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锄头一双人 作者:秦大官人 简介 大教授穿越成小财主,扑倒了男男世界,知晓了种田生子! 这是JQ不断凌乱不堪的日子,他有钱有地开家客舍, 找个男人一起扛把锄头种田! 于是大官人还是来了个诗意版文案: 夏日炎炎,与君对坐荫下共乘凉。一壶清酒,两瓣西瓜。 竹扇在手,衣袖裤脚挽起看蝴蝶飞飞。 侬本是异世大教授,却穿越时空。罢,岁月静好、归居田园。 内容标签:种田文 生子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桑,周醇良 ┃ 配角:秦辇,顾仁,四喜,向诸,向瑜 ┃ 其它:种田文,生子 第1章 乘凉 那人铺好凉席在树下再帮着他拿了一个靠枕放下。 他温和的脸微微一笑递过手中的书给他,把凉席上摆上一壶清酒和西瓜竹扇子放在一边。 衣襟开着一个口皮肤白皙却有细细的汗冒出,那人在他小心翼翼护着肚子要坐下时就护着他竹扇在他手里一扇一扇的。 夏日炎炎温热的风轻轻拂过,黑色长丝跟着飘扬。 他的肌肤像被熏了一层淡粉让那人顺着细汗眼眸深邃幽谙的望进他的领口里面。接着被轻柔却熟稔的动作侧腰搂进怀中:“听说望山池里的莲花开了,要去看看么?” 他点头对着他笑,双目宛若夏日里的光束淡而柔和。 那人抚摸他的发眯着狭长的眼一片宠溺说:“我不去京了。” 他依旧恬淡的笑看着他。那人放在他腰间的手力道更紧了:“我把官辞了。” 风和日丽虫儿欢叫,许久才听得一个声音问:“然后呢?” 那人慢慢凑近凝神盯着那抹粉色,继而把唇覆盖在他嘴上:“就与你这样到老了。” 第2章 小财主 官人手记,秦桑于2011年1月1被送往古代正式从中华人民共和国消失。生前为一名S大副教授年仅二十八岁,性别男。 秦桑还未回过神来,双目呆滞的坐在古色古香的花雕大床上。 瘦弱的身体并不属于他原本的灵魂,秦桑很想好好思索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屋里的摆设一同古装剧里的一样,并且他的手轻轻拉扯就感觉如同他自己的一般。角落的一面镜子折射着他的模样,阳光细细散落,那是一个纯净的小孩。 秦桑浑身打了个冷噤。这孩子就是他。那镜子里反映过来的目光纯净又显露着迷茫却又掺杂了些恐惧,秦桑突然觉得胸口有点闷闷的他连忙伸手捂住,木窗外倾斜下的光照耀着他脸如透明的水珠。 这不是自己,但却包裹着自己的灵魂。 那么,他现在在哪里? 很不幸的,从未看过流行于广大网络的秦桑并不知穿越这回事。 就在他愣神发呆之际,门被打开了。外面的小男孩儿端着小木盆走了进来,见他醒了眼睛一亮欣喜道:“小少爷,你醒了?” 秦桑迷茫的眼随着这声呼唤清醒过来,表情呆呆的看着容貌清秀的孩子。 小孩把木盆放在一边走到花雕大床旁:“少爷,你怎么啦?” 秦桑睫毛一眨,傻呆呆的“啊”了一声,他依然注视着小孩身上的粗布衣服、乌黑垂腰的发丝,眉心竟然还有一颗半莲印花。 秦桑的小心肝儿有点儿炸。 他哆嗦着指着小孩:“你...你...我...” 他到底还是没顺利的表达出意思来,小孩已经面露惊恐。秦桑犹豫,自己说话吓着他了吗,没来得及深思的他就听小孩惊讶的大叫着跑了出去:“夫人,少爷不行了!” 秦桑有种无力感。 在他弄清一切后的五个时辰后,天黑了。 秦桑有些搞不懂,他唯一不懂的还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从未在历史上存在过的国家。 徵国全是男儿。 就连他这身子的生父都是男儿身,骇的秦桑躯体一震。 原本躯体的主人亦叫秦桑,秦家坐落在徵国的一处乡村里。他家也算得上是家大户人家,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语言熏陶来讲,就是土财主。 他在家中是老幺,上有两个哥哥。 说道这个,秦桑想起了这个时代里的男女之分并不是指现代人的器官,因为同是男子,所以分雌雄。他凭着脑中残留的记忆思索着信息。 雌的男孩眉心有半莲,在长成人时就会渐渐变成了完整的一个莲形印花。 雄的眉心上什么也不会有,但从基本上的身材趋势来看,雄都会比雌要高大。 当秦桑用手小心翼翼摒着呼吸对着镜子看自己的额头时,呼吸顿颤手脚发软,被刘海遮挡的眉心处有一颗灿如光辉般明亮的白色半莲。 秦桑是用尽了力气保持着自己的风度不被打败而昏倒。 他还是了解了这个时代和现在家中的状况。 徵国皇帝统治有方,国泰民安。他的家是百兴村中不多的土地主,先前也将他生养的娇贵,也因为他的娇贵所以在贪玩时撞倒在地晕过去后,秦桑就来了这里。 这是他目前能了解的。更重要的是,徵国男儿都是雌性生子,如同女人一样充当家庭主妇,凡是满了十六岁的雌性一律都要行成年礼,也就到了可谈婚论嫁的年龄。 秦桑的这幅躯体今年刚满十二岁,还有四年。他感到恐慌,于是,也在他恐慌之际屋门外跑进一个大男孩,秦辇。他的二哥,十四岁的阳光少年急匆匆的跑进来对着秦桑现在的父亲喊:“爹,顾家来人了,说是要跟咱家结亲!” 坐在椅子上的秦桑惊愕的差点儿摔下来连忙被站在他后面的清秀小孩眼疾手快的拉了一把。 结亲啊…… 第3章 不可以 秦辇站在秦桑身边,亲热的找他说话逗他样子颇惹人烦,却又几分可爱的傻气。 耳朵里的声音吵吵闹闹的,秦桑闭着眼睛没办法,默念着要忍啊要忍。 秦家家主已经先一步出了屋子去了前厅会顾家来的客人了。因为是事先的探探情况,顾家的人并未请来媒官儿做媒,只不过提了些小点心来,秦家家主是秦申,为人正直几分才能,善经营管理。秦家共有二十二亩良田,对于百兴村的大户乡绅来说也是个大块头。结亲的多半是依着此等肥肉来的,秦申不得不打好精神对付。 秦桑心里有些慌,他怕就怕他这个爹轻易答应了婚事,于是柔亮的眼眸中带着无辜和懵懂的意味望着秦申的男夫,算是他的“母亲”。 “阿爹……”他试探着声线稚嫩的开口叫唤一声。 南珉原本也是打着主意要跟着秦申去前厅看看的,但一想待会儿厨房还会送来给秦桑的药也就散了那心思。他眉头微蹙,倒是有点儿被顾家这么一搭给弄得心里不顺。他儿子刚转好就上来提亲,算个甚么意思?再者,南珉也是不想秦桑这么早就被人给订走的。 孩子还小,百兴村里的人家都算不上顶好的,说的明白点儿,南珉也是个夫道人家,嫁给秦申也是家里给订的,他性子烈倒是秦申能包容着他,俩人也十几年也这么过来了。所以说,南珉心里到底还是有那么些小九九,他们家秦桑,生的娇贵,长的又是村里的顶呱呱,作为人夫的,南珉到底很得意于是也更觉得他们秦桑应该嫁个好人家。 摇头,顾家,不算好。 听着秦桑叫自己,南珉忙转过身应他:“哎桑儿,阿爹在的。” 秦桑面囧抽,狠吸了口气憋在胸中,视死如归的盯着南珉道:“阿爹,别把我嫁人……” 坐在另一边椅子上翘着腿报完信儿的秦二哥花生米没来得及细细的咀嚼出味道来就滚在了喉咙处,当即咳的他面红耳赤眼泪芭莎,傻极了的看着他的小弟。 南珉也是一愕,往日的秦桑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小时候是野的狠,如今十二了也只是稍微收敛一些,但终是脾气大撒娇更是难得一回,回回能让整个秦家上下心疼宠爱个死,但并不常见。 南珉看自己儿子被顾家说亲的事给吓着了,柔柔弱弱的模样大病初愈像只兔子更是怜爱无限,心里狠骂了一句顾家就搂着秦桑哄:“哦别哭别哭,不嫁的我的桑儿不嫁的,顾家小儿配不上我的桑儿,让爹爹给他拒了。我们不嫁他……” “阿爹!人家顾仁挺好的啊,村里的小男子都挺想上他们家的啊,怎么就不好了呢……”秦辇往嘴里猛灌了口茶急急忙忙稳下气儿来为自己哥们儿平反朝他阿爹嚷嚷。 南珉心里一口怒气往上冲啊颇生气的横了二儿子一眼:“你懂什么!桑儿说不嫁就不嫁,人家不过跟你玩的来而已,你就记着把自己弟弟卖了?!” 秦辇被那么一瞪气焰小了下来,吞了口口水说:“啊,也不是嘛。顾仁那小子跟我说桑儿生的村里最好看,每次只要桑儿跟我在一起顾仁就看不见我了,我看他那么喜欢桑儿不就给你们报了个信儿么……” 听到秦辇说顾仁称赞秦桑,南珉心里很爽快脸色也缓和了些,搂着秦桑轻抚着他的背说:“桑儿生的好那也不是一定要嫁给他家的,你爹心里也断不会答应……亲家是要两家都满意的才叫亲,你个小君郎懂什么!” “呃……”秦辇被南珉说的反驳不了,却觉得几分委屈。 他虽是个君郎不懂小男子的事儿,但成了大君郎就懂了嘛!他朝秦桑丢去个哀怨的眼神儿再不敢乱说招惹自家阿爹了。 秦桑收下了那抹哀怨的眼神儿,蹭了蹭他这个男性“母亲”娇娇道:“阿爹,我以后也不嫁……” 南珉只觉得心疼死自家这个小心肝儿了,那撒娇的小动作弄得他心软趴趴的,也不管他说什么都应了下:“好好,你说什么就什么,天塌了也有阿爹给你顶着……” 秦桑把小脑袋藏在南珉怀里轻轻“嗯”了声,嘴角带笑。他不得不想些办法去阻挡将来要嫁人的事,秦桑是个男的。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时就算不是顶天立地的汉子,那也是风度儒雅的学士,大教授! 能让一个女的有自己种的男性!要想秦桑在徵国活下去,这不难。要想秦桑接受这里嫁人的国风,接受生子的事实,这万万不可能。 被他的撒娇给哄的极是舒坦的南珉叫了下人给秦桑端上来一些吃的,饱饱他的肚子。 夜晚灯明。 月挂枝头。 秦桑刚洗完澡着了身单衣单裤便躺在床上歇息,要打算陪着他的南珉被秦申叫了回房。 来到异世的今晚秦桑打算好好思索今后人生的发展。 他制定了几项原则:一、不能结婚! 二、不能生子! 三、不能不男人! 四、不得无一技之长! 五……有了钱后立刻、马上离开这个国家! 他是大教授,受过中华五千年历史文明熏陶的孩子,他二十八一成年男性,有过恋爱经验,更是为人师,经历竟然这么惊悚……秦桑此刻脆弱的好想哭。 待他侧着身子对着床里面蜷起时,有人在敲窗户轻轻喊他。 秦桑一动坐起身来盯着窗户几秒,听那声音像是秦辇的,于是下了床穿上鞋子打开窗。 果然是秦辇。他偷偷摸摸的站在那里,对着秦桑挤眉弄眼的伸出根指头抵在嘴边:“嘘……桑儿,是我,二哥……” 秦桑眉头一挑,扯了下嘴角问:“二哥,这么晚了还不睡……有什么事?” 秦辇嘿的一笑傻死了,又感觉不对。要以前秦桑被自己这么晚给打扰不扔了盆子出来砸自己脑袋上啊,秦辇想着又一皱眉,盯着秦桑看。 “桑儿,你今天怎么这么温柔啊?” 秦桑眼皮一跳,又作出带点小娇气的模样抽抽鼻子,可爱死人的柔柔说:“二哥,你说不说啊,我好困的要歇息了。” 秦桑本身世家便是颇好的。 家里有搞艺术的,就出了个他是个秀才,用他奶奶的那角儿强调说的,大学士呐……他自小也有些被家里人宠惯的习性,要撒点小娇什么的,也用的得心应手。 那是从胎里带出来的,秦桑以前家里人拿他当宝贝宠着,那些事做的自然而然,又加上他天生就让人多生出几分喜爱,比起旁人可受欢迎。 秦辇站在窗子下只够着一个脑袋跟秦桑对视,窗子比较高他只能稍仰着头看着自己弟弟。月光下秦桑的脸庞精致小巧,宛如月盘般莹白如玉,眉眼弯弯唇微微笑着两分恬淡,一双漆黑的眼睛似星辰一样璀璨。作出那副撒娇的模样抽着鼻子竟是那般可爱,秦辇感觉有股热血往鼻腔外涌,他连忙捂住鼻子忍住。 他家桑儿真有那书上说的,美人如莲,不可亵渎也。他娘说的对,顾仁配不上的。秦辇出声笑:“你做什么这么着急睡,以前你可是要闹到三更半夜的!” 秦桑蹙眉唇一嘟:“现在我可要睡的!” 秦辇见他一副真要恹恹欲睡的样子连忙打住不敢再取笑,说:“桑儿,你可真不喜欢顾仁?” 秦桑一愣,他是不知道那顾仁是谁长的什么样子的,想到今日那结亲的事有些恼怒,于是说:“不喜欢,二哥,我不嫁人,你要再这么问,我可生气的。” 秦辇傻了又马上反应过来,觉得弟弟说的话极不对,便开口教育他:“你怎么不嫁人啊?小男子都是要嫁给君郎的,你不嫁人等老了谁要你啊?” 秦桑觉得秦辇这娃子很不可爱。白皙如玉的小脸气得一红,瞪着秦辇说:“要嫁你去嫁,明日一早我就去跟爹娘说你想嫁人了!” 秦辇震惊啊。不是探讨他秦桑嫁人吗怎么说道自己这儿了?秦桑的话骇的秦辇躯体一震,赶忙踮起脚伸出手拉住秦桑关上窗的手求饶着哄他:“我错了桑桑,你别告诉爹娘,娘知道了肯定骂我没甚用的!桑桑你饶了我吧……” 秦辇哭的造孽,秦桑看的作孽,见他那副模样也觉得是自己欺负人家了,他一二八大教授,不能没得风度。想着也收了手:“知道了二哥,你可不要再提这个了……” 秦辇一看秦桑饶了自己便顺着杆儿往上爬,猛的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你这小兔崽子怎么这么狠毒呐?!秦辇心里骂了声。 求饶完,秦辇准备回房歇息时又跟秦桑叮嘱:“既然你不喜欢顾仁,那你明早去学堂的时候可不要再搭理他了,不然人家得不到吃的看着干着急!对了,你也不要跟夫子家的那个说话啊!” 谁?秦桑疑惑,眸中似荡漾着春水看的秦辇心慌慌:“为什么呀?” 秦辇怕鼻血又汹涌的冲出来,模糊的匆匆一说:“反正你别理夫子家那个就是!我歇着了啊!”他交代完提着腿就往他房间那处跑去了。 秦桑站在窗户前思来想去也没把他最后的那一交代给想明白,见夜色更浓倦意更深了也就关了窗返床睡去了。 第4章 夫子家 翌日。 天色微亮,百兴村公鸡已经跳跃上石头顶着鲜亮的鸡冠“咯咯咯”嗓子响亮的打鸣。 村里有勤劳的君郎和男子已经出来做活了。 秦家上下一共十七口人,除去主人五个外其余的都是在秦家做活的下人。 秦申南珉两夫夫并不是那种严格要求的人,地位身份也并不是特意有什么架子,只是当家有当家的模样,家里的下人多半是做工的,服侍人的也只有两三个。秦申要求三个子嗣都要学会自立,秉着这一原则服侍他们的人基本只是做些极小的事,大部分都是自己动手,有着以后自己好丰衣足食的意思。 秦家大儿子秦耿几日前受秦申之命去了邻村的叔父家送自家备的食物到今日才回来,未见到他之前秦桑已经和秦辇一同起来了,下人只给他们端了盆水准备布巾,秦桑拿起放在一旁的柳枝看了几秒才动手蘸了药,眉头微蹙着刷牙。他不太习惯用这个,但比起不刷牙总比没有的好。 秦桑刚开始穿不好这里的衣服,让下人出了去自己摸索着套在身上。 衣服挺怪的,但跟汉服有些相似,他一身都是小男子专有的服饰更为细致精美些。 家中秦桑的衣服都是南珉吩咐人准备的,颜色也是他挑选的。因为秦桑还是十一十二的小男子,也就挑了适合他年纪的颜色给裁衣衫,其中水蓝色与粉红色的居多。 秦桑盯着粉红色的看了几秒有些嫌恶,改换了水蓝色的衣服穿上,他乌发如瀑本想垂在腰间不管了,但身旁的下人说不合理,要给他弄成小童子的模样,吓得秦桑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说不许。下人见他不肯就请了南珉过来,秦桑见南珉来了撒娇说:“阿爹,整日弄成那个模样都生厌了,我就不弄了吧。” 南珉对秦桑很宠爱,乃至于发现自己孩子摔了一跤后变得比以往要听话乖巧后对他也是能依的便依,但不束发这种事南珉是绝不允许的。 他一脸温柔的对秦桑说:“桑儿,小男子不束发是不受君郎喜欢的,要懂得礼仪洁净,等你成年后弄的简单些就可以了。但你现在还小,把头发弄利索了才好看。” 可他一点也不想要男人喜欢…… 秦桑没从南珉脸上看到退步的意思,于是乖乖点了头指着自己小脑袋说:“那阿爹你就给我挽一个咎在中间,留点儿头发给我放下来……” 他小脸天真的样子,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人时清澈澄亮,有股摄人心魂的味道看的南珉微愣,想着自己小儿要弄弄古怪想按着他自己的想法束发也就答应了。 最后,秦桑打量着镜子里与他一模样的人儿,齐齐的刘海两颊边留着鬓发,后面按着他说的放下了一些发丝,其余的挽成了一个咎再无其余装饰。 南珉也站在一边欣赏他自己的手艺,觉得不错后对秦桑说:“时间不早了,快去前厅吃早饭然后和你二哥上学堂去。” 秦桑应下,蹬着腿跑去了前厅没顾着自己是小男子的形象,倒也没让人看的奇怪,多半是以前是那样顽皮的样子。 前厅里,秦申和秦辇已经坐在圆桌上吃早饭了。 桌上摆着很平常人家的东西,包子、粥。 秦桑对着秦申秦辇各喊了声爹爹、二哥后坐了下来,秦申点点头接着夹了个包子给他:“吃吧,去学堂的时候记得把包好的点心给你们夫子带去,知道吗?” 秦桑向秦辇看了眼,见他也盯着自己也就点头:“知道了爹爹。” 说完,低下头自顾自的咬了一口包子吃了起来。 倒是秦申听见他的应答眼中颇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他,他家老幺以前……可没这么乖巧啊。 秦辇没去看自家老爹的惊奇的神情,对着秦桑一直看。他感觉弟弟像变了个模样一般,比以前更加漂亮了。头发弄了新变化,成了极为秀美静雅的小男子。 他弟弟可真好看,想了想村里其他家的孩子可有自己弟弟漂亮,得出没有的结论后秦辇决定以后娶的小男子要和弟弟一样好看才行。 喝完最后一口粥抹了把嘴,秦辇站起来跟秦申说:“爹,我去把东西准备好了,等桑儿吃完一起去就是了。” 秦申没反对,说:“去吧。” 等到秦桑吃完早饭后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 离上学堂的时间不晚了,于是秦辇拉着他就往外跑去,边跑边告诉秦桑:“你吃早饭怎么这么慢啊?你看这么久了,到了学堂就迟了,你不早点等到了的时候夫子会让我跟着你一起受罚的。” 秦桑刹那有种无力感,张了张嘴也还是没说什么,提着细长的小腿跟着秦辇跑奔向那传说中的学堂。 其实,秦桑有些小激动。因为他能见着这个世界的学校是什么样儿的,也还能见着跟他身份差不多一样的老师,他就想知道这些孩子在这个世界里学着什么,感到万幸的事,学堂并没有要求男子、君郎之分。 听了一些秦申南珉他们口中的一些谈话,得知教学的夫子姓周,曾是在京里做过官的人物,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辞了返乡甘愿做一名默默无闻的夫子,虽说默默无闻,但在百兴村还是有几分威望和重量的。 各家能让孩子上学堂的都把孩子往他这里送,也是因为周夫子曾是个做过官的人,百兴村里的人都觉得这很了不起,能送孩子去他那儿上学脸上也有光,更期望那周夫子也能把他们家的孩子给教出个做官的。 秦桑听的心中自然有些想法,若他在这世界里是个二八君郎,他也可以是个夫子嘛!甚至,可以比人家有威望的啊,只可惜,他到底是个小男子的命…… 去学堂的路并不是太远,也不是要翻几座山,经过一些大路和岔道和人家后,有着独立的围墙、院子的人家就是周夫子那儿了。 秦桑觉得这周夫子家挺画意的,里面有树有山有水池,还有几块不大的地能种蔬菜。他和秦辇到的时候已经迟了些时候了,走进去时里面的学生都望着他们,基本上说是盯着秦桑看。 有的见了他们小声的说着话,周夫子周乾朗也扫了秦桑一两眼,对着不安分的学生呵斥一声安静后,对秦辇问:“怎么来的这么晚?” 红日当头,外面的天气微热,连吹拂过的风也有些温温的。 秦辇被这么多人看着纵使脸皮厚的不行也有点儿红了脸,支吾着说:“呃……弟弟,嗯起来晚了,我等着他一起……” 周夫子把目光移到秦桑身上,“前日听说你摔着了?现在可好些了?” 秦桑被周乾朗一问,里面坐着的小男子小君郎都盯着他不由的心中一紧,白玉般的小脸微微泛着粉色,糯糯着回:“谢谢夫子关心,秦桑好多了……今早稍微有些晕就缓了会儿时间让哥哥等着,所以来迟了。夫子不要怪哥哥了……” 漆黑的眼眸闪烁着盈盈水光,睫毛轻颤显得可怜又可爱,周乾朗也并不是极严肃不通情理的夫子,知晓秦桑的情况也就没打算为难他们,见他这番模样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对二人说:“既然是这样也就不罚你们了,进来吧,课才上一会儿,认真听着才跟得上啊!” 秦辇和秦桑乖乖点头听着周乾朗的教训,随后秦辇拉着秦桑坐在他两的位置上听课。 秦桑走进来的时候就觉得小孩子里面其中有一道视线盯得他厉害,等他坐好后听了周夫子半节课那道视线还没消失,秦桑不由得顺着感觉看过去。 他左侧稍偏的位置上坐着一位小君郎,看似比他要年长一点,五官长得也好。一双狭长的黑眸盯着自己,没半点松懈,面容清俊迷人,虽然年纪还小但轮廓早已显了出来。 他表情有些冷硬,盯着秦桑也是面无表情,这时见秦桑看了过来睫毛一眨,嘴唇有些微微上翘,但狭长的眸子里依然是夜色的冷意,神情有点儿倔。 秦桑奇怪,不禁眨巴眨巴眼后移开目光看周夫子,等过了会儿后又看回去,那小君郎还看着他。秦桑受不住,他有些敏感,那孩子不是顾仁吧? 秦桑不想再看,但偏生那小君郎还紧紧盯着自己。就在他再看过去时,那小君郎动了动嘴是一个清晰的口型,“傻蛋。” ……秦桑觉得他自己太傻蛋!那小君郎的口型在他眼中如此清晰! 有股火从心底冒上来,秦桑微怒的淡瞥了那小君郎一眼再也不理会他了,专心的听着周夫子的讲学。 没听多长时间,就有一个纸团砸他脑袋上接着飞快的从他身上滚到大腿间。 周围有人看到了也未说什么,其余的都认认真真拿着眼睛跟着周乾朗的身影转,哪管其他的。秦桑往四周看了看,对上小君郎的眼神,面上一片冷意,嘴角倔的厉害,像是表达他对自己无视的不满意。 秦桑皱眉,刚想拿纸团砸回去,就听周乾朗的声音响起:“醇良,你起来说说我方才说的是什么道理?” 秦桑一惊,整个室里鸦雀无声。“是,夫子。”清亮的声音回答。引得秦桑抬眼一看,那站起的人背挺的直直的,就是那个那纸团砸他的小君郎! 第5章 周君郎 室外树荫茂密,夏虫鸣叫。白云漂浮在蓝空,小小池塘的白色荷花随着夏风摇曳。 秦桑微偏着脑袋去瞧冷面小君郎时却见他也看了自己一眼,口齿清晰、思路清明的说着周夫子的问题,那双狭长的眼眸漆黑发亮像是黑夜里发散的幽光。 耳朵里混合着虫儿的鸣叫与他的声音,秦桑微微恍神。时间仿若停走,他呆呆的想,自己突然来到这个世界……是不是回不去了?是不是,见不到自己的亲人了?那他们发现自己消失后会怎么办呢?不知不觉中已低垂的眼眸闪烁着忧郁。 这真像一场恶作剧,却偏偏他无能为力这是他回不去的事实。 垂下脑袋的秦桑被身边的秦辇用手肘碰了碰,看着他好奇的问:“你怎么桑儿,低着头干啥?” 秦桑没理他,这时待小君郎说完后,周乾朗颇有安慰之色的点点头,“坐下吧,今日的课就到这里。大家回去后把书本上的诗文抄上十遍,明日我来检查。” 室里有小男子小君郎轻微的唏嘘声抱怨抄十遍太多了,没有时间跟人家一起玩了。秦桑听着觉得有些好笑,往他们那边看了看,不小心看见里面有个小君郎看着他,一副挺懂事的样子,长相温俊。秦桑挑眉,一而再的发现有人这么看着自己感觉不太好受。 方才已经知道,那个叫醇良的小君郎并非是顾仁,秦桑提起的心也落下了。但他的兄弟,秦辇秦二哥从小就不是个安分的小君郎,坐在位置上总会与同年龄的君郎偷偷说小话、打闹一番,或者伸着脑袋观察今日的小男子有哪位变的比昨日要好看些,再把目光移到弟弟身上相互比一比。 秦辇觉得很失落,真没有小男子比他的弟弟要好看。尤其是在刚刚他发现他的兄弟顾仁在看秦桑,还有那个让他不是特别喜欢君郎时,得不到秦桑回应的他皱着眉问,“你在看谁呢?不是让你别看顾仁嘛……还有你看周醇良那小子做什么!” 难道他这个弟弟不知道让别人看的着吃不到是件多么痛苦的事吗? 刚跟小君郎对视完的秦桑嘴角一抽,掩饰:“我没有。” 秦辇不信啊,自己不喜欢的人他弟弟也不能喜欢啊。他一副讨嫌又要教育人的样子看得秦桑头疼,真觉得这二哥有些傻,秦辇张着嘴,刚要说就被正在说下课的周乾朗给叫住了,周夫子脸色不悦严肃问:“怎么,秦辇你对我布置给你们的课业不满意?” 秦辇往周围一看,同为学子的他们都在看着他出丑。秦辇看着夫子不好商量的样子心里叫了一声惨,连忙求饶:“没有,没有的事啊夫子,您说什么您做什么我都满意……” 看着二哥倒霉的秦桑眼一眯闪着淡淡的笑意。周乾朗被拍马屁了,淡漠的哼了一声没打算饶了他的意思,说:“既然你很满意,那我留你下来给我背背昨日的文章,其他人就休息去吧。” 周乾朗一声令下,伴着秦辇的哀嚎众人欢呼的冲出室内。 秦桑慢悠悠的走出去,室外天气明媚景色幽然,他本是想找个地方躺着晒晒太阳去,可在冲出去的小男子小君郎中突然被人一把拉住。他扭过头一看,呵,是秦辇口中的周醇良。他清冷孤傲地站在他身后,狭长黑眸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仿佛能看见他小小的身影。 秦桑刹那觉得脸有些发热,不知是天气的原因还是怎么回事,倒是一下被他看得有些紧张了:“你做什么拉着我?” 他白玉似的小脸上的出现那抹粉红给他添了几分艳丽,周醇良黝黑的眼珠根本不想从他脸上移开:“跟我来。” 他声音如他人一样清冷,松开他的衣角,抓住他的手牵着他往一边无人的地方走去。漠视了一些小男子和小君郎好奇惊讶的目光,带着他走到一处僻静的大树下。秦桑的手被他牵的死紧就是扳不开,只有跟着走的份。 站在绿荫茂密的大树下,夏日炎炎,两个细皮嫩肉的白净小孩都不说话,气氛很沉默,偏偏周醇良一言不发地盯着秦桑,秦桑热热的,到了正午阳光很大,晒得秦桑白嫩的脸上浮着红晕,额头有汗流下来在太阳下显得晶莹剔透。他白玉似的小脸上的那抹粉红给他添了几分艳丽,周醇良黝黑的眼珠就不想从他脸上移开。 秦桑实在是抵不住这等眼神,小孩子也好,他一个内心跟灵魂都是二十八岁的男人被小孩子看成这样实在是有够囧的,于是只好打破这个静寂:“你……到底要跟我讲什么话……” 周醇良小君郎心里其实很开心秦桑小男子这么主动问他话,但是长久以来的气场和形象不能就这么毁于一旦,他依旧清冷孤傲的带着执拗的盯着秦桑,而秦桑以为周醇良不会回答之后,却冷不丁的被他问:“前天,我要送你小花,你为什么不要?” 秦桑以为他要说什么,哪知开口就来了这么一句,那语气里虽冷冷的但却藏了一丝委屈。可惜,他秦桑非彼秦桑,辜负了这孩子一片情意他也是没办法的,讷讷的说:“那个,我……” 他一时找不出借口来,周醇良狭长的眸子此时却一黯闷闷说:“哦,原来你说你喜欢我是假的……” 夏风飘过,树叶簌簌飘动,烈日下的秦桑像被天雷轰顶过的模样,整个人都外焦里嫩的。目光与他刚开始发现自己来到异世不对劲的时候那呆滞的傻样一样,怔怔的看着周醇良半张着嘴不知说什么才好。 “听说……顾仁他家昨天有人上你们家要你嫁给他是不是?”小君郎牵着他的手一直就没放开过,此时更是紧紧的捏了一下深深的望着他。 秦桑继续他呆傻无辜的模样:“你从哪里知道的?” 周醇良冷哼,明显的生气了:“村里的人家都知道了,他们都说你要嫁给他!” 你要嫁给他! 这话在秦桑耳朵里不断咆哮、呐喊,秦桑快晕死了,他扶额感觉太阳更大了:“谁说的?” 周醇良沉默不语,头也偏过一边仿若斗气般却怎么也不肯放开秦桑的手。 秦桑无奈,秀美白嫩的脸晒的红彤彤的,被牢牢牵着的手与手之间都出了薄薄的细汗。他望着周醇良倔强的神情,觉得这小孩吃软不吃硬,还是安抚他一下好。于是,他晃了晃小君郎的手,声音轻细的说:“你不要信别人说的,我不会嫁给他……他们乱讲,你要信我说的嘛……” 这般的软言细语的撒娇了一下,秦桑才换的周醇良微微疑惑的一个眼神:“真的?” 他都甩开了自己二八年岁的老成这么撒娇这小孩还问他真的? 秦桑白了他一眼,又轻晃了他手一下,软软答:“真的啦……” 周醇良一听,眯着眼笑开了,洁白的牙齿明亮的双眼让在太阳底下微仰头看着他的秦桑都觉得那般耀眼。 只几秒,小君郎的笑容又淡开了,眼神柔柔的望着秦桑说:“讲好了啊,你不能嫁给他的。你不嫁给他,只要等着我娶你就好了……对嘛,你说过你喜欢的是我嘛,桑桑。” 说完又乐的不行。秦桑看的傻眼,那清高的小孩怎么变的怎么快呐? 这时,树丛处突然跑出个人站在他们二人不远处。那人一身怒气对着周醇良吼:“周醇良,你凭什么不让桑桑嫁给我!” 秦桑和周醇良一愣,看过去时才发现那红着脸喘着气的人是顾仁! 他愤愤的瞪着周醇良牵着秦桑的手,早前温纯的模样早已烟消云散,大步走近他们。周醇良眯起眼回视顾仁,在他靠近时便将秦桑默默拉在身后。 他与顾仁升高相同,秦桑都比他们两矮了半个头,于是只有被周醇良护在身后张望。 顾仁看着秦桑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自己,顿时软了语气唤:“桑桑……” 秦桑一颤,感觉鸡皮疙瘩都上来了。 “你叫什么,桑桑不是给你叫的。”周醇良冷冷打断顾仁,孤傲小君郎又回来了,眸子里尽是警戒和讨厌。 只要一想到顾仁叫家里人去他的桑桑家提亲,周醇良就觉得顾仁像颗蘑菇,不踩烂它不舒心! 顾仁被不留情面的一说,脸涨的通红,恨恨的用眼神扼着周醇良:“你走开,你凭什么不许桑桑嫁给我,桑桑又不是你的,我就要娶他!” 在同龄人之间,顾仁和周醇良早就是不合的,顾仁看不惯周醇良孤傲清冷,周醇良也看不惯顾仁虚伪和善。后来因为秦桑插在中间,更是沟通困难。 顾仁直面挑衅惹恼了周醇良,他眯了眯早已寒气冻人的眸子,冷若冰封的说:“我说不许就不许,他就是我的,你要娶那也得我肯才行!” 十四岁的小君郎用毫无余地的口吻直白而讽刺的警告另一个小君郎,站在周醇良身后的秦桑感觉气氛太过诡异,忍不住拉了拉周醇良的手,对着顾仁说:“你们不要这样……”我谁都不嫁的…… 后半句还没说完就见顾仁伸出手就要跟周醇良抢人,打算把秦桑从他身后拉出来。 “桑桑,跟我走!”顾仁出声喊。 那抢人的姿态让周醇良很不爽,全身冰冷的气息达到极点,僻静的大树下不知什么时候涌聚了偷看好戏的小男子小君郎。周醇良一把打开顾仁的手,那瞬睁大的眼闪烁着凌厉的光芒,原本清俊的面容布上了阴霾,这都说明周醇良有多么的生气,他气的想打死这个要跟他抢桑桑的家伙! 被打开手的顾仁红了眼,十四岁的少年郎正是斗狠的年纪,不管人表面再如何那骨子里的血液都会促使他发生着什么。于是顾仁大喊一声:“我跟你拼了!”他抡起拳头就朝周醇良打去。 周醇良见他来狠的,心中冷笑觉得正和他心意,一想到秦桑还站在他身后连忙推开他:“站到一边去,小心点!”他刚推开秦桑顾仁的拳头就打到他身上来了,更加勾起了周醇良的火气。 有人见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觉得不得了,提起腿就往室内跑去一路大喊:“不好了夫子,醇良跟顾仁打起来了!” 第6章 小打闹 周醇良与顾仁打起架来都带着股少年的狠劲儿,再加上情敌的身份有着些不打死对方不罢手的意思。有顽皮讨嫌的君郎在旁边吼叫几句起哄,小男子都避远了,有的喜欢周醇良的都咬着牙担心的望着他们。 呆愣着望着打来打去的俩人,听到君郎们起哄的声音有丝清醒,再看向跑远了打小报告的人,秦桑心里暗道不好,要让周乾朗知道了不知道该怎么罚周醇良和顾仁。 他望了望周围没一个人敢插手,刚好这时被顾仁揪着衣襟的周醇良就踢飞了他一脚,脸色黑的可以。秦桑扶额,为自己的魅力深感荣幸。最后深吸了口气,对着还要走上去打算踩几脚顾仁的周醇良喊:“别打了,周醇良!” 沉着脸走了几步的周醇良顿住扭头看树下的秦桑。周醇良眼一眨:“为什么?”为什么不打顾仁? 秦桑眼角一抽说:“待会儿夫子来了可不好说事儿,你都把他打趴了……”他走到二人打架的那里蹲下去看顾仁的伤势。顾仁原本温俊的脸上都肿了,嘴角也有些淤血,有些惨不忍睹。秦桑摇头,抬起脑袋又看看几步远的周醇良。 那张白皙的脸上也有挂彩的痕迹,只是相对顾仁来说算是轻伤。 秦桑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问睁眼都有些困难的顾仁:“你还站得起来么?” 没打赢周醇良的顾仁被心上人这么一问觉得很羞耻,一把推开要扶他起来的秦桑。他与周醇良打架的时候早已从树荫下打到了周家的池塘旁,秦桑本来要拉着他起来离的池塘岸边颇近,一双手又在使力脚下这时不稳当便直直的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栽进了池塘里。 那抹水蓝色的身影掉进池塘里的时候周醇良瞳孔猛地收紧,连忙奔过去踹开怔怔的站在原地的顾仁跳进池塘去救秦桑。“桑桑!”池塘里的虽不深,却是到周醇良的胸口处,秦桑比他矮自然会被淹着。 他努力伸着腿在水里晃荡好让自己能浮起来,如今夏日池塘里的荷花都盛开了,洁白似雪,亭亭玉立在水中。秦桑周围都是出尘离染的荷花,此刻在水中央努力浮着上半身,水蓝色的衣衫都被浸湿了连乌黑的发也沾上了水滴,一张小脸楚楚可怜眸中水光盈盈似涟漪般,风吹,青丝与荷花相伴拂动,秦桑宛若出水芙蓉清洁无瑕,明眸皓齿显露几丝惊慌。 此道风景宛如画看的所有人目光里都是惊艳与痴愣,就连在池塘里走过去的周醇良也被迷住了。快撑不住的秦桑脆弱的奔泪,他整个人就差要陷入水中那些傻蛋竟然还痴痴的望着自己,傻蛋!狠骂了一声,秦桑对着周醇良求助:“快救我……” 他挥着拳头拍打水面,激荡起层层水花四溅,周醇良小君郎才恍若从梦中苏醒冲过去将他拉过来,秦桑脚底微空被周醇良提着一起上了池塘岸边。此时在另一边已有人带着周乾朗赶了过来,秦二哥秦辇一脸焦急态:“桑儿!你怎么样?”他跑到了周乾朗的前头对着秦桑喊。 周醇良与秦桑站在一起,俩人都成了落汤鸡看的周乾朗一愣,肃穆的面容一转带着几分冷意,冷峻的脸竟然与周醇良有几分相似,秦桑呆看着。“怎么回事?你们俩个怎么掉进池塘里的?醇良……你说!” 周乾朗有些生气,自家儿子竟然带着秦家小男子给掉进池塘里,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笑话! 周醇良看了秦桑一眼面不改色的解释:“父亲,桑桑在池塘边没站稳失足落下水,我跳进去救他才成这样子的。” 秦桑听周醇良对周乾朗的称呼有点儿傻眼,这是两父子啊?那昨夜秦辇警告他要离夫子家那位远点儿,不指的的就是周醇良? 秦辇一直不太喜欢周醇良的原因就是嫉妒他长得好,吸引了村里大半的小男子……今天秦桑掉水里去了与他肯定脱不了干系,他插进周乾朗两父子的对话中说:“夫子,还是让弟弟换身衣服再说吧,虽是夏天,可这么晾在这里也是会着凉的……” 秦桑站在一边不说话,沉默且安静。秦辇把他从周醇良身边拉过来,弟弟站在他看不顺眼的人身边是个什么事儿!周乾朗此时被秦辇这么一点醒也不好再先教训他们,“你们先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弄好了给我去室内等着,我去叫你阿爹做些热汤送过来。”他后半句是对着周醇良说的。 周乾朗踏出一步要离开时,又看了一眼挂彩在身一直沉默的顾仁,眉头微蹙:“顾仁,你跟我来。” 秦辇看过去吓了一跳,他兄弟怎么被打成这样?先前有人跑过来告状说顾仁和周醇良打架了,秦辇还不信。他挑衅周醇良多少回啊,没一次动过手的,怎么今天顾仁就被打的这么惨呢? 他偏头问秦桑:“你们到底干了什么事儿?” 秦桑不说话,身上湿漉漉的根本没什么心情谁也不想搭理,越过秦辇就往室内走去,院子里有不少房间,倒是周醇良默默的看着他走在他身后,没顾秦辇聒噪的嚷嚷。 眼看到前头秦桑不知怎么走了,过去牵了他的手淡淡道:“跟我来吧,我房里有衣服,你先进去换了。”他领着他穿过亭廊走到最里面的的房门外示意他进去。 “衣服放在柜子里面,你找一套能穿的,我在外面等你。”他垂眸看着比他矮许多的秦桑,散了一些清冷孤傲的气势,又添了分沉稳和默然。 秦桑挑眉:“你呢?” “等你换好了,我再进去……”他白皙的脸上透着丝粉红,看着他的眼也闪躲起来。 “不一起?”秦桑又问,那感觉就跟没什么一般语气平静,却让周醇良心跳加速。 “不行……你,是小男子,这不好。” 敢情还男男授受不亲啊?秦桑点头,平静的有点过了,他走上前几步推开门在关上的时候看着周醇良说:“以后不要再这么鲁莽了,既然知道男子之分,你是小君郎就不要跟小男子一样,打架什么的,我一点也不喜欢。” 他看着他的眼神平静如波,那么灵巧的一个人说起话来淡淡的却透着锐利,周醇良怔住看着那扇门在他面前合上。小小少年郎早已猜不透心上人的心思了,他说不喜欢,那他就改。心思猜不着,也只有更仔细的猜! 庭院深处,少年郎脸上一片深思。 秦桑从柜子里取出一套衣服打开看看,觉得还能接受于是褪了湿漉漉的衣服换上,阳光透着纱窗倾斜进来投影在他面庞,那张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唇微抿动作伶俐而冷静。 打架那件事,对于秦桑来说是有些过分幼稚,不过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他真的不想成为事件主角,两小毛孩只知道打架能喜欢个什么人?他是倚老卖老,对不成熟稳重的小孩绝不留情。人为师表啊……待会儿周夫子该怎么教训他们呢?唉……叹一口气,换好衣服的秦桑将湿掉的衣服揉成一团抱起打开门。 外面周醇良果真等着,他走出来说:“快去换了衣服,我先去夫子那儿了。” 他揉着衣服要走,周醇良叫住他:“等我一起吧。” 秦桑一愣,女生上个厕所是要个伴的,可这小君郎换身衣服也需要吗?虽然这样想,但毕竟人家也是救了他的,秦桑没什么不满的点点头,不忘吩咐一句:“你快点儿。” 周醇良走进自己房间的时候明显的感觉不对劲……这个桑桑不对劲……以前不时会自己撒一撒娇,会很可爱的嘟嘴,脾气比较娇蛮,可是今日,桑桑除了依然对他撒娇、嘟嘴以外,脾气根本就不娇蛮。 莫非,桑桑脑子摔坏了?心里复杂表面淡定的他合上房门,对站在太阳下闭着眼养神的人投去深意的一眼。 秦桑被风吹得一颤,莫名打了个冷噤。 等他们弄好时,周乾朗已经散了学生回家去了,室内只留下顾仁、秦辇还有周乾朗的夫男林若怀。 气氛很静默,当他们走进来时林若怀招呼他们:“过来,把姜汤喝了,暖暖身子骨免得着凉了。”林若怀本人长的很秀雅,一看就是很贤妻,看着秦桑和周醇良一起笑眯眯的很和善却不让人讨厌。 秦桑接过一碗姜汤,乖巧听话道谢,惹得林若怀轻轻一笑,更是抚摸了一下他的头顶,赞声:“小桑桑好乖呐,看的师夫我越来越喜欢,若是我家的便好了。” 秦桑轻微的一震……到底是神马一样的教育,能让一个赤裸裸的外表男+身体男能说出这般女人的话?秦桑不好回答,也是一装羞,轻嗅了下鼻子糯糯道:“师夫……” 林若怀听的心坎儿都软的不行了,秦桑是百兴村里最讨人喜欢的孩子,林若怀其实想跟秦家结亲的心思存了好久了,背地也给周乾朗说了好多回,更是不时的教他儿子周醇良如何夺得小男子欢心。 除去林若怀笑眯眯的贤妻样和秦桑的装羞画面外,室内的三个小君郎都是一态囧状,再加上周乾朗对自己夫男的包容也是不做声的看着他调戏秦桑。 “师夫……”顾仁忍不住开口叫他,脸上已有些不满。 林若怀似后知后觉的惊醒般,调笑:“啊,小仁仁啊,我知道你喜欢小桑桑,不过不要急嘛。”他那故意软下来的笑声让顾仁脸涨红,但一想到这个夫子家的儿子会跟自己抢夫男,顾仁还是挺直了腰板:“不急就要被抢去了!” “哦?谁抢啊?”林若怀问,今天打架的事他有所耳闻,但是做阿爹的,也不能让别人把自己儿子订好的人给抢去啊。林若怀其实想得比较多。 顾仁听他这么一问,也不可能再开口,他总不能说是他儿子吧,这是老师家,他再放肆也是不行的。于是,顾仁抿了抿唇,瞥了周醇良一眼不再说话。 等安静了,周乾朗才出声让林若怀下去:“去做些吃的来,晚饭就让他们几个在这里吃好了,待会儿让人去两家说一声。” 林若怀说声:“好。”在出去的时候又小掐了一把秦桑的脸蛋儿才心满意足离开。 秦桑至始至终忍受着调戏,周乾朗端起茶喝了口才说:“都坐下吧。今天的事,都给我个说法儿,古人有云:‘君子动口不动手’,怎么,你们小小年纪就学地痞胚子了?那我教的君子礼仪全去哪儿了!” 他眼神一扫,朝周醇良看去。 其实事情是怎么一回事他也清楚,但总归顾仁与周醇良是在自己家打的架,不能教训顾仁只能训自己儿子了。 周醇良在他老子面前乖乖应下:“爹……是孩儿错了。” 他这么一说就是把错揽在自己身上了,同为少年郎的顾仁却是做不到的,秦辇则觉得周醇良有义气啊,血性上来了又对他改观不少。毕竟是自己兄弟先打人的,没想到这小子还能说是他的错。 秦桑看向一边装哑巴的顾仁,对周乾朗说:“夫子,他们知错了的……夫子不要怪他们了。” 周乾朗看他一眼:“既然错了,罚是必不可少的。” 顾仁和周醇良点头:“是。” “自今晚至后天,醇良给我去祠堂面壁思过,回头把经书抄一百遍,顾仁,你就在家中待三日后再来上学堂吧,可听明白了?”周乾朗罚的儿子有些狠,对顾家君郎倒没什么惩厉。 二人齐应声,顾仁看周醇良的眼神有些莫测,脸上却也有一丝羞愧,自己先动手打的人,还要周醇良顶罪,顾仁觉得自己也不算是堂堂男子汉了。 最后,周乾朗又给他们说了一番教育性的话后,时辰也过了许久,夕阳西下天际残留着落日的影子,还有漫漫红霞。等到他们都察觉肚子有些饿的时候,林若怀领着一个微年长的少年君郎进了来。 第7章 好朋友 少年君郎年纪比三个小君郎都要大些,一身的俊朗气息,眉目生的与秦辇几分相似。他有礼的朝周乾朗问候,眼神一扫便扫到秦桑,脸上微笑。秦桑心里疑惑时便听秦辇欣喜的对俊朗君郎叫道:“大哥!” 少年君郎就是秦耿。 秦桑对上他的视线眨巴眨巴眼,快速隐去那抹疑惑也跟着欣喜的呼唤:“大哥,我好想你!”他不止亲热的呼唤,还做真的要扑上去,一扑就被秦耿接住。 秦耿弯下身子调笑:“才不见几天而已,在夫子面前要得体,小男子做什么那么急躁!” 秦桑一囧,他这全是为了方才秦耿见着自己时那一疑虑才朝他扑过来的。听了他的话,室内里面的人也看的秦桑有些不好意思,周乾朗脸色柔和了些道:“无妨,小子还是灵动的好。” 秦桑腼腆一笑,色如春花,看的一旁的人浮现出欣赏的目光。 林怀若说:“秦家大郎才回来,我去到的时候说小桑桑和小二哥要留在咱们家吃饭也就跟着来了。还好我没少煮米,既然都饿了就去前厅吃饭,我刚摆上桌子。” 他一招呼,几个人也就起身走向前厅了。秦桑、秦耿、秦辇和周醇良顾仁走在后边,路上秦耿问秦桑:“你那日怎么匆匆忙忙跑回家?” 秦桑一头雾水:“哪日?” “你摔倒的那日。”秦耿提醒他。 秦桑脑子飞快思索,加上今日与周醇良的对话马上有了头绪忙应:“哦哦,我那天肚子饿了,想吃阿爹做的东西了才会跑那么快的。” 他摸着额头,轻声抱怨:“早知就不跑那么快了,摔的我疼死了。” 秦耿替他摸摸额责怪又心疼道:“你就是娇嫩,我听他们说你撞了额头晕了过去,还好没成小傻子,不然以后谁要你,看你小不小心!” 秦桑笑容凝住,怎么又说到他有没有人要的地方了?凑巧,跟上来的小君郎周醇良在旁边飞快的接口:“我要的,秦大哥。” 他像是有人要抢一样,清俊的脸上带着坚定惹得秦耿哈哈大笑:“你怎么要?他那么调皮又爱惹事你还真不嫌弃。” 原本秦耿只是开开玩笑,哪知周醇良一把拉住他弟弟的手,盯着秦桑的眼认真的说给他听:“要的,他怎么样我都不嫌弃的。” 秦桑被那漆黑如夜的狭长眸子看的心扑通的跳,都忘了挣脱被拉的紧紧的手。秦耿看着,皱了皱眉,周家君郎在他面前都对自己弟弟这么动手动脚,真对秦桑上心了不成?秦耿记下心中,打破他们暧昧的气氛呵呵笑,回去还是得跟父亲阿爹说说。 与秦辇走在后面的顾仁一怔,看着秦桑与周醇良心中失落不已,难道真的要把桑桑让给他? “快过来呀,你们走这么慢在说些什么呢?”到了前厅还不见人进来的林若怀喊他们。秦耿先回神,拍拍周醇良的肩对林若怀回应:“来了师夫……” 饭间,很少有人说话。一半是迫于周乾朗的气场一般是肚子饿的没空讲话。饱腹过后,林若怀收拾了桌子,沏了壶茶清香四溢白雾萦绕。 秦耿与周乾郎闲谈小会儿,问题都是往学术方面去的,秦桑仔细听着没跟秦辇他们闲扯。周醇良坐在他旁边同他一起听的认真,神情淡然,他有时看秦桑一眼见他有一点疑惑的表情便告诉他:“秦大哥这次要去参加乡试的,父亲以前也是从百兴村出去的,经验多,在那边都有熟识,能打点一下。” 秦耿要去参考?秦桑眼前一亮:“乡试,还会有科考吗?” 周醇良点点头,分出心思给他:“有的,如果乡试中了,后面的考试也能参加。若不中,只能等下一年了。” 秦桑眨眨眼,“哦。”心中有所思,如果这里的考试制度什么的与中国历史上王朝相似,他不若去做官,借着这一步离开百兴村,也能避开嫁人的尴尬。他笑脸盈盈,皮肤因兴奋而泛起绯丽说:“那么周醇良,这次乡试还剩多少日子,要到哪里去考呀?我也同大哥一起去考个好仕途出来……” 他说着禁不住眉飞色彩起来,想到日后能照着他自己的意愿去活着,心里才有了一丝重生在异世真正的欢喜。 周醇良看在眼里,目光如月下幽潭,唇微张:“乡试在初八,如今还剩两个月,就在延都参考。” 秦桑听说的欢喜,停顿片刻又听周醇良说:“桑桑。小男子是不得参加考试的,也不得做官,上学堂习德理是唯一应准的。” 他一句话如往他的心湖投下一块大石,荡漾起水花,极为打击人。秦桑整个人都傻了,愣愣的看着周醇良:“只有你能考?” 周醇良微微点头。 静默一会儿,秦桑一把拍大腿咬牙道,“你别考!” 等出了周家院子以后,天色已黑,繁星点点,晚风微凉。秦耿秦桑秦辇还有顾仁四个走在乡间小路上,躲在草间水地的青蛙呱呱地叫,混着树梢上鸟儿的鸣声和清风在寂静的郊野别样热闹。这是秦桑所从未仔细享受过的,气氛很美好,他的心很宁静。 半途的时候,顾仁要与他们分岔走了,两家的方向不同。顾家隔的秦家比较远,要走另一条小路的顾仁在分开的时候看着秦桑,对着他们说:“那我走了……” 他说了第一次的时候,秦家三兄弟都点点头。 “我真走了……”他站在那儿又说了一遍,眼神还是没从秦桑身上离开。 秦家三兄弟又一齐点头看着他。 顾仁快哭了:“我真走了啊……” 秦家三兄弟瞪他,到底走不走啊?他们还等着回家呢。 顾仁一哆嗦,可怜巴巴的一边倒退一边望着秦桑。 知道为什么顾仁不肯这么轻易回家的秦耿秦辇对视一眼,咳了一声朝秦桑使了个眼色。人家为了弟弟连家都不想回……弟弟不给个安慰,那能厚道嘛? 秦桑无可奈何,叹口气,对顾仁说:“你快回去吧,天很晚了,路上小心。” 顾仁小君郎像忘了自己被揍了般,很欢乐的嘿嘿一笑,点头再告知了一遍:“我走了……”才往自己家跑去。 等人隐入黑暗中后,秦桑对上秦耿满是笑意的眸子,他这位大哥生的俊朗不凡,应该说秦家的人生的都不错,秦耿说:“自古男颜煞人心,桑儿,你可做不得祸水啊。” 秦桑愣后轻笑:“大哥,我做不得君郎,做祸水也不错啊。” 秦耿听言盯着他看了片刻转身往前走,摇头似感叹般:“祸水啊,做祸水可要做一人的祸水……” 秦桑跟在他后边儿笑:“为何?” “因为啊……天下人受不起的,你那个人受得起啊……” 那最后的叹息化作晚风跟着飘去越来越远,秦桑隐了唇角边的笑,浓密的睫毛盖住眼睛,默默走在秦耿与秦辇之间,白瓷似的脸在月光下更显细腻光滑。不远处秦家草檐下挂着两颗灯笼亮着,三人一前一后慢慢的走近家门。 白天,秦桑和秦辇上了趟学堂中午回了家。 回来的时候,秦桑见他那阿爹身边站着个小男子,脸圆圆粉粉的,黑眼珠大大的看着水灵又是极可爱的,着了一身粉色的衣衫,身高与他一样。小男子见了他很雀跃,高兴的向他打招呼:“桑桑,你回来了!” 秦桑点头,虽不知他是谁但也没什么不好的感觉,小孩子总是可爱的嘛,秦桑微笑对南珉甜甜一声:“阿爹。” 南珉抱抱他:“回来了,先进去吃点点心,我先去做饭。桑儿啊,四喜今天找你来玩,你下午没课陪陪他。” 秦桑看向脸圆圆的粉嫩嫩的容易让人生好感的小男子,乖巧的答应:“知道的阿爹。” 南珉满意摸摸他的脑袋,跟四喜小男子说了声好好玩儿就去了厨房。 秦辇在冲进大门的时候就往前厅跑去了,秦桑和小男子面对面站着,“你叫四喜?” 小男子一愣,才想起家里人跟他说的,桑桑一头撞在了石头上,然后整个人就变样了,乖巧听话。小男子想,桑桑是不是脑子撞坏了不记得他了呀。 他忙应,肉肉的脸说起话时可爱死了,“桑桑,我是四喜呀,我们从小玩到大的哦,你不要不记得我啊……” 秦桑觉得这孩子好玩儿,笑眯眯的应了:“没有,记得的。只是四喜变好看了,我都认不出了。”他想了想用词,还是没想要说出漂亮那个字眼儿。 四喜听了这个从小到大玩的最好的朋友的话觉得很开心呀,脸红红的说:“桑桑才好看的……村里的他们都喜欢你呢。” “谁?”秦桑疑惑的眨眼。 似柔柔的月光的银辉都泻在了如若春水的眸子中,四喜被这样看着心中不由又赞秦桑长的美,告诉他:“周醇良他们那帮君郎们呀,他们说等长大了都要娶你回家的哩。” 秦桑脸色微僵,呵呵笑摸把脸:“怎么会……哈哈,四喜生的可爱一定有人喜欢你的。” 他把话绕到他身上,四喜眨巴眨巴眼看着秦桑静静说:“呒……桑桑,我喜欢你家哥哥的。” 秦桑一傻,没反应过来:“你说谁?” 四喜被他这么问,带点儿娇羞的说:“秦大哥,桑桑,我想做你兄夫的哩。” 秦桑的耳朵里尽是四喜甜滋滋的声音在回荡,他禁不住一个激灵,这世界太过于超出他的想象,乃至于他来这里两三天是不能完全适应的。 如此纯洁的一个小孩,竟然在你面前赤裸裸的宣告自己要嫁给男人,秦桑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 他讪讪开口:“四喜,你知道什么叫兄夫么?” 四喜眨巴眨巴眼:“就是给哥哥做夫男。” 秦桑脚下一歪,抓住四喜的肩膀,闭着眼吞吐呼吸,忍了忍说:“你说的哥哥,是我大哥秦耿?” 四喜点头,甜甜笑带着秦桑眼里那梦幻般沉醉向往的神情说:“恩,秦大哥好温柔的,每次盯着我看时都会看的人家心扑通扑通的跳,他还经常买糖给我吃呢。” 秦桑起了层鸡皮疙瘩,不想与他在讨论这个问题转过身往屋里走去:“过来,我们进去说,饿了么咱们先去吃点东西。” 四喜喜滋滋的跟在他身后俏皮的跳跳清脆的回他:“好,先去吃东西!” 俩人端着东西在一棵树下的石桌上吃着,秦桑从四喜口中了解到,这个世界并非仅存一个国家,像三国分立的状态,还有一些边疆的游牧民族,却都是男的不曾出现过一个女性。 他试探着去问四喜,这孩子竟然不知女人是什么东西,秦桑心中越发觉得无奈,难道真要在这样扭曲而变态的世界中这么下去,跟他们一样嫁人生子…… 想象着自己大肚子的模样,秦桑抹了把汗,小脸红透了。 扯了扯衣襟,让微风能吹的自己凉爽一番,秦桑摸摸饱足的肚子觉得这日子过得还算舒坦,但让他依旧重复上学下学,回家的事情,他的灵魂还是感觉空虚的。 一旁的四喜心满意足的舔舔嘴唇,黑眼珠滴溜溜的转动闪着狡黠的光芒叫他:“桑桑。” 秦桑手撑着额,眼睛微眯似只慵懒的猫咪,鼻音轻喃:“嗯?” 四喜突然脸一臊,他说不清好朋友那鼻音的轻喃对他来说是个怎么回事儿,就是觉得好听的让他害羞。此时的他还不知道性感这一词之说。 “我们,去捉鱼吧……” 四喜的提议让感觉无聊的秦桑有些心动,若能趁着这重生的机会重温童年美好的时光,去捉鱼倒是不错的消遣玩儿法。 “去哪儿捉?”他睫毛轻颤问。 四喜嘿嘿笑:“村里面有几条小溪的,现在夏天尽是人捉鱼呢,咱们去吧。” 秦桑点头,站起身来:“行,先把碗收拾了。” 第8章 新发现 四喜说的捉鱼,也不过就是在田野外的小溪边掏了泥巴垒起个环在里面摸鱼,还特地在家里找出了两个小篓子,两个人被在背上还邀了几个娃子一起。 乡间小路,田野金黄。秦桑背着篓子走在最后面,目光放远望去,记得一首诗:陌上花开蝴蝶飞,江山犹是昔人非,遗民几度垂垂老,游女长歌缓缓归。可惜这里没有吴越王和戴妃,这里只有了他一个秦桑,有了这一个百兴村。 勾勾唇角,田野满是灿烂盛开的油菜花,那田野中心还生长着一颗枝叶茂密的大树,远远看着像颗巨大的蘑菇。溪水水面粼粼波光反射着阳光和人影,几个小男子倒没多顾规矩,开心的说到了便都伸出手将袖口挽起,裤腿卷起。 这世界的小男子倒是都生得几分清秀,模样怎么看来都是比君郎要柔和许多。秦桑瞄了瞄,连身上的毛发都比较稀疏看不真切。他因午日的光芒太刺眼眯了眯眼睛,弯下身子也把裤子卷起鞋子也拖了打着赤脚下水。 四喜对他说:“桑桑,这里都是小鱼苗,我们就捉些这些回去。” 秦桑看了看他手中还在跳动挣扎的不大不小一两寸的鱼苗想了想应了声:“嗯。”虽然不是一条大鱼,但做起来滋味也是不错的。秦桑在原本的世界也是跟着父母同住的,他妈做的鱼苗炖腊肉一直很受他喜欢,他本处于东南方交界地方的人口味偏重喜辣,凑巧秦家地上的簸箕里面有晒着的干辣椒,吃了几日这里的菜秦桑有些怀念他在原世界里吃的东西了。 小溪里的鱼挺多的,秦桑跟四喜的小篓子里都装了一半,秦桑觉得够吃一餐后就盖了篓盖没在捉了,坐在一边将脚洗了干净但也没打算穿上鞋。 夏天里能打着赤脚是最舒服不过的事了。他洗净手把篓子放在旁边看风景,视线不住的往田野中央那路上一旁的枝繁叶茂的大树望去。秦桑想去看看,四喜也坐在他身边把脚上的泥巴给抹去用水洗了洗,问:“你在看啥?” 秦桑抬抬下颚示意他看向远方。四喜看了一眼,边洗手边说:“那是周醇良家的地……” “我说的是那棵树。” 大树下周围只有几根零散的油菜花,从这里看还能看见隔着一两块地有个沟,上面有些杂草。四喜不太明白秦三的意思,疑惑的眨眨眼:“那棵树怎么了?” 秦桑收回眼神,摇头:“没什么。问问他们捉好了没有,好了我们就回去。” 四喜点头,对几个小男子喊:“哎,小游,鱼下次再来捉,这次够了,咱们回去了……” 叫小游的小男子应了声,叫了其他伙伴一起收了篓子洗净手脚从小溪里走出来。 一伙人都没想要再穿上鞋子,打着赤脚走在小路上,热热的泥土服帖着脚板,烫的让人想跳起来,但是感觉很不错。秦桑收了篓子站起来跟四喜走在后边,卷起的裤脚在膝盖处,小腿在阳光下更显白嫩光洁,身姿纤细。 跟小男子分别,他与四喜一起走进家门把篓子放在一边。 “不拿去洗吗?”四喜问。 秦桑摇头,“待会儿罢,你现在要去哪儿?” 四喜疑惑。 “你要是不想去哪儿,就跟我来吧。”秦桑穿上鞋走篱笆围的院。 四喜跟上他:“要去哪儿啊桑桑?” 秦桑没答话,一路走着四喜才发现秦桑走出了田野的小路上。“你要去周醇良家地里?”四喜惊呼。 秦桑蹙眉,小孩子若是大惊小怪他不太喜欢,冷淡的点点头,脚步却没停下。 他只是想去看看那棵树,那棵树的位置跟他很小的时候在乡下经常玩躲迷藏的地方非常像。 他微侧过脸说:“你不要吵,我只是要去看看那棵树。不是做坏事,你要不想跟着就回去。” 四喜见他眉间颇为冷淡,话声也轻轻的便识了趣乖乖的跟在他身边。 走到大树的地方的时候,秦桑呼出口气,摸摸流汗的额头一屁股坐在树下,“怎么这树看着不是那么远走起来要这么久?” 跟在屁股后面的四喜腿一软也坐了下来,“哎呀,我不知道,累死我了……桑桑,这棵树有什么能让你看的呀?” 秦桑歇了口气说:“看到那儿了没有?” 他指指生长在小沟土壤上的绿色植物,四喜好奇的看过去:“那是什么?” 秦桑扭头:“你不认识?” 那是花椰菜里面的一种,叫玉冠。秦桑到这里几天发现这里的蔬菜品种并不齐全,他发现的并不多,能看见花椰菜倒也是意外,但四喜傻呆呆的表情看来是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他给他解释:“这个是菜,能吃的。” 四喜惊奇:“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可我从没见过啊?” “我也不知道,从书上看来的。书上说这东西叫‘玉冠’。耐病、耐热、耐寒,适合春秋播种。”秦桑走过去,拨弄了一下花椰菜的叶子,里面花球紧实,花蕾呈深绿色,生长很旺盛,叶子也是深绿色。 四喜是第一次见着这能吃的菜,听着秦桑的讲解一脸崇拜,伸出手也摸了摸花球和叶子:“这个怎么吃啊?” “炒。”秦桑不再跟他废话,弯着腰在周边寻着什么。 花椰菜能出现在周醇良家的地里那肯定是有种子的,没种子哪里来的菜?他捡了根树枝翻动泥土,扒了扒,他叫四喜别跟在他屁股后面说:“你去吧那蔸菜给挖了。” 四喜吓一跳,瞪大眼吞吐:“啊,那那怎么行啊?” “为什么不行?”秦桑拨动草根,有个土包在那儿他挪了挪腿过去。 “这是人家的地,这个东西长在人家地里就是人家的啊,桑桑……”四喜是乖小孩,觉得不该动人家的东西。 秦桑听后,回头看他,秀美的脸上笑意盎然明眸皓齿的静雅模样,他说:“那东西是谁跟你说它是菜,能吃的?” 四喜愣愣的说:“你。” 秦桑又淡淡问他:“我不说它是菜,你会不会把它当草,怪东西?” 四喜愣愣的点头:“会。” 秦桑扔下小树枝:“那你既然会当它是草、怪东西,若我把它挖走就像扯了一根草一样算不算拿人家的?” 四喜愣愣的张嘴:“不算。” 秦桑眯眯眼笑满意的点头:“那动手挖吧。带回去我给你做吃的。” 四喜一傻:“我?” 他不敢啊……这是周醇良家的,也是周夫子家的,在夫子家地里挖菜,四喜小心肝儿颤啊颤。 秦桑刨着土包,头也不回的应他:“对,你。” 四喜乖乖的去挖花椰菜的时候觉得秦桑有些小坏,等他把菜挖出来的时候,秦桑早已坐在一边了,他手中拿着个沾了土壤的东西。 “那是什么?” 秦桑看他一眼,微笑。 他晃着手中的满是泥土的小袋子唇角轻翘:“种子。都是好东西。” 那一眼角上挑的风情里透着青涩魅惑,四喜傻了眼。他凑过去看秦桑手中露出的一两颗小种粒:“这是什么种子?” “不知道。”秦桑心情好,摸了把四喜可爱的脸站起身拍拍屁股说:“走了,回去了。” “哦。”四喜把花椰菜藏在自己肚子下,看着像鼓了一个包。 秦桑知道他还是担忧也没说他。一路下去,太阳开始落山了,俩人回了家后,秦耿高瘦的身子站在家门外像是等着他们。 “大哥。” “秦大哥。” 秦耿笑眯眯的点头,“回来了,进去吧,四喜今天乖不乖?” 四喜腻过去,让秦耿的手宠溺的捏捏自己的脸,甜甜应道:“乖的。四喜每天都很乖。” 秦桑站在一边儿看的受不住,他的小心脏跟身体里的老灵魂确实是有些受不了这么一香艳的场面。默默的往院子里走去时,秦耿在后面叫住他:“桑儿。” “大哥?”秦桑停住脚步。 秦耿抱起了四喜,说:“阿爹在厨房里做饭,你洗洗手整理好,等着吃饭。” “哦。”秦桑又回了四喜边儿,当着秦耿的面儿把花椰菜取出来,也没看秦耿就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站在原地的秦耿错愕的看了自己弟弟消失的背影半晌,问抱在怀里的小男子:“四喜,桑儿拿的那是啥子?” 四喜嘟嘟嘴:“菜。” 顿时,秦耿有种风中凌乱的感觉。 走到厨房的时候,南珉的声音传出来:“桑儿,回来了……院子的篓子里的小鱼苗是你捉回来的不?” 秦桑瞥见墙角下被剖了腹躺在簸箕里晒着的小鱼“嗯”了声,脚踏进门槛儿。南珉此时正在炒菜,腰上围着一条擦手的布,灶上的大锅里散发着诱人的食物香气,秦桑踮脚看了看,农家家常菜一盘醋溜土豆丝。 第9章 打商量 落日黄昏下,厨房的光线泛红,浅淡的影子折射在地上。 他眼见南珉要炒第二盘菜的时候连忙说:“阿爹,今天我来做饭吧。我和四喜他们去溪里捉了很多鱼,今天就吃了吧。” 南珉停下手,惊讶的看着他。这孩子平日里可不会主动要做活儿的,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秦桑怕露馅,又赶忙走到灶上端了盆水洗菜,说:“阿爹整日做活辛苦了,桑儿长大了应该帮阿爹分担的。” 他自己说的话自己也觉得是应该的,毕竟来到这个世界,占了别人孩子的身体,用了别人孩子该有的家庭,吃、穿对他又是极好,他自己做些事好分担也算是报答吧。 想着,也觉得心安了。又极坚定的对南珉说:“就让我做吧,阿爹,若是做的不行,你教教我就是了。” 南珉听着欣慰的笑了,自己儿子摔了一跤能变得这么听话也属上神保佑了,在想想百兴村里哪家小男子不做活的,也就同意了秦桑的要求。他放下锅铲,在腰布那一块擦了擦手,对他说:“成。那你来,菜阿爹都洗好了的,你择一择就好。” 秦桑快乐的眯眯眼,把在周醇良家地里的花椰菜给摆了出来,放在水中清洗。 南珉惊讶:“这是个什么东西?” 秦桑把叶子择去,对他说:“这是书上说的‘玉冠’。能吃的阿爹,我今天在地里看见了,就让四喜给挖了回来。” “这能吃?怎么我可从没见过哪?”南珉走近,弄弄水中浸泡的花椰菜。 秦桑垂下眼:“恩,能的。书上说能耐寒耐热,菜汁还能治咳嗽。我还发现了一些种子,到时候种了出来,就拿到集市上去卖吧。” 南珉感到不可思议,自家小儿能从书上看得这么个好东西,觉得秦桑很不错,很好奇的研究被秦桑拨开择成一小朵一小朵的玉冠。 等秦桑将一盘玉冠炒出来时,他拿了双筷子给南珉,眸光纯净如水,“阿爹,试一个吃吃看,味道不错的。”他先夹了一个放在嘴里在南珉来不及阻止的时候。 “你这孩子怎么先下手呢?要是吃不得不是坏事了!”南珉有些生气。 花椰菜的味道还在嘴里,秦桑呵呵笑:“没事的阿阿爹,你吃吧。” 南珉也不再说什么,见这叫玉冠的东西炒了出来香味到是勾人的,颜色也鲜,伸出筷子夹的吃了。入口一咬一嚼,感觉还不错,于是点点头,对小儿称赞:“恩,味道好。等你爹爹回来了叫他尝尝,桑儿长大了。” 被南珉摸着头发的秦桑微笑。“阿爹,家里腊肉还有吗,把腊肉和鱼苗炖着吃吧。” 南珉看了看天色,觉得不晚自家夫郎还未回来,够些时候能做出这么一道菜也就应了,他说:“你自己做,还是我来?” 以前在家里没少给自己做过饭的秦桑说自己来,让他阿爹去柴房在搬些木柴来。 “那我去了,鱼我都去了鳞里面的东西也都逃了出来的,你先把油热锅……”南珉走在门槛边儿交代。 秦桑也走到他身边:“知道了阿爹,腊肉在哪里?” 南珉指着厨房最里面的一个圆形掏了土的火坑上面挂着的几条被烟熏的肉:“那儿。我去了,你别让油炸出来烫到你。” 说完提起脚走去柴房了,秦桑见他走远后抬眼看着天,日晖还存留着淡淡的影,他把墙角下晒干了的鱼苗拿起来,整个簸箕都端进了。 炕上还有晾着的红辣椒,都是干的,这种辣椒伴着腊肉炖鱼苗最是够味又香浓了,颜色又极其鲜艳,光看着胃口就大开。 秦桑倒了油热锅,把辣椒洗了洗放在木头做的菜板上切成两截,腊肉也洗了干净切好。忙了许久,等南珉搬了木柴来才开始炒。腊肉和鱼苗分开炒,炒熟后再倒入些水慢慢炖它,放上切好的辣椒和其他作料,盖上有现代两个锅大的盖就守在一边儿看着火候。 他看着南珉把木柴放进炉灶里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燃烧的声响,锅里升起的雾气熏的他看不清视线。心里不知又想到了哪儿,只觉得几分难过。要是他没来到这个世界,也许他也能在自己家里给他爸妈爷奶做餐饭吃。 看着锅算着时间觉得炖好了,秦桑揭开锅,扑面而来的热气含着浓浓的鱼肉香和辣椒味,喉咙里不禁冒出些水来,吞咽下他又在醋罐里倒了些出来,剔透的液体浸入食物里顿时溶解,显得格外引人想尝一口。 香气阵阵,待他按着南珉的话将辣椒炖腊鱼肉都倒进砂锅里端进吃饭的前厅的桌上时,秦申秦耿秦辇还有四喜已经乖乖的坐在桌子边儿了。 几个人都瞪着眼看那一路飘香的砂锅里装的什么东西。 南珉笑眯眯的坐下,儿子跟丈夫自然看出他心情是好的,再看看那也坐下来的秦桑,秦申不由开口问:“今天什么好事儿,桑儿,你晓得你阿爹高兴什么吗?” 秦桑娴静的抿着唇微笑摇头,听他阿爹在一边说:“今天是好事儿,我们家桑儿长大了,申,你要夸夸他的。这桌子菜都是他主动做的,味道可好不过了。” 秦申惊讶的看着笑而不语的小儿子,小脸上还泛着红晕额上起了层薄薄的汗。 “真是你做的?” 秦桑点头。 一桌菜也不过是一盘土豆丝,一盘白菜,一盘花椰菜和辣椒炖腊鱼肉了。农家菜也就是这几样,因为秦家家底好,所以平日吃的每餐晚饭都会有些肉吃。 腊肉过年的时候积了太多,不解决掉就会发霉。现在夏天,吹着晚风吃腊鱼肉滋味倒也不错,秦申他们都伸出筷子夹了南珉所说的秦桑做的菜,吃了几口对秦桑的目光不一样了些。 管不住自己躁动的嘴巴的秦辇又夹了块腊肉,对秦桑说:“你什么时候会做饭的,哎呀真好吃,以后家里的饭都给你做好了。”被醋汁挑逗起味觉的秦辇止不住的咂巴嘴说好吃。 秦桑笑,四喜扯扯他衣袖,眼神充满崇拜:“桑桑,你怎么做的啊,以后教教我,我好做给秦大哥吃。” 他一说,桌上的人都笑了,开始取笑他胆子大,不害臊。 其实秦耿与四喜这一对,家中父母早已经是有些意思让他们在一起的。四喜家虽一般,但一家人到实在,为人也老实,与秦家关系也颇好,再来俩人心意也相通,就是四喜还没成年,两家人觉得缓些日子才找媒官儿说个事儿,这也是秦桑后来才知道的。 吃饭时,待秦申几个发现绿颜色的蔬菜在盘子里时,都问秦桑这是什么。 拿先前的说法给他们说了一下,秦桑还是想着找秦申要一块地了。 他向观察着米饭上一朵花椰菜的秦申说:“爹爹,这种菜我还找着了一小袋种子,埋在土里面的,我把它扒了回来。爹爹,你给我一块地,我把菜种出来。” 他话一出,让桌上的父母兄弟皆看着他。见几个人都盯着自己,秦桑又想了想,继续开口说服秦申:“我想种菜了,哪些种子种出了菜,还能拿到集市上去卖,这都是别人没见过没吃过的,到时候还能赚不少钱呢。” “爹爹,我也想做点儿活,干点有用的事儿,虽然是小男子没想做过什么大事,但我要能赚钱也是件好事。” 他一番话出来,倒弄得南珉秦申他们觉得他变化不少。懂事了,也想事了。 秦申这个人,也是读过书的。虽然是个乡绅,也不算特别有银两的那种,对于自家不管是君郎还是男子的孩子们,都觉得他们应该自己能拿出养活自己的本事。 秦桑说的话,无疑是说到他心坎儿里去了。但是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没过种菜的经验,不能让他白白毁了一块地。于是秦申说:“地的事以后再谈。你种菜没得经验也是浪费种子跟土了,隔壁村的张家有块地不租咱们的了,我给你留着。但现在不能让你去糟蹋了,后山有块苗圃是咱们家的,你拿去用,等种出来了,我就把那块地给你。” 秦桑乖乖的点头,也没什么不同意的。秦申说的在理,他是没什么种菜的经验,拿那块苗圃得得经验,也是好的。于是,秦桑心情很愉快,“谢谢爹爹。” 一家子吃完饭后,剩下的是都是南珉的。他没秦桑帮他收拾,自己收拾碗盘去了厨房。 秦申去了洗澡,秦耿去送四喜回家。留下秦桑跟秦辇坐在院子外边儿的大树下的用竹片做的凉床上,一个坐着一个躺着俩人一齐看星星。 为了报答秦桑做的晚饭好吃,秦辇主动拿了竹扇子给弟弟扇风赶蚊子。 秦桑把手枕在后脑勺下享受着秦辇的服务,夜晚乡村的天空,洒满了星星。有星星没月亮,有星星明日又是一整日的好天气。 秦辇坐了半晌,想了想在自己身上摸了起来,他碰碰秦桑喊他:“弟弟。” 秦桑挑眉,“干嘛?” 他眼前出现了一个黄纸包的东西。接在手中,他挺疑惑的看着秦辇:“这是什么?” 秦辇摇头,有点儿不怀好意的朝他挤挤眼:“周醇良今天给我的,他一定要我把这东西给你,还不准我看。” 秦桑脑中顿现那个长的挺高的,强健的又孤高的身影。 “他不是被关在柴房么,怎么拿给你?” 秦辇很猥琐又得意的笑:“我偷偷去看了他,这小子讲义气,嘿嘿。” 秦桑差点儿晕了。拿手挥了挥他那张笑的恶心的脸,坐起身子背对着秦辇打开。 秦辇凑过去:“诶,让我看看啊,他给了你啥?” 秦桑没给,又转了个位置挡住秦辇的视线。在光亮的地方,秦桑打开那黄纸包的东西整个人愣在那儿了,里面放着一根尖端镶着一朵翡翠雕的玉花的簪子,皱皱的黄纸上还写了一行字:我从集市上买来的,父亲给阿爹买了一支,我也想送你,就拿了自己钱买的。 第10章 上山了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咩…下个星期考试,到时候更新会更慢 q> 附:文章越写越感觉对夫男这个“娘”的称呼觉得怪异,所以趁周末有时间,我会将以上章节里有的都改掉。 夫男= 娘 → 阿爹 兄嫂 → 小夫 小男子 → O方 小君郎 → X方 父亲、爹爹不变。 —— 有人喜欢自己,这是个小困扰。 小孩子不懂事,喜欢来喜欢去的大概坚持不了多久,他不打算与他们计较什么喜欢,或者谈点深沉之内的。他就打算把小孩晾在那儿,十天半个月不理他们,等热情退了,一切都好说。 二八灵魂的秦大教授很有学者风范,生前他在一间颇富盛名的大学里担任心理教授执教。