，发出一声响亮的扯呼声。 陆十二：“……” 居然只是睡着了。 蛋疼地放开手中那小鬼，让他躺回地上继续睡，此时，陆十二再一次隐隐约约听见了之前在耳边响起的悠扬乐曲声，乐曲声中，似乎还有大批伽马线从嗡嗡振动翅膀时所发出的声音，而这一次，那声音仿佛就在他的近在耳边……—— 黑发年轻人抬起头，下意识地往矿脉入口处望去，果不其然看见这会儿在之前伽马线虫出现的矿脉入口处，出现了另外一伙人的身影——陆十二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名叫阿修罗的男人，此时，他就安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那倾巢而出的数百只伽马线虫冲着他们扑来，却纹丝不动，镇静异常。 在他的身边，那个名叫玲花的漂亮女人依旧是一脸冷漠，而此时此刻在她的手中握着一把精致的、白色的长笛，距离太远了陆十二看不清楚，只能勉强地看见是玲花在吹奏着这一根长笛，那悠扬的乐曲的演奏声中，有更加惊人一幕发生—— 只见那些嗡嗡地从入口处飞出的伽马线虫在到达敌人面前展开攻击之前，飞行的速度就变得越来越慢，那嗡嗡声响变得越来越小，当那乐曲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显得有些刺耳的高音，陆十二下意识地皱起眉捂住耳朵，与此同时，在他的不远处，那些飞在半空中的伽马线虫居然如同雨点一般，噼里啪啦地掉落了一地！ 仿佛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幕，黑发年轻人微微瞪大了眼—— 这时候，站在玲花身边的那个小姑娘音花放开了手中推着的轮椅，来到那一片掉落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伽马线虫中间，忽然发出一声欢快的笑声，抬起脚狠狠地踩在一只伽马线虫的身上——远远的，陆十二都能听见伽马线从被踩的炸裂开来时发出的“噗嗤”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爆破音，绿色的腐蚀性溶液飞溅出来，落在地上发出“兹兹”的轻响，很快的，在周围的地面上只留下了一片焦黑的深坑。 同时，在陆十二手中，ID卡上的任务显示器上，已清除伽马线虫的数字从“51/150”变成了“52/150”。 那伽马线虫被踩的内脏液体四溅的声音像是取悦了音花。 小姑娘发出一声欢快的欢呼声，噼里啪啦地在那落在地上的伽马线虫里疯狂地踩踏了起来——她像是完全不怕那些强腐蚀性溶液飞溅到自己身上，踩起来肆无忌惮，远远地看去，陆十二只看见一个长头发的小姑娘像是在跳花绳似的在一群虫子怀中来回蹦跳，手舞足蹈…… 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玲花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笛子，停止了演奏，只是束手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将那些伽马线虫一个个踩破。 陆十二一行人也是沉默着，站在高高的巨石上，默默地看着自己的任务数字从五十多开始一路飙升，最后，当伴随着音花一脚将最后一只伽马线虫踩成肉饼，陆十二他们手中ID卡上清理伽马线虫的任务计数，也从“149/150”变成了“150/150”。 领取了F区S级任务的就是这一群人，他们不费摧毁之力——甚至队伍中的另外三个人连武器都没有拿出来，就直接将入口处的这些伽马线虫清理得干干净净。 周围一时间安静得可怕。 压根没有人说话。 良久，陆十二听见JAY在他身后，用近乎于恐惧的声音嘟囔了声：“……这群人，是什么怪物啊！” 陆十二动了动唇，没有说话，而就在这个时候，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从入口处那边，忽然有一束凌厉的光芒停留在他们这边，他猛地顿了顿，抬起头看去，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却不其然地对视上了一双深蓝色的阴沉瞳眸。 “……” 上一次感觉到这种强烈的压迫感，还是在幻兽回收站，第一次看见沙巴克大爷的时候，那种仿佛如同猎物一般被死死地盯住，足下生根的不适应感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身后……黑发年轻人浑身僵硬，好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有毛茸茸的什么东西缓缓地缠上了他的脚踝——低头一看，这会儿发财正瞪着一双溜圆的金色猫瞳，抬着头，安静地看着他。 只是这么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陆十二忽然觉得笼罩在心头的恐惧烟消云散。 猛地放松了下来，他弯下腰，将脚边毛茸茸的幻兽抱起来，片刻之后道：“这些人没事就好，我们先回去。” JAY似乎也相当同意陆十二的提议，闻言猛地松了口气就要转头往回走，走了两步，却发现沙巴克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那一行人，眼中逐渐弥漫起浓浓的斗意，而此时，只听见“刷”地一声轻响，只见在沙巴克身边的拜伦也默默地抽出了自己挂在腰间的长佩刀，佩刀周围，笼罩着一层非单纯刀光的雪色光芒。 JAY愣了愣，这倒是他第一次看见拜伦抽出自己的武器——看着拜伦与沙巴克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JAY心中暗道不妙，安静转过头去叫了声陆十二，于是当陆十二转过头来时便看见——自己的队友似乎满脸都是准备跟那群强到变态的武职人干一架的模样。 “这是要干嘛？拜伦？沙巴克大爷？” 头皮整个儿炸裂开来，然而就在陆十二来得及说话之前，在他怀中的发财却一下从他怀里跳跃而出，噔噔噔地跑到沙巴克脚边，张嘴，一口叼住他的裤脚，拽了拽。 沙巴克一愣，随即收回目光低下头看着身边叼着自己裤脚的幼年幻兽：“主公？” 发财松开他的裤脚，“喵”了声，抬起后爪子挠了挠耳朵。 同时，拜伦也拧过脑袋盯着发财看了一会儿，最后发出“啧”地一声不耐烦的咂舌音，“刷”地将已经抽出的佩刀塞回了腰间的刀鞘中。 “算了。”银发青年抬起手重重地用手背搓了搓自己的下巴，银灰色的瞳眸之中有万般不爽的光芒闪烁着，却还是转过身，顺手拍了拍还立在原地的沙巴克，“回去再说，在这里打起来也是蛮难看的。” JAY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们还真准备跟他们起冲突啊，麻烦下次换我不在的场合好吗，不然我是应该报警好呢还是叫救命好呢还是看着自己的队友去送死自己跑路好呢？” “你什么都不用做，”此时，沉默已久的沙巴克用眼角瞥了他一眼，轻蔑地说，“在你来得及做什么之前，你已经死了。” JAY：“……” 陆十二囧着脸张开双臂，重新稳稳地接住跳回他怀中的发财，重新转身准备打道回府——结果，连活着的伽马线虫到底长什么样他都没来得及看清楚，他们接下的任务最困难的那部分已经因为阴差阳错这样那样的关系被提前完成了。 整个任务第二个分支“清理矿洞任务”就显得简单很多，虽然很想现在就打道回府，但是考虑到之前的“蜂后”说法，陆十二有些担心明天再过来恐怕矿洞口处又是一大批全新的伽马线虫在等着他们，所以还是决定，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今天就将整个任务做完。 幸运的是，陆十二他们开着碱性溶液车“突突突”地重新回到矿脉入口处时，果不其然已经没看见WL小组的人，陆十二看了看周围，琢磨着那些人可能也去完成自己的任务去了，于是扯了碱性溶液喷射器，飞快地将洞口处起150米内的酸性腐蚀溶液清理完毕——在清理的过程中，偶尔会有一两只早已死亡的伽马线虫从头顶上掉下来吓人一跳，好在除此之外，陆十二他们并没有再遇见其他的意外。 在陆十二他们搞定洞口收工时，那伙幻兽职人小队的人也陆续醒来。 看见陆十二他们正无比安逸地收拾着喷洒碱性溶液车，周围一地都是被碾碎的伽马线虫尸体，九名幻兽职人纷纷傻了眼，愣了吧唧地跑到陆十二他们跟前，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陆十二言简意赅地说：“刚才WL小组来过。” 然后他满意地看见前来询问的一群人脸上立刻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其中作为队长的那个人看上去有些兴奋，主动上前来帮陆十二他们收拾碱性溶液车的导管，一边弄一边问：“你们看见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么？” 陆十二想了想：“那个叫玲花的女人有一把笛子，好像可以催眠——” “那是‘海魂笛’。”沙巴克来到他们身边，将这个话题接了过去，当他说话的号死后，声音平坦无起伏，听不出其中有其他的情绪，“与其说是乐器，不如说是武器——” “什么？”幻兽职人队长有些惊讶，“那群人还弄死过其他觉醒幻兽？” 幻兽职人脱口而出的说法让沙巴克目光闪烁了下，在陆十二停下手中的活儿转过头，生怕他当场发飙时，却在这个时候，只见沙巴克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海魂笛’并不是幻兽自带的武器，它是属于比较特殊的存在，它不是为谁量身定做的……总之跟它类似的武器并不多见，曾经有很多，后来被下令集中摧毁了，没想到‘海魂笛’被保留了下来。” “幻兽的武器还有量身定做的？替他们量身定做武器的是什么人？也是幻兽吗？等等这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那个幻兽职人听了沙巴克的话，陷入片刻怔愣，抬起手指了指自己，“我们就是因为听了这个乐器发出的声音，所以才睡着的？” 陆十二无奈地叹了口气：“是的，就是这样。” 沙巴克也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转过身，将一大卷导管抓起来，粗暴地扔到身后的车上——与此同时，他听见那个幻兽职人又紧接着问了另外一个很有建设性的问题—— “那你们为什么没事？” 陆十二：“……” 沙巴克：“……” 下意识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此时此刻，在碱性溶液车周围忙碌着的小队成员纷纷陷入瞬间的沉默，陆十二和沙巴克交换了个奇怪的眼神，像是被一语惊醒一般：是埃，明明其他幻兽职人被放倒了一大片，就连伽马线虫也难逃海魂笛的乐曲催眠，那……他们为什么没事？ 第72章 为什么在所有人都“有事”的情况下，陆十二他们队伍的人却没事？ 这个问题实在是问得太有水平了。 因为此时此刻，显然没有人能回答出这个问题。 在场的别说是陆十二，就连沙巴克都露出了个茫然的表情，号称万事通的JAY则是干脆一副“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这里发生了什么吗”的模样……看着眼前的陌生幻兽职人队长露出个怀疑的表情，陆十二感觉到自己的额角突突地跳了两跳，然后他听见自己用简直虚伪得可怕的声音说：“没有的，其实我刚才也感觉到了一阵晕眩，不过因为之前我曾经就中过水生幻兽的招，那一次就被坑得很彻底，很有可能因祸得福因此而产生了抗体，从此就对水生幻兽的催眠有了抵抗力。” 陆十二一口气将以上一段话说完，然后他绝望地闭上了嘴。 别说此时在他面前的幻兽职人队长露出了个被人用“不经大脑的傻逼谎言”愚弄过后才有的表情，就连陆十二自己都觉得，能扯出这种谎的他也是个很有才华的绝世傻逼——但是事实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算是说了实话，毕竟，应该，也没有人能证明，对于水生幻兽的催眠这种东西，真的不存在抗体的说法。 而且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其他比较合理的解释了。 …… 于是回去的路上陆十二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这一次和在幻兽回收站那一次究竟有什么不同，想了想又觉得好像没受到影响的也不止他一个人……难道是因为当海魂笛声响起时他们距离得比较远的关系？ 不对啊，那后来他们也有很距离地围观过一次海魂笛的演奏，不也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么？ 陆十二只觉得自己的脑水快变成了浆糊，琢磨着海魂笛的事情到最后就连关于“蜂后”的事情都忘记跟队友们商量，等他浑浑噩噩地去办理完任务结算，将那一袋沉甸甸的、全队份额的金币拿到手时，他还有一种相当不真实的玄幻感。 先查看了下ID卡，确定当前任务的各种奖励贡献值全部到账，陆十二又现场将金币分了分，期间他注意到好像一直有人在偷偷摸摸地偷瞄他们，于是他分金币的动作变得警惕了些，在将金币交给队友时，还不忘叮嘱他们道：“一会出去的时候小心点，别叫人偷了或者是抢了。” 沙巴克拿了金币掂量了下直接递给了JAY，JAY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意思？我不要。” “算住在你的虫洞里应付的租费。”沙巴克面无表情地说，“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JAY一听，这才伸手将沙巴克手里的金币接了过来，与此同时点点头说：“收下了，还有，下回你缴房租的时候，麻烦不要跟你的房东使用‘虫洞’这么匪夷所思的词，你知道在G市市中心要买下咱们家那么大的房子要多少钱吗？” 沙巴克摇摇头，理直气壮地说：“不知道，关我什么事？” JAY：“……” 陆十二无视这俩互动良好的小学生，自顾自地将他那份报酬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口袋里沉甸甸的有钱的感觉很爽，连带着心情都好了不少——暂时将“海魂笛”以及“蜂后”的难题抛到脑后，正琢磨着什么时候找时间去将伽马线虫的相关资料往上报告，此时陆十二一群人一边聊天一边走出任务结算的大厅，一脚踏出了大厅的大门，陆十二这才发现，其实刚才他感觉好像有很多人在悄悄地偷瞄他们，这并不是他他错觉。 因为在他们一脚踏出任务结算大厅时，那群之前在偷瞄他们的人已经蜂拥地涌了上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手中拿着话筒的报社记者……记者！ “……” 原谅他一生放浪不羁爱当小市民。 见到一群热情洋溢的脸，没怎么见过大场面的陆十二立刻被吓得猛地停住脚步，看着面前这一张张凑上来的大脸他整个人有些晕，完全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这会儿跟在他脚边的发财更是因为忽然向着他们蜂拥而来的人群发出了“喵”的一声警惕叫唤声，如果不是黑发年轻人眼疾手快在人群冲过来之前弯腰一把将它抱起来，三秒后的现在，它可能已经被踩成了猫肉饼。 记者A：“您好，这里是中古大陆晚报，请问你们是今日刚刚从F区完成任务回来的幻兽职人吗？” JAY压了压自己脑袋上的鸭舌帽，什么话都没有说拧开脑袋，沙巴克和拜伦连着往后退了三步）于是原本走在队伍最后面的陆十二就这么无情地被卖队友了——他抱着发财，面对一大堆记者以及摄像机，老半天没回过神来，当一阵闪光灯从他脸上噼里啪啦闪过，他这才愣愣地点点头，艰难地回答了记者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是。” 陆十二没想到的是，他一声相当诚实的“是”，立刻引起了身边JAY的一声叹息，与此同时，那些记者更加激动地扑了上来，看上去恨不得要将他们一口吞进肚子里似的—— 记者A：“您好，请问对于昨天在同样的区域、同样的任务上发生的与今天截然不同的悲剧，你们有什么看法？” 陆十二：“呃……” 记者B：“您有什么想要对受害职人家属说的吗？” 陆十二：“咦……” 记者C：“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您的队伍，请问你们是第一次临时组建的队伍吗？听说您的队伍里有两名武职人，这是真的吗？他们都是真正的武职人吗？请问你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会在某些理念上与他们发生冲突吗？” 陆十二：“啊……” 就在陆十二哼哼唧唧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时，忽然之间从记者群里杀出一个新闻界的佼佼者，这是一个戴着巨大眼睛踩着十几厘米高跟鞋身穿正统套装的职业女性，她就用那苗条的身躯直接将无数名挡在自己跟前的高大壮汉顶开，手中的话筒直接塞到了陆十二的嘴巴底下，大声地问：“请问，在人们都对那些伽马线虫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您是怎么消灭那些伽马线虫的？” “……” 此问题简单粗暴，直奔主题，引起了周围围观群众的一片叫好。 陆十二眨眨眼，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他能回答的问题，于是稍稍后退一步，将发财伸长小短腿想要去拍话筒的爪子抓了回来，而后稍稍定了定神，用听上去还算淡定地的语气说：“喔，其实那些伽马线虫不是我们消灭的，事实上我们只是在最初跟那些伽马线虫有了一些接触，直接消灭的虫只有八只，剩下的是另外一队偶然路过的、准备执行S级任务的人完成的，具体过程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对于伽马线虫，我们这边也掌握了一些重要情报，一会我就会上报给相关情报部门，在此之前，抱歉，其他的信息一概无可奉告……” 陆十二语落，周围记者一片哗然。 五分钟内，原本围在他们周围的人群散得一干二净。 周围那嗡嗡嗡苍蝇似的嘈杂声忽然消失，陆十二还真有点儿不习惯，活动了下筋骨重新将发财往地上一扔，陆十二撇撇嘴道：“……要不要跑那么快，我们好歹也是消灭了八只的，我觉得这才是重点啊。” “昨天全灭的队伍也消灭了八十只伽马线虫呢，当然，不多的，也就是我们的十倍而已。”JAY拍了拍陆十二的肩膀，“如果不是因为死人不会说话，那群记者恐怕已经跑去挖坟了。” 陆十二：“……” 记者们走后，陆十二一行人按照之前所说的那样，将伽马线虫的各种资料整理了下准备交给相关情报部分，想了想，陆十二最终都没有将关于“蜂后”的信息添加上去，因为他并不确定自己的推测是不是正确的，就好像这会儿他确定了那些伽马线虫确实会因为攻击他人而失去生命，才敢将这一信息往上上报一样，还不确定的事情，他不愿意到处乱说。 而且他总觉得，如果关于“蜂后”的说话一旦扩散开来，可能会给他带来一些麻烦——他首当其冲想到的就是那个神神秘秘的WL小组，如果这个星球上有什么值得他们飞来走一趟不可的话，那么很有可能，就是那影响在卖矿深处的“蜂后”。 当前，前提是，“蜂后”真的存在。 带着关于伽马线虫的研究结果的陆十二一行人受到了研究中心的热烈欢迎——大家都被招待到了高级办公室中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居然还有中央空调，在陆十二交出了书面报告以及做出一番口头描述后，对方毫不犹豫地拿出一大袋、目测比任务报酬本身丰富四五倍的金币从办公桌的另一端推了过来：“这里是五百枚金币。” 作为“队伍保姆兼发言人”，此时此刻坐在办公桌这一边的黑发年轻人微微瞪大了燕：“……五百……金！” 陆十二觉得头有些晕，五百枚金币，队伍里每个人分一分至少可以分到一百多金，一百多金相当于人民币一万元……这对于刚刚身无分文还要依靠着卖鸡蛋灌饼赚取挤出装备费用的陆十二一行人来说，简直是一笔从天而降的巨额。 一百枚金币，够陆十二那即将开在G市最热闹的繁华街区的幻兽美容店，买上一扇明亮的玻璃门。 或许还可以配一个二十四小时闪烁的LED灯广告招牌。 陆十二颤抖着看着面前那一袋钱，他不是没想过，分享信息可能会给他们带来一笔额外的奖励，他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此时此刻，他沉默片刻后，还是显得有些含蓄地说道：“其实，分享信息是我们每一个幻兽职人应该做的——” 陆十二话没说完，因为他总觉得这会儿在他看不见的身后，他所有的队友都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那负责人笑了笑：“在之前的邀请广告中，我们就已经提到过，只要是对整个矿星的开发有助的举动，都将会得到丰富的报酬——如果您的所言属实，这五百枚金币就是属于您的了；如果您的信息错误，我们保留将额外奖励收回的权利。” “那怎么好意思。”陆十二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将那一大袋金币抓过来，“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坐在办公桌后的研究中心负责人笑容不变，依旧是客客气气地说：“今天晚上，我们将会调动物资中心活着的牲口前往受到虫灾赛骚扰，感谢您的配合与宽容地分享信息，您的奉献让整个伽马A星的开采进度表前进了一大步。” 陆十二捧着钱袋，无声地狂摇头。 就在这个时候，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JAY的声音不急不慢地飘过来：“既然这么感谢，为什么不增加一些报酬？五百金币，真的不算什么，队伍里每一个人平均下来也就一百枚金币而已。” 陆十二闻言，猛地转过头去无声地瞪着他的队友——几秒后，他联想到了当初完成鸡蛋树果实采集任务时，这家伙在任务委托者那里一系列的嚣张举动，随即陆十二意识到，他亲爱的队友蹬鼻子上脸的病又犯了。 下意识地捂紧胸前的那一大袋金币，似乎唯恐对方恼羞成怒将钱抢回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陆十二却听见那负责人在他身后沉默片刻后，似乎下定决心道：“等伽马A星的伽马线虫全部确认清除完毕，我会跟上面争取再多发放你们五百金币的奖励。” 陆十二：“……” JAY露出了一个满意的表情，陆十二看着他的队友，就好像看着一名刚刚从天而降、专门救苦救难帮助广大穷逼脱离穷海的神。 几分钟后，站在情报中心门外，JAY接过那一大袋额外收入，在手中垫了垫，而后道：“这话军部官方与私人矿石开发商合作的项目什么都不多就是钱多，一千个金币对于他们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很有可能最后挖出来的东西随随便便一克提取物就卖一千金币也说不定，不坑他们坑谁，你还太嫩了。” 陆十二：“是是是！必须的！太嫩了！” 一千个金币，平摊下来基本每个人可以分到二百五十枚金币，这下子别说是幻兽美容店的前门，就连再往里面走一步的收银台都有了。 …… 当天晚上，完成了第一个任务并获得了一大笔丰富报酬的陆十二等人在分别回房洗漱后，约好了在救助站的休息区集合——拜伦人不知道跑哪去了，发财变回了人类的模样加入他们，一桌子四个人围绕在一张小小的桌边，简直其乐融融。 突然变成土豪，JAY也是心情相当不错地主动请客，跟吧台要了几跌临时以及五瓶酒，陆十二看了看，随即发现JAY拿来的酒就是昨天杰森强行塞给他、最后导致财哥抓狂，抓着他动闻闻西闻闻纠结了一晚上的罪魁祸首：猎户座威士忌。 “喝呀，这种酒很有名的。”JAY笑眯眯地说，“也就是这里距离猎户座比较近，所以卖的反而比在地球上便宜很多，平常你要喝这种酒，三枚金币都不一定拿得下来，在这里只需要两金五十银，很划算。” 陆十二抓过一瓶冰镇的酒嗅了嗅，又转头去看发财，这会儿男人正安静地坐在阴影当中，捧着一盘JAY拿回来的棉花糖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地吃着——期间不断的有女幻兽职人跑上来搭讪，都被他那张面无表情的时候就显得相当不友善的脸逼了回去。 见陆十二拿酒瓶，他也没什么反应，看上去好像倒是不太介意的模样。 ……原来这货不是对酒精敏感么。陆十二见发财没什么反应，这才放心地喝了口酒，当那冰凉的、火辣辣的刺激感从味蕾扩散开来时，从他的身边忽然伸出了一只手，将他手中的酒抓了过去，似乎毫不忌讳刚才他对着瓶口喝了一口，直接就着他喝过的地方灌了一大口下去。 陆十二：“……” 陆十二转过头，看着用棉花糖下酒的男人喝下一大口威士忌后，没什么反应只是微微眯起金色的瞳眸，面无表情地擦了擦唇边的酒液，薄唇因为沾染上了酒水在阴影当中也显得有些晶亮…… 陆十二觉得自己听见了隔壁那一桌女幻兽职人炸开了锅。 金发男人沉默地吞咽下下一口酒液的时候，变得稍稍斯文了些，不过他两口下去，那一瓶酒已经不见了一半……陆十二看不下去了：“财哥，小孩子不好喝酒吧。” 话语刚落，发财便随手将酒品塞回了他手里。 陆十二还想说什么，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在他们身后的电视机里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他转过头，然后看见自己那张傻了吧唧的大脸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电视屏幕中，双目空洞，一张脸看上去要紧张不紧张仿佛患了癫痫似的微微抽搐着对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说—— 【喔，其实那些伽马线虫不是我们消灭的，事实上我们只是在最初跟那些伽马线虫有了一些接触，直接消灭的虫只有八只……】 陆十二：“……” 陆十二听见了从身边的阴影当中，传来了男人一声低沉的嗤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缘故，这会儿黑发年轻人只觉得自己的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先是一巴掌拍在这会儿嗤笑个没完没了的发财大腿上，等那笑声被一声低低的痛呼声代替，他这才转过头看着沙巴克和JAY说：“你们大爷的，你们今天怎么没人提醒我我这么说话的时候简直像个傻逼，我操我操，还说什么‘直接消灭的虫只有八只’——” 陆十二顿了顿，十分绝望地道：“你们注意到我说‘八’这个数字的时候，显得特别呆逼的那张脸了么？” 没有人鸟他。 因为这会儿JAY已经笑到地上去了。 沙巴克也是抓着酒瓶，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 发财稍稍坐起来了一些，伸出手拍了拍陆十二的肩膀。 而这个时候，电视机里面的黑发年轻人正面瘫着脸跟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坦白，帮助他们完成任务的是WL小组—— “我觉得虽然当时我没有什么表情，内心也确实是很平静地，但是这让我看上去更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抱人家武职人小组的大腿了。”陆十二看了一会儿后用视死如归的表情评价，“快告诉我，这是我的错觉。” “什么，你居然不是在抱大腿嘛？”JAY噗噗噗笑得停不下来，整个人都抖成了神经病，“哪里有人会在被采访的时候堂而皇之地把功劳让给另外一个小组的人的啦——最多就是避而不谈，老老实实地谈被我们清扫掉的那八只是怎么消灭的，还可以将沙巴克大爷见义勇为伽马线虫毒液下救小孩的事迹歌颂一番——” 沙巴克：“免了。” 陆十二转过头：“你这么上道，你他娘的怎么不接受采访！” JAY抬起手压了压鸭舌帽：“因为我这种贵族是不会随便接受小报社采访的。” 陆十二：“滚。” 好在新闻联播在这个时候就跳转到了其他的画面，依旧是围绕着伽马线虫事件，只不过现在在电视屏幕里播放的是现场直播——陆十二注意听到隔壁说，这会儿电视里播放的是全球同步直播的节奏。 陆十二想了想社么叫“全球同步直播”，再想了想上几秒以他为主角的画面，顿时开始绝望地考虑，要不拿到那几百枚金币奖励，先去整个容算了？ 而此时此刻的视屏中，伽马A星军部官方工作人员将大约五十头用来提供肉类食品的牲口驱赶到了有伽马线虫出没的地方，当那些牲口缓缓踏入了一定的范围内，电视机中传来了一阵嗡嗡的声音，紧接着，伴随着休息区某个幻兽职人的惊呼声，视频里，有铺天盖地的伽马线虫从洞口里飞了出来—— 那些虫子迅速地扑在那些牛和猪的身上，很快的，F区矿脉入口处就成了一个新的肉类屠宰场。 并且伴随着那些牲口一批批的倒下，注射掉毒液后的伽马线虫却并没有急着离去，只是嗡嗡地在上空盘旋了一会儿，大约十分钟后，惊人的一幕出现了，从那群盘旋飞舞中的伽马线虫队伍中，有那么一个黑色的影子掉落下来——这仿佛是一个开端，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黑影如同雨点一般往下落下。 那些刚刚对牛和猪进行过腐蚀性溶液注射的伽马线虫突然死亡了。 此时此刻，电视机外，整个休息区安静了下，片刻之后，有人嘟囔着说了一句：“这不是蜜蜂的工作原理么？” 这仿佛是提醒了在场的所有人。 休息区里嗡地一声炸开了锅，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今天做完洞穴清扫任务果然是正确的。”从电视机那边收回目光，陆十二摇了摇头，“果然没到一个下午的时间，这个入口处又塞满了伽马线虫。” 正安静地喝酒的沙巴克闻言，皱起眉看向黑发年轻人：“这话什么意思？” 陆十二动了动唇，正想回答他当然是“蜂后”派遣新的“工蜂”前来守护，想了想，这才一拍额头想起，今天的事情发生得太多太杂乱，他压根就没来得及跟自己的队友说起关于“蜂后”的推论，这会儿放下手中的酒瓶，稍稍停顿了下，陆十二这才将下午得出的那些有关于伽马线虫，以及怀疑它们中间可能拥有一只“蜂后”的观点告诉了队友们。 在整个叙述的过程中，陆十二他们这一桌是极为安静的。 沙巴克和JAY都是皱着眉听得很认真，只有发财显得懒洋洋地，一只手捏着一个酒瓶，高大的身躯压在陆十二的身上，另一只手有一下每一下地捏着黑发年轻人的耳垂——玩得腻了，借着休息区昏暗的光线周围人看不清，直接凑上来上嘴咬。 黑发年轻人似乎已经习惯了男人这“猫科动物”习惯式的亲密动作，倒是没有推开他，反倒是沙巴克一副有些吃不消的模样，中间频频地挪开眼睛，一副不知道将自己的狗眼往哪里放才不会瞎掉的不自在模样。 看着沙巴克的囧样，陆十二这才反应过来其实两个大男人这么靠在一起腻腻歪歪好像有点有伤风化。 于是他伸出手，一脸淡定地将赖在他身上的高大金发男人推开了些，顺手塞给他了一盘零食让他边儿玩去——与此同时，陆十二也完成了自己关于“蜂后”的描述，安静下来，看着这会儿陷入沉思的JAY和沙巴克，似乎在默默地等待着他们的看法。 沙巴克想了想道：“我之前说过，昆虫类型的幻兽因为内部精细化，很难出现高密度的金属化现象——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但是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似乎是太过于高看了自己的见识，我毕竟沉睡的太久了，却忽略了这个世界是在变化的。” 陆十二顿了顿，似乎有些想问所谓的“沉睡”是什么意思，与此同时，他听见“咔擦”一声轻响，这才发现是发财将手中的零食顺手搁置在了桌案上，稍稍坐起来了一些——陆十二看了眼，盘子里的零食没怎么动过。 沙巴克又继续道：“如果按照你说的那样，在这个伽马A星的矿脉中心，确实存在着一名高智商的生物——那么我想我可以推断，这些伽马线虫也许并不是伽马A星土生土长的物体，也许，它们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无法想象的高金属化情况，只是因为，它们是由这个生物直接创造出来的新物种。” “……”陆十二似乎被他这说法震惊到了，“怎么可能？” “这年头人类也会想到对幻兽下手进行改造了，”沙巴克露出个嘲讽的表情，“创造出一批理论上并不存在的完全金属化昆虫，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恐怕更加确定，我要找的那个人就在这个星球上，也许他就是所谓的‘蜂后’，他叫‘夜罗刹’，正如同我所说的那样，他很聪明，聪明的程度超乎想象，如果此时此刻的他已经处于觉醒状态，那么我猜测，幻兽职人神秘失踪、伽马线虫的进攻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这个星球即将迎来更大的暴风雨。” “觉醒状态？”陆十二震惊之中，觉得自己抓住了关键词，“你是说，在这个星球，还存在着另外一只觉醒幻兽，而它就是那只‘蜂后’？” “如果是的话，那你们可就要小心了，”沙巴克掀起眼皮子，扫了一眼此时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的金发男人，“夜罗刹不像我，他对于人类，是抱有完完全全的敌意的，不知感恩，爱好杀戮，偏执，且疯狂。” 第73章 这个星球上，很有可能存在着另外一只觉醒幻兽。 这一只觉醒幻兽——比沙巴克大爷还凶，比沙巴克大爷对于人类更加充满敌意，比沙巴克大爷聪明一百倍（貌似），能够创造理论上来说并不存在的新物种，指挥他们，在没有出现的情况下，就已经将整个伽马A星搞得翻天覆地，从最开始无声无息地吞噬幻兽职人开始，让人类不得不一次次地往地球申请应援…… 听说这家伙叫“夜罗刹”。 其实陆十二觉得，它可能直接叫“牛头马面”或者“黑白无常”更加符合其催命鬼的形象。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一种特别幻灭的感觉，”陆十二满脸僵硬地说，“觉醒幻兽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那种形象，随处都是，到处都是，走哪都是……” JAY：“……” 沙巴克显得特别淡定：“没人告诉你觉醒幻兽多稀有——啊，人类给我们取这个名字就相当可笑，其实大多数幻兽都是有人形的。” JAY：“事实证明，大多数都没有。” 沙巴克露出个不屑的表情：“那是次等货。” “A仔很萌的你不要黑它。”JAY说，“不能因为你是觉醒幻兽你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随便嘲讽其他的幻兽——虽然你确实高人一等，呃。” “……”陆十二想了想，忽然问沙巴克：“你是怎么确定夜罗刹在这个星球上的？” “刚开始只是猜测，神神秘秘地攻击人，制造各种恐怖气氛本来就是夜罗刹喜欢的做事节奏，所以想着来伽马A星碰碰运气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沙巴克说，“后来在星际航舰上，我听到那个叫赛博纳的小鬼提到了他哥哥的幻兽——奇怪的、没有固定的形态，每个人看都似乎是不同的形象，与寻常的幻兽完全不同……这几乎就是夜罗刹的象征。” “……”陆十二震惊得说不出话，“你是说，就是因为赛博纳的哥哥将夜罗刹带到了这个星球，所以导致了一切事情从单纯的寻找矿脉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沙巴克点点头。 陆十二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这他娘的一对什么坑爹兄弟啊，他们压根就是为了各种反人类反美好社会而存在的吧？ “我甚至怀疑，那个赛博纳小鬼的哥哥压根不是自愿来到伽马A星的，他来到这里，只不过是因为夜罗刹想要到这里落地生根做一些事情，或许是这个星球除了红石燃料……也就是伽马元之外，还有另外其他让他感兴趣的东西——比如，让他创造出大批伽马线虫的原材料。” 陆十二：“……” 此时此刻，陆十二只觉得他需要冷静一下——整件事情的开端就是——有那么一个身体虚弱的社会青年某天不小心捡到了一只奇奇怪怪的幻兽——因为幻兽的诱惑，他来到了一个新开发的矿物星球——吞噬同伴，从此跟幻兽狼狈为奸，在这个星球落地生根，创造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危险物种——引起人类的注意——各式各样的幻兽职人来到这里，也包括…… 也包括…… 艾玛，我了个去！ 脑海中横空插入的另外一个想法让陆十二猛地瞪大眼。 “怎么了？”沙巴克问，看上去似乎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陆十二摇摇头，他只是忽然想到，如果说在伽马A星拥有一只觉醒幻兽，那么现在，很多问题都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比如似乎是对觉醒幻兽之外其他东西都并不怎么感兴趣的wonder land小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星球上。 之前有幻兽职人猜测，是不是有人给他们透露了一些不该透露的信息，才将这一伙危险人物勾搭来这个小小的矿物星球的——现在想想，这种说法应该也不太合理，毕竟绝大多数情况下，正常人都不太想跟这个队伍中的任何一个人产生联系——以他们出现的那一天，众幻兽职人的表现来看，大概百分之九十九的幻兽职人，似乎都对这一伙与主流理念完全不同的武职人组成的队伍有所顾忌。 但是，这只是一个理想的大前提。 在百分之九十九之外，还有个状况外的百分之一，比如——病急乱投医的小鬼赛博纳。 他急迫地需要人来帮助他寻找他的哥哥，所以将从头到尾发生的诡异事件通过某种方式全部告诉给了WL小组，然后他的描述又确实地引起了WL小组的一些注意—— 这么一想，还真有些想要把那个小鬼抓回来吊起来打的冲动！ “不过这也有说不通的地方，”在絮絮叨叨地八卦完了WL之后，陆十二皱起眉，“听说WL下手一定会找觉醒幻兽中比较弱小的下手，按照沙巴克大爷的说法，夜罗刹肯定不是他们想要捏的那个软柿子——” “所以他们这些天并没有急着行动，而是领取了任务借由任务的机会一点点循序渐进，那些人如果要挑选未知的觉醒幻兽下手，怎么也要调查一番才可做出决定，而且谁告诉你夜罗刹很强，”沙巴克喝了口酒，斜睨了陆十二一眼，“夜罗刹这家伙虽然脑子很好用，但是要算四维总值的话，应该无论怎么排他都是排在末尾的哪一个。” 偏才啊？陆十二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发财，后者冲他皱起眉，陆十二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地将自己的脑袋又转回来，对准沙巴克问：“多少来着？” 沙巴克皱起眉：“大约四百左右，可能三百多，总之不会更多了。” 陆十二：“……” JAY一口将口中的久全部喷了出来。 陆十二：“我还以为他是个很重要的人物。” JAY疯狂点头。 “他是，很重要的人物，具体身份我现在还不能说，有些幻兽是不需要依靠自己就可以成就一番腥风血雨的，在夜罗刹出现之前，有人跟我这么说，我可能不会相信，但是现在，我相信了，他的地位无可动摇，几乎与制造武器的工匠地位同等重要——你们知道的东西太少了，一下子全部接触对你们没有好处，”沙巴克说，“你们只需要知道，我要需要找到夜罗刹，主公也需要，我跑到伽马A星来寻找他，找到他这一步至关重要，甚至影响到主公的能力是否能够得到恢复——这么一想，忽然觉得如果WL率先找到他他肯定活不了，我们恐怕要抓紧行动，在WL找到他之前先获得他的下落。” “什么意思？”事关自家幻兽，陆十二立刻扔下了WL小组的问题，显得有些敏感地抬起头去看沙巴克，黑色的瞳眸在昏暗的光线之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听你这话的样子，像是那个夜罗刹拿走了财哥身上的什么东西，导致他现在这幅模样——好的财哥，你现在也很棒，我并不是对你有哪里不满意，可以拿开你的手了吗，我快断气了。” 发财懒洋洋地将自己放在黑发年轻人腰间的结实手臂稍稍松开了些。 后者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看着沙巴克，目光闪烁：“我不懂。” 沙巴克没说话。 JAY也没说话。 发财转过头看了看陆十二，金色的瞳眸闪烁了下，片刻之后，他注视着他的侧颜，似乎忽然想起了之前他们在幻兽回收站的角落里进行的那一番对话——事实上，那一次的对话陆十二已经将自己的心情很完整地表达给了他，在那之后，他也很配合，尽量没有在陌生人面前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比如今天，如果不是早就答应了陆十二，那些飞来飞去的小虫子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好吧，其实其中多少还包括了一点他不想管那个不听话蹦来蹦去的小偷小鬼的情绪在里面，毕竟还是因为这个小鬼的缘故，害得他在星际航舰上背了“没看好包包”的大黑锅。 沉默片刻后，发财抬起手，摸了摸陆十二的脑袋，而后转过头扫了眼沙巴克，用眼神示意：别说了。 沙巴克几乎是第一秒就接收到了那双金色的瞳眸之中传递过来的信息——无论是此时此刻那让人无法抗拒的淡漠眼神，还是沙巴克身为军人与生俱来对上位者的服从性，都让他立刻闭上了嘴。 然而沙巴克不说，并不代表陆十二不会问。 他停顿了下，想了想后将前后的事情都整理了一遍，顿了顿后问：“按照你的说法，财哥是不是也曾经从你的身上获取过同样的一些……力量？仔细想一想，确实是在你出现之后，他才突然有了一对完全金属化的翅膀。” 沙巴克沉默地点了点头。 “夜罗刹也和你一样，在他的手中，掌握着能够让财哥变得更强的东西？” 沙巴克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瞥了一眼此时坐在黑发年轻人身边的男人，见他并没有其他反应，这才试图纠正道：“并不是让主公变强，而是……将这些力量还给他。” “还给他。”陆十二点点头，仔仔细细地咀嚼着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这会儿他只觉得脑袋嗡嗡地想，整颗心都沉甸甸地于胸腔之中陷入了片刻的沉静，片刻之后，没等沙巴克在说话，他这才缓缓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正因为遇见了你，财哥的能力得到了恢复，所以同样对我们也产生了庇护的效果——比如今天的海魂笛，曾经我会因为水生幻兽的催眠而陷入沉睡，但是今天，对于海魂笛的催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曾经的主公确实不会受到水生幻兽的影响，”沙巴克皱起眉。 “曾经……？财哥明明是我亲眼看着从一颗幻兽蛋里孵化出来的幻兽。” 沙巴克无奈地瞥了陆十二一眼：“我不知道主公还有能让周围的人同样不受影响的能力——按照理论来说，主公的能力是否在进步，应该跟今天的事情没有关系，除非……” 陆十二挑眉：“除非？” 沙巴克目光闪烁了下，“除非除了我们还给主公的能力之外，他本身因为未知的因素还在继续成长。” 陆十二问：“未知因素？” 沙巴克摇头：“只是猜测，我不知道。” “成长？唔，比起刚出生的时候一小团毛茸茸，他现在是多了一身的肥油啊，”陆十二皱起眉，摸了摸下巴，“好吧，虽然这很难接受，但是我想我已经猜到了你现在正在表达的信息中的其他含义——你的意思是，财哥跟你们一样，他拥有过去，曾经，他甚至是比现在更强大的存在？” 陆十二话语一出，一时间，整张桌子上都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沙巴克低着头不说话，似乎在考虑自己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JAY明明一头雾水，但是也总觉得这会儿大家好像讨论到了一个什么不得了的话题，闭上嘴，左看看，右看看；陆十二看着沙巴克；发财看着陆十二。 良久。 发财忽然伸出手，屈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看着身边的黑发年轻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转过头严肃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意思是让他不要再追问下去——然而，陆十二却推开了他的手，转正面向沙巴克：“最后一个问题，财哥到底是什么？” “按照你们人类的分类来说，”沙巴克道，“觉醒幻兽。” “……” 陆十二点了点头，深呼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虽然其实对这个早有预感，但是当真想真的公布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觉得……自己比想象中的更加不淡定……此时此刻的心情不知道是喜悦还是恐惧还是不安，当这种完全互相矛盾的情绪一拥而上涌上心头时，他发现自己居然不知所措起来。 放在桌面上的手在昏暗的光线的掩饰下在微微的颤抖。 大约有持续三四分钟的沉默，期间，只能听见周围休息区的其他幻兽职人嬉闹调打的声音，以及喝酒猜拳的声音在耳边嗡嗡地响成一片。 陆十二闭上眼，稍稍镇定了下后，这才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缓缓睁开眼，稍稍坐直了一些，转过身目光闪烁着看着身边的金发男人，顿了顿后用无比严肃的语气毫无征兆地问：“财哥，你想要找回你的那些能力吗？” JAY和沙巴克同时抬起头，显得有些惊讶地看了陆十二一眼。 而在片刻的沉默后，在桌边人更加惊讶的目光中，发财居然点了点头。 陆十二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而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道：“好的，那我们就去找那个夜罗刹，让他把拿走你的东西还给你。” JAY和沙巴克张大了嘴，仿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这一秒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对话。 陆十二想了想又道：“但是你要保证，接下来无论发生了什么，最终你是不是真的强到逆天，你都不会从我的身边离开。” 这一次，金发男人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见发财点头，陆十二露出了松了口气的表情，此时的他像是终于将心头沉甸甸压着的那块大石猛地掀翻，终于得以呼吸新鲜空气一一般，抓过放在桌边的酒，畅快淋漓咕噜咕噜地灌了一大口后“呯”地一声将酒瓶子扔回桌子上，抬起头看向这会儿愣愣地盯着他的JAY和沙巴克，挑挑眉问：“看什么看？” “……我觉得我现在就好像在看一个终于同意女儿嫁人的老爸，”JAY面无表情地说，“但是当你们感人的‘让你自由让你飞’的对话完毕之后，我又产生了‘啊，现在到了女儿热泪盈眶拥吻老爸的情节了’这样诡异的联想。” 陆十二：“……” JAY啧啧地摇了摇头：“陆十二，相比起个把月前那个藏着掖着连带财哥做血统认证都不敢的你，好欣慰你居然长大了——是伽马A星的风水养人还是怎么的？” 陆十二：“……” JAY目光飘忽了一会儿，最后放在了陆十二面前的酒瓶上，顿了顿：“还是现在一切都只是因为你喝醉了，明天早上睁开眼你就要翻脸不认人撒泼打滚赖地不承认今晚说过的话了？” 陆十二：“……” “啧啧啧啧啧，陆有钱同志，瞧瞧你这一副‘小人一言，爬着都能追’的模样，”JAY转向发财，一脸同情地问，“财哥，你刚才录音了吗？” 发财摇摇头，看上去也是一脸担忧地看着陆十二，在后者面无表情的回视中，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而后凑上前，依旧是高挺的鼻尖停留在黑发年轻人的唇边，轻轻地嗅了嗅——似乎在依靠嗅觉判断这会儿面前的人的酒精度含量。 陆十二面无表情地推开了男人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 这一晚，陆十二照例跟发财挤一张床——单人床忽然变成了双人床，一个人睡变成了身后总是出现一副结实的胸膛，令人惊讶的是，不知不觉之间，对于陆十二来说，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夜深。 耳边隐隐约约听见隔音不太好的房间外传入的彻夜畅饮的幻兽职人们喝酒划拳或者笑骂的声音，当身后的男人胸膛均匀起伏显示着他已经陷入睡眠状态，陆十二安静地缩在他怀中，奇怪的是，酒精明明已经发挥了他的作用，让黑发年轻人整个人都困倦得不行，但是他却还是睁着眼，死活睡不着。 又他娘的一个不眠夜。 这会儿，陆十二的脑子里有点乱。 今晚他接受到的信息量有些过大，这些天的困惑似乎在一晚上全部得到了解说，从他们踏上伽马A星开始，就仿佛是彻底踏上了一条没办法回头的不归路——而明天，他们将会从最开始单纯的“来伽马A星赚点贡献值赚点钱”，进入一个全新的有目的任务阶段，比如，帮助沙巴克和发财，寻找夜罗刹。 并且是，在WL小组找到那个传说中四维总值不超过“400”的觉醒幻兽夜罗刹并杀掉他之前，找到他，问他拿回他身上带着的，原本属于发财的东西。 ……陆十二第一次觉得，原来有目标也是一件这么烦人的事。 “……觉醒幻兽。”陆十二嘟囔了一声，转过身，面对面地稍稍抬起头看着这会儿闭着眼安静睡觉的金发男人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财哥，你果然是觉醒幻兽——可是为什么，在最开始觉得有点兴奋以后，我就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陆十二嘀嘀咕咕的疑问当然没有得到回应，因为他提出疑问的人，正在睡觉。 “沙巴克大爷还说你很强，唔，并不是说不想看你到底强到什么地步，但是……你现在也很够用了啊。”陆十二对着面前这张熟睡的脸，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忽然很有聊天欲地絮絮叨叨道，“其实也不一定非要接受那个夜罗刹还给你的东西——毕竟那些力量那么久都不在你身上了，一下子还回来你吃不消出什么岔子怎么办——武侠小说里说过啦，有些大侠因为吸了人家的武功结果自己武功尽失成了废人这种情况也是有的哦。” “……” “当然，我不是在诅咒你。” “……” “也不是在恐吓你。” “……” 陆十二抬起手挠了挠下巴，随即很囧地发现自己酒精上头以后居然是个话唠，叨逼叨逼得简直停不下来——并且有了这个觉悟后，他发现自己还是停不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对着面前这张近在咫尺安静沉睡的脸，他发现自己真的是…… 很有诉说欲。 “其实JAY说，我可能是一时间酒精上脑才这么大方让你自由让你飞——不得不说，他可能说中了——JAY还说，我可能酒醒之后就后悔了——不得不说，其实我现在就后悔了——财哥，我现在后悔了觉得你还是安安静静地做一只蠢幻兽比较好，不让你去找夜罗刹了，最好顺便连沙巴克一起绝交，你会不会比较生气？唔，我觉得你应该会，搞不好还会因为中华田园猫的傲娇性格搞离家出走……” “……” “财哥，财哥，财哥，哎嘿……” 大半夜不睡，借着酒精的劲儿抽风的黑发年轻人嘟囔着男人的名字，当他几乎要把发财的名字单词循环编出一首歌来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极为尴尬的事情：近在咫尺的距离上，原本陆十二以为陷入了沉睡的男人，忽然猛地睁开了眼，并且在那双明亮如宝石的瞳眸之中写满了无奈，哪里有一点点睡意可言。 黑暗之中，陆十二就这样毫无心理准备地对视上那双金色瞳眸。 陆十二瞬间安静下来——死一般的沉默中，他与男人对视片刻，两人挨得很近，呼吸之时，彼此的鼻息之间满满都是对方身上的气息。 陆十二整个人都快石化了。 “财哥，”他吞咽了一口唾液，看着此时面无表情安静看着自己的男人，“你不是睡了么？” 发财沉默片刻，转过身，长手一伸拉开台灯的同时从床头抓过ID卡，进入书写页面，字迹有些潦草地写道—— 【又不是聋子，怎么可能睡得着？】 “……”看着这么一行字，陆十二觉得自己吓得快酒醒了，“你什么时候醒的？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多少——” 【你指哪个？抱怨我是觉醒幻兽那一段？还是劝说我有可能会因为拿回力量死翘翘那段？还是你准备赖地打滚反悔让我去找夜罗刹那段？】“……” 这下子陆十二是真的被吓得彻底酒醒了。 比城墙还厚的脸皮几乎都快要挂不住，从脖子根开始燃烧起的温度正在飞快占领他的整张脸，黑发年轻人尴尬得要死的支支吾吾几声，而后在男人平静的目光注视下，他猛地一下从男人的怀中坐起来，与此同时娱乐无论次地解释道：“我刚刚都是乱讲的——你是觉醒幻兽我很开心毕竟只花了一千三百枚金币真的便宜——呸，不是这个——总之，其实我并没有想要抱怨你很强，也希望你变得更强，总之你可以放心去找夜罗刹没有关系沙巴克也可以愉快地交往下去——我只是随便说一下而已你不要放在心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拿回力量就武功尽失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 陆十二的话没来得及说完。 因为下一秒他忽然感觉到有一只强而有力的手忽然缠上了他的腰间，他猛地一愣，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翻身了什么，下一秒就被整个儿一把抱回了床上，紧接着，有稍稍显得冰凉的柔软触感从天而降，准确地落在了他的唇上！ 陆十二“唔”了一声，似乎有些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与此同时，整个大脑都仿佛停止了运作。 平日里并不是没有跟发财有过“碰唇”这种接触，但是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是一触即离的轻吻，而像此时此刻这样，被紧紧地搂着腰像是几乎要把腰折断，与此同时，对方的舌尖还以一种令人崩溃的从容方式撬开他的唇舌，长驱直入…… 这种情况并不多见。 上一次发财这么干的时候，还是陆十二在嘲笑过他后，端着蛋糕给他吃赔礼道歉那一次…… 而此时此刻。 陆十二被金发男人死死地压在床上与自己结实的胸膛之间，他的每一次呼吸出的灼热气息都尽数喷洒在他的脸颊之上，当那舌尖与陆十二的纠缠不清时，那双金色的瞳眸却显得异常深沉，没有一秒是从他脸上挪开过的—— 那沉静的目光让人一阵心惊肉跳。 嫌弃我是觉醒幻兽？ 认为我不应该拿回属于我的力量？ 不让我去找夜罗刹？ 觉得我已经控制我的社交范围？ …… 陆十二被男人压在身下，那强势且带着不容拒绝气息的索取将他逼迫得头皮发麻，头脑发昏，金发男人高大的身躯死死地压在他的身上让他逃脱不得，良久，他才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力量稍稍挪开，与此同时，那折磨得人几乎发疯的湿滑舌尖，也终于从他口中稍稍撤离—— 黑发年轻人赶紧抓紧时间深呼吸了几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发财抓过ID，在上面飞快地写下一行无比潦草的—— 【睡不睡？】 “……” 发财面无表情地盯着双眼发直盯着自己的黑发年轻人—— 【不睡就来做其他的事。】 “……什么？” 【那天在幻兽回收站，那两只幻兽做的事情。】 “！” 【你做下面那个。】 “……睡睡睡睡睡睡睡睡睡睡睡睡睡睡！” 第74章 “……” 金发男人盯着满脸慌张的黑发年轻人看了一会儿，虽然有些失望这家伙突然就变了脸要求睡觉，不过最终还是良好的生物钟所带来的困意还是占据了上风，他随手将手中的ID卡往床头一扔，将台灯关上，将近在咫尺的人类稍稍往自己怀中拉了拉，抱稳，随即闭上眼。 房间之中似乎又恢复了十几分钟前的宁静。 就在这时，男人感觉到抱在怀中的人又不安分地动了动，那毛茸茸的头发从他的下颚处扫过带来一丝丝的瘙痒，他微微一顿，正想低头看铲屎佬又搞什么鬼，却在这个时候，就听见脸贴在他胸膛的黑发年轻人用闷闷的声音问了一句：“财哥，如果觉醒幻兽都有武器的话，你以后也会有自己的武器么？” 发财：“……” 这个问题让发财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陆十二会问出这个问题。 但是他并没有做出要拿ID卡写字回答的任何姿势。 而此时，前者沉默良久没有自己的回答，正当陆十二奇怪他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却忽然听见头顶的人叹了口气，随即感觉到对方原本老老实实搭在他腰间的手忽然动了起来——陆十二感觉到对方掀起了他的衬衫下摆，那只带着一点点粗糙触感的大手钻进来，在他的腰间摩挲片刻，成功地将那一大片的肌肤上的鸡皮疙瘩尽数唤醒。 “财哥？” “？” “难道我们不是在讨论你的武器的问题吗？” “……” 不理他，继续摸。 大约这么磨蹭了半分钟，当陆十二觉得以那紧紧贴在自己腰间的手为圆心，有无数火热的灼烧感顺着他的皮肤将过热温度传递给他的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时，那手又改变了策略——它由最开始的轻轻抚摸，变成了带一点力气的揉捏…… 陆十二倒吸一口凉气，有时候被捏疼了发出一声痛呼，这时候他又感觉到那大手立刻放松了力量——再次变得轻柔——但是没过多久，那力道似乎又开始有些不受控制的加重—— “财、财哥……” 黑发年轻人叫了声男人的名字，然而这似乎并没有使得他停下来——事实上，对方似乎将这一声结结巴巴的呼唤声误认为成某种鼓励，接下来，他终于不再只是满足于在腰际附近流连，大手一路向上滑过黑发年轻人平坦的小腹，黑暗之中，当那掌心的薄茧从黑发年轻人的身上滑过时，带起他阵阵轻微得几乎不可察觉的颤栗…… 男人的另外一只手将怀中人的身体环绕起来，正扶在他的背部，所以此时此刻，他当他的手有意无意地扫过怀中人胸前的凸起处，他第一时间感觉到对方猛地颤抖随即紧绷了身体——这似乎是一个猎物要开始挣扎并且试图逃脱的预警。 男人不再等待，一个翻身直接将黑发年轻人压在了自己的胸膛与柔软的床铺之间！ 陆十二因为身上忽然加重的重量发出一声惊呼！ “干、干什么！”陆十二结结巴巴地瞪着这会儿压在自己身上、正垂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金发男人，“不是睡觉么！不是睡觉么？！说好的睡觉呢！” 可惜这一次发财不理他了。 男人只是伸出手抽空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颊，随即便雷打不动地开始继续将他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期间，细碎的、带着灼热气息的吻如同雨点一般落在黑发年轻人的脸上——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脑海里开始回想起那一天他们在幻兽回收站里究竟看见了什么…… 结果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任何一个画面是现在他们正在做的。 这家伙压根就是无师自通。 此时此刻，陆十二只觉得压在身上的男人就仿佛一只被挑起了欲望的雄兽，违抗不得，危险异常，让人感觉到同样会带来心惊肉跳的另外一种恐惧。 他将他以极为强势的姿态禁困于自己的怀抱中，持续不断的索吻，一次比一次更为粗暴——直到陆十二因为跟不上他的节奏而发出气息不畅的喘息声，他这才肯稍稍大发慈悲似的稍稍放开他，而当男人的唇从他的唇边挪开时，陆十二已经被吻得头脑发昏完完全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没来的及吞咽下去的唾液从他的唇边溢出…… 差点被亲吻亲到憋死在床上的陆十二抓紧时间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与此同时，他伸出手，猛地一下捧住正欲低头继续亲吻他的男人的脸，哆哆嗦嗦地道：“财哥，财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 陆十二感觉到压在他身上的人沉默了大约五秒。 正当他以为对方有在仔细思考自己的问题时，却在这个时候，对方直接显得十分不耐烦地将他捧在自己脸上的手一把拽开，狠狠地压在头顶，在又一个令人怀疑自己会被吻死在床上的索吻落下时，陆十二感觉到了有什么坚硬的、发热的东西正顶在自己的双腿之间…… 陆十二知道，自己大概已经不需要答案了。 对于“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这个问题，发财已经很好地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回答了陆十二的问题。 这个简直可以算是一百分的答卷让陆十二不淡定了起来，他先是闹了个脸红脖子粗地试图让发财放开自己，在发现对方完全不准备搭理之后又准备凭借一己之力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然而男人的力气理所当然的是大得出气，陆十二两只手都掰不过他一只手，被死死地压在床铺上，陆十二微微扬起头时，便能轻而易举地闻到此时此刻从发财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沐浴过后特有的香味—— 那喷洒在他脸颊上的气息之中还隐隐约约地能嗅到一点儿威士忌的酒香。 陆十二睁开眼，黑暗之中，对视上男人那双因为沾染了欲望而变成了暗金色的瞳眸。 两人对视片刻，陆十二微微一愣，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会儿发财什么都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单纯地低头看着他，然而意外的是，他却很好地接收到了发财此时此刻的情绪：开心。 是的，开心。 虽然这会儿发财并没有在笑——事实上男人也很少会露出“笑”这个表情——然而此时，陆十二却觉得压在他身上的男人是在笑的，而且那笑意直直地到达了他的眼底，将他的金色瞳眸侵染成了很漂亮很漂亮的颜色，这让他那张沉默的时候显得特别冷漠的脸突然变得柔和了起来，此时此刻的金发男人哪怕是在黑暗之中，仿佛也自带着圣光笼罩着他…… 陆十二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 黑暗之中，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接收到了此时跟他近在咫尺的男人的心情—— 发财因为陆十二终于松口妥协，愿意承认他是觉醒幻兽的事情而开心；因为他同意他去寻找自己的力量而开心；因为他批准他能够肆无忌惮地变强而开心…… 看着面前这张展开笑颜的脸，陆十二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事实：就算发财什么也不懂，对什么都懵懵懂懂，对自己的力量自己的能力也并不是特别了解，但是潜意识里，他还是拥有像是其他所有雄性幻兽一样，想要变强的心情。 想要变强。 想要战斗。 想要保护主人。 然而。 当那一日，在幻兽回收站，陆十二请求他在自己变得更加强悍到足以反过来保护他，并要求在这之前，男人必须保持低调不让自己的能力暴露时，对方却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他的请求，并且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真的也努力地按照他们说好的去做了…… 而今晚，当陆十二终于点头松口，承认了他的身份时，虽然当时发财并没有过多的表示，但是事实上，原来他是高兴的。 “……” 陆十二感觉到自己的眼角在发酸发胀，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特别不像话的主人，他微微眯起眼，庆幸黑暗将他脸上的大多数狼狈情绪掩饰而去，他稍稍扬了扬下巴，拼命地吞咽下一口梗在喉咙的唾液，随即用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叫了声男人的名字—— 作为回应，后者低下头，飞快地在他的鼻尖落下一吻。 与此同时，陆十二发现压制在自己手腕上的力量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那环绕在自己腰间的力量稍稍收紧将他从床上抱起来了一些——而这一次，陆十二却并没有再挣扎，他就仿佛魔怔了一般，伸出双手，在男人的颈脖处交叉，稍稍一个用力，将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冲自己压了下来，破天荒地主动送上了自己的唇…… 男人突然被抱住脖子吻住，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在反应过来之后，便用更热烈的吻回应身下怀中的黑发年轻人！ “唔……呜——” 这个吻持续得异常的长久，直到两个人都有些气息不稳这才分开——在分开的同一时间，猛地一眼看见发财那被自己啃得有些发红的薄唇，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的陆十二面红耳赤恨不得杀了自己，一把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金发男人，手忙脚乱地抓过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团球，猛地一个转身用自己的背对着发财。 陆十二：“晚安！” 发财：“？” 后者被推开得莫名其妙，伸出手拽了拽将黑发年轻人完全裹住的被子却发现对方就简直是使出了吃奶得劲儿与他抗衡，两人在黑暗之中你拉我扯地纠结了一会儿，最后发财从喉咙深处发出显得有些暴躁的低低咆哮声，随即翻身下了床，转身走进浴室里。 等男人稍稍冷静，冲凉归来时，带着一身水汽回到床边，却房间床上的黑发年轻人已经保持着将自己包成一团的姿势进入了酣眠。 发财：“……” 站在床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男人随即这才动手将他身上的被子一层层剥开，上床，拽过被子的另外一半自己盖好，顺手将床上那睡成一团的人类重新拽进自己怀中，高挺的鼻尖凑近他的后颈脖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与自己身上同样的沐浴香波香味时，他满意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这个夜晚，伽马A星的天气很好，整夜无风，窗外星辰璀璨。 …… 第二日。 陆十二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发现发财已经不见了，按照平常的习惯，他肯定会要到处去找他——不过今日有所不同，当陆十二揉揉眼睛从床上爬起，一拧脑袋看见自己睡得皱皱巴巴的枕头边，并排放着一个整整齐齐只是中间部分稍稍凹陷下去象征着昨晚有人在上面睡过的枕头，他愣了愣。 鬼使神差地凑过去看了看，然后等陆十二发觉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像是个变态似的，从那枕头上撵起了一根头发——金色的，短短的，柔软的，头发。 陆十二：“……” 屁滚尿流地将手中的头发扔开，陆十二沉静在对于刚才自己的痴汉行为中难以自拔——明明美好的新的一天已经开始——然而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却满满都是昨晚自己主动伸出手，拦住自家“幼年幻兽”的颈脖，主动将他压上自己的一幕…… 陆十二觉得自己可坑压根就还没醒酒，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会儿他还是觉得自己醉得不行。 看了看周围，做贼似的确认了下金发男人不在屋子里，陆十二这才笨手笨脚地爬下了床——虽然对方很有可能并不认为这算什么事儿，不过这会儿不用直接面对发财他反而松了一口气，稍稍镇定了下自己的情绪，深呼吸，洗漱，换衣服。 今天的各种洗漱时间比平常久了很多，等陆十二磨磨蹭蹭最终还是不得不面临开门走出去到休息区大厅找人的这一步时，手放在门把手上，黑发年轻人站在门前沉思了三分钟，直到他鼓起勇气打开门走出去，他还是没有想明白从今早就一直在思考到现在的问题，例如：他究竟为什么这么紧张。 陆十二来到救助站休息区大厅，一眼就看见了他的队友全部到齐，此时此刻，他们正聚在一起和谐地吃早餐。 JAY正歪着头笑眯眯地不知道跟身边的沙巴克在说什么，后者满脸不耐烦地听着，时不时赏给他一个余光作为赏赐。 发财也在，这会儿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那本主要内容是教导幻兽职人如何更好地饲养幻兽的书——以前陆十二一直搞不懂这种明明是应该由他来看的书发财为什么看得那么开心，直到某一天他不经意地发现，书中出现了这么一句“适当的时候对你的幻兽进行安抚能起到惊人的镇静效果哦”，当陆十二为那句话最后那个语气组词满身恶寒的时候，又更加满身恶寒地响起，他家幻兽似乎也很喜欢在他情绪比较激动的时候伸出手，摸摸他的头。 拜伦在发财的旁边，呵欠连天。 陆十二先去食品贩售机刷ID卡领取了一份新鲜牛肉，排队以10枚银币的代价拜托一个幻兽职人替自己将它料理好后，他转身往坐满了队友的那张桌子边上走去，而后在拜伦的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淡定地问：“昨晚做贼去了？” “只是去收集一些关于那几个武职人的情报。”拜伦又打了个呵欠，眼底下有浓重的黑眼圈，“我听沙巴克说了你关于‘蜂后’的那个说法，推理很靠谱，和我昨天调查的结果也很一致——wonder land小组——啧，这什么鬼名字——总之那几个烂人似乎就是为了‘蜂后’才来到这个星球的。” 拜伦说了一大串，等他说完了，陆十二这才显得有些迟钝的点点头，与此同时一边认真地切割盘子里的牛排，一边显得漫不经心道：“喔，他们也在找啊，这很好啊，真是太好了……” 陆十二话语刚落，就感觉到坐在桌边的JAY和沙巴克停下了对话，同时拧过头，用很诡异的目光看着他。 陆十二面无表情地回望他们，淡定地问：“干什么？” JAY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了看陆十二又看了看拜伦——皱起眉顿了顿——几秒后，他似乎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似的，转过头看了看发财，以及男人身边那张空空如也的凳子——舒展开眉毛——然后又重新皱起，继续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看着陆十二。 陆十二被看得莫名其妙，嘟囔了声“大清早抽风”后，低下头继续切自己的牛排，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JAY在他脑袋顶上用不急不慢的语气幽幽地问了一句：“陆有钱，你跟财哥怎么了？” 嘎吱—— 手中的餐刀在盘子上划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什、什么怎么了？”陆十二放下刀叉，完全失去了继续吃东西食欲，换上一张严肃脸道，“我们没怎么，你们不要瞎猜。” 此时，坐在桌边认真看书的金发男人似乎终于感觉到了气氛不对，抬起头，显得有些奇怪地扫了这会儿满脸通红的黑发年轻人一眼，顿了顿，微微蹙眉转过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JAY和沙巴克：你们又把他怎么了？ “老子还什么都没说呢，”JAY指了指自己，“什么叫瞎猜？” “不要把我算进来。”沙巴克面无表情地说，“我对这种事情没兴趣。” 发财挑挑眉，“啪”地一声合上手上的书，随手往桌子上一放，随即转过头看着陆十二——后者这会儿正慌慌张张的东张西望，结果目光一不小心就跟那双异常淡定的金色瞳眸对视上，他呼吸猛地一窒，摇晃了下，差点从板凳上翻下去。 好在这个时候，从桌边站起来的男人伸出手，隔着一个拜伦及时抓住了他。 感觉到那强而有力的大手只是扶了自己一下便离开，陆十二低下头瞪着面前的牛排，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转移掉那仿佛就准备永远都残留在他手臂上的瞬间温度——直到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身后人影一晃，紧接着，伴随这一阵熟悉的气息，一抹高大的身影挨着他在他右手边空位上坐了下来。 陆十二：“……” 然后，在陆十二来得及反应过来他要干嘛之前，发财已经无比顺其自然地将他面前那盘牛排拖了过去，仿佛没看见盘子里被切得像是凶案现场似的肉，用刀叉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地将那经连着肉，肉连着骨难舍难分的牛排分开——当那盘子被重新推回陆十二面前时，被他蹂躏得乱七八糟的牛排已经被切成了漂亮的十几个等分，每一小块肉都是正好合适放进嘴巴里的大小，而且切割技术精湛，堪比外科手术医生的杰作。 陆十二瞪着面前的这一盘牛排发了下呆， 而此时，在他身边的男人看他半天没动静，主动抓过他的手，将叉子塞进了他的手中——当自己的手被那双大手握住，强行掰开时，陆十二手猛地抖了抖，努力压制住才没能将手中被强行塞入的叉子叉到身边的男人那张英俊的脸上去。 并且在接下来全行程沐浴在发财注视下的早餐过程中，陆十二艰难地将那一大块牛排吃的干干净净——在吃的过程中他就有预感，这么个吃法，他肯定会消化不良。 果不其然。 当陆十二慢吞吞地搞定了早餐，整个小队的人准备出发看看有没有什么新任务可以接时，陆十二感觉到自己的胃部在隐隐作疼—— 说起来，因为昨晚主动和别人接了个吻导致第二天早上消化不良这种事的，陆十二觉得可能翻遍全宇宙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抱歉抱歉，其实你们可以去的啊，”面对一桌子无奈坐回来的小伙伴，黑发年轻人哆哆嗦嗦地说，“反正你们领取什么任务我的意见也没有什么参考价值，因为我只负责跟在你们屁股后面围观而已，所以领取任务这种事情真的不用带上我，错过合适的任务就不好了，你们去你们去……” 对于话向来不是很多今天却忽然开启了话唠模式的陆十二表示万分的不理解，十分怀疑自己的队友是不是鬼上身的JAY万分无语地摇摇头：“就当今天休假好了，下午我去把昨天那个老头答应给我们的五百枚金币尾款拿回来，我听说昨天晚上他们连夜将伽马线虫清理得干干净净，今天早上早间新闻也没有报道再有伽马线虫爆发的新闻……” JAY一边说着，不经意地转过头对视上了自家队友那张完全状况外的脸，话语猛地一顿，胸口剧烈起伏了下，停顿了好一会儿他才耐着性子说：“正好我们也要商量一下接下来要领取哪个任务区的任务比较好，既然有目标，就不要再继续盲目地接任务比较好。” 陆十二眨眨眼，抬起头问：“什么目标？” 在沙巴克沉默的目光注视下，JAY没好气地说：“找人！我说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陆十二脸上放空了三秒，半晌后，仿佛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喔，对，沙巴克大爷要找人，对对对。” 这会儿别说是一脸为妙的沙巴克以及一副快要被气吐血的JAY了，就连拜伦也显得兴致勃勃地转过头，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陆十二又看看发财——而此时，后者刚刚从吧台那边要了热水放在陆十二的面前，现在正在用平板光脑查询在伽马A星如果想要拿普通人类食用的应急药应该在哪里领取。 在查到之后，他就直接站了起来，顺着今天要出去做任务的人流一起踏上了前往物资中心的铁轨班车。 陆十二盯着男人离去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直到那铁轨班车晃晃悠悠地开走，良久，黑发年轻人这才猛地吸了口气，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脑袋重重地砸在了桌面上发出“哐”地一声巨响，然后长长地将方才吸进去那口气用唱戏的方式，颤抖而哀怨地叹了出来。 JAY将手中的伽马A星任务区域电子地图往桌子上一放，伸出手拍了拍他那倒在桌子上要死不活挺尸中的队友的尸体：“喏，财哥走了，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陆十二想了想，颤颤悠悠地说：“昨晚啊，财哥他……” 陆十二刚开了个头，坐在旁边的沙巴克就一脸难以直视地站了起来，似乎唯恐再听到下一句似的往吧台方向走去——走出去两步，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倒退回来，顺手将坐在桌边满脸兴致勃勃等着听故事的拜伦抓了起来，一起拖走。 于是此时此刻，桌边只剩下了陆十二和JAY。 JAY伸出手，戳了戳队友：“财哥怎么了？” “财哥他很高兴啊，关于我让他去找夜罗刹，让他拿回自己的力量，变得更强这件事。”陆十二犹犹豫豫地说，“他一高兴，我也蛮高兴的……” “哦，”JAY严肃地点点头，想想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对，“这不是好事吗？” “啊，嗯，”陆十二坐起来，眨眨眼，用死人一样的目光看了JAY一眼，“咱们俩都挺高兴的，然后又因为喝了点酒，所以，我一个没把持住，睡觉之前抱住财哥亲了一口，不是那种亲，是那种亲——” 陆十二说到这里，顿了顿，最后哀嚎了一声倒回了桌子上。 JAY愣在原地，瞪着这会儿蜷缩在桌子边上继续挺尸的黑发年轻人看了一会儿，良久，他像是这才反应过来似的，猛地站起来，从陆十二的背面换到了陆十二的正面，又一屁股坐下，将对方捂着脸的胳膊扒拉开，一脸见了新大陆似的说：“只是亲一下而已？” “对……不对，”这回换陆十二傻眼了，“什么叫而已？” “……”JAY露出个难以置信的表情，“我还以为你和财哥已经……本垒打了。” 陆十二：“……我说的‘本垒打’是我想的‘本垒打’那个意思吗？” JAY看着陆十二，真诚地点点头。 陆十二：“怎么可能！” JAY：“怎么不可能！” 陆十二：“他是幻兽！我是人！种族不同怎么——本垒打！裤子都还没脱就三振出局了好么好么好么！！” JAY闻言，怔愣了好一会儿，从头到尾将面前的黑发年轻人看了一遍，片刻之后他才用看稀世奇葩的目光闪烁着说：“普通幻兽我就不说了，人和觉醒幻兽怎么就不能——我说你，你有事没事真的该好好看看电视看看电影看看小说休闲一下了，啧，你到底是不是活在2515年的人啊，要不是看你春光满面的老子几乎要以为你是哪个考古学家从地底下挖出来的古董品了——啊！” 陆十二：“干什么？” “没什么，”JAY摇摇头，一脸唏嘘，“只是突然觉得财哥好可怜。” 第75章 “什么？！”陆十二一听JAY这不公平的话，瞬间就伐开心了，诈尸似的从桌子上弹了起来，瞪向自己的队友，“他可怜什么鬼！” “财哥身材那么棒，随便个破烂T恤穿在他身上像阿玛尼当季新品；长得帅，你没看他刚才走出门掏出墨镜戴在脸上的时候几个女幻兽职人腿都软了；最重要的是，他很强，在这个崇尚武力的世界，拳头说话，他比普通人够看得多，”JAY面无表情地看着陆十二说，“你自己说，就这么一像是从天上下凡的龙太子似的人物，怎么就落到你这个市井小民手里了，瞧瞧你那点出息，亲个嘴把你纠结得那熊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得了绝症呢——” 陆十二：“……” JAY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财哥年轻气盛啊，看上去正是一夜七次郎的年纪，你这样不行的——弄不好哪天你睁开眼就发现他跑到别人床上去了，到时候你跟谁哭去……” “那不行，”陆十二脸上的茫然一扫而空，皱起眉道，“他是我的幻兽，怎么可以上别人的床——” “你俩签卖身契了吗？” 陆十二摇摇头。 “私定终身了吗？” 陆十二再摇摇头。 “有立下传说中人类会跟觉醒幻兽签订的那种时效性合同了吗，职人陆十二，幻兽发财，于某年某月某日至某年某月某日绑定为搭档，互相扶持任务，各取所需，在合同有效期内双方不的毁约、背叛、离开——” 陆十二还是摇摇头。 “那就对了啊，”JAY摊开手，“腿长在财哥身上，你管人家去哪里？” “……”陆十二想了想，然后突然问，“所以你现在是在干什么，难道不是应该给老子出谋划策如何骗财哥死心塌地地跟着我混一直到老子九十七岁寿终正寝才对么，再不济安慰我一下告诉我‘这没什么哪怕人类和幻兽在一起发生一点擦边球的事情也是没关系的再哪怕对方是个公的你也是个公的’也好啊，你到底帮哪边的？” JAY：“……” 两名人类相互干瞪眼了一会儿，就在此时，救助站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起先陆十二还没怎么在意门外面走进来的人是谁，却在片刻之后，他忽然感觉到周围原本闹哄哄的休息区忽然安静了下来，这才察觉似的反应迟钝地往门口方向拧过脑袋，却在此时看见，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男人几乎将半边门都在整个儿遮盖住，此时，他正脱下身上的斗篷，抖了抖上面的黄沙。 当陆十二拧过脑袋的时候，正好他也抬起头，于是两人的目光就这样不经意地在空气中相撞。 陆十二停顿了下，而这个时候，在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中，小丑看上去放弃了继续扑腾自己的斗篷，抬起脚往陆十二他们的方向走来——当那造型夸张、沉重的靴子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啪”“啪”声响越来越近，陆十二愣了愣，意识到wonder land队伍中那个奇奇怪怪的花臂男似乎正在向着他的方向走来。 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却发现发财不在身边只有个不顶事儿的狗腿子JAY，顿时有些后悔自己干嘛要跟人家镐眼神对视，而此时，小丑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此时此刻正低着头，透过那压得低低的帽檐，用那双不含任何感情的浅色瞳眸盯着他。 陆十二往他身后看了看，那些稀奇古怪的队友不在，只有小丑一个。 于是在JAY惊讶的目光中，陆十二先是站起来，冲着小丑点点头，随即用十分礼貌又显得有些淡漠的声音说：“那天晚上谢谢你们老大的帮忙。” 小丑盯着面前的黑发年轻人看了一会儿——哪怕他现在站起来，也比他矮小半个头，将对方脸上看出了一点不自然，他这才猛地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令人不那么舒服的笑容，用吊儿郎当的声音说：“不用谢，我们老大只是刚好路过而已，通常情况下，他不是那么喜欢多管闲事。” JAY：“……” 此时此刻，看着面前这两个用开世界首脑会议的语气说着无关痛痒的寒暄的两个人，JAY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见识太短，这个奇葩的世界，自己终究还是见识得不够——又以及……陆十二什么时候得到过wonder land这样人物的帮忙？啊？什么时候？ 而此时，不远处的沙巴克和拜伦已经转过了身看着他们，似乎有什么情况随时都有可能拔出武器杀过来——用轻描淡写的眼神瞥了他们一眼，却完美地将“不要轻举妄动”的信息传递给了自己的队友，手仿佛不经意地捂了下胃部，然后很快地，在什么人来得及注意到他这个动作之前，他已经将手挪开，歪了歪脑袋，缓缓道：“后来我们的队伍也是仰仗着你们完成了清理伽马线虫的任务。” 小丑：“……” “这个也谢谢，”陆十二顿了顿，随即轻声地用礼貌的声音询问面前那游乐场雕像似的、浑身五颜六色横在自己面前的年轻男子，“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吗？” 小丑：“……” JAY：“……” 小丑找陆十二能有什么事？ 难不成是讨要昨儿任务的奖励？ ……怎么可能。 在JAY无比茫然的目光下，陆十二已经挨着他一屁股坐了下来，JAY转过头看了看他，这才发现此时此刻虽然黑发年轻人表面上看着十分镇定，但是这会儿瞳孔微微缩聚，面部肌肉紧绷，并且这种大冷天，在他的额间还隐隐约约地冒出了一丝丝冷汗。 明明就是很紧张的模样。 只是在硬撑而已。 而且不是之前就叫嚷着胃不舒服了么，现在一紧张恐怕更难受了吧——JAY想要开口问陆十二感觉怎么样，但是当他动动唇正准备说话，却在发出第一个音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的，仿佛终于意识到，此时此刻极度紧张甚至是恐惧的人不止陆十二一个人，当注意力从陆十二身上拿回来重新集中放在面前的高大武职人身上时，JAY意外地发现，自己很有可能比陆十二更加紧张。 因为他比陆十二更加清楚wonder land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所以，他更加恐惧。 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将紧张的情绪传染给队友，JAY显得有些失落地闭上了嘴。 而这个时候，站在他们面前的小丑弯下了腰——就好像像是成年人在对小朋友说话似的，在他脑袋上的帽子边缘挂着的铃铛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响声，他用一双兴味阑珊的浅色瞳眸盯着沙发上坐着的目无表情的黑发年轻人，顿了顿，那似乎是涂抹了口红还是怎么的总之呈现深紫色的唇角笑容逐渐扩大，随即缓缓道：“嘻嘻嘻，小孩，今天哥哥确实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陆十二停顿了下，而后看上去有些警惕地缓缓地点了点头。 二十几岁被人叫“小孩”，也是醉了，不过因为打不过，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地当别人口中的“小孩”。 “我知道你们的队伍中有至少两个武职人，那天新闻里你承认的——啊，我有没有提到过，在那个新闻里你看上去还真是可爱的很。”小丑说起话来的时候，声音总像是戏剧舞台上念台词的演员一般高低起伏都处于最夸张的音节上，他一边拖长了嗓音懒洋洋地说着，一边掀起眼皮子扫了眼不远处蠢蠢欲动的沙巴克和拜伦，忽然画风与转，“不过，我当然不是来求交配的。” 陆十二：“……” 小丑扭动了下自己的腰，伸出自己那条纹了身的花臂，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唇冲着陆十二抛了个媚眼：“小朋友，告诉哥哥，在你们队伍的两名武职人当中，是不是有一个人持有‘能力增幅’的武器？” 小丑的话让JAY顿了顿，随即默默地睁大了眼眼睛。 “……”陆十二微微蹙眉，抬起头看向小丑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什么？” “‘能力增幅’的武器，”小丑又重复了一遍道，“持有武器的人周围一定范围内的人都会受益的一种稀有武器，有可能是对催眠免疫，有可能是单纯的力量增幅，也有可能是对敏捷和速度的加成增益——每一件都价值不菲，哪怕是最低级的可以增加速度的种类，也可以买下一艘星际航舰呢——就是这样神奇的武器，有没有？” 小丑一边问着，一边又凑近了些。 当陌生的气息完全笼罩陆十二，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与此同时，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整个人被逼退到了沙发的一角，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小丑的一边手撑在沙发上，几乎没怎么留给他一个可以自由呼吸的空间。 陆十二有点紧张——但是，小丑说什么，他也确确实实没有听懂，于是只好老老实实地摇摇头，强迫自己用听上去没有多大不同的语气说：“没有，沙巴克大叔用的是双刀，拜伦用的是单刀，你说的那个什么武器，我从来没有听说——小丑先生，恕我冒昧提醒一句，您离得太近了。” 陆十二微微垂下眼，与此同时，他明显地感觉到小丑微微一愣，随即从胸腔里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轻笑声，稍稍抬起身子，让开了些。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已经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的沙巴克和拜伦又重新坐了回去——眼瞧着一场差点儿在救助站、在众目睽睽之下就爆发的世纪战争得以偃旗息鼓，陆十二松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他又听见小丑用那淡然的嗓音在他的耳边扔下一枚重弹：“那你们怎么解释，玲花的海魂笛会对你们整个队伍所有成员无效这件事？” “……” 他看见了。 那天，他果然看见了？！ 陆十二猛地抬起头，却发现小丑那双浅色的瞳眸之中隐隐约约浮上了一丝丝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的笑意，轻蔑，阴险，充满了对于力量的渴望……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会儿紧张得几乎快要失去思考能力，陆十二却还是因此而想到坟场的乌鸦，它们安安静静地站在坟头，一动不动，用一双圆溜溜地眼睛看着周围的事物，就好像…… 在它的眼中，整个世界都已经灭亡。 陆十二定了定神，意识到自己已经紧绷得几乎成了一根弦，胃部的不适感在增加，他几乎能感觉到里面正在翻江倒海，紧张感让他胸口的郁闷和呕吐冲动更加加倍，与此同时，从近在咫尺的小丑身上传来的那股陌生气息所带来的压迫感——无一不让他抓狂。 一滴豆大的汗液顺着他的额间滴落。 难以忍受的痛吟从黑发年轻人的唇角边冒出，小丑似乎听见了这一声低低的呻吟，露出了个玩味的表情，他再一次弯下腰，凑近了陆十二，目光在那张苍白的脸上打了个圈，随即淡淡道：“看来你是不愿意说出实话了，没办法，虽然对伤害同类这种事情没有兴趣，但是我也只好——” 小丑的手落在了陆十二的手腕上。 在他们的身后，“刷”地一声，沙巴克抽出了背后的双刀。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在小丑的身后，挂在救助站大门边上的风铃忽然发出了一阵“叮呤当啷”的乱响，伴随着一阵凉风吹入，不知道是什么人从外面一把将门重重拉开…… 陆十二眨了眨眼，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远远地便看见有一抹高大的身影从小丑身后冲过来，下一秒，小丑身上的气息瞬间在他跟前抽离，身材修长的武职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轻轻一闪——他的动作很快，人们甚至来不及看见他究竟是怎么闪开的，他已经整个人站在了两米外的位置上！ 一声“呯”的巨响在陆十二的身边炸开，擦着他耳朵的沙发深深地凹陷下去露出里面的弹簧和棉花，与此同时，陆十二听见在自己的耳边响起了一阵喘息声——那听上去像是什么人因为急速跑步赶过来时发出的气喘不匀的声音，紧接着，他所熟悉的气息立刻驱赶了空气之中残留的小丑身上的气息，重新将他笼罩起来！ 陆十二怔愣地抬起头，随即对视上一双神采奕奕的金黄色瞳眸。 “财哥……” 在黑发年轻人惊讶的瞪视中，还带着一身室外寒气的金发男人冷着脸，稍稍站起身，看也不看此时此刻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小丑，只是伸出手在口袋中掏了掏顺手将一瓶红药水塞进面前的黑发年轻人的手中，这才转身抽离—— 他顿了顿，而后，在周围一片惊呼声中，以无比迅猛的速度冲着早已蓄势待发的小丑的方向扑了过去！ 一场职人之间的斗争一触即发！ JAY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将小丑推搡在墙上不客气直接上拳头就揍的金发男人，老半天才回过神来抓狂吼道：“哇！财哥，不要——啊啊啊啊沙巴克大爷？” 此时，明明在前一秒已经抽出武器的沙巴克却又将武器插回了刀鞘中，在吧台边重新坐了下来，淡定地看着一脸崩溃的JAY：“叫什么？这是雄性之间的决斗，旁人不好插手。” JAY：“！” 陆十二瞪着不远处迅速斗成一团的两个人，停顿了一会儿，大脑完全停止了运作，傻眼地低下头看了看这会儿被他捧在手中的红药水：幼儿胃痛缓解药水（草莓口味）。 陆十二：“……” 在周围幻兽职人们的又一阵惊呼声中，黑发年轻人手猛地抖了抖，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抬起头，抓紧了手中的药，当他从位置上站起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这会儿脸上已经挂彩的小丑正单手拎着一张看上去无比沉重的金属桌子，准备往发财的身上砸—— 而后者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金色的瞳眸闪烁了下，他直接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拳迎向那张当头砸下的金属桌子，只听见“哐”地一声巨响，随即，人们眼睁睁地看见，那至少有七八厘米厚的金属桌，直接被砸下去了一个巨大的凹陷，从桌子的另一面，甚至可以看得到一个拳头的形状。 如果男人再用力一点，他可能会将这张桌子直接砸穿。 “哎呀，”小丑眼中有诧异的光芒一闪而过，“又一个武职人……” 发财没理他，一个侧踢将他手中的桌子整个踢飞出去——桌子落在窗户边发出“呯”的一声巨响，好在窗户都是防弹玻璃结实得很，不然这会儿恐怕早已支离破碎！ 两人的速度很快—— 小丑的武器就在他的腰间，他却并没有拔出自己的武器；而跟他一对一单干的金发男人，也是越战越勇，每一拳头每一脚下去都丝毫不留余地，那从容镇定，看上去也是丝毫不畏惧正在跟自己干架的人突然抽出武器…… 围观群众基本只来得听见“哐哐哐”和“呯呯呯”一阵乱响之后，两人所过之处，皆是一片废墟！ 幻兽职人之间起冲突本来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事实上在别的救助站也经常发生因为口角纷争而大大出手的事情，但是两名武职人发生争执这种事，在场的大多数幻兽职人还是第一次见——而且其中的一名还是wonder land小组中实力排名第二的小丑！ 此时此刻他们未免显得惊慌又兴奋，一双眼睛一会儿看看小丑一会儿看看那个跟小丑打成一团、以前他们闻所未闻的金发男人，在双方都没有拔出武器、只是用拳头和腿作为唯一的战斗方式的情况下，双方居然不分上下！ “那是什么人，这么强！” “哇，小丑那速度，简直绝了，我眼睛都不看够了！” “武职人自己也会窝里斗？” “跟我们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简直是……怪物。” 在周围议论纷纷之间，发财的胸口上接了小丑一脚，整个人滑着向后退了五六米，他低低咳嗽了一声吁出胸中浊气，随即下盘微微压低，下一秒，整个人便如同野兽一般重新扑了出去——此时，小丑显然没有想到他受了自己一脚居然还有力气抗衡，当他反应过来时，男人的拳头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他只来得及感觉到了脸颊部分传来一阵剧痛，以及骨骼与骨骼之间撞击发出的“咔擦”声响，下一秒，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轰隆地落在一堆桌椅废墟当中。 金发男人站在原地，皱着眉看着倒在废墟中的高大中年男人一会儿，随即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液，抬起手擦了擦唇角。 周围沉静了三秒。 直到沙巴克站起来，走到发财身后，言简意赅地说了句：“我们老大让你别碰他的东西。” 小丑咳嗽了几声，一只手撑在身边翻到过来的桌子腿上，稍稍坐起来了一些，低着头拍了拍身上的灰，动了动唇角，有阴狠的情绪在脸上迅速闪过，随即，他的手忽然放在了腰间的半月轮上——然而此时，还没等他来得及将挂在腰间的武器取下来，在他们的身后，休息区的大门在今日第三次被不得了的人物拉开。 门边挂着的风铃又是一阵乱响。 而这一次，走进来的是阿修罗，身材高大壮硕的男人走进来，跟小丑之前做的一样取下身上的斗篷，拍了拍上面的黄沙——似乎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休息区的气氛不对，抬起头，便对视上了无数双无声瞪着自己的眼睛。 阿修罗：“……” 大叔拍打斗篷的动作一顿，顺着众人的目光一路看去，随即看见了这会儿正躺在一堆桌椅废墟中央，被扁得像是猪头似的小丑。 将手中的斗篷随手往肩头上一挂，阿修罗迈着沉着的脚步走过去，低着头看了小丑一会儿——就当所有人以为现在的情况要变成了二对一、阿修罗和小丑一起揍这个金发男人的时候，却没想到，阿修罗只是抬起自己的脚，对着小丑的肚子又狠狠地踩了一脚—— 小丑：“噗——” 唾液夹带着血液从他的口中喷出，那身材修长的武职人就像是被踩死的蚱蜢似的，蔫了吧唧地躺回了地上。 阿修罗伸手，一只手将他拎了起来，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目光直接略过了面前的金发男人，对准这会儿坐在休息区里沉默地看着这边的黑发年轻人——目光从他手中抓着的那瓶红药水上一扫而过，湛蓝色的瞳眸闪烁了下，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淡漠。 “见笑了。” 武职人的嗓音低沉，像是刚刚在磨砂石上挫过一般粗哑，话语之间，他转过身，通过自动分开出一条路的人群，一路像拖死狗似的将原本就被揍得要死不活，最后还被他补了一脚变得奄奄一息的小丑一路拖了回去。 当阿修罗与小丑离开，救助站最里面的某个房间发出“呯”地开门声之后又是“哐”地关门声。 人群陷入片刻沉默。 几秒后。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率先发出一声叹息，紧接着，那叹息声迅速地充满了整个休息区，今日没有去做任务的幻兽职人此时此刻都聚集到了大厅，就连原本在房间里的人都闻声而出——小小的休息区内到处挤满了人，人们纷纷用羡慕、崇拜和叹息的目光看着一言不发的金发男人…… 陆十二打开手中的药水喝了一口，吧唧了下嘴：果然是草莓口味。 与此同时，终于回过神来的JAY拍了拍陆十二的肩：“你男人算是一战成名了，听见欢呼声了没？现在整个休息区都是他的粉丝。” 陆十二动了动唇正想说话，却在这个时候，他发现坐在自己身边的JAY被人从后面拎走了，紧接着，身上还带着血腥与汗水参合气息的高大身影挨着他坐了下来，那充满了野性气息的气味让陆十二呼吸一窒。 那种心脏狂跳的感觉又来了。 而此时，坐在他身边的男人对此似乎毫无察觉，他只是转过身用手捏住身边黑发年轻人的下颚，固定住他不让他再往后退，同时凑了上来，鼻尖在他身上从头到尾嗅了一遍，最后，仿佛是确定了那个讨厌的花臂男的味道从陆十二身上完全消失了，他又抓起他的手臂，用自己粗糙的大手，在刚才小丑碰过的手腕处仔细擦了擦。 陆十二：“……” 陆十二看着发财的一系列动作，当他看着自己的手腕被擦得一片火红恨不得像是要被擦破皮时，他这才反应过来：如果有一天，早上起来他发现发财在冲着他的脑袋尿尿，他会告诉自己一点都不用不觉得惊讶也不用生气，因为那很有可能只是男人在占地盘而已。 无奈了叹口气，陆十二抽回自己的手，伸手碰了碰发财那因为干架而有些破口的唇角：“财哥……痛不痛的啦？” 后者被碰到伤口果断是觉得痛的，猛地皱起眉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抗拒的声音，拍开了陆十二的手——并且在对方缩回自己的手的同时，男人从他的口袋中摸出了ID卡，进入书写页面，飞快地写下一句—— 【那个小丑找你干什么？】 “……”陆十二低着头看了一会儿，“那天玲花在使用海魂笛的时候，他们的队伍的人其实看见我们了，而且似乎也很奇怪我们为什么没有被催眠，然后怀疑我们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可以抗拒水生幻兽催眠的增幅武器——” 陆十二说到这里，明显地感觉到发财变得更加沉默了些。 他抬起头，不经意地想起了昨晚那场悲剧的开始，起因，不就是因为他问了发财的武器会是什么么，想到这里，黑发年轻人稍稍露出个错愕的表情，猛地抬起头瞪着面前一脸沉默的金发男人：“……难道你身上真的有可以抗拒催眠的增幅武器？” “……” 发财没说话，就是看着陆十二。 陆十二瞪大眼：“真的假的！听说那玩意很值钱啊！最次的都可以买下一艘星际航舰呢！可以抗拒催眠的怎么都不会是最次的那个啊！那可以买多少东西？一艘星际航舰？两艘星际航舰？还是干脆可以买下一个空间站收过路费？哇，在哪在哪！” 陆十二伸出爪子，不老实地在发财身上将他从头往下摸，终于在摸到对方的腰部时，双手被一把抓住，他抬起头看像发财，后者露出了个无奈的表情，飞快地在ID卡上写下“没有这东西”几个字后，伸过脖子在黑发年轻人唇角边落下一吻。 陆十二一愣。 三秒后，甩开了发财的手，脸上烧红转过身。 与此同时，JAY嘲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得，又变成龟蛋了。” 第76章 清理过伽马线虫，上过新闻联播，再加上跟wonder land队伍里的小丑干了一架且看上去大获全胜，在陆十二他们一行人迎来在伽马A星的第一个周末时，他们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成为了小有名气的一个幻兽职人组合。 队伍里最有名气的大概还是发财，其实在这之前他在一些女性幻兽职人之中已经有了点存在感，只不过当时大家都是叫他“金发酷哥”，现在，他从“金发酷哥”变成了“打败了小丑的金发猛男”——介于这个称谓实在是有够闪亮，以至于有人前来询问发财的真正名字时，陆十二没好意思说得出口，发财的名字叫“发财”——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他可能会给发财取一个稍微洋气点的名字，比如叫“威震天”或者“擎天柱”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尽管陆十二无数次跟别人解释发财并不是自己队伍的一员，但是似乎并没有人想要听他啰嗦的样子——甚至还有知道发财目前没有队伍的人，愿意以高薪聘请他成为自己队伍的固定队员——最有诚意的那个幻兽职人队伍的队长甚至提出了每个月五百枚金币，每末双休，节假日薪水三倍，全年有两个为期十天的带薪小长假这种诱人的条件，对此，陆十二表示十分动心，然后咬着牙拒绝了他。 说到底发财从本质上来说还是个幼年幻兽，经常会做出“不给甜食就生气”这样很囧的举动，陆十二怕那些充满了希望而来的职人队长承受不起这样的蛋痛。 除了试图勾搭发财的那些人之外，还不断地有其他的队友来邀请他们一块儿进行高难度的任务——如果放在之前，陆十二他们可能就已经愉快的答应了，但是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赶在阿修罗的队伍之前找到整个伽马A星的“蜂后”夜罗刹，所以他们将那些自己找上门来的邀请都推托得干干净净，并且在接下来，专心等待F区的深入任务——因为根据陆十二的不靠谱推测，既然伽马线虫普遍出现在F区，这就说明F区就是“蜂后”重点守护的地方，只有在“蜂后”本体最靠近这个区域，它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可惜陆十二他们轮班在任务发布栏下等了几天，也没等到合适的任务，连续两天扑空，陆十二几乎就要放弃怀疑F区究竟还能不能有任务发放——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 这是他们到达伽马A星的第七天，这一天，JAY忽然接到了通知，说是让他们到物资中心去领取关于清扫伽马线虫的后续奖励的那五百枚金币，JAY乐颠颠地去了，带回来的不仅是五百枚叮当作响的金币，还有一个全新的任务。 陆十二这才知道，原来并不是所有的任务都会挂到任务发布栏去的——在这种任务委托人以及任务地点都高密度集中在一个区域的地方，为了效率，很多任务委托人会将任务私自扣下，然后直接寻找他认为合适的队伍进行联络商谈。 伽马A星，第十二区救助站，休息区内。 “我看了下，这个任务是寻物任务，任务地点就在F区，所以我才将任务暂时拿下来了，回来跟你们商量，看看要不要接。”JAY点开了电子地图，在距离相当中心的位置附近花了个红圈，“就在这里。” 陆十二凑过去看了看：“离中心位置很近啊。” 沙巴克抱臂问：“什么样的任务？是让我们找什么东西？” JAY放下了电子地图，想了想后，看了看周围的队友问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当初还在地球的时候，我们在新闻联播里看到的那个视频——就是东欧大陆第十三研究开发小组进入矿区，然后遭到不明生物袭击导致小队全灭的那个？用摄像仪记录下来的。” 那个啊。 因为当时哪怕是隔着一个电视机屏幕依旧感觉到身临其境，所以印象很深呢。 陆十二点点头。 JAY深呼吸一口气：“他们想让我们去找的，就是当时记录下整个过程的那个摄像机。” “什么？”陆十二愣了愣，“摄像机不是已经被取回了么，不然那段视频哪来的？” JAY摇摇头：“新闻在播放的时候对实际情况进行了一些隐瞒，今天那个委托任务的研究所负责人告诉我，其实那部摄像机被留在了F区深处的某个地方——整个小队受到袭击的画面是通过覆盖在伽马A星的网络直接传输到工作站的，而并非我们想象的那样，他们成功地在后期取出其中的记忆卡获得的信息……” 陆十二更茫然了：“可是那玩意被踩坏了啊……” “画面没了不是摄像机被踩坏了，而是型号中断了，我们谁都没看见那踩坏摄像机的人到底是谁不是么——‘摄像机被踩坏了’不过是我们下意识的猜测而已，到了最后潜意识里就变成了我们认为的事实。”JAY叹了口气，似乎在感慨官方有关部门的奸诈，“后面整个画面黑下来是人工后期上去的，其实当时真正的情况是，他们感觉到画面信号受到了严重的干扰，但是实际上摄像机还是在运作的——只是看不见画面——他们猜测，当时是有大型的陆战型幻兽靠近，然后发出了类似于电磁脉冲攻击……” JAY一边说着，一边仿佛心有余悸地抬起头扫了一眼沙巴克，作为被幻兽研究所盖了章的此项技能的专家专业户，后者裂开嘴冲着他森森地笑了笑。 带着鸭舌帽的幻兽职人立刻老老实实低下头，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话说完：“现在，研究小组委托人希望我们能将那部遗失的摄像机从F区找回来，让他们试试看能不能修复记忆卡，读取到完整的画面，确定在F区深处出没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幻兽……” 陆十二抬起头奇怪地看了JAY一眼：“我们还没完全打算接下任务，他们就愿意告诉你这么多？” JAY动了动唇，正想回答，却在这个时候，被坐在一旁查看平板光脑新闻的拜伦打断—— “因为又有一组做任务的职人小队在F区稍稍深入的地方全灭了。” 拜伦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手中的平板光脑，指了指道：“昨天凌晨刚发生的事故，整个队伍五个人，四男一女，无人生还，尸体都收不回来——你要不要去问问，顺便有没有给他们收尸的‘寻物’任务做，我们一起包办。” 拜伦言罢，露出了个相当恶劣的笑容。 JAY斜睨他一眼，转过头跟在座的其他人说：“如果确认领取了任务，研究小组那边的负责人将会提取被抹掉的那一段受干扰视频给我们看，虽然不一定能看出朵花儿来，不过……总比啥也没有的好，你不好奇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么？我倒是蛮好奇的。” “放过老子的好奇心吧，我接，我接！”陆十二一边说着，一边拿出自己的ID卡，通过跟JAY的ID卡共享直接接下了这个任务——于是在伽马A星的大任务下，立刻出现了一个新的寻物任务。 陆十二戳进去看任务描述，却发现这一次的任务描述简直言简意赅得可怕—— 【从伽马A星矿区F区寻找回东欧大陆第十三研究开发小组遗失的摄像记录仪，哪怕只有记忆卡也好。 任务奖励金币：800枚 任务奖励社会贡献值：1500 任务奖励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800 推荐领取任务幻兽种类：不对外公开，特定适宜人选可领取任务】“哇，”陆十二惊讶地看着ID卡上的任务记录，“这个任务奖励，丰富得够可以的哦——不过这个任务显示为什么是橙色的？” JAY伸脑袋看了看，沉默三秒后，一脸感慨地说：“意思就是，我们也是可以接下S级任务的人了。” 陆十二：“……” JAY：“我记得刚来这里的时候，S级的任务哪怕只是想用ID卡扫描一下任务种类八卦一下都被告之不够资格——结果现在却——陆有钱先生，你满脸春光灿烂什么意思，我不认为这跟你举着一张傻逼脸上过新闻联播有半毛钱关系谢谢——财哥果然是一战成名。” 陆十二垮下脸，而此时此刻，JAY提到的“财哥”正团成毛茸茸的一团，缩在他膝盖上呼呼大睡，对于自己的名字被提到，后者全部的反应就是耳朵竖起来飞快地抖了抖，从陆十二的手臂缝隙之间睁开一只眼扫了一眼叫自己的名字的人，在看到是JAY之后，它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又重新闭上了眼，满脸不屑地继续睡觉去了。 陆十二伸出手，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发财毛茸茸的耳朵。 这几天大概是受到太多骚扰的关系，这只中华田园猫多数情况下都保持着毛茸茸的幻兽模样，所以当别的陌生人凑到陆十二的面前，一脸好奇地问“你弟弟呢”的时候，谁也不知道，陆十二的“弟弟”正赖在他的脚边，迈着又短又粗的小短腿，盯着那张长满了容貌的大饼脸，一下下地蹭着“哥哥”的裤腿。 除了有点囧之外，陆十二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 因为最近陆十二对于人形状态的发财一直处于一种“无颜以对”的尴尬状态，每次看见发财那张脸距离自己一米范围之内，他就心跳加速呼吸困难大脑失去运作功能——不幸的是，他甚至没办法伸手将发财推开，因为，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到底出了什么毛病的幼年幻兽表示对此简直莫名其妙，并且表现得似乎有点儿伐开心。 如果陆十二将他推开，他会变得更加恼火。 财哥最近有点喜欢动手动脚——具体的意义就是，他似乎发现用抚摸或者亲吻的方式能够逼迫陆十二迅速就范，于是有点儿用上了瘾。 结果最后整件事就变成了陆十二觉得尴尬——陆十二拒绝发财靠近——财哥伐开心开始动手动脚——于是陆十二觉得更加尴尬这样的死循环。 所以，陆十二只有在发财变成幻兽形态的时候才比较亲近它，并且似乎是为了补偿，他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批准这只沉甸甸一身肥膘的大猫假装自己还是小小的毛茸茸的一团小时候一样，缩在他的膝盖上睡觉。 这会儿，发财正赖在陆十二的身上睡得香甜，全队商量着既然接下了任务，那么不妨就一起到研究中心去看看那段视频剩下的内容到底是什么，眼瞧着大家开始动身准备出发，陆十二随手拎起发财，却一个手滑差点将它扔到地上去——被捏疼了的幻兽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唧声，陆十二赶紧将它小心翼翼地抱稳，掂量了下嘟囔着说：“财哥，你最近是不是又胖了？” 发财哼唧了声，似乎对他这样的无端指责相当不满。 陆十二他们走出救助站大门的时候，正好在大门外停着一辆运送物资的大货车，在工作人员忙着搬运物资的同时，陆十二看见路边放着一把称量货物用的大电子秤，走到那电子秤的旁边，黑发年轻人沉思了片刻，抬起头看了看四周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他飞快地将发财扔了上去，然后…… 然后他看见，当初出生时候才1KG的幼年幻兽，如今变成了华丽丽的22KG。 陆十二：“……” 陆十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多天居然就这么扛着一个四十多斤的玩意到处在走。 它居然还有脸说自己没胖。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在陆十二瞪着那电子秤上的“22KG”傻了眼的时候，沙巴克还在他身后痛心疾首的说：“主公，你瘦了。” 这在陆十二受到了创伤的脆弱心灵上捅上了致命的一刀。 陆十二第一反应就是想将这会儿蹲在电子秤上的肥猫砸到沙巴克的脸上去，让他切实地体会一下他的“主公”究竟有“多瘦”。 陆十二深呼吸一口气：“财哥，你自己看看电子秤上的数字。” 发财很听话地用后腿站起来，前腿扒拉在电子秤的屏幕上方，然后伸过它那没有脖子的脑袋看了看，只是看了一眼，它先是微微一愣，而后立刻变为满脸云淡风轻地从电子秤上跳了下来——为了表达自己的不屑，它还用后腿子刨了点土，喷洒到电子秤上。 陆十二弯下腰，伸出一只手戳了戳那张大饼猫脸：“现在还有脸说自己没胖么？” 发财“喵”了一声，抬起爪子，抱住了陆十二的腿：要抱。 “……你个臭不要脸的。”陆十二囧着脸，一边骂，一边将赖在自己腿上的幻兽扛了起来——是的，扛，对于拥有这样体重的巨大生物来说，它已经没有资格再使用“抱”这个萌萌的字眼。 陆十二扛着发财跟在队伍其他人身后一路向着铁轨车的站台方向走去，此时体型已经接近一只成年雪橇犬的发财挂在前者的肩膀上，一路上无精打采地打着呵欠，当他们在铁轨班车上一屁股坐下来的时候，它立刻翘着尾巴从陆十二的身上跳了下来，东踩踩西踩踩，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 此时车上一些十二区的幻兽职人已经认识了陆十二，众人纷纷表示对于陆十二这样的队伍里还拥有这么一只从外型上看丝毫不出彩的幻兽表示疑惑——似乎在他们的印象里，陆十二养得幻兽哪怕不是全身包裹着金属blingbling，至少也是大面积金属化的极品幻兽…… 而发财除了体型比较巨大之外，和一只体型偏胖的虎斑猫或者白老虎没有任何区别——至少在发财没有舒展开它那一对完全金属化的羽翼时，是这样的。 不过好在出于礼貌，他们并没有上前询问太多，这也让他们逃过了某只特别爱记仇的幻兽的惦记。 不过陆十二确实听见了有人在窃窃私语地说发财的坏话。 ——介于他们崇拜的和鄙视的完全就是一样东西，所以这会儿陆十二也并没有再去阻止他们闲言碎语，一路装聋作哑地随着铁轨车左晃晃右晃晃，等他整个人都快被晃悠得睡着了时，车子终于到达了物资中心。 这一次发财没再让陆十二“抱”，顺着人群身形灵活地跳下了铁轨车——在物资中心这种人员集中的地方当然也不缺乏有其他幻兽出没，但是因为发财之前跟陆十二说好了在公众场合需要保持适当的低调，所以那些幻兽似乎也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甚至还有几只不明所以的傻二缺凑上来对发财东闻闻西看看。 “都是雌幻兽。”沙巴克看着这会儿围在发财身边的一只浑身披着雪白的皮毛，长了一双蓝色瞳眸，体型比发财高了两倍的成年陆战型幻兽说，“主公哪怕是幻兽形态，也依旧迷人。” 陆十二表示对此盲目崇拜行为非常不屑，皱了皱眉：“除非幻兽界的审美标准是腿短、一身横肉为标准美男子，我就认同你的话。” 说着，他一把将地上的发财扛起来放在肩膀上，与此同时，对这会儿抬着头似乎一脸失望地看着他的雌幻兽温和地说：“去吧这位美丽的小姐，让你家主人带你看看眼科，审美能力低下又不是绝症——” 当那只漂亮的雌性幻兽转身离开，陆十二松了口气，转过身却对视上JAY一脸玩味的表情。 陆十二面无表情地说：“干什么？” “你要是真的觉得财哥丑，就不要像是抱着什么宝贝似的抱着他嘛，”JAY说，“幻兽也是需要社交的。” “……”陆十二愣了愣，将扛在肩头的幻兽抓下来，脸对脸地与那双金黄色的瞳眸对视了一会儿，片刻之后，他问，“财哥，你要去跟刚才那只漂亮的小妞要电话么？它还没走远，应该还来得及。” 发财：“……” 三秒后，发财在陆十二的鼻梁上留下了三道抓痕作为回答。 …… 等陆十二一行人来到研究中心，并在工作人员的引荐下进入相关负责人办公室的时候，对方显得早已迫不及待了，先是郑重地对陆十二他们能接下这个任务表示感谢，然后说了一大堆祝他们任务顺利的废话。 当陆十二他们提出想要查看被官方抹去的那一段录像时，对方几乎是毫不犹豫就调出了录像，在光脑投影器里放给了他们看—— 再看一遍这个视屏，一想到视频里的人类已经死亡，就还是能感觉到难以抑制的不舒服。 原本在新闻联播所播放的视频里，人们看见的最后的画面是在于视频中的人类一片惊慌之中，那摄像机掉在了地上，紧接着似乎是有什么生物靠近了摄像机，之后，画面就黑了……但是这一次，陆十二他们看见，在那摄像机掉在地上之后，视频中的剧情发生了改变。 确确实实是有什么生物靠近了摄像机，但是意料之外的是，那玩意似乎并不是人形生物，虽然视频中矿道周围的光线很暗，但是陆十二还是凭借着不断地暂停、后退、再播放，重复了几遍之后，确认了那靠近摄像机的东西是已经发生金属化的生物。 当它靠近摄像机之后，屏幕上的画面并没有黑下来，事实上，屏幕上只是出现了一些型号受到干扰后才会有的电磁波纹，画面变得模糊了起来，并且发出“滋滋”“滋滋”的电流声音——夹杂在这样的声音之中，陆十二似乎隐隐约约听见了有什么东西正在发出粗重的喘息声，那声音让人听得觉得毛骨悚然，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发出疯狂的叹息—— 那玩意在发出“嘎嘎”“嘎嘎”的叫声。 听上去甚至像是在说话。 之后，那信号干扰越来越严重，整个视频的画面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只能听见越来越强大的电流声。 最后，视频算是彻底结束了。 “……”陆十二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看了眼此时坐在办公桌后的研究中心负责人，坦然道，“老实说，除了可以让我们确认这视频中出现的、袭击人类的生物并非是人类而是幻兽之外，这之后的视频补全并没有多少意义。” 而意料之外的是，那负责人闻言，居然笑着摇了摇头：“我们要的不是图像，而是声音——” 他一边说着，双手飞快地在光脑键盘上跳动——光脑屏幕上，立刻出现了这段视频的音频被单独提取出来，而后逐步分析的过程画面，当那些杂音根据后期处理完全去除，那听上去杂乱无章的音频变得越来越清晰，最后，只有一个低沉、沙哑，且显得歇斯底里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办公室中—— 那似乎是零零碎碎的几个词语。 说话的生物话语断断续续，陆十二也完全听不懂它在说什么。 “这是……幻兽的语言？”陆十二愣了愣，下意识地低下头看了看坐在他怀中的发财——此时此刻，后者果然是竖起耳朵，一副听得聚精会神十分认真的模样。 “没什么好惊讶的，”那研究中心的负责人笑了笑，“幻兽作为一种拥有自主思想的生物，就像是自然界的其他生物一样拥有自己独特的交流语言——人类有相关学者研究过他们的语言，也初步获得了一些成就……” 那负责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手边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纸，递给陆十二道：“这里就是我们的专家小组请来的相关学者破译出来一部分内容。” 陆十二低下头看，手中的纸条上只是零碎了写了三个单词，分别是：人类，计划，苏醒。 光是这三个单词，就已经让人浮想联翩—— 人类怎么了？ 幻兽在计划什么？ 什么东西苏醒了？ 联想到沙巴克对于夜罗刹的一番描述以及预言伽马A星将来即将面临的境况，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不得不承认他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脑洞一不小心开得大了点，现在，他想的问题是——如果即将面临一场腥风血雨的不是伽马A星，而是整个地球，怎么办？ 毕竟谁也不知道夜罗刹究竟在计划些什么鬼东西。 陆十二捏着那张纸条，愣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儿，此时JAY从他身后将那张纸条抽走自己看了看，又递给拜伦，拜伦只是草草地扫了一眼，就直接将纸条放回了桌面上，那负责人抬起头看了一眼此时门神似的站在陆十二身后的沙巴克：“这位先生不用看看么？” “他不用。”陆十二用游魂似的语气说。 告别了研究中心负责人，陆十二一行人重新回到空无一人的研究中心大厅——拜伦有别的事情先离开了，一路上黑发年轻人显得有些沉默，直到眼瞧着他们还差一步就会回到物资中心广场，走在最前面的他这才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沙巴克面无表情地问：“刚才那个视频里的幻兽说的完整的句子究竟是什么？” 沙巴克沉默。 低下头看发财。 发财仰着脑袋看着他，耳朵动了动，随即抬起后爪挠了挠脸。 沙巴克叹了口气：“‘毁灭人类’，‘计划继续进行’……还有……” 陆十二挑了挑眉：“什么东西苏醒？” 沙巴克抬起手挠了挠头，随即摊摊手：“没听清楚。” 陆十二：“……今晚你没饭吃了。” 沙巴克：“真的。” 陆十二：“鬼才信你啊！” 沙巴克：“前面两个我都告诉你了，第三个有什么好隐藏的啊——” 陆十二：“……你们幻兽到底是什么来头？毁灭人类？计划继续进行？别告诉我你们这些人就是在地底下沉睡了五百年以后被人类挖出来的瓦特伦星人转世，当初你们老大被人类一个定位导弹轰成渣渣，你们看情况不对就纷纷变成幻兽蛋藏在地下，等着人类将你们挖出来，以幻兽的身份在地球生根落地，繁衍后代，只等重整雄风，卷土重来。” “……”冷不丁地被问了这么一个说上三个晚上恐怕都说不完的问题，沙巴克愣了愣，头一次显得有点词穷，憋了老半天，他转过头，看了眼这会儿站在他身边一脸正经望着他的JAY，最后叹了口气摇摇头，“不是的。” 陆十二满脸嘲讽：“夜罗刹这么说的。” 沙巴克皱眉：“视频里那玩意不是夜罗刹，杂兵而已。” 陆十二嗤笑一声，摆明了完全不信。 沙巴克抓狂了：“有什么好不信的，整个人类社会也不是上下一条心整齐划一的，当老大的谁去管下面的杂兵有没有中二病！” 陆十二：“……” 沙巴克深呼吸一口气，随即迈着沉着的步子走上来，伸出手拍了拍陆十二肩，嗓音低沉沉着道：“地球还是人类的，五百年前是，五百年后也依然会是。” 第77章 陆十二愣了愣。 他总觉得仿佛沙巴克的这一番话似乎是在做出什么承诺——关于过去的，以及关于未来的。 来如何陆十二尚且不能知晓，然而对于过去，他却是记忆犹新——一幕幕仿佛还是刚刚在眼前播放过的电影，亦或者是昨夜才梦到的荒唐噩梦——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小市民，在那一场差点就成为世界末日的末日降临前，他一直过着“吃饱了睡，睡醒了想怎么赚钱吃饱，赚够钱吃饱了再睡”这样的简单生活…… 直到瓦特伦星人从天而降。 那场灾难对于陆十二来说，除却街道两旁的建筑废墟以及被损毁的街道，以及街道上仓惶逃脱的人群之外，最深刻的印象莫过于当他准备离开商业区，前往军备保护区与家人朋友汇合时，突然从天而降的瓦特伦战舰，以及在他后面追着他屁股咬，最后一口高能炮将他轰到五百年后的瓦特伦星人。 每当夜里，陆十二偶尔还能在自己的噩梦中梦到它撞破商场玻璃落在他近在咫尺的位置时的那一幕，梦中，那只巨大的老虎模样的瓦特伦星人抖动着自己厚重的皮毛抖落玻璃碎片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显得异常真实。 现在回想起来，陆十二依旧觉得心惊胆战——他觉得自己恐怕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刻，被巨大的爪子踩在身下，看着那血盆大口在自己脑袋顶上张开时的恐惧。 而此时，陆十二动了动唇，对此时皱着眉看着自己的沙巴克说：“……我觉得你这是在避重就轻，你知不知道五百年前瓦特伦星人对地球——” 黑发年轻人的话还没来得及讲完，就被沙巴克无情的打断，高大的觉醒幻兽摸了摸下巴，忽然意味深长地说了句：“陆十二，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陆十二：“什么？” 沙巴克：“人的眼睛之所以长在脸上，就是为了让你向前看。” 陆十二：“……什么鬼？” 沙巴克：“不要纠结于过去，看向美好的未来，不好么？无论幻兽究竟是什么来历，如今你作为地球人，在母星完全属于人类的情况下，个人也完整地站在地球归宿的其他星球上跟我说话，这样看上去本身不是已经是个不错的结局了么？” 陆十二：“……话不说这么说的。” 沙巴克挑挑眉：“也许有些事情并不是完全你所看见的那样，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幻兽真的只是一些沉睡于地下，等待着人类挖掘卷土重来的外星入侵者——当初他们全副武装而来都不能胜利，那么几百年后，也许他们更加没有胜利的可能。” 虽然是这么说的没错，但是……陆十二停顿了下，显得还是相当在意地说：“可是有那么一些个中二病的幻兽还在惦记着我们的……母星——这说法真奇怪。” “所以我们正要去阻止他惦记，”沙巴克说，“有什么问题？” “……” 没有问题。 陆十二想了想，摇了摇头，沙巴克长吁出一口气，将发财小心翼翼地抱起，两人率先走在前面絮絮叨叨不知道在嘀咕什么，从陆十二的方向看去，只能看见发财那毛茸茸的大尾巴在懒洋洋地甩了甩去——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就好像，刚才陆十二跟沙巴克争论的，不是幻兽相关的话题似的。 ……当然，不排除财哥压根不把自己当幻兽这种情况的存在可能性。 接下来一队伍的人准备回到救助站准备做好第二天的下矿准备，途中陆十二显得异常沉默，并且将沉默保持到了他们坐着铁轨车回到救助站，一脚下了车，他这才反应过来似的一把抓住走在前面的沙巴克，一脸认真道：“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你刚才那是在诡辩。” “……”沙巴克沉默片刻，将黑发年轻人抓在自己手臂上的爪子拍开，“虽然知道你似乎很想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不过很可惜我知道的也不多，如果找到夜罗刹的话，或许我们会得到一些你想要的答案。” 陆十二：“……什么？” “在此之前，至少我可以保证，主公是值得你信任的，而我跟随主公的立场。”沙巴克一把将怀中四十多斤的“幼年幻兽”往黑发年轻人坏里一塞，在后者反应敏捷地用毛茸茸的爪子抱住黑发年轻人的脖子将自己挂在他身上时，沙巴克对扛着沉甸甸的发财一脸怔愣的黑发年轻人说，“再见。” 陆十二：“……” 瞪着沙巴克懒洋洋晃悠着离去的背影瞪了一会儿，直到身边再经过一个脑袋上戴着鸭舌帽的青年，黑发年轻人回过头一把抓住跟自己擦肩而过的JAY，怒气冲冲地说：“看你男朋友！” JAY将陆十二的爪子从自己的身下拿下来，淡定地说：“哦，我刚刚跟他分手了呀。” 陆十二：“……” 看着自己的队友双双无情离去的身影，陆十二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的楞，直到身后有幻兽职人提醒他别挡在门口他这才回过神来似的，低下头看了看此时挂在他身上的发财，后者毛茸茸的脸近在咫尺，此时此刻正瞪着一双滴溜圆的金色瞳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发财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却忽然让陆十二想到了五百年前在百货公司，破窗而入，将他像是踩小虫子似的踩在脚下的那只巨型老虎外星人…… 发财：“喵！” 陆十二：“……” 可惜老虎不是喵喵叫的。 十分头疼地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陆十二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太多疑了——被害妄想症什么的，居然连财哥也怀疑起来。 …… 隔日，清晨，伽马A星时间6：00AM。 “毒气过滤面罩，弹力绳，铁钩，安全盔，光能手电筒，矿下狼眼灯，折叠铲……财哥，止血绷带和强力止血剂你放进来了吗？” 在约二十平米的单人间中，此时的陆十二已经开始了他今天的工作。 三个价值十枚金币的基础工具箱在面前一字排开，而作为团队保姆的黑发年轻人此时正撅着屁股站在床边，仔细地检查着队友们的准备工作，将下矿道需要的工具清点完毕再整整齐齐地排好——这时候，有一团毛茸茸的玩意从地面上跳上了床铺，如今已有小老虎大小的幻兽口中叨着的是一包止血绷带，陆十二顺手接过止血绷带一块儿塞进箱子里，与此同时头也不抬地说：“还有强力止血喷剂。” 发财转过头，跳下床，那小短腿异常灵活地蹦跶上了陆十二身后的桌子上——强力止血喷剂被放在一个稍高的架子上，发财抬着头看了一会儿，随即踮着爪子在桌子上绕了两个来回的圈子，片刻后这才停下来，伸出爪子想要去够那瓶止血喷剂—— 就在它的小爪子快要碰到止血喷剂时，它却又听见正去准备换衣服的黑发年轻人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财哥，你今天是想以幻兽造型出现还是人类造型出现？” 蹲在桌面上的幻兽微微一愣，转过头看了不远处正脱下睡衣的黑发年轻人，片刻之后，伴随着一阵耀眼的强光闪过，代替之前那短腿毛茸茸幻兽的位置，此时桌边站着的是一名身材高大、体型修长的金发男人，他的头发还带着刚刚沐浴过后微微的湿润，晨曦的阳光从窗外照入，在他那头金色柔软的头发边缘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男人长臂一伸顺手将放在架子上那个此时只到他小腹位置的强力止血剂抓在手中，路过床边时，顺手将那止血剂扔进敞开的工具箱里—— 长腿再迈出两步，他停在了衣柜边正换衣服的人身后，高大的身形投下的阴影将面前的黑发年轻人整个人笼罩了起来。 陆十二迅速将穿了一半的衣服拉好，莫名其妙地转过身：“干什么？” 话语刚落，整个人就被压在了衣柜上，紧接着，有柔软的、略显得有些冰凉的触感落在他的唇上，陆十二微微一愣，正想伸手将发财推开，然而此时对方却好像料到了他的意图似的，结实的手臂同时缠上了他的腰，于是在来得及做出任何抗拒动作之前，陆十二几乎整个人都被迫贴在压迫而来的金发男人结实的胸膛之上，隔着薄薄的T恤，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心脏在胸膛之下强而有力的跳动。 男人像是彻底掌握了接吻的技巧，灵活的舌尖长驱直入攻城略地，没一会儿整个屋内只能听见两人逐渐变得气息不稳的粗重喘息声以及令人面红耳赤的水声—— “等下，唔……” 当压在陆十二身上的男人终于肯放开他的时候，若不是对方此时拦在他腰间的手臂作为支撑，陆十二怀疑自己很有可能就这么丢脸地跪下了——至少在五百年前，陆十二跟除了爹妈之外的其他人最亲密的接触莫过于小学时候跟女同学手拉手排小队过马路…… 接吻这个刺激的事，简直是想都不敢想。 但是发财很显然并不这么想，也不知道他到底接受的是哪个次元的教育，这会儿在进行完一场火热的亲吻之后，显得特别不淡定的似乎只有陆十二一个人，他倒是十分平淡地伸出手，用拇指将怀中黑发年轻人唇角边未来得及吞咽下的唾液抹去，随即放开了他。 陆十二：“……” 发财……好像只是在表达自己开心的情绪而已。 因为，可以去寻找夜罗刹？拿回自己的力量？ 啊啊啊，财哥果然很在意这件事情，老子之前对他要求这要求那，这都是干了什么！ 在黑发年轻人怔愣的目光中，男人抽身离开，径直走到床边将三个已经准备好的工具箱拎起，另外空着着那边收则将放在椅子上的装着食物干粮营养液等杂物的背包拎上，用脚勾开了门，走出门外，好奇地看着陆十二，似乎奇怪他怎么没有跟上来。 陆十二眨眨眼，急急忙忙地从牙缝里挤出“等等”二字，而后冲到洗手间去冲了把脸，将脸上那火热的温度稍稍降下来，这才急急忙忙地跟在男人屁股后面走了出去—— 此时队伍中的其他人已经在大厅内等待。 加上陆十二这个打酱油的保姆在内，整个队伍五个人，其中居然只有JAY一个人带了幻兽A仔，再加上发财、沙巴克、拜伦三人都是超出平均身高水平的存在，当他们一行人聚在一起的时候，想要不引人注意都很难。 JAY和沙巴克看见拎着大包小包的人形状态发财出现，只是微微一愣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倒是拜伦似乎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陆十二这才想起，拜伦对于发财的事是一点都不知道的，所以摆了摆手说：“发财今天有点不舒服，我让它自己在房间里休息，我弟不放心我，所以决定跟我们一起行动，帮我们一起打下白工。” 拜伦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点点头道：“可以，正好‘你弟弟’还蛮强的。” 银发青年似笑非笑地似乎刻意加重了“弟弟”这个词，这引来了发财不快的一瞥。 而此时，铁轨车已经到达站台，陆十二他们一行人上了车，在乘坐了一个小时的车程后，到达了任务区F区——自从伽马线虫被清理之后，F区的边缘任务似乎恢复了正常的活力，所以在这个站下车准备做任务的幻兽职人不少，很多都是来自其他区域救助站的幻兽职人，所以当陆十二他们一行人下车时，迎来了不少侧目。 看在不明真相的人眼中，他们这个队伍里就好像拥有四名武职人。 陆十二下车整理背包的时候，甚至有一名幻兽职人小心翼翼地凑上来问：“请问，你们是来自十二区救助站的么？” 陆十二一愣，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下意识地点点头，还没等他询问这人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他已经显得有些兴奋地跑回了自己的同伴身边，并且一边用窃窃私语的那种声音说：“就是他们没错了，看见那个金色头发的人了没有，就是传说把小丑都胖揍了一顿的那个——真是可惜啊，十二区这么有戏看，早知道晚来两天就可以住在那里了！” 陆十二：“……” 至此，陆十二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已经在伽马A星很出名了。 不过还好，那个人说的是“把小丑胖揍了一顿的那个”，而不是“在新闻上看上去很傻逼的那个”，这着实让人觉得欣慰。 一路上遭到了不少侧目，在经过了F任务区车站的最后补给点后，人群分散开来，那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的目光终于变得少了一些，再往任务区域深处夺走两步，离开了执行外围任务的幻兽职人视线范围内，陆十二这才松了口气，感觉到了自在呼吸的畅快感。 “太没出息了，”JAY嘲笑他道，“难怪被那些记者包围的时候表现得这么呆。” 此时他们已经到达了矿洞入口处。 这一片地方陆十二他们倒是熟悉，因为他们接下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在这里完成的——此时，在F区矿区入口处，伽马线虫的尸体似乎已经被官方工作人员清理干净了，只有地面上留下的伽马线虫腐蚀液烧焦的痕迹默默地说明着它们曾经存在过。 陆十二他们带好了安全盔，打开了电筒往里走，此时的矿道壁上还残留着坑坑洼洼的用碱性溶液中和过后留下的痕迹，陆十二打着电筒照了照，大约往里走了有三百米的距离时，在地面上发现了矿石采集车专用的铁轨。 而此时，他们已经完全看不见从洞口射入的自然光源了，手中的电筒成为了唯一的光源所在。 整个矿道大约可以容纳三个人并排走，很宽，但是不高，发财和拜伦必须要微微弯腰才能不碰头——陆十二走着倒是刚刚好，并没有那种密闭空间的压抑感，就是周围有些安静得吓人，此时此刻，如果没有人说话的话，周围唯一能听见的就是他们的呼吸声，以及走路时，小石头在鞋子底部滚动时发出的细碎声响。 “这就是主矿道了。”JAY低着头一边看着手中的电子地图一边说，“距离第十三研究小队出事的地点，还要往前走很远，大概一个小时后能到达——妈的，这里面有点冷，早知道多穿一件外套。” JAY话语刚落，在他身后的沙巴克就顺手从身后的背包里拽出一件外套，面无表情地扔到了他的脸上——在陆十二的嗤笑声中，JAY手忙脚乱地将那衣服拽下来穿上：“谢啦。” 沙巴克没说话，倒是陆十二在旁边说了句：“不用谢，男朋友应该做的。” 话语刚落，小腿上就被JAY踹了一脚。 小腿处因为行走过程中肌肉紧绷，再加上矿道里的温度似乎确实有点低，所以被冷不丁的踢了这么一下，那麻酥疼痛的感觉立刻从陆十二的小腿处扩散开来，陆十二倒吸一口凉气，猛地转过头，对JAY怒目而视，后者演技上佳，满脸莫名其妙：“看蛋看？” “踢那么用力做什么，不知道这里面冷踢起来特别疼么！”黑发年轻人嘟囔着抱怨。 “谁踢你啦！”JAY挑起眉，然后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也打开了自己的电筒往下照了照，与此同时伸长了自己的腿隔空踢了踢，“看见没，老子离你这么远，怎么踢啊——你以为老子长腿怪么？” 陆十二转过头一看，却是一愣：刚才JAY和他确实都没有发生过移动，而在JAY此时站的距离范围内，最多只能踢到跟在陆十二身后大约半米处的发财——此时此刻，男人似乎已经想到了哪里不对，长臂一伸将JAY抓在手中的电筒夺过来，往陆十二那遭到袭击的小腿处照去—— 这一照不要紧，灯光之下看见的一幕让众人均是一愣。 来的时候陆十二穿的是普通的宽松牛仔裤，这种裤子结实且因为宽松比较方便进行攀爬之类的活动，而此时此刻，那“结实”的裤子在小腿处已经被挂出了密密麻麻无数道刮痕，并且从牛仔裤的刮痕里，还隐隐约约能看见陆十二被刮破的小腿伤口处往外接连不断的冒着血珠。 有这么一种情况的现象——当人体受伤的时候，在受伤者本人尚未发觉自己受伤时，他可能最多只是感觉到有一点点疼痛，然而当他终于注意到自己受伤，并看见血流如注的伤口时，那一刻，他会觉得自己几乎快要痛得昏死过去。 比如现在的陆十二。 当陆十二在看见自己流出的血几乎将浅色的牛仔裤小腿处晕染成红色时，一瞬间冷汗唰地一下就冒出来了，汗水瞬间将他身上的t恤浸湿，矿道中凉风吹过，冷飕飕的，受伤的那边腿一阵阵的剧痛传来，整条腿似乎都麻木了。 当陆十二被发财整个儿抱起放在矿道边凸起的铁轨边坐下时，沙巴克用JAY的手电在矿道下方照了照，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他就在两边的墙壁上找到了一个黑黢黢的、大概可以容纳一只小型犬出入的黑洞，可照明射程大约是八百米的狼眼矿灯打开往里照，却似乎深不见底——刚才那个袭击陆十二的生物大概就是从什么地方悄悄冒出，在进行攻击过后，又藏进了这个洞里。 它的移动速度很快，似乎对整个矿道的结构相当熟悉。 “这狗洞很深啊。” 沙巴克用嘲讽的声音说道，随即站了起来，在周围绕了一圈，在周围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下，抬起脚便往周围某处墙壁踢了踢——此时，只听见一阵碎石掉落的声音，紧接着，在沙巴克的脚下，居然就出现了另外一个跟之前那个“狗洞”一模一样的洞穴入口！ 而沙巴克并没有停下来，接下来在一阵乱踹之后，他准确地寻找出了十几个这样作为入口或者出口的黑洞。 “掩盖住洞口的泥土很松，大概只是临时伪装起来了而已——只有陆战型幻兽会有这样打洞的习惯，而且应该是一群，不是一只。” 沙巴克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看着坐在大石头上的陆十二和他面前的金发男人——这会儿男人在半蹲着仔细观察了下黑发年轻人的伤口后，一把轻易撕开了他的牛仔裤，已经有些凝固的血液伴随着被撕开的衣物被拽开来，男人粗暴的动作引起黑发年轻人一阵痛呼，随手抓过手边的手电筒就对准他的脑袋敲了下去——被袭击脑袋的男人却眉头也没皱一下，直接抓过他的腿，翻过来去看那伤口处。 沙巴克有些不忍直视地拧开了脸。 而此时，JAY和拜伦也凑过去查看陆十二的伤口，随便喷了一点止痛喷剂后，后者正抓着止血绷带一圈圈地往腿上缠，JAY沉吟了片刻后：“这伤口仔细看都是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小血点，不像是刮伤啊——” “什么意思？”陆十二擦了把额间的冷汗，抬起头瞥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我被一只像是刺猬的幻兽攻击了？” “而且还是整个背部都金属化的刺猬。”一旁的拜伦勾起唇角讽刺地补充了句。 沙巴克不理他们，这会儿他正伸手去掏最开始出现的那个洞口，JAY转过身看了看沙巴克：“有什么好掏的，那洞穴那么深，你手臂有多长才能——” JAY话语刚落，忽然之间就看见被他捏在手中的电子地图整个屏幕花屏了那么一下。 他愣了愣，看了看沙巴克，片刻之后像是反应过来这家伙干了什么，张大了嘴道：“没地图我们就瞎了，沙巴克大爷，您悠着点儿啊。” 沙巴克没理他，缩回了手臂耐心等了了一会儿，令人震惊的是，没等一会儿，居然从矿道深处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有一道小小的黑影飞快地从之前被沙巴克掏过的那个黑洞洞口处窜了出来！ 陆十二反应很快地一把将之前用来揍发财的手电筒抓起来，打开电筒照了照，只看见在矿道铁轨上，一个冒冒失失的小小黑影在飞快地窜来窜去，当灯光照过去时，能新鲜地看见它背上一根根竖起来的如同仙人掌一样的金属小针刺—— 它看上去迷迷糊糊地在铁轨上撞了一下，撞得整条铁轨发出“呯”地一声，后退两步，这才像是找到了逃窜路线似的，瞄准了矿道另一边墙壁上被沙巴克掏出来的另外一个黑洞——然而正当它飞快地向着那洞口跑去时，在它的上方，沙巴克已经面无表情地抽出了背上的一只大刀—— “等等。”陆十二出声阻止，“别弄死它。” 沙巴克扫了陆十二一眼，还是手起刀落，只不过用的是刀背——只听见“哐”地一声金属与金属相互碰撞巨响，那在铁轨上窜来窜去的小小身影猛地一顿，伴随着“渣渣”地两声叫唤声，那小玩意被敲得昏死在铁轨上。 沙巴克收起大刀，弯腰将那被敲昏的小动物捡起来，往陆十二他们那边扔去—— 看着那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毛刺刺的玩意迎面飞了过来，陆十二“哇”了一声，正手忙脚乱地摆姿势思考用身上哪个部位去接，却在那玩意砸在他身上之前，站在他面前给他处理伤口的发财已经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似的，伸出大手，稳稳地接住了那只整个背部都是金属刺的陆战型幻兽。 拎在手中好奇地看了看，金黄色的瞳眸之中有惊讶的目光一闪而过，然而男人却并没有做出其他的表示，便淡定地将手中的那团沉甸甸的东西交到了黑发年轻人的手中。 JAY：“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刺猬的啦？” 拜伦：“蜜蜂也不住在矿道里啊，伽马线虫不也出现了么，大惊小怪。” 沙巴克：“这只陆战型幻兽的金属化程度很高，主公，跟那些伽马线虫是一个状态，我认为这也是‘蜂后’的杰作之一，这么一想倒是也解释得通，一个矿道，让飞行系幻兽以及陆战型幻兽上下夹击同时看守——” 沙巴克的话语刚落，便听见不远处的黑发年轻人发出一声困惑的沉吟。 众人转过头去看陆十二，却在这个时候，看见后者抬起头，黑色的瞳眸在电筒光照下显得有些闪烁：“可是，‘蜂后’应该不会有空到给自己的杂兵取名字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幻兽翻过来，捏起了它脖子上挂着的一个金属片——居然是刻着幻兽名字以及主人名字的幻兽铭牌。 第78章 “咦，真的是啊，这不是前几年很流行的给幻兽佩戴的铭牌饰物吗？”JAY凑了上来，翻看了下这只被陆十二拎在手中处于昏迷状态的幻兽，啧啧两声道，“这只幻兽的金属化程度很高啊，不应该被主人扔在这种地方……” “也有可能是它们的主人不得不将它们遗弃，还记得第一批失踪的职人么？” 陆十二一边说着一边皱起眉，重新将那铭牌翻过来仔细看了看，却发现那铭牌上虽然隐约能看见刻上了幻兽的名字以及主人的名字，但是那刻印的程度很浅，就像是雕刻师傅的手艺不到位似的，而且铭牌很新，完全没有氧化，也没有刮痕，不像是几年前的产物。 这情况…… 根本说不通。 虽然那些幻兽职人确确实实是神秘失踪了，并且距今也有大约一两个月左右的时间，但是哪怕这只刺猬模样的幻兽主人是在来伽马A星之前才给它新买的一块铭牌，因此铭牌还没来得及产生氧化反应，但是那崭新的铭牌上完全没有刮痕，这一点就尤其说不通了—— 这只刺猬幻兽在整个矿道里到处钻来钻去，行动也快，再加上它看上去本身迷迷糊糊的模样，连在铁轨上跑都能撞几次脑袋，怎么可能在行动过程中不让身上的铭牌与碎石或者铁轨产生摩擦？ 崭新的铭牌啊…… 不知道为什么，陆十二总觉得面前这情况有些似成相识。 一边努力思考着这情况他到底是在哪儿见过，一边顺手将这只小刺猬似的幻兽放在巨石上，目光显得有些飘忽地在周围到处扫视了一圈——与此同时在他的身后，发财看上去挺有兴趣地凑上去对着小刺猬幻兽柔软的肚皮戳了两戳，将那幻兽戳成四脚朝天的模样，又拎起来抖了抖，像是活生生想将人家背上那一层完全金属化的刺和本体分开似的…… 当陆十二转过身的时候，正好看见自家幻兽正一脸认真地扯着那小刺猬的小边小爪子，想要将那只刺猬五马分尸的模样…… 陆十二立刻炸毛道：“财哥！你干嘛！” 发财被冷不丁地叫了名字，手中一抖，将那刺猬扔回了大石头上，随即抬起头，不满地蹙眉看着陆十二，就仿佛在抱怨：这么大声做什么。 陆十二：“要爱护小动物。” “……”发财看看陆十二，又看看手中被他拎着一条腿，在空中晃来晃去的小刺猬，随即露出了个“你荒谬”的表情。 “这玩意再小也是你的同类，”陆十二一边说着，一边从发财手中抢过了那只小刺猬，“你刚从蛋里孵出来的时候也就和它差不多大，人家还比你沉呢……” 陆十二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发财捂住了嘴，陆十二莫名其妙地抬头去看他，却发现此时男人正一脸尴尬地看着沙巴克和拜伦，就好像刚才陆十二说了什么让他觉得十分不好意思的事情似的。 这反应挺有趣……陆十二笑眯了眼，一时间居然忘记了腿上伤口的疼痛，将发财的手从自己的嘴巴上拿下来，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在此时，他忽然掂量了下手，忽然发现手上的重量好些有哪里不对，“咦”了一声发出一声困惑的声音，他重新将那小刺猬拎在自己的面前看了看，随即，陆十二看见了简直让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原本，这只小刺猬背上的刺应该已经都完全金属化了，但是这个时候，那些小刺，居然有一半变回了普通的无金属化状态。 这只幻兽的金属化程度在倒退？ 还是难道他们刚才集体眼花？ 怎么可能？ 陆十二动了动唇，正想询问他的队友这种“忽然退化”的情况是不是情场出现，却在此时，他又听见了一阵叽叽喳喳的轻响，稍稍一顿有些奇怪地回过头去，随即，眼前出现的一幕让陆十二整张脸都僵硬了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在陆十二一行人身后违背电筒照亮的黑黢黢的矿道之中，亮起了无数双红色的眼睛，那些眼睛有高有低，从整个他们刚刚路过的矿道壁上亮起，有一些甚至还漂浮在半空中……陆十二哆嗦着手打开了手电筒，整个矿道亮起的同时，他终于看见是什么东西堵住了他们来时的路—— 几十只各式各样的高度金属化幻兽。 它们纷纷从那些之前被沙巴克踢开的地洞中钻了出来，此时此刻，成群结队地将他们来时的路死死地堵住了。 JAY倒吸一口凉气，动作很快地跳到了沙巴克大叔的背后，而就在此时，更加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从他的头顶上忽然出纳来了泥土砂石耸动的声音，他猛地抬起头，随即便劈头盖脸地迎来了一大块土掉在脸面上！ JAY“啊”地惊叫一声，同时他身边的A仔也微微弓起背向着主人头顶的方向发出低低的咆哮，甚至来不及等JAY做出反应，下一秒沙巴克便出手了——他就像是驱赶碍手碍脚的小屁孩似的抓着JAY将他往旁边一推，当JAY踉跄着后退几步被陆十二一把扶住的时候，原本在他站着的位置上，掉下来一条长长的蛇形幻兽！ “这……这什么！”JAY瞪大了眼。 此时，这只忽然出现蛇形幻兽只剩下一双红色的眼睛是正常形态而非金属了，掉落在地上之后，它只是冲着此时僵硬地看着它的一群不速之客吐出了鲜红的芯子，随即拧着它那完全金属化后显得并不那么柔软的身躯，向着幻兽的大部队方向游走而去…… 片刻的沉默。 陆十二下意识地转头看想发财，却发现后者这会儿不见惊慌，倒是皱着眉盯着那别别扭扭的蛇形幻兽，半晌，直到它彻底回到幻兽的队伍中去，发财这才抓过陆十二的手，认真地在他的手掌心中写下—— 【这金属化的方式不对。】 陆十二动了动唇，正想问什么叫“金属化方式不对”，却在这个时候，JAY再次出声打破了一时间的沉默—— “这是怎么回事？” JAY难以置信的声音打破了现场降低至令人感到压抑的僵持气氛，他看着面前这一群虎视眈眈地、统一红色瞳眸死死盯着他们的幻兽，又转过头，看了一眼这会儿正在那大巨石上缓缓苏醒的刺猬幻兽，他猛地皱起眉，用听上去十分疑惑的声音道，“怎么可能会突然集中出现这么多被遗弃的、高度金属化的幻兽？” 这是一个好问题。 然而不幸的是，这又是一个没有人能够回答的“好问题”。 JAY话语刚落，众人面面相觑，此时，在陆十二他们的身后，那只刚才被陆十二顺手扔回石头上的刺猬也跟着苏醒了过来，它缓缓从石头上爬了起来，只是稍稍一顿，随即发出“渣渣”的声音，随即终身一跃，落在铁轨上发出“铛”地一声轻响，随即笨手笨脚地爬起来，便如同之前那条蛇似的，匆匆回到了那群幻兽的队伍当中—— 陆十二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电筒对准了这只小刺猬模样的幻兽，随即发现，这只幻兽的眼睛也是完全的红色，而且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刚才它明明已经变回了一半正常状态的背部刺，居然又变回了完全金属化的状态。 当它回归它的队伍中去时，变为了那几十双红色眼睛中并不起眼的其中一员。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陆十二动了动唇，终于抓到机会转过头问JAY：“幻兽的金属化是可以随意控制的？” “你在说什么？”JAY显得有些紧张的声音传来，“吓傻了么你，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金属化是幻兽的成长，不可逆，你长大了长歪了还能让你妈帮你塞回肚子里去再来一遍么？” “老子就是随便问你个问题而已，不要那么顺便就进行人身攻击，”陆十二抽了抽唇角，“你他娘才长歪了呢。” 陆十二话语一落，就在这时，在陆十二他们的身后，更多泥土石块松动的声音传来，原本空无一物的他们身后的矿道里，也不出意外地出现了同样数量的一双双红色眼睛——在不知不觉之间，他们一个队伍的人居然就这样被无声无息的包抄了？！ 周围，包围着他们的幻兽几乎算是各式各样，陆十二甚至有看见有飞行系幻兽从高空的洞穴中展翅飞出——只不过这些幻兽似乎有一些共同特点，比如它们都像是那只刺猬形态的幻兽一样，体型偏小，而且浑身上次阿都完成了高度金属化状态——包括那只飞行系幻兽在内，它的金属化程度甚至比JAY的C仔更加完善，C仔只是爪子和鸟嘴以及身体羽毛的一部分金属化，而那一只野生的红眼飞行幻兽，压根就像是一只完完全全的机械鸟。 此时此刻，他们将陆十二一行人的来路与去路纷纷堵死。 “现在怎么办？”JAY抽了抽唇角问。 “还能怎么办？”陆十二说，“杀过去，如果活着回去，记得叫研究中心给我们加薪。” 陆十二话语刚落，整个队伍就仿佛获得了命令似的动了起来—— 拜伦活动了下筋骨，伴随着“唰”地一声金属之间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只见其一把将腰间的佩刀抽出；沙巴克抽出了背后的两把双刀，当那双刀握在他手中的时候，逐渐地聚集起一阵风围绕在刀刃的两旁，风中滚着细细的砂石；A仔微微扶低身子，张开了长满金属獠牙的血盆大口，发出低低的咆哮声响…… 而队伍之中最先动起来的却是他们之中从头至尾都显得特别淡定的金发男人。 此时此刻，正当陆十二想要回头抓住他闪一边去蹲着围观，却不料手抓了个空，转过身只见其宽阔的背影正背对着他们，走向去路方向——男人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一只飞行系幻兽的跟前，当后者发出一声充满了敌意的刺耳鸣叫声，俯冲向着他攻击而来时，他却以所有人都没来得及看清楚的超迅速动作，一把像是捉小鸡似的将那飞行系幻兽捉在手中！ 陆十二：“财哥，你要干——” 陆十二的话还未落下，只见男人另外一只手稍稍一用力，伴随着“撕拉”一声像是金属被撕碎的声音，一抹绿色的血液飞溅上男人那紧绷的下颚！ 众人：“……” 在所有人惊讶的注视下，他眼睛眨也不眨地将那被他徒手撕碎一边金属翅膀立刻毙命的飞行系幻兽尸体像是扔垃圾似的扔向了一边……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沉默，发财转过身来，淡淡地瞥了一眼沙巴克和拜伦，金色的瞳眸在矿道昏暗的光线之中依旧显得异常明亮耀眼：还不动手，等什么？ 发财的这一眼仿佛是一个开战的讯号。 矿道两旁，沙巴克、拜伦守着来路，发财、A仔负责往去路方向撕开一条血道，与几十只幻兽的战斗一触即发！ 只见此时此刻，沙巴克咆哮着将手中带着风沙围绕的双刀往地上一砸，伴随着土石被卷起的声音，整个矿道地面都随之微微颤动了下，那原本就被挖了无数个洞的天顶处掉下无数碎裂砂石！ 同时，那原本围绕上来蠢蠢欲动的红眼幻兽，居然像是受到了恐吓似的，纷纷后退了几米远—— 陆十二和JAY作为两名愚蠢的人类，被发财以及拜伦、沙巴克围在中间安全区域，两人老老实实地蹲在巨石后面，只冒出半个脑袋左看看右看看的围观，在看了一会儿“队友们”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之后，他们沉默片刻，相互对视一眼，皆是看见了对方脸上的震惊。 陆十二：“……你男朋友可以的，刀不见血往地上一砸就能把人家吓退几米。” JAY：“你男人也很猛，徒手撕幻兽，老子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样的绝技。” 陆十二抹了把脸：“我不说谢谢你不介意吧？” JAY点点头，又伸脑袋看了看，这个时候，他正好看见发财抓过一只看不出模样、只知道是陆战型幻兽的红眼幻兽，手微微一使劲，那完全金属化的幻兽就成为了他手中的一块破铜烂铁，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一声惨叫，就绿色的汁水四溅——铺天盖地的，有一些不知道是幻兽哪个结构的东西还飞见到了A仔的身上。 JAY有些惨不忍睹地收回了目光：“财哥那边颇为血腥暴力，也不知道曾经试图反抗财哥强行喂鱼的A仔现在看见这一幕是什么想法——总之我觉得，还能看着活着的A仔真好……” 陆十二负责给发财他们照明，手电筒灯光分别一左一右地打向两旁——此时，在整个队伍人迅速的动作之下，整个矿道已经到处沾满了各色幻兽血液，整个矿道中都沾染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息——当然，最主要的血腥气还是从发财他们这边扩散开来的，因为沙巴克他们那边的幻兽不知道为什么，进攻的意识似乎并不是太强，沙巴克与拜伦往前逼近一步，它们就纷纷往后退开很多…… 就好像他们就这样一路杀回去的话，这些幻兽就准备一路退到矿洞门口似的。 相反的，发财他们这边，堵住了整个队伍去路的幻兽进攻意识就强悍许多，那些幻兽纷纷目露凶光，一只被捏爆下一只立刻顶上——进攻积极度与沙巴克他们那边的幻兽完全不同！ 陆十二正看的奇怪，此时他无意间晃了晃手中的电筒，无意间从脚底下的那金属轨道上晃过，这时候，他意外地看见，那轨道之上，刚才那个小刺猬模样的幻兽撞击过的地方居然出现了几道划痕，在划痕之下，居然露出了另外一种颜色的轨道…… 陆十二愣了愣。 随即，整个脑袋开始飞快地运转起来—— 从进矿道，遇见那只刺猬模样的幻兽时，他就觉得哪里不对，那新旧、磨损程度完成不符合逻辑的铭牌，高度金属化的幻兽，以及颜色不一致的铁轨，再后面，发财告诉他的，那些幻兽“金属化方式不对”这样的忠告…… 一系列的问题串在一起。 陆十二沉默了几秒，忽然一拍脑门终于想起——在之前他们看得那段十三小队遇害的视频当中，也出现了同样的铁轨，而当时陆十二还奇怪了下，当时在视频之中的哪个环境似乎是非常潮湿的，而在当时那么潮湿的环境中，那些铁轨却完全没有出现被腐蚀或者氧化的痕迹——就好像，现在这个表面上看上去也同样没有出现腐蚀、氧化现象的铁轨一样。 ——金属的物资因为某些原因发生了改变。 ——就好像这些突然出现的幻兽身上也出现了一系列的变化一样。 ——所有的变化，统统都与金属有关。 陆十二努力地思考着这其中的关系，却无论如何想不出“铁轨的状态”和“幻兽的状态”之间的关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视线不经意地从不远处的A仔身上扫过，这时候却惊讶地发现…… “A仔身上的皮毛什么时候金属化的？”陆十二怔愣地问身边的JAY。 “啊？”正替沙巴克他们那边打光的JAY莫名其妙，“没有啊？” 陆十二仔细想了想，随即想起A仔金属化的皮毛部位好像就是之前飞溅上了那些野生幻兽血液的地方，心中咯噔一下，陆十二赶紧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将这时候还在进行厮杀的发财脸上扫过——只见其此时刻，他的身上已经溅满了五颜六色的幻兽血液，陆十二的手电筒光芒之下，那双金色的瞳眸之中，却有一缕明显的红光一闪而过！ 陆十二猛地一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然而当他抓紧了手中的手电，对准了发财的方向时，那直射对方的眼睛的光芒让他下意识地停止了手中的厮杀，微微一顿后猛地回过头来——这一次，陆十二则看见，男人那双平日里金色的瞳眸，此时此刻居然已经被一半的红光所占据！ 此时此刻，在那双金、红半掺的瞳眸之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狂煞戾气，陆十二抓着手电筒的手猛地哆嗦了下，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身后的沙巴克忽然说了句：“这些幻兽好像不是想要进攻我们，也不是在保护什么，它们这个举动好像单纯只是想让我们回头而——” 沙巴克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此时，陆十二和JAY双双发出一声惊叫打断了他的话！ 那原本正与野生幻兽厮杀的高大身影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息冲着陆十二他们这边扑了过来，陆十二手中的电筒熄灭掉在地上，接连后退之时又撞到了身后陷入震惊呆立在原地的JAY，他的手电筒也一块被撞掉——矿洞之中，一时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瞬间袭来的黑暗让陆十二倒抽一口凉气，紧接着，他潜意识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充满威胁的东西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他甚至来不及躲避，下一秒，便被狠狠地撞在了墙壁上！ “呜！” 背部狠狠地撞在坚硬的、布满了突出碎石的矿洞壁上，腿上刚刚缠绕好绷带的伤口处也从墙上狠狠擦过，一时间从身体各部分传来的刺痛让陆十二眼冒金星差点疼得背过气去——然而还没等他发出呼救声，下一秒，他便觉得一个强壮的身体压了上来，将他死死地固定于墙壁之上！ “财哥？……” 当血腥味都遮盖不住的熟悉的气息完全将陆十二笼罩，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被一阵粗暴的啃咬将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尽数被迫吞咽回了喉咙里，对方那带着血腥气息的冰凉的吻落在他的唇上！ 不像是白日里在救助站房间里那样虽是显得有些急迫却异常温和的吻——此时此刻，男人仿佛只是在欲望的支配下进行单纯粗暴的索取，他的舌尖不容拒绝地敲开了黑发年轻人的牙关，因为动作过于急切，双方都尝到一丝丝血腥气息在口腔中扩散开来…… 陆十二痛得直流冷汗，然而此时将他死死压在矿道壁上的男人却并没有打算放开他，他含住他的舌尖，肆意逗弄，当陆十二抬起眼试图看向对方的眼时，却发现后者的一双瞳眸微微眯起，平日里明亮的瞳眸之中，只有满满的阴沉…… 他看着陆十二，就仿佛是看着一只任由他爪下玩弄的陌生猎物。 陆十二听见自己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的声音，慌忙之下，手猛地握拳就往发财的脸上招呼而去——然而就在他的拳头即将碰到男人的脸颊时，这会儿正压着他索取他口中唾液的男人却如同脑袋上长了眼睛似的，直接伸出一只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陆十二微微一愣，下一秒，他感觉到男人将他试图进攻的那边手抓了起来蹭了蹭，正当陆十二奇怪他要做什么时，男人眼中红光一闪，与此同时轻轻一拉，陆十二只听见自己耳边传来“咔擦”一声清脆的响声，同时右手手腕粗传来一阵剧痛，之后，他的右手就直接失去了行动力！ 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想要痛呼，却无奈男人冰凉的唇再一次压了上来，将他的痛呼声尽数吞咽进了彼此的喉咙当中——他将陆十二的另外一只手固定在其头顶，另外一只手顺着腰际一路下滑，在小腹处微微一顿，随即直接撕开了他牛仔裤前面的扣子，从他的裤腰中滑入时，那冰凉的触感这才让陆十二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这家伙想要干嘛，他简直被吓得肝肠寸断，屁滚尿流地大吼一声男人的名字！ 然而意料之中的，此时此刻的发财像是压根听不见陆十二在说什么。 那些不知道含有什么鬼成分的幻兽的血液让他彻底地兴奋了起来，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身边传来JAY的惊呼声，以及沙巴克、拜伦说话的声音仿佛都来自很遥远的地方，陆十二只是迷迷糊糊地听见他们似乎是在叫他和发财的名字，以及沙巴克似乎在叫着“主公”——但是，这并没有影响到男人，此时，他终于放过了陆十二被啃咬得异常红肿的双唇，湿漉漉的吻顺着他的唇角一路下滑—— 与此同时，那只已经探入陆十二牛仔裤腰中的，那灼热粗糙的大手探入最后一层遮挡，直接扣住了陆十二微微颤抖着的臀瓣—— “呜——” 那手掌之间粗糙的纹路带来的触感，通过所接触的肌肤完整地传入黑发年轻人的脑海之中。 男人的头颅一路向下，仿佛一只贪婪的野兽从黑发年轻人的下巴、喉结，胸前舔咬而过，留下一串湿漉漉、不知是痒还是疼痛的灼热触感……陆十二能感觉到对方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变得异常的火热，大腿根部，似乎还能感觉到有什么变得越来越坚硬的东西在顶着他的大腿…… 同为男人，这是哪个地方的反应陆十二再清楚不过，倒吸一口凉气，就在他以为今天就这样要被发财在这个简陋的环境下直接办了的时候—— 忽然，他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被什么东西打破了平衡，那僵持、压迫的感觉消失了，在矿道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飞快地靠近他们，并且当陆十二意识到他存在的下一秒，他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呯”地一声，直接将压在陆十二身上的金发男人撞飞了出去！ 失去了束缚的陆十二从矿道壁上滑落，手微微颤抖地将裤子拉好——扣子已经被拽坏了，还好有T恤下摆挡住，稍稍拉稳裤子后，陆十二立刻挨着墙边站了起来，此时，他的视力已经稍稍适应了周围的黑暗环境，他只能看见黑暗之中，似乎有一个发财身材不相上下的人与发财厮打在了一起！ 第79章 陆十二僵硬在原地愣了愣，几秒后，当JAY慌慌张张大吼大叫着他的名字的呼唤声重新传入他的耳朵里，他这才仿佛从四次元被拉回现实世界，蹲下身摸索着在地上找到了之前掉落在地的手电筒，哆哆嗦嗦地打开照向不远处正滚成一团相互殴打的俩身影—— 两人所在那处的矿壁完全塌陷下去了，所到之处亦是一片狼藉，因为此时此刻他们身上都是滚满了碎石沙土，所以也不知道如果这会儿整个矿洞塌陷了应该算是谁的功劳——当刺眼的光线让不远处犹如两匹饿狼撕咬在一起的男人同时手下的动作一顿，微微眯起眼，此时，暂时位居上方的男人一只拳头悬空在发财的脸颊上方…… 当陆十二终于看清楚压在发财身上的这人的脸时，陆十二差点手一抖将手中的手电扔到他的脸上去！ 阿修罗！ 怎么是他！ 在陆十二震惊的目光下，阿修罗猛地拧过脑袋，一双湛蓝的瞳眸冷不丁地与这会儿抓着电筒照射住他们的黑发年轻人对视上！ 瞬间的沉默。 就在这时，被阿修罗压在下面发财第一个反映了过来，只见他长腿一伸迅速踹向压在自己身上的阿修罗的小腹处，待后者“哼”地痛呼一声后退开来时，也没忘记将那即将招呼在发财脸上的拳头落下，那骨骼与骨骼相互撞击的声音，让在场的众人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阿修罗和发财分开后，两人一左一右相互对持，良久，发财揉了揉被揍疼的俊脸，微微蹙眉啐出一口隐隐约约带着血丝的唾液，再转过头看向陆十二的时候，眼中的瞳眸颜色已经恢复了原本那样如同宝石琥珀一般的金黄，手电筒的灯光之下，金发男人看上去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透着狰狞阴冷的陌生气息，他看向陆十二脸上的擦伤时，愣了愣，那双金黄色的瞳眸之中露出了一丝丝疑惑的神情。 陆十二：“……” 看着发财这个样子，就好像他已经不记得之前自己做过什么，然而陆十二甚至来不及感到愤怒，他意外地发现自己几乎是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刚才那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算了。陆十二嘟囔着，朝着发财招了招手，后者立刻像是平日里一样化身忠犬想要抬脚蹭到他身边，刚走两步，忽然感觉到脚下似乎猜到了什么东西，发财脸上表情一顿，低下头拿开脚，随即发现在他脚底下的是一枚脏兮兮的……扣子。 当发财弯腰将那枚扣子捡起的时候，陆十二也微微眯起眼伸脖子看了看，在发现那扣子就是他自己的牛仔裤扣子时，他倒吸一口凉气涨红了脸，连忙将手电筒的光芒打开，三步上前，一把将那金属钮扣慈宁宫此时正一脸奇怪的发财手中夺了过来！ 陆十二将扣子揣回口袋里，转身，假装“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淡定目光从他那些均是一脸微妙的队友脸上扫过，向着他们身后看了看，却发现那些红眼幻兽果然不见了，陆十二深呼吸一口气，转过头又照了照阿修罗的身后的矿道，果不其然，也是空空如也，若不是此时墙壁上还残留着那些幻兽的血液以及残肢，陆十二几乎要怀疑刚才一瞬间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他的幻觉。 他动了动唇，正想问阿修罗为什么会在这里，却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俩手空空的男人从宽大的裤口袋中摸出了一个通讯器，通讯器响起了兹兹的两声电流声后，一个听上去有些耳熟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老大，你那边怎么样？” 阿修罗顿了顿，懒洋洋地扫了一眼此时站在自己不远处的黑发年轻人，目光稍稍滞留片刻，又瞥了眼门神似的站在其身后的金发男人，随即道：“F区遇见一些碍事的，不过已经解决了……” 被评价为“碍事的”的金发男人一脸蠢蠢欲动想要跟面前这位武职人大叔再干一架的模样，陆十二头皮发麻，连忙一把拉住了他。 与此同时，阿修罗收起了手中的通讯器，转过身来看着此时正无声地瞪着他的一群人：“没想到还有人不怕死接下F区深入任务——喂，小鬼们，你们不会觉得打得过小丑就已经很强了吧？” 陆十二看见发财的眉又挑了挑。 阿修罗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墙角方向——在手电筒的光线之下，众人这才惊讶地发现在墙角处居然端正地摆放着一只背包——难道这个阿修罗就是在刚才一瞬间的黑暗之中从远处靠近他们，还有空将包包摆放好？！ 怎么可能…… 阿修罗将背包背好，停顿了下，在众人鸦雀无声地瞪着他时，他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压低了声音道：“那些幻兽不是被‘伽马体’派来阻止你们前进的，而是在伽马线虫被清除掉之后才聚集到这个地方来的——以前我也没见过，现在它们出现在这里，应该是想要提醒做任务的幻兽职人不要再继续前进，以免像它们的主人一样遭遇‘伽马体’的毒手——” “‘伽马体’……那是什么？”陆十二问。 没想到阿修罗居然露出了个稍稍惊讶的表情，即将离开的步伐也停住，中年男人湛蓝的瞳眸此时变成了一种高深莫测的深蓝：“你们不知道‘伽马体’？交给你们任务的人没有提醒过你们在矿脉深处有一只不明危险生物？” 陆十二沉默。 JAY和沙巴克他们面面相觑，皆是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惊讶的目光。 此时，陆十二队伍中的人基本都隐约猜测到，阿修罗说的“伽马体”大概就是“蜂后”，而这个名字应该是官方给予“蜂后”的一个总体代称——也就是说，其实官方军部以及开放商也已经由伽马线虫的出现得出了它们在守护“蜂后”的结论，或者他们甚至在更早些的时候就猜到了“蜂后”的存在，并且给它取了个代号叫“伽马体”。 “免费送你们一个信息，不知死活的小鬼们，”阿修罗沉声笑了笑，懒洋洋地说，“我们之前接下S级任务就是调查‘伽马体’的真实身份以及其来到伽马A星的真实目的，初步判定，伽马体应该是一种有指挥能力的非人类生物，甚至有可能是一只失去控制的觉醒幻兽，很聪明，而且富有创造性……算了，我跟你们说那么多做什么，如果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就不要继续前进了。” 陆十二还没来得及开口，此时，不远处的沙巴克已经沉声道：“我们的任务进行到一半，不可能中途停下来。” 阿修罗不置可否地嗤笑了声。 而此时，陆十二微微蹙眉，这样来看的话，官方那边的调查进度比想象中的深入很多啊，居然已经猜测到“蜂后”是一只很聪明、富有创造力的觉醒幻兽——这说法完全就跟沙巴克大叔口中的夜罗刹形象不谋而合了啊……陆十二转过头看了眼沙巴克，果不其然，这会儿后者也是显得有些惊讶。 陆十二又问：“它来伽马A星的真实目的？” 阿修罗随手在矿洞壁上飞溅上的幻兽血液处抹了一把，低下头看了看指尖的绿色血液，凑近鼻子嗅了嗅随即皱起眉露出个嫌恶的表情，淡淡道：“就是这些东西。” 如果说“伽马体”的存在早已是意料之中并没有给陆十二带来多少震撼的效果，那么眼前……想到这些血液触碰到A仔以及发财之后产生的不良反应，黑发年轻人顿时皱起眉，显得有些在意地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的任务内容，也是机密，拿命换来的推论结果。”阿修罗仿佛有些戏谑地上下扫了陆十二一眼，“你不是应该很熟悉信息交换守则么？想要知道，拿点东西来交换啊。” “……” 没想到这个阿修罗表面上看起来凶神恶煞，原本骨子里也就是个比小丑没好多少的流氓强盗么……先是故意假装慷慨说话说一半，在勾引起了人的兴趣之后又立刻住口要求进行“信息交换”，陆十二黑着脸，一边恼火自己不争气一脚踏入了人家挖好的陷阱，一边从背包里掏出一包发财的零食羊奶小馒头，在身边的金发男人不满的目光下，将那一包足够分量的零食扔到了阿修罗的手中。 阿修罗稳稳地接过迎面飞来的密封食品袋掂量了下，手中那轻飘飘的重量原本让他想要开口嘲笑黑发年轻人居然随便想拿什么垃圾东西跟他交换信息，却在此时，他手指微微一个使力，包装袋中有一块小馒头应声被捏碎……那手感让阿修罗一愣，随即显得有些意外地转过头看了陆十二他们一群人一眼，目光在JAY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这才问道：“饼干？” ……饼干个鬼。 不过，老子不说你也不知道到底是啥，陆十二眼珠子在眼睛里转了一圈，随即强装镇定地点点头。 阿修罗盯着手中那一包小馒头看了一会儿，抬起头道：“这种阶级性奢侈品……怎么，你们队伍里还有皇族的人？” JAY压了压帽檐，正想要否定，却在这个时候听见陆十二说：“对啊，不行么？” JAY：“……” “就用这个……阶级性奢侈品，换你手中的信息。”陆十二黑着脸说，“希望你可以告诉我，之前那些幻兽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他们的血液就是蜂……伽马体来到伽马A星的真实目的这是什么意思？我之前也注意到了这些幻兽的古怪之处——可以在完全金属化以及半金属化之间来回切换，还有这些铁轨的状态也很奇怪……” “……”阿修罗捏着手中的透明食品袋沉默了会儿，片刻之后，一脸真诚地说，“回答不上来。” 众人：“……” 此时此刻，陆十二的脸简直比锅底还黑，伸手拍了拍身边早就蠢蠢欲动中的金发男人，面无表情道：“骗子……财哥，去把你的零食拿回来。” 按捺了许久，此时终于获得了类似于“揍他一顿”指令的发财立刻动身，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走到阿修罗身边，却又听见阿修罗说：“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些幻兽的血液中掺杂了‘伽马R’。” 冷不丁的这么一句话，居然将在场的所有人再一次地说得怔愣在了原地——陆十二脸上露出了个放空的表情，大脑艰难地转动了一圈，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阿修罗说得是“伽马元”矿石的伴生矿产物“伽马R”，只不过在关于伽马A星的各式各样的报告中，关于这种大量产出的脸颊伴生矿的研究报告少的可怜，所以事到如今，压根没太有人注意到它的存在…… 夜罗刹大费周章哄骗赛博纳的哥哥带着它来到伽马A星，只是为了这种大量产出的伴生矿？ 它究竟想要干嘛？ “相比起对人类来说更加珍贵的‘伽马元’，‘伽马R’搞不好才是对幻兽更为珍贵的东西，而伽马体来到这个星球上，应该也是为了这个东西才来的——想想那些伽马线虫，想想之前的那些失去了主人的幻兽的变化，再想想你的弟弟的奇怪举动。”阿修罗摸了摸下巴，与此同时，愉快地将那一包饼干零食塞进了裤口袋里，“伽马R无论是什么，都不可能只是官方最开始认为的‘润滑剂’而已——润滑功能，恐怕最多只能算是它的物理性质。” 陆十二想了想：“你们的推测？” 阿修罗嗤笑了声，摇摇头：“小鬼，只是一包饼干而已，你是要刨根究底将我们小组的任务进度全部挖出来？” “你也知道那是一包饼干了。”陆十二不要脸地说，“很难得的。” “我们怀疑伽马R可能是一种对于幻兽有用的兴奋剂，可以根据幻兽的本身情绪瞬间将其金属化程度提高，”阿修罗一边说着，一边扫了发财一眼，“现在看来，对于人类可能还是催情剂，你知道，碰到了以后就六亲不认，男女不认，连自己的哥哥都不放过那种……” 发财：“？” 陆十二一脸尴尬，当JAY、沙巴克以及拜伦若有所思的目光在他和发财之间扫来扫去时，他简直后悔自己干嘛多问最后那一句。 “好心劝一句，如果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就不要继续前进了。”阿修罗往矿道深处走去，没一会儿就离开了手电筒的光线范围，于是矿道之中只有他那低沉的声音在回响，“伽马线虫之后，伽马体不可能就这样没有第二道防线，如果不做好充足准备的话……” 此时，阿修罗已经走远了。 与此同时他的声音也逐渐低了下来。 这句话的最后他说的什么陆十二他们没能听清，只是在片刻之后，黑发年轻人转过身看向自己的队友们，在视线停留在沙巴克身上的时候，他沉默片刻后道：“看来阿修罗和我们要找的是同一神秘人物……我还以为你会趁着刚才的机会和财哥一起联手处理掉阿修罗。” 毕竟，之前说好了要抢先一步在阿修罗他们之前先找到夜罗刹并对他下手之前找到它，现在看来，阿修罗他们掌握的情况并不比陆十二他们的少多少——在信息量这方面，陆十二他们甚至占据了下风。 情况比想象中的要辣手许多。 却在在这个时候，陆十二却得到了一个意料外的答案—— “没必要。”沙巴克目光深沉，“那家伙很强，不是说处理就能处理掉的——而且他似乎还有其他同伴在其他矿区继续深入，哪怕处理掉阿修罗，也只会引起打草惊蛇的效果而已……至于其他事，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关键是先要找到夜罗刹。” 陆十二愣了愣。 随即明白过来被沙巴克大神一语轻描淡写呆过的“其他事”，大概是说的关于武职人杀害觉醒幻兽——也就是他们的同类的事情。 他的主次分得很清楚，也非常清醒当前自己要做什么。 想到这儿，陆十二稍稍松了口气，既然沙巴克大神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再有什么异议，一队人稍稍收拾好了自己，跟着阿修罗离开的方向也继续前进——经过之前那些红眼幻兽的影响，一路上大家都显得有些沉默，期间JAY刻意将陆十二拉着落在了队伍的最后，压低了声音问陆十二之前他和发财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陆十二才惊讶的发现，JAY他们压根不知道之前究竟怎么了。 JAY说当时他们意识到这些幻兽并不是来攻击他们，而是想要善意地阻止他们继续前进并想要他们原路返回后，就立刻停下了进攻，然后他就被忽然退后的陆十二撞掉了手电，当周围陷入了一片漆黑状态，他们什么也看不见，意识到陆十二和发财似乎出了意外，明明那响动声就在附近，但是无论他们怎么搜索，都找不到他们的人。 “我和拜伦看不见也就罢了，A仔和沙巴克大叔又不是没有夜视本领，可是他们也说不清楚你们的具体方向，”JAY之若有所思地说，“就好像你们就在我们的面前，但是却完全存在于另外一个次元一样……” “……” 陆十二沉默了一会儿，掀了掀眼皮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发财，随即沉默地摇了摇头，表示什么也没有发生，很有可能只是狭窄的空间以及环境让他们产生了错觉。 这说话未免有些勉强，但是好在因为人没事，所以JAY也并没有过多追究，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黑发年轻人的肩膀随即加快步伐，三两步走到沙巴克的身边继续跟他研究手中的电子地图去了，而这个时候，原本走在前面的金发男人又刻意放满了脚步，来到了陆十二的身边。 陆十二转过头看着一脸欲言又止、皱着眉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发财，忽然觉得这简直有点儿滑稽：今儿个怎么各个想要单独跟他谈人生来着？ 在陆十二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视下，发财却认真地拉过他的手，在其手掌心写下—— 【刚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陆十二抬起头看了发财一眼，“一点不记得了？” 发财露出个了稍显得不安的表情。 陆十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记得多少？” 【回过神来时，阿修罗在，就打起来了。】 发财一脸认真地写下—— 【他看你的眼神让我觉得很不高兴。】 陆十二摇摇头：“想太多，他看谁都那样。” 却没想到发财郑重其事地皱起眉，用完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他—— 【没有想太多，你离他远点。】 “……” 陆十二被发财的指尖在掌心滑来滑去的弄得觉得有些瘙痒，想要往回缩手，却不了对方似乎特别固执地抓着他的手不让他缩回去，拉拉扯扯之间，忽然碰到了陆十二之前被撞在矿壁上时划到手腕的伤口——他低低嘶了一声，发财手上动作一顿，似乎有所察觉哪里不对，接过陆十二手上的手电筒往起身上照了照，当后者被那强光照得微微眯起眼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再抬起头来时，却看见这会儿站在原地的金发男人正一脸正经、用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目光看着他…… “怎么了？”陆十二一手拿过手电，在前面的人感觉到奇怪回过头前重新恢复了他们脚下的光亮度。 而此时，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从身边探过来一只显得有些粗糙的手，那大手小心翼翼地从他脸上的下巴，后颈脖以及手臂、手腕处滑过——每一次扫过都带来瘙痒与火辣辣的疼痛掺杂的奇怪感受——昏暗的光线之中，发财居然只是靠着刚才那一瞬间光亮看见的画面，此时就将陆十二身上那些之前摩擦出来的细碎伤口一一拂过。 不一会儿，陆十二被那又痒又痛的感觉折腾得实在受不了了，拍开发财的手有些抓狂道：“别摸了，痒不痒疼不疼，逼死人么！” 发财不依不饶伸过手来继续摸，陆十二被他摸得简直没了脾气，索性自暴自弃地咬着牙随便他去了—— 直到发财从陆十二的脸一路下滑，来到他的腰间，手上一顿，绕到他身后，稍稍掀起了他的T恤——陆十二猜想自己的背这会儿看上去可能有点惨，因为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发财在围观了他的背上情况之后陷入了相当可怕的沉默当中。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黑发年轻人觉得有些紧张——虽然明明干了错事的人不是他。 稍稍拧过头，看着已经放下了他的T恤，重新回到他身边的男人——此时在手电筒光线的照射下，金发男人神色淡漠，他高挺的鼻梁在脸颊一侧投下一小片阴影，睫毛又卷又长，遮盖住了此时其眼中的情绪，只不过从那弧线完美、这会儿显得有些紧绷的下颚可以看出，似乎发生了一些让他觉得不愉快的事情。 至于所谓“不愉快的事情”是什么，大概用屁股想都能想得出了。 陆十二张张口，想说没关系其实也不是伤得很严重一下就好了，却没想到在即将发出声音之前，他发现，之前那种面对发财时候尴尬的感觉果然又回来了——心砰砰跳，浑身皮肤好像都在燃烧，汗毛在一根根地起立唱国歌，鸡皮疙瘩大片出现。 “……” 妈的。 从脚板底窜上一阵阵无力感，黑发年轻人无力地闭上了嘴，拧开了口，暗自庆幸这会儿昏暗的光线将他那可能比西红柿还红的脸以及脸上的窘迫表情掩饰了一些去——此时他过于紧张，以至于身边的男人什么时候伸手从他口袋中将那枚金属扣子以及ID卡拿走他都没反应过来。 男人顺手将那枚脏兮兮的金属扣子郑重其事地收进自己的口袋里，拍了拍，而后拿出ID卡，在上面写下一句话，递到陆十二跟前—— 陆十二低头看了看，然后绝望地看见上面写了三个字外加一个标点符号—— 【我做的？】 陆十二：“……” 财哥思想觉悟这么高，真是让人…… 分分钟要被尴尬死的节奏。 见陆十二没反应，他还将手中的ID卡稍稍举高了些——看着架势，陆十二要是再不说话，他可能就要被逼得开口说话了，啊哈哈（……）。 “我都说了没事了，”陆十二皱眉，嘀嘀咕咕地将面前那握着ID卡的大手推开，“别放在心上，那些伽马R元素影响了你，又不是你的错……” 身边的男人沉默了片刻。 大约三十秒后，陆十二感觉到对方将ID卡重新塞回了他的口袋中，但是手却并没有拿开，而是顺势环绕上了他的腰间，带着一些情绪地稍稍收紧——碰到陆十二背部的伤口，他皱皱眉却并没有出声阻止，好在这时候后者似乎也想到了这个，又立刻放开了些。 那强壮的手臂却还是搭在陆十二的腰间没有拿走。 两人相互沉默地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陆十二试图去听前面的JAY和沙巴克在讨论什么内容，但是无论他怎么试图集中精力，却还是发现自己的脑海里就剩下一堆“嗡嗡嗡”以及“嗡嗡嗡嗡”……大脑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大约走过了几个岔道口后，陆十二突然感觉到身边的人放开他，他微微一愣，转过头去，却看见身边的金发男人一脸沉默地拉起他的手，冰凉的唇郑重其事地在他手腕擦伤的伤口处落下，并飞快地伸出柔软湿润的舌尖舔了舔。 陆十二：“……？” 【人类比想象中更加脆弱，下次我会小心些，抱歉。】 陆十二：“……” 第80章 陆十二动了动唇，很想问居然还有“下次”？想了想却还是闭上了嘴，安抚性了拍了拍这会儿自己干了坏事却还是委委屈屈蹭在他身边的金发男人——虽然发财人形状态下整个儿都很大只，但是他似乎还是有让人对他发火不能的本事在。 看着对方那张充满了真诚歉意的脸，陆十二就觉得自己没办法抱怨他太多。 然而很明显，发财并没有长着那种看上去很可怜很让人不忍心欺负的类型的脸，事实上当他面无表情沉默的时候，方圆几百里内幻兽叫的声音都要低几个分贝的样子……所以这会儿陆十二开始地深刻检讨关于“中华田园猫犯事儿了坑主人了，主人明明被坑的一身伤却还是舍不得将它吊起来打”这种奇怪的事情会发生，到底是谁的问题。 陆十二摸了摸胸口，发现心跳得有点快，脑子里乱糟糟的想要转移一下思想冷静一下，结果脑海之中下意识的先是飘过那天晚上他主动抱着财哥的脖子送上热吻的一幕，一瞬间人都快烧坏了的情况下——他赶紧转移了思考画面，随即就想到JAY一脸惊奇地说什么“我以为你们已经本垒打了”的画面——陆十二又是一阵猛地摇头，摸摸胸口，然后发现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得比刚才更加欢快。 “……财哥？” “？” “没什么。” 看着这会儿转过头一瞬间显得有些冰冷，在对视上自己之后稍稍柔和下来的俊脸，陆十二心中漏跳一拍——既有当发财露出后面那个温和表情时说感到的满足，也有在看见他前面那稍显得冰冷的表情时的不安。 不得不说，刚才在黑暗之中，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那陌生的举动让他一瞬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在见识到了两人之间力量的悬殊后，那种害怕发财变得厉害之中自己会失去他的失落感排山倒海地席卷上心头，而更糟糕的是，因为他不是女人，所以当发财决定要做出什么他不愿意的举动——甚至是想要离开他身边时，他能做的，最多就是拍拍后者的肩让他赔偿自己一千三百枚金币然后说一句“以后还是朋友记得常联系”，剩下的，他什么都做不了。 虽然想到那个情景，陆十二十分想要一哭二闹三上吊来着。 更多的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宠物要离家出走”带来的无力感。 思及此，陆十二转过头，做贼似的瞥了一眼此时走在他身边的金发男人。 看着后者那张紧绷着的脸，陆十二第一反应是“挺帅的”，第二反应是“糟糕了”。 陆十二发现，他好像喜欢上了他家的猫。 ……好变态。 无力地捂脸，在自我纠结所产生的尴尬气氛当中，黑发年轻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又往前走了大约几十分钟，他忽然听见走在最前面的JAY忽然发出一声困惑的声音，他好奇地抬起头去看，却发现在前方不远处，走在最前面头戴鸭舌帽的青年在一个弯腰之后，忽然间就失去了上半部分身体，就好像被人拦腰截断了似的！ “！” 陆十二抓着太阳能手电的手轻轻一抖，与此同时整个矿洞中的光源也稍稍晃悠了一下，真当陆十二以为自己的队友出了什么事的时候，转过头去看身边的发财，却发现后者一脸平静—— 果不其然，没多久，陆十二就听见JAY的声音传过来：“这边开始好像宽敞了很多，奇怪，电子地图上没有特别记载这一点。” 陆十二定眼一看，这才发现JAY只不过是钻进了一个半人高的洞，看上去突然被人拦腰截断，也只不过是因为那个洞穴而产生的视觉效果罢了……刚才走神走得太厉害，连脑子都不好用了？松了一口气，黑发年轻人显得有些局促地笑了笑调侃道：“又是地图上没记载的？电子地图这玩意到底靠谱不靠谱啊，怎么和当初在古代战场一样……” 其实与其说挡在众人面前的这是“洞穴”，不如说是一段短短的隧道。 陆十二已经弯腰钻进了那个洞穴中，整个洞穴的土壤很硬，像是被人特意整理过似的，当人弯腰从其中穿过的时候，只有少部分的细碎泥土会从头顶上落下，陆十二倒数第二个从中穿过，发财在他身后垫后，在猫腰往前走的时候，陆十二调暗了手中太阳能手电筒的光——当他明显地感觉到洞穴开始收窄并看见了出口时，他多留了个心眼看了看这个半人高的“隧道”两旁，果不其然，在昏黄的灯光中，他看见了这颇为坚硬的洞穴壁上在横截面积收窄之后隐隐约约可以找到几处刮痕——刮痕在人大腿左右的高度，很整齐，就像是有人拖着利器从那壁面上狠狠划过似的。 这刮痕一直持续到整段隧道结束。 当陆十二走出隧道，在隧道的另一端直起腰，他果然在出口附近找到了被刮落的泥土痕迹。 而此时此刻，在陆十二所站的土地之上，完完全全是与隧道的另外一边截然不同的感觉——周围十分开阔，已经从最开始的矿道变成了“山洞”，脚下的土壤踩上去是软绵绵的感觉，周围很潮湿，当彻耳倾听时，甚至可以听见有什么地方传来了滴答滴答的水声，这让陆十二稍微有些吃惊，他以为伽马A星上没有水源——至少他们来的时候，那艘星际航舰对伽马A星基本概况进行介绍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陆十二往前走了几步，差点儿被湿滑的铁轨轨道滑倒，好在这个时候在他身后的发财及时抓住他一把才不至于摔倒在地上。 “这里和遇难的十三小队视频里的环境很接近了，”陆十二问前面的JAY，“看看电子地图距离任务点还差多远？” JAY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电子地图，而后抬起头有些紧张地看着陆十二：“不到八百米……” 很接近了。 此时此刻陆十二他们很接近任务点，同时，这也就说明，他们距离下一波袭击来袭，很有可能只有不到八百米的距离。 沙巴克闻言，默不作声地抽出了背后的沙暴双刃中的其中一把握在手中；发财也是微微蹙眉，金色瞳眸闪烁着警惕的光芒；A仔的耳朵动了动，高高地竖在脑袋上，以保护性的姿态走到了JAY的身边——整个团队当中，拜伦倒是显得懒洋洋的一副战意不高的模样…… 陆十二想了想，忽然想到之前这家伙也是嚷嚷着要下矿道找人的模样，还说找的是他以前的下属……想到这里，陆十二忽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从头到尾他们都在考虑自己的问题，结果都没有照顾到同样需要找人的拜伦。 于是这会儿，陆十二摸了摸鼻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银发青年：“拜伦，你当初说要找的下属，是在哪片区域失踪的？” 陆十二话语刚落，沙巴克便皱起眉转过头看着拜伦，将他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似笑非笑地用显得有些奇怪的语气问了句：“下属？你的？” 可惜这会儿陆十二并未察觉哪里不对，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拜伦的身上，此时后者只是瞥了沙巴克一眼，随即耸耸肩显得有些无所谓地说：“就是在这里……没关系，我已经找到他了。” 陆十二愣了愣，回想了下最近似乎没有确认失踪者遇难的新闻，当然也没有失踪者平安归来的新闻，怎么拜伦就说找到了要找的人呢……转念一想，难道是刚才那些红眼幻兽里出现了他的下属的幻兽，所以他确定了自己的下属已经遇难？还是……其实最近拜伦也确实经常选择性失踪，而且一失踪就是大半天，只有吃饭的时候会准时出现在餐桌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跟团队保姆陆十二嚷嚷肚子饿。 难道在他失踪这段时间里，他就是跟自己曾经的“下属”呆在一起？ “你的下属……” “他没失踪，也还活蹦乱跳的。”拜伦显得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陆十二的话，“所以你在名单上找不到他，新闻上也看不见，他只是留在这伽马A星没有回地球罢了，有什么问题——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前进？” 被这么粗暴的拒绝关心，本来就对拜伦没有什么太好印象的陆十二撇了撇嘴，将双手塞进裤口袋中，转过头这才发现沙巴克正一脸微妙地看着拜伦，愣了愣，问：“怎么了，沙巴克大爷？” 沙巴克摇了摇头，稍稍拎起手中的单刀，用那饱含着警惕以及警告的眼神瞥了一眼拜伦后，带着A仔一块儿率先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接下来的几百米距离整个队伍的人都显得有些沉默，其中拜伦最为心不在焉，全程纠结地咬着下唇似乎是被提起了关于他的“下属”的事情他便开始因此而纠结了起来…… 陆十二不好再继续去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转而提醒队伍里的其他人，一会儿如果遇见了“蜂后”排出来的袭击者，一定不能贸然进攻，就算是迫不得已必须出手，也要注意不让他们身上的血液飞溅到自己身上——之前大家都听了阿修罗关于“伽马R”的推测，虽然不确定那玩意到底是不是真的只针对幻兽有效，但是纷纷都表示会注意地点点头—— 而此时，陆十二他们已经来到了视频中曾经录制到的那个地方。 因为陆十二对此时脚下的着一段不见锈迹、十分崭新的铁轨很有印象——最开始在视频中看见这段铁轨，他下意识地就觉得这铁轨是本身就在这里的而不是后面的开发商产物，而他们之前进矿道时，看见那铁轨下刮痕的锈迹也证明了这些铁轨已经有一些年代…… 难道在这个星球上，曾经存在着跟人类类似的文明？ 就好像沙巴克大叔也说过，有可能月亮上也曾经有过高科技文明的存在，只不过后来居住在那个星球上的人已经搬走了？ 那曾经在伽马A星上的是什么人——对了，沙巴克大叔他们管伽马元叫“红石燃料”——难道幻兽很早以前就已经生存在这个伽马A星？ 但是沙巴克大叔和发财看上去对伽马R元素都不太了解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 想到这里，陆十二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太多，一边在心中抱怨自己越来越神神叨叨了，一边从背包中掏出了信号搜索仪器——这玩意能探测到大约五十米内机械信号以及生命体，是他们出发之前，研究中心专门给他们配备用来找录像工具的仪器。 陆十二打开仪器，耐心地等待着仪器初始化，然后他看见屏幕上方出现了六个绿色的点点，分别代表已经登录在仪器内的生命体信号，沙巴克、拜伦、陆十二、发财以及JAY和A仔，当手中的仪器以每秒两次“滴滴”的频率发出尖锐的叫声时，陆十二看见，在距离自己的绿色点点不到十米的距离范围内，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点点。 陆十二小跑几步上前，根据叫的越来越响的仪器来到一块巨大的石头边，手脚并用将那巨大的石头搬开，果不其然，他在石头的后面看见了他们需要寻找的任务物品——那个被遗失的摄像仪。 陆十二将它捡起来看了看，随即摸索着打开了它的后卡槽将里面的记忆卡拿了出来小心地收到口袋里，正好奇这个号称“S级”的任务怎么这么简单时，他却突然注意到，被他随手放到一旁的那信号搜索仪器并没有停下疯狂尖叫的节奏…… 而且电子音响动的频率似乎还变快了一些。 陆十二愣了愣，捡起那仪器低头一看，随即发现在代表着他自己的这个点的旁边不到三米的位置上，突然悄然无声地出现了另外一个红点！ 而信号搜索仪器在没有受到重大外力撞击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损坏的。 此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陆十二忽然感觉到近在咫尺的距离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自己，与此同时，似乎还有一团凉气从他的后颈脖处吹过。 冷汗唰地一下就掉了下来。 陆十二抓着信号搜索仪器的手心有些许汗湿，而此时，在他的手中，原本“滴滴”“滴滴”响着的仪器响声频率越来越快，最后，直接连成了一声长长的“滴——”的电子长音，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的仪器屏幕，而后发现，越来越多的红点以让人密集恐惧症发作的方式大片地出现，密密麻麻地将代表着他的队友以及自己的六个绿色点完完全全地包围了起来—— “财哥……” 陆十二满脸苍白地抬起头叫了一声，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身后的JAY猛地大叫一声“小心”，下一秒，陆十二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一个强壮的、坚硬的东西迎头撞了上来！ 陆十二后背着地，原本就布满了细碎擦伤的背部二次受创让他痛得两眼发黑，那玩意将他扑倒在地，感觉到有像是哈喇子似的粘稠液体滴落在自己的脸上——一系列的突然袭击只是发生在一瞬间，陆十二下意识地抬起脚一脚踹向压在自己身上的生物，它痛呼一声发出像是野兽似的咆哮后退，这时候陆十二终于看清，对他发起进攻的应该是一只陆战型幻兽——而且是完完全全、全身金属化的那种！ 