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 作者:风吹翦羽 上一辈子御驾亲征,却被视为心腹的将军捅了一刀;没想到再睁开眼竟回到年少时。 他决定,这一次一定要擦亮眼睛,选个好将军才是。 重生帝王攻 VS 痴情将军受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强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祁煊、燕归 ┃ 配角:樊仲、大臣们、他国君主、他国大臣们 ┃ 其它:重生、帝王攻、将军受、强强、1V1、HE 晋江编辑评价 祁煊是大祁王朝的铁血帝王,在一次御驾亲征时,因为被心腹将军背叛而惨遭杀害,再度醒来后却回到了年少登基之时。重活了一次,祁煊看清了周遭人的面孔,也认清了燕归才是自己真正的忠臣良将。祁煊下定决心这辈子不会再重蹈覆辙,他要亲贤臣、远小人。就在他和燕归的不断相处之中,祁煊也渐渐的被燕归的深情给打动了…… 本文不仅有帝王肃清朝野、平定天下的磅礡场面,还有帝王与太后之间的争权斗法,间或穿插后宫妃嫔之间的勾心斗角。攻受的感情发展也是全文的亮点之一,更是本文除权术之外的第二条重要主线。铁血帝王杀伐果断,将军燕归忠心辅佐、默默付出,主角间的互动让读者更加期待文章的后续发展。 第一章 重生 金戈铁马,怒吼喧嚣。 大祁王朝的铁骑一直以骁勇善战闻名,此刻就算四面八方都是敌人,铁骑队仍旧威风凛凛,持着手上的长矛,誓要杀出一条血路。 冲在最前头的,是大祁王朝的王,是大祁王朝历来最年轻的天子,年仅十五岁就登基,用了短短十年,便将大部分疆土收入大祁王朝的版图。 只是此刻年轻的帝王,脸上沾满了血迹,混着风沙泥土,一脸黑黑红红好不骇人。身上的盔甲、跨下坐骑的铁甲,也染上了一抹一抹的红褐色。 帝王举起手中长矛,仰头狂啸一声,随即双腿一夹马腹,马匹嘶吼一声,拔腿向前冲去,身后的铁骑自然跟着他们的王。一时间杀声四起,漫天的尘土飞扬中,就见年轻帝王一脸肃杀,手上长矛挥舞,斩下一个又一个的敌人。 铁骑队在年轻帝王的带领下,顺利突破重围,一队铁骑百来人,一个都没有落下。帝王领着铁骑队快马加鞭,回到大祁王朝军队的驻扎地。 一回到驻扎地,帝王翻身下马,一旁的随从立刻上前帮帝王把马匹牵走,帝王摘了头盔,开口问道:“樊将军呢?” 一旁小兵恭敬答道:“回陛下的话,在将军营帐。” “嗯,备水,让将军一个时辰后到朕的营帐来。”帝王甩手将头盔丢给一旁的士兵,一边走向天子营帐一边说道。 “诺。”一旁负责传话的小兵应下,随后赶紧前往将军营帐,传达帝王的旨意。 年轻帝王走进营帐里,热水已经备好了,一旁的随侍赶紧上前来,帮帝王解开盔甲,然后褪去衣物。帝王双手平伸,由着随侍们的服侍。 等到沐浴过后,随侍们赶紧将浴桶搬出去,帝王穿着一袭轻便的衣衫,坐在帐内等着将军到来。一个时辰之后,将军前来求见,帝王起身相迎。 是夜,帝王和将军召集副将、军师,彻夜长谈,定下之后的作战计划。天微亮时,将军等人才离开帝王营帐。 副将在离开前,回头望了帝王一眼,年轻帝王发现他的踌躇,正想开口询问,副将已经恭敬的告退。只留下副将的眼神,在帝王脑海里挥之不去。 三日后,大祁王朝铁骑尽出,上中下三军兵分三路,准备从三个方向包抄敌人。帝王统领的中军按照作战计划来到祁水边,却发现应该与之会合的上军不见踪影。 正在疑惑时,敌人突然从后方突袭,年轻帝王一凛,中计了!帝王迅速掉转马头,举起手中长矛,指挥着士兵迎敌。 两军交战之际,副将率领的下军突然出现,解了帝王的燃眉之急,不过还没放下心来,更多的敌人蜂拥而至。 副将护着帝王撤退,铁骑队奋勇杀敌,这时候前方出现弓箭队,“咻咻咻”的破空声,密密麻麻的箭矢朝着帝王飞射而来。 飞箭如蝗,千钧一发之际,副将和几个忠心耿耿的铁骑兵,扑向帝王,以身挡箭。勉强挡下第一波的箭雨,副将硬撑着最后一口气,带着帝王杀出重围。 帝王脸上、身上都是血,不同的是,这一次不是敌人的血,而是他大祁王朝铁骑兵的血。温热的血液,刺目的红,帝王胸口一阵翻腾,怒急攻心。 终于,远远的看见他大祁王朝的军旗,将军率领的上军姗姗来迟,在上军的掩护之下,帝王带着气若游丝的副将撤退到安全地方。 只是到了安全地方之后,副将便在帝王怀里断了气。帝王见到朝着他而来的将军,还来不及斥责,眼前刀光一闪,下腹部突然一阵剧痛。 他缓缓低下头,削铁如泥的宝剑,剑身有一半没入自己的体内,然后视线顺着握着剑柄的那只手,缓缓上移,最后看见的,是将军狰狞的面孔。…… ****** 祁煊觉得脑袋昏沉沉的,意识也有点模糊,他有些搞不清楚,现下自己身在何处?过了一会,他才猛然想起,自己不是应该在战场上吗? 他还记得,他们本是要围攻敌人,却反而中了埋伏,副将为了救他牺牲了,他的铁骑兵也牺牲了。最后,他更是被将军捅了一刀。 将军,樊仲!祁煊在心里咬牙切齿,他一直以来都很信任樊仲,将对方视为心腹,这一次出征更是委以重任,将对方提拔为大将军,统领三军。 早在他先前被围攻时,他就怀疑营中有奸细,却没想,奸细就是樊仲。祁煊心头大怒,又想起对方还捅了自己一刀,更是恨不得立刻将对方捉来,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只是随后祁煊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他被樊仲捅了一刀,就算没死,伤势也应该颇重才是。可是现在的他,除了全身无力,脑袋有些晕之外,腹部竟是一点都没感到疼痛。 因此他奋力的张开眼,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知才刚睁眼,就被映入眼帘的一切惊住了。他眨了眨眼,不敢置信的环顾周围一圈,明黄的帐子,明黄的被褥,这分明是他的寝宫,却是他刚登基时的寝宫。 祁煊年方十五便登基,成为大祁王朝历来最年轻的帝王,之后十年大祁王朝在他的统治下,越来越强盛,大祁王朝的铁骑更是为他收归了许多国土,一步一步朝着一统天下前进着。 祁煊在位十年,曾经因为后宫意外走水,换过一次寝宫。原本他住在历任大祁国君居住的寝宫,那一次走水之后,他便换到了另一座宫殿。 可是如今他却躺在原本寝宫的床榻上。 祁煊惊愕万分,这个寝宫在那一次的走水中,已经付之一炬了,可如今,他却又躺在寝宫的床榻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他怔愣时,守在床榻边的内侍发现他醒了,赶紧上前听候差遣。祁煊瞥了一眼内侍,又是如遭雷殛。 眼前的内侍,明明在他登基的一年后,因为犯了大事,被他给处死了。可如今已死的人,却又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难道自己这是在梦中? 内侍见祁煊只是呆呆的躺在床上,心下有些疑惑,因此开口问道:“陛下,可会口渴?小的拿点水来可好?” 祁煊愣了愣,耳边的话似曾相识,他没记错的话,当年他初登基不久,染过一次风寒,那一次他昏迷了三日,吓坏了所有人,所幸,三日后他便清醒过来。 那时候他醒过来时,这个内侍也是这般问他,当时他只认为内侍有些踰矩,不过因为他确实口干得很,又觉得内侍颇为细心,便没有追究他的行为。 不过日后才知道,内侍之所以敢这般和自己说话,还不是仗着身后有太后。祁煊想到太后,脸色便是一沉。 他闭着眼思索着,身体的异样、周遭的环境,和已死的内侍,一切的一切都透出一个解释──他重活了一遍。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除此之外,祁煊找不出其他的可能性。 他不晓得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或许是上天垂怜,为了让他报仇,给了他第二次的生命。不管怎么样,能够再活一次,祁煊当然是高兴的。 内侍见祁煊没有反应,大着胆子又问了一次,这一次祁煊双目一瞪,低喝了一声,“大胆,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跟朕说话?!” 内侍吓得赶紧跪伏在地,连连磕头求饶,祁煊按捺下心中的杀意,听着耳边内侍的求饶声,不耐烦的又喝了一句,“闭嘴!” 他本想将内侍直接推出去砍了,不过又念及对方是太后的人,他现在才刚登基,还不宜和太后直接撕破脸,心念电转之间,便决定暂且留住内侍的命。 只不过不能再把对方摆在自己身边了。祁煊淡淡的叫了起,内侍赶紧爬起身来,再也不敢造次,垂首站在一旁恭敬的等候祁煊吩咐。 “你下去吧,今后没有朕的传召,不得入殿内。”祁煊打算把对方放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届时若是太后问起,他再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便是。 “诺。”内侍虽然委屈又不解,可是也只得默默的退了出去,之后祁煊调来上一辈子跟随他多年,忠心耿耿的另一个内侍。 “拿一面铜镜来。”祁煊坐起身来,第一件事便是让内侍拿铜镜,他想亲眼确认,如今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 内侍很快的就将铜镜呈上,祁煊深吸了一口气,拿起铜镜,直到看见铜镜中的身影,他才真正相信,自己真的重生了。 铜镜中的少年,因为大病初愈,脸色有些苍白,却掩盖不了眉宇间的贵气。而这张脸,沉稳中带着青涩,正是祁煊十五岁时的脸庞。 第二章 太后 祁煊回到了十年前,他花了几日的时间,终于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从初时的提心吊胆,总认为是一场梦,到现在的淡定,开始扮演着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帝王。 当知道自己回到了刚登基后的一个月时,祁煊心里有了计较。他坐在书房的龙椅上,双目微阖,细细思索着往后的道路。 就在这时,他的贴身内侍走进书房,低声恭敬的禀报,“启禀陛下,太后娘娘遣人来报,娘娘等着陛下您前去用午膳。” 祁煊掀了掀眼皮子,淡淡应了声,“嗯,摆驾。”内侍赶紧应下,退出去准备帝王的御辇。 太后的凤仪宫在西侧,大祁王朝以西为尊,由此显出太后娘娘的尊贵。从祁煊的书房到凤仪宫要走将近一刻钟。 祁煊坐在御辇上,支着下巴闭目假寐着,谁知还没走到凤仪宫,御辇就停了下来。祁煊的贴身内侍走到御辇旁,低声说道:“启禀陛下,柳妃娘娘前来请安。” 祁煊睁开双眼,平静无波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暴虐。柳妃,他还没想起对方,对方倒是巴巴着跑来自个儿跟前讨嫌。 “让她退下,朕赶着去和母后用膳,迟了时辰,她担待得起吗?”祁煊淡淡的说道,内侍恭敬应下,不久后,御辇继续前进。 来到凤仪宫后,祁煊按捺下心中的情绪,摆出一副笑脸走了进去。太后坐在正殿的主位上,一脸不苟言笑,穿着雍容华贵,看上去只不过三十出头。 “母后今日可好?”祁煊向太后请安后,浅笑着开口说道。 “尚可,传膳吧。”太后冷着脸,淡淡的说道。祁煊也不在意太后的冷淡,陪着对方坐到桌旁,开始用午膳。 席间宫女规矩的布菜,祁煊冷眼瞧着,心下冷笑几声,面上却是不显。用完膳后,他也不久留,借口还有奏折没批完,便离开了凤仪宫。 上一辈子他不晓得自己的身世,一直很疑惑母后为何对他态度冷淡,不管他怎么努力,做得再好,都得不到母后一句赞美或是一个笑脸。 连他登基为王,母后贵为太后,和他的关系仍然没有改善。他还记得,上一辈子因为母后突然唤他一起用膳,他还高兴了很久。 因为心情愉悦,在用膳的时候,布菜的小宫女也显得可爱许多,他多看了几眼,母后便将人调到他宫里。他以为那是母后的示好,便欢喜的将人收下了。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母后只不过想将他拿捏在手中,想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在他的身边明着暗着放了许多钉子。 不仅如此,就连他的后妃母后也要出手干预,柳妃便是母后替他选的女子。前世他之所以疼宠柳妃,有大半的原因都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 祁煊坐在御辇上,嘴角勾起冷笑,这一次他不会再傻傻的捧着一颗真心,期待不属于他的母爱。他的母后啊,从来就不是他的母后,他只是一个抱养过来的皇子,怎么抵得过母后心中真正的儿子? 回到书房后,祁煊遣退全部下人,独自一人坐在龙案后。他抽出边关地图,摊平放在案上,手执着朱砂笔,一笔一划圈着即将成为他大祁王朝国土的区域。 须臾,他放下朱砂笔,手指在羊皮地图上轻点,上辈子他只花了十年,便收归大部分的疆土;这一次,他要世人震撼,让他们永远记得大祁王朝的威名。 他的手指轻抚羊皮地图,突然,指尖停在某处。祁煊表情晦涩不清的盯着地图上的那一点,祁水岸边十里处。 他的眼前彷佛又出现一片刺目的红,脸上彷佛还感觉得到温热的血液,还有怀里那个人的气若游丝。祁煊猛地五指一抓,将地图揉捏成一团。 他双目圆睁,脸上表情狰狞,呼吸急促,胸膛不断起伏。过了好一会,激动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眼,脸上一片平静。 重生的这阵子以来,他几乎每个晚上都会梦魇,不断回忆起自己死亡的那一刻。醒来时,也曾有腹部剧痛的错觉。 他忘不了那一刀,不只是因为那一刀要了他的命,更是因为刺出那一刀的人,是他一直都很信任的心腹,那一刀彷佛在嘲笑他的愚昧和有眼无珠。 他抹了抹脸,又吐了一口气,才扬声唤人进来收拾。刚才他激动中,将桌案上的奏折扫落了,奏折凌乱的散了一地。 内侍听见他的传唤,赶紧带着宫女进来,蹲下身子将散在地上的奏折捡起,整理好之后,就见祁煊一脸阴沉。内侍和宫女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站在书房里等候差遣。 祁煊拾起笔来,开始批阅奏折,但是奏折中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心里越来越烦闷,最后他将笔一摔,冷声说道:“摆驾出宫。” 内侍赶紧去安排,祁煊回到寝宫换了一身常服,带着几个贴身侍卫和内侍,便出宫去了。 上一辈子祁煊烦闷时,便会出宫走走,他还记得,宫门附近的一间茶楼,里面有一样点心远近驰名,那时候他很喜欢吃,几乎每个月便要出宫吃一次。 只是后来越来越忙,挂心的事越来越多,渐渐的,他就忘记了那间茶楼,忘记了他喜欢的点心。等到他再想起时,茶楼的厨子已经换人了,点心也不是他喜欢的味道了。 祁煊带着侍卫来到茶楼,要了一间二楼的包厢,坐在包厢里,看着楼下繁华的街景,祁煊突然生出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感慨。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进入他的视线当中,祁煊喝茶的手顿了顿,眼神不自觉得跟着对方跑。 那是一个年岁和他差不多的少年,或许还比他小上一些,少年一身白色锦缎,脚踏着白色锦靴,手持着一把折扇,看起来有些可爱又好笑。 不过这都不是他注意到少年的原因,他之所以会盯着少年看,是因为那张脸他很熟悉,他每天晚上都要见到对方一次,看着对方在自己怀里咽气。 少年就是副将,上一辈子舍身救他的副将。 祁煊想了想,叫来身旁的内侍吩咐了几句,内侍领命而去。他靠在二楼包厢的窗边,看着内侍走到少年面前说着话。 然后少年抬起头,和他的视线对上了。祁煊心口突然一窒,想起上一辈子那天晚上,副将离开营帐前的那一个眼神,他的脑中快速闪过一丝灵光,却是来不及补捉。 等他回过神来,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没多久内侍回来了,走到他面前低声禀报着:“启禀陛下,公子是燕家的少爷,燕将军的独子。” “燕将军?”祁煊沉吟一声,终于想起副将的身分。 燕归,燕将军之子,当年曾经大败敌国将领,一战成名的少年将军。祁煊有些忘了,忘了燕归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沉寂。…… 是了,他记起来了,当年他曾想提拔对方,只不过那时候他的身边已经有了樊仲,樊仲对燕归评价不好,时常在他面前提起燕归的不是,久而久之,他便淡了重用燕归的心思。 现下想来,樊仲的居心叵测,自己却是信了他,当真远离了真正的忠臣。祁煊轻叹了一口气,想着这一次自己可得擦亮了眼,可别再信错了人。 祁煊只在茶楼坐了一个时辰,便离开茶楼回了宫。才刚回到寝宫,内侍又来报,说是柳妃求见。祁煊皱了皱眉,不耐烦的说道:“朕乏了,不见。” 祁煊刚登基不久,后宫中没有多少嫔妃,这个柳妃还是太后塞给他的,不过祁煊这辈子还没来得及碰对方。 上一辈子他是在风寒过后,才第一次宠幸了柳妃,这一次醒来到现在,他压根儿就忘了还有这一号人物,若不是柳妃巴巴的跑到他跟前,他怕是会就此遗忘了对方。 换下常服,祁煊坐在寝宫的龙床上,面沉如水,思考着该拿樊仲怎么办?自他醒来到现在,有很多次,他都想直接派人到樊府,将樊仲给打入天牢。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因为樊仲的父亲是宰相,无缘无故的,就算他是帝王,也不能随便就将宰相的儿子给杀了。 说起来,樊仲和祁煊也算旧识,上一辈子他之所以信任对方,是因为对方曾经当过他的伴读,两人从小就认识,算是一起长大。 大祁王朝的皇子五岁便可入书房,算算他和樊仲认识也有二十载,最终都没看透过那个人。是对方太会隐藏,还是自己太过愚昧? 第三章 出征 祁煊连着两次拒见柳妃的消息,自然很快就传到太后的耳里,太后听着宫女在她耳旁轻声禀报着,皱了皱眉。 “皇上这几日都歇在哪了?”太后淡淡的开口问道,宫女轻声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皇上就歇在朝阳宫。” “长和怎么说?”太后又问,宫女踌躇了一会,忍住心中的惧意,开口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长和被皇上逐出寝殿,说是此后未经传召,不得入殿内。” “他犯什么事儿了?”太后闻言一顿,冷冷的开口问道。 “回太后娘娘的话,长和御前失仪。”宫女低垂着头说道,就听太后娘娘冷哼一声,“御前失仪?哼,好一个御前失仪,哀家倒要问问,他是怎么个失仪。” 宫女在太后冷哼的第一瞬间,便跪伏在地上,直到太后叫了起,才敢慢慢起身,接着就听太后说道:“去,传哀家的旨意,把长和带过来。” “诺。”宫女恭敬应下,等到宫女离开凤仪宫之后,太后还是气愤难平,她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喃喃说道:“这是翅膀硬了,想飞了是吗?!” 太后要传唤长和的事,祁煊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他醒过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的朝阳宫敲打一遍,把钉子都给拔了。 然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太后的凤仪宫中,被他安插了几个钉子,凤仪宫内发生的事,自有人一五一十报给他。 因此他让贴身内侍领着长和和宫女走一趟,到凤仪宫去,向太后解释解释,到底长和是怎么一个御前失仪。 太后见到祁煊的贴身内侍时,暗自皱了皱眉,内侍向太后恭敬的请安行礼,太后淡淡的瞥了对方一眼,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茶,又拂了拂衣袖之后,才叫了起。 “说吧,长和犯了什么事?”太后开口问道。 “回太后娘娘的话,皇上说了,长和以下犯上,不分尊卑,目无法纪,理应杖毙,但是皇上念及长和是凤仪宫出去的人,所以格外开恩,留了长和一条狗命。”内侍恭敬说道。 内侍每念一条罪状,太后的脸色就冷一分,等到内侍说完,太后已经是脸色铁青。她沉声怒道,“大胆长和,拖下去杖毙。” 凤仪宫内众宫女眼观鼻鼻观心,听着长和被拖走时的哀嚎和求饶,眉头都没动一下。等到殿内安静下来,太后才说道:“哀家乏了,你回去吧。” “诺。”祁煊的内侍退了出去,回到朝阳宫后,便去向祁煊复命。 “如何?”祁煊坐在朝阳宫的书房里,手执着朱砂笔正在批奏折。 “回皇上的话,太后娘娘将长和杖毙了。”内侍恭敬的答道。 “不杖毙就是打她的脸,杖毙了也是打她的脸,看来母后这一次该气得狠了。”祁煊凉凉的说道,书房内的宫女和内侍目不斜视,脸色未变。 能在书房当差的人,都是祁煊精挑细选过的,他重活了一次,自然能将朝阳宫守得像铁桶一般,任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这一次长和的事,太后在他这里吃了一次闷亏,心里肯定不舒服,他和太后虽然没有明着撕破脸,不过他也不打算继续装乖儿子了。 反正太后也不希罕他的孝心,他也用不着上赶着惹人嫌,再说前几年太后也翻不出什么浪来,他就暂且将她放一放,日后再来打算。 现在他该烦恼的,是燕将军的请战。由于大祁王朝前任帝王驾崩,他年纪轻轻便登上王位,邻近的国家觉得他年少可欺,因此虎视眈眈,想要趁机攻下大祁王朝。 自从他登基以来,边境已经屡次遭到进犯,若是再不予以回击,其他国家还真当他大祁王朝柔弱可欺。只是该派谁去,他一直还没拿定主意。 上辈子这一战是燕将军前去御敌,此后数年,燕将军带着燕归,在边境替他守着大祁王朝,让其他国家不敢再来犯。 只是燕将军也在最后一次战役中,为国牺牲了。燕归便是在燕将军死后,带领士兵重挫敌军,将敌军将领斩于马下,一战成名,就此成了他大祁王朝的少年将军。 若是这一次他还是派燕将军去,那么他和燕归就将一别数年,而且燕归还会失去他的父亲。可是他若不派燕将军去,那么燕归该如何立战功? 自从认出副将就是燕归之后,他便有了提拔对方的念头,可是若真想重用对方,他不能不放手,燕归不是文臣,不能被他拘在朝堂上。 最后,祁煊拿出燕将军请战的折子,朱砂笔在上写了几个字,然后便怕自己反悔似的,赶紧让内侍将批阅好的奏折都拿走。 内侍将奏折收走之后,祁煊摊在龙椅上,差一点就要出口喊住内侍,结果一犹豫,内侍已经退出书房了。 隔日早朝,祁煊封燕将军为镇远大将军,命燕将军率兵赶往边境,守住大祁王朝的国土。然后在三日后大军出征前举行祃仪、祭牙旗,亲自授予节、钺。 祁煊站在宫门外的城墙上,看着燕将军率领着大军离开,同时也看见了燕归,燕归坐在马背上,背对他慢慢远去。 直到看不见燕归了,祁煊才收回视线,转身下了城墙回到宫里。他在心里想着,燕归,朕只给你三年时间,三年后你便要回到王城来,回到朕的身边。 大军离开后三个月,祁煊收到捷报,燕将军打了第一场胜仗,在整个朝堂都为之欢欣鼓舞时,祁煊只是淡淡的笑了。 九个月后,第二个捷报快马加鞭传了回来,燕将军再度大败敌军,将对方完全赶出大祁王朝的国土。祁煊知道,燕将军和燕归的能耐远远不只如此,现在才是燕家军威名远播的开始。 此后两年间,燕将军领着大祁王朝的铁骑,不仅收复了失去的国土,更是让敌人不敢来犯。燕家军的威名,在边境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两年来,祁煊和太后的关系也越发紧张起来,太后一直想要干预他的后宫和子嗣,祁煊硬是没让对方插手,还在一年前将柳妃给打入冷宫。 他知道柳妃千方百计想要得到他的宠幸,偏偏他对柳妃已经失去了兴趣,光是对方是太后的人这一点,就让他绝对不想要碰对方。 所以他找了个机会,将计就计让柳妃以为对他下药成功,然后再以此为理由,将对方打入了冷宫。然后又用身体因为那个药,而有所亏损,需要好好休养,不宜过度行房为理由,取消了选秀。 他这接二连三的出招,让太后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捞出柳妃,又因为选秀取消,无法将选中的女子塞入祁煊的后宫。 再者祁煊拿着御医的诊断,让太后也无法反驳,总不能不顾及皇上的身体,硬要对方行房吧?而且祁煊现在年岁还不大,太后也只好按捺下心焦,等着对方养好身体再说。 祁煊这一养就是两年,今年已经十七的他,越发的成熟稳重,虽然脸上难免还带着青涩,但是比起两年前,此刻的他已经让人不敢轻视。 许多朝中重臣,一开始其实心里多少都抱着不信任的态度,毕竟十五岁的帝王,怎么都震慑不了人;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只是过了两年,帝王的成长和蜕变竟然这样明显。 如今的祁煊,光靠气势就能让人说不出话来,他冷着一张脸时,底下大臣没有一个敢出声的。若是再一个冷哼,或是一个眼神,大臣们就会胆战心惊。 其实祁煊的气势,不是这两年磨出来的,而是留在灵魂上,上一辈子十年来的磨练。他的心智和精神,已经是二十五岁的成年男子,又是经过杀戮战场的铁血帝王,散发出来的威压,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再说他刚醒来时,还会收敛气势,装出一副十五岁少年的模样,等到他将该拔除的钉子拔除,把朝阳宫整顿一番之后,他便渐渐的恢复原本的心性。 不过他也不敢一次改变太多,便利用两年来的时间,一点一点慢慢改变,终是成了现在大家眼中的少年帝王。 这两年来,朝中也有所动荡,祁煊拔擢了许多人才,虽然宰相的位置一直没动,不过他对于宰相的信任,已经大不如前。 樊仲的父亲也有所感觉,年轻的帝王渐渐的不再需要自己,而且他还感觉到,帝王在分自己的权。大祁王朝历代以来,都只有一个宰相,可是前些时候,祁煊设立了次相。 虽然樊仲的父亲仍然是首相,但是原本一人独大的权,就这么一分为二,此后大祁王朝的宰相,分为首相和次相,名称也改为右相和左相。 第四章 改变 樊仲的父亲被分了权,樊仲自然也是很震惊,自从二年前祁煊大病一场之后,他就很难有机会见到对方了。 樊仲没有官职在身,原本能进出皇宫,都是因为得了祁煊的信任,常常被祁煊传进宫面圣。说穿了,没有帝王的宠爱,他樊仲就什么也不是。 樊仲原本是祁煊的伴读,皇子伴读没有官职没有俸禄,虽然只是一个头衔,不过由于以前祁煊和樊仲关系很好,祁煊登基为王之后,许多人私底下猜测,樊家要受重用了。 樊仲的父亲已经贵为宰相,樊仲日后前途当真是不可限量。却没想到帝王登基三个月后,便撤了樊仲伴读一职,未曾再召过对方入宫。 樊仲自己也是错愕得紧,他原以为就算不能成为权臣,捞个一官半职应该不是问题。一开始父亲还劝他,认为皇上自有打算,耐心等着便是。谁知等了两年,却是等来父亲被分了权,朝中除了右相又多了左相。 祁煊设立左相当天,樊仲父亲下了朝之后,气冲冲得回到宰相府,将樊仲叫到书房,劈头就问他,“你是不是得罪了皇上?” 樊仲当下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听了父亲的解释之后,才知道父亲被分了权。樊父见他沉默不语,沉声说道:“自从你被撤了伴读,我便觉着皇上和我们家离了心,战战兢兢过了两年,皇上果然还是对我们下手了。” “爹,孩儿未曾得罪过皇上。”樊仲抿了抿唇,吶吶的开口,他这两年来也是左思右想,就是想不明白祁煊为何突然转变了态度。 “若是你未曾惹恼皇上,皇上怎会将你赶出宫?”樊父自是不信,祁煊撤了樊仲的伴读职位,却未曾给予一官半职,连赏赐或是奖励都无。 旁的人看了就知道,樊仲这就是被赶出宫,否则皇上怎么会连口头一句夸奖都没有?就算没有高官厚禄,连个三等侍卫都捞不到,这还不够证明皇上不待见樊仲吗? 当时樊父虽然安慰樊仲,其实心下了然,怕是樊仲犯了什么事儿,才会让皇上一气之下把对方给赶出宫。不过他仗着樊仲和祁煊认识已久,十年的感情摆在那儿,皇上气消了,自然又会把樊仲给召进宫。 随着时间过去,他的底气也越来越不足,终于在祁煊立了左相之后,樊父才肯面对樊家失了圣心的事实;才肯承认,皇上是真的不想见到樊仲。 这下子父子两个都开始紧张了,皇上现在第一步就立左相,那么下一步呢?会不会随便找个缘由,就把樊父这个右相给换了?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祁煊何止想要换掉右相,他还想将樊府整个抄了。这两年来,他也想通了很多事,对于上一辈子樊仲为何会捅他一刀,心里也有了答案。 就是想通了,才开始一步一步削弱樊家的势力,重活一遍,怎么可能还由着他人惦记自己的王位,更不可能把日后会谋朝篡位的奸人摆在身边。 上一辈子樊仲的那一刀,总归和权力地位脱不了干系,在至高的王权面前,什么感情都可以出卖,他算认清了樊仲这个人了。 这两年来,朝中大小事都让他烦心,后宫也有太后时不时弄点事膈应他,唯一能让他放松下来,便是读着边关战报的时候。 自从燕归随着燕将军出征,他便派人跟在大军后,时时回报军中的情况。除了燕将军传回来的战报之外,还有另一份是他的人传回来的,专门记载着燕归每日的作息。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惦记燕归,若说因为对方舍命救了自己,自己想要提拔他、重用他,这都无可厚非;但是他在午夜梦回时,常常会梦见对方那一个眼神。 次数多了,祁煊也不得不深思,到底燕归在自己的心里,占着一个怎样的地位。时间久了,也让祁煊开始不断思索着,自己对燕归的执着,到底是否正常。 他想不出所以然来,只等着燕归回到他身边,或许就会有答案了吧。当初他在心里给了对方三年,是因为燕将军在出征后第四年便战死沙场。 他不晓得自己能改变多少,就想着至少不要让燕归失去父亲。如今燕将军已经立了不少战功,燕归这两年来也有所表现,就算回来之后不能直接官拜大将军,也能封个国尉或都尉,再不济也有个校尉。 因此他便耐下性子,等着这三年过去。 这一日,祁煊刚下了朝,御辇都还没走到朝阳宫,便有边关百里加急的战报传回来,祁煊心下一凛,亲自下了御辇,接过百里加急的文件。 展开一看,脸色顿时拉了下来,随后传旨急召右相、左相,太尉和兵部尚书及侍郎进宫。几位大臣才刚走到宫门口,便被匆匆赶来的内侍给叫了回去。 原来竟是战况有变,燕将军日前中了敌军埋伏,受了重伤,已经昏迷了三日未醒,敌军趁胜追击,竟然连败大祁王朝的铁骑,现已直逼军队驻扎地。 几名副将率领铁骑兵苦苦支撑,燕归更是领着燕家军偷袭敌营,烧毁敌人粮草,却也只不过偷得短暂的歇息时间。 敌人这次来势汹汹,集结了许多兵马,看来是想要一举拿下大祁王朝的边陲地带。若是边陲被破,敌军直入边关,那么大祁王朝国土危矣。 祁煊召集众位大臣,便是要商讨对策,边关绝对不能失,除了加派兵马之外,该由谁领军,祁煊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诸位大臣没想到,皇上急召竟然是为了边关战事,这两年来燕将军戍守边关,频频传回来的捷报,让大家以为燕将军不日就可以班师回朝,却没想现在出了这等大事。 祁煊坐在书房的龙椅上,冷眼看着底下众人皱眉深思。须臾,他淡淡的开口问道:“右相可有对策?或是属意的人选?” “回陛下的话,尚无。”樊父被祁煊点名,冒着冷汗开口答道,祁煊冷哼一声,继续问向其他人。 樊父听着祁煊的冷哼,心里咯噔一下,他不晓得皇上是不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知道他想找机会荐举樊仲,所以一开始就先问他,堵了他的嘴。 樊父想让樊仲到军队里历练一番,他的实权已经被皇上削了不少,若是樊仲能掌军权,倒也不失为另一个出路。 祁煊也是料到了樊父的心思,知道他想将樊仲送到军中。上一辈子樊仲在燕将军死后,确实自请出战,跟着大军赶去支援燕归。 也是因为这一战,燕归成了少年将军,樊仲的表现虽然没有燕归出彩,不过对于第一次出征的少年来说,也算立下不少战功。 回来之后,祁煊自然大大的表扬了樊仲一番,并且连着提了对方好几个官阶,就差直接封为将军了。燕归则是当下就被封了将军,领着燕将军的棺柩回了燕府,然后就此沉寂。 祁煊思绪飘回到遥远的上一辈子,面上却是不显,等他回过神来,底下的几人开始因为意见不同,吵得不可开交。 其实燕将军这一次的受伤让他很意外,因为他不记得上辈子有过这茬,明明他记得,燕将军前三年都顺风顺水的,一路大败敌军。 难道因为他的重生,历史的轨迹有些不同了?他手指在桌案上轻敲,沉着脸思索着,他这两年来确实做了许多上辈子不曾做过的改变,难道因为这样,所以接下来的历史走向也会不一样? 他心下一凛,突然有些害怕,他之所以将燕归放出去,是因为知道对方这三年不会有危险,可是如今燕将军的受伤,和敌军的进攻,都不在他预料之中。 若是燕归出了什么事,他绝对会后悔的。祁煊冷了一张脸,突然觉得自己当初不该放手的,不是文官又如何,他真该把对方绑在自己身边才是。 底下众人见到皇上突然拉下脸来,赶紧闭口不语,祁煊回过神来,发现一片寂静,冷哼了一声开口说道:“怎么都不说了?刚才不是还很会说吗?朕找你们来,是要你们商量对策,你们倒好,当着朕的面就吵起来了。” “臣该死,请陛下息怒。”几位大臣赶紧跪下,齐声说道。 “哼,你们是该死,朕的铁骑在边关苦守着,你们还在这里浪费时间!”祁煊气得狠了,执起案上的茶盏便扔了过去。 “啪!”地一声,跪在最前面的右相被砸了满头满脸的水,还不能躲,额头上黏着茶叶,混着被茶盏砸出来的血水,看起来好不狼狈。 “朕养你们有何用?!”祁煊冷声说道,底下众人瑟瑟发抖,不懂年轻帝王为何突然发怒。祁煊骂了一通,出了一口气,须臾,才又开口说道:“朕决定了,朕要亲自领兵出战。” 第五章 挂帅 “陛下,万万不可──”几个大臣们听见了,顿时一阵呼天抢地,纷纷说着祁煊是万金之躯,要他以龙体为重,万不可涉险。 “够了!”祁煊听得头都疼了,低喝了一声,他阴沉着脸,扫视了众大臣的脸色一圈,才缓缓说道:“朕不能去,那么你们说,谁去?” 底下几个大臣瞬间没了声音,大祁王朝在祁煊登基之前,虽然也算强盛,铁骑兵也算骁勇善战,但是却远远没有十年后那般,令人闻风丧胆。 朝中几个领兵作战的好手,都在上一次就派了出去,也是祁煊大意了,没有想到历史走向会改变,想要尽早将边关的战事解决掉,便把精英都用上了。 这下子出了意外,朝堂上下却是无人能领兵出战,其实上一辈子祁煊之所以御驾亲征,也是因为大祁王朝铁骑兵虽然勇猛,但是却缺了将才之士。 古语有云,能领兵者,谓之将也。 祁煊在位十年,前几年靠着燕将军替他打天下,后面几年,却是他这个帝王,亲自率兵出征,接连攻下邻近的几个小国,扩大了大祁王朝的版图。 正是因为祁煊经常出征不在王城,才会使得樊家坐大,进而起了谋朝篡位的心思。他不晓得上一辈子,樊仲何时开始计划刺杀他,他也不想知道,总归是被背叛了。 不管樊仲做下决定是早还是晚,对祁煊来说,那一刀就足以斩断二十年的感情。哪怕樊仲当时犹豫了,或是脸上有一丝后悔,祁煊这辈子都不会这样决绝。 但是没有,樊仲捅那一刀的时候,完全没有犹豫,狠绝又毫不留情,而脸上的表情也只剩下狰狞夹杂着成功的兴奋。 那时候祁煊就知道,对方是真的想置他于死地,以至于这一辈子醒来,他是完全不想再看见对方。所以他将对方赶出宫去,眼不见为净。 只是见不到樊仲,天天见到樊仲父亲也是让他膈应得很,若不是樊仲父亲是前朝重臣,他怕一登基就对樊父下手,会寒了其他老臣的心,他早就将右相给换了。 此刻见到樊父顶着被他砸伤的额头,脸上还黏着些茶叶,跪在那里说些冠冕堂皇的好听话,就让他心里顿时更加烦躁。 左相是祁煊拔擢上来的人,两年来跟在祁煊身边,也算培养了一些眼力见,此时见祁煊脸色不好,便赶紧拉了拉右相的朝服,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樊父认为左相分了他的权,心下本就对对方不喜,现在对方的阻止他自然不予以理会,眼看着祁煊的怒火越来越盛,樊父还在自说自话。 祁煊怒到极点,气极反笑,他语气凉飕飕的说道:“右相所言极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既如此,不如就由右相替朕分忧解劳,领兵出战,卿以为如何?” 樊父顿时没了声音,跪在底下冷汗直流,祁煊淡淡的说道:“怎么,右相方才不是说了,为了朕、为了大祁王朝,可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吗?” 祁煊见樊父支吾说不出话的模样,厌恶的瞥了他一眼,对方身为前朝重臣,仗着跟在先帝身边多年,一直不将自己看在眼里,总认为自己还不成气候。 若不是自己这两年来,不动声色的削了他的权,否则怕是日后又要重蹈覆辙了。以前的他不懂,以为宰相真的一心为他好;就算不为他,也该为着大祁王朝才是。 其实都是自己太天真,他下放给宰相太多权力和信任,宰相离王位越近,自然就生出了野心;再加上在宰相的眼里,自己能够治理好国家,都是对方的功劳。 他能理解樊家为何选择谋朝篡位,毕竟宰相有权,樊仲有兵,身为一国之君的他,又不在王城里,而是在几百里远外的战场上。 天时、地利,人和。所以樊仲挥出那一刀,结束了他的性命。 不过理解是一回事,原谅又是另一回事,他能理解樊仲的野心和抱负,并不代表他可以原谅对方的背叛。他是君,樊家是臣,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敢窥伺帝位,就是藐视皇家,挑战他的皇权。 祁煊瞇了瞇眼,压下心里陡然生出的杀意,底下几个大臣感觉到一瞬的威压,然后年轻帝王开口说道:“一日,朕只给你们一日,明日早朝朕就要看到人选,跪安吧。” 几个大臣叩谢帝恩,低垂着头恭敬得退出了书房。出了书房之后几人对望一眼,脸上都是无奈和苦笑,看来皇上御驾亲征的决心已定。 樊父不理会其他人,径自甩袖离去,兵部尚书冷哼一声,向左相和太尉告退,也带着兵部侍郎离开了,剩下左相和太尉两人还站在书房外。 不久之后,祁煊的贴身内侍走出书房,将左相和太尉又迎进了书房,祁煊赐了座,两人战战兢兢,恭敬的谢恩坐下。 “两位爱卿,心中可有人选?”祁煊淡淡得开口问道,左相和太尉快速的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答道:“回陛下的话,尚无。” 祁煊没有开口,只是挥退了书房内的宫女和内侍,等到房内只剩下他们三人时,他才开口说道:“这一仗,大祁王朝绝对不能输,若是任凭敌军攻下边陲,我大祁王朝的威望何在?我大祁王朝的国土安危堪虑。” 左相和太尉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祁煊毕竟是帝王,一国之君御驾亲征,先不说朝堂的安稳,就说陛下乃是万金之躯,若是出了差池可怎么办? 况且祁煊年纪尚浅,登基不过才两年,还没有留下任何子嗣,此行又是万分凶险,左相和太尉才会不赞成。再说,就是因为祁煊年方十七,又从未上过战场,才让几位大臣拼命劝阻。 左相和太尉都是祁煊的人,是他凭着上辈子的记忆,精挑细选出来的心腹,两人跟在他身边两年,自然知道他的能耐。 有时候他们也很疑惑,年轻帝王明明没有上过战场,但是骨子里透出来的气势,总是透着一股隐隐的杀气,像是经过杀戮的淬炼。 尤其在面对他们的时候,祁煊不会刻意收敛气势,左相和太尉知道,年轻帝王一旦决定下来的事,再无更改的可能。 祁煊把两人留下来,便是要将朝堂交代给他们,在他离开王城的这段时间,得确保朝中安稳,否则他在外打仗也无法安宁。 左相和太尉得了旨意,自然恭敬应下,祁煊将此重责大任交给他们,让他们备感压力,却也万死不辞。两年来若不是帝王的信任和重用,他们也无法成长到能和右相抗衡的地步。 他们也多少看出来,帝王和樊家离了心,正在一步一步削弱右相的权。因为他们离帝王最近,所以看得最清楚,其他人大概仍然以为,帝王很信任樊家。 虽然樊仲被赶出宫了,可是樊相的地位一直没有动摇,就算设立了次相,樊相不还是首相吗?只有左相和樊父两人知道,在权力上,樊父是远远的比不上左相的。 樊父的右相只是听着好听,其实连太尉可能权力都比他大,他心下着急,却也没办法,年轻帝王不再受他摆布,和樊仲的关系也大不如前。 他曾经在帝王面前提过几次樊仲,都被对方不冷不热的挡了回来,不见就是不见。祁煊是帝王,是一国之君,对方不愿意见他的儿子,他真是没辄了。 本想趁着这次机会,向皇上讨个恩情,把樊仲送到军中,却连开口的时机都没有,皇上一开始就堵了他的嘴,他总不能一开始就荐举自己的儿子啊。 不管樊父这边如何烦恼,祁煊已经将该交代的事,都交代给左相和太尉了,对于两人的忠心和办事能力,他还是很相信的。 等到左相和太尉离开之后,他疲惫的叹了一口气,他现在能用的人太少了,文臣方面还有几个能人,但是武将却是寥寥无几。 所以他才需要燕归,燕归的忠心和能力,正是他现在最欠缺的,再说这两年来时时注意着燕归的他,自然知道对方领兵作战、出谋划策皆属上等。 燕归在兵法和谋略上颇有造诣,实在是个难得的人才。每到这时候,他便万分后悔,上一辈子怎么就放过这一颗明珠了呢?不过无妨,这一世万不可能再错过。 隔日早朝,祁煊果然决定御驾亲征,朝中大部分众臣跪下劝阻,左相和太尉却带领着另一众年轻群臣,跪下说道:“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反对的大臣看着左相和太尉带头表态,心下瞬间了然,御驾亲征这个决定,不是皇上刚才临时决定的,怕是早就有此意了。随后原本反对的大臣,识趣的闭上了嘴,皇上已经做了决定,岂容他人再置喙。 三日后,年轻帝王亲披战袍,行祃仪、祭牙旗,接过太尉恭敬递上的节、钺,跨上马背,率领着廿万余精兵,便赶往边关。 第六章 恩典 大祁王朝边境的最后一个关口是万河关,出了万河关再往前百里处,就是大祁王朝军队的驻扎地。祁煊领着廿万余精兵,风尘仆仆赶到了万河关。 从万河关到军队驻扎地大军要走上一日,祁煊领着一队铁骑兵,先行赶到驻扎地,后面的大军由副将带领,随后赶上。 祁煊抵达驻扎地的时候,正适逢敌军来袭,燕归领着铁骑出战去了,营地中只剩下驻守军和正在养伤的燕将军。 燕将军前几日已经苏醒过来,但是还未能下床,更遑论出战迎敌。由于燕将军受伤这一段时日以来,都是燕归率领着燕家军奋勇抗敌,因此几个副将对燕归推崇备至,甘心听他的指挥和调度。 燕归自幼丧母,很小的时候便跟着燕将军东奔西走,直到燕将军官拜大将军为止,他都是跟在对方身边,燕将军几次的出征,他都随侍在侧。 祁煊一直以为燕归成名那一战是对方第一次出征,其实不然,打从燕归会跑会跳之后,就开始跟着燕将军出入战场了,那时候的燕将军也只是个下军的副将而已。 祁煊一来便先去看望燕将军的伤势,他来到将军营帐,守在门外的士兵赶紧跪下请安,他目不斜视,身旁内侍上前一步帮他撩开营帐,里面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 祁煊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燕将军躺在床上,看见祁煊非常惊讶,奋力的想要爬起身来跪下恭迎圣驾,奈何力不从心。 “爱卿不必多礼。”祁煊挥了挥手,身后内侍立刻搬来一张凳子,他坐了下来之后,才又开口问道:“爱卿的伤势可有好一些了?” “回陛下的话,已经好多了,多谢陛下关心。”燕将军赶紧恭敬答道,末了还费力的拱了拱手。 “爱卿安心养伤吧,早一日好起来,才能继续替朕分忧解劳。”祁煊和颜悦色的说道,燕将军是忠臣,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因此他不介意以亲和的态度对待对方,更何况对方还是燕归的父亲。 他慰问了燕将军一番之后,便离开了营帐,这时候铁骑兵已经帮他搭好了天子营帐,他随即将留守在营地中的军师召来,了解一下目前的情况为何。 就在这时候,燕归领着铁骑兵回来了,他们和敌人的第一次交锋,略占上风,敌军撤退之后,他们也没有追击,而是退回来休养生息。 燕归一回来,就听说援兵到了,原本严肃的脸上,带了一抹笑意。他正想询问是何人领兵时,传话的小兵正好来了。 燕归这时候才知道,皇上竟然亲自来了,他惊讶万分,赶紧匆匆的回到营帐将自己整理好,便跟着传话小兵来到天子营帐。 来到天子营帐前,门口的士兵进去通传,燕归站在门口,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极快,他没有想到皇上会御驾亲征。 他竭力平复着激动的情绪,暗暗不断深呼吸,这时候内侍出来领燕归进帐,燕归跟在内侍身后,低垂着头走到了祁煊面前。 “微臣叩见陛下。”燕归撩起战袍,左脚一跨,右膝跪下,正要下拜,就被虚扶住了。同时头顶一道嗓音响起,“燕卿不必多礼。” “谢陛下恩典。”燕归恭敬的说道,祁煊放开扶住他的手,回到椅子上坐下,才淡淡的说道:“燕卿辛苦了。” 祁煊看着眼前丰神俊朗的少年,星目剑眉,虽然还带着青涩,却依稀看得出日后的轮廓了。这是他重生之后,第一次这样靠近燕归。 两年前在酒楼只是远远见着一眼,他记忆中的燕归,是十年后的模样,那时候的燕归似乎被磨平了棱角,气势都变得内敛,就像被收入鞘的宝剑。 此时的燕归却像是出了鞘的宝剑,锋芒毕露,展现耀眼的光华。 祁煊在心里叹到,这时候的燕归还没学会收敛,如此张扬的风采,回到王城里,怎么能不引得他人妒忌、排挤。 樊仲当时在他面前说了许多燕归的不是,不就是怕自己重用对方吗,可笑自己偏听偏信,就这么错过了忠臣之士。 燕归站在原地,不敢直视龙颜,只得低垂着头,任凭帝王打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移着。他顶着帝王的目光,觉得心跳又开始渐渐加快。 祁煊见对方低垂着头,淡淡开口,“抬起头来。”燕归闻言心下一跳,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缓缓抬起头来。 当燕归的眼神触及到祁煊的眼神时,祁煊的心里狠狠的一震,他微睁双目,露出一丝惊讶,燕归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失礼冒犯了皇上,赶紧又低下头去。 祁煊惊讶的原因是,燕归的眼神太熟悉,刚才那一瞬间,他彷佛一下子又回到上一辈子,回到出征的前一晚,燕归离开营帐前。 他不解,这时候的燕归,怎么也会有一样的眼神?他按捺下疑惑和震惊,草草的褒奖了燕归几句,还赏赐了一些珠宝,然后便让对方离开了。 燕归退出营帐之后,才缓缓的吁了一大口气,他脸上带着隐隐的笑意,回到自己的营帐中。一回到帐内他便把皇上的赏赐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动作轻柔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没想到陛下会御驾亲征,分离了两年,陛下好像变得更威武了。”燕归掏出领口里一块玉佩,喃喃自语的说道。 “不过陛下还是不记得我……唉……”语毕轻轻叹了一口气,摩娑了玉佩一会后,才将玉佩又收回衣领里。 祁煊的到来,对鼓舞士气起了很大的作用,铁骑兵们热血沸腾,没想到他们的帝王竟然御驾亲征,要和大家并肩作战。 敌军也知道了大祁王朝的年轻帝王御驾亲征的消息,不过对方的将领们并没有把祁煊看在眼里,对于一个第一次上战场的十七岁毛头小子,他们心里轻视得很。 他们不认为,祁煊能起到什么作用,除了振奋士气之外,难道大祁王朝还真要指望一个初次上战场的年轻帝王? 不只敌军这样想,大祁王朝的铁骑们多少也有这样的想法,皇上能够亲自来到战场,对他们来说已经很感动了,他们并没有奢望皇上能够多么骁勇善战,更何况他们也不能让皇上真的上战场。 皇上可是万金之躯,若是伤了、残了,他们万死都无法谢罪。 祁煊没有打算在后方坐镇,当天晚上他召集燕归和副将以及军师,听着他们汇报近几日的战况,然后展开羊皮地图,和他们讨论战略。 最后祁煊在布署的时候,将上军交给燕归指挥,其他各副将都愣了一下,燕归率领上军,那么中军由谁领兵? 没想到皇上要亲自率领中军抗敌,燕归和副将吓了一跳,立刻跪下劝阻,皇上已经亲至前线指挥,不能再让皇上以身犯险。 “不用再说了,就这么定了。”祁煊挥挥手,不理会跪了满地的众将。 “陛下……”燕归皱眉,却不晓得该如何劝阻,其他副将们也不敢随便开口,就是军师都急得满头大汗,如果皇上在战场上受了伤,他们全部都难辞其咎。 “燕归留下,其他人跪安吧。”祁煊淡淡的说道,众副将和军师只得恭敬的退出天子营帐。帐内燕归仍然跪在地上,祁煊走到一旁的榻上,坐下后才开口说道:“起来吧。” “陛下恕罪,微臣斗胆,恳请陛下三思。”燕归一咬牙,额头重重叩在地上,朗声说道。 “燕归,你认为朕无法领兵是吗?”祁煊沉默一会之后,开口问道,语气听不出喜怒。 “回陛下的话,微臣不敢。”燕归答道。 “你认为朕没有上过战场,无法杀敌是吗?”祁煊又问。 “回陛下的话,微臣不敢。”燕归又答。 “你就是这样想的,只是不敢说罢了。”祁煊的语气依然不咸不淡。 “陛下恕罪,微臣斗胆,微臣并非认为陛下无法领兵,无法杀敌,而是陛下乃万金之躯,若是伤了一丝一毫,臣等难辞其咎。”燕归摸不透帝王的心思,心一横,据实以告。 “燕归,你记住,永远不要隐瞒朕,在朕面前,你想说什么就说,这是朕给你的恩典。”祁煊听了燕归的话,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还语带愉悦的说道。 燕归愣在原地,有些惊讶帝王突如其来的看重,在帝王面前可以有话直说,这是多么大的恩典!怎么就给了他呢? 祁煊看对方有些傻住的模样,暗自轻笑了一声,随后又故做严肃的开口说道:“燕归,朕看重你,信任你,希望你不要辜负朕的心意。” “谢陛下恩典。”燕归已经激动的不晓得该说什么了,不过他还是没有忘了,原本他是在劝阻陛下亲自上战场,既然陛下许了他恩典,那么他就可以畅所欲言了。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祁煊就说话了,“燕归,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你不用白费唇舌了,朕心意已决,明日朕会亲自率领中军,与你在祁水河边会合。” 第七章 心思 祁煊心意已决,燕归为人臣子,就算得了恩典,也无法违逆圣意,祁煊对他也只不过比旁人多了几分耐性和信任。燕归虽不知道皇上为何突然对他另眼相看,不过他有自知之明,不敢恃宠而骄。 隔日一早,大祁王朝铁骑队兵分三路,祁煊领着中军,按照他们定下的战略,赶往祁水河畔。祁水是大祁王朝边境不远处的一条河流,河面宽广,河水湍急,过了祁水便是舒国的国界。 这一次领兵来犯的敌军中,就有舒国的军队,舒国集结了周围几个国家,想要趁着少年帝王刚登基国力还不强盛时,将大祁王朝给灭了。 敌军渡祁水而来,军队的驻扎地就在祁水河岸不远处,祁煊打算领着中军沿着祁水绕到敌军后方,燕归负责领着上军从另一个方向包夹;左右夹击之外,另一个副将领军的下军,则从正面进攻,吸引敌军的注意力。 敌军怎么都不会想到,大祁王朝的少年帝王,会领着铁骑兵绕到他们的后方突袭,在他们的设想里面,祁煊顶多坐镇军营中,在后方指挥。 大祁王朝的铁骑队从正面攻击敌军,吸引了敌人大部分的注意力,就在敌军疑惑铁骑兵数量似乎不对时,军营后方左右同时传来受到突袭的消息。 祁煊和燕归领着铁骑兵,同时朝着敌营冲刺,时机捉得刚刚好,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正面突进的下军骁勇善战,几乎突破敌人的防线。 上下两军在敌营中央会合,铁骑兵所到之处敌军伤亡惨重,另外他们还派兵去烧毁敌军的粮草,不过不久之后,敌人反应过来,赶忙调兵遣将,上下两军的铁骑兵捣乱了一阵子之后,迅速撤退。 由于奇袭成功,敌军元气大伤,虽然粮草起火的第一时间,就有士兵赶紧抢救,不过因为天干物燥,粮草还是被烧毁了大部分。 仅存的粮草不够供给整个军营的士兵,敌军的进攻行动只能暂停,等到下一批粮草送到,才能再做打算。大祁王朝出师告捷,整个军营的士气高涨,三军部队回到驻扎地之后,欢欣鼓舞,一扫前几日的阴霾。 不过这时候还不能掉以轻心,敌军没有粮草,除了等待后方支援之外,还有可能派人潜入他们的军营偷粮草,或者抢劫后方的粮草运输队,所以他们得先防范于未然。 一回到营地之后,祁煊又召集了燕归和其它副将,安排加强营中粮草的守备,以及后方运粮队的安全事宜。 等到商议告一段落之后,各副将领命离开天子营帐,立刻去执行帝王的命令;军师也为了运粮队的问题,要去和燕将军商量,所以帐中一下子就只剩下燕归和祁煊。 “陛下,请保重龙体。”祁煊回到营中,还没来得及脱下盔甲,也没有沐浴,一身的风沙和脏污,脸上也有着隐隐的倦容,燕归见了,忍不住开口劝慰了一声。 “燕归,朕要让他们知道,朕虽年少,却也不是可欺的。”祁煊坐在帐内的主位上,淡淡的开口说道,一身的气势凛然,让人不敢直视。 “陛下英勇神武,谁人敢看轻,我大祁王朝的铁骑定不轻饶。”燕归心口微微一疼,慷慨激昂的说道。 眼前的少年帝王,已经褪去了青涩,周身沉稳的气势衬着严肃的面容,让燕归突然觉得,祁煊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三皇子,十岁那年的回忆,怕是只有自己还记得。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却也知道,他的想望只能埋在心底,对方本就是不可企及的人物,两年前对方登基为皇时,就注定了他的念想会无疾而终。 他只想着要为对方冲锋陷阵,守住国土,虽然不能留在王城,但是能为对方尽一分心力,就让他感到心满意足了。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祁煊竟然会御驾亲征。能够看见对方,当然让燕归心里窃喜不已;同时却也担忧挂心,就怕对方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燕归也知道,朝中和临近的几个国家,都有许多人在等着看祁煊的能耐,也想看大祁王朝接下来的走向会是如何。 舒国这次的举兵进攻,只是一个试探,若是大祁王朝连舒国的联合兵都挡不下来,其它几个大的国家更是不会把大祁王朝放在眼里。 所以大祁王朝这一战不能输,不仅不能输,还得赢得漂亮。祁煊御驾亲征就是要让其它人知道,他大祁王朝不是弱者,他祁煊也不是好相与的。 不过虽然祁煊重生了一次,目前的历史轨迹却出现了偏差,他的御驾亲征提前了八年,这一次舒国的联合兵比上一次还要难缠。 他的心里压力不小,不只是想要再度创造大祁王朝的辉煌,更是要保住自己的一条命,历史轨迹发生了偏差,难免让祁煊的心里开始感到焦躁难安。 他想找个人说说话,燕归就是最好的人选,所以他难得的,在他人面前展露了真性情;他第一次将心里的压力说了出来,他要做给其它人看,证明他祁煊是个合格的帝王,能够带领大祁王朝步向盛世。 天子营帐里寂静无声,燕归抿着唇坐在祁煊的下首,祁煊倚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没有开口。须臾,祁煊才又淡淡的说道:“燕归,朕需要你。” 燕归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嘴角还来不及扬起,就听祁煊继续说道:“朕需要你替朕打江山,除了你之外,朝中再无将才。” 燕归心下苦笑,早该知道对方的需要,和自己想要的相去甚远,可是他不敢求,也不能求。他压下心中的苦涩,恭敬的应道:“谢陛下赏识,微臣必定全力以赴,扬我大祁王朝国威。” 祁煊满意的点点头,挥了挥手,便让燕归跪安了,等到燕归离开之后,他才唤来内侍,替他解下盔甲,准备沐浴。 燕归离开祁煊的营帐之后,来到了燕将军的营帐,军医正好步出营帐,燕归赶紧迎了上去,询问父亲的伤势。 虽然燕将军已经清醒过来了,但是之前的伤势过重,短时间内是无法上战场的,而且若没有好生养着,把身体亏损的元气补回来,怕是会落下病根。 燕归皱眉,谢过军医之后,撩开营帐走了进去。燕将军刚喝完药,正半倚半坐靠在床榻上,看见燕归来了,脸上露出笑意。 “父亲,身体感觉好一些了吗?”燕归走到床榻边坐下,温声开口问道。 “嗯,近几日感觉好多了,我的孩子,辛苦你了。”燕将军伸出一只手,温柔的抚摸着燕归的头顶,眼中有着骄傲,他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了,能够带领着燕家军冲锋陷阵。 “父亲,上阵杀敌是我的本分,何来辛苦一说。”燕归笑着说道,他从小跟在燕将军身边,会走路开始就会耍大刀,他身为大祁王朝的铁骑兵,本就该在敌人来袭时,上场杀退敌人。 燕将军笑着点头,连声说好,夸赞燕归懂事,身上也有燕家军的气魄和血性。他看着自己十六岁的独子,心里满满的都是自豪。 父子两个说了一会话,燕归不敢打扰到燕将军休息的时间,便离开了父亲的营帐。走出营帐望着天边火红的夕阳,燕归心里突然生出一丝不安。 他来到放粮草的营帐,再三巡视过后,又叮嘱了守备的士兵几句,随后才转身回到自己的营帐。他卸下盔甲,让人备了一些热水,好好的洗去了一身的疲惫。 等到他沐浴完,晚饭已经做好了,服侍他的小兵帮他端了上来,他坐下来准备大快朵颐,才刚拿起竹箸,帐外就有人前来通传,皇上赏赐燕归几道菜。 燕归赶紧起身步出营帐,跪下谢恩之后,接过内侍手中的托盘,望着盘中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燕归心里不可抑制的涌起欣喜。 就算知道皇上赏赐菜肴没有其它意思,不过能从皇上手中得到赏赐,就让燕归觉得开心不已,他将菜肴端进营帐,一口一口仔细的品尝。 除了燕归之外,祁煊也帮大家加菜,几个有功劳的副将也得了几道菜肴,大家吃得心满意足;只要想到皇上和他们一起上战场,现在又替他们加菜,士兵们的向心力和凝聚力便比以前强了不少。 祁煊多活了一世,自然知道该如何收买人心,御驾亲征除了能够震慑敌国之外,对于振奋士兵的士气,效果更是不同凡响。 他需要训练一支忠心的部队,一支完全效忠帝王的铁骑兵,所以他来了。他需要燕归,也需要燕家军,他要让自己无后顾之忧,要让自己的安全无虞。 他要一个能为他生、为他死,还能让他安心交托后背的将军。 第八章 夜袭 燕归吃完晚饭之后,便准备去巡视营里的安全,他套上简便的轻甲,带着几个铁骑兵,开始每日的例行检查。 当他带着铁骑兵在巡逻时,营地外五里处,有一队敌军正在摸黑靠近,敌军的目标很明显,是位于军营后方,放置粮草的营帐。 敌军小心翼翼的接近,躲过了守在军营周围的守卫士兵,潜伏在草丛里,等待深夜来临。他们打算潜进军营烧毁粮草,也让大祁王朝试试断粮的滋味。 不久后,燕归领着铁骑兵巡逻到附近,他望着军营外黑暗的草丛,皱了皱眉,提醒守卫的士兵多加留意,千万不可松懈。 等到他离开之后,守卫的士兵果然提高了警觉,使得潜伏在远处草丛中的敌军,压低了身形,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不过随着夜越来越深,守卫的士兵们渐渐放松了警戒,再过不久就是士兵换班的时候,那时候的警戒是最松散的,敌军们便是要利用那个时候,潜入军营。 他们耐心的潜伏着,等到士兵开始交接时,快速的出手,一瞬间便将六个士兵放倒了。他们换上大祁王朝铁骑兵的服饰,戴上头盔掩盖住面容,假扮成巡逻的士兵,向着放置粮草的营帐走去。 敌军一部份的人留在原地,假扮成守卫的士兵,以免被人发现潜入的踪迹;向着粮草营帐走去的敌军们,快速的穿梭在黑夜当中。 等他们来到放置粮草的营帐前,才发现营帐守备森严,任何人只要靠近营帐,便会受到盘查。敌军没想到对方加强了对粮草的看守,他们躲在营帐不远处,低声商量着该如何靠近营帐。 最后他们决定兵分两路,一半的人去引开守在前方士兵的注意,另一半的人绕到营帐后面,捉紧时间赶紧点火烧毁粮草。 负责引开注意力的几个敌军,泰然自若的走向营帐,守在营帐前的士兵立刻拦住他们,开始盘查;负责烧毁粮草的敌军趁机绕向营帐后方,却发现连后面都有守着人。 这下子敌军犯难了,前面被盘查的几个敌军已经快招架不住了,他们若是无法顺利点燃火折子,这一趟将前功尽弃。 因此他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拔出佩刀便冲了上去,和守在营帐后方的士兵缠斗在一起,士兵连忙大吼着,“敌人来袭!敌人已闯入营中。” 同一时间,前方的敌军也赶紧拔刀相向,守卫的士兵们见状,也立刻拔出兵器和对方缠斗在一起。他们这边的动静,很快的引来了周围巡逻的铁骑兵。 守在守卫地点的敌军发现军营里的骚动,知道伙伴可能被发现了,便跳出来拦截赶往粮草营帐的士兵,士兵们一开始还有些莫名其妙,不解为何自己人要攻击自己人。 敌军穿着大祁王朝铁骑兵的服装,再加上是在黑夜,面容不甚清晰,竟使得大家一时之间,没有认出对方并非他们的同伴。 敌军来的人不少,他们最主要的任务是烧毁粮草,所以他们一边和士兵缠斗着,一边往营帐靠近,士兵们发现他们的举动,赶紧又大吼,“保护粮草!” 这时候,一个敌军已经摸到营帐边,他掏出火折子和打火石,用力一划,点燃了火折子,然后用力一扔,就将火折子扔入了营帐里。 “轰”地一声响,干燥的粮草瞬间就被点燃了,第一顶营帐很快就陷入火海,士兵们看火光冲天,赶紧打水要来救火,燕归也得到了消息,正带着士兵赶过来。 敌军烧毁了一顶营帐,继续往第二顶营帐接近,不过此时铁骑兵已经聚集起来了,他们守在营帐前,不让任何人靠近。敌军没办法,只好在远处点燃火折子,将火折子绑在箭头上,拉弓放箭。 “铿”一声,一把闪着寒光的宝剑,砍断了射向营帐的火箭。来人正是燕归,他穿着轻甲,威风凛凛站在营帐前。 “给我搜!一个都不许放过!”燕归举起剑,沉声喝道,身后铁骑兵跟着吆喝出声,大家举着火把,开始搜索敌军的踪影。 敌军眼见行迹败露,当机立断,马上开始撤退,虽然只烧毁了一顶营帐,不过眼下的形势由不得他们不退,再留下来也只不过白白送命罢了。 正当敌军在撤退时,祁煊正好也赶到了,他的天子营帐离粮草营帐有一段距离,出事的第一时间就有人立刻前去通知他,不过他现在才赶到。 敌军没想到会遇到大祁王朝的少年帝王,这对他们来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们还没去找对方,对方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敌军也顾不得撤退了,若是能够斩杀大祁王朝的帝王,对战况可是会有很大的帮助;就算不能斩杀对方,也要伤了对方才行。 因此敌军立刻分成两队,一队负责和周围的士兵周旋,一队扑向祁煊,他们来势汹汹,势要拿下祁煊的首级。 祁煊周围的士兵立刻护驾,和敌军纠缠在一起,远处燕归领着铁骑兵,正往这边赶来。祁煊退到士兵身后,一脸淡然站在原地,冷冷的注视着夜袭军营的敌军。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人趁机拉弓,瞄准祁煊,正准备放箭时,远远的一支箭矢飞过来,射中他的左手腕,使得他的弯弓脱手。 紧接着,又是接二连三的箭矢飞来,每一支都精准的命中敌人,将试图靠近祁煊的敌军一一射退。祁煊望向射箭的人,一身简便的轻甲,跨立在马背上,手执一柄精致的长弓,搭箭拉弓,瞄准射击,动作一气喝成。 祁煊没有想到,燕归的箭术如此精湛,在这样的黑夜中,就算有火把照明,能见度仍然有限,而他在行进的马背上,还能百发百中,实力让人惊艳。 燕归策马来到祁煊不远处,立刻翻身下马,快步走到祁煊面前,左脚一跨,右膝便向下跪去,口中一边说到:“陛下恕罪,微臣救驾来迟。” “燕卿不必多礼,起吧。”祁煊淡淡的说道,燕归来的已经算快了,燕归也不矫情,叩谢帝恩之后,便马上起身护驾。 