平日里人温雅惯了,但也不是那只会读书的死板书呆子,能玩幽默的时候也会说上几句,更朋友闹的时候也会掺和一脚,总之,秦桑这个人,比较阴晴不定。 对于周醇良这种情况,他是端着明白装糊涂,没办法,他又不是原来的秦桑,没得小孩子的感情,自己性格又完全不一样,时冷时淡的,这样明显的变化小孩子迟早会明白的。 他不可能去跟一个小孩儿谈恋爱,这都是在他心中标了胡闹记号的事儿。结婚、嫁人,恩,他是没想过的,跟一个小男孩谈感情,摇头,那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就算他不歧视同性恋,更何况这世界里满是男男的一对在他们眼中是最正常不过的,秦桑认为自己接不接受都需要很长时间,若要是能让姓周的小孩儿能移情别恋…… 秦桑摸摸鼻梁微扯出弧线笑笑,推开了秦辇拼命要凑过来看的头,脚下了凉床穿好鞋子起身要进屋去。 “诶,桑儿你干嘛去!回来!” 秦辇不满意的嚷嚷:“回来呀你,多坐会儿让我瞧瞧人家给你啥啊?我偷偷瞄一眼也成啊……” 你想得美……秦桑恍若未闻般不理他,本想着把东西扔给秦辇让他给换回去,最终想了想还是自己当面而跟人家说清楚的好。 天黑黑的,从澡房里出来的时候他把盘在头上为防水打湿的头发放下,要回到自己的房里还需要走过一条道经过秦申跟南珉的房间。从外面看窗子上因烛光燃起而投影的两个人影,他眼光一闪就往前走,什么也没想。 等快走到他们房门的时候却突然听见里面的声音隐隐约约提起了自己,秦桑走了几步就停下了。 “你今日没见那孩子,整人都换了个模样似的,乖巧的不像话,我都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咱家三儿了。” 秦桑瞬时怔愣,白瓷的面庞正对着浮云后的皎月。 里头的人坐起来,有丝责备的意味:“胡说什么,他身子本不好,那日老二没照看好他摔了一跤,应是长了记性不再胡闹,这是好事。孩子总是孩子,自家的儿又怎地不认识!” 秦申怨着南珉,心中虽然跟他一样有点儿那样的想法,但毕竟护仔的心思强,往日秦桑并不那么乖巧的叫人,如今左一口爹爹右一口爹爹叫的他心花怒放,对秦桑的宠爱更加加深了。 南珉被自己夫郎瞪了一眼,有分委屈却心思却也倔,脑海一转想到孩子极其乖巧听话的模样又不禁心疼,叹息道:“日子过得可快,好久以前他才那么小,如今都长了这么多,几年后要嫁人我一点也舍不得……” 秦桑站在窗户下狠狠抽了一下眼角。 最后,秦申跟南珉聊了几句关于村里个别人家的事,又提了下周家才吹灭了蜡烛睡去。夜已深,秦桑的脸从黑暗中露出淡如湖水默默的穿过小道回到自己房间。 第二天清晨,树上鸟儿鸣叫,天气明媚满满曦辉。秦桑一晚上未熟睡过去,一些心思在心中复杂翻涌整夜下来一层青色覆盖在眼下,他睡眼惺忪的坐在床沿,门外起了一大早的南珉在交代事给他。 “我同你爹爹去隔壁村的张家收契去了,早饭在前厅你洗洗出来吃吧,今日学堂没得课就去山上看看苗圃,若是爹爹和阿爹晚归了你就先把饭做好与哥哥们先吃了。记得好好看家,待回来的路上给你们带零嘴吃……” 对于这种半叮嘱半诱哄的大人常用的手段秦桑无奈的又躺在了床上,抹了把脸打起精神回话:“晓得了阿爹,你去吧,我会和哥哥好好看家的。” 南珉站在门外满意的点点头,又说了句让他好好吃早饭才提着步子往院子外走了。 脚步声消失后,秦桑从床上又快快坐起,今日家中好似颇忙,稍微服侍的人都去外边帮工了,他只有自己去井里打盆清凉的水洗漱。 等把前厅里南珉给他留的早饭吃了后,秦桑开始想着下面的安排。他是有些耳闻他那爹爹生意范围的,家中有良田自己用的有十二亩,剩余的则租给其他家。那十二亩用来开垦种菜,种稻谷等,有了收成就安排工人推着板车去集市上卖,稻谷则打成白白的米粒用麻布袋装好送到城里或者其他大户人家、米店卖去。 一年四季,春秋丰收,忙的事情很多,工人的钱也是按当月的量仔细结算的,从未出现过拖欠这种事,且秦申的为人正直忠厚,虽说做生意有些手段但也并非特别剥削帮工的,对他的做法都有好感,甚至甘愿签了年契。 秦申有意让秦耿做大,好好管理家业,但秦耿的心思好像比较压在仕途上面。秦桑蹙蹙眉,至于秦辇,这个二哥虽然贪玩但也不是一无是处,倒是能吃苦,不懒,脑子虽不是特别聪颖但也不笨,至于自己……他还真没想过去要秦申的家产。 他留了张纸条给秦辇,让他守家。秦耿近日是不得闲的,虽说他大半心思在仕途上,但也跟着秦申一起算账,而秦申不知跟周夫子说了些什么,总会被他抓去好好辅导一番也是不得空的,如此平日里就只有他最闲了。 百兴村也可以沾上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说法,风景是顶好的,虽然不精致但由着大自然的雕琢,小山小水的清静悠闲。秦申给他的那块苗圃就在山的半山腰处。有处被耕过的痕迹,周边砍了竹子做的栅栏,在苗圃边葱茏郁茂的大树下有两块大石,能坐着乘凉歇息,吃些东西什么的,挺惬意。 秦桑带了工具,背着背篓,一把锄头一袋种子,一壶清水与两个白菜馅儿的包子,还有一把镰刀用来砍有用的东西。 一路上山出了点点薄汗,他在肩上蹭了蹭,背篓放下锄头拿起种子袋用一条细绳儿吊在腰上,他握着锄头前柄一点的位置力道不大的扒了扒地,觉得土的质量还不错满意了便将种子埋下。 那袋子里面他不知是什么种子,于是细细观察了相同的种子分一类,不同的分一边。他先试试这种子是好是坏,并不打算全部种下,所以每种下两三粒种子就在旁边做了个计划,1号种子2号种子……以此类推。 当他蹲着脚屁股微撅的时候,未曾想到有什么东西对着他的屁股虎视眈眈着。 “小心!”当他埋下最后一粒种子时,身后伴着一声惊呼被人用手一扯一推,摔倒在石块边上。 秦桑没来得及看推他的人是谁,屁股被摔的发疼。他揉着屁股站起来,脸色不太好看瞪着美目要去说人时,哪知那人比他脸色更不好看,此时更是一样坐在地上一截小腿上被一条蛇咬的紧紧的。 秦桑吓一跳:“周醇良?” 坐在他苗圃上,一手飞快的捉着蛇的七寸的少年郎皱着眉回头看他,随着他拧起的眉目周醇良的手用力将那条蛇牙从小腿处拔出,顿时有鲜血流下…… 秦桑不忍看,他生平最怕的动物就是蛇,尤其因为心理作用连在书上看见放大版的蛇的图片都能吓着。周醇良毫无畏惧的表现很得他的钦佩,看着那血秦桑连忙过去,却见周醇良没看他只是用捉着蛇头的那只手高高举起又随着变化极其有力快速的将蛇抽在地上,像是拿着鞭子使一样,一下两下,力道强劲,他面无表情薄唇抿紧,漆黑的眼瞳一片幽邃,狭长的眼角微微眯起,直到那条蛇被他抽的再无动弹他才将它扔在地上。 秦桑呆立在他身后,少年郎的眼神很凶狠,瞥过被抽死的蛇眼中闪过阴戾。“你……” 周醇良怎么会来这里?那条蛇……秦桑清醒,连忙凑近他蹲下,现在什么东西也没有,他只有从自己衣服上撕扯下一条布将周醇良流着血的小腿包扎,防止失血过多。 要赶快找大夫才行……他想要扶着他起来,周醇良摇头:“那是菜花蛇,没有毒的,你不要担心。” 秦桑挑眉,屏了气再深呼吸一口,道:“不管有没有毒,被蛇咬了就要找大夫看一下,你又怎知那是菜花蛇,你若走不动……我背你下山就好。” 他说的极认真盯着周醇良的眼一眨不眨的,害的周醇良心一紧,却又觉得他几分陌生,气势上多了些强硬和清冷。 秦桑背侧着他,伸出手示意他上来,但周醇良只是借着他的背用手撑着站起来。 秦桑微讶:“你怎么站起来了,我背你啊……” 周醇良孤傲的身影伫立,不愿让他背自己,小腿虽然没中毒,但被蛇的利牙咬上那么深深一口直达血肉还是很痛的。他额上出了层汗,因为伤口而拧起的眉头和不悦的表情看的秦桑一顿火冒。 他带着怒气说:“你都成这个样了还倔什么?我背你怎么了,你还怕我背不起么?” 周醇良没想过他发火,听了那语气再瞧秦桑不怎么好的脸色微微一诧,桑桑可是从没过这个样子的。 “不是,山坡滑我怕你摔了……”周醇良张开口想了想说,他的确是存着秦桑背不起他的意思,俩人的身高差距和壮瘦都分明,他……怕真是背不起。 秦桑无动于衷,收敛了身上的火气,偏偏头朝他露出自己的背,伸出手:“来,我背你。” 周醇良看着他许久,默不作声。 秦桑又一顿火上来:“你磨蹭什么?等你血流干了你才让我背你是不是?我背的起你,快点我带你去看大夫!” 他沉了脸色,走到周醇良边扯出他的手勾在自己脖子上,弯曲着腰背上他。 重…… 秦桑喘了口气,没有把他放下的意思,只觉得这身体实在是太纤细了,男的竟然背不起男的,这个认识让他感觉没面子。周醇良被他扯上背背着后,自己的重力都压在他身上,他动了动,又怕给秦桑给压坏,于是说:“把我放下来。” 秦桑鼻子了粗粗哼了声,背篓什么的都放在那儿不管了,他走的快就怕周醇良的腿伤感染:“别说话,我说背得起就背得起,你要动就会把我压垮,到时候我摔着了怎么办?” 周醇良无言,更加沉默的趴在他的背上,脸挨的秦桑的脸颊极近,轻轻一嗅能闻着发香。 第11章 屋檐下 俩人下山后,背着人的那个累的要死,被背的那个也因为底下人突出的骨头弄得不好受。 大夫被请到秦桑家中的时候,周醇良正半靠着大树坐在凉床上,秦桑让大夫给他看着,自己去了后院打井水去厨房煮开,预备着等周醇良有需要的时候给他清洗伤口。 村里的大夫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君郎,很大众化的留着白色胡须,他交代周醇良便个月不得让小腿碰倒水,避免生脓感染,又让秦桑用布巾沾了热水擦了擦他小腿处的伤口,上了药缠上绷带后才打算离去。 周醇良很能忍,伤口处掺着血的肉孔被触碰也只是紧紧拧着眉,抿紧唇不呻吟的盯着大夫的动作。 大夫要走的时候,秦桑留了他喝茶坐一会儿被夸赞了几句,秦桑笑笑说:“莫大夫,我身上没得钱给你药费,待我阿爹回来找个时候给你送过去,成吗?” 大夫人还好,方圆百里也是知道秦家的,对于秦家家主秦申的为人也颇有了解,想着就捋捋白白的胡须:“不成问题,不成问题,你找时间送去就好……时候不早了,我还有病人要看了。” 身上没钱立刻给药费的秦桑觉得自己应该找大人要点钱,但想想是要来的又有些不舒服,于是心下决定种好菜拿去集市卖赚钱,或者做些其他的什么。 他想着,送了大夫到家门外:“莫大夫,您慢走……” 老大夫很和蔼的朝他笑,等在秦桑的视线里走出了几步后又突然转回来,害的秦桑以为老大夫不干了要他立马拿药钱出来。老大夫停在他面前,微弯着身子对他说:“小秦桑,老夫向你说个事儿啊……” 说什么……说什么……说什么……秦桑思绪抛锚,飞快的思索家中有哪些能拿出来抵债的。 老大夫没注意他的脸色,大概是觉得自己要说的没好开口,酝酿好感情假咳一声,严肃道:“你今年可有十二了?” 秦桑听不是找他要钱于是松了口气,据实回应:“有。” 老大夫一喜,老脸皱的似一朵菊花,问:“那家里可为你许了人家?” “老夫跟你说啊,我家中孙子与你年纪一般大,能吃能穿能做活,我瞧你这孩子听话懂事与我家的般配,若是你没许人家,不如看看我孙子?” ……瞬时,秦桑愕然,在老大夫那浑浊的目光下像只被评分的小白鼠。 他张张嘴,想开口解释自己并不到要许人家的时候。 可有人比他更先开口告诉了老大夫,“他的婚事早已订下了,莫大夫,你家孙能吃能穿能做活,能的也不是这一点吧。村里小男子都知他,就怕讨了谁去服侍,我家桑桑可做不来那些。” 他说的话极狠,秦桑扭头看去时那少年就站在屋檐下的门板后露出半个身影,就算撑着拐杖却还是很孤傲清冷和沉静的样子,双眼紧紧盯着自己时竟透着丝哀伤。 秦桑一颤,青春期少年都有的忧愁善感? 他有些懊恼,周夫子若是在场一定会打他的,不尊老。“周醇良……” 他无奈的叫他一声,又回头看看大夫,那张皱的更菊花有的一比的脸都被气红了,胡子也一颤一颤的,老大夫被气的哆嗦的向周醇良说:“胡说!你哪家的仔,甚么意思叫你家桑桑?” 周醇良略去老大夫前面的一问,墨眉轻蹙顷刻间敛了一身清傲气息,少年稳重。他说:“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莫大夫,您是长辈,应当不会与小仔抢人的?” 老大夫震惊啊,得瑟的指着周醇良的手给收了回来。他老脸很颤,看那把话说得一点也不留面的小辈根本不慌不张的,又是神色淡定,不像是说假话。再加上那乖巧漂亮的小男子又站在一旁不答话,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这个老辈欺负一个小的,实在是汗颜啊…… 气氛沉默,老大夫为了缓解这一尴尬的场面,装模作样的假咳嗽一声,侧过身有些埋怨的看了低着头看着自己影子的秦桑一眼,闷闷道:“如此若是这样,也应该让家里人把事情给办了,免得惹人误会嘛……你们小辈的,真是……唉。” 于是,到了最后为了面子老大夫还是力挽狂澜想给自己增力一把。 终于懂得尊重老人的周醇良也没说什么,倒也懂得适时的卖他一个面子,受教的应:“让您误会了真不好意思……等家里要办时我会请您吃喜酒的。” 低着头想要催眠这时候只有他一个人的秦桑听到周醇良说的,不可避免的凌乱一把。小孩子太乱说话,让他情何以堪了! 秦桑颤悠悠的抬起脑袋张着嘴要朝老大夫解释,有了台阶下的老大夫又一个侧身,肩上挂着药箱一跨挪着步子,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大夫你走了让我情何以堪让我情何以堪……秦桑望着人离去的身影在心中呐喊…… 他再次慢动作的转身,朝着屋檐下那深深注视自己的少年走去,然后停在他身边,微风拂过摇动了他额前的刘海,他毫不回避的望着那孩子狭长的眼,虽然身高不能平视,但稍稍抬头就能看着那张开始显露棱角的清俊的脸。 秦桑眯起眼,粉粉的唇吐出一句话:“要我不是原本的那个你所想要的人,你还会喜欢我吗?” 他以为没回答,挑挑眉似变了个人一样,随性且自我,抿着唇沉静的眉目都透露着丝丝成熟的风韵,在秦桑十二岁的模样上显得几分怪异。 屋檐下,他擦过他的肩往里边走去。 厨房的锅里没有吃的在里面剩着,他洗了几片翠绿的白菜叶用菜刀切成细细的丝,再淘了米,算了算在稀饭快煮好后的几分钟将白菜叶丝放进去,等揭盖时米香扑面,翠绿的白菜叶丝混着稀饭宛若翡翠般,真是好看。 中午吃的他没准备那么多,也不是挺随意的吃一下。秦桑洗了两根自家中的黄瓜,切成一鱼苗那样长一指宽的样子,又找了醋辣椒粉凉拌,在炒盘土豆丝,几碟配菜端去院子里的石桌上了。 他叫了静默的看着他的周醇良吃午饭,递过筷子给他,碗里已经盛了一碗稀饭,他自己先端起碗夹了凉拌黄瓜吃进口中,酸辣的黄瓜嚼在口中还有一丝清甜。 “天气热,今天就吃稀饭算了。”秦桑抬眼看了周醇良一下对他说。 周醇良没意见,也夹了一块凉拌的黄瓜放进口中,觉得味道不错,加上碗里似翡翠般漂亮的白菜叶丝粥,周醇良的食欲一上来,连着便喝了三碗。 秦桑在收拾碗碟的时候思考要不要再去一趟山,把背篓什么的都拿回来。眼神一瞥,又瞥到周醇良丢了棍,自己一拐一拐的走到凉床边去了。还是先放在后山好了,那些东西也不见得会有人偷走。 他去厨房洗碗,等清理完毕后,从衣服里小心的拿出那袋种子,吃饭的时候他无意间看到就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下,后面围着一面墙,距离有两三米的样子,周围没什么东西阻隔,他倒想把那点距离圈出来也种上种子。 他来到树下,凉床上安静的周醇良静静的望着他。 秦桑蹲下去伸出手沾了些土壤在指尖摩擦,土堂里面的水分够足,又是树下营养应该也不错,圈出块苗圃来的确是个好办法。他满意的咧开白牙,眼神干净明亮。 周醇良扯了扯嘴唇:“你在干什么?” 秦桑抬起头说:“在想有没有竹子什么的,我想在这里圈一块出来种菜。” “种菜?”他狭长的眸轻微的眨动一下:“你今天上山……就是去种菜?” “是啊。”秦桑应,“那你呢,你怎么会在山上?” 秦桑一想,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屁股被蛇盯上,要不是周醇良丢开他,……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此处,有丝汗颜又有丝感激,这时,周醇良却未看他,仰着脑袋看着蓝蓝的天空。 秦桑跟着看去,这是一个纯净的并未被污染的世界,空气新鲜,人民淳朴,青山绿水共为邻。或许他能过的不错,或许他能不似之前那般去拒绝这个世界。 而后,他听见周醇良的声音像从远方飘来般:“要是你不是你,我还是会对你好……就像以前,你对我好一样。” 呢喃的语音,又仿佛是个承诺,秦桑愣在原地。 人在我们最年少的时候,不管喜欢与否感情如何。 你拿真心待我,我用真意还你,再大的公平也不过如此,若是年华扭转,不知是否还存初出的纯真。秦桑心中感慨,深深叹了口气,他偏过头去正好对上周醇良的视线。 他点头,说:“你还是不明白,但是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讲的是什么意思……你会发现的。在此之前,我都有足够的时间能让你懂。” 第12章 洗屁股 周醇良到底还是不明白,秦桑说的话就像云团一样,看得见摸的话就会散。 他没有在说些什么,只是知道周醇良今天是来找秦耿的,见家里无人就问了一下秦家的帮工,得知秦耿去了查账,本来就想回家去的,但又问了一下秦桑去了哪儿,知道的帮工告诉他后周醇良才想去看看他去山上做什么。 待下午时,秦桑问了周醇良现在大概什么时间后就出去,周醇良告诉他,过几户人家的屋后有一小片野生的竹林,路不算远,秦桑心里计算了些时间去了柴房拿了把生了锈但不全钝的刀,他要砍些足够用的竹子回来。 秦桑一走,秦耿秦辇还有四喜就回来了,周醇良留一个人留在秦桑家帮忙守着。 一袭黑衣的他坐在凉床上,旁边放了两本书,手上翻弄一本。 秦耿先同他打招呼:“醇良,你来了啊!” 他笑容很俊朗,对于比他大的秦耿来说,周醇良心里他俨然也是他的一位兄长,他点点头。 “桑儿呢?他没和你在一起?”秦耿不见弟弟又问。 四喜和秦辇也疑惑的看着他,周醇良“嗯”了声说:“他去了小竹林了,很快就回来。我帮他在这里守着等你们回来。” 对于秦桑去小竹林做什么的话还未问出时,四喜眼神一晃,惊讶的叫了出来:“你的腿!” 秦耿同秦辇将目光飞快移到周醇良小腿上,白色绷带渗透着淡淡血色,秦耿皱眉担忧问:“你这是怎么搞的?” 秦辇也插嘴:“周醇良,你腿是不是被狗咬了啊……惨成这样了你。” 他说话大大咧咧,虽没什么恶意直接吐口而出,但还是被秦耿瞪了一眼,乖乖闭了嘴。 周醇良挺无谓的挑眉,但浑身又透着清傲,他觉得自己若是把救了桑桑的事说了出来,一定会得到秦家人的更多好感与照顾,当然也不能太过直白。于是,他很淡漠的告诉他们:“被蛇咬的。” 被蛇咬的,所以比起被狗咬……很了不起。 果然,听到他的话,秦耿很惊愕,秦辇与四喜则是跟着惊愕,却又有股崇拜。 于是秦辇又把持不住自己:“你真不错啊,被蛇咬了还没死了……那蛇没毒吧……” 秦辇对周醇良更添一份佩服,被蛇咬了都不怕,这兄弟很能耐啊。 他吐出的话周醇良是听着无所谓的,也是完全的无视当做听不见,倒是秦耿,觉得有这么个憨的弟弟丢人死了,假咳了一声瞪了他眼,让秦辇注意自己嘴巴然后关切问:“情况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周醇良被蛇咬了,家里人可能还不知道,秦耿比他们年纪都大,想的也更多些,担忧是自然的,毕竟周醇良与他交情也颇好,又是老师的儿子,要是老师不知道他受了伤,不弄清楚别人会以为周醇良在他们家怎么了。 这样想着,便听到周醇良的声音:“没有,桑儿叫了村里大夫给我看过了,那条蛇不过是菜花蛇,没有毒。” 秦耿晓得了比较安心,交代他:“那你好好坐着,不要乱动,小心伤口。” 周醇良谢他关心,接着秦耿就让秦辇和四喜陪着他说话,自己回了房。 院子里也就只剩下他们三个,没了大哥管着,秦辇说话又开了闸,他一掌拍在周醇良肩上赞他:“兄弟,被蛇咬成这样你都不怕我没看错你啊!” 四喜坐在他俩一边儿,又是惊奇的盯着他的腿又跟着秦辇一样认同点头。 秦辇又跟周醇良扯了一些话出来说,待四喜不想与他们一起跑去找秦耿去后,秦辇突然神神秘秘的碰了碰他笑的不怀好意:“我说,你昨天要我拿给桑儿的东西是什么?” “他收下了吗?” “收了收了,我要看他还不给我哩。诶,你们俩搞的啥啊,神经兮兮的!”秦辇一想昨天晚上的秦桑不听他的话不给他看是什么东西,秦辇觉得很受伤,“他都不让我瞧,早知就不帮你带啦!” 周醇良眸光闪烁:“他不给你?” 秦辇懊丧的点头。 周醇良忽然轻轻微笑:“那很好啊。” 他话震的秦辇瞬时呆傻。 日落黄昏时。 秦桑搬了一堆的砍成一节一节的竹子回来。 等他一进家门才发现南珉与秦申今日因租契的事解决的快回来的也早,话倒是没骗人,真有买零嘴回来给他们。 院子里是君郎的坐在一起说话,见他回来了叫他:“作何回来的这么晚?” 秦桑一“嗯”,把竹子放在墙角下:“做这个去了爹爹。” 秦申问他:“你砍这些竹子有什么用?听醇良说,你要在这处圈块地出来?” 他看了周醇良一样,碰巧人家也在看他,秦桑觉得没什么,放好了竹子走过去:“是啊,树下地方空着,我不弄多大,爹爹就让我圈了吧。” 他嗓音有点儿耍赖的那种,听的人想发笑。 秦耿见自家爹神色不像生弟弟气的,于是乐呵呵的打岔:“那你要好好把你那种子给打理好了,到时候就吃你种的菜喽!” 秦辇也在一旁嘿笑,秦桑耸肩说没问题。 后面的时候大家在各自扯了几句话,秦桑就不呆在他们身边了,走到隔着七八米距离的两三层石阶坐在小板凳上择菜的南珉四喜旁边。 枝条编的小篮子里是择了一小段一小段的豇豆,南珉脚下摆着几根刚摘的玉米,秦桑蹲下去伸手拿了根拨了玉米叶和玉米须帮忙拨下颗粒。 会做活儿的人都知道,拨玉米有个小技巧,你将玉米扳成两段,刚好适合你的手掌。找出两三排玉米做目标,拨出一条“路”出后,直接用手掌抵在颗粒的边,用外力一竖排的玉米就能跟着拨下。 他拨的很快,四喜才拨下一半的粒,秦桑手中的玉米已经变得光秃了,地上剩余的几根玉米被他一根接着一根拨好,四喜惊讶的看着他的手法,激动的问:“桑桑……你怎么拨的这么快啊?” 秦桑笑:“就这么拨的。” 南珉在旁择好了豇豆看着两小孩,注意到秦桑的动作没有四喜那么惊讶,满意看着小盆里的玉米:“桑儿做这些不用阿爹教了,手法比我还快。” 秦桑面容恬静笑着眯眯眼,四喜连忙叫他:“桑桑,你教教我,我也要跟你一样拨的那么好。” 秦桑答应他:“好,下回教你。” “那什么时候啊?”四喜失望。 “下回还吃玉米的时候。”他摸摸他的头当做安抚,接着端起装玉米的小盆和豇豆的小盆对南珉说:“阿爹,还有什么菜要择么?” 南珉跟着起身:“没有了,今天醇良在,昨天未炖的鱼苗还有些,今天就全炖了。” “哦。”秦桑端着盆子走在他身后一起进了厨房打下手,四喜揉揉蹲麻的小腿起身跟上。 做好晚饭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沉落了。 前厅亮起了灯火,冒着热气的饭菜飘着食物的香味,砂锅里散发着浓浓的鱼香、腊肉和辣椒味,秦辇见今晚还有炖鱼苗吃的欣喜不已,等不及伸出筷子夹来尝了。 秦家的规矩不是很严厉,只能说秦申对孩子的要求比较有原则和规矩而已。吃饭这种事小孩们心中也是有规矩的,大人没动手前自己不能先吃,就算是秦辇,也是知晓分寸的,于是想也只能是想,手却没动一下。 秦桑安静的吃着饭,他吃饭时不会说太多话,心思多半是放在吃的上面的,别人要跟他说话可能也不会太注意谁,吃的东西就算不是特别好吃的,但是他一般都吃的比较认真,看的旁人也很有胃口。 有胃口的那个人自然也就是周醇良,他夹了染了辣椒红的散发鱼香的鱼苗放在秦桑碗中,又舀了一勺玉米给他,他做的理所当然并无什么不规矩,谁也未看云淡风轻般吃自己的饭。 一桌的人倒也不说什么,就是秦申跟南珉看着周醇良的眼神有些若有所思的意味。 有人夹菜给自己吃,秦桑受的很应该,不过总要夹回去一次给人家的,秦桑觉得很平常,他以一个成熟的比别人大很多岁的年长者的身份给周醇良夹几根豇豆,照样不说话。 其他人看的心中一愣,相处模式很平淡也很平静,那个词是怎么描写的,哦,老夫老夫…… 饭后小孩们都坐在凉床上乘凉,四喜说要玩一玩,秦桑没什么意愿,摇头没答应。于是四喜只有去找秦耿说,秦辇坐在周醇良旁边,一脚放在凉床边沿一脚踩在地上的鞋面上。 乡村间最不缺乏的就是活物,躲在漆黑的墙角下的青蛙不停的蛙鸣,凉风习习,人的思绪总是能在片刻找到宁静。 周醇良没回去。 他腿受伤的事秦桑重新与秦申南珉他们说了一遍,留了周醇良吃了晚饭也没让他离开,秦申担忧他的腿不方便回去,就做了主让他留在这里歇上一夜,这正合了周醇良的心意。 他救了秦桑一命,秦申一家定要感激。 于是,到了该回屋歇息的时候,其余人都洗了澡,四喜从未在秦家留过夜被秦耿送了回去也没什么不开心的,又找秦耿要了颗糖一路回去时也笑的甜滋滋的。 大概是大家没怎么想到周醇良洗澡的事如何,秦申与南珉房里吹熄了蜡烛早早歇息了去。所以,剩下的也就是刚洗了个舒服澡的秦辇和秦耿了。 秦桑坐在收拾好衣物打算去洗的时候,周醇良叫住他。 “那我呢?” 秦桑停在去洗澡房的过道上,挺疑惑的看他:“什么你?” 此时的秦辇和秦耿根本没注意到他们二人那边的情况,周醇良皱了皱眉,清傲冷淡的动了动自己的腿,说:“大夫过不能沾水,我洗澡怎么办?” 对啊,你洗澡怎么办……秦桑的疑惑解除,了解性的点点头:“那你别洗。”那白瓷般的脸蛋平静如波,侧过身就要走。 周醇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想自己不能洗澡就觉得身上有些怪,他动腿想下地,一边叫他:“不行,你站住!” 秦桑立马回头,换了副严厉的面孔,硬邦邦的:“你干什么下地,腿还没好呢……” 他语气不悦,周醇良很识相的没动了,但也跟着冷下了脸,有丝埋怨他的感觉站在那儿不说话,就沉默的看着一边。 秦桑摸把脸,挠了下头,才妥协的抱着衣物走过去:“那我帮你洗,你别范脾气。”他说,扶着他走向洗澡房。 周醇良有点儿小气,又是冷淡的一“嗯”,跟着秦桑走了。 留着凉床上的二人不知情况。 等他们发现人不见的时候都好一会儿了,秦辇一傻抬着脑袋问他哥:“他们哪儿去了啊……” 做为大哥的秦耿也不知道,回了他弟一句:“好像去洗澡了……”他一句洗澡了,拖长了音说完二人看了对方半会儿,猛然从凉床上跳下来,各自骂了一句:“怎么不早看着点儿呢,出了事怎么办啊?” “洗澡别洗坏了就好啊!”秦耿秦辇赶紧穿上鞋往洗澡房那边跑去,唯一担心的就是怕小弟被人占了便宜。 等他们气喘吁吁的跑到洗澡房以后,就紧张秦桑和周醇良怎么样了的时候,那洗澡房的门早关的紧紧的。 “怎么办?”秦辇望着他哥想他出主意。 秦耿没出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关紧的门一眼,耳朵里没听见里面传出什么声音来,于是对秦辇嘘了一声……酝酿了一下感情,再下一刻中猛的推开洗澡房的门。 外加一句中气十足,很担心弟弟安危的话语:“你们在干什么!” 洗澡房里的两人像是措手不及般被吓了一跳……本想怒斥谁的秦耿和想冲进来揍人的秦辇齐齐一愣,怔怔的看着里面的情形…… 其实,秦辇和秦耿把周醇良想的猥亵了。 哦不不,应该说是,他们二人的思想把周醇良这孩子给猥亵了。 其实周醇良这孩子很纯良的……之前秦桑要跟他一起换衣服他都没干,现在更不可能占秦桑便宜的,周醇良这个人心虽然不是善的,但对于尊重还是很有原则的。 男男授受不亲嘛,所以秦耿和秦辇看到的场面就是,周醇良解了衣服坐在一把椅子上,旁边的木桶冒着热气,而秦桑衣衫整齐的站在木桶边,手中拿着一条洗澡擦身的布巾打湿了要递给周醇良。 更能显示秦耿秦辇他们心底不纯洁的是,秦桑还用一条黑色的带子蒙着眼,此时发现他们的推门而入的动作也是静静的微讶的面庞对着他们。 “咳咳咳……”秦耿连忙假咳嗽装样子,一步一步想要退出去,一边嘴上说:“哎呀,我刚屁股沾了点泥巴忘了弄干净了怎么忘了醇良在洗澡啊……呵呵呵……” 秦辇跟在他哥旁边忙着撤退,一边傻呵呵的笑,额上冒了层汗。 周醇良表情不善,狭长的眼盯得他们颤栗一下,就听秦桑的声音说:“既然哥哥们来了,就让他们帮你洗吧。”这句话是对着周醇良说的,他扯下蒙着眼的黑条带,眼睛看着秦耿秦辇,微微一笑眼睛眨巴眨巴一下:“大哥屁股上沾了泥巴就洗洗吧,二哥屁股上应该也有大哥蹭的泥巴吧?” “我……”秦辇张嘴想申辩。 秦桑不给他机会,打断他,放下挽在手臂上的衣袖往门口走:“都洗洗屁股吧,周醇良就麻烦哥哥们了。”他一语说完,从呆若木鸡的秦耿秦辇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凉丝丝的轻风让他们心肝儿乱颤…… 第13章 百兴村 慢悠悠的从洗澡房里走出来,晚风拂过伴着树叶的沙沙声,他抱着揉成了一团的衣物在胸前站在篱笆旁。月光把他的影子照的细长,夏天的风吹得人总是凉凉的,他身上因在澡房里呆久了,蒸汽让他浑身发热。 秦桑几缕青丝散落在耳边,夜是黑的,像是他的心一样静默。来这全是男儿的世界已差不多半个月,该熟悉的也有所了解,哪怕是见着路上哪户熟人家的打招呼,很阿嫂味儿的男子叫你,那也能淡定的应付了。 秦桑其实不信命,但落到现在这番模样,他不得不信。像他刚醒在这里的时候,定下的原则不能嫁人要远走他乡,人一旦和别人接触,默默中无形时候被改变被接纳被包容,你的思想从抗拒也会被消磨。 这个秦桑生了个好人家,他父亲好,生父好,兄弟好,周围人都好,但这都不是他彼秦桑的。所以,无论如何,哪怕别人从未发现你已经代替了别人生活,他们还是拿家人一样亲昵对你,你也会是感到孤寂的。 没人能听你所说的话,没人会拿你当外人,哪怕是你自己想。秦桑不喜欢这样,他不习惯也反感。以前叫秦桑的小孩去了,他来了,他做不得别人的替身。 身体也就算了,但思想上、灵魂上,他本尊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月下孤影的他张开嘴,吐出来的也不过是一声绵长的叹息…… 他的背影看来那么清瘦纤长,不及君郎高壮的身材也在慢慢成长拔高,谁了解他呢?谁又懂呢?那个少年啊,对着他说喜欢他,会对他好,这信誓旦旦的承诺更似一种索求,他索求他的感情,但他已经不是少年喜欢的那个人。 莫名想着,心中也有份凄然。周醇良瘸着腿从阴影里走出来暴露在月色下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被黑色忧伤包围缠绕的秦桑,黑发,蓝衫,风吹,飘摇。 于是多少经年一去不复返,他最记得的就是十四岁的他看见十二岁的秦桑精致秀雅的五官透着一丝极淡极浅的悲伤,月下美人,青葱少年成了挥之不去的画面。 周醇良出声:“桑桑,水热好了。” 他背对着他:“哦。”静了片刻,拢了拢衣物才转身。 秦桑走到他身边时脚步顿了下,最后想说什么到底也没看口,连看也没看一眼提起脚继续往里面走去。 周醇良侧身静望他的背影,袖口中的手早已攥成了拳头捏的紧紧的……是什么让他那样悲伤?是什么让他感到寂凉?桑桑早就变了,变得他都不认识了。 他会严,他会冷,甚至说出来的话都不像他。周醇良说不出来什么感觉,但就是这个人变得与以前完全不一样,这样的秦桑却来的更让他心悸。 天上黑云飘浮,遮挡了往他身上倾斜的皎皎月光,暗中他的眼是一闪即逝的幽邃。 清晨。 依山傍水的百兴村从公鸡的打鸣声在朦胧雾霭中醒来,有君郎早起站在篱笆院子里对着鱼肚白的天空心情舒畅的嚎那么一声儿,借以迎接新的一天。 秦家的人都起了,一个个乖乖的坐在前厅的饭桌上吃早饭,由于起的早都不太想闲聊什么,安安分分吃完东西后,轮到秦申讲了讲一天的事物,顺便也交代了一下三个儿子该做的事。 “待会,大郎和二郎都同我去集市上看看货,你们年纪长了,做不得小孩,是君郎就要有本事,都是要成家养子的人,没得什么空子让你们闲着在家。”秦申放下碗筷,清了清喉咙。 一家之主是顶梁柱,说的话就是命令,秦耿秦辇乖乖的应下。学堂就没去了,上学堂的事都是安排在单日,双日是不用去的。秦申说的货,也就是在城里一些米铺老板售的杂粮,也有一些干菜什么的,比如银耳。 看着自己夫男清理饭桌,秦申又将目光放在秦桑身上,自己这个最小的孩子自己是最宠得的,富人家的男子娇生惯养可以,但他们家的不行,哪怕他们是个土财主。能宠时就能宠,不能的时候,身为小男子的他们也要在成家的时候做得了主才行,秦申和南珉的意思也就是,在别人家受不了欺负。 他说:“做哥哥的出去做事,小的也要干点什么。醇良今日回去就让桑儿去送吧,去夫子家要达理,晚饭时候再请夫子和醇良阿爹过来吃饭,其余的空闲里你就自己找事打发算了。” 秦桑记下,冲他点点头,于是一伙人散了,该做什么的去做什么。 算算时间,时候差不多七点多,秦桑和周醇良一起出了门,走至路边零散的生长着的野花路径,遇上熟人有那么点儿沾上亲戚关系的都打声招呼,一路到也不寂寞。 他和周醇良并排,想要扶人家人家不干,秦桑也没打算纠缠,只是淡淡道:“该接受别人的帮助时应当接受,你孤僻的性子应该改改。” 周醇良听的一惊,面上微冷,半晌:“只是小伤而已,我又不是废物……桑桑,你变了。” 他目光看向田埂远方,话语落音是少年开始变声期里清朗的声音微微混着低哑。 秦桑被他说的有些心跳加速,纵使之前告诉过他自己不一样,但到底还是没有准备要将一切都坦出来啊,秦桑稳定了情绪,比他走慢了一步:“人长大就是会变的嘛,将来你也会。” “我不会变……”周醇良轻声开口,少年清亮幽深的眼眸盯着他:“不管以后怎样,我还是会对你好,我要娶你,你会是我的夫男,我是你的君郎,这不会改变。桑桑,你会嫁给我的,对吗?” 他话语一转,来到了让秦桑心理有些扭曲的问题上纠着不放。 秦桑想啊,古人很喜欢在很小的时候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约定推到成年的时候实行,换种说法就是太认真!他堂堂男儿,竟然要他去嫁人? 秦桑眨眼:“怎么不是你嫁给我?我娶你呢?” 周醇良的步子一顿,像看怪物的一样看着秦桑,最后才慢悠悠的吐出一句话:“只有你才能生孩子的……我不行。” 被天雷轰顶的秦桑在风中凌乱不堪。 话题由此在静默中结束,周醇良家也到了。 泛了点黄有历史的围墙上有枝树枝伸了出来,青色的瓦,褐色木材做的门,里面景色天然雅致,周家很大秦桑已经很了解了,说周家是做什么的,他也仅仅知道两三分。 那也是从他人那儿听来的,周家当家的除了做官又辞了后开学堂以外,家里还有地,城里也有生意,似乎是一两间酒楼,生意好的很,总的说,周家挺富裕的,一点也不必土财主们差,周醇良也算是枚公子少爷。 就算周家算不上特别好的那种富贵人家,但家底毕竟不错,更不错的就是周家当家的人脉关系了,官场上的人没熟识没门路,你还混个鸟?哪怕官是周乾朗自己不大想做了,他也是有些本事的。 俗话说,有什么样的亲爹就有什么样的儿。这话秦桑信,周醇良是周乾朗一手调教出来的,没些深沉心思他不信,对心理方面的研究秦桑很得心应手。 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在周醇良的人生教育中插上一脚。 他有义务将周醇良想娶他的想法扼杀在生枝状态,哪怕它已经萌芽!他还觉得自己有一身本事,若能矫正了周醇良的心理,不妨也将自己中华儿女多少精华的历史文化给了他,秦桑摸摸鼻子,越想心里越舒坦。 进了周家,周醇良的生父林若怀眉笑颜开的拉着秦桑说话,逗他,弄得秦桑神经一紧一紧的。 “师夫,周醇良为了救我被蛇咬伤了,我今日来是道谢的……”他正了正脸色,却不想被林若怀两掌夹在中间蹂躏。 “谢就谢吧,身为君郎他救你也是应该的,何况你还是他未过门的小男夫啊小桑桑。”林若怀笑的一脸温柔。 秦桑脸被揉成了粉红粉红的一团,奈何其他二人都是周家的,无人救他。 他晓得了林若怀有股子坏味儿,但不恶,纯属好玩儿,周乾朗宠自己的夫男,是不会斥责他的,所以倒霉的他只能乖乖的给人调戏,秦桑感觉悲愤。 你不就是有个男人么……你不就是有个男人么……有男人撑腰有什么了不起啊……欺负小孩儿呢…… 秦桑就在感觉脸真的要被揉成面团的时候,属于他的男人开口了:“父亲阿爹,秦伯伯说晚上的时候请您们到他家去吃餐饭,顺带聊聊天。” 秦桑得救了,周醇良他阿爹的手终于放松了。 他赶紧退出那魔掌几步远,睁着澄澈的眼睛,漂亮莹白的小脸很容易讨人喜欢,乖巧又听话惹人疼爱。“夫子,父亲想趁此机会道个谢,阿爹也说想念师夫,大家一起聚一聚,不知道夫子得不得空?” 就算不装也是一脸严厉的周乾朗一直与秦申交好,说称兄道弟也不为过,家中夫男也说的上话,两家人感情不错,于是周乾朗也不会不答应,他看着秦桑的眼神也柔和了些:“自然得空了,你父亲请吃饭嘛,也好,我与你父亲也许久未聊过了,至于醇良受伤的事,他救你是应该的嘛,君郎就该是这番样子。” 他显然很满意自己儿子的做法,说话间也赞同的点了两次头。 虽说今天是学堂不上课的日子,但周醇良还是被父亲叫去了书房看书完成课业,做周家的子孙都管的严,周乾朗有给自己儿子制定了任务,为人父就应该给自己儿子人生道路上做一盏明灯。 他是做官儿的,但不代表他喜欢。从小被父亲教育的周醇良心思比较深,他也不是说有兴趣做官,自己父亲官场上待的那些事都有了解,但是他认为,是个君郎就要闯荡,去官场无疑是锻炼自己最好的人生方法。 至少,他不期望自己官做的有多大,他从百兴村出来,这里的人啊物到死他都是舍不得的,还有一点就是他没想过做一辈子的官,更何况周乾朗也是不允许的。 不是说他不允许儿子做官,是不许他陷的太深。 周家的书房里,推开窗见到的就是一堵残留着雨淋痕迹的墙和一棵绿叶苍翠的树木,这里安静不被人打扰。门外透过缝隙泻入的阳光照进书房微暗的地面,秦桑站在书柜下抬着小脑袋看上面摆放的书,少有诗歌、词赋在其中,多则古言叙述富有哲理性的历史故事和人伦纲常。 他踮起脚尖从高出他好多的书柜里拿下一本翻阅,“除了平日做夫子布置的课业你就看这些书?”他晃了晃手上纸页泛黄的书。 周醇良正坐在椅子上握着毛笔写字,他头也未抬的“嗯”了声。 秦桑冷不丁的问了声:“你想做官?” 握着毛笔的手一顿,“不是想。”他抬眼看了秦桑一下,见他挑眉,然后放下笔说:“我只是想走一道程序而已……百兴村太小,历练不了我。” 他的话很明白,秦桑挺诧异的眨眨眼。这小孩想的倒是多,官场沉浮莫过于最能让一个人迅速成长。 静了一会儿,周醇良又说:“周家的产业其实不少,外人都以为我家算是一般富裕,但我祖上不止是做官的,也并非只靠城里那两座酒楼吃饭,周家的生意更集中于郴城,那里才是周家的重心。” 秦桑拿着书的手颤了一下,郴城他知道是是哪儿,徵国经济重心城市之一,至于周家到底是做什么的周醇良一字未提,秦桑也没想了解那么多,虽然他有点儿小好奇,但周醇良年纪微长心思也不是没有。 “那,郴城隔这里这么远,夫子怎么打理生意?”秦桑找了张椅子坐下。 周醇良似写完什么一样放下毛笔,拿起那张白纸来:“下面的人三个月过来一次,若是忙了便飞鸽传书。” 秦桑明了的点头,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说:“你已经开始管生意了?” 周醇良没否认,只是说了句:“要长本事的。” 他方才瞄到了案台边角上摆着一码的账簿,都是用红墨划了勾的也不知什么意思,秦桑忽然有点懂了,周乾朗布置给周醇良的课业怕不是课业那么简单,自然是有生意让他来做的。 第14章 尽皆知 有周乾朗在,既然没放过儿子用功读书也就不会忘掉儿子的青梅竹马。 一天下来,周乾朗进了书房查看他们看书的情况三次,期间林若怀陪着过来一次,端了一盘切好的梨给他们吃。 秦桑有些憋闷,他翻阅了书房里十几本书对徵国的风俗民情有了大概的了解也就没其他心思想带着这儿。总的说,秦桑这个人架子有点儿大,加上自己以前本身就是位年轻教授志得意满自己自然有些不同。 周醇良受他身上那点儿暗藏的小矜贵气清醒了脑,趁着在书房中好好的仔细观察这个他从未深入认识过的秦桑。 清瘦的小身板哪怕坐在椅子上也是挺的直直的,放松一下靠着椅背,那也有种无法忽视的潇洒随意。这番模样比以往更能吸引人,就像现在一样让周醇良挡在书后的眼睛看的没眨一下。 秦桑是他们百兴村里方圆百里人尽皆知的小美人,其实周醇良当初也不是因为这个喜欢上的,纯纯的爱恋是发生在一次下雨天里,他因犯了错与父亲闹了一场独自出了家门,大雨淋漓打湿了他的衣衫,他一身忧郁的走在满是泥泞的田埂上。于是,穿着粉嫩衣衫的秦桑打着油纸伞走近…… 他停在他面前遮雨,好比许仙与白娘子一般,少年春心,懵懂初开。 若是现在的秦桑知道周醇良的小心肝就是这么一点就燃的,他会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太狗血的桥段让大教授无法陶醉的回忆与享受。 当看了几本书脑子有点儿发晕后,秦桑放下书,案桌上面铺了一张崭新的白纸,周醇良一手拿着毛笔眉头轻皱,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难以下笔。 “你在想什么?”秦桑离开椅子,书也摆在了一边。 “诗。”周醇良动了动嘴。 “什么?”秦桑是听到了,但不知周醇良想诗做什么。 “我国一直以诗为博学,却一直没有太出色的文人能写出来,在科考上皇帝都会下令让考生作上一首诗,谁的诗出色谁中榜的机会就越大……”周醇良解释一遍给他听。 据说这块异世大陆有大大小小的国家,能鼎力的国土兵强繁荣的当属徵国、北燕、梁和。从部落形成社会到发展成国家的时候已有了近千年的历史,在知识文化中一直将诗赋当做文学最重要的一部分。 但是,哪怕是人才居多真正能作上一首好诗的被广大传颂的没多少人,出色的诗作更是少而又少。近几年各国文化相互融合,乃至于形成了互相比拼的形势。 于是皇帝下令,每年科考的考生若能作上一首能被世人流传芳古的诗的话,就能任命学士加官进爵,那争的不只是国家的面子,更是皇帝的一口气,谁的江山人才辈出谁就能被世人铭记。 秦桑一直觉得这个时代挺有趣,像现在周醇良那样苦恼他看着脸上荡出一丝笑。 这个时代的文化不能跟中华比,他从小被灌入祖国历史像诗书啊什么的早已不知在经历各科考试的时候给背的滚瓜烂熟,甚至于做课题的时候若本子上让他对几句对子古诗什么的,也能勇于创新。 他笑着点几下脑袋,抱手在胸前:“好了,你不要烦了,我可以教你怎么写诗。” 他说的随性潇洒口气却是认真,愣是让周醇良抬起了脑袋挑着眉盯了他半晌一句话也不说。 立在案桌边的秦桑见他这个模样就知他心底想什么,他说:“你不要不信我,我是真会。” ……他敛了笑,文文静静的让周醇良半信半疑。他确实不怎么信,似斟酌了许久一样在秦桑期待的心中开口:“可你……之前的课业都是我帮你讲的,你写字都不乐意。” 期待着能让坐在椅子上冷峻的少年请求他教自己的秦桑有些傻眼,他止不住自己以前做教授时的风范教育周醇良:“往日不可同今日,那是我喜欢你见你没事干才让你帮的吧,不然我会让你帮我讲?那要不我说一首诗给你听,你看看我作的好不好。我若作的好,你就求我教你,怎么样?” 能得到秦桑一句话里喜欢两词儿的周醇良甚是舒心的眯了眯眼,阳光中竟有丝狡黠的错觉,他觉得秦桑后面的要求也不过分,于是很合作的点了下头答应了他。 “你作,我替你写下。” 秦桑停了片刻看向打开的雕花木窗,爬了半壁的绿叶折射出浅淡的阴影。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李白的《送友人》是秦桑他老爷子最喜爱的一首诗,平日里无事总要写上那么几遍,搞得他从小就能耳熟于心。 念完一首诗,书房里已成静寂。柔糯的嗓音仿佛还在飘荡着回音,秦桑看着窗外,周醇良写了开头四句就怔怔的顿住了笔盯着纸上的墨迹。 要说秦桑会作诗,打死他父亲秦申都不信。 周醇良也是来了兴趣才这么答应他的,谁知秦桑会真正的念了出来。 令他吃惊之余侧身去看秦桑时都觉得心悸的不得了,但他死也不会想到秦桑可耻的夺了历史名诗人的智慧成果。 故意冷了周醇良半天的秦桑抿了抿唇,“现在,你要不要我教你了?” 冷峻少年一时半会未反应过来,呆愣的啥模样看的秦桑觉得有几分可爱憨气,也没说他什么就只等他回答。 周醇良心湖狠狠一片荡漾,他抖了抖颤了几下的手稳住自己的心情,哑了几分的声音问:“你是怎么作出来的,你,怎么会……这真的是你作的,不骗我?” 是的,你说对了,骗你的。秦桑心里这么应,嘴上飞快溜出一句话:“你不信我就算了。你都从未了解过我,我会作诗你又怎么知道?” 他说的话有些不管不顾的小任性。 周醇良倒是不够他修炼的好,被讲了几句细细的想了下,自己好像确实不够了解桑桑,直到这两日才发现他变了的,要是他会作诗自己不晓得也是情理之中嘛。 于是最后,甘拜下风的周醇良情愿的按着秦桑的要求,叫了他声:“老师。” 秦老师小人得意,哼了哼告诉他:“我教你作诗,你不能跟其他人讲啊,就算是夫子和你阿爹也不行哦。谁都不行,你说了他们也不信,我教会你就好,总之你什么也不要讲出去。” 老师说的话不能不从,更何况还兼任心上人一职,于是小周弟子认真的答应了。 二人关在书房里看了一天的书,作了一天的诗,这样下来直到天色渐晚,秦家当家的才独个来到周家接人。 去的时候周乾朗的夫男拿薄薄的干净纱巾包好了自己亲手做的酥点放进篮子以外还带了一小瓶白瓷装的酒,据说是上等的好酒,酒味香醇浓烈,闻着便能熏人醉。 三个家长在路上相谈甚欢,言语间也不时的扯上走在前面的周醇良和秦桑二人的话题,功劳是属于周醇良他阿爹的。 必经的乡间小路上总会遇到熟人,都是做完工夫赶着回家吃自己男子做的晚饭的人,这样相遇着走过去时都会和他们打上一声招呼,难得的有一两个擦灰停下来。 三个家长在路上相谈甚欢,言语间也不时的扯上走在前面的周醇良和秦桑二人的话题,功劳是属于周醇良他阿爹的。 必经的乡间小路上总会遇到熟人,都是做完工夫赶着回家吃自己男子做的晚饭的人,这样相遇着走过去时都会和他们打上一声招呼,难得的有一两个停下来扯上几句白话。 就在这时刻,走到了半路上碰见了个把成年人扛着一把沾了泥巴的锄头在肩上,打着赤脚提高了裤子和裤腿,抬头不见的低头见,此人恰巧与秦家有些亲戚关系。 “八郎……” 中年君郎乐的眉笑眼开:“啊,老秦啊,周夫子,周夫人你们好啊?” 秦申拍拍他的肩:“昨日我家小三仔差点被蛇咬了,亏得醇良救了他,这次就是请乾朗一家吃个饭么……”他说完打算绕过他继续前行。 张八郎嘿嘿一笑,又突然凑到他们三人面前挤眉弄眼的说:“你们两家面子好,家底大,近日可是要来办喜事的?” 他突如其来的一问打的本来波澜不兴的三位家长措手不及,惊奇的很呐!于是好奇之余又开始快速的回想自家近日可有张八郎问的那样有喜事么……有喜事么…… 脑子里转了几圈确定没有喜事的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又不好意思开口说人家在乱讲话。 索性不再去思索,由关系与他比较亲的秦申去搞清楚:“八郎啊,你从哪里听来的这话?可听错了是我与乾朗两家?又是哪里得来的喜事啊?” 张八郎“噫”了一声儿,眨动着疑惑的两眼,想了想忽而又一年肯定的向搞不明白的三人摇头,他将目光转移到站在一起挨的极静的秦桑与周醇良。 “可不是说,你们两家的仔都已经相互订婚了吗?怎么,我听错了?” 第15章 两家人 张八郎丝毫没注意到几位家长和两小儿们的僵硬变化,似被雷劈重一般整个人都呆滞了。 听了小道消息愿意分享给当事人的张八郎管不住自己嘴巴,乐呵的告诉他们:“哎呀,你们两家仔订婚怎么也不说一声儿啊,要不是村口边的莫大夫告诉咱们,谁也不知道呢!我说兄弟啊,仔订婚是大事儿,村里都是熟人,你们这瞒着不说可都要怪你们了啊……” 被张八郎的话给震傻了的大家长们过了半晌才合拢嘴巴,连同安静立在一边的两小儿也是一副诧异的面孔,特别是秦桑,他特别的感受到自己有种危机感。 一旁怔愣片刻的三位大家长感觉不可思议,周乾朗咳了一声儿,往两小儿那处瞄了瞄说:“八郎啊,你这次应该是听错了。我们两家……还不到时候啊。”他说的含蓄,几分意思在里头。 张八郎可能听不懂,但秦申知道。他略有深意的看了看周醇良额了额下颚,算是同意周乾朗说的话。周家是个好人家,两位家长和秦家家长又处的来关系颇近,若成了亲家也不是不可以。 秦申晓得他兄弟话里的意思,他对周醇良抱有很大的好感,长的高瘦英俊,一身冷冽气息让他散发出与生俱来的贵气,再加上品德也好,与自己家生的秀雅清丽的小儿站在一起亦是极其般配的一对。秦申对于张八郎说的流言也不是特别恼火,甚至有一丝乐见其成的想法。 于是他补上一句:“若到时候真有婚约,一定会请你们的,八郎啊,随便说的你就不要再信啦。”他的话令的周乾朗林若怀两夫夫微微一笑。 被说了一句的张八郎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说错了,他赤脚往另一只在小腿上蹭了蹭,却又不肯信自己被骗了张着嘴辩解:“哪里的哩,莫大夫可是亲耳听见乾朗你家仔讲的啊……哎哟,你们两家可是怎么回事,自己都搞不清了。不管你们是不是订了这好事,我都不管了,回家吃饭去!” 日落西山下站在田埂上尴尬的不止是三位家长,微风吹来便感觉一丝凉意,立马让人醒了神智。 周乾朗去看儿子,只见周醇良他脸色毫无变化,神色平淡,接收到他父亲的目光也没什么特别反应,在老友注目下的周乾朗面子上有些挂不去,心里一火也就伸手一把将周醇良拉了过来开口训他:“混账小子,你如何说的那种话!秦桑自己都未同意,你随便同人一说岂不是玷了他的清白!” 周乾朗的训话说的很正义,但眼神却瞟了秦桑几眼。 山间下沉的红日是他的衬托,白净清美的脸仿若染了霞光般整个人都被红光包围着,浓墨黑发轻轻飘扬,黑眸似清泉般澄澈,清瘦的小身影在慢慢拔高,端的是清艳夺人。 要是有这么一个小儿不知有多舒心,周乾朗一直很喜欢秦桑,以前的秦桑是俏皮了些但嘴甜,张开口能哄的甜死人,如今摔了一跤则变得懂事了些,成熟又乖巧,可怜可爱更是惹人疼。 他是有意想让自家儿子娶他。 今日的事不妨是个好开口的时机,周乾朗眉头舒展。 秦桑被人盯着,周醇良的视线像深山幽潭般深邃,被父亲那样一说,周醇良也是放乖了模样,在秦申面前请罪:“伯伯,话是我对莫大夫说的。昨天他向桑桑夸奖他孙,我凑巧听见就这么告诉他了。我喜欢桑桑,不能见别人抢去……伯伯,不要气醇良的好……”他说的一板一眼,目光真诚,没了那冷冽的气息更显的识大体,多稳重。 就是看的一旁的秦桑只差开口咆哮,这小孩演戏演的太好!竟然能眼都不眨的就把错推掉了,看他老爹那副神色就知道不会怪他,秦桑的话一时堵在喉咙处,吐不出来。 今晚的饭主要是两家人叙叙旧,虽然同在一个村里相隔不远的地方,但大人能好好说话交流感情的时间不多,都是有事做的大人,哪里清闲的下来,于是都忙完了事空下时间给双方讲话。 四喜今晚并不在其中,毕竟还不是秦家的夫男,偶尔几次能待在这里,但往日都必须回家。没了四喜在他旁边,秦桑只得被秦耿秦辇还有周醇良夹在中间扯扯闲话。 秦桑有些赌气,不太想搭理周醇良,觉得这小孩小不要脸,会算计人,不过周醇良也没多跟他说话,只有普普通通的几句让他吃菜,像是知道他的心里一样自觉地坐在旁边吃饭。 “你拧着张脸做什么,谁惹你了?”做二哥的秦辇发现自己弟弟神色不好立马关心的问。 “……没有。”语气有些拖长了尾音,秦桑往自己嘴里扒了口饭。 欺负人了的人坐在一边依旧不动声色的夹菜,眼也不眨的放进他碗中:“吃肉。” 秦桑一呆,碗里又添了几根青菜,米饭都没吃几口菜都快堆成小山了。 想起先前走在大人身后几步距离,周醇良想讨好着抚平他的淡淡怒气走在边上偷偷的想勾他的手指,连衣角都没沾上一点儿就被他打了下去。然后就见他怕再惹自己生气缩回了手指,不紧不慢的挨着他,像受了主人教训的大型犬一样,冷冽什么的都是狗屁,烟消云散。 旁边大哥碰碰他的手:“你俩怎么了?”秦耿疑惑的看了周醇良一眼,心中好奇,方才他回来的时候在路上听到别人在说白话,其中隐隐约约提到了他们家跟周家,因顾着赶回来也没去多停留,还不知道村里早传遍了秦桑和周醇良有婚约的事。 “没怎么……哥哥吃饭,不要说话。”秦桑回了神,淡瞥其他人一眼不在开口。 得不出消息的秦耿和秦辇对视一眼,大哥哥很明白而二哥哥的心中疑问,俩人齐齐看向夹了块肉放嘴里的周醇良。 “吵嘴了?”秦耿对感受他目光的人做了个口型。 沉默吃饭的人垂眸看了眼扒饭的秦桑,敛了眸光,轻轻摇头。 要是吵嘴也好,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知道怎么哄人。周醇良想。他可不愿意让秦桑就这么的把他晾这儿,不过他到有了个认识,那就是他旁边的人一旦有什么不好的情绪就会闭着嘴巴什么都不想说,什么也不关心,神情透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清冷疏离,安静的令人无从下手。 于是,小孩们不讲话了,大人们的话便从一开始就没停过。饭桌上聊天是人最有兴致的,特别是热闹的时候,像今日满桌子坐了八个人,好酒好菜,哪怕在一身儒气的人都会涌上一些孟浪之气,酒一杯一杯的喝,人都显三分醉意。 “快初八了吧,再过得一个月,秦耿也去得考试了啊!”那张与周醇良相似的更纯男性威严的面孔被熏的微红微红,周乾朗端起桌上的一碗排骨汤小酌一口。 现在是七月夏,再过一个月就是八月,八月一去秋天就来了,万物变身,到时候视野中是遍野秋色。 周乾朗提起这么一回事是因为他在那边早已找了人待秦耿到异地时好打理他考试那段时间的生活,也并不是说要给他开后门多关照啊什么的,周乾朗不屑这么做,他教的学生不至于差到考不上的地步。 然后……被谈及到自己事的秦耿放下了碗筷,凝神听他夫子和父亲的谈话。 “那到是麻烦你了,他此次去参加考试,我和阿珉也就不用担心他在外发生什么事了。”秦申道谢,往他自己和周乾朗被子里添满了酒。 “哪里的话,应该的嘛……”酒劲微微上来了,周乾朗顿声一下又道:“他要中了榜,也算是为我挣了面子,添了你家荣耀。” 秦申看着他的大儿子,十六的年纪,只差四岁就要成年了,心中感慨:“我也不求他能做大官,只是让他闯一闯,人生中经历的他受到磨炼是最好,我只想他能有本事让自己温饱,赚了钱养家……做官啊,那里太大,只怕容不下他。” 没什么重大期望放在儿子身上的秦申就这么点希望,桌上人都听进了心里。秦耿亦知晓他父亲的话是为他好,感动良久颇为沉重似的点点头:“我知道了,父亲。” 受饭桌上气氛的影响,秦桑一眨不眨的盯着秦申和秦耿看,也是同意的点点头……不错,秦申这个人,不是说胸无大志,只是疼爱自己孩子过多,既想自己孩子能在自己的世界中撑出一片天来,有怕自己孩子伤的粉身碎骨。 做父亲的,莫过于就是这样了。 秦桑听的挺感动的,想到以前他多小啊,虽然性子淡了些但也是个不消停的人,出生书香门第,他父亲要他成书法家,笔墨纸砚天天塞他书包里带去了学校,但他就是没想过那回事。他忠于自己的想法,没想过要按谁的步调来走,到了最后他父亲也只有默默的关照他,没让他像断了奶的小鸟一样亟不可待的就往天上飞去。 “我,也就同你想的差不多了……我这孩子啊。”周乾朗轻叹一声,指指沉默中的慢慢显出少年刚毅变化的儿子:“他想步我之前的路啊,做官岂是说容易就容易的,朝堂之上勾心斗角,惹的你不得安宁,只要一出纰漏就会被人捅了下来。迟早你们都会明白,求得堂上一次官,不如回乡种田,日子清清淡淡,那才是好。” 这种事,他父亲可以说是前车之鉴,周乾朗心中明白的很,嘴角一扯,但他自有他自己的想法,但是……事情总得一步一步来的不是,考试做官,他又不是一辈子走放在那上面,何况他心里的人啊,哪怕是放在心上也无法不能看不见他。 但凡总有意外,周醇良心中有数,他不说,没人会知道。等到有人明白的时候,很多事情也已经瓜熟蒂落了。 第16章 小情敌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 打湿了土地,直至清晨鸟鸣方才罢休。 院子里乘凉的大树下已经被竹片围成了栅栏,里边有用锄头翻耕的泥土,几天前栽种的种子在一场雨后冒出了芽尖。如今不是播种的好时节,但播下种子也算是做实验,看看哪些能在这时发芽的。 花椰菜的种子夏天播种,秋天就能丰收,冒芽的种子不多,剩余的秦桑把挖了出来,都是不适合这个时节播种的。百兴村的天气很适宜,该暖时便暖,春秋冬夏格外分明。 家里大人各自去忙时,秦桑也梳洗完毕同秦辇去上学。 其实秦桑有个打算,书读了这么久课也有了认识,他所学的不一定要天天去学堂,况且他本身就与其他人不同。简单的说,他没必要把时间都让学堂占了一半去。 埋好的种子都发了芽,他开始有了兴趣想做一些以前没做过的。例如说,做些小生意,从现在开始啦,能赚钱能拿来花,等慢慢摸熟路后在把马力加大,他想做的事倒是挺多的。 想着也亲自找秦申说了一下。因为意识还未完全开放,秦申在开明也只有一个程度。村里家家的男子都并不是太注重知识的,有条件的大户到是希望家中男子能得体一些,将来也才能配个好人家,不用像君郎一样。再加上秦桑自己的说法跟意愿,秦申同意了但南珉也没那么好说话。 最后僵持下只得约法,待他十五岁过后就不用去学堂了。 学堂的路上有被人踩过的泥泞印记,先后进周家的还有三四个结伴而来的小男子。 小男子们都带了准备中午吃饭的食盒,里面是自备的饭菜。秦桑和秦辇也有,俩人一前一后入了课室,里面的学生三三两两的在一起,眼扫一圈,周乾朗不在。 秦桑进来的时候感觉里面的人都停止了说话,眼神怪怪的瞧着他。 他无以为惧的找到位置坐下,却发现有人走到他课桌前。 “秦桑……” 容貌秀丽的小男子轻轻叫他。 “恩?” 他眼角轻轻往上一挑,似一抹桃色飞了出去般,兀地让站在他面前的人不可遏制的红了脸面。 在众人眼目下,小男子稳了稳呼吸,比秦桑更加像一个女性化了的小少年,柔柔弱弱的。 “听说……你同周醇良订婚了……” 他一句话仿若石子落了湖水中,涟漪四起。课室里还没听到消息的小男子小君郎均是一惊,连带着秦桑身边刚坐下来的秦辇也是倒抽一口气,目瞪口呆的朝自家弟弟看去。 纵使有些人早已从父母那里听的了消息也都透着惊讶,秀丽的小男子当着人家的面把事情说出来,到底也是打破了其他人想去问又觉得不好的想法。 “是啊,都说他们两家都订下来了。” “真快啊……我阿爹说我还要等两年才许人家呢……” “诶,周醇良呢,他人怎么不见了,让他说啊。” 课室里的小孩有些吵。秦桑挺意外的多看了秀丽的小男子一眼,发现他除了气质属于文弱的那种类型,额间又若隐若现的莲花印记以后心中突然明了。 没理会扯着他衣角想问他话的秦辇,倒是格外孩子气的嘟了一下嘴唇,依旧眉淡眼清的看着人。 “你怎么知道的?” 他既没承认也没否认,眼角便观察课室里的情形。他在心里好好算计了一下,现在别人都认为他跟周醇良订了婚,也算是有了婚约的人,可以不被其他君郎上家门求亲。这么说来,周醇良算是一个很不错的挡箭牌。 要是说清楚了,就算没了周醇良,还有村里其他的君郎,到底是逃不过嫁人的命运,不如就装了哑巴,任人猜去吧。他还能清净几年。 小男子一时僵硬了,挺艰涩的又很有深意的看了秦桑一眼。 “我……我听村里莫大夫说的……” 小孩说话语气也弱弱的,像受了委屈一样。秦桑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小男子他有一点点印象,从他第一次来周家的时候就被这目光盯过。说他的眼神有深意,也就是眼底中的羡慕嫉妒啊什么的。 这些秦桑都看了个明白,但是,他点点头,摸了摸细腻白皙的手背,扬起他小小白净精致的脸蛋,静若处子般小矜贵气看着人家:“那你都知道啦。” 话语落下,倒把小男子听得脸色都白了。 “真的、真的是这样吗?” 秦桑在轻微的动了下脑袋,红润的小嘴嘟了嘟,眼珠黑白分明,像个小动物一样,挺不好意思的腼腆微笑,令注视着他的君郎们都傻呆呆的。 这时,有人突然急道:“夫子来了,都快坐好!” 小孩们立马静了声,纷纷散了小团伙坐在自己板凳上拿出书本出来,装模作样的朗读。 周乾朗走进来的时候身后跟着周醇良,他一进门眼神就放在秦桑身上,他这次位置就坐在隔了一两个君郎的旁边,倒是一眼就能看到人。 周乾朗发话让小孩们都把课文给背诵一遍,再挑了几个人拷问了他所教的知识以后才让他们学习下一篇课文。 一个上午认认真真的听着周乾朗话读书的小孩们不敢有太多举动,等到了休息吃饭的时候三三两两的走到室外,找了地方带着自己都准备的食盒打开来吃午饭。 秦桑和秦辇去了不远处的小小亭子里,周醇良同他们一起。 吃着午饭的孩子们都分出神看着他们几个的动静,一面扒饭一面同伙伴议论着什么。 秦桑秦辇的饭菜都是南珉给准备的,饭菜还留着余温。周醇良是端了个托盘跟进亭子里的,其中钵蛋花汤,他坐下后示意秦桑他们给他碗帮他们舀上:“喝汤。” “你……” 秦辇张了张口,看着面前挨着他弟弟坐下的周醇良又不知该说什么。早上在课室里小男子的话还是让他万分惊愕,他连他弟弟什么时候订的婚都不知道,傻过去的人过了很久才有些反应。 他又偷偷瞧着他弟弟,秦桑没拒绝周醇良给他盛汤的动作,看着很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那碗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蛋花汤,一口一口的喝下。 其实秦桑是这么想的,他觉得这件事的发展啊,怎么搞也是自己被占了便宜不是。他方才就想好了,若要是周醇良想同他订婚,那可以,没问题。这小孩肯定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再说了人家也是要做官的,搞不好嘛,考了官去了朝廷被哪个贵族男子看上,说不定指了他做郎官,那他也算是得救了不是。 所以嘛,秦桑也不那么有反抗这个流言了,尽管他有些烦那些小孩毫不掩饰的目光直直的盯着自己无一不是探究。 三个人没怎么多说话在亭子里吃饭的时候,有一两个人进来。 顾仁原本温和的模样此时挺伤心的叫专心吃饭的人。 “桑桑……” 他一叫出来,又舀了些蛋花汤给秦桑的周醇良眼角就是那么一抽,更冷峻了几分。 基于上次打架周醇良把错全揽自己身上的事以后,他同顾仁的关系就缓和了些,虽说顾仁的态度对他好了点,但周醇良也不太在意。其实嘛,有些事是可以不计较的,但像抢夫男这种事啊,周醇良很注重的,你夫男都要被人家抢啊,你还同他装什么和气! 他一冷下来,气场就不一样了。亭子里的气氛都在跟着他变,弄得本来吃的安稳的人皱起眉头看了他一眼,倒是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份童真气,轻咬了下唇瓣不满的说:“你干什么呢,我不要喝你的汤了。” 亭子里安静极了,站在顾仁身后的秀丽小男子探出个头来,看着周醇良听了秦桑闹别扭的话依旧没甚反应的将碗汤放在他面前时,羡慕又嫉妒的看了秦桑好几眼。 此刻,受到忽视的顾仁君郎耐不住这情况,好似怕别人抢去了东西一样,急急的献殷勤:“桑桑,我这里有好吃的小点心,你吃不吃……” 秦桑还没什么反应的时候,周醇良小孩脸色黑了下来……可够好的,抢他的人都抢面前来了。 算计着要用挡箭牌将顾仁这个小麻烦给挡回去的秦桑只是抬了下脑袋,摇了摇头。 “不要啦顾仁,我吃的够多了。” 他的回绝让顾仁觉得失落,一时半会也开不了口说什么。坐在一边少了许多话的秦辇觉得不公啊,心里大喊,兄弟啊,你不给我弟吃可以给我啊……我要你的点心啊。奈何人家也是听不到他心里说的话的,接着又颇埋怨的看了看秦桑。 一时间,没人好开口说话,秀丽小男子从顾仁身后站了出来,提起自己的食盒拿手轻轻拍了拍,柔柔弱弱的说:“我这里有些自己做的米花糕,你们要不要尝一尝?” 他虽说的是“你们”但眼睛一直往周醇良那里望,柔柔的又惹人怜。 被期望的人毫无反应,在秦桑喝剩下的汤以后将其喝完,再讲碗里的小半碗饭配了青椒肉丝吃光,又喝了杯茶才用袖子随意擦了擦嘴。 期望中的人没得反应,并不代表别人没有,就像渴望饭后点心的秦辇这次顺着秀丽小男子的客套话的竿儿往上爬,欣喜激动的点头:“来吧来吧,李莲儿你做的米花糕味道肯定不错,快拿来让我们尝尝吧!” 李莲儿朝周醇良看了眼,见他无反应心中又是不大想把自己亲手做的米花糕给秦辇吃的,但自己说过的话又不能打自己嘴巴,只犹豫片刻就走到石桌前打开食盒将米花糕端了出来。 李莲儿是人如其名,阴柔又女气。但他又是顾仁的一个不算太远的表弟,家中亦在百兴村,家境也不差。自小上了周家的学堂见了周醇良就惦记上了心里,那时候他比秦桑晚了两年在学堂上学。也就在那两年里,周醇良同秦桑二人才是最要好的。 就在秦辇心满意足的吃着别人做的米花糕的时候,李莲儿又试探着叫了人。 “你们不吃吗……” 他向秦桑投去一眼,格外的讨好他一下:“秦桑,你也尝尝我做的吧,我自己没尝过,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你吃一吃吧。” 人家无恶意,秦桑也是很抱有好感的,他笑笑从碟子里拿了一块放入口中咬了一口,味道香甜酥软入口即化,很不错。他赞赏的说,让李莲儿既得意又欢喜。 继而,李莲儿又把目光放在周醇良身上,似乎想着该怎么才能让心上人尝尝自己的手艺,或许能跟某人比一比。 秦桑很了解人的心理,他微笑着每说什么,只是又从碟子里拿了块米花糕递给冷漠无言的少年。 “我吃过了,你也尝尝吧,挺好吃的。”他伸手递着。 而无动于衷的少年终于有了动静,在李莲儿呆愣的目光中凑到秦桑手边就咬了一口米花糕吃,尝了下味道也只是极冷淡的点点头,留给别人一个清冷孤高的侧影。 咬着牙,李莲儿在石桌前将食盒收了起来。 吃完了两块米花糕的秦辇还想着伸手再拿一块的时候见碟子也被人装了进去,“诶诶”的叫了几声,急急的喊。 “李莲儿,你收那么快做什么,还没吃完呐!你给我留着让我吃完呀!” 收拾食盒的动作更快了,李莲儿涨红了小脸,委屈的瞪过去一眼。吃,吃,吃什么吃,又不是给他吃的!心里骂着,盖上了盒子提着食盒快步的往亭子外跑了。 “诶,他跑什么呀跑!”神经是直线装的秦辇不满的嚷嚷,回味了嘴里那清香酥软的味道,想着下回该怎么让人家给他多吃几块。 剩下的三个心里虽然明白但谁也没开口接秦辇的话,吃饱了喝足了的秦桑忍着饱嗝没打,起身也收了食盒提着东西要走,周醇良和他一起起了身,二人非常有默契的一前一后的走出亭子,留下一脸黯然的顾仁和傻了吧唧的秦辇。 第17章 色色的 下午的时际,等君郎男子们收拾东西离开,周醇良要送他回家。 其实那么条路天天走,来来回回的也不知走几年了哪需要人送啊,周醇良同他父亲说了声就走了。 路上秦桑走里面,周醇良走外面,被踩的满是脚印的泥巴路只有里边才稍好一些,周醇良拉着他避免滑到。天气一下雨,地方的土壤就比较湿润,待天气一放晴又马上缓和起来。 秦桑边走边同周醇良讲话,话题并未关于今天发生的小插曲,语气比较长者化。周醇良眼看地小心的让他跨过会沾上稀泥巴的地方,在他眼里秦桑这个样子是充满趣味的,明明是有着纯真之气的小少年偏要做老态,虽然有些怪异却很可爱,周醇良抿了抿唇带着淡淡微笑。 “作诗最注重的是诗的平仄,押韵,对仗等方面,你书房里有本诗集有些诗不不错,我帮你做了记号,你回去后多看就好。 ” 他挖着自己脑子里的东西努力传授给人家。 周醇良不时的从鼻子里轻嗯一声,当做自己听到了的回答。 秦桑被他扶着走过泥泞的小路,绕过几户人家的篱笆外上了大道,他家后面是靠着山的,面积颇大,却不是红瓦楼房。一座大院子里面划出了前院跟后院。前院是凉床、菜圃和前厅厨房,后院是睡觉的房间、晾衣服的和澡房。 