这只幻兽被一脚踹走，还没等陆十二爬起来，又有另外一只袭击者凑了上来一脚踩在了陆十二的肚子上—— 陆十二发誓，有了五百年前的那场遭遇，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一爪子踩在肚子上。 于是当那沉甸甸的、浑身冰冷只管往下留下哈喇子的幻兽长着血盆大口冲着陆十二的脑袋方向咬来时，黑发年轻人毫不犹豫地将手中“滴滴”响得人脑子发胀的扫描仪整个儿塞进了这幻兽的嘴巴里，在后者微微怔愣之时，被压在地上的人更是抡圆了拳头，一拳往它的脸上砸去—— 只听见“呯”地一声巨响，陆十二只感觉自己的拳头刚刚擦过那幻兽的脸颊，它就哀嚎着打横飞了出去，划出了一道有七八米高的漂亮抛物线，落在了很远处的幻兽群中—— 陆十二：“……” 卧槽，这什么情况？ 陆十二愣了愣，着迷般地看了看自己忽然小宇宙爆发发挥的“天马流星拳”，却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身后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上来，将他一把从地上面拎了起来——陆十二囧着脸站稳，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发财的鞋子上有残留着可疑的绿色液体…… 回过头去看刚才那只飞出去的幻兽，这会儿正哗啦啦地浑身往外淌绿汤…… 陆十二拧回脑袋，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来救驾且救驾很及时的发财：“刚你踢了脚啊？” 金发男人显得有些莫名地挑了挑眉：不然呢？ 陆十二：“……喔。” 黑发年轻人有些失望地闭上了嘴，然后老老实实地缩到了自家幻兽身后。 而此时此刻，围绕在陆十二他们小队周围的，是铺天盖地的、样式统一的狼形幻兽，地面上，土坡上，巨石上，到处都站满了这些孪生子似的幻兽们——与其说它们是幻兽，倒不如说它们像是科幻电影里出现的狼形机器人，金属外壳将它们完全地包裹了起来，每一只都是高度金属化产物，它们虎视眈眈地看着入侵者，不停地发出“咔咔”的响声仿佛合不拢的兽口中飞溅着绿色的可疑液体。 它们似乎还在碎碎念。 碎碎念的声音听上去很像是那个视频中的声音。 而此时，陆十二到觉得它们像是被输入了一段这样的程序，只是无意义地重复着这些人类听不懂的语言。 “这些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陆十二躲在发财身后，问队友道，“我怎么觉得它们不像是幻兽？” “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生物，”沙巴克显得有些担心的声音响起，“我们沉睡的时间太久了，而这个世界却始终在前进，就像我从来没有听过伽马R元素的存在一样，我永远也不知道，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夜罗刹又发明了什么鬼东西出来——” “发明？”JAY稍稍提高了声音，“感情咱们要找的还是个科学家？” 沙巴克皱眉：“我都说了他很有创造力——” JAY声音更尖锐地打断了沙巴克：“前提是他创造出来的东西不会想咬死我们——这种时候就不用吹鼓了吧，我还以为你们多年未见会有感激涕零的拥抱画面，结果就这样？！” 沙巴克冷笑：“都说了夜罗刹对人类不友好……” “喔，”JAY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是愚蠢的人类，怪我咯。” 一边说着，JAY从背包里拿出了自己的弓箭——陆十二曾经看见过这位号称试图成为“山寨武职人”的队友使用过弓箭，准头不错，这会儿也看见JAY熟练地拉弓上箭，对准一只合不拢嘴的机械狼射出，只听见“嗖”地一声悦耳的破风之音，那只箭无比准确地射入那幻兽的喉咙之中，“啪”地绿色汁水四溅，然后…… “我现在确定了一件事，首先，它们应该和普通的幻兽真的不怎么一样，”JAY说，“其次，我看上去好像把它搞得很生气？” JAY话语刚落，那喉咙里插着一根箭的幻兽就“嗷”地一跃而起，冲着JAY这边扑来，然而还没等它碰到JAY的鸭舌帽帽檐，就被忽然出现的沙巴克一把抓住了脖子，那体型也不算小的机械狼被沙巴克捏在手中就像是玩具似的，嗷嗷叫着挣扎了两下，就直接被觉醒幻兽大爷咔嚓一下将脖子折成了两半，甚至连血都没来得及飞溅出，就立刻失去了行动力。 当沙巴克将这只重归无声无息的机械狼像是扔垃圾似的扔到地上时，站在他身后的JAY看直了眼，正准备护主的A仔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哼声，夹着尾巴转过头，扑向了另外一只机械狼，而后跟它相互撕咬开来—— 陆十二在发财的掩护下迅速跟JAY汇合，两人依然是找到一块稍大的石头作为掩体就地蹲下，JAY是不是还会拉弓放放冷箭帮A仔一块儿进攻一下，陆十二手举两只电筒，全程充当灯架—— 接下来就是整个队伍的作战单位们的表演时间。 有了上一次被坑的提示，这一次大家动起手来都十分小心不让那些幻兽的血液飞溅到自己的身体某个部位——其中，被坑的最直接的发财似乎害怕再发生之前的事情再间接地坑一次自己的主人，这一次，他几乎没怎么上手，赤手空拳的他多数情况下都是将机械狼一脚踢飞，那些机械狼要么就是直接跌落在沙巴克的刀下被直接干掉，要么就是撞击在偏两旁突出的大石头上撞得粉身碎骨、绿汁四溅！ 沙巴克大爷的沙暴双刃自然不用多说，而此时，陆十二意外地发现拜伦的武器也不可小窥——这家伙的刀似乎自带神奇的冰冻效果，但凡是被他的武器触碰过的机械狼反应都明显迟缓许多，并且在行动时，还会有“嘎吱”“嘎吱”的冰霜从关节接缝处掉落下来—— 这样的属性，无一不在说明，银发青年手中所握武器肯定跟沙巴克大爷他们的武器来自同一地方。 “难不成拜伦真的是个正统的武职人？” JAY忙中抽空跟陆十二商量，而陆十二则是抿紧了下唇，摇了摇头。 这会儿他们的队伍战斗力似乎还算够用，陆十二刚才慌乱之间将那信号扫描仪从某只机械狼口中捡了回来，这会儿他明显地看见包围在他们周围的红点在成片的飞快消失——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半个小时内我们就可以杀出去了。”陆十二转过头对身边的JAY说，JAY转过头，心有余悸地瞥了陆十二一眼—— 陆十二这才想到了他们小组的乌鸦嘴属性。 囧着脸闭上嘴，然而等陆十二后悔自己干嘛多嘴乱说话的时候，为时已晚——“意外”果然应邀出现了。 陆十二看见电子屏幕上，有一个红色的点正以一种非同寻常的方式在靠近他们——虽然同样是红点，但是那个红点却是孤零零的从其他的红点之外的地方忽然开始移动起来的，所以显得特别的显眼。 陆十二摆正了扫描仪的方向，这才发现原来那个红点来的方向居然是那个隧道的方向——他猛地愣了愣，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那距离他们不远处的黑漆漆的隧道，那地方一片安静，陆十二低头看了看，那个红点就停在隧道的旁边，不动了。 陆十二挑起眉，熄灭手中的手电，将手电对准隧道入口处，毫无征兆地又推开开关——这一次，便将那鬼鬼祟祟猫在隧道边想要搞跟踪的人暴露出来！ 突如其来的强光让后者吓得“哇”地惊叫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像是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而此时，有一只机械狼也向着他的方向扑去，陆十二心中一惊，急忙叫了声“财哥”，发财立刻回头，一脚将那只机械狼踢飞了几米远，却因为来不及顾及当时正在应对的那只，硬生生在脸上被抓出了三道血痕！ 头也不回地将抓伤自己脸的机械狼直接抓过来拧断了脖子，随即他皱起眉，长腿迈开沉稳的步伐飞快走到那在隧道边的小小的身影边，不顾他挣扎将他一把拎起，走回来，扔垃圾似的顺手扔了陆十二的脚边。 那人灰头土脸地落在陆十二身边。 抬起头，对视上一张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脸。 赛博纳尴尬地咧嘴笑了笑：“在这里遇见，好巧。” 第81章 陆十二只想说：巧你大爷。 想也不想，直接将手中的手电筒往JAY的手中一塞，自己撸袖子对准那张脏兮兮的脸就是“啪”地一巴掌抡下去，又响又清脆的声音在此时充满了机械狼咆哮的声音中响起充满了谜之带感——赛博纳被揍得懵了，却只是捂着脸，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跟着我们一路进来的？”陆十二面无表情地问。 赛博纳下意识地摇摇头，见面前的黑发年轻人目光一寒，他赶紧屁滚尿流地点点头。 陆十二无语了，他猜想这个小鬼应该是等他们进了矿洞了一会儿后才跟上来的——时间计算的还不错，正好到他们刚刚处理完各种麻烦事的时候就出现了，包括这一次在内，如果不是陆十二从信号扫描仪上发现了他的生命信号，他可能就这样猫在阴暗处默不作声地又蒙混过关了。 此时陆十二正想再继续揍这个小鬼两拳，却在这个时候，处理完他们周边那些机械狼的发财似乎有些在意地捂着那张正往外流着血的脸来到他的身边——陆十二抓下自家幻兽的手看了看，只是比较浅的三道爪痕，这会儿已经没有流血很严重了。 陆十二想了想，将身后的背包拖过来往里面翻出了止血绷带和消毒喷剂，一边问面前的金发男人：“怎么样，要喷点药么？” 在黑发年轻人好奇的目光下，金发男人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 陆十二停顿了下，不知道发财这是心疼自己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吶；还是害怕那些机械狼的爪子攻击也会传染伽马R所带来的狂化副作用——不过这会儿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没错的，所以陆十二万分理解此时在背后沙巴克大爷和拜伦以及A仔一刻也没停下的战斗中，发财做出忙中抽空跑来拯救了一下自己的脸这样的行为。 在陆十二处理的整个过程中，赛博纳都一直很紧张地看着眼前这位看上去很凶的“金发大哥哥”，虽然后者看上去并不准备要理他，可是他还是下意识地做出了紧紧地抱住其大腿行为，认真地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又感谢了刚才“金发大哥哥”对他的救命之恩，最后，用夸张的言辞将他从头到尾夸奖了一边。 发财处理完伤口之后，就重新回到了战场中——令人满意的是，从头到尾，面对赛博纳的各种拍马屁行为，他连余光都没赏他一个。 发财走后，赛博纳还蠢蠢欲动地看着金发男人的背影，半晌，挤出一句：“他好强。” “如果你少作死一点，以后说不定可以跟他一样强。”陆十二面无表情地说着，将那着迷地看着发财的小鬼的脑袋拧向自己的方向—— 在陆十二严厉的目光下，赛博纳也灰溜溜地躲到了石头后面，开始诉说起自己作死的心路历程——他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大多数失踪的幻兽职人都是在F区失踪的，所以就动了心思想要跟上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哥哥的消息……无奈前段时间F区又出了很多事，几乎没有队伍愿意接下F区的任务，所以这几天在伽马线虫被清理掉之后，他没事儿就跑到这个地方来蹲点，看看能不能有合适的队伍可以让他搭个顺风车。 搭个顺风车。 这话让陆十二再一次有了想要揍人的冲动。 “你怎么不去搭wonder land那伙人的顺风车？” “因为不敢。” “……” 陆十二动了动唇角，正准备骂人，此时却听见旁边的JAY发出一声嘘声，愣了愣抬起头一看，这才发现他们的不远处，那些突然出现导致了东欧大陆研究组十三小队团灭的机械狼已经被处理得差不多了。 陆十二和JAY从大石头后走出来，后面屁颠颠地跟这个赛博纳——此时，沙巴克大爷的刀刃已经高高地悬空在了最后一只机械狼的头顶上，正当陆十二松了一口气，以为事情到此结束之时，却在这时，却看见发财一把抓住了沙巴克的手臂，没让他将刀落下去。 沙巴克转过身，显得有些莫名地看了发财一眼。 就在这时，那只机械狼抓紧这一片刻的空隙，撒丫子一溜烟就向着矿道深处跑去！ “财哥，你这是干嘛——” 陆十二话语刚落，放在口袋里的ID卡便被发财拿过去，写下了几个字后又塞了回来，与此同时发财伸出手冲着愣在原地的众人招招手，示意大家可以跟上了，陆十二懵懵懂懂地低下头去看此时抓在手里的ID卡，只见上面言简意赅地四个字—— 【抄它老巢。】 陆十二：“……” 这尼玛是做完手头上的任务还不算，要将整个矿脉外界夜罗刹直接在今天连根拔起的节奏？ 此时，看着前面已经走出了几米开外的宽阔背影，陆十二揉揉脸，随即发现自己好像又纠结上了某个问题——总而言之就是，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一次如果真的见到夜罗刹，可能现在的一些事情就会发生改变，而他，显然还没有做好迎接某些“改变”的准备…… 当黑发年轻人怔愣在原地之时，这时候，走在前面的金发男人似乎发现了他还没有跟上，转过头显得有些好奇地看着陆十二，并对着他伸出了自己的手——陆十二微微一顿，随即深呼吸了一口气，加快了步伐赶上了已经走到前面的队伍。 他并没有将自己的手放在自家幻兽那宽大的手掌心，这一次，他主动地抓住了对方的手，将那只比他的手可能大上一圈的手直接捏在了自己的手心——陆十二不知道自己因为有些紧张的情绪而微微汗湿的手掌心是否出卖了他此时此刻有些不安的心情，不过好在的是，至少这会儿的功夫，发财并没有甩开他的手。 …… “沙巴克大爷，你说如果夜罗刹真的就是‘蜂后’，现在他会不会已经知道我们到来了？” “不清楚。” “如果他知道是他的旧友来了，还会像是之前那样攻击我们吗？” “不知道。” “这个说不通啊，如果他还当你是朋友，怎么可能派出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来攻击你，现在不会是你单方面在热脸贴冷屁股吧？” “闭嘴。” 在继续前进的道路中，刚才参与了战斗的人都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身上飞溅上的机械狼血液致仔细处理干净，JAY在忙着骚扰沙巴克，沙巴克似乎因为闪躲不慎沾染上了一些血液，然而觉醒幻兽却并没有做出一样的举动，只是显得有些异常的沉默以及暴躁—— 发现他可能受到了一些伽马R元素的影响，还是陆十二无意间看见他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之中似乎隐约可见泛红所以特意询问的，但是沙巴克却只是显得很冷静地摇摇头：“没事，只是有一些兴奋——就像是使用了非法狂化剂……” JAY立刻收起了之前吊儿郎当的表情，转过头来，显得有些担心地看着沙巴克，后者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他撇撇嘴，撇开了眼。 陆十二显得有些不放心地问：“感觉不是很强烈？” “不强烈，比起在幻兽回收站时人类给我注射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说，算是小儿科。”沙巴克微微蹙眉，不顾身边作为“人类”的陆十二露出的尴尬表情，此时他只是满脸微妙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掌微微握拳道，“只是觉得自己的力量似乎比在沉睡之前更加强了，但是这种感觉似乎几天前就隐约感觉到，所以应该跟伽马R元素并不相关——” “难道是四维总值提升了？”JAY压低了声音凑近沙巴克，用只有他们俩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好奇地问，“回地球之后，你可以去幻兽研究所做下测试——” 沙巴克转过头，用看白痴的眼神面无表情地看了JAY一眼，JAY愣了愣，片刻之后这才想起：沙巴克是登记在册的幻兽中的通缉犯，别说是去幻兽研究所做体检，恐怕他还没等一脚踏入大门，就被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五花大绑绑起来塞回笼子里了…… 陆十二和发财看着赛博纳走在人群的最后面，期间偶遇几次岔道口，发财在蹲下来仔细查看了下地面上的爪印方向后，就可以做出正确的选择——为什么说发财做出的是正确的选择呢？因为没等多久后，他们就再一次地来到了一条隧道口处。 这一次的隧道比上一次看上去长很多。 原本JAY想要弯腰第一个进去，却还是被沙巴克一把拦住，这一次，由觉醒幻兽大爷带头开路，一堆人前后弯腰走进隧道中。 隧道大约长十几米，走出去后，陆十二为眼前所看见的一幕所完全震惊—— 再给他两个脑子，他认为自己恐怕也想象不到，在伽马A星的主要矿区中心，会是现在这个模样——整个中心地区是一个巨大的湖泊，耳边是“哗哗”的水流声说明这不是死水很有可能在他们的脚底下就有一条四通八达的暗河。 如果这还不算什么奇葩的事情的话，那最为奇葩的，大概就是此时此刻漂浮在湖泊上的那一艘巨大的星际战舰——注意，是战舰，跟陆十二之前在古代战场C区看见的那个没什么不同，准确地来说，似乎比那个更加巨大，而且哪怕这会儿它泡在水中，似乎也保养得不错的样子…… 这让陆十二想到了矿道中的轨道。 难道……这艘战舰就这样被泡在伽马R元素当中？ “这是什么……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在这里？” 陆十二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地嘟囔道——然而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此时，就连看上去对什么都知道的沙巴克都难得露出了震惊的一面，甚至谁也没来得及看见他做出任何动作，下一秒，觉醒幻兽一跃而出跃过水面稳稳地落在那艘星际战舰上，踩在那看上去崭新异常且包养良好的星际战舰上围绕探查了一圈，在大概是炮口的位置处尤其认真，最后，他直起身子用低沉的语气道：“这是权杖号……” “那是什么？”JAY问。 沙巴克跳下战舰，稳稳地落在队伍众人中间，站起来后眉头紧锁道：“夜罗刹的座驾，曾经我亲眼看着它陨落，彻底在火海中化为废墟与碎片——现在它却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赛博纳问：“夜罗刹是谁？” “觉醒幻兽也有座驾？”陆十二拎着赛博纳的领子将他往自己身后一放，随即问，“会不会是认错了？” 赛巴克摇了摇头：“不可能，我记得权杖号的第三门炮门处曾经在一场战役之中形成了无法挽回的损毁，这艘战舰和权杖号的情况完全一样，只是第三门炮门被修复了，只留下了一点点曾经受过撞击的痕迹……” 曾经被沙巴克大叔亲眼见证化为废墟的战舰，如今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伽马A星的矿脉底下？ “但是奇怪的是，如果夜罗刹真的在这里，他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们？”沙巴克微微蹙眉，“他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上带着主公的刻印，而现在就是他交还刻印的时候……” “刻印？那是什么……等下……” 陆十二心中有一个不好的预感一掠而过，之前JAY那无心提起的一句话猛地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这个说不通啊，如果他还当你是朋友，怎么可能派出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来攻击你，现在不会是你单方面在热脸贴冷屁股吧？】“……”陆十二心下一紧，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身边的发财，在后者回过头来显得有且莫名地看向他时，黑发年轻人露出了茫然的表情缓缓道，“如果真的像是JAY所说的那样，如果他在明知道我们到了伽马A星的情况下还是这么遮遮掩掩的，会不会压根就是他不想给了？” “……” 众人的沉默之间，沙巴克拧过脑袋，用奇怪的眼神看了陆十二一眼，就好像刚才他说了很恐怖的一句话。 正当陆十二茫然之间，忽然他隐约听见了夹杂在水流中那熟悉的喘息声，像是什么人在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他转过头去，随即一眼看见了之前被他们放跑的那只机械狼居然出现了！它的机械大嘴发出“咔擦”“咔擦”金属撞击声，像是唾液一样的绿色溶液哗啦啦地从它的口腔中喷出，他身手敏捷地跳到了那之前沙巴克大神落脚的地方，一顿乱嗅之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中，它扑通一声，跳进了那包围着整艘战舰的湖泊里！ “怎么回事？”JAY奇怪的声音在陆十二身后响起，“它自杀了？” 陆十二却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机械狼落水的位置看了一会儿，当他看见，那被飞溅起来的“湖水”浇湿到附近的铁轨上时，那一片铁轨立刻仿佛被重新镀上了一层新金属似的光亮如新，他低呼一声“糟糕”—— 然而此时，为时已晚。 原本平静的湖面上忽然冒出了“咕噜”“咕噜”的气泡，紧接着，整个山洞地下湖泊之中的所有金属物件都在同一时间发出了嗡鸣，下一秒，一道刺眼的光芒冲破湖面而出，伴随着赛博纳一声惊恐的尖叫，一只大约有五层楼高、浑身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巨型机械狼从湖面泼水而出，重重地落在了队伍一行人的面前！ 眼前的生物已经完全超出了“幻兽”范畴之内，它周身被金属完全包围，不再是之前那走两步好像都会掉下零件的简陋模样，无数的光芒化为细碎的金属附着在它的身上，就好像一位即将出战的将军在准备自己最后的着装—— 它庞大，惊天，甚至可以说是壮观。 当人们抬起头时，只能看得见其那双红色的、闪烁着机械光芒的一双眼睛！ “这是……战争机甲？” 沙巴克说出了一个陆十二他们从来闻所未闻的名词，当队伍中所有人将惊悚的目光投向他时，只见其摇摇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面前这架庞然大物续而缓缓道—— “只是猜测，我也没见过——很早以前我曾经听说夜罗刹在研究‘战争机甲’这种东西，但是却一直没有见过实物，听说是因为研究结果不理想、高度金属化物件无法自由活动而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没想到，他最终还是在伽马A星实现了他的研究……是的，这样就可以解释他究竟为什么要到伽马A星来了，因为伽马R元素，他创造出了完全金属化的另外一个物种，他恐怕是先用那些始终探险者的幻兽做了实验，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批作品，再从伽马线虫，到那些金属机械狼——从幻兽本体结构开始研究——由小至大，最后——战争机甲！” 沙巴克语落，一时间，队伍中各人神色各异。 发财只是站立在原地，抬着头，目光闪烁着地看着面前这只金属庞然大物。 JAY双眼发直，一副完全被吓尿的模样。 赛博纳忘记了大吵大闹找“哥哥”。 拜伦则是微微蹙眉，一只手放在腰间的佩刀上，银灰色的瞳眸猛地沉了沉。 陆十二张着嘴，不难猜测如果这会儿他有一面镜子，他怀疑自己很有可能看上去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逼——但是这怪不得他，只能说，眼前的这一切已经完完全全地超出了他作为五百年前的地球人的一切常识—— 机甲，这种东西他只在科幻片里见过！ 然而此时此刻，真真正正的机甲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并且还试图咬断他的脖子？！ 黑发年轻人额角青筋突突地疼痛，猛地拧过脑袋：“现在怎么办？” 沙巴克大叔一把拔出了身后两把双刀，重重往地面上一砸，伴随着整片脚下的土地颤抖起来，湖面上也被激起了点点涟漪，围绕在沙巴克大叔的周围忽然卷起了一阵带着黄沙的暴风！而此时此刻，站在暴风中心的男人嗓音低沉沉着：“战争机甲是需要生命体进行操作的，如果这真的是机甲的话，我们只需要找到它的驾驶舱，将里面驱使它的人揪出来——” “哥哥！”赛博纳瞪大了眼，“会是我哥哥么！” 沙巴克瞥了这小鬼一眼，却并没有理会他，因为此时，他已经借着周身围绕着的暴风，一跃而起，冲着那只巨大狼形机甲的头部一跃而起——与此同时，在他的身边，早已蓄势代发的发财也动了起来——他在没有任何助力的情况下，跳得几乎和沙巴克一样高，并且动作更加敏捷，眨眼之间，他已经来到了那只巨大的战争机甲跟前，稳稳地落在了它那逼真的鼻梁上面，抬起拳头，重重地砸了下去！ 呯—— 伴随着一阵火花四溅，那巨大的战争机甲发出一阵哀嚎，连连后退几步，与此同时，正寻找掩蔽体的陆十二也一样看见，那机甲看上去很结实的外壳，居然就这样被发财一拳直接揍得变了形，整个鼻梁处的金属板都翘了起来，露出了底下的电线！ 那拥有机械狼外形的机甲很快进行了反击——它抬起巨大的爪子，猛地一巴掌拍向发财他们所在的方向，发财和沙巴克双双闪开，与此同时，陆十二看见拜伦动作轻巧地落在了那机甲的身后—— 他拼住呼吸，正以为这是他们商量好的战斗对策由拜伦进行背后伏击，却在这时候，意外地发现拜伦连武器都没有抽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陆十二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一丝困惑，然而此时此刻，现场实在过于混乱，很快的他便被机甲的下一步举动吸去了注意力——只见它转过头，猛地一头将被揍坏的鼻子部分扎进湖水中，伴随着湖水四溅，当那机甲再一次抬起头时，它那被发财揍坏的鼻子处再一次光亮如新了！ 卧槽，这什么，无限瞬间修复泉水？ 开游戏作弊器了么！ 陆十二心下一惊：“财哥，不要让他靠近那湖水了！” 发财闻言，立刻绕到了那机甲的背后将它驱离整个巨大的湖泊——整个洞穴对于普通人来说算是比较宽敞的，然而对于这高大的机甲来说，却仿佛反而成为了它的困扰，在高度与宽度有限的情况下，它的每一次进攻都变得十分有限，束手束脚，这导致发财和沙巴克都能轻而易举地预料到它下一次的方向和力度从而进行轻而易举局的闪躲！ 而此时，发财一跃而起，抓住了这只巨大机甲的耳朵，一个发力，便将那耳朵整个儿连根撕下——那一定很疼，因为就连那机甲都发出了可怕的咆哮声，五颜六色的电线扯出的火花之间，那巨大的金属兽耳在发财的手中燃成一团熊熊的火焰！ 当金发男人面无表情地将手中那团火扔出去时，那玩意已经被烧成了一块碳状物，碰到矿道的石壁上，化作一片粉末！ 发财和沙巴克配合起来的效率很高。 两人看上去甚至不不像是第一次合作。 他们一个人驱使机甲离开那个可以无限修复它的湖水，另外一个人进行攻击，期间，大约是因为他们一同退到了墙角，战斗双方都突然变得无路可退，那金属机甲的利爪猛地击中了沙巴克，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无比狰狞的三道爪痕，鲜血四溅之中，陆十二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手脚微微颤抖将包中的强效止血剂以及强效止血绷带取出，正想叫沙巴克回来暂时包扎下，却在这时，只听见那身材魁梧强壮的男人忽然发出一声暴喝，一跃而起，猛地跳到那机甲正面，手中双刃重重劈下，在那只金属机甲完全没办法逃避的情况下，刀刃重重砍入其眉心处！ 一切仿佛只是发生于一瞬间。 而那一秒，整个画面似乎都完全地停止了。 拜伦从那机甲的身后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地面，当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只庞然大物轰然倒下时，那双银灰色的瞳眸简直冰冷道了极点，只是露出了个不屑的表情，嘟囔了声“垃圾”。 那庞然大物就这样倒下，卷起尘土无数。 陆十二他们等待了一会儿，在确认它不会突然诈尸跳起来后，才在沙巴克的示意下飞快跟自己的队友们汇合——陆十二手举止血喷剂，JAY一手抓电筒一手抓止血绷带，众人手忙脚乱地给沙巴克包扎…… “我没事，”沙巴克坐在大石头上，此时此刻在他身后的就是那巨大的金属化巨狼，皱眉看着陆十二给自己的伤口处喷洒上“人类出品”的止血喷剂，然后似乎有些忍无可忍地一把抓过JAY手中的止血绷带显得有些粗鲁地给自己缠绕上，一边抬起头去看站在旁边的发财，“主公，驾驶舱。” 发财皱着眉深深地看了沙巴克一眼，随即转过身要往倒在地上的那只“机甲尸体”处走去——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从沙巴克砍坏的那个地方，居然忽然发出了“咔”地一声轻响，当所有人都微微一愣，警惕地看向忽然发出动静的机甲时，却意外地看见那机甲的眉心股中忽然升起了一座驾驶舱，那是一座极为宽大的扶手椅，扶手椅的中间，坐着一名面色苍白的年轻人类。 人类！ 陆十二震惊地眨了眨眼，飞快地看了眼那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的人类——深深的眼眶，高挺的鼻梁，亚麻色的头发以及眼底还有几枚雀斑…… 这长相，有点儿眼熟啊？ 正当黑发年轻人怔愣之时，却在此时，他听见在他们的身后，赛博纳忽然尖叫一声“哥哥”，紧接着在任何人来得及伸出手阻拦他之前，这小鬼已经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鸟一般，扑向了那突然之间从驾驶舱怀中出现的人！ 第82章 陆十二：“……” 哥哥？ ……什么鬼。 这会儿，看着一边大叫着哥哥的名字，一边跟那坐在驾驶座上垂着头不省人事的哥哥深情相拥的赛博纳，陆十二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在伽马A星矿道中心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围观上一场手足情深的感人虐心大戏。 看着搂着他那不省人事、应该是昏迷过去了的哥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通红看上去简直像是下一秒就要厥过去的赛博纳，陆十二与自己的队友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众人都是一副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微妙表情。 然后在发财相当无语的注视下，黑发年轻人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心思歹毒：事实上，至少在亲眼看见赛博纳的哥哥从那座“战争机甲”里升起之前，他一直都潜意识地认为，赛博纳的哥哥大概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没想到他居然还活蹦乱跳地活着——在出现在了高科技的“战争机甲”中，成为了最后的大BOSS……果然是，人生如戏啊？ “——如果赛博纳的哥哥带着的幻兽真的是夜罗刹，那职人都出现了，作为幻兽的夜罗刹现在在哪？” 陆十二看了看四周，在确定周围再也没有其他生物体后，他默默地看向了身后的沙巴克大爷——这会儿，身材魁梧强壮的觉醒幻兽看上去震惊的程度绝对不亚于陆十二，他怔愣片刻，看着正努力想要用各种方式将坐在椅子上的哥哥从椅子本身带着的带全带中解救下来的小鬼，他没有回答陆十二的问题，反而是缓缓地说出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我并不认为夜罗刹会是乖乖服从于人类的家伙。” 陆十二愣了愣：“怎么说？” “夜罗刹跟我不太一样，虽然之前我对于人类也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仅仅只是没有好感，如果人类不来招惹我，我也可以把你们当做普通从脚边爬过的小虫子，”沙巴克微微蹙眉，“但是夜罗刹，应该属于那种看见你爬过去，没招谁惹谁也要抬脚踩死你的偏激性格。” 陆十二：“……” 沙巴克：“我这么说你们能理解吗？” “能，”陆十二面无表情地说，“又不是傻子，简直不能更生动形象。” 沙巴克满意地点了点头，陆十二无语地看向JAY，JAY举起双手：“我已经跟他分手了。” 陆十二又看向发财，金发男人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战火忽然燃烧到自己这里，想了想后，郑重其事地在陆十二手掌心写下：即使是虫，你在我心中也是虫皇。 虫皇？ 情不自禁地脑补了下一条大肥青虫头戴BlingBling皇冠手握镶嵌满了珍贵宝石的权杖艰难地蠕动着自己的身子啃食树叶的模样…… 陆十二：“……” 陆十二黑着脸将发财的爪子一把打掉，后者一脸无辜地缩回了手，似乎认为眼前的黑发年轻人简直不可理喻——他已经将他放在了人类这个平行生物单位上的最高位置，他居然还不满意？ 正当一群人为“种族”问题几乎要发起内讧时，此时，陆十二看见站在他身边的发财双眼一亮，率先抬起了头看向了不远处赛博纳那个小鬼的方向——有些好奇地跟着跟着拧过脑袋去看，在陆十二转过头的同一时间，他看见坐在那弹出驾驶舱的驾驶座上的年轻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沉吟，随即在赛博纳的一声欢呼声中悠悠转醒。 赛博纳的哥哥叫赛博士丁，说话细细声声却好在彬彬有礼——他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做了自我介绍，这很好，因为陆十二知道赛博纳已经提到过他哥哥的名字，但是很显然他没有记住，因为他并不认为自己需要去记住路人并且大概已经成为了“死去的路人”的名字。 现在赛博士丁的自我介绍很好地化去了大家不知道如何称呼的尴尬，他礼貌但是对陆十二一行人表达了感谢，并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就像是赛博纳说的那样，几个月前，他从新闻上接收到了伽马A星的任务邀请，那个时候因为还只是单纯的采集任务，所以整个任务并没有对幻兽职人等级做出任何要求，当时他邀上几个临时的伙伴，抱着能够发现一条矿脉的美好愿望来到了伽马A星。 赛博士丁来到这里后，因为身体不好能出来探查的时间总是很短暂，直到有一条，他在自己的幻兽的指示下真的发现了一条矿脉，也就是现在的矿区F区，当时的他简直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在同组伙伴们的羡慕目光下就跟开发公司登记了发现的这条矿脉的所有权，准备拿每年开发的提成，这样他跟弟弟的生活也就有了改善。 这个时候，知道见好就收的赛博士丁是想立刻返回地球跟赛博纳团聚的，但是没想到的是，他的幻兽却意外地阻止了他回到地球，并告诉他，它还有能力可以寻找到更多的矿脉——让赛博士丁以后的生活不仅是“得到改善”，甚至变成“衣食无忧。” 赛博士丁说到这里的时候，面对周围一圈人沉默的面容，他露出了愧疚的表情：“是我太贪心了，如果不是当时我受不住诱惑，很有可能后来也不会遭遇这些事情。” 多么有礼貌、有节操、有志向的三好青年。陆十二转过头看了一眼满眼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哥哥的赛博纳，感慨了一句：“你的节操是不……是全长你哥身上了？” 赛博纳尴尬地看了陆十二一眼，而此时，沙巴克却冷不丁地问：“你的幻兽有没有主动告诉你它的名字？” 赛博士丁抬起头看了眼沙巴克，随即垂下眼：“有，它让我叫它‘罗刹王’。” 沙巴克点点头说：“是夜罗刹的另外一个代号，王权亲授的称号。” 赛博士丁继续说，接下来就说道夜罗刹帮助他找到了许多条矿脉，很快的，赛博士丁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反而成为了前来伽马A星想要碰运气的幻兽职人中的佼佼者——在别人可能一条矿脉都没有找到的情况下，他手中已经握着遍布于F区域的四条矿脉，并且伴随着他们的搜索越来越深入，最后他们找到了这个地下湖泊，发现这地方蕴含着丰富的伽马元，以及伴生矿伽马R。 “我的幻兽骗了我，”赛博士丁咬咬牙，看上去有些狠狠地说，“它并不是要帮助我寻找矿脉，在它的眼中，我只不过是一个让它东山再起的工具或者奴隶——它是个骗子，在找到了这个湖泊后，它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了个星际战舰的启动器碎片，那碎片明明已经完全烧毁了，但是当它将它扔进这片湖泊里时，那启动器居然在以十分缓慢的速度在自行修复！” 众人：“……” 沙巴克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看了眼此时在湖泊上的那一艘巨大的星际战舰，仿佛有些难以置信这世界上居然有如此逆天的玩意，居然能让一艘已经完全焚毁的星际战舰启动自行修复的功能到这个程度…… 伽马R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而此时，赛博士丁还在继续，只不过他的语速变得越来越快—— “我不知道罗刹王到底是什么人——但是当我意识到他想要利用伽马R元素修复战舰，并用伽马元作为燃料——是的，它管伽马元叫‘红石燃料’——它想要利用这个燃料启动它的战舰时，我想要阻止它，”赛博士丁说，“但是我失败了，于是被它囚禁了起来，就在湖底，永远地泡在湖底，那里又黑又暗并且阴暗潮湿，当时我几乎就要绝望了，后来我知道有越来越多的同伴惨遭毒手，而且罗刹王还用他们的幻兽作实验，将那些幻兽彻底改造了，翻过来攻击人类，然后守护这片区域……” 陆十二：“你怎么会在机甲里面？” “不知道。”赛博士丁掀起眼皮扫了一眼提出这个问题的黑发年轻人，“我的幻兽没有实体，所以他没有办法直接操作他最后创造出来的这个庞然大物，所以他就利用我——” 陆十二看向沙巴克，后者点点头：“夜罗刹从来不亲自驾驶自己的座驾，如果迫不得已，他会用一些……不那么光明的手段去操纵别人。” 听到沙巴克的话，赛博士丁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片刻之后，他转过头，看向身边的赛博纳，在与自己的弟弟嘘寒问暖了一番之后，他转过头去问陆十二他们：“请问，现在我可以和我的弟弟离开这里了吗？我不知道罗刹王去哪里了，它可能已经离开了很久，但是我不想再继续呆在这个地方了，这简直是一场噩梦！” 沙巴克沉默地不置可否，反倒是站在他身边的发财，微微蹙眉，似乎对他的这个提议有些异议。 但是在场谁都没有这对久别重逢的兄弟。 赛博士丁露出了像是松了口气的表情，解开了安全带，摇摇晃晃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赛博纳的搀扶之下往前走了两步，俩兄弟从驾驶座边上离开时，因为一个年纪小支撑不住压在身上的重量，另外一个十分虚弱，摇摇晃晃的看上去几乎就要摔倒——陆十二有些看不下去，虽然讨厌赛博纳但是最终还是心软想要上前搀扶下，却还没等他来得及动身，就被身后的金发男人一把抓住，然后将他拎到了自己的身边放稳。 陆十二：“？” 而此时，在经过那座此时因为无人驾驶整个儿已经瘫痪在地上的战争机甲时，赛博士丁脚步一顿，微微转过头，以并不明显的方式飞快地往黑漆漆驾驶座里面看了眼—— 与此同时，正莫名其妙发财为什么不让自己助人为乐的陆十二却听见，此时站在他身边的沙巴克稍稍提了提自己的刀，用十分嘲讽地语气说：“怎么，还是舍不得自己辛苦扑腾出来的研究成果么？” 赛博士丁一愣，抬起头目光闪烁地看着沙巴克。 陆十二也跟着愣了愣，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沙巴克，却看见后者果然不是“听上去有些嘲讽”这么简单，事实上，他整张脸上都写满了“讽刺”这样的情绪。 赛博士丁笑了声：“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沙巴克没有立刻回答，在场最先对沙巴克的话做出反应的却是赛博纳，他似乎感觉到了不远处那个魁梧的武职人对于自己哥哥的敌意，张开双臂，像是护着自己的小鸡仔的老母鸡似的一个错步挡在了赛博士丁的跟前：“你们想要干什么？不要对我的哥哥说出莫名其妙的话来！” “疑点一，我并不认为夜罗刹这家伙是能跟人类和平共处的货色，特别是他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后，居然不过河拆桥，除非他落在地球的时候是脑袋先着地摔坏了脑子；疑点二，过了那么多年，还是口口声声地叫着自己‘罗刹王’，你是不是忘记了这称呼除了你自己用用真没别人乐意用？”沙巴克大叔露出了个讽刺的表情，“疑点三，赛博士丁作为一个孤儿院出生的普通人类，凭什么居然认得出战舰启动器碎片这种东西？” 赛博士丁的笑容僵在脸上。 而此时此刻，沙巴克手中的双刃已经重新开始聚集起黄沙暴风，当他将刀拖过地面时，整个矿道的地面被划出镰刀深深的痕迹：“最后，你对于战争机甲的渴望是掩饰不住的，夜罗刹，给你一面镜子照一照，你就会发现自己的演技有多么拙劣。” 沙巴克淡定的声音语落。 此时此刻周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陆十二眨了眨眼睛和JAY交换了一个眼神看上去正在努力地想要理清这其中神一般的关系，就在他们俩还在努力地燃烧着脑细胞时，沙巴克大爷举起双刀，与其同时体贴地总结：“赛博士丁已经死了，小鬼，现在你哥只不过是一具被控制的行尸走肉而已。” 陆十二猛地一惊，抬起头去看赛博士丁，果不其然，此时此刻在那张年轻的脸上，之前的羞涩腼腆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狠戾和阴沉—— 沙巴克的话对于其他人来说，暂且只是震惊的话，对于赛博纳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只见那小小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下随即更加结结实实地挡在了赛博士丁的面前，冲着沙巴克大声嚷嚷道：“你乱讲！我哥哥就在这里！如果他死了，怎么可能跟我说话，跟我笑！他的手还有温度！他是活——” 赛博纳的话没能讲完。 因为此时，一声闷闷的“噗嗤”声打断了他的大吼大叫，上一秒还冲着沙巴克呲牙咧嘴，凶神恶煞的小鬼猛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身子僵硬，缓缓地低下头——此时此刻，却只看见了从自己的胸口前端穿透而出的，带着鲜血的利刃！ “烦死了，小鬼，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吵吵嚷嚷个不停。” 还是赛博士丁的声音，只不过此时，这声音拖长了强调，嗓音之中充满了冰冷的慵懒与不耐，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赛博士丁缩回了自己的手，将挡在自己跟前的小鬼一把推开——脱离了刺穿自己胸膛的赛博纳就如同软绵绵的一团棉花似的被无情推开，他的双眼还保持着前一秒的难以置信，小小的身体从高高的机甲上跌落下来，在那银白色的外壳之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色拖痕…… 呯—— 伴随着一身闷响，赛博纳的身体掉落在机甲旁的地面上，滚了几圈，滚上了一身的灰尘。 暗红色的血液还在从他的胸口处汩汩地往外流淌着…… 很快地就在他的身下汇聚成了一小滩。 陆十二微微瞪大了眼，此时此刻盯着赛博纳的尸体，大脑忽然就成了一片空白，脑海之中，只是麻木又艰难地不断出现着几个简单的字眼—— 他死了真的死在我的面前他死了真的死在我的面前他死了真的死在我的面前他死了真的死在我的面前他死了真的死在我的面前他死了真的死在我的面前…… 而此时，站在驾驶座的旁边，赛博士丁伸出舌尖，舔了舔从他的手臂处忽然出现的镰刀刀刃似的尖刺上的鲜血，再伴随着“唰”地一声轻响，那刀刃被收回，于是站在众人面前的仿佛又变回了之前那个“不幸被自己的幻兽欺骗”的“无辜人类”。 陆十二猛地后退一步，瞬间被冷汗浸湿的后背抵上了一具温暖的胸膛。 沙巴克目光闪烁，提了提自己手中的刀，叫出了此时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生物真正的名字：“夜罗刹！” 赛博士丁……不，是夜罗刹懒洋洋地笑了笑：“沙巴克，没想到你真的追着我找来这里——啊，还有尊敬的陛下——小的何德何能才让你们如此大动干戈？” 此时，陆十二听见夜罗刹的话，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然而这会儿他的眼中脑海中只剩下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拼命往外流血的赛博纳，压根没有办法去思考其他的东西，他只是麻木地听着沙巴克与夜罗刹的对话，却压根没有办法去仔细思考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时代在变换，沙巴克，在沉睡的五百年中，王者可能早就发生了变化，”夜罗刹蹲下来，却还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此时此刻站在机甲之下望着他的沙巴克，“先醒来的人先占据优势，我想你应该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你看看人家门生多聪明，一早就选择好了对自己最好的一边……” 沙巴克目光猛地一沉：“不要提那个叛徒！” 夜罗刹露出了个虚假的被吓到了似的表情，然而那只是瞬间，他的脸色很快就变成了一种不屑一顾的笑，带着轻蔑的目光从此时沉默地守在黑发年轻身后的金发男人身上一扫而过：“我跟门生一样，选择了我觉得对于我来说最有利的一边，怪就怪陛下苏醒得太晚，而后来醒来的人，已经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控制权——而你，你总是这样，愚忠，沙巴克——看看站在你身边的男人，和曾经的陛下哪里相似？就像是一个真正被人类养大的傻瓜……” “住口，夜罗刹。” “守护？我们的目的是毁灭——” “住口！”沙巴克一声大喝，而此时，他已经终身一跃，猛地跳上了机甲，手中的大刀直接就冲着夜罗刹劈去，“口出狂言！” 沙巴克手中的刀“噗”地一声劈头盖脸地冲着夜罗刹所在的方向砍去，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这家伙却完全不躲不避，任由那刀劈向自己，鲜血从沙巴克手中刀落处喷溅出来——此时，手脚冰冷地愣在原地的陆十二明显地听见身边的JAY发出一声倒吸气的声音，然而他，却只是麻木地想：又要死人了？ 然而这一次，陆十二却发现自己错了。 这一次没有人要死去。 因为紧接下来，他看见了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赛博士丁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突然被戳破了的气球似的忽然变得干瘪下来，从沙巴克手中落下刀的开口处一分为二，鲜血不断地喷涌出，而此时，却有另外一具身体从赛博士丁的身体中脱离出来——他拥有一头火红的头发，当他睁开眼时，和红色的头发一样血色的瞳眸让他那张稚嫩的脸上沾染上一丝邪气——是的，邪气——非常奇怪，明明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小鬼的脸，但是却足够让人第一眼，就能感受到他身上带来的让人不舒服的气息。 这就是……夜罗刹的真面目？ 一个看上去最多不超过七岁的红发小鬼？ 杀人不眨眼的觉醒幻兽？ 陆十二眨了眨眼，却在这个时候，他看见夜罗刹一脸不耐烦地将赛博士丁的皮囊一脚踢开，身穿深色军装制服的小鬼灵活地后退闪避躲过了沙巴克的下一次进攻——然而正如沙巴克之前所说，相比起其他陆十二见识过的觉醒幻兽——不不不，甚至是相比起A仔来说，夜罗刹的行动都太慢了，压根不要说有机会回击——每一次，他都只能危险地躲过沙巴克的进攻而已！ “夜罗刹！刻印！”沙巴克愤怒地咆哮。 “不给！不给！”夜罗刹做了个鬼脸，与此同时猛地一下矮过身子，借着身高的劣势反倒是身子灵活得很地绕到了沙巴克的身后，“我才不要把刻印给那个金毛傻子！谁知道那到底是谁！” 陆十二有些傻眼，回过头去看发财，很显然，对于自己被叫住“金毛傻子”这件事，发财显得有些在意。 他伸出手，拍了拍陆十二的肩，随即两步上前，一跃至机甲之上，“咚”地一声落地，发出一声巨响。 在冷不丁地对视上那双金色的瞳眸时，夜罗刹猛地愣了愣，明明知道眼前的男人并没有恢复记忆，却活生生被看得打了一个寒颤。 就是这一瞬间的分神，却已经给足了沙巴克机会，此时，眼瞧着那把围绕着沙暴的双刃要迎头批下，夜罗刹“哇”了一声真的露出了被吓到的表情，踉跄着接连往后退了两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只听见“哐”地一声巨响，凭空忽然伸出来的一把银色的、围绕着冰雪的长刀，活生生地阻挡住了沙巴克的攻势！ 拜伦！ 这个之前一直处于沉默——且过于沉默的人，在关键时刻，他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上了机甲上方，并在关键的时刻，出手救下了夜罗刹！ “老子还以为你就不管老子了！”夜罗刹拍拍胸口，迅速躲到银发青年身后。 拜伦看上去一扫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银灰色的瞳眸之中闪烁着不爽的目光，在瞬间错愕之后似乎弄明白了其中的关系，变得更加愤怒的沙巴克的注视中，他撇了撇嘴，戚了一声，头也不回地道：“夜罗刹，你是傻逼么，老子早就叫你带着机甲先跑路了，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沙巴克冷笑：“原来拜伦就是你所谓的‘正确的选择’么，夜罗刹？” “是啊，”夜罗刹从拜伦身后探了个脑袋出来，在对视上沙巴克身后的金发男人的目光时，他又猛地缩了回去，“二皇子殿下很早就苏醒了，并且准备将计划继续进行，老子当然向着他——” 夜罗刹话语刚落，忽然之间，不知道打哪儿飞来一只伽马线虫围绕着他转了一圈，正当众人惊讶居然还有这玩意成为漏网之鱼时，却看见夜罗刹那张小屁孩的脸上露出了个惊慌的表情：“啧，拜伦，你快点，少跟他们废话，那些讨人厌的武职人在靠近了！” 拜伦没有回答夜罗刹，他只是用行动表示自己真的有在“快一点”，因为此时此刻，他已经抽刀跟沙巴克斗成了一团。 “……” 陆十二微微瞪大了眼，脑子简直跟不上眼前这剧情飞速变化的节奏，脑海之中，只是艰难地想起拜伦说什么“我来找我的下属”“他也在F区”“还活着”“已经找到了”诸如之类的话——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过来，拜伦要找的人是夜罗刹，这些天他失踪也是来找夜罗刹，他们俩压根就是一伙的，而现在看来…… 无论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这个夜罗刹，似乎并不打算将发财的力量还给他的样子？ 那拜伦究竟是…… 正当陆十二困惑之时，他忽然看见，机甲之上，那原本挥舞着手中长刀的银发青年周身忽然被银色光芒笼罩，紧接着，那修长的身影不断产生变化，最后，伴随着一声兽吼，取代之前拜伦所在的位置，一只浑身拥有着银白色皮毛、黑色斑纹的巨型猫科动物稳稳地落在机甲之上。 第83章 JAY：“卧槽卧槽卧槽卧槽拜伦卧槽卧槽卧槽这是什么情况？！” 陆十二无力地说：“我不知道，别问我……” 陆十二只是艰难地发挥着自己强大的脑补能力，琢磨着如果拜伦一直是他们中间的内鬼的话，那恐怕他在之前的屡次失踪时间中，就是来说服夜罗刹带着发财的“刻印（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赶紧跑路，可惜之前夜罗刹各种骄傲傲慢，并没有将拜伦的话放在心上，结果见到了沙巴克他们到了面前，却发现自己果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勇敢（……），于是想要伪装成赛博士丁的模样被打败然后找借口直接离开，却不幸被揭穿…… 所以现在，他们应该是忙着想要跑路了？ 当身边的队友陷入沉默的思考中时，JAY像是吓尿了似的哆嗦着看着忽然变成了幻兽的拜伦——此时此刻，威风禀禀的巨型猫科动物正站在机甲的脑袋上，变回了幻兽形态的拜伦动作似乎更加敏捷，背部的一排金属尖刺是它最好的进攻武器也是最好的防御武器！ 沙巴克的刀刃砍在它的身上，只是发出“呯呯”的声音，却似乎对它没有造成任何的伤害！ 而它似乎本身也对沙巴克的进攻并不放在心上，反而是分神去处理发财的每一次进攻的时间更多一些——在亲眼见识过了那些机械狼怎么被各种摔死在矿洞墙壁上之后，它似乎相当忌惮与发财发生任何身体接触…… 但是此时此刻，无奈金发男人手中没有武器。 光是赤手空拳，一时间居然也拿变回了幻兽形态的拜伦无可奈何。 本来就实力不俗的他此时显得游刃有余地在发财与沙巴克之间周旋，愣是护住夜罗刹一路回到机甲驾驶座当中—— 陆十二猛地一愣，随即大声提醒：“财哥，沙巴克大爷，小心，这家伙可能是想要跑路了！” 陆十二话语刚落，就接收到了来自机甲上方某双火红瞳眸的瞪视，大骂了句“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多管闲事弄死你”，夜罗刹骂骂咧咧地一屁股坐回驾驶座，与此同时，驾驶舱内立刻出现了一道强光，将坐在那扶手椅上的红毛小鬼收入了看似已经损毁的驾驶舱内！ 众人才惊讶地发现，原来那座战争机甲压根没有被损毁！ 当那舱门重重关闭，大约几秒后，那瘫软在地上的战争机甲居然重新动了起来！ 情急之中，陆十二完完全全将“到底要不要让财哥变强”这件事情完完全全抛到了脑后，看见夜罗刹居然真的想要带着发财的力量跑路，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心脏像是被一把火点燃了似的火烧火燎起来，好在这个时候，发财他们似乎经过陆十二的提醒也注意到了夜罗刹的意图，从金发男人的身后，猛地神展开一双完全金属化的巨大金属羽翅，在任何人都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行动之前，黑影一掠来到那从地上爬起的战斗机甲之前，抬起脚，毫不犹豫一脚便将那机甲一边的眼睛踢爆！ 只听见“呯”地一声巨响，火花四溅之间夹杂着驾驶舱内夜罗刹的怒骂，那只巨型机甲踉跄了几下，与此同时，陆十二也冲着那机甲所在的方向小跑起来，来到机甲的脚下，冒着被后者一脚踩成肉饼的危险，他将赛博纳那软绵绵、血淋淋的躯体一把抱起，又一阵风似的迅速撤离现场—— JAY：“卧槽！队友你这是干嘛！” 陆十二抱着赛博纳，跌跌撞撞地冲着JAY一路一瘸一拐地狂奔：“好歹给留个全尸！” JAY抓狂道：“不是看着他就讨厌么！” 陆十二一边跑一边点头差点儿咬着自己的舌头：“没错！叫我雷锋啊！” 拖着一条刚刚受过伤行动没那么方便的腿，陆十二跟JAY拖着赛博纳的尸体一路撤退逃离混乱战场，此时整个矿洞中狼藉一片到处都是被卷起的沙土！ 在陆十二跑动的过程中，他怀中的那个小鬼身上的血还在哗啦啦地往下滴，蹭得他满脸满身都是血——陆十二这才发现他对人血这玩意的接受程度不是一般的低，手中沉甸甸、逐渐冰冷的尸体几乎让他连恐惧这样的情绪都来不及去仔细品味，他只是一双眼睛盯着矿洞的出口处，一心想要撤离这个地方！ 然而此时，在战场中心，似乎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带着个压根就不是战斗形的夜罗刹想跟发财以及沙巴克硬拼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拜伦看着跟金发男人纠缠在一起，却因为过大的个头被地理环境束缚住的机甲，发出一声不耐的低低咆哮声，正绞尽脑汁想要打破此时的僵局，一拧头正好看见在自己脚下正迅速迈着一双小短腿跑路的黑发年轻人！ 拜伦：“……” 几乎是想也不想，巨大的幻兽呲牙，脚下微微压低随即便如同一只离弦的箭一般往黑发年轻人所在的方向扑去，它虽然体积巨大，却身形敏捷，原本跟他进行一对一对决的沙巴克只来得及看见眼前银色的身影一闪，那原本冲着他来的压迫力倏然消失，他微微一愣，这才发现那巨大的兽性身影已经从高处一跃而下，下一秒，已经来到了陆十二的跟前！ “啊啊啊啊——” 陆十二向前奔跑的动作猛地一顿，连带着抱在手中的赛博纳沉重的尸体也掉落在地，此时此刻，当拜伦来到他面前，他算是终于看清——原来这家伙压根就是那天在古代战场中从荆棘藤中窜出，对他进行攻击的那只野生幻兽！ 妈的！ 此时，陆十二浑身肌肉完全紧绷，一种被愚弄的羞辱感席卷上心头，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弯腰从靴子中拔出一把匕首握在手中挥舞了下——匕首是之前他用十枚金币在物资中心换来的，听说是东欧大陆出品，锋利无比，削铁如泥，陆十二原本琢磨着有发财在他也不怎么用出手打架，但是想了想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还是掏钱买下了这把匕首，事后，他甚至还因为自己“乱花钱”行为很是纠结了一会儿…… 现在看来，当时的他简直太有先见之明！ 只是这么瞬间的时间，面前的幻兽闪躲不及，脸上被黑发年轻人的匕首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鲜红色的血液汹涌而出瞬间将幻兽脸上那毛茸茸的皮毛染红一片，拜伦发出一声低吼抬起爪子扒了扒脸，再抬起头看向陆十二时—— 那双银灰色的瞳眸之中，闪烁着冰冷的杀意！ 然而这一次，还没有等他发起进攻，从他们的上方处，有一抹身影迅速地靠近，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将上一秒还站在地面上的陆十二猛地一把抱起，再顺手拎起赛博纳的尸体，夹带着他们滑行了大约十几米远！ 陆十二惊喜地抬起头叫了声“财哥”！ 男人并没有对他的呼唤做出回应，此时他下颚紧绷，顺手将黑发年轻人扔在了距离拜伦相对安全的位置上—— 陆十二被这么冷不丁地一把扔下，跟已经吓傻了的JAY撞在一起，不远处的A仔抽身跑过来护在他们的身边，此时，悬空在他们头顶上的金发男人背后羽翼徐徐扇动，片刻之后，金黄色的目光闪烁着，举起手轻轻一阵—— 陆十二看见一团红、黄相间的能量球似的火焰在男人的手中聚集而起，下一秒，当后者手中微微一震，只听见“轰”地一声火焰燃烧的巨响，一道大约一米高的火墙擦着陆十二的脚尖燃烧而起！ 挺壮观的。 只不过这火墙还不如拜伦变成的幻兽高。 陆十二满脸石化地看着面前这比小学生翻的单杠高不了多少的火墙，再看看不远处正虎视眈眈看着这边的拜伦——稍微估算了下这个高度差，保守估计，拜伦想要越过火墙，甚至不用跳跃，稍稍抬个腿目测也就过来了。 那火墙的火焰可能连他的胸毛都烧不到。 也是醉了。 正当陆十二万分无语之时，此时，坐在不远处的机甲中的夜罗刹显然也看见了这一幕，他发出了一声肆意嘲笑的声音：“这么矮的能量能顶什么用！看看你如今的力量吧，沙迦耶！还想要像你曾经那样让大家无条件对你服从吗？如今你只不过是一个金毛傻子而已！” 发财：“……” 发财闻言，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瞥了眼咋咋呼呼的夜罗刹的那边，这会儿后者在原地蹦蹦跳跳一边躲避沙巴克的进攻一边试图往这边靠近，他嘲笑得欢快，发财却似乎并未露出怒容，他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虽然发财表现得相当淡定，但是……其他人却淡定不起来。 夜罗刹这一番话激怒的反而是陆十二和沙巴克。 沙巴克已经上了，他一跃而起一脚飞向那只巨型金属机械狼的下颚处，“呯”地一下将它一颗金属牙齿踹飞，而陆十二一副抄起匕首就想去削他的模样，却在来得及行动之前，被发财淡定地一把抓住。 陆十二拍开发财捉住自己衣领的手：“放开我，老子今儿必须教他做人！让他切身体会一下什么叫尊老爱幼！” 发财：你打不过他。 陆十二：“他从机甲里出来分分钟打死他！” 发财：他在机甲里。 陆十二：“……你把他弄出来！” 发财收回手，拍了拍陆十二的脑袋，随即手随便指了指——陆十二一愣，顺着发财手指的方向，正好看见那只之前给夜罗刹通风报信说什么有人在靠近的伽马线虫像是没头的苍蝇似的飞过来，当它即将靠近陆十二它们时，那火墙跳动了下立刻如同有了意识似的忽然窜起七八米高，火焰顿时如同怪物贪婪的舌尖似的将那只无辜路过的伽马线虫完全包裹吞噬，伽马线虫瞬间变成了一团在天空中飞舞的火球，发出了痛呼的“嗡嗡”声音，没多久后，它便像是失去了动力，从天空中跌落下来。 陆十二伸头去看，随即看见那伽马线虫已经变成了一团焦黑的黑炭——这让整个伽马A星上的人无比头疼，视为狼虎的生物，在这里忽然就毫无尊严地变成了被瞬间秒杀掉的炮灰…… 陆十二猛地抬起头去看发财，后者正好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陆十二：“……财哥我错了！我怎么可以怀疑你！” 陆十二语落，然后脑袋上又得到了宽容的抚摸。 与此同时，在他们的不远处，夜罗刹闭上了自己的嘴——并且肯定不是机甲的语音系统除了问题。 发财重新展开翅膀，冲着拜伦的方向飞快飞去——下一秒，两只幻兽以不同的形态滚在一起，发财一把抓住了拜伦的尾巴将它拎起来甩到了十几米开外的地方，拜伦被摔得头昏眼花地落在那湖泊旁边，抖抖脑袋站了起来，回过头犹豫地看了一眼身后可以暂时充当狂化剂使用的湖水，然而在它来得及将爪子伸进湖里时，金发男人已经展开羽翼，贴着湖面重新飞了过来，拳头狠狠地揍在趴在湖边的那幻兽脸上，后者发一声类似于痛呼的咆哮，被强行带离了湖泊附近！ 而此时，在他们的不远处，驾驶着巨型机甲的夜罗刹虽然行动受限，但是跟有血有肉的沙巴克比起来，还是占据了上风，那巨大的爪子一把将双刃中的其中一把拍飞，在沙巴克的片刻愣神之间，它抬起爪子，将他狠狠地踩在自己的脚下！ 好在相比起人类来说，幻兽还算是比较结实的存在，被冷不丁地踩了这个一脚，沙巴克除却吐出一口触目经血的鲜血外，似乎也并无大碍…… 陆十二和JAY在火墙这边看得心惊肉跳——然而发财设置下的火墙限制住了他们的行动，哪怕是JAY想要拉弓帮助发财，那箭也没有办法顺利地通过火墙直接被烧成了一团废铁。 正当两名人类焦急却丝毫帮不上忙时，陆十二忽然感觉到自己放在口袋中的信息探查器忽然震动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看，却发现此时此刻在频幕上，有五个红点正在迅速往他们所在的方向靠近—— 应该是夜罗刹他们。 陆十二猛地抬起头，一眼就看见背后伸展开一对巨大翅膀的男人正对着那只拥有银色虎斑皮毛的幻兽一通痛揍，并且那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类！ 而此时此刻，眼瞧着那几个红点越靠越近，陆十二动了动唇，正想要提醒发财他们有人在靠近，而在他们的不远处的夜罗刹却是率先做出了反应——他似乎也通过了类似的方法探查到了有生物在靠近，之间此时此刻，那巨大的机甲抬爪猛地一拍地面，一时间地动山摇，从陆十二他们身后的岩石矿壁松动，巨大的石头落下，堵住了入口处！ 那巨大的震动声就连这会儿正跟拜伦相互撕咬得你死我活的发财都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抬起头往陆十二他们这边看了看，在看见黑发年轻人没事后，他明显地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却也因为此被拜伦抓住了空隙——原本被死死压在下面的幻兽伸出爪子冲着发财的脸部猛地拍去，虽然男人及时后退却也并没有完全躲开，之前陆十二替他贴上去的止血胶布被挑开，胶布之下的皮肤光洁如新不减丝毫的伤痕，然而此时，在那张冰冷英俊的面容之上，却又多出了一道更为狰狞的划痕！ 男人微微蹙眉，像是及不耐烦此时被自己压在身上抓紧机会进行一切反击的毛茸茸大畜生，却还是逼不得已后退几步，留给了它一丝反击的空间！ 拜伦翻身跃起，从胸腔中放出整整具有威胁的低吼，身体后压，下一秒，便猛地向着不远处的金发男人扑去，将他死死地扑在了地面上——在男人背后的一对翅膀猛地收敛起的同时，他背部重重撞在地上，肩处传来一阵剧痛，转过头看，这才发现那银色虎斑纹的巨型幻兽就这样活生生地从他肩膀处咬下一大块血淋淋的肉下来！ 此时，围绕在陆十二周围的尘土逐渐尘埃落定，他咳嗽着挥开围绕在自己周围的尘土，定眼一看，便看见拜伦一口将口中叼着的肉吃了下去，以及这会儿倒在地上的金发男人右手肩处向着外面汹涌留着鲜血的一幕…… “……” 黑发年轻人微微瞪大眼，仿佛难以置信刚才他一会儿没看见，战况居然就出现了如此大的变故！ 此时此刻，男人从嗓子中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随即发现，拜伦的下口又重又狠，暂时伤到了他的手筋键，一时间右手动弹不得！ 发财想也不想挥出左手，带着呼呼风声的拳头与兽形拜伦的脸颊亲密接触，大老虎“嗷”地一声挑开，绕了一圈没一会儿再一次扑了上来——这一次，发财居然因为右手不便而落了下风，当他从地上翻身站起时，下一秒便重新被狠狠地撞倒在地面，伤口被撕扯的同时，他看见压在自己身上的巨型幻兽张开血盆大口，用那还残留着属于他的血腥气息的大口向着他的脖子处咬来—— 男人目光猛地闪烁了下。 与此同时，在他们的不远处，黑发年轻人微微瞪大了眼，动了动唇，双目似乎也被发财身上流淌出的血液染红，歇斯底里地叫了声：“财哥！” 陆十二语落之时，此时只听见“呯啪”一声什么东西爆裂的声音，并且伴随着手上一震剧痛，那原本被他捏在手中的信息探索器居然无缘无故地爆裂开来！ 这似乎象征着一个转折。 接下来，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不远处原本暂时被拜伦以及夜罗刹压制住的发财以及沙巴克忽然像是获得了一股莫名的力量，发财抬脚一脚将压在自己身上的巨型幻兽踹飞，沙巴克利落地一跃而起将掉落在不远处的那把沙暴刀刃一把捞回手中，手起刀落，伴随着大地的一阵颤抖，夜罗刹被逼得连连后退几步！ 沙巴克：“主公的刻印还回来！” “休想，夜罗刹，还等什么？你以为一块烂石头能挡住那几个武职人？” 这一次回答沙巴克的却是拜伦，他刚才一击未中，索性恢复了人形，此时与刚刚脱离他控制的金发男人相隔几米遥遥相望，这时候，他那银灰色的瞳眸微微一凝，惊讶地看见，金发男人肩膀处他咬出的那伤口在迅速的愈合！ 虽然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出现这种情况并不值得意外…… 但是这伤口愈合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在拜伦的震惊之中，这一边，陆十二正黑着脸，一把抓住JAY往被死死地堵住的洞口方向走去，整个人都贴在了巨石上彻耳倾听了一会儿，果不其然，他似乎听见了从洞壁的另一边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此时，JAY的注意力还放在陆十二的手中，看着那双因为仪器忽然爆裂给出现一片熏黑伴着被碎片割开皮开肉绽的手，AY整个人都不好了，颤抖着老半天指着陆十二的手，半天挤出一句：“你大爷，你也疯了么！那仪器是公共财产，砸坏了要赔钱的！” “有命从这里出去再谈赔钱的事吧！……是阿修罗他们，小丑的声音化成灰老子都认得。” 陆十二没好气地说着，一边将自己的脑袋从巨石上拿了下来—— 与此同时，似乎在不远处的所有人都听见了他说话的声音，正打得难舍难分的众人纷纷一愣，最先做出反应要跑路的还是夜罗刹，只见那巨型机甲立刻抽离了与沙巴克的战争，巨大的爪子粗暴地挥舞向它自己头顶的矿洞壁—— 整个矿洞因为再一次地发生了剧烈的摇晃，陆十二听见小丑在巨石的那边吼了声“发生了什么”，一时间心烦气躁地想要隔空喊话叫他闭嘴，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那战争机甲的口部张开，似乎有耀眼的光芒在它那血盆大口之中聚集…… 眼前，这熟悉的一幕让陆十二猛地一愣。 脑海之中突然又出现了五百年前的地球，当他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活着的时候，在脑海中留下的最后一幅画面…… 微微向后退了一步，不经意地撞到了身后的JAY，在后者掺杂着不安的碎碎念抱怨声中，陆十二一双眼睛从未离开过那一架战争机甲，巨大的光团从它的口中轰炸而出，整个光束将矿洞炸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完全坍塌，脚下，身边，没有一处不是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剧烈摇晃，陆十二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再抬起头时，便看见，夜罗刹居然是用机甲在这不知道深多少米的地下活生生地炸出了一个通往地面的大洞！ 阳光从外倾洒而入，隐约照亮了那附近的一片。 这如同惊天雷一般的响声，不用猜就知道，那些相关研究小组以及监管部门很快就会赶到这个附近——然而机甲之中，闹出这么巨大动静的夜罗刹却像个没事儿的人一样发出一声欢快的声音，与此同时，正只巨型机甲也整个下压地伏做出了一个准备跳跃的姿势—— 他要逃了！ 陆十二微微瞪大了眼，心在一瞬间仿佛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甚至来不及去顾虑身后阿修罗他们听见了动静后也开始考虑强行突破这堵着入口处的巨石！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在黑发年轻人的眼中，他看见那原本被拜伦以及其手中那把缠绕着冰雪的刀纠缠住的男人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敌人的武器，在拜伦的错愕之下，他不顾自己被刀伤得深可见骨的手掌在哗啦啦地往外流淌着血液，面无表情地将之一把夺过，随即扔到了在他们不远处陆十二的脚下！ 与此同时，男人转身往那巨型机甲即将离开的方向一路奔去，他甚至没有神展开自己的羽翼，从那机甲的爪子处作为跳板，人影几次闪烁之后，稳稳地落在了那正在通往地面的机甲脑袋之上！ 他伸出手，重重地对着那机械狼双耳之间的地方捶下，伴随着“啪”地一声巨响，火花四溅，那机械浪还完好的那边眼睛红光闪烁了下，机甲中的夜罗刹发出一声惊慌的声音，紧接着，那机甲就如同失了线的风筝一般，沉甸甸的急速下落！ 当那机械狼机甲“哐”地落地，在众人错愕的目光当中，金发男人冷着脸，来到驾驶舱口处，伸出双手，居然强行地将那驾驶舱门掰开—— 机械狼在地上做出一阵强烈的挣扎，似乎并不愿意就此乖乖就范，然而金发男人却并没有放弃，结实的手臂青筋暴起，居然就用一己之力，与这巨型机械生物抗衡起来！ 此时此刻，在陆十二面前燃烧着的火墙已经逐渐熄灭，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他在内都愣在原地看着发财的一举一动，就连拜伦似乎都忘记了上前阻止——当男人额角猛地一跳，将那驾驶舱门成功掰开出一条缝时，陆十二也感觉到自己的体内血液在加速流动，就像是有一股力量在呼之欲出，与此时的发财相互映照！ 机械狼最终放弃了抵抗。 驾驶舱门“刷”地一下被打开，露出了此时此刻坐在驾驶舱内，满脸苍白的红毛小鬼。 与此同时，陆十二也如同突然间身上的力量被完全抽空一般摔倒在地，冷汗顺着他的额间往下流——JAY在他身后扶着他：“……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吧？” 陆十二动了动唇，却发现自己压根说不出话来。 他只是微微撑着沉重的眼皮，看着不远处的男人从驾驶舱内将那红毛小鬼拎出来，当对方发出“哇哇”的惊恐叫声，男人面无表情地将手放到他的心脏处，稍稍一个用力，伴随着“噗嗤”一声轻响，鲜血四溅之间，男人整个手掌便轻而易举地没入了夜罗刹的胸腔之间！ 陆十二稍稍瞪大了眼，映照在他那双漆黑的黑色瞳眸之中，是一个暗紫色的、拥有一朵盛开的莲花以及一把悬空的巨镰的图腾，那图腾漂浮在空气之中，片刻之后，忽然暗紫色褪去，逐渐变为好看的淡金色，那漂浮着的金色颗粒几乎要溶入阳光，在发财的背后隐隐约约、若隐若现……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图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片刻的沉默。 男人如同丢垃圾一般，将不断抽搐着、胸口处还在流着血的夜罗刹往脚底下一扔。 此时此刻，阳光从地面倾洒在他的身上，仿佛在他的周身都附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他垂着眼，看着奄奄一息的夜罗刹，金色的瞳眸犹如宝石般璀璨，鸦雀无声的矿洞中，忽然，有一声饱含着不屑，极为低沉沙哑、却异常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响起—— “现在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做什么，老子睡着的时候，你们不是玩叛逆游戏玩得很开心？垃圾们。” 第五卷 有间宠物店 第84章 当金色的光芒逐渐散去，周围的一切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但是气氛却有了很大的不同，此时此刻，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看在站在高处的人，看着周身笼罩于阳光之下的金发男人。 没有人说话，就仿佛大家都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被掏了心脏之后夜罗刹这个怪物居然没死，他只是和拜伦一样当场彻底呆掉了，A仔伏地了自己的身躯，沙巴克深呼吸一口气，单膝跪下，这个骄傲的觉醒幻兽，向着另外一个更加尊贵的存在地下了自己的头颅。 陆十二靠在JAY的身上，当他看见那金发男人从高高的机甲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地面时，尘土在他的脚下飞扬开来，奇怪的是，与此同时，这边的陆十二感觉到心跳猛地加速，一阵强烈的倦意席卷而来——他打了个呵欠强撑着没有睡过去，稍稍坐起来看着那个金发男人冲着自己走过来…… 他严重地感觉到了拿到了“刻印”之后，发财身上画风发生了严重的改变。 他身上穿着的是发财脚上穿着的拖鞋，廉价的大裤衩以及陆十二曾经亲手从超市的打折柜台里挑选出来的T恤……但是这个人，却跟发财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准确地来说，是中华田园猫与孟加拉巨虎的区别。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那明明还是发财的模样，穿着发财的衣服，拥有发财一模一样漂亮的眼睛——然而当他向着陆十二走来的似乎，陆十二却是茫然的，他看着发财那廉价的T恤穿在男人的身上，血液让它紧紧地贴在那结实的、没有一丝赘肉的皮肤上，陆十二忽然有诡异的错觉，至少在十分钟之前，他还觉得这衣服穿在发财的身上没有问题完全合适，但是此时，他却不好意思起来：他怎么给发财穿这种掉价的东西。 黑发年轻人拧过脑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队友一眼，然后不意外地看见JAY正一脸“我已经死了这里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的表情回视着他。 陆十二：“……” JAY：“……” 而此时，就在所有人都在搞悄然无声的沉默时，在他们身后，那个被揍趴下的银发青年已经摇摇晃晃地站起，他捡起自己的刀，稍稍直起身，飞快地奔向蜷缩在机甲顶部的夜罗刹，与此同时伴随着一阵强烈的光闪过，拜伦变成了幻兽的模样，停在夜罗刹身边一把叨起半死不活的红毛小鬼，回过头似乎有所忌惮地瞥了一眼此时正背对着他们的金发男人—— 可惜后者连头都未回。 未必是没有听见他们的响动，看上去像是压根懒得理他们的模样，于是拜伦在犹豫片刻之后，大爪子粗暴地拍醒了重伤陷入昏迷的夜罗刹，让对方举起手指对准了那湖泊整合中央的星际战舰——紧接着，令人惊奇的一幕产生了，那巨大的星际战舰周围忽然出现了一阵光之后在迅速缩小，紧接着，变成了一枚圆形的、像是徽章似的东西，飞入了夜罗刹的手中。 拜伦见战舰回收完毕，轻轻一甩将还在哗哗不停地往外淌血的夜罗刹甩到自己的背上，不顾后者因为碰到伤口发出“哇呜”一声痛呼，头也不回地一跃而起，跳出了那被机甲轰出的巨大洞口。 居然就这么狼狈地跑掉了。 虽然距离隔得很远，然而放在最初他回头看向金发男人的那一眼，银灰色的瞳眸中的恐惧，陆十二却并没有错过。 ……居然吓成这样？也是醉了。 而在这整个过程中，发财始终背对着他们，就好像对这两个家伙落荒而逃的事情毫不在意——他甚至没有下令让沙巴克去阻止他们离开。 当陆十二回过神来时，他发现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停在了自己的面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微微一顿，似乎就要做出什么动作—— 陆十二唇角猛地一抽，正想说些什么比如“不要打死我”之类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却在这个时候，他眼皮子一跳，感觉到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臂，下一秒便整个人被面前的男人拉了起来—— 对方的动作倒是一如既往的不怎么温柔。 导致碰到了陆十二的手上之前那信号探查仪爆裂时造成的伤口，黑发年轻人微微蹙眉，低低地发出一声痛呼声，在他发出声音的同时，几乎是立刻地，他感觉到抓在自己手上的手力道稍稍放松了一些，他抬起头，显得有些茫然地看了面前的金发一眼，而后顿了顿，试探性地叫了声：“财哥？” 男人面无表情地挑挑眉，嗓音低沉好听：“做什么？” “是你么？” “不是我是谁。” “……” 妈的，这么对答如流看上去顺其自然的对话是怎么回事？ 陆十二显得有些窘迫地缩回了自己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对发财各种能折腾的他这会儿严重地感觉到自己的词穷，那种心跳加速、呼吸不过来、整个人的血液都逆流至头顶的悲催感又来了，他低着头吭哧了半天：“你居然能说话了啊……” “嗯。” “你是不是恢复了一点……以前没有的记忆？” “是。” “喔，那很好的。” 陆十二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无语地发现，自己又他娘的词穷了——转过头去看JAY求助，却发现此时此刻后者正一脸微妙地看着他，以前JAY调侃陆十二，说他就是只想吃财哥天鹅肉的死癞蛤蟆，但是陆十二觉得这会儿JAY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只想吃天鹅肉的不要脸的臭蟑螂。 陆十二认为，财哥开口说话了，作为主人的他在生物链中的等级反而降低了无数个档次这种事情是不对的——但是想了想，他却完全没有办法开口替自己反驳——与其说是他降低了几个档次，不如说忽然会说话的财哥升高了几个档次——比如，匆匆天鹅变成了解除巫婆魔咒之后的天鹅王子殿下？ ……什么鬼。 陆十二觉得自己的脑子真的是坏掉了。 正当黑发年轻人尴尬无比之时，好在此时阿修罗他们打破了整个墙壁忽然闯入——陆十二从来没有像是这一刻一样觉得wonder land这五个古古怪怪的人像是此时此刻一样看上去那么可爱……阿修罗率先走了上来，目光在整个矿洞中扫视了一圈，目光从这会儿已经平静下来的湖泊上扫过，在不远处那已经被发财揍成一堆废铁的巨型机甲上停留片刻，湛蓝的瞳眸之中，有诧异的目光一闪而过。 此时，看见了整个洞穴状态的小丑已经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这会儿他直接无视了已经站在矿洞中的陆十二等一行人，似乎想要跟音花组队凑近去看那机甲废墟——结果还没来得及走出几步便被被玲花拎着领子双双拖了回来。 阿修罗的目光从那机甲上挪开，环视周围早已在洞穴之中的其他人，最终停留在了陆十二的身上，他目光闪烁，看上去还算客气地说：“看来是我们错过了什么。” 确实，错过的不要太多，不过还好你们错过了。陆十二一边想着，一边沉默地点点头。 “所以说，伽马体是已经被你们消灭了？”阿修罗又问。 陆十二想点头，却又总觉得这个问题似乎哪里不对，猛地抬起头看着阿修罗，却发现这会儿对方正看着他微笑——是那种有点诡异的，看上去令人不太舒服的微笑。 而此时，玲花的手一松，小丑和音花立刻脱离了她的控制吵吵闹闹地往不远处那机甲废墟那边跑去，陆十二下意识地看了眼发财，后者淡定地回视他，于是陆十二收回目光道：“其实，被他跑掉了。” 阿修罗脸上的表情明显稍稍放松，陆十二心中一动，心中大呼妈的好险居然差点就引火烧身，却表面假装镇定，就在这个时候，他又听见阿修罗问：“他？抱歉，中古大陆语就是有些麻烦，是哪个‘他’？” “……”陆十二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连忙道，“动物的那个‘它’啊，还能有什么。” 此时，似乎有些听不下去这仿佛在打哑语似的对话，沙巴克已经已经皱着眉显得有些不愉快地走了上来：“伽马体跟你们想象中的不一样，他确实是觉醒幻兽，但是本身是不存在自带武器的——你们看见的这堆金属废墟就是他的作战工具，如果你有兴趣，尽管可以拿走。” 陆十二默默地看向沙巴克，此时此刻，后者明显正在为夜罗刹不肯归还财哥的刻印的事情在不爽——所以，搞不好这会儿阿修罗真的追上去去追杀他，作为同类的沙巴克大爷可能也不会做出任何阻拦的行为。 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纠结，阿修罗只是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跟自己的身材魁梧程度不相上下的大叔说的话那听上去不怎么友善的语气究竟是冲着谁来的，他只是拿出了自己的ID卡，冲着陆十二招了招手。 看见这家伙锲而不舍地继续招惹陆十二，站在他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金发男人皱起眉。 而此时，陆十二当然看不见身后的男人表情发生的变化，他显得莫名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见后者点点头，陆十二走过去：“什么事？” 阿修罗道：“既然你们清扫掉了伽马体，也就是相当于我们的任务失败了，不要浪费拿奖励的机会，你的ID卡拿出来——” 陆十二愣了愣，拿出ID卡，等他意识到阿修罗正在将自己ID卡上的任务共享给他时，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了——在伽马A星的任务分类之下，橙色任务“寻找录像记录仪”的任务下面，并排出现了一个金色任务“清除-伽马体”。 金色双“S”级别的任务。 陆十二胆战心惊地戳进去看了看，任务的描述很简单—— 【到达F区深处，清除伽马体。 清除伽马体：0/1 任务奖励金币：1200枚 任务奖励社会贡献值：2000 任务奖励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1500 推荐领取任务幻兽种类：不对外公开，特定适宜人选可领取任务】任务接到陆十二这边时，那个“清除伽马体”之后数字，立刻从“0/1”变成了“1/1”，任务直接变成了完成状态。 这样，他们在伽马A星的三个任务就算是阴错阳差地全部完成了。 陆十二瞪着手中的ID卡，动了动唇，正想说些什么比如感谢的话，却在这个时候，原本站在他身后的男人一个错步向前挡在了他的面前——陆十二愣了愣，正当他微微抬起头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宽阔背影，以为男人会跟阿修罗说些什么时，却没想到，后者只是横在他们俩中间，而后转过身，直接将陆十二扛上了自己的肩头。 瞬间变成脑袋向下的陆十二：“……？！” 肩上轻轻松松地扛着拥有正常男性成年人体重的黑发年轻人，男人却仿佛并没有感觉到重量使得回过头淡淡地扫了一眼沙巴克，后者立刻会意跟上——整个队伍按照原路返回撤离矿道回到地面上时，金发男人这才顺手将陆十二放到了地面上。 回程的速度比去时的速度快很多，在顺利完成了领取的任务、并在一个队友是内鬼的情况下顺手干掉了一个价值两个“S”才能表示其危险程度的大BOSS之后，此时此刻，陆十二他们终于回到了地面之上，此时脑袋顶上还有阳光，陆十二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表，伽马A星时间，下午四点整。 天色尚早。 脚一落地，黑发年轻人已经完全没有了想要抱怨一路被抗出来的心情，一路上发财T恤上的血腥味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楞懵，他一落地，确定完时间之后就立刻去拔男人的衣服去看他的肩膀处：“伤口还疼不疼？还流不流血？你怎么还把我扛在右边肩膀，不怕压着伤口啊？真是太乱来了啊……” 陆十二絮絮叨叨之中，爪子却被淡定地拍掉，他微微一愣抬起头，却对视上发财淡然的目光—— 陆十二：“……？” 发财：“我没事。” 陆十二：“……” 发财：“可以放开我的衣服了么？” 陆十二：“……” 终于意识到自己正扯着一个男人的衣服，将他的衬衫扯得歪斜一边露出大片蜜色肌肉的行为有多么可怕，陆十二立刻放开了手中那被扯得变形的衬衫，高举双手后退三步——他听见了自己的身后JAY发出一声类似于嘲笑的嗤笑声，他回过头去狠狠地瞪了自己的战友一眼，当他转过头来时，金发男人正面无表情地整理身上的T恤。 陆十二又别扭了：“财哥，要不，回地球去给你买点好穿的衣服吧。” “……”男人的手上动作一顿，似乎是对于黑发年轻人的称呼显得有些惊讶，他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顿了顿后道，“这样就可以。” 言罢，他没有继续跟陆十二废话下去，而是自顾自地转过身跟沙巴克肩并肩走在了最前面，按照来时的路线向着搭乘铁轨列车的道路原路返回——陆十二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一边听他们用自己完全听不懂的幻兽语言低声说话，一边暗自松了一口气：发财他是完完全全记得来时的路的，所以，他说他是发财，这一点没有骗人。 想到这里，陆十二整张脸都愁成了囧字，觉得自己真的要被自己纠结到要哭出声儿来了——会说话之后的财哥整个人突然霸气侧漏了起来，毫无理由，毫无根据，将拜伦吓得屁滚尿流，顺便也将他这个做主人的三观震得粉身碎骨。 JAY无声无息地摸到他身边：“你干嘛啊这是？” 陆十二：“……总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JAY说，“不就财哥说话了么？又没管你叫‘虫子’，也没管你叫‘垃圾’。” 陆十二想了想，想到了男人第一次开口说话那一句霸气得让人喘不过气的群嘲，胸口一个窒息，暗搓搓地说：“求不提。” JAY恨铁不成钢一般地摇了摇头：“得，这下更怂了。” 陆十二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一副“我怂我自豪的”的理直气壮模样。 …… 当他们到达车站，等了没多久，铁轨车就晃晃悠悠的来了。 当一行人坐上了返回物资中心做任务结算的铁轨班车时，一改来时候那人挤人屁股贴屁股的人山人海情况，此时车上的人很少，空位有很多。 来的时候明明一行五人加一只幻兽，回去的时候变成四个人加一只幻兽，这感觉也是有些微妙。 陆十二注意到跟在自己身后的男人T恤上的血引起了此时坐在车里的其他幻兽职人的窃窃私语，只不过大概是被讨论的对象用眼睛扫视了他们一眼，总之当他们正式上车时，他们闭上了嘴。 好在车上人不多，气氛还算压得住，大多数出来F区做任务的幻兽职人还在辛苦任务中，反倒是陆十二他们这个队伍先完成了任务，JAY拉着沙巴克带着A仔坐在了前排的位置，临走前，头戴鸭舌帽的幻兽职人微微压低了帽檐，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满脸写着“抗拒独处”的黑发年轻人的肩膀，叹了口气，然后头也不回地一屁股坐在了沙巴克身边的空位上。 无情地留下了坐在最后一排的陆十二以及发财。 陆十二转过头看着窗外其实没什么东西好看的风景，跟地球不同的是，伽马A星一般是晚上八点才天黑，下午四点却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陆十二的位置挨着窗，这会儿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被晒融了，眼前一片光亮—— 换了以往，他早就癞皮狗似的跟发财换位置了。 不过今天他没有。 呃，准确地说，是不敢。 现在，他甚至压根不敢将自己的那张脸转过去面对发财，脑子里乱糟糟的，在“高兴”以及“纠结”之间来回荡漾，他挺高兴发财会说话并且捡回了属于自己的一点记忆变得更加霸气侧漏，但是他又纠结，因为他觉得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虽然财哥说，他还是发财，但是陆十二却隐隐约约地觉得，事情应该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正当陆十二瞪着窗外，自我纠结得几乎快要化茧成蝶时，这时候，他感觉到身边的男人伸出手，遮挡在他的眼睛前，他微微一愣，与此同时听见那因为太久没说话，这会儿稍显得沙哑嗓音在他身后响起：“晒不晒？” 陆十二眨眨眼，看着横在自己眼前，遮挡住了刺眼阳光的大手。 沉默片刻，猛地转过身——那突如其来的动作大得让坐在他身后的男人也微微一愣，收回了手：“怎么？” 黑发年轻人深呼吸一口气：“你捡回了自己的记忆，也就是说，你想起来以前叫什么名字了咯？” 发财想了想，点点头淡淡应了声：“嗯。” 陆十二：“叫什么？” 发财：“沙迦耶。” 陆十二：“……” 发财与沙迦耶，“汤姆·克鲁斯”和“李狗蛋”之间的差距。 陆十二忽然觉得，在财哥恢复记忆想起来自己真实名字的那一瞬间没有第一时间就打死他，这真是今年发生的最好的事情，没有之一。 而此时此刻，大概是陆十二的表情过于纠结，这让坐在他面前的金发男人显得有些意外，就好像在担心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很不好的话似的，沉思片刻后，他看着陆十二的眼睛，平静地说：“名字只是代号，叫什么都可以。” 陆十二：“……” 他发现自己真是爱死了财哥这种言简意赅又直戳心脏的说话方式，简直不能更拽。 陆十二沉默了一会儿，稍稍开了窗户，此时从外面吹入一阵凉风，陆十二隐隐约约地闻到从身边的金发男人身上传来的除却血腥气息之外，空气之中，似乎还闻到了从他身上汗液以及熟悉的沐浴乳香味——这样的味道，当早上出发之前，两个人在衣柜前面腻歪时，陆十二也有闻到，不知道为什么，在片刻的怔愣后，此时陆十二忽然心中一松，突然间就没那么纠结了。 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他转过头，看着身边的金发男人那熟悉的英俊侧颜：“那以后要叫你的哪个名字好？” “都可以，”沙迦耶说，“无论是发财还是沙迦耶，都是我。” 陆十二“唔”了声，点点头，低下头时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手似乎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这真是太奇怪了，陆十二默默地心想，他明明觉得自己真的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手就是抖起来抖个不停。 陆十二放弃了继续观察自己那抽风似的手，此时他似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头去看身边的男人被柔软的金发稍稍掩盖住的额间——就在他考虑要不要伸手去将那碍事的头发掀起来看时，却冷不丁地对视上了男人那金色的瞳眸，对方就好像是知晓他在琢磨什么似的，说：“额间的纹样也发生变化了的。” 说着，他主动伸出手，稍稍撩起金发给陆十二看，陆十二顺势看去，果不其然，他看见在沙迦耶的额间，那纹样发生了挺大的变化——那朵完全盛开的莲花自然还是那样绽放着，而在莲花的上半部分，却出现了一把像是镰刀的痕迹，但是奇怪的是，那镰刀没有刀刃。 沙迦耶放下手，任由那一撮柔软的头发落下遮盖住他额间的图腾：“还有一个刻印没有拿回来，所以，镰刀没有刀刃。” “这图腾——” “是瓦特伦皇室图腾。” “瓦特伦——” “五百年前侵入地球的星球。” “那你——” “瓦特伦第一皇权掌权者，换句话说，总统，国王，随便你怎么理解。” “……” 陆十二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究竟是为什么要一脸平静地跟当年将他的家园弄成废墟的罪魁祸首坐在这里无比和平地谈话啊？！！！如果不是他，他也不至于作为一个五百年前的老古董，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幻兽一炮轰来五百年后啊！！ 正当陆十二瞠目结舌地瞪着面前的金发男人时，后者却转过头来，显得特别平静地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晚上再跟你解释。” 陆十二一愣：“啊？” 沙迦耶又问：“好不好？” 陆十二木然地点点头：“喔。” 对话结束。 一场腥风血雨的对话还没开始就这样结束了。 陆十二满脸蛋疼地重新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了窗外，脑子里乱糟糟的——虽然之前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一些预感，但是当事情摆在眼前的时候，他还是有点难以接受，比如几百年前侵入地球的那些外星人怎么就突然变成了人类的好帮手人类的好宝宝幻兽，而他，从幻兽黑市随便买回来的一个价值一千三百枚金币的幻兽，在短暂不到几个月的时间内完成了从“垃圾幻兽”到“陆地、飞行俩战幻兽”到“觉醒幻兽”到“幻兽之王（姑且这么称呼）”的完美N级跳。 ……有一种买火腿肠送别墅的不真实感。 一辈子脚踏实地惯了最多种过超市“刮开有奖”送的手卷纸的陆十二忽然有点搞不清楚这件事的定义到底是什么——从本质上来说，他好像很倒霉地将一个人类公敌拉扯长大还当宝似的供着；从表面上来说，他居然花一千三枚金币，就买回了……一只战斗力搞不好可以相当于整个中古大陆军部的幻兽？ 这种事情，简直只有在YY种马男小说里才出现过嘛，啊哈哈。 陆十二挠了挠头，而后，在身边那地位相当不同寻常的金发男人奇怪的目光中，他满脸黑线地叹了口气。 还是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第85章 回到物资中心陆十二他们先去了研究中心找相关负责人做任务递交——研究小组的负责人看见陆十二他们，还以为是这群人压根就还没去做任务或者是做中途折返准备放弃任务，没想到那黑发年轻人进了办公室，在口袋中掏了掏然后就将一张明显是录像记录仪记忆卡的东西放在了桌面上。 负责人沉默半晌，而后对于他们如此迅速的完成任务的速度表达了震惊——在得知陆十二他们顺便还“抢走了”阿修罗他们的任务后，这个负责人看上去震惊得整个人都快趴到地上去了。 “只是一个意外。”陆十二挠挠头，显得特别不好意思地说，“碰到了，就顺手驱赶走了，谁知道那是阿修罗他们的任务……” 黑发年轻人的话说一半，忽然感觉到了自己身后队友们无语的目光，JAY伸出手肘捅了捅他：“为什么说这种拽到欠揍的话？吃错药了吗？” “……”陆十二茫然地回答，“我只是想说，我们只是狗屎运而已。” JAY无言地盯着自己的队友看了一会儿，片刻后，一脸无力地说：“算了，你还是不要说话了。” 于是陆十二闭上了嘴。 争对陆十二他们透露的那些少的可怜的情报，相关专家小组立刻展开了行动，陆十二觉得自己大概一个月内都忘不了那负责人听到有“战争机甲”这玩意出现时那双放光得可以当X射线似的眼神，意识到自己再呆在这里也只不过是妨碍人家飞奔去做研究的绊脚石，陆十二他们自觉退散。 一行人又到任务大厅中去做了任务结算，在不同的大厅报上了赛博纳以及赛博士丁兄弟二人的死亡确认名单，以及顺便将拜伦作为“失踪人口”直接人口挂失——在相关工作人员一脸同情地安抚他们要“节哀顺变”“不要因为失去了队友而过度悲伤”的温和劝慰声中，队伍四人没有一个人脸上写着悲伤情绪地淡定从任务大厅走出来—— 不好意思，手中抓着的沉甸甸的、装满了金币的口袋，让他们实在是有点儿悲伤不起来。 要知道，他们来到伽马A星的时候，可是一群穷得恨不得要典当内裤的人。 至于对于那些其他人认为他们应该悲伤的事情嘛……陆十二是不怎么悲伤，只是有些唏嘘——撇开拜伦那个突然窝里反的家伙压根没事儿这件事不说，单纯是争对赛博纳和赛博士丁兄弟而言……本来嘛，人类本来是应该安稳地生活在地球上，自己跟自己玩耍的智慧生物体，瓦特伦星球人的到来真的改变了太多，从五百年前到五百年后，数不清的人因为它们的到来直接或者间接地改变了自己从此一生的命运，有人发家致富，有人屌丝大翻身，有人因此而破产，还有的人，甚至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比如赛博纳以及赛博士丁兄弟。 从物资中心回到救助站一路上陆十二显得有些沉默，他意识到是时候跟自己的幻兽好好地谈一谈了。 …… 救助站一如既往地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陆十二他们回来的时候，门上的风铃被推开发出叮铃铃的声响，有一些已经认识了他们的幻兽职人举杯跟他们打招呼，陆十二也是强打起精神一一回应了——从发财拿回新的刻印开始，他的精神就不怎么好，只不过陆十二猜测是因为之前几经波折，回程的时候又晒了太阳，所以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 跟沙巴克以及JAY打了个招呼，陆十二带着发财回到房间，两人匆匆各自洗漱了一番，陆十二先洗，走出浴室看见房间中的另外一个人这会儿正坐在床边，用平板光脑阅览新闻，陆十二想了想，这才开口让他进浴室，并叮嘱他洗的时候小心伤口。 男人闻言抬起头深深地看了陆十二一眼，片刻后将手中的光脑拿开，点点头，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 陆十二“唔”了声，点点头摸了摸鼻尖道：“去洗吧。” 一边说着陆十二爬上了床，盘腿坐在床上，扫了一眼男人刚才在看的新闻，发现他看的都是一些高大上的关于各个大陆的政治动态相关的新闻，陆十二想也不想顺手将光脑锁屏放好，再抬头看着男人随便脱下那染了血的T恤随意往垃圾桶里扔去时，黑发年轻人先是下意识地愣了愣，随后又想到，都成这样的T恤自然是不能再穿了，扔掉也正常。 陆十二有些尴尬地挠了挠湿漉漉的头发，在心中暗自嘲笑自己过于敏感，简直大惊小怪。 此时，在他不远处，男人拉开了浴室的门发出“吱呀”的一声声音，陆十二下意识地抬起头，随即惊讶地发现，在昏黄的灯光照射下，男人那蜜色的皮肤泛着诱人的光芒，肌肉紧实，小腹的八块腹肌分布均匀，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 最重要的是，在他的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 明明刚才流了那么多血……陆十二怔愣地想，结果现在，居然全部愈合了？……啊，怪不得刚才提醒他洗澡小心伤口的时候，这家伙的眼神怪怪的——压根就是我操多余的心了吧？ 陆十二顿了顿，随即发现自己几乎是忍不住地去想如果是一天之前发生同样的事情，眼前的男人是不是会在自己提出让他注意伤口的第一时间就掀起衣服炫耀给他看自己的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伤痕，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显得礼貌而生疏地点头，却不纠正他的错误……？不过想一想，又觉得自己这样没办法得到证实的脑补实在很无聊，怔愣之间，陆十二眼瞧着金发男人即将一把关上浴室门，陆十二也不知道自己脑子怎么想的，忽然一抽，便开口仿佛试探性地叫了声：“沙迦耶？” “……”陆十二看见那门被关上的手猛地一顿，浴室门缝被重新拉开，他所熟悉的那个男人就站在浴室的门口，身材高大得像是要将整个门堵上似的，他看着他，显得特别淡定地问，“什么事？” 陆十二：“……” 他问他什么事。 而不是问他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叫这个名字，也没有问为什么突然不叫他发财或者财哥——他就好像是他之前所说的那样，他即是发财，又是沙迦耶，所以当人们叫他这个名字的时候，他都显得十分自然地就应了。 “没事。” 陆十二摇了摇头，倒回床上，将脑袋上湿漉漉的水蹭了一床——他感觉到站在浴室门口的人大约是注视了他几秒钟的时间，然后那门便“啪”地一声关上了。 “……” 陆十二立刻翻身坐起来，盯着那扇被关上的浴室门看了一会儿，再转过身，像是看什么怪物似的盯着自己身后的那衣柜大门又看了一会儿，良久，他仿佛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似的整个人都蔫巴了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果然，还是纠结。” 虽然一路上，无论是谁都表现得“发财还是那个发财”，可是事实就是改变了——眼前的发财已经不再单纯的是属于他个人的幻兽，与其世界和平地说什么鬼“是发财也是沙迦耶”，倒不如说，眼前的人，是一个拥有发财的记忆，但是对于陆十二来说，却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的男人。 那种感觉就是怪怪的。 陆十二一路这个纠结劲儿又犯病了，从头到尾他都在“释然”与“郁闷”中交替冰火两重天这么纠结回来的。 在浴室里的男人沐浴的整个过程中，睡在床上的黑发年轻人就是一直在各种在床上翻滚中度过的，翻滚着翻滚着，大概是因为实在太累的缘故，不知不觉他就睡着了。 …… 陆十二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来到了一个看上去很高级、很华丽的会议大厅里，圆顶，厚重华丽的地毯，水晶大吊灯——那是一个至少可以容纳下十几人的大会议厅，椭圆形的圆桌中央摆满了陆十二见都没见过的水果——水果啊，这在如今的地球可以算得上是比较神奇的东西了，陆十二特意凑上前看了看，然后在果盘里居然发现了一个肯定是来自五百年前地球产物的苹果。 正当他想要努力凑近那苹果看一看时，周围的灯光好像变亮了些，随着他视线的移动，他意外地发现，会议厅中居然还坐着其他的人——只不过人数不多，在这张可以容纳很多人的会议厅里，有五个人正坐在桌边。 视线稍微模糊了下，陆十二稍稍等待片刻后，视线变得重新清晰了起来——这个时候，他就看清楚了此时此刻坐在桌边的五个人的长相。 其中坐在主位上的那个男人高大英俊，一头金色的头发似乎比现在更长，在脑袋后扎成一个小尾巴，他一扫平日里在陆十二脑海中那穿着大裤衩廉价T恤的形象，此时在男人身上穿着的是一套纯黑色、十分精致且裁剪合体的军装，他坐姿慵懒地斜靠在一张华丽宽敞的扶手椅中，翘着二郎腿，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轻轻地撑着自己的脑袋，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放松。 不过他大概是整个会议室中唯一表情放松的人。 “——我已经决定了这么做，不要问我为什么，我没有义务告诉你们。” 男人的嗓音依旧是那么好听，懒洋洋的，听上去充满了傲慢与自信。 沙迦耶的一席话引起了会议室中其他人的不良反应—— 陆十二的视线转移，随即惊讶地发现自己在会议桌边看见了四张熟悉的面孔——首先，坐在沙迦耶左边的是身穿深绿色军服的沙巴克大爷，陆十二发现梦中他这身着正常、胡子拉碴的形象稍显得更年长一些，这会儿他正阴沉着脸，死死地瞪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说话时，却是恭敬的：“我尊重您的选择，陛下。” 陆十二顺着沙巴克大爷的目光看去，然后，他发现自己看见了身着白色军装的拜伦，那张永远嬉皮笑脸的脸上，这会儿显得居然异常阴冷，他转过头，看着坐在上首位的男人：“你在跟我开玩笑，皇兄？整个计划已经进行了一半，地球即将到手，你却忽然对我们说要叫停？你让我们对那些已经损失掉的那些士兵家属怎么交代？他们就这样白白牺牲了，却什么利益都换不回？！” 哇，好凶……不过，这是在吵什么？停止进攻计划？对哪？对地球？陆十二嘟囔着，下意识地看向沙迦耶，却发现这会儿男人依旧是显得漫不经心的，勾起唇角露出个慵懒的笑容：“这个问题我会解决——剩下的么，我说过，我做任何决定都不需要跟你解释，拜伦，有本事你坐到我的位置来，我也会尊重你的选择。” 拜伦猛地闭上了唇，看上去气得不轻。 陆十二则有一种想要给这金发男人跪下的冲动。 拜伦的旁边是个美女，令人意外，居然是门生，她娥眉微蹙，正用一脸不确定的目光看着坐在上首位的男人：“可是陛下，将武器与您自己分开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您不能在之后觉醒后连可以使用的武器都没——” “我会妥善处理，门生。”沙迦耶冲着这极品大美女笑了笑，语气温和了不少，“今后也会拿回自己的武器，只是暂时性的而已。” 此时，会议厅中陷入一片沉默。 唯一没说话的就是这会儿坐在沙巴克身边的那个小鬼——他坐在椅子上，脑袋都露不出桌面，这会儿他就像是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下地点着脑袋，一头火红的头发比陆十二印象中的稍长一些，陆十二就看着他的脑袋点啊点的，最后“呯”地一声敲到桌面，他“哗”地一下抬起头，瞪大了一双红色的眼睛：“吃饭了？” 在众人无语的目光怀中，只有沙迦耶淡定微笑道：“一会，稍等。” “什么嘛，还不吃饭，”夜罗刹茫然地看了看周围，又大大地打了个呵欠，“你们讨论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灭了人类抢占地球？” 拜伦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沙迦耶笑容不变：“不抢了，都准备跟人类和谈吧。” “不抢了？等等，是老子的语文没学好吗？”夜罗刹整个人跳了起来，“我都准备好了——啊啊啊那些可恶的小虫子，他们拿什么贿赂您了陛下？您怎么能——” 沙巴克：“放肆！” 夜罗刹猛地闭上了嘴，转过头，一双红色的瞳眸闪烁着恶意看向沙巴克——沙巴克面无表情地回望他，与此同时，在桌子的另一边，拜伦看上去相当暴躁地站起来，整张椅子向后倒去发出“呯”地一声巨响，银发青年的双手啪地一下拍在桌面上：“这个提议恕我无法苟同，再议吧。” 言罢，甚至不等沙迦耶再说话，他便转身离开了会议室，夜罗刹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犹豫了下，站在椅子上匆匆忙忙地对着沙迦耶的方向鞠了个躬，也跟着蹦蹦跳跳地追了出去——于是会议厅中，只剩下了一脸担忧的门生，以及依旧阴沉着脸的沙巴克。 陆十二看得无聊，只好将视线重新转向沙迦耶——他拥有着跟发财一模一样的脸，优雅，英俊，从容，尊贵，骄傲……就像是世界上所有能找到的形容美好的形容词似乎都能放在他的身上。 正当陆十二相当着迷地盯着男人的脸看时，忽然见他勾起唇角，露出个陆十二熟悉的那种母蟑螂合不上大腿的微笑，薄唇轻启缓缓道：“现在来谈一谈关于我的武器的下落——” 武器？财哥的武器？陆十二稍稍提起精神。 可惜，就在这个时候，整个画面“啪”地一下暗了下来，没有图像，没有声音……关键时刻，居然他妈的断片儿了！ 陆十二气得几乎呕血，然后在万分纠结之中，他醒了。 梦境结束。 猛地睁开眼，瞪着救助站那简陋、单调的天花板看了一会儿，等待了很久才适应从“水晶大吊灯、厚重花地毯”的豪华会议厅一秒切换冰冷救助站的环境，陆十二抱着被子翻身坐起来，这个时候却发现，发财好像已经醒了。 因为在同一张床的另外一边，明显有另外一个人睡过的痕迹。 只不过此时此刻房间里没有人，陆十二往四周看了看，发现伽马A星已经天黑了，床头上放着一杯水以及平板光脑，平板光脑切换到写字板的界面，上书龙飞凤舞三字：休息区。 “……醒了怎么不干脆叫我一起。” 陆十二掀开被子正准备起床，却忽然又动作一顿，因为此时他发现在拎一边床上，还堆着一个没有团成一团看上去像是被随意掀开的被子——是的，单独出来的一个被子。 陆十二莫名其妙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怀中抱着的被子，又二逼兮兮地用脚撩了撩，这才接受了一个事实：原本只有一个被子的床上忽然出现了另外一张被子。 陆十二站在床边，盯着那被子看了很久，然后他觉得在摧残人的精神这方面，沙迦耶绝对是中个老手或者世界冠军，因为他成功地让一个刚刚从诡异的梦境中醒来的人在还没来得及走出对没看完梦境本身内容的遗憾时，就迫不及待地对自己的现实遭遇更加遗憾了起来。 甩了甩脑袋，陆十二冲到浴室去洗漱了一番，抬起头，在镜子中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确认自己的脸上没有用红色的大字写着“大家好我是被自家幻兽抛弃的人”这样的字样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深呼吸，出门。 …… 我还有正事要做，陆十二告诉自己，在悼念我那有始无终、悄无声息就凋谢了的暗恋之花之前，我是有正事要做的人。 首先要问问沙迦耶大神，下午睡得好不好，床挤不挤，从哪里弄来了另外一个被子……呃，不对，重来—— 首先要问问沙迦耶大神，对于地球和瓦特伦五百年前那些个腥风血雨怎么看，对于直接或者间接地害得大家都没得水果蔬菜吃这件事又有什么看法。 其次要问问沙迦耶大神，莫名其妙蹦跶进你可爱的主人的脑海中的、在重要地方自行断片儿还没有“且听下回分解”提示的梦是怎么回事。 最后要问问沙迦耶大神，您的武器，到底他妈的是啥，去哪儿了？——现实折腾人就算了，梦里也不让人痛快这是什么毛病！ 以上。 在心中打好腹稿，陆十二昂首挺胸地往休息区横冲直撞，然后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休息区的沙巴克、JAY以及沙迦耶，沙巴克和JAY在低声说话，金发男人一个人独自坐在沙发的阴影中，手中捏着一杯大概是红酒之类的酒液。 唔，是的，他们也是有钱到可以喝得起红酒的人了。 陆十二将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叹气叹完，一屁股坐了过去——沙巴克和JAY对于他的到来并没有多少表示，JAY扔给了他一个类似“你终于睡醒了”的卫生眼，反倒是之前一直懒洋洋地靠在角落里的沙迦耶坐起来了些，凑近，看了看陆十二的脸，顿了顿后问：“怎么了，不高兴？” 陆十二：“……” 做好了一切准备想要假装自己很正常，然后被如同掀了内裤一般一语道破的感觉，好爽。 假装没有感觉到男人口中喷洒出的酒液香气给自己的身体带来的微热温度，陆十二摇了摇头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不高兴的啊，今天任务那么顺利完成，来伽马A星时候我们穷得叮当响离开伽马A星时候哦我们的钱包富得叮当响，明天我们就可以回地球去领取第四份奖励了，多好啊——不高兴？没有的——” “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见你裹着整个被子睡了，不想吵醒你，就去服务中心多拿了一床。”沙迦耶点点头，缓缓道，“下回睡觉不要捂着头水，对身体不好。” 陆十二：“……” 大神，你真的够了大神，在被你逼死之前我真的有可能要跟你同归于尽的喔？ 陆十二抓过面前放着的那一大杯不知道是什么酒液的酒，咕噜咕噜喝下去，待那刺激的感觉在他的舌尖喉咙以及胃部炸裂开来，他这才转过头，严肃地点点头对身边的金发男人说：“谢谢，我睡得很好。” 沙迦耶重新靠回了角落里。 然而在一阵各种草泥马狂奔之后（只是陆十二一个人），他们终于开始谈正事。 按照今天在铁轨板车上约定的那样，沙迦耶跟陆十二以及JAY解释了一下关于当年瓦特伦的事情，当年的瓦特伦想要侵略地球是真的，但是因为一些重要的原因，作为最高皇权者的他临时叫停——这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除却那些战死地球的瓦特伦士兵之外，还有当时沙迦耶座下四位将军中的两位——对人类恶意比较深的夜罗刹以及对资源比较执着的拜伦。 陆十二想了想，忽然微妙地发现，沙迦耶说的似乎跟他刚才在梦境中看见的十分吻合。 只不过，无论是在梦境里，还是现在，他都没有说出“临时叫停”的具体原因。 陆十二针对这个提出了疑问，他原本以为沙迦耶会拒绝回答，毕竟他在梦境里显得如此酷炫狂霸拽，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他却在沉默片刻后，转向了沙巴克：“或许我也同样欠你们一个答案。” 沙巴克没说话，陆十二这才知道，原来他娘的被蒙在鼓里的不止是地球人。 “入侵地球最终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瓦特伦也随之灭亡。”沙迦耶淡淡道，“就是这个原因，所以计划必须叫停，当年瓦特伦打了败仗，是我故意的，我带着全体族人沉睡于地下，是因为我知道，在很久以后还有一场战役即将开始，瓦特伦，人类，我们之间。” 沙巴克看上去有些震惊。 陆十二和JAY的嘴巴直接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 在场所有人都对沙迦耶说出的话中包含的信息量有些……难以置信。 然后接下来的问题还是那一个—— 为什么？ 这一次，沙迦耶就没有回答了，他只是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陆十二：“……” 好的，看呀，梦境中那个酷炫狂霸拽的外星人皇帝回归了。 “可是，这说法太笼统了。”陆十二指出。 “事实就是这样，”沙迦耶看向黑发年轻人，“如果你想要详细，我可以给你编出个三天三夜说不完的长篇故事，可是那是假的，要听吗？” “……”在JAY和沙巴克同情的目光中，陆十二屁股尿流地闭上了嘴。 “拜伦和夜罗刹坚持侵入人类的计划还要继续进行，”沙迦耶道，“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JAY做了个鬼脸：“所以那天就不该把拜伦放跑——” “那是我弟弟，”沙迦耶道，“长歪了，我会亲自教育。” JAY、陆十二：“……”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做财哥的亲友好危险。 陆十二的手指从酒杯上一扫而过，看着水珠从自己的指尖凝结掉落在桌面上，手指拖拉，在桌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水痕—— “财哥，你会在回到地球之后，跟官方媒体宣布这些事情吗——关于，你回归？” 沙迦耶沉默片刻后，点点头：“逼不得已要与人类军部合作的话，会——你也看见拜伦他们的表现了，很多人当我是个傻子。” “喔，”陆十二点点头，手指一滑，整个儿滑出了桌面，已经不知道自己心里面什么滋味了，关于以后的问题顿时一个都不想问，决定直接结束这个令人蛋疼的话题，“那最后一个问题，纯属个人好奇，每只觉醒幻兽都有武器，你的武器呢？” “……” 半晌沉默。 片刻后，沙迦耶给出了一个诚实的回答—— “我的刻印还没有全部拿回来，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的武器去哪了。” 第86章 沙迦耶一共有四个刻印，分别分散在当年的四位座下将军手中，分别是沙巴克、夜罗刹、拜伦以及门生，如今，他已经成功地拿回了三个刻印，完成了从“发财”到“沙迦耶”的究极进化——最后一个刻印在如今的明星觉醒幻兽门生身上，不出意外，这个刻印之中承载着的将是关于沙迦耶的武器的秘密。 陆十二想到了昨晚的那个梦——现在他越来越怀疑自己昨晚看见的究竟是一次荒唐的梦境，还是压根就是沙迦耶的记忆，毕竟那梦中所描述的一切都跟眼前所发生的现实如此相符合，陆十二想了想，又转向沙巴克，问：“他失忆了，你总没有失忆吧？” 沙巴克一脸淡定：“我没有失忆，可是陛下之前并没有告诉我，他把他的武器怎么了。” 陆十二：“……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JAY捧着脸，微微眯起眼看上去十分向往地说：“财哥的武器会是什么样的呢？应该会是有很酷的造型，很屌的属性，帅炸天的使用方式吧？” 沙巴克点点头：“是一把权杖，白色的，很长，造型确实不错，顶级的工匠造型师设计的造型图纸。” 沙迦耶：“就是我。” 陆十二：“……” “听说打造的时候还融入了很多顶级制造武器的素材以及贵重金属，很沉——不过那权杖具体怎么用的我也不知道，”沙巴克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个茫然的表情，“似乎在记忆中，陛下从来没有使用过他的武器……陛下，你的武器到底是什么作用来着？” 沙迦耶沉默片刻后，淡定地放下了手中的红酒杯说：“不记得了。” “……”坐在他身边的陆十二反应很快地接了一句，“如果光是摆造型用的话，那和老年拐杖有什么区别？” 黑发年轻人话语刚落，随即发现坐在桌边的人齐齐地转过头来默默地看着自己，然后三秒之后，他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滚到一边低头喝闷酒去了…… 在喝酒的过程中，沙迦耶还陆陆续续说了一些当年的事情，说的比较笼统，但是也足够陆十二整理还原出了当年那场几乎毁掉半个地球发达国家的战争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年侵略地球时，瓦特伦星人自己内部发生了内讧，以沙迦耶为首的一派主张停战，以拜伦为首的另一派主张继续侵入——最后由沙迦耶一派似乎占据了上风，于是整个外形侵入战争以人类胜利为表象宣告结束。 地球上的幻兽确确实实都是当年那些瓦特伦星人——至少人们口说所说的初代以及二代都是，三代以后的幻兽可能是后来在地球上繁衍而成的——这就说明，如今地球上大部分的觉醒幻兽，都是在那场战争中选择了沉睡后来又苏醒的瓦特伦星人，并且跟发财不同的是，他们都带着觉醒之前的记忆…… 沙迦耶说，他看过如今已经觉醒的幻兽名单，大部分是五百年前就已经赫赫有名的战士，而而其他实力本身不太强悍的普通幻兽似乎觉醒的并不多，并不排除它们再也不会觉醒的可能。 沙迦耶：“所以我还以为夜罗刹撑不到觉醒。” 陆十二：“结果呢？” 沙迦耶：“非常失望。” 陆十二：“……” 算上沙迦耶、拜伦以及沙巴克、夜罗刹这四只未登记的觉醒幻兽，如今觉醒幻兽大概加起来有二十一只，在亲自接触他们之前，哪怕是沙迦耶也不能确定那些人会归顺于他，又有那些人如今已经倒戈倒向拜伦的那一派——争取到大多数的觉醒幻兽为站到自己这边来，这是沙迦耶苏醒过后的第一首要目的，而其中，拥有沙迦耶最后一个刻印的门生，则是关键中的关键。 陆十二问：“我记得沙巴克大爷不止一次也提到过，门生背叛了，是什么意思？她跟拜伦他们混了？” “并不是，门生几乎是自成一派，倒戈向了人类的那一边——当初我觉醒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想要寻找主公的下落，”忠犬沙巴克大爷看上去怒气冲天地说，“接触当前社会的信息，发现门生倒是非常活跃，再加上我早就觉得拜伦和夜罗刹无论如何都靠不住，所以率先试图去联系门生。” 陆十二：“然后呢？” 沙巴克：“那个臭娘们，居然敢不接老子电话。” 陆十二：“……” 沙巴克：“还帮助人类捕捉老子，用卑鄙无耻的手段打得老子成重伤，害得老子像是坐牢似的在幻兽回收站里待了不知道多少年！” “等下，”陆十二头疼地说，“谁叫你把你的主人一家子开膛破肚来着，说实在的，以你的实力，我不认为幻兽回收站的那些人可以随心所欲将你关上那么多年……” 沙巴克大爷面无表情地说：“因为他们管饭。” 陆十二：“……什么鬼，算了，不过你还是杀了你的主人……” 沙巴克大爷：“外面怎么传闻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只是杀了一个人而已，祸不及家人是决斗中的规矩——我也从来没有过主人，我杀得那个人妄想成为我的主人，我已经告诉他那是做梦，我不会被人类所驱使——整个浩瀚的宇宙，我只为吾王一人所驱使……” 说到最后，他像是相当骄傲地稍稍昂首挺胸坐直了些，在他身边的沙发上，沙迦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用优雅的手势端起了面前的红酒杯，酒液轻轻摇晃之间，他冲着沙巴克的方向稍稍举杯示意。 …… 在伽马A星休息了两天，好好地品尝够了猎户座的酒液之后，第三天早上，陆十二一行人登上了回归地球的星际航舰——这一次，陆十二之前用来放鸡蛋树果实的包包里则放了一大瓶地下矿脉中心的湖水，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要这个鬼东西做什么，但是几乎是他将这湖水带出来的第二天，在伽马A星就出现了停止销售任何伴生矿的新闻。 虽然不知道伴生矿到底有什么作用，但是本着“如果没用为什么要禁止”的思想，原本贱价卖都没人理睬的伴生矿忽然就成为了炙手可热的香馍馍。 JAY看着陆十二带回来的那一大瓶含有高浓度伴生矿主要元素的湖水，惊叹道：“比起做幻兽职人，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去买股票更有钱途？” 陆十二面无表情地说：“没有。” 这一次因为突然从穷光蛋变成了有钱人，本身就是有钱人的JAY号称更加了解了“钱乃身外之物”这个道理，于是由他做主请客，给小队之中的所有人每个人买了一张商务中等舱的票。 与普通舱不同，在星际航舰上的商务中等舱基本已经相当于陆地上的五星级酒店，两人一个房间，宽大的床以及自带舱内卫生间，有巨大的液晶电视、恒温保鲜冰箱以及免费网络提供使用。 不过后面这一长窜明显不是重点，重点是：两人一个房间。 原本陆十二是想跟JAY一个房间的，可惜在他吭吭哧哧地提出这个要求时，JAY转过头无情地给了他一个“什么鬼”的莫名其妙表情，然后在陆十二来得及跟他使眼色之前，在他的身后，金发男人已经率先将他放在一旁的行李拎起来，并从他的手中抽走了票，无比自然地走进了陆十二的票上所在的房间，放下行李，走出来，看了看自己的票，发现是隔壁房的，微微皱眉，最后，还是无比自然地，他跟JAY换了票。 陆十二：“……” 沙迦耶转过头，看了看身边的黑发年轻人：“不想跟我一个房间？” 陆十二屁滚尿流地摇了摇头，然后，他得到了来自瓦特伦皇权者的一个微笑——于是在接下来的整个航舰升空的过程中，陆十二觉得自己的心情是与此时肉身距离地面的高度是同步的，一下子飞上了天，然后一直保持在一个可怕的高度，高高悬空，下不来。 等到脑袋顶上的安全带指示灯熄灭，黑发年轻人解开了安全带，一行人到餐厅去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就各自回房间——跟沙迦耶一前一后地进入房间后，陆十二一屁股坐在柔软的床上，堂而皇之地发起了呆——撑着下巴，看着此时背对着自己将所有需要用到的东西收拾出来摆好的男人，他总是有一种错觉：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发财还是发财，那个不会说话，却喜欢蹭在他身边的巨型幼年幻兽。 只不过他的幻想很显然的破灭了——男人在整理完了东西之后并没有蹭到他身边来，而是坐到了自己的那边床上，用平板光脑继续看起了新闻，陆十二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实在觉得无聊，索性起身去洗漱准备睡觉，在浴室经过了四次企图将自己淹死的挣扎之后，陆十二吭吭哧哧地从浴室里走出来，这个时候他发现房间里有了其他的声音：原来是男人在他冲凉的过程中放下了平板光脑，打开了电视，这会儿，电视里正播放着新闻。 正好说的是觉醒幻兽的。 陆十二一边擦着脑袋上的水一边回头看，然后发现原来电视里面说的是“门生”以及“朝云”两只觉醒幻兽，跟随着职人做全球巡回讲座研究会的形成于今日在中古大陆的终点站圆满落幕——陆十二想了想，这才隐隐约约想起，几个月前在他刚刚成为幻兽职人的时候，这两只幻兽就曾经来到G市做过类似的讲座研究会。 当时他还带着还是发财的沙迦耶在大门外面远远地围观了下。 想到这里，陆十二擦头发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地看向这会儿正一只手抓着遥控器，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机屏幕的金发男人，此时后者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来问：“怎么了？” 陆十二放下浴巾，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电视屏幕：“当年你还小的时候，我们在幻兽职人公会见过这俩大美妞，你还记得么？” 男人愣了愣，似乎对“你还小的时候”这个形容词感到有些有趣，眼角稍稍柔和下来露出一点笑意，他冲着陆十二招了招手，陆十二老老实实走过去，随即看见男人将手中的遥控器随手扔到床上，抓过他脖子上挂着的浴巾给他擦了擦脑袋，与此同时，那显得比较平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记得。” 陆十二闻言稍稍拧过脑袋：“你不是说觉醒幻兽都带着沉睡之前的记忆吗？” “是。”沙迦耶将面前黑发年轻人的脑袋拧了回去，“别乱动。” 陆十二被迫重新将目光放到面前的电视机上，此时新闻镜头给了朝云一个特写，鲜红的唇，古典的凤眼，真的是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大美女呢……陆十二一边叹息，一边问身后人道：“所以……当时门生和朝云为什么没有认出你啊？” “认出来了。” “啊？” “所以我带着你走掉了——虽然当时并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只是单纯地不想继续呆在那里。” “为什么？” “可能是还不确定她们的立场，所以下意识地就回避了。”沙迦耶的声音不咸不淡的，将黑发年轻人的头发差不多擦干后，他将毛巾拿开，站起来顺手挂在了门边的换洗衣架上，“现在看来，门生会和朝云一起行动我也比较意外。” 陆十二看着男人的动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然后惊讶地发现头发居然已经干透了，正盯着男人的手仿佛想要看着它变形成吹风机才善罢甘休似的，却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品味出了他之前的话语之中似乎哪里不对：“什么叫一起行动比较意外？她们以前合不来吗？” 沙迦耶似乎有些没想到陆十二对这个感兴趣，他转过身似乎比较意外地瞥了黑发年轻人一眼，随即淡淡道：“也不是，只不过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存在——门生是四位将军中唯一的雌性，上过战场的，骁勇善战；朝云就不是，她属于比较彻底的雌性。” 陆十二挑挑眉：“比较彻底的雌性？” 沙迦耶想了想后，微微蹙眉道：“只关系哪种眼影、唇彩的颜色比较适合自己；或者更关心哪一家高级定制店有了当季新的版型；金属化对于她来说似乎是一件困扰的事情，因为会影响她的雌性柔和度；舞会，社交场合，宠物……” “……”陆十二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对，最后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完完全全地放在沙迦耶的脸上挪不开了，几秒后，不知道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他几乎是斩钉截铁地说，“你很了解她。” “……”沙迦耶似乎有些警惕地立刻闭上了嘴。 不过为时已晚。 看那唇线几乎要抿成了一条直线的唇，已经完全出卖了他的情绪—— 如果没有什么问题，你他娘的警惕个屁啊！陆十二相当抓狂地想。 不过想一想，沙迦耶是瓦特伦的皇权掌控者，这就说明他是整个瓦特伦最那什么的钻石王老五，再加上这家伙脸蛋漂亮，武力爆表，性格虽然有点虐但是却是正好虐到点上的那种——这么一想，要说在他身边没有女人那才是奇怪的事情…… 嗯，确实啊，财哥又不是太监，也有生理需求的对不对？ 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一直将发财当做是小屁孩，还从来没有给他考虑过婚配问题更别提是女人，到最后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小心动的陆十二这会儿整个人都不太好，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正常点而不是像一脚踢翻了整个宇宙能找到的所有的醋坛子，干笑了声，假装一脸轻松地反过来调侃：“你做什么这么紧张？” 沙迦耶沉默了片刻，而后微微蹙眉道：“朝云曾经是我的情人。” 陆十二：“……” 陆十二挂在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他算是发现了，眼前的男人就是有本事一句话将他将死，甚至逼到想跳楼——不过现在他并不忙着想跳楼，他比较想去敲开隔壁房间的门，然后抱着非要他跟沙迦耶呆在一个房间的JAY一起跳——没错，就是迁怒，怎么样？ 在沙迦耶保持沉默的过程中，陆十二真的有一种整个房间的气压都低到了令下，而他也快要被逼得窒息的错觉——身后的电视新闻还在继续播放，今日搞不好是觉醒幻兽的专题，总之陆十二一直听着“朝云”两个字仿佛魔怔一般不停地在他耳边重复重复重复再重复…… 现在，我似乎需要说些什么？ 陆十二默默地想，虽然完全记不起来话题是从哪里开始发生了问题导致了眼前的尴尬景象，但是看着眼前的男人这副完全沉默的模样，陆十二意识到，虽然极为不情愿，但是打破僵局这尴尬的任务已经落在了他的肩头。 他动了动唇，然后发现自己的嗓子一瞬间变得沙哑得可怕，手又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他只手假装自然地将两只手交叠起来，相互压制着那可能会暴露此时自己情绪的下意识举动……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瓣，随即低下头，他听见自己麻木的声音响起—— “哦，这样啊，我就说嘛……不过，你以前已经就很厉害，追你的女人搞不好能从你们的首都排到地球，啊哈哈。朝云很漂亮，至少在我看见过的那么多觉醒幻兽中算是很有女人味的那个，说起来女人可爱的地方不就是这些吗，火车似的，逛吃逛吃逛吃然后呜呜呜呜——” 陆十二觉得自己搞不好是真的疯了。 从来没见过谁夸奖女人还他妈词穷到连冷笑话都要用上的。 在他说完一大堆后，对面床上的一片沉默让他低着头不得用枕头捂死自己一了百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错过了此时此刻坐在他对面床上的金发男人的表情——准确地来说，男人的脸上似乎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只是沉默着，一双金黄色的瞳眸却一瞬不瞬，专注地盯着此时黑发年轻人的唇瓣上。 至于那一张一合的嘴巴到底在说什么，他自然是一个字都没有在听。 倒映在那金色的瞳眸之中的，并非电视机里的雌性那样涂满了鲜红的唇彩，相比之下，那几乎是有些苍白的颜色，然而当他伸出舌尖仿佛下意识地舔了舔那唇时，却让男人有一种也想要凑上去搀和一脚的冲动…… 说起来，还是发财的时候，他似乎经常这么做。 沙迦耶这么想着，心里正琢磨着要不要干脆像是以前一样站起来将坐在对面床的黑发年轻人直接扑到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但是冷静一下，他又醒悟过来自己现在的身份似乎并不那么合适做出这样的举动…… 微微蹙眉，男人发现自己有些烦躁。 而不幸的是，这个时候陆十二正好抬起头——于是他就不小心地，看见此时此刻坐在自己对面床上的金发男人正露出个不耐烦的表情，一双金色的瞳眸沉如蜂蜜，不知道在烦躁些什么鬼……不过很显然的是，刚才房间里唯一在说话的，只有陆十二一个人而已。 这让他再一次地产生了想要去隔壁房敲开房门抱着JAY一起去跳楼的冲动。 陆十二掀开被子，果断地爬了进去，将被子拉高到只露出一双眼睛，闷闷地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她？” “什么？” 沙迦耶愣了愣，听到黑发年轻人这么问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片刻停顿后他这才想起，他们刚才好像在进行有关于朝云的话题，而且这个话题好像还没有结束的样子……他并不急着回答陆十二的问题，而是站起来走到他的床边，低下头居高临下地跟那双露在被子外面的眼睛想回对视了片刻，片刻之后，他伸手将那被子稍稍拉下来了一些：“我说过不要捂着头睡觉，我们已经分手了。” 陆十二：“……” 躺在床上的黑发年轻人抱着被子，大脑艰难地高效率工作了十秒，才弄明白刚才沙迦耶说的两句话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那就是完全没有关系。 前半句话是对陆十二说的，后半句是回答陆十二之前关于“你什么时候去找朝云”这个问题。 “分手了？”陆十二问，“为什么？” “性格不合，我很忙，没有空陪她，但是她正好是需要人陪的类型。”沙迦耶一边说着，一边掀开陆十二的被子，再一次做出了今天第N次做的无比自然的事情，那就是：挨着陆十二，躺下来。 陆十二：“你床在那边。” 沙迦耶：“我知道。” 陆十二：“你的床，在那边。” 沙迦耶：“我睡这里，陪你。” 陆十二：“……” 抹了把脸，看着这会儿近在咫尺的那张显得有些淡漠的面容，片刻之后，考虑床够大，陆十二决定放弃说服男人不要跟自己挤，继续刚才的话题，问道：“朝云会答应跟你分手？我觉得一般人很难答应放过你这个钻石王老五……” “是不答应，所以大吵一架，我认为和情人待在一起这种事情平日里闲的时候消遣一下就好，有正事就应该放在一边；朝云认为无论怎么样情人应该首当其中放在第一位哪怕是父母都不可以超越……观念不同，所以分开比较好，她漂亮，所以除了我外也很多人追。” 陆十二：“……你确定有人会跟你抢情人？” “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敢，”沙迦耶自然而然地瞥了黑发年轻人一眼，“分手之后有什么好不敢的？” 陆十二：“……” 沙迦耶淡定得就好像说“昨天吃的白菜很甜”似的又缓缓道：“后来就爆发了和人类的战争，我没空管那么多，就由着她去闹了——我不确定这会不会成为她因此而站到拜伦那边去的原因，虽然她本身并没有多大用处，不过好歹也是觉醒幻兽。” 虽然昨天的吃的是白菜，不如肉，不过好歹很甜。 “……财哥，我发现你本质上来说好像蛮人渣的……”陆十二说，“如果努力抽空的话，其实应该还是抽得出时间的吧？” “完全没空，晚上就会有堆积成山的工作等着我，”沙迦耶摇摇头道，“每天白天我还要到地……” 陆十二：“地什么？” 沙迦耶顿了顿，伸手拉了拉被子，将它拉到了黑发年轻人的肩膀处盖好，随即面无表情地说：“地下研究所视察工作。” “喔，是喔？”陆十二不疑有他地说，“那是蛮辛苦的，白天晚上都占满了，确实没什么精神谈恋爱。” “现在不同，我很有空。”沙迦耶说，“只要拜伦不要给我找事做，我有大把的时间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陆十二眨眨眼，捂在被窝里，总觉得男人似乎话中有话，但是他有点没整明白。 就在这个时候，他就听见在他的脑袋顶上，沙迦耶那好听的声音响起—— “不用太在意朝云，如果有机会再见面，我会问问她纠结了五百年到底纠结明白没有我们不合适，顺便告诉她我已经有新的情人。” “嗯？” “不是早就说好了我是你男朋友这件事吗？” “啊？” “反悔了？” “……没有，不是……” “那就行了。” “……” 有时候其实也蛮希望沙迦耶干脆将发财的记忆忘记得一干二净的，陆十二捂在被窝里真诚地想，尤其是那可怕的三个字，从地球惦记到伽马A星再惦记回地球，内在软件系统更新换代了都没忘记，也是醉了。 哦，不对，其实是顺手将系统升级了而已，陆十二面无表情地想，从“男朋友1.0版本”升级到了“男朋友2.0版本”。 第87章 经过了之前的一系列对话，此时陆十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低着头瞪着被拉到脖子处的被单，发呆。 几秒后，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他索性决定就此沉默，说实话他觉得沙迦耶其实跟朝云很配，俊男美女什么的，但是想了想他还是没能说的出口，因为他害怕一张口，整个房间里就弥漫上了陈年老醋坛子被一脚踢翻的酸味。 为自己的宠物吃醋这种事，从古至今，大概只有陆十二一个人而已。 本来他想就这样结束这场对话，却没想到这个时候，放着另外一张床不睡、非得跟他挤在一张床上男人转过头来，看上去特别随意地问：“问你一个问题。” 陆十二一愣，那瞌睡瞬间醒了：“问。” 沙迦耶问：“你怎么看待现今存活在世界上的瓦特伦星球人？——换句话说，那些幻兽？” 陆十二想了想回答：“在这之前我要问你另外一个问题。” “这不符合信息平等交换原则，”金发男人微微蹙眉，“按照规矩，先提出做情报交换的人有优先提问获知信息的权利。” 陆十二脸上尴尬地顿了顿，片刻之后道：“……可是你又不是幻兽职人，这个对你没效。” 沙迦耶浅浅地皱起眉，看上去既困惑又烦恼的样子——他的这个反应让他身边的黑发年轻人不安了起来，后者转过头问：“怎么，还是不愿意先说么？其实也没关系，不想回答我就——” “并不是。”陆十二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沙迦耶就阻止了他，严肃地说，“只是从来没有人有胆子跟我光明正大的讨价还价，觉得很有趣而已。” 陆十二：“……怎么觉得你在骂人。” 沙迦耶莞尔一笑：“你想问什么问题？” 陆十二：“……你果然是在骂人。” 沙迦耶收敛起笑：“你到底要不要问？” “问，”陆十二立刻坐直了身体，“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看待人类的？” “拜伦他们大概觉得你们只是一些愚蠢的小虫子，生命短暂，脆弱，容易生病，阶级构成复杂……但是在我来看，人类只是另外一种高级智慧生物，”沙迦耶想了想后回答，“可能还有点贪财，小心眼，吝啬，烂好心……想象力极为丰富。” 陆十二：“……” 沙迦耶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缩在被子中，只留下一双风中凌乱的黑色眼睛瞪着自己的黑发年轻人：“并不是说你就是这样的人……” 陆十二：“……” “……”沙迦耶停顿了下，片刻后，似乎有些难以忍受撒谎这种事，于是又含蓄地补充道，“只是和你有点像而已。” 陆十二：“我仿佛看见了我们的友谊走到尽头。” “正好，友情的尽头那就是爱情开始的地方。” 沙迦耶淡淡一笑，看上去似乎并不认为自己提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词语值得这会儿本来就在凌乱中的黑发年轻人变得更加凌乱——他只是伸出手，将陆十二的被子又重新整理了下这才看着他缓缓道：“现在换你来回答问题了，在你的眼里，幻兽是怎么样的存在？” 陆十二：“拥有比人类更高的智慧以及科技，侵略者，野蛮，不讲理，充满攻击性，令人毛骨悚然。” 沙迦耶：“……” 陆十二：“开玩笑的。” 沙迦耶：“……” 陆十二微微眯起眼，看着身边这个因为他的回答而露出片刻微妙神情的男人——是的，有那么一秒陆十二认为自己在对方那双漂亮的、因为恢复了记忆比往日更加明亮的金黄色瞳眸之中有一些不适合他的狼狈神情一闪而过。 那速度很快，几乎是下一秒，他就又恢复了本来的神情。 “其实以前是这么想的，”陆十二换上一个稍显得正经的模样说，“但是现在不了，因为有了发财，现在我觉得幻兽大概是在地球上与人类共同生存的另外一种智慧生物体——特别是对于幻兽职人来说，哪怕现在揭穿了幻兽们的真实身份，大概也不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人类是感情动物，当他们不想对现状改变时，就会开启自我催眠大法，比如安慰自己：我的幻兽并没有参与那场战争，而那也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金发男人闻言一笑：“你也是这么想我的？” 我是这么想发财的。 可是沙迦耶就是发财。 陆十二想了想，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选择相信你说的当年发生的那些事，甚至没有去更深入的跟谁求证，因为没人能证明，我也不想去，我只是一个普通人。”黑发年轻人拉了拉被子，“就是这样。” “这样很好。”沙迦耶淡淡地说，“你只需要按照你喜欢的方式去生活，剩下的由我来做。” …… 沙迦耶说的话陆十二有些将信将疑，对于幻兽就是瓦特伦星人这件事他们一直在逃避讨论，这一次算是初次浅谈，回想起来，陆十二觉得一切说起来就像是没说一样。 但是他知道这一切都心急不来。 而他现在能做的，大概就是努力让一切看上去跟平常一样。 回到地球，陆十二他们一行人先是回幻兽职人公会做了任务结算，拿到的任务奖励比想象中的多得多，完成了两个S级别以上的任务，他们又拿到了整整八百个金币的奖励报酬。 将金币分了分，陆十二离开幻兽职人公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银行存钱——陆十二记得，在离开地球前往伽马A星之前，他的银行账户中只有少得可怜的大约三百多枚金币，但是此时此刻，他的银行账户余额从三位数变成了四位数，一趟任务做下来，他的账户里余额变成二千一百枚金币。 折合人民币二十一万元。 陆十二简直是要被自己的富有闪花了狗眼。 当他在查询自己的账户的同时，他看见沙迦耶从裤口袋中掏出墨镜戴上，转身走向了银行办理业务的大厅，那短袖大裤衩人字拖的造型夹杂在套装皮鞋高跟鞋的人群之中显得特别显眼，所以理所当然的，在走进银行的大门口之前，他就被保安拦了下来。 “您好，这里是中古大陆G市中央银行大厅，本大厅竭诚为我行VIP贵宾办理各项业务，请问有什么能够帮助您的吗？” 沙迦耶被拦下来，却也没有多说话也没有责备那个保安，只是摘下了脸上的墨镜，用金色的瞳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从陆十二的方向，明显能看见那个保安愣了愣，随即便一个鞠躬加后退，让出了道。 陆十二茫然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沙巴克凑上来：“只是一个简单的催眠而已，并不是说陛下的身份不合法，但是这样能省去很多麻烦。” 陆十二更茫然了：“财哥还会催眠？” 沙巴克一脸淡定：“陛下什么都会，就像拜伦五百年前曾经作为瓦特伦的主要发言人，现在要人认不出他，就必须频繁使用催眠术。” 陆十二：“……” 陆十二想了想，这才想起，难怪自己第一次见到拜伦时就觉得眼熟，但是很快的就放弃了回忆自己在哪里看过他的这种想法…… 原来是催眠。 “我也从来没觉得财哥眼熟，”陆十二不满地说，“难道他也在不分昼夜地对我使用催眠术？” “陛下不同，”沙巴克说，“五百年前，发言人一直是拜伦，陛下始终没有露脸，那个时候除却个别几个国家的最高首脑，没人见过陛下的真颜。” “……这样啊。” 陆十二想了想，努力回想了下五百年前的新闻随后发现自己基本想不起来当时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当时他一点也不关心外星人干了啥，就关心自己能对它们干啥这方面上了。 正当他对自己万分无语中，这个时候，沙迦耶已经从银行大厅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个点头哈腰大概是经理之类的人物，还是大裤衩T恤外加人字拖，这回引来了更多人的侧目—— 在进入只有VIP贵宾能进入的银行大厅之前，沙迦耶在普通人的眼里大概是一个长得帅气的穷屌丝；在进入大厅之后，他变成了穿着随意的钻石王老五。 他来到陆十二的身边，从口袋中拿了一张新办理的银行卡，陆十二伸脑袋看了看：“你在地球之前就有存款吗？” “以地球人的名义开了张卡，当时跟一些国家的首脑做交易时，曾经转换了一小部分的金钱。” 沙迦耶说着，目光闪烁了下重新将墨镜戴起来，这个动作正好巧妙的避过了陆十二想要看他曾经的地球人用名的动作。 陆十二悻悻地将脑袋缩回来：“五百年了，银行的人没觉得你是个怪物么？” “家族世袭，曾曾曾祖父的遗产，随便怎么说。”沙迦耶一边说一边将银行卡塞进提款机中，飞快地输入了密码之后查看了一眼余额，就拿了出来。 “很多钱么？”陆十二好奇地问。 “没多少。”沙迦耶淡定地将卡收起来，“当时没这转换多少地球通用货币，只是刚好够生活而已。” “你在地球生活过？”陆十二看上去更惊讶了。 “……” 沙迦耶闭上了嘴，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看上去有些恼火提到某些话题，陆十二看他这幅模样，索性也不再追问：捡回记忆钱的发财就很死要面子，捡回记忆之后的沙迦耶可能更要面子。 所以综上所述，可能那卡里真的没多少钱，只不过是因为比较早开户，所以成为了贵宾VIP？ 嗯，应该是这样。 思及此，黑发年轻人决定不再去纠结自家宠物的私房钱问题。 陆十二琢磨着自己银行里的钱不应该存在银行里而是应该取出来去做些什么，然而没想到的是，当他表达出“想要做什么”的这个志愿时，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的人却是沙迦耶。 当时陆十二刚和他回家放了行李，洗漱收拾了下后，因为JAY嚷嚷着晚上应该吃一顿好的，他们这才组队出来买食材。 “没有必要那么辛苦，你想要钱我可以直接给你，或者替你找一份合适的工作。”沙迦耶跟在推着购物车的陆十二身后，两人直接穿越过货架之间，前者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走在前面的黑发年轻人后脑勺上。 陆十二头也不回地说：“好啊，先来个一万金币好了？” “……” 沙迦耶愣了愣，片刻沉默之后唇角一动正想说些什么，却看见走在前面的人肩膀神经质似的颤抖起来——他挑挑眉，伸手拍了拍他那抖的像是中风了似的肩膀：“你耍我？” “不是啊哈哈哈，”陆十二一边走一边止不住的笑，“认真的，如果你能拿出这么多钱我肯定会给你做牛做马的哈哈哈哈不过很可惜你没有，所以还是算了吧。” “……” 沙迦耶不说话了，而此时他们正好缓步进入零食区，陆十二觉得自己现在也勉强算是个小小的有钱人，于是没怎么犹豫就在摆在架子上的各种进口零食之中挑拣了起来——正当他考虑是买上一次发财一晚上吃完的棉花糖那种好还是每天上街都喜欢抓一把放在口袋里的糖果好时，就听见男人在他身后停下来的步伐，陆十二头也不回地问：“财哥，这回要买哪种零食？只能挑一种。” “零食？”沙迦耶用显得有莫名地语气说，“甜食么？” 陆十二闻言，显得有些茫然地转过头：“怎么，不要？” 沙迦耶浅浅的皱起眉：“自从三岁那年在生日宴会上嚷嚷着要吃糖苹果被我的父亲责备之后，我就不碰甜食了。” “……”陆十二想了想，顺手将已经准备放进车里的零食放回货架上，“喔”了声后道，“那好，不要了。” 手刚离开货架，便看见一条强壮的手臂从他的头顶越过，将刚才那个他刚刚放下的那包零食拿起来，与此同时，他听见男人在他身后淡定道：“骗你的，我比较喜欢这个牌子的糖果，就这个好了。” 在陆十二的注视下，他将糖果放进购物车中，这个时候黑发年轻人的目光还没有挪开，沙迦耶顿了顿转过头来问：“怎么？不高兴了？” “没有。”陆十二回过神来，“哪有那么容易生气。” “那你刚才那是什么眼神？” “只是害怕而已，”陆十二想了想，主动拉过沙迦耶的手，“我只有发财而已，如果有一天睁开眼睛发现你变成了一个陌生人，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我知道，”沙迦耶反手握住陆十二的手，淡定地说，“一千三百枚金币把我买回来的对吧，这个故事听过很多遍了。” “……我现在很认真的在表白，您能不能暂时忘记这个梗？” “我也很认真在回应你，一千三百枚金币不是小数目，我会对你负责的。” “……” 陆十二决定放弃跟沙迦耶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两人挑选了一些烹饪用品后便往收银台走去——这时陆十二想到今天早晨男人在中央银行遭到的那些事情，下意识抬起头看了眼走在前面推着车，身穿超市换季打折廉价T恤的金发男人，他宽阔结实的背脊将T恤穿的也很好看——就像是JAY说的，哪怕是只需要五十枚银币的处理品，穿在财哥的身上也像是阿玛尼当季新品。 不过陆十二当然知道，只是看着像而已，不然今儿早晨也不会被一个银行保安狗眼看人低似的拦在门口。 更何况这一次任务顺利完成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最后却在大家平分报酬时一分钱也没要全部给了陆十二，这会儿，陆十二正盘算着一会儿买完吃的要上楼给他买几件像样的衣服，还没来得及走上电梯，便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拦住：“做什么去？” “给你换身行头。”陆十二头也不回地说，“正好天气也转凉了，老穿着裤衩人字拖也不像话。” “我不怕冷。” “我知道你不怕冷，但是冬天穿短袖走在大街上会很诡异。” 陆十二一边说着一将男人抓上了三楼品牌专卖，这是中古大陆G市最大的商场，很多世界顶级奢侈品牌子应有尽有，陆十二是24K纯屌丝，这辈子加上辈子最值钱的东西是一把勾牌运动鞋，自然是被那随便一个领带夹便动则要上百金币的价格吓了一跳。 隔着橱窗指着一件新品大衣的价格问了下价格然后从BA口中报出来的价格是一千金币，稍稍换算了下折合人民币的价格，站店门外陆十二以为自己的数学出了问题。 “财哥……” “普通人的衣服我穿太短了，还是算了吧。”沙迦耶淡定地说，“如果我有需求，会让沙巴克替我打点，你不用在这方面操心。” “但是……” “今晚吃什么？饭后甜点给我做布丁好了。”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黑发年轻人往离开的方向带，与此同时不忘记跟站在门口的专柜BA礼貌点头淡漠地说了声“谢谢”，在后者面红耳赤地挤出一句“欢迎下次再来”后，他带着陆十二，几乎是头也不回地重新回二层超市。 陆十二不死心地回头看了一眼：“那衣服挺好看的。” “太短了。”沙迦耶面无表情地说，顿了顿后，又补充道，“你穿倒是还可以。” 陆十二：“我穿？……那衣服比我的肾还值钱。” 沙迦耶闻言，低头用诡异的目光看了一眼陆十二：“你当初买我也花了一千三百枚金币，在你想到用饼干赚钱之前，不会也考虑过做出这种伤害自己的蠢事吧？” 陆十二：“……我咨询过医生，一个肾只卖七百金币，我想了想要凑够只幻兽钱要卖两边肾，就还是算了。” 沙迦耶：“……” 陆十二：“喔，开玩笑的。” 沙迦耶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抬手拍了拍黑发年轻人的脑袋，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在这个时候，整个商场忽然震动了起来！ 陆十二踉跄了下差点儿跌倒，好在这个时候旁边的沙迦耶伸出手拉了他一把，当货架上的各种罐头噼里啪啦往下掉，站在货架旁边的黑发年轻人整个人都傻了—— 周围的人群陷入了一片慌乱当中，有小孩的哭泣声；有女人的尖叫声；有人在相互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保安人员在大声地劝慰大家冷静，商场中欢快的音乐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无声的、无形的恐惧整个笼罩了整个大型商场！ 一切仿佛回到了五百年前那一天，那个大厦，巨型猫科动物似的野兽…… 陆十二有些慌乱地抬头看了看，周围到处都是争先恐后涌向安全楼梯出口的人们，他跟着往那个方向跑了两步，却猛地像是想起起什么似的停止脚步：“财、财哥？” 话语刚落，便感觉到身后一个人伸出手一把抓住他，他的背后撞上了一个结实温暖的胸膛，与此同时，一个低沉而镇定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嘘，在这待着别乱跑。” 陆十二顿了顿，回过头便对视上一双金色的瞳眸，他目光闪烁片刻，正奇怪对方怎么不让他先撤退反而让他停留在这里，就在这个时候，男人放开了他，自己则转头逆着人群向着厕所方向跑去！ “等等……” 陆十二急急忙忙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了两步，无奈却被身边不断逆方向跑来的人群撞得东倒西歪，直到他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越跑越远最后消失在自己的眼界中，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顺着人群被迫跟沙迦耶分开得越来越远…… 陆十二心中猛地一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感涌上心头，动了动唇正想说些什么，却在这个时候，他听见在自己身后的橱窗居然传来“哗啦”一声巨响！ “啊啊啊啊啊啊——” “天啊！快看那是什么！” 周围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打断了陆十二此时的思绪，他猛地转过身去，黑色的瞳眸瞬间因为自己所看见的一幕微微聚缩—— 只见一只浑身覆盖着深蓝色鳞片、身材修长如蛇如龙的长型幻兽从二楼窗户破窗而入！ 它长着一对极为细长、像是蜻蜓鱼翅的金属羽翼，当它落在满是玻璃的地面上时，粗重的尾巴微微一甩，就将一大排的货架扫倒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周围的人们更加慌乱地抱头四散开来，慌忙之间，似乎只有站在原地的陆十二发现了一些不同：这只幻兽进来后看上去并不像是准备伤害什么人，它只是微微抬高那相比起身体来说十分小巧的三角形透露，吐出鲜红的芯子，东张西望起来。 它在找人。 当陆十二意识到这一点时，他看见眼前的蓝色幻兽身上的鳞片微微张开，完全无视了周围慌忙逃跑的人类，它那放松的身体稍稍盘踞起来…… 就这样，在紧绷的气氛当中，陆十二不期然地与那双漂亮的蛇瞳对视上！ 那幻兽明显微微一愣，似乎正奇怪当所有人都在仓惶逃跑时，眼前的人类为什么不逃跑，它试探性地往黑发年轻人这边游走了一段距离，然而就在它即将来到黑发年轻人跟前的时候，忽然之间，在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兽吼！ 这陌生又熟悉的兽吼让陆十二浑身一震，微微瞪大了眼转过身去，却看见一头健壮无比、拥有一身厚实皮毛的幻兽与自己擦肩而过！ “财哥？！” 陆十二瞪大了眼，看着不远处跟那只蛇形幻兽滚成一团的巨型幻兽——比成年的老虎更强壮更高大的身形，长长的獠牙从兽口中伸出，它拥有一双漂亮如宝石一般的金色瞳眸，身上的兽毛伴随着它每一次跳跃泛起光泽…… 比陆十二上一次看见沙迦耶兽形时候的样子相比比较，此时此刻的男人已经完全变成了成年幻兽的模样！ 高大！ 威猛！ 陆十二盯着眼前的幻兽看了一会儿……居然又是觉得有些眼熟——有点像几百年前那只将他一炮轰来未来的幻兽，但是，又好像不太像。 而此时，那只忽然对百货商场发起攻击的蛇形幻兽被冷不丁的扑倒，似乎一下子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巨大的尾巴在半空中甩了甩还从尾巴的尖端处伸展出了尖锐的金属勾刺，那勾刺晃了晃，对准了这会儿正骑在它身上的陆战形幻兽背后！ 陆十二心中一紧：“财哥！背后！” 听见了黑发年轻人的提示，沙迦耶发出一声惊天怒吼——伴随着货架上的水果罐头噼里啪啦爆裂开来的声音，那巨大的爪子也“啪”地一下结结实实地拍在了被它压在身下的幻兽身上！ 那只幻兽被这么一爪似乎拍得头晕目眩，陆十二听见身后有停下来围观这场幻兽之争的围观群众发出惊叹的声音，而人群之中，一声叹息却引起了陆十二的注意—— “可惜了，”那人说，“这只陆战形如果刚才那一爪拍在这蛇形幻兽的脑袋上，它早就起不来了。” 陆十二微微一愣，定眼一看，这才发现正如那个人所说，那蛇形幻兽的脑袋明明就在财哥的爪子底下，它却在下手时改变进攻位置，这是为什么？！ 黑发年轻人瞪大了眼，而此时此刻，就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困惑，接下来的发生了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一幕—— 只见此时，原本被沙迦耶压在身下的幻兽尾巴甩了甩随即软软落下，不进攻反而是以无比缠绵的方式缠绕在陆战形幻兽的身上…… 紧接着，伴随着一道绕眼的光芒闪过，众目睽睽之下，长长的蛇尾变成了女性修长的小腿，白皙的脚上踩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那性感的小腿以撩人的姿势勾在陆战形幻兽的身腰部，当光芒散去，人们终于看清，原本的蓝色蛇形幻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拥有着如瀑布一般的黑色长发、面容姣好的女性！ 她莞尔一笑，保持着整个人都挂在沙迦耶身上的姿势，抱着那颗毛茸茸的巨兽头颅，嘟起红唇，在兽口上落下响亮的一吻。 陆十二：“……” “——朝、朝云？！”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现场陷入了大约有半分钟的沉默。 朝云？ 沙迦耶的前任情人？ 陆十二则整个人都陷入石化状态。 第88章 提问：世界上最可怕、最让人不想遇见的生物是什么？ 回答：男朋友的前女友，老公的前妻。 附加条件：如果当时双方是初恋，严重程度再翻十倍；如果双方之间还有个孩子，那么恭喜你，成功开启地狱模式。 所以虽然沙迦耶一再保证自己与朝云已经分手五百年，但是，这并不代表陆十二就真的就不在乎朝云这个生物的存在了。 事实上，在知道了朝云曾经是沙迦耶的情人之后，他整个人处于某种不太好的状态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当意识到男朋友的前任情人是高大上拥有粉丝团的觉醒幻兽，而自己只是个会帮幻兽做搓澡工的穷屌丝时，陆十二发现了人生中果然充满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意外。 “为什么？” “肉吃多了，偶尔也会想吃素。” 以上，在沙迦耶认真的回答中，大白菜陆十二淡定退散。 他甚至还背着沙迦耶串通战友JAY一起，用威逼利诱的方式去逼迫沙巴克大爷，并成功地从他嘴巴里掏出一点有用信息：比如朝云确确实实是沙迦耶的前任情人，因为当时朝云是整个瓦特伦王都最享誉盛名的大美人，除却以英勇闻名的门生将军之外，朝云几乎可以算是瓦特伦最出名的女人，而且，是美得出名。 这样的女人自然成为了整个王都最尊贵的男人的情人。 两人郎才女貌，同出进时十分般配养眼—— 虽然，大美人有了归宿这件事让所有雄性捶胸顿足，却因为对方是沙迦耶，所以他们不得不心服口服，妥协退出；再虽然，整个瓦特伦最大的钻石王老五有了情人这件事让所有雌性吐血喷肝，在各种刻薄朝云品味不行、举止不够斯文、爱慕虚荣之外，转过身照照镜子，她们也是不得不承认：朝云就是长得比她们漂亮，比她们妩媚，比她们有女人味。 朝云和沙迦耶在一起算是大众喜闻乐见的。 ……喔，对了，因为从小一起长大，他们是彼此的初恋。 还好没有来得生出只小猫跟在沙迦耶身后叫老爸。 所以，从头到尾只有朝云一个情人的沙迦耶又被扣上了“专情”的大帽子，到不了手的永远是好的，于是在有了朝云作为情人之后，暗恋沙迦耶的人居然比之前更多。 当年两人闹分手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他们之中有谁是认真要分手的，都以为他们只是正常的小打小闹——直到某天有人看见朝云哭着从沙迦耶的寝宫衣衫不整地跑出来，侍卫茫然而小心翼翼地从门缝往寝宫里看去，却看见沙迦耶陛下穿戴得整整齐齐的坐在寝宫中唯一的那张办工桌后，健笔如飞地批阅文件。 侍卫们面面相觑。 第二天从王都便传出了瓦特伦模范情侣一拍两散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于是整个星球上但凡拥有明确性别以及性取向的人民群众沸腾了，各个摩拳擦掌准备上位时，又在第二天的报纸上看到绯闻事件男女主角的回应—— 被记者堵在美甲店的朝云微微一笑，用欢快的语气对记者说：“我们没分手，你们从哪儿道听途说说出这样可怕的话？” 而沙迦耶，他的回应就是没有回应——因为凭借着报纸记者这种小小的身份，根本没有有资格见那个已经足够繁忙的男人哪怕一面。 后来因为又爆发了与地球的战争，人们的注意力转移，沙迦耶和朝云最后到底怎么了，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 以上，这就是陆十二从沙巴克大爷里掏出来的信息——并且JAY还不忘记在他那可怜的队友七上八下的小心脏上狠狠地补了一刀：“对啊去年选最美丽的中古美人大赛，朝云力压人类，成为当届冠军……男人可不就爱她嘟起嘴那可爱的模样么？” 陆十二皱起眉道：“哪里可爱？” JAY毫不犹豫道：“脸。” 陆十二：“……” 陆十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队友，后者给了他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没办法，男人都是这个尿性，要谈内在美可以的，但是首先你要有能让我耐心坐下来跟你谈内在美的外在美。” 陆十二：“……” 而此时此刻。 看着那个身穿高岔旗袍，黑发如瀑布，唇若胭红的美丽女人挂在自家“男朋友”的腰身上，用自己修长的小腿暧昧地摩挲着对方那厚重的皮毛，陆十二深呼吸一口气。 强忍下头皮都快炸裂开来的愤怒，不得不承认，JAY说得话是对的，美人做什么荒唐事儿都显得不那么荒唐，那叫“卖萌”。 陆十二：“……” 陆十二沉默地看着不远处的沙迦耶浑身僵硬地停止了所有的动作，有无奈的情绪从那双金黄色的兽瞳之中一闪而过，片刻之后，它动作还算温和地抖了抖身上的皮毛，似乎正试图将挂在自己身上的觉醒幻兽抖下去。 但是朝云却嘟嘴，如同蛇一般，缠绕得更近了些。 旗袍的分岔因为她的动作更向上了些，露出了白花花的大腿，几乎就要看到内裤。 她抬起头似乎想要去亲吻沙迦耶的嘴，后者稍稍扬起脖子看上去有些不耐烦的躲开，大爪子抬起来摁在那张鹅蛋脸上，往下压了压。 陆十二：“……” 虽然知道这是沙迦耶在躲避她的吻，但是看上去……还是像打情骂俏。 美女与野兽什么的。 被拒绝的朝云嘟起的红唇撅得更高了些，陆十二又想起了JAY所谓的“嘟嘴论”，于是一瞬间又有了抱着队友一块儿去跳楼的冲动。 而此时此刻，认出了忽然闯入的幻兽是朝云之后，人群比之前相比较显得稍微不那么惊慌——虽然并不知道这只觉醒幻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至少它不是野生幻兽，所以人们几乎是下意识的认为，它的职人很快机会来将它带走——现在人们更有兴趣的是，朝云抱着的那只看上去很强壮、皮毛厚实营养不错的大型幻兽究竟是什么来历。 他们大概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眼前这只幻兽是所有幻兽真正意义上的土匪老大。 看着不远处，朝云伸出修长的指尖状似亲昵的拨弄沙迦耶毛茸茸的兽耳，陆十二含糊地骂了声脏话；看着朝云抱着沙迦耶的脖子，红唇凑近它的耳朵笑眯眯地说了些什么，沙迦耶不耐烦地甩了甩脑袋，此时，陆十二似乎是终于忍无可忍地叫了声“财哥”。 当然，在这一句“财哥”之后，还有一大长城串的话还没说完，比如：麻痹老子还没死呢，当着老子的面跟前任情人搞破镜重圆怎么回事？说好的“已经跟她分手”呢！ 此时，似乎听见了陆十二的叫声，幻兽毛茸茸的耳朵竖起来抖了抖，转过头来飞快地瞥了不远处的黑发年轻人一眼，微微顿了顿后，它这一次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将挂在自己身上的女人甩了下来，后者惊呼一声有些狼狈地屁股落地。 朝云揉揉被摔疼的屁股站起来，用责备的目光看了一眼沙迦耶，随即又用一种人类听不懂的语言快速地说了一句什么。 沙迦耶没有回应，只是抬起头，用淡定的目光扫视了一眼朝云。 见沙迦耶这个反应，朝云脸上的表情稍稍一变，之前的娇羞一扫而光，她皱起眉，性感的红唇轻启，这一次语气显得更急更严肃。 沙迦耶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低的咆哮。 朝云目光一凝，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恐惧又愤怒的神情，抬起踩着高跟鞋的脚跺了跺，她又急急地说了句什么后，忽然从自己的身后展开了一双蜻蜓一般的羽翼，随即转身，在围观群众们愣怔的目光注视下，从被她弄得一片狼藉的商场二楼玻璃处一跃而下！ 悬浮在空中，背后的羽翼飞快震动，朝云转过头，似乎相当不甘心地又看了一眼沙迦耶，见后者只是蹲坐在原地并没有露出任何反悔的意思，她又嘟起嘴，转身飞快离去。 整个动作过程一气呵成，朝云与沙迦耶之间就像上演了一出饱含信息量的沉默剧，现在剧终，朝云离开了，只留下僵硬在原地，风中凌乱的人们。 周围沉默了几秒。 几秒后，人群炸开声来。 工作人员们相互奔走着扶起被掀翻的货架以及被损毁的商品，顺便查看有没有受伤的人；有人开始大声呼喊刚才逃命时跟自己失散的亲朋好友；有人掏出通讯器报警；更多的人则是心有余悸地讨论着方才朝云究竟是什么意思…… 众目睽睽之下，沙迦耶来到陆十二，张开大嘴，咬了咬陆十二的衣袖，往出口方向拽了拽。 低头瞥了眼那威风凛凛的兽牙上的大红唇印，陆十二面无表情地缩回手，将那颗毛茸茸的大脑袋推开了些。 沙迦耶裂了裂嘴，金黄色的兽瞳微微眯起似乎是露出了一个微笑，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的低吼，这一次整个脑袋都凑了上来拱了拱，陆十二被拱得踉跄了下，然后听见了身后的人群发出窃笑的声音。 陆十二满脸尴尬地回头看了眼，那笑声小了些。人群中走出个大概也是幻兽职人的家伙，看上去挺亲切地跟陆十二道：“这是你的幻兽？养得不错啊，皮毛那么干净，没怎么出过任务吧？” “……不是我家的。”黑发年轻人摆摆手道，“不认识它，不知道为什么就凑上来了。” 沙迦耶微微眯起眼。 陆十二低下头看了眼身边哪怕是四只爪子着地看上去也比自己矮不了太多的幻兽，高大威猛的模样与他当初想要的幻兽形象已经完全符合甚至有所超越，然而此时此刻，他居然万分想念起当年可以被自己塞进口袋里小毛团发财。 在所有人行的目光注视礼中，陆十二拿着买好的东西带着发财匆匆离开商场，在他们走出商场大门的同时，他们看见有幻兽相关部门的车纷纷停在大厦门口，从车上跳下来了一群工作人员，匆忙地在商场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跑进大厦。 大概是来给朝云擦屁股收拾烂摊子的。 ……也不知道她的职人会不会来。 在一个巷子口，陆十二停下来掩护沙迦耶进入小巷子内，在等待沙迦耶变回原型的过程中，他看见紧跟着那些政府用车，一辆高档轿车从远处开来，大摇大摆地停在那些政府部门用车中央—— 这就是朝云的职人了。陆十二面无表情地想。 轿车后门打开，从车里下来个一脸严肃的中年男人，西装革履，年越三十五岁上下，戴着墨镜，下颚紧绷，看上去有着中年男人特殊的城市气质。 陆十二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家伙似乎跟上一次来带着朝云去参加讲座的不是一个人，那个人年纪好像更大一些，应该是这个男人的父亲之类的人物。 因为觉醒幻兽的寿命比较长，所以通常她们的职人不是特定的一个人，而是一整个家族——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个男人和那个参与职人讨论会的应该是一个人？ 陆十二正琢磨着这个问题，刚下车的男人似乎敏锐地感觉到了从自己的身后传递来了一束不那么友善的目光，他面色沉着，摘下脸上的墨镜，转过身，隔着一条街道，准确地对视上了街角另外一边的黑发年轻人。 “……” 街这边的陆十二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原来人类也会拥有这样的目光。 那男人跟他对视了几秒后，重新戴上墨镜，在一群保镖的拥护中走向身后那被朝云撞得七零八落的建筑内。 陆十二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直到身后有个人拍了拍他的肩，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他耳边近在咫尺的距离响起：“看什么，这男人比我还好看？” 陆十二下意识地回过头，因为微微抬头的姿势唇瓣不经意地从男人的下颚处擦过——两人的气息近在咫尺的距离，唇上只感觉到男人下巴底下没来得及刮干净的短短胡渣。 陆十二：“什么？” 沙迦耶不说话了，盯着面前的黑发年轻人看了一会儿，随即男人发现自己似乎很难才能抑制住自己不要当街与面前的人拥吻的冲动——这让他多少有些意外，至少他自认为是一个欲望并不强烈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眼前的黑发年轻人有一种很原始的冲动。 他甚至不想让他的眼睛再盯着其他的雄性看。 “问你在看什么。”金黄色的瞳眸沉如蜂蜜，男人原本就富有磁性的嗓音此时变得更加低沉沙哑，深不可测。 陆十二被俩人之间那近得几乎要贴上的距离紧张得脑袋上都快冒出汗了，他指了指大厦人群的方向：“朝云的职人来了。” “她习惯让别人替她擦屁股。”沙迦耶随口说道，“所以那又怎么样？你盯着他看做什么？” “没什么，”陆十二说，“就看看而已。” 沙迦耶点点头，想了想后冷静道：“不许看。” 陆十二露出了个荒谬得表情：“你刚还和个女人搂搂抱抱，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不一样，我跟她没什么，但是你看朝云职人的眼神太专注了，”沙迦耶挑起面前黑发年轻人的下颚，用听上去十分轻描淡写的语气道，“我会不高兴。” 沙迦耶说完，这会儿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了——这种“想要跟他在一起，他身边只能有我”的冲动来得相当单纯，他甚至能感觉到眼前的人类跟自己的契合度恐怕惊人地高。 高到如果陆十二是瓦特伦的人，他很有可能会立刻为瓦特伦增添一名皇后。 当初朝云跟他从小一块长大，他虽然没有再去找其他的情人，但是却几乎没有怎么考虑过要将朝云变成瓦特伦皇后这件事——他一直以为这是个水到渠成的事情，说不定哪天一觉醒来想开了就娶她了，却没想到还没等到那一天的到来，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有对于“掌控欲”这种东西的浴望的。 最奇妙的是眼前的黑发年轻人甚至不是他喜欢的那个类型。 想到这里，男人微微眯起眼，却直接专业了话题：“重不重，我来拿。” 一边说着一边顺手将陆十二手中拎着的购物袋接了过去，陆十二又看了看身后挤挤嚷嚷聚集在商场门口的人群，想了想，还是开口问沙迦耶：“刚才朝云是专程来找你的么？还是她的职人自己的命令？” 沙迦耶闻言，转过头过来看了一眼身边的黑发年轻人：“我们拥有绝对的自我意识，包括是否听从于人类的命令。” 陆十二：“所以？” 沙迦耶提了推墨镜：“她是来找我的。” “……”陆十二有一种想要打人的冲动。 陆十二问：“找你做什么？” “问我为什么不宣布自己的觉醒，”沙迦耶说，“我告诉她没有必要，她说她已经知道了我们在伽马A星的事情，如果我再不宣布觉醒，她将考虑投靠拜伦和夜罗刹。” “她的职人是地球人，”陆十二茫然地说，“难道她要帮着拜伦他们把自己的职人杀掉么？” “雌性向来没有什么立场可言，她们在需要做出选择的时候只依靠三个字：看心情。” “……你怎么回答她的？” “现在暂时还没有跟人类社会宣布我的存在的必要——人类是狡猾的生物，五百年前他们已经被我们欺骗过一次，这就意味着要取得他们的信任将会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我需要一个合理的契机，拜伦比我觉醒早太多，对这个世界的掌控也比我强，除却争取更多的觉醒幻兽站到我这一边来，我需要与人类军部协作。” “……朝云怎么说？” “我没跟她解释，没那个必要。”沙迦耶瞥了陆十二一眼，“而且，再跟她多说几句，我怕今晚我就要睡大马路了。” 虽然对方只是无比淡定的一眼，但是此时此刻陆十二却觉得自己的脸上有火在燃烧。 沙迦耶：“所以我让朝云随便立场，从来没把她当作一个战士看，哪怕倒戈到拜伦他们那边，也只是人头数字上好看而已。” “我看她破坏力也是可以的。” “大概是因为你没见过真正的‘破坏力’是是什么概念。” “……好歹是觉醒幻兽。” “朝云曾经是我的星球上大贵族的后代，血统纯正，力量强大，可惜她不会使用那些力量，所有的一切相当于无。”沙迦耶在墨镜底下挑挑眉，“她还告诉我，要将门生一起带到拜伦的阵营——那又怎么样，只要找到了我的武器。他们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而且……” “而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次重新从幼年成长了一次，我觉得我的力量比以前更强了。”沙迦耶淡淡道，“不过这没道理，我没听说过退化成原始状态再成长一次可以增强能力这种事，所以这很有可能只是我的错觉。” “怎么感觉到比以前强大的？” “翅膀左右加起来大约变长十英寸，飞行速度也变快了，还有，生殖器也比以前长了两厘米。” “什么？！” “开玩笑的。”沙迦耶笑着用没有拎购物袋的另外一边手拉过黑发年轻人的手，“回家。” …… 陆十二就这样懵里懵懂地被沙迦耶一路拖回家。 回到家里时，他发现全家人包括沙巴克在内都整整齐齐地坐在电视机前津津有味地盯着电视屏幕——电视里正在播放今天的新闻联播，当陆十二他们开门走进来的时候，里面正好播放到今天在商场超市发生的幻兽袭击事件，而电视机里的画面，就是名拥有黑色长发的大美妞，正整个人挂在一只高大强壮的陆战形幻兽的身上，修长的小腿蹭啊蹭…… 陆十二：“……” JAY：“哇，朝云啊！不是说她是财哥的情人么，怎么大庭广众之下跟别的幻兽搞尺度这么大的事情？陆有钱？你回来啦？快看朝云——跟别的幻兽搞在一起了喔，你不用担心她再缠着财哥不放——” JAY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身边的沙巴克面无表情地捂住了嘴。 可惜为时已晚。 沙巴克转过头来，严肃地对拎着购物袋的金发男人点了点头叫了声“陛下”，沙迦耶转身将手中的购物袋放下，下一秒，伴随着耀眼的光芒亮起，原本站着金发男人的位置上被一只巨大的、拥有厚实银色皮毛的巨形陆战形幻兽所替带，在JAY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这只幻兽抖抖身上的皮毛，那金色的、与它的兽瞳相同颜色的斑纹泛起了一层好看的光泽。 巨兽来到房东先生的面前，一爪子拍在其腰上将他掀翻，在房东先生轰然倒地的同时，那只巨大的爪子不客气地踩到他的肚子上—— JAY只来得及看见一只厚实的、闪烁着耀眼光芒的金属爪落在自己的身上，还充满威胁地压了压——就这么一下，他已经快把在早上在星际航舰上吃的早餐吐出来。 房东先生回过头，先是看了看电视屏幕中，朝云的“出轨对象”，再转过脑袋，看了看这会儿一只大爪子踩在自己的肚皮上、随时准备帮他开膛破肚的巨型幻兽。 分明就是同一只。 JAY稍稍抬起身子，看着这会儿抱臂靠在玄关、正黑着脸盯着电视机屏幕又看了一遍糟心画面的陆十二，JAY愣了愣，用了三秒钟的时间琢磨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然后准备用恐怕已经不多的余生来思考关于“那壶不开提那壶”这句言语的精妙之处。 他如果死了，大概就是因为这句谚语死的——也不知道用来做墓志铭会怎么样。 此时，站在一旁的沙巴克终于看不下眼，叹了口气满脸写着愚蠢的人类将房东先生从自家BOSS爪子底下解救了下来。 沙巴克：“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JAY沉默三秒，疯狂点头。 于是JAY十分听话地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直到去睡觉都老老实实地闭着嘴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有谁主动跟他搭话他就点头或者摇头——整个晚餐的过程都气氛凝重，吃着丰富的食物，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像是在进行最后的晚餐。 拜JAY最后的补刀所赐，当天晚上沙迦耶虽然并没有沦落到睡大马路这么凄惨，不过却在洗漱完毕、想要按照平日里的习惯跟着陆十二屁股后面回房间时，被直接堵在了门口。 陆十二：“做什么？” 沙迦耶莫名道：“回房睡觉。” 陆十二抬起手指了指沙迦耶身后：“你房间门在那边。” 沙迦耶：“……” 那个房间他压根就没睡过两天。 正当他犹豫时，陆十二打了个呵欠，一脸疲惫地跟他道了声晚安，随即将那门，以惊天动地的方式拍在了他的脸上。 沙迦耶站在房门前沉默三秒，抬手拍门，然后满意地发现房间里一片死寂，果然没有人理他。 沙迦耶：“陆十二，开门。” 无辜的房门：“……” 沙迦耶：“我枕头还在里面。” 无辜的房门：“……” 沙迦耶：“不开我砸了。” 无辜的房门：“……” 大约半分钟后，房门被猛地一把拉开，从里面横着飞出一个枕头，拍在瓦特伦最高皇权者那张俊脸上，当他将那枕头从脸上抓下来时，那扇门再一次以同样惊天动地的方式拍在了他的脸上。 沙迦耶站在门前，沉默，片刻后，用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声音道：“被人拒之门外的感觉好奇妙。” 无辜的门：“……” 不远处偷看的JAY：“……” 不远处偷听的沙巴克：“……” 第89章 当天晚上，陆十二做了个相当奇葩的噩梦。 他梦见自己身披沉重的黄金宝石战甲，手中高举一把白色的权杖，胯下骑喷火西方巨龙，杀进一片荆棘森林里。 站在树上的鸟儿问他：“勇士，勇士，你去哪里呀？” 陆十二义正词严地告诉那只小鸟：“我要去救我的金发公主。” 说完，陆十二就杀进了森林中——可惜荆棘森林居然比他想象的要凶险百万倍，那毛茸茸的树藤大约手指粗细，就像是有意识的魔鬼植物，它们从四面八方向着黑发年轻人所在的方向伸展、卷曲……它们缠绕上了陆十二的脖子；缠绕上了陆十二的脚踝；缠绕上了陆十二的手腕；最后，最粗毛茸茸的蔓藤缠绕上了陆十二的腰间。 那蔓藤在触碰到陆十二之后，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变得越来越茂盛，越来越粗壮，就像是喝下了迅速生长的魔法药水一般，它们飞快地生长着，生长着，逐渐收紧着，收紧着…… 梦中，那令人窒息的感觉显得异常的真实——陆十二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越来越困难，最后，就在黑发年轻人从龙背上跌落，被蔓藤完完全全缠绕起来时，他从梦中惊醒。 …… 睁开眼，陆十二便对视上一张毛茸茸的、哪怕是处于沉睡状态也显得特别微风的兽脸。 整个大脑完全处于刚刚清醒时的放空状态，陆十二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发现巨大的、像是成年老的幻兽那大爪子正沉甸甸地固定在他的腰间，哪怕是透着薄薄的睡衣，黑发年轻人也能感觉到那毛茸茸的绒毛蹭在他的皮肤上。 而此时此刻，似乎是感觉到了怀中黑发年轻人的骚动，那整个身子几乎占据了床铺三分之二面积的幻兽闭着眼，张开大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爪子将很贴近自己的人类再往自己怀中捞了捞，与此同时，它也没忘记用自己那巨大的、毛茸茸的透露凑到怀中人类的脑袋边，蹭蹭。 然后它睁开了兽瞳，大大方方地与陆十二对视，金色的瞳眸在清晨的阳光之中充满了刚睡醒时才有的慵懒。 陆十二：“……” 当陆十二获得了一股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力量，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他抬脚就将床上大约有几百斤重的不速之客一脚踹下床！ 只听见轰隆的一声巨响，床上的巨大幻兽带着一床被子整个儿翻到了床的一边地板上——它发出一声低沉的恼火咆哮声，笨手笨脚地从被褥的缠绕中将自己的四只爪子与庞大的身躯解救出来，甩了甩脑袋，耳朵飞快地甩动了几下，随即它爬起来在落地的地方站稳，又将大脑袋放在床的边缘，金色的瞳眸眼巴巴地看着床上的黑发年轻人。 眼前的一幕多么令人熟悉。 令人禁不住想起了几个月前，当那毛茸茸的小猫咪幻兽忽然变成人出现在陆十二的床上时，那“温馨感人励志”的一幕。 算起来，这是陆十二第二次将男人一脚踹下床——而与之前的经历十分相似的是，从地上爬起来时男人做出的第一件事通常不是质问，而是……卖萌。 陆十二：“干什么你！卖什么萌！” 沙迦耶：“……” 陆十二抓过枕头扔到床边那厚颜无耻的毛茸茸脸上：“还有脸卖萌！还有脸卖萌！昨晚你怎么进来的？！——等下，回答之前想清楚了，你敢用‘这种愚蠢的锁对于我来说等于不存在’这种理由打发我试试！” 沙迦耶淡定地将陆十二扔过来的枕头叨在口中，然后在黑发年轻人来得及发出阻止之前，整个床铺发出了可怕的“吱呀”一声不堪负重的声响，下一秒，伴随着眼前黑色影子一晃，当坐在床上的黑发年轻人反应过来时，床边的幻兽已经一跃而上，贴着他坐了下来。 大爪子拍了拍自己与黑发年轻人之间的床垫：谈人生。 陆十二：“……” 大猫的尾巴鬼鬼祟祟地缠绕上了陆十二的小腿，蹭了蹭，一阵光茫闪过之后，一个浑身赤裸、只有腰间裹着一床薄薄的白色毯子的金发男人堂而皇之地取代了之前大猫蹲坐的地方，男人坐在陆十二的跟前，伸出手抬起他的下颚让他对视上自己，片刻后冷静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陆十二：“？” 陆十二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强壮男人，视线从他捏着自己下颚的小麦色结实手臂上一扫而过，顿了顿后低下头，看着这会儿还缠绕在自己小腿上的尾巴。 陆十二：“……你尾巴！尾巴！” 沙迦耶很冷静：“尾巴怎么了？” 一边说着，一边将缠绕在黑发年轻人小腿上的尾巴收得更紧了些。 于是此时陆十二也在极度无语当中淡定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缠绕在自己小腿上的尾巴，学着沙迦耶的语气也冷静道：“你尾巴忘记收起来的了，禽兽。” “我要是不抓着你，你又要冲我扔东西了，要么就直接转头跑掉。”沙迦耶抱臂，满脸理所当然，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黑发年轻人，“‘禽兽’是不是地球人骂人的话？” “对，”陆十二理直气壮地挺了挺胸，“发现挺适合你的，就拿来用了。” 似乎从黑发年轻人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些不爽的语气，然而沙迦耶却并不着急，相比起之前被一脚踹下床略显的狼狈的样子，这会儿他忽然放松下来。 男人勾起唇角露出个懒洋洋的笑容：“我怎么了？” “昨天你和朝云搂搂抱抱当众亲热的事情全世界都知道了。” “注意你的用词，没有所谓的‘亲热’，而且是她自己抱上来的。” “你还半夜不经过允许进我房间爬我床！” “我还没对你做什么，你却用‘爬床’这个词，这让我后悔昨晚手下留情……而且我只在自己的房间睡过两个晚上而已，这里就是我的房间。”沙迦耶松开陆十二的下巴，在他身边躺下来打了个呵欠，“如果就是这两件事的话，你就不用纠结了——一切已经洗牌重来，五百年前我就决定分手的女人不可能睡了一觉醒来又发现自己充满了性趣，我跟朝云不可能再续前缘，我也不愿意晚上一个人睡一张床，就这样。” 陆十二：“……” 沙迦耶：“给点反应。” 陆十二：“喔。” 沙迦耶露出个无奈的表情。 等陆十二洗漱完两人并肩从房间里走出来时，正好沙巴克和JAY也从各自房间走出来——JAY看了陆十二一眼，先是露出了个欲言又止的表情，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抬起头就看见跟在他身后的金发男人——于是“欲言又止”的表情就变成了“暧昧贱笑”。 脸上写满了“我就知道会这样”的字眼。 众人回到一楼餐厅打开电视，陆十二负责做早餐——因为发现了羊奶粉的秘密，现在他倒是一点儿也不吝啬给大家补充营养，家里的所有活体生物每人都得到了一杯香浓的羊奶，沙迦耶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一份，抓起来凑到唇边并不急着喝下而是仿佛习惯性地嗅了嗅。 陆十二面无表情地说：“下了耗子药，别喝。” “比往常的浓一点。”沙迦耶喝了一口羊奶，想了想抬头看了眼陆十二，往羊奶里面放了两颗砂糖，又问，“问一个问题，你准备生气到什么时候？” 陆十二：“下辈子。” 沙迦耶：“……” 沙巴克和JAY似乎觉得很有趣地看着沙迦耶和陆十二的互动——沙巴克似乎从来没有见到过自家陛下露出过这样的无可奈何的表模样。 而此时，沙迦耶端坐在整张桌子的主位上歪着头看着身边的黑发年轻人，唇角一动，似乎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在这个时候，从他们身后的电视机中，响起了早间新闻的前奏曲。 “不知道会不会有关于昨天朝云袭击商场的后续新闻，”JAY放下手中的叉子，若有所思地说，“这下巫家肯定不会对朝云太满意——本来这只幻兽的觉醒就属于意外，听说很久以前，她是作为观赏幻兽被巫家某一任家主饲养起来的。” 沙迦耶微微蹙眉，似乎对于“饲养”这个词并不太感冒——但是顾及到这会儿陆十二正坐在一旁，他不太好提出太多意见，只好乖乖闭嘴。 “听说拥有觉醒幻兽的家族也根据幻兽的战斗力有自我的内部排名。”陆十二说，“如果朝云战斗力不怎么样，那巫家怎么会跟拥有门生的家族关系不错的样子？” “因为他们的家族不止拥有朝云，”这一次接过话题的人是沙巴克，当陆十二和沙迦耶都用询问的目光投向他时，他皱起眉。“我也是听研究所那个变态研究博士说的我才知道，听说巫家手里还有一只四维总和排名前十的幻兽掌握在手，但是没人知道那只幻兽长什么模样是哪个战斗系，只是知道那只幻兽的名字大概叫‘羽’，根据名字，有可能是飞行系幻兽。” 沙巴克说完，掀起眼皮子似乎欲言又止地瞥了一眼沙迦耶，后者沉着脸，手指微弯曲轻轻叩击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音——他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陆十二好奇地问：“居然有觉醒幻兽是沙巴克大爷也不认识吗？” 沙巴克摇了摇头。 “如果是我猜想那个人的话，跟夜罗刹凑在一起大概会变成很糟糕的事情。”沙迦耶淡淡道，“但是应该不是他，听说在地球与地球爆发战争没多久，他就死了。” 陆十二：“谁？” 沙迦耶犹豫了下，随即言简意赅道：“曾经在瓦特伦有五位将军，后来其中一人因为贪污卖国，被剥夺了权威。” 陆十二想了想：“……很早以前的事情？” “我在位的时候，”沙迦耶淡淡道，“瓦特伦因此丢掉了四个附属星系，其中一个甚至是主要附属星，原本准备做移民后备星球使用的，当时造成很大轰动，后来就不知道他跑哪去了。” 陆十二：“……这样啊。” 如果那个神秘的幻兽就是被沙迦耶夺取了荣华富贵以及地位的那位，那么在这一次对于现存不多的觉醒幻兽争夺战，恐怕他会坚定不移地站在拜伦那边。 有点麻烦。 片刻沉默之间，在餐厅众人身后，新闻联播果然提到了昨日的商场袭击事件，因为当时人在现场对情况比较清楚，不想再重温一次朝云和沙迦耶的互动，陆十二索性干脆没有回头。 听新闻中发言人的声音，陆十二猜到这一次出来说话的大概还是上一次出现在幻兽职人经验交流会的那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澄清了昨天朝云的行为绝非巫家在位指人的意志；然后对昨天的商场袭击事件表达了深深的歉意；最后，他承诺巫家会无条件承担事件中受伤人们的全部医疗费用。 正当陆十二以为这件事情也就这样不了了之时，新闻中，正做发言的巫家家主宣布了另外一些比较让人感到震惊的事情。 第一件事，巫家宣布朝云在背叛指人意志，私下袭击普通人类生活区的行为之后失去踪迹。在此，巫家向全体幻兽指人发出金色任务委任，请有能力的人士前往寻找、捕获朝云，无论死活。 第二件事，巫家正式承认，民间传言巫家手上掌控着另外一只觉醒幻兽的消息属实，幻兽名为“羽”，飞行系幻兽，于中古大陆2440年觉醒，四维总值根据十年前的检测数值，在现今幻兽排行榜上排名第三，仅次于门生、龙华之后。 第三件事，巫家现任家主巫云会在长子巫羽下个月满三十五岁生日当天宣布退位让贤，巫羽将全权接管巫家一切产业以及幻兽相关事务，其中包括追捕朝云任务的后续发展。 第四件事，巫家表示，必要的时候，他们不放弃会动用觉醒幻兽“羽”对朝云进行捕捉。 以上。 这就完美解释了为什么明明只是拥有的朝云的巫家和拥有门生的查尔斯家族关系会这么好——因为从幻兽方面来看，他们压根就是一个阶级的人。 陆十二这个时候也跟着转过头看向电视，新闻中，巫家现任家主在一群记者、闪光灯的簇拥下，由一群保镖保护着离开现场。 当新闻开始进入下一个画面去讲述无关话题时，陆十二抓过手边的平板光脑看了看，网络上果然已经炸开了锅，这一次就连非幻兽职人专属论坛都建起了高楼在讨论这件事—— 事件讨论基本分为三个走向，大多数人对朝云的行为表示莫名其妙；一部分大概是职人的人表示了对那个神神秘秘从来没露脸过的觉醒幻兽“羽”表达了期待；剩下一小部分属于极端分子，他们蹦达于每一个幻兽相关的负面新闻帖子里，重复地用幸灾乐祸的语气强调“幻兽的危害性”。 总而言之，有营养的信息并不多——准确地说，简直可以说是没有。 “朝云不会真的跑去投靠拜伦了吧？”陆十二关上平板光脑，略有些不安的看向沙迦耶他们，“现在怎么办？” “静观其变，”沙迦耶淡淡道，“朝云为了逼我宣布觉醒可能真的会出现背叛行为，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羽是那个当初被我监禁的将军，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其实按照实力，那个什么‘羽’的实力应该在第六，”沙巴克看了一眼沙巴克，显得有些在意地说，“那个觉醒幻兽排行榜没有把沙迦耶陛下、拜伦殿下以及我算进去。” “看来愚蠢的人类漏算了很多人。”JAY似笑非笑地说。 沙巴克警告地瞥了他一眼，这才想起“少说少错、不说不错”金玉良言的JAY老老实实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 陆十二吃完早餐后独自一人到幻兽职人中心走了一趟，看了看有没有特殊的任务值得领取顺便探听了一下消息——意料之外的是，整个幻兽职人中心一切正常，人们该吃吃该喝喝，蓝色任务发布栏下的人还是如此的多，合适的新任务一发布依旧是抢破脑袋的节奏。 陆十二还是费了一些功夫才打听到那些个他以为是惊天动地的新闻的相关消息——大约是因为朝云的行为实在太荒唐，巫家在新闻联播里的发言已经明确表示只要能找到朝云下落，不会去管朝云死活，因此，在业界默认算是巫家放弃了这只觉醒幻兽的所有权，其他家族自然摩拳擦掌——好歹也是觉醒幻兽，摆着好看也是不错的。 金色级别的任务一经发布就被几队人领下，其中有三个队伍的人分别拥有觉醒幻兽，他们大概是冲着活捉朝云去得，剩下的一个队伍比较特殊，他们是冲着杀朝云抢武器去的，那就是wonder land武职人小组。 朝云加wonder land，陆十二觉得，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什么组合的神烦程度可以超越这个搭配了。 所以陆十二决定，这一次坚决不淌这趟浑水。 除却这些外，他还在幻兽职人工会得到了另一个意外的消息——在他去伽马A星发光发热的同时，G市幻兽回收站的重建工作也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现在幻兽回收站已经勉强投入正常使用状态，只不过因为上次事故导致大批工作人员辞职，所以现在紧缺人手，需要幻兽职人去当一下义工帮打下下手，提供的报酬从金钱到幻兽职人工会贡献值应有尽有。 陆十二站在关于幻兽回收站的特殊任务发布栏下看了一会儿，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报名成为义工市，却没想到黑发年轻人只是转身安静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拜伦他们没有任何行动，关于朝云的下落方面也没有新的消息，陆十二乐得享受这难得清净，他征用了JAY家的地下室作为工作室，抱着他从伽马A星带回来的伽马R元素溶液罐子捣鼓研究，每天不知道从哪儿折腾回一大堆破铜烂铁，除却饭点时间基本看不到人，没日没夜地泡在地下室里。 最开始沙迦耶还因为朝云的事情老老实实地忍耐了几天，大约是一周后，他终于忍不住了——全家谁都能明显地感觉到家中的低气压，但是唯独作为主角的陆十二却浑然不觉，依旧是我行我素，跟沙迦耶交流也不多。 这一天，JAY从外面买了晚餐的食材回来，一开门便看见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手端着杯子喝着下午茶的沙迦耶——在他的膝盖上摊贩放着一本厚重的幻兽书籍，JAY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随即满脸黑线地发现，这居然是那本他买回来放书架上就没翻看过的《幻兽培养训练指南》。 不是他不想看，主要是这本书的内容太扯淡了，上面居然提出“如果幻兽脾气暴躁你就必须比它更加暴躁然后好以暴制暴”这种荒唐的说法。 好像还有专门针对幻兽的性教育篇章。 教幻兽那种事情，除了变态，谁会？！ “财哥，”JAY忍无可忍地问，“你整天看这些书做什么？”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掀了掀眼皮子，懒洋洋地扫了眼房东先生，片刻之后，他将摊开在膝盖上的书翻过一页，抿了口红茶淡定回答：“养成。” “……”JAY问，“谁养成谁？” 沙迦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而后低下头，继续看书去了。 JAY被沙迦耶这一眼看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灰溜溜地滚去放好食材，期间沙迦耶还是坐在原地看书，JAY认真地思考了下要不要叫自家队友收拾包袱跑路，最终，自身安全胜过了对于陆十二的同情，打消了去通风报信的念头，他在客厅中绕了一圈又回到沙迦耶面前，问：“陆有钱呢？” 咯嚓一声。 描绘着精致金属花纹的洁白陶瓷杯被随手搁置在茶几上，金发男人顿了顿，随即用难以掩饰怨气的语气嘲讽道：“在地下室，听说就快要制造出一个军队出来了。” JAY：“……” 眼睛四处游走之中无意间撇到了沙迦耶放在茶几上的杯具，JAY目光一顿，随即惊讶地发现：他家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套奢侈品茶具来着？哪怕是基础款一套就七十金币的价格呢！ 沙迦耶用的这一款至少也要一百五十金币。 JAY看了看沙迦耶，再看了看茶杯，而后用脚趾头都猜出这是谁买的了——感慨万分，他指了指那昂贵的杯具：“财哥，陆有钱知道你这么有钱么？” 沙迦耶闻言一愣，随即微微一笑道：“我没钱。” JAY露出了个完全不信的表情道：“那天你查了卡上的余额呢，那么多年了，光收利息都真发财了吧你？” 沙迦耶闻言收敛起笑，用半警告的声音道：“想知道去问沙巴克，问完自己知道就好，别多嘴。” JAY点点头，一点儿也没跟沙迦耶客气，屁颠颠就跑去敲沙巴克的房间门了。 沙巴克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门。 JAY如同泥鳅一般窜进沙巴克大爷房间，大约十分钟后，他满脸放空的飘了出来。 路过沙迦耶的时候，他脚下一顿，倒退几步，回到还是在淡定看书的男人面前，欲言又止。 沙迦耶抬起头，合起书，淡定地与房东先生对视：“什么事？” JAY：“陛下，我不下跪你应该不介意吧？” 沙迦耶微微眯起眼：“没关系。” JAY：“一个问题。” 沙迦耶：“问。” JAY：“瓦特伦的地板砖都是黄金铺成的么？” 沙迦耶：“我品味没那么糟糕。” JAY麻木地点点头：“所以就是比黄金更贵的材料？” 沙迦耶想了想，然后认真地点点头，活了二十多年自认一直是有钱人的JAY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就是个平中下农，露出了个“本人已死”的表情，他脚下飘忽，飘走。 沙迦耶停顿了下，低下头重新翻开书又看了两行，片刻后男人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一点也看不下去——奇怪的是，以前在做正事时从来不会分心的他发现这会儿他几乎整个人的灵魂都快飘到地下室去了。 再一次“啪”地将书合上，沙迦耶决定不要为难自己，起身往地下室走去。 来到地下室门前，男人不意外地发现门上了锁——不过对于他来说这完全就是小菜一碟，就好像陆十二之前说过的那样：这样愚蠢的锁对他来说，就像不存在一样。 将手放在门把上拧开锁，沙迦耶走进阴暗的地下室，远远地就看见身穿不知道哪搞来的白大褂，这会儿正站在工作台边正拿着两根试管犹豫要不要将它们综合起来。 关上门，抱臂，慵懒地斜靠在门背上欣赏了身着“奇装异服”的黑发年轻人一会儿，当后者犹犹豫豫地将手中粉色溶液的试管放下时，沙迦耶这才缓缓开口道：“这是做什么？” “想利用伽马R中对幻兽金属化后特殊的活跃性，尝试稀释后的溶液作为金属抛光剂或者保养剂。”陆十二一边说着，一边抓起另外一份绿色的试管，摇了摇就想动手将它们融合在一起—— “不要把伽马R这玩意跟奇怪的东西和在一起，”沙迦耶看上去忍无可忍道，“不要命了你？” 