此时敌军已经被斩杀的差不多了,燕归带来的铁骑兵,加上祁煊身边的侍卫,数量虽然不多,但都是身手矫健、骁勇善战的精英,所以没多久便将敌军制伏住了。 敌军没有想到会赔了夫人又折兵,他们原本想斩杀少年帝王,却反而被对方生擒,而且生擒他们的将军,竟然还是年岁和帝王差不多的少年将军,这让敌军们觉得面上无光。 没多久敌军便全部解决了,少部份被生擒的敌军被送往关押俘虏的牢房,其余敌军的尸首,燕归命人拉来一台板车,将尸体堆上去之后,派人拉到两军交战处。 这是一个下马威,旨在告诉敌人,再想派人潜入军营,这些尸体就是下场。等到东方大白,敌军发现板车踪影,派人前来查看,才发现是昨晚夜袭敌营的伙伴,赶紧将板车拉回去。 舒国的将领脸色难看,昨晚夜袭大祁王朝军营的那批人中,全都是舒国的士兵,由于其它几国不愿意夜袭军营,认为敌人肯定做好了万全准备等他们自投罗网。 舒国不信邪,硬是派出两队精英,结果只烧毁了对方一顶营帐,两队士兵却全军覆没,纵使有一些被生擒,舒国也不认为他们还能生还,活着回到舒国。 另一边大祁王朝昨夜被烧毁的营帐,放的都是马匹的粮草,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不过马匹粮草若是短缺,到时候上了战场,战马没有力气,还怎么打仗? 所以祁煊让人修书一封,送往万河关内的一个县城,命当城县令收齐粮草,立刻运往关外。他还派了一队铁骑兵,前去护送粮草。 由于敌军粮草短缺,在对方的粮草送达之前,是大祁王朝反攻的最好时机。大祁王朝连日来派出许多铁骑兵,不断骚扰敌军,他们也不攻进军营,就在周围打游击,还顺带的劫了几辆运粮车。 敌军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运粮车若入对方之手,气得跳脚却也没有办法,他们的马匹已经好几日未进食,士兵们也是饿了几顿,在这样的情形下,根本无法出战。 大祁王朝乘胜追击,干脆专门拦截对方的运粮车;另一方面,军营中的士兵们正在养精蓄锐,前几次战役中受伤的士兵们,元气都已经差不多恢复过来了。 就在马匹的粮草送达之后,大祁王朝的兵力和战斗力,都已经在最佳的状态,祁煊看时机差不多了,便准备最后一次反击,他打算这一次,就将敌人赶回祁水对岸。 第九章 火牛 敌军驻扎在祁水河边,祁煊打算将敌军困在河岸边,让他们只能退不能进,逼他们渡水回到河的另一边。 祁煊修书几封,送回万河关内几个县城和村落,征召了许多头牛,在牛只抵达前,铁骑兵每日仍旧外出打游击,拦截敌军的粮草队。 等到牛只陆续抵达军营之后,军师夜观星象,算出三日后的黄昏时分会有一阵大风,大祁王朝在北边,敌军在南方,大风由北向南吹,正好是祁煊所需要的。 第三日的黄昏来临前,祁煊命人在牛头上的双角绑上利刃,几千头牛的身上和尾巴上都扎满了易燃的稻草;接着铁骑兵出动,这一次几乎所有铁骑兵倾巢而出,向着敌军军营攻去。 敌军见大祁王朝的铁骑兵来势汹汹,就算士兵和马匹都饿着,也不得不应战,就这样,敌军大部分的军队都被引出了军营。 来到军营外五里处,敌军正在和铁骑兵酣战时,突然不知道从何处飘来一股浓烟,渐渐的,浓烟越来越大,还夹带着呛鼻的烧焦味,熏得敌军眼泪鼻涕都一起下来了。 此时正值日落时分,军师预测的大风起了,祁煊命人在铁骑兵后方燃烧稻草,风向由北向南吹,敌军正面迎风,每个人都被浓烟呛得不行。 而且浓烟太大,视线变得不清晰,敌军分不清敌我,不敢随便挥刀;反观大祁王朝的铁骑兵,威风凛凛的挥舞着长矛,不断的将敌军刺伤打落马。 同时另一队铁骑兵运着稻草到敌军军营附近,快速的堆好草堆之后,放火一烧,又是一大片呛鼻的浓烟吹向营中;正当留守在军营中的敌军乱成一团时,突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地面的微微震动,冲向敌军军营。 敌军还搞不清楚状况,便见一大群身上着了火的狂牛,突然冲进军营里,所到之处一片狼籍,狂牛身上的火烧到营帐,不少营帐也跟着起火燃烧,一下子军营便陷入一片火海。 另一边把敌军引出军营的铁骑兵迅速撤退,由于浓烟太大,敌军也不敢追击,便打算退回营地再做打算;没想到远远的就见到,舒国联合军队的军营陷入一片火海,火光冲天,映得黑夜光亮如白昼。 整个军营几乎都被破坏殆尽,狂牛角上的利刃也斩杀了许多敌军,舒国的将领没有想到,他们被敌人引出军营后,营中遭受到猛烈的攻击。 正当他们惊愕于被捣毁的驻扎地时,刚才假意撤退的铁骑兵,和赶牛过来的铁骑兵会合在一起,整装之后,又向着敌军营地而来。 这一次大祁王朝的铁骑大张旗鼓,鸣战鼓、吹号角,声势浩大的向着敌军而来。敌军前有铁骑兵,后有发怒的狂牛,一时之间竟是进退不得。 铁骑兵把敌军往祁水河岸赶,敌军狼狈的退到了祁水旁;狂牛身上的火还没灭,被烧疼得四处乱窜,正好也往祁水河边冲,使得原本还有些顽强抵抗的敌军,也被狂牛赶到了祁水边。 大祁王朝的铁骑兵手持长矛,长矛上系着一条黄带子,头盔和两手手臂上,也都系着黄带子,很明显和敌军区分开来。 敌军被铁骑兵和狂牛追赶,双方夹击下,有许多士兵慌不择路,竟直接策马冲进了祁水,马匹被湍急的河流冲走,有些士兵还在河面上扑腾。 燕归领着铁骑兵,举起右手,一声“放箭”,“咻咻咻”的破空声,河面上的士兵为了躲避箭雨,不得不潜入水底。 有的水性不好的士兵,憋不了气,浮出水面被射成筛子;有的士兵虽然水性好,但是潜得不够深,还是被射死在水面底下。 不久,祁水河面上晕染开一层红,许多尸体顺着河水漂流而下,还有许多没跳下水的士兵,也被直接射死在岸边。 舒国的将军受到士兵保护,还在祁水岸边苦苦撑着,这时候,铁骑兵的攻击突然停了,然后铁骑兵分了开来,让出一条路。 大祁王朝的少年帝王,一身银白铠甲,策马缓缓而来。 “舒国将军,回去告诉舒王,莫要小看我大祁王朝,有朕在的一日,你们就别想过祁水一步。”祁煊气势凛然,语气铿锵的说道。 随后命人将敌军全部斩杀,独留下舒国将军,舒国将军脚上中了一箭,身上伤痕累累,祁煊让人造了一条小船,把舒国将军捆绑了,丢上船去,送回河的对岸。 “陛下恕罪,微臣斗胆,纵虎归山恐有后患。”燕归策马来到祁煊身边,低声开口说道。 “朕自有用意,你且看着吧。”祁煊淡淡的说道,舒国的将军是可用之材,但是在这次战役中,对方伤了一条腿,就此落下隐疾,再也不能上战场领兵作战。 他没想到舒国将军的腿,还是按照上辈子的历史轨迹,中了一箭。当时他曾听人提起过,舒国将军的腿是因为延误了救治的时机,才会救不回来。 这一次他打算暗中出手相救,不过让他出手是有代价的,他打算离间舒王和舒国将军,将对方招揽到大祁王朝。 只是这事儿得慢慢来,急不得,第一步便是放过舒国将军一命,让他带伤回到舒国。上一辈子舒国将军带伤回国之后,由于打了败仗,舒王怒不可遏,对他的伤视若无睹,朝中的同僚趁机打压、排挤他。 这一来二去的,就使得将军的腿伤延误了救治,自此成了个跛脚将军。这一次祁煊当然不会让对方的腿脚废了,但他还是会让对方经历被国君厌弃、被朝中大臣使绊子。 祁煊要让舒国将军自己靠到大祁王朝来,他要一步一步蚕食鲸吞,将胆敢觊觎大祁王朝国土的舒国,和其它几个小国,一个一个都收入囊中。 燕归自然不晓得这其中的曲折,他和舒国将军交手过,认为对方是一名猛将,此时放任对方离去,日后恐怕后患无穷。 祁煊也无意解释太多,他是帝王,本就没有向旁人解释的习惯,因此只用一句话便打发了燕归。燕归也不敢再多言,更不敢随意揣测圣意,只得恭敬应下。 这一场仗,在祁煊御驾亲征五个月后,终于结束,大祁王朝凯旋归来,祁煊少年帝王的威名,也开始渐渐的传了出去。 虽然朝中有左相和太尉,祁煊还是放心不下,他知道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就等着把他拉下王位,其中最处心积虑的,当属当朝太后了。 其实祁煊上一辈子,并不知道太后的亲生儿子是谁,他是直到出征前几日,才无意间发现,自己并非太后所出这个事实。当时时间紧迫,他本想着回朝之后再着手调查,却是没有机会了。 这一次他醒来之后,早早的便开始调查,却是没有任何眉目。两年来,太后对他虽不亲近,想方设法找他麻烦,却不见太后与谁人亲近,所以祁煊只得吊着她,想找出她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此番御驾亲征,便是他故意给太后的一个机会,他想,他离了王城之后,太后也不必这般小心翼翼,或许会露出马脚也说不一定。 因此他没有与大军同行,隐瞒了所有人,带着燕归和几个铁骑兵,连夜便离开了军营,提早赶回大祁王朝的王城。他想要突然回朝,好杀太后一个措手不及,或许还能逮住其它不安分的小鱼小虾。 大军由燕将军和军师带领,晚了祁煊他们两日,才拔营完成,从万河关外浩浩荡荡班师回朝。走在前方的祁煊和燕归,风尘仆仆的赶路,估算着抵达王城的时日。…… 这一日他们来到一个小县城,为了不引人注意,祁煊几人没有走官道,而且还特地打扮成商人的模样,伪装成了经商的队伍。 他们来到县城的客栈,祁煊的内侍立刻前去打点,祁煊坐在后方的马车里,正在闭目养神。不久,内侍安排好一切,赶紧出来服侍祁煊下车。 一行人进了客栈,内侍领着祁煊来到二楼上房,旁边便是燕归的房间。内侍很有眼力见,知道帝王看重燕归,便也不敢怠慢对方。 众人入房休息之后,小二将内侍点的饭菜送上楼,内侍先行验过毒,确认饭菜可食之后,才端进房内,开始帮祁煊布菜。 “燕归吃了吗?”祁煊淡淡的开口问道,内侍赶紧恭敬应道:“回陛下的话,小的都安排好了。” “嗯,你先下去吧,看看燕归那里有什么缺的,帮他补上。”祁煊挥退了内侍,独自一人坐在桌旁。 须臾,窗户传来一阵轻响,一个身穿侍卫服饰的人从窗外翻了进来,他快步走到祁煊面前,单膝跪下恭敬禀报着朝中事务。 祁煊半阖着眼,听着侍卫的禀报,等到听见后宫多了一个秀女时,才睁开眼睛,淡淡的说道:“来历。” “回陛下的话,此女乃是右相的侄女。”侍卫恭敬答道。 第十章 胎记 祁煊手指轻敲桌面,淡淡的重复了一次,“右相之女。”他沉吟了一会,低声说道:“盯紧她,看她和太后在搞什么鬼。” 右相之女,樊婉如,上一辈子对方并没有进宫,因为那时候他宠爱柳妃;没想到这一次,他将柳妃打入了冷宫,太后还可以再送一个秀女进宫。 樊婉如能进宫,太后肯定出了不少力,祁煊皱眉想着,不晓得太后此番动作的用意。随后侍卫又报告了一些琐事,祁煊听罢,挥挥手,侍卫又像来时一样,从窗子翻了出去。 自打他醒来之后,便开始暗中训练一支侍卫队伍,这支队伍专司情报打探,朝中大大小小的事,都逃不过他们的耳目。 祁煊是帝王,帝王总是多疑的,就算左相和太尉是他亲手挑出来的人,但是放着他们接近王权,祁煊心里对他们,也不是全然的信任。 所以他御驾亲征的这段时间,左相和太尉身边,其实都有他的人在盯着对方,但凡对方有一丝一毫的妄动,祁煊下的命令是,格杀勿论。 纵使他身在关外,侍卫仍然每天快马加鞭,将朝中情报送达他的手上;直到他回到关内了,侍卫便直接前来禀报。 侍卫离开之后,祁煊静静坐在桌边,没有了柳妃,多了一个樊婉如,太后可真是不遗余力,无所不用其极想要在他的身边安插人。 他瞇了瞇眼,掩住眼中的冷芒,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太后那边也该有动作了;虽然历史的轨迹有些偏差,但是一些大事件还是没变。 上一辈子,太后就是在燕将军战死沙场当年,发动了宫变。祁煊转着手上的玉扳指,半垂双目坐在椅子上,这一次,他会让太后连召集宫女的机会都没有。…… 燕归跟着祁煊住在二楼的上房,用完饭之后,便准备沐浴,他让客栈的下人送来一桶热水,交代士兵守好祁煊的房门,便关上门开始褪去衣物。 很快的,燕归便赤身裸体,跨入浴桶中。燕归坐在浴桶里,浴桶的水只到他的胸膛,胸前两点若隐若现;肌肉线条优美的双肩露在外面,背后的肩胛骨一半没在水下。 燕归舒展着筋骨,趴在浴桶边缘,头枕着双臂,有些昏昏欲睡。他再怎么骁勇善战,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一路上行程紧凑的赶路,他的体力也有些吃不消。 祁煊来到他房里时,看见的就是燕归露在水面外的裸背。祁煊随意一瞥,却如遭雷殛般被定在原地,他一脸惊愕,瞪大双目盯着燕归的肩胛骨。 燕归听见声响,瞬间警惕的转过头,就发现祁煊一脸惊愕瞪着他,他以为是自己失礼冒犯了皇上,着急得想要起身披上衣服蔽体。 没想到祁煊大跨步走了过来,不介意弄湿衣袖,伸手抚向燕归的后背,燕归被一股温热触到,心里一颤,全身打了个哆嗦。 祁煊神色晦涩不清,手指轻轻摩娑着燕归的肩胛骨,燕归的肩胛骨上,有一枚暗红色的胎记,胎记不大,大概只有半个手掌大小,状如展翅的蝴蝶。 接着他又瞥见燕归放在一旁的衣物,衣物最上方搁置着一块玉佩,他摩娑的动作一顿,闭了闭眼之后,才走过去拾起玉佩。 玉佩通体翠绿,大小也是半个手掌大,正面刻了一只蝴蝶,他暗自深吸一口气,把玉佩翻到背面,一个‘三’字映入眼帘,然后右下角刻了一个小小的祁字。 祁煊瞳孔猛然一缩,倏地转回身紧盯着燕归;燕归见祁煊拿起玉佩,心里便已经开始扑通扑通跳,现在祁煊又盯着他看,让他脸上也渐渐开始发热。 “这块玉佩哪里来的?”祁煊哑着声音问道,燕归心里一跳,吶吶的说道:“回陛下的话,微臣十岁那年得到的。” “谁赠与你的?”祁煊继续问道,燕归抿了抿唇,低声说道:“回陛下的话,当时的三皇子赠与微臣的。” 祁煊闭上眼,收紧手掌,好,好一个太后,好一个樊仲,好一个樊家!燕归心惊胆颤的望着祁煊突然沉下来的脸色,心里越发难受,陛下是不是后悔当初将玉佩赠与他了? 祁煊什么也没解释,拿着燕归的玉佩便离开了,燕归泡在已经变冷的水中,觉得通体发寒,彷佛有一股冰冷,从心底慢慢涌出来,然后直至周身百骸。 连最后的念想也不留给他,自此他和祁煊之间,真的什么也没剩下了,唯有他的回忆。他黯然的站起身,还来不及跨出浴桶,门又被推开了。 燕归傻在原地,看着去而复返的帝王,有些不知所措。祁煊扬了扬眉,显然没想到会看见这样一幅美人出浴的景致。 燕归的容貌俊秀,虽然带着英气,却难掩身上的一股斯文气息。此刻的燕归还是少年,身子骨还没长开,少年特有的身形站在水中,竟有一丝别样的风情。 祁煊缓步走向燕归,然后伸出手将玉佩挂回对方的脖颈,系好绳子后,手还留恋的在对方赤裸的脖颈上摩娑。 感觉到手下年轻紧致的肌肤,还有着练武之人特有的弹性,祁煊爱不释手,双手的动作几乎已经是轻薄的行径。 燕归僵在原地,不敢动也不敢抬头望向祁煊,只能任由对方抚摸自己。他虽然心里对祁煊有别样的心思,但是毕竟年少,什么也不懂,此刻被对方撩拨,自然显得青涩不已。 祁煊非常满意对方的反应,他低笑出声,缓缓靠近燕归,呼出的气喷撒在对方的脸上,惹得对方又是一阵哆嗦。 “燕归……”祁煊低声呼唤着对方,燕归心里一颤,被对方的语气迷得有些晕头转向,此时的少年帝王太过温柔,呼唤他的方式是他梦寐以求的。 祁煊望着燕归有些迷离的双眼,心里闪过一丝满足和自豪,很满意自己对燕归的影响,他伸出手捧着燕归的脸,慢慢将唇印上对方的唇,还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对方的唇瓣。 甜的。 燕归却彷佛惊醒一般,立刻推开帝王,诚惶诚恐的跪了下去,祁煊被他推了开来,倒退了两步,脸色阴晴不定的瞪着对方。 赤裸的少年跪在他面前,背部弧线优美,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却又带着一股刚毅。少年虽然赤裸,却是毫不羞怯,挺直了脊梁跪在他面前,让他再生不出一丝亵渎。 他缓步走上前,伸手捏住燕归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触及到对方的眼神时,心头又是一震。他皱了皱眉,手下不自觉用力。 燕归的下巴被捏的生疼,眉头却不带皱一下,吭也不吭一声。他眼底藏着黯然神伤,心里头发酸,他不晓得皇上为什么要吻他,可是他感觉得出来,刚才那一吻,没有丝毫的感情,只有深沉的欲望。 祁煊看不懂燕归的眼神,可是他本能的,不喜欢燕归的眼神,他沉声说道:“闭眼。”燕归不解,却也顺从的阖上双目。 祁煊望着燕归的眉眼,鬼使神差一般,低下头轻吻了吻燕归的眼睛,他觉得,就是这一双眼搞得自己失常,他这两年来,几乎每日都要梦见这一双眼。 燕归感觉到一股温热贴在眼睑上,他的睫毛不断颤抖,祁煊感觉到对方的睫毛刷在自己的唇瓣上,有些痒痒的,还有些刺刺的酥麻。 直到燕归打了一个冷颤,祁煊才如梦初醒,放开对方退了一步,低哑着声音说道:“起来吧,快些穿上衣服,免得着凉了。” 燕归叩谢帝恩,赶紧站起身穿戴衣物,祁煊双目灼灼的盯着他,每次一看见对方肩胛骨上的胎记,眼神便闪过一丝冷然。 他没有想到,自己上辈子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的人,竟然就是燕归,应该说,竟然是个男子。也是因为自己的错认,才使得太后和樊家有机可趁,利用了自己的想念,送一个冒牌货进宫来欺瞒自己。 上一辈子祁煊看在太后的份上,给了柳妃极大的恩宠,可是他的爱恋都给了另一个女子,那个拿着皇子玉佩的碎片,肩胛骨上一样有只蝴蝶的蝶妃。 难怪当时蝶妃手上的玉佩不完全,因为他向樊仲透露的不多,他们无法照样刻一个,只得谎称玉佩碎了。他当时太欣喜于找到对方,只派人匆匆查了一遍蝶妃的来历,并没有深查。 蝶妃就这样入了他的后宫,成为最受宠爱的妃子,虽然他没有立对方为后,可是当时后宫中,蝶妃的待遇和地位不比皇后低。 这一次他醒过来之后,想通了樊仲和樊家的阴谋,自然也对蝶妃起了疑心,但是他并没有派人去找出对方,只想着阻止了宫变,就没有后来的那些事了。 第十一章 过去 只是祁煊却在燕归的身上,发现那一枚胎记;还在燕归的手上,发现完整的皇子玉佩。谁是真谁是假,已经非常明显了。 直到燕归穿好衣物,祁煊都还没回过神来,燕归不敢打扰帝王沉思,恭敬的候在一旁,长发湿漉漉披散在背后,发尾还在滴滴答答落着水珠。 燕归安静的垂首站着,祁煊收回思绪,就看见少年顶着一头湿发站在一旁,刚换好的外衫也沾湿了,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 他走向放置干布的架上,拿起一块干布走向燕归,在对方惊讶的表情中,温柔的替对方擦拭着头发。不过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擦头发,动作自然笨拙得很,还有好几次都拉痛了燕归。 “陛下,微臣惶恐……”燕归吓得赶紧想要阻止祁煊,他何德何能,竟能让一国之君替他擦拭头发,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祁煊打断了,“你十岁那年,朕就已经替你穿过衣裳了,现在只是擦个头发,算得了什么。” 燕归听祁煊说起过去,心里一跳,不晓得对方到底怎么看待这一段回忆。之前他认为祁煊不记得了,但是刚才祁煊看见玉佩的反应,让他觉得有些蹊跷,却又不敢问出口。 当年祁煊和燕归的相遇,其实很普通,祁煊溜出宫游玩,却迷了路,又碰上雷阵雨,一身狼狈的躲在街角时,被燕归捡了回去。 小小年纪的燕归已经很会照顾人了,他帮祁煊烧水,让对方赶紧换下湿衣裳,免得染了风寒。小时候的燕归长相肖母,眉眼秀气,再加上还未成年,身上的衣服其实颇为中性,所以祁煊才会错认对方的性别。 当时祁煊在燕归家里待了三天,临走前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给了对方,燕归那时候才知道,自己捡回来的小哥哥竟然是皇子。 祁煊回到宫里之后,其实很快就将燕归忘在脑后,等到他登基,成为了一国之君,更是没有时间回忆孩童时光。直到有一次,有个妃子胸口有一枚胎记,祁煊望着胎记,燕归肩胛骨上的蝴蝶便突然跃入脑海里。 又过了几天,他做了个春梦,被他压在身下狠狠贯穿的人,肩胛骨上的胎记随着他的摆弄,彷若蝴蝶展翅,翩翩起舞。 醒来之后的祁煊,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思念,想要找到几年前那个小姑娘,算算时间,对方应该年已及笄,不晓得是否已有婚配。 不过当时的燕归已经随着燕将军出征,祁煊自然找不到对方。过了几年,燕将军战死沙场,燕归成了少年将军,祁煊更不可能把燕归和印象中的小姑娘联想在一起。 之后燕归被樊仲暗中打压,又加上祁煊听信谗言,没有重用燕归,燕归便渐渐的沉寂了。直到十年后,祁煊御驾亲征,燕归拼了命,建了许多战功,好不容易升到副将。 燕归从来没有忘记祁煊,知人事之后,也懂了自己对祁煊的心思。他默默的将念想压在心底,远远的看着对方。 他不在意高官厚禄,也不奢望加官晋爵,他只是用他的方式,默默的爱着祁煊。他替对方出生入死,他替对方打下大片江山,他领着燕家军,打响了大祁王朝铁骑兵的威名。 或许是他的安份,让樊仲渐渐不再防备他,让他可以在祁煊御驾亲征时,近距离见到对方。那一晚上的时光,对燕归来说,是他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候。 可是他心里生出不安,隐约觉得樊仲的安排有问题,可是无人有异议,祁煊对樊仲提出来的战略也很满意,使得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最后事情果然如他所料,樊仲有异心,他心急如焚领着燕家军前去救驾,替祁煊挡下所有箭矢,然后在他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 自始至终,祁煊都不知道,燕归才是他一直记挂在心里的小姑娘。…… 祁煊一边帮燕归擦头发,一边回忆着上辈子。他还记得,燕将军战死之后没多久,太后便唆使宫女发动宫变,所幸没有成功。 事后因为证据不足,只处死了一大批宫女和几个妃子,太后却是没有受到牵连。然后太后消停了一阵子,不久之后,蝶妃就入宫了。 现在回想起来,蝶妃的眉目竟然有些像燕归,上一辈子的他为何没有发现?想来是因为自己根本没有仔细打量过燕归。 上辈子他听信樊仲的谗言,对燕归不闻不问,怎么会晓得对方生得什么样子。不过他倒是没想到,樊仲这么有能耐,仅凭着他三言两语的描述,就能找到神似燕归的女子。 又或者樊仲根本知晓他要找的人就是燕归,故意另寻了一个女子代替对方。祁煊一想到这里,手上的动作一顿,如果是这样,那么蝶妃接近他肯定也是不安好心。 若是他没有死在沙场上,会不会回到宫里,还是逃不掉被刺杀的命运?祁煊阴沉着脸,手上的力道有些控制不住,扯疼了燕归。 燕归忍着不出声,任由祁煊折腾他的头发,他有种恍若置身梦中的感觉,否则祁煊怎么会屈尊纡贵,亲自替他擦拭头发。 可是头皮的疼痛这么真实,让他知道不是在梦中。燕归恍恍惚惚,祁煊一下子冷漠,一下子温柔,让他摸不透对方的心思。 “行了。”祁煊突然开口说道,低沉的嗓音近在耳旁,让燕归瞬间清醒过来。他赶紧跪下谢恩,祁煊拉住他,将他搀扶起来。 “燕归,朕不想和你生分了,以后私底下,不用这么多礼。”祁煊淡淡的说道。 “陛下……”燕归手足无措,这下子真是被天大的龙恩给砸昏了头,之前陛下才许过他有话直说的恩典,现在又允了他不必行礼。 燕归不晓得对方改变态度的原因,好像突然之间,他就入了陛下的眼,可是之前陛下明明没有认出他,这让燕归百思不得其解。 祁煊望着燕归忐忑的模样,心里微微一软,温声说道:“燕归,朕之前说需要你,就是需要你,你不用多想,只要陪在朕的身边便行了。” 燕归心里一颤,恭敬的应下,声音都微微颤抖着。祁煊说完之后便离开了他的房里,燕归恭送他出房门,然后站直身子,手揪着前襟,握着衣服底下的玉佩。 祁煊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挥退了内侍,他倒在床榻上,闭着眼假寐。刚才在燕归的房里,情欲第一次来的这样凶猛,幸好燕归推开了他。 想起燕归当时的模样,让他又是一阵口干舌燥,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男子的身躯,也可以这样吸引人,也可以这样美丽。 他回想着燕归纤细的脖颈,然后是单薄的胸膛,胸膛上粉色的两点令人垂涎欲滴,接着是精瘦的腰肢……祁煊猛然坐起身来,抹了抹脸。 他下了床走向屏风,将身上衣物除去后,赤裸着身子,右手探向已经激动起来的昂扬,闭着眼脑中竟然都是燕归的身影。 低低的喘息回荡在房内,过了一会,喘息越来越粗重,祁煊手上动作加快,到达顶点那一刻,脑海里是燕归刚才赤裸的身子。 他望着喷撒在手上的黏液,脸上表情高深莫测,随后开口唤来内侍。内侍闻到房内淡淡的味道,心里一顿,服侍完祁煊沐浴后,等着祁煊开口吩咐。 结果等到祁煊就寝了,都没有其它吩咐,内侍暗自疑惑,他以为陛下今晚会找人侍寝,谁知陛下宁愿自己动手,也不召人侍寝。 隔日一早,祁煊一行人继续上路,这一次他特地把燕归叫进自己的马车。燕归原本和铁骑们一起骑马,随侍在马车两旁。 被祁煊叫进马车的燕归很紧张,挺直着脊背坐在一旁,祁煊见他神色僵硬,笑着说道:“朕又不会吃人,燕卿何必这般紧张。” 祁煊将燕卿两个字喊得缱绻缠绵,他的嗓音温柔,尾音还拉长了些,燕归脸上一热,耳根开始慢慢染上绯色。祁煊见状,脸上的笑容更是加深了许多。 燕归紧抿着唇,红了一张脸坐在角落,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祁煊摸着下巴想,此刻的燕归哪里像是少年将军,俊秀的脸庞染上一层薄红,竟然隐隐透着一股诱惑。 “燕卿,坐过来。”祁煊哑着嗓子,低声说道,燕归被对方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乖乖的站起身挪了过去。 本来燕归是不敢坐在帝王身侧的,他原意是要坐在下首,却被祁煊拉着坐到了他身旁。燕归感觉身旁传来的热度,整个脑袋一片空白,已经不晓得该怎么反应了。 祁煊变本加厉,又向他靠了靠,两人的腿碰在一起,燕归一惊,正想跪下谢罪时,祁煊拉住了他,淡淡的说道:“燕卿又忘了朕的话,该罚。” 第十二章 决定 燕归被祁煊拉了起来,忐忑不安坐在祁煊身旁,不晓得帝王会怎么罚自己。祁煊望着燕归故作镇定的模样,心里觉得好笑。 他故意伸出手,握住燕归放在膝上的手掌,把玩着对方的手指。燕归的手因为长年习武和握兵器,指尖都有着厚厚的茧子,手指骨节分明,肌肤虽然不像女子般光滑细嫩,却也极有弹性。 祁煊摩娑着他的手指,时不时还用指尖轻搔他的手心,惹得燕归瑟缩了好几下,几乎忍不住要将手抽回来。 “燕归,你说朕该怎么罚你,你才记得住呢?”祁煊握着燕归的手,语调温柔,听来竟有些含情脉脉,燕归一动也不敢动,就怕被对方听见自己震天响的心跳声。 还没等燕归回答,祁煊接着说道:“不如罚你替朕捏捏吧。”说完将燕归的手拉过来,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燕归手足无措,感受着手掌底下的温热,心里有些不敢相信,他的手正搭在皇上的肩上。祁煊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开口催促,“怎么了,捏捏总会吧?” 燕归这才回过神来,恭敬的应下,然后开始小心轻柔的帮祁煊捏肩膀。马车里的位置并不宽敞,祁煊靠坐在软垫上,燕归就得跪在他身旁,手才能够得着另一边的肩膀。 燕归聚精会神的帮祁煊捏着肩膀,时不时注意对方的表情,就怕对方有一丝不满意。祁煊闭着眼,享受燕归的手上工夫,舒服的让他竟有点昏昏欲睡。 燕归不敢打扰他,只是更加用心的服侍他,没多久,祁煊竟真的睡了过去。燕归小心翼翼的将手收回来,还没来得及下软垫,就被祁煊一把抱住,然后一起躺倒在软垫上。 他僵在祁煊的胸前,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双眼瞪得大大的,耳边传来对方沉稳的心跳声。过了许久,他才稍稍的靠近了一些,轻轻的依偎在祁煊的心口。 祁煊醒过来的时候,就感觉怀里一股温热,低下头一看,燕归正靠在他怀里睡得香甜。他挑了挑眉,显然有些惊讶,不只惊讶燕归在他身边,也是惊讶自己在旁人面前竟然睡得着。 两辈子的历练,已经让祁煊无法在其它人面前放松,只要旁边有人,他便无法安然入睡,有人靠近一些,他就会立刻清醒;没想到他在燕归面前,竟然会毫无防备的睡过去。 他收了收手臂,将燕归又搂紧一些,像是抱住唯一的希望和寄托。祁煊神色漠然的想,若是燕归是他的救赎,那么他绝对不会放手。 到现在,祁煊也差不多想明白了燕归的眼神,虽然想清楚的那一刻,心里有些震惊,不过又隐隐的觉得理所当然,还夹杂着一丝说不上来的感受,像是欣喜又像是满足。 他没有想到,燕归会对他起了那样的心思,按理来说,他应该要觉得被冒犯了才是,可是奇异的,他一点不舒服,或是恶心的感觉都没有。 他皱眉凝望着燕归的睡脸,脸上带着一丝凝重,许久,他才闭上眼睛,在心里对自己说,若是燕归想要的,他便许他又何妨。 燕归要温柔、要恩宠,要帝王的怜惜,他都可以给;就算对方要加官晋爵,要飞黄腾达,他也可以达成对方的心愿。 只要燕归保证绝对的忠心,祁煊会尽可能的,满足对方一切想望;只是燕归若是想要他的感情,就比较困难了。 经历了上辈子的背叛和欺瞒,祁煊已经对感情失去信心了,他宠爱过的柳妃、他深爱过的蝶妃,全部都是谎言,都是假的。 祁煊只要一想到,他把满腔的真情注入在一个冒牌货身上,心里就升起一团怒火,恨不得把欺瞒他的蝶妃找出来,凌迟处死。 难怪他总是感到一丝违和,心里隐隐有声音在告诉他,蝶妃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但是他被喜悦和蝶妃的温柔冲昏了头,被对方制造出来的假象蒙蔽了双眼。 他给了蝶妃极大的恩宠,却换来这样不堪的事实,对祁煊来说,对方欺骗他的感情,这是最不可原谅的。 在这样的心情下,他一点也不想再碰感情,就算知道了燕归才是自己要找的人,他也实在没有心力,再挖出自己所剩不多的感情。 现在的祁煊外表只是个十七岁少年,可是芯子却是将近三十岁的成年男子,上辈子的二十五年,加上这辈子的两年,他的心智和成熟远远超于外人所看见的。 他的热情和感情,都已经消耗殆尽,他已经过了年轻冲动的年纪;或许身体上的冲动还在,可是心里却是很平静,激不起一点浪花。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讶异,燕归竟然如此简单便挑起他的情欲。 所以他决定,尽自己可能的宠着对方,说他阴险也好,卑鄙也好,既然燕归对他有情,他就要利用感情,把燕归锁在自己身旁。 燕归像是他生命中的一丝曙光,他的身边都是尔虞我诈,阴谋层出不穷,亲近他、接近他的,无不是想要利用他,或是扳倒他。 这时候有个人全心向着自己,不求回报,还可以为了自己牺牲生命,这样的存在太难能可贵,他一定要捉住。 祁煊想,燕归,朕会许你无上的荣耀和恩宠,只要你做到不欺瞒。 燕归还不知道,在他熟睡的时候,祁煊已经将他的未来决定好了。他只是卧在祁煊身侧,手紧紧揪着对方的前襟,似是想要捉住这一刻的温暖。…… 自从那一日,燕归被皇上叫进马车之后,随行的铁骑和内侍就发现,皇上开始看重燕小将军,时常召对方入马车商讨国家大事,而且对燕小将军关怀备至。 他们都以为,是因为燕归立下战功,所以入了皇上的眼,准备飞黄腾达了;却不知道,燕归上了马车,都只是坐在祁煊的身边,和他一起回忆儿时的相遇。 燕归自己也是摸不着头绪,不晓得皇上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每天都喜欢拉着他,重温两人相遇的过程,连两人的对话,都要他一字不漏的复述一遍。 每当说到祁煊帮他穿衣裳的那一段,燕归就会忍不住面红耳赤,他把祁煊捡回家当天,自己也是一身狼狈,所以在祁煊沐浴过后,自己也回房沐浴。 结果祁煊无意间闯入他的厢房,看见了他的裸背,肩胛骨上的蝴蝶胎记,一下子就吸引了祁煊全部的心神。 不过燕归的惊呼声让祁煊回过神来,他连忙移开视线,暗自懊恼自己的唐突和孟浪,只是那枚胎记已经印在他的脑海里了。 就在这时,燕归打了个喷嚏,祁煊一着急,几步上前拿起一旁的外衫,也不敢随意乱看,手忙脚乱赶紧帮对方披上。 当时燕归已经穿好亵裤,所以其实祁煊只看见对方的背部,他的眼神也不敢乱瞄。祁煊事后回想,肩胛骨上的暗红蝴蝶,衬得对方的肌肤越加雪白,因此他根本没有想过,对方是男子的可能性。 就这样,祁煊错认了燕归的性别,然后在三天后和对方分离。 祁煊每每回想到这里,心里就是一阵失笑,只怪年幼的燕归太过秀气,白皙的肤色和粉扑扑的脸颊,还有蝴蝶形状的胎记,加上雌雄莫辨的身形和嗓音,才会让他误会了对方的性别。 他望着此时坐在身旁的燕归,虽然五官长开了些,多了些英气和阳刚味,但是眉眼还是过于俊秀,肤色也不见黑。 他还记得,两年前在茶楼的那一瞥,一身雪白锦缎的少年,手执着一柄折扇,模样俊俏得紧,而且可爱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难怪当时觉得眼熟,不只是因为燕归是救了他的副将,还是因为两人多年前便已经相遇,只是他眼拙,将对方错认为美娇娘。 燕归将两人的相遇回忆一次,便停了下来,祁煊掀了掀眼皮,瞥了他一眼,“燕卿,你可知当时朕为何要将玉佩赠与你?” “回陛下的话,微臣不知。”燕归诚实说道,他确实不知,也不敢乱猜测,只是将玉佩小心翼翼收起来,当作宝贝般珍惜。 “朕本想着,日后找你能有个依凭。”祁煊淡淡说道,燕归心里一跳,隐隐有些期待。不过祁煊却是没有再说下去,燕归也不知对方的用意,自是不敢随便开口,接下来的路途便一路安静无声。 他们一行人日夜兼程,只花费一半的时间,便回到王城附近,不过祁煊没有马上进宫,他不想打草惊蛇,打算天黑了再入宫。 回到王城附近之后,祁煊便不再露面,只是待在马车上,马车旁的铁骑兵们也低调行事,扮演好商队护卫的角色。 车队并没有引起注意,毕竟王城附近的县城很繁华,每日都有许多商队来来去去,所以祁煊的马车混在其中,一点也不起眼。他们来到一座客栈,稍作休息,打算天黑了再行动。 第十三章 才子 祁煊入住客栈不久之后,就有侍卫前来禀报朝中事务,太后和右相最近都没有异动,右相的侄女除了每天向太后请安之外,也没有离开秀女宫。 “继续盯着。”祁煊瞇了瞇眼,看来对方很谨慎,他以为自己的离宫,会让太后以为有机可趁,结果太后倒是沉得住气,只是将樊婉如弄进宫。 他暗叹了一声可惜,挥退了侍卫之后,坐在榻上沉思了一会,然后将内侍叫了进来,问道:“燕归呢?” “回陛下的话,燕小将军在房里。”内侍恭敬的答道。 “嗯,带路。”祁煊站起身,内侍马上在前方领路,带着祁煊来到燕归的房前。内侍上前叩门,不一会,门“咿呀”一声开了。 “行了,你下去吧。”祁煊将内侍挥退,自己走进燕归的房里,燕归赶紧侧身让他进入,关上门后,转身正想请安,就见到祁煊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怎么,燕卿又想替朕捏捏了?”祁煊笑着走到一旁的软榻,撩起下襬坐了下来。 燕归站在原地不晓得该如何应答,祁煊也不为难他,挥手说道:“坐吧,朕来看看你,顺便和你说说话。” 燕归赶紧谢恩坐下,不过祁煊并没有马上开口,只是靠在榻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须臾,祁煊才开口说道:“燕归,朕需要你。” 这是燕归第二次听见祁煊如此慎重的说需要他,就算知道对方没有其它心思,还是让他的心跳忍不住快了几分。 不过同时他也因为祁煊郑重的态度,心里有些不安,他不晓得对方为何要三番两次强调需要自己;按理来说,皇上朝堂上多少重臣,怎么会需要自己这样的一个无名小子。 “燕归,你且听着。”祁煊看出燕归的疑惑,打算将他目前的处境稍微透露一些让对方了解;他想从现在开始培养燕归,把对方视做自己的心腹。 燕归正襟危坐,专心听着帝王说话。祁煊说得很慢,而且很琐碎,燕归一字不漏的听着,也记在心里,他知道,祁煊的一言一语,绝对都有涵义。 听了一会,燕归也理出了个大概,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听见皇室的秘辛;皇上虽然没有明言,但是话语中还是透露出对太后的不满。 从头到尾燕归都不敢吭一声,无论太后是对是错,都不是他可以置喙的,所以他只是安静听着。接着祁煊又说到樊相和樊仲,燕归听见樊仲的名字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祁煊注意到了,停了下来,开口问道:“你与樊仲相识?”燕归迟疑了一会,微微点了点头,恭敬的答道:“回陛下的话,微臣与樊仲之弟是同窗,和樊仲有过几面之缘。” 祁煊愣了愣,这才想起樊相似乎还有个公子,不过樊二公子和樊仲相比,就不是那样出色了,没想到燕归会和樊二公子相识。 “燕归认为,樊仲此人如何?”祁煊淡淡问道。 “回陛下的话,微臣与樊公子并未深交,不知其人。”燕归答道。 “不知其人视其友,樊仲之友如何?”祁煊又问。 “回陛下的话,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黑。”燕归模拟两可的答道。 “故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祁煊点点头,顿了顿,才笑着说道:“朕看你很了解樊仲,不像你所说的不知其人。” “陛下圣明,微臣……”燕归吶吶的开口,祁煊不在意的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无妨,朕之前就许了你有话直说,这样很好,朕很欣慰。” 燕归心里扑通扑通跳,他刚才只是在赌,用帝王许给自己的恩典,赌说出樊仲坏话的下场,毕竟樊仲之前身为皇子伴读,应该和祁煊感情深厚才是。 只是他不能昧着良心,在祁煊面前夸赞樊仲,樊仲此人心胸狭隘,为兄不友,为友不义;在外人面前表现兄友弟恭,回到家里却是态度恶劣。 樊家的二公子,樊季,能力其实并不比樊仲差,只是樊季比较安静木讷,比起巧言令色的樊仲,自然常常被抢了风采;再加上樊季也不是爱出头的个性,便由着兄长表现,甚至抢了自己的功劳也无所谓。 樊仲最让人惊艳的一首词和一幅字画,其实都出自樊季之手,世人只道樊家大公子好文采,殊不知二公子才是真正的大才子。 祁煊也是听了燕归所说,才知道王城第一才子的称号,其实应该给樊季,而不是让樊仲顶着第一才子的称号,风光这么多年。 祁煊还问了许多关于樊季的事,燕归恭敬的如实回答,心里却有些忐忑,皇上对于樊季似乎很感兴趣,他木着一张脸,将樊季的一切全说了出来。 看着皇上若有所思的表情,燕归的感觉很复杂,一方面替樊季高兴,如果皇上能够因此注意到他,也算是一件好事;不过心里却有些酸涩,明知道不应该,却还是希望皇上需要的人,只有他一个。 祁煊没注意到燕归的表情,他此刻心中所想的,确实是樊季,却不是燕归以为的有兴趣,反而是因为燕归和樊季的交情,让他心里有些别扭。 说是别扭也不太正确,反正就是不太对劲,他一直认为燕归心中只有自己,现在才知道,原来在他之前,樊季就已经介入燕归的生活了。 皇子五岁入书房,大臣的儿子若是伴读,便跟着五岁入书房;若不是伴读,便是六岁入学堂,樊季和燕归就相识在他们六岁那年。 祁煊想,樊季竟然比他早了四年识得燕归,这一点让他不太高兴,又加上对方是樊家人,更是让他心中增添了几分不喜。 不过转念一想,又有些可惜,若樊季不是樊家人,倒是一个人才。只是上辈子被樊仲背叛过的祁煊,这一次怎么都不会想要再见到樊家人。 他回过神来,又和燕归说了一会话,燕归见他不再提起樊季,吁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暗暗谴责自己,不该感到欣喜。 祁煊并没有向燕归透露太多,只是稍微提了一下他和太后的矛盾,不过依照燕归的聪明才智,多少能猜到帝王的意思。 燕归还记得,祁煊要自己的忠心和诚实;如今皇上对他提起皇室的秘辛,也算是慢慢将信任放在自己的身上。 纵使祁煊说的不多,燕归也能想象得到,对方在宫里的日子,并没有外人想象的快活,相反的,几乎可以说是如履薄冰。 祁煊是刚登基不久的少年帝王,按理来说,太后该是他最强力的后盾,可是太后却和祁煊离了心,不只不帮衬对方,还处处刁难找茬。 燕归听祁煊说起柳妃时,心里就是一痛,当初柳妃进宫时,他也是有耳闻,据说皇上见到柳妃时,惊为天人,为着对方的美貌痴迷不已,甚至当天就宿在了柳妃的宫殿里。 传言和事实有出入,柳妃进宫时,祁煊确实惊艳于对方的美貌,不过还不到痴迷的地步;宿在柳妃宫殿里就更不可能了,柳妃入宫时祁煊才刚登基,有许多事情要忙,连续好几晚都宿在书房里。 他连自己的寝宫都没有回去,更不用说会跑到柳妃的宫殿里了。那些传言自然都是太后让人传的,为的就是塑造出祁煊沉迷于美色的假象。 不过祁煊宿在书房有许多内侍和宫女都见着了,所以宫中的人自然不会相信这个谣言,只有宫外不明事实真相的,以为柳妃真的如此受宠。 太后没想到祁煊得了风寒再醒过来,芯子会换成二十年后的铁血帝王,因此他不仅没有宠幸柳妃,还将柳妃给打入冷宫。 失了一个棋子的太后,自然要赶紧找替补,本来应该找的蝶妃没有出现,反倒是樊婉如入了宫。祁煊想,不管是蝶妃还是樊婉如,总归都是太后的眼线,就算历史发生偏差,离原本的轨迹也不是太远。 祁煊和燕归说完话后,天色就差不多黑了,他们在客栈用了晚饭,打算再晚一些就可以准备进宫了。 晚饭时祁煊留在燕归的房里,和他一道用饭,这让燕归紧张得不行,整顿饭吃得有些战战兢兢,连菜色都尝不出味道。 祁煊见燕归如此紧张,便将内侍挥退,亲手帮他布菜。燕归受宠若惊,赶忙想要阻止帝王,伸出去的手正好压在对方手上,他吓了一跳,正要拿开,祁煊反手将他的手握住。 “硄啷”一声,祁煊手上的勺子掉在桌面上,燕归僵着身子任由祁煊握着自己的手。祁煊轻笑一声,摸了一把燕归的手背,才又把手缩回去。 燕归赶紧拾起桌上的勺子,却感觉刚才被碰过的手背有些发烫,彷佛对方的体温还留在上面,带着会灼伤人的热度。 第十四章 蝶妃 这一顿晚饭便在燕归的脸红心跳下结束,祁煊逗弄了对方一番,心情愉悦许多,就连即将回到宫里,似乎也不是这么难受了。 用完饭后,他便回到自己的房里,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对燕归有多特别,他的行为在内侍和铁骑眼里也代表了许多意思。 皇上要见燕小将军,竟然不是传唤对方,而是亲自到对方房里,这是天大的恩宠和殊荣,看来燕小将军真的要飞黄腾达了。 当晚,等到街上灯火尽灭,祁煊一行人才从客栈离开,来到宫门前,祁煊的内侍跳下马车,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守在宫门前的守卫立刻惶恐的跪下行礼。 祁煊的马车顺利的进了宫,他倚靠在软垫上,一脸似笑非笑,对着内侍吩咐,“先到凤仪宫和母后请安吧,朕离开这么久,对母后甚是想念。” 此时凤仪宫中,太后正坐在前殿,坐在她下首的,赫然是樊相。大祁王朝规矩,朝堂众臣不得接近后宫,更是不得出入后宫,可如今樊相竟然出现在太后的宫殿中。 而且太后还将众宫女挥退,和樊相孤男寡女独处,这若是让人给知道了,就连太后都逃不过秽乱后宫的罪名。 太后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不过是仗着祁煊不在宫内,谁知她和樊相正在低声议事时,门外宫女突然慌忙求见,太后皱了皱眉,淡淡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宫女禀报,帝王的御辇已经快到凤仪宫前了,太后和樊相俱是吃了一惊,挥退了宫女之后,太后冷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大军还在路上吗?” 樊相也被祁煊突然回来的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眼下不是追究祁煊为何回宫了,而是他得赶紧离开,免得和祁煊撞上了。 只是他正准备往殿外走,就传来宫女向皇上请安的声音,危急之下,他只得赶紧闪入旁边的一扇屏风后,他才刚藏好身形,祁煊正好走进宫里。 祁煊噙着一抹笑容,向太后请安,太后神色淡淡,一脸从容,一点也看不出前一刻的慌乱,不过若是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太后紧扣在扶手上的手指,已经泛白。 祁煊瞥了一眼,只当没看见,坐在太后身旁,笑着说道:“朕离宫这么多日,对母后甚是挂念,不知道母后是否安康,所以一回来便赶紧来向母后请安。” “皇上有心了,不晓得皇上怎会突然回宫?大军不是还在路上吗?”太后淡淡的说道。 “母后怎知大军还在路上?”祁煊双目灼灼盯着太后,温声问道。 太后心下一凛,暗骂自己失了分寸,大祁王朝规矩,后宫不得干政,就算她是当朝太后,也万没有得知大军行踪的理由。 “定是些碎嘴的奴才,在母后面前乱传消息。”祁煊拂了拂衣袖,替太后找了个台阶,太后虽不知帝王的用意,却也顺着台阶下来了,谎称自己也是听来的。 “母后,这般不懂规矩的奴才,可不能留着了。”说完还没等太后反应过来,大手一挥,整个凤仪宫的奴才都被拖下去杖毙了。 太后铁青着脸,只得任由祁煊将自己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心腹给除了。她在心里暗恨,却也无可奈何,刚才台阶下就是个陷阱,只怪自己心急说错了话。 祁煊好不容易找到由头,将凤仪宫里的奴才都给打杀了,心里顿时舒爽不已;尤其看见太后强忍着怒气,故做镇定的模样,更是让他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天色不早了,母后您早点休息,朕先回去了。”祁煊笑着说道,太后僵着一张脸,干巴巴的说道:“皇上也早些休息,千万保重龙体。”祁煊笑着应下,离开了凤仪宫。 他坏心的想,凤仪宫的奴才大换血,太后的心腹都没了,这下子看樊相要怎么离开凤仪宫。当朝宰相不只未经传召便进入后宫,若再加上在后宫宿了一夜,宰相就可以换人做了。 他也没想到太后会落了把柄给他,想来是被自己的突然回宫吓得乱了分寸,好不容易逮着太后一个错处,不好好利用就是傻瓜。 他心情愉悦的回到朝阳宫,等着明日就可以换掉樊相,本就愉悦的心情,瞬间又好上了几分。他匆匆回宫,为的就是这一刻,他要一举扳倒樊相,彻底将对方赶出他的朝堂。 太后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虽然她的心腹都牺牲了,不过宫内其它各处还是有她的钉子在,她费了一番工夫,终于在天亮前,将樊相送了出去。 祁煊得到消息后,脸色沉了一瞬,他倒是小看了太后,难怪上一辈子太后能够发动宫变,还差一点成功了,看来是精心策划许久。 宫内各处埋的钉子也够深,有几处他甚至都没有发现,若不是这一次太后动用了,他怕是还会被继续埋在鼓里。 为此,他自然是又发了一通脾气,不过他也知道,不能全怪罪打探情报的侍卫,毕竟太后的根基由来已久。 不管怎么样,这一次樊相逃过一劫,让祁煊气得牙痒痒的,他本想趁机将樊相的势力给端了,现在只能慢慢来了。 昨天祁煊离开之后,太后稍微细想一番,也猜到他的举动背后有什么用意,所以不惜冒着钉子被发现的风险,将樊相给送出宫去。 若樊相倒了,她就失去了左臂右膀,更甚者,她便完全无法得到朝堂的消息了。这对她的计划来说,是致命伤,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樊相。 不过也因为这次的凤仪宫事件,祁煊和太后的矛盾,算是渐渐的浮上了台面。原本祁煊还会偶尔和太后演一番母子情深,经过了昨晚,他也就不再主动到凤仪宫。 对于被太后弄进宫的樊婉如,更是看都不看一眼,将对方晾在秀女宫,当作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反正宫里也不缺那一张嘴吃饭,他大祁王朝还不至于养不起一个闲人。 ****** 宫内最近气氛有些凝重,上一次的凤仪宫事件,惹得大家人心惶惶,深怕一个不小心,就丢了小命;平时喜欢碎嘴的奴才也都闭紧了嘴巴,就怕祸从口中。 这一日祁煊刚下早朝,御辇来到御花园,正要回朝阳宫时,被不远处的一阵琴音所吸引,他开口说道:“去看看。” 御辇停了下来,内侍领命而去,不久之后回来复命,“启禀陛下,是从秀女宫传出来的。”祁煊听了,原本闭着的眼睛睁了开来。 “摆驾秀女宫。”祁煊淡淡的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果然不能小觑了太后找来的人,这才过多久,就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了。 御辇来到秀女宫,祁煊没有让人通报,径自走了进去。在秀女宫的花园里,一个穿着粉色宫装,容貌精致的女子,正坐在园中的亭子内抚琴。 周围的宫女见到祁煊,吓了一大跳,赶紧跪下请安,女子听见声响,回过头来。祁煊心里一震,眼前的女子,容貌竟然和蝶妃如出一辙。 他心里大为震惊,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神色淡淡的站在那里。女子惊呼一声,婀娜多姿的起身,仪态万千的盈盈跪拜。 祁煊冷眼看着女子向他请安,却迟迟未叫起,他真的没有想到,樊婉如就是蝶妃。他原以为阻止了太后的宫变,就不会再见到蝶妃;却没想到这一次,蝶妃早了一年就进宫了。 樊婉如跪在地上,忐忑不安的等着,却久等不到皇上叫起,她又不敢随意抬头,只得咬牙忍着膝盖的不适,静静的跪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祁煊才冷声说道:“起吧。”樊婉如在宫女的搀扶下,赢弱的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娇羞。 祁煊撇开脸,走进亭子里,坐在一旁的软榻上,淡淡的说道:“刚才是你在抚琴?”樊婉如恭敬的答道:“回陛下的话,是的。” “嗯,继续。”祁煊闭上眼,摆了摆手,樊婉如赶紧坐下,双手放在琴弦上,动作优美的拨弄了起来。 樊婉如一边弹着琴,一边拿眼偷觑着年轻的帝王,可惜祁煊自始至终都闭着眼,她的秋波算是白送了,她不禁有些哀怨,不解皇上为何不愿意看她。 等到她一曲弹罢,祁煊只是淡淡的说道:“继续。”她便只得继续弹下去,一连弹了好几首曲子,祁煊终于喊了停。 樊婉如的指尖都红了,她也不敢抱怨,怯怯的等着帝王的吩咐。谁知祁煊只丢下一句,“果然人如琴音。”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秀女宫。 樊婉如摸不透皇上的心思,却也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不喜。等到看不见皇上的身影了,她才冷着脸站起身,一把将桌上的琴扫掉,冷哼了一声也离开了亭子。 第十五章 新宠 樊婉如以为短时间内可能不会再见到皇上了,谁知道隔日祁煊下朝之后,竟又到了秀女宫,一样来听她抚琴,一听就是一整个下午,期间仍然一句话也没说。 一连好几日,皇上下朝之后,都直接摆驾秀女宫,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太后的耳里,不过太后并没有什么表示。 祁煊每日都去听琴,在心里估算着时间,直到半个月后,凤仪宫终于有了动静。这一日他刚下朝,太后就遣人来报,说是请皇上到凤仪宫一块用膳。 祁煊心里冷笑几声,命人摆驾凤仪宫,到了凤仪宫,果然樊婉如已经随侍在太后身边。他神色如常走了进去,先向太后请安,接着在樊婉如请安时,表现出一副怜惜的模样,立即叫了起。 太后的表情没有变化,不过眼神中透出一丝满意,待众人上座之后,便命人传膳。用完膳后,太后拉着樊婉如的手,亲热的说道:“哀家听说你会弹琴?” “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只是略知一二。”樊婉如自谦的说道,太后笑着说道:“你不用这般自谦,哀家听说皇上可喜欢你的琴音,每日都要去听你抚琴。” 祁煊每日雷打不动,下朝后就摆驾秀女宫,本意就是要做出他对樊婉如感兴趣的假象,所以光明正大的很;他还故意让人放出消息,所以太后会知道也无可厚非。 “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惶恐,是陛下不嫌弃。”樊婉如娇羞的低头说道,祁煊冷眼看着她和太后的对谈,没多久太后便将话题绕到他身上来。 太后的心腹、眼线都被祁煊除了,她现在只能得知祁煊想让她知道的消息,所以对于祁煊每日到秀女宫,到底是否真的纯粹听琴,也不得而知。 祁煊自是知道,只要他不表态,樊婉如也不会主动提起未被宠幸的事,毕竟这可是很打脸的,皇上日日到秀女宫,却从未临幸过她。 再者,祁煊的后宫虽然人数不多,也还是有几个秀女,其它秀女看她每日恭迎圣驾,早就妒忌得不行,就想着找机会整治她。 不过因为她现在圣眷正浓,所以其它秀女只得忍气吞声,若是被她们知道,她根本没有得到帝王的宠幸,肯定讨不了好。 樊婉如平时为人极其高傲,因为是太后亲自开口,接进宫里来的,便自认为高了其它秀女一等;再加上她脾性不好,说话又刻薄的很,早就得罪了一堆人。 因此她是怎么都不可能,主动泄漏她和祁煊相处的真正情形。祁煊也是算准了这一点,也不怕她拆穿自己的演戏,便在太后面前做出一副宠爱她的模样。 凤仪宫事件之后,太后身边没有可信的人,便不敢再和樊婉如传递消息,况且樊婉如也实在厌烦,每次都要听老太婆的指挥。 她不是真正的樊家人,她的身世是捏造的,就为了能够进宫当秀女,所以她成了樊婉如,也因为如此,她和樊相、太后之间的关系,是建立在利益合作上。 对于她的身份,祁煊在第一日见过她之后,心里就有底了,派人去调查之后,果然这个樊婉如是个假的,真正的樊婉如已经被樊相送走了。 上一辈子的樊婉如虽然没有进宫,可是他曾无意中见过对方一面,就算记忆中的容貌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是他可以肯定,对方和蝶妃没有一处相像。 祁煊不知道,这一世的蝶妃因何入宫,他明明一醒来就将樊仲赶出宫去,也不可能告诉对方,自己想要寻人。 看来蝶妃注定会入宫,不管是用什么理由,她还是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祁煊敛下眼眸,掩住眼中闪过的一丝光芒,无妨,入宫了便罢,省得自己还要费力找她。本想着放她一马,毕竟上一辈子他曾经真的喜爱过对方;再说,对方也没做错什么,一切都是他自己认错了人,错付了真心。 只是如今她来到自己面前,一副矫揉造作的姿态,眼里眉梢都是虚荣,几乎模糊了上一辈子那个美好的身影。 祁煊想,假的果然就是假的,樊婉如虚假的眼神,怎么能和燕归真挚的情意相比?一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不禁感到一丝熨贴。 年幼的燕归、少年的燕归,和成熟的燕归,燕归各种不同的面貌,在他的脑中来回交替着,不管对方的面容怎样改变,那双眼,却是从未变过。 祁煊坐在位子上,思绪飘得老远,眼前的樊婉如和太后都被他抛在脑后;不过他的表现在太后眼里,看起来就像是紧盯着樊婉如不放。 太后严肃的脸上带了一抹笑意,心里忍不住有些洋洋得意,认为樊婉如真的将祁煊迷住了,因此对樊婉如更是多了几分亲近。 “皇上,哀家看时辰也不早了,皇上要保重龙体,带婉如先回去吧。”太后趁机替樊婉如制造机会,笑着说道。 祁煊不置可否,望着羞答答的樊婉如,心里厌烦得紧,面上还是噙着一抹笑容,最后在太后暧昧的眼光下,带着对方一道离开了凤仪宫。 祁煊作戏作了十足,竟然开口要让樊婉如上御辇,樊婉如高兴得都要疯了,强压住心里的激动,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 “谢陛下恩典,奴婢惶恐,怕失了规矩。”樊婉如假惺惺的说道,谁知祁煊马上说道:“既如此,你便自己走回去吧。” 说完御辇便走了,留下樊婉如错愕的站在原地,却碍于周遭都是奴才,只得端着笑脸,挺直脊背走回秀女宫。 不过回到秀女宫,祁煊的御辇正等在门口,樊婉如转怒为喜,赶紧迎了上去。这一晚,祁煊入了樊婉如的寝宫。 皇上宿在樊婉如寝宫的消息,当晚便不胫而走,隔日一早,祁煊便下旨,封樊婉如为蝶妃,入住凤翔宫。 樊婉如的位份一下子三级跳,直接就给封了妃,这可让秀女宫都炸开了锅。当初她们入宫之后,正巧遇上皇上染了风寒,随后又因为御医说皇上要休养身体,使得她们根本没有机会侍寝。 没想到樊婉如入宫没多久,就入了皇上的眼,不只日日承欢,现在直接成了蝶妃,还有独立的宫殿,不用再住在秀女宫。 樊婉如在大家眼中风光无限,似乎是极得宠爱,只有她自己知道,皇上到现在还没碰过她;就连那一晚住在她的寝宫中,也是命她抄书至天明。 她坐在凤翔宫的主位上,一脸阴郁,紧揪着手上的帕子,想起那晚皇上所说的,她的琴音浮夸不实,内含的情感不够真挚,又隐隐带着急躁。 再想起皇上先前的那句,“人如琴音。”更是让她咬牙切齿,她的琴音一直以来都受到许多人的追捧,可是皇上一句不过如此,便将她的自信心都打碎了。 而且皇上罚她抄书,抄的还是女诫,更是让她觉得被羞辱了。她脸色铁青,想着皇上当时冰冷的口吻,说她不懂卑弱、敬慎,和妇行,心里就是一阵窝火。 可是隔日皇上却下旨封妃,这时候樊婉如也隐约察觉到了,恐怕她只是个挡箭牌,或是一颗棋子罢了;至于下棋的人,自然就是皇上和太后两人了。 事到如今,她也不能再腆着脸,寻求太后的庇护。当初她为了挣一口气、为了面子,在人前表现出极受帝王恩宠的模样,现在才要说她没受宠幸,又有谁会相信。 再者,她也拉不下脸,让其它人知道,她到现在还是完璧之身,所以她只能憋着一口气,坐在冷清的凤翔宫中。 祁煊虽然封了她妃位,却没有给她相应的份例,她身边还是只有秀女位份的奴才可以使唤,整个凤翔宫空荡荡的,还比不上她在秀女宫的寝宫。 不过她好歹也是柳妃之后,第一个被皇上封妃的秀女,奴才们自然不敢怠慢了她;其它秀女们也是尽释前嫌,巴结送礼的也不少。 只是她原本就高傲的很,现在更加不把那些个秀女放在眼里了,在御花园遇见了,冷嘲热讽不说,还常常拿身份压人。 祁煊看着侍卫收集来的情报,不只一次怀疑,上一辈子的自己眼睛得有多不好使,才会认错了人,还爱上这样的女子。…… 不久之后,燕将军领着大军凯旋归来,祁煊特地在早朝上,大肆褒扬了燕将军和燕归,其余有功的将领也没有落下。 祁煊提擢了燕将军和燕归,还赏赐了许多珠宝和良田,论功行赏之后,当晚更是特地为燕将军办了一场接风宴。 朝堂上的大臣都是人精,一看这架势,就知道皇上要重用燕将军了,燕家也因为边陲一役,挤下了樊家,成为皇上的新宠。 第十六章 试探 大军回朝的当晚,宫中举办了宴会,大臣们看座位的安排,心里更加确定原先的猜测,有不少人已经打着要巴结燕家的如意算盘。 皇上刚登基之初,事事还须仰赖樊相,对樊相也器重得很,使得其它大臣就算不亲近樊相,也不至于敢得罪对方。 现在皇上摆明了态度,让许多和樊相意见相左的大臣们暗自庆幸,不只打定主意要和燕将军交好;更有人决定要努力讨得帝王欢心,说不得自己也可以成为下一个燕将军。 不管在场众人心思如何,樊相和燕将军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表面上看起来和乐融融,而且正在互相恭维,拼命夸赞对方。 燕归跟在燕将军身边,自然也得和樊相打交道。因为樊季的关系,他心里对樊相没有好感,不过对方好歹是长辈,所以燕归端着笑脸,谦和的应付着对方。 樊相知道燕归和樊季相识,因此不断和燕归套近乎,话里话外一直表现出,樊家和燕家很亲近的意思。 旁边几个大臣冷眼瞧着,面上虽然丝毫不显,心下却是惊讶万分,他们没想到,得了皇上大肆赞扬的燕小将军,竟然和樊相的二公子相识。 这下子众人心里又开始盘算,有不少人以为,燕家可以挤掉樊家,成为帝王的新宠;可是现在这情势看起来,樊家和燕家两家似乎有交情。 他们预测樊家经过这一次,也该渐渐沉寂了,可是看樊相和燕家父子的相处,似乎颇为和睦,这让原本打算和樊相划清界线的大臣们,不得不重新思量。 樊相虽然一直在和燕家父子攀谈,实际上却也暗中注意着其它人的态度,见众人似乎有所动摇,心里不禁冷哼几声。 他身为前朝重臣,又是当今宰相,万没有被他人扳倒的理由。就连皇上要对付他,也不是这么容易,凭其它几个不成气候的人想要搞垮樊家,简直是痴人说梦。 前阵子皇上突然回宫,他被困在凤仪宫中,自然也看见皇上和太后的斗法,当时虽然太后占了下风,不过总归是将自己平安送出宫。 经过那一次,樊相心里有数,皇上想要铲除樊家,因此他近来循规蹈矩,让皇上丝毫捉不着他的错处;另一方面也更加积极的拢络群臣,想巩固自己的势力。 只是燕将军的回朝,打乱了他的计划。他没有想到皇上会如此褒扬燕家父子,还明显表现出,要重用燕家父子的意图,使得他的拢络行动,比之前困难许多。 事后他也打听出,燕家小子陪着皇上,提早回到了王城。得了这个消息的樊相,自是开始打算,若是利用得好,燕家反而是樊家往上爬的跳板。 不过该怎么和燕家交好,这一点让樊相有些伤脑筋,他和燕将军之前素不相识,毕竟一个身为手握重权的宰相,一个只是太尉手底下的武官。 幸好樊仲告诉他,樊季和燕归是同窗,樊相顿时眼睛一亮,有了这层关系,燕家小子怎么都不可能和樊家太过疏远。 所以在宴会上,樊相不断在燕归面前提起樊季,有了共同的话题,使得他和燕归的交谈异常顺利,至少看起来颇为投机。 只是他没想到,燕将军一介武夫,心思却不简单。刚才的短暂交谈中,他竟是无法摸清对方的态度,对方说话滴水不漏,实在棘手得很。 另一方面,燕归僵着一张笑脸,不断和前来攀谈的大臣们周旋,心里不禁盼望着皇上能赶紧入席,好让他赶紧避开眼前的窘境。 燕归才刚想完,就听见内侍大声通报,皇上驾到。在场众大臣赶紧各归各位,恭敬的一齐跪下迎接圣驾。 祁煊是带着蝶妃一起来的,对于这个皇上新封的妃子,众人均有所耳闻,如今看皇上带着对方一同出席,更是让大家认识到蝶妃的受宠。 蝶妃今日盛装打扮,一身代表帝王妃子的朝服华丽端庄,脸上略施粉黛,却显得明艳照人。她跟在祁煊身后,婀娜多姿的身形伴随着隐隐的香气,举手投足间透着雍容华贵。 燕归跪在那里,垂着头木着一张脸,感觉到皇上离他越来越近,等到皇上和他擦身而过后,就是一阵淡淡的香气飘过。 他知道,那是蝶妃。 祁煊带着蝶妃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后才淡淡叫了起,眼光在掠过燕归时微微的一顿,然后又不着痕迹的转走。 刚才他带着蝶妃到场后,第一眼就看见燕归,不知怎么的,燕归脸上表情虽然未变,却让他心虚了一下。 他压下心里不寻常的反应,故作镇定的带着蝶妃入座,叫起之后便开席。席间还有准备不少表演,只是祁煊挂记着燕归,因此对于面前的表演,一点都没有看进眼。 他的反应却让其它人以为,他被蝶妃迷住了全部的心神,自然没有心力再看宫女的舞蹈。宫女跳完舞之后,便恭敬的退下了,祁煊坐在主位上,总是不由自主的注意着燕归。 燕归坐在燕将军旁边,一脸淡淡的没有表情,对于他人的敬酒来者不拒,一杯一杯得喝,祁煊看了心下暗自皱眉,唤来内侍低声吩咐几句。 一旁的蝶妃自是听不见,只是她也注意到,皇上一整晚似乎都有些心神不宁,又见内侍得了皇上的吩咐,很快就退下了。 因此她暗中注意着内侍的行踪,没多久,就看见内侍亲自端着一碗醒酒汤,去到燕小将军的位子上,恭敬的说着什么。 蝶妃皱了皱眉,没想到皇上这么看重燕小将军,还特地为对方准备了醒酒汤。她用帕子掩着口,轻咳了一声。 身旁的宫女立刻上前来,她在宫女耳边低声吩咐了一句,宫女领命而去。她嘴角微微上扬,心想着若是这事儿办成了,她在太后面前也好说得上话。 之前她和太后生分了,闹得她也不好向太后求助,今日如果能帮太后和樊相除去他们的对头,也算是她的赔罪。 蝶妃其人心思敏捷,虽然为人盛气凌人,观察力和洞悉力却很强,光是这一晚上在宴会席上坐一坐,对目前朝中的局势,也能掌握几分。 太后和樊相费心思找来的人,自然不会是庸俗之辈,否则也不会能在祁煊下朝时,抚琴引来帝王的注意。 