百兴村不小不大,还有自己的集市,就是一条小道对面就两方都是住的人家,到了特定的日子里有人家摆上摊子或者挑了菜来卖,也有从城里过来的小货郎带了些能讨人喜欢的小饰品出来卖。 周醇良不轻不重的“恩”了声,想到城里的集市比村里的排场大的多,里面玩意也多。 “这次集市的日子要到了,你去吗?城里东西玩意多,上次你让我买的零嘴就是在城里芙蓉堂买的,恰巧这次机会,去不?” 秦桑当然去。 他一直来到这里没怎么出去过,肯定是要去看看的。 说到集市,也算是他们这一块最繁华的地方。每个月的第一天就是开市的日子,村里的人会挑着自家的东西去卖,逛集的人很多一般人家整天下来不管如何都能赚下五百文钱。 秦桑原本留下的一点记忆中只对这种大日子的集市仅存留点模糊的记忆。他问周醇良:“城里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好玩的日子?” “有的。”他低头微皱着眉看看沾上些泥巴的鞋似思索般,语气淡淡的说:“每年元宵节都有花灯可看,在明楼湖畔还会有戏园的人搭台唱戏,玩累街上还会有汤圆吃,不过口味不如家中的好,除了这个就是过年,还有另一个乞巧节。” 语毕竟挑眼清俊非常的一笑,眸光璨若生辉,神采俊逸,对上秦桑稍稍睁大的如露水清澈的眼。路旁小野花轻轻摇曳,风静无声。他扯扯嘴唇,先撇开有些难以言喻的目光,笑笑道:“先到我家把鞋洗洗好了,要不然你待会走回去会沾更多的泥巴。” 周醇良“嗯”了声应下。 秦家有口用灰色石砖堆砌成的井,外壁生长了些绿绒的青苔。就在篱笆旁还挖了条微窄一米长的小沟渠好方便通水。 夏天的井水清凉的仿佛直入心底,秦桑提了木桶拉了绳在井里打上一桶水,然后把瓢瓜放在水上面。 周醇良自己也就脱了鞋袜一手拿着瓢瓜药水一手清洗糊了泥巴的鞋底周边。洗好后再把鞋穿上扯下搭在篱笆上的白布巾擦手,他看着秦桑站在一处蔓蔓青藤旁,略微挑眉问:“你在看什么?” 闻声,秦桑挪了挪脚步,让青藤上结出的果实呈露在他的视野下,几根青皮黄瓜半掩半遮的藏在绿叶下。 这种青皮黄瓜吃起来最为香脆,皮上有细小尖尖的小刺,有一节手腕那么细长水分也足,摘下来隔着不远的距离还在空气中能嗅着淡淡清香。 周醇良黑眸闪烁几下,很细微的发现盯着黄瓜想的凝神的小人儿轻轻抽动了下鼻子,他嘴角微微上扬,走到他身边:“想吃就摘下来吧,这时不吃,等入秋就会枯萎。” 夏日口干易燥,黄瓜在蔬菜中最能解暑。秦桑眯眼小,算是认同了周醇良的话,继而,他半弯着腰摘下两根。 “你想怎么吃?”他两手各一根黄瓜握着,眉目清爽笑意淡淡。 周醇良不知秦桑有什么新想法,便说:“你拿主就好……” “成。”秦桑点头。 一般黄瓜基本的吃法就是生、炒。但想着没什么味道,秦桑也就想凉拌它,添了醋、酱油和些许辣椒粉末的黄瓜口味最好。 想着,他走到井口木桶处半蹲下来,又抬头示意那边站着的人:“周醇良,你过来吧。你舀水,我好洗它。” 周醇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快步走到拿着黄瓜等着他的人身边,井水随着他手的姿势倾泻而下,水清莹透澈落在那双葱白细嫩的手上,在黄瓜上摩擦清洗的指头圆润红粉,水珠在白皙的手背上随着它的动作轻轻晃荡滑下,甚是吸引人的注视。 骤然,周醇良感觉胸膛里的心在轻快的跳动。 他呼吸窒了窒,盯着那双嫩白细腻的手不放,清俊的脸透着抹淡红,漆黑的瞳孔紧缩一下,微哑了嗓子柔声道:“我想牵牵你。”手是热烫的温度,覆盖山那冰凉沾水的手惊灼了秦桑一跳。 那只比他大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是拿惯了笔写字的人,偏偏强劲有力。黄瓜还握在手中,他动了动,觉得自己呼吸变快了,于是说:“你快放开……” 周醇良没听,手指握的仅仅的不能撼动他一分,小小又软又白的手就在手中,胸腔里的血液仿若奔涌到了一起,有种快要从胸口奔流出来的感觉。 他宛若珍宝的注视那双手,柔柔软软的好像折一折就会断,刹那心酥麻的跟什么一样,真想亲亲它。 秦桑发现自己所说的话,那人恍若未闻没有反应,于是用被抓住的手蜷起只见往他手心里轻轻抠了抠,轻微的痒意令他松了松,却又在秦桑抽出手前迅速的攥紧。 手烫烫的,那样的温度似火一样顺着手蔓延全身,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要烧了。不知是这具身体自身的原因还是秦桑心境的变化,此刻没了淡然,他含着怒气咬了下唇,瞪着水光盈盈的眼睛:“你放手周醇良……放呀……黄瓜还没洗好的,你抓着我干什么!” “我想亲亲你……”哑哑的声音告诉他。 周醇良攥紧他的手,深邃的目光紧紧盯着他,视线炽热的像把火,像迷了心智般。 顿时,秦桑整个人一傻,就在晃神的时候,周醇良朝他凑过去,清俊好看的脸在他眼中渐渐放大。 “……靠,你这小流氓……”秦桑惊叫挣脱手大力推开他。 周醇良被推得向后退了几步,脑子也渐渐反应过来,傻傻的望着脸红得跟猴子皮屁股似的秦桑,那句“小流氓”还回荡在耳边…… 流氓了……太流氓了……秦桑有些欲哭无泪,眼角透着淡淡的粉红,面如桃花。看的周醇良心动不已,却不敢再有什么动静了。 他刚刚所做的吓着桑桑了,心中几分愧疚,他紧抿着唇担心的盯着心上人。 “对不起……” 秦桑觉得这一切都太恐怖了,他只知道这小流氓的唇快要贴上时,那身体里的血液逆流而上,都冲向脑上让他两眼发晕……不知是不是太刺激了还是如何,虽然没有排斥的感觉,但终归是被吓了一跳。 “咳,你……”秦桑尴尬的开口:“你不要那么突然……我害怕。”他清了清嗓子说。 他确实害怕,因为回不去了,就终得往同性恋这条路上走去的,秦桑不是觉悟,他只是觉得顺其自然的好,但跟小流氓接吻……他一时没怎么适应过来。 ……进展不应该那么快嘛,内心里的小秦桑戳戳手指想。 认为自己非礼了心上人的小流氓更加抿紧了唇,神色暗了暗。更认为自己吓着心上人的小流氓内心有些不安。 “对不起,桑桑哦……你不要生气……” 他黯然道,语气有些失落的小委屈。 其实周醇良也不是没有占到便宜,他这个年纪,比别人都多了些心思和想法,凑近秦桑的时他就嗅到淡淡的清香,似姜花的香味,气血涌上来也不敢多闻,就怕流鼻血,幸而秦桑推开了他。 丢丑的事,周君郎有些干不出来。 秦桑扭过头去擦了擦头上的汗往里面院子走:“你……下次不要乱来,不然我打你!” 觉得自己对小流氓放了句狠话的秦桑心里稍微舒服了些。 他拿着黄瓜去了厨房在菜板上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再放进盘中,加了作料用筷子调拌待黄瓜入味才将盘子端了出去。石桌上放着一筒用竹筒装的甜酒,打开了竹盖酒香四溢。 “哪里来的这东西?”他眼睛眨巴眨巴的挺惊喜的问。 “刚才买的,有人挑着桶一路过来,我就买了。”周醇良从厨房里出来拿了两个碗放在石桌上,拿起竹筒倒下。 “你有钱?”秦桑惊讶。 “嗯。” ……看到人家的钱袋后,秦桑挺傻眼的,心中打鼓越发觉得不行了,小孩都有钱了他还没有呢,既不想找秦申南珉要只有自己快些赚钱了。 这时,院子外面有人喊:“秦老爷在家吗?” 第18章 出事了 秦家门半掩着,外面的人不敢进来只得大声唤看里边是否有人在。 来人叫宋四,是村里一家贫户家里唯一的汉子,他一家人在秦家做工,也是签了一年契的工人。 只喝了两口甜酒的秦桑起身快步走出去,拉开了门对外面的人说:“这位叔,你有什么事吗,我家爹爹不在。” 应该是有事了,平日里工人是不会上门找的,秦桑想。 宋四见来的是秦申家的小男子,略有惊讶的怔了片刻,主人家不在只有孩子,说的事又做不得主该如何是好啊……宋四心里急了,朝他点点头忙说:“小公子,你可知你爹爹去哪儿了?是你阿爹也成,你快同我说说,我有急事耽误不得!” “爹爹大概是进城里去了,近日米铺生意出了差错,说是要留好几天。阿爹晚上才回来,叔你有事先和我说了吧,我给想想办法。”秦桑看他脸色不好,处处透露着焦急大概也是急事,秦申南珉都不在他若不先开口问问,要是真有急事也就麻烦了。 宋四讶异的瞪着那屋檐下的小男子,模样娇小小男子一贯娇气,怎么做得了主说话?宋四不大信,只当秦桑是说了胡话,心中急是急,那可如何是好?那问话脱口而出,宋四又不想作罢只得焦急的问。 秦桑忽然知他怎么想的,倒没怎么在意,于是抓了他的心理煽动他:“叔,家中我虽小但有些事还是说的话的,你不同我先讲讲,等晚了可怎么办?有事要紧,要是解决不成了我叫人去喊我阿爹早些回来看怎么办,你看如何?” 他看宋四都急得快打转了,知他找人找不到,现在他能开口好歹也会说给他听的,家里人不在除了能把注压在他身上没得办法,掌握了这种心理,秦桑在心里也挺悠然的看着他急。 “你你真能做得了主?”宋四颤颤问。 “叔你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了?”秦桑问,算是默认了宋四的话。 宋四咽了口唾沫,摸了下脸:“罗老头家的牛死在外头菜地里了,他人在那儿赖在那儿不肯走,说牛是死在,死在你们家的……要让你们家赔,不赔就扒光那些菜,让没得收成……” “赔?” “对……我们要拉他走,他死赖在地里一屁股坐下了,你说你说这么大年纪人了也不害臊,我们好话说他他也不理,就想让赔钱啊,你说怎么办小公子?”宋四说着说着火也就上来了。 秦桑皱眉。 罗老头他只听人说过,他孤老一人在村里生活,就养着头牛搭伴,靠着邻居偶尔的帮助才没饿死,人都要他把牛卖了好留些钱,但他不听依旧养着那头牛天天带着它去田里放风,有时也有人家忙了牛不够用借他的牛去犁地。别人都觉得他过的凄苦,偏那老人家也没当回事儿,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秦桑又见过他几次,礼礼貌貌的向老人家道了声好,老人家也不是次次都应他,有那么一两次也就点个头,秦桑到没怎么介意,老人家辈分大架子自然大这没什么。 宋四说罗老头这么赖的样子秦桑有点儿不大信,他心思转了转对宋四说:“那他人还在地里吗?其他人呢?” “都在地里,我让人看着他没让他把菜拔了,想着找你爹爹来着……可你爹爹又不在……” “我晓了叔,我同你去地里看看。” “好。”宋四这时也定了心神,觉得他东家的小公子竟能做的主不由对他有了改观。 “那你等等,我先去取些东西。”说完秦桑转过身快步进了院子里。 罗老头死了牛就没了家产,那头牛可以说是他的命,又是死在他家地里的自然会找麻烦,说要赖也不算,毕竟责任是有的。 院子里坐在石凳上的周醇良握着木筷在夹秦桑做的凉拌黄瓜,又饮了几口甜酒。见秦桑脸色虽然没变,但眉间轻皱的动作还是被他发现了,刚才外面他与宋四说的话也隐隐传进院子听了个一二。 “出事了?”他放下筷子望着他。 “嗯。”秦桑没怎么看他,眼睛在周围转了转,他在想该准备些什么东西。 走近静静望着他的人,秦桑突然问他:“你身上还剩下多少银钱?” 周醇良微愣,随即从衣服里摸出钱袋打开来看了看,“里面有五两碎银,十二文铜板。你看要的够不够?”他把光滑锦做的钱袋递给秦桑。 “够了。”秦桑接过来,从里面倒出了三两碎银在手掌中后把余下的归还给周醇良。“拿这些就足了的,等我阿爹回来找他要钱就还你。” 周醇良听的没感觉,也没应他。虽然不知秦桑找他要钱做什么,但是给他喜欢的人钱用这没什么的嘛,以后他还能赚更多的钱去养他。所以对于这点点银子没放在眼中的周醇良也不会真让秦桑给钱的。 但,总之分的清明的秦大教授收好了银两后,不在他身边逗留,脑子转了转,记起了要的东西小跑着进了厨房去找放在橱柜里最上面一层的几块菜饼。 他取了一边放着的油纸将饼包好放进小食盒中,提着走出来。周醇良默默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来到石桌边将食盒一放,把他喝光了甜酒的碗里再添满后,指着两只都有着酒香味的甜酒的瓷碗对他说:“周醇良啊,这两碗甜酒都给你喝,剩下的我就拿走啦,这些应该都够你的喝的,好不好呢?” 他白瓷般的脸透着粉粉的颜色,眼瞳极致清澈,那自身就有的软软糯糯的嗓音又叫了声他的名字,周醇良人就算再少年老成比一般年纪的孩子都多些懂事的稳重,那也是比不过秦桑酥软的溺人的诱哄。 其实秦桑也不是有意这么来一招,他个人的本性就带着点儿纯粹的感觉,家世简单书香门第,心思不那么深那么沉,个人也好说话,在长辈面前更是自小教育的乖巧孝顺,他人在大,天性使然,改不了。 而垂下眼眸神色深沉的少年似乎还在回味刚才那软软糯糯的声音,接着他薄唇轻启简简单单一个“嗯”字。 得到他的回应,秦桑把还剩着些许的甜酒用竹盖盖上放进食盒。 周醇良对吃的其实都无所谓,甜酒也是给秦桑喝的,他有不有真没什么。嘴角明显的弧线说明他心情愉悦,于是走了几步的秦桑突然停下来,回头询问:“我要出去了,你留在这吃东西还是怎么着?” 周醇良想到刚才隐隐听到的对话有些担心秦桑应付不来,少年君郎觉得自己应该在有麻烦的时候挡在他心上人面前,于是毫不犹豫的说:“我同你一起。” 忽然觉得这样挺有一丝的秦桑笑他:“不吃东西?” 周醇良古怪看他一眼一语不发,似有不满,看得秦桑眼中笑意更浓,其实小孩嘛,让他干吗就干吗极听他话的感觉很不错,要是弄得他怎么了,对他讲一讲好话哄一哄就行的。这样认为,秦桑对他的感觉也是越来越好了。 “嗯,那好吧,你跟我一起。”秦桑点头,先走在前面,等跨出了屋檐下的门槛后,让后面跟着出来的人关上门,俩人站在一起很般配的出现在等了会的宋四面前。 见到百兴村有威望的周夫子家的儿子也一同跟着去,宋四虽然讶异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格外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过身给他们带路去解决事情。 秦家的菜地在百兴村的外头,那只是块不大的面积,八亩连载一起的地,种了九种蔬菜。由于请的菜农都是有经验的,蔬菜都生长的不错。走去的路也要些时间,为了不耽误,秦桑让宋四不用担心他走不走的起,三人加快了步伐往那里赶。 路上时,秦桑借机问了罗老头的一些没了解过的情况。一路小孩跟大人没什么话好说,东家公子有问题问,宋四也来了精神缓解路程的无聊。 他告诉秦桑,罗老头本名叫罗元祥,年轻时一家出了百兴村去了大城里做生意,以前家境也算富足并不贫困,但不知怎么的村里出去见过世面的人回来带来了他们一家的消息,说是罗家做生意败落了。罗家就只有他一个独子,两位高堂因受不了打击生了病,没多少时日就死了。 而留下来的罗元祥则在一些人家里做帮工勉生存了下来,并且娶了夫男。罗元祥本来也算是个读书人,早年没干出什么本事,家贫后他夫男吃不了苦同他离了,没有孩子。罗元祥受到打击后没了心思给人家做工,后来又说他出了什么极不好的事,存了心的每项活下去,那时遇见他的人不忍他死在外面于是把他带了回来。 回来后也是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总之就是说他命不好人可怜。 宋四人心直,讲的话虽然不那么好听但都是实话,他说了一大堆心中也挺好奇他小公子怎么问他这些的。走在后面的秦桑到没理会他疑惑的眼神,他心中早有想法,只等见了人后就把问题解决了。 第19章 显聪颖 秦桑见到那个据说命不好的罗老头时就站在一条直通菜地的田埂上。 菜地里被分出小小道的地方站着他家做工的菜农,那老大不小的罗老头一屁股塌在种菜的土壤上,秦桑眼尖仔细望去到让他经不住微笑。 眉头拧的松了,也不觉得罗老头这事儿难耗了。老人家心不坏,虽说是赖皮的塌在土壤上不肯走但却没坐到一棵菜上,到现在老人家还跟菜农拧巴的时候,扭动几下屁股手拍几下地逞逞威风,虽看不到模样只看到背影,那罗老头也不一定是要闹事的。 秦桑看的事情很分明,受的教养也一直是尊老爱幼,知书达礼的素质教育,不能冤枉人也不能放过人。他偏过头问宋四:“叔,罗爷爷在地里说事的时候,你们怎么同他讲的?” 他没说闹事,叫人的称呼引的心直的汉子不太明白的看着他,回忆着发生的画面又朝菜地里不知对人吼着什么的罗老头望去:“还能说啥?自然让他走,难道让他留在那里继续撒泼!那些菜可都是钱,拉到城里能卖好的,哪能许他糟蹋了。我同他讲,让他等东家回来了再了结,他不干我也没办法。” 宋四似是怨,他们这些菜农给做活拿人工钱也是有代价的,家里贫没地没钱去租借,只得去地主家干活,菜给毁了,他们也是没钱拿的。 秦桑理解的点点头,心下了然。虽然这样说没错,秦桑也没怪他,倒是跟他说一句:“人跟人哪没有差错,老人家是没了能吃饭的家伙只能赖上来,都是一个村的,就算再如何也不能把人逼死的叔。” 他说完幽幽叹了口气,人心凉薄也是顺应了那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话而已,他们没有错,百兴村的村民已经够好了,哪家有难哪家帮,但一触犯自己的利益都会拿出防御的盾来抵挡。 宋四脸色一僵,心中想想也是太过了,老人辈分大,比他小的多的东家公子都能说出这些话也着实让这汉子心愧。 “走,我们走近去看看。”秦桑向从菜地收回目光的周醇良道。 装着吃的东西的食盒早在出门的时候就由周醇良提着了,他跟在秦桑后面目光莫测的看着前面的人。 菜地上站着束手无策的菜农,罗老头此时好像跟人吵累了,索性闭紧了嘴巴谁也不搭理。 菜农们见到东家小公子和村里周夫子儿子的时候都惊讶起来,宋四走上来几步同他们说:“去找了找不着东家……只有小公子过来了……” 菜农不太赞同的看他一眼又盯着秦桑看,叫小孩过来也不成事,没大人怎么解决? 听到宋四说话的罗老头动了动眼珠子往一旁瞧过去立马收了回来,鼻子里哼哼几声算是表达他的不屑,这样一来干脆把眼睛都给闭上了。 “罗爷爷。” 秦桑轻轻唤他一声儿。 没人在这时说话,都瞧着这看似柔柔弱弱的小男子该怎么办。 见闭着眼的人不应他,秦桑到没气又是轻轻叫他一声。第二次没人应他也觉得没关系,等叫第三声的时候,秦家的菜农觉得老人家这样子不行了,小孩子都这么礼貌的叫了他几声还不应,越老越没个样子。想开口说说罗老头的一个菜农刚张嘴就触及到秦桑的目光,他朝他摇摇头后让周醇良把食盒给他。 “罗爷爷,都过了中午了您吃了饭不?刚才说了好些话也累了吧,我这里有些吃的,您给尝尝?”秦桑提着食盒蹲下身子在老人家面前打开盒盖。 他神色坦然,自己说自己的就等着别人回应。 刚才秦桑叫了他第二声的时候他就想应了的,他是个好娃子,罗老头想。但是,他一想到宋四没喊秦家当家的来只叫了个小男子过来,他就有些老大不乐意了。找小孩子算个什么事?他这老东西闹起来就是要跟大人闹,小孩子……他老脸在厚也不能朝小孩子耍赖啊。 所以,当秦桑给足了他老东西面子的时候终于睁开了眼,古古怪怪的盯着人家看。 “吃的?” “嗯,刚从家里带出来的,这是我阿爹做的菜饼,您先饱饱肚子。” 秦桑把油纸包好的菜饼递给他。 罗老头心里一嘿,挺乐的,他老不要脸惯了,凡是个大人都会对他有些恼火,他刚才就没怎么对这孩子好回应过,哪想小人儿竟然沉得住气,还如此乖巧心细的给他吃的。 罗老头咧牙对秦桑说:“我说孩子,你这咋想的呀,我是在你家地里闹事的哦,你不骂骂我?” 他摇晃着脑袋问他,除了那个沉稳的少年外旁边站着的大人都讶异的望着他们东家的小儿子,心中疑惑也同罗老头问的一样。而周醇良却毫无反应,他眼神一闪心中恍然,原来在家里准备的东西就是给老人家吃的啊。 秦桑见人乐了也跟着笑,人有反应了就好,有反应了一切好说话。 “不骂。”他摇头,乖巧又认真的说:“爹爹们教过的,不许不尊重老人家……桑桑得听话。” 他本身样貌就生的讨喜,这样好听的话一说又让人觉得他懂事的不得了,家中有仔的菜农心中对东家有这样的仔极羡慕。 罗老头从早前秦桑每每见着他几次都向他问好的时候就对他有不少好感,现在更是喜欢这个小孩,于是动了动屁股从他手中接过有着食香的菜饼。 饼是面粉混合腌菜和点点肉末做成的,罗老头也不扭捏同人扯那么多话又饿了大半天了,他肚子早止不住饿想吃东西,于是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咬下块饼吃进肚子里去。 秦桑含笑看着他吃,眼神一扫又想起了宋四他们,站起身他问:“叔们都吃午饭了么?” 几人纷纷摇头。秦桑敛了笑:“叔们都赶紧去吃饭吧,饱了肚子在来,这里有我呢。” 菜农们都是因了罗老头的事把吃饭的事都给抛到了后面,现在东家的人来了他们也只等解决,哪知小人儿是给罗老头送吃的来了,见人吃的津津有味不免受了些影响。 当下听秦桑这么问,宋四双目一瞪当头回他:“那怎么成?你在……你在那也要人看着,我们都壮实着,人大还能忍着,就等事情完了吃去。” 说着他望欢乐地吃着饼的罗老头看去一眼,情不自禁吞了口唾沫。 其他菜农也跟他一样的意思符合两声儿,秦桑还想开口劝他们,周醇良扯了他衣袖。他扭头过去,周醇良抿着唇神色沉稳的看着他:“刚才过来的时候有家小食铺,我给他们买些吃的来。” “好。”秦桑连忙同意的点头,他知道周醇良说的小食铺是哪家。 村里不免有几家空了一间对着路边的房间做小生意,卖给孩童的零嘴啊小玩意啊摆在那儿,等了中午就做了些吃的包子馒头、面条和清汤出来卖给有干活歇息又没吃的人。 那家小食铺也不远,秦桑没想到周醇良心细也留意到了,他没有为了事不让人吃东西的习惯,秦申跟南珉也不会,就算是为了他那个爹爹阿爹名声的好秦桑也没想过要虐待他们,心中对于周醇良这小孩的主动也多了几分感激。 等周醇良加快步子去买吃的时候,秦桑也打算快刀斩乱麻的解决罗老头了。 他重新弯下腰却也一样一屁股坐在泥土上对他说:“罗爷爷,饼好吃么?” 老人家得了便宜还卖乖,挺凑合的语气:“还成。不过,你小人儿可是个人精,心思细,你爹爹有你这么个小孩也是秦家的福气……”吞下最后一口饼,他顿了顿抹了把油腻的嘴巴哼道:“但是你也别就想拿饼收买我,我的牛可是死在你家地里的,你们不赔我就不走!我话说在前头啊,你可别说我老头子欺负你。” 菜农们见罗老头这么无赖的放话加上饿了许久止不住火气往上冒,想开口却被秦桑打断:“赔。一定赔。”秦桑从衣服里掏出从周醇良那里借来的银钱在罗老头眼前摊开手掌:“这些够不够?两头牛都够买了吧?” 罗老头老眼睁大惊讶的瞪着他,像在看一个傻瓜。这三个碎银虽然不多,但买头牛是绰绰有余,买了还会留有余钱,何况他那头牛也不是有多好,偏眼前这孩子把钱都要给他。 不止罗老头吓一跳连旁边看着他们的宋四他们都难以置信,一菜农讷讷的告诉秦桑:“一头牛用不着这么多钱的小公子……” 秦桑纤细的长手一挥菜农就住口了,他模样乖巧的静静看着罗老头说:“罗爷爷,你家牛是死在我家地里的,我不否认,钱我也赔给你,你是老人家又是一个人,没了牛也就没生计。我们家不亏待人,你说要摘我家菜可你没坐在一颗菜上,你动的时候也没让自己挨着啥,你看,你老也是心好的,所以我给你这些钱也应该。” 他一番话直炸的罗老头神经哄哄的,像有几百只牛在他耳朵里哞叫一样,瞬时有些老眼昏花坐不住了。 秦桑眼尖立马扶住他,罗老头这时“哎哟哎哟”的喊,“你这小人儿说啥不好呢说我人好,你给我戴高帽子我老脸再厚也顶不住啊……你还傻的给我三两钱,你傻的……” 罗老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话语堵了片刻最终在秦桑静静的注视中叹了口气,他在空中轻轻摆手又放在腿上拍了两下道:“算了算了,你小人儿不懂事我跟你计较个啥……” “那钱……”秦桑把钱往他跟前递了过去。 罗老头瞪他伸手推开不耐烦的喊:“不要了不要了,走走走,自个儿留着买糖吃去!”他撑着腿从地上慢慢站起来往屁股处拍拍泥土。 老人家要走了,牛的钱也不要了,那张皱成菊花的老脸满是属于他人的倔强。秦桑拦住他:“罗爷爷,不行,你得把钱拿着再去买头牛回来,不然你以后怎么过?” 秦桑挡在前面老人家过不去,想踩人家地又没动,绕来绕去宋四们也开始拉着他让他收了那钱,怄的老人家气血翻涌朝天吼了声:“没了牛我不能活了!我给人家干活不也能吃口饭了?小人儿家家的都给我走开!” 实在是太气了,罗老头明显几个小辈没拿他当回事儿心里挺怄的,气的脸都红了,他这么一吼其他都也都安静了,罗老头见人都不说话了又是怪里怪气的哼声,心中解气了不少。 被老人那嗓门儿给定住的秦桑醒神过来,忙说:“那您来我家干活吧!” 老人家要走的动作停住了,秦桑没给他说话径自道:“您给别人家干活还不如来我家,反正这钱您不要,来我家干了活不如当您工钱算,您看怎么样?” “你小人儿家家的做得了主?”罗老头被秦桑给逗笑了。 宋四他们也觉得不太可能,但秦桑能让罗老头没在纠缠这块菜地也实属他的本事,也就没怎么插嘴。 秦桑被人耻笑够了,也稍微适应了现在自己是小男子比君郎要弱的身份。他眼神清亮,气质上却不渺小,他拍了拍沾了泥土的手道:“那有什么做不了的。您老人家以前也是读书人,会识字的吧?听说您在外面的大城待过,既然见过世面那让您做些事也一定好应付。您来吗?我会同爹爹好好说说的。” 秦桑的确是能做得了主,他嘴能说,像罗老头这人他也有办法把他那些本事都给揪出来利用。再者,听他大哥说管给城里进货的一个同人打交道的干事辞了,刚才同罗老头说话他就觉得这人挺会跟人搅合的,多是磨嘴皮子的生意,倒不如让他做的看看,跟秦申好好一讲也是会答应的。 他神色认真没开玩笑,罗老头认真盯着他半晌咂巴了下嘴沉吟一声:“好吧,那你先你爹爹说好,等明儿再让他跟我说。” 秦桑点头微笑:“您放心,我不会骗您的。” 把话跟罗老头说清楚后,去了小食铺买包子馒头的周醇良也回来了。他在远处就看到菜地里的秦桑和大人都坐在了地上,看样子事也都说完了,把买的东西给秦桑让他分给宋四他们。 “这些本来没有了的,我让那家人给重新做的,刚蒸好。”他也弯了身子坐在秦桑身边。 饿极了的菜农大口咬下食物,吃了几口稍微能缓一缓才吃的没那么急,大人们看着一边般配的两小孩在说话,不竟开口调笑:“诶,都说小公子许了人家了,是周公子吧?” “是的吧,村里莫大夫说是周公子亲口说的哩……” “周公子好哇,像你这样的君郎村里早已不多见了,能娶上咱们东家的小公子也是好福气呢……” …… 解了肚子些些饥饿,无聊了好半天的菜农们开始像大人找小孩儿说话一样,神情有些猥琐和暧昧,看的秦桑嘴角抽搐,方向一转继而对上周醇良深深的目光,忽而眉清目秀的脸上立马有丝被火烧的感觉,既尴尬又有些不好意思。 秦桑又连忙错开那道属于少年灼热的视线,想起食盒里没拿出来的甜酒赶快给菜农们,好能堵上他们的嘴:“这里还有喝的,叔们都尝尝吧……” 下午红日渐落,停在薄田的地平线上,红日的光芒灼灼生辉,映的小君郎与小男子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第20章 夏日事 当晚秦桑回家后在厨房里和南珉说起罗老头的事。 下午的事南珉在回来的路上也有听菜农说过,对他那个小儿子聪颖的做法心里既是讶异又是惊喜。 讶异的是秦桑在别人口中仿若变了个人似的,惊喜的是以秦桑这么一直下去等成年了,性子不知又会增长多少,到时候成了家做了家夫也能独当一面受不了别人的欺负。 南珉到了家也没先找他说,秦耿秦辇还没回,于是先去了厨房给孩子准备晚饭。在外面忙了一天赶回来就是为了照顾他们,南珉也不是老同秦申一起。 他去看了隔壁村一户人家养的猪,打算买几头过来养着等过年的时候杀的吃,小儿子进了厨房先帮他择菜清洗在旁边打打下手才慢慢告诉他下午邀了老人家来自己家里做事的事。 “米铺的管事位子是空着的,现在你爹爹事多的确有些管不来,请了老人家过来确实是好事……”南珉边炒菜边和他说话。 “阿爹不怪我不懂事,胡说傻话?”秦桑把豇豆择菜几节放进盘中,又递给了南珉装盐的罐。 炉灶中的柴火烧的旺盛,掌握好了火候撒了作料再翻炒了一会儿,南珉把菜用锅铲舀进盘中,在听了秦桑话后却一副神秘的样子对他摇摇头,疼爱道:“哪怪你,要是你真不懂事那也误打误撞让咱家捡了便宜。” 说的这话秦桑可能不懂,但南珉知道。他初听菜农告诉他,他家小儿令罗老头答应了他来秦家做事也是惊讶不已。他有条不絮继续手中的动作,看着大锅里面的菜:“你也听了宋四叔给你说的事了吧,老人家以前是个读书人,家在外做生意败落了,他又自力更生给大户人家干活。其实也不尽然,大多是小辈也没多少人知道他的事,外面人说的一半是真一半是假。但其余的则是我从你外公那里听来过。” 老人家不简单,初始不止读了书还帮家里做生意,虽说做的不是特别好,但老人家心思多经验也多,特别是村里不知他在外面的那些年,南珉听他爹说,当时老人家是庄稼好手,也会管人,再加上嘴里有墨水对付起人来也是有一套的。至于后来会成了那番颓败凄苦的样子就不得知了。 南珉讲给秦桑听的时候院子有人进来,他探出身子向看面望望发现是秦耿和秦辇,于是招呼秦桑把炒好的菜端出去好晚饭。 城里赶集的日子是在八月的第一天,秦桑一家人都准备好了出发。 去城里的车子有专门的人驾着板车带人去的,但是要给钱算作车费,秦桑家有马车所以也就用不了搭人家的板车了。那天南珉也和林若怀约好了一同去集市看看的加上周醇良,所以一辆马车里一共坐了四个人,秦耿秦辇周醇良三人在马车外边驾车,里面就坐了秦桑林若怀南珉还有跟着去的四喜。 路上车过了乡间小路,越过几座山上了大道走共花了两三个时辰才到城里。 城镇有市,两道繁华。酒家、客栈、食铺、茶馆、裁缝铺、街边摆的小摊档,还有手艺纯熟做着传统的粘糖、几文钱一碗的清汤面条等东西,人来人往热闹喧哗。 那些对着路人的吆喝声让秦桑顿觉生气鲜活,这是真正的古代集市,能身处这里怎能让他不激动。睁大眼睛处处搜寻自己没见过的场景,白瓷似的细腻皮肤因激动兴奋而绯丽。 马车已经在进城之后就停在了秦家本家的一间米铺处,铺里有伙计专门看着也就不妨担心被偷走。下了马车后,南珉同林若怀先去见了秦申,说了一些话才从米铺里出来。 两位夫男今日赶集就是为了准备许多东西来的,秋天要来了,衣服也该找裁缝挑些好的布料多裁一些衣服,家里有什么需要的也给添置上,两夫男早在家中就商量好了,在来的马车里又对了一遍才满意。 大人要买的东西孩子都是禁不住等的,秦耿带着四喜和秦辇先去逛了。独独秦桑被南珉留了下来让他跟他一起看东西,于是秦桑不去周醇良也是不会去便待在他阿爹身边。 大街上来回穿梭的人都在寻觅着需要的,同他们一样也有跟着自家阿爹出来的小男子小君郎。有十六七八的君郎男子们看见模样好的也止不住偷眼去瞧,对上眼了便将对方记住了,再好去打听打听是哪户人家,满意了让家里人请个媒官做个媒什么的,人家答应了事也算成了。 像秦桑周醇良这样待阿爹身边的很平常,基于俩人年纪虽小但模样可是一等一的好,穿着既不大俗也不大贵,看着舒适清雅,气质也是淡淡的生出小小的飘逸,面目平静得体怡然,吸引了许些情窦初开小男子君郎们半掩半遮的目光。 秦桑被人盯得有些不舒服,但眼睛没眨过的看着这样繁华的集市顿觉仿若清明上河图中的画面,有人牵马走过,有挑扁担给商铺卖货的,人味很浓。 一路观望时,两位夫男停在一家卖衣饰的店铺面前不走了。这家店叫锦衣铺是这座城里最好的衣饰店,裁缝、布料、颜色图案什么的都是顶好的,南珉与林若怀也习惯在这家铺子里给家里人做衣裳。再来就是趁现在把衣裳都给做好了,离米铺不远还可以让店里的小伙计给送过去,等添置其他东西时也方便许多。 南珉早已记下了家里人的尺寸,在家中出来时也仔仔细细量过,之所以让秦桑留下来是因为家中只有他一个小男子,一来是为了今后长大了是要嫁人给别人家做主夫的,也算是当了一半的家。南珉就想从现在起培养他管家啊做事啊像现在给屋里人哪些有需要的这种事也让他能好好办好的能力。 毕竟小男子小的时候经阿爹培养也能早早熟悉这些,不然等到了成家后再忙忙碌碌不清不楚的去弄会让夫家不满意的。总的来说,像南珉这种观念就很强,他认为只有把孩子好好培养成一个能当家的就万事齐全了,不用怕以后孩子成家了会闹出什么麻烦出来。 二来自己边弄边教他很好啊,南珉觉得自己这个主夫当的很不错教孩子的话也一定是很好的,带上这样的想法,秦桑是一定要学着操持家务的方法的。 而林若怀那边的周醇良也被他阿爹教导着,虽然不是操持家务做主夫,但也是让他长些认识,顺便自己儿子有些责任与义务为他们提东西。 然后,四个人进了锦衣铺,里面与林若怀南珉相熟悉的老板看见他们立马堆着笑招呼他们。 “周夫人秦夫人,近日安好啊。” 知晓他两家人的生意最好做,衣铺老板向伙计交代了两句后快步向他们走来。 林若怀回他一笑,将已经站到一起的周醇良和秦桑往前面一拉推了推说:“瞧瞧,今天最主要的就是给这两孩子做些衣裳,你好好帮我找找,有什么新的好看的衣料能衬他们。” 周醇良和秦桑被扯在衣铺老板面前被他用目光打量夸赞:“哎,是周公子跟秦小男子吧,生的着实好看。新衣料有的,都是从上城运来的货,一定让你们满意!” 接着老板招来伙计,让他去拿几匹新衣料出来给他们看看。 “里面还有更多的料子,若是不满意还能再选选,二位,家里其他人不做几件么?” 海棠红的绸缎颜色鲜丽,摸在手上极致光滑,南珉把缎子推了推不太满意道:“自然做,不过你取这个做什么,又贵又易破,我只想你拿稍好的衣料,这个太显贵了,孩子们穿着不好。” 百姓村里的人家都不太奢侈,哪怕是小地主们也只是比一般人家好一些并不太张扬,大抵是祖上传下来的习惯,富便富穷便穷,衣饰什么的都只要穿着舒适好看稍微有那么点儿贵气,不富裕的人家也只是一般的料子就成。 林若怀也赞同的点头:“的确,孩子们穿着能体面就行,要求太高不好免得弄坏了心思。” 衣铺老板姓刘,倒也是个懂心思的人,同南珉做过生意的摸了几分清楚,于是歉意的笑笑:“是我疏忽是我疏忽,我让人再去拿些过来,不过夫人啊,缎子不经常穿嘛,给公子们做个一两件走人家、吃喜酒什么的也要个衣裳哪!” 虽说不做绸衣,但依旧想做多些生意的老板格外提醒了下。正值换季时节,走人家、吃喜酒什么乡俗的确是需要这么个好衣裳的,细细打算,南珉同林若怀讲了几句也算是同意了。 他指尖点了点一匹颜色好看的衣料,有了点儿笑意同老板说:“除了这颜色的还有么,都拿些出来吧,我们两家人要做的衣服可多着,你也别想着没生意做……” 老板忙应声:“哪儿哪儿,都是熟客了,好的都会给你们留着呢……你们等着啊,我进去给你们取,你们先瞧瞧其他的……” 做衣服的人家里,衣铺老板最识厉害的当家人就是秦家夫男,几回生意做下来也是得利的,人说话爽快也不计较,能让他满意了就能定下来,的的确确是个好客人。 待老板带着一番思绪走进里面后,林若怀拿了放在柜上的桃红色衣料在秦桑身上比了比开玩笑的说:“瞧,若是着了这颜色做的衣裳,衬的人儿娇艳极了,不知该怎么迷煞人呢?” 他打趣道,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往他儿子身上又打了一圈转。 那颜色比粉红鲜润了几分,倒真像极了桃花花瓣往秦桑身上一比,想象一下确实如林若怀所说的那样,本就生的粉雕玉琢,因这些日子学会了做家事更显他的成长,唇红齿白明眸秋水的俏模样,秀美至极。 兀地,上次心跳加速的感觉又重现了。周醇良有些不自然的移开目光,躲了他阿爹戏谑的表情。 他心中急急的仿若念咒一样喃喃道,就只娶他,就只娶他,谁都不要就只娶他。 第21章 萌到了 今日出来赶集的人很多,有些远些村里来的背着竹片编织的大大的背篓,里面装满了物品,心满意足的跟着伴儿走走停停的搜索其他小玩意。 锦衣铺的生意很好,今天日子特殊老板有些顾不来,有些客多多少少都是相熟的,老板招呼其他人的时候把他夫男唤了出来,铺里的伙计共有八个都去陪了其他人,有了老板家的夫男帮衬着,夫男之间更好说话。 徵国国风开明,也不是要求男子们都避人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生意什么的事情总会有他们上的了台面,还算开放,并不怎么苛刻男子的地位,但是唯一要求他们的便是安分守己,各有个家的规矩,总之小男子们的生活还是很和谐幸福的。 南珉和林若怀帮除了周醇良和秦桑挑选衣料外其他人的都挑好了,让老板夫男记下尺寸。两小孩的衣料他们自己做主选了,秦桑挑了几匹素色的衣料被南珉给拦下,只留了两匹,说让他选些鲜艳的颜色。最后他挑了几个让南珉满意的颜色才作罢,等大人同老板夫男商量好取衣服的日子后才踏出衣铺的门槛儿。 南珉同林若怀二人聊着闲话,秦桑同周醇良走在前面,有小商贩朝赶集的人吆喝,秦桑看去眼睛一眯,挺惊奇的发现那个吆喝的商贩卖的竟然是油炸好的麻花,用了小食盒装着。 秦桑隔着来来往往的人嗅了嗅,仿若空气中都是麻花的香味。以前家乡里不管什么日子,只要有麻花卖家里都会出现这东西,秦桑从小到大就很爱吃,香香脆脆的,咬下一口嚼在嘴中发出“咯嘣”的声音。 麻花是用面粉做的,有些人会掺红糖或者白糖,有些麻花不是传统麻花,有出现新的口味,各个地方都有它的做法,以前吃过麻花咽下喉咙去,再吞一口口水还能尝到口腔里残留那一丝丝甜味。 他提脚忘了同周醇良他们说一声儿便穿过人群来到摊档面前。小食盒里面的麻花看起来颜色秦桑极是好奇这里的麻花是什么味道。 一直注意着他的周醇良见他小身影一晃差点儿不见了,连忙跟了过去:“桑桑……” 林若怀和南珉没注意到他们,走到一家玉器店前说了几句便进去了。 食盒里的麻花让人瞧着色泽金黄、蓬发酥脆,秦桑着实想念这种小吃,情不自禁的咽下口水,怀念的看着麻花嘴自然的嘟了起来,一副想要解馋的模样让追了过来的周醇良看个正着。 而见了有生意上门的小商贩荡着笑脸热亲的招呼他,“小公子要买麻花吗,三文钱一个,三十文钱一盒……你要么?” 一个小食盒装着十个大麻花,秦桑乖乖的点头:“要……” 商贩牙咧的更开了,很欢快的递了一个给他:“先试的吃吃,是要一盒吧?我这儿的麻花可是用了最好的面粉做的哩,好多人来我这儿买。” 秦桑准备接过时被一只手先给拿走了。 侧目一看,周醇良抿着唇漆黑的眼珠子定定的注视着他,隐隐约约好像对他有些不满。 “你身上有钱吗,吃人家的东西时要银子的,没有,小心把你扣在这里!” 秦桑顿时傻眼,嘴微张不知该怎么表达此刻心里的无奈:“我不是小孩子……” 这种唬傻孩儿的话也亏得周醇良说得出来,秦桑不禁叹口气,又怨又怜的挺委屈的看着他,像说你有钱你就买给我吧…… 被他那表情给闪了眼的周醇良眉头微蹙,嘴唇抿的格外紧,要心跳每次都跳的好似脱缰的马一般,他会要疯了的吼出来,撇开目光不太敢瞧那能撞击他心脏的澄澈眼睛和红嘟的小嘴,闷闷的训他:“你下次跑的时候记得拉我的手,要带上我,你要什么我买给你,我有钱,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得,要是你跑不见了又去哪里寻你。” 他停了停,默默瞥了他一眼又移开:“你不听话,我就留你一个人在这里,饿你不理你好了。” 随着那闷闷的口气结束后,秦桑心一跳,就那么一瞬间便平息了下来,肚子打着鼓震的他脑袋晕晕的,小孩撒娇了,他实在是对这种情况没任何抵抗力,于是还恍惚在周醇良有点可气又有点可爱的话语中的秦桑并不知道这叫萌。 本能的,大概是适应了自己这具身躯的小小年岁,也恢复了许多未泯的童心,眼巴巴的盯着色泽金黄散发着油香的麻花,睫毛一眨示意对面的少年把麻花还给他。 “你答应,要记得的……”周醇良还是有些不喜欢看见那张秀雅的小脸上出现对一个麻花这样热衷的表情,一边出声告诉他要遵守这个承诺。 感觉他对自己的不放心,秦桑乖乖的正经的向他保证:“哦,我听你话的了周醇良……你快点把麻花给我吃。” 为了吃到想念已久的东西,他抛掉了成年人的心智,口水咽了好几口,因为周醇良不还他所以两边脸颊不由自主的鼓了起来,嘴红艳艳的,清澈且如黑珍珠般闪亮的眼微微瞪了起来。 可爱……极了。 定定看着他面部表情变化的周醇良袖口中捏着麻花的三指都在轻颤,缓缓的抬起手把麻花给他,忍着胸腔里那股不知名的激荡只差连声音都颤抖了:“老板……给我两盒麻花……” 一直被无视许久了的有些呆然的麻花老板这才反应过来,心中反复一句,多么情投意合的一对……而后,接过少年给的碎银盖好两个小食盒后拿给他。笑容和蔼可亲:“好吃下次再来买啊……” 周醇良淡淡的点头,拉过嚼的麻花“咯嘣咯嘣”响的一脸享受的秦桑的手涌入了人群中。 在玉器店铺里看了些时候的南珉与林若怀发现孩子没跟上来便站在店铺外边找他们。 周醇良执着秦桑的手带着他向玉器店铺走去。 待他们走近后,南珉摸了摸他小儿的头,训他话:“怎么搞的,一转个身儿就不见人影了,要不是有醇良看着把自己弄丢了怎么办!” 心情很不错的秦桑抬眼眯眯笑,宛若春风,讨好的把手中的麻花递过去:“买吃的去了,不会把自己弄丢的阿爹。”他给了南珉一个又从周醇良打开的小食盒里取了一个给看戏看得很开心的林若怀,嘴甜的说:“师夫也吃。” 小孩很会哄人,林若怀接过来尝了口想要逗他:“你光给你阿爹和我吃就不给醇良吃嘞?东西都是他买给你的,你不疼疼他,小没良心哩。” 虽是开着小玩笑,但见自家仔投在他身上专注而认真的目光默默无言还是让林若怀忍不住这样说。 秦桑呵呵笑,乖乖的从食盒里把最后一个麻花递到周醇良嘴边,说:“没有,我给他吃的,最后一个留给他的,是不是,周醇良?” 心上人的清澈软糯的嗓音就这么问他,周醇良目光也未离开一分的应声:“嗯。”然后咬下口秦桑亲自喂他的麻花,墨色的眼睛分外有神。 得到满意的配合秦桑又是禁不住笑开了,暖暖的阳光照在他脸上看在人心底都是热乎的。 拿着这样的场面毫无办法的林若怀无奈的轻叹口气,同南珉相对一眼同是无奈又好笑的样子,“你啊,长大了怎么得了,专欺负人去了。” 没怎么把这些话放心上的秦桑装作未听见一样,笑而不语。 站在人家铺子外面说了些话,南珉和林若怀也不好意思挡着人家生意进门,便拉着两小孩在逛逛其他的铺子。 原本秦桑是想自己同周醇良单独逛逛的,同南珉林若怀一起到有些拘束,想走又走不成便只好继续陪着。 徵国男子一直很少化妆,胭脂水粉并不多见,多事素面朝天的自然容颜,君郎们也并不特别喜爱自家的男子打扮的花枝妖娆,干干净净清丽明亮的形象是最得君郎们喜爱的。 除去一些特别的日子跟活动,外出的装扮总会需要往素颜上添上几分娇艳的色彩好让人显得更加精神,再来并不是完全不打扮,总是要得体大方端庄才好,而身为夫男的男子们也会教会下一代的小男子该如何去打理自己的容貌。 而南珉林若怀此时领着秦桑进入的铺子就是一家专卖男子饰品、水粉等方面的小铺子,像这样类似的还有好几家,身为少年懂事的君郎,周醇良拒绝了他阿爹让他一同进来的想法,则自己一个人站在铺子外边等他们。 被拖着进水粉铺的秦桑一脸惊惧,想到那些不同于二十一世纪的男士护肤霜一样的东西涂抹在自己脸上便有些反感,乃至于想到了人妖一词。 他极力寻找借口想从南珉身边逃出去,却总被南珉伸手挡住拽着他的衣领不满的教育他:“就是买个脂粉,你怕的那么厉害做什么……以后都是要用到的,害什么臊,都是男子家用的,你可不许给我跑了……” 于是反抗无效。秦桑只差泪流满面,被逼无奈只有跟在两位大夫男身边聆听该如何如何装饰自己的经验。 第22章 小心绪 化妆是女人的技术活,哪怕男人也能照样拿着那些脂粉涂抹在脸上,秦桑还是感觉很寒。这间小铺算是整条街上最好的最多客人的一家专售男子东西的店了,里面几乎都是男子,少有君郎混在里边,就算有也待不了片刻便急忙走了出来,自个儿站在外面等着,或者随便挑附近几家铺子去看看打发时间,等各家的男子挑好后再一起回家。 老板很忙,忙的谁都没时间招呼从这里到哪里把放在一间房里的货都拿了出来摆在柜子上、圆桌上。那个总会带着笑意,目光狡黠又喜欢调笑自己的林若怀早在进来的时候就跟一堆男子挤到一堆去了。 秦桑被南珉一手拽着他的后衣襟把他往里面拖,力道紧紧的防止他逃跑,再加上南珉向林若怀那处加速的步伐和动作,让秦桑有种要被勒死的错觉,好像恨不得将他这个不配合的累赘绑在裤腰带上。 秦桑连忙朝他阿爹:“阿爹阿爹……你别拽我了,我会自己走……” 南珉回头:“自己走?走去哪儿?” 秦桑见他停下立马说:“不走去哪儿,我就跟着你阿爹,你松松我吧。” 小儿子乖乖的回了他的话,南珉稍微满意了些,拍拍他的头宠溺道:“阿爹松你,你要听阿爹的话,待会儿给你买把好看的梳子,以后就不用怕梳疼头了。” 秦桑点头,他阿爹都这么哄他了,他那把梳子的确是不好梳头,既然答应给他买东西,那也算是没什么损失吧。这样想着,要跟着南珉看东西的感觉也没那么别扭了,只是没有钱还真的什么都不好办。 铺里颇宽敞,几堆几堆男子们挤在一起挑东西,小圆木桌上摆着朴质的镜子,有选了眉笔、脂粉的男子对着镜子试着用了用一边不时同旁边的朋友交换意见。那些好比女子般用手拿着笔描眉的动作无比娴熟,有的抹了点胭脂轻轻涂在脸颊上,照着镜子毫无忸怩造作,顾盼生姿,大方得体,极为平常且自然。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秦桑盯着他们观察了许久心中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感了,将自己打扮的好好的别人看着也舒服,这没什么不好。感觉能理解他们一些的秦桑柔和了脸色,然后半是好奇半是疑惑的瞧着他们的动作。 这时,南珉领着他往林若怀那堆走去。 林夫男从小木桌上拿起一小盒的胭脂打开盒盖给南珉看:“哎瞅瞅这个,阿珉,颜色不太深,味道也不浓,抹在脸上感觉还挺细腻的……” 南珉接过嗅了嗅,香味确实很好,不浓也不艳。他朝林若怀点点头,一指在胭脂上抹了点,再叫了秦桑抬起头来把胭脂涂在他脸上看看效果如何。 秦桑不干,南珉哄他:“乖,让我看看这个怎么样,味道不难闻的桑儿,待会儿阿爹让你洗洗脸就成了。” 大多数出来的男子都有带将自家小儿出来逛逛脂粉铺,买些东西给他们当场试试也是很显而易见的。南珉以前没带秦桑过来过,那时候秦桑还小只会在百兴村同一些小孩儿疯玩,像胭脂这些东西是没多大兴趣的,所以上了城里南珉也很少要求他跟着去,买东西也从未买过这些给他。 所以,这还是第一次南珉要求秦桑搞这些。 秦桑不愿意做个试验品,总觉得那胭脂腻腻的,不如男士护肤霜舒爽,要躲着拒绝南珉凑过来就要抹在他脸上的手的时候被林若怀给拦住了。 “好桑儿,让你试试你就给涂涂呗。哪有像你这么不乐意的小男子,你瞧瞧其他跟你一样的小男子,巴不得他家阿爹都给买了回去呢……”林若怀不怀好意的对着他笑,两手蹂躏着他的脸颊。 秦桑挣扎:“师夫抹吧,桑儿不喜欢那些,不要的!” 林若怀轻打他一下头:“说傻话,不喜欢这些你喜欢什么,就算你生的再好,那也要再弄的更漂漂亮亮的人家才喜欢啊。” 于是反抗无效,趁着林若怀跟秦桑说话的时候南珉一指将那点胭脂抹在他脸上再细细的柔柔的将它揉匀。 淡粉色的胭脂揉散开,恰巧在那张白瓷般光滑的小脸上仿若晕开的小花,更是衬的小人儿家模样明艳动人,旁边注意到的男子们都是赞叹的看着他。 “这是哪家的小男子,生的标致极了!” …… 肩膀被人用力压着不能动弹的秦桑乖乖地站着让南珉给他化了淡淡的妆,试用觉得还行的东西便放到一边待会让老板结账,这种被无力摆弄还被观看的状况很不好,秦桑不太喜欢。 他小蹙一下眉,淡淡道:“阿爹,不要在往我脸上弄其他的了,已经好啦。” 察觉出他情绪的两位家长也便顺了他的意不再坚持打扮他了,挑了其他的小东西后南珉让他自己去找找需要的。 小脸的确明艳很动人,秦桑的一举一动都让其他男子忍不住盯着他看。 秦桑想买把梳子,他屋子里的那把用的太久了,梳头不怎么好梳了。这家铺子卖的也样样俱全,五花八门的东西不少,像假玉梳、檀木做的等梳子都有,价钱有便宜的也有贵的,样式也好看。 秦桑选了把木质的梳子交给南珉,又在旁边转了转看看其他的东西。 南珉同林若怀在看口脂。口脂与口红不一样,秦桑见那东西比口红的色泽要莹润亮丽些,有点点稀释,往里面沾了一小点抹在嘴唇上会让唇的颜色更加深刻。 秦桑凑过去看南珉抹的时候觉得很好奇:“阿爹……抹了这个,会不会一直留着呀。” 南珉抿了抿唇,挺满意唇上的口脂的,看见自家小儿也便想给他也抹点儿。 “这叫画唇,抹在了唇上不出两个时辰就会变没了。来,你看看哪个颜色好?” 小木桌上摆了七八种颜色的口脂任秦桑选。认真挑颜色的秦桑没想到南珉会把他选的颜色是为他自己准备的,看了一小会儿就拿了圆圆小小形状的口脂盒给他。 接过一看,忽然南珉笑他:“选的可有眼色,这是石榴红,抹在嘴上会比花还娇。” 秦桑柔柔笑,他不懂这些口脂有什么样的效果,挑上看的顺眼的就拿了过来。 等南珉把口脂涂到他嘴唇上的时候秦桑还没反应过来便听他身后有人说:“不要张嘴,口脂吃进嘴里去的话肚子会痛的哦。” 想也不用想那个人就是周醇良他阿爹,秦桑眼角狠抽一下,唇微启南珉的手便移开了下差点涂进他嘴里。 “说了叫你不要张嘴怎么不听话?”林若怀按着他的肩膀,一手在他头顶上轻轻敲了下以示警告。 ……骗人。其实口脂哪有他说的那样,材料都是几种花草和朱砂,沾了些在肚子里也只是稍微有些不适应,秦桑一言不发紧抿着唇任南珉把口脂涂上。 好了后一面镜子照在他面前,镜子中的人唇红齿白明艳秀丽,那被润色过的唇瓣仿若山间刚淋过雨的树上的红皮小果实,变得格外诱人后翘。 这张嘴比先前淡色的样子不知好看多少,秦桑一惊,口脂在唇上鼻息间还能嗅着点点的花草芬香。 有点不男不女的,阴柔很了。秦桑眉头轻皱,考虑着要不要就这袖口的地方把这东西给擦了。不过南珉和林若怀下手很快,在他把手动一动后立马把要买的东西全部放进篮子中,一人一只手提着他往柜台走去。 ……反抗无能…… “老板,快些同我算算这些多少银钱?”南珉把东西往柜台上一放,好不容易能歇会儿的老板又开始给他算账。 给了老板钱后,南珉把小东西用蓝白花纹的方块布包起。三人走出去,街上来来去去的人不经眼瞥见了夹在中间的小男子见他容貌上乘不竟多瞧了他几眼。 一旁,等了好些时候的周醇良侧身朝他们望去时,就见小人儿好似变了个模样般,浑身上下眸子水润,朱唇翘起,他站在两层的石阶上看着他,目光纯粹毫无杂质,却射进他剧烈跳动的胸膛。 他两人之间仿佛就这么点距离,两两相望。周醇良呼吸断了几秒,袖口中的手被紧紧攥着指甲掐进肉掌中,深深地疼也无法让他不看石阶上的小人儿。 年少不懂那么多,但就是望进眼中抹不去丢不开。所以这种感情叫竹马竹马。 秦桑对周醇良稍微有那么点儿好感,好感是相处了几个月来小孩很听话,纵使脾性是在骨子里的那种倔傲,但他说什么小孩会照做,感觉莫过如此,有人顺着你,从一天到两天,两天到一月,一月在复一月,到头来你都习惯有这么个存在。 不是说秦桑有多闷骚,他此时同周醇良对视都觉得心里在打鼓,说羞涩那不可能,说不悦那也无从说起,于是二人傻呆呆的站着,旁边的两位家长一直认为好事将成,心中算量着是否找个日子好好说说事情,比如——订亲。 第23章 早相思 入秋需要的东西买的差多了,逛了许久秦桑他们感饿了便往回走。 先前带着秦辇四喜单独玩儿的秦耿他们早已回了秦记米铺,让里面专给伙计做伙食的大厨子帮忙下面吃,想到阿爹大概也会回来的秦耿又让大厨子多下了几碗。 秦记米铺隔着几条街,期间还要走过一道拱桥,桥的两旁栽种着杨柳,枝条轻轻晃荡,桥下是碧绿的湖水倒映着行走在最边上行人的侧影。 秦桑顿足在桥上的一棵杨柳旁,向前微微倾了身子往下面看去,一只小船缓缓滑出桥洞迎着日晖有种陷落在太阳光芒里的错觉,恍惚了他的眼睛。 好像有那么一首歌谣唱,风儿吹芽儿俏,船儿飘船儿摇,花布衣粗布衣,不见乡客归家去,一年又是一年记…… 软软的歌谣软软的调,骤然想起禁不住心中伤感,周醇良站在他身后听着那首从未听过的歌谣,他身长比他高,日晖投影,一影叠一影,又都是年少。 “我想家了……” 秦桑目光追随着越滑越远的小船,日晖照在他脸上淡淡的光束让他五官显得不太真切。 身后的人默不作声静静听他接着说。 “不见乡客归家去,一年又是一年记……那里有多远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好像回不去了。” “我知道你听不懂,你又小又同我不一样,我就说说这些话,有人听着也好。” 重阳九月九,秋日一来茱萸花就开,但是这里都不存在这些。秦桑想人,家人、朋友、老师同学都想了一遍,他睫毛像蝴蝶的翅膀在飞舞的时候轻柔的眨动,湖水倒映出他身后渐渐靠过来的少年的头。 秦桑的腰被周醇良轻轻搂住,小小颤抖的手说明了某人心情异常的激动…… 温情的气氛被打散,秦桑嘴角一抽:“你的手放哪儿的……” 周醇良没把手撤走,微微的颤抖依旧表明着少年郎第一次做这种事的心情。 “父亲平日就会这样搂着阿爹,桑桑,你也快长大了。” 少年郎丝毫不觉得无耻,反而定了定心神又是一副沉稳少年的模样正经之极。 秦桑正过身子面对周醇良,腰也离开了那只手,他抬起手点着他的胸膛一两下,威胁道:“……小流氓,在动手动脚我就告诉你阿爹……” 讲完,习惯性的轻咬了下唇瓣。 周醇良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动作,红润润的嘴唇被牙齿往里面勾着,以防嘟起来显得更加稚气。 他入了魔怔般凑近秦桑,两手忽然捧住他的头,迅速而用力的覆盖住秦桑唇瓣。 没怎么亲国人的青涩少年郎只知道用蛮力,他除了在嘴唇上沾一沾外其他就不会了,而现在也只是大力的吮吸着措手不及的秦桑的嘴,力道特别的重,就那么啾的一声……一口吮的秦桑只差踮起脚来。 力气大了,两颗头紧紧挨着,周醇良大力的动作使得自己的牙齿与秦桑的相碰撞,最后是秦桑很揪了他背上的肉一把才被松开,在平缓呼吸的时候稍微咧了咧牙,能感觉到嘴巴有些刺痛,是被吮的太厉害。 秦桑不太敢用力,只愤愤的瞪着吮完后飞快退离了他几步距离的周醇良……小君郎刚占完便宜,一直面红耳赤的装淡定,接收到秦桑的目光后也只是淡淡的转移开目光,假意什么都没看见。 被占了便宜是很不爽的事,特别是被占了便宜还附加点后遗症……嘴唇肿肿的疼啊,秦桑不敢动,只是敛了往外冒的火气…… 都已经过了桥头的南珉与林若怀此时才发现二人没跟上来,于是两夫男挺疑惑的眨眨眼相看一眼便对着桥喊:“醇良、桑儿,走快点儿噢,回铺子吃午饭噢……” 听到叫唤,周醇良动了动嘴想叫站在枝条飘动的杨柳旁的人回去,待他朝某人看去时,只见秦桑正沉着脸闷闷的盯着他,慢慢从口里挤出两个字:“淫_荡……” 留下风中凌乱的周醇良,秦桑提起腿便小跑着过了桥。 中午吃过东西的夫男不再出去逛了,南珉留在米铺陪着秦申,林若怀则自己找了事做,去了城里一户亲戚家窜门,而秦耿他们也不愿意再出去了,秦桑同周醇良一直没说话,除了林若怀五个人都留在米铺里待着。 秦耿帮忙记账,四喜在他身边不吵也不闹的咬着指头搬了把小木凳坐在旁边看着,秦耿的心软的一塌糊涂,不知从哪儿抹出个糖来当做奖赏给他吃了。 而秦辇则被秦申叫了人给他事情做。秦桑中午有午睡的习惯,同家里人各说了一声儿便去了常年准备的房间睡去了,周醇良没什么事做,只有找秦耿拿了几本书找了个角落自己看。 待到日落,秦申忙完了才驾着马车赶回乡里。 月明星稀,夜晚的百兴村被宁静包围,周家庭院一间房里,烛火曳曳。 吃过晚饭的周醇良洗完澡回了房吹熄蜡烛,躺在床上,木窗打开着,月光溜了进来投射在地面上。 他睁眼望着纱帐,脑中不停回放亲秦桑的画面…… 想着想着,忽而扯过被子盖在腰上侧过身面对着墙壁,双眼紧闭。整个房间陷入昏暗中,只得床上的一角残留着月光,床上的人双手放进了被子里,少年郎的俊脸起了层薄薄的汗,鼻息渐渐粗重。 压在某处的难耐似被火烧般需要用双手去化解,一开始生涩的动作还不知如何继续,只知道某处想要得到抒发,他粗重的呼吸,汗水流进了眼中也只是拧着眉眯了眯眼……脑中那抹身影一直抹不去,他的手又在腹下那处使了力道揉搓,等感觉越来越强烈之际一挺身在黑暗中喷发。 当似岩浆般喷涌而出的时候,他急促的喘息了几声,最终归于平静。鼻息间闻到的是刚刚从他身体里泻出的东西的气味,周醇良的胸膛上下起伏,望着纱帐的眼神难以言说。 到了早上,周醇良每天都要同他父亲一样的时辰起床,这是周乾郎规定的。 周家世代学武,虽然不是武艺高超的大家族,但每代人都会些拳脚功夫,一代传一代,一直保持着这种规矩。学武强身健体,偶尔,周家家长还会在外面请来些有名的武师来教。 周家的院子里,周乾郎只着了里衣站在石子铺的路面上打拳,他的夫男在一边把做好的早膳摆在石桌上,几碟小菜三碗瘦肉粥。 耍了几套拳法后,周乾郎理了理衣服,接过林若怀递过来的布巾擦汗,“别倒茶了,我去换身衣服,你先吃着。”他朝提了茶壶的夫男道。 林若怀把茶壶放回去,坐在石凳上说:“衣服就放在床上,换的时候还是用布巾擦擦,免得穿了汗津津的多不舒服……” “呵呵,晓得……”周乾郎被夫男一埋怨,肃穆的脸也柔和了,跨过门槛儿的时候又回头好声哄他:“你别生气,不会感染风寒的,我身子壮着呢……” 哄了几声儿见林若怀笑脸重现周乾郎才钻进屋去换衣服。 隔了一会儿,与往日在学生面前毫无两样的周乾郎走出来,站在石桌旁朝后院的方向瞧了瞧还不见自家儿子出现。 “还未起来?”他问端起碗喝粥的林若怀。 “让他多睡会儿,你前些天给他的账簿比以往的要多,又只准他昨日看完,累了自然要赖赖床……”林若怀心疼自家仔,说着君郎不满的时候还睨了他一眼。 周乾郎呵呵笑,闪躲他的目光,伸手从小碟子里赶了些小菜在碗里用筷子搅拌着吃,待扒了几口饱了点肚子才说:“我也是让他尽早学学这些事,君郎嘛,他又同秦桑不一样。要是他不肯干些,老秦也不会同意他们二人以后有什么交集的,这些你又不是不懂,唉……账本多,我又得教学生,他帮帮我也是好事。” 周乾郎说的自是一番道理,林若怀也不会反驳,他似想到了什么放下筷子抬眼看着他这辈子的依靠,问:“账簿那么多,那些生意,你总会上交的吧?新帝即位,现在都已过了五年,我只盼你早些理清了那些事,剩下的日子好好同我在这里过活……” 说道隐秘的事,林若怀神色也淡了下来,低头静静看着瓷碗。 周乾郎心一软,对他又是几分愧疚和心疼:“已经在这里了,你说回来便回来,别不开心……我等醇良他成年后就把一切交给他,然后我就陪着你好了。你要种菜我就帮你浇灌,你上山摘竹笋我也跟着去,就背着背篓,你摘我背,行不行?” 林若怀嫁了他十七年,三年才怀了周醇良,如今也快二十年了,周乾郎也禁不住感叹,任时光飞逝,孩子也在长大,当年年轻气盛的君郎和小男子如今也因岁月磨去了芳华。 周乾郎人本身就是个严肃的人,对着夫男却是柔和的性子,林若怀听他说的那番话粥也喝不下去了,心中又涩又暖,对着目光温柔的看着自己的要过一辈子的人点头。 比平日晚了一个时辰才起床的周醇良梳洗过后才出了房间。一身绀青色衣衫衬的他身长更加挺拔,乌黑的发束起,少年模样格外英气,临近秋便是他的生辰。 小院的路要经过周乾郎与林若怀的房,刚走到屋门口时就被家长给叫住了。 “今天为何起的这么晚?” 被父亲叫住的周醇良身子一僵,平了平气息才回答:“昨晚累了,就多睡了会儿。” “有哪里不舒服的就说出来,我让大夫来看看,知道吗?” “是,父亲。” 看了他神色无恙,周乾郎也放心了:“好了,去吃早膳吧,你阿爹给你留了粥的。” “嗯。”周醇良转身往厨房走去,待感觉自己完全走出父亲的视野后才停下来,衣服里面的里衣已经沾了些他后背皮肤的汗珠。 天气微凉,在厨房里喝粥的周醇良被丝丝凉风侵袭,钻入他微开的领口处令他打了个冷噤,放下碗筷自己寻了瓢瓜在厨房木桶中舀水洗碗。清凉的水打湿他的手背,思绪不竟慢慢抛锚,心神又往脑海中那个小小的身影跑去。 其实他早上哪里是赖床…… 昨夜那突如其来的莫名感受就像在火中翻滚般,纾解了一次,他便把弄脏的床褥清理干净才睡觉。一夜梦乱,没想到早上被褥里他的下身竟然又出现了类同晚上的情况…… 并非不懂这种现象的周醇良只有继续纾解,而今日他也不打算出去做什么,周乾郎给他安排了课业,还要把晨间未练的功补上。想想,也是不可能去见秦桑的,光是想到那个人他就会变得不一样,周醇良不敢保证见着了会出什么事。 而后,天气越发清冷,家家都有事忙再见秦桑时日子早已过了半个月去了。 第24章 如是秋 秋风瑟瑟的那日,秦耿同村里的几位也要赶考的君郎带上了东西准备上路。 村里关系相熟的人都会去几家走走,同要赶考的君郎说几句喜庆的话,还会带上自己备至的吃的给他们。秦家是大户,来他们家的自然也多,家里摆了几张桌请人吃饭。 秦桑在厨房和四喜两个帮南珉打下手。四喜给炉灶添火,秦桑择菜洗菜,出行的日子家里都会给孩子做顿好吃的,加上有客人,南珉便吩咐秦桑去拿炕上烟熏过的腊肉、猪肝、红辣椒。 这种日子四喜的家人也全部来了,他父亲跟阿爹坐在前厅同秦申和一同过来的人闲聊。都有种秦耿与四喜好事将成的意思,而秦申也有此打算,他同南珉商量过,等秦耿考试回来便和四喜订婚成亲。 官家的媒人也请好了,老熟人。是城里林若怀一房的亲戚,因为做媒人做得好,人又和气能说话,别人都称他为林喜人。门门喜事他都能办成,南珉和秦申有所了解,同四喜的两位父亲商量了几句便把事交给他了。 灶里的火越烧越旺,旁边的木柴少了很多,一捆捆的枯枝放进去让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响,火光照耀着小男子白净的面庞,红彤彤的,见少了木柴的四喜起身,用衣袖擦了擦脸说:“珉叔,没柴啦,我去搬些来。” 忙的切了几下菜又拿起锅铲翻炒的人忙应他:“恩恩,外边儿就有一堆,码好了的,不用麻烦去柴房了。快去吧,就搬外边的。” 四喜照着南珉说的出了厨房去外边墙角下搬柴,他把木柴抱在怀中转身走进厨房时却碰到了人。 “哎呀,你来了哦……桑桑在里面。” “嗯。”沉稳少年抿着唇瞥了眼厨房,伸出手抱过四喜怀里的木柴说:“我来搬。” “给你。”四喜大方的把柴给周醇良,有人愿意帮忙自然乐的轻松。 柴都是一捆一捆的用稻草绑好的,周醇良往里走进去,跨过门槛儿。正好秦桑从里边卷着袖子走出来,两人撞到了一起。他及时收了脚控制了力道才未将秦桑撞开,退后一步,见秦桑眯着眼揉着额头,他又凑近了些担心问:“撞疼了是不是?” 漆黑的瞳眸倒映着他的面庞,少年的轮廓已渐渐变化,半月不见,秦桑忽而发现面前的小孩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长大。身形比他更高了,连肩都宽了许多。 “算啦,周醇良你把柴给我哦,我自己搬进去……你同桑桑讲话好了。”站在一旁被无视的四喜忍不住嚷嚷,珉叔做饭要烧柴的,周醇良杵在门口光看着桑桑,柴还是自己搬好了。 嘟了嘴的四喜又抱回木柴进了厨房,好多天不见秦桑,周醇良也是想念,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守在他身边看他做什么。 秋日涉足,除了天气变凉各家人添了衣裳外,更有些酒席也办了出来。 田地里的庄稼有些在秋季能丰收的都已得了收成,百兴村的人都兴热闹,哪怕是一两件小喜事都能让村子的氛围极其喜庆洋洋。 “我要去捉鸡,你也要一同去?”秦桑理了理衣襟不让凉风吹进来,面上却因天气而沾染上红彤彤的艳丽。 周醇良伸出手在他被撞的有些红的额头上轻柔着,黑亮的眸子盯着人瞧时,目光也软的一塌糊涂:“在哪儿?” 秦桑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怔一怔的,等周醇良放下手后才回神说:“八郎叔给的,爹爹给养在茅厕旁的棚子里。” “是只山野鸡。”他补充。 率先走在前头,周醇良跟在后面把袖子捋起道:“我帮你捉。” 这个时候上山打猎什么的,打来的猎物也挺多的,山野鸡的口味吃起来很棒,尤其是翻炒后炖着吃,撒一大把的辣椒、葱蒜、花椒和其他作料,吃到半中途时加多片青菜叶,想想也能勾人食欲。 关着山野鸡的棚子不大,平日别人送的生禽就喂养在里边,想吃了便捉出来宰。等周醇良自愿帮忙捉那只喜欢用爪子抓人的野鸡的时候,秦桑站在棚子外边看着。“你小心点,它啄人的。”秦桑提醒他。 周醇良点点头表示知晓,这是一场君郎与生禽的搏斗…… 秦家客人多,吃食也要满足他们的肚子。除了准备鸡和鱼肉外,其他小菜共八样,院子里共摆着三张大圆桌,菜端上来每桌都是同样的,还加了蛋花汤在里头。 来秦家的家里有小孩的也带了过来,大人们讲白话小孩子就各玩各的,吃饭的时候才被唤到身边来坐在长板凳上。 因为今日主角是秦耿,所以多数大人们都围着他的话题打转。 君郎十六早已喝的酒的年纪,秦申便让南珉挖出了院子埋在地里的酒给他们倒上,让大儿子和他们喝了一些。 “来,来,多喝几碗酒,小子长大了,再过些日子等你回来就更是个大君郎了!”喝酒的人当着众人的面调笑秦耿,听的别人禁不住哄笑,夫男小男子们也没管,笑意静静的看着他们说话。 “到时候就让你父亲快把你婚事办喽,再等啊,陈家小儿都等不及噢……”喝了酒长了胆,添了豪迈的君郎开玩笑说道,秦耿敬了叔伯一碗后觉得被调侃的不好意思,又赶忙倒了些让长辈们都放过他。 被年纪大好多的人这么讲着是挺不好意思的,坐在另一桌上的四喜扒着饭的头低的更低了,同桌的年纪大的夫男都笑嘻嘻的看着他,闹的四喜脸皮子更薄了。 他本名叫陈小颜,四喜是小名儿,图个吉利和好命。 两人的事订了下来是村里都知道的,有些人家其实早有看上秦耿的,但秦耿同四喜也算的是两小无猜,虽然相差了四岁倒也没多少问题,两家人都相熟旁人是没了插进去的机会,最后也死了心不去攀关系。 饭桌上,秦桑替四喜挡了几个夫男的问话,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换个桌吃饭。 周醇良趁着没有大人找他说话的空隙坐在秦桑身边,朝在坐的认得的或认不得的夫男们打了招呼就什么话也没讲的为秦桑夹菜。 见他没什么表情的脸,秦桑笑了笑,想起先前周醇良被野鸡啄了好几下追了几圈才捉住。 他问:“手还疼不疼?” 周醇良摇头,又往他碗里夹了几块肉和青菜让他吃。 旁边比较喜欢找些话说的夫男逗他们几句,秦桑也乖乖巧巧的回答,不多一句也不少一句,逗了一会儿夫男觉得不怎么有趣后也就不跟他说了。 黄昏。 秦耿换上了南珉亲手做的衣服站在河岸边。 从百兴村出去的路除了陆路外还有条长长的河,走陆路去的时间要晚些,坐船的话可以早到一天。秦耿和其他几个君郎一起去的,船夫也是认识的人,闲扯了几句便忙他的去了,准备开船。 跟过来送他们的人挺多的,四喜他父亲同秦耿说了好些话后才轮到他跟秦耿说。 他从衣服里拿出个小荷包出来,上面红线绣的图案灼灼耀眼。徵国有个规矩,凡是君郎出门在外什么的,男子都应将自己贴身的东西赠给他,这样不止是为了让君郎知道他们的心意,更是一种好运的表象。 这东西是四喜他阿爹教他绣的,先前绣坏了两个,直到第三个才让阿爹满意。像缝衣刺绣这种事也是平常的一件,男子也是家中管事的,不单照顾孩子和君郎,生活上的手艺也要拿得出来。 他把小荷包递给他,仰着小脸同自小就喜爱的君郎说:“我等你回来哦……” 眨眨眼,认真想了想又说:“你不要看其他小男子哦……他们不好看的哦……” ——噗嗤。 他说的仿若真是那么一回事,旁人听的眉开眼笑。 “你这娃,咋这么不害臊。”夫男取笑他。 四喜嘿嘿一声,抓着秦耿的衣袂晃了晃不答话。 秦耿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我答应你,去了那儿我谁也不看……你等我。”或许那心境太柔情,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眸笑了笑。 两人说了些小情话,秦申南珉又凑上前交代他好好照顾自己,出门在外自多小心。接着,周乾郎也同他这个学生说了些话,等时间一过,船夫开始喊要走了…… 秦耿上了船,四喜黑溜溜的眼珠开始涌出了眼泪。 秦申走了过去把他拉到身边站着,跟秦耿说:“哥哥去吧,我替你看好他。”说着,用自己的衣袖帮四喜擦干泪水。 四喜他阿爹也站在边上,轻轻打了他一下:“哭什么,他是要去考试要做官,这可哭不得,快笑笑。” “……唔。”