陆十二一愣。 随即似乎觉得沙迦耶说得有理，他悻悻地放下了绿色溶液，转过头就好像现在才看见沙迦耶似的问：“来做什么？” 沙迦耶不说话。 陆十二挑挑眉。 “我想了想，大概确实是我的行为给你带来了不安的想法。”靠在门边的男人认真道。 陆十二“所以？” 沙迦耶：“我道歉。” 在男人一本正经地说出“我道歉”时，陆十二必须承认自己那号称准备“气到下辈子”的小心脏不争气地狂跳了下，他稍稍捏紧手中的试管，千言万语最后汇成一个字：“喔。” 沙迦耶微微眯起金黄色的瞳眸，就像是得到了主人奖励的大猫。 “我这些天一直在看相关书籍，想要好好了解关于恋人之间相处的事情，在书籍中，我得到了一些很有趣的提示。”说到这里，沙迦耶停顿了下，半晌后，他这才语出惊人道：“书上说，主人协助宠物进行性行为有助于增加双方感情以及对彼此的安全感，你要试试吗？” 沙迦耶语落，陆十二手一抖整管溶液泼洒在地，伴随着“噗嗤”以及“噼啪”一阵乱响，一个大金属柱子从破烂金属车轮轴心拔地而起，立刻变成了一件以金属车轮为原型的艺术品。 仔细一看，造型还挺那什么的。 第90章 陆十二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于是傻乎乎地问：“你说什么？” “不明白？”沙迦耶一脸淡定地回答道，“换而言之，就是书上说，交交配有可能提高我们之间的契合度。” 陆十二：“……” 你他娘看的啥书！ 陆十二没有说话，于是两人之间陷入片刻尴尬的沉默。 如果放在平日里，这会儿陆十二可能已经操起手边的烧杯就往男人的脸上砸了，还有可能附赠一句“流氓”——然而现在，他却发现自己压根没有力气这么做，他只感觉到深深的无力，以及什么叫“自食恶果”——事实上，这些天他假装自己是一个伟大的科学家将自己关在实验室中各种研究伽马R溶液，并不是因为大家以为的那样他在为朝云的事情而不高兴，其实，他只是在逃避与沙迦耶产生任何不必要的接触罢了。 而如今，他的逃避不仅没能够让他冷静下来，反而适得其反，引得沙迦耶的注意，从而对他提出惊人的“交配”的邀请。 沙迦耶以为陆十二在为自己跟朝云一个拥抱而吃醋。所以他决定对症下药，提出跟陆十二进行更深入的“拥抱”。 ……这逻辑，让陆十二有一种没喝酒就已经醉了的感觉。 陆十二：“财哥，是什么启发了你……” 沙迦耶：“不想再让朝云作为阻碍挡在我们中间，如果你因为我和她的拥抱而不满，我们也来拥抱。” 陆十二：“……” 看，沙迦耶完全抓错了重点。 其实朝云只是一个导火索，她的出现并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所有问题的根本在——当所有人都在努力地假装“一切如常万事OK”的和谐之下，陆十二却总是能从空气中嗅到一丝不对的违和气息。 这违和的气息导致他活在每天以平均每十分钟一次的频率纠结一个问题：发财和沙迦耶，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理智上来说，他当然知道发财就是沙迦耶，沙迦耶不过就是捡回了记忆的发财——甚至，就连沙迦耶自己都在努力地试图维持这一点平衡。 甚至是在很努力地试图维护。 比如，陆十二知道他说的那个关于幼年时代和甜食的孽缘故事应该是真的，所以作为沙迦耶，眼前的金发男人压根就不会碰甜食，但是，当他意识到沙迦耶不喜欢甜食，发财却喜欢时，他甚至可以在陆十二看向他的时候，往自己的羊奶中多加几块方糖。 他吃以往不碰的甜食，因为他想要假装自己还拥有发财的习性。 他接受“发财”这个乡土的名字。 他和陆十二睡一张床，尽管他其实并不习惯这样而迫不得已想出用两床被子的破烂招式。 他看幻兽与人类的书籍，学习如何与人类谈恋爱。 他收敛自己的能力，因为在做发财时曾经答应过陆十二，在黑发年轻人变得强大之前必须收敛自己的锋芒，所以他甚至不顾朝云威胁，迟迟不愿意宣布自己的觉醒。 ——以上总总行为，刻意得就差把“我是发财”写在脸上。 然而也恰巧就是这种刻意，活生生地让陆十二感觉就仿佛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自己的胸口，他逃不开也躲避不掉，只能任由这块搬不动的巨石呆在那里，而他被压住，每一次纠结就像是一次艰难的呼吸，一个简单的动作，就牵动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痛、不疲惫。 朝云的出现让陆十二的这种无力感加强了，他突然猛地意识到，他之所以觉得“沙迦耶”如此难以接受，而“发财”才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那一个，只不过是因为沙迦耶拥有着他不知道的过去以及记忆。 而发财没有。 “发财”打从孵化开始，所有的记忆都是跟陆十二在一起的。 而沙迦耶的记忆却要追述到不知道多少年前，对于此，陆十二可以说是完全无踪迹可追寻。 问题的矛盾点就在于此。 “财哥……” “做什么？” 沙迦耶答得无比顺口的反应让陆十二重新闭上嘴。 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十分过分——当所有人都在努力地说服自己、甚至做出实际行动在对待“发财=沙迦耶”这件事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而且是最应该站出来支持财哥捡自己记忆的人，却对这不满那不满，甚至逃避地躲进地下室中，试图拒绝事态的变化，沉浸在自己编造的、对于过去的美梦中去。 他偶尔甚至还会在心中抱怨沙迦耶，想要问男人：你把我的发财弄到哪里去了？ ……好在这会儿理智还在，这糟糕的问题并没问出口，陆十二心惊胆战地想，否则我就是个彻头彻尾自私的混蛋。 发财就是沙迦耶，沙迦耶就是发财，这就是最后的答案，不是么？ 有所改变是必然的，眼下能做的只是去适应，而非逃避。 一切的纠结无外乎就是庸人自扰罢了。 陆十二一边想着，无声地垂下眼，睫毛在因为睡眠不足而出现一层淡淡青色的眼皮子底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良久，见陆十二不说话，沙迦耶低下头看了看忽然生长出来的一大块铁块，伸出手飞快地触碰了下就好像在确定其尖锐性——他的手很快便抽离了——然而那如同一只拥有极大好奇心的猫伸爪子去触碰物品时的类似自然又可爱的动作，却让一旁的黑发年轻人看得挪不开眼睛。 而此时，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黑发年轻人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沙迦耶只是沉吟一声，摸摸下巴随即露出个玩味的笑容，挑眉道：“看来这玩意还真有点危险。”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从他轻松的语气来听，完全听不出所谓的“危险”情绪在里面。 在沙迦耶的调侃之中，陆十二沉默片刻，说：“财哥，我有一个建议。” 沙迦耶：“说。” 陆十二：“你认真想要了解人类谈恋爱的精神令人十分感动，但是要跟人类谈恋爱，麻烦你看看合适人类看的书好么？” 沙迦耶沉默了下。随即用听上去有些莫名的声音道：“家里只有这些书。” 陆十二：“……” “不过听你的，不看书了。”沙迦耶说道，正当陆十二为此而悄悄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又听见他用那淡定的声音说，“你教我。” 教？教什么？ 陆十二的大脑放空了几秒。 沙迦耶一边说着，没有给对方拒绝自己的机会便径直走向穿着白大褂的黑发年轻人——当后者高高举着装满了伽马R溶液的试管，像是有些傻眼似的愣愣地站在原地对着沙迦耶干瞪眼时，那傻乎乎的模样让男人的唇角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对于沙迦耶来说，世界上大概没有比此刻此时他的感受更让人觉得神奇的体验了——他发现，一旦靠近黑发年轻人，那种想要亲近的冲动非但没有减弱，居然变得比没见面的时候更加强烈。 他贴近陆十二，顺手将其手上的试管接过放回试管架中，大手贴上他的腰间——哪怕是隔着一层白大褂以及一件室内T恤，男人手掌心的温度还是很好地传递给了陆十二。 当沙迦耶无限逼近他的时候，他逼不得已无限靠后。 然而无论陆十二如何努力后退，狭窄的地下实验室中却是帮助正在靠近的男人快速拉近他们的距离——直到他们的鼻尖几乎都要碰到对方的，当意识到双方呼出的气息彼此杂夹成暧昧的混沌，陆十二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此时，安静的实验室中，他几乎可以清清楚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那惊天动地的声响，他很担心被沙迦耶听见男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很快的，他的腰部便撞到了身后的实验台，上面对方着的乱七八糟供实验使用的物品发出叮当一阵乱响——装着伽马R溶液的玻璃杯在桌子边缘摇摇晃晃，在眼瞧着就要摔落在地面上摔得粉身碎骨时，正一只手扶在陆十二的腰间，金黄色瞳眸一瞬不瞬盯着他的男人就仿佛长出了第三只眼睛似的，他伸出另外一只手，目光不曾转移却稳稳地将那从桌面上跌落的溶液接住—— 溶液稍稍泼洒出来，溶液飞溅上沙迦耶的手背上立刻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响——陆十二心中一惊，赶紧回过头去抓过沙迦耶的手来翻看，随即惊悚的发现，男人的手背上一大片皮肤快速地产生了金属化现象！ 陆十二倒吸一口凉气：“财哥？！” “没事。” 沙迦耶将自己的手抽回来，甩了甩手有些漫不经心地将那溶液甩掉，那金属化现象立即如同退潮一般一点点褪去，男人的手背上再一次回复了原本的小麦色肤色。 陆十二又将他的手抓回来，举到自己眼跟前仔细研究起来，再里里外外翻看一遍后他又抬起头地看着沙迦耶，昏暗的地下研究室中，那双黑色的瞳眸显得异常明亮：“感觉怎么样？痛不痛？有兴奋感吗？” “感觉不太好，有一点点痛，”沙迦耶露出个无奈的表情，“至于兴奋感，不知道你说的是哪种，姑且算有好了。” “……” 陆十二唇角一抽正想责备男人“姑且算有”这算是哪门子的敷衍回答时，却在这个时候，他似乎猛地想起了什么脸忽然像是燃烧了起来，他抬起头飞快地看了眼这会儿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男人——后者浅浅地叹了口气，道：“如果你说哪种想要见血、想要杀戮的冲动，现在是暂时没有的。” 说到这，他又顿了顿，下一秒手臂之间的力量稍稍加大，将被他堵在桌子与胸膛之间的黑发年轻人往自己的下体摁了摁——感觉到怀中人整个儿热乎乎的僵硬了起来，沙迦耶勾唇道：“这种兴奋，到是有的。” 陆十二能明显地感觉到，此时此刻贴着他大腿处，隔着两条牛仔裤，男人的某样东西正在发生变化。 奇怪的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男人却出现了这样的反应——这样陆十二感到十分费解，他动了动唇，正欲说些什么改变一下眼下这个尴尬的情况，却不料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先是暧昧又黏糊糊地在他身上蹭了蹭，随即抬起他的下巴，落下一个霸道到不容拒绝的吻。 他肆意啃咬怀中黑发年轻人略有些干涩的唇瓣，用自己的唾液将它们湿润成原本柔软的模样……他又用自己的舌尖撬开黑发年轻人的牙关，如同最强劲的侵略者一举突破城门闯入，攻城掠地，毫不留情。 昏暗的地下室中，此时安静得可怕，陆十二的耳边只有两人呼吸时发出的越发粗重的喘息声，以及令人那种令人面红耳赤到几乎就要窒息、彼此舌尖嬉戏时所发出的水声。 当沙迦耶的手鬼鬼祟祟地来到他的臀部，稍稍扣紧，以一种充满了暗示的方式压向自己的时，陆十二显得有些慌乱的抬起眼，却不经意之间猛地跌入一双沉如蜂蜜的金黄色瞳眸之中——那双如宝石般璀璨的瞳眸里，闪烁着无法掩饰的炙热光芒。 专注，热烈，充满了只有权位者才能拥有的自信与无法抗拒力。 他明确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而这样的目光，却是发财肯定不会有的。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一时间陆十二只觉得自己像是准备被生物链顶端的猎食者生吞活剥、拆骨入腹的食草动物—— 他能听见自己的胸腔之中那心跳的声音如雷鸣震动，仿佛下一秒就会突破胸膛冲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混身血液在沸腾在逆流，祈求着更多的亲热；他能嗅到空气之中紧绷的气息，仿佛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沙迦耶鼻息之间喷洒出的灼热气息仿佛是一种特殊的迷幻药剂，这让陆十二迅速地升温，进入状态。 当男人的手从他的臀部挪开，来到他的跨部，修长的指尖先是从宽松的T恤下摆钻入，粗糙的手掌心在他的腰部摩挲——又痒又疼。 下一次穿衣服一定要将下摆扎进裤子里。 陆十二迷迷糊糊地想着。 而此时，沙迦耶又突然停止下摩挲的动作——十分矛盾地是，此时的黑发年轻人却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像是对此行为十分不满的低低咆哮，沙迦耶闻声一愣，金色的眸色猛地一沉，随即沾染上了一丝丝几乎难以寻觅的笑意。 陆十二脸烧得更厉害了：现在，相比起财哥来说，他这个做主人的反而更像是一只得不到安抚而暴躁不满的宠物。 “放轻松，这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满脸像是要去举行葬礼是怎么回事？” 低沉而充满成年男性才能拥有的性感沙哑的声音在陆十二耳边响起，似乎是感觉到他的尴尬，沙迦耶俯下身在他的唇上落下飞快而轻柔的一吻，然后张开嘴，仿佛恶作剧似的在他的下唇上啃咬了一口！ 突如其来的痛感让陆十二“嘶”了声倒吸一口凉气，趁着他瞬间的分神，沙迦耶的手从他的衣服下摆处撤出，灵活地将他的牛仔裤第一颗扣子解开——“滋啦”一声拉链被拉下的声音，紧接着从完全被拉开的牛仔裤外传入的冰冷气息让陆十二稍稍清醒过来，他一个灵激灵下意识地一把扣住沙迦耶的手。 后者却轻而易举地挣脱了他。 压在他唇上的吻稍稍移开，那令人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要被烧坏的气息吹拂过脸颊，最后来到耳边—— “还记得上次我们在幻兽回收站看见的那两只幻兽么？” 当沙迦耶带着笑意的沙哑嗓音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响起，陆十二能感觉到男人每吐出一个词汇，那薄薄的唇似乎就会有意无意地碰到他的耳垂。 可恶的是，他就仿佛是故意这样做一般，说话的语速又缓又慢。 陆十二稍稍往后动了动正试图不着痕迹地躲开这令人崩溃的调戏，然而在他做出这个动作时，在他身后的那些瓶瓶罐罐却发出叮叮当当的乱想，他浑身僵硬，不得不因此而恼火地放弃了自己的行为。 似乎是看见了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脸上不知道是针对谁的不满，沙迦耶反而像是恶作剧得逞了似的笑了起来，他贴在陆十二身上的胸腔因此震动起来，伸手勾起陆十二的内裤边缘，似乎觉得挺有趣似的稍稍拉开，而后道：“看来你是记得的。” “……” 陆十二相当无语地抬起头瞅了沙迦耶一眼，脸上再明白不过地写了两个对于作为男人赠言的大字：流氓。 然而从男人脸上的表情来看，这仿佛像是对他的一种鼓励。 总之他看上去更得意了。 陆十二：“你现在提这个做什么……手拿开！这里是工作的地方，你也看见了，实验室里到处都是危险的东西，再撞倒什么怎么办？” “嘘。”沙迦耶说，“你在紧张的时候总是话很多。” 简直是一针见血。 陆十二几乎是恼羞成怒地狠狠闭上了嘴。 “你也看见那天那两只幻兽表现得有多愉快了，”沙迦耶见黑发年轻人安静下来，则继续用那近乎于诱哄的声音道，“而相比起那只占据主导地位的雄性幻兽，我更强壮，实力更强，也更持久……” 更强壮，更持久。 陆十二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被猥亵得要长出一张嘴叫“救命”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男人原本勾住他内裤边缘的手忽然放开——陆十二原本抓紧了机会想要翻身跑路，却不料这会儿就像是上天都不准备帮助他似的，昏暗的光线之中，他狠狠撞到地下室用来给他休息的旧沙发上！ “嗷！” 狠狠撞到沙发边缘的小脚趾让陆十二痛得几乎要飙出眼泪，他踉跄着猛地摇晃了下——然而就是这么一下，沙迦耶就再也没有给他继续钻空子的机会，男人从后面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那强而有力的力道丝毫没有收敛，陆十二听见自己的肩膀发出“咯嚓”一声令人毛骨悚然得声响！ 他只来得及看见眼前天旋地转，下一秒，整个人就横着飞入了沙发里！ 脚上的拖鞋飞到半空中，然后以十分戏剧化的抛物线落在实验桌上。 陆十二再怎么样也是拥有正常的成年男性的体型，这么“哐”第一下结结实实地砸进去，立刻将沙发压得发出不堪负重的声响！ 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当意识到某个高大的人影正在向自己的靠近，黑发年轻人挣扎着翻身想要坐起来——却在同一时间，从上方处伸来一只大手，将他一把摁了回去，与此同时，男人用手扣住黑发年轻人的脚踝，拉开，然后轻而易举地便将他身上的牛仔裤拽了下来！ 此时此刻，陆十二只是身穿一件T恤，下半身除却一条只能起到遮羞效果的内裤之外，光洁如新出生的婴孩。 陆十二奋力地挣扎起来，沙迦耶迫不得已只能用一只手扣住他的脚踝不让他逃脱，另外一只手同时伸向他下半身的最后一片遮羞布—— 陆十二的脑袋几乎炸裂开来！ “财哥！冷静！不要——啊啊啊啊啊！” 在陆十二说话的过程中，他那可怜的“最后一片遮羞布”在男人的手中化成一片碎片，当冰冷的地下室空气吹拂而过，皮质的沙发显得异常冰冷，陆十二感觉到刚刚失去了包裹物的臀部上立刻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他的挣扎变得比之前更加强烈。 那低伏于双腿之间的器官因为他动作若隐若现。 沙迦耶因此而猛地沉下眸色，陷入片刻的愣怔——也因此，居然真的被黑发年轻人挣脱开他的束缚！ 就在后者的黑色眼睛里有惊喜的光一闪而过紧接着连滚带爬的想要翻身跑走，迅速回过神来的沙迦耶一眼便看见了在自己面前蠢蠢欲动晃悠的大白屁股—— 沙迦耶想也不想，皱眉，抬手在自己眼底下那赤裸紧绷的臀上落下一巴掌，沉声警告：“别乱动。” 啪地一声，可响。 打从十二岁小学毕业之后再也没被打过屁股的陆十二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此时，显然是没空照顾他那风中凌乱的情绪，沙迦耶又用显得有些粗暴的动作将他重新翻回来——这一次，介于陆十二之前有过“不良好”记录，男人没有再跟他多客气，直接拉开发的脚踝，强行打开那试图合拢的膝盖，让他的下面堂而皇之地暴露在自己的眼底下！ 男人为眼前所看见的一幕而微微呼吸一顿。 整个地下室中唯一的光线来自于实验台上的那盏台灯——那光远远地照射过来，便呈现出橙黄色的光芒，而此时，黑发年轻人的身体就这样半笼罩在这样的灯光之下。 浓密的毛发之间垂落着一根属于正常人类尺寸的东西，不大不小的形状似乎与黑发年轻人显得纤细的身材搭配得反而恰到好处。 颜色是漂亮的淡红色。 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使用过的原因。 想到这里，男人的眼眸变得更加深沉。 而此时，当陆十二嗅到空气中的危险气息，他紧张、羞愧得几乎就要晕厥——纵然他想像力再是如何的丰富，他还是没办法想到有这么一天，他会以这种方式、这种姿势张开双腿，任由一个绝对不是痔疮医生的男人仔仔细细地打量自己的下半身！ “看什么！”陆十二面色苍白，强撑着骂道，“你没有么！” “我的没你的好看。”男人给他了一个特别不要脸地回答。 没你的好看。 虽然理论上来说是一句话夸奖的话，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陆十二却感觉到一股心头血从胸腔一涌而上，卡在喉咙，几欲喷出。 “陆十二。” “……干什么！” 在黑发年轻人戒备的目光中，男人挑起眉，抓在他脚踝的手稍稍加大力道——正当陆十二奇怪他干嘛要这样时，果不其然在下一秒，男人做出了一个让他震惊得将喉头的那口血活生生吞回肚子里的举动——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陆十二的小弟弟，捏了捏，问道：“你以前是不是没有女朋友？——” 男人又顿了顿：“或者男朋友？” 陆十二：“……关你屁事！” “是不关我的事，”得到了意料之中的态度恶劣的回答，沙迦耶却并不生气，只是起唇角笑了笑，“只是从这个保存完整度堪比完美出土艺术品的颜色来看，它好像还没能经历过一些……愉快的经验？” 陆十二：“……” 堪比完美出品艺术品。 完美，艺术品。 艺术品。 陆十二怀疑今天一整天他的听力系统都不太好——不然他怎么一直不停地听见这些个荒唐可怕的言论呢？ 陆十二：“你说什么？”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刚才说的话不是开玩笑也不是黑发年轻人的幻听，金发男人用自己的那略显的粗糙的掌心，狠狠地在手中前端敏感处一扫而过—— 当躺在沙发上的黑发年轻人瞳孔缩聚，发出一声急促而惊慌的喘息声像是虾米似的拱起身体时，沙迦耶这才稍稍放开他。 陆十二一脸冷汗地重新跌入沙发中。 脑海中，上一秒那突如其来的快感让他老半天回不过神儿来。 当他瞪着失神的双眼，看着地下室那布满了蜘蛛网的一角时，他听见在自己的耳边，沙迦耶那听上去十分平静、却异常霸道不容拒绝的声音在地下室中响起—— “以前怎么样我不管，不过从今天开始，你最好管好这根东西，它是我的了。” 第91章 陆十二：“……” 震惊地看着沙迦耶说不出话来，黑发年轻人吭吭哧哧半晌，脑海中有“什么意思”“谜之外星人”“好特别的示爱方式”“难道我要成太监了么”“他居然要我的老二埃”一系列文字缓缓飘过——他张着嘴，几乎忘记自己的命根子还在人家的手上，老半天只挤出来一句：“你要这玩意做什么？” 陆十二说完，抬头一看沙迦耶脸上的表情就特别想给自己一个响亮的巴掌。 沙迦耶一脸无奈地放开陆十二，他发现酷炫狂霸拽这一招在这个乡村铲屎佬这里是行不通的，因为他就是有本事让人分分钟出戏。 而此时，他在沙发的扶手上稳稳坐下，看着躺在沙发上的黑发年轻人如同鲤鱼打滚一般翻身坐起，男人从容不迫地伸出手，面无表情地将他推翻躺回——陆十二再翻身——沙迦耶再推——再翻——再推——翻！——推！…… 几回合下来，翘着二郎腿坐在扶手上的男人依旧面色从容，优雅高贵；躺在沙发上的黑发年轻人却像只青蛙似的四仰八叉岔开两条腿，以风吹唧唧凉的姿势仰躺于沙发上，满脸通红，一头是汗，粗喘——也不知道纯粹累的，还是因为羞愧。 沙迦耶低头扫了眼陆十二：“继续扑腾？我还不累。” “……”陆十二伸出手，隔空恼火地指了指沙迦耶那张写满了戏谑的脸，气不打一处来，“什么玩意！老子的老二凭什么被你承包！” 沙迦耶抱臂，一脸理所当然：“你要是不开心，我的也可以让你拥有。” 拥有？ 你的老二铸金镶钻24K么？！ 陆十二立刻露出了个恶意满满的笑，他恶狠狠地拉了拉自己的T恤下摆勉强将关键部位遮住，抬起头，一双明亮的黑色瞳眸中写满了挑衅：“是吗？那我在上面刺上‘陆式十二专属’的字样也可以咯？” 沙迦耶面无表情：“可以。” 陆十二：“……” 这个时候，黑发年轻人终于醒悟过来，在比下限以及心狠手辣程度这种事上，他可能永远都会输给沙迦耶——敢对自己的老二下手的男人，还能对什么下不去手？ 正当陆十二愣怔之时，坐在一旁的男人终于站了起来，他高大的身形所投下的阴影将沙发上的黑发年轻人整个儿笼罩了起来——眼前忽然陷入黑暗让陆十二有一种十分不妙的预感，他下意识地再一次撑起上半身，然后再一次地被按了回去。 陆十二：“……” 当陆十二抬起头想要问沙迦耶到底想怎么样时，他惊恐地发现，男人居然就这样在他的眼前毫不避讳地解开了自己的牛仔裤上的第一颗扣子——第二颗扣子——第三颗扣子…… 陆十二：“……” 到这里这陆十二的脑洞已经往外滴淌鲜血，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作死要给沙迦耶买这种版型的裤子——这导致他同样的折磨居然要遭受上三遍！ 然而此时并没有理会沙发上的黑发年轻人眼中闪烁着的崩溃情绪，沙迦耶在解开了所有的扣子后顺手将拉链也拉开——滋啦一声熟悉轻响，如同惊天巨雷在陆十二的耳边炸开——当牛仔裤的档部被拉开，那被黑色的棉布包裹着的，一大团鼓鼓囊囊的东西，就在陆十二的眼前堂而皇之的暴露出来。 距离近得陆十二几乎能感觉到那玩意所传递出来的热量扑撒在自己的脸颊之上。 脑海中轰隆一声炸开了锅，此时此刻，陆十二脖子僵硬得动都不敢动，每一次呼吸几乎都能感觉到男人身上那股雄性气息扑鼻而来，令人窒息。 他眨眨眼，问：“你这是做什么？” 他希望沙迦耶这会儿笑着告诉他“跟你开个玩笑看吓着你了吧”，却没想到的是，男人只是淡定地挑眉，笑着告诉他：“你不是要拥有我的器官吗？批准了，现在给你验货。” 陆十二：“……” 无论眼下所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不是一个愚蠢的笑话，陆十二只想说：他真的受到了惊吓。 当意识到沙迦耶那玩意正无限靠近自己，看见男人将手放在了自己的黑色内裤的边沿，陆十二毛骨悚然，屁滚尿流道：“等等，财哥，沙迦耶陛下，大爷，我们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我是男的，性取向正常，不需要承包一根唧唧……对，哪怕多极品也不要！那天我们在幻兽回收站看见的也是一雌一雄的搭配，所以——” “那又怎么样？” “啊？” “我说，那又怎么样。” 沙迦耶一把扣住黑发年轻人的手腕，将他从沙发中拉起来，就像是给一两岁的小宝宝把尿得姿势将对方双腿分开，让他的屁股坐在自己结实的大腿上。 他伸出手，指尖在怀中人那因为震惊而紧绷的下颚处一扫而过，“我们的种族根本就不一样，你又何必在意我究竟是雄性还是雌性？你的老师难道没有教导过你，做那样的事情，只要愉快就好了，而我恰恰能带给你愉悦的感受，这样还不行？” “……”陆十二沉默片刻后道，“我的老师没有教过我这种奇怪的事。” “就像没有人教过我应该怎么和人类相处？” “……理论上来说，对。” “那就很好了。” “啊？” “我不会的事情，你来教我；你不会的事情，我负责教会你。”沙迦耶淡定道，“这样我们就是彼此的老师，谁也不欠谁的了。” “……” 陆十二又说不出话来了。 他发现沙迦耶简直是偷换概念这方面的高手——当整个事件已经有了荒唐的结局时，猛然回首，陆十二却发现自己在整个过程中偏偏找不到哪怕一点儿不符合逻辑的细节。 一切都显得如此地顺理成章。 而此时，当陆十二绞尽脑汁想要想点什么来拯救眼下的困境时，他却又听见沙迦耶在他耳边淡淡道：“既然这么说定了，我们就开始学习吧——我吃亏些，今天先教导你。” 沙迦耶说话时，那灼热的气息金属喷洒在黑发年轻人的后颈脖处，引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陆十二倒吸一口凉气，顿时开始疯狂的挣扎——然而很显然平日里他能从男人身上占到一点儿便宜都是后者在让着他，这会儿动起真格来的时候，他几乎没有可以反抗的余地。 屁股上又挨了一巴掌，这一次并不用力，但是饱含着令人寒毛起立的警告意味以及难以眼欲的暧昧。 “你再乱动试试，”沙迦耶的嗓音低沉而沙哑，当他说话时，他那显得简直有些滚烫的唇贴着陆十二的后颈脖皮肤上，“再继续折磨我，我不保证会不会直接跳过那课本前面所有的章节，直接翻到最后一章……” 陆十二猛地一愣，下意识地停下动作稍稍回头，问：“什么鬼最后一章？！” 沙迦耶笑得肆无忌惮，答：“里面写满了会让你哭着叫地球母亲的神奇内容。” 陆十二确定自己对拥有这样可怕描述的内容一点不感兴趣，于是他僵硬在原地，完全地不敢动了——而此时安静下来他才猛然发现，沙迦耶并不是在危言耸听，相比起一开始男人藏在黑色的裤衩里那令人不敢想象尺寸的东西的状态，现在它变成了更加令人惶恐的状态。 它就这样隔着一块薄薄的布料，抵在陆十二的股缝之间…… 坚硬，灼热，令人窒息的存在。 同样身为男人，陆十二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简直不敢想象，自己居然以这样的姿势坐在一个男人的怀抱当中……光想到这一点，他几乎就开始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了起来…… 然而今日，向来顺着他、谦让着他的金发男人今天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坚决了起来——他不是不能接受到此时此刻在自己怀中的黑发年轻人传达的强烈不安与躁动——沙迦耶想过“今天就这么算了吧”——然而不幸的是每当他出现这个想法的时候，在他脑海之中，却会有一股就连他自己都不能抗拒的力量在诱惑着他将眼前的一切事物继续下去，那个声音，在疯狂地叫嚣着让他不要停下来！ 所以，此时他只能用安抚受惊幼兽的方式，用自己的粗糙的大掌一次又一次地顺着怀中人那微微颤抖的背脊骨重复抚摸——最开始，他发现自己的安抚只是让怀中人变得更加紧绷——但是很快的，他发现这有了效果，黑发年轻人抖得没有那么厉害了，他似乎有些接受了他的亲近。 在他不注意的情况下，沙迦耶的手速在放缓，动作也越来越轻柔，越来越暧昧——当怀中的黑发年轻人呼吸稍没那么急促，整个地下室中，不知不觉居然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气氛…… 沉静的。 放松的。 陆十二只感觉男人的手就像是轻柔温暖的羽毛从自己的背上扫过……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放松下来——一旦这样糟糕的情绪消失，在他的体内，一直被刻意压制住、忽略掉的那股想要靠近男人的冲动，就翻腾着涌了上来！ 陆十二的呼吸由最开始的紧绷恐惧变成了另外一种粗重——他发现自己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完全脱离了主体思想，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似的在叫嚣着—— 更多！ 要更多来自他的抚慰！ 陆十二为自己这样陌生的反应而心惊，与此同时，他糟糕地听见男人低沉的小声在耳边响起，男人以一种令人恼火的速度缓缓道：“今天教导你第一课，从别人身上获得多快感将比你自己能给予的带来更大的满足。” 沙迦耶一边说着，他的手彻底听了下来，陆十二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不满声响，下一秒，当他意识到自己在抱怨沙迦耶突然停下动作时，他微微一愣——而此时，男人的手已经离开了他的背脊，稍稍撩起他身上的T恤下摆，来到他的下体，将那半抬头、处于可怜兮兮状态的老二一把握在手中！ 突如其来的触犯让陆十二刚刚放松下来的身体瞬间紧绷！ “不……” “放轻松，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 沙迦耶的声音在陆十二不远处响起，在男人说话的同时，他感觉到男人的柔软唇瓣代替手落在他的背脊，轻柔而温暖，还带着微微的湿润，细碎的吻一路下移…… 而伴随着那吻的落下，陆十二感觉到，对方那收拢在他器官上的粗糙的手也在逐渐地加大力道，甚至是用一种令人鸡皮疙瘩全体冒出的可怕方式，在缓缓地上下移动…… 陆十二不是所谓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那样没有过“自我安慰”的经验，在重生于五百年后之前，哪怕是为了身体健康他也偶尔会用“五指姑娘”为自己服务一次……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果然领悟到了那荒唐的所谓“第一课”的课程内容——沙迦耶说得居然是对的——自己做带来的是快感，而当他像现在这样靠在一具温暖而结实的怀抱中，堂而皇之地敞开自己享受别人的取悦是，他得到的，却是快乐。 不仅是生理上的，陆十二只感觉自己就连整颗心脏都变得沉甸甸的，像是异常满足。——当意识到这一点是，黑发年轻人简直要为自己的没节操程度目瞪口呆了。 而今日，陆十二注定将会与诧异一拼到底。 自从来到新纪元，一直在忙碌着打点一切的陆十二压根没空取悦自己——而这不幸地造成如今他那打从出生开始就跟随自己多年的好兄弟、小老二，老弟弟变得异常敏感，稍稍获得了一些像样的安抚时，它已经迅速以相当诚实的变化背叛了陆十二的意志。 当沙迦耶的手指腹从陆十二的前端作为敏感的部分狠狠擦过时，它在逐渐抬头，前端甚至滴落下了快乐的泪水。 “我说过这会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沙迦耶一边将陆十二的腿分得更开，明明做着这么下流的事情，嘴巴上却一本正经道，“这只是最基础的，一个入门，今后我会教你更多更有用的东西——啊，感觉到了吗，你的这东西已经在我的手中愉快地哭了起来。” “住、住手……” “这是出于职人对幻兽的命令吗？我在那本书里看过，一般情况下，只要你提出了‘停止’的要求，我似乎应该立刻停下动作才对。” 沙迦耶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淡然，虽然是在对陆十二的命令提出疑问，但是他实际上的动作却与口头上说的完全不同——他的速度更快、力道更大，当感觉到怀中的黑发年轻人开始颤抖，他甚至开始恶作剧地变幻手法…… “啊啊啊……住手！没错！这是命令！” “唔，”沙迦耶将怀中的人抱得紧了些，在陆十二看不见的方向，他的唇角上扬，“可是书上也说了，如果是职人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下达命令，幻兽不执行也是没有问题的。” “……唔——你大爷！” “你意识清醒吗？”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啧，真凶啊，一加一等于几来着？” 男人一边说着，手指尖再一次轻轻逗弄那流着泪一塌糊涂的手中物，感觉这会儿那东西已经到达了极限，越来越热，越来越挺…… 而与此同时，靠在他怀中的黑发年轻人却只剩下了喘息的份儿——伴随着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那声音听上去就像是他在哭泣…… 正当陆十二紧绷身体即将迎来释放，而这个时候，沙迦耶却可恶地真的放缓了动作——感觉到怀中黑发年轻人的手一把扣住自己的手腕微微使力，那也不知道是催促还是阻止的力道让沙迦耶的唇角弧度扩大。 “怎么了？” “财哥……” “不要用这种可怜兮兮的名字叫我，”沙迦耶漫不经心地说，“刚才还神采奕奕地骂我呢……” 陆十二低声嘟囔了声，听上去像是在骂脏话。 沙迦耶并不跟他计较。 感觉到了陆十二的抗拒，他反而将他稍稍抱紧——手从后绕上来稍稍捏住黑发年轻人的下巴将他的头旁边扳了扳让他对视上自己的眼睛，沙迦耶说：“你还没有回答我，一加一等于几？” 陆十二：“……” 如果他现在手上有一把AK47，他会选择把所有的子弹都突突在面前这张英俊到讨人厌的脸上——直到将他射成筛子，再也看不见此时此刻他露出的这幅讨嫌的表情。 陆十二深呼吸一口气：“你玩够没？” “没有。”沙迦耶不要脸地说，“如果你拒绝回答这个问题，那么我们进入下一个话题——我听说我的职人在三天前接下了一个关于幻兽回收站的重建任务，这个任务将会在下周三开始进行，今天已经是星期天了，作为幻兽的我却对此一无所知——” “……”陆十二闻言浑身一僵——他真的是个诚实而不会撒谎的人，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揭穿了。 沙迦耶假装并没有注意到怀中人满脸尴尬的的模样，只是继续道：“当别人顶着一张‘您居然不知道么’的脸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你知道那模样多讨人厌么？” 陆十二动了动唇，显得没那么有底气的说：“……我原本是准备今天晚餐的时候……” 沙迦耶：“撒谎。” 陆十二：“……” 沙迦耶顿了顿，良久，忽然叹了口气道：“如果那么不放心我会做出不好的事情，当初何必答应我让我从夜罗刹那里找回自己的记忆？” 陆十二：“嗯，所以我挺后悔的。” “……”沙迦耶沉默片刻，唇角微微一抽，片刻后道，“你还真是理直气壮。” “这是一个过渡期，凭什么不让有情绪？”陆十二挺了挺腰，“是个人都会有情绪，你的成长太快了，我的承受力不足以支付这样的惊吓……” “……” 沙迦耶闻言，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怀中人那过于有底气的声音让他甚至开始想要检讨这一切难道是他的问题？ 就在沙迦耶的思考之间，他感觉到陆十二拍了拍他的手：“可以放我下去了么？这个姿势我没办法好好说话。” “那就不说了。”沙迦耶的手又重新放到那被冷落了一会儿的东西上，“继续上课。” 陆十二：“……” 这一次，沙迦耶没有再给陆十二喘息的机会——他就像是陆十二本人一般熟悉他的身体，准确地找到敏感处肆意挑拨——于是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黑发年轻人很快地再一次进入状态，他脚尖微微紧绷，脑海中思绪混乱一片，全身的注意力仿佛都集中在了沙迦耶的手上…… 他甚至觉得自己能感受到男人手上的血管跳动。 他知道这大概是错觉。 “啊啊……财哥，住手！” “我还以为你是诚实的。” “该死的——唔——快一些，那里……” 剩下的话陆十二没能说完，因为此时，沙迦耶伸出另外一只原本固定在他腰间的手，忽然扣住了他的下颚，将他脸拧过来对准自己，近乎于贪婪地咬上那近在咫尺的唇，将从中呼出的细碎喘息尽数吞咽…… 两人唇舌交替得难舍难分之时，男人终于慷慨滴地将他送上了巅峰！ 在释放得那一刻，陆十二双目圆睁，身体弓起像是一只虾米——男人用舌尖死死地缠绕着他的，将他那即将冲出唇边的欢喜声吞咽下—— 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放开了陆十二的下巴，那只稍稍空闲住得手此时此刻垂落于身体一侧，与黑发年轻人的右手掌心贴着掌心，十指紧紧相缠…… 当怀中人放松下来，沙迦耶看了看手掌心黑发年轻人释放出来的东西，那浓稠程度显然说明刚刚在他怀中一阵骚动的人在对于某方面似乎并不太积极…… 又低头扫了眼怀中人，见后者满脸疲惫、面色潮红的模样，他大发慈悲地免去了嘲笑他的话语，随手拿过放在旁边的纸巾擦了擦手，而后转身，将他放回了沙发里。 沙迦耶勾起唇，居高临下地望着一落明明还手软脚软却立刻抓过裤子往身上套的黑发年轻人：“第一课感觉怎么样？” 陆十二穿裤子的动作一顿：“闭嘴。” 沙迦耶笑了笑转过身，在地下室中找到了陆十二用来擦汗的毛巾，湿了水拿过来将黑发年轻人穿一半的裤子重新拽下，替他仔细擦了擦大腿上的污浊，头也不太抬地说：“其实我知道幻兽回收站的重建工作不需要带着幻兽去，所以你不通知我也没问题。” 陆十二：“……” 陆十二深呼吸一口气，抬起手，不客气地对准那正低头给自己穿裤子的金发脑袋狠狠的一巴掌。 第92章 十五分钟后。 G市中心高级花园小区B座45号，餐厅内。 黑发年轻人正襟危坐，一脸紧绷地看着坐在餐桌边一脸平静品尝焦糖蛋奶布丁的沙迦耶——后者用冰冻过的银质甜品勺子动作缓慢地将一口布丁放入口中，安静地吞咽下，将勺子放回承装布丁瓷瓶的托盘里时，金属与陶瓷相互撞击发出一声好听的清脆声响。 “我不知道是应该对你随意打我的头这件事表示生气，还是为你趁我失忆没有自主能力随意克扣我的零食这件事更生气。” 沙迦耶嗓音低沉，他面色从容地又伸出手看也不看从身边的房东先生手中接过其递过来的用作解腻的红茶，端起茶杯，无比优雅地小抿一口。 “……你不是不碰甜食么，”陆十二压低了声音嘟囔道，“现在又来抱怨我克扣你零食是怎么回事？” “因为你乘虚而入，在我没有判断能力的情况下诱哄我碰了甜食——既然都碰了，那吃多或者吃少又有什么区别？”沙迦耶淡淡道，“不过这就是你的特点，卑鄙，喜欢乘虚而入。” 陆十二一听，赶紧坐直了些：“我怎么卑鄙了我？” “自从我拥有自我判断意识之后，就再也没有敢抱着恶意触碰我的身体，上一次被母后责打手背，还是我三、四岁时候的事情，而那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几百年那么长的时间，”沙迦耶终于抬起头，给了打从这十几分钟来赏赐给黑发年轻人的第一个正眼，“而你，卑鄙无耻，趁着我给你擦身的时候——” “好好好，停停停，我道歉！”面对沙巴克和JAY瞬间投过来的诡异目光，黑发年轻人几乎是火烧屁股似的连忙摆手道，“我不该偷袭你，我卑鄙，我无耻，对不起——” “道歉值几个金币？”沙迦耶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地吹了吹茶杯中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沫，又掀了掀眼皮子，扫了眼不远处一脸焦躁的黑发年轻人，想了想后说，“下周三，幻兽回收站的任务带我一起去。” 陆十二一愣，没想到话题一下子又突然蹦跶回了原点，琢磨了老半天最终终于反应过来——前面说的一切那都是废话与铺垫，这才是男人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愿：他在跟他讨价还价，以“你卑鄙偷袭我”为要挟点。 此时此刻，陆十二后悔得恨不得一家伙剁了自己的手，他皱起眉说：“你没有ID卡，怎么跟我共享任务？” 沙迦耶想也不想地说：“我可以变成幻兽的模样跟在你身边。” 幻兽的模样？想了想面前的男人那新形象，陆十二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又摇摇头：“你变成幻兽时候太大只了，爪子比幻兽回收站的普通幻兽腰还粗……那么可怕的形象出现在那里，你会吓坏回收站里那些可怜的幻兽的。” 陆十二话语一落，忽然感觉到周围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安静之中，他猛地抬起头这才发现，此时此刻坐在餐桌另一边，金发男人正露出一副惊愕的表情瞪着自己。 陆十二：“……？” 什么情况？ 片刻后，他听见男人用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的语气反问：“你刚才说，我变成幻兽的模样……怎么样？” 陆十二：“……” 在黑发年轻人沉默的目光注视中，有诡异的光芒从沙迦耶那双漂亮的金色瞳眸之中一闪而过，他将手中的红茶茶杯用有些大的力道搁置回餐桌上——里面的茶水飞溅出来在纯白色的餐桌布上落下了几滴茶渍，男人站起来，似乎想要转身离开，然而在他刚刚往外走了几步之后，又猛地停住脚步，转过身过来看着陆十二，近乎于一字一顿道：“如果人类的审美品味就停留在这个阶段，那么我不得不说，你们似乎应该去提升一下自己的欣赏水平了。” 男人言罢，这才头也不回地大步扬长而去。 陆十二：“……” 万万没想到，因为他一时嘴贱导致全人类陪着自己集体躺枪，想想，还真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 …… 三天后。 这一天是陆十二前往幻兽回收站执行任务的日子——三天前的某一句嘴贱的话换来的唯一好处是：沙迦耶再也没有缠着他要求他带着自己一起去幻兽回收站执行任务了。 呃，准确地来说，事实上，沙迦耶不仅没有缠着陆十二让他带着自己出门做任务，这三天里陆十二一直在备受遭到自家幻兽冷战对待的折磨当中——介于某个男人小心眼又记仇，这几天对陆十二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无论陆十二找什么破烂理由主动凑上去搭话，他要么就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简单的单音节，要么就是蹦跶出一个同样简短得不行的单词作为回答。 这三天里，他对陆十二说过最长的一个句子还是昨天晚上的事：被子还我。 就这么四个字，陆十二还因为其大大超过了前面两天平均句子长度水平而欢欣鼓舞，以至于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才鬼鬼祟祟偷了男人的被子垫在屁股底下。 此时此刻。 用眼睛不怎么老实地往餐桌那边瞟了瞟，陆十二将午餐塞进背包中，整理了下背包里的东西确认伽马R溶液稀释剂已经被他安稳地偷偷塞进背包中，陆十二仿佛是松了口气似的坐下来，穿鞋——穿鞋的过程中，系携带的速度又刻意放慢了些，他一边假装认真系鞋带，一边抬起头对着餐桌那边假装漫不经心地说：“财哥，那我去做任务了哦？” 正坐在桌边想用早餐的男人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顺手拖过今天新送的报纸抖开来看了看，金色的瞳眸很快就被报纸上的头条“东欧大陆对中古大陆使用伽马元元素产生注入大量杀伤性武器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似乎饶有兴趣地勾了勾唇角，男人开始认真地读手中的报纸。 陆十二见他稳坐桌边，似乎完全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顿时觉得无比蛋疼道：“你真的不要跟我去了么？我想了想，其实你一定要跟去的话也是可以的……” 陆十二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桌边人一声干脆利落的“不”打断，正当他因为这么一个字而露出了内伤的表情时，只见沙迦耶从容淡定地将手中的报纸翻过一页，飞快地浏览了一遍，在确认今天的报纸除了头版头条之外似乎没有什么他感兴趣的内容时，他这才用完美一心两用的方式，再一次补充道—— “我丑。” 陆十二：“……” 这家伙是该有多小心眼？ 陆十二胸口剧烈起伏了下，表达了对于沙迦耶其小心眼程度的震惊——当然，他也只是敢在心中腹诽一下而已，因为他不难想象，如果在声称男人“外貌吓人”之后又再发表“还小心眼”的言论，那么今天当他昨晚任务回来时，就很有可能会接收到自家幻兽离家出走的消息——沙迦耶已经不是发财，如今，他可是可以自己开口说话问“厕所在哪”的成年雄性个体。 更糟糕的是，这家伙还有私房钱——虽然数额不是很高，但是绝对足够他乘坐飞机从中古大陆飞到东欧大陆——如今的飞机因为用新型燃料，所以消耗燃料极少，作为五百年前的空中交通工具，在如今这个年代它却已经沦落为了“最落后的交通工具”没有之一，速度慢，乘客休息空间窄小，这使得但凡有一些经济能力的人需要做远途旅行时，都会选择速度快、休息空间更加舒适的航舰作为主要交通工具——世界上原有的那些个航空公司要么改行要么倒闭，仅剩的几家也被迫改走廉价航空运营路线，现在，一张大陆之间的机票价格，大概只相当于在几个中心城市乘坐出租汽车的起步价。 这就意味着，哪怕是最穷的流浪汉，在做完一天的零工之后所得到的薪酬也可以支付得起一张飞机票钱。 再不济，沙迦耶这家伙还会飞——哪怕他没想跑那么远只是随便找了个深山老林猫起来猫一宿，那也绝对足够陆十二受的了。 思及此，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果断不敢再继续招惹金发男人，老老实实穿好鞋背好包，陆十二站起来就要往外走——走了几步似乎又有些不甘心地回过头：“那财哥，我走了哦？” 沙迦耶端过热气腾腾的羊奶，正送到唇边，闻言一顿，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一颤：“嗯。” 陆十二又小心翼翼道：“好歹说点别的什么？” 这一次，他看见沙迦耶从杯子边缘掀起眼皮子，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而后淡淡道：“再见。” 陆十二：“……” 黑发年轻人恶狠狠地将背上的包背好，踢着正步离开家门，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狠狠地拍上门没过两分钟后，那始终坐在餐桌边似乎不准备动坑的金发男人却忽然有了其他的举动——只见他不急不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羊奶杯，转过头，看着身边正捧着杯子将羊奶一饮而尽的属下：“你怎么还在这里？” 剃着寸板头，面无表情的时候就会显得很凶恶的中年男人闻言，脸上明显露出了个愣怔的表情，他木讷地拧过脑袋看着这会儿正懒洋洋瞅着自己的尊贵男人：“啊？” 沙迦耶一只手撑着下颚，显得有些漫不经心道：“不是要去看看幻兽回收站么？” 沙巴克更莫名其妙了——他去看个哪门子的幻兽回收站啊？摇摇头，正想说不，却在这时候，又被沙迦耶打断，只听见男人不急不慢道：“好歹也在那个地方生活了上百年，现在离开了那么久的时间，你就不想去看看那地方重建成了什么样子么？我可以特别批准你一天价。” “……” 不想。 “顺便去看着那个没眼光的人类，他把伽马R西施溶液偷偷摸摸带去又想干什么蠢事。” “……”哦，这样啊，早说嘛——绕了那么大圈子，连“思乡”这种可怕的理由都搬出来了，结果整个谈话的重点就全部在最后一句“去看看那个人类”这上面？沙巴克脸上的表情从最开始的茫然变成现在的了然，他放下手中的空杯子，点点头站起来，“我这就去看着——” 沙迦耶抬起头看着沙巴克。 沙巴克被前者那平静的目光愣是看得将那到了嘴边的人名吞回了肚子里，顿了顿，道：“去看看现在幻兽回收站变成了什么模样。” 沙迦耶满意地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去吧。” 于是在JAY全程无语的围观中，在陆十二离开大约十分钟后，他本人完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的保镖跟在他屁股后面同时出发。 …… 称作磁悬浮轻轨回到幻兽回收站，再一次回到这片土地上，要说陆十二这会儿没有一点儿什么想法那必须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个地方从从前的政府运作单位变成了如今一片废墟焦土，多多少少跟他都有些脱不开关系。 事实上，在陆十二跑去伽马A星发光发热的这段时间里，幻兽回收站的重建工作一直在进行——大那是因为损毁面积较大，所以哪怕是政府派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如今也紧紧是恢复了两个区域可以维持日常的正常运转，而在大地上，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燃烧过的痕迹依旧存在，就是这么一把火，将这个地方以及里面在生命边缘苦苦挣扎的幻兽一烧而尽。 陆十二深呼吸了几口气整理了下心情，将心中的不安和愧疚暂时抛到脑后进入幻兽回收站，然后他迎来了他今天的迎接人，陆十二站定脚步，觉得刚刚好不容易做好的心里建设瞬间倒塌，十分不淡定地道：“你怎么还没死？” 脏兮兮的白大褂，破烂衬衫大裤衩外加人字拖的标准搭配，爱德华博士依旧是那副提不起精神吊儿郎当的模样，掀起眼皮子从眼镜后面看了看面前的黑发年轻人，笑笑道：“哟，怎么又是你啊，够有缘的啊——不过你别烦恼，我也不想看见你……我今天有同事在附近办事，我正好过来看看这边的重建工作进度，这里的人每个人都忙得要死，所以我这个唯一的闲人就被打发来接另外一个闲人。” 他一边还说着，一边咧嘴笑着往陆十二这边扬扬下巴，意思是：闲人，你好。 陆十二：“……” 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和我一样。 两人做过不那么友好的见面问候后，由爱德华博士带头一前一后地往幻兽回收站中走——对于这里以前的构造陆十二还有些印象，于是在走向那两栋唯儿建设好的幻兽C区和幻兽B区时，他惊讶地发现整个幻兽回收站的格局都发生了改变：比如此时此刻，新的幻兽C区所在的位置是以前员工食堂的地方。 新的建筑物比以前宏伟许多——那惨白的、看了就让人觉得心情抑郁的主建筑颜色发生了改变，整个屋檐变成了好看的琉璃瓦蓝，而覆盖在整个幻兽C区上面的，是当下最新研发的防暴玻璃，透过这种玻璃，阳光可以直射到整个C区当中，确保阳光充足。 爱德华博士来到某个建筑旁边，飞快地输入了一串密码后，在打开的控制板里摁下某个按钮——伴随着一声机械声响，那整个防暴玻璃从两边缓缓打开，伴随着新鲜空气灌入，陆十二隐隐约约闻到了幻兽皮毛的气息，同时听见了从C区里传来了幻兽零碎的叫声。 听上去，似乎是比他从前见到的那些稍稍有活力一些。 “政府一直想要重建幻兽回收站，只不过因为工程浩大，所以拖拖拉拉一直没下的去手，”尽管看上去结尾不情愿，爱德华博士还是尽职尽责地介绍道，“这一次意外的袭击让整个幻兽回收站变成一片废墟，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反倒是替那些拖延症患者做出了决定——” 陆十二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爱德华博士：“你看着我干什么？都说对于那次袭击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爱德华博士看上去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成分，他耸耸肩：“这一次重建花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才获得了这点成果，因为是意外损失，中央军部不批重建补助金，整个重修计划完完全全是G市军部自己掏腰包在做——除却那些私人股东拿出来的一部分捐款外，G市军部自己都耗费了一千万金币的巨额。” 陆十二：“哦？” “你猜这些钱是从哪来的？”爱德华博士将双手塞进口袋里。 陆十二：“不知道。” “从我们这些研究者的牙缝里省出来的。”爱德华博士微微眯起眼，看上去极为不爽道，“一瓶稀释液要分两次用，一共也就30ML而已，老子这辈子都没这么穷酸过——” 陆十二：“活该。” 爱德华博士：“……” 在陆十二幸灾乐祸之时，忽然之间他脑海中灵光一闪，猛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光顾着幸灾乐祸一不小心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他转过头，盯着爱德华博士看了一会儿，片刻之后，这才眨眨眼道：“你刚才提到了私人股东？那是什么——我还以为幻兽回收站一直属于政府军部所有。” “以前是，现在不一样了，因为G市军部比我们想象的小气，比我们想象的穷。”爱德华转过头，对视上身边那双闪闪发亮的黑色瞳眸时，他微微一愣，“那些参与幻兽回收站股份的人大多数是将这玩意当做是慈善事业来做——你也知道，这玩意除了坑钱之外不可能会带给你哪怕半个子儿的收入，能有人将幻兽领养走已经是阿弥陀佛的事情了……怎么，你有小心思了？” 陆十二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别想了，你哪来那么多钱。”爱德华博士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你在伽马A星打败伽马体，军部奖励你那几千个金币还不够幻兽回收站塞牙缝的——” 陆十二一愣，转过头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身边的白大褂男，后者猛地一顿，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候，忽然闭上了嘴……正懊恼自己怎么嘴巴那么快时，却在这个时候，他看见陆十二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厌恶：“你从地球一路跟踪我跟踪到伽马A星？变态不变态……” “……”爱德华博士脸上的表情顿了顿，而后紧绷的肌肉很快地放松下来，他清清嗓子整理了下身上的白大褂恢复自然神色说，“谁跟踪你啊，你们在伽马A星那些事情早就传开了——在你们回来之前的那几天，你那张呆逼脸在新闻联播上可是很火红的——” “求不提。” 爱德华博士耸耸肩，而此时他们已经到达了另外一个区域的主建筑门口，陆十二看了看发现这里停着几辆高档轿车——其中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看上去特别眼熟，这种型号的车在G市并不多见，因为似乎要买光有钱不行还必须要有一定的社会地位，陆十二大多数情况下是在杂志里看见的，而在现实中么……黑发年轻人不免多看了两眼，怎么看都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看见过这辆车，而此时，爱德华博士在他的耳边喋喋不休道—— “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将所有新到的幻兽笼子上挂上固定的标签分类——稍微有一些脑子以及辨识度的幻兽职人都不会搞错飞行型幻兽和陆战型幻兽的区别，剩下的工作就是……” 爱德华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身边的黑发年轻人露出个恍然的惊讶表情，指了指停在大门口的豪车：“巫家的人也来了？” “股东大会，大多数有觉醒幻兽在中古大陆觉醒的家族都参与了这一次的‘慈善事业’，而且最近巫家弄跑了一只觉醒幻兽，那只觉醒幻兽还袭击了人类的公共场合，名声似乎有所下跌，他们必须要做些什么来挽回一下自己的社会形象，所以巫家是所有的股东中占股最大的那个——不得不说，他们果然不差钱，比起一瓶30ML的稀释液还要分两次用的科学家们……” 陆十二：“……” 爱德华：“我刚才跟你说任务内容你听见了没有？” 陆十二摇摇头，在爱德华爆发之前，他又拿出ID卡：“上面写了，你不用再说一次。” 爱德华闭上了嘴，将陆十二送到地点，跟现场的工作人员完成了交接之后，他似乎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地离开了黑发年轻人。 陆十二今日工作区域是在新的幻兽B区，这里和C区一样只是收留普通被遗弃幻兽的场所——看样子作为实验区的那个区域重建工作比想象中更加困难一些，当陆十二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进入任务场地，他惊讶地发现新的幻兽回收站的环境确确实实地比以前要好不知道多少倍，脏乱差的环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干净整洁的现代化分笼，当陆十二走进B区时，他听见周围的幻兽似乎开始骚动起来。 “它们似乎挺喜欢你。”工作人员将要挂的标签交给陆十二后，跟他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于是此时此刻，整个幻兽B区只剩下了陆十二一个人。 他东看看西看看，凑近了一只距离自己最近的幻兽笼子——最开始，那笼子里的生物似乎还有些惧怕地将自己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当陆十二凑过脸看了一会儿后，它缓缓地爬了出来——那是一只看上去像是兔子的陆战型幻兽，浑身毛茸茸的，只有耳朵是完全金属化了的，一双红如石榴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陆十二，正当陆十二奇怪这么可爱的幻兽怎么会遭到遗弃时，他猛地一眼看见，这只兔子形态的幻兽那长长的金属耳朵上，似乎有被暴力折断过的痕迹，伤口处，似乎还在往外滴答滴答地烫着不像是幻兽血液的溶液…… 陆十二想到了之前沙迦耶说过的朝云，听说朝云很讨厌自己的金属化——想了想，瞬间明白过来：原来不希望幻兽金属化的，不仅仅是一些雌性幻兽本身，就连人类也…… “搞什么，如果是这样的话，去养一只普通的兔子不就行了？” 陆十二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隔着笼子摸了摸那只幻兽的小脑袋，后者扬了扬头，十分温顺地将毛茸茸的脑袋放在了陆十二的手指上——那只受伤的耳朵垂在一旁，似乎是下意识地在不断抽搐着…… 在被陆十二抚摸过后，奇怪的是，它的眼睛亮了亮，那耳朵虽然还是垂落的状态，却并不像之前那样往外滴落不知名液体了…… 奇怪，难道这是一只刚刚送过来的幻兽？ 陆十二收回手，在那只幻兽似乎有些不满意地凑过头压在笼子边缘，似乎还想要继续抚慰时，黑发年轻人看了看四周，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将身上的背包放下来，取出包包中的伽马R溶液稀释溶液，又拿出了一根棉签，小心翼翼地沾了沾那呈现粉红色颜色的液体，伸进笼子里，凑近那只兔子形态的幻兽手上的耳朵处…… 那幻兽似乎对于这类东西有本能的畏惧，它打出“嘎”地一声惊呼猛地后退——还好陆十二动作快速地将伽马R溶液塞回包包里然后眼疾手快一把捉住了它，一边发出低声安抚试图让那只挣扎个不停的幻兽停下来，他将沾满了伽马R稀释溶液的面前在那只幻兽的耳朵上擦了擦—— 当伽马R溶液碰到那伤口处，立刻冒出了白色的烟雾以及“兹兹”的声响，那只幻兽发出了痛苦的声音，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大，陆十二几乎要抓不住它——这个时候，他才恍惚地想到，之前那些伽马R溶液碰到了沙迦耶的手背其实是很痛的，只不过是他不说而已…… 陆十二看着此时手中的幻兽痛苦挣扎的模样，有些愣神，正当他有些忐忑不安地琢磨着他这样做究竟是不是错误的时候，忽然，他听见从他的身后传来大门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一阵低沉的、似乎含着一丝丝惊讶的男性嗓音在他身后响起：“你在干什么？” 陆十二猛地一愣，下意识地放开了手，那只兔子似的幻兽得到了自由一溜烟地跑回了笼子阴暗处，陆十二转过头去，看见此时此刻在入口处站着一名身形高大的男人，他眉目俊朗，目光如炬，身穿笔挺的黑色西装，一只手插在口袋中，薄唇紧抿，正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不远处的黑发年轻人。 第93章 来人居然是马上就要接手巫家整个家族管理权的未来继承人，巫羽。 此时此刻男人靠在门边，一双绿色的闪烁着沉静的光芒看着陆十二。 两人之间除了巫羽最开始的那一句质问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别的正常对话——斜靠在门边的男人只是显得神情淡漠地看着陆十二，这样的眼光让陆十二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像第一次跟他对视的时候一样，他很惊讶作为一名人类巫羽居然会有这样具有侵略性的目光…… 当他盯着陆十二的时候，路十二总觉得自己刚才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落入的他的眼里。 不过其实陆十二知道，巫羽并没有看见刚才他把伽马R稀释溶液弄到幻兽身上去的一幕——他的耳朵还没有聋，在身后的门被人打开的一瞬间他已经放弃了计划，并且顺手将沾染了溶液的面前也扔进了那只幻兽的笼子里——伽马R溶液挥发得很快，并且在完全挥发后会褪色变成无色透明有酒精气味的液体，如果不是现在立刻开笼检查，眼前的人恐怕根本没有机会知道陆十二刚才究竟做了什么。 他甚至可以撒谎，是因为看见幻兽受伤，在给它用酒精消毒…… 想到这里，陆十二的心神稍定下来，他耸耸肩顺手将口袋中那一大沓标签中的某一片挂在了身后那幻兽笼子边上，一边笑着说：“先生您好，我是今天到幻兽回收站来做义工的职人，正如您所见一般，方才我正在确认笼子里幻兽的种类，好给它们挂上分类的标签……” “先生？”巫羽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不知道我是谁？” 陆十二沉默片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说：“不是很清楚。”“撒谎。”巫羽不急不慢地说。 “……” 陆十二醉了。 他觉得巫羽和沙迦耶搞不好是失散多年的亲生兄弟——至少在用淡定的语气轻而易举就能把人逼疯这个点子上，他们的水平简直高到了脱离次元水平的境界。 “我记得你，”巫羽抬起手摸了摸鼻尖，唇角的弧度变大，“前段时间朝云袭击百货商城的时候，我去处理烂摊子，那个时候你也在场，在街对面，盯着我看，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陆十二：“……” 此时此刻，陆十二是多么的欣慰自己没有带着沙迦耶来——如果被他知道自己被另外一个雄性用“盯着我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形容，陆十二深刻怀疑自己恐怕再也不能看见明日初升起的太阳——虽然是他跟朝云在公共场合搂搂抱抱在先，但是沙迦耶向来是个喜欢双重标准的人，也没有人敢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说“你双标”“不要脸”，因为…… 谁叫他厉害来着。 牛逼的人总是有优先话语权。 想到这里，陆十二叹了口气，无奈地将思绪拉回来放到眼前这名似乎有些难缠的男人身上：“好吧，巫先生，正如您所看见的这样，我正在工作而已——上一次我也并没有盯着您看看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这种事，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巫羽闻言，似乎觉得有趣地嗤笑一声，随即又沉默地摇了摇头，不说话了——正当陆十二为此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看见男人稍稍站直顺手将身后的门关了起来，“呯”地一声轻响后，整个B区除了躁动的幻兽们的叫声之外，就只剩下了正沉默相互瞪视的巫羽和陆十二，不知道为什么，陆十二觉得有些紧张，他甚至可以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所发出的声音。 巫羽关上门后，一步步向着陆十二走来——直到他距离陆十二还有五米距离，黑发年轻人愣了愣，终于将视线从那张英俊冰冷的脸上挪开，停留在了他的脚下，却没想到，那脚步并没有停下来停留在两人之间应有的安全距离，而是又往前迈了一步…… 四米，三米，二米，一米…… 陆十二屏住呼吸，微微睁大杨稍稍抬起头看着几乎已经跟他剩下不到一米距离的男人——然后他发现，远看倒是看不出，结果近看却发现巫羽也很高，甚至是跟沙迦耶那个巨人不相上下的高度——陆十二觉得这个世界不会好了，他本身有一米七五的身高，现在在一众身高身材脸蛋都爆表的同性面前，他却变成了霍比特人。 输给沙迦耶那种外星人也就算了。 巫羽也是地球人，他凭什么长那么高？ 当陆十二怔愣地纠结身高问题的时候，巫羽总算停了下来——在距离陆十二极其接近，胸膛几乎都要碰到胸膛的距离。 他停了下来，抬着头，用那双漂亮的深绿色瞳眸盯着面前的黑发年轻人，之前唇角那抹笑容就仿佛是陆十二的错觉一般在此时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被人用这样的目光盯着看，陆十二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脊梁，并感觉额间正在冒出冷汗。 良久，巫羽沉默地抬起了手臂——以为自己要被揍的陆十二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抓他的手想要来个空手接白刃，却没想到，对方只是越过他的肩膀，将他刚才胡乱挂在身后幻兽笼子上的那个卡片牌子捏起来看了看，紧接着，他发出一声含着一丝嘲讽的嗤笑声。 “这就是你刚才抓着一只幻兽不放，‘仔细’观察后研究出的结果？”巫羽稍稍提高了嗓音，就像是在话说什么荒唐的事情，“幻兽回收站的工作人员已经饥不择食到随便什么瞎子都可以跑来做义工了么？” 陆十二：“？” 被人身攻击了的黑发年轻人莫名其妙地转过头去，然后发现被巫羽捏在手中的是一张黄色的幻兽卡片——而根据工作人员的介绍，黄色幻兽卡片是属于飞行系幻兽的，深蓝色是陆战型幻兽，水蓝色的是水生幻兽、陆十二：“！” 明明记得刚才拿出来的卡片是深蓝色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业务水平出现了问题，陆十二转过身从巫羽的手中夺回了卡片，翻开看了看，果然看见上面堂而皇之地写着“飞行系”三个大字，他说不出话来了，就像是做错事被大人当场抓包的小屁孩，一下子从脸上红到了脖子根，整个人都尴尬得不行。 “抱歉，”黑发年轻人低下头似乎有些愧疚地嘟囔，“我没瞎，这只是一个意外……” 巫羽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垂眼瞥了一眼面前的黑发年轻人，顿了顿后道：“你跟我道歉做什么，我又不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那只幻兽。” “喔。” 陆十二眨眨眼，心想也是啊，我他娘的跟他道个毛的歉，要不是这家伙突然闯进来，老子至于闹出连“长翅膀天上飞的”还是“用四个爪爪地上跑的”都分不清楚这种笑话？想到这里，黑发年轻人似乎有些烦恼地皱起眉，抬起手挠了挠头。 这时候巫羽后退一步，稍稍拉开了两人之间的那令人容易心生紧张的距离——就好像他刚才靠过来，只不过是为了看一看陆十二挂在幻兽笼子上的卡上的信息似的。而此时，他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淡定的模样，他微微低下头看着面前这穿着超市商品打折促销、袖子上还有商品LOGO的丑的要死的大T恤以及一条大裤衩，脚上踩着一双运动鞋的黑发年轻人，巫羽猜测面前的幻兽职人大概就属于那种砸锅卖铁买幻兽蛋，买完之后脸饭都吃不上的极端狂热分子。 眼中有些许不太感冒的神色一闪而过——只不过这会儿正低着头的陆十二并没有看见，他只是听见眼前的男人沉默良久后，缓缓道：“你是不是第一次到幻兽回收站来工作？这些幻兽虽然很可怜，但是因为被人类抛弃，所以还是会心存怨恨的，你这样的人类堂而皇之地对他们动手动脚，是一件很危险的行为。” 陆十二连忙摆摆手说：“它没咬我。” “这一只不咬，不代表下一只就也不会咬，一旦有一只下了口，你就再也没有机会站在这里反驳我——你确定自己要去赌这种不是‘0’就是‘100’的赌博游戏？”巫羽说，“好自为之。” 巫羽话语刚落，在他们身后的门又被人打开了——这一次站在门外的有大约五六名衣着正式的人，一看就是上流社会的精英，他们之间有男有女，有一个女的甚至看上去还很年轻，她穿着一身职业套装，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她看见巫羽，眼中有诧异的神情一闪而过，但是很快的她又恢复了淡定道：“巫先生的腿脚真快，我们刚刚参观完C区的阳光阀门，转个头您就不见了。” 陆十二听着，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些人大概就是“股东大会”之中的其他成员。 只听这个时候，巫羽应了一声，这一次再也没有看陆十二一眼，转身回到了他们的队伍中。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这群幻兽回收站的新任股东们将B区参观了个遍，不过这已经不关陆十二的事了，当那些人在参观的时候，陆十二自顾自地转过身去开始继续自己的工作——他先是将那个挂错了的黄色名牌摘下来换上了一枚深蓝色的——在他挂牌子的过程中，之前那只夺回了阴暗处的兔子样的幻兽又吭吭哧哧地钻了出来，它那张毛茸茸的脸依旧是压在铁栏杆上，当陆十二将那名牌系好转过头来，不其然地便对视上了这么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他微微一愣，看了看自己的身后，这个时候，刚才警告他“不要动手动脚”的男人似乎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工作人员讲解水生幻兽的喂食工作程序并没有注意到这边，他赶紧转过身，伸出手隔着栏杆摸了摸那只幻兽的脑袋——陆战型幻兽发出满意的哼唧声，就在它摇头晃脑的时候，陆十二惊讶地发现，这家伙之前一直在往外淌着不明液体的耳朵此时此刻已经完全痊愈了，之前耳朵的伤口断裂处，居然一点儿伤口都看不见了。 陆十二惊讶地停下了抚摸的动作。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那只幻兽深处温热的舌尖，正亲昵地舔着他的手心。 有些痒，陆十二笑着缩回手，却并没有看见，上一秒似乎还对投喂水生幻兽的自动喂食装置很有兴趣的高大男人，此时已经转过了头，一双绿色的瞳眸之中正充满了阴郁及若有所思的情绪，看着他。 而此时，陆十二这边正一切顺利地持续工作着，他只是看上去有那么一些些心不在焉，因为这会儿他正在琢磨不知道那只兔子形的幻兽耳朵上的伤口快速愈合和伽马R溶液有没有关系——因为站在B区的那些人一参观就是老半天，所以虽然整个B区多得是不同程度受伤的幻兽，他也没办法再找机会证明自己的溶液作用，他只好背着那装着一大瓶伽马R溶液、死沉死沉的背包，将口袋中不同颜色的牌子挂在不同的笼子上。 当陆十二的工作吭哧吭哧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那些人似乎终于快要参观完毕了——然而还没等陆十二松一口气呢，从门口方向又传来了一阵骚动。 黑发年轻人顿了顿，正疑惑发生了什么，从拐角处走出，这才发现此时此刻那一堆人都围绕在了那只装着兔子模样的幻兽的笼子跟前，站在人群最中间的是刚才跟巫羽说话的那个年轻女人，她正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地说些什么，陆十二远远地看着，随即不知道那女人说了什么，那工作人员在拿出通讯器跟什么人沟通过后，一脸警惕地打开了那只装着兔子模样幻兽的笼子。 陆十二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将手边即将挂到另外一个笼子上的卡片往口袋中一塞——假装自己发现某个标签出了问题的模样，往那群人的方向走去——在近的足够听清楚他们的对话时，他这才停了下来，一边摆弄着面前那张挂好的名牌假装在核对信息，一边仔细地听—— 工作人员：“王小姐，事实上这一只幻兽的耳朵是有残缺的，如果您喜欢，我们工作人员可以送一只健全的幻兽作为礼物……” 没等那个工作人员说完，在场众人之中唯一的女人立刻道：“不嘛，我就要这个——而且你们看，这只兔子不是好好的吗，哪里有什么残缺？耳朵也很完美的金属化了——真是的，这么可爱的幻兽怎么会有人想不通丢来幻兽回收站这种地方？” 被用“这种地方”来形容，工作人员的脸上出现了一秒钟风中凌乱的表情——虽然他很快恢复了镇定，但是这一幕还是被不远处的陆十二完完全全捕捉在眼底，他“噗”地轻轻笑出声，然后对着这会儿自己面前的笼子里，正用一双幽蓝色的瞳眸盯着自己的幻兽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后，也不知道那个工作人员说了什么，那个女人的声音稍稍提高：“那您的意思是，我不能收养这只幻兽咯？怎么不行？还是怕我家的花园不够大？” 工作人员：“不是的不是的，如果您要领养我们当然欢迎，这也是一个很好地表态机会，只是接下来领养需要办理一系列的手续，手续过后，这只幻兽就是您的了……” 在工作人员说话的过程中，那个女人已经在巫羽的帮助下将兔子模样的幻兽从笼子里抓出来抱在怀中，满脸不耐烦地催促工作人员让他快点带自己去办理手续——工作人员自然照做，于是在一番热闹之中，一大群人热热闹闹地来轰轰烈烈地走，当那扇门再一次被关上，整个幻兽回收站B区终于安静了下来。 陆十二长吁出一口气，将自己被面前笼子里那只幻兽舔得湿漉漉的手缩了回来，低下头看看时间，这才惊讶地发现他的任务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因为整个幻兽回收站处于半关闭状态，所以每一天留给职人工作的时间也就是那么一点点，超过时间就算任务失败，想到这里，陆十二看了看还没挂完名牌分类的几个笼子，不敢再继续划水怠慢，稍稍打起精神，匆匆向着它们走去…… 当陆十二完成任务走出整个幻兽B区的时候，太阳落山，天色已经暗沉下来。 冬天将至，黑夜越来越早地降临。 当深秋的风吹过，刚刚从恒温环境中走出来的黑发年轻人站在门口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他哆嗦了下从包里翻出件外套往身上套，正琢磨着从这里一路走到磁悬浮轻轨的车站他会不会被冻死，却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不远处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紧接着，一亮他熟悉的黑色豪车就停在了他的面前。 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来，从里面伸出一张冰冷的脸：“去哪，要不要送你一程？” 看着巫羽那张比冰山还冷漠的脸，陆十二心想搞不好车里面比室外还冷，于是下意识地摇摇头正想说“不用了谢谢”，却在这个时候，他看见车内的男人绿色的瞳眸稍稍暗沉下来——陆十二一阵心惊肉跳，觉得这表情，好像下一秒他就会拔出枪来。 于是三十秒后，陆十二坐如针毡地坐在了豪车的真皮沙发之上。 身边近在咫尺的距离，巫羽那双大长腿看上去舒适地伸展开来，而他本人正放松地靠在后座沙发上，闭目养神。 车内有好闻的古龙水味，陆十二想了想，好像是巫羽本人身上的味道，所以，这样好闻的气味也同时让人有一种随时都要窒息的感觉，他很想开窗透透气，但是目光在车门上搜索了一圈后没找到类似于控制车窗的按键，又介于这会儿坐在他身边的男人已经陷入了浅眠，他只好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憋气。 周围的气氛尴尬得几乎要飞起来。 陆十二腰杆笔直，压根不敢靠下去放松一下——再加上今天进行了一天的体力活，此时此刻他可以说是腰酸背痛，万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找罪受上了这趟车，正当他连自己的呼吸频率都在小心翼翼地控制时，忽然他感觉到一阵凉风拂面，爽快得好比仙境。 他睁开眼定眼一看，这才发现，他那边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了下来，开了一条足够他自由顺畅呼吸的缝隙。 有惊讶的目光在眼中一闪而过，黑发年轻人下意识地转过头，正好看见他以为已经睡着了的巫羽的手从前方驾驶座以及副驾驶座靠背之间的控制器上缓缓地缩回来，似乎是感觉到了黑发年轻人的目光，他转过头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觉得闷就自己开窗，憋得脸红脖子粗是准备憋死在我的车上骗保险？” 陆十二：“……前面磁悬浮车站停就好，谢谢。” 巫羽上上下下用打量奇葩的目光打量了陆十二一圈，片刻之后又收回目光，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留下陆十二一个人继续坐立不安。 从幻兽回收站到最近的磁悬浮车站尚有一段距离，走路的话大概是二十五分钟，开车最多十分钟，车和人走的是两条不同的路——只不过哪怕是这十分钟，陆十二依旧觉得自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而且今天老天爷似乎“待他不薄”，在他在车内尴尬的气氛中恨不得要被逼得跳车时，车外面还他娘华丽丽的堵车了。 居然堵车。 这种荒郊野岭绝非主干道的地方有什么好堵车的，陆十二表示完全不能理解。 原本十分钟的路程，车子愣是以每十分钟移动一米的速度前进了不到六米—— 陆十二：“我看我还是……” 巫羽：“再等等，这是快车道，没有行人专用道，很危险。” 陆十二：“……” 巫羽：“你赶时间？” 陆十二：“也不是很赶……” 巫羽：“那就好。” 陆十二：“……” 好个屁。 说话之间，陆十二的通讯器响得震天，他接起来看是JAY打过来的，顺手接了正想说今天堵车不用等他，没想到那边响起来的却是沙迦耶的声音……电话那边男人嗓音低沉，似乎饱含着一丝丝不满：“怎么还没到家？” “堵车。”陆十二一边说着一边探头看了看窗外，巫家的司机已经下车去查看前面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堵车了，他抓着电话，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又急躁地说，“你们先吃晚餐，不用等我。” “磁悬浮轻轨还会堵车？”沙迦耶的声音明显不信。 这会儿陆十二腰酸背痛，再在思想上被男人勿追堵截，整个人都快疯了，于是抓狂道：“是去磁悬浮轻轨的车站路上堵车！” “从磁悬浮轻轨到幻兽回收站，用两条腿走的路和开四个轮子跑的车的路根本不是一条路，”沙迦耶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点显得特别危险的不耐烦，“你走路的，堵车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人到底在哪？” 此时此刻，陆十二只能说他十分后悔自己干嘛要手贱接电话，深呼吸一口气，而后道：“都说了真的是堵车，我现在没走路，出来的时候正好朋友路过就说用车捎带我一程——” 陆十二一边说着不知道为啥有点儿心虚地下意识转过头看了看身边的巫羽，男人睁开眼，转过头似乎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也觉得他所谓的“朋友”这个说法挺荒谬的。 电话那边的沙迦耶完全抓住了重点：“你在别人的车上？” 陆十二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有点危险，于是沉默地点点头，而后迟钝地反应过来他在这边点头，沙迦耶也看不见，于是只好含糊地“唔”了一声——他声音刚落，电话那一头的人立刻问出了一个更加危险的问题：“男的女的？” 陆十二认真地考虑权衡了下这个问题，转过头，看着身边身穿正装，正以慵懒的姿势斜靠在真皮沙发上的男人，然后他守护了目光，淡定地撒谎道：“女的。” 陆十二语落，抱歉地看了一眼巫羽，后者显得特别无所谓地勾起唇冲他笑了笑，而就在对面的沙迦耶陷入片刻的沉默之时，在前方驾驶座上的门忽然被人拉开——之前跑出去查探消息研究为什么堵车的司机回来了，他一屁股坐在车上，张口就没心没肺地说：“少爷，前面好像是因为金兰大桥发生了袭击事件，军部正在处理，所以现在暂时不予以车辆放行，您看是不是改道还是直接让总部派直升飞机来接？” 巫羽没急着回答，反倒是转过头看了眼这会儿正抓着明显还没挂断，这会儿正满脸风中凌乱地瞪着给他拆台的司机大叔的黑发年轻人，深绿色的瞳眸之中沾染上了一丝笑意，片刻之后，男人低低地“嗯”了声，而后对毫不知情、满脸无辜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的司机近乎于和蔼可亲地说道：“不用改道，让他们弄台直升机来，我们走路到最近的平台去等他们。” 那低沉的、明显属于男性嗓音的声音瞬间充满了整个车内。 当然也完美地、无音损地传达到了陆十二手中的电话的那一头。 陆十二显然是半晌没反应过来似的，眨巴了下眼睛。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他只来得及听见电话那头，沙迦耶扔下一句令人觉得十分心惊肉跳的“你等着”，紧接着，便径直挂断了电话。 陆十二：“……” 陆十二觉得，今晚回家之后，接到自家幻兽离家出走这个消息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八，剩下的那百分之二，是沙迦耶还没走，而是等在家里把他的职人吊起来抽打一顿后，再离家出走。 第94章 陆十二挂了电话，坐在车里坐立不安了一会儿，满脑子都是沙迦耶那一句“你等着”是什么意思，脸色由白转青再转红，面部表情时而狰狞时而挣扎时而惊恐，一时间居然如同唱戏变脸般十分精彩——这一切自然都落入地此时坐在他旁边的巫羽眼中，他侧过脑袋打量了他一会儿，片刻之后缓缓道：“刚才打电话的是你家里人？” “……嗯。”陆十二先是一愣，随即点点头道，“因为按照平常，这个时候应该到家了的，现在还没到他们有点担心。” “抱歉，”巫羽说，“原本只是想送你一程让你快点到车站，却没想到出了这种事情，反而让你为难。” 混迹于上流社会的家伙果然与众不同，说话技巧和思想方式都先人一步，明明是个愿打愿挨的事情，陆十二没说话他反而先道起歉来，更何况他这样一说，哪怕原本陆十二心中还有所埋怨，这会儿却反倒是觉得自己简直埋怨别人得太没道理了……思及此，黑发年轻人摇摇头，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地说：“您不用道歉，前面发生事故又跟您没关系，只是意外罢了。” 巫羽笑着点点头。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狭窄的车内，黑发年轻人低着头皱着眉，若有所思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巫羽的目光从他手中抓着的那部型号古老、看上去像是充话费送的的通讯器上一扫而过，唇角微微勾起，几乎有些故意似的缓缓道：“如果你父亲因此而训斥你了，你现在可以拨打回去，我可以帮你做个证明你并不是下了班不回家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陆十二：“……” 陆十二转过头，显得无比迷茫地看了巫羽一眼，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因为之前堂而皇之地用了“家人”这个词汇，所以对方似乎理所当然地将他刚才打电话的对象定位为“父亲”这个角色，想象沙迦耶那张死人棺材板脸当自己老爸的模样，陆十二被雷得遍体舒畅，连忙摆手说不是，也不知道究竟是否认关于“父亲”这个说法这一点，还是在说巫羽当然不是不三不四的那种人这点…… 巫羽看他慌张的样子，先是笑了笑，却也不去追问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那双深绿色的瞳眸目光流转，他稍稍坐直了些换上了严肃的表情，说：“在直升机来之前，我们还有一点时间，为什么我们不趁着这点时间谈一谈你想要谈的事情？” 陆十二：“……啊？” 巫羽：“我不是随便会邀请别人上我车的人，你看上去也不像是随便会上陌生人的车的人。” 陆十二：“……” “我眼睛没瞎，看得出你对我似乎有些误会，甚至有些抗拒。”巫羽淡淡道，然后抬起头打断了想要开口解释的黑发年轻人，“你先听我说完——在我邀请你之后，尽管你十分抗拒，但是最后还是上了我的车，一路上沉默你看上去也是在酝酿着什么话题，既然现在在等待也是白白浪费时间，为什么不直接将你想说的说出来呢？” 巫羽的话说完，陆十二确实一番心惊肉跳——他甚至是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像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同对方说的那样将什么都写在脸上，半晌，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挑挑眉道：“那么明显？” 巫羽莞尔，调侃道：“你似乎需要一面镜子。” 陆十二更不好意思了。 他犹豫了下，随即意识到人家都主动开口问了自己还推三推四的行为未免太不干脆，所以想了想后干脆大方地说：“我听爱德华博士提到过，现在幻兽回收站由原本的完全归宿军部政府，转换成了半私有股份制的形式。” “是这样没错，”巫羽点点头说，“你对这个有兴趣？” “是的，因为我曾经从事过相关行业，但是在对幻兽这一方面来说，又只能算是个新手，对于幻兽这块并不是非常的了解，我的一些观点拿出来会被一些人看做是神经病……”比如跟幻兽洗澡什么的，陆十二在心中默默地补充，随即又皱起眉道，“所以我想找一个长期的、稳定可以跟幻兽们呆在一块儿的工作，了解了解幻兽这一行的底限在哪，再着手做我想做的事情……” “啊，我知道了。”巫羽微微一顿，随即微笑着说，“你是想从我这里找到一份在幻兽回收站的工作？幻兽回收站的相关工作薪水报酬是还不错，不过大多数情况下都要通过正规渠道考核才能进入，想要走后门的话，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 咦？陆十二眨眨眼，好像有点不太明白眼前的人怎么会想到那方面去。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看见面前的男人虽然脸上的笑容不变，但是那双绿色的瞳眸之中目光已经显得有些异样——当他看向陆十二的时候，后者能明显地从其中感觉到轻蔑的情绪，这让陆十二觉得很不舒服，如果再年轻个几岁，他可能会选择糊这自以为是的家伙一脸，但是现在不同——他也算是个五百年前活下来的“老家伙”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所以这会儿，他便是硬着头皮忍了下来，耐着性子听巫羽将拒绝的话说完之后，才摆摆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缺钱。” 巫羽唇角那微笑稍稍扩大了些：“穿着超市买水果送的宣传T恤的人告诉我他不缺钱？” 陆十二：“……” 陆十二决定收回之前对于巫羽这个人“很会说话”“很有头脑”这一系列的评价。 一时间，车内的气氛尴尬得可怕。 “我只是想参与你们的股份而已，”陆十二终于有些客气不起来了，面无表情地说，“顺便，穿什么衣服似乎是我的自由。” “那是一笔巨额，参与幻兽回收站股份的人必须是在社会有一些地位的人，或者你也可以没有地位，但是你手上必须要有一只觉醒幻兽，”巫羽看上去就像是刚刚听了个荒谬的笑话，淡定地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手上有觉醒幻兽的人怎么可能没有社会地位？” 陆十二表示自己又不是白痴，当然知道幻兽回收站的股份虽然是个赔本生意但是也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能够购买的——所以按照原计划，他是想要商讨一下能不能用手上现有的金币，在巫家的手中私下购买一小部分的股权。 不过按照现在巫羽这个表现来看，看来是没得谈了。 陆十二掰手指数了数，他家的觉醒幻兽还真不少，不过他希望自己以后不要成为像是眼前的男人这么讨厌的人……话不投机半句话，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陆十二就懒得再跟巫羽多说，正好这个时候巫家的司机也在前座提醒巫羽可以下车步行到附近的空地等待巫家直升机，陆十二索性不再搭话，径直打开了自己那边的车门，下了车，周围到处都是被堵在路上谩骂或者讨论发生了什么事儿的私家车车主，倒是挺热闹。 黑发年轻人整理了下身上“买水果送的廉价T恤”，稍稍扬起下巴，便往记忆中磁悬浮轻轨车站所在的方向抬脚走去—— 那个方向正好跟巫羽他们要去的直升机平台方向相反。 然而还没等黑发年轻人迈出去两步，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呯”地关门声，紧接着，他便被一个强而有力的力道一把抓住手臂，往回拖了拖，他一愣，转过头，夕阳之下对视上一双被金色光芒照耀得如同宝石一般明亮的绿色瞳眸。 “你去哪？”巫羽问，“直升机平台在那边，不要乱跑。” “不用了。”陆十二淡定地将抓在巫羽手中的手臂抽出来，“磁悬浮轻轨车站距离这里其实也不算很远了，我抄小道走过去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谢谢，巫先生，后会有期。” 说完他转身又想走，结果这次连脚都还没来得及抬起来，就又被一把拉住——这回陆十二真算是上来一点脾气了，不知道这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到底怎么回事，先是把他当做要饭的似的从头到尾挑剔了一遍，现在又黏黏糊糊地不让人走！ 陆十二转过头，微微蹙眉望着巫羽，后者一只手抓着他，另外一只手居然还十分悠闲地将墨镜掏出来戴上，顿了顿后道：“你知不知道前面金兰大桥发生的是什么袭击事件？现在靠近那边，你是在找死。” 陆十二一愣，显然从头到尾一心扑在了“怎么搞到一点幻兽回收站的股份”这件事上，听到有袭击事件都直接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有想要问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现在听到巫羽提起才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来着，于是这不挣扎了，下意识反问：“那边怎么了？” “刚才收到消息，金兰大桥的上空起了雾，有人在雾中似乎看见了有幻兽的身影，作为半个水生系幻兽，起雾是朝云的拿手好戏。”巫羽说，“朝云叛逃巫家之后，跟另外一伙人勾结上了，不排除应该是一群野生的觉醒幻兽，我们推测很有可能是沙巴克——沙巴克对人类具有攻击性，所以现在在没搞清楚状况的情况下靠近金兰大桥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在那个附近的人类都开始撤离了，我相信如果磁悬浮轻轨的路线是有穿过金兰大桥的路线，那么很有可能也会一起停运。” 陆十二眨眨眼，下意识地否认道：“不可能。” 巫羽在墨镜后面挑眉：“你哪来的信心这么肯定？” 陆十二：“……” 因为今早出门的时候，沙巴克正坐在老子家里的沙发上像只大型犬似的安安静静喝羊奶呢，哪有心思来搞什么恐怖袭击事件——在提到朝云那个女人的时候，他也是一脸的“雌性这种生物的存在就是反科学的”讨嫌，怎么可能跟朝云合作…… 黑发年轻人动了动唇，正想说些什么，忽然之间便听见从远处突然发出“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伴随着一阵强大的热浪扑面而来，在他们大约几百米开外的金兰大桥钢铁扭曲、发出不堪负重的“吱呀吱呀”声响！ 陆十二猛地转过头远远看去，一眼便看见了那一座巨大的钢铁大桥在迷雾之中可见的部分正迅速地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拧麻花似的拧了起来，人群惊恐的尖叫声、汽车警报器的鸣叫声乱成一片，桥上的轿车被掀翻在半空中爆炸，破碎的金属残体四溅开来成为了仿佛定时炸弹一般凶险的武器—— 在陆十二的视线范围内，有一个正往回跑的中年男人便这样直接被一块燃烧着的车门压倒在地面，血液迅速地在地面上扩散开来！ 周围的混乱哭喊声、硝烟气息显得如此熟悉，黑色的瞳眸微微缩聚，在嘈杂的环境当中，黑发年轻人站在原地一时间仿佛脚下生长出了根似的完全动弹不得——而此时，爆炸声还在接二连三的响起，整座大桥上的所有私家车都成为了燃烧物，那迎面扑打而来的热浪温度越来越高，当陆十二意识到下一个爆炸点就在自己不远处十几米开外时，他听见“轰”地一声巨响，紧接着，一块被烧焦了的白色车后盖横着冲他迎面飞来—— 当那车后盖越来越近，眼瞧着就要直接拍在他脸上，忽然之间从他身后出现了一个力量，将他狠狠地摁了到地上——那块燃烧着的车后盖几乎是擦着陆十二的头皮飞出去的，然后“啪”地落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空地上，又惊得一群人四散开来！ “——你是不是活腻了？！” 巫羽显得有些急躁的声音在陆十二的身后响起，陆十二只感觉到一具沉重的身体结结实实地压在自己背上，他艰难地回过头，对视上一双因为愤怒而变成了深绿色的瞳眸，他动了动唇正想说声谢谢，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了一阵凉风将金兰大桥上方弥漫的雾吹散开来，伴随着夜色的降临，路边的路灯自动打开，于是，整个金兰大桥的惨状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陆十二的眼前…… 整个金兰大桥已经完全损毁，后半段不知道收到了多么巨大的力量，果真像是拧麻花似的拧成了一股——桥体的前半段还算完整，但是也仿佛沐浴在熊熊烈焰之中，一些车要掉不掉的挂在完全弯曲的大桥护栏边上，摇摇欲坠。 唯一可庆幸的是，似乎是桥上在发现异常状态的第一时间就由区域警察驱散了人群，车上空置下来，似乎并没有大面积的人员伤亡——反倒是一些之前聚集在距离金兰大桥不远处观望、抱怨警察还不放行的人，因为来不及及时疏散，所在在桥上的车辆连环爆炸之中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而此时，周围乱作一团，有人在奔跑的过程中跑掉的女士高跟鞋，还有被随手丢弃在一旁的公文包或者电脑，结伴出行的则忙着争相呼唤着自己的家人或者朋友——正当这个时候，陆十二感觉到压在自己背上的胸膛忽然呼吸一窒，他有些好奇地回过头，却发现巫羽的目光正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不远处的某个地方…… 陆十二转过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随即看见的一幕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这种及其不需要剧本神展开的时候，电影里经常出现的画面通常都会出现。 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熊熊烈焰、警笛声、以及奔跑的人群作为背影，在金兰大桥的不远处道路正中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个小姑娘，看上去大概也就是四、五岁的年纪，他身上穿着脏兮兮的红色裙子，脑袋上戴着幼儿园的小黄帽，这会儿正嚎啕大哭要找妈妈。 而在她的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了什么重金属物踩在地面上发出来的声音——那火墙后面，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团高大的、像是猫科动物的身影——然而那玩意看轮廓，甚至比沙迦耶变成的幻兽更加高大，当它逐渐靠近，陆十二垂下眼，可以感觉到地面在震动，肉眼可见，道路上的小碎石子也跳动起来。 脑海中窜入的第一个词就是“战争机甲”！ 陆十二倒吸一口凉气，看看那逐渐靠近的黑影再看看那个站在原地哭完全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的小姑娘，她大概就在陆十二大约五十米开外的地方，黑发年轻人蠢蠢欲动，却还没等他来得及站起来，脑袋便被身后的男人狠狠地往下摁了摁，与此同时，低沉的声音在他后脑勺近在咫尺的距离响起：“呆在这里别动，我去下就回来。” 陆十二动了动唇角，然而在他回应巫羽之前，后者已经站了起来—— 而此时，那火墙之后缓缓靠近的巨型怪物终于来到了火墙的跟前！ 在众目睽睽之下，人们只是惊恐地看见一张完完全全金属的兽脸于火墙之后伸出，一时间周围的人连尖叫都忘记了，他们纷纷愣在原地，看着那不急不慢地从火中走出、从火中诞生的巨大怪物，在陆十二的不远处，有直升机的声音响起，数名特警从天而降，一名持枪特警从后面赶上来在黑发年轻人身便停下，呸地吐掉了自己唇角叨着的烟屁股：“这是什么鬼东西？！” 然后他又动作很快地抓起腰间的对讲机，跟对讲机那头的人报了个坐标，声称在不明物体的攻击范围内还有个没疏散的小孩。 然而无论是巫羽还是此时赶到现场的特警，所有人再行动都显得为时太晚——那从天而降的战争机甲距离那个小女孩的距离跟他们相比要近得多得多，人类的两条腿一共就那么长，哪怕是百米冲刺狂奔过去也不会来得及比那巨大的战争机甲一爪子踩下去来得远—— 当所有人近乎于恐惧地看着那只战争机甲，那个小姑娘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诡异，她停止了哭声，转过身去抬起头看着从火焰中出现的机甲，愣了愣，随即居然咯咯笑出了声：“变形金刚。” 众人：“……” 陆十二惨不忍睹地捂住了脸。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从天空中传来一声巨兽的咆哮，在那只战争机甲抬起爪子眼瞧着就要落在那个小姑娘的身上将她踩成肉泥时，从天而降一只浑身布满银色厚重皮毛金色虎斑纹的巨兽，它煽动着强壮的、仿佛足以遮天蔽日的金属羽翼，用身体的一侧狠狠地撞击上了那只战争机甲！ 陆十二微微瞪大了眼，在看清楚了那只幻兽的模样时，仿佛一瞬间看见了救星似的心中忽然欢呼雀跃起来！ “财哥！” 陆十二的声音不高不低，很快就被淹没在周围人群发出的嘈杂声音当中——而此时，那战争机甲被冷不丁地撞了下，踉跄着倒向了一旁，轰隆一声卷起无数尘土、压倒了一大片路边用来代替绿色植物净化空气的假树假草…… 突然出现的巨大的陆战型幻兽稳稳落在地上，微微眯起金黄色的兽眸盯着那倒在地上的机甲看了一会儿，又转过头，一张凶狠的脸看向近在咫尺、刚刚被自己救下来的人类小孩——那张毛茸茸的、一点都不可爱的脸将那小姑娘吓得一愣，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之后，再一次地嚎啕大哭起来。 明明看见战争机甲还能欢快地叫“变形金刚”…… 这小姑娘的表现似乎勾引起了幻兽极为不愉快的回忆，它愣了愣，裂开嘴露出白森森的兽牙，脸上的胡须飞快地抖动了下……完全金属化的爪子勾起，有节奏地在地面上敲击了下，又看了看四周，视线在某猫在一脸黑色的豪车之后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黑发年轻人脸上一扫而过，它目光一顿，这才仿佛妥协似的走进那个看见自己的脸就被吓尿的人类小女孩，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叨住她的衣服，巨大的翅膀扑腾了下，低低地腾空飞起。 在所有人目光注视下，这只巨大的幻兽在天空中飞了一圈，最后在某个点上空停下松开嘴——那身穿红色裙子、早就被吓得忘记哭泣的小姑娘从天上落下，然后稳稳地落入在地上早就张开怀抱等着接人的黑发年轻人怀中—— 小孩落入怀抱，陆十二被撞得踉跄了几步后稳住脚步，刚刚站稳就有一个哭化了妆的职业女性扑上来将那小孩一把搂进怀里。 “妈妈！” “小云！” 陆十二摸摸鼻尖看着这母女重逢的一幕，同时，沙迦耶也在他身边稳稳落下，抖了抖身上厚重的皮毛，抬起头看了看那伸手笨重的战争机甲还在扑腾着爬起来，于是也不急了，转过头用那金黄色的兽眸扫了眼陆十二，又伸过那毛茸茸的脑袋，用湿漉漉的鼻子在陆十二身上从头到脚地闻了一遍——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陆十二的颈脖间，他终于受不了地伸出手推开那还想要往上凑的大脑袋：“别闻了，就在朝云前职人的车上说了几句话，回去跟你交代……” 沙迦耶不情不愿地将脑袋挪开，伸出大爪子，收起利爪，用只有肉垫的部分十分怀有警告意味地戳了戳陆十二的肚子——那力道不小，陆十二被推搡的踉跄着后退几步，正挑眉想发火呢，那女儿刚刚得救的女人就哭哭啼啼地上来道谢了，陆十二被她郑重其事地谢了一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他旁边的特警阿兵哥先看不下去了，操着拥有浓浓G市口音的普通话教训道：“怎么看孩子的啊？出了事就顾着自己跑，要不是人家家的幻兽及时赶到你这孩子还能好了？” 那孩子她妈早就被吓懵了，这会儿又被劈头盖脸一通训，楞了半晌这才响起结结巴巴地解释，原来是她接小孩下幼儿园正准备回家，却没想到被堵在了半路上，期间两人老老实实地坐在车里，偏偏孩子又叫嚷着口渴想喝饮料，她琢磨着一时半会儿可能也不会通车，经不住闹就下车去买饮料了…… 结果就有这么巧，她前脚刚离开，后脚整个现场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阿兵哥听着这解释，也不好在说什么，毕竟人也不是他救的，幻兽职人还在这没说话呢，收拾了下便准备带着她们母女俩往紧急疏散点去了，走前还没忘记问陆十二去不去，陆十二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顺手指了指这会儿正在腾飞在半空中跟战争机甲抖成一团的巨型幻兽：“我家幻兽还在这，我看着它。” 那特警闻言，知道幻兽与职人通常是成双成对出现这规矩，也就不再强求，只是用对讲机又叫了几个人过来看着有情况不对随时帮助撤离，这才带着那母女俩离开。 …… 等他们一离开，围绕着陆十二的那些嘈杂哭闹声消失，周围仿佛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陆十二抬起头看了看沙迦耶，只见这个时候，巨型幻兽整个扒在那战争机甲的面罩上，挥舞着巨大的爪子，强拆机器似的对着那眼睛以及驾驶舱所在处一阵猛抡，没一会儿的功夫，那只可能是刚刚新建造出来的战争机甲就被它揍得面目全非，正当他几乎要将驾驶座都整个儿掏出个洞来的时候，从那大桥上方还没散开的迷雾之中，忽然扑出一个修长的身影，将挂在战争机甲上揍得它毫无反手之力的幻兽扑倒在地—— 两只幻兽纠缠在一起，在人造草皮上滚了一大圈。 拍琼瑶电影似的。 就差那银铃般的狗男女欢快娇笑声了。 两只抱团的幻兽好不容易停下来，那只身形修长的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幻兽尾巴死死地勾住沙迦耶的后腿，缠绕得它发出一声暴躁的怒吼，尾巴翘起来，像只炸毛的猫似的。 突然出现的这只幻兽自然是陆十二看着就头疼的朝云——当然，在这么严肃的场合还抓紧一切机会对沙迦耶进行性骚扰的也就只有她才干得出了。 陆十二猫在巫家的豪车后看了一会儿，伸脑袋跟沙迦耶的方向吼了一嗓子：“哟，抱那么紧！老子手都没跟人家摸一下，算了，我吃亏点咱们扯平了啊！” 吼完缩回脑袋，这才想起：巫家的幻兽出现了，号称恨不得拆她的骨头吃她的肉的巫家人又跑哪去了？ 伸脑袋一看，这才看见在一截断树后面，巫羽那高大的身体微微低伏，一双绿色的瞳眸此时此刻也正一顺不顺地望着不远处交缠在一起的幻兽——然后在陆十二震惊的目光中，他转过身跟身后的随从说了些什么，紧接着，他从后者的手中接过了一只黑色的皮箱子，紧接着，从箱子里掏出了一只狙击枪，架在树干上，瞄准—— 陆十二：“……” 相当简单粗暴。 好评。 第95章 不过准心是死的，被瞄准的幻兽却是活的，沙迦耶和朝云纠缠在一起，两人一个是不能化作人形一个是不愿意化作人形，在幻兽形态下，相比起沙迦耶那庞大的身躯，朝云反倒像是缠绕在一颗巨石上的藤条——一来二去，两人在不断的纠缠之间，就连陆十二都开始担心起巫羽的准头问题。 然而还没等陆十二做出什么举动提醒一下沙迦耶赶紧离朝云远远地，便看见缠绕在他身上的修长的幻兽似乎有所察觉一般抬起小巧的头颅往巫羽那边望了望——下一秒，猩红的芯子从她的舌头中吐出，她的鳞片微微张开，紧接着，浓浓的迷雾重新蒸腾而起，将两只幻兽的行踪重新遮掩起来。 那浓雾也不知道是什么成分，枪械自带的红外线瞄准器打开红，红色的线射入，却如同一颗石子一头扎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海，完全起不了其应有的作用—— 巫羽接连放了两枪，加上了消声器的枪响又沉又闷，那枪声“啪”地一声，像是击中了什么，迷雾之中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一时间陆十二整颗心都悬了起来，他稍稍站起身，下一秒，便听见那一片迷雾里有低沉、暴躁的野兽痛呼声响起。 “财哥！” 血液仿佛在一瞬间从脚板底都冲向了头顶，陆十二猛地将脑袋转向巫羽，顺手捡起脚边的一颗随时往他那边砸去——后者放下狙击枪，看也不看地一把接住那颗照着他的脸砸过来的石头，转过头，挑挑眉看着怒气冲冲的黑发年轻人。 陆十二冲着他挥舞了下拳头：“我去你大爷，你故意的吧？！什么臭水平也学人家玩枪！老子的幻兽要有个三长两短，你赔命！——警察叔叔就是他，这货明显跟朝云一伙的！” “这位同志，你冷静一下。”陆十二身后的特种兵战士满脸无奈地伸出手试图摁住他。 此时，不远处的巫羽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射偏了，原本是紧紧地皱着眉眉间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苍蝇，这会儿冷不丁地看见不远处猫在车后面张牙舞爪、想要扑上来却被身后的被特种兵死死拉住的黑发年轻人，眉间一松，不知道怎么想的，反倒是可恶地笑了起来道：“别急，应该没击中要害，不然一枪就嗝屁了，会叫痛就还有救。” “……” 陆十二一听，气得差点厥过去，伸出手隔空指了指巫羽，而后在身后阿兵哥的劝说下，气呼呼地重新猫了回去——一双黑色的瞳眸充满了担忧，更是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不远处的迷雾，瞳孔微微缩聚，满脸心惊肉跳，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都是“红颜祸水啊”“我操心疼死老子了”这么几句，似乎唯恐当迷雾散去，等待着自己的是一头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巨型幻兽。 ……就财哥那么大一只的，埋都不知道往哪里埋！ 而此时，就仿佛是在雪上加霜的是，之前被沙迦耶击倒的战争机甲重新站了起来。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人类的军队不敢贸然闯入那一片迷雾之中，沙迦耶又被朝云纠缠住还被巫羽个猪队友射伤，眼瞧着那战争机甲反倒成了落单的那个之时，就仿佛嫌此时的场面还不够乱似的，忽然之间，从山谷里传来了一阵悠扬的乐曲——那乐曲在空当的郊区上空盘旋，旋律时而平缓，时而激昂，最开始陆十二只觉得有心跳加速、血液流通加快的生理反应，但是很快地，他便发现这旋律无比熟悉—— 直到在他身边，一个后来赶上来负责看护他安全的兵哥手中的枪“呯”地一声砸在他自己的脚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痛呼一声，这才仿佛回过神来似的手忙脚乱地将手中揣着的枪重新扛起来架好，全神贯注地瞄准那一片迷雾——然而没等一会儿，他整个人便又摇摇晃晃了起来，上眼皮子和下眼皮子相亲相爱似的疯狂打架。 陆十二：“……” 当周围的人都几乎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眼前无比熟悉的一幕让陆十二终于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像是情景，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也回忆起之前在幻兽回收站探听情报之前，确实有职人说过wonder land小组也在追寻朝云的下落…… 所以他们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也就没什么好值得奇怪的了。 只不过，眼下人类军队加沙迦耶、朝云和夜罗刹双方斗争，忽然就变成了再加入wonder land小组的三方混战。 陆十二想着，还是搞不明白为什么玲花的海魂笛对自己不起作用，他环视四周试图将那个奏乐者的身影找出，在寻找的过程中却不经意间瞥到了不远处的巫羽，却发现男人只是微微蹙眉随即从手下手中接过了一副耳塞塞进耳朵里——那双上一秒还显得有些涣散的深绿色瞳眸立刻变得重新清明起来。 这家伙倒是挺懂行的啊。 陆十二摸摸鼻尖嘟囔了声，为了不引起注意也装模作样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矮着身子稍稍往豪车外面挪了挪，这样的视野就变得更加开阔了些——于是此时此刻，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高处的灯塔上一抹修长优雅的身影，正是催眠曲的制造者玲花。 可惜这催眠曲的声音却对战争机甲起不到多少作用——这笨重的大玩意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优点，因为完完全全是冰冷的机器构成，所有的幻术对于它来说都不起作用，所以当它重新从地上爬起来，甩了甩脑袋后，便一头扎进迷雾之中，似乎想要支援朝云—— 而此时，陆十二听见迷雾之中似乎响起了什么人在跑动的声音，紧接着，那想要钻入迷雾中的战争机甲似乎被什么东西逼迫着连连退后往陆十二这边方向撤退过来！黑发年轻人定眼一看，这才发现在战争机甲的脚下，一个身材高大强壮的男人正单手举刀，以身为一个人类的力量，与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相对吃！ 阿修罗！ 男人手中的巨大单刀发出红色的光芒，仿佛随时被一团火焰所围绕着，在与他的刀相接触的兽爪处，那一片金属被烧红成一片，并发出了不堪负重的声响——战争机甲内部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不断地有像是机油似的玩意从它的大嘴里滴落，然而伴随着阿修罗的一声暴喝，他手中的巨刃居然就这样深深地插入战争机甲的前爪内，再微微偏转，那厚重的金属便被活生生地豁开了一个又深又长的扣子，露出了里面五颜六色的电源线路…… 当战争机甲逐渐被推出迷雾范围，从陆十二的头顶也传来了军用直升飞机的嗡鸣，特殊材质的金属网罩从天而降，将那庞然大物机甲完全笼罩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玲花的笛声停止了，周围的人类开始逐渐恢复神智——人们甚至还来不及思考在他们失去意识的那一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就被眼前已经陷入一片混乱的战场所震惊，十几辆军用装甲车开来，紧接着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其中的一辆车似乎往天空中发射了什么，一阵凉风吹过，没过一会儿，乌云密布，天空中哗哗地下起了倾盆大雨！ “下雨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吼了这么一嗓子，狂风暴雨终于将朝云制造出来的迷雾驱散，当视野逐渐清明，陆十二也看见了迷雾中央的情景——只见巨型陆战型幻兽收敛起了金属羽翼，一身银灰色蓬松的皮毛湿漉漉的、正狼狈地往下滴着雨水，在它的小腹一侧是大片被血液晕染开成粉红色的皮毛，它的一只爪子踩在身下蛇形幻兽的身上，那似乎是一个微妙的致命点，哪怕朝云如何在积水中翻滚扑腾，都不能挣脱出它的束缚！ 只不过雨水让它的鳞片变得又湿又滑，要摁住她似乎费了沙迦耶一些劲儿，从陆十二的方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它被狙击枪集中的部分还在不停地往下滴血，那血滴落在雨水的积水当中，迅速将透明的一汪积水晕染成了淡红。 在苦苦挣扎之中，朝云变回了人形，往日里精致的妆容不再，头发狰狞地贴在那苍白尖细的面颊之上，湿漉漉的旗袍贴在身上将那玲珑有致的身形完全能突显出来，仿佛一捏便碎的手臂缠绕上了压在自己身上的巨型幻兽的脖子，另外一只手在它身上的伤口处剥撩了下—— “吼！” 似乎是触到了沙迦耶的痛处，巨兽猛地痉挛了下，金色的瞳眸沉了沉，想也不想张开大口一口咬向朝云的肩膀——鲜血四溅之间，她从口中发出一声近乎于喘息的闷哼，微微睁大眼，仿佛难以置信地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巨兽完全不敢相信它居然真的会伤害自己…… 她的口中说的是谁也听不明白的话—— 陆十二猜她大概是在叫沙迦耶的名字。 额角青筋跳了跳，回头看了眼这会儿被特殊网兜兜住的战争机甲，这会儿那战争机甲似乎已经失去了动力，陆十二定眼一看，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机甲上方的驾驶舱开口处已经被打开了，里面黑漆漆的——很显然，曾经驾驶这辆机甲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逃了出来，混入了此时一片混乱的人群当中。 陆十二来不及去叹息夜罗刹的成功逃脱，趁着身边的阿兵哥没注意，一溜烟儿地往沙迦耶和朝云所在的方向拔腿狂奔！ 说时迟那时快，现场做出反应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只见阿修罗挥刀，轻而易举地将那把他和战争机甲捆在一起的特殊制网撕开了一个豁口，自己跳出来，刚稳稳落地便高呼一声：“音花！” 当陆十二赶到沙迦耶身边的时候，从他的反方向窜出了另外一个身影——武职人队伍中姐妹花的妹妹那娇小轻盈的身躯一掠至陆十二的眼前，两人倒是彼此都没耽误对方的工作，几乎算是志同道合地将纠缠在一起的两只幻兽分开，这小姑娘立刻从腰间掏出了不知道是什么制造的绳索，手脚利索地将朝云捆绑起，然后像是扛死猪似的完全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扛了起来—— 朝云：“做什么！放开我！” 音花：“好啦，朝云是我们的啦！” 音花欢快地笑了声，才不理会这会儿被自己扛在背上的女人尖叫个不停，脚下方向一转，乐颠颠便往阿修罗所在方向奔去——而此时，朝云似乎也意识到了被武职人捉去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下场，顿时花容失色，开始奋力地挣扎起来叫着沙迦耶的名字！ “陛下……陛下！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救我，你不能见死不救，陛下——” 陆十二也是从头湿到内裤，也不知道是初冬的寒风吹过带来的寒冷还是朝云的呼救声过于凄厉，他猛地颤抖了下，几乎是下意识地贴向身边的巨型幻兽，仿佛试图从它的身上获取一丝温度。 沙迦耶没有动。 然而他那双金色的瞳眸却始终盯着音花带着朝云撤离的方向。 “……” 陆十二沉思片刻，随即抬起手啪啪地拍了拍身边幻兽的大脑袋放开了手，后者微微一愣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黑发年轻人却只是耸耸肩，举高了手：“处理朝云的办法有很多种，没必要选最糟糕的那一个……撇开她是你的老情人不谈，她还是你的族人……小心点，阿修罗厉害，你身上还有伤。” 巨型幻兽深深地看了黑发年轻人一眼，又转过头，看着这会儿已经落入了阿修罗手中的朝云，巨大的爪子往前迈出一步，却在这个时候，还没等它真正行动，从灯塔的后面，又有另外一个身影从天而降—— 今天真的是热闹极了。 其来的人之多、之整齐程度，几乎可以载入史册。 从天而降的同样是一名女性——至少从表面上来看，她是的。 她拥有着比朝云稍矮一些的身躯，然而这让她并不妨碍她依旧显得修长美丽，她甚至看上去更加灵活，及腰的乌黑长发伴随着跳跃的动作在暴雨中如瀑布般散开，风吹过她脸上的面纱，将那张半遮掩着的、不施任何粉末的脸庞衬托得若隐若现，她落在泥泞的地面上，泥水弄脏了她身上的白纱长裙，她稍稍站稳，身形一顿转过头来—— 那双碧绿如同湖水般的瞳眸之中是一片宁静与清冷。 门生。 沙迦耶发出一声低低的咆哮，缩回了刚刚迈出的爪子。 然而门生却只是深深地看了沙迦耶一眼，下一秒，暴雨之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已经来到了阿修罗的面前——两人几乎立刻就投入了战争之中，他们的动作很快，快到周围的人甚至看不清楚他们是怎么交手的，也看不清楚门生是否拔出了自己的武器，大雨滂沱之间，他们只能听见“呯”“磅”武器撞击发出的声响，当两人重新分开的时候，朝云已经被门生抓在手中！ 而阿西罗的刀，却插在他自己的胸口！ 那个力量足以跟战争即将抗衡的男人，却在这么几分钟之内，就在门生的手中败落下来！ 怎么会……陆十二微微瞪大了眼，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一半…… 而此时此刻，身穿旗袍的朝云狼狈地立在门生的身边，哆嗦着叫着门生的名字就好像这是她最后一颗救命稻草，然而门生却只是冷冷地转过头扫了她一眼，稍稍抬起手——没人看得清她做了什么，束缚着朝云的那特殊材质的金色绳索被切断掉落在地上，当朝云恢复了自由的第一时间，她立刻化作兽形，展开双翅腾空至天上。 而门生却不急不慢地转过身，正对着沙迦耶所在的方向，就像是沙巴克大爷曾经做的那样她将她的手覆盖在自己的心脏位置，稍稍欠身，随即直起腰，整理了下覆盖在面部的面纱后，也跟着朝云离开的路线抽身离去。 门生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在场的所有人甚至来不及反应过来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人工降雨逐渐停息下来，原本的战场终于也恢复了平静，朝云被门生救走了，阿修罗身受重伤，军部虽然没能直接捕获袭击金兰大桥的敌人，但是捕获了完整的战争机甲似乎也让他们颇为满意……至于巫家的人，天空中传来直升机的嗡鸣，陆十二下意识地抬起头，却只来得及看见，在保镖的护送下在直升机中坐稳逐渐升空的男人投射在窗户上模糊的身影…… “吼——” 在陆十二的身边，沙迦耶发出低低的咆哮声，像是刚洗完澡的猫似的烦躁地甩了甩自己身上的水——身上那威风禀禀的毛这会儿因为湿水变得一撮一撮的黏糊在一起，好在男人就算是兽性状态下身材也不错不至于像是出浴的猫似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他抬起头看着巫家直升机离开的方向呲了呲牙，不愉快的情绪在金色的瞳眸之中一闪而过，他又伸过脑袋来拱了拱陆十二的手。 陆十二这才仿佛回过神来似的，低下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边的巨兽，目光从他身上那被血侵染成淡淡的其他颜色的皮毛上扫过，他探出手道：“财哥，我看看你的伤——” 沙迦耶往后跳了一步，发出低沉的兽吼，似乎并不乐意被他看见自己的伤口。 “要是子弹留在里面要清理出来……” 沙迦耶甩了甩大脑袋，拒不合作。 正当陆十二万般无奈地试图诱哄自家幻兽听话时，军部的人围绕了上来，作为最开始阻止战争机甲的幻兽职人，陆十二需要配合做一些口供调查，作为良好市民，陆十二当然是会配合的，只不过介于沙迦耶这会儿伤口还在哗啦啦往外流血，他也没心思再去管什么调查不调查的，于是好脾气地跟凑上来的大概是军官之类的中年男人说：“我家幻兽刚才不小心躺枪了——真正意义上的躺枪，现在血窟窿还在滴血呢，等我处理完再那什么好不好？” “这个您不用担心，”那个军官说，“我们的专家会想办法处理。” 陆十二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沙迦耶。 后者蹲坐在他远远的地方，还是满脸拒不合作，眼巴巴地盼着他赶紧被军部带走的模样。 在得到了军部的人一再保证会为沙迦耶处理伤口的承诺后，陆十二不情不愿地走了。 做口供调查浪费了陆十二一点儿时间，期间他几乎连今天穿的什么颜色内裤都快被问到，等到他逃离事无巨细的调查员的魔爪离开装甲车重新回到湿漉漉的人造草皮上时，那战争机甲已经被运输飞机整个儿拖走，而剩下的一群人，正围绕成一圈，热热闹闹的也不知道在干嘛。 陆十二仿佛有所预料一般跳上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辆坦克——正所谓站得高望得远，于是他一眼就看见了被一群阿兵哥们围在中间的是什么玩意—— 自然是沙迦耶。 之前那位军官跟陆十二承诺的“专家会想办法处理”，此时此刻半个小时过去了，他们似乎还停留在“想办法”这个阶段上。 每一个试图靠近沙迦耶的人都被它呲牙咧嘴地吓了回去。 “你这个幻兽不得了啊，野性很强的。”跟陆十二一样趴在坦克上看热闹的某个士兵悠哉哉笑眯眯地说，“不过很厉害的，养得不错。” 岂止是野性很强…… 准确地来说，老子才是被圈养的那个宠物好么？ 陆十二一脸讪笑地跳下坦克，拨开人群走向沙迦耶，叫了声“财哥”，一直处于暴躁阶段的巨型幻兽听见叫声猛地竖起耳朵转过头来，看见此时正拨开人群向着自己走来的陆十二，浑身炸开的毛这才稍稍松软下来，垂落的大尾巴愉快地摇了摇，它迈着沉甸甸的步子颠颠儿地凑回了黑发年轻人身边。 军部那边很给面子地派了一辆专车送陆十二和沙迦耶回家，免去了他们浑身湿漉漉狼狈不堪还要去挤磁悬浮轻轨的悲惨命运。 车上的空间小，沙迦耶再也没有躲避的空间，被陆十二摁住强行潦草地包扎了下伤口，因为它过于不合作，那绷带缠绕在他肚子上就像是一坨屎，陆十二发给它处理完伤口，在确认那子弹没有留在它身体里后也松了一口气，靠在座位里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很快便陷入了浅眠。 这会儿黑发年轻人只是感觉到疲倦，剩下的事情，根本来不及思考。 他们到了家的时候已经天黑，家里没人，军部的车开走，一脚踏进屋子，沙迦耶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便变回了人类的模样——他赤裸着上半身，宽阔强壮的背部肌肉上有细细的刮伤疤痕，小腹处还缠绕着陆十二之前强行跟他缠上的绷带，上面扎了个丑陋的蝴蝶结。 男人嘟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紧接着满脸不耐烦地用比较粗鲁的动作将那绷带扯了开来。 “慢点慢点，急什么，绷带过敏么你！” 陆十二这会儿正脱鞋呢，抬起头一眼便看见正粗手粗脚试图将绷带从自己身上扯下来的男人，他来不及换上拖鞋赶紧连蹦带跳地赶到男人身边，拍开他的手，将那已经被扯成了死结的绷带耐心解开，然而将绷带一圈圈慢慢地揭下来…… 沙迦耶不说话，低着头一双金色的瞳眸死死地盯着这会儿正替自己处理伤口的黑发年轻人，神情冷漠，脸上肌肉紧绷，薄唇紧抿，看上去像是正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此时陆十二将最后一层纱布小心翼翼地弄了下来，纱布最靠近伤口的那个地方已经乌黑一片——没有了厚厚的皮毛遮掩，这个时候陆十二才看清楚了沙迦耶身上的伤口，那整个枪眼已经成为了一个黑色的窟窿，周围的皮肤还有些烧焦烫伤，黑的白的狼藉一片，伴随着男人的呼吸，还会有黑色的血液汩汩流出。 陆十二倒吸一口凉气，来不及抬头去看沙迦耶脸上的表情，将他推到沙发上坐稳，自己去找来了医药箱给他将伤口清理了一遍——但是过程中他手抖得有些厉害，几次手中夹着消毒棉花的镊子都不小心戳到沙迦耶的伤口上，男人在几次发出抽痛的声音之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将他手中的镊子一把夺过来，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过身去，自己开始手脚利落地给自己处理伤口。 他动作很快，而且下手够狠，不像陆十二因为估计碰到他的伤口反倒束手束脚的——见男人咬着绷带的一边，将瓶子里剩下的双氧水消毒液一股脑全部倒在伤口上，“兹兹”的声响中，陆十二只觉得自己的小腹都快痛了起来…… 此时此刻的客厅中安静得有些可怕。 沙迦耶将手中的镊子扔回医药箱时，发出“啪”地一声轻响。 这举动，哪怕是眼瞎耳聋，恐怕都能感觉到这会儿男人有多么的不满了。 陆十二缩了缩脖子，抬起头看了眼这会儿正背对着自己的男人那麦色的宽阔肩膀，这会儿正一圈圈往自己身上缠绷带的人似乎完全没有转过头来跟他说话的意思——周围的气压低得可怕，当沙迦耶缠绕完了绷带，正背着手显得有些不方便地将它系紧时，他伸出手想要帮忙，手却被无情地拍开。 陆十二缩回爪子。 与此同时，男人低沉冷漠的声音响起—— “自己跑出去，勾搭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撒谎，晚归，剩下的你自己说。” “……”陆十二嘟囔了半天，老老实实道，“还有害你受伤？” 沙迦耶冷哼了一声。 陆十二坐在他身后，看着男人那结实的背部肌肉上雪白的绷带以及茶几上一团团被血迹脏污的棉花团，被训得孙子似的，完全抬不起头来。 第96章 “陆十二，你很厉害的，自己出去几个小时就能认识个陌生男人，还让他用枪射我。” 被连名带姓直呼大名的陆十二浑身发凉，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个逗逼的名字也能被叫出这种咬牙切齿的气势，赶紧坐直了身体摆摆手道：“不是，我没有让他……” “如果不是那些人类警察跟我道歉我都不知道，你的姘头居然用枪射我。”沙迦耶完全不听陆十二解释，一本正经地说，“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点死了你好跟他远走高飞？” “……”陆十二开始认真思考这些天沙迦耶除了在看宠物和职人之间的书籍之外，JAY还给他看了点什么狗屁烂俗小说。 “那个巫家的未来继承人怎么样？是不是比我长得帅？比我高？”男人微微侧过脸，下颚线条紧绷，看上去很冷淡地说，“不过最重要的是，他还很有钱，不用你掏空自己的积蓄给他买高级猫脸罐头。” 陆十二不说话了，如果不是这会儿他紧张得几乎快要窒息，他可能会因为“高级猫粮罐头”的说法当场笑场，不过现在他真的一点都笑不出来——沙迦耶说了这么一大串之后，陆十二这才意识到，因为沙迦耶之前一来就直接加入了战斗，然后又被朝云缠住，周围都是迷雾，等一切都解决了的时候，巫羽已经上了直升飞机，所以，沙迦耶压根就没看见巫羽长什么样子，就在这里天马行空地幻想出一个比自己高、比自己帅，还比自己有钱的假想敌来。 “巫羽没你高，没你帅。” “废话。”沙迦耶冷哼一声，“不过以你的那种审美，什么评价做不出来？” 陆十二很想问沙迦耶什么叫“那种审美”，不过意识到这会儿他的主要目的不是跟男人争这个，于是他憋住了，想了想后又道：“而且人家也不吃猫粮。” 沙迦耶看上去稍微满意了一点：“那他肯定死得早，人类吃的东西太油腻，胆固醇高，不够天然。” “……”莫名其妙就被“死得早”的陆十二额角跳了跳，好脾气地轻声诱哄道：“现在我也不差那点高级猫粮的钱，他能不能自己买得起这些玩意跟我有什么关系，当然这也不会成为我的择偶的重要标准之一——你在这上面较什么劲。” “呵。” 沙迦耶轻哼了一声，又将脑袋转了回去，这大概象征着关于陆十二的“姘头”的这个话题在男人的大发慈悲之下总算结束了——话题以沙迦耶确定了对方“没自己高、没自己帅、不吃猫粮死得早”后，不屑地放弃了争论为结局。 于是这会儿，陆十二不得已再一次地面对着一个金灿灿的脑袋，男人又不说话了，他下意识地觉得现场的气氛有些危险，但是因为他是完全处于被动的那一个，所以他什么都不能说——在不自觉的情况下，黑发年轻人却完全没有意识到事实上自己在思想上已经被沙迦耶牵着鼻子走，理所当然地就默认了男人说的那个“自己跑出去，勾搭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撒谎，晚归”的说法。 一系列的罪状说得他愧疚得要死。 只不过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满脑子都是男人身上的伤，压根来不及思考应该怎么样才能替自己开脱，他甚至主动将所有的罪名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在陆十二的思维逻辑中，受伤的人是老大，所以这会儿无论沙迦耶说什么，他都会点头承认或者同意的。 因为背着手，沙迦耶最后绑绷带绑出来的结有点松，陆十二伸手去帮他调整了下，却直到碰到那个看上去很松的结时，他才发现，其实这个结绑得很结实，如果没有什么剧烈的大动作，应该不会掉——他指尖在那结上一扫而过，正犹犹豫豫地想要缩回手，又听见前方背对着他的男人冷冷道：“你不要在我背后搞小动作，很痒，我又不能挠，会扯到伤口。” 陆十二赶紧缩回手，像个小学生似的将双手放在膝盖上，虽然他完全想不通：男人只是小腹上受伤了而已，跟他碰到他的背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并没有自讨没趣地开口问，他知道现在沙迦耶心情不好，所以尽量找一些稍微轻松、不那么危险的讨好话题说：“你看上去对处理伤口这方面很熟练，动作也很快，以前经常做这种事？” “在瓦特伦，皇权者并不是坐在高位指挥别人去送死就能坐得稳的位置，”沙迦耶依旧没有回头，他背对着陆十二，嗓音低沉浑厚，“在战场上每一秒都很重要，谁也不知道这一秒还坐在营地里休息，下一秒是不是营地就被敌军炸成一片平地，军医很忙，所以处理这种小伤口的事情通常都会自己处理。” “……你们经常打仗？” “经常。” “内部？” “也有星球之间，别人入侵我们，我们入侵别人。” “……” 陆十二搞不清楚一个看上去很安全的话题为什么到最后就又被推到了微妙的边缘，于是他沉默下来，没过多久，他就听见沙迦耶坐在前面低沉地笑了起来，态度恶劣地调侃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不会聊天？这种情况下，不知道说什么，闭嘴就可以了，何必为难自己的大脑。” “……” 陆十二发现，他家的中华田园猫自打变成了中华东北虎之后，一直处于高高在上的那种优雅姿态——从容、淡定、镇静，霸气……然而自打他受伤之后，这种形象就崩坏了，他又变成了张牙舞爪、蛮不讲理、傲慢可恨的中华田园猫。 没有回答男人这个包含挑衅的问题，陆十二抬起头，目光却立刻从男人背部那分布均匀的肌肉线条所吸引——虽然已经是初冬的季节，但是大概是因为之前伤口痛得厉害，在那蜜色的皮肤之上布满了一层薄薄的汗，将之衬托得更加性感、诱人…… 几乎是不可控制的，他伸出手用手指尖在那隆起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的肌肉上戳了戳，果不其然立刻得到了反抗，沙迦耶往前面挪了挪屁股，用冷漠的语气说：“碰过别的男人的手不要来碰我。” “……”陆十二强忍着一巴掌拍在面前那傲慢的金色脑袋上的冲动缩回了手，想了想，用尽量息事宁人的语气问，“你觉得今天的事故跟拜伦有没有关系？” 陆十二问完后，他发觉坐在他前方不远处的金发男人明显地沉默了下，片刻之后，他听见男人问：“当然，你在说什么废话？” 陆十二：“……” 真的快被气到翘辫子。 不让我靠近你？ 不想跟我说话？ 好啊。 陆十二挑起眉，意识到自己就是这么一个能屈能伸的人，当对方不愿意他靠近的时候他反而越挫越勇，这会儿稍稍坐起来，抬起手显得有些恶意地不顾对方反抗拍了拍那结实的背部没有缠绕绷带的地方——在感觉到对方的背部肌肉瞬间紧绷时，他唇角勾了勾，身体也往前凑了凑，故意凑近沙迦耶，让自己说话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背部：“说到拜伦，为什么不跟我说说你们当年的事情？上一次你就随便笼统地说了下，我还是不是很明白你为什么主张放弃入侵地球？” 坐在前方的男人愣了愣，似乎有些不习惯身后的黑发年轻人这么主动靠近他——自从他恢复记忆以来，这家伙对他就像是避如蛇蝎似的，稍稍皱个眉都能把他吓到房子的另个角落里去，现在这么反常，着实让他有些惊讶。 金色的瞳眸微微一沉，将其中那一闪而过的诧异目光收敛，当男人微微侧过头来的时候，他看上去就如同之前一样冷漠从容，不轻不重地瞥了一眼这会儿脑袋都快放到他肩膀上的黑发年轻人，期间，柔软的薄唇在后者那近在咫尺的脸颊上一扫而过。 灼热的气息肆无忌惮地喷洒在那白皙的面颊上。 沙迦耶明显地感觉到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个脑袋僵硬了下。 但是意外的，他却并没有让开，反倒是硬着头皮、胆子很大的伸出手，又催促似的戳了戳他的背：“说啊。” 似乎意识到了黑发年轻人这会儿想要做什么，胸膛起伏了下，在陆十二看不见的角度，男人的双眸之中有深沉的笑意一闪而过，但是他却转过头，用逼死人的语气淡淡道：“没什么好说的。” “说嘛，就算好奇心害死猫，猫也能死得心甘情愿啊。” 陆十二的胸膛都快贴在沙迦耶的背上了，在双上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此时此刻，陆十二正跪在沙发上，整个人像是树懒似的贴在前方的男人身上——而在他的下方，男人微微弯下腰，任由他压着，似乎并不在意这样的动作会牵扯挥着压挤到他小腹上的枪伤，他甚至没有出言提醒压在自己身上的黑发年轻人让开一些，而是就这样纵容他做出任何动作。 最终，沙迦耶拗不过陆十二，还是败下阵来。 他毫无征兆地转过身，听着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惊呼一声差点从沙发上滑到地上，这个时候，他眼疾手快地伸出手一把抓住陆十二让他没有遭到屁股着地的悲剧，将人拉起来，另外一只强壮的手臂顺手搭在了他的腰上，往自己的怀中带了带——原本沙发上的靠垫被他们这一系列的动作推挤到了地板上，而此时此刻，宽大的双人沙发同时容纳下两个成年男人在上面顿时显得有些拥挤，陆十二的面部前近在咫尺的距离，便是沙迦耶那平静起伏的、有一丝丝汗液气息扑鼻而来的结实胸膛。 “在对地球的调查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 男人的嗓音不紧不慢地从头脑袋顶上传来，陆十二下意识地抬起头，一边漫不经心地答：“哦，然后呢？” 此时，沙迦耶只感觉到一阵热气从自己的下颚处一扫而过，无论对方是不是故意的，总之他顺势低下头，张开嘴将那近在咫尺的双唇咬住——大概是之前的一系列战斗让男人身体中那暴躁、狂热的气氛还未完全平息，这会儿他的吻显得有些粗暴且杂乱无章，肆意啃咬自己主动送到自己唇边的那柔软的唇瓣，将它含在唇中舔吮，或者是用牙关轻咬…… 他低着头盯着怀中的黑发年轻人，一双金色的瞳眸此时此刻已经变成了浓稠的蜂蜜一样的颜色，迷人且深邃…… “唔……” 陆十二从喉咙深处发出含糊的叹息，最开始被咬住唇瓣的时候他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地，在身体之内对于眼前的这具身躯的熟悉让他放松下来——一时间，整个身体仿佛都从沉睡中醒了过来，迅速地回忆起他们在这座房子里、伽马A星、街道角落或者那天的地下室中每一个亲密的举动。 压在他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与此同时，陆十二也微微张开唇，让男人的舌尖轻而易举地大举侵入…… 两人交替的唇舌之间立刻响起了热情的水声。 直到他们彼此都有些气息不稳，陆十二伸出手拍了拍男人的肩提醒他适可而止……沙迦耶顿了顿，显得有些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尖在黑发年轻人那湿润泛红的唇瓣上饱含暗示地舔了舔，这才稍稍放开了死死固定在他腰间的手臂，垂下眼看着那张近在咫尺、因为缺氧而微微泛红的脸，勾起唇角沉声道：“还要不要继续？” “继续说故事。”陆十二说。 沙迦耶因为对方不上当受骗而将唇角翘起的弧度放平。 在陆十二执着的目光下，他无奈地动了动唇，开始缓缓地诉说起来—— “在梦中，我梦见瓦特伦成功地侵占了地球三分之二的土地、海洋。”男人的嗓音低沉深邃，听上去就像是在努力地思考、回想着对于他来说已经很遥远的回忆，“但是瓦特伦也因此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大批族人灭亡，曾经的名门望族血脉所剩无几——在战争爆发的初期，我们占据了上风，但是很快便遭到了人类的反抗，那是不计后果的抗争。” 到这里，沙迦耶说的，跟陆十二曾经见证的几乎完全吻合，他的眼皮子疯狂地跳了跳：“继续。” “到战争后期，双方死伤无数，就连地球上的资源也被破坏得差不多了，我们几乎忘记了我们当初为什么要来到这个星球，只是麻木地战斗，哪怕是最终似乎占据了上方，留在地球的瓦特伦星人也几乎来不及享受胜利的喜悦，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瓦特伦去……” “在梦中，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幸存下来的瓦特伦第三王权军队的士兵。”沙迦耶一边说，金色的瞳眸闪烁了片刻，似乎完完全全地想起了那场梦境之中给他带来的真实感受，“梦中的感觉很真实，没有任何喜悦，没有荣誉，只是麻木地等待着瓦特伦的航舰将自己回收回母星，想要回到瓦特伦，回到家乡，回到瓦特伦大地之树的怀抱当中，见自己的亲人……” “然后呢？” “终于有一天，我盼来了瓦特伦的航舰，就在我满心喜悦地要登上航舰回到母星时，基地遭到了人类联合军团的又一次反扑，我没死，但是我的同伴都死光了——这几乎是留在地球上的最后一支瓦特伦军队，作为俘虏，我见证了接下来地球人类的对瓦特伦的反扑——”沙迦耶顿了顿后，皱起眉，“在战争中活下来的人类团结在一起，他们之中有被保护起来的科学家以及物理学家，人类是很聪明的生物，他们轻易就掌握了瓦特伦的航舰技术，用剩余不多的资源对其进行复制，重整军团，反攻瓦特伦。” 陆十二沉默半晌，真诚地说：“……就像是烂俗的星际电影因为票房意外大卖，于是乐颠颠的导演迫不及待地拍了个合情合理却让人想要翻白眼的更烂俗的第二季。” 沙迦耶稍稍放松了眉间，勾起唇角：“于是战场从地球转移到了瓦特伦——所剩无几的人类，所剩无几的瓦特伦军团以及毫无反抗能力的瓦特伦普通人民，曾经在地球上演过的一幕完完整整地重新在瓦特伦、我们自己的土地上上演了一遍……这个时候，我听见了人类的叹息，听见了瓦特伦人的叹息，我开始怨恨自己的君王为什么做出了最初那个进攻地球的决定，只不过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大家都被迫走上了不能回头的道路。” “……” “梦境中，有被鲜血染红的暮色天空，有枯竭的河床，有不再苍翠、完全枯死的大地之树的躯干，它从中被一分二为的劈开，焦黑，仿佛象征着瓦特伦的未来……” 陆十二觉得沙迦耶的描述很有画面感。 事实上，似乎每一处经过战争的土地可能都是这一番情景。 “这时梦境里我看见的最后一幕，所以我猜想，这可能是大地之树在给予我的最后忠告。” “迷信。” “有时候作为君王，你会发现你顾虑得太过，就不自觉地迷信了起来。”沙迦耶轻笑了一声，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而梦中的一切让我惧怕，我开始反思这一次的计划是不是还会像曾经一样顺利，我动摇了，但是拜伦他们却没有。” “你可以跟他们说明原因。” “他们不会因为我的一个梦就改变自己的计划，”沙迦耶说，“他们刚开始会劝说我，说我精神太紧绷了，才会做出这样荒唐的梦；如果我一再坚持，他们就会反过来骂我懦弱，胆小，不敢放手一搏。” “唔，你是老大啊。” “我是，”沙迦耶笑了起来，就好像是陆十二说了什么有趣的话，“可是我也会害怕，害怕我的一个错误决定，会同时让两个星球上生灵涂炭，两败俱伤——人类和我们曾经接触过的任何一种智慧生物体都有所不同，人类的感情不单一，多变，同时拥有仇恨或者友善，会感情用事，这就注定了与人类打交道是一件累人的事情。” “听上去不是夸奖的话。” “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在我被人类射伤、伤口还在流血的时候，不要祈求太多。”沙迦耶淡淡地说着，放开了满脸尴尬的陆十二，顿了顿又继续道，“就是这样，我决定放弃入侵地球，但是当时反对的声音很大，拜伦作为瓦特伦第二皇权顺位继承人，手上也是有一些支持者的——虽然大多数都是跟他一样不用脑子的偏激分子，但是这些人凑在一起，也会让人觉得头疼。” 介于沙迦耶还在咬着巫羽的事情不放，陆十二露出个嘲讽的表情作为反击，凉凉地说：“啊，听上去你当时的地位也不怎么稳定啊。” 沙迦耶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嘲讽：“那时候我父皇刚刚去世不到五十年，我刚登基，当时年轻气盛，难免做出一些现在看来显得有些激进的事情，地位不算稳定也是当然的——总有那么几只跳蚤在阴暗处蠢蠢欲动，我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重整的契机，让一些人看清楚事实。” “所以？” “所以有了后来的一些事情，我被击毙，瓦特伦军心动摇，拜伦无奈退军，大批瓦特伦人沉睡于底下等待苏醒，其中一些人以为这是在等待卷土重来，其实并不是，那么长的时间过去了，世界早就发生了变化，有些东西不可能永远都在原地等着他们。”沙迦耶说，“这些不用我亲手去操控，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人类和幻兽……” “什么？”陆十二显得有些怔愣地问。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沙迦耶偏开了头，看上去是准备结束这个话题，“现在拜伦他们已经做出了第一步行动，虽然看上去是失败了，但是似乎也足够引起人类军部的注意了，接下来他们可能还会有别的举动，但是不会像是这次一样那么顺利……” “那现在我们应该做什么？” “静观其变。” “说了和没说一样。” …… 一切就仿佛像是沙迦耶说的那样，在金兰大桥的袭击事件之后，在接下来的大约几个月内，又连续发生了几起幻兽袭击事件，但是因为军部已经提前加强了防范，所以损失伤亡并不算太大——事实上，在续金兰大桥事件之后，某个公共设施遭到袭击后的第二天，就有相关的军部部门上门来对陆十二发出了邀请函，说是军部正在组织一批以幻兽职人为中心战斗单位的组织，专门争对某由野生幻兽自我组成的恐怖组织的袭击案件。 按照沙迦耶的意思，陆十二没有立刻答应，却也没有直接拒绝，指挥使收下了邀请函，表示自己会好好考虑。 “为什么不直接答应下来？”陆十二奇怪地问，“不是一早就打算跟人类军部合作了么？” “你也说了，是‘合作’，”沙迦耶淡定地瞥了满脸好奇的黑发年轻人一眼，“而不是‘听从他们的指挥’。” “……有毛区别啊？” 陆十二啧啧两声表示男人过于咬文嚼字，而后淡定飘走。 之后，除却做出了“拒绝军部”这一伟大壮举，为了打听自己武器的下落，沙迦耶曾经试图去找过门生，但是却不怎么意外地吃到了闭门羹，陆十二对此表达不满的时候，沙迦耶却显得十分淡定，只是不急不慢地摆了摆手，表示没什么好着急的。 这副从容淡定的模样反倒让陆十二有些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虽然并没有直接加入军部组织的那只幻兽军团，但是几乎每一次的袭击事件沙迦耶都会到现场——到了最后，就连军部的人都习惯了这只特殊的“场外援助”幻兽的出现，甚至还有那么一些期盼在硝烟滚滚中，有那么一只不知道究竟应该归属于飞行系，还是陆战型的幻兽从天而降，扭转乾坤。 这种行为搞得就连陆十二都觉得自己变成了内裤外穿的超人或者是正义的蜘蛛侠……呃，游走于职权部门之外，自由的正义战士什么的？ 直到第三次袭击事件过后，短短的一个月内三起和幻兽有关的袭击终于引起了普通公民的注意。 无论是正规的纸媒、新闻联播还是网络上，各界人士对于几起袭击事件均是议论纷纷——虽然军部一直在极力掩饰这件事背后的严重性，但是耐不住那么多人同时一起胡乱猜测，在各种不靠谱的猜测之中，总有那么一两个蒙也能蒙对的—— 比如，在最大的社交论坛上，某天晚上黄金时间，忽然有一个古老的帖子被挖坟顶起，那个帖子的内容是N久以前，曾经有一位匿名人士质疑幻兽的身份所发表的言论，其中，还相伴有“最初的幻兽蛋从古战场区域挖出”的有力证明，在帖子的最后，那个匿名人士留下了一个疑问句：幻兽和瓦特伦星人的关系是？ 这个帖子被顶起之后，在引发一系列“挖坟图什么”的质疑声后，迅速引发一番热论，有顺着这个帖子怀中的思维方式思考下去大呼“细思恐极”的；还有极力反驳，并不认为自家幻兽是外星人的；更有一些属于中立人士，他们认为，无论这个猜测的结果如何，人类可能必须要理智地看待这个问题，因为事实证明，在最近发生的几起袭击事件当中，作为反扑中坚力量的，恰巧也是由幻兽以及幻兽职人组成的战斗力量。 那个论坛陆十二显得没事干时候也刷刷，主要是看看人家家里婆媳大战的日常系列，或者“这个男人/女人还要不要留着过圣诞节”系列，所以当时他刷到了这个帖子，好奇地戳了进去，紧接着一路追了下来，有时候看到一些靠谱的、有趣的观点，还会大声念出来跟沙迦耶分享一下。 沙迦耶刚开始还只是安静地听，对一些言论表示嗤之以鼻或者沉默认同，到了最后，平板光脑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的手中，陆十二看着他面无表情，修长指尖飞舞用各种犀利言语冷嘲热讽跟人家玩口水仗，也是醉了。 “财哥，我发现你地球语学得不错。” “一般。” “……岂止一般，还会拐弯抹角骂人呢。” “……” “你跟他们吵什么，掉份儿。” “闭嘴，我高兴。” “……” 那N年前被所有人无视的帖子，在一夜之间被顶上了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 除去那些没营养的、吃饱了撑着挑事的口水仗不说，有那么一些有理有据的分析，还是引发了正规媒体的重视的——有一些事情，正规媒体内部早有相关人士想到，但是介于某些“我就是爱跟主流对着干”的人的存在，他们反倒没办法直接说出来，那么多数情况下，他们会选择用引导的方式，借助一些舆论的力量，将它们顺理成章地表达出来。 于是在2515年12月21日的这一天早晨，陆十二爬起来打开电视机，第一眼就在早间新闻里看见了沙迦耶幻兽形态的照片，旁边是大大的几个字：幻兽，是敌是友？ 咬着牙刷，黑发年轻人指着电视机，含糊地对这会儿在他身后浴室里冲凉的男人幸灾乐祸道：“财哥，你上电视了，你好像不太上镜啊，怎么照得那么像通缉犯。” 第97章 浴室里的男人沉默了几秒，随即陆十二便听见浴室里的水被关上了，门被打开，门后出现了一具肌肉分布均匀、宽肩窄腰的高大完美男性躯体，窗外撒入的阳光之下，水珠顺着那麦色的皮肤往下滚落……陆十二看呆了一会儿，视线从男人的脚趾头到他的头发，再来一遍，最后停留在他双腿之间的物体之上—— 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陆十二一脸震惊：“你怎么不穿衣服！流氓！” 沙迦耶似乎觉得他这个反映很好笑：“我身上哪里你没见过，摸都摸过了，还装什么纯情。” 就是有这么“纯情”的陆十二脸通红得像糊了一脸番茄酱，似乎对于男人的无耻程度相当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道：“谁、谁摸过了！” 沙迦耶挑挑眉：“一会让你摸。” 陆十二唇角猛地抽了抽看上去还想骂些什么，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迎面扔来一条干燥的毛巾盖住了脸，扑鼻而来的是熟悉的沐浴乳香味……毛巾之下陆十二听见房间中响起男人赤着脚踩在木地板上发出的走路声响，当他手忙脚乱地将该在脸上的毛巾拽下来时，沙迦耶已经堂而皇之地晃着大鸟在他身后的床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现在到处都因为幻兽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不过好像还是觉得哪怕幻兽是当年的瓦特伦星人，也不能将它们一竿子全部打死的社会舆论占据了上风，”陆十二说，“我觉得如果你一直在等待这个的话，现在应该是个好时机了。” “社会舆论在主流声音面前都是浮云。”沙迦耶淡然的声音响起，“普通人怎么说都没有用，我在等的是人类军部自己主动发话要求应援——” “都已经开始征扩招幻兽职人的特殊组织了，还不算应援？” “只是要求‘应援’，远远还不够，现在你们的军部还认为这件事情他们可以自己解决……我都不急，你急什么——真的宣布身份以后，我可能会很忙，我不信任人类军部他们也不会完全信任我，这种情况下要合作的话就意味着前期工作繁杂，人类又是最喜欢用各种无聊的聚会拉近彼此关系的生物，到时候可能连续几天都回不了家的情况也是有的——你难道不担心那么多天都看不见我？” “不担心。” “嘴硬。” “反正还可以打电话。” “忙起来谁有空给你打电话。” “……怎么有你这种人的。” 陆十二知道沙迦耶故意气他才这么说，伸出手头也不回地在男人的大腿上拍了一巴掌，啪地一声，可响。 沙迦耶不理会黑发年轻人的碎碎念，结实的长臂从他的身后伸出，将他手中抓着的遥控器抽走，调了几个台，都是在播放新闻，沙迦耶在另外一个正在播放幻兽袭击事件相关的频道停下了，等了一会儿后，果不其然，新闻上也出现了之前陆十二在别的频道看见的他的照片。 当然是幻兽形态的。 好像是昨天他在中古大陆自由贸易百货袭击事件中，跟拜伦干架的时候，人类记者的抓拍，而且抓拍得很没有技巧……沙迦耶目光沉着地盯着电视机屏幕看了一会儿，正当陆十二以为他要发表什么高见时，却听见男人声音低沉地说：“嗯，是不怎么好看，我的脑袋没那么大。” “……你脑袋就是这么大，我说的像通缉犯是说你那张毛茸茸的脸啊，等下，”陆十二一脸茫然地回过头，“你就想说这个？” 陆十二话语一落，沙迦耶明显地愣了愣，随即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黑发年轻人——最开始陆十二还奇怪他做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直到周围的气氛变得有点诡异，他这才反应过来好像哪里不对，解释一下：现在两人的姿势是，沙迦耶坐在床边，陆十二盘腿靠坐在床边的地下。 所以当黑发年轻人转过头来的时候，在他鼻尖大约三十五厘米近在咫尺的距离，就是沙迦耶的雄性器官。 当陆十二说话的时候，鼻息之前呼吸出的热气也似有似无地喷洒在了沙迦耶的下身——早晨刚刚醒来的雄性生物总是难免精力旺盛比较经不起刺激，于是就是这么短短的一句话的时间，陆十二的眼皮子底下，明显地看见沙迦耶双腿之间的那东西起了反应。 陆十二头发都倒立着一根根立了起来，站起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就想走——但是沙迦耶又不是傻子，陆十二脸上是什么反应他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在黑发年轻人佯装淡定地站起来，转身，下一秒抬脚就想夺门而逃时，在他身后的男人却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他—— “去哪。”沙迦耶嗓音四平八稳地问。 “……”陆十二被扣住手腕，整个人都不淡定地抖了抖，然后转过头，露出个尴尬的笑问道，“做什么？我去做早餐，今天你不是说还要去找门生谈话的么……松手！” 沙迦耶当然不会理会他，瞥了一眼放在床头的电子闹钟，因为昨天跟拜伦他们又干了一架，等到他们匆忙地赶回G市自家里都已经是半夜的事情了，匆忙洗漱后大家都十分疲惫地睡下，再醒来时，这会儿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了——今天他们都起得比较晚，这个时候已经过了早餐时间，JAY他们应该已经自己解决了，还做什么早餐？ 沙迦耶不客气地将黑发年轻人抓回来，摁回床上——陆十二被他压得死死的完全动弹不得，床上刚刚换上了冬天用的羽绒被又软又轻，这会儿他整个人都快被埋进了被子里，睁开眼便看见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笼罩在自己的上方，正垂着眼认真地看着自己，阴影之中，一双金色的瞳眸显得异常明亮。 沙迦耶半个身子笼罩在阳光中，半个身子却在隐藏在阴影里，陆十二屏住呼吸，目光有些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似的在男人的脸上转了一圈，最终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一路下滑，目光掠过他的肩头——上面有三道比较新的抓痕，是昨天拜伦的爪子抓出来的，当时流血很多伤口也很深，沙迦耶也只是随便缠绕了下绷带就没去管他——这个时候陆十二才反应过来他又将绷带解了下来，而且冲凉的时候似乎也没有避开伤口，这会儿伤口虽然没有在流血了，但是也被水泡得有点湿。 “怎么又把绷带取下来了？你小学生啊手这么欠。”陆十二下意识地皱眉，“我去给你拿绷带。” 想要起身，但是就连上半身都还没来得及离开床铺，就被沙迦耶又摁了回去——陆十二是早就玩腻了这种“你起来我摁下去”的游戏，被摁下去这么一次之后他就不动弹了，沙迦耶看他老实，索性也将压在他肩头的手挪开了些，顿了顿，沉声道：“这点小伤我不绑那个东西，蠢得很。” “小伤？昨天你衣服都被血染成另外个颜色了。”陆十二皱起的眉头还是没有放开，“那你绷带都是什么时候用？手被砍得掉下来的时候？” 男人知道这会儿他在说气话，索性没有理他，反倒是专注地盯着陆十二的脸不放，陆十二被盯得浑身发毛，两人之间又保持这种姿势——心呯呯狂跳，目光游走完全不敢跟男人产生片刻的对视，就好像生怕一个不注意又磨枪走火了似的……他的目光从沙迦耶的肩膀上的伤口处挪开，滑过令人嫉妒的八块腹肌，晃悠了下，最终停顿在了他的小腹上，陆十二顿了顿，几乎是下意识地在男人小腹上那处疤痕上蹭了蹭：“这里没事了？” 在他的磨蹭中，他明显地能感觉到男人腹部肌肉稍稍紧绷，下一秒，一只大手就覆盖在了手背上。 沙迦耶抓着黑发年轻人的手不放，另外一只手撑在他的耳边，整个巨大的身体却往下压了下来——躺在下面的黑发年轻人任由他那结实的身躯压下来，感觉到男人高挺的、略有些冰凉的鼻尖从他的颈脖处蹭了蹭，他不动声色地哆嗦了一下，却没有推开他……似乎是感觉到了他这个动作，男人停顿下来，摁压着陆十二手背的那边手稍稍换了个姿势，变成和身下人十指相扣、掌心贴着掌心的姿势，他将陆十二的手拉上了他的头顶，摁压住，想了想后说：“枪伤没事了，那个巫家的人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下回让我看见他……” “算了吧，”陆十二用手掌心蹭了蹭沙迦耶的，“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沙迦耶轻哼了声，似乎对陆十二帮他说话这行为十分不感冒，沉重的身躯又报复性地往下压了压，陆十二被压得有些喘不上气来，而这个时候，他感觉到沙迦耶之前撑在他耳边的手挪开了，那只大手鬼鬼祟祟的从他身上的衬衫下摆处探入，仿佛试探性地在他的小腹附近游走…… 陆十二被摸得有点痒，与此同时，他能感觉到浑身赤裸的男人贴在他大腿一侧的东西似乎在有意无意的摩擦着……眼角有些发热，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低低的粗重喘息声，想要挪开一点自己的腿，奈何压在他身上的人就好像早就察觉了他的这个意图，将他压得死死的。 沙迦耶的唇从黑发年轻人的耳际一路下滑，湿漉漉的，像是大狗鼻子在人身上拱来拱去似的，陆十二觉得有点痒，笑着躲了躲，伸出另一边手碰了碰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的额间：“财哥，你今儿怎么了？” 其实不止是今天。 他觉得最近沙迦耶都变得特别粘人——要说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大概是在地下室那一次乱来之后，除了有袭击事件发生，其他的事件陆十二走哪里沙迦耶都寸步不离的跟着，那黏糊人的程度……跟以前发财几乎不相上下。 而且时不时就抓紧时间部分时间地点场合的动手动脚。 就好像对身体接触这种事情上瘾了似的。 不过介于以前发财也经常这样，陆十二早就习惯了，所以也没有阻止他，有时候他会好奇地问沙迦耶难道没有自己的事情去做么比如去打探一下别的觉醒幻兽的消息之类的——毕竟沙迦耶说过，除却朝云之外，每一位觉醒幻兽曾经在瓦特伦都是优秀的战士，他需要争取尽量多的觉醒幻兽站在他的这一边——然而，每次陆十二提出疑问后，沙迦耶都只是沉默不语地盯着他看，看了很久后，才缓缓地说：不急。 而此时此刻。 “……”沙迦耶听见陆十二问他今儿个怎么了，下意识地动作一顿，金色的瞳眸之中有无奈的光芒一闪而过，他抬起头似乎有些无语地看着陆十二，“最近事情这么多，我也是会累的，真当我是机甲么，拆了又有，随便蹂躏……” 陆十二觉得他这样碎碎念抱怨夜罗刹的战争机甲的模样挺有趣——最近几次袭击事件中，他们每一次都能看见夜罗刹带着造型不同的战争机甲出现，包括金兰大桥袭击事件在内，目前为止三次袭击有两次是成功地回收了机甲的，其实军部的人对这个战果已经很满意，但是沙迦耶却不满意。 在某些事情上，他显得比较固执。 陆十二盯着沙迦耶看了一会儿，果不其然他看见在男人的眼中有疲倦的光芒，并不明显，如果不仔细看也不太看得出来，而且在他眼下还有一层淡淡的乌青，因为沙迦耶的肤色问题，同样不是现在这样凑近了看，压根就注意不到——自家幻兽状态出现问题自己却完全没有察觉，陆十二停顿了下，总觉得自己似乎并不是那么一个称职的主人，他想了想，手从沙迦耶的额间挪开，顺手给他理了理这会儿还有些湿漉漉的金发，干脆建议道：“如果觉得累的话，今天不要出门了，在家里休息一天……反正找门生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解决的。” 陆十二话语刚落，便感觉到男人在他小腹处鬼鬼祟祟游走的那只大手停了下来，就像是见了耗子的猫似的他眼前一亮，稍稍撑起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的人问：“怎么休息？” “……吃饭，睡觉，跟A仔他们一块到院子里晒晒太阳？”陆十二试探性地问。 沙迦耶挑起眉。 陆十二放弃了：“看来你口中的‘休息’和普通的概念有些不太一样。” 沙迦耶轻笑一声像是认同了陆十二的说法，一只手流氓似的勾起陆十二身上裤子的边缘，想了想后，说出一句让陆十二想要跳窗逃跑的话：“继续上次的内容，我们来上课吧。” 陆十二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床上。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自从那一次在地下室里，两人之间发生了一些超出陆十二预想范围内的事情之后，他就觉得有时候沙迦耶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劲——如果以前还只是亲亲抱抱之类的简单动作，那么现在，他偶尔会像是想将他拆之入腹似的。 陆十二憋了老半天，最终还是没什么出息地吞吞吐吐道：“财哥，那个，不急吧……” 话语刚落，便感觉到自己的下颚被稍稍抬起，被迫对视上男人那双带着浅浅笑意的金色瞳眸：“那天地下室的感觉还记得么？” 陆十二老老实实点点头，半晌反应过来之后又摇摇头，连忙道：“不记得了。” 沙迦耶含笑看着陆十二。 陆十二被他那目光看得恨不得打一个地洞钻进去这辈子再也不要出来。 “那天就让你开心了一次，”沙迦耶一边缓缓地说着，一边暗示性的用下面蹭了蹭陆十二，大型狗似的，再说话时，唇瓣间呼出的气息都显得有些灼热地喷洒在陆十二唇角，他知道他是故意的，正当陆十二被他弄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事，便听见沙迦耶说，“结果你开心完了就不管我了，后来我自己跑到浴室里解决的……” 沙迦耶说得语气很委屈，就好像陆十二真的怎么着了他完了还拔屌无情了似的。 沙迦耶用手勾了勾黑发年轻人的下巴：“今天说什么也轮到我了吧？” 虽然是商量的语气。 但是陆十二知道，沙迦耶那完全没有要商量的意思。 此时此刻陆十二后悔得肠子都快青了，就蛋疼自己干嘛一时嘴贱提出什么今天休息的提议——而今天也不知道是哪里见着鬼了，都这个时间了JAY和沙巴克他们没见他们下楼也没上来找人，周围安安静静的，没有人说话的时候，陆十二只能他与沙迦耶彼此之间喘息的声音。 沙迦耶稍稍让开了身子，自己坐起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边，与此同时他将陆十二也拉了起来——于是两人直接调换了一个姿势，此时变成沙迦耶长腿舒适地伸展着倚在床头，陆十二半趴跪在他那完完全全赤裸的身上，手触碰到哪都是对方那温热的紧绷皮肤，稍稍移动，还能摸到男人身上那以前各式各样的战争中留下的凹凸不平，新旧不一的大小伤痕。 陆十二拧过脑袋，将目光投向窗户处——随即他听见身边的男人发出一声低低的沉笑，懒洋洋地挥了挥手，于是那厚重的窗帘便“唰”地一下自动拉了起来，将外面投射进来的阳光一下遮挡住，房间之中再一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陆十二的心猛地往下沉了沉，当房间中陷入昏暗，视觉上的感官确实让他其他的器官变得异常灵敏起来，他感觉到男人的大手伸出来扣在他的后脑勺插入他的头发将他压向自己，下一秒，漆黑之间，他便感觉到自己触碰到了一双略显得冰凉的唇瓣——与前几次的接吻并不相同，这一次男人不急不慢仿佛是在细细品尝，他灵活的舌尖在陆十二的唇瓣上滑动，玩弄了一会儿似乎玩腻了，又该用牙齿轻咬…… 陆十二被他弄得一会儿痒一会儿痛。 这会儿，沙迦耶靠坐在床边，陆十二则是跪在他张开的双腿之间，后者比前者稍稍高一些，所以当陆十二在压在他后颈的手微微使力而不得不低下头、微微张开唇才能保持呼吸时，那模样看上去就好像是他在无声地迎合沙迦耶的索吻。 两人陆陆续续地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这个时候，整个房间之中的气氛与之前便完全不同了——完全适应了此时昏暗的环境，陆十二只感觉到自己稍微能看清楚了一些，在接吻的过程中，他和沙迦耶谁都没有闭上眼，就好像在彼此暗暗较劲谁先闭上眼谁就失去控制权似的，瞪着对方…… “怎么不闭上眼？”沙迦耶轻啄了下黑发年轻人的下唇，手从他的后颈处挪开，“我没教过你接吻的时候要闭上眼么？” “娘们接吻时候才闭眼，”陆十二被咬得恼了，张口反咬沙迦耶，“要闭你闭。” 沙迦耶轻笑一声，似乎觉得陆十二纠结这个挺有趣——这个时候，他的手已经沿着黑发年轻人的背脊一路向下，大手落在了他的臀上，不动了……另外一只手抓起陆十二的手，捏着他的指尖把玩了一会儿——沙迦耶似乎很满意现在这个动作以及气氛，所以他并不急着进行下一步动作。 反正今天时间有很多。 “财哥，你最近吃错什么药了，黏糊糊的。”在沙迦耶专心致志地研究陆十二的手指，将它捏来捏去时，陆十二抓紧时间问，“轻点，手指要被你捏碎了……不知道自己劲儿大啊。” 沙迦耶闻言，仿佛下意识一般停下了手中把玩的动作，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扫了陆十二一眼，正当陆十二露出个困惑的表情时，他却顿了顿，目光闪烁了下将唇落在黑发年轻人胸前敞开的衣领下的胸前，含糊道：“没有，就是累了，想跟你在一起多待一会。” “……我又不是营养剂，跟我在一起你还能瞬间活力充沛？” “唔，”沙迦耶的唇一路下滑，贴在陆十二的胸腔上他发出来的声音闷闷的，“你就是营养剂。” “……” 这诡异的对话陆十二十分没情调地想起了几百年前的某品牌没节操的奶茶广告。 就在他囧着脸愣神之间，他却忽然感觉到自己被沙迦耶牵着的那边手碰到了一个诡异的东西，那玩意有些烫，滑手，并且在他触碰的一瞬间像是有生命似的跳了跳——陆十二也是男人，他当然知道自己摸到的是什么东西，他的手抖了抖却没有直接甩掉自己压在他手背上的那只大手，只是稍稍低下头，看着沙迦耶。 此时，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男人将脸从他的胸口前拿起来，抬头从他人畜无害地勾起唇微笑道：“我教你怎么取悦雄性？” “……”陆十二想说自己就是，不过想了想觉得这说法不怎么准确，毕竟人类好像不是用“雌雄”来形容的，看着面前这张可恨又可爱的脸，他露出个万般无奈的表情说，“教会了以后呢？以后要是咱们分开了，岂不是便宜了别——” 陆十二的话还没说完。 下一秒他便看到沙迦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拦着他的腰近乎于有些急躁地将他往自己怀中压了压，他愣了愣，随即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近在咫尺地在他耳边响起：“没有别人。” “什么？” “没有别人，只有我。” 沙迦耶认认真真地重复了一遍——自打他恢复记忆，会说话，他很少用这样近乎于任性的固执语气说话……陆十二最初还有些惊讶，但是很快的，他只觉得自己胸腔之中满满的——在男人看不见的角度，他稍稍皱起眉，眼角有些发热，抬起手，仿佛安抚似的拍了拍男人结实的背部。 “开玩笑的。”再开口时，陆十二的嗓音显得有些沙哑，“紧张什么。” “没有紧张，”沙迦耶放开陆十二，抓着他的手将他往下带了带——目光从他敞开的领口往里看去，看见后者的胸膛之上方才被自己留下了的一串红痕时，他的目光稍安，“是警告，除非我死了，否则你最好不要沾花拈草，被我知道你就死定了。” 刚才那瞬间的感动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十二有些无语，看着眼前沙迦耶一脸认真地搁下狠话那幼稚鬼的模样他有点想笑场，不过他忍了忍最终还是没有笑出声，选择息事宁人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家幻兽的脑袋，当手从对方柔软的发间穿过，他动了动唇正准备说什么——忽然之间，便感觉到整个人被往下拽了拽—— 陆十二被拽了个猝不及防，狼狈地趴了下去，而后在他惊讶之间，男人下面那早已有了反应这会儿正生龙活虎的东西的前端从他的鼻尖擦过。 陆十二倒吸一口凉气。 沙迦耶也是呼吸一窒，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沉吟。 陆十二稍稍抬起头，想要拉开彼此的距离——但是刚才那一下似乎让男人尝到了甜头，他立刻伸出手阻止了他的动作，与此同时用淡然的语气道：“比起说话气人，你那张嘴要不要来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对方问得云淡风轻，陆十二却觉得毛骨悚然，他连忙动了动唇想说不要——然而对方像是就等着他这么一下似的，趁着他张嘴的一瞬间，又将他的头往下压了压——这一次，准确无比地把自己那玩意塞进了对方微微张开的唇中。 “呜呜——” “嘘，这是第二课。” …… 此时此刻的房间之中，宽大的床边，样貌英俊的男人长腿舒适地弯曲着跨坐在床边，他微微眯起眼，喉结滑动像是在强力地压抑着什么冲动，麦色的皮肤之上布满了细细的汗液，而在他的双腿之间趴伏着一名黑发年轻人，他的头颅顺着男人压在他后颈脖处的手小幅度的起伏着…… “就是这样，轻点，别咬……咬坏了对你有什么好处？谋杀亲夫么。” “唔——” “舌尖动一动……” “呜呜——” 房间之中只剩下彼此之间频率不同的粗喘气息——黑发年轻人呼出的气息尽数喷洒在男人的腿间，伴随着他不知道是难受还是怎么的低低呜咽声，男人轻轻地摆动自己的腰部，唇角勾起一抹懒洋洋的笑容，似乎正愉悦地倾听着那时不时才会响起的诡异的、仿佛是什么东西含着液体撞击的声音…… 直到过了很久。 当陆十二觉得自己的唇角都开始被摩擦得火辣辣的疼痛，他感觉到男人身体突然紧绷，紧接着从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低的咆哮，紧接着，灼热的液体顺着他口腔中的东西射入他的喉咙里…… 陆十二差点被呛死。 在压在自己后颈处的大手挪开的同一时间，他猛地后退剧烈地咳嗽起来——将口中那有些苦涩的液体吐出，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身后的男人伸出手将他扶起来在床上坐稳，他回过头用发红的眼角扫了他一眼，后者无视了他的不满眼神，伸出手仔仔细细地将他唇角边逸出的混合着唾液的乳白色液体擦掉。 那粗糙的大拇指指腹没轻没重地擦过，陆十二原本就有些红肿的唇角哪里经得起这种粗暴带路，“嘶”了声，他皱起眉，拍开对方的手——就这个动作，他却愣了愣，目光盯着沙迦耶肩膀上的上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太暗，他总觉得好像那伤口，狰狞状况不如之前恐怖了。 可是明明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 还是因为沾染的水干了视觉差的缘故？ 沙迦耶不急不慢地收回手，靠在床边，盯着陆十二看了一会儿。 直到陆十二被他盯得浑身发毛，转过头斜睨他一眼问：“干什么？” 沙迦耶沉默片刻后，看着陆十二认真道：“忽然不想去找门生了。” “今天是不去了。”陆十二“哦”了声随口答道，“老子腰酸背痛，哪里还有心情陪你去折腾那个。” 却没想到沙迦耶摇摇头：“以后也不想去了。” 陆十二一愣，似乎没整明白男人这是发的什么疯，转过头看奇葩似的看了看沙迦耶：“爽糊涂了你？不找门生你拿不到最后一个封印，拿不到最后一个封印你就永远都记不起来自己的武器被自己塞哪去了……武器不要了？” 沙迦耶皱起眉，似乎有些迟疑，但是片刻之后，他还是犹犹豫豫地说：“没有武器也不会死，现在没有武器拜伦他们一样被我揍，我总有一种预感最后一个封印带来的不一定是好消息……要不干脆算了吧。” “别任性。”陆十二跳下床，走向浴室，替自己打了一杯水一边漱口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一把武器而已，最糟糕不过是已经坏掉不能用了，不管是不是没了，还是弄清楚的好。” 沙迦耶靠在床边，保持原本的姿势不动，他盯着浴室门边漱口的黑发年轻人看了一会儿，片刻之后，叹了口气，似乎是被他说服了。 第98章 发泄完毕过后，沙迦耶的精神状态好得不得了，不要说是出门去找门生，他看上去简直可以直接去征服宇宙。 但是相反的陆十二就不怎么样了——他觉得大概是低头太久的关系，脑袋昏昏沉沉的，下巴也酸得要死，明明肚子饿得不行却连张口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沙迦耶看他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似乎有些担心，挑起他的下颚左右仔细打量了下，在那双金色瞳眸的专注注视下，陆十二被盯得浑身发毛，只好摆摆手胡言乱语道：“我没事，可能只是不习惯……” 说完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鬼，他死死地闭上了嘴。 沙迦耶笑着说：“以后让你习惯。” 陆十二：“……” 这家伙，有时候真的很流氓。 拒绝了沙迦耶提出继续“卧床休息”的提议，这个时候回到床上谁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更可怕的事情，两人穿好衣服一前一后下了楼，早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JAY回过头来，瞥了一眼陆十二，一眼就看见黑发年轻人满脸纵欲过度的模样…… 陆十二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JAY看了看不远处给自己倒羊奶的沙迦耶，又转过头看了看身边的黑发年轻人，最终还是没有憋住奇怪地问陆十二怎么回事——陆十二想了想，正想含糊地回答这个问题，却没想到这个问题被路过的沙迦耶听见，当时男人手中端着一杯羊奶看上去似乎是正准备到院子里去，在黑发年轻人来得及开口做出回答之前，他站住脚步，满脸淡定地甩下了一个云淡风轻的答案：“被我榨干了。” JAY：“……” 陆十二压根不敢去看JAY脸上是什么表情。 只感觉到自家队友意味深长地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肩，陆十二像是被烫到似的拍开他的爪子，而就在这个时候，沙迦耶偏偏还在旁边上下打量了一圈满脸通红的黑发年轻人，而后无比认真地说：“下回用幻兽的形态试一下，搞不好效果更好。” JAY：“……” 陆十二无力地摆摆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JAY：“我懂，辛苦你了。” 陆十二：“……” 这个时候A仔拱开门从外面走进来，来到沙发上的人类身边没怎么客气地跳上沙发占据了剩下的所有位置，陆十二拿过茶几上的小蛋糕吃了一口，转过头漫不经心地摸了摸A仔的脑袋，一边问JAY：“A仔的眼睛怎么样了？” A仔因为不喜欢鱼类食物，所以之前有些夜盲障碍，不过之后被陆十二以及沙迦耶的强行喂食后，这种情况有很明显地改善，对鱼类食物的接受度也高了些，之后陆十二就没有再对它进行强行喂食，都是JAY去做这些事情，此时听见陆十二提到这件事，JAY却皱皱眉说：“虽然有一直按照你给的食谱喂，不过在最开始快速好转之后，似乎好转速度就缓慢了下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多少还是有些后遗症……” 陆十二闻言，稍稍集中了精神捧着A仔的头看了看：“不会吧？前面A仔恢复得那么快，如果按照健康的食谱喂食，它现在已经好透了才对啊……” 陆十二言罢，忽然听见身后的JAY沉默下来，良久之后，却忽然听见他在身后仿佛开玩笑似的说了句：“不会是要你亲手喂的东西才有用吧？……你那是什么，治愈的神圣之手么？” 陆十二转过头看了JAY一眼：“你漫画看多了吧？” “随便说说而已，干嘛那么严肃。”JAY耸耸肩。 陆十二放开了A仔的脑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沉默片刻后重新上楼将那本压在枕头底下的宠物食谱书拿下来研究准备改良一下配方试试看，沙迦耶喝完了羊奶，变作幻兽形态跟沙巴克到院子里晒太阳去了——阳光从拉开的推拉门撒入客厅，暖洋洋的，在陆十二一边翻看着那本从五百年前带回来的宠物食谱书，耳边是JAY在看的肥皂剧女主角歇斯底里的哭声，B仔趴在陆十二的膝盖上肚皮朝上打着呼噜睡得昏天暗地…… 在陆十二的记忆中，他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渡过这样悠闲的一天了。 …… 事实上，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都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从伽马A星回来JAY就扬言要个把月才肯继续干活，连带着整个家里的气氛似乎都变得慵懒起来——最令陆十二难以理解的是，其他人也就算了，明明有很多事要做的沙迦耶似乎也患上了拖延症，每一次提到让他去找门生谈谈，他要么假装没听见，要么就直接扯开别的话题。 陆十二表示相当的不理解。 “财哥，你到底想干嘛？” “什么？” “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去找门生？” “明天。” “你昨天也是这个答案。” “你都知道我会这么回答了，还问什么，”沙迦耶露出个无奈的表情，“到时候我自然会去，你以为门生现在是什么地位，又不是说想要见到就想见到的……外加上一次金兰大桥她救下朝云的事情似乎也并非出自她的职人家族的意愿，现在她应该是被严格看管起来了——” 还没等沙迦耶说完，坐在他对面的黑发年轻人脸已经比砂锅还黑，他猛地站起来打断了男人的说话，自顾自地出了门——留下一屋子沉默中面面相觑的人，沙巴克看了看被陆十二甩上的门，又转过头来看了看面无表情稳坐沙发上的沙迦耶，露出个欲言又止的表情：“主公……” “不用管他，”沙迦耶微微蹙眉又迅速地松开，随即道，“让他去吧。” …… 陆十二这边，出了门黑发年轻人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为“要不要去找门生”这个问题上跟沙迦耶发生冲突，这会儿他有些心烦气躁，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瞎逛，最后逛啊逛还是坐上了前往幻兽职人公会的磁悬浮轻轨，接下了当天的幻兽回收站重建的任务后，大约三十分钟后，他站在了幻兽回收站的门口。 陆十二挠挠头，也不知道自己又跑回这个地方是要做什么——因为他人到幻兽职人公会已经是中午时间，今天稍微合适的任务都已经被领取得差不多了，陆十二拿到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幻兽笼子的清理工作，工作地点是在B区。 因为这样的任务又脏又累，恰巧又因为没什么技术含量所以报酬也低，这才作为“垃圾任务”被其他职人挑剩了下来——这种任务一般都是没什么实力又想提升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的职人才会领取，而此时，因为在伽马A星的表现以及后来沙迦耶又无数次出现在公众的眼球之中，作为拥有“陆战系、飞行系”混合强大幻兽的幻兽职人，陆十二已经小有名气。 所以就连任务发放员都对他接下这种任务表示不太理解。 陆十二只是满脸尴尬，假装自己“为社会建设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伟大形象——不然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老老实实地说，是因为跟自家幻兽吵架然后一个冲动做出了摔门离家出走的幼稚举动，现在不好马上回家所以才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做吧？ 在心中又念叨了沙迦耶无数遍，陆十二抬脚走进幻兽回收站——因为今天的任务十分简单，所以没人权到连接引人都没有——陆十二独自地走进回收站，随即这才发现今天在主建筑的门外依旧是停满了各种豪华车辆…… 难道又是开会？这群人哪来那么多会好开？……黑发年轻人的目光在其中某辆十分眼熟的黑车上一扫而过，停顿了下，正准备抬脚往主建筑里走，却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见从自己的身后传来了一阵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当那轰鸣声停下来后，没过多久，安静的气氛中忽然冷不丁地响起了小孩子歇斯底里的哭泣声。 那哭声越来越近，其中还夹杂着有成年人无奈的游说的低沉声音。 陆十二脚下一顿，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只见此时此刻在他身后正远远走过来的是一个小姑娘还有一名正弯腰跟她说话的年轻女人——她们大概刚从身后那架白色的车子中下来，距离太远了，陆十二看不清楚那是什么车，只是从外型上来看，应该也是高级轿车才对…… 那小姑娘看上去也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她怀抱一只毛茸茸的、拥有白色皮毛的幼年陆战型幻兽，身上穿着的是到脚踝的白色公主长裙，脑袋上带着一顶精致的帽子，一头及腰的长卷金发，只不过这会儿，她哭得满脸通红像是下一秒就要憋过气一般，她身边的女人似乎对她十分无奈，正一声声叫着她的名字，并强调着“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陆十二有些不明所以的目光停顿了下，而此时伴随着那不远处的两人越走越近，他终于看见此时被那小姑娘揣在怀中的幻兽真实的模样——简单的来说，这只幻兽的状态不太好，虽然是幼年状态，但是浑身的皮毛却没有B仔或者沙迦耶小时候那种光滑的状态，东一搓西一搓的，甚至露出了皮毛底下粉红色的肉来，皮毛也是脏兮兮的打成了结；耳朵脏兮兮的看上去从来没有清理过的模样；眼睛似乎也出了问题，一只睁开一只闭上…… 明明看上去是条件不错的家庭，怎么能把幻兽养成这副德行？ ……现在又出现在幻兽回收站的门口，小孩又哭成这副德行，她们是来干什么的，答案几乎是显而易见了。 陆十二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这个时候，这对母女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小姑娘戴着的大帽子将她的脸完全遮盖在了阴影当中，陆十二看不清楚她的脸，反倒是其中那个女人似乎还转过头来显得有些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很奇怪这个黑发年轻人站在幻兽回收站的门口盯着她们看是什么意思。 而那个小姑娘似乎也没有注意到陆十二，伴随着逐渐接近幻兽回收站，她的步伐越来越小，抱着怀中幼年幻兽的力度也越来越大，一边哭一边用含糊稚嫩的嗓音说：“伊利亚不要把雷杰放到幻兽回收站让叔叔们饲养，雷杰就应该睡在伊利亚的卧房里……” 那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听上去既无奈又烦恼，还饱含着一丝丝的不耐烦：“伊利亚，这个时候还在说什么傻话，你的幻兽再不接受治疗恐怕都活不下去了——再说看看你自己的模样，你觉得你的身体还合适继续饲养幻兽吗？” 在陆十二的注视中，那个名叫伊利亚的小姑娘摇了摇头，拽了拽身边女人的衣袖：“伊利亚要雷杰，我不管，妈妈我们回家吧……” 那个女人却自顾自地停下脚步，看了看周围开始抱怨：“奇怪，怎么都没有工作人员来接待？现在的政府部门办事效率就是这样的吗？” ……现在幻兽回收站还在重建，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哪里有空跑到这里夹道欢迎每一个人？顺便，明明只是来抛弃幻兽的，就不要搞得像是VIP贵宾似的那么理直气壮的…… 陆十二囧着脸站在原地，只见在最初的抱怨过后，母女二人不知道又低声说了一些什么，从那个年轻母亲脸上的表情来看，大概只不过是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题罢了——在她们似乎是有了不愉快的谈话结果后，那个年轻的母亲直起腰杆似乎拒绝再跟女儿对话，又满脸烦躁地看了看四周，最终，她的目光终于不情不愿地停留在了不远处的陆十二身上。 陆十二眨了眨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是太想跟这个女人说话。 只不过他要到B区去的话，这对母女所在的地方又是他的必经之路，所以他在思考了片刻后，还是硬着头皮走了上去——果不其然，在他即将要跟她们擦肩而过的时候，陆十二听见那个年轻的母亲犹犹豫豫的声音响起：“……这位先生……” 陆十二无奈地停下步伐，转过头，挂上招牌式和善微笑：“什么事？” “您是到这个地方来做任务的幻兽职人吧？”一扫之前那不耐烦的模样，在以自家女儿的哭声为背景乐的情况下，那个女人似乎强压下了烦躁的情绪，还算礼貌地说，“请问您知道办理幻兽寄养手续的办公室在哪里吗？” 听到她这么问，那个叫伊利亚的小姑娘哭得更加大声了些。 陆十二脑袋被哭得嗡嗡响，万分无奈地举起手替她们指了个方向——那个年轻的母亲在礼貌道谢后，扣住自家女儿的肩膀将她往那个方向带了带，走出几步后，似乎有些忍无可忍地低声呵斥道：“伊利亚，不要再哭了，你知道这都是为了你好，如果不是你舅舅当初经不住你的请求送你一枚幻兽蛋，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同意你饲养幻兽的……” “伊利亚不要丢掉自己的幻兽，”那个小姑娘越哭越大声，她索性停下了脚步，“伊利亚当初跟舅舅保证过，要好好照顾雷杰——” 那个年轻的母亲看上去还想再说什么，只不过这个时候，忽然一阵寒风吹来，将那个小姑娘头顶上的帽子吹掉了——她立刻微微睁大了眼露出了慌慌张张的模样，似乎想要伸手去抓住那帽子，而此时，那帽子却已经被吹落到了陆十二的脚边。 黑发年轻人弯下腰将那帽子捡起来，几步上前想要将那帽子递回到那个女人手里，却在不经意地扫过伊利亚的脸部时，忽然手部动作一僵—— 之前因为有帽子的遮掩，再加上他本身想要跟他们交流的欲望也不是很强烈，所以他压根一直没有注意这个小姑娘的脸，而此时此刻，他这才惊讶地发现，在这个小姑娘的脸上居然长满了红色的疹子——那些疹子在孩童白净的脸上显得特别触目惊心，有些已经很大了，微微隆起，前端还有一颗小小的泡珠…… 似乎是注意到了陆十二的目光，那个孩子的母亲慌慌张张的道谢将帽子几乎是抢一样地躲回手中，扣到小姑娘的脑袋上，然后又显得比之前更加暴躁地一把将她怀中抱着的那只幼年幻兽抢了过来，大声呵斥：“不许抱着了！你还被它害得不够惨吗，伊利亚？！” 说完，她一只手显得有些粗暴地拎着那只幼年幻兽，一只手抓着那小姑娘的手臂将她往之前陆十二所指的方向走去。 却在这话时候，她忽然听见身后的黑发年轻人说：“等一下。” 那女人脚下一顿，停下步子转过头来，只见身材修长的黑发年轻人双手懒洋洋地插在口袋中，这会儿正满脸和善地看着她：“也许是多管闲事，不过能不能请教下，你们为什么要抛弃这只幻兽？” 陆十二提问的语气很客气。 再加上他本身长得也不错，之前又配合地帮指了路，所以这会儿，那年轻的母亲似乎暂时放下了戒心，原本紧绷的唇角也稍稍放松了些，这会儿在女儿持续不断的抱怨声中，她飞快地跟陆十二简单地说明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本是这个名叫伊利亚的小姑娘的舅舅送了她一枚幻兽蛋，因为是价值不菲的礼物，所以哪怕是刚开始极力反对自己的女儿饲养幻兽的她也还是勉强地答应了下来。一直想要饲养幻兽的伊利亚很开心，打从幻兽孵化后就跟它吃喝拉撒睡都呆在一起，还总是带它到处玩耍美其名曰“冒险”，每天都弄得一身脏兮兮的，晚上又睡在一起……久而久之，随着幻兽的长大，伊利亚开始对幻兽的皮毛出现了“过敏”的症状，身上开始长出红疹子，很痒，而且一抓就破，擦过很多药都不管用，带去看医生也不能解决问题，擦过药好了一会儿后，又会继续出疹子——他们试过隔离幻兽，但是却还是不能阻止这样的情况反复发生，没办法，为了孩子的健康着想，他们只好将这只幻兽彻底丢弃。 那个年轻的母亲一边说，似乎是为了要证实自己的说法，她拉起伊利亚的胳膊将她的袖子掀起来——果然如同她所说的那样，在伊利亚的胳膊上也长满了她脸上的那种红疹子。 就好像真的过敏似的。 陆十二盯着那些个红疹子看了一会儿，片刻沉默之后，眨眨眼问：“……这只幻兽天天带出家门，却从来没有洗过澡么？” “幻兽怎么能洗澡，”那个女人皱起眉，“洗了它会死掉的。” “……” 对了，差点忘记“幻兽不能洗澡”这个歪理邪说可是沁入了每一位现代人的思想当中，陆十二万分无语地叹了口气，又伸出手稍稍抬起伊利亚那哭得满脸通红的小脸看了看她脸上的疹子，再一番仔细打量后，他放开了她的脸：什么鬼过敏，就是被跳蚤咬了而已。 而且这只幻兽的情况也太糟糕了，一看就是小孩子不会养，平常自己吃什么就喂幻兽也吃什么——耳朵似乎是被刮破之后没有及时处理有些流脓，眼睛也因为有炎症，被眼屎糊得睁不开，周围的毛都掉了。 幼年幻兽本来也是比较脆弱的生物，如果放任不管的话，这只幻兽恐怕也活不久了吧？ ……难怪大家总说幻兽除却昂贵之外，哪怕是孵化出来都十分难饲养动不动就会夭折——这么一想，压根就是这些人缺少科学的饲养方式，所以才会导致幻兽提前夭折吧？ 财哥小时候除了吃得多，从来没见有什么小病小痛——每天被陆十二抓着洗澡，长大以后干脆自己学会每天冲凉，别说是“因为洗澡所以死掉”，简直是精力旺盛得惊人，连喷嚏都不见打一个。 陆十二想了想，看着被捏着颈脖子无精打采地被捏在这个女人手中的幻兽，最终还是伸出手将它接了过来，随即道：“请跟我来。” 那个女人虽然放开了幻兽，但是对于这样的邀请还是显得有些迟疑：“我们只需要到办理寄养手续的地方——” 陆十二温和地打断了她：“您的女儿似乎并不想直接放弃这只幻兽。” 她猛地皱起眉：“虽然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 陆十二说：“如果这只幻兽能够处理好，从此不让您的女儿生长出奇怪的疹子，幻兽身上本身的状态也可以得到改善的话，那么想要抛弃的理由便也不存在了，您看我说的对吗？” “可是你说的这些问题都不能解决，我们不是没有想过办法，我也上网查询了很多资料……”女人的声音变得比较强硬了些——然而还没等她说完，此时此刻站在她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已经打断了她的话，她稍稍抬起了自己的帽子边缘，露出一双深褐色的瞳眸，双眼发亮地看着陆十二，“叔叔，你有办法吗？——妈妈，叔叔说他有办法的呀，为什么不试试呢？” 年轻的母亲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黑发年轻人，此时，却看见后者露出个显得有些腼腆的笑容：“我尽量试试。” …… 虽然语气温和，但是随即这个女人发现，眼前的黑发年轻人做起事来却显得毫不含糊，手脚利落。 他先是将他们带到了回收站B区，先注册了自己的任务，期间因为靠近B区，她们也清清楚楚地看见了B区中被抛弃的幻兽的模样，每一只幻兽都被关在跟自身大小差别不大的笼子中，虽然卫生环境还不错，但是看着那些脏兮兮的皮毛从笼子栏杆里挤出来，也能轻易地猜到它们在里面肯定不会感觉到舒适。 女人到底是心软的生物，似乎是看见了母女俩闪烁的目光，陆十二轻笑一声，一边将任务登记卡交还给工作人员，一边用仿佛漫不经心地的声音淡淡道：“现在重建了还算好的，以前重建之前，情况比现在糟糕一百倍，站在幻兽回收站外面都能闻到回收区的粪便臭味。” 语落，他满意地看见那个女人脸猛地抽搐了下。 怀中抱着那只可怜的幼年幻兽，陆十二带着母女两道旁边的休息室，问工作人员要了一些简单的处理幻兽伤口的药品，先将那只幻兽耳朵上的脓水以及眼睛上已经干裂结垢的眼屎耐心地清理干净，在那只幻兽甩着脑袋，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时，那个年轻的女人用显得有些失望的声音说：“没用的，已经找幻兽的医生看过了，它的眼睛已经——” 女人的话还未落。 在伊利亚惊喜的欢呼声中，幼年幻兽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一双碧绿的瞳眸晶亮，除却刚刚清理干净的那边眼睛眼皮上看上去有些红肿发炎之外，视力压根没有任何问题。 “怎么可能？”女人惊讶地说，“我明明找了医生看过——” 陆十二没有理会她，又重新将那只幻兽抱起来，来到B区内部——这一次，他直接将冲洗笼子的消毒清洁剂稀释过后，在身后的母女大惊小怪的惊呼声中，将幼年幻兽整只放进了消毒液里，浸泡。 “洗干净就好了，你女儿不是对幻兽过敏，是被幻兽皮毛里寄生的小虫咬了——不知道你们找的是什么医生，普通的皮肤科医生应该也能轻易判断这是蚊虫叮咬而非过敏症状。”陆十二一边替幼年幻兽揉搓身上的皮毛，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幻兽不能洗澡这种说法压根就是谬论，及时洗澡不仅能清理幻兽身上的寄生昆虫也能防止疾病滋生……幻兽本来也是生命体，将脆弱的生命体交予孩子随意饲养也是不负责的行为——将幻兽蛋交给她之前，作为赠送人，她的舅舅总应该对她说一些注意事项，至少在幻兽变得强壮之前，不应该将它带到环境没有保障的户外去——” 陆十二一边说着，却没发现身后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 等他反映过来哪里不对转过身时，便不其然地对视上了一双深邃的瞳眸。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高大男人站在门边，而那个小姑娘却仿佛十分依赖地抱着他的大腿，巫羽一只手轻轻地抚摸了下伊利亚的头发，一边对怔愣的黑发年轻人微笑道：“是我没考虑周全，你教训的对。” 陆十二：“……” 什么情况？ 正当黑发年轻人陷入无比混乱的状态时，只听见抱着男人大腿的小姑娘脆生生地说：“不怪巫羽舅舅，是伊利亚没有照顾好雷杰！” 陆十二：“……” 巫羽舅舅？ 醉了。 第99章 巫羽这会儿正用温和的目光盯着不远处那个整个人都愣在原地的黑发年轻人，后者的耳根微微泛红，看上去大概是因为自己说别人的“坏话”却人当场撞见觉得特别尴尬，此时站在门边的男人停止了抚摸伊利亚脑袋的手，双目稍稍放得柔软了些隐约透露出一丝丝笑意，似乎是觉得他这样很有趣。 陆十二动了动唇，想了老半天，最终憋出一句：“总之，幻兽是要洗澡的。” 说完陆十二就无力地闭上了嘴，他觉得他这种普通小市民真的不太擅长跟太高大上的人相处……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此时巫羽并没有笑话他，只是颔首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随即便挪开了那让人浑身不自在的目光，转投向了身边那个年轻的女人—— “我早就告诉过你们幻兽不能洗澡这种事情并不存在，结果你们不听，偏偏要相信那些愚昧无知的人说的话——我倒是想知道，是不是在你们看来，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别的人比我更会饲养幻兽？”巫羽的嗓音温和，并非责问，其中仿佛还夹杂着一丝丝的调侃，“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自己擅作主张带着伊利亚跑来这种地方？” “……” 在此之前，那个女人一直是欲言又止的模样，现在看见巫羽看向自己，她的面色稍稍又变得比刚才更加苍白了些……不知道为什么，陆十二觉得她似乎有这些惧怕巫羽。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虽然早就知道巫羽是巫家未来的家主，看上去也是一副冷漠又严肃的模样，但是如果伊利亚叫他“舅舅”，那么这个女人好歹是巫羽的姐姐或者妹妹——一家人见面，不热络也就算了，再怎么样也不应该是现在这副尴尬的气氛才对……此时在陆十二探究的目光中，那个女人在巫羽语落之后，低声匆匆地说了几句什么后便一把从男人身边将伊利亚拽了回来，伊利亚看上去不太情愿，但是巫羽却并没有阻止她而是顺着她的意思放开了手，那女人又说了什么，只见巫羽点点头后，她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陆十二一眼，随即便带着伊利亚匆忙离去。 站在不远处发楞的黑发年轻人仿佛这才反应过来似的，眨眨眼说：“等、等下，你们的幻兽……？” 只不过当陆十二的一句话说完时，母女两的背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线当中，期间伊利亚似乎是有些不甘心地回过头看了陆十二一眼，只不过她一个小姑娘当然抵不过成年人的力量，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被拖走了…… 当幻兽回收站B区的门被重新关上，巫羽向着陆十二这边走过来，一边走一边用也不知道是不是向陆十二解释的语气淡淡道：“今天我正好在这个地方有个会议，结果会开到一半，有人来告诉我说看见我妹妹带着女儿和一个陌生的幻兽职人一同到了回收站B区，我这才临时终止了会议过来看看，却没想到那个‘陌生的幻兽职人’说的是你。” 巫羽语落，他话中的最后一句话让陆十二确定他在跟他说话。 只不过陆十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答这句话——事实上他觉得至少从语气上来分析，巫羽似乎也并不需要他回答这句话。 