她虽然不知道皇上带她出席的用意,不过她趁机观察了群臣的动向,再加上皇上话里行间都透露着对燕家父子的赏识,因此她知道,燕家父子就是挡路石。 只是她不晓得,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祁煊的眼里。祁煊会带蝶妃出席的用意很简单,就是想看看她有什么能耐。 上一辈子樊家之所以把蝶妃送进宫,到底是想让对方做什么?若是要刺杀他,对方明明有机会,却没有下手;虽然他长年征战在外,总有回宫和对方同榻而眠的时候。 这一次对方甫入宫不久,就能摸清他的行踪,让他心里升起了不小的警戒,不过却也想看看,对方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所以他不介意拉对方一把,封了对方为蝶妃,还赐给她一座宫殿,让她成为一宫之主,却没有给对方相应的宠爱和注意。 他想试试,对方能忍多久,什么时候才会有动静。 今晚的宴会也是一个试探,他特地带着蝶妃出席,在群臣面前表现出宠爱对方的模样;也不隐藏自己对燕家父子的器重,他想,蝶妃和樊相肯定会有动作。 不过他明明是该紧盯着蝶妃,却不由自主频频关注着燕归,甚至在对方喝太多酒时,还让内侍帮对方准备醒酒汤。 他坐在位子上,脸上噙着一抹笑容,心思却有些紊乱,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每次因为燕归,自己的反应总会不受控制。 他是帝王,该是他控制着他人、影响他人,而不是被他人影响了心绪。 另一边,得了蝶妃指示的宫女,悄悄得来到燕家父子座位附近,她和其中一个宫女擦身而过,隐密得将手中的事物递给对方。 宫女接了过去,若无其事的回身继续服侍燕家父子,只是在斟酒时,用宽大的衣袖遮挡视线,将手中的事物丢入酒里。 宫女将酒递给燕将军,没想却被一只手拦了下来,宫女心里一跳,抬头望去,只见燕归一脸面无表情,冷冷的瞪着她。 这时祁煊的内侍也来了,他低声说道:“燕小将军,皇上有令,要将这个奴婢带走。”燕归闻言瞥了一眼内侍,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了,带走吧。” 内侍招了招手,便有两名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宫女,然后捂着宫女的嘴,快速的将对方给拖走了。 他们这里的动静没有引起其它人的注意,只有蝶妃看见了,蝶妃瞳孔一缩,微偏过头隐晦的瞪了一眼先前传递事物的宫女。 第十七章 亲吻 蝶妃坐在位子上,端着一张笑脸,其实心里非常忐忑不安,衣袖下的手也握得紧紧的。她身后的宫女也是白着一张脸,心惊胆颤的站在原地。 过了不久,内侍回来了,他在祁煊的耳旁低声禀报了几句,蝶妃见状,心几乎提了起来。她僵着笑脸,心里不断暗骂宫女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祁煊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爱妃脸色不太好,看来是身体不适。”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又继续说道:“既然爱妃身体不适,那便回宫休息吧。”说完便让人送蝶妃回宫。 祁煊的内侍送蝶妃回到凤翔宫,蝶妃带着宫女走入正殿,却发现内侍领着侍卫,正要关闭宫门,她大吃一惊,喝问:“这是做什么?!” “回娘娘的话,陛下有旨,娘娘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不得让人打扰,娘娘请放宽心,在宫里好生养着吧。”内侍浅笑着说道,然后“碰”一声,关上了凤翔宫的大门。 蝶妃脸色铁青,她这是被软禁了吗?刚才那个被带走的宫女,是不是把她招供出来了,否则皇上怎么会这样对待她。 就算皇上没有宠幸她,对她也很冷淡,但是却把她捧着,给了她足够的面子,谁都知道在宫里,她就是最得宠的妃子。 如今她却被关在自己的寝宫里,若是让其它秀女知道了,她的面子往哪搁;再者,今晚上没有除掉燕家父子,她手上便没有筹码和太后交涉。 一想到这里,她回身甩了宫女一巴掌,冷声说道:“今日之事,若是本宫逃不过,你们一个也别想活。”众宫女立刻跪下,伏在地面上,承受着蝶妃的怒气。 先前传递事物的宫女,此刻已经是瑟瑟发抖,她冷汗直流,满脸惊恐,不晓得被带走的另一个宫女,会遭受到什么样的对待。 才刚想完,之前被关上的大门突然打开了,几名侍卫跟着祁煊的内侍进入寝宫中,蝶妃冷哼了一声,“不是说要让本宫静养,你来干什么?” “娘娘息怒,小的奉陛下旨意,要带走这个宫女。”内侍指了指传递事物的宫女,蝶妃的眼神一闪,沉下脸说道:“翠儿是本宫身边的大宫女,陛下为何要召见她?” “娘娘误会了,陛下是要捉拿这个宫女。”内侍说罢,招了招手,身后侍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宫女,就要往大门口拖。 “慢着,本宫的大宫女犯了何事,陛下为何要捉拿她?”蝶妃一甩衣袖,气势凌人的问道。 “怎么,朕捉一个宫女,还得向你报备不成?”内侍还没回答,祁煊的声音突然响起,蝶妃瞳孔一缩,赶紧跪了下去请安谢罪。 大门外,祁煊双手负在身后,一脸冷然的盯着正殿内的众人。 “带走。”祁煊冷冷的说道,内侍和侍卫领命,将宫女直接拖走了。他慢慢的走进凤翔宫,经过蝶妃身前时,重重的哼了一声。 “蝶妃,你御下不严,大宫女犯下如此错事,你还想包庇她?”祁煊拂了拂衣袖,淡淡的说道。 “回陛下的话,臣妾万万不敢。”蝶妃伏下身子说道。 “蝶妃,你连自己身边的大宫女都管教不来,何谈管理一整个宫殿,朕看,你还是回你的秀女宫吧。”祁煊把玩着扳指,看都没看蝶妃一眼。 他心里闪过深沉的杀意,若不是他对蝶妃早有防备,派人暗中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今晚上燕将军或燕归,可能都已经着了蝶妃的道了。 不过他对燕归的赏识又多了几分,毕竟燕归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还可以察觉宫女的举动,真不愧是他看上的人才。 只是他没想到,蝶妃手下的宫女竟然如此大胆,敢在他的宴席上对朝中重臣下药,他瞇了瞇眼,犹豫再三,还是先放过了蝶妃一马。 方才被带走的宫女,矢口否认和其它人合谋,一口咬定全是她独自一人所为。祁煊倒是没想到,那个宫女的口风如此紧,使得他也没有铁证可以证明是蝶妃指使的。 之所以带走蝶妃的大宫女,也不过是因为祁煊不高兴,想出一口恶气罢了。他口中虽说蝶妃御下不严,实则惊讶于宫女对蝶妃的忠心。 他到凤翔宫走一圈,带走了蝶妃的大宫女,给了蝶妃一个警告,然后才又回到了宴席上。只是他不悦的发现,燕归竟然已经离开了。 他唤来一旁的内侍,询问了几句,得知燕归并不是离开,而是到御花园透透气,顺便醒醒酒,闻言他的脸色才稍有好转。 问清燕归离开的方向后,祁煊也跟了过去,底下众大臣虽不知皇上为何来了又走,不过皇上不在,倒是可以放松一些,不用这样拘谨。 祁煊来到御花园里,由于燕归是外臣,也不能在御花园里随意走动,顶多在外边的亭子里歇息,所以他很快就找到了对方的身影。 燕归坐在围栏上,倚靠着柱子,双目闭上,不知是否醉了。亭子外的月光撒进亭里,罩在燕归的身上,让他全身上下彷佛透着一层光晕。 祁煊停下脚步,几近痴迷的望着这一幕。少年脸色微醺,白皙的肌肤透着一抹淡红,双唇水润,在皎洁的月光下,似乎正吸引着他上前一亲芳泽。 祁煊不知道心里的骚动从何而来,但是他顺从着内心,缓缓的走向燕归。来到对方三步远的地方,他望着对方缓缓起伏的胸膛,绵长的呼吸显示着对方陷入了睡眠。 他伸出一只手,正要碰到对方的脸颊时,手腕上突然一痛,竟是燕归箝住了他的手腕。他望着对方迅速睁开的双眸,脸上带了一丝笑意。 “陛下恕罪。”燕归瞪大双眸,吓了一跳,赶紧翻下围栏,正要下跪时,祁煊握住了他的手臂,用力一拉,燕归便跌入他的怀里。 祁煊捏住他的下巴,什么话都没说,双唇便急切的印了上去,他将燕归抵在柱子上,用全身压制住对方,一手捏着对方的下巴,一手揽在对方的腰际。 这一次的吻不像上一次,上一次只不过双唇轻碰,这一次祁煊没有客气,将舌霸道的探入了对方的口里,试图回味着上次的香甜。 燕归被突如其来的亲密吓住了,他呆呆的傻在原地,任由祁煊夺取他的呼吸。不知道是否夜色太迷离,燕归觉得,他竟然在帝王的脸上,看见了一抹深情。 祁煊放开捏住燕归下巴的手,将手滑落到腰际,搂着对方精瘦的腰肢,将对方的下半身压向自己,让对方感受自己的冲动和火热。 燕归被顶在腹部的灼热又吓了一次,他虽然没有经历过人事,却也知晓那代表什么,他有些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祁煊察觉到对方青涩的反应,心里闪过一丝怜惜,原本粗暴的吻也变的温柔起来;燕归感觉到他的安抚,原本跳得飞快的心,也渐渐平息下来。 两人的吻到后来,褪去了激情,变得缠绵不已,等到结束时,两人都已气喘吁吁。祁煊抵着燕归,呼吸的气息喷撒在对方的脸上。 燕归此时脑袋还是晕乎乎的,他靠在柱子上,胸前传来祁煊热烫的体温,唇上彷佛还留着对方的味道和热度。 祁煊看着燕归的表情,低笑出声,他凑上前去,亲昵的用鼻尖轻轻的蹭着对方的脸颊。对于如此亲密的神态,燕归有些受宠若惊,他傻傻的任由祁煊继续轻薄。 只是不远处传来的对话声,让他如梦初醒,慌张的想将祁煊推开。祁煊拉住他的双手,在他耳边说道:“第二次,燕归,这是你第二次推开朕。” 燕归听不出祁煊的喜怒,但是却也不敢再乱动,祁煊很满意燕归的听话,继续说道:“燕归,记住,以后不许再推开朕,不管在任何情形下,听见没有?” “回陛下的话,微臣听见了。”燕归吶吶的开口,得到了他的应允,祁煊才放开他,两人刚分开,从花园的另一边,走来了几个身影。 虽然祁煊的内侍和侍卫都拦在了亭子四周,不过月光皎洁,轻易便可看见亭子里的人,祁煊和燕归自然也看清了来人。 没想到走在前头的是樊相和太尉,后面还有几个大臣,他们见到了祁煊,赶紧跪下请安。祁煊走到亭子里的椅子上坐下,才淡淡叫了起。 他的眼光扫过太尉,却没有多做停留,随意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将众大臣挥退了。大臣们知道祁煊在御花园里,自然也不会继续在花园逗留,跪安了便赶紧离开,只剩下燕归还留在亭子里。 此时的燕归已经清醒过来,他忐忑不安的站在一旁,不晓得皇上刚才为何要吻自己。他心跳如雷,脸上还带着一抹红晕,让祁煊心里的邪火越烧越盛。 第十八章 骚动 燕归不只脸红心跳,同时还有些羞赧,刚才亭子外围还有内侍和侍卫,他们是不是全看见了皇上和自己的亲密? 大祁王朝素来男风盛行,许多王公贵族都有几个男宠,就连历代的大祁帝王也有过男妃;只是男宠和男妃,自是比不得正妻和妃子的,那些个男宠甚至连妾都不如。 燕归从没想过,要成为祁煊的男妃,虽然他心系于祁煊,却也不愿就此断了双翅,被拘禁在深宫内院中。他是燕家人,是燕家军,生来就是要征战沙场的。 只是祁煊三番两次表现出对他的兴趣,让他又是欢喜又是忧愁,他害怕皇上金口一开,就此他便要步入后宫,成为对方众多妃子中的一个。 他揣着不安,立在原地,将祁煊需要他的话都抛在了脑后。祁煊观其神色,便猜到他的想法,心里升起了不悦。 燕归竟是如此不信任他吗?他淡淡的开口说道:“燕归,朕与你说过的话,你记得几分?” “回陛下的话,微臣不敢或忘。” “既然如此,你在担忧害怕什么?”帝王的话语已经染了一丝怒意,燕归心里一跳,瞬间涌上许多感觉,他屈膝跪下,缓缓说道:“微臣知罪。” 此时燕归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虽然有几分失落,却被他硬压在心底。他和祁煊有默契的略过了刚才的亲吻,只字不提,彷佛那个吻,只存在彼此的梦中和心里。 “燕归,方才你看见樊相和太尉,有何想法。”祁煊并没有叫起,只是突然换了一个话题。 “回陛下的话,樊相近来动作频频,依微臣之见,对方应是想拢络太尉。”燕归如实回答。 “嗯,樊相确有此意。”祁煊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么依你之见,太尉是否会被樊相说动?” “回陛下的话,微臣认为不会。” “为何?” “回陛下的话,微臣斗胆,这个答案陛下心里应当更为清楚。” “哈哈哈,好一个应当更为清楚。”祁煊抚掌大笑,望着跪在眼前的燕归,眼里心里都是满意和赞赏。 “起来吧。”祁煊这才叫了起,燕归谢恩,站起来后退到一旁,祁煊笑着说道:“如你所料,太尉确实是朕的人。” 燕归心里一震,没想到皇上会如此直白的说出来,转念想到之前和祁煊的对话,心下便了然,看来太尉是祁煊放在宫内的棋子。 “朕用了两年的时间,才分了樊相手中的权,设立了次相……”祁煊娓娓道来,将他的布署大致提了一下,让燕归更为清楚朝中的情势。 燕归专心听着,没有想到他只是离开了王城两年,朝中的变化便如此之大。当初他刚回朝时,确实很疑惑左相和太尉的设立,没想到是为了分樊相的权。 只是樊相手中实权虽然不多,但他是前朝重臣,在朝中已有根基,势力关系盘根错节;祁煊之所以无法直接将对方杀了,也是怕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能为了除去樊相,便赔上大祁王朝的朝堂。 因此他只得不断找机会,看能不能有个正当合理的理由,把樊相给撤了。不过对方很狡猾,察觉到他想对付樊家之后,安份了不少,竟是一点错处都捉不着。 如今祁煊打算从樊家内部下手,燕归和樊季相识,便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若能利用得当,一个樊季便可以扳倒整个樊家。 只是燕归一听,脸色便有些凝重,樊季是他的好友,可是皇上现在要他做的,却是联合好友,搜集好友家里的罪状,扳倒好友的父亲。 忠孝难两全,樊季是否会为了尽忠,大义灭亲,燕归不敢说,毕竟樊季一直以来都很孝顺。祁煊看他脸色有些为难,知道他在担心樊季,心里又是一股不悦。 燕归犹豫再三,还是将担忧说出口,“启禀陛下,微臣与樊季相识近十载,樊季其人极其孝顺,微臣担心他不肯指证樊相。” 祁煊这才知道,对方担忧的原因,心里的不悦瞬间便消失了,只是他故意说道:“你与樊季相识近十载,如今要利用他扳倒樊家,可有不愿?” “回陛下的话,微臣并无不愿。”燕归恭敬答道,祁煊哼哼了几声,算是相信了他。 之后两人又商议了一会,祁煊才放对方离去,燕归一离开,祁煊便立刻回到朝阳宫。来到浴池,遣退了所有内侍和宫女,他赤裸着身子步入浴池,身前的昂扬挺立,在在显示着祁煊的激动。 他坐在浴池里,靠着池壁仰起头,用手替自己纾解。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不管不顾的将燕归压倒,总算是他还有一丝理智,知道时间和地点都不适当。 燕归太年轻,十六岁的少年,散发着一股青涩,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只是祁煊不想伤了对方的身子。他想,再等等,等到燕归再大一些,他定要尝尝对方的滋味。 释放了两次之后,欲望才算稍稍平息,祁煊苦笑不已,十七岁的身子极其容易冲动,精力又旺盛,太后和蝶妃还常常变着法子替自己进补。 太后自然是为了让他宠幸她挑中的妃子;蝶妃自然也是希望能得到帝王的恩宠,最好还能一举怀上龙子,这样她的地位就会更加巩固。 因此对于太后或是蝶妃遣人送来的补汤,祁煊从来都是直接倒掉,只是偶尔还是会有几次,因为做戏不得不喝下去。 他也曾想过,召来干净的秀女或宫女侍寝,只是不知怎么的,每当有这个念头闪过,脑海里便会不由自主浮起一双眼。 每次燕归的眼神都让他失了兴致,虽然他不想承认,不过燕归的眼神确实让他感到心虚和抱歉,感觉自己亏欠了燕归。 他知道这种想法很没必要,也极其可笑,可是他管不住自己的思绪;他也不愿意深思,燕归在他的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对现在的他来说,他需要一个将军,需要一支忠心的队伍,那么燕归就只能是个将军,是个忠心于他的臣子。 若是跨越了那条线,他担心自己会心软,会因为怜惜对方,舍不得让对方上战场。但是他知道,这不是燕归要的,当然,也不是他要的。 他泡在偌大的池子里,任由自己的思绪飘远,直到门外内侍禀报,太尉求见,他才站起身,召来宫女和内侍服侍他穿衣。 祁煊来到朝阳宫的书房,太尉已经等在里面了,他免了太尉的请安,开口说道:“时候不早了,爱卿不必多礼,直接说重点吧。” 太尉拱手谢恩,开始将樊相和他的对话重复一次,祁煊坐在桌案后,闭目听着。太尉说罢之后,他才缓缓睁开眼睛,淡淡的问道:“樊相与舒国是否有书信往来?” “回陛下的话,依微臣之见,有。”太尉恭敬答道,祁煊沉吟了一会,开口说道:“嗯,朕知道了,明日你便答复他吧。” “微臣遵旨。”太尉恭敬应下,随后便退出了书房,太尉离开之后,祁煊还是坐在书房里,须臾,开口问道:“太尉可有异动?” “回陛下的话,尚无。”只有祁煊独自一人在的书房里,却传出第二个人声。 “嗯,继续盯着,左相府里有消息吗?” “回陛下的话,尚无。” 祁煊瞇了瞇眼,淡淡说道:“下去吧,有任何消息,随时来报。”语毕人声恭敬应下,祁煊这才起身离开书房。 祁煊离开书房之后,来到朝阳宫的暗房,里面关押着两个宫女,正在拷问宫女的内侍见到祁煊到来,连忙上前请安。 “起吧,她们还是不说?”祁煊双手负在身后,冷眼望着吊在眼前的两个宫女。 “回陛下的话,奴才用尽所有办法,她们还是不开口。” “看来你的办法过于温和了,试试朕的法子吧。”祁煊淡淡开口,眼前两个宫女神色惊惶,她们万万没有想到,皇上会亲自前来审问。 “朕不晓得蝶妃许了你们什么好处,竟能让你们对她如此忠心,更忘了朕才是一国之主,既然你们认为蝶妃才是主子,朕便成全你们。”祁煊缓缓说道。 两个宫女连忙开口求饶,祁煊身后的内侍低声喝道:“放肆,在陛下面前胆敢擅自开口,还如此大声喧哗,还不快闭嘴。” “朕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再不说,以后也不必说了。”祁煊淡淡说道,两名宫女立刻争先恐后的开口,只是她们互相指证,竟是没人将蝶妃供出来。 “如此甚好。”祁煊冷笑一声,手一挥,两个宫女便被身后的侍卫拖走,宫女们大呼冤枉,祁煊冷冷看着她们,讥诮的说道:“当真以为朕年幼可欺?既然你们如此看轻朕,朕便让你们记住,谁才是大祁王朝的帝王。” 第十九章 离间 祁煊处置完两个宫女之后,沉着一张脸回到寝宫,他的贴身内侍赶紧上前替他宽衣,祁煊坐在龙床上,淡淡的问道:“小四,你也认为朕看起来年幼可欺吗?” “回陛下的话,小的万万不敢这样想,小的跟在您身边三年多了,自然知道陛下多么英明神武。”祁煊的贴身内侍恭敬的说道。 “油嘴滑舌。”祁煊斥了一声,却也不是真的生气,小四跟在他身边已有三年多,也算摸透了他的脾性,知道皇上没有真的动怒,便也松了一口气。 “你说,蝶妃许了她们什么好处?”祁煊又问,小四是除了燕归之外,唯一让他可以稍微相信的对象,有时候他也会找小四说说话。 “回陛下的话,依小的看,或许娘娘不是许了好处,而是捉着她们的错处。”小四小心翼翼的回答,祁煊哦了一声,又问,“何解?” “回陛下的话,小的见她们神色似有不甘,还带点焦虑,再者,有什么好处值得拿命去换?若是没了命,有天大的好处也没用。”小四说着自己的想法。 祁煊闻言,也觉得颇有几分道理,挥退了小四之后,淡淡的开口,“你们听见了,去查查那两个宫女的底细。” 寝宫中有人声应下,然后些微的声响,似乎有人离开了寝宫。这一批神秘的侍卫,自然是祁煊亲自训练,专司打探情报的暗卫。 三年过后已经略有雏型,王城的情报网也趋于完善,只是有些大臣的府邸很难混入,所以对于朝中大臣的动向,祁煊还没有百分百掌握。 对此祁煊自然有些着急,才会想赶紧将樊家扳倒,甚至不惜利用燕归和樊季的友情。况且先前太尉说了,樊相和舒国暗中勾结,若是不趁早铲除樊家,放任樊家坐大,根本就是养虎为患。 除了紧盯着朝中大臣之外,祁煊没有忘了舒国的将军,他派人暗中跟着对方,适时的替对方疗伤,保住了那一条腿。 不过由于舒国军队几乎全军覆没,将军何以能够生还?舒国朝中不少人针对这点提出质疑,言语尖锐让将军哑口无言。 舒王也对将军产生了怀疑,又听说了当时的夜袭计划,是将军一意孤行,才造成这一役的战败,便将将军打入大牢。 将军百口莫辩,愤恨又失望的坐在牢中,那一晚的夜袭,他是唯一一个反对的人,可是军师和其它将领都认为可行,他的反对自然起不了效用。 没想到现在却是他背了黑锅,当初他就知道,军师的背后有人,没想到回到了朝中,军师将这一次战败的过错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他揉着还有些酸疼的腿,想起前几日舒王冰冷的话语,“战败的将军还想调用御医,朕没有废了你另一条腿已经很仁慈了,滚,朕不想见到你。” 他有些心灰意冷,若不是遇上了好心人,自己的腿脚怕是会就此废了。好不容易养好伤,回到朝堂上,却要面对同僚的诬陷和皇上的不信任。 其它不明就里的大臣们,也跟着指责他的失误,整个朝堂竟是无人站在他这边。他不晓得,这其中自然有祁煊努力的结果。 朝堂中流传的战败事实,自然是祁煊派人散布的,他的暗卫混入了舒国的朝堂,也混入了军师的府里。将过错推到将军身上,也是他的人故意引导军师想出来的法子。 原本有几个相信将军的大臣,也因为不断听见所谓的事实,而开始产生了动摇;再加上有人私底下说,将军肯定和大祁王朝达成协议,否则为何对方会放将军一条生路? 诸如此类的谣言不断流出,引得舒王和朝堂上下,几乎都认定了,将军和大祁王朝暗中勾结。大祁王朝之所以放将军回国,便是想要利用将军,来个里应外合。 这下子怎么得了,舒王紧张了,他匆忙的下达了旨意,竟连调查也不调查,便打算在三日后将将军斩首示众。 在大牢里的将军听说了,大为震惊,狂喊着冤枉,却无人理会。旁边几间牢房里的犯人,纷纷嘲笑战败的将军。 当祁煊收到消息时,没有想到机会来得这样快,他还以为需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够将舒国将军招揽过来;却没想到舒王自己将机会送到他手上了。 他赶紧派出暗卫,让他们务必在三日后救下将军,暗卫领命而去。三日之后,在舒国将军的囚车前往法场时,劫囚成功。 不过祁煊并没有让暗卫将将军带回来,他得让对方心甘情愿自己走过来,所以他只让暗卫将对方带到安全的地方,安置好之后便离开了。 舒国将军被救走,让舒国上下更加肯定,对方和大祁王朝勾结。舒王听闻竟有人敢劫法场,震怒不已,立刻加派人手去追。 只是暗卫们计划周全,很快的便带着将军离开了舒国,逃往邻近的国家,舒王的手下无功而返,全部被震怒的舒王处死了。 祁煊在心里暗笑,舒王最好是再多杀一点人,他杀的人越多,底下的臣子只会越和他离了心,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君王,是个残酷暴虐的刽子手。 舒王只要继续残暴下去,舒国的气数自然会衰竭,到时候大祁王朝的铁骑一出,舒国还不马上手到擒来。 祁煊望着眼前的羊皮地图,手指点着舒国的国都,然后拿起朱砂笔,在国都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圈,红色的墨水,像是血迹渲染了整个国都。…… 祁煊那日和燕归谈过之后,隔日燕归便来到樊府,樊府的守门人接到拜帖,立刻进府通传,没多久,便有奴仆出来引着燕归入府。 虽然燕归和樊季相识,却从未来过樊府,他跟着奴仆走在蜿蜒的长廊上,四周围花团锦簇,樊府的花园比起御花园,竟是毫不逊色。 穿过花园之后,便是琼楼玉宇,燕归第一次来到樊府,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宅邸,心里也是暗暗吃惊。莫怪陛下对樊家如此不放心,就算樊家没有意图造反,如此富可敌国又位居宰相之位,也足够造成帝王的猜疑了。 他跟着奴仆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一座小楼,小楼看几来简朴许多,周围还有些竹子围起来,彷佛将小楼和华丽的樊府分了开来。 奴仆带他来到小楼前,便离开了,又过了一会,有个小童从小楼中走出来,看见燕归,开口问道:“阁下可是燕小将军?” “正是在下。”燕归答道,小童咯咯笑道:“我家公子一天到晚念叨着燕小将军,这下子我可算是见着本人了。” “绿竹,不得无礼,退下。”一道温和的嗓音响起,一个一身青衫的少年走出小楼,燕归望见对方,脸上的笑容真实了几分。 “樊季,许久不见。”燕归笑着说道,樊季浅笑着回道:“是许久未见,如今你已经是少年将军了,成就不凡。” “谈不上不凡,只是替大祁王朝尽点心力罢了。”燕归淡淡的说道,樊季笑了笑,对小童吩咐道:“去煮些酒,今日我与燕归要不醉不归。” 说完樊季领着燕归进了小楼,燕归跟在对方身后,心里很疑惑对方为何自己居住在小楼,而不是和其它樊家人住在之前的大院里。 樊季领着燕归来到桌旁,看出他的疑惑,浅笑着说道:“这栋楼是我娘亲生前最喜爱的地方,她走了之后,我便住在这里了。” “我很遗憾。”燕归语带歉意的说道,他不晓得樊季的娘亲已经去世了,不过随即又想到,樊夫人似乎还健在,这么说…… “你没猜错,我与大哥并非一母所出,我的娘亲只是大娘的陪嫁丫环,被父亲看上后,收为偏房。”樊季淡淡的说道。 “从我一出生,便被抱养到大娘身边,直到几年前,我才知道为何父亲和大娘一直不太喜欢我,我原本以为是自己过于木讷的缘故。” 樊季的话语里有淡淡的忧伤,燕归抿着唇,不晓得该说什么,樊季抬头见了他的表情,笑着说道:“很惊讶吧,难怪大哥一直对我不友善。” “樊仲知道你的身世。”燕归说道,樊季笑了笑,“当然,大娘从小就灌输他,我是来和他争夺家产和身份的想法,他一直都知道,我不是大娘的孩子。” 燕归瞇了瞇眼,开口说道:“就算如此,也不能成为他抢走你头衔的理由。”樊季不在意的说道:“第一才子与否,我一点也不在意。” “我要的,只是父亲的重视和褒奖,就算只是一个微笑,也够了。可是之后我才知道,这一切都不重要,我娘亲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樊季说完,便陷入一阵沉默,他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懊悔和悲痛,燕归知道对方想起了自己的娘亲,便没有打扰他的回忆。 “瞧我,把这气氛弄的,你难得来一次,可别让你扫兴了。”须臾,樊季才回过神来,笑着将静谧的氛围打破。 第二十章 樊季 樊季和燕归说笑时,绿竹将酒煮好了,他们来到小楼后院的亭子里,绿竹还准备了许多下酒菜,燕归和樊季两人坐在亭中对饮,气氛十分融洽。 绿竹候在亭子外,远远的瞧见有几个人,从长廊另一边走过来了,他皱了皱眉,赶紧进亭子里,向樊季禀告。 “你说大哥来了?”樊季饮酒的动作顿了顿,开口问道。 “是的。”绿竹恭敬应道,还没等樊季说话,樊仲的声音已经传来了,“二弟,燕小将军到府里来,你怎地也不派人通知我呢?” “大哥。”樊季放下酒盏,起身拱手行礼。燕归倒是没起身,还坐在位子上,端着酒盏一口一口啜着。 虽然论年纪或辈分,樊仲算是他的大哥,他起身相迎也是应该的;只是现在的他是皇上亲封的少年将军,官居二品,樊仲一个无任何官职的平头老百姓,如何受得起他的礼。 樊仲也知道这个理,才会亲自前来,他望着坐在一旁的少年,眼里闪过一丝嫉妒,对方年纪轻轻,却已经官居二品,反观自己,还是一事无成。 燕归捕捉到对方眼中的嫉妒,心里冷笑一声,就算樊相没有勾结舒国,在知道了真正的第一才子是樊季之后,皇上也不会重用樊仲。 燕归不晓得,就算樊仲是真正的才子,祁煊也不会重用对方,樊仲的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进到宫里了,祁煊不会容许对方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的。 樊仲的到来,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燕归的态度很冷淡,一点也不给樊仲面子,就让樊仲僵着一张笑脸,杵在一旁。 樊季对樊仲也没有多热络,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对于樊仲以前抢了自己风头的行为,自然生出了几分膈应。 樊仲心里暗恨,却也不得不继续和燕归搭讪,毕竟父亲发了话,说要拢络燕家。况且他们本来就想利用樊季和燕归的交情,来和燕家交好,如今燕归上门来,更是趁了他们的心意。 燕归冷眼看着樊仲笨拙的讨好,眼底眉梢却都是对自己的不满,他心里暗自皱眉,如此藏不住心思,樊相怎会认为对方是个好的? 不过有这样的对手,总好过狡猾如狐狸般难缠的对手,所以他虽然不喜樊仲,到也没将对方赶走,任由对方插在他和樊季中间。 等到樊仲好不容易将樊相交代的话传达完毕,燕归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了,我会向父亲提起的,还烦请樊少爷替我向樊相问好。”便将他打发了。 樊仲离开之后,樊季转向燕归,眼神平静无波,盯着他许久,才缓缓说道:“你不是来看我的。”异常肯定的语气。 “对不起,我不是来看你的。”燕归淡淡的说道,语气真诚。樊季又盯了他一会,才移开视线,眺望着不远处的竹子。 “燕归,你的心愿达成了吗?”樊季突然问道,燕归微微一愣,迟疑的说道:“应该算吧。”樊季笑了笑,“人都是贪心的。” “……是,人都是贪心的。”燕归顿了顿,叹息着说道。樊季收回视线,注视着燕归,“燕归,我当你是朋友,这条路,你要三思。” “来不及了,当年就已经注定了,我会走上这一条路。”燕归轻声说道,樊季眼里有些心疼,他低低的叹息了一声,“燕归,他是一国之君,是帝王,他势必会后宫三千,也必须要传宗接代。” “我知道……我都知道……”燕归端起酒盏,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说吧,你今日来的目的。”樊季替两人各自又斟了一盏酒,燕归握着酒盏的手紧了紧,开口说道:“樊季,樊相和舒国勾结。” 只这一句,樊季便懂了,他握着酒盏的手有些微微发颤,须臾,才哑着嗓音问道:“陛下打算怎么处置樊家?” “樊季……陛下需要樊相和舒国往来的书信。”燕归抿了抿唇,开口说道。樊季瞳孔一缩,艰涩的说道:“燕归,你不能这么对我。” “樊季,对不起,为了大祁王朝,为了他,我都必须要得到那些书信。”燕归低声说道,语气中满满的都是歉意。 “燕归,我已经没有娘亲了,现在连父亲你也要夺走吗?”樊季一脸哀戚,燕归心下不忍,却不得不继续说道:“樊季,樊相意图谋反,这是诛九族的重罪,我能保住你已是万幸。” “父亲不会谋反的!”樊季失声喊道,燕归望着对方有些醉意的眼眸,软下了语调说道:“樊季,你醉了,我改日再来。” “燕归,你为了自己的私欲,打算放弃我们的友谊吗?”樊季突然喊道,燕归心里一颤,冷声说道:“樊季,我不否认是为了他,但是樊相意图谋反,为了大祁王朝,就算今日皇上不是他,我也会这样做。” 樊季望着燕归一脸坚决,突然低笑出声,然后便是放声大笑,笑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悲伤,他说:“祁煊、祁煊,燕归,你的生命里除了祁煊,是否还有其它?” “樊季,不得无礼!”燕归冷声喝道,樊季仍然笑个不停,他突然握住燕归的手,正要开口时,不知从何处飞出一颗小石子,打在他的手腕上,他手一麻,便放开了燕归的手。 樊季捂着发麻的手腕,呆呆的望着小石子飞出的方向,心里不断下沉,燕归也注意到小石子,正要起身前去查看时,被樊季阻止了。 “你回去吧。”樊季开口便是下逐客令,燕归一愣,见对方神情疲惫,便不忍继续叨扰,只得跟着绿竹离开了樊季的小楼。 燕归离开之后,樊季伏在桌上,双肩抖动,声音像是呜咽又像低笑。不久,他感觉有人站在他面前,他抬起头,望着前方一身便服的人。 “看来燕归并不是独自走这一条路。”樊季感叹的说道,站在他面前的,赫然是当今圣上,大祁王朝的帝王,祁煊。 祁煊双手负在身后,冷冷的瞪着他,樊季笑了笑,起身拱手行礼,“叩见陛下。”祁煊冷着脸,樊季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又坐了下来。 “陛下亲自前来,是不相信燕归吗?”樊季举起酒盏,挑衅的说道。 “朕是来看看,所谓的第一才子。”祁煊撩起下襬,坐在樊季对面的位子上,他端起燕归用过的酒盏,就着燕归喝过的地方,印上自己的双唇。 樊季神色一僵,喝酒的动作顿时停了,祁煊淡淡开口说道:“他是朕的人,想动他之前,你最好先掂掂自己的斤两。” 樊季瞪大双眸,就见年轻帝王说完,转身便离开了小楼的后院,过了许久,樊季才回过神来,神情似悲似喜。 “你满意了?”突然,一道低沉的嗓音传来,樊季收起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说道:“燕归是我的至交好友,我得确认祁煊值得他托付终身。” “你就不怕祁煊一怒之下,将你给斩了。”嗓音笑谑得问道,樊季自顾自斟着酒,不在意的说道:“斩了便斩了,我好下到地府去,和娘亲重聚。” 樊季才刚说完,手腕便被握住了,嗓音带了一丝怒气说道:“我还欠你一个人情,我还清之前,你别想死。”樊季甩开手上的桎梏,哼了一声。 心里却有些嘟嚷,一样都是捡了个人回家,燕归捡到了一国之君,他却捡了个甩不掉的麻烦,硬赖着他说要报恩。 嗓音的主人也不在意,走到樊季身边,坐下来后,和他对饮着。过了许久,樊季睁着一双醉眼,望着眼前的人,口齿不清的说道:“你一直缠着我,到底是想要什么?” “我说过,我要报恩。”嗓音的主人冷冷的说道,樊季闻言咯咯笑出声,“这话估计你自己都不信,报恩?你知道不知道,你的眼中常常闪过杀意,你想杀我。” “是,我也想杀你。”嗓音的主人没有欺瞒,直言不讳的坦承。 “你真的想杀我……”樊季有些愣了,他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直白说想杀他,这让他的心里有些难受。 “我捡你回来,替你疗伤,帮你洗澡,还提供你吃住,你竟然想杀我?!”樊季酒意上涌,扑向嗓音的主人,揪着对方的衣领数落着。 衣领的主人面容冷凝,望着樊季没有说话,直到樊季醉倒在他的怀里,他才将对方抱了起来,施展轻功回到小楼二楼的房间。 “我是杀手,不能有弱点,我知道若是不杀了你,你会变成我的弱点。”嗓音的主人是个年轻男子,他望着醉酒的樊季轻声说道。 樊季揪着他衣领的手没有放松,他轻轻的将手覆了上去,低声叹道:“我想杀了你,却总是下不去手,你说我缠着你想要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第二十一章 破例 燕归离开樊府回到燕府,如今的燕将军官拜大将军,皇上赐了一座新的府邸,燕家父子便搬进了新的燕府。 他刚进家门,下人就来通知,说燕将军正在书房等他,燕归微微颌首,朝书房走去。来到书房,燕将军正坐在桌案后,面前摊着的,是一张羊皮地图。 “父亲。”燕归恭敬的请安,燕将军摆摆手,和蔼的说道:“你回来了,樊季怎么说?”燕归摇摇头,燕将军叹了一口气,“果然如此。” “归儿,如今皇上看重我们,是燕家的福气,但是切记,不可得意忘形,恃宠而骄。”燕将军语重心长的叮咛道。 “父亲,孩儿明白。”燕归点点头,伴君如伴虎,皇上今天可以突如其来的看重、赏识他们,难保哪一天不会突然就厌弃他们了。 况且皇上的看重,无形中也替他们树敌良多。不说燕将军的官位连升好几阶,就说燕归年纪轻轻,却也位居二品高官,这样的成就,不是人人都能达到的。 树大招风,燕家如今取代了樊家,成为了帝王的新宠,许多人心里嫉妒,却也有不少人抱着观望的态度。 燕归并没有隐瞒燕将军,关于祁煊想要利用樊季的打算,他今天上樊府,燕将军也是知道的,所以才会等在书房。 燕将军对于皇上的赏识,心里除了感激万分,便是战战兢兢,不只极为注意自己平时的言行举止,对于燕家军也是要求严格。 燕将军脑子也不差,想了几日也就明白,皇上恐怕是想用燕家对付樊家;更甚者,他大胆猜测,皇上需要的不只是燕家,还是燕家背后的燕家军。 想通了这点的燕将军,心里越发沉重了几分,皇上此举,怕是会将燕家推到风口浪尖;再说樊家被除去之后,难保燕家不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自古帝王总是多疑,现在皇上为了对付樊家,捧高了燕家,等到樊家这个心头大患被除了之后,皇上肯定不会让燕家坐大成为第二个樊家,届时就是燕家遭难的时候了。 这一点燕归也了解,所以他才会一直无法完全信任祁煊。毕竟祁煊是帝王,帝王有帝王的考虑和难处,当整个国家和一个臣子摆在一起时,孰轻孰重是很明显的选择。 燕归了解,只是于公于私,他都必须效忠祁煊。纵使他心里还有一丝存疑,但是从小就被教育要忠君爱国,以及他对祁煊隐晦的心思,都让他心甘情愿效忠对方。 燕将军自然也是忠于祁煊,只不过他背后还有燕家军,若是稍微行差踏错,赔上的不仅是他和燕归的命,还有整个燕家军,所以他得多思考一些。 只是再思考也没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今皇上选中了燕家,他和燕归便只能谢主隆恩,尽心尽力替皇上办事。 日后若是皇上真的要对燕家下手,他们为人臣子的,到时候也只能叩谢帝恩。 因为如此,燕将军更为谨慎,平日极为低调,上朝也没有什么突出的表现,似乎除了领兵打仗,对其它都不感兴趣。 燕归则是时常被帝王宣召,频繁入宫,在他人眼里,俨然已经是第二个樊仲,甚至比当时的皇子伴读还更受重用。 过了一段时日,就在大家以为,皇上要对樊家下手时,樊家的二公子被破格提拔,提前进入朝堂,这一下子除了燕归这位少年将军,大祁王朝又出了一位少年侍御史。 对于樊季入朝堂,樊家上下也很惊讶,樊相没想到,皇上会提擢樊季;樊仲更是大为震惊,他自小便一直打压樊季,就是为了不让他有出头的机会。可如今,樊季越过了他,竟然入朝为官了,这让樊仲心里实在憋闷。 另一边,燕归得知这个消息也很惊讶,同时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感觉,他想,皇上果然对樊季很上心,竟让对方年纪轻轻便担任侍御史。 燕归不是自负,也不是自傲,但是他的少年将军头衔,确是他自己打拼来的。他在燕将军昏迷时,领兵作战,打退了频频来犯的敌军。 樊季就不一样了,在入朝堂之前默默无名,纵然有一身才华和满腔的抱负,没有大臣的荐举,也未经过殿试,竟然直接便能入朝为官。 祁煊这一举动,让众大臣完全摸不透他的心思,他们以为樊家得宠时,皇上将樊仲赶出宫,还分了樊相的权;他们以为樊家失了圣心,皇上却破格提擢了樊家的二公子。 大祁王朝规矩,世家子弟要入朝为官,除了须有大臣的荐举之外,还得经过帝王的殿试,殿试三次皆过,方可入朝。 如今樊季既无大臣荐举,更是没有殿试,成为大祁王朝有史以来,第一个由帝王亲自开口,免去殿试给予特权的大臣。 一夕之间,樊季的名字迅速传了开来,大家都很疑惑,樊家的二公子有何能耐,如何能让皇上破了规矩? 不只大臣们纳闷,太后和樊相更是纳闷,虽说祁煊重用樊季是好事,好歹樊季也是樊家人;可是皇上之前明明摆明了态度,要端了樊家,现在这一出,又是在玩什么? 蝶妃也得知了樊季受重用的消息,脸色更加不好看,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看走了眼。就是以为樊家走到头了,她才会在太后面前拿乔,可如今樊家的二公子竟然官居侍御史。 她坐在凤翔宫里,自从上一次的宴会之后,她的宫殿外便有侍卫看守,不许任何人进出凤翔宫,她知道,她被变相的软禁了。 她在正殿里走来走去,一脸愤恨难平,心里不断咒骂着那两个宫女,若不是她们形迹败露,自己也不会受到牵连。 不过幸好她没有真的被送回秀女宫,蝶妃想到这里,不由得存了侥幸的心理,或许陛下根本不晓得她是主谋,否则怎么会只将她软禁。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宫女被带走已经这么多天了,陛下要处置她早就处置了,看来她只需要再忍耐几天,等这件事的风头过去,应该就没事了。 其实祁煊若是想要处置一个妃子还不简单,他之所以留着蝶妃,一来为了避免太后又塞人给他;二来他想利用蝶妃,反过来对付樊相。 蝶妃不是真的樊婉如,也不是樊家人,这一点就注定了蝶妃和樊相很难同心,祁煊便是想利用这一点,让蝶妃和樊相窝里斗。 ****** 樊季入朝为官之后,和燕归虽是每日见面,却并没有说上话。而且燕归还发现,自从樊季来了之后,他被祁煊召到书房的次数便少了。 这一日下朝之后,燕归看见祁煊的内侍等在不远处,他的脚步一顿,还没走上前去,就看见内侍朝着樊季走去。 他远远看着,只见樊季和内侍交谈几句,便跟着对方离开,看方向,是往陛下的朝阳宫而去。燕归神色未变,转过身直接出了宫门,却没有回到燕府。 他带着一个随从和两个侍卫,徒步走在城里,经过茶楼时,燕归停了下来,思索了一会后,才走进茶楼。 他要了一间二楼的包厢,坐在窗子边,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潮,不知过了多久,本来守在门外的随从走了进来,快步走到他身边,“大人,请过目。” 燕归瞥了一眼,只见随从手上拿着一封信,他挑了挑眉,淡淡的问道:“从何而来?” “回大人的话,适才店小二拿来的。”随从恭敬答道。 燕归皱了皱眉,挥挥手,随从便将信放在桌上,然后又恭敬的退了出去。须臾,燕归才缓缓伸手拿过信笺。 信里只有几个字,而且令燕归摸不着头绪,他想了想,起身走出包厢,来到信里所说的银楼,在伙计的带领下,上到隐蔽的二楼。 银楼的二楼有一个房间,伙计带燕归来到房门前,便离开了。燕归举起手,轻叩了叩门扉,不一会便有人来开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样貌平凡的中年男子,对方穿着一身侍卫服饰,燕归跟着他走入房里,惊讶于房内精致的布置和奢华的器皿。 燕归坐在桌旁,暗自戒备着,中年男子领他进来之后,便又退了出去,此时房中只有他一人,他开始细细打量四周围。 这间厢房很大,他站起身,在房内小心翼翼的绕着,发现一扇漂亮的大屏风后,是通往内室的门扉。他试着轻轻推了推,门扉是栓上的。 就在他想转身回到外间的位子上时,内室竟传来一阵声响,他吓了一跳,侧耳倾听,有些像是石头转动的声音。 他眼神一闪,正欲破门而入一探究竟,门扉已经被从里面拉开了,出现在他眼前的人,赫然是一身便服的祁煊。 第二十二章 用意 燕归很惊讶,没想到祁煊会出现在眼前,他愣在原地,和祁煊大眼瞪小眼。直到祁煊轻笑一声,伸手将燕归拉入内室,燕归才惊醒过来。 “陛下……”燕归的脸上尽是疑惑,祁煊将他带到桌旁,两人均入座之后,才浅笑着问道:“很惊讶?”燕归诚实的点点头。 燕归没想到,约他见面的人是祁煊,初时的惊讶过后,本就聪颖的燕归稍微动动脑子,不由得脱口而出,“陛下,难道这银楼……” “不错。”祁煊既把燕归约来这里,便没有打算瞒着对方。 燕归怔了怔,饶是心里有了准备,还是微微吃了一惊。他们所在的银楼虽不是大祁王朝最大的银楼,却也是近年来崛起,实力不可小觑的一方。 谁知银楼幕后神秘的老板,竟然会是祁煊。 祁煊笑望着燕归脸上的表情,心里不自觉叹息,他已经有好一阵子,不曾这样仔细看过燕归了。每日虽在早朝上能见到对方,却是隔着群臣,这样的距离让祁煊不满。 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在今天将燕归找来,至于为何不将燕归传召到书房,祁煊自有自己的考量。 他望着坐在对面的燕归,淡淡的说道:“你对侍御史有何看法?” “回陛下的话,微臣没有看法。”燕归抿了抿唇,恭敬的说道。 “燕归,你是不是忘了朕说过的话?”祁煊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问道。 燕归心里一跳,皱了皱眉说道:“回陛下的话,微臣不敢或忘。”祁煊点点头,接着说道:“既然如此,说吧。” “……侍御史年少有为,才高八斗,陛下有他在左右,实是如虎添翼。”燕归斟酌了一会,缓缓开口说道。 祁煊似笑非笑的盯着燕归,直把燕归看的不知所措,才收回视线。他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状似不经意的说道:“你与樊季相识,他能入朝为官,你应当是高兴的吧?” “回陛下的话,是的。”燕归恭敬答道。 “你难道不好奇吗?”祁煊又问,燕归知道陛下为何有此一问,当日他到樊府,樊季的态度坚决,不会出卖樊府,可如今他却出任侍御史,伴在陛下左右。 老实说,当燕归知道樊季入朝为官,而且还是经由祁煊提擢,不用荐举和殿试,直接出任侍御史时,他是非常错愕的。 大祁王朝历代以来,就没有开过这个先河,可如今陛下却为樊季破例了,燕归的心里说没有不舒服是骗人的。 只是帝王要宠爱谁、重用谁,本就不是他能置喙的;再者他有自知之明,和樊季比起来,确实是樊季的学识、才能高他一等。 所以他只能尽量以平常心,看着樊季取代他,每日下朝之后被小四领走,往祁煊的书房而去。朝中原本不断巴结他们的群臣,看了一些时日也看出端倪,开始渐渐疏远燕家。 原本大家以为燕家出头的时候到了,没想到樊家只靠一个樊季就扭转了乾坤,让原本和帝王离了心的樊家,又重新巩固了地位。 先前和樊相撕破脸的大臣们,此时自然是后悔万分,至于其它墙头草们,眼见樊家又站起来,便开始又靠向樊相。 朝中的局势祁煊自然全都看在眼里,他之所以提擢樊季,并不是像大家所想的,又重新看重樊家;他之所以突然重用樊季,为的便是将燕归藏在幕后。 他一开始太急了,只想着捉紧燕归,冷静下来之后才惊觉,因为他失常的举动,把燕归和燕家推到了风口浪尖。 此时的他还不是十年后让人闻风丧胆的铁血帝王,所以他不能冒险,他不能将对燕归的重用和赏识摊在阳光下。 樊季便是燕归的挡箭牌,他破例提擢了樊季,吸引了大家的目光,让燕归渐渐消失在众人眼前。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果然大家都以为,樊季成了他的新宠。 他每日传召樊季到书房,也不是外人以为的商讨国家大事,其实都只是在下棋,或是聊聊朝中局势罢了。樊季是聪明人,知道祁煊选他的用意,他只是乖乖配合,演出君臣情深的戏码。 当初燕归到樊府时,樊季就猜到了祁煊的心思,不过那时候他确实还未下定决心,又为了替燕归试一试祁煊,便假意拒绝燕归。 在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前,或许他还会有所为难;但是知道了樊相和樊家人对他娘亲所做的事之后,他便选择了大义灭亲。 樊季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以前的他是不想争,天真的只想博得父亲赏识的眼神或是一个微笑;只是可笑的奢望背后,却是讽刺的真相。 父亲因为娘亲的身分低下,虽说收为妾室,却也不甚上心。樊季知道,父亲本来就只是因为见色起意,对娘亲没有多少感情,自然也不会对一个妾的儿子多喜爱。 他之所以被抱养,也不过是因为大娘怕娘亲母凭子贵,怕父亲因为孩子,常到娘亲的房里走动。只是大娘不知道,她这番只是多此一举,父亲本就没把他放在心上。 关于樊季的身世,祁煊着人去查一下便知,就算樊府上下对此讳莫如深,不过祁煊手下专司打探情报的暗卫也不是吃素的,花了点时间便查了个一清二楚。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还有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既然有樊季这颗棋子可以用,祁煊说什么都不会放过;樊季自己也知道,他没有拒绝的余地,所以他接了圣旨,出任侍御史,然后踏入这场棋局。 只是樊季有些惊讶,陛下之所以提拔他,除了要对付樊家之外,最大的用意,却是要用他来遮掩燕归的锋芒。 樊季没有想到,还未等他暗示,陛下便自己想到这茬;再想到当初那颗小石子,或许燕归在陛下的心中,比他想象的来得重要。 不管樊季如何想,此刻祁煊和燕归面对面坐着,两人心里都有些感慨,只是一段时日没有这样亲近,却彷佛过了好几年一般。 对于祁煊的问题,燕归自然是好奇的,可是他知道,眼前的人是君,他是臣;不管祁煊因何重用樊季,都不是他该过问的。 祁煊见燕归眼里明明闪过一丝好奇,却闭口不答,心下有些不喜,他沉声说道:“一段时日未见,没想到燕归也学会口是心非了。” “陛下息怒,微臣知罪。”听出祁煊口中的责备之意,燕归心里猛然一跳,赶紧跪下谢罪,口是心非,说得严重一些,可是欺君之罪。 祁煊本就难看的脸色,因为燕归跪在跟前,又黑上了几分。他冷声说道:“朕说过的话,你全当耳边风了,还敢说不敢或忘?!”到后来,语气严厉,几乎是低暍出声。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燕归对他这般客气疏离,处处都端着君臣礼仪,让他心里极度不舒服;尤其是燕归的口是心非,更是让他觉得……见外。 对,就是见外,燕归明明很好奇樊季为何会改变主意入朝为官,却对自己隐瞒真正的心思,就算自己问了,他竟然也不愿意实说。 他先前才要求对方,对自己不可有任何隐瞒,现在他就当着自己的面,口是心非,实在让他气得很。 尤其他说过,私底下免了燕归的礼,现在他又跪在自己面前,让祁煊心里憋着一股气,想发又发不出来。难道他要责怪燕归的循规蹈矩吗? “……起吧。”按下心里的不悦,祁煊冷冰冰的说道。 “谢陛下恩典。”燕归第一次听见祁煊这样的口气,心里有些发酸,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过来。”祁煊淡淡开口,燕归愣了愣,随即恭敬的几步上前,停在祁煊身侧不远处。祁煊见他的脚步停了,皱了皱眉,又开口,“朕让你过来。” 燕归怔了怔,只得继续向祁煊走近,直到两人距离三步远了,燕归又停下脚步。祁煊的脸色还是没有好转,不满燕归的拖拖拉拉,干脆伸手一拉,将人拉到自己身旁。 “朕真是不知该拿你怎么办。”祁煊似叹似怨的说了一声,左手紧箍着燕归的腰部,将人揽在怀里。 燕归被突如其来的亲密吓到了,只能僵着身子任由祁煊环着他,祁煊见他紧张的表情,眉毛一扬,自然猜到了他的心思。 他坏心眼的故意摩娑着对方的腰部,时不时还轻捏几下,惹得燕归不断颤栗,双腿微微发抖,快要站不住了。 内室里的气氛越来越暧昧,祁煊和燕归不约而同的想到,两人之间的那一个吻。 当时祁煊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会如此意乱情迷,竟然在御花园的亭子里,便迫不及待品尝燕归的美味。 第二十三章 失控 当时他被樊相和太尉打扰到,不得不结束那个吻,清醒过来之后,心里疑惑自己失控的同时,也有些懊恼。 因此他便当作没发生过这件事,说了个似是而非又冠冕堂皇的理由,把燕归唬弄过去了。在唬弄燕归的同时,也等于在说服自己。 只是他说的好听,心里的冲动和欲望可不会就此消退,尤其有好一阵子不曾和燕归亲近,现在揽着对方,下腹突然窜起一股火热。 他的左手紧了紧,让燕归贴在自己的身侧,本来放在腰际的手,开始慢慢往下滑。燕归一开始没发现,直到大腿传来一股温热,才发现祁煊在抚摸着自己的大腿。 他的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吶吶的开口,“陛……陛下……” “嗯?”祁煊淡淡的应了一声,低沉的嗓音似乎夹杂着一丝诱惑,让燕归的脸色更加绯红。他不知道双手该往哪里摆,全身的知觉似乎都集中在大腿上,感受着祁煊左手掌的火热。 祁煊有些着迷的摸着他的大腿,然后开始往双腿之间靠近,燕归察觉对方的意图之后,全身开始轻颤,眼中闪过一丝惧怕。 他怕的不只是未知的情事,更怕打破他和祁煊之间的关系。他既想亲近祁煊,又不想成为他后宫的妃子,所以此时心里正因为祁煊的动作乱得很。 可是他不敢拒绝,祁煊是帝王,是他的君,不管祁煊要对他做什么,他都只能接受;况且他没忘了,祁煊说过,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许自己推开他。 因此他举起的手,缓缓的放下了,任由祁煊的左手覆在自己的身下,祁煊的脸颊靠在他的身侧,轻轻蹭着。 燕归被祁煊撩拨得不断打哆嗦,他咬着下唇,感受着下面传来的一波一波快感,将几欲冲出口的呻吟吞了下去。 祁煊手指灵巧的解开燕归的裤头,在对方的羞赧中,钻了进去,直接握住了对方的要害,给予对方最直接的刺激。 他瞇着眼,望着瘫软在他臂弯里的燕归,燕归闭着眼,睫毛轻颤,脸上带着一抹殷红,紧咬着唇,偶尔从鼻子哼出一声难耐。 望着这样的燕归,祁煊下腹的火热越烧越旺,他几乎忍不住,想将燕归压倒在地,狠狠的侵犯。只是望着对方青涩的脸庞,还有手掌下身躯青涩的反应,就让他怎么都下不去手。 燕归活到这么大,极少自渎,此时在祁煊的撩拨下,没多久便全身绷紧,泄在了对方的手心。还没回过神来的他,双眼迷蒙,微张着嘴喘气。 祁煊眸色一沉,拦腰将对方抱起,便走向内室里边的床铺。直到被放到了床上,燕归才清醒过来,他睁大眼睛望着正压到他身上的祁煊。 祁煊抿着唇没有开口,三两下子便将两人的衣物剥光了,燕归回过神来,有些慌乱的想阻止祁煊的动作,却发现看似温文儒雅的帝王,手上的力气却让他挣不开。 他的两手都被祁煊捉着,压在了头部两侧,双腿也被祁煊的下身紧紧压着,两人赤裸的肌肤相触在一起,使得祁煊的眸色更沉。 就在燕归想要开口时,下腹部突然被一根火热抵着,他呆愣住,还没反应过来,那根火热便来到他的双腿间,似是嘻闹又似挑逗的磨蹭着他才刚发泄过的疲软。 “陛……陛下……”燕归吶吶的开口,却惊愕的发现自己的嗓音好像猫叫似的,软软绵绵的,勾得人心痒痒的。 祁煊听见他的呼唤,全身一僵,下身开始乱无章法的撞着对方的下腹,燕归被他弄得有些疼痛,却在疼痛中夹着不一样的感觉。 突然,祁煊将他用力一翻,燕归趴在床榻上,还有些摸不着头绪,大腿内侧突然插进一根火热,然后祁煊的双手紧扣着他的双腿,好让他能紧紧夹住火热。 就算再不知情事,此刻双腿夹着的是什么,燕归还是知道的,他趴伏在床榻上,任由祁煊伏在他的背上,用他的双腿取悦自己。 祁煊动得凶猛又快,不多时燕归的大腿内侧一片火热,还夹杂着疼痛,但是他闷不吭声,甚至还微微挺起臀部,让祁煊好动一些。 祁煊扣着他的腿侧,享受着燕归大腿内侧细致的肌肤带给他的快感,当他发现燕归会主动夹紧双腿之后,双手便开始游移在对方身上。 他一手揉捏着对方的臀瓣,一手忍不住钻入臀缝里,在幽穴附近打着转。当祁煊的手来到身后那难以启齿的地方时,燕归忍不住一个哆嗦,收紧双腿的同时,听见祁煊的一声闷哼。 接着就是一股灼热撒在自己的腿上,燕归脑子里一片空白,睁着双眼呆愣愣的趴在床上。祁煊被他夹了出来,有些懊恼的拍了拍他的臀瓣。 被“啪啪”声唤回神的燕归,感觉到臀上些微的刺痛,脸色又是一阵绯红。祁煊翻下身,躺在他旁边,长臂一揽,将他带入怀里。 他卧在祁煊身侧,突然不晓得该怎么面对对方,就算没有做到最后,刚才的亲密,也已经跨过了界线,他在祁煊面前,该如何自处? 发泄过后冷静下来的祁煊也有些苦恼,他今天本来没打算对燕归出手的,虽然他还保持着一丝理智,没有真的进入到燕归体内,总归是更进了一步。 不过想起自己本就要利用燕归的感情,将燕归绑在身边,那么走到这一步是必然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自认为想通了的祁煊抱着燕归,忽视了心底深处的声音,自然也忽视了正视自己感情的机会。 祁煊理顺了思绪之后,发现燕归异常的安静,他望着燕归有些苍白的脸色,皱了皱眉,温声说道:“在想什么?” “……回陛下的话…”燕归缓缓开口,还未说完,就被祁煊打断了,“行了,以后不用这么多礼,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此时的恩典让燕归高兴不起来,总有一种祁煊对他的宽容,是他用身体换来的感觉。他抿了抿唇,轻声开口,“陛下为何……” 祁煊知道他想问什么,只是他也很疑惑自己的失控,又如何说给燕归听?再说祁煊说服自己的理由,也不能让燕归知道,所以稍微思索一番,祁煊便淡淡的说道:“朕想做便做了。” 燕归听了瞳孔一缩,心里不禁有些酸疼和苦涩,不过随后他苦笑着问自己,你奢望听见什么样的答案? 祁煊话刚出口,便觉得有些不妥,只是他是帝王,千错万错都不会是他的错,不过他还是补了一句,“因为朕喜欢你,所以才想做。” 燕归瞪大了眼睛,心里砰砰跳,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陛下刚才是说了‘喜欢’吗?他鼓起勇气抬起头,迎向祁煊眼神的那一瞬间,心里顿时发凉。 祁煊的眼神清明,不冷不热的看着自己,里面根本找不出,一丝一毫他喜欢自己的痕迹。他呆呆的望着祁煊,眼神慢慢染上悲伤。 祁煊看燕归终于肯抬头了,心里正得意着,却发现燕归的神色有异,虽然燕归极力掩饰,祁煊却彷佛看见悲伤的气息,正从对方的身上,一点一点蔓延出来。 祁煊愣住了,他以为燕归听见他说喜欢,应该会很开心才是,可是现在看来,对方为何会是一脸悲痛? “微臣谢陛下的厚爱。”燕归垂下眼,淡淡的说道。祁煊皱了皱眉,伸出手挑起他的下巴,冷声说道:“你不开心。” 祁煊心里有些气闷,也觉得燕归有些不识好歹,他堂堂一国之君,开口向对方说了喜欢,对方这是什么反应?再说燕归对自己有意,听了自己的话,怎么都该感到荣幸吧。 可是燕归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他有些憋气,只是看着燕归的表情,不知怎么的心里又有些发虚,本想狠狠骂他一顿,竟是舍不得开口。 燕归知道祁煊生气了,他抿了抿唇,缓缓开口,“陛下可知什么是喜欢?”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奇异的抚平了祁煊心里的怒火。 祁煊听了他的问题愣了愣,正想开口时,瞥见燕归的神色,心里咯噔一下。燕归的表情淡淡的,眼里却带着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控诉。 燕归的眼神,让祁煊的心虚更重了,他清了清喉咙,“咳咳,当然知道。”只是话里的底气连自己听起来都不足。 “陛下,微臣以为,喜欢一个人可以为他生、为他死,会被那个人的喜怒哀乐牵动情绪;会因为那人无心的一句话,高兴很久;也会因为那人的一句话,便感到伤心难过……陛下以为呢?”燕归缓缓说着,直到说完了,才又抬起眼望向祁煊。 祁煊听着燕归好听的嗓音,说他可以为自己生、为自己死,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感到快乐或悲伤,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感动。 第二十四章 喜欢 他定定的回望着燕归,不自觉得抬起手,轻轻抚上对方的脸颊。他的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轻声说道:“朕以为你说的对。” 燕归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大着胆子说:“所以微臣不开心。”听到这里,祁煊也知道了燕归的意思,他叹了一口气,放开了燕归坐起身。 “燕归,你想的不错,朕不懂喜欢。”祁煊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燕归望着此时的祁煊,突然有一种咫尺天涯的错觉。 明明两人靠得很近,两颗心的距离,却是比天和地还遥远。 “只是朕虽然不懂喜欢,却也不是会随便和人赤裸相对的。”祁煊话锋一转,转过头来望着燕归说道。 燕归心里一跳,跟着坐起身来,头上的青丝因为适才的狂乱披散开来,少年青涩的胴体在乌黑的发丝后若隐若现。 刚才祁煊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就算他不懂喜欢,燕归在他的心里也是特别的。他转回头,淡淡的将后宫的情形说了一遍。 燕归没有想到,祁煊身为一国之君,竟如此洁身自好;更是没有想到,自己是第一个近了他的身的人。 他有些震惊,震惊过后便是窃喜,只是没多久喜悦便淡了,就算祁煊现在没有宠爱的妃子又如何,他是一国之君,日后势必会后宫三千;而且祁煊肩上还背负着开枝散叶的责任。 燕归垂下眼,有些自嘲的想着,纵使自己是他第一个拥抱的人又如何,日后三千粉黛,到时候对方怕是连他的容貌都会记不住了。 祁煊和燕归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便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下结束了,两人匆匆穿好衣物之后,燕归便离开了银楼。 祁煊目送着他离开,才转身走到内室的一面墙前,伸手敲了敲,墙面突然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条密道,祁煊双手负在身后,快步走入密道之中。 祁煊一走入密道,那面墙便又关了起来,让人看不出墙后的玄机,内室又恢复寂静,只剩下桌上的两杯茶和杂乱的床榻。 ****** 祁煊借由密道回到了朝阳宫,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朝阳宫可以直接通到宫外,这一条密道是他醒来之后,便命人秘密打造的。 三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如今大祁王朝几乎一半的经济命脉,也被他握在了手中,经历了上一世的背叛,他知道唯有将权势握在自己的手里,才是最保险的。 他坐在朝阳宫的书房里,左手撑着下巴,眼神冷然的瞟着眼前的奏折,右手的朱砂笔却迟迟未下笔。 候在一旁的小四瞥了一眼,随后马上收回视线,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又有不怕死的大臣上奏折请陛下早日封皇后。 太后娘娘那边也是催得紧,目前陛下的后宫里,除了蝶妃再无其它妃子,小四每日晚膳后过来询问是否召秀女侍寝,都得到陛下否定的答案。 再这样下去,难道陛下真要封蝶妃为后? 当日晚膳过后,小四又依例提起侍寝,就在他以为陛下今日也不召人侍寝时,竟破天荒的听见陛下说:“摆驾秀女宫。” 小四匆忙准备好御辇,祁煊一行人便往秀女宫而去。祁煊摆驾秀女宫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后宫,秀女宫的秀女们自然赶紧梳妆打扮,等着迎接难得前来的帝王。 祁煊到了秀女宫后,随便点了一个秀女,便带着那名秀女离开。隔日,祁煊马上下旨,封了那名秀女为仪嫔。 蝶妃得到消息后,脸色铁青一片,陛下昨天晚上摆驾秀女宫,她自然也听说了,没想到隔天后宫就多了一个仪嫔。 仪嫔的身份也是三级跳,只是陪了帝王一晚,便直接被封为嫔,除了先前的蝶妃之外,仪嫔是第二个受到帝王宠爱的妃嫔。 再说现在蝶妃身体有恙,足不出户,都在凤翔宫静养,所以仪嫔自然成了最风光的妃嫔了。 仪嫔成了嫔之后,自然离开了秀女宫,祁煊也拨了一座宫殿给她,刚好就在凤翔宫不远处,颇有些让仪嫔和蝶妃叫阵的意思。 按品级来分,仪嫔见了蝶妃是要请安的,不过蝶妃被软禁在凤翔宫中,此时宫内除了太后娘娘之外,就属仪嫔身分最高了。 祁煊封了仪嫔之后,一连好几日都摆驾秀女宫,隔日又封了好几个贵人或妃嫔,甚至有个秀女越过了仪嫔,被封了婉妃。 