四喜瘪着小嘴,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看着船上的人。 船儿越来越远,划船的人的身影也渐渐模糊成了最后一幅景象。少年志向总高昂,趁着少时总要出去闯荡一番,才不枉自身的风流年华。秋风冷冷,看着他们身影渐淡的人才开始相互道别,各回各家。 第25章 去闲闲 炊烟袅袅,村子里放响鞭炮。 白驹过隙的时间里,青春年华,少年初长成。 秦桑十六,周醇良十八,一路岁月静默,人相安好。 又是徵历冬月,树木枯荣,一轮冬季回转。 红红的鞭炮被炸的弹起,空气中出现浓烈的火药和淡淡烟尘味,北风萧瑟,孩童穿了新衣欢笑着奔跑,偶尔撞见了某个出来的大人会乖乖的问好,继而得到奖赏的零嘴吃。 村里有户人家今天做日子,请了好些人来,满院都是酒席坐满了客人。做日子的人家姓侯,家里夫男生了男仔办酒席喜庆喜庆,见他家忙不过来的便有相熟的给他家帮忙招呼客人,倒些茶水。 侯家的夫主与南珉、林若怀交好,在去年秦耿和四喜成亲的时候也过来帮过忙,他家的君郎比秦耿周醇良他们稍长两岁,早已跟着家里人做生意,人缘也不错。 早晨雾霭萦绕,家里人都去了侯家,秦桑有东西落在了屋里是要给侯家男仔的小礼物,走到一半的路便返了回去,路上碰到了周醇良一家。 问了他什么事后,周醇良说要陪他一起,其他人就先走了。 “东西放在哪里的?” 他看着屋子里的人跪在床上掀开被子的动作显露出他修长的身形曲线,墨黑的发丝垂钓了几缕在床铺上,少年长成,皮肤白净透着淡淡粉红,眉目比小的时候更加清丽。 秦耿同四喜已经成婚,他们都已长大。 时光匆匆,他还需要多久才能娶他?上次试探着问他,好像也拿不到答案吧。 周醇良向他屋子里走了几步:“找不到了就算了,我也有准备礼物,一起送就行了。”他看着他又叠好被子下了床,想着其实在等多些时候也没什么,他只不过是……羡慕秦耿能早早娶了心定的人。 不再多想,他走过去蹲下身子为秦桑穿鞋。 “哎呀,我自己来。” 被握住脚的他动了动,伸手挡住周醇良的另一只手。 上一次他手沾了水,他用自己的衣服给他擦手被南珉看见了,说了几句,意思是说秦桑不懂事,让周醇良宠的不像样。随着年纪渐长,周醇良越来越成熟,对他也越来越照顾,甚至有了占有欲,村里凡是对他有心思的君郎都被他在做事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整过。 秦桑这几年有些返老还童之象,经常跑去和隔壁家的小孩跑去山上玩,再唱着山歌领着头回家吃饭。 胃口好像也变小了,比较爱挑食。周醇良皱了眉想,他拿开秦桑挡着的手,把鞋子套在他脚上边告诉他:“没事,我帮你穿上。” “你这样被阿爹看到又要说我的,走开走开,我又不是不会穿。”看着周醇良越发有沉稳的气质,秦桑想起自己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便有些不开心,挥了几下手让他走。 周醇良不管他,直接替他把鞋穿好。随后站起身问:“东西找着了么?” “嗯,找着了。”他把东西拿出来给他看。 细细的红线拧成了一条绳,打了结做了个红绳子戴在手腕上的。红绳中间是用个金子做的小鱼牌,收尾处则穿了两个小圆珠子,绳子柔软舒适,不会磨伤皮肤。 “怎么样,好看吧?小孩子戴这个好福气的。”秦桑笑意盎然的跟从他手中拿红绳的周醇良说。 那笑比春水还能让人变得酥软,周醇良又看了手中的东西一眼,唇微张:“你让我去城里买的这几样就是为了做这个?” “是啊,一时想到了这个,不然不知道给那小孩送什么好。” 秦桑把小红绳从他手中拿了回来,看着这东西满意的点头:“走吧,去侯家,早上他们家有蛋吃。” 说完先走了几步,发现周醇良没跟上,扭头看去。 “你干吗?” 周醇良站在他屋里不动身,表情有些闷闷的望着他。秦桑微愕,“怎么了?” “……珠子不好找,我寻了几家店……” 哦? “嗯,你很好。”秦桑点头夸他。 白皙的俊脸看起来有些恼的样子:“你就没送给我过什么……”周醇良不满意了,人越大这种别扭心理就越盛,以前小没怎么计较,但现在到底不同了。 人大了嘛,要学着吃醋了。 “你以前都不要的?”秦桑舔舔嘴唇问。 不要你就不送吗……心中无奈的周醇良走出去关上门,拉着他的手往外走:“要的,要很多……你送什么要什么。有就好。” 侯家的院子外面是堆积在一起的炸过的小鞭炮,坐在酒席椅子上的都认识,圆桌上摆着碗筷等着上菜,在堂屋里面的人就坐在椅子上吃着人端过来的蛋吃。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去,院子里的人都朝他们看过来,有的见了便同身边的笑谈几句,有特别熟的都会喊他们打个招呼,气氛依旧热闹。 秦申和周乾郎他们坐在堂屋里跟人说话,孩童们手里抓着侯家备上的瓜子、花生到处跑来跑去。 天冷,客人几个围成一圈儿坐在一起,中间地上摆着火盆烤火暖和身子。 “你们来啦,来来,过来坐。大宝,搬两把椅子过来哟。”侯忠佑叫他小儿,让秦桑周醇良到火盆边儿来烤火:“两孩子怎么现在才来?要吃蛋不?” 周醇良点头,把别人用盘子端来的蛋先给了秦桑:“勺。” 秦桑接过,碗里的蛋是整个煮的,百兴村的风俗,每家办什么喜事,请客人都要先上茶、上蛋吃。蛋放了盐和茶叶煮的,剥了壳装在碗里面,还有微咸微辣的汤,一碗两个。 “给你一个。”他把蛋舀了一个给他。 周醇良接了,秦桑吃蛋只吃的下一个,而且喜欢吃这种蛋的蛋白,蛋黄一定要在碗里用瓷勺捣碎了混着汤喝。 旁人看着他俩感情好都笑眯眯的,趁着他们吃东西时便闲聊几句。 “桑仔,去年的那糍粑今年还做么?” “好吃吗?” “好吃啊,你教我们做的那些吃的方法都喜欢,我家荣荣天天找我做的吃。”夫男赞道。 去年入冬的时候秦桑跑了趟集市,称了几斤糯米回家。以前的时候,他家乡都会在这个季节打糍粑吃,习惯了有那些习俗就会怀念,糍粑这个东西从小就熟悉,哪怕没亲手做过也在旁边看过爸妈、叔叔阿姨做过。 做糍粑需要很多准备,大圆桌、石臼、木槌,这些他找了周醇良帮他花了十天时间找人做了出来。 恰巧要开始做的那天,家里有来了几位南珉的熟人,都是有了孩子的夫男,他手不巧,也是凭着记忆慢慢来,几位夫男见他忙活便凑了过来问他话。 于是秦桑便实话同他们讲了,夫男主动说要试试看,秦桑和他们一起动手,洗干净糯米蒸熟,备了茶油放入黄色的蜂蜡中,加热融化后,涂抹在石臼、木槌里。再将把煮熟的糯米放进石臼中,用丁字型的大木槌用力捶捣,糯米捶捣时很粘,一个人翻来翻去,另一个人接着一上一下地“打”。在大冬天里,哪怕是光着膀子也会出一身的汗。 等捣好了糯米,便将它抱起放在桌上,乘热揪出拳头大的米团,用手掌压扁成饼,形如满月。再用门板加重物压住,放在大圆桌上摆整齐待它冷却。 糍粑可以放很长时间,一般人家都是把做好的糍粑放在大水缸里,用水浸泡着,隔月换水,这样能吃六七月份之久。普遍的吃饭就是烤、炒、蒸、煮。冬天里烤糍粑吃口味极好,吃一两个就能填饱肚子,秦桑几个人做出来以后还是有模有样的,夫男们第一次尝试吃也很喜欢,向秦桑讨教了几种吃法后便各自分了一些回家。 后来秦桑又同他们一起做了几次,直到熟能生巧。秦桑喜欢吃煮的,人在外面劳累饿了,便洗了四五个糍粑切成小块小块的,拨了几片白菜叶子或者青菜切成断喝糍粑一起煮,放盐放油就成。 煮着的糍粑会粘在一起,汤也会变浓,既暖身子又暖胃,味道香香的。 秦桑喝完最后一口汤,把碗放在一边等帮忙的人来收,他擦了擦嘴说:“那今年就在做吧,做多些。” 夫男听了欣喜,“那就好呀,你那些东西我们又没有,怕是不够用。” 秦桑点头:“我叫周醇良帮忙找人做好了……”趁着这次还能找人做个模具,能让糍粑有印花。 火盆木炭噼啪燃烧,周醇良一边听着秦桑他们的白话一边思索着生意的事情。 过完冬周家的生意会越来越忙,父亲已经把生意完全交给他了,有些生意是说不得口的,初始接触也几番讶异,后来有父亲的指点也算懂了。 只是这生意沾不得手,麻烦也多。周醇良轻皱起的眉使得俊脸更加深刻,走进堂屋的几个小男子见了一下红了脸,偷瞧几眼看看他身边的秦桑后又提步走开了。 这四年如风一吹便过了年岁,红了桃花绿了杨柳,时光转转,小小模样瞬时变幻,春去冬回,感情日积月累。现在有谁离得开谁,百兴村家家户户都相处和睦,这里的眷念是身子骨里最浓的家味。 第26章 小黄书 过了几日,天气稍好,秦申南珉他们去窜门子去了,留下秦桑一人在家。 冬天他身子有点儿弱,不太常出去跑,就怕感染了风寒,村里的大夫进城去亲戚家待着了,要看大夫还是要去隔壁村,挺远的。 去年不知怎么的,他老是咳嗽,生了病也没立马让人知道,是周醇良见他不停的揉额头才察觉不对。 屋里也烧了火,没事的话他便坐在旁边烤着火看看书。 早饭已经吃了。秦桑的脸在火盆里木炭燃烧的火光中,忽明忽暗。 “啪”的一声,手中的书掉落在地上,他没有伸手去捡,嘴角有些抽搐,轻瞪这那本书看了半天。 这根本就不是他原本放在枕头旁的那本书,先前翻了几页他没在意,以为是许久没看忘了里面的内容,越读到后面越是让他受不住。 哪里是书……哪里是什么书…… 分明是一本带黄的玩意,秦桑拧起眉看着地下的书凝思,这几天没什么人进过他的屋子,秦辇去了邻村,秦耿和四喜是不可能的,南珉和秦申更不能一把年纪了还看这东西。 到底是谁呢? 秦桑把脑子的想法转到某个人身上去了,想了想又觉得其实没啥是吧……要真是周醇良的,那这本小黄书……也得物归原主。 其实看小黄书没啥,只不过里面的是一男对一男,有时夜晚他睡不着会出来走走,也会在南珉和秦申的房间不远处听到呻吟声,当时他愕然一震,傻了半天对着月色发呆,到最后那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停了才回房。 第二天回过神后,饭桌间对着父亲和阿爹有些不自然,他听了他们的墙角,这也算是不雅吧。 咳,微红了脸,秦桑弯下腰把书捡起放在一边也没再去翻看,等着在屋里再坐一会儿就找周醇良还了去。 秦桑的身体有些怪异,长到了十四岁的时候就会不对。 应该说变得敏感了,少年时第一次勃起有渴望他都第二次的感受到了,只是,第一次他是货真价实的男人,这次他是能生孩子的男子……两者颇为不同,而且有些难以启齿。 秦桑那里……不是根部勃起的地方,后面那里有时会感觉很特别…… 至于怎么个特别法……咳,说起来也有些猥亵跟淫荡。 少年身体刚开始变异,便说明在渐渐成熟,在这成熟的过程中属于小男子的特征自然会出现,比如会有需求什么的,但这症状只是轻微的,忍一忍变过了。也是南珉自他十四岁时就教导他的。 徵国历来都是由夫男教导小男子的,君郎也插不上手。夫男对小男子的要求极为严格,就如十四岁这个阶段夫男对小男子特别注意,并且极力要求他们必须学会打发。身体上有些是改变不了的,夫男只有在这时候让他们静心,教他们做针线活之内的手艺,并教导他们要自爱,对自身要求必须控制得住。 还有君郎,成年了的君郎这时也会警告没有成年的君郎,在小男子十四岁时不得轻易去接触,需保持距离。 这些都是在国人默认下的的规定,但也极其的重视,若哪家君郎与哪家男子违矩了有了孩子,会被判刑的。所以,这种现象一直保持的很好。 秦桑了解后倒是佩服的很,至少不像以前的社会……一夜情啊外遇出轨啊什么的,这种国风很值得赞扬。 中午的时候周醇良来了。 他敲了敲屋檐下的门等秦桑开门。 “桑桑,是我。”他对着门内小跑着过来的脚步声说。 “来了。” 秦桑打开门就见周醇良一身外出的打扮,外面还停着一辆马车。 “你要出门?” “嗯。”周醇良点头,告诉他:“城里来了位客人,我去见见。明天就能回来。” “哦,那你好好干。”秦桑拍拍他的肩道。 这种相处的感觉就像朋友,自然而然,秦桑挺满意的。他觉得自己在灵魂上是周醇良的长辈,所以多拉出一些关爱也没什么。 “吃午饭了?”随即他又问。 “没。”他刚忙完一上的生意,现在就为了赶来看看他跟他讲一声,待一会儿就得走。 外面车夫是他家雇的,秦桑说:“那我去煮糍粑,你喊人家进来坐,堂屋里有火。” “嗯。”周醇良应道,看着他走向厨房。 “章叔,外面冷进来烤火吧。”他侧身对马车上的人说。 车夫“诶”的应声跟着东家进门。 厨房里,秦桑打开水缸的盖,里面都是用水泡着的糍粑。他拿了七八个用清水洗干净,再放在菜板上将形如满月的切成三角形的块状。大锅里倒了水,灶里的火也烧着等水一沸腾就把糍粑放进去。 到了春天田里长了油菜花,就用油菜花下糍粑会比白菜更好吃。 冬天里的白菜也水灵灵的,翠绿的叶子不能切的太细,白菜根切成宽短的形状一起放进锅里,加了油、盐盖上用木做的锅盖就行了。 算好了时间揭盖,白色的热气铺天盖地的朝秦桑的脸涌来,香气腾腾。他盛了三碗,少一些的给自己,其他两碗是周醇良和车夫的。 在他端着出去时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周醇良,他挑眉:“怎么进来了?” 周醇良走近伸出手:“我帮你端。” 秦桑把端盘给他:“小心了,烫。” 周醇良“嗯”声,端了出去,秦桑跟在他身后发觉几日不见,这人又长高了不少。 车夫坐在堂屋里烤火,见是自己东家端来的东西连忙慌张的站起来:“劳烦少爷了,劳烦少爷了……多谢。”他接过周醇良给他的一碗糍粑。 吃了几口,他又称赞秦桑的手艺,说他贤惠。 秦桑听的一怔一怔的,周醇良则若无其事般淡定的继续吃,只是眼角那怎么也掩盖不去的痕迹说明他的笑意。 午时一过,刚冒出点头的太阳又躲藏在云后,风吹着人的头发轻舞飘扬。 他就站在门口与周醇良说话,周醇良也没让他送,要他把火盆的木炭多放些,叫他回屋子的床上坐着,这样暖和许多。他病了,他舍不得。这话周醇良没敢说出口,只是临走时一下一下的摸着他的头发。 秦桑想打开他的手但见他表情不舍的样子也让他摸了会儿,“你路上小心些,听说城里有犯人逃出来了,记得保护好自己。”他对他像自己弟弟一样嘱咐他。 周醇良闷声不出,只是盯着他看,鼻息嗅着他发上淡淡的香气。 秦桑不管他,觉得自己被他摸够了,周醇良心灵也算得到安抚了,于是催着他走。 “你快点走哦,别人等很久了。” 周醇良又是“嗯”一声,被秦桑拿开手也没继续摸,反倒想抱抱他,于是手一伸。 “你走不走啊,不走我打你啦!”秦桑有点儿不耐了。 这小孩真讨厌,明明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喜欢粘人,下次给他教课的时候说说他。 他心里想的时候,嘴角会微微扬起,小鼻红唇,眉眼弯弯。 周醇良深深看了他几眼才乖乖的听话转身。 秦桑哼笑,双手抱在胸前,看着他看着长大和一起长大的人,手碰到了一样东西,想起来什么事后突然叫住他:“哎,周醇良你等等……我问你个事,你先等会儿。” 他跑到马车旁,周醇良扯开帘布:“什么事?” 秦桑看了车夫一眼,从胸前把先前看的东西拿出来,压低了声音:“这是你的吗?”他小仰的头望着他。 周醇良从他手里拿过书翻了几页,看清里面的内容后手便顿住了。 “……”他缓慢的抬起头……漆黑幽邃的眼直勾勾的盯着站在马车旁的人,轻声问:“你看过了?” ……面对这种情况和气氛秦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些小紧张,他摇头又点头,在周醇良的注视下张了几次口觉得话不成句,轻打一下马车,低低道:“是你的东西是吧?你还看小黄书啊你,从哪儿来的?我只看了一点儿我告诉你,你怎么把书留在我床上了,被阿爹看见了不知道要教训什么,你想害我啊!” 秦桑愤慨,他越长越大,南珉对他管的就越严,秦桑都有些错觉自己灵魂真的是个小男子了…… 想到他阿爹,周醇良眨眨眼,掩下眸中的深意。的确,近两年里,珉叔并不太喜欢自己与桑桑经常在一起,虽然是他找他的…… “书是你二哥给我的……我还没看,你看了,好看吗?”他凑近了他问。 秦桑被问的一愣,那里面都是男的跟男的描写,他只看了一点也没想法,他刚想教育一下周醇良不能那么好色不能对性那么好奇这样不好的话……但转念一想,这小孩又与他不一样,是这世界里土生土长的人,对于男的与男的这种事很平常啊。而且,周醇良也到了十八岁……性启蒙教育算是晚了吧…… 忽然谅解了他的秦桑清了清喉咙,拍拍他的肩凑到他耳边说:“那个,应该还好吧……总之你自己看,我不知道你的感受和我的同不同……放心吧,你看了我不会跟别人讲的,但你还是藏好……毕竟这么大了才看小黄书……”有点小可怜。 说了这么多秦桑也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他以一种过来人的表情看着周醇良。 “我路上看……”周醇良接受了他的安抚,清冷的五官因他的话变得柔和。 秦桑点头,退开两步看着马车远走。 帘布轻飘,车内摆着个小暖炉,两个靠枕。周家少爷默默翻着一本书,书页已看了大半,里面有几行字描写:肌理光滑,穴口柔开,软腰易折,珠红肤白,沉香室内,提枪上阵……仰首娇喘……” 马车驶进城内,约定的酒楼到了,马车停下。久不见东家下来,车夫在外面小声唤:“少爷……少爷……” 里面的人还是不回应。车夫等了等怕耽搁,于是拉开帘布的一角往里偷瞧,俊美的公子靠着靠枕早已入睡,脚旁还放着一本被翻开的书,他又唤了东家一声不见回应便悄悄放下帘布站在马车旁等人醒来。 第27章 偷衣贼 送走了周醇良后,秦桑在屋子里重新拿了本书,烧着木炭烤着火度过了一下午的时光。在风霜如画,天色泛青时,秦申他们慢慢归家。 南珉拉开他的屋门,后面跟着成年的四喜走了进来。“还在看书哪……” 屋子里暖暖的,秦桑动了动腿放下书朝他们微笑:“吃饭了吗?” 南珉挨着他坐下,拿过他的手放在自己手中捏了捏,疼爱道:“没,想你一个人在家我们就回来了。我待会儿去做,你待着,想吃什么同阿爹说?” “嗯。”秦桑拍拍左边的位置,示意四喜坐过来,“中午吃了糍粑,现在还没饿,四喜想吃什么?” 梳了夫男发型的四喜眨巴眨巴眼,对着他的公公甜甜笑:“要吃猪蹄……” 秦桑符合:“还要炖萝卜丝……” 冬天吃炖的萝卜丝比吃人参还要补,南珉被逗的拍了四喜一下:“好,把猪蹄和萝卜丝一起炖。” 他搂着自家小儿,再看看新过门的四喜,心中一叹,时间飞逝,如今四喜都成了小夫男,他的桑儿也该找人家了。南珉试探着问他:“今日可有什么人来过家里?” “周醇良出门过来一趟同我说一声。” 南珉听后笑的一脸深意,感慨:“他到拿你当夫男了,做个什么都跟你说让你知道……若是不急,就让他来咱们家提亲吧。” 秦桑一僵,掩饰着情绪:“哪有那么快的……我还想在等多几年,阿爹,你莫不想让我多陪陪你?” 南珉摸着他的手叹:“你迟早都是嫁人的……我早不留你晚留你又有什么不同呢?” 儿啊,长大了就成了别人的了。 南珉有点儿想不开,也舍不得,秦桑更想不开,难不成是男子就真要嫁人了?那干脆他什么时候偷偷跑出去,带上银子衣服去到别的地方做个隐居的闲人,在买只宠物做个伴,生老病死也就那么过了,他想。 抿了抿嘴,他说:“就在待几年吧……” 南珉不出声儿,也算是默认了。 “我去做饭,四喜就陪着你,别下床啊。”他起身交代。 公公出了去,四喜又往秦桑身边靠近了些,挨的紧紧的亲密的朝他笑,说:“桑桑啊……明天你和我一起做活喽,我想裁件衣服给耿哥……” “你都做了好多了,怎么还要?”秦桑动了动换了个好的位置和他靠在一起。 四喜腼腆的说:“我喜欢嘛就多做衣服给他穿……你呢?你不给周醇良做点什么哦……他有好几次看见我给耿哥试衣服眉头都皱着,好像在想什么,那时候都是盯着你一脸所思的样子。” 秦桑心一跳:“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他什么。” “咦。”四喜轻打他一下,不满意他这样子:“你还装,装了好多年了。你真的不给他做什么吗?那样周醇良就太可怜了……” 好像周醇良的确没收到过自己给他的什么东西。 “呐,我告诉你啊,我听人说啊,外面好多小男子都等着你们的事黄的,有几个胆子大的都让自己阿爹跑去他家问啦。”四喜见他不出声又补充道。 秦桑想着心中说不得的事,对四喜说的也没发表什么看法,淡淡的回应一声。 “你怎么就不听我说?”四喜跺脚。 秦桑摸摸头,往后一仰倒在床上说:“你这么操心我的事做什么,自从你嫁给我大哥后就便啰嗦了……四喜,你在这样管闲事哦,大哥不要你的。” ……他就想吓唬吓唬他,秦桑看着床帐,到真的仔细想了想要给周醇良做个什么东西了。 至少从小生活了这么几年,照顾什么的都有,也算给那小孩一个感谢吧。 堂屋里的人都坐齐了,桌上摆着四喜和秦桑说要吃的猪蹄炖萝卜丝、炒南瓜、青葱炒茄子还有切成了碎末放了辣椒的芹菜。还有一盘白菜,等吃到了中途再将白菜放进去。 秦申坐在饭桌上端着碗夹了几样菜给他的夫男,自己吃了一口后看了看自己的孩子,觉得人一生不过如此,天伦之乐他都享了,就差抱孙子。 想到这里他瞥了坐在一起的大儿和儿夫。秦耿给四喜擦嘴角的油渍时对上他父亲看过来的一眼,手一顿直觉有些不好,四喜到没什么感觉似的小声催着他快点夹菜。 这时,秦申的手碰了碰,眼神看过去,他的夫男轻瞪他一眼,小声道:“想什么呢你。” 秦申清了一下喉咙,扒了口饭压低了声音对他说:“半年了,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抱孙子了?” 四喜是去年八月份同秦耿成亲的,以前可爱的粉嫩下颚变尖了,整个人都清瘦了许多,多了几分俏丽,秦耿又是比他长几岁的君郎,二人站在一起极其相配。 说道抱孙子这事,南珉也有想法,他目光放在和秦辇说话的小儿身上,说:“你还是先和周家谈谈醇良和桑儿的事吧,到底要如何,年纪大了出嫁可是要被笑话的。” 秦申朝他摇摇头:“他不愿这么早就别逼他,多待个一两年也不是问题。好了吃饭吧,饭后我找大郎说说,桑儿的事不急,不是还有二郎么……” 南珉犹豫的看了看他的君郎,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便就此作罢。 晚饭过后,秦桑烧了水去洗澡,热气蒸腾让他出了一点汗。 他解了发带,一件一件褪去衣裳,修长纤美的身姿露出来,伸手探了探水温觉得合适整个人坐进去,他踩着小板凳跨入水中,热水温暖的他发出舒服的感叹。 衣服搭在架子上,刚好后面有扇轩窗。秦桑在热水里泡了一会儿才开始清洗,满室都是热气使得景象变得模糊。 洗澡的屋子在后院的最里面一间,隔厨房不远,没有什么墙围着,后面有一条直通外面的小径,几棵枯树遮掩也算隐蔽吧。 烛火熠熠,秦桑拿着小的瓢瓜舀水往身上浇,发丝散开在水中被打湿,墙壁上投影着他的身影。 ……外面隐蔽的路径遮挡着的枯枝被轻轻拨开,地上的枯叶被人踩响……越往里走越能看见从小轩窗里泄露的点点烛光,夜色迷离,屋里的人恍若未闻。 黑色的影子悄悄的移动,屋里的热气跑了出来,黑影站在轩窗旁静静不动了。 轩窗悄然打开,因为空气的流动使得烛火摇曳,冷风侵入……一只手慢慢伸向画屏上的衣物,秦桑坐在浴桶中背对着窗户,光洁如玉的背部完全坦露在视野里,水珠挂在背上随即顺着弧线轻轻滑落进水中,满心遐思。 黑影抵着窗,摸向衣服的手往回缩,一双漆黑的瞳孔出现在窗下…… 秦桑全然不知,再抹了把沾了水的脸感觉水的温度有些凉了便打算起来,热水的热气跑了出去,空气更冷了,他感觉不大对劲,感受到有风吹的迹象,秦桑猛然扭过头朝小轩窗的位置看去。窗口出现一张人脸,夜色将他半遮半掩,只有烛光照出他模糊的五官,原本直勾勾的望着他的眼睛此时因被发现而出现丝丝惊慌,抓住衣服的手颤抖了几下。 秦桑一愣,立马站起身对着那人大声问:“是谁?!” 那人原本对上他的目光便怔住了,哪想被他这么大声质问脑子顿时清醒过来,嘴巴张了几下神色惶然,他一把扯过画屏上搭着的衣服,扯的过于用力衣服的一角不小心被某个地方勾住了,扯也扯不动。 秦桑看了看周围,抓了先前穿着的衣服挡着下面跨出木桶,站在地上赶紧套上白色的单裤,一边大声的吓唬那人:“是谁?是谁在那里?” 那人见他快要穿好衣裤,急得不行了便猛扯被勾住的衣裳,面露急色的看看秦桑,怕他声音太大引来别人。 秦桑的声音和他扯衣服时弄出的声响的确引来了人。 庭院里,四喜本来是去厨房拿些木炭的,谁知取了木炭出来就听到洗澡的屋子里有秦桑的声音和东西落地的声音,他吓了一跳,跑过去几步看。 从厨房这里可以看到澡房外边的情形,漆黑的夜和出现在轩窗旁的人让四喜惊吓的叫了出来:“啊!” 秦桑本来是想过去夺自己衣服的,但不知为何那人发现他靠近眼睛就越瞪越大,甚是凶猛的狠意散发着危险性,秦桑怕他把自己衣服给扯烂了,便喊他:“放手,你拿我衣服做什么,快给我放开!” 那衣服也并不是特别在意,只是面对窗外狠扯衣服的人不知说些什么,只能这样制止。四喜抱着木炭又往这里走了几步,听见秦桑的声音察觉不好,连忙转过身往回跑向堂屋里的人喊:“耿哥……爹爹……快来呀,有人抢桑桑衣服啊!” 他跑的急,气儿有些不喘,对着他们着急的嚷嚷。秦申他们听了,马上从屋里赶出来担忧的问:“怎么了?在哪儿啊,谁抢他衣服了?” 四喜忙道:“在澡房那儿,快,是贼!他是偷呢!” “贼?!”几人听的一惊,秦耿和秦辇马上向厨房那边冲了过去。 澡房那边,果真和秦桑抢衣服的人影见有急促的脚步声往这边过来,还有声音大声的喊谁的名字。那人怕被捉住,最后使了使劲,猛力的从他手中扯过衣服,勾住衣角的地方把衣服弄破了,太过用力使秦桑没注意到,脚下又是被打破的小花盆,他没看见脚踩着碎片一滑,脑袋撞向墙壁,发出清脆响亮的一声响,疼的他“啊”了几下。 急急忙忙赶过来的秦耿和秦辇推开澡房的门见着的就是他捂着额头趴跪在地上的画面,那黑影看着他撞的,当时也愣住了,只是现在有其他人来了,见了他秦辇一声恶骂:“打不死的野狗,竟然敢偷到这里来了!” 他捋起袖子就要跑到外面打他,那人发现他的举动,什么也不管了抓紧了偷过来的衣裳往其他路上跑,黑影溜得飞快黑夜又包庇了他,秦辇想追也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第28章 堂屋谈 积分可能也送不了太多了,因为某些原因,现在规定一次只送8人,对不起,我失信了,真的很对不起……请谅解。 堂屋,大家都坐在一起烤火,脸色都不大好看。“看清楚长什么样子了没有?”秦申皱着眉问。 秦桑摇摇头,觉得除了自己衣服被偷外没什么要紧的,但其他人并不这么想。 弄清发生什么事的南珉恨不得抓住那个偷看了他家小儿洗澡又偷衣服的人打一顿,可气可恶!他把凳子又往秦桑一旁靠近许多,紧挨着他搂着他。 秦桑被弄习惯了也不反抗,乖乖的依着他这个护仔的阿爹。南珉摸着他的背安抚,忧心道:“没看清那人怎么办,若是村里的哪个,明日到外面一说……我们桑儿名声可不好了。” 他心里又急又气……这都是从未遇到过的糟糕事,何况还出现在未嫁人的秦桑身上,不知以后外面的人怎么想怎么看…… 秦申皱眉沉思并未答话,也没看清那人模样的秦辇捡起地上的火钳,扒了扒里面烧红的木炭,他冷声道:“只要那个人穿了他的衣服出来乱说话,我就带人去找他……只要他敢说,我就一定能找着人!” 他敛了平日的嬉笑,面色凝重,男子的身子哪能轻易被窥看的?还偷了衣物,要是村里的人都知晓,有些好谈的人挂在嘴上指不定会说一些不好听的话,到时候秦桑可得受人眼光了。 秦桑想了想,暖暖的火照的他脸颊粉嫩,眉头轻蹙,出声道:“他也未看见我全部……我马上穿了衣服挡身的,虽然他的样子没看清,但我觉得他不是村里人。” 秦桑当时看见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也是吓了一跳,但被看身子并没有秦申他们那样严重的想法,只不过环境不同,就算看看身体没什么要紧的,也要在这儿重视起。 他的话也是想让他们忧虑小些,知他意思的秦耿点头说:“我看,桑儿的衣服他也不敢穿出来乱跑,何况就算穿了别人也不一定知道这是他的。还是让桑儿同醇良早早成婚吧,要是流言起了,也好用这堵人众口。” 秦耿二十岁,在家中也有了一家之主的风范,他让四喜靠着他,没太亲密的在父亲阿爹面前。 秦申看着火盆点头,嘱咐道:“今晚桑儿你就跟你阿爹睡,我和二郎睡一起。大郎,你和四喜都关紧门窗……明日,阿珉,你就出去听听那些爱说话的人家最新谈论的,二郎就找人去吧,我和大郎去周家,这次把事说好。” ……秦桑愕然,就因为这件事这么早成亲?这打死也不干的事怎么来的这么快?他张张嘴:“爹爹,我还不想这么早嫁人哪!” 他从南珉身上起来,试图让秦申打消秦耿的提议,却不想被他阿爹打了一下背,他训他:“现在都什么时候还这样说话,你这个傻孩子,要等别人说闲话说的你不好听才肯么?” 秦桑也气了,这完完全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他说:“不过是看了一次,又没看见什么,阿爹,没事的。旁人如何看就让他们看去,我自身干净了他们又能讲什么?你们都是在村里有些威望的人,他们还敢当着面乱说么?” 秦桑说的不假,别人说什么话还是要看看说的人家的脸色,哪怕关系好的人家听了也会出声制止,这就主要看你家地位、人缘关系如何了。 南珉和秦申,一个是在夫男里能讲话、讲出分量的人,一个是在君郎里同样有分量的人,并且还有周家、侯家其他关系好的人,秦桑也并不想把这件不大不小的事弄得他计划失败。 南珉是舍不得他嫁人,但现在嫁人总比他名声不好要好些,他恼他:“你一点也不担心!” 秦桑点头,他是不太担心。 看他这样不争气的反应,南珉恨不得在打他几下,可自己生的这般好的小儿自小就疼爱的不得了,再打也只是力道轻轻的,秦桑看他被气着了,便一手轻拍着他的背,一手晃着他的手,口气柔和的说:“阿爹,你太紧张了,没事的,我怎样别人又不是不知道,任他们说也要有人信才行。” 南珉叹气看向秦申,秦申思考着顿时也不知说什么,他挥了挥手:“时间不早了,你们先睡去……” 秦耿和秦辇起身去关屋子外面的门,四喜拿着烛火跟在他们身后,出去的时候朝秦桑看了一眼使了个眼色。秦桑也从凳子上站起来说:“阿爹,我先回房了啊……” “去阿爹房里睡去……”南珉在他身后喊。 外面大树下四喜等着他,一手护着烛火避免被风吹熄,秦桑走到他身边比他高了半个头,闩门的秦耿和秦辇叫他们过去。 四个站在屋檐下小声的说话,秦辇虽然从小和秦桑吵吵闹闹,却是比什么都要喜欢这个弟弟,今晚秦桑被人偷衣服窥视也让他生怒,他这几年个子长了不少,变得英俊高大,只是平日总有点儿笑嘻嘻的,现在在和秦耿一起管生意,不少男子开始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去了。 “我说,你真的不想跟周醇良成亲?”秦辇有些不可置信的问秦桑,总觉得这完全不可能啊,自己弟弟跟周醇良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好,比他跟秦耿的都要亲密,怎么到这时候不想成亲呢? 秦桑两手交叉放在脑后,头靠着手看着月色,睫毛轻眨,五官如玉:“不想就是不想啊……这还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秦耿疑问。 “嗯……我想要的,不是就这样成亲生子……”秦桑淡淡道,眸光平静如水。 这样的人生太超过他的负荷……如果他不是小男子,或许他也能接受与男子成亲、生子,只是这一切放在他身上了就不行。没有付出,没有想要付出,生活太过安逸和平淡,他的思想在渐渐被这世界的人同化,他不可能不感到恐慌。 要去接受这样的身份……就像角色互换了一样,没有把握,任何没有把握的事在人心中都会感觉不安。 秦耿为他不同的思想感到奇异,他从他十二岁起就弄不懂他在想什么了,如果不是按照生活的轨迹成亲生子,那该是什么呢? “那该是什么呢?”他喃喃问出口。 秦桑表情柔和的微笑,带着莫名的意味他说:“这个难说,我不想是因为我不能,或许是……没找到那个人……”那个人是谁呢?是能让他有原本感觉的人,这样说也许很朦胧,但是他想,如果周醇良是那个人他到真的不介意。 他生活是随意了些,随波逐流,却不代表他的思想他所坚持的就会这样。 简单的说,周醇良只要是个女人……或者是他能让他甘心付出的那么一个,他真的就全无所谓了。 秦桑的话令秦耿皱眉:“你这样想让醇良听了可不好受……” “对呀,桑桑,周醇良对你好好的。”四喜乖乖的听着,见他男人说了话便跟着附和。 “嗤,你这样啊,还好顾仁早早对你死了心娶了人家,不然现在不被你折磨死。”秦辇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秦桑瞪他:“提他干什么,想人家不得安生啊?” 秦辇嬉笑,一手搭在他肩上靠了过去:“我说弟弟,不如我就把今天的话跟周醇良说了,问问他怎么想,你要是真不想嫁多的是男子接近他,怎么样?哈哈,这个周醇良还真是倒霉,碰到你也没多少神气了。” 秦桑由他靠着,说:“要说你就说,他又不是不知道。他要娶别人,我也不会说什么,我又不是不能自己一个人过活。” 他的想法令人不知该说什么,秦辇见他不吃自己那一套,哼了声也不靠在他身上了。 “耿哥……我困了,咱们回房睡吧……”四喜扯扯秦耿的衣袖,面露疲色的叫他。 “好,好……”秦耿怜爱的摸摸他的脸,指尖滑过他的嘴唇。 淡淡道温馨在他们中间环绕,秦桑轻笑转过身:“走吧,都去睡去,明天起来什么事都没有了。” 秦辇哼笑:“你到想得挺开的。” “不想开难道一直去烦它?你学学大哥吧,沉稳又成熟,你就像没长大一样。”秦桑教育他。 秦辇一时不爽的鼻孔朝天了,走到秦桑前面怕被堂屋里还坐在一起的父亲听到,小声道:“你自己都小呢,我可是比你稳了不知道多少,大哥是成了家的,我日后成家也会是那样。” “和谁?”秦桑忽然问。 “李……”秦辇张嘴就要说出一个名字,可开了个头就立马闭了嘴,他瞪着笑看他的秦桑改了口:“关你什么事……”差点就露嘴了,秦辇发现秦桑一直是默默阴险着的人。 打横把四喜抱着的秦耿一直走在他们后面,见他们说了几句又停下便催促:“晚了,什么话明日再讲,快给我回房歇息去,走快些。” 秦桑回头一看,四喜已经睡着在秦耿怀里,他讶异:“这么快?” 秦耿“嗯”,告诉他:“这几日不知怎么的,特别嗜睡。” “那不成猪了,哈哈,哥,你的四喜可是越养越胖了!”秦辇伸出手想去揪四喜的鼻子,伸到一半便被秦耿打落了,又立马抱紧四喜免得他掉下来。 “小气了啊,揪揪他都不行了。”秦辇嘟囔。 秦桑立马揪住他的鼻子,笑说:“我揪你了成不,满足了不?” 鼻子难受,秦桑力道又有些大,秦辇差点儿以为自己鼻子都要揪下来,赶紧扯下秦桑的手,捂着鼻子哼叫:“啊,疼死了……你故意报复我啊你……” 秦桑忍着笑退到一边儿以防秦辇过来,抱着四喜的秦耿也笑出声后立马噤声,踢脚小小力道的踹了挡着路不走的秦辇:“快走快走,不许闹了,快回房睡去!” “好。”秦桑转身跑向秦申和南珉的房间,让秦耿挡着秦辇不让他追来。气的秦辇想揍他哥一顿又动不了手,只能看着秦桑玩了他就跑了。 第29章 大妒夫 第二天晨起,秦桑躲在被窝里不想动,床上只他一人。 房内光线昏暗,门上糊的白纸挡不了无孔不入的寒风,屋外传来脚步声,四喜站在外面敲门叫他:“桑桑,你起了么?” “还没。” “那你快些起吧,周醇良过来咱们家了。” “这么早?” “对啊,给你带了东西呢。哦,我们也有……” 四喜听起来挺高兴的,看来礼物是合他心意的。 “我知道了,我就起……你让他等会儿。”秦桑在床上裹着被子打滚,被子暖暖和和的都不愿钻出来了。他又趴跪在床上,头抵着枕头发出舍不得的叹息。 “哦,那你快点儿啊,我走了。” “好。” 他声音懒洋洋的,两眼慵懒的眯起似只花猫般,怨念的囔囔:“这么早找我干什么……没睡饱……没睡饱……没睡饱……” 梳理好头发,刷好了牙,换上一身雪青色的厚衣裳,把脸擦了干净使了点儿力道的揉了揉,冬天没有护肤霜什么的,皮肤容易干燥,秦桑不会擦脂粉什么的,只能沾了热水慢慢往脸上揉。 洗完了,他端着盆子去院里浇水,再把盆子放回屋里才去堂屋。 周醇良坐在凳子上在和秦申说话,在他进屋的时候看了他一眼也没停下,屋里桌上了几样东西,用纸包好的拿红色的带子绑在一起,透着喜气。 “去吃饭,四喜给你热了放饭桌上的,趁热吃了。”秦耿在他旁边说。 “嗯,那我去吃了。” 秦桑看看周醇良,发现他没看自己便走到饭桌坐下,他边吃边听他们说话。 秦辇一大早就出去了,想是按照秦申的话出去找人,只是大冷天的又从何处去找? 也不知道周醇良知不知道这件事。他又瞥了他几眼,小孩除了他进来后看了一眼外,都没把目光放到过他身上,秦桑吃了几口早饭觉得哽在了喉咙不好受。 “在找什么?”秦耿拉开凳子坐在他旁边问。 秦桑左右望了望:“水呢?有点儿堵喉咙了,要水……” “四喜去烧了,你等一等……”秦耿帮他拍拍背,要他细嚼慢咽的吃。 秦桑吞了几口口水把饭咽下,示意秦耿不用拍了再吃了几口就不再吃了,这时四喜提了水壶来,秦耿让他把水倒进瓷壶里,给周醇良、秦申端了两杯过去,自己再倒了一杯给秦桑。 “阿爹呢?” “出去了。” “……这事不用这么费心。”秦桑抿唇,家人对他的宠爱他都感受的到,只是越是对他好,越让他心中有愧。 不管有没有轮回,只愿,真的秦桑能够好好的。他这些年,对秦申和南珉的话言听计从,家事也争着做,更是帮他们出主意让生意更好,自己地的收成也不错,又因那些不可多得的种子种出的菜很少见,所以卖的特别好,所挣的钱也大部分给了南珉,吃的穿的他都算在了里面,平时用的也很少,不算清这些东西,他自己都活的不安宁。 “你难道不懂?阿爹疼你宠你,就怕你委屈,昨晚那人只是偷衣服,如果是偷了其他的,那都来得及吗?”秦耿不赞同的看着他说。 秦桑开口说的话也吞在肚子里,这般的关爱,他又怎么受得起…… “你就让阿爹安心吧……” 秦耿离开饭桌,拉着烤火的四喜出去了。 火旁,秦申看见大儿出去了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撤了,他最后对周醇良说:“你好好同他说说吧,我不妨着你们了。” “是。”他起身,周醇良拉开凳子好让他走。 “要好好谈啊……”走到门槛儿的时候秦申有点不放心的交代他。 “嗯。”周醇良站起来。 秦申得到他的保证,偷偷指了指秦桑那边,示意他不用跟来了。 堂屋的门一关上,屋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关门的那一刹涌入的昏暗光线让秦桑心中一跳,怎么人都走了,就只留下他跟周醇良。 “……” 周醇良背对着他,也没说话,手拿着火钳夹了一点木炭放进火盆,好像就他一个人一样,无视秦桑的存在。 “你生意怎么样?”秦桑打破沉默问。 “嗯。”周醇良冷淡回他。 “没谈成?” “嗯。” “谈成了?” “嗯。” ……秦桑向被堵住了一样,一口气疏通不畅:“你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谈成了还是没谈成,你又生什么气了?我惹你了?” 周醇良恍若未闻用火钳玩木炭,他从昨晚就没怎么睡好,不知为何比以前见不到他更想念了,他翻来覆去拿了那本小黄手看了又看,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是一直盯着好像就能看见他的样子,一直到天光后催促着他家的车夫马上赶回来。 早上一回来就遇见了带着几个人出去的秦辇,昨晚上的事都是从秦辇口中得知的,他又急又气,恨不得挖了那双窥视他的眼睛,马上跑进他家去找他,家里人又说他在睡觉,叫他等会儿。 秦大伯又找他说会儿话,他听到了什么?他不想嫁?是,他是早就知道他不想那么快,但他难道想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他有好喜欢他他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以说出那样的话来伤害他? 真是,可恶的人啊。 幽邃的眼眸闪烁着火盆中的火光,他攥紧了手下了狠心一定要教训教训他。 “说话,周醇良哦你说话……”秦桑拧眉喊他,看不过去他那副生闷气的样子,从凳子上起来走近他。 “喂……”哄小孩要怎么哄呢……秦桑站在他身后,戳了戳他的背,见他还是不理自己于是捻了周醇良的几根发丝往下扯啊扯。 ……“疼不疼啊?”他厚着脸问,又拉扯一下。 周醇良仿若木头人毫无反应,背对着秦桑的表情有些杀气腾腾。 不知死活的秦桑把头凑过去,“喂……”刚一发声,周醇良似早已准备了一样,故意等他靠近就把他整个身子翻了过来。 “周醇良你干什么?”秦桑大惊,想马上离开整个身体却被扣住了不能动弹。 他把他压在身下,两人的发丝垂地落在一起,他做出从未做过的举动,张嘴咬住秦桑小巧白皙的鼻子,眼神凶猛,脸颊却有些气鼓鼓的让人发笑,明明生的英俊的不得了,却偏偏教训人的时候又是这副样子,秦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走开,喂……鼻子被你要疼了!”笑了声后又发觉不对,哪有咬人鼻子的。 秦桑伸手推他,周醇良纹丝不动开始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只是依照他的话把嘴的力道放松了些。 “……你不起来我打你了啊?”秦桑喊,用腿顶他的小腹。 周醇良眼神更为暗沉,他低声喊:“桑桑……” 秦桑一愣就被周醇良扳着后脑勺扬起了头,他短促的“啊”了下,周醇良不容分说的吻上他的嘴。 “……唔……”秦桑的唇被他的舌尖顶开,吮吸的唇瓣发微微发疼,吻得太过霸气全是周醇良的气息,他使劲的亲他不放过一丝缝隙,吮的他快呼吸不过来,秦桑傻了,那舌头发麻的感觉最真实清晰不过了。 他还咬,他还咬,秦桑欲哭无泪,腰不知为何就软软的动不了,只能使一点儿力气的手揪着周醇良胸前的衣服,他在他身下挣扎着要起来,摩擦着身上的人,越来越明显的感觉到某种熟悉的反应。 不是这样的啊……秦桑哭丧着脸,什么淡定形象都被摧毁了。 等周醇良亲够了,能放过他的时候,他像被欺负的小猫一样,脆弱的从鼻子里发出浓浓的鼻音,他张嘴可怜巴巴的对他控诉:“你怎么能这样啊……” 他都够牺牲自己了,问他话他敷衍他他都不生气了……他怎么还能这么对他啊,太伤他心了。秦桑越想越气,趁周醇良压在他身上的重量轻了些时,一把推开他马上从凳子上起来就要走。 周醇良看出他的意图,连忙拉住他重新把他压在凳子上,他深深的看着他,那张白白的干净脸上因怒气升腾着绯色,他慢慢凑近他的脸庞,秦桑以为他又要亲他了,赶紧说:“不能亲了不能亲了……都被你咬肿了。” 看他躲避的可怜样子,周醇良轻轻一笑,眼神似水温柔,他宠溺的唤他:“桑桑……” 秦桑瞪他,小孩长大了好久没像今天一样不要脸了,竟然还敢叫他。 “你闭嘴,闭嘴……” “桑桑……桑桑……”周醇良几近呢喃的在他耳边叫,炽热的呼吸喷出在他脸上。 秦桑火了,弄不懂是生气什么,伸出手揪他的头发,烦道:“不许叫了……” 周醇良被揪疼了哼也不哼一声,只是把脸放在他脸庞温柔的蹭着,叫了一遍了又一遍,任谁被这样充满爱意的叫着都会感到窝心,秦桑松开了揪他头发的手,软塌塌的垂在地上,他被人抱的紧紧的,在他脸庞蹭的动作像羽毛一样。 耳边,他听见周醇良说:“……桑桑,我想娶你……” 第30章 抓住了 “你就让阿爹安心吧……” 安心吧……秦耿的话在脑海中回响,秦桑忽然觉得,坚持那么多,不如让一个人好受。 秦耿的声音多么像一声叹息,南珉担忧他的柔和秀丽的脸那么像他的母亲,何不如……就让他安心呢。 周醇良小口小口玩咬着他的耳垂,咬了下又放开,舌尖舔了舔再咬小咬一口,长长的睫毛掩盖不住他柔似月华般的眸光。秦桑敏感的轻颤,他偏过头看着门,小小声说:“先定亲。” 咬着他耳垂的周醇良顿住,他痴痴的望着他:“你答应了……” “……”秦桑不回声。 周醇良摇晃他的肩膀,像小孩一样透着单纯的快乐,他哄他:“你再说一遍……桑桑……你再说一遍……” “我不啊。”秦桑故意道,像是不想搭理他了一样闭紧了嘴。 “一遍就好,就一遍……你再说说……”周醇良哄着他,目无章法的在他脸上印下雨点般的细吻。 秦桑脸上痒痒的,他弹了弹没被压住的脚,忍了半天终于出声:“喂……” “你说。”周醇良目光静静的,微笑着等他重复那句话。 他充满期待的目光让秦桑愣住,他不自在的咳了咳,用手把他的脸抵开一些:“你先让我起来,你压的我不舒服,你松开我就说。” 周醇良依他的话乖乖起开了些好让他撑起身子。 秦桑离开凳子后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他与周醇良的距离,他打开堂屋的门,光线顿时明亮起来,站在门槛儿边他说:“我们先定亲,后成亲。成亲的日子不能太早,要等明年的夏天,这个不能异议,没有原因,你答应不答应?” 他之所以打开门是因为这样周醇良就不能乱来了,站在门槛耳边也是因为这样好方面他跑路。 “夏天?”周醇良挑眉,从凳子上起来,弹了弹衣角的灰尘。 “对,夏天。开春了你要去考试,总不能占着那份时间,这段日子你除了忙生意也是没空的,再加上过年,就夏天。”秦桑找着理由解释给他听。 “好……可是夏天天气炎热,你穿着喜服会流汗,我怕你不舒服。”周醇良说,朝他走了几步。 “那也没关系,我倒是衣服穿少些就行了。”秦桑跨过门槛儿,周醇良前进他就后退。 “哦。”周醇良听了他的话,顿有所悟的点点头……夏天热,衣服少了容易脱,这样也不错,他看着他与秦桑的距离,觉得不满意,眨了下眼说:“你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凑那么近干嘛,你就站那儿有话我们就这样讲,你别太多条件了,在挑我就反悔了。”他威胁他,甚至故作潇洒的抱着手,捋了捋额前的头发。 周醇良看在眼中,狭长深邃的眼睛眯了眯,嘴角微扯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我什么时候请媒官来,上的给你大哥办的林喜人?” 秦桑摊手:“这个你得去跟若怀叔和夫子讲去,我什么都不知道。” “好。还有吗?” “……还要想想,你先回去吧,我想到了就找你说。”秦桑开始赶他走了。 周醇良不动:“今天不忙,我的事做得差不多了,可以陪陪你。” ……他不需要陪啊。秦桑秀气的眉毛一皱,拒绝他:“不用,整天都粘在一起有什么好的,你看见谁都这样的?” “你大哥和四喜。”周醇良道。 “他们是成了亲的……”秦桑狡辩。 他们也快成亲了啊,不是都会喜欢在一起的吗?周醇良不明白,他说:“我们也可以。” “想都别想,快走,快回去。”秦桑走向院子的门,打算把他赶出去。 他这样一副架势让周醇良不太开心,他站在堂屋里就是不跨出步子一步,他闷闷说:“我饿了,没吃早饭就过来找你了,你做东西给我吃,桑桑。” “你回去,若怀叔一定做了饭等你。”秦桑拉开门栓。 周醇良终于出了踏出了堂屋,等他走到屋门口时,远处秦辇带了几个人急急忙忙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秦桑疑惑,那几个人中好像还拖着谁,距离有些远看不太清楚。 等秦辇几个人都走近了后他们才看清,那中间拖着的人似是乞丐,衣服弄的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的,没有任何的反抗被拖着走。 “是他。”周醇良一张俊脸忽然阴暗了下来,他一手揽过秦桑的肩膀将身子紧贴着他。 “喂,你干什么?”秦桑被他靠的这么近,又见秦辇快走到门口了,觉得这太过了。 周醇良没管他的反应,只是脸色难看的看着被某个君郎拖着的看不清样子的人。 秦桑还想说什么,周醇良“嘘”了一声儿示意他不要开口。 秦辇走在最前头,他看见了亲密靠在一起的两人,停在门口,做了个手势让同行的人把今天抓住的人扔了进去。 “我把人找到了。”他指指被扔在地上因痛而呻吟几下的人。 “在哪儿找到的?”周醇良冷声问,眼神凛冽的投在地上的人身上。 “谁?”秦桑好奇的问,再仔细观察那人时忽而讶异道:“那是我的衣服……” 他是昨晚上偷他衣服的人,可昨晚上还干净的衣服现在一看,不知涂了什么,都快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这人躲在竹林里,我今天找人的时候看见他在偷东西吃,虽然不太确定那是不是他,走进了一看他身上套着你的衣服就和关子他们一起把他抓住了。” “认出他是谁吗?”周醇良的声音像浸了冰块一样,全身发散着寒气。他恨不得撕了这个人,他身上还穿着秦桑的衣服,任他如何控制不可能不去嫉妒,自己所拥有的被人侵占了,他就算咬碎了牙都想弄死这个人。 秦辇被他眼中的阴霾扫过,顿了顿,摇头说:“不认识,也没见过。” 意思就是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谁?周醇良不顾有人在场,亲了亲秦桑后脑勺的头发,然后道:“……我可能晓得他是谁。” “谁?” 秦辇他们惊奇的问。 “是城里跑出来的犯人,我昨天进城沿路上见过他的画像,杀了人被抓到了牢里又偷跑了出来……”他去的路上好像也是见过这个人,只是当时透过风飘起的帘布看到这人瘸着腿,跑也跑不快。 他的话让其他人惊讶的看着地上的人,“他是杀人犯?” “那画像上好像还说找到他了把他押回衙门有赏金可得啊!” “他杀了谁啊,有赏金咱们押他进城吧!” …… “没人注意你们?”周醇良问秦辇。 “大冷天的有几个人会出来?这人不利索,昨晚的事除了咱们谁也不知道,我看就把他送回衙门好了,赏金我就让关子他们分了,好歹他们也被我叫了出来找人。”他踢了踢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说。 “送回去吧,我的马车在停在村口,你找根绳子绑着,他会逃。”周醇良搂着秦桑退后几步。 秦辇走进屋,去了放杂物的屋子找了绳子出来把人给绑住,那人痛的呻吟出来,露出那张脏兮兮的脸,却睁开一双泄露这痛苦的极其明亮的眼睛。 “等一等……”秦桑叫住要拖走人的秦辇。“给他清洗一下吧,吃些东西再把他送回去。 他的话其他人都愣住了,秦辇皱眉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说:“你在想什么,桑儿,他是杀人犯,不是要我们服侍的人,你最近怎么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地上的人慢慢的抬起头,明亮的眼睛望着秦桑。 秦桑没注意到那双眸子,转身对周醇良道:“让他吃些东西,路上饿死了怎么办?官府要的是活人,要是饿死在路上,到时候送他回去的人恐怕不好交代。” 这件事虽然是秦辇捉的人,但气场强的毕竟是周醇良,他说的话他出的主意,哪怕是秦辇也会听。犯人杀过人,秦桑不会圣母到要救他,只不过那双眼睛看的人心生出几分怜悯。 他给他吃些东西,也好过让他在路上饿死的好。周醇良看了他片刻,对秦辇点点头。 朝地上踤了一口,秦辇颇为不耐的跨过那人去了厨房取吃的。 秦桑从身上拿出一条手绢走过去,蹲在他旁边把手绢递给他:“擦擦脸,待会儿吃的不干净会肚子疼。” 白色的手绢出现在他眼前,他的视野中就只看见那张白净和秀美清雅的脸,怔怔的看着秦桑出神。 他的视线让周醇良见了阴霾了整张脸,他拉秦桑起来,拿过他手中的手绢再弯下腰放在那人面前,冷冽的眼神对上明亮的眸子,像是无声的交战。 “拿着。” 他清冷的声音让人感到一阵凉意。 那人愣了一下后,露出一个含糊的淡笑,更可以说只是扯了扯嘴角。周醇良不理会他那富含深意的表情,给了绢子就拉着秦桑的手离了他几步远,他站在秦桑身边一手抚着他的头,沉默而内敛让他的气势更加强盛,无形的压迫便让人感到紧张。 第31章 看门狗 村口,秦辇把人塞进马车,一个君郎赶车一个坐进马车里守人,他自己没上去。 “看住人,小心跑了。” “知道,还要靠他拿赏金呢,我们走了。”赶车的君郎对他说。 “小心点。”秦辇微皱着眉扫了眼马车里的人。 君郎点头,挥着掸子打在马上抓着绳子驶向村口进城去的大路上。 寒风吹过冷的人不自主的打冷噤,周醇良和秦桑没有去看,依旧站在屋檐下的石阶上,他轻柔的吻了吻他冰凉的脸颊,两手握着他的手紧紧的。 “到屋里去吧,我该走了。” “你不是饿了?” 周醇良垂下眼帘微微勾起唇角静笑不语,也不动,似是要让秦桑心甘情愿留他般默默等着。 “进去吧,中午的时候也快到了,我去做饭。” 他也不说他什么径自先走了进去,外面看着马车离去的秦辇手交叉抱在脑后,懒懒散散的缓步走回来,见周醇良还在有点意外的挑挑眉。 “没把你赶出来?”他戏谑的问。 周醇良摇头,不受他刺激道:“我与某人不同,懂得以退为进,他还留我吃饭,我好声哄着他就成,自然不会被赶。” 秦辇愕然,一口气堵在喉咙处开不了口。他瞪着周醇良那副常年清傲淡漠的神情看着他挑衅完自己就走进去,不禁气结,他竟然敢说大舅子不会哄人,不会以进为退?果然死德性还没变,一定要让桑儿对他不好些! 家里有芋头,去了皮小小个的像脱了衣服的丸子。秦桑是用煮的,合着昨天没吃完的炖猪蹄放在一起煮,煮好的芋头咬一口都是软绵绵的,咸淡正好。 这些也是他之前的那块地里种出来的,当时也未想过那布袋里会有芋头的种子,是一种旱芋,由于地方不够,芋头的叶子肥大占地,只有小心挖了出来,另开辟了一块水分充足地种植。 芋头平日闲来无事做点小吃食可以把它皮去干净放在盘子里。先网锅里添些水,然后把盘子放在上面盖上木盖。然后拿出面粉加水调成糊状撒些盐,等把芋头蒸熟以后,锅里的水干了再倒一些适量的油,然后给芋头好好裹上一层面粉放进去油锅里炸,芋头会慢慢变成金黄色,待熟后再装进盘子里。 炸好的芋头外皮脆脆的,里面则是酥软细腻的,只不过里面可能会觉得味道平淡,只有酥脆的外皮有感觉,那么可以弄一碟辣椒酱、一碟酱油等简单的配料。 秦桑还记得以前家乡的本土香肠和雪豆腐,可惜雪豆腐不会做,香肠的做法也只晓得七八分。 他想了想,洗了把红苋菜放进锅里炒,红苋菜的菜汁是红色的,白米饭沾上了就会染上淡红的颜色,看着很漂亮。红苋菜菜身软滑,味道浓吃了补血。 “桑桑,饭要多煮些哦。”四喜从外面进来,他手上提的一篮子菜。 “嗯,周醇良也在这儿吃。”秦桑接过他手上的篮子放到一旁。 四喜在一边给他烧火打下手,一边说:“我这几天吃的好多饭,你要多煮些,不然我吃不饱。” “冬天里胃口好而已,你别吃撑了。去把红辣椒洗了,再洗一把葱、一把韭菜。” “哦。” 秦桑把四喜喜好的辣椒放在菜板上,用菜刀拍烂再切成丝,他刚才切了几个土豆,红辣椒就拌着土豆丝翻炒,再撒点葱花。韭菜也切成了短短的一小节和蛋搅拌,锅里添油倒进去炒…… 做好饭他让四喜先端出去,自己拿了个大瓷碗装饭,插上饭勺。 “哎呀,好大的狗!”四喜从位子上站起来惊喜的道,走了几步就想摸摸它。 狗认生,对他“汪”了几下一脸的凶样让四喜没敢动了:“好凶啊。” “咬人不?”秦辇在旁问,觉得那只狗几分眼熟。 秦耿摸摸四喜的头,让他回位子上吃饭去,听弟弟的问话便对他富含深意的一笑,答:“从李家牵过来的,阿爹出门的时候遇见李二叔了,说家里遭贼了想找条狗养着。” “……”秦辇说不出话来,知道他大哥是故意的就什么也不问了乖乖的侧过身子吃饭。 狗是李家的,他之前想向他讨过来但人家没干,这次阿爹一去也没说要他家的,他就给了。这到底是……自己不讨喜的么…… 秦辇有些憋屈,想到李家的那人把他赶出来,又想起周醇良的话,登时心中不太好受,吃饭的速度也慢下来了。 “快吃饭快来,你早上什么也不迟就出去莫不饿。”秦申唤道,又给夫男拉开凳子,把盛好饭的碗和筷子递给他,还夹了几样荤菜。 “大郎,把狗牵走,就牵到院子里去,待会儿吃完饭留有骨头就把骨头给他吃。”秦申看了眼狗,觉得从李家牵回来的不错,满意的点点头。 “我跟你一起。”四喜连忙说。 秦耿知道他的小心思,对他摇头不允:“坐下吃饭,待会儿你在和它玩儿。现在这狗认生的,小心咬着你。” “四喜,吃饭吧。”秦桑拉拉他的手。 他还想再努力一下,但转过头看见桌上的两位公公也就不倔了,可怜巴巴的对秦耿点点头。 “乖。”秦耿温柔的笑,然后牵着狗走出堂屋。 “爹,李二叔找你要什么了不,他给你狗?”秦辇忍不住问。 “能要什么,他是好心,我说家里遭贼就给我的,那只狗可是他家最好的,你这么说话小心我打你!”南珉训他,秦辇皱着眉继续吃饭。 南珉见他不讲话了,扫了饭桌上的人一眼,心中也意外周醇良回来的早,只不过见他和秦桑坐在一起脸色好了许多笑了笑说:“醇良啊,你阿爹最近在忙什么,不见他过来坐坐。” “珉叔,阿爹身子有些不舒服,过冬了,受了风寒不能出来。”他乖乖的认真而有礼貌的答话。 南珉一听林若怀生病了,有点坐不住,他紧张问:“怎么回事啊,吃过药了不……怪不得他没常过来,那等会我同你一起去看看去。” 他们二人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好友,再来又会是秦桑的公公,南珉这么关心也是应该的。秦申在旁也说:“好好照顾你阿爹,让桑儿也跟着去看看。” “是。”周醇良应下。 冬日少有暖阳,散着淡淡寒气,干土路上铺着细小的石子,偶尔经过的人家屋旁栽种的树孤零零的。不时看见只野猫跳上砖墙,提着猫步慢走。 三人并排南珉在中间,见到熟人了便打声招呼,凑巧又遇见给他狗的李通。李通在家中排第二子,小时候被别人称呼着叫李二叫贯了也就没改掉,现在小孩都是大人让他怎么喊人就怎么喊。 “哟,周小子回来了?刚从秦家吃完饭吧?”李通闲来无事随便走走,遇到人了也喜欢这么说,何况周醇良是小辈,年长的开开玩笑,无论怎样都要受的。 周醇良抿唇淡笑,唤了声“叔”。 “哎。”李通乐呵呵的笑,接着朝站在南珉身边的秦桑看去,秦桑跟着周醇良后面也乖巧的喊他一声,脸上带着恬静的舒适的笑,让人心生好感。 “去哪儿啊刚吃完饭。”他问南珉。 “阿怀身体不舒服我去看看,对了,你把那条狗给我家了真不要紧?” “要什么紧的,家里看家的还有,那狗能抓贼让你牵去防着客气什么,改明儿让老秦过来喝酒。哦,还带上你家做的糍粑,上次做的啊吃完了。”李通笑眯眯的说,都是一个村里的,有时候真的不必要分的太清,伤和气有难处的自然都帮。 南珉答应下,李通又跟周醇良说隔几天也去他家看看他阿爹后,刚要走开时突然听到了秦辇的声音。 在一处树枝挡住人面貌的那里,秦桑对面站着个人却看不清是谁。那人穿着绿色的衣裳,两人说话的声音只有秦辇传过来一点点。 秦桑挪了两步看过去,透过树枝缝隙,那人的侧面皮肤到挺白的,身形纤细应该不是君郎。秦辇对面的人怕是他喜欢的吧,偷偷的来往没让家里人知道,秦桑有时候见他会写东西,只不过每当凑过去叫他跟他说话的时候,秦辇都会马上收起来让人不怀疑都不行。 他偷偷看向南珉,却发现李通眉头的皱了起来,难不成和秦辇说话的人是李家的那谁……他微讶的眨眨眼,问来到他身后的周醇良:“是不是他啊?” 周醇良知道他问的是谁,盯着那里看了几眼对他点头:“嗯。” 秦桑忍着笑,这时,南珉好像有所察觉,于是向着那边喊:“二郎!” 正在解决感情问题的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喊给打断,扭过头去看,秦辇立马傻了:“阿爹……”他身边的人也看清了站在不远处的人是谁,更是吓白了脸。 “快走……快走……”秦辇小声催促他。 小男子移回视线,听了他的话身子动了动就想跑,刚快速走了几步就被人呵斥住:“莲儿!” 李莲儿一下子便僵了身子不敢再踏出一步,他慢慢回头对上秦辇的视线,两人都是一副死到临头的表情。 第32章 诚相邀 要说秦辇和李莲儿是什么时候开始有暧昧关系的呢,那大概是很久以前被周醇良拒绝后。他做的糕点秦辇一直喜欢的紧,凑巧几天后秦辇因为一件事被秦申打了出来没吃的,看见李莲儿提这个篮子就一路跟到了他家要吃的。 像这种为了肚子干的没形象的事儿秦辇早就习惯了,于是厚着脸皮拐着李莲儿让他进去给他吃东西。李莲儿比他小,人虽娇气但性子不坏,纵使秦辇是秦桑的二哥也不会恨他,又见他饿的可怜的样子心肝儿一软……把现在虽然看不出但以后是只“狼”的人给放进去了。 后来一有犯错的事,秦辇调皮的更厉害被打、被管不准吃饭也都不怕了,他只要讨好李莲儿,在他面前装装可怜李莲儿都会给他东西的,再后来的日久生情也就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给我过来!你们……你们……”见自小疼爱的小儿竟然同不讨自己喜欢的秦辇在一起,李通一口气憋在胸口,恨他儿子的不争气,却又因南珉在这儿不好发作。 “爹爹……”李莲儿怯怯的喊,一点一点的挪过步子。 李通见他怕挨骂的样子,想出声也有心无力,只能问他:“你在这里干什么?” 李莲儿默默看了面前的人,虽然怕自家大人,但还是懂得礼貌的小小的叫了声:“珉叔……” “哎。”南珉回应他,不动声色的好好看了他一番,亲切的笑容不变。 李莲儿精巧的小脸上染上绯色,他挪步挪李通身旁,说:“爹爹,咱们回去说吧……” 李通面无表情的瞪他一眼,李莲儿大气不敢出一声的乖乖站着。 这时,南珉出来打圆场,他揪了一把秦辇,道:“二郎,你同李二叔说,你找莲儿做什么事,快说,莫让莲儿替你背了黑锅!” 他说这话时明着向的是李莲儿,暗的则想让李通消消气。 秦辇看不得李莲儿惨兮兮的样子,想来自己也是大君郎,怎么让的心上人受委屈,哪怕是自己以后的老丈人也不行。他听他阿爹的话,赶忙向李通道歉:“二叔对不起……是我找莲儿出来的……上次我讨嫌弄脏了他的针线,这次找他出来要买给他的。” 这样解释倒是合情合理的,李通睨着小儿问:“是这样吗?” 李莲儿小鸡啄米般的点头:“是啊是啊……都怪他弄脏了的,我还打算给爹爹你缝双鞋垫呢。” 跟着,南珉也插上嘴:“既然是这样,李二你就别责怪莲儿了。东西给了,就算了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两个大人都心知肚明的,现在才发现他们二人在一起,要说李通之前想给李莲儿找的人家就是周家,但秦桑和周醇良是早就在一起的了,要争也就争不出来个什么,只能作罢。 不是说秦辇不好……只是这小子平日散漫嬉笑惯了,任人想把他往好处想也会有几分差的印象。李通鼻子里哼哼了几声,也算南珉给了他面子,最后盯了秦辇一眼,只怕把他盯出汗来才说:“有空,来我家了不用躲躲藏藏的……我一个老头子,吃不了你!” 说完又看了眼李莲儿:“走,回家!” 这一话讲的秦辇冷汗都起了,而南珉他们也听的一脸诧异。 待李莲儿跟着李通走后,南珉冷下脸色,秦桑和周醇良明哲保身心意相通的退后两步……刚退完,就见南珉揪着秦辇的衣襟,另只手打在他身上骂道:“你这个坏东西,你说你和人家儿子在一起干什么,还偷偷摸摸去你二叔屋里,你讨打!我打死你,丢人的东西!” 秦辇不敢躲任由南珉揍他,眼瞥见秦桑要过来阻止便偷偷向他摆手。他阿爹打他不要紧,毕竟自己不对在先,哪有人偷偷摸摸去别人家的,更何况还跟小男子独处一间,不怕别人说他,只怕他败坏了小男子的声誉。 而现在,就是他不急,他阿爹替他急。被打也是活该受的。 动静大了,有路过的人看见了朝南珉喊一声:“教训儿子了阿珉!” 有外人在再怎么生气南珉也放了秦辇,扭头对那人道:“仔不听话我打他,你别看……这么大人了被我打也丢丑,给他点面子。” 那人理解的嘿嘿笑,对他理解的摆摆手,又对秦辇他们看了几眼默默走开了。 南珉也知道现在不是训他的好时机了,哼了声:“给我回去!回屋里待着去,这几天都不许出门!” 他真的是气着了,三个孩子中就属秦辇最难管教,想到李莲儿……还真的抽空拉着申哥去李二家里道歉。 秦辇也不敢反抗,听着南珉的话走回家。 到周醇良家,周乾郎让屋里的下人熬药,自己盛了一碗端到房里坐在床沿上给林若怀喂。 两家亲所以没带东西过来,秦桑在旁帮忙照顾,林若怀的病也不严重,只是头晕,胸口闷了些,躺在床上休息睡了几天精神好了许多。 周醇良和周乾郎两人去了书房,是要谈昨天的生意,不好让他们听的。 周乾郎与林若怀的房间与周醇良的隔得远,又不在一个院子,房间里摆着一面大大的菱花镜在梳妆用的台子上,点点光线涌入在镜子上反射出,使得屋子明亮许多,轩窗没有开,就怕外面吹了冷风让林若怀又头疼。 “怎么那么不小心让病缠上了?”南珉坐在床沿和他说话,秦桑搬了把凳子坐在边上。 林若怀对着秦桑笑,有些不怀好意的那种,话却是对南珉说的:“那天晚上泡脚水冷了也没在意,第二天就不太舒服了,我也没管它……” 接着他又伸出手来摸摸秦桑,笑道:“趁着年轻身体好,早点成亲生个肉出来……等大了肚皮就会不争气的。”他声音虚软,还不够有力,只是轻笑的声音还会让秦桑起鸡皮疙瘩。 这话什么意思都清楚,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周醇良先同他说了声,让两人先定亲,找媒官过来作证,孩子也算嫁进去了一半了。 秦桑装作听不懂一样,但还是被林若怀一直很暧昧的扫描他肚子的眼神弄得很尴尬,脸也不知道什么缘由粉扑扑的。 南珉认为秦桑害羞,便让林若怀别说这种话,再闲聊了几句让他好好照顾身子。 “要过年了,你们家只得三个人,不如同我们家一起过了,一大家子的才热闹、喜气。” “添麻烦的,要做许多饭菜。”林若怀说。 “你家做也是做,我家也是做,过年不做多些饭菜干什么?两家人一起也不客气什么,过来吧,恩?”两三天后就是过年的日子,周家地方大人又少,再加上现在林若怀生病了,大家相邀一起过年怎么都比孤零零的几个人要好。 “……好,我跟乾朗他说一下,等那天我也帮忙。” 南珉笑着答应。 外面天泛着青色,风越吹越大,树上的枯叶被吹的摇曳落地。周家院子的书房里,光线暗淡了便点了两只蜡烛放在柜子上,案桌上摆着笔墨纸砚放着一垛书。周乾郎坐着,周醇良站着背对着门看不见他神色。 “他只谈了这些?” “恩。” “看来是保不住了,我们家自他先辈起就有的权利,到他这一代却被忌惮了……顺其自然罢。” “权、利两者占时已久,他才拥握大局,自然先除为患。” 烛火找不到的地方,阴影盖住了他俊美的脸,只显露出淡淡的轮廓的弧度。 周乾郎思量良久,手指敲打桌面,面色几分凝重。 最后他似下了决定,说:“阳春三月,你去考时不可考入朝堂……要不然,他动的第一个就是周家。” 动了周家就是动了周家几辈的根基和历史,牵连的也不会只有周乾郎一个,那些生意里的人,一不小心,不是生就是死,看你运气大不大发了。 周醇良敛下眼眸,烛火照耀他的眼瞳里面熠熠的幽光又消失不见了,他答应父亲。 不入朝也罢,跑那么远的地方还不如就待在此处。从年少时的梦想到前几年被慢慢磨光,那时他第一次去邺都考试,单他一人没有陪同。 与人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体会到思念的味道,浓至心扉。 等到了邺都后,沿路进城的时候,见外面没几个人,他住了郊外的一家客舍打听,说是闹了一场瘟疫,上面派了御医来治病,封了周围的地方,进不去也就考不得了,他离的不近消息也打听的快便没有染上,于是上了江边的船让人摆渡回家,故此那次考试作罢。 做官他是想的,但官却不想做大了,小小的也成,何况有生意管着,他不能全部留给父亲。周家的生意有许多秘密,告不得人的有,光明的也有,只是这次在他手中,不知能不能脱险。 谈了半晌后,周乾郎口干让他倒了杯茶,润润嗓子。 “你和秦桑的事进展的如何?” “他答应婚事了。” 想到此,仿若又见到那人肤白莹透的脸和漆黑的眸子,心如同被风吹的闪烁几下的蜡烛一样跳了起来。 他嘴角噙笑,眼神柔和。 “尽早吧,你阿爹都等不及了。” “恩。” 第33章 梨花酒 天色暗下,林若怀留了南珉、秦桑吃饭,他下不了床南珉说他去做又不同意,到后来还是周乾郎领着儿子过来,秦桑和周醇良二人说了小辈应做的好听话才让他们煮饭。 