此时，只见男人一扫在媒体前那副严肃的模样，伸出手拉扯了下领脖上系着的领带，在稍稍将之拉开后，他又解开了身上的西装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扯开衬衫露出底下的一小片肌肤——身上量身定制看上去价格不菲的西装瞬间便被穿出了一股匪气。 似乎注意到面前的黑发年轻人在看自己，他笑了笑并不在意，挽起了袖子，然后来到陆十二身边——这一幕有些似成相识，陆十二不怎么习惯跟陌生人如此靠近，所以当巫羽靠近他的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稍稍让开——这个闪避的动作做得有些明显到近乎于没有礼貌，然而男人却意外地也没说什么，只是越过他，将那还泡在小桶的幻兽从消毒液中抱了出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且顺其自然，就好像本来他就是要这么做似的。 这反而让陆十二有些不好意是了，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两便，而且几乎是在同样的地点，每一次这个巫家的继承人靠近他时总让他感觉到一股让人浑身不自在的侵入感——就好像他下一秒就会对他做什么似的。 而两次的事实证明，人家也没准备对他做什么。 稍稍撇开头，在巫羽看不见的角落陆十二轻轻吹了口气，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这个问题…… 而此时，只听见哗哗的一阵水声，他又转过头去，只见身边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下了西装外套，只穿着衬衫，衬衫的袖子挽起到手肘处，此时此刻，他正抓着那只被他的手对比得比之前看上去更加弱小的幼年幻兽——那只幻兽在他的手上很乖，一动不动的，巫羽将它身上的水稍稍拧干，又重新放回桌面上让它抖了抖水。 一串动作完成后，他这才转过头用淡然的语气对身边的黑发年轻人说：“泡消毒液确实是消灭寄生昆虫的最好方式，但是泡太久的话，会对幻兽的皮毛造成伤害，这种伤害是不可逆转的，以后幻兽的皮毛可能会变得干枯无光泽，最严重的很有可能会因此而失去御寒效果。”陆十二先是愣了愣，随即想到，好像确实是这样的——巫羽说的这些他都知道，只不过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他暂时忘记了思考这些事情。 不过他也并没有出声为自己辩驳，只是沉默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对方的话，目光稍定，他顺手拿过挂在桌边的消毒毛巾递给巫羽——后者地声道谢后接过去，擦了擦手，顺手将毛巾放到一边，正当陆十二以为他这就会退开时，却没想到男人又伸出手卡住幼年幻兽的下颚将它的脑袋稍稍抬起似乎在查看它的状态，一边查看还一边用自然而然的语气问：“除了身上有寄生昆虫，之前你有没有看清楚它还有其他的症状？” “眼睛有些发现，应该是吃多了人类的食物上火，不过已经清理干净了——伊利亚的妈妈之前坚持说，这只幻兽的眼睛已经瞎了，不过应该是误诊，只不过是脏东西糊住了眼睛暂时睁不开了而已。”陆十二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那只幼年幻兽的眼睛，右边眼睛眼角处确实有些红肿充血，而且有不干净的秽物，是发炎的症状，但是绝对跟“眼瞎”搭不上边。 巫羽闻言，先是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随即便将那幼年幻兽的脑袋稍稍抬高了些凑近了陆十二说的那只眼睛仔细观察了下——却没想到，这一眼看去，他脸上原本那从容的表情却忽然发生了一丝丝的变化——似乎是有惊讶的情绪一闪而过，然而那情绪却消失得很快，几乎还没等陆十二来得及看清楚，他便恢复了镇定，转过头来对陆十二说：“它的眼睛确实曾经瞎掉过。” 陆十二一愣，还以为自己的耳朵有了毛病：“什么？” “只不过是刚出生的时候因为孵化不当而产生的先天性畸形，”巫羽微微皱起眉，瞳眸之中变得稍稍深邃，打量着陆十二的目光也变得若有所思地起来，“不过现在看来，它好像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你对它做了什么？” 只不过陆十二并没有在意男人眼中的情绪。 他只是摆摆手，反而像是舒了一口气似的用无所谓的语气说：“怪不得伊利亚的妈妈很肯定地说什么眼睛瞎掉了，原来是这样——不过我想您应该是误会了，我什么都没有对它做，只不过是稍微用消毒棉签和双氧水替它清理了眼睛外部的污物，让它能够重新将眼睛睁开而已……啊，当时一起处理的还有耳朵，因为耳朵也有不小的伤痕，应该是长期未清理导致比较严重的中耳炎——” 陆十二话还未说完，便看见巫羽又伸手去翻看那幼年幻兽的耳朵，看完之后，他转过头来目光闪烁地看着陆十二，顿了顿片刻后，认真地说：“它的耳朵很好很干净，没有毛病。” 陆十二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他眨眨眼，似乎一瞬间变得听不懂人类语言。 “我说，它的耳朵很好，并没有看见你所的重度中耳炎或者污染的现象。”巫羽很有耐心地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他仿佛有些不相信地凑过去——巫羽很配合地稍稍让开了些，他立刻伸出手去翻看那只幼年幻兽的耳朵——眼中所看见的一幕让黑发年轻人瞳眸微微收缩——因为此时此刻，那幼年幻兽的耳朵正如男人所说，是完完全全干净的粉红色，并且还长着一层细细的绒毛，这两项都说明这是一对无比正常以及健康的耳朵。 而在陆十二的记忆中，至少三十分钟前，这只幻兽的耳朵里满是被寄生虫咬出的伤口，脓水以及灰尘污垢，稍稍凑过去都可以闻到令人窒息的臭味。 陆十二皱起眉，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嘟囔：“怎么可能，我刚才明明看见它耳朵情况很糟糕……” 完完全全处于震惊状态的黑发年轻人并没有注意到，此时身边站着的男人看向他的目光变得越发的深不可测——那沉静的目光在黑发年轻人因为低头而暴露出的修长白皙后颈处一扫而过，最终，在目光触及到其接近锁骨的地方某处掩饰在衣领之下，那若隐若现的、明显是由什么东西刚刚制造出来的红痕时，他稍稍停住了目光。 却在这个时候，陆十二毫无征兆地抬起头，对视上巫羽的一瞬间他看见后者脸上有一瞬间不自然的情绪一闪而过，然而这样的表情却自然而然地被陆十二理解成了对他的厌恶或者别的什么情绪——毕竟，就连陆十二自己都觉得，他之前的一系列关于这只幼年幻兽的言论，除了伊利亚身上的跳蚤包能证明有寄生昆虫的存在之外，剩下的，反倒像是他在信口胡说。 ……搞不好，巫羽已经将他打入了“满口谎言的大骗子”行列。 再加上之前第一次正式见面，眼前的人直接就说陆十二“看他看得眼睛都挪不开”，现在又偏偏选择他在幻兽回收站的这一天，陆十二也同时出现在幻兽回收站，又遇见了人家的家人，还发生了一系列说不清道不明的这么多事…… 别说是巫羽了，就连陆十二都觉得自己像是故意的。 故意引起人家的注意什么的…… 一时间，陆十二尴尬得简直快要窒息，顿时有了一种有口难言的憋屈感。 动了动唇，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解释一下比较好，于是在心中想了无数便该怎么解释后，他终于开口道：“巫先生，我并不是——” “我知道，”巫羽不急不慢地打断了他，却显得有些认真地盯着他的脸说，“今天我到幻兽回收站开会的事情是临时决定的，并没有其他人知道，所以，并不存在能有什么人为了遇见我专门跑到这个地方来的这种事情。” “……” 陆十二闭上了嘴，然而不幸的是，他发现自己不仅没有因为人家的“善解人意”而闭上嘴，反而是……觉得更加尴尬了。 在巫羽的视线当中，时间仿佛被放慢了十倍似的，陆十二满脑子完完全全被“尴尬”所占据，他完全搞不明白为什么一遇见巫羽就会出现这种“社交能力瞬间下跌至零”“陌生人恐惧症”“社交障碍真”的问题，此时此刻，在满脑子放空的情况下他意识到自己应该找点什么事情做转移一下注意力……于是他转过身，将巫羽之前擦手用过的那毛巾抓起来，将那只站在桌子上的幼年幻兽包了起来——因为已经是接近初冬的季节，虽然幻兽回收站有中央空调调控，但是刚才从溶液中抱出来的幼年幻兽难免还是会觉得冷，所以在陆十二用毛巾把它抱起来时，它发出了很小声的“哼哼”声。 陆十二低下头，用多余的毛巾给那幻兽擦了擦眼睛附近的湿漉漉的毛发。 站在他身边的高大男人没动，在陆十二在心中默默地念着“没什么事儿您就赶紧回去开您的会吧”时，却又忽然听见，巫羽在他近在咫尺的距离冷不丁地说了句：“你似乎对怎么处理幻兽的身体状态还算有研究。” 陆十二闻言一愣，提那幼年幻兽擦耳朵里的水的动作一顿，转过头飞快地瞥了男人一眼，随即含糊道：“还好吧。” “你年纪轻轻，但是懂的东西不少。” “瞎捉摸而已，”陆十二谦虚地说，“我自己也有养幻兽。” “我知道，你养那只幻兽……很‘出名’，”巫羽点点头，借着身高的优势，目光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地从身边的黑发年轻人敞开的领子缝隙处一扫而过，又轻描淡写地挪开，顿了顿，补充道，“还很‘厉害’。” “出名”以及“厉害”两个词时，他似乎有些故意地稍稍加重且放缓了语气，话语之中似乎总有些意味深长的调侃或者讽刺意味——可惜的是此时在他面前的黑发年轻人并没有听出来，提到自家幻兽，他先是一愣随即只是低下头，低低地从喉咙里应了一声，说了句“还好”，就好像这会儿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处理怀中的幼年幻兽身上。 巫羽当然注意到了。 近乎于有些故意的，他勾起唇角问道：“怎么了，好像不太愿意提起你的幻兽似的。” 陆十二被戳到了痛处，嘟囔了声，但是旁边的人却并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于是唇角的笑意稍稍加深了些，仿佛是要纯心不让人心情好过似的又问：“是不是幻兽不太听话？——我听说，很多幻兽都有这个毛病，小的时候很听话很粘人，长大以后翅膀硬了，就变得不那么听话了，还经常会做出让职人觉得很头疼的事情。” 陆十二不说话了——因为巫羽的短短一句话已经……完美地概括了财哥出生至现在以来不算太长的“猫”生。 见陆十二不说话，巫羽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息事宁人的语气说：“不用太过于烦恼，幻兽总是会成长的，会遇见这种事情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陆十二想了想转过头，几乎是难得主动地搭话道：“你家的幻兽也这样么？” 巫羽笑了，不回答陆十二的问题，只是说出了一个名字：“朝云。” 光是这么一个名字，陆十二就完全明白了——也对啊，放眼整个幻兽职人群体，现在可能不会有比巫家更加为自己的幻兽头疼的职人了，朝云自打出走已经给他们的家族声誉带来一些影响，若不是巫家还有另外一只神秘的觉醒幻兽挽回颜面，现在恐怕都不知道要面对什么局面——而朝云呢，在巫家极力挽救自己即将扫地的颜面时，她不仅不收敛老老实实回家，还接二连三地高调出现在连续几次的袭击事件中…… 巫家为此可能已经头疼得不行。 最近已经开始出现又一些社会言论，说是巫家其实压根没有另外一只神秘的觉醒幻兽，因为哪怕朝云现在闹得那么过分了，巫家却还是没有将那只幻兽带出来将她怎么样…… 想到这里，对于巫羽，陆十二未免会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认同感，于是连带着就连之前那倍感尴尬的气氛似乎也没那么尴尬了。 诡异的气氛因为“不听话的幻兽”这个奇妙的话题而变得稍稍放松了一些，陆十二又跟巫羽随便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关于自家幻兽带来的烦恼事情，期间那只幼年觉醒幻兽就缩在黑发年轻人的怀中一动不动，陆十二见它还算安静，身上也擦干净了，索性转过身将它顺手递给巫羽——男人没说什么，只是有惊讶的光在眼中一闪而过，随即便伸出手不动声色地接过了幼年幻兽。 因为此时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两点，陆十二开始进行他今天的在幻兽回收站真正的工作。 在他清理笼子的过程中，他会跟身边的男人说一些饲养幻兽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氛过于放松，他甚至跟巫羽说了上一次他找他表达想要参与幻兽回收站的一部分股份，主要是因为他曾经看过幻兽回收站以前的样貌，有些害怕再过几年这个新的回收站又变成以前的老样子……而且他认为，关在这里的幻兽其实大部分在经过像是今天这只幼年幻兽的处理之后，有很大机会是可以恢复健康然后被领养的，因为幻兽本身就很贵，如果是健康的幻兽，肯定会有很多真的想要饲养幻兽来改变生活现状，却无奈买不起幻兽蛋的普通人愿意饲养。 陆十二觉得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情——无论是对那些希望通过饲养幻兽改变生活现状的人来说，还是对那些希望重新获得一位负责的职人的幻兽来说。 但是这些事情说起来简单，坐起来其中可能会遇见无数的阻碍，如果不是幻兽回收站的相关负责人手上拥有一些权力，是做不到的。 陆十二一边清理幻兽笼子一边说着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越说越来劲儿，期间身后的人总是在恰到好处的地方给予他回应，虽然只是“这个想法不错”“我也这么认为”这类简单的话语，但是却给人一种并不唐突的感觉—— 之前的尴尬气氛完全没有了，很有可能是因为陆十二手头上还在做着幻兽笼子的清扫工作他来不及考虑那么多——现在他忽然觉得其实巫羽说不定也是一个挺好相处的人。 这会儿他正蹲在地上，处理一只看上去飞行系幻兽的鸟笼，在冲洗那个笼子的过程中，笼中的幻兽拢着翅膀很安静地低着头看着他，陆十二随意地瞥了一眼它，很快就发现它为什么会被抛弃——因为这只幻兽虽然两边翅膀都已经出现了金属化现象，但是其中一边翅膀不知道因为什么产生了严重的破损，从伤口处流淌出来的不知道是血液还是什么东西的液体以缓慢的速度往下滴，远远的便能闻到一股令人不太愉快的恶臭……陆十二用水龙头将它笼子下方那些积累的液体冲洗掉，用拿刷子仔细地刷了一遍，而后头也不回地说：“这只幻兽如果翅膀是健全的，它很有可能很快就会被领养走。” “当然，飞行系幻兽的幻兽蛋很昂贵，”巫羽在他身后低沉地说，“而且翅膀金属化会让它们的能力得到大幅度提升……不过很可惜，这只幻兽已经飞不动了。” 在他说话的过程中，便看见黑发年轻人伸出手想要去摸那只幻兽——他动了动唇，正想出声阻止，却在这个时候，他意外地看见那笼子里的幻兽高高鸣叫了声，配合地张开了自己的羽翅给黑发年轻人查看自己的伤口。 巫羽微微一愣，随即安静下来。 片刻之后，他看见站在前方不远处的黑发年轻人转过头来，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这只幻兽的翅膀还有救的，现在伤口并不是特别严重，但是如果继续放任下去，可能伤口就会被持续腐蚀扩大——” 陆十二一边说着，一边放开了那只幻兽的翅膀，并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那只幻兽小巧的脑袋……巫羽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眼中情绪变了又变，却最终只是点点头，正似乎是想要想说些什么，却在这个时候，忽然看见黑发年轻人安静下来，这会儿他蹲在他脚边，只能保持着一个抬起头显得有些艰难的姿势看着巫羽——那模样，就像是瞬间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 巫羽皱起眉：“怎么了？” “……”黑发年轻人沉默片刻后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巫羽：“……” 沉默片刻，男人似乎有些好笑地抽了抽唇角，续而不急不慢道：“我一直在这里。” 陆十二：“……你不用去开会了？” 巫羽沉默，随即这才像是想起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儿似的，却在片刻后沉声道：“一会去，没关系。” 而此时此刻，陆十二这才反应过来，在他刚刚处理整个B区幻兽笼子长达近乎于一个小时的时间，眼前的男人就这么跟着他走走停停穿越了大半个幻兽回收站B区，而在他怀中，那用毛巾布抱着的幼年幻兽已经安静地睡去，这会儿呼吸匀长，看上去睡得正香。 陆十二震惊地眨眨眼。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男人伸出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看上去十分顺其自然地伸出手替他扫掉了肩膀上刚才因为清理笼子沾上的鸟毛，与此同时，用听上去十分随意的语气问：“你之前说的计划我有点兴趣，你现在手上有多少金币可以用来从我手里买股份？” “……”陆十二整个儿大脑有些转不过来，似乎有些不能理解话题为什么忽然跳到了这个上面，片刻后才下意识道道，“大约三千五百枚金币……” 巫羽替他清理鸟毛的动作一顿，抬起头平静地扫了他一眼。 对方这么平静的一眼却陆十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过介于我还要吃饭，还要养一只胃口很大的幻兽，最后……” 巫羽在听见“胃口很大的幻兽”时，脸上有奇怪的情绪闪过，片刻后恢复正常，淡定道：“最后？” 陆十二更不好意思了：“……最后可能只能拿得出三千枚金币。” 巫羽的手顿了顿，随即缩了回来，正当陆十二以为后者会让他赶紧洗洗睡时，却没想到他不急不慢道：“用不着不好意思，三千枚金币也不算太少，足够购买一小部分股权了。” 陆十二心中狂跳，眼前一亮似乎难以置信自己刚才听见的话，微微瞪大了眼看上去很期待地说：“真的可以？” “可以，前提是你自己说出来的话，要做出成绩让我看见，否则我会随时收回股权。”巫羽站稳了，顺手将怀中抱着的幼年幻兽塞进陆十二的怀中，“周日可以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我们再具体商讨这件事情——我回去开会了，周日见。” 说完，巫羽垂下眼，脚下微微一顿后，转身离开。 陆十二：“……哦，再见？”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陆十二的视线中，陆十二怀抱着那只幼年幻兽幻兽，仿佛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完完全全还记得上一次听到他想要购买股权这件事时，巫羽的反应似乎……完全没有那么客气。 甚至可以说是刻薄。 黑发年轻人愣在原地，看了看那已经被合拢的B区大门，又低下头看看在自己怀中呼呼大睡的幻兽——整个人正处于：完全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事情就忽然这么顺理成章地顺利了起来。 陆十二只觉得，今天黄历上肯定写了：宜跟幻兽吵架，宜离家出走，宜单干，诸事大吉。 …… 当然，陆十二今日的好运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了。 因为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等他拎着一只“暂时不知道往哪安放”的幼年幻兽兴高采烈地回家，跟家里人宣布了有关于自己可能会参与幻兽回收站股份的“好消息”后，面对他的好消息，坐在沙发上安静看报纸的某位大爷却头也不抬，正眼也没给他一个，淡定地将手中的报纸“哗啦啦”地翻过一页，顿了顿，片刻后斩钉截铁道：“不行。” 第100章 “——什么？为什么不行？等下我为什么要问你‘为什么’！” “你应该庆幸你这么做了，你应该不会想知道自作主张被我发现会有什么后果。” “能有什么后果，准备一口吃了我吗！现在幻兽回收站在重建，想要改变现在就是个好时机准确地说也是唯一的机会——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那些幻兽可都是你的孙子孙女，你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陆十二一把将男人手中的报纸扯掉，面对报纸后面露出的那对淡定的金色瞳眸，沙迦耶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似乎是觉得所谓“孙子孙女”的说法相当荒谬：“我连儿子都没有，哪来的孙子孙女？……你有没有考虑过给我生一个？” 事实上陆十二也觉得他这么说确实挺荒谬的，只不过沙迦耶后半句话完完全全打消了他想要道歉的心情，在片刻的停顿之后他也稍稍冷静下来，试图……讲道理。 陆十二叹了口气道：“因为我手上的资金不多，社会地位也不够高，所以让我直接从军部手中买来幻兽回收站的股份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再来其他股东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哪怕见到了恐怕也不会答应我这样奇怪的请求，毕竟股份私下转让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眼下巫先生……” 陆十二一边说着一边掀起眼皮子扫了眼男人脸上的表情，只是就这么一眼，接下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他就真的说不出口了——事实上沙迦耶脸上的表情基本可以说是没有表情，只不过他光是这么坐在那里，一句话不说地看着陆十二，就足够让他很怂地偃旗息鼓…… 被自家幻兽吃得死死的这种事情，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它似乎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在陆十二安静下来后，沙迦耶沉默片刻像是也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片刻后他缓缓道：“你想帮助幻兽回收站的幻兽这个想法是好的……虽然在我看来它们大部分已经是能力受到了影响的群体，不过无论怎么说，也算是我族人的后代……” 陆十二稍稍坐直了一些：“所以呢？” 沙迦耶淡定道：“所以你要钱，我可以给你，你要多少我都会想办法替你弄来——这件事上你想做可以，但是不要经过人家的手。” 你想要买买买就买买买，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这一定是陆十二这辈子听过最动听的表白。 可惜…… “你那点积蓄够干什么！”陆十二抓狂道，“三千个金币哪怕再多个几十上百也不会发生什么巨大的变化的好么！” 陆十二语落，便见沙迦耶那狭长的瞳眸微微眯起，在那双前一秒还显得有些慵懒淡定的金色瞳眸眼底有微妙的光芒闪过……屋子里陷入了片刻的尴尬气氛——在黑发年轻人开始做自我检讨这样说会不会显得太直白时，他却听见坐在沙巴克旁边捧着那只幼年幻兽逗弄的JAY抬起头，发出了个欲言又止的声音。 JAY：“陆有钱同志啊，陆有钱同志……” 陆十二拧过脑袋挑眉看他：“干什么？你也准备捐助个几百金币加重我独自包揽下股份的砝码么？” JAY用“你智商该充值了”的眼神瞟了眼自家队友，随即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沙迦耶，沙迦耶瞥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嘲讽地掀了掀唇角——淡定地接受了自己在情人的眼中是个穷光蛋的事实，男人摆了摆手示意身边另外两个人不用反驳，自己则重新转向面前的黑发年轻人，缓缓道：“在搞清楚巫家的那一只觉醒幻兽的身份之前，你给我离他们远一点，你跟我在一起的事情恐怕在觉醒幻兽里面已经传遍了，谁知道他们接近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沙迦耶的语气有点严肃。 陆十二微微瞪大眼：“什么叫我们在一起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怎么可能！” 话语刚落，脑门上就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陆十二下意识地往后仰，与此同时只见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形所投下的阴影将他笼罩起来——阴影之中，沙迦耶背着光，陆十二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听他说：“你以为觉醒幻兽一共有多少只？打从他们觉醒的那一刻，他们就找回了五百年前的记忆，私底下多多少少肯定都有一些联系——哪怕他们情愿或者不情愿，总不会将自己的领导者的模样认错，现在他们都知道，我回来了。” 陆十二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我还以为你并没有准备宣布自己回归——你也确实没有，不是吗？” “在人类社会没有，并不代表在族人中间我也需要隐姓埋名，如果我准备隐藏自己的身份，也不会让那些愚蠢的摄像机对准我，在五百年前，人类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我的模样，因为我不想露脸，就是这个原因。”沙迦耶一边说着，一边淡定地瞥了一眼不远处沙发上的沙巴克，后者稍稍坐直了一些严肃地点点头似乎是在承认自家主公的说法，于是男人满意地收回了目光。 沙迦耶站起来，顺手将那被JAY抱在怀中的幼年幻兽接过去——那幼年幻兽抱在伊利亚的怀中看上去明明也不算小了，这会儿换到了牛高马大的金发男人手中，却被衬得就剩下可怜兮兮小小的一团——自从沙迦耶捡回了记忆之中，他似乎再也不太会收敛身上的气势，任何幻兽到了他身边都会不自主地诚服。 此时，那只幼年幻兽团成一团缩在男人的手掌心，任由他抬起它的脑袋，检查它身上，查看牙齿之类的动作。 却在这个时候，陆十二又听见男人冷不丁地问了句：“这只幻兽的眼睛以前出过毛病？” “……怎么你也这么说？”陆十二惊讶道，“很明显么？” 沙迦耶没有立刻回答黑发年轻人的疑惑，他放下它，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你碰过这只幻兽？” “当然，”陆十二有些莫名其妙道，“我把它抱回来的，它这么小，磁悬浮轻轨车站人多，跟在脚边走会被踩死。” “不是这种碰……算了，无所谓。”沙迦耶又问，“你要饲养它？” “是啊。” 陆十二顺口答道，果然话一刚落便看见男人稍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只不过他的两根手指还捏在那幼年幻兽的脖子上……看上去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 “开玩笑的，改明有机会给那个小姑娘送回去，”陆十二被吓尿，赶紧伸手想要将那只性命危在旦夕的幼年幻兽接回来，金发男人稍稍抬高了托着幼年幻兽的手借着身高优势躲过了他的这个动作，陆十二抓了下抓不到，于是补充道，“养你一个已经很辛苦了，再来一个可能会被吃破产啊。” “要见外人的话，告诉我，我陪你去——或者让沙巴克陪着你去也可以。”沙迦耶无视了陆十二所谓的“养你很辛苦”言论，一边逗弄那只幼年幻兽，一边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说，“最近觉醒幻兽都因为---我回归的事情有些骚动——因为拜伦大概跟他们说过我回不来了之类的谣言哄骗他们听信于他——毕竟我没有子嗣，如果我不在了，他就是皇权者的顺位继承人……他最近的压力应该很大才会频繁地攻击人类的地盘急于做出一些成绩让倒戈向他的人看见，恐怕晚上睡觉都要做噩梦了吧。” 此时陆十二还处于回不过神来的状态，嘟囔着说：“你不答应我幻兽回收站的事情，我也要做噩梦了。” “这些事我会想办法，”沙迦耶瞥了他一眼，“下次有什么事跟我说，对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男人你都能畅谈人生，能不能给我省点心？” “……” 就这样。 陆十二拯救幻兽回收站的计划暂时宣告破灭，并且与此同时，还换来了一顿理直气壮的教训。 …… 为了家庭内部的和谐，也为了自己不要在某天睡醒之后惊讶地发现自己被自家幻兽开膛破肚，陆十二第二天便打了个电话给巫羽——陆十二当然不知道巫羽的私人电话，所以准确地说，他只是打了电话到巫家旗下产业的总公司大楼的前台，然后通过温柔和亲的前台小姐转达给他们的顶头上司，直接将星期日的约定取消。 而巫羽对于这件事似乎也没多大反应——毕竟陆十二这件事对于这位即将接受家族事业的未来大家族继承人来说，大概只是诸多麻烦事中鸡毛蒜皮的一件事情，在陆十二单方面取消了约会之后，对方并没有给予任何回应，这件事看上去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陆十二在最开始只是感觉到有些可惜，不过他在这件事上也并不算特别执着，并且他也没有将沙迦耶所说的“会想办法处理这件事”放在心上——这个时候，他还是只是当男人是为了哄骗他跟巫羽取消周日的约会而随口一说而已，并且在接下来的几天，沙迦耶确实也没有做出什么大动静。 哪怕是又出了几起在周边城市的袭击事件，他也没有去，简直变成了个彻彻底底的大宅男，每天鼻涕虫似的黏糊在陆十二的身边，几乎寸步不离。 陆十二被黏糊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财哥，男人要以事业为重……” “闭嘴。” “……” 好在那几起袭击事件造成的损失也并不是很大，被损坏的多是公共设施，没有太大人员伤亡——反倒是完全抓不住那些“反叛觉醒幻兽”行动规律的军部有些焦头烂额，更何况因为对象是觉醒幻兽，所以前段时间应征来的幻兽职人也并不是太派得上用场。 反倒是在取消了约会的当周周五，陆十二接到了来自伊利亚的电话，小姑娘简单地说明了自己是从幻兽职人公会那边要到了陆十二的通讯器号码——再怎么样也算是巫家的人，这点本事还是有的，所以陆十二并不算太惊讶，只是温和地问伊利亚有什么事情。 小姑娘果然是来要她的幻兽的。 尽管电话中的她吞吞吐吐看上去底气不足，似乎很担心陆十二会不把幻兽交还给她——在电话中，伊利亚操着那还带着童音的稚嫩嗓音再三跟陆十二保证自己这一次一定会好好照顾幻兽，给它定期洗澡，不喂它吃奇怪的东西，在它变得强壮之前也不会带它出门……陆十二耐心地听完她絮絮叨叨做出的一系列保证后，这才用温和的声音跟她约定好了周末在G市市中心，距离JAY的房子不远的地方城市中心广场见面。 伊利亚愉快地答应了后，两人这才先后挂掉了电话。 陆十二刚将通讯器放好，便感觉到身后伸出了一条强壮的手臂环绕上了他的腰——当那手臂微微使力，便轻而易举地将靠在床边的黑发年轻人带入了自己结实的怀抱中……陆十二没有回头，他只是背对着沙迦耶，背部贴着对方刚刚沐浴完还散发着热量的结实胸膛，感觉对方强而有力的心跳。 良久，他感觉到男人有些温热的唇从他的耳垂上轻轻扫过——呼出出的热气喷洒在他的颈脖处，有些痒痒，陆十二躲了躲，却感觉身后的男人更加得寸进尺似的凑了上来，用懒洋洋的低沉声音在他耳边缓缓道：“那个很吵耳朵的小鬼是谁？” “雷杰的原主人。”陆十二说。 “小孩？” “嗯，”陆十二说，“所以之前不太会养幻兽，不过这次教训之后，她应该也会注意很多，也保证了幻兽有什么问题会主动询问大人，所以将幻兽交还给她也没什么问题——毕竟本来也是她的幻兽。” 沙迦耶想了想道：“你对小孩子说话的声音都温柔了八个度。” 陆十二一脸黑线：“不然呢？难不成还凶神恶煞？” “喜欢小孩就自己生一个？我还没有子嗣，折腾一个出来当继承人培养似乎也不错……” 沙迦耶一边说，一边极有暗示性地伸出手摸了摸陆十二平坦的小腹处，黑发年轻人被他这一举动弄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赶紧拍开了他的手说：“男人生什么生——跟伊利亚约好了，明天正好是周六，她不用上课，我会将它还给她。” 陆十二语落，感觉身后的男人微微一顿，片刻后沙迦耶的心情似乎不错，奖励似的在他的后颈处落下一吻：“很好。” “那只是一只幼年幻兽而已。”陆十二解释。 “也是幻兽，会长大的。”然后遭到反驳。 “不会长你那么大个。”陆十二无奈。 “我哪里大？”男人的声音中沾染上了一丝丝笑意。 “谈论严肃话题的时候，麻烦你暂时忘记满脑子的荤段子好么。” 沙迦耶无视了陆十二的控诉，只是稍稍收紧了手臂，仿佛是想要将怀中的人直接活生生地塞进自己的身体里似的力道，几乎将黑发年轻人勒痛，正当陆十二想要出声提醒他放开一些时，却听见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他近在咫尺的距离响起—— “你养我一只幻兽就够了。” “……” 陆十二无语，如果不是男人已经捡回了记忆变成了各种讲究的骄傲男人，他觉得按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某天早上爬起来时候发现这家伙对着他身上撒尿占地盘的行为简直指日可待。 之后又是长时间的各种缠绵，当陆十二的双唇被咬得有些红肿，睡觉时穿的衬衫也被完全地推挤到了下巴底下，他的胸前布满了被揉捏出来的红痕，男人从他的胸前抬起头，放开了那被啃咬得有些红肿的凸起处，显得有些意犹未尽一般舔了舔唇瓣——黑发年轻人呼吸有些不稳地推了推赖在自己胸口的金色脑袋，再开口时，嗓音沙哑：“财哥，困了。” 沙迦耶从喉咙深处似有似无地应了一声。 停顿片刻后，轻笑道：“嗓子都叫哑了？” 陆十二不理会他的调侃，推开他的脑袋，将衣服拉下来后翻身道：“睡吧，明天还有事做。” 沙迦耶目光暗沉地盯着黑发年轻人将衣服拉下的一系列动作，片刻之后，这才拉过被子替黑发年轻人盖好，自己则靠在床头看了一会儿其他乱七八糟的书籍，直到身边的黑发年轻人方向传来了匀长的呼吸声，男人这才放下书，转过身打量了下身边人的睡颜。 片刻后，沙迦耶伸出手将自己的那床被子推开，伸出手，将陆十二的被子掀开了一角。 睡得迷迷糊糊的陆十二稍稍动了动，有些不明所以地转过身：“财哥？” “没什么，你继续睡。” 沙迦耶一边说着，一边面不改色地掀开了被子，然后钻进了已经被睡得暖烘烘的被窝当中——本来是一个人使用的被子现下换成两个人盖有点小，于是男人将黑发年轻人拦过怀中，抱稳……于是陆十二只是模糊地感觉到身后贴上了一副赤裸温热的胸膛，他转过身，睁开一边眼睛，打了个呵欠嗓音含糊道：“你被子呢？” “今晚有点冷，”沙迦耶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那床被子拽过来，盖在两人的那床被子上，“跟你睡一床。” “唔？幻兽不是不怕冷的么……算了，随便你。” 脑袋早就睡成了一团浆糊的黑发年轻人又连续打了个几个呵欠，随即便就着被男人拥抱在怀中的姿势，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陆十二一早起来收拾好自己，并准备带上在家里寄养了几天的幼年幻兽前往之前跟伊利亚约好的地方——经过几天的相处下来，B仔似乎跟这只被命名为“雷杰”的幼年幻兽产生了深刻的革命友谊，两只幼年幻兽分开的时候那叫个难舍难分，看陆十二一脸为难的模样，最后还是沙迦耶冷着脸“棒打鸳鸯”将它们分开，一把将雷杰塞进黑发年轻人的怀中，自己则从口袋中摸出了墨镜，戴上，而后十分顺其自然地拉过黑发年轻人的手。 陆十二这才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似的，抬起头扫了一眼一副随时可以出门的男人：“你也去？” “是。”沙迦耶说，“得到了一些情报，今天G市可能会不太太平，你一个人出门我不放心。” “这几天你宅成这样哪来的情报？”陆十二顺口问出，然后被沙迦耶墨镜后面的一个眼神杀了回去，他停顿片刻后，想了想这几天沙巴克大爷似乎也没怎么出门，怔愣了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了男人前几天跟他说的关于“觉醒幻兽的圈子就那么大”以及“拜伦应该焦头烂额”的言论，恍然道，“……你联系上其他的觉醒幻兽了？” 沙迦耶没有回答，只是以及其缓慢的速度点了点头。 陆十二来了点兴趣，他还蛮想知道沙迦耶联系上的是哪几只觉醒幻兽的——可惜男人似乎并不准备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结，抓着他的手便将他带出了门。 从JAY的房子到和伊利亚约定的地方步行大约只需要十五分钟的时间，G市市中心向来是个热闹的地方，而这一天是周末，街道上更加是人潮汹涌——陆十二被沙迦耶牵着手走在街上，走在前面的男人因为身材高大并且拥有一头高调的金色头发吸引了不少目光，不过他牵着陆十二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沙迦耶腿长，迈出的步伐也大，陆十二跟在后面为了跟上他步伐不得不加快一些——期间不小心撞到了个路过的小孩踉跄了下，陆十二在含糊的道歉之后再抬起头，却看见走在前面那高大的背影忽然一顿，随即转过身来看着他：“撞到哪了？” “没有。” “人多，小心点。” 沙迦耶说完后，这个时候马路的行人红绿灯正好变亮，男人没有多说便抓着陆十二混在人群之中走上了斑马线——而此时，陆十二发现他的步伐明显有刻意放小。 黑发年轻人眨了眨眼，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一幕似成相识——曾经在沙迦耶还是发财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带着男人在大街上瞎晃悠，因为照顾他什么也不懂怕他被人流冲散走失，他也总是抓着男人的手不会放开……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是走在前面的那一个，而男人只是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 短短的几个月，有什么东西变了，又似乎有什么从来都不曾改变过。 …… 到了和伊利亚约好的广场喷泉旁，陆十二找了个广场上的长椅坐下，等了一会儿还没等到小姑娘出现，他索性抓着沙迦耶说了一会儿废话——在说话的过程中男人还算是有耐心，不过没过多久，陆十二发现他就像是忽然察觉了什么似的中断了对话，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皱皱眉，随即转过身没头没尾地问黑发年轻人：“渴不渴？” “还行。”陆十二顺口答道，“怎么了？” “我去买水，在这坐着别动。” 沙迦耶站起来，还没等陆十二对此做出反应，男人已经显得有些匆忙地离开了。 而沙迦耶前脚刚走，伊利亚就从他离开的相反方向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小姑娘的手中还牵着一个广场上的有小摊贩在贩卖的那种氢气气球——陆十二还挺惊讶伊利亚居然一个人出现在这种地方的，等小姑娘气喘吁吁的跑到他面前，他顺手接住她，温和地问：“你一个人？” 伊利亚伸出舌头做个鬼脸：“自己偷跑出来的。” 搞了半天原来还是在搞地下动作么？陆十二无奈。 陆十二看伊利亚气喘吁吁的模样，便让她坐下等沙迦耶买水回来，伊利亚顺从地坐下了，并顺手将自己的幼年幻兽抱了过去——雷杰看见小主人似乎也挺开心的，小姑娘和幼年幻兽其乐融融地玩了一会儿，陆十二见沙迦耶还没回来，正收回目光时，余光却正好看见雷杰正伸着短短的爪子，拼命地去够那氢气气球。 “伊利亚，太阳晒不晒，要不要到商场里去休息下？哥哥给你买水。”陆十二漫不经心地说。 “不用了，大哥哥说一会儿商场就要关门了，过去坐一会儿又要离开多麻烦，”伊利亚头也不抬地说，“就在这里好了。” “……” 今天商场要提前关门？我怎么不知道？ 陆十二怔愣片刻，顺手问了口：“什么大哥哥？” “银色头发的大哥哥，长得可高可高了，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大姐姐呢，他说他不是，还给我买了气球。”伊利亚说，“他说今天商场会提前关门，还问我去哪——我说我去广场，他就说自己有事离开啦。” 小孩子说话都是这么事无巨细的，流水账一样，却交代得很清楚——正当陆十二为伊利亚口中所谓“银发大哥哥”的事情感到疑惑时，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见了广场上传来一声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他猛地一愣，抬起头顺着声源看去，却看见此时广场中央有一个女人正满脸惊讶地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指向天空。 陆十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头看去，随即看见的一幕让他的瞳孔微微缩聚—— 倒映在黑发年轻人的瞳眸之中，越来越靠近的是一大片黑影。扎眼看去，陆十二几乎要以为凭空白日没来由地在天空中出现了一只只在传说中才出现过的凤凰，巨大的羽翅，长长的翎羽，然而，直到那挥舞着翅膀的庞然大物越飞越近，陆十二这才看见，覆盖在那“凤凰”身上的，完完全全都是闪烁着冰冷光芒的金属。 那是一架战争机甲。 第101章 陆十二还记得，沙迦耶出门之前就说过，今天的G市可能不太太平。 而现在眼下发生的一切似乎印证了他的说法——每一次的觉醒幻兽袭击，一定会伴随着战争机甲的出现，当人们看见浑身包裹着金属的庞然大物出现的时候，几乎就已经认定了这时又一次袭击的开始，于是在广场上，人群慌乱四处奔走，轿车的鸣笛声阵阵，人们几乎是争先恐后地躲进自己的车中将车子开走，要么就是直接躲进地下超市…… 【银色头发的大哥哥，长得可高可高了，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大姐姐呢，他说他不是，还给我买了气球……他说今天商场会提前关门，还问我去哪——我说我去广场，他就说自己有事离开啦。】这个时候，陆十二几乎确定，伊利亚口中说的所谓“银色头发的大哥哥”，应该说的就是拜伦。 低低地骂出一声脏话，在混乱的人群中，陆十二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却没有看见沙迦耶的身影——他只好先拽着伊利亚往地下超市的方向跑，跑了几步，感觉小姑娘想要跟上他的步伐似乎有些吃力，他索性停住了脚步一个回头将她一把抱起，在他抱起伊利亚的同时，她发出“哎呀”一声低呼，陆十二抬起头，看见那印着卡通图案的氢气球缓缓升起…… 当那氢气球升到半空，不知道为什么，它突然“啪”地一声炸裂开来。 那夹杂在人群的尖叫声中的炸裂声不知道为何却得以清晰地传入陆十二的耳朵中——这仿佛是一个预示——黑发年轻人的心猛地往下沉了沉，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往那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的战争机甲方向看去，只见那庞然大物挥舞着金属的羽翼，从G市市中心的大楼顶上飞过，与此同时，那飞行系的战争机甲腹部位置打开，一枚闪烁着刺眼光芒的光蛋掉落！ 轰隆—— 震天的巨响声中，大地仿佛都在为之而颤抖，闲杂繁华的城市中心最高的商城高层顷刻间化为一片废墟，砖瓦、玻璃碎片如同雨点一般落下，人群之中已经响起了人因为恐惧哭喊的声音——前面几次的袭击事件，拜伦他们都选在了人样比较稀少的公共建筑或者郊区，没想到他们这一次打破常规选在了城市的中心。 此时陆十二已经来不及再多去思考什么，他心跳在疯狂的加快——他知道，那并不是恐惧，而是另外的一种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事情似乎在往糟糕的方向发展。 在一片硝烟废墟之中，他猛地一把抓住了身边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的小姑娘，提高了音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伊利亚！看见那边的地下超市入口了吗？带着雷杰，往那边跑——不要进入超市里面，就站在出口最外面的地方，如果发现有地面坍塌的可能性，立刻跑出来！” 伊利亚满脸惊慌，茫然地点了点头——而此时，陆十二适当地推了她一把，小姑娘脚下踉跄了下，这才仿佛回过神来似的往外跑了几步，又像是想起来什么异样似的回过头看陆十二：“你去哪？——你没事吧？你脸色很难看！” “我没事，”强行抑制住想要颤抖的冲动，陆十二伸出手扣住自己的另外一边手臂，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微笑，“你快走，一会儿我就到地下超市去接你！” 伊利亚茫然地看了陆十二一眼，她当然不知道黑发年轻人这是要去哪里，有那么一刻她看上去像是想要跟着眼前的黑发年轻人走，但是想到自己跟在他身后恐怕也是个累赘，随即重重地点点头，稍稍抱紧了怀中的雷杰，自己转身冲着之前陆十二所指的底下超市入口方向一路奔去…… 看见伊利亚夹在人群之中逃离的背影，黑发年轻人松了一口气——当他放开了自己紧紧握住的右手手臂时，他发现自己的手臂开始疯狂地颤抖了起来。 而此时，天空中已经出现了带有军部标志的无人驾驶侦察机以及战斗机——在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下，他们来得很及时，看得出是早就对于类似的恐怖袭击早已有所防备，但是仅仅是这么多架普通的飞机，对于战斗力近乎相当于一架空间战斗型航舰的战争机甲来说，就太不够看了，炮弹打出击中机甲，所留下的只是几道焦黑的印子！ 陆十二抬起头去看那架笼罩在阳光之下，浑身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战争机甲——这就是伽马R溶液制造出来的金属盔甲——它能赐予幻兽金属化部件再生的能力，同样的功能，在机甲上也可以实现，如果不是直接像是阿修罗那样用利刃直接将机甲切割分体，它就能够进行一定程度的即时自我修复！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夜罗刹是个天才。 陆十二甚至怀疑，前面的几次袭击事件只是他的小小演习——根据军部回收的机甲分割研究得出的结论不难猜到，每一次，夜罗刹制造出来的战争机甲功能都在不断的完善，灵活度在不断的提升，并且破坏力也是一次比一次更加强大——而终于在今天，他们看见了飞行系的战争机甲。 并且这机甲拥有强大的破坏力。 遭到袭击的那栋大楼最上方，鲜黄色的巨大广告幕布脱落，伴随着碎石沙土一块儿从天空中缓缓飘落。 眼中仿佛被那一整块黄色的幕布所占据，不知道为什么，陆十二忽然感觉到心脏在猛地一瞬间收紧，一时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抽空了、消失了，陆十二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之前那异样的感觉，以比之前更加迅猛、更加疯狂的趋势卷土重来。 呯呯，呯呯—— 那在胸腔之下，强而有力的心跳仿佛变成了一声声无声的呼唤——站在纷乱的人群之中，头顶上是随时有可能再一次扔下光弹的战争机甲，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却忽然觉得自己如同脚下生了根，丝毫动弹不得。 他知道自己应该像普通人一样，顺着人群一起躲进地下，等所有的事情完美解决再出来。 但是当他想要这么做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压根做不到。 当他想要跟伊利亚一块儿逃走时，他却听见自己的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疯狂的叫嚣着沙迦耶的名字——那声音几乎像是一个向导，或者是单一而不可违抗的命令，指引着他必须要寻找到男人。 他的血液在逆流与沸腾。 身体里那熟悉的兴奋感再一次席卷而来——仿佛有什么在叫嚣着，在呼之欲出。 陆十二人感觉到自己的皮肤仿佛在一瞬间都灼烧了起来，大片的鸡皮疙瘩冒出让他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在奔跑的人群之中，冷汗顺着他的额间往下滴落，他颤抖的双腿几乎是控制不住地让他原地蹲下——他听见有经过的人从他身边跑过，又倒退回来，摇晃着他的肩膀大声问：“哥们儿你没事吧？——什么，你说什么？——财什么……是谁？” “……” 陆十二的脸埋在双膝之中，他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只能伸出手无力地摆了摆手。 那个好心的路人以为黑发年轻人只是吓傻了动弹不得，在抓着他的肩膀想要将他从地上拖起又无奈地失败后，他只能放开了黑发年轻人，正想自顾自逃命去，却在抬起头的一瞬间，看见周围所发生的变化时让他失声惊叫出声—— 这惊叫声惊扰了蹲在地上的黑发年轻人。 他抬起手，一把抹去了额间的汗耶，抬起头时，眼中所看见的一幕让他的黑色瞳眸微微缩聚—— 周围的大厦上的磁悬浮屏幕广告牌、LED灯银屏广告，街边商店橱窗商品展示视频，以及汽车的鸣笛广播一时间都发生了变化——那些光彩多变的广告消失了，所有的电子频幕设备上的画面都变成了无数的白点雪花，巨大的荧屏嗡鸣穿过人们的脑海，陆十二看见站在他身边的那个路人猛地皱起眉，发出痛苦的声音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而在下一秒，在距离陆十二最近的那磁悬浮屏幕广告牌上发生了变化。 当那飞行系的战争机甲重重地收敛起翅膀，落在被它炸毁了一半的商场大楼楼顶时，那些雪花点点发生了变化——它们开始撕扯着变形，最终逐渐地组成了断断续续的无声画面。 第一段播放出来的视频似乎是很古旧的视频画面，画面中，有一群来自各个国家的研究员坐在一起，他们在研究这一些似乎是令他们十分烦恼的非常规型号，而眼下他们似乎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他们开始欢呼，惊喜，挥舞着手中不知道记载着什么的小纸条。 此时画面一切，第二段视频开始播放。 第二段视频中的内容却让陆十二整个人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那是一段五百年前，他看见过的新闻联播中的一小段，他还清楚地记得当时他正坐在自己开的宠物店的休息室的沙发上看着视频里的银发俊美男人发表讲话，然后他从自己讲话的地方站了起来，来到一片空地上，紧接着，银发男人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拥有银色虎斑纹皮毛，背部长着金属尖刺的巨型猫科动物。 那视频似乎储存的时间太久了，画面已经没有了色彩，但是却依旧能让人看清楚画面上的内容。 广场上的人们震惊得几乎忘记了逃命，他们纷纷停下来，抬起头张大嘴，震惊地看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电子频幕上的画面！ 第二段视频播放到一半的时候，画面忽然又被一阵雪花所模糊，正当人们以为这只不过是袭击时间造成的频道到错乱而造成的意外时，令人恐惧的是，那些屏幕上再一次出现了其他的画面，这是第三段视频——画面中，看上去有些陌生又似乎有些熟悉的街道在燃烧，街道上有人类在尖叫奔跑，装甲坦克开上了街道，坦克上有满脸严肃的武装巡逻兵，其中一个人还拿着喇叭，这时候视频有了声音，只听见那武装巡逻兵，在用古代地球中国通用语言，一遍遍机械地重复着：“最近可接收普通市民的武装军队临时庇护所为文汇街三十一号，请还滞留于这片区域的市民带上你们的身份证明，抓紧时间到附近的疏散地点集合——再重复一遍，最近可接收普通市民的武装军队临时庇护所为文汇街三十一号，请还滞留于这片区域的市民带上你们的身份证明，抓紧时间到附近的疏散地点集合——这片区域即将被纳入战争区域，请还滞留于这片区域的市民带上你们的身份证明，抓紧时间到附近的疏散地点集合……” 就像是最古老的、有关于世界末日、外星人入侵为主题的科幻大片。 视频中，当坦克在大马路上堂而皇之的前进时，头顶的天空似乎有航舰飞过——那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半个街区所笼罩，此时，视频的画面再次发生的变化，就仿佛是一个最佳的导演变换了他的镜头，屏幕给了那突然出现的航舰一个特写—— 陆十二微微眯起眼，然而在看清楚航舰侧面上的图腾特写时，他倒吸一口凉气——一朵盛开的莲花，以及一把打横在莲花上方的镰刀。 沙迦耶说过，这是瓦特伦皇族的象征图腾。 此时，黑发年轻人恍惚如从梦中苏醒——他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之前视频中的那个街道如此的熟悉——因为那就是五百年前，此时此刻他脚下所站着的这块土地的原貌。 换而言之，视频中播放的当然不是什么科幻大片，而是……五百年前瓦特伦星球入侵地球时，在中古大陆，在G市，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事情——而在那个时候，陆十二几乎就是这段视频中一个不起眼的龙套演员。 “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 饱含诧异和恐惧的的惊叹——此时，陆十二听见之前跟他说话问他怎么样的路人震惊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转过头去，看着身边的人满脸迷茫与惊慌，动了动唇，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告诉他，欢迎围观五百年前的地球。 而此时，在广场上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窃窃私语——在陆十二身边的这个好心路人脸上的表情，几乎就是此时此刻在广场上的绝大多数人脸上表情的写照…… 第三段视频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了一栋被彻底炸毁了的商场大楼上，画面之中，那大楼有犹如炸裂的烟花一般伴随着火花钢筋水泥四溅，视频之中似乎隐隐约约有听见直升飞机的嗡鸣，以及野兽的咆哮……陆十二眨了眨眼，看着那他可能化成灰都会认识的熟悉大楼被炸毁，心情微妙地想：原来，当时他所在的那栋大楼炸开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 当第三段视频结束，画面上进入了第四段视频——那视频似乎是从不同的视频中截取而拼凑的画面，整个视频的流程大概是从人类科学家从地底下挖出了一枚蛋并将它放入培养仪器开始，第一只幻兽的诞生；越来越多的蛋被开采；一群人类商讨什么，争论什么；另外一群人坐在一起开会最终成立了第一家幻兽职人公会；阳光，沙滩，被白纱笼罩的宽大豪华的大床上，一名脸上覆着轻纱、长发及腰的妙龄美女从睡梦中醒来，各大报纸头条上写满了“幻兽的觉醒”“门生”之类的关键词…… 第四段视频似乎讲述的是幻兽的演变史。 第五段视频是伽马A星上，那一段研究小组遭遇袭击后的后续内容——至此，陆十二可以肯定，以上播放的片刻，恐怕都是从军部的机密部门以偷窃截取的形式取出的——因为眼下播放的这一段，压根就是当初作为“机密视频”播放给作为接下了“寻找遗失的摄像仪器”的他们看得。 当时，那个负责人再三强调，这一段视频是机密，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看过。 在新闻联播播放的视频中本应该结束了的画面这一次依然在进行——众目睽睽之下，模糊的的画面，受到了信号干扰后才有的电磁波纹，熟悉的电流声音，紧接着，那令人浑身不舒服、仿佛血液都倒流起来的喘息声再一次的出现了，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在发出“嘎嘎”“嘎嘎”带着喘息的声音，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说话，并且说的是所有人都听不懂的语言。 模糊的画面忽然变得清晰起来，这一次是陆十二之前都没有看见过的画面……画面之中，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银灰色的虎斑纹，锋利的、暴露在外面的獠牙，以及一双银灰色的眼睛——视频之中那个神秘的生物终于显出了真身，它就是之前在第一段视频中巨兽…… 是拜伦。 之前袭击了整个研究小组的家伙，也是他。 之前沙巴克明明说视频里出现过的东西是杂兵——但是现在真相是——所谓的“杂兵”就是拜伦——陆十二想，很有可能那个时候沙巴克就已经认出了拜伦，只不过当时为了打草惊蛇，又或者心中抱有一丝侥幸，才说那是杂兵，只不过没想到最后，拜伦就真的反叛了。 在沙巴克这样的大型忠犬眼中，反叛似乎是一件令他十分不能理解的事情。 而此时此刻，五段视频播放完毕，陆十二已经觉得筋疲力尽——他身上的衬衫都已经被冷汗完全浸湿，初冬的寒风吹过时，整个人都冷得发抖，就连呼吸都变得异常的困难——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他整个人却仿佛刚刚跑完了一万米似的，胸口酸胀，呼吸出来的声音就像是破旧的拉风箱……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此时停留在大厦顶部的那架飞行机甲，阳光没有任何的温度，眼前的一幕仿佛都在和五百年前无限重合。 而此时。 那些正在播放着的视频忽然消失了。 画面上出现了一名身材修长、身穿一身笔挺军装的银发青年，他外貌俊美年轻，一双银灰色的瞳眸之中写满了不可一世的傲慢，视频中的他稍稍调整了一下画面的角度，而后清了清嗓音，随后，陆十二便听见他熟悉的声音响起—— 【午安，地球人。】 …… 【这里是来自银河系第五星系瓦特伦星球发出的最诚挚问候。】…… 【在过去的五百年的公元二零一五年，我星球曾经组织过正规军对地球进行过一次侵略战争，那场战争造成了双方严重的损失，对此，我代表瓦特伦星球对地球表示最诚挚的歉意。】…… 【五百年后，当所有应该觉醒的族人从沉睡中觉醒，我们意识到是时候卷土重来，请相信我最具有诚意的承诺，这一次，我们一定会速战速决——看在你们对我族人后代悉心照顾，并给与崇高地位与昂贵价值的份上，尽量以带给你们最小痛苦的方式结束战争，让你们如同在睡梦中一样毫无痛苦地让出地球资源。】…… 【我是瓦特伦星球第二皇权者，拜伦·提尔弥·格里芬尔。】拜伦话语落下，广场上的人似乎还沉浸在他的话语中难以自拔，直到片刻之后，人群中像是炸开了锅，那喧闹的谩骂声，难以自信的质疑声以及各式各样的声音几乎要盖过了脑袋顶上军部的战斗机以及各种器械发出的嗡鸣—— 此时，军部武装力量已经到达现场，对于突如其来的外星势力宣战以及入侵宣言，就连武装力量中的士兵似乎都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事件的性质忽然从“有觉醒幻兽反叛组织恐怖袭击”变成了“星际战争”，人们似乎对此有些措不及防。 其中，恐怕最茫然的莫过于大部分的幻兽职人——他们几乎是同时感觉到自己周围的人群猛地以自己以及自家幻兽为中心让出了一小片空地，陆十二几乎是远远地就听见了从地下超市的入口处传来的伊利亚气愤的谩骂声，她在反复地重复着“雷杰才不是坏人”“你们乱说”之类的话语…… 而此时，人们已经开不及思考许多。 在播放了一些列的视频之中，那只飞行系的战争机甲再次腾空——就仿佛验证了之前它所说的话，飞行机甲的腹部被重新打开，数枚光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下将周围的各种建筑顷刻间炸成一片废墟——而此时，有无数无人驾驶机已经围绕在它的周围，但是这一次，想要拿下这架机甲并不像以往那样容易。 它就像是撕破了一道禁令，开始大开杀戒。 当无人驾驶机按照以往的经验，对准了机甲的眼部以及驾驶舱进行攻击时，从战争机甲神展开的羽翅上忽然伸出了无数炮口，将那些战斗机准确击落——顷刻间天空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颜色，到处都是烧焦的气息——在地面上，人们又开始了新的一轮逃窜，而此时，人群中却有那么一个黑发年轻人，以跌撞的不稳步伐逆着人群往另外一个方向奔跑。 硝烟弥漫之间，陆十二看见有一个模糊的巨兽身影正缓缓地向着他走来。 它身上厚实柔软的皮毛在随着风吹而生动地波动着，黑色的烟雾之中，陆十二看见巨兽的走路姿态悄无声息至优雅，曲线优美的背脊骨伴随着它的动作有规律耸起，那长长的尾巴灵活至极，它的身后柔软地卷曲、甩动。 眼前的一幕几乎和五百年前的某一幕相互重叠。 然而此时，陆十二的心情却完全不同——他没有逃走，反而是跌跌撞撞地迎着那个巨兽的影子奔去——在他冲着那身影伸出手时，他看见了光芒将周围的硝烟驱散，最终，一名身形高大、拥有着一头淡金色头发的男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身上穿着的不再是今早上出门时的廉价衣物，取而代之是一套十分合身的笔挺深蓝色军装，在军装的胸口处以及肩部，有瓦特伦皇家徽章纹样。 男人他伸出手，将几乎要站立不稳的黑发年轻人接入怀中，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擦去黑发年轻人额间的冷汗，一只大手轻轻地扶着那因为呼吸困难而起伏着的背脊，压低了声音，用那令人安心的嗓音不急不慢地问：“跑这么急做什么，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男人话语刚落，便感觉到怀中的人忽然安静下来……于是在黑发年轻人看不见的角度，他翘了翘唇角。 “……”陆十二动了动唇，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但是当他触摸到沙迦耶的那一刻，整个人身上那些不适的感觉在明显地变弱，血液逆流的感觉消失了，心跳也逐渐恢复了正常，他站稳自己，让自己看上去并不是那么虚弱，“财哥，拜伦他——” “我知道，刚才已经看见了。”沙迦耶不急不慢地打断了黑发年轻人的说话，与此同时，仿佛是像平日里安抚他经常做的那样，他抬起手，揉了揉他头上柔软的黑发。 并且在话语之中，有一双巨大的、雪白的金属羽翼在他的身后舒展开来——陆十二听见了身后路人的惊呼，然而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得许多。 手中稍微一沉，低头一看居然是被塞过来了一瓶矿泉水，正当陆十二瞪着手中的矿泉水发冷时，他抬起头对视上了一双金色的瞳眸，与此同时感觉到男人稍显得有些粗糙的指腹在他的下颚处摩擦了下：“去旁边喝口水，稍稍等我一下？” 还没等陆十二来得及回答，他便感觉到放在自己下颚的温度抽离。 男人舒展开羽翼，冲着那战争机甲的方向飞去——前一秒还在天空中大开杀戒、肆无忌惮的战争机甲似乎感觉到了不同，它明显地产生了一瞬间的怔愣，片刻之中，发出高昂的鸣叫，那似乎又是一种脉冲攻击，伴随着那一声啼叫，周围建筑的玻璃窗户炸裂开来，无数的飞行器从天空中坠落！ 那只战争机甲在一击之后似乎想要转身逃走，然而此时，那忽然出现在天空之中的人影已经晃到了它的跟前—— 男人高高举起手中被黄沙风暴缠绕的大刀——那是沙巴克大爷的沙暴双刀中的其中一把——然而这把武器在男人的手中却仿佛变成了另外一种状态，更加强大，更加令人惊恐，当男人震动背后的金属羽翼，一阵巨响伴随着一道耀眼的光芒，那架威风禀禀的战争机甲发出了痛苦的鸣啼—— 有无数的火花从它的翅膀处炸裂开来。 人们抬着头看着天空，震惊得合拢不嘴，一时间居然有些反应不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此时，那些已经陷入了沉寂的电子频幕居然发生了第三次变化！ 屏幕上在受到了电磁脉冲攻击之后居然还能重新亮起，并且出现了新的画面—— 陆十二抬起头，他看见屏幕上出现的是一张他所熟悉的脸。 男人拥有金色的短发，如宝石一般漂亮的金色瞳眸，英俊的面容犹如世界上最完美的雕刻艺术拼……他的目光冰冷深邃，仿佛在向所有企图冒犯他的人，传达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气息。 犹如一只刚刚被惊醒的危险野兽。 这一天，无论是从电子频幕、平板光脑，网络视频或者是收音机中，整个地球的人类都听见了那低沉而略有些沙哑的男性嗓音响起—— 【日安，瓦特伦皇家正规军对地球发出的问候。我是瓦特伦星球第一皇权者沙迦耶·提尔弥·格里芬尔。在此，我代表瓦特伦皇家正规军团对中古大陆军部发出最诚挚的邀请，邀请地球正规军与我军合作，肃清入侵者，保卫家园。衷心祝愿，瓦特伦与人类友谊长存。】 第102章 2015年12月23日，圣诞节前夜。 历史总是惊人的重合。 五百年前，瓦特伦星人高呼“我们的友谊万万岁”杀来了地球。 五百年后，当所有人几乎都忘记了当年的那些个破事儿的时候，这些家伙卷土重来。 中古大陆G市的恐怖袭击事件引起了全世界范围性的轩然大波——甚至说是整个人类社会为之动荡也不以为过……短短的几个小时内，拜伦的讲话以及沙迦耶的讲话被翻译成几十种语言占据了所有新闻频道专题以及各大报纸头版头条——也就是说，期间，无论陆十二怎么切换新闻频道，都能看见坐在自家沙发上一只手还懒洋洋地搭在他腰间，正悠然自在喝茶的金发男人那张俊脸。 发表讲话时候的沙迦耶帅得不像话，陆十二觉得自己以后可能会有很多情敌。 撇开这个不谈，除却主流媒体之外，各大网络平台也是议论纷纷，各持观点，口水仗停不下来——但是二次元这种看脸的世界永远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所以在沙迦耶露脸的当天晚上，陆十二就不意外地看见了有关于他和拜伦的相关同人漫画，漫画内容围绕着“兄弟相爱相杀”“年上”“中二弟弟”等关键词，尺度自然相当的高，转发率那也是相当的高，曾经有一段时间在热搜榜上异军突起，直接压过了其他正在严肃讨论中的有关于“外星人”的话题。 沙迦耶还接平板光脑饶有兴趣地看了几页，然后指着重点部位说：“拜伦那个地方才没这么大。” 陆十二挑眉：“你见过？” “我猜的，看他一脸就是发育不全的模样。”沙迦耶淡定自若地说，“要不怎么会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脑残。” 虽然这是堂而皇之的人身攻击，但是陆十二还是觉得沙迦耶说的很有道理。 以上，不难看出，在亲手地制造了一系列的大条事件之后，G市中心高级花园小区B座45号内部的一干人等却显得相当淡定，在等待着军部给予回应的这段时间里，沙迦耶该吃吃该喝喝，让沙巴克赶走了围绕在他们家周围的记者之后，他们就像是平日里一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只不过因为察觉到了房子的周围到处都是军部的微型昆虫针孔监视机器，男人不得不待将晒太阳的日常项目从计划表中去掉。 但是这也仅仅是他们一家子人在淡定——事实上此时此刻大部分的幻兽职人都处在内心无比煎熬的状态中死去活来，重复着每十分钟释然一次然后再一次地开始想不开的矛盾状态里——虽然心中早就有所准备，但是在如此堂而皇之的情况下得知了自家幻兽的真实身份，一些人纷纷表示对自己的幻兽有些难以直视，一时间幻兽回收站的寄养办公室电话几乎要被打爆；幻兽蛋贩售的官方网站退货或者取消已交易的订单数也是呈直线函数的恐怖姿态疯狂增长。 说这是一次大型的三观地震也不为过。 这一天的电视几乎完全被“幻兽”所占据——人们几乎忘记了有那么一个在西方大陆算是比较重要的节日即将到来，电视上无论切换到哪个台都在播放着幻兽相关的内容，就连电影频道都是在播放着幻兽起源与发展这类的相关纪录片，其中当然包括了关于五百年前那一场入侵与反击战的内容，陆十二看了看，除却有一些电影艺术夸张成分在里面，整个战争的还原度还是不错的。 沙迦耶正式宣布其存在与回归的第一天，外面世界乱成一团。 2015年12月24日，圣诞节。 在瓦特伦第一皇权者沙迦耶发表讲话，正式承认幻兽是潜伏于人类社会的瓦特伦星人的第二十七个小时，当全世界各地因此而产生了几场规模不大不小的动乱之后，人们终于等待了来自人类社会的回应：2015年12月24日13：50分，中古大陆军部最高发言人奥斯元帅发表了全世界性质的公开讲话，表示了愿意接受沙迦耶对地球发出的友谊邀请，并表示对双方友好合作，肃清外敌的战略合作发展前景充满了期待。 奥斯元帅的讲话给整个世界带来第二次三观地震。 一些人的心放下了，一些人的心高高悬起，更有那么一些人的心在蠢蠢欲动。 没有人知道在过去的这二十多个小时里，中古大陆的军部内部究竟开了多少次临时紧急会议，也不知道中古大陆的外交部电话究竟被打爆了多少个——中古大陆看上去是只跟其他几个少数的大陆达成了共识，在奥斯元帅发表了公开讲话后，只有西非大陆、南亚大陆的军部表示愿意在各方面配合中古大陆，守卫地球，坚决不让历史重演。 而剩下的那些大陆，以东欧大陆为首，接连不断地发表了反对合作的言论，东欧大陆表示，这可能是一场巨大的阴谋，拜伦和沙迦耶压根就是一伙的，如果中古大陆这样贸然答应了合作，等待人类的下场就是五百年前的历史再次重演。 在东欧大陆军部元帅迪尔曼元帅的讲话中，他的用词遣句近乎于刻薄。 是个人都知道，如今地球在进行大陆合并之后，以中古大陆以及东欧大陆为首并驾齐驱——中古大陆融合了以古天朝为首的除古日本外大部分亚洲国家，东欧大陆则是以古美国为首以及欧盟国家再顺带加一个古日本组成的新大陆，人类发展史的遗留问题哪怕是在大陆融合后依旧存在，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所以两块大陆之间的合作向来都算不上有多友好，死撑着就还剩下一层表面和平的纸在掩饰着，就差哪一天谁将它捅破…… 对于东欧大陆发表的反对申明，奥斯元帅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对此，他只是淡然一笑，从容不迫地对前来采访的记者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沙迦耶陛下在发飙了战略合作邀请时，宾语部分已经指明了是‘中古大陆军部’。” 奥斯元帅这句话讲得含蓄，其实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在对东欧大陆隔空喊话：老子跟谁玩，关你屁事。 东欧大陆踢到了一块铁板，无可奈何地安静了几天，而中古大陆这边，则拥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中古大陆军部虽然接受了沙迦耶的合作邀请，但是这一次的合作双方都有所保留，中古大陆为此连夜开会，以最快的速度集体通过成立了以高级幻兽职人为主要成员的特殊部门，奥斯元帅率领手中拥有的觉醒幻兽“K”，亲自担任部门顾问，K是在中古大陆觉醒的飞行系幻兽，雌性，综合四维排行榜排行第七，紧紧跟随与“羽”之后。 军部与沙迦耶的合作的初期仅限于就是双方共享战争资源，并且会在打击拜伦那些人的行动中合作——这对于对越来越进步的战争机甲以及觉醒幻兽有些无可奈何的军部算是一件没有任何损失的事情。 2015年12月29日，沙迦耶与中古大陆军部正式签署一部秘密合约，确认成立战略合作关系——在即将迎来新的一年的这一天，虽人们对于“幻兽”“外星人”等关键词的讨论度热情不减，然而谁都知道，发展前景基本大局已定。 人类社会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等待着，新的一年，那看似平静的生活会因此而变得有什么的不同。 中古大陆因为本身是以古天朝为中心国家融合而成的新大陆，所以在大多数的习俗礼仪上都遵守了古天朝的习惯——在即将迎来新的一年的这一天，人们称之为“元旦”，按照以往的规矩，整个大陆带薪休假三日。 伴随着昨夜G市今年第一场雪落下，整个城市一扫前几日被袭击后人心惶惶的紧绷气氛——在亲眼见过了沙迦耶仅仅凭借手中的一把刀就斩断战争机甲的翅膀的实力后，中古大陆的人民群众表示愿意相信奥斯元帅的选择是正确的，并且随着被袭击建筑重建工作的迅速展开，街道上的人群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点轻松的笑容，放松了心情迎接新的一年。 而陆十二这边，则是感觉自己的生活也升华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近来连续几天，他们家里的门铃在不停地被摁响——每一次开门，都会发现门外站着长相不同、各种程度的年轻帅哥美女……第一位前来拜访的一名标准的大美女，她拥有一头海蓝色的长发以及精致小巧的五官，只是耳朵是羽翼形态出卖了她不是人类的事实——当时开门的人是JAY，在打开门后，他跟屋外站着的美女姐姐大眼瞪小眼沉默时间持续十秒，直到美女姐姐冲他温和一笑，似乎有些腼腆地问他“沙迦耶陛下在不在”，他这才猛然醒悟，然后在沙巴克大爷鄙夷的目光中，连滚带爬地冲回了屋子，撞开了陆十二房间的大门。 宽大的床铺上，黑发年轻人正背对着门口睡觉，而金发男人则靠在床边安静地看书一只手似乎显得漫不经心地放在身边黑发年轻人的脑袋边把玩他的头发——门被“呯”地一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陆十二迷迷糊糊胡地长叹一口气翻了个身，沙迦耶则放下了手中的书，面无表情地看着满脸惊慌的房东先生：“做什么？” JAY：“龙龙龙龙龙——” 沙迦耶：“要不要我给你把舌头拉拉直？” JAY：“龙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龙华姐姐在门外！！真人比电视上还漂亮！！！！！” 沙迦耶：“……” 在金发男人的沉默中，沙巴克大爷及时出现在门外，然后一脸受不了地将往嘴巴外滴答哈喇子的鸭舌帽青年拉走，陆十二从睡梦中醒来，只是隐隐约约听见门外传来沙巴克大爷走路的声音以及JAY的抱怨声，片刻之后，沙巴克大爷以“瞧你这点出息”作为结束语，世界重归于宁静。 就这样，龙华是第一位除却用邮件联络之外，主动找上门来宣布自己的忠诚的觉醒幻兽。 然后在接下来的几天内，陆续有在觉醒幻兽综合排行第七的“K”，排行第九的“西泽尔”，排行第十的“露比”以及排行十四“莲王”找上门来——至此，在至今觉醒的十七只觉醒幻兽中，包括沙迦耶在内，站在支持第一皇权阵营的一共有沙迦耶、沙巴克、龙华、K、西泽尔、露比以及莲王一共7名觉醒幻兽。 在这些幻兽对沙迦耶宣布忠诚的同时，也陆续有在别的大陆觉醒后，对拜伦一派宣布倒戈的觉醒幻兽，现在第二皇权者拜伦阵营，则拥有包括拜伦在内，排行第八的朝云、排行十一的萨尔、排行十二的兰、排行第十三的古刹以及排行十七却为特别机械军师的夜罗刹一共6名觉醒幻兽。 17名觉醒幻兽中，除却排行十五的梅以及排行十六的幸姬已灭亡于武职人手中，身下还有排名第三的门生、以及排名第六的羽两只觉醒幻兽并未标明自己的立场。 但是介于他们一直是中古大陆的职人家族拥有的觉醒幻兽，所以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肯定会站在中古大陆以及沙迦耶的这一边，然而这些天因为陆续有以前的部下前来宣布忠诚，身为曾经的四大将军之一的门生明明身上带有沙迦耶的最后一个封印，却迟迟不肯露脸，这件事引起了忠犬沙巴克大爷极大的不满—— 所以撇开门生和羽不算，现在从阵营人数来看，双方的实力基本不相上下——人类的四维总值排行对于沙迦耶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太很重要的数据，每一只觉醒幻兽都有自己所擅长的一面，真正单打独斗，排行后面的也不一定就不是排行在其前面的幻兽的对手。 但是门生确实很强。 作为四大将军之一，她拥有极其丰富的战斗经验，如果她能宣布诚服沙迦耶，将会对现在的局面产生很大的影响，勉强维持着平衡的天平搞不好会因此而产生微妙的倾斜。 所以，一想到门生的作用这么重要，沙巴克大爷就更加不爽了。 陆十二暗搓搓地地觉得，这可能是嫉妒。 沙巴克大爷的爆发点在于12月30日早晨家里的门铃被再次摁响时，当时家里的人正围绕在早餐桌边商讨明晚跨年晚上要吃点儿什么好吃的，结果房东先生被打发去开门，打开门却发现门外站着一名身穿笔挺军装的军人，原来是军部派来的年终宴会请帖——家里每个人都得到了请帖，当JAY为了手中那张刻印着军部纹样的请帖，整个人都处于屌丝升华飞仙状态时，沙巴克大爷在嘉宾的名单中看见了门生以及其职人的名字。 于是他就火山喷发了。 “门生这个臭女人，摆什么架子——有时间参加宴会难道没有时间来主公面前跪一跪宣布诚服么？！也不知道重生以后她到底经历了什么鬼东西，”沙巴克大爷及其不爽地说，“以前她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也没有男朋友也没有配偶，就像是一个战斗机器，暗恋她的人有多少就被她吓退回来多少，真正的冰山一个——就连陛下好歹都有朝云在身边……” 沙迦耶放下手中的羊奶杯子，安静地看着沙巴克。 沙巴克话语一顿，眼神飘忽，在自家主公的淡定目光下生硬地扯开话题：“结果重生之后，作为觉醒幻兽的她忽然就变成了大明星——就像是被灌了迷魂药似的，高调得很，什么乱七八糟的广告都接，什么乱七八糟的活动都出席，以前她总是对这些不屑一顾，现在倒是好，整个儿就成了一尊花瓶，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拿起武器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她记得的，”沙迦耶笑道，“当天将朝云从那些武职人手中的救走的时候，她就是一副宝刀未老的模样。” “那天我被武职里那个花臂男缠住了，”说到那天，沙巴克大爷的脸色就相当不好，因为原本他应该看着陆十二的，结果却半路出了意外，导致他最后都没能赶上金兰大桥的袭击事件，“那些武职人真的很难缠，他非要问我的沙暴双刀是从哪来的！老子总不可能直接告诉他老子就是觉醒幻兽，有种来搞——” 陆十二从杯子边缘上方扫了眼很容易激动的忠犬沙巴克大爷：“不用气愤，大不了明晚晚宴的时候，你可以去堵她的墙角，好好逼问一番——” 沙巴克大爷转过头一脸赞同地看着黑发年轻人。 沙迦耶一脸无奈道：“明晚是我第一次出席军部的聚会，第一次交流塑造的形象很重要，麻烦你们老实点，不要乱来好么？” 陆十二笑着点点头。 JAY放下请帖，一脸茫然道：“咱们一直挺老实的啊？” 沙巴克大爷战役高昂地补充道：“是那些人不识好歹非要凑上来找揍。” 沙迦耶：“……” …… 因为收到了来自军部的年终宴会邀请函，考虑到那确实是个比较重要的正式场合，虽然沙迦耶和沙巴克都有瓦特伦本身的军装制服可以穿，但是剩下陆十二和JAY无论如何也总不能穿着超市买零食送的廉价衬衫外加大裤衩拖鞋大驾光临，所以在简单的进行一番讨论之后，他们决定还是上街去购买一身行头——毕竟作为沙迦耶的职人，陆十二也不能太掉份儿。 众人吃了早餐后直接杀到了购物地点——好在上一次袭击战中被摧毁的只是一部分建筑，剩下的那些建筑还是照常营业的，因为接近元旦，街上也是很热闹，再加上昨儿晚上又悄然无息地下了一场大雪，整个街道银装素裹的非常漂亮，多多少少掩饰了之前袭击后残留下的恐怖阴影。 在JAY的带领下，陆十二再一次地踏入了G市最大的购物商场的三楼。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沙迦耶刚刚恢复记忆的时候——那一次在陆十二看来，纯属就是“走错了地方”，他就压根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会踏足这从头到尾都闪烁着金光的地方，然后在这里买东西。 “老子没钱，队友，你是准备买衣服送我还是怎么着——把老子带来这里，吓唬乡下人呢？”陆十二一边说一边看着橱窗里的衣服，因为是冬装，所以那价格比他上一次看的时候更加闪瞎他的狗眼。 “你银行里不是存了几千个金币么？”JAY闻言转过头看着他一脸嘲讽地说，“那钱不用留着能生蛋？还是准备存着吃银行利息吃成亿万富翁？” 陆十二瞥了他一眼，颇为怨念地说：“幻兽回收站……” JAY一脸同情地摇摇头：“忘记这件事吧，小市民。” 陆十二：“……” 就在两人相互嘲讽攻击中，走在前面的沙迦耶停下了步子，站在了一家门面装潢精良的店门口——门口站着高大帅气身着正装的BA等着帮忙开门的那一种，只见男人淡定地摘下了架在鼻梁上的墨镜，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黑发年轻人，放开之前一直牵住的手，用挑大白菜的语气淡淡道：“就这家吧。” 现在沙迦耶是超级名人，出门当然更加要戴墨镜——就这样，那一头金色的头发以及高大的身形依旧非常显眼，所以出门的时候他还往头上扣了个帽子，这会儿也一并取了下来，这会儿解除掉了身上各种装扮的男人哪怕身上穿着普通的打折大衣一套，依旧还是掩饰不住其与生俱来的优雅高贵气息。 这是气场问题。 而在气场问题上，陆十二长得也不糟糕，身材修长均匀，一米七五的身高也算是普通标配，只不过相比起沙迦耶就差了很多，最多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掉进人群里就渣儿都捞不着的那种。 这会儿听见了沙迦耶的话，陆十二伸脑袋看了看他们所在的这家店，这似乎是某个品牌旗下专门卖男装的店铺，里面全是男士用的正装、领带、皮带配件以及男士用包，橱窗里的是一套深蓝色的正装西服，陆十二留了个心眼看了下价格，光领带就要320枚金币，这让他顿时完全失去了再继续往下看西装本体多少钱的兴趣。 他后退了一步，表达了自己的抗拒。 而此时，沙迦耶却还特别淡定地说：“现在再去做高级定制也来不及了，先随便买一套合身的穿着——在人类来说，你的身材也不算糟糕，应该还是比较好买到合适的衣服的。” 陆十二怔愣三秒，跟着重复了一遍：“身材也不算糟糕……？” 沙迦耶看了一眼跟自己差不多高、同样浑身是肌肉的沙巴克，然后伸出手比划了下自己与黑发年轻人之间的身高差——余光瞥见站在商店门里的BA这会儿拧开了脑袋手放下唇下似乎是咳嗽了一声，黑发年轻人顿时满脸通红，一幅悲愤欲死的模样将男人在比划中的手抓了下来，嘟囔道：“是你们太高了好么，你们太高了！外星人！” “小声点。”沙迦耶配合地放下了手，金色的瞳眸闪烁着柔和的目光道，“进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衣服，试完衣服再说。” 陆十二眨眨眼，无视了JAY在他身后发出的恨铁不成高的叹息：“不用试了，不合适。” “还没看过怎么知道不合适？”沙迦耶皱起眉，这家店算是他一路看过来比较能入眼的人类成品店——他不信自己的眼光有这么差。 “价格不合适。”陆十二嘟囔着说，看了看四周像是做贼似的压低了声音道，“你看看橱窗里那一套西装——” 沙迦耶掀起眼皮子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橱窗。 “对就是这一套，看见那领带了么？320金币——320！！金币！！不是人民币！！！”陆十二用一种几乎快要窒息的语气说，“你给我三十二个铜币我给你缝一条一模一样的好么？！” “这次年终宴会是你作为职人陪我去，”沙迦耶扫了眼抓在自己胸前衬衫上的白嫩嫩的爪子，“所以穿什么我决定，我买单。” 陆十二斩钉截铁：“你买得起个屁！” “……” 沙迦耶拍开了黑发年轻人因为过于激动而抓在他衬衫上的爪子，低下头认真地看了一会儿黑发年轻人，仿佛是在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在看见那双黑色的瞳眸之中完完全全就是闪烁着认真的光芒，他停顿片刻，转过头看了一眼JAY——后者耸肩摇头：“你自己不让说的。” 沙迦耶叹了口气。 于是在仔细衡量了半天之后，他看了看时间发现今天的时间还是很充足的，所以在开始正式购买物品之前，他决定带陆十二到附近的中古大陆中央银行去一趟——中古大陆中央银行就位于这家购物场所步行不到十五分钟的距离，这一天因为街上购物购买跨年物品的人很多，自动取款机前站满了人。 沙迦耶他们等了好一会儿才轮到他们。 期间陆十二还一直在跟男人灌输“真的不用买这么贵的衣服，参加个宴会就要倾家荡产没有哪笔账是能这么算的”思想，并且当两人站在自动提款机跟前时，陆十二还在喋喋不休——在他的碎碎念中，沙迦耶全程一声不吭，飞快地将自己的银行卡塞进提款机中，然后输入一串密码—— 哔哔哔的声音响起时，站在取款机外的JAY和沙巴克交换了一个无语的表情。 三秒后。 前一刻还不停地传来各种碎碎念的ATM机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沙迦耶淡定得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响起：“看见了吗？” 又是三秒的沉默。 第四秒，众人听见一声来自黑发年轻人的一声惊恐的惊呼—— “……卧槽尼玛，好多零！！！！！！！！！！！！！！！！！！！！！！！！” 第103章 陆十二他们再回到之前那家价格昂贵到飞起来的男装品牌店门口时，他发现等在门口的导购者已经从之前的男人换成了一名身材高挑的女人，精致的妆容以及利落的马尾外加裁剪贴身的服装让她看上去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哪怕是陆十二穿着超市的廉价T恤以及大裤衩外加有些旧的棉衣都没有让她投来鄙夷的目光，她只是笑容淡定地拉开了门，声音温和地说欢迎光临，然后报出店铺的品牌名。 在这样的待遇下，土包子进城的黑发年轻人稍稍放松下来，进门的时候经过被擦得光亮剔透可当镜子照的金属墙，余光看见了自己穿着羽绒服臃肿的倒影——和走在前面牵着他的手、身材挺拔的沙迦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于是外星人不怕冷这件事情在陆十二眼里成为了不得了的外挂。 陆十二想了想，甩开男人的手正脱下身上的羽绒服，然后在他一低头发现自己包裹在羽绒服里面的T恤整个儿拧巴巴的像咸菜后，他又面瘫着脸，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将羽绒服穿了回去，末了，还没忘记淡定地来一句：“这天气有点奇怪，脱了衣服冷，穿了又热的。” 寒酸得不知道怪谁，所以就怪天气好了——反正老天爷也不可能张开嘴反驳他。 黑发年轻人的一系列举动被JAY看在眼里，鸭舌帽青年“啧啧”发出两声咂舌音，摇摇头说：“你敢不敢不那么磕碜，我都替你尴尬。” 陆十二张张嘴正想说什么，却在这个时候听见了身后导购员发出一声不高不低的惊呼，他转过头去，却发现这会儿那女人正微微瞪大了眼看着这会儿正站在她身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店铺内商品的金发男人，她用一只手掩唇做出了个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问：“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您该不会是……” 沙迦耶收回了目光，淡然的目光从面前的年轻女人那精致的妆容上一扫而过，顿了顿：“我是。” 在两人身后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陆十二心中一沉，想到这些天网络上那些高呼反对幻兽的偏激者，暗呼一声“糟糕”，一步上前抓住沙迦耶的手臂将他往后拽了拽正想开口解释什么，却还没来得及开口，便看见那导购员放下了掩唇的手，稍稍站稳了，转而用轻松的语气笑着说：“格里芬尔先生，您真人比在电视上看着更加英俊许多。” 陆十二：“……” 在陆十二万分无语地默默地放开了自家幻兽的手臂的同时，他听见自家幻兽用非常熟练的社交口吻礼貌而冷漠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将身后的黑发年轻人抓出来，推到那个导购员的跟前，说：“请给我的职人寻找一套合适的成衣正装。” 陆十二被推出来，在跟导购员尴尬地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他回过头显得有些不自在地瞥了一眼沙迦耶，男人收回了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却并没有直接缩回去，而是显得仿佛完全不经意间用有些粗糙的手指节从黑发年轻人的下颚处一扫而过，他换上了一个相比起之前跟陌生人说话时完全不同的温和语气，嗓音低沉道：“去试衣服，我替你选别的配件。” 陆十二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显得无比自然地将在自己下巴上磨蹭的大手压下去。 两人之间的动作明显是在自然而然的情况下发生的，所以他们并不知道也不认为这会儿他们看上去简直比街上随便哪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更加暧昧。 而且金发男人高大英俊，黑发年轻人身材修长清秀，两人站在一起很登对。 导购妹子盯着两人的互动看了一会儿——几乎没怎么费力气就看出一点不对劲来——不过她倒是并不稀奇这种事情，毕竟做她们这一行的，尊贵的客人天天有，所以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更何况幻兽和职人之间……想到这，职业的微笑重新挂在了她的脸上，她认真地打量了下面前的黑发年轻人的身材以及长相后，便转身去寻找合适他的正装去了。 她离开之后，陆十二转过头盯着那女导购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片刻后说：“……你可以试试刷脸问问能不能打个九折。”受到了调侃的沙迦耶脸上的表情甚至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特别淡定地伸出手拍了拍黑发年轻人的头顶，沉声道：“不要乱吃醋，以后还会出现很多这种虚伪又没必要的相互客道的场面，你们人类就是喜欢这种东西，在你们的地盘上我也只能入乡随俗而已——你这样吃醋是准备承包全世界的醋坛子？” 男人说话的语气过于利索当然，陆十二呛了下：“我什么都没说，你不要这么自恋。” 陆十二听见在他身后JAY毫不留情嗤笑的声音，这让他一时间居然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言语来反驳关于沙迦耶关于“吃醋”的说法——总之，一切都是愚蠢的人类的错就对了。 这个时候，JAY被另外一名迎上来的导购邀请前往试装区，临走之前他还没忘记要把满脸不情愿的沙巴克大爷一块儿带走，在沙巴克大爷眼中，他自然是走到哪里都要跟着他的“主公”的，对此JAY表示相当不屑一顾：“走哪都跟着财哥，你怎么不看看财哥愿不愿意有你当电灯泡，天天大型犬似的跟着，你到底有没有自我人格？” 一个句子里，高度概括了“电灯泡”“大型犬”“没有自我人格”三项人身攻击。 陆十二震惊地回过头，却发现沙巴克大爷只是露出个不耐烦又无比无奈的矛盾表情，片刻之后，他哼了声，居然就真的跟着JAY走了。 陆十二：“……” 陆十二觉得这个世界可能不会好了，就连JAY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有胆子骂沙迦耶大爷——更加神奇的是，沙巴克大爷居然没有当场揍死他。 陆十二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直到站在他身后的男人捏着他的下颚将他的脸拧回来，打量了下他那张还没来得及收起震惊表情的脸，金发男人莫名其妙地扔下一句“现在知道自己有多迟钝了么”之后，还没等他来得及问什么意思，便顺手将之前的导购员带回来的几套衣服中选了一套，塞进陆十二的怀里：“去试。” 陆十二“喔”了声，乖乖去试衣服。 陆十二花了一点儿时间将那一套衣服往身上套——在他的记忆中，打从大学毕业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穿过这么正式的衣服了，而贵的衣服确实是有它贵的道理，跟以前他穿的那种正装不同，几乎是在试内搭的衬衫时陆十二就意识到这衣服的裁剪很好很讲究，等他换上全套时，看着试衣间里的全身镜，陆十二意识到，其实……他也是满英俊的嘛。 人要衣装佛靠金装，脱下了臃肿廉价的羽绒服患上了贵得令人咋舌的正装，黑发年轻人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不少。 他转过身，正想走出去让沙迦耶看一眼，却还没等他来得及转身开门，那门就被人从外面拧开了——陆十二眼睁睁地看着他锁好的门那门锁就像是摆设似的自动弹开，他动了动唇，然后试衣间的门就被拉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结结实实地将外面店铺被射入的光遮挡住。 没等陆十二说话，沙迦耶就走进了试衣间，并且没忘记将门关上并重新落锁—— 试衣间里很宽敞，哪怕是同时容纳两名成年男性依旧不是很拥挤。 “你干什么？”陆十二一脸警惕地问。 此时沙迦耶正在弄那试衣间的锁，听到身后的人这么问，而且语气有点急，那双本来还特别淡定的金色瞳眸之中瞬间有惊讶的光芒一闪而过，但是很快的，当那光芒消失，便被淡淡的戏谑取而代之，就仿佛他听见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似的，他利落地将那把锁“咔擦”一声锁上，然后转过身，反问：“你觉得我要干什么？” “这里到处都是人，”陆十二说，“你少乱来。” 被警告“少乱来”，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真的很想“乱来”一下……金发男人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然后在黑发年轻人因为惊讶微微瞪大的双眸之中，那高大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冲着他压了下来，沙迦耶一脸淡定，然而陆十二却是心脏狂跳，他甚至觉得试衣间内忽然便得有些缺氧—— 陆十二稍稍后退一步想要躲，却不料这个时候，沙迦耶伸出手，扣住他的肩膀……陆十二动弹不得了，就在他整个人都紧张得不行的时候，沙迦耶将手绕到了他的颈脖后替他整理了下领子，稍作整理之后，便缩回了手，冲着满脸僵硬的黑发年轻人微笑道：“领子没翻出来。” “……” 陆十二猜想，他现在的模样看上去一定很像欲求不满求非礼的傻逼。 而且从沙迦耶那双金色的眼底闪烁着的不明光芒以及微微勾起成一个令人恼火的弧度的唇角来看，他觉得男人十有八九是故意的。 后来陆十二才知道其实沙迦耶是进来送配件的，在陆十二慢吞吞的试衣服的过程中，他在外面挑选好了可以搭配的领带以及皮带之类的配件一起准备拿进来给他试——最后整个试衣服的过程就是，两人直接留在试衣间中将选好的衣服统统试了一遍，沙迦耶坐在更衣室自带的软椅中看陆十二试衣服，当黑发年轻人脱下一套时，他的目光便懒洋洋地从背对着他的赤裸背部慢吞吞地扫过…… 陆十二每换一套衣服，都能感觉到身后男人那边射来的显得有些灼热的目光。 但是当他回过头去看沙迦耶时，男人却翘着二郎腿，唇角蹙着微笑，莫名地回看他：“怎么了？” 陆十二一连试了很多套沙迦耶都说不满意——但是它们每一套陆十二都觉得自己穿得挺好看的，到最后，等还剩下最后一套衣服没试时，陆十二已经明显地开始不耐烦了，但是在他将倒数第二套衣服穿好后，金发男人还是不急不慢地摇摇头，目光扫过那放在角落里的最后一套：“试试那个。” 陆十二皱眉道：“我真没看出这些衣服有哪些区别了。” 沙迦耶坚持道：“区别很大。” 然后说完这句话后，他还真的噼里啪啦说出一大串，什么第一套条纹的有些过于活泼了，那是正式场合，不太合适；第二套浅色颜色显得你太白了，招惹人注意；第三套白色，你可以买来留着嫁给我的时候穿（……）；第四套灰色还不错，但是太朴素了些，而且你穿好像大了一点，腰那有点松…… “停，够了。”陆十二忍无可忍地说，想了想，正当他脱下了身上那一套“传说他穿上有些桶”的西装外套，正准备将里面搭配的浅色衬衫一块儿脱下时，他感觉到身后那种令人抓狂的视线又再一次扫上了他的背，于是他转过身，盯着那双金色的瞳眸说，“……你让我换来换去，不会就是为了看我脱衣服吧？” “……” 沙迦耶先是一愣，片刻之后他轻笑一声，淡定而优雅地拧开了他的脑袋。 对方已经用背对着自己的方式表达了自己“正直不阿”，陆十二没有办法再继续抓着他不放，只好面无表情地冲着那金色的后脑勺飚出一句脏话问候语，自顾自地转过身飞快地脱下身上的那一套正装，顺手将最后的那一套正装穿上——那是一套米白色的西装，并不是眨眼的白色，不过却也很显眼，陆十二觉得按照沙迦耶的逻辑，这一套应该也是很适合用来“结婚”穿的正装，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转回身—— 此时坐在一旁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脑袋转了回来。 而且出人意料外的是，在他上下从头到尾地将黑发年轻人打量了一遍后，破天荒地说：“这套不错，就它吧。” 在折腾了半天之后，作为最后一套选择，它就这样被轻易地决定了下来。 陆十二有些讽刺地问：“……这件不像结婚？” “不像，你穿很好看。”沙迦耶面不改色地回答。 两人打开门走出去，沙迦耶将他试好的那套交给早在门口等候的导购员让她按照这一套拿新的包起来，那导购员将衣服放好一一对照货号记下来，在她记录的过程中男人随手翻了翻那些衣服，在翻到衬衫时看了看上面的标牌，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地说：“衬衫换成M号。” 导购员面不改色地点点头记下来，反倒是陆十二在一旁觉得自己耳朵根都快燃烧起来——那件衬衫他穿是有一点点大，不过也只是一点点而已，他自己贴身穿才有感觉，没想到沙迦耶却有注意到…… 他换衣服的时候，这家伙到底看得有多仔细？ 然后在陆十二整理自己身上换回来的自己的衣服时，他看见沙迦耶又让那个导购将他之前试过、且被嫌弃的其中几套一块儿抱了起来，陆十二抬起头看向沙迦耶：“要那么多做什么？” “以后需要用到正装的场合还很多，先买几套勉强换着穿，明天我会找我的裁缝给你定制合身的。” “……你之前不说我穿那些不好看么？” “我什么时候说不好看了。”沙迦耶笑着反问。 陆十二仔细想了想，似乎从头到尾男人都在挑那些衣服的毛病——确实，没有，直接说过，他穿某一套，不好看。 陆十二有一种强烈的、被耍了的感觉。 当沙迦耶指挥着导购东奔西走地包衣服、包配件时，这一边，JAY和沙巴克也已经买好了东西走了出来，JAY只是买了一套深蓝色的正装，当陆十二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将手中的金色的卡递给收银员，陆十二扫了眼那张卡，却觉得有点奇怪，因为他自己的卡是普通的那种彩色的，他也不记得有哪个银行的卡是金色。 “你卡怎么颜色和我的不一样啊？”陆十二随口问JAY，后者笑眯眯地告诉他，那是今年中古大陆中央银行限量发行的新卡面，他大过年的时候半夜就到银行门口排队才拿到的—— “是不是很洋气啊？今年说不定也有，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排队？” 在沙巴克发出的响亮的咂舌音以及收银员姑娘的嗤笑声中，陆十二客气地拒绝了他的队友的“盛情邀请”。 JAY买的那套衣服等收银员报出的价格令陆十二咋舌，所以沙迦耶拿出卡结账的时候，他发挥了伟大的鸵鸟精神，站得远远的表示自己什么都听不到，等到沙迦耶拎着全部包好的购物袋，重新戴上墨镜并顺手地抓过他的手将他带出店门，他想了想说：“这些衣服的钱，算借你的，以后一定还你。” 沙迦耶闻言，回过头从墨镜后面看了眼陆十二——正当黑发年轻人以为他又要说出什么任性的话时，却没想到男人只是点点头，语气温和地说：“可以。” 陆十二稍稍松了口气，放松下来。 …… 第二天，按照请帖上的说法，陆十二他们一大早就准备到军部跨年晚宴的宴会厅去——好在作为中古大陆的中心城市，军部总部就设置在G市郊区，而跨年晚宴自然也是在军部内部的建筑内举行，陆十二这才知道原来军部内部本身就带有一个极为奢华的六星会所，高级官员在会所本身都有固定的供休息的房间。 陆十二他们早上过去，自然就会有接待的人给他们安排休息室供休息以及更换衣物等待晚上的宴会。 于是这就意味着…… “太好了，老子不用穿着一套快接近五千金币的衣服去挤磁悬浮轻轨，”陆十二一边说着，一边从衣柜里拖出自己的大裤衩，“否则人家可能会觉得我们是神经病。” 陆十二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超市货”往身上套，而这个时候，在他身后刚刚冲凉完毕的男人走出来，脚下一顿，金色的瞳眸在淡定地注视着黑发年轻人单脚蹦跶着将那廉价大裤衩往自己身上套后，男人垂下眼，顺手将手中拎着的白色毛巾往椅子上一扔，径直来到他身后，二话不说将站在衣柜前面的黑发年轻人整个儿抱起来，然后，轻而易举地扛在自己的肩头——陆十二忽然整个人翻转过来双脚离地，惊呼一声后，鼻尖撞到了男人坚硬的、还带着刚沐浴完的水珠的胸膛。 “财哥！干什么！大清早的抽什么风！” 在他的痛呼声中，他被男人显得有些粗鲁地一把扔回了柔软的床上。 陆十二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在这个时候感觉到男人压上来将他重新摁回了床里——沙迦耶的身上什么都没穿，他就这么肆无忌惮地用自己散发着热气以及香皂味儿的身躯压了下来，一只手固定住黑发年轻人的脑袋，然后准确地低下头，深深地吻住了被自己禁困与被子以及胸膛之间的黑发年轻人的唇。 他的吻很强势，但是当他用舌尖撬开黑发年轻人的牙关并准确地捕捉到藏在后面的舌尖时，动作又变得轻柔起来，他含着怀中人的舌尖肆意玩弄——期间，那固定在他后脑勺的大手在缓缓地摩擦，下滑，停留在他的后颈脖处有些恶劣地捏了捏，并稍稍使力，将他更近地压向自己—— 陆十二眼前所有的光线都被身上所压着的金发男人遮挡去。 他伸出手抓了抓，无奈男人没穿衣服，他只好顺手将手放在对方结实宽阔的肩膀上，推了推，趁着沙迦耶的舌尖稍稍撤离他口中的空隙，有些气喘不定地说：“都几点了，还玩——一会儿赶不上买好的磁悬浮轻轨就……唔——”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男人重新堵上了嘴——这一次沙迦耶的动作稍显得粗暴了些，他不断地啃咬着牵着的唇瓣，仿佛是故意要将它舔咬得又红又肿，期间他固定在黑发年轻人后颈脖处的手一路下滑，顺着他的背脊骨引起一连串的颤栗—— “别抖，”在听见对方发出一声懒洋洋呜咽声时，男人那垂下的睫毛遮掩下，金色的瞳眸变得更加深沉，他仿佛是警告似的轻轻地咬了咬黑发年轻人的下唇，眼角含笑道，“你再这样勾引我，今天我们就不用出门了。” 陆十二觉得自己很冤枉来着。 明明是男人自己凑上来二话不说将他往床上压——现在又翻过来警告他不要随便“勾引人”，还有没有天理了。 “好好好，我不勾引你，你是大爷，拜托你快点从我身上下去，”陆十二伸出手，无可奈何地又推了推那如同铁板似的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你吃什么长大的那么沉——财哥，快起来，我们真的要赶不上早上那班磁悬浮轻轨了。” 沙迦耶就像是一头吃饱喝足的大型猫科动物，这会儿他一动不动地压在黑发年轻人的身上，嘴巴上说着让黑发年轻人“不要勾引他”，实际上却不停地用自己那高挺的鼻梁蹭着对方的鼻尖——双方彼此交换的气息中，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而且明明只是拥抱着什么也没做，光是这样面部的摩挲，却将双方都有些摩出火来…… 陆十二放在沙迦耶肩头上的手稍稍收紧了些。 他感觉到男人的手不太老实地从他的背脊骨继续下滑，停留在他的臀部好一会儿——他稍稍抬起陆十二的一边腿，让他的腿似有似无地勾在他的腰间，自己则用一只大手拖住对方被他微微抬起来的下半身的全部重量，肆意揉捏把玩了一会儿…… 陆十二被捏得满脸通红。 沙迦耶的手劲很大，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臀瓣隔着一条裤子在对方的手中被捏成各种形状——与此同时，男人又凑上来黏黏糊糊地索吻，陆十二这会儿注意力几乎全部在放在他下面作恶的大手上，来不及躲避被吻了个正着，他垂下眼，却不经意地与男人那双金色的瞳眸对视上—— 沙迦耶认真地看了一会儿那双因为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而显得异常晶亮的黑色瞳眸，那双明亮的瞳眸里，有他的倒影。 他饶有兴致地盯着看了一会儿，片刻之后，他才收回目光，垂下眼，视线从对方那被他啃咬的红肿湿润的双唇上一扫而过——而此时，似乎是感觉到了他那灼热的目光，后者下意识地抿了抿唇，与此同时那放在他肩上的手就像是提醒他别看了似的，轻轻地捏了捏。 “财哥……” “嗯，在。” 沙迦耶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而后低下头飞快地在黑发年轻人的唇边落下一记轻吻。 随即手脚很快地就着托在对方屁股上的大手，顺手将他已经穿好的那条裤衩扯了下来——陆十二“唔”了一声，一瞬间想到了之前两次“上课”顿时整个人都有些紧张，并且好巧不巧地，他听见了JAY叫着他的名字一边走上楼来的声音…… 他的房间门没锁。 这副尊容要是被看见了，他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然而正当黑发年轻人整个人都不太好的时候，他却感觉到男人忽然从他身边抽离，似乎是拿了什么东西又回到他身边——下一秒，陆十二便感觉到有什么带着洗涤剂清香的东西个覆盖在了他的脸上，他愣了愣，抓下来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是他们昨天买完正装后，沙迦耶不顾他的阻止又特地多买的休闲服。 “穿这个，今天出去是要见人的，你那些抹布袋劳驾你收起来。”沙迦耶开口说话时，话语平稳得看上去……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陆十二瞠目结舌：“你就想让我换条裤子？” 正从衣柜里拿自己衣服的沙迦耶闻言转过身：“不然呢？” “……” 黑发年轻人手中抓着崭新的裤子，盯着那背对着自己的高大背影想了半天，最后就憋出一句—— “简直无耻。” 第104章 “骂我做什么？我要是直接让你换一身衣服你也不会听话——不过如果你是在失落我没有继续做下去，很期待后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想要继续，我也是没有意见的。”沙迦耶一边从衣柜里拿出了他的那一套正式场合才会穿的军装，一边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黑发年轻人说，“大不了就是告诉军部的人今天有重要的事情不能出席宴会了而已——” 他说着，正扣军装衬衫最后一颗扣子的手一顿，停下来回过头看着陆十二，一脸淡定地问：“怎么样？”那模样，就好像他真的在考虑把军部的邀请推掉，留在这里做一些“爱做的事情”来打发掉这个跨年夜似的。 陆十二简直对他的厚脸皮简直没话说：“重要的事情就是在床上滚来滚去？” “你要换一个方面思考这个问题，幻兽是以职人的意愿为第一行动力的存在，我的职人对某方面有需求，我当然要满足他——相比之下，人类军部的一个小小宴会当然不值得一提，我又不是要跟奥斯元帅过一辈子。” “……这句话的意思是咱们俩还要过一辈子？” “难道不是吗？你想对我始乱终弃吗？” “……”什么鬼“始乱终弃”……男人理所当然的反问让陆十二觉得自己的脸又有了开始要燃烧的征兆，目光飞快地从那背对着自己的宽阔肩膀上扫过，他清了清嗓音，很怂地拧开了自己的脑袋顺便扯开话题道，“现在全世界都知道幻兽是外星人了，你还面不改色地说着‘幻兽是以职人的意愿为第一行动力的存在’这种从书上看来的、骗小孩的话是有多不要脸？” 陆十二话语刚落，却没想到男人闻言居然轻笑出声，他并不急着回答陆十二的问题，而是转过身拎着一条领带晃到了陆十二的面前——那是一条深色的领带，在领带的最下方处有金线勾勒出的盛开的莲花和一把镰刀，男人将那领带在陆十二的面前晃了晃，陆十二顺手接过来，男人微微弯下腰，陆十二将领带从他的脖子上绕过，手指尖灵活地替他将那领带系上—— 从沙迦耶的角度，他只需要微微垂下眼，就能看见正认真地替他整理领带的黑发年轻人垂着眼时那不自觉微微煽动的眼睫毛。 沙迦耶淡定地视线下移，显得有些轻佻地在黑发年轻人那还有红肿的唇上扫过，顿了顿，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要不要继续做？” 陆十二将整理好的领带拉紧，同时拍了拍男人的胸口：“闭嘴。” …… 陆十二他们整理好了一切，下楼简单地吃了个早餐，等准备出发的时候陆十二才想起来问JAY购买的前往军部的磁悬浮轻轨的车票到底是几点，没想到JAY坐在餐桌的另外一边显得相当淡定地反问他：“什么车票？” 陆十二立刻觉得自己的脑袋变大了一倍：“今天到各个城市过节的人肯定很多，磁悬浮轻轨站必须是人山人海，现场买票不知道排队要排多久——昨天晚上睡觉前我让你在网上买几张今天的车票，你没买？” JAY像是看怪物一样扫了一眼陆十二：“你准备穿着这么一身去挤磁悬浮轻轨？” 陆十二拍了拍身上的休闲装：“人穿衣服还是衣服穿人？” “想不到一晚上你就从乡下人进化成土豪的思想阶级了，财哥很有一套嘛，以后退休了可以找个贵族学校去教思想教育课。”JAY笑眯眯地说。 陆十二放下手中的羊奶杯，扫了一眼沙迦耶：“就他那满脑子的色情思想，还是放过中古大陆未来的花朵吧。” 沙迦耶面不改色地说：“我也是正常的雄性，有需求很正常，你又不让我碰——换别人来试试？早把你办了。” 陆十二被男人一番露骨的话说得面红耳赤，JAY瞥了他那无比的纯情的队友一眼，笑容不变：“今天不坐磁悬浮轻轨，我找我老爸派人来接。” 陆十二眼皮子抖了抖，扫了JAY一眼，事实上他很想惊讶地说“你居然还有老爸”，后来想一想谁还没个父母啊这问题也是奇了怪了，所以也就忍住了没问出声，想一想也是了，JAY整天吊儿郎当的从伽马A星回来赚了几千个金币大有准备休息一年的架势，平日里花销也没怎么省，家里幻兽一大堆，以及光是G市市中心带花园小别墅也算是一笔巨额，如果没有背后的支柱，想想也是不太可能。 正当陆十二这么琢磨的时候，JAY还在桌子对面喋喋不休：“昨天晚上我把军部的请帖给我老爸看时候差点吓死他了，啊哈哈哈哈——他大概想不到他的儿子居然也能有这么厉害的一天吧，我让他派人来接我他当然就屁滚尿流地答应了啊，指不定以后他老人家还要跟着我混呢……” 如果JAY也有一根尾巴的话，那么他的尾巴这会儿大概已经翘上天去了。 此时陆十二猜测，JAY家里可能是比较有钱的那种经商家庭。 大约半个小时后，JAY的老爸派来的车停在了门外，陆十二从窗户往外看了看，发现那是一辆和巫羽那车同款的车型，只不过颜色不同——这豪车哪怕是G市都没有几辆，而且之前就说了是有一些地位和门路的人才能买得到的，所以…… 此时陆十二又猜测，JAY家里可能是非常有钱的那种经商家庭。 上了车以后陆十二才知道，其实哪怕JAY没有跟他老爸炫耀自己的请帖然后叫车来送，军部也是会派车来接送的——毕竟沙迦耶是今晚非常非常重要的贵宾级任务，所以服务当然也会比较贴心，只不过因为知道了JAY有叫车，所以他就婉拒掉了而已……整件事情的发生时间是昨天晚上，全家人包括泡在水池里的阿D可能都知道有这事儿，所以从头到尾准备今天早上去搭乘磁悬浮轻轨的，只是被蒙在鼓里的陆十二一个人而已。 陆十二气得水都少喝了几口。 不过还是乖乖坐进了车里，享受了一次贵族待遇。 …… 从G市市中心开车到军部所在的郊区大约一个小时车程，等陆十二他们看见军部所在位置的时候，已经是接近中午十一点的时间。 陆十二这才发现与其说他们即将要去的地方是一个政府部门工作地，还不如说这里是一个相对于G市直接独立特权阶级岛屿——这里几乎占据了G市最好的位置，当车子逐渐驶向军部就可以看见军部身后那一片蔚蓝的大海，整个军部建筑组成相当复杂，光是宏伟雄壮的建筑以及复古的瞭望台就让人看得挪不开眼睛。 根据JAY的说法，军部内部甚至有专门的购物场所，休闲娱乐场所以及别墅区——和陆十二想象中的一栋办公大楼加一栋豪华的会所完全不同。 因为大陆的融合，中古大陆如同其他大陆一样有了“皇族”以及“军部”的存在，两种权力相互依赖且相互牵制，不同于其他的大陆皇族几乎快要跟本土大陆的军部撕破脸皮，在中古大陆，皇族和军部都保持着一种比较和谐的关系，几百年来谁也没有占据上风，争权夺利有，但是正是因为这样的良性竞争，才让中古大陆这么多年来有了飞速稳定的和谐发展。 “皇族有钱，军部有权，就是这么简单。”JAY耸耸肩，一只手支撑着下颚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说，“这一次我们到伽马A星去，几乎所有的幻兽职人的雇佣费都是从皇族那里支取的，只不过是以军部的名义而已——整个军部的建筑当年也是皇族出钱修的，这一次宴会目测也是皇族为主办人与军部协作的——不信你看财哥的那张请帖，跟我们的不一样，我们的是红色的他的是金色的，说明他的请帖是皇族亲自发出的，超级大贵宾。” “你倒是很清楚嘛。”陆十二不冷不热地说，他还是在为大家将他蒙在鼓里的事情耿耿于怀。 “这是常识，常识。”JAY摆摆手，“都让你多读书多看报咯。” 陆十二“啧”了声，也拧过脑袋去看路上的风景——一路上的路凭证宽阔且没有太多的车辆，过了第一个关卡之后往来的车都是带着军部牌照的车了，街道两旁种满了人工种植的绿色仿真植物，风景可以说是非常华丽，同样是郊区，可是幻兽回收站所在的那种黄土朝天的位置完全不能比。 车子带着他们绕着军部外围的盘山公路绕了一圈，最终在比较靠里面的传说中的“会所”门前停了下来——所谓的“会所”是整个军部的最顶层建筑，听说有重要的会议或者宴会基本都是在这里开展的，那建筑程度应该怎么形容呢？ 抬起头望着顶的时候脖子都快仰断，转过头看两端的话脖子都快拧瘸。 真的有够屌。 陆十二他们下车的时候，已经有许多的中古大陆要政、商人、军部高官甚至是皇族也在陆续到达，有一些人是直接从中古大陆的其他城市赶过来的，来的时候甚至坐着直升飞机直接从天而降，所以在众多的豪华车辆中间，偶尔还能看见几架刻着家族纹样的直升飞机。 比如陆十二就看见了巫家的直升飞机——不过很显然除了他之外，沙迦耶也看见了，所以男人第一时间就抓住黑发年轻人的下颚将他的脑袋拧过来对准自己，面无表情地说：“再提醒你一次，你离那个家族的人远点。” 莫名其妙就被人用“你个水性杨花的男人”的语气警告，陆十二挑起眉，拍开男人的手：“晚上宴会的会场一共就这么大，怎么才能做到‘离他远点’？” 沙迦耶想了想，之后用一脸认真的表情说：“站对角线吧。” 陆十二：“……” 此时，JAY指着一架看上去尤其华丽的直升飞机有金色的麦穗外形，JAY说：“那就是皇族纹样。” 陆十二一脸无语地扔下提出了荒谬建议的沙迦耶，似乎饶有兴致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然后评价：“金灿灿的。” “皇族都喜欢搞这套，他们的东西都是金灿灿的，”JAY说，“财哥他们瓦特伦的皇权徽章不也是金色的么？” 沙迦耶闻言，面无表情地说：“那是因为我家族遗传，所有的皇族子嗣皮毛一直都是金色的。” 陆十二想了想，然后想到了中二病晚期患者拜伦小皇子——那家伙一身的银灰色皮毛，想来……是后妈生的。 他们一路走一路交谈些有的没的，虽然今天到这里的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但是……再见过世面，外星人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新鲜的，所以陆十二能明显地感觉到他们一路走过来受到的注目礼，偶尔，甚至还会有几个大概是军部高官的女性家眷上来大方地跟他们打招呼，陆十二发现她们看着沙迦耶的一双眼睛都快放出绿色的光来……他开始考虑要不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沙迦耶跟今晚在场所有的女性生物都“站对角线”。 JAY听了陆十二的想法，笑得直不起腰来——在还算是优雅的场合下，这家伙的哈哈大笑声显得相当肆无忌惮，还真的是走到哪里都十分放得开。 最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人上前让他小声一点。 不一会儿陆十二他们就到了会所入口处，有专门查看请帖进行核对登记的工作人员，将请帖拿出交还后，相对应的人就可以进入不同的休息区等待晚上的晚宴——因为陆十二和JAY拿的是普通的请帖，所以就跟沙迦耶还有沙巴克大爷分开了到不同的休息区，陆十二清楚地记得上缴请帖的时候，那工作人员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和JAY一眼…… 就好像完全不相信他们居然会是沙迦耶以及沙巴克的职人。 陆十二第一次来这么高级的地方，一路上简直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有点不够用，到了他们的休息室他这才发现与其说这是休息室不如说这是总统套房，所以他真的很难想象，拿着金色邀请函的沙迦耶他们……这会儿会是什么样的神级待遇。 JAY：“可能会有按摩女郎上门服务。” 陆十二：“……” JAY：“骗你的。” 陆十二：“……不要欺负乡下人。” 陆十二他们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个下午，到了接近晚宴开始的时间他们抓紧时间冲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正装——JAY第一次看陆十二穿正装，那米白色的服帖西装将黑发年轻人的白皙肤色映衬得恰到好处，整个人又不会显得特别苍白，一双腿虽然不如沙迦耶和沙巴克大爷他们那样长到超越地球人，但是至少在地球人范围内，却是十分漂亮的修长腿型。 当黑发年轻人站在镜子前微微蹙眉整理领带时，JAY站在他的身后：“乡下人，今晚宴会开始之后，你只需要往那里一坐，三分钟之内今晚你的下半身就会有所归处了。” “下流。” “真的，你不要看今晚大家都穿的人模狗样的，”JAY微微眯起眼，笑着从镜子里跟黑发年轻人对视，“其实无论是军部还是皇族，那些人都很玩得开——你没看见今天凑上来跟财哥打招呼的那些姑娘么，抛着的媚眼都快把眼珠子掉出来了，只不过财哥太霸气，所以那些男人不敢招惹罢了——不过你就不一样了，你是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会喜欢的那款。” 陆十二闻言，微微一顿后凑近了镜子仔细看自己的脸，看了老半天却还是没有发现自己有那个“万人迷”的天赋。 所以他压根没有把JAY说的话放在心上。 一切准备完毕后，两人一同离开休息室，然后在早已等候在门外的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七拐八拐怪了无数个弯弯搭乘了三次电梯，最后终于到达了年终宴会举办所在的场所——整个宴会举办的场所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天宽地广，有一个大大的舞台，上面放着张看来是给贵宾做演讲的演讲台，会场地面上铺着厚重的华丽地毯，有放着晚宴开始后会陆续摆上菜肴的白色长桌，这会儿长桌上只是放着餐前的小点心以及各式各样的名酒，陆十二看了看四周，每个人身穿着华丽礼服的人们似乎都非常适应这样的场合相互走动问好，然后固定在某个小团地的旁边加入谈话。 沙迦耶他们还没到，估计……是要作为贵宾级压轴登场的。 陆十二他们走进来的时候，一小部分的人停止谈话往他们这边看来——其中几个甚至看上去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正当陆十二琢磨自己画风跟现场究竟有多么不符合这件事的时候，JAY在他身后冷不丁地说了声：“看着吧，马上就有人上来找你搭讪咯。” 陆十二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他看见了门生，这时候她独自靠在安全出口的门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职人似乎也不在附近，满场的和谐气氛当中，她形影单只的模样真的还蛮显眼的……陆十二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就在这个时候，门生似乎也感觉到了黑发年轻人的目光，缓缓地抬起头来—— 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在空气中不其然地相遇。 陆十二与门生均是一愣，而后者仿佛很快反应过来似的，抬起手整理了下脸上的面纱，并且借着这个动作，她几乎是难以察觉地冲着陆十二点了点头。 陆十二动了动唇，显得有些僵硬地跟她微笑了下——跟朝云不太一样，这个女人给他一种很有气势的压迫感，虽然压根没怎么直面的接触，但是……就是觉得虽然她的大腿可能都还没有沙巴克大爷的胳膊粗，然而那一双眼睛依旧能给人同样的压迫感，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眼，就能轻易地让陆十二重温当初第一次见到沙巴克大爷时候的场景。 陆十二顿了顿转过头去，正想抓住东张西望中的JAY说一些别的话题放松一下，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时候，居然真的有人来找他搭讪了——只不过……这个人属于无论是从哪方面都会让人感到意料之外的存在就对了。 陆十二弯下腰一把接住那像是小鸟似的扑腾着翅膀冲着自己飞过来的小姑娘，顺手替她扶了扶脑袋上因为奔跑而有些跑歪了的礼帽，低下头看着那张红彤彤、有些气喘不匀的小脸惊讶地说：“伊利亚，你怎么会在这里？” “舅舅带我来玩。”伊利亚笑眯眯地眼睛都成了一条缝，“他说大哥哥应该也会来，因为想见大哥哥，伊利亚就也跟着来了——” 伊利亚抱着陆十二不肯撒手，然而还没等她的话还没说完，从她的身后又冲上来了一群小孩，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小男孩一脸火气很大的样子，他身上也是穿着小小的西装，有种人小鬼大的感觉，他先是一阵风似的冲到陆十二他们的面前——然后猛地站住脚，当他抬起头看向伊利亚面前站着的两名年轻人时居然猛地一愣，不知道为什么，陆十二总觉得他脸上似乎有一种名叫“错愕”的情绪一闪而过，但是很快地，他“切”了一声状似不屑地收回了目光，然后转向报着陆十二大腿的小姑娘，凶神恶煞地说：“伊利亚，东西还我！” 伊利亚转过身冲他做了个鬼脸：“才不给你！谁叫你刚才揪我的头发！” 那个小鬼一听见她这么说，瞬间抓狂：“臭女人，老子碰你的头发是你荣幸，你凭什么——” 这小鬼话还没说完，脑门子上就“啪”地挨了响亮的一巴掌。 他“哎哟”一声捂着额头后退，抬起头正准备发飙，却意外地对视上一双深褐色的瞳眸—— “小鬼，你父母没有教过你，对待女士要学会谦让以及包容吗？”JAY笑眯眯地说着，不着痕迹地一个错步上前挡在了伊利亚和陆十二的前面，他弯着腰，低着头看着面前那气鼓鼓、满脸似乎即将爆发的小鬼。 陆十二越过JAY的肩，能看见那脸上的肌肉迅速地抖动了下——有那么一秒，陆十二觉得他可能会伸出手去揍JAY——毕竟能出现在这里的多数都是有权势家族的小孩，而且看他对伊利亚的态度似乎也不像是从小被教育要“低调”的那种，所以陆十二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当然也不会对“平民”JAY有多客气…… 但是出乎意料外的是，那个小孩在跟JAY对视了几秒后，居然偃旗息鼓了。 他气呼呼地冲着JAY“呸”了一声，绕过JAY，恶狠狠地冲伊利亚搁下一句“走着瞧”，然后转过身，踢着正步带着那群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孩子们离开了——走的时候，脑门子上还挂着红红的印子，那样子颇为滑稽。 陆十二看得无奈，伸出手拉了拉JAY：“你也不能出手揍人家小孩，万一被那小孩的父母看见了找你麻烦怎么办？” “怕什么，更何况我说的又没有错。”JAY一扫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直起腰整了整身上的西装，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那小鬼离去的方向，“他的父母不教，我替他们教，不让他们说谢谢已经很不错了。” 对于如此霸气的JAY，陆十二也是无话可说了。 而这个时候，正好伊利亚的母亲从大门外面走进来叫了声她的名字，小姑娘立刻拉了拉黑发年轻人的衣袖，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看上去是遥控器的玩意塞到他的手中：“大哥哥，帮我拿着这个！不要还给刚才那个臭小鬼，一会儿我回来问你要！” 陆十二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那东西，问：“这是什么？” 伊利亚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然后笑嘻嘻地说：“他的遥控飞机玩具的遥控器啦！” 说完，不等陆十二回答，她就转过身冲着她母亲所在的方向跑去——此时后者明显也看见了陆十二的存在，她似乎是有些惊讶地将黑发年轻人上下当量了一番，随即礼貌地点了点头，隔着人群陆十二也礼貌地点头回礼，然后顺手将伊利亚“郑重其事”交给他的“玩具遥控器”塞进了裤子口袋中。 没过一会儿，宴会就正式开始了。 周围的灯光暗了下来，所有的光都集中在了他们不远处的大舞台上——正交谈中的人们也稍稍安静下来，转过身将视线放在台子上，有工作人员打着手势似乎在调整那用来讲话的麦克风，这个时候，陆十二感觉到他裤子口袋里的那遥控器震动了下，他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四周，然后意外地看见之前跑开的那个小男孩，这会儿正躲在某个桌子边，一脸怨念地看着他。 ……好像很想要回自己的玩具遥控器似的。 到底还是小孩子嘛。 陆十二冲他笑了笑，招手示意让他过来——没想到那个小孩居然像是被吓到了似的，猛地后退一步，疯狂摇头然后跑掉。 陆十二只好作罢——因为这个时候，正好他看见沙迦耶从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出来，就今晚的男人英俊得简直不像话，笔挺的深蓝色军服，灯光之下，胸前以及肩章上那象征着瓦特伦最高皇权者的标记闪闪发亮——他有将一头金色的头发稍稍束起成一个小小的尾巴，还戴了一顶同样是深蓝色的军帽，有一小撮柔软的金色头发从他帽檐底下调皮的落下，当他抬起手轻轻压下帽檐时，陆十二看见戴在他手上的黑色皮质手套。 伴随着男人沉稳的步伐，他腰间挂着的金属链条饰品在轻微摇晃。 沙迦耶一出现几乎就吸引了在场大部分人的目光。 当他来到整个台子的正中央，站稳，整个会场完全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的，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见的那种。 就在这个时候，陆十二感觉到站在他旁边的JAY凑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袖，压低了声音用调侃的语气说：“陆十二，你家沙迦耶陛下的身材真的棒到不行，你们两个天天睡一张床上居然还没怎么样难道是他不行？” 陆十二动了动唇正想回答，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发现好像哪里不对——因为此时此刻，在场所有人忽然齐刷刷地转过头看着他和JAY所在的方向，就连站在台子上的金发男人，这会儿也是唇角微微勾起，一双金色的瞳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陆十二：“……” 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候，他看见一名工作人员满脸惊慌地一边冲着身后的同伴吼“找到了”一边冲着他所在的方向跑过来，来到他面前还未站稳就急急地说：“这位先生，请问您刚才是不是有捡到一枚像是遥控器的东西？” 陆十二愣了愣，正想否认，随即想起来什么似的从口袋里将伊利亚给她的东西拿出来：“这个？” 工作人员：“这是扩音器。” 陆十二：“……” 第105章 伊利亚从那个小鬼手里头抢来的所谓“玩具遥控器”其实是扩音器。 多亏了贴心的工作人员，他就好像生怕陆十二不相信似的，接住了扩音器后，冲着那扩音器“喂”“喂”了几声——然后陆十二听见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各种“喂”，仔细地听一下还有效果不错的回声，略为澎湃。 难怪刚才他觉得JAY说话的声音怎么“好像”这么立体——原来不是“好像”——而是本来就是，非常立体，刚才他们说话的声音同时现场几十个高等音箱从四面八方全立体地传入了现场周围每一位贵族、每一位政要的耳朵里。 他们就用这样“略为澎湃”的声音讨论了一下关于沙迦耶的某方面能力问题。 最惨的是，如果JAY用的是“财哥”，人家可能还不知道“财哥”是谁，但是他……用的是沙迦耶的全名，还没忘记加上“陛下”两个字进行调侃……以及，刚才他们用的词是什么来着？……好像是，“不行”？ “……” 陆十二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完全停止了运转，他几乎连脸红都快忘记了，现在他能做到的就是“脸白”，甚至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收到过请帖跑到军部这个地方来，相比之下，哪怕是跨年夜躲在家里喝营养液，都比在这里的安全系数更高。 最可恨的是，工作人员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当扩音器打开的时候，它就会震动象征着开启”—— 就好像谁在意这玩意怎么打开的似的。 这会儿整个宴会大厅安静得可怕。 陆十二用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 他看见门生站在人群之后，依旧是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正微微蹙眉看着他。 巫羽正伴随着几个军部高官从正门走入，原本他一边走一边在交谈什么，在感受到了宴会大厅里不同的气氛后，他停止了讲话，看了看周围最终将视线固定在了陆十二的脸上。 沙巴克大爷也是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好像在赞扬他和JAY两个人“很有种”。 只有不远处的伊利亚和那个之前跟她吵架的小鬼似乎是意识到自己闯祸了，都是一脸震惊外加惊慌地望着陆十二——是的，惊恐，惊恐得如同受了惊的垂耳兔——蔫头蔫脑的还没忘记惊恐地炸毛……于是，他们大概是成了唯二两名现场与陆十二感同身受的队友…… “……” 陆十二最终将自己的视线固定在了自己面前那张还在欢快说着关于“扩音器”演讲解说的工作人员的脸上——尽管看了很久黑发年轻人都没记住他到底长什么样。 当工作人员将扩音器的工作原理贴心地跟大脑已经死机的陆十二讲解完毕，现场大约是有十几秒简直像是万圣节前夜而不是元旦前夜的可怕沉默，人群中终于不知道是哪个人最终没绷住，先是“噗嗤”地笑出声来，然后，那声音就像是传染似的，迅速地充满了整个宴会大厅——所有的人都冲着陆十二笑了起来，虽然不是哈哈大笑那么不讲究，但是那伴随着窃窃私语笑声还是犹如原子弹一般在宴会大厅炸裂开来。 陆十二看见JAY一脸茫然地转过头看着他，掩藏在礼帽的阴影之下那双眼就好像在问：这玩意刚才被自动打开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过陆十二已经完全不在意了，他就是觉得此刻他想去死的欲望已经超越了任何一刻。 ……当然，如果能让谁现场挖个洞让他把脑袋埋进去，那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晚宴还没有正式开始，已经陆陆续续有更加重要的人缘到达现场，但是那人群的哄笑声却好像停不下来似的，笑声没有恶意，但是里面的暧昧却让陆十二觉得无比尴尬——当他感觉到一束熟悉的目光穿越过人群固定在他的脸上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燃烧了起来。 良久，陆十二听见一声优雅的轻咳声响起，人群稍稍安静了下来，这个时候，优雅而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远远传来，话语中甚至似乎还带着笑意——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怎么样？” 沙迦耶的声音响起，那稍稍安静了一些的现场忽然又“嗡”地一声炸开锅来，周围的男性宾客稍微年轻一点的都在勾肩搭背挤眉弄眼，年长一些的则是满脸尴尬地面面相觑，那些女士们则羞红了脸，一个劲儿的地扇动手中的小羽毛扇或者假装害羞地抬起手掩唇，期间还不忘记偷偷地狂瞟身材健壮高大的金发男人的下半身。 陆十二听见沙迦耶的话语先是猛地抬起头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见此时男人站在原地，脸上依旧是挂着从容不迫的笑容——而且那还不是假笑，现场明亮的灯光让陆十二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那笑意深深地嵌入双金色的瞳眸底，沙迦耶在看着陆十二，笑得一脸自然放松。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看上去甚至有些得意。 就好像他们真的已经“怎么样”了似的。 沙迦耶想着陆十二这边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脱下了一边手上戴着的手套，在陆十二选择夺门而逃之前，他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熟悉的气息伴随着高大的身形所投下的阴影一块儿将陆十二笼罩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伸出摘下了手套的那边手揽住了黑发年轻人僵硬紧绷的肩膀，然后用相当具有占有性的姿态像是将他半拥在怀里似的，带到了宴会场地的一张空沙发上—— 陆十二余光瞥到，他是给高级贵宾休息的地方，光线不会比外面太亮，而且因为人不多，所以相比之下比较安静。 “在这里等我一下。”沙迦耶的声音在陆十二的耳边响起——男人这会儿正微微弯着腰，靠黑发年轻人靠得很近，在说话的时候，口中呼出的热气尽数喷洒在了怀中人的耳垂上，让他的耳垂迅速地升温变红。 说完，沙迦耶稍稍抽身离开，没过一会儿他又转身回来了，手中还端着一杯果汁——是真的水果炸出来的果汁，这在外面绝对是奢侈品，但是在这里却手可拿，果汁红红的，陆十二接过来嗅了嗅，发现大概是石榴汁之类的水果炸出来的，还有一点点甜橙的香味。 “去吧，”陆十二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家幻兽，“我喝杯水冷静下就回去。” 沙迦耶点点头，将那只取下来的手套抓起来似乎准备重新戴回手上，并作出转身要走的模样。 “还有。” 陆十二又叫住他，男人很听话的停住脚步，回过头挑眉看着他，戴手套的动作也跟着一顿。 “能别笑了吗？”陆十二继续面瘫着脸，声音平坦无起伏道，“有那么好笑？搞清楚，刚才我们在讨论关于你‘不行’的话题，等下你在演讲的时候，人们看着你不是在思考‘我们要不要跟他合作’而是在思考‘他到底行不行’——” “……” 陆十二语落，然后看见沙迦耶那始终保持上扬状态的嘴角抖了抖，两人默默地相互瞪视片刻，几秒后，男人似乎终于忍不住“噗”地轻笑出声，他一边笑一遍颤抖着将那手套戴上，完成了一系列动作后在陆十二杀人的目光下他的肩膀还是在持续抖动——他的右手食指勾起轻轻地压在下唇上，那双漂亮的眼睛因为沾染上笑意弯成了一道好看的月牙状。 陆十二从来没有见沙迦耶笑得这么开心过。 “没关系，我不在意。”沙迦耶笑着说，“你知道我其实可以的，就够了。” “……” 陆十二没话说了。 ……真的是，丢死人了。 …… 在陆十二面如死灰的注视下，沙迦耶终于停止了笑声，他又跟陆十二郑重其事地强调了一遍“在这等我”，然后便恢复了满脸严肃的模样离开了——虽然陆十二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搞不好他转过身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又开始笑了起来…… 沙迦耶离开之后，JAY就像是一阵风似的杀了进来，陆十二甚至来不及琢磨他是怎么进的高级贵宾区这个问题，这个整件事件的罪魁祸首手上抓着一被香槟酒，一屁股在陆十二身边坐下来，一边用手上风一边不断地重复着“太他妈丢脸了太他妈丢脸了老子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其丢脸程度完完全全甩你上次在伽马A星上电视接受采访时的呆逼状三条街”…… 陆十二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谢过了自家队友生动又形象的补刀。 “要不要喝口酒压压惊？”JAY举过酒杯放到陆十二的手边。 “不要，”陆十二推开他的爪子，无力地说，“你记住了队友，我明天要是上了娱乐八卦周刊的头版头条，那就是你害的——就是因为你打从埋入军部大门开始就停不下来的各种黄腔造就了我们的当下……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个跟自己的幻兽偶尔会玩玩情趣的职人……” JAY一脸放松地挥了挥手，完全没有愧疚的模样说：“怕什么，你又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而且财哥这么帅，身材也棒棒哒，天天睡在你旁边你把持不住也是情有可原的。” 陆十二：“……” 有一种被倒打一耙的无语凝噎感——他有点想要反驳关于JAY说的“到底是谁把持不住”的问题，但是想一想，他很没有说服力——因为就最近两次他跟沙迦耶的“亲密互动”来看，完全就是……一方主动，另一方半推半就。 于是陆十二沉默，又听见JAY在他耳边淡定地说：“都说这些上流社会的人很放得开，拥有觉醒幻兽的职人大多数都跟自己的幻兽有点什么，要么就是祖辈上某个人跟自己的觉醒幻兽有点什么，否则就财哥和沙巴克大爷他们的个性来看，你觉得觉醒幻兽怎么可能会乖乖听人类的话——” 陆十二转过头看了眼JAY，虽然这家伙明显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但是……居然好像也稍微有点道理的样子。 JAY喝了口酒，懒洋洋地说：“而且财哥看上去也好像对眼下的情况挺满意样子，因为这样一来，今晚他不用守在你身边都不会有人来找你约炮了。” 陆十二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什么？” JAY理直气壮道：“就算那些军部高官甚至是皇族再有胆子再没节操，也只限于跟同类抢情人——跟外星人抢情人什么的，在他们确定其安全系数之前，大概是不会做的……” 陆十二：“……” JAY：“当然，哪怕是要做应该也不会傻乎乎地选最牛逼的那个外星人下手。” 陆十二：“……” 在两人对话的过程中，在外面宴会大厅里已经开始了各种重要人物的讲话，沙迦耶只是说了几句像是喊口号的话就下去了，他看上去是想往陆十二他们这边来的——可惜当他一下台子，就立刻被军部的人围住，男人也是微微一愣后，便看上去还算和善地加入了这些主动上前来攀谈的人的对话中去…… 整个高级贵宾休息区里人不是很多，但是奇怪的是，从头到尾哪怕是军部的将军发表讲话，都没有人进来要求他们起立仔细聆听或者做出别的什么，他们就全程坐在那里，中间甚至有服务生上来问他们有没有需要帮忙拿的食物…… 拥有同样待遇的是高级贵宾休息区里为数不多的其他几个人，因为周围光线比较暗，陆十二看不清楚他们的模样，只是勉强地猜测坐在最里面位置似乎是皇族，因为其中的一名身穿白色礼服裙的女性哪怕是只是看着个模糊的轮廓，陆十二都能判断其扑面而来的高贵优雅的气质，当她微微动一下时，陆十二甚至看见了她那一头及腰的又长又卷的金发。 JAY正说着话，感觉身边的黑发年轻人忽然安静下来，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 陆十二收回目光：“里面的大美女。” “财哥在外面被一群麻烦的人包围，你就在里面看美女？我会好好地跟他告状的不用谢——”JAY一边笑着一边也回头弯腰往里面看了一眼，在看见陆十二说的那人的时候明显一愣，随即笑容微微收敛，然后坐了回来。 陆十二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是皇族的人么？” “是，而且不是一般的皇族。”JAY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那些人有些麻烦，你要不要喝什么，我去帮你拿——” 陆十二摇摇头，正奇怪不是有专门的人送么他干嘛自己跑一趟，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他们身后跑出来一个小孩子的身影，他一边跑一边回头冲着里面座位的人什么用飞快地用气急败坏的语气说着什么，陆十二没怎么听清楚，只是听见个“扩音器”的关键词后，下一秒这小孩就因为走路不看路，结结实实地撞到了JAY的腰上。 他“哎哟”一声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揉揉鼻子爬起来，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是正准备开骂的节奏，却在猛地抬起头看清楚了他装着的人是谁时，又微微一愣，紧接着那张还算精致的小脸立刻紧绷了起来：“怎么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真的是冤家路窄，这小鬼居然是之前被伊利亚抢了扩音器——最终导致陆十二丢人丢到姥姥家的臭小鬼——这会儿他出现在这个高级贵宾休息区，足以说明他的父母应该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这样他能跑到后台去将重要的道具拿出来当玩具玩也就勉强说得通了。 这会儿，陆十二扶了把那个小孩，替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却还没来得及拍两下手就被不客气地打掉。 陆十二没说话，收回了手，抬起头去看JAY却在看清楚后者表情的时候猛地愣了下——JAY完全一扫平日里那吊儿郎当没个正经模样，这会儿正微微蹙着眉看着面前的小鬼，深褐色的瞳眸之中似乎还闪烁着似乎是不太愉快的光芒。 “我在哪里都不关你的事。”JAY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之前随手放在桌面上的礼帽重新扣在扣上，顺手压了压帽檐，正当陆十二奇怪自家队友和这小鬼的对话听上去怎么听都觉得很奇怪的时候，却在这时，从他们的身后传来一声女人有些焦急的声音—— “瑞恩尔，你跑什么？父皇只不过是随便说了你一句而已，你用不着发那么大脾气吧？” 那女人的声音虽然沾染着焦急以及微怒的情绪在里面，但是听上去依旧很温柔——陆十二闻声看去，这才看见在高级贵宾休息区的尽头，那个之前被他和JAY小小围观过的女性人影晃动了下，紧接着，那女人就站了起来，从休息区尽头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她的高跟鞋踩在柔软厚重的地毯上发出好听的沉闷声响。 她的步伐有些急促，这会儿正用双手稍稍拎起那因为过于华丽而十分厚重的裙摆，稍稍加快了步伐往这个小鬼这边跑过来——在这个过程中，陆十二清楚地听见JAY发出了“啧”的一声似乎极为不耐的咂舌音，等那个女人将那个小鬼一把抱住，似乎有些着急地问他摔着哪里没有的时候——陆十二看清楚了她的脸——这真是个十分漂亮的人，准确地来说，哪怕她跟一些觉醒幻兽站在一起恐怕那美貌的程度也不相上下，此时此刻，她那深褐色的瞳眸之中闪烁着担忧的目光，薄唇轻抿，虽然已经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的母亲，但是看上去也不过是二十五六岁上下少女的模样。 之前她那一声“父皇”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 考虑到面前的人是皇族，陆十二还是下意识地礼貌地站起身来，期间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人，发现她看上去有点面熟。 具体哪里面熟，陆十二却不太说得出来。 而这个时候，低声责备了自己的儿子几句“不该任性”“偷偷拿走扩音器本来就是你的错”之类教育的话，并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那小鬼的屁股——当那小鬼被当众打了屁股顿时面色铁青时，她这才瞪了他一眼，伸出手轻轻地将耳边垂落的长卷发别到而后，一边抬起眼十分礼貌地说：“两位年轻的先生，十分抱歉刚才我儿子——” 就在陆十二已经摆好了姿势准备说“没关系您多虑了”的时候，女人的声音却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她上一秒还拎着裙摆的手一松，整个裙摆坠落拖地，那张精致的脸上的表情从之前的担忧以及歉意变成了这一刻的震惊，漂亮的深褐色的瞳眸微微睁大，涂了浅色唇彩的唇微微张着似乎极为惊讶的样子，她眨眨眼，一瞬也不瞬地看着面前单手插在礼服口袋中，显得有些不耐烦的青年。 陆十二的目光在JAY和大美女之间来回转悠了一圈。 然后，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女人看上去有些眼熟。 不算那一头灿烂的金色长发，光看那双深褐色的瞳眸以及精致的五官—— 明明就是女性化外加调整美化过五官后的JAY。 正当陆十二满脑子的“卧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的时候，他看见他的好队友又发出了一声很没有礼貌的咂舌音，在那个大美女脸上露出了一丝丝受伤以及委屈的表情时，他又顿了顿，顺便摘下了自己头顶上戴着的礼帽，随手往桌面上一扔，而后叹了口气扒拉了下那被他糟蹋得有些凌乱的、有一些自然卷的黑发…… 一双深褐色的瞳眸扫了一眼面前站着的“大美女”，然后他露出了个被当场抓包后无奈的表情，叫道：“妈，新年快乐啊。” 第106章 什么鬼新年快乐…… 陆十二这会儿已经完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队友在叫一个皇族的大美女叫“妈”，而从这个看上去并不比JAY大太多岁的女人脸上的表情来看，她似乎也相当地想要认JAY这个儿子的样子……她惊讶地捂着嘴，双眼微微瞪大，泪水迅速地盈满了她那双跟JAY简直是长得一模一样的眼睛，半晌后，用颤抖地嗓音说：“豪恩尔，你……” JAY叹了口气，随手拿起放在旁边的餐巾纸给那个大美女擦了擦眼泪——虽然动作看上去比较粗鲁但是应该用力是比较轻柔的，只不过将大美女眼部的妆弄得花了些，但是大美女似乎并不在意——事实上她看上去简直感动得要死，在JAY给她擦眼泪擦到一半的时候，她整个人就投入了JAY的怀抱中，双手死死地抱着他的腰，哭得梨花带雨。 那个名叫瑞恩尔的熊孩子，也是一脸苦大深仇地看着大概是他哥哥的生物。 陆十二这才想起，之前JAY在购买东西的时候为什么拿的是金卡，而就在几个小时前，这家伙还告诉他“皇族的人就是喜欢金灿灿的东西”，这死骗子还说什么是过年元旦限量版新卡，难怪那个商品店的收银员笑得那么开心…… 还有之前他们来军部，JAY那一副轻车熟路、“老子就是这样长大的”理所当然的模样；还有他们进入宴会大厅时，人们向他们投来的诡异目光，陆十二以为那些目光是在看他，原来其实是在他看的队友；再还有，难怪这个嚣张跋扈的小鬼被揍了以后也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节奏…… 原来…… 原来。 原来他的队友就是个离家出走害得大美女妈妈成天以泪洗面的中二病晚期患者。 这家伙居然是个皇族——在陆十二的想象中，优雅高贵，帅气逼人，神秘莫测的，皇族。 ……真幻灭。 “豪恩尔，你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父皇明明说递给你的宴会邀请函已经被你退回来了……” 这会儿，大美女还赖在JAY的怀中不肯起来，说实在的这一幕真的是太诡异了，她长得太年轻，身材也比较娇小，哪怕是穿了高跟鞋也只到JAY大概眼下的位置，当她抬起头跟JAY说话的时候，那模样就像是情侣之间在做什么亲密的互动…… “你不要哭了，一把年纪了动不动就哭，你以为你还是小姑娘么——还有，不要叫我这个名字，难听死了。”JAY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却还是抓过一张新的纸巾给大美女擦了擦使劲儿往下滚的眼泪，做完一系列动作后才顿了顿显得有些疑惑地问道，“我是拿红色请帖进来的，你不知道吗？昨天我就跟那个老头说了，今天还是让他派车来接我到这里的……” 那大美女吸了吸鼻子，摇摇头，然后换上了个显得要风雨欲来的表情，转过头去看向走廊尽头——此时在之前她坐的那个位置的阴影处，终于有另外一个身影站了起来，当那个人从阴影中走出来时，陆十二几乎完全确定了这确实是一家子，JAY的身材大概是遗传到他当中古大陆皇族皇帝的老爸，仔细地看一看，那显得有些深陷的眼窝和高挺的鼻子应该也是遗传到了眼前的男人，哦，对了，还有那一头黑色的、微微自然卷的头发。 当这身份高贵的中年男人来搞他们身边站稳时，陆十二赶紧礼貌地行礼——而这个中年男人则完全不像是传说中的那样严肃或者高不可攀，他只是温和地堆陆十二笑了笑，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客气，随即将目光转到了JAY的身上。 他稍稍顿了顿后，不顾大美女愤怒的目光，伸出手将她一把抓回来，手臂固定在她的腰间，随即淡定道：“你刚才提到的‘昨天对那个老头说了’是指那一通长达半个小时的炫耀电话吗？我还以为你的主要思想内容是跟我说红色的请帖相比起金色请帖多么洋气，而不是让我转告你母后你今天也会来。” 男人语落，在JAY脸上的表情从不耐烦转为无力时，陆十二有些惨不忍睹地伸手捂住了脸。 …… 接下来是人家一家人的叙旧时间，陆十二不顾JAY使劲儿冲自己使眼神搞得眼睛都快抽筋，随便找了个理由就退出了高级贵宾休息区回到了宴会大厅，这个时候，所有的重要人物都发表完了简短的说话，之前空荡荡直只摆放了点心还酒品的长桌上也陆续上了各式各样的佳肴，宴会大厅的气氛很放松，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并不是想象中的那种严肃场合。 陆十二看了看周围，然后在楼梯边看见了沙迦耶——事实上男人因为身材高大外加自带圣光效果非常好找，只不过这会儿他似乎被奥斯元帅以及一些军部的高官缠住了脱身不能，而且那些高官身边都带着年轻的大概是女儿之类的任务的女眷……大概是感觉到了陆十二的目光，隔着人群，陆十二看见金发男人在交谈的过程中微微一顿，随即掀起眼皮子扫了一眼他这边。 不过只是飞快地扫了一眼，他又重新投入了之前的交谈中去——这个时候，在他的对面的一个大概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女孩正微笑着说着什么，陆十二猜测她应该是奥斯元帅的女儿，因为她的五官轮廓跟奥斯元帅很像。 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说得这么开心。 ……这就是传说中的高级社交场合。 陆十二收回目光，感觉有点无聊，却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作为另外一堆人中心的沙巴克大爷十分大爷地停下了跟那些人对话，将手中的香槟杯往身边服务生的托盘中一放，自己则挤过来来到陆十二身边——还没等黑发年轻人跟他说话呢，便听见他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地问：“刚才我看见你和那个不要脸的在贵宾休息区，那个抱着他不肯撒手的女人是谁？” “……”陆十二沉默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沙巴克大爷口中的“不要脸的”是说的谁，顿了顿后说，“是他母后……JAY居然是皇族。” 沙巴克大爷闻言，沉默了片刻之后立刻露出了个震惊的表情——只不过这个震惊的表情是给陆十二的：“虫子，你为了替那个不要脸的打掩护，居然连这种荒谬的谎都撒得出来。” “……”陆十二一脸无奈，“真的，不信你自己去问。” 沙巴克大爷立刻露出了“我就准备这么做”的表情，然而在他抬脚往贵宾休息区杀过去之前，陆十二赶紧一把抓住他问道：“等下，我就不明白了，你和JAY到底怎么回事——就算那个女人不是他老妈又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跟他能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觉得不能让那个不要脸的祸害其他女性，那女人长得很漂亮。”沙巴克大爷说着，直接绕过了陆十二，往贵宾休息区走去。 陆十二颇为无语地盯着沙巴克大爷那魁梧的背影看去——事实上他身上的那一身军装很适合他，只不过他穿上军装却是跟沙迦耶完全不同的感觉，沙迦耶那是整个人都冷艳高贵了起来，而他，看上去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军人，自带魄力以及杀气气场的那种。 沙巴克大爷走之后，陆十二又变成了一个人，在漫无目的地在宴会中转了一圈，然后发现沙迦耶还在听奥斯元帅的女儿说话——本来站在那里的一小圈人就是在这个宴会里能出现的最高端的人群了，再加上奥斯将军的女儿长得也很漂亮，美人与权势同在，陆十二注意到，周围的雄性生物似乎都很羡慕地看着沙迦耶。 不过这都是人之常情。 陆十二微微蹙眉，随后收回了目光，余光瞥到外面似乎又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他深呼吸一口气，感觉到宴会会场的中央暖气空调有些闷，随手从路过的服务生手中拿过了一杯香槟，准备到空无一人的阳台上去透透气——这个时候，他却被突然冒出来的伊利亚拦住，小姑娘跟他郑重其事地道了谦，陆十二好脾气地对她笑了笑，甚至弯下腰伸出手替她整理了下裙摆和衣领，又压低了声音跟她说了几句哈，没一会儿，小姑娘便转忧为喜，咯咯地笑出声来。 正专心跟小姑娘说话的黑发年轻人不知道这会儿周围其实已经有几个人将目光落在了他那在宴会厅的灯光下显得异常柔和的侧脸之上，那些人虽然还是在与别人交谈，不过已经明显地开始心不在焉起来。 其中有男人，也有女人。 陆十二压根没注意到这会儿自己备受瞩目，然而离他很远的站在楼梯边上的金发男人却注意到了——他下意识地微微蹙眉，但是又很快地舒展开来，并且在奥斯元帅的女儿说完一段话，问他“对不对”时，他甚至还能微笑地点头——然而刚才面前的年轻女性究竟说了什么，他到底听没听进去，那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在男人金色的瞳眸沉定的目送下，黑发年轻人打开了阳台的窗，走了出去，阳台的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隙，随即很快又被合拢。 陆十二在阳台呆了一会儿——因为整个军部在海边，吸入鼻中的是海水的腥咸以及冰雪混合的气息，没一会儿他感觉到有点冷，然而等他回过头想要考虑是不是回到室内的时候，正好看见有一对年轻的大概是高官家属的情侣靠在门边说话，两人好像很甜蜜的样子，如果这个时候他想要出去就会打扰到他们。 “算了，再在这待一会儿好了。” 黑发年轻人嘟囔着转过身去，此时他看见在不远处的院子里似乎有一对工作人员开始做一些准备，他们在搬运一些装置，看样子大概是用来准备零点放烟火用的，陆十二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他身后的阳台门被人拉开，有人走了进来他都没察觉。 直到有个人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转过头去，发现是一个陌生的人的脸，那人大约三十五岁，自我介绍说是一名中校，并且对饲养幻兽很有兴趣——陆十二莫名其妙，完全没意识到这就是传说中的“搭讪”，顺着话题跟这个人聊了两句，直到他说阳台有点冷，邀请陆十二到他的休息室去“继续聊天”。 陆十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遇到了传说中的约炮。 JAY说得还真的没错，这些人果然很放得开——不过JAY说的另外一点又错了，那就是在众目睽睽大家都知道了他跟沙迦耶可能有一腿的情况下，还是有人敢前仆后继的……当然，这大概跟今晚沙迦耶“很忙”，没空管他的职人脱不开关系。 陆十二礼貌地谢绝了这个中校的邀请，对方看上去也不怎么遗憾地离开了，然后没过多久，门又被拉开，这一次是个年轻的姑娘，不过她穿的是室内的礼服，在阳台显然是被冻得够呛，在跟陆十二聊了几句发现对方好像没什么特别反应后，她也随即撤退。 第三位出现的人居然是巫羽，他手中还端着酒，走进来笑眯眯地跟陆十二说了一会儿话，不过都是没有什么重点的内容——直到谈话的最后，他才问了陆十二上一次为什么取消跟他的见面，陆十二想了想，老老实实地说：“家里人觉得这样冒失地麻烦别人似乎有些不妥，所以就算了，如果给您带来困扰十分抱歉。” 经过了之前那“扩音器事件”，巫羽这样聪明的人，大概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到，陆十二说的所谓“家里人”是指什么人——但是他却面不改色地笑了笑，反过来调侃：“你‘家里人’管这么严，今天外面那么冷还下了雪，你一个人站在阳台外面，他怎么反倒不管？” ……因为他在跟小妞聊天聊得不能更加愉快喔。 陆十二无言以对。 却在这个时候，巫羽伸出手凑近陆十二，然后在黑发年轻人微楞之中，轻轻地扫去了他肩膀上落下的雪花，莞尔道：“不过，你家里人可能很快就管不到你了，正所谓泥菩萨过河……” 陆十二一愣：“什么？” 此时巫羽收回了手，有些冰凉的指尖收回来时，似乎有意无意地触碰到了黑发年轻人脸颊的一侧，后者微微蹙眉躲了躲，巫羽脸上的笑容却不变，低声地说了声抱歉……还没等陆十二说什么，他便转身离开了阳台，当他拉开门走回宴会厅的时候，陆十二看见在阳台外有白色的身影一闪，居然是门生——她微微蹙眉看着巫羽，似乎说了什么，但是此时阳台门已经合拢，将她的声音阻挡在了门后。 因为她脸上覆着白纱，陆十二也看不清楚她的嘴型。 接下来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 今晚的阳台真的很忙，到了后面，“接待”过了各种形形色色前来攀谈的人后，陆十二已经完全没有了最开始的耐心—— 陆十二转过头去看玻璃门的时候，发现那一对谈情说爱中的情侣果然不见了。 而这个时候，在院子里的工作人员已经将发射礼炮的装置组装完毕，陆十二低下头看了看手上戴着的表，正好是差不多十一点半的时间，这个时候，身后的门再一次被拉开，陆十二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说：“您好，我对养幻兽没什么研究仅限于不饿死他的情况下就这么养着，我不冷不用到休息室去，我也不饿，不需要任何食物，对加入军部没兴趣，也暂时没有旅游计划，平常都很忙什么时间约会对喝茶喝咖啡之类的也不太感冒——” 陆十二话语刚落，忽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将他笼罩起来，随即已经被冻的有些僵硬的肩膀上忽然压上了一件还带着温度的外套——陆十二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定眼一看，一眼就看见了一朵绽放开的金色莲花以及莲花上镰刀的标志，那是这会儿披在他肩上的深蓝色的军装的肩章部位。 “外面雪下这么大，怎么不到里面去？” 当陆十二转过头的时候，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的男人来到他身边，那合身的衬衫将他宽阔的肩膀以及胸膛完美地展现了出来——在黑发年轻人的注视下，他伸出手拽了拽脖子上的领带，随即长吁出一口气，于是黑发年轻人便隐约地闻到了他身上传来的酒精气息。 陆十二拉了拉自己身上披着的军装外套，想要还给沙迦耶，却被男人阻止，他转过头，只有月光作为唯一光线的阳台上，男人那双金色的瞳眸显得异常明亮：“你穿着就好，我又不怕冷。” 陆十二停下了拉身上衣服的动作，抬起头，伸出指尖摸了摸男人的下巴：“喝了很多久？” “是，所以人类的社交场合真的很讨厌。”沙迦耶伸出手显得有些懒洋洋地挥了挥——在宴会厅里面的挂在阳台门上方的深色窗帘立刻被合拢，与此同时，男人长臂将近在咫尺的黑发年轻人揽着腰拉近自己怀中，低下头在其唇角下落下一吻，“你一晚上什么都没吃，刚才做什么说自己不饿？” 陆十二压根没注意到，如果不是偷窥了他一个晚上，男人压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只是皱起眉道：“我要说饿的话，就会有人告诉我他的房间可以提供特别的订餐服务，问我要不要去——” 陆十二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抱着自己的男人开始低低地笑了起来。 沙迦耶放在他腰上的手臂稍稍收拢一些——陆十二被迫贴上了他的胸膛——被冻得快僵硬的脸感觉到了从男人身穿传来的温度，片刻后，他感觉到有人在轻轻地玩弄他后颈处的头发：“你很受欢迎，今晚的阳台进进出出不要太受欢迎，我还以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那些人至少会稍微知道收敛一些……” “大概跟你今晚‘太忙’有关系。”陆十二用平静的语气说。 “你在抱怨？” “没有。” “就是有。” “都说了没有。”陆十二推了推沙迦耶，想了想问，“你之前跟奥斯元帅的女儿说什么说得那么开心？” 沙迦耶露出了个“你看我就说你在抱怨”的表情，陆十二有点不好意思的眨眨眼，嘟囔道：“不想说就算了。” “没说什么，她一直在跟我说自己很喜欢幻兽，家里养了很多幻兽，期待它们中间能有一只可以觉醒之类的话，根据她的描述，那些应该都是初代或者二代幻兽，的确很珍贵，但是应该没有觉醒的可能了——我应该是最后觉醒的幻兽。”沙迦耶又将想要离开他怀抱的黑发年轻人往自己怀中拉了拉—— 就在此时，伴随着“呯”地一声巨响，在两人的身后天空中，有一朵绚烂的礼花绽放开来，那五颜六色的光芒瞬间将阳台上照亮得犹如白昼——陆十二听到自己上方的男人顿了顿，随即一个柔软温暖的触感落在他的额头，男人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缓缓道：“快十二点了。” 这时候，在连续响起的礼炮声中，陆十二不太听得清男人在说什么，只是在拥抱之间，他感觉到沙迦耶仿佛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拿出了一卷类似文件之类的东西，塞进他的手里——陆十二莫名其妙地接过来，此时沙迦耶双手都放在他的腰间，下颚放在他的肩膀上，脑袋沉甸甸的：“不打开看一下？” 陆十二便打开看了。 然后他发现这居然是一封关于幻兽回收站的股权认购授权书。 在授权书的最下方，有他的名字——从那龙飞凤舞、刚劲有力的字体来看，应该是沙迦耶替他直接签下的，虽然这种文件一般需要本人签名，但是……大概因为对象有所不同，所以标准也发生了偏差吧。 整个股权认购的部分不多不少正好是三千枚金币，正好是陆十二之前一直叨念的数字。 “我说了我会想办法的，今晚就是在跟奥斯元帅他们说这件事，这件事是军部直接涉及的计划，所以跟他谈是最快的。”沙迦耶赖在黑发年轻人身上，“我没骗你啊。” 说不感动是假的，陆十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小心翼翼地收起了授权书，拍了拍放在自己腰间的大手，与此同时，他感觉到男人的唇在他耳垂处轻轻触碰——当一朵大概是今晚最华丽、最壮观的烟火在天空中站放开，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十二点的撞钟声响起—— 黑发年轻人覆盖在男人大手上的手没有挪开，微微收紧，稍稍侧过头低声道：“新年快乐。” 片刻的沉默。 随即，陆十二听见从近在咫尺的距离，有带着笑意的低沉嗓音响起—— “嗯，新年快乐。” 第107章 陆十二觉得这大概是自己过得最好的一个跨年——打从大学毕业从家里出来自己开店创业，每一年的元旦因为放假反倒是宠物店最忙的时候，虽然家里就在G市，但是他也回不了家，当人们坐下来吃饭等跨年时，他正忙在一堆各种“汪汪汪”“喵喵喵”的叫唤声中，跑去潇洒的只有那些将宠物临时扔过来做美容的主人们。 但是今年却很不一样，在陆十二的身边有朋友，有美食，有宠物（。），他也不用绞尽脑汁地试图说服某一只毛茸茸的生物配合一点不要张牙舞爪修剪个毛而已又不是杀猪……他只是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在自家“宠物”的怀抱中暖烘烘地看完了一场大概是整个中古大陆最华丽最高级别的烟火，然后两人双双回到了光线明亮、拥有中央空调控温的宴会大厅。 结果两人刚一现身，就有一名大概是上校军衔的人凑了上来拦住了沙迦耶：“格里芬尔阁下，奥斯元帅正到处找您呢，他想跟您谈谈有关于东欧大陆军部发药邀请函的事情……” 在这名上校军衔的家伙说的时候，沙迦耶的手正懒洋洋地搭在身边黑发年轻人的腰间——这样的大冬天，他的衬衫袖子却高高地撩起到了手肘——他大概是整个宴会中唯一一名可以称得上是“衣衫不整”的人，然而很显然这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被扫地出门的举动在他做来却并没有人赶上来指责他的不对，并且事实上，男人哪怕是这副装扮，看上去却还是雍容华贵、霸气依然的模样，甚至看上去也不让人觉得有失礼仪。 男人面无表情地垂着眼，听这名上校将话说完，在那长而浓密的睫毛掩饰下，陆十二却可以看得出那双金色的瞳眸之中似乎闪烁着极为不耐的情绪——而很显然他这样一声不吭的模样也让面前过来寻找他的人感觉到了哪里不对，正当对方似乎觉得有些不知所措时，忽然，被男人半拥在怀中的黑发年轻人抬起手，拍了拍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淡淡道：“有事找你你就过去看看就好了，闹什么脾气？” 他居然就这样说出来了…… 那名上校抬起头显得有些惊讶地看了眼面前的黑发年轻人——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沙迦耶的职人，但是事实上，因为沙迦耶拥有这样的另外一个身份，所以人们几乎是下意识地觉得……眼前的人只不过是一个空有名声在那儿的花架子罢了。 毕竟按照常理，谁也不可能使唤得动沙迦耶这样的“幻兽”。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黑发年轻人说完之后，眼前的金发男人不仅没有露出被冒犯的模样，反而是一扫之前脸上不耐烦的表情，转为无奈，压低了声音在前者的耳边说了声：“那你在那边等我下？不要乱跑——” 陆十二挑眉：“行了知道了，你当我几岁啊，还能跑丢不成。” 上校在心中倒抽一口凉气，几乎想要忍不住开口提醒面前的黑发年轻人应该注意一些说话的方式，却没想到金发男人只是淡淡一笑：“怕你跑丢到别人的床上——” “闭嘴吧。” 陆十二无情地打断了男人正要开始的黄腔，他微微蹙眉，将披在自己肩膀上的那沉甸甸的深蓝色军装拿下来，重新交给沙迦耶叫他穿好——男人几乎是一步一指令地按照他所说的乖乖穿上外套，又自然而然地弯下腰让黑发年轻人给自己整理好之前被他扯得有些凌乱的领子和领带，然后在那上校几乎是目瞪口呆的注视中，他转过头，换上了态度还算不错的语气，微笑着对面前的上校说：“劳驾您指路。” “……哦，哦，好的。”那上校愣怔地点点头。 ——事实上被闪瞎了DOG EYES的当然不止他一个人。 很多人在陆十二与沙迦耶双双重新出现在宴会大厅时就已经盯上了他们，无论是看向黑发年轻人的还是看向那只不得了的觉醒幻兽的王权者的，每个人都在蠢蠢欲动，虽然手头上还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然而不少人已经放下了手中正品尝的美酒，开始绞尽脑汁准备想个合适的话题上前搭讪…… 只不过他们在看见男人放在黑发年轻人腰间的手时，微微一愣……倒不是说这样不可以，只是他们的社交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新的意外，所以如果不是已经确定了的婚约对象，他们通常不太习惯做出可以让人确定彼此关系的亲密举动。 不过这倒是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外星人搞不好考虑得没那么多嘛……他们只需要耐心地等等，等他们分开—— 正当大家都这么安慰自己的时候，令众人没想到的一幕再一次发生了——伟大的觉醒幻兽王权者确确实实在众人的期盼中与他的职人分开了，不过两人之间自然而然开启的“老夫老妻”互动模式却让一些人看直了眼——尤其是看见黑发年轻人一脸无奈地给金发男人整理领带以及衬衫领子时的模样，橙色的宴会大厅光照在他的身上，米白色的正装将他修长的身材衬托得刚好到处，就连那刚刚扫过后领的黑色短发末端都变得异常可爱起来，明明是一张对于在场的绝大多数人看来都并不出奇的脸。 却意外地让人心痒痒地。 “——格里芬尔阁下真是有先见之明，对他的职人看得很紧呢。” “——哦呵呵，那可不，要不是看得紧，这会儿恐怕人已经在我的床上啦。” “——真下流。” “——哈哈。” …… 人们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是当沙迦耶在那名上校的带领下走向奥斯元帅，在场又只剩下黑发年轻人一人时，那些个蠢蠢欲动想要上来搭讪的人却已经重新拿起了自己的酒杯投入了新的谈话之中——虽然爱玩，但是他们还知道事情的轻重，如果之前那“扩音器”的乌龙事件让他们对沙迦耶以及他的职人之间的关系保持观望态度的话，那么眼下，他们几乎是确定了不远处那个黑发年轻人不可以列入猎物范围内。 沙迦耶的一系列动作虽然看上去是自然发生的，但是有点儿脑子的人都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这样做——今晚跑到阳台去跟黑发年轻人搭讪过的人已经开始担心了起来，自己今晚搞不好会被暗杀也说不定…… 沙迦耶走后，陆十二看了看周围，然后自己找了个空下来的位置坐下，刚坐下他就收到了来自JAY的通讯器短信，问他人在哪要来找他，陆十二看了看自己所在的这张桌子的桌牌号告诉了JAY，然后便自顾自地发起了呆来，结果没过一会儿，就看见沙迦耶向着自己这边走过来，而且手中还端着一盘食物。 陆十二愣了愣，当男人来到他面前放下盘子，然后淡定地命令他吃东西时，他眨眨眼：“你怎么就回来了？谈完事情了？” “还没谈，”沙迦耶用轻松的口吻说，“我忽然想起我的职人今晚什么都没吃光喝了一肚子的水，这么一想就没了谈事情的心情。” 陆十二：“……” 沙迦耶：“所以我让奥斯元帅等我十分钟——这有什么不可以，反正他之前也等了很久了。” “是挺不可以的。”陆十二面无表情地说，“你这样只会害得人家有骂我‘贱人就是矫情’的冲动。” “你确实矫情得很。”沙迦耶莞尔，顿了顿后调侃道，“我只不过离开了一会儿没在你身边，随随便便跟别的年轻雌性说了几句话，你就要闹着不吃东西，这不是矫情是什么？” 沙迦耶的声音不高不低，不过介于这会儿这张桌子边上除了陆十二还有另外几名正在交谈中的年轻人——本来他们就是心不在焉地在聊天顺便偷听沙迦耶他们的对话，这会儿听到这个，有人终于忍不住直接“噗”地轻笑出声，然后在陆十二无比尴尬之中，一名年轻的姑娘甚至转过头来，大方地说：“格里芬尔阁下真是个体贴的好男人。” 沙迦耶转过头，用迷倒众人的微笑对那个姑娘的支持表示感谢。 如果沙迦耶是一只孔雀，那么陆十二很确定今晚他是彻彻底底地开了屏——而且不仅尾巴翘了起来，恐怕连身上的绒毛都炸开了才对。 沙迦耶离开后，陆十二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将那一盘子的食物吞咽下去的，不过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按照沙迦耶的话将那一盘子食物扫荡得干干净净——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到底吃了什么，只是回忆起来的时候勉强记得，盘子里的食物都是他喜欢的口味。 【格里芬尔阁下真是个体贴的好男人。】 ……唔，狗屁。 陆十二抿抿唇，吃了东西喝了水，他这才发现说要来找他的JAY还没有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那个大美女老妈缠住了，而这个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半，陆十二觉得有点儿困，就跟不远处的与人谈话中的沙迦耶打了个招呼示意自己先回去休息，等男人颔首表示知道了后，他低下头，给JAY发了个短信“大爷我在床上等你”，之后便顺着陆续离开的宾客人群，往出口的方向走。 因为大家的邀请函颜色各不相同，所在的休息区自然也不一样，陆十二出了宴会厅的大门就有些抓不准方向，只能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往回走—— 然后走着走着，当他发现整条走廊上就剩下他一个人时，他必须承认自己果然迷路了。 “没关系，迷路是开启新剧情的重要方式之一。” 陆十二嘲讽地对自己说着，继续往前走试图找到一个能问路的人，结果刚没走两步，他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一条通往某个小花园的走廊上，并且此时此刻，从小花园里传来了什么人说话的声音——原本陆十二并没有将这说话的人放在心上，直到他又往前走了两部，然后看见在花园中的…… 居然是门生和她的现任职人。 两人似乎是在争吵——唔，准确地说，应该是门生的职人正在单方面地对着自家幻兽大吼大叫，而门生则是十分淡定地坐在一架落满了积雪的秋千上，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而隔着厚厚的玻璃窗，陆十二都能听见门生的职人气急败坏地大声说着什么—— “你发誓效忠于我的家族，现在你以前的主人回来了，你就迫不及待要对他摇你的尾巴了吗？！” 陆十二：“……” 似乎是听见了不得了的事情。 想到之前所谓“迷路开启新剧情”的自我嘲讽，陆十二觉得自己的乌鸦嘴真的已经到了拥有“言灵”效果的可怕地步。 门生对于沙迦耶的态度一直是个谜，要说她彻底反叛了吧，但是这姑娘简直就是个女版的沙巴克大爷，见了沙迦耶哪怕是再远的距离也会老老实实地行礼，眼神儿也是规规矩矩的毫无恶意，但是要说她归顺于沙迦耶了吧，在多名觉醒幻兽陆续地宣布了自己的立场后，她却又是除了神秘的“羽”之外，唯一迟迟没有做出表态的觉醒幻兽。 陆十二一直以为是门生在矛盾究竟是效忠于沙迦耶好还是拜伦好——现在看来，这好像完全不是门生的问题，似乎是他的职人因为某种原因，不愿意让她接近沙迦耶并宣布对他的忠诚。 ……想想也是，在过去的时间，无论是因为沙巴克大爷的感慨还是别的原因，陆十二对于门生的职人家族一直都不太抱有太大好感——他是不太清楚这个家族的人对于觉醒幻兽怎么看，但是大多数情况下，他们总给人一种将她当做工具的感觉，不停地让这只性格可能不那么合群也并不活泼的幻兽出席各种公共场合，接下各式各样的商业代言广告…… 比如陆十二刚刚来到五百年后的地球，第一次知道有“幻兽”这玩意的存在，还是因为看了门生做广告的那个幻兽武斗会大广告。 她真的很出名。 沙巴克大爷说，这绝对不是以前的门生会做的事情。 通过几次的非直接接触，陆十二觉得沙巴克大爷说法的很有道理。 于是他总觉得是门生的职人家族，正因为某种原因，仿佛正迫不及待地在她身上榨取每一丝一毫的利益——而至少在陆十二看来，这种职人与幻兽之间的关系完完全全是畸形的。 事实证明陆十二的猜测应该是对的，因为这会儿，只见门生从秋千上站了起来，垂下眼拍了拍身上的落下的雪花，在轻纱的覆盖后，她的唇动了动不知道说了什么——不过应该是什么让人不能接受的话，因为在陆十二的注视下，她的职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甚至是有点儿尴尬，他僵硬了片刻后，依旧是用那气急败坏的声音吼—— “现在你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我凭什么关心一个跟我无关的觉醒幻兽是死是活？我只关心我的家族会因此而受到什么影响——” 嗯？陆十二挑挑眉，有些恼火自己没听见门生说了什么……他十分确定门生的职人口中的“跟我无关的觉醒幻兽”说得是沙迦耶，不过，虽然门生的归属问题几乎算是可以影响局面的举足轻重的影响因素，但是——如果她从了拜伦，沙迦耶应该也没有到要死要活的程度吧？ 正当陆十二奇怪时，他又听见那中年男人还在继续—— “我的曾祖父恐怕连骨灰都风化掉了，而你就这样忘记了你对他立下的誓约——因为你的主人回来了，哈哈，我就知道是这样，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不过你最好考虑清楚了门生，我绝对不会允许我们家族因为你变成第二个巫家。” 那个中年男人一边说着，脸上几乎都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 他伸出手想要去拽掉门生脸上的面纱，门生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挡——她当然轻而易举地挡掉了她的职人的手，但是当对方脸上的表情一变又变，并低声喝斥让她“放手”时，她愣了愣，那双绿色的瞳眸之中似乎有挣扎的目光一闪而过，但是很快的又恢复了平静，她放开了她的职人的手，对方一把拽下了她脸上的面纱。 在不远处蹲墙角的陆十二微微瞪大了眼——因为他看见在面纱之下，那并不是一张完美的脸——门生的五官当然是美丽的，但是在她的右眼下方到唇角处，有一道长长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留下来的疤痕，那疤痕在月光以及雪地的反光下显得尤为明显。 甚至看上去已经有一些年代了。 陆十二凑近了玻璃门，将耳朵贴上去，这个时候，不用里面的人大吼大叫，他也能听见他们的对话了—— 只听见门生的职人恶狠狠地说：“别忘记你脸上的疤痕是怎么来的——我知道你们幻兽都有自我修复功能，如果你已经忘记了曾祖父，那就不要假惺惺地让它留在你的脸上。” 片刻的沉默。 正当陆十二真的开始注意起对话之中第二次出现的“曾祖父”这个名词，却在这个时候，他听见门生用清冷平静的声音说：“你不用强调，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这也是我为什么站在这里的原因，如果不是他恰巧是人类，人类这个种族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我见过的各种智慧生物体中的其中一种而已。” 门生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将自己的面纱从她的职人手中拿回来——在后者完全因为她的话而陷入怔愣时，她只是垂下眼，将面纱重新戴上，然后转过头，对视上那双其中似乎有着恐惧、惊讶以及别的各种情绪的人类双眼，她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一般，只是放轻了声音淡淡道—— “回去吧，冬夜夜晚风凉，仔细着凉，主人。” 第108章 等门生与他的职人双双离开后，陆十二才从角落里走出来——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黑发年轻人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沉默半晌，片刻后，这才转身按照原路返回，大约又走了十分钟，终于被他遇见了个服务生，他问好了路后，大约在凌晨两点左右顺利回到自己的房间。 JAY还没有回来。 陆十二先是自己换衣服洗漱过后，明明已经非常疲惫了，躺在床上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今晚偷听到的门生和她的职人的对话反复在他脑海中回放，而事实上，他已经脑补出了一段门生和她曾经的主人之间的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就好像JAY曾经说过的那样，因为同样是拥有情感的高级智慧生物体，当两个种族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和平共处很长一段时间时，没有人能保证他们之间不会发生一些跨越种族的感情——而觉醒幻兽在外型上甚至也是接近人类的，所以大部分的觉醒幻兽如果长期被一个家族所持有，那么很有可能是因为这只觉醒幻兽曾经跟这个家族的某一任继承人发生过微妙的关系。 就好像门生，跟她现任职人的曾祖父？ ……陆十二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最终还是将自己放在床头的通讯器抓过来，想了想拨通了一串号码，电话响了几声没人接，正当陆十二想要将它挂断时，电话那头终于接通，通过通讯器，黑发年轻人所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通讯器那头的男人语气温和：“怎么了？” 陆十二听见，沙迦耶那边似乎还有人在说话的声音——沙迦耶应该还在宴会大厅，因为刚刚开始和军部合作，所以他们似乎总是有没完没了的各种事情需要商讨，陆十二琢磨着自己打这电话也有些莫名其妙，所以在沙迦耶来得及开口催促他之前，他就说：“如果你忙的话可以先忙，我明天再打给你？”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下，片刻后，男人简单地说了声“不用”，很快那周围说话的声音就越变越小，应该是男人拿着通讯器走远到了一个角落——紧接着，伴随这一阵门被开启又关上的声音，沙迦耶那边就彻底安静下来……应该是男人走进了一间休息室。 陆十二没想到沙迦耶会直接终止对话跑来接他的通话，于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没怎么，就是想告诉你，我今晚回房间的路上一不小心迷路了一下下……” “嗯？”男人声音微微上扬，“然后呢？” 陆十二瞪着手中的通讯器看了一会儿，无声地说了句“你怎么知道还有然后”，之后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我遇见了门生……还有他的职人，我不小心听见他们好像在吵架，吵架的中心内容就是关于立场问题的……” “怎么说？”大概是因为今晚喝了不少酒的缘故，沙迦耶的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还带着一丝丝沙哑，听上去非常性感，“他们没有看见你吗？”“都说是不小心听见了，当时他们在花园——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你的职人，怎么可能在我面前讨论立场的问题。”陆十二无奈道。 “哦，那就是偷听了。” “……不要这么直接的说出来好吗？”陆十二一脸黑线道，“听他们说话的意思，好像门生是倾向于你那边的，但是他的职人不愿意，也不知道是她的职人本身跟中古大陆的军部不太过得去，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也有可能是他们觉得门生一旦倒向你的阵营，他们的家族就会失去这只觉醒幻兽。” 通讯器那边的男人闻言似乎愣了愣，片刻后嗤笑：“想太多。” 陆十二听出了男人话语中的嘲讽意味——男人当然不是觉得门生的职人担忧太多，而是打从根本的认为，那个家族的人从来没有“拥有”过门生，所以更加没有所谓的“失去”。 “他们对于觉醒幻兽的看法确实好像和我们不太一样——在我们看来，觉醒幻兽与人类保持的关系应该是处于‘合作’关系了，但是他们似乎还停留在幻兽未觉醒时的‘从属’关系，我听见门生叫他‘主人’……”陆十二想了想说，“我觉得你可以往这方面调查下，门生好像跟她的职人家族的某一位家族颇有渊源……” 陆十二说得很含蓄。 但是他觉得沙迦耶听懂了。 因为在他语落后，沙迦耶破天荒地沉默了很久，也不知道是在思考陆十二的提议的可行性，还是因为过于惊讶于关于“门生与人类发生了感情”这件事——久到陆十二差点以为他睡着了，不得不再一次出声叫了声“财哥，还在么”提醒男人发表一下意见，果不其然，片刻后他听见男人用微妙的语气说：“我还在，抱歉，对你刚才说的事情有些震惊，门生以前在瓦特伦——” “从来不跟任何雄性产生除却‘战友’之外的任何关系，对吧？”陆十二无奈地说，“沙巴克大爷说过了。” “……你不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程度，”沙迦耶头疼地说，“我小的时候曾经一度怀疑门生是我的父皇给我留下的什么秘密武器——” “……” 陆十二一不小心笑出了声，结合那个关于“甜食”的故事，他觉得沙迦耶小时候实在是……非常可爱。 “因为她看上去压根不像是真的活着的生物，反倒像是机器人，”沙迦耶说，“我还让夜罗刹去调查过她，结果一切正常，她的父母就是瓦特伦军队的一名普通退役士兵以及战场医生而不是冰冷的实验室里的某位博士——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性格，不过在战场上她确实是以一敌百的好战士，我曾经在她立过一个很大的战功后，试图给她安排个优秀的婚配对象，但是被义正词严的拒绝了。” 陆十二整个人都处于“哈哈哈哈哈哈”状态，眼睛都笑得眯成了弯月：“她怎么说？” 沙迦耶似乎也陷入了那不堪回首的回忆，换上了无奈的语气道：“她让我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媒婆这种事我作为王权者也来操心实在太掉份儿。” 通讯器这边陆十二已经笑得不得自己——之前那点儿瞌睡全都笑醒了。 在陆十二的笑声中，沙迦耶感慨道：“我早应该猜到这样的人如果动了感情可能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习惯性的一条路走到黑，因为曾经的爱人所以将自己直接奉献给了她所爱的人的整个家族么？……真没想到她会和人类发生点什么——我以为按照她那样的雌性应该会喜欢我们的孪生星球瓦特尔星上的那些强壮的雄性，完全金属化的，兽化状态比我们本身庞大两三倍的……” 陆十二完全抓错了重点，惊讶道：“瓦特伦还有孪生星球啊？” “有，但是也并不是经常来往，”沙迦耶说，“他们的星球本身外围有一层保护层，就像是星际版的世外桃源，想要找到他们并不是太容易，听说他们曾经也来过地球，不过那都只是听说罢了……来开下门。” 陆十二这会儿还沉浸在关于“这个宇宙里的智慧生物体到底有多少”“有多少外来观光客在不知不觉之间来过地球”这个话题中难以自拔，冷不丁地听见通讯器那边沙迦耶的最后一句话他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反问了句：“什么？” 通讯器那头的沙迦耶不说话了，没等陆十二再问，他径直挂断了通讯器。 陆十二犹豫了一会儿，然而还没等他考虑清楚这到底是不是沙迦耶的恶作剧，他要不要离开暖烘烘的被窝去门口看看时，他听见门那边传来了门锁被打开的声音——不过门开一半就“哐”地一声卡住了，因为陆十二回来的时候，顺手将链条锁挂上了。 黑发年轻人伸脑袋去看，然后一眼就看见了某个戴着手套的修长指尖从打开的门缝外伸进来，似乎正试图将那挂锁解开——陆十二眨眨眼跳下床，拖鞋都没穿急急忙忙踩着柔软的地毯来到门边，伸出手在那还往门里伸的大手手背上拍了一巴掌：“你不是会解锁，会破门而入，很能耐的么？” “这种古老的锁解不开。”沙迦耶无奈地说，“开门。” 陆十二把那个挂着的链条锁取下来。 沙迦耶从陆十二打开的门缝里挤进来，与此同时，将披在宽阔肩膀上的军装取下来扔进黑发年轻人的怀中——这个时候，陆十二发现沙迦耶闻上去好像并不如他听上去那样清醒，简单的来说，虽然男人的声音听山股权很正常，但是整个人闻上去却如同刚刚从酒坛子里捞出来似的。 不知道今晚他到底喝了几吨酒。 当陆十二走进屋子里时，沙迦耶正给自己倒茶，将那已经冰冷的茶叶水一口喝下，陆十二凑近他，稍稍抬起手捏住了男人的下巴，将他的脸往下拉了拉对视上自己的——他发现沙迦耶的眼睛都红了，他顿了顿，捏在男人下巴上的手摇晃了下，微微眯起眼道：“你今晚喝了多少啊？” “没多少。”沙迦耶放下杯子，带着满身屋外的寒气以及酒精气息将面前的黑发年轻人拉入怀中，“这里提供的酒味道都不错，比我们在伽马A星喝的那种好喝很多。” “也没必要一直喝，你银行卡里的钱什么样的酒买不来？” “是他们一直在敬我，从奥斯元帅到不知道名字的各种官员，”沙迦耶那沉甸甸的脑袋放在了陆十二的肩膀上，这个时候他就像是一只慵懒的大猫，动了动脖子，高挺的、略显得有些冰凉的鼻尖从黑发年轻人温热的颈脖处蹭过，鼻息之间喷洒出的灼热尽数扑打在后者的皮肤上，“继续刚才通讯器里的其他话题，你半夜不睡突然用通信器找我，应该不止是门生的关系吧？” 陆十二沉默。 沙迦耶的大手开始不老实地从他的腰部下移，停留在他的后腰下方某个微妙的地方，往下摁了摁：“嗯？” 陆十二继续沉默。 随即他听见男人轻笑了一声，在他的耳边问了句“是不是想我了”，之后大手开始肆无忌惮地在他的臀部捏揉滑动，因为这会儿男人估计是究竟上头有些兴奋，手上的力道有些把持不住，陆十二被捏得痛了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是有关你的事情，今晚无论是巫羽还是门生，他们都提到了你的问题，就好像你会——” 陆十二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放在他臀上的手忽然停下来。 与此同时，男人原本有些重的呼吸声也跟着变得轻缓。 不知道为什么，当整个屋子陷入了沉默时，陆十二忽然感觉到有一点危险——这种危险来源于沙迦耶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看上去正在为什么事情蓄势待发……而事实上，他的猜测是正确的，没过多久他就感觉到肩膀处忽然传来一阵疼痛，他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推男人的脑袋：“狗么你！居然咬人！” 沙迦耶放开了陆十二，盯着那白皙的皮肤之上自己留下的深红色牙齿印，金色的瞳眸变得稍稍暗沉：“我让你今晚跟巫羽保持对角线距离。” “……” “你居然又跟他说话了。” “……” “要惩罚。” “……什么？” “你今晚睡沙发吧，谁让你不听话，不听话的人就没床睡，这是规矩。” ……这哪门子的规矩？一瞬间陆十二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半晌后，他感觉到男人的脸从他的身上拿起来——当与那双金色的瞳眸对视上时，他才意识到沙迦耶好像不是开玩笑的……于是…… 陆十二：“少幼稚，这好像是我的房间。” “现在是我的了。”沙迦耶理直气壮地说，一双金色的瞳眸异常明亮，“你睡沙发。” 在男人坚定的目光中，黑发年轻人算是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首先，沙迦耶这是喝醉了；其次，跟喝醉的人是不应该讲道理的，因为他们就仗着喝醉了，所以变得各种无法无天。 第109章 沙迦耶看样子是喝得狠了，在安排了“陆十二今晚睡哪”这个重要的问题后，他就直接转身掀开了之前已经被陆十二捂得暖烘烘的被子上了床，衣服和鞋子都没脱便沉沉地睡了过去——房间中很快地再一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陆十二独自一人站在房间中央，看着霸占了他的床的人睡得香甜，想了想来到床边低头看了看沙迦耶，在看见男人那微微蹙起的剑眉，陆十二顺手将照在他脸上的台灯关掉，房间里的光线瞬间昏暗下来，借着昏黄的地灯，陆十二满意地看见男人的眉重新舒展开来。 陆十二这才顺手拿起了放在台灯下的通讯器，进入编辑邮件的界面—— 【TO JAY：人？】 通讯器很快发出微微震动，显示收到新的邮件—— 【FROM JAY：已死。】 陆十二嗤笑。 【TO JAY：什么情况？】 【FROM JAY：我妈她……总之快去报警，就说中古大陆皇室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强绑良民。】【TO JAY：说得没错，你是挺不要脸的，皇子殿下。今晚不回房间了对吧？很好，财哥来了。】【FROM JAY：他来干嘛？】 【TO JAY：我怎么知道，大概是做他爱做的事。】【FROM JAY：我对这个淫荡的世界绝望了。】【FROM JAY：记得做安全措施，生出个犬夜叉就不好了。】【TO JAY：什么鬼？】 【FROM JAY：半人半妖。】 陆十二：“……” 现在知道了什么叫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哪怕是纯种血统的皇家赛犬也还是那德行……黑发年轻人放下通讯器，琢磨了下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今晚JAY应该都不会回来了，所以他又将通讯器拿起来直接关机——做完一系列动作后他蹲在床边看着男人的睡颜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捏了捏他那弧线完美的下颚，在发现后者睡得十分坚定后，他无奈地放开了手。 然后果断绕到床的另外一头，掀开被窝，钻上床——开什么玩笑，他才不睡沙发。 而且陆十二屁股刚落在床上，人都还没来得及躺好，便感觉到腰间横腰拦过一条结实的手臂，下一秒他便按照平日里睡觉的姿势稳稳当当地落入了身后金发男人的怀抱中去——他回过头看了一眼，男人还是睡得正沉，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趋势，一切只是睡梦中的下意识动作罢了。 “……”陆十二窝在男人的怀抱当中，鼻息之间除却沙迦耶身上的气息的之外还有一股淡淡的某种果酒的香甜气息，陆十二顿了顿嘟囔道，“不是让我睡沙发么？” 语落，他看见男人微微蹙眉，就好像听见了什么吵耳朵的声音似的，然后下一秒，那搭在他腰间的手臂力量稍稍加大收紧了些…… 陆十二面无表情地又嘲讽道：“嘴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嘛。” 沙迦耶睡着了，当然没有办法反驳他，于是对着个毫无思考能力的醉鬼自娱自乐够了的黑发年轻人也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 然后陆十二就又做噩梦了。 而且还是上一次噩梦的延续版本，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梦境也可以像是电视连续剧似的紧接着上回没完的内容继续播放。 上一次梦境中，陆十二是一名身披黄金战将，胯下骑巨龙要去营救金发“公主”的龙骑士，但是在去救公主的路上他遇见了阻碍，一些快速生长的魔法蔓藤缠绕住了他让他变得呼吸困难并且使他跌下了龙背—— 而这一次的梦境从他跌下龙背开始，在越来越困难的呼吸中，他觉得自己的胸口发闷，而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了从他的头顶上忽然出现了一道圣光，陆十二抬起头去，然后意外地看见在他的头顶上居然是一把散发着金光的权杖——梦境是不讲究道理的，在梦境里的陆十二不需要任何提示，便知道这是他要去营救的公主的权杖。 那权杖通体白色，很长，如果握在手中大概和陆十二差不多高，而权杖的上端镶嵌着很多漂亮的、看上去极为昂贵珍惜的宝石，有一些石头材料陆十二甚至一眼看不出它的材质…… 它漂浮在陆十二的头顶，洒下的光是温暖的。 梦境里居然会有这样的触感，这真的是太奇怪了，陆十二心想，在这权杖的光辉照耀下，他觉得自己仿佛沐浴在阳光之中，从血液之中流淌着的温暖让他觉得身体里忽然充满了无数的力量——他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那权杖，这样就可以挣脱那些藤蔓，然而没想到的是，那些藤蔓仿佛感觉到了他的意图，它们开始疯狂地缠绕上了把权杖，权杖所散发出的光芒被逐渐吞噬…… 伴随着那光芒的消失，一股从脚底冒出的寒气以及恐惧瞬间笼罩了黑发年轻人——他甚至顾不得腰间的那些几乎快要将他勒断的藤蔓，他忘记了挣扎，只是仰着头，死死地盯着那逐渐被藤蔓包围起来的权杖…… 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当那光芒被彻底吞噬时，会有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发生。 但是他挣脱不能。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藤蔓在吞噬那把权杖…… 内心的焦急以及恐惧越来越强烈，当那权杖几乎一半被包围了起来时，黑发年轻人微微瞪大了眼，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就仿佛惧怕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然而与此同时，那缠绕着他、限制他去拯救那把公主的权杖的藤蔓也越收越紧，陆十二甚至感觉到，它们的身上有毛茸茸的小刺，当一条藤蔓勒住他的大腿时，那又痒又疼的感觉让他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梦中最忌讳的就是开口说话。 所以陆十二在发出这么一声痛呼声后，他就醒了过来。 醒来的时候，被拉上的窗帘隐约透出外面的光——光线是灰暗的，陆十二稍稍抬起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发现这会儿不过是清晨五点半。 天都还没亮。 当发现自己只是踏踏实实地睡在一张柔软的、暖烘烘的被窝里而非什么奇怪的森林里时，陆十二几乎是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梦中那绝望的、恐惧的感觉还久久不能散去地笼罩在他的心头，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抹了把额间的冷汗，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感慨“还好只是梦”，却突然感觉到好像哪里不对。 ……比如，那缠绕在他大腿根部的，毛茸茸的、紧紧的、又疼又痒的触感完全还没有散去。 ……而且，这会儿陆十二觉得身后人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臂”重量好像也完全不对。 心中一动，黑发年轻人低下头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随即发现了真相——只见这个时候搭在他腰间的不是什么属于人类的手臂，而是一大坨毛茸茸的兽爪，那爪子几乎就有陆十二的脸那么大，沉甸甸的，那重量压上来带来的窒息感，就跟梦境里一样……而这会儿，一根长长的尾巴正缠绕在陆十二的大腿根部，银色的皮毛以及金色的老虎斑纹，毛茸茸的毛扎在陆十二的皮肤上，又痒又痛，和梦境中那忽然长出了小毛刺的藤蔓带来的感觉也是……如出一辙。 陆十二囧着脸动了动大腿。 随即便听见从自己的身后本应该睡着一名“金发美男”的方位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属于野兽的不耐烦咆哮。 与此同时，那大爪子还扣在陆十二的腰间往后拉了拉——陆十二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整个人扒拉着向后移动了几厘米，背部碰上了温热厚实的野兽皮毛。 陆十二转过身，正好这时候在他身后的大猫在睡梦中喘了一口粗气，扑鼻而来的灼热气息糊了他一脸——睡得正开心、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形变回了幻兽形态的沙迦耶占据了整张大床三分之二的面积，变回了成年兽形的他比他保持人类模样的时候更加巨大强壮，而这会儿，腰都快被压在自己身上的大爪子压断的黑发年轻人黑着脸，伸出手一把揪住面前的幻兽那毛茸茸的脸上、正伴随着它的呼吸微微震动的胡须…… 拽了拽。 便看见那张长满了毛的大猫脸上，眉头好看地微微皱起，随即，那双上一秒还紧闭着的金色瞳眸毫无征兆地睁开了。 金色的瞳眸与黑色的相互对视了一会儿。 片刻之后，陆十二满意地看见那金色的瞳眸之中有一闪而过的困惑。 压在陆十二腰间的大爪子垫了垫似乎是在确定“爪感”，与此同时那毛茸茸的大脑袋上耳朵竖了起来，随即它凑近了陆十二像是在确定自己在后者眼中的倒影——当看见自己倒影在那双黑色的瞳眸之中，耳朵灵活飞快地抖动了下，确定自己确确实实地变回了兽形后，沙迦耶眼中有无奈的情绪一闪而过…… 陆十二半眯起眼，嗓音之中还带着朦胧的睡意：“财哥，爪子拿走好不好，沉得很。” 黑发年轻人话语刚落，便感觉到大猫放在自己身上的大爪子立刻撤离，与此同时那缠绕在他大腿上的尾巴也在轻轻拉扯了下后悄然无声地松开——大床的另一边伴随着巨型幻兽缓缓爬起而陷下去了深深的一个坑，陆十二整个人都倾斜着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现在还早，外面天都还没亮，你变回来再睡一会儿……” 沙迦耶拧过脑袋看了他一眼，然后…… 一脸高傲，懒洋洋地抖了抖身上的毛。 陆十二只看见那厚重的皮毛上有一层层像是浪一样的玩意荡漾开来，还没来得及感慨自家幻兽被他养得腰圆膀壮的，便看见铺天盖地的毛迎面飞来…… 陆十二“啊”了一声，下意识地掀起被子盖过脑袋顶上——被子外面的幻兽安静了一会儿，片刻之后，陆十二感觉到被子外面有一个大爪子在扒他盖在脑袋上的被子——陆十二的力气哪里有幻兽形态的沙迦耶大，没一会儿那被子便被成功地掀开，陆十二仰躺在床上，气息有些不稳地看着凑过来的那毛茸茸的大脑袋，伸手去推：“财哥，你是不是太久没梳毛了，居然掉毛掉毛掉毛掉毛——” 陆十二话语刚落，便感觉到一个肉呼呼的肉垫大爪子踩在了他的胸口上——一瞬间怀疑自己继续说下去会被当场踩死的他立刻收声，下一秒，便感觉到一个湿漉漉、热乎乎的大舌头凑上在他的的下巴上舔了一口！ 陆十二：“……啊！！！！！” 那舌头上柔软的倒刺让他背上的汗毛都起立唱起了国歌。 不顾黑发年轻人满脸风中凌乱的表情，压在他身上的巨型幻兽却发出一声类似于愉悦的低低咆哮，紧接着，那舌头更加密集地落了在陆十二的脸上，下巴上，脖子上，以及唇上…… 湿漉漉的。 痒痒的。 还有一点点痛痛的。 陆十二想要躲避，然而那压在他胸口上的大爪子却将他稳稳地固定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那大猫对他上下其手……几分钟后，被这么一通乱舔身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口水，黏糊糊的糟心得不行，黑发年轻人赶紧伸出手抓住还在往他这边凑想要继续作案的幻兽那毛茸茸的大脑袋上的耳朵，捏了捏道：“别闹了，要闹变回来再——我要被你踩死了！不知道自己沉啊！” 陆十二话语一落，也不知道是因为耳朵被捏住了比较敏感，还是后者真的听到了他说的话，总之他感觉到压在身上的幻兽终于大发慈悲似的停下了动作。 他稍稍放松了警惕，正将挡在脸前的手臂挪开，下一秒，便感觉到正压在他身上的大猫凑过来，飞快地舔了一口他的唇——他黑发年轻人发出愤怒的咆哮声时，巨型幻兽反倒是极为快活似的“嗷嗷”低叫两声，放开了压在黑发年轻人胸口上的大爪子。 在后者立刻翻身坐起时，它也以不符合那强壮巨大身形的方式，轻盈地从床上一跃至地面上。 那凹陷下去的床立刻弹回来——陆十二发誓自己整个人有那么一瞬间被弹得悬空了起来。 伴随着一阵金光，取代原本大型猫科动物所在的地方，一名浑身赤裸的金发男人站在地面上，他金色的瞳眸之中还带着与之前那野兽一模一样的浅浅笑意，掀开被子回到床上，与此同时伸出一只手挑起了坐在床上瞪着他的黑发年轻人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番后，啧啧嫌弃道：“去洗澡，都是口水。” 男人那无比淡定的语气…… 让陆十二瞬间就炸了—— “嫌弃个屁啊！都是谁的口水！谁的！哪个王八蛋的！！！！” 这时候沙迦耶已经笑着放开了他，转过身将床上的被子掀起来，抖了抖上面掉落的毛——当男人这么做的时候，陆十二盯着他的动作，道：“看你掉得这一床的猫毛……你要是以后再在大半夜不声不响地变回原形，以后就睡地上好了。” 沙迦耶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回过头时正好看见黑发年轻人正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洗澡，他莞尔一笑道：“最近太忙了，没来得及晒太阳疏离毛发，掉一些毛也是正常的，这是正常的新陈代谢——回家找个太阳天你给我梳梳？” “这他娘的才不是什么鬼新陈代谢。”陆十二一边说着一边回头，随即愣了愣，道，“你尾巴能不能收起来？” “什么？” 沙迦耶放下被子，回过头去，定眼一看发现了正高高地翘在身后，尖端部位微微卷曲起来的尾巴，他愣了愣——但是那怔愣的情绪很快便从他的眼中闪过，取而代之的是慵懒的淡然，他冲着黑发年轻人走向浴室的背影方向不急不慢道：“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这个，以前你不是看见我变回人形就头疼，就喜欢看我毛茸茸的样子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坐在床上的金发男人微微眯起眼：“现在知道人形的好了？也对，只有人形的模样时候才方便让你舒服……” 陆十二：“……” 什么鬼“让你舒服”。 一大早的开黄腔，都谁教的！！！ 黑发年轻人微微眯起眼，面对坐在床上对自己的技术自信满满的男人，相当不客气地说：“不，跟那个没什么关系，主要是因为你现在太大一坨了，完全让人感觉不到萌萌的小动物的美好——相比之下，人形反倒没那么可恨，至少，不会掉毛。” 陆十二一边说着一边“呯”地关上门，没上锁——因为他知道锁了也白锁。 留下了独自一人坐在床上的金发男人。 然而陆十二并没有看见的是，在他关上门的下一刻，坐在床上的金发男人脸上懒洋洋的笑意消失了，金色的瞳眸变得暗沉，垂下的又长又卷的睫毛掩饰住了此刻男人眼中的情绪。 第110章 陆十二冲完凉出来，看着坐在床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沙迦耶——此时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今天大概又是个要下雪的阴天，光线透过深色的窗帘隐隐约约地投进屋子里，男人的一半脸都隐藏在阴影当中，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以及情绪。 “财哥，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陆十二一边擦头发上的水，一边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我好想梦见了你的武器。” 陆十二背对着沙迦耶，所以他看不见当他说到“武器”的时候，坐在床上的男人似乎微微一愣，随即微微蹙眉地转过头看着他的背影——等陆十二重新转过身时，男人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你怎么会梦到我的武器？” “大概是身为职人，对自家幻兽不求上进有点儿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陆十二笑着说，“白色的权杖，很长，上面有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宝石，顶端好像还有一朵盛开的骚包莲花的样子——大概是之前沙巴克大爷描述的样子我自己脑补了下，你的权杖长什么样的？” 陆十二一边说一边抬起头，却意外地看见沙迦耶正一脸凝重地看着自己——他微微一愣，随即有些震惊地说：“不会真的是我说的那样吧？” 片刻的沉默，正当陆十二因为男人近乎于默认的回答，开始联想起梦里的内容并且忍不住开始担心时，却忽然看见沙迦耶轻舒一口气，随即微笑道：“当然不是，你在想什么——我的武器怎么会莫名其妙被你梦见。” 陆十二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他皱起眉说，“梦里我看见那把权杖正在被吞噬光芒，不是什么好的预兆，但是应该也是我听过巫羽和门生她们的话之后担忧过度有些想多了——财哥，你有时间最好还是找门生谈一谈，我有点担心如果不拿回武器会不会对你本身产生什么伤害。” 沙迦耶深深地看了黑发年轻人一眼，片刻后坚定道：“没关系。” “有关系。” 陆十二爬上床，凑到男人身边，不顾对方的挣扎将他摁倒在床上，整个人压了上去——床上凌乱的羽绒被中，陆十二能感觉到沙迦耶呼出的气息尽数喷洒在他的下颚上，他垂下眼，对视上一双目光柔软的金色瞳眸，于是他伸出手轻轻地撩开了男人额间那一撮柔软的金色头发，指着他额间那金色的盛开的莲花印记说—— “没有拿回拜伦的封印，你就永远是一只普普通通能力低下的幻兽；没有拿回沙巴克大爷的封印，你就永远飞不起来；没有拿回夜罗刹的封印，你就永远都记不起来自己是一名王权者以为自己是发财……咦，财哥，你好像有黑眼圈了，昨晚没睡好么，活该，让你贪杯——” 陆十二的话还没说话，那在后者眼底淡淡青色处摩挲的手指便被一把捉住—— “那又怎么样？”沙迦耶直接无视了陆十二的嘲笑，顺着前一个话题反问，“我现在都开始后悔拿回夜罗刹的印记了，我不恢复记忆，也不会让一些人开始蠢蠢欲动，只是当‘发财’没有什么不好，人类的寿命这么短，我完全可以陪你到等你老掉牙了我再……” 陆十二叹了口气：“说这些有什么用，可你现在是沙迦耶。” “有用，”沙迦耶就着黑发年轻人压在自己身上的姿势，将手臂搭在他身上懒洋洋地说，“谁知道最后一个封印拿回来会发生什么更糟糕、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的事，所以再一切变得更加糟糕之前，提前刹车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 沙迦耶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唇角边落下的一个温暖柔软的触感打断，他微微愣了愣，似乎对于黑发年轻人“主动凑上来献吻”这件事有些没反应过来——而它确确实实就这么发生了，看上去无比顺其自然，男人垂下眼，果不其然看见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目光闪烁着，当他伸手在他的颈脖处摩挲时，感觉到了他脖子处逐渐在升温…… 如果光线够亮，他可能会看见不错的风景。 “只是拿回武器而已。”陆十二说，“能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 沙迦耶笑着调侃：“如果拿回记忆后，我发现我的武器被我放在一个我不可能拿回来的地方，怎么办？” 陆十二捏住他的下巴摇了摇：“那就是你以前的性格扭曲，要为难未来的自己咯？” “可能那个时候我觉得那不是什么我不能拿回来的地方，”沙迦耶说，“五百年的时间，什么都会发生改变，森林变成海洋，海洋变成陆地，没有人能保证我选择放置武器的那个地方还是原来那样轻而易举地可以将武器取回。” 陆十二闻言，盯着沙迦耶看了一会儿，片刻后缓缓道：“狡辩。” 沙迦耶笑了。 之后两人又在床上保持着这相互拥抱的姿势说了一会儿的话，整个说话期间他们都挨得很近，但是彼此都规规矩矩的没有做出过多的行为，顶多是沙迦耶的大手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地在压在自己身上的黑发年轻人身上游走——然而那样的抚摸却是不带任何欲望的，反倒让人觉得安心……到了最后，陆十二几乎被他抚摸得瞌睡上头几乎又快要睡着，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 两人之间的对话被闯入的JAY打断。 陆十二猛地惊醒过来回过头，随即便对视上了脑袋上戴着鸭舌帽的队友，后者那双深褐色的眼睛正对眼前这一幕显得有些惊慌地闪烁着，随即他抬起手捂住了眼睛：“你们缠绵了一晚上还没完？快穿上衣服！穿上衣服！” 陆十二无奈地看着衣着整齐的自己以及沙迦耶，翻身坐了起来，与此同时沙迦耶也跟着慢吞吞地坐起靠在了床边，此时沙巴克大爷从门外走近来，一把抓下了JAY捂住双眼的手，轻蔑地说：“少蠢了，这屋子里谁没穿衣服？” JAY定眼看了看，随即松了口气道：“送我们回去的车已经在外面等了，你们怎么看？如果还要一会儿时间收拾东西，那就让他们先走晚点我叫我老爸派人——” 陆十二觉得JAY这么一脸云淡风轻地像是叫大白菜似的叫他那地位无比尊贵的父皇“老爸”实在是……违和得很，正想开口说这就可以出发，却一扭头看见沙迦耶发现他还没来得及洗漱——此时男人的头发在床上蹭得有些乱，在陆十二的驱赶中，他不急不慢地走进浴室。 沙迦耶进了浴室后，房间内只剩下陆十二和新闯入的两位大眼瞪小眼，陆十二的视线从他们两个肩膀之间的距离一路下滑，最后落在了两人……从进屋沙巴克大爷将JAY的手从眼睛上抓下来开始就没松开、紧紧相握的手上，陆十二一脸微妙啧啧道：“哟，二位真是相爱啊。” JAY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在看见自己的手正被沙巴克大爷抓在手中时，他赶紧甩了开来。 与此同时听见陆十二又是啧啧两声：“哟，二位心虚什么啊。” 相比起JAY，沙巴克大爷倒是特别淡定地扫了陆十二一眼：“你和主公昨晚也很激烈啊，老子从来没见过主公这么拼命——黑眼圈都累出来了。” 陆十二想说昨晚他们什么都没干就是老老实实睡了一觉，沙迦耶的黑眼圈完完全全就是他自己喝酒喝出来的，想了想又觉得解释等于掩饰嘛，索性不说话了，从床上爬起来整理了下东西，等他整理完毕后，沙迦耶也从浴室里走出来，一行人都换上了常服将昨晚的礼服放一起准备送去干洗，随后一起走出了房间。 陆十二没有想到的是在走廊上他们遇见了巫羽，伊利亚母女两人倒是没看见可能还在房间或者已经上了车，看见陆十二他们远远地走来，巫羽似乎也有些意外，只不过他还是走过来，礼貌地跟陆十二打了招呼，并且告诉他已经知道了陆十二也拿到了幻兽职人公会的股权这件事—— “希望幻兽回收站能像你所说的那样变得更好，今天回去后我下午可能会抽空到幻兽回收站去一趟，你也会去吗？” 陆十二看着面前笑得十分客气的英俊男人，顿了顿，然后在身后沙迦耶那边传来的强烈压迫下，点点头说：“要去的。” 沙迦耶面无表情地在后面谁也看不见的角度，伸出手重重地掐了一把黑发年轻人的屁股。 陆十二脸上的笑容一顿，但是很快地又恢复了完美的弧度。 巫羽点点头：“那下午见。” 随即便转身上了那辆对于陆十二来说还算熟悉的黑色的豪车。 等那车扬长而去，陆十二这才叹了口气，转过头对视上那双这会儿正一瞬地垂着眼，显得有些不高兴地看着自己的金色瞳眸，还没等他来得及开口说话，便看见沙迦耶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很厉害，在我的面前光明正大的跟别的男人预约约会。” JAY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然后抓着沙巴克大爷闪开到一边去了——只留下了陆十二和沙迦耶在原地相互瞪视。 良久。 “工作需要而已啊。”陆十二说，“以后我还会跟很多很多的雄性生物说话，你是准备把世界上的醋坛子一块儿摔了一了百了？还是巫羽特别让你有危机感——” “什么？”沙迦耶看上去像是山雨欲来地挑起了眉，却显得特别平静地反问了句。 可惜那平静的嗓音中愣是被陆十二嗅到了一点儿危险气息。 于是陆十二赶紧摆手补充：“不过没必要啊，财哥，我觉得还是你比较帅一点，不对，是帅很多。” 陆十二说得一脸真诚，于是他看见沙迦耶的眉毛安全地放了原位。 “只是那人的眼神让人感觉到不太舒服，所以才让你离他远点。”沙迦耶淡淡道，“不过你向来不会听我的，所以说了也是白说——昨晚让你跟他站对角线，你们跑到阳台不知道说了多少亲密的话。” “前后不超过十句话，还要算上‘晚安’一起。”陆十二说，“讲点道理吧。” 这个时候，陆十二他们的车也来了，一群人一块儿上了车，在车上坐稳后，陆十二跟JAY确定了这种高级轿车的乘坐室与驾驶座是完全隔离分开，并且隔音效果也不错，与这才稍稍压低了声音开口问身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金发男人：“财哥，你觉得巫羽怎么样？” “不怎么样。”沙迦耶微微蹙眉，面无表情地说，“你问这么做什么？” “……不是，你不要一副吃了炮仗的模样行么，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陆十二无奈道，“我只是想问你，有没有感觉到他是你们的同类，你看，你们一直说担心那个神秘的幻兽是曾经的第五位将军，还说它的名字叫‘羽’，然后巫家的继承人就叫巫羽啊……而且他看着也不像是一般人。” 沙迦耶转过头，看了陆十二一眼：“昨晚我就看见他了，但是没感觉到他是觉醒幻兽。” 陆十二眨眨眼。 “昨晚到场的觉醒幻兽有很多，羽很有可能也混迹其中，但是我没看见他，也很确定绝对不是这个巫家继承人。”沙迦耶收回了目光淡定地说，“他是人类。” 第111章 听到沙迦耶这么说，陆十二反而是放下心来，因为如果巫羽真的就是那个神秘的幻兽“羽”的话，介于他身份的微妙性，他还真的需要好好地想想是不是要跟巫羽保持距离才好……正当他这么琢磨时，忽然感觉到下颚被人掐住，脸被强制性地扳向一旁，随即他便对视上了一双金黄色的瞳眸。 “露出一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沙迦耶面无表情地问，“哪怕那个人没有问题，不代表你就不需要跟他保持距离了。” 陆十二：“……” 沙迦耶露出个嘲讽的表情：“你是不是在想‘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陆十二微微瞪大了眼，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说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而这个时候，他感觉到捏在他下巴处的大手忽然放开，与此同时，沙迦耶那不急不慢的声音传来道：“都写在脸上了，你需要随身带上一面镜子，藏不住秘密的人。” 陆十二满脸黑线，正想反驳自己才不是什么藏不住秘密的人，忽然一扭脸又看见伊利亚跟着从建筑里走了出来，似乎是感觉到了陆十二的视线，她回过头来隔着车窗冲陆十二笑了笑还挥了挥手，陆十二也跟她摆了摆手，这个时候沙迦耶又凑了过来：“你在跟谁打招呼？” “伊利亚，我还以为她跟她妈妈先走了呢。” 陆十二一边说着一边指着窗外，沙迦耶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随即收回了目光，陆十二以为他会说什么谁知道男人什么都没说，像是对一个小姑娘不太感兴趣——而当陆十二再次探头去看时，发现伊利亚已经上了车，只有她妈妈站在车外面似乎正在跟别人说着什么。 “伊利亚长得跟巫家的人不太像，小姑娘好像有国外血统一样。”陆十二戳了戳沙迦耶说，“你觉得呢？” “没看见她长什么样子。”沙迦耶说。 男人脸上的表情显示着显然他不想继续再讨论关于这个家族的人，陆十二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他的通讯器震动了下，打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上面写着“大哥哥，下午我也到幻兽回收站去找你哟”这样的字眼，用脚趾头猜想都知道是刚刚坐上车的小姑娘发来的短信…… 陆十二不太记得自己有把通讯器号码给过伊利亚——不过既然小姑娘有本事打电话到他们家来，弄到他的通讯器号想来也是轻而易举，于是陆十二顺手回了个“好”，想了想又觉得语气太生硬又再摁下发送之前在“好”字后面打了个笑脸。 当他做这一系列动作时，沙迦耶的脑袋正懒洋洋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安静地看着黑发年轻人回复完短信，看着他还加上个“：）”的表情时，男人嘟囔了声“幼稚”顺便冷笑一声表示不屑，也不知道在酸个什么劲儿——陆十二把这归罪于男人在宿醉，所以心情可能不太美丽的缘故。 …… 坐在车回程的路上，沙巴克和沙迦耶又随便讨论了下关于“羽”的话题——非常奇怪的是，沙迦耶和沙巴克都认为昨晚那样的场合，几乎所有站在沙迦耶这边阵营的觉醒幻兽都到场的情况下，“羽”不可能不到场，然而沙巴克注意看了现场的大多数人，却完全没有发现长得像“羽”的人。 “但是我确定他来了。”沙巴克大爷皱着眉，看上去非常不爽地说，“靠近他方圆百米之内我都能感觉到他那令人不舒服的眼神。” “但是你没认出他。”沙迦耶懒洋洋地说着，他正靠在陆十二的肩膀上闭目养神，看上去对于昨晚神神秘秘的神秘觉醒幻兽这样的行为完全不恼火——因为在男人看来，只有弱者才需要东躲西藏在暗中作祟。 “有没有可能他换了个样子出现？”沙巴克大爷问，“比如像是夜罗刹那样，可以随意附身……” 沙迦耶睁开了眼。 车内陷入片刻的沉默。 谁都知道夜罗刹除却脑子好用手活灵巧之外，还有个令人觉得十分麻烦的本领就是可以随意附身在任何幻兽身上——他没有实体，很少人见过他的真面目，陆十二猜测那个红色头发的小鬼应该是他的真面目，毕竟……陆十二还记得之前自己做过的那个梦境，就是四位将军围绕在一起开会最后不欢而散的那个，无论那个梦境究竟是不是真实的，但是在梦里他也长那个样子。 “我没听说过羽还有这种本事。”沙迦耶声音平淡无起伏，然而却总是让人隐隐约约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如果是的话，可能我们已经跟他擦肩而过无数次而没有察觉了……昨晚在场的觉醒幻兽太多，有些被混淆视听。” 沙巴克大爷不说话了。 沙迦耶说完后垂下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然而没过多久，他就又重新倒回陆十二身上继续闭目养神去了——男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头慵懒又疲惫的豹，那长而浓密的睫毛伴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动，就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明明是长得相当具有男人味的一张脸，意外的是细节部分却偏偏比女人更加精致。 陆十二低下头看着自家幻兽，在琢磨着他已经睡着时，忍不住伸手用指尖想要去触碰他的睫毛，然而还没等他的手碰到男人，后者已经从容地睁开了眼，稍稍偏转脑袋，用近在咫尺的距离问他“做什么”，男人嗓音沙哑低沉，非常性感——陆十二面红耳赤得像是个恶作剧被抓包的熊孩子，缩回了手拧开头，望着窗外道：“没什么，头还疼不疼，下回少喝点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你看上去也不像是每个人跑来敬酒你都照单全收，压根就是自己贪杯惹的祸——”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沙迦耶打断了黑发年轻人的碎碎念，顿了顿后，命令道，“转过头来。” 陆十二下意识地将脑袋转过来。 然后这才发现此时沙迦耶已经凑到了他很近很近的地方，这会儿沙迦耶的脑袋还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的呼吸乱成一团，脸稍稍再拉近一点，就能触碰到彼此的唇瓣——于是沙迦耶这么做了，最开始只是一个试探性的轻轻触碰，但是很快的不知道是谁开始控制不住地想要加深这个吻…… 黑发年轻人微微低着头垂着眼，安静地接受来自金发男人的索取以及侵入，直到他的唇被咬得发红呼吸变得不稳，两人这才分开。 当沙迦耶稍稍挪开脑袋，重新躺好继续闭目养神，陆十二抬起头，发现JAY正聚精会神兴致勃勃地盯着他们，而沙巴克大爷就坐在他们旁边，双手抱臂，合格的大男人坐姿，满脸严肃地盯着他们，片刻后道：“你赢了，虫子。跟朝云在一起的时候，主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要脸地在公众场合亲热。” 陆十二：“……” 沙迦耶微微蹙眉，稍稍睁开眼：“沙巴克，你不需要这么多话。” JAY转过头，用“你已经死了”的眼神扫了一眼沙巴克大爷。 …… 车子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意外的是在新年的第一天，明明早上还是阴天中午居然难得地出了太阳，昨晚的宴会折腾到半夜，到家之后无论是谁都有些疲惫，沙迦耶直接变回了幻兽的形态，用脑袋拱开通往院子的门跑到院子里跟A仔他们一块儿晒太阳打盹儿去了；沙巴克大爷喝了一杯羊奶之后也愉快地加入了他们，JAY表示他是文明的人类，滚上楼睡床。 陆十二昨晚睡得晚，而且还做了噩梦——那噩梦之中的绝望与焦急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让他觉得心惊胆战，他也很想搬张椅子到院子里晒晒难得的太阳睡上一觉，然而因为说好了下午会到幻兽回收站去，所以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稍稍整理了下自己，又换了套普通的“超市货”衣服，跟院子里的沙迦耶打了个招呼就出门去了。 他出门的时候幻兽形态的大猫那毛茸茸的大脑袋正放在大爪子上，听到陆十二的招呼声，它只是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子，那长长的尾巴甩了甩表示自己听见了——连哼都没哼一声，热情度为零，态度相当敷衍。 陆十二知道沙迦耶这是不爽他又跑去跟巫羽见面。 但是没办法。 都说了是工作关系。 陆十二一个人磁悬浮轻轨前往幻兽回收站，中午饭在交通工具上用营养液替代匆匆解决——正所谓由奢入俭难，味蕾在刚刚品尝过了昨晚宴会的纯正果汁以及各种蔬菜面包后，这会儿再来喝营养液立刻做出了强烈的落差带来的不良反应，陆十二低下头看了眼手中的营养液，有一种瞬间被打回屌丝阶层的蛋疼感。 到了幻兽回收站，陆十二发现真是新一年新气象——在元旦的这一天，幻兽回收站热闹得像是里面在开趴体。 之前“幻兽=瓦特伦星人”的新闻曝光后，有大批的幻兽职人因为接受无能选择抛弃自己的幻兽，而这一些健康的、甚至还具备战斗能力的幻兽进入幻兽回收站后，意外的不仅没有给幻兽回收站带来很大的压力，反倒是吸引了大批早就想要拥有幻兽的人们前来认领。 几乎每天都有那么几个人在幻兽回收门口蹲点，就等着有幻兽职人前来抛弃健康的幻兽。 因为并不是每天都有人想不开来把自己价值几千金币的财产抛弃的，所以有些人等得不耐烦了，就开始退而求其次——于是连带着，就连以前就在幻兽回收站，无人问津的那些幻兽也有了一些领养渠道——当然，被领养走的那些幻兽大多数都是品相比较好的，没有缺胳膊少腿的。 而陆十二今天揣着一大瓶伽马R稀释溶液以及幻兽专用的驱虫剂来，就是为了能让“品相比较好的幻兽”变得更多一些——在他看来，幻兽回收站里很多幻兽稍微收拾一下见人还是没问题的……就比如伊利亚的雷杰，收拾之前就像是一只脏兮兮的小耗子，收拾完了以后再看，品相之类的都是不错的，长得也很可爱，相当有“卖点”。 因为已经是幻兽回收站股东的身份——虽然股份不多——但是因为担保人是沙迦耶，大树底下好乘凉，陆十二到了幻兽回收站几乎是没怎么受到为难就轻易地拿到了整个幻兽回收站所有出入幻兽饲养区的钥匙，拿到了钥匙后，黑发年轻人背着自己装满了各种道具的大包包来到幻兽饲养区的B区，准备今天就从这里开始干起。 …… 干活是地毯式的。 先来一大桶用来清洗幻兽皮毛的消毒溶液，伽马R溶液放到旁边以备不时之需，消毒毛巾用来擦水，还有快速烘干机，以及用来替幻兽清理眼部、口腔以及耳朵的消毒棉签——这些东西在幻兽回收站都应有尽有，陆十二轻易便申请了来。 来到第一只笼子跟前，陆十二看见里面关着的是一只普通的陆战型幻兽，只不过不知道身上是哪里受伤了，远远地就能闻到一股脓烂之后的恶臭，陆十二戴上消毒手套，对身后的两名工作人员说：“麻烦你们，就从这只开始好了？” 这个时候两名工作人员从他后面上前用长长的钩子将那笼子勾到了空地上。 那长长的钩子看上去异常锋利，陆十二听见笼子里面的幻兽发出低低的威胁咆哮声。 黑发年轻人叹了口气，上前，蹲在笼子前面看了看，然而将手伸向那笼子的锁：“钥匙呢？” “钥、钥匙？”两名工作人员中其中一名似乎显得有些惊讶地微微瞪大了眼，“陆先生，您不会是想打开笼子吧？” 陆十二显得莫名地回过头：“……不打开笼子我怎么处理这只幻兽啊？” 工作人员傻眼道：“可是……可是这只幻兽被带过来的时候就很凶，明显是具有攻击性的啊。” “没关系的。”黑发年轻人一边说着一边不顾员工反对打开了幻兽笼子——在身后的工作人员纷纷掏出麻醉枪防止他被咬伤时，黑发年轻人却轻而易举地将那只幻兽从笼子里抱着前肢抱了出来，那只浑身脏得看不清楚原本皮毛颜色的幻兽一扫之前那副凶悍紧张的模样，安静地被黑发年轻人抱在手中。 两名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目光。 而就在此时，陆十二听见他身后的B区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那动静有点儿大，弄得被陆十二抱在手中的那只幻兽也猛地向后缩了缩，黑发年轻人微微蹙眉，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是谁走进来了，便感觉到一个人影迅速靠近他，然后伴随着一阵“哒哒哒”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声响，下一秒，一个不轻不重的重量猛地扑在了蹲在地上的陆十二的背上蹭了蹭，并靠在他的耳边，以及近的距离笑嘻嘻地说：“大哥哥，伊利亚来找你玩耍啦！” 第112章 “伊利亚，不要突然间扑上来，会摔倒的。”陆十二很好脾气地说着，听着小姑娘在自己身后拖长了声音“噢”了一声，他笑了笑，稍稍转过头问，“你一个人来的？妈妈呢？还是跟你舅舅来的？” 伊利亚笑嘻嘻地凑近了陆十二，目光闪烁地问：“舅舅也在在这里，你找他？我可以帮你叫他过来——” 陆十二摇摇头表示自己找巫羽干嘛，于是扯开了话题，主动问身边的小姑娘要不要来帮忙——在他看来，如果是小孩子养幻兽的话，多跟幻兽回收站的幻兽接触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事，搞不好可以培养他们的责任心，而且……虽然有一些幻兽很凶，但是陆十二自己在这里，就可以保护伊利亚不让她受伤……只不过这些幻兽确实有点脏，可能伊利亚这样娇生惯养的小姑娘不太…… 陆十二正琢磨着，想要补充一句“拒绝也没关系你可以坐在旁边看着我干活”，然而话都还没说出口，便看见小姑娘很愉快地点了点头，挽起衬衫衣袖就蹲在他身边，伸出手摸了摸这会儿泡在消毒洗液中的那只幻兽的脑袋——这会儿那只幻兽整个儿都湿淋淋的，皮毛贴在脑袋上，圆溜溜的大眼睛凸现出来，很丑的样子。 它转过头看着伊利亚，意外没有发火，反而是相当温顺地呜咽了一声。 陆十二十分奇怪工作人员怎么会说这只幻兽会有攻击性——想到这里，他又反应过来好像那两个工作人员居然也没有出声阻止伊利亚，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这才发现之前跟在他身后的两名工作人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离开了。 此时，仿佛是感觉到了陆十二奇怪的目光，伊利亚微微眯起眼笑着说：“刚才我让工作人员大哥哥们走掉了。” 陆十二：“……这样啊？” 什么时候的事？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 伊利亚蹭了上来，黏糊在陆十二的身边笑容不变地说：“我想跟大哥哥两个人单独玩，那些碍事的人就让他们快点滚就好了。” “伊利亚，不要这样说话。” 陆十二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一小姑娘的脑袋，但是看到自己手上全部是泡沫，索性打消了这个念头，而这个时候，第一只幻兽的最初清理工作已经完全，陆十二将它从洗液桶里拎出来时，用毛巾搽干净水放在地面上，分给了伊利亚一根消毒勉强让她帮忙清理幻兽眼睛上的秽物，自己则用稀释过的伽马R溶液轻轻涂抹在这只幻兽有损伤的金属部位——而就跟陆十二之前猜测的一样，伽马R溶液一旦触碰上幻兽的金属部位，明显对其修复能力有很强力的效用，那金属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恢复，并且伴随着陆十二一层层地将伽马R溶液涂抹上去，幻兽的金属化部分也变得越来越亮…… 到最后甚至可能比它全盛时期更加光亮，连一点儿刮痕都没有。 整个过程中，这只幻兽都很乖巧地趴在毛巾上任由陆十二和伊利亚折腾。 伊利亚随便给这只幻兽将眼睛部分的血水和脓混合物清理掉，扔掉棉签就很认真地看着陆十二在弄幻兽的伤口——当看见在伽马R溶液的作用下那幻兽几乎是不可修复的损伤部位在慢慢恢复，她有些惊讶地微微瞪大了眼，看了看幻兽，又看了看陆十二。 忽然之间，似乎显得十分不经意地问了句：“原来那天你悄悄摸摸的，就是在给那只笼子里的幻兽涂抹这种溶液么？” 她话一出口，明显地就看见黑发年轻人正涂抹溶液的动作猛地一顿。 糟了。 她闭上嘴，垂下眼，在黑发年轻人转过头来好奇地问她“你怎么知道”的时候，她这才重新抬起眼看着面前的黑发年轻人，用稚嫩的声音笑着说：“我舅舅告诉我的——他说见过你几次，其中第二次见你的时候就是在幻兽回收站，当时他刚刚开完会在这附近视察，结果就看见一名职人鬼鬼祟祟地站在一个笼子前面不知道在做什么……唔……” 伊利亚闭上了嘴，微微勾起唇角似乎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黑发年轻人的脸悄悄沾染上不好意思的淡淡红晕，唇角弧度扩大了些：“大哥哥你好像很容易害羞的样子，没关系的呀，你又不是在做什么坏事，所以不用害羞的。” 陆十二：“……是吗？” 伊利亚脸上的笑容虽然很真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让人觉得透着一股戏谑的味道，这让陆十二总有一种自己被一个小孩子调戏了似的错觉。 ……这小姑娘还是哭起来的时候比较可爱啊？黑发年轻人恶劣地想。 然而这会儿伊利亚当然不知道面前的“大哥哥”有多“变态”，这会儿像是终于聊到了她感兴趣的话题，她越来越凑近黑发年轻人，并且一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的啊是的啊，听舅舅说，当时他还奇怪你在做什么，结果发现原来你是在给那只幻兽疗伤哦——再次查看那只幻兽情况的时候，发现它跟等级时候的损毁情况完全不同，他还一直想找几乎问你是怎么做到的……听说你帮助过的那只幻兽外形还不错，当场就被另外一名股东当做宠物收养走了，是这样吗？” 伊利亚微微瞪大了眼，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充满了崇拜——这会儿她越来越靠得近，几乎整个人都快挂到陆十二身上了，虽然是小孩子，但是黑发年轻人还是不太习惯跟不太熟悉的人靠得这么近，所以他下意识地不着痕迹地往后闪躲了下，不过他在仔细回想之后还是点点头，说：“是这样的，那只幻兽是被一名女职人收养走了，很可爱的兔子模样的幻兽。” 伊利亚捧住小脸，听上去无比赞叹崇拜似的叹息了一声。 陆十二……这辈子没有被人这种态度对待过。 整个人都快尴尬死了，于是连忙摆摆手，低下头继续摆弄面前的这只幻兽，并试图从它身上找到引发它浑身恶臭的伤口来源处，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只是我正巧在伽马A星有了一些特殊的见闻，所以猜想这种溶液是不是可能也可以用作于对幻兽的金属化修复——因为目前好像并没有成体系的争对幻兽金属化修复医疗设备，所以我想……” “可是我听军部的报告说，伽马R溶液容易使幻兽失去理智疯狂攻击人类，已经将伽马A星列入军部保护地将这种元素溶液严格保密保管起来，你这样冒然使用这种溶液似乎不太好吧？这就是你想要拿到幻兽回收站股权的原因呀？”伊利亚捧着脸，有些口齿不清地说，“可以有很多的幻兽提供你做实验？” “……” 这话什么意思？ 是将他和爱德华博士那些人直接视作一种人了？ 黑发年轻人闻言，猛地蹙眉抬起头，却意外地对视上了一双不含任何情绪、只是单纯好奇的双眸，于是他在微微一愣后稍稍镇静下来，摇摇头道：“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我会立刻停止使用这种溶液并且将它全部摧毁……事实上我使用的这种溶液已经稀释过很多倍，也让我自己的幻兽确认过其危害性应该不会有太大关系才拿出来用的……” “啊，沙迦耶陛下啊，”伊利亚说，“我知道他的。” 陆十二挑挑眉，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大多数情况下，除了觉醒幻兽之外，基本人类称呼沙迦耶都不会叫他“沙迦耶陛下”而是“格里芬尔阁下”或者“格里芬尔先生”——只有幻兽因为以前的记忆以及为了区分他和拜伦，会直接叫他的名，再加上陛下的尊称…… 伊利亚这样叫还真的蛮奇怪的——也不知道是跟哪只觉醒幻兽学来的。 然而因为面前的人只是个小姑娘，黑发年轻人却也没有多想，只是用很有耐性的声音继续道：“哪怕是会对幻兽造成不好的影响，也不会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可怕——就跟人类的用药是一个道理，是药三分毒，但是如果控制容量的话……” “唔，我当然知道啊，你不用紧张，我没别的意思。”伊利亚笑着指了指面前的这只幻兽，“它就很乖，没有要发疯的迹象啊。” 陆十二愣了愣，随即“嗯”了一声，垂下眼继续翻找这幻兽皮毛下的伤口。 这时候，他又听见伊利亚在他身边冷不丁地说：“还有我家雷杰，也是被你治好的——原本幻兽医生都给它的眼睛判下死刑了，结果还是被你治好了……” “嗯？不是的，事实上我没做什么，应该是雷杰的眼睛本来就——” “大哥哥，是不是找不到这只幻兽身上的伤口啊？” “嗯？”陆十二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这才反应过来——眼下在消毒白布上，这只幻兽已经被他从头到尾地摆弄了一遍，他却压根没有发现它身上有任何糟糕的、会让它散发出恶臭的伤口，并且仔细地闻一闻，似乎那股怪异的臭味也没那么浓郁了…… “很奇怪对吧，本身这只幻兽身上应该有伤口才对的。”伊利亚一双小手捧着下巴，笑眯眯地对满脸困惑的黑发年轻人说，“就好像我的雷杰本身的眼睛也应该是瞎的，结果到你手上处理了一圈却突然复明了一样——大哥哥，你有没有觉得你简直像是漫画里面走出来的人物啊？” 陆十二一愣：“什么？” 没等黑发年轻人反应过来，伊利亚“唔”了一声，眨眨眼，用那双漂亮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十二，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难道是你本身拥有什么奇怪的治愈能力，在无形间将这些幻兽身上的伤口治愈好了？” 陆十二笑道：“这种事怎么可——” “欸，大哥哥，你身上是不是有带着什么特殊的东西啊？”伊利亚问，“比如有增幅效果的觉醒幻兽武器？” 陆十二一愣。 记忆中，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了——那个时候在伽马A星，小丑也问过他一模一样的问题，可是他非常确定他身上并没有这样的东西，而且……小丑这样的人也就算了，他就是专门干这一行的，但是为什么就连伊利亚这样的小姑娘都会知道有觉醒幻兽武器这种东西？ 这会儿不理会黑发年轻人怔愣的目光，只看见伊利亚蹲在他身边，小小的身子一晃一晃的，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近乎于自言自语地嘟囔：“我有听说过，沙迦耶陛下的武器好像就是一个强效增幅器，很厉害的那种，一定范围内对抗催眠、增强力量、增强速度、增强敏捷度以及体力，还拥有自我修复功能的神器……不过他应该不至于想不通将自己的武器放在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身上让他一个人到处乱走……” 陆十二觉得伊利亚越说越奇怪…… 他下意识地放下了手中那只幻兽，显得有些警惕地站起来：“伊利亚，你……” 却在这个时候，伊利亚却转过头来，看着他笑着用带着稚嫩语气的童音说：“不过无论如何，已经确认你身上有特殊的能力了——如果也想要拥有这样自我修复超级能力，按照一般的规矩，只需要吃掉你就可以了吧？” “……” 一时间，陆十二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毛病。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也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洋装公主裙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稍稍整理了下垂落到腰际的长卷发，而后，当她稍稍站稳时——陆十二忽然听见了一阵“哐”的巨响，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随即发现在没有人触碰任何东西的情况下，幻兽B区的大门被重重地锁了起来。 这样的能力…… 陆十二猛地收回目光，与此同时，他听见了布料撕裂的声音—— 一对柔软灵巧的、带着淡绿色光晕的羽翼从伊利亚的背后伸展开来，与沙迦耶完全金属化的羽翅不同，眼前的小姑娘拥有的羽翅布满了颜色灿烂的羽毛，那拥有着如同孔雀一般鲜艳花纹的羽毛每一根都像是艺术家手下最完美的艺术品，当那一对羽翼轻轻抖动，在陆十二惊愕的目光中，伊利亚提了提裙摆，脸上笑容不变地对陆十二屈膝鞠了个躬：“再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初次以这个形态见面，您好，沙迦耶殿下的职人，我是羽，请问我可以吃掉你吗？” 第113章 陆十二从来不知道一只幻兽如果想要获得另外一只幻兽身上的特殊能力，最好的方式就是选择“吞噬”——虽然吞噬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不一定能够成功，但是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选择。 就跟“人吃人”这种事放在现代社会被曝光的话是会引起轩然大波一样，哪怕是在外星的瓦特伦，幻兽为了获得能力不择手段地吞噬同类也是一等一的大罪，不仅需要偿命，甚至还会遭到来自社会的强烈谴责…… 曾经的第五位将军“羽”在被沙迦耶亲自放逐之后，虽然在当时保下了一条命，但是因为沙迦耶本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所以在将他放走之前，他几乎变成了一只连最低等的幻兽都不如的废物——而他的能力得到恢复，则是从他开始饥不择食地捕获到一只同类的雌性飞行系幻兽，并将她拆之入腹开始的——有时候，一旦人在黑暗之中徘徊得过久，好不容易见到了一丝光明，那么他心中对于这一束光的向往程度，是超乎想象的强烈。 “你不能想象作为一只飞行系幻兽，双翼被沙迦耶陛下亲自折断的时候，我有多疼啊，”羽说，脸上还带着小姑娘的那种天真，然而嘴巴里说的话却令人觉得毛骨悚然，“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不能飞了，直到某一天，我选择了吞噬我的同类，这是堕落，但是对于我来说，这却是重生。” 羽一边说着，一边看上去很爱惜地抚摸着自己那强壮的、羽毛灿烂丰满的羽翼：“你看，现在看来，我的翅膀很漂亮吧？” 陆十二有些不明白，因为明明金属化的翅膀应该才是飞行系幻兽的最佳状态——他不清楚为什么羽在翅膀完全没有金属化的情况下还显得一脸骄傲的样子……虽然，她的翅膀确实很漂亮。 “可是我是人类。” 暂时摁压下心中的困惑，陆十二稍稍后退一步——他看了看四周，除了一堆被关在笼子里的老弱病残幻兽之外，在场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帮助他……而此时，在场的幻兽全部安静了下来，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在笼子之中有所骚动…… 就跟当年沙巴克大爷从笼子里逃出来时所发生的情况一下——此时此刻，陆十二终于反应过来之前那只幻兽没有对伊利亚同样十分温顺了，准确地来说，这只幻兽恐怕压根就不是“温顺”，而是“畏惧”……各种复杂的情绪在黑发年轻人的眼中闪过，他回忆起第一次见到伊利亚时候的情景，这才茫然地响起他所有跟伊利亚相处的时候沙迦耶都好巧不巧地不在场。 包括那一次约在广场见面，都是沙迦耶感觉到了拜伦的气息离开之后，她才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仔细一想，各种的“巧合”凑到一起，就变成了“疑点”——而当时陆十二一心只是怀疑巫羽是“羽”，压根没有将自己的怀疑点放到身边的小姑娘身上…… 被骗了。 陆十二默默地在心中骂了一句脏话，蹙起眉来——而此时，似乎是注意到了黑发年轻人做出了想要逃跑的姿势，羽轻轻地笑了一声，扑簌着翅膀缓缓地腾空，直到她上升到一个比陆十二稍高，低下头时正好能够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他的高度。 “虽然你是人类，但是你身上也有奇怪的力量，如果不是自己带了什么增幅器的话，我猜测你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这样说的话——你恐怕不是完整的人类。” 我不是完整的人类？ 陆十二觉得这说法简直是天方夜谭。 虽然他……确实是从五百年前莫名其妙跑来这个未来世界，但是他一直认为这是因为当年那个冲着他开炮的幻兽开炮的一瞬间跟人类的炮弹相互撞击导致撕开了什么时空隧道发生的不可思议现象…… 简单的来说，陆十二从来没有考虑过，他从五百年前穿越到2515年这件事会是他本身的问题。 然而很显然，此时此刻陆十二已经来不及再考虑太多，他看见在那神展开的翅膀上，羽毛组成的奇怪图腾开始沿着图腾的形状散发着诡异的光芒——对于这种情况，黑发年轻人的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跑，整个幻兽B区的空间很大，并且到处都放满了装着幻兽以及没有装幻兽的笼子，而陆十二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空着的幻兽笼子对方的方向跑去—— 而他前脚刚离开，便看见从羽轻轻震动翅膀，翅膀上图腾的光芒越来越盛，从上射下了一束像是光线一样的东西——那光线击打在陆十二刚刚站在的位置，只听见“啪”地一声奇怪轻响，就像是强烈腐蚀溶液滴落在地似的，苍茫逃窜之间陆十二回头，一样便看见了方才他说站在的位置上已经有了一个大坑…… 要知道，重建之后的幻兽回收站就连地面都是特殊的防腐蚀、防灼烧特殊材料做成的。 而这样的材料却被腐蚀出了一个巨大的坑。 并且无声无息，完全不像是其他觉醒幻兽进行进攻的时候会闹出太大的动静——如果他刚才没来得及及时跑开，这会儿恐怕已经化成了一滩血肉模糊的尸水，随便用一点强效消毒剂擦洗一下，恐怕连警察来查都查不出个异样来。 这么一想，冷汗瞬间便从额间冒出。 陆十二努力屏住呼吸，在高高的、堆放得乱七八糟的笼子之间穿梭，借由着笼子投下的阴影他努力地隐藏自己的身形——而此时，他甚至还能听见羽在他头顶近在咫尺的距离轻轻地笑着：“真是个好心肠的人类，哪怕是逃命也选择不会伤害到其他幻兽的地方逃么？” 闻言陆十二微微一顿，他就知道，羽从头到尾一直尾随在他的附近——这种感觉太糟糕了，恐惧就像是乌云一般在头顶将他整个儿笼罩了起来，他猛地屏住呼吸，用颤抖个不停的手将通讯器从口袋中拿出来，然而在他来得及使用通讯器向沙迦耶发出求救信号之前，他忽然感觉到一阵熟悉的少女响起猛地钻入鼻息，下一秒，手中的通讯器被打飞，一根翠绿色的羽毛从眼前飘落，下一秒伊利亚那一张稚嫩的脸，已经凑到了他的眼前。 好快！ 他甚至压根没有来得及听见她靠近的声音！ “怎么可能……” 陆十二不是没有见过飞得很快的飞行系幻兽——但是它们大多数本身身材都比较小巧——而相比起它们来说，伊利亚虽然是个人类小姑娘的身体，但是却还是显得笨重了。 但是羽却飞得比它们更快，动作更加敏捷…… 明明翅膀没有金属化。 “怎么，很疑惑啊？”羽眨眨眼，“没什么好疑惑的啊，我是瓦特伦最好的飞行系幻兽，当然飞得很快……” “可是你的翅膀……” “没有人告诉过你身上金属化最全面就是越好的状态——这都是无聊的人类自以为是自己总结出来的结论罢了，事实上，在金属化过后，还会有另外一个成长阶段，你们不知道，只不过是因为你们从来没有见到过到达那个阶段的幻兽而已……哦，其实是有的，比如沙迦耶陛下？” “沙迦耶的翅膀也是完全金属化……” “因为那是他浑身上下没有完全进化好的地方只剩下那一对翅膀而已，而不是进化得最好的地方是翅膀。”羽微微蹙眉，显得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陆十二，“你们人类真的是无知到令人发指……” 莫名其妙又害全人类被地图炮了。 然而还没等陆十二将对沙迦耶的进化程度完全弄错了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在他近在咫尺的距离，小姑娘已经咯咯笑着伸出双臂抱住他的脖子！黑发年轻人猛地颤抖了下，下意识地想要甩开她的手——然而羽的力气果然比陆十二想象得要大很多，她凑近他，用高挺小巧的白皙鼻尖蹭了蹭黑发年轻人的颈脖间，靠在他耳边，轻笑一声，随即轻轻地说：“大哥哥，你好香——远远地我就能闻到你身上那源源不断的力量……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沙迦耶陛下才会选择你做他的职人吧？他向来是个不会随便吃亏的人，让他轻易地靠近一名人类，总应该有一个站得住脚的道理才对。” 此时陆十二正抓住羽的双臂，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想将她的双臂扯开——在听见了她的话之后，他微微一愣，不知道怎么地就想起了之前沙迦耶说的什么鬼“你是我的营养液”之类的话——之前，他还觉得这只不过是肉麻兮兮的情话。 难道…… 似乎是一瞬间就抓住了陆十二脸上的犹豫，羽轻轻凑近了陆十二，那双漂亮如宝石般的双眸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你看，我就知道，沙迦耶陛下想必也跟你说过同样的话吧？相比起最后被他那样的人吃掉，不如让我……” 羽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此时，她凑近了陆十二脖间动脉的脸被一把推开，她微微一惊抬起头来，却对视上一双哪怕在黑暗之中也显得异常晶亮的瞳眸——明明是寒冷的冬天，一滴豆大的汗液却顺着黑发年轻人的额间落下，他显得有些疲倦地笑了笑：“你应该知道，催眠术对我来说是不管用的吧……” 羽愣了愣。 随即笑道：“那没办法了，原本还想让你死得稍痛快一些——” 陆十二动了动唇，然而下一秒他却被整个摁在了旁边的笼子上，伴随着“轰隆”的一声巨响，他重重地倒在摔得一地都是的笼子中央，伊利亚那小小的身躯压在他的身上——然而那力量却强大得他丝毫动弹不得，目光之中，小姑娘脸上的笑容越扩越大越来越狰狞，一瞬间陆十二感觉到了死神的镰刀仿佛正高高地悬空在他的头顶，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 而就在这个时候。 忽然从他们的头顶上穿了什么东西打碎了破例破窗而入的声音。 “羽，这么多年你还是学不会规矩——你妈妈没有告诉过你，不是随便什么东西都能当做食物往嘴巴里放的吗？”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在不远处的高处响起。 幻兽B区中两人双双一愣，转过头去—— 而此时，只见从天而降的金发男人挥舞着那双巨大、宽阔的金属羽翼，他垂着眼，远远的陆十二看不清楚他那双金色的瞳眸之中是什么样的情绪，然而，他只知道，原本压在他身上的羽在微微一愣后压制着他的力量稍稍变小了一些。 然而羽却没有放开陆十二。 她看着沙迦耶，在最开始的愣怔之后，居然轻笑出声——哪怕是陆十二都清楚地感觉到他压制着自己的手心在颤抖，然而她说话时，声音却充满了冷静：“沙迦耶，你自己也知道你现在的状态想要跟我硬碰硬的话，可能大家都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所以我就必须要看着我的职人被你吃掉？”沙迦耶露出个不耐烦的表情，语气之中透着不屑的情绪道，“你知不知道偷食是一种令人厌恶的行为，尤其是当你偷的还是别人的所属物的时候——”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从背后抽出了一把大刀——那大刀陆十二认识，是沙巴克大爷的沙暴双刀中的其中一把，在沙迦耶的手中，那刀整体泛着光色的光芒，周围的沙暴碎石围绕着，将这把刀本身映衬得显得更加宽阔强大…… “已经堕落到要借用沙巴克的武器了吗？” 羽一边说着一边放开了陆十二，在黑发年轻人从地上一跃而起时，她稍稍后掠躲过了黑发年轻人的进攻而后敏捷地升上了半空，那灿烂的羽翼之上，图腾又在重新充盈着那种奇怪的光芒—— 而下一秒，当陆十二刚叫一声“财哥”小心，无数的光线便从她的翅膀处射出，此时站在地面上仰着头，陆十二这才看清楚，那些光源是一根根被光包围着的羽毛。 轰隆—— 当沙迦耶迅速闪身离开，在他身后刚刚建好的幻兽回收站B区墙壁再一次变得千疮百孔！ 没多久沙巴克大爷也变作幻兽形态从之前沙迦耶破窗而入的地方跳了进来，很显然是“用四条腿跑的”没有“用一对翅膀飞的”跑得快，当他闯入时，正好看见飞在半空中，相互战斗成一团的沙迦耶以及羽——沙迦耶虽然会飞，但是他在战斗方面还保持着陆战系幻兽的习惯是近战的方式，但是羽不同，他天生会飞，所以使用的攻击方式也是远程的进攻。 一来二去，沙迦耶看上去几乎占据了下风。 沙巴克大爷看上去十分暴躁地咆哮了一声，几下攀爬着堆得高高的笼子跳跃上了与他们同等的高度，而后猛地一扑将腾空在半空的羽扑倒在地面上——巨大的幻兽以及拥有一双宽阔翅膀的觉醒幻兽双双纠缠着落地，他们衰摔落在堆放着幻兽笼子的角落里，发出“轰”地一声巨大声响！ 就在陆十二以为事情出现了转机时，只见羽抬起腿狠狠地踹向沙巴克的肚子，幻兽形态的沙巴克大爷痛呼咆哮一声猛地后退，而伴随着另外一声咆哮，重新变回了幻兽模样的沙迦耶也挥舞着巨大的兽爪狠狠地冲着羽拍去—— 羽被直接拍飞重重摔入角落，墙角碎石稀里哗啦掉落下来！ 一时间灰尘遮掩住了一切，陆十二几乎看不清楚不远处的战况——周围安静得可怕，黑发年轻人站起来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而此时，他只来得及听见沙迦耶说了声“别过来”，当他想要缩回步子时，一切已经显得来不及了，他只来得及看见浓烟滚滚之中，一束光从角落中射出，紧接着他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重重扑倒在地。 陆十二后背着地，他听见自己的背脊骨发出“咔擦”一声可怕的声响。 然而他甚至来不及去管背部的剧痛。 因为他听见了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哼，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触摸他问他怎么样了，却意外地在手触碰到男人结实的背脊时，感觉到自己摸到了粘稠的、温热的液体。 那液体正源源不断地在他手覆盖的地方流淌出来。 一时间陆十二几乎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大脑之中是一片空白的。 第114章 一瞬间，那种双眼发黑，血液逆流，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愤怒地咆哮着的感觉又来了……被男人牢牢地压在身下，明明毫发无伤，然而此时此刻的黑发年轻人却觉得自己真的比死还难受——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困难，手放在沙迦耶的背上，想要拿开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听见彼此交换的、充满了血腥气息的鼻息之间，他的呼吸声逐渐在变得越来越沉重。 就像是破损的拉风箱在苟延残喘。 陆十二隐隐约约听见了在他的耳边什么位置，整个幻兽B区的电压在发出“兹兹”的声音，那些警报器开始疯狂地响了起来，灯光在闪烁着，一切都像是恐怖片的现场——然而他却并不能搞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导致了这一切…… 陆十二觉得自己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似乎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画面在他的眼中闪过——那些画面是零碎的，甚至不能称之为画面，就像是一个孩童用粉笔在黑板上忽然涂写才会出现的文字符号……但是陆十二知道，这些符号是瓦特伦的文字。 文字上说的什么，他压根看不懂。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上开始变得剧痛起来——是真真切切的痛，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裂他的皮肤想要呼之欲出，他甚至感觉到了舌尖尝到了一丝丝的血腥气息——大概是他在无意间将自己的唇瓣咬破了，到最后，他仿佛承受不了这样的疼痛似的，猛地皱起眉，痛呼了一声。 沙迦耶身上的疼痛就好像完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陆十二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背脊骨仿佛在无限地拉长，变化，就好像有一条尾巴正要从他的身体里活生生地凭空生长出来似的……而且那感觉非常强烈，他觉得他正在对自己的身体失去控制，而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这种感觉太令他熟悉了。 曾经无数次看见沙迦耶遇见危险的时候他都会有这样的反应，然而这一次，这样的反应最为强烈——如果他不是确定自己只是普通人类的话…… ……他甚至会觉得，自己就要变成一只幻兽。 全身上下每一处的疼痛让他开始轻轻抽搐起来，他甚至忘记了男人背部的伤，原本只是轻轻放在他背部的手猛地往下使了使力，手指尖陷入了沙迦耶背部的伤口里，让与他近在咫尺的金发男人也猛地蹙眉发出一声低低的沉吟——却在这个时候，陆十二看见压在他身上的金发男人做出了一个意外的举动，此时他金属羽翼已经收了起来，他一只手撑在黑发年轻人的脑袋边，伸出另外一只沾满了血的手指，轻轻压在身下的黑发年轻人冰凉的唇上…… 明明伤得很重的人是他，他却反过来，压低了声音安抚怀中的人道：“嘘，别紧张，没事的。” 陆十二眨了眨眼睛，当一滴汗水顺着他的额间低落，忽然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当沙迦耶将自己的手拿开时，陆十二以为方才男人做了一个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因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那些异样的感觉从他的身上消失了。 而此时此刻，他就如同一只完全脱水的鱼，浑身无力地躺在地上。 压在他身上的男人喘息出一股沉重的气息，陆十二能感觉到那粘稠的、湿润的液体停留在了他的唇瓣上——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瓣，在味蕾品尝到一股浓重的铁锈味时，陆十二微微瞪大了眼……与此同时，整个幻兽B区四面八方的窗户忽然发出“啪”的巨大爆裂声，所有的特殊防弹材料玻璃在同一时间炸裂开来！ “只是一点血而已，都叫你放轻松。” 一瞬间，男人那双金色的瞳眸之中有无奈的情绪一闪而过，他稍稍撑起了身子——只不过这个动作让他背上的伤口就像是打开了阀门似的又开始哗哗流血——陆十二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多血好流，眼前说发生的一切是否都是他的噩梦。 在他们的身后，沙巴克和羽斗成一团——沙巴克已经变回了人形，但是这会儿羽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在这样到处都是幻兽笼子以及关在里面的幻兽作为阻碍的空间中，沙巴克跟他打相当吃亏，只能暂时地拖延住她不让她往陆十二他们这边来，并且与此同时，陆十二听见外面响起了人们跑动的脚步声…… 他这才艰难地想起来，警报器都响爆了，当然会有监控人员发现异常。 陆十二赶紧从地上面爬起来，将沙迦耶扶到角落里去坐好——没一会儿陆十二就看见，鲜红的血液顺着幻兽B区那冰冷的金属墙壁在往下流，完全止不住的模样——眼皮子疯狂地跳了跳，他伸出手，将还想站起来继续加入战斗的男人轻轻地摁回去原位：“干什么你！” “在这种环境下，沙巴克不是羽的对手，这样拖下去只会被他逐个击破……” “你受伤了，就不要逞能——这伤口怎么愈合得这么慢？以前都不会这样啊！” “没什么，大概是因为我有点累，之后会好。”沙迦耶转过头，深深地看了身边的黑发年轻人一眼，顿了顿道，“你亲我一下我可能也会好得比较快。”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玩笑话。”陆十二嘟囔着皱着眉，却还是主动凑近，将手插入男人后脑勺柔软的金发中，将他抓过来，狠狠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陆十二整个人都快疯了，耳边是沙巴克与羽的打斗声、幻兽回收站的工作人员无限靠近的脚步声，整个幻兽B区的机械仪器在震动的嗡鸣声，而他却跪在这里，跟他的幻兽进行了一个足够缠绵热烈的接吻……两人的唇舌之间交换着彼此口腔中的血腥气息，明明大家都不喜欢这个味道，相互交缠的舌尖却偏偏显得难舍难分。 当他们分开的时候，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 沙迦耶抬起手，揉了下面前黑发年轻人的脑袋顶柔软的黑发：“冷静一点没有？” 陆十二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金发男人闻言，懒洋洋地笑了笑，下一秒，伴随着一阵耀眼的金光，他变回了兽形，金属的羽翼从新从他的背部伸展开来，此时它看上去背部的伤口已经停止了流血，只不过那银色的厚重皮毛被染成了一片血红，它重新加入了战斗——而此时，沙巴克已经引领着羽离开了幻兽B区，两人通过那破碎的窗户跃到了户外…… 当沙迦耶也跟着飞了出去后，陆十二没怎么犹豫，强忍着浑身的酸痛和疲惫站起来，跟着一跃跳出了窗外。 这才发现三只幻兽纠缠着扭打着，居然已经进入了以前的幻兽回收站A区的废墟里。 那片废墟自从被沙巴克大爷一把火烧成灰烬，现在还没有重新维修——建筑废料也没有收走，完完全全就是一座“危楼”似的高位建筑，陆十二想要上前去看，但是却被后面来的幻兽回收站工作人员一把拉住，他努力挣脱了下没有挣脱开，却在这个时候，隐隐约约听见拉住他的工作人员回过头，说什么“那就拜托您了阿修罗先生”。 陆十二猛地停住了挣扎的动作。 这时候，正好看见肩膀上缠绕着绷带，背上背着大刀的男人与他擦肩而过——武职人小队的队长此时仿佛感觉到了来自黑发年轻人的目光，他回过头，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而后道：“只是偶然路过就遇见这种事情，幻兽这些东西果然是闲不下来……” 说着，他无比嘲讽地瞥了一眼在陆十二身后，那刚刚维修好、还处于崭新状态，此时却变得如同拆迁办碾压过境似的幻兽回收站B区。 虽然这压根不是自己的错，然而陆十二却还是显得无比羞愧地低下了头。 “小鬼，你身上好像有一种奇怪的味道，”阿修罗在走向不断地传来诡异的炸裂声的老A区废墟时，淡淡地说了句，“你是不是和觉醒幻兽走得太近，身上都沾上他们的臭味了？如果不是亲眼证实过你是人类，我搞不好会有把你开膛破肚的冲动。” 陆十二猛地抬起头，然而此时，阿修罗却只留下给他淡定的背影，一把抽出了身上的大刀，径直向着A区废墟方向走去。 只留下黑发年轻人瞪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 阿修罗加入战场后，整个局面似乎发生了偏向性的改变——从沙巴克和沙迦耶二对一围攻羽变成了加上阿修罗一块儿三对一，于是当平衡的天平被打破，原本还能勉强应付势均力敌的羽立刻陷入了被单方面打击、只剩下防守的被动状态。 陆十二很想靠近去看看沙迦耶怎么样有没有再受伤，但是这会儿他被工作人员看得死死的，而且一想到之前沙迦耶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他整个人抖出一种自我嫌弃的状态难以自拔……此时天上又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冻的人哆嗦得不行，陆十二只是远远地听见从废墟里传来噼里啪啦什么东西破碎或者什么东西被砍碎心惊肉跳的声音…… 什么也看不见。 大雪将可见度又降低了一些。 陆十二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从那废墟里似乎有羽发动他那包围着光团的羽毛时才会有的光芒时不时地闪现——每当这个时候，废墟里就会陷入片刻的沉默——陆十二知道羽的进攻方式是悄无声息的，所以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努力地瞪大眼，想要更清楚地看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直到下一次有强大破坏力、简单粗暴的炸裂声响起，他才会微微放下心来。 当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站在雪地当中黑发年轻人几乎要被冻得失去腿部的知觉，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沙迦耶发出的野兽的巨吼咆哮——那声音当中饱含着愤怒与威严，仿佛要将那乌压压的天空活生生的撕裂一般！ 当在场的工作人员似乎有些心惊胆战地面面相觑，只听见“轰隆”一声炸裂巨响，整个幻兽A区仅剩下屹立在那里的一点儿废墟也被彻底炸开，整个沉重的房顶坍塌了下来，卷起了一阵雪尘。 现场有几秒的寂静。 终于，当陆十二大吼一声“财哥”，猛地挣脱开工作人员的束缚向着那废墟的方向跑去时，在他身后的工作人员这才回过神来似的，招呼着医护人员赶紧跟了上去…… 而此时此刻，老A区已经变成了一片彻彻底底的废墟，硝烟与落雪之间，完全看不出原本它的原貌，周围安静极了，仿佛一切都被完全掩埋住了似的……在这样的环境下，陆十二却能完全感应到自己的幻兽身在何方，来到一块巨大的石头下面。 而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突然完全感觉不到沙迦耶的气息。 前一秒明明还在那里的感应，这一秒却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若有所悟似的低下头，看见从石头下面缓缓流出的鲜血染红了他脚下的雪地……一时间，黑色的眼中瞳孔微微缩聚，他动了动唇，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嘶哑到什么都说不出来——心中的恐惧、空虚、绝望一时间席卷上来，他在空气中，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他伸出手，想要去搬动那一块巨大的石头，却发现自己的手无力得哪怕想要将那石头上的落雪扫掉的力气都没有——他深呼吸一口气，听到身后工作人员嘈杂的大呼小叫着准备救援，并让他让开一些，他忽然觉得非常愤怒与暴躁，想要让他们闭上嘴，至少保持片刻的安静。 当那汩汩流淌出的血液将脚下的雪侵染成了一片红色，黑发年轻人闭上眼，他感觉到一滴滚烫的液体从他的眼角滴落，啪嗒一声滴在地上，异常地响。 他摇晃了下，却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了手中的大石头忽然震动了下——他猛地愣了愣，几乎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而这个时候，那剧烈却变得越来越强烈，他下意识地松开手，而下一秒，便看见那巨大的石头被人从里面掀开—— 陆十二终于看见了被巨石掩盖之下的那一幕。 拥有着小姑娘外貌的羽躺在地上，一双无神的眼睛大大地正开着瞪着灰蒙蒙的天空，唇角有尚未流干的血液，那金色的长卷发乱糟糟地在她的脸上，身上，那对漂亮的翠色翅膀也卷曲起来，仿佛成为一一朵灿烂盛开的绿色花朵，在她的身后盛开。 鲜红色的血从她的身后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一直流淌到陆十二的脚下。 她的胸前有一个巨大的血洞，上面插着一把陆十二熟悉的沙暴双刀其中的一把。 陆十二眨了眨眼。 下一秒，他感觉到一个高大的、隐隐约约夹杂着血腥气息的人影来到他的面前，男人伸出手大手，抬起他的脸，用大拇指腹显得有些粗暴地擦去眼角的那些要掉不掉的液体……当对视上那双因为液体而显得特别晶亮的黑色瞳眸，男人面无表情地淡淡道：“这种人死有什么好哭的，你是不是太闲？” 第115章 紧绷的心忽然松弛了下来。 当支撑着自己的那一口气忽然吐出，陆十二整个人都有些支撑不住地晃了晃——好在这个时候沙迦耶伸出手扶住了他，他一把手狠狠地反抓住男人的手，而后抬起头深深地望入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定了定，者采用淡然的声音说：“我没事，财哥，你身上的伤口怎么样？” “不好，”沙迦耶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伸出另外一只手替黑发年轻人扫去肩膀上的落雪，“还在流血。” 语气轻松得压根不像是在说他自己的事情。 而这个时候，在他们的身后，阿修罗和沙巴克也双双从废墟中走了出来——对于沙迦耶和沙巴克是觉醒幻兽这件事，曾经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算是被骗的“团团转”的阿修罗似乎对他们并不太感冒……虽然他的目标怎么样也不会放在这两只排名很前面的觉醒幻兽身上，可是…… 还是会不爽。 他收起了刀，抹了把脸上挂彩处的血痕，啐了口唾液走到陆十二他们身边，不顾沙巴克警告的眼神，微微蹙眉显得有些嘲讽道：“所以在场的幻兽就这些了吧？” 陆十二转过头问他：“什么意——”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感觉到身后的男人一个错步上前，就结结实实地挡在了他和阿修罗的中间，两名身高几乎相近的强壮高大雄性生物对视了片刻后，沙迦耶率先开口，斩钉截铁地说：“无论你想说什么，现场的觉醒幻兽，只有我和沙巴克而已。” 男人一边说着，金色的瞳眸底闪烁着饱含警告的光芒。 阿修罗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掀起眼皮子扫了一眼面前的金发男人，又扫了一眼他身后羽的尸体上插着的沙暴双刀，顿了顿，片刻后嗤笑着对沙迦耶道：“幻兽的国王？……我听说你的武器还迟迟没有找回来，觉醒幻兽离开了自己的武器可不行啊，与其急着‘护食’不如想想怎么解决自己的问题——” 沙迦耶面无表情地问：“比如呢？” 此时雪下得更大了些。 被沙迦耶挡在身后的陆十二觉得有点儿冷，他哆嗦了一下缩了缩脖子，虽然已经疲倦得上眼皮子子和下眼皮子都开始打架，但是事关沙迦耶的武器，他不得不打起精神聚精会神地继续听……果不其然，没等一会儿，就听见阿修罗道：“我的队员现在不动你们，只是因为没有那个实力，如果你的武器在你自己找到之前被我们找到，我们是不会客气的哦？” 陆十二：“……” 这是明抢了？ 黑发年轻人无语之中，听见沙迦耶轻蔑地笑了声：“有本事，就来拿。” 陆十二探了个头出去——然后看见，两名高大的雄性生物之间，那眼神对视上的瞬间简直有电光火石在“噼里啪啦”地闪动。 黑发年轻人舔了舔下唇：“财哥，别激动，你受伤了——” 沙迦耶闻言低下头，淡淡地说了句“没事”，而阿修罗则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被金发男人护在身后的黑发年轻人，顿了顿后，笑了声，随即转过扬长离去。 …… 幻兽回收站再一次遇到袭击的事情再一次引起了轩然大波。 在朝云背叛之后，羽也死了。 巫家在幻兽界这边的名声几乎垮台。 幻兽排行榜将沙迦耶、拜伦以及沙巴克记录进去之后，排名第六位的幻兽死在了沙迦耶的手上——这对于中古大陆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其他的觉醒幻兽知道羽到底是个什么实力，而他死在了沙迦耶的手上，这无形间几乎算是直接捏碎了之前拜伦散播出去说沙迦耶能力大跌的谣言。 虽然事实上是阿修罗、沙迦耶以及沙巴克三人围攻羽才将她弄死的——虽然陆十二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说服阿修罗将杀死羽的功劳完全让沙迦耶一个人扛下来的，但是，事情发生在中古大陆的军部管辖区域内，所以最后的事情经过究竟是怎么样的，当然是由中古大陆的军部说的算…… 他们就是要这个效果。 然而在这一场战争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受益匪浅——巫家连手上的最后一只觉醒幻兽也失去，可以说这是职人界在地位上的一次大型地震也不为过……总之在最初的新闻发布会之后，巫家就此沉默消沉了下去，有些人说他们是去培养费新的觉醒幻兽去了，还有的人说，他们这是准备彻底洗手不干，转战其他行业去了……毕竟除却幻兽这一行之外，巫家这些年靠着自己的地位还涉足了不少行业。 虽然地位不在了，但是他们还有钱。 只要有钱，就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不过陆十二并不是太关心这些东西，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 这一天。 天空难得放晴出了太阳，虽然融雪天气比下雪天更加寒冷，然而阳光照在身上还是暖洋洋的。黑发年轻人搬了张椅子到院子里坐稳了，这会儿正戴着一副对于他来说现在是太大的墨镜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而这会儿，在他的腿边，有一只体型庞大、皮毛厚重光滑的巨型猫科动物似的幻兽正依靠着他，那幻兽巨大的毛茸茸的脑袋放在黑发年轻人的大腿上，大脑袋几乎占据了整个躺椅的横截面积，幻兽半瞌着金色的瞳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在他们面前的水池里传来一阵水花声，一只水生幻兽打破池水面上薄薄的冰泼水而出，将一条鱼塞进自己的嘴巴里时，那条鱼的尾巴露在它的嘴巴外面甩动着发出“啪啪”的轻响，而水生幻兽却并不急着将它吞咽下去，只是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会儿靠在黑发年轻人身边的那头拥有银色皮毛、金色老虎斑纹的幻兽。 幻兽张大了嘴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在看见它口中那排整齐又锋利的牙齿后，在水池中偷窥的阿D一个哆嗦，一个纵身重新钻入池塘底部——池塘表面上的冰块伴随着水波纹的动荡裂开，发出咔擦咔擦的清脆的声响。 然而靠正在黑发年轻人身边的幻兽似乎却并不在意吓着了自己的“同伴”这种事，只见它那灵活的尾巴甩了甩，抬起大爪子显得有些不耐烦地拨弄了下自己脸上的胡须……它拧过脑袋，用杏仁状的金色瞳眸瞥了一眼这会儿似乎已经陷入了浅眠的黑发年轻人，随即挪开脑袋，伸出舌头开始舔自己背部的毛发——在那毛发的掩盖下，上几道深深的疤痕，疤痕看上去还没有完全愈合，伴随着它“沙沙”的舔舐，那伤口的颜色越来越深。 这只巨大的幻兽正舔得开心。 这时候，它忽然感觉到从它的斜面方向伸出来了一只手抓住了它毛茸茸的耳朵——大猫微微一愣，耳朵下意识地竖起来抖了抖，而就在这个时候，它看见那个本应该已经睡着了的黑发年轻人转过头来，摘下墨镜露出墨镜后面的那双黑色瞳眸，对视上它的金色兽眸，一脸无奈道：“财哥，都告诉你伤口不要舔了，你这样伤口会愈合得更慢。” 沙迦耶微微眯起眼，随即探过大脑袋，拱来拱去，最后将黑发年轻人另一边放在自己小腹上的手拱到了他的双耳之间：要摸。 陆十二勉为其难地摸了摸他这个变成了幻兽形态就完全变成了猫科动物的“男朋友”。 偏偏还是拥有赖皮“狗”属性的猫科动物。 “财哥，不要耍赖……” “嗷——” 陆十二轻轻地挠着手边幻兽脑袋顶那刷子似的有些扎手的短毛，看着身边的幻兽似乎显得很惬意地眯起眼重新将脑袋放在了他的身上，黑发年轻人默不作声地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事实上，沙迦耶保持着这副猫科动物的模样已经有将近一个星期了，整整一个星期，男人只有在夜晚十二点左右的时间里有很短的一段时间可以变回人形，剩下的时候他都保持着幻兽的模样——这一点是别人都不知道的，在和羽的那一场战斗中，沙迦耶其实受了很重的伤，伤到连变回人形的模样都不能维持。 羽造成的那些伤口也迟迟不能愈合，那伤口又痒又疼，变回了幻兽形态后沙迦耶的自制力没那么强，就质能总是嘴贱忍不住想要去舔它止痒——虽然唾液可以消毒，但是伤口长期处于湿润的情况下并不利于伤口愈合，没办法，陆十二只好扔下幻兽回收站的工作不管，整天整夜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沙迦耶的身边看着它不让它乱来。 而对于沙迦耶的情况，沙巴克都感到担心又奇怪，因为按照沙巴克大爷的说法，放在以前在瓦特伦沙迦耶的全盛时期，不要说是一个羽，哪怕是三四个羽一起上也不可能伤到他哪怕一根汗毛—— 沙巴克大爷这么一说，陆十二便更加愧疚了。 因为沙迦耶是因为保护他才受伤的。 不过每当话题进行到这里，沙迦耶似乎都会做出不愉快的表现，他们也只好就此打住不再讨论——并且在当天夜晚，沙迦耶难得变回人形的时间里，他也眼中警告过家里的人不要再讨论关于他受伤的事情究竟是谁对谁错，因为他已经受伤了，再讨论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也只不过是吃饱了没事干给自己添堵—— 沙迦耶的原话是：哪怕你们争论出了一个结果，我的伤口也不会愈合。 男人已经明确地表现出了不愉快。 于是家里的人从此对于这个话题绝口不提。 而另一方面，沙迦耶似乎对于自己能力倒退的事情显得完全不急不慢——就像是他在对付拜伦这方面也很少采取什么主动地措施一样，这让陆十二觉得十分疑惑，有时候，他甚至有一种可怕的错觉：男人在拖延着什么。 这种感觉令人不安。 因为沙迦耶看上去……不像是患有严重拖延症的那种人。 “……” 陆十二一边给沙迦耶“摸摸头”，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一些有的没的，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那放在他身上的大脑袋稍稍抬起来了一些，还没等黑发年轻人反应过来这是要做什么，伴随这一阵耀眼的光芒闪过，取代了原本巨型幻兽的位置，身形高大的金发男人投下的阴影将坐在躺椅上的他整个人笼罩了起来。 陆十二愣了愣，有些惊喜地从躺椅上坐起来正准备问沙迦耶怎么突然在这种时候变回了原形是不是感觉体力有所恢复，却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便感觉到男人稍稍弯下腰，将手放在他的唇边摁了摁，陆十二下意识地闭上了嘴，而下一秒，他便听见屋外的门铃被人按响。 自从和羽的那一战之后，沙迦耶已经公开宣布自己将会在家中养伤让任何人都不要来打扰他……又是什么人会在这种时候不识趣地来找事？ 陆十二和沙迦耶对视了一眼。 这时候他们听见屋内响起了JAY踩着拖鞋噼里啪啦跑去开门的声音——这一阵响动后又跟着一阵沉着的脚步声，应该是沙巴克大爷……JAY一边吼着“来了谁呀”一边冲去开了门，而陆十二听见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世界就好像在一瞬间失去了声音。 紧接着，陆十二听见“咚咚咚”的跑步声传来——久违地看见了JAY一脸惊恐地模样冲向自己，陆十二挑了挑眉，打趣儿道：“怎么，拜伦站在门外啊？” “屁！”JAY站稳了，涨红一张脸呸了一声，顿了顿后道，“是门生！” 陆十二一愣。 站在他身边的金发男人却是仿佛早有所预料一般，直接越过他们向着屋里走去——陆十二也急急忙忙地跟着走过去，远远便看见门生在沙巴克大爷的带领下进了屋子，门生真人近距离看比远距离或者在大屏幕上看更加美丽，她见了沙迦耶，先是欠身鞠躬，便急急忙忙地想要一脚踏进屋子，这个时候，却被沙巴克大爷拦住。 门生要进门的动作一顿，似乎有些困惑地转过头，露在面纱外面的漂亮眼睛看着沙巴克。 后者完全没有任何绅士风度地撇撇嘴：“没看见木地板么？踩脏了不难打扫啊，拖鞋再进来。” 作为愚蠢的人类，陆十二和JAY齐刷刷地转过头去看沙巴克，那目光仿佛是在说：你他娘的什么时候打扫过？！ 没想到的是，门生并没有跟沙巴克争吵，反而只是将已经迈出来脚缩了回去，她抬起手抚了抚面纱，瞥了一眼挑衅满满瞅着自己的沙巴克，淡淡道：“当着陛下的面脱下鞋子、露出脚踝这点并不符合礼仪，所以——抱歉，做不到。” 门生的声音像是刻意压低了，有些低沉清冷，却充满了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冷艳高贵感。 陆十二和JAY同时在沙巴克大爷脸上看见一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尴尬。 JAY：“活该。” 陆十二：“太活该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只见站在他们身旁始终一言不发，靠在门栏边歪着脑袋懒洋洋地看着门生的沙迦耶忽然出声问：“来做什么？” 那语气，没有愤怒，也没有责备，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普通的疑问句。 门生垂下眼，那长而浓密的睫毛在她眼底投下了一小片阴影：“将最后一个封印还给陛下。” 沙迦耶说：“你职人不会高兴你的这个举动。” “管不了这么多，”门生说，“陛下你现在必须要找到自己的武器，否则我恐怕你会——” 门生的话没说完，男人脸上便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男人的唇角微微勾起，然而那笑意显然并未完全达到眼底，陆十二总觉得这会儿的男人看上去正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而此时，很显然并不是陆十二一个人这么认为——沙迦耶的这个表情也成功地让门生收声，只见金发男人将左手插入口袋里，慢悠悠地走到门生面前，站定。 门生抬起头，一双眼毫无波澜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金发男人。 后者直接弯腰，伸出右手，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直接将她脸上的面纱取下来——参照陆十二之前偷窥到的门生对她的职人的态度，他满以为她会出手阻止沙迦耶——但是令人惊讶的是，她没有。 她就像是一尊木桩似的站在原地。 沙迦耶放开了面纱，盯着她的脸上那被轻纱遮掩住、此时完全暴露在阳光下的疤痕看了一会儿，用十分平静的声音道：“就像是你留下这个疤痕有你的原因一样，我不找你拿回封印，也有我自己的原因。” 沙迦耶言罢，又替她将那面纱挂了回去，：“回去吧。” 门生眨眨眼。 那双漂亮的眼中，难得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沙迦耶懒洋洋地冲着她摆了摆手，随即不顾身后一干人等的瞪视，他转过身往屋里走——门生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最终露出了个想要放弃的表情——虽然看不清楚，但是陆十二认为是这样的，就在站在屋子外面的人想要转身离开时，他鬼使神差地叫住了他。 门生身形一顿。 正转身往屋子里走的沙迦耶也是脚下停住，皱起眉，转过头来看着陆十二。 很帅的样子。 可惜。 陆十二看着沙迦耶，挑挑眉说：“准备强撑到什么时候？这是耍帅可以解决的问题么？” “……” 男人微微一愣，随即有无奈的情绪在那双漂亮的金色瞳眸中一扫而过——就仿佛黑发年轻人话语之中有言灵效果一般，下一秒，伴随这一阵光芒，取代男人所站的位置，一只拥有银色皮毛的巨大幻兽蹲坐在门边，尾巴甩了甩，它显得筋疲力尽地趴了下来，毛茸茸的大脑袋放在了前爪上，安静地看着这会儿站在屋外、正瞪视着它的一群人。 陆十二这才转过头，看着站在门外的门生：“去吧，这会儿它任你宰割了，给我留一撮毛当纪念品就行——哦对了，进来吧，不用管那个臭着张脸的人，如果不高兴的话，可以不用脱鞋的。” 第116章 门生还是站在门外不动，她越过陆十二，看着在众人身后的沙迦耶——后者的尾巴甩动了下，呲牙打了个喷嚏——完全就是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模样。 门生见他这副模样，先是顿了顿，最终决定抛出杀手锏道：“陛下，我听我的职人那边的消息，那些武职人已经知道您能力下降的事情，并且开始着手寻找您的武器了——事实上自从他们知道觉醒幻兽的武器对于人类也可以有同等作用之后，就一直在寻找您的武器，他们认为您的武器可能会对人类科技产生巨大的推动性，甚至想要创造出他们的‘梦想大陆’……这就是那些武职人队伍名称的来由。” 沙迦耶闻言，耳朵竖起来抖了抖，原本已经闭上了的兽瞳睁开了一边，一瞬不瞬不盯着此时站在门外的门生。 沙巴克也犹豫地转过头，似乎有些担忧地看着沙迦耶说：“这女人说得有道理啊，主公，无论您的武器放在哪里您愿不愿意取回来，至少您要知道它在哪里才好对一切进行操控，不至于到时候来个措手不及……” 沙巴克说的话似乎多少说动了沙迦耶。 良久，它慢吞吞地爬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安静地看着屋子里的众人——片刻的沉默后，最先做出反应的还是门生，她再一次屈膝敬礼，垂下眼淡漠地说：“那么，我就进屋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了两步，在到达玄关处时，眼瞧着她就想要抬脚踩在木地板上，然而在落脚的前一秒，她还是将脚缩了回来，犹豫地看了看这会儿已经转过身迈着懒散的步子往楼上走去的巨型幻兽，她还是伸出手，做出了想要脱鞋的举动—— 陆十二见了，摆了摆手说：“如果不想脱鞋的话不用勉强，屋里踩脏了一会儿我和JAY再拖一下就可以了没关系的……” 黑发年轻人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站在玄关处抬眼扫了他一眼的门生给将剩下的话憋了回去，沙巴克大爷皱了皱眉看上去正想说什么，然而没想到这时候门生忽然站直了道：“虽然赤裸着脚出现在陛下面前这样的行为并不符合礼仪，但是如果会给陛下的职人造成困扰的行为也同样不能容忍，介于陛下很在乎他的职人，所以我会尊重他的选择。” 陆十二：“……” 陆十二觉得头有点疼。 最后他打开鞋柜，抓了一双刚买了回来的还没来得及穿的那种室内高筒居家鞋递给门生——高筒鞋是那种会很暖和的粉红色的羊羔绒，上面还有两个毛球——造型也是一大家子雄性生物没人愿意穿它导致买回来一直以全新状态放在那里的主要原因……之一。 在门生怔愣的目光下，拎着家居鞋的黑发年轻人笑眯了眼：“给你，新的没人穿过的，这样就不用担心露出脚踝了。” 门生站在门边，覆盖在轻纱外的一双漂亮的眼睛似乎是打从刚才开始第一次正面打量面前的黑发年轻人，片刻之后，她伸出手接过了那双家居鞋，另外一只手显得有些仓促无措地扶了扶面纱，期间陆十二听见她用比蚊子哼还小的声音道了声谢。 门生在玄关处坐下来，捧着那双鞋子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抬起头看着一屋子正瞪大了眼看自己的一群大老爷们，她清了清嗓子，面纱之下的脸上浮上了一丝丝可疑的红晕，而后却相当违和地用她特有的那种从容严肃嗓音说：“如果可以的话，可否请你们回避一下？” 陆十二：“……” JAY：“……” 沙巴克：“……” 当众脱鞋不符合礼仪对吧？懂的。 站在玄关处的三位大老爷们齐刷刷转身，除却沙巴克大爷一脸嫌弃麻烦的不爽模样，陆十二和JAY倒是不知道为什么也是感到分外的不好意思——明明只是换双拖鞋而已，结果被门生这样严肃的习惯搞得他们就像刚刚是站在浴室门口等着看人家入浴似的。 不过……意外的并不讨厌就对了。 门生换好鞋子进屋后，那一身轻纱方便移动的衣服跟脚上的粉色羊羔绒居家鞋的搭配也是很醉人陆十二盯着看了一会儿终于能深有体会地了解到沙巴克大爷对于门生经常接广告参与活动的行为感到诧异这件事儿是多么的理所当然——经过短暂的正面接触，陆十二发现眼前的姑娘压根就是个生活在条条框框中、自律到近乎于古板的人。 ……难怪从来没有男朋友，被沙巴克私下嘲笑“钢铁处女”。 呃，不过这不是重点。 门生在陆十二的指引下来到了沙迦耶的房间外面，整个转交封印的过程陆十二都是在楼下的客厅中等待的——楼上安安静静的压根听不到任何的动静，而这个过程对于陆十二来说无疑是折磨人的——虽然是他一直催促沙迦耶去将自己的最后的一个封印拿回来，但是事到如今，他整个人又开始强烈的不安起来，满脑子都是对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件事情进行各种没意义的猜测，心一会儿高高地悬在半空，一会又沉甸甸地沉入谷底，纠结得恨不得冲进厨房拿一把菜刀结果自己。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后，沙迦耶下来了。 人形状态。 看上去脸色不错的样子。 门生跟在他身后，扫视了一圈屋内众人，最后目光稍稍在陆十二身上停顿了一下后，以几乎不可见的弧度微微点头，随即便径直走向大门，换鞋，将那双珊瑚绒拖鞋端端正正地放在玄关门边处，跟沙迦耶恭敬共别，然后离开。 一系列动作犹如行云流水——门生就这样来了，做完她要做的事情后，甚至没有一秒多停留，她就走了。 沙迦耶来到沙发边上坐下，陆十二转过头去看了看他，在男人有些凌乱的额发缝隙之间，他看见了在那朵盛开的莲花印记上方出现了一把镰刀——那就是瓦特伦皇族图腾完整的图案了，沙迦耶拿回了最后一个封印。 黑发年轻人呼吸一窒，随即缓缓地吁出一口气。 而此时，金发男人见屋内的人都看着自己，他这才微微蹙眉道：“跟你们说了最后一个封印拿回来也无济于事——拿不回武器，我的能力和体力一样会逐渐衰退，但是最后一个封印里的记忆完全没有说我把封印放在哪里了，现在我只知道，我把武器放在了一个人的身上，要把武器取出来，但是具体是谁，我不知道。” 男人语落，同时注意到这会儿挨着他做的黑发年轻人浑身僵硬了下……他转过头，看着陆十二问：“怎么了？” 当屋内的其他人忽然一下子将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黑发年轻人忽然开始不自在起来——他当然不是傻瓜，经过了那个花臂男以及阿修罗还有羽的事情，他也开始考虑自己的身上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至少在此之前，他还觉得自己只是一名正常的人类。 但是现在考虑一下，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莫名其妙出现的对于幻兽的亲和力，治愈能力，以及沙迦耶对他各种依赖的种种表现…… 陆十二低下头，开始认真地回想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记忆几乎一直追溯到五百年前，当他在大楼里躲藏时，看见的那在大楼外腾空飞行的高大人形背影，以及最后将他扑倒在地，将他一炮轰来五百年后的地球的那只巨型幻兽…… 黑发年轻人原本垂放于身体两侧的手忽然抓紧。 “财哥，”陆十二笑了笑，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你不会，是把武器放在我身上了吧？” 沙迦耶转过头，看着陆十二，没说话。 周围的气氛紧绷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炸开似的，在死一般的诡异寂静中，JAY有些不安地笑了笑道：“乱讲什么，财哥的武器肯定是五百年前他装死之前就放好了的，跟你能有什么关系，除非你是来自五百年前的原始人……” 陆十二不说话，深深地看了JAY一眼。 JAY闭上了嘴，良久，脸上的笑容一扫而光，露出了个荒谬的表情，他瞪着陆十二就像是在看怪物：“怎么可能，你是不是最近太紧张患上了什么幻想症——” 陆十二没理会JAY，只是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身进了厨房——大约一分钟后，他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而令人意外的是他手中抱着那一罐羊奶奶粉罐，家里的人每天都要喝的东西……正当JAY奇怪陆十二把这玩意抱起来是想干什么的时候，忽然之间，看见陆十二举起了羊奶奶粉罐子，用罐子的地步对准了他，JAY莫名其妙时，听见黑发年轻人用平坦无起伏的声音说：“这奶粉罐是我一直随身带着的，生产日期在底部。” JAY下意识地垂眼去看罐子的金色的金属底部。 21/3/2015。 在第一眼看见上面的数字印刷日期时，他愣了愣眨眨眼——片刻的怔愣后，他一把将那羊奶罐头抢了过来，像是样把自己的眼睛都糊上去似的盯着仔细看了一遍，在确定自己的眼睛没有出问题后，他显得茫然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陆十二，顿了顿，嘟囔了声：“怎么可能……” 陆十二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着JAY惶恐地将那奶粉罐子以交接定时炸弹似的姿势交给旁边的沙巴克大爷，他转过身，看着身边的沙迦耶：“所以，五百年前在天朝的G市，屁股后面追着我咬的那只幻兽就是你，对吧？” 沙迦耶：“……” 陆十二：“最后在商场里对着我发射能量炮的幻兽也是你，对吧？” 沙迦耶皱眉：“我要是那时候不发射能量炮，你已经死了。” 陆十二点点头：“所以那真的是你，对吧。” 沙迦耶无奈地闭上了嘴，良久，显得特别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陆十二深呼吸一口气，伸出手掐住男人的下巴，将他那拧开的俊脸拧回来对准自己，让那双金色的瞳眸对时尚自己的眼睛，他问：“为什么？让我作为你武器的容器活下来，送到五百年后，然后等待今天这一刻的发生？” “我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我早就说过不要拿回最后一个封印，”沙迦耶拧起眉，看上去也有些不耐烦，他拍开陆十二的手，用劲儿还有点大，“而且武器也不在你身上，你想太多了，你身上那些能力应该是因为跟我太接近了所以才出现的一些假象，如果你离开我身边，这些能力应该会很快就消失——” 陆十二一脸就是：老子又不傻，信你个屁。 “我会把武器放在我信任的人身上，”沙迦耶皱眉，“那时候我又不认识你，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你身上？” “哦是的，陌生人，说得好呀，”陆十二站起来，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金发男人，“麻烦解释一下，刚才又一副救了我大发慈悲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只是一时间的鬼迷心窍。”沙迦耶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在意——这个件事我早就想起来，但是没什么好提的，所以才没有提，再强调一遍，你身上并没有我的武器，不要想那么多。” “好的，”陆十二点点头，面无表情道，“你说你把武器放在了你信任的人身上——那个人不是沙巴克大爷，不是门生，也不是拜伦或者夜罗刹——不要告诉我他们不是你信任的人，否则你也不会把四个刻印放在他们身上——现在问题来了，除了他们四个，你还有哪位更加信任的人，值得你托付这么重要的东西？” 陆十二问题刚问出口他就有点儿后悔了。 不得不说，他发现自己好像并不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真正的答案。 在沙迦耶亲口否认那武器在他身上，当年“救了他”又是所谓的“鬼迷心窍”之后，这一系列看来是陆十二他自己“误会了很多”的巧合，让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望，一方面，他庆幸沙迦耶并不是因为他体内有武器才接近他，跟他有了各种亲密的关系；另一方面，他却开始鬼使神差地猜测那个武器到底在谁身上。 在他不知道的角落，存在着那么一个比他对于面前的男人来说更加重要的人。 那个人甚至关乎男人的性命。 光想到这点，陆十二就觉得胸腔里那燃烧着的占有欲就让他几乎快要窒息。 偏偏在这个时候，就是有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在死一般的沉默之中，只见之前抱着奶粉罐研究的沙巴克大爷抬起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地说了句：“陛下信任的人？陛下的父母已经过世，当时除却四位将军之外，跟陛下比较亲近的人应该只剩下朝云，难道武器在——喂，虫子，你踩我做什么？” 沙巴克大爷一脸不满地看向JAY。 JAY则用“你已经死了”的表情回望他。 陆十二用几乎将脖子拧断的力道拧回了脖子，盯着沙迦耶。 沙迦耶始终皱着眉看着沙巴克，脸上看上去似乎恨不得坐上哆啦A梦的时光机，在大约五十秒前将他的手下毒成哑巴。 第117章 “沙巴克大爷的猜测没有问题，”陆十二面无表情地说，“我们要考虑到一切的可能性，现在的问题在于，如果武器真的在朝云身上，她又站在拜伦的阵营那边，那就糟糕了，也不知道她本人知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她知道的话早就拿这件事来威胁我了。”沙迦耶伸出手将站在沙发边的黑发年轻人拉过来，让他靠着自己做好，他仿佛是有些疲惫地将脸埋在黑发年轻人的颈脖间，“再说我也不认为武器在朝云身上，我和我的武器之间应该有所感应，如果朝云身上有我的武器，当初我就不会推开她——” “你确实没有推开她。”陆十二皱眉，“如果你管之前你做的那些拒绝也叫‘推开’的话，看来我们在这件事上定义有些不同。” 沙迦耶闻言抬起头，与此同时放开了陆十二，当男人的指尖上的温度从自己的腰间撤离，陆十二有一瞬间的茫然，但是他很快地抬起头对视上面前这双金色的瞳眸，并看见他微微皱着眉，似乎很烦恼的说：“你今天是不是无论如何都要跟我吵一架才开心？” 陆十二被问得哑口无言。 因为他现在的的确确是满胸的火气。 ——他不是圣父，做不到对一切都包容，当年瓦特伦入侵地球的事情，沙迦耶说他站在反对的那一方，陆十二已经无条件选择相信了他并支持他一路走到了今天；但是，陆十二从来没有想到过就在今天，沙迦耶将自己的最后一个封印找回来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五百年前将炮口对准了他，将他一炮轰来举目无亲的五百年后的，居然也是沙迦耶。 他不知道多少次曾经在那一场对于他来说仿佛已经很遥远的噩梦中惊醒……现在记忆却忽然告诉他，对他做出这样事情的人却是如今他身边近乎可以说是最亲密的人——这未免也太狗血了点。 虽然沙迦耶说什么当时他的举动是有原因的如果不那么做陆十二早就被轰成了渣渣，但是，至少从感情上来说，他还是觉得很难接受……不是他小气，作为当年把炮口对准了别人的人，如今被揭穿了，怎么样说一句“对不起”也是很有必要的吧？ 这家伙却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再加上现在又冒出来朝云身上可能有沙迦耶的武器的问题……如果这件事是真的，这就意味着沙迦耶和朝云可能不得不进行某种程度上的交流才能解决问题—— 光想到这一点，就让陆十二觉得脑袋都快炸开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皱起眉对沙迦耶说：“现在是有点火大，我觉得我们应该冷静一下再来讨论这个——” 沙迦耶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随便你。” 陆十二一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记忆中男人似乎从来没有用眼下这种生硬又冷漠的态度跟他说话过，不过片刻之后他还是淡定地点了点头，而后转身回了房间，关上房门，看着房间里早上起床都没叠好的被子，陆十二掀开被子看了看，枕头上还有一根银色的兽毛，应该是昨天晚上男人留下的。 陆十二记得昨晚睡觉前，他还嘲笑沙迦耶变成了大猫还要睡枕头矫情得很。 “……” 还不如保持大猫的样子算了。 “虽然毛茸茸一大团有点吓人，但是好歹不会气人。” 陆十二嘟囔着整理了下床铺，整理到一半又觉得自己实在是NO ZUO NO DIE，沙迦耶之前都说了不要拿回最后一个刻印，是他坚持要男人拿回来，想到这里，陆十二将手中的枕头扔回了床上，自己独自生了一下自己的气。 但是当他的视线触及到沙发上，男人随手放的衬衫时，他又猛地反应过来，沙迦耶不拿回最后一个刻印是不行的——他的体力看上去已经维持到了极限，拿回最后一个刻印后，状态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是明显也有变好……换而言之，他的决定压根就是正确的。 只不过这决定是对于沙迦耶本人来说是正确的；而对他们两之间的关系倒是……糟糕得很。 像是事出有因的，又更像是莫名其妙的。 他们又吵架了。 …… 三天后。 幻兽回收站。 爱德华博士将手中的一箱动物消毒剂往地方放下，转过头看了眼这会儿蹲下身来头也不抬开始核对起纸箱侧面贴的标记纸上的信息、并在手中的板子上记录下的黑发年轻人——在后者顺手用手中的圆珠笔将箱子上的封箱胶划开、似乎想要检查里面的物件时，爱德华博士挑挑眉，弯腰伸出手一把摁住那箱子的盖子，与此同时挨着黑发年轻人蹲下来：“哎哟，没精打采的，跟你家男人吵架了呀？” 他话语刚落，便看见蹲在箱子边上身穿白大褂的黑发年轻人抬起头，咔擦一声将圆珠笔的笔尖收回去，将笔放到口袋里，陆十二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八卦兮兮的博士：“管你屁事啊？手拿开，清点完这边的货物我还要继续进行C区幻兽的清理工作……” “你大小也是个股东啊陆十二，”爱德华博士笑道，“用不着把自己当杂工使吧？” 陆十二还是面瘫着脸：“我乐意。” 一边说着一边拍开了爱德华博士的手，利落地掀开了纸箱的盖子，开始熟练地清点起里面的货物——这似乎时常清点货物的熟练姿态让爱德华博士看得微微一愣，片刻之后，他抬起手摸了摸鼻尖道：“并不是拼命的工作就可以逃避感情问题的，现在的年轻人只晓得逃避现实也是很醉——唉，我说你，清点东西很熟练，以前在超市打过工？” 陆十二手中动作一顿，想了想回答：“不是，我自己开过店，经常要进货上货都是一个人做，所以多少会一些。” “原来是这样，我倒是没听说过的。”爱德华博士笑眯眯地说，“我说你和沙迦耶真的吵架啦？外面倒是没怎么听闻这件事，只是知道他养伤好了最近几天又开始出入军部了呢，听说军部会所都给他安排了一个长期的总统套间供给他休息，豪华的呢，啧啧，你男人可不一般，日理万机的……你们有话倒是好好说啊，这年头但凡是能用嘴巴说出口的，还有什么事儿是不能解决的，对吧——” 陆十二“啪”地一下将手中正翻看记录生产日期的营养液放回箱子里：“你有完没完？” 爱德华博士终于闭上了嘴。 陆十二低着头，表示自己也懒得说话了——而此时此刻，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会儿他已经将手中拎着的那瓶消毒液上的生产日期来来回回看了七八遍，也还是没记住那简简单单的日期到底是几月几日—— 现在他满脑子都是乱糟糟的，心情也是糟糕的很。 正如爱德华博士所说，他当然还没有和沙迦耶和好。 准确地说，和以往的吵架并不相同，这一次他和沙迦耶两人一直处于一种不冷不热的关系，不像是以前因为某些幼稚的问题吵架了然后那种谁也不理谁的状态，而事实上，每天早上起来他们都会相互道早安，只不过是礼貌又生疏的那种；沙迦耶搬回了自己的房间；他们每天说话前前后后一共不超过五句每个句子不超过十个字，哪怕陆十二试图多说一些，沙迦耶也有本事用单音节的词语直接终结话题。 陆十二这才知道，如果男人打定了主意不想说话，他简直是世界上最难聊天的人。 而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三天了。 却没人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陆十二简直是快要被逼疯，几乎是第二天就受不了逃了出来，一心投入幻兽回收站的重建工作——因为之前羽的事件，整个幻兽回收站的B区又面临重建的命运，说不愧疚是假的，所以陆十二一边是逃避家里的低气压，一边也是很成型地在幻兽回收站各种帮忙，每一天他都帮忙请点必要物资，然后到幻兽回收站去清理那些幻兽…… 沙迦耶说，因为跟他在一起久了，陆十二的身上多多少少也受到影响导致拥有了可以将幻兽的小伤治愈的本事，这种能力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但是至少在此时此刻却是相当好用的——每一天在陆十二的手中得以恢复最佳状态的幻兽至少也有几十只，而这些幻兽很快就被领养了出去。 幻兽被领养走，这代表着幻兽回收站的日常开销将会减少，而原本背负着“幻兽地狱”骂名的幻兽回收站近日来的形象也有所改变，准确地说它似乎是恢复了它本来的功能——让一些实在无力或者无心饲养幻兽的职人将自己的幻兽寄养，让一些想要拥有幻兽的人前来领养——从前，幻兽回收站一直只有前面那一项功能，现在看来，似乎后面那项功能也逐渐开始有了新的苗头。 幻兽回收站的负责人简直想要给陆十二发一面锦旗，而陆十二在幻兽职人公会的贡献值也是几乎呈现一次函数直线生长——很快的，他几乎摸到了紫色幻兽职人的边缘，这点让JAY感慨不已，一直各种叹息后来者居上。 如今幻兽回收站蒸蒸日上，越来越多原本被抛弃、甚至是被判了死刑的幻兽重新找到了自己的职人投入工作，这原本就是陆十二接收幻兽回收站就想要做的事情——如今他做到了，并且眼瞧着一切正在走上正轨，说不高兴是不可能的，但是没当这个时候，他就会非常自我煞风景地想起什么叫“职场得意，情场失意”。 今天爱德华博士虽然屁话很多。 但是他说的一句话却让陆十二很有想法：【这年头但凡是能用嘴巴说出口的，还有什么事儿是不能解决的。】陆十二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正如同爱德华博士说的那样，沙迦耶本来就已经有足够多的破事儿需要操心了，现在武器有可能在朝云那里这件事最糟心的想来想去也应该是沙迦耶本人，但是反倒是他这个做职人的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跟他有了矛盾。 这事情，陆十二觉得怎么着都是他自己不对。 他应该跟沙迦耶好好谈谈。 毕竟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说开了应该就没事了，眼下也不是闹矛盾的时候。 嗯，就是这样的。 ……以上，于是整整一个下午的工作时间，黑发年轻人一直在不停地给自己洗脑试图说服自己，以前他和财哥吵架了，一般最后妥协的人不一定会是谁，但是对方也肯定会顺着台阶滚下来顺理成章地和好，虽然这一次沙迦耶的态度有点恶劣…… 但是作为伴侣，陆十二觉得自己偶尔吃一点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而且这次好像本来就是他错得比较多。 在做出了这个重要的总结后，陆十二堵塞了这么多天的心算是终于被疏通了，下午他特地比平常早一些下班回家，他是股东是老板当然不会有人拦着他，而且他的工作也一直是最脏最累的活儿——这一天，幻兽回收站的工作人员只是奇怪地发现，陆先生今儿下班回家时候打招呼的声音似乎比前些天有精神了一些。 …… 陆十二回到家的时候，JAY似乎到幻兽职人公会去了，家里的一楼客厅没有人，陆十二看了看周围，以为沙迦耶在二楼休息，正想上楼去找他，却在这个时候，他隐隐约约地听见从外面的院子里传来谈话的声音——是沙巴克大爷，他自然是在跟沙迦耶说话。 只不过因为窗帘拉着，陆十二刚才没有看见他们。 下意识地怕惊动院子里的人，陆十二没有关门，而是挪了张凳子将门压住，自己则放轻了脚步来到那窗帘后面—— 沙巴克大爷的声音清楚地穿来。 “那些武职人确确实实已经开始寻找您的武器了，主公，听说拜伦他们也在帮助他们一块儿找——在您的能力没有得到完全的恢复之前，他们这样联手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他们几乎是开始地毯式的搜索曾经跟你比较亲近的人，我听说他们甚至有计划回到瓦特伦去……” 陆十二愣了愣，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沙迦耶似乎嘲讽地轻笑了声—— “那又如何？拜伦他们跟武职人合作，那是他们自己堕落。” “撇开这个不谈，您的武器——阿修罗早早就在怀疑陆十二了，特别是羽的事情过后……他似乎相信幻兽本身是不会搞错的。” 陆十二皱皱眉。 里面的沙迦耶似乎也沉默片刻。 “他们找他麻烦了？” “暂时还没有，可能会先排除朝云的可能性，才……” “找个机会，把陆十二并不是武器的这个消息散播出去——他可能是我当年在把他送来五百年后的能量炮过程中一不小心出了什么问题，导致我的武器力量有一部分跑到了他的身上……这也是我为什么最开始的判断力出现了错误，错误引导他成为我的职人的原因，正常情况下，那一天将我孵化出来的应该是拥有我武器的人才对——” “那您……” “后来无论是作为幻兽还是现在，我都下意识地依赖这个人类，大概也是这个原因……不过，”沙迦耶轻笑了声，“武器分出去的能力是有限的，现在已经快要用光了，这些天我能感觉到在他身边我得不到太大的恢复效果……” 后面沙迦耶说什么陆十二已经听不太清楚了。 隔着厚重的遮阳窗帘，他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自己上似乎有一些明白这些天为什么沙迦耶对他比较冷淡，哪怕他主动示好也没有像是以前那样很快地就重新接受他……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因为当初“一不小心”分到他身上的力量快要被用光了啊。 此时此刻，陆十二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好了，是愤怒，还是失望，又或者是伤心，当这些复杂的感情一拥而上，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麻木了——手脚都冰冷得仿佛冻结成了冰，满脑子嗡嗡作响来来回回只剩下一个念头：他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打从他怀疑自己就是沙迦耶的武器开始，他就害怕沙迦耶是因为他是他的武器才下意识地接近他……如今，真相大白——他不是沙迦耶的武器，可笑的是，沙迦耶却还是因为他身上残留有武器的“力量”而下意识地接近他。 黑发年轻人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意识到自己应该离开这里，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吹入一阵刺骨的凉风，那风吹过整个玄关呼地吹到了压着门的椅子，椅子倒下，门被吹得关起来发出“哐”地一声巨响。 陆十二听见在院子中不高不低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陆十二的心咯噔一下：糟了。 第118章 虽然明明知道该逃跑或者心虚的那个人不应该是自己，但是黑发年轻人下意识地却还是转身落荒而逃——脑袋中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思考能力都转换成了力量传递四肢……他发誓自己这辈子可能都跑得没有像是现在这样快过，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将门重新打开，门被他重重推开再一次撞到墙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与此同时，陆十二听见从他的身后的客厅里传来了窗帘被拉开时发出的“唰”的响声。 陆十二背后僵硬了下，一秒钟后，撒腿往外跑。 他只是机械地迈动双腿，甚至压根来不及回头看沙迦耶是不是真的有追上来，而此时此刻，他一心只想离开这个让他觉得几乎要窒息的地方。 浑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干，四肢冰冷得甚至感觉到不到自己的心脏还在跳动——偏偏每一次呼吸时，吸入冰冷的空隙，都能感觉到超负荷运作的肺部隐隐约约夹杂着血型呛鼻气息…… 陆十二终于明白过来。 为什么无论是“发财”还是“沙迦耶”，会从一开始就对他表现出如此亲密依赖的态度，包容他，迁就他，凡事为他着想甚至像是一只真正的宠物一样听从他的指令行动——而事实上，正是因为沙迦耶如此优秀以至于让陆十二打从一开始就非常没有安全感，所以在最开始，他甚至会对还是发财的男人提出近乎于“避世”的可笑要求，而男人最终却用行动替陆十二消除了这种不安，让他几乎迷迷糊糊地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困难，或许，他跟沙迦耶在一起，的的确确是理所当然天注定的事情。 现在陆十二算是被一巴掌打醒了。 他的不安从来都是正确的，隔阂也打从一开始就存在。 所有问题没有暴露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沙迦耶对于自己武器的力量的“趋向性”让一切看上去如此和谐——当陆十二身体中的那部分属于沙迦耶的武器的力量逐渐消失，这样的“趋向性”也在减弱，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打从沙迦耶拿回了记忆之后，对陆十二的态度变得稍微和以前不太一样—— 曾经如果他们吵架，无论是谁先示好，男人至少会表现出对他的在意，但是这一次，男人变得没有耐烦心，陆十二曾经几次主动想要和好，但是得到的回应却相当冷淡——而他还迟钝地觉得只是自己多心。 曾经陆十二走到哪，沙迦耶都要跟着，哪怕不能跟着也是隔两三个小时就会打电话查岗，但是最近几天，陆十二每天都很晚回家，晚到错过晚餐，期间他没有接到男人的任何一个电话，而当他回到家的时候，总会有人告诉他，男人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陆十二试图说服自己，这是因为沙迦耶的体力在下降，他需要休息。 曾经沙迦耶和他坐在一起，都会主动伸出手臂将他拉到最靠近自己的距离，而现在，他不会——这没关系，陆十二可以自己主动伸出手，像是他以前揽住自己似的揽住他的腰，男人没有表现出抗拒，他已经很满足。 曾经…… 一切都从沙迦耶知道陆十二并不是自己的武器，从头到尾都是他“搞错了”开始产生了变化——就像是掩藏在疤痕上的伤口，当那摇摇欲坠的疤痕被揭开，陆十二惊恐地发现，原来在那看似已经“没有问题了”的掩饰下，依旧是鲜血淋淋。 陆十二跑了一段路，当他因为疲惫而放缓了脚步时，他忽然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眨眨眼，猛地停住了脚步，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头，便听见在他身后大约有一段距离的位置男人低沉从容的声音传来—— “别跑了。” “……” 陆十二微微一愣，几乎是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一眼——而此时，他看见沙迦耶面无表情地站在距离他大概有一百米远的位置，身上穿着的是他的军装衬衣，没有穿外套，也没有系领带，大概也是刚刚从军部之类的地方回来没多久。 相比起陆十二这会儿像是破损的拉风箱似的呼哧呼哧的喘息声，男人脸不红心不跳，看上去一点儿“跑累”的迹象都没有，看见陆十二回头，他轻轻地“啧”了声，满脸烦躁似的伸出手拽了拽领口将领口拽开了些，与此同时微微蹙起的眉头，问：“你是不是听见我刚才和沙巴克说的话了？” 还是那种不耐烦的语气。 陆十二不说话，稍稍后退一步。 沙迦耶见状，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问题，立刻换上了一个息事宁人的语气说：“你没有听到全部，虽然你不是我的武器，那残留在你身体里的力量也有可能随时都会消失，但是没有关系，无论如何我还是会保护你安好，你不用担心我会——” 随着沙迦耶说的话，陆十二的眉头越皱越紧，当沙迦耶说出“保护你安好”这句话时，并不是陆十二做出了什么举动让他自动消声——幻兽的视力很好，所以哪怕是距离一百多米开外，男人还是清清楚楚地看见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那双发红的双眼。 于是他闭上了嘴。 陆十二勾起唇角，反问：“说够了？” 陆十二在笑，只是那笑意并未达到眼底，黑发年轻人猜测这会儿他的表情肯定扭曲得可怕…… “你觉得我会担心你会怎么样？” 他声音沙哑，身体僵硬，前所未有地觉得这张他在一个小时之前还想念得不行的英俊的面容变得十分可恶又让人厌恶——当愤怒，悲伤，绝望齐齐地涌上心头时，他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又开始疼痛了起来——曾经他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沙迦耶的身边；而现在，他却因为自己的愤怒，想要离开他的身边，远远地离开。 “担心你抛弃我？没有你我活不成？沙迦耶，你听好了，我又不是什么小宝宝，不需要你来保护我。”在沙迦耶再次开口之前，陆十二说，“我自己也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风吹不着，雨淋不到，饭吃得饱，觉睡的香——” 沙迦耶正准备靠近陆十二，刚走了几步听到他这样说，几乎是下意识地停住脚步，重新皱起眉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十二一愣，随即死死地抿起了唇。 沙迦耶见他这个反映，却并不打算跳过这个话题，他只是盯着黑发年轻人的眼睛，语气淡然地将自己的问题又重复问了一遍。 只不过这一次，男人的语气中明显地多少沾染上了一丝丝危险的气息。 当对视上那双金色的瞳眸时，陆十二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害怕的情绪——当沙迦耶将自己的问题重新了一边时，那冰冷的语气让他感觉到了杀意，虽然只是一瞬间，或许甚至是他的错觉，然而这也足够让他开始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沙迦耶没有听到任何回应，金色的瞳眸之中有暴风雨来袭之势，然而他只是沉默片刻，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事情，正当黑发年轻人以为他会说出什么话时，却听见男人稍稍收敛起怒气，却用近乎于陌生的淡漠语气道：“你想要离开也不用急着现在就走，我的武器在谁身上还没有搞清楚，至少你现在身体里还残留着一点点武器的力量，要走，也要等我找到武器或者等你身体里的力量消失再说，外面到处都是在追寻我武器的人，你不怕他们把你开膛破肚？” 陆十二微微瞪大眼，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仿佛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想骂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像是完全哑掉了，哪怕一个字的音节都发声无能。 良久死一般的寂静，耳边只听得见北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大约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陆十二才勉强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笑了笑，问道：“被别人开膛破肚，和留在这里被你开膛破肚，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沙迦耶显然没想到陆十二会这样问，他微微一愣，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问：“你说什么？” 陆十二已经不愿意再说，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跟眼前的男人哪怕再多说一个字都显得太多余。 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彻底失望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有时候，它只是发生在一瞬间。 他陆十二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人类。 无论是五百年前还是五百年后，他都只是想赚一些钱，安安稳稳地过自己想要过的平静生活，或许可以一辈子跟那些猫猫狗狗们在一起，虽然它们不开心了就会张口咬人，但是至少它们并没有那么复杂，不开心或者开心的表达都非常明确，跟它们相处起来，一点儿也不费劲。 这就是陆十二喜欢动物的原因。 觉醒幻兽的出现几乎颠覆了他的三观，但是因为那个人是沙迦耶，他亲手从幻兽蛋孵化出来的幻兽，所以他强迫自己一点点接受已经与自己最开始的初衷背道而驰且渐行渐远的那些事物…… 他以为自己是正确的。 他以为自己会得到回报。 而现在看来，他大概是在自欺欺人。 当这些坚持在一瞬间被沙迦耶亲手推翻，那么离开，对于陆十二来说忽然就变得无比简单——他几乎没有时间来得及思考自己应该做什么，他只是下意识地转过头，重新逃离，向着小区出口的方向，前方不到三百米的距离就是小区的大门，外面就是G市的中心商业街，陆十二知道沙迦耶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可能再对他做什么。 此时此刻，他只是想离开，回到人群之中，甩掉沙迦耶，剩下的事情等冷静下来再做考虑。 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办法去思考任何事情。 当陆十二开始重新奔跑，在转身的一瞬间他看见了沙迦耶脸上露出了一丝丝异常的沉默，但是他来不及去想那么多，他往外跑了大约几十米，随即便听见从他的身后传来了野兽愤怒的咆哮声，陆十二背脊一僵，下意识地加快了速度，但是很快的，他便感觉到身后似乎有幻兽的利爪拍碎地面时飞溅的碎石飞到了他的背上—— 下一秒，他便被重重扑倒在地。 幻兽的大爪子将他翻过来，与此同时，从那巨大的兽颚中呼出的灼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他的颈脖处。 火热的，几乎要将人烧起来。 陆十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此时，压在他身上的幻兽沉甸甸的，一只爪子踩在他的腹部——以前这只幻兽无数次这么做，陆十二都由着它去，而这一次，因为过于的恐惧，他开始挣扎，仿佛是在害怕压在他身上的庞然大物会像是羽说的那样将他直接吃掉，摄取他体内剩余的那些不属于他的力量。 于是当沙迦耶那毛茸茸的大脑袋想要凑近他时，黑发年轻人几乎是使出了吃奶得劲儿去推挤它的脑袋，他拼命地挣扎，抓住那被他喂得油光水滑的皮毛，拼命地推挤压在自己身上的幻兽——那幻兽似乎是被推得不耐烦了，又是一阵低低的咆哮后，陆十二只觉得手中一空，下一秒，身材修长的金发男人替代了压在他身上的幻兽，重新出现在陆十二的眼前。 “往哪跑？”男人微微蹙眉，“你以为你跑到大街上我就不敢追你了？” 被看穿了意图，陆十二却并不觉得尴尬，他只是又怒又惧压低了声音怒吼：“沙迦耶，放开我！” “嗯，休想。” “无论以前是不是逢场作戏，至少我们还有那么一点东西可以回忆——至少——至少……” 金发男人手脚利落地将他扑腾着想要推开自己的手抓住，摁在地上，膝盖也压在他的膝盖上让他不能乱动，一边动作一边冷静地问：“至少怎么样？” 陆十二抿起唇，双眼发红地瞪着压在自己上方男人。 金色的瞳眸眼底尽是难以驱散的阴郁，英俊的面容亦尽是寒霜，神色冰冷至极。 陆十二动了动唇，正想回答，然而这个时候，男人却并没有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他放开了陆十二的手，当获得了只有的黑发年轻人立刻挥舞拳头朝着他的脑袋狠狠揍去，他却完全纹丝不动，只是飞快地从手捏住他的下巴，低下头狠狠地咬住了身下人的双唇。 被毫无征兆地吻住的黑发年轻人一愣，在瞬间的错愕之后，是更加剧烈的挣扎——然而这并不能阻止男人的唇舌顺利起强行撬开他的牙关长驱直入，准确地找到他隐藏在牙后的舌吮吸缠绕，那是一个激烈的近乎于要让彼此窒息的吻…… 他们交缠在一起，抗拒，强迫，镇压，就像是两头抵死相缠的雄性野兽。 不知道是谁的唇被率先咬破，鲜血的腥味混合着唾液被吞咽下去—— 直到沙迦耶固定住黑发年轻人脸侧的手忽然感觉触碰到滚烫的液体。 他像是被惊到了一般猛地停下了索取的动作，定眼一看，却发现压在身下的人这会儿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眼角虽然是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却似乎并没有湿润的征兆。 一切就如同方才他产生了错误的触感。 被放开的陆十二立刻推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一把——震惊中的男人来不及做出准备被顺势推开，然而等他回过神来时，脸上一扫之前的冷漠与冰冷，金色的瞳眸之中情绪柔和下来，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陆十二，手却被啪地一下猛地拍开。 陆十二的力气也挺大的，这么一巴掌下去，沙迦耶的手背都微微泛红了起来。 然而男人却如同感觉不到痛似的，还是固执地将手伸过去，用粗糙的大拇指指腹压了压身下黑发年轻人眼角，顿了顿后，换上了温和的语气说：“我不否认我确实是从你这里摄取到了力量并且也在依赖者这些力量，所以无论你打我或者羞辱我不要脸，无论怎么说，都可以——但是如果你一口咬定，之前我们之间发生过的所有事情都是因为这些力量的存在，唯独这个，我不能承认。” “……” 沙迦耶语落。 随即他看见，前一秒还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人眼中有怔愣的情绪侵染，下一秒，他整个人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一般瘫软下来——黑发年轻人死死地皱着眉，抬起手，用手背覆盖着自己的双眼。 良久，沙迦耶伸出手去拉开他的手，并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并无意间感觉到有温暖湿热的东西顺着黑发年轻人的手背流到手腕，碰到了他捏在他手腕上的手指——男人皱皱眉，这一次他确定这不是错觉…… 而此时此刻，陆十二坐在地上，看着蹲在自己面前近在咫尺的男人脸上那认真的表情，随即伸出手，摸摸这张近在咫尺、他无比熟悉的脸，顿了顿后，终于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道：“财哥，我们分开吧。” 第119章 陆十二说完，看着沙迦耶瞬间沉默下来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点痛快，但是这痛快只是持续了短短大概不超过三秒的时间，随之而来的则是比之前更加强烈的负面情绪。 他吸了吸鼻子，皱起眉放下了自己放在男人脸上的手——后者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他，陆十二没有躲，只是低下头眉头紧锁地看着这会儿抓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大手，说：“有什么事情回家说，这里小区门口，人家都看着，怪丢人的。” 陆十二语落，随即感觉到抓在自己手腕上那手的手劲变大了些。 “让他们看又有什么关系，”沙迦耶看上去压根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他伸出另外一边手捏住黑发年轻人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看向自己，“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你要跟我分手？” “对。” “舍得？” “舍得。” “嗤，撒谎。”沙迦耶隔空指了指陆十二的眼睛，“找面镜子照照，眼睛都成兔子了，逞什么能？” 陆十二不说话了，他安静地看着面前的金发男人——后者微微一愣，随即仿佛是下意识一般放开了自己放在面前的人下巴上的手，陆十二稍稍松了口气：“先回去再说。” “要回去可以，但是你刚才说的我不会同意。”沙迦耶说，“我并认为这个时候你离开我身边会是——” “待在你身边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好事！等哪一天你想不开了把我开膛破肚像是羽一样把我当储备粮生吞活剥了我他妈连个哭的地方都没有！” “……” 陆十二一口气将憋在心底的话说完，随即他便在沙迦耶的脸上看见了怔愣的情绪。 周围的一切仿佛忽然安静了下来，不远处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说话的声音，汽车喇叭的鸣笛声，商店卖场年终促销的喇叭声，以及天空中偶尔有群鸟飞过扑簌翅膀以及尖锐的鸣叫，一瞬间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 世界仿佛失去了声音。 陆十二在面前的那双金色瞳眸之中看见了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有一瞬间，它们看上去即将是要爆发一般，他不由得心跳加速，仿佛在期待着什么，但是很快的，他失望地看见那样的情绪立刻冷却下来，男人恢复了他近日来一向过于冷静的淡漠情绪，他放开了陆十二，想了想，歪歪脑袋勾起唇角，问道：“你觉得我会为了你体内残留的那点力量吃了你？” 那笑容的弧度有些发冷。 就好像刚才他听见了什么愚蠢又可笑的笑话。 心中猛地抽疼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被男人此时脸上那嘲讽戏谑的笑容刺痛了，还是因为对方的语气过于冰冷陌生，陆十二想要点头说“是”，因为现在在他的眼里看来，这个疯狂而令人绝望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就好像至少在一个小时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他的发财会走到今天的这一步。 而这一切却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陆十二低下头，拍了拍身上刚才在地上蹭上的灰尘，说：“我就随便说一下而已，你不用做出这个反应。” 沙迦耶看着黑发年轻人与自己擦肩而过，往回家的方向走去，沉默片刻后，盯着他的背影说：“你身体里残留的力量已经不多了，说不定哪天就会消失，就那点力量不至于让我渴望到要吃了你，你不要把这太当一回事……” 沙迦耶话说到一半，忽然看见前面的停住了脚步，他也下意识地跟着住口，还没来得及思考是不是自己又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却在这个时候，看见陆十二回过头，冲着他笑了笑，随即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道：“不会太当一回事的，你放心。” 沙迦耶皱起了眉，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反驳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屋子里。 沙巴克大爷见他们风风火火你追我赶地出去，这会儿又相安无事地回来，除了走在前面的黑发年轻人这会儿眼角发红，看上去像是生过一场大病似的蔫了吧唧的，从跟在他身后的沙迦耶脸上却也看不出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陆十二站在门口站稳了，弯腰想要拖鞋换上拖鞋，却意外地发现自己脚上穿的本来就是拖鞋，刚才他还没来得及换鞋就落荒而逃。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将那双拖鞋换下来重新拿了双新的换好，然后径直上了楼，二话不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将沙迦耶给他买的那些昂贵的衣服整齐地放在椅子上，这些不用带，因为他觉得自己以后也用不上了，但是其他的衣服还是要带的，生活用品也可以找到地方住再买…… 陆十二掀起床垫，将那本从五百年前带过来的宠物食谱书拿出来——这玩意一直被他当做宝贝似的收好，时不时就拿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新花样可以给财哥做，不过想在想象似乎也用不着了，首先，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没有幻兽需要特别照顾的人了；其次，虽然五百年后的自然资源紧缺，但是那也只是对于普通的人们来说，就像是上一次在军部的跨年宴会上看见的一样，事实上生活在社会上层的人们的食物跟几百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一样有水果，有鸡蛋，有牛奶甚至是面食蔬菜，而且制作的方式甚至更简单。 陆十二想了想，好在最近幻兽回收站那边收养幻兽因为不是完全免费多多少少要收一些相比起幻兽蛋来说微不足道的费用，但是因为最近回收站的行情情况增增日上，加起来的总额扣去日常花销也算比较客观，所以作为股东的他们多多少少已经有了一些分红——这些分红虽然听着少，但是攒攒外加像是在伽马A星似的主动去做点街边的小吃，再攒购买一颗幻兽蛋的钱应该也不是问题。 想到这里，陆十二多多少少有些愣怔——这个想法几乎是下意识的，而此时此刻对于他的状态来说，经过沙迦耶之后，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想要拥有一只幻兽。 黑发年轻人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食谱书随手塞进行李箱里，就在这个时候，他隐约听见身后的房门被人推开——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头，只听见“呯”地一声，他面前那刚刚收拾好的行李箱瞬间炸开，当他被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一步时，那行李箱“轰”地燃烧起来。 连带着那里面的衣服也被烧得发出刺鼻的气味。 黑色的瞳眸瞳孔微微缩聚，几秒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陆十二猛地扑向那行李箱，不顾正熊熊燃烧的火焰，猛地一把将那放在最表面、封面已经被完全烧毁，一些内页也被烧得卷起来的食谱书抢救出来——那火烧到他的手指上他却好像全然不觉，直到从他身后伸出来一只大手揽住他的腰，将他直接脱离了那燃烧着的行李箱，顺便抓住他手里正扑打的那本书一把远远扔开！ 陆十二挣扎着脱离身后高大男人的怀抱，愤怒地说：“干什么！放手！” “那箱子烧起来了你没长眼睛？”沙迦耶的语气听上去也相当不爽，“直接把手伸进火里拿东西你是不是有毛病？” 他一边说着一边抓过陆十二的手翻看，似乎想要看看他有没有被烧伤——只不过这会儿陆十二对于他的“关心”倒是完全感动不起来，现在沙迦耶做什么在他看来都跟一只老虎在关心自己的“食物”状态没有任何区别……于是他甩开了男人的手，低声怒道：“箱子不是你烧的吗！” 沙迦耶被冷不丁地甩开手，似乎有些意外地挑挑眉，却配合地缩回了自己的手，道：“对，是我的烧的。” 陆十二倒吸一口凉气，像是看什么诡异生物似的扫了一眼男人：“……简直不要脸！” “我就是不要脸，那些破玩意值得了多少钱，我十倍赔给你。”沙迦耶面无表情地说着，又伸出手将还想要扑过去救火的黑发年轻人抓回来，强迫他面对自己，“你收拾这些东西做什么？” “搬出去。”陆十二顿了顿，拍开男人的手说，“既然决定分开了，就不要再住在一起了，同一屋檐下怎么都觉得很尴尬……” 沙迦耶皱起眉：“我还没同意你之前说要分手的话。” 陆十二看了眼身后还在烧得欢快的箱子，沙迦耶发出声不耐烦的咂舌音，挥了挥手，那火焰立刻熄灭了——只不过这时候整个箱子也被烧得差不多了，根本不能用，陆十二盯着那箱子看了一会儿，最后转过身将放在桌子边的椅子抽出来，坐下去，想了想后道：“财哥，你不用这么固执，虽然你直接否认了愿意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体内的那些力量吸引，但是你不能否认，在我们相处的过程中，它多少还是起到了一些像是催化剂的作用。” 沙迦耶抱臂，扬了扬下巴：“那又怎么样？” “什么那又怎么样，现在那些力量要消失了，我对你而言似乎也完全没有了可利用的价值。”陆十二对于男人的任性妄为简直头疼地说，“你看看你的态度是不是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男人闻言，脸上不耐烦的模样稍稍一顿，随即露出个荒谬的表情，他沉下脸压低了声音危险道：“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个‘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态度’是因为你现在实在是很让人火大？——说得我像是被一些低能的吸引力完全操纵的白痴一样。” “所以我们分开，冷静一下。” “你逻辑死了吗？这两者有什么关系？”沙迦耶不屑一顾地嗤声道，“没必要。” “有必要，”陆十二皱着眉十分坚持地说，“如果我体内的力量快消失了，那么就让它赶紧消失好了，你去找你的武器，我过我普通人的日子。” “你为什么非要纠结那点力量的问题——” “这本来就是应该要纠结的东西，”陆十二眉头紧锁，不小心又回忆起了之前在院子里，沙迦耶用那种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什么“搞错了职人”的问题，胸腔内又是一阵翻江倒海，顿了顿后道，“等一切都结束了，如果你还想要……想要我的话，你再来找我，我们再商量这件事的可行性。” 沙迦耶闻言，见陆十二稍稍有要松口的迹象，于是紧绷着的面部肌肉也放松下来，他后退几步坐在床边，盯着不远处的黑发年轻人看了一会儿，片刻后说：“可以。” 他答应了。 黑发年轻人垂下眼，睫毛以几乎不可察觉的方式轻轻颤抖了下，他点点头，“嗯”了一声，顿了顿后嗓音有些干涩地说：“晚点我再问JAY借一个箱子收拾东西，你不要再跑来捣乱了，以后还是可以做朋友的，而且万一还有机会见面，没必要现在搞得这么……” 沙迦耶听着这话简直不爽到了极点。 于是他臭着脸反问：“还有什么机会见面？你还指望我没事做跑到幻兽回收站去参观？不好意思，我也很忙的，没必要的话我不会往那种地方跑。” “……” 陆十二说不出话来了，他转过头看了看这会儿紧紧闭合的窗户，有一种想要打开窗户跳出去的冲动。 真的快被沙迦耶气死。 这人就是可以做到上一秒还死皮赖脸不肯分手，在这会儿忽然说开之后，就立刻翻脸不认人地说无情的话。 “不去就不去吧，我也是说‘如果’。”陆十二干笑了声，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稍稍抓紧，想了想，松开，放进裤子口袋里。 沙迦耶站了起来，一双金色的瞳眸沉入反最浓稠的蜂蜜，隐隐约约可见眼底的丝丝怒意，他盯着面前的黑发年轻人的脸看了一会儿，片刻之后，他嗓音低沉而充满了危险的气息：“我晚上就搬出去，你就在这里住——还有，分开是你提出来的，你最好记清楚了，如果不是决定再和我在一起的话，以后没事不要跑到我面前乱晃——下次再见到你，我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你。” 第120章 ——下次再见到你，我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你。 沙迦耶搁下这么一句狠话之后就扬长而去，陆十二房间的门被他摔得震天响——经过了这么一连串糟心的事儿之后，黑发年轻人只觉得筋疲力尽，甚至来不及对眼下的情况伤感，倒在床上就闷头睡过去。 梦里自然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噩梦。 陆十二梦见自己果然不幸地再一次遇见了沙迦耶，而这一次男人也按照他所说的那样没有“放过他”，他将他扑倒在地直接吃干抹净，梦中陆十二以第三视角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沙迦耶开膛破肚，兽化的沙迦耶身上那银色的皮毛都被他的血沾染成了另外一种颜色，巨大的野兽将他的胸膛剖开将他的心脏叨了出来，在嘴巴里咀嚼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鲜血顺着它的牙缝间飞溅出来，看得人心惊胆战。 正当陆十二活生生快被这一幕吓得尿床时，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将他惊醒——当JAY推门走进来，便看见猛地从床上面一跃而起的黑发年轻人，看着他面色苍白得像鬼抱着枕头双眼发直的模样，JAY有些惨不忍睹地摇了摇头：“我都听沙巴克大爷说了，距离你和财哥分手只不过刚刚过了一个小时，你就是这样一副丢了魂整个人完全没有了安全感的模样，你准备怎么应付接下来漫长的一生？” “……” “晚餐准备好了，”见坐在床上的人完全没有反应继续发呆，JAY皱起眉说，“财哥还没走，不过我听他用通讯录通知人来接他了，可能接他的人晚餐之后才到——你要不要下来跟他来一场散伙饭？” 听见了“散伙饭”这个关键字，陆十二扭过头，满脸麻木地看了JAY一眼。 “我听说是你主动提出分手的，”JAY说，“为什么反倒是你自己一副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模样？” “……” JAY的话真是刀刀正中红心地捅在心眼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那种。 陆十二觉得自己蛋疼得快蛋碎了。 …… 晚餐过后，屋子外面便来了一辆车，沙迦耶听见了那车子发动机的声音，放下手中的餐具，用漫不经心像是看陌生人的目光扫了一眼坐在他对方的黑发年轻人，当明显地感觉到后者捏着餐具的手微微一僵时，他冷笑了一声，站起身往外走。 沙迦耶前脚刚出门，陆十二就推开了放在自己面前压根就没吃下几口的食物，含糊地跟JAY说了声“我去休息”就匆匆上了楼——陆十二房间的窗户正对着大门口，回到屋子，他做贼似的小心翼翼掀开了窗帘的一角往下看，原本他以为楼下停着的是军部派过来接沙迦耶的车，但是他找了一圈似乎也没找到军部的标志，然后驾驶座那边的门打开了，从车里跳下来的居然是奥斯元帅的幻兽K。 K觉醒之后，一直充当着奥斯元帅秘书官的角色……听沙巴克大爷说，以前在瓦特伦的时候，他也是负责照顾沙迦耶的饮食起居——“没想到这家伙当保姆当上了瘾，说起来这年头连保姆都能重新觉醒可见其实觉醒门槛有多低”——以上，这是沙巴克大爷的原话。 陆十二的听力不错，站在二楼的窗户边，他清楚地听见K好奇地问沙迦耶“怎么突然决定到军部去住下”“是不是跟您的职人发生了什么矛盾”“这种时候对外形象很重要陛下要三思而后行”，几秒后，陆十二都没有听见回答，正当他将耳朵贴在窗户上以为自己是不是听漏时，这才听见沙迦耶语气恶劣地问了句：“说够了没有？” K闭上了嘴。 世界重归于宁静。 沙迦耶一走，沙巴克大爷自然也会跟着离开，家里忽然少了两个存在感这么强的人，说实在的…… 陆十二：“忽然觉得家里宽敞了许多。” JAY：“不要嘴硬。” 陆十二：“……” …… 沙迦耶离开之后，陆十二就再也没有了关于他的音讯——准确地来说其实是有的，只不过陆十二从知道金发男人早上穿的什么颜色的内裤出门这种程度到了只能在电视里或者是报纸上听到他的消息，走在街道上或者坐在餐厅里，听到擦肩而过的或者隔壁桌的人在讨论有关于沙迦耶的事情，他也是下意识地因为对某个名字进行条件反射而转过头去，当行人向他投来奇怪的目光满脸写着“这人是不是有病”时，他再将自己的目光收回去。 在这些旁人看来，他和他们一样，“沙迦耶”这个名字对于他们来说是太遥远的事情，更像是一个形象或者是象征，而不是具体的某一个拥抱起来会觉得温暖的胸膛。 曾经陆十二会在各种网站上看见各类不靠谱人士八卦沙迦耶的花边新闻，那时候他都把这些当做笑话看，但是现在再看见的时候，他只是戳进去，从头到尾地浏览了一遍，然后默默地夹杂在各种质疑的回复中，留下一句再平常不过的“真的假的？楼主确定么？根据我知道的消息好像不是你说的那样啊”，发送之后，忽然觉得十分无趣，于是不管爆料楼主再进行的激烈反驳，之后退出帖子，关上平板光脑。 这样的日子大约是持续了半个月左右。 直到某一天夜里，午夜梦回之间，黑发年轻人从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惊醒，当胸口的憋闷和酸痛顺着四肢无限蔓延，黑夜的寂静，只能听闻窗外飘落的雪花打在窗户上发出的“啪嗒啪嗒”轻响——坐在床上的黑发年轻人将被子稍稍拉高了些，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见并排着自己的那个枕头上，没有被睡过的痕迹，他眨了眨眼睛，居然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摸，然而手指尖触碰到的，自然也是一片冰凉。 怔愣之间，陆十二终于醒悟过来，对于沙迦耶，他再也不会比卖报纸的报刊亭老板知道得更多。 当两个原本就不属于一个世界的人断掉了最后一点联系之后，现实就将他们彻彻底底地分开来。 在这么一个看似无比寻常的夜里，陆十二忽然就接受了自己从迥然一身地来到这个世界，拥有了伴侣，如今又重归于独自一人的现状——奇怪的是，明明是他提出来的分开，然而如今看来，反应迟钝老半天才回过神来面对这个现实的人反而是他，果然是NO ZUO NO DIE。 陆十二拉高了被子重新睡下去，发现因为他起身时间过久，被子里那点暖气已经散去得差不多了，他哆嗦了一下蠕动着将被子压好，然后告诉自己没关系，被子冷了，再捂热就行了，不管是冷是温暖是一夜噩梦缠身还是整夜安眠，明天早上的太阳都会照常升起，到时候，再纠结这些东西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没关系，反正都过去了。” 黑发年轻人自言自语地嘟囔着，重新闭上了眼睛——而奇怪的是，接下来的后半夜他居然再也没有做过奇怪的梦——他终于获得了连续长达十几天之后的第一次安眠，而且是一觉睡到大中午，第二天，连去幻兽回收站的工作都耽误了…… 睁开眼的时候，床头的电子表指向十点。 这对于向来起得比鸡还早被JAY嘲讽是“老年人作息”的黑发年轻人愣了愣，他先是满脑子“糟糕了迟到了”，后来又迟钝地反应过来现在他已经算是幻兽回收站的小半个“老板”，而且平常各种事情亲力亲为深受员工欢迎，所以就算某一天不去也不会有人说他…… 这么想着，他稍稍放宽了心，吭吭哧哧地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自己脑子昏昏沉沉的——好久没睡个安稳觉，难得地睡了一次结果还反应不良…… 陆十二不由得自行吐槽自己是有多犯贱，冲进浴室里洗漱，出来以后换上洗干净的棉袄，期间余光不经意地从那与被他睡得乱七八糟的床上形成了鲜明对比的另外一边扫过，目光淡定地在那安安静静摆在那里，没有一丝丝皱褶的枕头上扫过，陆十二却没有将那个枕头收起来。 其实摆在那里也没有关系的。 收起来这种事情反而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换好了衣服，陆十二下楼，一眼就看见JAY和A仔B仔C仔正围绕在餐桌边，复古的壁炉在他们身后燃烧着，里面的干柴火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炸裂声……虽然知道幻兽不怕冷但是JAY还是神经质地在大下雪天将所有的幻兽除了阿D之外都拐进了屋子里，这会儿B仔正趴在JAY的膝盖上舒服地打着呼噜，A仔正仰着脑袋双眼发光地看着JAY盘子里的烤牛排，C仔踩在椅子上，正伸长了脖子去啄桌子上放的飞行系幻兽专用压缩干粮。 厨房里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陆十二的眼皮跳了跳，随即定眼一看，发现走出来的人是沙巴克大爷。 他抬起头，跟陆十二对视上，随即皱皱眉，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陆十二并不惊讶——因为虽然沙巴克大爷跟着沙迦耶搬出了，但是偶尔还是会回来过夜，最开始他还奇怪这是做什么，但是沙巴克大爷却理直气壮地回答了他：“出于雄性的需求。” 陆十二瞬间懂了，并觉得这两人真是光明正大得没羞没臊。 这会儿，JAY似乎也听见了陆十二的脚步声，割下一块牛排递给A仔，头也不抬地说：“你今天怎么起那么晚？我等了半天没见你下来只好自己动手把肉烤了下当早餐——这个时候才吃早餐我也是觉得心酸得很……说起来今天还真是冷啊，往年这个时候已经不用穿棉衣了的，早上新闻联播里却说过几天还有一股强大的冷空气即将登陆，这个冬天还能不能过去了？” 陆十二听着队友前言不搭后语完全是想到什么就抱怨什么的碎碎念，拉开餐桌的椅子在JAY对面坐下来，看着沙巴克大爷盯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从盘子里替自己弄了一块牛肉放到餐盘里，顺口说：“午餐晚餐你也自己解决，我下午还要去幻兽回收站……” 话语刚落，不管是JAY、沙巴克大爷还是陆十二自己，桌子边上的人都是一愣。 JAY抬起头来，正想问陆十二那破嗓子是怎么回事，随即便一眼看见黑发年轻人眼角、面颊、耳根都是一片淡淡的红晕，隔着桌子他伸出手，摸了摸陆十二的额间，然后猛地缩回去：“哇，好烫！” 陆十二总算是明白了今早起来的时候干嘛觉得脑袋那么沉。 原来是感冒了。 ……大概是因为昨晚他坐在床上思考人生那会儿的时间有点长，所以一不小心感染了风寒。 陆十二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沙巴克大爷那边，发现他的眉毛皱的更紧了些，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他。 “应该有三十八九度了啊，”JAY皱起眉说，“今天就不要去幻兽回收站了，少去一天不会死的——” 陆十二吸了吸鼻子，摆摆手说：“没事，我昨天还有留下一半的事儿没处理完，一会路上我顺便去药房里买点药吃掉就行了。” 陆十二一边说着，一边匆匆地吃完盘子里的食物——大概是因为感冒，他觉得没什么胃口味觉也不是很敏感，只是吃掉了足够充饥的食物后就抓了一瓶营养剂不顾JAY的阻拦出了门，在磁悬浮轻轨的车站附近的药房里买到了感冒药和温度抑制剂，在车上的时候匆匆忙忙地将药吃了，抑制剂则揣在口袋里。 最近幻兽回收站的领养业务做得不错。 今天幻兽回收站有一批比较幼年的幻兽会跟新主人进行交接，一般这种幼年幻兽因为体格问题，所以对主人选拔都会比较严格，从家境到社会贡献值等资料都是陆十二亲自选出来的，而交接这些幻兽的时候，陆十二也会在场进行监督——这算是对这些幻兽的主人进行最后的一次短暂接触的测试。 当到了幻兽回收站，黑发年轻人并没有急着到幻兽集中区去——因为那里有时候会有体弱多病的幻兽在，他带着人类身上的病菌去，搞不好会传染它们就麻烦了，在周围外面转了一圈，跟今天当值的工作人员打了招呼，陆十二转身回到了之前幻兽回收站给他准备的那个小小的办公室里，办公室里有暖气，他松了一口气脱下了厚重的棉大衣，只觉得浑身酸痛，鼻息之间呼出的气息都是灼热的，陆十二开始后悔今天应该听JAY的话呆在家里。 领养工作延后一天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不过当时想着大概那些幻兽一刻也不想多呆在这种地方，所以顶着一口气就跑了过来。 坐在办公室后，陆十二默默地关上了门，而后绕到桌子后面从棉衣口袋里将温度抑制剂掏出来，解开了衬衫上面两颗扣子拉开，大片的白皙皮肤露出，虽然办公室里有暖气，黑发年轻人还是哆嗦了下，他抓起桌面上的抑制剂，正准备速战速决随便在身上找个地方扎进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了。 夹杂着一股走廊外面的冷风吹进来。 陆十二微微一愣，正准备给自己扎针的手一顿。 而此时，刚从外面推门进来的人也是为眼前所看见的愣住——沉着的目光飞快地在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黑发年轻人敞开的衬衫下暴露出的大片白皙肌肤上一扫而过，在看见了上面因为温度而沾染上的淡淡红晕时，他眼中了然。 很快地收回了目光，男人走进屋子关上门，来到陆十二跟前，压低了声音说：“温度抑制剂必须注射在手臂肌肉上才能发挥效果，你这样直接注射在锁骨附近，会药物过敏的。” 陆十二：“……” 还有这种事？ 没等他反应过来，原本隔着一张办公桌站在他对面的巫羽已经绕了过来，二话不说接过了他手中的抑制剂，伸出手将陆十二左边的衬衫往下拉了拉——期间那沾染着外面的冰冷温度还有些粗糙的手不经意地从陆十二的皮肤上滑过，感冒期间身上随便碰一碰都觉得疼痛，陆十二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缩。 却被立刻摁住。 抬起头，对视上对方沉静的瞳眸，男人嗓音低沉：“别乱动。” 陆十二“喔”了一声，稍稍抬高了胳膊，让巫羽将那抑制剂注射进自己的身体——男人动作娴熟地将注射动作完成，顺手将用过的抑制剂扔进垃圾桶里，陆十二拉起衣服看着他的动作，歪歪脑袋笑道：“手法很熟练的，经常生病呀？” “回收站的动物经常生病。”巫羽面无表情地说，“都是我来处理的。” 陆十二扣扣子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了巫羽一眼，后者脸上一顿，随即目光柔和下来，露出个似有似无地笑意：“开玩笑的。” “……” 长得就是一张正经脸，就不要随便学人家开玩笑了啊。 陆十二囧着脸问：“有什么事吗？” “那批领养幼年幻兽的人已经到了，现在就在会客室等着你，有几个人我觉得你要看一下重新决定才好。” 巫羽一边说着，一边顺手将陆十二挂在衣架上的棉衣取下递给他，陆十二接过来，扫了一眼巫羽，见后者一脸自然，就点了点头：“好，去看看吧。” 第121章 陆十二语落，见巫羽准备转身往外走，于是又补充道：“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巫羽闻言，从头到尾将陆十二看了一遍，那双绿色的瞳眸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芒，正当黑发年轻人因为他的目光而开始感觉到一丝丝不安，却没想到他只是淡淡地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我跟你一起去，今天有几名领养人看上去好像有些不妥，你一个人不一定应付得来的。” 陆十二眨眨眼。 巫羽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笑道：“你不会是不想跟我待在一起吧？” 其实对于陆十二和巫羽的关系，问出这样的问题着实有些奇怪了——然而这会儿黑发年轻人却像是一下子被说中了似的，那原本就染着一层淡淡红晕的颈脖处变得更红了些，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吭吭哧哧半天最终无比违心地挤出一句：“怎么会，你人很好的。” 巫羽莞尔，随即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转身走出了陆十二的办公室。 陆十二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楞，好半天才想起来匆忙跟上。 男人的背影高大挺拔，身上的西装是量身定做的高级料子将他的身形更完美地展现出来，和陆十二他们这种平民穿的超市货自然是不能比的——这会儿他步伐沉稳，举止优雅如常，就好像这些天发生的那些个糟心事对于他来说其实并非没有任何影响一样。 ……外面都在传闻，现在巫家穷得就只剩下钱了。 想到这里，陆十二忽然觉得有些冷，他裹紧身上的棉衣再抬头看向走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男人的背影时，未免感到有些尴尬——他一直以来都算是下意识地避开巫羽，以前是因为沙迦耶听见这个名字就一副消化不良的模样摆臭脸；现在是因为巫家先后损失掉拥有的两只觉醒幻兽，多多少少都跟他有些关系…… 朝云是因为沙迦耶不肯宣布自己的存在，被活生生气跑的。 羽更是……直接被沙迦耶在胸口上捅了个对穿，血流成河，当场毙命。 而陆十二是沙迦耶的职人，所以虽然巫羽那边什么都没有说，不过他还是觉得非常不好意思，所以最近一直鸵鸟着能不见面就不见面，却没想到今天因为其他的员工走不开，巫羽亲自作个跑腿传信的送上门来，他这是躲都躲不开。 此时此刻，没有人说话，耳边只能听见他和巫羽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轻响，陆十二皱着眉，在心里低低诅咒了一声，他下意识地加快地步伐想要快点到领养中心去，等到人多了他至少可以不用那么尴尬……正埋头赶路呢，当他从后面赶上来，就要跟巫羽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突然听见身边的人冷不丁地说了句：“生病了其实可以请假的，领养工作延后几天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最近回收站的领养行情不错，排队都排到很后面预约了，不像是以前那样有一个领养的人就要求着他们生怕他们跑掉……” 陆十二低着头，含糊地“喔喔”几声，点点头想了想又说：“我没多大关系，已经吃过药了，打了针一会儿退烧就没事了的。” 巫羽转过头，笑着看了他一眼：“还是要注意身体，你是幻兽回收站的大功臣，病倒了我要被其他员工唾骂的。” 陆十二又老老实实“喔”了一声，心想奇怪了我病倒了关你屁事，幻兽回收站的股东多了去啦，那些人吃饱了撑着只骂你一个啊？……想一想又觉得人家只是好心，自己这样腹诽也不太合适，于是皱起眉抬起手揉了揉酸胀的鼻梁之间，发现未来的药因为比较注意不使用抗生素或者激素，所以见效很慢，其实他吃了药和没吃完全没有多大区别，鼻子还是塞塞的，呼出的气息也很热。 陆十二头晕脑胀的，从他的办公室通往领养中心是要经过大厅，当时看见大厅里难得热闹似乎很多人聚集在那里，本着八卦的心态，他随手拽住一个工作人员问：“闹什么呢？” 那工作人员原本一脸不耐烦，转头一看发现抓住他的是陆十二，脸上的表情瞬间柔和了不少，客气地说：“陆先生今早没有来大概不知道，上头发了通知说今天格里芬尔先生会到幻兽回收站来开个会议……” 陆十二先是淡定地“喔”了声，然后用了大约五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格里芬尔先生”是哪位。 于是他就淡定不能了。 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此：当你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新生活，一切都重归于平静的时候，那个人的名字偏偏要同你作对一般冷不丁地就从第二人的口中传递到你的耳朵里，紧接着，对此毫无防备的你不幸地发现，你的心脏还是会因为听见他的名字，而立刻活泼地跳动起来。 “他……怎么会来的？”陆十二眨眨眼，一不小心又想起了之前男人冷着脸跟他说“我没那么闲跑到幻兽回收站”去时的臭脸……有些心思活络。 这一次，回答陆十二的却不是那个工作人员，而是站在他身边的巫羽，只听见男人不急不慢道：“这事情一周前就订下了，这次会议主要有关于幻兽回收站的重建工作，之前因为羽的事，B区有一部分重新受损，格里芬尔先生对此感到有些抱歉，所以主动提出捐赠一笔金币支持重建——你不知道？我以为他会告诉你。” 工作人员欢快点头，陆十二茫然地看了巫羽一眼，感觉那活蹦乱跳的心恢复了正常。 而此时，他听见大厅外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定眼一看，越过人群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门外……陆十二收回目光，抬起手，显得有些不太自然地整理下额前的碎发笑了笑道：“哦，一周前就订下了啊，那个，他没说的。” 巫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这个时候，黑发年轻人已经木着脸，脚下往幻兽领养中心的方向走去。 …… 一路上陆十二觉得自己的病情不仅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他今天真的不应该来幻兽回收站的……这会儿的功夫，大概他艰难呼吸的声音有些大，当他们接近领养中心时，巫羽那绿色的瞳眸微微转动，目光轻描淡写地从黑发年轻人那发红的眼角处扫过，挑挑眉沉声道：“你真的没事？不要逞强。” 陆十二摇摇头，伸出手推开面前的那推拉门：“没事，赶紧安排完这一批幼年幻兽我就回家休息。” “好，”巫羽点点头，随即自然而然地说，“一会你等我下，我让人送你。” 陆十二推门的动作一顿，转过头下意识就想说“不用了谢谢”，又转念一想年关检疫站比较严格，有时候会在磁悬浮轻轨的车站设置检测关卡，他这样发热感冒的贸然跑去难免会被拦下来问东问西，于是又临时改了念头，点点头压低声音说：“那麻烦你了。” 两人并肩推开门走进去。 今天来领养中心准备领养的人一共有十五个人，因为幼年幻兽比较体弱，所以对主人能够提供的饲养环境还是有一些要求，陆十二将申请领养人中家里情况稍好一些的挑选出来，家里有小孩的淘汰，家里已经有了幻兽的也淘汰，有嫌疑从事幻兽倒手买卖相关行业的也淘汰，剩下的就是这么十五个人。 今天邀请他们来，表面上说是办理幻兽领养手续，其实也是面对面地堆他们进行最后一次面试——陆十二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扑鼻而来的烟草味就让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定眼一看才发现大部分的领养人都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几名女性很快就熟悉起来在角落里低声聊天，听见陆十二推开门，都是微微一愣后转过头对他礼貌的微笑，看上去很有教养的样子…… 反倒是大概三名男性领养人，无视禁烟的标志，缩在角落里吞云吐雾，其中一个的脚还不规矩地搭在了茶几上，工作人员给他们倒得茶也被踢得洒出来落在桌面上。 陆十二转过头去看巫羽，巫羽平静地回视他。 两人几乎就在这对视的一瞬就搞明白巫羽口中所说的“有几个人”不那么妥当说的是哪几个人。 陆十二先是对工作人员使了个眼神，让他先将那几名年轻的女性领到后面去办理领养手续，自己则搬了张椅子来，坐在那几名正吞云吐雾的人对面——经过陆十二身后工作人员的介绍，那些人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推门进来的这个不起眼的黑发年轻人就是幻兽回收站的负责人，纷纷赶紧坐直了，还掐掉了手中的烟头。 陆十二笑了笑，接过工作人员的那些资料，随手翻了翻，然后跟他们一一核对了下姓名——其实这没有必要，因为对这件事情比较上心，所以打从他看见这些人的第一时间，就能将他们的脸和名字对上号了，他先是假装淡定地问了这些人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基本都是那个之前将脚搭在茶几上的人在回答他。 陆十二：“现在外界对幻兽的评价褒贬不一，请问您是怎么看的？” 领养人：“无所谓，一只小小的幻兽还能翻天？把它从幻兽回收站拯救出去，给它吃喝睡的话，应该就感激不尽了使劲帮我赚钱了，怎么会害人的？不会不会的。” 陆十二：“请问您收养幻兽的目的？” 领养人：“成为幻兽职人——现在光有钱是不行的，家里没一两只幻兽，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上流社会人士。” 陆十二：“然后呢？” 领养人：“就可以赚更多的钱。” 陆十二：“……” 还真是三句话离不开钱。 也是很直白的。 陆十二点点头，决定自己也直白一点，于是淡定地说：“不好意思，我觉得您似乎并不合适领养幻兽。” 陆十二没想到的是，他话语刚落，这位很直白的幻兽职人就不淡定了，他就像是炸了毛似的跳起来，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指着坐在椅子上的黑发年轻人骂到：“你他妈是不是耍我？大老远地开车到你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现在告诉我我不适合领养幻兽，早他妈食屎去了啊？！！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说不行就不行——不就是个小小的工作人员，老子告诉你，老子今天弄不到一只幻兽，你他妈也别想踏出这个门！” 那人噼里啪啦骂了一大串，像是轰炸机似的在陆十二耳边嗡嗡嗡，他本来就觉得头晕脑胀，再加上整个领养中心都是那股呛鼻的烟草味，这会儿他心情也算不上多好，于是站起来，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那激动得脸红脖子粗的人看了一会儿，片刻之后冷笑道：“那么有本事，你倒是试试？” 那人果然就试试给他看了。 在那些同样被拒绝了领养的人有意无意的帮助下，只见他一下子就挣脱了幻兽回收站工作人员的小胳膊小腿，猛地一跃上茶几就往陆十二这边扑过来，混乱之间，陆十二只感觉到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巫羽拉了他一把，将他护在身后，抬起手挡去了那人不知道从哪里抓起来甩过来的板凳—— 哐的一声巨响。 近在咫尺的距离，陆十二听见一声骨骼碎裂发出的“咔擦”声响，他瞳孔微微缩聚，见那疯了似的领养人重新举起了椅子，正想将挡在自己面前巫羽推开，就在这个时候，幻兽领养中心的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了！ 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后，笔挺的西装，淡金色的头发用绸带在脑袋后面扎成一个小尾巴，男人一只手懒洋洋地插在口袋中，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慵懒散漫：“这里是在闹什么？” 开口说话时，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原本混乱的领养中心因为他的出现一下子安静下来——正举着椅子正准备来第二下的那个领养人一愣，凶神恶煞地转过头去正准备狂骂，当他看清楚站在门口的男人的脸时，瞬间偃旗息鼓——别的人不认识，但是经常在电视上出现的那个瓦特伦星球最高皇权者的脸，他还是认识的。 他放下了椅子，气呼呼地指着被巫羽摁在自己身后的黑发年轻人，气呼呼地说：“格里芬尔先生，您也是讲道理的人，您也来评评理嘛——这个小瘪三骗我大老远地跑来这里领养幻兽，我满心欢喜，连幻兽职人公会的人都联系好的，他又告诉我不能领养，你说说这个小瘪三是不是在耍人的！” 这领养人语落，随即发现领养中心的各个工作人员都是一脸风中凌乱地看着他。 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他有些心虚地吼了声“看什么看”，然后转过头，看向站在门口的金发男人，只见此时此刻后者脸上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眼神，漂亮的金色瞳眸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在那个躲躲藏藏的身影上一扫而过，当看见护在他前面的巫羽时，那瞳眸黯了黯，但是很快地就恢复了正常的神态。 他微笑地看着这名气呼呼的领养人说：“不好意思，这位先生，你说的这个‘小瘪三’，好像是我的职人。” 第122章 沙迦耶话语刚落，整个领养中心的工作人员又将幸灾乐祸的眼神投向了那个捣乱的领养人——后者果然不负重望地呆愣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看看陆十二又看看沙迦耶，唇角抽搐着半天哼不出声音来，老半天之后，才重复地魔怔似的嘟囔着“怎么可能”。 工作人员们无一不觉得相当痛快，在他们的眼里，陆先生可是大大的好人。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这会儿他们眼中“大大的好人”正心惊胆战地担心自己会不会在下一秒就被开膛破肚…… 此时此刻，躲在巫羽身后，陆十二想绕出来看看挡在自己前面的巫羽受伤情况，又想到之前沙迦耶搁下的那句“下次再见到你，我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你”的狠话，犹豫了半天这只是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前面巫羽的袖子试图让他主动转过身让他询问伤势——后者自然没有理会他，陆十二皱起眉急得满头是汗，殊不知他这会儿各种小动作已经落入了站在门口的金发男人眼中。 沙迦耶已经飞快地瞥了巫羽一眼，那一眼大概只有他们两人之间才知道其中到底饱含了多少警告的成分。 巫羽微微一愣，随即回之一个淡定的微笑。 众目睽睽之下，沙迦耶已经在一屋子人眼皮子底下来到了陆十二的面前，长臂一伸将他从“别的野男人”身后拎出来，后者显得茫然地抬起头，在对视上那双沉静淡漠的金色瞳眸时，瞳孔微微缩聚，两人之间沉默片刻，陆十二嘟囔着说：“这不算我在你面前晃啊，是你自己送上——” 沙迦耶扫了黑发年轻人一眼，淡淡道：“闭嘴。” 陆十二配合地闭上了嘴。 当男人再迈进一步，身上那熟悉的气息逼近他将他笼罩的时候，随即他发现自己几乎就要窒息了，脑袋那昏昏沉沉的情况变得更加严重——非常奇怪，他明明鼻塞得要命，却偏偏能闻到，沙迦耶身上还是传来的是他们家里浴室用的那种牌子的香皂同样的味道。 沙迦耶从头到尾将陆十二检查了一遍，确认他没有受什么皮外伤才放开他——当后者立刻如负重释一般往后缩，他也没有表现出恼火，只是将淡然的目光停留在了他因为发热而有些泛红的面颊以及眼角处，顿了顿后压低声音问：“病了？” 陆十二从鼻腔里“唔”了一声。 沙迦耶微微垂下眼：“病了就在家里休息，没必要勉强自己，幻兽回收站又不是少了你就不能开张做生意。” 语气虽然是关心的，但是实际上却是相当冷漠客套的那种——同样的话，换了任何一个陌生人或者上级来对陆十二说，听上去都没有什么违和感的那种……陆十二心中沉静，也说不上来这会儿他是什么感觉，就是笑了笑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他感觉到男人的目光已经从他身上挪开，转身看向那个还愣在原地瞪着他和陆十二的捣乱的领养人，男人又再次挂上了那招牌的微笑，伸出手将他那还高举在手中的椅子轻轻剥开—— 当那椅子“哐”地一声掉地，巨响似乎将那领养人惊醒，他哆嗦了一下猛地对视上了面前高大的男人的双眸，那笑意并未达到眼底，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遍体生寒的冰冷—— “你应该庆幸我的职人没有受伤，人类脆弱，随随便便都会磕碰出血呢。”沙迦耶淡淡道，“毕竟，我猜想那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言罢，男人便头也不回地带着一群人离开了领养中心。 当那群簇拥着沙迦耶的人离开，人满为患的领养中心忽然空了下来——那名已经被吓傻了的领养人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原地，空气之间浮动着一股难闻的骚臭味，众人低头一看，这才发现那人裤裆部位一片深色，居然是活生生地被吓尿了裤子。 陆十二皱起眉，强忍下胸腔之下狂乱跳动的心跳，用冷静的声音指挥工作人员将这些人轰出去——领养中心的工作人员这才如从梦中惊醒，乱糟糟地动了起来，期间陆十二则顾不得许多，抓着巫羽缩到角落里坐下，小心翼翼地替他将西装外套脱下，捞起衬衫的袖子，只见其手肘处一片淤青红肿，惨不忍睹。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见巫羽的手居然严重成这样，陆十二被吓了一跳：“要不要去医院的？” 巫羽转过头，像是那胳膊不是他似的似笑非笑地瞥了黑发年轻人一眼，良久，当把后者看得浑身不自在了，他才不急不慢地说：“要。疼得很，可能有骨裂。” 话语刚落，立刻就看见面前的黑发年轻人低头去看他的手——在看见浮在皮肤下星星点点的淤血点看上去应该是皮下血管破裂，骨裂导致内出血的痕迹后，他露出了愧疚的表情：“不好意思，巫先生，我之前不应该这么激进地与那个流氓辩驳的，我也没想到他真的敢——” “我要是没帮你挡住的话，等你的幻兽来救驾，那椅子已经把你砸得头破血流了。”巫羽盯着陆十二放在自己受伤出小心翼翼捧着的那双手，垂着眼看似无意地说了句——随即，当他嫌弃眼皮子时，他满意地看见面前的人脸上有一丝尴尬的情绪迅速地从脸上闪过，他掩饰得很快，但是却还是被巫羽抓到了破绽。 陆十二沉默了一会儿，小心地将巫羽的手放下，又抓起他另外一边没有受伤的手站起来道：“那我送您去医院吧。” 巫羽顺从地站起来，看了眼这会儿扶着自己往外走的陆十二，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他又不是伤着了腿，那里用扶——而此时，似乎后者也反应过来哪里不对，连忙放开了他完好的那边手臂，绕到他受伤的手臂的那一边，小心翼翼地替他开路护驾，似乎生怕有人在走动之间上来撞到他后上的手臂。 巫羽笑了笑。 这时候还没来得及做最后审核的那些领养人只好被通知明天再来，陆十二将巫羽一路护送到大厅，而这个时候，巫羽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走廊，又盯着在前面开路的黑发年轻人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片刻后道：“格里芬尔先生就这样扔下你一个人走了？” 果不其然，走在前面的人脚下一顿，回过头来扫了他一眼后道：“他不是还要开会么，所以大概是去开会了的。” 当陆十二将脑袋摆回去，正视前方的道路时，他理所当然地错过了身后的人那在唇边扩大的笑容。 这时候陆十二口袋里的通讯器震动起来，他拿出来发现是一则简讯——正奇怪JAY有什么事不能直接打电话CALL他，打开来却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上面写道—— 【FROM陌生号码：很能干，分开半个月就找到野男人。】陆十二：“……” 这语气，用脚趾头踩都知道来自哪位大爷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陆十二顺手回复—— 【TO陌生号码：你是不是开会开得很闲？什么野男人，我跟巫先生没什么的。】【FROM陌生号码：是很闲。巫先生？叫得真亲密。】【TO陌生号码：敢不敢更加无理取闹一点，街边的人也叫你“格里芬尔先生”，感情全世界都跟你很亲密？无聊。】【TO陌生号码：对了，这次是你自己送上门来到我面前，不算我去找你，你最好不要借题发挥。】陆十二发过去，等了一会儿，那边才回复过来—— 【FROM陌生号码：你准备纠结这个问题纠结多久？】陆十二翻了个白眼，顺手打了个“一辈子”然后发送过去，然后关机，将通讯器塞进口袋里——而这会儿，他原本还算淡定的步伐已经步步能燃烧出火焰，简直像是哥斯拉要横扫纽约市……他往前走了没多远，正满肚子对沙迦耶的怒火没地方撒，便听见很厚，巫羽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地火上浇油道：“冒昧地问一句，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矛盾了？” “……” 陆十二猛地回过头，看着身后的男人——此时巫羽脸上面无表情，一脸认真，看上去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担忧在里面……陆十二理所当然地将他的担忧理解成了人们都会担忧的哪一种，比如，当沙迦耶和他的职人闹翻，那么会不会对于他帮助人类的立场有所改变？如果是这样，这就糟糕了，所以，哪怕是分开了，陆十二和沙迦耶还是表面上维持着和谐的关系，以免再让拜伦他们有机可乘，放出什么不利于他们这一边的谣言。 没想到，事到如今，却还是被人家一眼看穿。 陆十二有些头疼地将头发揉乱了些，回答道：“不是的，只是吵架而已……不用担心。” 巫羽动了动脑袋，似乎有些好笑地问：“你觉得我在担心什么？” “沙迦耶的立场问题啊之类之类的，”陆十二顺口答道，想了想，又扫了巫羽一眼，“不是这个么？” “嗯，”这一次，巫羽是真的控制不住唇角上扬的弧度了，他似乎有些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就是这个，你说没问题，那就好。” 陆十二也跟着点点头，这个时候他们两人已经来到了幻兽回收站的门外，巫羽的车早就在外面等着了，两人一块儿上了车，陆十二刚刚坐稳，看着巫羽小心翼翼地将受伤的那边手摆好，又顺手将车门拉上，当车子开始发动，车中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气氛未免有些尴尬。 陆十二清了清嗓音，转过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人——非常奇怪，第一眼看见这个人的时候，他总是觉得他有一种生人勿进的气场，以至于他怀疑他就是那个神秘的幻兽“羽”，然而稍稍接触，他却发现其实巫羽人很好很和善，说话也很有礼貌很讲绅士风度。 想到这里，陆十二开始有些不安，憋了半天，盯着男人的完美的侧颜，高挺的鼻尖，想了想说：“巫先生，其实一直想跟你说的——” 巫羽转过头来，看着陆十二，温和地问：“什么？” “朝云和羽那件事，真的很抱歉会变成今天这个局面……”陆十二真诚地道歉道。 他话语落，便看见巫羽脸上的笑容稍稍有所收敛——陆十二不免心下有些紧张，正当他以为巫羽会说出什么让他下不来的台阶的话，而开始后悔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时，却听见巫羽目光闪烁地望着他认真道：“没关系，这不怪你，落得这个下场他们都是周由自取，没有做好准备便贸然行动——” “嗯？”陆十二微微一愣，总觉得这话好像哪里不对。 “总之不要想太多。”巫羽笑着说着，伸出完好的那边手拍了拍陆十二的肩膀，“别放心上，不怪你的。” 听巫羽这么说，陆十二就没再多想，只是松了一口气，而后便有些轻松地看向窗外——这个时候，巫羽不急不慢地掏出通讯器，盯着通讯器看了一会儿后他单手编辑了一个简讯发送了出去，陆十二转过头来，只来得及看见那个简讯已经成功发送出去的画面，而收件人是“阿修罗”——他微微惊讶，没想到，巫羽居然跟弄死巫家幻兽的人还有联系……他还以为他们都要不共戴天了呢。 陆十二有些莫名地挑挑眉，收回目光，顺口问了句：“你手因为我受伤，这些天就在家养伤不要来工作了，你负责的那些琐碎的事情我会尽量帮忙，如果我帮不上的，也会拜托别人帮你解决一下……虽然我没什么股份在幻兽回收站，但是我的话，那些工作人员应该是愿意听的。” 巫羽笑得微微眯起眼：“那就麻烦你了。” 陆十二点点头：“还有没有刚才那么痛？” 巫羽半开玩笑地道：“你来给我吹吹，说不定就没那么痛了。” 陆十二压根没觉得这话什么调戏的话，反倒是也迟钝地跟着笑：“正经点。” 在直男的眼中，这个世界的一切事物都是笔直笔直的。 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弯曲的，那都是突变的异端。 陆十二一路上跟巫羽说话都比较轻松，不一会儿就到了医院的门口，陆十二率先下了车，不顾巫羽阻止忙前忙后像是保姆似的帮他挂号排队顺便缴费——毕竟在他看来，巫羽是因为他受的伤，如果刚才他不伸手替他挡一下，那么现在他真的有可能脑袋开花躺在急救病房里等缝针了。 等处理好了一切，又小心翼翼地将巫羽护送进骨科大夫的诊疗室里，拍片，照激光，做外一些列的事情之后，趁着巫羽在里面让小护士上药做消毒，陆十二凑过去不好意思地问刚才帮他看胳膊的主治大夫：“不好意思，医生，请问一下里面的那个人骨裂严重不严重？会不会影响到以后正常活动？” 陆十二语落，随即便看见正坐在办公桌后埋头写病历的医生抬起头，从眼睛后面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说巫先生吗？他没有骨裂的，只是皮外伤，不碍事，上一点药酒擦一擦就好了的。” “……什么？”陆十二微微瞪大眼，“可是我刚才明明看见他有皮下红点状的出血——” “是你看错了吧？”那个医生笑道，“我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到底是不是骨裂还是皮外伤还是不会判断错的，巫先生的胳膊没有问题，小伙子你就放心好了啊。” 第123章 又来这种事？ 陆十二皱起眉，正准备进一步发问，这个时候他身后的诊疗室的门打开，巫羽和几个脸通红的小护士走了出来，陆十二回过头看着他里三层外三层打着纱布掉在胸前的手臂，愣了愣后说：“怎么包成这样？医生说你的手臂没事的。” “怎么没事？”巫羽看了陆十二一眼，“断了，都说过是骨裂。” 陆十二转过头去看那个老医生——他看见有那么一瞬间似乎那个老医生也想要说什么，但是只见其在对视上他身后的巫羽时目光闪烁了下，下一秒就放下了手中正在写东西的笔，将视线重新转回正一脸探究看着他的黑发年轻人脸上，用缓慢的声音道：“之前那样跟你说，是怕你担心巫先生的情况才骗你，现在看来他似乎并不想隐瞒你，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 陆十二笑了笑点点头，向那个老医生道谢，随即与巫羽并肩走出了医院——这个已经已经快要太阳落山，再绕回幻兽回收站也是多余，巫羽提出送陆十二回家，陆十二没有拒绝，两人坐在车里一时间有些沉默，巫羽转过头来温和地问：“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不说话，是不是不高兴那个医生骗你……” “我只是有些担心，”陆十二转过头，盯着巫羽面无表情地说，“他一把年纪了，再受到催眠术的影响，会不会对他老人家的身体不好？” 陆十二言罢，只见巫羽微微一愣，随即像是反应过来刚才他说了什么似的，笑着说：“催眠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只有小说里才会出现？” “对于人类来说大概是这样，不过，对幻兽来说似乎就不同了？” “怎么？”巫羽的脑袋微微偏转，似乎觉得很有趣似的看着身边的黑发年轻人，“你怀疑我？” “……”陆十二看着他微微勾起的唇角，忽然觉得有些冷，原本放在裤口袋中的双手紧了紧随即放松开来，他伸出手将之前降下来一条缝隙透风的车窗重新升上去，一边通过车窗玻璃的反射看着车内的男人道，“沙迦耶说过，我的体内因为受到了某些力量的影响，所以幻兽接近我多少会有出现一些伤势得到回复的怪事，但是据我所知，这种能力对于人类是没有用的，所以——之前你的伤明明很重，刚才那个医生又说你没事，这很矛盾，巫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是不是可以亲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觉醒幻兽？” 陆十二说话又缓又慢，而且语气温和，完全不让人感觉到冒犯——巫羽觉得听他说话很舒服，只不过听到陆十二说什么“体内因为受到某些力量的影响”时，唇角弧度似乎饶有兴致稍稍扩大了些。 但是过了很久后，陆十二听见他说—— “不是。” 陆十二松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他并不是完全相信巫羽所说的话，但是，经过了伊利亚的事情之后，他真的不希望身边又莫名其妙地冒出个觉醒幻兽这种事情再发生一遍，所以眼下，他发现自己似乎更加希望听到否定的答案…… 虽然不一定是真的。 陆十二正发着愣，这个时候他听见了身后传来沙沙的声音，他转过身去，当看见身后巫羽的动作时，他错愕地惊呼一声：“你做什么？” 陆十二看见巫羽正埋头解开自己手上刚刚包好的绷带，那绷带被一圈圈的取下来，露出了里面的夹板，当巫羽将那夹板拿下来的时候，里面青黄红黑一片，有消毒药水和酒精留下来的颜色，还有红肿破皮——那受伤部位的情况看上去居然比进医院之前更加恐怖，陆十二微微瞪大了眼，大脑都还没来得及开始运转，便看见巫羽指着自己那肌肉分布均匀、此时却有些惨不忍睹的手臂说：“看见了没，没骗你的。” 陆十二额角青筋跳了跳：“……赶紧包上！” 虽然这么说，但是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话语之中的语气听上去明显轻松了不少。 陆十二没想到巫羽是这种性格——简单的来说就是眼睛里容不得一点儿沙子任何事情都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无论是对于别人还是对于自己——这一点，和沙迦耶很不一样，沙迦耶属于那种“我有事瞒着你，但是我不一定会告诉你，你可以随便猜，但是不一定对”，简直折磨死人。 想到这里，陆十二不由得叹了口气：不过，因为那是沙迦耶，他的发财，所以他也没办法。 …… 大概是白天受到了“流氓领养人”的惊吓，也有可能惊吓压根就来源于沙迦耶，和巫羽告别回到家后，陆十二大病一场，发烧高达四十一度，把他的队友吓得半死，连夜将他送进皇家医院——因为走了后门的关系，陆十二得到了一间特殊看护病房，吃了药又打了退烧针，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只能迷迷糊糊地听见病房外有人在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似乎是医生在解释他为什么高烧不退，还说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药物对他的身体起的作用并不太大，所以哪怕是退烧针也见效很慢——陆十二的眼皮子抖了抖，想要告诉那些人真的不好意思他来自五百年前，那是个充满着各种抗生素以及激素的时代，所以…… 五百年后的地球这种温和的药剂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见效慢是必然的。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陆十二发现自己不仅不能起身跟医生说自己的情况，大概是那药或者针里面有安眠的成分，他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沉，紧接着，甚至演变成了屋外的那些人在说什么，他一点都听不见。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鬼压床—— 迷糊之间，陆十二觉得自己感觉到他的病房房间门被推开，从外面走进了一个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感觉到那人并不是医生或者护士，陆十二想要睁开眼睛看看那个人是谁，奈何眼皮子沉重得要命，只是当那人走近，安静地站在他床边看着他时，他忽然隐隐约约地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钻入鼻中。 “哼嗯……” 那人身上的气息让半梦半醒的黑发年轻人微微蹙眉，但是这会儿他整个人都像是彻底陷入了粘稠的泥潭中不能挣扎的人，四肢无力得就像是骨头都被抽掉了似的——他只是感觉，那人站在他的床边看了他一会儿，片刻之后，他低下头，有些粗糙的指尖轻轻地将他额间柔软的黑发撩开没，陆十二感觉到一阵凉凉的风从他额间吹过…… 紧接着，那手指却并没有挪开，就像是着了魔似的，顺着他的额头滑落到他的鼻梁上，鼻尖，唇瓣，那手指似乎饶有兴趣地在他的唇瓣上玩弄了一会儿，正当陆十二因为这奇怪的触感而发出不满的哼哼声时，那手指移开了，还没等他来得及喘一口气，下一秒，他便感觉到冰凉湿滑的东西凑上来，含住了他因为发热有些许干燥的唇瓣。 那湿滑的唾液似乎及时地缓解了陆十二唇瓣因为干裂而隐隐作痛的苦恼。 而且，陆十二隐隐约约感觉到，那人似乎借着两人双唇相互触碰的方式正在将什么甜涩的东西灌入他的口中——陆十二“唔”了声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奈何压在他身上的人却是十分霸道，意识到他的抗拒之中，不仅像是惩罚似的咬了咬他的下唇，甚至还探进一根手指，压住他的舌尖，强迫他将那奇怪的冰凉液体吞入…… 樱桃口味的，有点呛鼻。 像是世界上最难喝的果汁酒。 迷糊之间，陆十二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这个梦境未免也太真实了一些，他明明可以听见JAY在外面咆哮沙巴克“财哥怎么还不来”，但是病房中却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一切显得那么静谧安宁——那人捏着陆十二的下巴，让他张开嘴接受的自己的索取，当陆十二被迫将口中的那点儿液体吞咽下去后，没过一会儿，唇瓣从他的唇边挪开…… 顿了顿后，移动到他的下巴，耳垂，颈脖间…… 陆十二只感觉到那湿漉漉的吻所落下的地方，引起他一阵难以抑制的颤栗。 “唔，呜呜，财哥……” 当仿佛梦呓一般的呻吟含含糊糊地从唇角溢出，陆十二正后悔自己在说什么，却在这个时候，明显地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猛地停下了动作……只不过那大约只是几秒钟的停顿，紧接下来的情况似乎有些失控——那个压在他身上的人似乎有些失控，他的吻变得越来越激烈，如同暴风雨一般席卷而来！ 那拦在陆十二腰间的手臂也跟着收紧，那力道就像是要活生生地将他蹂到自己的身体中似的……陆十二心跳加速，感觉到与自己紧紧贴合的那胸膛之中心脏铿锵有力的跳动。 这梦境，真的太真实了，真实到令人胆战心惊。 那人用修长略有些冰凉的指尖拉开了陆十二的衣领，让他的大片肌肤暴露出来，陆十二奇怪的是，那冰凉的触感居然显得如此真实，而当那吻落在他胸前一边凸起处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那陌生的手从他的病号服衣服下摆处钻入，在他身上肆意游走，陆十二尴尬地发现，他居然有反映了。 ……大冬天的，他居然做春梦了。 作死啊。 陆十二一边挣扎着，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开始试图从梦中醒来——而那压在他身上的似乎也意识到了他的这个意图，正越来越过分越来越放肆的动作也是微微一顿，稍稍抬起身来——而此时，陆十二忽然听见，屋外的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JAY在飞快地说着什么，并似乎开始转动他病房的门把手。 黑发年轻人紧紧闭合的眼睛下，眼珠子颤抖了下。 当JAY推门而入时，陆十二醒了。 他睁开眼，发现汗液已经浸湿了他的病号服，窗外吹入一阵凉风拂过他的面颊，让他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他眨眨眼，看着JAY走进屋子，匆匆地来到那窗帘被吹得翻飞的窗边，一边嘟囔道：“哪个粗心的护士打开了窗户又不关上，我说病人要通风也不是这么通风的好吧？外头这么冷，人都被吹死了……” 他说着，转过身来，于是对视上正躺在床上的陆十二，碎碎念戛然而止，JAY眨眨眼：“感觉怎么样？” 此时沙巴克也推门走了进来，他目光闪烁，看上去甚至不敢对视陆十二的眼睛——这就奇怪了啊，陆十二好奇地扫了他一眼，再开口时，发现自己嗓音沙哑得可怕，他吧唧了下嘴，发现嘴巴里似乎没有什么奇怪的残留樱桃味道，于是皱起眉困惑地看着JAY问：“刚才有没有人来过的？” 此时JAY正给陆十二倒水，闻言，手中动作一顿，转过头来欲言又止的看着陆十二，忽然之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瞪了眼沙巴克大爷。 陆十二觉得JAY好像误会了他的意思…… “等下，”陆十二尴尬地说，“我并不是期待……” “主公今天下午从幻兽回收站回来后，就直接坐上了战舰前往伽马A星，听说那里已经建立了围绕伽马R溶液展开的专门研究站，需要他过去查看一下。”沙巴克大爷看上去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那刺猬头被他抓得刷刷响——陆十二还第一次见他露出这副模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沙巴克大爷顿了顿后，闷闷地说了句，“主公知道你生病的事情了。” “嗯，”陆十二平静地说，“今天下午在幻兽回收站的时候遇到他了。” “喔，这样啊。”沙巴克大爷点点头，“我明天给你拿些瓦特伦的药来吧，那个退烧很管用，今天太匆忙了我都没来得及——” JAY皱眉：“谁要你的狗狗用药，少乱来，滚滚滚。” 沙巴克大爷无奈地闭上嘴，转过头斜睨了JAY一眼——而后者完全不屌他，自顾自地将手放在陆十二的额头上摸了一把，然后缩回了手，面无表情地看着沙巴克大爷说：“陆有钱已经退烧了，去叫医生来。” 沙巴克大爷看上去很想说“你自己去”，但是想了想，还是无奈地站起身，高大的背影看上去十分憋屈地消失在了门后——走的时候，没忘记把门摔得震天响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病房里只剩下JAY和陆十二，JAY调侃了下黑发年轻人“钢筋不坏之身”，居然这么快就退烧反倒是他吓得半死，两人又东扯西扯了些有的没的——全程聊天气氛比较轻松，只不过陆十二能明显地感觉到JAY在回避有关于沙迦耶的任何问题，虽然其实他刚刚明明有听见，JAY在外面冲沙巴克咆哮沙迦耶“不管陆十二死活简直渣翻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梦境的内容。 见陆十二退烧，JAY松了口气干脆在医院附近的酒店里开了个房休息区了，陆十二冲了个澡将身上的汗冲掉，重新躺上病床的时候居然觉得自己的精神不错—— 他知道他梦中梦见的人是谁。 尽管是梦境。 而似乎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提起精神来。 第124章 陆十二退热第二天他觉得精神头不错，当时就想要立刻就出院的，但是介于JAY的强烈反对，他还是勉强同意留院观察了几天——想到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陆十二多多少少还有些抗拒，但是好在，他担心的最终还是没有发生，那晚“鬼压床”的事件没有再重演。 