祁煊的这番动作,自然是为了堵住大臣们的嘴,大臣们见帝王后宫开始渐渐充实,便不再动不动就上书请封皇后。 不过随着他分封后宫,太后又开始蠢蠢欲动,打算在他身边塞人。太后也看出来了,蝶妃已经不能用了,一个被软禁在凤翔宫里的棋子,和废了差不多。 就在太后打算再召一批秀女时,祁煊却将蝶妃放了出来,对外的说辞自然是蝶妃休养了一段时日后,身体终于痊愈。 太后不晓得祁煊的用意,蝶妃则是欣喜自己终于脱罪了,看来陛下果然没有证据,在风头过后,就将自己放了。 蝶妃能够自由出入凤翔宫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到凤仪宫向太后请安。 祁煊听着暗卫的禀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淡淡的说道:“继续盯着她。”暗卫领命而去,祁煊瞇了瞇眼,算着日子。 已经差不多快到上一世宫变的日子了,祁煊之所以把蝶妃放出来,也是为了这一件事。上一次太后逃过了一劫,这一次他要将太后和蝶妃一起拉下来。 太后的凤仪宫迎来了蝶妃,雍容华贵的太后端坐在正殿里,听着宫女禀报蝶妃求见。太后扯了扯嘴角,淡淡的说道:“让她进来吧。” 蝶妃进了凤仪宫才发现,其它的妃嫔已经在太后宫里了,她暗自咬牙,带着浅笑婀娜多姿的向太后请安。 在场的妃嫔除了婉妃,品级都比蝶妃来得低,自然受不得她的礼,因此赶紧侧了侧身。蝶妃请安完后,便是其它妃嫔向她请安。 “真是稀客,蝶妃今日怎么会想到来向哀家请安?”太后娘娘开口说道,蝶妃一听便知不好,太后这是在怪自己先前的放肆呢。 在场的妃嫔们也是心思通透,太后这番话,除了指责蝶妃不懂规矩,从来没向她请安之外;也是在提醒其它妃嫔,别忘了每日的请安。 蝶妃自然赶紧跪下谢罪,好说歹说才哄得太后脸色好转,不过她也在心里暗恨太后不给她面子,当着这么多妃嫔的面,便和她算帐。 太后是何等人物,蝶妃前后不一的态度,她稍微细想一番便知道缘由。八成是看樊季和樊家又开始受重用,所以才打算投靠他们。 太后在心里冷笑,前任大祁王朝的帝王,妃嫔共有近百人,若她没有手段心计,如何能稳坐东宫之位,成了现在的太后?小小一个蝶妃也敢跟她斗,真是自不量力。 众妃嫔和太后请安之后便离开了,唯有蝶妃被太后留了下来,出了凤仪宫,仪嫔带着宫女冷冷瞥了婉妃一眼,冷哼一声高傲的转身走开。 “姐姐,她这是什么态度啊?小小一个嫔,也敢和姐姐叫板。”婉妃旁边的明贵人忿忿的说道。 “管她做甚。”婉妃淡淡的说道,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仪嫔的无礼,明贵人眼神闪了闪,笑着说道:“姐姐真是好脾性,难怪陛下如此喜欢姐姐。” 婉妃瞥了明贵人一眼,浅笑着说道:“能得陛下的喜爱,是本宫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说完便带着宫女离开了。 明贵人笑着目送婉妃离开,等到婉妃的身影一消失,她的笑容马上收了起来,她阴沉的瞪着婉妃离开的方向,许久之后才一甩衣袖,回到自己的宫殿。 婉妃带着宫女回到了宫殿,惊讶的发现祁煊已经等在了正殿,她赶紧疾步上前,恭敬的请安,“奴婢参见陛下。” “起吧。”祁煊挥了挥手,婉妃恭敬的起身,立在一旁,祁煊淡淡的问道:“如何?”婉妃定了定心神,开口说道:“回陛下的话,太后今日刁难蝶妃,看起来对蝶妃有所不满。” “嗯,其它人呢?”祁煊半阖着双目,又问。 “回陛下的话,明贵人不足为惧,只是……”婉妃迟疑的开口,祁煊睁开双目,瞥了她一眼,沉声说道:“说。” “回陛下的话,奴婢担心明贵人会坏事。”婉妃轻声说道,祁煊皱了皱眉,沉吟一会后,开口说道:“你盯着她。” “诺。”婉妃恭敬应下。 随后婉妃又向祁煊报告了后宫其它妃嫔的动态,然后祁煊便让人传膳,在婉妃的宫里和她一道用膳之后,直接留宿。 隔日陛下宿在婉妃宫里的消息,马上又传遍了后宫,仪嫔听了只是冷哼一声;明贵人和蝶妃倒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第二十五章 布局 隔日一早,祈煊甚至没有回朝阳宫,而是直接从婉妃的寝宫离开,便上了早朝。因为祈煊的举动,婉妃前去凤仪宫向太后请安时,受到了刁难。 太后端坐在主位,冷冷的睨了婉妃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婉妃今儿个来得比较晚,看来是昨晚上累着了。” “奴婢惶恐,能侍候皇上是奴婢的福分。”婉妃低眉顺眼的说道,太后听了冷哼一声,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一旁的蝶妃气得牙痒痒的,但是因为太后没有发话,她自然也是不敢擅自开口,只是隐晦的狠剐了婉妃好几眼,婉妃自是当作没见着蝶妃的嘴脸。 只是没想蝶妃没发难,明贵人倒是当了出头鸟,她突然开口,“婉妃娘娘说的是,能服侍皇上,是奴婢们的本分,但是可不能拿着皇上的恩宠,当作恃宠而骄的凭仗。” 这话说得重了,婉妃暗自皱了皱眉,今儿个早上皇上在她的寝宫里,她自是得恭送皇上离开之后,才能到凤仪宫向太后请安。虽说她没有误了时辰,总归是比平常晚了一些。 适才太后已经教训过了,不过因为婉妃平日为人低调,在太后跟前没有什么错处,所以太后见她服了软,便没再说什么。只是现在明贵人三言两语,便将婉妃的晚到,说成了恃宠而骄,这差别可就大了。 婉妃在心里暗骂一声,她昨儿个晚上才说明贵人会坏事,现在可不就使劲儿的给自己穿小鞋,今日的事若不能让太后满意,怕是以后她行事会麻烦许多。 太后原本也没想这么多,现在听明贵人一说,心里不免也有些不喜,其他妃嫔们乐得看戏,毕竟婉妃若倒了,对她们来说可是好事。 不过还不等婉妃开口,本应在早朝的祈煊,竟然来到了凤仪宫。不只是太后惊讶,众妃嫔们更是惊喜万分,大家赶紧起身相迎。 祈煊先向太后请安问好,入座之后,众妃嫔恭敬的请安,祈煊淡淡的叫了起,无视妃嫔们暗送秋波的眼神。 “皇上,今儿个怎么有空上哀家这来了?”太后淡淡的开口。 “朕已有几日未向母后请安,深感愧疚,今日刚好朝中无事,因此朕便赶紧来向母后请安了。”祈煊微笑着说道。 太后暗自皱了皱眉,这些话若是搁在两年前,她可能还会相信;但是现在的皇上,已经不是刚登基时的毛头小子,这些话有几分真心,她闭着眼都猜得出来。 “皇上有此孝心,哀家甚感欣慰。”漂亮的场面话谁不会说,太后倒想看看,祈煊一下朝就这样巴巴的跑来,到底是有何用意。 祈煊又和太后寒暄了两句,不过眼神频频飘向一旁,太后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就见到了低垂着头的婉妃。 祈煊这番表现,让太后脸色难看了几分。她就说祈煊怎么可能特地来看她,原来是怕婉妃受委屈,一下朝就赶来护着。 明贵人和蝶妃也看出了端倪,从皇上进来到现在,眼珠子都黏在婉妃身上,任她们使尽浑身解数,也吸引不了皇上一丁点的注意力,这让她们两人气煞了。其他妃嫔们,自然也看出了皇上对婉妃的重视。 一时之间,婉妃成了众矢之的。 最后,祈煊离开凤仪宫时,还顺便将婉妃给一起带走了。虽然他没有让婉妃上御辇,但是能够让皇上亲自到凤仪宫来接人的,从以前到现在,就只有一个婉妃。 祈煊一走,太后便将所有妃嫔都打发走,独独留下明贵人,蝶妃愤恨的退出凤仪宫,看着一个小小贵人,用嘲弄的眼神望着自己。 难怪明贵人刚才敢开口,原来是仗着身后有太后,蝶妃攥紧手上的绣帕,心里又惊又怒。若是太后有了明贵人,哪里还会需要她?她得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太后将人都遣走之后,才把明贵人叫到身边,她握着明贵人的手,淡淡的问道:“珠儿,皇上待你如何?” “回太后娘娘的话,皇上待奴婢很好。”明贵人细声答道。 “现在没有外人,你老实说。”太后轻声斥道。 “……姨母……皇上…皇上还没有碰过我。”明贵人咬着下唇,轻声说道,语毕还红了眼眶。 “什么?!”太后非常震惊,她连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给哀家说仔细了,什么叫做皇上还没有碰过你?” “姨母,珠儿还是完璧之身。”明贵人艰涩得开口说道。 太后倒抽了一口气,咬牙问道:“皇上之前不是歇在你的寝宫吗?难道没有唤你侍候?” “没有。”明贵人脸上羞赧,若不是她真的没办法了,也不会将事实告诉太后,要是被大家知道了,皇上前一阵子天天歇在她的寝宫,却没有碰过她,她的脸要往哪儿搁?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太后深呼吸了几口气,低声问道。 “只有珠儿的贴身宫女知道。”明贵人绞着绣帕,这样丢脸的事,她自是不会让其他人知道。 “嗯,哀家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太后挥了挥手,明贵人也只好带着宫女回到寝宫。 “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明贵人走了之后,偌大的凤仪宫只剩下太后和她的心腹宫女,她状似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意见般的开口问道。 太后想不通,祈煊明明没有宠幸珠儿,为何还要封珠儿为明贵人?这中间有什么用意吗?他只是单纯喜欢珠儿,或是知道珠儿是她的人? 太后身后的宫女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此时的太后不需要她的意见,况且这种事,也不是她一个宫女能插上嘴的。 没多久,凤仪宫内的事便传到了祈煊耳里,一旁的婉妃听着宫女的禀报,眉头皱了皱,这个明贵人果然是个麻烦。 “皇上,该如何处置明贵人?”等到宫女离开之后,婉妃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急,朕留着她还有用处。”祈煊倒是一点也不紧张,他早就算准明贵人会把没有被他宠幸的事告诉太后,在他看来,明贵人的动作已经算慢了,他原以为明贵人应该更早就找上太后才是。 没成想,明贵人倒是能忍,直到祈煊自己等不及了,演了一出戏,推了明贵人一把,否则还不知道她会憋多久才向太后求助。 “这几天你盯着她,有任何异动马上告诉朕。”祈煊淡淡的说道。 “诺。”婉妃恭敬应下,随后祈煊便离开了她的寝宫。 祈煊回到朝阳宫时,樊季已经等在了书房,除此之外,还有左相和太尉。他们三人对于皇上找他们来的目的,心中多少有数。 最近一阵子,皇上给了他们许多秘密任务,查了许多人,挖出了不少线索。一开始他们以为朝堂上要有大动荡了,谁知皇上得了那些证据,却按兵不动,当作没有这一回事。 他们每日上朝,都以为当日皇上必会有所行动,却是一日过一日;直到今日,接到皇上的密召,他们知道,时机成熟了。 正当祈煊和臣子在密商时,太后也传唤了御医。当她知道明贵人还是完璧之身时,脑中第一个想法就是:皇上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不过御医却说了,皇上只是身体有些亏损,只要好好调理,日后自然能够开枝散叶,让皇室子嗣兴盛起来。 太后挥退了御医,沉思了许久,之前她还在念叨着珠儿的肚子不争气,却没想到祈煊根本没有宠幸对方。看来当务之急,便是得想办法让珠儿承欢才行。 ****** 自从那一日燕归和祈煊见了面,有了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这些日子以来,燕归便常常神情不属,每到晚上,总会想起那让人害羞的火热。 只是他和祈煊除了每日的早朝之外,便再也没有见面,有时候燕归不免怀疑,或许当日的一切,只是他的臆想,或者该说是妄想。 他的反常引起了燕将军的注意,不过燕将军旁敲侧击了几次,都没有从他口里套出话来,自然也不晓得,他的儿子满心都是皇上。 对于众人口中所谓的,燕归失了圣宠,燕将军并不是很在意。老实说,当时皇上对燕家过于看重,让燕将军心下有些惶然,如今皇上远了他们,反倒使他松了一口气。 燕将军自认要行军打仗,或是调兵遣将都难不倒他;但若是要玩心计、耍阴谋,对他一介武夫来说,过于困难了。 他永远学不会文人的说话方式,老是文诌诌、弯弯绕绕的,尤其是那些个文臣,常常一句话包含了好几种意思,让人猜也猜不透。 当初燕归受到重用,一堆人上赶着巴结他们时,便让燕将军烦心得很,每日要应付那些阿谀谄媚不说,还得和文臣周旋,真是累煞他了。 第二十六章 合作 这日,燕将军看燕归又在走神,皱了皱眉,不满的敲了敲桌上的棋盘,燕归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归儿,若有烦心事,不妨说出来。”燕将军淡淡的开口,燕归走了一步棋,抿了抿唇说道:“多谢爹的关心。” “你的心思不在这里,将军。” 燕归望着无力回天的棋局,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燕将军也不催促他,只是捧起一旁的茶盏,啜了一口,等着燕归开口。 只是他等了又等,燕归却是没有开口的打算,待得燕归将棋子收好后,便向燕将军告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燕将军皱了皱眉,须臾之后叹了一口气。燕归的性子他是知道的,若真是不想说,任何人都无法从他嘴里撬出一个子儿来。 燕归幼年丧母,全靠燕将军一个大老爷们拉拔长大,虽说父子感情极深,燕将军却不是会说体己话的人,更遑论和燕归谈心。所以他虽看出了燕归有心事,却也不知从何问起。 回房的燕归自是不知父亲的纠结,他坐在桌旁,端着一盏茶,兀自愣神着。越是叫自己不要再想,越是不断想起那一幕。 明明已经过去好几日,燕归却觉得,大腿内侧彷佛还残留着烫人的温度,耳边似乎仍然回荡着低沉的嗓音。 “碰!”回过神来的燕归用力放下茶盏,杯中早已冷却的茶水泼溅出来,燕归怔怔的望着濡湿的手背,许久,才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最近婉妃受宠的消息他也听说了,没想到那一天猜想过的未来,这么快就来了。祁煊是一国之君,是帝王,本该后宫三千。 他想,至少他拥有过一次美好的经验,纵使未来他和祁煊越来越远,那一日的火热,是他最宝贵的回忆。 ****** 祁煊上一回在太后宫里,表现出宠爱婉妃的样子,之后更是夜夜宿在婉妃宫里,让整个后宫深信,婉妃极得圣心。 其中最不甘心的,要属蝶妃和明贵人。 说来两人的背景类似,蝶妃是樊家送进来的,明贵人是太后的亲戚,照理说两人应该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偏偏蝶妃和明贵人互看两相厌。 原本太后就属意让明贵人进宫,毕竟是自己的侄女,怎么都比旁人来得亲,也更让她信任。只是当初明贵人年纪还小,樊相又找了蝶妃,太后只得作罢。 不过太后熄了心思,小小年纪的明贵人却就此上了心,她原本就和太后走得近,还没入宫当秀女前,就进宫陪伴过太后一段日子。 她知道太后想让她进宫,她也曾远远见过当时才刚登基的祁煊,虽说还不懂得情爱,却也被祁煊俊朗的外表吸引了。 小小年纪的她,以为进宫便是像太后姨母那样,穿著好看的衣裳,吃着山珍海味,还有一堆人前呼后拥,好不风光。 因此她觉得,进宫也没什么不好,况且皇上长得很好看,若是能和皇上朝夕相对,才子佳人,也算是一段佳话。 只是后来等到她好不容易进了宫,皇上的后宫却已经有了一位蝶妃,她怒极,认为蝶妃抢了她的位置,抢了本属于她的宠爱。 对于蝶妃来说,明贵人也是个碍眼的存在。她知道因为她的疏离,太后才会将明贵人送进宫,如今她想修复和太后的关系,却偏偏有个明贵人从中作梗。 而且明贵人和太后的血亲关系,是她心中的一根刺,让她在明贵人面前,总有低她一头的错觉。况且亲侄女和外人,有脑子的都知道该信任哪一方。 另一方面,虽然蝶妃身体不适,一直待在自己的寝宫里休养,对明贵人来说,最大的敌人还是蝶妃。可是还没等她扳倒蝶妃,婉妃、仪嫔,和其他一堆妃嫔,陆陆续续出现了。 明贵人气得几乎咬碎了牙,本想着努力搏得皇上的宠爱,将那些碍眼的人通通踩在脚下,偏偏皇上压根儿没碰过她。 她也是没法子了,才厚着脸皮,向太后坦承求助。 结果她没等到太后的援手,却等来了皇上专宠婉妃。明贵人将寝宫里的瓷器全砸了,狠狠的发了一大通火,吓得服侍她的宫女太监簌簌发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冷静下来之后,她面沉如水,召来心腹宫女,让她到太后宫里走一趟。宫女领命而去,然后她带着其他宫女,往御花园而去。 明贵人带着宫女,来到御花园中一座小亭子前,亭子附近风景优美,亭子里的石桌上,已经摆满了点心和茶水。 明贵人挑了挑眉,还没走进亭子,身后就传来一道嗓音,“瞧瞧,这不是明贵人吗,妹妹今日可好?” “给姐姐请安。”明贵人暗自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端起笑,仪态万千的向蝶妃请安。 “呦,不敢当,快起罢。”蝶妃心里有些讶异,面上不显,笑着叫了起。她有些疑惑,这明贵人往常见了她,总是端着一付高姿态,今日这般伏小做低,可是从未见过的。 “姐姐,今儿个妹妹来,是想和姐姐说说体己话。”明贵人温婉的说道,语气柔和的让蝶妃惊讶不已。 蝶妃轻挑柳眉,打算看看明贵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此率先走进亭子,待得两人坐定之后,宫女立刻上前斟茶。 “姐姐,以往是妹妹不懂事,还请姐姐不要计较才好。”明贵人轻柔的开口,蝶妃眼眸一转,挥手让站在一旁的宫女退出亭子外。 “行了,你这模样,本宫不习惯。”蝶妃淡淡说道,明贵人暗自攥紧绣帕,笑着说道:“姐姐,说句老实话,如今咱们可得同仇敌忾。” 蝶妃心下冷笑一声,原来是打着这主意,她拂了拂衣袖,佯装听不出明贵人话中涵义,浅笑着说道:“什么仇不仇的,同是服侍皇上的人,自然都是好姐妹。” “姐姐说的是。”明贵人脸色僵了一瞬,牵起嘴角笑了笑。心中却不免暗恨,蝶妃竟是如此四两拨千金,非得她把话说明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明贵人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本不想把事情说的太白,可如今蝶妃的态度,明摆着要让她亲口说出来。 明贵人拼命忍着心中的怒气,压低了音量问道:“姐姐,难道你不恨吗?” 蝶妃眼神闪了闪,轻轻的说道:“慎言。” “蝶妃,咱明人不说暗话,今儿个我放下身段,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若是……” “妹妹,稍安勿躁。”蝶妃止住明贵人的话头,明贵人面色铁青坐在位子上。 “妹妹这般耐不住性子,可是会误事的。”蝶妃轻飘飘的睨了明贵人一眼,明贵人心下一凛,正欲开口,守在亭子外的宫女突然快步走了进来。 “嗯,下去罢。”听完宫女的禀报,蝶妃挥退宫女,明贵人在一旁,心下有些好奇。适才宫女禀报时,是凑到蝶妃耳旁轻声低语,因此她根本听不见。 “只是一只老鼠罢了,妹妹不用担心。”蝶妃笑道,明贵人皱了皱眉,随即了解蝶妃话中意思。 “妹妹的來意,本宮了解。”還未等明貴人開口,蝶妃話鋒一轉,單刀直入的說道。 “如此甚好。”明貴人抿了抿唇,低聲說道。 “没想到你我有合作的一天。”蝶妃笑着说道,若有所指的眼神,让明贵人心头升起一股怒气,不过想到目前情况,又生生压了下去。 “婉妃不除,难消我心头之恨。”明贵人一字一字慢慢的说道。蝶妃用绣帕掩住口,低低笑了起来,“呵呵,本宫也正有此意。” 两人算是初步达成共识,端着假惺惺的笑容,坐在亭子里赏花喝茶。…… “哦?明贵人找上蝶妃了?”祁煊坐在书案后,批阅奏折的手顿了一下。 跪在案前的暗卫低声应答,祁煊瞇了瞇眼,微笑道:“无妨,便看看她们想做什么。继续盯着,有任何异动再来报。” 待得暗卫退下之后,另一名小太监来报,祁煊听完禀报之后,挑了挑眉,看来这个明贵人也不是个笨的,除了拉拢蝶妃之外,太后那里也捉得紧紧的。 “静观其变。”祁煊只给了小太监四个字,小太监领命而去。祁煊放下手中的朱砂笔,手指轻敲桌面,脑中思绪翻腾。 婉妃曾说过,怕明贵人会坏事,如今明贵人还真如婉妃所料,开始有所行动。只是不知明贵人会在这次宫变中扮演什么角色对于发生过的事情,会有所偏差这一点,祁煊已经做好准备了。上一辈子他的后宫中,并没有明贵人这一号人物,不过无妨,就算如今多了个明贵人,就当陪葬的人多一个! 第二十七章 有喜 这几日宫内的气氛很诡异,原本皇上专宠婉妃,夜夜宿在婉妃的宫里,可就在几日前,皇上竟然宣了仪嫔侍寝。 祁煊这番举动,却像是小石子投入大江流,丝毫未激起任何涟漪。不过他知道,表面上的平静,可不等于没有暗流。 只是对于明贵人和蝶妃的隐忍,倒有些让他刮目相看。原以为以明贵人的冲动,就算不闹出什么事,也该对仪嫔冷嘲热讽才是,谁知明贵人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见了仪嫔竟还能笑脸相待。 祁煊听了暗卫的禀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须臾,勾了勾唇角。看来,却是不能小瞧了蝶妃。不过明贵人知道要找上蝶妃,也算聪明。 “仪嫔那里守紧一点。”祁煊淡淡说道,随后挥退了暗卫。 上一世,因为他宠爱柳妃,放给柳妃许多权利,虽然不曾松口答应太后立柳妃为后,但柳妃的吃穿用度,完全是按照皇后的份例来的。 由于柳妃极得宠爱和信任,所以太后便和柳妃联合起来,先是下毒毒害了后宫其他妃嫔,接着便打算谋害祁煊。 可是柳妃和太后没想到,祁煊早有准备,在后宫发生妃嫔中毒死亡之后,祁煊便心生警惕,因此赶紧找了信任的御医,早早就服下了可以解毒的丹药。 所以柳妃亲手端给他的甜汤,没有夺走他的命,倒是让柳妃警觉,赶紧收了手。也因为柳妃收手的及时,祁煊事后调查时,丝毫没有怀疑过自己喜爱的女子。 不过当时祁煊没查出柳妃,却隐约有矛头指向太后,现在想来,柳妃和太后似乎也不是那么同心。太后可能也是发现了柳妃的异心,才让樊家送蝶妃入宫,好替代柳妃。 这一世柳妃早早就被他打入冷宫,不过蝶妃却已经来了。 祁煊摩娑着手上的玉扳指,瞇着眼思索着,假如太后用的手段和上一次一样,那么婉妃或仪嫔肯定是太后下手的第一个目标。 就不晓得明贵人和蝶妃能掀起什么风浪? ****** 仪嫔坐在自己的寝殿里,眉梢带着春意,嘴角带笑,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前几天晚上终于等到皇上的宠幸,她相信,再过不久肚子就会有消息了。 她特地在皇上来之前,用了娘亲塞给她的密药,只要一晚,就能够怀上皇上的龙种。有了龙种,还怕自己斗不过其他人吗? 就在仪嫔兀自得意之时,宫女进来禀报,说是蝶妃和明贵人来了。仪嫔冷哼一声,整整衣裳走了出去。 “妹妹昨儿个可是累着了?倒叫我们好等。”仪嫔甫一踏入正殿,明贵人便淡淡地开口。 她脸色一沉,明贵人见了她不行礼也罢,竟然还敢开口挑刺,若不是太后娘娘的关系,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明贵人。 可是后宫里谁不知道,明贵人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其他妃嫔也不敢太过得罪对方。 因此她只得按捺下愤恨,赶紧先向蝶妃行礼,蝶妃淡淡地叫了起,温和的开口,“妹妹不必如此多礼,前些时候本宫才和明贵人说过,同是服侍皇上的人,都是姐妹。” 仪嫔心下冷哼,真是说得比唱得好听,谁人不知蝶妃原本得到皇上的独宠,却因犯了事,被禁足凤翔宫,直到前段时间才放了出来。 虽然皇上说蝶妃身体抱恙,需要静养,但是宫里最不缺的便是流言蜚语,蝶妃纵容宫女犯事,惹怒了龙颜的消息,早在私底下被传得沸沸扬扬。 蝶妃刚出来之时,还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直到婉妃取代了她,成为皇上的新宠,她才收敛了不少。 仪嫔想到自己刚被封为嫔,赐居凤玉宫,蝶妃踏出凤翔宫的第一日,就找上门来,冷嘲暗讽了好一通;现在却跑来说大家都是姐妹,真是可笑至极。 蝶妃瞥了仪嫔一眼,叹了一口气说道:“妹妹可是还在怪姐姐?以前是姐姐的不是,现在姐姐在这里跟你赔不是。” 仪嫔挑了挑眉,蝶妃何时这样客气过?竟连“本宫”的自称都舍去了,虽然不相信蝶妃那一套姐妹情深的戏码,不过对于蝶妃的示好,她也没必要拒之门外。 “姐姐哪儿的话,真是折煞妹妹了。”仪嫔惶恐的说道。 蝶妃笑了笑,心下满意仪嫔的识时务,她拂了拂衣袖,淡淡地开口,“本宫想和仪嫔说些体己话,都到门外候着吧。” 仪嫔看蝶妃把宫女全支走了,心下了然,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光是蝶妃和明贵人会走在一块儿,就够让人猜疑了。 “行了,现在也没有旁的人,姐姐想说什么?”仪嫔等到宫女都退出去后,开门见山的问道。 “妹妹可知道,婉妃已经有了身孕?”没想到蝶妃一开口,便给了仪嫔一个大消息。 “当真?!”仪嫔闻言,有些失态的惊声问道。 “御医现在应该正在向皇上禀报这个‘好’消息。”蝶妃缓缓说道,加重了‘好’字的语气。 仪嫔紧咬下唇,竟然让婉妃快了一步,她不自觉得抚着下腹,眼眸闪过一丝不甘心。蝶妃见状,瞇了瞇眼,心中有了些思量。 明贵人也见到了仪嫔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她到现在都是完璧之身,难道仪嫔竟已经得到皇上的宠幸了吗? 她心下暗恨,听闻婉妃有喜的消息已经让她几欲发狂,现在仪嫔的动作彷佛在嘲笑她,因此她的脸色不禁有些难看。 蝶妃瞥见明贵人的脸色,眼神闪过一丝不满,这个明贵人真是个蠢笨的,若不是她需要援手,实在不想和这样的人虚与委蛇。 仗着自己是太后的亲侄女,不只不把仪嫔放在眼里,很多时候连她这个“妃”,也不被明贵人放在眼里。 蝶妃想,扳倒婉妃之后,就轮到明贵人了。现在还不急,她还能忍。 仪嫔自然也看见了明贵人的脸色,她心下暗自得意,不过转念想到婉妃有喜,适才打击到仪嫔的优越感也没了。 如今蝶妃和明贵人的来意,仪嫔也了解,算起来,她们现在应当优先对付的,就是婉妃。若是让婉妃先她们一步产下龙嗣,本就圣眷正浓的婉妃,恐怕会母凭子贵,就算不能一举登上后座,封个贵妃是肯定的。 因为有个共同目标,所以蝶妃、仪嫔和明贵人暂时放下了对彼此的成见和不满,打算联合起来,先把婉妃除去再说。 其实蝶妃原本就想找仪嫔,明贵人一开始有些不满也不赞同,她认为小小一个仪嫔能有什么作为?可是没想到,就是小小一个仪嫔,得到了皇上的宠幸。 知道皇上召了仪嫔侍寝之后,蝶妃和明贵人知道,必须把对方拉拢进她们的阵营。绝对不能让婉妃把仪嫔拉过去。 尤其是婉妃已经有了身孕。 蝶妃和明贵人虽然同意合作,却也不可能到互相信任、坦承所有的地步,因此两人都不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还是完璧之身。 因此对于婉妃的有喜,两人心里都有股害怕,怕婉妃更加受宠、怕婉妃就此一步登天,也怕自己在后宫中,无法立足。 虽然婉妃不得太后喜爱,却也没有什么错处,太后也拿婉妃没辙。如今婉妃又有了身孕,若是再放任下去,怕是婉妃会就此坐大。 蝶妃三人在凤玉宫密谋,殊不知祁煊的暗卫就隐在暗处,把她们的话都听了个完全。虽然她们语焉不详,话都只说三分,对暗卫来说已经够了。 暗卫听完之后,悄无声息的离开,马上回到御书房向祁煊禀报。祁煊刚挥退婉妃宫里来报喜的太监,还赐了很多珍宝给婉妃。 暗卫快速的将蝶妃三人的对话复述一次,祁煊冷笑出声,“看来,果然不能小瞧了女人。” “继续守着。”祁煊淡淡的下了命令,暗卫离开之后,他也起身离开御书房,打算到婉妃那里走走,毕竟,对方现在可是“有喜”呢。 不过蝶妃和明贵人的动作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他原本以为,蝶妃和太后会从仪嫔先下手,没想到蝶妃却是选择拉拢仪嫔。 看来蝶妃果真聪慧,先把明贵人拉到自己身边,就算太后不顾念她,要有所动作之前,却也不能不顾及到明贵人。 当初在太后还没来得及布置好一切之前,明贵人却自作主张找上了蝶妃,太后思量过后,将明贵人叫来,细细嘱咐了一番,便放任明贵人和蝶妃交好。 而且就如祁煊所料的,太后本打算对仪嫔出手,可是因为明贵人和仪嫔走在了一起,这就让太后有所顾虑了。 第二十八章 沉默 祁煊来到婉妃的凤溪宫,这时婉妃有喜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后宫了,就连太后的凤仪宫也遣人送来好些贵重的赏赐。 不过除了凤仪宫之外,其他宫殿送来的礼品,都被婉妃挡了回去。就连其他妃嫔找上门来,婉妃也以身体不适为由,将她们拒之门外。 祁煊的后宫中,除了太后之外,就属蝶妃和婉妃两位妃子的份位最高,所以就算其他妃嫔被婉妃挡在门外,也是无话可说。 祁煊在凤溪宫中,一待就是一下午,连晚膳都摆在凤溪宫,更是让大家认识到了婉妃的受宠。不过众人眼中极受宠爱的婉妃,其实一下午都自己一个人待在寝殿中看书。 而本该在凤溪宫中陪伴婉妃的祁煊,此刻人却是在燕府。 燕将军被皇上突然的到访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战战兢兢的将祁煊迎了进来,然后赶紧让下人拿出珍藏的好茶,好招待皇上。 “微臣有失远迎,还请皇上恕罪。”燕将军待得祁煊入座,立刻跪下恭敬的说道。 “燕卿快请起,朕今日之行无人知晓,不必自责。”祁煊淡淡的叫了起,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燕归不在?” “回陛下的话,燕归应樊大人邀约,到城外的普坛寺去了。”燕将军恭敬的答道。 原来日前樊季便让人送了请帖来,邀燕归今日到郊外踏青,顺道到邻近的普坛寺走走。所以祁煊今日来得不巧,燕归恰好不在府上。 知道燕归不在燕府的祁煊,草草得结束和燕将军的谈话,便借故离开了。由于今日他是秘密出宫,所以内侍准备了一辆马车,一出燕府,祁煊便赶紧钻上车,然后一声令下,“到普坛寺。” 普坛寺位于王城近郊的半山腰,香火鼎盛,附近风景优美,除了信徒和香客之外,也有许多特地到寺院附近踏青的人潮。 祁煊的马车来到普坛寺外,他让驾车的暗卫将马车停在隐蔽处,然后遣了小四去找人,自己则悠哉的坐在车内等着。 另一边,燕归和樊季正在普坛寺的后院中,安静的下着棋。普坛寺的后院没有对外开放,因此纵使前院香客络绎不绝,后院仍然一片静谧。 由于燕归待在后院,因此小四找遍了普坛寺和周围,却是没有发现燕归的踪迹。他无奈只得回到马车旁,向祁煊禀报。 祁煊闻言脸色一沉,燕将军明明说燕归和樊季来了普坛寺,又怎么会找不到人呢?因此他让小四再去仔细找一遍。 待在马车里的他,沉吟一会后,低声说道:“去找。”马车外声响微动,隐在暗处的暗卫领命而去。过了一会后,暗卫果然在小四之前回来。 暗卫快步走到马车旁,靠近窗子低声禀报着。原来樊季与普坛寺的住持相识,才能带着燕归离开人群,躲到后院下棋。 知晓燕归的行踪之后,祁煊倒是不急了,他让暗卫守着后院,燕归离开时再通报即可。随后便下了马车,信步走在山林小道中。 祁煊走在树影斑驳的小道上,烦躁的情绪似乎缓和了许多。这一阵子为了对付太后,他一天到晚周旋在后宫那群女人中,真是厌烦至极。 今日会出宫,也是临时起意,他在凤溪宫待了不到一刻钟,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欲望,想要看见燕归。 虽然每日早朝总会见到对方,但是两人的距离太遥远,祁煊望过去,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和乌黑的发顶。 上一次两人的交谈不算愉快,几乎可算是不欢而散,可是只要回想起那时的火热,祁煊的下腹便忍不住窜过一阵颤栗。 他有些失笑又讶异,竟然只是想起燕归的裸背,就差一点勾起自己的欲望。他抚额低叹,燕归对他的影响力真是太大了。 他心里隐隐有一股排斥和抵抗,也有一股警觉,他是帝王,不该受任何人影响或动摇;理智这样告诉自己,但每每想起燕归,他的心肠又总是硬不起来。 这一段时间虽然是为了布局和演戏,但是若真要抽出空闲去找燕归,却也不是办不到。只是祁煊莫名地有些心虚,他和妃嫔在假意周旋时,总会下意识的保持距离。 本来以他的意思,婉妃肚子里的孩子该是他的,就连仪嫔肚子里的孩子也会是他的;可是事到临头,他才发现他根本无法拥抱她们。 是的,再过一阵子,仪嫔也该传出喜讯了。仪嫔有密药的事,他早就知道了,本打算顺水推舟,让仪嫔怀上龙嗣,可是当仪嫔脱光了躺在他身旁,他却丝毫提不起兴致。 最后只得用了点手段,让仪嫔以为和她翻云覆雨的是自己。 想到这里,祁煊便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本来他以为,自己的情感已经干涸了;而且经历了欺骗和背叛,他已经不相信感情了。 一开始看出燕归对自己的感情,他第一个反应是欣喜没错,但是他的欣喜,却是因为发现一个可以利用的忠臣。 只是随着两人几次的接触,燕归的隐忍和顺从,都让他有些愧疚。再加上上一世,燕归舍命救他,他到现在还记得,燕归在他怀里断气的那一刻。 有了这一层,他总是无法用平常心看待燕归,对他来说,燕归总是特别的。或许他还没厘清自己对燕归的心思,但是他知道,对于燕归,他不想失去。 本来渐渐沉静的心绪,又因为想起燕归,隐隐变得浮躁。就在这时候,背后传来一阵动静,暗卫现身禀报,燕归和樊季即将离开普坛寺。 “嗯,跟上去,不要惊动其他人,把他带来。”祁煊淡淡的吩咐,暗卫领命而去,随后他双手负在身后,转身慢慢地踱步回到马车旁。 上了马车后,祁煊倚靠在榻上,须臾,小四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启禀陛下,燕大人带到。”祁煊慵懒的坐着,淡淡的说道:“让他进来。” 燕归上了车,便见到坐在一旁假寐的祁煊,他心里一跳,正要跪下行礼,祁煊便开口了,“许久未见,燕卿又忘了朕说过的话了。” 燕归闻言,动作一顿,僵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祁煊也不再开口,车内顿时一阵沉默,燕归杵在原地,摸不透帝王的心思。 祁煊仍旧未睁开眼睛,其实他心里有些忐忑,他不晓得该怎么面对燕归。说来好笑,他竟然有一丝惧怕的感觉,怕看见燕归眼里的难过。 他这一阵子踏足后宫的消息,燕归肯定也知道,虽然他没有碰过那些女人,但是在旁的人看来,他可是雨露均沾,努力于开枝散叶。 他凭着一时冲动,出宫来找燕归,可是在刚才冷静下来,思索一番之后,现在燕归就在他眼前,他却开始犹豫。他有心告诉燕归,亲近后宫只是他的一步棋,却不晓得该怎么开口。 对祁煊来说,他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向人解释,因为他是帝王,从来都是他说了算,只有别人向他解释的份儿。所以面对燕归,纵使他有心解释,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祁煊忍不住了,他今日出宫的目的,本就是想见到燕归;如今人都站在他面前了,难道他还要逃避下去吗? 想到此,祁煊便缓缓睁开双眼,看见自己念了几个月的人,就站在自己跟前。他细细打量着对方,有些不满的发现对方似乎瘦了。 “过来。”祁煊沉声开口,燕归闻言,浑身轻轻一颤,便举步走向祁煊。 走到祁煊面前三步远时,燕归便停了下来,祁煊冷哼一声,再度开口,“过来,不要再让朕说一遍。” 燕归低垂着头,又向前踏了一步,祁煊不耐烦他的磨蹭,伸手一拉,将人带进怀里。燕归低呼一声,有些手足无措。 感受着手下的触感,祁煊皱了皱眉,“没有好好吃饭吗?怎么瘦这么多?”燕归闻言一僵,眼中快速闪过一丝情绪,却被他硬压了下去。 “说话,怎么,不只没吃饭,连话都不会说了?”祁煊不满燕归的沉默,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庞转向自己。 可是望着燕归的双眸,祁煊又突然没了言语,他不自觉得缓缓低下头,温柔地将自己的双唇印上对方的。 燕归被祁煊突如其来的亲近吓到了,双眼睁得大大的,心里却是忍不住酸涩不已。皇上现在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 他都已经打定主意,将那一日的美好放在心里深处,就当作了一场美梦。梦醒了,祁煊还是帝王,他只是个臣子。 可如今祁煊在冷落了他几个月后,又突然出现,见了面没说上几句话,便演变成现在的局面。燕归有些茫然,对祁煊来说,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第二十九章 解释 燕归乖巧得任由祁煊掠夺他的唇,心思却已经飘远。须臾,突然嘴上一阵刺痛,回过神来的燕归,就对上祁煊略带着薄怒的眼神。 原来祁煊发现他的分心,竟然咬了他一口。 “你不专心。”祁煊舔了舔适才咬过的地方,放开燕归的唇,语带控诉的说道。 燕归却仍然静静地望着他,祁煊皱了皱眉,本来捏在对方下巴的手,移到对方脸上,盖住那双惹得他愧疚、心虚的双眸。 “燕归,朕……”祁煊缓缓开口,却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难堪的沉默又浮现在两人之中,燕归保持着别扭的姿势,僵在祁煊的怀里。纵使腿麻了,他仍然一动也不动。 “唉……”良久之后,祁煊低叹了一声,放开禁锢着燕归的双手。燕归得了自由之后,赶紧爬起身,退到一旁。 祁煊皱了皱眉,燕归这般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让他有点不是滋味。他又不是洪水猛兽,有必要离得这样远吗? 而且他隐约感觉到,燕归似乎在两人中间,划下了一道界线。一想到燕归可能想要和他划清界线、不再纠缠,他的心里就升起一股恐慌。 “燕归,抬起头来,不准躲着朕!”心里一急,祁煊不自觉低喝出声。从两人见面到现在,燕归在他面前总是低垂着头,让他气恼得很。 燕归闻言,缓缓抬起头来,神色淡淡,就连眼神都平静无波。祁煊心下一紧,彷佛有什么正从他的手上溜走,快要捉不住似的。 燕归今日的表现太反常,虽然乖巧不反抗,可是从对方的表情和眼神,竟然再也寻不到一丝波动。原本被他吻了会害羞脸红的燕归,似乎已经消失了。 祁煊心里的恐慌达到了极点,他倏地伸出手,将已经退到一旁的燕归又捉了回来,略显急促的开口道:“燕归,不许离开朕。” “朕……朕……朕没有碰过她们!”祁煊踌躇了一会,脱口而出。说出口之后,心里一松,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启齿。 燕归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望向祁煊。他的不敢置信不仅仅是因为听见祁煊没有碰那些妃嫔,其实更多的,反倒是因为祁煊这句像是解释的话语。 他原本正在筑高的心墙,却只因为这句话,就开始松动,有瓦解的趋势。燕归在心下苦笑,他有种预感,这次过后,他将再也无法真正放下这个男人。 原本前些时候,祁煊的作为,已经让燕归生出一种绝望。其实燕归一直都看得很清楚,他和祁煊之间,前途渺茫。 祁煊是大祁王朝的王,是天子;而他只是个臣子,只是个将军。祁煊肩上有一国之君应该背负的责任和重担,他身上也有燕将军的期许和自己的抱负。 当他听说婉妃有喜时,心下黯然的同时,也更加看清了,他和祁煊之间的距离。他知道,婉妃只会是第一个,以后还会有其他的妃嫔,一个一个传出喜讯。 所以燕归渐渐收起对祁煊的心思,把渴望和念想都压在心底,这对他来说不是难事;毕竟在祁煊突然看中他、亲近他之前,他一直就都是隐藏着爱意,遥望着对方。 祁煊永远不会知道,那一次的火热和亲近,对燕归来说,是多么的具有意义,又是多么的难以忘怀。 就在他差不多整理好心情,觉得可以试着渐渐远离祁煊时,祁煊又出现了。倘若祁煊只是对燕归亲亲抱抱,燕归还可以把持自己。 偏偏祁煊那一句彷若解释的话语,直击着燕归的心房。 不管祁煊话中的真诚有几分,光是他肯对自己解释一句,就让燕归忍不住欢欣不已。就算祁煊真的碰过那些妃嫔,燕归也会忍耐,他在意的,是祁煊对自己的态度。 燕归从没奢求过,和祁煊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甚至连祁煊是否真能懂得喜欢,他也没有把握。若是之前没有和祁煊亲近过,他也不会有想望。 就像樊季说的,人都是贪心的。他以前只要远远看着就满足了,可是当祁煊接近他、给了他希望,他便不由自主想要更多。 纵使他不奢求祁煊的专一和深情,却也不想象后宫的妃嫔一样,等待帝王偶尔的临幸。他是男子,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就算他对祁煊有情,也绝对不容许自己失去自尊和骄傲。 燕归知道,自己是贪心的。 从前贪心帝王的注意力;后来贪心帝王的感情,现在更是贪心帝王给予尊重。他想,若是祁煊知道了他的贪心,肯定会拂袖而去。 祁煊自是不知道燕归的思绪,只是他敏锐的感觉到,燕归听说自己没有碰过那些妃嫔,心情似乎变好了许多。 “燕归,朕要做一件事,所以需要婉妃,不过你放心,朕不会碰其他人的。”一回生二回熟,有了开头,后面的话就很容易说出口了。 祁煊误打误撞,缓和了他和燕归之间的关系,不过虽然他没有做错,却还是没猜对燕归的心思。他以为燕归的不高兴,是因为他和妃嫔发生关系。 说来奇怪,若是其他妃子争风吃醋,祁煊心里只会厌烦;但换成燕归,他的心里便泛起一阵甜意,燕归的在意,让他觉得自己在对方心里很重要。 这让祁煊不免有些得意洋洋的,因此更加愿意说些好听话,来安慰燕归。 看见燕归终于露出笑容,让祁煊很有成就感,刚才心里惊惶的感觉也消失了。他握着燕归的手,在心里发誓,这个人,他一定会捉得紧紧的。 ****** 祁煊当日回宫之后,照旧做出一副宠爱婉妃的样子,不过除了凤溪宫之外,仪嫔的凤玉宫也是他常踏足的一处。 没多久,仪嫔果真也传出喜讯,皇上特地将仪嫔晋为仪妃,这下子其他妃嫔坐不住了。 一个婉妃也就罢了,现在连仪妃都传出喜讯,她们再不做点什么,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皇后的位置落入他人手里? 其中最焦急的自然是蝶妃和明贵人。 蝶妃原本一身荣宠,可是如今却连圣颜都见不到几次,这让她怎么不恨。明贵人更是气愤难当,她是太后的亲侄女,皇上竟也完全不顾,照样冷落她。 由于仪妃怀有身孕,所以渐渐得不再和蝶妃、明贵人来往。碰了几次闭门羹之后,蝶妃和明贵人也知道仪妃的意思。 蝶妃没想到,仪妃竟能一举怀上龙嗣,她脸色阴沉的坐在寝宫里,手上的绣帕攥得紧紧的,几乎忍不住咬碎一口银牙。 太后的凤仪宫中,明贵人也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祁煊听着暗卫的禀报,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看来太后和蝶妃终于要有所动作了。最好快一点,他都快等得不耐烦了。 希望太后和蝶妃不要让他失望,他花了这么久的时间安排,委屈自己周旋在那些妃嫔之中,就是为了要一次扳倒太后。他没有多少耐性,不想再将时间浪费在这些愚蠢的女人身上。 等他解决完太后,就轮到樊相了。 另一边,祁煊也一直暗中盯着舒国的动静,还有当初被他救走的舒国将军。 当时他的暗卫救下舒国将军之后,便将他送往舒国邻近的云国。舒国将军之后的日子,过得可谓是艰辛不已。 一来他得隐姓埋名,好躲避舒王的追捕;二来他在云国人生地不熟,空有一身武艺,却无施展的机会。 祁煊派出的暗卫,只负责暗中帮助舒国将军躲过舒王的追捕,并没有对他的生活困境伸以援手,有时候甚至会在将军找到谋生一职时,出手捣乱、阻挠。 祁煊就是要逼得将军走投无路,人在绝望之时,才会紧紧捉住唯一的机会。他要的是忠心的将军,不是一个敌国的叛将。 祁煊在等,等舒国将军的棱角都被磨平了,才能为他所用。 所以他也派了些人,假扮成舒国的士兵,假意追杀将军,就是要让将军对舒国彻底死心。他相信,再过不久,他就能看见成效了。 舒王虽然因为上次吞了败仗,暂时偃武息戈,不过祁煊知道对方可不会就此作罢。上一辈子,他可是好好的领教过了舒王的狼子野心。 舒国虽说失去了一名猛将,却还有其他将才,这一次,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御驾亲征,使得历史的走向有些不同。 原本该被燕归斩于马下的敌国将领,并没有参与这次的战役,不过无妨,祁煊想,至少保住了燕将军的命。 如今大祁王朝拥有燕将军、燕归和燕家军,若是能够再加上舒国将军,大祁王朝的铁骑兵将可说是如虎添翼,更加锐不可挡。 他要用他的铁骑兵,踏平周围国土,将胆敢觊觎大祁王朝的敌人,通通踩在脚底。他还要让世人都知晓,大祁王朝不可侵犯! 第三十章 请封 大祁王朝二十年冬,怀有龙嗣的仪妃遭人下毒,虽保住了一命,但已然成形、八个月大的婴孩却胎死腹中。 帝王大怒,下令彻查,一夕之间,后宫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之下,祁煊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婉妃怀胎十月,平安产下一名男婴,帝王大喜,晋婉妃为婉贵妃。 相比凤溪宫的欢欣喜庆,凤玉宫就显得萧瑟许多。自从失去了肚中的婴孩之后,仪妃便终日以泪洗面,本就因为中毒而有所亏损的身子,更是快速的衰弱下去。 原本一个眉目如画的娇俏美人,如今却是形容枯槁,面色憔悴不已。 皇上在她刚失去孩子时,曾经来看过她,可是婉贵妃产下龙子之后,皇上就再也不曾踏足凤玉宫了。仪妃躺在床榻上,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恨意。 不只凤玉宫气氛惨淡,蝶妃的凤翔宫也是冷清的很。原本她和婉妃齐头,可现在婉妃母凭子贵,成了后宫中第一位贵妃,生生压了她一头。 后宫中最不缺乏的,便是见风转舵。原本巴结着蝶妃的妃嫔,几乎全靠向婉贵妃了;也不乏有势利眼的内侍和宫女们,开始慢慢疏远蝶妃。 明贵人虽说只是个贵人,但架不过她背后有太后娘娘,所以就算她一直待在贵人的份位上,其他人也不敢轻慢她。 就连其他妃嫔,也不敢明着给明贵人难看。两相比较之下,乏人问津的蝶妃,反倒落了个比明贵人还难堪的处境。 除了婉贵妃晋位,帝王又点了几个贵人和嫔,大肆分封妃嫔,一下子后宫变得充实许多。饶是如此,还是有许多大臣,趁着帝王喜得龙子之际,上书请封皇后。 而且仪妃被下毒的事,也成了一个好理由。大臣们以后宫不可一日无主为由,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的奏章,目的就是一个──请陛下尽早立后。 “封后、封后,这些老不死的,就差没自荐他们的女儿了。”祁煊“啪!”的一声,将奏折狠狠摔在桌案上。御书房内其余几个人,眼观鼻鼻观心,恭敬的低垂着头。 祁煊虽然推了几年前那次的选秀,但是之后的选秀却是不能再取消。因此许多大臣趁着上一次的选秀,将家里适龄的女儿都送进宫来。 自从婉贵妃和仪妃传出喜讯之后,各大臣们便开始关注,后位的人选。如今遇上宫闱不正,堂堂一国之君的妃子,竟然被人下毒,连龙嗣都没有保住。 如此好的机会和借口,大臣们怎么会放过,结果祁煊便收到了许多请封皇后的折子。 “你们说,朕该不该立这个皇后?”祁煊突然将问题丢给底下的臣子们。 站在底下的几个臣子们对望了几眼,楞是没有人敢先出声。 “左相,你说。” 被点名的左相在心里哀叹一声,真是怎么也躲不过。他上前一步,恭敬的说道:“回陛下的话,微臣以为皇后居中宫,为六宫之首,应为德才兼备,秉德温恭之女。” “所以呢?”祁煊慵懒的继续问道。 “回陛下的话,微臣以为,难。”左相低垂着头,恭敬的说道。 “嗯,太尉你说呢?” “回陛下的话,微臣与左相所见略同。”太尉向前一步,四两拨千金的回道。 “侍御史,朕希望能听见不同的想法。”祁煊转向樊季,淡淡的说道。 “启禀陛下,微臣以为,现今后宫之中,能堪此重责大任的人……无。”樊季上前一步,将心中想法如实说出。 “哦?朕以为,婉贵妃勤勉柔顺,贤良淑德,难道也不足以堪此重任吗?”祁煊挑了挑眉,疑惑的问道。 樊季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若是不知道婉贵妃的来历,以婉贵妃的聪慧敏捷,再加上婉贵妃刚诞下一名皇子,确实足以担此重任。 偏偏婉贵妃的身世,和皇子的来历,樊季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知道,陛下这是要藉他的口,反对其他大臣荐举婉贵妃为后的声音。 左相和太尉心下也了然,他们本就是祁煊亲自拔擢上来的,也算是祁煊的心腹。自然对于婉贵妃的来历和身分,略知一二。 婉贵妃本名李婉儿,李父在先皇时曾在朝为官,却因无意间得罪樊相,被樊相诬陷,最后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李婉儿由于自幼体弱多病,被李父送往夫人老家山上的别庄修养身子,因此逃过一劫。 可怜年纪轻轻的李婉儿,一夕之间家破人亡,若不是有李家忠仆护着长大,她早就跟着父母一起去了。 这一辈子祁煊醒过来时,就开始着手调查樊相。除了调查出樊相和舒国勾结之外,也查出李婉儿一家的这一桩冤案。 因此他找到李婉儿,把人收为己用,并且答应事成之后,他能许给对方荣华富贵、尊贵的身分;但是李婉儿却只有一个愿望,她只想要樊相抵命。 祁煊答应,一定会给李婉儿一个满意的交待。如此,李婉儿便心甘情愿的改头换面,进了宫成为祁煊的一枚棋子。 李婉儿的聪慧和性情,都让祁煊很欣赏,曾经不只一次想过,就算让对方替他诞下子嗣,也未尝不可。 不过每当有这个念头,心里就会闪过燕归的容貌。纵使李婉儿已经做好了准备,祁煊却一点也提不起兴致来。 次数多了,李婉儿也看出了端倪,曾有一次打趣的说道:“真想见见,是谁人能让陛下如此守身如玉。” 当时祁煊没在意,日后再回想起来,不禁笑叹李婉儿的心思真是敏锐。…… 祁煊和左相、太尉及樊季关在御书房里,一关就是一下午。等到天色变暗了,左相等人才离开宫里。 左相三人走出宫门,樊季的马车已经等在了外头,左相和太尉向樊季打了声招呼之后,便和樊季在宫门前分手。 樊季上了车,有些疲惫的靠坐在榻上,绿竹随侍在一旁,看见樊季疲累的模样,赶紧上前替他捏捏肩膀。 “公子,老爷已经等您许久了。”绿竹凑到樊季耳旁,轻声禀报着。 “嗯,我知道了。”樊季皱了皱眉,心里生出一股厌烦的感觉。 自从他官拜侍御史以来,樊相对他的态度便大大的转变。每日嘘寒问暖不说,还常常找他到书房谈话,美其名关心他,实则旁敲侧击朝中的事务。 更甚者,樊相不只一次向他提过,希望他在陛下面前,替樊仲美言几句。其实说穿了,樊相就是希望樊季能替樊仲谋得一官半职。 樊相却不知,祁煊已经打定主意,今生都不想再见到樊仲这个人。 ****** 云国 舒子棋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巷底的小院。 他轻手轻脚的打开小院的门,然后转身插上门闩。正想悄无声息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时,一道嗓音从正屋里传了出来。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随着话音刚落,正屋的门便打了开来,一个一身青衫的年轻男子,就站在门口。 “今天集市上人多,所以待了久一点。”舒子棋低声说道。 “我不是说过……咳咳……”男子眉一皱,正想说话,却因情绪过于激动,开始不断咳嗽。 舒子棋见状,赶紧扶着男子到桌旁坐下,替他倒了一杯热茶。男子喝了茶之后,终于缓过劲来。 “我说过,你就负责替我砍柴、跑腿,我自有月钱给你,何必再去卖艺。”男子说完,又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 “公子肯收留舒某,已经是极大的恩惠,舒某又怎么可以拿公子的钱呢?再说舒某好手好脚,也可以养活自己。”舒子棋淡淡的说道。 “你这样抛头露面,难保不会被追兵发现。”男子皱了皱眉,不赞同的说道。 “……我自有分寸。”舒子棋顿了顿,开口说道。 “罢,好心被你当驴肝肺,你爱去卖艺便去。”男子见舒子棋坚持,脸色也不好看。 “公子早些休息,最近天冷了,当心身体。”舒子棋见男子动了怒,有些无奈地劝道,说完也不等男子有所反应,便离开了主屋,还帮他带上大门。 舒子棋先到厨房烧了一些热水,草草得擦了身子之后,又到柴房拿了一些木炭,放在火盆里,等炭烧红了,才拿到主屋去。 他轻轻的打开大门,端着火盆转进内室,只见男子已经背朝外卧在床榻上。舒子棋将火盆放在床边,替男子拉好被子,将房内原有的两个火盆又添了些烧红的炭。 等到房里够暖和了,他才悄悄的退了出去。他却不知道,等他离开之后,床上原本假寐的男子,倏地睁开眼,盯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才又闭上了眼。 第三十一章 祈福 隔日早朝时,果然有朝中大臣提起立后的事。大臣们各自分为三大派,第一派并没有特别的人选,第二派推举婉贵妃。 而第三派,虽有些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以樊相为首的大臣们,推举蝶妃。 祁煊坐在龙位上,冷眼瞧着大臣们的争锋相对。大臣们见陛下并无表现出不悦,越发大胆的大放厥词,到后来甚至都快吵了起来。 “哼。”没多久,祁煊突然冷哼了一声,底下大臣们随即噤声。他目光如炬,扫视过站在底下的一众群臣,“怎么不继续说了?适才不是吵得很欢吗?” 群臣低垂着头,汗如雨下。 “立后、立后,一天到晚要朕立后,如今舒国仍然虎视眈眈,其他各国也在等着看大祁王朝的笑话,朕哪里有心思立什么后!你们倒好,就只关心朕的后宫,不思边防要事,不求壮大国力,怎么,难道给你们一个皇后,你们就能替朕平定天下了?” 祁煊此话一出,群臣赶紧跪拜谢罪,这样的一顶不思国事的大帽子扣下来,众人就是有三头六臂,脑袋也是不够砍的。 随后樊季朗声禀奏,认为婉贵妃不宜为后,樊相还来不及高兴,就听樊季连蝶妃不宜为后的理由也列了出来。 要成为大祁王朝的皇后,第一必须生育过子女,第二须出自名门,第三则要有母仪天下的魄力和品德。婉贵妃虽刚诞下龙子,却不是出自名门的大家闺秀,平日为人低调,国宴时也看不出是否德才兼备。 仅仅因为她诞下龙子,便要封为皇后,樊季认为,此理由太过牵强。 至于蝶妃则更不够格封为皇后。蝶妃尚无生育子女,虽然出自名门闺秀,却不具备母仪天下的魄力和品德。 樊季话音刚落,樊相便抬起头来恼怒的问道:“侍御史,污蔑妃子的重罪,你担当的起吗?” “右相不必着急,樊卿,朕着你调查的事,可有结果了?”祁煊淡淡的瞥了樊相一眼,樊相心下一凛,赶紧闭嘴。 群臣知道,陛下问的,是有关仪妃被人下毒一事,因此众人皆屏气凝神,想知道樊季的调查结果为何。 “启奏陛下,蝶妃身为一宫之主,御下不严,屡教不改,前有纵容宫婢行凶,今日竟还敢谋害龙嗣,微臣以为,此女应重重惩戒,以儆效尤。” “谋害龙嗣?樊卿,此话当真?”祁煊眯了眯眼,沉声问道。 樊相一听樊季的话,开始冷汗直流,太后不是说做得天衣无缝吗?怎么樊季竟然把谋害龙嗣的罪名,推到蝶妃身上? 还未等樊相反应过来,樊季已经呈上证据。看着证据,帝王大怒,立刻下旨,蝶妃褫夺妃位,送进冷宫,终身不可出。 若非念在陛下喜获麟儿,怕冲撞到皇长子,早就赐下三尺白绫或毒酒了。只是蝶妃虽保住了一命,在日后的岁月中,怕是恨不得能就此死去才好。 除了蝶妃之外,一干牵涉其中的内侍和宫女,通通在当日均被杖毙。十几个人流出来的血,几乎快要染红了整个行刑场地的地面。 之后内侍们整整洗刷了三日,还是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众人都不敢靠近那块空地,宁愿绕道也不要踏过那些红褐色的痕迹。 蝶妃被打入冷宫的消息传开来后,妃嫔们的反应很冷淡,似乎早就料到了,甚至有几个人还幸灾乐祸,拿出来说嘴了一番。不过被婉贵妃听见后,狠狠教训了一通,那些妃嫔才不敢再乱说话。 如今的后宫中,就属婉贵妃份位最高了。虽然前些时候大臣请封皇后的折子被陛下拒了,不过有的妃嫔暗自认为,皇后之位,怕是总有一天会落入婉贵妃的手中。 婉贵妃不管众人怎么想,仍旧深居简出,除了定时向太后请安之外,便是待在凤溪宫中足不出户,看顾着小皇子。 就在一切看似风平浪静之下,太后突然提出要离宫静修,替大祁王朝念经祈福。明贵人听说了这个消息,惊讶万分,赶紧赶往凤仪宫,却被宫门口的侍卫拦住了。 “还请明贵人恕罪,太后有旨,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侍卫一板一眼的说道。 明贵人在凤仪宫外急得跳脚,却也没有办法,只得回到凤玉宫,想着赶紧递一封信出去给樊相,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另一边,凤仪宫内,祁煊和太后正在对峙。 “母后,不用担心,普坛寺环境清幽,很适合您修身养性的。”祁煊笑着说道,那双眼中却丝毫没有任何温度。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用你替哀家找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要杀要剐随便你。”太后冷冷的说道。 “母后此言差矣,您身为朕的母后,不管做错什么事,朕这个做儿子的,总要替您担待;再说,朕可不能让天下人以为,朕是个不肖子,弒母这种事,朕是不会做的。” “祁煊啊祁煊,没想到哀家第一次看走眼的人,竟然会是你。”太后咬牙切齿的说道。 “母后可以在普坛寺好好的想想,为什么会输给朕。”祁煊无谓的说道。 “哀家只想问你,珠儿你待如何?”太后冷声问道。 “母后不用担心,朕能保证,明贵人就只会是明贵人。”祁煊勾起唇角,貌似纯良的笑着说道,话中语意却让太后心里一寒。 祁煊的意思很明显,他不会对明贵人下手,可也不会宠爱她。明贵人终其一身,都只能在贵人的份位上待着了。 “珠儿没有错,你不能这样对待她。”太后攥紧手上的绣帕,干巴巴的开口。 “母后,珠儿有错没错,您心知肚明。若要朕来说,朕又有何错之有,竟能让母后对朕痛下杀手?”祁煊艰涩的说道,纵使他不是太后的亲身儿子,总归养育了这么多年,为何太后对他如此残忍? “姓祁的都该死!”太后没有解释,只是阴狠得吐出这一句话,便再也不开口。 祁煊也不想追问,看起来是上一代的恩怨,却让无辜的他来背负。对太后,他可以说是仁至义尽,只把她的羽翼剪除了,却没有赶尽杀绝。 祁煊精心布置了这么久,把太后的钉子一根一根拔除,然后牺牲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才换来这样的结果。 对于那个无辜的孩子,祁煊不是没有歉疚和后悔,可是为了大祁王朝的安稳,他必须把太后的势力拔除干净。 他费尽心思才让太后露出马脚,若是因为一时的心软,这一次让太后逃过了,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捉住对方的把柄。 “母后,您在普坛寺好好的念佛吧,朕那个死去的皇儿,可是要算在母后头上的。”祁煊拂了拂衣袖,淡淡的说道。 太后闻言脸色丝毫未变,祁煊也不奢望对方能良心发现,说完后便离开了凤仪宫。踏出宫门时,对侍卫吩咐道:“母后要静养,离宫之前,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她。” 一个月之后,祁煊的皇长子满月,在满月席上,太后亲口宣布,不日将启程前往普坛寺,替大祁王朝祈福。 直到太后离宫了,明贵人都无法见到太后一面,连替太后送别都办不到。太后离开时,轻车简行,除了陛下之外,竟无人知晓太后是何时离宫的。 明贵人这时才隐约察觉不对劲,她派出去的宫女打探回来的消息,都在在显明了,太后此番根本不像离宫祈福,反倒像是被陛下送出宫去了。 明贵人紧咬下唇,心里焦急万分,若是太后就此不回宫,那么她在宫里的日子就难过了。之前仗着有太后,她得罪了不少人,如今该怎么办才好? 送出去给樊相的信,也没有回音,让明贵人更是急得不得了。 就在这时,许久不曾来看望过明贵人的祁煊,竟然来到了凤玉宫。 明贵人惊喜万分的恭迎陛下,心里以为是太后的嘱咐。却没想,陛下一来,便甩给她一沓纸张,她疑惑的捡起细看,越看脸色越苍白,“啪!”的一声就跪下了。 “朕之前答应过母后,留你一命。”祁煊转着手上的玉扳指,看不出喜怒的说道。 明贵人瑟缩在地上,后背几乎被冷汗浸湿了。 “不过朕不痛快,你也别想快活。”祁煊话锋一转,冷冷的说道,明贵人一听,身子抖得更加厉害。 “你不是想要尊贵的身分和地位吗?朕想了想,让你永远当个贵人可好?贵人、贵人,多好听啊。”祁煊收起怒意,不咸不淡的说道。 明贵人闻言瞬间瘫在地上,陛下金口玉言,她这一辈子,都别想往上爬了。祁煊说完之后,也不理会明贵人,甩袖便离开了凤玉宫。 作者有话要说:有读者对婉妃的孩子好奇,这边作者先卖个关子,之后会揭晓的。到这边,算是暂时把太后等人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对付樊相和满满的JQ了!对于宫斗部分,还请亲们包涵,作者宫斗无能,咱就这样简单带过哈! 第三十二章 衡水 祁煊将太后送到普坛寺后,总算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对付樊相。他不用再担心,对付樊相时会被太后从背后捅一刀。 纵使他对后宫没有多少感情,却也不允许太后在他的后宫兴风作浪,如今能够把太后送走,他真是大大的出了一口恶气。 不论太后是真的看开了,还是为了日后的东山再起,才选择暂时低头也好,起码现阶段她离开了,祁煊不用再提防着对方。 说来真可悲,太后和他在人前是母子,私底下却像欲置对方于死地的仇人。或许他对母后还会手软,但是他的母后啊,对自己可真是下得去手。 祁煊只要一想到,那碗甜汤里的毒,心里就忍不住发寒。上一辈子柳妃的甜汤他喝了,因为有解毒丸,所以安然无事。 这一次没有了柳妃,甜汤却是母后亲自端给他的。 喝下了甜汤,也断了对母后的最后一丝亲情。祁煊还留下对方一条命,说穿了,是为自己的名声着想。 就像他对太后所说的,他不能有任何污点或把柄落人口实,更加不能让各国君主,有对大祁王朝出兵的理由。 从他的情报中得知,舒国自从上一次兵败后,便养精蓄锐,等待着再次出兵的时机。若这时候传出大祁王朝的帝王弒母,他可以想见,舒国肯定第一个派兵征讨。 他还没将舒子棋收入麾下,并不想现在就和舒国兵戎相见。 想起舒子棋,便想起属下的回报。祁煊拿起放在一旁的宣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舒子棋平日的动向。 “隐一。”祁煊淡淡唤了声,隐在一旁的暗卫立即现身,恭敬的跪下等候命令。 “告诉隐七,舒子棋是朕要的人,让他琢磨点。”祁煊似笑非笑的说道,隐一心下一凛,恭敬应下,随后领命而去。 隐一离开之后,祁煊继续批阅奏折。经过上一回他在早朝上发了火,近来那些个大臣都收敛了许多,再没有人提起立后的事。除了怕被祁煊非难之外,还是因为祁煊丢给他们一个大难题。 大祁王朝境内有两条河流,为百姓生活所需的用水来源。 