屋里下人都是有家的,快过年了这个时候也不让他们留在这儿,厨房后面圈了块地种菜,林若怀经常所以没有滋生杂草。周醇良带着秦桑去了菜地,冬天冷他不让秦桑伸手,让他去厨房拿了个小菜篮自己则照着他说的摘什么样的菜。 厨房里周醇良洗菜秦桑淘米倒像一对成了亲的小夫夫一般,只是周醇良心里这样想,秦桑却单单觉得没什么。饭桌上林若怀同周乾郎说了两家一起过年的事,周乾郎想了想也便同意了。 “最近天干物燥的,要小心别让火烧着了。”南珉进了厨房,看看他们二人说道。 “您去屋里坐着,我们晓得的。”秦桑挽起袖子沾了沾热水拿着菜刀切菜。 周醇良搬了堆木柴来放进土灶里,火势越大火焰照的大半个厨房通亮通亮,他脸也映的红红的,俊美之余仿佛又透着喜气惹得秦桑奇奇怪怪看他一眼。 屋外夜幕漆黑见不到一丝月光,风呼呼的吹着树影婆娑……远处传来家狗的吠叫为静寂的乡村添上声色。 周醇良端了菜进堂屋拿了碗盛饭,摆好了筷子等去叫大人吃饭的秦桑。 “倒杯茶给我。” 林若怀不让周乾郎和南珉扶他,跟他们说自己又不是起不来动不了。自己一个人走在最前面,披了件厚衣服出来。 拿了瓷杯倒入热热的茶水,周醇良将杯子放在他阿爹的位置前。 “吃吧。”周乾郎坐下,想了想又起身去找酒。 “我们都酌些酒,去,取杯子来。”他使唤儿子。 周醇良依言取了杯子挨着秦桑坐下,没经常喝到酒的秦桑眼中荡漾开涟漪,笑意浓浓的点头。他喜欢喝酒,往年在家都会陪他爷爷父亲喝上四五杯,再谈谈心里话就这样过了日子。到了这里的四年,也不是男子不可喝酒,但不能多喝。怕醉又怕没分寸,加上南珉和秦申管着,他也极少喝到。 “你不要取辣的酒,受不了的,就取清酒稍微有点甜,我们也好喝。”林若怀对着蹲在堂屋的小柜子面前的君郎道。 “晓得。”周乾郎从木柜子中拿出一瓶小酒,用红布包着的:“哪,上次他大伯送的三瓶梨花清酒,还剩下一瓶。” 四个小瓷杯都倒满了酒,周乾郎肃穆刚正的神色在亮黄的烛火下多了些许的柔和,四人相互敬了酒小酌一口便夹菜吃饭,不多礼节。 夜黑了看不见路,经过几户有灯火的人家,听了两三句句家常碎语。周醇良打着灯笼走在前面送秦桑南珉回家。 今天喝酒喝的比较高兴,梨花清酒虽然不能算真正的酒,但也算滋味不错,秦桑喝了五杯都是周醇良见他喜欢,偷偷给他倒了两杯不然有南珉在他是喝不到的。 等没人注意的时候,周醇良给秦桑倒多了酒,他已经喝的微微有点醉醺的模样了。白瓷的脸似抹了胭脂般熏熏然的,明眸皓齿眼中好似水波流转春水荡漾,他唇齿微张中厚适度,梨花清酒的酒渍沾在他粉嫩的唇瓣上,让周醇良假装与他小声说话时低下头轻咬了一口便立即放开,坐上的家长没把眼神放在他们身上,就算眼神飘忽看见了也说不了什么。 而秦桑只觉得嘴上微麻,知是周醇良咬他一口睨他一眼,眼神却像挑逗一般,两分冷淡八分清艳使得那大君郎在他身边吃不安稳却拼命保持沉稳淡定的看着饭桌。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屋檐下的两个福字红灯笼高高悬挂,三人停下。南珉看了看秦桑和周醇良,想及饭桌上的一幕想说说他俩,让他们不要过界了的话,但又想到过节了不容多嘴也就算了。 少年人的感情是比较缠缠绵绵甜甜蜜蜜,自家小男子和周家君郎这么长关系也并未作出出格的事,不如多了点时间让他们说说呢喃的情语。南珉扯一扯嘴角的弧度,一边敲门一边对周醇良道:“你们俩说说话,今天我们大人在旁让你们独处不了多少时候,夜黑了也别耽误太久,你小心路回去。” 纵使南珉话说的心知肚明周醇良也极沉稳的向他点头:“是,您放心。” 接着南珉便拉着来开门的四喜不许他多说话走进屋内,门半掩半开的是给秦桑留的。 大人一走,狭长黝黑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那张粉红粉嫩的面颊。夜色突然变得暧昧起来,只有周醇良手上明亮的灯笼照亮了两人的眉目。 他忽然把他抵到旁边的墙上,灯笼杆顺着砖头墙的缝隙插了进去。秦桑头撞到墙让他瞪着微醺的眼:“你干什么……撞到我头了……疼的。” 他微哑的嗓音说出来有种奇妙的轻柔低缓,周醇良把头凑向他,轻嗅着他鼻和嘴吞吐着梨花清酒的残余香气。 “喂。”秦桑小力的推推他。 “嗯……”周醇良鼻音一发低沉悠长,在这样的暧昧气氛下让愣住的秦桑觉得性感。 “你回去。”他又推推他。 周醇良不应声,把头抵着他头顶上轻轻亲昵的磨蹭着。 他搂着他身子相贴在冷风拂过的时候觉得暖暖的,秦桑感受到热和也不去推他了,静静抱着宛如静静相守。 “我亲亲你。”片刻,周醇良一手摸着他半边脸微微用力抬起来。他不是询问他是陈述,他要做的就是在此刻好好吻吻他,感受唇齿相依感受这种静默欢喜。 秦桑来不及开口就被他的唇瓣覆盖,他亲的比上次温柔多了,一点一点的碰着,像吃糖果似的舔一舔轻咬一下。鼻子蹭着鼻子,闭着眸子又微微睁开,柔情似水的垂眼看着他,令他觉得腿在发软站不直了。 “你……别……”秦桑哑哑的嗓子说不出话,水星的眸子湿湿的,周醇良鼻息粗了,继而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咬住他的嘴唇,慢慢的舔吮吸咬,那双狭长的眼中染上沉如深海的情色。 “哼嗯……”轻轻的一小声绵长的呻吟让他一震,接着被股力道推开。 秦桑手捂着眼软着身子要蹲下……那被舔吮的发出近乎享受的呢喃让他窘迫,他捂着眼不去看面前的人低低道:“你快走。回去……” 被推了几步的人站在漆黑的暗中,狭眸幽深的凝视他,半晌才动了动他提步要走过去,秦桑叫住他:“别过来了,你快回去……”他鼻音浓浓的,似委屈似甜腻,像只小猫柔嫩的猫爪在往他心里挠痒。 “桑桑。”他柔柔的唤他。 “醉了醉了。不许过来,不许亲了,我醉了要睡觉,我让阿爹接我来。”秦桑依旧捂着眼不让自己看人,也不让人的眼睛看自己。 “桑桑。”周醇良站在原地,凛冽的风鼓动他的衣衫,隐隐光照下丰神俊朗。他说:“你把一旁头上的灯笼递给我,我不过去,小心些。” 秦桑慢慢摸索,伸手摸到灯笼杆抽了出来递给他。 周醇良接过提着灯笼让火光照照秦桑的模样,见他遮住眼的五指透出缝隙能看见那双躲藏的眼忍不住柔柔的低笑一声:“你进去,我看着你。” 秦桑犹豫,想屋檐下石阶看不清会崴了脚,于是用手撑着墙壁让软了的腿慢慢走上去。跨进门槛他也不扭头对他说什么,直接关了门走进去。 让人看了,留在外面的周醇良在被萧瑟的风吹着的情景倒好似被抛弃了一样,多了几分凄凉。只是,他眼中荡漾的柔软涟漪才知道心中的甜蜜。 惹的他窘迫了,会干出这种小家子的脾性也早已摸透了。想着又看看秦家的大红灯笼,微微一笑便提着自己的明灯往回走。 冬日时间过的飞速,躺在床上眼一闭又一睁,天又大亮了。 村子的上空升起袅袅白烟,鞭炮偶尔炸响。 秦桑坐在堂屋的火盆边的凳子上烤火,大开的门看着院子里被圈住的大狗不安分的围着树转,树下有个小铁碗装了水和吃剩的饭菜,是用来喂它的。 从李家牵过来的狗没取名字,四喜喜欢闹,便嚷嚷着说要叫大头。秦桑在旁听他取了个没品的名字,皱都没皱一下又听他大哥宠着四喜对他们说:“就叫大头了。” 下任一家之主说话谁敢不听啊,秦辇抱手阴阳怪气的哼哼几声也算完事了,本来他对着秦桑就问东问西说取哪个好的,大头……哼哼……秦辇打算出门找李莲儿说去,说四喜给他家的狗取个难听死的名字。 “你出去的了?”秦桑在他身后凉凉道。 他靠着大树,新得了名字的大头在他身边打转,用头碰碰他的腿。 秦辇看不得他那副清闲潇洒的样子,“阿爹又不在家,我出去一会儿他不知道。” 秦桑头一歪,天真道:“我告诉他啊。” 秦辇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双目瞪圆了:“不带这样的啊弟弟……我就出去一小会儿,一小会儿,跟莲儿说好的。”他凑过去朝秦桑挤眉弄眼:“你放我出去会儿,我就不跟爹爹说你昨晚上跟周醇良两个人在外面做了什么了。” 他暧昧的笑笑,秦桑僵了身子,对他扯扯嘴皮拉出个僵硬的弧度。 “你看到什么了?” “……嘿嘿,不告诉你。”秦辇笑嘻嘻的逗他。 向南屋子的树凋落几片枯叶,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微敛睫毛,秦桑抬起头不甚在意的对他二哥笑了笑:“你不是要出去的吗?去啊。” 秦辇以为他这么好欺,神色得意起来,摸摸自己头顶上炸起的小毛发大声的嚷嚷着:“早答应不就成了嘛……我也不想吓唬你的嘛……” 他扭过头□,却不知秦桑低下头故作一副备受欺负的模样,而他身后也早站了人。 “吓唬人,那不是你厉害了?” 冷不丁的突然出现的声音问。 秦辇咧牙大笑着侧过头去看:“小爷一直……直……”猖狂的小样顿时变得惊恐。南珉抱着一盆洗干净了的衣服站在他面前的,一手握着槌衣服的棒槌阴着脸冷冷的瞪着他。 “阿爹……”秦辇抱着头缩到秦桑边上惨兮兮的叫着。 秦桑表情淡淡的看他,心中冷笑,无怪乎家中秦辇最怕的就是南珉,他平日不听话南珉方法试了百种,自觉棍棒招呼他才能将他调教的乖乖的,而秦桑他们也在旁幸灾乐祸,一点同情也不给他。 “欺负你弟弟我就棒槌招呼你!”南珉警告他,他侧端着盆子往里面走去,秦桑跟在他身后乖巧的替他晾衣服。 蹲在地上的秦辇跟大头表示亲热,在阿爹还没完全放过他的时候,他是不敢再放肆的。 石凳上,秦耿抱着四喜说着小情话逗他笑,南珉边晾衣服看了碍眼,故意咳了几声。 秦耿会意的拍拍四喜的屁股让他从他腿上下来坐到旁边的凳子上,他问:“父亲呢?” “外面跟人说话。四喜……来,晾衣服来。” “好。”四喜乖乖站起来接过公公给他的湿衣服,找了有竹竿的一处搭上去。 咚咚—— 外面有人敲门,扯着不大的嗓门喊人。秦耿起身去开门,听见不远处吵吵闹闹的,又见站在石阶上的人,是前面一户人家的十二三岁的小男子,见是他来开门,懂事的唤他“哥哥”。 他探头往里面瞧,秦耿温和问他:“找珉伯伯?” 小孩略带害羞的点头,瞥见里面有只大狗又把脑袋缩了回来。 秦耿让他进去:“别怕,狗不咬人,拿链子圈住的。” “哦。”小孩听话的点头,脚却不动,想着他阿爹让他过来找人的,于是仰着小脑袋讷讷的对好高好高的人说:“哥哥,外面人吵架了,阿爹让我叫珉伯伯的。” 秦耿摸摸他,“好,我找他出来,你等着。” 小孩努力点头,脸圆圆的嘴嘟嘟的,一副天真烂漫的可爱样子站在石阶上。 第34章 合家欢 过年的,相邻的几个村庄都是喜庆的模样,挂着高高的红灯笼,贴了浓墨描写的好对联和福字剪纸。这个时候不容几家不和睦,有仇怨的,不管如何还是等过了年再说吧。在这时候吵架、动了手都是沾晦气,更惹的人厌烦。 闲的窜窜门,但临过节也都不会跑去别人家的。自家准备自家的饭菜,鸡鸭鱼肉一齐上,还会拿出埋藏了些许年月的酒助兴。 前头一户人家的夫男与南珉一伙常玩在一起的夫男关系是顶好的,南珉在其中说话分量足,性格正直带人宽厚为人又亲切,多半与他关系好的就是喜欢他这点,有什么麻烦说不出口难以启齿的也会偷偷找他出来询个法子。 孩子小,事情原理道不清晰,吞吞吐吐的说了几句,便要拉着他走。南珉跟着他奔跑的小步子,督促他小心地上的石子免得绊倒。 来到那户人家家门口,早已聚了些人,劝架的已经先进去了,两位生气的主坐在院子里相互斗嘴。有人见南珉来了赶紧拉着他进去,周围人退开让跟在南珉身后的秦桑、秦耿、四喜和秦辇也进去。 两主还在吵,夫男说:“你做主你做主我一点手也插不得,我插手你就骂,谁甘愿受你这个气了。我告诉你,今天你不说清楚我也就不在这家过了,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罢!” “你不过了你上哪儿去,哪儿去?啊?”君郎一听夫男要走,气的拍凳。 这时,南珉抱了孩子过去走到两人面前。 “都要过年了你们两个吵个什么?孩子都去叫我了,你们可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吵……” 小孩被南珉抱在怀里,见了阿爹要下来,嘴里喊着:“阿爹……阿爹……” 夫男眼睛一眨泪水就流了出来,伸出手抱孩子。 “你帮我说说,是谁不在理……”他抱着孩子一手指着君郎,既委屈又气愤。 两口吵架无非就是放鞭炮的事,君郎说他来管不让他插手,哪想买好的鞭炮放在外面一下子就放完了,背篓里还有烧香祭祖的东西也不知丢哪里去了,气的夫男不跟他说几句好话,要再去买别人家都关门不卖了。这样,过年晚上没鞭炮放,第二天要去祭祖蜡烛、纸钱也没有…… “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出去放就出去放呗,你把给祖宗的东西给丢了算个什么事!没良心的……没良心的……” “谁,谁没良心了!就你有良心,你有良心你把东西装那里面干什么,我怎么知道会被人偷了去,就你有良心,你有良心你去年不给祖宗多买些纸钱烧了!” 君郎火了,从凳子上猛地站起身,南珉赶紧上前去拦着:“说就说,要打起来还是想怎地,坐下坐下!” 周围的一两个君郎帮着他拉君郎坐下,秦耿和秦辇上前去护着他们阿爹,若是动手,总不能让阿爹伤了。 “阿青,你不要气了。邓佑是个马虎性子你跟他这么多年心里知道的,过年吵不好。没了鞭炮我叫孩子上我家拿去,今年买的多分给你正好。” 南珉说着,又向秦桑使眼色,让他把阿青夫男的小孩拉到一边去。 秦桑哄着小孩,让他随他去外面,四喜也一起过来拉小孩,两个人生的都好看,小孩常常看见他们也叫哥哥,虽然不太愿意离开他阿爹,被哄了几句说他留在这里不好的话就抓住秦桑的手听话的走了。 本来话说的好好地,不知道为何讲不到两句这对夫夫都怒气冲冲,四喜跟在秦桑和小孩身后走着一没小心就被后面动起手来的人给碰着了,其他人见动了手都去拉,场面一下就混乱了,四喜的小身板又没什么力气被人碰着了踩着了一下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发出“咚”的一声,周围人都停住动作了…… 抵着君郎不让他动手的秦耿紧张的跑过来扶起四喜:“怎么摔着了……四喜,疼不疼。” “头……晕……”四喜让他轻拍了几下脸,才恍恍惚惚的答了话。 秦耿抱着他起来,打算送他回屋里躺着去休息休息。 人走了,出了这么个意外再闹下去也没多少意思了,南珉冷了脸色就只对两个夫夫说:“我家四喜最近身子不舒服都跟着过来劝架,我也不多管了,你们是多大年纪了吵不吵,还是回屋好好处着自己看着办罢!鞭炮那些东西我会让秦辇给你们拿过来。” 留下各家的人面面相视,最后闲说了几句领着自家的人都走了。 躺在床上的四喜晕过去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秦耿给他擦了身让他睡得舒服些。擦手的时候南珉进来了,问他怎么样找大夫了没有。 秦耿说秦桑找去了,正说时四喜睁了睁醒了,头摇了摇像是在找秦耿。 “我在这儿。”秦耿坐过去。 “哥……”他声音小小的,嘴嘟起脸颊上鼓鼓的肉像在说他委屈了。 秦耿心疼他,被摔在地上又让人踩了几脚自然是疼着了。摸摸他的脸,哄他:“都回家了,不疼啊。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四喜散漫的擦擦脸上微氧的地方,朝他道:“没有……我饿了,想吃东西。” “想吃什么?”南珉凑过去问。 看见公公,四喜唤了他一声有点小抱怨:“什么都想吃,最近就想吃东西,上个时辰吃,下个时辰就饿了。”他说着又打了个哈欠揉揉眼道:“想睡觉……” “乖……你先睡,我拿些东西给你吃。” “嗯……” 秦耿转身,看见阿爹一脸沉思的盯着四喜,表情奇怪又有着不确定的喜色和犹疑。 “阿爹……” 嘘,南珉伸出一根指头抵在唇上让他小声,秦耿朝床上看四喜已经睡着了。 两人从屋里出来,轻轻关上门,南珉让他去了院子的树下。 “他最近喜欢吃什么,你注意到了么?” 秦耿细想一番:“酸的……上次桑儿炒了盘土豆丝,醋劲足吃了好多。昨晚上的酸菜也尽让他吃了大半的,这几天也嗜睡,起不来。” “这样啊……”南珉思量着点头:“等桑儿把大夫请过来了让他看看吧。也许是害喜了。” “害喜?”秦耿一愣,继而欢喜:“我不是有娃娃了……” “什么你有……是他有了。你个君郎生的了什么娃娃……”南珉噙着笑却也犹疑不定,但喜悦多少是多过怀疑的。 他让大儿在门口等着大夫来,自己则去给四喜准备吃的。 从村口走到村里,莫大夫在百兴村行医几十年最终也老了,走不动了。他有三个儿子,教了三儿子一身行医的本领便让他继续给村里的人做大夫。 继承了莫大夫衣钵的小大夫二十有七的年纪,成了亲现育一子。路上他打量着这个请他去看病的少年,很早前就听他父亲提过,说要配给他大哥的儿子,只可惜这个少年不答允。 少年在村里早就有了第一美人的名声,他见过有不少邻村的因为传过他美貌赶过来偷偷看他的,犹记那年是一个夏日,少年走在铺了石子的道路上,水色衣裳露出一小节白嫩细腻的手腕,背着竹子编制的背篓,手执一把沾泥的锄头,微风吹拂,黑丝轻扬,静美的少年定格在众人心间。 槲叶满路,缓步而行,草间青虫跳跃,暖风熏人。 只可惜少年初成,已有君郎定下,两人极致相配,那高大俊美浑身泛着凛冽的孤傲君郎站在他身旁,一眨不眨的盯着少年,眼中毫不掩饰的占有看的旁人心惊,冷冽的眼神扫过,哪有人敢同他比盯着那清艳美丽的少年的。 “大夫……” 他恍惚的答:“嗯?” “我家到了。” “哦,哦。”莫小大夫才发觉自己一路盯着人家出神了,他侧过身用手抹了把脸,心骂自己年纪多大了,还念着人家少年,羞愧中赶忙让他带路:“进去吧进去吧,来了便耽搁不得。” 秦桑推开门先进去,秦耿迎了上来。 “大夫。” “病人在哪儿?”莫小大夫提了提跨背着的小药箱。 “这边,他身子不舒服在床上躺着的……” “有什么症状?” “嗜酸、嗜睡。”秦耿轻轻推开门。 床上四喜靠着枕头,手上端着一碗汤,南珉坐在床沿陪着他。 村里的熟人,莫小大夫见着南珉了也要叫声叔,礼貌的朝南珉点点头。“我看看吧,你把手伸出来。” “嗯。”四喜把汤碗递给南珉,乖乖的伸出手让大夫把脉。 一旁站着的秦耿担忧的望着他们。片刻后,大夫捋了捋袖子,从小药箱里拿出笔墨和纸来,在上面写上几味药材,边对他们说:“并非是什么病,若说是病也是喜病。四喜小夫嗜酸、嗜睡是因为有了孩子,这般症状也是正常的,我写的方子是安胎用的,请个人同我回去一同抓药吧。” 他说完,屋里人均是面露喜色,四喜倒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秦耿凑到床上亲他,顾不得有旁人在了。 莫小大夫也不见怪,对他面前的南珉道:“恭喜了珉叔……明天过年,又逢四喜小夫有孕,正好普天同庆……” 南珉掩饰不住的开心,笑呵呵的招呼他,让秦桑去给他泡茶,拿了他给的药方子便说:“同喜同喜,本是猜着他是这样的,又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你来看了这么一说,我倒是真高兴了。你坐、坐……喝会儿茶。” “哪里,客气了。”莫小大夫微笑,依了他的话坐下。 端了茶给他的秦桑这时站在一边,眼睛往四喜肚子上瞟,眼神好奇。 到底是第一次出现在他身边的事,想想,四喜的肚子有孩子,秦耿和他的。还是男人……秦桑不知道孩子该打哪里生出来,不过也不会去问,问这种事南珉会说他,四喜也不知晓。 这么几年,多多少少知道哪户人家的小夫有身孕了,生了个君郎啊男子的,他也不如第一次那般不容易接受了。更多的是好奇,偏了解的不多。偶尔南珉去别人家帮忙,大人总是不允许他们跟着一起进去,说是未出阁的小男子见血不好。 “他有身孕这段期间,你们都多照看些,能吃的不能吃的,珉叔你是过来人应该懂的,这些你就看着吧,至于药我多抓些来,过年了也不必跑过来了。” 大门口莫小大夫交代。 南珉点头,让秦桑跟着他去抓药,千谢万谢了大夫,嘴都合不拢的咧着。 “慢走啊……” “不用送了,不用送了。”莫小大夫笑着说:“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再来找我吧。” “好。”南珉给了他诊金,也不送他了。 石子路上,莫小大夫走在前面,少年走在后面。他悄悄注意着他,一步一慢,少年却不跟他并排,像在闲散的漫步,手负在身后,浓密的睫毛下眼眸沉静,许是风吹的他眼有点痒,睫毛轻颤的画面更像是小小的白翅蝴蝶在上面停留。他屏住呼吸,少年精致的五官却又显得分外秀丽,仿佛浸染了这山水般,美的让人窒息。 心中藏了旖旎念头的莫小大夫走着走着也并未注意路,就在下一步撞着了人,他倒吸一口冷气,面前的人一身漆黑的袍子,白皙的俊脸上一双凛冽的眼冷冷的睇着他。 他来不及反应间,离他一小步的少年便走了上来,沉静的美目睁大,似蝶翅的睫毛轻颤,清澈的嗓音道:“你怎么在这儿的?” 俊美的君郎淡漠的“嗯”了一身,便拉过少年的手,当着他的面亲了亲少年洁白光滑的额头。 “凑巧碰上。” 少年打了下他乱动的手,朝莫小大夫有礼的歉意的笑笑,侧过脸又教训君郎:“不许动手动脚的。” 他“啊啊”的开不了口,对上那君郎冷冷睇过来的眼神便害怕的退开几步。 少年说:“四喜有身孕了,我和大夫去抓药,你呢?” 君郎管不住自己,却又不得法亲近他,只好牵了他的手:“我陪你去。” 少年点点头,朝看着他们面目错愕的大夫道:“那一起吧,大夫。” 令人感到如沐春风的笑让莫小大夫回过神,被君郎扫过来的眼神又骇住,于是立马冲到前面:“一起就一起,不、不碍事。” 看来是吓着了,后来几个月里,只要是君郎在秦家,莫小大夫都不敢过去了,只让人过来抓药,不亲自送了。 第35章 喜迎春 最是记得王安石的那首小诗,还有逢年过节眼底乍现的便是枝头雀鸟、窗上剪纸的画面。电视上稚嫩同音念出:“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回忆就像在他脑子里打了好多转,兜兜转转转转兜兜直到他回过神,擦干净身子换上新准备的新衣服。 今晚就是除夕夜,家家闭门不出,灯火通明。夜幕上点缀了几颗星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听不见吵杂的声音,只有身在家中才感觉的到里面的温暖。墙壁上照映着通亮的火光,堂屋中间摆了个大圆桌,九把凳子、碗筷和小酒杯,圆桌下面是烧着木炭的火盆,专门让吃饭的人暖和的。 门开着坐在凳子上稍稍抬头就能看见外面漆黑一片的夜空。在静谧的气氛中,偶尔会听到某家扔出来的鞭炮噼里啪啦的炸响打破这一沉静,他走出澡房在拐角处看见静静伫立的人影。 “珉叔让我来看看你,两个时辰后饭就上桌了。”周醇良半个身子都隐入黑暗中,前方廊檐下挂着的灯笼让他渐渐露出清晰的五官,狭长的双目中仿若镶了颗晨星,因为灯火照射让眸子的光束更加璀璨,恍惚了秦桑的心神。 知道他那片刻的愣神,周醇良也不催他,耐心的等着静静凝视他。 “若怀叔和伯伯呢?”秦桑慢慢走过去。 “早来了。”周醇良道,等他和他挨近了便侧过身并排。随着两人脚步的移动,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和交缠在一起。 “阿爹身子好多了,你洗澡的时候他就厨房帮珉叔了。” “哦。”秦桑和他走到厨房时,看见林若怀和南珉在商量鸡是炖还是炒。许是修养的好,脸色倒真好了不少,精神奕奕的。 堂屋里坐着秦申周乾郎和四喜他们,大家长围着火摆着盘棋二人对峙,有了身孕不易做劳累事的四喜也从厨房被赶出来坐在一边乖乖的看着他公公和夫子下棋。 在得知四喜有身孕之后,成公公的秦申跑出去和各邻居相熟的人说待过完年好好出来喝几杯,连接着放了几条鞭炮,又走去了四喜的父亲家去说这件喜事。 一下子,整个百兴村都知晓秦家得孙,加上新年更是普天同庆的好事情,于是也有人说四喜有福,肚子里装了个福星,天生命好。 挨的近的邻居会特别来看看四喜问问情况表示关心,南珉乐的抿不住嘴于是告诉他们要商量个日子,年一过请他们喝喜酒,等来年四喜生下孩子的时候再摆上一席。按规矩来办小孩的出生礼,也就是诞生、三朝、满月、百日、周岁,秦桑只听过满月、百日和周岁的,三朝到不知道多少。 听旁边的邻居解释给他听,就是小孩出生三日了举行的仪式,又叫洗三朝。来喝喜酒庆贺的亲戚就往小孩的澡盆里搁糖果或者银钱,这种做法又叫“添盆”,洗的时候还会专门请个洗官儿,客人往盆里搁什么,洗官便用手中的红帕子给小孩擦拭身体边说吉利的话。 最后搁完东西的客人就会让主人招呼着吃糕点,客气的款待,在这之前来客也会先递上准备好的红包。后面的仪式程序有些繁琐,秦桑听了也没记住多少索性懒得多理了,毕竟到那时候他也只要帮帮忙,以至于有了这种心理就放松了自己也是个小男子会生子的意识,导致后来他生子时出现小小的麻烦。 烧红的木炭“啪啦”一声燃起火星,秦桑对周醇良说:“我去厨房帮忙,你自己随便干点事。” 走了两步被人拉住了,他回头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 周醇良默默的看着他,最后松开了手。“没事,你去吧。” 秦桑看着他的眼神觉得几分奇怪,心中一想便对他说:“你等我,等弄好了我就过来,好不好?” 周醇良温柔的笑笑,把他拉到门边用自己挡住比他矮小纤瘦的秦桑,他亲亲他的额头呢喃般的说:“好。” 觉得把大小孩哄高兴了的秦桑点点头,从周醇良的肩膀那踮起脚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他俩于是飞快的在他嘴角上印上一吻,什么话也不说了也不看人,转过身跨过门槛匆匆的走去厨房。 从另一边黑暗中走来哼着小曲的秦辇见站在门旁的周醇良一言不发若有所思的表情,那双眼黑如泥潭又像恶着的狼,靠近看的秦辇都吓了一跳,他拍拍他的肩,轻佻的问:“兄弟,晚饭没吃饱?” 周醇良眼神慢慢扫过他,他指尖摸上唇角,勾着淡淡微笑的弧度,莫名的肉麻让秦辇起了层鸡皮疙瘩,转过身他脱离了秦辇搭在他肩上的手进到堂屋观看父亲和未来丈人的棋战。 被无视的秦辇摸不着头脑,又哼着自创的小曲盘算吃完年夜饭过后,后面的时间怎么打发。 “你洗过澡的,进来做什么?”南珉看见小儿穿着新衣服进来便说他,厨房有烟熏着,腊肉、腊肠、鸡鸭鱼都洗了干净切好放在盘子中,待子时才将菜都炒熟了摆上桌。 过节备菜不算多,什么都上,大鱼大肉的只有两三个小菜在旁。“我进来帮忙,怕你们忙不过来。”他说,还想走几步,卷子袖子要动手。 南珉赶快制止他,手上沾了血还有鱼鳞:“你唉,让你帮什么忙,该做的我们都做好了,你别来添乱。刚洗过澡的又弄脏,回堂屋坐着去,也陪陪四喜免得他无趣几个人说说这里我跟你若怀叔就行了。” 秦桑不太在意的说:“弄脏了我再洗呗。替你们弄好了子时一到也就不麻烦了。” 每逢过年,家里人都会把东西全部备齐,杀鸡宰鸭,洗干净切好,一盘一盘的摆在厨房的灶台上,这都是规矩。 南珉赶快制止他,手上沾了血还有鱼鳞:“你唉,让你帮什么忙,该做的我们都做好了,你别来添乱。刚洗过澡的又弄脏,回堂屋坐着去,也陪陪四喜免得他无趣几个人说说这里我跟你若怀叔就行了。” 秦桑不太在意的说:“弄脏了我再洗呗。替你们弄好了子时一到也就不麻烦了。” 每逢过年,家里人都会把东西全部备齐,杀鸡宰鸭,洗干净切好,一盘一盘的摆在厨房的灶台上,这都是规矩。“还有菜,我替你们洗洗。”秦桑坚持。 “他要帮忙就帮忙吧,孩子孝顺懂事,咱们享受就成了,你啊,就别固执那么多。他又不小了,不会弄得乱七八糟的。”林若怀拉拉南珉的衣摆劝他,脸上荡漾着满意的笑。 其实南珉也不是真不让秦桑帮忙,只是疼他懂事什么都主动,过年的日子让他歇一歇,大人能做的就让孩子少做些,秦桑如此听话懂事人人都说他生了个好儿子,说不得意是假的。 他洗了洗手,把围在自己身上的围裙给扯下:“来,围上这个,帮忙的时候小心些,免得弄脏了。” 秦桑围上围裙,把袖子挽至手臂,走到一边角落堆着的菜上拿了几把葱洗净。 “前些天有人给我们家送来一盒上好的燕窝,刚好我带来了,弄得吃了吧让四喜补补身孕。”林若怀对南珉道。 “是什么燕窝?”南珉问。 “血燕。这种是顶好的吧。”林若怀语气中带点不确定的意味。 “血燕?”秦桑略微惊讶,这个他知道,以前屋里他回买礼品给亲戚,特别是给家人的,去过一次商场从朋友那里也了解过一些知识。血燕价值营养高,在中国又是物以稀为贵的珍品,既滋阴又润肺,美容养颜啊调节经脉等作用,市场上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血燕是作假的,那番了解之后他自己没去买,倒是托好友帮他买的,后来回家又特地上网查阅了燕窝的做法,喜的他母亲眉开眼笑。 “怎么了?”南珉奇怪的看他一眼。 他把大葱递给林若怀,看着他放在菜板上切好才说:“血燕是很珍贵的补品,这种东西罕见,对身体有益补血养颜润肺等功效都是好补品,难得一有。” “这么好?那可真是有福了。”林若怀面露惊喜。 这东西少有,在百兴村除了这次有人家给他们送,倒是从不知道这个东西,听人说了说才有所了解。 “你怎么懂得这么多?”林若怀好奇。 南珉也投过来视线,秦桑“啊啊”两声,脑子里拼凑的话立马浮现,于是定下心神垂下头镇定道:“之前不知哪里看过一本书,上面说的都是吃食,没想到那次记住了今天会听到血燕这东西……” 对于秦桑,大人是完全的信任他,说的话也未有过怀疑,林若怀听了也是对着南珉夸他:“上了学好,识字能看书懂得又多,桑儿真不得了,好孩子。”夸着,他自己也高兴的笑了,忍不住掐掐他的脸,摸摸他的背称赞。 秦桑默默无言,准备好菜色的南珉因为林若怀的话心情也高兴不少,他是喜欢秦桑多读些书,虽然比不得君郎,但还是希望他比其他男子都要有用,毕竟是想自己生的孩子个个都有大作为嘛。 说了一些闲聊的话,时间过的快,三个人便把吃的准备好了。期间四喜闷的慌过来看过两次便被秦耿抓回了堂屋待着,周醇良也过来过一次,倒是什么都没和秦桑说,跟南珉和林若怀打了声招呼,便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视线都驻扎在秦桑身上,脸上尽是莫测的味道,秦桑看了他几眼后就不把视线放他身上了,心里却觉得毛毛的。 后来爆竹声炸响,外面的秦辇跑来招呼他去放鞭炮热闹热闹才让秦桑轻松些,事情忙完了,南珉和林若怀先去了堂屋看看歇一歇,待秦桑关了厨房的门后,走至廊檐下时却被人拉住,他吓了一跳:“你躲在这儿干什么?” 第36章 意浓浓 呼吸相近的好亲密,当秦桑以为周醇良那种让他受不住的嘴唇会落在他唇上时,他却只是轻呵呵的暧昧一笑,那种呼吸飘过他脖子让他觉得发热,等他要说话时却发现,并不是这个人放过不动他了,而是这个人竟然啃咬起他的脖子来。 由于级数上升的太快,秦桑彻底吓了一跳,身体的直接反应就是抬起腿踹出去……“啊……”到底叫的是谁呢。秦桑捂住嘴,踹过去没踹中反倒被周醇良用双腿夹住了,他的手指抚摸上他的嘴唇,而头却在脖子间动着,因为他的动作所以再吮吸的时候改为咬,不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的秦桑在惊动别人时只能捂住嘴。 “你干什么……”秦桑扭动,不停的想要挣脱周醇良。 他好似发了情的禽兽,秦桑吓是真的吓到了,他不知周醇良竟然这么猛力,猛的他都有点自愧不如了。 “嘘,亲亲你。桑桑。”他的声音低哑,抵着他的鼻梁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那种看着就吓人的眼神纵使是他也受不住,闪躲着目光,秦桑觉得两人这般像偷情一样猥琐,于是他也不推他,自己每次早袭击的时候哪次推人有推开过的,静静的待着,秦桑默默道:“脖子上啃出印记了我明天怎么见人?你是没有解决吗,还是受什么刺激了。” 他惊愕的吐口便是这句话。害臊是会害臊的,但是周醇良听了耳朵泛着红色,脸上却不见他有什么变化。秦桑说的解决自然是用手,他这还是听得懂的,虽然不知秦桑怎么会晓得并且这么直接的说出来。 “看不到的。你不让他们看。” 秦桑怔怔的看着说话说的理直气壮的人。别人的眼睛,他如何管?他瞪他,带着点点怒气道:“我又不能蒙住他们的眼睛,你再乱来,夜里我将你打出去,若怀叔都不会怪我的!” 晓得他是真气了,周醇良乖乖抽开身子不去惹他,比他高大的身体退开两步,在光亮中看见他的表情,冷淡中带着憋闷,唇抿的紧紧的好像不愿意一样。 接着,秦桑就看见他唇一动,慢慢吐出一句话:“不经常熟悉一下,桑桑,我不会做到最后的。” “憋着!”他瞬间愕然,又立马反应过来,正色的拒绝,放两旁的手捏了捏。 “我就亲亲……” “再亲我出拳头了!” 秦桑没忍住,眉头皱的能夹死只苍蝇,他压着声音低低道,清澈的嗓音那般威胁起来就像一阵风擦过,毫无压迫感。就算是这样,周醇良也听了话。 他倒不是怕秦桑,只是觉得宠一个人,你也甘心吧。 大多时候两人相处起来都是周醇良主动的,秦桑比较安静,看书写字什么的,周醇良都有闹他。说是两小无猜,也更是佳偶天成,天生的一对。像这种称赞的话听别人说多了,自己也会觉得这么认为。 这么自然,两情相悦,只等白头。 “烤火去烤火去,外面好冷的。”没压着他帮他挡风的人,秦桑还是感觉有些冷。 他跺跺脚想驱一驱寒气,周醇良一把拉过他搂在怀里:“不要动,我带你回堂屋,不让风吹着你。”他搂着他走,步子也快,不想让他冻着生病,没几步就走到堂屋口了。 四喜跟他说待会儿有烟花放,一副兴奋地样子,秦桑对这东西可有可无,看看也无妨。 秦辇和秦耿好像有事,也拉着周醇良一起说,屋里讲讲白话、大笑几声,也还热闹。 吃年夜饭的时间是算好了的,外面鞭炮放的也不规律,所以坐在堂屋总能听到外面鞭炮像打下的雨点一样,密密麻麻的炸响,稍微走出去就能闻到一阵火药的烟味。 秦桑看着火盆呆呆坐着,想啊想啊就想到了以前过春节的时候还有联欢晚会,到了这里人家也不会给他表演,徵国的戏子不多,就是有也很难跑一趟,还是要看运气。 去年就有从一个地方过来的戏班子,秦桑觉得好奇就和四喜跑去看了看,说是唱的是杨戏,在人许愿或者还愿是唱的,不知显不显灵但也图个乐子,随意看看。 很多事他都没想,也觉得该发生的自然而然,百兴村待腻了秦桑也有过想出去的时候,但试了几次走到半路又折了回来,不明白心中怎么想,走远了觉得不舒服,不甘心了几次,秦桑慢慢静默下来。 这么说人和人之前的牵绊到底有多深重。想走走不得,想留不可留,就这样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感情之间,到底是谁欠谁的最多。 他肩膀被人碰了碰,周醇良站在他身后很沉默的看着他。 “怎么了?”他疑惑的眨眨眼。 周醇良表情不太好,眼神太过有神让对视的秦桑怔怔的看着那双眼眸。 他的手抚上他的脸庞轻轻用拇指摩擦,低沉的嗓音慢慢道:“你刚刚好像要哭了。” 目光闪烁,表情郁郁,有分难过和忧伤,这些在周醇良看来都是莫名其妙的,为何哭?不懂。 他所有关于他的事、了解他的事都是他每时每刻拼命发掘注意的,他好像从未看过他这副模样。 现下,不好受的又何止他一个了。 他一把推开他,站起来:“哪有哭,想想事而已。过新年,我开心的。” 周醇良一把抓住他,山雨欲来的趋势,他盯着他的脸看半晌,未有动作。“你总是……不让我看清楚。”他松开拉住他的手,口气更是明显的闷闷的。 秦桑心中“咯噔”一响,发现周醇良对那些事都清楚。 他虽然答应了对他的婚事,却没真正的放下过。他是有些自负的,你想让我雌伏,你就让我付出,当能倾尽所有时,我有什么是不可答应的…… 这样想,态度也暧昧不明。也难怪他那一句话吐了出来,不然也会憋死人。 秦桑摇摇头,对他解释:“刚刚想到去年来过的戏班子了,去年的一曲戏如今想来好生感动,你不要乱想了。就不知今年还有不有得看了。” 这话并非有假,周醇良沉默的静静看着他,一点点不开心的样子。在他转身被秦辇喊走的时候,秦桑才听到他颇为不满的怨了他一句:“不多想想我……” 子时到了,厨房南珉和林若怀刚好把饭菜端出来,一盘一盘的摆满了大圆桌。 除了家禽还有野味,山上猎捕的野猪肉野兔肉,百兴村的山水不差,依山傍水的村子活的有滋有味也不穷,山上的动物也多,但村里人不经常捕猎,凶猛的动物也不是没有,都藏在深山中未出来害过人,百兴村的人也不能频繁杀生,毕竟是作孽的事。 饭菜摆好后,秦辇出去放鞭炮,就在院子里不出门,放响的时候大头跟着吠叫,不停转动身体。等他放完后,回到桌上两家人坐齐了才开始吃这顿丰盛的年夜饭。 青瓷碗、双木筷、助兴酒,又是一顿热闹。大家一齐敬酒喝,四喜只喝了一小口,喝多了大人也不允,秦桑倒是趁着这次多喝了几杯,秦申南珉也由着他。 新年不说小孩话,能包容就包容下。喜庆的话不停地说,大人闲聊,小的旁听偶尔插上两三句,多半耳朵里都听着这种时刻他们说村里哪家哪家的秘事,一番停下来小的都惊讶不少。 这种八卦畅谈的能力,竟然也不输给三姑六婆,秦桑边吃边想,自己拿了酒又倒了一杯。 “后山的刘姓人家,屋子空置很多年了,原本家中只有那君郎一个,后来娶了不知打哪里来的男子,像是被人休过的,刘君郎娶了他三年不过突然一天就死了,被人发现时尸体都放了三天了,那男子也不知跑哪儿去了,也未有过身孕留下子嗣……”秦申酒劲上来了,说的时候严肃的表情也缓和了,生动了不少,会瞪圆了眼一手做手势。 说话的声音也豪迈,人醉就有点分不清东西南北的,说出来的事更是从未听过的。 小辈认真听的状况让大人很有成就感,于是免不了会说出一些更多的事情。 “没报官府抓人吗?”秦辇问。 秦申喝了口酒咂巴一下嘴,酝酿了下情绪道:“人都跑不见了,去哪里抓?小孩子尽天真。”他的话让秦辇感到受伤,于是也很忘怀的喝了几杯酒,补偿一下被他父亲伤到的心。 接着,不止是秦申说一些八卦的事,周乾郎也说了一则,好像是某家人的儿子占了另一家人的儿子,生出个孩子无名无份,君郎跑到外面躲着去了,男子不堪受辱跳河自尽,孩子现在也不知在哪儿。 就这样七扯八扯,吃饱饭的秦桑走到院子里坐坐。 同样饱腹了的四喜坐不住被秦耿扶着回屋睡觉去了,人懒懒的走了几步就要秦耿抱。 夜有星辰,树有凉床,一屁股坐上去冷冷的。打了个寒噤,秦桑蹭了蹭觉得屁股能受得住了思绪就开始放风,连屋里周醇良被秦辇缠住要拼酒也没注意。 周醇良要走秦辇便抓住他的衣袖,喝了些酒的秦辇也醉了,说几句话嗓门大的像打雷一样,还傻乎乎的笑。这种傻样周醇良一瞥就觉得不堪入目。 傻子秦辇继续傻乎乎的喊他:“喝酒啊周醇良……嘿嘿……你怎么不醉啊,别走啊……” “我……我跟你说啊……你不喝酒,就……就不是君郎了……你细皮嫩连的变成了男子!”发酒疯的秦辇这样说着,还伸出手在空中颤颤的指着他,没撑多久身子没力软下去了。 周醇良冷冷睇着这个醉鬼,最终在秦辇伸出手差点摸向他屁股是一记手刀把他劈晕了。正好那时秦申和周乾郎也醉的差不多被夫男扶去休息了,南珉去厨房准备了解酒汤没人看见,于是他把秦辇扔到地上,对着他屁股就是几脚。踩完后理了理衣裳弹了弹灰尘,淡定的看向院子外面坐在凉床下的秦桑跨过傻子秦辇朝他的方向走去。 第37章 低绿枝 屋子里淡淡的火光照射出来,地上零散着吃剩下的骨头,大圆桌上还留着剩菜、小酒杯和碗筷等。东西是要收拾的,在吃完后多少要静坐一会儿才动身。 凉风徐徐吹过,慢步走出来的周醇良看着坐在树下凉床上人静美的侧脸觉得自己醉了。他有好多话要说,因为醉了所以也想倾吐出来,只是当坐在秦桑身边时,能嗅到风中掺杂着他发香的味道,宁静心安的感觉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他拥有的呢。 “桑桑……”他淡漠暗哑的声音低低唤他。 “嗯?” “你爱我好不好?” 他像撒娇的小孩,碰碰他的肩膀,轻轻的又怕自己这样太粘了让他讨嫌。嘴里吞吐的气息都是烈烈的酒气,秦桑皱眉。继而周醇良仰头寻找他视线的方向继续说:“你的心啊,我总是怎么找都找不到。以前小,我可以慢慢来,现在我还是可以,可是桑桑,你不能让我一直找不到方向。” 有时候有些画面他都不愿想起,但偏偏像在脑袋里生了根一样不论如何都拔不出来,就像长了两只脚一样不停在脑海徘徊。从年少到现在,如果不是自己步步紧逼,时时守着现在的他哪有站在他身边的份。 在这夜凉如水的情境下,秦桑心中的那抹寂寞也被勾了出来,淡淡的口吻蕴含着微微的闷气,似暖流终是暖了他的心坎儿几分,以至于对周醇良说话也不在清清冷冷了。 他侧过脸认真的看他,心中思绪千回百转,想法之多各个复杂,难以描述。柔和了脸色,他很豪气的突然伸出手拦住就算坐着都比他高的周醇良的肩,唇角微启道:“我会先对着你微笑。” 我只能先从这一步做起,含笑对你。秦桑的意思是,当他连笑都送出去后,每个笑也许都是属于你的,这从微笑开始的付出到后面可能是未知的结果,他也不算吃亏。 秦桑的性子有些古怪,表面上看毫无缺点,当完全接触后就会发现他古怪的脾性是让人不好抓住的那种,特别是想法总比别人怪异。 如沐春风的笑意让周醇良沉迷的不可自拔,他缓缓将头凑近他,然后大力亲了他嘴唇一口发出响亮的“叭”的一声呵呵笑。秦桑愣了一下继而无奈一笑,只可惜他身上没有手机什么的,不然也会抓住此刻拍下周醇良难得犯傻的傻样。 年过了,到了白日各家都会出来做好祭祖的准备。院子里树上的三两片枯叶飘然落地,映衬了这去祭祖的淡淡凄凉的心境,故人去新人归,人死一生化作黄土,一抹烟魂又会飘做他人骨肉。这世间最不能抹去的就是亲情,千丝万缕哪怕但得看不见了,那证明牵扯过,不该的、该的,都在化为土时还清了。 黎明时不懂事的小孩有些会留在家中,要么跑出来放着剩下的小小几个鞭炮玩,而其他的稍微懂事了的孩子都会被大人领着,有些不得不去的都会给祖宗上香。 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和乡俗,百兴村这里的叫上亮。吃过年夜饭,就去准备纸钱、红蜡烛、酒和酒杯子还有用砂锅碗装着的烧肉等东西放在背篓里,只待黎明出现就招呼家里人出去了。每逢这个时候,泥泞满路,坑坑洼洼的水也不知是何时有的,太阳更不会出现,人声静寂,只剩的偶尔交谈的点点碎语。 “都装好了不,人齐了?”南珉站在屋门口问秦桑。 “嗯。”他背着背篓道。 家中六口人,秦耿秦辇背的东西要多要重,秦桑背的还算轻巧,四喜空着两只手什么也不用拿,南珉就陪着他,大家长秦申走在最前头,一话不说低着头背负着手步子不快不慢。 “他心里苦。”南珉看着他君郎离了远远几步的背影。 秦申之前家里是个大家族,他年轻的时候他爷爷指定他做当家的,那是年纪轻纵使了成了家从辈分上就觉得他没担当,其他人不放心于是家里人叔伯、大哥分家,弄得鸡飞狗跳,他都坚持了下来。 那些日子都是南珉陪他走过的,他在他身边看的清清楚楚,如今过了这么多年也有儿有孙,记忆就好像墨笔描绘在墙上,成了洗不掉的痕迹。都记得的,老了、去了,还留在心中。 岁月是说不清的沧桑,有海枯有石烂,那些人不都是滴滴血融合成的亲人,承了人的恩情受了人的恩惠,你不能不记得,那些都那么深刻。秦申心里不好受,他也老了,低着头走的时候,若不是眼眶滑出的老泪低落在土地上,由着老茧纹理的手哆哆嗦嗦摸一把,都只是以为他什么事也没有。 “阿爹。” 南珉从回忆中回过神,察觉自己也快潸然泪下赶紧用手抹去。“咋了?”他一发声,嗓子哑哑的吓了一跳。 洁净的手帕出现在他眼前,秦桑安慰道:“擦擦吧。人去了求得了永久的安宁,哭丧着脸祖宗也不愿见着。”他平静的声音抚去南珉心上点点渗透出的凄凉。 “年纪大了,心都不硬了。唉……”他哀叹,说的小辈心上一凉,又是散不去的悲伤。 秦家祖先的坟墓在山顶上,沿路生长了枯黄的草根,点点剔透的晨露留待在上面,泥泞的路上有着路人走过后深陷下去的脚印,顺着蜿蜒的小路见到的两旁地里栽种的许多橘子树,季节一到只要上山你就能见到每棵树上都是结满了果实。偶尔走过别人家祖先的坟,许是未时常打理杂草横生。 这座山不大但风水好,秦家祖先的墓碑都立在山顶的一处空地,块块墓碑都是被风吹雨打过的痕迹,走在最前头的秦申先到那儿,越走步伐越蹒跚,秦申心里发酸,想着以前的日子和现在,有儿有孙了,他老泪纵横。哆哆嗦嗦用生了老茧和纹理的手抹去眼泪,看着墓碑哑哑道:“儿孙看你们来了,过年了,你们好不……” 辛酸的不行了,那话听得走过来的后辈们都觉得伤心。每年上亮时,最怕的就是老人触景生情,到时又不好过了。南珉心疼自己的君郎,松开扶着四喜的手走到秦申身边,手摸上他的背轻抚着,幽幽一叹:“每年都这个样子,哭啥呢。爷、父亲他们都看着的,别哭。” 秦申擦擦泪,点头:“不哭不哭。来,都给先辈磕头,把蜡烛点上,酒肉都拿出来。”他转头向他们挥挥手,让他们过来。 秦耿和秦辇、秦桑把背篓都放下,听着父亲的吩咐把东西取出来,四喜则去扒墓碑旁的杂草。秦耿拿出一卷鞭炮,走到一边拿出火折子点燃,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炸响了这阴暗又静寂的天空。 秦申南珉烧纸钱,小辈们便按照他们说的跪下磕头。“要许愿,磕的时候在心里说说你想的,祖宗会保佑你让你实现。” “四喜,磕响头,让祖宗保你们父子平安……” “是。”四喜依言磕了三个响头,同时在心中许愿,愿祖宗保他们一家都平平安安,团团圆圆。 看着他磕完,秦申对点红蜡烛的秦桑道:“你也去,去磕头。你爷以前最疼你了,好好叫一声,说说你过的好不好。” 秦桑点头,把蜡烛插进泥土插稳后退开两步跪下,两手扶地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响头,又盯着墓碑叫:“爷。”似是回应他般,吹来一阵风,烛火摇曳,纸钱掀起。他动也不动平静的继续说:“来是秦家骨肉,去时秦家烟魂。父亲爹爹、哥哥们,我都孝敬一生……”求的安心,求的圆满。 摆好东西后,秦申拿出酒,给每块墓碑都摆上只小酒杯,每个杯都倒满了酒,他们一家六口人都站着,手里齐齐拿着酒杯往地上一洒,敬祖宗。 山上其他地方有祖坟的人家也开始放鞭炮了,渐渐人多了起来,能看见树林里背着背篓三三两两行走的人领着小孩。 收拾好东西,秦申又对着墓碑说了一些话,感叹一番,告知了秦桑的婚事后,便要下山了。 清风送人,不远处的草丛间有一枝淡白的小花盛开,归人归去。 留下一首小诗: 草草随时事,萧萧傍水门。浓阴花照野,寒食柳围村。 客袂空佳节,莺声忽故园。不知何处笛,吹恨满清樽。 一路下山回来,碰到了前天拌过嘴的人家。天真的小孩乐乐的叫叔伯哥哥,夫男笑着对他们说:“上完亮了?” 南珉跟他搭话,摸摸小孩的头,称赞了一声“乖”,道:“刚回来,你们呢?” “也上完了。那边泥巴多,都沾泥了。”夫男笑眯眯的说,他们家祖宗埋在另一座山上,地方不同。 小辈们走在前面去了,夫男并排和南珉走在一起:“阿珉,那天多谢你啊,不然我们……” “你客气什么,不吵了就好了。让你家那位有空闲了就找我家的喝喝酒。”南珉笑道。 夫男愉悦笑,点头称是。 “听说四喜有喜了,还好么?我杀只鸡给他补身子吧。” “不急,他要吃的多的是,慢慢来,没有了我再找你要。” 都是相熟的,相处的好,也便不多客气了。 走到秦家,两人在道别后,南珉推门进屋道:“忙了一天了,都去歇歇吧,剩下的我来做。” “我们又没忙,都是阿爹您忙的,您去歇歇吧。”四喜劝他,他休息的时间多,这时精神好了不少。 “去吧阿爹。”秦桑附和道。 秦申见夫男犹豫,眼角却是掩盖不住的疲色,于是做了主拉着他要回房教训他:“都累成这样了,剩下的有他们,你放放心,回屋歇着去。” “唉,你别拉我,我晓得走啦。”南珉叹声道,脚步仍跟上秦申的速度。 秦桑和四喜在旁边露出淡淡的笑意,待两人走远了才道:“阿爹和父亲感情真好。” 秦桑点头。相濡以沫,哪能不好。 院子外天大亮,不一会儿微微露出太阳,光芒温暖打在门上透过窗纸,染上浅浅的色彩。 第38章 柳围村 正是春色明媚的二月天,树枝发芽遍地青草小野花。村里人家背着背篓行走,像是刚赶集回来的,买了许些东西。天气不冷,微有阳光,穿的也并不单薄,田野里有人赶着牛在犁田、播种。 秦桑刚从山上回来,他背着个小背篓慢慢走着,里面放着一把锄头、草帽、装种子的小布囊,再上面是刚择下来的新鲜蔬菜,。 他起的早,天气回暖后就不大爱躲在被子里赖床了。 山上新开垦的地已经播了种,自从这种技巧熟能生巧以后,收获也越来越好,不像开头那么繁盛,倒是现在他都会请家里帮工的人一起择菜然后放到板车上,让人拖到集市或城里去卖。 菜都有一些新品种,有些是从其他国家传来的,有些就是罕见的。他去周醇良家的书房里找了些有关的农书,再不懂的便跑去问人家,让干农活的人帮他看看教教他。 新蔬菜一出来,他先给家里人吃着看,又让他阿爹给其他人家送去,待其他人慢慢熟悉这品种后便请人先带到城里去卖。 之前也是不怎么成功的,但他也想好了方法和对策,先让人拿去城里的酒楼里卖的试试看,又不深不浅的吹了一番话,夸大了些,但实际上还是有那么回事的。说是哪种菜珍贵,对身体有益,夸菜适合哪些官家吃有面子,能引来众人青睐等等。 总之话都是提前和帮着卖菜的人说好的,也不觉得有什么差错。卖菜的人是家里的帮工,人极好的一位君郎大叔,会说话,嘴皮子厉害。这人还是秦申知道他的想法后跟他提的,之后秦申倒没出面,只让他自己去找人说,能不能得人答应全看他自己。 秦桑也不说什么,他知秦申是不想什么事都帮他让他不能独立解决,于是寻了个时间和机会,趁君郎大叔干活累了找水喝的时候给他倒了碗清酒,说三两句话后他才慢慢把菜的事情讲出来,模样乖巧又懂事,君郎大叔早知道他东家小儿的厉害,问问细节后便答应了。不过也是先试试,不行的话他便和秦桑再商量办法。 秦桑跟他先说好了,开头他帮他卖菜得的工钱是五五分,等生意好有人买,那么到时候再把工钱细算一下,毕竟人家是再外面跑的,不像他只待在家中看看菜长的如何,静等君郎大叔回来汇报情况。 大抵是他和君郎大叔先说好的话让酒楼老板心动,便选了一样菜先做的吃尝尝味道,把罕见的品种说成是珍贵的,又比较适合富贵人家吃,所以买下一些,说若真有人喜欢,以后就找他们了。 刚开始时,酒楼里也不太会知道哪种菜怎么做,秦桑都是先和君郎大叔把做法写在一张纸上,一次只推销一种菜品,并且也只写一道做法。 给了酒楼的厨师,老板在酒楼外立了个牌子,意思也是推出什么新的菜式,更是将秦桑的说法吹了一通,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这般热闹之后也有人要试试这种菜了。渐渐的,越来越多人去尝,生意比往前更好,酒楼老板便找了君郎大叔,说以后如果有什么好的,新的东西都往酒楼送吧,别给人家了。 回村后,君郎大叔都同秦桑讲了,又问问他的意思。 秦桑没允,好东西总不得只一家有,若真是这样,到时不知该出多少纰漏。后来几天,他先让君郎大叔不回酒楼老板的意思,新的菜也给其他酒楼送了去。因是先让前面的打出了名堂,后面的酒楼争着要买,秦桑按着原价卖了。 前头的酒楼叫做茴东楼,老板是个胖人,笑呵呵的模样显得几分商家的奸诈。他在第三天听伙计说,百姓村的那户卖菜人家把新出的菜也都给其他酒楼卖了,生意抢去了大半,他皱着眉问伙计,卖菜的人家住在哪里。得知后便让人驾马车,他亲自去趟百姓村说事。 酒楼老板其实很不开心。坐在马车里也是一脸不郁的神色,到了百姓村后,他找人打听了一下,得知卖菜的君郎是给一家大户做帮工的,便又去找他。 君郎是个中年汉子,口直心快的,日子磨了他好多年,也学会一些心思,讲话也不那么容易得罪人了。 酒楼老板找到他时,他正在田地里,活干累了一屁股随意的坐在地上,和旁边一起的人拿了碗倒水喝。 见到不远处慢慢朝他这个方向走来的人后,他站起来惊讶又热情的打招呼:“江老板,您怎地来这里了?找谁啊?” 酒楼老板站住,眯了眼看他,慢声道:“朗大有,我是来找你的。” 叫朗大有的卖菜君郎一傻,他一手摸脑袋一手擦汗,愣愣问:“找我干啥子?咋了,您啥事啊?” 酒楼老板见状一笑,下一刻又变了脸色冷道:“装傻!” 朗大有确实在装傻,只是没想过会是江老板来找他,他是听了他东家小儿的话做事,事主找上门了,他不装不行,他还听东家小儿说过,要卖关子要吊人上钩,不怕得罪人就怕不会。那时东家小儿坐在石凳上握笔写字,一脸严肃又正经的表情,他当时就觉得东家的儿子好厉害,说什么都是道理。 朗大有不肯承认酒楼老板的话,似好欺负的样子对他说:“您别气,大老远的跑到这儿来,喝点水吧。喝点水我们再说,您问啥我就说啥。” 他好声好气的说完,也不等酒楼老板的答话,走了两步蹲下拿起碗就倒水,然后站起来递给他喝。 毕竟是要仗着他让酒楼生意好的,江老板再怎么着脾性还是要放软些,况且朗大有在前头先对他服软,他再继续下去怕是事情两人都谈不拢。 “行。水就不用喝了,我也不渴。你现在要是空闲着,我们就说一说事,解决完了就成。”酒楼老板道。 朗大有呵呵笑,把碗放地上,对他说:“好好,您要问啥,我说。” 酒楼老板点头,脸色缓和了些道:“那我就不拐弯子了,直接告诉你,我今天来就是问问你送菜的事儿。不是说好了只给我一家送的吗,怎么没过几天其他酒楼都有了?” 早知他问的是这个,朗大有揣着心思装糊涂,对他歉意的笑笑:“您说这个啊,这个不是我做主的哩江老板,再来,那天你同我说了,我可是没答应的,你这么说我我可是不同意嘞。” 酒楼老板听完气的甩手,刚要发火骂人又想到要靠他做生意,得罪不得,再来就是他细想了那天的情景,也确实朗大有没答复他,是他自己独自乐,把话说全了而已。 他稳了稳怒气,瞪着眼问他:“那你说,这事儿做不得主谁做得?我找他说去。” 朗大有觉得关子卖完了,是时候让他找东家小儿去说了,便一拍大腿,说:“我东家才做的主,什么事都是他说了算。你找我,不算哩。您要说,我带您过去,就是不晓得他到不到家?” 酒楼老板心中哼声,觉得朗大有的东家面子真要不得,大得很。他也不怎么耐心了,于是喊他快点带路,把事儿解决了回去做生意。 跟一起干活的人说了说,朗大有才带着酒楼老板去秦家。 见到秦桑的时候,他早已洗净了手,把背篓放去厨房,自己便去房里拿书出来。屋门开着,他坐在石凳上翻页,石桌上摆了两三碟小点心,心神闲散整个人透着股恣意的慵懒。 屋外朗大有透过门缝朝里面张望,秦桑捻起一块小点心放进嘴中是便看见他了,听他喊一声:“小公子,你在不?” 秦桑答应他:“进来吧,门开着的。” “哎。”朗大有推开门,站在门边请酒楼老板先进去。 秦桑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淡淡的看着出现在他家的陌生人,接着扫了朗大有一眼等他说话。 朗大有站在原地说:“小公子,这是茴东楼的江老板,今天找你来说事的,我做不了主,就请他过来了。” 听朗大有介绍着,酒楼老板还在入神的盯着秦桑看,若不是今天找来了,哪里想过朗大有的东家是个如此静美的小男子啊。 他被朗大有戳了戳,赶忙回过神朝秦桑讨好的笑笑,“没想到大有的东家如此年少,真是少年有成。” 对于他讨好的夸奖,秦桑淡淡“嗯”了声,说:“都过来坐着吧,什么话就拿出来谈吧,江老板莫客气。” 秦桑礼数尽到后也坐下,收到朗大有给他打的手势,便问对面人:“江老板此来何事,可是我让大有叔卖菜的事做的有不周到的地方?” 酒楼老板尝了口秦桑泡的茶,满意的点头,享受口中茶香的余韵,继而正色道:“是啊……我是来问问小东家你的。那菜的事,可否就给我一栋酒楼做生意,其他的便不卖了吧?” 他直接说出想法,又默默打量这个年轻的小东家,心想他年少,年纪不够阅历也不够,想着要是唬一唬他,抛些利润过去,这事恐怕就会成了。他端起茶杯借以挡住嘴角富含深意的笑。 秦桑作思量状,一副为难的样子,沉吟道:“这个,恐怕不行啊。” “为何不行啊,小东家,你把菜都销给我,价钱上更是不会亏待你让你亏本的咿。再说都是我茴东楼先亮了招牌,你的生意也才畅通的嘛。你多考虑考虑哎。” 晓得这人是什么想法,秦桑微微一笑,也不怕招架不了他。他喝茶润润嗓子,发出清冷平静的声音:“我先前答应过别人,有新菜都会告诉他们一声,这都是在你茴东楼之前的事,若是现在应了你的条件,怕是对我的信誉生意都有损处。江老板,做生意独揽不得,我若把菜都给你家,到时候其他酒楼不满意,我的生意怎做得?你莫也不怕其他家合计起来吃你茴东楼?” 他轻轻的把话抛出去,退守为攻,说出酒楼老板没细想的思量。 “这……”酒楼老板见他不受影响,反而把问题抛过来,想的周到也让他愣神,这静美的小男子看着无心,却是算盘都拨的清脆响的。 “生意这事,便是谁抢到了谁做,你把菜给茴东楼,生意好人也多,到时如何怕他们合计我,你也不必担心没生意呀。”他到底不甘心,再尝试着说服秦桑。 秦桑敛下眼眸,默然道:“看来江老板是生意做大了,胆子也肥。其他酒楼指不定给你捅篓子、出纰漏,您是过来人,敢。可我是小辈,才冒出头做生意,不愿多的罪谁。” 他刚说完,看准时机的朗大有也插话,他嗓门儿大大的震的酒楼老板耳朵都快聋了:“是的哎是的哎,江老板,我们小东家才做生意,你怎地让他得罪人,他小,你人大,怎地会出这主意欺负人?” 他说完酒楼老板脸色有些不好看,秦桑让朗大有噤声,等着酒楼老板说话。 他解释:“我没有欺负小东家的意思,我是真想同小东家你做生意,相互照顾照顾也是好事。再说,这些新菜,不一定只有你家出,指不定也会传出种子,到时生意也不定做你这家的。” 他意味深长道。 朗大有听他这般讲,又想说话却被秦桑止住了。 像酒楼老板说的,秦桑一直都想过,他也未想过独揽天下一家的生意,只是钱要赚,也不能让茴东楼一家赚。 他想了想,对酒楼老板道:“各家都有生意可做,岂不好事。种子若传出去,就传出去罢,天下人都能吃的,我何妨不高兴。” 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淡定至极,却是无形无声的利器,谁也伤不了。酒楼老板的唬人计量,不见得多拿的出手。 他悠闲自在,对面的人却定不了心子,只想得他准允,好半会儿冥思苦想才想出个对策来:“这样吧小东家,菜出来的前五天,你都送来我茴东楼,我价钱给你提升两番。三天后,你想送哪家就哪家,可允得?” 他这样说了,也就不信这少年人不答应。 他喝口茶,顺了口气,看着秦桑神色淡淡,似沉思半晌,回了话:“允是允得,不过……”他停顿下。 酒楼老板心又提上来了,急问:“怎地?” “待五天后,我卖出去的价钱给其他酒楼都会比给你的要少些,先说给你听,这五天怕是你都会赚得不少,也不差那么些钱罢?就说这个,你看看再做决定。” “不必考虑了,就这么定下了。小东家你可返回不得啊。”酒楼老板松口气,笑眯眯的道。 秦桑指尖点点石桌,“必不反悔。江老板要是不放心,我就写个契给你吧。” “好好好。”酒楼老板忙不及点头。 秦桑这时站起来去房里取了笔墨纸砚出来,又让朗大有把点心放在凉床上去,铺了纸在石桌上,当着酒楼老板的面写下契约的内容,字体清瘦隽秀,令人赏心悦目。 写完,让他写下自己的名字,按了印,契算开始了。时间定的是三年之内。 事情谈完了,酒楼老板笑呵呵的拿着一份属于他的契纸放进衣内,止住秦桑要送他的动作,先一步出了秦家走了。 剩下的朗大有挺佩服他这个小公子的睿智的,懂礼又聪慧,他说:“小公子,我们不吃亏吧?” 秦桑见老实人这么问,禁不住笑起来,神采奕奕:“不吃亏,他不亏,我们也不亏。” “那菜种子,真要传出去?”本着小农心性,朗大有还是觉得好东西要自己占多些。 秦桑点头:“早晚都会有,不如先开这个头。”他说,想着等赚的更多了,就修一座好宅子,让南珉秦申他们都搬进去,算是孝敬老人的礼物。 第39章 青山坳 秦桑现在有些私房钱。至于多少,他还没认认真真彻彻底底的清算过,倒是他每赚来的钱都有跟南珉讲过几次,讲多了,他不计着南珉便帮他清算好了。能买座简简单单的宅院,能买地买牲畜什么的,南珉给他一条红帕子,让他把钱包着放在一个罐子里藏好。 每个小男子的嫁妆,一半是父亲阿爹出,一半是自己出。早在前些时候,南珉同他讲过,要空闲时间刺绣,不做别的,就给自己缝一套喜被,不管做什么,总要自己给自己准备出来的东西要显得心灵手巧,旁人也看得过去才行。这般教育秦桑好久,才逼着他动手做了两双金缕鞋和一件喜气长衫,期间有不少地方是南珉和四喜插手帮了他的。 下午送走了朗大有,秦桑继续看书。近日早春,大家都出来干活了,不像往日那般空闲,每月总有几天周醇良都会去城里办事,时间不多,不能来看他。 他的事,秦桑没过多的了解。也不是不知道,但没详细去了解过,周醇良不是不跟他说,只是每次想说上一点时,都会被旁人打断。 后来慢慢的他也不怎么说了,只是有意无意的透露一点给他看账簿什么的。秦桑颇为空闲,早上做了早饭才出门,中午煮了面条填饱肚子。 秦耿带着四喜回老丈人家了,在那边住个四五天,还要去给四喜那边的祖先上亮,见见亲戚。总而言之事都颇多的。 秦桑替四喜抓过药,听他说胃口不好,于是和南珉一起做了些合他口味的东西。 最近几日,秦辇找李家摊牌去了,手里拎着礼品恭恭敬敬的去拜访的,说要娶李莲儿。为了这个事,李家人还没答应他,他便去李家帮着干活。像这样的,秦申南珉虽然有点微词,倒也没管他,毕竟娶别人家的孩子,总要做些事出来的。 李家说,要让秦辇单独分出秦家来,总不能不分家产,又或者让他自立门户的意思。总之闹得有些不开心。 晚时,秦申南珉和秦辇回来了,他放下书:“爹爹……”唤了声后,他起来去接秦申手里的东西。 “吃饭了不?” “没。等你们回来一起吃,我现在去弄。”他道。 “去吧,多弄些菜。饿了啊……”秦申叹口气,挥挥手让他去厨房。 “好。” 秦申和南珉两人进了堂屋坐着歇息,后面进来的秦辇被秦桑拉住了,问他:“怎么了?” 秦辇看了屋里一眼,又拉着秦桑走了几步直到他父亲阿爹见不到他们以后才顿住。他略微烦躁的扯扯头发,语气挺不好的却隐忍着道:“二叔不愿意。一定要我自立门户从家里出来才成……” 他这样一说,秦桑有点懂了。怕是李家希望秦辇以后不用只能分到秦家的一分家产,想让自己家的小男子过的好,君郎必是要有作为的。即使秦辇的能力不差,却依旧不能独占秦家家产,将来出什么纰漏也麻烦。 “那你怎么想?李莲儿呢?”秦桑问他。 秦辇听到心上人的名字,顿时泄气的垂下脑袋:“他凡事都是听他爹的……我是舍不得出去闯,再说家中不是都好么,我何必……”唉,他是野心不大的。 静静看着他苦恼,默了一会儿,秦桑开口道:“不如你帮我忙呢,一起做生意,也不定要出去外面。” 秦辇眼神一亮,脱口问:“你啥生意?就卖菜?” 见他声音大了些,秦桑无言。随即摆摆手,让他跟他来厨房。 门口,他对秦辇道:“不是卖菜的生意。是另一行的。” 他说了一半就没说了,秦辇好奇:“那是啥?” 秦桑先想了想自己的私房钱有多少,想好了才说:“我想在这里开家客舍。我前些天听了,望池山来了好多人,多是游玩的。跋山涉水,路途上都是村庄找不到住处,不如我们开家客舍供他们行住。你觉得呢?” 望池山的深山里面有座天然池水,夏日一来莲花盛开,洁白如雪的花容淤泥不染,清风吹拂便会轻轻的掀起一阵涟漪,美色如画,吸引了好多外面的人过来赏景。 秦桑倒是没去过,只是听多了人说,也不禁有点向往。他说开客舍,也是早有打算的。现下,若是秦辇答应了那么就简单多了。 “开客舍有人来不?就不怕我们开了,会有别人跟着了?”秦辇疑惑的问。 “夏时人多,有歇脚的地方自然有人来。就算有其他人开了又何妨,我们先起的头,做好了名声,哪家比的过的?这些我都有法子,不担心。”秦桑答他。 秦辇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信服几分。他点头应下,说道做别的,他真没多少兴趣去开辟另一条路来,恰巧现在桑儿有主意,他又不反感,何乐而不为。 “可是,除了夏季就无了客人该怎么办?” 秦桑一一回答他:“除了望池山的莲花有的看,我们可以在村里空出一片宽阔的地来,买些花种栽上,待生长发芽,花朵都开了,我们找人传出些好听的话,不难吸引人。” 时节对了那就什么也不怕。除了赏景,还可以传出些神秘的传说,添上些许适宜的神话色彩,秦桑不信生意不好没有人来。 “那成吧。取了什么名字,何时动工?地看好了不?”秦辇觉得可行,想这个客舍开出来了,李家人就能答应他和李莲儿的婚事了吧,想着心中欣喜激动,恨不得秦桑和他马上去把客舍开出来。 他性子上来了就急躁,秦桑淡淡道:“吃完饭再谈,我去做饭。你要是帮我一起,我就慢慢说给你听。” 他跟秦辇说会儿话就耽误了时间做饭,让秦辇帮他打下手也弄的快些,不会让秦申南珉饿着。 大脑一时没缓过来,只想着能娶李莲儿的秦辇二话没说就推他进去:“快快,我帮你做……” 做饭的时候,秦辇从衣服里掏出个东西来递给他。 “是什么?”秦桑洗着青菜叶问他。 秦辇笑的暧昧,“周醇良叫我给你的,他还让我传话说明天才能过来见你。他生意忙,没时间陪你就买了东西补偿你咯。” 他神情轻佻,看着秦桑的眼神戏谑。秦桑接过没打开,神色淡然的收进衣内。 “不打开看看?” “做饭。” 没得到他弟弟过多反应的秦辇无趣的撇撇嘴,收了心思帮他添柴火,淘米煮饭。 做饭的时候,趁着秦辇不注意,秦桑还是把那用纸包裹着的东西拿出来看了看,待秦辇一转身他又收起来……哪怕是接收到秦辇不怀好意的目光,他也是镇定自如的模样。 其实他跟周醇良的感情已经好太多了。 以前啊,以前小的时候,他真没怎么对他有好感过。像现在,有个人在你面前求你给他个机会,让你爱爱他,秦桑的心不硬,他只是心思怪。所以无法避免的,让周醇良变成了光影,钻了缝子,在他心里占了一席之地。 不说多深,他感情就淡淡的,等到哪一天,也许他会发现那慢慢积累的淡淡的感情会随着时间日积月累渐渐沉淀成情海。前提是,等到哪一天,有那么一天。 周醇良给他的东西他看到了……一副玉镯子,翠绿的颜色剔透如玻璃,色泽鲜明,摸上去冰凉润滑。秦桑看了两眼就收进去了。 这种东西他不戴,这让他想起他老娘。他老娘最喜爱有关玉的东西,特别是镯子。那是女人带的,他带着会更女气。 要找个时间跟他说说,免得老买这些东西。秦桑虽然不喜欢,但是周醇良的心意他也领下了,想明天就元宵了,也给他送个东西。 天边浮云,映着晚霞,洁白的一面露出艳丽的色彩。 春来早,天就黑的比较晚了。秦桑和秦辇把饭菜都端上桌,拿了碗筷盛饭,一家人刚坐下,屋檐下就有人敲门了。 “我去开门。”秦辇扔下饭碗,二话不说就跑出去。惹得秦申目光追随了他一路,见他那迫不及待的样子轻骂了声:“臭崽子。”当真是要了夫男不要爹爹了。 知他心中想法的南珉忍不住笑了,无奈的摇摇头:“你管他那么多做什么,儿子大了,他怎么着就这么着呗。”他像是看开了,脸上也没什么不高兴的,夹了几口菜吃,满意的点点头。 “你手艺是越来越好了,以后什么也不怕了。”觉得今日饭菜味道极好,南珉夸奖秦桑。 他笑笑,主动给两老人夹菜,正要说话时,却听堂屋外的院子里,秦辇扯着嗓子带着怨气的喊他的名儿:“桑儿,你君郎来了!” 声音大的震的秦申端起碗的手都抖了下,秦桑更是默默无言的看着外头。 “这崽子!我看不教训教训他,是越活胆儿越大了!”秦申本来就有些累,打起精神吃饭就够撑的了,哪想秦辇还不知死活的招惹他生气,他恨不得抄起放在门口的背篓里面的锄头朝他打去。 南珉这次也不帮秦辇说话了,叫秦辇乱说秦桑的话,就活该被打。就算他们两人订了婚,都是大家知晓的事,也不能让秦辇先这么胡乱喊人,不知规矩。 而欢欢喜喜以为是心上人的秦辇跑去打开门,一看自家门前站的是高大俊冷的美君郎便萎靡了。他挠挠头,一手撑着门不让他进来,不耐的问:“怎么是你啊?” 周醇良冷冷睇他,一话不说。他前天在城里,今日特地赶回来见秦桑一面,想他想的不行了,于是骑马回来的,不知他收到自己送的东西没有。总而言之,思念之深,管不住了。 “你说你回来干啥啊?你不明天才来的吗?真烦,还以为我小莲儿来了呢。”秦辇嘀嘀嘟嘟的埋怨,就算不让他进门一步,吊儿郎当的。 “秦辇!”堂屋内传来一声暴喝,让他撑着门的手软了下来。 