他几乎真的可以肯定那是一场因为过于惦记而诞生的荒谬噩梦。 在医院修养那几天几乎是陆十二近一年来过得最悠闲也是最无聊的几天，每天能做的事情就是读读书看看报纸……他在报纸上看见沙伽耶确确实实人在伽马A星，而且还出了事故，受了伤—— 事故应该是拜伦他们做的，因为伽马A星上还有他们要用的东西，比如伽马元，曾经沙伽耶还是发财的时候说过那是“燃料”，除此之外什么都想不起来，而事实证明他说的也是正确的，伽马元不是什么人类以为的“酶触”，而是瓦特伦战舰的燃料，想要回到瓦特伦，他们需要伽马元，想要赢得战争，他们还需要伽马R。 不过以上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沙伽耶居然受伤了——而且听说他还伤得很重。 “他到底有没有对自己的武器这件事做出一点打算？”坐在病床上，黑发年轻人面无表情地逼问这会儿抱臂坐在他边上的沙巴克大爷，后者点点头，又摇摇头。 “主公说，事情还不到最糟糕的程度，我们也在积极寻找能替代他武器的东西——比如创造一把新武器的可能性。” “他被拜伦在胸前打了个洞，这还不算糟糕哪样算？以前他可是扬言捏死拜伦就像捏死一只蟑螂那么简单……” “……虫子，你是成年人了，应该学会把现实和雄性在情人面前的吹嘘区分开来。” “……”你最好去问问你家主公当年说这话时候脸上的表情有多认真……陆十二抬起手摸了摸鼻尖，“为什么不直接把朝云抢回来？” 沙巴克闻言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子扫了眼黑发年轻人，就好像他刚才说了极为荒唐的话一样：“也不知道是不主公在找武器的消息被军部内部有二心的人传出去了，拜伦他们似乎也认为武器在朝云身上将她看得很死。” “所以我说用‘抢’。” 沙巴克大爷再次沉默，就好像他一想到要对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开启“争抢模式”，整个人都不太舒服似的……陆十二见他再次陷入沉默完全没有要理自己的意思，又问：“有没有办法把我身体里残留的那点武器的力量拿出来？至少让他疗伤……” 这一次沙巴克大爷的反应相比起之前总算是有点剧烈，他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皱着眉看着病床上大病初愈、还有些苍白的黑发年轻人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不行，主公暂时不想见到你。” 陆十二愣住。 JAY抬起手，二话不说给了沙巴克大爷后脑勺一巴掌：“说什么呢你！” 沙巴克大爷无比郁闷地看了眼使劲儿给自己使颜色的JAY：“主公说的，又不是我说的……” JAY一边说着“好了闭嘴你已经死了”一边将沙巴克大爷拖出了病房，当病房中重新安静下来，自家队友以及觉醒幻兽的争吵隐隐约约从病房外的走廊上传来时，陆十二却还保持着上一秒的姿势坐在床上。 良久，他这才如同从梦中刚刚清醒过来一般，双眼有些发直地抬起手揉了揉眉间，试图将沙巴克大爷那一句“他不想见到你”从脑海中驱除。 …… 陆十二出院后就重新投入到了幻兽回收站的工作里，经过了上次“流氓领养人”事件，他和巫羽的关系倒是迅速见好——因为这位巫家继承人看人的眼光似乎意外的还不错，所以陆十二再选领养人时，总会将硬件条件符合的挑选出来，再给巫羽进行第二层筛选。 巫羽一般都没有看走眼过，但凡他和陆十二一起挑选出来的人都顺利地成为幻兽职人并配合地接受幻兽回收站为期三个月一次的固定回访，并且在回访评定中评分都很高。 很快陆十二就和巫羽成为幻兽回收站工作人员眼中的最佳拍档——陆十二意识到自己好像拥有了除却JAY之外的又一个朋友，这几乎是近来发生过的事情当中唯一值得高兴的—— 至于不高兴的事儿，那就多了。 陆十二试过给沙伽耶发简讯问他的情况，可惜简讯发出去基本都是石沉大海没有回应——甚至有一次，那边直接打电话过来反问“你是谁”——是个女人的声音，那之后陆十二便将那个陌生的号码彻底从自己的通讯录删除。 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说分开的人是他，当他在考虑自己要不要后悔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一旦分开了，对方似乎就并不打算留给他后悔的余地。 直到昨天陆十二在新闻联播中又看见了男人，大概是因为大病初愈的关系，男人的脸色不算太好看，但是那苍白却让他甚至比陆十二记忆中更加英俊，他身穿白色西装，头发像是上一次在幻兽回收站时看见他的那样扎成了一个小辫子，优雅又斯文，走到哪儿都是焦点。 新闻的内容是沙伽耶出席了一个宴会，陆十二看见电视里他带着一名女伴，修长的腿白皙的皮肤，很漂亮，长得有点像朝云…… 男人的手放在身穿红色礼服的女人纤细的腰肢间，那效果简直像是好莱坞巨星走红地毯一般，非常上镜。 然后…… 然后陆十二淡定地切换了一个台，开始假装自己很关心东欧大陆强烈谴责西非大陆燃油提价的问题。 陆十二意识到沙伽耶是在前进的，所以他也不能原地踏步。 所以近些日子陆十二一直在留意报纸上城市中心的招租广告，但是无论是转让费还是月租都高得令人咋舌，位置好一些的一楼店铺，光是需要预交的半年租金就足够将陆十二卡上剩下的金币全部花完。 将3000金币交给幻兽回收站入股，之后陆陆续续拿到一些分红，现在陆十二卡上加起来大概有1000枚金币——无论如何，却不够他策划开启一家幻兽美容保养店。 陆十二愁得头发都快掉光了。 犹豫向JAY提出借金币的想法，意料之中的这位“离家出走的皇子殿下”一口答应得很爽快。 最难的难题解决，陆十二开始每天在报纸上勾勾画画起来—— 这一日，他照例是坐在办公桌前整理领养人的资料，下午准备到幻兽C区去将昨天还没做完的幻兽清洁工作做完，此时黑发年轻人看着手边的资料，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集中注意力—— 他心不在焉地计算今天在报纸上看见的一则招租启示，转让费3000金币，月租300金币，首付六个月月租——因为业主发生家变，无心打理，所以着急出租。 那是位于G市市中心一楼的商铺，优点是在一楼，在市中心，而且离家近；缺点是店面不大，环境嘈杂，不过这没有关系，陆十二犹豫的点是，那个地方他在来幻兽回收站之前去看了眼，结果一眼就看见猫腻，那店铺虽然是在大街上，但是因为上方正好是磁悬浮广告屏幕，所以店铺采光很不好。 这就意味着店铺可能会长期处于阴暗潮湿的环境下。 下雨天搞不好更加糟糕。 但是可能正巧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转让费才没有高得令人咋舌——所谓的家变，大概只是个幌子罢了。 先将人骗上门去看了，那店铺位置确实不错，不考虑采光的话，价格已经很合理。 如果看图片，陆十二不保证自己会动心，但是经过亲自踩点后，他却还是有些蠢蠢欲动——有些东西就是这样，想要不想要的，于是难免在心中就老惦记，越惦记越想要，最后便就成了非要不可了。 这会儿正处于“心里老惦记”的阶段。 黑发年轻人一边犹豫到底要不要去联系那个业主，一边将手中那个资料准备放到“不合格”的归类里去，结果纸张还没落下，便被人从后面抽走！ 黑发年轻人愣了愣，皱眉嘟囔着“你干嘛”回过头去，却看见高大的男人站在他的身后，此时正垂着眼仔细阅读那张申请领养人的资料—— “孙先生，在G市有十家连锁店超市，家住‘珈纳庄园’，四十岁，有车，收入稳定，单身，家里有一个十六岁的儿子目前在西欧大陆留学……”巫羽总结了一遍申请表格上的信息，顿了顿后道，“我在珈纳庄园也有一套房子，那是别墅区，每一套房子都有很大的花园甚至配备了幻兽专用活动区，这样的人不直接购买幻兽蛋而是选择领养，压根就是来做慈善的，你干嘛不给人家通过？” “……”陆十二一脸尴尬地将那申请表从巫羽手中抽回来，仔细看了看，然后默默地将表格放到“合格备选人”的第一张，“我看错了。” 巫羽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在黑发年轻人没反应过来前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稍稍抬起来，直视那双黑色的瞳眸无情揭穿道：“真是难得，你居然也会走神。” “……” 陆十二眨了眨眼。 然后意识到现在他们两保持的造型好像不太妙。 他伸出手沉默地将捏在自己下巴的大手不轻不重地拍开，将今天筛选完的那些资料整理好后，剩下的扔在一旁，站起来似乎有些赌气似的说：“今天先这些，剩下的明天再选了。” “今日事，今日毕。” “偶尔也是想要偷懒的……我等下到C区去，你要不要来？” “去的，我得看着你。”巫羽莞尔一笑，看着面前正斜视自己的黑发年轻人道，“免得你一个不小心把无辜的幻兽淹死在消毒剂桶里。” “说什么，”陆十二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 此时两人一块儿收拾了下办工桌，正要并肩走出办公室，陆十二想了想，巫羽眼光不错看事情准，而且怎么说家里也是经商的……那店铺能不能要，问他再合适不过了。 于是在男人伸手要去拉开店铺门时，他又将他叫住，与此同时，一把从抽屉里抽出那张被他叠得整整齐齐，却用各种水彩笔画得五颜六色的报纸。 巫羽先是一愣，随即收回了放在门把上的手，转过身来，隔着办公桌伸头看了眼陆十二平铺在办公桌上的报纸……在看见一大堆夹杂在住房招租中被圈出来的商铺招租广告，他挑挑眉，还没等他来得及问这是做什么，便听见黑发年轻人头也不抬道—— “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那个关于想开幻兽美容保养店的事情么？” “记得。” “我要开了。” “……” 见男人没多大反应，陆十二也没表现出意外的模样，就随手指了指那个让自己老惦记得招租广告，噼里啪啦将那店铺介绍了一遍—— “但是那个招租人不太老实，这店铺采光不好她也没说，我到时候要洗啊冲啊消毒啊，阴冷潮湿的环境不太适合……这样的环境似乎也不太合适我展开幻兽寄养业务，除此之外，一切都是合适的。” 巫羽耐心地听他嘀咕完，将那店铺优点缺点一一道出，等黑发年轻人安静下来，他这才不急不慢地将目光从报纸上收回来：“所以呢？” 陆十二一脸期待：“你觉得我这样说，能不能稍稍砍价的？……它采光是真不好，人家说采光不好的店铺风水也不行，搞不好很难生意兴隆的。” 巫羽：“……为了砍价你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陆十二：“……” 巫羽：“可以的，租吧，这店铺招租人也没骗人，不提采光是因为大概一个月内，那压在上头的磁悬浮广告牌就要拆走了，到时候这个价格就很合理，你晚一步，肯定要抢破脑袋。” “拆广告牌？”陆十二瞪大眼，“真的假的？那我现在拿采光不好去砍价是不是要失败？” “不会失败。”巫羽笑了笑说，“你想砍多少？” “转让费2500金币，月租250金币。” “可以。” “你说可以就可以？” “这店铺是我送给伊利亚的母亲的，现在伊利亚出了事，她不想再在这个城市继续待下去，就把店铺还给我自己准备回隔壁J市去了。”巫羽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上面的电话，“你带了通讯器吗？” 陆十二整个人还处于大脑当机状态，一步一指令傻乎乎地递出自己的通讯器。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巫羽拨通了那个招租广告上留的联系电话。 大概三秒后，巫羽放在口袋中的通讯器疯狂响起。 他将黑发年轻人的通讯器递给他，做了个让他打电话的姿势，在陆十二照做后，他拿出自己的通讯器，摁下接听键，将通讯器放在耳边，一双碧绿的瞳眸却充满了笑意地盯着举着通讯器傻愣在桌子另一边的黑发年轻人，懒洋洋道：“喂？砍价是吧，批准了。” 第125章 隔着通讯器，巫羽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传入耳道的与此同时，陆十二另一边没有接听通讯器的耳朵，也听见同样的声音近在咫尺地响起。 这微妙的双重立体音让黑发年轻人头皮微微发麻，一时间只觉得在那微笑的注视下无比尴尬，他显得有些仓皇无措地将通讯器挂断，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半晌就压低了声音含糊地对办公桌另一边的男人说：“不要开玩笑，幼稚得很。” “没开玩笑。”巫羽也放下通讯器，看着陆十二，目光愉快地从对方那沾染上了一点点好看的红晕的白皙颈部扫过，随即认真地说，“给你砍价，二千五百个金币转让费，每个月二百五个金币，首付六个月租金本来是防止跑单才出现的产物，现在因为是租给熟人，所以可以免掉，你就按时缴每个月租金就可以。” “……” 陆十二闻言，猛地抬起头无比惊喜地看向巫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月后，店面上方广告牌拆除，那时候店铺可能也是正好装修打理完毕准备开业，这样就能以最佳状态开业……没想到巫羽不仅没有因此而拒绝他的讲价，还主动提出免除他一次性缴纳六个月租金的钱！ 五个月，一千二百五十枚金币，这笔省下来的钱对于陆十二来说绝对是一笔可以好好利用的巨额！ 此时此刻，坦然地接受了黑发年轻人的激动目光，巫羽笑着道：“多余的钱用来进货吧，既然要开店，就要有正规的设备，不能像是在幻兽回收站这样随便找个桶装消毒液就解决问题，养得起幻兽的都是有钱人，比较讲究这个，想要好装修配置，也是很贵的——”陆十二动了动唇，一切顺利到让他觉简直觉得有些诡异——好像做梦。 不过，是很好的梦就对了。 他裂开嘴，正想说些什么，这个时候，巫羽今日似乎决定扮演惊喜先生角色，又说：“你知不知道，幻兽调养中心已经重新启动了？我们甚至已经拥有了第一批顾客。” 闻言，黑发年轻人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地微微瞪大了眼——幻兽调养中心就是之前陆十二刚刚拥有发财的时候，在各种地方看见的幻兽回收站打出的广告，在这个地方专门供有先天性不足或者不足以战斗的幻兽进行调养，幻兽职人提供高昂金币给中心工作人员以专业的方式去调整幻兽状态…… 如果调整失败，幻兽职人可以选择放弃幻兽，这样，人工销毁费用也会做出相应折扣。 因为以前这调养中心的成功率一直不太高，刚开始还有幻兽职人还愿意尝试——但是随着其他城市陆续有幻兽回收站借着“调养中心”的名义坑钱的事情不断被曝光，这个新启动的、初衷很有可能不错的计划被彻底搁浅。 没想到，如今G市的幻兽回收站，因为有越来越多的幻兽得到了拯救，连带着，便陆续有人开始带着自己的幻兽前来询问关于“调养中心”的事情。 听说第一次被询问时，提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机构名称，工作员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没想到短短半个月不到的时间，他们就动作很快地成为了整个中古大陆第一家复活了“调养中心”机构的幻兽回收站。 “所以这个月还有一笔分红，大约有八百个金币可以分给你，这笔钱原本应当是下下个月结算，但是如果你急用钱，我可以先借给你，等结算的时候我就直接把你的那份也拿走，你看看这样行不行？”巫羽问陆十二。 简直是个让人说不出半个“不”字的建议。 陆十二连忙点点头：“我给你打个欠条！” “用不着，你好好做这件事就行了，我对你很有信心。” 陆十二闻言，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也只是试试看看能不能行——现代人对于幻兽的卫生处理方面有一些奇怪的误解，而要消除这样的误解其实是很难的……” “但是总是需要有一个人来做这件事。”巫羽不急不慢地打断了陆十二的话，在黑发年轻人抬起头，略微显得有些惊讶地看向他时，他冲他笑了笑，“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这个人是你。” 巫羽言罢，打开了办公室的门，率先走出。 陆十二也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块儿走了出来，只不过现在他脸红脖子粗，总觉得耳根子烧得慌……抬起头看了眼迈着沉稳步伐走在前面的男人，他顿了顿后，稍稍加快步伐来到走在前面的男人的身边，而后歪歪脑袋，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 两人对话之间，正好有两名工作人员带着三四位探头探脑打量着周围的领养人经过，看见陆十二和巫羽远远走来，两名工作人员站定下来，取下了脸上的消毒口罩，微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与此同时，还转过身对那些领养人说，就是眼前的两个人将他们从各种候选人中筛选出来，成为可以与幻兽回收站正式签下领养合同的新主人。 那几个领养人自然是对陆十二他们感激不禁，特别是其中两位女性，盯着巫羽看得双眼简直能放出耀眼光芒。 送走这些人，陆十二停顿了下，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身边比他高出一些的男人微微弯下腰，抓住陆十二的头拧向那些人离开的方向，用非常凑近他耳边的距离小声道：“看那些人了吗？他们就是我认为、我希望你会成功的原因。” 陆十二心中一动。 忽然想起他最初开始无论如何想要接手幻兽回收站股份的原因——虽然表面上他很正义的说是想要帮助幻兽，然而实际上，这里面多多少少还有一些他个人的小心思在，比如，对伽马R溶液推广使用安全性测试，又或者，他发现已经糟糕得没办法再更加糟糕的幻兽回收站，可能是一个他用来改变现代人对于幻兽的误区的很好的入手点。 他可以很轻易就将“幻兽要定期清洗修剪毛发才对它们有好处”这个概念灌输给前来领养的人。 并且在合同上，他也明确规定了这些幻兽多久需要洗澡一次，是否需要修毛，修到什么程度，都规划得清清楚楚——而效果已经逐渐显现，第一批领养人将信将疑地照搬后，虽然做得不好，但是他们的幻兽确确实实比同期别的幻兽职人的幻兽健康许多。 当他们欣喜地跑来跟黑发年轻人反馈时，他却只是微笑着告诉他们，这些只不过跟幻兽需要磨牙是一个道理。 都是对于他们身体的某种最佳调节而已。 “你已经名声在外了，很多人开始支持你对于幻兽清洁方面的观点——虽然还有一些顽固派认为野生幻兽和野兽可以存活，就证明了幻兽不需要进行清洁处理这个观点，但是如果是你站在颠覆传统的前线，或许会比任何人都来得有说服力……” “……” “自从幻兽的外星人身份曝光，掀起弃养幻兽的风潮，愿意来捡便宜的人也不是很多，每天开销很大，直到你送出了第一批因为各种原因被抛弃的幼年幻兽并为他们寻找到主人，你有没有想过，幻兽回收站是在你手上起死回生？” 陆十二当然没有想过。 幻兽回收站从负收入，到现在“调养机构”重新启动，陆续有真正的幻兽职人将自己的幻送过来调整状态并支付金额，让幻兽站有所盈利，陆十二觉得自己有功劳，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功劳会有这么大。 这让他觉得…… 颇有压力。 此时黑发年轻人的目光不期然地与走在最后已经走远了还频频回头往这边看的女性领养人对视上，两人目光相撞，后者瞬间涨红了脸，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包似的立刻转了回去。 陆十二稍稍松了口气，高兴有一个话题可以让他拯救周围那严肃又让人喘不过气的气氛—— 他拧过脑袋，假装一脸轻松的用戏谑的目光看着身边的男人——高大，英俊，多金，投身于幻兽公益事业如此有爱心，之前神神秘秘见过他的人都不多更不要说是所谓的花边新闻，虽然家族最近有了一些动荡，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依然改变不了巫羽就是当代优质钻石王老五的本质。 陆十二笑眯眯地用手去捅了捅身边男人的腰间，调侃道：“先放下谁让幻兽回收站起死回生这个话题不谈，巫先生倒是很受欢迎哈？” 巫羽似乎没想到黑发年轻人忽然提起这个，愣了愣下意识反问：“怎么？” 陆十二笑得微微眯起眼：“单身，多金，脸蛋好，人也温文尔雅，哪有不受被人偷偷喜欢的道理？” “……”巫羽沉默片刻后，忽然笑道，“其中包括你？” 这回轮到陆十二发愣了。 想了想，本来大家都是在开玩笑的，这会儿说“不是”好像头有些不对劲，于是脸上笑容不变，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对啊对啊，我可崇拜你了——” “哦，是吗？” 此时巫羽正准备推开通往室外门，闻言他转过身来，一双碧绿的瞳眸似笑非笑地看着黑发年轻人—— “正好我也蛮喜欢你的，要不要和我交往试试看？” 第126章 陆十二以为自己的耳朵除了毛病。 他瞪着不远处西装笔挺的高大男人，然后发现自己不争气地红了老脸——停顿了下，这才故作镇定地笑了笑道：“好可惜，我要是女人现在肯定已经哭泣着飞奔到你怀里去了。” “现在你也可以试试，我接得住你。” 巫羽稍稍往回走了一步，抬起手扯了扯西装领口将之扯开一些，然后还真的给他做出个张开双臂的姿势。 “……” 陆十二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气氛变化得太快太突然——巫羽跟他示好？怎么可能？怎么会？黑发年轻人甚至来不急做出准备，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想了想，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似的皱起了眉，显得有些严肃道：“巫羽，你不要拿我开玩笑，我要是一不小心当真了岂不是尴尬死？以后连朋友都没得——” 陆十二的话没能说完，因为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看见巫羽的双臂垂落下去，一双漂亮的绿色瞳眸之中闪烁着毫不掩饰失望的情绪。 男人难得露出了和那张严肃的脸完全不搭配的委屈表情——就好像长大版本的雄性伊利亚，他看着黑发年轻人，似乎是很怨念地说：“我没有开玩笑的。” “以前没听说过你喜欢男人。”陆十二歪了歪脑袋，温和地提醒。 “这种事情无所谓的。”巫羽一边说，一边走过来用很轻的力道抓住陆十二的手腕，仿佛牵引似的带着他往门另一边走去，“你如果不想跟我在一起就算了，用不着用这种烂理由来打发人。” 话语说道最后，几乎是愤恨不平的语气。 抬起头看着前面走得有些急的巫羽，总觉得对上的背后仿佛都要随时长出刺来将他戳个对穿，陆十二连忙收回了包含着惊悚的。相当不好意思道：“不是的……我只是有些惊讶……主要是我……唉，所以那个店铺的事情也是因为——” 这一次不是巫羽打断，而是他自己乖乖地停了下来——而此时此刻两人已经到达了幻兽回收站主建筑的大厅门口，巫羽闻言，先是一愣，当陆十二明显地感觉到捏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加大了力道，就在他几乎被捏得有些疼痛是，对方却忽然放开了他。 巫羽盯着黑发年轻人，看上去几乎有些生气地说：“你不要那么气人好不好——在一个小时前我都不知道你在找店面出租的……” 陆十二尴尬得要死——他承认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要知道我好歹也是……算了，我跟你叫什么劲，”巫羽一脸“管你去”的暴躁似的挥了挥手，又转过头来问陆十二，“我准备回家了，你要不要来，顺道送你到我公司去签下店铺租借合同，我还要打电话告诉报纸撤掉招租启事……” “啊？”陆十二抬起头，奇怪地看了巫羽一眼，“不是说好去幻兽C区把昨天那一批幻兽收拾完么……” “不高兴去了。” 巫羽皱起眉，却十分理直气壮的样子——这模样让陆十二看得愣了愣，因为他一不小心就想到了沙迦耶…… 而这个时候，巫羽的车已经开到了他们的面前，陆十二看了看手上的表，时间还早，现在去签合同完了再回来也还是来得及的，所以在巫羽半询问半催促的目光注视下，黑发年轻人还是妥协上了车。 两人在车中坐稳，陆十二正准备随便找个话题挽救一下这注定要尴尬一路的气氛，却在这个时候，偏偏巫羽仿佛哪壶不开提那壶似的转过头，微微蹙眉，似乎还是不太死心地问：“你真的不要考虑一下刚才说的事？” “还是……” 陆十二摇摇头，余光却无意间瞥到巫羽那写满了强烈抗议的脸，脑袋里混沌了下，再一次将面前这张脸和某张陆十二恨不得忘得一干二净可惜就是比每天照镜子看到的自己的脸更加根深蒂固的某张脸重叠起来…… 于是他摇头的动作停了下来。 在他来得及反悔自己说了什么之前，他发现自己已经点点头，中了邪似的说—— “好吧，让我考虑下。” 说完陆十二就后悔了——但是他知道这一次绝对不是巫羽对他进行了催眠还是什么的诡异行为——从头到尾都是因为他自己的大脑犯抽…… 看着巫羽那张瞬间松懈下来并变得愉快不少的英俊侧颜，陆十二忽然觉得自己搞不好也被发财传染了“人渣”这样的绝症。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答应巫羽的。 光一个沙迦耶就已经很让人心累了，他才不会没事找事做再招惹第二个。 …… 车子开出去没多久，在幻兽回收站的大门口便与另外一架挺高调的豪车交错而过，当时陆十二正拧着脑袋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于是他总觉得透过茶色的玻璃窗，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与那辆车里的人对视上了。 虽然压根看不见那个人的脸，但是陆十二却依然能感觉到有些麻酥的感觉顺着他的脊梁骨一路往下…… 他不着痕迹地哆嗦了下，不知道为什么就掏出了自己的通讯器——果然没过多久，通讯器就震动了起来，有简讯传到，而且又是一个陌生号码。 陆十二看了一眼身边的巫羽，后者似乎在闭目养神，于是他打开了简讯，随即发现里面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停车。 陆十二：“……” 停车？ 什么情况？ 他稍稍伸长了脖子有些不安地看了看驾驶座，这时候司机还在认真的开车，巫羽则还是闭着眼，睫毛在他的眼下方投下了一小片阴影，遮盖住了那原本的淡淡青色…… 车内是祥和的静谧。 陆十二总有一种巫羽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的错觉。 于是他有些于心不忍吵醒他，自己捏着通讯器像一尊石化的大佛似的在旁边干瞪眼看着，手掌心都汗湿了却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坐在身边的男人忽然动了动，睫毛轻颤，却没有睁开…… 陆十二稍稍坐直了些，压低了声音让话语仿佛是从他的喉咙深处发出来的：“你醒了？” “你这样‘热情’地盯着我看，让我怎么睡？” 巫羽一边说着，这才一边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大概是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是睡着了，这会儿他的瞳眸是沉沉深绿，如同湖水一般深不见底……虽然说着这样的话，然而陆十二却在这双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抱怨的情绪。 黑发年轻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就在这个时候，他手中的通讯器再一次震动起来，他就好像是手握一枚定时炸弹一般，手忙脚乱地点开简讯，这一次，句子稍稍变长了一些—— 【FROM 未知号码：你准备坐别的雄性的车去哪野？】陆十二脸上迅速升温，飞快地将这条内容可怕的简讯邮件删掉，然而就在他看着“已删除”的字样，甚至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的时候，一拧头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巫羽已经靠了过来，目光也停留在他手上的通讯器上—— 分明就是什么都看到的模样。 陆十二倒吸一口亮起，尴尬得要命，而这个时候却没想到巫羽反而坦然得很，抬起手指了指陆十二手中的通讯器，问：“格里芬尔先生呀？” 陆十二就像一只被戳瘪了的气球，一脸视死如归地点点头。 “他倒是对你看得蛮紧的。” “也不是……” 陆十二紧紧地皱着眉，似乎百思不得其所地想不明白明明之前说自己“没那个闲功夫来幻兽回收站”的人为什么看上去明明很有闲工夫跑来这晃悠，而这个时候，他没注意到巫羽那边的通讯器也是一直在嗡嗡叫个不停，似乎一直有邮件收进来。 巫羽低着头打了几个字，然后就叫司机停车，陆十二好奇地转过头看向他时，不小心正好看见巫羽将“赶过来”三个字发送给了一个没有标记姓名的号码。 也不知道是他在对那个人说，让那个人赶快过来，还是说，他马上会赶到那个人身边去。 陆十二见车停下来，为了不耽误巫羽做事，便低声说了些客道话就要下车——意外的是坐在车上的男人却没有阻止他，只是微笑着看着黑发年轻人打开车门，甚至不忘记体贴地说一句“小心点”。 陆十二一下车，立刻在不远处看见了沙迦耶的车停在那里——距离他发简讯邮件给他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所以不难猜测，大概是沙迦耶注意到陆十二在巫羽车上的第一时间就让司机掉头，一直悄然无声地跟在他们后面。 陆十二将通讯器放好，往沙迦耶的车那边走了两步——就在这时，他又听见身后传来“呯”地车门被关上的声音，回过头一看，居然是巫羽也跟着下了车。 沙迦耶并没有出现。 他的那辆车停在陆十二的不远处老半天，却并没有看见车里的人想要下来的意思，陆十二想起了沙巴克大爷说的“他不想见到你”这种说法，结合之前那让他下车，又让自己的车跟在他们后面的行为…… 陆十二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男人这是想要搞什么鬼—— 他走过去，透过深色的遮阳玻璃隐隐约约能看见沙迦耶确实坐在车里，他犹豫了下，抬起手敲了敲车窗，然而男人听见了“咚咚”的敲车窗声音，却还是毫无反应的坐在位置上。 正当陆十二无比蛋疼时，忽然感觉到口袋里的通讯器震动起来。 他掏出来，看了看—— 【FROM 未知号码：这次是你自己送上门来，想好了就打开车门自己坐进来，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我说过，再见面时，不会放过你。】难得的长句子。 却每一个词都让人心惊胆寒。 黑发年轻人猛地抬起头，在将扣在车窗上的手缩了回来的同时，他意外地发现坐在车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已经转过了头来——车中的金发男人坐姿优雅从容，一双金色的瞳眸透过遮阳玻璃看着车外的黑发年轻人…… 让人能轻而易举地感觉到他眼中的凌厉与冷漠。 陆十二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然而过了几秒，他却还是上前，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想要拉开那车门…… 只不过在他的手碰到车门的一瞬间，那门已经率先被人从里面推开，门打开了一条缝，当那令他熟悉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扑鼻而来，陆十二还没来得及后退，便被车中伸出的那只强而有力的大手一把扣住了手腕，将他拽了进去。 陆十二“哇”了声跌进宽敞的豪车后座，车门还没关起，他的鼻尖撞到了男人肩膀上冰冷坚硬的徽章，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在下一秒便被狠狠地咬住的唇瓣上传来的疼痛吸引去了注意力！ 当那熟悉的触犯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将他笼罩，他几乎是顺从地轻轻打开有些颤抖着的牙关，让男人的舌尖顺利滑入…… “唔……” 男人的吻与他冰冷的眼神与深色并不相配，他猛烈而没有一丝保留地进攻，陆十二几乎从来没有见识过他这样的情绪…… 隐隐约约似乎透露着不满与急躁。 陆十二被索取掉胸腔中的最后一丝丝空气，因为缺氧头晕眼花得眼前陷入片昏暗，他觉得自己几乎就要窒息了，却还是感觉不到哪怕一丝丝的恐惧……直到鼻息之间突然隐约地嗅到了空气中有淡淡的药味以及血腥气息混合的气味…… 陆十二迷迷糊糊地想起大约一个星期前，新闻里说，沙迦耶在伽马A星受了伤。 那伤还没好？ 不顾那搭在自己腰间还带着冰冷皮质手套的大手，他几乎是瞬间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抬起头对视上后者此时催着眼看着自己的那双淡然的金色瞳眸，陆十二皱眉：“你在伽马A星受的伤还没好？” 沙迦耶没有理会他的问题。 男人只是微微勾起唇作为唯一的回应，他懒洋洋地搭在陆十二腰间的手也微微收力，另外一只戴着手套的手，先是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地替怀中的人擦去被他啃咬的红肿的唇边没来得及吞咽下的晶莹，而后手指挪开，没轻没重地捏玩着怀中人的耳垂…… “让你进来之前要做好心理准备，你最好不要以为我是在开玩笑。”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当他说这话时，瞳色沉如最浓稠甜腻的蜂蜜，眼角带着令人心惊的笑意。 他的手指尖带着叫人窒息的暧昧从陆十二被玩弄得泛红的耳垂处滑落，又漫不经心地在后者这会儿沾染上了一片诡异红晕得颈脖处扫过—— “说好的暂时分开，你转身就去勾搭上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还成天带着他带我勉强晃……我是正火大得很，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所以，等一下哪怕你哭着求我停下来，我也不会理你。” “……” “你自找的。” 第127章 “你在说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我也没有带着什么野男人在你面前闲晃，少血口喷人……”陆十二一边说着一边想要伸手去摸沙迦耶的肩膀查看他得伤势，而后者却用并不明显的方式躲了过去…… “躲什么？”陆十二说，“我看下你的伤。” 可惜沙迦耶似乎没准备理他。 “我警告过你离那个巫羽远一些，你为什么不听？”沙迦耶伸出手，轻轻捏住黑发年轻人的下巴，却将他推远了一些，皱起眉看上去很不高兴地说，“那个人看你的眼神不对，你确定他没有对你做出一些不同的举动或者说出一些不同的话来迷惑你？” ——做出一些不同的举动？ 轻而易举地同意砍价申请，一会儿像伊利亚一会儿像沙迦耶让人充满了“这位总裁千变万化”的感觉，直戳中陆十二各种心窝子的举动算不算？ 应该算。 ——说出一些不同的话？ 直接说“我还蛮喜欢你的要不要交往看看”这样的话算不算？ 应该算。 沙迦耶果然料事如神到让人觉得可怕。 陆十二一脸无奈地叫了声：“财哥……” “那就是有了。”看着面前的人脑袋上几乎都要长出两只耷拉下来的毛茸茸耳朵，金发男人像是瞬间得到了结论，面无表情地放开了几乎是半趴在自己怀中的人。 陆十二：“……” 沙迦耶：“跟我说说，他是怎么个‘不同’到让你心甘情愿天天跟他待在一起的？” “……不要这样说，”陆十二掀起眼皮子扫了眼沙迦耶的表情，立刻反应过来什么叫“该住口时就住口”，老老实实道，“有时候他看起来有点像你以前……” “什么？” “发财那样。” 发财那样——而不是“沙迦耶”那样。 沙迦耶笑了。 那笑容不知道怎么的，总让人觉得邪气得很……陆十二觉得毛骨悚然，简直想抱头落荒而逃。 “看见大型犬就走不动路了，是吧？” “……” 在陆十二心虚的沉默之间，男人冷笑一声：“真没节操。” 陆十二愣住，万万没想到，这个从头到尾大概连“节操”中的“节”字草字头都不知道怎么写的家伙，居然……骂他没节操。 话语之间，沙迦耶的手已经从他的腰部滑到了他的臀部——大手掌抚在那结实的、因为姿势微微翘起的结实肌肉上，暧昧地来回磨蹭着…… 陆十二下意识地想躲，却在动了第一下后，便听见“啪”第一声轻响，与此同时，一阵麻酥不痛不痒的触感在他的臀部拖扩散开来。 “不要摇，勾引谁啊你？” 男人嗓音低沉，还带着一丝丝调侃……当路过中间那条若隐若现的缝隙时，男人的手指尖仿佛无意地加大力道…… 沙迦耶发现他喜欢现在这个车内狭窄的空间地点，以及他和陆十二之间保持的姿势——那双金色的瞳眸微微下敛，目光堂而皇之地从黑发年轻人敞开的领口处钻入，大大方方地在他因为角度而暴露出的一大片白皙皮肤上扫过，最后停顿下来，忽然没头没尾地看着陆十二认真地说：“我发现我以前的某个观点是错误的。” “什么？” 陆十二一楞，顺手将放在自己屁股上的手拿下来——现在他们还是处于“分手”状态，发生这种超越“路人”关系的“肢体互动”，不太好。 “我以前总是喜欢把好的东西留在最后慢慢品尝享受。就好像吃一块草莓蛋糕，明明知道蛋糕上的草莓是整块蛋糕最好的部位，于是舍不得立刻吃掉，想要留到最后再慢慢品味……” “……” “而我现在发现，这样做的后果往往是，在你心心念念惦记着草莓的香甜美好时，总有那么一两个不识趣的人会从天而降，嚷嚷着‘你不吃我吃了啊’把你想要留到最后的好东西一口吞掉。” “……” “等一切发生时，你会发现哪怕是摔了盘子都不能平息自己的怒火。” “……你想说什么？” 陆十二头上冒出了冷汗，他总觉得沙迦耶这是话中有话…… 当他问出这个问题后，几乎是立刻的就后悔了，因为他感觉到沙迦耶放在他身上的手忽然停了下来，男人垂下眼，目光在陆十二的脸上扫了一圈：“好吃不好吃，果然还是要先吃进肚子里才能安心……再不济，咽不下去，含着也行。” “……” 陆十二算是彻底糊涂了。 然而就在他觉得沙迦耶的目光恐怖得看上去要将他生吞活剥时，忽然，他听见在他近在咫尺的车窗外面传来轻轻的敲车窗的声音，他微微一楞，与此同时感觉到沙迦耶鬼鬼祟祟绕到他前面腰间系带上的手也一停顿…… 陆十二抬眼去看金发男人——后者的脸色理所当然的相当难看，他手指一勾灵活地将陆十二裤头腰间的系带勾开，还是微微垂下眼似乎正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开口说话时，嗓音却充满了危险性：“叫他滚。” “……” 陆十二当然不可能叫巫羽“滚”。 所以他拍开了男人放在他腰间的手，翻身做到了一旁，然后在身边人极为不满的目光注视下将玻璃降了下来，问这会儿正弯腰似乎还想继续敲窗户的巫羽：“怎么了？” 巫羽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从陆十二腰间被挑开的腰带上扫过。 陆十二没注意，反倒是坐在他身后的沙迦耶很不客气地喂微微眯起眼：“往哪看？” 巫羽笑了，收回目光指了指前方不远处道：“前面出事了，现在最好马上掉头回幻兽回收站，可能还来得及躲掉麻烦……” 巫羽这样说，基本上是个人都会多问他一句“出什么事了”，所以陆十二在微微一愣后，非常配合地稍稍坐起来，探出半个身子去看：“出什么事了？” 话语刚落，便感觉到从后方伸来一只大手抓在他的脑袋上，将他整个人摁回了车里—— 沙迦耶：“坐好，别动。” 一边说着，男人直接打开了另外一边车门，下车——关车门的时候那惊天动地得整个车子都摇晃起来的力道宣泄了这会儿他究竟有多么的不满，但是就是这样，他也没忘记跟驾驶座上的人交代“锁好车门，别让他乱跑”。 所谓的“他”自然说的是陆十二，当前面驾驶座的人愉快答应，并说“陛下自己小心”是，陆十二这才看见，军部元帅奥斯家的觉醒幻兽，已经正式被沙迦耶征用变成了司机——这会儿后者推了推鼻梁上那金丝边链条眼镜，顺手将车门从里面锁上，转过头对陆十二笑了笑：“哈喽？” 陆十二：“……” 谁要跟你“哈喽”。 K：“不要这样苦大仇深地看着我啊，陛下吩咐的话我也只是个打工的只能照做——虽然车门锁了，但是你看……” 伴随着“唰”地电动声响，陆十二眼睁睁地看着车内所有的窗户同一时间将下来，前方驾驶座上K笑得眼睛都成了一道弯月亮：“你还可以跳窗。” 陆十二：“……” 觉醒幻兽从某种方面来说确确实实增强了物种多样性这个问题……相比之下，整天考虑着“我不能那么无耻”的人类真是弱爆了。 在K笑吟吟的“看护”下，坐在车中的黑发年轻人将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车外去看发生了什么——很快的，他便意识到巫羽口中的“出事了”是怎么回事。 从遥远的天边云层里，他看见在乌压压的厚重云层后出现了一条细长如蛇的黑色阴影，远远看去那就仿佛是一条龙在云层后面痛苦地扭动着…… 用了几秒钟时间来思考那可能会是什么东西，陆十二五脏六腑仿佛都猛地往下沉了沉，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他瞳孔微微缩聚，看着已经走下车的沙迦耶冲着那黑影走去—— 那黑影似乎也看见了沙迦耶。 因为在下一秒，陆十二便看见那云层后的影子就仿佛是看见了什么救世主似的猛地停下了痛苦的扭动，破云二出，以飞快的速度冲着沙迦耶这边扑来！ 陆十二听见了身边的巫羽发出一声叹息的声音，似乎从喉咙深处含糊地吐出了一个名字的发音——陆十二没听清楚。 不过他猜测他也不太想听清。 与此同时。 在陆十二的注视中金发男人停下了脚步，抬起了头，他背对着陆十二所以他看不清此时此刻男人脸上是什么表情——只能看见那腾空在空中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生物飞快地扇动着那对修长的、薄如蝉翼一般漂亮的羽翼往沙迦耶的方向靠近…… 陆十二目光闪烁，哪怕隔着很远，他也看见了那生物背上有一只羽翼已经被活生生的撕碎了一半，切口乱七八糟的，像是刚刚进过搅肉器…… 应该很疼。 否则这会儿这位在马上落地的时候瞬间变回人形，一头扎入沙迦耶怀中的女人也不会哭得如此梨花带雨…… 朝云。 陆十二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是带还是发财的沙迦耶到幻兽回收站注册幻兽职人那天，当时她跟门生一起出席一个经验交流会，海报上的她媚眼轻勾，妆容精致，神情中带着属于女人的傲慢和骄傲，红唇风情万种。 当时陆十二就觉得这只觉醒幻兽真漂亮。 还去问了财哥，觉得朝云漂亮不漂亮——当时，还没有捡回记忆的男人反映并不是特别热烈——而当时，陆十二确实也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沙迦耶没反应不是因为他觉得朝云不漂亮，大概只是因为这本身就是他的情人，所以漂亮不漂亮什么的，他大概早就看习惯了…… 而此时此刻。 只见一身狼狈，身上带着各种细小的伤口，精致的旗袍上有烧焦的痕迹华贵不再，背后有大片血迹，头发也乱七八糟披散下来的朝云死死地抱住了，她抬起头时，泪水弄花了她精致的妆容…… 陆十二听不见她正一脸急迫地跟沙迦耶说什么。 不过从口型来看，那大概是“对不起”以及“救救我”之类的话。 陆十二蹙眉，当他的注意力从朝云的脸上挪开后，几乎就无法控制地落在了这会儿朝云死死地抱在沙迦耶的腰上的手。 陆十二：“……” 黑发年轻人的目光悠悠地转向了这会儿站在车边的巫羽，正好这会儿后者也看过来，于是他们交换了一个有点儿尴尬的目光。 陆十二：“你觉得朝云还会听你的么？方便的话，可不可以让她把手从我……前男友的腰上放下来？” 巫羽：“……” 陆十二：“才刚分手，转头就看见这种场景也是蛮瞎眼的。” 巫羽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在沙迦耶和照云的身后，小丑帽边缘压得很低，只露出苍白尖细的下颚这会儿正笑嘻嘻，一只手扛着巨大半月轮的花臂男——是武职人里面的小丑。 半月轮上还有血。 陆十二算是知道朝云的翅膀是怎么回事了。 而就在这时，他一眼瞥见，随着小丑的靠近，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的沙迦耶忽然抬起手，放在了朝云的肩膀上。 后者微微一颤，我见犹怜。 陆十二倒足了胃口，撇撇嘴，缩回脑袋坐回了车里。 于是他就没来得及看见，男人下一个动作便是将靠在自己怀中的人轻轻推开，整个动作充满了优雅却冷漠的生疏。 第128章 如果说wonder land武职人小组里有什么人会比阿修罗更加讨厌沙迦耶，那么无疑就是小丑了——在沙迦耶还没有找回第三个记忆封印、还是懵懵懂懂的“发财”的时代，两人就曾经打了一架，那时候还是在伽马A星，是以发财胜利作为最终结果。 在那时候小丑就看这个金毛男很不爽了。 后来又爆出发财其实是觉醒幻兽，而且是觉醒幻兽中四维总值最高排名第一的觉醒幻兽的国王“沙迦耶·格里芬尔”这种新闻——这种屌炸天的身份，让小丑更加不爽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居然还有人可以什么都不做，光往那里一站就可以将所有的视线吸引去这种事情。 ……高调得让人讨厌。 现在，在他蹲了好几天，好不容易蹲等到了朝云这只没有什么战斗力的觉醒幻兽单独行动，并展开狩猎，按照老大阿修罗临时改变的作战路线一路追过来，在眼瞧着好不容易快要成功时，这个碍眼的觉醒幻兽们的老大居然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害他错失一举拿下朝云，将她开膛破肚仔细研究里面有没有好东西的良机。 “嘁。” 看着不远处“紧紧相拥”的一对“狗男女”，小丑微微眯起眼，眼瞧着自己即将得手的“猎物”就像是寻找到了庇护所似的一个劲儿地往那无论体型还是身高方面都比人类高出一截的金发男人怀中钻，哪怕是被推开了依旧孜孜不倦的模样，小丑露出个厌恶的表情，懒洋洋地伸出小手指掏了掏耳朵，将手中的半月轮挂在腰间，从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枚通讯器——垂下眼随意地扫了一眼，在看见通讯器屏幕上一滴不知道是属于谁的血液弄脏的屏幕，他嘲讽地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用大拇指抹干净，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老大？……这里出了一点小小的状况，是，就是那个金毛又出现了——妈的，他不是跟自己的职人是一对吗？做什么又跟朝云搂搂抱抱我都看不下去了，难道是劈腿哦？老大你不是对他的职人很有兴趣的吗，我看你可以下手——” 小丑絮絮叨叨的话还没说完，也不知道通讯器的那头阿修罗跟他说了什么，他嘟囔了声“也没见你喜欢女人啊”之后便一脸无奈地闭上了嘴……阿修罗低沉的嗓音从通讯器的那头隐隐约约传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小丑的表情从最开始的无奈变得微妙了起来，视线从不远处死死地抱着沙迦耶的腰的朝云身上挪开，他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他们身后的那辆黑色的越野—— 如果不是阿修罗说，他都不知道那车里居然还坐着人。 脑袋上夸张的帽子帽檐阴影的遮盖下，小丑咬着舌尖，勾起唇角露出了个肆无忌惮的笑容。 一只手轻轻地扫过了挂在腰间的半月轮，在简单地对通讯器那边的人说了一句“知道了”之后，他挂断了通讯器，随手将那玩意塞进口袋里，将之前挂好的武器重新取了下来，另外一只手对准了沙迦耶的方向，冲着他像是逗弄小狗似的勾了勾，嬉皮笑脸道：“格里芬尔是吧？——我家老大好像对你的职人蛮有兴趣的，朝云让给你，我们来过两招，弄不死我，我今天就把你的职人带回家咯？” 小丑的这句话，终于让从头到尾都没拿正眼瞧过他的男人抬起头，隔着几百米的距离，只是这显得漫不经心的一瞥，却还是让他完完整整地接收到了那双金色的瞳眸之中射出的凌厉、饱含的警告的冰冷光芒。 小丑的身体微微一颤。 浑身的毛孔都因此而舒张开来，就像是猫科动物遇见了危险自然而然拥有的条件反射，血液逆流至大脑，仿佛它们在发热，在沸腾—— 是恐惧，是兴奋。 …… 当天在幻兽回收站工作的职人以及工作人员有幸目睹了一场不得了的大战，武职人中实力排名大概是紧紧跟随在首领阿修罗之后的小丑不知道为什么跟瓦特伦最高皇权者沙迦耶起了冲突——根据目击者声称，他们在现场看见了失踪已久，身负重伤的觉醒幻兽“朝云”。 在沙迦耶与小丑交手的过程中，她始终保持着一脸受惊不小的表情躲在沙迦耶的身后保护区域内，似乎非常害怕的样子，她背部的翅膀因为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导致化形不能，没过一会儿就重新从她的背后重新伸展开来如同下雨一般往下噼里啪啦地滴着血…… 虽然看上去狼狈极了，但是因为拥有一张漂亮的脸蛋，所以，这一幕被人家照下来放到网络上，一样被疯狂转发，有的人幸灾乐祸地嘲笑，有的人则叹息“像一只受伤的精灵”。 现场火光冲天，沙迦耶兽化之后释放出的能力球将幻兽回收站周围的空地烧成了一片焦土，浓烟滚滚之间，人们只听见时不时响起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而因为隔着火焰和黑烟，他们甚至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爆炸，只是心惊胆战地猜测着在战场的中心到底发生了什么—— 除此之外，他们唯一可以听见的，便是武职人小丑的半月轮不断变化形态时候发出的声音——半月轮是一把特殊的武器，实际上它可以从“轮”根据实际情况变为“锁”“刺”“刀”“剑”以及“长矛”等各种形态，很多见了亲眼见识到了半月轮这把武器的人，都说这是一把不符合游戏规则的产物，小丑也成为了他们口中“仿佛开了外挂的挂B”。 上一次打斗赤手空拳。 这一次一心想要给自家老大“解决媳妇问题”的小丑下足了血本，当半月轮变成的“锁”一口狠狠地扎进幻兽的肩部皮毛时，小丑听见了它愤怒的咆哮与痛苦的怒吼，鲜红色的血液迅速地将那银色的皮毛晕染开来—— 半月轮“锁”的形态攻击力很小，大多数情况下是为了锁住动作灵敏的敌人行动力而使用的，能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就连小丑自己都吓了一跳，几秒后，他这才惊觉，在前不久的幻兽反叛军与沙迦耶的正式交手袭击事件中，拜伦在他亲爱的哥哥身上留下的伤口依然存在……沙迦耶虽然看着已经没事，实际上却糟糕许多。 正常情况下，小丑是肯定打不过沙迦耶的。 但是如果沙迦耶身上本来就有伤，自己的武器又不在手边，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小丑的进攻速度越来越快，而身上的伤口撕裂似乎让觉醒幻兽的行动也稍稍变得有些迟缓，冲天的火光之中，觉醒幻兽粗重的喘息声仿佛通过熊熊燃烧的火焰，传递到了被拦在火焰之外，不能靠近它的职人耳朵里…… 陆十二什么也看不见。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很快——那种不能呼吸的感觉再一次的出现了，当天空中传来沙迦耶痛苦的咆哮声，那声音仿佛要刺穿他的耳膜……冷汗顺着额间哗哗下落，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似乎都在灼烧，叫嚣着疼痛，综合之前的几次类似反应都是在沙迦耶不在身边、并且可能遭遇危险的情况来看，陆十二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体内残留的武器的力量在与它们的主人产生某种共鸣…… 而且这种情况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演越烈，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加严重。 他几乎是动弹不得地瘫坐在车内。 甚至连伸头去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力气都没有，这会儿，他连抬起手指头动一动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而就在陆十二因此而焦急不安时，车门忽然被人从外面一把拉开，车门外露出巫羽显得有焦虑的脸——他看着这会儿一身冷汗坐在车内的黑发年轻人：“你怎么回事，没事吧？” 陆十二无力地摆了摆手，掀起眼皮子看了一眼坐在驾驶座的K，后者摆了摆手，皱眉道：“麻烦不要跟陛下说是我开门的，他会揍死我——你现在看上去情况很不妙，应该去人类医院走一趟。” “不用，”陆十二挣扎着撑坐起来，“巫羽，麻烦扶我到外——” 陆十二话还刚落，巫羽已经伸出手，将他直接用抱的抱出了车门外，在呼吸夹杂着诡异的燃烧皮毛才有的空气时，陆十二听见了坐在驾驶座上K发出一声视死如归的叹息声：“扶就好了呀，抱什么抱的，现在的年轻人啊……” 陆十二离开了车里，稍稍感觉好了一些，自顾自地站稳了自己，这才发现周围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他只能听见沙迦耶和小丑交手时发出的声音，而里面的情况一点儿也看不见……周围到处挤满了人，而就在沙迦耶的车的前方不远处，人群的中央，朝云就跪坐在那里，翅膀耷拉下来，还在往下滴着血。 她脸上的妆容已经完全毁掉了，这会儿，和陆十二一样冷汗顺着她那漂亮的面部曲线滴落，整个人都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她闭着眼，蜷缩着身体，似乎非常痛苦的模样……并且伴随着火光之中，沙迦耶的咆哮声，陆十二的心脏猛地收缩的同时，他也看见，朝云似乎也有同样的反应，单薄的背影似乎不经意地抽搐、颤抖…… 心如同一颗石子投入了湖中，“咚”地一声诡异轻响后，便沉入冰冷的底部。 陆十二转过头去看巫羽，巫羽浅浅皱着眉，似乎在犹豫了片刻之后，他带着陆十二一块儿来到朝云的跟前——朝云的伤势似乎很重，当巫羽来到她身边时，她抬起头看到男人，整个人都哆嗦了下似乎极为恐惧的样子往后缩了缩…… 她瞪大了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巫羽，楚楚可怜的样子，像是唯恐男人这个时候出手惩罚自己。 一只觉醒幻兽如此惧怕人类……？ 陆十二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朝云和门生真的是完全不同。 门生表面顺从，实际上却拥有自己的主见并且相当坚持，不卑不亢。 朝云会做出叛逆的行为，然而从眼前的她眼中那浓浓的恐惧来看，她反而是从骨子里，真正惧怕自己的职人的哪一个。 陆十二思考之间，却忽然听见身边的巫羽并没有责备背叛自己家族的朝云，反而是用相当温和的语气提醒她：“你伤得很重，要不要先疗伤？贝利芬尔受伤了，你恢复一些的话，应该可以帮得上忙。” 陆十二闻言，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周围——没有幻兽专门的医护人员出现。 那朝云要怎么疗伤？ 他困惑地收回了目光重新落到朝云身上，却见此时此刻，后者虚弱地点了点头，那苍白得没有一丝丝血色的面部忽然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她咬住了那艳红的下唇，那双漂亮的瞳眸微微眯起…… 紧接着，在周围人微微震惊的低呼声中，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将朝云笼罩。 幻兽兽化时的光芒颜色、形态一般是不太一样的，陆十二记忆中，朝云变化也不是金色的光芒——而这样的光，他确定自己只在沙迦耶以及拜伦兽化的时候才会出现……而此时此刻，同样的光将朝云笼罩了起来，但是被包围在中央的朝云却并没有兽化，在那并不耀眼的、仿佛一层薄薄的尘埃的金色光芒中，陆十二看见，朝云那受损的翅膀正在恢复，就像是破茧化蝶的昆虫，那原本萎缩、耷拉下来的透明翅膀在逐渐的重新再生，伸展，变得有力而美丽…… 陆十二眨了眨眼。 与此同时，他听见身后忽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大声响。 仿佛要将天色都染红的火光之中，巨大的幻兽猛地扑了出来将武职人扑在地面上，武职人的帽子飞出落在火焰中烧成了灰烬！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厮杀似乎胜负似乎已经有了结果。 沙迦耶浑身是血。 小丑也是狼狈不堪。 明明小腹都被开了个巨大的伤口，鲜血不断汹涌而出，然而小丑脸上却还是笑嘻嘻的——只不过那笑容明显因为疼痛而扭曲……被沙迦耶死死摁在地上的他转过头，扫了一眼朝云，愣了愣后又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开嘴就可以将他脑袋咬下来的兽头—— “啊啊，这样的情况可能就打不过了，好好好我认输。”小丑笑嘻嘻地举起双手，“人我就不带走咯。” 在他们不远处的陆十二闻言，以为小丑在说带走朝云的事情，不由得转过头多看了一眼，在他的注视下，沙迦耶变回了人形，肩膀附近的衣服完完全全被鲜血浸湿，然而男人却目光淡然，只是伸出手，显得特别轻蔑地拍了拍小丑那苍白的脸：“滚，下次再不知天高地厚的说那些屁话——妄图窥视我的所有物，你们要做好下地狱的觉悟。” 小丑翻身坐起来，目光阴郁，脸上却笑着将自己的半月轮恢复成正常状态，挂在腰间，拍拍屁股，还是懒洋洋地答道：“知道了。” 一边说着，还一边转过头，看着朝云，笑容不变近乎于故意地用所有人都可以听得见的声音说：“你男人对你真好，今天算你走运咯，小妞。” 其实不用小丑那么大声，从头到尾，两人的对话都一字不落地落入陆十二的耳中。 他掀起眼皮子扫了眼面色冰冷的沙迦耶，又转过头，看了看坐在地上，翅膀已经恢复了健康状态，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沙迦耶的朝云，沉默。 背部已经完完全全被冷汗浸湿，风吹过时只觉得彻骨的冰凉，伸出手正想擦掉额间的冷汗，却在这个时候从他身边忽然递过了一块手帕，陆十二愣了愣，转过头对视上巫羽那双漂亮的碧绿色瞳眸，片刻之后，他微笑着接过来，说：“谢谢。” …… 2516年2月1日，在这个距离中古大陆核心组成国家天朝的传统节日“除夕”还剩下五天的日子，中古大陆忽然爆出了两条可以说是惊天动地的消息—— 首先，之前从巫家出逃的觉醒幻兽朝云因为自身的原因，与2月1日夜晚21：30分召开新闻发布会，深刻地检讨了自己背叛职人家族的行为，并宣布重新归顺于巫家。 其次，新闻发布会上，瓦特伦最高皇权者沙迦耶·格里芬尔宣称，五百年前他曾经将自己的武器放到了自己可以信任的人身体中，如今他已经将武器找回——武器就在觉醒幻兽朝云的体内，据获悉，朝云在五百年前曾经是格里芬尔陛下的未婚妻，对于目前两人之间是否还存在这一层关系的事情，两人对此都没有明确的表示。根据格里芬尔陛下介绍，他的武器是一个强力的全方面能力增幅器，市场估价暂无，但是官方媒体相信，根据目前市场上幻兽能力单方增幅器的价格来看，沙迦耶的武器估价结果将会是一个可怕的天文数字。 在新闻发布会上，格里芬尔陛下声称，找回了他的武器，这就意味着觉醒幻兽反叛军队接二连三企划恐怖袭击案件的时代即将宣告结束，他将加大力道除去残余孽党，人类社会很快就能恢复到原本的平静生活中去。 第129章 “——没想到沙迦耶的武器还真的放在朝云身上啊，以前怎么都没看出这个小妞有这么大能耐？” 客厅之中，脑袋上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压了压帽檐，碎碎念地将手中的报纸收起来——掀起眼皮子扫了一眼这会儿正坐在他脚边低着头在某张纸上埋头计算着什么、对于他说的话完全无动于衷的黑发年轻人，他撇撇嘴，用脚尖捅了捅他的后背—— “喂，陆有钱？你还在吗？” “保证金、押金、礼金三金全免，不动产业者中介费无，转让费2500个金币，括弧讲价后价格反括弧……呃，内外装横工程，大门，大门要气派，大门预计话费500金币，内部装潢铺个地板就可以了，后台就铺瓷砖吧，平均下来五个金币每平米应该够，内外装潢合计1000金币搞定；预设工程水电费天然气空调一百金币——合计基本装潢加转让费为3600个金币……”黑发年轻人抓着笔，在纸上皱着眉刷刷地花了几条横线，认认真真地写下规规矩矩的“3600”这个数字，又画了个圈将它圈起来，这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头，看着他这会儿弥勒佛似的以撩人姿态横躺在沙发上的队友，“JAY，你刚才跟我说话喔？” JAY：“不是的，我在跟空气说话。” 鸭舌帽青年一脸怨气冲天地抓了抓脑袋上的红色鸭舌帽，却在这个时候，忽然感觉到沙发后面路过了一个人，那人顺手将他的帽子摘下来扔到一旁，他“喂”了一声从沙发上跳起来，一副准备撕咬的模样瞪着这会儿停住了脚步，淡定转身看着他的高大男人：“抢老子的帽子，你要死啊！” 身高将近一米九五，被劈头盖脸一统怒吼的强壮男人抬起手抹了把自己那刺猬一样的坪头，轻蔑地笑了声道：“你妈妈没有告诉过你，在屋子里戴帽子会长不高么？矮子？” “你他娘才是矮子！老子四舍五入一米八好么！外星人！” JAY一脸愤恨地从沙巴克手中将自己的帽子抢回来扣回头上，遮住了脑袋上的自然卷，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出门了，头发乱糟糟不说，原本是深色的头发根也新生长出了一小截金色的头发——陆十二记得，JAY的母亲就拥有一头非常漂亮的金色长卷发，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嫌弃它过于显眼，将它染成了黑色。 大清早的，中古大陆G市花园小区的某栋洋房就热闹非凡。 陆十二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从桌子边上站起来，将手边的那杯羊奶一饮而尽，又把之前计算过的那张纸叠起来塞进口袋里，这个时候，就像是约好了似的，从他们的屋外响起了车子摁喇叭的声音——陆十二顿了顿往外看去，与此同时，正一冷一热相互嘲讽的JAY和沙巴克也安静了下来一同顺着黑发年轻人的目光往外看，随即，通过院子围墙栏杆的缝隙，屋内众人看见了停在院门口的那辆黑色豪车。 JAY愣了愣：“谁啊？” 陆十二顺手将包包背好，头也不抬地说：“巫羽。” JAY又愣了愣：“你什么时候跟他勾搭上的？” 陆十二调整背带的动作一顿，掀起眼皮子扫了眼JAY：“前不久吧，他是我的新任房东，准备开的店铺的店面是他家的。” 这会JAY算是一愣到底了，眨眨眼，看着陆十二跟外面已经下了车这会儿正靠在车门上往里面看的男人挥了挥手，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直到陆十二来到玄关门口，一边换鞋一边头也不回地说：“我早上先去家具城看看桌子椅子之类的东西多少钱，合适就要订做了；中午要找装修师傅来丈量店铺内的情况，看看有什么地方还需要改造一下；下午没事做，我们在中心广场见。” JAY下意识反问：“啊？去干嘛？” 陆十二穿鞋子动作一顿，回过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办年货啊，过年准备吃剩饭？” 陆十二话语刚落，就看见JAY脸上闪过一丝不安的情绪，周围那微妙的尴尬气氛让他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于是皱起眉问：“怎么？” JAY转过头看了一眼沙巴克，后者冲他皱眉摇头，一系列无声的沟通后，JAY还是深呼吸一口气转过头看着陆十二，目光闪烁道：“军部有发出出戏宴会的邀请，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已经收到了……” 陆十二停顿片刻，然后一脸淡定地摇摇头：“没收到。所以你过两天不在家里吃，对吧？” JAY沉默了三秒，第四秒，在自家队友淡定的注视下疯狂点头：“在的在的，你不去我也不去了——啊，正好松了口气，那种宴会餐我算是吃腻了啦，还不如家里喝营养液……”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看陆十二——后者被他这样的神情看得一乐：“JAY，你干嘛？我又不是很期待要去那种地方的人，没收到请帖就没收到咯，用得着用这种看幼儿园小朋友的眼神看着我么？一张请帖而已，老子还会因为收不到而失落得当场嚎啕大哭不成？” JAY收回目光，一脸正义：“下午见。” 陆十二唇角含笑，点点头：“下午见。” 黑发年轻人出门后，屋内只剩下风中凌乱的JAY以及抱臂站在他身边的沙巴克大爷，这会儿沙巴克大爷听见了陆十二关门的声音吼，拧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僵硬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似的模样，勾起唇角：“你怎么这么蠢？这种看气氛的智商真的是从小在皇族里长大的么？” “怎么啦，谁告诉你皇族的人就智商偏高来着——等下，你说谁蠢！说谁蠢！” …… 陆十二隔着门听见屋内的大呼小叫，摇摇头忍不住叹息这一对每天都有可以打开新的嘲讽对方的方式，搞不好就可以这样吵吵嚷嚷一辈子……唔，一辈子啊……想到这里，黑发年轻人的目光稍稍黯沉，然而片刻之后，当他背着包走出院门，看着不远处靠在车上等着他的高大男人，他收拾起了眼底的情绪，冲男人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明明只是采购而不是什么大事，还麻烦你这个业主陪我跑一趟……” “没关系，以前那家店铺也没怎么打理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位置，我也想看看有心人将它经营起来……” 巫羽站直了些，替陆十二打开了车门，看着黑发年轻人弯腰坐进了副驾驶座，他这才关上门，自己绕到了驾驶座上——今天他特意没有带司机来。 坐稳了，发动车子，在发动机好听的嗡鸣声中，男人笑了笑，从前方挡风玻璃的倒影中看了一眼身边的黑发年轻人，忽然没头没尾的问：“怎么样，我们这样像不像是去约会？” 正埋头给自己系安全带的黑发年轻人闻言一愣，抬起头来，满脸茫然地看了一眼笑吟吟的巫羽——那副完全没反映过来的模样让男人得到了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几乎是忍不住一般伸出手，像是抚弄宠物似的将黑发年轻人那一头柔软的黑发揉乱了些，在对方发出“唔唔”的鼻腔音表示抗议时，男人的唇角弧度扩大，心中忍不住将沙迦耶大肆嘲笑了一遍，比如，论什么叫“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汽车发动前往家具城。 G市因为是大陆核心城市，所以占地面积宽广，哪怕是家具城也有很多处，其中有三处是二手家具城，剩下的两处分别贩售普通水平的家具以及奢侈品级别的家具——在陆十二的要求下，巫羽没说什么就非常配合地走上前往二手家居城的路，最开始陆十二还觉得没什么不妥。 直到他们在看门门卫诡异的目光注视下，将巫羽闪闪发亮的豪车停进了一堆破破烂烂的车中间。 打开车门，眼睁睁地看着巫羽那双应该价值不菲的小羊皮皮鞋踩到了坑坑洼洼的停车场地上那一小滩污水里，飞溅出来的液体沾染上了他那笔挺的休闲西装裤脚……这西装，因为沙迦耶偶尔也在穿，所以陆十二还是认识的，总之就是一条领带够他买完整个冬天所有衣物的那种价格。 陆十二：“……” 看着周围人来人往，扯着嗓子跟贩卖二手商品的摊主讨价还价就为了让他买二手餐桌附赠全新马桶刷的中年大妈，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叫“画风不对”——于是陆十二终于不好意思了。 “要不然你在车上等等？”陆十二不好意思地说，“只是添置一些零碎的用品而已，桌子那些应该还是要订做的，所以我一个人也还好……” 黑发年轻人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巫羽不急不慢地打断—— “没关系，我陪你去看看。”男人一边说着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顿了顿后道，“这种地方我也没来过，偶尔来一次看看也是蛮新鲜的。” 陆十二：“……” 皇帝微服出巡是吧？ ……懂了。 老老实实地点点头，陆十二带着巫羽往里走——实际上他自己也是第一次跑到这种地方来，当然，五百年前的旧货家具市场他是有来过不少，不过五百年后的他倒是第一次来，一路上看见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一些用途还要巫羽跟他讲解他才明白，到了最后，反倒像是巫羽在领着他逛…… 陆十二算了算，扣掉3600个硬件设施装潢等费用，算上他从JAY哪儿借来的钱以及自己的存款，现在他手头上大约还有2400个金币可以供他使用，这2400个金币包括了厨房器具、家具（商品架子、餐桌、餐椅），内部摆设（照明器具）以及消耗品（纸巾、记账用纸）、收银机、宣传制作费、宣传人工费以及需要贩售的幻兽用品的货源进货费。 这些零零碎碎的事项都被陆十二和最开始的硬件设施装潢费用一块儿被他罗列在了一张纸上。 而此时此刻，这张纸正捏在巫羽的手上，男人安静地将那张纸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不知道为什么陆十二觉得有些紧张——因为之前开过宠物店，其实他是知道自己罗列这些项目是基本没有什么遗漏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被巫羽随便看一看，他就觉得自己特别没有底气。 小巫见大巫的感觉。 这会儿，手中捏着那张纸的男人近乎于有些刻意地放缓了目光，直到逗弄够了身边的人，意识到自己再不说话他可能就要把自己憋到断气了，他这才笑了笑，将手中的纸条还给陆十二：“你不像是第一次开店的人，列出来的东西似乎都没什么遗漏……” 陆十二伸出手，沉默地点点头接过自己的那张纸条，想了想后似乎有些讽刺地说：“以前开过，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倒闭了。” “我发现你这张纸上记录的转让费占了你启动资金的很大比例，如果你有什么困难的话……” “不用了，”陆十二将那纸条收起来，微微抬起头看着自己身边的男人，微笑着说，“你能给我把月租和转让费都下调一些，我已经很感动了，真的不用再继续做出让步，这样会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的。” “嗯，那我们还真是有些奇怪，”巫羽微笑着说，“反倒是我这个房东在操心想要替你省钱。” 言罢，就连陆十二自己都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地嗤嗤笑了起来。 现场气氛很好。 好的开端似乎成为了接下来采购计划顺利进行的重要原因，在接下来，陆十二发现了一架九成新的仿木质商品价，和他想象的店内装修风格靠近，而且看着也比较上档次——贩卖的人大概也是个开店失败的年轻人，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货架被陆十二以15个金币的价格拿下。 然后是10个金币的价格拿下音响设备，并死皮赖脸地让人家送了一抽屉那么多的正版CD唱片。 当以5个金币的价格与一名中年妇女完成交易，拿下一台大概八成新的收银机时，陆十二和巫羽手里已经装满了东西——货架让拆开扔车的后车厢去了，那音响设备啊CD唱片什么的都捧在巫羽的手里，陆十二自己拎着那收银机只觉得死沉死沉的，于是也打消了继续逛下去的欲望—— 清单上还没有购买到的只剩下一些不适合购买二手商品的东西，比如桌椅以及照明器具——这些东西二手市场当然也有，但是巫羽说得对，拥有幻兽的人都是比较有格调的人，所以他们通常对店内环境比较看重，如果二手用品过多，分开看时候还并不觉得怎么样，当所有的大件物品凑到一起时，就会显得整个店铺被拉低了档次。 所以陆十二并没有打算在这些大件家具上省钱，这些都是要特别定做的。 今天话费30个金币就拿下了这么多东西包括货架，他已经觉得相当满意。 当巫羽将那一堆CD随手扔进后座，自己站在车门边拍打身上蹭上的灰尘时，陆十二抓紧时间跑去买了一杯饮料给他，男人没客气就将那饮料接了过去仰头喝干净，大约是真的累了，对于这种喝惯了各种宴会上鲜榨果汁的人来说，这种调味剂冲兑的饮料实在是不太好入口的东西…… 于是在看着男人无视停车场周围到处都是随地扔下的垃圾，强迫症似的将手中空掉的杯子扔进垃圾箱后，陆十二挠挠头：“今天真是辛苦你了，那个，我也没想到自己会买那么多那么沉的东西……原本，就是想来看看的。” 巫羽转过身笑了笑，拉开车门示意陆十二坐进去——陆十二顺从地弯腰坐进去后，这才听见巫羽不紧不慢地用调侃的语气说：“要报酬的。” 陆十二闻言，也跟着微微翘起唇角，淡淡道：“事先提醒，我可是要逛二手市场的大穷人，可能付不起聘请巫先生当苦力工的费用。” “嗯，放心吧，你肯定付得起。” 巫羽坐进驾驶座，随手在车坐旁边的储备箱子里摸了摸——摸来摸去就摸出一张精致的请帖，然后顺手递给身边的黑发年轻人—— 陆十二接过来，打开看了看，是军部的除夕夜宴会邀请函。 邀请函的邀请人上写了他的名字。 陆十二合起邀请函，转过头看着正一心将车子倒出停车场的巫羽，不说话。 而此时此刻，后者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一边倒车一边抽空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我都已经帮你扛东西了，你不是要赖账的吧？——邀请函限量的，每个家族就那么几张而且还拒绝涂改，你要是拒绝，当天晚上我可就没伴儿了。” 说得相当无奈的模样。 陆十二确实想要拒绝的。 因为他知道那一天沙迦耶肯定也会要去。 但是想一想，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似乎也没必要躲着他，于是点点头，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好啊，陪你去，就当是给巫先生劲儿当苦力工的辛苦费好了。” 第130章 陆十二在下午买年货的时候抓紧时间跟JAY表达了下去除夕晚宴的事情，意外的是后者不仅没有对于他多变的情况表示麻烦，甚至还表现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这样也好，我今天上午光把精力放在思考怎么样才能不去除夕晚宴又不让我妈哭到崩溃这件事上了……” “……那还真是难为你啊，好队友。”陆十二抽了抽唇角，顺手将一盒巧克力味的零食放进购物车里，想了想忽然又发现好像哪里不对，低下头定眼看了看那盒零食，然后在JAY的目光注视下，他又以无比自然的方式那盒零食拿了出来，重新端端正正地摆回了货架上。 JAY：“……你干嘛？” 陆十二：“喔，这个不要了啊。” JAY：“为什么，又不是买不起？” 陆十二：“因为爱吃的人不在了。” JAY：“……” 办个年货都分分钟可以办出这种虐心的段子，JAY表示是在有点儿毫无防备。 尴尬了好一会儿，不过等他鼓起勇气转头去看陆十二，却发现这会儿黑发年轻人倒是一脸自然的模样没看出有什么不良反应，犹豫再三，JAY看着正低着头认真研究某种进口水果硬糖的黑发年轻人，还是开口道：“一直不好意思问，不过看你好像不像是特别严重的样子，我决定还是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你跟财哥到底怎么样了？” “新闻联播里都播放了瓦特伦最高皇权者时隔五百年寻找回自己未婚妻的言情剧，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你见过有哪个言情剧可以在七点三十分全频道播放的吗？”陆十二一边说着，将那一袋挺贵的水果糖放进购物车里，“介于你问了一个这么没有水准的问题，我决定这一车东西都由你来埋单。” JAY表示满足了好奇心花点钱算什么，有钱啊任性，耸耸肩道：“……我买就我买咯。” 话语刚落，便看见陆十二立刻弯腰又抓了几大包那个贵得要死的水果糖塞进购物车里。 JAY：“……还真是吃不得一点亏啊你。” 陆十二：“那当然。” JAY：“可是在财哥这方面你吃了不少亏。” “认识你这么久我才发现你也蛮讨人厌的啊，队友！”一边推着购物车往前走，黑发年轻人一边在货架上挑挑拣拣——在确定拥有了结账人后，他的条件变得没有那么龟毛，稍微看得顺眼的就往购物车里塞，他语气显得特别轻松地说，“我哪里吃亏了？你想象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过，我花了一千多个金币将他买回来，拉扯大，而他现在也还是我的幻兽，有什么问题？” “听说你们分手了，你都不会抱怨下嘛——财哥当那么久的好好先生，一般人都挑不出毛病，我期待听你抱怨很久了。” “晚上睡觉喜欢不穿内裤，那玩意非要贴过来杵着我的屁股有点疼算不算？” “……正经点好吗陆十二！” “情人之间因为某些方面不合拍，于是就分手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陆十二回过头奇怪地看了一眼JAY，“为什么非要分个谁对谁错出来？抱怨就更加不应该了——把对方说得越不堪不就等于是在埋汰自己曾经的眼光吗？财哥很好，我们分开只是因为我们需要分开，而且做不成情人还可以做搭档，就是这么简单——他找到朝云的事情我也蛮开心的，毕竟每天看着自己的幻兽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也是蛮心疼的。” “你还真是一身自带圣光普照大地！”JAY一脸牙疼道，“我从来没见过哪个职人是需要蹲在电视机前通过记者的镜头去研究自家幻兽的健康状态的。” 陆十二“呯”地一声将一个水果罐头扔进购物车里，转过头时，脸上终于没有了笑容，脸色比锅底还黑：“你烦不烦的啦！” “我这个人的优点就是在于比较诚实，”JAY指着陆十二的脸说，“你看你看，明明就是很在乎，假装什么云淡风轻——财哥最近没有找过你吗？少摇头了，我有看到他给你发的简讯，他看见你和巫羽在一起，简直就像是踢翻了全世界的醋坛子……” 陆十二心跳了下，沉默三秒，而后眨眨眼看着自家队友：“吃醋？有喔？” “……你现在笑得有多恶心你知道吗？”JAY摆摆手相当嫌弃道，“看不下去了，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分手啊！” 陆十二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 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看上去好像分手分得理直气壮，然而仔细想一想，又好像全部都站不住脚跟——而这个问题在沙迦耶那里可能也不会得到答案，因为提出分手的人是陆十二自己，而沙迦耶，只不过是一直顺着他要求的去做罢了。 所以，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分手。 沙迦耶又怎么可能知道。 啊，不过想一想，情人之间分手大概最怕这种平淡如水自然而然的分开了吧，相比起因为什么巨大的矛盾发生激烈的争吵而分手，前者似乎更加难以和好的样子……陆十二微微蹙起眉，挠了挠头，叹了口气决定不要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继续将注意力放在了临近过年、被塞得满满当当让人眼花缭乱的货架上。 大约一个小时的各种买买买后，陆十二和JAY推着满满一车子的年货到收银台结账，当他们路过家电贩售区时，正好超市里贩售的大屏幕电视机屏幕里正在重播今天早上的新闻——新闻内容似乎是说，在沙迦耶承认了朝云是自己的武器之后，朝云又陆续收到了几次不法之徒的进攻，其中有拜伦那边的觉醒幻兽，那群人大概是害怕了，想要在沙迦耶做出什么行动之前夺取他的武器，还有几次来自武职人的进攻……虽然不是wonder land队伍里的人，但是似乎也是很厉害的武职人，朝云有受伤，但是每次都在紧急关头被沙迦耶救了下来。 陆十二听见了沙迦耶的名字，就随意转过头看了一眼，好巧不巧的是此时记者镜头正好切到了沙迦耶的面部，镜头中男人微笑如春风，军装笔挺，气色不错，看上去优雅又高贵。 金发男人双眸注视着记者的镜头，眼神专注，金色的瞳眸沐浴在阳光之下仿佛能滴出水来——任何的人看了恐怕都会心跳加速，比如此时，就有不少的人不自觉地在那一大堆电视前面驻足，仿佛被电视机里的人所吸引……与此同时，远远的，陆十二听见隔着电视机屏幕，男人用温和的声音承诺，一定会好好地保护好自己心上人的安全。 陆十二愣了愣——不得不说，他被沙迦耶的一句“心上人”戳中了心窝。 就如同电视机里所看见的那样，在陆十二的记忆中，沙迦耶也是一直非常非常温柔。 只不过现在，他的温柔给了别的人而已。 但是这都是他自己选的，所以没什么好抱怨的，于是蹙起的眉飞快的放开，在感觉到身后自家队友推着沉重的购物车吭哧吭哧地靠近时，黑发年轻人头也不回地抬起手，指了指电视机屏幕—— “看，”他淡定地说，“我的幻兽状态不错，这不是很好吗？” “看，”JAY满脸嘲讽，“某位幻兽职人又在通过记者镜头观察自家幻兽的健康状态了，而且还是七八个小时前的状态。” 陆十二：“……” JAY：“……” 陆十二面无表情地缩回了手：“你真的很讨人嫌你知道吗？” JAY微笑点点头：“我知道的。” …… 在除夕宴会之前，陆十二并没有忘记自己要做的正事。 趁着年终打折，抓紧时间找到了油漆工以及装修工人，出租店铺本身是单一的开阔空间，在经过了巫羽的同意后，陆十二将它们规划改造成三个区域——最里面的是幻兽美容区——里面包括水槽、修剪台、芳香浴用水池，以及巨大的透明玻璃，等到一个月后店铺上面的广告屏幕取掉，这块巨大的透明玻璃就会起到良好的采光作用，让整个幻兽美容区看上去不那么阴暗潮湿，也可以让职人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幻兽在里面的状况。 修剪台、芳香浴水池等建造使用了大概500个金币。 第二个区域是幻兽物品贩卖区，陆十二买的二手货价正好可以使用上，进入整个店铺的大门也设置在这个区域，主要卖一些幻兽的零食、用品或者急救疗伤用品，陆十二考虑自己要不要用羊奶粉每天制作一下限量的幻兽零食作为卖点，不过这只不过是初步计划而已。 第三个区域是陆十二最花心思的，他将这个隔出来的大概有十个平方的小小空间使用了最好的隔音材料，将买的唱片机摆了进去，订做了花样复古的精致餐桌，还花了100个金币这么让人肉疼的价格买了块地毯铺好，再仔细地贴上墙纸，不看店铺剩下的幻兽工作用区域，这儿就是单独出来的充满了文艺小资气息的咖啡厅而已。 以上这些布置完，再加上内部装饰品摆件外加照明灯又花了50个金币，各种消耗品用纸5个金币，前后加油漆工以及改造工人的人工费一块儿大约是755个金币的价格，让整个空荡荡的出租商铺内有了初步的模样。 期间巫羽也有来看过。 他对于黑发年轻人非要在每天人山人海街道上最热闹的时候将一大堆东西搬进搬出的行为非常不理解——因为大多数人搞店内装潢，为了避免物件磕碰，都是选择在夜晚人稍稍稀少时才进行，然而黑发年轻人却偏不，他看上去恨不得拿一个喇叭告诉所有人他在搬东西。 “宣传要从店铺还没有正式运营的时候就做起。”陆十二笑着，用水龙头里喷着水那刚刚砌好的芳香池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漏水现象后，他满意地抬起头来，顺便用下巴点了点这会儿站在那巨大的透明玻璃外，一脸好奇往里面探头探脑的人们，“你看，这不是就有人好奇了么？” 巫羽：“……你可以事后发传单的。” “发传单要钱的。”陆十二笑容更灿烂了，“看一看又不要钱，而且他们还是自己走过来看的。” 巫羽：“……” 当两人并肩走出店铺时，果不其然有好奇的人凑上来问陆十二：“年轻人，你们这里是准备开什么营业项目的？” 陆十二飞快回答：“幻兽美容店，承接幻兽洗澡、修毛、修造型、调整幻兽状态。” “哦，不是说幻兽不好洗澡的吗？”那人瞪大了眼。 “好洗的，时代在变啊，大叔。”黑发年轻人笑眯眯地说，“不信回去查查新闻，幻兽回收站最近送出来的幻兽也都是经过了清洗才有这么好的状态的——” 那个好奇的人一脸震惊地离开了，陆十二相当满意，巫羽转过头看着身边的黑发年轻人，在目光扫过对方那双因为高兴而显得特别晶亮的黑色瞳眸时，微微一顿，随即变得稍稍柔和。 当一切硬件设备以及人工分计算完毕，店铺的装修工作就完成得差不多了，陆十二的手上还剩下1645个金币，将前两个月的租金五百金币交给巫羽，剩下的1145个金币，陆十二准备用来进货以及添置员工——最开始生意应该不可能立刻就火爆，所以陆十二计划中只准备聘请一名看店、帮他接待顾客、安排顺序的打工仔，再聘请一名会做咖啡等饮料点心的厨子，就可以开业了。 这些人去哪里找？ 当然是去救助站。 陆十二就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人，当然清楚那里简直是卧虎藏龙地充满了各种廉价劳动力——加上救助站替流浪者们介绍工作时需要收取的中介费，他每个月花在人工这方面的费用加上租金，大概就是他跟巫羽砍价之前的价格。 一切都井井有条的进行，因为五百年前已经有过开宠物店的经验，这一次陆十二并不像初次开店时那样手忙脚乱犯下各种错误，他每天游走于跟油漆工人以及建造工人扯皮之间，忙的不亦乐乎，不知不觉，当油漆工以及改造工人宣布大功告成，拿走了属于他们的100个金币的时候，陆十二的幻兽美容店已经就差一块店铺招牌，就可以开门营业了。 而此时，陆十二的“高调装修法”已经有了一些效果，至少逐渐的有不少经常到G市中区的人都知道，在这条街道上，即将有一家幻兽美容店即将开业。 店铺还没有名字。 店铺的装修看上去还不错很有逼格的样子，里面似乎还很贴心地单独设立了给职人休息的休息区。 店铺的老板看上去大概是中古大陆土著——黑色头发，黑色眼睛，皮肤白皙的那种人，整天笑眯眯的，看上去人还不错。 有人爆料，据说这店铺老板似乎就是将中古大陆G市幻兽回收站的幻兽修养中心起死回生的人，还有人爆料，据说这家伙压根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幻兽沙迦耶的职人…… 不过这些“据说”，都很快被除夕夜即将到来的脚步所掩盖。 当距离前往军部参加除夕宴会还只剩下三十六个小时不到的时间时，某个忙的两脚不沾地的宠物店小老板这才一拍脑门响起来：去宴会的礼服还没有准备。 而这个时候，他已经通过巫羽或者幻兽回收站的面子，跟一些供货商签下了一些供货合同，身上外加银行卡里，一共就剩下大约100个金币不到的身价…… 无奈之下，他从柜子里拖出了上一次参加跨年宴会的时候买的那几套正装——本来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碰它们一下，不过在“没有钱就别任性”这个悲惨的事实面前，他毅然决然地丢掉了自己的节操——在陆十二纠结穿它们中间的哪一套时，他的队友倒是给出了一个颇为经典的评价—— “穿着前男友送的衣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跟现男友约会，陆有钱，我发现其实你也蛮贱的。” 第131章 “什么现任男友，我跟巫羽没什么的，”陆十二放下了手边的衣服，皱起眉说，“刚开始是普通朋友加同事关系，现在再加上一层房东和租房人的关系……这些天他陪着我进进出出弄装修，也是因为要看着我免得我弄出超出城市规划规章制度范围外的设备……比如原本我想要装十几个镶嵌在墙里的笼子当做寄养幻兽用的，他就说不让，因为幻兽发出的噪音可能会影响到住在附近的居民。” “全世界都以为你和巫羽好了。” “见面时间多了就算‘好了’？”黑发年轻人莞尔一笑，“那咱俩是不是早该去结婚登记了？” “谁要跟你结婚登记啊，”JAY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绕过了陆十二然后在黑发年轻人的注视下吭哧吭哧地从厨房里拖出个大箱子来，在黑发年轻人奇怪地看向他时，他反倒是神秘地一笑，将那箱子打开，“铛铛铛——给你的新年礼物！” 陆十二伸头去看箱子，只见里面满满一大箱放满了各式各样的茶具，放在最上面的那一套有乳白色的陶瓷，茶壶的把手、壶嘴和壶盖都有相当精致的金边勾花……除此之外，其他的茶具每一套都不一样，而且看上去都是做工相当精细的高档货。 陆十二知道这个茶壶的牌子，因为沙迦耶买过一套，随便一只杯子的价格就贵的令人咋舌。 “你那些茶具都不够上档次，改明儿去退了，用我这些——反正你开业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就自作主张从今年往皇宫里运的那些破玩意里挑了一箱子出来给你……”JAY双手插在口袋里，看上去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抬脚轻轻踢了踢他面前那巨大的箱子，含糊道，“——唔，剩下的你要有什么帮忙的赶紧告诉我，什么营业许可证啊，违规建筑占道许可证啊，我帮你一起去处理了。” “……” 陆十二听着自家队友碎碎念了一统，独自站在不远处愣了神，张张嘴老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就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满满都是感动。 他真的太幸运了。 从打从于五百年后的今天重生，从小鬼赛尔开始，他一路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土包子有了今天，多亏了一路上许许多多不断出现在他身边给予他帮助的人——那些人有的已经离开去做自己的事业，回归自己的生活了，而有的人还听在他的身边，站在他的面前。 陆十二抬起手，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随随便便就被感动得像条狗想要痛哭流涕实在不像话，而且他这副眼角泛红的模样还把JAY吓了一跳：“我就拿了一箱子破铜烂铁来你居然给这么强烈的反应……哇，不枉我将它们大老远的扛回来，你这反应不错啊！——别哭了别哭了！我已经很满足！” “嗯，”陆十二放下手，打了个嗝儿，哽咽着说，“我还要个能正规贩卖饼干类奢侈品食物的那种许可证，我挂店门口，当噱头。” JAY：“……” 陆十二：“好不好？” JAY：“……好。” JAY满脸黑线，算是明白过来沙迦耶到底怎么被这个看着普普通通的黑发年轻人吃得那么死——虽然这家伙长得也就是一般算得上清秀，但是偏偏就是这么一张纯良无害的脸，遇见什么事就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本事。 刷脸算什么？长着一张并非倾国倾城的脸也能照着最高规格使劲儿刷，这才叫本事。 …… 等第二天，有人打电话告诉JAY，陆十二让他办的那些个零零碎碎的证件，只要是皇族有权限能办的都办好了，不能办的也会找路子给他们处理时，陆十二和JAY已经坐上了前往军部参加除夕宴会的车——因为这已经是第二次来，陆十二没上次那么新鲜，于是就竖着耳朵听JAY打电话，当JAY挂了电话，一转头就看见黑发年轻人全神贯注地凑到他旁边光明正大听墙角的模样。 冬日的阳光从车窗外洒入，黑发年轻人周身仿佛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淡淡光晕中，刚刚洗过的头发还有点点湿，不过顶部已经干透了，这会儿一眼看过去，毛茸茸的。 像小动物。 JAY顿时觉得自己就像是又捡回了一只让人操不完心的宠物似的，满脸慈爱地说：“滚一边去，凑那么近偷听要不要脸？” “我就听听人家怎么说啊，”陆十二坐直了身子，眼睛里笑吟吟的，“这次多亏你了，本来启动资金也是管你借的，以后把那些钱还给你，店里如果状况好真有了盈利分红也是照样要给你的。” JAY点点头没拒绝——谁会拒绝钱啊，更何况虽然陆十二嘴巴上说着什么“如果店里状况好”之类含蓄的话，实际上他们心里头都清楚，陆十二这个店开了门做生意肯定就是要赚钱的，目前唯一的阻拦就是这么多年人类养成的“不给幻兽洗澡”的传统观念，然而当这个老旧观念一旦被打破，无论从新鲜感还是从幻兽的健康角度来考虑，幻兽美容店的生意肯定不会差到哪儿去…… 这年头谁不希望自家幻兽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啊！ “你可以从观赏性幻兽的职人那里入手，毕竟他们的幻兽都是用来摆看的，可能会比较好说话。”“我也是这么想的，”陆十二点点头，顿了顿又伸脑袋看了看车窗外，然后说，“到了。” 车到了军部，两人双双下车。 起初陆十二还有些担心，上一次他跟着沙迦耶在宴会上闹了关于“那方面行不行”这么大的绯闻加笑话，这一次除夕晚会又是一批人，别人看见他又是跟巫羽一块儿出现，会不会有什么看法——直到到了地方他才发现自己完全多虑，这年头，人们忙自己的事情都忙不完，完全没心思去担忧一个无名小卒的感情生活问题。 巫羽跟别人介绍他也很规矩，说是幻兽回收站的合伙人，外加朋友。 陆十二稍稍放下心来，在签到处签到后，正准备跟着JAY一块儿到休息室去等待晚上的宴会，这个时候，他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是有什么人在飞快地说话，而且是个女人——于是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一眼就看见了从走廊的尽头处被众人簇拥着正缓缓往自己走过来。 陆十二回过头看了看，签到台的工作人员正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沙迦耶大概也是来签到的。 陆十二不动声色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等到稍稍镇静下来之后，沙迦耶他们已经在十余米开外了——陆十二这才注意到男人的胳膊上还吊着一个人，这会儿朝云脸上画着淡淡的妆，相比起那妖艳的扮相不仅没有逊色反而更显得让人觉得亲近了一些，唯独眼角下那一颗赤红的泪痣异常耀眼，此时她看着沙迦耶，皱着眉，眼中隐隐约约见了水光，不停地压低了声音抱怨：“陛下，今天早上我又收到了拜伦的邮件，他威胁我最好时时刻刻跟你呆在一块儿，否则他就要把我带走！” 陆十二：“……” 其实朝云刚才就在，只不过陆十二压根就没注意到她罢了。 而且沙巴克大爷也在，他倒是一眼看见了陆十二和JAY，这个天天厚着脸跑到他们家来蹭床睡的人演技一流，像是完全不认识他们的样子。 只见此时，沙迦耶听闻朝云的娇声抱怨，只是显得特别淡定地低下头扫了一眼挂在他身上的朝云，没推开她，只不过这一眼却让后者自己微微一愣后稍稍放开了手——就在这个时候，才看见沙迦耶温柔一笑，压低了声音道：“你又不是第一次收到他这种骚扰信件了，屏蔽掉就好了啊……我也不会让你自己一个人呆着，你身体里有我的武器，还是呆着我身边的好。” 陆十二听着这话，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头去看沙迦耶，发现男人确确实实比前段时间那要死不活的模样好了不少——而且他身上的伤似乎也恢复了。 就在这时，他又听见朝云用娇嗔的声音抱怨：“我身体里没你的武器，你就不要我呆在你身边了么？” 沙迦耶笑了笑，没回答。 朝云看上去挺不安的，伸出手摇了摇沙迦耶的手臂：“我害怕，上次我受伤了你也没陪着我，上上次也……——我伤口可疼了可疼了。” 陆十二算是明白了以前沙巴克大爷说的“朝云是个标准的雌性”究竟是什么意思……相比之下，门生确实像个爷们……只见此时，似乎经不住她这么撒娇打滚，沙迦耶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看着还是依旧温和道：“害怕就让我把武器拿出来，他们就不会缠着你了。” 朝云撅起嘴：“可是我怕疼，听说取出武器的过程太血腥了，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先放着，反正都一样！” “武器拿在手上和在你身体里你人在我身边发挥的效力好像不太一样——我觉得最近好像感觉到武器的力量又变弱了些，还是早点拿出来好。” “你最近活动太频繁了，武器的力量也是有休眠恢复期的，哪里是取之不绝用之不尽的！而且，你是在抱怨吗？！”朝云皱起眉，看上去很失望地说，“我都说了我怕疼的。” 沙迦耶闻言，微微眯起眼，看了一会儿朝云那张气呼呼的脸，片刻后安抚道：“你想多了。” 沙巴克跟在他们后面白眼都快翻上了天去。 沙迦耶脸上笑意不变，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陆十二觉得有些惨不忍睹地收回了目光，这个时候，正好看见巫羽站在他身后将视线从朝云身上收回来——很显然不远处朝云和沙迦耶的对话他也听见了，而朝云本身就是他的家族的幻兽，所以他多看了一眼到也不稀奇……这会儿，收回了目光的男人脸上重新挂上了笑意，笑吟吟地看着陆十二，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看来格里芬尔先生已经非常确定，他的武器确实不在你的身上……我听说你们也是因为这个关系所以才闹矛盾的？” ……这意思是明里暗里骂沙迦耶势利眼咯？ 陆十二听着也觉得有些不太高兴，蔫了吧唧地“嗯”了声，想了想又说：“不过这是他的事。” 巫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了想又问：“你之前说你身体里残留着一些沙迦耶武器的力量？” 陆十二点点头：“他说我们分开以后，那些力量就会慢慢消失的。” 巫羽：“现在呢？” 陆十二一愣，似乎有些奇怪他干嘛这么问，于是转过头看了一眼巫羽说：“还有一点，不过已经变弱了。” 陆十二其实是瞎说的——那些力量其实还是跟他离开沙迦耶前一样，没有变弱，这让陆十二有些捉急，他原本是想要等着这些力量彻底消失了再去找沙迦耶好好谈一谈的，但是现在这情况就好像他体内自带个大型磁铁去找金属物件聊人生似的，能得到的效果除了能立刻将他们两人黏糊到一起去之外，压根没有任何可以理智谈事情的可能性。 这种事情，光是上次在车里两人相互独处的片刻时间陆十二知晓得清清楚楚了。 而此时，沙迦耶已经来到了陆十二他们这边，很显然金发男人也是一眼看见了缩在人群后面正视图减弱自己存在感的黑发年轻人——当他的目光偏转过去，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后者下意识似的缩了缩脖子，金色的瞳眸之中有笑意一闪而过，但是很快的，这样的情绪被淡漠所掩饰。 扔开了签到的笔，男人走到黑发年轻人的跟前，站稳了脚步——周围的人先是觉得奇怪，但是似乎都很快地纷纷响起眼前的黑发年轻人是沙迦耶的职人，于是也就收敛起了惊讶的眼神，当他们转过身去各自忙各自的事时，陆十二吞咽了一口唾液，有些紧张地看着沙迦耶。 只见男人不急不慢地脱下了手上的坚硬皮质手套，用还带着温度的食指指尖稍稍挑起面前黑发年轻人的下颚，语气平静地问：“怎么来了？” “陪朋友来一趟。”陆十二说。 “朋友？”沙迦耶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眼神，扫了一眼站在黑发年轻人身后的巫羽，顿了顿后，佯装恍然的表情，“是你啊。” “是我。”巫羽笑道。 “我还以为我上次已经表达得够清楚了，没什么事的话，麻烦离我的职人远一些，他可是……敏感人物。” 沙迦耶也笑了笑，收回了放在黑发年轻人下巴上的手，那手在另外一只抓着自己手套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不知道为什么，男人明明只是在自己的手背上画圈圈，但是陆十二却觉得这动作充满了下流的感觉，他看了一会儿觉得温度逐渐从耳根开始燃烧，于是有些不自然地拧开了眼睛。 这个小小的动作自然落入了从头到尾都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男人眼中。 巫羽从胸腔中发出什么声音，陆十二意识到什么后正想张嘴让他别说了，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巫羽缓缓道：“你拐走了我家的觉醒幻兽，我拐走你的职人，我还觉得这事儿办得挺公平的——你要不乐意，咱们再换回来？现在还来得及。” 陆十二万万没想到巫羽能说出“换一换”这种话，似乎有些惊讶地拧过脑袋，看着巫羽。 不过后者并没有看他。 沙迦耶闻言，唇角一勾，那笑容忽然扩大，大方地说了句“好啊”，不顾身后朝云的抗议，就伸出那边没戴手套的手将黑发年轻人拖到自己的身边，就好像刚才他跟朝云承诺的“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这种话都是在说笑一般。 巫羽领走了不情不愿的朝云。 沙迦耶低下头，看着同样满脸别扭的身边年轻人，不说话。 直到陆十二被他盯得发毛，问他做什么。 男人这才笑得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听上去似乎挺愉快地说：“还记得上一次分开的时候，我警告过你不要跑到我眼前闲晃么？我自己送上门的那几次不算，这一次，我恐怕你是跑不掉了。” 第132章 男人的话让陆十二的心中猛地漏跳一拍。 说不上那是什么感觉。 愤怒？ 恐惧？ 失望？ 还是血液倒流带来的心跳如擂鼓？ 然而，面对笑吟吟的沙迦耶，这会儿看着这张刚刚跟朝云柔声细语说过话的脸却是说不出的讨人嫌，陆十二拍开沙迦耶鬼鬼祟祟想要往他腰间放的手，皱起眉：“少说这种话，你以为我会怕你么，大庭广众之下你能把我怎么样……” 男人闻言，并没有生气，反倒是那双金色的瞳眸之中笑意变深。 当陆十二反应过来这代表着什么并暗道一声糟糕时，两人正好经过一个拐角处，他只来得及感觉到身边的人脚下一顿，下一秒，他肩上被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都推搡到了墙上！ 陆十二的背部撞到墙上发出轻微的声响，紧接着沙迦耶也贴了上来——男人的一只手懒洋洋地搭在他的腰间，结实的胸膛将想要站稳离开的黑发年轻人霸道地压在墙壁与自己的怀抱之间，与此同时，他那显得有些冰冷的唇落在黑发年轻人的颈脖上，从上往下滑下，他似乎伸出了舌尖，在那衣领的遮挡后留下一道水痕—— 陆十二打了个激灵。 怎么这么冷？ 他掀了掀眼皮子想要问沙迦耶是不是不舒服，而此时，男人的唇却从他的颈脖间挪开了，飞快地在他唇角边响亮地“啾”地落下一吻，然后微笑道：“我能把你这样，有什么问题？” 一边说着，一边像是小狗似的用那与唇瓣同样有些冰凉的鼻尖拱了拱陆十二的面颊，一边发出含糊的声音道：“抹了什么古龙水还是怎么的？你身上的味道好闻。” “……” 抹个屁的古龙水。 陆十二抽了抽唇角，冷鼻子冷眼道：“我身上你武器的力量还没完全消失，你觉得好闻大概是因为那个吧——脑袋拿开。” 一边说着抬起眼却正好看见在他们身后，有一群人年轻人满脸尴尬地低头匆匆路过——那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简直让人觉得尴尬到了几点……其中，还有个小姑娘显得特别羡慕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冷不丁地对视上陆十二的目光，她惊慌失措地挪开眼看上去吓得差点蹦跶起来…… 大概在他们的眼里，这会儿沙迦耶正和他的“职人先生”处于某种热烈的亲密状态。 想到这里，陆十二觉得有些讽刺，垂下眼说不好现在是什么心情，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唇角，顺手一把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当占便宜占了个够，该吃的豆腐也勉强算是吃到了嘴，沙迦耶很配合地退了开来，然后便听见陆十二说：“别闹了，正常点好不好？” 沙迦耶推开，却不依不饶地伸出手去要抓陆十二，陆十二知道躲不开就随便让他牵着反正不会少块肉，感觉到男人一只手懒洋洋地搭在他的腰间，转过身另一边手的手指尖从他耳边滑过，而后淡淡道：“晚上继续？” 陆十二一愣：“继续什么？” 沙迦耶一本正经道：“把蛋糕上的草莓吃掉。” 陆十二还是不明白：“什么？” 沙迦耶面无表情：“吃不下去，含着也好。” 陆十二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家伙在说什么。 …… 沙迦耶告诉陆十二，军部这次举办的除夕宴会和跨年宴会不一样，因为是中古大陆人的传统节日，所以相比之下要隆重很多，各种活动从下午和时间就展开了，中午签到之后，就会到特定的场所举行一场军部内部的幻兽武斗会——主要参与人员是军部最近新成立的、由幻兽职人组成的特殊军队，其他拥有幻兽的高官也可以即兴参与。 男人说这些的时候声音显得懒洋洋的，陆十二就听着，其实他还蛮有兴趣的，但是一想到如果要去看那个比赛，就意味着整整一个下午可能超过两三个小时都必须要跟沙迦耶呆在一起，他就下意识地抗拒，皱眉正想要拒绝，就听见沙迦耶转过头来显得特别漫不经心地说：“没事可以去看看，我记得以前你对武斗会就很用兴趣，还想带我去参加的。” 沙迦耶说这话的时候是在微笑着的。 陆十二却想一拳头揍在那张英俊的脸上，于是顿了顿，强忍着内伤说：“是啊，仅限于你还是发财的时候。” 沙迦耶脸上的笑容不变，看上去反而兴致勃勃：“现在也可以，要给你表现一下么，职人先生？” “不要去吓唬那些可怜的小动物了。”陆十二蔫了吧唧地说，“虽然不能觉醒，但是好歹也是你星球的人留在地球的后代——” 对话之间，陆十二这才发现他已经被不知不觉地牵着鼻子来到了大概是通往武斗会的斗兽场的出口——因为周围人还挺多的，当他们一脚踏入庭院通道，陆陆续续从其他通道出现了几名带着幻兽的职人，陆十二眼前一亮，几乎是职业病似的去打量别人家的幻兽，看它们的种类、皮毛以及状态，然后下意识地在心中琢磨自己可以怎么改善他们的状态。 站在他身边，沙迦耶笑了笑，顺手替黑发年轻人将之前被他扯开了一些的领子重新拉好挡住寒风，缩回手，慢吞吞地重新戴上了皮质手套，而后，在陆十二将目光从其他的幻兽身上收回来时，正巧看见男人从口袋中摸出了一副墨镜随手戴在脸上，伸过手来将他的手捏在手中。 从陆十二这个角度来看，他可以清楚地看见沙迦耶戴着的那个墨镜就是他给他的那副——当时因为买了沙迦耶，所以很穷，陆十二随手在街边的小摊买的，没想到沙迦耶现在还在用。 “有时间换个好的眼镜。”陆十二看着男人的侧脸淡淡道，“听说廉价的太阳镜戴多了对眼睛不好。” “没事，就用这个，习惯了。”沙迦耶顺口说了，感觉到黑发年轻人似乎正想要默默挣脱他的手，他顺势放开——当陆十二因为他突然妥协微微一愣时，却看见男人只是浅浅皱着眉，将刚刚戴好的手套又摘了下来抓在另一边手中，然后，那没有戴手套的手重新伸过来，牢牢地捉住黑发年轻人的手——一切动作顺其自然，沙迦耶说，“走吧。” …… 军部的武斗会场虽然不常用，但是规格却是很高——听说有很多中古大陆的顶级赛事的决赛就会选择申请在这个场地举行，陆十二他们走近去的时候，武斗会还没开始，整个会场只亮着暗暗地地灯，莫名其妙地给人一种古老又庄严的气氛，人们走进了这个地方，都会下意识地压低声音说话。 整个武斗会场仿造古罗马斗兽场建造，武斗场地深深陷在大约有二十来米低的深陷处，旁边再往上五米开始，三分之二是将它呈现扇形状围绕起来的观看席——根据工作人员介绍，这里占地面积几千平方米，能同时容纳几万的观众，而且，军部所拥有的斗兽场，也是整个中古大陆唯一一处可以提供水生幻兽进行武斗的会场。 “看见那下面的场地了没有？那只是最普通的比赛场地，根据赛事的不同，主办方很有可能为了增加观看性以及难度，会将场地条换成雪原、沙漠、沼泽、丛林等一些不同的自然环境，具体用什么场景都是抽签决定了——因为这些特殊场景使用基本都是一次性，所以费用高昂，通常情况下只有武斗会的决赛才会出现使用特殊场景的可能。”沙迦耶凑到了陆十二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跟他解说——男人说话时凑得有些近，那温润湿热的气息扑撒在陆十二的耳际，他下意识地躲了躲，抬起手有些嫌弃地揉了揉耳朵。 沙迦耶倒是轻笑出声。 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两人在比较前排的位置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沙迦耶有专门的贵宾座位，但是他并没有说出来，他只是在黑暗中顺着在前面带路的黑发年轻人的步伐顺从地转进了一个少靠前的普通坐席上坐下来，坐稳后，两人相握的手这才分开。 陆十二坐下，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前方不远处的门生以及她的职人——似乎是感觉到了沙迦耶的气息，门生转过头来准确地在黑暗中找到了沙迦耶和陆十二的方向，原本门生是皱着眉的，但是在看见沙迦耶身边坐着的是陆十二时，她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然后站起来，转过身，跟沙迦耶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她的职人发出一声特别响亮没礼貌的咂舌音，抓着她的手将她近乎于粗暴地带回了椅子上。 陆十二觉得有些尴尬。 这时候，陆陆续续又有其他高管入场，等人都来的差不多的时候，奥斯元帅带着K也来了，陆十二这才反应过来似乎有头有脸的人都坐在了前面看着挺高级的位置上，拧过脑袋去看沙迦耶，后者似乎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转过头摇摇头：“就在这里也可以。” 陆十二闭上嘴。 然后又听见沙迦耶问：“JAY来了没有？” 陆十二点点头：“你没看见他啊？刚和我一直在一起的。” “没有，”沙迦耶说，“我就看见你了。” 陆十二：“……” “你可以发个简讯告诉他，今天他的小情人可能也会上场即兴演出一下欺负欺负同类什么的。”沙迦耶懒洋洋地说，“让他到时候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孔雀是怎么开屏的。” 陆十二：“……” 沙迦耶语落，两人之间又陷入短暂的沉默，这个时候人已经陆陆续续来齐武斗会却还没有开始，陆十二忽然觉得内急，于是压低了声音问沙迦耶出口在哪，男人转过头来，黑暗之中那双金色的瞳眸却显得特别明亮——几乎一看就让人知道那不是人类可以拥有的眼睛：“你要去哪？” “茅房。”陆十二面无表情地说，“尿急。” 沙迦耶想了想，然后给他指了方向。 陆十二就去了。 回来的时候，昏暗的光线里找原来的位置又花费了一些时间，这让陆十二有些后悔干嘛不直接坐到VIP位置去这样找时候也方便，几乎是绕着记忆中的方向绕了一圈，他这才找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并且在看到那位置的第一眼就想冷笑来着，因为他刚才一直在寻找空位，却没想到他的位置早就被人占据——朝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这女人真是一刻不能离开沙迦耶似的，这会儿正赖在他身边，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陆十二安静地靠近。 然后看见了站在他们位置边上，满脸不耐烦的沙巴克大爷——这会儿他换下军装，换上了方便活动的衣服，大片结实的肌肉暴露了出来，当陆十二靠近他们的时候，陆十二听见沙迦耶用带着笑意的声音问沙巴克大爷：“有没有感觉到能力提升？” “什么？”沙巴克大爷莫名其妙道，“没有，为什么会有提升？” 沙迦耶笑而不语。 这时候陆十二来到他们面前站定清了清嗓子，朝云闻声皱着眉拧过脑袋正想看是谁这么不识相，一眼看见面无表情站在自己身后的黑发年轻人，先是愣了愣，然后嘟起嘴，不情不愿地抓着沙迦耶主动凑上去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这才站起来给陆十二让了位置，陆十二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坐下来后，又听见沙迦耶问沙巴克大爷：“现在呢？” 朝云已经扭着那水蛇一般的腰走向了VIP座位，巫羽在那边等着她。 陆十二忽然之间听见周围的人放出一阵小小的惊呼声，拧过头这才惊讶地发现沙巴克大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出了背后的沙暴双刃其中的一把，此时此刻围绕在他手中的那把刀刃上，黄沙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居然是比以前任何一次看都来的更加强大、锋利的模样。 沙巴克大爷目光闪烁地看着沙迦耶，也是满脸的不确定发生了什么。 男人笑而不语，良久，只是淡淡地往斗兽场那边扬了扬下巴，优雅地笑道：“去吧，等着看你孔雀开屏呢。” 第133章 沙巴克大爷走了，陆十二还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转过头黑暗之中扯了扯沙迦耶的衣袖：“刚才发生了什么？什么意思？能力提升又是怎么回事？——沙巴克大爷不是上场玩玩的么，难不成还要把谁打死打残不成？” 黑发年轻人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连不带喘气儿，沙迦耶低下头，黑暗之中，金色的瞳眸闪烁目光玩味地看了看捏在自己袖子上的那只手，没让他松开，只是顿了顿后说：“一会你就知道了——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事，不用惊慌，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 听沙迦耶这么说，陆十二不仅没有感到安心，那股邪火蹭地一下就窜上来了，猛地一下甩开了他——因为此时马上就要开始武斗会了，周围忽然就安静了不少，陆十二一肚子气却没办法发泄，只好皱着眉，却是压低了声音像只炸了毛的兽似的咆哮：“你有完没完，总是神神秘秘说一切交给你剩下的我只需要淡定淡定再淡定——你怎么不想想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淡定？怎么淡定？！” 陆十二真的不淡定了。 在一统劈头盖脸的乱吼之后，他发现周围特别安静，也不知道是大家都竖着耳朵听他说话呢，还是完全是他的错觉——而此时此刻，被他糊了一脸的男人也没有生气，黑暗之中，他只是看着他，半晌，探出手飞快地他的唇角碰了碰……那没有戴手套的指尖似乎还带着室外的冰凉，陆十二被这温度冻得往后缩了缩，与此同时，他听见沙迦耶叹了口气：“有时候和外人说起我的职人先生，大家都是一副‘那是个好人’‘脾气太好了’‘从没见过这么温和的人’这样的评价……说这些话的人，他们见过你这副模样没？” “没有！”陆十二恶狠狠地回答，“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招人恨？” “嗯，”沙迦耶认真地点点头，像是真心受教了似的，“我想也是，但是我再可恨你也不至于到了我面前就成了这副模样，成天像是吃坏了肚子的小狗似的，见了我就咬？” “咬个屁，脏嘴。” 陆十二抽着唇角拧开脸，也知道自己是借题发挥了——而且还是在这种场合，周围恨不得一万只耳朵几千双眼盯着看，沙迦耶自然不会说什么他也不会得到任何的答案，只能憋着那股燃烧起来就熄灭不了的火，不肯再说话。 “平常藏着掖着不肯说，遇见一点事情就不淡定，你就是藏不住事什么都要写在脸上的人，伪装也伪装不来，有些事情告诉你，就是害了你——哦，这么看着我干嘛？不服气是吧？”男人勾了勾唇角，“你告诉我，上一次让你知道你体内有我武器残余力量的事，你什么反应来着？” 陆十二：“……” 沙迦耶：“要和我分手。” 陆十二：“……” 冷不丁被这么说出来，还真是有种羞耻PLAY的感觉。 “为了这么点破事，你这么爱钱的人，连自己花了一千多个金币买回来的幻兽都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了，”沙迦耶说，“接下来出现更大的事情，你准备毁灭地球？还是灭了瓦特伦一了百了？” 陆十二说不出话来了。 还是生气，而且是气得肺都要炸开了。 不过现在他总算知道这些天自己到底是在纠结什么，刚开始他以为他就是纠结沙迦耶对他的感情不够纯粹，跟他在一起都是因为他身体里的那些力量吸引了他——但是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了过来，其实他生气的不完全是这些，他还烦男人什么都不肯告诉他。 这让他有一种两眼一抹黑，只能瞎扑腾却不知道目标在哪里的无力感。 陆十二抹了把脸，无力道：“出什么事你总要和我商量，说出来还有商量的余地，什么都不说，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语落，他看见沙迦耶转过身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在他以为男人会拒绝他时，却意外地看见沙迦耶点点头说：“你说得对，之前我一直觉得不告诉你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看来，事情好像还比我想象中的麻烦一点。” 陆十二一愣：“什么？” “放你一个人在外面就总会有不怕死的虫子黏上来。”沙迦耶言简意赅，顺便用自己的下巴点了点不远处——陆十二顺着他下巴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哭笑不得地发现这家伙说的是巫羽。 完全岔了话题重点的节奏。 两人重归于沉默后，陆十二又仔细地考虑了下沙迦耶说的话，他能感觉到男人并不是不信任他才不愿意跟他说这些事情。 想到这里，陆十二突然响起了自己的跟沙迦耶的对话，那个时候，他说到了什么事情，顺口问了句沙迦耶——你是瓦特伦的君王，你也会有畏手畏脚、害怕的时候？ 当时沙迦耶是怎么回答他的来着？……他说，君王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君王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陆十二想了想当时男人说这句话时的神情，有些恍惚，大脑中迷迷糊糊地像是一团乱糟糟找不到线头的线，又像是一锅浆糊，只是一个想法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黑发年轻人突然意识到，或者现在在莫名地感到恐惧，在迷茫的，真的不是他一个人而已。 “财哥……” “嘘，别说话。”男人的目光看着不远处在黑暗中来走动的人沉声道，嗓音低沉而显得有一些沙哑。 陆十二能隐隐约约猜到这些事可能跟他本身有些关系，联合上五百年前，男人一炮将他轰来五百年后，然后沉睡五百年，几经波折，通过他体内残留的武器力量成为他的幻兽……之前，他一直觉得他被一炮轰来五百年后，买幻兽蛋买到沙迦耶，体内又正好有沙迦耶的武器残留力量，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巧合而已……然而现在冷静下来想一想，哪门子的巧合能巧合得这么诡异？！ 关于沙迦耶的武器的事情，大概也不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黑发年轻人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心中冒出了一个想法，但是……这想法未免让人觉得有些心惊。 想到这里，陆十二有些坐不住，拧过脑袋去看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动了动唇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而这个时候，沙迦耶的手从座位底下伸过来，摸到了陆十二的手，捏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刚开始陆十二还想拍开他的手，直到男人轻车熟路地用指尖在他手掌心刮搔，陆十二被弄又又痒又无语，每挣脱一下沙迦耶手上的力道就变得更大一些，最后无奈，索性随便他了。 “开始了。”沙迦耶目光看着我武斗台，面无表情地说。 而此时，武斗会也确实开始了，但是经过了前面一大堆神神秘秘的对话，陆十二总觉得沙迦耶说的“开始”不是这个“开始”——琢磨了一会儿，等陆十二反应过来自己在天马行空地想什么时候，他整个人都不太好，只觉得自己的思维模式完完全全被沙迦耶带着跑去了，赶紧集中了精力，专心致志地看比赛。 要做到这一点倒是不难。 陆十二曾经无数次在电视上看见过武斗会的转播，但是看现场这还是头一回，整个会场有三百六十度的摄像仪器将武斗台上的情况投放在人们头顶不远处环绕的很多个大屏幕上，台子上的幻兽一举一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且现场还有专业人员的解说，伴随着幻兽的进攻或者闪躲，现场的观众也会给出合适的反应作为互动。 现场气氛很好。 陆十二专心地看了几场军部新招入的幻兽职人的比试，期间也跟JAY相互发着简讯交流了下心得——军部的无线网络覆盖型号良好，邮件收发速度也快得很，两人虽然隔着几排的距离坐着，但是就像是坐在彼此身边似的交流无障碍……而在这个过程中，沙迦耶一直安静地坐在陆十二的身边，唇角微微轻勾显得漫不经心地看比赛，当分出胜负时，跟随者观众姿态优雅地轻轻鼓掌，双方幻兽往他这边行诚服礼时，则笑容稍稍变得明显一些，颔首示意。 “我还以为你会比较抗拒这种比赛。”陆十二说，“比如不高兴看见人类这样让你们的族人像是工具一样相互竞争。” “想太多。”沙迦耶懒洋洋道，“人类也会巨型运动会比拼各种技能，你们怎么没觉得你们的运动员是工具？” 陆十二：“……” “一样的道理。”沙迦耶瞥了他一眼，“瓦特伦是天生的战斗种族，我们自己也会每年举办竞技场赛事，获得胜利的战士将会获得荣耀。” 疑惑得到了解答，陆十二“喔”了一声，将脑袋拧回去，继续看比赛——而这个时候，武斗台上的灯光变的暗了些，从陆十二这个方向可以看到一些后面双方入场通道，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晃了一下，于是拿出通讯器，跟JAY打字：你情人上场了。 JAY回了他一个呕吐的颜文字。 陆十二笑着将通讯器收起来，专心等着看沙巴克大爷表演，跟沙巴克大爷配合表演的是K——陆十二觉得这挺不公平的，K按照道理算是文官，让他一个文官跟武官比划实在是有些欺负人，但是很快的，陆十二就收起了这种想法，K的武器是一把长长的枪，伸缩自如，前面带着闪烁着雪白金属光泽的倒钩，像是一把小小的镰刀，换句话来说，他是个可以远程，也可以近战的幻兽。 以那镰刀的可伸展长度目测，如果K高兴，可以将在天上飞的飞行系幻兽直接从天上叉下来。 这会儿他身上还穿着西装，只不过领口敞开领带也拿了下来，胸口因为气喘而微微起伏，反观沙巴克大爷这边，也是浑身的肌肉布满了一层薄汗，然而那目光如炬，却是让人忍不住地被吸引——观众席上很安静，比之前更加安静，人们完完全全被这一场顶尖觉醒幻兽之间的比试所吸引，他们甚至忘记了欢呼。 现场只能听见场地被毁时发出“轰隆”“啪”地爆裂巨响。 那声音通过现场的扩音系统，完整地传入了每一位观众的眼中。 而就在沙巴克大爷重新举起了手中的沙暴双刀，看上去是准备向K发起下一次进攻时，陆十二眼尖地发现，K裂开嘴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推了推夹在脸上的金丝边眼镜——那金属光泽在灯光下反射出一道光，陆十二下意识地觉得这只幻兽好像又要干什么坏事了。 结果果然不出所料，又有一些出乎意料。 不出所料的是，K果然干坏事了，还是跟沙巴克大爷一起，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做的坏事不是冲着对方——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前，陆十二只来得及看见前排VIP座位上传来一阵人群的骚动，只见一个纤细的人影猛地站了起来，与此同时，沙巴克与K也直接从场上一跃而下，直直扑向VIP坐席！ 今天参与年终宴会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谁都没有预料到居然会出现这种事。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陆十二远远地似乎就听见了沙巴克大爷发出一声响亮的咂舌音，沙暴双刀猛地一下撞上了门生手中的长刀！ 呯！ 金属与金属之间的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沙巴克咆哮着加重力道，然而门生，那一双碧绿的瞳眸却平静得犹如激不起任何涟漪的湖水，她幽幽地看着沙巴克，只是微微蹙眉——那样相比起面前的武将来说过于娇小的身躯，居然就这样成功地承受住了压制，甚至，双方的力道看上去完全不相上下！ “沙巴克，你要对我的职人做什么？” 门生的声音冷静得听不出一丝情感。 “啊啊啊啊——门生！！！！滚开！！！！！！！！” 沙巴克大爷咆哮着，周围的观众已经开始纷纷撤离现场，当坐在原位没动的陆十二被这呼叫声叫得心惊肉跳，他感觉到座位下方，沙迦耶握着他的手稍稍使了点力气——与此同时，那沙暴双刃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门生猝不及防猛地被逼得往后退了一步，那双绿色的瞳眸微微睁大，一瞬间闪过了困惑。 而门生的职人，整个人面无血色地瘫软在她的身后。 讽刺的是，这一幕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扭转过来的摄像头照射到印在他们头顶的大屏幕中，给了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丑陋脸庞一个特写。 “门生，门生——救我！”他哆嗦着，想要爬起来，却因为双腿不听使唤而重新摔倒在另外一张椅子上，“我命令你救我！” 陆十二皱起眉。 他听见沙迦耶在他耳边发出一声轻蔑的轻笑。 门生和沙巴克同为武将，也同为沙迦耶座下四位将军之一，骁勇善战，除却平日切磋，从未像是今日这样动起真格，几番比试下来，双方未免都觉得有些急躁，而沙巴克就是一味的进攻，门生随便一直在调整角度抵御他的进攻，但是不难看得出，从头到尾，她始终将她的职人护在身后。 陆十二站起来看了看四周——按照这个情况，其实早就应该有保卫人员冲进来维持秩序，然而他在看了一圈后，心中却猛地一沉——没有，在观众全部跑完之后，整个武斗会现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保卫人员出现，在军部这种被重兵把守的地方！ 陆十二目光闪烁，而后，隐约看见在上层的出门边，似乎站着一个人。 陆十二微微眯起眼，正想要看那是什么人，却忽然看见那人抬起手，似乎是冲着武斗台上打了个手势——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回过头去，这时候，陆十二看见从武斗台上出现了另外一个身影……居然是K！ 对的，刚才K也在，只不过在一片混乱后，因为他没有正面地与门生发生冲突，人们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忽略了他！ 只见突然出现的觉醒幻兽又做出了个推自己眼镜的动作，而后将手中的武器在指尖翻飞画了个圈，当门生余光注意到他时似乎也被惊了一下，目光闪烁，一时间分心，被沙巴克大爷一掌拍在肩头，瞬间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摔出去几米远！ 她的职人面前没有了任何的阻拦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门生！！！！！！！！！！！！！你这个废物！！！！！！！！！！！！！！！！！！啊啊啊！！！！！！！！！！！！！！！！！！！” 在那职人惊恐得尖叫声中，与此同时，K手中的武器猛地增长，前方的弯钩忽然变形成为一把直枪！ 噗嗤…… 空荡荡的会场中，金属刺入肉体的沉闷声响显得如此立体。 大屏幕中，瘫软在VIP座位上的男人仿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自己的双眼，他抽搐了下，机械地转过头看了眼身后门生甩出去时砸出的那一片废墟方向——只听见那边传来哗啦啦的声音，碎石掉落声中，一个相比之下显得特别纤细的身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那职人看着门生，伸出手，握住了自己刺入自己心脏的长枪，唇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很快的，从他的口中涌出了一口鲜血阻挡了他再发出任何声音，那双眼睛忽然变得特别明亮，而紧接着，便忽然黯淡了下去。 那上一秒在抽搐紧绷的身躯，忽然瘫软下去。 空气之中浮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臊味儿，仔细一看便可以看见，在那已经死去了的门生的前任职人裤裆处有一片暗暗地水迹——居然是被吓得尿了裤子。 K收回了自己的武器。 他翻看了下手中的武器，确认无损后慢条细理地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块手绢，仔细地擦了擦前方沾满了鲜血的尖刀，而后，看了眼沾满了血污的手绢，露出了个厌恶的眼神，就像是嫌弃那手绢脏似的随手扔掉。 在他的不远处，沙巴克一脚踩在那张固定在死前一刻扭曲的脸上，粗声粗气地说：“真正的废物也有脸说别人是废物？垃圾。” 此时，门生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沙巴克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被那双绿色的瞳眸看得有些心虚，拧开脸大声道：“不用谢！” 陆十二以为门生会发飙，却没想到后者只是弯下腰，用白皙的指尖轻轻将座位上的人狰狞地暴突的双眼合上，良久，压低声音道：“晚安，主人。” 第134章 门生职人的死亡令许多人措手不妨，因此造成了巨大的震动——这似乎成为了今年的最后一个具有轰动性的新闻。 因为当时整个武斗会会场的人都撤空了，所以压根没有人看到门生的职人到底是怎么死去的，军部以“对死者的尊重”为理由将其尸体严格保密搬运走，人们甚至没来得及看见他的尸体，只是看见其哭泣着的家属抱着骨灰盒从火化房走出来……而因为门生职人家族的正统继承人尚未成年，还不具备拥有觉醒幻兽的资格，一时间，对于门生的继承权竟然继承无人。 原本这种情况，家族可以从旁系血统中暂时寻找出一个代理职人，直到正统继承人成年，再交还觉醒幻兽的所有权——然而糟糕的是，门生的职人家族比较特殊，他们跟门生签订的契约与其他的幻兽职人与幻兽之间签订的契约并不相同，也就是说，门生不会忠诚于没有流有“那个人”血液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拥有同样的姓氏，也不可以。 这就意味着，在这个家族的正统继承人成年之前，他们将会失去对门生的掌控权。 而距离那个这会儿还只会哭的小男孩成年，大概还有十二年的时间。 十二年，已经足够一个家族从兴旺走向衰落最后重归于默默无闻，和巫家不一样，门生的职人家族几乎将全部的家族核心产业都放在了幻兽这一块，门生是他们的摇钱树，也是他们争夺权势地位的唯一筹码，没有了门生，他们什么都不是。 除却现有的一些慈善机构的股份以及固定资产，甚至连经济来源都成了问题。 当新闻散布出去，各大媒体舆论纷纷，各种说法从各处传来，军部元帅奥斯第一时间亲自出来发表了讲话，说门生的职人是因为突发病死亡而非其他原因，至于有记者提出，有人声称在其死亡的最后一刻，亲眼看见两只觉醒幻兽扑向他，对此，奥斯元帅却显得特别淡定，只是微笑着说，那是一个他额外安排的余兴彩蛋，跟这件事没什么关系。 陆十二亲眼看见，奥斯元帅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他突然想到了在最后一刻，他看见站在出口处的那个人影，他对着武斗台上打了个手势，然后K就出现了，拿下来门生的职人……而K，恰好就是奥斯元帅本人的觉醒幻兽。 陆十二愕然。 与此同时，站在他身边的沙迦耶弯下了腰，凑到他耳边懒洋洋地说：“看见了吗？如果不是这个人类老头自己拿主意想除掉门生的职人，我们不可能这样贸然动手——虽然看他不爽很久了——这家伙一直不肯宣布自己对于中古大陆的忠诚，甚至还跟西欧大陆一直有所联系，似乎是想两边拿好处再做比较呢。” 男人的嗓音慵懒低沉，就像是在讲什么完全不相关的话，然而这话听在陆十二的耳里，却让他觉得毛骨悚然……只是因为沙迦耶最后说了句：“人类也会玩人吃人的把戏啊。” 新闻发布会没持续很长时间，因为拿不出确切的证据说明死亡事件与觉醒幻兽有关，众人自然也不好说什么——而且，最微妙地是门生的态度——在奥斯元帅说其职人是因为突发病身亡时，她保持了沉默。 就好像已经默认了这件事。 当人群散去，现场的人似乎也稍稍冷静下来——奥斯元帅开口，他几乎是中古大陆最高的权利象征，所以再也没有人有任何异议，人们迅速地调整回正常状态，然后当离开会场的时候，已经开始有一部分人说说笑笑，就好像今天从来没有任何让人意外的插曲发生。 陆十二沉默，跟沙迦耶并肩走出会议厅。 陆十二走在前面，沙迦耶跟在他身后，从头到尾沉默，然后告别，走入各自的休息室休息。 等待晚宴。 晚宴开始之前，陆十二希望巫羽能出现告诉他所谓的“交换同伴”游戏结束——然而当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时钟和分针形成一百八十度指向下午六点整，陆十二听见自己的房间门铃被摁响，打开门，是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气息将他笼罩。 双手抱臂斜靠在门边的沙迦耶：“你现在需要一面镜子。” 陆十二莫名：“干什么？” 沙迦耶笑了笑：“这样你就能知道你现在一脸失望的表情有多欠揍了。” 陆十二：“……” “开玩笑的，”男人伸出手，飞快地捏了下面前的黑发年轻人整张快僵掉的脸，“这种想要看见我又不想看见我的纠结表情偶尔看一下还蛮有情趣的，你还真是什么都写在脸上。” 陆十二面无表情地将门摔在了这张俊脸上，转身换衣服，整理头发，调整领带，大约二十分钟后重新打开门，发财沙迦耶还保持着他关门时候的姿势靠在门边，就好像从来没有移动过——看见陆十二看门，他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拉过他的手：“走吧。” 陆十二甩开他的手。 男人笑了笑，似乎知道这家伙在闹什么情绪，并没有继续坚持。 …… 除夕晚宴本身倒是和跨年晚宴并没有什么区别，听不完的领导讲话，推不掉的应酬，陆十二以为没有什么人会跑来跟自己敬酒，但是很快的他发现自己错了，当沙迦耶不太带着他出现在公众场合时，人们自然而然地认为沙迦耶和他的职人关系转淡，目光自然也不会再放在他的身上；而如今，沙迦耶重新出现在他的身边，两人下午一直在一起而且表现得似乎“很亲密”，这让一些人再一次心思活络了起来。 陆十二每走三步就会有各种各样的人走上来，用各种各样的理由跟他搭讪，然后敬酒。 有一些甚至提到了他开的店——并围绕着他开的店问了一些他们感兴趣的问题。 无非是关于老旧观念和新观念冲突的问题，陆十二刚开始还耐心回答，再经过了几个人后，逐渐变得没有耐心，回过头，发现巫羽和朝云不知所终，沙迦耶正和奥斯元帅、沙巴克大爷以及K在角落里不知道在说什么，男人漫不经心地摇晃着杯中的酒液，似乎感觉到了陆十二的目光，他抬起头，隔着人群对着他微笑。 ——一切就好像回到了跨年宴会的那晚。 至少在那一晚，陆十二还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想到这里，黑发年轻人不禁有些唏嘘，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阳台，想了想便走了过去——轻车熟路地将那吹落的厚重垂帘掀起来一角，飞快地将阳台门推开一条缝，然后一个闪身，如同一条灵活的泥鳅似的钻入，大约是几秒之后，那帘布重新垂落下来，阳台的门也被轻轻合拢—— 一切恢复了原状。 陆十二来到阳台上，放下酒杯先是被寒风吹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是很快的，他发现大概是因为今晚喝了不少酒的关系，他一点儿也不冷——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当他近乎于贪婪地呼吸着夹杂着冰雪气息的新鲜空气时，一小片冰凉的东西从天而降落在他的鼻尖，他微微一愣，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原本下午稍稍停了一下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下雪倒是没有融雪冷的。 陆十二有些出神地将目光视线放在了阳台外，心中安静了片刻之后，忽然乱七八糟地想起了下午的事情，门生职人死时脸上的狰狞深深地映入了他的脑海中，他甩了甩脑袋，却发现完全没办法忘记，整个人顿时心乱如麻，烦躁得不行。 此时，阳台下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陆十二伸脑袋去看，在看见下面一堆人搬着东西吭哧吭哧地往空地中时，忽然心中一松，觉得有些好笑起来：居然又被他看见工作人员准备烟火的程序。 正琢磨着今晚接下来还有什么能按照跨年晚宴的方向发展，忽然，他就听见在自己的身后，阳台的门被人“咔擦”一声轻轻推开，陆十二转过头去，正好看见身形高大的金发男人正推开门走进来，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并没有用特殊的手法让那门自动上锁，而是亲自用手将它锁了起来。 陆十二看着他，不说话。 沙迦耶来到他的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形坐在椅子上的黑发年轻人完全笼罩了起来，良久，他忽然伸出手，用手中握着的那边手套，轻轻地撩了撩黑发年轻人耳际的软发，似乎有些好笑地问：“魂还在吗？” 黑发年轻人长而浓密的眼睫毛轻轻颤抖，良久，他抬起头瞪着面前的人——被用这样的目光盯着，难为沙迦耶脸上的笑容不变，男人几乎是意外地发现这将近一两个月来他好像有点习惯了被自己的职人外加情人用这样的目光扫视……哦，准确地说，应该是前任情人。 也是很无奈。 以前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看他。 “财哥。” “我在。” “今天下午的事……就是你在武斗会开始之前跟我说的，可能会发生的‘事情’？”陆十二皱着眉问，“是不是？你早就知道门生的职人会在今天、以一个如此高调的方式死亡。” “越高调越不引人怀疑。”沙迦耶笑着说，“门生的职人做的那些事很多人都知道了，暗中除掉他，反而会让人怀疑到中古大陆的军部头上——还不如高调一点，反而安全。” 陆十二深呼吸一口气：“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不然呢？” “你可以提前告诉我。” 沙迦耶点点头：“是的，然后，现在我们就可以看见门生的职人还在活蹦乱跳了。” 陆十二：“……” “看，被我说中了吧。”沙迦耶笑了，摘下手套，用没有戴手套的那边手指尖碰了碰黑发年轻人都耳际，再开口说话时，漂亮的金色的瞳眸之中带着温柔的笑意，语气也变得十分温和，“这也是我为什么不把很多事情告诉你的原因，陆十二，你对任何生命都拥有过于的尊重、热情和温柔，无论是幻兽还是人类，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这会让许多事情变得难以展开，最后变得束手束脚，引发更大的麻烦。” “那是我的事情，你可以不——” “你知道我不可以。”沙迦耶不急不慢地打断了陆十二。 黑发年轻人露出了一瞬间的震惊表情，但是很快的，他紧紧地抿上了自己的唇。 他微微地抬起头，用巨近乎于倔强的眼神看着面前的金发男人，似乎并不信任他刚才所说的话。 而这似乎也在沙迦耶的意料之中，遭到了这样的反应，他也大方地回视他。 “你总是把沙迦耶和发财分开，却从来没有考虑过我们压根就是一个人——发财只不过是找回封印前的我，但是那还是我，是发财的时候，我虽然没有了记忆没有了能力，但是并不代表我是个傻子，所以发财会听你的话，沙迦耶一样会。” “……” “你这样把我一分为二去比较，对我很不公平。” “发财不会什么事都瞒着我……” “那是因为我现在必须考虑得更多——以前我只需要跟着你做任务，什么都不用管，每天早上起床就连穿什么颜色的内裤你都会替我考虑好……哦，不对，”沙迦耶懒洋洋地靠在了墙上，淡淡道，“好像直到我们分手之前，你一直在很好地完成这项工作。” 陆十二额角青筋跳了跳，强忍下在面前这张俊脸上揍一圈的冲动：“行行好，闭嘴吧。” “如果你希望把沙迦耶和发财当成两个人来看，那么我想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哪怕我从来没有找回自己的封印，拜伦他们一样会找上门来，而作为发财的我，也会选择像是今天一样挡在你的面前，保护你的安危——很有可能会变成我被他们杀死，然后你紧接着被杀死的局面——然而今天的我比发财更加强大，我可以选择另外一种结局，比如，我们两都活着？” 陆十二的眼神震动。 沙迦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个假设，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男人的假设却显得如此富有画面感——就好像这是另外一个平行空间，他们已经遭遇的结局，眼前几乎亲眼可以看见男人在他面前倒下，然后他也被一箭穿心而亡。 脑海中浮现的幻想让陆十二抓狂——他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沙迦耶看着面前黑发年轻人一脸难过的样子，有些后悔刚才自己嘴巴快将话说得太直接，伸出手想也不想将他拎小鸡似的拎进自己怀中，安抚性地缓缓拍了拍他的背：“我只是假设而已，你不用难过。” “说说别的事情。”陆十二没有推开沙迦耶，他近乎于贪婪地享受着这一刻男人怀抱的温暖，将下巴放在那蹲下来与坐在椅子上的他同样高度的男人的肩膀上，他动了动脑袋，有意无意地让自己的唇触碰在男人的耳际，“你今天跟我说，你也在后悔一些事。” “是。” 陆十二伸出手，戳了戳他：“说说看。” “后悔太一意孤行，后悔对自己过于不自信，后悔那天自作聪明故意说那些关于武器力量的事情给你听到——我总想让你暂时离开我的身边会让你更加安全，地球的环境太复杂，来自拜伦的威胁，来自人类本身之间的利益冲突，而我们牵扯其中，我以为把你暂时推开就可以让你远离这些……却没想到你居然那么直接就提出了彻底分手……后来我再解释关于那些力量不会影响我的判断以及我对你的选择这件事，你已经不听我说了。” “……那种情况，谁会安静下来听你说……”陆十二深呼吸一口气，“顺便提醒，你现在听上去也像是在狡辩。” 在陆十二看不见的角度，男人露出了个无奈的表情，几乎想要翻白眼。 陆十二问：“现在怎么想通的？” 沙迦耶答：“因为巫羽太讨厌。”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陆十二怀疑自己可能会当场笑出声来。 沙迦耶说得太认真，就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一样。 “而且，他试图把你拉入这一场混乱的中心，尽管我在拼命想要把你推离，你都参合进来了。”沙迦耶稍稍放开陆十二，两人对视片刻，他伸出手摸了摸黑发年轻人的唇瓣，压低了声音说，“羽没有死，他现在就在巫羽的身上。” 耳边仿佛有什么玩意轰隆一声炸开了锅，陆十二微微睁大了眼，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大概他是像沙巴克说的那样，随意在伊利亚和巫羽的身上来回游走，所以之前哪怕我当面面对巫羽，也感觉不到羽的气息，现在不同，伊利亚那个容器没有了，巫羽只要一出现，大老远的，我就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招人讨厌的臭味。”沙迦耶皱着眉说，“他在你身边，你就躲不开这一场混战——与其让他留在你身边，我现在考虑，还不如让你知道一切，我自己亲自保护你。” “……” “放你在外面自生自灭我还老惦记，也是挺麻烦的。” “等下，就算巫羽是羽，我也并不觉得他对我有什么——” “你知道的，羽也在寻找我的武器，试图占据它，”沙迦耶不急不慢地打断了陆十二的话，“他很熟悉我的武器，比任何人都熟悉——曾经的羽用的武器被我亲手毁掉了，那把武器和我的武器很像，很像，是都可以全方面增强各种能量的全方位力量增幅器。” 陆十二：“什么？” 沙迦耶笑了：“但是没我的厉害。” 陆十二：“……” 沙迦耶哼了声：“他以为是一样的，其实不是。” 沙迦耶：“他把他武器的残留物聚集在一起，放在了朝云的身上，让朝云的身上也隐隐约约有了跟我的武器类似的力量——我假装自己相信了朝云是我的武器，并且让大家都这么认为——可能就连巫羽都几乎被我骗过去了……但是他不知道，其实我分辨得出，还记得今天的沙巴克上场前，我问他有没有感觉到力量增强么？他说没有，当时朝云也在场，如果她身上真的有我的武器，那么他就会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增强。” 陆十二被他说得脑袋嗡嗡作响，赶紧伸出手示意他停—— “等等等等，什么意思？你说你的武器不在朝云身上？” “我的武器是范围内的增强，听从我的指挥，争对范围内所有队友的增强。”沙迦耶盯着面前黑发年轻人的眼睛，压低了声音说，“想想看，这种场景曾经出现过的……” “我不记得我们哪次经历过这种事情，除了有一次是遇见了武职人的海魂笛，那一次我们倒是全体都没有受到催眠的影响，所以小丑才跑来问我是不是带着什么增幅武器，但是当时我那么穷怎么可——” 陆十二话说到一半，忽然猛地闭上了嘴。 他微微瞪大眼，看着面前的男人。 后者却只是看着他，笑而不语。 第135章 虽然事先已经对此有隐隐约约的猜测，也曾经困惑过沙迦耶说的“武器残余的力量”为什么还不消失的问题，但是当整个猜测被证实的时候，陆十二意外地发现他居然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震惊。 ——沙迦耶的武器找到了。 那一刻，血液仿佛从心脏向着四肢以比平常更加热情、激进的方式传递，他仿佛能听见自己的血液在沸腾的声音，与此同时，胸腔内暖洋洋的、沉甸甸的感觉，就好像与主人失散多年的宠物终于听见了主人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此时此刻，陆十二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关于为什么每一次沙迦耶遇到危险时，他都会出现呼吸困难、浑身发热、头痛欲裂的情况。 仅仅是因为，他的身体里有沙迦耶的武器。 而那把武器，在他的主人在依赖它、需要它的时候，也在与自己的主人发生共鸣。 这样就很公平了——无论所谓的“被武器力量吸引”这种事情到底是不是存在的，哪怕它真的存在，那么陆十二自己也逃不脱关系，如果他否认沙迦耶对自己的感情是纯粹的，那么他就必须要接受另外一个事实：他对沙迦耶的感情可能也不如他自己想象的那样纯粹。 一时间，黑发年轻人有些茫然，但是很快的，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就是一个这么自私的人——他可能会对世界上一切生物体产生怀疑，但是他对于自己的感情，却是坚信的，他知道自己不会搞错一些事情，永远都不会。 所以现在，他决定将这种“坚信”，勉强地跟面前的男人稍稍分享一下。 黑发年轻人伸出手，略有些冰凉的指尖在男人挺翘的鼻梁上轻轻滑过，就像是在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男人的容颜……与此同时，黑夜之中，在阳台外铺天盖地的白雪莹光反射中，那双黑色的瞳眸目光柔软，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一般晶亮，最终，他的指尖在沙迦耶的鼻尖上停下，轻轻地点了点，压低了声音用商量的口吻问：“那，武器拿出来？” “不拿。” 男人垂着眼，几乎是没考虑就直接拒绝。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漫不经心地动作把玩面前黑发年轻人的领带，轻而易举地勾开它——并且趁着后者不注意，他指尖一弹，将他原本扣得严严实实的衬衣上方扣子打开，凉风灌入，他注意到坐在椅子上的黑发年轻人轻轻地打了个寒颤，后者动了动，正想说什么，男人却及时地继续说话引开了他的注意力—— “朝云说的话是真的，武器拿回来可能武器的载体本身会承受很大的痛苦或者伤害，我是真的不知道到时候到底会发生什么，所以在弄清楚事情的后果之前，我不能冒险……而且就算武器放在你身上，只要你在我身边……” 男人话语刚落，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把摁住，他一顿，金色的瞳眸之中有略可惜的情绪一闪而过，抬起头来时却显得还挺理直气壮，就好像他刚才压根什么都没做而不是在悄悄地一颗一颗解开黑发年轻人衬衫的扣子…… “别骗人了，”陆十二皱着眉说，“你第一次受伤的时候，我也在你身边，你情况一天不如一天。” “……”沙迦耶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还有我做的那些梦——梦境里有不断增长的藤蔓，我早就该猜到那就预示着武器的力量，而最后一次做梦，是梦见你的武器被吞噬，你还给我否认那不是你的武器！撒谎成瘾啊你！……”陆十二越说越气，干脆伸出手掐了下面前男人那张俊脸—— 后者的脸都被他捏得变形，却并不生气的样子，反倒是不急不慢地拍开了他的手，笑着嘲笑他：“猜得不错，一通百通是吧？” “嗯，就是这么聪明。” 陆十二就着男人捉住他手腕的姿势，反手将他的大手抓在自己的手掌心，这会儿男人的这一边手上还戴着黑色的手套，看上去还蛮保暖的样子，陆十二正奇怪他为什么另外一边手没戴手套，就听见男人在他上方不远处慢悠悠道：“要玩我的手，就帮我把手套摘下来再玩。” “……谁要玩你的手。” 陆十二皱着眉嫌弃，却还是顺手替他将剩下的那手套也摘了下来——想了想这一天男人似乎有很多次摘下手套，于是顺口问了句他怎么那么多小毛病，然而没想到的是，沙迦耶的回答相当淡定—— “不想隔着手套碰你而已，就这么简单。” “……” 半晌，陆十二说不出话来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脸红得可以拿去煎牛扒——反倒是面前说出这种不害臊的话的人一脸淡定，仿佛他只是在陈述一个无比平常的事实……陆十二的眼眶发热，被简简单单一句话感动成了狗，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不要以为这样我就忘记了，现在武器找到了你又不肯拿回去，你到底在想什么——朝云说她怕疼，我又没说我怕疼，你在这迟疑什么？难道你觉得一切事物都会在你的计划中井然有序的进行——” “我不觉得。”沙迦耶打断了黑发年轻人的话，“事实上整个计划从一开始就已经出现了意外……我以为某些事情是可以做的，就这么做了，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没有错，但是最后，偏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现在我自己下不得台来。” 陆十二一愣：“什么？” 沙迦耶一笑：“你。” 陆十二满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家伙在说什么，只是猛地皱起眉，实在是烦了这样跟沙迦耶打太极，干脆就直言不讳道：“你就把你的武器放在我身体里，看着自己的力量一天天衰败？你自己也说了哪怕是朝云带着的东西对于你来说可能也只是暂时的可利用，完全治标不治本……想想你们早上的对话，那玩意的力量恐怕也快用完了？” “所以巫羽把朝云回收了，去给他的武器碎片补充能量。”沙迦耶懒洋洋地说。 “……他会这么好补充能量给你吸！” “不这样的话我就不会把朝云错认成你啊，”沙迦耶说，“他还以为我坚信不疑朝云是我的武器，要把你带走，就不能让我怀疑这点。” 陆十二说不出话来了，脑补了下面前的金发男人握着一把算盘拨弄得噼里啪啦响的小人得志模样……想了想又觉得不对现在不是嫌弃他的时候，于是一把抓过男人的领子拉向自己，近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严肃点好不好？到时候拜伦他们打过来你这副老弱病残的模样怎么干得过他们？如果人类沦陷，哪怕我现在不死，到时候也——” 话还没说话就被沙迦耶冷不丁地塞进他嘴巴里的两根手指给压住了舌头。 陆十二瞪大了眼“呜呜”两声，像是见了鬼一般瞪着沙迦耶。 沙迦耶的略微冰凉的手指在他的口中肆意翻搅了一会儿，又不顾黑发年轻人发出的抗议鼻腔音，用两根手指夹着他的舌尖，轻轻拉扯——这般恶意的拨弄行为让陆十二合不拢嘴，唾液来不及吞咽顺着唇角淌出来，狼狈至极，这时候，他才听见沙迦耶轻笑着用听上去有点危险的低沉嗓音反问：“你说谁老弱病残？” 陆十二想要咬他。 然而男人就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他一个眼神变化都知道他想要干嘛——在他的下颚使力想要合上时，后者已经不急不慢地腾出一根手指顶住了他的下颚，陆十二气得倒吸一口凉气，身体猛地往后仰——说时迟那时快，同时，他也感觉到男人的手从他的口中抽出，还没等他来得及松一口气，那高大的身影却随着他后仰躺下的姿势顺势压了上来！ 陆十二抬起手飞快地抹去唇边的唾液，见沙迦耶不要脸地凑上来，有些警惕地问：“干什么你？” “继续那天在车里的，吃东西。” 沙迦耶一边说着，大手已经从陆十二的衬衫被解开的开口处钻入，并准确地找到了陆十二胸口前方的一处凸起处捏了捏——被冷得一个激灵又被冷不丁地这么捏了把，黑发年轻人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但是还没等他真的有所行动就被镇压了回去——男人的手指夹着他那早已被寒风挺立拉扯了下，轻笑道：“看它们，比你热情。” “这么大风，这是自然反应，什么热情，少自恋了。”陆十二低下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之间他的衬衫已经被沙迦耶解开了一大半——也不知道刚才男人是用了什么方式才让他完全没有感觉到冷，他一把扣住男人的大手，扫了一眼阳台的角落，果不其然在右上角地方找到了个闭路摄像仪。 想想这会儿坐在闭路电视后面值班的工作人员可能已经将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陆十二也是醉了。 “抬头，”他面无表情地说，“然后在回头，看见了吗？闭路摄像仪，你是不是想表演给别的人看——” 在陆十二的注视下，男人那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轻颤，当它们以慵懒而缓慢的速度抬起时，陆十二听来得及看见男人眼中金色光芒一闪而过，紧接着伴随着“啪”地一声轻响以及角落里亮起的火花，整个闭路摄像头被烧成了一堆废铁，往外可怜地冒着黑烟…… “现在他们看不见了。” “对，但是五分钟之内保安就该来了。” “他们不会，看清楚了我的脸，也看到我们刚才在干什么，如果不是傻子，他们就该猜到我要做什么了——谁会没事做凑上来打断别人的好事，你以为都像你么。” 沙迦耶一边不急不慢地说，一边做出了个让陆十二头皮发麻的动作——他居然在这大庭广众（虽然隔着阳台玻璃和窗帘）以及冰天雪地之中，解开了自己的裤腰带，并手很快地拉下了拉链……陆十二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只是这一眼就差点让他的眼珠子掉出来，男人下面那玩意已经半抬头，随着他拉开拉链，几乎是迫不及待就跳了出来。 哪怕是在昏暗的光线下，都能看见那前面已经分泌出一些晶莹的液体。 最糟糕的是，因为现在陆十二坐着，沙迦耶站在，以至于那东西跳出来的时候就在陆十二脸旁边，再稍稍靠近一些，恐怕就要一巴掌呼在他脸上，而眼下这么近的距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十二中觉得自己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那东西的热度…… “你……”陆十二结结巴巴，连骂他流氓都忘记了，一双眼睛瞪着面前那狰狞的东西简直挪不开来，“内裤呢！你怎么不穿内裤？！！！！！！！！！！！” “不习惯穿那个东西，有时候出征时因为太过兴奋有反应是正常的，穿了那东西压得难受。”沙迦耶面无表情地说，顺便动了动腰，忽然微笑道，“还记得之前跟你上过的那些课么，现在来复习下？给我含一下，外面风大，老这么遛鸟你也不怕冻坏我？” 陆十二觉得自己可算是见到无耻界的祖宗了。 这么毫无准备毫无前戏，大约五六米开外的外面是几千上万人灯火通明的高级晚宴，而就在这小小的阳台里，这家伙就这样大摇大摆地邀请他给他做……那个。 “裤子你自己脱得，冻坏了也是你自己的事情，赶紧——唔唔唔——” 黑发年轻人的话没说完，因为男人在他想要撇开头的时候，已经伸过手一把卡住他的下颚塞了进来——就好像他真的被冻坏了一样，以进入温暖湿热的包围，有些急不可耐地往里冲入了一些，陆十二被塞得措不及防，下巴都快被撑得脱臼，他甚至感觉到男人那东西的前端已经顶到了他的喉咙，一种几乎快要窒息的感觉席卷而来，他“呜呜”地发出几声含糊的抗议，抬眼去看面前的示意他赶紧拿走—— 只不过那微微湿润泛红的眼角唯一产生的作用就是让他嘴巴里的东西变得更热更胀大了不少…… 沙迦耶动了几下，双手扣在黑发年轻人的手腕，直到感觉到对方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腿根部，他这才缓缓地退了出来——陆十二满脸通红地急急咳嗽了几声，只觉得只是的舌头都快被压得发麻，喉咙中尽是男人的味道，正想开口骂人，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男人的大手一把抓住了他的下体—— 陆十二：“……” 沙迦耶：“装什么，你也硬了。” 一边说着，还一边恶意摁压了下。 陆十二满脸通红，头发都快烧起来的感觉，这时候，他眼中男人那张英俊的脸凑了过来，飞快地在他的唇边落下一吻，同时伸出手替他将方才没来得及i吞咽下去的唾液擦掉——他微微侧着脸，将自己面部几乎是最好看的那个角度留给了陆十二，附在他的耳边问：“是不是觉得，给我含着很有感觉？” 陆十二：“……” 太流氓了。 话语期间，沙迦耶解开了陆十二的裤子，大手大大方方地钻进入，扫过其大腿根部，引起对方一串颤栗时，他又突然停住了手，正装裤下，男人的手轻而易举地勾起了黑发年轻人内裤的边缘，钻了进去，与此同时，他压着后者，准确地咬住了他那还带着水光的双唇—— 灵活的舌尖长驱直入，不像曾经的温柔却也不像是闹翻时的粗暴，只是有着单纯的急切强烈的占有欲……陆十二被他吻得险些再一次背过气去，感觉到男人将他的裤子扯下来，寒风吹过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引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颤抖着，在男人稍稍退出他口腔时，含糊地说：“疯了你？” 沙迦耶顿了顿，抬起眼看了陆十二一眼。 只是这一眼，陆十二觉得自己的理智崩塌了。 他看见男人的眼中有化不开的激烈情绪，欲望、疯狂，以及深深的情感……这样复杂的各种情绪让他金色的瞳眸变成了好看的颜色，就像是夕阳余晖灼烧在天边时的金黄，深邃却又透彻。 沙迦耶的手分开了他的双腿，让他环绕在自己的腰间——这样的姿势陆十二保持不了平衡，只好伸出手，抱住他的脖子…… 他感觉到男人直接玩弄他唇舌的、还没干的两根手指同时进入他的身体，耐心地一点点前进，感觉到他身体紧绷，他就停下来等一等，直到陆十二习惯了他的存在，他才开始重新动作…… 直到他完全适应了两根手指并齐出入。 伴随着他的进进出出，哪怕是阳台外的风雪呼啸，陆十二却依然能听见那令人面红耳赤的水声隐隐约约响起……这让他的呼吸变得越发困难，浑身的血液仿佛都从大脑叫嚣着冲下，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放在了那个奇怪的地方…… 沙迦耶指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仿佛都被放大。 两人浑浊的呼吸错乱之间，从陆十二的喉咙深处，开始不自觉地发出了低低的沉吟，沙迦耶这才撤出了两根手指，与此同时，用下面的东西对准了身下人的入口处…… 陆十二只感觉到碰到自己身后那地方的玩意又烫又硬。 烫得他脑子都快烧成一锅浆糊。 然而偏偏就是这么个混沌的状态下，他忽然冷不丁地想起了一件事，抱住男人脖子的手稍稍一紧——正准备一举拿下的沙迦耶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搂，立刻重心不稳地撞了上来，两人拥抱着双双倒在那张宽大的椅子上时，已经蓄势待发的男人不免有些火大，撑起身子，一只手还捉住那环绕在自己腰间的腿，正想要问身下的黑发年轻人搞什么鬼，却忽然听见他用还带着沾染着欲望的沙哑慵懒的声音，含糊地在他耳边问：“不对啊，你当初不是说，会把武器放在你信任的人身上么？……那时候我们都不认识，你怎么想到把武器放我身上啊？” 沙迦耶：“……” 第136章 沙迦耶不说话让陆十二觉得有些奇怪——其实原本他也就是随口一问罢了，男人这个反映倒是让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去看他的脸，然后就看见了在那张英俊的脸上写满了无奈的神情……陆十二皱起眉，眼疾手快地一把捏住了那似乎想要撇开脸的男人的下巴，强迫那双金色的瞳眸对视上自己，轻轻摇了摇：“哎哟，随口一问还问出故事来了是吧？” “……没有。” 从眼神来看，沙迦耶这会儿如果耳朵上有两个耳朵，现在那两只耳朵大概是贴着脑门卖乖状的——男人为了欲望这种事情，果然什么事儿都做得出。 陆十二嗅了嗅空气中的可疑因子，稍稍坐直了身体，凑近沙迦耶的脸去看他——男人被看得浑身发毛，索性抓住他的脸就吻了下去，那有些急切又窘迫的吻吻得黑发年轻人猝不及防险些没换上气来，期间他放在男人脸上的手也松开了，该回轻轻地勾在他的脖子上，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下面那东西蠢蠢欲动就要进来…… 陆十二想要合拢退，但是沙迦耶的另外一只手将他的腿环绕在自己的腰间固定，那结实的腰部卡在他的中间，让他想要合拢腿的动作完成不能，两人你压制我动作，一来一去，又是一番亲吻下来都气喘吁吁，明明是冰天雪地的天气里，却双双热出了一背的薄汗，风一吹，又整个人都冻精神了。 与此同时，陆十二感觉到男人低下头来咬他的耳朵：“我进去了？” “进什么进，”陆十二说，“话还没说完呢，你武器为什么放我身上，今天把这问题扯清楚我们再——唔啊啊啊啊——” 陆十二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下面被一个又软又硬，有点热的玩意撑开！——他微微瞪大了眼，感觉到男人只是进入了一个前端便停住不动了，然而那突然闯入体内的异物感也足够让他整个人紧绷得脚趾头都微微勾起，背部同时也弯曲得像是一只受了惊的虾米，他深深地喘息了一声，下面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猛地跟着锁紧死死地咬住那探入的东西，仿佛生怕他再前进一毫：“出……你出去！” 沙迦耶被他那们一个提气动作咬得差点就想不管不顾提枪长驱直入，那里面又软又热，相比起在外面遛鸟简直冰火两重天，他得了这样的好处当然不会听话乖乖退出去，想来想去，只好将怀中的人稍稍抱牢不让他后退挣脱自己，同时压低了声音，用沙哑到了极致的声音说：“小声点，外面的人进不来不代表他们听不见……别乱动，我要控制不住会弄伤你。” 那声音性感得陆十二脸色由白转红。 “你那玩意能有多大，也就那样，”陆十二压低了声音嘲笑，“还能弄伤我……” 沙迦耶闻言不怒反笑，伸出手捏了下怀中人的鼻子：“见过猫科动物的那个地方没有？” 陆十二：“？” 沙迦耶慢悠悠地说：“有挂钩。” 陆十二：“……！！！！！！！！！滚出去！！！！！！” “你别动，我就不会用那东西。” “你敢！” “那是自然的生理反应，我控制不了，你要乱动，它就出来了，一个弄不好可能真的会受伤。” 感觉到怀中人闻言整个人都快僵硬成了石头，沙迦耶苦笑，他倒是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一边做还要一边跟怀里的人讨价还价的，想了想为了让陆十二放松下来，不要再这样咬着他前端折磨彼此，他低下头，耐心温和的吻如同雨点一般落在后者的脸上，颈脖间以及耳处，所落下之处就像是在那白皙的皮肤上染上了色似的，留下一层好看的血色红晕…… 等到感觉到坐在椅子上的人身体稍稍放松，沙迦耶这才又提腰，稍稍闯入，推进了一些…… 陆十二只感觉到身后似乎被那东西慢慢推开。 那感觉微妙得很，明明他看不见，偏偏那细节那感受无情地在他脑海中放大，并且详细地构成了生动的画面——他甩了甩脑袋试图将那满脑子的可怕画面甩掉，但是这一招显然不怎么管用，他颤抖着呼出灼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这会儿将脸埋在他颈脖间啃咬的男人的耳侧…… 与此同时，陆十二发现一件很糟糕的事情——那就是在他身体里的那东西在不断地开拓、进入的同时，它还在变得更大，更热，就像是要将他内部完完全全地撑开到没有一丝褶皱才肯停下来似的。 两人都是满头大汗，沙迦耶停下来，靠在陆十二的耳边问：“疼不疼？” “疼。”陆十二抓住他的头发往后拉了拉，“出去。” 沙迦耶轻笑一声：“撒谎，我技术那么好，怎么可能疼。” 那自信爆棚的语气气得陆十二差点厥过去。 不过，其实确实不疼。 因为沙迦耶的动作很慢，所以陆十二没感觉到特别的疼，只有异物感——换句话来说，此时此刻，沙迦耶在他体内的感觉特别鲜明——他几乎能感觉到在他的身体的某个部位，沙迦耶的武器因此而欢欣鼓舞，连带着他的心跳，也呯呯地狂跳起来。 两人贴得很近，彼此的胸腔也贴着对方的，陆十二放在男人背上的手放了下来，被风吹得冰凉的手就像是拥有了自我意识似的要去寻找温暖的地方，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钻入沙迦耶的衬衫里，将他的衬衫扯得乱七八糟，双手像是色魔一般，紧紧地贴合着那温热的皮肤——陆十二发出一声仿佛是满足的叹息，手在男人结实的背部、小腹处游走，最后停留在他那没有一丝赘肉的腰间放稳，顺手掐了一把—— “唔，我们话还没说完。” “什么？” 沙迦耶心不在焉地反问，正试图将剩下在外面的三分之一也缓缓进入——只不过这会儿，可以进入的部分已经变得越来越困难了，他每前进一点点，陆十二都会发出低低的鼻腔音，而此时，男人也感觉到他身后两人的链接处似乎分泌出了一些方便他进入的液体，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伴随着他每一点前进，都会被挤出来，发出“汩啾”一声令人面红耳赤的水响…… 陆十二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看，正好看见那狰狞、布满青筋的东西将他的后面撑得满满的，而他死死地咬着男人，仿佛下一秒，他就能看见自己被撕裂的场景似的…… 伴随着那东西进入，有透明的液体被挤出，粘稠地滴落在椅子上的垫子上，留下一滴身后的水印。 这一幕足够震撼。 陆十二只听见脑中“轰隆”一声，整个人都头晕目眩，眼前的一幕刺激太大，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聚集在了鼻子，他赶紧稍稍仰起头，不要让自己做出“流鼻血”这么丢人的事情—— “财哥……” 陆十二受不住压在身上的人这么慢吞吞地一点点动作，抓住了他的腰也不知道是在催促他快点进来还是快点出去，那声音又低又哑，像呻吟，更像是求饶…… “嘘，再等等。”沙迦耶捏住黑发年轻人的下巴，固定住他的脑袋，让他不要再自己身上到处乱拱乱动，否则他真的要保持不住，而这个时候，他又听见陆十二简直是锲而不舍地问，“进都进来了，你他妈还舍不得告诉我当初为什么把武器放我身上？——唔——轻点，我就问个问题而已，你兴奋什么，要被你撑裂了……” 沙迦耶才没有兴奋。 他就是紧张。 半晌，没有听见男人回答的黑发年轻人抬起手——那放在男人腰间的双手也从他的腰间抽了出来，他用那被捂得温热的双手捧住了沙迦耶的脸，一双在黑夜之中显得特别晶亮的瞳眸看着面前的男人细细打量，就仿佛是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两人这会儿正以负数距离紧密连接到一块，沙迦耶自然不好躲避，只好低下头无奈地任由陆十二看，心里琢磨我不说你能看出个什么名堂来——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身后包裹着自己的地方猛地一缩，男人猛地皱起眉发出低低的沉吟，头皮发麻几乎以为自己的一世英名就要交代在这里，而此时，他定眼一看，却发现黑发年轻人的脸上忽然露出个诧异的表情。 沙迦耶心中猛地一沉，暗道坏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见陆十二从“捧着”他的脸，变成“掐住”他的脸，用近乎于颤抖的声音，颤颤悠悠地试探性问了句：“阿、阿杰？” 沙迦耶沉默。 三秒后，宁静的画面被打破，男人目光猛地一沉，在陆十二察觉到好像哪里要不好时，他一把将原本坐在椅子上的黑发年轻人抱起来，以还连接着的方式，重重地将他压在了阳台的栏杆上！——栏杆被撞击得发出“嗡”的一声不堪负重的声响，无数的积雪掉落，陆十二被撞得浑身都快散了架，却来不及呼出一身疼痛，下一秒，全部的注意力便被男人整个抽出，又重重撞入的激烈动作夺去！ “唔呜——慢、慢些啊——” 陆十二一只手死死地抓住沙迦耶的衣领，被他撞得近乎于崩溃，眼角泛红呼吸变得急促，胸腔之中心跳如鼓，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胸腔跳出！从刚开始的慢条细理到现在蛮狠掠夺，其中没有一点点的过度，陆十二只觉得后面被摩擦得发热，背部整片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接受着男人的撞击，耳边是彼此结合处发出那令人面红耳赤的水声，与此同时，陆十二感觉到沙迦耶靠近他的耳边，用那喘息着的声音低低地说：“再叫一次？” 陆十二：“啊啊啊啊——慢、慢——别那么用力——叫什么！” “那个名字。” 阳台上又陷入几秒的沉默。 压在黑发年轻人身上的男人像是等得不耐烦了似的，猛地往里撞了撞，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度！ “……啊啊啊啊啊啊——”阳台中，终于响起了黑发年轻人崩溃的吼叫声，“阿杰，你他妈个不要脸的宇宙诈骗犯！！！！” 第137章 从男人的反应之中，陆十二几乎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会儿他气得浑身打抖，脑海中一遍一遍地播放着，阿杰失踪的前一天，他站在他的身边一本正经地承诺不会离开，结果第二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怎么说的来着？ 【我不会辞职的，老板，一直到这家店铺倒闭为止。】 陆十二闭上眼，仔细一琢磨，这才反应过来——阿杰说的是，一直到他的宠物店倒闭位置，他都不会离开——这似乎是一个语言游戏，看似承诺不会离开，实际上，他清楚地知道马上就会有战争打响，而宠物店也会不得不面临倒闭的命运。 所以他做下了这个承诺。 狡猾。 陆十二睁开眼，一双黑亮的黑色瞳眸死死地盯着此时此刻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脸——眼前的人跟阿杰长得一点都不像，阿杰像个大男孩，人畜无害的那种；而沙迦耶不同，这家伙从头到尾都充满着令人感觉不安的气息…… 然而哪怕是这样，陆十二却还是在刚才的一瞬间，在沙迦耶的眼睛里看见了阿杰的影子。 于是两个原本完全不相关的人就被他这样毫无根据地链接起来。 记忆之中，有关于阿杰的那些事情突然变得鲜活起来，仔细地想一想，阿杰和发财像得可怕，他们同样会浪费自己的好身材穿着陆十二买来的大甩卖附赠品T恤招摇过市；同样会赖在陆十二身边像条无家可归的癞皮狗；同样能干，脾气好，好说话…… 陆十二死死地抓住沙迦耶的衣领，一时间心乱如麻——忽然有一种感觉，那种好像他这辈子兜来转去最后发现原来自己只不过是在原地打转，无论是前世今生都完完全全地都交代给了面前的男人的无力感……心中有什么异样的情绪蔓延开来，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落，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无奈，最后，他伸出手，轻轻地扇了沙迦耶一巴掌。 啪地一声，不轻不重的。 沙迦耶稍稍停下来，抱着陆十二，那双金色的瞳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眼中的情绪热烈又沉静，矛盾，却让人一眼对视上就再也挪不开眼睛。 陆十二动了动唇，再开口时，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你走以后，我满世界找你，到处贴寻人启事，店员都笑我到底是员工无故失踪还是失恋丢了魂……你也没说你去哪里，明明前一个晚上还说什么不会离开，结果第二天早上就不见了，妈的，就算你聪明地说什么宠物店倒闭才离开后来宠物店确实也倒闭了，但是你走的时候老子还生意兴隆好不好，所以还是算你说话不算话……话又说回来，老子对你不好还是扣你工资了？你凭什么一声不吭就走，要去哪不知道说一声再走？知道你去哪我肯定懒得找你，印寻人启事的单子不要钱啊……” 陆十二话说得语无伦次，抓着沙迦耶的领子的手也越收越紧，而当他话还未说完时，却感觉到男人凑了过来，还以为这家伙是被他说得恼羞成怒要揍人，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想要躲，却没想到对方只是轻轻地在他的耳边落下一个安抚性的吻。 “抱歉。”沙迦耶压低了声线，用好听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那天晚上本来没想走的，但是拜伦已经发现我老停留在地球的事情，问我到底在干什么，当时我怕他发现武器的事，所以就没办法再回来了……” “这理由真是站得住脚啊，”陆十二嘲讽，想了想，这才好像反应过来似的，又问，“你做阿杰的时候，就是在找放武器的人？” “嗯，因为有了这个计划就开始施行。”沙迦耶轻笑一声，那笑声听上去却颇为无奈，“原本的标准是，要很早到一个至少来到五百年后，可能会对幻兽这方面比较注意的人，我也比较好下手，因为考虑到取出武器的时候可能会造成一些伤害，原本想找一个品行比较恶劣的人类……” “然后呢？”陆十二掀起眼皮子扫了沙迦耶一眼，“我就是那个品行恶劣的人类？因为贪财小气还小心眼？你的道德底线会不会水准太高？” “不是，”沙迦耶说，“最后鬼使神差地半路改变主意，不想让自己的武器呆在糟糕的地方，所以做出了另外的选择——” 陆十二一脸荒唐地看着沙迦耶：一把武器而已，能受什么委屈？！ 沙迦耶假装没有看见黑发年轻人鄙视的目光，只是自顾自地说：“我意外地遇见了一个人，改变了我的决定，在那个人一本正经地告诉我将自己的手机号挂在店门上，全天二十四小时开机包括睡觉，只是为了让有需要的宠物主人可以找到他，说不定可以挽救一条生命的时候。” “……” 陆十二有那么一秒钟的莫名感动。 然后剩下的时间都在感慨什么叫“祸从口出”。 感觉到沙迦耶一只手在揉捏他的耳垂，男人仿佛漫不经心的动作之中，陆十二却隐隐约约地嗅到了他的不安，黑发年轻人仔细地想了想，伸出手一把扣住了沙迦耶的手腕，问：“这就是你之前说的‘没预料到的变数’？” 陆十二记得他向沙迦耶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男人的回答言简意赅，只是回答了一个“你”字。 “嗯，”沙迦耶皱眉，“因为你的烂好心加烂好人选择了你，最后也因为同样的原因发现我对于取出武器的这件事有些迟疑……越来越迟疑一拖再拖，最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原本只是考虑我的武器待遇问题，压根没考虑容器怎么样，现在好像情况变得有点不一样，比起放在你身体里的武器，我好像更像保证你这个容易不会出什么问题……” “喔，”陆十二微微眯起眼，琢磨了下男人所说的“现在这个样子”是什么样子，发现自己好像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于是问，“为什么？” 在陆十二提出疑惑的时候，他感觉到那埋在他身体里的东西稍稍滑出了一些，两人的鼻息都有些不稳，此时此刻他们凑得很近，简直可以算得上是窃窃私语……沙迦耶身上的披风遮挡去了大部分的寒风，而且男人身上很暖和，陆十二被他半抱着，居然也不觉得冷。 在他的记忆中，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和男人这样相拥着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这会儿他整个人都觉得特别宁静，耳边仿佛只有沙迦耶轻微的喘息声，以及雪缓缓从天空中飘落，落在他们的肩头消融时发出的轻微声响……至于那风吹过时发出的呼啸，和身后的宴会厅中音乐的声响，一时间仿佛都成为了可有可无的背景。 陆十二等了一会儿，发现沙迦耶异常地沉默，有些困惑地从他胸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只是这么一眼就挪不开眼睛，他仔仔细细地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半晌，指着男人的耳根说：“你脸红了？” “……”沙迦耶面无表情地说，“没有。” “你居然也会脸红，”陆十二一边说着，一边稍稍抬起上半身——这个动作让男人刚刚抽出来一小节的东西又稍稍进去了一些，他轻轻喘息一声，伸出手去碰了碰沙迦耶的耳朵研究，“就是红了，做什么不承认？……你刚才在考虑什么？那么久不说话，就光脸红去了。” “能不能不要再重复这个词？” “不行，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沙迦耶哼唧了一声，含糊地说了句什么，陆十二没听清楚。 抓着沙迦耶的耳朵问：“说什么？没听清楚。” 沙迦耶转过脑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警告道：“少得寸进尺。” “真没听清楚啊，”陆十二哭笑不得，“再说一遍——你不是就擅长臭不要脸么。” 沙迦耶确实不要脸。 被这么骂了也只是笑，点点头认真地说“就是不要脸”态度真诚得让人没脾气，又死皮赖脸地凑上来在怀中人的唇边落下几个又轻又快地吻，后者极不耐烦，只想抓着他揍几拳，当然拧脑袋躲开，沙迦耶被他躲了一会儿倒是不耐烦了，干脆一把固定住他的脑袋，咬上那早就被他咬得有些红肿的双唇，交换了个令人窒息的深吻。 陆十二追问不成，一心惦记着刚才沙迦耶说了什么，心不在焉的又被男人摁着逗弄了一会儿，最后当他腾出个手，一把握住了他那在男人的小腹处不断磨成，弄得男人身上也都是湿漉漉一片的东西，陆十二浑身紧绷，咬着牙让他赶紧松开，沙迦耶自然不会听他的，不仅不松开，还用令人崩溃的手段玩耍了一会儿…… 而后在黑发年轻人浑身紧绷濒临高潮时，他这才放开他，饿狼似的咬住他的唇，大开大合地进入退出，这么几下撞击陆十二只觉得差点儿要了他的命，双腿找不到借力的地方，只能死死地夹在男人的腰间，最后颤抖着射了。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男人也深深地埋入他的内部，闷哼一声，跟着释放出来。 在双方释放出来时，陆十二终于还是臣服于身体忘记了原本在追问的事情，然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沙迦耶凑到了他的耳边，用极低极低的声音缓缓地说—— “因为……” …… “想跟你在一起，想把你带回瓦特伦，成为我的婚约者，把我的权利，我的财富，我所拥有的一切包括我本人在内，跟你分享。” 第六卷 生命共存 第138章 当天晚上陆十二他们没在军部住下，陆十二很怂地生怕被开了荤的沙迦耶生吞活剥，过了十二点倒数完看了一会儿烟花，就携带他队友逃回家去了——在这之前，他已经被男人折来折去折腾了大半夜，腰酸背痛不说，下面某个地方也是走两步就有可疑的液体流出来，最后还是沙迦耶脱下了自己的斗篷给他披上了，才不至于被人家看了笑话。 男人倒是非常有“我做的破事我来收拾”的觉悟。 至于原本邀请陆十二到宴会来的巫羽，一整个晚上他和朝云都没有再露面。 …… 第二天早上是大年初一，大清早的，陆十二睡得迷迷糊糊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听见院子底下有汽车的嗡鸣声，他“啧”了声只当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大清早跑来扰民，又琢磨了下大概是来跟JAY这个皇子拜年的，索性将被窝往脑袋上一捂，翻过身准备继续睡。 结果没过多久，他便听见自己的房间门“咔擦”一声轻响，那声音极轻，陆十二正迷糊之中甚至以为是梦境，搂紧了怀中抱着的枕头，直到下一秒，他感觉到在他身后那张大床陷下去了一大块，然后被子也被掀开了一角，紧接着，一个还带着外面寒气的玩意就钻进了他的被子里，毛手毛脚八爪鱼似的缠了上来。 陆十二头也没回，在那人靠近的一瞬间他就已经知道来人是谁——这会儿，感觉到沙迦耶那有些冰凉的大手掀开了他当睡衣的t恤钻进来，陆十二被冻的哆嗦了下，一把摁住那还想往上爬的手，用还带着睡意的声音怒道：“有完没完？” 沙迦耶不动了，片刻之后，零碎的吻落在那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的白皙颈脖之上，期间，放在黑发年轻人腰间的手也收紧了些，与此同时他答非所问道：“我搬回来。” “滚。”陆十二头也不回地说，“老子还没同意呢。” 沙迦耶动作一顿，颇为无奈：“做都做了。” 陆十二想也不想回答：“炮友。” “你倒是想得开。”沙迦耶笑了，那放在陆十二肚皮上的大手无耻地捂暖了后抽了出来，改去玩弄他的耳垂，“我有钱，跟我走分你一半。” 话语刚落，那原本背对着他的人就转了回来，被窝里，黑色的眼睛与金色瞳眸对视片刻，陆十二又猛地翻身转了回去，嘴巴里还嘟囔着“不行不行”“一年之计在于春，新年第一天不能掉节操”，沙迦耶在他身后笑，胸膛震动震得他被都发麻，陆十二受不了了，伸出手拍了拍在自己身上乱摸的大手：“别笑了，再睡会。” 沙迦耶低低地应了一声，果真安静下来，片刻之后，又伸手拽了拽陆十二怀里的枕头。 陆十二彻底不耐烦了，炸毛：“干嘛！多动症啊！” “不是，”沙迦耶淡定道，“我枕头还给我。” 陆十二：“……” 低下头定眼一看，这才发现那端端正正摆在床头另一边的枕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自己怀里，在沙迦耶平静的目光注视下，陆十二一瞬间从脸红到脖子根，几乎是有些恼羞成怒地将怀中那抱了一晚上的枕头砸在了沙迦耶那张英俊的脸上。 男人将枕头拿下来放好，并排着陆十二躺下来，等将那背对着自己的人执着地重新捞进自己的怀中抱稳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用高挺的鼻尖在怀中人侯静波处蹭了蹭，听见被蹭的人发出“唔唔”的不耐烦声音，他这才轻笑一声，跟着闭上了眼。 大年初一的早晨，天还蒙蒙亮，当窗外院子里其他住户开始噼里啪啦点燃了炮竹热闹非凡地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此时此刻，在这间卧室之中却是一室宁静，空气之中仿佛都弥漫着一种令人不自觉安然下来的祥和气息。 …… 陆十二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接近上午十点。 事实上他还不是自然醒而是被吵醒的，睡得再沉也经不住身后有条大型犬似的玩意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那温暖湿热的气息几乎洒遍了他的后颈脖子，而此时，似乎是感觉到了怀中的清醒，沙迦耶的动作也跟着变大了些，那双原本还老老实实放在他腰间的手活动了起来，三两下钻进睡衣里来回摸了一通。 一来二去，陆十二也被摸得有些气息不稳，然而这会儿他还是腰酸背痛，一想起昨晚在军部宴会厅阳台上的事情就两腿发软，而此时，他又感觉到某个危险的东西发硬发热地顶在自己的双腿之间蠢蠢欲动，他不得不出声警告身后人：“那玩意缩回去，老子腰疼，不做了。” “缩不回去。”沙迦耶沙哑着嗓子沉声道，想想昨晚自己是做得有些太狠外加毫无节制，于是顿了顿，思考了下后用商量的语气问，“要不你给我含一下？” 陆十二沉默。 三秒后，他转过身，将身后某条就差摇尾巴的大型犬一脚踹下了床。 床另外一头发出“轰隆”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坐在床上的黑发年轻人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呵欠，下床，目不斜视地走进了浴室里。 等他走出浴室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人了，他下楼，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客厅里吃午餐的JAY以及坐在JAY旁边沙发扶手上低头一脸认真看着什么的沙巴克大爷，两人憋屈地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的全部的原因在于客厅中唯一的一张长沙发都被一头浑身布满厚重的银色皮毛金色斑纹的大型猫科动物占据，这会儿它的大脑袋放在沙发的扶手上，听见陆十二下楼的声音，脑袋顶上的耳朵竖起来动了动，大尾巴甩了甩，将放在茶几上的通讯器扫到了地上。 陆十二走过去，摸了摸那毛茸茸的脑袋，大猫似乎颇为享受地微微眯起金色瞳眸扬了扬下颚。 陆十二缩回手，走向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昨晚从军部顺回来的果汁——大清早的能喝上一杯新鲜果汁，这种在五百年前来说并不难做到的事情，在五百年后的今天却忽然变成了一件能让人幸福感飙升的事情。 陆十二捧着杯子飘回客厅，看见长沙发上的大猫挪了挪屁股在自己的腹部中间让出了一小片位置，他想也不想一屁股坐下去，身后是带着体温的兽皮软垫，扫了一眼沙巴克大爷手中的书，随口问了句：“沙巴克大爷在看什么？” “主公说，要想办法找找把武器正确取出来的方式。”沙巴克大爷一脸严肃，“我想不到，所以就来问JAY，JAY说我可以看看五百年前的古籍找灵感。” 陆十二一听“古籍”这么高大上，赶紧又去看沙巴克大爷的手里——在看见那四四方方、大小尺寸厚度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一本漫画时，他抽了抽唇角，抬头去看JAY，擅长各种出馊主意的房东先生对他露出个没脸没皮的笑。 “这古籍是五百年前的东西了，说不定比较符合那个时候的科技水平，”沙巴克大爷说得十分认真，“这里面就说了，两位男主角身负拯救与毁灭地球的使命，当其中一位选择拯救地球时，另外一位就会被动地站在他的对立面成为毁灭地球的人……跟主公和拜伦殿下还是有点像的……然后他们的武器也同样不在手中，分别在他们双方的母亲体内。” “好看么？”陆十二又问。 “还行，”沙巴克大爷说，“就是没有结局。” JAY笑眯眯地说：“作者坑了五百年都没填坑，地球都差点真的世界末日几次了。” 陆十二一听，神坑啊，于是来了点兴趣，于是伸出手推了推沙巴克大爷的手，又伸脑袋去看他这会儿摊开在手中的漫画，结果就正好看见两位主角的母亲取出武器时候的模样——那幅画是占据了整个页面的大特写，大概是女主角的姑娘捧着沾满血的女性头颅在微笑，而男主角母亲的肢体碎片挂满了整个房间。 陆十二：“……” 沙巴克大爷对陆十二用真诚又同情的语气说：“希望取出武器的时候，你不长这样。” 陆十二满脸风中凌乱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懒洋洋地打呵欠的沙迦耶，后者甩了甩脑袋松松毛，看上去十分淡定的样子，似乎是感觉到了这会儿紧紧挨着自己的黑发年轻人紧张的情绪，它转过头，用金色的瞳眸斜睨了他一眼，就好像在说：我都跟你说了可能情况会很危险。 陆十二无语，这个时候，沙迦耶又伸出粗糙大舌头，湿漉漉地在他的脸上结结实实地舔了一口。 陆十二推开那张凑过来的毛茸茸脑袋，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来：“你们继续研究，今天店里做收尾工作，我去盯着，情况好的话过完十五就能正式营业了。” 话语刚落，路十二条便听见身后传来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转过头一看这才发现前一秒还像一滩烂泥似的赖在沙发上的巨型猫科动物也跟着跳下了沙发，虽然不会说话，然而那张长满了毛的脸一看就是兴致勃勃想要跟着去的模样……陆十二动了动唇，心想这玩意跟着去他怎么搞卫生，占地方不说还掉毛，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开口嫌弃，大猫已经先一步蹭了上来，那大脸先是在他身上蹭了蹭，又低下头，叼住他的袖子拼命拉扯。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瞧见类哥斯拉生物撒娇。”JAY言不由衷地说，“……挺感人的。” 陆十二：“……” 沙迦耶的尾巴也跟着缠绕上了他的腿，悄悄收紧。 陆十二：“……走吧。” 袖子被放开，缠绕在腿部的毛茸茸大尾巴也松了开来，微微眯起金色的瞳眸发出一声愉快的低吼，大猫迈着轻盈的步伐往门的方向跑出去了几步，走到玄关，用爪子扒开鞋柜，笨拙地将陆十二的鞋子扑腾出来，有一屁股蹲在玄关处蹲稳了，拧头来看还站在原地的黑发年轻人。 陆十二转过头，看着挤在单人沙发上，抬头看着自己的两位。 想了想问：“一个疑惑：你们觉得我这算是去约会，还是遛狗？” 沙巴克（毫不犹豫）：“约会。” JAY（毫不犹豫）：“遛狗。” 陆十二：“……” 第139章 在家门口的时候，沙迦耶从大猫变成了人类的模样，于是陆十二从“遛狗（猫）”变成了“遛人”——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高大男人轻车熟路地从口袋中摸出墨镜戴上，又顺便将身上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破旧大棉袄的帽子戴上遮挡去了一半的脸外加那一头灿烂的金色头发，当他做完一切，伸出手来捉住陆十二的手时，黑发年轻人拧头看了他一眼，皱眉道：“热不热？” 他记得幻兽确实不怕冷，但是会怕热——所以夏天它们也会跑到阴凉潮湿的地方趴着，无精打采不乐意动弹。 “还好。”沙迦耶低头凑上来，顺势在那张仰着头看着自己的脸上唇角边飞快地轻啄一下，“地球现在是严冬，外界温度偏低，只要不是保持兽形的情况下，哪怕是多一层保暖层也还是可以保持体内与外界温度平衡。” “说人话。” “多穿一件衣服也没问题。” 陆十二“哦”了声点点头，抓住沙迦耶往他开店的方向走去——店铺就在市中心，所以距离家里也不过就是大约二十分钟的步行路程，一路上走来无论是等红灯还是要过马路，两人握着的手始终没有分开，陆十二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沙迦耶沉默不语地任由他牵着走在后面—— 看着身边人来人往，有路过的行人会因为沙迦耶高大的身形转过头多看他一眼，不过因为男人遮得结结实实，所以他们最多也只能看见他那弧线完美的下颚以及那双没有在笑时就显得有些严厉的唇角……期间，也有人怀疑这个刚刚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男人与那个经常在电视新闻上出现的男人似乎长得有些像，但是没等他们来得及想明白之前，这人就和那个牵着他的黑发年轻人走很远了。 “——想什么呢？如果是你说的那个人，怎么会让一名人类牵小狗似的牵着遛大街啊？我看那个人也就是长得稍微高大了些，智力不过关那种，可惜了，看上去长得还不错。” “——哦，也是啊。” “——是啊，别看了，赶紧走吧。” …… 幻兽的听力很好，于是那十余米外的两人窃窃私语的话语声一点儿也不差地传到沙迦耶的耳朵里，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几乎不可见地抽了抽，直到陆十二牵着他，来到一块被广告牌遮挡于阴影之中的门面跟前，并拿出钥匙打开了挂在玻璃门上的大锁……在陆十二伸出手推开门走进去前，一直相当沉默的男人这才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用平静的声音说：“刚才在街上，有人说我是智障。” 陆十二一愣，转过头从头到尾地将面瘫着脸将这句话说完的男人看了一遍，然后“噗”地一声，紧接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到停不下来。 “笑什么？”沙迦耶皱眉，“下回我走前面，说不定也会有人说你是智障。” “才不会，”陆十二笑得腹肌发酸，“我长得那么机灵。” 此时两人走入店铺中，男人无奈地瞥了一眼满脸是笑的黑发年轻人，打量了下四周——小小的店铺基本已经装修完毕，所有的家具全部到位，剩下的就还差将家具上盖着的防碰撞摩擦的海绵取下来，再打扫一下卫生擦擦灰，将装修废料扔掉就可以了…… 男人挑了挑眉：看来在他们两冷战的过程中，某个人也并没有闲着按照他想象的终日以泪洗面伤春悲秋茶饭不思……小说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一边想着，男人来到了一个巨大的货品柜旁边东摸摸西看看，一边还不忘记评价“以前你开的店东西好像不是这么摆的”或者“这桌子的颜色真丑是巫羽选的吗”，来到幻兽泡澡的池子跟前时，他更是像看见了什么奇葩玩意，用相当嘲讽刻薄的语气说：“除非把我五花大绑，否则谁也别想让我老老实实呆在这个地方冲澡，这可怕的菱格瓷砖搭配和简陋的设备，连人类的按摩浴缸都不如……这玻璃是透明的么？开什么玩笑，记得挂个帘子，谁愿意让人围观自己泡澡，哪怕是职人也不行。” “是的，记住你这点骄傲。”陆十二反唇相讥，“忘记你小时候赖地打滚喵喵叫着让我给你搓澡的事情吧，你洗澡时候喜欢玩的小黄鸭我还没扔。” “胡扯。” “嗯，我就是想象力丰富，热爱胡扯。” “陆十二，你审美有问题。” “当然，不然怎么会看上你。” “……” 陆十二表示自己花了心思的设计到审美被从头到尾挑剔了个遍，自然非常不爽，直接懒得理身后的男人，正捞着袖子小心翼翼地将套在桌椅上的那些海绵取下来，直到他听到身后忽然安静下来，这才有些困惑地转身，却正好瞧见在一处还没来得及整理放好的柜子后面亮起了一阵金色的光芒—— 陆十二愣了愣，扔开了手中的海绵垫子，下一秒就看见巨大的猫科动物迈着优雅的步子从那柜子后面钻了出来……一时间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情，陆十二走过去，稍稍弯腰捧住幻兽毛茸茸的大脑袋，对视上那双杏仁状的金色瞳眸：“财哥？” 只是叫了声名字，剩下的问题却梗在喉咙里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在他们分开之前，沙迦耶的状况就很不好，每天要保持一段时间的兽形才能维持体力，后来他们分开，有了朝云，朝云身体里有巫羽的武器碎片，虽然不能给沙迦耶完全支撑起他自由活动的力量，但是也能短暂地替他维持住精神……这让陆十二几乎忘记了男人身体还像是定时炸弹似的存在着问题这件事。 而仔细想一想，仅仅是今天一早上，沙迦耶已经连续变回兽形两次。 沙迦耶是比较任性的家伙，只要感觉到累了，他就绝对不会勉强自己维持人形，特别是在他认为亲近的人面前，更加不会掩饰——“害怕你们担心所以我要假装自己很好”这种事情在他看来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笑话。 此时，大猫的金色瞳眸之中透着疲倦，甩了甩脑袋抖抖毛，低下头用那粗糙的舌头沙沙地舔了舔黑发年轻人的手心，仿佛是告诉他自己还好，不用太担心。 有句老话叫无心插柳柳成荫。 平时沙迦耶怎么赖地打滚耍赖皮陆十二都可以无动于衷，唯独看见他这副模样，陆十二反而心疼得要死。 于是当即捧着那张毛茸茸的脸，在那有些湿润的鼻子上吧唧地亲了一口，顺便伸手揉了揉那软软的如同缎子似的耳朵，指了指里面房的沙发：“里面有沙发，累了就去趴着休息下。” 沙迦耶没动弹，蹲在原地看着面前的黑发年轻人——不得不说，他终于发现自己变回兽形状态时，他的职人先生对于他的态度就会好上几千倍，比如，如果当他保持人形时，不一小心碰到陆十二主动凑上来响亮地亲他一下这种事，可能他下一秒就想出去看看今天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然后顺手放一串一万响的鞭炮以表庆祝。 沙迦耶不乐意去里面房，看了看四周，随便找了个陆十二刚刚擦干净的柜子就跳了上去——那人造木制的柜子立刻发出不堪负重的“嘎吱”声响，听得陆十二心惊胆战，但是一抬头，看见柜子上的巨型幻兽好像挺舒服似的立刻趴卧下来，他还是将驱赶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压坏了大不了再买一个。 在趴在柜子上的幻兽懒洋洋的目光注视下，黑发年轻人转身继续去打扫卫生，这时候，店铺外面来了一辆大货车，原本将脑袋放在爪子上的沙迦耶抬起头竖起耳朵看了一眼，在陆十二低声嘟囔了声“是货商，昨天跟我说好了今天送一批货”后，他又把脑袋放了回去。 那些货商不知道陆十二什么来历，就是普通的搬运工，在扛着货物吭哧吭哧地进了店里放好后，正想让陆十二来签收，一抬头却看见黑发年轻人身后的阴影之中，货架柜子上有那么一团巨大的黑色生物趴在那里，一双金色的瞳眸闪闪发亮，盯着他。 他“啊”了一声后退一步，但是又好像很快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定下神来笑着对陆十二说：“老板，听讲你这里要开的是幻兽商品店，这是蛮好的，但是你要在店铺里放一只这么大的仿真幻兽标本，就未免有些吓人了……” 正接过文件夹准备签收的黑发年轻人闻言一顿，抬起头抽着唇角正想解释什么，只听见“咚”地一声轻响，他清楚地看见在那送货员逐渐收缩的瞳眸之中，那原本老老实实呆在货架上的大家伙轻盈地跳了下来，尖锐的大爪子划开货箱的封箱胶，脑袋探进去好奇心旺盛地研究里面放了什么。 陆十二看见那送货员的脸飞快地抽搐了下。 然后他无奈地说出了饲养大型犬的主人们最经常说的一句话：“没事，就是长得个头大，不咬人的。” 然后仿佛是要验证他所谓的“不咬人”这句话，巨型幻兽张开嘴露出口中怎么看都不像是用来卖萌的獠牙，甩着脑袋从箱子里拖出一个粉红色的玩意，陆十二定眼一看，发现是他订的一批幻兽玩具，外表是团成一团的毛线球，最里面有一个遥控器按钮，等幻兽玩乱成一团了，摁一下遥控器，那毛线球就可以自动梳理然后重新团成一团……相当具有高科技思想的“猫线团”。 大猫叼着那毛线团的一团甩了甩，在那一团玩意“呯”地甩出去后，它先是一愣，随即双眼发亮发出低低的一声吼叫，扑上去用两只爪子扑住它。 与此同时，送货员一把抢回了陆十二签收完毕的文件夹，夺门而出，跳上车，发动汽车扬长而去。 