一条从东到西,贯穿整个大祁王朝的国土,名为衡水。另一条则由北向南,和衡水在王城东方十里处相交,名为瀞河。 这两条河的名称,来自大祁王朝开国君王的名讳。大祁王朝第一任君王,祁瀞衡,在二百五十年前建立了大祁王朝,当时的大祁王朝只是个小国家,人称祁国。 祁国原本的国土,只有现在的一半。祁国历时二百多年,才发展为现在的规模。而祁煊的父皇在位三十年,在祁煊出生前两年,才改元为大祁王朝元年。 祁煊登基之后,沿用旧年号,并未改元。 衡水的源头在东边,一百多年前,一些居住在衡水岸的居民,渐渐发展成一个部落,由于居民衡姓居多,遂取衡水名曰衡家庄。 衡家庄原本多是祁国人,却因地处边境,久而久之,混杂了许多外来的人。今年秋天时,衡家庄因为干旱,收成不好,所以庄里的百姓居然干起了拦路抢劫的勾当。 由于许多商队会经由衡家庄,到大祁王朝东边的诸国进行买卖,自从衡家庄封路抢劫之后,延误了许多商家的时间,造成了不少的损失。 祁煊在早朝上,将这件事提了出来,问问众臣的意见。有的大臣主和,认为招降即可,既然衡家庄缺少粮食,那么送些粮食给他们,他们就不会想要造反了。 有些大臣则是主战,认为不该放任衡家庄此番行为,若是其他城镇知道了,是否以后有需要,便封城当路霸,当土匪抢劫?如此一来,大祁王朝有何威严?国家有何凝聚力?所以万万不能姑息衡家庄的行为。 既然要战,那么该派谁出战?祁煊的问题一出,大家不约而同望向燕将军。 “杀鸡焉用牛刀?”祁煊淡淡的一句话,便打消了大家荐举燕将军的心思。 假如只是一个小城镇的内乱,都得需要燕将军出马,其他国家会怎么看待大祁王朝?肯定会认为大祁王朝无能人。 再者,边防不可放松,近来舒国又有些蠢蠢欲动,祁煊还打算将燕将军派到边境坐镇。因此,燕将军是断然不能去衡家庄的。 所以大臣们得在三日后的早朝,提出一个合适的人选给祁煊。如此一来,大臣们哪里还有心思,关心陛下的后宫。 祁煊退朝之后,召了几个大臣到御书房继续议事。左相荐举了几个人,都因为樊相和他不对付,而遭到樊相的反对。 “既如此,樊相你说该派谁去呢?”祁煊淡淡得瞥了樊相一眼,樊相顿了顿,恭敬答道:“回陛下的话,微臣以为,燕小将军能担此重任。” 祁煊眉眼一跳,没想到樊相会提起燕归。虽说他本就属意让燕归前去衡家庄,却仍然还在犹豫,毕竟这一去,又是个把月之后才能回得来。 说实话,他不认为,小小一个衡家庄,便需要动用到燕归。他之所以考虑到燕归,也是为了让对方再立战功。 况且燕归年纪轻,还需要多磨练,除了燕家军之外,仍然有些铁骑兵不服燕归。这也是祁煊会想把燕归派到衡家庄的用意之一。 祁煊倒是没想到,樊相会愿意荐举燕归,他还以为樊相又会提起樊仲,不晓得樊相这个老狐狸,心里在盘算什么。 原本祁煊想利用太后,顺便扳倒樊相。谁知樊相老奸巨猾得很,愣是没让他捉到把柄和错处,打从上一回樊相差一点出不了宫之后,便再也不曾踏入凤仪宫。 就连这次毒害仪妃的事,樊相也是一点都没沾身,否则蝶妃的罪名就不只是御下不严、谋害龙嗣。扯上前朝重臣,秽乱宫闱和谋反的大帽子一扣,右相就可以换人了。 可惜,让樊相又逃过了一次。 “樊季,你怎么看?”祁煊突然点名樊季,樊季微微一顿,上前一步垂首恭敬道:“回陛下的话,微臣附议。” “左相和太尉呢?” “回陛下的话,微臣附议。”左相和太尉同声答道。 祁煊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开口说道:“朕知道了,都退下吧。”樊相等人恭敬退出御书房。 一出御书房,樊相便带着樊季离开了,左相和太尉望着他们的背影,须臾,太尉才开口说道:“锦繁,你说樊相又在打什么主意?” “陛下过些时候便会派燕将军驻守边陲,这时候将燕小将军调开,无非是想对付燕家军。”左相沉吟一会后,低声说道。 “又或者他想直接对付燕小将军。”太尉轻声开口,顿了顿,继续说道:“无论是失去燕将军或是燕小将军,对大祁王朝都是一大损失。”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替陛下盯好他。”祝锦繁说道。 两人对望一眼,叹了一口气,随后便离开御书房,往宫门而去。没想到刚到宫门口,就见到樊季等在一旁的树下。 “左相大人,太尉大人,家父有请。”樊季上前,拱手有礼地说道。 “右相大人如此客气,倒叫我们好生惶恐,还请樊大人带路。”左相温和的浅笑着说道。 樊季带着左相和太尉,来到王城内最大的一间酒楼,樊相已经在二楼定好了包间。三人一进入包间,却发现里面不只樊相,樊仲也在。 樊季暗自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看着樊相和左相两人寒暄。樊相还将樊仲介绍给左相和太尉,顺带大大的夸奖了樊仲一番。 “原来是樊大公子,久闻其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祝锦繁温和的笑道,太尉在一旁差点失笑出声。 这个祝锦繁练就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明明私底下极其不待见樊家这个无所事事的大公子,今日一见,好听话说得那叫一个溜。 “左相大人谬赞。”樊仲微微一笑,拱手说道。祝锦繁眉心动了动,眼神一闪,笑得越发温和,太尉在一旁见着了他的表情,心里一跳。 这个樊仲真是没有眼力见,祝锦繁身为一国之相,官居一品,樊仲无官无职,见了他不见礼不说,还这般神情倨傲,莫不是仗着背后有樊相。 他暗地瞥了樊相一眼,就见樊相一副稀疏平常的模样,显然不觉得樊仲此番作为有何不妥。太尉皱了皱眉,果真上梁不正下梁歪。 倒是樊季脸色显得有些难看。他入朝已有一段时日,也看出左相和太尉都是陛下的人。如今父亲想要私底下拉拢两人不说,还放任樊仲得罪左相。 看来樊家气数果真已尽,父亲年岁已大,犯胡涂了;兄长又这般不长进、恃才傲物,偏偏没有真才实学。 就算陛下不对樊家下手,樊季想,假以时日,樊家也会自取灭亡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亲们可能会觉得,樊仲这般无用,上一辈子怎么能篡位成功?其实我认为,不同的环境造就不同的个性,樊仲上一辈子被帝王重用,年纪轻轻便进入官场打滚,总会被打磨历练,是现在十几岁的少年心性比不上的。这一辈子樊仲不仅未入官场,被他打压多年的弟弟又脱颖而出,翻身在他之上,所以他变得焦急了,也是有可能的。不过我确实为了烘托樊季,而把樊仲写得蠢了点,哈哈,还请亲们多多包涵啊。 第三十三章 前夕 樊相领着众人入席,席间左相和太尉态度温和,却对于樊相的招揽,四两拨千斤的带过,一顿饭下来,几乎都在和樊相打太极。 樊仲几次想插话,不是被截去了话头,便是被三言两语就打发了。次数多了,樊仲也隐约察觉,左相似乎不太待见自己。 他心下隐隐不喜,却也顾忌着父亲想要拉拢左相,所以尽量忍耐着。樊季则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只是自顾自的吃着菜。 原本今日樊相和他一起离宫,还带他一起到酒楼,让他心下忍不住有些欢喜,谁知道到头来,还是为了大哥铺路。 等到酒足饭饱,左相和太尉拍拍屁股便离开了。樊相花了一顿饭钱,却什么都没有得到,只得气闷的带着两个儿子回家。 “你说樊相是不是太想当然了,之前才在御书房和我争锋相对,现在用一顿饭就想拉拢我,他当我这么好相与的?”祝锦繁一离开酒楼,便嘲讽的说道。 “不是当你好相与,是见樊季和我们走得近,想利用樊季。”太尉淡淡的说道。 “我看他想荐举樊仲才是真。”祝锦繁冷哼一声。 “他想荐举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想用谁。”太尉睨了祝锦繁一眼,双手负在身后,缓缓的踱步离开。 “小君你等等我啊!”祝锦繁喊了一嗓子,拔腿跟了上去。太尉转过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压低嗓子喝道:“说过几次了,在外面不要叫我小君!” 祝锦繁痞痞的笑了笑,一手揽过太尉的肩,钻上已经等在街旁的马车。街边转角的地方,樊相脸色阴狠的站在那里。 “回府。”樊相一甩衣袖,气哼哼的上了马车,沉声吩咐道。 樊季和樊仲安静的坐在两侧,直到回了樊府,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一回到樊府,樊季便找了借口回房,余下樊仲和樊相留在大厅。 “爹,樊季太不象话了。”樊仲怒气冲冲的说道,适才在酒楼,好几次他被祝锦繁堵得没话说,樊季却当没瞧见,竟连帮都不帮。 樊相皱了皱眉,到底没有太偏袒樊仲。如今他需要樊季,自是不会让樊仲为难樊季,因此他没有多说什么。 樊仲看父亲的脸色,也知道父亲的意思,只得将这股闷气吞下去。只待日后飞黄腾达了,绝对要将这笔帐讨回来。 ****** 隐一来到云国,直奔舒子棋暂居的小院,现在时刻还早,舒子棋人还在集市。隐一来到小院前,左右张望一番,足尖一点,直接翻进了院子里。 “做什么,有门不走专翻墙。”隐一刚落地,便听见一阵揶揄的嗓音。 “隐七,你在这里挺逍遥的啊。”隐一站直身子,望着一身青衫的男子说道。 “废话少说,你来做什么?”隐七靠在门边,懒懒的问道。 “传陛下口谕。”隐一淡淡的说道,随后神色一凛,严肃的开口,“隐七,你是怎么一回事?舒子棋是陛下看中的人,你也敢动心思?” “……陛下说了什么?”隐七敛下笑容问道。 “陛下让你琢磨琢磨。”隐一叹了一口气,如实说道。 隐七紧抿着唇,没有作声。良久,才低声说道:“我知道了。”隐一皱了皱眉,却也不晓得该怎么劝慰隐七。 “隐七,你记住,入了宫成了暗卫,就是陛下的人,其他心思都得收起来。”最后隐一只得将暗卫规训,又叮咛了一次。 “我知道。”隐七面无表情的说道,隐一见他这模样,只是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隐七和他们这批暗卫不同,他们从小就入宫训练,原是为了保护陛下,几年前被陛下选中,现在负责打探情报。 隐七则是前年才加入。他是被训练暗卫的教头救回来的。当时隐七浑身是血,几乎只剩一口气,教头将他抬回来之后,一检查才发现,身受严重的内伤,两手的手筋也被人挑断。 原本其他暗卫以为,陛下肯定不会要这个人,却没想陛下来看过一次后,就秘密派了信任的御医,用最好的药,医治隐七。 不过隐七身上的伤太重,就算御医用最好的药调理,还是损了根本,落下病根。因此隐七无法成为保护陛下的死士,只能担任打探情报的暗卫。 隐七加入暗卫后,取名代号隐七。 打从他们成为暗卫之后,便没有了姓名,只有个代号。至于隐七原本的姓名,除了陛下和教头知道以外,其余暗卫都不知晓。 隐一虽不知隐七真正的身世,却听教头提起过,知道隐七是在祁水边被捡到的。祁水,在大祁王朝和舒国的边境上,以祁水为界,北为大祁王朝,南为舒国。 所以隐一大胆猜测,隐七可能原是舒国人。 这次陛下派隐七到云国,负责接近、拉拢舒子棋,可能就是因为他们同是舒国人。只是没想到隐七会对舒子棋起了心思。 隐一把话传到之后,没有多留,很快的就离开了。隐一走后,隐七望着空荡荡的小院出神,直到舒子棋开门的声响惊醒了他,一回神,才发现竟然已近黄昏。 “公子,今日风大,快别站在门口了。”舒子棋一见隐七站在门边,皱了皱眉说道,一边快步走向他。正想扶着他回房,却发现他衣衫冰凉,连手都冻僵了,显然不晓得已经站在门边多久了。 舒子棋一惊,赶紧将他推入屋内,看着隐七略为恍神的模样,心下有些紧张。 “我没事,你去忙你的吧。”隐七见舒子棋又是倒水,又是添火盆里的炭火,眼神复杂的轻声说道。 舒子棋充耳不闻,将屋内弄得暖和了,才坐到隐七身旁,拉过他的手,便开始细细按摩搓揉,让手指回暖。 隐七感到手指上的温热,微微的一颤,想抽回来却被舒子棋握得很紧。只得僵着身子坐在位子上,任由舒子棋动作。 屋外寒风猎猎,屋内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温情,隐七心想着,过了这么些年,眼前的人果然还如记忆中一样,体贴、温柔。…… 三日后的早朝上,或许是因为樊相事先知会过的关系,凡是亲樊派的大臣,一律荐举燕归前往衡家庄,替陛下解忧。 燕归自己也请命出战,事已至此,祁煊只得任命燕归为威武大将军,率一万大军,不日启程前往衡家庄。 退朝之后,祁煊将燕归召到御书房。 “燕归,此战有几分把握?”祁煊问道。 “回陛下的话,若只是镇压衡家庄,微臣有八分把握。”燕归沉吟了一会,开口说道。 祁煊皱了皱眉,有些不满燕归的多礼,便抬手挥退了御书房内候着的内侍和宫女。直到御书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祁煊再度开口问道:“燕归,此战有几分把握?” “……倘若樊相不搅局,微臣有八分把握。” “嗯,这次樊相荐举你,肯定没安好心。”祁煊手指轻敲桌面,顿了顿,继续说道:“朕也不瞒你,过些时候,朕就会派燕将军到万河关。” 燕归闻言一顿,却没有多少意外的神情,祁煊轻叹了一口气,“燕归,放眼大祁王朝,竟无一人能像你,如此得朕的信任。” “陛下……”燕归又是惶恐又是欣喜,一个帝王对自己表示信任,这应该是任何一个做臣子的人,都梦寐以求的吧。 “你又忘了,该罚。”祁煊无奈的说道,对着燕归伸出手,“过来。” 过来,又是这两个字,燕归心里一跳,脚步不由自主的走向祁煊。祁煊伸手一拉,将人抱了个满怀,埋首在燕归的脖颈处。 燕归僵了一瞬,随即放软了身子,感觉祁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颈侧,有些酥麻,又有些痒。他缩了缩脖子,却只惹得祁煊更贴近。 祁煊抱着燕归,有些情动。他已经很久没发泄了,此刻能动牵动他心神的人就在怀中,不免让他有些激动。再想到燕归即将出征,两人又要分离一段时间,就让祁煊心里生出一股不舍。 他不由自主收紧了手臂,闻着燕归身上清爽的气息,感觉下腹蠢蠢欲动。他忍不住轻啄着燕归的脖颈,渐渐的,气息开始粗重。 原本抱着燕归后背的双手,下滑到腰际和臀部,一手强势的揽着对方的腰,一手覆盖在对方的臀部上。他一边搓揉着手中的浑圆,一边将燕归的下身压向自己。 燕归感觉到抵着自己腿边的灼热,脸上倏地一阵绯红,还没来得及开口,双唇便被堵住了。祁煊吻得很热烈,比之前几次都来得激烈。 没多久,燕归便双眼迷离,瘫在了祁煊的怀里。祁煊望着燕归迷醉的神情,低吟了一声,将人推倒在桌案上,又覆了上去。 这次他一边吻着,双手一边解着对方的衣物,燕归突然觉得胸前一凉,回过神来才发现,前襟已经敞开,祁煊一双手,正游移在自己的胸膛上。 燕归有些不知所措,突然一阵酥麻从左胸窜起,低头就见到,祁煊好看的手指,正在拨弄胸前的一点粉红。他满脸通红,根本不晓得该怎么应对。 祁煊双手灵巧的动着,很快就撩拨的燕归只剩下喘息的份儿。他望着燕归微蹙着眉头,紧咬下唇暗自忍耐的模样,心里那团火越烧越旺。 他猛然抱起燕归,在对方的低呼中,抱着人快速走向一旁的榻上。将燕归轻柔的放在榻上,然后直起身,开始解着自己的龙袍。 燕归眼中闪过一丝无措,看着祁煊的动作,他有些忐忑,却又隐隐有些期待。祁煊将龙袍一脱,随手一甩,便爬上榻上。 燕归缩了缩,被祁煊长臂一揽,又回到了对方的怀里。祁煊压在燕归身上,急切的除去对方的衣物,当他赤裸的身躯,贴着燕归同样赤裸的身躯时,从心里深处瞬间涌起一股满足。 他喟叹了一声,不断磨蹭着对方。燕归被他撩拨得手足无措,双手都不知道该摆在哪儿。祁煊低笑一声,“燕归,抱着我。” 燕归迷迷糊糊的照做,觉得全身彷佛有一团火在烧,感觉祁煊的身体更是火热,几乎都要灼伤他了。他双手攀在对方的脖颈,仰着头承受着对方的亲吻。 祁煊虽不想在御书房要了燕归,但是情欲来得如此凶猛,他也不可能带燕归回到朝阳宫,只能暂时委屈了燕归。至少出了御书房这扇门,其他人不会多想;若是他把燕归带进朝阳宫,燕归就得背负着男宠的身分。 燕归不是男宠,虽然祁煊还不太清楚,燕归对自己来说,到底算是怎样的存在。但是他知道,燕归绝对不只是个男宠而已。 他一边吻着燕归,一边把手从胸前下滑到两腿之间,握着燕归有些抬头的火热,开始慢慢的搓揉起来。 燕归惊喘一声,从未被人碰过的地方,如今却被祁煊握住,突如其来的羞涩和难堪,顿时涌了上来,让他不自觉眼中带了点委屈。 “嘘,别怕,燕归,交给我。”察觉到燕归的身体变得僵硬,祁煊赶紧在他耳旁温声诱哄着,燕归才又渐渐的放软了身子。 祁煊手指灵动的取悦着燕归,说来奇怪,以他的身分和地位,绝计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如此心甘情愿的抚慰另一个男子。 可是现在他做了,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或厌恶,对于燕归的顺从和生涩的反应,心里满满的都是怜惜。 燕归软在祁煊的身下,感受着从未感受过的快感,他攀着对方的颈项,忍不住低吟出声。祁煊听见燕归的呻吟,身下又胀大一些,若不是怕伤到燕归,早就忍不住冲撞进去了。 可是在面对燕归时,他总忍不住心软,想给对方最好的。知道燕归是第一次,再加上男子本就和女子不同,没有做好准备的话,承受方会加倍的辛苦。 因此他只得硬忍着冲动,动作温柔的侍候燕归,直到燕归全身突然绷紧,然后腿一颤,撒了他满手的热液。 祁煊粗喘一声,有些急躁的拉过燕归的手,覆在自己的硕大上,低喃道:“摸摸它。”燕归感到手上一烫,随即醒悟过来,不仅脸色,全身上下都泛着羞怯的红。 他动作笨拙的缓缓移动着,学着祁煊适才对自己做的,一上一下的小心搓揉着。祁煊舒服地闭上眼,纵使燕归的动作毫无技巧,却让他享受无比。 趁着燕归专心取悦他时,他将手指伸到燕归的背后,就着刚才手上的黏液,轻柔地钻进臀瓣中间,找到那处即将进入的地方,缓缓的伸了进去。 感觉着内部的高温和紧致,让祁煊几乎眼角发红。他略带点急躁的扩张着,很快的便让入口松软,能够容纳他四根手指。 这时他已经顾不得燕归的感受,手指一抽,拉开燕归的手,将灼热抵在入口,一个用力便挺身而进。燕归立刻闷哼一声,全身都变得僵硬。 祁煊被燕归一弄,差点一泻千里,他咬牙说道:“燕归,放松。”可是燕归惨白着脸,额上冒出些冷汗,后面的疼痛,让他一动也不敢动。 祁煊见了心里一软,也不敢有所动作,便这样停在燕归的体内。他硬忍着驰骋的冲动,一手伸到燕归下身,试图唤醒燕归的欲望。 随着燕归前面渐渐抬头,身体也开始放软,紧箍着的后面也不由自主的松了开来,祁煊低喘一声,真是要命的折磨。 直到燕归的眉头松开,脸上又浮现春意,祁煊才开始缓缓移动。随着祁煊一抽一插的动作,燕归的前面又软了下去。 此时的祁煊却已经停不下来了。 他只得低下头,轻啄着燕归的脸庞,安抚着说道:“抱歉,我忍不住了。”燕归听着耳畔祁煊的温言劝哄,全身突然就这样软了下来。 帝王向他道歉,就算是为了行乐,对燕归来说,也已经足够了。燕归还没发现,祁煊对他已经没有用“朕”的自称。 燕归努力的放松,让自己配合祁煊的律动。突然,燕归惊呼一声,原本疲软的分身,竟开始渐渐抬头。 祁煊嘴角一勾,继续朝着刚才发现的那点撞去。果然,就听燕归忍不住又哼了几声,虽然声音不大,听在祁煊的耳里,却是撩人的很。 知道燕归已经开始享受,祁煊更是放开手脚,一下一下都往那点撞去。燕归攀着祁煊,双眼几乎失神,两腿大张,任由祁煊在自己身上律动。 燕归听着让人害臊的“啪!啪!”声,感觉着体内的火热,还有身前温热的胸膛,在在都告诉他,这一切不是梦。 随着祁煊的动作越来越快,燕归忍不住呻吟出声,随即又咬紧下唇,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像个女子一样,发出让人脸红的声音。 “别咬,我想听你的声音。”祁煊身下动作未停,凑到燕归嘴前,温柔的低喃着。 燕归被祁煊眼里的温情迷了眼,不知不觉便放开了唇,让吟哦倾泄出来。听着燕归自然不做作的声音,祁煊几欲发狂。 他抬高燕归的双腿,架在自己的臂弯上,下身用力压向对方,一下一下进得狂野又凶猛,让燕归有一种几乎要被捅穿的感觉。 就在燕归觉得,快要承受不住这样浓烈的欢爱时,祁煊猛然重重的撞了几下,然后一股热烫,撒进了燕归体内深处,烫得他一哆嗦,身前没有抚慰竟然也泄了出来。 祁煊仍然停留在里面,他喘着粗气,还在回味着刚才的余韵。他从没拥有过,这样狂热的鱼水之欢,也从未感受过,如此的满足。 更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会失控的。 他觉得这样的经验有些新鲜,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是帝王,不能被牵动情绪,也不能失去理智;但是今日和燕归的一场欢爱,却让他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而且失控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可怕,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祁煊半压在燕归的身上,感受着他的体温,心想,或许是因为对象是燕归,自己才会接受的这样快。 两人静静拥抱着,感受着浓浓的温情,燕归心里跳得飞快,他和祁煊,真的更进一步了。和上次的火热不一样,这一次是真真正正成为了对方的人了。 对于把身子给了祁煊,燕归没有后悔。上一次在普坛寺外,燕归就料到了这个结果,祁煊的示弱和解释,让他默许了这一切。 只是随着身体的结合,燕归心里深处压着一股空虚,他感觉得到,祁煊喜欢自己;但也仅仅是喜欢,还谈不上深刻的感情或爱。 “抱歉,你我的第一次,实不该在这里。”祁煊见燕归久久未出声,心里有些发虚,忍不住开口说道。 “……没关系。”燕归回过神来,愣愣的说道。他对自己说,燕归,够了,一个帝王对你说抱歉,顾虑到你的心情,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祁煊撑起身子,将自己抽了出来,燕归轻哼一声,祁煊赶紧问道:“很疼?”燕归微微摇头,有些窘迫的轻声道:“还好,不怎么疼。” 祁煊不放心,将燕归翻过身来,亲自检查着那处。才发现因为自己的粗鲁,那处不仅有些红肿,还夹杂着一些血丝。 他有些懊恼,自己表现得就像初次的毛头小子,竟然将燕归折腾成这样。他倒是忘了,这一辈子,燕归可不就是他的第一次。 他拿过一旁的丝被,盖住燕归的身子之后,才唤来小四。小四进入御书房,低垂着头目不斜视,听着祁煊吩咐他备热水,对于御书房适才发生什么,心下了然。 祁煊吩咐完之后,他便退了出去,一出去便马上敲打周围的内侍,让他们立刻忘了刚才所听见的声音和一切。 能够在祁煊身边当差的内侍,自然是经过精挑细选,也是心思灵敏的,当然知道什么该看、该听,什么是要烂在肚子里的。 第三十四章 认清 小四将水送上来后,便又恭敬的退了下去。祁煊连着丝被一起,将燕归抱了起来走向浴桶,燕归惊呼一声,“陛下不可,微臣……” “嗯?”祁煊闻言停住脚步,打断了燕归的话,燕归见了祁煊的表情,吶吶的说道:“我可以自己走。” “乖,你后面受伤了。”祁煊勾起唇角笑了笑,继续迈开步伐。 “记着,私底下不用再这么多礼,不然我可是又要罚你了。”祁煊将燕归小心的放入热水中,然后摸了摸他的脸颊说道。 燕归这时才发现,祁煊竟然没有用“朕”,而是用了“我”。他呆愣的坐在浴桶里,忍不住心情飞扬。 “想什么呢,都傻了。”祁煊好笑的看着燕归出神,觉得燕归真是怎么看,怎么合心意;怎么看,怎么可爱。 祁煊在拥抱燕归之前,还厘不清自己的感情,说也奇怪,和燕归水乳交融之后,心里的感觉突然清晰了。 他对燕归的感情,不像上一辈子对柳妃的疼宠,也不像对蝶妃的爱恋;他对燕归,有信任、有欣赏,有比爱恋更深沉的依赖。 他将感情都寄托在燕归身上,才会希望燕归不要和他保持距离,才会在和妃子逢场作戏时,心里觉得亏欠燕归。 可笑他自以为掌握一切,却连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望都不知道。或许他无法再像上一辈子,肆意挥霍感情;但是他却可以给燕归,细水长流的眷恋。 他想,重活一世,最重要的是找个人陪在身边。他已经过了憧憬美好恋情的年岁,身处后宫看见的勾心斗角,也让他了解,哪里有完美的爱情。 他不需要浓烈的爱,只需要平淡的关怀,只想要有一个人,全心全意的为他;只想要有一个人能为了他,纵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燕归就是这个人。 想通了的祁煊,对待燕归更是温柔,虽然他现在还不敢说,有多么的爱燕归;但是他相信,有朝一日,他一定能够回报燕归如此的深爱。 当夜,燕归和陛下讨论战术直到深夜,陛下体恤燕归,又因宫门已关,特意让燕归留宿御书房。隔日一早,再行出宫。 燕归留宿御书房的消息传开后,群臣心里又有了思量。自从樊季被陛下拔擢以来,燕家便沉寂下去,若非这次需要出兵衡家庄,大家兴许还不会想起燕归。 不过群臣还在观望,毕竟他们无法确信,燕家是不是真的复宠了,又或者陛下只是因为有需要,才又想起燕家。 像当初,许多人盼着樊家失宠,结果出了一个樊季,让樊家又站稳了脚跟。所以说,帝王的心思十分难猜,你永远看不透,帝王心里真正的打算。 也因为这样,才使得燕家在燕归出征前,过了一段还算平静的日子。原本燕归应该在早朝隔日便领军出发,却因为一晌贪欢,隔日连行走都有些不便,更遑论骑马奔波。 祁煊也不舍得让燕归隔日便走,因此找了借口,故意把人留了下来。好在燕归自幼习武,身子底比常人来得好,休养了一日便恢复了。 燕归出发前,祁煊特意赏下许多赏赐,光是伤药就有许多种类,众人都道,陛下真是体贴燕小将军。只有燕归有些尴尬,他知道,其中有些是让他用在那处的。 祁煊非常担心他的伤处,不仅从御医那里讨来了保养的药膏,还塞给他许多伤药,就怕他因为长途奔波,那处又裂开来。 燕将军自是不知,还反复叮嘱着燕归,陛下如此看重他,希望他能早日替陛下解决衡家庄的问题。 燕归望着父亲谆谆教诲的脸庞,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若是父亲知道了他和陛下的关系,肯定会对他非常失望。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赶紧甩甩头,压下突如其来的感伤,整整衣装,向父亲辞别之后,跃上马,带着大军便赶往衡家庄。 陛下派出燕小将军的消息,很快的就传到了衡家庄,衡家庄里顿时就炸开了锅。燕小将军的威名他们也听过,是几年前领着燕家军,勇退敌军的少年将军。 衡家庄不敢小看燕归,因此赶紧加强防御,将衡家庄四周守得像铁桶一般,不许任何人进出。连带的,商队都不给过,使得大祁王朝往东的贸易被迫中断。 燕归领着大军,很快地来到了瀞河边,他们必须渡过瀞河,才能抵达衡家庄。不过今日天色已晚,因此燕归吩咐大军扎营。 军队很快的就安顿下来,燕归策马巡视了营地一圈,然后来到瀞河旁。副将跟随在他身边,惊讶的望着瀞河河面。 “将军,这……”副将望着空荡荡的河面,十分震惊。 “浮桥被毁。”燕归平静的说道,他早已料到,此次前往衡家庄,路上肯定不平静。浮桥被毁,只会是第一个难关。 看来有人想将他们困在瀞河边啊,就不知是衡家庄,还是樊相。 不管是谁,他们的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了。自打离了王城之后,燕归的一万精兵便兵分三路。他自己率领五千精兵先行,其余两路,一路向北绕过瀞河,从瀞河上游绕道衡家庄。 另一路往南到瀞河下游,一半过河,一半留守。燕归要将衡家庄一网打尽,不管你从哪边逃,都逃不出他的天罗地网。 “明日一早,开始架桥。”燕归淡淡的说道,随后便带着副将回到营地。 燕归的大军驻扎在瀞河边,开始架设浮桥,一日又一日,转眼间就过去了十日。这天傍晚,斥候送来另外两路大军的情报。 往北那路的大军已经绕过瀞河,估计还需五日,才会抵达衡家庄。往南那路的大军还在瀞河边,南边的浮桥也被炸毁了。由于南路的铁骑兵仅有两千五百人,因此还在架设浮桥。 “加快速度。”燕归沉吟一会后,吩咐副将架设浮桥的速度提高。原本他们这路是为了吸引注意力,不管阻拦他的人是来自衡家庄或是樊相,他都得做足样子,让他们以为大军被困在瀞河边。 不过既然南边浮桥也被炸毁,看来是樊相所为。据斥候回报,衡家庄一收到朝廷派兵的消息,马上加派了不少人马守城。如此一来,应该没有额外的军队,可以去破坏浮桥。 如今确认破坏浮桥的是樊相,燕归便不再拖延,打算速战速决,先行过了瀞河再说。否则等到南边也有大军的消息传到衡家庄,还怎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看来樊相荐举他,果然是不怀好意。燕归心下冷笑,无妨,就让他看看,樊相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他。 燕归一声令下,隔日浮桥便搭建好了。燕归的五千精兵,加快速度赶往衡家庄,过了几日,斥候来报,南边的两千五百精兵,半数已成功渡河。 如此一来,北中南三路都已就定位。燕归领着大军直逼衡家庄,不过他没有马上攻打,而是在城外五里处,扎营安顿。 同时,南北两路的铁骑兵,悄悄得靠近衡家庄,在衡家庄里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在衡家庄四个城门口埋伏好了。 衡家庄一开始只是个小村落,随着百年过去,慢慢发展成现在的城镇。衡家庄里姓衡的是大家,衡氏族长在庄里有很高的地位和声望。 几十年前,衡氏族长主张修筑城墙,里长与庄内居民皆赞成。因此如今的衡家庄,拥有自己的城墙,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开一个城门。 燕归率领的大军,驻扎在西门城门外。守在城墙上的乡兵,看见大祁王朝的军旗,心里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衡家庄里的武力,说穿了只是列入兵籍的农民,其中虽不乏有真正会武艺的壮丁,但真的和操练有素的军队对上,心里难免还是会有些发怵。 让他们拦路抢劫,当当土匪还行,要对抗五千大军,和以卵击石差不多。只是他们的处境,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族长和里长说了,就算他们现在收手,朝廷也不会放过他们。燕将军的大军已经在路上,这场硬仗,他们是不想打也得打,否则他们将失去衡家庄。 衡家庄里大部分的人,当初都没有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可是他们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当初大家都赞成族长提出来的拦路抢劫,做了,就得承担后果。 他们做了很多准备,就等着燕归的大军到来,没想到燕归来是来了,却驻扎在城门前五里处,一点也没有进攻的打算。 前几日,衡家庄的人还能沉得住气,想看看燕归葫芦里卖什么药。可是三天五天过去了,燕归仍旧待在原地,早上操练士兵,下午巡视营地,一点也不像在交战之际。 等到半个月过去,衡家庄的人忍不住了,他们虽说把城门封了,燕归的大军进不来;相对的,他们也算是困死在衡家庄里。 燕归有充足的粮草和他们耗,可是他们没有多余的粮食,他们就是因为缺乏粮食,才会干起拦路抢劫的勾当。 这下子族长和里长着急了,如此下去,燕归甚至不用浪费一兵一卒,就可以拿下衡家庄。若是衡家庄被破,他们的下场还会好吗? 族长和里长赶紧召集庄里几个说得上话的乡绅,聚在一起开了好久的会议,但是却没有人拿得出法子,能解决衡家庄目前的困境。 他们在里面着急,燕归在外面也有点着急。他驻扎在城外除了想困住衡家庄之外,还有一层原因──逼出樊相的人。 他以为,樊相会在路上安排许多阻碍等着他,可是除了浮桥被毁,便没有再遇到什么阻拦。如今他都在衡家庄外停留了半个月,樊相的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就在燕归打算不理会樊相,直接对付衡家庄时,斥候来报,南路的精兵全军覆没。燕归大惊,厉声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全军覆没?我不是说了,一半留守瀞河边吗?” “启禀将军,王将军昨夜带着三百精兵,夜袭东城门,却反被俘虏……”斥候语气有些愤然,显然很看不过王将军的作为。 “啪!”燕归怒的一拍桌案,“好大的胆子!我没有命令,他怎么敢私自出战?!”缓了一口气后,继续问道:“王将军被俘,和留在瀞河边的弟兄有何关系?” “启禀将军,王将军出战前,曾经嘱咐通信兵,若是他不慎被俘,便即刻前往瀞河,带着留守的士兵前去营救。” “好一个王朝仁!”燕归怒极,闭了闭眼,又问,“许将军那里的动向呢?” “启禀将军,北路一切正常。”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斥候得命,恭敬的退出将军营帐。 燕归紧皱眉头,看来还是小看了樊相,原来他的人就混在军中。王将军敢违抗军令,擅自带兵夜袭不说,竟还交代了被俘之后的安排,就像是预见了自己的下场似的。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王将军的被俘或许是造假。若是王将军被俘是假,表示他和衡家庄串通,也就等于樊相和衡家庄扯上了关系。 燕归猛然站起身来,衡家庄再往东十里处,就是大祁王朝和云国的交界。若是衡家庄落入云国手里,届时东有云国,南有舒国,大祁王朝国土危矣。 没想到樊相在打算这个! 这次因为他的疏忽,只带来一万精兵,王将军的南路二千五百精兵,已经折损了。一想到这点,燕归便心痛不已,二千五百铁骑兵中,有他燕家军五百个好男儿。 因为他的误判,都跟着王将军牺牲了,他对不起那些兄弟。 不过现在不是懊恼的时候,燕归赶紧书信一封,派人快马加鞭送回王城。王将军叛变一事,得尽早让陛下知道才是。 ****** 祁煊当日就收到了消息,不过是由暗卫传回来的。 祁煊也没有想到,王将军竟然是樊相的人。樊相的这颗棋子,藏的真好。他冷笑的看着报告,心里恨不得将樊相千刀万剐。 “让樊府的人动作快一点。”祁煊冷声说道,隐在暗处的隐一领命而去。随后他又召了樊季进宫,樊季一进御书房,迎头就砸来一沓纸张。 他赶紧请安之后,拾起纸张细看,越看越心惊,还未抬头,就听祁煊问道:“樊相的书信你还没拿到手吗?” “回陛下的话,微臣无能,尚无法接近父亲放置书信的地方。”樊季心情复杂的说道,说到底,父亲对他的信任还是不够。 可若是父亲真的对他交付信任,他回报给父亲的,将是完全的背叛。为人臣,樊相勾结敌国,通敌卖国,理应大义灭亲;为人子,他若阿意曲从,陷亲不义,才是真正的大不孝。 所以不管从人臣或人子的角度来看,樊季都不该放任樊相胡作非为。只是理智上分析得头头是道,心里对亲情的渴望,和对父亲的孺慕,都让他十分纠结。 “既然你办不到,就让朕的人来。”祁煊冷冷的开口,樊季猛地回神,心里一跳,艰涩的说道:“回陛下的话,当初说好的……” “樊季,你做不到朕的要求,还敢对朕提要求?”祁煊挑了挑眉,嘲讽的一笑。 “回陛下的话,微臣不敢。”樊季赶紧跪下谢罪。 “燕归是你朋友,如今你父亲陷他到这样的境地,朕看你日后还有何脸面见燕归!”祁煊沉声说道,话中的怒气和杀意毕露。 樊季承受着帝王的威压,硬挺着脊梁跪在原地,须臾,祁煊才收回气势,冷哼一声,“明日早朝,劾奏右相。” “微臣遵旨。”樊季心里一惊,垂首领旨。 “樊季,希望你不要做出错误的选择,朕可不会轻饶背叛的人。”祁煊在樊季即将退出御书房时,冷冷的提醒道。 樊季一顿,腰弯得更低,恭敬的一步一步退出御书房。出了御书房后,他苦笑一声,看来父亲终于把陛下逼急了,这次陛下将不惜任何代价,将樊家彻底拔除。 他转身正要离开,就见左相和太尉正急匆匆的赶来。他退了一步,拱手行礼,左相和太尉只是点了点头,便越过他进入御书房。 他抬起头,在心里低叹一声,看来要变天了。 左相和太尉被帝王急召进宫,这才知道,军中竟然被安插了樊相的人。两人非常惊讶,因为除了燕归之外,其余的将领都是他们精挑细选出来的。 “去查,给朕仔细的查!看这个王朝仁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胆敢做出这样的事!”祁煊将八百里加急的军情摔在桌案上。 左相和太尉恭敬应下,祁煊缓了一口气,才又沉声说道:“朕已命侍御史明日早朝,劾奏右相。”左相和太尉对视一眼,皱了皱眉。 “启禀陛下,微臣斗胆,明日劾奏恐怕不妥。”祝锦繁硬着头皮开口。 “有何不妥?”祁煊冷淡的问道。 “回陛下的话,燕归此时尚在衡家庄,若逼得右相狗急跳墙,微臣怕战事有变。”祝锦繁担忧的说道。 “难道朕还要看右相在朝上惺惺作态的嘴脸?明知他勾结舒国,撺掇衡家庄造反,若是朕再不有所为,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士兵?”祁煊越说越气,语毕一把扫落桌案上的奏折。 “陛下息怒。”祝锦繁和太尉连声说道。 “息怒息怒!若朕真的息怒,这个皇帝才是做得太窝囊了!”祁煊怒极。 “启禀陛下,微臣愿意领兵前往衡家庄。”太尉突然挺身而出。祝锦繁心里一跳,暗地里责怪的瞥了太尉一眼。 “小小一个衡家庄,还要朕的太尉前往,我大祁王朝无能人了?”祁煊冷冷的说道,太尉便不敢再随意开口。 发了一通脾气之后,祁煊也冷静下来了。燕归的一万大军还剩下七千五百人,对付一个衡家庄,算是绰绰有余了。 毕竟庄里可不是只有乡兵,还有许多老弱妇孺,算算衡家庄能用的兵力,大约也是几千人罢了。当初给燕归一万精兵,便是希望他尽早解决,尽早回来。 关心则乱,祁煊第一次体会到,这四个字在他身上发挥的作用。当年燕归随着燕将军出征,他虽也是心中挂念,却因不明了真正的心情,理智尚能压抑着情感。 如今却是不同,他才刚认清燕归对自己的意义,就和对方分离;又听闻对方身边有了奸细,让他如何不担忧、如何不急躁? “行了,都起来吧,朕让你们来,主要是为了劾奏右相的事,衡家庄那里,自有燕归。”祁煊缓了语气,这才让左相和太尉起身。 “启禀陛下,微臣仍然认为,劾奏一事,尚需缓一缓。”祝锦繁仍旧坚持己见,这一次祁煊没有大发雷霆,而是沉吟了一会。 “左相担忧之事,朕也有想过。只是夜长梦多,若是继续放任右相,难保他不会做出更大的错事来。”祁煊意有所指的说道。 祝锦繁和太尉也知道,陛下口中更大的错事,便是联合舒国,夺取大祁朝王的政权。更甚者,或许连云国都和右相有所往来。 樊相的手既然能伸到衡家庄,又怎么不会越过衡家庄,往云国去呢?再说他勾结一国是勾结,何不干脆两国都勾结? 两人越想越是这个理,也顾不得是否会使得樊相狗急跳墙,纷纷赞成隔日立即劾奏樊相。他们得在樊相有所警觉之前,先采取行动,取得先机。 “另外,探子回报,舒国暗地里仍然在招兵买马,还未熄了进犯我大祁王朝的心思,过些时候,朕想派燕将军坐镇万河关,太尉觉得如何?” “回陛下的话,若有燕将军坐镇万河关,想来舒国便不敢轻举妄动。”太尉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微臣现在担忧的,是云国。” 祁煊皱了皱眉,知道太尉的意思。衡家庄往东和云国的交界,只有一个小小的衡水关,若是云国趁着衡家庄造反之际,举兵来犯,确实是一大隐忧。 第三十五章 下狱 祁煊还想到一个严峻的可能。衡水关虽小,却也有重兵防守,衡家庄敢封城抢劫,难道衡水关的将领会不知道? 可是直到现在,他都未曾收到衡水关的只言片语,恐怕衡水关不是落入樊相的手里,就是已经被云国神不知鬼不觉的攻占了。 一想到这茬,祁煊就几乎快坐不住,若衡水关果真失守,燕归的处境将更加艰难和危险。燕归原定让南军绕道衡家庄,从东城门进攻,和他在西城门的部队一起包夹。 如今王将军擅自行动,造成南军溃散,东城门的情况一无所知。即便现在让北军前去支援,恐怕也会遭到来自衡水关的兵力击杀。 本来衡家庄几乎是燕归的瓮中之鳖,却因为该死的樊相、该死的王朝仁,反倒使得他大祁王朝的铁骑兵,陷入了被前后包夹的窘境。 正如祁煊所预料的,前一段时间衡家庄内神通外鬼,和云国联合,将衡水关防守的士兵全部歼灭了。也因此,衡家庄才敢这么嚣张的拦路抢劫。 只是衡家庄没想到,云国拿下衡水关之后,态度变得冷淡许多。后来听说了朝廷出兵衡家庄,竟直接翻脸不认人。 祁煊担心衡水关和衡家庄两面包夹燕归,衡家庄却担心云国想坐享渔翁之利。不管最后是衡家庄或是燕归的大军胜利,云国都想做那只黄雀。 虽然衡家庄多了王朝仁的相助,可是王朝仁手下仅有七百多精兵可以用。其余的铁骑兵都因为不肯降服,而被杀害了。 如今西城门外有燕归,东城门外有云国虎视眈眈,衡家庄腹背受敌,族长和里长简直是愁得头发都快掉光了。…… 另一边,王城发生极大的动荡,当朝右相被侍御史弹劾,侍御史在早朝上,洋洋洒洒罗列了许多右相的罪状。 每一条都罪大恶极,尤其是通敌卖国,更是罪无可赦。只是群臣们怎么也没想到,揭露樊相勾结敌国的人,会是樊相的亲身儿子。 樊季脸色淡然,挺直了腰背站在朝中,竭力忽视樊相不敢置信和愤怒的眼神,也极力忽略群臣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朕的右相,先皇的樊相啊,你还有何话可说?”祁煊淡淡的开口,语气不怒自威。 “启禀陛下,微臣无话可说。”樊相昂起头,傲然的跪下回话。 “无话可说?”祁煊挑了挑眉,很是惊奇的问道。 “回陛下的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清者自清,微臣愿意接受三法司的联合审理。”樊相凛然说道。 “如你所愿。”祁煊点点头,挥手让候在一旁的中书令宣读圣旨。 右相被当朝入狱,交由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共同审理。右相的职务则由左相暂代,而樊季虽身为侍御史,为避嫌,不得参与审理。 祁煊望着樊相拿下头顶的乌纱帽,心里却没有多少喜悦。樊相太过镇定,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被劾奏,还主动要求三法司会审。 而且樊相被带走前,还回头望向高高坐在龙椅上的祁煊,然后勾起嘴角笑了笑,嘲讽的意味十分浓厚。 祁煊见了心里陡然一跳,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樊相表现的太过游刃有余,彷佛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他手中似的。 直到樊相离开了朝堂,祁煊心里仍然揣揣不安。他匆忙的结束了早朝,召来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商讨三法司会审的细节。 祝锦繁和太尉不敢离宫,两人候在乾元宫的偏殿,等着陛下的召见。 “君容,樊相今日的表现是否过于正常?”祝锦繁轻声问道。 “嗯,这也是陛下为何急召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冉君容端坐在椅上,目不斜视的回答。 “若是没有证据,要扳倒樊相可是不容易的。”祝锦繁忧心忡忡的说道。 “陛下自有定夺。”冉君容不欲多言,就次打住了话题。 两人等了一个时辰之后,祁煊的贴身内侍前来传话,“启禀两位大人,陛下现在仍然忙碌,还请两位大人稍后,陛下晚一些就会接见大人。” “还请大人借一步说话。”祝锦繁低声说道,小四的眼神一闪,挥退了身后跟着的两个内侍,让他们到外面候着。 “小四,里面是个什么情况?”祝锦繁压低音量问道。 “唉,陛下大怒。”小四苦笑着说道,祝锦繁和冉君容对望一眼,就听小四继续说道:“言大人当面顶撞陛下,认为证据不足,大理寺不要说判了,审都没法儿审。” “我看是不想得罪樊相才是正经。”冉君容在一旁冷笑出声。 “可不就是这个理,陛下也知道,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言大人现在还跪着没让起呢。”小四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这样也好,就趁这次的机会,看看谁有二心。”祝锦繁反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说不得能够肃清被樊相搞得乌烟瘴气的朝堂。 “陛下许是也存着这样的心思。”小四不敢揣摩圣意,语带保留的说道。 “行了,你快回去吧,否则晚了,陛下该不高兴了。”冉君容摆摆手,让小四先离开。待得小四离去之后,他转头望向祝锦繁,“你怎么看?” “大理寺卿留不得。”祝锦繁面无表情的说道,冉君容点点头,这也是陛下的意思,否则小四一个内侍,又怎么敢跟他们说这么多。 “陛下之前就猜到,大理寺里肯定也有樊相的人,却没想到是大理寺卿。”冉君容叹了一口气。 “樊相是前朝重臣,根基由来已久,大理寺卿是他的人也无可厚非。”祝锦繁淡淡的说道,早在先皇在位时,樊相便有了异心。 “不管如何,这一次绝不能让樊相再出来。”冉君容眯了眯眼,冷声说道。 “嗯,既然都把他送进了天牢,断没有再让他出来的理由。”祝锦繁赞同的点点头。 两人又等了几个时辰,终于等到祁煊的召见。一进御书房,气氛便沉重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两人心下有数,陛下怕是气得狠了。 “不用行礼了,看座。”祁煊摆摆手,沉声说道。 “太尉,衡水关已失。”待得两人坐定,祁煊便抛下一枚重磅炸弹,这是暗卫适才传回来的确切消息。 冉君容瞳孔一缩,立刻起身跪下谢罪,“微臣罪该万死,此等军情大事,却一无所知,还请陛下恕罪。” “不怪你,起吧。”祁煊疲惫的挥挥手,虽说云国尚无动静,可是衡水关在敌人手上,就像东边的门户大开,恭迎敌人进来似的。 “这次真是朕登基以来,最大的危机,看看,现在可不正是应了那句‘内忧外患’吗?”祁煊自嘲一笑。 “太尉,朕命你率领三万大军,即刻赶往衡家庄,助燕归收复衡水关。” “微臣遵旨。” 隔日,太尉率领三万大军,浩浩荡荡的赶往衡水关。 衡家庄听说了朝廷加派兵力,这下子庄内人人怨声载道,纷纷开始怪罪族长和里长,事情到这个地步,该怎么收拾? 族长和里长无法,只得派人前往衡水关,和云国的将领交涉。只是派去的人根本连云国将领的面都没见到,就被遣回了。 云国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最后族长无法,只得赶紧修书一封,想要向樊相求助,他们还不知道,樊相已经入狱了。送信的人一离开衡家庄,就被守在外面的暗卫逮个正着。暗卫赶紧将人绑了,日夜兼程赶回王城。 衡家庄族长和里长的书信,是证明樊相勾结云国的证据,有了这一个罪证,小三法司便能开始‘会小法’。待得会审录问后,再将供词呈报堂官,举行‘会大法’。 同一时候,祁煊安插在樊府里头的钉子,也开始动作。樊季既然无法得到樊相的信任,取得樊相和舒国往来的书信,那么便由他的人出马。 樊相生性多疑,不轻易信任他人,所以祁煊的钉子不是安排在樊相身边,而是潜伏在樊仲的身边。 樊仲即将满弱冠之龄,虽尚未娶妻纳妾,房中还是有几个侍候的人。其中最得他欢心的,是他两年前从外面救回来的落难女子。 女子名楚袭歌,虽不是国色天香,却也是柔弱娇媚的中上之姿。樊仲打一见面,便被对方的眼神勾得不知天南地北。顿时觉得房里那几个侍候的婢女,通通被比下去了。 因此他把对方带了回来,安置在自己房里,夜夜和女子同寝。楚袭歌的依赖,大大的满足了他的大男人心态;楚袭歌的温言软语,更是哄得他团团转。 自古有言,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樊仲根本称不上是英雄,又怎能抵挡得了,楚袭歌刻意的勾引和献媚。 没错,楚袭歌便是祁煊的棋子。 楚袭歌的身世和婉贵妃相似,全家遭到诬陷,男丁皆流放,女子皆为奴。可怜她年幼就被辗转卖入青楼,就此堕入风尘。 祁煊还记得,上一辈子有一次,樊相遭遇刺杀,差一点丧命,行凶者就是樊仲房内的侍妾。当时他没有细查,将这件事交由樊相处理,事后听樊仲提过,女子被凌迟处死。 之后他好奇的查了一下,知道了女子名叫楚袭歌。 所以这一世醒来,在调查樊相之余,他也花了不少人寻找楚袭歌。找到了之后,便将她送到樊仲身边,命她想办法套出樊仲的话。 当然将她送进樊府前,祁煊嘱咐过,让她千万得忍耐,不得擅自出手伤了樊相,否则就连他也保不住她。 樊相虽然该死,却不能死的不明不白,不能死于刺杀。要死,也得在他认罪之后,伏法死于万民之前。 楚袭歌是个识大体的女子,自然知道以大局为重,所以尽量的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入樊府两年来,便成为了樊仲心尖上的宠儿。 楚袭歌在樊仲面前,一直是温柔婉约,乖巧听话的样子,她有意无意的引导着樊仲,对她吐露心里话。 一开始樊仲自是没有完全信任她,但随着几次试探,楚袭歌都表现的没有异常;再说她的来历樊仲也查过,没有任何问题,因此渐渐的,他在楚袭歌面前,越来越不设防。 楚袭歌一步一步,慢慢的得到樊仲的信任。她在樊仲向她倾吐苦水时,安静的聆听,从来不抱怨,使得樊仲越来越愿意对她说话。 近来,樊仲的脾性越来越差,好几次都对楚袭歌怒言相向,甚至动过几次拳脚。楚袭歌都忍了下来,反倒温言安慰对方。 她的努力是有回报的,樊仲越发的信任她,已经会说些他和樊相商议的机密事。有时候是抱怨樊相不采取他的意见;有时候是对日后发达的期许。 樊仲自然不会说得太清楚,不过楚袭歌心思缜密又细心,她努力记住樊仲说过的话,拼拼凑凑,推敲出樊相的大概计划。 再加上有时趁樊仲酒醉时的套话,也让她大胆猜测,樊相将通敌的书信放在书房的暗格里,只是还不晓得暗格的确切位置罢了。 她把消息传回宫里后,祁煊派了几次暗卫到樊府,却都没有搜到。如今樊相被下狱,唯一能接触到书信的人,自然就是樊仲了。 所以祁煊让人带话给楚袭歌,三日之内,务必拿到樊相通敌卖国的证据。 ****** 燕归推断出衡水关失守的可能之后,便紧急调兵,将北路的二千五百精兵全守在衡水关通往衡家庄的官道上。 他从手中的五千精兵中,又拨出两千精兵,分别替补南北两路的空缺。如此一来,他手上便只剩下三千精兵。 尽管他只有三千精兵,衡家庄的乡兵却也不敢轻举妄动。这半个多月以来,他们日日看着燕归练兵,见识到了铁骑兵和燕家军的气势,更加的不敢与之为敌。 就在两军的气氛一触即发时,守在东城门五里处的北军传回消息。云国的大队军马,从衡水关进入,正直逼衡家庄。 燕归闻言一惊,太尉的援兵还在路上,云国此时出兵,时机可算是拿捏得恰到好处。族长和里长也得到了消息,自是欣喜不己,他们赶紧鼓舞衡家庄的乡兵,告诉他们,救援来了。 衡家庄的乡兵哪里知道,族长和里长口中的援兵,竟然是敌国的军队。他们还以为,来的是樊相的人。 云国军队来到北军驻扎地不远处,也开始扎营安顿,不再前进。斥候将对方的动向回报给燕归,燕归皱了皱眉,不解云国的用意。 云国派来千军万马,若是直接辗压过来,要突破北军拿下衡家庄,可说是易如反掌。可是他们却停下来了,看起来颇有番隔山观虎斗的味道。 过不久,云国军队竟派了使者求见燕归,燕归讶异,接见了对方。就见云国使者拿出一封书信,恭敬的递给燕归。 燕归狐疑的拆开来,信尾的署名是云国的将军,内文是简单的寒暄,还有表达了云国将军对燕归的仰慕之意,最后更是希望燕归能投降。 “贵国将军难道认为,凭这一封信,我就会降?”燕归阅毕,好笑的开口问道。 “燕将军说笑了,将军当然不认为一封信便能劝降燕将军。”使者温文儒雅的浅笑,燕归挑了挑眉,“那么,派你来送信的用意是什么?” “将军说了,只是希望能表达他对您景仰的心情。”使者拱手说道。 “是吗?还真难为了云将军亲自跑一趟,你的称赞,燕归不敢当。”燕归收起笑容,冷声说道。 “没想到燕将军认识在下。”假扮成使者的云将军有些讶异,不过随即脸上的笑容加深了许多。 “我该佩服云将军的胆识吗?竟敢只身一人闯入我大祁王朝的军营。”燕归嘲讽的说道。 “既然来了,自然有办法离开。”云将军一改刚才的形象,站直身子,双手负在身后,傲然的说道。 “云将军莫不是不把我燕家军放在眼里?”燕归面色一沉,冷冷地问道。 “燕将军多虑了,燕家军骁勇善战,谁人不知?只是现在你们该对付的,可不是我。”云将军笑着说道,语毕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燕归狠狠瞪向云将军,对方赶紧举起双手,表示无辜,“别看我,这可不是我搞的。”燕归不语,站起身来突然出手。 云将军被燕归的突然攻击,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不想伤到燕归,再加上营帐内空间有限,因此躲得有些狼狈。燕归却是招招狠戾,步步相逼。 他想的好,擒贼先擒王,若是能将云将军拿下,那么云国军队必定军心大乱;再者,兴许能利用云将军当人质,逼迫云国军队退出衡水关。 云将军看出燕归的用意,心里苦笑一声,转身便往帐外窜去,口中不忘嚷着,“燕将军,咱们后会有期。” 燕归追出帐外,就只见到云将军的背影,虽然可惜却也没办法。刚才两人交手时,他便知道对方武功比他高,虽不知道对方为何不还手,但是能打退对方,也是好的。 现在当务之急,是刚才的喧哗声。就在这时,燕归的副将来报,衡家庄南城门的一千精兵,遭到突击,伤亡惨重。 原来刚才的喧哗声,是底下士兵想要出战,在和将领请命的声音。弟兄们知道南路被偷袭之后,都很愤慨;再加上他们已经修整了半个多月,是时候可以出战了。 燕归琢磨一会,一声令下,除了派出一千铁骑兵前去救援南城门之外,留守在西城门的其他铁骑兵,随他出战。 众士兵们士气高昂,纷纷整装待发,然后随着燕归,往衡家庄前进。依照燕归的盘算,太尉的大军约莫三日后的黄昏便可抵达,只要撑过这三日,定要将云国赶出衡水关。 燕归的大军来到西城门前,他先派兵上前叫阵,衡家庄置之不理,随后他便派出投石车。这一次他带来两座投石车,投石车对着城墙抛射重逾百斤的石弹,在城墙上砸出个大窟窿来。 守在城墙上的乡兵惊慌失措,他们哪里看过这样的机械,看着一颗一颗大石头飞向他们,逃跑都来不及了,哪里还记得反击。 许多跑得比较慢的乡兵,被大石砸中,也有许多随着城墙局部的崩塌,摔落到地面。一时间,西城门前鬼哭狼嚎。 于此同时,南北城门也在破城。衡家庄被投石车吓到,赶紧将乡兵集中到西城门,为了拦住燕归,使得南北城门的防守变得薄弱。 南北军没有投石车,便砍了大树,利用粗壮的树身,开始撞击城门。衡家庄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族长赶紧向云国军队求助,对方却迟迟没有回应。 眼看着西城门被破,南北城门也支撑不了多久,族长和里长心一横,带着亲信打算撤退。他们带着早就收拾好的细软,避过众人的耳目,偷偷来到东城门前。 由于云国军队进入衡水关,所以原本守在东城门的铁骑兵,转而防备着对方,放松了对城门的警戒。使得族长和里长一行人,顺利的离开了衡家庄。 衡家庄内的众人还不知晓,他们的族长和里长,已经抛弃他们了。直到燕归的铁骑兵攻入城内,他们迟迟等不到上头的命令,群龙无首,才发现里长和族长家里早已人去楼空。 燕归很快的就控制住衡家庄,他将所有乡兵暂时收押,然后清点城内的财物和粮食。接着又派兵追捕族长和里长,不过他下的命令是活捉。他知道,族长和里长是重要的人证,可以让樊相永无翻身之日。 三日后,太尉的大军如期所至,燕归开城门恭迎太尉。 当晚,燕归和太尉召集所有将领,开始商议对战云国的战术。太尉对于云国的按兵不动也很疑惑,燕归自然据实以告,只是略去了使者是将军假扮的那茬。 第三十六章 思念 冉君容听完燕归的描述,皱了皱眉,“真不晓得云国将军在打什么主意。”其余将领也纷纷点头,均是疑惑万分。 虽然云国将军的信中,表达了对燕归的仰慕之意,却也没人相信,他带了千军万马来,就只是为了来见燕归一面。 “燕将军,此事不可信,未免敌人使诈,我们还得谨慎对待才行。”冉君容淡淡的说道,燕归点头称是。 商讨结束,众将领离开之后,冉君容对燕归说道:“将军,恕我直言,未免节外生枝,若是云国将军邀约见面,还请将军千万不能答应。” “……刚才在众将领前我没说,其实云殇已经来过了。”燕归摸摸鼻子,有些尴尬的说道。 “云殇?云国将军?”冉君容愣了愣。 “嗯,他假扮成使者,孤身一人进入我大祁王朝的军营。”燕归压低音量说道。 “他到底想做什么?!……难道,他是冲着将军你来的?”冉君容惊疑,随即马上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问道。 “虽然据他所说,是想见我一面,但我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燕归说道。 “将军,你与他之前相识?”不怪冉君容疑惑,若是素不相识,云殇怎可能为了一个陌生人,只身闯入敌营。 “有过一面之缘。”燕归顿了顿,继续说道:“几年前和舒国的那场战上,我曾远远的见过他一次,至于他是否因为那时而知道我,我就不知了。” “无论如何,提防着准没错。”冉君容点点头,结束了这个话题。 “天色不早了,太尉早些休息吧。”燕归看着冉君容有些疲惫的神情,赶紧开口说道。随后召来士兵,带太尉到房间休息。 燕归进入衡家庄之后,便住进族长的宅邸。一来是因为族长的宅邸最大,可容纳许多将领;二来则是因为他想让人搜一搜,看能不能再搜出族长勾结敌国的证据。 他把最大的一间主卧房留给太尉,自己住在书房旁的卧房,不过这三天很忙,他几乎是睡在书房,根本没有踏足卧房。 直到今天,俘虏和大军都差不多安顿好了,太尉的援兵也抵达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精神也稍微可以放松。 他揉揉肩颈,吹熄烛火,离开书房回到卧房。一进卧房,他的脚步便顿住了,透过房外的月光,能够隐约看见,房中的桌子上,似乎躺着一封信笺。 他缓步走近桌子,果然是一封信笺。皱了皱眉,他唤来服侍自己的士兵询问,却得知没有任何人进入过他的房间。 他挥退士兵之后,拿起桌上的信笺,拆开来后,惊讶的挑了挑眉。信纸上龙飞凤舞的字迹,和云殇的工整端正大不相同。 燕归心里一跳,连忙看向信尾署名处,果然是祁煊。 他捧着信纸,心里砰砰跳,脸上带着一丝欣喜,和一丝甜蜜,连嘴角都忍不住勾了起来。他坐下来,开始细细的读着信。 祁煊的信很长,前半段洋洋洒洒写满了对他的思念,还有王城的情势;后半段则是关心战情,担忧他的安危。 燕归望着信纸,彷佛能看见,祁煊下笔时认真严肃的脸孔。他一遍又一遍读着信,反复的看着祁煊对他表达的思念。 许久过后,才小心翼翼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里,然后找了个盒子,将信郑重的放了进去,妥善的收藏起来。他本想贴身收着,却怕弄脏了或弄丢了,只能忍痛放在木盒子里。 谨慎的盖上木盒子后,他将木盒子摆放在床榻上,枕头的旁边。他想,有祁煊的思念陪伴,他今晚一定能够安然入眠。…… 在衡家庄的燕归带着笑容入睡,远在千里外的祁煊,却孤枕难眠。他躺在宽敞的龙床上,瞪着床顶的明黄帐子,脑海里都是燕归的容颜。 他的气息渐渐加重,不断回想起燕归在床上的风情,光是想到燕归迷乱的脸庞,身体便不由自主起了反应。他忍不住将手伸向下腹,握着分身,想象燕归在他身下的模样。 明黄的床帐后,朦胧的人影晃动,偶尔听见几声低吟和粗喘,还有几声呼唤燕归的嗓音。许久之后,伴随着舒爽的喟叹,床上恢复一片寂静。 祁煊苦笑的看着自己的右手,他竟沦落到自己抒解的地步,不过了解了自己的心情之后,他更是不可能去拥抱妃嫔。 他拉过一旁的丝被,随意的擦了擦手,然后将丝被团一团丢到帐外。虽然身体满足了,但是心里却是异常的空虚。 祁煊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这般迟钝,竟然把人放在心里了还不自知;非得等到拥抱过后,才发现身体的契合,心灵的交融。 回想起来,许是上一辈子,燕归便用生命,在他的心里刻下了痕迹;然后这一辈子,每次的相处,那道痕迹便越来越深,直至融于骨血,再难分离。 那道痕迹就像烙印在他的心上、灵魂上,每当呼吸一次,便感到隐隐的疼痛,提醒着自己,他的心上,就此住进了一个人。 那个人没有倾国容颜、不是家财万贯,更无法替他生儿育女,那个人只是个男人。那个男人,小时候给过自己温暖,长大了给自己安定的边界,最后给了自己他的生命。 祁煊想,他何德何能,可以得到这样一个人。上天待他真是不薄,先是让他重生了,又让他得到燕归,真是何其幸运。 只是尝过燕归的味道之后,漫漫长夜更是难熬。祁煊心里把衡家庄和云国都记恨上了,他们和樊相一样可恶,凡是阻拦在他和燕归之间的,通通都碍眼的很。 尤其是那个云殇! 燕归身边有祁煊的暗卫,那天云殇假扮使者的消息,祁煊自然也知道了。原本暗卫想要趁乱捉住云殇,谁知云殇不仅武功高强,还狡猾得很,三两下子就甩开了暗卫,跑了个无影无踪。 祁煊得知暗卫失手,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本想派人潜入云国军营,将云殇杀了解气,谁知暗卫接连失手,不得已,祁煊只得停止派人。 因此现在对祁煊来说,云国的可恶程度,已经远远超过舒国了。他想了想,突然开口说道:“告诉隐七,把人带到大祁王朝来。”隐一得命,隔日一早,立刻前往云国。 隐七收到命令之后,怔愣了一会,疑惑的问道:“时机尚未成熟,陛下怎么突然要我带人回去?” “陛下自有思量。”隐一木着脸,一板一眼的答道。心里却在吐槽,陛下根本就是迁怒,现在陛下看云国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既然舒子棋是陛下要拉拢的人才,怎么还会放任他在云国生活。 “我知道了,过几日便会行动。”隐七懒懒的说道,随后挥挥手,赶隐一离开。 等到隐一走后,隐七转回身,望着坐在他房里的人,开口说道:“你听见了,决定如何?”里面的人,赫然是本该在集市上的舒子棋。 “……你要走?”舒子棋艰涩的开口。 “我也不瞒你,我是大祁王朝的暗卫,奉了陛下的命接近你。”隐七烦躁,干脆不顾舒子棋的反应,将自己真正的身分全盘托出。 “我知道。”没想舒子棋一点都不意外,语气平静的说道。 这下子换隐七愣住了,舒子棋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湛清,你真的以为换了张脸,我便认不出你了吗?” 隐七浑身一震,脸色瞬间刷白,他抖着唇开口,“你认出我了?什么时候认出来的?为什么不说?……是了,我一个放荡无耻的断袖之人,你又如何愿意认。” 舒子棋张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隐七哑然一笑,低声问道:“你认出我是湛清,却为何会知道,如今我是大祁王朝的暗卫?” “……你离开后,我曾派人寻你,他们说最后见你在祁水边,所以我想,你应当会到大祁王朝去。”舒子棋缓缓的说道。 “寻我还是追杀我?舒子棋,原来我受的苦竟有你的一份。”湛清闻言双目圆睁,突然哈哈大笑出声。 “追杀你?不!湛清,我没有!”舒子棋大惊,站起身来急急说道。 舒子棋见湛清不说话,喃喃的说道:“所以你不是自己离开的?……难道……你易容也是因为如此……” “我这张脸好看吧,虽然比不上原本的脸,至少毫发无伤。”湛清听他提起自己的易容,勾起嘴角,脸上嘲讽更甚。 “什么意思?湛清,你原本的脸怎么了?”舒子棋一听,紧张的问道,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我原本的脸怎么了?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我的脸拜你家人所赐,你竟还敢问我怎么了?!看看我这张脸,你还满意吗?”