知是他父亲发怒了,秦辇也不敢怎么下去,不甘心的瞪周醇良几眼才放他进来。他朝屋里喊时,那话到让走在他身后的周醇良满意的笑了,更不计较秦辇把他拦在外面的事了。 进了堂屋,他看见日思夜想的白衣少年坐在饭桌前,端着饭碗目光静静的看着他,柔柔一笑:“你来了。” 他心神顿时平静,感觉周围尽是一片祥和围绕着他。就为了见见他的笑,听听他的软语,一切都值了。 第40章 老丈人 “吃饭了不?没吃同我们一吃了,来,今日桑儿做的饭菜。你尝尝。” 见到清冷英俊的周醇良来了,南珉笑着招呼他让他坐下来。 “我重新去拿双碗筷来。”秦桑站起身道。 周醇良目送他走出堂屋,直到看不到那清艳翩然的背影后才收回。 “怎么现在就来了,不是忙着生意么?回来要好些时辰,莫干的耽搁你事了。”秦申边吃饭边说,有意的看了他一眼。 本来是赶不回来的,路上有事碍了脚。他什么也不提,只对秦申恭敬的淡淡一笑:“想回来,就回来了。耽搁不了。” 秦申也不再说些什么,不知为何饭桌上一直没讲过话。待从厨房里取碗筷的秦桑出来后,坐在周醇良身边倒是咳了一声。 这声咳在静静的饭桌上显得突兀,引得其他人都对他看过去。南珉碰他一下:“怎么了?” 被齐齐盯着,秦申老脸也顶不住,舀了一勺蛋花汤含糊道:“喝汤,汤好喝……你们都吃。你要不,我给你舀?” 听出他明显说的言不由衷,南珉睨了他一眼,没讨着趣的秦申尴尬笑笑,又朝周醇良看了一眼,脸色也不怎么好。 不知是怎么回事的,秦桑明显的发觉他父亲对周醇良的太多有些不好。起码说,是针对好了。 南珉要给他夹菜,招呼他吃,筷子刚伸过去就被秦申拽回来了:“这块豆腐煎的好啊,怎么不给我。我喜欢吃的嘞阿珉!” 他一副极其自然的样子,眼也不眨的谁也不看便将豆腐夹回了自己的饭碗。 桌上没人讲他,周醇良更是无异,他乖乖的夹菜自己吃什么话不讲。等到秦桑也给他夹肉时,偏又怪里怪气的似是吃味一样的说:“也不夹给爹爹吃,没良心的。” 淡淡的一句,讲的不痛不痒,却偏偏让人都顿住手愣愣的看着他,不晓得原因为何了。 倒是原先被气着的秦辇,偏着脑袋往后仰幸灾乐祸的笑看他们。秦桑唤了秦申一声:“爹爹……” 人老是就是这个德行吧?看了儿子就觉得会让给别人了所以想到最后还是会别别扭扭的吧?秦桑又主动夹了一盘装着秦申喜欢的菜放进他碗中,手伸回来时把自己碗中夹的排骨给了周醇良,清清淡淡一个字:“吃。” 就算秦申玩什么把戏,秦桑这么个冷淡样子,有眼色的也知道不该惹着他了,都乖乖的动手扒饭。宠他的秦申也无法,他吃了几口饭菜后,忽然就想叫出来,大腿被南珉狠揪了一把,疼的他的腿在桌子底下不停的蹬啊蹬。 “搞什么玩意?”挨他近近的夫男瞪着他轻声问。 秦申见有人搭理他,对着夫男傻笑两声,头凑了过去对他轻声说:“我今天啊,听前头一户人家的儿子说呀……咱桑儿的君郎,在外面花天酒地了……” 水是明楼水,月下影双人。 彩灯通明,长街人潮拥挤,热闹的声音响彻耳旁。 元宵节多的是人出来玩的,不管是哪家的标致的小男子还是俊秀的君郎,有意的都愿出来试试运气,人潮人海里也许就能牵到那条红线。 城里的各家铺子门面上都挂起了灯笼,处处结彩,纸上描着美丽的图像,大相庭径。漫漫黑夜被星光点亮,欢笑不已的洗了澡穿新衣服跟着大人跑出来的小孩尽情玩闹。大人在远远的后面看着他,叮嘱他小心跌倒。 小孩不听话,用拿着糖葫芦的手,顽皮的对爹爹们做了个鬼脸,跳几下,扭过小胖小胖的身板,转身就跑。跑得急了一时间没注意身后的情况,装在了别人身上,手一抖没拿紧的糖便掉在地上。陌生的气味和区别于自己父亲的挺拔高俊的身影,让小孩呆呆愣愣的抬头一看。 冷目俊美的君郎身形高大,清冽气质仿若扑面而来的凉风,不言不语的默默俯视着他。小孩惊讶的微微张开嘴,傻乎乎的盯着面前脸庞白皙五官分明的人。 这种不论是从身高还是从年纪上来说的差距都太过分明,唬的小孩的连动也不敢动。 样子太傻。大君郎心中评价,伸出手指力道不大不小的弹了下他额头。 “疼……”小孩嘟起嘴眼睛涌上湿润的光泽。 长长的睫毛眨啊眨,瞬时让大君郎想起许久以前,某个夏天有个人也曾这样被光泽浸湿了眸子,蓝天白云,烈日下……水色荡漾。 “赔……你赔……呜呜……” 思绪从小孩的哭声中抽离,他淡瞥那流下泪痕的脸,想哄哄小孩吧,偏又开不了口。好似,除了小时候只哄过心里的那人,此外,他还真……没办法。 又用极轻的力道弹了小孩白净的额头两下,当做给他的歉意。只是小孩子不懂他那弹指的含义,只晓得这人好坏,不跟他道歉,还欺负他。 他要找爹爹……找阿爹……打他! 一大一小在旁人看来奇奇怪怪的对峙,只是这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拍在大的肩上,令君郎和小孩一齐侧头看去。少年精致的眉眼映入视野,嘴角还噙着淡淡的微笑,顿时让人感觉如沐春风般,语调轻软:“今晚人好多,把我们都挤散了。我找不到你。” 君郎愣怔一刻,随即拉下他放在他肩上的手,放在手心里握着,五指紧扣:“下次不会了,以后我先找你。” 少年微微眯了眼,眉目柔和,却没对他说的话有什么表示。 而一旁被两人无视的小孩童则痴痴的看着少年秀美的脸,许是觉得是自己见过最好看的人,从而放弃了欺负他的人,转而红着脸去扯少年的衣角:“哥哥。” 少年低头瞧他,笑眸弯弯。“糖,大哥哥,丢了。”更是红了脸,嘟着嘴盯着他的小孩道。 他顺着小孩胖乎乎的手指,目光移到了地上沾了灰尘的糖葫芦。 可怜巴巴的小肉脸上透着对没吃到糖的可惜神情,少年禁不住的笑了起来,摸摸小孩的头,接着一只手朝后面看着大他一两岁的,已经渐渐长成大人的君郎伸过去:“把银钱给我。” 身侧的人乖乖的掏出钱袋给他。小孩脸红彤彤的仰着脑袋,望着大哥哥把五枚小铜钱放在他手中,看着另一头挤在人群中卖糖葫芦的人说:“钱给你,赔你葫芦。要不要哥哥陪你去买?” 小孩看到钱了,伸出指头一根一根数了下发现能买三个糖葫芦很高兴,张了嘴不想让面前好看的不行的大哥哥陪他,却发现自己抬眼一看时,那个冷冷的让他怕怕的人抓着大哥哥的手。 “哥哥、哥哥,人好多。”小孩拉住少年的另一只手摇摆起来。 从一开始就站了很久的君郎一记冷眼射过去,小孩的手抖了抖,依然硬着胆子不放。 “没事,我陪你。”少年对他说。而身侧的人的气息变得更冷了,小孩害羞的朝少年笑笑,占便宜的挨近了些。 街角卖糖葫芦的人被一群小孩包围了,蹦蹦跳跳的吵着让他给选个大的。 秦桑被一看他就脸红的小孩拖着走,用五枚铜钱买了三串糖葫芦,小孩给了他一串,自己拿了两串。小孩朝他腼腆又讨好的笑,给他葫芦的时候还特意对周醇良笑了一下,很小心的挑衅。 小孩挑衅大人的后果是很可怕的。 当他两手都拿着糖葫芦,找不到人时,被来来往往的人给吓坏了。爹爹,阿爹也找不到,他拿着葫芦哭,双手挡住眼睛时,糖葫芦还是舍不得丢…… “哇……阿爹……阿爹……” 被周醇良拉着躲到角落的阴影处的秦桑睨他:“你变坏了。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周醇良不做声,闷闷的。 秦桑有点看他不顺眼了,淡淡道:“怪不得爹爹当着我们的面说你花心。” 秦家的饭桌上,由于秦申口里那不咸不淡的一句话都静默了。 南珉“咳”了一声,放下碗筷,他看了看听了自己丈人的话还无动于衷没什么表情的人,心中到底有点不信:“你胡说的什么话,醇良怎么会……”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嘛,至于真假……就问问周小子嘛。”秦申顺着夫男的意讲出这话。 他是恼火了,起初刚听见时更是气的不行,但也总不至于在外人面前把情绪露出来,就是老脸绷紧了,对别人说声“多谢”便回了家来。 南珉点点的头,同意秦申说的。 四双眼睛都盯着气质清冽的君郎,秦辇哼哼冷笑几声,阴阳怪气的看着他,冷腔冷调的:“就说你几日不见,原来是往外边跑常了,见多了人吧,念不上我家桑儿了?” ……为弟弟抱不平,秦辇很乐意这么讽刺他。 周醇良闻言,偏了偏头一眨不眨的看着秦桑,轻声问出口:“你信么?” 难为全家人发难,周醇良还是这么镇定。秦桑其实听了他二哥的话觉得很别扭,感觉他就像是黄花闺女,周醇良……有点似陈世仁。 他细细想了想,觉得其实周醇良若真的花天酒地了没什么,男的都一样,总会有这些事在身上,他以前再洁身自爱,却也会喝喝酒什么的。若说外面的男子让周醇良移情,也不是,不好。 他点点头,淡泊的眸子很令人安心。 他说:“不信。” 清澈的嗓音很温暖,让周醇良隐藏在平静表情下那颗不怎么安稳跳动的心脏缓缓恢复平静。 其实他想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和他一生相守,就是这样,又怎么能不让他明白呢? 那天,有人看到的那天,是在酒楼里同人谈生意。客人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他听父亲说不好应付,自己去时便看见那人身边围了几个俊俏的少年,娇媚的笑着,有个甚至还拉了拉他的袖子。他冷冷睇了那少年一眼,宛若刀子一样的眼神割在他身上,让少年面带怖色的松开了手。 他生来不仅因为家世的原因,自身便贵气威严,不故意板着脸,也是冷冷清清,看不出什么心思。所以,待他坐立后再无其他人敢不怕死的坐在他身边动手动脚。 从气势上压住对方的他,一路下来生意都谈的很顺,最后不免还是和对方喝了两小杯。被下面的人看到了,就算说出的几句也会被添油加醋。 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筷子给身边的人夹菜,在心胸中留存了很久的深情像道河流,从缓缓起伏的流水到波涛汹涌的大浪,感情的平静到浓烈,他静静说:“我喜欢你,会一直到很久。”什么也不会变,我们还是我们。 第41章 闹今宵 黑暗的角落里不易被人发现,秦桑被周醇良吻住的时候,拿着糖葫芦挡脸哭的小孩被爹爹找到领走了。 带着唇舌相交的柔软,有一种仿佛青翠的树藤相依偎的缠在一起的错觉。放开嘴唇微微红肿的他,搂住他发软的身体,待平稳了呼吸,周醇良才拉着他从昏暗的巷子里出来。 夜凉如水,空气清冷,繁华大街上,人来人往无人注意到他们刚做过什么。在不远处的一栋酒楼楼上,有一坐在窗边的人放下酒杯,慢慢起身。 因这人吻的太深入而差点断了呼吸,头脑一片空白的秦桑好不容易才有了丝清明神智。他恍恍惚惚的被周醇良拉着,脚一步一步被带着走动:“饿吗,要不要吃汤圆?” 亲到人的人感觉明显很爽,连带着语气都柔的不像话,看到摆在街边的卖吃食的摊子,白白的热气从锅里冒出,远远闻着还能嗅到芝麻香。 “吃什么……”他呆呆问。刚才那番缠绵中,周醇良还咬了他一口,酥酥麻麻的感觉一下上涌……让他慌张的感觉到一丝暧昧,莫不是真对他有感觉了,就连脑子里的念头都旖旎起来。 看他痴样,周醇良低低一笑,拿头碰了碰他的发顶,面色愉悦的握着他的手晃了晃轻哄他:“吃汤圆。你晚饭吃的少,现在饱点腹,元宵不吃汤圆不好玩的。” 秦桑脸红了,想要撑着面子讲他几句张了口却发现也无法说他什么。像他吃软不吃硬的,被他长长久久的一直哄着,早了成了习惯再怎么着都会顺着他。 穿过人海,不曾被冲散过,来到卖吃食的摊子面前,挑了张没有其他人坐的位子,点了两碗芝麻汤圆便坐等着老板端上。元宵生意好,老板人也不错,见他们是一对,多添了几个在里面,让他们好好吃。道过谢,秦桑舀起汤圆吹了吹,刚要放进口中就被人拉住手。 他疑惑的挑眉,缺件旁边的人伸出另一只手替他捻去一小缕半遮住他眼睛的黑丝,轻柔的动作让秦桑愣住,在口中吃进一颗香甜软滑的东西后,才醒神发现周醇良喂了他一颗汤圆。“我自己能吃,你不要喂……”他羞恼的说,垂下眼眸,但抑制不住那突如其来的加速跳动的心跳。 周醇良深深看着他轻颤不已的睫毛,在身后那些彩灯下,一双人影映在墙上出奇的温暖。 吃过甜甜的汤圆,两人又是闲闲的漫步一小会儿,看花灯、猜谜语、赏那顺着河流而下漂浮的红莲花,最后还去看那在最热闹的地方搭建了台子在上面唱戏的人。咿咿呀呀,伶声悠长,奏着乐器,合着底下人的叫好声,热闹非凡。 大概是春天已至,多少人按耐不住心事。台上有个是男子装扮的伶人,浓妆艳抹,五官美丽,狭长的媚眼老是往台底下瞧,他看了好几眼,有的精明的发现了,顺着他目光望去,发现那是个极俊的君郎。伶人急切,怕自己唱完这出戏这人就要走了,便将他手中唱戏用的道具,一小小的雕花牌坠,在细指绕转间抛了下去。 雕花牌坠飞向那人,人群顿时发出惊呼。 伶人未语先羞,腆着脸长袖遮挡着半边脸,再顺着抛出去的雕花坠子看过去,那神情不言而喻,想来是看上了人群里高大英俊的君郎,站在台子上唱戏不能直接说话,只能抛了信物出去。 有人取笑他,说这小男子动了春心,见生了好看的人便迫不及待的想结姻缘了。 说是这般说,多的也是看好戏。 只可惜,那雕的漂漂亮亮的木坠子抛出去后就掉在了地上,无人接无人捡。 伶人痴愣的看着人群中的人,那清冷的人连看也未看他一眼,就在别人发出的唏嘘中微微侧了侧身,低下头做着什么。待他瞧去一眼后,才发现君郎身旁还站着一个人。 瞧定后他愕然的怔住,旁人中惊艳的目光都在告诉他那个少年是多么净美秀雅,区别于娇娇弱弱的男子,干干净净的清爽气息和清丽的五官,似经历过雨的洗礼,那留待在绿叶上的露珠,清新艳丽。 也怪不得君郎不会接过他的信物了,这般好的男子,自当除了他谁人都装不进眼底。伶人咬咬牙,生出一丝略微羞怯的感觉。 少年似是对君郎说了句什么,君郎沉默不语,拉住他的手就要带他走。 伶人看着疑惑,戏唱了一半也不唱了,见他们要走硬是止不住心中的不甘,便叫了他们一声:“哎,等等……” 听闻声音,君郎也不停下,要走远了,少年掐了他一下,两人方才停下来。 君郎冷哼一声,少年转过头来,对着他微笑:“不好意思,他闹别扭了。你叫我们,有什么事?” 伶人望着他,不知他们二人是什么关系,心中猜测几分,又拿不准。张了张嘴,还是下了戏台子从地上捡起他的花掉牌坠走到他们面前:“你们是一起的?” 他看看周醇良,又看看秦桑问。 秦桑含笑点头,眼里头有着戏谑,偏就这样的样子,让周醇良更冷了气息,脸紧绷绷的。 伶人瑟缩了下,犹豫片刻后,鼓起勇气又问了一次,他对着周醇良道:“你和他,可是有婚约了的?我抛给你的,是我的信物,你为何不接?” 他问的好直白,也许是年少的稚气给了他勇气,问的问题也让秦桑愣住了。 伶人其实也有张好看的脸,神采熠熠,透着少年人中特有的明亮。 遇上这样的事,说不吃味是假的。只是秦桑没往这里面想,有小男子看上周醇良了,还当着他的面倾诉,人都是会争的吧。他也没发觉自己做了什么,只晓得他好像对着周醇良笑了笑,亲了亲他的唇角,然后周边人都发出了惊叹。 手被人捏得紧紧的,那不曾松动的手的力道让他某个地方颤动了一下。他后知后觉的僵了一下,而接着的,周醇良好像被伶人拉住了。 “你、你别走……” “放手。” 周醇良扯回自己的袖子,利眼如刀。 秦桑在旁边站着,看着伶人紧缠着周醇良不放,就想拉着他跑的时候,人群忽然拥挤起来。旁人都朝他和周醇良的方向涌了过来,周醇良想抓住他手时就被涌上来的人给挡住了。 二人分开一段距离,秦桑感觉有人在故意挤他,想要把他跟周醇良分开。而后,街上就突然跑出来带着面具提着灯笼跳舞的人,爆竹烟花,烟雾蒙蒙,谁也见不见谁了。 他不安起来,感觉怪异至极。挥了挥烟雾,等了许久,又唤了周醇良几声,没有应答。好久一会儿,待烟雾散了,才发现他被人挤着挤着竟然来到了明楼湖畔这里。 湖水上是停留的红莲花,里面都放着许多人许下愿望的小折纸。湖面倒映着人的倒影,清冷的月华洒下,让人能更清晰的看见自己的影子。 “周醇良……”他喊了一声,依旧是没有回应。 这时,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他以为是他找他来了,扭过头去看……那慢慢从树影中走出的人,渐渐暴露在月光下,没有凛冽的气息和孤高的神情,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年纪看着在二十几岁,他一眨不眨的看着秦桑,嘴角露着笑意,轻声道:“你同一起来的人走丢了吗?” 他长着一张让人心生好感的脸,并不过于英俊,却也是让人喜欢的。就是那双眼,看着秦桑的眼睛过于深沉和复杂,再如何也会令他感到危险。 秦桑很敏感,像这种人要么就是不显山露水的,要么就是装腔作势的。他站定不动,等着那人走过来,自己要是退一步,别人就会知道自己怕了。 他定定的,表情和眼神都淡淡的,很平静的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人。 “你知道跟我一起来的人是谁吗?” 陌生的君郎闻言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手里执了把扇子,他说:“我倒是不知他是谁,就是……方才看见他很着急的在寻你而已。” 那不快不慢的语调,磨的人心烦。 秦桑平淡的点头,“哦”了声儿,也不再张口。四目相对,他极为淡定,让那人禁不住诧然。 他奇怪的看着他,扇子敲了敲自己的额角:“你不问我在哪儿吗?或许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他说的好心好意,让人真以为是好意的要帮忙的。 秦桑摇头,“他在哪儿不要紧,只要能找到我就行。”他就等着他来,来了就好,来不了……这次他就等等吧。 一声嗤笑从陌生人里发出,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眸光却似月光一样渐渐清冷下来。 “你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他阴阳怪气的感叹,手中的扇子却飞了出去打中秦桑身上的一道穴位。 “额。”未有反应的秦桑没预料到他会有武功,来不及退,便觉得自己身上某处一疼,两眼发黑。而后,顿时无力支撑昏了过去。 在他快要倒下的时候,那人飞快的接住他,一手抱起他,“看着就矜贵,也真舍不得委屈你。”说了不着边际的话,他也不捡起地上的扇子,双腿一动便使出轻功飞出去,消失在明楼湖畔。 第42章 狼牙月 秦桑被带走的时候毫无知觉,那人没带着他跑多远,只是回了一处在城外郊野的宅子。黑夜中繁盛的树木生长,透着月光隐隐只见得淡淡的轮廓。 晚间郊外有尖细的野猫叫声,宅子廊檐上挂着两只灯笼,抱着怀里人飞身一跃消失在外面。人不见了,周醇良到处找也找不到。他绷着脸,神色阴霾,当人触及到他目光时,都会为那其中阴冷暗沉的眼神而瑟缩。 那种,心上最紧要牵挂的人不见了是什么感受?他没到处呼喊,只是凝神听着有无秦桑在叫唤他的声音,眼神犀利的扫过每个街角,又跑到不管人多热闹还是人少偏僻的地方都没有秦桑的身影。 周醇良回想了一番之前的事,若说秦桑是自己走丢的,按道理也会慢慢走回来。这么久不见人,怀疑也不奇怪,若说他是被人带走了,那先前的戏子也指不定是安排好的。 他边找边想,待行走到了明楼湖畔,除了几对亲密私语的情人外不见有其他的,他加紧了步伐寻找,正好在脚落地时,踩在了湖岸边的树丛里的石头上,他低头看,借着月光看清了地上被人留下的东西。 那是他好久前给秦桑买的镯子,被这么丢在这里,看来如他所想。 将镯子收好,暗影中他的表情淡淡的,走出明楼湖畔不远,他便感觉身后有人跟着。拐过弯时,隐入暗角,只见一个普通家仆打扮的人对着四周做瞧右看,动作小心翼翼的,一下子不见人了正心急着。 冷冷看着那家仆在找他,半晌,周醇良慢慢走出暗角,迎上那人惊讶的神情,动作迅而快速的扼住他的脖子,手指紧缩嘴唇抿成了一条凛冽的弧度。 “说,一路跟过来你想做什么?” 似普通家仆模样的人感受到扼住脖子,无法呼吸的痛苦,扭曲了脸:“你你……” 脖子上五指的力道越发用力,用力到只要再稍稍加强一些就能掐死他。 “说是不说?”清冷的声音喻示着他现在不怎么样的耐心。 “我说我说……”那人吓破了胆,害怕自己丢了性命,在快咽气的时候,他使出了力气求他放自己一命:“我我家主人说了,要我来……告诉你,你要找的人,在……在东郊外的一处宅邸里。” 话音刚落,脖子上的力道便松了。 “哪处?” “新修的……新修的那个……” 忙不迭的讲完,再缓了口气要抬头看时,夜深深暗角早已无人。 “他还未醒?” 有人摸了摸他的脸,轻声问。 “呵,人我给你带来了,醒不醒可与我无甚关系……” 另一人道。秦桑平稳着呼吸,不敢眨眼也不敢动。 “多谢。” 那如飘絮般轻柔的力道在他脸上轻抚着,秦桑想皱眉,忍了又忍。 “我说,你之前的伤还未养好就急着然我来找人,未想是这么干净的小男子,也怪不得你心急了。”那带着慢悠悠的语调恰似先前打晕他的人。 对于这样的打趣,秦桑感觉脸上划过的手指顿了顿然后离开了。 “算是他救了我。” 秦桑忍住了气,连他自己也不知自己是真想睡了,还是装的太相。听这人说的话,好像还见过?他凝神一想,对于那些没必要去记得事情是记不得了的,所以也暂时未想出他什么时候救的人。 “哼,你这般惦念人家,这小男子可是有人家了的。” “我知道……” 秦桑忍不住颤动了眼睫毛,刚好说话的两人并未注意到这一细微的动作。 等过了一会儿,这两人断断续续的说了一点事,不知他已经清醒,所说的也并未顾及他。只不过,下人轻轻敲了门走进来,跟他们主子说是有人寻过来了…… “倒是快,我看那人也不凡。”语调慢的人叫了另一人的名字。想必讲的是周醇良,秦桑微微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些,可惜,他这次微微的表情变化让盯着他的人发现了,又是一声极其轻慢的调笑声:“哟,小男子可醒了,等的好久了啊。” 站在他趟的床边的两人都盯着他的,秦桑见装不过去了,只能随着别人的话缓缓张开眼睛打量现在身处的环境。 古色古香做工精品的木床,那些浓墨绘上去的画屏摆在一旁,不知价值的古董花瓶中插着几枝竹子,涂了漆的橱柜和梳妆的地方用薄纱隔了出来,再加上眼前这两个根本就不相识的人,一个轻佻戏谑的看着他,一个也挂着笑只是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来,秦桑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装作不惊讶的随意的问:“这是哪里,你们又是谁?”他静静的望着他们。 “呵……”轻佻的人轻笑声,更觉他的不同,遇事不慌从容淡定。他拍拍身边的人,又对着秦桑说:“小男子可还记得,是我带了你过来的?” 秦桑眨眨眼,眼神澄澈,让轻佻的人愣怔了片刻,拿出把与先前不一模样的扇子,一副不太好意思的碰了碰鼻尖。 “咳,带你来,我也是受人所托……不知,你识不识得向诸?”他问。 秦桑疑惑的偏了偏头:“从未听过。” 他话音落下,执扇子的人旁边的那位身子就僵了一下。 “……那你,记不记得一个月前多,有人偷了你衣衫,又被你哥哥抓住,恰巧你又让人给了清洁了身子,喂他东西饱腹?”慢悠悠的语调变得快起来,索性将所知的全说出来让人听个明白。 直白的话语不止让秦桑想起来这件事还让他觉得奇怪,这与他又有何干? 秦桑点点头,却是平静无波的样子,他说:“记是记得,只是这事已过去那么久,不知你们找我到底想如何。” 那人笑:“说了这么多,还未讲过我们的名字。那被你救过一命的人就是我旁边的这位君郎向诸,我不过是个中间人,姓林名俅安。” 被人引进宅子里,周醇良一直冷着脸抿着唇一言不发,身上的冷冽气息也冻的前面领路的人大气不敢吭一下。他过来时去了趟米铺吩咐人去街上找秦耿他们,告知他和秦桑要在城里待一晚,天明就会回村。若他们一起的话,就不用去找他们,在米铺的空房里等着就行。 秦桑被人带走的事他没有提,留了口信就往城外东郊新修建的宅邸赶过来,他驾着从村里来时的马车路上想了许些事,不泛猜测的。最近生意上的事,上头明显不耐烦起来,他怕就怕在那些人找的就是秦桑他们的麻烦。 客厅里挂的是笔墨大气的山水画,画下点了画者的名字,周醇良眯了下眼。 “人呢?”他沉声问。 领他来的人缩了缩头,退后一步,颤声道:“已已经让人去报了,爷担待些多等等吧……” 等了一小会儿,就在周醇良自己忍不下去时,秦桑被人带出来了。 “周醇良……”见到他后,第一次露出笑的秦桑轻唤他的名,那眸子柔软起来怕是他自己也不晓得又多温暖吧。 所以说,就算秦桑自己再怎么不承认自己有所改变,周醇良也不管那么多了,这个人的改变自己看出来了就行,他跟他说话的时候,笑的都会多些,而且柔柔的像白白软软的云。 周醇良站在原地伸出手,“过来。”秦桑乖乖的走过去,把手给了他。 他没事真好。周醇良不顾有旁人在,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头,嗅着他身上有安神作用的清香。 后面出来的二人默默看着他们,林俅安摇着扇子表情怪异,他身边的向诸见了周醇良倒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再看看秦桑想起他给过自己的上面绣了他姓的白绢子。 那浅淡的清香一直引起他的牵挂,乃至于趁着这次的事来看看他。 “周少爷……”看够了,向诸让人上茶打破这一气氛。 周醇良朝他看去,神情是一成不变的清高冷傲,他单手搂着秦桑的腰,冷冷瞧着向诸。 “周少爷,突兀来此叨扰,烦请见谅。” “你们认识?”秦桑抬头悄声问他。 “嗯。”周醇良抚着他的肩,秦桑感觉有点痒想从他怀里退出来却因力道太大,没挣过他。 “在下林俅安,早闻家父提起过周少爷你……”见他没答话,林俅安适时插进来一句。 向诸与他二人是为何事而来周醇良不知,但肯定脱不了干系就是。所以当见到画上写有向诸的名字时,周醇良就警觉麻烦来了,朝廷派下来的人无非就是找他来要东西的。 非利不拿,非权不夺。整个周家有的,怕是也能让朝廷人仰马翻的根基。 “人都见好了吗?”他搂着秦桑让他向他怀里再靠了靠,不让他看着自己的表情,那双眼睛已经泄露了肃杀的阴霾,而怀里的人也只有听到自己平静而冷淡的声音。 被他的神情怔了怔的向诸回过神来,“周少爷说的什么意思?” “我的夫男,二位见好了吗?” 小孩吃醋了,乖乖不动的秦桑在心中摇头,对上向诸的目光时也不在意的扫过。 这个人和当初偷他衣衫的人确实长得像,他先前还是未认出他来的,更不知他还活着,这些都不过与他没什么干系罢了,轻轻松松活了好些年,复杂的事他还真不想搭理了。 “周少爷说的什么话,虽然请你家小男子过来的方法多有不敬,也不过是前些日子找你谈事,你手下的人都说你不在,今日元宵,想罢你会出来找你时又担心你拒了。再说,我们也是有命在身,不得已了。”林俅安笑笑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样的场面周醇良是不可能与他们闹开的。 向诸也跟着笑笑,他说:“前段时间我被人所害,无法与家中联系,庆幸被秦……小男子同你搭救,此番过来也是想通你道谢,家父也同意让我过来,我这里有信,是家父给周伯伯的……还需你给他。” 那封信上写着向诸父亲的名字,周醇良理当收着给他周乾郎带回去。 他接过来,看了林俅安和向诸一眼,摸了摸秦桑的头问:“累不累?” 秦桑点头,周醇良便道:“那回去了,明日我们再回村里。” 两人离开时,向诸却冷不丁的喊住他:“几日后的春试周少爷会去吗?” 闻言周醇良却没停下脚步,搂着秦桑跨过门槛儿。去与不去,只怕到时世事难料,事实难为。 从东郊宅邸里出来,夜已去了大半,他牵着他的手慢慢走出林子,秦桑坐进马车里,周醇良坐在外面驾车。 “今晚害怕吗?”他清清淡淡的声音飘进来,令秦桑轻笑了出来。 “不怕,就想你什么时候能过来。”他笑着说。 外面周醇良驾马车的手顿了顿,发出声低笑,暗夜中马车趋进了城。 “我说,你怎么会跟那两个人认识的,就刚刚,你好像不喜欢他们在我面前说事。”秦桑道。 周醇良“嗯”了声,秦桑也没逼他,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他跟自己解释:“他们二人的家世与周家早有渊源,向诸从牢里逃出来是因他做了别人替身,我在城里见了他的通告,后来知道他逃到了村里就赶回来了,让人把他送回去也是先跟手下人说过了,送他回他该回的地方。他承我情,以后不得不还我。” 秦桑默然。又听他说:“前几日他们找过来,我不想见他们是因为他们想从我这里拿的东西,现在还给不了。不如不见也免得谈,今日他们这样绑你,迟早是要还回去。他们忍不得,我忍得。就怕你家有事,我和父亲亦早有安排……” 秦桑笑笑,伸手盖住自己的眼睛趟了下来,“没事就好。” “嗯。放心。”周醇良道。马儿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有人的年纪会跟奔跑的速度一样,越来越年长,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也会越来越久。 第43章 山早行 回到村子后,周醇良在秦桑家吃过饭才回去。春试过不了多久就要进行了,现在至多提前三两天前往邺都,他还需要回周家同他父亲商量生意交手的事。 他们家产业有好些都是做重兵器的,打造出来的都是在国家之间最有杀伤力的兵器,上头一直都在打他们的注意,特别是新上位的大人物,只是周家一直遵守着上一位人物的承诺,大成之子将予其管理之下,使国运衰微者则借此根基拥立下一位王者,也就是说周家掌握的就是全国最大的兵器铸造的脉络。无兵器无武力,更不用说是打胜仗,而且,周家掌握兵器大权的存在,更是威胁到了朝堂上说一不二的人。 周家有底子,结识的人脉也广,像周醇良越来越撑得住家业,认识的人也会越多,往外面跑的日子也更多,通常都是很少时间回村里的,但是一想自己不留在有自己眷念的人的地方还留在这儿呢,所以每次都节省了许多比必要浪费的时间赶回来。特别是近些时候,林若怀已经有些不开心周乾郎依旧会插手生意的事,又心疼儿子,日子忙忙碌碌的。 周醇良在家里小睡了一个时辰,重新梳洗一番打理好自己才去找他父亲说事。他把那封向诸给他的信递给他父亲,书房的窗户打开着,白墙青藤,衬上房里的一枝桃花,在摆满书的屋子里充满了浓墨和清新的味道。 周乾郎站在窗前背对着他负手而立,那写了许多字的白纸被平摊在书案上用笔砚压着,他一脸沉思的模样许久才对周醇良道:“你准备好了吧。” “嗯。” “那就上路吧,今晚都把事给我,其他的你自己去安排。两日后,你看看你要带谁去?”他看着青藤上叶子,被春虫咬出了几个洞。 周醇良默默想,抿着唇神情有点严肃。 他不说周乾郎也不要他回话,片刻又说:“事情过后要留要走你自己看着办,秦桑与你的亲事尽早办了。你阿爹说等不起了。”这是他第二次提这个,周醇良依旧一言不发。待在书房久了,直到林若怀过来找人他才从里面走出来。 “阿爹。”他跨过门槛儿,因为年纪渐增的关系,林若怀以前总有点不正经的嬉笑模样不见了,眉目越发的柔和,他“哎”一声应答自家孩子,走至他身旁摸摸他的头,仔细看了看叮嘱道:“你少忙些哟,忙坏了阿爹心里不好受。” 他平日要事缠身,忙碌不停的样子都很少被他看到了,现在回到家许久了,他阿爹才来得及好好看看他,周醇良微眨眼睛对他笑笑:“嗯。” “现在要去哪里,没事了就多在家待会儿知道不?”林若怀见他一副要出去的架势轻声问。 “有些事。”他带点歉意的笑着说。 林若怀也不管了,认命似的叹口气,放下摸着他头的手:“去吧,你事多我也不敢耽搁你……早些回来就是。” 周醇良乖乖应下,安慰的抱了抱他才出去。 “怎地了?”关上书房的门,发现君郎神色不郁的林若怀略带疑惑的问。 周乾郎回到案桌旁坐下,手指敲了敲桌面。信纸在他指尖下起了微微的痕迹,林若怀走过去拿起信瞧,半会儿慢慢将纸轻轻放下:“来人了啊……” “是啊,昨夜还绑了桑仔过去,幸亏让醇良给带回来了。”周乾郎叹声道。 “什么!桑仔?”林若怀被他话吓着了,面色惊慌的叫出来:“人呢,人可不能出事不然我怎么跟他们家交代!” “别慌别慌,人无事现在好好的在秦家,不然也没法让他回去。你啊,毛躁快半辈子了,少担心些……”周乾郎皱眉。 林若怀听的瞪他:“你倒是说得好,他出了什么事要怎么交差,那是真真对不起阿珉家的!尽是这些事,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他们要的东西早给不就是了,留到现在事儿整出来了吧啊?!” “现在给不得的嘛,说了好多回了,给不得给不得,阿怀,你静一静嘛。这些事让我们去搞,天大地大只要还有把柄,我就不信他不忌惮一些?” 周乾郎被他说的激动了,不断的敲着桌面。 “哼。”林若怀也不想与他吵得脸红脖子粗,只是心中担忧更甚,讲到头也不怎么想与他讲下去。鼻子哼出口气,丢下句“懒得管你们这些破烂事,我找人玩去了。” “唉唉,你去你去。”周乾郎在他身后好声好气符合他,等看着他出去后才又把桌子上的信纸拿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一支火折子吹燃烧了纸。窗户外吹进的风将它吹散,顷刻那些纸上的黑字都化为灰烬。 世上有很多事,说不得,做不得,求不得,难求得。像周醇良犹豫再三还是去到秦家,站在屋檐下出神的看着那墙角缝生长的苍翠好看的青苔。他没有去敲门也没喊谁出来,悄悄站着静静等着,去春试的日子需要一个月,不知要忍受度过多少个思念的黎明与夜晚。 春雨润万物,枝桠发芽,新草出土,秦家屋檐上挂着的灯笼倒染上几许斑驳的痕迹。自此一去,倒想有人作陪,却不知他愿不愿意想不想去?这般一考虑,周醇良又想作罢不叫秦桑了,可偏生的,稍稍退了一步就走不动第二步了。 出来啊,出来…… 他心底的声音在呼唤,像是能带走一样,门里面正闲适的看书的人仿佛听见了,觉得耳朵痒痒的,睁开微闭的眼皮从椅子里起来走至门口把门一推,他面容清俊,微讶的眼神中带点不甘心,紧抿着的唇透着一丝倔强。秦桑愣在门旁,手还保持着拉开门的姿势,他讷讷问:“你怎么了?” 周醇良也是傻的,被他那突然出现的清丽模样给震住一时忘了反应,嘴里却是轻轻吐着:“春试……春试……” 那声音不大不小,在除了他们静寂无人的门口刚好传进秦桑的耳朵里,他眨眼细想,问他:“你春试怎么了?” 周醇良醒过神,眼神渐渐清明起来,他压着心底的冲动,酝酿了一下情绪才算平稳的对他说:“春试,你要不要与我同去?”说完他便屏息凝视等待他的回应。 秦桑一傻,不知作何话说。他万万没想过会是周醇良邀他一起去,只想着趁着时候找他说一说,毕竟,两人同去一郎一子就算有了婚约还是得避嫌,他是不太在意,就是不能不顾及着南珉他们。 以为他不愿意了,周醇良再冷的心性也是想他答应的,他忽然开口诱哄起他来:“听人说邺都好玩着呐,我上次去只走到一半,却也见着好多新奇玩意,还有更多的可能在城里,你若去了肯定会喜欢的……” “还有,我去的半路途,邺都的山水风景也是雅致的,你若去了还能赏景。街边摆的小摊子也卖的好吃的,你又馋过去尝尝也是好的……” 他连说了几个“你若去了”,秦桑不急不躁的风轻云淡的双手抱在胸前倚着门,要笑不笑的样子看着微红了面皮绷着脸的周醇良向他说了好多,都是想要他去,诱哄的不高明的话。 秦桑心里软软的,但就是不做声,平平静静的笑看着他。周醇良显然急了,却不肯表露太多,只是那唇抿的越发紧了,漆黑的眸子深了又深,他见他无动于衷的模样,索性抛了那些诱哄的废话,硬着声音红着脸:“哎,你要不要去的?你若去,就快些收拾好东西,我明日一早岸边等你。” 秦桑真正忍不住笑出声:“哪有你这么无奈的,骗不住人就这么干了。” 周醇良不为所动,倒是见他这么笑了,故意道:“我只等你的,你不去,我就走了,一个人去了。” 秦桑“哈哈”两声,面色绯红,艳丽如桃:“你威胁我,你不害臊。” 周醇良才不管这些,挑了挑眉,眸子柔和了许多,他说:“明早,会有人送我们坐船去,到了邺都也会有人接,安排住处。你回去和珉叔、伯伯说说。” 静默片刻,秦桑没回答他。周醇良也不逼他了,只是淡淡的说:“我想你去。” 然后秦桑点了下头,朝他挥了挥手让他回去。他不肯走,秦桑也就站在门边对他讲:“你回去,我好跟阿爹说。陪你去考试,我也好有个说法,不然他们不放心。” “嘿嘿。”周醇良听的笑眯了眼,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一声傻笑,让秦桑看傻了眼,哭笑不得。 “走。”秦桑赶他。 周醇良柔柔一笑,点头。他举步离开,凑巧碰上从别人家里出来的南珉。“珉叔……”他乖乖叫道。 “嗯,回来了。”南珉提着篮子,里面放着刚从鸡窝里拿出来的留有余热的鸡蛋。 “要回了,还有事做。” “那快去吧,有空闲了就过来吃饭啊。” “一定。”他回头看看门里的人,觉得满意了,趁着这个时候才走。 南珉看着他走远,慢慢走进屋时把篮子递给秦桑,疑声问:“他都忙着的,怎么又有空过来找你?” 秦桑避开他的问题,走过去放下篮子关上门道:“阿爹,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第44章 一双人 君郎和男子一同去赶考的事,在村里不是没有过。只是都是有婚约的人,在路上好有个照应,作伴。说的更好点的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君郎赶考的日子里定时有苦有难的,若是小男子能在他身边,更能在日后君郎考上了,做个官什么的他好有个贤能淑德的好名声。 冲着这点,很轻易的秦桑就说服了秦申跟南珉。谁都想又张好脸,何况就算出了什么事,周醇良与秦桑是名正言顺的,也不会有什么瞎争议。 当天晚上秦桑在房里收拾衣裳,南珉坐在他的床沿旁默默看着,偶尔也动一动手替他叠一叠,看的越久也就自然而然的叹了口气。 秦桑回过头放下手中的衣裳问他怎么了,南珉摇摇头、摆摆手:“事多,烦着。” 他笑:“又不是不回来的,阿爹想那么多做什么?” 南珉气着了,微瞪了他眼又把目光撇到别处:“你才多大,才有几次离我们好些日子的?一去就要个把月,阿爹舍不得也不行?” “哪儿的事,我未说过这话。”秦桑忙道。 他走到桌子边儿倒杯茶给他,安慰说:“就出去这么一次……说不定以后就不会跑了……”他心里在打鼓,心里藏的话也更不会说出来,这样也没人会知道他要干什么 南珉还是不放心的看了他几眼,若有所指的道:“谁晓得你心里头想的什么?这次,钱都戴上了吧?” 这下,秦桑愣了。 “没有,留了一半,放在你跟父亲屋里的。”他看着他阿爹那明显知道点什么的神色谨慎的说。 说着心知肚明的话,南珉也并不是想要为难他什么的,只是做孩子爹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孩子要离家这么久,他总是会有些不好的预感,说一些话也只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他,也就怕这小儿子,一去不回了。 他叹气似的“嗯”了声,说:“爹也不是说你拿钱的事。你多拿些,全拿完了也没所谓。只要你路上舒坦什么都好,就是,你留着钱给我们……都是你挣来的,我们要着做啥。” “用啊。”秦桑轻轻道,面色有愧。 他说的南珉气的笑起来:“半大个孩子,还没成家就把钱给爹爹,做大人的看着也心疼啊。你啊,你脑子里想的我们没一个懂得,偏你又比别人精明。也好,到外面了,让人也骗不到你,你好好的我们放心。” 这话从人口里吐出来好心酸,秦桑禁不住他这么说,眼睛湿湿热热的。他坐在南珉旁边,挨近了这个朴实有着自己私心善良的男子,忽然想着,这世界是不是男女,有没有异同又如何?人还不是这么过来的,都一样了。 秦桑跟着轻轻舒一口气,就算是南珉知道他怎么打算的,他也没想过拦住他往外面走,这样想着心里也好过了些,后来两人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搞到最后,夜深了秦申过来喊人时,南珉说要跟秦桑一起睡了,让他今晚自己暖被窝,气的秦申僵着身子走了,走时还连讲了几句“不像话、不像话。” 在旁看着他们两老的秦桑也随他们去闹,南珉说要跟他睡就睡好了,他这一生离不开的也许就是这里,至于以往开头那些想的,到现在这般的处境,结果如何又有哪个知道呢。 第二天。全家起了个大早,都是爬起来给秦桑和周醇良送行的。饭菜做得好好的,就连肚子渐渐显形,越来越贪睡的四喜也起来了,不过那胖了几分的脸依旧有点神智不清,迷迷糊糊的。秦耿让他靠着自己,自己的大个子撑着他护住他的肚子,听街坊那些爱热闹的长辈夫男们说,看样子四喜怀的,极有可能是个小君郎。 秦申昨晚一个人睡得,被窝没跟往常一样有夫男暖着,他夜里在床上磨蹭了许久才睡着,睡得也不是特别好,起来的时候老打哈欠,看的秦桑有愧,南珉却当看不见的,一个劲儿的做了好多好吃的给秦桑,摆满了整张桌子。 早饭没有太多油腻的东西,只是稀饭、干饭都少不了,为了不让他们在路上饿肚子,南珉和林若坏都给他们准备好干粮,发饼。 这种地方出的东西也多,发饼就是发财饼的意思。圆圆的粑粑,糯糯的,上头用粉抹了的,这样能让饼不粘手,也不会粘在一起,放久了也没关系。 一般的上面都会有两个用红豆点出来的两个红点在正中心,模子好微软又甜味道好,大多人都喜欢吃它。 还有板栗,板栗都是在九、十月份才成熟,村里人都把收集齐,炒熟了放着。才几个月而已,也没怎么烂掉还能吃,南珉就让他们带上了。 “多带些,坐船要花上一天时间,上岸了还要走一两里的陆路才找得到路边的茶棚、歇脚的地方,怕你们不够吃。” “够了阿爹,若怀叔让我装了一袋的肉干在路上吃的,太多拿不住了。”秦桑连忙止住还要往他包袱里塞东西的南珉的动作。 他慢慢收住手,看着秦桑脚边的大包小包,静了静又道:“有炊米要不要带上?我前几天请人带上机子过来做的,一直没跟你说。” 炊米是一种用一种特制的机子打出来的,古时有打谷一说,炊米就是用糯米做出来的,因为做出来的样子是米白米白的,空心长棍样子的,味道香脆香脆,沾了口水就会柔化,好吃的很。 忆起这种吃食的滋味,秦桑也不拒绝,南珉两眼一眯,得意的笑笑就去取去了。 直到吃过早饭后,外面有人喊,说是船到了让他们快些过去时,两家共八九个人才一起出来,同行的村里人还有几个君郎,跟上次秦耿去赶考时一样。不过多了一个跟秦桑一样也是陪君郎去的小男子,叫春洺。清秀模样,比秦桑要小上一岁,见到秦桑知道两人能作伴了,便一直粘着他。 照旧是村里学子乘水路去外面的地方,几艘小船停泊在岸边,杨柳依依,泥土气息清新。撑船的人带着斗笠,见他们过来了把斗笠拿些朝他们笑着吆喝:“上船了上船了,不久日子村里又要多几位大官咯。” 众人愉悦的笑笑,已经有大人拉着自家仔叮嘱了。该说的已经说了,周乾郎、秦申他们也不想再重复了,就是让他们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的回。 悬梁上的燕子飞来飞去,嘴里衔着粗细不一的小树枝筑巢,杨柳轻轻飘呀飘,那些站在岸边柳树下的亲人模样从视野中渐变渐远,船蒿滑水中激起阵阵涟漪和水声。 秦桑站在船头看了很久才坐回船里面去,周醇良跟着他走进来。 “怎么了?” 他摇头,目光投向碧绿的水面。 周醇良陪他坐下什么也不继续问,他心里都明白的很,就是你难过吧我也好好陪着你,只是他想他陪住他的时候那些难过都能消散的一干二净。 这般前去的路上,有另两只船一起,中途船夫有停在水上歇息下,三只船靠的比较近,所以中午拿东西吃的时候那一样是跟着君郎过来的夫男想着找秦桑说话。 吃的东西都是备好的,他们分给了船夫一些,另两个君郎正和周醇良说考试的事,小男子春洺也就蹲在船头与秦桑一样面对面的聊天。 “听说邺都好大哦,秦桑啊,到时候你会不会想就同你家周醇良就留在那里了呀?”小男子一脸纯真,长长的睫毛眨啊眨的。 秦桑笑笑,伸进湖水中的手指搅了搅:“你家的说要留着么?” 小男子脸红了,蹲着的身子往里缩了缩,脑袋也低了低。 “他说,他说考上了,就把全家人搬到那里去……” “那挺好啊。”秦桑已经对别人口里蹦出来的“你家的”免疫了,而且听惯了,也会这么带上两三次。偶尔不经意的让周醇良听见,免不了会被他默默盯着看一会儿。 “哎,你是和周醇良春试完了,就回村里办酒席么?” 水面被搅乱了,小男子也没得到他的一个回答。站在另一头的其中两个君郎似是说起什么,不约而同的转过头看向他们,其中一人也是仪表堂堂的君子模样,看见自家未婚夫男蹲着的娇气模样,不竟宠溺一笑,继而同他对面的人说了句。他对面的人亦盯着另一小男子,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搅乱了水面却静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春洺的君郎贺文博对他说:“你家的,看着不容易好啊……” 周醇良翘了翘嘴角,算是回应了。 贺文博看出他不想讲什么也就作罢了,看了看时候跟船夫说了几句,问是不是能开船了,才又叫过蹲在船头的小男子回船里去。 走水路快的话三天就能到,他们一行六人到邺都船靠岸的时候是晚上。索性靠岸的地方是个渡口,有人家也有客栈,六人定了三间一般的房。君郎与君郎一个,秦桑与春洺一间。 先是让客栈里的厨子起来做了些东西吃,待饱腹后各自洗漱一下变都回房去了。 明日的安排是这样打算的,秦桑他们先进邺都的城里去,找到周父托人找的小宅小院子住进去,周醇良的书在这边也是有的,像拖人带过来的书籍也只有两担子,也就是说,秦桑他们要在邺都住上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他要照顾好周醇良的生活起居,甚至,周醇良若结交了什么人都需要他来招待,而他作为即将成为周家夫男的身份,是不可逃避的。 早上,秦桑跟春洺起得早,趁着清新的空气在外面走了走。待其他人起来后,从城里赶来接他们的人来了,那人找了两张马车,衣着整洁是个看着很严谨的中年君郎。他对周醇良说:“许多年未见了,周贤侄。” 周醇良淡然有礼的向他点点头:“伯叔,辛苦你了,让你这么早就赶过来。” 中年君郎笑着摆手,“不多说了,你们起得早趁着歇息好了,就进城吧。” 周醇良点点头,同他道了声谢谢,便让其他人都去房里拿出包袱,又结了住客栈的费用才坐上马车。去的路上,三三两两行走的人瞥去一眼目光,随意的跟别人说上一句:“又是来赶考的,越来越多啦……听说这次有好几位世家少爷也过来了呀……” “哪家的啊,是不是去年未考上发誓说要重来的那位朱少爷啊?”另一行人符合的问。 “这我就不知了,那些啊,理的他们去了,又与咱们无关。” “……” 闲语散尽,又一辆豪华的马车过来,只是马儿奔跑的快,里面什么也见不到。 第45章 邺都城 待马车一路驶进邺都城,中年君郎给他们安排了不同的住所,秦桑与周醇良被安置在城里一处平常人家住的院子,周围环境很方便。从院子里出来穿过几条街能到集市,清早亦会有卖菜的挑着担子出来,既不会离的太远闲的僻静,也不会离集市近了有吵杂的声音。 门上有着斑驳的痕迹,推开它走进去看见的又全然是另一番模样。院里垒着一口井,有几条青藤缠绕,篱笆上盛开着紫白颜色的牵牛花,上面有蝴蝶停留……院子被人打扫的很干净,小板凳、小木椅摆在外面,屋子里的桌子柜子都擦过了,不见半点灰尘。 有人送过来周醇良需要的书籍,搬到屋子里后他便打发人走了,那些书都珍贵需要他自己整理,秦桑把两人的衣物叠好放在衣柜里,问他:“要不要我帮忙?” 周醇良正低着头把书分类:“不了,你累吗?去休息一会儿。” 秦桑见他不要他帮忙也就轻松了些,他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了一会儿,直到肚子里有声音发出,他道:“我去做饭吧,等吃饭完了要做什么?” 来邺都第一天根本就不熟,如果周醇良没什么安排,也不需要他的话他想出去转转,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再走一走集市、菜市场的地方。可是,周醇良整理好最后几本书的时候告诉他:“做完饭后你先休息一下,这里有本家的生意我去看看。顺便,你同我还要去见几个人……” 秦桑好奇:“谁?” “有往来的。可能会在他家摆宴,有家眷在。”周醇良淡淡道。他这么说秦桑就明白了,他点着头答应他跟他一起去。 既然对方是长辈又摆家宴,家眷也会出来,秦桑若不去周醇良的处境会比较尴尬,而且不知情的人也会缠上来,不过还是要先让人说一声去。 邺都考生极多,不管是官家公子还是平民君郎,大凡有才气的都会聚在一起,有些人来的很早就是为了结识另外一些人,好为自己以后的仕途做准备。周醇良再自傲也需要对他有帮助的人,这次去别人家里也是因为他父亲交代过,那位大人底下的门客不少,有才人更甚。 此去还有贺文博他们与之同行,他与贺文博的关系不深不浅,但是有了同村又是他父亲的学生的关系,不管对方有难他多少都会帮点。再加上他周家公子的身份,想必在那位大人的酒宴上想认识他的人也不少,周醇良心思藏惯了,看谁的眼神都仿若沉水。再加上他身上那比同龄人都要稳重内敛的气质,与生俱来就有的强者风范都会引来不少人想要结识他的想法。 周醇良有很多外人看不透的地方,比如他在想什么他下一刻会做什么,有什么是值得他注意的,他对人都有种操控的手段,这并非是说他愿意控制着谁,而是他不动声色的就能让很多人心甘情愿为他做事。他何时成这个样子,连秦桑也不会知晓。 吃过午饭后秦桑同周醇良说了一声便出了门。坊间有东市西市之分,几乎每条街都有商铺、酒楼。这是个充满商业气息的城市,秦桑两袖清风的悠悠漫步观赏这些街边的景象,他既不像是买东西的又不是卖东西的,走走停停倒是引起一些人的看他几眼。 百兴村的山水灵秀、养人,秦桑肤白如玉青衫穿在他身上,一支白玉簪子插在发髻,比他人清美雅致的五官更是出众,他身材也算修长可惜身高不够,骨架也小了点,那似翠竹般的衣衫令他看着灵秀不已。在这春风和煦的天气里,淡淡的阳光落在他脸庞上,在仔细些都能瞧见他上面透明的茸毛,一弯唇角一抹浅笑,让人呼吸顿窒。 他本身气质不同,和他同是男子的人走在一起,在混杂的人群里都是一方丽影。他心中毫无想法的乱逛,逛了也不忘记住路和方向还有他需要了解的地方,于是就连有人跟着他也不知道。 秦桑走在一家店铺口前停下,那是家卖礼品的铺子,但他只是看看。有些东西不应该他买,上人家门要有的礼品周醇良肯定会准备,他该费心思的不是这个时候。 驻足看了一会儿,后面的人没想到他会转过身,秦桑只看见有人站在他身后靠的极近,那人对上他的视线立马慌张起来:“对对不起……” 秦桑稍稍退了两步,镇定的望着面前这人,倒也不是地痞什么的,看他一声儒衫相貌端正在不停的给他道歉。秦桑只听一个劲的低头,说不出个什么来,冷淡的道一声:“没事。” 那人见他神色清冷的迈开步子,更不敢追上去,只能站在原地默默看着他走远……没多几步,又有几个不认识的君郎凑近他,似是说些什么,讲的那人面红耳赤,只是这些秦桑都无心去理会。 出门在外秦桑除了周醇良谁也不认识,他也没想过想要结识什么人,怕是这张脸引了人过来,他摸摸自己的脸皮想,随即又轻放下手去,眉淡眼清的看着前方笑。 站在市口的人看起来好像来了很久了,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高大的身躯让人向他投去目光。他沉静狭长的眸子中隐含的温柔只对着朝他微笑的男子。 他心中一暖一跳,瞧,他站在这里多时,他前脚一出不多会他便跟出来了。没有上前就是想看看他一个人的时候会做些什么,看些什么,那些他不想干预的。静静看着他被人跟踪,看着他冷冷淡淡的面对他人,再回首走过时对他那不由自主的如春风般醉人的笑,若说他不喜欢他,谁来告诉他都不信。 爱情值得人等待和守候,等一份爱情经历这么长久的时间,最终幸福的不过是自己。那是自己想要的,让一个人令自己幸福,先不说凭什么……代价也是要付的。 “嗨。”秦桑轻声道,笑意冉冉。 他牵过他的手,好像每在外面遇上了他都会先拉着他的手,秦桑也甘愿的把手给他了。“你有买礼品吗?我刚刚看了看,没觉得合适的,贵重了不行,不贵的也不行。你有准备的吧?……我就不费心思了。” 周醇良眨眨眸子:“嗯。你别费心思,我来想。”他把他拉进怀中揉了揉他的发梢。 这时一个声音却嬉笑着插进来:“哟,这不是周少爷和秦桑公子么……” 林俅安嬉皮笑脸的样子出现在眼前,那把折扇摇啊摇,风流不改。还有一人比他成熟稳重些,面貌温和老实的那种,只是眼神比别人锐利许多,他默不作声的对着他们微笑。 “真巧啊,原本以为周少爷不会来春试的,没想到这次不仅来了还带上了家里人,真让人艳羡哪!”林俅安装模作样道。 像裹了张皮一样,假的很。周醇良气势更甚,不说不做就能让人紧张,何况是说了也能让人全身不舒服。 “林少爷家里无人?”他淡漠的反问。 “啊?哈……咳,怎会。”林俅安自然听得懂他的意思,随即又滑舌道:“只是都不如秦桑公子而已。” 奇异的,周醇良嘴角微扯,清冽的目光扫过林俅安与向诸二人毫不犹豫答道:“周家的哪不是独一的,不如是正常的……如了才不正常。” 这话将林俅安噎的半死,他瞪圆了眼看着高深莫测的人想要讽刺几句,旁边的向诸适时的咳了几声示意他稍安勿躁。 向诸抱歉的笑笑,这话从开始他就没掺进来,接着他向周醇良秦桑二人道歉:“俅安一直都是如此,话过直爽还望周少爷与秦桑公子别介意……” 周醇良不说什么却也没再计较林俅安的话了。倒是向诸道完谦了又说:“不知周少爷有没有空,既然在邺都遇上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我请你们吃饭?” 他笑容温和的样子一般人看了都不会拒绝。 站在大街上不好说话,况且他们四人都是出色之人站在一起,难免不引人注目。可惜周醇良不答应:“时间不多了,夜里还有酒宴要去,若有空林少爷向少爷去我住处罢,那时自然会好生招待。”他虽然不答应却没有扣死机会,虽说林俅安和向诸是找他办事的,更是会想尽办法找他要东西,但是既然他们敢奉命过来拿,他也不是不敢给。一切都有后路。 他平常一句话在林俅安看来就是给了一万分的面子,想他们之前找他多少次麻烦都不肯好好谈谈,这次竟然还会邀请……不知里面有没有诈。他看一眼向诸,向诸点点头:“如此甚好。听说邺都某大官人摆有豪门酒宴,就在今晚不知周少爷去的可是那里?” 哪位大人虽然未讲出名字,但这么一提三人都心知肚明。向诸眼睛紧紧盯着周醇良,就怕他嘴里说不是,不过周醇良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眼神敛了敛神色淡然又极习以为常:“向少爷亦知道?”他问。 向诸依然一副温厚老实的模样:“呵,家父与那位大人有点交情,我此次来邺都他知晓,有酒宴亦请上我,没想到甚巧今晚有能再见到你们二位了。”他朝待在周醇良身边,静若处子的秀雅男子深深看了一眼。不说明目张胆,却也是在周醇良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论他对秦桑的占有欲来说心中早已不爽。 他面无表情的目光冷冽的望着向诸,他若再深深瞧秦桑一眼,真不知会做出什么来。 向诸感受到那冷凝的目光和强势的压力,终移开在别人夫男上的注目,他不经意道:“那只有下次再找周少爷聊了,夜里酒宴,期待再会了。” 周醇良牵着秦桑的手一路慢慢走回家去,路上秦桑突然问:“春试期间,你会不会很多麻烦?” 引得周醇良停下来静静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可能以后都有些麻烦,不过都在解决范围之内。”他如实告诉他。 秦桑“哦”了声,他握着周醇良牵着他的手又走起来,边走边说:“这样问你不是因为我怕,我亦都不是怕麻烦。而是,是什么样的麻烦你得告诉我,就算不全知道清楚我也要知道它点苗头,不然不好对付。” 顿了顿,直视前方。他又继续说:“你别担心,你也别怕,有计我也帮你。像现在你停下步子了,我能带着你握着我的手一齐走,但我得实话告诉你,我不知能持续多久。但你要明白且无须担心,我不会就此抛下会有很多麻烦涌上来的你。只是,过了最后……要是我还能行,以后的日子就不用你再一直牵着我了,你要累了,我牵你也行。嗯?”他自己说着便微笑起来偏过头认真的看着他,白瓷般精致的面庞渐变渐柔,那许下的言语坚定不破。 周醇良一时无法言语,似有东西堵在他喉咙里。好像……一切他的付出都在有回报。 第46章 席上宴 晚风轻轻,明月当空照在大树枝叶的缝隙间,洒下一地细碎的银光。邺都城里华灯初上,街上一片繁荣热闹喧嚣的景象,夜间出来的人极多,老人、小孩、君郎、男子多是出来玩的,街上的店铺也都未关过门,点着灯笼迎接客人。 夜市在邺都很普遍,开市关市都不受官府监制,多了自由少了限制,商人越来越多,这里的经济也日趋繁盛。像市里,摆了小摊子做些小吃食卖的人家,一天下来也赚了好些。邺都城里富足人家多,从外面来这里的都是受这里商业经济的吸引。 说起来,同百兴村比虽然没有那种宁静安然的朴实味道,却多出许多丰富的活动。 像是唱戏曲的每日都有,说书的也有专门待的茶馆、茶楼和小凉棚。还有比试琴棋书画的地方,来邺都的考生想要相互结交,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去处。 这些地方秦桑同周醇良只是随意的打了个转儿,当做是探探风景散散步。等逛完了,秦桑带着周醇良去卖菜,没有篮子还是从菜郎那里讨的一个,不过却是给了几个铜板了的。 下午的菜并不全是卖菜的人从园子里摘的,摆在板车上或铺了块布的地上,秦桑问了周醇良想吃什么,两人买了常吃的蔬菜,秦桑想着晚上的宴席定是吃不好的,所以才在家里做饭先填些肚子。 饭后,他们二人先后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等人来接他们。 不过多会儿,天刚刚黑就有马儿的蹄声哒哒的跑过来,马车停在巷子里他们的院子外边。他们提早吃的饭,剩余的时间颇多秦桑便把洗干净的衣服晾了,刚好就有人在外面唤周醇良了。 “周少爷……周少爷……” 秦桑抱起木盆放到墙角边看着从屋里走出来的周醇良去开门。 来人是作家仆打扮的下人。他恭恭敬敬的对他道:“周少爷,到时候了,老爷让我过来接你们过去……” 周醇良神色淡漠:“你先等一下,我们准备好了就来。” “哎……”下人点头便退到一边等着去了。 不再多耽搁,秦桑回屋里带上周醇良准备给人家的礼物,两人稍微整理一下就坐上马车去了。 车里铺了柔软的垫子,人坐在里面哪怕马车在颠簸也不会难受,周醇良让他坐在最里头,自己则坐出一点,车夫驾马的速度飞快,像此去的路上没有多少行人且路又宽敞,帘布被晚风微微掀起,秦桑只瞧见外边人家门口的明亮灯笼瞬时闪过。 “你日后便考试了吧,是多少时辰待在那里,用不用我准备饭菜送过去给你?”忽然想起这件事来,秦桑微侧着头问。 他手中拿着本书,页数已翻过全书的一半,想是早已看起的有关学术类的书籍吧,马车里有蜡燃着又借着外边的灯光,书上的字迹看的也算清楚,听闻秦桑的话他虽然没侧身看回去,口上却认真的回答着他的问题。 他告诉他:“后天只是简单的初试,我可以回来用饭,后面两天就要花全部时候待在考间里,除去吃饭、如厕怕是都不得空。到时你做好饭让人捎给我就成别跑太多路,知道吗?” 他到是说话越来越大人了。 秦桑听的微眯起眼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他也不怎么不悦反而听了他的话多少有些开心,像是小孩长大了大人管不住了就让他自由发展,看他成个什么样的感受吧。 想着想着,还是忍不住轻笑了出来,他轻轻地摇摇头,嘴角怎么也抿不回去了。 周醇良听到了动静,微疑的朝他看去,却见那张脸上有着因帘幕掀起而折射进来的光时,半明半暗中白瓷一样透亮的脸庞显得格外清艳雅致,他愣了一下,索性最后扔了手中的书凑近他,再他脸颊边轻轻地印了一个吻。 “在笑什么?”他稍稍离了他一点距离,眼睛紧盯着他。 秦桑莫名的觉得面前这近距离的面孔比往常更要吸引人,甚至他全身的气概都透露这一股非常强势的雄性的气味。在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的时候,他摸摸他的头说:“是不是以后你会管我越来越多啊?” 周醇良享受着被他摸头的感觉,对于秦桑这么的一问想了想,唇微启:“我管你,你少想些,这样好。”脑子不装太多麻烦事,他就能轻松许多了,他是舍不得他累的,管他能让他过得好些,有什么不好的吗。 明明是淡淡的话语,说得好似天经地义。 秦桑无奈的更多,继而笑笑也就过去了,不多的时候他是没有像现在一样与周醇良有多亲密的。感觉还不错了后,后来的次数多了他就放任自由发展好了。 其实一个人换另一个人的一生,定是要先补上去的。天底下没有便宜的事,你想让人爱你一辈子呀,你都未做出过什么,未打动过,凭什么要把幸福都献给你啊。 而现在,两情相悦也再好不过了。 两座石狮立在地上漆门重檐,外面守着两个看门人。马车一停下便有人从石阶上冲下来快速的候在一旁。下人之间打了个眼色,先去通报去了,周醇良扶着秦桑慢慢下来:“把礼带上。”他吩咐着下人。 “是。爷。”恭敬应声,放在马车后面备置好的用红布包着的礼品也就被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 说来摆宴的这户人家排场也大,他们到了之后又有马车陆陆续续的行驶过来,有几个人是同样带了家眷的有的则单身一人由引进。府邸家仆数位占地又广,且都是徵国古韵古香的建筑,哪怕玉栏雕砌、座座亭台还有假山池水中锦鲤游来游去,都显着贵气就连这府里面呆着的下人走起路来也有几分硬气。 酒宴开席后便渐渐热闹起来,名门子弟才学青年都聊着属于他们那些范围的话题,坐在主人位上的郭大人看着下面的年轻子弟,不适也同他们说几句,不过聊的最多的还是被安排坐在他较近位置的贤侄。 清华俊冷一身贵气的君郎沉默又稳重,谈起话来不吞不缓有条有理,又不过于张狂桀骜惹人冷眼,也不尽显低谦。他坐下弟子扳扳手指头也没有比得上的,还有他生得那几个儿子们,想到此郭大人心中哀叹表面却不动声色继续说着事情。 他先是一番话语慰藉年轻子弟在来邺都的路上辛苦了,又说了符合长辈与老师的话鼓励他们,再让那些过来的学子自己与人攀交情,至于家眷们便由他的夫男带着坐在一边去了。 比他父亲岁数还要大上几岁的郭大人轻咳了声道:“醇良啊……” “你放心罢,有舒枫在没有人欺负他的……”所以眼睛快收回来吧,就算谈话间丝毫不出差错,他这长辈也是受不住啊。 周醇良听话的收回目光,秦桑和春洺坐在一起,边上是几位不相识的小男子。他被长辈这么说也不会不好意思,只是略略朝郭大人歉意的笑了笑,又拿手中的酒敬他一杯:“让伯伯见笑了。” 他会表示,所作所为亦不让人心生不悦,何况也不是有多肃穆的郭大人心中毫无一点不满,有的也在刚才就让周醇良给抹去了:“你倒像着你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是这般你的阿爹的,我当时还笑过他的……现在好,你同你父亲是真真的父子,不用说也看得出了。”说着,豪迈的笑了起来。 周醇良睫毛一眨,狭长的眼因笑意而眯起:“伯伯过奖了,只是遇见了命定的人念着罢了,是我未尽周全就向您赔罪吧。”他侧身示意下人去拿他准备的礼物呈给他。 精美的宽礼盒中躺着一双碧如意玉盘,颜色苍翠泛着晶莹剔透的光泽,这是上好的玉器,价值连城。赠给郭大人令他极为喜欢,再有什么不顺也早已烟消云散,何况这个贤侄将他哄的开开心心的。 周醇良没算错他的喜好,他趁着他父亲的老友眉开眼笑的睁不开眼的时候目光又飘到了家眷那里去了,秦桑正和不知什么人说话,酒也被人灌了一杯又一杯…… 狭长的眼眸挑起,其中的目光渐渐冷然,他刚想要过去时郭大人叫住他:“你别急着过去,孩子们只是喜欢玩而已,且那些酒口味清淡,醉不了人的。你坐下,我还有事情要同你说说……” 这时,郭大人正了神色,颇为严肃的样子,周醇良再看秦桑一眼,见他已经退开那只酒杯稍稍安了心也便坐下了。比他要浑厚的多的声音跟他道:“此次考生共有一千多名,你父亲有跟我提过你的事,后天的考试只是小测,题目并不难,你按往日那般去做就行了。考试期间,考官回来逐个逐个检查你的衣饰看有何不妥之处,还有……趁在邺都的日子,你也认识一些人,好供你往后方便。” 他话音不重,分量到足,他看向大厅里交谈着的其他人同他说:“远来的有宋庆峰将军的儿子宋十七,是个会武功的小子,文底也不错,就是稍有焰气还不到火候,你能拉拢他日后定能成帮手。那边的和人喝酒的,虽无甚么好家世肚子却是藏心思的,人精明又有学识,名叫顾升珩……还有与他站一起的……还有被围在其他人中间的是……” 他一个两个的都给周醇良分析了出来,算是小辈赠他礼物的回馈。 直到他说满意了,周醇良听完心中也计较的差不多了,他朝郭大人点点头谢他好意,那其中人里面免不了还有提到向诸、林俅安二人,先前他们进来只匆匆打过一次招呼,他们也不再上来烦扰,周醇良饮下杯中的酒觉得该过去那边把他的人带回身边的时候,“砰”的一声响让大厅静下来,接着一个刁蛮的声音让全部人齐齐看过去:“这酒又不醉人,我与你比酒量又怎么样,那你喝是不喝的?” 稚气的俊俏小男子抓着酒杯又填满了酒往桌上重重一放,挑衅般的看着他对面的比他稍长的眉淡眼清一脸柔和的少年人,对……就是讨厌这个人这么个样子……像棉花怎么闹他都闹不起来…… 秦桑挑起眼淡淡望过去,他本身五官就清艳,更因先前喝的酒脸颊绯红,眼角也浸了点点红色,说是媚眼如丝也不过如此吧,那眸像浸了水一样湿润又朦胧,看人的时候仿佛能映出别人的影子来,令小男子的莫名的心跳加快起来,他倔强的不认输的瞪着秦桑,虽然生得好看却稚气未满的小模样让秦桑轻轻一笑。 那一笑便真像勾人心魂般,倾城绝代了。 “你你笑什么笑!”小男子咬着嘴愤愤道。 秦桑垂下眼眸对着桌上的那被清酒不发一语,小男子倒是不气馁又缠着他问:“你刚才都喝了许多了,这次跟我比着喝可就喝不得了?哎,你喝不喝,你不喝也不行了!” 小男子瞧着十四十五的年纪,被人娇养惯了被秦桑依旧无动于衷的行为给气着了,他脾气冲冲的拿起桌上的酒杯就要伸到秦桑嘴边去逼他喝下,这没法没天的样子任是他不怎么想计较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坦,刚要伸手去挡就有另一只手比他先推开了小男子那杯酒,力道过大酒洒在地上,突如其来的一举不仅让所有人都诧异更让小男子气的面红耳赤,胸脯起伏不定。 “你!”他气呼呼的看着眼前高出他好多的君郎一瞬哑然。 周醇良一眼冷然,他又是狭长的凤眼,这般看人时都会过于阴冷让人怯怯不安。小男子吓着了,退后半步嘴巴张了张始终说不出什么来,周醇良好像对他有些印象,这孩子是郭大人家的第四子,脾性刁蛮娇纵因是家中老幺所以都宠着他,自然让他容易长成不好相处容易为难人的脾性。 显然小男子也是记得他的,在他阴霾的神色注视下怯怯的极小声的唤他声:“醇良哥哥……” 周醇良眉头是蹙紧了,一声不吭的样子有些骇人,他二人算是有丝血亲关系,两人的祖父亦是远方兄弟,总之隔了很远。 “少颖你是在做些什么!无理取闹、无礼之极,还不快给人家道歉!”郭大人怒声呵斥他的小儿子。 郭少颖觉得自己委屈死了,眼泪汪汪的又被父亲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呵斥,实在是太让他丢脸了,他小小的抗议了一下:“不……” 郭大人震怒,一掌拍在桌上:“我看是我平日娇养你惯了,不晓得父亲的话是一定要听的了是不是?