整个过程只用了大概不超过十秒。 陆十二：“……” 陆十二目光放空地目送那辆车离开，转过头时，一眼便看见将那一个粉色毛线团玩得乱七八糟，正笨拙地试图将自己的爪子从缠绕在指甲上的线中取出来的大猫……动了动唇正想说什么，忽然看见沙迦耶真正意义上的虎躯一震，动作一顿，耳朵猛地竖了起来，正当陆十二困惑不已时，他看见大猫那隐藏在肉垫下的锋利爪子伸了出来，大爪子粗暴地将那毛线团扯断，完成“五秒破坏一个崭新的玩具”成就，动作飞快地将那一大堆粉红色的报废物品扫到自己的屁股底下，然后一屁股稳稳地坐了上去。 陆十二挑了挑眉。 与此同时，他似乎若有所悟地转过头瞥了一眼门外，果不其然，他看见门外居然来了客人——此时此刻，那人手中拎着一只小小的行李箱，身上穿着普通人类穿的棉袄围着围巾，这会儿正抬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陆十二店铺的招牌，娥眉微蹙，似乎相当不理解这个地方到底是干嘛的。 陆十二微微瞪大了眼，看着那人收回目光，隔着玻璃门跟他对视片刻，而后，她似乎有些犹豫地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推开了宠物店的门，高跟鞋发出“咚咚”的好听声响，她走进门来，站定，右手轻覆盖于心脏部位，对着陆十二身后那蹲着的姿势标准得像是雕像的大猫行了个军礼：“午安，陛下。” 陆十二：“……” 沙迦耶：“……” 门生：“陛下，请谨言慎行，务必不要沉迷于地球上普通猫科动物的低俗爱好中去，您这样会让属下感到困扰。” 第140章 与门生对视了几秒。 蹲在地上的大猫似乎败下阵来，一脸不尴不尬地挪开了自己的屁股，陆十二囧着脸将那已经报废了的玩具捡起来，在他弯腰的同时感觉到大猫那张毛茸茸的脸凑了过来，沉甸甸地在他身上蹭了蹭，而后，金光亮起，取代了原本猫科动物所在的地方，高大的金发男人站稳了，一只手还扶在面前的黑发年轻人身上，嗓音低沉，问的却是不远处站着的觉醒幻兽：“门生，你这是要做什么？” 门生闻言，放开了手中拖着的行李箱子解释道：“属下暂时从职人家族脱离，在继承人成年之前不会回到那个地方去，所以也不好继续叨扰……” 像是猜到了门生接下来要说什么，沙迦耶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的职人家族还真是一毛不拔，你给他们赚了几百年的金币，走的时候居然连房租都不肯给你——拉我做什么？” 男人一脸淡定地转过头去看身边的黑发年轻人，后者放开了他的袖子，用智商堪忧的表情看着他，两人对视片刻，沙迦耶不急不慢地收回了目光，看向门生：“所以呢？” 门生似乎有些不自在地抬起手扶了扶脸上的面纱，似乎是为了让整体看上去不那么奇怪，她今天的面纱换成了黑色的：“沙巴克将军说，关于住房问题可以来找您解决，属下认为他说得对，毕竟仅是不同往日，时刻在陛下身边也可以保证您的安慰……” 陆十二看门生被沙迦耶问得实在是窘迫，一时间怜悯之心熊熊燃烧，想了想JAY的房子还有那么多房间，多住进来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问题，正想开口发出邀请，却在这个时候，感觉到沙迦耶的手不急不慢地攀上了他的腰间，带着一丝丝警告意味地稍稍收紧，陆十二转过头去看他，对视上男人那双沉静的金色瞳眸。 陆十二：几个意思？ 沙迦耶：放着门生在身边，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陆十二：几个意思？ 沙迦耶叹了口气。 重新抬起头看向门生，一脸和蔼，清了清嗓子循循善诱道：“门生，我们一屋子的雄性。” “抱歉，陛下？”门生一脸困惑，“这跟性别有关系？沙巴克将军的伴侣的屋子只能雄性入住？” 沙迦耶轻咳了一声，撇开脸：“也不是……” 门生盯着沙迦耶看了一会儿，片刻之后，像是终于看出了自家老大满脸不情愿的模样，一时间那双漂亮的眼睛似乎颇为惊讶地微微瞪大，但是很快地又恢复了镇静，她弯下腰重新拎起自己那行李，陆十二注意到她似乎很宝贝吗那里面的东西的样子，而此时，门生稍稍一鞠躬，用平静的声音说：“我知道了。” 沙迦耶一脸严肃点点头：“知道就好。” 陆十二猛地回过神来，将目光从门生的箱子上挪开：“……等、等下？知道什么鬼！” 门生看了陆十二一眼：“接下来的事情我会自己想办法……如果属下不在身边，就不能随时保护陛下的安全，所以请陛下保持通讯畅通，一旦有危险请随时——” 虽然门生脸上依旧是保持着十足淡定，说话的声音之中也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但是陆十二还是看不下去沙迦耶这么欺负面前的大美人，将男人往身后一塞，不管不顾地对她说：“别理他，门生，你就住到JAY的房子里来，二楼还有很多空房间……” 沙迦耶在陆十二身后死劲掐他的腰。 陆十二被掐得脸都快青了，反手一巴掌推开了他的手。 与此同时，在沙迦耶的无数声叹息声中，门生微微一愣后露出了松一口气的表情：“真的可以吗？” 陆十二：“可以。” 门生看向沙迦耶，后者皱着眉不情不愿地“唔”了一声，漂亮的眼眸之中露出了如负重释的笑容，再看向陆十二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在黑色轻纱的覆盖下，陆十二隐隐约约地看见她飞快地勾起唇角对自己露出了一个微笑：“谢谢，先生，您真是个好人。” 陆十二被冰山脸这么一笑瞬间手软脚软。 无比感慨：还是软绵绵的妹子好啊。 门生道过谢后，便退到一旁站稳开始好奇地打量着店铺内的装饰，一副准备等着陆十二他们工作完毕后直接带她回去的模样……沙迦耶拎着陆十二到里面谈了一会儿人生：具体围绕“你到底有没有节操”“把她弄走我天天冲你笑我笑得比她好看”“你肯定不知道在瓦特伦时候我特意将门生的宫殿建造在距离我宫殿最远的位置是有多用心良苦”“你太天真接下来发生什么事都别跟我抱怨我不会同情因为都是你自找的”等各种话题神展开。 十分钟后，在沙迦耶责备的目光下，陆十二也是硬撑着发誓“绝不后悔”结束了整场“谈人生”过程——他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门生虽然古板了些，但是给人感觉就是个好姑娘，这么欺负她实在说不过去。 既然打定了主意，陆十二也没想过后悔，将重新变回了幻兽形态的男人牵引着回到店铺大厅内，一眼便看见之前还在到处走走看看的门生正拿着一块抹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已经除下了防震海绵的桌子上的灰尘，陆十二微微一愣，赶紧上前去将抹布接了过来：“你到一旁休息就可以了，这些事情我来做就行，旁边有一家咖啡厅，你先在那里坐着吃点甜品之类的等我处理完这些事就带你回去……” 门生看了陆十二一眼：“这种事情我还是可以……” 陆十二将面前的觉醒幻兽从头打量了一遍，无论如何都觉得面前的人不像是能拿着抹布干活儿的，于是将她打发去跟蹲在一旁满脸不爽的沙迦耶玩，陆十二自己继续干活，本着“陛下的职人的命令也是最高命令”的想法，门生没有办法，只好放开了手中的抹布，老老实实地退到了一旁。 却并没有按照陆十二说的道旁边的咖啡厅等待，而是在店铺内四处转悠了起来。 陆十二转过头看了一眼蹲在自己身后像是雕像似的沙迦耶：“你看，人家知道帮忙干活，你就知道摆臭脸。” 大猫抖了抖身上蓬松的毛，张开嘴不情不愿地扯过陆十二手中的抹布，正当陆十二以为这货要表扬“猫擦地板”绝技给自己看时，却看见沙迦耶颠颠地走向店铺门边，用大脑袋顶开门，然后将那块抹布甩到店铺旁边的花坛里，之后一脸淡定外加舒爽地回来了。 在陆十二无语的注视中，大猫跳上之前那个最高的货架，趴下，舒舒服服地闭目养神。 陆十二气得吐血，将之前那个被它弄坏的毛线团砸它脑袋上，万般无奈地自己滚出店门将抹布捡了回来。 而此时，门生已经一路参观到了店铺后面的工作间里，之后陆十二仔细想了想，悲剧，大概也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此时，只见门生站在那被沙迦耶嫌弃过的洗漱台跟前，似乎颇为好奇地弯腰看了看，很奇怪面前这个巨大的蓄水池是用来做什么的，于是她指着面前的水池，看上去很不好意思地问：“请问，我可以知道这个是做什么用的么？” 此时完全还没有提放心的黑发年轻人回过头看了一眼，然后“哦”了一声，一边继续给柜子擦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那池子可以给幻兽泡泡澡，精油香薰什么的……很多幻兽太久没有洗过澡，身上的毛会打结，只有泡在水里用特殊的柔顺剂才可以梳理开来……” 陆十二说着说着，忽然发现身后没了声音，回头一看，发现门生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 陆十二：“……” 门生：“世间万物生命平等，非特殊权贵阶级怎么可以要求他人为自己沐浴？这……成何体统。” 陆十二：“……要收钱的。” 门生想了想，脸色更加难看了些：“我曾经从曾经的职人那里听说过，人类会在一些地方开设洗浴中心以供消遣娱乐，其中就包括有天资卓越的雌性帮助雄性沐浴，之后就要收费……” 陆十二脸色也跟着变了：“不是那种！！！！！” 门生犹豫了下：“可是这个透明的玻璃明明就……” 陆十二屁滚尿流：“要挂帘子的！！帘子！！密不透风的那种！” 趴在柜子上的巨型猫科动物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似乎颇为幸灾乐祸的样子。 好不容易将自己的店是如何纯洁、健康、向上解说完毕，陆十二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看见门生从里面的工作间走了出来，看了眼一脸紧张的黑发年轻人，她眨眨眼，目光在店铺内游弋了一圈最后停留在陆十二脚边的货物箱上：“陆先生，我帮您把物品摆上货架？” ……摆个东西总不至于能上纲上线吧？生怕让门生闲着自己的店铺会被从头到尾挑剔一边，陆十二连忙点头：“可以的可以的，那麻烦你了。” 门生打开货物箱，然后看着一箱子的各种幻兽玩具，沉默。 陆十二瞬间不安：“……怎么？” 门生：“这些都是培养低俗爱好的东西，请限制出售量，否则不久的将来可能会造成幻兽的大面积玩物丧志……” 陆十二站起来，转身到货架旁面无表情地摸了摸沙迦耶毛茸茸的脑袋，以寻求安慰，后者耳朵动了动，睁开眼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金色的兽瞳之中充满了嘲笑的意味。 当店铺暂时整理完毕，看着门生将各种“玩物丧志的东西”摆上货架，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陆十二带着门生和暂时变回了人形的沙迦耶到超市里买了些晚餐要用的食材，而后回家，家里没人，JAY大概是到幻兽职人公会去了，沙巴克大爷变回了兽形在客厅地睡觉，听见响动睁开眼，看到门生愣了愣，然后对视上了站在陆十二和门生身后面无表情的沙迦耶。 在沙迦耶平静的目光注视下，作为“门生的住房介绍人”，沙巴克大爷“嗷嗷”了两声，夹着尾巴滚到院子里去了。 陆十二带着门生上楼选房间，门生四处看了看，提出了一个问题：“请问陆先生和陛下的房间分别是——” 归途路上被风雪吹得昏头昏脑的陆十二一时间放松警惕，想也不想随口就说：“财哥跟我睡——” 话还没说完就猛地闭上了嘴。 转过头，看着门生。 后者微微蹙眉，似乎并不太赞同地看着他：“还未成婚便同住一间寝室，这与礼不合——” 陆十二：“……” 沙迦耶：“……” “说得好，”陆十二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转向身边的金发男人，“今晚开始分房睡。” 门生轻轻点点头，然后选择了一间最外面的房间，房间采光不错，门生选定后，就跟陆十二和沙迦耶暂时告别，托着她的箱子走进去，看上去是准备动手收拾房间——房门关上后，留下了站在走廊上风中凌乱的两个大男人。 陆十二一脸崩溃。 沙迦耶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耳垂，用淡然的声音说：“分房睡？” 陆十二蛋疼得不行：“……晚上都睡下了你再偷偷过来吧。” 沙迦耶松开他，考虑了下点点头：“好。” 陆十二：“……” 沙迦耶：“都怪你。” 陆十二：“偷偷摸摸也蛮有情调的。” 沙迦耶：“呵。” 第141章 为了欢迎门生的到来，很久没有认真做过好吃的的陆十二将压箱底的那本宠物食谱书拖了出来，全家人见状都围绕在陆十二身边将沙发挤得满满当当，低着头去看他手中的书里有什么好吃的——只有门生一个人端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一脸淡定地喝着加热过的营养液。 把营养液加热了喝陆十二还是头一次见。 而且他完全捉摸不透，门生怎么说也是幻兽界的明星，也一直生活在人类上流社会，应该参与过很多拥有高级食品的宴会……这样的人怎么可以一脸淡定地慢慢喝下口感其实并不算好的营养液？想到这里，在身后的一群队友们哈喇子都快滴在食谱书上时，陆十二抬起头看了眼门生，和蔼可亲地笑着问：“门生，你有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除了蔬菜我拿不出来，甜的还是咸的，鱼肉还是牛肉或者是鸡肉猪肉羊肉？” 门生闻言一愣，放下营养液，礼貌地点点头后认真道：“随意，我不挑食，只要是可以入口补充能量的东西都可以接受。” ……这种回答从一个外表看上去纤细柔弱的姑娘嘴巴里说出来真是充满了违和感，没有看见幻想中笑得一脸甜蜜地说“我喜欢甜食”陆十二表示那一颗蠢蠢欲动的痴汉心受到了创伤，动了动唇正想循循善诱一下，却听见门生补充：“战场上资源紧缺，能省下的毛病都要改掉，否则难以应对万变的局面。” 陆十二：“……” 差点忘记了，眼前的生物准确地来说应该被定位在世界上第三性别：无性别。 与其说是生物，倒不如说她是“走动中的八荣八耻”“瓦特伦政教处主任”“移动的钢铁处女”。 陆十二抹了把脸，这时候在他身边的沙迦耶抬起爪子“啪”地拍在了他摊放在膝盖上的食谱书上，陆十二低下头定眼一看，发现沙迦耶大爪子摁住的是他们上次做过的茶巾蛋包鱼肉……黑发年轻人看了身边双眼放光的大猫一眼转过头看了眼门生似乎在询问她的意见，与此同时他听见沙迦耶在他耳朵边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唧声，陆十二推开那个凑过来的大脑袋，就在这时，他听见门生犹豫的声音再次响起—— “如果是肉食类的话，有鱼肉再好不过。” 一沙发的人沉默三秒，第四秒同时抬起头猛地看向门生——正双手捧着缓缓冒热气的营养液的门生被看得微微一愣，不安地动了动有些紧张地垂下眼，覆盖在轻纱下的脸上沾染上了并不明显的淡色红晕，用难得稍稍低了一些的声音飞快道：“鱼肉入口咀嚼方便不会发出不礼貌的声音，蛋白质丰富能量高也没有奇怪的味道，当然如果没有的话……”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在那声音因为窘迫完全消失之前，陆十二将沙迦耶的爪子挪开低下头扫了一眼食谱书，然后猛地一下关上了它，淡定宣布：“好的，晚餐吃鱼。” 晚餐吃鱼肉。 不过不是上一次吃的那个茶巾蛋包鱼，而是双色鲷鱼卷。 平日里没人爱吃的鸡胸脯肉取出扔进汤锅里配合各种调味料熬成浓郁的高汤，在熬汤的同时陆十二捞了袖子开始调鸡蛋树果实液体，将果肉调整成金黄色的液体，摊开在锅里煎熟成薄薄的一层黄金色蛋皮状物，稍稍冷却后，将蛋皮取出切丝放到一旁搁置。 再取出另外一个未成熟的鸡蛋树果实，将状似蛋黄与蛋白的部分用筛网分开，只留下金黄色的果实部分。 鲷鱼取刺，摊开，将最好的肉片切成约8毫米厚的整整一片，将筛网中的鸡蛋果实金色部分均匀涂抹在鱼肉上，然后连带着切成丝的蛋皮一块卷起，接口处摸上调好的营养粉液，置于盘中用掌心轻轻往下压。 入蒸锅，蒸煮十五分钟。 在等待的过程中，考虑到有沙迦耶以及沙巴克大爷这种大食量的生物存在，陆十二又临时煎了一些牛排，而在他埋头于厨房为全家人的晚餐奋斗时，老老实实呆在客厅里的沙迦耶耐着性子看了一会儿今天的新闻联播，在主持人开始宣布军部可能将新年计划着重于畜牧业，加强造林努力恢复地球原生态之类的信息时，占据了整张沙发的大猫变回了人形，赤着脚走进厨房——男人刻意放轻了脚步声，以至于当他来到黑发年轻人身后时，正低头去研究煎牛排的火力的黑发年轻人一点儿也没有察觉。 陆十二只觉得自己的腰间忽然被一双大手搂住，然后整个人腾空，像是玩具似的被放在了洗漱台上。 陆十二：“……” 金发男人凑过来，像小狗似的在他的颈脖间嗅了嗅，略微有些冰凉的鼻尖从陆十二温热的动脉处护滑过，引起一小片鸡皮疙瘩，陆十二觉得痒，缩着脖子往后躲，男人不依不饶地跟上来——陆十二伸手推开男人那张脸，然后恍恍惚惚地想起，当沙迦耶还是发财的时候，这家伙就像是个小尾巴似的甩都甩不掉，走到哪都要跟着他，包括在厨房也是黏在他身上不肯下来。 一时间心软，抬起手揉了揉对方那柔软的金发。 “一会儿再玩，”他压低了声音推了推那将湿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垂下的男人，“牛排要煎坏了。” 沙迦耶头也不抬地哼了一声，懒洋洋地抬起手挥了挥手，只听见“咔擦”“噗”地接连两声，正煎牛排的火熄灭了……陆十二颇为无语地伸出手，将埋在他颈脖间的男人的脸捏着下巴抬起来，摇了摇，轻声笑道：“财哥，你以为你还小么？” 沙迦耶淡定地瞥了他一眼：“唔，不小，你知道的。” 陆十二：“……” 男人低低地嗤笑，又凑上来咬住黑发年轻人的双唇，洗漱台就那么屁大一点儿的地方，陆十二躲不开他只好任由他啃咬轻啄，在双方气息微微不稳时男人这才大发慈悲似的放开了怀中的黑发年轻人，垂下眼，一双金色的瞳眸微微暗沉，与此同时用显得有些沙哑的声音低声道：“快憋死了，一整天，老子的爪子想往你那边伸一下都被门生盯得要着火。” 陆十二闻言掀起眼皮子扫了一眼面前近在咫尺的男人，见后者一脸憋屈有火不好发的模样实在是好笑，眯起眼就嗤嗤笑了起来——沙迦耶见他笑的样子眼睛自然弯成月牙形，微微眯起的黑色瞳眸异常晶亮，心中一动，又往上凑，这一次动作稍比上一次显得粗鲁了些，灵活的舌尖撬开黑发年轻人的牙关长驱直入，与此同时，那双大手也不怎么老实地从他的衣服下摆处钻入…… 隔着裤子，陆十二也能感觉到那抵在他双腿之间东西在逐渐发生变化，伴随着唇舌的交缠啃咬，那贴在他背上的大手也在逐渐加大力道将他摁向自己，另外一只手也开始不老实去解怀中人的腰带，陆十二只觉得腰间一松，一把扣住沙迦耶的肩：“干什么你！” 沙迦耶：“干你。” 陆十二：“……流氓，这里是厨房！” “那快点，”沙迦耶不老实地抬头去咬他的嘴，“你配合我，赶在开餐前……” 陆十二哭笑不得。 沙迦耶见他不动，又伸手来扯他的腰带，这个时候，两人都没注意到厨房外正有人在接近，于是当沙迦耶一口咬住陆十二的脖子，后者“嗷”地发出一声痛呼时，厨房的帘子正好被掀起来，门生一只手举着一根筷子走进来：“陆先生，请问这个餐具应该怎么使用——” 沙迦耶：“……” 陆十二：“……” 门生：“……” 三个人在厨房里大眼瞪小眼，当门生似乎颇为错愕地微微睁大了眼将目光下移时，沙迦耶的手从陆十二的裤子里抽出来，裤腰带打在陆十二的肚皮上发出“啪”地一声轻响——现场简直尴尬得能飞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成年人了陆十二还是有一种早恋被政教处主任抓包的罪恶感，整个人僵硬成了雕像，正当他摆好姿势准备接受来自门生的又一番说教时，意外的是，站在门外的姑娘却只是在微微一顿后，清了清嗓音，抚了抚面纱，脸微红地转身走出了厨房。 陆十二瞬间有一种逃过一劫的庆幸感。 拍在还赖在自己身上不肯走开的男人的爪子，从洗漱台上跳了下来，这个时候双色鱼卷也已经蒸好了，陆十二关了火打开盖子，又将那早就熬好了的鸡肉汤精华倒在鱼卷上，嫩黄色的汤汁顺着雪白的鱼肉浇下，散发出阵阵的鲜甜香味。 将盘子端出厨房时，发现沙巴克大爷、JAY还有门生都已经在桌子边上坐稳。 陆十二习惯用的筷子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他的位置上——一看就知道是门生的杰作——至少在他们家里，吃饭都是自己拿餐具扒走想要吃的菜，找个地方蹲下就吃了，从来没有说是摆好了餐具大家围坐在餐桌边上老老实实吃的时候。 陆十二将餐盘放下，往门生那边推了推，当后者抬起头认真地看向他时，他觉得自己尴尬得恨不得想要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沙迦耶倒是大大方方地在他身边坐下来，抓过餐具就去插那个散发着阵阵清香的鱼卷，在陆十二来得及阻止他之前，男人已经眼疾手快地将吃的东西放进嘴巴里咀嚼了下，粗粗吞咽下后，评价：“还不错。” 陆十二不理他，对门生笑了笑说：“你也尝尝看？” 门生点点头，拿着餐盘将自己的那份食物接到盘子里，又重新坐下，接下一半脸上的面纱，飞快又斯文地将食物放入口中，安静咀嚼，吞咽。 陆十二：“怎么样？” 门生点点头，真诚而礼貌地说：“多谢款待，非常美味。” 见她动手开餐，深知她肯定会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的桌边众人也纷纷稍稍放松下来，准备瓜分食物，陆十二松了一口气，抓过放在桌子上的一杯凉水喝了一口准备压压惊，在还没来得及吞咽下去时，忽然听见门生放下餐具的声音。 陆十二：“……” 陆十二一口水还没来得及吞咽下，下意识地看向她，却发现她看着沙迦耶，一脸严肃道：“陛下，如同决定和陆先生定下来了，带他回瓦特伦一趟见见国民，早日完婚——陆先生是个好人，人类的寿命短暂而脆弱，能够陪伴在您身边的时间有限，希望在有生之年你不要辜负他才好。” 陆十二：“噗——” 陆十二慌慌张张地找餐巾纸去擦喷出来的水，期间他看见沙迦耶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也跟着放下了餐具——陆十二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之中，跟男人相互瞪视看了一会儿，几秒后，他看见男人唇角轻勾：“好啊。” 陆十二：“！” 沙迦耶在桌子底下懒洋洋地踢了他一脚：“铲屎佬，要不要嫁给我？” 陆十二瞪眼：“滚！” 沙迦耶：“真的不要？我很有钱的，嫁给我哪怕半路离婚了，你也可以搜刮走整个瓦特伦一半的财富，很划算。” 陆十二眼珠子转了一圈：“好。” 沙迦耶又是慵懒一笑，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晚餐。 陆十二一扔茶水的废纸，挨着他坐下来，给自己切了一块牛排，塞紧嘴巴里。 两人都淡定得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尽管实际上是沙迦耶刚刚跟陆十二求婚完毕，然后陆十二也答应了。 第142章 吃过晚饭，沙迦耶蹭进厨房帮陆十二洗碗，可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在连续打碎了一个盘子外加一个玻璃杯后，他被忍无可忍的未来媳妇儿赶出了厨房。 双手插在裤兜里从厨房走出来，瓦特伦最高皇权者脸上看上去完全没有愧疚的神色，反倒是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看新闻的沙巴克听见了响动，抬起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主公，不是洗碗么？” 沙迦耶面无表情地回望他，平静反问：“你觉得我长得像洗碗工吗？” 不像。 当然不像。 沙巴克大爷立刻不说话了，在他的目送下，沙迦耶又悠哉哉地晃进了院子里，正准备变回兽形在房顶上跑两圈舒活下筋骨，却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了蹲在院子里正一脸好奇地往水池里看的门生——这会儿门生摘下了面纱，昏黄的月光之下，她脸颊一侧那从眼睛延续到唇角边的那一条长长的疤痕显得异常晃眼。 想到今晚这位各种异常的表现，沙迦耶站在原地研究似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反应过来自己在这里瞎猜还不如过去直接问，于是迈开步子走过去，站稳了，清了清嗓子——门生回过头见来人是沙迦耶，动了动唇正想要问好，男人却并没有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而是非常单枪直入地问：“门生，今晚在餐桌上，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话想说？” “……” 人造草地上沙沙声响起，门生微微挑起眉，似乎颇为惊讶沙迦耶这么直接。 “我不认为你今晚说那么多话的唯一目的就是想要让我向我的职人求婚，”沙迦耶懒洋洋地笑了笑，笑容中有一种习惯性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霸道，“顺然也是有这个打算没错，不过……我不觉得你是关心这种事的人。” 门生站了起来，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而后抬起眼，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男人：“陛下，从瓦特伦传来消息，最近北方拜伦殿下的领地范围内似乎有闭城的趋势，只许出不许进，这样苛刻的条件，却连续很长一段时间有人往城里去——属下听说，其中包括几名武器锻造师。” 沙迦耶闻言，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那双金色的瞳眸在月光下变得更加明亮了些沾染上了危险的气息，他几乎是立刻抓住了重点：“你怕拜伦起兵攻打王都？” “不排除这个可能，”门生垂下眼，“地球从最开始在我们眼中不过是一个资源星球，而我们的家在瓦特伦，在塞萨尔王都……为了以防万一，陛下还是抽时间回瓦特伦亲自确认一番才好，最近地球反叛军活动逐渐平息，属下恐怕他们即将有什么大动作，如果主战场一开始就不打算放在地球……” “那最好了，主战场不在地球我要顾虑的事情就更少。”沙迦耶抚掌微笑，“你就为了这个？居然找出让我赶快回瓦特伦完婚的理由，也是很拼——” “人类的寿命短站，陛下。” 门生打断了沙迦耶的调侃，转过身看，郑重其事地看着面前比她几乎要高出两个半脑袋的高大男人——然而在几乎是仰视的情况下，那双碧绿的瞳眸之中却是气势不减。 门生总是这样一副严肃的脸，对与沙迦耶来说枯燥又乏味，多少年来他已经练就了一身钢筋不坏之躯能够承受住门生的各种碎碎念，但是唯独此时此刻，面前的人脸上认真的表情让他不自觉地稍稍收敛起唇角的笑，金色的瞳眸沉了沉，沙迦耶沉默半晌后，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 “既然选择了人类作为伴侣，如果是认真相待——” “当然是。” “如果是，就最好要好好珍惜能在一起的短暂时光。” 门生低下头盯着面前的水池，而此时，在水池中的幻兽似乎是不太适应有陌生的觉醒幻兽靠近，在水池深处甩了甩尾巴，卷起一串泡泡浮上水面然后破裂，水池上浮着的装饰浮萍叶也伴随着水花荡漾漂浮开去，水花声中，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时间是一样很可怕的东西，它能带来一切，也能带走所有……相比起人类而言，瓦特伦星人的寿命很长，我们注定是被留下来忍受岁月的那一个——如果没有好好珍惜曾经在一起的时间，那在剩下的时间里，随着时光逝去，记忆在变得模糊，到了最后，恐怕就连能够回忆着打发时间的记忆都没有了。” 沙迦耶沉默片刻，似乎有些惊讶——在他的记忆中，门生从来没有说过这么长一段……完全不夹带任何规章条例的句子……于是他压低了声音问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是来自过来人的忠告？” 门生转过头，似乎颇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破天荒地居然笑了。 “算是。” 沙迦耶无语半晌，暗自想了想这会儿正在厨房里洗碗的那位老得进了棺材以后他应该怎么办，想了想去好像都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再找一个什么的，他倒是暂时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而且不要说考虑，光是想到自己的床上睡着一个除却陆十二之外的人，他就觉得浑身不舒坦。 哪怕他曾经跟朝云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来不跟她过夜。 那时候他觉得是自己不习惯跟人家同床共枕，不过现在他倒是清醒了，不是他不习惯，而是合适跟他同床共枕的人还没有出现。 现在那个人倒是出现了。 不过大概满打满算只能陪他睡上他漫长的生命中五分之一那么短暂的时间。 想到这里，金发男人终于收敛起了笑容皱起眉，觉得现在他们真的讨论到了一个让人觉得相当不愉快的话题。 但是他完全找不到理由去责备门生，她说得完整正确，挑不出一点毛病——只不过是将沙迦耶一直在逃避的问题一阵见血地指出了罢了。 沙迦耶有些气闷，目光在四周游弋琢磨着再说些什么转换掉这个话题，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面前的觉醒幻兽那挺完美的侧脸上那一道无法忽视的伤疤上，忽然没头没尾地说：“脸上的疤是烧伤？” 门生似乎没想到沙迦耶会问这个，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那双漂亮的瞳眸之中有一瞬间的失神，但是很快地她便回过神来，低下头低低地说了声“失礼了”，便将那轻纱重复覆盖回脸上，这才点点头回答：“陛下猜得没错，是烧伤。” 沙迦耶点点头，随口说了句：“这点小伤，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一秒就能修复好。” 门生又是笑了笑，淡淡道：“如果有一天我老得忘记了他的名字，至少在照镜子的时候，我还能想起我的生命中曾经存在过这么一个重要的人。” 沙迦耶：“……” 有那么一瞬间沙迦耶意识到自己似乎又将话题推向了一个诡异的方向。 于是他彻底郁卒了。 不高兴。 不高兴人类的寿命为什么这么短。 不高兴瓦特伦星的所有生物体生命为什么这么长。 而这个时候，在他们身后阳台的门忽然被拉开，黑发年轻人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缝后，他脚上踩着毛绒拖鞋不方便进院子，只好远远地稍稍提高声音问站在院子里的两位：“天冷好吃点热的甜品，刚才顺手烤了一些蛋挞，要不要来吃？” 陆十二站在窗户后，看着站在水池边不知道在说什么的觉醒幻兽双双转过头来，然后在他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前，其中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如同风一样卷到他跟前，一把将他抱了起来——一个大男人被另一个大男人这么抱小孩似的抱起来，陆十二从脸红到脖子根，伸出手拽了拽男人的头发：“发什么疯？” 沙迦耶也不管头发被拉得痛，手臂上的力量反而收得更紧了一些，将怀中的黑发年轻人抱住同时伸过头飞快地在他唇角落下一吻：“我要吃甜品。” 陆十二：“……？” 完全莫名其妙。 然后在接下来的一整晚，陆十二发现自己无论走到哪，都能感觉到背后一束森森的目光跟着自己。 转过头时，某个毛绒生物将脑袋撇在一个跟他所在位置完全相反的方向，大大地打着呵欠。 大冬天的，屋子里明明开了暖气，还是觉得阴风阵阵。 …… 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陆十二的疑惑才终于得到了解答。 当时他正躺在床上捂着暖烘烘的被窝昏昏欲睡，满脑子都是“财哥今晚吃错什么药”，这个时候，他听见窗户那边传来“咔擦”“咔擦”的轻响，陆十二被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翻身坐起来，却发现窗户被推开后，从外面手脚并用地爬进来一个高大的金发男人，他身上还穿着睡觉之前那身衣服，窗户对于他这样的身材来说有点挤，他蹭来蹭去，最终好不容易才把自己从那小小的窗户挤进来。 陆十二：“……” 当沙迦耶落在房间中的地毯上时，在他身后的窗户“呯”地一声轻轻合起，将寒气与寒风呼啸的声音一同隔绝在了门外。 陆十二掀开被子，身上还带着室外寒气的男人手脚利索地上了床，陆十二替他将外套脱下来，一边问：“怎么不走正门。” 沙迦耶毫不犹豫地回答：“门生在外面。” 陆十二：“……” 沙迦耶脱完衣服，浑身上下只剩下一条裤衩，随即便迫不及待地将坐在一旁的黑发年轻人抓过来摁进自己怀里，像是抱着个大娃娃似的将他抱稳，手在他身上游走了一圈最终从衣服下摆处钻入放在他的肚皮上，陆十二被凉得“嘶”地往后缩了缩，沙迦耶却满足地叹了口气，闭上眼。 一副准备睡觉的模样。 陆十二却被他折腾醒了，这会儿完全没有了睡意，想了想决定解决一下自己的疑惑，于是拍了拍男人的大手：“财哥，今晚你特别黏糊人，怎么回事？” “嗯？”沙迦耶含糊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才没有。” 死鸭子嘴硬。 “你盯着我看一晚上了。” 陆十二蛋疼地说着，抬起头，双手抱住男人的脖子往下拉了拉，强迫他对视上自己——黑暗之中，他看见那双金色的瞳眸睁开眼，满眼无奈地看着他。 陆十二：“说。” 沙迦耶：“……” 陆十二伸出手，摸了摸男人的脑袋，十分同情道：“门生又教训你了？” 沙迦耶拍开他的手，想了想，有些犹豫道：“也不算是，就是让我赶紧娶你回瓦特伦来着。” 陆十二“噗”地笑了，笑着笑着又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瞬间收敛了笑骂道：“就这个你愁眉苦脸一晚上，你他娘——” “门生给我仔细算了算关于人类和瓦特伦星人的寿命比。”沙迦耶沉声道。 陆十二一下子闭上了嘴。 “五分之一，或者更少。” 男人翻过了身，顺手将黑发年轻人捞起来让他趴在自己的身上趴稳——此时，陆十二趴在沙迦耶结实的胸膛上，下巴都膈得疼，但是在他的这个地方，却能清清楚楚地听见从男人的胸腔之中传来强而有力的心跳——这一刻，陆十二忽然感觉到了生命的奇妙，明明他们完完全全是来自两个星球的两种物种，然而却拥有着完全一样的心跳。 他伸出手，摸了摸沙迦耶的下巴。 这一次男人没有拍开他的手，陆十二摸到那刚刚生出来还未来得及挂掉的胡子渣。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沙迦耶抱着他的腰，将他往上拎了拎——当陆十二带着被子一块儿向上，鼻尖碰撞到男人那还有些冰凉的高挺鼻尖，他突然听见在被褥摩擦的沙沙声中，男人的声音很低、近乎于不可闻地嘟囔了声—— “人类真是太狡猾了，活的时间这么短，到了时间就撒手闭眼，留下我们……” “……” “哼，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忧伤以终老。” 沙迦耶在碎碎念，说话的语气也不知道是因为捂在被窝里所以有些沉闷还是别的原因，总之听上去似乎特别委屈，陆十二原本还觉得这语气特别值得嘲笑，但是仔细琢磨了下他说的话，然后就瞬间心都软成一滩水。 黑暗之中，他摩挲着凑近沙迦耶，蹭了蹭他的脸，再开口时嗓音显得有些沙哑：“想那么多干嘛，我又不是明天就死。” 虽然视线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是黑发年轻人知道，此时此刻，他跟沙迦耶凑得很近，近到男人呼出的温热气息下一秒就被他吸入鼻腔，导致这会儿他只觉得自己周遭满满都是男人身上的气息，同时，他听见沙迦耶嘟囔了声：“你说得轻巧，反正你又不是留下来的那个一个——唔，不对。” 陆十二稍稍抬起头：“怎么？” “我多虑了。” “？” “武器不拿出来，我应该死在你前面。” “……” “现在还要说风凉话吗？” “……” 整个对话以陆十二忍无可忍地一巴掌糊在男人脸上作为终结。 第143章 第二天早上起来，陆十二和沙迦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陆十二是惦记着沙迦耶说武器的事情，整晚都揣测不安睡不踏实，困得狠了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过去也是各种姿势的噩梦连连，导致第二天一大早睡眠不足；而沙迦耶，则是单纯不高兴陆十二一言不合便揍了他一巴掌这件事。 当两人起床时，黑发年轻人转身进浴室，洗漱完毕满身热气腾腾地走出来，便看见赤裸着上半身，下半身一条薄毯子盖住关键部位的男人正以撩人的姿势依靠在床头，斜睨他，嘲讽道：“真狠心，我都要死在你前头了你还打我。” 陆十二好不容易稍稍平息的心情又被重新拨撩起了怒火，顺手抓过浴巾往那张俊脸上扔：“我看你像是智商死在最前头了！” 沙迦耶笑着接过浴巾颇有色情意味的送到鼻尖底下嗅了嗅，那双金色的瞳眸闪烁了下，忽然扫去其中那慵懒的情绪黯沉下来，起身下床，走到那正弯腰从抽屉里拿内裤的黑发年轻人身后，拍了拍那白花花的屁股蛋，“啪”地一声可响，陆十二高高挑起眉转过身来正想骂人，谁知道下一秒便被男人一把拦腰抱起！ 陆十二惊道：“你干嘛！” 沙迦耶面无表情回答：“干你。” 没营养的一问一答再次重演，不过这一次沙迦耶没像上次在厨房那般妥协，仗着大清早的关着房门谁也进不来，他几乎是连拖带拽地将黑发年轻人拐进了浴室里，顺手摔上门再将怀中人往那已经放好了干净水的浴缸里一放，自己转过头先去漱口洗脸，陆十二好不容易擦干了水这会儿又被扔回浴缸里，哭笑不得地说：“我已经洗好了，再洗要洗得退层皮去，皱皮成老太婆。” 沙迦耶正咬着牙刷，闻言转过头来瞥了他一眼，含糊地说：“拉就憋洗了，脑子也没浪你洗澡。” 陆十二闻言，如获大赦赶紧吭哧吭哧地从浴缸里爬出来，顺手想将架子上沙迦耶的浴巾抓过来围好在身上，然而在他伸手去够那个对于他来说有点儿高对于沙迦耶来说刚刚好的架子上面的浴巾时，从他后面伸出一只大手，将那浴巾往墙里面推了推。 陆十二：“……” 不知道什么时候淑好口顺便将裤衩也脱了的沙迦耶贴上来，低头在陆十二的后颈脖子上咬了一口，嗓音低沉沙哑道：“不洗澡，干点别的。” “大清早的，干什么干——昨晚出言不逊今天还想要福利想都别想——放手，不要乱摸，唔……” “要乱摸。” “……” 之后干了个爽。 走出浴室的时候陆十二是沙迦耶扛出去的，也不知道是浴室温度太热还是被的原因，黑发年轻人白皙的皮肤上晕染上了一层好看的淡淡红晕，被沙迦耶扔到床上他累得手指都不想抬，后面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还在不太适应地缓缓收缩……想到最后男人借以“清理”的名义将粗糙的手指头塞进去各种动作，陆十二顿了顿，然后一下子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明明是神清气爽的早晨结果变成了这副模样，实在是有些气人。 陆十二胸口憋着一股气，抱着被子将水蹭了一床，看着独自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穿衣服的男人，清晨从窗外射入的晨曦之中，男人的侧颜美好的就像是他在任何一个顶级博物馆中所看见的雕塑作品——自带神圣光辉的那种。 陆十二看见一滴水珠顺着男人的颈脖滑下，目光几乎是不自觉地便追逐那水珠而去，并顺着它流动轨迹的方向一路观赏男人胸前结实的胸肌，平坦结实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腹，最后是那……好不容易消停下来，这会儿正安静地蛰伏于双腿毛发之间的雄性器官。 沙迦耶：“看什么，是不是想再来一次？” 陆十二收回了目光，掀起被子捂住脑袋。 被子外头安静了几秒，几秒后，陆十二感觉到外面有人在扯他的被子，顺势松了手让男人将被子掀开，陆十二伸手让沙迦耶将他从床上面拽起来，同时听见他说：“赶紧起来，刚才不是嚷嚷着今天还有开店的正事要做，不然怎么会就让你跑出来。” 陆十二光腚爬起来，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于是在男人转头走开想继续穿衣服时，忽然开口叫了声：“财哥。” 沙迦耶身形一顿，似乎有些莫名地转过头来——那沐浴在阳光之下的柔和侧颜让陆十二忽然觉得自己内心深处某个柔软的地方被不小心的戳中，又酸又疼还有一点点矛盾的温柔，于是他主动伸出手，抓住男人的下巴将他往自己这边拖了拖，陆十二站在床上比沙迦耶高出不少，于是他低下头，难得一次主动地在那近在咫尺的薄唇上落下一吻。 沙迦耶先是受宠若惊地愣了下，片刻之后，在对视上黑发年轻人的双眸时，他似乎是反应过来这家伙怎么了——无非就是担心昨晚他说的那些事情……心中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口无遮拦地抱怨给他知道了，然而此时，男人能做的也只是稍稍勾起唇角，抬起手将黑发年轻人那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揉乱，同时安抚道：“不用担心，没事。” 陆十二凑在男人的唇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垂下眼：“武器拿出来？” 沙迦耶脸上神色一变，推开他难得有些生硬地道：“不是时候。” 陆十二还想再说什么，只不过这时候男人已经走远，并且头也不回地说：“快点穿衣服，今天做什么，我陪你去店里。” 话已至此，陆十二知道继续再纠结下去恐怕除了闹得不愉快也不会再有什么令人愉快的结果，闭上眼想了想那天沙巴克大爷手里头的漫画主角他妈从身体里取出武器时候的惨状，他哆嗦了下，跳下床，忽然明白过来在完全不知道后果的情况下“取出武器”这件事情是一件多么难以下决心的事情。 无论是对于他，还是对于沙迦耶来说。 世间上最狗血的事情终于被他陆十二遇见了——自己所爱的人，以及自己，两个人在可能只会活下来一个的情况下，他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 接下来的几天陆十二都很忙，忙到他暂时没有心情再靠思考某道艰难的选择题究竟应该怎么做，店铺开张在即，新开一家店面临许许多多琐碎的事情，不光光是店铺装修，接下来应该怎么营业，怎么宣传，以什么理念将店铺展现在顾客的面前，都是一道难题。 没有特色的店铺是生存不下去的。 虽然陆十二开的可能是全球唯一一家幻兽美容店，但是考虑到如果他做得好，可能很快就会有类似类型的店铺争先恐后地遍地开花，到时候整个幻兽美容行业就会像是以前的地球的宠物美容店那样竞争劲烈，如果只是在原地踏步不前，他将很快就会被淘汰。 陆十二将全身身价都砸在这上面还借了JAY一大笔钱，他一点儿也不敢掉以轻心。 考虑到他的店铺是以幻兽美容、幻兽商品贩卖以及幻兽职人休闲咖啡厅三式一体的模式经营，陆十二考虑到了刚开始因为传统观念问题，幻兽美容不会那么快做得起来所以哪怕只有他一个人都可以搞定，实在不行就抓沙迦耶来——反正扮演阿杰的时候他表现相当出色；幻兽职人咖啡厅需要请一名普通的厨师这个问题也可以解决，关键就在于，幻兽商品的贩卖问题。 现在中古大陆已经有很多幻兽商品贩卖的地方，普遍被人们所接收，陆十二想要从这方面入手，再逐渐推广幻兽美容的项目——所以进货是自然的，但是进什么货又让人犯了难，因为到处都有幻兽商品贩卖店铺，陆十二可以学着别的店铺将东西进齐全，但是光是照葫芦画瓢，他不可能积累很多的回头客以及熟客。 而回头客和熟客，恰巧就是他推广幻兽美容最需要争对的群体。 思来想去，陆十二觉得他还是需要有特色商品，至于什么特色商品…… 他将目光放在了家中那一瓶拯救人生的羊奶粉罐子以及宠物食谱书上。 陆十二顿时感慨，打从重生于五百年后，他的人生似乎完全就是站在这两个东西的肩膀上展开的。 还好羊奶粉罐不知道什么原因似乎停留在了某个刻度，一旦使用就会慢慢增长回来，陆十二不敢冒险一下子倒空，所以仔细地计算了下每日可以制作的羊奶布丁和羊奶宠物磨牙棒的分量，顺便可以挣得个“限量销售”的噱头……在试着烤了一盘磨牙棒，得到了自家那群大爷以及大姐（……）的肯定后，店铺特色这一块陆十二也算是放下心来。 此时，距离开店就还剩下三天时间。 陆十二一头扎进了宣传的海洋中。 各大幻兽论坛发帖是必须的，网络平台宣传免费，不用白不用——不过效果很一般，首先是网页的流量大发帖出去很快就石沉大海，偶尔有几个回复，陆十二点进去看了看，要么就是别家卖杂物的网店小广告，要么就是骂他要给幻兽洗澡简直有病的。 不过陆十二没怎么在意这个，反正帖子发出去了，想要看的人也已经看见，只要有人看见，就算达到了宣传的效果。 除了网络宣传，就是现实。 现实中，宣传地点被陆十二分为三大块，分别是店铺门口、幻兽回收站以及幻兽职人公会。 头一天，陆十二是印了一些传单去发，店铺门口来来往往人群杂乱，他派发的数额也比较小，反正店铺在那就是最好的宣传，他的重点放在了幻兽职人公会和幻兽回收站。 幻兽回收站现在简直是陆十二的地盘——那边所设立的幻兽疗养中心已经小聚规模，每一日都有不少希望调整自己幻兽状态的职人会跑到那里去排队等候培训，这些人观念也比较前卫，自然就成了陆十二的主要投放小广告对象，而且效果也不错，很多人接了宣传单似乎都很有兴趣的样子。 倒是幻兽职人公会，不同于在幻兽回收站那样如鱼得水，无论是从幻兽职人等级还是履历来说，陆十二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中等偏上的紫色幻兽职人，所以在那里陆十二的宣传单基本遭到了和在网络上差不多待遇，头一天发放后，他看见自己花钱印的宣传单塞满了垃圾箱，自己的心也是塞得很。 “——他们连看都没看就扔了！扔了！” 晚上餐桌边，陆十二抓狂道。 沙迦耶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子扫了他一眼：“让军部强制发放宣传单怎么样？谁扔了被抓到就扣社会贡献值。” 陆十二：“……你想我店还没开张就被人泼油漆么？” 沙迦耶：“……” JAY和沙巴克低着头冲着自己的盘子狂笑。 坐在桌子另一边，门生姐姐放下餐具，拿过餐巾纸摸了摸唇，而后一顿道：“从本质上来看，解决问题的根本关键在于，让行人拿到宣传单后不要急着扔掉，至少看一眼，就可以解决了不是吗？” 陆十二：“是是是。” 门生放下餐巾纸：“把宣传单印在一些让人舍不得放下的东西上面如何？” 陆十二：“？” 门生：“折扣卡，凭借宣传单购买那些令人玩物尚志的玩具可以有折扣优惠？介于所有生物体的共性是爱贪无伤大雅的小便宜……” 陆十二：“！” 门生：“或者餐巾纸包装袋，一包餐巾纸只不过一个铜币，哪怕分发上几千几万包，也不过就是几个金币……” 陆十二：“！！！” JAY举手：“这个好啊，我蹲厕所无聊的时候也会瞪着餐巾纸上的东西看来看去，恨不得每个字都拆开看一遍……无聊嘛，你广告印在上面，可以看好久咯。” 门生清了清嗓音，似乎觉得在餐桌上提什么蹲厕所颇为不雅，低下头抚了抚脸上的面纱含蓄道：“当然，我也就是提议……” 陆十二森森地盯着门生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看着沙迦耶，指了指门生姐姐的方向痛心疾首道：“看见没，这才是‘智慧’。” 男人脸上稍有些挂不住，随即冷笑一声，面露不屑：“小把戏。” 第144章 第二天早上陆十二起了个早，天还没亮就开车出去了，中午的时候回来，车子上堆满了一箱一箱的东西——当浑身银色皮毛的大猫趴在陆十二的窗户边，伸出个脑袋往楼下看时，他正好从车上跳下来，将一箱箱的纸箱子往屋里头搬，忙的热火朝天。 大猫不耐烦地打了个喷嚏，站起来想直接从窗户跳出去，无奈那窗户对于它庞大的身躯来说过于窄小，在试了几次不能将自己的大屁股从窗户里挤出来后，它终于放弃了继续丢人现眼，无奈地按照原路返回，用爪子推开了房间门，迈着颠颠儿的步子从楼梯下了楼。 这时候陆十二正将带回来的那些箱子中需要暂时放家里的最后一箱扛进屋子——剩下的一半都放在车子上，是下午要分发出去的，看见沙迦耶从楼梯上慢吞吞地走下来，他头也不抬地说：“活儿做完了你就下来了，故意的吧？” 沙迦耶走过去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黑发年轻人的手，没好意思说刚才从黑发年轻人进门开始到现在起码三分之二点五的时间他都在跟那窄小的窗户斗争——因为他知道他说了，眼前的人肯定要嘲笑他甜食吃太多导致身材走形。 陆十二推开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的那个大脑袋，后者顺势推开，大爪子划开一个箱子的封箱胶，好奇心旺盛地伸脑袋进去看——然后沙迦耶就看见了一大箱子的面巾纸以及折扣卡，上面都清清楚楚地写了陆十二店铺的位置、联系电话以及承接的业务范围，折扣卡是八折，而陆十二大批进货，购入折扣是六折。 也就是说，按照八折卖完手上这批货物的钱大概还不够缴十天的店租金，几乎可以说是白忙活。 “开店不可能一开始就赚钱，刚开始的亏损也是正常现象。”似乎是看见了自家幻兽那鄙夷的目光，黑发年轻人耐心地摸了摸它的大脑袋说，“以前开店，刚开始也是亏本的，大学里打工攒下的钱全砸店里了，我吃了一个月的馒头加腐乳，导致后面看见馒头就想吐。” 大猫用爪子摁下黑发年轻人的手。 然而一道金光亮起，取代那毛茸茸的大猫所在的地方，纸箱的另外一边蹲着一名身材高大的金发男人，盯着黑发年轻人，缓缓道：“用不着那么辛苦，要钱，我有的是。” “不一样。”陆十二笑了，“我也要赚钱，有很多钱才能娶媳妇儿。” “娶谁？”沙迦耶问。 “娶你。”陆十二回答。 “哦，”沙迦耶想了想后点点头，认真道，“那辛苦你了，多赚点，我要八抬大轿。” 隔着个纸箱子，陆十二已经嗤嗤地笑了起来，心里又是开心又是心酸——开心的是眼下能跟男人凑在一起没羞没躁地过小日子实在是很好，心酸的是，他也不知道这样安稳平静的生活究竟什么时候会被打断，没有了武器的沙迦耶身体状态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什么时候想起这件事儿，都能好一通地折磨人。 而此时，仿佛是看穿了陆十二在走神，男人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脸：“下午我陪你去发传单？” “别，”陆十二回过神来，瞥了他一眼后无情地拒绝，“你要跟着去，人家是看传单还是看你？” “都看。” “你最近是不是很闲？” “忙，”沙迦耶说，“过两天要回一趟瓦特伦。” 陆十二一愣：“怎么？……你之前也没提起过，回去多久？” “可能半个月，可能一个月，可能更久。”沙迦耶说，“但是我肯定要回来，我媳妇还在这呢。” 陆十二皱起眉，没心思跟他瞎调侃：“怎么忽然想到回去了？” “没什么。”沙迦耶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拜伦的北方领地不太太平，听说与几名武器锻造师进出，我回去看看怎么回事，不出意外的话，可能是要打仗了吧。” 陆十二相当佩服男人连内战这种事情都可以说得轻描淡写，后来想想他以前也提到过，瓦特伦天生战斗种族，也许无论是内部战争还是对别的星球的掠夺战，对于他们来说都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儿……想到这里，忽然明白过来这几天男人为什么这么黏着自己，大概是他体内有沙迦耶武器的关系，他们俩呆在一块时，男人的精神也确实变得好一些。 如果做了那事…… 就更好一些。 这反应沙迦耶似乎也发现了，所以总拿这个谋求福利，并且屡试不爽的样子。 “要不要我陪你回去？”陆十二想了想说，“店铺的事情可以放一放，晚点再开张，租金的事情可以跟巫羽商量……” “没事，别去找他。”沙迦耶捏住黑发年轻人的下巴，细细地摩挲着若有所思道，“你在旁边我反而束手束脚的，就在这呆着，我很快回来，你乖乖赚钱，然后，娶我。” “……” 两人在一装满了印着宣传广告的面巾纸箱旁一边蹲一个窃窃私语了许久，旁边的人都识相能不过去打扰就不过去打扰，偶尔不得已路过听见那对话什么“娶过来嫁过去”的，均是觉得节操掉了一地，耳朵都快怀孕了。 到了下午。 因为想到沙迦耶过两天要“回娘家”，陆十二也颇为舍不得，于是心一软就点头答应带他一起去，不过提出要求男人必须站远点儿捂好点儿别引起骚乱，沙迦耶答应了——陆十二今天起得早，想借着去幻兽职人公会的路上眯会儿，便提出让沙迦耶开车，男人犹豫了一下之后答应了，然后十分钟之后，军部金牌保姆K摁响了他家的门铃。 当一车子的人热热闹闹都上了车，陆十二在座位底下踢了身边的金发男人一脚：“我让你开车，你给我找个司机来。” 男人回答得一脸严肃：“我的特长不在于此。” 陆十二：“什么意思，说人话？” K：“陛下不会开车。” 沙迦耶：“……” 陆十二：“……” 沙巴克大爷：“也不会开战舰……拜伦皇子也是这样，可能是家族遗传。” “什么家族遗传，”沙迦耶皱起眉一本正经地纠正，“我父皇开战舰开得很棒。” 门生：“陛下从小就崇拜先皇，并立志成为像先皇一样伟大的君主。” 陆十二微笑着点点头赞同道：“他会的。” 沙迦耶清了清嗓子：“你们话会不会太多？还有你，你不是睡觉么？” 陆十二觉得自家幻兽可爱得要死，抬起手揉乱那头柔软的金发，见门生的视线转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好像有点过于“超出小学生日常行为规范守则”范围，老老实实地将手缩回了回来，靠着窗户上闭目养神去了。 下午全员出动，门生、K、沙巴克、沙迦耶四只觉醒幻兽往那一站掀起了巨大的风浪，这时候陆十二意识到一只觉醒幻兽乔装打扮下混进人群不是难事，但是一群觉醒幻兽凑在一起想要低调简直是天方夜谭。 当陆十二他们到达幻兽职人公会的时候还是下午一点，因为是工作日，整个公会也就是平日里那么几百个人的流量，但是当觉醒幻兽们出现后，人群像是疯了似的往职人公会涌来——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些不是幻兽职人的人，纯粹是来看脸的。 门生本来就拥有比军部军队还庞大的粉丝团。 沙迦耶、沙巴克大爷以及K又是各有千秋的类型，完全足够满足各种审美口味。 陆十二和JAY两名普通人类迅速被自己的同类挤到了边边去，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平日各种在自己面前晃悠的人像是大明星似的被围绕在中间，陆十二无奈地给沙迦耶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暴躁。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口袋里的通讯器震动了下，打开来看，是沙迦耶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出的简讯—— 【去干活。正好门口人多，快点发完东西回家陪我睡觉。】陆十二得令。 于是整个下午陆十二和JAY负责做的，就是站在幻兽职人公会的门口，给来来往往的人群发传单，颇有一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趋势在——巨大的人流量让他们的打折卡以及纸巾发放得特别快，当陆十二这边发空了想要回车里再取一些货物时，看见JAY那边也正从纸箱子里取出一个面巾纸递给一名肩膀上站着飞行系幻兽的幻兽职人—— “给，哥们——纸巾，口水擦擦，门生姐姐心里头有人了……就看看？就看看还是可以的……顺便看看纸巾上的广告呗？新开业的幻兽美容店外加幻兽物品贩售店，凭借纸巾包装袋享受全场八折优惠……” 陆十二抽了抽唇角，觉得自己的队友真心是能文能武，体制体美劳全面发展的那种。 凑上去的时候，那个看着门生流口水的职人正默默地从他们发放的纸巾里抽出来一张擦了擦嘴角，又低头将那包装袋上的联系电话、地址都看了一遍，说：“幻兽美容？干什么使得？” “给幻兽调整状态，”陆十二说着，飞快地瞥了一眼站在他肩膀上的幻兽，“看看您的幻兽，羽翅应该是经过长期的飞行以及战斗出现了开叉以及伤损的状态，金属化部位也有磨损，在我们的店里，可以将羽翅修剪，将金属部位清洗还原到最佳状态——” 陆十二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那幻兽职人的脸绿了：“修剪翅膀？！” 陆十二识相的闭上了嘴，顿了顿后又道：“是的，如果您有需要，到幻兽回收站的疗养中心做护理，大概也是一样的工序，我们店里能做的是更加优惠、绝对正规的服务……跟幻兽回收站那边是有合作关系的，不信您可以去问问。” 幻兽回收站那边的业务本来就是由陆十二做起来的。 第一批的幻兽护理人员也是跟着陆十二一块儿学习讨论之后诞生的新职业。 所以他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 那幻兽职人原本是一脸抵触，但是果然听见幻兽回收站的相关业务后，脸上稍稍好看了一些——想来最近也是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回收站那边的事情，陆十二见有戏，决定下回再继续宣传时就把“跟幻兽回收站有业务来往”这句话也加上去，反正只需要跟回收站那边打个招呼就可以了，这也不是什么难题，又赶紧车热打铁：“店里业务很多，还有可以携带幻兽的职人咖啡厅，给您一个比幻兽职人公会更舒适的交流场所——无论要不要带您的幻兽做美容，来店里看看也好，店铺新开业，全场八折的。” 那幻兽职人看着终于有些个心动了，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扫了一眼手上的面巾纸，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然后问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你这店怎么只有地址没有名字啊？” “……” 陆十二呆愣了三秒。 第四秒才反应过来，忙死累活这么多天，他反倒将店铺的名字这么重要的忘记了——再过两天就要开业，他连广告牌都没做好。 叫以前的名字吧，用一个已经倒闭的店做名字好像也不太合适。 要大吉大利，喜庆点儿的。 一拍脑袋，在面前幻兽职人好奇的目光下，黑发年轻人开始东张西望试图寻找到灵感，结果冷不丁地隔着十几米远层层叠叠的人群，远远地他就跟人群中央那个高大的金发男人对视上——两人相互望了一会儿，从头到尾始终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的男人抬起手，摘下了墨镜，冲着陆十二笑了笑。 引起一片骚动外加尖叫。 陆十二真佩服自己的视力怎么这么好，就连男人微微勾起的唇角弧度都看得一清二楚。 收回了目光，他看着面前这名幻兽职人，想也不想道：“恭喜发财。” 幻兽职人：“啥？都过完年这么老些天了，你说恭喜发财老子也没红包发啊……” 陆十二笑了：“不是，我是说，我的店名就叫‘恭喜发财’。” 第145章 发完传单，陆十二就拉着一车的“大明星”直奔招牌订做的手艺店去了——还好随着时间的流逝，“过了年十五才做活”的规矩已经淡化了不少，这一天又是十三，街道上许许多多的店铺已经开门做生意，只不过这时候做东西价格要比寻常高一些。 沙迦耶听了陆十二给自己的店铺取得名字，又想了想五百年前那家宠物美容店的名字，最后得出了个结论：“五百年了，地球都变了个样，你的品味还是这么糟糕。” “那不一样，”陆十二挺直了腰杆说，“我叫这个名字多半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叫‘发财’，我也不能叫这个名字啊对吧，偷着乐去吧。” 这话听着真的挺有道理的，勉强地来说还挺浪漫，沙迦耶思考了几秒钟自己要不要“偷着乐”，但是最后他在开始乐之前终于反应过来一件事情，于是他面无表情地说：“‘发财’这名字归根究底不也是你取的么？” 陆十二：“……” “你就知道钱，”沙迦耶说，“恶俗。” 陆十二：“人不为钱，天诛地灭。” 沙迦耶：“唔，我有钱。” 陆十二笑了，伸出手捏捏男人的耳朵：“知道。” 整个对话过程中，坐在他们对面座的沙巴克大爷和JAY保持了淡定的面无表情，全程门生姐姐叹了两次气摇了一次头，难能可贵的是，这一次她倒是没有出声阻止……后来JAY说，她大概是忙着低头给陆十二和沙迦耶捡掉下的节操，忙得没空开口教训人。 下午五点，他们到达定制广告牌的店铺，热热闹闹地一块儿讨论并确定了招牌的样式——仿木制招牌，不规则的边缘像是断掉的树干，上面装饰一点儿人工绿叶，强调店铺原生态养生理念，同时也与店铺里棕褐色系欧式主色调相和谐，黑色招牌晚上打开就能亮白灯的“恭喜发财”四个大字，下面一行缀文“幻兽芳香疗养馆”。 陆十二看来看去觉得造型太简单，远远看去忽略下面一小行缀字就连幻兽美容店的本质不能得到体现，最后逼着沙迦耶变回兽形，然后在采集样本的拓印纸上留下了它的爪爪印，大爪子印挂在“恭喜发财”旁边，这下子就连傻子应该都猜到这招牌跟幻兽有点儿关系了。 搞定一切后，将敲定的图纸跟手艺师父确定了一边，当晚开工，根据现代发达的科技技术只要有钱第二天就可以取货，完完全全赶得上陆十二开张大吉，陆十二心满意足地交了钱，然后一家子又浩浩荡荡地跑到超市去买了今晚晚餐的食材，有汤有肉还有营养粉伪造的面食，也算是一顿丰富的大餐。 …… 元月十五，传统上的元宵节。 这一天天刚蒙蒙亮，躺在床上的黑发年轻人就诈尸似的睁开眼睛，清醒过来再也没有了睡意……想到一会儿要到店铺点炮仗收花篮开张重操旧业从此走上人生正规，他就兴奋得整个人都一愣一愣的，于是在过于活跃的大脑思维刺激下，他做了一件错误的事情——那就是把沙迦耶也折腾醒过来。 身材高大的男人这两天因为“充能运动”做得过多，体力还不错，大清早的保持了人形，这会儿正睡得爽便感觉到自己被掀了被子，一阵凉风吹入——本来幻兽是不怕冷的，因为它们在活动的状态下身体会自动维持体温机能，但是暖烘烘的被子里冷不丁地吹入这么一道凉风，幻兽本身也处于睡得迷迷糊糊的状态，于是金发男人还是被冻醒过来，慢吞吞地睁开一边眼睛，大手准确地捏住了那凑过来的黑发年轻人的下巴，嗓音低沉带着刚刚苏醒的慵懒：“做什么？” “天亮了，”陆十二也跟着拱进被子里，稍稍抬起头，唇瓣几乎要碰到男人的下巴，“起床。” 沙迦耶瞥了一眼窗外——整个天色还是灰的，天亮？ 再抬起头看一眼床头的电子表，4：55AM。 男人转了个身，让黑发年轻人趴在自己身上，两人毛毛虫似的裹着一床被子，那暖气就又回来了，他闭着眼心不在焉地摸了把身上人那柔软的头发：“才四点，天哪门子的亮，别闹。” “五点了。”陆十二说，“已经过了五分钟了。” 沙迦耶哭笑不得，这才过了大概不比五十秒长多少的时间，这家伙居然有脸说过了五分钟了……不过被这么折腾了几下又说了几句话，他瞌睡也清醒了不少，却不急着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就好像完全不嫌弃他沉似的，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边在被窝里压低了声音跟陆十二说话，一双原本放在他腰间的手开始不怎么老实地游走起来。 当陆十二反应过来的时候，沙迦耶的手已经钻进了他的内裤里，并试图掰开他手中那结实的柔软，把自己往中间挤。 陆十二：“……干嘛？” 沙迦耶：“干你。” 陆十二瞪眼：“你哪来那么好精神天天那么多次？” 沙迦耶思考了下回答：“禁欲了五百年，憋的。” 陆十二炸了：“那五百年你就是一颗蛋！禁个屁！白日宣淫！” 沙迦耶笑了，将那扑腾着想从自己身上爬起来的黑发年轻人拉起来：“就蹭蹭，把我弄醒了蹭蹭也不行？” 陆十二无话可说，感觉到贴着自己大腿根部那昨晚辛苦耕耘了一晚上的东西这会儿又耀武扬威地又热又硬，知道再坚持下去也不会又任何不同的结果——再加上这会儿沙迦耶那一双颇为粗糙的大手在他身上也是找准了地方四处点火摸了他个手软脚软，于是半推半就地，就让他“蹭蹭”了。 然后蹭着蹭着就进去了。 之后干了个爽……这是后话，不提。 等陆十二腰酸背痛只觉得浑身都快散了架似的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一看钟，6：30AM，黄历上说今日适宜开张时间是中午11：00—12：59分，距离开店时间还有那么一段时间，陆十二不挣扎了，从男人身上翻下来准备再睡个回笼觉拉倒，这个时候，感觉到沙迦耶拉了他一把。 陆十二：“又做什么？” 沙迦耶沉默了片刻，而后道：“不是说今天是什么元宵节，早餐有蛋奶汤圆吃？” 陆十二眼前一黑，表示昨晚吃完饭自己怎么就这么嘴贱给自己找事做还他娘被惦记上了，一巴掌拍开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蹭来蹭去的大手：“操完以后就要吃！你什么做的！” 沙迦耶理所当然道：“那是体力活，做完以后当然要补充体力。” “体力个屁，今儿从头到尾老子就是自己动的！你全部的动作也就是塞进去那会儿摁住我用了点力——” 陆十二话没说完，因为他看见昏暗的光线之中男人那双看上去又开始亮得诡异的金色瞳眸，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狠狠地闭上了嘴，推开了面前的金发男人，在他将自己重新摁回床上之前任劳任怨地翻身坐起来，一路小跑冲进了浴室。 陆十二冲洗的过程中听见有人在外面敲了敲他的浴室门，还没等他回应，那门已经被拉开，高大的金发男人迈着不急不慢的步子走进来，凑近镜子看了看自己下巴上新生长出来的胡子的状态，想了想道：“我还要过几天才回瓦特伦。” 陆十二：“哦。” 沙迦耶：“你今天表现不错。” 陆十二：“啊？” 沙迦耶：“接下来几天店交给JAY看，我买了几张年初大型武斗会的票，我们去约会。” 陆十二笑了：“刚开张你就怂恿我翘班。” 沙迦耶从镜子里斜睨身后的黑发年轻人：“会瓦特伦也不知道要多久，万一真的耽误几个月呢？” 陆十二想了想，然后没怎么犹豫就说：“我过去呗。” 沙迦耶笑了：“店不要了？翘班都舍不得。” “要啊，”陆十二理所当然地说，“店倒闭了还能再开，媳妇儿饥渴死了我上哪再找一个，有钱有权长得帅持久力强精力旺盛，唔。” 沙迦耶：“当你在夸我。” 陆十二：“我就是在夸你。” 洗漱完毕后，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以及全家人安眠的扯呼声中，陆十二蹑手蹑脚地下楼，开始调汤圆要用的馅料，顺手把汤圆包好，于是这一天，沙巴克大爷他们是沐浴在红糖姜糖水的香中醒来的，下楼的时候，就看见黑发年轻人正将一个个又白又胖的圆形物体下锅，在他在灶台前忙碌地来回移动，找勺子捞那些刚下锅的汤圆时，他的身后挂着以为比他还高比他还壮的“背部挂件”。 那背部挂件听见了身后传来下楼的声音，懒洋洋地回过头看了一眼，似乎颇有些怨念这些人起那么早做什么打扰他二人世界。 门生漱洗干净下楼，跟沙迦耶对视了几秒，沉默了下道：“陛下，谨言慎行。” 沙迦耶这才放开了快被他压矮几厘米的黑发年轻人，老老实实坐回桌边……当陆十二端着元宵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沙迦耶正和门生还有沙巴克讨论回瓦特伦的事情，JAY在旁边听着，见有东西吃索性中断了对话，老老实实地将这意味着新年正式开始的第一餐认真吃完。 9：30AM，陆十二表示自己的店铺一共就这么大承受不住汹涌而来的粉丝群拒绝将家中的三只觉醒幻兽携带出门，光是带着JAY就出了门。 9：45AM，到达店铺。 9：50AM，进行最后的开业前准备。店铺内部垃圾清扫干净，处理掉最后的垃圾；检查昨晚挂上去的店铺招牌，用鸡毛掸子将上面的灰尘打扫干净；扫帚拖把抹布齐上阵，橱窗玻璃、店铺门前台阶一丝不苟处理好，然后将写满了开业酬宾项目以及店铺主要经营范围的广告牌摆出来，摆放好。 10：10AM，最后清理货物，检查商品架上展示排列是否整齐，确认货架摆放得满当当，所有物品种类齐全全部上架，再将其中包装可以有问题的商品挑选出来，专门开辟一个特价专柜处理瑕疵商品；调整货品架高度，确认无论青年老少都可以方便地拿到货品架上的东西；早上做元宵时顺手烤出来的宠物磨牙饼干以及蛋奶布丁试吃装拿出来作为主打商品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10：25，AM，店门外已经沾满了探头探脑的人，大多数手中抓着前几天陆十二发放出去的打折卡以及面巾纸包装——看来前几天的宣传还是比较到位的；其中已经有一些等得无聊的人开始研究起陆十二早就摆在店门口的广告牌，JAY压低声音强调，这跟蹲茅坑的时候闲得无聊看纸巾包装袋是一个道理；陆十二发现等待的人群有不少女性大概是被家里人打发来抢购的，手中还颇为简洁地拎着一个购物袋，里面还放着刚从超市买的新鲜肉。 10：30AM，开门，放炮，正式营业。 在响亮的鞭炮声中，陆十二在收银台后站稳，看着JAY吆喝着让蜂拥而入的人们排队并强调限购数量，陆十二的脑海中只是默默地飘过一句话：每天都这么热闹的话，那真是要恭喜发财了。 第146章 店铺里挤满了人。 这空前热闹的情景又吸引了不少探头探脑好奇然后也挤进来溜达一圈凑热闹感受气氛的路人，整个宠物店里闹哄哄的，过了一个小时，陆十二早就聘请了好的西点厨师来到店铺里，宠物店附带的咖啡厅一开门，里面立刻坐满了排队等候得累了或者是购物累了的人，厨师一上班就忙的脚不沾地，连带着陆十二这边的收银机也是“叮叮叮”响个不停。 至于商品贩卖这边，刚开始陆十二摆在货架上的羊奶磨牙棒和羊奶布丁试吃装基本没什么人会去拿，有些人拿了也是看一眼就放回去——似乎是对“三无产品”“没见过的东西”比较不放心，当人们拿着大包小包大罐小罐的宠物粮排队时，陆十二站在收银台后面给他们结账，脸上显得非常淡定，只是余光看见JAY人影一闪闪到了后面，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口袋中的通讯器震动，打开一看—— 【FROM 房东先生：要不要老套数？】 【TO 房东先生：不要，这里的托儿的表演费肯定比伽马A星贵多了。】 【FROM 房东先生：抠门。】 陆十二看着笑了笑将通讯器重新收起来，他一点也不着急那些被他定位主打产品的东西会卖不出去——以前在救助站，他能直接将烤出来的第一份食物迅速卖掉是因为当时在所有人的面前制作了食品让他们闻到了香味，但是后来，能一传十十传百的每天供不应求，绝对靠的是人传人的口碑问题。 现在他的食品都放在包装袋中，人们可能不能第一时间闻到食物的香味并受到引诱，但是他相信，一旦有那么几个人犯了好奇心…… “老板，你这个主打热卖幻兽食品看上去好像不是在厂家那拿货，而且以前我在别的幻兽物品店也没有见过，这都是什么东西？” 唔，说曹操，曹操到，这不就来了？ 在人们喧闹的声音中，陆十二准确地抓住了这么一个疑问的声音，他微微一笑，停下了手头上正在忙的事情抬起头往声源方向看去，正在排队的人看见他的动作几乎是下意识地也跟着回过头去，于是大家一眼就看见，人群后面一个怀中揣着一只幼年幻兽的幻兽职人正高高地举起一包小包装的幻兽磨牙棒，一脸好奇地翻过来看过去。 “那是幻兽磨牙棒，作为成年幻兽奖励的零食或者是幼年幻兽的磨牙食品都是很不错的选择，是我在家里亲手做的，制作过程很干净，我家自己的幻兽也会吃。”陆十二抬起手隔空指了指那职人手中的磨牙棒，“你可以闻一闻，很香的，而且是天然食品，没用香精。” 店铺里稍稍安静下来，每个人都瞪大了眼去看那个幻兽职人——看上去大家对这个特殊商品都很有好奇心，只不过不敢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那个人……当那幻兽职人将信将疑地将那袋子凑到鼻子边嗅了嗅，在他怀中的幻兽却先做出了反应，那一对小耳朵动了动，湿漉漉的鼻子抽动着，伸出了毛茸茸的小爪子去勾主人手中的袋子—— 人类可以作为托儿演戏。 但是幼年幻兽不会。 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幼年幻兽像是见着了什么宝贝似的哼哼唧唧地将主人手中的零食勾过来压在肚子底下，张开小嘴去撕扯那透明的包装袋，伴随着“撕拉”一声轻响，那包装袋被撕咬开来，紧接着站在他们周围的人都闻到了一股好闻的奶香味传入鼻中。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那只毛茸茸的幻兽已经幸福地抱着一根磨牙棒“咔咔”地啃了起来，声音清脆响亮，如同魔音穿耳一般钻到众人耳朵中，勾引得人不住地往这边看。 那个幻兽职人不太好意思地将自家幻兽的脑袋从袋子里拎出来，老老实实地抓着已经被拆封的食物跑到队伍后面排队，低头看了看怀中正抱着一根磨牙棒啃得相当开心，这会儿将面糊糊和碎屑蹭了他一身的幻兽，他琢磨了一会儿，回头似乎有些犹豫地看了下“限购两包”的大红字，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又转过身跑回货架上拿了一包，这才一个箭步重新回到队伍里。 当那个幻兽职人站稳，陆十二低下头正准备继续手中的清算工作，没想到这个时候，整个店铺里的人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老板，你这个食物是用什么做的啦，我闻着挺香的，不是有香精吧！” “看上去好像人也可以吃的样子。” “啊，这不是饼干吗？饼干啊！你这样贩卖面类食物被抓住是要坐牢扣社会贡献值的吧！” “保质期多长时间？今天刚做的吗？” “幻兽吃了不会闹肚子吧？” 一大波的各种问题向着陆十二袭来。 陆十二重新抬起头，面对无数双瞪着自己放光的星星眼，无奈地回答：“主要材料营养粉其他材料保密我只能说是纯天然接受质监部门考验，没有香精，人也可以吃，不是饼干，不用坐牢我有允许贩售证，保质期因为没有防腐剂低温下两天开封后为了保持口感最好尽快吃完，幻兽吃了不会闹肚子哪怕它有乳糖不耐——” 陆十二将一系列的话说完。 店铺内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这个时候，在静止的人群中，有一位勇士突然动了起来——只见他一个箭步从队伍中闪出来窜到货架下，抓过两包磨牙棒顺手又抓了一个布丁试吃装再一个箭步窜回队伍中，动作快得人们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黑影在自己面前“嗖”地飞过去又“嗖”地飞回来！ 众人：“……” 三秒后，陆十二看着店铺内四散在四面八方的一大波人像是怪兽似的如潮水般涌向那摆放着磨牙棒和布丁的架子，瞬间尿了：“别挤别挤——每人限购两袋，虽然这玩意挺好吃但是它真不一定适合每个幻兽的口味大家不要激动——哎呀那位先生麻烦不要推我的架子推散架了要赔的哦！！！！！！！” …… 当天关门结算时，陆十二货架上的商品已经被扫去了五分之四，主推的商品在经历了“无人问津”的冷漠之后突然在十五分钟内销售一空——限量品的魔力就在于此：原本只是想买来尝试一下的人在因为没有买到之后反而对这玩意怨念起来，然后……种草种成一片大草原。 接下来陆十二重复“明天也会有同样的商品出售也是限量谢谢支持”这句话几乎变成了复读机。 等送走了最后一位满脸遗憾的顾客时，陆十二本人已经快累趴下了，拼着最后一口气清点完了今天的货物以及营业额，发现一天累死累活几乎清空了所有的货架物品，扣去厨师的薪水以及货品的本钱，咖啡厅收入约在三十个金币左右，加上贩售商品的纯利润一共有一百二十个金币，大概折合人民币为一万二千块钱，是这个店面月租金的一半。 JAY评价：“收入可观，我仿佛看见了一条金砖铺成的路在我的脚下伸展开来。” “这只是最开始，刚开店，人们图新鲜总会来试试，更何况有折扣……啊，不过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毕竟咱们是以实力取胜，折扣只是个噱头，回头客就是从生客开始培养起的，能留住三分之一变成熟客那些传单就没白发。” 陆十二挠挠头，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进货商的电话要求加急送货，他预料到开业第一天可能营业额会飙高所以提前预定了一批货物今晚送过来，但是没想到会卖得这么空——按照他预定的那些货物量，哪怕明天的售出量比今天比少了一半，也压根不注意支撑明天的贩售。 许久不开店，他业务也有些生疏了。 厨师宣布关门下班，正当JAY转身去整理货架，陆十二这个老板焦头烂额地各种忙碌时，他们忽然听见店门口挂着的门铃又是一串“叮当”乱响，陆十二听着这声音头皮一紧，头也不抬地说：“不好意思今天我们打烊了，欢迎明天再——” 话说到一半忽然发现好像哪里不对。 于是抬起头一看，便看见店门外站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两人双双背着光，大的那个身材高大得几乎要将整个门都堵住，小的那个微微一顿后，如同泥鳅一般窜进店里——然而还没走两步便被身后的男人弯腰一把揪住领子抓起来。 陆十二：“……” 沙迦耶：“我来接你下班，门口看见这个小鬼在探头探脑。” “大胆刁民！还不放本王子下来！豪恩尔！”那个小鬼拼命扑腾挣扎着，一边憋红了脸伸长了脖子往店铺里面叫，“有人绑架你弟弟！” 沙迦耶挑了挑眉，似乎觉得很有趣，拎着那小鬼甩了甩，将他甩得七荤八素，陆十二看不下去扶额阻止：“财哥，放人家下来……不要欺负小孩，尤其是身家不一般的小孩，玩坏了赔不起。” 一听“玩坏了赔不起”，沙迦耶没犹豫就将手中的小鬼放了下来，那小鬼刚落地就迈开小短腿扑向这会儿听见了自己的大名正奇怪地从后面走出来的JAY那边，并在后者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一家伙扑到他大腿上：“我差点死了！差点死了！” “……哦，瑞恩尔，你怎么来了？”JAY说，“那就快去死啊。” 瑞恩尔一脸怨念加愤怒地放开了他哥的大腿，拒绝再装“兄弟情深”，转过身开始好奇地打量店铺里的一切，似乎周围的一切事物对于他来说都相当新鲜，看过一圈后，他的目光最终固定在了架子上那些五颜六色的玩具上面，指着架子上的幻兽玩具，踢了一脚JAY：“喂，豪恩尔，那个是什么？拿一个给我。” JAY：“那幻兽玩的东西，你凑什么热闹？——妈呢？你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干什么？” “想你了，来看你。” “呵呵。” “数学考试不及格被老师告状了，我怕我妈念叨，所以离家出走。”瑞恩尔说着眼睛还盯着那货架上的玩具，“幻兽玩得我就不能玩？有没有道理？我也可以有幻兽！” JAY“啧”了声露出个嫌弃的表情，弯下腰伸出手弹了弹自家亲弟弟的脸：“早上起床都不会自己穿衣服的人有什么资格饲养幻兽。” “老子可以养一只幻兽给我穿衣服！”小皇子殿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怎么，老子买不起么！” JAY：“……” 陆十二：“……那个，他说得蛮有道理的。” JAY斜睨了陆十二一眼，陆十二假装没有看见，转过头看向已经绕过收银台来到自己身边，重新成为自己的“背部挂件”的高大男人：“怎么想到跑过来？” “接你下班，”沙迦耶很有耐性地重复了遍，“去看武斗会，买好票的，今晚第一场。” 陆十二“哦”了声点点头，这个时候，JAY还在嘲讽自家弟弟的异想天开，门铃又是一串乱响，屋子里的人微微一顿同时转过头去，却听见一串高跟鞋走路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门外，顿了顿后推门而入，一边道：“陛下，沙巴克将军让我通知你返回瓦特伦的战舰已经准备——” 看着屋子里的人各个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门生话语一顿，莫名其妙道：“怎么？” 一片死寂之中，第一个说话的人却是店铺里唯一的小鬼，他猛地一下甩开JAY的手，来到门生身边，叉腰抬头看着她：“你是门生？” 门生低下头，看着面前的小鬼，几秒后反应过来这似乎是人类的皇族后裔，于是点点头，礼貌地说：“我是。” “听说你以前的家族的人对你不好。”瑞恩尔挺直了腰杆，那双和JAY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双眼闪闪发亮认真地说，“我对你好，你跟我走吧，每天给我穿衣服就行。” 门生：“？” 瑞恩尔：“我给你买玩具！” 陆十二：“……” 沙迦耶：“……” JAY：“哦哟，这样跟女生表白？活该单身狗一辈子……喂小鬼，你幼儿园没有小姑娘喜欢你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47章 在JAY的夸张大笑中，瑞恩尔的白眼都快翻到了天上去，转过身又是星星眼地看着门生似乎觉得面前的幻兽别的不说至少帮自己穿衣服这一点还是可以做到的自己简直太机智……而门生似乎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那张覆盖在黑纱下的脸上隐隐约约可以窥见一丝丝错愕，良久才用稍显得淡漠又礼貌的语气说：“抱歉，我与王家签订了契约在先……” “只要他们主动放弃契约就没问题了对吧？”瑞恩尔皱起眉说，“我知道了，王家那个小子就在我们幼儿园隔壁的小学上学，明天我会去找他谈谈。” 门生：“……” JAY见自家弟弟一脸认真，笑不出来了，“喂”了一声表示这说法实在是太荒谬……反倒是陆十二见这小鬼一脸执着觉得很有趣嗤嗤笑了起来——当然其中多多少少也有一些看着门生对小孩子束手无策的模样颇为幸灾乐祸的成分在。 JAY给他老妈挂了个电话，远远的陆十二站在收银台这边都能听见通讯器里面传来的“嘤嘤嘤”的哭泣声，在JAY说清楚了弟弟在自己这里没有缺胳膊少腿之后那哭声才下去一些，那边不知道又说了什么，JAY连续地“哦”“哦”几次后，这才低下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小鬼幸灾乐祸道：“妈说秘书处已经接到你老师的电话了，老爸在到处找你准备跟你谈人生——” 瑞恩尔小脸刷地一下就白了，这时候还被他拽着衣服袖子衣角的门生微微弯着腰，似乎有些困惑地转过头看了眼这个前一秒还趾高气扬的小鬼为什么现在真的像是见了鬼似的。 JAY：“老妈问你要不要暂时在外面避难——来自你亲爱的哥哥的建议，最好说不要，老爸的怒火只会随着时间增长无限堆积而不会随着时间增长渐渐消逝。” “避难！”瑞恩尔指着JAY的脸说，“我在你家住。” JAY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嫌弃嘴脸，又简单地通讯器那边说了声：“你也听见了，他作死地选择了逃避。” 瑞恩尔：“……” JAY：“会照顾好他，至少让他活着回来，我家一屋子的幻兽就两个人类，他在这种环境下怎么可能不安全？……会不会被幻兽吃掉，这个怎么好保证的啊，看个人口味吧？” 瑞恩尔：“……” JAY：“什么不要欺负他？他是我弟啊妈，你在说什么！我这个当哥哥的怎么可能不好好欺负他！” 最后，在通讯器那边皇后陛下不顾形象地咆哮着大儿子的大名时，JAY皱着眉将通讯器拿远了一些，等那边咆哮完了才将通讯器重新贴回耳边旁，在微微皱着眉又接受了来自母亲的新的一番念叨并承诺自己已经成年了当然也可以很好地照顾自己天冷穿衣天热脱衣每顿吃饱偶尔会回家看看一系列家常话后，他终于受不住脚边的矮子使劲儿拽自己的裤脚，叹了口气道：“妈，我弟问你，他可不可以养幻兽。”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陆十二远远地看见JAY露出了个古怪的表情然后转过头来将门生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奇怪的是常常出现在公众眼皮子底下的门生似乎并不习惯被这人这么盯着看，这会儿不自在地想要将自己的袖子从身边的小鬼手中扯回来，奈何……瑞恩尔似乎很执着地一只手拽JAY的裤子，一只手拽着门生。 JAY犹豫了下，然后在面前大美女觉醒幻兽那双如同湖水一般碧绿的目光注视下，清了清嗓音跟通讯器那边老实道：“……不是毛茸茸那种，是王家刚刚弄丢的那一只……不对，那一位。瑞恩尔扬言明天要去隔壁小学跟王家那个小子打一架争夺所有权。” 门生脸上表情很复杂。 通讯器那头传来的大笑声让店铺人众人心情也变得很复杂。 最后JAY终于如愿以偿地挂了电话，陆十二摸了摸鼻尖：“皇后陛下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是个性情中人。” “什么性情中人，”JAY从自家弟弟手中抢回自己的裤脚，顺手将货架上倒下的一个罐头扶起来，头也不回地说，“就是个上一秒哭哭啼啼下一秒就唯恐天下不乱的典型小女人，放眼整个中古大陆……啊不，应该是整个地球，受得了还当宝的只有我爸吧。” “对，”瑞恩尔点点头，难得和自己的哥哥同一鼻孔出气地认真道，“我就讨厌早上起床时候她要给我穿衣服那纠结劲儿，穿什么不都一样有什么好选来选去的——”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看了眼门生，拽了拽她的袖子：“喂，对于早上起床穿衣服这件事你怎么看？” “……”门生顿了顿，而后一板一眼平静地回答，“衣物只是遮羞物的替代衍生品，但凡足以遮体符合礼仪，方便行动武斗，做到此点即可。” 众人：“……” 门生：“？” 在一屋子人无语的目光注视下，瑞恩尔满意地点了点头：“我明天去找姓王的打一架，你等我。” …… 结算好今日收入，又等了一会儿等到明天需要贩售的货物送来，当陆十二将店铺的玻璃门挂上大锁时，已经是接近晚上九点半，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依旧很多，只不过这个时候会跑出来逛幻兽商店的人已经寥寥无几——等了一天都没见到有一个准备做幻兽美容的客人当然也不会在这个诡异的时间点出现。 今天店铺里热闹了一天自己也是忙得两脚不沾地，但是却都是来购买幻兽用品或者在隔壁的咖啡厅喝个咖啡看看宣传单休息一下，关于幻兽美容保养这一块陆十二以后准备重点发扬光大的业务项，全部相关的工作也只不过是礼貌地回答前来咨询的客人一些疑惑而已。 那些问题基本都是千篇一律的老生常谈。 不过陆十二都很有耐心地回答了，开店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要给客人留下一个服务行业应该有的好印象——陆十二觉得自己在这一点上做得不错，因为已经有几个人在交谈的过程中表达出了对他的信任并表示愿意试试。 虽然说不定别人只是说说而已，但是至少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按照以前的规矩将自己专门买来工作用的通讯器号码挂在门上，又目送了JAY带着瑞恩尔以及门生往回家的方向走，这才重新转过身，看向身后等候多时的男人。 “家里的人越来越多了。”陆十二说，“现在又多出一个小鬼。” “有什么关系，多一个人陪着门生玩玩也挺好的。”沙迦耶不负责地说着风凉话，同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地伸出手触碰了下面前人的面颊——一触即离的那种，就像是在试探他的体温，大街上，男人知道他脸皮子薄不好意思做出太亲密的举动，“今天白天我来过，看见店里很热闹，生意不错的样子。” 陆十二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扫了沙迦耶一眼，似乎是没想到他处于秩序考虑没让这家伙到店里来，他却偷偷跑来偷窥。 “但是都没有人愿意做幻兽美容，光靠卖东西的同时推销这个项目似乎也不是办法，我看还是得早个机会打打广告什么的……传统观念正可怕，都不知道五百年前第一家做宠物美容店的老板要有多大的决心才将这个行业发扬光大。” 陆十二皱着眉碎碎念，此时沙迦耶伸出一只手去抓他的手，他没怎么反抗就让男人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的手抓在掌心——两人并肩往前往磁悬浮轻轨车站的方向走去，此时华灯初上，热闹的街市与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以及叫卖着宵夜的小摊让陆十二不由得想到了五百年前，他每天晚上打烊后和阿杰并肩去买宵夜然后回家一起坐在小小的餐桌边上慢吞吞地吃同时看看电视放松的情景。 唔。 这么一想，那种上下五百年都交代在这家伙手里的蛋疼感变得更加强烈了一些。 陆十二正这么琢磨着，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稍稍握紧了些，他有些困惑地转过头，却意外地对视上一双金色的瞳眸，路边的灯光倒影在男人的眼中，让他的双眸显得异常明亮：“是不是在想阿杰？” 陆十二：“……你怎么知道？” 沙迦耶：“都写在脸上了。” 陆十二：“……” 沙迦耶皱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不是想着阿杰就是想着发财，有没有什么时候你有过‘沙迦耶其实也不错’这种想法？” 陆十二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两人沉默地相互瞪视五秒后，在男人无奈的目光注视下，黑发年轻人没心没肺地笑得腰都直不起来：“自己跟自己吃醋你无聊不无聊！” 男人不依不饶地将他拎过来，面无表情地问：“有没有？” 陆十二嗤嗤笑着，眼珠子转了一圈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反问：“床上？” 沙迦耶：“……” 陆十二：“……” 几秒诡异的沉默后，男人伸出手无奈地掐了下黑发年轻人的脸道：“不要脸。” 陆十二笑着拍开他的手。 当两人坐上磁悬浮轻轨来到武斗会的场地，大概是晚上十点钟，武斗会作为KTV、夜店之外现今都市成年人的主要夜间娱乐项目之一，比赛都安排在比较晚的时间，路十二条他们今天看的这场大约是在十一点钟才开始。 在比赛即将开始的时间段，每个大型比赛的场地外都游走着各种赌博公司的庄家兜售下注彩票，赌博方式很简单，压钱，红队还是蓝队，赔率根据双方票数差距时时发生变动都会显示在卖票窗口旁边的大屏幕上，与此同时，购买了武斗会入场卷的观众还可以问工作人员拿到一份关于今晚参与武斗会的幻兽们的资料，可以根据自己分析的结果去下注。 武斗会的形式有很多种，有团体赛也有单独幻兽赛。 团体赛很多都是比较有名的幻兽职人固定小组组团参加。 沙迦耶买的票算是新年的第一场初赛，团体赛形式。 因为比赛规格比较高入选的幻兽都是拥有一定资历的，所以哪怕是初赛也算很有看头——参赛分为红队和蓝队双方，每队六只幻兽，赢得比赛的2分，打平1分，失败0分，最后总分最多的队伍晋级比赛，跟别的区域的幻兽队伍进行比赛，最后选拔出冠军队伍后，又会选出一只单场获胜率最高的幻兽颁发“战神水晶杯”，就好像打篮球最后会选出一个MVP似的。 陆十二看了眼今晚参加比赛的两组幻兽，沙迦耶这次买的票双方队伍里，红队里就有一只可能会成为“战神水晶杯”最后得主的种子幻兽。 名叫“查尔斯露露”。 而除却这只还算有名的幻兽，实际上今晚参赛的两边队伍他都在幻兽职人公会略有耳闻，都是平均水平在蓝色以上的幻兽职人——其中蓝队是G市幻兽职人公会出去的幻兽职人队伍，于是像是玩票性质似的怂恿着沙迦耶随便买了一个金币的蓝队，两人在附近闲晃了一会儿喝了点热饮料，看见时间差不多了就想到会场准备排队入场。 没想到当他们回到会场时，却看见那里人山人海地堆满了人，在人群中间有一个穿着工作人员衣服的人拿着大喇叭在吼：“敬告各位观赛者，因今晚参赛队伍双方有都幻兽出现了‘马克勒斯后歇症’，今晚比赛暂时取消，明晚同一时间，凭今日票可入场！” 陆十二：“……” 那工作人员话语刚落，人群就再一次地高潮，带头的几个人看上去应该是喝了点儿酒，那兴奋劲头像是恨不得拆了这武斗会的场地大门似的—— “那我们辛辛苦苦赶来的车票钱怎么算？” “明晚还有事儿呢，你当人人都像你一样那么闲！” “退票！赔钱！” “实在不行五打五也行啊！” 那工作人员哭笑不得：“比赛规则就是六打六，直接五打五最后总分对后面比赛评选分组不公平——你们就算杀了我也没用！比赛改期了！改期了！因为马克勒斯后歇症——老实告诉你们你们最想看的查尔斯露露也患上了这个毛病，它的职人是不可能允许它在患病的情况下直接出战的，人家可是要冲击水晶杯的幻兽！” 人群里不知道谁唯恐天下不乱地吼了一嗓子：“带伤出战！虽败犹荣！” 工作人员抓狂道：“开什么玩笑，那可是马克勒斯后歇症——没听过这个毛病么？每只武斗会幻兽都有可能出现的，要理解！今晚要开始比赛，要么你们就放弃看这只种子幻兽的比赛，要么天降大神，让它瞬间调整好状态！” 工作人员嗓子都快喊哑了。 众人还是依依不饶。 这世界就是这样，走到哪儿都不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陆十二亲眼看见明明就是路人的家伙在路过好奇围观了一会儿后，也像是神经病似的冲进去嚷嚷着“赔钱”，就好像见者有份一样。 陆十二正无语呢，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耳朵被捏了捏，转过头看着沙迦耶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今晚没比赛，明天再来，走回家滚床单玩去。” 陆十二：“……” 滚不滚床单玩这事儿放下一边不提，回家倒是必须的，那么冷的天在外面吹北风也挺傻的……陆十二凑近沙迦耶，让男人高大的身躯给自己挡去了一部分风，两人往回走的时候，正巧一对也在往回走的情侣从他们身后走过来，其中，那个小姑娘看上去并不太了解幻兽，就抓着自家男朋友闹着问：“什么是马克勒斯后歇症啊？——啊啊啊啊啊不许说‘说了你也不懂’，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懂不懂！” 那年轻人闹不过自己的女友，只好无奈解释道：“就是幻兽经常会出现的倦怠症，精神力不够啊，身上小损伤造成的战斗力不足，脱毛或者是指甲劈开都有可能，总之就是各种小毛病会造成的幻兽状态差的统称。” 这回答一声不差地落入了陆十二的耳朵里。 然后他脚下一停，双眼放光，瞬间就走不动路了。 第148章 沙迦耶转过头看身边的黑发年轻人一副又想玩什么幺蛾子的模样，挑挑眉问：“你又想做什么？” 陆十二双眼放光地目送那一对情侣离开，转过头看着沙迦耶：“你以前听说过‘马克勒斯后歇症’么？” “没听过，”男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应该是人类自己发明出来的病症名称。” “你就没有这种症状，瞧我把你养得白白胖胖油光水滑的。” “当然。如果幻兽长期处于战斗状态得不到良好的休息与合理的饮食，身体长年累月各种大小毛病积累下来就像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和人类一样，幻兽的毛发脱落，指甲开裂等症状也象征着身体的对应机能出现故障，比如毛发脱落很有可能是因为污垢长期得不到清洁而——” 沙迦耶说到这里，就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猛地停住了话语，转过头来看着陆十二，后者这会儿正惊喜地瞪大了眼，一脸捡到金子似的对他疯狂点头。 “……”沙迦耶说，“就算你当场给它进行清洗，它也不会立刻好起来，这种事情都是需要长期的——” “你武器在我肚子里。”陆十二扬扬下巴说。 沙迦耶：“……” 陆十二微笑：“所以它会立刻就好起来的。” 看着面前黑发年轻人一脸偷腥的猫似的满足模样，沙迦耶微微眯起眼，稍稍低下身子凑近面前那张被寒风吹得有些微红的脸，压低声音似笑非笑地问：“你这算不算滥用职权？” “算。”陆十二说，“借我用用？” “唔。”男人勾起唇角，余光看了看周围行人行色匆匆似乎没人注意到这边，飞快地在黑发年轻人唇角边落下一吻，“要收费。” 陆十二“哎呀”一声往后缩了缩脖子。 沙迦耶见他这副做贼心虚似的模样觉得好笑，嗤笑一声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我答应你‘滥用职权’又怎么样？里面那只患病的可是今年赛事的水晶杯种子幻兽，那么多人盯着作为它的职人的家伙戒备心必然也很强，随便来一个人说是私人幻兽美容店的老板可以救治他的幻兽，我怕你还没动手就会被当场乱棍打死……” 经过沙迦耶提醒，陆十二就好像这才想到确实是这样一样，他稍稍停顿了下脸上的兴奋神情稍有收敛：“说我是幻兽回收站疗养中心的工作人员行不行？” 沙迦耶冷笑：“证件在哪？” 陆十二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无证从业人员”。 “这是个契机，我不能就这么放过免费打广告的机会——治疗好冠军队伍的种子选手，我会名声大噪，然后顺利地将幻兽美容这一块推广出去，说不定从登报的那天开始，我的店门口就会门庭若市被人挤破门栏从此财源广进——” 黑发年轻人话说一半下巴忽然被捏住，捏住他下巴的人用两根手指扳动他的脑袋往武斗会大门入口人群方向拧了拧，凉凉道：“说得好。但是首先，你要说服他们让你进去那个门。” 远远地，陆十二盯着还守在武斗会的入口处，手中举着大喇叭抓狂地重复着之前的话的工作人员——闹事儿的人群还没有散去，并且看样子他们也准备不依不饶地闹到自己累未知，这时候，人群里忽然想起一个声音说：“什么叫跟你没关系——这是什么态度？！我要去投诉你，你等着吧！，明天你就不用来上班了！” 抓狂的工作人员：“来啊来啊来啊你谁啊谁认识你！快去投诉我！就说我因为遵守上级命令没有满足你的一己私欲！” 陆十二：“……” 工作人员的一句“谁认识你”让陆十二脑海中电光火石之间似乎有什么……奇妙的点子一闪而过。 他转过头去看沙迦耶。 沙迦耶有些警惕地问：“做什么？” 陆十二：“……” 沙迦耶：“……” 两人相互瞪视五秒，金发男人眼中有了然情绪一闪而过，他抬起手皮笑肉不笑地摸了摸黑发年轻人的狗头，然后抬脚，往回家的方向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走去……陆十二在原地呆愣了三秒，第四秒反应过来一把抓住男人的衣袖将他往回拖：“他们不认识我还能不认识你么！养你那么久都没在你这张脸上谋求过一点福利你就发放一下福利怎么了怎么了！你天天上新闻联播抛头颅面我都没跟那些扛摄像机的收费——财哥！啊啊啊啊——拜托！” …… 于是五分钟后。 武斗会值班工作人员：“格里芬尔先生，陆先生，请往这边走——今晚原定要参加武斗会的幻兽休息间都在这边。” 黑发年轻人笑眯眯地点点头说了声“谢谢”，站在他身后的高大金发男人面无表情地摘下了脸上的墨镜塞进口袋里，一言不发地跟在他们身后就像是世界上最合格的保镖先生……虽然严格地来说保镖先生是不会固执地伸出手去牵自己的雇主的手的。 幻兽职人休息室位于整个武斗会的比武台后面的地下室中，当陆十二来到后台这才发现，幻兽武斗会的场地似乎完全遵照古代罗马斗兽竞技场的设计模式，分为左边和右边两条走道，当陆十二想要就近走右边的那一条稍稍矮一些、狭窄一些并散发着奇怪的臊味的走道时，及时被工作人员叫住，后者礼貌地告诉他，那边是幻兽专用通道，职人应该走的是左边的通道。 左边的通道比较宽敞，而且铺了厚实地毯。 陆十二一路走来都挺新鲜地东张西望，沙迦耶似乎早就见过了似的并不太感兴趣的模样——当然也有可能他还沉浸在“刷脸”这样掉价行为的悲痛之中难以自拔。 最后工作人员带着陆十二来到了武斗会的紧急医务室门前，站在门口陆十二就听见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了幻兽的声声痛苦的哀嚎以及咆哮——至此，之前还有些兴奋的心情完全沉浸下来，他皱起眉推开门走一进去，一眼就看见了身上穿着蓝色和红色不同颜色制服的职人都聚集在这个屋子里，屋子里有几个半人高的台子，两只幻兽躺在台子上，其中一个甚至带了嘴套，一群身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围绕在它们的身边束手无策的模样。 听见陆十二推门的声音，屋子里的人稍稍一愣，然后全部转过头来。 “大家好，我是——” 还没等陆十二礼貌地进行完自我介绍，从里间忽然响起了一阵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发出的“哒哒”声，一道帘子被掀开从里面走出了一名身穿红色制服的身材高挑的女人，她皱着眉，眉宇之间显得有些疲倦，礼貌而生疏地说：“抱歉，今天没办法接受签名或者合影——工作人员，不是说了今天露露状态不好不想被打扰吗，为什么还带人进来？” 当查尔斯露露的职人将责备的目光投向给陆十二带路的那名工作人员，站在他身后的黑发年轻人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瞬间紧绷的紧张气息：“抱歉抱歉，贝拉女士，可是这位并不是粉丝，而是——” “沙迦耶格里芬尔？”坐在角落里原本低着头玩平板光脑的一名蓝队队员抬起头无意间地扫了陆十二他们这边一眼，只是这一眼却当场愣在了原地惊叫出声道，“有没搞错，我没看错吧——格里芬尔先生，是你吗？” 陆十二回过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的沙迦耶。 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果然又刷了一次脸，随即不得不修改一下自己的自我介绍台词，在突然安静下来的一屋子人的瞪视中平静地说：“大家好，我是陆十二，你们可能不认识我，不过我确实是沙迦耶的职人——也是幻兽回收站疗养中心的一名工作人员。” 众人：“……” 很好，有了沙迦耶往那一站，连凑上来问他要幻兽回收站工作证明的人都没了。 陆十二顿了顿后继续道：“原本我跟我家幻兽只准备来看今晚的武斗会比赛，但是在场外听闻双方比赛队伍之中都有幻兽出现了马克勒斯后歇症导致比赛不得不延迟——因为平常的工作人内容跟幻兽健康方面相关，所以我就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恐怕很难，陆先生——你也看见了，露露的情况有些糟糕，它甚至压根不让人靠近，连镇静剂都没办法给它注射。” 被工作人员称为“贝拉女士”的那个女人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认出了沙迦耶也意识到眼前的黑发年轻人并不是不识相跑来捣乱的粉丝，她说话的语气变得温和许多，此时她走到那个被套了嘴套的幻兽身边，伸手想要去抚摸它，但是台子上的幻兽居然意外地并不配合，哪怕是自己的职人靠近，它也会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包含警告的咆哮声。 陆十二远远地看着台子上的陆战型幻兽，几乎同一头成年的美洲狮一般大小，尾巴、四肢、耳朵外部以及牙齿部分都完成了金属化，但是磨损很严重，身上的皮毛一团一团的，根部还有没冲洗开的血块——大概是受伤之后只是随便清理了下皮毛外部，因为深信旧观念，所以靠近皮肤的部分并没有刻意清理。 露在毛发外面的部分皮肤发红发紫色，应该是以前的伤口碰到了血液和污垢之后又没有清理干净，在愈合的过程中导致感染。 在陆十二观察的过程中，贝拉甚至不太在意地用涂满了指甲油的手隔空迅速地在幻兽的耳部外面轻轻地触碰了下，在那只幻兽发出反抗的声音时，陆十二亲眼看见一只像是飞虫一样的玩意从幻兽的耳朵里飞出来。 陆十二：“……” 这居然是水晶杯的种子幻兽。 如果不是看见周围的人担忧的表情，陆十二简直就要怀疑这群人是不是在逗他——这幻兽明明比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流浪猫干净不了多少……说不定流浪猫都比它干净。 贝拉叹了口气：“陆先生，你也看见了——不要说是幻兽回收站的疗养中心，哪怕是这些专业的幻兽医生都没有办法，露露这个状态可能调整到明天都不能以完全的战斗力出赛。” 陆十二一屁股在工作人员拿来的椅子上坐下：“把它交给我，应该可以——今天时间太晚了，今晚立刻恢复武斗会应该来不及，我处理幻兽也需要一些时间，不过今天处理好明天的比赛应该是不会耽误的。” 贝拉：“？” 陆十二：“免费，我甚至可以保证对你的幻兽的安全负责——不过只有一个前提，我要求整个治疗的过程完全公开。” 贝拉：“什么意思？” “就是我需要你们跟着我高调地离开这个武斗会现场，到达我位于此处两个站的疗养会所，然后今天晚上我就会直接替你们的幻兽恢复正常状态，整个治疗的过程我希望你们不要阻止任何人围观或者拍照。”陆十二说。 贝拉挑挑眉：“你要我们替你的疗养会所做广告？” 陆十二：“又不少块肉，也不收费，为什么不试试？” 贝拉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蓝队的那个同样幻兽状态出了毛病的队员，后者微微蹙眉，似乎也有些捉摸不定，片刻之后，这个女人才抬起头看向陆十二：“露露这样的状态是不可能允许任何人靠近它的——” 陆十二回过头，有些不确定地看了一眼沙迦耶。 沙迦耶垂下眼，几乎算得上是不满地无声回瞥了他一眼。 几秒的沉默后，黑发年轻人站起来径直走向躺在台子上的那只幻兽，然后在众人眼里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奇迹的事情发生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黑发年轻人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对自己的职人都呲牙咧嘴不客气于是被迫戴上口套的幻兽身上，在众人倒吸一口气紧张地等着看到他被袭击的一幕时，黑发年轻人却淡定地伸出手摸了摸幻兽的耳朵。 而对于他这样的举动，幻兽全部的反应也只不过是低低地哼唧了一声，耳朵飞快地甩了下，让耳朵里的几只小飞虫飞出来了而已。 第149章 陆十二回过头时，看着一屋子的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其中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脸上似乎有些挂不住，便多说了句：“如果它早这么配合的话，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嘛，哎呀——毕竟我们还是比较专业的，身上的小伤处理一下倒是没问题的。” 陆十二确实不是专业的兽医，这一点倒是没什么好反驳的，他也没准备在这个方面跟专业的人士叫板，琢磨着对方是不是误会了他的意思，黑发年轻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缩回手，同时瞥了一眼站在人群后的沙迦耶，后者颇为嘲讽地冲着他勾了勾唇角，就好像在说：这跟老子的武器没关系。 陆十二笑了，冲着沙迦耶所在的方向招招手，当所有人回过头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时，后者一脸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人群自动让开两边给他开出了一条道，男人来到黑发年轻人身边，压低了声音低低地问：“怎么？” “它这样戴着口套应该会不舒服，”陆十二稍稍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将身后人的视线全部挡住的男人，小声地问，“可以给它取下来么？” 男人动了动唇角，看上去几乎想要脱口而出“我怎么知道”，但是当他低下头对视上黑发年轻人那仿佛蒙着一层水光、此时显得特别柔和的黑色瞳眸时，他又微微一顿，到了嘴边的话就变成了特没出息的妥协：“高兴就好，我在这，还能让它咬你不成？” 一边说着，垂下眼淡淡地扫了一眼这会儿躺在台子上哼唧个不停的幻兽——被那冰冷凌厉的视线扫到，这幻兽算是彻底消停了，从之前的呲牙咧嘴到只会哼唧到现在干脆一声不吭，见陆十二又想拿手去摸它，男人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把抓住他的手，哼了声道：“别摸了。” 陆十二：“？” 沙迦耶：“要摸，摸我。” 陆十二：“……” 转身颇为不安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人，果不其然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副伸长了耳朵努力想要听他们在窃窃私语个什么劲儿的模样……陆十二转过身感觉自己的耳朵有些发热，抬起手揉了揉，含糊地嘟囔了一声什么，然后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面前这只小名大概叫“露露”的幻兽嘴巴上的口套取下——在取下口套的同时，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幻兽原本紧绷的身体有所放松。 问工作人员借了个白大褂，又在沙迦耶的灼热目光注视下无奈地多戴了一副手套，陆十二小心翼翼地将幻兽挪进用来搬运的笼子里，笼子还算宽敞，里面也垫了厚厚的消毒过的垫子——在搬运的过程中，陆十二注意看了下它勾起的那边腿，有一边金属化的爪子已经劈开，每一次当幻兽想要将爪子放下时，从指甲缝里都会汩汩地往外流一点儿血——陆十二微微皱起眉，暗自庆幸虽然琢磨到开张没生意但是还是将所有的齐全工具都放到了店铺里，其中也包括用来修复金属化部位的伽马R稀释液。 当陆十二放开幻兽的爪子，它几乎是立刻就将受伤的爪子缩了回去，进入笼子后幻兽还是颇为不安地喷了喷鼻息，一瘸一拐地在笼子里转了一圈后，夹着尾巴，在软垫上趴卧下来。 见幻兽安顿下来，贝拉女士拨通了自己的通讯器，没多久后，从门外走入了一群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将那笼子搬了出去——看得出来她也是很关心自家幻兽的情况的，因为在搬运的过程中，陆十二一直听见她强调要搬稳小心不要撞到墙，虽然语气有些不客气，但是之中也是充满了担忧。 当工作人员们将笼子搬出门，她转过身，看了眼正将自己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的黑发年轻人，然后做出了一个出乎众人意料的动作——她微微弯下腰，冲着陆十二所在的方向弯下腰小幅度地鞠躬：“那么陆先生，露露就拜托您了，如果在整个治疗的过程中它做出任何攻击您的违规举动，我愿意站出来全权负责。”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转身看了一眼身后与她穿着同样制服的那些幻兽职人，道：“我的队友为我作证。” 陆十二：“？” 陆十二脸上放空了几秒像是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直到沙迦耶在他身后捅了捅他的腰，他这才恍然醒悟似的傻乎乎地点点头。 又转过身，看向蓝队的那名幻兽职人，自始至终他始终一言不发，当陆十二温和地问他要不要一起来时，他伸出手，摸了摸躺在台子上的自家幻兽的脑袋，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我再想想办法，通常这种情况休息几天就会好转，谢谢。” 听到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按照老办法保守治疗，陆十二闻言也没有强求——要人接受突如其来的新观念这确实很难，他完全理解。 因为幻兽笼子体积比较大，再加上陆十二刻意要求了工作人员不用隐蔽搬运，所以当他们撤离武斗会现场的时候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那群原本堵在武斗会门口的为难工作人员的人一看连幻兽都搬走了，自然瞬间转移了目标，仿佛一群丧尸似的往搬运车这边蜂拥而至。 陆十二坐在贝拉女士的私家车内，看着外面的随行保镖一脸严肃地告诉上来询问他们要去哪的人这是准备去接受调整以防耽误明天的比赛，果然不出他预料，有好事的人就问他们准备到哪里接受所谓“调整”，人群中有幻兽职人，更是有人一阵见血地指出他们是在骗人，因为马克勒斯后歇症一旦病发，幻兽的调养期至少也是五天至半个月，短短一天的时间，压根不可能办到让幻兽立刻恢复状态。 至此，陆十二没有再继续围观下去，而是心满意足地将车窗升了上来。 在车窗彻底关闭的那一刻，他听见保镖将他之前告诉他们的店铺地址背诵了出来。 …… 武斗会场地距离陆十二的店铺所在的G市市中心大约有两个磁悬浮轻轨站的距离，磁悬浮轻轨十五分钟可到达，开私家车的话就要绕一些路，大约需要二十五分钟——于是当陆十二他们回到“恭喜发财”店门口时，店门前已经站了一些人，一部分人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中，似乎是准备将这个热闹从头凑到尾；另外一部分人则是撅着屁股趴在他店的橱窗上往里面看，然后指着他走时候靠着橱窗方的广告牌子和价位表窃窃私语。 陆十二回过头看了眼沙迦耶，此时男人一言不发地拿出墨镜戴上，并顺手将身上穿的运动衣的帽子戴好，动作无比娴熟，完全是巨星出街的节奏。 陆十二他们到了没一会儿，搬运幻兽的车也到了，同时在那辆车的后面还跟了五辆私家车，当长长的车队颇为壮观地在陆十二的店门前停下来，陆十二看见从车子上跳下的是贝拉的队友们，他们均带着自家幻兽，看上去是处于对队友的关心也是好奇，所以才跟了过来。 陆十二重新将刚刚关上不久的店铺门打开，将阻拦那些想要进入凑热闹的人进入店铺的工作放心地交给了保镖们，他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将查尔斯露露搬进了店铺内，然后指挥他们将它放进工作间——在陆十二打开工作间的灯时，他听见趴在橱窗玻璃上的人们发出“哦”地一阵低呼。 陆十二的工作间装修成了复古欧风式，棕灰色的主色调，暗沉的灯光让室内处于一种佞人安心的祥和气氛中……每一个工作台配有特殊的消毒灯，等到需要修剪美容时再打开照明。 店铺里有商场二十四小时提供的中央暖气，暖洋洋的，陆十二脱下了大衣身上吃穿着衬衫，换上了工作船的围兜，然后捞起了袖子——整个过程中，高大的金发男人就微微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跟在他屁股后面，他走到哪，男人就走到哪。 “财哥，你挡着光了。”陆十二调侃道。 “哦。”沙迦耶点点头，然后稍稍挪了挪步子，将光挡得更严实了些。 陆十二：“……” 沙迦耶：“我不放心。” 陆十二：“什么？” 沙迦耶：“你店什么时候倒闭？” 陆十二：“……什么鬼！” 沙迦耶：“想了想，看着你各种抚摸别的幻兽，好像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那就努力接受，”陆十二面无表情地推开这个就差赖地打滚的男人，“这是工作，以前你也做过的，幻兽美容而已，什么抚摸说得那么色情。” 沙迦耶清了清嗓子，固执道：“不一样——你给我搓澡的时候是觉得自己在给你养的小狗搓澡么？” 陆十二似笑非笑反问：“不然呢？——‘这条狗是我男人’这样？” 沙迦耶露出了个危险的表情。 陆十二懒得理他，绕过他走到笼子前，打开笼子门，然后在背后几乎都要被一双刀子眼刮得血肉模糊的情况下，勇敢地亲手将笼子怀中的幻兽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放在洗漱台上，摸了摸它的脑袋，幻兽微微眯起眼似乎颇为享受的模样。 听见身后的男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满意的低吟，陆十二低下头抓起幻兽手上的那边爪子看了看，意识到清洗工作之前恐怕要先处理一下它身上的外伤，于是头也不回道：“财哥，把架子上的伽马R稀释溶液拿给我。” 话语刚落，他听见身后沉默了几秒。 陆十二皱起眉：“财哥？” 沙迦耶哼了声：“不知道那玩意放哪了。” 陆十二无奈道：“别闹，工作间里面东西都是你摆的。” 沙迦耶：“……” 又是几秒的沉默。 柜子被打开发出“嘎吱”然后又被重重关上，仿佛是男人对黑发年轻人的无声控诉。 几秒后，一瓶淡蓝色的溶液被重重放在陆十二手边。 陆十二余光瞥了一眼扒在工作室外的橱窗上，瞪大了眼睛往里面看的职人，微微一顿，转过身看着身后正抱着手臂，斜靠在工作室门边皱着眉看着他们的贝拉，温和地问：“这就开始了？” 贝拉脸上明显出现了瞬间的犹豫，但是片刻后，她的眉头舒展开来，破天荒地露出个柔和的表情点了点头，轻声说：“麻烦你了。” 第150章 陆十二看了眼橱窗外那一张张压得几乎快要变形的“可爱的小脸”们，在口罩后笑了笑轻轻地拿起了手边幻兽的爪子，稍稍侧翻，用稀释酒精沾过棉花球擦拭消毒的同时，头也不抬地说：“幻兽会叫一般有两种可能，可能是它们为了表达需求，也有可能是纯粹的寂寞引起——当它们吠叫着不让包括甚至是自己的主人靠近时，那么大多数情况下就是它们的生理状态已经到达了糟糕的极限。” 在说话的过程中，黑发年轻人已经用镊子将幻兽爪子上的泥土、杂草以及之前流出来的血液结成的血痂稍稍溶解清理干净——当黑发年轻人打开工作台上配置的消毒灯的一瞬间，就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在他手中抓着的那边爪子，幻兽的最边缘的指甲整个都翻起来处于要断裂的状态，只是有一层连着肉摇摇欲坠的模样。 一看就很痛。 之前靠在门边的贝拉看见这情景，也是稍显得惊讶地微微瞪大了眼：“怎么会这样，我之前都没有看见……” “太脏了，当然看不见。” 陆十二轻笑了声不急不慢地打断了她，笑声听上去十分温和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反倒是作为幻兽职人的贝拉自己不好意思地轻轻咳嗽了声，改变了之前靠在门边看守的不信任的姿势，主动拿过一个口罩戴上，走到了台子边上仔细地看黑发年轻人处理自家幻兽的伤口——只见他耐心地处理完幻兽的四个爪子的泥土以及指甲缝隙里的污垢，当一切处理完毕，在他们身边的垃圾桶里已经有十几块弄脏了满满都是污垢的棉絮，直到最后扔下的几块棉絮是纯白色的，黑发年轻人才停下手中的活儿，拿过了之前放在手边的蓝色溶液。 贝拉问：“这是什么？” 陆十二抬起眼看了她一眼，没隐瞒便道：“伽马R稀释溶液。” “什么？”贝拉惊讶地说，“这不是已经被严格监控起来的溶液吗——这是违禁品，听说使用过量会对幻兽造成非常不好的影响。” “你也说了，是使用过量，我这是稀释过的。”陆十二打开瓶子，到了大概一个瓶盖的量到托盘中，又扔了一块棉絮进去浸湿，看着棉絮变成淡蓝色，他用又镊子加起来，却不急着使用，“发现这种元素的说是我的职人队伍也不为过，所以这样的元素会带来什么样的严重后果我也非常清楚——但是在将溶液带回地球之后，经过幻兽研究所的研究表明，这些溶液的化学结构相当不稳定，如果不是大量、高浓度的溶液同时被使用，基本在最初的修复作用之后，它们就会很快失去作用，蒸发成普通的水溶液类似结构的无污染物。” 贝拉看上去被绕得有些晕——又对于陆十二说是他们职人小组发现的伽马R溶液这件事看上去相当惊讶，立刻从头到尾将面前的黑发年轻人扫视了一遍，几分钟后，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似乎看上去是有些眼熟的……她应该在新闻联播里看见过这张脸。 “简单地来说，稀释溶液可以用作幻兽的金属修复，并且在稀释之后，绝对不会以有害物质形式残留在幻兽体内造成积累。”陆十二说着，露在口罩外面的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成好看的月牙形状，“如果没意见的话，我就要动手了？” “你有证据说明自己的话吗？” “你可以打个电话到G市幻兽回收站，将我刚才说的一系列的话一个字不差地跟负责人询问，就说是陆十二说的，问他我是不是骗子好了。” 贝拉看上去犹豫了几秒，几秒后，她咬着下唇低低地说了声抱歉，然后转身出去让助手把通讯器给她——陆十二看见她还真跑去打电脑，倒也不着急，放下镊子患上了另外的工具——那是一个细长形态的金属小铁棍挖耳勺，但是在最前端部位有可以一层层可以拽下来替换的消毒棉，用脏后用镊子扯下来就又是一层干净的，每一层中间都有放水薄膜一面交替污染，用之前只需要把薄膜取下就可以了。 陆十二看见这玩意的时候才切实地体会到五百年的科技发展以及人类智慧到底用到哪里去了。 陆十二弯下腰开始清理趴在台子上的幻兽的耳朵。 ——动物的耳朵是最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除却它们本身的分泌物之外，还容易积累灰尘，陆十二翻开它的耳朵的时候，隔着消毒口罩也能闻到一股可怕的闻到扑鼻而来。 说是腐烂的臭味也并不为过。 黑发年轻人微微眯起眼，决定做完这一单后，就要单独地开发一个耳部清理项目——而且收费至少也要五十个银币起跳。 简直是太折磨人了……纵横宠物美容前后五百年，他就没见过杀伤力这么彪悍的耳朵。 余光瞥到橱窗外已经有人举起通讯器各种录像，搞不好还是网络直播的那种，想到自己这会儿说不定已经上了幻兽板块的头版头条，黑发年轻人不得不屏住呼吸，弯下腰去，开始替眼前的这只幻兽清理耳部——在将深藏在耳朵内部的小飞虫彻底清理干净后，他在开始前招手叫过沙迦耶，让他替自己一手揪住幻兽的耳朵，自己则绕到另一边，换一个合适的角度让自己能清清楚楚地看见耳道内部。 然后除却黑色的耳道之外，他还看见了不少疙疙瘩瘩圆形的东西——看上去像是一颗颗的脂肪粒，但是当陆十二用沾了幻兽用消毒液的东西去触碰它时，消毒液立刻在耳道上噼里啪啦地炸开一连串的白色泡泡，陆十二茫然地抬头看了眼沙迦耶，后者撇开眼，用惨不忍睹的情绪说：“应该是寄生虫卵。” 陆十二：“……” 陆十二：“财哥，晚上麻烦把你的耳朵也翻出来给我看看我再确定今晚让不让你上床。” 沙迦耶嗤之以鼻道：“说什么蠢话，老子身上干净得很。” 陆十二心有余悸地低下头，一脸风中凌乱替这只幻兽擦拭耳道——整个过程中他几乎用了四五层棉花，期间掏出来的不明物体不提也罢，先是红、黄、黑各种颜色混合，然后是单纯的黄色脓水，最后是红色的受损伤口流出的血液，当那浓重的诡异臭味终于被消毒剂的淡淡清香替代，陆十二这才发现，原来这只幻兽的耳朵不是黑色的，而是米分红色的。 陆十二万分同情地摸了摸手底下幻兽的脑袋：“能撑到现在真不容易，辛苦你了。” 名叫查尔斯露露的幻兽哼唧了一声，似乎被伺候得相当舒服的模样。 当然也又换来了沙迦耶的一声冷哼。 在男人的冷哼之后，那幻兽立刻收声。 陆十二：“还我能干又会讨客人欢心的阿杰。” 沙迦耶：“闭嘴。” 这时候橱窗外的人们开始照相——还是带闪光灯的那种，虽然陆十二是有心想要搞个噱头打打广告的，但是闪光灯有时候会晃到他的眼睛，耳朵是幻兽敏感部位，他担心自己会不小心伤到它，所以只好暂时停下手中的工作，走到橱窗前，屈指敲了敲窗户然后对那些人做了个照相的姿势，然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一些在店铺外面的人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通讯器。 另外一些比较机智的则举起手中的通讯器翻转过来给陆十二看——于是陆十二看见屏幕上闪烁着的是摄像功能，他笑眯眯地点点头，于是举着通讯器的那人回过头不知道对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橱窗外那些刚刚把通讯器收起来的人又是一脸欣喜地将通讯器重新掏了出来，对准陆十二。 想了下自己在新闻联播里面出现时的那张呆逼脸，陆十二有些不习惯被这么近放大播放，赶忙转身重新回到台子边，一眼就看见沙迦耶正捏住那只在人们眼中似乎是很凶的幻兽的嘴巴，正用两根手指头捏起它的嘴皮子，低头研究它的牙齿。 陆十二走过去拍开男人的手：“不要乱搞。” 沙迦耶：“看一眼又不会怎么样——它有蛀牙，一会伽马R溶液给它锯齿上也擦擦。” 陆十二一愣：“那玩意能往嘴巴里放？” “不知道，”男人面无表情道，“能不能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陆十二：“……财哥，负责点，这是你的同类。” “脏成这样我也不确定它是不是了。”金发男人一脸嘲讽道，“可能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物种也说不定。” 如果不是还要男人在这里帮忙镇场子，陆十二现在就想让他滚回家睡觉去——然而还没等他抬头嘲讽男人几句，这个时候贝拉已经打完电话归来，陆十二看她一脸不好意思外加心服口服的模样已经知道了答案，于是在后者开口跟他道歉前，他已经摆摆手示意没事儿，笑着对她说：“耳朵已经清理完毕，接下来我就要弄它的伤口了？” 贝拉点点头，陆十二松了一口气，迅速地将已经准备好的伽马R稀释液体擦拭在幻兽的爪子上——然后，他看见那幻兽的爪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地愈合，原本几乎要掉下来、只剩一丝丝肌肉连接的金属指甲也恢复贴合，陆十二抬起头看了眼沙迦耶，后者似乎意识到他有疑惑，稍稍弯下腰，当男人把耳朵送到陆十二唇边，便听见黑发年轻人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这到底是伽马R溶液的功劳还是……” 沙迦耶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你猜？” 陆十二不确定道：“伽马R有修复功能我们都知道，但是都稀释成这样了……” 沙迦耶点点头：“所以都有，正常情况应该没那么快。” 陆十二：“喔。” 沙迦耶：“笑得一脸淫浪做什么。” 陆十二：“戴着口罩你都看得见？” 沙迦耶冷笑了声，掀起眼皮子扫了他一眼，万般嫌弃的模样。 处理完幻兽的爪子之后，陆十二稍稍让开了些让贝拉过来看，贝拉凑过来看了眼，而此时查尔斯露露也没有了之前的暴躁模样，已经可以颤颤悠悠地站起来在台子上伸懒腰了，见贝拉过来，甚至主动伸出脑袋去舔了舔她的手掌心，贝拉看上去很震惊，陆十二相信橱窗外贴着的那些小脸应该也是一样的想法。 “身上的味道也少了不少，这真的是……”贝拉眨眨眼，“陆先生，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我也很感谢我自己在最后的关头选择信任你——” 陆十二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就跟当初看见幻兽回收站因为自己死灰复燃时一样充满了沉甸甸的满足感。 接下来在进行清洗项目前，陆十二仔细地检查了查尔斯露露的眼睛、耳朵以及皮肤还有没有他没注意到的伤口，在检查完毕确认无误后，他这才抱着查尔斯露露来到靠着橱窗边的水池里，用剪刀和金属梳子先将毛发的就接触用温水处理好——此时在查尔斯露露的爪子底下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冲洗下来的砂石泥土，温水让它身上皮毛长久未清晰所造成的臭味再次扩散开来。 黑发年轻人却眉头都没皱一下，处理完它打结的毛发后放下工具拧开了喷洒——令人惊讶的是，从花洒里喷出来的不是清水，而是一股股像是黑色泥水一样的泥浆，此时陆十二站的位置距离橱窗边很近，所以他可以清楚地听见外面有人说他“太乱来”“得意忘形”。 但是这都没有关系。 陆十二知道自己只需要对自己的顾客负责就可以。 “在野生动物的各种行为中，总会有动物为了防止晒伤皮肤或者处于保护作用，给自己浑身裹满泥巴——而取于特殊环境下的泥拥有微生物以及水藻类生物残留，可以对幻兽的皮肤、毛发起到修复以及保养的作用，而且还不会像是消毒剂那样的化学物品对幻兽本身受损伤的皮肤造成伤害……”陆十二将泥水涂满了幻兽的身上，一边对贝拉解释道，“这些泥是经过消毒过的，很干净，所以大可以放心。” 陆十二细心地将泥巴涂满幻兽全身，一边让沙迦耶递给他保鲜膜和烘干机。 他让沙迦耶拿着烘干机，自己则开始用保鲜膜仔仔细细地将幻兽包裹起来——在他动作期间，男人已经轻车熟路地打开了烘干机，伴随着他包裹保鲜膜，一边用烘干机热烘。 当陆十二包裹完毕，他顺手关上了烘热机，同时抱怨道：“我为什么要替你打杂？以后工作时间坚决不要来你店里。” 陆十二：“还我勤勤恳恳会追着我屁股后面要加班费的阿杰。” 沙迦耶：“闭嘴。”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等陆十二再次抬头看向墙上挂钟，正好过去十分钟，他取下保鲜膜，确认了一下幻兽的毛发，窸窸窣窣地又摩挲按摩了十分钟——等到陆十二再低头去翻看幻兽的毛发时，发现它皮肤上的那些痤疮以及脱毛红肿的部分不过其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新的毛发还没有生长出来光秃秃的——这当然不是泥浴的功劳，但是陆十二却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拿起另外一个花洒——这一次，从花洒里喷出来的是温热的清水，将幻兽毛发的泥仔细清理干净，重新放回工作台时，幻兽主人这一次比上次更加惊讶——不，简直可以用诧异来形容，她的幻兽她自然知道身体状态，所以对于它身上哪个部位有损伤也十分清楚，这会儿看着查尔斯露露暴露出来的那部分皮肤完完全全是健康的米分红色，她简直就要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满脑子只剩下四个字：怎么可能？ 在陆十二打开电动剃毛刀，开始小心地处理幻兽眼睛周围的毛发，一边弄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幻兽眼睛周围的毛发最好要剃掉，毛发很容易积累灰尘和脏东西，太长的话毛发过长扎入眼睛可能会造成炎症……” 处理完眼睛，捧着查尔斯露露的脸研究了一会儿后，陆十二满意地放开，开始给它剃脚掌内侧的毛——哪里的毛已经长到几乎看不见它的爪子本来的样貌，脏兮兮地一大团：“指甲缝隙之间的毛发也要处理干净，幻兽有时候大小便会不小心踩到自己的排泄物，毛发可能会导致排泄物残留发出恶臭，也可能会在它们奔跑的过程中打滑摔跤……处理干净后，哪怕是在冰面环境下的武斗会新场地跑动恐怕也不是大问题。” 陆十二一边说着一边还想按照以前的习惯去给幻兽顺手处理下肛门附近的毛。 但是当他将手挪向查尔斯露露的屁股时，已经被沙迦耶眼疾手快地打了下手背——他不满地抬起头瞪向金发男人，后者更加凶残地瞪了回来。 陆十二只好妥协。 良久没有听见贝拉做出回应，黑发年轻人有些奇怪地停下手中的活儿抬起头，却见贝拉正认真地打量这个店铺里的装饰，犹豫了一会儿问：“你们这里总是提供这样的——调整状态的服务吗？” “是的。” “我以后也可以来吗？” “当然，欢迎光临。” 第151章 陆十二稍稍修剪了下幻兽眼部和爪子的毛，接下来并没有动它其他地方的毛发而是直接将幻兽吹干——此时整个工作室内一扫之前那浑浊的恶臭味，伴随着烘干机的发热，吹出来的风是一股股精油特有的淡香，查尔斯露露原本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又油又脏的毛发被吹干后，变得柔软又蓬松，并露出了毛发本来的模样——陆十二这才看见这只幻兽其实拥有很漂亮的背毛，顶端是白色的，到毛发末端有火一样的红。 大尾巴梳开后只有尾巴尖端一点点的红，翘起来就像是大毛刷子，配合着那一对红色的兽瞳，简直就像是踩着一团火从天而降的瑞兽，相当漂亮。 贝拉惊奇地围绕着自己的幻兽转了一圈，似乎还颇为担心地问：“露露，有没有不舒服？” 对于自己主人担心的询问，幻兽做出的唯一玩应就是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抖了抖身上蓬松的毛，凑过去飞快地在主人的脸颊上蹭了蹭——而这个短暂的动作让贝拉闻到了从幻兽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香味，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家幻兽的脑袋——要知道因为知道幻兽身上比较脏，她已经很少去主动触摸它了，而手下的触感就如同摸在了什么顶级的衣料上似的。 贝拉心中一动，看着自家那漂亮得几乎她自己都认不出来的幻兽，总觉得今晚获得了新生的似乎不知是她的查尔斯露露而已。 “原来我的露露这么漂亮，我真的要好好考虑这场比赛到底要不要继续了，因为我害怕比赛间的撕咬会让它身上的漂亮毛发受到损害——哦，当然了，开玩笑的。”女性幻兽职人那张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点微笑，嗅了嗅鼻子转头问身后的黑发年轻人，“我在露露身上闻到了香味，是什么东西，陆先生，您刚才给露露涂的泥巴是香的？” “不是，”正观察幻兽的爪子，确认其肉垫部分完美露出以及爪子也恢复了光洁如新的金属状态后，黑发年轻人这才满意地放下来，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是冲洗的水里稀释了一些精油，有缓和幻兽精神的效果。” ——其实在五百年前，精油疗养是专门争对赛级犬研发出的一种全新的宠物美容方案，这种疗养法争对常年参加各种比赛、总是处于精神紧绷状态等待接收主人命令的赛级犬有很好的放松疗效，以防止犬只出现暴躁、孤僻甚至是赛前焦虑的失格行为。 之前陆十二的宠物美容店里也引进了这种疗法，只不过因为前来做美容的赛级犬比较少，大多数都是图新鲜的观赏犬主人来尝试下新东西，所以他也仅仅只是增添了一个可以稀释精油的喷头而已，平常给宠物冲澡，还是用的普通温水喷头。 然而在这个人类与幻兽几乎是以另外一种姿态共存的世界，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考虑到如今幻兽普遍主要被用来完成任务获取报酬以及参加武斗会，这些幻兽需要承受的精神压力与训练强度相比起五百年前的赛级犬来说大概只多不少，在建造这个幻兽浴池时，陆十二就将其中的一个喷头直接改造成了可以添加精油的那种，因为他已经猜到精油疗法恐怕会成为今后他主要的经营项目之一，所以没必要特别再装另外一个清水装置。 这些精油成分温和，大多数是人工合成的类植物提取物，原本是用作给幻兽除臭的，陆十二将它改变成了另外一种用法而已。 …… 这一天晚上陆十二完成了自己幻兽美容店主推业务的第一单——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情况还不错。 他成功地将一只想死从垃圾桶里挖出来的幻兽变成了幻兽界的美男子，替它完成了屌丝大翻身，为此，陆十二很满意，围观群众很满意，作为幻兽主人的贝拉女士更加满意，她甚至在将自家幻兽的皮毛翻看过一遍后，直接跟陆十二预约了下周的幻兽美容项目，听说她家里还有更多的幻兽需要进行状态调整，而这项伟大的工作将会在她带着查尔斯露露完成这一次比赛后直接展开。 更让陆十二心花怒放的是，她花五十个金币购买了一张会员卡——陆十二刚开始就没想到要印这会员卡，纯粹是因为印宣传单时候印刷店说免费赠送才顺手印的，重量大概一共就一百张，会员卡一张五十金币，每次幻兽美容正价三个金币，拥有会员卡享受七折优惠并抹去零头，只需要两个金币就可以进行幻兽洗剪吹一系列服务——店长心情好的话，可能还给免费修个造型。 开店第一天就卖出去一张会员卡，陆十二心情好得能出去跳个舞。 然后让陆十二更加高兴得要爆血管的是，围观了全程的贝拉的队友见她买了，也跟着凑上来买了一张会员卡，不过那些显然没有贝拉这么富有，所以是几个人凑钱买了一张，到时候准备一起用。 于是如此一来，陆十二今儿个下班去约个会，就约回了一百个金币——折合人民币一万元。 将一百个金币放进收银机时，他没忘记回头捏住自家幻兽的下巴摇了摇笑道：“财哥，你这脸刷得好，真值钱。” “财迷。”沙迦耶嘟囔了声，拍开了他的手。 贝拉女士说什么都不愿意让做完了美容走路都带着香味儿的查尔斯露露回到之前搬运时用的那个脏兮兮的笼子里去了，带着它昂首挺胸直接上了私家车，车子停在店铺门外，陆十二稍稍收拾了下店铺内就赶紧跟着走了出来，当他走出幻兽店时特别看了下墙上的挂钟，大概是凌晨一点—— 期间JAY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在网上看见他给查尔斯露露搓澡，并表示给幻兽搓澡这个经常在他家院子里上演的行为在网上被疯转了十万次，直接上了热门头条。 期间当然夹杂着一些质疑的声音怀疑是陆十二跟贝拉女士联手炒作，查尔斯露露压根没有患病——但是视屏明明白白地在那里全程现场直播，人们也清清楚楚地看见查尔斯露露状态确实不好，爪子流血皮毛受损这都是没办法造假的，而这些问题在陆十二的调整下得到了改善，也是视频中清清楚楚、一点点地发生改变的。 顺便，由于网络之中充满了喜欢搞“我邻居我隔壁我朋友”系列的民间大神，陆十二作为沙迦耶的职人、幻兽回收站的工作人员的身份被爆出来，而后又来引发了一大波沙迦耶的脑残米分逆袭，可爱的米分丝们爱屋及乌表示坚决维护沙迦耶陛下与其职人的荣耀，那些发出质疑声音的人瞬间被沙迦耶的米分踩得直接ID改名，反对质疑的声音也很快就淹没在了一系列的惊叹声转发中。 当初陆十二在幻兽论坛发了之后迅速沉掉的帖子也被挖了出来，底下犹如雇佣了水军一般，一片叹息，称自己当年有眼无珠错过如此神贴，纷纷表示“LZ约么”。 在陆十二忙碌的过程中，他并不知道至少网上已经因为他的刻意广告行为闹得鸡飞狗跳。 他的广告很成功。 很有可能明天的纸媒也会做出相应的报道。 陆十二听着JAY描述战况，笑得最都合不拢，挂电话之前，JAY问陆十二：“免费广告可以的，发财了么？” 陆十二回答：“发了。” 收起了通讯器，陆十二开始锁店铺的大门，此时门外不仅站了一些之前在橱窗外围观现在还没有离去的幻兽职人，甚至还包括一两名不知道从哪儿得了消息赶过来的记者，陆十二看见记者倒是蛮惊讶的，只不过这会儿他实在是太困太累，争对一些人问的问题随便回答了下，就在贝拉的邀请下，带着沙迦耶上了她的私家车。 走路要十几分钟的路程开车大概五分钟就到了，陆十二下了车告别了贝拉女士，两人在表达相互的感谢之中浪费了一些时间，然后陆十二这才转身回家。 回家洗漱完，趴床上看了看帖子无非都是些表示神奇或者说要来试试的言论，有一些别的市的人凑热闹让那些说要试试的人试过之后回来REPO的，陆十二翻了一会儿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挪开光脑钻进被子里，这时候他房间的窗子被人推开，这一次他连眼睛都没睁就知道是他家男人偷渡过来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被子被掀开了一角，然后外面一个门板似的高大身躯便带着一身的寒气挤了进来，进来之后，男人抱住黑发年轻人的腰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下次约会去人少的地方，最好连根毛都没有。” 陆十二：“唔。” 沙迦耶：“我看你去哪里寻找商机。” 陆十二拍了拍自己腰间的大手，打了个呵欠困得七荤八素地说：“明儿去看查尔斯露露比赛，唔，蓝队那位没答应我邀请的亲大概悔得肠子都青了，嘿嘿。” 沙迦耶的大手滑了滑，落在黑发年轻人的屁股上，又停住：“明天你不会跑到武斗会的现场去发传单吧？” “不会，”陆十二说，“今晚这样已经够了，急不来，不是约会么，发个屁传单啦。” 陆十二语落，这才听见男人在他身后满意地哼了一声。 第152章 第二天早上，陆十二是在浴室传来的水声中醒过来的。 耳边是浴室里传来的水滴击打在地砖和瓷砖上发出的哗哗声响，黑发年轻人安静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直到听到浴室里水停下，紧接着门被打开，他这才睁开眼——看着从浴室中走出来的金发男人围着一块白色的浴巾遮挡住重点部位，金色的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答着水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黑发年轻人顿时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昨晚你明明跟我一样忙了一晚上，为什么你精神那么好？”他冲迈着一双大长腿往他这边走过来的金发男人抱怨，“不公平。” “体力好。”沙迦耶瞥了他一眼，“不仅精神好，而且还有体力可以做一些别的事，要不要做？” 那个“做”字说得够暧昧。 陆十二嘟囔了声，红着脸揉了揉耳朵从床上爬起来，正想去浴室，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下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问正擦头发上的水的金发男人：“财哥，我这样使用你的武器带来的特殊力量替那些幻兽调整状态——对你本人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 “会。” “……” “骗你的。” “……”陆十二抓狂道，“到底会不会！” “不会。”沙迦耶似乎挺喜欢看陆十二心情坐云霄飞车的模样，笑着伸出手摸了摸他那睡在被窝里乱七八糟的鸟巢头，“我的武器本来就是范围性的效益增幅，而不是羽的那种单体增幅器——他的已经变成了碎片，再加上本身也不是给第三方使用的，所以在对第二个人产生作用的时候，会影响其本身的力量，但是我的武器不一样，哪怕我使用我的武器去加持整个军队，它的力量一样不会受到影响。” 陆十二：“……这粗壮的金手指！” “武器被创造出来也是要选择主人的。”沙迦耶淡定地说，“我是天生的领袖。” 陆十二原本还挺想吐槽男人，然而一抬头见他可以如此理直气壮地不要脸，于是就打消了吐槽的念头——想想如果沙迦耶说的是真的，那么他的确是天生的领袖，这设定似乎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把你从幻兽黑市捡回来算不算是我捡到宝了？”陆十二问。 “算。”沙迦耶说，“我也是。” 陆十二琢磨了一会儿所谓的“我也是”是什么意思，想要问而此时男人已经穿好了衣服开门下楼找早餐去了，等陆十二想明白所谓的“我也是”究竟代表着什么时，非常庆幸周围空无一人，这样就没有人会嘲笑他大清早的脸红脖子粗爆血管了，按照说好的，白天沙迦耶有事就自己出门办事，没事就自己在家休息，而陆十二则是在迅速地抓紧吃早餐的空隙时间做好了今日特殊供应的磨牙饼干和布丁后，打好精神准备应对开店的第二天——介于昨晚广告如此铺天盖地并获得了不错的反响，他今天已经做好了会有一堆人上门来询问相关业务或者参观店铺设备这种事情，而他没想到的是，当他吃完早餐拎着队友兼股东jay一块匆忙赶到店门前准备开店时，店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队伍一直排到了马路边上。 就好像今天是他店铺倒闭全场不要钱跳楼大甩卖似的。 生平第一次，陆十二第一次感觉到原来生意好也是蛮头疼的。 这种幸福得快要炸裂的淡淡蛋疼感。 走向自己的小店门前，黑发年轻人无比庆幸自己明智地带上了队友，否则他可能会瞬间被吞噬在人群中——在他好言相劝站在店门口的人让让给自己挪个坑儿好开门时，甚至有人以为他是跑来搀队的——陆十二相当无奈地回想了下，这才想起昨晚被疯转的视屏里他戴了口罩，有些人压根就没认出他来。 好在排队的人里面还有一些不是因为视频慕名而来的——一些客人的手里还捏着陆十二之前发放的打折卡，还有一些人大概是回头客，因为陆十二远远地就听见他们在讨论磨牙饼干和羊奶布丁，见到陆十二被拦在门口纷纷扯着嗓子问陆十二，今天还有没有磨牙饼干和布丁。 陆十二乐呵呵地点头说有。 这时候，站姿前面原本不肯让开的人才相信了他的身份让开道儿来——并且在听见有限量供应的产品后，那副准备做冲锋的模样就更加生动立体了起来，于是等陆十二打开店铺门，又不得不指着门上的营业时间告诉那些个想往里冲的人道：“不好意思亲们，店里还没整理上货完毕，正常营业时间是早上九点半——” 走在最前面做冲锋状的人一脸失望地退回去，陆十二为了安抚他受伤的心情，说了句相当实在的大实话：“先生不要这样，咱家店虽然打折很便宜，但是也是要钱的……” 转身进了店里，盯着橱窗外的几十双星星眼，陆十二压力很大地完成了清点货物、上架的工作，期间有送新物资来的供应商在客人的眼皮子底下将货物搬运进来，见他店铺门外等着的人也是惊讶得不行，一边卸货一边没忘记调侃：“老板，你生意好的哟，昨天网上的视频我也看了——你挥舞剪刀给查尔斯露露修毛时候的模样好迷人的哟！” 陆十二呵呵呵笑，介于他脸皮子没沙迦耶那么厚什么奉承话都当白开水喝下去，所以他被夸得相当不好意思。 上货完毕，又龟毛地打扫了下卫生，当九点半来临时，陆十二打开店门宣布营业。 门外的人快速涌入，一部分人直奔特殊供应的磨牙饼干和布丁，另一部分人则直接将陆十二围了起来询问关于幻兽美容的事情，陆十二考虑了下，因为现在幻兽普遍都是脏得吓人，所以跟查尔斯露露一样，要进行清晰、修毛以及狐狸恐怕每一只都要花费大约两个小时，而现在店铺里能进行幻兽美容并对此比较熟悉的只有他一个人——业务再多了，就会做不完也做不好。 所以黑发年轻人只好临时决定告诉前来询问的职人，每天只接待五只幻兽的美容预约，再多的可能就要排队了。 每天五只幻兽，按照非会员卡的算法，每天就是十五个金币的纯收入，而店铺租金水电业务费加起来每个月加起来大约是三百个金币，平均下来每天只需要十枚金币的收入就可以回本——如果每天接满五只幻兽，在扣除本钱后，每天光在幻兽美容这块就有五个金币的收入。 这还不算咖啡厅和幻兽物品贩卖的。 节假日涨涨价，大概赚得更多。 而等到大家普遍接受了幻兽美容，购买会员卡的人多起来时，陆十二琢磨着jay在幻兽美容这方面应该也能帮帮忙了——并不是所有的幻兽都需要沙迦耶的武器加持才能改变糟糕的现状，一切没那么糟糕的幻兽或许只是需要清爽的洗个澡，长年累月下来健康状态和精神状态也能比一般幻兽更好。 陆十二的算盘打得哗哗响，如此打定了主意，便再三与那些听到每天只接五只幻兽后表达了不满的幻兽职人解释与道歉，最后，在陆十二的耐心解释为什么要限量的情况下，前来询问的幻兽职人终于表示了理解，并且当场就有大约十来个幻兽职人跟陆十二预约好了时间，第一个约好时间的人看上去大概是临时起意想要来看看情况再决定的，因为他身边连自己的幻兽都没有带——然而眼下见陆十二店生意这么好，不预约就亏了似的，当场就下定了决心做了第一个预约的人，紧接着就像是抢到了什么便宜似的，兴冲冲地回家领自己的幻兽去了。 陆十二在等待的过程中，陆陆续续又接待了几名前来询问的幻兽职人，等他面前终于稍稍消停下来时，他的记账本上预约幻兽美容的名额已经拍到了周末，而今天才是周二而已。 他放下笔，没敢休息就跑到前面去帮jay一块儿处理购买幻兽用品的客人订单，如他所预料的那样，限量出售的磨牙饼干和布丁很快就卖光了，还有客人跟他抱怨：“秒下架，你就不能多做一点儿么？” “材料有限，材料有限。”陆十二赔着笑脸说，“我们的商品都是当天做当天发售的，包括食材也是有限供应，所以每天最多也只能做这么多了，如果带来困扰真的十分抱歉。” 那客人昨晚也是看了视频的，知道了陆十二的身份不太一样，眼下见他毫无架子又这么客气，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笑了笑开着玩笑说还不是因为东西好大家才想要，并且在跟黑发年轻人聊天的过程中，他又顺手选购了一些其他的东西——虽然打折卡昨天已经用过了，不过正价买必需品对于一些幻兽职人来说也不是什么负担不起的事情，在哪儿买都是一样买，所以虽然现下这些东西并不紧缺，却也顺手买了一些。 陆十二亲自陪着这位客人到队伍后面去排队，安顿好了，才回到收银台边，帮忙得抬不起头的jay一块儿处理订单。 jay感觉到陆十二来，一边给客人购买的东西扔进购物袋中，一边调侃：“游刃有余，兵至如归。” 陆十二：“做生意嘛，当然会是要顾客开心，顾客开心才掏钱，他们掏钱我才开心——何乐不为。” jay：“你以后不做宠物店了，我可以推荐你到外交部去继续发光发热。” 陆十二：“好的好的。” 两人调侃之间，之前跑去带领自家幻兽的那个第一个预约的人已经回来了，身边跟着一只成年的陆战型幻兽，陆十二停下了跟jay再胡侃赶紧从收银台绕出来，弯下腰简单地查看了下它的状态——很快他便确定这应该只是普通出去出任务的幻兽而不是经常参加武斗会的那一种，除却爪子有磨损现象之外，身上的外伤并不是很多，有一些都已经结了疤，只需要将那与皮毛结垢在一起的疤弄掉就可以了。 陆十二按照昨晚查尔斯露露用的流程省去使用伽马r溶液的项目，给幻兽主人介绍了一遍，在获得了认同之后，开始工作——而在陆十二展开工作的过程中，那名幻兽职人则饶有兴趣地站在橱窗外面，盯着黑发年轻人在工作间中忙碌，同时还掏出了通讯器摁下录像功能，似乎准备录下自家幻兽大变身的整个过程。 生活中的一切仿佛都进入了正规。 至少此时的陆十二是这么认为的。 第153章 忙忙碌碌的一个早晨，送走了两位抱着自家洗得干干净净、毛发蓬松的幻兽显得特别满意的幻兽职人，陆十二在清洗水池的时候发现掉落的泥沙居然堵住了通水池——这突然事件让他有些傻眼，因为在过去，会送到宠物美容店的宠物基本都是家养的宠物，身上再脏也有个限度，除了掉下的毛发需要定时清理，陆十二从来没有遇见过宠物身上洗下来的脏东西也会堵住下水管道的情况。 打消了去哪儿休息下吃点东西再睡个午觉的偷懒念头，急忙打电话叫了午餐外卖顺便叫了疏通管道的人，又在网络上订做了个可以卡在下水口接住沙石泥土以及各种肮脏污渍的漏网，放下电话，在大门口上挂上了午间休息暂停营业的牌子，忙活了一早上的黑发年轻人长吁出一口气，还没来得及伸个懒腰，这个时候，在他的手边收银台上放着的通讯器就疯狂地尖叫了起来。 陆十二被吓了一跳，定眼一看才发现那是jay顺手放那的，陆十二向着四周看了看没看见jay，只好扯着嗓子吼他，等了一会儿，才听见jay的声音从后面小仓库里传来，陆十二转过头便看见他家队友灰头土脸地从仓库冒出个头来：“怎么啦？” “什么怎么啦！”陆十二翻了翻眼睛，“你电话！” “我这会儿正点货点一半呢，你这么一打岔我又得忘记了，”jay皱起眉，“看看是谁，你接一下应付下没啥重要事儿就挂了得了。” 陆十二得了批准，只好伸头去看那通讯器的来电显示，定眼一看发现来电显示上备注“熊孩子”，琢磨了老半天最后得出个结论：“好像是你弟。” “应付都别应付，直接挂。”jay毫不犹豫的声音从仓库里传来。 陆十二习惯了他家队友对于自家亲弟弟的恶劣态度——事实上他知道jay其实还是挺关心他弟弟的，否则也不会顶着他们的皇帝老爸的怒火大着胆子收留他，而且陆十二昨晚洗澡的时候，还一不小心在隔音不怎么好的浴室听见jay在楼底下大概是在跟他爸用通讯器咆哮“数学及格有什么用！去菜市场买个菜会加减乘除就得了，谁管你勾股定律怎么算啊”…… 他只不过是缺乏耐心。 当陆十二犹豫着要不要按照jay说的无情地挂掉他弟的电话时，那边似乎是因为长时间无应答被自动挂断了，陆十二正松了一口气琢磨着自己不用当恶人，就在这个时候，jay的通讯器又惊天动地地继续尖叫了起来——小孩很执着，陆十二很无奈。 “你要是不接你弟可能要打到天荒地老。”陆十二转头对仓库吼。 “关机关机！”jay说，“假装没电！” 陆十二：“万一你弟真有什么急事儿呢？万一他被绑架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打电话求助呢？” jay：“啧啧，你怎么能这么想，凡事往好了想啊，万一是绑匪打电话告诉我们不用赎金了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被那熊玩意逼得撕票了呢。” 陆十二笑道：“我接了啊。” jay：“接接接。” 然后陆十二就接了。 在他接电话的时候店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黑发年轻人掀了掀眼皮子正奇怪哪位不认识中古大陆通用语（中文）或者是不长眼睛看不见门上挂着的“午间休息歇业”，正想开口赶人呢随即便一眼看见推门进来的人结结实实地将那扇其实并不窄的门堵得挺严实——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拥有能做到这种效果的身材的人整个地球上都找不到几个，陆十二放松下来，在收银台后面的转椅上转了一圈，顺手摁下了接听键—— 还没等陆十二来得及开口说话呢，电话那边像是做贼似的小声地“喂”了一声。 “你哥在仓库里忙着呢，这么小声，做贼呢吧？”陆十二笑着说着，这时候他感觉到刚刚走入店门的人靠近他身后站稳，然后一把扶住了他屁股底下的椅子靠背让它定制了转动——这时候黑发年轻人正好停留在一个固定在他怀中的姿势，脑袋后就是男人小腹上结实的腹肌……陆十二不客气地往后靠了靠，同时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又对通讯器那头的小鬼说，“这会儿才刚刚十一点半，你还没下课呢吧？这时候打电话来有事儿么？” “是你啊。”瑞恩尔的声音稍稍大声了些，“你让我哥听电话。” 陆十二放下通讯器冲仓库吼：“让你听电话！” jay反吼：“忙，创业中，请勿打扰。” 陆十二又将通讯器贴回耳朵边：“你听见了，你哥就这尿性，有事儿么你直接说吧我给你转告就行。” 瑞恩尔：“没事我打他电话干嘛——有事，我闯祸了。” 陆十二：“哦。” 瑞恩尔：“我把王家那家伙打折了。” 陆十二：“哦……等等等下，你说什么？！” 瑞恩尔语气平淡：“就是这样。” 陆十二拿开通讯器，用瞪着奇葩的眼神瞪着那通讯器看了一会儿就像是这会儿他能顺着电话线爬过去好好围观一下通讯器那头的小奇葩似的，良久，直到站在他身后听力良好的男人表示听八卦听到一半突然停下来不怎么开心，抓起黑发年轻人的手将通讯器重新贴回他的耳边，陆十二这才睡醒了似的用震惊的声音说：“你一个幼儿园的孩子凭什么把一个小学的孩子打折了——” 瑞恩尔气哼哼道：“老子大班了，你以为老子小小班的小屁孩么！而且这是重点吗！” 沙迦耶绕道陆十二的面前，稍稍蹲下，无声地咧了咧嘴对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风中凌乱状态的黑发年轻人用嘴型到：这小子可以啊。 陆十二暴躁地推开了他的脸，又问：“……那你受伤没？” “嗯，他比我大，旁边还有其他人，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瑞恩尔听上去挺郁闷地说，“这会儿左手在打绷带，哎呀，你让我哥接电话，我老师气疯了要请家长啊，我这模样让我父王或者母后见了我这以后还能有人权么？” 陆十二还想说什么，这个时候，通讯器却被听了他之前简短对话就猜到发生什么事儿、急匆匆地从仓库里走出来的jay接了过去，陆十二抬起头看自家队友抓着电话嗯嗯了两句，满脸山雨欲来准备揍人面色比锅底还黑的模样，心想这孩子大概琢磨着他哥不会揍他所以才直接打了电话过来搬救兵…… 不过不幸的是，他好像“琢磨”错了。 …… 趁着午休还有一点时间，为了防止自己明天在中古大陆的报纸上看见“兄弟二人为皇位厮杀”这样血腥又狗血的头版头条，在jay将自己的车从后面停车场开出来的时候，陆十二也跟着跳上了车——等他刚刚在后座坐稳，便看见到在他另外一侧的门也打开然后关上，与此同时，他旁边的沙发陷下去了一块。 陆十二瞅着沙迦耶：“你去干嘛？” 沙迦耶笑着说：“看看，那小子有点意思。” 陆十二：“……有意思也才幼儿园，你能不能别像是去看女婿的老丈人似的——门生还不同意有你这么年轻的爹呢。” 陆十二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提醒了沙迦耶什么，总之当他话语刚落，便看见那人掏出了自己的通讯器拨通了一个号码，那边接通之后传来的是沙巴克的声音，然而还没等陆十二松了一口气呢，就听见沙迦耶问沙巴克大爷：“门生在你那边么？哦在啊——让她到那什么地方来一趟——房东，你弟哪个学校？” jay抱了个学校的名字——中古大陆特等贵族学院，从幼儿园到大学一条龙，里面的孩子非富即贵，光一年的学费就是陆十二卖两个肾都不够负担的——沙迦耶将学校的名字告诉通讯器那头，然后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陆十二：“你这是要干嘛？” “门生归属于中古大陆皇族是好事，皇族确定与军部元帅统一思想表示愿意站在我们这边，王家就不一定了——之前他们就一直在摇摆不定，而经过了门生职人的直接遇刺这件事后，我怀疑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站队到拜伦那边去了——虽然几乎算是失去了门生所以他们的可用之处已经不大，但是也只是‘几乎’未免让人觉得有些不安，还是看着他们死透了比较好。”沙迦耶一本正经地说着，毫不避讳jay也是皇族的人并且人也在场这个问题，“更何况那小鬼看起来不坏。” ……又来了，这种嫁女儿的语气。陆十二头疼地摆摆手：“再怎么不错，他也还是个小孩。” 沙迦耶转过头，盯着陆十二看了一会儿，随后凑过来在其唇角边上落下一吻笑道：“再小也会长大的，十年很快就过去了，门生是幻兽，又不是等不起。” 陆十二哑然。 想了想，人类的寿命一共也就七八十年，长的可能有一百多年，而幻兽的寿命是人类的三四倍，甚至按照沙迦耶以前说过的习俗，当瓦特伦星球上的人民进行成年礼时，按照换算方式，地球上同龄的人已经算是一脚踏进棺材里那种了——所以沙迦耶说得对，门生确实等得起。 等不起的反倒是陆十二他们自己。 一不小心就被戳中了虐点，黑发年轻人露出个欲言又止的表情地看身边的金发男人，却发现此时后者脸上并未出现像是之前那样说到寿命长短问题就特别不开心的情绪，正奇怪呢，便感觉到自己放在身侧的手被另外一只大手覆盖住，那有些粗糙的掌心细细地摸索了下他的，与此同时他听见男人笑道：“没事，等一切结束了，我们再想其他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陆十二：“什么？” 沙迦耶莞尔：“保证咱俩前后脚进棺材怎么样？” 陆十二：“……” 陆十二知道男人只是在说安慰他的话，事实上对于寿命这问题，他们可是一点儿辙都没有。 而此时，不容陆十二再多想，车子“嘎”地一个急刹车停在了某富丽堂皇得不像是教育机构的大门前，门口站着个穿正装带了个黑框眼镜的职业女性正一脸严肃地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就差在脸上写上“政教处主任”五个大字。 这严重勾起了陆十二不愉快的回忆——比如此时此刻，站在校园门口那位疑似政教处主人的那位女士团成一团的发髻和黑色发往让他想起自己的语文老师，顺便就想起了自己曾经因为语文考试不及格被老师吊打教育的回忆，顿了顿，转过头问身边的男人：“财哥，你小时候被老师骂过么？” “有，贪玩，上课睡觉传纸条吃东西玩战争模拟游戏这些事我都干过，我的老师就会说我。”沙迦耶听上去挺怀念地说，“考试前我总以为自己会不及格，结果发了成绩又发现我总是第一。” “这不就是传说中考试前总说自己没复习会考不好的那种小婊砸么。”陆十二面无表情地说，“这个话题结束了，老子小时候最讨厌你这种人。” 沙迦耶挺无辜道：“我当时是真这么以为的。” 陆十二“啧”了声：“极度讨厌。” 第154章 jay停好了车以后皱着眉下了车，往那老师跟前一站还算客气地报出了自己的身份然后询问自家熊孩子人在哪——那自称叫梅尔的中年女教师并不急着告诉他答案，先是皱着眉推了推眼镜似乎是颇为怀疑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一看就像是小混混的人道理哪里像是中古大陆大皇子，紧接着又看见了跟在jay身后的陆十二和沙迦耶，随即一脸严肃道：“孩子有矛盾，来这么多人做什么，拉帮结派不成样子。” jay表示被劈头盖脸一通嫌弃完全见怪不怪——做老师的因为从古至今受人尊重，多多少少有一些架子在，更何况在这个学校哪个学生都是非富即贵的存在，若是要点头哈腰地一个个奉承过来，老师估计得忙死，所以便统一走向了冷艳高贵的路线……这会儿，脑袋上戴着鸭舌帽的青年无奈地取下了帽子，正想往外掏id卡表明身份，这时候余光看见站在他们身后的金发男人取下了鼻梁上戴着的墨镜，那双金色的瞳眸之中带着淡淡的笑意：“抱歉，梅尔先生，整件事情的参与者之一是我的属下门生的现任职人与预备职人，作为王权者，我希望能有几乎近距离接触两位年轻的职人，所以冒昧前来，如带来困扰，那真是相当抱歉。” 梅尔老师：“……” 然后陆十二他们就成功地踏进了校园神圣的大门。 并获得了友情提示，瑞恩尔人在医务室打绷带中。 当陆十二他们一行人踏上前往医务室的征途，jay还没来得及掏出id卡的手又空着抽了出来，摊摊手对着满脸写满了“啧啧啧”的黑发年轻人耸耸肩道：“没办法，财哥长着一副优等生的脸——在学校里，哪怕你是石油大王的儿子也不如你是个优等生来的方便，同样是上课睡觉，学习好的叫‘合理支配个人时间’，学习不好的叫‘自暴自弃不务正业’——这个世界就是充满了不公平。” 从小到大不知道被骂了多少次“自暴自弃”“不务正业”“以后只能当送快递的”陆十二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没过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医务室门前，推开门走进去，一眼就看见了两个孩子像是曹操和项羽似的，一人一边一张床，中间隔着个长长的走道，那王家的孩子正被自家妈妈陪着，脑袋上、腿上都缠着蹦跶，腿吊得老高——看上去确实是折了，瑞恩尔还真是一点儿没含蓄也没夸张。 而瑞恩尔自己也好不到哪去，陆十二他们进来的时候，他正大呼小叫地让医务室的老师“轻点儿”，不过医务室的老师显然对“幼儿园就知道打架”的孩子没有心慈手软的爱心，那绕过他固定在胸前的胳膊一圈圈往瑞恩尔脖子上缠绕的绷带几乎将他缠绕成了个木乃伊。 见陆十二他们来了，那王家孩子的母亲先是一愣，随即很快意识到走进医疗室的是什么人——接下来的气氛简直可以用敌人见外分外眼红来形容，撇开所有的因素来看，最简单粗暴的归纳是现在陆十二他们这活儿人要了人家老公的命，挖走了人家家里的摇钱树，这就算了还扑上来把人家家里的小儿子也揍了一顿。 这要是换了陆十二，估计早就把高跟鞋脱下来扔他们脸上了。 所以按照常理来说陆十二觉得自己应该愧疚——但是已考虑到门生的前任职人那德行，他又觉得自己完全愧疚不起来，而此时此刻，而那女人也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一边给自己儿子喂止痛药水，一边低低地嘟囔了声“什么玩意”。 那声音不高不低，正好大家都听见了，只不过没人理他——坐在床上打绷带的瑞恩尔先是眼睛一亮，伸脖子猴急地问：“门生来了么？” 陆十二一听，顿时一扫心中那些个纠结，觉得有些好笑道：“门生没来，来的门生他爸。” 瑞恩尔莫名其妙，而陆十二则感觉到有人在后面掐了一把他的腰，他头也不回地拍开男人的大手，同时，只见做“家长”的jay往床前一站：“为什么打架？” 瑞恩尔哼了声，那还带着婴儿肥的下巴往对床一点：“他先动手打我的——我昨天虽然说要打架，但是我是讲文明的人否则我妈不弄死我——于是今天我就是友好地跑去问了问他关于转让幻兽的事儿，他先是说不行，说他妈说了没了门生他们家连吃饭都吃不上，我就说你要吃饭我给你啊皇粮，他还是不干，我就说要不咱们打一架，谁赢了门生归谁，他刚开始不说话——阴险得很，我他妈正琢磨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呢，转头一拳头就砸上来了！” 陆十二正被一大串的“他说”“我说”绕得晕乎着，便听见对面床那看上去稍大一些的孩子大声地说了句：“你放屁！你污蔑人！” “怎么着啊，一操场的人看着你你还想抵赖啊！”瑞恩尔指了指自己青肿的鼻梁，“看见没，你打的！” 那王家的孩子不说话了，还没安静两秒呢，就听见他妈开口，慢吞吞地说：“二皇子殿下，您这样说就没有道理了，我儿子品德好，肯定不会是先动手打人的那个——反倒我看他门牙被您打断一颗，他可是换了牙的，这要是重新植牙，说不准又是多少钱，而且他还小，怕疼呢，咱们家现在又没了经济来源——” 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jay：“我看，这事儿还是大皇子殿下说说道理，也早点儿把该赔偿的医药费精神损失费那些个事儿处理清楚了好。” 瑞恩尔耐着性子听她说完，正想说话呢，便听见jay转过身似笑非笑地问了句：“你说你儿子品德好他就品德好啊，我妈天天说我弟认真点就能考年级第一呢，他怎么还在倒数前三徘徊？” 瑞恩尔：“说就说，扯我干什么的啦！” jay：“你闭嘴。” 见自家队友完全hold得住，陆十二安心地搬了个凳子跟沙迦耶一块儿坐下，专心看热闹去了，等jay说完，见那女的还想反驳，陆十二顺口说了句：“谁先动手的调下监控录像不就成了，说那么多干嘛。” “这都是小事。”瑞恩尔黑着脸说，估计是手还疼，一张小脸憋得苍白偏偏到处是打架的痕迹一眼看上去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似的，他盯着王家那小孩固执地说，“答应用打架来决定门生归谁的也是你，现在我打架答应了，你就老老实实地把放弃门生所有权的文件签字送到皇族秘书处——” 王家那小子脸唰就白了，赶紧转过头去颇为无助地看他妈。 “想都别想。”王家那小子他妈说，“这事儿我儿子自己做不了主，得家族开会……真是，小孩子开玩笑能当真吗。” 她话语刚落，陆十二正琢磨这事儿翻脸不认账这事儿可真够不要脸的，下一秒谁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前一刻还躺在床上吊着胳膊死狗似的瑞恩尔忽然一下子跳了起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前，用还完整的那边胳膊一把抓起了放在手边的酒精瓶子，举高了指向对面床：“耍流氓是吧？！臭不要脸是吧？！今儿咱们就来看看——” 话还没说完就被jay拎着领子摁回病床上去了。 陆十二捂脸，心想自己是有多闲，放着好好的午休不休，跑来这里看小学生抢媳妇。 转头看沙迦耶，这货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要什么东西弄不到就用抢的，”沙迦耶笑了笑，压低了声音调侃道，“跟我挺像。” 陆十二横了他一眼不理他了，这会儿见jay正跟瑞恩尔搏斗中，又要摁住他又像是怕碰到他的伤口，那一瓶满满的酒精危险品还死死地拽在瑞恩尔手里各种挥舞，陆十二只好上前去将那瓶子拿了下来，瑞恩尔转过头见是陆十二，也不好像是跟jay一样那么横，特委屈地说：“他说话不算数，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陆十二笑着点点头顺手将酒精放好，耐心地说：“不算，可你也不能再打他啊——还当着他妈的面。” “这小子张口就是钱！跟他爸一样坏！门生凭啥给你赚钱，你脸大啊！”瑞恩尔一边说着一边又冲对面床吼上了，“她跟着你不会幸福的，积点德放过她吧！” “嘘嘘嘘，”陆十二压低了声音，伸出手去顺手抹了把特别激动的小屁孩的脑袋，“别闹，医院里头要肃静——你这份心思门生以后会明白的，到时候，她自己就会做出选择。” 黑发年轻人一边说着，一边扶着瑞恩尔躺回床上，此时不知道什么时候jay已经让开了，留了个位置让陆十二站稳了并退到一旁抱臂皱着眉看着他搞定这比驴还倔的小霸王，正琢磨陆十二这么说不是激发这熊孩子的逆反心理不让闹偏要闹么，却意外听见瑞恩尔安静了几秒，然后用郁闷得要死的声音说：“她能明白么？看着木头似的。” 陆十二乐了，勾起唇角时正想要说什么，此时便感觉到坐在他身后的沙迦耶那有些灼热的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上——那意味深长的感觉仿佛要将他的脸一侧烧出个洞似的……陆十二颇为不安地拧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男人就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看着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他只好稍稍放下勾起的唇角，只是用依旧温和的嗓音调侃面前这暴躁的小朋友：“木头你还追着人家不放。” 瑞恩尔脸上臊道：“跟木头似的跟我喜不喜欢又不冲突。” 陆十二替他把被子盖好，闻言在他脸蛋上没伤的地方弹了下：“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叫喜欢么。”陆十二一边说着，同时感觉到沙迦耶之前那可怕的视线又落到了他掀被子的手上。 陆十二莫名其妙。 给瑞恩尔盖好被子，见这小霸王好不容易安静下来，jay夸奖了声“真的要送你到外交部说不定从此中古大陆的外界事业可以发展到更远的外星球”，陆十二又坐回了沙迦耶身边，立刻感觉到男人的手就不怎么规矩地缠上了他的腰。 陆十二：“怎么？” 却见沙迦耶凑了过来，靠近他耳边用近乎于在亲吻他耳朵的暧昧距离道：“喜欢小鬼？” 陆十二：“一般。” 沙迦耶：“那这么会照顾他们？” 陆十二哼了声：“种族天赋。” 沙迦耶笑了：“生个？” 陆十二恢复了面无表情道：“滚。” 然后门生来了。 走进病房里，在看见前任职人家庭成员时她愣了愣，礼貌地打了招呼，然后规矩又冷淡地例行慰问伤势，问完之后有像是完成任务似的祝福早日康复，这才转过身，回到陆十二他们这边——此时瑞恩尔的嘴快撅到天花板上了，jay嘲讽他弟：“要不要找个瓶子给你挂嘴上？” 瑞恩尔哼了声不理他，门生来到他床边，没问他痛不痛，也没问他要不要紧，平静的目光在那缠满了绷带的手臂上扫过后，她稍稍弯下腰，面无表情地问：“为什么打架？” 陆十二沉默，等待下一次暴风雨的来袭，而同时他听见沙迦耶在他身边嗤笑了声，似乎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此时陆十二正想站起来准备第二次安抚可能会因为门生冰冷无情的质问而爆发的中古大陆二皇子殿下，却没想到，对方只是哼唧了声，嘟囔了声：“他不是好人，跟他爹一样就想靠你给她赚钱，你非得跟他好不是有病么？” 门生愣了。 像是长那么大头一回被人直白的骂。 瑞恩尔原本是转过身背对着她，见她不说话，又似乎憋不住了似的重新转回来，看上去委屈得不行地问：“我真的能对你好，你为什么不选我呀？” “哟，这嘴巴上说说谁不会呢——儿子，你快告诉门生小姐，你也会对她好的呀。”王家那小子他妈闻言，阴阳怪气地在那边补充了句。 瑞恩尔一听又炸毛：“你们会个屁！这小子跟老子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没了门生你家赚不了钱！除了钱你们还知道个屁！” 陆十二发誓自己看见jay特别赞赏地瞥了自家弟弟一样。 而门生看上去犹豫了片刻，随后，他稍稍抚了抚脸上的面纱，依旧保持着跟瑞恩尔还算近的距离，用难得温和地态度道：“抱歉，瑞恩尔殿下，我大概并非如同您想象中的那样是一只完美的幻兽——介于在不久前我们才完成了第一次的正式会面，我想您可以先考虑一段时间再——” 一室沉默，大家看上去都觉得门生和一个任性的小鬼说话这简直是次元级别的冲突。 良久，正当所有人以为瑞恩尔没词儿时，却听见他闷着被子嘟囔了声：“这玩意还讲究先来后到？我早生个几百年你就是我的了？——那你怎么知道我上辈子不是你身边的哪个谁呢？” 门生：“……” 这天中午。 陆十二满足地看见了门生姑娘被一个幼儿园大班的地球人小鬼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霎时间，他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牺牲掉的午休变得非常值得。 陆十二这么琢磨着，忽然感觉到身后的男人伸出手抹了把他的脸：“以后咱们儿子有这样的性格就挺不错。” 陆十二拍开他：“滚滚滚，你自己生？” 沙迦耶笑了：“好啊。” 第155章 陆十二一听来了点兴趣，在他看来瓦特伦星人本来就算是非常逆天的存在，所以现在想想如果他们说雄性也能生蛋好像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就一直缠着沙迦耶问生孩子的事儿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应该怎么生，生下来能不能有他一半的份—— “这么好奇，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沙迦耶似笑非笑地嘲笑他。 “人类没那么多功能。”陆十二挺了挺腰杆理直气壮地说，“而且是你自己说你要生的，又没人逼你，我就问问能不能有我一半——” 沙迦耶“唔”了声：“问这个做什么？” “我家就我一个，不能断了香火——虽然听说我有很多个堂兄弟，不过那不一样。”陆十二说，“哪怕长得像我也好。” “我比你长好看，凭什么要长得像你。”沙迦耶斜睨了身边的黑发年轻人一眼，见他一脸不满似乎想要发作，想了想用十分退而求其次的勉强语气道，“如果是公主，像你倒是可以；儿子不能像你，必须像我，不然压不住人，跟你似的一站出来就圣母光芒四射的那怎么成。” 什么叫“圣母光芒四射”，陆十二深呼吸一口气，捏着面前金发男人的那张脸翻来看去怎么看都觉得欠揍得很，正想要找个地方下毒手，这个时候又一不小心想到了某条没品新闻——“某对夫妻因为幻想中一百万金币福利彩票后如何分配意见不合大打出手”，当时看的时候觉得十分好笑，现在想想，为了某些个不着边际的幻想“大打出手”好像也并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这次讨论过后，陆十二便没怎么再把这个话题放在心上，因为没过多久，他的好日子就宣判结束了——该来的总是要来，在过了几天腻腻歪歪的小日子后，便到了沙迦耶该回瓦特伦的时候。 五百年，瓦特伦终于等到了他们的皇权者回归。 …… 当一切准备就绪，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的各式各样的问题就突然扑面而来——你会神奇地发现无论你在之前的日子里怎么样给自己做心理暗示做准备工作，当无论如何都不想要面对的事情终于来到面前的时候，一切都还是显得特别仓促。 当晚，沙迦耶难得是在熄灯就寝前就从陆十二房间的正门走进来掀他被窝的，当时陆十二正捧着那本从五百年前带回来的食谱书心不在焉地翻来看去，被子被掀开，床铺的另一边陷下去了一片，他这才反应过来有人进来似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金发男人：“怎么这么光明正大地进来了？你给门生下安眠药了？” 沙迦耶掀了掀被子想了想道：“房东他弟在她房间里，缠着她给念故事书，这会忙着呢，没空管我。” “……”陆十二想了想，“瑞恩尔这么大还要人念睡前故事？” “看是谁念的。”沙迦耶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同时那长手长脚的就像是八爪鱼似的缠了上来，顺手将黑发年轻人手中的书抽走扔开，凑上去道，“你要是念故事给我听，我也会听的——” 陆十二笑着问：“你想听什么故事？大灰狼和小红帽？” 沙迦耶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龙阳十八式？” 话语刚落，就被一巴掌揍在脑门上——其实打从沙迦耶记事开始就没人敢对他动手动脚，但是现在不一样，他几乎要被打习惯了，这么不痛不痒的一下还真不算什么，反正无碍于他继续死皮赖脸地往上凑，略显得冰凉的薄唇在黑发年轻人脸颊一侧安全着陆，一路落下无数个细碎的吻以及灼热的呼吸，片刻之后，稍稍抽离，声音低沉沙哑地问：“怎么样，念不念？” 陆十二哭笑不得。 想了想又问：“你这么久没回去了，回去以后会不会发现已经有人谋朝串位？……或者是因为缺少管理人员造成社会动乱之类的？” “不会，当时武将全部跟随我来了地球，剩下文官治国，平日里那群读书人说话能烦死人，但是非常忠心……唔，不然早就不要他们了。”沙迦耶理所当然地说。 “……”陆十二蛋疼道，“武将全走了，你就不怕别的星球趁机来把你们抢得内裤都不剩？” “也不会，五百年前我走的时候就预料到了这种结局，所以问之前跟你提到过的那个兄弟星球借用了一些科技，一次性关闭星球让它的坐标在宇宙星辰中消失，这一次我回去才重新开启位置坐标——这也是为什么拜伦他们迟迟没有回到瓦特伦直接继承皇位而且也要首先找到我的原因，不是他们不回去，而是他们找不到回去的路。”沙迦耶说，“腿抬起来一点。” 陆十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在思考沙迦耶说的话中的信息量，听了这话下意识地抬腿。 然后下一秒就发现自己的内裤脱离臀部。 陆十二：“……” 陆十二疯了：“干什么？！” 沙迦耶淡淡道：“干你。” 陆十二抓狂，拍开男人不老实地覆盖上他老二的手：“明天就走了，能不能正经点做点正事？！” “这就是正事，”沙迦耶一本正经道，“接下来那么久不见面总要做一些深刻的、值得回味的事情好应对接下来的无聊日子，而且做了之后我精神也会好一些，你爽我也爽，何乐不为。”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完全没有办法反驳的样子。 在陆十二绞尽脑汁要怎么反驳这家伙的时候，原本老老实实躺在他身边的人已经翻身压在了他的身上，双手探进被褥和陆十二的背部中间，将黑发年轻人在自己怀中抱紧，然后下一秒再一个翻身，变成了陆十二在上，他自己在下面的体位——陆十二趴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之上，手掌心下是他胸腔之中传来强而有力的心跳，他的手悄悄地移动了下，覆盖在了男人心脏正上方的位置，摸了摸，与此同时，他感觉到沙迦耶拍了拍他的屁股，压低了声音道：“今天你在上面。” 陆十二：“啊？！” 微微瞪大了眼，黑发年轻人欣喜若狂外加颤颤惊惊地迎接男人破天荒的妥协，正在组织语言准备跟男人取经怎么样才能做一个合格的“在上面”，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那放在他屁股上的大手忽然一左一右地将他的臀瓣分开，紧跟着，那有些灼热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的东西便磨成了过来，前面分泌出的粘稠液体弄得他臀缝之间到处都是。 屋内气氛瞬间产生了变化，仿佛伴随着那些液体一般，一块儿变得黏黏糊糊起来。 当男人试探性地探入了一个前端，那突如其来的入侵感让陆十二有些气息不稳，连忙叫停：“不是说今天我在上面？” 沙迦耶停下慢吞吞往里面探入的动作，掀起眼皮子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这会儿正低着头瞪着自己的黑发年轻人：“对啊，现在你不就在上面？” 陆十二：“……” 沙迦耶拍了拍他的腰：“动动腰，别硬得像石头似的——好歹让老子知道我在操的是个活人啊。” 陆十二：“……” 稍稍提了提腰，在黑发年轻人正考虑在“动动腰”的同时要不要“动动手”将身下的金发男人一块儿掐死一了百了时，没想到对方却丝毫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在他提起腰的一瞬间，便听见身下的男人沉吟了一声，那双掐在他腰间的大手稍稍收紧了一些，紧接着，那根又热又硬的东西便毫无保留地冲了进来。 陆十二不得不微微仰起脖子，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才能让自己经受住那突如其来的刺激。 当沙迦耶完完全全埋入黑发年轻人的身体里，那支撑着趴在他身上的人似乎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体力不支地倒在了他的身上，低下头，细细地将那就在唇边的唇瓣啃咬成了微微红肿的好看颜色，沙迦耶并不急着动，而是抱紧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顺手摸了摸他有些汗湿的黑发：“心情好，说，有没有什么愿望要实现——比如带点儿什么类似伽马r溶液的瓦特伦的土特产回来？” 土特产。 陆十二抽了抽唇角，掀起眼皮子扫了眼那近在咫尺的完美的下颚弧线，想了想后道：“希望明早天不亮。” 沙迦耶哼了声：“好啊，一会儿做完就去把太阳轰掉吧。” 陆十二：“希望你早点回来。” 沙迦耶点点头：“这个倒是可以有，唔，准了。” 之后，依旧是干了个爽。 …… 第二日，是地球中古大陆二五五六年农历二月初二，俗称青龙节，民间又叫“龙抬头”，按照老规矩，过了“龙抬头”，新年才算是真正的过完了——本该是象征着新的开始的一天，然而陆十二却将这一天的预约全部放空，店铺也在每天客似云来的好兆头下狠心关门休假一天。 晚上被男人以“准备走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见面”这样的理由连哄带骗地折腾了大半宿，早上陆十二却没有偷懒睡懒觉，而是早早地爬起来，坐在床上就着昏暗的地灯看着床上男人安静的睡颜看了约十几分钟，终于看够了之后这才起身洗漱，洗漱完了之后又跑回床边盯着男人看了五六分钟，最后这才起身，下楼，摸进厨房，抱着食谱书将记忆中沙迦耶喜欢吃的那些个甜的咸的零食都照着做了一遍，然后打包好一样样放进食盒里。 当陆十二将煮好的焦糖灌进玻璃罐子底部时，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还没等他回过头去，身后的人便已经缠了上来——就像是曾经发生过的无数次一样，男人的手臂在黑发年轻人的腰间收紧，与此同时，那沉甸甸的脑袋也放到了黑发年轻人的肩膀上。 “你做那么多，吃不完怎么办？” “跟门生和沙巴克大爷他们分分，”陆十二掀了掀食盒看了眼，“也没多少啊。” 沙迦耶沉默，似乎是考虑了一会儿，片刻后不情不愿地哼了声：“凭什么，撑死也不便宜他们。” 陆十二：“幼稚。” 之后，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外面，a仔从树梢上飞下，扑簌翅膀的声音传入屋内。 楼上的各位房客下楼，恩瑞尔拽着门生的袖子一副嘴巴撅上天的不爽模样，沙巴克大爷和jay两人为今早谁用掉了最后一点牙膏争论不休，一切看上去和平日一样，没什么区别……陆十二带着他的“背部挂件”，将大家的羊奶冲泡好摆上桌，又将早餐也准备好，放在桌子上。 吃早餐。 然后就到了真正分别的时候。 cp1—— 沙巴克大爷：“走了。” jay：“哦，拜拜——那最后一点牙膏真是你用的，别不承认。” 沙巴克大爷：“回来买一战舰的牙膏砸死你。” jay：“啧啧啧，恼羞成怒了吧。” cp2—— 瑞恩尔：“不高兴，我们刚相遇就要分开了，凭什么？！” 门生：“会回来。” 瑞恩尔：“带我一起走！” 门生：“你还要上学。” 瑞恩尔：“回来就跟我签契约吧。” 门生：“……” 瑞恩尔：“我当你默认了。” 门生：“你先松开我的袖子。” cp3—— 沙迦耶：“很快回来，别转身就想我想得哭鼻子。” 陆十二嘲讽地掀了掀唇角：“我知道其实你巴不得我终日以泪洗面直到你回来。” 沙迦耶低低的笑，贴着陆十二后背的胸膛震动到陆十二背部有些痒痒，周围气氛似乎不错，然而却阻止不了那发酸的气息弥漫在他们的周围挥之不去，陆十二用力眨了眨眼，拍了拍放在自己腰间的手：“人类的寿命很短，还特薄情，不要让我等太久，一不小心就移情别恋了。” 沙迦耶说：“嗯。” 陆十二稍稍转头：“你信啊？” 沙迦耶说：“不信。” 陆十二说：“那你‘嗯’个蛋啊。” 沙迦耶笑了，摸摸他的头道：“就‘嗯’你要求的，早点回来。” 陆十二点点头，想了想，也跟着笑了。 目送三位各种意义上在地球上腥风血雨一时的瓦特伦星人走出门，来开车送行的依旧是老k，这家伙盯着沙迦耶手中的食盒看了一会儿似乎很新奇关于“皇权者便当饭盒”这个组合，眼睁睁地看着他替沙迦耶打开了门，看着男人稍稍弯下腰坐进去，没过多久，那车窗降下来，里面探出了一只手，冲着陆十二所在的方向挥了挥。 虽然知道这会儿大概坐在车里的人看不见，陆十二还是像个傻子似的抬起手，挥了挥手。 然后车子扬尘而去。 陆十二听见jay在旁边轻蔑地说：“哭得像傻逼似的，又不是不回来了。” “你不懂。”陆十二放下手，淡定地说，“太阳刺眼。” jay抬起头伸脖子出去看了看，满意地看见乌云密布随时随地准备下今年的最后一场大雪的节奏，然后缩回脖子提醒道：“今天阴天。” 陆十二：“老子心中有阳光。” jay：“……” 第156章 陆十二转身进屋，决定今日休假一天啥也不干光吃饭睡觉整理里心中的那些个别离思绪，不然明天工作都打不起精神来——蹲在厨房将给沙迦耶做的那些个吃食的边角料给塞嘴里，撑得肚皮圆滚滚的走路都走不动，走出厨房一看钟琢磨着沙迦耶这会儿怕是上星际战舰了，摸出通讯器给他发了条简讯，扯七扯八说了一大堆，中心思想还是“舍不得你”。 陆十二觉得自己挺磨叽的。 但是想想，磨叽是恋爱中人的特权。 “电视机打开，看看新闻联播有没有同步直播财哥他们回去的报道。”陆十二冲客厅里的人吩咐了声，抹把脸看看窗外，窗外纷纷飘起了鹅毛大雪——天气预报说，接下来就是有暖空气逆袭，大地回春，这大约就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了……黑发年轻人将通讯器塞好准备看完新闻回房间睡回笼觉，却还没来得及走出去几步，忽然便听见门外面的门铃响了。 愣了愣，抬起眼便看见同在客厅中同样满脸莫名其妙的jay和瑞恩尔，陆十二挠挠头，伸手打开了门，与此同时，他看见从他打开的门缝中有轻纱吹入，再将门缝拉开了些，便看见门生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身上还是一身白色的轻纱，此时此刻她正垂着那双碧绿的眼，脸上还是看不出有多少情绪。 陆十二微微瞪大了眼：“你怎么回——” 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听见身后瑞恩尔欢呼一声从他身后强势插入张开双臂扑入了门生的怀抱，与此同时，陆十二听见门生说：“陛下没说我也要走，毕竟若是都回瓦特伦，陛下会不放心地球这边的情况……” “有什么不放心的？” “拜伦一直按兵不动，也是因为他没有能够让瓦特伦坐标重现的能力——如今陛下觉醒，并准备重新开启返航坐标，拜伦要夺取兵权，势必也会紧紧紧跟随其后有所动作，陛下离开后他有可能会乘虚而入扰乱地球秩序……” “喔，这样。” 门生说的话陆十二没怎么放在心上，这样的话之前沙迦耶也跟他说过，倒是眼下见到门生他还挺开心的，虽然回来的人不是他想的那个，不过这会儿见到门生，他还是有种失而复得的微妙喜悦感，心中的郁闷也稍稍减少了一些，连忙打开门让她进来，最里头还说着什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之类言不由衷的话…… 此时屋中新闻联播果不其然在播放着沙迦耶他们离开地球的同步直播，在瑞恩尔缠着门生“你答应你回答就签订契约”的吵吵声中，陆十二听不清楚电视机里的新闻播报员说了些什么，他只知道画面中，他看见了拥有镰刀与盛开的莲花徽章标志的巨型战舰，他仔细瞧了瞧，发现这艘战舰就是他们在伽马a星“蜂巢”废墟发现的那艘战舰—— 陆十二隐约想起，之前沙迦耶似乎是有提到过关于抢夺皇家战舰的事情，前段时间，在他和陆十二保持着“分手状态”的那段时间里，男人一直在忙也是在忙这个——五百年前瓦特伦行驶来到地球的空间战舰多数已经不复存在，唯一保存完好的艘战舰就只有这艘拜伦的战舰，它被伪装成了废墟，作为战争遗迹跟随着拜伦以及沙迦耶一起在伽马a星上沉睡了五百年。 然后当陆十二带着还是“发财”的沙迦耶以及伪装成他们队友的拜伦来到伽马a星，寻找夜罗刹，遇见了一系列的事情，拜伦的战舰被伽马r元素激活。 如今它重新被正常启用，看来是沙迦耶活生生地将它从拜伦手上抢了过来——不是拜伦坐以待毙将这玩意放在那等着他哥去抢，只是因为战舰用的燃料是从伽马a星发现的伽马元，沙迦耶早就说过，这种元素本来就是战舰的燃料，而如今这种燃料被中古大陆军部严格地看管了起来——拜伦他们几次想要去抢夺均以失败告终，燃料抢不到手，战舰就犹如一块巨型的废铁留在原地，拜伦想搬走也搬不走。 直到沙迦耶他们将战舰抢过来，拜伦也只能干瞪眼。 至于沙迦耶是怎么抢的，陆十二倒是也不清楚，他只知道沙迦耶跟他分开的那段时间里似乎做了很多之前因为忌惮拜伦伤害他而不敢做的事，然后等他将那些事儿做完之后，就跑回来跟他求和好了。 这场戏演得人劳神伤财，就连陆十二自己都浑然不觉为此困扰不已——想到这里，盯着电视机屏幕里的一小队满脸兴奋地跟尽头挥手告别的中古大陆特派战地记者，以及几只全副武装的觉醒幻兽的簇拥中缓步登上战舰的金发男人，陆十二抬起手摸了摸眼角，心想这口气无论如何还是咽不下去，等沙迦耶回来一定要找他算账。 然后是战舰缓缓升空的画面。 虽然知道不会出什么问题，坐在电视机前面的黑发年轻人的心情还是颇有当年围观天朝第一发载人火箭升天时的紧张在里面，当看着那战舰逐渐离开视线消失于天际边，他着实地松了一口气，坐在沙发上，紧接着便是无边无际的空虚忽然蔓延——就像是整个人都魂儿都被掏空了藏在沙迦耶的口袋里被一起带离了地球似的。 陆十二打了个呵欠，看着身边吵吵闹闹的瑞恩尔和门生，突然还挺羡慕这个小鬼，在后者正抓着一张用小学生字体写得歪歪扭扭的契约书死活让门生签字画押时，陆十二拍拍他的脑袋，然后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回房睡觉去了。 …… 接下来的一周陆十二过上了正常地球人的日子。 每天开店，干活，忙得算是不亦乐乎——原本他觉得自己会想沙迦耶想得寝食难安，实际上却并不是这样，因为在沙迦耶离开的当天，陆十二回房睡了一觉，醒了以后就发现自己的通讯器收件箱被塞爆了，里面全部是男人发来的简讯，从自己目前的情况介绍到目前战舰到了什么位置再到周围星系的地理人文历史，最后就变成了“我无聊。”“人呢？”“欠费了？”之类的废话。 看来他在战舰上真的是非常无聊。 虽然从那天起两人真的算是隔着天边各在一方，然而却一直没有断了联系。 这一天，算日子应该是沙迦耶到达瓦特伦的日子，陆十二在给一只陆战型幻兽做完了泥浴外加精油香薰之后，找了张凳子到旁边坐着，一边给这幻兽抛光指甲一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地瞥向自己放在一旁的通讯器，等了一会儿，果不其然那通讯器就亮了起来，陆十二扔开指甲锉将通讯器抓过来，看了一眼，发现是沙迦耶发送来的简讯，告诉他已经成功地开启了瓦特伦的坐标，现在准备进行战舰跳跃，大概是在三个小时后就能在瓦特伦的王都着落，着陆以后，因为瓦特伦的信号屏蔽问题，可能会有段时间联系不上出现短暂的失联空隙，让陆十二不要担心，他会尽快找人跟地球中古大陆军部的加密信号对接。 军部加密信号。 陆十二琢磨了下这个高大上的名词，怎么想都觉得这应该是军部专门为沙迦耶开通给他方便输送交流情报了——但是这家伙却用他来传情书扯家常，陆十二想到这里摇摇头，坚决不承认是自己的教育出了问题。 接到了自家幻兽报平安的简讯，陆十二稍稍放下心，将通讯器放到一旁正准备继续工作，却没想到接下来就在这十几个小时与沙迦耶失去联系的这段时间里，地球这边就有接二连三的大事件发生—— 当门生匆匆忙忙来到店里的时候，陆十二正好送走当天最后一名做幻兽美容的职人以及其幻兽，黑发年轻人正咬着舌尖在小本本上一笔一划的认真记账，便听见门上的风铃被撞击发出的悦耳声响，他下意识地抬起头，便看见了从门外走进的纤细身影，紧接着，那声音便如同一阵风似的刮到了他的面前，碧绿色永远显得波澜不惊的瞳眸之中有一丝丝焦躁：“开电视，出事了。” 陆十二很少看见门生露出这副表情。 与此同时他心里“咯噔”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觉得是沙迦耶在进行空间跳跃的时候出事了——他早就听说过这种整个宇宙还没有哪个已知智慧星体完全掌控的技术操作起来有风险，难道是沙迦耶就这么运气不好地遇上了那十万分之一的几率？…… 陆十二当场愣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接下来应该做什么，站在收银台后面的jay已经转身走到休息间去打开了电视机，等他又伸了个脑袋出来叫陆十二的名字时，前者这才如同从噩梦中惊醒，猛然发现自己握着笔的手居然已经完全被汗湿，而jay大概是看不下去他这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似的惨样，挑挑眉提醒了句：“跟财哥他们没关系，是反叛军那边有动静了。” 虽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但是在听见跟沙迦耶他们没关系的这一瞬间，整颗心都安然落地。 急忙地抹了把额间的冷汗，陆十二将店铺暂时关闭，然后带着门生匆匆回到休息间去，刚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便听见电视里新闻直播道—— 【中古大陆附属星伽马a星今日遭到又一次袭击，在这一次的袭击中，因幻兽首领沙迦耶格里芬尔带走了部分支援兵力，伽马a星宣告失守，被盗取部分资源。东欧大陆最高领导人在第一时间发表讲话，在讲话中，他首先质疑了关于外星人“和平理论”的相关内容，并强调自己有权怀疑这从头到尾都只是外星人的缓兵之计，而如今，伽马a星的失守也为瓦特伦星人计划中的一部分；其次，他强烈地表达了对中古大陆在对幻兽立场问题上的特立独行的不满，并声称人类在这个时间应该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等等等等，这什么鬼——伽马a星的守护兵力撤离一部分，不也是因为没有战舰那些燃料对反叛军也不会有太大用途么？”陆十二头疼地说，“拜伦趁着财哥暂时失联没法立刻做出战略部署，就抓紧时间攻击伽马a星；同时东欧大陆最高领导人也趁着财哥暂时失联没法反驳，急急忙忙一盆子脏水泼过来——与其说是财哥跟拜伦商量好了要对地球怎么样，这节奏我怎么看都像是东欧大陆跟拜伦商量好了要对中古大陆怎么样……” 陆十二能想明白的问题，那些政治首脑怎么会想不明白。 其实政治问题有时候很简单，只不过大家都是按兵不动，深知“谁先出手谁不占理”的道理，都在装疯卖傻罢了。 门生转过头看了一眼陆十二，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智慧体集结的地方，永远伴随着权势利益纷争，瓦特伦是，看来地球也不会例外。” 陆十二一拍大腿：“……妈的，这边外患还没解决，东欧大陆就忙着窝里斗也忒不是东西！不愧是当年小日本投靠的组织——” jay皱眉道：“先放下这个不说，你们有没有想过，自从财哥他们将拜伦的星际战舰抢了过来，拜伦他们就再也没有打过伽马a星的主意——伽马a星上的伽马r元素已经基本被转移，剩下的只有燃料，他们没有战舰，要燃料有什么用？” 陆十二心不在焉地挥挥手，死死地皱着眉抓过遥控器换了个台，然后就在另外一个台切换到了中古大陆军部这边对于东欧大陆的回应——同样是奥斯元帅第一时间站出来发表讲话，讲话的内容基本与之前回应东欧大陆的“阴谋论”大致相似，并宣布中古大陆军部愿意信赖瓦特伦皇家正规军，愿意信赖沙迦耶，并表示在与沙迦耶得到联系之前，对自己的立场问题坚定不动摇。 奥斯元帅的讲话让陆十二稍稍放下心。 “陛下得到战舰，可以率先返回瓦特伦，拜伦他们没有交通工具，人类的战舰也不可能进行那么远的空间跳跃，回不到瓦特伦，他们在地球这边翻了天也没用。”门生说，“陛下回到瓦特伦，镇压首领远在地球的反叛军，很快就可以回到地球，陆先生，您无须太过担心。” 此时jay也在旁边嘟囔：“他们去攻击伽马a星难道只是给东欧大陆一个泼脏水的机会不成？” 门生点点头：“我猜测，这也只不过是反叛军想要趁机扰乱军心的一个意外举动罢了，要追溯其具体意义的话恐怕——” 陆十二转过头，正想符合说“说不定就是这样”，忽然脑子里一乱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闭上了嘴，与此同时，jay用余光看见了自家队友比鬼还难看的脸色，困惑地瞥他一眼正想要说什么，却在瞬间停顿后，脸色也跟着难看了起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是反应过来对方在想什么…… 记忆神奇地就好像是一艘已经被击沉许久的沉船，载着无数的重要信息，忽然在这一天被打捞上来重见天日。 与此同时，这些重要的信息重见天日也为时已晚。 此时此刻，门生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有变得不太一样，困惑地转过头来问：“怎么了？” “完了完了完了。”陆十二捂脸无力地说，“完了完了完了。” 门生：“？” 在黑发年轻人在一旁捶胸顿足懊悔状时，jay一脸蛋疼地做出了讲解：“拜伦他们不是随便抢枪伽马a星……他们是有目的的，他们要的就是那些燃料——因为地球上还有一艘皇家战舰遗迹，在隔壁j市的古代战场遗迹……” 听了jay的话，门生似乎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地微微瞪大眼：“怎么可能，如果拥有这么一处遗迹，中古大陆军部没理由不提前告诉陛下——” 陆十二捶着胸口抓狂道：“中古大陆军部当然不是瞒着财哥，那是因为那座战舰遗迹没有在地图上被标出来，包括幻兽职人公会在内，压根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要不是我和财哥还有jay以前因为正巧在那里做过任务亲眼见过——” 门生：“……” 陆十二：“他忘记了，我也忘记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jay：“奇怪，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我也跟着一块儿忘记了？” 陆十二和jay又是痛苦地对视了一眼。 门生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随即用淡然的口吻说：“拜伦殿下同样精通记忆类催眠，如果是早期陆先生体内武器的免疫力量还处于沉睡状态——就像当初陆先生会被幻兽回收站里的飞行系幻兽催眠的情况一样，如果陛下的武器力量是在你们到伽马a星后才开始逐渐觉醒，那么拜伦要做到对你们的记忆进行修改这一点似乎并不难。” “……” 陆十二抓过靠枕捂在自己的脸上，jay也是一脸恼火——虽然知道不是他们的错，但是他们还是觉得自己似乎在关键的时刻掉了个很严重的链子。 害惨了中古大陆军部。 同时也有可能顺手害惨了沙迦耶。 第157章 “别的什么都不说了，”陆十二头疼地摆摆手，“现在也联系不上财哥，门生，你就告诉我咱们现在还有没有什么简单粗暴的补救方式？” 陆十二说完，没等门生回答就死死地盯着他，果不其然，他看见门生抬起手扶了扶脸上的面纱，视线在跟他对视上的第一时间就迅速转移：“也许是有补救方式的，不过恕属下无能暂时没办法想到，眼下陛下不在地球，我盟的觉醒幻兽具有战斗力的一半都在他的身边，破坏拜伦殿下成功启动那艘战舰可能——” 陆十二面无表情地说：“其实是有办法的，对吧？” 门生：“……” 见面前的姑娘一脸藏不住事的紧张劲儿，陆十二绷不住又笑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也是很不会撒谎的人？” 门生微微睁大眼，飞快地摇摇头：“我不能——” “那艘战舰不能被拜伦他们开走，如果被他们成功地回到瓦特伦，你应该清楚财哥他们的工作难度和之前预测的相比较将会提升不止一个几倍的难度——” 陆十二皱起眉，此时在他身后新闻联播里还在噼里啪啦地报道着相关的新闻，无非是借着外星人的事儿地球内部自己开掐——东欧大陆和中古大陆两相看厌烦很久了，这大概是跟古代地球几百年前大陆融合时各个大陆的组成国有关，而中古大陆似乎也奉行了核心国天朝的低调路线，能不回应就不回应，实在是逼急了才吱一声然后又没了动静，急的东欧大陆狂跳脚，却找不到正当的理由发难。 这回瓦特伦星人的事情难得是中古大陆主动做出一些表明明确自我立场的一次，可算是给了东欧大陆一些个理直气壮发难的理由——眼下拜伦他们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却在沙迦耶前脚刚走时突然发起进攻，联合着东欧大陆一块儿对中古大陆军部发出质疑，很难怀疑这一次事情是不是比人们能够想象的牵扯得更深。 换句话说，眼下地球人无论如何都不像是能够置身事外随意站队的立场了，如果背后有东欧大陆支持的拜伦一行反叛军成功地夺得了瓦特伦的正规皇权，难以想象同时作为支持沙迦耶的中古大陆会遭到什么样的困境…… 陆十二觉得这事情必须得联系中古大陆军部，并且刻不容缓。 门生皱起眉：“皇家战舰通常需要激活，如果没猜错的话，陆先生您描述坠落于中古大陆j市的那艘战舰应该是沙迦耶陛下本人座驾——而拜伦殿下这么多年一直按兵不动没有主动去寻找燃料，第一个可能是他不知道伽马a星有燃料，但是这个猜测又与他早已和在伽马a星的夜罗刹将军有联系所相驳；所以眼下我猜测应该是第二个可能，当时战舰还没有被激活，皇家战舰被激活应该就是上一次您与陛下前往古代战场完成任务时，还处于失忆状态的陛下无意中激活了皇家战舰——” “……” 伴随着门生的描述，陆十二像个白痴似的张大了嘴——他似乎是被完全唤起了那他以为早就被自己遗忘的记忆，眼前又浮现出他第一次见到那架他以为只是战争遗迹的战舰时，像只小猫似的沙迦耶将自己的小爪子放到了那战舰之上留下了几道划痕，在伴随着无数的砂石落下的同时，也有一道金色的光芒闪过…… 当时陆十二以为那是夕阳的余晖。 