湛清怒吼出声,眼角眉梢都是狠意,最后一把撕下脸上的易容。 舒子棋倒抽了一口冷气,湛清的左脸布满了可怕的伤口,还有烧伤的痕迹,右脸虽然比左脸好一些,却有一道从额角划过脸颊,直到下巴的伤口。 “怎么,舒大将军觉得我可怕?不用怕,现在的我不仅容貌尽毁,还是个武功尽失的废人,可无法对你这个大将军做什么。”湛清冷笑一声,自嘲的说道。 舒子棋被接二连三的消息打击到了,他扶着桌沿,一字一句的问道:“湛清,是谁伤你至此?我保证,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你可以背弃你的家人,你的国家?你可以抛弃过去,和我一同回到大祁王朝?”湛清咄咄逼人的问道,还不等舒子棋反应过来,又刻薄的说道:“我忘了,你已经没家人了,连国家都不要你了。” 舒子棋僵了僵,苦笑着说道:“你说的对,当我要被问斩的时候,我的家人就已经放弃我了,如今连舒国都放弃我了。” 湛清看着舒子棋痛苦的模样,心里一颤,纵使对他有怨恨,却还是不忍见他颓废。就像这一阵子以来,他每日睡前都想着,醒来要如何报复、折磨对方,可是一见到对方辛苦的在集市卖艺,那些个念头就通通消失了。 他垂下眼帘,淡淡的说道:“话题扯远了,一开始我们要谈论的是,你愿不愿意效忠我大祁王朝?” 舒子棋没有回话,过了许久,湛清轻声说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想走去哪里?隐七,陛下交代的任务,可是要带着舒将军回去。”突地,一道嗓音从屋外传来,湛清一愣,隐一竟然还没走? “舒将军,陛下想要见你,还请你跟我走一趟。”隐一从门外走了进来,走到舒子棋面前,一拱手说道。 “还请阁下带路。”舒子棋点点头,跟着隐一走出了房门。隐七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马上追了出去,就见到舒子棋上了隐一准备好的马车。 “你也上去。”隐一淡淡的对隐七说道,隐七摇摇头,“我骑马即可。”隐一没有说话,却出手如电,点中了隐七的穴道。 “舒将军,你的要求我办到了,还请你一路上可别起什么心思才好。”隐一无视隐七对他的怒目而视,将隐七丢给舒子棋,随后坐到车辕上,驾着马车直奔大祁王朝。 ****** 自打祁煊寄了第一封书信之后,燕归每隔几日,便会收到祁煊的书信。信中大部分都只是闲话家常,绝少提起正事。 更有几封是露骨的缠绵情话,看得燕归是脸红心跳,又是羞窘又是恼怒。他的脸皮子薄,根本经不起逗弄,每每都被祁煊的情话搞得不知所措。 幸好祁煊没有当着他的面,说那些个让人害羞不已的话,尽管如此,光是书信,也够让燕归窘迫的了。造成的后果便是,祁煊的三封书信,可能还换不来燕归的一封回信。 祁煊每日都在等着燕归的回信,但是却常常等不到,偶尔总算来了一封,内容却大都只是简单的寒暄,一句想念或喜欢都没有。 对此祁煊怨念的很,因此写过去的信越发的缠绵,惹得燕归更加不知该如何回信才好。一来他实在不擅于言词;二来他总怕被人发现。 就算知道传给帝王的信笺,无人敢随意拆阅,可总有一种心虚的感觉。再说把如此私密的话写在纸上,就像将心情赤裸裸的摊在阳光底下似的。 况且云国的大军仍在五里外,燕归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纠结回信与否。 这日,燕归来到城门口,冉君容已经站在城墙上。燕归走到他身边,还未站定,就听他开口,“将军,探子回报,云国似乎要有动作了。” “近来天候不佳,过几日怕有大雪,想来云国应是想趁降雪之前,将衡家庄拿下。”燕归眺望着天边,淡淡的说道。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冉君容点点头。 “弟兄们也休养够了,就让他们来吧,好让他们见见,我大祁王朝铁骑兵的威猛。”燕归一手负在身后,傲气凛然的说道。 “久闻燕家军骁勇善战,这次,我总算可以见识到了。”冉君容转头,对燕归笑着说道。 就如燕归和冉君容所料,隔日一早,云国的大军便开始朝衡家庄而来。燕归已经命守在城外的两千精兵退回来。 云殇带着大队人马,来到城门外,他抬起手,身后副将立刻递上一把弓,另一名副将恭敬呈上一把箭,箭头已经绑着交战的文书。 云殇搭箭拉弓,“咻!”的一声箭矢疾射出去。燕归站在城墙上,面对朝着他来的箭矢,毫不动容,眼睛眨都未眨。 “咚!”的一声,箭矢擦过燕归的脸颊,钉入他身后的墙柱上。副将连忙上前,取下绑在上头的战书,递给燕归。 “哼,好一副狂妄的口气。”燕归阅毕,冷哼一声。随后取过副将递给他的弓箭,依样画葫芦,把战书射向云军的军旗。 两方人马互相叫阵,此时一队铁骑兵,悄悄的从南城门离开,打算绕过云国的军队,偷袭后方的军营。 此队铁骑兵是燕归钦点的燕家军,个个骁勇善战,又有丰富的作战经验,是这次偷袭任务最适合的人选。 燕归笃信,兵不厌诈。云国先用卑鄙的手段,夺取他们的衡水关,他当然要好好的回敬对方一番,所以打从一开始,燕归就没想过和云殇正面对决。 铁骑兵偷袭军营最重要的任务,是烧毁粮草,燕归打算用对付舒国的那一招,拿来对付云国。除此之外,他还派了另一队铁骑兵,打算直取衡水关。 据斥候回报,云殇似乎将大部分的兵力,都调离了衡水关,如今守在衡水关的兵力,不足一万。或许是他太自信,认为肯定能拿下衡家庄,所以后方自然安全,不用再派重兵防守。 燕归要狠狠的打碎他的自信,昔日他可以带五百精兵,力抗舒国的几千精兵;今日他也要用一万精兵,击退云舒的千军万马。…… 云国和大祁王朝开战的消息,自然传到了其他各国。 其中舒国的国君认为这是好时机,大祁王朝如今忙着和云国对抗,对万河关的防御肯定会疏忽了,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 谁知他正想派兵时,就听说燕将军带着大队人马,驻守万河关。这个消息一出,边关其他邻近国家,纷纷收起了进犯的心思。 舒国国君却反其道而行,仍然派兵出征,却不是向着万河关而去,而是顺着祁水,打算绕到衡水关去。同时,他派遣使者出使云国,希望和云国结为同盟。 祁煊收到了消息,当场就摔了折子。若是云国和舒国果真结盟,届时燕归的一万精兵,如何能挡得了两国联军? 就在这时,衡水关传回捷报,燕归收复了衡水关,并且将云殇的大军,逼退到衡水关外。大祁王朝上下欢欣鼓舞,一时间燕归的威名远播,少年将军人人称颂。 祁煊却阴沉着脸,望着跪在他面前的暗卫。 “你再说一次,朕的燕将军怎么了?”祁煊冷冷的问道。 “启禀陛下,燕将军被敌方将军所伤,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暗卫顶着祁煊的怒火,胆战心惊的说道。 “废物!一群废物!”祁煊手一挥,将桌案上所有东西一扫而空,指着暗卫骂道:“朕养你们有何用?一个将军都保护不了!” “属下该死。” “你们是该死!滚去找,没找到全部提头来见!”祁煊怒喝。 等到暗卫离开之后,祁煊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只要一想到燕归生死未明,他的心里就惊慌不已,他是一国之君有什么用,连他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他的燕归,竟然中箭落河,如今生死未卜。祁煊气急,恨不得插上双翅,飞到衡水关,亲自寻找心中所爱。 可是他不能,他只能坐在宫里,坐在龙椅上,装着无事的模样,指点江山。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原来比起燕归,其他什么都不再重要。 若是失去燕归,纵使有了江山,统一了天下又如何?他的身边,却没有了可以分享的人,他的喜怒哀乐,全部的感情,都系在燕归的身上。 被祁煊如此惦记着的燕归,此刻正潜在水里,躲避云军的追捕。云国军队望着滚滚河流毫无所获,须臾,转身退走。 燕归直等到再也无法憋气了,才慢慢靠近水面,确认河岸边再无人影,才悄悄浮了上来。深吸一口气后,又浸了下去,顺着河水缓缓游着。 左臂的伤口影响了他泅水的速度,他只能一只手划着,因此速度极慢。而且因为河水冰冷,他几乎快被冻僵了,动作自然也快不了。 等到他好不容易觉得游得够远了,他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他硬撑着最后一口气,艰难的爬上岸,随后双眼一闭,瘫在岸边不省人事。 他不晓得,就在他昏迷后,有人来到岸边,发现了他。 第三十七章 下落 这十几日来,祁煊简直是度日如年,心里焦急得不行,因为直到现在,暗卫都还没有找到燕归。他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几乎每天早朝都会发一次火。 搞得群臣这一段时间以来,每日早朝皆心惊胆颤,就怕又惹得陛下发怒;就连奏章上的废话都少了许多,个个变的言简意赅。 祁煊忍了半个月之后,终于不想再等下去。虽然燕归收复了衡水关,还将云国军队赶出关外,可是舒国的军队也快到了。 燕归中箭落河的地方,已经很靠近云国边界了,祁煊不敢想象,若是燕归落入敌人之手,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虽然云国没有答应和舒国结盟,但是云殇的大军仍然在衡水关外,除了想要再度攻破衡水关之外,想必同时也在搜捕燕归的下落。 因此他终于秘密召见了舒子棋。 自从舒子棋那日随着隐一来到大祁王朝之后,并未马上进宫,由于他的身分尴尬,使得祁煊也不好光明正大便将他叫进宫来。 再者,祁煊也不敢确认,舒子棋会愿意归顺大祁王朝。又加上之后传回来燕归失踪的消息,更使得祁煊没心情管其他。 只是现在燕归下落不明,祁煊将消息压了下来,找人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找,怕影响军中的士气,也怕让舒国和云国知晓。 这时候祝锦繁无意间提起舒子棋,祁煊脑中灵光一闪,舒子棋和隐七之间纠葛很深,如今舒子棋愿意随着隐七来到大祁王朝,或许是已经做了决定了。 因此他决定赌一把,让隐一将舒子棋带进宫,和对方交谈一番之后,隔日一早,舒子棋便带着隐七,轻装简便启程赶往衡水关。 等到把事情安排好之后,祁煊这才有心思回头处理樊相的案子。原本他命楚袭歌三日内必须拿到樊相勾结舒国的书信。 后来他被燕归的失踪占据了全部的心神,楚袭歌转交给暗卫呈上来的证据,他都还没过目。这时候想起了,才赶紧坐下来细看。 谁知,内容倒是挺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他知道自己不是太后的亲身儿子,至于谁才是太后的儿子,上一辈子是来不及查,这一次却是查不出来。 他曾经怀疑过,会不会是樊仲?不过细想这两辈子,樊仲曾是皇子伴读,也未曾面见过太后几次,太后对樊仲不热络,反倒是与樊相交往密切。 直到拿到了樊相与舒国的书信,祁煊才窥得蛛丝马迹。 太后原本只是先皇后宫的一个妃子,由于手段了得,再加上抱养了祁煊,比起其他不受宠、没有皇子的妃子好过许多。 再加上祁煊从小表现聪颖,很得先皇的喜爱,因此太后母凭子贵,一步步往上爬。等到先皇的元后殡天之后,太后便成了继皇后。 只是甚少有人知道,太后入宫之前,曾有过一段短暂的恋情。只是对方不是大祁王朝的人,而是隐姓埋名,来自舒国的王爷。 太后一开始不知对方的身分,直到两人分离在即,舒国的王爷拿出贴身的玉佩,允诺太后,他会想办法接她到舒国的。 太后拿着心上人的玉佩,满心欢喜的等待。可是一次外出上香,她却被私下微服出巡的先皇看上了,回宫之后,圣旨一下,她就被送进宫去了。 太后进宫的前一夜,拿着玉佩垂泪到天明。隔日一早,她收拾好心情,就当作以前是一场美梦,梦醒了,她只能认命。 太后进宫之后,很快就受到先皇的宠幸,当她第一次侍寝之后,她便彻底对舒国王爷死心了。如今的她,注定和对方无缘了。 先皇宠爱了太后一段时间,但是帝王后宫佳丽无数,不久,一个新进宫的贵人,入了先皇的眼,先皇开始慢慢疏远了太后。 太后一开始并不在意,但是一次宴席,却打破了表面上的平静。 那一年,舒国和大祁王朝还未交恶,正逢先皇生辰,舒国派了使臣到大祁王朝向先皇祝寿,并送上舒国国君的贺礼。 先皇龙心大悦,摆了宴席宴请群臣和使臣,后宫妃嫔伴在左右,先皇好不风光。只是所有人都在惊叹其他各国的贺礼时,只有太后满心苦涩坐在位子上。 原来舒国使臣,竟然就是王爷。太后一整个宴席都浑浑噩噩,最后实在坐不住了,索性托病,也不管先皇会不会不喜,中途便退了席。 只是太后不知,王爷这趟来,本就是为了她。王爷难耐相思之苦,就算知道对方已经是祁王的妃子,还是忍不住向皇兄求了这次出使的任务。 看见心心念念的爱人之后,王爷便有些激动,他紧盯着太后的一举一动,见到太后离开了,便找了借口也退席,匆匆的追了上去。 殊不知,他的动作都落在某一双眼中。 王爷在御花园里追上太后,两人相对无言。一来是许久未见,再见却是人事已非;二来他们身处在御花园,周围都是内侍和宫女,容不得他们轻举妄动。 当晚的会面,或许根本称不上会面,两人只是对望了一会,太后回过神来,便匆匆的离开了,只剩下王爷还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 只是这样纯洁的场面,落在有心人眼里,自然不是这么一回事。几日过后,先皇怒气冲冲地来到太后的宫里,劈头盖脸便是痛骂一顿。 太后懵了,后来才搞清楚,她和王爷根本不算会面的会面,被捅到了先皇面前。经过有心人的润饰和加油添醋,太后和王爷的会面可谓是缠绵悱恻,分别时更是离情依依。 太后心下了然,这是有人见不得她之前受宠,逮到了机会,还不把她往死里踩?不过太后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只是不想争,不代表她不会争、不知道该怎么争。 当下,她自然有理有据的替自己辩解,先是说自己身体微恙,所以才会提前离席;又说在御花园偶遇来使,若是惊惶退去,岂不是拂了陛下的面子? 太后态度坦然,再加之提起御花园众目睽睽之下,她和王爷如何会有私情?听太后这么一提,先皇才冷静下来。 之后太后又温言软语,有意无意的装着委屈,喊着冤枉。先皇消了气之后,顿觉太后说的有理,再加上太后的服软,先皇便有了愧疚。 当晚,直接留宿在太后的宫里。其他妃嫔本来想看太后的笑话,没成想陛下怒气冲冲的去,不只留宿,隔日一早竟还满脸喜色的离开。 这让本来想要扳倒太后的妃子们,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太后化解了一次危机,还没放下心来,过几天后,舒国使臣被陛下处死的消息,就传到了耳里。 太后大惊,连忙派宫女去打听。才知道,陛下虽被她说服了,相信她和王爷没有私情,心里却将王爷记了一笔。 原来在宴席上,陛下无意间发现了,王爷紧盯着太后的视线。他心下不喜,却也没说什么,之后太后托病离席,没多久王爷便也跟着退席。 先皇已经在心里埋下了怀疑,才会一被人挑拨,就冲到太后宫里质问。之后见太后坦荡荡的态度,再加上当时在御花园中内侍和宫女的证词,所以他相信了太后。 毕竟是他曾经宠爱过的女人,先皇还算了解她的秉性,所以消了气之后,便认为全是舒国王爷一厢情愿搞出来的。 这个舒国王爷欺人太甚,在宴席上大剌剌打量他的妃子不说,还敢跟着妃子到御花园,打算败坏妃子名节。 心里有了疙瘩之后,先皇不由自主想得更深,难道这是舒国国君授意的?否则一国的使臣,怎么看觊觎他的妃子? 不管怎么样,先皇心里憋了一团火,就连舒国送来的生辰贺礼,也被他瞧出了讽刺的意味。这下子还得了,先皇一怒之下,竟然下令将使臣处死。 等到太后知道消息后,王爷的尸首已经被送回舒国了。太后悲恸,大病了一场,再醒来之后,便开始积极争宠。 只是随着她的位置越爬越高,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她恨先皇,先是拆散了她和王爷,夺了她的清白,后来冷落了她那么久,最后竟还杀了她的王爷。 她在心里发誓,不管要花多久的时间,她一定要报仇。…… 太后的这一段过去,祁煊自是不知。只是樊相和舒国的书信当中,提起了那位王爷,祁煊这才知道,樊相竟是舒国人。 难怪樊相会想造反,原来他竟是舒王许久以前就埋在大祁王朝的钉子。早在先皇还未登基的时候,樊相就已经来到大祁王朝了。 太后把王爷的帐,算在了先皇的身上,却不知道,她心爱的王爷,其实是死在樊相的野心中。樊相虽是舒王的钉子,但是久了也就生出了自己的野心。 他故意煽动先皇,让先皇对王爷下手,使得舒国和大祁王朝就此交恶。另一方面,他在舒王面前还是表现忠诚,只是心里却打算着,将大祁王朝收入囊中。 太后和舒王都不晓得,王爷的死,是樊相为了成就自己的霸业的第一步。太后就此恨上了大祁王朝,舒王也将对大祁王朝的野心摆到明面上。 樊相隐在幕后,乐得看先皇和舒王狗咬狗。不过他心里对于王爷和太后的关系上了心,让人暗中调查之后,结果让他大喜过望。 真是天也要助他,如今失去王爷的太后,可说是一个好棋子。樊相在宫中自然有许多眼线和钉子,他开始注意着太后,发现了太后隐藏在心里的真正用意,便想方设法和她搭上了线。…… 樊相的书信中提过太后,却没有细说,所以祁煊不晓得太后为何会和樊相连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如今有了这些书信,樊相再嘴硬也没用。 他将楚袭歌递上来的证据转交大理寺,这下子会小法很快就有了结果,樊相罪大恶极,理应处斩。结果呈交堂官之后,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和御史大夫三人共同主持的会大法也即将展开。 另一边,楚袭歌搜出樊相的书信之后,便离开了樊府。樊仲还在为了父亲入狱的事奔波时,这天突然来了许多官兵,团团围住了樊府。 樊府被抄家,所有人都下了大牢,直到这时,樊仲才发现,楚袭歌不知去向。至此,樊府的下场便已注定,果真如左相和太尉所说,樊相再无出狱之日。 ****** 燕归醒过来的时候,觉得浑身干爽,左臂的伤口感觉也好多了。他睁开眼,就见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房间里。 环顾了四周,除了他躺的床之外,就只剩下房间中央的一张桌子,和墙边的一个衣柜,就连椅子也只有两把。 他撑起身子,盖在身上的棉被滑落下来,低头一望,身上穿着一身干净的中衣,虽然质料没有多好,却意外的保暖。 “啊,你醒了啊?”就在燕归检查着自己的伤势时,一个姑娘从门外推门走了进来,瞧见燕归醒了,开口惊呼道。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请问这里是何处?”燕归拱手向姑娘道谢,开口问道。 “这里是追风寨,你是老大从山下的河里捞到的。”姑娘豪气一笑,开口说道。 追风寨?燕归皱了皱眉,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因此他换了个方式问,“请问寨子在云国境内吗?” “不是。”没想到姑娘摇摇头,燕归一愣,就听姑娘解释,“捡到你的地方是在云国境内不错,可是咱们寨子就不在云国了。” 想来也是,若是追风寨中的人是云国人,两军交战之际,谁人还会捡一个敌军回家?燕归还在思考着,姑娘已经走到桌边,放下手中的托盘。 “你已经昏迷了好几日,先吃些粥吧。”姑娘端起碗,走到床边说道。 “多谢姑娘。”燕归道谢,伸手接过碗,扑面而来的香气让他不禁饥肠辘辘。因此他拿起勺子,一口一口狼吞虎咽了起来。 “慢些吃,别急,还有很多呢。”姑娘见他如此,笑着说道。随后坐在床边,闲话家常的开口,“我叫琵琶,你叫甚么名字啊?” “在下燕归。”燕归咽下口中食物,淡淡的说道。 “燕归?!你真的是燕归?”谁知琵琶惊呼出声,燕归挑了挑眉,“姑娘为何如此惊讶?” “老大捡你回来的时候,说你穿着将军服,八成是少年将军燕归,一开始大家还不信呢,没想到你真的是燕归。”琵琶笑眯了眼,开口解释道。 燕归摸摸鼻子,没想到自己这么出名,连这么个小山寨都听过自己。还不等燕归再说什么,琵琶就嚷嚷着冲了出去,“不行,我得去告诉大家,你真的是燕归。” 燕归来不及拦住她,只能眼睁睁见她夺门而去,然后隐约听见她的大嗓门,开始向人宣传,房里床上躺着的,就是大祁王朝的少年将军。 不久之后,一个面容冷峻的黑衣男子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的望着燕归,“你就是燕归?”燕归点头称是。 “……不过如此。”男子盯着他片刻,随后转身走出了房门。 燕归愣了愣,苦笑出声,他现在这样狼狈的模样,也难怪对方看不起了。少年将军又如何,还不是被他们老大从河里捞回来的。 接着,又有其他人来到燕归的房里,让燕归觉得,自己似乎成了奇珍异兽,人人争相看望。许是他尴尬的表情太过明显,渐渐的,来人便不再进屋,只在门口晃一晃,见了他一面便离开了。 饶是如此,还是让燕归窘迫不已,有进屋和未进屋,并没有多大的分别。来看他的人还是络绎不绝,这让他心里疑惑,他的名声真有如此响亮? 后来听琵琶提起才知道,原来是他们的老大非常推崇燕归,一天到晚把燕归挂在嘴边,常常向寨里的弟兄转述燕归一战成名的那场战役。 燕归很惊讶,实在很想见见琵琶口中的老大,不过听琵琶说,老大把燕归带回寨子里后,又下山去了,还要几日才会回来。 因为燕归身上伤势未愈,因此便待在追风寨养伤。不过他一醒来便向琵琶要来纸笔,修书一封,托追风寨的人帮他送信到衡水关。 追风寨的弟兄义不容辞,拿着燕归的信,连夜便下了山,赶往衡水关。等到那封信辗转送到祁煊手中时,已经过去好几日了。 若不是暗卫正好在衡水关,得知太尉收到燕归的来信,否则这封信怕是还要迟个几日,才会送到祁煊的手里。 知道燕归的下落之后,祁煊的心才算放了下来。本想着派舒子棋和隐七暗中寻找燕归,没成想,燕归已被人救走了。 祁煊立即派人传话给舒子棋和隐七,让他们留在衡水关,助太尉击退云殇和他的军队。舒子棋和隐七接到命令,立刻停止寻找燕归,回到了衡水关。 冉君容是知道舒子棋来历的,因此对于舒子棋的到来很是欢迎,毕竟舒子棋以前可是舒国的大将军,算是一大助力。 另一边,云殇没有放松对燕归的追捕,同时也在重新布署着阵容,想要再度攻打衡水关。他却不知道,衡水关来了一个,对他的行军阵容了如指掌的舒国将军。 没多久,舒国的军队也到了衡水关附近,虽然云国国君还没有答应和舒王结盟,但是此时两方人马有相同的敌人,因此有默契的联合起来。 两国联军试着拿下衡水关,却被冉君容和舒子棋连手挡住。舒子棋以前是舒国的将军,自然对舒国的战术知之甚详。 因此联军进攻了几次,却都被挡了下来,更甚者,他们隐隐觉得,对方将领似乎能够未卜先知,洞悉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就在两方人马僵持不下时,天空开始飘起鹅毛般的大雪,云殇皱眉,本想在大雪前拿下衡家庄,没想不只被逼退到了衡水关之外,直到降雪了,还拿不下衡水关。 几次突击连连失利的云殇有些急了,再加上派出去的下属迟迟找不到燕归。云殇原本淡定的态度也没了,脸上常挂的笑容早就收了起来。 他果然不该手软,就应该射断燕归的腿,看他还怎么跑,云殇恶狠狠的想着。雪下得越来越大,联军无法,只得先撤回军营。 而在追风寨的燕归,此时脸色凝重,望着窗外的大雪沉默不语。他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可是却发现,琵琶有意无意的,不让他在山寨中走动。 每次只要一出房门,琵琶就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然后东一句“伤势未愈”、西一句“需要静养”,把自己赶回了房间。 几次之后,燕归便感觉到,他似乎是被软禁了。 而且随着久候不到回信,燕归心下有几分了然,难怪当时追风寨如此热心替自己送出音信,原来是笃定了无人能够寻到寨子。 燕归耐着性子,待在追风寨里,虽然他或许能够以自身武功闯出去,但是昨日开始的降雪,让他熄了硬闯的心思。 他对山寨附近的地形根本不熟,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他又有伤在身,若是胡乱硬闯了出去,迷失在山中,反倒得不偿失。 还不如留在这里,把伤养好了,顺便看看追风寨的老大到底是何方神圣。他相信,就算他不在了,太尉和铁骑兵也能够把衡水关守好的。 因此从下雪那日起,燕归便不再尝试着踏出房门,开始乖乖的养伤。几日之后,寨中突然一阵喧哗,原来是传说中的老大终于回来了。 燕归充耳不闻,一点也没兴趣,仍旧待在房里,拿着一卷从琵琶那里要来的书册,专心读着。反正他不出去,自有人会来找他。 须臾,果然就听一阵敲门声,燕归放下手中的书册,淡淡的说道:“请进。”随着门扉渐渐打开,燕归也看清了站在门外的人。 第三十八章 邢追 燕归抬头,望向门外的人。门外的人一身白衫,看起来颇有几分读书人的气息,脸上挂着温文儒雅的浅笑。 “燕归,燕将军,幸会。”来人施施然走了进来,对着燕归一拱手。 燕归站起身来,点了点头,“幸会,想必阁下就是追风寨的寨主吧?” “不错。”来人走到桌旁微撩下摆,坐了下来。 燕归望着对方的仪态和气质,心里着实惊讶。若不是听着对方亲口承认身分,说对方是个富家公子哥,他也是会信的。 “还未谢过寨主的救命之恩,燕归感激不尽。”燕归替两人各斟了一盏茶,开口说道。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寨主摆摆手,一点也不在意。 “还未请教寨主,把在下留下有何用意?”燕归话锋一转,提出被软禁的事。 “外面天寒地冻的,燕将军伤未好,贸然离寨可不妥。”寨主笑嘻嘻地说道,燕归的眉心几不可微的皱了一下。 寨主见燕归的脸色微沉,眼珠子一转,继续说道:“燕将军若是担心战事,在下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可以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燕归淡淡的问道。 “如今的衡水关可是坚不可摧,有冉君容和舒子棋坐镇,纵然有舒国的援兵,云殇也是讨不了好的。”寨主缓缓的说道。 燕归眯了眯眼,舒子棋的事他听祁煊稍微提过,如今听说舒子棋坐镇衡水关,想必是受了陛下的招揽。 只是这个追风寨的寨主又是何来历?不只对衡水关的情况了如指掌,听他的口吻,似乎对太尉和云殇也有了解。 “多谢告知,还未请教寨主尊姓大名。”燕归心下转过许多念头,面上却丝毫不显,淡淡的说道。 “刑追。”刑追坦然相告。 刑?燕归心里一动,眼神掠过刑追的脸庞,心里有个猜想模糊成形。 “天色不早了,我不打扰将军,将军早些休息吧。”邢追望了望窗外,站起身来说道。燕归也跟着站起身来,望着将军走出房门。 看来邢追是打定主意要把自己留下来了,就不知道他留下自己有何用意?燕归叹了一口气,虽然得知衡水关守住了,心里却仍然担忧不已。 除了担忧之外,便是思念。他困在这里将近一个月,祁煊应该很着急,之前经常能收到祁煊的书信,以慰相思;现在在这里,没有了书信的陪伴,燕归心里很不习惯。 不只燕归想念祁煊,身处在王城里的祁煊,何尝不想念燕归?他不只想念得紧,还急得头发都差点愁白了。 本想着知晓了燕归的下落,便赶紧让暗卫去将人接回来,却没想到,竟无人知晓追风寨在何处。祁煊派出许多人去打听,只知道似乎在云国邻近一个小国的深山中。 他望着桌案上的羊皮地图,指尖摩娑着云离山。暗卫打听到的消息指出,追风寨似乎位于云离山上,是这些年才兴起的一个山寨。 云离山,位于云国和离国的交界处,故名曰云离。燕归当时中箭后掉落的河,是衡水的一条小支流,小支流的下游便是离国。 祁煊推断,燕归应该是顺着河水流到了云国和离国的交界,然后被追风寨的人救了起来。只是这追风寨太神秘了,江湖上竟然没有人知道,寨子的确切地点。 就连寨子里的人都很神秘,偶尔才有几个下山置办生活用品的人,不过也都是来去匆匆,甚少与他人交往。 原本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云离山上有个追风寨,还是有一次,几个杀人越货的匪徒,被官兵追得无路可走,避进了云离山。 本想着在山中躲避一段时间,却在深山里发现了一个寨子。匪徒心下大喜,想着混进去后,找个适当的时机,将寨子夺过来,以后在山里当山大王,岂不快哉! 只是这些匪徒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却没有料到小小一个追风寨,里面高手如云。就连十岁不到的孩童,耍起刀来也是有模有样。 这群匪徒自然是踢了铁板,丢了性命不说,尸首还被挂到云离山脚的大树上。自此,追风寨的名号开始渐渐流出。 之后曾有些人,想要找出寨子的所在位置,却都没有成功。那些人不是迷失在云离山上,再也没有回来;再不便是胡里胡涂便突然回到了山下。 许多次以后,人们都说,云离山中有山神,追风寨是受到山神庇护的。因此再无人敢随意进山,遇见了追风寨出来的人,还会有些敬畏。 祁煊才不管这些传讹,既然知道了追风寨在云离山上,那么哪怕把山给铲平了,他也要找到追风寨、找到他的燕归。 除了祁煊担忧不已之外,祝锦繁也挂念着远在衡水关的冉君容。一开始他与冉君容被陛下一同拔擢起来时,曾有段时间互看对方不顺眼;祝锦繁觉得冉君容古板、固执,冉君容则看不惯祝锦繁的虚伪和装模作样。 可是随着时间过去,相处久了之后才发现,两人不仅有相同的理念和抱负,就连爱好都极为相似。因此原本隐隐有些水火不容的二人,气氛一下子变得融洽,感情也迅速的加温。 若是没有燕归的出现,祝锦繁可能还不会认识到,自己对冉君容是什么样的感情。第一次发现陛下对燕归的特别时,祝锦繁心里其实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当时他的想法和其他人没有不同,认为燕归和燕府是陛下提出来,对付樊府的一颗棋子。所以尽管当时燕归看起来受宠,祝锦繁也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 直到樊季的突然入仕。 樊季的出现,让祝锦繁心里有些疑惑,他知道陛下打算对樊家下手,怎么会在这时候拔擢樊二公子?过了一阵子之后,他才洞悉了陛下的用意,竟是为了替燕归立个挡箭牌。 这时候,祝锦繁才开始对燕归刮目相看。之后更是在一次无意间,窥得了陛下和燕归相处的情形。那一日的画面,给了他极大的震撼,也点醒了他内心深处的感情。 他从来不知道,陛下也会有如此温柔的眼神;也从来没想过,两个男人之间除了友情还会有其他的感情。 那日晚上,他便做了一个梦,梦醒后,呆滞了很久。往后每每面对冉君容时,总是有一丝尴尬,和不知所措。 所幸他平日装腔作势惯了,没有被对方知道他的动摇。日复一日,祝锦繁终于想通了,开始有意无意的亲近冉君容,从登堂入室,到秉烛夜谈,好不容易进展到同床共枕,冉君容便奉命出征。 虽然同床共枕只是单纯的睡觉,但是能和心上人躺在一块儿,那可比孤枕难眠好多了。如今冉君容都离开个把个月了,他发现他和陛下一样,脸色越来越憔悴了。 祁煊虽然对于自身的感情很迟钝,但是看别人的眼神可准了。他老早就发现左相和太尉之间的气氛暧昧,不过见两人都不自知,便也没有过问。 只是渐渐的,左相眼中越来越藏不住情绪,反观太尉仍然一副毫无所知、淡然的模样,倒让祁煊都忍不住替左相哀叹了一声。 近来见左相脸上笑容越来越少,祁煊知道,对方也尝到了思念的滋味了。真是如古人所云: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在千里之外的冉君容则心无旁鹜,尽忠职守的守着衡水关。舒子棋的到来着实帮了他许多忙,虽然一开始众将领颇不服气,但随着舒子棋几次的用兵如神,众人渐渐息了声音。 众将领中不乏有人上一次参与过万河关之役,虽然心里佩服舒子棋,面上却还是冷淡不已,毕竟当初他们可是吃了舒子棋许多的亏。 可以说上一次若不是舒国有舒子棋,大祁王朝的铁骑兵不会打得这样辛苦。就连燕将军受的伤,也拜舒子棋所赐。 所以尽管大部分人都不再排斥舒子棋,但是燕家军可还是没给舒子棋好脸色看。舒子棋也不在意,毕竟说穿了,他只是敌国降将,蒙陛下赏识,才能再度回到战场上。 舒王到现在还不晓得,舒子棋已经投靠了大祁王朝,就连和他交战的云殇都尚未知晓。因为舒子棋来到衡水关之后,便未出现在战场上,只是在大军的后方,运筹帷幄。 隐七奉命陪在他的身边,虽不到寸步不离的地步,却也亲眼见识到了,他是如何调兵遣将、为太尉出谋划策。 他望着脸上洋溢着自信风采的舒子棋,反观自己一身武功尽废,两人之间的身分和差距,永远横亘在那里。隐七脸色黯了黯,继续默不作声陪伴在舒子棋身边。 近日来,舒子棋忙着和云殇过招,直到大雪来临,两国联军消停了之后,他才有时间关心隐七,和隐七叙旧。 可是隐七却一反常态,之前对他的愤恨和怨恨都消失了,现在每天都端着一副平淡无波的脸孔对着他,任他说了千百句,也换不回对方一个子儿。 舒子棋急了,在这日大雪纷飞,两军修整的日子,一大早便来到隐七的房间。隐七对于他的到访,没有任何反应。 “湛清,我想和你谈谈。”舒子棋开门见山的说道。 “舒大人想谈什么?”隐七淡淡的开口,替舒子棋斟了一盏热茶。 “湛清……以前……是我对不住你。”舒子棋迟疑的开口,低叹了一声。 隐七眼神一闪,抿了抿唇,“舒大人这话是何意,属下不明白。”他垂下眼帘,不欲看舒子棋的面容。对不住,呵,简单的三个字,就想抹去过去了? “湛清,你一定要这样与我说话吗?”舒子棋皱了皱眉,无奈的说道。 “舒大人是陛下钦点的军师,隐七小小一个侍卫,如何敢踰矩。”隐七冷淡说道,无形中将他自己和舒子棋分隔开来。 “湛清,我知道你气我,气我当初的软弱和犹豫不决……”舒子棋低声说道,只是还未说完,便被隐七出声打断,“停,舒大人,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属下已经忘了,大人也不用再惦记了。” 舒子棋张口欲言,看见隐七毫无表情的脸孔,却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记忆中那个会对他笑得温暖的人,已经被他亲手弄丢了。 “大人若无事,属下先告退了。”隐七站起身来,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舒子棋望着对方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直到他站起身,打算离开时,才突然低笑出声,“……真是,差一点就被你骗过了。” 他望着属于湛清的房间,眼神温柔,这里明明是对方的房间啊,该离开的,是自己才是。看来自己对湛清还是有影响力,对方的内心,恐怕不若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和镇定。 他伸出手,望着自己摊开的手掌,慢慢收拢五指,紧握成拳。他曾经放手过一次,这一次,他一定要牢牢的捉住,再也不放手。 ****** 邢追回来之后,燕归便被允许出房门。只是他能走动的范围也不大,顶多是自己居住的小屋附近而已。 这日,趁着好不容易雪停了,他走出房门想晒晒太阳,就见到那日的黑衣男子走了过来。其实这是燕归第二次见到他,对方脸上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燕将军,寨主有令,命我领你到前厅去。”男子淡淡的开口,燕归挑了挑眉,点点头跟在男子的身后。 走在寨子中,燕归暗中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也留心着房子的分布,和岗哨设立的地点。他用眼尾余光快速扫视着四周围,在心里慢慢画出山寨的地图。 到了前厅之后,燕归才发现,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邢追坐在高高的主位上,左右下边各自坐了一排的人。 看着这阵仗,燕归心下了然,看来今日就能得知,邢追留下自己的目的为何。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众人的表情,在黑衣人的带领下,坐到了特地留给他的位置上。 “燕将军,这几日委屈你住在我们寨子里,实属不得已,还望将军见谅。”邢追一上来就先说了好听话,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已经放低了姿态,燕归自是不好太计较。 “邢寨主言重了,寨主救了在下,还提供了如此清幽的养伤环境,在下感激尚且来不及,又怎会怪罪?”场面漂亮话谁不会说,燕归平时直率憨厚了些,却不代表不会这些。 “既如此,那么在下就斗胆向将军讨要这个恩情了。”邢追点点头,话锋一转,抛去了刚才那些个虚情假意的委婉。 “邢寨主好说,有何用得到在下的地方,还请直说。”燕归挑了挑眉,这般开门见山倒也不错,至少不用拐弯抹角,互猜心思。 “燕将军可曾听过追风寨?”邢追问道。 “未被寨主救回之前,从未听说。”燕归摇摇头。 “那么,不知燕将军可曾听过邢家军?”邢追又问。 燕归一怔,邢追果然和邢家军有关。他点了点头,开口说道:“邢家军的威名,在下自是听过的,不知寨主提起邢家军有何用意?” “燕将军可知,邢家军当年为何突然销声匿迹?”邢追没有回答燕归的问题,反而沉声问道。 “在下当年尚且年幼,对此事确实不知。”燕归摇摇头,当年的邢家军就如同现在的燕家军,以骁勇善战闻名;不同的是,邢家军是云国的军队。 若不是云国失去了邢家军,战力就此大打折扣,使得云国的武力再也无法和大祁王朝、舒国比肩,云国也不会退居三国之末。 也是云国沉寂了,只剩下大祁王朝和舒国对峙,才会使得舒王野心越发膨胀,就想着拿下大祁王朝之后,放眼天下,还有谁人能阻止他一统江山? “邢家军与云国有不共戴天之仇。”邢追咬牙切齿说道。燕归不免有些好奇,听起来,邢家军当年的消失,似乎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所以寨主的意思是?”燕归心里有了谱,现在大祁王朝正和云国交战,想来寨主的要求,肯定与战事有关。 “在下恳请燕将军助追风寨一臂之力。”邢追说罢,竟站起身来,对着燕归腿一弯便跪了下去。其余属下立刻跟进,纷纷跪下说道:“恳请燕将军助我们一臂之力。” 燕归连忙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燕将军,追风寨上下,都是当年邢家军的遗孀或家族,邢家军为何销声匿迹,因为云王下旨,邢家军一夜之间惨遭歼灭。只剩下几个侥幸逃过一劫,仓皇走避来到云离山,建了这个追风寨。” 燕归震惊,没有想到邢家军的覆灭,是云国的国君所为。他不用问,也知道八成是邢家军功高震主,引起云国国君的猜忌了。 就像当初的燕家军,父亲不断要求众弟兄行事低调,切不可张扬。就是为了避免招了陛下的眼,惹来杀身之祸。 如今听闻邢追简单提起邢家军的下场,燕归颇有几分心有戚戚焉。在他还未与祁煊心意相通之前,也是时时战战兢兢,就怕一步行差踏错,等待燕家军的便是覆灭之祸。 他叹了一口气,“邢寨主快请起,寨主的救命之恩,在下必会报答,只是寨主所求实属大事,非在下能定夺的。” 邢追也知道燕归的意思,可是如今大祁王朝和云国正在交战,是最好的时机。如果燕归能够答应和他们互相配合,肯定可以给云国一次重创。 他也不会傻到以为就凭这一战,便可以让灭掉云国。他只是想要替死去的那些弟兄叔父们,讨回一个公道、出一口气罢了。 燕归没想到,追风寨和邢家军会有渊源,看来邢追当初救他时,就是冲着自己是大祁王朝将军的身分而来。又或者,邢追根本一直在暗中注意着战事,所以才有办法这么巧的,正好救了负伤昏迷的自己。 正如燕归所料的,邢追确实一直关注着衡水关的战况。就连燕归能够甩掉云殇的追捕,他也暗中出了不少力,否则就凭燕归势单力薄,如何躲过云殇的精兵。 另一方面,他也是导致暗卫来不及救燕归的元凶。他埋伏在暗处许久,自然发现了燕归身边有暗卫保护,惊讶之余,更确定自己的打算是正确的。 就如琵琶所说的,邢追非常推崇燕归,打从知道带兵前往衡水关的将军是燕归之后,他就开始打算这一切了。 现在发现燕归身边有暗卫,便肯定了他极受祁王的宠爱,就算不是亲信,也代表祁王很重视燕归。邢追想,燕归在祁王面前,许是说得上话的。 原本,他打算潜进衡水关,求见燕归。只是这一条路子难走,先不说要闯过云殇大军的部队,就说要潜进关里也不是那么容易。 况且进去了之后,能不能顺利见到燕归,那又另当别论了。正当他一筹莫展时,看见燕归中了云殇一箭,电光石火间,心里顿时生成了一个计划。他暗中阻拦了暗卫的出手相助,看着燕归落入河里,然后赶紧跟上去。 把其他追兵都引开之后,返回河边就发现,燕归昏了过去。真是天助他也,他正愁不知该怎么把燕归“绑”回寨里。 顺利的将人带回寨里后,邢追又赶下山,将河边追捕燕归的追兵引走,引到云离山的反方向去,然后回到衡水关,时不时的偷袭云国军队。 等到确认云殇分身乏术,无法再多派追兵搜索燕归,再加之大雪来了,邢追才启程返回云离山,回到追风寨。 他想,将燕归带到寨子里,软硬兼施,总有法子让他答应与自己合作。再说在追风寨里,总归是自己的地盘,比在衡水关安全多了。 只是该如何说服燕归,却成了他最大的难题。他也不想拿着恩情压人,只是他和手下讨论了几次,众人都无法提出好法子,不得已之下,才有今日的下策。 第三十九章 行动 燕归和邢追众人僵持在大厅中,虽说他心里同情邢家军的处境,但是邢追所求,确实不是燕归能作主的。 再者,燕归也不是这么相信邢追。 谁也无法保证,若是他真的答应和邢追合作,事后不会被邢追反咬一口。邢家军本是云国人,纵使被迫逃离,云国总还是自己的家乡。人说落地归根,云国就是他们的根。 况且前一段时候,邢追软禁他的行为,也让燕归心生警惕。他多少也猜得出,邢追把他带到寨子里的用意。若真是单纯救他一命,何必特地把他带回寨子里? 这几日他从琵琶口中套出不少的信息,知道了追风寨周围有不少阵法及陷阱,很明显是不想让人发现山寨的所在位置。 如今邢追却将他带了回来,他大可在救了自己之后,在山脚下找个地方安顿,或者将自己送回衡水关都行,偏偏他选择将自己带进追风寨。 除了邢追说的,有求于自己之外,燕归想,恐怕也有拿自己当人质的用意。邢追肯定打算无所不用其极,说服大祁王朝的铁骑兵合作。现下他们还算客气,等到他油盐不进,对方失去耐性之后,他这个将军大概马上就沦为阶下囚了。 不怪燕归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实在是道不同不相为谋,邢追身为云国人,和他本就是各为其主;就算如今的邢追仇视云国,燕归也不敢赌。 只是他也不能断然拒绝,把人逼急了对他没有好处。再说一直没收到祁煊的回信,便表示就连祁煊也找不到追风寨的位置,因此他更加不能轻举妄动。 燕归想了想,模拟两可的开口,“邢寨主和各位快先请起,待得燕归修书一封,和太尉商讨过后,方能回复各位。” 邢追见他松了口,便赶紧让人呈上文房四宝,亲眼盯着燕归写了一封信给冉君容,之后马上派人将信送往衡水关。 “燕将军的大恩大德,追风寨没齿难忘。”邢追一拱手,豪气万千的说道。 燕归心下冷笑,现如今对方需要大祁王朝,自然阿谀奉承,若不是他落到邢追的手里,如何需要和他们虚与委蛇。 另一边,衡水关里收到燕归来信的冉君容,赶紧呈报给陛下。只是他的密函递出去没几日,这天一大清早,隐七就急匆匆的来敲他的房门。 “何事?”冉君容脸色有些憔悴,隐七低声说道:“太尉大人,陛下来了。” “什么?!”冉君容一惊,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他赶紧快速的将自己打理好,跟着隐七前去面圣,只是隐七却将他带到偏僻的后门去。 “陛下是秘密前来,不欲让他人知晓。”隐七低声吩咐了一声,冉君容点头,便见到后门边停了一辆朴实不起眼的马车。 隐七疾步走到车旁,轻声禀报,“启禀陛下,人带到了。” “嗯,守着。太尉,上来。”里面果真是陛下的声音。冉君容按照祁煊的吩咐,低头上了马车,就见祁煊倚靠在榻上,闭眼假寐着。 “微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冉君容赶紧跪下请安,音量保持祁煊听得见,却传不到外面的大小。 “嗯,起吧。”祁煊淡淡的叫了起。 冉君容正在疑惑祁煊的突然到访,就听祁煊缓缓开口,“太尉,明日朕要出关。”冉君容一凛,连忙低声劝道:“启禀陛下,近来天候不佳,况且云国还守在……” “不用再说了,朕心意已决。”祁煊抬手止住冉君容的话。 早在接到燕归的第二封信之前,祁煊就起了亲自到云离山的念头。一来是因为樊相已经下狱了,王城里有祝锦繁坐镇即可;二来则是想趁此机会,揪出樊相的余党。 前一阵子三法司会审樊相的通敌案时,前前后后扯出不少牵涉其中的官员,朝中经过一番整顿,如今风气已比之前好多了。 这也是祁煊敢放心离开王城的原因。 再加之近来风雪不停,云国和舒国的军队也不会冒雪进攻,所以祁煊左思右想,认为这时候出关比较稳妥。就在他即将动身时,又接到燕归的第二封信笺,更是加深了他出关的决心。 他把王城的事务交代给祝锦繁后,便托病需要静养,取消了一个月的早朝。随即带着暗卫连夜出发,赶往衡水关。 冉君容拦不住祁煊,最后好说歹说,才让祁煊答应带上一队铁骑兵。之后他还叫来了舒子棋,让他跟着祁煊一块儿去。 在铁骑兵和舒子棋的带领下,祁煊悄悄的出了衡水关,没有惊动到云国和舒国两军的修整,小心的绕过了大军,顺着燕归当日落水的小支流,一路往离国而去。 祁煊并没有带很多人,毕竟太大的动静,会引起敌人的注意。一队铁骑兵在前方带路,隐一跟在祁煊身边,贴身保护着,其余的暗卫一半在最前面探路,一半在后方警戒。 小支流出了大祁王朝境内之后,顺着云国的地界,通往离国。祁煊他们只要小心些,不要踏入云国的国土,便不至于引来注意。 由于风雪颇大,因此祁煊他们的脚程无法加快,一行人顶着风雪行进,慢慢的往离国前进。只是正当他们快要离开云国边界时,一队外出巡逻的云国哨兵发现他们了。 铁骑兵和暗卫当机立断,冲上去就和为数不多的敌人纠缠,隐一、舒子棋和隐七三人护着祁煊立刻离开。好在哨兵队人数不多,很快就被铁骑兵解决了。 只是刚才哨兵已经吹响了号角,很快就会有更多的敌兵向他们这边而来。铁骑兵和暗卫解决完敌兵之后,立刻朝着祁煊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此时祁煊四人已经瞧见不远处巍峨的山脉,知道云离山就快到了,更是扬鞭策马,加快速度朝着云离山而去。后方的铁骑兵和暗卫负责断后,将追赶上来的敌兵全部狙杀。 经过了一番厮杀,祁煊四人率先进入云离山,随后铁骑兵和暗卫也跟着进入,追在他们后面的敌兵却止步在了山林小径前。 祁煊一行人入山后,速度便慢了下来,他们之前已经听说过许多关于云离山的诡异和传说,此时自是不敢继续胡乱闯。 他们勒马停下,开始仔细观察四周围的地形。祁煊掏出燕归写来的书信,沉吟一会后开口说道:“燕归在信上说,山寨附近有陷阱和阵法,大家小心一些。” 原来燕归写给冉君容的信笺中,将山寨周围的情况,隐晦的写了进去。乍看之下内容毫无异样,需得用暗号解开,才知晓真正的内容。 这一套暗号是大祁王朝铁骑兵专用的,也是燕家军上一任将军设计的。对燕归来说,这一套暗号是他从小就开始接触的,因此不怕邢追看出异样。 祁煊是帝王,自然懂得这一套暗号,所以破解了燕归信中的内容。这才知道,追风寨的前身竟然是邢家军,而追风寨救了燕归的目的,是为了逼大祁王朝和他们合作。 祁煊知道之后,心里憋了一团火,你们掳走了朕的燕归,将他困在山上这么久,还奢望朕派兵帮你们攻打云国?想得倒美! 和燕归顾虑的一样,祁煊也不相信邢追,尤其他是帝王,生性本来就多疑,对于邢追所说的过去,他可是一个字也不相信。 换作他是云王,要铲除邢家军,必然干净利落,怎容得他们逃脱,还是一跑就跑了不少人?若邢追所言属实,这云王也忒没用了吧。 不管邢追说的是真是假,对祁煊来说,胆敢困住燕归,那就什么也不用说了。纵使他救了燕归一命又如何?说不得燕归会中箭落水,还是对方搞的呢。 不得不说,祁煊的思路是敏锐的,他考虑的层面比较深广,从邢追的行为中,便推敲判断出不少真相。更何况他两世为人,历练和经验也比燕归多了许多,所以燕归没有看出来的东西,不代表祁煊也看不出来。 当时暗卫就曾说过,有人暗中阻挠他们出手救燕归,如今再想到邢追的要求,祁煊嘴角微弯,勾起一抹冷笑。 邢追,敢算计朕的燕归,害得燕归在严寒的冬日落水,这笔帐,朕会好好的讨回来的。 ****** 自打燕归写了信后,邢追等人便将他奉为上宾,对此燕归有些为难。毕竟他在信上只是提议合作,尚未完全答应。 其次他了解冉君容,这等大事,对方自是不会擅作主张,肯定得禀明了陛下;再说,他的信笺里,可是用暗号写了不少追风寨的描述。 如今追风寨如此款待他,倒让他有些愧疚,还不如当初被软禁来得坦荡。因此近日来,燕归越发的沉默,惹得琵琶以为他伤势又复发了。 白日,燕归将自己关在房里,足不出户;到了晚上,却悄悄的游走在山寨中,将山寨的明哨、暗哨,摸了个清清楚楚。 邢家军虽然骁勇善战,威名远播,但是追风寨里的人,只是邢家军的遗孀和后代,因此大部分人都没有上过战场,警觉性远远不够。 对于曾在刀口底下历练过的燕归来说,要避过这些人的耳目,是轻而易举,再简单不过了。整个追风寨中,他只将两个人放在眼中──邢追和黑衣男子。 直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黑衣男子的名字,男子平时很少出现,每每见了他,都是跟在邢追身边。燕归能感觉到男子对自己隐约的敌意,所以也不会自讨没趣和他搭话。 这天晚上,燕归照样在夜深人静,大伙都入睡了之后,轻轻推开了房门。他身形敏捷的窜出房门,一下子就消失在黑夜中。 只是他敏感的察觉到,今晚的气氛有些凝重。他动作轻巧的穿梭在寨子里,一下子便来到一个明哨附近,正欲悄悄绕过岗哨,听见的谈话内容却让他的脚步顿住了。 “……你说又有不知死活的家伙闯进山来了?”其中一个哨兵问道。 “是啊,今儿个老大说了,让我们加强机关和陷阱。”另一个哨兵打了个呵欠,开口说道。 “这次来的人是什么来头?”旁边的人也好奇的问道。 “听说这次入山的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呢。”知晓详情的人压低音量说道。 “精兵?难道是上回被老大狠狠教训一顿的官兵?”有人问道。 “不是,老大说看起来不像离国的士兵。” “老大怀疑,不是云国就是大祁王朝派兵来了。” “什么?!”那人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一片惊呼。不管是云国或是大祁王朝的精兵,此时入山肯定是冲着他们来的。 或者应该说,冲着山寨里的燕将军来的。 燕归此时也是心里咯噔一下,他隐隐有个感觉,这次入山的,是他大祁王朝的铁骑兵。他心下有些着急,若真是大祁王朝的铁骑兵,他便不能坐视不管。 如今追风寨都已经知晓对方的行踪了,那么对铁骑兵来说,他们便处于敌暗我明的状态,假若追风寨要对他们下手,那可是防不胜防。 只是该如何得知,到底来的是何方人马呢?就在燕归皱眉思索时,飘进耳里的一段话,让他几乎忍不住,想要直接冲下山去。 “……听看见的弟兄说,那队精兵威风凛凛,有些左脸上还纹了奇异的花纹……” 左脸上纹了奇异的花纹!燕归瞳孔一缩,燕家军!入山的是他燕家军的铁骑兵!他当下心急如焚,脚下足尖一点,身形倏忽的飘向下山的关卡。 追风寨下山只有一条路,但是路上重重关卡,不只有暗哨、陷阱,还有邢追利用草木和大石布下的阵法。 白日闯阵尚且危险,更何况现下是深夜。燕归冷静下来之后,也知道此举甚为不妥,若是不小心触动了机关,引起注意就不好了。 他停下脚步,正想转身往回走时,身后传来轻微的动静。他心下一凛,迅速的往一旁的大树后窜去,才隐好身形,就见黑夜中,有一人朝着下山的方向而来。 燕归屏住气息,一动也不敢动。那人很快就越过他藏身的地方,迅速的朝着山下而去,燕归略一沉吟,立刻就拔腿跟了上去。 一路上他不敢跟得太近,好几次差一点失去对方的踪影,来到山寨大门口附近,却见那人拐了个弯,朝另一方向而去。 燕归当即跟了过去,随着那人从寨子另一边不为人知的出入口离开了。燕归心下一跳,望着前方的身影,脑子里已经猜出对方的身分。 两人在夜色中走了一段路,由于有前方人带领,那些个机关、陷阱和阵法,都轻巧的就避了过去,更让燕归越发确认对方是谁。 燕归随着他穿梭在山林中,途中有几次,那人突然回头,幸好燕归跟得不近,再加之夜色昏暗,燕归又极为小心,所以没被发现。 燕归在心里嘀咕,对方的警觉可真高,使得他不得不又拉开更远的距离。又走了一刻钟之后,那人终于停了下来。 燕归见他默默的站在夜色中,心下猜想,默不是对方和人有约?才刚想完,远处的草丛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然有人正在靠近。 “你迟到了。”那人开口,对着拨开草丛走出来的人说道。 “没办法,军中事务繁忙。”来人笑嘻嘻的开口,燕归却是心里一沉。 他没有想到,黑衣人半夜相会的对象,竟然是云殇!刚才带着他下山的,便是跟在邢追身边的黑衣人,他还以为,黑衣人对邢追极为忠心,可是此时,对方却和云殇见面。 “你找我做什么?现在寨内的气氛很紧张,若是被人发现了,之前的努力便功亏一篑了。”黑衣人冷冷地开口。 “你什么时候把燕归给我?”云殇也不废话,开口问道。 “……邢追把他看得很紧,我无法带他离开。”黑衣人静默一瞬,淡淡的说道。 “呵呵,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不会说谎?”云殇突然靠近黑衣人,挑起他的下巴,暧昧的浅笑着。 黑衣人浑身一僵,偏头避过云殇的手,云殇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我的耐心有限,你也不希望云展天知道你们躲在这里吧?” “我知道了,最迟三日后,我会将燕归带到。”黑衣人紧握双拳,沉声开口。 “别想耍花样,你追风寨里有多少人,我云国精兵有多少,好好掂量掂量。”云殇似笑非笑的说道,似是吓唬又似玩笑。 燕归缩在远处,将他们的对话断断续续听了去,或许两人自恃周围不会有人,因此没有降低音量,只是燕归不敢靠得太近,更加不敢惊动云殇。 他没忘记,云殇的武功比他好,况且对方的目标是他,若真被云殇发现了,他绝对在劫难逃。因此他尽量伏低身子,丝毫不敢动弹的缩在草丛。 远处云殇和黑衣男子似乎结束了谈话,燕归心下正暗自松了一口气,就惊见云殇突然将男子压倒在地,他瞪大了双眸。 就见云殇俯身在黑衣男子耳旁说了一句话,黑衣男子本来挣扎反抗的动作,瞬间停住。云殇轻笑一声,刷的一下就撕开了男子的衣衫。 燕归心下骇然,云殇和男子是这种关系?他眼睁睁望着云殇褪去男子全身的衣物,然后抬起对方的双腿,挺身而入时,燕归移开了视线。 他趴在原地,耳里不断传来淫糜的声响,还有几声压抑的呻吟。由于他心神不宁,竟不小心弄出声响,远处的动静顿时停止。 燕归心下一凛,根本来不及回头,更是来不及辨别方向,只能朝着云殇两人的反方向,压低身形迅速窜了出去。 云殇猛然拔出自己,顺着燕归逃跑的方向,也追了过去,根本不顾被他丢在原地的黑衣人。黑衣人脸色淡然坐起身来,嘴角勾起一抹笑,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早在他发现燕归晚上的行动时,这个恶意的计划便在脑中形成了。他知道云殇对燕归的兴趣和执着,若是燕归落入他手中,绝对讨不了好。 他捡起一旁被撕破的衣衫,穿戴好后,也不理会身后的不适,抬脚便离开了。他得赶回山寨,否则若是被邢追发现他不见了,也是一大麻烦。 他最后望了望燕归离开的方向,心情大好,以燕归的功力,是很难逃出云殇的手掌心的,只要一想到燕归被云殇逮住后的下场,他的嘴角就忍不住扬起。 刚才云殇被燕归打断了兴致,若是捉到了燕归,肯定会好好折腾对方一顿。他很期待,当邢追知道了燕归已经脏了之后,会有何反应?是否还会如此推崇对方?…… 燕归尽量往前奔,却听闻身后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心下一凛,运气狂奔,只是云殇和他之间的距离,仍然在缩短。 云殇适才被打断,确实有些恼怒,本想着将对方击杀之后,再回头继续未完的事。却没想追了上来才发现,对方身影很熟悉。 他瞳孔一缩,眼神闪过一丝兴奋,前方的人是燕归!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燕归。 他心下大喜,收起了适才的杀意,悠闲的跟在对方身后,颇有番逗着对方玩儿的意味。他不让燕归完全逃脱,却也不急着捉到对方。 两人就在山林里,玩着你追我赶,直到云殇觉得差不多了,燕归体力应该快耗尽了,才迅速出手。正当他快要擒住燕归时,突然一声破空响,他瞬间收回攻势。 燕归也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惊住了,云殇眼神一眯,正要继续扑向燕归时,刷刷刷,又是连续几枚羽箭,止住了云殇的去势。 “来者何人?”云殇冷下了脸,语气森然的问道。 “云国将军真是好兴致,大半夜与朕的燕将军切磋吗?”就见祁煊一身劲装,身后带着几个暗卫,从一旁的草丛中走了出来。 燕归瞪大双眸,不敢置信又惊喜的望着祁煊。 第四十章 失控 云殇瞳孔一缩,难掩惊讶的望着祁煊,难道这位就是大祁王朝的少年天子?祁煊将手上的长弓交给隐一,双手负在身后,慢慢踱向燕归。 “拿下。”他看都不看云殇,沉声下了一道命令,暗卫直接便向云殇扑了过去。不过云殇已有准备,祁煊开口的剎那,便飞身急退,往来时路奔回去。 暗卫自然追了上去,不多时,原地便只剩下贴身保护祁煊的隐一,以及舒子棋和隐七两人,祁煊走到燕归面前站定,轻叹了一口气。 “燕归,朕终于找到你了。”祁煊淡淡的说道,话中却深藏着庆幸与安心。 “启禀陛下,此地不宜久留。”舒子棋警戒着四周,低声说道。祁煊点点头,“走吧。”话音刚落,适才追捕云殇的暗卫便回来了。 只是暗卫两手空空,显然被云殇逃掉了。祁煊也不在意,他本就没想过能直接将云殇拿下,若是云殇这般无用,怎能成为云国的大将。 暗卫回来之后,祁煊一行人便立即下山。除了暗卫之外,还有一队铁骑兵被祁煊遣到另一边搜索追风寨的所在位置。 现在既然已经找到了燕归,祁煊便用燕家军特有的联系方式,命他们即刻赶来集合。虽然他很想一举铲平了追风寨,只不过现在不是好时机。 云殇既然已经知道他来了,想必明日天一亮,对方绝对会有所动作,所以他们得尽快下山回到衡水关。 正如祁煊所想,云殇虽然对于没有捉到燕归很扼腕,但是跑了个燕归,却来了个大祁王朝的帝王,若是能捉到祁煊,这可比捉到燕归还有用。 因此他急匆匆的下山,快马加鞭赶回云国军队的驻扎地,打算等天一亮,马上派兵团团围住云离山,让他们插翅也难飞。 云殇认为对方肯定会被困在山上,所以不急着大半夜出兵,他却不知道,祁煊一行人中,有对阵法机关了如指掌的舒子棋。 在舒子棋的带领下,就算是在黑夜中,小心点还是能避过大部分的陷阱和机关的。虽说速度慢了些,总归能在天亮前下山。 适才舒子棋隐在大树后,并没有让云殇见着他,他知道,若云殇见了他,肯定不会等到天亮,回到军营的下一刻,绝对马上出兵。 他以前和云殇交手过几回,后来更是曾经合作过,对彼此的能耐都颇为了解。若非云国失去了邢家军,否则云殇加上邢家军,绝对是如虎添翼,舒国哪里还能在云国面前耀武扬威。 就像他了解云殇的单兵能力,和他行军布阵的方式;云殇自然也知道他精通机关阵法、调兵遣将的习惯,若被他知道自己投靠了大祁王朝,之后的战役,便无法再做到像之前几次的出其不意。 一行人在舒子棋的带领下,很快的下了山,不过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祁煊等人不敢耽搁,丝毫没有停留的策马离开。 只不过靠近云国地界时,前方探路的暗卫来报,云国守备森严,可能不容易闯过去。祁煊沉吟一会,下令回头。 若是硬闯,肯定会拖延时间,届时云殇的军队出动,他们就更走不掉了。不如从离国绕过去,远是远了些,至少不会被重重包围。 因此众人随即掉头,往另一个方向急驰而去。就在他们离开后半个时辰,云国的哨兵收到云殇的指示,加强了戒备。 祁煊一行人低调的进入离国的领土,为了不打草惊蛇,由隐一和隐七入关,替众人买来普通百姓的衣服。众人改头换面一番,变成一队普通的商队,进入离国关内。 一进关内,隐一和隐七立刻打点住的地方,他们找到了一间还算整洁的客栈,包下了二楼所有上房,让祁煊和燕归等人入住。 祁煊正欲带着燕归上楼,瞥见站在一旁的舒子棋时,淡淡的吩咐道:“你也快去休息吧,这几日辛苦你了。” 舒子棋受宠若惊,连连称是,待得祁煊领着燕归进房后,才带着隐七进了另一间上房。其余的上房则是分给铁骑兵和暗卫;一来犒赏他们的辛劳,二来自是为了就近保护祁煊。 燕归被祁煊拉着进房,还来不及开口,门一关,就被祁煊抵在门板上,灼热的吻当即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他只能被动的承受着祁煊的热情,双手不自觉攀上祁煊的脖颈,闭着眼睛,感受祁煊深藏的爱意。 没错,爱意。燕归心里又激动又开心,这一次再见祁煊,对方眼中的温柔更甚,而且还隐隐透着一股深情。 先前信笺上的爱语,总让燕归没有真实感,有时候还会觉得自己在作梦;如今感受着祁煊的温暖,他心里渐渐踏实。 他也曾闪过“陛下是否在利用他”的想法,对祁煊在信笺上表露出来的爱意,还是有很大的不安全感,他怕,怕祁煊只是随口说说,就是为了哄住他。 要说燕归的感觉也是很敏锐,祁煊在不了解自己的感情前,可不就打着利用燕归的主意吗?可以说祁煊是幸运的,一时冲动抱了燕归之后,反而厘清了自己的思绪。 否则若真让燕归察觉了,对方在利用自己的感情,祁煊日后再想重新赢得他的心,就不是这样简单了。 祁煊紧紧地拥抱着燕归,用着彷佛想将他嵌入自己体内般的力道,双唇紧攫住对方的唇瓣,舌头也霸道的探入对方口里,不断撷取对方口里的津液。 燕归闭着眼,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他嘤咛一声,微微挣扎着。祁煊发觉对方的不适,这才放松了力道,不过口里还是叼着对方的唇瓣,暧昧的摩娑着。 “燕归……燕归……”祁煊一边吻着,一边呢喃着燕归的名。燕归心里一颤,被祁煊的声声呼唤拨动了心弦。 他觉得自己从里到外,几乎都要软在祁煊的面前了,所有的顾虑和疑惑,再也不重要;他现在只想感受祁煊,感受对方的热情和深沉的爱意。 因此他鼓起勇气,将下身贴向祁煊,甚至还伸出大腿,微微的蹭了蹭祁煊的下腹。祁煊深吸一口气,双手急切的解开燕归的前襟。 两人也顾不得是不是白日宣淫,互相脱着对方的衣物,很快的,燕归便赤裸着身体。祁煊一把抱起对方,快步走向房中的床榻。 轻柔的将人放了上去,望着燕归长开的身子,却还依稀带着点少年的稚嫩,未经日光曝晒的部分,肌肤白皙的让人赞叹。 祁煊着迷的伸出手,在燕归身上流连。他一寸寸抚摸着燕归的肌肤,感受着手下如丝绸般细滑的感觉,还有紧致的弹性,真真让他爱不释手。 燕归的身子肌肉均匀,多一分太壮,少一分便显得瘦弱。胸膛上粉红的两点,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尤为可怜。 祁煊的手来到两点,先是轻轻拨弄,随后用两指捏住,缓缓的搓揉。燕归双手紧揪着身下的被褥,咬着下唇忍着胸前奇异的感觉。 祁煊一手继续逗弄着小豆,另一手继续下移,抚过平坦的小腹,来到燕归的双腿之间。原本沉睡的欲望,因为祁煊的逗弄,已经渐渐抬头。 祁煊一把便握了上去,燕归当即发出一声喟叹,还来不及害羞,下一瞬间,排天倒海的快感便向他袭来。他睁大双眼,从喉中发出呜咽,几乎快承受不住的绷紧了身子。 祁煊望着燕归这般自然不做作的神态,忍得眼角几乎都发红了。