还不给快道歉……给你哥哥的夫男道歉!” “我……” “少颖听话……按父亲说的做。”站在他身后的舒枫推推他。 郭少颖眼神闪烁不安又羞怯的扫过大厅里的人,所有的人都看着他令他进退不得,只好认命的听了他父亲的话,乖乖的低下头带着发颤的声音向秦桑道:“对不起……兄夫……呜……”讲到最后,心里脆弱的实在承受不住,捂住羞愧难堪的脸哭着跑出去了。 这等有关郭家家事的场面,其他人是绝不好意思插手的,待郭家老幺跑出去后,剩下的人便当做什么也未发生过继续谈笑风生,郭大人木这张老脸鼻孔重重“哼”了声又像不解气的一样,在桌子是又拍了几下骂:“不懂事啊不懂事啊……” 出了场戏剧性的场面秦桑清醒了许多,他碰碰周醇良示意他对他伯伯说无事了。 周醇良冷傲的抿紧唇,只是将他拉进怀中好好搂着,在眼神扫到地上的酒水时又变得锐利无比,连那个十五岁都不到的孩子都要欺负秦桑,那若放在其他人身上呢?若不是念在是在他伯伯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留了分面子给他,不然的话早便提着那不懂事的小孩扔了出去。 放肆至极! 越想越让他身上的气息都散发着凛冽刺骨的寒意,秦桑揉了揉太阳穴对他道:“没事,我只是白天没休息好,有些头疼没睡好。你别担心也别生气,我没事。” 周醇良不悦的哼他一声。本来是在郭少颖身边的阿爹舒枫因酒宴上缺了东西便去安置了,哪想一回来就见着他的君郎在大发脾气,实在是不好意思的对秦桑说:“真对不住你啊秦公子……少颖他是年纪小,不懂事,怕是见着好看的人了喜欢的很又不知道怎么相处才那么的无理取闹,让我这个做爹爹的……唉……” 秦桑不动声色的脱开他握住他双手的手表式理解,便要求周醇良不要再计较了,再闹下去的话双方面子是过不下去的。 “伯伯……既然无多少事,我们便先走了。”周醇良说。 今夜来郭府的事情都已经做完,该结交那些人该送的礼品他心里有数了,在待下去不过吃吃喝喝别无其他,趁着现在早些回去还能让桑桑好好歇息。打定主意不再留的周醇良看着郭大人,见他决定了要回去也不好再留他,便按长辈的话交代他:“那好吧,回去歇息好了在过来玩吧,夜都深了我让人送你们。” “多谢。”周醇良和秦桑异口同声道,随即便在无太多人注意下出了郭府坐上马车回去了。 第47章 堪折枝 送他们走的下人是先前来的一个,离开了灯火通明的郭府,周醇良和秦桑躺在马车里。确切的说,是他压着秦桑,本来他是好好坐着的,让秦桑枕着他的腿睡着,让他休息一下。 马车里面还飘散着两人从郭府里带出来的淡淡酒味,一个浓烈一个清淡,君郎和男子喝的酒不同,在徵国酒这东西也算是一种对他们的象征。上了台面的酒是给君郎喝的,意义不同,而男子喝的不过是他们能玩乐,喝个开心的东西,不过,有些特例的男子自然不服这般的规律,性情稍微豪迈些的也便自己学着动手酿了起来。 秦桑枕着他的腿,面若桃花眸光流转,本是睁着眼望着他的,望着望着就动起手来一把将他拉下来,周醇良一时没准备,在这人身边也不会警惕于是一下就被拉到他身上去了,不过他栽下去的时候也不忘了不让自己压的他太厉害,两手微微借力撑着,不过就下面的身子都挨着一块儿去了。 “桑桑……”他俯视着他,口中情不自禁的呢喃。 眸子像水一般的柔,轻轻被风吹一下,好似要起涟漪了。周醇良静静的盯着他,微微张嘴对着绯红了眼角的眼吐出口气,细长浓密的睫毛眨啊眨的,黑不溜秋的眼珠子却是与他对望的。 听他那一声轻柔的低唤,躺在地下的人忽然像吃了糖一样恬静的笑笑,一双玉白葱细的手抚上他的面,两根手指揪着脸颊的肉捏了捏,甜甜道:“再叫一声儿……” 周醇良一怔。 都被那像糯米般酥软的声音给震麻了,细小的尾音逗的他心如擂鼓。 如此这般复杂的心境却宛如潮水扑向他,那般的喜爱他,爱看那双眼中总会出现他的影子,比其他人要多、要长的时间里,他与他总在一起,一日又一日,一年复一年……真想把他变小了,塞进心里去。还不够,哪怕揉进骨子里也不能满足。 等了一会儿不见反应,白嫩的脸上透着绯色的人又伸出另一只手来,捏着他左脸右脸的肉拉扯,又拍拍:“叫啊……周醇良……你再喊喊我……” 毫无担心小孩子会再下一刻兽化的家伙还撑起腿磨蹭了下。 就怕担心他还不叫一样,秦桑睁着水润润的眸子,眨巴眨巴的对着周醇良的脸像小狗一样凑了过去,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小小亲了下,边亲边嘟囔:“我亲亲你了都,周醇良……你还叫不叫啊……” 亲的时候又等不住了有些冒火,还咬了几口在他脸上。被上下其手的人身子一僵,依旧镇定的低头看着他,然后空出一只手撩开他额头的发丝安抚他,“我叫的,你不要急……你都还咬人了,你以前不会的……” 微微好奇他这样的举动,讲着想让秦桑静下来的话,周醇良整颗心被这种甜蜜的感觉充实的饱满饱满的。像他仿佛变了一个样子,这样子做出他从未见过的样子,还发脾气了的咬他几口,脸都鼓了起来。 他眼里存下他就看不见别的了。这种感觉还敢了得,天塌下来他都舍不得让半点灰尘沾染了他。 秦桑不安静了,动来动去的,出奇的顽皮,周醇良如他所愿的喊他:“桑桑……桑桑……” 那在他身上动来动去的爪子停了,好看的脸立马笑的像傻子一样,憨憨的:“呵呵……”等他一叫完,秦桑又不满意的踢了他下:“再喊,不许停,停了打你。” …… 周醇良认命的继续喊,越喊就越能看见身下人笑的开心的模样,那毫无压抑的笑竟会让他觉得他觉得幸福? “为何……”会如此喜欢我这么一遍又一遍的轻声呢喃你的名呢。 他看着他微微闭上眼,然后偏过了头用手搭在上面,嘴里小声的说着什么。周醇良慢慢凑过去听,“像家里人一样,是小名,他们都这么喊我的。”腔调带着点点鼻音,糯糯的听的人心口有点难受。 不知是不是解释给他听,他也不知道他口中说的“他们”指的是谁,刚想要开口说话,秦桑却挪开了手睁开闭着的眼睛,周醇良仿佛望进急速的漩涡,要被吸进去般里面沉淀着他似懂非懂的东西。 突地,秦桑半撑起身子靠近他的脸庞,露出一副格外乖巧讨好的模样问他:“你会跟我在一起很久很久不?像一生那样长,那样久。” 虽然笑了,但却隐藏着不安。周醇良似被噎着了,说不出话。他攥紧拳头,稳了不平稳的气息,挺重的“嗯”了声。 其实不过是悲伤春秋的事,但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的秦桑就想这么闹一闹他,顺便问问这些话。他的确是挺怕的,这个怕可能不太明显,因为世界太大,他出来了也真就没想过是不是要远走了,那这样的话他与周醇良的事也算是定局了吧? 想要一个承诺不过是不想自己担心下一刻会不会像来到这个世界一样突然消失。 这小孩儿很好,为了得他情爱等了那么多年,从少年到现在,他成长了多少他都知道。以前是知道但揣着明白装糊涂,现在懂了,有这么个人也不错那就珍惜着吧。 怎么说来,秦桑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不是个太喜欢付出的人,他不在别人付出了就必须还以回报,说的自私点就是,那与他无关。不过,你看,这么些年了,他再冷的心也算有所软化的,至少他肯回复一些了,还想过日子了。 周醇良望着他柔亮的眼眸,说:“可能比一生要长,我带着你过,你别怕。” 秦桑唇角卷起,“你真的喜欢我。”他陈述道。 周醇良默默看着他不语,但意思在两人心中都知道。秦桑突然开心了,小小的感觉慢慢在内心升腾,愈加膨胀起来,他张着微红的唇,小小声的说:“我给你一个吻,好不好?” 不需要太多刻意的动作,哪怕是他不经意的一句言语就能扰乱他的心神。 不等周醇良的回应,秦桑就躺回下面顺手拉下他的头吻了上去,一点一点的用他独特的方式啃咬,在他唇瓣上湿润的舌尖轻柔的扫过,像吃东西一样咬了一下又松开,在再下一刻又立马吮起来,在他张开的嘴里缠住他的舌,有点激烈有点疯狂,从慢慢的温柔到狂乱的热吻。都不知道是谁咬着谁了,总之被秦桑点起兽火的周醇良吻着他的嘴不愿离开,激动的连手也无法克制的在他身上乱摸起来,一手在秦桑的肩上抚摸,另一只大手在抚上他的臀部用力的揉捏…… 唇舌交缠间是灼热胡乱吞吐的气息,有人红了眼激荡的无以伦比,咬的他嘴唇麻麻的,内壁有点疼。秦桑被吮头微微离了马车软软的被褥,周醇良的舌头像是要钻进他的深喉里去一样,让他禁不住颤栗,发出令人脸红心跳,软掉腰身的呻吟埋怨:“……疼了。” 他咬的太用力,像要把他活生生吃了似的。秦桑秀丽的眉头微蹙,要推开周醇良却不够力气,相濡以沫他连身子骨都软成烂泥了,没得办法只有曲起膝盖顶住周醇良下身,刚好顶的便是起了明显变化的地方。 那部位有和他同样的东西,不过有可能他用不上,这人能用上。鼓鼓的、热热的,秦桑愣了片刻,蓄满春水的眸子笑意冉冉对他道:“……起来了。” 勾引。 僵住身子,不敢动一分毫。周醇良微喘着气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让人见不着他此刻的神情。 秦桑有意无心一句话就能让他方寸大乱,在马车里就能够沸腾起来,如果不是现在的插曲接下去可能就要失控了。届时,不说违背国家法律,也是败坏秦桑的名节,就算、就算他忍不住。 周醇良闭了闭眼,狠狠压下身内的邪火,双手搂抱住身下的人,胸膛紧挨着胸膛,下身隔了一些空隙。 真折磨人。 等心静下来后,他忽而感叹。 “你不亲了?”秦桑闷笑。看他憋的好辛苦,毫无一点同情,倒是恶作剧多些。本来他气息也是絮乱,只不过同样还是起了微微的反应,思及以后在床事上就一分高下,一世被压,任他如何安慰也不怎么豁达。 “不亲。”周醇良闷闷道。 咬了牙也听不出他有多生气,最多也是忍啊又忍,惹得秦桑轻笑不停。 等笑够了,才发现周醇良没声儿了,他抱住他挨得紧紧的。秦桑觉得好奇,拍拍他的头:“怎么不讲话了你?”周醇良不作反应,依旧闷闷的压着他动也不动。 秦桑也是小力推他几把。没用,于是趁他脸不被撩开他发丝遮挡一看,周醇良已然闭目养神。他小心的放下手,勾起唇角,不打扰他的样子,让他抱着他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睡着。难得的好时光,外面的夜晚变得静寂,穿过一条又一条无人的巷陌,终于来到他们所住的小庭院。 长长漫漫,两小天的闲散平淡的日子过去后,春试也到了。 开考的那天早上,许多年轻子弟结伴同行,因时间尚早也会找个地方吃点东西。街上的铺子都搬开了木板开门营业,人由少渐多。 晨间空气清新,拉开院门就看见对面青瓦白墙的人家,还有一条清冷无人的巷道。 将门开着,秦桑站在院子中看了看四周的景象,篱笆下几枝清淡的菊花微微摇动,小小的白翅蝴蝶翩翩飞舞,从这头到那头飞过墙头。墙角下生长的杂草中还挺立这一株葫芦藤,叶子稀疏不敌绿草有生机,他走过去仔细瞧瞧想若可以,就找些枯枝编个架子,扒光杂草看葫芦能不能长起来。 摸了摸葫芦藤极少的叶,上面叶子的周边微微泛黄,秦桑懒散的屈指轻弹,嘴角勾起一抹淡的不易发觉的浅笑。周醇良今早参考,所以他特意起了个大早,做好东西准备起让他梳洗完后填肚子。 他准备了几种小吃食,其中有一盘是拿面粉与鸡蛋,添了些许的水混合在一起用油煎的饼。放了葱花和点点的辣椒粉,盐不少不多,还摘了几片煮过的菜叶包裹在其中,他出门去那些卖杂粮的小铺里买过绿豆,有磨成粉末的也有一小颗一小颗的。统统买了两样,绿豆粉掺了蛋清调成羹,拿碗装好放进热好水的锅里蒸,因怕没有味道所以在其中加了两颗蜜枣,算了时间等待揭盖。 这东西叫“红状元”是以前秦桑她奶奶做出来的,那时他正面临高考,日日懒散看着毫无关心,家里人也不怎么说他,就是心里惦记,他奶奶带着老花镜儿从他妈妈给买的食谱里翻来翻去,没看着什么好的就自己想了材料给他做,让他别担心高考。总之那时他是哭笑不得的,他成绩好对于高考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奶奶一片善意令他十分感动。 只是今日,轮到他洗手作羹汤,祝君高中状元郎,骑马戴花尽张扬。 有时候挺感慨时间飞逝岁月无终的,回首张望,还以为昨日依旧,如果不是看着水中倒影,还以为仍是小时候。这日子停停顿顿,老时却归老,没来的一阵心慌。 “在想什么?”突地,有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秦桑扭头看是已经整理好自己的周醇良,摇摇头倒掉瓢瓜里的清水。“我做好早饭了,去吃吧。”他说。 皱了下眉,周醇良淡淡“嗯”了声,见他又要做些什么,抓住他的手拉着他放进木桶里的清水中,边给他洗手边说:“一起去吃,不要再做吃的已经够了。你起得那么早,睡不睡得好?” 也许只要人对了,说句平淡的话,似柔风细雨的关心,也能浸润世间万物。 秦桑微笑:“一夜无梦,睡得自然好。” “嗯。”周醇良点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清洗干净的手,说道:“把东西端到院子里吃好了。” 早上凉快的很,有花有草,春意盎然。 一张小木桌摆放在院子中央,两个小板凳,吃的东西都放在上面,青瓷碗、筷子、茶。他盛了两碗稀饭,其中一碗递给周醇良,两人静静坐在小板凳上面对面的自己吃自己的。 不时,给对方夹个菜什么的,气氛静谧又安详。吃了差不多的时候,周醇良对秦桑说:“待会儿贺文博他们过来找我,可能春洺也会来,我让他给你做伴。” 他挑眉笑着讲:“我又没什么的,让他过来做什么……” 周醇良望着他,狭长的眼中盛满温柔:“有伴。” 他也知他能照顾自己,只是自己放不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这种人,总希望装在心中最深角落的人能乖乖的待在原地,等他回家。 曾几何时,在那许多人年少不知的日子中,他已经羡慕他父亲阿爹的感情了。 他出门在外,他在家等待,有儿便做一名贤夫,相夫教子。然后,到了许多年许多年的现在,感情经过时间的沉淀,越积越厚。有一日,他父亲出远门,阿爹拉着他的手站在门口望送他,他小不懂那种感情。阿爹说,这样的日子会很多,做人夫,他尽夫道,但他更想做的是他爱的人的归属,他走多远他都会回到他这里,不嫌不弃,这没什么比这更加美好。 而后,他记得有次黄昏之时,他在凉亭里练字,那里离院门不远,从远方回来的父亲策马而归,风尘仆仆的推开门,入眼的是他阿爹单手扶额,闭眼歇息的样子,风吹花枝摇动,草色入帘青的斑驳痕迹。 有人笑,相拥至老。 时辰已经不早,贺文博一行人来敲门时,秦桑刚收拾好桌子。 “秦桑啊……你家周醇良准备好了没有啊……”贺文博对着里面喊。 “喊什么,早准备妥了。”周醇良从屋里走出来,他手上带着秦桑给他准备的午饭,一张脸清俊冷淡。 他不喜欢别人对着他的地方大声嚷嚷,冷着面走到门口时,来找他的一行人里见他提着个小食盒,也不怕他现在不苟言笑的模样有多严肃,依旧笑着道:“我说醇良,你是离不开秦桑的么,考试也要带着他做的饭菜?” 说这群人,到底还是有些从小玩到大的,本性相熟,相互友助,开开玩笑也无伤大雅。贺文博骨子里那点黑周醇良也知道些,他家与他家同样是做生意的,不过台面比不得他家的大,但也是大户,更何况早期,贺文博家祖宗辈就有不少光彩的事迹和荣耀,他两人交好,亦是志同道合,不好听点便是一丘之貉。 听他调笑的话,周醇良面部不改色的看他身后的春洺一眼,冷冷对贺文博道:“我有,你没有。” ……哎呀呀,一针见血,扎的贺文博措手不及,心肝儿受损。 众人大笑,拍他肩膀直叹:“斗不过啦,斗不过啦,哈哈……春洺小男子要好好管教啊。” 贺文博脸色僵硬,损人不及,想起之前就被这人讲过许多次,也不差这次大家笑了,索性算罢撑着面子道:“我是不想春洺早起,心疼他而已,你这样子辛苦秦桑,我叫他弃了你好了。” 周醇良冷睇他,不打算多理他,转过身看着门旁的秦桑片刻,柔声道:“我考试去了,你等我回来。” 眉眼弯弯,他回视他,两目相对,笑意横生:“好。” 看着他们离开,一群青年风华正茂,正是志向最伟大的时候,不论是忠精报国还是名垂青史,都有自己的梦想和目标。此日此时,他思绪拉开回忆,那陌上花开蝴蝶飞的时刻,青葱少年相视一笑。 昔日龋龊不足夸, 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日看尽长安花。 风过无痕,人影消去。祝君登科,榜上留名。 第48章 突生卦 那粉白的宣纸上,浓墨挥洒,字行如流水,十分潇洒豪迈又不脱离轨迹,让随意走动的经过周醇良这间考间的考官顿住脚步,放眼一望白纸黑字却不过平平而已,并不足以令人有所感叹、惊讶。 失望之余也是可惜,考官朝坐在里面状似专心答题的周醇良看去,明明仪表堂堂稳重的模样,答出来的却不惊人。不清楚他身份的考官本想提醒提醒他,随后一眼瞥见另一间考间的人看过来也散了帮一把的心思,左右考虑之间还是作罢。 待考官走后,周醇良才淡瞥一眼他的背影,再回顾一遍自己的答案接着继续写。他不言不语,专心致志,一场考试下来一坐便是三个时辰,期间除了喝水去趟茅房,考完一场用过饭后其余时间都在用来剩下的一场考试。 许多子弟没有几个不是眼睛酸涩屁股疼痛的,一直不停的握笔写字也让手酸楚的不行,到了最后考官见香燃完了,便唤来敲钟的人。钟声一响所有考生即将停笔出考间,白卷留在案上任何人都不动。 出了考间后,有些子弟相伴离去,周醇良他们一行人也准备走时却被人叫住了。 “周少爷。”向诸领头,面带微笑的喊。 周醇良止步,侧首回望。向诸领着人上前几步轻言道:“周少爷急着回家么?恰巧考过第一试不如一起去临兴的那条街的酒楼坐坐?” 他冷淡道:“不了。向少爷自己去吧。” 秦桑在家里等着他,这般时间,心底想的也总只会是一个地方。像别人不懂的,周醇良也不会多说,更不会去告诉别人什么,毕竟,他们不是他。其实说来他对秦桑也是有依赖的,这个人从小到大,看似都是他在秦桑,其实那些年来,不过是那个人一直走在他前头,领着他带着他往前走。 天色根本不晚,从宴会那晚一别,向诸一直没找着机会找周醇良谈话。他出身名门,先前被人所害所以极其狼狈,自当他得救回去后,该整治的手段一点也不留情,他同周醇良比起来也不会逊色多少。 向诸轻笑,“自己去有个甚么意思,还是周少爷同我们一起吧?要是周少爷急着回去见夫男,不如我们先去了,我让人接他过来?如何?” 如何?周醇良面色冷冷,眸光如利刃,他是真讨厌别人打秦桑的注意,就连肖想也不行。他是他要护一生的人,别人把他的名字挂在嘴边当做威胁他的筹码,他倒是想放这东西一马,可现在都这样了,不去也是不让自己舒坦的事。 贺文博他们走过来,担心问:“醇良?” 周醇良朝他们微微点头,看样子是没事了。他对他们说:“向少爷请客,你们去吗?文博?” 毕竟是好友,又是同乡从小长大的,在外兄弟义气最重要。贺文博看向一旁的向诸几个人,礼貌的笑笑顺着他老友的意思道:“既然是向少爷的好意,不去岂不是不给面子。正好今日一考,咱们待会儿还能抒发感慨!我叫人去跟春洺、秦桑他们讲一声,我们就晚些再归吧。” 这群人都分了两排,早知形势,像贺文博这样的就像向诸那边的林俅安,两人对上眼就知对方有几斤几两,说起话来打起哈哈,一个两个都会忽悠人。不过,林俅安是大家子出来的,从小傲气惯了,哪怕他有多聪明机智,比起出生百兴村从小就被父辈教养的妥妥帖帖,要内外兼修的贺文博还是稍逊一成。 人与人打交道,说烈的一个字就是:比。像贺文博林俅安他们这群风华正茂、正值青春的年轻子弟,还争不死他们了? 临兴的那条街是邺都最繁华的一条了。属当地最有名的做生意做出门路的街,又有个迷信的说法和不成文的规定,说是这条街被当年赫赫有名的哪哪位状元走过,是条具福泽的路,真正有才华的赶考学子走了这条道,这年高中榜眼的人就是他了,因此,也就有了“状元路”这样的称号。 “不知众兄怎么想?”向诸放下筷子,将放进口中的肉片细嚼慢咽。天已黑黑,外面都掌灯了,他因侧着脸光线凝聚成了暗淡的阴影,那微微上扬的嘴角看着会让人觉得另有深意。 他身边的林俅安也替自己倒了杯酒,扇子被他拿在手中,二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其实同周醇良和贺文博他们一起来的,不泛世家子弟,倒是不容易煽动。像将军之子宋十七剑眉星目,正是骄傲轻狂的时候,未必将人放在眼中。 “笑话,本少爷从不屈于人下,让我为你做事,在等江山换代也轮不到你!”他狂言一出,惊的在座的一些人面色惊惶,像是看疯子般,心中不由叹,若非离了朝堂千般万般的远,任他说这种话早被打死了。 向诸眉也没皱,知道宋十七本就心高气傲是不肯轻易答应的,虽说他们都知道对方的底细,但并未有过深交,也听说他一直混在军营中,想深交也难把人找出来。 不过想到他年轻,气焰得慢慢压着才行,想着又将目光投向默默喝酒的周醇良,就算他拿不到他想拿的东西,把人拉拢过来也不是不可以的。 “周少爷呢?考虑的如何?”他直接挑破与周醇良的沉默,对面那狭长的眼睛与他对视,其中幽邃如深渊的目光令向诸忍不住正襟危坐,面色不像先前的那般轻松。 饭桌上有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各分一派的人纷纷看向沉默寡言已久的男子等着他如何回应向诸的步步紧逼。 谁知,就在时间默默流逝有人坐不住的时候,周醇良放下小巧的瓷酒杯,他似不懂其他人在等他答案耐不住的感受,极其平淡的说:“好。” “醇良……” “喂,周醇良你……” 他话音刚落,比宋十七还要有冲击力般激起众人心里的千层浪。贺文博与宋十七连同出声惊唤他,不晓得他怎么突然答应了下来。 先前向诸与他们是很不合的,光是在其他人面前面子上都给双方一个好梯子,岂不知对方几斤几两,可现在他答应了向诸的话是什么意思? 意料之外的听到周醇良的同意,向诸和林俅安一时不敢轻易相信,只盯着他看面色如常,那副不温不火的沉稳样子毫无怪异。 “你是当真的?!周醇良,你莫突然……”变卦。他话未说完就被打断,周醇良神情淡淡的回视他:“你说的可是玩笑?” “当然不是!”向诸不知怎的胸中气血翻涌便一掌拍上了桌子。“之前你百般不愿同我为伍,为何突然应下?”他也是好奇,桌子一拍发出的声响令他头脑立马清醒,他站着眼神锐利的盯着周醇良。 哪有什么玩笑可说,当他有心思谈笑?周醇良也不是什么善人,只是钓足了别人的胃口,整的他们坐立不安如热锅上的蚂蚁闹腾了一会儿,回报了向诸等人非得请他来酒楼谈事,不能立马回去的不满而已。 可当很久以后,向诸等人与他打熟了关系才知他是个锱铢必报的人,看着不过深明大义、心胸广大的一个人,哪晓得他是一笔账慢慢记着慢慢算的人?不急不慢的,整死人。 “我答应不过是你需要,东西我还不能给你,这也不过是交易,你我清楚,只是一时而已。”他的话说的向诸眉头一挑,但话却属实,没人说其中有错。 他是早就已经想好了的,逼到向诸这个份上已经足够他保全所有,至于其后的也就走一步算一步。 他虽然不是这群人之首,但各为一派的人都有向他看齐的意思,周醇良早想过不当头头,现下答应向诸入他家门下,也是好事。 “既然你答应了我们也无话说……”贺文博在他们一圈人的诡怪气氛中沉思了许久,只当半通半想不通周醇良的意思中开口告诉自己的想法,座上的都是往大好前程奔去的,周醇良无意向金碧辉煌的朝堂上的高处飞,自然也管不了其他人。“向少爷若愿意,我贺文博与其他各位也不会一边旁观,当助你一臂之力,飞黄腾达、平步青云。” 他字字正义,面带笑容,分外博人好感,如果不是先前同周醇良一样怎样都不肯与他们同伙,怕是以为这是多么好的一位,看着与自己半斤八两的假面人,林俅安嘴角抽动,他冷笑:“只怕你双手撑到一半便折断下来,凡事别太自信的好!” 若在平日遇到林俅安这样的贱嘴皮子贺文博这个假狐狸肯定是会跟他好好说一场的,不过现在不同了,为了他自己说的平步青云,还是谦让点好。 贺文博学聪明了,闭着嘴巴不接他的冷嘲热讽。都是半斤八两的人,怎不知他什么心思,林俅安刺了人家一句也就见好就收了,他眼神一扫,发现不知天高地厚的宋十七颇一副苦恼的样子。 人总要不打不相识,宋十七是个异类,性子直但率真,真能同他结交自然不失为一件好事。 “宋少爷,今日之事你在考虑考虑吧,并非让你屈于人下,你便就当我们相识一场,喝酒聊天如何?”林俅安说好话时能把人哄到天上去,他也不是什么小角色,不然不会作向诸的通谋这么久。 宋十七一年少轻狂的小子,比他们小了点自然不是什么对手,被他哄一哄也就高兴了,真当让人摆上几坛上好的烈酒,他意气风发道:“喝酒就喝酒,要是能赢我使我高兴了或许也能帮帮你们?” 傻小子没心机是最好骗的了,其他人虽然知道他气焰高,不过是个人本性而已也都能容忍他,林俅安狡黠的笑笑:“喝,大家一起喝。今日有此兴事,不醉不归才行!” 要死,大家一起死嘛。他林俅安是什么也不怕,大不了座上的谁都跑不了。 第49章 同榻眠 周醇良半夜而归,一个人走在静寂无人昏沉的巷子里,青石板上的青苔和泥土混合在一起,渗透着泥巴的腥气。月光照下,看着离秦桑所在的院子越来越近,心中便越发的宁静平和。 被灌了许些烈酒的他全身都透着股暖意,白皙的皮肤染上酒色的红晕,黑发拂额,微微的醉意熏染让狭长的眼眸更为朦胧和闪烁,嘴唇也红红的别有几分性感。 望着屋子里点燃的暖光,他轻轻推开院门,踏过从墙角延伸过来的细细蔓藤一步一步稳稳的走到那屋前。 执起手捏成拳,方要拿手背去敲,却在近距离停下,他踌躇他是不是早已歇息,这样敲响门也会扰他睡梦。 “你回来了……”突地,身后传来秦桑的声音。 周醇良旋即转身看去,诧异问:“你怎不在屋里?” 秦桑发丝松散,用一根细带子绑在发尾处,眉目和静,恬然淡雅的望着周醇良:“出去走了一会儿,你喝酒了?” 这么晚单独一人出去,本想说他两句在看到他揉了揉额头颇为疲倦的模样又压在了心口,他推开屋门拉着他进去边回答:“恩,被拉住不许走,就喝了一点。” “以后不会这么晚回来了,若要出去散步要记得叫我,你知我有多不放心。”看见他床上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是秦桑没有翻动过的痕迹,周醇良默默的看在眼中,他把话说给他听,让他能懂自己的心意。 秦桑笑笑,眼角的疲倦散去看着眼前人比平日都要生动一点的表情说:“又不是小孩,我又不怕的。” 周醇良开始皱眉,俊气的不行的脸整的极其严肃的样子,有点闹脾气的趋势:“你不听,我说的你又不听……我不喜欢,你要听,我好担心你。” 秦桑知道他的闷骚性子要出来了,这个人一喝烈酒对谁都冷冷淡淡的,除了回来跟他说话,既教训人又心疼得不得了拿他没办法的样子,说他卖乖撒娇……也根本不可能嘛。 越来越能容忍他的秦桑乖乖的顺着他的意保证:“我知道了周醇良,我以后都会叫你,跑远了都回来喊你好不?” “要听话,要听我讲的话……”得寸进尺的人啊…… 周醇良紧紧盯着秦桑如泉水般清澈的眼睛,像要望进探不进去的深底般,他低着头渐渐挨近他的鼻头,面面相处,有热热的呼吸吞吐。 他是不是知道这人是何时会有这性感样子的,秦桑看见那双眼角都泛着淡淡春情的粉色,浓密的睫毛同他的睫毛相抵在一起,不禁涌起奇异又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只怕擦枪走火下去,秦桑拍拍周醇良的肩想退开一步,他早已学乖了,在面对他时你不能推,一推就会有措手不及的事发生,像这样安抚性的拍拍他,兴许能有点运气让他逃脱魔掌…… 不过,这种经验不多,方法好是好,但也要看是什么时机…… “你……”面对炽热的吓死人的目光,秦桑不由得说不出话,喉咙干渴的紧。 “我心跳的好快,你听听?”周醇良忽然摸上他的头温柔的将他按在胸口前,嘴唇含笑,他声音也轻轻的,呼吸划过他的额头,使秦桑像魔怔了一样,柔顺的靠了过去。 他的头紧挨着温暖又宽大的胸膛,入耳的心跳强有力的响起,一下一下又一下。不知是迷了他的耳,还是耳朵迷上了它。 “你今天考试怎么样,明天用不用我送饭过去……有想吃的吗?”秦桑问,出口的声音是连自己也诧异的柔软。 ……半天没有周醇良的回应,秦桑微微抬头向上看,周醇良闭着双眼睫毛下是一排细密的阴影,眉头安逸的舒展着,连带嘴角边得笑意也加深了,鼻息平和。 “睡着了?你还没有洗澡啊,解酒汤也没喝明天头会疼的……周醇良……”他摇摇他的肩,睡着的人毫无反应。 算了,大不了他明天起的更早点煮汤给他喝,免得耽误他考试。秦桑将他的手放下去,慢慢移到他的床上去,替他脱掉鞋子,除去外面的衣服再盖好被子。 春日天气虽然暖和,一到晚上就会变得凉凉的,盖不得薄被,秦桑坐在床边想着自己要去哪儿睡觉,看了看睡得香的不行的人,又看看屋子里的其他地方,再想想隔壁周醇良的屋子。 半夜三更的外面有凉风吹着,懒得去了,就和他睡一张吧……这傻孩子喝醉了应该也能安分,不至于做出什么来。就这么一想,他的瞌睡也来了,最后吹熄了蜡烛,脱了鞋子上床躺在周醇良的身边睡去了。 黑暗覆盖了整个世间,万籁俱寂,有人相拥入眠,有人孤单作伴,一切很都静谧祥和。 当第二天的鸡鸣声响起时,周醇良被透过窗照射进来的光亮照醒了,昨晚昏昏入睡的脑袋现在还有点晕乎乎的,他不舒服的揉了揉额头边的穴道,俊眉微蹙薄唇紧抿。 他掀开被褥,坐起身子脚刚踩在鞋子上突然顿住,床上的另一边有着暖和的温度,被子微卷没遮盖住长长的黑发丝…… 空气中飘动着似有似无的花香,若是有风香味就更浓了,周醇良错愕的看着在床上浅眠的人,侧躺着身子,白色的衣衫若隐若现,一只白皙好看的脚露在外面,粉色的脚趾甲泛着淡淡的光泽。 这种欲藏又掩的春色比大刺刺的袒露更为煽情诱惑,一股血气上下而上的冲进周醇良的脑门,像是醉了又醉,头脑昏胀,无比冲击他的胸腔。 世上美人,不矫不作,风姿静态,万物俯首,才是绝代绝伦。 秦桑仅是浅眠而已,方才周醇良起床的动静就已经让他有感觉,他在被子里赖了一会儿才打算醒来,缓缓张开澄澈的明眸,就看见怔怔盯着自己的周醇良。 他眨眨眼,白色的衣襟因为睡觉的缘故大打开了,他屈起一只腿慵懒的打个哈欠,柔如无骨般倚墙而坐,妩媚而清艳的望着他:“恩……你起来了……我煮好了解酒汤放在厨房热着……头疼的话就去喝吧……” 那充满浓浓懒意和轻柔的声音让处在痴迷之中的周醇良恍如隔音,直到秦桑的衣襟因他动了一下而滑至单肩处,明显突出的纤细的锁骨和他胸前大片雪白细腻的皮肤上的红粒,他实在忍不住身体里不断燃烧的火焰而捂住鼻子,不敢再看秦桑一眼推开屋门冲了出去。 色如春花…… 色如春花…… 简直是色如春花! 说他周醇良见过世面不少,看过小黄书也有,知道闺中趣事的也懂,不过到底他还是清清白白的保持了十几年名节的好君郎,任他有多处事不惊,秦桑就是天生的能把他治的死死的人! 特别是两人摸了小手亲了小嘴搂了腰背,可他还是全身激动的发抖,只怕待在那屋子一刻就兽性大发!从院子里的深井打来的凉水一桶又一桶的从自己头顶往下倒,不管怎样,几盆子水下来寒性也是很重的,周醇良的兽性也算稳住了。 他定下心神,全身都湿漉漉的,时候尚早,他暂时不想回房,看院子够大够地方便想练练武,也好让他心思不必一直集中在秦桑身上。 此时,那个色如春花的小男子还躺在自己床上,有那么点赖床的意思。他是起的早,先煮好了解酒汤热在炉子上,又准备了早饭顶不住些许的疲倦才重新回房睡觉的。 衣衫不整的画面也不是他故意给周醇良看的,实在是他平日都如此,只是周醇良好运气,见识了他平时看不到的一面,不过也没想到……效果挺大的。 他又用手捂住嘴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清灵的眼珠润满了水色,不过,他还是有点小高兴的,周醇良挺好玩的嘛。 人生要想点乐趣,他在不知不觉中改变自己,令自己不去想太多的问题而烦恼自己,怎样活着便怎样高兴好了,反正一切皆不是坏事,他也已悄悄随波逐流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周醇良吃完早饭就和贺文博他们继续考试去了,这次一去就是两天,不回不归,饭什么的都是秦桑和春洺一起送过去的,路上还碰到过郭大人的夫男和其他人的家眷,一行人各自打点了一下。 舒枫对秦桑有印象,见到他的时候也就喊他过来他身边说话,看他白净又让人觉得舒服的五官,心中也很有好感。 “你自己吃过饭没有?” 秦桑礼貌的微笑:“吃过了。” 他们站在考院的外边,午时的太阳过于热和,舒枫跟他说:“你郭伯伯的饭都是我送进里面吃的,他们一时出不来,不如你和我一起进去等着,如何?” 秦桑想想也觉得可以,瞥了一眼站在外边等了许久整个人都怏了的春洺也就答应下来。有人领着他们进去在一边的前厅歇息,听人说,在考间关了一天半的人还要再等一刻钟才能出来。 第50章 可荣焉 “听闻此次作答的考生各有才能,不知谁会一鸣惊人首当其首?” “哪里晓得,此次试题不简单啊,‘为国为民为家’吾皇不简单啊,着实让人不好回答,谁能得彩头也很难说啊。” 在前厅等了片刻又出去的秦桑从茅房回来,在拐角的廊道上不小心听到这样的对话。像是闲来无事随意说说一样。 秦桑想起在以前,学校办公室的老师总会喜欢讨论某某某比谁谁谁要厉害,在什么时候会不会有事他拿第一什么的,不禁笑了笑,想走开时却被那声音突然讲到的名字给吸住脚步。 那人言语中都带着笑意,音调却随着自己说的话小了几分,秦桑抬眼看去见他们都背对着自己无所察觉,也便大大方方的站在这里不动,凑巧他身边有一高大的盆栽,枝叶茂密,不易被人看见。 “好似郭大人看重的门生比较有望啊,以向大人之子为一拍的亦是不可小看。” “呵,我前日在他们其中瞧过,诗作的倒可以,其余平平,真是可惜了。不知能否有幸选上,还是郭大人的旧识之子,就不晓得帮还是不帮?” “怎可能……郭大人……” 那两人走上另一条廊道,交谈的声音越来越远,秦桑有点晃神。他垂下眼帘,他的脚踩在一片被虫子咬了几个洞的叶子上,他抬抬脚,叶子又黏在鞋底上了。他伸手拿掉,看着叶子残破的样子,喃喃道:“怎么搞的……” 他回到前厅后,舒枫正交代东西给下人,见了他便走过来说:“看来是见不到他们了,老爷传话过来说是遇到些事要同醇良谈一谈,让我们先回去,只是委屈你来一趟,已两天没见过他了……” 他带着歉意的表情道,以为秦桑甚是想念周醇良。 “无事的,凑巧我还有事做,回去也好。”秦桑说。 “那咱们走吧……那日少颖闹你是他年少无知,你生的这么好看他想同你说话玩笑,只是从小被我惯得骄横了,他是喜欢你这个兄夫的。”两人走出考院,舒枫借着话跟秦桑聊天。 那日他们走后,郭少颖被罚的挺惨的,虽说郭大人也宠他但见他年纪渐渐增长,也觉得不该继续骄纵他,免得日后谁也受不了他,于是借他对秦桑的事狠狠罚了一顿,至今还被关在家中闭门思过。 秦桑想起那个少年,微微稚嫩又秀气的五官,唇红齿白的俊俏容貌,发火时像只竖起毛的猫,就是喜欢抓人:“哪里,还是让郭伯伯免他的罚吧,天气这么好不让他出去可惜了。” 他顺着舒枫的意思说,其实那小孩要真相处起来应该不至于太讨厌。好吧……他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郭府的轿子停在路上,舒枫同他道别:“秦桑,若你有空便来郭府走走,人多才会热闹些。” 秦桑点头,看着那顶轿子抬去菜市口的路,他又站在原地神情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待了一会儿才离去。 回到暂居的院子中,秦桑先摸了摸晾在竹竿上的衣服干了没有,他好收起来然后去把屋里的被褥拿出来晒晒,阳光足够的明媚,晒晒被子沾沾太阳的气味睡觉能睡的更好。 忙了一些事情后,又把从家里带来的几本书拿出来,一个人搬了把小板凳坐在篱笆下看书,篱笆高高的上面还开着几多嫩黄的小花。 看书看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他又回房把拿了出来,一本写着‘账簿’的本子和笔砚。那毛笔很细很小,是特制的。因为一直用不惯一般的毛笔,就改造了一下,长度都同那些钢笔、圆珠笔差不度,可能还长一点。 写在账簿上的字的笔画很细,所以看的比较清楚不模糊,他从头到尾的仔细翻看,那上面都记着他赚的钱,他做的事,还有后面准备做的计划。 一笔一笔的记的好好的,比如和秦桑一起开客舍的事,他就等周醇良考完了,一起回百姓村了看看秦辇做的如何,客舍已经在修建了,砌墙的,做木艺的百姓村有人会,不过他不熟悉,秦辇有叫人带信给他,说是去城里找了人请人来做。 这个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得慢慢来。还有许多散碎的事,他也过了一遍,觉得没什么要紧的就放到了一边,直到翻完整本账簿,眼睛疲劳的受不了了他才放下,伸出手放在眼睛上,他闭着歇息。 气息悠长,嘴唇微启,不知道是叹了第几次气,他终于放下手,眼中闪着莫名的情绪。他想不懂,上午从考院听来的话就一直让他不怎么舒服,他教大的人被别人一句‘平平’来评价,他不开心。 想周醇良的实力不可能一句‘平平’就能概括,可是那考官说的也并非事实,想不懂这人为什么会这样呢? 说他有事瞒着自己,的确是啊。他又不是没感觉,况且这人又没有遮掩的意思,难道是要等着自己发现?他想什么呢? 秦桑皱眉,揉着额头,另一只手将账簿和书堆在一起放在自己腿上。 他已经有点不太懂他了,说他年少青葱的时候,他明明记得这人想要当官当有前途的人的,可现下,平平?哎哟,基本没想要生气的秦桑也开始想揪着人打了。 其实周醇良的事秦桑都记得很清楚。 在周围的人他都没怎么想接触的时候,只有周醇良会跟着他,他很容易就容纳了他,然后看着他天天来他家找他,找秦辇,找南珉,找秦申,每次来都会给他点小东西,吃的喝的玩的,还有说是他自己零钱买来的。 他对他很好,真真的情意,纯粹又直接。 而现在,他不好好考官,他被别人评价一般,是个护崽的母鸡都会啄人家,何况是他?要说他不争气,可他真不输给别人。 有点没办法,秦桑不知不觉的又叹了口气,等发觉后,拍了自己脑门一下,想这些干什么呢?他都不打算瞒着自己,不如去问问他呗。 于是到了晚上,秦桑没做饭,周醇良也没回来。 他在家里等着他,他想要是周醇良不会来肯定会让人给他带话的,要不然就是出事了。看着天色渐晚,外面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了摆在庭院的小木桌小板凳。篱笆上的花染上了水珠,连接着又滑落在地上混合成湿润的泥。 春雨润物,雨声打在石板上发出清亮的响,秦桑从屋里拖出把椅子坐在门口,看着屋檐上落下的水帘。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不想承认这能让他不安,他神色淡淡的看着前方的巷子口,眉不动眼不眨,要有人看见了肯定会被吓着。 也许他只是晚点回来,郭大人将他留下,考试的事还没完。 又或者向诸那帮人拉着他谈事,他回来不成。 想着有点可笑的安慰,秦桑准备起身去拿伞自己去找人。找到了要说什么呢?也许看着他的眼睛,握住他的手拉他回家。他从来都知道,这人能在他面前柔情似水……真的很肉麻。 无力的捂住双眼,他动了动,打在石板上的雨声更为响亮。 在不断落下的细雨中,打着油纸伞匆匆跑向这边的人越来越近,可惜,那人未曾在他院门停下,仅是转了个弯敲开另一家的门。 门内有人撑着伞骂他:“怎不见你不要回来了……让你给我去送货给人家你不去……还是不要回家好了!”那人连忙钻进去,颇为嬉皮笑脸的说:“明天再和你好了,闹个啥……” 朦胧的雨雾中,只看见两个灰色的身影,和那即将关上的门,巷角边青草伴着突然响起春雷更加低垂。 谁都能在外边第一个想起该回的地方,不管跑多远,再重新回去,感觉还很暖。院门被人敲响,雨声让它变的更小声,一个打伞的粉色衣衫的小男子站在院子外边喊他:“桑桑……桑桑……开门……我是春洺啊……”他纤细的身影出现在秦桑眼前。 秦桑快步跑过去给他开门,连伞也没拿,雨水打湿了他的发,他的脸颊,衣服上的水痕一点一点的加深,他站在门口,春洺走进来,伞撑在两人头上。他担忧的看着秦桑,说:“阿文说,他们得明天早晨才能回来,考院出事了……放考卷的地方被烧了……” 在阴雨绵绵的天气里,他的脸色更加白皙,眼睛明亮的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如果不是他看见他不顾雨水的跑来给他开门,春洺也会以为他像没事一样。“被烧了?怎么烧的,有烧着人吗?”下了雨,就算有火烧起来应该也能及时熄灭吧。 春洺摇头:“我不清楚,也是阿文派人来找我的,你不要担心,周醇良没有事的。”他安慰着。 “去看看。” “呃?”春洺错愕的望着他……秦桑对他微微一笑,却没看出他眼底的柔光,“我放心不下,还是想亲眼看看。你去吗?”就像哄小孩一样,声音柔的不得了。 “哦,哦……”春洺本能的发出声音,稍微醒神的时候,秦桑已经跑进屋取伞去了。 第51章 青瓦墙 他可能不知道,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他面前。那个人,尖尖的下巴滴着水珠,长长的浓密的睫毛下是带着雾气的眼睛,脸颊绯红一片,轻喘着气,呼出来有种朦胧的美。 他痴痴的站在原地,两人各持一把伞近近而望。放考卷的屋子被烧,火势汹汹,大家都在救火,考官急的只差自己也冲进去,他亦在其中,脱不开手也忘了让人去跟他说一声:“别等他。” “你怎么来了?”他发出声音,才觉着微微暗哑。 秦桑看他一眼,目光转向被雨冲刷和其他人不断浇水的屋子,火势渐渐小了,屋子露出烧的漆黑的一角。 试卷都在里面,不过,火被发现的很及时,加上及时的抢救烧毁的应该不多。只是现在又下雨,又有人安排着把考卷纷纷搬出来,放在安全的地方。 “你好像没事?”半天,他才反问回来一句。 看着他莫测的表情,周醇良直觉不好,他拉着他躲进一边能躲雨的廊檐下:“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去帮忙,事情清理好后我们就去回去。” “不用我帮忙?”秦桑出声问。 周醇良瞪他:“你别出来,下雨了会着凉。等我。”他连忙道,接着又打着伞冲了出去。 来往奔跑的人影不停穿梭,有人喊着试卷放哪儿,每个脚步踩在地上,都能水花四溅,他一直看着他,不管与多少人在一起,还是站在别的地方做着什么,他的眼睛都盯着他,高大的身影和打湿不少的发丝,露出他更加冷峻的容貌。 秦桑发觉他的迷人,能让自己觉得看着不腻。稳健的步伐和他沉稳的声音,好似在他眼中什么都好一样。 他身后出现一个人,离了几步远看着他,发现他怎样都没察觉自己后才打破他的专注。 “秦桑?” 他转过身看去,挂着友好笑容的向诸往前了一步。 秦桑不咸不淡的说:“向少爷有事?” 他现在心思烦躁极了,旁人看不出是因为他都压抑在肚子中,他想了很多事,每一个都需要跟周醇良好好说说。他一个人待在这里想,没想到还会有人打扰他。 向诸不在意他冷淡的态度,说:“今天的事发生的极不凑巧,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恐怕现下又要耽误一些时候了。” 秦桑挑眉,看来向诸真是有话说。 见他正眼对自己后,向诸不由得苦笑,他对她根本是毫无在意,本以为努力努力兴许有机会,但现在周醇良与他合作,对于秦桑他是不能再出手了。 心思翻滚了几千里的向诸面色如常,接着下文道:“那间屋子里放的都是小部分试卷,火势沿着屋外烧,毁坏了一半,另一半还是好好的,只是可惜了周醇良的试卷也在其中。” 雨渐渐小了,只有滴答的小雨点落在地上。他目光清澈的看着向诸,想从那张脸上看出什么,不够向诸仅是表达他惋惜的意思。 “没有补考?考官打算如何安排?”秦桑问。 “补考?”向诸意味深长的重复一遍:“这就不得知了。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没有这种先例,但不知主考官会怎么安排,应当会上报的。” 不过……秦桑还真当提醒了他,如果补考的话,局势又会出现变化,那未必是他所希望…… “烧毁的不止他一人的试卷,其他人呢?难道这次考不上等来年再考?”秦桑脑中浮现出周醇良的身影,如果不是他愿意,试卷烧不烧毁也是无所谓的吧,只是这样的话会有更充分恰当的理由。 向诸点头:“你说的自然在理,不过都是以前定下的规矩,没有改过。我亦无能为力……”他歉意的笑笑。 秦桑皱眉,这人的利益就是本身,不管别人如何,对他有利的才是最根本的。却也是自身本性,他也无权说他什么,各自为好而已。 “是么,多谢向少爷的告知,希望一切都往好的发展。” “客气了……” 气氛再次变冷,没有话可说下去后,向诸静静待了片刻便离开了,剩下秦桑一人站在廊檐下不发一语的等待。 黑白分明的眸子倒映上别人的身影,雨已经彻底停了。他擦了擦脸,站在石阶下,与秦桑齐平,暖了口气:“走吧,我们回去。” “你没有话要说吗?”秦桑反而站着不动,他默默的看着他。 周醇良无言。身上的衣服半干半湿,额头上的发丝凌乱,可说他与生俱来的气质不让他有一点狼狈的迹象,薄唇一抿,然后道:“我只是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见不到你。” “你确定?” 他自嘲的笑:“难不成我离你天远地远,你我不能相见?”到现在,他的嘴唇微微泛白,才显出疲倦的神态。 “你可以让我和你一起去……” “你确定?”他拿他的话问他:“你喜欢?你愿意?” 秦桑哑然,他话说的太快几乎脱口而出,未曾想过是自己的原因。 周醇良知道他的想法,他走上前说:“我知道你怎么想,如果不是我早同家里把你定下来,哪怕我能中榜,也会是我独自去那地方。而你,也一定会忘了我,那时我也只不过是你生命中的过客……就算如此,不是我走,就是你离开。” 他想了很多很多事,他只希望他能明白,这些事无不包括他。 “我以为你是个傻子,我能骗你很久很久……”秦桑嘴角上扬,笑出来的摸样衬着苍白的脸却有点苦涩。 “我知道……所以我极力的改变,火烧了试卷又如何?天意都要如此,我只是顺了自己的心而已。”他言语轻轻却又狂妄,比星辰要闪烁的眼睛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笼罩的别人逃不出去,心悸他的笑意。 “这种事补救不了?” “我会让它顺其自然。” “没考上我们就回去?” “恩,回去……回去成亲。” 数日的阴雨晴空反复无常,可无论怎样,自家都有自家的日子要过。那一场火对平民百姓没有过多的影响,至多有个茶余饭后的闲聊。 已经知道无望中榜的人已经早早的收拾了东西返乡,等待来年继续。部分人仍然留在邺都等待消息,一天又一天的,不是结交好友就是攀权富贵。 周醇良和秦桑本来也是准备准备尽早回百姓村的,但被郭大人给留住了,说是要等放榜那日再走,既然不担心这种事,那么多留些日子当做来此地游玩也是好的。 贺文博、向诸等人也在,平常约出来吃饭喝酒找点事做,周醇良顺便看看生意的事情忙的如何,他已经写了家书让人送回百姓村给他父亲,并告知了何日归来。 从百姓村回来的人也捎来两封信,一封是周乾朗的回信,一封则是秦家让其带给秦桑的。信中秦辇问他们能否尽早回来,他要与李莲儿成亲了,若不早点恐怕等不到他们吃喜酒了,他的意思还是想等等他这个弟弟的。 秦桑自然高兴,回也要和周醇良一起,答应了尽量赶回来,如果不行就不用等他们了,喜事临头还是马上办了好。 到了终于放榜的那天,所有的子弟都去了考院的放榜墙那里等待。 青瓦白墙上贴着鲜艳的红纸,金色的字体写了中榜人的名字,一行一行密密麻麻看的人头晕眼胀……直到在另一张红纸上看见了写的名额,不少人欢庆,没看见的失落万分,这种差异明显至极,种种声音议论纷纷,热闹不已。 “哎瞧,是宋十七!是宋十七,连他也考上了!”一人弯着腰身头离红纸极近,手指从上面的名字一个一个往下看,精神贯注的就怕漏掉自己的名字。 “在哪儿?在哪儿?我看看……嘿,少爷你考上了,少爷!”挤进人群的人看见熟悉的名字一下子蹦出来,高兴的去报喜。 “让我瞧瞧,章行快帮我看有没有我的名字!” “哎呀,别挤啊!” …… 抬眼望去,一派热闹的景象。而离放榜墙不远的地方,绿林遮挡青草地上停着一辆无人问津的马车。 马儿低着头用鼻子嗅着青草的气味,不时摆着尾巴扫来扫去。车里还有人絮絮低语,过了一会儿有一高大的冷峻男子下了马车。 他走出绿林,那边已有人等着他。 “醇良……”贺文博与春洺一起,见他来了连忙唤一声。 “如何?”他走过去问。 贺文博面露喜色:“中了中了,这下能给老爷子报喜了,不用再被他动不动就赶出家门了!” 周醇良笑,“恭喜。” 喜庆之余,贺文博收敛了笑容,颇为忧愁的问:“真就回去了?” “恩。”他们志不相同,强求不来,周醇良是真心祝贺他。 “罢、罢、罢!你早就想好让我跟向诸那伙人是不是?怪不得你那日轻易答应他的要求,原来是将我卖了去。”贺文博连摆了几次手表达心中的郁闷,话虽如此,却是开的玩笑。 “你有大好前程,不跟他可惜。”谈及此事,周醇良还是告诉了他一下:“他虽然能让你平步青云,不过还是万事小心,以后有事还能找我。” 贺文博大笑,拍上他的肩膀:“有义气!一定会找你的,到时不要跑就行了!” 周醇良随着他笑,分别之际,不想伤感来袭。 “不早了,他在等我。日后再见吧。” 贺文博点头,目送他走回绿林中,上了马车。帘幕掀开,秦桑一袭白衣坐在里面,看见远处的他们淡淡一笑…… “驾……”马夫挥鞭策马,驾着马车往绿林更深处去了。 “居然走了,他早有预谋的吧!”一个声音响起,贺文博诧异的看去,竟然是装的玉树临风模样的林俅安,他身边站着默默望着绿林深处的向诸。 “也不告别一声,好歹我们平安无事的共处了这么多日子,简直太无情无义了!” 贺文博嘴角抽搐,这死狐狸:“就因为你嘴巴太臭,巴不得走远一些!” “你说谁嘴巴臭!哎呀,这是你未过门的夫男吧……春洺小男子?是个美人呀,怎么被你这假面人给抢去了?来来小美人,不如不嫁他了好,同我一起吧……” “林俅安你想打架是不是!” “怕你不是,来啊!” ……在半斤八两德行都差不多的喜欢斗嘴的两人中,向诸走入绿林几步,看着越行越远的马车,仿佛能透过那层布看进里面,那个笑如昙花般的人。 清风吹来,树叶作响,好像能听见随风吹来的低声笑语。青空在上,白鸟飞行,若是有缘还能再见。 第52章 绣山水 马儿飞快地奔跑,越过山川和湖水,在漫漫的路上越来越接近回家的地方。远处的炊烟袅袅,被山水环绕的村子遍布了人家,那外面的一棵大树下立着的一块石头上面刻着村子的名字。有纸鸢在天空中飘着,三两个小孩一个跟着一个飞快往里边跑,童颜稚语一阵欢笑:“飞起来了,飞起来了……牛牛你快跑……” 树上有花,泛着淡淡黄色的花朵已经掉落一瓣花瓣,上面长了青色的小小的果实。有小孩子想要爬上去,满脸的汗蹬着腿攀爬,边爬边对树下仰着头注视着他乖乖等候的小孩说:“我爬的上去,你等我哦,我把花和果子都摘给你,你别急哦。” 树下的小孩对着他甜甜的笑,也未把目光从他身上转移,还伸出手,像是要是他掉下来了,自己会学着接着他的。 马车遥遥驶来,两边掀起的帘布能看见外面的光景,树上的小孩摘下花和果子准备下来时,就看见那里面坐着的人,一个英俊无比一个雅致无边。 他微微扭了扭头,对树下的小孩说:“小书,那里有个哥哥好好看哦。” 小孩听了朝伙伴的方向望去,又抬起头对他笑笑,轻轻的说:“恩……好看。”说的同时又把张开的双手放下了,不再像要接助他的样子,却依旧甜甜的对着他。 “其实,小书你也好好看!”虽然不算太傻,但还是懂的夸人的小孩看着树下的人很认真的说,直到小书又重新张开双手要接住他。 “青山,回家吃饭了……青山……” 树上的小孩闻声望去,大人朝这边寻了过来朝他招手唤他回去。 “小书,阿爹在叫我。” 树下的小孩“恩”了声,往前走了点点:“你慢慢下来,我接的住你。” 青山的屁股一点一点的往下移,两只沾了泥土的小脚板顺着树干慢慢下来,等快到地上了便往小书的怀中一扑。 “哎哟——”两小孩儿一倒地,后面赶来的大人赶忙扯他们起来:“小心点啊,让你们小心点啊,坏崽,痛不痛?” 小孩笑嘻嘻的摇头,这时,马车已经驾到了村口停在路边上。周醇良先从马车里出来,见村里的几个小孩和大人站在外边看着他们,嗓音淡淡的打个招呼:“九英叔,吃过晚饭了吗?” 男子惊讶的看着他,再看到后面下来对他微笑的秦桑后颇为兴奋的回应:“哎、哎,你们回来了,出去了好久啊!叔现在叫这两崽子回去吃饭的,你们两个一起去叔家吃饭不?” 周醇良拒绝道:“不麻烦了,我想先回去看看父亲,等有空闲了再看看你跟叔叔。” 男子也未强求,笑容祥和的注视着他和秦桑,“那你们快回去吧,离家好多天,大人也挂念你们啊。”他摇摇左右牵着的小孩,让他们乖乖的喊人。 黄昏时候,已经有农夫扛着锄头从田野回来,一同相遇极其热情的打招呼,炊烟不断还有从茅庐里传来的狗吠声,摘了菜的人远远看见他们马上走去秦家和周家传个消息,说是人回来了,惊喜的秦申南珉他们顾不及放下碗筷去接他们…… “阿爹你慢点。”刚从屋里搬两把小板凳的秦辇看着他阿爹忙不及的开门。想秦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出去这么远这么长的时间,让家里人都分外想念,他自己板凳都没放地上,就跟着大哥冲出去了。 那提着包袱走近的两人,一高一矮站在他们面前,多少感动也说不出,秦桑笑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嘴倒张了几下才喊出话来:“阿爹……” 南珉捉紧他两只手,眼角微红:“回来了,出去这么久,阿爹不知多想你啊。”他的崽还是这么好看,也没受什么苦,一眉一眼都是他生的,舔犊之情尽在不言中。 “我以后不出去了的,我都陪你在家,你别伤心。”秦桑安慰道。 南珉轻笑出声,拉着他的手一路也没放。 “人都齐了,回家了阿爹,桑桑和醇良还没吃饭呢。”秦辇把板凳架在自己肩上,冲自己弟弟挤挤眼,咧牙笑:“你回来了我就不用晾衣服了。” 秦桑朝他看一眼,只觉得他这段时间长的越发高大,模样也成熟了许多,以前的不正经去了几分,像个大人了。 “醇良,一起来吃饭吧,吃过了再回去,不急的。”秦耿拍着他的肩膀道。 “要回去看看,父亲阿爹在家里。”他这么说。 他先把秦桑送到家,此时准备走的,那些从邺都带来的东西他也递给秦耿、秦辇拿着,他对南珉说:“珉叔,我把桑桑带回来了,他很好我没让他受苦。”他的话语间透露着认真宛如交代般,他自来顶天立地,要的人也保护的好好的。 南珉知他意思,满意的不得了,边点头边和蔼的笑着说:“珉叔信你,把他给你叔不担心了。” 周醇良微笑,冷峻的眉眼七分柔和,他说:“那我走了叔,父亲阿爹在家正等我。” “留下吃饭吧,我让秦辇接他们去。”南珉朝后面看看,正准备跟秦辇说话的,却发现不见了自己的君郎有些不悦的问:“你们爹爹呢?怎么没见着他,不知道桑儿和醇良回来了么?” 秦耿跟他说:“先前出来了的,说是让我们把他们两个领回家,自己去接周伯伯跟若怀叔去了。” “他动作倒是快!”还生秦申气的南珉神色缓和,他又说:“既然他两人都会过来,你也就进来吧,一大家子都吃个饭,也不是生人,不要太生分。” “好。”周醇良也不矫情,听话的点头,乖乖的跟着他们进秦家的门,成秦家的人。 那些知道他们回来的近邻哪怕在屋里院里吃饭的,只要天没黑的看不见人影,端着饭碗都会打上招呼问上几句好不好的话。 进了屋子后,秦耿说:“我去看看四喜,他先前睡了不知醒了没有,也不知道你们回来了。” “他怎么样?”秦桑被南珉拉着坐在那颗枝叶繁茂的大树下的小饭桌旁边的凳子上,他小时候规划出来的一块田地里头已经撒了种子,春风细雨让它慢慢生长,离他去邺都的时候渐渐露芽,泥土掩埋它小小的身躯,有条小小的蚯蚓弓着身子翻土。 “肚子大了,白白胖胖的,比小时候还有趣。”南珉笑着说,神色既满足又欢喜:“等肚子越来越大的时候就有的忙了,像头小猪似的,吃的可多了。” 秦桑惊奇:“重不重?能下床了么?” “哪有那么快,还不到那个时候。你出去了,他还能帮着做些简单的轻松的事,等再过几个月就要躺床上不能下来了。”南珉摸摸他的头,细细的看着他的眉眼,觉得自己生的孩子可真好,这幅模样又可爱,心中对秦桑也越发宠爱。 “哎哟,你这样子可真傻,不会出去了人就变笨了,不是我弟弟了吧?”听了他们对话的秦辇故意笑他。 秦桑不管他,只是反驳道:“你就知道这些了?你想生孩子了,知道的这么清楚?” 他两的话让南珉又气又笑,却是偏爱秦桑打了下秦辇的大腿:“给我回厨房里去,少给我在这儿闹腾!” 明显的偏宠让秦辇笑容僵硬,眼睛瞪着秦桑:“我不找你报复,我找周醇良去!”他是斗不过秦桑,可是被弟弟欺负了,就只有找弟弟的君郎去讨债,毕竟这是很公道的不是吗! 嘴里哼哼了几句,有些气势汹汹的报复去了。 秦桑好笑的看着他二哥走开,不知道交给他做的事情怎么样了,先前路上碰到的认识的人同他说了几句,略略提起也是称赞他们家兴修客舍很了不得。 不过也不急,往后还有许多时间慢慢去思考那些事情,像要多请些工人做工,把客舍赶在来年的夏天修建好。 那时的季节正是望池山一切景物盛开的时候,而那座客舍也能及时打开门做生意。对此他心中有着不小的期待。 用晚饭后,全家人都聚在一起聊天,坐在板凳上围在一起。繁茂的大树下依旧是他们喜欢呆的地方。 四喜说要吃梅子,秦耿就去给他拿了,一盆的带着梅子酸甜气息放在小凳子上,秦耿说:“洗净了的,吃吧。”他招呼的是秦桑周醇良他们。 四喜看着他没有给自己的意思,扯了扯他问:“那我呢?” 秦耿又从厨房里拿了个小盘子,倒了梅子:“待会儿要睡去,你少吃点。” 他倒的少,四喜看到撅起嘴:“再多到点儿吧。” 秦耿摇头,两人对峙片刻,四喜乖顺的垂下脑袋抓了颗梅子吃了。 梅子好甜的。 秦桑他们笑了笑,一颗一颗吃了起来。凉凉的天里,晚上用过饭了吃点这些东西最是舒服的时候。 话聊深处,林若怀主动提起了周醇良与秦桑的婚事。 “现下事事清闲,醇良又不急于外出,挑个时间,把婚订下成亲吧。” 南珉看看秦桑,想孩子才回来就要成亲实在是舍不得他那么快走。他说:“再等等,再等等吧。” “还等什么,早点办了我也好安心啊。”秦申坐在一旁道,他同周乾朗对视一眼,又说:“孩子们现在都大了,一个两个都成家了日子才好过,以后总不会这里担心那里担心啊。” 林若怀附和:“是啊。阿珉你就答应下吧,是嫁进我们家又不是别人家里,怎样待桑桑你又不是不清楚。再说了,你要是闲我们家远了就再找个近的地方建个大屋子,这样行吗?” 南珉被说的不好意思,犹犹豫豫中还是点头答应了。两家总是离的不远,走一段路就能见到了,还是算了吧。他想着便舒服的笑起来。 见他这样其他人都安心了。后来,林若怀就与他商量摆酒席、买聘礼的事。 四喜趁秦耿回房整理被子的时候坐在秦桑旁边,“出去了这么久,外面好玩不?” 秦桑刚把一颗梅子放嘴里含着,等甜味散去后才说话:“不好玩,挺闷的。不认识什么人,你也别想着去。”短短两句话抒发自己外出的感想,杜绝了四喜想着什么时候也去邺都一次的心思。 四喜皱着眉道:“可不认识几个人就好玩了吗……” 秦桑轻哼一声:“等着吧。等你肚子里的肉生出来再说吧。”明明都挺着大肚的孕夫了还想着跑出去玩儿,他以前是因为别的原因想跑出去,现在好了,原因没有了他也恢复了原本的性子。 他本来就懒着的,除了呆在这个清闲幽静的小村里,他真就哪也不想去了。等客舍修好,他坐着也能收账,多好,这种日子就是他以后的生活。 第53章 择吉日 谈婚论嫁的那天,秦桑赖了床在被子上,腿圈着小碎蓝花白底的被褥。大好天气,山色明媚,卷不出他一点偏爱的视线。 四喜扶着腰摸着肚子在外面说他:“你还不起来,你不起来是不是,等会儿什么吃的都不给你留。”天气渐渐好的不行了,东西放在厨房不用罩子罩着会招苍蝇来。 秦桑脑袋压着被褥,嘴角扯了扯算是笑了。 四喜用着兄夫的身份教育着他,“你起来咯,起来了我把梅子分你点吃,昨晚上你不没吃好被周醇良给收了么,我今天帮你瞒着他,快起咯。” 秦桑眉头微挑,想起昨晚一点点周醇良拿走他手里那一小盆的梅子引起的不愉快,不过是梅子吃多了便怕他牙会不舒服,可是有想吃的东西不能随心所欲,这口气还是很难咽下去。 “你呢,你肯让给我?” “啊。”四喜推开门声音小小的:“我有偷偷的藏一盆,很多的,不怕吃完。”那像葡萄一样滴溜溜的眼睛眨啊眨的,秦桑笑了,蓝花白底的被褥被踹到一边。 他坐起来拍了拍旁边的地方:“过来坐着,到处走也不怕大哥捉你回去不准出房门。” 四喜听话的走过去:“不会,他又不知道。”看着秦桑白净的面上有点点倦意,他摸摸他微乱的发担忧的说:“你是不是没睡好啊?” 今天是周醇良和周伯伯他们上门的日子,村子里的人都知道,秦家和周家要结亲了。 还没到时候,周围不知多少户人家就有人敲门道贺了,刚刚就送走了几个长辈,家里的鸡蛋也煮了好大锅,小茴香和盐、酱油还有气味芳香淡甜的八角都放在里面煮着,剥了壳放在碗中合着汤,香气四溢勾人食欲。 像这种普通的蛋煮法都是一样的,放的东西,没有茴香八角就是几两桂皮,茶叶是不会放的。茶叶放进去了,茶汁融进鸡蛋里到了人的胃中有着伤害的作用。 百兴村这些百年流传的小习俗一直没变过,有喜事就要备蛋请客人吃,这是初礼,也是规矩。 通常不会直接给客人那样吃,而是客人来了,屋里人就会把壳一个一个的剥好,将□蛋肉的鸡蛋放进盛了汤的碗中,每个盘子四碗,每碗里面两个,不多不少。男女老少人人都有一份。 今天还只是小意思,等真成亲的那日,能足足乐上一整天,晚宴的时候不管院内院外都会摆满酒席,甚至还会借借附近挨得近的邻居的地方,摆上桌子坐上客人,到时候就是村里最大的喜事。 秦桑摸了摸额头,又倒向了床上,他是一晚没睡,没睡好。四喜虽然经常迷糊又有傻劲,但他偶尔是挺能敏锐一下的,现在还只能说是他的经验之谈。 他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圆滚滚的看着非常之可爱的肚子,跟自小的好友现在成了亲人关系的人说:“知道么,我跟耿哥成亲的前天晚上我也睡不着,都是睁着眼睛等天亮的,天亮了我都还不肯信我就要成婚了,而且是和我从小就喜欢上的人。” 想到那时他自己盼星星盼月亮的想自己快快长大的心情,到现在他也是多有怀念。 少年长成,有心上人可爱,可等,可盼,最多不过是嫁娶的事。可知,也是一辈子一生就此一回的事,想到就要成人夫,往后的东西还会更多,少年之心怎不恍惚。 他幽幽的叹。秦桑挺没良心的轻笑了下,伸过手也摸上他的肚子,和柔的声音道:“那是你乐的,睡不着很正常。” 四喜轻打他一下,他撇撇嘴嘟囔:“那你就不乐咯?难不成你不喜嫁给周醇良咯?”他摆着副不信的样子,嘴撅的都能挂腊肉了。 秦桑哼哼几声,他不是不喜欢,哦,当然也说不上喜欢。别扭的是他的心思,为何不是周醇良嫁过来了?想也是从不可能出现过这等例子,又怎会从他这儿开先例。也许,等过会儿了就好。 “他昨晚走的时候跟你说什么了?你别瞒我,瞒了,偷偷收梅子的事大哥就会晓得了,知道不。”有点点闷有点点埋怨的声音传出来。 四喜吃惊的瞪着他,想着这好友越来越没名堂了,连他这点孕夫的小秘密都要拿出来出来。咬着嘴唇,四喜瞪的累了,看着有点不知好歹的秦桑慢慢的说:“你就记恨着他不让你吃好东西是呗,可你不能也把我恨着了。” 秦桑这下连哼都不哼了,骨节修长白皙的手直接挥了几下算是让他别废话。哎哟,这人可不得了了,出去一趟脾性子都变了,四喜心里哼哼的,面上又委屈的要死:“他问你,你十四岁时绣的东西都绣好了没,要是没有,为了避免你被阿爹揪耳朵,自己就去外面的刺绣庄子里找最好的师傅绣好去。” “啊。”秦桑张了嘴,怕是没想到是这个事了。 四喜说道后面,还是气不过他拿梅子威胁他的事,因怀孕而水肿的腿踹了踹他:“我都跟他说了你早就准备好了,被阿爹揪着耳朵给绣好的。你等不及要嫁给他了。” 知道他后面句话是说的气话,秦桑也闭着嘴不说话。 四喜见他默默无语的样子,怕他是有不开心的心思了就推手拱了拱他:“起来呗,今天过了就好了,反正到时候成亲离现在还有半个月的时候呢。” 日子提前了,烦心的事是有那么一点的。秦桑知道四喜是在哄他,也不怎么赖床了,干干脆脆的推开被褥从床上起来。出了屋子端了盆子打了凉水洗脸,接过四喜递给他的占了盐的柳枝洗漱。 “我去外边看会去了,你等一下自己出来哦。” 含糊不清的“嗯”了声,秦桑看着他扶着腰慢慢的走出去。 这日子过得真家常,闲淡清幽,偶尔哪户人家的老人串串门讲讲以前的老话、老事看,算是解了闷了。而屋外面,周乾朗林若怀也同媒官一起进门,鞭子在屋檐外的空地上噼里啪啦的响起。带着挑聘礼的下人一起进来的就是周醇良,作为兄长们,接待的自然就是秦耿秦辇了。 “来了?”南珉出去接他们,四个家长坐在堂屋里听着媒官说话。 两张写着生辰八字的红纸条拿起来念起来,说了八字相配,人也相配的话,媒官又让人把聘礼抬进来,一样一样点着说这样东西那样东西,样样齐全。 点清数后,秦耿上了杯茶给他,媒官润了嗓子又继续说秦桑周醇良二人的姻缘,屋里的人都含笑听着,说对了就符合的点头,直到时辰过后才结束。 最后,秦桑换了新衣裳与周醇良一起走进来,端了茶给各方家长,说说礼节该说的话,媒官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红纸,上面写的都是秦家与周家结亲的约定。 “来,你们写上你们的名字,待我明日拿给观月堂存起就行了。你们两家啊,就是远远久久的亲家了。”媒官擦了擦额上累出来的汗,喜气洋洋的道。 他话音落下,来秦家做客的客人都像占了喜气般乐和起来,趁此,秦申向媒官道谢,把早已准备好的红包塞给他,周乾朗也是一样举动,媒官接了两家的礼更是喜不胜收,他拍着胸脯保证:“您们两家放宽心了,有我办事,婚事一定圆圆满满的呢。” 秦申笑道:“那就麻烦你了。饭菜都准备好了,要是不急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媒官摆手:“哪里哪里,是您们两家客气了。” 客套话说尽了,桌子都已经摆好了,前来帮忙的工人都端上饭菜,一桌一桌的坐满了人,鞭炮声吃饭间隔一会儿就会想起。 菜式都是老菜式,每有喜事要办饭菜都是这些,因为每道菜都是以前的祖宗定好的,含义福气都相同,更改不了。 照顾好客人吃饭,四喜也跟着吃了些,他是孕夫大家都会照顾他多些。 “不饿吗?”忙里偷闲的两人去了秦桑的院子坐着,周醇良拨了拨他额前微乱的发,凑过去亲了下。 脸颊上的柔软触感让他觉得温暖,坐在石凳上手撑着下颚的秦桑稍稍扫去了些烦闷,“不怎么想动,你今天一整天都空着的吗?” 坐在他身边的人搂着他的腰,粘的紧紧的,阳光下的影子成了双。周醇良蹭了蹭他的发,想这几天的事着实会让人心烦上一段时间,不过他都会解决好,用不着里的人担心。“今天得空,明日你想要什么东西,我们去城里一趟买齐。” 秦桑“哦”了声,又推了推他:“你去吃点饭,吃完了再过来。” “没事。我陪一陪你。”周醇良柔柔道,狭长的眼眸一直不曾离开过他爱的人身上。 秦桑也不再说什么,整个人放松了躺他身上,把他当成了床一样靠着。天空那么蓝,云朵那么白,恍如很久很久以前的夏天,知鸟蝉鸣,微风吹拂树叶簌簌的景象,记忆在深处碾作了骨肉里的细细长长的绵绵情意。 记得,他十岁,风如现在轻柔,人如现在真心。 山上溪水流淌,清澈见底。他一脚淌下去,溪里小鱼四处奔游躲藏,石子光滑。“你小心哦,里面还有螃蟹,别让它咬到你的脚趾,会痛。”小少年清容俊貌,孤傲如他,却蹲在溪边脱了干净的衣裳给他。 “你换上我的,把自己的脱下来,这样捉螃蟹就可以不用弄脏了。” 而他呢,留了单薄的白衣衫静静的看着在溪里已经换上不属于自己衣服的他。山涧的风再柔不停的吹,不停的动,还是会吹冷人的身体。 