现在想想，当那光芒逐渐消逝，呈现在他面前的战舰就依然如同变了一副模样——那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瓦特伦皇家图腾：金色的镰刀纹样以及一朵盛开的莲花共同组成，当陆十二以为是“太阳余晖”的光照射在那图腾之上，有金属光泽从图腾上闪耀而过…… 栩栩如生。 仿佛随时都会被启动。 原来……战舰就是那个时候被激活的。 “战舰被激活之后，拜伦出现了，洗去了我脑海中在五百年前曾经在地球的新闻联播里看见过他的样貌的记忆，也洗去了关于我见过那艘巨大战舰的记忆……”陆十二眨了眨眼，脸上放空了下来，“然后他混入了我们的队伍，跟着我们一起到伽马a星，去寻找那个时候可能已经跟他联系上的夜罗刹，阻止那个时候还不能确定立场的夜罗刹将封印交给财哥，与此同时，也顺便寻找可以供已经被激活的战舰重新运作的燃料——” jay：“……”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我们从来没有往那边想……”陆十二一把抓住了身边也是同样满脸风中凌乱的自家队友，一脸崩溃地说，“我真的要被自己蠢哭了，怎么早没想起来这其中的关联……” jay：“不怪你不怪你，聪明如我也没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陆十二放开自家队友，转过脑袋，黑色的瞳眸忽闪忽闪地看着面前的门生：“现在想明白算不算太迟？” 其实算。 但是眼前黑发年轻人这真的要哭出来的表情让门生无论如何都说不出真相，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沙迦耶陛下会在地球做出那么多看似相当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看来在多数情况下，他也只不多是因为面对这么一张随时随地看上去都人畜无害的无辜脸……思考片刻后，终于也一脚踏入了“无法让这张脸露出失望神情”的深渊，暂时将自己认为绝对不会忤逆的顶头上司走前的叮嘱忘在脑后，门生狠下心摇了摇头：“一切还来得及，在皇家战舰有一枚核心动力源芯片，只需要将那个东西毁掉，哪怕是夜罗刹将军想要做出立刻的修复也不可能——我们只需要拖延到沙迦耶陛下度过保护层，重新与我们联系上——” 门生话语说到一半，便看见面前的黑发年轻人双眼放光目光闪烁，似乎颇为后悔地猛地住了口。 “毁掉芯片对吧？！” 陆十二当即明白眼下在场的所有人都跟他秉持着相同的态度，稍稍放下心来之后他几乎是在门生半默认的情况下，陆十二打发了jay利用他本身身份的便利将他们的猜测暂时传达给了官方，并且让jay强调了关于被遗忘在j市的那艘皇家战舰的消息，而令人惊喜的是，中古大陆皇室大皇子的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这些让陆十二来传达很有可能只会被当做无稽之谈的话直接从中古大陆皇族的嘴巴里传递到了奥斯元帅那里，军部似乎很快地就查明了情况并且给予他们了回应—— 2015年2月10日，16：45分。 因为幻兽回收站的委托中心的工作高峰期在早上，所以在这个时间段通常已经不会再有新的任务委托刷新，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聚集在中古大陆分布在各个城市的幻兽职人公会的任务发布栏下的职人们已经三三两两准备离开，结束一天的任务等待。 g市的幻兽回收站，一名紫色职人正伸着懒腰准备吆喝着自己的同伴一同回家，却在这个时候，他余光一闪，忽然看见在任务发布栏的最边缘——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亮起过的区域忽然闪烁了下。 他伸懒腰的动作做了一半忽然停顿下来，“咦”了一声引起了自己同伴的注意，而当他的同伴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他也是倍感奇怪地摸了摸鼻尖嘟囔：“是不是任务发布栏出系统错误了，你们看粉色任务栏……？” 粉色任务栏是传说级任务发布栏。 自打存在，从未亮起。 哪怕是当年追捕沙巴克的任务，也只不过是被分类到红色任务栏而已。 而此时此时。 当所有人听见了他的疑惑将目光对准了粉色任务发布栏时，他们不约而同地看见了一个惊人的奇像—— 那蒙尘已久的发布栏在片刻的闪烁之后，居然逐渐地出现了一排深粉色的字样。 【任务类型：寻物 适合模式：群体作战 任务发布者：中古大陆军部最高指挥处 任务奖励：待定 任务级别：传说 任务可查阅人群：？？？？ 任务状态：未接瓤 众人：“……” 众人：“？？？？？？？？？？？” 一时间，任务发布栏下炸开了锅。 所有准备走的、还没走的、已经走到幻兽职人公会大门口的人都以光速冲了回来，重新聚集到了粉色任务发布栏，一时间任务发布栏下热闹犹如大周末的清晨，人们七嘴八舌皆是不掩饰脸上的震惊，指着发布栏上百年难得一见的粉色任务讨论得停不下来…… 一时间，幻兽职人公共频道也是以秒的速度飞快刷频，所有人都在互相询问“发生了什么”“出了什么事”“传说级的寻物任务是什么鬼”—— 而此时，让人群陷入另外一个高潮的事情发生了，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写着“任务状态：未接取”的一排字闪烁了下，然后字幕刷新，变成了“任务状态：已接取”的字样。 众人：“……” 众人：“！！！！！！！！！！！！！！！！！！！” …… 站在任务栏下完全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的职人们只剩下嚎叫外加热血沸腾的份儿了，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的身后大树下，站着两名相比之下始终过于安静的年轻人，此时其中一名抬起手压了压脑袋上鸭舌帽的帽檐，低下头去看这会儿蹲在石头椅子上低头翻看手中id卡的黑发年轻人：“接好了？” 黑发年轻人手指尖飞快地在手中id卡屏幕上滑动了一下，在进入任务目录匆匆打开某个任务确认了领取状态后，点点头：“唔，吓死人了，那么多人在看——还以为会被人家抢掉任务。” “……这种任务谁会来抢啊。”鸭舌帽青年无奈地说。 黑发年轻人“嘿嘿”地笑了两声，低下头开始认认真真地阅读刚刚接下的任务—— 【赶在瓦特伦反叛军离开地球之前，找回停留在远古战场遗址c区的瓦特伦皇家战舰核心芯片，并摧毁它。 任务奖励金币：100000 任务奖励社会贡献值：完成该任务，直接晋升最高社会等级，并永久保留任务奖励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完成该任务，直接晋升最高级别职人推荐领取任务幻兽种类：无，队伍中须拥有三只以上觉醒幻兽以及两名以上丰富经验的幻兽职人注：该任务不对没有配备觉醒幻兽的纯武职人队伍开启】 第158章 “十万金币，”陆十二抹了把脸，嘟囔道，“折合人民币一千万……一千万……” “你老把现代货币折合成古货币的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改，现在好歹物价飞涨啊。”jay无奈地说，“而且，这钱有没有命挣得到都说不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传说级的任务，没想到第一次见居然是在自己要去执行的情况下……我的人生什么时候升华到这个高度的？” 陆十二笑着说：“自从遇见我？” jay点点头：“嗯，至少从脸皮厚度来说——是够不要脸的。” 黑发年轻人拍拍屁股站起来站起来，随手将接下了一个不得了的任务的id卡放进口袋里，因为整件事情关系重大，而拜伦他们已经拿到了伽马元燃料，所以留给他们准备进行任务的时间不多，他们必须要在今晚就凑齐三只觉醒幻兽，然后立刻行动—— 门生的职人死亡，门生脱离原本的幻兽职人家族加入沙迦耶的阵营，这让原本还保持着微妙平衡的阵营力量瞬间发生了倾斜——哪怕沙迦耶这一次不离开地球，拜伦他们应该也等不及了，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就越不利。 现在大家都处于一种极度紧绷的被动状态。 一场战争眼瞧着就要一触即发。 陆十二琢磨了下，站在沙迦耶的阵营的觉醒幻兽除却沙巴克大爷、门生之外，还有的是k、龙华，西泽尔、露比以及莲王一共四只觉醒幻兽——按照最合理的搭配，在不算沙迦耶的情况下陆十二他们最熟悉的觉醒幻兽应该是沙巴克大爷、门生以及k，但是因为这一次沙巴克大爷、露比以及龙华伴随沙迦耶返回瓦特伦星，留守于地球上的只有门生和k，西泽尔、莲王，所以眼下，在任务要求凑齐三只以上觉醒幻兽的情况下，陆十二他们的队伍还空缺一人。 而其他的觉醒幻兽陆十二压根不熟，回家做准备的路上陆十二一直愁眉不展，直到他和jay回到家，然后发现自己家门前被军部的围得水泄不通，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接下来的任务是传说级别的，所以军部一定不会像是普通的委托人一样委托了任务就什么都不管，这次的任务关系重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当陆十二和jay在如同摩西分海一般让出了一条道路的军部士兵队伍中打开自家门时，隐隐约约便听见了房里传来了电视机在播放新闻联播的声音，里面似乎正在播放一则发生在西非大陆的非自然袭击事件——陆十二确定自己离开家之前有将电视机顺手关上，转过脑袋跟身后的jay对视了一眼，将门推开了些，然后他看见了坐在自家沙发上k，门生，以及军部最高统领奥斯元帅。 陆十二：“……” 此时此刻，奥斯元帅正一只手拿着遥控器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机，这让黑发年轻人有一种自己开错了门走错了屋子的错觉——而奥斯元帅金贵的屁股底下那张沙发，陆十二非常确定自己早上还坐在上面吃了一碗羊奶麦片。 似乎是听见了门被开启的声音，坐在沙发上的人都站了起来——在奥斯元帅站起来的那一瞬间，陆十二却产生了一种想要跪下的冲动——等花了几秒钟反应过来自己不用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怔愣地看着局部最高统领对自己露出了一个微笑：“门生开的门，我这应该不算擅闯民宅吧？豪恩尔殿下，陆先生？” 在jay一脸微妙地说“不算”时，陆十二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陆十二感觉到自己的后腰被人不轻不重地捅了一下，他微微一顿，稍稍站直了身体，与此同时他们看见门生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抱歉，事关紧急，我便擅作主张开了门……” 陆十二连忙摆手到：“没事没事，奥斯元帅来了也好，我们正发愁这个任务应该如何进行，毕竟手边可能可以利用的觉醒幻兽只有门生你还有k而已……” k笑了，抬起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嗓音温和地说：“实际上我正值年假——” 奥斯元帅转过头看向他。 k：“……而事到如今既然您有需求，看来我也不得不将年假延后。” 陆十二看向奥斯元帅，用礼貌的语气说：“而任务上要求至少三只觉醒幻兽，考虑到拜伦阵营的觉醒幻兽都在地球，而此次他们启动皇家战舰的行动又几乎决定了权力争夺战的成败，我恐怕他们会全员到齐，敢问奥斯元帅……” “中古大陆军部会在暗中支持你们，但是你们应该也清楚，关于这方面上，人类军队能起到的作用几乎是微乎其微的，一只觉醒幻兽相当于一支军队——相比起在人力上能够支持你们，军部在技术上能够提供的支持恐怕要多得多。” 奥斯元帅的声音沉稳，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陆十二猜测这大概就是一个大陆的领导人应该有的气势—— “如果你们愿意，k作为我的个人幻兽自然可以提供给你们使用。” k：“我又不是东西或者小狗。” 奥斯元帅再次转过头看着他。 k：“……不过要用一下也不是不行。” 奥斯元帅重新拧过脑袋，同时用手指了指还在播放新闻的电视，电视机里正好播放到某栋正在冒着黑烟显然刚刚遭受过攻击的建筑物，奥斯元帅缓缓道：“至于其他站在我们阵营莲王、西泽尔两只幻兽，他们的职人正通过军部直接发布的任务位于西非大陆执行任务，要返回中古大陆恐怕需要一些时间，不过幸运的是，同时在西非大陆的还有幻兽反叛军的兰和古刹——” 所以陆十二他们可能面对的地方幻兽有拜伦、朝云、萨尔以及夜罗刹。 夜罗刹使用机甲，本身没有战斗力，机甲这方面军部已经对此展开了研究数月，多少有可以自行解决的方式。 朝云没有战斗力，无视。 所以陆十二他们最大的难题就是萨尔和拜伦——拜伦位于觉醒幻兽四维排行榜第二，仅次于沙迦耶，而且数值上甩位于第三名的门生几条街，光是门生和k可能有些没办法抵御他的进攻，排名第十一的萨尔也不容小窥，若是他在拜伦纠缠住门生以及k的情况下转过来攻击陆十二他们……陆十二见过萨尔觉醒时的武斗会战斗录像，可以说……如果是萨尔要对他们做什么，他们几乎可以算是一点反手之力都没有。 所以眼下确实需要第三只觉醒幻兽。 奥斯元帅今晚的来意已经说得很明白，中古大陆暂时没办法提供出第三只觉醒幻兽供他们使用——而奥斯元帅今晚来，恐怕也就是来跟他们解决这个问题的。 陆十二没想到此时问题变得比他想象中更加棘手，正当苦恼不已时，忽然听见屋外传来一阵骚动——他先是听见了机车引擎的嗡鸣咆哮，当那咆哮声越来越近到了他们的门前时，那声音就突然消失了，大概是骑车的人将车停了下来……黑发年轻人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门口，他们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于是从敞开的门外，他可以看见外面停留了军部的士兵似乎都因为某位来客动了起来，人影移动的缝隙之中，陆十二看见了一辆重型机车。 在这个年代，人们出行要么就是坐磁悬浮轻轨，要么就是直接开车，机车这东西几乎成为了年轻人消遣发泄用的专用交通工具。 陆十二想不到他或者jay其中有谁认识骑这种东西的人。 在jay的示意下，陆十二跟奥斯元帅他们打了个招呼站起来往外走，伴随着逐渐靠近门外，他终于看见到门外的来客全貌——他浑身上下穿着黑色方便行动的休闲装，身材高大，当陆十二走进时，他正伸出一条长得令人嫉妒的大长腿撑在地上支撑着平衡，一只手取下了脑袋上戴着的头盔，当那人抬起头来时，隔着人群，便猝不及防地与站在自家门口的黑发年轻人对视上。 那双碧色瞳眸在月光下显得深不见底。 陆十二微微张开嘴，愣住了。 “巫羽？” “好久不见，沙迦耶把你看得有些紧。”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跳下车，围在他周围的人手忙脚乱地将那往后倒的机车扶住，顺手将手中的头盔塞给一名冲上来的士兵，月光之下，男人微微一笑，眼中目光柔和道：“不过这会儿他走了，正巧听说你这边有麻烦，我就来看看。” “……” 陆十二沉默片刻，不等他说话，周围便有士兵七嘴八舌道—— “虽然不清楚这次的任务是什么，但是我听说他们需要的是觉醒幻兽——您巫家不是已经没有觉醒幻兽了吗，巫先生，这个忙您恐怕是帮不上的。” “是啊是啊。” “还是回去吧，巫家至少很有财力啊。” “这个场合您不应该出现的。” 其中讨论声中不乏有言语中暗含嘲讽与幸灾乐祸之人，然而巫羽却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似的，只是唇角含笑，看着陆十二说：“陆十二，朝云怎么回事似乎在你和沙迦耶和好的那一瞬间大家都猜到了——你身体里有什么，你清楚，我也清楚，拜伦他们因为某些途径应该也搞清楚了——” 一句话模棱两可，语气轻描淡写。 然而陆十二却听得一阵心惊肉跳。 他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巫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静：“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你应该而已清楚，大概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我不可能接受你的帮——” “那伙武职人似乎准备与拜伦他们联手，你自己去，就是去送死。”巫羽不急不慢地打断了陆十二的话。 陆十二猛地闭上嘴，瞳孔微缩，仿佛难以置信地看着巫羽。 “你身体里的是瓦特伦的珍宝，无论如何归谁似乎也不该落入卑鄙的人类手中。”巫羽笑道，“我和沙迦耶的账可以以后再算，但是现在我决定暂时帮帮他——” 陆十二看着巫羽对着他伸出手：“我可以帮你，萨尔不是我的对手，那些武职人也不是。” 陆十二身形犹豫地晃了晃，与此同时，他听见那些士兵又嗡地一声炸开了锅，各种不客气的质疑声传来，纷纷表示“我们这些正规军都不敢说这样的大话，你一个商人居然如此大言不惭”“哪来的自信”“你以为觉醒幻兽是什么”—— 而陆十二却只见在这些质疑声中，巫羽脸上的笑容越发深刻，紧接着，另众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只听见“呯”地一声轻响，像是火焰燃烧爆裂发出的沉闷声响，黑夜忽然被一阵绿色的火光照得犹如白昼宣明，众目睽睽之下，在身上穿着休闲装的高大男人身后，有两团仿佛燃烧着绿色火焰的光团逐渐舒展开来！ 当那光团展开，人们可以轻而易举地看见那强壮的羽翅以及其上灿烂如世界上最完美的艺术品般的花纹，羽翅轻轻抖动，火光四溅，照亮了周围之前还质疑声不断的军部士兵们震惊的面容。 巫羽的翅膀比上一次陆十二见到时更加强壮，更加美丽。 “没想到有机会能以真正的本体面容再次站在你的面前，陆十二。”巫羽笑着说，“我是不是该高兴沙迦耶给予我这个机会呢？” 第159章 陆十二依稀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羽的翅膀时，还琢磨着这翅膀进化不够完全，都没有看见金属化的地方简直还不如一般的幻兽——后来经过羽的“好心”科普他才知道，原来金属化不是幻兽的最终形态，在金属化之后，幻兽可以追求更高的进化过程——在经历了这个过程之后，金属化会蜕变，恢复成生物原本应有的状态，这颇有一些人类说的“返璞归真”的道理在里面。 经过了这一进化过程的幻兽能力会晋升到一个全新的境界。 从理论上来说，很有可能目前无论是在瓦特伦还是在地球上，羽说自己是飞得第二快的，恐怕就没哪个不识相的敢站出来说自己是第一……从这方面来看，在陆十二他们紧缺一名小伙伴的情况下，巫羽确实是个不二的人选，可是—— “我们不信任你。” 周围的一片寂静声中，陆十二听见jay镇定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他回过头去，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跑出来的自家队友靠在门边，这会儿正目光闪烁地看着巫羽—— “首先，我是这个队伍的队长，虽然我们的队伍是明主的思想是开放的，但是开放归开放，队伍中要不要纳入新成员最后还是我说得算，”jay一边说着一边警告地瞥了陆十二一眼，陆十二在这方面没什么主见，于是只好跟着点点头，jay满意地收回了目光，“其次，在上一次的见面中，你还企图将陆十二开膛破肚想要研究看看他身体里究竟有什么东西——把你放在身边，简直就像是一枚定时炸弹，危险程度我觉得不亚于拜伦他们。” 陆十二只剩下点头的份儿了。 而巫羽听了jay的话却显得一点儿也不惊慌或窘迫。 “我的来意已经说得很清楚，”男人淡淡道，“我会帮助你们是因为不想让沙迦耶的武器落到人类的手中——拜伦对沙迦耶的武器似乎没什么兴趣，所以才会跟那些武职人联手，他想用陆十二要挟沙迦耶，而那些武职人想要的是沙迦耶的武器，他们完全可以均匀分赃，一旦被他们得手，陆十二休想活命——啊，在这里的人说不定也会受到牵连，东欧大陆有了拜伦他们的支持，现在可是蓄势待发呢……” 巫羽虽然不值得信任，但是他说得很有道理也都是实话，jay沉默了。 巫羽冲着陆十二扬了扬下巴，勾起唇角道：“关于我值不值得信任这一点，你们可以问问门生将军——听说将军座下万人军队从未出过一位叛将，一直引以为瓦特伦的骄傲与神话……” 这话语之中不知道为什么听上去居然有一丝丝嘲讽的情绪在里面。 陆十二和jay双双回头看向门生，这会儿她安静地站在人群之后，目光闪烁，脸上却看不出有什么情绪——陆十二在她和巫羽的脸上来回看了看，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动了动唇，正想说些什么，便听见巫羽唇角的弧度扩大，追加问了句：“你说是不是，姐？” 陆十二：“……” jay：“……” 姐。 这神展开。 不顾在场众人惊悚的目光，门生自顾自地从人群后面走出来——挡在她前面的人自动为她让开了一条通往巫羽的道路，当门生来到巫羽跟前时人们这才发现原来看上去身材修长的门生站在巫羽面前却显得十分娇小，也需要抬着头才能跟他对视，众目睽睽之下，门生目光凝聚盯着面前男人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片刻之后，她做出了一个令众人目瞪口呆的动作—— 猝不及防中，她抬起手，“啪”地一巴掌响亮地扇在巫羽脸颊一侧。 众人：“……” 巫羽的脸被打得偏过一边，月光之下，那张英俊的脸上清晰地浮现了手掌印。 家暴……看着都疼——在他被揍的一瞬间，陆十二也跟着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就好像那一巴掌是揍在他脸上似的，这会儿他只觉得自己的一边脸也跟着麻酥酥的疼…… 然而作为当时人，巫羽却没有多少反映，他就是抬起手揉了揉脸露出个懒洋洋的笑容，与此同时，陆十二看见门生转过身来，对着自己与jay的方向深深地一鞠躬，而后道：“我在羽的眼中看见了坦诚的合作意向与决心，看来他是真诚愿意帮助我们完成这项任务……当然，这只是在下一面之词，仅供参考。如愿信任在下的判断将羽纳入队伍，在任务的过程中在下自愿观察其一举一动，如有逾越，立刻抹杀——” 陆十二、jay：“……” 十分钟后，作为第三只觉醒幻兽，巫羽加入队伍。 此时为夜晚九时。 正是中古大陆华灯初上、万家灯火的时间。 然而普通人们却不知道，此时趁着夜色，有那么一队在幻兽职人公会接下了传说级别任务引发轩然大波的职人队伍已悄然出发坐上了军部派遣的专车以高速向j市移动，没有任何的任务准备也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又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 j市古代战场任务地图已经在悄然无声中被中古大陆军部控制且全面封闭。 具体大概是散落在此任务区的各种任务同时被直接阻拦在幻兽职人公会任务发布处不再播报，已经接受了任务的初心者队伍不约而同地发现自己的任务被“另外一只队伍捷足先登率先完成”，虽然完全搞不懂为什么一个任务会被多个队伍共享，不得不无奈地取消进行到一半的任务返程。 此时夜黑风高，车外寒风阵阵。 车内，门生、k以及巫羽拿着古代战场的地图窝在一旁商量着什么，作为已经去过一次的人，陆十二和jay反倒成为了队伍中有经验的两个，在车上匆匆忙忙地吃了些东西果腹，jay接了两个电话，分别来自他的弟弟以及父母，瑞恩尔在叮嘱了一大堆让哥哥照顾自己的“未来幻兽”并要求毫发无伤把她带回去后，挂电话的最后才不情不愿地嘟囔了声“你自己也注意安全活着回来你死了谁继承王位休想把这个责任推给我”；至于jay的父皇母后，为人父母的自然是关心自家儿子的安全问题。 jay皆是笑着一一应承。 这位中古大陆皇族大皇子含糊地糊弄了一堆后，临挂电话，才对电话那边说了惊天动地的一连串：“爸，我跟你讲，那天你看见那个瓦特伦星人他跟我其实是同床共枕的关系，不好意思糊弄你那么久哇——唔对，就是你理解的那个同床共枕，你先不要咆哮我要耳鸣了你想想如果这是你跟我的最后一次对话你以后回想起来你最后对你儿子说的话就是一连串咆哮你会不会很伤心……什么？我妈当然知道的，你可以等下去跟她咆哮——等我活着回来我准备跟他结个婚什么的——好了风太大我听不清挂了，都决定好了的。” jay一边说着一边挂断了电话。 陆十二：“……你跟沙巴克大爷订婚了啊？” jay：“是啊，不过还没来得及通知他。” 陆十二：“……” 陆十二心中颇为感慨，心想如果眼下这是一部电影的话，他们大概已经进行到了电影的高潮部分，伟大的英雄主角们正舍生取义地向着不可能完成的危险任务挺近——如果还要在这上面附加一点什么插曲的话，那大概就是在方才短短的一个小时内，他亲爱的队友已经在与家人的通话中踩中了无数电影狗血烂梗，为自己立下了数不清的死亡flag。 陆十二：“现在把你踢出队伍还来不来得及的？” jay：“什么？” 陆十二：“为你好。” jay摇摇头：“我不能看着你自己去送死，不然等财哥回来没办法跟他交代——他不点头，沙巴克大爷没办法嫁给我啊。” 陆十二：“……” 明明是一句让人要心生感动的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完全觉得感动不起来。 而在两人的对话中，车已驶入j市境内——依旧是如同陆十二曾经来到时一样，作为战争遗址，整个jay市境内都是一片荒芜，相比起白日所见到的那样，夜晚的j市却显得更将荒凉，寒风吹过路边的杂草，除却破旧的照明路灯之外，不见半个人影。 汽车颠簸前进，周围安静得可怕，陆十二听见j在他身边压低声音嘟囔“这路该修了”之类的废话，不知道怎么的，之前还觉得很平静的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没来由地开始紧张了起来——比如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渺小得不能更加渺小的人类，究竟是因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因缘巧合，他的背上突然背负上了关系到整个地球全人类的和平与安全的重则？ 就像是一部烂俗的爱情剧突然转变画风变成了欧美大片似的完全不可理喻。 当车子停下来，陆十二透过车窗往外看，然后意外地看见了他所熟悉的废弃电网，挂在上面的“禁止入内”的掉漆破烂木牌，木牌在寒风中被吹得摇摆不定打在电网上发出“呯呯”的声响，陆十二眨眨眼，然后看见了上一次他和jay徒手撕开钻进去的那个大洞。 一切犹如昨天才发生的一般。 陆十二下车，带着一堆人来到那个大洞前面，他听见身后的jay发出一声颇为惊奇的嗤笑声，弯下腰，在队伍的最前面钻过他撕开的那个大洞时，笑着跟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jay说：“还记得一年前我开辟这个破洞的时候说过什么么？” jay：“what？” 陆十二：“我早就说过这个地方不像是新手任务区的样子。” jay：“乌鸦嘴嘛，我懂的。” 陆十二笑着点点头，然后直起腰，在电网的另外一边站稳，冲着身后送他们来的军部的司机挥挥手，他猜测这会儿是不是在同时已经有无数中古大陆军部特种部队的士兵于他看不见的地方，纷纷在向着这古代战场区域靠拢包围…… 而此时此刻，陆十二终于回到这个他成为幻兽职人之后第一次正儿八经进行任务的地方。 而这一次，他大概是要完成自己作为幻兽职人的最后一个任务。 第160章 jay：“采访一下你现在的心情？” 陆十二：“紧张，惊恐，激动，不安。” jay：“道理我都懂，可是你有什么好激动的？” 陆十二：“怎么没有？想想看，我们这是要去捣毁一艘宇宙战舰！我这辈子没做过这么大动静的事儿——那可是一艘宇宙战舰！以前财哥在里面坐过的！现在要被我毁掉了！” jay：“你后面补充这句怎么让人觉得挺不安的，有一种变态的感觉扑面而来。” 陆十二：“哪里有。” jay：“就有。” 整个古代战场c区相比起一年前陆十二来时的模样并没有差了许多，夜晚阴森森的，寒风吹过让人感觉脖子发凉——破旧腐朽的窗户在寒风中被吹得嘎吱嘎吱响，有一些砸在墙壁上发出“呯”地一声老大响动，猛地抬起头望去，却只能看见黑洞洞的窗以及在狂风中无助摆动的破损窗子，高楼大厦之中空无一人，偏偏又让人觉得上一秒好像有人就站在那里无声地看着自己。 陆十二上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就有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后来他隐约猜测在楼上看着自己最后又发起了进攻的人应该就是拜伦——而这一次，他知道自己只不过是紧张过度了，因为看此时此刻跟在他们身后，正似乎有些好奇地东张西望的门生脸上也没有表现出什么警惕的神情，这让陆十二不由自主地稍稍松了一口气。 想起来也是有些不好意思，这种场合下，安全感居然来自一位姑娘。 而此时，似乎是感觉到了陆十二的目光，门生收回目光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黑发年轻人有些窘迫地回答，“大概是有点紧张过度。” “无须紧张，在下自然会保护您的安全。”门生抚了抚脸上的面纱，月光之下，碧绿的瞳眸闪烁着令人安心的光芒，“因为战舰的警备系统对瓦特伦星人是无差别开启的，一会儿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陆先生您只需要快速进入驾驶舱，取下控制台上最为显眼的宝石状物体而后返回——我和羽还有k会随时在外面支援你们，以防被敌人偷袭。” “哦，”陆十二假装淡定地点点头，心里呐喊着什么找到地方还要自己单干有没搞错——然而却不想让别人看出来门生的话让他更加紧张了，于是转过头问自家队友，“jay，你想不想尿尿？” jay：“什么鬼！” 陆十二摆摆手，看了看四周后将目光锁定在某栋大楼里，对着门生他们不好意思地摆摆手示意等自己一会儿后一头钻了进去——因为外头有门生姑娘，陆十二不好意思就在门口解决往里面走了些，那建筑的两旁窗户玻璃完全损毁，陆十二走进去除了感受穿堂风的威力还能听见门生她们在外面说话的声音，周围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陆十二迅速解决自己的膀胱问题，在建筑里转了一圈，这才发现建筑两边的入口好像都是一样的。 而这时候jay他们说话的声音也被吞噬在了风中。 陆十二有些晕头转向搞不清楚该往那边出去了——正奇怪呢，就突然见到其中一边门匆匆地跑进了一个人，看身形有点儿像jay，果不其然，没等一会儿陆十二便听见他熟悉的声音问：“喂，你在里面磨磨蹭蹭干嘛呢？” 果然是jay。 陆十二一颗心落地，赶忙走过去跟上他笑着说：“里面黑漆漆一片啥也看不清，差点迷路。” “这里就这么点大你也能迷路，猪啊你。”jay嘟囔着，一边抬起手压了压脑袋上的鸭舌帽。 “就你熟悉路。” “那当然。” 出建筑的时候陆十二大楼旁边看见了进来的时候没注意到的出水口，抱着试探的心拧了拧发现里面居然还可以流得出水，陆十二洗了洗手再抬起头看见等在外面的队友们，有一种找到组织的放心感。 “事儿真多啊你。”jay说。 “出门之前喝了点水你又不是不知道。”陆十二嘿嘿笑道。 门生：“走吧，事不宜迟。” 羽笑了笑：“你倒是心急。” k没说话，看了门生一眼。 短暂的对话过后，一群人默不声地往前走了大约几百米，虽然来过这个地方，但是因为这会儿天黑看得不清楚外加到处都是一片废墟每栋建筑看上去都差不多一样，所以最开始只能根据感觉走。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陆十二突然意识到他们大概已经偏离了上次进来时候的路线，甚至有可能在这里面走了一些冤枉路。 陆十二转过头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语跟着自己乱转的jay，想了想后抱怨道：“走错路你怎么不提醒我？” “你记不住了我也记不住了啊。”jay说，“我对这地方也不熟，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一边说着一边满脸担心地四处打量了下四周——此时，队伍里众人已经走到一个岔口的时候陆十二有些拿不准方向，转过头看门生，却发现她侧着头看着马路对面街的方向——陆十二犹豫了片刻后终于还是掏出电子地图对准了周围的建筑扫描了下——电子地图上立刻模拟还原出了五百年前这商业区的模样，当陆十二将电子地图对准马路对面的右边时，电子地图上还原出的是电影院的模样，上面还颇有意识地将那早就风化褪色得压根看不出原本内容的海报也还原了，正是2015年新春贺岁档的电影海报；陆十二又将地图对准马路对面的左手边，是一架五星级酒店。 陆十二仔细回忆了一下，随即松了一口气笑道：“难怪觉得方向不对，上次我来的时候是往对面街来的，再往前转个弯就能——” 陆十二话语未落，便听见了从街对面似乎传来了“咔擦”一声轻响。 就好像是什么人踩到了枯枝烂叶发出的声音。 一瞬间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并且在同时，他甚至觉得自己听见了什么人对话的声音，那声音似乎很急促，但是似乎是在往远离他们的方向走去所以越变越小声——瞳孔微微缩聚，黑发年轻人转过头有些拿捏不定地看着自己的队友们，然而意外的是，在场的人除了他之外大家都显得淡定得很，他顿时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又产生了什么幻觉，所以压低了声音用近乎于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说：“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没有。”jay摇摇头反倒是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是产生什么幻觉了吧？” “怎么可能。”陆十二嘟囔着，又扫了眼街对面——空荡荡的，看不见任何人出现。 就好像刚才他听见的那一声响动确实是他的幻觉。 暂时放下那疑虑，黑发年轻人和他的队友们按照正确的方向往前继续前进，果不其然在往前走了没多远在稍稍拐一个弯，他们就看见了自己想要寻找的东西——巨大的战舰废墟横跨街道将去路完全堵死，寒风之中上面覆盖着冰雪，建筑废墟几乎要将它掩埋，那破损的外表与锈迹斑斑的外壳让人完全感觉不到它有复苏的可能。 陆十二猜测，要么是拜伦使用了某种方法让这座废墟不会出现在普通人的眼中，要么就是在过去其实有很多来到这个区域做任务的新手幻兽职人都有见过这片废墟，但是他们也只不过是将它视作是战争遗迹，最多在感慨其宏伟和沧桑后，为了完成手上的任务匆匆绕道而行。 此时在陆十二身后的jay直接打开了狼眼手电，手电的光在战舰一侧晃了晃，灯光打在那废墟之上，陆十二猛地一眼便看见了金色的镰刀闻纹样，那光芒闪烁，就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将那沉寂与废墟之中的战舰激活赐予重生！ 心中没来由地狂跳两下，陆十二转过身近乎于粗暴地将jay手中的电筒一把打翻，电筒掉在地方发出“咚”地一声轻响，光芒熄灭，陆十二皱着眉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鸭舌帽青年，用有些惊魂未定的声音低低吼道：“你开什么灯啊，万一把拜伦那些人弄过来怎么办？！” “啊，有什么关系，过来就打啊，”jay懒洋洋地说，“又不是打不过。” ……什么叫又不是打不过。 陆十二用见鬼了似的眼神将自家队友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停顿片刻，忽然道：“喂，你没事儿吧——从刚才我就觉得你怪怪的……还记得我们头一回来是分开走的么，刚才我们来的时候的路明明就是你上次走过来找我的那条路，你倒是像完全不认识似的……我说你——” 还没等陆十二说完，忽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被搭上了一只手，他猛地已经回过头去，却发现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门生，他那悬空的心稍稍放松下来，吁出一口气：“门生姐姐，别吓人啊这里正精神紧绷中——” “别说了，东西就在里面，我们先进去拿吧。”门生说着拿开了自己的手，与此同时看向了此时在陆十二身后的那战舰废墟。 陆十二想想好像也是还是办正事要紧，连忙“哦哦”两声手脚并用往那废墟高处爬——远远地他还能看见那扇战舰的门似乎处于半开启的状态——有可能是拜伦他们的人之前来过，然后战舰因为年久失修没有完全关闭上，无论如何这都给他们的行动带来的便利。 此时拜伦他们还没有完全出现。 陆十二一把土一脚石地吭哧吭哧往上爬，琢磨着今儿怎么这么顺利，这终极任务好像比他想象中要简单许多，等到他终于来到那战舰门前，伸出手想要将那门扳开，使了下劲儿发现有点难，于是就转过头问身后的人：“门生姐姐也帮把手，我一个人搬不开这门——” 门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陆十二让开，换门生去扳那门。 陆十二蹲在一旁看。 看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好像哪里不对，“咦”了一声颇为微妙地问：“等下，不是说你们幻兽不好靠近这艘战舰的么，现在这么靠近也没关系？” 第161章 陆十二提出疑惑的一瞬间，他看见背对着自己的觉醒幻兽忽然僵硬了一下——此时在他们跟前的战舰入口已经被开启了一大半，门生回过头，动动唇正想说些什么，突然之间，陆十二听见了从自己的身后传来的破风声！ 仿佛是有什么锋利的东西正从远处急速飞来，他瞳孔微微缩聚，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站在自己跟前的门生猛地一拉自己的衣领将他摁下来，两人踉跄了下倒向一边，陆十二急忙伸出手扶住战舰保持平衡，与此同时他看见在身边的门生手臂扬起！ 呯——嗙！ 伴随着一声什么东西插入战舰一侧发出的沉闷声响以及怕迎头盖脸无数掉落的沙土，陆十二咳嗽几声，再抬起头时便看见在他脑袋上方之前应该是门生所站的位置处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匕首周身泛着冰冷的蓝色光芒，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蓝色光芒变得越来越黯淡，最后那匕首居然随风消散，只留下了一个指缝宽黑洞洞的伤痕留在战舰入口边！ 陆十二猛地转过头去，随即看见了让他万分困惑的一幕：在他的不远处十字路口那头，一身白色轻纱身材修长的觉醒幻兽站在那里，比率的瞳眸清澈冷漠，此时她的手指缝隙之间正夹着一枚与方才飞过来的凶器一模一样的蓝光匕首…… 一击不中，她也不着急，手指一松那匕首消失，她微微地直起腰，顺手解下了覆盖在脸上的轻纱，当一阵寒风吹过，那及腰的黑发被吹散—— 门、门生？！ 陆十二微微睁大眼，看着站在废墟之下街道那头的门生，又转过头看了眼这会儿近在咫尺，一只手抓着他胳膊的“门生”—— “无论你是何人，扮作的我样子招摇撞骗实属罪大恶极，令人作呕，唯有此不能忍。” 站在路口说话之人声音清冷低沉，隐隐约约似乎是含着难以察觉的怒意，同时，在她身后的jay、巫羽、k也走出阴影——而此时，已经用不着再做太多的疑虑，当她开口说话的一瞬间，陆十二便猛地一愣！ “陆十二，”站在说话之人身后的鸭舌帽青年显得有些焦躁地说，“还等什么！队友都认得错你脑子进水了？！” 猛地回忆起自己在“方便”之后，主动进来寻找且行为举止都有些奇怪的“jay”，出口处没有见过的水龙头，行为举止都显得有些奇怪的队友们……黑发年轻人几乎将自己脑袋拧断的力道猛地拧过脑袋看自己身边的人：“你……” 一个“你”字刚开口。 陆十二就看见身边的“门生”的脸发生了变化，那张脸令人毛骨悚然地发生了类似于溶解一样的改变，就好像是覆盖在脸上的一层蜡融化，与此同时，那精致的面容还在不停地拉长，变形——犬牙在逐渐变大最后变成了獠牙，白皙的脸庞上开始生长出金色的毛发…… 陆十二是头一回如此近距离地围观幻兽变形。 脑子里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惊呆在原地，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做什么的时候，身边的“门生”已经变化完毕，高大强壮、浑身拥有金色皮毛银色斑纹的幻兽喷洒出的灼热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紧接着，陆十二只感觉到自己的领脖一紧，他“啊”地惊叫出声，随即便被猛地拎起来甩进了那已经半开启的战舰里！ 拜伦！ 一片混乱之间，陆十二借着不知道是谁的手电的光看见了周围的变化，站在十字路口的他的真正的队友们动了起来，正在以高速向这边靠近，而那些伪装成他对有的人，则一个个发生了变化——幻术对陆十二是不管用的，但是他们还有别的法子将自己伪装成别的模样，伪装成jay的那个人嘻嘻嘻地笑了起来，从脸上拽下了一层像是面具的皮，同时，他的身高也在不断的变矮，陆十二认出了他……不，准确地说是“她”，音花。 当音花从jay的皮囊中解放出来，她转过身一把扯掉了全程显得特别沉默的“巫羽”的面具，在那皮囊之后，露出的是阿修罗的脸。 伪装成k的自然是另外一只觉醒幻兽，萨尔。 而此时此刻，情况已经容不得陆十二再多思考，在将他甩入了船舱之后，拜伦也跟着一跃而入，庞大的身躯落在战舰内部发出“哐”地一声巨响，整艘位于废墟高处的战舰都震动起来发出了摇摇欲坠的呻吟，它的大爪子一把将正想翻身坐起的黑发年轻人踩回了地面压牢，陆十二被踩的两眼发黑，五脏六腑都翻腾了起来！ 战舰外传来打斗的声音。 陆十二听见k警告在场的武职人这是在公开宣判与中古大陆军部做抵抗，jay咆哮跟他们废话那么多你见过哪个贼是警察让他站住他就会真的站住的，乒乒乓乓各种杂音之中，陆十二还听见阿修罗在低低地叮嘱：“音花，上舰，去拿想要的东西。” 阿修罗话语刚落，陆十二便明显地感觉到拜伦的身体紧绷了起来——与此同时身上的重量一轻，踩在他身上的大爪子变成了黑色的长靴，陆十二看着银发青年满脸气急败坏地怒骂：“阿修罗！我们可是说好了我带着他回瓦特伦威胁我皇兄，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再把他交给你们！现在动手算什么！” 这边阿修罗正跟k交手，他目光沉着，在用手中的大刀接下了k的又一次进攻后，回过头冷静地说：“很简单，因为我不信任你到时候还会乖乖交出沙迦耶的武器——” 拜伦猛地一窒。 与此同时，被他踩在脚下的黑发年轻人忽然感觉到了血液的沸腾——那与沙迦耶即将遇见危险时，他体内的武器做出相应的反应时的情况十分类似，然而又似乎隐隐约约有些不同，那什么呼之欲出的强烈欲望几乎占据了他的大脑，突然获得了一股不知道哪来的力量，黑发年轻人忽然猛地一把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掀开，在拜伦吃惊的低呼声中，他一跃而起将他重重撞到在地，整个人压了上去——拜伦发出一声痛呼声，再抬起头时在看见压在自己身上的黑发年轻人的脸，那双银色的瞳眸之中有差异的目光一闪而过：“你的眼睛——” 陆十二没等他将话说完，便一拳揍了下去，看着那张瞬间红肿起来的脸，他特别解气的调侃：“我的眼睛怎么了？是不是充满了被欺骗的愤怒？” 拜伦伸出双手抓住陆十二的领子，同时一个鲤鱼翻身一跃而起额头重重撞在压在自己身上的黑发年轻人身上，在后者被撞得偷眼昏花时，又是一个翻身将他重新压在身下——他伸出手，猛地固定住陆十二的脑袋，将他眼前的额发掀开，仿佛在看什么新奇物种似的目光闪烁地死死盯着他看…… “怎么可能……没有这种先例的……” 在拜伦莫名其妙的嘟囔与外面的混乱之间，陆十二看见音花拖着一个大包包冲上战舰，令陆十二觉得相当窒息的是，他看见那小姑娘居然从那个与jay背的登山包同款的包包里扛出了几大瓶黑色的溶液——那是伽马元溶液！ 音花抱着那几乎跟她差不多大的溶液瓶冲到了战舰了尾部，踮起脚在控制台上扫了一眼，然后冲拜伦吼道：“控制板都没激活搞毛啊！你们两在那边滚来滚去滚够了没有！” 在音花的咆哮声中，拜伦仿佛这才反应过来要做正事，他一把抓着陆十二扛起来，匆匆来到音花身边一巴掌粗暴地拍向控制板——说时迟那时快，之前还黑咕隆咚的战舰内部整个就像是被唤醒了一般忽然亮起了光，那沉寂的电子屏幕变成了蓝色，战舰被激活了！ 战舰内部响起了陆十二听不懂的瓦特伦语的机械电子音，与此同时，那屏幕也在飞快地滚动…… “等读条完毕输入启动密码，战舰会自动链接上瓦特伦灯塔系统，开启无法单方面关闭的回归瓦特伦导航，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皇兄感觉到他的战舰被激活时震惊的脸。” 拜伦抓着陆十二一边笑得特别解气，又头也不回地报出了一串数字——音花的手指飞快地在那控制台上翻飞，伴随着“噗”地一声轻响，在控制台边那陆十二原本以为是墙壁的金属墙忽然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凹槽——那凹槽的大小……看上去与音花抱上来的装着伽马元溶液的器皿大小刚刚好！ “放三支燃料够我们飞回瓦特伦。” 拜伦拧头说道，并在不留神之间，又被陆十二挣脱狠狠地揍了一圈！ 银发青年“呸”地吐出一口带着血的唾液，下意识地放开了陆十二，黑发年轻人连连后退几步，踉跄之间撞上了一个结实的后背——他还没来得及回头便感觉到来人伸出手固定在他的腰间，与此同时，他听见巫羽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看来我来的时间刚刚好。” 拜伦脸上表情微变：“羽！” 音花尖叫一声：“阿修罗大人，抢生意的来了！” 而很显然她的呼救是没有用的。 阿修罗和萨尔完全被门生和k还有jay缠得分身乏术。 陆十二被巫羽固定在怀中，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自己，而站在他身后的男人不仅没有松开手反而将手臂力道加大——一时间，黑发年轻人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被挤出了似的，他听见“唰”地一声轻响，与此同时音花和拜伦的脸上都露出微妙的表情，猛地回过头去，便看见巫羽展开的自己的翅膀，当那燃烧着绿色火焰的翅膀上的纹路在散发着光芒，陆十二几乎要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拜伦一脸惊慌警告：“这是在战舰里面，弄坏了我们谁也别想回去！” “谁告诉你我在意这个？” 巫羽轻笑一声，与此同时，在他的轻笑声中，一枚光弹被释放，直直向着站在控制台前死死护住的拜伦射去——一时间后者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片刻犹豫之后，抽出自己腰间的武器，竟是咬着牙强行地吃下了巫羽的这一次进攻！ 光弹与拜伦的长刀相撞发出滋滋的可怕反应！ 在这样束手束脚的环境下，巫羽反倒成了游刃有余的那一个。 音花和拜伦因为要护着战舰，完全展不开手脚，一时间居然占据了下风，正当陆十二因此而稍稍松了一口气时，却感觉到身后的男人扣在自己腰间的大手忽然收紧了一些——陆十二猛地皱起眉吃痛了声，只觉得那大手的五根手指仿佛要随时穿过他的衣服，刺入他的身体内部…… “沙迦耶的武器力量就像是女神与美酒对于男人的诱惑，根本令人割舍不下。”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陆十二的颈脖处，冰凉的唇贴上来让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与此同时，他听见巫羽附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再稍等一下，解决掉了拜伦他们，你就是我的了——” 陆十二汗毛立起唱起了国歌。 他就知道会这样！ 只是有一秒都困惑“门生怎么会看错人”，随即陆十二很快地反应过来，狡猾的巫羽在接受信念的鉴定时，只是单方面地发出了“不会让拜伦计划成功，不会让陆十二落在武职人手上”这样的誓言，他从头到尾他都没有保证，在解决掉拜伦以及武职人之后，他不会夺取陆十二手中沙迦耶的武器！ 啊啊啊啊啊这个骗子！ 一时间，只觉得今天自己的主要行程就是各种上当受骗的陆十二只觉得脚底有火焰燃起，愤怒的情绪几乎冲昏了他的脑袋——这让他居然就这样挣脱了巫羽的束缚！ 在后者发出“唔”地一声不满闷哼声中，陆十二用肩膀狠狠地撞向他，巫羽踉跄着后退几步，但是很快又追了上来，两人抱成一团双双落地—— 此时，战舰内拜伦、音花、陆十二、巫羽各自为战，谁也不帮谁斗成一团。 拜伦和音花因为之前巫羽的攻击已经负伤，一个躺着一个趴在暂时失去了战斗力，反倒是身为区区人类的陆十二，巫羽居然一时间压制他不住！ 巫羽几乎要诧异普通人类哪来那么大的力气，仿佛野兽一般！ 而就在巫羽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之时，他终于等到了机会——当他们身后的屏幕闪烁了下，借着陆十二一时间的分神，他重重地将黑发年轻人禁锢在自己的怀中，任由他怎么挥拳都死都不松手，与此同时他手掌心一翻，居然凭空拉出一把与门生之前用的完全相似的蓝色光芒匕首，他将那匕首挪到陆十二的腹部之上，压低了声音轻笑道：“就一会……忍忍就过去了，说不定你不用死——等我取出了武器……” “想都别想！” “嘘，嘘，别挣扎。”巫羽手中的匕首又下滑了一些，“一会儿伤口开得太大，搞不好真的会流很多血——我也不想你有事，你还算蛮有趣的一个人——” 虽然这么说着，话语之中却完全听不出“我不想你有事”这样话语的诚意！ 陆十二眼睁睁地看着那匕首触碰到自己的衣服，甚至巫羽什么都没做，那布料立刻“哗啦”一声如同纸张一般脆弱地被划开—— 黑色的瞳眸微微缩聚。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在他们身后那从始至终显示着蓝色主色调的屏幕上忽然出现了雪花点点，紧接着，在“哔”地一下后，屏幕上居然出现了画面，画面中的金发男人身穿深蓝色军装，这会儿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外的一切—— 巫羽和陆十二皆是一愣。 巫羽手中动作一顿，回过头去。 被压在地上的陆十二趁机将他稍稍推开，也跟着撑起上半身—— 只见此时出现在战舰屏幕上的金发男人神色淡漠，在看清楚了倒在角落的拜伦以及音花之后金色瞳眸之中有嘲讽之意浮现，随即，他将目光收回，固定在这会儿正双双团抱在地上谁也不肯放开谁的黑发年轻人以及巫羽身上—— “羽，很久不见，没想到再见面时是看见你压在我老婆身上，这种‘再重逢’似乎未免让人觉得不太愉快。” 第162章 巫羽：“……” 陆十二：“听见了，快起来，我老婆不高兴了……” 一边说着趁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愣神的时间直接一脚揣在他的小腹上——令人意外的是陆十二发现今天自己的力量简直是高到爆表，他明明没怎么使劲儿却看见比他高大强壮的巫羽被他整个踹飞出去直接落到了战舰舱内另外一旁瘫软在地上的拜伦身边！ 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陆十二用余光看见屏幕中的金发男人似乎也颇为惊讶的挑了挑眉，他转过头去跟他对视片刻，两人相视沉默了一会儿才听见沙迦耶用颇为嘲讽的语气说：“回了瓦特伦刚落地才想起在地球的战舰似乎并不止一艘，然后就接到了关于伽马a星受到袭击的消息——不愧是我的弟弟啊拜伦，诡计多端得很，真是半秒都放松不得。” “教训弟弟的时候，就不要用这种压根听不出是夸奖还是责备的微妙语气了，谢谢，财哥。”陆十二满脸蛋疼地说，“拜伦可是连通了武职人准备把我带回瓦特伦先充当肉票威胁你然后再撕票——” 当陆十二说着这话的时候，只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巨响，“呯”地一声，就好像是什么东西爆炸了，连带着一阵夹杂着奇怪气味的热浪从战舰门外掀入——黑发年轻人话语一顿被呛得一阵咳嗽，而此时，原本就在废墟顶端的战舰也跟着摇摇欲坠的剧烈晃动起来，陆十二踉跄了下压根闹不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心头一阵狂跳，下意识地叫了声沙迦耶的名字！ “自己找个地方扶好站稳，叫我也不能从屏幕里伸只手出来扶着你。” 战舰信号似乎受到了影响，夹杂在噪音之中沙迦耶的声音听上去因为扭曲变得有些奇怪，陆十二慌忙之间一把抓住控制台上的操纵杆，与此同时听见头顶上传来沙迦耶的叹息—— “这声音，应该是有觉醒幻兽陨落了。” 陆十二心下一惊，手一抖差点没握住那控制杆——等他回过神来时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满手都是冷汗，此时整个战舰犹如一艘钢铁庞然大物吱呀吱呀呻吟着从废墟上端滑落，陆十二只觉得每一秒仿佛都有无数只手伸过来抓住他的身体想要将他扔出战舰外——五百年积累的砂石浑身劈头盖脸地洒了他一头一脸，他却丝毫不敢放松，只能闭着眼死死地咬着牙抓着手中的控制杆作为唯一的支撑物—— 混乱之间，他感觉到有一条强壮的手臂缠上了他的腰，与此同时，另外一只颇为粗糙的大手覆盖上了他抓着控制杆的手，陆十二甚至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下一秒，便感觉到那大手抓着自己的手猛地推动了下那控制杆，与此同时，周围立刻有了令人心中不安的机器开始运转的声音！ 陆十二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着于血管之中奔流，尾锥末端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那疼痛让他几乎控制不住手里的力道——而此时此刻，若不是身后有个人抱着他，他可能早就已经脱手飞了出去。 剧烈的疼痛几乎夺去了他全部的思考能力，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发现自己居然还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战舰里机械音在说什么—— 【战舰即将恢复启动程序，本程序将在三十秒后正式开启，二十九，二十八，二十七——】原来是战舰被启动了。 不过…… 等下，瓦特伦皇家战舰的系统怎么可能会用中古大陆的通用语中文？！ 陆十二一头雾水，琢磨着方才明明听见同样的机械音还是他一个字都听不懂的瓦特伦用语，怎么突然就接地气的变了样？ 万分困惑地猛地睁开眼，果不其然是看见在悬空于半空中巫羽正挥动着翅膀，一只手抱着他的腰，另外一只手牵引着他控制飞船启动——仓促之间黑色的瞳眸与绿色的瞳眸对视上，陆十二愣了愣后大吼：“停下来！我才不跟你们回瓦特伦——” 巫羽勾起唇角，似乎颇有兴趣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启动了飞船？”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动了什么手脚——你快停下，没听见刚才财哥说有觉醒幻兽陨落？万一是门生或者是k出了什么意外，巫羽，那可是你姐和你曾经的战友！！！！！！” 在陆十二说话的同时，战舰整个儿发生了眼中的倾斜——控制台前的椅子、桌子，桌子上放的物件都飞快地向着倾斜向下的一方飞去，有一些更是直接飞出了战舰仓外，陆十二看得一阵胆战心惊！ 而此时，靠在他身边的巫羽没说话，陆十二却听见了从角落里传来一阵嗤笑声，拧头看去，这才发现刚才还要死不活的拜伦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醒了过来，这会儿用手指擦了擦唇角的伤口又吐出一口血沫子，他的背后伸出长长的金属尾巴死死地勾住栏杆维持住自己的平衡，似乎是感觉到了黑发年轻人的目光，拜伦冲着他咧嘴笑了笑：“也好，虽然最后和我想象的不一样，不过谁得到我哥的武器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只需要回到瓦特伦就可以了。” “去你妈的！”陆十二破口大骂，“什么叫你只需要回到瓦特伦就可以——我怎么不知道你思乡情结那么严重！” 此时音花也跟着醒过来，在滑出去之前她哇哇叫地一把抱住了拜伦的腰，拜伦立刻炸毛：“喂，脏手拿开！” 巫羽：“不要吵。” 一番争执之中，陆十二忽然感觉到了强烈的超重感——这种感觉与失重感相反，失重感是在物体从高处急速下降时才会感觉到，而超重感则出现在物体从低处飞速上升时，透过那敞开的战舰舱门以及窗户，陆十二刻意看见地面在自己的脚下急速远离——看上去大概是巫羽驾驶战舰的本事也不怎么样，原本应该一百八十度平稳升空的战舰此时整个儿倾斜成了九十度，也就说，大大敞开的战舰门就在他和陆十二的脚下。 陆十二想到了以前在游乐园玩过的跳楼机。 只不过现在他到达的完全已经是跳楼机无法仰望的高度。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恐高的那一个，但是此时此刻他只觉得一口鲜血涌上喉头整个人的脑子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那全是冷汗打滑的手死死地抓住那救命稻草似的控制杆，另外一只手则一把抓住了巫羽的衣襟，他瞪着那近在咫尺轻松地扑簌着自己漂亮的大翅膀显得悠然自得的飞行系幻兽，后者笑了笑，松开他推动控制杆的手，一只手固定着陆十二的腰，另外一只手刮了下他的下巴，轻笑着说：“别急，自己往下看啊。” 最开始低头之后再也没敢往下看的陆十二几乎是下意识地往下看去。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上了当，就立刻被地面上的情景吸引了去——只见在之前的古代战场废墟之前，有一大滩血液犹如绽放的花朵在地面上触目惊心地流淌开来，而在那一大滩的血液旁，陆十二先是看见了一身正装的k正弯腰捡起自己的眼镜戴上，在他先是松了一口气开始到处寻找门生的身影时，他看见地面上亮起了一阵光，紧接着从光中飞出一条浑身雪白的蛇形幻兽，幻兽周身仿佛都笼罩着一层白色的纱，当它腾空追着战舰舱门飞来，从她的背后伸展开一对跟巫羽的翅膀几乎是一模一样、却是金属状态的羽翼。 “看，门生和k都好好地活着，区区萨尔加一个武器职人，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在巫羽的轻轻叹息之中，陆十二看见拥有碧绿瞳眸的幻兽正拼命地煽动着羽翼似乎正追赶他们。 “看够了吗？”巫羽问，“看够就关门了哦——让门生追上来的话事情就会变得特别麻烦。” 陆十二当然不觉得门生追上来有什么好“麻烦”的。 实际上他浑身上下没有哪个毛孔不是在叫嚣着“门生姐姐赶快飞”。 然而，还没等黑发年轻人说话，巫羽已经抱着他向着门边飞去，并仿佛故意一般等到门生眼瞧着就要追赶上来时，直接摁下了门边某个按钮，那战舰的舱门就在门生的眼前重重关闭，与此同时陆十二听见舱门外传开哐哐巨响的砸门声，巫羽冷笑一声不做理会，又转身向着控制台飞去，在控制台上噼里啪啦摁了一连串的东西后，原本发生严重倾斜的战舰重新调整了角度，恢复了平稳。 一等战舰恢复平稳，陆十二立刻挣扎脱离了巫羽的怀抱。 巫羽观察了一会儿导航，在确定了战舰正常运作并进入轨道开始自动运时，他看了眼屏幕上的沙迦耶，随即勾起唇角：“沙迦耶陛下，你看上去很有话想要说的样子。” “是的，”战舰返航已成事实，不幸中的大幸是战舰里一堆不受欢迎的归乡者中好歹还夹带着一个陆十二，综合一下这个结果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于是屏幕上的金发男人面无表情显得十分淡定地嘲道，“看着你抱着我的小老婆在我的大老婆控制板上敲来敲去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陆十二抽了抽唇角心想我他妈居然排在一艘战舰后面还有没有天理。 而巫羽则直接愉快地笑出了声：“我心情倒是很愉快，知道为什么吗？” 沙迦耶：“……” 巫羽：“你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对你的大小老婆上下其手，却无能为力。” 陆十二：“……太变态了，哪来这么深的仇恨，你们俩以前是一对儿么？” 巫羽和沙迦耶同时转过脑袋看着发出感慨的黑发年轻人，后者完全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只不过两个男人脸上被这个说法恶心到的表情让他稍稍放下心来……然而还没等他的小心脏完全落地，便听见巫羽说：“虽然很想直播接下来的长时间太空旅行给你看，但是很遗憾，我现在就要取出你的武器，沙迦耶。” 陆十二往后缩了缩，然后撞上了身后的拜伦。 他听见拜伦嗅了嗅鼻子凑上来，在他身上如同狗一样闻了一遍，然后评价：“浑身上下散发着力量的气息——简直就像一只行走中的力量增幅权杖，真奇怪以前我怎么会真的以为武器在朝云身上……” 沙迦耶：“何必那么急。” 巫羽双手撑在控制台上，笑道：“很急。” 沙迦耶：“我压根还没找到把武器从陆十二身上拿出来的方式，你这样贸然动手，他会死。” 巫羽闻言，回过头看了陆十二一眼，后者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对沙迦耶说：“就好像他在意似的。” 沙迦耶深深地看了陆十二一眼，就仿佛在默默地反问你怎么知道他不在意。 当理所当然的眼神，就好像他沙迦耶觉得是宝贝的东西人家都必须都觉得是宝贝一样，理直气壮。 “是有点舍不得，陛下，不得不说你老婆若是拿来当做情人玩玩倒是挺不错的，他很有情趣，这种有爱心的人我也是很少见，听说还会做幻兽皮毛保养对不对？” “你请个保姆应该也可以。”陆十二真诚地说，“听你的描述更像是对保姆的定位。” 巫羽又说：“但是人类的寿命很短，武器的寿命却是无限的，所以权衡其中利弊，似乎是长痛不如短痛，对不对？” 陆十二冷笑一声。 沙迦耶则显得十分镇静，对于巫羽扬言要将陆十二开膛破肚的言论，他所有的表现只不过是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反倒是这会儿在他身后冲出了个沙巴克冒出了一大串的脏话，沙迦耶将他推开，重新看向屏幕这一边战舰内：“我的重点不在于我老婆的性命安慰，巫羽，我只是想提醒你，贸然取武器导致载体死亡，很有可能会让武器一起破碎。” “不可能。”巫羽脸上露出片刻的动摇，但是很快消逝，“我凭什么信任你？” 而这一秒的变化已经尽数落在了沙迦耶的眼中。 男人金色的瞳眸之中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而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是吗？”屏幕中，样貌俊美的年轻帝王轻轻勾起唇角，“你想冒险的话，大可以试试，就像是你说的我距离太远拦不住你，但是我保证在这艘战舰落地的那一刻就是你死期的到来。” 第163章 巫羽微微抬着头，与屏幕中笑意渐深的金发男人对视片刻，那双金色的瞳眸之中闪烁着沉静的光芒……明明是说着这样危险的话，却丝毫让人感觉不到他的怒火，就仿佛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在陈述着一件再普通的事实。 反倒是这样，却让人更加确定他很有可能会说到做到。 巫羽沉默半晌，忽然头也不回地叫了拜伦一声—— “做什么？” 拜伦正忙着抱住陆十二东嗅嗅西嗅嗅简直撒不开手，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不耐烦地挑眉抬起头……与此同时，屏幕中的沙迦耶挑挑眉，似乎也很有兴趣听他们又想商量什么，而这个时候，巫羽却长手一伸直接将通讯关闭，电子屏幕闪了闪重新回到了枯燥乏味的战舰自动行驶操作画面上。 拜伦冷笑一声，低低地嘟囔了声“丧家犬”之类的脏话，听着那嘲讽又蔑视的语气，陆十二觉得他好像不是在骂他哥……而此时此刻，见沙迦耶的画像消失了，黑发年轻人也仿佛连最后一点力气都被抽走整个人都轰然倒在身后的银发觉醒幻兽身上——脑子不断地发胀嗡嗡地疼，就好像有人在拿针扎，呼吸也沉重得要命，身上也很热…… 糟了，难道这种时候忽然发烧？……不过怎么可能……又没有着凉。 还是因为受到的惊吓过度？啊啊啊啊不对不对，又不是花瓶哪有那么脆弱！！ “……” 迷迷糊糊之间，陆十二只听见拜伦好像在叫他的名字，还用手打他的脸似乎想让他清醒过来，这家伙用力很重，最开始陆十二觉得脸都快被他打得肿起来了，但是很快的，这种疼痛变得逐渐麻木…… 陆十二闭上眼，周围的一切忽然暗了下来。 这会儿战舰可能在穿过地球的对流层，超重感很严重而且战舰本身晃动得也很厉害，完全没有当初称作大型空间旅行舰时那种比较舒适的感觉……不过想想也对，这是战舰，应该是将设计重点都放在了战斗力上…… 啧，不对啊！现在好像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巫羽他们还想要将老子开膛破肚，拜伦想要将老子当人肉肉票，财哥在瓦特伦……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原本想要帮他忙结果反倒是帮了倒霉真是抱歉……不过话说回来，现在战舰是已经穿过对流层了吗？超重感还是没有减轻但是周围晃动没有那么厉害了，周围的光线也暗了下来，就好像曾经乘坐过的那艘航舰进入宇宙空间时一样。 陆十二闭着眼，脑子里各种奇葩的思想蹦跶出来乱七八糟地搅合成一锅粥。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黑漆漆的一片从哪里开始亮起了光，脑海之中突然响起了jay曾经指着窗外告诉他“那是月球”这样的描述，对了，那时候，他们怎么说的来着？说月球其实是一个被废弃的星球，曾经在月球上也是拥有一批原住民的，后来他们离开了月球…… 围绕在月球的周围是星尘轨迹，那些轨迹就是他们离开时留下的痕迹——也许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曾经想过等找到落脚的地方，就要顺着这些轨迹回到月球去重建被他们放弃的家园…… 跟现在也在到处寻找适宜居住的人类很像很像。 啊，不过看样子他们最后都没有回来……希望人类不要最后也变成这个样子。 不要放弃自己的星球。 ……等下这意识流是怎么回事啊，我的圣母病已经严重到波及权人类了么？ 天马行空的意识中，陆十二却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些星尘、银河、行星散落在广阔无垠的宇宙每一个角落，那轨迹时明时暗，纵横交错，就好像是人类身体中血液的脉络——而他置身于其中，又好像置身于其外，他看见那些轨迹似乎是向着同一个方向延伸出去，越来越亮，最后汇聚成了一道光，那道光吸引着陆十二不自觉地向着它靠拢，眼界仿佛电影银幕的尽头在不断地拉近—— 最终，在光的尽头，陆十二看见了沙迦耶的权杖。 曾经围绕、几乎要将那权杖吞噬的植物依旧还在那里，但是它们却不像是原本那样几乎要将那权杖完全覆盖——它们缠绕在权杖的身上，枝繁叶茂，欣欣向荣，当陆十二靠近，他意外地发现了长满了倒刺的荆棘上有一个小小的绿色的花骨朵，陆十二“咦”了一声凑近它，正欲仔细观察，却忽然听见“啪”地一声轻响，紧接着，那蔓藤之上的花骨朵居然就在他眼前绽放了！ 金色的蔷薇。 陆十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植物——无论是于重生前的五百年前，还是在五百年后压根没有自然植物生存的地球上，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植物……在黑发年轻人的怔愣之间，围绕着那权杖的蔓藤上绽放越来越多这样美丽的花朵，它们迎风摇曳，仿佛在对面前的黑发年轻人做出某种无声的邀请…… 财哥的权杖……要拿回来才行。 陆十二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想要伸出手握住那权杖——而此时，他也看见了自己的指尖，距离沙迦耶的权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周围刮起了一阵强劲的宇宙风。 吹得权杖上的花朵发出“沙沙”声响，陆十二下意识地闭上眼，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已经一把抓住了沙迦耶的权杖抱进怀中！ …… “陆十二，醒醒，喂——你睡够了没有！” 脸颊被“啪啪”地粗暴揍了几下，之前那种已经麻木的疼痛一时间又生动活泼了一起来……宇宙空间、沙迦耶的权杖、金色的蔷薇都消失了，一片混沌的空间忽然有了光，周围轰隆轰隆的嘈杂声一片，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机械女音在播放什么—— 【正在确定坐标，准备进行空间跳跃返航，预计到达北方格里姆王权领地时间为：塞萨尔王都十九点五十三分；当地天气情况，沙暴，冰雪；温度：寒冷；请做好着陆准备。】陆十二睁开眼。 首先映入眼前的便是拜伦那一头银色耀眼的头发以及充数着不耐烦的银色瞳眸，看见黑发年轻人睁开眼，他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让开了些，一只手抓着陆十二的胳膊将他不怎么温柔地从床上拽起来：“准备到了小矮子——你他娘的真是够可以的，从出了大气层开始就一路昏迷，霸占老子的床睡了七天一路睡到准备着陆才醒——啊啊啊，你滚去洗个澡好吗，一身是汗都馊了，我的床都被你污染了！” 陆十二：“……我睡了七天？” “准确地说是高烧七天不退，战舰上没有人类可以用的药……我还以为你死定了。”拜伦恶劣地笑。 陆十二：“……七天没洗澡？” 拜伦的笑容收敛起来：“你才知道，恶心死了！” 陆十二：“……” 真的假的！ 严重怀疑自己的上升星座是处女座，在拜伦喋喋不休的抱怨声中，虽然知道沙迦耶肯定不会来“接机”但是陆十二还是坐起来皱着眉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准备接受“滚去洗澡”的意见，在拜伦让开之后，他这才显得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周围，随即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搬来了一个类似于卧室的地方——周围都是比较沉重的冷色调，床单被子就连现在踩在陆十二脚底下的脚垫都是黑色的。 ……对了，之前有说过，这好像是财哥的座驾。 所以，这么没情趣的房间果然也像是他的喜好。 在最初的困惑之后，猜到自己在的是沙迦耶的舰舱，陆十二饶有兴趣地四处打量了下，然后意外地发现床头放着一个相框，陆十二凑过去看了看，相片上是……一个缩小版的沙迦耶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身上穿的大概是王储才会穿的金色华服，在他身后站着两名同样气质不凡身着华服的男女，两人都笑得和蔼可亲，女的膝盖上放着一个正嚎啕大哭得鼻涕都喷出来的银发小鬼—— 这个是？ 陆十二眨眨眼，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相框便被人从后面一把抢走—— 拜伦：“看、看什么看啊！！！！！！！妈的！！！杀了你！！！！！” 陆十二：“……” 陆十二：“我看下我素未蒙面的老丈人和丈母娘怎么了，又没看你激动啥啊，小舅子。” 拜伦：“滚！去洗澡！” 陆十二颤颤悠悠地踩着软绵绵的步子，在睡了沙迦耶的床以后，又大大方方地用了他的浴室，最后，因为身上的衣服真的臭得快生出奇怪的异次元微生物了当然也不能穿，所以陆十二又掏了沙迦耶的衣服出来穿——一米七五的瘦子穿一米九五牛高马大的同性的衣服，那长出了一截可以当龙袍甩的袖子让陆十二有种自取其辱的感觉。 面瘫着脸将那袖子卷起来，洗漱完毕也退了烧的陆十二神清气爽，掀起眼皮子扫了眼坐在不远处的拜伦，摸索着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后者接过去，看了眼陆十二然后只见一阵银光闪过，杯子再次被粗暴地塞回陆十二手上时，里面的水已经是温度刚好的温水了。 陆十二抿了一口，觉得灵魂都得到了滋润。 “这不是很好吗，明明可以做一个很乖的弟弟，为什么偏偏要造反呢？” “关你屁事。” “又不是小孩子了，没必要又哭又闹地吵嚷着祈求哥哥的注意吧——” “妈的，闭嘴！你懂什么！”拜伦提高了声音，“你以为能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会是什么好鸟！老子那些部下在我哥手里不知道受了多大委屈——上一次对其他星球的资源争夺战里如果不是他克扣军粮用度我们不至于折了一半人在费列南星！” 那么惨？陆十二心中一动：“……费力南星？” 拜伦一顿，随即勾起唇角露出白牙：“地球之前被老子率军铲平的对象啦。” 陆十二：“……” 果然让人同情不起来。 正当黑发年轻人嘟囔着“那就老老实实不要去入侵别人不好吗”的时候，忽然整个战舰强烈的震动了起来，水中的水杯飞出去泼洒在厚实柔软的地摊上，陆十二狼狈地向后倒在身后沙发上，却在这时候，那震动又停了下来…… 陆十二不明所以地爬起来，却看见拜伦好整以暇地站起来，整理了下自己的军装，冲着满脸茫然的黑发年轻人露出一个假笑道：“到了，欢迎来到瓦特伦，你可是前后几千年内第一个成功登陆瓦特伦的……外星异种。” 第164章 ……外星异种。 总是用这样的名词去称呼各式各样的外星人，第一次被用到自己身上还无法反驳这一点感觉也挺微妙的。 陆十二站起来，透过战舰的窗户往外看了看——基本跟他想象中的外星星球是一样的，沙尘暴铺天盖地，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他们似乎停在了一个像是飞机场之类的平地上，有一个大概是玻璃罩似的透明通道，后面是隐藏在黄沙中的高科技建筑，虽然看不清，但是能感觉到不远处的是一座很华丽、很繁华的大城市。 “这就是瓦特伦的王都？”陆十二脸贴在窗户上问。 “当然不是，这里是我在北方的领地格里姆中心城。”拜伦一脸嫌弃地抓着黑发年轻人的领子将他往后拖，“你是不是腿短脑子也特小所以不懂得思考问题——塞萨尔王都那都是我哥的人，我恐怕还没降落他的军队已经将战舰岸口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了。” 陆十二愣住：“这是你在北方的领地？” 拜伦莫名地瞥了他一眼：“是。” 陆十二：“这么繁华？不是说在瓦特伦边缘地带条件也相对比较糟糕么……” 在陆十二的想象中，所谓的“边关”就是指灰突突的荒凉之地，到处都是沙土以及灰头土脸的士兵再加两个木质的箭塔还有石头垒起的城墙……而不是，眼前这座华丽又时髦的城市，也难怪他将它认作是瓦特伦的王都。 拜伦得意地扬了扬脖子：“以前是条件比较糟糕，但是在老子的英明带领下已经有了起色，这个战舰岸口就是我来了以后才建造的，还有中心宫殿……” 陆十二：“……” 啊，这么想来，这家伙虽然看上去是个傻了吧唧只会大吼大叫的二愣子，实际上在瓦特伦人看来，他却是骁勇善战甚至还会进行一些政治活动关系？……这大概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真的有一部分人愿意追随他胡搞了。 陆十二：“这里就挺好，你为什么非要纠结你哥的地盘呢？” 拜伦毫不犹豫地说：“因为塞萨尔王都更好，那里没有遮天蔽日的沙暴，没有连绵不绝的雨水，到了冬天白雪皑皑，到了春天到处都是盛开的塞萨尔金花，街道上，还有王城，啧啧，到处都是金灿灿的——哪像这个地方，张嘴说话都吃一喉咙土……” 金色的花朵？ 陆十二一愣。 脑子里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闪过。 于是含糊地问了句：“你说金色的花朵……” 拜伦：“对于瓦特伦人来说，塞萨尔金花是重要的存在，一年的开始从第一朵塞萨尔金花绽放开始，它象征着生命的重生与万物复苏……每一年都会有庆祝塞萨尔开放的花月节，花月节持续七天，到时候整个王都都是彻夜不眠热热闹闹地庆祝上七天，一般王族会选择在这个月解决婚姻大事……” 拜伦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看了一眼满脸放空的黑发年轻人，顿时皱起眉：“算了，我跟你说这个做什么——塞萨尔金花就是瓦特伦的国花，就是你在王权徽章上看见的那个，形状有点像是地球上的金色蔷薇，没了，你不是来旅游的老子也不是导游，想要知道瓦特伦的人文地理，有本事自己去看书啊。” 陆十二当然看不懂瓦特伦的书，所以他直接无视了拜伦的嘲讽，颇有些惊讶地追问道：“我以为那是莲花？” 果不其然换来了瓦特伦二皇子殿下的白眼，拜伦说：“你见识太少，地球人，一会下了战舰少说话，我都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哥跟你这种乡下人上过床，太丢人。” 陆十二：“……” 之前赞扬这家伙“有点本事”的话收回。 看不起乡下人怎么的？你吃的米还是农民伯伯种的呢，呸！ 此时两人走出房间，遇见了巫羽以及音花，音花走在最后面面色不太好看，小姑娘大概是头一回“独自出远门”，而且陆十二注意到她身上所有可能会成为武器的装饰品都被没收了，身上穿的是不知道拜伦他们从哪里搞来的那种下人穿的衣服……走在前面的巫羽凑过来观察了下黑发年轻人，注意到他脸上的病容已经消失，他又露出一副放心的表情缩了回去，这一幕让陆十二觉得颇为滑稽：一个想要将他开膛破肚的人还来关心他有没有发烧到被烧死。 下战舰的时候，有那么一秒他有点期待沙迦耶是不是会从天而降，但是当他看见整整齐齐的一堆士兵在一声令下跟拜伦致敬行大礼时，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大概是终于反应过来这会儿在场的全是外星人只有陆十二是自己的同类，音花一把抓住他的衣服下摆紧紧地靠了上来和陆十二一块儿躲躲藏藏地站在拜伦身后。 虽然这小丫头三番两次想要将他开膛破肚……不过算了。黑发年轻人任由她缩在自己身后，也没有出声安抚，他听见这些瓦特伦人用瓦特伦语齐声高呼了一些话，他当然是不懂瓦特伦语的，但是却连续根据读音分辨出了拜伦的名字、“殿下”以及“欢迎凯旋”这几个词组。 陆十二：“……瓦特论语和中古大陆通用语还挺像的哈？” 站在前面示意所有人免礼的拜伦闻言，稍稍偏过头用古怪的眼神瞥了黑发年轻人一眼，微妙地问：“哪里像？” 陆十二不知道自己随便一句感慨哪里又戳到了他小舅子的G点，老老实实闭上嘴的与此同时，他看见那些士兵纷纷起身，有些好奇的目光停留在了他的身上……以及在他身后，巫羽的身上。 然后现场忽然陷入短暂的骚乱。 人们纷纷窃窃私语，同时陆十二清楚地巫羽在他身边冷笑一声，似乎是对眼前的这个场景不太感冒……他这才想起以前沙巴克大爷以前提到过，人们都以为在被沙迦耶亲手废掉了武器和爵位之后巫羽就自己找了个地方寂寞地死去了，而现在他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而且……因为完成了最后一次究极进化，他看上去比以前更强。 也算是成功逆袭。 想到此，陆十二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巫羽，只见后者此时此刻眼中充满了嘲讽与不屑，看着这些对拜伦俯首称臣的士兵们……陆十二又觉得这其中还有一点红眼病的因素在里面——毕竟巫羽以前也是处于高位的王权者座下战将之一，在他还得势的时候，大概也像是现在拜伦这样走到哪都会有人跪到哪。 现在这些人看见他却露出了一副看见鬼的模样。 从天堂坠落到地狱，是人大概都会觉得不怎么愉快。 正当陆十二陷入沉思忙着揣测身边男人的思想时，站在下面的士兵中有一名看上去大概是头目的人凑了上来，他先将手中的白色披风递过来，拜伦接过来披上，那blingbling的披风大概是什么象征，总之那群刚刚站直的士兵这一次直接跪下了…… 巫羽：“第二王权披风，见者下跪。” 陆十二：“哦。” 陆十二点头时，察觉那个递披风的中年军官似乎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在陆十二将视线转移过去时他又挪开了目光转而小心翼翼地问了拜伦些什么，拜伦面无表情地回答了他，得到回答的那个人随着拜伦的回答进度从错愕到最后露出了一副被雷劈过的表情，猛地转过头从头到尾重新打量了陆十二一圈，眼珠子都快喷出来的样子。 如果陆十二不是出现了“空耳”现象，那么他确定他在这一系列的对话中听见了沙迦耶的名字，以及“上床”这个关键词。 陆十二拽了拽巫羽：“他们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巫羽：“是。” 陆十二：“……说什么了？” 巫羽：“老头问拜伦你哪位，拜伦告诉他沙迦耶的武器在你体内，他露出了错愕的表情；然后拜伦又告诉他你跟沙迦耶上过床了，他又露出了被深渊兽踩过脸似的表情。” 陆十二：“……” 巫羽：“瓦特伦天生战斗种族，对于我们来说，不能变化成兽态的家伙和虫子没什么区别——你见过人类和爬虫交配吗，没有吧，这就是为什么他如此震惊的理由，人上了年纪就会比较古板，这会儿他大概觉得沙迦耶很重口味。” 陆十二：“爬……等下，你见过可以给你们搓澡按摩调整状态堪比军医的高级爬虫？” 巫羽脸上一顿，转过头瞥了一眼陆十二：“你是说犀牛与犀牛鸟的关系吗？” 陆十二挺胸道：“是！” 巫羽面无表情道：“可是它们也不会交配。” 陆十二：“……” 陆十二：“你们瓦特伦人真的不太友好，我感觉不到热情。” 巫羽：“虽然不情愿但是不得不赞同拜伦说的，但是你不是来旅游的。想要瓦特伦人对你友好，恐怕你必须要被沙迦耶本人亲自从战舰上公主抱下来才行——对于王权者明确宣布主权的东西，瓦特伦人倒是会无条件接受，因为他们相信王权者选的一定会是最好的，这种思想在塞萨尔王都尤为根深蒂固……现在想想，这民风也是颇为变态。” 陆十二：“深深地想念我家财哥。” 巫羽闻言，先是微微一顿，而后转过头看了陆十二一眼淡淡道：“花月节将至，所有的王族都会赶往王都，拜伦会带你去，所以你马上就可以见到他。” 陆十二心中一动，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有句话叫“天下没有白食的宴席”，露出个警觉的表情问：“他会有那么好心？而且之前还嘲讽我异想天开战舰会停在王都，因为那里都是财哥的人，现在他又准备自己跑去？” 巫羽笑着摇摇头：“他可以以北方封地领主的身份进入王都参加花月节，但是不能以第二皇权继承者的身份从天而降，明白了么——而且，现在的拜伦也不必畏惧他的兄长，他必须在花月节时候回到塞萨尔王都，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偷战舰的原因。” 陆十二：“为什么？” “因为沙迦耶的力量已经快到极限了，”巫羽用轻描淡写、隐隐约约可以听得出一点点愉快的情绪的嗓音说，“大概花月节结束就是他的大限，届时，皇权者陨落驾崩，第二皇权者登基。” 陨落。 驾崩。 这对于陆十二来说似乎过于遥远的词语此时却犹如一把利剑刺入胸膛，感觉到什么东西堵在了他的喉咙，心跟着沉甸甸地仿佛沉入了冰冷的海底。 第165章 之前在战舰屏幕里看到沙迦耶时，陆十二一直以为他的精神还不错应该没出什么大乱子，没想到情况和他猜想的不同，已经变得那么糟糕……当然，也不排除眼前的人在联合起来骗他的可能性——陆十二知道这会儿他被拜伦压在手下沙迦耶会担心他，而现在他自己也在担心沙迦耶那边的身体问题，如此一来，他们简直就是在相互挂念对方的情况，很容易就会自乱阵脚。 要冷静。 陆十二告诉自己，无论最后事情变成什么样，必须要冷静。 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 在接下来等待拜伦出发前往王都的日子，陆十二该吃吃该喝喝，拜伦每天大大方方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忙得两脚不沾地地整理自己的军队随时准备向着王都进发，巫羽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也帮着他处理一些军政上的事物——他们太久没回来了，积累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在拜伦不在的时候，下面总有一些人蠢蠢欲动，而现在拜伦回来，就到了他跟这些人算总账的时候了。 陆十二每天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撑着下巴，冷眼看着长得各式各样的人被“推出午门斩首”。 拜伦说，他只是小小的封地就这么忙，沙迦耶只会更忙。 王都每天被“推出午门斩首”的人，也只会更多。 陆十二不以为然。 除了围观拜伦的“暴政”，陆十二偶尔会到外面走走——拜伦倒是很放心这个，毕竟这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完全不担心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通甚至种族都不同的黑发年轻人会跑路跑去找沙迦耶，这时候哪怕是跑出来一个人说要带他走，他也不会冒然地跟着就走了——所以每天午餐过后，陆十二就会到街上去逛一逛。 此时，他已经完全习惯了瓦特伦的饮食和气候，当时间一天天过去，花月节即将到来，瓦特伦也逐渐脱离了寒冬进入春季，沙尘暴仿佛一夜之间停了下来就再也没有刮起，整个城市的人都拿起了劳动工具开始清理被黄沙覆盖的街道与建筑，瓦特伦人有自我体内调节功能，男女老少挽起袖子在这个陆十二还觉得挺冷的天气擦擦洗洗，有的年轻人甚至调皮地玩起了水。 街道边上随处可见拿着扫帚扫地的妇人，还有在她的脚边蹦跶来蹦跶去捣乱的幼年幻兽。 陆十二双手插在口袋里看得有些出神，一不小心想到沙迦耶以前提过也想跟他要个小猫的说法，当时他觉得那家伙的脑子简直是坏掉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就觉得只有心酸在心底一点点扩散开来…… ——虽然人类的寿命很短，但是如果有办法能把自己剩下的生命分给他一半就好了。 陆十二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他眨眨眼，深呼吸一口气眼角有些发热，而此时他忽然感觉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撞到了自己的腿上，他微微一愣收回思绪，低下头一看这才发现脚下坐着一只毛茸茸的像是小猫似的陆战型幻兽，它似乎是在奔跑的过程中没注意一头撞到了陆十二的身上，这会儿正被撞得晕头转向，甩着脑袋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陆十二弯腰拎着将它抱起来，揉揉耳朵挠挠下巴，当幼年幻兽安静下来眯起眼舒坦地展开四肢趴在他手上，不远处急匆匆地赶来一名中年妇女——为了不被人误以为是诱拐犯，陆十二很配合地将抱着的幻兽递出去，那中年妇女接过去后连连道谢，抬起头看见面前的黑发年轻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御寒打扮，微微一愣，问：“先生，您生病了吗？” 陆十二：“……啊？” 中年妇女：“体温调节失控什么的——啊，您看上去真温柔，怎么会得那样糟糕的病呢，瞧我这张嘴。” 没等陆十二回答，那女人抱着自家小孩一边道歉一边匆匆离开了——只留下了独自站在原地的黑发年轻人半天反应不过来，脑海里来来回回只有两个念头：首先，沙迦耶似乎早就出现了温度调节失控的病状，原来这对于瓦特伦星人来说已经是一种“很糟糕的病”；其次，在没有携带任何翻译器或者翻译官的情况下，陆十二发现自己听懂了瓦特论语。 不是那种断断续续的听懂。 而是从头到尾，标点符号都听明白了的那种。 这也太他妈神奇了吧？ 完全没搞清楚这其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神奇的变化，这一天陆十二在外面呆得时间有些久，等到他将肚子里的惊讶完全消化掉了他这才扭头往拜伦的宫殿里走，回到宫殿后，安静地吃自己的晚餐，席上将拜伦和巫羽讨论关于两天后动身前往王都的事情听得一清二楚，却全程面瘫着脸，没有让自己露出任何喜形于色的破绽—— 陆十二记得沙迦耶以前嘲笑过他是个什么样的情绪都会写在脸上的蠢货——而现在不同了，他似乎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一个好像挺厉害的人物——陆十二在面无表情地将一块上等牛排塞进嘴巴里咀嚼时默默地想。 陆十二将他一夜之间听懂了瓦特伦语的这个秘密烂在了自己的肚子里。 一天后，当拜伦用中古大陆通用语告诉他可以收拾行李进王都时，他还表现出了瞬间的怔愣——片刻之后，当他看见拜伦困惑地挑起眉，他这才幡然醒悟眼前的人在用他应该听得懂的语言跟他说话，这才假装表现出高兴的神情。 然后扔下吃了一半的晚餐，回房间收拾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行李。 第二天出发，前往瓦特伦首都塞萨尔王都。 瓦特伦交通工具发达，再远的距离也就是当天走当天到，于是第二天早上出发的陆十二于瓦特伦中午的时间就趴在飞行器上俯瞰到了瓦特伦真正的王都鸟瞰图—— 正如拜伦所说，如果说格里姆封地是一座发达的现代科技城市，那么相比起塞萨尔王都它变得完全不值得一提，这是陆十二见过最繁华、最让人想用“璀璨”来形容的大型城市，从上往下看，每一栋建筑各具特色，都像是艺术家手下的艺术品；真正的绿色植物逐渐苏醒；冰雪正在消融；没有北方的沙尘暴整座城市光洁明亮——沙迦耶的宫殿就在这座城市的中心，气势磅礴，华丽古典，哪怕是在高空这么远的距离，陆十二也远远地看见了在宫殿前有很多座雕像…… “那是历代皇权者的雕像，皇权者陨落驾崩之后，皇家工匠师会根据其生前的画像将他的雕像雕刻在供殿门前。”拜伦凑过来，在陆十二身后压低了声音说，“你马上就可以看见我哥的雕像了。” 陆十二回过头瞥了拜伦一眼，随后淡淡道：“想得美。” 拜伦轻笑，摇着头抽身离开。 飞行器落地，刚刚停稳陆十二就听见了外面热闹的奏乐声和人群的欢呼声，忍不住感慨如果这些人知道拜伦是来做什么的，恐怕就不会像是现在这么热情了……当飞行器打开，那些喧嚣的声音变得更加立体了一些仿佛近在耳边，陆十二听见人群中有人在叫沙迦耶的名字也有人在叫拜伦的名字，在飞行器之下是一道长长的红地毯伸展开来，红地毯两旁站着满脸喜庆的都城人民，孩子们站在最前面，手中有皇家棋子，以及还没有开放只是一团团淡金色花骨朵的鲜花花束。 塞萨尔王都今日自然光充足，从飞行器走下来时陆十二差点儿被那不知道是不是阳光的光线晃了眼睛——只能下意识地抬起手挡在眼前，当他抬起头时，远远地便看见一名身穿深蓝色军服，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骑着一匹高大的白色坐骑踩着红地毯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缓缓步来。 自然光源之下，男人金发耀眼，周身仿佛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陆十二放下手，微微眯起眼，前一秒还万分期待见到想要见的人的心情，在这一秒，在他终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却忽然平静了下来，他远远地看着沙迦耶，看着他距离他越来越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不是好好的么？怎么会是即将陨落的样子呢？ 骗人。 陆十二站在原地，看着沙迦耶在途径过一个孩子时稍稍弯下腰从那孩子的手中接过了一束鲜花，他一只手懒洋洋地牵着缰绳，另外一只手捏着那束还未绽放的塞萨尔花的花束，然后那匹头颅完全金属化的白色骏马来到了陆十二的跟前，投下的阴影几乎将他完全笼罩。 陆十二抬起头看着沙迦耶。 男人背着光，所以他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两人顿时良久，仿佛周围的一切都突然消失了。 当沙迦耶将手中的花束递给陆十二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接——而就在那花束被陆十二的指尖触碰的一瞬间，他听见了“啪”地一声熟悉声响，还没等他来得及想明白这声音他到底在哪儿听过，眼前却已经看见，原本还死死包裹着的花骨朵忽然尽数绽放，金色的蔷薇状花层层叠叠绽放—— 夹道两旁，孩子们发出惊呼的声音，因为与此同时他们看见自己手中的花朵也相续争先恐后地绽放开来——夹道欢迎的队伍中，忽然便被特殊的淡淡花香以及金色花朵完全占据。 陆十二怔愣之间，被乘骑在白马之上的男人拦腰抱起抱上马，与此同时他听见沙迦耶用不高不低、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清楚的声音宣布：“塞萨尔花绽放，花月节到来，我将在明日选择与来自地球的人类陆十二作为我的伴侣。” 沙迦耶语落。 人群中的喧闹声比之前更加响亮，陆十二看见周围的人群纷纷跪下——甚至包括面无表情的巫羽和满脸不情愿的拜伦，人们在高声欢呼沙迦耶和陆十二的名字！ 金色的塞萨尔花，淡淡的花香与温暖的风拂过，陆十二微微抬起头，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男人弧线完美的下颚，以及在那双金色的瞳眸之中璀璨的光。 陆十二猜想，这大概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画面了。 第166章 话又说回来，这种毫无征兆不带商量就自行宣布举行婚礼的举动也是有点像沙迦耶的作风。 看着随行的文官武官们各个脸上写满了“明天？！你逗我”“你他妈不早说”“这什么情况”，皆是一脸突如其来的震惊外加对什么准备工作都没做的惶恐，陆十二笑了，但是他也没有忘记这会儿自己应该还是“听不懂瓦特伦语”的人，于是假装淡定地将手中盛开的塞萨尔花束塞回金发男人的手中，坐在马背上抬起双手捧住他的脸让他弯下腰凑近自己，黑色的瞳眸闪烁着光芒，故意问：“他们在欢呼什么？” “没什么，”沙迦耶淡定地回答，凑过来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黑发年轻人的，“瓦特伦的象征塞萨尔花盛开，他们高兴，随便叫叫。” “喔。” 黑发年轻人强忍着笑意，唇角微微轻抽，与沙迦耶同乘一骑见男人轻喝令胯下坐骑调转脑袋方向往回走，王宫就在不远处，历代皇权者雕像从地面上看比在天空中俯瞰更加宏伟大气，此时红地毯两旁原本跪地的人群站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盛开的塞萨尔花兴奋地跟他们挥手致意，陆十二又忍不住道：“他们笑得真欢啊？” “嗯，”沙迦耶严肃道，“都说了，高兴。” 陆十二又“喔”。 陆十二话语刚落，他便感觉到固定在自己腰间的手稍稍收拢，坐在自己身后掌控着坐骑的男人凑过来，有些冰凉的鼻尖在他的后颈处蹭了蹭，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也高兴。” 陆十二微微侧过头观察男人脸上的情绪：“高兴什么？” 沙迦耶面无表情严肃道：“想你，正好拜伦把你带回来——这是他打从生下来到现在做过的唯一一件好事。” 陆十二哭笑不得地纠正：“他不是把我带回来，是把我‘绑架’回来。” “不管怎么样，现在你在我身边，这就很好。”沙迦耶说，“我不想临到了……还见不到你一面。” 也不知是男人故意使然还是正是如此巧合，当男人似乎说到什么重要信息时忽然一阵温暖的风吹过，风吹得他们手中的植物与周围的大树发出“沙沙”的轻响，而沙迦耶的声音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埋没在了其中——陆十二原本是下意识地想要问男人在说什么，但是很快的他又猜到了自己的问题的答案，那刚刚相遇的喜悦终于又被胸腔之中的酸楚驱散，他抬起手，放在沙迦耶的身边：“我来了，不走了——以后别说想见我一面，你可以每天见我十面八面，直到你腻我也还赖在这里。” 陆十二语落，感觉到沙迦耶贴着他的后背在笑，胸腔震动传递到他的背部，黑发年轻人垂下眼，掩饰去了眼底的情绪。 瓦特伦王都的子民们在欢欣鼓舞地迎来了一年一度最重要的花月节，期待着明日见证他们君王的盛大婚礼。 他们之中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在这表面一片和谐的王都，似乎已经危机四伏。 一场争对皇权者宝座腥风血雨的战争眼看即将爆发。 …… 整个迎接第二皇权者的仪式持续了大概不到一个小时，之后拜伦自然有王宫人员安排妥当，而巫羽和音花因为是拜伦带来的，自然也受到了礼遇——值得一提的是，拜伦似乎非常看不惯他哥死到临头还那么春风得意，跟情人卿卿我我，就好像他把陆十二带回来真的是为了让他们情侣相聚似的，于是临到了迎接仪式解散，陆十二正和沙迦耶准备闪人，又被他拦了下来。 “明日完婚？”拜伦一只手扶着自己挂在腰间的武器，微微歪脑袋用只有他和沙迦耶还有陆十二能听见的的音量问，“哥，你不会已经头脑发昏到搞不清楚自己身体的状态了吧？” 他没有避讳陆十二——因为他用的是瓦特伦语，并且在说的时候在颇为讽刺地瞥了一眼陆十二，后者面无表情地回视他。 而作为被自己弟弟出言不逊的人，沙迦耶却淡淡一笑：“我知道，不过想做就做了，哪怕是支撑不出花月节，我也可以支撑完明天，这就够了。” 拜伦“啧”了声，那张漂亮的脸上露出了明显不耐烦的情绪：“说得那么好听，真够冠冕堂皇的——你不会不知道上一任王权者驾崩以后，序位者有要接收他的家眷这项规定吧，你这他妈的不是逼着老子娶个人类？还是你用剩下的！” 他一边说着，手指都快戳到陆十二鼻子了——而此时此刻，对于这家伙说的话陆十二先是惊讶然后便是怒火中烧，强压下火气将那伸到自己鼻子跟前的手指头拍开，此时，站在他身边脑袋沙迦耶也同一时间伸出手，一把扣住了拜伦的手腕，淡淡道：“说话注意点，我还没死。” 语气平淡无起伏。 听不出其中太多情绪。 然而陆十二却清楚地感觉到从男人身上传来的凌厉和危险的气息，现场一瞬间安静下来，拜伦整张脸都快僵硬了，脸上有慌张和尴尬的情绪一闪而过，他猛地一下甩开了沙迦耶的手——后者也配合地放开了他，拜伦后退一步，目光闪烁：“之前你跟巫羽在战舰上说的话我听见了。” 沙迦耶：“哦？” 拜伦：“你骗了他——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把武器取出来的办法，只要陆十二死了，你的武器就会自然归位——他本来就应该死，是你自己自作孽不可活将他留到现在，这是武器的归宿。” 沙迦耶微笑起来。 与此同时，站在他身边的黑发年轻人不自觉地将目光撇向了别处——假装自己对这会儿正在搬运收拾欢迎仪式现场的幻兽们很感兴趣的样子，成功地掩饰住自己的震惊……是的，他早就猜到有这种可能，只不过……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没办法掩饰住得知真相的那一刻的震惊。 谁不想长命百岁。 可是…… 拜伦：“你只需要稍稍将这个信息透露给这个人类，我估计他会愿意为你去死的，甚至不劳你动手，他会自杀。” “我没考虑过这个，”沙迦耶的声音始终温和，就像只是在与自己的弟弟进行再普通不过的对话，“而且有一点你说错了，武器的载体无论如何是没办法自裁的——当武器载体选择自我灭亡，武器也会随之破碎……早让你多读一些书你不听，什么都是半调子，这样一知半解很容易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拜伦嗤笑：“你倒是也很确实他会为了你自杀。” 沙迦耶“唔”了声，转过头捏住身边黑发年轻人的下巴将他那望向其他地方的视线强制性地拧回来对准自己，换回了中古大陆通用语，微笑着说：“他会的，但这没有任何意义。” 陆十二：“？” 面对黑发年轻人莫名的视线，金发男人摸了摸他的头：“没什么，瓦特伦是不是不错？” 陆十二“啊啊”地含糊着应了声，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地说：“挺好看的，塞萨尔花特别漂亮，明天婚礼的时候可以夹道装饰一定很漂亮。” 陆十二注意到，当他说话的时候，沙迦耶金色的瞳眸闪烁了片刻，而后变得越发地暗沉，仿佛被阳光照在表面染成了一片金色的海洋一般，却又深不见底。 面对沙迦耶的淡定，以及陆十二什么也听不懂一副被蒙在鼓里的幸福傻逼样，瓦特伦第二皇权者终于忍无可忍，一步上前来到陆十二的跟前分开那眼神黏黏糊糊的两人，他死死地盯着面前比他高大、强壮一些的金发男人：“我给过你最后的机会，你拿回自己的武器，我可以撤兵。” 沙迦耶：“不拿。” 拜伦：“你别后悔。” 沙迦耶缓缓点点头，笑着说：“不后悔。” “为了这种小事，为了一个地球人短暂的寿命，你放弃了自己的母星，”拜伦目光逐渐变得冰冷，“你不配称为皇权者。” “总该有个选择，我只不过偶尔自私了一次，选择了我想要选的那个而已。”沙迦耶温和地直视着来自弟弟的怒火以及怨气，“我是一名君王，但是我也会有害怕和懦弱的时候。” “……” 一时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要在一瞬间凝固了，听完沙迦耶的回答，拜伦沉默片刻——有那么一瞬间，陆十二觉得他几乎要爆发出心中的情绪，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向来脾气火爆的家伙这一次却没有，在怒火从那双银色的瞳眸中一闪而过，那张漂亮的脸上挂上了似笑非笑、充满恶意的神情，他转过头盯着陆十二，片刻后咬牙切齿地缓缓道：“真期待以后的日子，我会好好……款待你的。” 那语气，就好像是陆十二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陆十二眨了眨眼。 拜伦又换回了瓦特论语，对着沙迦耶冷笑，扔下一句：“我的军队今晚就会在城外集结完毕，你最好祈祷沙巴克将军有本事把我和羽挡在门外，一旦被我们破城，现在的你不是我们的对手。” “啊，我知道了。”沙迦耶冷静地点点头，陆十二看向他，若不是这会儿能听懂瓦特伦语，以现在的和谐气氛，他绝对猜不到这两兄弟的对话内容，“可是明天是我的婚礼，你不打算参加了吗？” “用不着了，反正老子到时候还要再娶一遍。” 拜伦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留下陆十二和沙迦耶两人独自在原地，陆十二拉了拉沙迦耶的衣袖，强忍着内心的不安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问：“拜伦说什么了，看上去怒气冲冲的样子。” 沙迦耶回过头，深深地看了陆十二一眼，然后模棱两可地回答：“他问我身体状况。” “嗯？” “有你在，好很多。”沙迦耶笑着说，“应该还可以再活个几百年。” 说什么活个几百年。 明明就是撑不了几天了。 这答案对于陆十二来说简直过于刺耳。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无论如何不能揭穿面前的人，只是抬起手，摸摸面前的男人那张极为英俊的面容，然后扯出一个他觉得可能是他这辈子笑得最艰难的一次微笑。 “怎么了？”沙迦耶问。 “没怎么。”陆十二回答，伸出手抱住面前的男人，“财哥。” “我在。” “来抱抱。” “给抱。” …… 事情就是向着最狗血最不能忍的方向发展了。 两个人，只能活一个。 这是一道单选题。 陆十二觉得沙迦耶简直太狡猾了，明明是应该两个人坐下来商量后一块儿完成的题目，而沙迦耶却擅作主张自己决定了答案，还想将他蒙在鼓里。 真是太狡猾了。 第167章 瓦特伦有时候也挺封建迷信的。 结婚前夜夫夫二人不得见面这种规矩居然在这种地方也有，陆十二万般无奈，在当晚晚宴结束后只好自己独自回到房间——他的房间就在沙迦耶的卧房的不远处，被里三层外三层重兵把守着，就好像稍一不留神没看住他就会逃婚似的。 “比看犯人还牢固。”陆十二说。 “陛下虽然是一名伟大的君主，但是明天好歹是他的大日子，这种事情上未免会觉得有些紧张。”沙巴克说，“今晚好好睡吧，明天一早起来你就是皇后了，新郎官。” 陆十二：“我也紧张，我要找娘家人谈谈心。” 沙巴克大爷：“我很忙没空陪你谈心。” 陆十二：“那找音花来。” 沙巴克闻言一愣：“你什么时候跟那些武职人这么好了？” “一群外星人包围的中央只有我们两个地球人，这种情况下很难不培养出革命友谊的好吧？”陆十二抹了把脸，“把音花妹子找来我跟她聊聊天，刚才喝了一点酒睡不着，一想到明天我就要出任瓦特伦皇后迎娶高富帅走向人生巅峰这会儿颇为兴奋。” 沙巴克无奈，把音花给陆十二找来了——音花一改之前被拜伦和巫羽虐待的落魄模样，拿回了自己的武器也穿上了合适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穿的礼服，大概是因为这会儿已经来到了瓦特伦所以没有人会惧怕这个人类小姑娘能做出什么大事业……这会儿看见陆十二她也挺开心，两人房门一关，聊了半宿。 直到隔壁房听墙角的沙迦耶忍无可忍地派人来赶人。 音花这才拎着裙角踩着高跟鞋，跟陆十二互道晚安后离开。 第二天。 原本以为已经迎来了春天的塞萨尔王都却又忽然降了温，大清早的就飘起了鹅毛大雪——当自然光源驱散夜的灰暗，此时，整个王都大街小巷到处都落满了软绵绵的雪，与那些一夜之间尽数绽放的金色塞萨尔花朵金银相映成辉，居然也成了不可多得的奇妙美景。 有兴奋的孩子大清早的就起来，穿上新衣来到空地上打起了雪仗，一抬头便看见街道上拉起了五颜六色的金色彩灯以及彩旗，这才想起今天不仅是一年一度花月节开启的盛会，更是还是他们的王权者大婚的好日子……整个王都被欢声笑语声充满，走出门户的人们微笑着互送祝福。 当人们来到街道上，不约而同地一块儿往王宫的方向进发时，天空中时不时还会有强壮的飞行系幻兽在人们羡慕的目光中飞过，或者是雕刻着贵族徽章的飞行器，与人们同一个方向向着王宫方向进发。 沙迦耶的婚礼是大日子。 所以大概是整个瓦特伦所有的贵族都受到了邀请。 皇宫内。 当一夜未眠的工作人员们紧张地来回奔跑确认最后的布置，宫殿中到处都充满了指挥官们大呼小叫的命令声，在这样乱糟糟的环境下，唯独那条铺了华丽的厚重地毯，通往深处某扇华丽卧室大门的走廊上显得额外的宁静。 那仿佛是与外界的世界完全隔离了起来。 房间中，身穿笔挺深蓝色军装的男人坐在扶手椅上，他的身后披着崭新的同色厚绒披风，披风肩章处有象征着瓦特伦最高皇权者的金色图腾；军帽端端正正地摆在他的右手边；那平日里总是显得有些随性张扬的金发一丝不苟地被整整齐齐梳起来露出了额头，只有一小戳不那么听话的垂落下来，这让男人那张英俊刚毅的脸看上去比平日来的更加成熟更加威严。 “沙巴克，”男人垂下眼掩饰去金色的瞳眸中疲倦的神情，当他跟此时此刻站在办公桌对面的高大男人说话时，语气听上去有些担忧，“昨晚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沙巴克说，“我亲自领着人守在房门外，别说陆十二那么大一个人，就连飞虫都别想往外飞——陛下，恕我愚昧，我想请问一下您这样做的用意。” 似乎是沙巴克前半句话的回答让金发男人稍稍放下心来，他眼睫毛轻颤，再开口说话时，声音之中有难以掩饰的一丝丝的困惑：“陆十二忽然能听懂瓦特论语。” 沙巴克：“……？” 沙迦耶：“昨天我宣布婚礼的时候，是用瓦特论语的——当时他看我的眼神就有些奇怪，我也没放下心上……直到后来，他提到希望用塞萨尔花来布置婚礼现场——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一个人跟他说过婚礼的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 沙巴克露出了个诧异的表情。 而沙迦耶则满脸担忧，他抓过桌子上的黑色皮质手套，慢吞吞地给自己戴上一边道：“而当事，拜伦跑到我跟前来说了一些不该说的事——关于武器怎么归位的事情，我怕他完全听懂了，会做出什么傻事。” “武器载体不能自裁。”沙巴克嗓音低沉，“要拿出来，只能您或者他人动手。” “是，所以我昨天才让你派人看着门外，不让他乱跑，我这边……不好过去。”沙迦耶戴上手套后，动作忽然一顿，而后指尖微微弯曲在桌子上敲了敲，“以后我亲自看着他，应该也不会出什么篓子。” “陛下，那关于陆十二忽然听懂瓦特伦语这件事——” “跟我的武器有关系这点无须质疑——我昨晚查阅了一些文献和书籍，上面从来没有提到过关于武器放置在人类的体内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瓦特论语和地球的任何一种语言从发音和词源上都完全不同，他突然就听懂了瓦特伦语，这原本应该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有些事情总是会头一回发生，才被人所记录下来，陛下。”沙巴克也跟着皱起眉，“或许这是一个好消息呢？还有，关于今天凌晨北方军队在城外驻扎的事情——” 沙迦耶轻笑了声，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沙巴克一愣，正奇怪男人怎么忽然不愿继续往下说，忽然便听见卧室门被人从外面小心翼翼地敲响，沙迦耶给沙巴克递了一个眼神，后者压低了声音让门外人进来，结果门被推开，进来的却是一名看上去束手束脚的随从，他低着头，甚至不敢看沙迦耶的眼睛，只是恭敬地说：“陛下，外头已经准备妥当了，快到时间了。” “我知道了，”沙迦耶温和地说，“告诉他们，我这就去……啊，你是新来的么，很面生啊。” 那名随从闻言，应了一声，头低得更低了些。 沙迦耶微笑着，显得并不太在意地挥手让他退出去。 当那人转身离开，他这才抬起头，仿佛戏谑一般地看着已经将手放到了背后武器上的沙巴克，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不急，只是一个小小的随从而已，拜伦喜欢就让他放过来就是了……有什么事，等我婚礼完毕再说。”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确认一丝不苟，与此同时稍稍颔首让沙巴克替他将那顶帽子端端正正地戴在头上——金发男人迈着沉稳的步伐来到房间中唯一的一面镜子前，端详镜中的自己片刻，抬起手压了压帽檐，视线无意中撞到了身后自己的下属那显得有些担忧的目光，他微微一顿，随即笑着调侃道：“还是显得很精神很英俊的嘛。” “……” “完全不像是要陨落的人。” “……” 沉默之中，男人笑容微微收敛，放下手，最后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而后淡淡道：“走吧。” …… 当沙迦耶来到宫殿前，原本跟在他身边的沙巴克已经不知所踪，而此时此刻整个空地上已经人山人海地站满了人，王宫大臣们站在阶梯两旁排列得整整齐齐，见到沙迦耶来，均行军礼高呼问候——在那齐声的高呼声中，王都子民挥舞着手中的萨塞尔花束欢呼雀跃，整个王都空地俨然成了金色花朵的海洋。 寒风吹来，冰雪气息之中隐隐约约地夹杂着淡淡的花香。 金色的花瓣随风飞舞。 当不远处，王都中央的大钟被敲响，与此同时，礼炮声起。 沙迦耶站在最高处，脸上挂着从容的微笑，俯瞰着他的国度——直到那从他的脚下伸展开的红色地毯的尽头，出现了一抹修长白色的身影，金发男人这才稍稍抬起头，金色的瞳眸之中有光一闪而过。 那抹光快得哪怕是此时此刻距离沙迦耶最近的瓦特伦的祭祀都看不清楚此时他的情绪。 沙迦耶站在地毯的这一边。 远远地看着黑发年轻人身穿白色礼服向着自己走来，他的手中拿着一束金色的塞萨尔花，身边蹦跶着一男一女两名长得特别可爱的小孩——当他似乎感受到了男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然后又迅速地分开。 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怎么的。 直到黑发年轻人来到阶梯之下。 按照昨天说好的婚礼过程，这会儿就该是沙迦耶走下阶梯，牵起他的手将他带领到最高处——这一举动象征着最高皇权者放下自己的身段，迎娶配偶，而后两人执手分享瓦特伦的荣耀——之后，两人交换誓言，沙迦耶亲手为他戴上属于瓦特伦后位的冠冕，这就算礼成了。 而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在台阶下站稳，稍稍抬起头看着站在高处的金发男人——就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沙迦耶走下台阶迎娶瓦特伦的皇后时，却发现后者只是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保持不变，目光平静地看着站在阶梯下的黑发年轻人。 一秒。 两秒。 三秒。 直到一分钟过去。 对于众人来说，这却仿佛是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时间——当人群在陆十二的身后开始窃窃私语，骚动和议论声逐渐把欢呼声盖过，站在阶梯之下的黑发年轻人显得有些紧张—— 站在沙迦耶身边的祭祀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压低了声音催促：“陛下，现在该由您到阶梯下去——” “我知道。” 沙迦耶沉声回答，但是却一动不动。 与此同时，黑发年轻人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瓦特伦人群，又转过头看了眼站在高处低头看着自己的金发男人，然后似乎是心一横，直接拎着那束花，自己走上了台阶。 在他的身后人群哗然。 各种关于沙迦耶突然后悔不想迎娶人类为瓦特伦皇后的议论声传入耳中，那声音大到足够让沙迦耶或者陆十二又或者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见——而自始至终，金发男人都站在高处，脸上保持着完美的笑容，就好像对此完全无动于衷…… 直到片刻后，黑发年轻人走到他的面前，他站在台阶上稍稍低下头看着他，唇边的笑容弧度始终没有改变。 黑发年轻人微微一愣，捏住花束的手稍稍握紧了些，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 “嘘。” 沙迦耶微笑着打断了黑发年轻人，他对视上他的眼睛，后者立刻意识到在那双金色的瞳眸之中笑意并未达到眼底相反只有极具的冰寒，片刻后，他听见男人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包含危险听上去却十分温和的嗓音问——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先告诉我，你是谁，他到哪里去了？” 第168章 沙迦耶语落，他明显地感觉到了面前的人瞬间的窒息。 在那张他熟悉的脸上露出了慌张的表情，然而男人的面色却并没有出现哪怕一丝的动容，他抬起手，从远处看过来就像是男人在亲密地替黑发年轻人拂去胸前沾上的花瓣，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沙迦耶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毫无温度地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没有耐心把话重复第三遍，”沙迦耶的声音里终于染上了一丝丝的怒意，“你是谁，他到哪里去了？” 紧接着，在场所有目睹了接下来一幕的人群都惊讶得很不拢嘴：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站在皇权者面前的黑发年轻人发生了变化——最开始是他的头发，那精神的短发在飞快地变长，墨一般的黑也在逐渐褪色——然后是他的身高在缩小，就好像整个人发生了溶解一般——最后，在人们眼中，此时此刻站在沙迦耶面前的不再是那个外表看似温和的黑发年轻人，而是变成了一个小姑娘，有一些大臣倒是对这个小姑娘有印象，他们记得她叫音花，是拜伦皇子从北方同他们未来的皇后一块儿打包带过来的人类。 她只到沙迦耶腰间这么高，长发及腰，一双漂亮的瞳眸之中充满了水光，她死死地盯着沙迦耶，然后，“哇”地一声被吓得哭出声来。 沙迦耶露出个无奈的表情。 金色的瞳眸之中燃烧得更多的是焦急的情绪——这对于这位从继位登基开始，手段雷厉风行，向来说一不二且被誉为史上最冷静并具有临危不乱本领的帝皇来说，并不常见……人们面面相觑，压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听见在身后的城门外，忽然发出了“呯”地一声巨响。 大地颤动。 起先人们还以为那是礼炮声再次响起，但是眼下的情景显然不适合再放礼炮，而且那巨响的声音频率完全不对，礼炮声应该是接二连三的，然而此时此刻，众人们听见的声音却完全没有规律可言，响声的程度也不一样……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交换着不安的眼神；片刻之后，那些武将率先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皆是脸色大变，开始相续退场——有大臣退场这又惹起了众人哗然——然而，对于此，沙迦耶本人却仿佛全程都没听见一样，人们只是远远地看见他似乎是从面前那个小姑娘的手里接过了一张大概是信件的东西。 沙迦耶展开信，然后不意外地看见信中是他熟悉的字体。 财哥： 展信佳。 这是一封类似于家书的东西。 非常庆幸你没有一个激动把音花掐死，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可能就看不到这封信了，整件事情跟她没有太大的关系，是我强烈要求的，你不要迁怒她。 在你准备的房间翻箱倒柜我也就找到了一张纸一杆笔，资源有限，时间也有限，你派过来的士兵已经第三次敲门并送来你的威胁说音花再不从我的房间滚蛋你就要杀过来了——所以我也不好长篇大论（虽然非常想拿着笔写满整板墙）。 现在来说说我们的事情。 财哥，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去找巫羽了……在我说明为什么我会跑去找他之前，我想有一件事我要跟你坦白：某一天我在瓦特伦的街道上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就听懂了瓦特论语，这件事我谁也没说，因为我有些不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现在我很庆幸自己甚至没来得及将这件事告诉你，否则那天我就没办法听见你和拜伦说的话了——是的，我已经知道关于你的武器的事情，我的身体里有你的武器，没有武器你撑不过花月节，而从头到尾都没有所谓能把武器成功取出又不伤害我的办法，只要我死，你就可以拿回你的武器。 最糟糕的是这件事你不会动手，而我想要自己动手也无能为力。 我猜想，拜伦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才起兵想要夺权的，他毕竟是你的弟弟，而你待他也一直相当宽厚，他那么大个人了，应该不会不懂那个道理——更何况，那一天你为了我一口回绝决定放弃瓦特伦甚至你的生命，我清楚地看见拜伦是如何地失望。 整件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自打从幻兽黑市将你小心翼翼地揣在怀中捧回中古大陆g市的流浪者救助站，浴室门前跟你第一次正式见面，到之后的j市缘故战场，幻兽回收站，伽马a星，直到jay的房子里，我的房间，你的房间，到处都充满着你和我曾经共同存在走过的痕迹。 人类的寿命这么短暂，你只不过是意外闯入我生命中的人，我有什么权利让你为我放弃这么多东西？ 我陆十二本应该就是五百年前就死在战场上的人，能莫名其妙跑到五百年后的现代重生，遇见了你，遇见了我亲爱的队友，遇见了沙巴克大爷门生姐姐，还再一次地拥有了自己的宠物店，人生看似美满得简直不像是现实，本来就是活多一天就是赚到，对此我已经相当感激。 这一趟未来的世界我没有白来过，我非常满足。 甚至觉得就这样到此为止也没有关系。 …… 你说君王也会有害怕和懦弱的时候。 所以相反的，像我这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类偶尔也可以有拥有爆发出无限勇气的瞬间。 我决定去找巫羽并非出自冲动，考虑了很久最终决定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替你或者拜伦甚至是我自己拿出你的武器——我不知道武器拿出来之后会直接回到你身边还是会暂时归巫羽所有，不过如果是后者的话，希望你能拼命把武器抢夺回来——并没有在开玩笑，老子在很认真地要求你，夺回自己的武器。 这毕竟算是我给你的最后的礼物，算是弥补……你大婚当日新郎官跑路的遗憾？^＿^ 大概就是这样。 抱歉语序有些混乱。 因为想说的东西有些太多，但是这会儿坐下来能安静地好好跟你说时候，却反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 非常非常遗憾不能跟你白头偕老，看你金发掉光然后嘲笑你满脸是褶子的模样。 非常非常遗憾没能真的跟你拥有一大窝的熊孩子男的女的都可以长得像你还是像我都没有关系。 非常非常遗憾临到离开之前都不能跟你好好道别。 非常非常遗憾到最后也没能好好地跟你说一句“爱你”。 我爱你。 这大概是从你将我的手抓进你的手掌心就前所未有确认的事情。 陆十二（书） 第169章 那一刻时间仿佛都失去了声音。 大婚当日，先是瓦特伦最高皇权者本人表现异常，紧接着新郎忽然从身材纤细的黑发年轻人变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小丫头，小丫头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封看似信件的东西，然后整个婚礼就停了下来——于是，那仿佛只是发生在一瞬间，周围的一切什么都没有了，奏乐声，礼炮声，人们的欢呼声，看着站在台上捏着一封信件一言不发的最高皇权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的脸上甚至没有露出任何惊慌、愤怒、伤心或者是震惊的情绪。 就好像其实他的肉体在这里，而灵魂却被直接蒸发了似的。 然后，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在场的文官们反倒是露出了惊慌失措的模样，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不安地往城外的方向看去，而与此同时，所有的武将开始往外撤——在场的，只留下了每一个不明真相的瓦特伦子民，人们只能听见寒风萧瑟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衣着盛装的他们忽然意识到今年瓦特伦的春天可能会比往常来得稍稍晚一些，你看，塞萨尔花都开了，这天还是冷得人发抖。 等了良久。 那站在高处的金发男人终于动了。 一窜金色的火苗“蹭”地一下从他的手掌心冒出，将那被他捏在手中的信件烧得一干二净——站在他身边将信件内容看得清楚的大祭司以及音花都吓了一跳，音花率先出口：“喂你怎么……这可能是陆十二给你留下来最后的——” 音花的话没能说完，便被面前的男人淡淡的一瞥将剩下的话全部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们沉默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她这才听见男人那略带沙哑的低沉嗓音响起：“这种东西，没必要存在——” 沙迦耶话语刚落，在他们后面再一次地响起了之前那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城外爆破的声音，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似乎有人在呐喊，嘶吼……音花微微瞪大了眼，眼睁睁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转过身，取下盛装打扮配套的那黑色手套，打了声口哨——天边忽然响起了一阵巨兽咆哮的声音，人群骚乱起来，紧接着他们便看见一道黑影迅速地擦着他们的头顶飞过，那浑身通体雪白，只有头部是金属化了的幻兽挥舞着洁白的羽翼，从天边出现，落在了瓦特伦最高皇权者的面前。 它从鼻中喷洒出奶白色的热气。 蹄子焦躁地刨地。 衣袍翻飞发出好听的扑簌声，音花眨眨眼，下一秒便看见沙迦耶已经落在了那高大的马背上，他站在整个阶梯的最高处，垂下眼扫视周围一圈，而后，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下令—— “第二皇权者勾结叛将羽密谋反叛，北方军队如今已抵达塞萨尔城外。所有王都子民，请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家中，关紧门窗——武将听令，随我出城，迎战叛军，反叛为瓦特伦一等一的的大罪，无论是否有心悔过，杀无赦！” 沙迦耶语落，众人哗然。 大祭司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中，在他的手里还紧紧地捏着原本为皇权者举行婚礼时需要展开来咏唱的祝福卷轴，此时此刻，那张苍老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他看着坐在马背上仿佛意气风发的皇权者：“陛下，无论如何请保持冷静，当心身体——” “没关系，莫歇尔大人。”沙迦耶淡淡道，“我很好，请把祝福卷轴收好，一会儿我还用得到。” 言罢，调转马头扬尘而去——在广场前的人群自觉地为他们的皇权者让出了一条道路，成年人带着孩子们有序离开，人群缓缓蠕动着逐渐散去，有没闹明白的小孩因为被过于严肃的场景吓哭，引起了周围人群的骚乱，然而下一秒这个孩子就被他的母亲迅速地捂住了嘴，并低声安抚“会没事的”，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穿过初代和二代皇权者雕像下的现任皇权者—— “沙迦耶陛下是瓦特伦历史上最优秀的皇权者，”她压低了声音，用仿佛安抚自己又仿佛安抚自己的孩子的语气缓缓道，“有他在，一定会没事的。” 这位年轻的母亲的声音传递到了周围人的耳中，周围的人群皆是微微一愣——随即，仿佛是有人在人群之中施展了一个镇定魔法，在最初的惊慌之后他们已经迅速地冷静了下来，而与此同时，他们听见从城门的那边传来“咚——咚”两声沉重的大钟被敲响的声音，而城外，那军队喧嚣声，马蹄声，兽化了的战士们咆哮的声音响起，仿佛就在他们的耳边。 战争终于爆发了。 …… 陆十二站在王都外侧高高的城墙上。 在他的身边站着的是巫羽，两人一同俯视着脚下拜伦带来的北方大军——有在天上飞的飞行系幻兽，也有在地面跑的陆战型幻兽，陆战型幻兽一般都是打头阵，而在整个队伍的最后面则是一个用车拉运的巨型水缸，里面游动着上百条水生幻兽。 陆十二十分惊讶这种情况居然还需要用到水生幻兽。 “拜伦的军队比较特殊，他养了一批拥有治愈能力的水生军队，”巫羽在陆十二身边解释道，“但是这样的军队是不可能带出去打掠夺战的，所以人们一直对他养着这批军队真正意图各种猜测，也有人跟沙迦耶提过，不过他倒是看起来并不在意的模样……” 陆十二没说话，他看着拜伦的军队犹如潮水一般铺天盖地地将整个塞萨尔王都包围了起来——塞萨尔王都外层有建立起来的强力保护能量罩，而对于此拜伦似乎也早有准备，拉来了几口看似重量级的炮形武器，当闪烁着蓝色光芒似乎是被电光包围的大炮，在打击到能量罩时，整个城外地面都因此而震动——陆十二相信那惊天动地的巨响肯定也传到了王都里。 光弹将整个能量罩震得露出了水波纹一般的能量波动，随即炮弹像是被吸收了一般以及其缓慢的速度炸裂开来—— 而在陆十二的脚底，拜伦正一脸沉着地指挥着属下将光弹对准了能量罩一颗颗的发射出来。 然后在拜伦军队的右侧忽然响起了喧嚣的声音，陆十二猛地看去，发现是塞萨尔王都北边的城门开启——身着皇家正规军铠甲的士兵们倾巢而出！ 杀在队伍在最前面的是沙巴克大爷，他全副武装，胯下骑着一只大概是巨型蜥蜴外貌的陆战型幻兽，双手握着沙暴双刀，暴风将他的刀包围起来，手起刀落，瞬间就在那猝不及防地收到了袭击的拜伦军队杀出了一条血路！ 他的目标是拜伦军队后方被保护得最好的水生幻兽治愈军团！ 而与此同时，拜伦的空军部队也迅速做出了反应进行了猛烈的反扑——仿佛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两只军队迅速交叠在了一起，前方，拜伦还在头也不回地一心准备正面攻破塞萨尔王都的能量罩，在他的身后军队右侧已经乱成了一团，他却在最初的回头之后再也看都没看过一眼！ 站在城墙上，陆十二紧张得双手深深地陷入了城墙之中，碎裂的城墙石从高处滚落——而黑发年轻人似乎却并没有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他只是万分紧张地盯着城墙周围，仿佛生怕此时此刻那一扇门开启，从城门后面杀出一抹金色的身影。 “巫羽，你还不动手？！”陆十二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男人说，“如果现在不动手，一会儿财哥来了，恐怕你就没有动手的机会了。” “他会来的——有反叛者打到了王都城门下，他不亲自迎战，哪怕答应了今后也没有办法继续服众——沙迦耶出现只是时间问题，而他的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哪怕是正面的冲突也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你就不怕我会反悔？！” “你已经到了我手上，”巫羽笑着伸出手触碰了下黑发年轻人暴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颈脖，“就由不得你后悔了。” 陆十二只是一名普通的人类。 所以他当然不可能单方面的反抗巫羽。 “我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你希望我拿出你体内的武器，然后让沙迦耶抢回去，对不对？”巫羽轻声道，“只是我有一点很困惑，既然已经能够做到这一步，你为何不直接自裁？是纯粹的胆小懦弱，或是怕沙迦耶余生都走不出这个阴——” 呯！ 巫羽话还未说完便被落在脸颊上的拳头打断，伴随着脸颊传来火辣辣的剧痛，他看着之前还死死地盯着城墙下的黑发年轻人喘着粗气看着自己——就好像现在每一次呼吸都对他来说极为困难似的，他的胸口在剧烈的起伏，面色红得相当不自然就像是之前他生病时一模一样，他的眼角也是泛着红红的血色…… 而那双黑色的瞳眸之中，目光闪烁。 有金色的光芒不时地闪过。 巫羽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看自然光源，甚至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觉。 而此时此刻，在他们的脚下那片开阔的土地上，沙巴克率领的军队陷入了苦战当中，紧紧是拜伦右翼的军队以及部分空军部队就让他们感到棘手——而棘手的问题在于，除了能像沙巴克大爷这样手起刀落底下的反叛军就成了肉泥的，无论是被一剑穿喉的还是身上被破了个大窟窿的，都能在第一时间接受到拜伦军团后方水生幻兽的治愈，重新站起来继续战斗！ 这样普普通通的军队拥有了比他们本身强悍了十倍甚至二十倍的作战能力！ 沙巴克的军队在最初吃了亏之后似乎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纷纷收起弓箭拿出重型武器，冲锋陷阵杀入敌军领地，说到之处血肉横飞，放眼望去哪儿都是一片血雾，除了不断传来的惨叫声、哀嚎声和厮杀声以及那些水生幻兽咏唱祝福治愈力的歌声，战场上乱成了一团，压根看不出来到底哪边占据了优势！ 而就在这时，陆十二听见从身后传来一声仿佛要撕裂天空的“轰隆”巨响，他甚至来不及回头，便被那震动的城墙摇晃得扑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他听见身后有人高声发出“城破了”惊喜的呼喊，他猛地回过头去，发现那淡蓝色的能量罩果然已经消失！ 而这样的程度，沙迦耶恐怕立刻会出来迎战—— 他不能再等了！ 黑发年轻人瞳孔微微缩聚，扑向巫羽抓着他的手柄将他腰间的匕首抽出强行塞进他的手中，巫羽挣扎了下却意外地发现此时此刻这个人类的力气比他想象中的更大，在陆十二的身后，拜伦张狂的声音响起：“束手就擒吧，皇兄！” 陆十二挺住了跟巫羽争执的动作，猛地回过头去，这才发现当防护罩破灭，立刻露出了它之后的塞萨尔王都城门，而城门之后，是铺天盖地黑压压的与拜伦军团不相上下的熟练的皇家正规军，在这只军队的最前面，沙迦耶骑在马背上，面无表情地接受着来自自己亲弟弟的挑衅。 在那样凌厉的目光下，拜伦的坐骑看上去有些胆怯，稍稍挪动了脚下的步子，却被它的主人及时发现一把勒住缰绳——拜伦瞳孔微微收缩，整张脸都僵硬得像是雕像，他压低了声音：“我给过你机会，沙迦，你知道，当初制造武器的时候你曾经为了达到武器的最大效力选择了与武器共享生命，而如今武器不再身边，你大限已至——” 拜伦的话引起了沙迦耶身后的皇家军的骚动。 众人不安地面面相觑，似乎皆是震惊拜伦所说的话——瓦特伦人的武器相当于他们的第二生命，更何况是在完全共享了生命之后，怎么可能会让武器离开自己的身边？！ 拜伦见自己的话起了效果，似乎还挺满意，又继续火上浇油：“陆十二现在在我手上，如果你不想在陨落之前孤苦伶仃，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沙迦耶轻笑了声，打断了他：“我还不一定死呢，拜伦。” “我觉得这事情没什么好值得怀疑的。”拜伦一脸不屑，“哪怕你不死，陆十二也还在我手上，无论是让他死还是——” “住口。” “让出王都，皇兄，我把你的情人还给你。”拜伦继续威逼利诱。 沙迦耶沉默片刻，他似乎是与陆十二有所感应似的，微微抬起头扫了眼陆十二他们这边，陆十二瞬间挣脱开了抓住他的巫羽扑到城墙边，用力太猛整个人差点儿脚滑从城墙上摔下去——而这一切沙迦耶看在眼中，就好像完全无视了周围这几十万人的敌我军队，只是对黑发年轻人一个人说：“慢些，急什么，当心摔着。” “你回去！”陆十二心急如焚，隔空指着沙迦耶的鼻子吼，“我他妈来送死就是为了你能活，结果你自己又跑来送死那我送死还有什么鸟意义！这时候谁要你当英雄！滚！” 沙迦耶却权当自己耳聋，听不见黑发年轻人的咆哮。 他看向拜伦，盯着他一会儿知道后者露出不安的神情，那双金色的瞳眸之中虽闪烁着疲惫的光芒，却还是有不可一世的蔑视一闪而过：“说说你的条件，拜伦，怎么你才肯放过他？” “我要你带领着你的那些忠诚永远离开塞萨尔王都，北方曾经属于我的封底可以借给你，无论你在那养老送终还是立刻死亡都是你自己的事——在你陨落之后，残体不得入皇室陵园。” 如此过分的要求。 听得沙巴克大爷怒吼咆哮，风暴双刀落下，直接将拜伦军队右侧降临一劈为二：“拜伦！你好大的狗胆！” 沙巴克大爷的一声怒吼仿佛是吼醒了在场所有的皇家正规军，一时间，所有人的怒火都被点燃到了最高峰——反而是沙迦耶本来闻言后，不仅不怒，反而轻笑出声，手指微微弯曲指节压在唇上：“哎呀，真狠，这是该对哥哥说的话么？” 拜伦冷笑，对着陆十二这边挥挥手——还没等候着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下一秒他就立刻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与此同时，那他曾经见到过的门生也使用过的蓝色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沙迦耶笑意微微收敛。 “看来是没得谈了。” 男人话语之中哪里有之前的温和可言，当他话语刚落，甚至谁都没看清楚他做了什么——男人手指微微一勾手中便出现了一把极为精致的长弓，长弓拉开，包裹着金色光芒的箭离弦飞出，不偏不正正巧射中了拜伦胯下坐骑，人们皆是微微一愣，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看见拜伦的坐骑如同被什么总能量弹直接轰中一般“啪”地爆裂开来，血肉横飞之间，坐在它身上的银发青年也跟着措手不及地摔落！ 在皇家正规军的哄笑声中，沙迦耶面无表情轻声道“进攻，死守城门”，接下来在他身后的军队开始动了起来，倾巢而出—— 拜伦从地上爬起时，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陆十二被巫羽抓住动弹不得，心里焦急得快要燃烧起来，那血液逆流的速度快让他发疯，而他看见变回了幻兽原型的沙迦耶与拜伦滚成了一团，相互撕咬时，更是紧张得几乎要忘记了怎么呼吸—— 这不是演电视剧。 在他们的头顶上就是枪林弹雨。 无论是敌方的还是友方的，刀枪无眼，而沙迦耶就在战场的中心，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受伤！ 随着时间的流逝，沙迦耶似乎确实也体力不支，更何况拜伦的军队还有水生幻兽的歌声加持咏唱，几次胶着下来，沙迦耶逐渐落了下风——陆十二眼睁睁地看着拜伦将他扑倒，将身下巨型幻兽的金属羽翼右侧完全撕扯下来！ 沙迦耶发出痛苦的咆哮声，鲜血从被硬生生坼裂的伤口处喷涌而出，仿佛永远也流不干净似的染红了大地！ “财哥！！！！！！！” “陛下！！” “死吧，沙迦耶，你不配为瓦特伦支配者！” 不同的声音在战场四处响起，这一刻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陆十二甚至来不及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伴随着沙迦耶右侧的金属羽翼被扯下，伴随着拜伦的长剑悬空与男人的喉上方，他的大脑所有的思考能力仿佛都被抽空了。 疼痛。 那几乎能让人晕厥、仿佛被数万只蚂蚁噬心之中犹如潮水般铺天盖地袭来。 他觉得仿佛有一个人将他拆开了了重新组装，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发生改变，他的背脊骨在拉长，他觉得自己的牙刺破了唇让他尝到了血腥，当他低下头，双眼发黑之前他只来得及看见从自己的手背上上居然长出了…… 完全不输于人类的毛发。 痛楚和焦虑让他不自觉地想要呻吟出声，而在他反应过来从自己的口中发出的是低沉的兽吼而不是人类的呻吟时，他听见自己的衣服被撕裂，身后巫羽惊叫出声，而在散落一地的鲜血中，陆十二稍稍回过头，他看见了自己的身后右侧长出了一只金属的羽翼。 与沙迦耶之前被撕扯下来的那只如出一辙。 当城墙上传来震耳欲聋的今天兽吼。 战场上的所有人——包括拜伦和沙迦耶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猛地回过头往那声源方向看去——于是他们看见，自然光源之下，城墙上站着一头通体纯黑的陆战型幻兽，它拥有一双黑色的的瞳眸，那其中闪烁着令人熟悉到心惊肉跳的光芒，獠牙在光源之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而在它的背部，则拥有单独一边金属的羽翼。 拜伦微微瞪大眼：“怎么可能——从来没有这种事发生过——” 沙迦耶：“……” 在众人的震惊之间，那只像一头巨型黑豹的幻兽已经拍打着那翅膀从城墙上横冲直撞而下，落地时撕碎了两名愣在原地动都不能动弹一下的反叛军，鲜血被它的大爪子踩得飞溅起来，飞溅到它的脸上。 幻兽甩了甩脑袋，抬起爪子抹了抹脸。 而后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着拜伦所在的方向飞扑而来。 第170章 在拜伦反映过来之前，他便看见一抹黑色的矫健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扑到了自己的跟前并一爪子拍在了他的头上——那一瞬间，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他几乎可以闻到对方身上来自己的军队的士兵的血腥！ 下一秒，他便打横飞了出去！ 那强大的力量完完全全将拜伦震惊住了——哪怕是那个人类吸收了沙迦耶的武器拥有了可以幻化的能力，但是从外表上来看，他也只不过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幻兽而且——怎么可能会拥有这么巨大的力量？！ 拜伦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将沙迦耶严严实实当在自己身后的幻兽，他蠢蠢欲动似乎正想要重新扑上去，却没想到后者只是抬起爪子发出“吼”地怒吼声，整个地面都被它拍得震动了起来——并且下一秒，在它和沙迦耶的周围出现了红色的能量屏障，就像是一个天然的保护罩，将它们完全地环绕起来，阻挡了一切可能从天上突然落下的子弹或者能量箭！ 拜伦微微睁大眼，变回了人形，银发青年在战场中央轻轻摇晃了下，随即借着身高的优势清清楚楚地看见，此时此刻被那只黑豹外貌的幻兽护在身后的沙迦耶伤口处已经停止继续流淌血液——当那黑豹转过身，先是用自己的爪子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倒在地上极为虚弱的巨型幻兽，见它完全没有反应只是掀起眼皮子扫了它一眼，它发出低低的呜咽声，脑袋凑过去，从自己的额头轻轻地撞了撞巨型幻兽的大脑袋。 巨型幻兽的耳朵动了动，发出一声懒洋洋的咆哮声。 那黑豹对于这个反应似乎很满意，它原本耷拉下来的耳朵立刻立了起来，然后更近地凑近了巨型幻兽，开始伸出舌头非常耐心地舔舐巨型幻兽那拥有金色虎斑纹的雪白皮毛——它细心地将幻兽身上所有的血液都甜干净，从头到尾都十分认真——头也不抬的样子。 尽管围绕在它周围不到三米外开的地方，就是一片混乱的战场。 然而那些枪林弹雨却仿佛跟它没有丝毫的关系。 拜伦抽出腰间配件，想要攻破那道红色的能量保护罩，却在刀锋触碰到那能量保护罩的第一秒——就被一道光反弹回来——那光他看得清楚，明明就是金色的光芒，而他记得，当年沙迦耶张开他的权杖的能量屏障时，如果权杖本体受到侵袭，就会出现跟这一模一样的光！ 沙迦耶的武器。 活着的……武器。 银发青年瞳眸微微缩聚，心中居然隐隐约约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可能被他自己耽误了——心中万分后悔想要拿这个地球人来威胁沙迦耶最后造成了现在的局面，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几乎要被他撕碎的瓦特伦皇权者的伤口在那只地球人变成的黑豹的舔舐下，伤口在满满愈合。 不，不仅仅是在愈合。 沙迦耶被撕碎的那边翅膀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它们似乎正在努力地重组再生——然而因为拜伦自己养了一只治愈的队伍，所以对幻兽部件再生这件事非常熟悉——远远地看上去，沙迦耶的翅膀压根不像是单纯的金属化部件再生时会出现的情景，那再生的脉络更加复杂，更加繁琐…… 而此时此刻，那头黑豹已经停止了舔舐的动作。 它安静下来，跟着趴窝在浑身无力倒在地面上的沙迦耶身边，额间碰着额间，就像是在耐心地等待着什么！ ……伴随着时间一秒秒地推移。 拜伦的不安变得越发的强烈。 拥有生命特征的武器出现已经让他错愕，而战场上，似乎已经有很多人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情况——拜伦的束手无策，沙迦耶的好转，以及突然出现的人类变成的幻兽，战场中央所发生的一切仿佛都成为了这一场战场的焦点，牵制着所有人的战意—— 各种各样的能量进攻在那红色的光球边炸裂开来，而在光球中央的两只幻兽却如同躲在小小的魔法屏障之间，终于，当沙巴克率领的军队彻底将拜伦的反叛军防御阵型强行撕开了一个裂口，就仿佛是通过地面的震动了解到了一些信息似的，那始终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巨型幻兽居然再一次地有了反应——它先是竖起耳朵安静地听了听，在听见了来自皇家正规军的欢呼声后，它似乎挺有兴趣地抬起了脑袋开始东张西望…… 只不过这样蠢蠢欲动的动作立刻被趴在它身边的黑豹压制下去—— 黑豹伸出大爪子，呲牙咧嘴地将那毛茸茸的大脑袋摁了回去，与此同时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声似乎在警告沙迦耶好好休息，在后者僵持不过轰然重新倒地，黑豹自己站了起来，看了看四周，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拜伦完全意想不到的举动——它走出了红色的保护圈！ 正愁它们这样僵持不下的拜伦简直看见了希望。 第一时间拜伦提起了自己的刀冲了上去，然而在他来到黑豹跟前时，它已经扑簌着那单边金属翅膀腾空而起——在半空中，伴随着一阵金色光芒闪过，黑豹本体部分重新变回了众人熟悉的黑发年轻人，他似乎并不习惯这样半变化的状态，扑簌着翅膀在天空中摇晃了下，在摇摇欲坠时，他听见了身后传来一声“吼”地低沉咆哮。 陆十二回过头，一眼就看见呆在红色光圈中的巨型幻兽已经半坐起来，正一脸担心地瞅着自己。 陆十二做出了个噤声的动作，忽然振翅飞快从战场上方掠过——密密麻麻的能量弓箭和子弹不能伤害到他一分一毫，当他从每一名皇家正规军的士兵上空飞过，都会让那一名已经持续战斗了一段时间，体力已经明显下降的士兵感觉到能量重新回到体内的奇迹！ 而黑发年轻人头也不回地飞向了拜伦战场的最后方——那些水生幻兽的所在处。 所有的催眠吟唱、干扰吟唱仿佛对于他来说都完全不管用。 于是那一天，当在战场上的任何一个人抬起头看向天空时，他都能看见一名手中抓着一柄随手捡来的普通兵器，只有一边完全金属化羽翼的黑发年轻人从自己的头上迅速飞过，自然光源照射在他的身上仿佛将他自然而然地镀上了一层光…… 最终，他落在了被层层保护起来的水生幻兽水池边缘！ 伴随着一声不知道是反叛军还是皇家正规军发出的高呼声，战场上的视线一瞬间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由拜伦一声令下，那些飞行幻兽如同疯了一般扔下自己正在进攻的敌人回头冲着他所在的方向飞扑而来——然而它们快，黑发年轻人却更快——当飞在最前面的那只幻兽来到陆十二跟前的时候，他已经将手中的长剑刺入了距离自己最近的水生幻兽的胸膛！ 墨绿色的血液飞溅而出，飞溅到那张苍白的脸上——能够给予拜伦的军队能量的水生幻兽的歌声停止，那一瞬间，仿佛整个战场都陷入了瞬间的寂静。 “反叛军补给部队即将破灭——杀！” “杀！！” “为了塞萨尔的荣耀！” 皇家正规军的呐喊声犹如浪潮一般逐渐在整个战场传递开来，之前还因为沙迦耶被拜伦所伤而低落的气势瞬间被拔高——而此时此刻，带给了他们这样提高气势机会的黑发年轻人却仿佛完全没有听见周围的响动，他站在水池边，身上飞溅得全是水生幻兽墨绿色的血液或者水花，在应付着天空中袭来的飞行系幻兽的同时，又有无数的水生幻兽被斩杀于他的长剑之间！ 直到长剑豁开了一个口子！ 面对扑面而来的一只大鸟，陆十二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将长剑投掷出去，长剑狠狠地刺穿了飞行幻兽的胸膛伴随着幻兽的惨叫声一同从半空中落下——但这似乎更强烈地激发了空军部队的怒火，一只幻兽陨落，更多的幻兽扑了上来…… 陆十二压根不认为自己能同时应对这么多幻兽。 并且在此时，伴随着“哗啦”一声巨响，一只水生幻兽泼水而出，冰凉的爪子一下子扣住了黑发年轻人的脚踝——陆十二心猛地一沉，顺手将已经到面前的飞行系幻兽抓下来徒手拧断脖子，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脚下一滑，被那水生幻兽拉得失去了平衡！ 踩在水池边他狠狠地晃了晃，就这一瞬间的空隙，他已经看着一只飞行系幻兽的利爪来到了他的眼前！ 正当陆十二闭上双眼准备接受剧烈的疼痛，却没想到他只听见“噗”地一声轻响，紧接着一阵暖流扑面而来，掀起了他额间柔软的黑发…… 他微微一愣，随即睁开眼。 却还没来得及看见发生了什么，下一秒，整个人便结结实实地落入了一个拥有他熟悉气息的怀抱！ 陆十二：“财、财哥？！” “今天你已经做了够多让人心惊胆战的事情，这就够了，到此为止。” 男人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他一只手固定在黑发年轻人的腰间，另一只手只是轻轻一弹，一团金色的火焰便在那抓住黑发年轻人脚踝的水生幻兽身上燃烧开来——幻兽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向后一跃“噗通”一下溅起水花无数回到水池中，然而，那金色的火焰却并没有遇水熄灭…… 沙迦耶抱着陆十二直接重新腾飞到了空中。 而此时，陆十二终于有机会看见，在沙迦耶的背后，那被撕碎的翅膀重新生长了出来——然而与左边完全不同的是，沙迦耶新生长出来的羽翼不是金属构造——它长满了整整齐齐，异常丰满强壮的金色羽毛！ “财哥，财哥，你的翅膀——” “是完成了最终的进化。” 沙迦耶抱着陆十二，飞速地向着一旁的城墙上飞去买到了地方，小心翼翼地将怀中人放下来，他这才抖了抖背后那两只完全不一样的翅膀，补充道—— “虽然这样好像有点丑。” 陆十二在城墙上站稳，盯着面前的金发男人愣了许久，就仿佛魔怔了一般——直到他在对方的金色的瞳眸之中，看见了他所熟悉的光彩，他这才忽然哽咽了猛地窒息，伸出手，像是难以置信似的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男人的面颊。 然后是他的脖子。 然后是他的胸口。 将手覆盖在那结实的胸膛上，近乎于贪婪地感受着那胸腔之中，强而有力的心跳。 “财哥？” “嗯。” “没事了？” “没事了。” “真的？” “真的。” “不用死了？” “不用死了，”男人笑着将黑发年轻人纳入怀中，“要死，也是几百年后我们一起死。” “……” 当人们回忆起这一场跌宕起伏、充满了戏剧性的战争时，总是忍不住感慨万分——是感慨差点城破的塞萨尔王都，是感慨那一日忽然与王权者武器合为一体幻化兽形的地球人；是感慨那无坚不摧的能量罩给奄奄一息的王权者换取来了重生的时间；是感慨那一日，出现在他们皇权者身上的最终形态的金色羽翼。 当沙迦耶重新获得力量，战场上的人只来得及看见他只身一人从天而降将久攻不下的反叛军正面防御部队瞬间撕开了一个豁口——巨大的力量悬殊几乎让人感觉到绝望！ 治疗部队的水池周围再无人看守，水生幻兽歌唱的声音逐渐消失，水面上飘着一层厚厚的鳞片，混合着绿色浓稠血液的池水散发着浓重的腥臭——反叛军见大势已去，纷纷失去战役表示愿意投诚——势如破竹的皇家正规军抓紧了机会将他们一并拿下，并谨遵皇权者出征前，下过的“杀无赦”杀令，没有任何心慈手软，将这些反叛军逐一击杀！ 首领第二皇权者被剥夺皇权者继位权，放逐北方封底，包括其本人在内以及其子孙后代，永世不得返回塞萨尔王都。 …… 这一天的塞萨尔王都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雪。 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将吸饱了鲜血被各色血液晕染成一片的大地完完全全覆盖了起来。 而就在这片战场几百米之外的塞萨尔城内，千万塞萨尔花迎着风雪绽放，微风吹过，花香冲散了风中的淡淡血腥…… 当战场上的怒吼、爆破、嘶吼声逐渐平息，王都安静的街道上忽然有一户人家死死闭合的窗被“啪”地一下推开，原来是躲在家中的某一家王都子民终于忍不住推开了窗，那被推开的窗户边先是伸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瞪大了眼地东张西望地去观察周围的气氛，然后他缩回了脑袋，用高兴的声音说：“妈妈妈妈，好像打完了——” “吉尔，快回来——” 年轻的母亲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儿子往家中拉扯——而就在动作之间，她突然看见，在远处的城外空地上，一片白雪皑皑的中央，忽然立起了一面旗帜，旗帜上有金色的镰刀，绽放的塞萨尔花…… “打赢了？” “反叛军走了？” “哎呀这都是什么事啊，在这样的好日子——不过总算结束了，老公，你咱们家的塞萨尔花也开了呢，这算不算是个好兆头？” “……妈妈？” “嗯。” “沙迦耶陛下赶走那些坏人了吗？” “是的，孩子。我都说过了，只要他在，一定会没事的。” 第171章 大结局 中古大陆g市市中心。 依旧是中古大陆最繁华的都市闹区。 街道上人来人往，两旁的店铺商品繁杂，这里大概汇聚了全世界时尚最前沿的文化、信息以及物品。 在这条街道的尽头，开着一家特别的幻兽商店，听说里面常有幻兽界的大明星大驾光临，什么门生啦，沙巴克啦，还有以前一直于军部服役最近突然冒出头虏获无数少女芳心的k啦之类之类的—— “可惜的是听说沙巴克大爷要结婚了，对象是人类，还是皇族——皇族！人类终于和瓦特伦人通婚了吗？！” “……不亏的，听说瓦特伦那边的皇后也是地球人啊！” “咦？！” “小道消息，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些就算了，臭男人的事情我也不太关心啦，我关心的是听说门生姐姐也重新换了个职人变成了“有家室的人”……啊，虽然挺为她开心的毕竟她以前的家族真的太那个什么了，但是重点是我居然又晚了一步啊啊啊！最让人不甘心的是，门生的职人似乎是个还在上幼儿园的小鬼。” “真的吗？……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不得了的故事呢！” “——对了，这家幻兽美容店的老板究竟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这些觉醒幻兽都会跟他相处得不错的样子？” “这个嘛，听说啊……” 听说这家幻兽美容店的老板跟这些幻兽的老大关系匪浅。 听说这家幻兽美容店的老板完成了一项不得了的任务，从此升级成了最高级的幻兽职人。 听说这家幻兽美容店的老板就是当年那个橙色任务的领取人。 听说这家幻兽美容店的老板也成为了全地球第一名也是目前唯一一名拥有“幻兽美容师”合格证的幻兽职人，每一天每一天，上门来想要拜师学艺的人源源不绝，就连“幻兽新养生”的概念也在军部的大力支持下得以正式推广…… 听说…… 人们经过这家热闹的幻兽商店时，都会稍稍驻足好奇地看一看，看看里面门庭若市来来往往的顾客，或者看看工作间里戴着口罩，忙碌地给幻兽做美容的黑发年轻人——有意无意间，便记下了这么一个信息：在g市市中心有那么一家新开的幻兽店，有专供职人休息或者交换情报的咖啡厅，有幻兽商品贩卖，还有每天要用抢才能抢得到的、人类也可以吃的磨牙假饼干以及奶味布丁，主业是颠覆传统的幻兽美容，除此之外，通过橱窗还能看见店铺小老板忙碌的身影，老板很年轻，长得也还不错，自己也是个幻兽职人，笑起来很是和蔼可亲。 哦对了，店铺的名字叫“恭喜发财”，相当喜庆。 ******* “欢迎光临恭喜发财，咦财哥你今天怎么有空——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 黑发年轻人在胸前的围兜上擦了擦手，接过金发男人手中似乎是小心翼翼捧着的东西，打开那个盒子，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泥土的腥香，在黑色的土壤中央，种着一株小小的藤类植物……真正的植物，不是人造的那种。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真正的植物了。 黑发年轻人微微瞪大了眼。 “财、财哥？” “——是王都的金色蔷薇，送给地球人的礼物。” 金发男人微微一笑，抬起手揉了揉面前的年轻人柔软的黑发—— “来自瓦特伦的祝福。” 第七卷 你我梦寐以求的那些番外 第172章 番外：掉毛（一） 最近因为店里生意实在太好。 每天跑来预定幻兽美容的人络绎不绝，陆十二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收了三个学生，教他们怎么做幻兽美容以及如何根据幻兽的精神状态做出正确的疗程判断——为了防止“教好徒弟饿死师傅”的情况出现，在收学生之前陆十二跟他们有签好合约：首先，不得将这项手艺传授给陆十二同意之外的任何人；其次，学成之后，必须是以“恭喜发财”的名义到中古大陆任意城市开发分店，启动资金陆十二本人可以负责八分之八十，陆十二本人占股，分红。 合约是由沙迦耶走军部后门，让直接发布的，具有强力的法律效应——反正文件左下角的军部印章看着特别高大上。 本来这样的条例是比较霸道的，不过g市的“恭喜发财”有多么的“发财”是个人都看得到；学成了手艺还可以拿到一部分启动资金到别的城市发展；上头有军部的人罩着做什么都方便许多——综合以上种种，这种好事求都求不来，所以每一天上门拜师的人简直是络绎不绝。 陆十二原本是让jay打发那些人，奈何中古大陆皇族的皇帝陛下最近有了想要退位做清闲贵族的想法，于是将自己的大儿子和小儿子一块儿抓了回去，做紧急培训——jay自然是不高兴做这种麻烦事，最后是被沙巴克大爷个内奸强行扛回了皇宫，那一晚简直可以说是世界大战，陆十二看着自己的同类在觉醒幻兽的肩膀上扑腾着死活下不来—— jay使劲儿捶沙巴克大爷：“我不去，回去就是坐牢，妈的，放我下来！不娶你了！你家暴！” 沙巴克大爷伸出手拍拍挂在自己身上的鸭舌帽青年的脸：“别嚷嚷，坐牢也是老子陪着你。” 当晚，两人扭打着出了门。 第二天，jay又搬了回来。 鸭舌帽青年一脸得意告诉陆十二，经过一夜奋斗他跟自家爹妈达成了协议，每天早上八点按时回家上课，上完课下午五点就可以滚出来，周六周日双休，有寒暑假。 陆十二：“恭喜你又过上了小学生的生活。” jay：“……” 因为jay暂时不能到店里帮忙，而陆十二这一边每天接手处理的幻兽数量却同时在逐渐的上升——所以陆十二不得不好好考虑招新的工作人员的问题，于是干脆又在预算内招聘了收银员、待客员以及又多招了个咖啡厅的厨师…… 人，是陆十二跑回中古大陆救助站选的，在中古大陆救助站认识的那些小伙伴几乎全部被他抓了过来，小鬼赛尔被陆十二安排成待客员，陆十二准备等他再大一点——至少从高中毕业，就把他收做自己的正式学生；厨师这个相比较比较轻松赚钱也多的活儿他交给了亚妮——就是那个启发他用营养粉做羊奶饼干的那个姑娘，几年时间过去，她的孩子正是满地跑要上幼儿园花钱的年纪，有了陆十二的这份稳定工作，她自然是非常高兴。 没有他们就没有沙迦耶。 没有沙迦耶就不会有今天的陆十二。 没有今天的陆十二就没有他们从此焕然一新的人生。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的真谛得到了完美诠释。 有了各种小伙伴帮忙，陆十二确实轻松不少，所有的工作重点都放在了幻兽美容这一块上——除却每天思考新的幻兽美容方案，陆十二还得抽空教学生知识并试图培养他们帮助自己——最开始那些学生可能会有帮倒忙的情况出现，但是时间一久，大家稍稍熟练了，陆十二处理幻兽的速度直线上升，原本每天最多能接收三到五只幻兽的美容，但是到又一年的冬季降临时，陆十二这边每天能接收十只幻兽了——最早收的那个学生已经可以单独处理绝大部分的活儿，只需要一些收尾的细致工作要由陆十二亲自完成。 如果是已经做过美容的幻兽——比如赛级幻兽露露这样的跑来做回头客，这样的幻兽本身状态好，处理时间比较短，这样算下来，陆十二一天可以接下十二只幻兽的活儿。 原本是因为贩卖低价幻兽用品带动店铺人气——现在则直接反了过来，幻兽美容这项主业不负众望地带动了整个店铺的物品零售以及咖啡厅生意，陆十二每天赚钱赚到手软，在秋天的时候就在jay的小区买了一套房。 准确的说就在jay家隔壁。 那房子的主人买下之后就一直没有住进来，房子属于清水房状态——但是因为是在市中心，所以价格也是高得让人咋舌，陆十二几乎是花光了银行卡里所有的积蓄四万个金币将它买下来，然后沙迦耶出钱装修，户主写他们俩的名字，于初冬，顺利搬入。 并在jay强烈的要求下，俩家的院子被打通了一个门，那门还没锁，进出自由。 于是被养在院子里的幻兽们的活动区域一下扩大到了两倍。 沙迦耶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变成兽形到院子里晒晒太阳溜达两圈，舒活舒活筋骨——关于两人留在地球还是留在瓦特伦这件事情，沙迦耶陛下与他的皇后进行了和谐友好的讨论，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前面的一百年两人老老实实呆在地球过陆十二想过的小日子，之后剩下的二百来年时间，他们就回瓦特伦，想个办法折腾一窝小崽子出来，顺便过悠闲的养老生活。 所以最近，沙迦耶都是偶尔抽空回瓦特伦——绝大多数情况，是瓦特伦那边来人给他送需要批阅的文件，那成堆的文件络绎不绝地往陆十二的新房子里送，陆十二在震惊自家媳妇儿居然这么忙的同时，慷慨地给他专门弄了个书房出来处理公务…… 陆十二在唤兽美容店工作的时候，沙迦耶就在书房里做正事儿，晚上陆十二回来，两人吃个晚餐，然后就一起回到书房，沙迦耶坐在一旁喝咖啡吃点心，顺便围观陆十二给他收拾经过一个白天的摧残之后各种乱的办公桌。 这一天。 已经收拾出了经验的陆十二正轻车熟路地给桌子上的文件分类，抓过一个文件夹扫了眼上面的瓦特伦字，脑子里自带的翻译器立刻显示出功能，黑发年轻人道：“《关于北方城市全程冬季供暖》提案。” “扔了。”坐在沙发上的金发男人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让他们造反，冻死他们。” “……真幼稚。” 陆十二嘟囔着，将这文件直接放进了“待处理的重要事务”那一个文件箱里，文件夹落下发出“啪”地一声轻响，与此同时，一阵碎铁锈裹着一根金色的鸟毛从箱子里扑腾着飘了起来。 陆十二：“咦？” 顺手抓过鸟毛，又伸手抹了把落在桌子上的铁锈，陆十二将手掌拉近放在眼前研究了一会儿，片刻之后脸色一变：“财哥，你赶紧过来，你哪儿不舒服？！” 坐在沙发上的金发男人闻言，先是下意识地挑了挑眉，然后放下了杯子皱眉道：“什么不舒服？” 话语刚落，便看见那前一秒还在办公桌后面打扫卫生的人已经疯了似的到处翻找了起来——然后在一分钟之内，他成功地从办公桌的各个角落收集出了一大把金色鸟毛——至于那掉得到处都是的铁锈就更不用说了。 “怎么回事啊？”陆十二抓狂道，“掉得一地哪儿哪儿都是！” “吸尘器吸一吸就好了，嚷嚷什么。”金发男人依旧是一脸淡定，“秋天掉掉毛不是挺正常的么，前两天你还说最近掉头发有点多，正常的身体代谢——” 男人的话在黑发年轻人冲过来将一大把的毛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时戛然而止，脸上表情一顿，忽然道：“好像是掉得有点多。” “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陆十二凑过来在男人身边一屁股坐下，抓过他的手摸了摸然后紧张地问，“是不是武器跟我融合了最后对你来说还是不行？” “不可能不行，如果不行我的翅膀不可能完成最后的进化，准确地来说应该不仅不是不行，而且武器本身的能力应该因为注入了新的生命力所以有所提升……”沙迦耶皱起眉，“你想这么多做什么？” “可是你掉那么多毛！” “……小声点，”沙迦耶压低了嗓音，转过头瞥了眼身边的黑发年轻人，见其一脸紧张的模样越看越有趣，不由得莞尔一笑，伸手将他直接抓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飞快地在其耳际落下一吻，“说不定是你最近忙得没怎么搭理我，我一个抑郁就——” “我怎么不搭理你了，你一天三个电话我哪个敢不接来着？” 陆十二皱眉往旁边躲，奈何那放在他腰间的手固定得牢固，他怎么躲那身长手长的人都能追过来——最后仿佛是惩罚似的，男人居然张口一口咬住了他的耳垂…… 温热湿热加上一点点痛，黑发年轻人“嘶”了声皱起眉往后缩，同时他感觉到男人略显得有些粗糙的大手不规不距地就从他t恤的下摆探了进来，一路向上燃起无数鸡皮疙瘩，最后准确地停留在了黑发年轻人的胸膛前，找到其中一边的凸起处，捏了一把。 陆十二差点儿跳起来：“你干嘛？” “唔，”沙迦耶凑过来，低声笑道，“干你啊。” 第173章 番外：掉毛（二） “这书房！”陆十二炸毛道，“乱搞什么！” “书房怎么就不行了？”男人从后面一只手卡住黑发年轻人的下颚，强迫他微微抬起头露出白皙洁净的修长颈脖曲线，略有些粗糙的手指顺着他的下颚一路下滑，与此同时，近乎于故意地凑到黑发年轻人耳边，温热的薄唇贴着他的耳际，压低声音问，“你说，我们第一次在哪？” 陆十二：“……” 看着坐在自己怀中的黑发年轻人面颊上泛起了倍感羞耻的红晕，沙迦耶低低嗤笑，用自己的胸膛顶了顶他的背，催促道：“说啊。” 他一边说着，手还一边相当不老实地在怀中人身上到处点火，悄无声息地便将他身上的腰带解了下来，当金属撞击的清脆声响起时，沙迦耶听见靠在他怀中的人用蚊子哼哼似的身影哼了声：“阳台。” 沙迦耶正忙着将他的裤子拉链扯下来的手一顿——那瞬间的停顿比他突然将裤子拽下来更让陆十二觉得不安，于是他微微转过头，有些紧张地提高了声音：“干、干什么啊，我又没说错！” 却没想到，紧紧贴着他背部的那胸膛却有规律地震动了起来，男人凑到怀中人的身边，垫在他屁股下面的腿颠了颠笑着问：“说清楚点，什么时候，哪个地方——什么样的阳台？我没听清楚。” 陆十二倒吸一口凉气，正感慨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而此时，同时感觉到男人在一字一顿地附在他耳边说话时，一双大手也直接钻进了他的牛仔裤里——并在他没有丝毫防备的情况下直接钻入了他的内裤中，被牛仔裤压着，狭小的空间让男人的手的探入变得十分困难，然而一旦探入，又将他那有些粗糙的手掌心紧紧地压在陆十二下身那相当敏感的地方。 “怎么不说了？”男人一边催促，一边用另外一只手捏着黑发年轻人的下巴强迫他将头稍稍拧过来，与此同时他主动凑过去，准确地一口咬住对方的唇瓣，“咬着唇做什么，来来来，我替你咬——” 话语之间，唇舌之间的对话已经被双方彼此吞咽，沙迦耶的唇舌并不如他话语上的那样绅士温柔——事实上“接吻”这件事对他来说简直可以说是暴露了本性的存在，每一次接受他的唇舌入侵，陆十二总有一种下一秒就会被他生吞活剥的错觉，心跳加速血液逆流，这让他不得不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示弱声，男人才有可能会大发慈悲地停下来…… 否则他真的有可能将这个吻持续到他们双方的其中一个人窒息。 一旦被放开唇瓣，黑发年轻人那唇由最开始好看淡粉色变成了如今像是绽放的花朵的颜色，湿润、温热且红肿，沙迦耶盯着看了一会儿，金色的瞳眸便变成了饱含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仿佛蜂蜜一般浓稠的金黄—— 他凑过去，唇贴着陆十二的，却不再大举入侵相反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手上——感觉到那被自己抓在手中的东西近乎于是“小心翼翼”地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确实是个奇怪的形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沙迦耶确确实实就有这样的感觉——于是，这也成功地让他发出恶劣的笑声。 陆十二听得头皮发麻，等了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地问：“你笑够了没有？” “笑够了，我们继续……” 沙迦耶将脸埋在黑发年轻人的颈脖间，同时，被牛仔裤压着紧紧与对方的器官的手掌心开始恶劣地碾磨了起来——当那纹路明显，惯用各种兵器的大手在黑发年轻人前端最脆弱、最敏感的地方大力蹭过，又痒又痛的触感让陆十二差点儿从他腿上跳起来——而他知道，沙迦耶是故意的，多少次做这种事情的经验累积下来，就像他对沙迦耶的每一个眼神变化都清清楚楚一样，如今男人已经能够完全地掌握住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的反应度。 换句话说，沙迦耶已经学会了如何用最短的时间让陆十二身体中沉睡的欲望完全苏醒。 然后热情地配合自己的索取。 比如这会儿，黑发年轻人眼角微微泛红，因为男人的挑拨，那原本安静蛰伏于双腿之间的器官已经跳动着醒来，正悄然抬头——陆十二呜咽着放出抗议，低低地抱怨着身后的人过于狡猾，然而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却像是不听从他的指挥似的，颤抖着稍稍抬起，就仿佛是在祈求更多…… 当陆十二的欲望被完全唤起。 他感觉到男人将他顺手放在了书房的沙发上，自己则站了起来，宽衣解带——陆十二躺在沙发上，也不知道该爬起来穿自己的衣服还是应该将它们脱掉，只是干瞪眼看着男人脱下衬衫露出底下结实的肌肉，目光在那漂亮的肌肉上打了一个转，最后几乎是不受控制地顺着男人呢的手臂一路下滑，看见沙迦耶正往外抽他的皮带—— 沙迦耶解开了他裤子的扣子—— 陆十二正看得挺来劲儿，忽然便看见男人的手停了下来。 陆十二：“……？” 沙迦耶放开手：“你来。” “来个屁，”陆十二皱眉，“老子一天在店里伺候别的幻兽搓澡，回来还要伺候你个幻兽头子沐浴更衣？” 沙迦耶走过来，将胯部送到这会儿稍稍坐起来半靠在沙发上的黑发年轻人脸旁边，挺了挺腰：“来。” 陆十二抬起头，跟那双金色的瞳眸对视片刻——大约是三十秒后，地球人宣告投向，万般无奈地叹息一声嘟囔着“你操老子还要老子给你脱裤子还有没有天理”，正准备抬起手去屈尊降贵给他把裤头拉链拽下来，结果手还没伸过去，就被“啪”地一下拍掉！ 陆十二被拍了个猝不及防，“嘶”了声猛地将手缩了回来，抬起头瞪向男人正想问他发什么疯，却看见他咧嘴冲自己没脸没皮地笑：“用嘴。” “……” 一时间陆十二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毛病。 但是三秒之后，见他毫无反应，于是以为他没听清楚的金发男人将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边——当他看见陆十二一脸抗拒往后缩，及时大手一伸将他抓了回来，讨价还价道：“跑什么，用次嘴怎么了，老子哪次不是用嘴伺候你——” 一边说着，一边不顾黑发年轻人挣扎将他的脸往自己下面摁——这家伙吃得多力气向来也是大得很，于是黑发年轻人几乎是没怎么来得及反抗就被一下子整张脸都摁在了他的裤裆上，鼻尖撞到那坚硬的拉链痛得眼泪往外狂飙，那疼痛让他下意识地深呼吸一口气，扑鼻而来的，便是沙迦耶身上的雄性气息。 陆十二：“唔——唔——快放开我——” 沙迦耶：“不放。” 陆十二紧紧地闭着双唇做最后的挣扎，却没想到面前的人虽然没有无耻地催促他赶紧动，却直接将那哪怕是隔着布料也能感觉到起了变化的下身在他的脸上磨蹭，陆十二臊得满脸通红，呼吸困难，同时他感觉到在他脑袋上，原本强行摁住他脑袋的那只大手的五指张开，以一种相当折磨人的方式轻轻地摩挲他的头发。 沙迦耶的喘息声越发粗重。 陆十二意识到再这么下去早晚会出大事儿，想了想终于不敢再继续挣扎，心一横，牙关一松眼睛一闭，猛地一口叼住了那近在咫尺的金属拉链，将那小小的拉链头叼在牙齿之间，紧接着只听见“兹拉”一声轻响，一根粗大狰狞，前端还冒着热气的东西便从男人的裤子里跳了出来，猝不及防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陆十二“啊啊啊”地低沉叫了几声，猛地闭上眼仰着脖子往后退缩，这模样看得沙迦耶又是觉得有趣，挺着大鸟追着上去，故意似的让自己那有些湿润的前端在面前人那死活不肯睁开的眼睛上蹭来蹭去，一边蹭一边相当幼稚地说：“你睁开眼看看，又不是没看过——” 陆十二只感觉到自己的眼皮上被蹭得全是男人前端分泌出来的液体。 这、这也太乱来了！ 忍无可忍地猛地睁开眼瞪向沙迦耶：“财哥，你不要乱——” 却看见对方好整以暇地笑着看着自己：“摸也摸了，看也看了，是时候尝尝了吧？” 那一张俊脸上写满了阴谋得逞的蠢样。 陆十二想说如果瓦特伦的子民看见他们的皇权者私底下是这副无赖的模样，又会怎么想。 ……不过话又说回来，可能他们这辈子都看不见了。 除非瓦特伦的皇权者脑子抽风准备把以自己为主角的a片全国出版发行。 这会儿，忍不住为自己天马行空的各种想象表示无语，唇角抽搐，看着男人一脸迫不及待跃跃欲试的模样黑发年轻人又是生气又是觉得好笑——而此时，沙迦耶却是忍耐不住一般，用自己的前端去蹭陆十二的唇瓣，似乎是在无声地催促他快点儿张嘴，陆十二被他磨磨唧唧地坚持不懈地磨得不耐烦了，过了几分钟后，这才浅浅地皱着眉，勉强松开牙关，将那在他唇边徘徊许久的前端纳入口中—— “唔唔——” “嗯——” 几乎是第一时间，他听见从他的上方传来男人低沉的沉吟，那被他勉强含入口中一点的地方却热烈地跳动了起来，仿佛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然而男人却只是安静地任由黑发年轻人叼着自己的前面，他垂着眼看着面前的人，一双金色的瞳眸几乎变成了另外一种色彩，热情、爱意、炙热的欲望…… 所有的东西交织在一起。 这让那双漂亮的瞳眸变得犹如大海般深邃。 而此时此刻，大概只有上帝才知道沙迦耶有多么地想提枪直接闯入这温暖、湿热的地方。 尤其是…… 当黑发年轻人的舌尖有意无意地从他前端蹭过，男人几乎是抑制不住地发出“嗯”地一声咆哮，他深深地吁出一口粗气，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猛地蹙眉，终于忍无可忍地伸出手拍了拍身下人的脸：“赶紧的，别折腾我，折腾坏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陆十二闻言，呸地吐出口中的东西，送了男人一个白眼，在那苦涩的味道在唇舌间荡漾开来的同时，他又俯下身，这一次却是大方地将那东西尽可能地纳入口中——当下面那热得快爆炸的东西被包裹进了口腔，瞬间袭来的快感让沙迦耶窒息了几秒，他这才感慨之前怎么会有想要牺牲自己的生命这么愚蠢的想法…… 果然是活着才能像现在这么爽。 得到了沉默的批准，男人一只手固定住黑发年轻人的脑袋自己开始做起了小心翼翼的抽插——在最开始的热量被环节之后，那因为担心伤到对方而小心翼翼的进出已经不能满足他，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加难以忍耐的快要爆棚的欲望—— 于是在猛地一个深入，感觉到自己几乎要顶到黑发年轻人的喉头并感觉到了末端的强烈收缩后，沙迦耶抽出了自己的东西——没有给黑发年轻人任何反抗的机会，他抓起他一把掀翻在沙发上，让他趴在沙发上背对着自己，快速地脱掉那碍事的牛仔裤以及内裤，当那两半白皙的臀瓣从布料的包裹中跳出，在男人灼热的目光注视下，它们在微微颤抖着…… 陆十二趴在沙发上，当他感觉到男人的大手在自己的臀上极具色情意味地摩挲，大拇指甚至有意无意直接探入他的股缝并往两边分开时，他知道自己身后最难以启齿的地方已经暴露在了男人炙热的目光之下…… 果然，无论多少次都没办法—— 这荒诞的猜测让他浑身紧绷，颤抖起来。 他的双手死死地抓在沙发的边缘，像是一只鸵鸟似的将自己的头埋入沙发中，他感觉到男人那刚刚从自己的口腔中拿出去、还包裹着唾液作为天然润滑的东西凑近了自己身后的入口，那前端处在他入口褶皱处蹭了蹭，然后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猛地一举侵入—— “啊啊——” 第174章 番外：掉毛（三） 沙发的对面正对着一面镜子。 于是只需要黑发年轻人一抬头，便可以看见自己在镜子中的模样——他甚至怀疑是沙迦耶故意将他以这样的姿势摆到这样的方向来，以便让他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是如何面泛潮红，双眼微微湿润，伴随着身后的人一次次冲击，犹如在惊涛骇浪的海面上漂泊的船只一般摇晃…… 粗大的器具进入与抽出每一次都伴随着可怕的、像是什么东西在慢慢撕裂的声音——而陆十二清楚地知道那只是他的内部在逐渐地扩张开来，尴尬却又不知羞耻地努力将男人的东西吞咽……纵使每一份每一秒，陆十二都觉得自己面临着被撕裂的威胁，然而诡异的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准确地说，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在收缩着，主动地想要将那个东西吞得更深一些。 从身体深处仿佛是被点燃了一把火。 而那火苗以星星燎原之势迅速地蔓延开来，身体的所有技能都被开发到了最敏感的程度，他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身后的人每一个小动作，无论是他的喘息，还是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在微微收紧、摩挲…… 沙迦耶在陆十二体内那早已与他融合的武器在对主人做出回应，肆无忌惮地宣誓着自己的渴望—— 黑发年轻人微微仰起脖子，拧开脑袋不愿再去看此时此刻自己在镜中的脸——而在他身后的男人好像偏偏是看穿了他的这个想法，他微微压下来，长臂绕道前方固定住黑发年轻人的脑袋强迫他的脸对准镜子，他没有说话，只是让自己灼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陆十二的脸颊一侧…… “唔呜——财哥……” 紧紧闭合的要管中发出了难以抑制的呻吟，尽管那声音似乎听上去简直是饱含羞辱，然而只有陆十二和沙迦耶两人清楚其实事实并非如此——当男人一个狠狠的撞击将自己完完全全地埋入黑发年轻人体内，肉根末端的囊袋拍打在他的臀部肌肉发出“啪啪”令人面红耳赤的撞击声！ 陆十二的呼吸变得越发急促，身体中的血液流速加快——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发生变化，而这个变化简直让他作为人类的羞耻心被点高到了最高，他连忙叫道：“不要那么快——嗯啊——财、财哥——拜托，不要那么——我会——” “会怎么样？”沙迦耶带着喘息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而此时，陆十二已经被他撞得说不出话，只是闭着眼疯狂地摇头，那强烈的席绢全身的快感让他眼中涌出泪水将长而浓密的睫毛尽数沾湿…… “啊，都高潮哭了啊。”沙迦耶嗤笑一声，“那就慢点好了。” 他一边说着缓缓地抽出深深埋入怀中人体内的雄起，一边将怀中的黑发年轻人拉起来——正当后者因为他减缓的冲撞而稍稍松一口气时，却没想到后者居然又是一个令人猝不及防的猛烈撞击——这一次，那哪怕是用肉眼看尺寸都让人胆战心惊的东西狠狠地撞击了进来，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发年轻人满脸恐慌地睁大了眼——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就会被这样撕裂——从身体内部燃烧起来的快感让他不自觉地缩卷起了脚趾，他感觉到从两人结合的地方有粘稠的液体“啪”地一声四溅开来…… 那液体伴随着男人的凶器的挤入，发出“咕咕”的粘稠声…… 沙迦耶的侵入越来越肆无忌惮，力道也越来越大——沙发都被他撞得发出“嘎吱嘎吱”不堪负重的声响并挪离了原地，伴随着他一次次的进攻，陆十二高高挺起的前端也若有若无地在摩擦粗糙的沙发垫上摩擦…… “呜啊啊啊啊——” 终于，在他的又一次猛地撞入后，陆十二丢脸地被直接弄得释放出来…… 释放过后，还处于高潮的余韵当中，陆十二微微抽搐着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力气都在刚才沙迦耶的那一下撞击之下被抽光了，这会儿如同一滩烂泥一般躺在沙发中任由身后的人折腾……而就在他几乎是自暴自弃地准备随他而去时，却感觉到身后人的动作稍稍慢了下来，紧接着，他感觉到自己屁股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捏住了…… 黑发年轻人浑身猛地一僵。 首先，他从来没有发现尾椎末端也会是自己的敏感点。 但是当他意识到沙迦耶在碰他的那个地方附近时，那令人恐惧、惊慌伴随着快感带来的颤栗，让他疯狂地颤抖了起来……这让他不得不睁开半眯着的眼回头看，果不其然，看见这会儿金发男人正垂着眼，似乎挺有趣地把玩着一根毛茸茸的、黑色的东西…… 陆十二：“……” 轰隆一声，脑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 不顾怀中黑发年轻人面红耳赤得近乎于晕倒过去，金发男人却是笑得挺高兴：“啊，干得尾巴都出现了。” “闭、闭嘴！” 陆十二跳起来——不顾这个动作让还埋在他体内的男人那玩意又往里滑动了一些，劈手一把抢过自己的尾巴，沙迦耶配合地放手——成功地夺回了自己的尾巴，将黑色的尾巴尖捏在手中却不知道该将他怎么办好。 抬起头，便看见沙迦耶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陆十二：“……” 沙迦耶：“是不是有问题想要提问？” 陆十二黑着脸，一巴掌拍在男人的下巴上：“你肯定知道这玩意怎么收回去！” “唔，我当然知道啊，”沙迦耶笑着将黑发年轻人一把摁倒，“但是我不告诉你。” “财哥！” “干完再说——尾巴拿来，我玩玩。” “玩个屁！” 陆十二炸毛，但是无奈再次被武力镇压回床上，而这一次，沙迦耶在重新开始“打桩”前，手掌心在面前人光洁白皙的背后滑过——他的手掌每到一处，陆十二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中他的武器在跟主人产生可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共鸣，这让他浑身的血脉都仿佛要沸腾了起来…… 片刻后，他听见“噗”地一声，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冲破他的皮肤在他的背后伸展出来。 在他身后，沙迦耶也哎呀一声，似乎颇为惊讶。 陆十二正奇怪这货又怎么回事，低下头，却发现自己身后，身体两侧有同等大小的羽翼状物投下大片阴影将他完全笼罩起来——他微微瞪大眼，仿佛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先看右边，发现了一只金属羽翼，这是他本来就拥有的。 再拧过脑袋去看左边，在原本空空如也的左边，却出现了与右边的那丰满、强壮的语气完全一致的金属羽翼！ 陆十二：“这这这这——” “你该补充营养了，”沙迦耶摸了摸黑发年轻人的脸，“难怪你最近说掉头发……身为幻兽的那一部分正在成长，你需要比以前更多的养分……啊，准确地说，你现在正像是一只正在茁壮成长的幼年幻兽呢……” 陆十二：“滚，你才幼——” 话还未落，又听见羽翅扑簌的声音，于是黑发年轻人眼睁睁地看着跪在自己身后的男人背后伸展出一个比他的翅膀强壮、巨大无数的金色羽毛羽翼，当男人轻轻抖动那翅膀，数根金色的美丽羽毛被抖落…… 陆十二：“……” 沙迦耶：“还不服？” 陆十二：“……” 沙迦耶一脸慈爱地看着他：“放心，终有一天你会长大成人……” 陆十二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最近在掉头发的可不是我一个人，你看看你那掉了一地的鸡毛——” 沙迦耶脸上表情一换：“这个问题以后再讨论，现在先让我干完。” 陆十二脸色一凝，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下一秒脸就被狠狠地摁回了沙发上柔软的垫子里，脸埋在垫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陆十二感觉到那深深埋在自己身体里的东西又蠢蠢欲动了起来，它在疯狂地跳动，然后开始疯狂地向着令人害怕的深度刺入…… “唔唔唔——财哥不要——慢些——啊啊——慢——” 陆十二毫无招架之力地倒在沙发中，而此时此刻，他却看不见在他身后的男人双瞳变得比平常的任何时刻都更加明亮，“啪啪”的冲撞声中，男人悄悄地展开了身体左侧的金属羽翼，那巨大的金属羽翼将他和身下的人完全笼罩了起来…… 然后只听见“噗”地一声。 那金属燃烧了起来。 无数的金属碎屑飘落的同时，那金属的羽翼被金色的火焰吞噬！ 逐渐的，伴随着金属的消失，火光的轮廓中隐隐约约出现了另外的羽翼轮廓——羽毛柔软整齐，骨骼强壮有力——当火焰逐渐消逝，属于瓦特伦飞行幻兽最终状态的完整羽翼出现在男人的身后…… 与此同时，他深深地刺入，将自己灼热的液体洒在黑发年轻人的身体内…… 于是当陆十二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被沙迦耶的粗暴动作弄醒的，只看见身后的男人正坐在自己身边，一边用纸巾显得有些粗鲁地擦拭着他的下身，一对漂亮的黄金羽翼正收拢在他的身后。 他微微蹙眉仿佛正专注于手头上的活儿，侧颜俊美庄严，如果不是这会儿他堂而皇之地叉着腿，身下某物狰狞还沾着诡异液体，陆十二几乎要怀疑是不是有天使降临…… 呃…… “财哥？” “嗯。” “你这是进化完毕了？” “唔。” “那一地的铁屑怎么办？” “……” “我这是地毯！！！！很贵的！！！！！！！！！！！！看看你掉的铁屑，一粒粒全部在毛毛里！！！！谁打扫！！！！你？还是我？！” “……明天找家政吧。” “……” “我出钱。” “……那还差不多。” 第175章 番外：沙巴克&JAY 中古大陆皇宫 “《皇家基本行为法则概要》，行为篇，第一百七十三条，食不言，寝不语——为皇族血脉者，须随时注意进食优雅、适度，不可将餐具撞击发出声音，不可于进食液体时发出声音，不可过于饱胀以防止打嗝失礼；就寝时，须，须……须……” “须闭嘴，老实睡觉。” “……”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面无表情地捧着一本厚厚的《皇族基本行为法则概要》并看也不看将上面的东西背诵出来的高大男人，脑袋上带着鸭舌帽的青年愁眉苦脸叹息一声，轰然倒塌无力道：“妈的妈的妈的，这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啊——” 话还未落，便被人在桌子下面狠狠地踢了一脚，jay“哎哟”一声捂着脚跳上椅子，瞪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吼：“家暴！不娶你了！” “这么小小的一本书，你是不是准备要背到天荒地老？”瓦特伦皇权者座下首席大将，沙巴克大爷“啪”地一下合上手中的书，深褐色的瞳眸飞快地扫了一眼身边那些还等着他们去翻阅、这会儿正堆积如山的书典们，又扫了眼趴在桌子上挺尸的年轻人，无情嘲讽道，“你怎么这么蠢，这样以后我怎么敢让你诞下我的子嗣，万一他们跟你一样蠢，老子堂堂瓦特伦第一武将，从此岂不是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jay：“……” jay：“谁、谁要跟你生孩子！” 沙巴克大爷挑眉：“你父亲对我做出此请求，我当场答应才让他点头答应我们的联姻，你当时也没有反对。” jay：“那只是缓兵之计。” 沙巴克大爷：“我没有欺骗别人的习惯，那是你父亲。” jay瞪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高大男人一会儿——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又在无形中多了一个爹，他崩溃地取下鸭舌帽抓头发发出“啊啊啊啊”地叫声，并在将头发抓乱的时候，又被对面的人踹了一脚：“继续背，食不言寝不语，然后怎么着来着？” “什么怎么着！”jay一把将帽子扔沙巴克大爷的脸上，“什么鬼寝不语，昨晚是谁拼命那什么我让我那什么叫大声点——还特不要脸地说被听见怎么着他就是要人家听见一展雄风——” 沙巴克闻言，脸上的表情一僵，然后拧开脑袋，手握拳放在唇边，严肃地咳嗽了声：“咳。” jay指着他的鼻子道：“以后换我操你！老子一定食不言！寝不语！至少不会逼着你让你快叫！” 沙巴克：“……” jay吼完，看着沙巴克那张严肃刚毅的脸上隐隐约约浮上了一丝丝可疑的红晕，总算是满意地轰然倒塌重新坐回桌子边上，随手抓过一旁的书盖在脸上继续碎碎念道：“不行了不行了，这种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以后当了皇帝还得了，老子会被那些言官碎碎念到死……” 念到一半，忽然脸上的书被拿走，他微微一愣睁开眼，便看在尽在支持的距离，自家媳妇儿那张棱角分明、雄性气息十足的脸就在自己的跟前——猛地住了嘴憋住气，jay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自己面前的沙巴克看了一会儿，然后发现自己脸烧得慌。 这家伙真他妈有男人味啊？ ……简直没天理了。 正琢磨着，便看见沙巴克皱起眉，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脸：“喂。” jay态度恶劣挑眉道：“干嘛？” 沙巴克：“你准备什么时候让我把沙暴双刃放你身体里？” jay：“……” 沙巴克：“嗯？” jay：“……我最近已经够烦了，老大，你放过我好不好？” 沙巴克挪开了些，看着面前愁眉苦脸的家伙一脸不屑：“都告诉你不会痛了，你信你去问陆十二——啊，你这虫子怎么这么难缠，让你跟老子共享生命还唧唧歪歪扭扭捏捏——” jay：“跟你共享生命之后，老子就要活个三五百年。” 沙巴克大爷：“唔。” jay：“……老子就要当三五百年的皇帝！！！！开什么玩笑！！！！！！！！！！这种日子过三五天我都嫌多！！！！！！！！！！！！！！！！！！” 沙巴克大爷：“你弟不是答应跟你一人承担一半了吗？！” jay一愣：“门生的武器已经放他体内了？” 沙巴克大爷点点头，随即又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伸出手捏住面前人类的下巴，左右翻看了下，片刻后嘲讽道：“是，换句话说，你连幼稚园的小鬼都不如。” jay：“……” 两人对视片刻。 紧接着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总之在这紧绷的气氛中，两人的唇不自觉地便贴在了一起——男人一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将坐在椅子上的人固定在自己的胸膛与椅子之间，另外一只手捏住后者的下巴，强行地开启他的齿间，让其被迫接纳自己的唇舌入侵…… 良久。 两人气息均有些不稳、 “……到底让不让我放？” “……” “嗯？” “放放放放放——哎呀，烦死你了！！！” “今晚放？” “那么快？！” “……” “好好好今晚放——瞪我干嘛，脾气真暴躁……手拿开，一会儿言官老师来上课，乱摸什么。” 第176章 番外：门生 清晨，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缓缓驶进某高级小区。 安安静静的小区内，有晨练的老人或者晨跑的年轻人在小区里早锻炼……轿车路过一栋栋别墅，仿佛刻意不惊扰这清晨的宁静……然而此时此刻，在车内，却是与车外的悠闲截然不同的紧绷气氛。 “恩瑞尔殿下，其实您真的没有必要陪着在下来——” “你住口。” 车内，一坐在椅子上脚都够不着地的小鬼满脸严肃，在口吻比较僵硬地要求身边人“住口”之后，果不其然听见身边的人安静下来——他顿了顿，脸上又有后悔的神情一闪而过，随即叹了口气转过身，跟挺直了腰杆坐在自己身边的人用柔软下来的声音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王家，知道你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万一王家那个小子在你面前赖地打滚耍赖皮，你心软了松口答应等他成年再成为王家的幻兽……” 门生闻言，轻纱伴随着她转头微微飘动，那露在轻纱外的眼睛眨了眨，垂下的眼睫毛掩饰去了碧绿的瞳眸之中的所有兴趣：“我不会……” “如果你会的话，”恩瑞尔不急不慢地打断她，“我怎么办？” “……” “我担不起这个风险，”见门生沉默，恩瑞尔“哼”了声拧起小眉头将自己的脑袋拧回去，“所以我陪你去。” 身边的这个小鬼态度过于强硬，门生知道自己压根劝不动他，所以干脆便不说话了。 今天她是来跟王家正式解除契约的——幻兽在跟原本的职人家族正式解除契约后，便可以恢复自由身，从此之后是以单独的生命体进行行动还是再去追随新的职人，这都是幻兽本身的自由……按照道理来说，门生已经耐不住恩瑞尔的软磨硬泡以及沙迦耶的睁只眼闭只眼的支持，答应了恩瑞尔关于签订契约的请求，但是现在…… “在下还是认为殿下出息那种场合不妥。” “……”恩瑞尔有那么一瞬间看上去就像是要爆炸的气球，胖嘟嘟的小脸鼓了起来又红又白，然而在深呼吸一口气后，谈长长地探出了一口气，用完全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小鬼该用的语气道，“我在门口等你。” 门生神情一顿，似乎有些惊讶地转过头去看恩瑞尔，却发现与此同时后者也转过脑袋来看着她：“不许再讨价还价。” “……” 门生点点头，而此时此刻，车已经到达了一栋别墅跟前停了下来——车内忽然安静下来，恩瑞尔弯腰从书包中抓出一本厚厚的《皇家基本行为法则概要》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随便翻开一页看了几行，头也不抬地嘟囔道：“赶紧去，他们为难你你就出来告诉我，看我不弄死他们——” “殿下，请谨言慎行，这样的话实在不符合您的高贵身份。” “……” “那么，我去了。” 没等身边的人再做出反应，门生抚了抚脸上的面纱，而后打开了门，安静地下了车——在车门被重新关上的那一瞬间，她借着那逐渐合拢的缝隙看见坐在车里的小鬼一脸烦躁地将膝盖上那本厚重的书扔开，“啪”都一身车门关上。 车子里传来某小鬼抓狂的“啊啊啊啊”爆发。 门生：“……” 面纱之下，觉醒幻兽那张常年缺乏表情的脸上隐隐约约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轻轻地摇摇头后，她转过身——当她重新面朝这她曾经无比熟悉的大宅入口时，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几步来到门前，一只脚踏上了进入院子的阶梯，在于院门门前的那堵墙擦肩而过时，她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门生低下头，看见了那堵被刷得漆白的墙，因为长年累月风雨冲刷脱漆，露出了墙上原本的斑驳——那似乎是曾经被火烧过的痕迹，大面积的黑色，隐隐约约地透露出历史的气息…… 碧绿的瞳眸之中，有一瞬间有一些复杂的情绪闪过。 然而下一秒，她却收回了目光，重新整理了身上的衣袍，再微微扬起下颚时，那双漂亮的绿色瞳眸之中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淡漠。 …… 门生去了大概有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对于恩瑞尔来说简直比上课听那些上了年纪的言官各种唧唧歪歪更加难受难熬。 当他整个人都无意识地趴在车门上，强烈地抑制住想要违背承诺跳下车去砸了王家的大门把门生拖出来的冲动时，他忍了又忍，决定今天中午一定要去吃一餐垃圾食品以犒劳自己——他要吃一盆薯条三盒鸡翅八个汉堡——谁也拦不住他。 恩瑞尔：“……” 恩瑞尔：“啊啊啊啊啊怎么还不出来！！！！！！！！！！！！！！！！” 而此时此刻，仿佛是上帝终于睁开了眼，在中古大陆二皇子殿下的咆哮声中，他终于看见王家的大门被打开，一抹他期待已久的白色身影出现在了门前。 恩瑞尔咆哮声一顿。 欣喜不加掩饰地出现在他那张胖嘟嘟的脸上，手忙脚乱地打开了门跳下车—— 于是当门生从王家大宅走出来时，便看见的是那身上还穿着幼儿园的制服的小鬼一脸高兴冲自己挥手，伸脖子伸脑袋地将“翘首以盼”这个成语转化成动词形式…… 门生转过头，对着身后一脸不甘心的王家人轻轻点头：“这么多年，承蒙照顾。” 王家的现任女家主不情愿地点点头。 门生重新转过身，走下了台阶，在即将离开王家住宅时，她回过头去看了一眼——一时间，她眼前的一切忽然发生了变化，现在的豪华别墅突然变成了古老的大宅，她的瞳孔微微缩聚，仿佛着了魔一般地固定在原地，看着他深深地印在脑海中斑驳的墙壁、以及那场几乎将整座古宅吞噬的大火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前。 周围有遥远而真实的人群叫嚣声，人们在尖叫，在哭诉，有人说“快灭火”，有人大声而焦急地说“少爷还在里面”—— 当燃烧着熊熊烈焰的木桩倒下。 在那古宅的大门处，终于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人极为狼狈地披着一床湿漉漉的棉被，怀中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团盘缩成一团，几乎是奄奄一息的幻兽…… 他跌跌撞撞地从烈焰中冲出，在下人们的尖叫声中扑倒在地，倒地时，还死死地护着怀中那不知道还有没有生命迹象的幻兽——不顾周围的下人们的问候，也不顾自己的父母对于他不知轻重的责备怒骂，他小心翼翼地张开双臂，将怀中的幻兽放在地上，用手轻轻地碰了碰它小巧的脑袋…… 当幻兽疲惫地睁开眼，用那双碧绿的瞳眸会使他。 他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门生，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 门生眨眨眼，感觉到有滚烫的液体从眼角顺着脸颊滑落。 眼前的一切又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枯败的植物，冰冷的现代建筑，大火消失了，周围那些穿着古朴的下人们也消失了，在她眼前的，是一座冰冷的大门。 站在原地的觉醒幻兽愣了愣，随即像是回过神来似的抬起手在自己的眼角蹭了蹭，转过头时，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自己不远处探头探脑，一副想要扑过来又碍于在场其他保镖的面子不好扑过来的恩瑞尔。 两人的目光不其然对视上。 恩瑞尔先是眉间一喜，然后面色又猛地沉下来，他三步并两步地来到觉醒幻兽跟前，伸出爪子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哭啦？我操，王家那群王八蛋，他们居然欺负你——老子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殿下，”门生动了动唇，正想再次提醒对方“谨言慎行”，却在一顿之后，忽然改变了主意，覆盖在轻纱下的唇角微微勾起，“我没事。” “……啊，没事啊？” 恩瑞尔抬起头，左右打量了着面前比自己不知道高了多少的觉醒幻兽，在确定自己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淡淡笑意后，他松了一口气，似乎颇为感慨地说—— “门生，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门生微微一愣。 接下来恩瑞尔其他的碎碎念在耳边响起，她却是失礼地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低下头看着扣在自己手腕上的那胖乎乎的爪子，当温暖的吹风吹来，小区内刚刚从冬眠中复苏的植物被吹得沙沙作响，花香袭来…… 【门生，纵然人类的生命有限，但是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想法设法回到你身边……下一次，我一定会护你周全。】…… 【到时候，请你一定要认出我。】 …… 【你相信我吗？】 …… 我相信的。 欢迎回来，少爷，我等了你太长的时间。 所以，这一次，请好好遵守你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