他搓揉着燕归的欲望,翻身便覆了上去,用嘴巴代替胸前手上的工作,刁住突起,舌尖在顶端不断打转。 另一手伸向自己的下腹,快速褪去亵裤,把自已的硕大释放出来。随后用自己的火热贴住燕归的火热,缓缓摩擦起来。 “呃啊……”燕归从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感觉,他觉得全身彷佛都要烧起来了,心里不断窜起一股渴望,让他不自觉的更加贴近祁煊。 祁煊拉过燕归的手,让他握住两人的火热,哑声说道:“燕归,动一动。”燕归感受着手上的热烫,恍惚的开始上下搓揉。 祁煊双手捏住燕归胸前的两点,奖励似的吻了他一口,“乖,做得好。”然后闭上眼,享受着燕归的手上功夫。 一回生二回熟,上一次燕归动作还很青涩,这一次虽说也不是很有技巧,总归比上一次好多了。祁煊不免有些得意,看来他的燕归学得很快,以后自己的日子有福了。 燕归闭着眼,不敢望向祁煊揶揄的目光,祁煊也不逗弄他,径自从一旁脱下的衣袋里,掏出一罐小瓶子。打开瓶盖一股清香随即溢了出来。 燕归鼻尖耸动,马上便分辨出这是什么味道。当时出征前夕,祁煊塞给自己的一堆保养药膏和伤药里头,就有这个味道的药膏。 他没有想到,祁煊会随身带着这个,心下有些窘迫又好笑。还在想着,就感觉身后一凉,祁煊的指头沾了药膏,趁他不备时,就闯了进来。 他不禁缩了一下身子,就听祁煊低喘了一声,哑着嗓子开口道:“放松,我不想伤了你,你也别勾引我,不然我可忍不住。” 燕归双颊瞬间充血,忍不住斜了祁煊一眼,祁煊被他一勾,难耐的呻吟出声,“天,你是要折磨死我才甘愿吗?”语罢,随意的开拓了几下,抽出手指便换上自己的灼热。 “忍一忍。”祁煊抵在入口,俯下身子轻声说道,下一瞬趁着燕归还没反应过来,猛地便冲了进去,一冲到底。 “啊!……”燕归忍不住痛呼一声,全身僵在床榻上,感觉身后似乎快被撕裂了一般,火辣辣的疼;体内多了一块烙铁似的,烫的自己哆嗦不已。 燕归不好受,祁煊也被他夹得有些疼痛,但是快感还是大于紧箍的痛楚。他只能硬忍着抽插的冲动,伏在燕归身上不敢动弹。 燕归闭着眼努力放松身子,依照上一回的经验和记忆,尽量不去在意后方的不适。突然,彷佛有一滴水滴落到脸上,他缓缓睁开眼,就见祁煊一脸温柔的望着他。 额上,汗如雨下。 燕归心里一软,喉头忍不住有些哽咽,能被祁煊这样在意着、呵护着,让他觉得就算此刻死去,怕也是甘愿的。 “……可以了。”燕归不忍心见祁煊难受,主动的迎了上去。祁煊本就忍得辛苦,燕归这一动,他的自制力立刻兵败如山倒。 燕归话音刚落,祁煊便再也忍不住的动了起来。他浅浅的抽出,深深的撞入,燕归只能无助的攀着他的臂膀,随着他的节奏起舞。 他咬着下唇,吞下令人脸红的呻吟,迷蒙着眼,几乎快要迷失在快感的漩涡中。祁煊见他满脸春意,欲望更加胀大了一圈。 “唔……”燕归被撑得有些难受,呜咽了一声,祁煊低下头舔去他的眼泪,低声哄道:“嘘……待会就不疼了……呼…忍一忍……” 祁煊的喘息近在耳旁,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脖颈,让燕归忍不住升起一股酥麻。祁煊眼神一沉,低下头含住燕归的耳廓。 上一次他就发现,耳朵是燕归的敏感处,果然随着他的轻啮吸吮,燕归全身软得像一滩泥,硬忍着的呻吟也泄了出来。 祁煊双手紧箍着燕归的腰肢,下身动得更加凶猛,燕归双腿不自觉环上他的腰部,挺起后穴迎向对方的冲撞。 “燕归……我的燕归…呼……”祁煊喘着气,觉得自己被燕归吸住的地方,又热又软,舒服的让他想永远埋在里面。 随着他不断变换角度,终于又找到了上一回让燕归舒服的那个点,一下一下,祁煊次次都撞在点上,使得燕归再也无法忍住,啊呜一口咬在祁煊的左肩上。 祁煊吃痛,却更刺激欲望,他红着眼在燕归身上驰骋,随着快感越来越多,高潮即将来临,他胡乱的亲吻着燕归,“燕归……喊我的名字……快喊……” “祁煊……煊……啊……煊……”燕归断断续续的喊着,最后拔高音量,前方在没有抚慰的情形下,颤抖的吐出了精华。 随着前方到达顶点,燕归的后面忍不住收缩,当下便把祁煊夹了出来。祁煊闷声一声,最后重重一撞,便将热液撒进燕归体内深处。 一时间房内只剩下两人的喘息声,过了一会,祁煊平复过来,翻下燕归的身子,躺在他身边,左手一捞,把人抱进怀里。 燕归温顺的偎进祁煊的胸膛,两人汗湿的身体抱在一起,虽然黏腻,却又让人舍不得推开。祁煊拉起棉被,盖住两人赤裸的身体,适才纠缠火热,自是不觉得寒冷,此时云雨方歇,方才察觉寒风阵阵。 “还好吗?”祁煊轻声开口,他今日有些控制不住力道,怕把燕归伤到了。虽说用了御医准备的药膏,前戏却准备得不够充分。 “嗯。”燕归点点头,不过祁煊还是放心不下,执意要亲眼检查了才放心。燕归拗不过他,只得羞红了脸,翻过身去,任由祁煊替他检查。 祁煊小心翼翼的剥开臀瓣,就见入口红肿,方才自己释放进去的白浊,正缓缓地往外流,他眼神一直,呼吸又变得低沉急促起来。 燕归趴在床榻上,把脸埋进枕边,全身上下泛着红色,若是仔细看,还能见到他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他能感觉祁煊的视线直盯着那处,能感觉祁煊的呼吸撒在臀瓣上,能感觉抵在腿边的灼热…… 抵在腿边的灼热?燕归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根烙铁似的火热,抵在臀间。祁煊怕伤了燕归,没有进去,只用双臀夹住硕大,便急切的动了起来。 燕归双颊酡红,不敢置信祁煊这么快又兴起,他只能尽量撅起臀部,让祁煊更好动作。燕归的配合,让祁煊食髓知味,在臀部磨蹭了一会,便转移阵地到双腿间,抵着燕归的分身,淫糜的快速抽动。…… 等到祁煊尽兴了,燕归早已昏睡过去。后来几次虽说祁煊没有真正进到他体内,但他也随着祁煊的挑逗,释放了好几次,所以祁煊一放开他,他便累得一下子就沉入梦乡。 祁煊让暗卫送来一桶热水,亲自将燕归清理好身子之后,才把人放回床上。之后又将自己打理好,穿戴好衣物,留下隐一在门口守着燕归,自己往舒子棋的房间而去。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舒子棋惊讶于祁煊的到来,赶紧跪下请安。今日一大早,他们到了客栈之后,就不曾见到陛下走出房门。 他心中隐约察觉陛下和燕归的关系,但是这不是他该过问的事,所以他乖乖的等在房里,等着陛下的传召。 只是没想到,陛下竟会亲自前来。 “起吧。”祁煊摆了摆手,径自坐下。舒子棋站起身来,恭敬的站在一旁。 “不用这么拘束,坐吧。”祁煊淡淡的开口。 “你来到大祁王朝这些时日以来,觉得如何?”待得舒子棋坐定后,祁煊开口问道。 “回陛下的话,大祁王朝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微臣觉得很好。”舒子棋斟酌着开口。 “不用说这些虚的,朕让隐七跟在你身边,你应该看了不少事。”祁煊抬起手止住舒子棋的话,顿了顿,继续说道:“就说说衡水关和太尉吧。” “回陛下的话,太尉用兵如神,衡水关上下齐心。”舒子棋缓缓说道。 “朕说了,不用说这些虚的,把你对舒王那一套收起来,在朕的大祁王朝,好听话可不会救你一命。”祁煊冷下脸来,沉声说道,语气不怒自威。 舒子棋心里一凛,垂下眼帘,恭敬的说道:“喏。” “朕知道,铁骑兵里有人不服太尉、不服你。”祁煊开口,舒子棋眉眼一动,没有任何反应,依然直挺挺的坐着。 “朕需要你,接近这些人。”祁煊说罢,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好的纸张,放在桌上,“记住,做任何决定前,先想想隐七。” “微臣遵旨。”舒子棋起身跪下接旨,待得祁煊离开之后,才缓缓起身。望着桌上的纸张,须臾,才伸手拾了起来。 打开后粗略扫了一遍,都是衡水关的将领,其中有几个人,本就是他有所怀疑的对象。看来大祁王朝的少年天子,果真不是简单的角色。 离开舒子棋房间的祁煊,在门外遇见隐七,隐七恭敬的对他请安行礼,他摆摆手叫了起,“隐七,你可曾后悔?” “回陛下的话,属下不曾后悔。”隐七恭敬答道,祁煊点点头,挥退了他。 望着隐七走入舒子棋的房间,祁煊嘴角勾起一抹笑。隐七对自己感恩戴德,认为自己救了他一命,其实自己哪里这么好心,留着他一个失去武功的废人,为的只是舒子棋。 教头和其他暗卫都很不解,自己为何要留下隐七。那是因为他经历过上辈子,隐七当年可是杀了舒王,替舒子棋报了仇。 上辈子舒子棋没有祁煊相救,自然被舒王给砍了头,许多年后,舒王的宫里进了一个据说美貌无双的男宠,舒王甚为宠爱。 只是男宠进宫没多久后,舒王便暴毙而王。那个男宠,自然是本名为湛清的隐七。隐七和舒子棋的过往祁煊没有兴趣,但是他们两个的关系却让他上了心。 这一次他醒来,救了舒子棋之后,没想到教头会捡回湛清。他心下大喜,有了湛清,那么要招揽舒子棋就更为简单了,所以他派了隐七去接近舒子棋。 他有预感,舒子棋会给他一个惊喜。 果然舒子棋认出隐七是湛清,开始暗中留意隐七的行为,发现对方和隐一联系之后,竟主动找上隐一。对于舒子棋的识时务,祁煊自然极为喜悦,因此大方的允诺了他许多条件。 其中有一条,便是隐七需得随侍在舒子棋身旁。 第四十一章 离国 祁煊一行人在离国修整了一天,隔日一大清早,便继续上路。另一边带着大军围住云离山的云殇,守了整整一日,却一无所获。 原本从云离山回到衡水关,只需要五日的路程,如今从离国绕回去,大约需要十几日,所以等在衡水关中的冉君容,此时已是心急如焚。 他几日前便收到了铁骑兵的传信,表示他们已经找到了燕归,正在往回赶;如今都已过去了六日,却还未见到陛下的身影。 冉君容心里又担忧又自责,果然当初就算死谏,也要把陛下留在衡水关的。陛下乃是万金之躯,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以死谢罪都不够。 又加上云殇的大军有异动,据斥候回报,云殇的大军往云离山而去。冉君容心里咯噔一下,莫非云殇是冲着陛下而去的? 紧接着斥候也打探出,云殇命云国边界巡哨的哨兵加紧戒备,似乎想要拦阻什么人似的。冉君容这下子坐不住了,立刻召来各将领,准备出关营救陛下。 正当他将一切布置好,带着副将即将出兵时,斥候将云殇守山一日无果的消息传了回来。冉君容沉吟片刻,当下改了些战略。 大雪未停,云殇带着云国的精英前去追捕祁煊;舒国的大军却仍然还在修整,云殇并未将祁王来到边界的消息告知舒国将军,毕竟他可不想要舒国来分一杯羹。 若是他能捉到祁王,便可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衡水关。届时他便不需要舒国,还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将舒国的兵力削弱不少。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云殇的如意算盘又落空了。他白白浪费了一日之后,正打算拔军回到原本的驻扎地时,就接到舒国军队求援的信号。 他领着大军匆匆往回赶,来到原本云、舒两国的营地时,就发现雪地上尸横遍野,留守的云国军队死伤大半,舒国的军队也是伤亡惨重。 云殇震惊,连忙想要找到舒国的将军,把事情问个清楚。才发现,舒国的将军竟然在这一次战役中牺牲了。 “冉、君、容!好!真是好啊!好一个冉君容!”云殇咬牙切齿,脸色狰狞一片,他没有料到冉君容会有这番能耐。 这也是他敢将精兵抽走的原因。燕归已经确认在云离山上,纵使前几场战役,他的战术都被破解了,但是云殇仍然没有将冉君容放在眼里。 和冉君容交手几次,他便知道对方行事极为保守,事事循规蹈矩,也因此绝不会有冒着大雪进攻的想法。 没成想他竟料错了,冉君容趁着他不在,利用大雪隐藏行踪,偷袭营地。突如其来的奇袭,将舒国将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也狠狠的挫了他们一次锐气。 不仅众士兵伤亡惨重,粮草更是付之一炬,就算他们想打持久战,也是坚持不下去了。现下的气候天寒地冻,没有粮草,如何在大雪中生存? 冉君容得知云殇守山无果之后,便马上推测出,祁煊一行人许是绕道离国。因此他打算替陛下多争取一些时间,他要让云殇腾不出手继续追捕陛下。 所以他命副将带着三千精兵,冒雪接近敌营,先是烧毁了粮草,又趁着敌军不备时,发动强攻。舒国的将军太过大意,以为这样的大雪天,大祁王朝的军队肯定缩在衡水关中,谁想却遭受猛烈的突袭。 原本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再加上云殇将营中大部分精英都带走了,所以舒国将军根本守不住营地,还被冉君容一刀斩于营帐前。 冉君容得手即退,没有赶尽杀绝。等到大祁王朝的铁骑兵撤退之后,云殇才带着大军姗姗来迟。云殇被冉君容摆了一道,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也已经于事无补。 由于冉君容的干扰,云殇果然无法分神追捕祁煊一行人。他不只得将营地重新整顿好,还得向云王回报营地为何被袭。 对于祁煊曾来到云离山的消息,云殇并未上报给云王。他得等到真正捉到人了,才敢将消息传回去,否则若是传回去了却没捉到人,届时责任可是会算在他头上的。 朝里不晓得有多少人想将他拉下马,云殇不会傻傻的将把柄送到敌人手上,所以他得好好想个理由,向云王解释,为何他会带着大部分的精英离开驻扎的营地。 再加上这次还牵扯到舒国,他如果不解释清楚,舒国也不会善罢干休。毕竟因为他将军队调走,才会造成舒国伤亡惨重。 虽然他心里颇为不以为意,认为舒国的将军太过没用,只是舒王可不会这样想,舒王派兵支援云国攻打衡水关,表现出了结盟的诚意。 如今云王不予以回应就算了,云国的将军还害得舒国的军队死伤过半,这对舒国和云国的关系来说,绝对是一大伤害。 云王之所以压着不回复舒王的要求,其实也是想观望观望。若是云殇能够拿下衡水关,那么要攻下大祁王朝的国土,指日可待。如此,便不需要和舒国结盟。 舒王不可能猜不出云王的打算,所以早就暗中派人向去支援的将军传达旨意,进入衡水关后,云国军队格杀勿论。 两方人马其实都抱着过河拆桥的打算,只是还没攻进衡水关,就被冉君容的偷袭打破了合作的关系。 对于舒王的损失,云王自是不在意,反而还有些幸灾乐祸。云殇将营地重新整顿好之后,写了一封措辞万分小心又仔细的书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回王城。 云王收到云殇的密函隔日,立刻派遣了使者前往离国。离国国君接见了云国的使者,随后便下了任何人均不得出关的旨意。 旨意来到离河关时,祁煊一行人正在出关的队伍中排着。就见一官兵策马而来,随后原本大开的城门,竟然就关了起来。 祁煊皱了皱眉,对隐一使了个眼色,隐一会意,立刻上前打探。不久后,隐一脸色凝重的回来禀报道:“启禀主子,据说上面下了命令,要捉拿几个逃犯,所以任何人都不得出关。” “逃犯?”祁煊挑了挑眉,隐一压低音量说道:“回主子的话,上面似乎知道我们的行踪,通缉的画像上……燕主子也在。” 才刚说完,就有一队官兵前来,要一一检查在场的所有百姓。祁煊等人不可能站在原地等着被发现,所以赶紧悄悄的离开。 一行人也不可能再去住客栈,所以由隐一和隐七出面,找了个偏僻的院落,先安顿下来再说,其余暗卫分散城中,继续打探消息。 顺便找找,有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出城。 祁煊和燕归也在隐七的帮助下,在脸上易了容。离国的国君突然得知他们的下落,还要捉拿他们,肯定是因为云王的关系。 祁煊和燕归才刚改变容貌,不多时,便有一队官兵找上门来。他们收到的命令是,调查所有外地人,这间院落一直空着,今日突然有人入住,便引起了官兵的疑心。 官兵进入院落后,领头的官爷拿着画像,一个一个的比对。没发现画中的嫌疑人物,便略带歉意的对祁煊说道:“对不住,打扰了。” “无妨,不知可否问一下,何时才能出关?”祁煊摆摆手,让隐一塞了一枚银两进官爷的手里。 “呵呵,不用担心,过几日便可以出关了,待我们将全城搜查完,没找到人就可以开关了。”官爷收了银两,态度又和蔼了许多。 祁煊点点头,让隐一送客。待得官兵离开之后,外出查探消息的暗卫们也回来了,他们打探到不少消息,据说离国的边关全部都关闭了,没有一个城能出关。 “看来离王很想捉到朕啊。”祁煊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暗卫站在底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须臾,祁煊才又开口,“行了,都先下去吧。” “陛下……”燕归正好走进前厅,开口正要说话,祁煊一个眼神甩过来,他顿了顿,迟疑的开口道:“祁……煊。” “嗯,乖。”祁煊这才满意,拉过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现如今我们被困在这里,该怎么办?”燕归不无担忧地问道,祁煊是一国之主,若是长期被困在他国,消息走漏之后,大祁王朝必定大乱。 “不怎么办。”祁煊笑着说道,燕归挑了挑眉,有些疑惑祁煊的胸有成竹。 “不用担心,再过不久,我们就可以出去了。”祁煊安慰了燕归一句,燕归半信半疑,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当晚,燕归又被祁煊折腾了一番,等到结束之后,他累得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祁煊躺在他身旁,餍足的抚着他光裸的脊背。 抚到肩胛骨那处胎记时,手指留恋地在上面流连不已,甚至还凑过去吻了吻。燕归感觉到后背的热气,怕痒的缩了缩。 “这只蝴蝶真好看。”祁煊轻声说道,不等燕归回应,继续说道:“我一直记得这只蝴蝶,栩栩如生,彷佛下一刻便会展翅飞去。” 燕归心里一跳,突然想起祁煊那一次见到自己裸背时的反应,他摸了摸颈上的红绳,皇子玉佩贴在心窝处,此刻彷佛热烫不已。 “说来也不怕你笑,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女子,直到那一次……”祁煊笑叹了口气,燕归惊讶地望向祁煊,这才知道为何祁煊当时会有那样的反应。 他还记得祁煊当时的震惊和僵硬,原以为是他衣衫不整冒犯到龙颜,原来是对方惊见心中认定的女红妆,突然变成了大男人。 一想到这里,燕归心中闪过一丝涩然,虽然这几日他和祁煊朝夕相处,获得了以前从未有过的宠爱和幸福;但是他从没有一刻忘记,祁煊是帝王。 现在他们远离王城,甚至不在大祁王朝的境内,让他可以安心的享受祁煊的呵护。可是他知道,回到衡水关之后,祁煊便又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所以他很珍惜现在的时刻,尽量待在祁煊的身边,温顺听话,甚至连夜晚床第间的鱼水之欢,燕归都放开羞涩,努力取悦祁煊。 他想捉住现在仅有的一切,想捉住祁煊的手,想和祁煊一直走下去。可是他知道,现实总是无奈的,回到大祁王朝后,他就该放开对方的手了。…… 祁煊不晓得燕归的心思,这些天来,尽管心里气闷云殇害得他们要绕远路,可也不由得有些感谢对方;毕竟如果没绕路,他和燕归也不会多了那么多相处的机会。 他们在院落待了两日后,这一日清晨,从未有人造访过的小院,大门被敲响了。 隐一前去开门,将来人带到前厅,奉上一杯热茶之后,便恭敬的站在一旁。过了不久,祁煊便带着燕归来了。 燕归跟在祁煊身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来人。来人的年纪看起来比祁煊大,不过应该顶多大个三、四岁,披着一件雪白的大氅,领口处还滚着毛边,精致如玉的面容被遮盖了一大半。 “好久不见,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我。”来人解开大氅,身后候着的隐一立刻上前接过大氅,燕归见状多瞥了隐一一眼。 就在这时,从门外又走进一个隐一。燕归忍不住瞪大双眼,来回看着两个“隐一”。男子被燕归的表情逗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祁煊瞪了男子一眼,开口对燕归解释道:“那个是他的贴身内侍,和隐一是双生子。” 贴身内侍?燕归闻言一顿,男子莫不是来自宫中?再望向男子的眼神中藏了些深思,男子见状,哈哈大笑,“祁煊,你这个将军反应很快啊。” “他是离国太子。”祁煊点点头,确认燕归的猜测。这下子燕归是真的惊讶了,他没有想到,祁煊竟然和离国太子相识,怪不得祁煊对于被困于关内一点都不着急。 “在下离非,久闻燕小将军的大名,今日一件,果然名不虚传。”离非笑着开口,本就精致的眉眼,更添了几分风情。 饶是燕归,也不由得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这个离国太子,当真是生得一副好样貌。就不晓得祁煊是如何会与对方相识? 祁煊自是看出燕归的疑问,不过他没有解释,离非能出来一趟不容易,今日上门来也是为了送他们出关,所以不能浪费时间。 “现在情况如何?”祁煊淡淡的开口,离非正了正脸色,开口说道:“父皇被我暂时劝住了,相信这是云国的诡计。” “嗯,我们有多少时间?”祁煊又问。 “得立刻走,过了今日就走不掉了。”离非抿了抿唇,开口说道。 “多谢。”祁煊点点头,离非摆摆手,似笑非笑的说道:“当我还你一次人情,下一次若是再落到我手中,我可是不会再放过你了。” 祁煊冷哼一声,似是嘲笑离非的不自量力。离非也不气恼,站起身来说道:“我先去打点一切,时辰到了,连青会告诉你们。” 他一站起来,身后的“隐一”便上前将大氅披在他身上,系好绑带后,他回头吩咐道:“连青,留两个人在这里守着。” “诺。”原来隐一的双生兄弟叫做连青。 离非离开之后,祁煊一行人也赶紧准备上路。众人等到了午时,才等到连青上门。连青递给祁煊一块令牌,让他们即刻出城。 祁煊等人用那块令牌,果然顺利地出了城,出城后不远处,就见到离非的马车等在路旁。隐一将祁煊的马车驾过去,离非打开窗子,对祁煊的马车说道:“往前五里处有我的人马,他们会护送你们直到出了离国地界。” “嗯,保重。”祁煊没有废话,只留下一句保重,便带着众人离开。离非在马车里,望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 “主子,这样好吗?若是被陛下知道了……”连青忍不住,低声开口道。 “父皇不会知道的。”离非淡淡地说道,连青见离非脸色沉了下来,自是不敢再多话。 “行了,回去吧。”等到看不见祁煊一行人的身影时,离非才下令回宫。 ****** 祁煊一行人很快就遇见了离非的人马,因为有离非人马的带路,接下来的路途异常顺利,很快地就来到了离国的边界。 “公子,过了前面的石碑,就出了离国了,还望公子路上小心。”领头的侍卫策马来到祁煊的马车旁,恭敬的说道。 “嗯,走吧。”祁煊淡淡的应了声,随后催促隐一离开。过了离国的地界,很快的就回到了大祁王朝的边界,一行人加快速度,朝着衡水关而去。 “燕归,你认为舒子棋如何?”祁煊靠坐在榻上,突然开口问道。 “……我和他不熟。”燕归摇摇头,老实的说道。 “若是让他留守衡水关,你觉得如何?”祁煊又问。 “恐怕不妥。”燕归皱了皱眉说道。 “为何不妥?” “恐怕将领不服,导致军心涣散,纵使舒将军有雄才大略,也难以发挥。”燕归叹道,当初他也曾经历过这一段。 “那么,你说谁才适合?”许久,祁煊才又问道。 “……我。”燕归望着祁煊,缓缓开口道。祁煊瞳孔一缩,沉下了脸色,他也知道,燕归是最适合留守衡水关的人选。 冉君容是太尉,断没有留在衡水关的道理;舒子棋是敌国降将,不说铁骑兵将领不服,祁煊也不可能将一国之关交在对方手里。 让他留下燕归,心里又舍不得,只是他坐在那个位子上,许多时候不能只考虑自己,需要考虑的是天下、是整个大祁王朝。 若是因为他的私心,导致衡水关落入敌人之手,那么他就是大祁王朝的罪人。以后等到他身死,如何有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马车内的气氛,因为祁煊的问题显得凝重,祁煊和燕归两人保持沉默,直到舒子棋策马过来,低声禀报,才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原来是前方发现有云国军队的踪影,舒子棋向祁煊请示,祁煊立刻命暗卫前去探查仔细,看看对方有多少人马。 不久,暗卫回报,对方仅有三百人,祁煊点头,随后命舒子棋率领铁骑兵,前去抗敌。 “看来云殇还没死心啊。”祁煊懒懒地说道,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容。 不管是惦记着他还是燕归,云殇都该死。上一次在云离山,被对方逃了;这一次他还敢凑上来,当真小瞧了他们啊。 虽然上次冉君容重创了联军,不过云殇禀明云王之后,没多久又收到了后方送来的粮草。云殇判断祁煊一行人应该是绕路离国,所以将兵力布署在离国往衡水关的必经之路。 等到第一队侦查兵被灭了之后,他马上就收到了消息,表示祁煊一行人,已经慢慢接近了。他眼神中闪着兴奋的光芒,这一次,他定要捉到祁煊和燕归。 另一边,发现大军退去的冉君容并没有掉以轻心,他派出斥候继续打探敌军的动向。果然,对方虽然退离了衡水关,却守在另一边。 冉君容一看云殇布署的兵力,知道对方也猜到陛下行走的路线,当下派出三千精兵,打算前去迎接陛下。 云殇知道衡水关派出三千精兵后,脸色一点都未变,沉着的调兵遣将,拦下了冉君容的三千精兵,和对方展开一场厮杀。 冉君容听着斥候不断回报战情,脸色越来越沉,最后一拍桌案,亲披战袍,又带了两千精兵,亲自前去迎战云殇。 云殇和冉君容对战之际,祁煊等人已经慢慢突破云殇在路上布署的埋伏。由于舒子棋十分了解云殇,所以总是在敌军还未行动前,便洞悉对方的战略。 云殇没有想到,祁煊可以这么快突破他的关卡和阵法,直到他和冉君容正打得难分难舍时,后方传回来的急报,让他脸色大变。 原本他以为能拦住祁煊等人的布署,全被对方简单化解了。他心下骇然,突然有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在那个人还未消失前,曾经是他最为提防的对手。 难道……舒子棋投靠了大祁王朝? 第四十二章 驻守 云殇被后方的消息打乱了心神,冉君容趁机取得上风。云殇一方面和冉君容交战,一方面心里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 就在他和冉君容的人马僵持不下时,突然一队铁骑兵从后方出现,将他的军队前后包夹。虽然铁骑兵数量不多,却个个骁勇善战,对他的军队造成不小的负担。 云殇当机立断,打算退出战场,不再继续纠缠。没想到他还没下令,退路就被敌方的铁骑兵给挡住了。他心下一凛,对方竟然看穿了他的想法和行动。 下一瞬间,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云殇脸色倏地变了,咬牙切齿低声念道:“舒、子、棋。” 他早该想到的,当时舒子棋法场被救,就此下落不明,不只舒王派兵追捕,就连云王也暗中派人寻找。 云王打的主意和祁煊一样,想要招揽舒子棋;若是无法招揽,就此杀了也行。总之是绝不能让舒子棋再回到舒国。 只是祁煊的动作最快,他占了先机,在事情还未发生前,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因此当时舒子棋藏身云国,竟连云王都不知晓。 舒王和云王两边的人马,完全找不到舒子棋的下落,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当时云王还曾动用隐藏在大祁王朝的暗桩,结果并没有在大祁王朝发现舒子棋。 云王虽不甘心,却也没办法,只得慢慢撤回在外暗中寻找的人手。可如今舒子棋竟然出现在大祁王朝的铁骑兵中,云殇眯了眯眼,抡起手中的长戟便迎了上去。 舒子棋从容不迫的接下云殇的攻击,有了他的加入,冉君容的军队更加锐不可挡。云殇以一敌二,虽有些狼狈,却仍然居于上风。 论单兵,冉君容和舒子棋都不及云殇,纵使两人连手,顶多和云殇打个平手。不过若谈及调兵遣将和行军布阵,舒子棋可是远远胜于云殇。 所以打着打着,在云殇还没察觉的时候,大祁王朝的铁骑兵已经将他们三人和其余士兵隔了开来。云国的士兵见状,想要营救被包围住的云殇,却被守在外围的铁骑兵阻挡。 云殇单兵是强,可是蚁多也能咬死象。舒子棋和冉君容轮番上阵和云殇交手不够,连铁骑兵也来参战。这一番车轮战打下来,纵使云殇武功盖世,那也是会疲累的。 况且他们不是盲目的攻击,每每露出败势,舒子棋和冉君容便会出手相助,救下一个后,另一个便立刻替补上去。 为了拿下云殇,舒子棋和冉君容也不在意是否公平,战场上哪里又有公平可言,难道敌人砍了你一刀,还会站着让你砍回来不成? 云殇也晓得这个道理,知道舒子棋定是铁了心要捉住他,因此他不恋战,击退身旁附近所有士兵之后,捉准空隙,强行突破了大祁王朝铁骑兵的包围。 外围正和铁骑兵酣战的云国军队,看见云殇突围了,立刻上前掩护他撤退。云殇借着手底下士兵缠住敌军的空档,三两下子就远离了战场。 正当他快要成功脱逃时,不知从何处窜出一个身影,举刀砍向云殇。云殇反应很快,立刻挥舞长戟阻挡。 “铿!”的一声,长刀狠狠砍在长戟上的声音。云殇瞳孔一缩,来者不善,定睛一瞧,对方却不是穿着军服。 还来不及多想,对方举起长刀,“刷刷刷”的连续三个攻势,云殇双手握住长戟,左右开弓,灵活得挡下了所有的攻击。 他不欲与来人纠缠,正想抽身而退时,几枝羽箭破空而来,从他阻挡长刀的死角射向他。他双目一瞪,虎吼一声,硬生生将身体转了个诡异的角度,险险的避过了偷袭。 只是还来不及喘口气,下一波箭雨又来了。长刀仍然步步相逼,眼看着他的身体暴露在箭雨的攻击范围之下,就要被射成筛子了。 突然几个身影扑向他,替他挡下了大部分的攻击。原来是他手下的亲信和副将,为了让云殇逃走,不惜以身相救。 “将军!走──”副将咬着牙,硬扛住长刀的攻击,其余几个亲兵已然气绝身亡。云殇心下一凛,长戟用力向地面一戳,借力使力,身形猛然窜了出去。 隐一皱眉看着拦住他的副将,手中长刀被紧紧握住,他一使力,“刷啦”一声砍断了对方的手臂,再抬眼,已经失去了云殇的踪影了。 云殇逃走后,云国军队溃不成军,宛如一盘散沙,很快的就被舒子棋和冉君容制服住了。这时祁煊带着燕归从一旁隐身处走了出来。 战场上刀剑无眼,舒子棋和燕归说什么也不敢让祁煊亲上战场。所以就由舒子棋带着铁骑兵支援冉君容,燕归则跟在祁煊身边贴身保护着。 适才祁煊见云殇要逃跑,便命隐一出去阻拦,之后还让暗卫射箭偷袭,却还是让云殇给跑了,因此祁煊的脸色有些难看。 解决完云殇的军队之后,祁煊等人终于回到衡水关。由于云殇大败,云国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其他动作,没有了云国挡在前面,舒国自然也不会轻举妄动。 回到衡水关之后,祁煊便要赶紧启程回王城。这一趟出来太久了,再不回去只怕朝中要乱了。虽然目前有祝锦繁顶着,恐怕有些人已察觉陛下不在王城。 只是祁煊离开之前,还得先解决一个难题,那就是谁要驻守衡水关?冉君容不在考虑之内,便只剩下燕归和舒子棋。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让燕归驻守衡水关,只是好不容易才又相聚,他舍不得让燕归待在这里,舍不得和对方分离。 祁煊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有如此优柔寡断的时候,他是帝王,本该杀伐决断,不被私情影响;燕归却每每都能打破他的坚持和原则,让他不断做出退让。 这样的改变,放在以往他会很害怕,现在却是甘之如饴。 他坐在书房里,脸色凝重的沉思着。其实该选谁,答案昭然若揭,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也气愤自己的无可奈何。 最后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召来冉君容和燕归,封燕归为燕衡王,驻守衡水关。隔日,带着三千精兵离开衡水关,留下其余兵马给燕归。 …… 三年后 祁煊离开之后,燕归马上整顿衡水关,不只修筑了城墙,还设立了许多哨站。更是时常练兵,将原本有些散漫的士兵,变得训练有素。 对衡水关的士兵来说,铁骑兵是他们的憧憬,而铁骑兵中的燕家军,更是憧憬中的憧憬。他们以能加入铁骑兵和燕家军并肩作战为目标,不断努力向上。 不久后,士兵个个焕然一新,精神抖擞不说,周身的气势也大为不同。燕归望着手底下的士兵蜕变,自然也是欣慰不已。 这三年来,他没有离开过衡水关。就连逢年过节,也没有收到传召他回去的诏书,他自然不敢轻易离开驻地。 他不晓得王城有何变故,祁煊的书信从一开始一月好几封,到后来的一个月一封,然后又是几个月才一封,近来更是好几个月都杳无音信。 他心里着急,派去打探的人却迟迟没有消息传回来,冉君容那边也回答的语焉不详。他隐隐感觉得到,王城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却只能待在驻地,日夜担忧和思念。…… 自从三年前樊相倒了之后,平日和樊相亲近的臣子们,全都受到了调查。祁煊利用樊相通敌卖国的书信,除掉了许多有二心的大臣。 这三年来朝中时不时就有臣子被祁煊砍杀,使得群臣在他面前,再也不敢有任何心思。前朝的那些个老臣们,也被祁煊找了不同的由头,贬官的贬官,杀头的杀头。 原本老臣们手上的实权,也渐渐的被祁煊收了回来。除此之外,他将舒子棋安插在朝中,历练了三年之后,也不会再有人对舒子棋有异议。 这三年中,云国和舒国也不是没有动作,他们先后出兵攻打了万河关和衡水关,都被燕将军和燕归打了回去。其余的边关也受到骚扰,自是被驻守的将领们解决了。 现年二十有二的祁煊,脸上表情越来越少,只是群臣们已经不敢小看,知道他们眼中年轻的帝王,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除了整肃朝堂,祁煊下令整肃三军,还举办了科举。科举分文科举和武科举,各取前三名,文科举纳入左相管理,武科举交由太尉督察。 另外,大祁王朝还颁布诏令,广纳天下贤士,提出了许多动人的条件和赏赐。一时之间,有能之士都往大祁王朝去。 这三年来,朝中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那便是祁煊立后。 三年前祁煊一回到王城,立刻雷厉风行的处置了许多大臣,接着在人心惶惶的时候,突然宣布立婉贵妃为后。 婉贵妃所出的皇子,当下立为太子。一系列的行动,让许多大臣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大局已定。 祁煊大婚那天,除了正式的封后仪式,其余一切从简。婉贵妃从凤溪宫搬入凤瑞宫,正式成为后宫之首。 只是却没有人知道,大婚当天晚上,祁煊根本没有踏足凤瑞宫,而是留在朝阳宫中,彻夜批阅奏折直到天明。 小四侍候在他身边,心下多少有些察觉,陛下是为了谁守身如玉,又是为了谁饱受思念之苦。可那些不是他可以过问的,他只能把那些烂在肚子里。 当初祁煊宣布立后时,祝锦繁和冉君容心里并没有太意外,毕竟祁煊是帝王,让他守着一个男子,永不立后,太不实际了。 只是祁煊立了后,远在衡水关的燕归怎么办? 两人没有答案,却也默契的不对燕归提起。祁煊之所以将立后的仪式从简,便是不想让消息传到燕归的耳里。 可是他们却没想过,祁王立后这样的大消息,又怎么可能瞒得了天下?或许说他们都知道,只不过自欺欺人的认为,这样便可以不让燕归知晓。 说来也巧,或许老天也在帮助祁煊,他立后消息传到衡水关时,正逢云国军队进犯衡水关。跟在燕归身边的暗卫,将消息截了下来,没有让燕归知晓。 等到燕归知道的时候,都已经过去很久了。燕归当下怔然,明知道祁煊总有一天会立后,但是真的听到这个消息时,左心口的疼痛还是难以忽略。 就在燕归恍惚时,祁煊的一道圣旨便把他叫回王城。他将事情安排好,坐在马车上时还是有些怅然,事到如今,才叫他回去又有何用? 回到王城后,燕归回到了燕府。虽然他和燕将军不在府邸,但是将军府是当年祁煊所赐,还是有奴仆在府里候着。 燕归回府之后,闭门不出,直到三日后祁煊传召,他才穿戴好朝服,准备进宫。 燕归来到宫门前,小四已经等在那里了,他恭敬的对燕归见了礼,领着燕归到御书房。燕归暗中打量着四周,三年来宫里似乎一点变化也没有。 才刚想完,转过御花园一角,就有另一队人马朝着他走来。燕归瞥了一眼,垂下眼帘,领头的那个一身宫装,似乎是后宫的妃子。 燕归一个外臣,为了避嫌,赶紧退到一边。只是那妃子走了过来后,竟停下脚步,打量着站在路旁的燕归。 “这是谁?”妃子开口问道,燕归心下有些不喜,还未开口,就听小四说道:“奴才见过荷妃娘娘。” “起吧,后边那是谁?见了本宫为何不行礼?”荷妃娘娘摆了摆手,她身后的内侍和宫女脸色变了一瞬。 这个荷妃是陛下前几日才封的,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一点规矩都不懂。就算他们不识得燕归,看见小四也知道,那肯定是陛下要见的人。 能让陛下的贴身内侍亲自来带的人,绝对不是小角色。众宫女和内侍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个宫女上前低声道:“启禀娘娘,您不是还要替陛下送汤吗?晚了汤就凉了。” “嗯,走吧。”荷妃睨了宫女一眼,甩袖正要离开的时候,又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下次别把这些不三不四的人都带进宫里来,陛下见着了,你担待得起吗?” 小四脸色大变,自打他成为祁煊的贴身内侍以来,还没有妃嫔敢这样跟他说话。这个荷妃真是好大胆子,连燕归都敢教训。 荷妃离开后,小四尴尬不已,倒是燕归脸色未变,淡淡的说道:“走吧,陛下还在等着。”小四摸摸鼻子,继续走在前面带路。 来到御书房前,就见刚才的荷妃被拦在门外,小四见状心里冷笑一声,转头对燕归说道:“还请燕衡王稍候,奴才马上帮您通传。” “有劳了。”燕归点点头,小四走上前去,对守在外边的另一个内侍说道:“燕衡王带到了,快去禀报陛下。” 荷妃站在一旁,见小四对她视而不见,心里因为刚才被侍卫拦住的火气,又蹭蹭蹭的往上冒。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进去通报的内侍出来了。 “王爷快请进,陛下已经久等了。”内侍恭敬的对燕归说道,燕归点点头,径自穿过荷妃走进御书房里,荷妃脸色阴沉的瞪着燕归的背影。 “荷妃娘娘,请回吧,陛下今日国事繁忙,怕是无空接见娘娘。”内侍待得燕归进入御书房后,木着表情对荷妃说道。 荷妃冷哼一声,带着人离开了。一回到宫里,荷妃马上就派了人去打听,燕衡王是个什么来头,为何她从没有听说过。 打探消息的宫女很快就回来了,附在荷妃耳旁轻声嘀咕了几句,荷妃皱了皱眉,“就这些?”宫女点点头。 “嗯,赏。”荷妃摆摆手,挥退了宫女。她眯了眯眼,心里闪过不少念头,最后叫来贴身的大宫女,吩咐了她几句话。 大宫女瞳孔一缩,瞬间跪倒在地,全身因为惊惧抖个不停,荷妃不耐烦,开口说道:“怎么,不愿意?先想想你的家人再回答。” “娘娘饶命,娘娘恕罪……”大宫女语无伦次,只会重复这两句话,荷妃听得厌了,一脚便踹了过去,将大宫女踹翻在地。 “饶什么命,本宫只不过让你办件小事,这般推托。”荷妃冷声说道,大宫女心里叫苦,荷妃要办的哪里是小事,一个弄不好,她脑袋就会搬家的。 “罢了,你不愿意做,还有一堆人抢着做。”荷妃嫌弃的摆摆手,当下就将大宫女调离身边,赶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然后从平日侍候她的宫女中,提了一个出来,顶替原本大宫女的位置。被提拔的宫女自是感激万分,对荷妃表示了忠诚。 荷妃很满意,把交代嘱咐下去,宫女微微一愣,诚惶诚恐的离开了。宫女走向御花园时,瞥见了原本的大宫女,瞬间了然对方为何被赶到外面。 宫女一路来到御膳房,找到了点心局的管事,说起荷妃宫里的膳房不够伶俐,做不出荷妃想要的糕点,陛下心疼荷妃,便许了荷妃御膳房的点心。 荷妃吃了之后,极为喜爱,央求陛下让她的宫女向御厨学习手艺。陛下觉得不是大事,大手一挥便准了,现如今宫女便是来学手艺的。 管事的一听,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便让宫女进入点心局。宫女跟着副庖长学了几日之后,和副庖长混得比较熟了,有时候也会帮着打下手。 这日,因为宫中有宴席,所以御膳房上下人仰马翻,宫女来的时候,正逢最忙碌的时刻,管事的或副庖长都没空理会她。 她安分地站在一旁,也不上前打扰,待得众人忙到一个段落之后,副庖长才想起宫女。不过放眼御膳房里,却不见宫女的身影了。 副庖长不以为意,以为宫女先离开了。等到宴席结束,御膳房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大伙们也才能开始吃饭。 很快的,御膳房里的人便走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外间留守的人。等到御膳房完全安静之后,角落放置干货的仓库门慢慢打开了。…… 那日燕归进了御书房后,才发现里面不只他一个人。祝锦繁、冉君容和一个未曾见过的男子,都已经候在里面了。 燕归请安过后,才知道那男子是今年的新科武状元。祁煊简单介绍之后,便开始询问衡水关的情形,燕归凛了凛神,恭敬的应答。 当日直到离开时,燕归都没有和祁煊独处,祁煊也没有留下他的意思,所以他只能黯然的回到燕府。回到燕府后,他一个人呆呆地坐在书房里。 他不晓得祁煊让他回来这一趟有何用意?如今他和祁煊之间,似乎变得生疏了。他曾以为,就算两人分开了,感情也不会变。 可是想到皇后、想到荷妃,燕归的心就凉了。分离的这三年,似乎改变了很多事,他和祁煊之间,是不是回不去了? 正当他在发楞时,府中奴仆来报,有人求见。燕归回过神来,起身来到专门接待客人的花厅,一人背对着他站在里边。 他抬脚走了进去,那人转过身来,果然是冉君容。燕归牵了牵嘴角,“太尉大人,许久不见,快请坐。” “王爷客气了。”冉君容拱手行礼,依言入座。 “不知太尉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燕归有些抱歉的说道。 “哈哈,三年未见,燕将军倒学得文诌诌了。”冉君容哈哈大笑,燕归摸摸鼻子,也笑了笑。 “你我这么久没见,那套虚礼就不用了。”冉君容说道,燕归自是赞成。 “燕归……你……还好吗?”冉君容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也只问了这三个字。 “燕归一切安好,多谢关心。”燕归淡淡的笑了。 冉君容望着对方的笑容,心里一窒,随即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燕归一定不知道,他笑起来有多么悲凉,连他这个局外人,看了都忍不住心里难受。 再想起下午在御书房时,陛下异常冷淡的表情;还有燕归离开后,那滴落在桌案旁,不为人知的血迹,心里就突然升起一股冲动,想要替陛下向燕归解释一番。 只是他人来了,看着燕归的表情,却又不晓得该怎么开口。纵使解释了又有何用,伤害已经造成了;不论陛下的出发点为何,燕归这三年的苦楚,哪有这么容易就消失。 所以他僵在位子上,突然就失去了言语,而且他觉得,燕归需要的,并不是他的自作主张。就算燕归想要得到一个解释,也不该由他来开这个口。 燕归见冉君容呆呆地望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最后低低叹了一口气,“很明显吗?我以为没有人会发现……你……不会瞧不起我吗?” 第四十三章 棋子 冉君容沉默一瞬,然后才轻轻开口,“燕归,这条路不好走。”他眼神复杂的望着燕归,语气中带着难以掩藏的叹息。 “我知道。”燕归点点头,在很早以前,他就没有退路了。 “你也不用想太多,陛下自有他的用意。”冉君容斟酌一番,也只能这样劝慰燕归。之后两人又谈了一会话,冉君容见燕归脸色好转,便起身告辞。 送走了冉君容之后,没多久,却迎来了樊季。自从燕归奉命出征衡水关后,他和樊季便再未见过,如今算算,竟已逾三年。 如今的樊季已是御史大夫,樊相和樊家的一切,都没有牵扯到他。樊季任御史大夫以来,监察百官,替陛下起草诏命文书,算是祁煊较为信任和亲近的臣子。 燕归被封为燕衡王的诏书也是他起草的,如今燕归被召回王城的诏书,自然也是经由他手。因此他得了空,便来到了燕府。 “燕归,许久未见了。”樊季轻声说道,眼前的燕归已褪去了青涩,边关三年的生活,将他磨练的成熟内敛。 当他三年前得知陛下命燕归驻守衡水关时,心里曾经叹息一声。他大概猜得出陛下的用意和安排,在当时,这已是陛下能做的,最好的决定。…… 祁煊坐在桌案后,听着暗卫的报告。跪在底下的暗卫,是这三年来,跟在燕归身边的暗卫。一回到王城,便被陛下唤了来,让他一一禀报有关燕衡王的所有细节。 大至关内的操兵演练,小至日常生活的出恭如厕,祁煊巨细靡遗,一点都不遗漏。一问一答间,渐渐勾勒出燕归三年来的生活。 当暗卫说道,燕衡王每日会有一个时辰捧着个木盒子发呆时,祁煊的左心口瞬间抽痛了一下。他自然知道那木盒子里是什么。 待得天都黑了,暗卫仍然还在继续述说着,燕衡王日常生活的点滴。祁煊听得入神,眼角眉梢带着一丝笑意和宠溺,眼神温柔像是穿透虚空望着什么。 直到深夜了,祁煊才挥退暗卫。暗卫离开后,御书房里就只剩下祁煊和小四,其余的宫女早在暗卫禀报前,就被祁煊赶了出去。 “小四,将事情再说一遍。”祁煊靠在椅背上,闭眼假寐着。 “诺。”小四将今日遇到荷妃的经过又说了一次,祁煊听罢,猛地睁开双眼,目光如炬的瞪着桌案,“该死的女人!” “摆驾凤瑞宫。”祁煊收起怒容,站起身来说道。 陛下的御辇来到凤瑞宫,皇后已经带着众宫女和内侍在门口恭迎圣驾。祁煊走进凤瑞宫的大殿,挥退了所有奴才后,开口问道:“太后和瀞南王有何异动?” “回陛下的话,瀞南王尚未有动静,太后娘娘已经传书一封给属下了。”皇后,也就是李婉儿,低眉顺眼的说道。 “太后果真贼心未死。”祁煊低低笑了起来,接着又说:“瀞南王韬光养晦这么多年,连朕都被瞒过了,难怪太后当初离宫的这样干脆。” 李婉儿跪在原地,等着祁煊的吩咐。许久之后,祁煊才又开口,“不管太后要求什么,先答应下来,唯独一点,不准回宫。” “诺。”李婉儿恭敬应下,祁煊沉默了一瞬,再开口,语气中带着狠戾,“荷妃那里多费点心,若是再无法钓出瀞南王,便杀了。” “诺。”李婉儿眉眼一跳,心里暗忖着,不晓得荷妃怎么得罪陛下了,竟让陛下对她起了这样浓的杀意。 祁煊离开凤瑞宫后,李婉儿便赶紧修书一封给太后,另一边,也让埋在荷妃宫里的钉子加快动作,陛下已经快要没耐性了。 说起来,这荷妃的来历不小,是瀞南王妃的表妹。瀞南王是先皇所封,早在祁煊登基前,就被派出去驻守瀞河南边的南河关。 瀞南王一直以来尽忠职守,将封地治理的很好,没出过什么大乱子,就连祁煊上一辈子的记忆里,瀞南王的存在也很薄弱。 虽然对方是他的皇兄,一来不是同母所出,二来相处的时间不多,两人之间自然没有所谓的亲情。再说天家无亲情,纵使一同长大的皇子之间,也很难有深厚的感情。 所以这一次醒来,老实说,祁煊并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可是就是这么一个被他忽略的人,竟然才是太后的亲生子。 当祁煊知道这个消息时,错愕了许久。他回想着上辈子的蛛丝马迹,却一点也想不起关于瀞南王的任何记忆。 当发觉这一点时,祁煊心里猛然一寒,这样的人才是最危险的。瀞南王上辈子能够隐忍这样久,直到樊相和樊仲露出马脚了,他还丝毫未动。 那么这一次,对方想必也很能忍。 会发现瀞南王和太后的关系,纯属意外。祁煊将太后送到普坛寺后,自然派了不少人侍候,明面上是怕太后委屈了,实际上是监视着太后。 一开始太后没有异动,后来底下人来报,太后隔几个月便会听住持讲佛法。起初祁煊不以为意,既然太后想听佛法,就让她听又何妨。说不得还能让太后幡然悔悟,痛改前非呢。 只是随着几次下人的禀报,祁煊心里有些古怪,要说太后听佛法没什么不好,可是听佛法时不让下人跟进去,那就有问题了。 因此祁煊派出暗卫,让暗卫去瞧瞧,太后又想搞什么幺蛾子。这一瞧才知道,这住持竟然是瀞南王的人。 太后每次说要听住持讲佛,其实是趁机和瀞南王通书信。她知道,她身边全部都是祁煊的人,不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和瀞南王联系。 祁煊得知后,立刻着手调查瀞南王。一查才发现,对方竟然就是那个,他怎么也找不到的太后亲生子。而且对方藏得非常深,就连当初樊相的通敌卖国,他也插了一手。 只不过他比樊相聪明,将野心埋得很深,也因为他的韬光养晦,没有引起祁煊的任何怀疑。若不是太后被他送出了宫,还不晓得什么时候才捉得到对方的狐狸尾巴。 这也解释了太后为何处心积虑想要扳倒他,毕竟谁能忍受自己的儿子被流放在外地,抱养来的养子却登上帝位? 对于前朝后宫的秘辛,祁煊并没有太多兴趣,总归和太后及舒国的王爷脱不了干系。当时樊相书信中提及舒国王爷后,祁煊便派人调查一番。 虽然费了点功夫,却也查出了太后和王爷那段过往。他想,他查得出来,先皇也一定查得出来,或许这也是为何先皇会轻易被樊相撺掇,对舒国王爷痛下杀手的原因。 至于瀞南王为何被遣得远远的,恐怕和太后护子心切有关。当时太后失去王爷之后,心里便兴起了报复之意。 要报复,便得争宠,便得登上六宫之首,才有办法握有权力。只是太后不敢拿儿子去赌,所以生下皇儿的她,用计让先皇松了口,让皇儿远离皇宫,远离一切斗争。 先皇疼惜太后,允了太后所求,将太后的亲生子封为瀞南王,驻守南河关。然后体恤太后失去儿子,便将一个贵人的儿子,抱养给她。 其实当时后宫的斗争已经接近白热化,太后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若是失败了,她自己身死不要紧,绝不能连累了皇儿。 这才是她忍痛将儿子送走的真相。说什么要让儿子远离斗争、远离权力,只是说来哄先皇开心的好听话。毕竟没有一个帝王能容忍,自己的位置被人窥伺,纵使那人是自己的儿子。 太后捉准了先皇的心态,虽然失去了一个儿子,却赢得先皇加倍的宠爱。也因为如此,她在后宫惨烈的斗争中,一直立于不败之地。 没几年,就将其他妃嫔踩在脚底下,一步一步登上皇后之位。在她登上后位不久,先皇便暴毙而亡,原本她打算迎回瀞南王,辅助对方登基。 没成想朝中老臣竟拿出传位诏书,表明先皇驾崩前已经定好了人选:皇三子祁煊,人品贵重,深消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太后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她没想到竟然会功败垂成,先皇死了不算,还留有后手。她哪里又知道,先皇再怎么说也是帝王,怎么会真的被太后玩弄在手掌心上。 纵使先皇真的喜爱太后,但是儿女长情和江山社稷摆在一起,孰重孰轻,那是立马分上下的。只是先皇选的人选,也实在是一番苦心。 祁煊本身才德兼备,颇受先皇赏识,再加上刚好是皇后的养子,先皇去了之后,皇后就能凭着祁煊,贵为太后,成为后宫中最有权势的女人。 如此一来,再没人可以欺凌她。 先皇如此替太后着想和铺路,却不晓得,害得他暴毙的元凶,就是深受他喜爱的枕边人。只能说先皇一开始就用错了法子,帝王不懂得爱,也不懂得疼人,他想要了,便出手夺来。 因此他夺得了太后的身子,却始终没有夺得对方的心。 …… 祁煊查出瀞南王的身分之后,开始仔细调查对方的一切,这才发现有一个秀女是从瀞南王封地出来的。当时他没有在意,现在回想起来,便将对方提了出来。 那个秀女自然就是荷妃。 荷妃从小养在瀞南王府中,个性骄纵不已,在封地里呼风唤雨。祁煊好笑的看着关于荷妃的报告,这样一个女子,瀞南王想利用她做什么? 按照瀞南王谨慎的个性,怎么都不会选荷妃才是,荷妃不是能成大事的人。就在祁煊百思不得其解时,秀女宫中的另一个女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个女子和荷妃情同姊妹,总是和荷妃形影不离,几次在御花园偶遇之后,祁煊便看出了端倪,那个女子才是瀞南王真正的钉子。 有了荷妃在旁衬托,更显得那女子的端庄知礼,这荷妃根本就是被用来烘托女子品德的丑角。祁煊心下冷笑,偏偏提了荷妃的份位,把那女子留在秀女宫中。 荷妃一朝得宠,整个人张扬骄傲不已,祁煊还特地赐下皇后当年住过的凤溪宫,使得荷妃更加得意洋洋。 不过倒没想到,荷妃还是和女子走得近,还三番两次在祁煊面前提起女子。祁煊心里不免有些复杂,荷妃其人,虽说骄纵蛮横,对于知己好友,却是尽心尽意。 后宫中哪一个妃嫔不想独占帝王的宠爱,偏生她总在祁煊面前提及另一个女子。祁煊叹息之余,倒也不吝啬多赐下些赏赐给荷妃。 只是没想到荷妃心越来越大,自以为得了他的宠爱,姿态端得比天高。除了在皇后面前还会有所收敛,在其余妃嫔和奴才面前,几乎把自己当成了另一个皇后。 祁煊本想着留着单纯有用的荷妃,但是对方对燕归的嘲讽,触到了他的底线。他不是非要对方这颗棋子不可,棋子如果不听话了,丢了换一颗便是。 相比荷妃的跋扈,女子越发低调内敛,只是祁煊明知对方是瀞南王的钉子,便连见都不想见。任由女子待在秀女宫,被其他秀女冷嘲热讽。 其他妃嫔和秀女嫉妒荷妃得势,她们无法对荷妃做什么,对付一个秀女却是不在话下。其余秀女或许只能口头上逞威风,但是妃嫔们就不一样了,动辄打骂,还有个充分的理由──教导规矩。 那女子忍辱负重,咬牙忍着其他妃嫔的刁难,然后故意在荷妃面前,不经意的说溜嘴。荷妃性子单纯,脾性暴躁,听了自然就去找那些妃嫔的麻烦。 妃嫔被荷妃教训了,吞不下这口恶气,自然又出到女子身上。这样恶性循环的,根本没个头,最后还是皇后出面,把女子带到凤瑞宫里,才算完事。 “抬起头来。”李婉儿坐在主位上,淡淡的说道。跪在底下的女子抬起头来,眉眼如画,配上个泫然欲泣的表情,可真是楚楚可怜。 “叫甚么名字?”李婉儿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宋采青。”宋采青温顺地说道,垂下眼掩去眼中的思绪。 “倒是个好名字。”李婉儿赞了一声,之后便把宋采青留在宫里。没多久,收到消息的荷妃来了,一进凤瑞宫便气冲冲的向皇后要人。 “妹妹莫急,这采青本宫看着顺眼,便留她在身边侍候。”李婉儿淡淡地说道,荷妃正想开口,她又说道:“再说,若是采青能入了陛下的眼,岂不比待在妹妹那里好?” 荷妃闻言脸色一窒,自是听出了皇后话中的意思。皇后这是讽刺她,留不住陛下;也是在她面前炫耀,陛下常踏足凤瑞宫。 她脸色铁青,敢怒不敢言。李婉儿见好就收,也不想将对方刺激的太过,因此随意两句便将对方打发了。 离开凤瑞宫的荷妃简直快气炸了,她脚步一转,又想到御书房找陛下告状。只是来到御书房前,又被可恶的侍卫给拦住了。 御书房里,祁煊正和祝锦繁商讨着国家大事,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哗。祁煊冷下脸来,“去瞧瞧。”小四领命而去。 不多时,小四皱着眉走了进来,凑到祁煊耳旁低语几句,祁煊的脸上闪过一丝杀意,淡淡的说,“撵走。” 祝锦繁心下好奇,不过看陛下的脸色也不敢多问。虽然有时候陛下和他之间像朋友,但是若是忘了本分,陛下也不会客气的。 待得门外安静之后,祁煊和祝锦繁才继续投入刚才的讨论中。另一边被祁煊派人押回凤溪宫的荷妃,自是成了宫里人的笑柄。 荷妃脸色铁青,心下却有些惊惶。打从上一回她送汤被拒之后,陛下对她的态度便越来越冷淡,不仅御书房再进不去,今日还让侍卫将自己强行遣送回宫。 她察觉得到,陛下正在疏远她,她不晓得做错什么……难道,是因为燕衡王?荷妃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这一茬。 仔细回想,确实是因为上回御书房外一事后,陛下便不曾踏足凤溪宫,而她也不曾再见着陛下。她越想越紧张,莫非陛下厌弃了她? 她着急的踱来踱去,却苦于没有人可以商量。以前宋采青还在秀女宫时,她可以随时去找对方;现在对方在凤瑞宫,就不是她说见便可以见得着的。 她每次失了主意,都会向宋采青求助,说宋采青是她的主心骨也不为过;另一方面,她之所以行事这般泼辣强势,也是受了宋采青有意无意的撺掇而不自知。 瀞南王要送宋采青入宫,自是特地先打听过祁煊妃子的性情,自然知道了祁煊宠爱的妃子大多温柔婉约,性情可人。 如此他便按照祁煊喜爱的样子,调教宋采青。可是他们没想到,反而是瀞南王拿来当作挡箭牌的荷妃入了皇上的眼。 宋采青想方设法地要让荷妃失宠,她了解荷妃的性子,知道怎样说话,最能引起对方的义愤填膺、打抱不平。 她满心以为,陛下见了荷妃这般火爆的性子,定会不喜。没成想,陛下竟然没有厌弃她,反而对她越发的宠爱。 这下子瀞南王和宋采青都懵了,不晓得事情的发展怎么和预料的不一样。不过荷妃受宠也有好处,凭着荷妃和宋采青的交情,总能让宋采青在陛下面前混个脸熟。 只是她如意算盘打得好,祁煊却因为识破她的身分,根本没给她任何机会。把荷妃提了份位之后,对她是不闻不问。 宋采青心里愤恨,因为嫉妒荷妃,更加撺掇她对付其他妃嫔。她知道,那些个妃嫔肯定会报复回来,她得做出个受尽迫害的模样,才能惹人怜。 只是她没等到陛下,却等来了皇后。宋采青入了凤瑞宫,跟在皇后身边,倒是多了几次面见陛下的机会。她藏住心中喜悦,每次见了陛下就有意无意用眼神勾引着对方。 可惜她的媚眼都白抛了,若不是因为想要换一颗棋子,祁煊怎么能容忍她出现在眼前晃悠。宋采青还不晓得,她只是代替荷妃的一枚棋子。…… 宋采青进了凤瑞宫后,和瀞南王的联系便断了。瀞南王为人谨慎,处处小心,“和陛下妃子私通”这种会落人把柄的事,自然是不会做。 祁煊也不着急,现在对方已经露出了狐狸尾巴,要将他揪出来就容易多了。既然对方如此有耐性,他也不妨陪对方玩几招。 没多久,宫内便渐渐传出一个传闻,说陛下会去凤瑞宫,其实是和皇后身边的一个秀女下棋。那个秀女似乎就是之前和荷妃交好的那一个呢。 这个传闻传到荷妃耳里时,她的心里复杂得很。一方面很高兴陛下看见了采青;另一方面却不免有些酸酸的。 她知道宋采青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又长得好,个性温柔婉约,这样的女子,肯定是陛下会喜欢的。可如今宋采青真的入了陛下的眼,却又让她觉得不舒服。 正当她纠结不已时,宋采青被封为采嫔的消息传开来了,荷妃听说了之后,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绣帕,脸上面无表情。 隔日一早,向皇后请安时,荷妃努力端着笑脸,皮笑肉不笑的恭贺采嫔。采嫔满面笑容,眼角眉梢止不住的春意,脸上带着被滋润过的娇羞。 荷妃脸上的笑差一点挂不住,其他妃嫔见采嫔这般表现,脸上的表情自然也是精彩万分;唯独知晓事情真相的李婉儿,泰然坐在首位,冷眼旁观着众人。 荷妃强自镇定心神,不自觉瞥向李婉儿,她不免有些好奇,皇后的心里难道不会不舒服吗?本来想瞧瞧皇后变脸的样子,却见对方一脸淡然,丝毫不介意的模样。 她垂下眼帘,哼,皇后倒是大度得很。只是随即有些黯然和羡慕,对方贵为皇后,太子又是她的亲生儿,确实没有什么好计较的。 正当众人心里各自有着不同思量时,陛下来了。众妃嫔惊喜的接驾,个个使出浑身解数,努力摆出最美好的一面请安。祁煊走过众人面前,故意在采嫔前顿了顿脚步,然后才淡然地叫了起。 他心下冷笑,采嫔,荷妃,你们会怎么做呢? 第四十四章 坦承 祁煊没有在凤瑞宫待太久,很快就离开了。饶是如此,还是让众妃嫔笑逐颜开,毕竟有许多妃嫔穷其一生,可能都见不到帝王几次面。 祁煊离开之后,采嫔自然成了众矢之的,就连荷妃望向她的眼神,都忍不住带了几丝阴狠。宋采青环顾四周一圈,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高傲。 她自然也看出荷妃的不甘心,那又如何?风水轮流转,先前她隐忍这么久,每次都要听荷妃在她面前炫耀,炫耀陛下又赏赐了她稀世珍宝,或是陛下又如何夸赞她。 那时她真恨不能撕了荷妃的嘴。 可是她不能,她要扮演一个端庄娴淑,温柔婉约的女子。她要识大体,要大度,要和所有妃嫔打好关系,不能有把柄或是错处被人捉到。 虽然辛苦了些,但终归是成功了。她现在只是嫔,不过不急,她可以忍耐这么久的时间爬上嫔位,也可以同样忍耐到爬上妃位,甚至贵妃位。 妃嫔们请安完后,各自回到自己的宫殿。宋采青被封为嫔之后,赐住凤翔宫,凤翔宫自从蝶妃被打入冷宫,便空置许久,如今采嫔入住,才有些人气。 采嫔回到凤翔宫后,没多久荷妃便来了,她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仍旧装得热络。荷妃带着宫女浩浩荡荡走了进来。 “姐姐,真的要恭喜你了。”荷妃坐下来后,掩着嘴笑道。 “这声姐姐我可担不起,按理说,我还得向娘娘见礼才是。”采嫔淡淡地说道,三两下子便将过去的情分都给抹了。 荷妃脸色一僵,眼神一闪,又笑着说道:“姐姐这是哪儿的话,莫不是跟我见外?我今儿个还特地带来御膳房的点心,想让姐姐尝尝呢。” “娘娘真是客气,让我受宠若惊。”采嫔挑了挑眉,弯了弯唇角。 “这是前几日陛下赐给我的,我知道姐姐喜欢桂花糕,这不特地留给姐姐了。”荷妃娇媚的笑着,一挥手,身后宫女便端着个托盘上前一步。 采嫔心下一跳,就听荷妃继续说道:“姐姐可不能辜负我的心意,快吃吧。”荷妃微笑地望着采嫔,大有亲眼看着她吃的意思。 “娘娘的一番心意……”采嫔缓缓开口,话还没说完,荷妃倏地收起笑容,“怎么,本宫赏的桂花糕,入不了采嫔的眼?” “……娘娘言重了。”采嫔眉眼一跳,挤出个笑容来,伸手捻起一块桂花糕,优雅的放入口中,咀嚼,然后咽下。 荷妃见采嫔吃下糕点后,脸上又挂了笑容。她拂了拂衣袖说道:“这桂花糕是姐姐爱吃的,又是御膳房特地做的,姐姐可得多吃点。” 采嫔僵着笑脸,又捻起一块放入口中。荷妃笑吟吟的望着她吃,直到她吃了半盘才娇笑的告辞。荷妃一走,采嫔立刻将口中的桂花糕吐了出来。 采嫔阴沉着脸,拿起绣帕擦了擦嘴,一旁的宫女赶紧递上茶盏,采嫔接过喝了一口茶,轻声说道:“走一趟太医院,让王太医瞧瞧。” “诺。”宫女捧着剩余的桂花糕,匆匆的往太医院而去。过了不久,宫女脸色凝重的回来,凑到采嫔耳旁轻声禀报。 “浣花草!我就知道那贱蹄子不安好心。”采嫔咬牙切齿的怒道。适才的桂花糕里,被王太医证实了,加入不少导致女子不能怀孕的浣花草。 采嫔冷着脸坐在桌旁,想起刚才被逼着吃桂花糕,心里又是一阵愤恨。她倒是小瞧了荷妃,没想到对方动作这样快,让她处在了下风。 今日她棋差一着,不过来日,她定要好好教训荷妃。…… 采嫔和荷妃之间的斗法,祁煊自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好整以暇的听着暗卫的报告,末了,勾起唇角笑了笑,“荷妃倒是长进了。” “继续盯着,必要的时候,帮着点。”暗卫报告完后,祁煊淡淡的说道,暗卫领命而去。 祁煊坐在桌案后,沉默了许久,最后轻声说道:“更衣。”小四一顿,赶紧走上前,替祁煊脱下身上的龙袍,换上外出的常服。 “守着。”祁煊丢下一句话,便往御书房里头走。御书房里面还有一间内室,是让陛下休憩用的。而内室里,就有通向宫外的密道。 祁煊从密道来到宫外,身边只有隐一跟着。两人悄悄来到燕府附近的酒楼,隐一带着祁煊的亲笔信,来到燕府求见燕归。 彼时,燕归正和樊季在说话。自从上一次樊季登门拜访后,现在只要闲暇之余,他就会到燕府坐坐,和燕归聊天。 奴仆前来禀报,门口有人求见将军,然后递上一封书信。