秦桑却看见他动也不动的一直盯着自己,好像只要他没站稳,踩到光滑的石子摔倒的下一刻,他就会准确无比的接住,没有疼没有痛,没有水花没有泥巴。 天地人间,人心真切,少年又如何,我记你对我的好,情意做伴,陪你一生何妨。 第54章 是偷欢 “把那堆木头搬出来,对,拉到那边去。哎,那边,慢些挂牌子,把砖堆砌好。” 在修建客舍的地方,满身是汗的秦辇指挥工人,忙的他没时间吃饭。李莲儿提着两篮子的饭过来找他,他站在远处喊他,灰尘多不能让脏东西进了篮子里去。 “过来吃饭了,秦辇。” 秦辇转过身,见他家的人站在太阳底下朝他招手,“你先坐着去,别晒着。”他喊着,然后又对周围做工的人说:“歇歇吧大家,吃些东西,肚子饱了再有力气干活。” 这些人多数都是有点吧点交情的,给他们家做工都是认认真真的干活,秦辇不是不通情义的人,也找了家里帮工的厨夫煮了大锅饭,每到时间就过来分给他们吃。 客舍的进程算是快,粗粗算去,还能提前半个月完工,刚好还有时间够他们打理。走过堆着木头和石砖的地方,他走近李莲儿拉着他进了旁边的简易的小阁楼里。 看他拿的两个篮子:“哪份是我的?” 李莲儿取出帕子给他擦汗,倒了杯茶水给他:“边上的。没打开的是给秦桑带的。他人呢?” 秦辇嘿笑,抓住他的手亲了口,又把他拉着坐在他腿上:“管他呢,他要饿了会领着周醇良来取。你别烦,来,喂我吃。” 李莲儿瞪他不正经的模样,可是脸上红晕浮现,逗的秦辇又香了几口。“你别胡闹。”他小声嗔怪,外面的都是熟的人,被看见了还不得说闲话。 秦辇哼哼几声,自己端起饭碗吃起来,不是夹几个菜给坐他身边的李莲儿吃几口。 要说同秦辇一起来视察的秦桑在哪儿,怕是没人知道。除了半途来找他,把他拐了去的周醇良。两人去了百兴村里另一头山里,绿林山野中,有一间刚被人搭筑好的小竹屋。 山间无人迹,只有小小无害的动物在灌木里跑动。青鸟飞出巢觅食,留下幼崽在枯枝堆积的窝里鸣叫,清清脆脆,惹人怜惜。 像周醇良说的话,趁这些空日子,带你游山玩水,不出百兴村,有竹林欣赏,山水流淌,比仙逍遥还偷欢。 说偷欢,也不为过。不知周醇良为何一时兴起,从客舍那儿拉过他就把他丢上了马,一路奔跑,马上山处留下草丛痕迹。风吹进衣服,在客舍打点检查又在太阳下晒了会儿,热得不行的秦桑便颇觉舒服,不再异议他带他去哪儿了。 山间小筑,清水为伴,愉悦了秦桑那颗隐藏诗意的心。 是从哪里吻起的,早已记不得太清了,模糊的神志像散落天边的星星,摇摇欲坠。小筑里,竹子做的竹榻上,垂下一地的青丝黑发,白皙的脖子露在外面被人吮吸出密密麻麻的的痕迹,酥麻的感觉通过皮肤传入血液,更加深了它热烫的翻滚。 衣衫半解,青丝散落,暴露在圆润精巧的酥肩和白皙的胸膛上,被激情印刻的皮肤感受着身上人的用力,整个身子都在微微的颤抖细细的呻吟。 “啊……” 褪去的鞋袜,怎么看都怎么可爱的脚绯红了一片,与竹子的青色陪衬,分外的惹人心痒。修长有力的大手似千军横扫般,抚摸上他白嫩的脚趾直到大腿间,不前不后缓缓用力揉捏着。 “……嗯……周醇良……小……小力点……”被深深吻住的嘴唇稍稍透着一丝缝隙,断断续续的软着不能再软的声调道。才短短一小句,发出声音的舌头就被重新卷回继而覆上的是更缠绵更孟浪的吻,不放过他的一点一滴,舔吮的秦桑的舌头都要发麻了,可在神志朦胧间,又分明被快感给淹没。 抚摸他在衣衫半解里的身体,滑嫩细腻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周醇良像要把他吃进肚子里一样,爱欲凶猛,比浪潮更澎湃人心,揉捏着他臀部的手都把腿上的肌肤弄的红红的一片。“桑桑。”饱含情欲暗哑的声音性感至极,唤出他的名都让皮肤似遇上冰凉的水一样麻麻的。 两人呼出的热气更像热水沸腾的热气般,蒸的彼此都受不了,秦桑搂着周醇良的脖子的手都软的无力,只能勉强的插进他的发中,拉着青丝不让自己的手掉下来。 周醇良对身下人的身体简直是爱不释手,只是那碍手的衣服让他咬了一口秦桑圆润的肩头,“啊……”被微微的痛感侵袭,他忍不住唤出一声。周醇良低声柔柔笑,幽邃的眼眸更加深暗,他的眼睛一直都映下了他一个人的身影,衣衫不整,比桃花艳丽,细眉鼻唇间处处透着风情。 白皙的额头上,布满了薄薄的细汗,他红肿的嘴唇吞吐着呼吸,周醇良紧紧盯着他风情的模样,他知道那张唇有多柔软,吮吸间的淡淡香甜让他的血液奔腾。想吃了他,吃进肚子里,没人能分享他,将他藏于这山村中,无人能偷窥他的美,他的心是魔焰,在无法自拔的燃烧。 周醇良的手溜进他的衣内,裤子早已被脱下,他将依靠着他的秦桑缓缓放在竹榻上躺着,一只手扯开了他的衣襟,下身早露在外面,两手齐下,一手握住秦桑的脆弱由缓到快的抚弄他,深深的快感像浪潮般覆盖他,“嗯……周醇良……周醇良……啊……”他无法自拔的被快感影响,全身轻颤着说明他的敏感。 周醇良轻咬深吸着他胸脯上的红粒,比朱砂要红艳,轻揉快捻的蹂躏他的两边,秦桑的呼吸加快,不能得到发泄的情绪让他快要崩溃了,“快,放开……放开啊周醇良……唔……”他推不开身上的,露出难得的脆弱的一面,向周醇良示弱。 “别哭,很快的……桑桑。”他深沉的低头望着他,手依然毫不留情的行动着。秦桑受到强烈快感的袭击,摇摆着头,青丝扫地,他微启唇绰然欲泣的咬住了手指,滴滴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涌出……那一刹,柔软了周醇良爱欲勃发的心。 “别哭,你可知我有多爱你……”他抱住他紧紧的不留一丝缝隙,只此一生,一世,契阔偕老。 秦桑不是哭,是被激情给激发的泪水。这山间无人,他与他在此耳鬓厮磨就算是神仙,也会面红耳赤。他红着脸,傻了眼,感觉到周醇良虽然抱着他,但两人肌肤相亲的密密切切,密不透风一样,下体与下体都摩擦在了一起,硬挺的地方都相互对着,顺着他的背抚摸下的手将两人的地方一起握住揉捏磨蹭。 喘息又从两人口中传出,周醇良的声音比他要粗沉些,听在他耳中比任何时候都要性感,到欲望最深处,周醇良的微微用力他承受不住般挺起了腰仰起了如天鹅纤细的绯红脖子“啊”的一声射了出来,继而是用力抵住他的股间的物件微微的颤动和液体的勃发…… 像,叉叉又偶偶是件很累的事,这秦桑很知道。不过,那时的他,非处男,累的厉害的也不是他。到了现在,身处下面那一方,动手动脚的不是属于他的那些活儿也足够让他辛苦。 衣衫被汗打湿,他里面的衣服褪了,但到底两个人只是浅尝辄止。个中原因,两人都懂。秦桑累的气喘喘的,躺在竹榻上,离开了周醇良一些,往凉快的地方移了移。 他今天着了紫色的衣衫,身上就披了那么一件,修长白皙的两双长腿露在外面,双目微闭睫毛如蝉翼般轻轻颤起,如玉肌肤染了绯色,周醇良静静看着他半会儿,然后看过去侧躺在他身边,手放在他腰间歇息。 “累么。你先睡着,等休息好了,我们在下山去。”他在他耳边轻声道。 秦桑闭着眼:“好。”他理不了那么多,今日比以往都要放肆的亲昵让他想睡上一觉。周醇良看着他睡着,随意披了件衣服就出去了。小筑里,靠山石的地方有股清泉,他从那里装了水在木盆中端回竹屋里,布巾弄湿了再揪干,让清泉的冰凉冷了冷布巾,然后敷在秦桑的额头上。 回来百兴村已经六七日了,一切安然无恙。如无意外,他们的婚事也将如期举行,秦桑和秦辇共同的客舍也会建好。 周醇良在昨夜收到一封从邺都带来的信,信上是贺文博告知他们一行人即将去天子呆的地方,一路荣华,见了皇帝得了官爵,更会荣耀不断。 他们那些人,向往的东西早已是他期许过的,但那只是曾经,往后的,也是他心中所中意的,平淡无恙,安安无事。 只是,在贺文博的信来过不久,第二封信也递到他手上。那信纸上,字体娟狂的字迹只短短几字:后会有期。 他只瞥过信上的名字便让蜡烛烧成了灰烬。 他七岁,比别的孩子知道的要多。他父亲不是一般人,为皇帝做事,有权有势,也比别人多许多危险。这七七八八的地方,有七七八八的钱庄和商户,都是他家的,说是富商并不为过。 国家军部要用的兵器,哪样不是周家的精湛制作,没有周家的效力,国家有兵又奈何,新皇掌控不了周家,敌国来袭,照样兵败如山倒。 他周醇良傲气,是与身俱来的矜贵,不输给他人。 向诸受新皇之命来拉拢他,他不去,把贺文博给他们也算是给了面子。毕竟缓解了他们之间紧紧逼迫的局势,等大局已定,消了新皇那颗对他们家忌讳的念头,什么都好说,在此之前,都是各方观望。 下午黄昏,连工人都放了家伙,准备回家吃饭去。秦辇一个人坐在阁楼里清账,修筑客舍各方面要的银两都是秦桑和他比对好的,超过就容易乱帐。 周醇良骑着马拥着秦桑从山下跑来,灰尘滚滚。秦桑推开门进来,看见他还在看账,想到自己偷了半天的懒,留他一个人忙着,顿时有些心虚。“二哥,回去了。”他说。 秦辇看他整整齐齐的淡定模样,在发现他衣服没挡好脖子的一处有深浅不一的吻痕,怔了一下:“你……” 周醇良跨过门槛进来,默默挡在秦桑前面对他说:“走吧,天晚了。”他看着秦辇,稳重默然。 秦桑松了口气,替发呆的秦辇收拾好账簿:“这些我带回去看了。”他说完就走出去,没等秦辇反应,周醇良也上了马,二人骑马离开。 秦辇清醒过来,后悔的拍桌愤愤道:“要告诉阿爹,还没成亲就乱来,这该死的周醇良!”他看着马上二人远远的身影,望尘莫及也没想自己没跟李莲儿成亲的时候,也喜欢乱来。 第55章 浓花瘦 把秦桑送回去秦家,两人在家门口告别。周醇良回来这些天很少在秦家吃饭,只是找秦桑时偶尔会陪吃一点,剩余的其他时间里,一日三餐均与父亲们一起解决。 周家在几张薄田和不多户人家的后面,大院子如主人一样内敛,周醇良家也有树。不过树多,不如秦家大院里的那颗极受秦家人喜爱的树,遮荫乘凉都是在那儿,周家的树每颗样子都差不多,平日里也没怎么待在树下。 说起来,秦桑也是很少来周家的,他没过门多呆在那儿还是不好。周家的痕迹斑驳的绿漆门和白墙青瓦深受他的喜爱,不休说也是那些古典情结作祟。 恰巧,他回去的时候秦申正在院子里摆着什么,他轻掩上门:“爹爹,你在做什么?” 秦申是老了,老人有老福,现在也算是儿孙齐全闲来无事平日里就和周乾朗啊,村里其他的几位老归老的人下下棋喝喝茶,甚至有时还把南珉带了去邻村去看新来的戏班子,这对他来说也是淡中有味。 “回来了,回来了去看看你阿爹饭弄好了没。”他在树下面继续忙着他的,秦桑走过去,那块小时候他圈的苗圃已经有小青菜在生长的地方,竟然被他多开辟了一些土壤出来,手中拿着种子一点一点撒下掩埋。 秦桑好奇:“那是什么种子?菜么?” 秦申擦擦汗呵呵笑接着扫视一眼院子的环境:“这除了菜就是树,尽绿的东西。你八叔家都开除牵牛花了,我也种种……说这个是、是晚香玉,瞧个这名儿意雅,呵呵。” 他头发白了,黑白相混,笑容比以前都要舒坦。秦桑看着他把最后几颗种子种下去,倒了些水给泥土跟着笑笑,他爹养花也不错,修生养性健健康康,才能活得长长久久。 晚香玉他知道,这东西就是夜来香,还有个别名儿叫月来香,花与花枝像麦穗一样,绿叶相依好看得紧,白天香气淡晚上香气浓,花期挺长的差不多半年吧,能从夏天开到秋冬时节。 “种子哪里来的啊,还有不?”秦桑抱着账簿,见秦申拿把小锄头翻着土,手也有些痒了想帮忙。 秦申朝他摆手:“你安分着,待会儿就要吃饭别弄脏了。”锄头从土里翻出几条小蚯蚓时,他放到一边用手捉了放进种着晚香玉的土里,他说:“我在外边买的,今天看戏回来村子新搬来一户人家,是个花农。说是以前住在远外,不是在这陆里,那里有渔村常出海,村民经常从外面带来些新奇的东西,呐,这花种子就是。” 徵国在地域辽阔,资源丰富也会有它没有的东西。秦桑挺好奇的,村子里基本没外面的人住进来,搬来的花农他怎地不知道? 还想再问几句时,他阿爹拉下袖子边走出来喊:“吃饭了,桑儿……叫你爹吃饭来,你二哥回来没有?”南珉站在高了一层石阶的地面上,他也越来越平淡了,以前还有气势,现在变成了有人生“内涵”的人了。岁月总无情,在他脸上添了一笔又一笔,这些人都即将老去死去,秦桑猛然抬头看见黄昏霞光下的他,内心感情太多混合的复杂。 是恩情还是亲情,分都分不清,秦桑走出大树的阴影下跟他面对面的站着,目光柔静:“阿爹,你累不?”南珉一愣,先钱还奇怪他不回应,现下看他那份和柔又感恩的神情不禁笑了,又是欣慰的拍了拍他的头:“吃饭,我做了你喜欢吃的,改明儿你炒几个菜,阿爹好久没吃你做的了。” ”阿爹,我回来了……饭好了不,饿死我了。”衣衫沾湿汗的秦辇提着草鞋推门而入,他俊朗黝黑的面容上闪烁着汗珠,五官在黄昏下显得格外的立体。 ”好了好了的。“南珉笑眯眯的道。 说起村里新来的一户人家,倒也是饭后茶语的小小消遣。听说,那户人家来了村里也做起了生意,日子有模有样也不比别人穷,家里的主人也颇好相处。因刚来这处,还给周边的邻居送了自家晒干了制的花茶,搏了不少人的好感。 还听说,那户人家的夫男已有了八个月的身孕,再过不久就要生了。秦桑初始听到这些,也只是去山上菜圃和去客舍的时候有人跟他闲聊的。 这天,秦桑刚同送菜去城里的伙计一起回来,路上一片地,绿棚红花占据了他的视野,“哪家的地,种了这么多花草。”他问出声。 身边的伙计敬他虽然是男子却是个会做生意的老板,接过他的话为他解惑:“是新来的人家。把别人家的地给买下来了,还空出许多地种菜。” 小伙计就住在附近对着这些事也挺熟的,秦桑默默听着,突然瞧见那片农园里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身后跟着似君郎模样的青年二人站在蔬菜架子下,绿叶微掩,像在商谈事情。 “咦,那不是周少爷吗?”小伙计似乎也看到了那边的人,禁不住好奇上前走了几步,要看真切是不是。 “好像是周少爷,他认识刚来的人家啊。”小伙计疑惑道,转过身看着秦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又不关他的事自己多嘴什么。 秦桑笑了一下:“没事。你先回去吧,今日的事都忙完了,等明天把要送到城里的菜清点好就行了。” 小伙计嘿嘿笑几声,看自家老板的笑越发觉得自己没分寸,也就顺着他的话说:“那我先回去了。”秦桑点头,看着他小跑着离开,再微眯着眼看向远处的两人。 他沿着石子路走向新来的人家的农园,绿叶花枝碧绿池塘,小户人家宛如诗中充满画意的小屋,秦桑越看越喜欢直到停在人家的院门前。恰巧此刻,院内有人推门出来,看见他便微微惊讶的“啊”了声。面容清丽可人的小男子有着比四喜还要大的肚子,脸色红润白皙,被家里养的很好。 “你找谁?”他慢慢的稳稳的扶着腰小心至极的走过来。 秦桑朝他微笑:“打扰了,我只是来看看花。”他一身柔和明亮的气质,笑容恬淡容易获得别人的好感,小男子也信他不是什么坏人。他家本就做的买花生意,来到百兴村常有感兴趣的人过来看看。 “进里面来看吧,还有很多含苞待放的小花苗呢。”小男子腼腆的笑笑。 秦桑“恩”了声,看见一旁摆在花圃旁的躺椅便对他说:“你坐在椅子上去吧,我自己随意瞧瞧。” 小男子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对他添多几分好感,看着他笨重的身子,秦桑走了进去扶着他来到躺椅边。 “桑桑,你怎么在这里?”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他背后响起。周醇良颇为惊讶的在这里看见他,原本在绿叶满枝的架子下还以为看错了人,他同叶凉秋谈完事便一同走过来,才发现没看错人。 秦桑转过身去,淡淡道:“为何我不能在这里?”他虽是轻淡的看他一眼,周醇良却觉得像被冷箭划过一样,早熟悉他脾性的他不可能不发觉他话里别扭的意思。 周醇良忙走近他抓住他的手揽过他的腰解释道:“不是。我只是惊讶而已,你来找我吗?”他语气柔和,让身后同他一起进来的人诧异的挑眉。 秦桑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小小别扭,可是这人不是说今日整日都在家里忙嘛,怎么现在在这里了?他疑惑问:“你在这里买花吗?” 周醇良摇头,他刚毅英俊的五官有着不自觉的凝重,浅浅的似被阴影遮挡一样,眉眼肃穆。秦桑好奇他怎么会这般样子,而周醇良却没告诉他:“有点事而已。” 他不说,秦桑现在也不好问的,他朝他身后人看去:“这位是?” 周醇良同他介绍:“是这院的主人,叶凉秋,与我从小是旧识,那位是他的夫男,花侑。”秦桑听着他的话,朝叶凉秋和花侑礼貌的微笑。等周醇良再告诉他们二人,自己揽着的就是自己快要过门的小男子后,叶凉秋爽朗的笑着道:“小时候他常传信到边外给我说起你,果然是秀外中慧的人。” 听人夸秦桑,周醇良脸色柔和几分,眼角也带了点点笑意。 “到时候了,不如你们留下来吃个饭吧,我们再把事详细说说,如何?”叶凉秋对周醇良道。他才来他这里一会儿,是看见了像他夫男的男子周醇良才和他一起进院子里看看的,要说的事还有很多。 有所考虑的周醇良也不反对,他对眉目柔静如往日一样秀美雅致的人轻声询问:“就在这里吃吧,等我谈完事再一起回去?” 秦桑看看他,又看看叶凉秋,发现那个晒得颇黑笑容却很豪迈的人正对着他笑,拒绝又好像不人道了,既然他有事要处理,那就等等他算了。 看他点头,叶凉秋道:“那我叫人做好饭,若你不介意,便陪陪我夫男聊聊天吧。” 坐在躺椅上的小男子望着他,怀孕了的模样很福气充满爱的温柔,秦桑不太反对这个建议。他说:“无事,你们有事就去商量吧,我正好晒晒太阳。” 知他是谅解自己不能告诉他的事,周醇良朝他讨好的笑笑,凑过去当着别人的面就亲了亲他的脸颊,然后对笑容戏谑的叶凉秋使了个眼色,二人便走进了里屋去了。 第56章 擢薰风 花侑年纪与他年纪相仿,若要细细算来,还是他比秦桑大上一两个月。二人坐在外头,有花有茶还有糕点,也算是悠闲无比。这里花草盆栽都被精心的照顾,藤萝吊兰假山假石令他心思差点飞不回来,等客舍修好了,他也便这样装扮,花下饮酒作诗,恰比神仙还要欢乐。 “这些都是拿花做的点心,不会感觉甜腻,秦桑,你多吃些吧。”花侑摸着肚子温暖的阳光细细像在他身上披了一层光晕淡淡的衣服。 秦桑才抿了口散发着花香的茶,“好。”他接受他的好意,伸手拿了一块品尝,味道如它好看的外观一样好吃。 “好吃吗?”花侑看着他问。 秦桑点头:“好吃。” 花侑笑眯了眼,“你多吃点,还有好多。” “是用什么花做的?花香闻着很舒服。” 花侑指着一处的花对他说:“是萱草。”细长诱人的花枝独独翘立,花色橙黄香气宜人,且花果结在花朵细长的柄干上,叶子深绿。 “这花又叫忘忧草、金针和疗愁和鹿箭,医书上说它性味甘凉,有利于散湿热,解胸中闷气,消化食欲的作用。要拿来做吃的,就不能直接食用。我开始拿它做点心还思量了好些时候,才去了毒素又保持了它的香味。” 秦桑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萱草,它是国家的母亲花,忘忧忘痛。 “倒是巧了,你做的那么好吃,日后青青客舍开张了,还需要你教教这办法买你的花做点心。” 花侑被他夸的开心,答应下来:“平日里你不忙的话都能过来看看,凉秋近日同你家周醇良一起不得闲,怕是又要出去一段日子,到时你就过来陪陪我好了。” 秦桑舒展眉眼,他身后都是一片浓花作景,花痕淡白衣。花侑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不禁微微眯了眼痴了望着他,眼中纯粹的欣赏让他唇角的笑意更加深了,只听他轻声的问:“你知道他们什么事吗?重要吗?” 花侑像被迷惑了一样,张开嘴道:“很重要。徵国要打仗了,凉秋要去战场了。”说完,他便向被惊醒一般,神智恢复清楚过来睁大眼睛看着比他还惊讶的模样的秦桑。 他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件事,宛如白雾把他包围在其中,浑浑沌沌的不知身在何方。“你说,打仗?”秦桑低声喃问。 花侑捂住嘴,清秀的脸上神色闪烁,这本是个秘密,现下被秦桑就这样套出来了,不知待会儿对周醇良可怎么交代?那人,也不曾告诉过他吧。 “你……”花侑吱唔着开口。 他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等着他把事情给说个清楚。要说打仗,是没有什么风声传露出来的,现下得了这个消息,他倒是真的有种半真半假的感觉。 “与周醇良有关系,叶凉秋要去,难不成他也要去?”秦桑突然冷了声音。 花侑讶异一声,这么明亮柔和的一个人变化的这么快,倒真让他突然招架不住起来。他放下掩着嘴唇的手,尴尬的慢慢道:“这事不让说的,周醇良……也没让我说给你听。” 那人怕是怕是又想瞒着他了,可若真是打仗,他瞒的了么他?秦桑一口气上来了,堵在喉咙里,他是以为上次考院失火的事已经能让他不再有事瞒住自己了的,可现在,连花侑都知道的事,为何是从别人嘴里套来的消息? “秦桑你可不要生气……”花侑见他秀气的眉头皱起,低垂着的睫毛下的眼角那点点的冷光让他有些发憷,消息是他嘴里蹦出来的,若是他同周醇良闹起来了,他也脱不了干系。 秦桑收敛气息,他抬眼对他道:“你可不可以把这事详细跟我说说,我既然知道了,心中也要有个底,你也是家里人,不会不懂我的意思。” 花侑叹气,被秦桑说中心里同样的担忧,将心比心,叶凉秋要去打仗作为夫男还怀有身孕的他更不会好过。安静片刻,他目光移向自己同君郎一起培养栽种的花卉,缓缓道:“你想必知道,我们本是在靠近国土海边的地方住着的,新帝上位,大权不稳,邻国自然趁此机会一举大侵。而周家,说是大半个国家的兵力命脉也不为过,先皇交与周家这等权利,就是想看新皇是否治国有方,若无便一举新君。凉秋原始在朝廷做官,后来辞了便带着我远离了权势滔天的地方过日子,可是国家的风风雨雨都是时时刻刻注视着的,国家有难,我们怎可不知? 再来,新皇极想得到周家权利的信物,便派遣了向家的长子同周醇良商谈,此中过程你是他身边的人,也便晓得的吧。因边界动荡时时就会有战乱的原因,我和凉秋才来了这里……” 他感慨的幽幽舒口气,眉间聚拢了忧愁。 “……可是这边,没有打仗的风声……”秦桑指尖微颤,脸色看起来像褪了血色般。 花侑看他一眼,又将目光移到花上面去,冷淡道:“那是因为新皇下了禁令,就算战事在即,也不能让百姓知道,举国慌乱。可大概过不了多久,国家上下都会知晓的,君郎参军,打个三年五载的回来。” 三年五载…… 眼前浮现白纸上黑色的字迹,看着短短四字,可是细细想来,是时光流逝,说快不快,在思念中度过。秦桑也不知道自己抱着侥幸的心理问:“他是不用去战场的吧,兵力之事,要能妥当处理……” 花侑打断他的话:“这我不晓得,我昨夜听凉秋说,周家这次是逃不过的,国家有难,他们家决不能置之不理。去不去战场得有新皇说了算,我只知道,过不了几日,应该就会有令下来。” “……”他这下是真的哑了声音。 花侑揉着额安慰:“你也不要太过担心,说起来邻国国土不及本国,军队兵力也比我们少,他们怕只是借新皇掌势不稳才出来闹腾一番,应当,应当会平安大吉福气保命的。”他自己都说着安慰的话,算是讲给他听也讲给自己听。 秦桑愣神片刻,神色默默。若是现在这般,战事在即,那么他一直不肯告诉自己,也是怕自己担心。本来隔些日子就到了他们二人成亲的婚期,现下打起仗来,是真的三年五载,然后他在这里等他回来? 花侑看着他恢复原先恬淡柔静模样,也就不烦心思去与他说话了,自己趁着此时阳光暖和,躺在躺椅上拢了拢衣衫眯一会儿眼睛好了。 直到叶凉秋出来同周醇良一起喊他们去屋里吃饭,花侑才醒过来。四人围着圆桌坐,秦桑却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多少,心里面还是有着不安心的感觉。 饭后,周醇良与他一起同叶凉秋和花侑道别,情绪稳定笑脸温柔,谁也没看出谁不对劲。待离开这里后,他二人走在回去,灰尘满地的石子路上,周醇良观察他许久,见他平日里那点常常藏在嘴边若有若无的笑意也不见了,又想起饭桌上花侑稍稍不自然的神色,便开了口问他:“桑桑,你有心事?” 他牵着他的手,轻轻的用力捏紧,黑眸紧紧的盯着他观察他表情的变化,可是秦桑连眉梢都没抖一下,漠然的看着前方,冷然道:“有什么心事,你想多了。” 这分明就是不肯承认嘛,周醇良细细回想近日都很乖很听他话的秦桑在生他什么气,是他做了什么哪里惹他不高兴了,路都走了一大半,脑袋也转了一圈却未想出个什么结果,最后只得试探的问:“是花侑同你说些什么了?” 果然,秦桑也似没有掩饰的意思,极其冷淡的“哼”了声。小巧鼻梁皱了一下,周醇良看的可爱得不得了,先前凝重的心思早已被秦桑影响的散去许多,现下更是轻松了些,他哄着人,说:“他同你说什么了?你告诉我,我知道了才好跟你赔不是,你不说,我便不知。” 秦桑终于停下脚步,脱开了被牵住的手,看见他面前的人因他的动作而蹙起眉便觉得好笑:“是不是前段日子考院失火你就忘了有事就要跟我说了?”他不是想咄咄逼人,可是现在这么大个事,你说他不急,那他是真的急死人,说以前要不喜欢他也好,现在喜欢上了还要成亲了,偏他就出事了,哪有无动于衷的? 周醇良没想到他会发脾气,白净的脸上带着轻嘲,这是第一次这样子却让他心胸像被针狠刺了一下,“你怎么这样说。”他张嘴道。 秦桑冷淡点头,“我没有事瞒着你,但你有没有事瞒着我就不知道了,你现在不说,要等瞒不住了才肯告诉我么。” 周醇良呆在原地,瞬间面色沉了下来:“你,知道了。” 秦桑冷淡的看着他,热风袭来,两人的长衫被风鼓动发丝飘扬。周醇良抿了抿唇,心中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新皇权势不稳,两国交战在所难免……前日,向诸便派人给我传信了。新皇指令,明日就会来百兴村,今日来找凉秋也是因为此事。 我恐怕,也要上战场了……” 秦桑顿时僵硬,身子仿佛血液逆流般变得冰凉冰凉的,周醇良微涩的语气中透着许多情绪,他不可能不听从新皇指令,就算他肯,周乾朗也不会答应。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谁能在此逃脱。 “那你爹他们都知道么?”恍惚中,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也像干渴了一样隐隐发涩的问。 风中,青丝缭乱中,他与他相对望,他说:“只有父亲知道,等明日向诸一来,战事才会得知。”他目光深深的看进他的眼睛里,低沉问:“过几日恐怕不能按婚期成亲了,你,可愿意等我?你信我,此战不会长久,我也定会平平安安回来不让你久等,我还想,同你花酒作伴,朝日锄田,生子偕老,相守一世。这样,好不好?” 比夜晚还要黑比星辰还要闪耀的眼睛像幽潭吸引住他的目光,秦桑耳中轰鸣,手上又被温热覆盖,他的头被他用手揽过来,然后是张充满柔情的清俊面庞,和那低声对他喃语的声音:“好不好?” 现下哪里还有好与不好。战火在所难免,避不开自然只有迎上去,秦桑只想真如周醇良口中所说的,白头偕老,相守一世。 第57章 行香子 向诸来的那天,果然是皇令下诏,铁骑盔甲,威风凛凛的出现在百兴村,吓坏了好多的村民和孩童。周家秦家的人都在一起,看着向诸带人下马,叶凉秋和花侑也赶来了。 周醇良站在前头看着,秦桑被南珉拉住手不准他也过去,然后,热风也变得更加热和,吹得人心头燥热。 向诸拿着皇昭念完,接着负着手望着他们,冷冷道:“接旨了。” 片刻,周醇良走上去。秦家人听的有些发懵了,那旨意上说,两国交战,要周醇良去前线,还赐了他一品官级…… “那,那周醇良和桑桑的婚事怎么办?”秦辇冲上前去揪着向诸的衣襟质问。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他,向诸扯了扯嘴角,目光幽暗的看着前面面无表情的人淡笑:“这个,得你们自行商议,我只管传令,不管嫁娶。” 秦辇怒气上涌一拳想将他揍在地上,周醇良及时拉住他,他愤怒的扭头吼:“你干什么拦着?难不成你想一走了之留下他让别人笑话!” 周醇良瞬间脸色阴霾的看着他,凛冽了目光,冰冷道:“打他会坐牢。” “……哼。”听他的话怔愣后的秦辇甩开他拉着自己的手,气势汹汹的回到他家人那边。 这时,周乾朗“咳”了一声,他刚正肃穆的脸严厉的看着向诸:“何时要走?” 向诸朝他鞠了一躬,以表敬意:“即日起程。”他不过是来传令的,还被封了将军一职,周乾朗以前官职比他父亲还大,现在仍有余威做小辈的,向诸也是恭恭敬敬。 此话一出,倒是让周醇良身边的人都惊乱了,村子里的人都围在一旁纷纷议论:“这么快啊,岂不是要那么个几年才能回来……” “是啊……再过几日就到婚期了怎么现在出了这个事啊……” “……” “不能留多几日?”有人出声问。 “国家大事,怎能停滞。”向诸敛去温和的表情,严肃的扫视他们。 一阵静默,周醇良一直注视着面无表情默默无言的秦桑,他长长浓密的睫毛垂下,看不见往日的眸光。发觉他正看着自己,秦桑暗示他爹松开他的手,缓缓抬眼,却是对着向诸说的:“既然如此,就请向少爷同来的客人在此喝杯茶,虽然也是出征也要整装待发才能同行啊。” “是啊,远道而来想必路途也是辛苦,不如吃些东西喝点东西再走吧。”周边的村里人纷纷劝道,有的立马差使自家的人去拿凳子桌子出来摆上,再奉上吃食和热茶。 “将军……这。” “随他们吧。”向诸摆手。 百兴村的人都是识相的,想必他们还没缓过神来,他坐下端起别人奉给他的花茶,却见端给他的人便是叶凉秋:“将军好心思,若是我,定会一点时间也不给他们。”他面带嘲笑道。 向诸拿着茶杯的手一顿,神色微愕,周醇良他们已经进了秦家,大门一关只剩屋檐下的两盏纸灯因震动而摇晃,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唇角一样嘲讽的道:“你想说什么?你早已不做官了,你看,现下圣上让你如何便如何,你都不能抗旨,就连现在也要被打发到边外打仗,你说,苦不苦?” 他是发自内心的解嘲,当年叶凉秋在朝堂上也算是青云直上,可他甘愿放弃志向官爵辞官还乡,这对于向诸来说,是件蠢事。 “所以你果然没人爱嘛。”不受他影响的叶凉秋大笑,剑眉高扬,可身边始终揽着一人,向有依靠一样,左退右退都有人支撑着他,这个别人不懂,他也不会拿来与人说,他说:“你不懂世间最平常的幸福,你又怎会知道我苦不苦?向少爷,你也是傲了十几年的人了,别到最后落个孤苦的地步。” 向诸一掌拍在桌上,茶杯的茶溅了开来:“到了战场你最好别死在那儿,不然我孤苦也算了,你家夫男也别同我一样了。” 叶凉秋冷笑:“那轮不到你说如何就如何。”他搂着花侑转身便走。 向诸眯着眼看着他们离开,握着茶杯的手指骨节突出,攥的格外用力。周醇良之所以会要行军出征,官位一职有一半原因是因为他在新皇面前提出。周乾朗老了,新皇想要趁此时控制他们,自然要找个好的人,除了周醇良以外就没有其他可选的人了,如此一战便会大权在握,不会在担心“风雨来袭”,有不轨之人谋朝篡乱,现在给他官职也是同样为了在这事完后能够把他掌控在手上。所以,本来就是顺风顺水的事,他只不过是给新皇提了小小的一点醒,这又奈何怪他? 嗤,都算不得什么罢了。 在秦家,拴在树下的大狗连叫唤都没有叫唤,直接趴在地上伸出舌头喘气。 除了主要的两人,其他人都坐在院子里等着他们出来。屋内,周醇良拥着他道:“我不在的日子,你好好的,父亲阿爹也需你悉心照料了。你这段日子一直不想太快成亲,现在我出去了,好远好远的地方,你可以好好透透气了,一年两年,你想好了,真心同我成亲了,仗就会打完,我也会回来了。” 不知为何,这声音变得温厚无比,轻轻柔柔的,说的秦桑心里涩涩的。他回抱住他,两人温暖的体温相互融合在一起,他喃喃:“我不是不真心跟你成亲……” 周醇良抚摸着他的发,他比他矮多了,在他胸口前的头顶让他低下来亲了亲。 “我只是……不知道跟你成亲以后会是个什么样子,你能明白么?我不会,从来没想过,表面很镇定,可是我很慌。跟你成亲,不只是你会对我负责,我也要。你父亲阿爹,我的阿爹,我们,如果没有把握做好,该如何。”他索性把心敞开给他看。 一旦事情都成了定局,那么他就要走着他阿爹他们走过的路,他没有过信心会做好。这是难免的人生中的苦恼,周醇良温柔得不得了,笑容似春水一样能酥软人心,他在他嘴上用力的吮了下然后道:“怕什么,有我呢。我也没想过,我只是想着能娶你,和你成亲,后面的日子怎么过,我们一起想,平平常常的,哪怕你不做事都可以,你喜欢窜哪家的门都行,都有我,你别怕。” 他哄着他,温柔似水,满目星光都映着他的音容他的笑貌,所以,我那么喜欢你,在我离开的日子里,你要好好的想清楚,一年两年,你想多久仗就打多久,我就什么时候回来。我不想在回来的时候,没让你一解心结的嫁给我。 “我啊,好喜欢你,从小时候起,好喜欢。”他感叹,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借以吸取他身上的温暖,让暖流流进心中,等在离开的这些时光里,可以好好的想念。 秦桑闭着眼睛,睫毛点点湿润,他哽着嗓子道:“你比傻子还蠢,我以前不骂你,是觉得你不会不聪明,现在骂你,是终于知道你傻得不行了。蠢人。”他扯扯嘴角。 “你知道我傻就好了,别让我等太久。”他回他道。 院外,向诸终于等不及了,他亲自敲了秦家的门,开门的是秦耿,他朝他点头然后问道:“时候不早了,劳烦秦大哥你叫周醇良出来。” “你急什么急,他们有好多话说你不要来打扰!”四喜飞快的走过来,后面的长辈看着他笨拙的动着身子都心惊胆战怕他摔着,秦耿忙转过去接住他:“你瞎掺合什么,肚子你的孩子还要不要,给我好好的坐着去,少添乱!阿爹,你看着他,别让他乱动。” 四喜红润的脸蛋气鼓鼓的瞪着秦耿,像在说他有多不服气一样。秦耿也不管他,把他交给他阿爹后,自己走到秦桑的房外,他对里面的两人道:“你们出来吧,哪怕是生离死别,也不应耽误太多时候。”他是个有责任的人,秦耿也不希望他二人因为感情的事停滞太久。 他想的不一样,就如他对从房里出来的周醇良说的一样:“你懂他的,世事太平后,他在百兴村与我们一起回等着你。你与他的婚约一直都会在,他不会跑。所以,你去吧,仗打完了,不负百姓也才能活的常乐。” “我有分寸,大哥。”周醇良揉摸着他握着的另一只手的手背,然后跟在秦耿身后,三人一起走过廊檐来到院中。 众人看着他们,林若怀靠在周乾朗怀中已经掉了眼泪,他朝他招招手,周醇良走过去。他摸着他儿子的脸道:“你要对的起他,对的起等你的我们啊。” “别担心阿爹,我会好好的回来。”他倾身抱了抱他在他耳边道。 离别的时刻太过匆忙,既让人措手不及又让人觉得宛如梦中,似假非真。村的村口站满了人,除了周醇良和叶凉秋,还有其他人,只是他们没有来,贺文博家的父亲对周醇良说:“你看到他了好好帮我说啊,只要他不出事,他以后打破天了我都不管他。” 临走时,叶凉秋把收拾好的东西连着花侑带到秦桑面前,他说:“我不在他身边,是真需要麻烦你帮忙照看了。” 他答应下来,目光看到周醇良,他朝他温柔笑,这时候宛如春风拂过,迷煞许多人的眼。而在这个时候,他们也将骑上马在所有的目光中远行。 也许来年,他们就能回来。 也许很快,春去秋来,花开花败,又将迎来更新的一年。然后,承载了许多人思念的风会飘得很远很远,来到同样思念和被思念的人身边。 世间万物,清风做使,替我传情。 第58章 尾声 白驹过隙的三年后。 青山绿水,夏时季节,热风如浪潮般涌向人们。 这一年,秦桑的客舍早已经修好了。 这一年,四喜的儿子也已经两岁半。 这一年,他们听说边外战事就要停了,邻国兵败,徵国大胜一举拿下他们的国土。 然后,盛世是真正的要来了。 他们,也要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回来。 百兴村的村口已经让人修成了石板路,两道旁生长了自然盛开的花,红的白的,一朵两朵的小小花影在野草中若隐若现,天然美景,让人觉得不负盛名。 这个村子因为青青客舍的关系,越来越多的游人过来了,望池山的荷花亭亭玉立,灼灼其华,多少人花重金买客舍的房间,只为远处赶来欣赏这被人越传越广的景色。 “春到长门春草青。江梅些子破,未开匀。碧云笼碾玉成尘。留晓梦,惊破一瓯春。花影压重门。疏帘铺淡月,好黄昏。二年三度负东君。归来也,著意过今春。”小小稚童坐在雅意里院子的大树下,白纸摆在石桌上,他边念边照着写一遍。 南侧的书房里,一个成年男子抱着比他还小的孩子走过来,站在他身旁看着石桌上的墨迹道:“天气这么热,为何不在屋里练字。” 小孩在刺眼的烈日下眯着眼睑看他,肉呼呼的小脸甜甜的笑:“耿伯伯。” 秦耿“恩”声回应,越发像秦申的脸越来严厉,他对着小孩柔和的微笑。小孩说:“屋里不舒服,外面凉快。” 秦耿愣了,现在的天气,说屋里热的人怕只有这孩子了吧,谁不想都躲在屋里去不让太阳晒着呢。 “你阿爹呢?他又写些这个让你练了?” 那白纸上的诗,自从周醇良出征后,秦桑偶尔就会写下来,积积累累,就有一垒,被秦桑用写了就拿盒子收着,直到去年在客舍外面捡了面前这好看又特别的小孩后,每写一首诗就会被这孩子拿来抄。 小孩腼腆的笑笑他很听话,有着让人心疼的乖巧,他仰着自己的小脑袋,对这个看着跟大爷爷一样严厉的伯伯说:“这个是他刚写的,我想缠着他陪我玩,所以就让我找点事做。” 他六岁,被捡到的时候面容干净,神色稍带慌张却想要自己不要怕镇定下来,衣着整齐,款式不像现在的小孩童穿的那些普普通通的衣服,看着就像是哪家颇有钱的孩子,听他自己说,是偷偷跟下人一起来的,跟着他来的人不见了,现下就他一个人。 天色欲晚,秦桑便把他带了进来。不管这孩子说的是真是假,养他一个也不差,于是便让他住了下来。本想让着孩子的家里人来找他的,可是过了一两个月后都无音信,小孩乖巧懂事,来了秦家谁都会礼礼貌貌的喊上一声,特别是家里的老人,各个被他哄得好开心,怕自己被送走不再留他住下,也就一直巴着捡他回来的秦桑,平日里又一副小心翼翼他很懂事不添麻烦的样子,也便让人上了心。而后,秦桑便了认了他做儿子。 秦耿哄着自己怀里有些捣乱的崽,然后问他:“你阿爹呢?” 小孩擦擦额头上的汗,纯净的眼眸眨啊眨的道:“跟花侑叔在一起。” 那是他的屋子,有着花花草草,还挖了一条通向外面的水渠,里面有着小鱼苗四处游动,水渠里长出了白色的水莲,水车转动,还有铃铛作响。 这些是他布置的,在地上插了竹子把青瓜的种子都种下,开了花结了果,绿藤缠绕。 他站在靠着屋瓦的竹梯上,手上提着篮子,里面装满了刚摘下的花朵放在铺了竹席的屋瓦上干晒,竹梯下花侑等他晒完一篮便又挂上一篮:“你小心些,慢慢晒。今天晒不完可以明天再弄。” 强烈光芒下的秦桑着了白衫,袖口挽起,白净的脸微微泛红,薄薄的汗似粼粼波光。“我没事,还有多少?” “就这一篮了,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些水来。” “恩,好。”秦桑把空了的篮子递回给他,底下的花侑跟他一样,白肤染上了红晕,天气炎热,衣服只能少穿却不能脱。 花侑拿着旁边空空的茶壶去外面装水,这里是客舍的最里面的地方,要去到外面才能唤道下人过来,等他绕过几条长廊,发现一个人也没有不禁奇怪:“怎么没一个人呢,平日不都有一两个过来的吗?”他叨念着,等他在转过一个长廊好不容易看见一个人后,却发现那背着他的人看着有股心跳加速的熟悉。 待他紧张的上前几步后,那人像听见他的脚步声了,高大的身子慢悠悠的转过来,眉星俊目,一身豪迈气的人朝他微笑,深邃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惊掉了他手中的茶壶,发出”砰“的一声响,然后是他颤抖又惊喜的声音:“凉秋!” 秦桑快渴死了,他奇怪花侑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还没回来。 老实说从昨天知道仗打完了,该回来的人就要回来了的时候,他们两做事确实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像花侑差点采错了花,他走路不小心摔到了池水里,秦桑把篮子往屋檐上一放,自己顺着竹梯慢慢爬下来。 水车是他让人做出来排水渠里的水的,清澈透亮,秦桑把竹梯搬到离近点的地方再爬上去,那样只要自己一伸手就能触摸到水车里的水,他施了水在手上,冰凉冰凉的感觉让他一阵舒爽。 他抹了把脸,任由水珠滑落进他的脖颈,打湿了白色衣衫,一头黝黑的青丝扎成一束拿发带绑着,他拨开挡在自己额头前被汗水和清水弄湿的刘海,然后听到有人从外面走进来的声音。 “花侑,你装好水了?快拿过来,我好渴了。”他未回头的道,用水车上的清水一遍又一遍的凉快他的皮肤。 “花侑?花侑,你怎么不说话。”秦桑又捧了一手的清水敷上脸颊,可是,进来这里的人却是一点声音也不发。 他闭着眼睛,发现周围都静静的,秦桑的手终于离开脸颊,他睁开眼,转过头去,然后,他看见了一生都会铭记的画面。 远征回来的人,一身灰扑扑的衣服都来不及换便出现在他眼前。他就站在那儿,深深的注视着自己嘴角温柔带笑,他变得有些黑了,轮廓越发显深,眼睛更耀眼深邃了,身上散发着比以前更为强势的气息。 “你……”秦桑愕然的说不出话来了。是谁说的,他们要半个月后才能回到百兴村的? 他走了几步,看见他想念了很久很久的人就站在竹梯上,青丝秀发,纯洁白衣,露出一小节的手腕和小腿肚,烈日下看着极其刺眼的嫩白肌肤,他站在他的竹梯下温柔仰望着他,清艳美丽的人也呆呆的瞧着他。然后是夏季熏风,吹热了他心头的话:“我好想你,跳下来,让我抱抱。”他张开双臂,真挚的目光表达着他思念的感情。 秦桑忽然湿润了眼,滴下泪水,掉在下面仰望着他的人的嘴唇上,打湿了他微微发干的唇瓣,他依然用最真的感情对待着他,像是等待回抱一样,秦桑不再犹豫,他回给他一样等了很久的一直想给他看的春水般柔软的笑容。 周醇良,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在此之时,我一直以来构思的故事就希望正文的结局停在这里。 这种画面一直停留在我脑海里好多时候,我就想如结尾般,秦桑踩在竹梯上晒着花,细碎光芒,熏风吹荡,一个声音,一个回首,举手投足间,是周醇良思念万千的模样。 拖了很久也终于完结了,明天我就开学了,也是时候搁下笔认真备考了。 真的很谢谢收藏了我的文没删,也一直等我,支持我的姑娘。【要是不介意,就包养我到大学吧,哈哈 番外我会慢慢准备,H戏也在番外里,不要着急。 文完了,也准备弄定制印刷,在此想问下,有哪些姑娘要定的,麻烦把信息发我邮箱吧,准确的,我好统计一下人数。 qx.110@qq.com --- 最后,来抱一抱吧大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其实我一直笑的很豪迈,捂脸。 那就这样吧,=3= 祝各位姑娘,心想事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福泽满天。 第59章 【锄头小番外1.】 话说,自从周醇良出征回来后,新皇对他加官晋爵,他婉拒不了,让现今新皇的大红人,乃至整个徵国的红人向诸替他跟新皇讲了几番话,推了几次最终给他按了个不大不小的地方官做。 在战场三年,相思迫切,出了关便同叶凉秋一起骑着马日赶夜赶的归乡。累死了三两匹最好的战马,路途休息的时间也不多,回到百兴村还坐了一段水路,亦是让这二人疲惫不堪。 可是,回来到底是回来了,见到最想念的人的第一眼起,世间什么模样他不晓得,只剩下眼前的人温柔无比的笑意,暖入心脾。不像之前笑中总是对他有几分轻淡味道的感觉,那张脸那双眼,他们之间,为情可诉,为情可有。 那日从竹梯上下来,被周醇良拥入怀中的秦桑只知道呼吸间都是这个去了三年,变得更加高大五官越发深刻英俊的人身上的气息,安定安稳,像是兜兜转转了一圈,尘世漂浮终于有了着落般,心情大概就是这样吧。 他将头靠在他肩上,呼吸相缠,有风吹有花香还有炎热的夏日阳光,时间那么久,就为了等此刻的重逢,然后过上真正的农田生活,前有君郎,后有锄头,客舍将他们装在里面,就成了真真正正的家了。 周醇良搂了他好久,片刻不肯离开,家里人都得了消息到了最里边的院子,来看他儿子的林若怀眼泪像水一样,留个不停。周醇良哄他,说了对于生父来说是天底下最好听的话才抹去泪痕。 百兴村一直是个宁祥和谐的村子,从周醇良叶凉秋等人回来以后,家家合伙弄了一桌子的饭给他们接风洗尘,有的青年人还自发的翻出家里过年时剩下的一点小年货,跑到村子口放鞭炮去了。 “周醇良啊,回来了就好,打了胜仗人平平安安的,是我们村子山水的灵气护着的啊。”一同吃饭的老一辈的人这样道,还给他倒了杯酒。 周醇良恭敬的接过来,对老人温和有礼的笑笑:“若不是叔公和其他叔伯们去庙里替我祈福,醇良没有这样的福气。” 话确实如此,自他打仗离开村子后,几个月后的书信传来军营,信上是他父亲周乾朗说,村子里的人共同建了一座庙,用来信奉徵国的守护神,每日村子里的人不管是谁,只要是空闲的便不曾停过给庙里的神供奉香火,为此,秦家和周家在秦桑修建好的客舍里宴请了那些人好吃好喝作为感谢。 吃饭地方,是在村里一个挺得尊敬的老人家的院子里。早前听说过这位老人家有着不凡的事迹,做小辈的懂得分寸不会去问,家里的大人知道的都有跟他们提过。更听闻,这老人家还会算命。 “我是知道你命好,往后更是一帆风顺,桑仔是好福气,福气大日子都会好过。你从外面那么久,现在回来,就快点完婚我们都等着吃喜酒的。”老人自己慢慢喝着酒对他道。 有人附和打趣道:“是啊,别说我们等着的,桑桑怕是都等不住了。” 秦桑闻言无语,坐在他身边的周醇良一直温柔的笑着,“那就马上办吧,等久了他就不答应了的。” 没想过他竟然跟着开他玩笑,秦桑秀眉轻挑,桌子底下却是不留情的踩了他一脚。这般的秦桑,比以往更新鲜,让周醇良挪不开眼,挣不开身。 旁边的人都不知道两人私底下的小动作,只是越来越多的声音打趣他们:“哪里会,你这君郎,抢都抢不来,秦桑是恨不得立马跟你成亲的。” “对,你不在的三年里,不知有多少人来秦家说要让他同你退婚的。你自己若不快点动手,不知多少人排着队要娶他!” “是呀,上次城里来的哪家少爷就跟来村子里在客舍住了半个月,等实在不能说动桑仔才被人请了回去。” “还有,还有哪……” 还有?竟然还有?在一些人七嘴八舌的说起这些对于他们来说是无限乐趣的八卦时,原本扬着嘴角温柔微笑的周醇良已经冷下了脸,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三年的风吹日晒的锻炼,让他的气势更加压迫人,那双狭长的眼睛一生气起来,散发出来的冷光就让人心惊胆战。 秦桑对上他的视线,桌子下的手被人紧紧握着,他皱眉。瞪、瞪、瞪什么瞪,那些人他都一个一个回绝了,是他们自己缠上来的,他可是一点也没心慈手软的请他们回去,这人的醋劲怎地这么大了。 一杯热茶放在他面前,秦桑不理会深深注视着自己的目光语气温温道:“喝点吧,别醉了。” 这一桌子的人,都是很有辈分的,同他们一起吃饭,周醇良不喝酒是不可能的,而且还要喝很多。秦桑给他茶,也是想让他对他的举动收敛些,那双桌子底下握着他的手都摸上他的大腿部了! 周醇良静静看着他,接着收回了手,只是借着去拿茶杯的姿势微微挪了点位子,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道:“等晚上了,我再对你好好……一解相思之情。” 他话尾音像要迷惑他一样,说的令人心生遐想,以至于秦桑坐在凳子上的身子微微僵住。 果真,到了夜里,秦桑迎来的却是周醇良被许多人合伙灌得醉醺醺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 “桑桑……” “桑桑……” 他高大修长的身躯极不稳当的朝他走来,俊脸泛红,一身的浓烈酒气。 秦桑此刻真真是无言,这人到底失了分寸就不知道自己是个大人了,竟然幼稚的踏着不稳当的步伐,一边伸出手在周围捞他,看样子是想把他揽进怀里去。哪知喝醉的人眼前看不清什么,想把隔了些距离的人捞进怀中可真不容易。 “桑桑。”似是不满意手触到的地方都是空气,周醇良醉的一塌糊涂,颇为委屈的唤他一声。 秦桑顿觉好笑,喝醉的人像只大熊,身子笨拙站都站不稳了,他连忙往前走了几步,周醇良仿佛感觉到他的气息,在他靠近的那一瞬间,伸出的长手就将人揽到怀里来了。 怀里的充实感让他异常满足,秦桑却被他身上浓烈的酒气熏的不行了,偏生周醇良还敢对着他的脸乱亲乱舔。“你先放开,我领你去床上躺着去。”秦桑赶紧说。 “不放,不放,放了你走了的。”什么也不清楚什么神智都没有了的周醇良做出让秦桑膛目结舌耍赖皮的手段。 “你,你快放开。我扶你去床上休息去。”秦桑无奈的很,周醇良像只想获得主人宠爱的大狗,拼命的讨好的蹭着他的脖子,就是不肯放开手。 秦桑头都快晕了,被他全身的酒气熏着,他都快要醉了。 “你不是累了么,你休息一下,我不走,好不好?”他哄道,放弃了在他怀里挣扎。 周醇良傻傻一笑,对着他的脸狠狠亲了几口,发出响亮的声音:“你你也一起,陪我睡……不然,不然你就别走。” 秦桑只差捧脸了,这东西怎么被灌醉了就这幅德行了,平日里那高大冷漠能吓哭小孩子的冷峻样子去哪里了?可是,周醇良一直紧缠着他不肯松手,他看看外面星辰隐去,已经深夜里,今日疲乏他也是顶不住了的,索性,就陪他睡一觉吧。 这样想着,秦桑便对他说:“我和你一起睡,你先松开我好去关门。” 周醇良模模糊糊听见他这么说了,还是坚持的摇摇头,手劲一点没松。秦桑没办法,认命的叹口气,算是包容了他的举动,于是两个人肉贴肉的去关门,又肉贴肉的倒向床上。 等烛光熄灭,床上的人紧紧相依,不离分毫,感受着身边的温暖秦桑才发觉,这人是真的回来了。有心有肉,还有他的爱,从明日起,就认认真真的过日子吧。管他前世什么身份,管他现在是什么人,锄田种菜,客舍开业,明日,就喊身边的人让他和他一起去给菜叶捉虫浇水吧。 安静的房间里,床上周醇良发出一声醉后的呢喃:“桑桑。”叫出的名字让躺在身边的人柔柔一笑,更往他身边靠紧许多,像是谁也不能把他们分离一样,周醇良自发的把手搭在他的腰上,大腿缠着他的腿,时辰渐渐过去,爱会变得更加浓醇和沉淀,下一天还有耀眼的阳光和块块的农田等着他们去开垦,赚钱养家,一对农夫的生活从此开始。待有闲时刻,花下品酒,竹扇西瓜,人生最不过如此惬意时候了。 而以后的年月里,也会越来越温暖,越来越充满乐趣,成亲生子,然后儿孙满堂,一家人、一大家子的人,百兴村的青青客舍会是外面的人最想来的地方。 第60章 番外 夏夜蝉鸣。 一座田园味道浓厚的宅邸的大树下,周醇良抱着秦桑坐在他的怀里,一只手不安分的在他的衣服里乱摸。 锁骨被手轻轻的抚摸过,胸前的两粒红点也被不轻不重的揉捏,秦桑睁开闭着的眼睛,微皱的眉头突然紧的更厉害,他猛地伸出手把衣服里面对他的身体图谋不轨的东西给揪出来。 “爪子给我收好了。”他出声警告。 周醇良笑而不语,在外人面前冷漠孤傲的神情此刻却化成了一滩春水,柔情得不得了,让在他手下做事的人看见了打死也不会相信他会有这样的一面。他讨好的拿鼻子蹭蹭秦桑的脸颊,一双深邃狭长的眼眸直直的看着他,像只温顺的动物想讨得主人的欢心。 兀的,秦桑白玉般的脸庞泛上淡淡的红晕,自两人成亲以后,周醇良就像多了一个性子一样,有时会表现出不合他本性的行为,就像现在的撒娇手段,光明正大,熟手熟练,仿佛对他做过几百遍了。 不过,也不知道他是好运呢还是摸透了秦桑的性格,总之只要他做出那些讨好的行为,都能让他心软上几分。 “桑桑……”带着诱惑气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一只爪子又在他的背后来回抚摸,还轻柔的画着圈圈挑逗他,炙热的呼吸令秦桑白皙的耳朵也变红了。 这个人,这个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总想着花心思把他拐上床去。秦桑禁不住被挑逗的颤栗,坐在他的腿上腰身软了一半,屋里的靠着周醇良宽厚的胸膛。 大概不知他自己这副模样有多绯丽春情吧,秦桑咬了咬牙躲过他又凑上来讨好的蹭他脸颊的脑袋:“不行。明天,明天我起不来的,我还要去山上采山药。”他总不能日日与他厮混吧,虽然周醇良辞官了,除了管理家业还有大把时间休息外。 想到这里他皱眉,这日子过的都有点小白脸的感觉了,周醇良现在就想让他什么也不干的养着他,吃了睡睡了吃,还要伺候这人给他暖床暖被窝,明明他开的客舍能赚很多钱啊。 除了平日里的开销,周醇良都用的他的,不让他存着给自己买东西……这也算包养吧?秦桑叹气。 周醇良见他这副模样便停下不知不觉中褪下他一半衣衫的手,问:“怎么了?” 秦桑幽幽的看他:“我好像一个被你养的小白脸。” ……小白脸是什么周醇良不懂,可他听懂了前面那句话。“不好吗?”他挑眉,养着自己爱的人他觉得非常满足和开心,他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他们彼此沾上了对方的味道、标记。这相濡以沫,你中有我的生活是周醇良认为他这一生中,最值得拥有的。 不好吗?秦桑听得一愣,对视他的目光。眸光深处,在夜色中更显深沉。好吧,大不了以后多买些衣服给他,做好吃的给他,那用另一个角度上来说算是他包养他好了。 偶尔有点小无耻的秦桑这样想,秀雅清美的五官突然生动起来,眯着眼笑的人根本不知道抱着他的人已经因为他突然绽放的笑颜而呼吸不稳起来。 秀色可餐。 周醇良顿时觉得,月色这么好,清风这么舒服,怀里的人比什么都能让他神魂颠倒,此时不吃更待何时?他勒紧他的腰身,凑上去在他脖颈见又啃又咬,令秦桑措手不及。 “周醇良,你的爪子……唔。”又摸到他胸上去了,啊,还敢往下摸,还敢往下摸! 秦桑有点喘不过气来,因感官上的刺激过于激烈而承受不住的扬起白皙的脖子,上面还存在着斑斑点点的红色印记。 周醇良已经完全哑着嗓子,声音透着浓厚的声音喊他:“桑桑,桑桑。” 小红粒被人咬了一下又用舌头吸裹住,秦桑倒吸一口气,额上出了层薄汗,脸上无尽绯色,他猛地揪住在他胸前不断作怪的人的头,谁知周醇良一手摸进他的裤子里套住他的根部,激的他受不了了仰头大口呼吸,胸膛起伏:“……哈啊,周醇良……你这个老流氓。” 老流氓任他骂,又抽空亲亲他的手温柔的有些无耻,回应他:“老就老吧,我们一起好了。”说完,对他一笑抽出手将他揽腰抱起:“我们进屋去,到屋里变老,一刻也不分离。” 秦桑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刚想要驳他的话就被人飞快的带进屋中,扔上床。 “你,唔……唔唔……啊……”混混蛋。他的脑子一片混沌,失神的看着周醇良。 想要说的话被覆盖上来的人封锁在唇齿间,缠绵悱恻。 蝉蝉夏夜,总残留着春意褪去后的点点痕迹,月华真的如水般波光粼动,混合着树叶的傻傻声,不时传来比春水还酥比糕点还甜的呻吟,屋门虚掩,墙壁上,人影交合。 第61章 【番外之生死.】 凉秋,煮酒扫叶。有这一年,周醇良生病了。 被家里人以小名称作周小大和周小小的哥哥、弟弟老老实实的坐在他的床沿上,白嫩嫩的肉呼呼的小身子裹了好几件衣服,两人小手拉小手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们的父亲。 “阿爹哦,爹爹什么时候可以起来带我们骑马哦?”周小小一张白嫩白嫩可爱至极的包子脸,眉眼没长开,跟他阿爹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皱了皱小鼻子问。 这几年越来越温柔雅意的秦桑捏了捏他肉肉的腮帮子,轻声说:“很快的。小小和哥哥不要急哦。” 屋里烧了暖炉,门掩的紧实,室内暖烘烘的。火光闪烁跳跃着,映衬着坐在他们身边的秦桑更为明亮柔和,让认真的望着他的周小大周小小神情痴痴呆呆的。 “阿爹哦。”周小小往他那边挪了挪屁股,凑过去撒娇。 秦桑温柔笑,抱住他圆鼓鼓的小身子。周小大有一副跟他父亲学的严肃的表情,紧紧盯着他好看的不得了的阿爹,又看看抢先抱住阿爹的弟弟,也跟着把屁股挪过去,还把脸凑上去,依然一副认真严肃的表情。 等了片刻,见他阿爹还不行动,周小大诧异的眨眨眼睛,接着伸出手点点自己的脸蛋。 秦桑笑笑,乖乖的往他严肃的包子脸上亲了一口。 周小大扯扯他的衣袖:“还要。” 终于,秦桑笑了出来,点了他的小鼻头一下:“小老头。” 周小大缓和了脸上严肃的表情,给他阿爹亲亲腻腻的笑了下,摸摸他阿爹的脸:“给你香香。”说着,就在秦桑脸上大“叭”了下。 “我也要香香,阿爹,阿爹。”周小小蹬着小腿想站在床上,抓住秦桑的衣襟把他的头往下拉。 秦桑摸摸他:“好。别急,阿爹在这里。” 周小小很闹腾,一连“叭”他阿爹好几口,只差弄出印子来。哥哥周小大“啪”的一下打在他翘翘圆圆的屁股上,板着脸道:“不许‘叭’了,你香的好多了。阿爹还要给爹爹‘叭’的。” 周小小被哥哥打,本来想大声哭嚎的。可是听到还要给父亲,于是咽住要哭的声音,睁着被染湿的大眼睛看着他美美的阿爹,瘪嘴可怜道:“哦,那就给爹爹‘叭’哦。” 两小孩,一个小大人,一个未断奶。秦桑又掐了把周小小粉嫩的肉脸,亲了一下:“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可爱。”他抱住自己经历撕裂痛苦生下来的孩子,紧紧的,声音却小了又小的道。 周小大蹭蹭他:“阿爹,不伤心。爹爹会好的。” 他们都伸出自己短胖的手去回抱他,父子之情,骨肉之暖。秦桑把脸藏在他们肩上,却不小心落下一滴眼泪。 湿湿的。 他们都晓得,他是最任性,表面看上去最温和最明理最斯文最淡雅的一个人。可是,只有身边的现在却躺在床上沉睡生病的人知道。他其实很骄气,宠他,溺他,容他,忍他,哪里有过分毫怨言? 他说的情话,长此以往总比他多。他不知好歹,总以为他会一直在,他有着高大健朗的身体,比他这个小男子的纤瘦要好的不知多少倍,稍稍一抬眼,就能看见他在他面前,挡风挡雨,什么都行。 然后,有孩子,子孙满堂,桃花依旧笑春风。如今,怎么突如其来的一场病就让他倒下了呢? 回忆起那天,当时的秦桑都傻了。他推开了站在他身边的所有人,来到他的身边掐着他的手,看着他发青的脸色,什么时候流泪了都不知道。他以镇定的让人害怕的行为吩咐人去找大夫,去抬人,把两个小孩带走。 然后他守在他的身边,不敢把他的手掐的太狠,就只能掐自己了,青青紫紫,疼的他都麻痹了。 不记得,大夫说什么了? 是中毒?他生下孩子后身体一直有些不好的地方,需要医治。那些大夫弄的药不能随意吃,需要有人试。 没人愿意,他也不答应。然后呢?大夫还说什么? 他瞒着他,自己去试药。一次两次,药也是毒,积的多了……他就病了。 秦桑轻柔的抚摸过他英俊冷峻的眉眼,在他的唇边印下一个吻。但愿你,“长长久久不老,百百岁岁健康。”所以,起来吧,别生病了,看看我吧,我爱你啊。 有风的那日,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树叶凋落,树干光秃秃的。 周小大和周小小穿着厚厚的衣服,像两个小圆球站在他们阿爹身边不肯走。 “要阿爹,要阿爹,不走。”周小小巴住他的腿,朝想拉开他的人挥舞自己的小拳头。 秦桑面无表情的站在他们的中间,不复往日的温和。 大夫说,周醇良的毒,怕是解不了。 秦桑不信。当着人的面,第一次露出与他不合,隐藏之久的冷酷面容:“治,多久都治。你治不了的,再叫人来。” 他真不信,周醇良敢在他前头死。发狠的掐着自己的肉,不论都疼都抿紧唇,看着一个又一个大夫进进出出,给他弄药给他看病。 到最后,没人有力气了,他就去做。 药方子什么的,草药认识不认识,他都去学,一天两天,没人愿意了,他就自己来。 是谁说过他用情不深?自己吗?而现在,已不是当初了。能无动于衷,偶有悲鸣的看着不多生机躺在床上的他吗? 恨不能给苍天跪下,除了救他,他还求什么?他不任性了,真的。所以,让他活过来吧。 直到有一天,家里人冲过来要拉快疯了的他,他的孩子哭着抱着他的腿乱蹬一气,想要其他人走开。 “桑桑,阿爹不求了,不求他好了,只求你现在让自己和孩子好吧。你看看你啊……你不吃不喝都几天了啊?”林若怀让人扶着红着眼睛道。 秦桑瘦了的狠了,原本纤瘦的身子肉就不多,现在更厉害了,像风一吹就能让他不见了。 他绕过拦着他的人,依旧按照自己固执的心去做。谁说他没救了?没人来,他来!他自己救!别人放弃,他不放弃! 冷冷淡淡的一张脸,让人看着觉得越发荒凉。 孩子被带走了,带回他阿爹那里给人照顾,在独立的院落中,除了那些从外面地方找来的大夫,就只剩下秦桑和周醇良了。 有时,大夫说的需要的药材没有,他就亲自去买。买不着的,他就去山上好远好远的地方采。下雨,泥泞的路,跌倒了也不要紧。只要药没丢就好。护着那能救命的东西,他一刻也不耽误的冲下山,不小心撞在树干上,头顶到了石头也没关系,快点,再快点,能让周醇良活下来,怎样都没关系。 秦桑发现,时至今日,他就那么点愿望了。 那天,他满身污泥的从山上回来,天已经黑了。跌跌撞撞,身上不知添了多少道伤口,把药材给大夫,他连清洗的时间都不想浪费,先进去屋子看他怎么样了。 “去洗洗吧,你这样子岂不是让他担心。”同村的贺大夫叹息道。 秦桑摇头,伸手接过碗:“他若是担心,就不会这么不管不顾的躺着了。”张开口喝下一口,然后包在嘴中俯下头,哺给昏迷中的人。 早已看过不知多少回的大夫默然,什么药都试尽了,按说身体里的毒素应当都快清尽了,不知怎么,人就是不醒过来。 于是,跪在床边的人就每天去山上采新鲜的草药回来,不管打雷下雨,他都会到山上去,那些难找的生长在最危险的地方的草药都背他带了回来。 而床上的那个人,为什么还是不醒? 喂完药,秦桑把碗递给贺大夫。 “还是去休息一下吧,你身子……受不住啊。” 他摇头不语。只是走到一旁装水的铁盆的架子边洗手。然后拿了条干净的布巾沾了热水,掀开被子给周醇良擦拭身子。 从脸到腰间,他擦拭的仔仔细细的,过于集中的注意力因为这些日子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过,他的脑袋发晕,像里面有人敲锣打鼓一样,震的他发疼。 砰的一声响……他打翻了铁盆,身子软软的站不住脚了。 贺大夫连忙扶着他往旁边坐下:“你就休息一下吧,床上的人没好你就也想倒下么,孩子怎么办呢?” 秦桑一怔。 门推开,他走出去了。 贺大夫看着他走了,满室烛光,床上的人毫无动静。 “你就真忍心,看着他为你劳累,用光他半生的力气?”他对着床上的人道。 外面吹风,不在屋里就会被刺骨的凉风给冻的全身发疼。 被子下露在外面的一只手在烛光中仿佛动弹了一下,再看去时却毫无变化。 ……第二日。 秦桑把周小大周小小哄走了以后,从药房里接过大夫煮好的药走回屋子给周醇良喂去,床上的人气色好了很多了,青紫的颜色退去,变回了以前的样子,除了有点苍白外。 他还是没有醒,秦桑哺了一口又一口给他,直至整碗汤药喝完。 他静静的看着他,轻轻擦拭他嘴角的药渍:“你的毒解的差不多了,为什么还不醒?你很累吗?你要是累,睡久一点也没关系。一年、两年,我守着你。可是你不要太久……太久,我不知道怎么办……” 他用脸摩擦他的脸颊,感受他身体的温热。 幸好,天大地大,总有医术高明的人。不管他有多辛苦,他终究救回了他的命。多苦多累都不在乎,只要这人有气,什么都好。 怔怔的描摹他的眉眼,秦桑起身拿着碗出去。他转身的瞬间,并未看见床上的人颤抖着睁开了双眼,久违的眼眸里盛满了幽光…… 桑桑。 第62章 【番外之洗澡.】 周小大跟周小小今年四岁。会念点小书,写点小字,还会念诗唱歌……最主要的是,学会自己洗澡了。 大夏天里,爷爷会让人端来一个好大好大的木盆子在树底下,然后周小大和周小小就会自己连脱带扯的弄掉身上的衣服,光着胖乎乎的白嫩嫩的小身板,一个小蹬腿,跳进木盆子里玩水去了。 周小大有时候会不好意思,当着爷爷的面脱光光,所以只留了一条开裆裤蹲进去。 “小大,脱裤子。”爷爷拍拍水面。 周小大摇头,严肃着张脸:“阿爹说,在人家面前脱裤子,是耍流氓。” 爷爷拍水的手停了,指着盆子里玩水玩的不亦乐乎,嘴里吹起泡泡的周小小:“你弟弟也把裤子脱了,你怕什么?” 周小大不干,抓着裤腰怕爷爷扯他裤子:“弟弟小!” 爷爷很无语。 “你不脱怎么让爷爷给你洗干净?你看小小多快乐,他哪管什么流氓不流氓啊?” “爷哦,阿爹说我还小,不算耍流氓。哥哥比我大,是男子汉!”周小小玩着水里他父亲找人给他用木头做的小小的鸭子,一边嘟着红红的嘴道。 周小大摸摸弟弟,打算待会儿把今天找四喜叔要的吃的多分一点给他,算是弟弟帮他说话的奖赏。恩,这么决定后的周小大咧牙一笑,跟着跳进木盆子里,溅了好些水。 “小小,把屁股挪过来,爷给你洗洗。” “哦。”周小小乖乖把屁股挪过去,他爷一巴掌轻轻拍在他小背板上:“抬起来,不抬起来爷怎么给你洗。” 周小小不干了,把屁股往里收了收,撅起红艳艳的小嘴:“自己洗啦,自己洗啦,阿爹说屁股要自己洗,别人洗的话会吃掉它的啦!” 爷爷一脸黑线,伸过去的手停在空中:“你会洗屁股?你洗的干净?” 周小大在旁边接口:“能。弟弟能洗干净,不洗干净会有虫咬的,他怕。爷,让弟弟自己洗啦。” 周小小听了,对他爷他哥笑的像朵花一样灿烂。 爷爷对哥哥说:“他自己洗,那你呢?让不让爷给你洗?” 周小大把屁股挪到盆壁处抵着,淡淡的眉头皱着,白嫩的包子脸很认真的跟他爷说:“自己来。” 很坚定的声音拒绝他爷给他们洗屁股。 爷爷很伤心,画着水面的圈圈:“爷给你们洗不好么……” 周小小好舍不得他爷伤心的样子,连忙凑过去亲了亲,甜腻腻的说:“爷哦,小小长大了,屁屁要自己洗哦。” 爷爷回亲了一口乖孙:“那爷给你擦背?” 周小小思考了下,擦背不是洗屁屁,好像也行哦。于是,小家伙很听话的把白背板留给他爷。 爷爷又看向周小大,意思在问,你让不让爷擦? 周小大很大人的看着他爷:“不给小大洗屁股哦?” 爷爷嘴角一抽,认命道:“你自己洗就自己洗好了,没洗干净,照样跟弟弟一样有虫咬你。”末了,不忘威胁一声。 爷爷好想好想跟孙子们亲腻哦,可是明明两个小乖孙没多大就要学着他们父亲阿爹,什么事都想自己来了,一点做爷的乐趣都少的可怜了。 找个时候,得好好跟他们说说去,至少,也要他们做老人的,好好宠宠乖孙吧。 于是,周小大周小小五岁的时候,某一天某个午后。 树底下,一样是他们正脱衣服洗澡,热风吹拂,微凉的水让他们极其舒服。 爷爷说:“小大、小小,爷给你们擦背好不好?” 哥哥、弟弟齐摇头,挪走屁股和背板:“要自己洗哦。” “不让爷擦会有虫吃你们的!”爷伤心的恐吓道。 可是,一个低下头玩鸭子,一个在水里晃腿玩弹弓,根本就关心那句威胁的话语。 爷爷好伤心好伤心:“那爷给你们洗头好不好?” “一次哦。明天我们就自己洗啦。”周小小笑嘻嘻的说。 周小大在旁点头。 爷爷这次揪着一旁闷不吭声下棋的大爷爷,委屈又不甘心的说:“这次你一定要跟他们说说,再不能让他们这么小就自立了,至少要让我这个当爷的有个乐趣吧!” 大爷爷慢吞吞的从棋盘上抬起头,看看木盆子里的两个小家伙,恩……玩的挺好的嘛,像极了他们的父亲阿爹,那就,找个时间说说吧,爷爷的嘴角微微扬起。 天很蓝,风很轻,亲情很温暖,人在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众多妹子的留言=w=我很开心哇 恩,多谢花田妹子啊,我好感动好感动的T_T PS:妹子们,记得收藏专栏哟=v=有新文更新神马的都会通知的~ ~记得抓紧时间定制哟=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