燕归疑惑,接过信一看,心里猛然一跳,上面的字迹太过熟悉。 樊季见燕归表情有异,皱眉问道:“怎么了?有麻烦吗?”燕归怔愣一瞬,整了整面容,低声说道:“樊季,今日你先回去吧。” “是谁来了?”樊季眯了眯眼,心里有个猜测。 “……他来了。”燕归抿了抿唇,轻声说道。 “行,既然是他来了,我便不霸占着你了。”樊季挑了挑眉,了然的笑道。算算也差不多时日了,陛下再不来,他可要冒着大不韪劾奏陛下了。 樊季离开之后,燕归便匆匆的换了衣衫,随着隐一来到祁煊所在的酒楼。隐一带着燕归直接走上二楼,停在某一个包间前。 “燕大人,陛下就在里头。”隐一低声说道,并没有随燕归进入的打算。燕归暗自深吸了一口气,举起手敲响了包间的门。 “进。”祁煊淡淡的说道,燕归故作镇定,伸出手推开了门,却没有看见祁煊的身影。正在疑惑时,从右边倏地伸出一条胳膊,握住他的右臂,猛地便将他拉了过去。 隐一见燕归消失在门后,立刻上前将门带上,然后低垂着头,恭敬的守在门口。 门内,燕归被抵在门边的墙上,祁煊火热的唇,急切的搜索着他的唇。燕归被对方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住了,怔了一瞬,回过神来开始不断挣扎。 “放开!”燕归猛地一发力,将祁煊给推了出去。他喘着气瞪着对方,眼中是赤裸裸的控诉,祁煊见他动了真怒,苦笑的叹息了一声。 “燕归,我很想你。”祁煊抹了抹脸,轻声说道。燕归闻言一窒,低声笑了起来,“哈哈……陛下难道不觉得,您这句话很可笑吗?” 祁煊听着燕归喊他陛下,心里一酸,伸出手想拉燕归的手,却被他甩掉了。燕归冷冷地说道:“陛下,微臣禁不起您的厚爱。” 还没见到祁煊之前,燕归觉得,只要对方肯解释,他可以不在乎所有;但是从见面到现在,祁煊除了说想他,抱着他狂吻之外,似乎没有解释的打算。 其实祁煊不是不想解释,只是他很少有向人解释的机会,根本不知该从何开口。他本想着先宣泄自己的思念,然后再一点一点慢慢的告诉燕归。 可是看燕归的样子,八成气得狠了,所以他心里实在发虚,更加不晓得该怎么开口。他的沉默却让燕归的心越来越凉,对方就连说好听话哄哄自己也做不到吗? “燕归,荷妃和采嫔都是瀞南王的人。太后在普坛寺,却还是和瀞南王有所联络。”就在燕归快要爆发之际,祁煊总算憋出这两句话来“瀞南王?”燕归一愣,不晓得祁煊为何会提到瀞南王。祁煊叹了一口气,伸手拉住燕归,这一次对方没有再甩开。 祁煊将燕归拉到桌旁坐下,开始慢慢地说起这三年。当初除了燕归之外,实在没有适合的人选可以驻守衡水关。 再加上祝锦繁传书,朝中快压不住了,所以祁煊匆匆的赶回王城。樊相虽然倒了,还是有一些余党不死心,打探到祁煊不在王城后,便开始蹦跶。 一开始祝锦繁还能压制,时间久了便有些力不从心,好在祁煊及时赶回来。处置了一批作怪的大臣之后,朝中消停了一阵子。 可是不久后,立后的事又被提出来了,祁煊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再加上心里有另一番盘算,因此最后还是立了李婉儿为后。 当燕归听到这里,他低声问道:“陛下心里的盘算,是什么?”祁煊不怪燕归好奇,他知道对方心里缺乏安全感,若他不交代清楚,恐怕对方会以为这只是搪塞之词。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李婉儿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祁煊开口问道,燕归摇摇头。当初祁煊只向自己保证,他没有碰过那些妃嫔,他确是不知,当今太子是从何而来。 祁煊握着燕归的手紧了紧,然后才轻声开口,“当年我登基后,将我的那些个兄弟们,杀的杀,流放的流放。” 燕归闻言心下一紧,这一段过去,他也是知道的。只是自古成帝王者,谁人手里没有染上血腥?纵使有先皇的传位诏书,在大局底定之前,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先皇属意祁煊,其他的兄弟自然不服,再加上太后根本不愿意祁煊坐上王位,所以也暗中扯了不少后腿。可以说祁煊从登基前到真正大权在握,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我最小的弟弟,虽然与我不是同母所出,和我的感情却很好。”祁煊回忆起自己的幼弟,脸上也不自觉带了点笑容。燕归不晓得祁煊为何突然提起这茬,只是安静的听着。 “原本我心中所想,全是天下霸业;我只想着,定要让世人都知晓,我大祁王朝的威名。”只是祁煊没再继续说下去,反而提起自己的大志,傲气凛然的说道。 燕归怔怔望着祁煊,突然觉得,自己所在乎、耿耿于怀的一切,和对方心中的鸿图霸业相比较,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 “可是如今,我的心里却不再只有王位。”祁煊话锋一转,望着燕归说道,燕归微睁大双眼,屏气凝神听着对方的话语。 “燕归,有了你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只是两个人在一起,平平淡淡也是福。”祁煊感叹的说道,想起和燕归之间几次的独处。 “陛下……”燕归喃喃的开口唤道,祁煊苦笑一声,“就连现在,我也宁愿听你喊我的名。” “燕归,你是将才,本该在沙场上大展身手,若是我要你,和我一起归隐山林,你可愿意?”祁煊语出惊人的说道。 “陛下!”燕归双眼圆睁,惊慌失措的喊道。这个消息太突然了,他怎么都不会想到,祁煊竟然有了退位的念头。 “当然不是现在,等到太子长成,足以堪当大任后,你可愿与我,一起远离这些纷争?”祁煊执起燕归的手,真挚的问道。 “陛下,难道太子是……”燕归听他提到太子,福至心灵猛然一震,失声说道。祁煊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对方的唇,“嘘,你知我知便罢,只要他是祁家人,便是我大祁王朝的太子。” 燕归心下震惊,难怪陛下会立李婉儿为后,原来李婉儿的儿子,竟然是……这样说来,太子便是陛下的侄子了。 “陛下,若是他有异心……”燕归越想越不妥,若是太子的生父起了二心,该怎么办? 太子的生父是陛下的亲弟,纵使不是同母所出,也是先皇的皇子,自然有继承大统的资格。假如对方因为儿子当了太子,想要以此要挟,抢夺皇位怎么办? “不要担心,璇弟不会与我争。”祁煊笑着说道。他在祁璇面前,先是帝王,才是兄长,他如何会让一个隐忧待在身边。 他本来正为了立后的事伤脑筋,无意间翻阅到之前调查李婉儿的卷宗,发现对方隐姓埋名,流亡之际,曾和祁璇有过接触。 他顿时闪过一丝灵光,从这一点深入调查,果然查出两人有一段过去。只是两人互相不知晓对方的身分,又因为李婉儿报仇心切,最后忍痛离开了祁璇。 要说祁璇不晓得李婉儿,实属正常;只是李婉儿为何认不出对方是瑞王祁璇,却是因为她遇到对方时,对方极其狼狈。 由于祁煊和祁璇的感情不错,再加上祁璇摆明了态度,只愿做个闲散王爷;所以祁煊登基后,给了对方一块不错的封地,就把人赶出宫了。 祁璇也真的过了一段逍遥的日子,只是他有一次上山游玩时,被土匪抢劫了,还差一点丢了小命。若不是正好遇上李婉儿,怕是曝尸山野都没人知道。 李婉儿救了重伤的祁璇,祁璇为了安全起见,并没有告知自己真正的姓名。等到两人情投意合,祁璇想要坦白时,李婉儿却收到了祁煊的招揽。 要说祁煊的暗卫为何也认不出祁璇,实在是祁璇太过邋遢,而且还瘸了一条腿。所以当时和李婉儿联系的暗卫,怎么也想不到,李婉儿身边的男子,是瑞王。…… “瑞王的腿断了?”燕归惊呼一声,祁煊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那群该死的土匪,伤了璇弟的腿,所以朕把他们千刀万剐,让他们给璇弟赔罪。” 燕归挑了挑眉,对祁煊如何处置土匪没有意见,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瑞王瘸了一条腿,那么就与大统无缘了,难怪陛下信誓旦旦,瑞王不会有二心。 况且陛下让自己的皇后怀了瑞王的孩子,瑞王还有不明了的吗?就算他腿没瘸,他也不用费力去争那个位置,反正以后都是他儿子的。 “只是委屈你了……”祁煊叹息着说道,燕归微微一愣,“臣不委屈。” “朕无法给你皇后的位置……”祁煊低声说道,他多想不顾一切,立燕归为后。可是他不行,先不说群臣的反应,就说史官会在史书上狠狠地记燕归一笔,就让他不得不斟酌。 他不能让燕归背上骂名,不能因为他的自私,让燕归沦为世人眼中的男宠;燕归该被后人歌颂,他是骁勇善战的大将军,不是以色侍人、阿谀谄媚的佞幸。 所以他封燕归为燕衡王,把对方摆在衡水关。虽说燕归是最适合的人选,不过其中最大的原因,却是祁煊认为见不着了才能忍住。他怕把对方摆在眼皮子底下,他会忍不住做出错事。 再加上瀞南王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不能让燕归成为他的弱点,也不能将燕归推到风口浪尖上。所以他逼着自己不去想燕归、逼着自己和燕归的通信减少。 努力在王城里扮演世人眼中的帝王,在瀞南王眼里扮演一个沉溺于女色的帝王。他对得起天下、对得起百姓,对得起大祁王朝历任的君王,唯独对不起燕归。 “我要的,从来就不是皇后的位置。”燕归抬起手,抚上祁煊的脸庞,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 他只需要祁煊的一句话,便有勇气继续走下去。他没有想到,祁煊给他的,何止是一句话而已,却是一生的承诺。 祁煊为了两人的将来,正在努力着,纵使要等上几十年,那又何妨?只要祁煊有这个心,燕归已经非常满足了。 只是放心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深深的自我厌恶。燕归自责对祁煊的不信任,他为着自己先前的表现,内疚后悔不已。 祁煊很会看眼色,瞅准燕归心软的时候,打蛇随棍上,抱着燕归厮磨了一下午,愣是不放手。燕归因为心里愧疚,便任由着祁煊逗弄。 最后还被祁煊给说服了,跟着他从密道回到了御书房。要说祁煊把燕归带回御书房绝没好事,燕归心下也明白,却还是跟着来了。 一回到御书房里,祁煊只来得及对小四吩咐一声,“都出去,没有朕的吩咐,谁也不许进。”然后便猴急的抱着燕归滚到内室的床榻上。 他和燕归分离了三年,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着对方。如今两人开诚布公,把一切都说了开来,正是可以好好地将感情加温的时候。 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拥抱对方,他等不及隔日,当下就把人带回宫里。在他刻意的作为和特意的安排下,没有人会认为,他还宠爱着燕衡王。 两人在御书房内室里的床榻上纠缠着,时隔三年再次感受对方的体温,都让两人激动不已,整间内室里充斥着暧昧和温情。 小四守在御书房外,将其他宫女和内侍赶得远远的,自己站在门口。听着里头隐约传来的声响,心下了然。 早在陛下说要更衣时,他就猜测到陛下的去向。只是他还以为,陛下就算不过夜,可能也会很晚回来,谁知陛下倒是把人给带回来了。 他摇头失笑道,陛下也有如此冲动的时候。就在这时,天空突然淅沥沥的下起雨来了,小四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色,皱了皱眉。 没多久,雨越下越大,小四正琢磨着天变冷了,不晓得御书房里的火盆够不够,眼角就瞥到,一群人缓缓的向着御书房而来。 他定睛一瞧,是近来极受宠爱的采嫔。采嫔带着一众宫女,婀娜多姿款款而来,小四实在佩服对方,雨下得这样大,她还能在雨中走出如此曼妙的步子。 不过采嫔再美,还是被侍卫拦住了。小四暗自叹了一口气,招来另一个内侍守着门口,自己冒着雨走了过去。 采嫔一见到小四,立刻端起笑容,“不知陛下是否正在忙碌?”小四淡淡的说道:“小的见过采嫔娘娘,陛下有旨,任何人等未经传召,不得进入。” “我看着下雨了,怕陛下受凉,炖了碗鸡汤,想让陛下暖暖身子。”采嫔笑盈盈地说道,身后宫女手上挽着个篮子。 “采嫔娘娘有心了,小的稍后会禀明陛下的。”小四点点头,让身后的内侍上前接过宫女手中的篮子。 只是宫女却闪过内侍的手,望了采嫔一眼。采嫔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笑着说道:“不敢劳烦公公,不知公公是否可代为通传,我想亲自端给陛下。” “采嫔娘娘,陛下说了,未经传召,不得入内。”小四木着脸说道,这采嫔听不懂人话吗?未经传召不得入内,自然也包括了他。 第四十五章 暴毙 宋采青被小四拦在了御书房外,脸色极其难看;可对方是陛下的贴身内侍,就连皇后都得给他三分面子,何况她一个小小的嫔。 “既如此,还请公公费心了。”不得已,宋采青只能将鸡汤交给小四,然后带着宫女又浩浩荡荡的走了。 “倒掉。”小四等到采嫔的身影看不见后,淡淡的对捧着篮子的内侍说道。内侍一怔,有些迟疑的开口,“可是,若陛下问起……” “记清楚你在哪个宫当差,若是真想到凤翔宫,我可以替你向陛下求个恩典。”小四淡淡的说道,惹得那个内侍吓得连连摇头。 “记住你服侍的是谁,别一点小恩小惠就被蒙了眼,选错边,当心你的项上人头!”小四突然疾声厉色的开口教训道。 “小的知道、小的知道。”内侍连声应答,缩着脖子不敢望向小四。小四敲打完后,走回御书房门口,守在那里的内侍脸色有些尴尬。 “行了,下去吧。”小四挥挥手,内侍立刻如释重负的吁了一口气,才刚准备离开,就听小四凉飕飕的语气说道:“若是让我听见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内侍心里一跳,知道小四这是在警告他,不得将适才听见的动静传出去。他诚惶诚恐的退了下去,打算将今日所闻就此忘记。 “小四。”小四才刚站定,就听见祁煊的呼唤,他赶紧推开门,低垂着头走进御书房,来到内室门口,便不再往前。 “热水。”祁煊赤裸的躺在床榻上,一手拥着燕归,压低音量说道。怀中的燕归已经沉沉的睡去,两人的衣物凌乱的散在一旁。 “诺。”小四轻声应下,恭敬的退后转身,从头到尾不曾抬起头来。直到出了御书房,小四才赶紧吩咐其他内侍准备热水。 小四在祁煊的默许下,上前将床帷放下,再用屏风遮去满床的春光,然后才指挥着其他内侍们将桶子搬进内室。 “都下去吧,小四候在门口。”众内侍得令,恭敬的退下,小四则退到内室门口守着。祁煊等到内室中无人了,才撩开床帷,一把抱起燕归,快步走向热水桶。 他小心翼翼的将燕归放入热水,燕归嘤咛一声,微微睁开惺忪的睡眼,祁煊温柔的哄道:“无事,继续睡吧。” 浸泡在热水里,让全身的酸疼都舒缓不少,燕归舒服的吁了一口气,复又闭上双眼,任由祁煊帮自己清理后面。 一回生二回熟,两人几次的亲热,都是由祁煊亲手帮燕归清理和善后;所以他的动作从一开始的生疏,但现在的极其熟练。 他将两人身上打理干净后,把燕归放回床榻上,盖好锦被拉下床帷,这才转身唤道:“小四。”小四立刻快步进入,“诺。” “刚才怎么回事?”他边问边走出内室,来到桌案旁,准备继续批阅奏折。 “回陛下的话,采嫔娘娘献上鸡汤一盅。”小四恭敬答道。 “嗯,汤呢?”祁煊执起朱砂笔,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陛下的话,小的让人给倒了。”小四又答。 “嗯,汤里有啥?”祁煊挑了挑眉,小四低声答道:“肉苁蓉。” “肉苁蓉?荷妃给她下了浣花草,她就端肉苁蓉来给朕,真是打得好算盘。”祁煊冷笑,采嫔想要怀上龙嗣,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真是异想天开。 不过就让她和荷妃去斗个你死我活吧,省得他还要费心处理她们。因此他让小四去传他的旨意,夸奖采嫔温柔体贴,赏了她许多赏赐。 后宫顿时人人眼红不已,采嫔不过去御书房送盅汤,竟然得了这样多的赏赐。这让其他裹足不前的妃嫔们,纷纷捶胸顿足。 早知道也该冒着雨,替陛下送上一盅热腾腾的鸡汤,好搏得陛下的怜悯和喜爱。只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这样的好机会,被采嫔给得了。 荷妃自然也是气得够呛,她先前特意让采嫔吃了浣花草,就是想警告她,她有的是法子让她怀不上龙嗣。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从陛下下手,看来小小浣花草不被对方看在眼里。 莫不是非要她拿出藏红花和麝香,那贱人才会有所收敛?荷妃阴沉着脸,已经在盘算着该如何让采嫔无法生育。 另一边采嫔收到陛下的赏赐后,自然是欣喜不已;虽然有些遗憾没有亲自端给陛下,不过总归让陛下知道自己的贴心。 当晚,祁煊便摆驾凤翔宫,又是让其他妃嫔一阵眼红。荷妃自然也是气得够呛,不过今晚她的凤溪宫,迎来了一位沉寂已久的妃子。 荷妃心下讶异对方的来访,却还是端着笑容将人迎了进来,来人是住在凤玉宫的仪妃。打从仪妃的孩子被蝶妃害了之后,她的身体便不见好,日益衰弱下去。 如今能够离开床榻,来到凤翔宫,全是靠一股气撑着。荷妃虽摸不透她的来意,倒也不愿意多一个敌人,横竖对方已经一脚踏进棺材里,对她也没有威胁。 “妹妹,本宫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仪妃轻声细语,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一旁的宫女连忙将茶盏递到她唇边,让她啜一口茶。 “姐姐,有什么话儿,你遣人来说一声,妹妹上妳那儿去便是,何必劳烦姐姐亲自走一趟呢?”荷妃见仪妃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语气不由得放软了些。 “无碍,本宫的身体如何,本宫心里有数。”仪妃淡淡说道,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带了一丝狠意,“再说,本宫的凤玉宫里,不晓得藏了多少耗子!” 荷妃故作惊讶,心下却有些不以为然,仪妃一个行将就木的妃子,又碍不到任何人,谁会花功夫将钉子塞进凤玉宫去? “你先下去吧。”仪妃突然将身后的宫女挥退,荷妃眉眼一跳,也将自己的宫女都挥退。待得殿中只剩下她们两人后,仪妃凑到荷妃耳旁,用气音说道:“荷妃,本宫观察许久,才决定将这件事告诉你。” “此事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总之本宫是不可能让这个秘密就此封埋。”仪妃停下来喘口气,几近呢喃的说道:“你们都在争宠,却不知陛下心里属意的,另有其人。” 荷妃瞳孔一缩,举起绣帕捂住嘴,压低音量说道:“听姐姐的意思,你知道是谁?” “本宫怎会不知,陛下就是为了他,将我们耍得团团转,蝶妃、太后,明贵人,一个一个都被陛下给除了。”仪妃咬牙切齿说道。 “姐姐,明贵人还在吶。”荷妃提醒一句,仪妃讽刺的笑问,“陛下从来不踏足她的寝殿,将她禁足,让她守着活寡,你说她活着和死了有何区别?” 荷妃想想也是,自从太后娘娘去了普坛寺后,陛下便下旨让明贵人一同念佛,和太后娘娘一起为了大祁王朝祈福。 从此之后,确实不曾再见过明贵人。 “姐姐说的人是……”荷妃开口问道,心里正在一一过滤着人选,莫非陛下心里装的人,是皇后?就在她不断思索时,仪妃说了一个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姐姐,这种事可不能乱说。”荷妃双目圆睁,语气有些颤抖。仪妃脸色狰狞,低哑的笑道:“呵呵,本宫被陛下害得这样惨,都是因为他!” “就连本宫的皇儿……”仪妃闭了闭眼,心里苦痛不已,她的皇儿根本不是陛下的血脉,当她知道实情时,差一点就这么去了。 若不是她想查清真相,才会拖着一口气苟延残喘,却没想到之后陆续查到的真相,简直是狠狠的搧了她一巴掌。 可笑当初她和明贵人、蝶妃斗得凶,其实在陛下眼中,她们只是跳梁的小丑,演了一台戏让陛下观赏。 陛下从头到尾就没将任何人放在心上,唯独只有那个人!仪妃一想到那个人,满心满眼都是恨意,她低声开口,“绝对不能放过他!” 荷妃极为震惊,她怎么都没想到,陛下会和燕衡王扯上关系。仪妃说陛下心中的人,竟然是燕衡王……难怪,难怪她会被冷落。 她回想起上一回在御书房外的表现,紧咬着下唇。若是燕衡王真的是陛下心中的那个人,那么她别说争宠了,陛下厌弃她都有可能。 荷妃越想越心惊,纵使无法得到帝王的宠爱,也别得罪了帝王才是。因此她敷衍的应付着仪妃,脑中不断盘算着挽救的法子。 仪妃的身体不好,也不能久坐,不多时便回了自己的凤玉宫。荷妃在仪妃离开后,越发的坐不住,因此命宫女取来大氅,披上后便匆匆地离开了凤溪宫。 她无意识的走着,来到了凤翔宫外,望着里头的灯火通明,她的眼神晦涩不已。偶尔听见几句欢颜笑语,她却不再像之前一样嫉妒和愤恨。 反而不断想象着,陛下是以怎样的心情,来到后宫与她们逢场作戏?又是以怎样的心情,拥抱着她们? 可怜的荷妃还不晓得,祁煊从来没有拥抱过她们,仪妃虽然知道了真相,却说不出口。这样的事实太不堪,比当初得知陛下心属燕归还令人难以接受。 荷妃站在凤翔宫外,许久之后,才转身离开。在她离开不久后,祁煊也离开了凤翔宫,他回到御书房时,燕归已经起了。 外头仍然下着小雨,祁煊快步走到床榻边,取过一旁的衣衫,披在燕归的肩头,“今天比较凉,怎么不多披件衣服?” “我在屋子里头,不会冷。”燕归温声说道,祁煊让人在内室里升起了几个火盆,将屋子烤得暖呼呼的,屋外的寒气一点也渗不进来。 祁煊握了握他的手,确定他的手一点也不凉之后,才算放下心来。他坐到燕归身旁,开口问道:“在看什么?” 他一回来,就见燕归坐在内室的榻上,手捧着一卷书册,读得专心。摇曳的烛火照映在燕归的脸庞,营造出温情的氛围。 “随便看看。”燕归淡淡的说道,将书卷随手一放,祁煊瞥了一眼,有些失笑,“神怪奇谈?没想到你也会看这类的书。” “打发时间罢了。”燕归摸摸鼻子。祁煊笑了笑,牵着他来到桌案旁,“我听小四说你还未用膳?”燕归点点头。 “下次不用等我了。”祁煊有些心疼的说道,赶紧让人传膳。 御书房内一派温馨,外头荷妃站在黑夜中,任由雨水淋在身上。她身后的宫女被她遣得远远的,她一个人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御书房。 隐一在她靠近时,便禀报了祁煊,还将仪妃到过荷妃宫里的事,也一并上报了。祁煊沉吟一会后,淡淡开口,“既然她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便成全她吧。” 隐一了然,让守在御书房周围的暗卫,都不需要出手阻拦。因此荷妃便在祁煊的默许下,渐渐的摸到了御书房后边的回廊。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心跳如鼓,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看见什么,或是什么都不想看见。她只知道,她必须亲眼确认。 小四也得了祁煊的命令,将守在回廊上的内侍及宫女都撤走,让荷妃彷如踏入无人之境,畅行无阻来到御书房西面的窗下。 御书房西面的窗子在外间,所以祁煊等燕归用完膳后,故意带着他走出内室。荷妃隐在窗子下,耐心的等着,就见到陛下牵着一个人,出现在眼前。 她紧咬着唇,惊惧的瞪大双眼,看着陛下拥着那个人,耳鬓厮磨。原本细细的雨丝,不知何时变成倾盆大雨。 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周遭一片昏暗。眼前御书房内的一盏亮光,却像是将她和陛下隔成两个世界。这时,一道闪电的亮光照亮荷妃惨白的面容,然后一道响雷猛然劈下。 荷妃倏然一惊,回过神来正想离开,却对上了陛下的双眼。荷妃浑身一僵,望着陛下嘴角噙笑,对于她的出现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外面凉,荷妃快进来吧。”祁煊温柔的说道,眼神却冷冽如冰,荷妃打从心里感到一阵恐惧,此时的陛下,让人感到害怕。 她颤抖着,任由不知从哪里出现的侍卫,架住她的胳膊,将她拖进了御书房。陛下坐在桌案后,燕衡王坐在陛下身旁,神态亲密。 “陛下恕罪,臣妾罪该万死,陛下恕罪……”荷妃惊慌失措,不晓得该怎么反应,只是来回不断念着这几句话。 “堵住嘴。”祁煊淡淡的说道,隐一立刻上前,将荷妃的嘴给堵住了。荷妃跪趴在地上,冷汗涔涔,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燕归,你先到里面等我可好?”祁煊转过头,对燕归温声说道,燕归点点头,起身走向内室。祁煊望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再转回来,脸上一片冷漠。 “荷妃,朕本以为你会是聪明人。”祁煊似乎很是惋惜,荷妃怔怔的望着地面,祁煊也不理会她的反应,继续说道:“瀞南王将你当作宋采青的挡箭牌,你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仪妃几句的撺掇,你就傻傻的撞了过来,让朕不得不除去你。” 荷妃心里一震,早在听见瀞南王拿她当挡箭牌的时候,她的内心就一片冰凉。之后再听见仪妃拿她当枪子使,已经不是那样吃惊了。 “你以为仪妃怎么会查得到真相?当然是朕想让她知道,否则你以为凭她,能够知道所谓的事实真相?”祁煊嘲讽的说道。 “为什么?”荷妃抬起头,凄楚的问道。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想让她死得明白。”祁煊笑着说道,眼中却没有任何笑意,荷妃闻言一窒,果然祁煊的下一句就是,“如今,朕也想让你死得明白。” 难怪她能接近御书房,难怪她能窥到陛下和燕衡王在一起,荷妃心下绝望,就听祁煊继续说道:“本来朕还想留你一段时间,不过你太不争气了,唉。” 本来祁煊不想这么早对荷妃下手,他还想多看看荷妃和采嫔的斗法。他都吩咐了暗卫,必要时两边都帮一些,让她们斗得欢快一些。 没成想仪妃倒是拖着一条命不要,也要把荷妃拉下水。若是今儿个荷妃没来到御书房,纵使她知道了燕归的事,祁煊也还能忍她。 偏偏她忍不住,仪妃稍微一挑拨,她就巴巴的跑来确认。祁煊不想让她把事情闹开来,只得选择除掉她。…… 隔日一早,后宫众人便听说了,荷妃已于昨夜暴毙身亡。仪妃听见消息时,心里咯噔一下,还没回过神来,就被祁煊派来的内侍灌下了断肠的毒药。 紧接着,在凤玉宫养病的仪妃,没挺过昨晚,也去世了。后宫一连死了两个妃子,气氛有些沉重,不过也有人高兴得很,比如宋采青。 宋采青没有想到,荷妃会突然暴毙,虽然她怀疑过荷妃的死因,不过身旁的宫女打探不出什么消息,她只得将疑惑埋在心里。 后来听说荷妃死前行动异常,大半夜的跑出去淋雨,因此大家都认为她八成是失心疯了。又听说荷妃最后去过的地方是御书房,大家纷纷认为,看来是荷妃冒犯到陛下,所以才会暴毙了。 唯一觉得不对劲的,便是宋采青。她心里隐约有个感觉,荷妃是不是在御书房看见什么了?所以被陛下杀人灭口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宋采青便有点坐不住。她是瀞南王派到祁煊身边的人,为的就是用女色迷惑祁煊,然后从祁煊口里套出情报。 若是套不出有用的消息,瀞南王给的指示是,杀了也行。只是宋采青入了宫后,却渐渐改变了主意,她不想杀了祁煊,她想坐上后位。 瀞南王只是一个封地的王爷,虽然手里有点兵,在朝中也有点人脉,可是比起大祁王朝的帝王来说,王爷的地位就显得不够看了。 再者,瀞南王若是造反,那可是乱臣贼子,不是天命所归,怕是会引起民怨,得不到百姓的支持与爱戴。 所以瀞南王才会一直隐忍,就想等到天时、地利、人和时,再取代祁煊而登上王位。当时祁煊远在衡水关,其实是一大好机会。 可是朝中有祝锦繁扛着,王城有专属帝王的铁骑兵守着,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若是一击未成,他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的机会。 最后他听了谋士的建议,用了最老套的美人计,想要利用宋采青,让祁煊荒废政务,最好是能够引起群臣的反弹。 除此之外,他也让宋采青想办法找出祁煊的弱点,又或是把柄都成。只要能够让祁煊犯下错误,让他的帝王生涯有个污点,要拉他下马,便比较容易。 瀞南王却没想到,宋采青入了宫后,竟对祁煊芳心暗许。而且过惯了宫里的生活,渐渐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开始觊觎着后位。 宋采青甚至打算,将瀞南王供出来,好换取祁煊更进一步的信任和宠爱。她能感觉到,祁煊对她只是表面上的喜爱,她要让祁煊真正的将她放在眼里。 宋采青打定了主意之后,毅然决然的走向御书房,可就在路上,被人拦住了。她望着拦住她的宫女,脸色不豫。 “采嫔娘娘,王爷让我带句话给娘娘。”宫女低声说道,宋采青闻言一凛,赶紧四下张望一番,就怕宫女的话被人听去了。 “王爷说,他能送您进来,自然也能将您带出去,只是到时可能要委屈娘娘您躺着出去了。”宫女娇笑着说道。宋采青脸色铁青,瀞南王这是在威胁她吗? “王爷还说了什么?”她木着脸,冷声问道。 “王爷只说,请您莫忘了出身。”宫女捂着嘴,吃吃的笑着。宋采青瞳孔一缩,暗自深呼吸了几次,才开口回答,“请转告王爷,采青不敢或忘。” “那是最好,小的也不想看见娘娘和荷妃一样,突然就暴毙了。”宫女微笑着说完便离开了,独留下宋采青僵立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浣花草是避孕用的,肉苁蓉是壮阳的草药。 第四十六章 祭天 宋采青收到了王爷的教训,僵着脸回到凤翔宫。瀞南王在宫里埋了不只她一个钉子,若是她有什么异动,王爷绝对是说到做到。 荷妃的暴毙让她突然清醒过来,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从前依附的是王爷的看重,现在依附的是帝王的宠爱。 可是对王爷或是陛下来说,她微不足道。他们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捏死她,还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想到荷妃,宋采青也不免生出一丝兔死狐悲的感叹。 虽说她是自己的挡箭牌,好歹同样都是从瀞南王手底下出来的,荷妃或许不知道,自己才是瀞南王挑中的人选,但是总归曾经站在同一阵线上。 宋采青坐在凤翔宫里,心下悲凉,王爷那一句“莫忘了出身”,狠狠敲醒了她。让她心中原本的想望,顿时变得可笑不已。…… 今早在御书房,祁煊收到南河关上书,瀞南王恳请陛下允许他回王城,参与祭天以及悼念先祖和先皇。 对于瀞南王突然说要回王城,祁煊已有心理准备。大祁王朝行三年一郊之礼,今年的春正月上辛日正是祭天之时,算算时日仅余二月,瀞南王若想赶在祭天前抵达王城,确实该从封地出发了。 三年前瀞南王来去匆匆,并未有任何异动;但是今年祁煊相信,对方此次前来,必然不怀好意。他沉吟了一会,准了瀞南王所求。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倒想看看,瀞南王打算玩儿什么把戏。 瀞南王收到祁煊的诏书后,立即将南河关的事务安排好,然后带着一队精兵,赶往王城。祁煊收到消息时,冷笑一声,“无妨,朕有办法让他走的时候一个兵都带不走。” 瀞南王风尘仆仆,在年关将至前,抵达了王城十里外的兵营。左相和太尉奉陛下之命,前来迎接瀞南王入城,顺便将他的精兵留在兵营里。 瀞南王祁胜留下亲兵,随着太尉进入王城。瀞南王已被分封出去,王城里自然没有他的宅邸,祁煊收到瀞南王传书时,立刻命人收拾一间宅邸出来,做为瀞南王临时落脚之处。 祝锦繁两人将瀞南王安顿好之后,立刻进宫面见陛下。祁煊问道:“瀞南王的精兵如何?”太尉恭敬答道:“回陛下的话,训练有素。” “哦,太尉以为,若是与王城的铁骑兵相比较呢?” “回陛下的话,铁骑兵攻无不克,纵使瀞南王的精兵优秀,也难敌骁勇善战的铁骑兵。” “那你说,他带一队摆明了打不赢的精兵有何用意?” “回陛下的话,微臣不知。”冉君容低声答道,祁煊轻笑出声,“太尉,你不是不知,是不敢说出口罢了。左相,你来说。” “瀞南王用意有三。其一,因为太后娘娘;其二,因为太后娘娘;其三,仍然是因为太后娘娘。”祝锦繁像是绕口令般,一连说了好几个太后娘娘。 “嗯,他想救出母后,还想藉助母后身后的势力,更想用母后来要挟朕。”祁煊手指轻敲桌面,祁胜虽是太后的亲生子,但是太后的父亲却不知情。 在太后父亲的眼里,祁胜只不过是先皇的一个皇子,若是想要说服他合谋叛变,得拿出点实力和势力来。 所以祁胜之所以带了一队精兵,便是想让祖父看看,自己手上的兵力不比铁骑兵差;除此之外,他还想利用精兵潜进普坛寺,救出太后。 至于救出太后之后,祁胜肯定会拿太后要挟他,因为对方不晓得,他已经知道自己并非太后的亲生子;更加不晓得,他知道了瀞南王的身世。 他们笃定自己不会弒母,所以太后是个非常重要的筹码,只要太后站在祁胜的身边,自己必会有所顾忌。 祁煊想,若是他不知晓自己的身世,兴许还会顾念着太后;可是经历了上辈子,和这辈子的背叛,祁煊对太后已无孺慕之情了。 若非杀了太后会背上弒母的罪名,祁煊好几次都想斩草除根,省得现在还得看瀞南王在眼皮子底下蹦跶。 虽说祁煊不待见瀞南王,但是人都来了,也得见上一见,怎么都得演出个兄弟情深的样子,让其他人捉不到把柄,没有话可说。 就在瀞南王以为,祁煊会冷落他多日,他正盘算着遣人去散布谣言之际,就收到了祁煊的传召。他心下微讶,换好衣物便随着内侍进宫了。 祁煊接见了瀞南王,除了寒暄的客套话之外,还提了荷妃的暴毙。瀞南王虽不至于明目张胆的质问陛下,话里却有着追根究柢的意味。 对此祁煊早就想好了说词,将御医诊断的结果告诉瀞南王。荷妃原先就身染恶疾,却因害怕陛下疏远她,竟买通太医院的太医替她隐瞒。 荷妃确实在暴毙前来过御书房,却在门口求见时,即吐血而亡。祁煊将事情简单叙述一遍,三两下子就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让瀞南王无话可说。 陛下都拿出了御医的诊断,就算他明知这是祁煊授意的,也没有证据。难道他要指着陛下的鼻子骂他说谎? 所以荷妃这个哑巴亏,他得吞了,还得吞得感恩戴德。不仅不能替荷妃讨回公道,还得替荷妃犯下的过错道歉。 毕竟再怎么说,荷妃也是他王妃的表妹,更是他献给陛下的。因此荷妃行为不妥,便是他们管教不周,陛下要真追究起来,连他王妃都会遭殃。 在荷妃暴毙一事上,瀞南王是讨不了好处的。他也不想想,祁煊是帝王,他说荷妃的死是因恶疾暴毙,那么她就是暴毙,哪容得他人置喙。 结束荷妃的话题之后,瀞南王左弯右绕,终于向祁煊提及太后。他表示曾经受过太后教导之恩,所以回到王城后,理应去拜见太后。 祁煊闻言沉默一瞬,淡淡的开口说道:“母后现在普坛寺礼佛,替大祁王朝祈福,若是你想见她,朕便将她接进宫来。” “回陛下的话,臣自行前往普坛寺即可,不用惊动母后圣驾。”瀞南王赶紧说道。 “……也好,你便代朕去探望母后吧。”祁煊最终点头允了,瀞南王微笑着退下。 当日,瀞南王便动身前往普坛寺。普坛寺的住持恭敬的将他迎了进去,太后事隔多年,终于能够再度见到亲儿,心情一阵激动。 “胜儿,快过来给母后瞧瞧。”太后慈祥的开口说道,祁胜走上前去,握住太后的手,低声说道;“母后,儿臣不孝。” “是母后不好,当年为了自己,硬是将你送到边关去,皇儿你受苦了。”母后怜惜的说道,抬手轻抚着祁胜的脸庞。 “母后快别这么说,儿臣不苦。”祁胜摇摇头,淡淡的说道。这时住持走上前来,在祁胜身边轻声说道:“太后娘娘,王爷,时间不多,待会陛下的人就会来了。” “胜儿,祁煊那厮没有为难你吧?”太后听见住持的提醒,赶紧先说正事要紧。 “没有。”祁胜摇头,顿了顿继续说道:“母后您再忍忍,过一段时日,儿臣便将您接出来。”太后连连点头。 随后祁胜又与太后说了一会话,便离开了普坛寺。他刚回到临时的宅邸,便收到宋采青递出来的消息,沉吟一会后,提笔写了几句回话。 将回话交给带话的宫女时,瀞南王问了几句宋采青在宫里的情况,宫女一一回了。瀞南王冷笑一声,“不敢或忘?本王看她倒是忘得干净彻底。” “回去吧。”瀞南王挥挥手,宫女便快步离去。之后,瀞南王过了几日逍遥的日子,每天都在王城里闲逛,间或还会去听听戏。 祁煊收到暗卫的报告时,颇为疑惑,“继续盯紧他,他可不是特意来王城玩乐的。”暗卫领命而去。 到了祭天这一天,祁煊大清早便率百官来到王城郊外的圜丘,他内着衮服,穿着大裘,头戴旒冕,腰间插着大圭,手持镇圭。 接着他点燃积柴,开始禋祀;然后献五齐、引醡,与舞队同舞。完成后祭祀者分享酒醴,以嘏辞赐福天子。 祭天结束之后,祁煊回到王城门楼上,举行特赦仪式;隔日,带着瀞南王来到祖宗神像前行恭谢礼。至此,整个祭天才算全部完成。 祁煊在祭天仪式前后,忙碌得连见燕归的时间都没有,两人也仅不过在除夕的前一日,一同用了晚膳。待得祁煊闲暇下来,燕归也差不多该启程回到衡水关了。 祁煊之所以召回燕归,除了想念对方之外,便是由于年关将近,特意允了燕归回到王城过年。就连远在万河关的燕将军,也得了恩典,能够回到家中与燕归团聚。 过完年祭天完成后,燕归和燕将军便准备回到驻地,祁煊在燕归走之前,又将他召进宫里。两人厮磨了一番,祁煊抱着他不撒手。 “祁煊,我该走了。”燕归拍拍他的手,温声说道。祁煊埋在他的肩窝里,闷声闷气的说道:“燕归,我舍不得你。” “陛下这般样子,若是让人瞧见了,可是会被笑话的。”燕归有些失笑,祁煊在他面前,是越来越不设防了。 “谁敢笑话朕,朕就砍了他。”祁煊霸气凛然的说道,语末话锋一转,又开始唉声叹气的,“为什么朕的太子还这么小呢?” “陛下,云舒未除,不可掉以轻心。”燕归正色说道,只要云国、舒国一日未平,大祁王朝便无法高枕无忧。 祁煊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望着燕归认真的眼眸,心里一阵熨烫。他的燕归啊,就是这般忠心为他,时时刻刻记着国家大事,好归好,却有那么点不解风情。 不过若燕归不是这样认真的性子,也就不会入了他的眼,让他这般放不下了。祁煊心里叹息着,觉得还未分开,他却已经开始思念燕归。 燕归自然也是舍不得祁煊,只是在其位,谋其政,君子思不出其位。如今他是燕衡王,就该替陛下分忧解劳,驻守衡水关,挡住外敌的侵略;其余的事情,不需要他过问。 他只要知道,祁煊将自己放在心里就够了。对燕归来说,能得到祁煊的深情,已是天大的恩赐,若是再求常伴左右,老天可能都会看不过眼他的贪心。 所以他对于前往衡水关没有一丝埋怨,也没有一丝不甘愿;更何况能替祁煊守住边关,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光荣。 作为一名武将,最大的期望便是能够遇得明君,受到重用。如今他的愿望已达成,能够带着燕家军驻守衡水关,发挥所长,实是一大幸事。 燕归和祁煊道别之后,隔日一早,便出发前往衡水关。祁煊带着文武百官,亲自站在城门口送别,众臣心下惊讶,燕衡王竟如此得陛下宠爱。 待得看不见燕归的身影之后,祁煊才转身回到宫里。 瀞南王跟在祁煊身后,脸上表情讳莫如深,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樊季在早朝上,突然参了他一本。 原来是状告他带来的精兵,目无法纪,不听从兵营校尉的指挥,扰乱军纪。瀞南王心下惊疑,那些都是他的亲信,没有他的命令,绝不会如此鲁莽行事。 况且他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此事是真是假,还有待商榷。只是瀞南王暗中观察祁煊的神情,心里恐怕对方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启禀陛下,微臣恐怕此事有异,还请陛下明察秋毫。”不得已,他咬牙挺身而出,怎么都不能让祁煊将他的亲信给收了。 “此事就由太尉和瀞南王负责吧。”祁煊挥挥手,将这件事交给冉君容来办。瀞南王心下一凛,拿眼偷觑站在一旁的太尉。 樊相曾说过,朝中他最忌惮的,除了左相之外,便是太尉。左相其人他见过,为人八面玲珑,圆滑老到,非常精明。 但是这个太尉,怎么都让他看不出,有让樊相警惕的地方。他曾试着和对方攀谈,却是三言两语便被打发了,而且对方的寡言让他无从下手。 如今祁煊让他两一同负责此案也好,他可以趁机摸清太尉其人。若是能够拉拢,便把人拉到自己阵营来;若是拉拢不成,趁着近水楼台也好找个机会把人给除掉。 下了早朝后,祁胜走到冉君容身旁套近乎,“冉大人,接下来的日子,还请多多指教。”冉君容淡淡瞥了他一眼,“王爷客气了。” 祝锦繁站在一旁,看着他两的你来我往,破天荒头一次冷了脸。祁胜注意到他的脸色,不以为意的说道:“左相大人,本王与冉大人有事先行一步。” 冉君容对祝锦繁点点头,随后跟着祁胜走了开来。祝锦繁盯着两人的背影,眼中眸光一闪,决定加快速度,赶紧将瀞南王处理掉。 “左相大人。”就在祝锦繁在心里咒骂着瀞南王时,樊季走了过来。他横了樊季一眼,颇有些迁怒的味道。 “怎么,太尉大人不在身边,左相大人就要甩脸子给下官看了吗?”樊季挑了挑眉,故意刺激祝锦繁。 “都是你的馊主意。”祝锦繁冷哼了一声,照他说,直接将瀞南王下狱,安他个逆谋的罪名,不就行了。 “左相大人,无故将瀞南王下狱,你是想逼南河关反吗?你以为瀞南王此次前来,为何将大军留守在后方?”樊季勾了勾唇角,无奈的说道。 祝锦繁怎会不知,瀞南王敢带几百精兵就来到王城,必是做了万全准备,留有后手。恐怕陛下将瀞南王下狱的那一刻,南河关便会起兵造反。 若是南河关反了,派兵镇压也不是难事,难就难在,南河关外就是舒国。南河关位于瀞河以南,关外不远处,便是瀞河与祁水相交处。 大祁王朝国土的南方,西边是山河关,中间是万河关,东边便是南河关。三大关镇守着大祁王朝的边界,抵御舒国的入侵。 山河关因地势险要,加之关外西侧便是连绵的高山,天然的屏障,使得山河关易守难攻,历来便极少受到骚扰。 南河关因为位于瀞南王的封地里,有瀞南王的重兵防守,也不会有人不打眼的去挑战大军;因此唯一剩下的万河关,便成了舒国突破的目标。 如今瀞南王离开封地,若是消息传到舒国去,怕是舒王又要开始蠢蠢欲动。若是再听闻瀞南王下狱,恐怕舒王就会立刻出兵。 再者,陛下和他们都不确定,瀞南王是否有和舒国勾结。之前樊相通敌叛国时,瀞南王虽然插了一手,但是他极其谨慎,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若非祁煊发现太后异常,从太后方面着手,怕是到现在还不知晓,当初樊相的叛变,瀞南王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或许上一辈子,樊相也是得了瀞南王的相助,里应外合,才有办法将自己拉下马。…… 冉君容和祁胜来到兵营,他的精兵都已被关押起来。祁胜为了替自己的士兵洗脱罪名,和冉君容开始盘问营中的所有将领,试图了解事实真相。 原来祁胜的亲信中,有个叫做马三的将军。马三其人脾性暴躁,略有不顺心,便大声喝斥,除了祁胜之外,谁也不服。 祁胜本不欲带马三随行,但考虑到马三性子虽容易坏事,武功却是一等一的好。若想救出太后,有马三在便可事半功倍。 所以衡量再三,他还是将马三带了出来。他要进入王城时,千叮咛万嘱咐,让马三千万忍住性子,别坏了他的大事。 马三虽不知晓王爷的计划,但是他唯王爷马首是瞻,王爷怎么吩咐,他便怎么做。只是祁煊既然敢让祁胜带人来,便是已经摸清了他亲信的底细。 祁胜一离开兵营,祁煊安排在营中的探子,便开始行动。他们故意挑起马三的怒火,还撺掇马三和铁骑兵较量。 马三记着王爷的嘱咐,一开始还忍得住,可后来被铁骑兵嘲笑,再加之探子有意无意的看轻,让他一时脑热,冲上去和铁骑兵缠斗。 祁胜的亲信和铁骑兵早就互相看不顺眼,随着马三的开打,全都加入了乱斗。校尉收到消息匆匆赶到,怒喝一声,铁骑兵立即停手。 但是祁胜的精兵怎么可能听校尉的,他们不管不顾,继续殴打着已经停手的铁骑兵。校尉气得不行,命人将他们拿下,马三带头反抗,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原本祁胜的亲信中,不乏有智勇双全的将才,但是此次前来王城,瀞南王并没有把精英全部带出来。除了马三,这次带来的八百精兵中,还有其他三个将军。 他们三人被祁煊用计调开了,等到马三动手赶过来时,场面已经失控。校尉一气之下,将八百精兵和四个将军全部关押起来,然后上报朝廷。 祁胜听了事发经过,真是砍死马三的心都有了。同时也对另外三个将军颇有微词,他明明交代他们看着马三,结果却还让马三闹出事来。 祁胜不断思索着让马三脱罪的法子,他沉吟一会后,开口问道:“那几个挑拨马三的士兵呢?”冉君容闻言,淡淡瞥了他一眼。 听瀞南王的意思,是想保下马三,马三自己冲动易怒,王爷倒是想把错推到挑拨马三的士兵身上。这事儿在冉君容看起来,双方都有错。 私下斗殴本就是犯了军法,校尉喝令停止,瀞南王的士兵充耳不闻,是错中之错。铁骑兵纪律严明,若没有马三率先攻击,他们断然不会先动手。 冉君容心下明了,陛下派他来的用意,便是让瀞南王知道,他这八百精兵,一个都别想捞出来。至于瀞南王能不能接受,或是会有什么反应,都不是他需要过问的。 “王爷,此事甚为明了,就依军法处置吧。”冉君容淡淡的开口,祁胜瞳孔一缩,难不成他的八百精兵,今日就要折在这里了? 第四十七章 中计 祁胜脸色凝重,听太尉话中语意,此事已无转圜的余地。他心下暗恨,却一时也想不出法子来,马三这事太突然,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想到这里,祁胜心下一凛。在事前将三个将军调开,事发后还能封锁消息,让他直到被御史大夫参了一本,才知晓发生何事,能做到这些的人,唯有祁煊。 他顿时有些心慌,不晓得祁煊为何突然对付他。他韬光养晦这么多年,前几次回王城都未有异动,祁煊对自己也从不怀疑。 这一次为何会对他下手? 这一趟兵营之行,根本没有他插话的余地。说穿了祁煊让他来,也不过想让他心服口服,无话可说,让自己在事后无法向祁煊讨要个说法。 毕竟祁煊都将案子交给他了,审也让他审了,判决也是经过他同意的,出了这个兵营之后,他没有立场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再将这件事提出来。 冉君容也知道陛下的意思,所以判了马三斩立决。祁胜根本找不到理由反驳,太尉一抬出军法,黑纸白字,岂容得祁胜抵赖。 马三知道自己被判斩立决后,整个人都懵了。他在祁胜的封地里蛮横惯了,前几次随着祁胜回到王城时,也曾惹出事情来,但都只是稍微惩罚一下而已,怎么这一次却要掉脑袋了? 其实祁煊会挑中马三,也是因为对方前几次闹事的惯例,铁骑兵早对他心生不满,之前由于祁煊还未想对瀞南王下手,铁骑兵自然也不敢得罪亲王。 这一次却是祁煊要剪了瀞南王的羽翼,当然不可能再饶过马三的放肆。深知马三个性的他,派人随意挑拨一下,便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若是瀞南王吞了这哑巴亏,便要损失八百精兵;若是瀞南王吞不下这口气,必定会有所行动。说实话,祁煊反而希望瀞南王忍受不住。 只是以瀞南王以往的脾性来看,他肯定宁愿牺牲这八百精兵,也不要打草惊蛇。就如祁煊所料,虽然失去八百精英是个不小的损失,但是瀞南王不可能因为一个区区马三,便让自己前功尽弃。 祁胜自然如祁煊所预想的,忍下了这口气。他对于太尉的判决没有异议,达成共识之后,案子便算了结了。冉君容完成任务之后,自是回到宫里向祁煊报告。 祁胜则回到自己的府邸,一进到书房,他立刻阴沉着脸,大手一挥,将桌案上的东西一扫而落。他没想到,就在营救太后前夕,祁煊竟然把他的精兵给收了。 如今没有了精兵和马三,他要如何将太后救出来?难道还要再等三年?他烦躁的在书房里踱步,须臾,开口说道:“让冯先生过来见本王。” 不久,一儒生打扮的男子来到书房晋见瀞南王。 “冯先生,今日之事,你怎么看?”祁胜将事情说了一遍。 “……回王爷的话,近期绝对不能有异动。”冯先生沉吟一会,严肃的说道。 “本王也知道,只是本王不懂,他为何突然对本王下手?”祁胜沉着脸,冷声说道。 “回王爷的话,圣心本就难测,当日的樊仲,又可曾犯过何事?”冯先生低声说道,提起前几年的樊仲。 “这倒也是。”祁胜点点头,当年樊仲突然就被赶出宫了,此后再不曾被召进宫,使得他和樊相的计划受阻,做了许多重大的更动。 本想着以樊仲和祁煊的交好,或许不能左右帝王,但是安插人手不在话下。只要一步一步将王城的人脉和兵权收归囊中,还需要惧怕帝王吗? 但是祁煊突然的疏远,使得樊相无法荐举樊仲。更甚者,几乎每次提起樊仲,便会被陛下斥责,这也加深了樊相想扳倒祁煊的决心。 “只是没有了马三,没有了这八百精兵,本王如何救出……”祁胜紧皱眉头,很是烦恼。 “回王爷的话,若是要救人,小的有一计,只是颇为凶险。”冯先生恭敬说道。 “快说。”祁胜催促道,冯先生凑到祁胜面前,轻声低语一番,须臾,祁胜哈哈大笑,“好计,便照先生所言。” 翌日,瀞南王上书陛下,自责御下不严,导致精兵犯下大错,深觉懊恼的祁胜,恳请陛下允许他闭门思过。 祁煊对于祁胜这般作态,心中虽知对方肯定在玩把戏,却因对方说的合情合理,还自请惩罚,所以考虑再三,还是批准了所求。 祁胜回到府邸后,果真紧闭大门。祁煊派暗卫去探了几次,都得到祁胜乖乖待在府里的消息,几日过后,便由得他去了。 又过了一些时日,到了祁胜该启程回封地的时候,他进宫向祁煊辞行,请求临走之际,是否能到普坛寺与太后话别。 祁煊没有立刻应允,他让祁胜先行回府。待得祁胜离开之后,祁煊召来左相、太尉和御史大夫,询问他们的意见。 “回陛下的话,瀞南王所求合情合理,但微臣恐怕其中有诈。”祝锦繁说道。 “朕也是这样认为,所以没有马上应允。”祁煊点点头,祁胜前一阵子关在府里,不晓得在谋划什么,如今对方要回到封地了,不可能没有动作。 “启禀陛下,瀞南王手上已无兵力,纵使去面见太后娘娘,应该也翻不起风浪。”樊季淡淡的开口,冉君容瞥了他一眼,上前一步说道:“启禀陛下,微臣认为不妥。” 祝锦繁和冉君容都认为祁胜必有阴谋,樊季却主张对方不足为惧。祁煊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脸上看不出表情。 最后,祁煊淡淡的说道:“御史大夫跟着走一趟吧。”樊季恭敬应下,随后祁煊挥退了左相和太尉,独留下樊季。 “樊季,若是此趟出了什么意外,朕唯你是问。”祁煊冷冷的说道,樊季应下,随后带着祁煊的圣旨出宫,来到祁胜的府邸。 祁胜随着樊季来到普坛寺,进入寺院后,祁胜借口要和住持谈论佛法,樊季退到殿外等候。过了一会,太后在下人的簇拥下,也来到大殿。 樊季向太后请安,看着太后进入大殿,他和一干奴仆在外面候着。两个时辰之后,祁胜先行走了出来,身后太后和住持站在殿门口,目送祁胜离去。 樊季看着祁胜和他们道别,然后又随着他离开普坛寺。樊季将祁胜送到王城门口,亲眼见到他登上马车,带着随侍离开。 之后他回到宫里,向祁煊复命。祁煊眯了眯眼,问清楚经过后,心里实在不相信,祁胜真的是单纯到普坛寺谈论佛法和道别。 挥退了樊季之后,祁煊继续批阅奏折。只是没多久,暗卫突然来报,普坛寺中的探子回报,太后有异样。 祁煊心下一凛,果然来了,他立刻出宫,赶往普坛寺。到了普坛寺后,住持站在寺门口恭迎他。祁煊进入大殿后,沉声问道:“朕的母后怎么了?” “回陛下的话,太后娘娘突然昏倒,至今尚未清醒。”住持恭敬答道。 “带朕过去看看。”祁煊说道,住持立刻上前带路,祁煊双手负在身后,随着住持来到太后的厢房。 守在太后门前的内侍和宫女立刻向祁煊请安,祁煊叫了起之后,命内侍开门,随后进入太后的厢房。他甫一进入,便觉得不对劲。 疾步走到太后的床榻边,撩开床帐一瞧,怒喝道:“你们谁来告诉朕,这是谁?!”内侍和宫女心下一惊,疾步上前,一瞧清床上的人影,马上全都跪了下来。 他们连连磕头求饶,心下不断叫苦,太后上哪儿去了,床上怎么变成一个老妇人?明明他们看着太后进房的,连太后昏倒时,也是他们帮着搀扶到床榻上的。 怎么一眨眼,太后就不见了?内侍和宫女怎么都想不透,太后是如何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的,况且他们还守在门口呢。 “尚善大师,你来说说,朕的母后去哪儿了?”祁煊冷着脸,转头望向住持。只听住持桀桀怪笑两声,“老衲怎会知道呢?” “大胆!陛下跟前岂容你放肆!”小四皱眉喝道,住持瞥了小四一眼,下一瞬间突然向祁煊扑了过去,却被从一旁窜出来的隐一拦住了。 住持一击未中,也不恋战,正想跳窗而出时,祁煊突然动了。直到住持被掐住后颈,点住周身大穴时,还回不过神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祁煊的武功竟然如此高深。祁煊将他丢给隐一,冷声说道:“带回去,不管用什么法子,问出母后的下落。” 擒获住持之后,服侍太后的内侍和宫女也被祁煊带回宫,他亲自审问他们。在审问途中,有一个内侍突然全身抽搐,吐血而亡。 隐一上前查探,发现是毒性极强的毒药,看来这一批人果然出了叛徒。原本这一批服侍太后的内侍和宫女,都是经过特地挑选的,没想还是经不起利诱,背叛了陛下。 不久之后,负责审问尚善大师的暗卫前来禀报,太后已随着祁胜离开王城了。这时候再追上去,可能无法在对方进入祁胜的封地前追上。 “她是怎么离开普坛寺的?!朕的人都是废物吗?!”祁煊怒极,接着又急召樊季入宫。樊季一踏入御书房,便被迎面飞来的茶盏给砸懵了。 “小四,你来告诉樊大人,母后现下在何处。”祁煊冷哼道,小四恭敬上前,低声说道:“樊大人,太后娘娘……已在前往瀞南王封地的路上。” 樊季心下大惊,脱口而出,“什么?!怎么可能?!”祁煊怒拍桌案,“一个个都是废物!让人跑了都不知道。” “陛下息怒,微臣知罪。”樊季赶紧跪下谢罪。祁煊气得狠了,拾起手边的奏折又砸了过去,“息怒?朕要怎么息怒?朕的母后随着瀞南王回到封地,天下人该如何想朕?” 樊季跪在底下,心里一片冰凉。当初若不是“他”说瀞南王是下一个目标,他也不会帮着把人引到普坛寺。那一日正在疑惑,为何瀞南王能够安全离开王城,原来竟是如此。 那么这几日,那人的消失,也不是他以为的追捕瀞南王去了,怕是随着对方离开了吧,可笑他还痴痴的等着。 “樊季,朕想知道,你为何同意祁胜到普坛寺?”祁煊冷静下来后,开口问道。依照他对樊季的了解,若是没有原因,对方何以会如此确定瀞南王不会有异动。 “回陛下的话,一切都是微臣判断错误,微臣无话可说。”樊季苦涩的说道。 “说实话!樊季,你身边有谁,当真以为朕不知道吗?”祁煊厉声说道。 樊季一凛,缓缓的说道:“回陛下的话,微臣本以为,此趟普坛寺之行能替陛下除掉瀞南王,却不知是微臣太愚昧,错信了人。” 难怪樊季坚持允了瀞南王所求,原来是想趁着对方离宫,取了对方的性命。祁煊闭了闭眼,叹息一声,“樊季,若是他真想要瀞南王的命,大可直接潜入府邸,何苦要你帮他把人引出来?” “……回陛下的话,是微臣太过愚蠢,还请陛下责罚。”樊季无话可说,陛下所言他何尝未曾想过,只怪他太过相信对方。 “也是朕大意了。”祁煊靠在椅背上,心下烦闷。当初樊季身边多了个人,他并没有在意,只是稍微调查了一下,知道对方是个杀手,仅此而已。 再加上这些年来,对方一直安静的待在樊季身边,偶尔才接几个任务,所杀的都是江湖中人,所以渐渐的,祁煊便不再将心力放在对方身上。 如今看起来,对方分明也是瀞南王的人,没想到对方藏得这样深。祁煊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本以为收了祁胜的精兵,他便无法救出太后,是他太过看轻对方,也太过自信了。 隔了几日,祁煊终于查清楚了,太后是如何离开普坛寺的。说来也简单,只不过是略施金蝉脱壳之计,就将他们唬得团团转。 祁胜闭门不出的那些时日,必定是在做准备。太后利用三年的时间,成功收买了一个内侍,再加上住持是瀞南王的人,许多事情便方便许多。 当日太后来到大殿中,换上了住持准备的衣物,而殿中早就有个妇人候在那里,妇人的面容和身形和太后相仿。 妇人换上太后的衣物之后,略施薄妆,远看自然与太后有八分相像,所以樊季当时所见,站在殿门口目送祁胜离开的人,其实根本不是太后。 假扮成太后的妇人在内侍的簇拥下,回到房里。要说内侍和宫女为何没发现异样,那是因为平日他们根本无法拿正眼瞧太后,那可是大不敬。 再加上太后被祁煊关在普坛寺,那些个内侍和宫女都是祁煊的眼线,她怎么会容许他们近身?唯一近身侍候的宫女,在那日已经被太后用借口先行遣走了。 所以直到假太后回到房里,昏倒后,还没有人发现,她不是真正的太后。假太后为何会昏倒?自然是祁胜和太后的杀人灭口。 内侍带着假太后回房后,便趁机向她下毒,假太后一昏倒,便可以引来帝王。若是住持能够趁机刺杀成功,瀞南王便不用回到封地了。 不过他们怎么都没想到,祁煊本身功夫过硬。他们早就料到,帝王身边必有暗卫保护,尚善大师原本以为,就算不能杀了帝王,让对方受点伤应该还可以。 结果隐一的功力不可小觑,尚善大师本想着先行撤退,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是祁煊一出手,就将他的希望打碎了。 祁煊上辈子的武功也不弱,却没有这辈子这样好,不过被樊仲一刀捅死后,这次醒来,自然寻了世外高人,秘密勤练武功。 再加之皇宫里什么没有,上等珍贵的药材是一把抓,所以纵使祁煊是十五岁才开始练武,有药材的辅助,成就倒也不差。 祁煊为何得知住持是祁胜的人之后,还不赶紧将人换掉,原因有二。一来尚善大师身为普坛寺住持已久,先皇在位时就已是他担任住持,且先皇对其极为推崇,甚至尊其为国师。因此就算他是帝王,也不能无缘无故便撤了尚善大师的住持之位。 二则是因为祁煊不想打草惊蛇,他本想着利用住持和太后,慢慢揪出瀞南王的狐狸尾巴。谁知却被对方钻了空子,反利用他的放任,将太后给救走了。 祁煊懊恼也没用了,只得赶紧派人去追,并且先发制人,昭告天下曰:瀞南王意图刺杀陛下,事迹败露后竟挟持太后逃跑,罪大恶极,即刻起褫夺封号,收回封地。 然后又马上派校尉率领五千精兵,前往瀞南王封地接收兵权。祁胜在半路上听说了这个消息后,气得几乎没呕出血来。 他明明让尚善大师晚一些再动手,至少让他们平安到达封地再说。结果尚善大师竟然在他们离开的当日便动手除掉假太后,使得他们的行迹败露。 尚善大师急功好利,想要在瀞南王面前有所表现,再加上自信能够伤到帝王,若是就此除掉祁煊,他可就是开国第一大功臣啊。 可怜尚善大师便这么被太后给曚了,太后一天到晚在他面前撺掇他杀掉祁煊,眼看着有这样好的一个机会,他又怎么会放过。 太后自然也不知晓,祁煊竟然手脚功夫这样好。她原先也是认为尚善大师必能除掉祁煊,才有意无意的暗示对方,若是能够除掉祁煊,瀞南王登基后,必定大大有赏。 所以对于尚善大师的失手,其实太后更为震惊。 瀞南王沦为逆谋之贼,封地内人人吃惊,瀞南王的亲信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拥兵自重。更打算等瀞南王回来之后,鼓吹瀞南王自立为王。 他们一方面派出兵力去接应瀞南王,一方面在封地内散布对祁煊不利的谣言。瀞南王封地的百姓对祁胜本就极为爱戴,现如今听说陛下是非不分,竟污蔑瀞南王为乱臣贼子,就连太后都被他赶出宫了。 这等昏君,不忠不孝不义,如何配得坐在王位上?因此封地内人人激昂愤慨,纷纷表示支持瀞南王揭竿起义。 路上,祁煊派去追捕瀞南王的人马,和前来接应的亲兵对上了。两方人马激烈交战,随后校尉率领的五千精兵赶到,亲兵不欲纠缠,掩护着瀞南王撤退。 铁骑兵收到的命令是活捉瀞南王,救回太后,因此他们有所顾忌,不敢下重手,怕误伤到瀞南王和太后;反观瀞南王的人马,出手狠戾,一副想将对方全部歼灭的气势。 一群人且战且退,眼看着即将进入封地,若是让瀞南王逃入封地,要再想捉住他,就没有这样容易了。校尉心下一凛,下了格杀勿论的军令。 在出发前,陛下便给了他一道手谕,到非不得已时,保住太后的命即可,瀞南王死活不论。当时校尉心下震惊,如今想来,必是陛下早就料到了如今的境地。 校尉命令一下,铁骑兵们不再绑手绑脚,逮着敌人便是一阵猛砍。太后被护在敌人的后方,远离了战场,他们也不用顾及对方。 原本祁胜的亲兵尚显得游刃有余,但是铁骑兵没有顾忌之后,他们便开始节节败退。铁骑兵长年在沙场上征战,如何是这些龟缩在封地内的士兵可以比拟的。 就算祁胜常常练兵,但是有无实战经验,此刻立马见真章。祁胜见情况不对,突然一把扯过太后,将刀子架在她的脖子上。 “母后,忍一忍。”他在太后耳旁轻声说道,太后抿着唇微微点头。校尉一见祁胜的动作,赶紧命铁骑兵停手。 “再不退后,你们便提着太后的头回去吧。”祁胜撂下狠话。校尉无奈,只得命铁骑兵后退,毕竟陛下说了,得保住太后的命。 祁胜利用太后,逼迫对方往后退了近十里,校尉无奈,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祁胜离开。祁胜带着太后,终于回到了封地。 封地人人欢呼,认为老天都帮忙,站在祁胜这一边,表示他是天命所归的真命天子。此番言论,自然是祁胜的谋士让人混进百姓里说的,一传十十传百,很快的,整个封地都认为祁胜才是上天属意的帝王。 此时太后也站了出来,表示祁胜才是她的亲生子,她被祁煊囚禁在普坛寺,若非祁胜拚死相救,此刻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原来祁煊不是将太后赶出宫,而是将太后软禁在宫外,这等大不孝之徒,绝非百姓心中的明君。太后的言语,将百姓对祁煊的不满推到了最高点。 祁煊自然也收到了消息,他命人追回太后,也是想防止这样的情况出现。只是他没想到,祁胜竟然以太后的性命要挟,逼他的铁骑兵退兵。 果然和太后是亲生母子,手段同样激烈,为了活命,还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祁煊冷笑,他昭告天下祁胜意图谋反,他便反咬自己一口,说自己囚禁太后。 还在封地拥兵自重、自立为王,看来是真不把他这个帝王放在眼里,真当自己可以坐上大祁王朝的王位? 无中生有这一招,可不是只有他们会。祁煊当下立即召来祝锦繁等人,商讨对策,隔日王城里和周围城镇开始流传着,祁胜系太后与舒国王爷私通后,所生的私生子。 姑且不论流言的可靠程度,百姓才不会去考虑,深宫内苑里,妃子如何能和他国王爷见面,这些都不是百姓关心的重点。 况且无风不起浪,如果太后没有和舒国王爷私通,怎么会有这样的消息传出来?再加之有些老一辈的人,还记得当时太后仍是妃子时,就曾传出过这样的流言。 当时自然是想要打压太后的妃子们,故意让人传出去的。先皇也是因为大臣们听了流言,觉得事态严重,隐晦的写入奏折里;再加上其余妃子努力的上眼药,才会有先皇怒气冲冲去质问的结果。 若只是一两个妃子提出来,先皇或许还不会相信,毕竟后宫争宠的伎俩,总离不开那几样;可如果是天下人都知道了,那又是另当别论了。 这是家丑,怎么可以外扬,还让臣子们写进奏折里,隐晦的暗示自己:大家都知晓了这件事,陛下您再不处理,似乎说不过去。 总之当年这件事,也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在王城里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话题。或许离王城远些的城镇不晓得,但凡在王城里住上个二十年的,没有人不晓得这件事。 如今这件事又被提了出来,一时间太后和舒国王爷私通的丑闻,盖过了祁煊是否囚禁太后这个问题,这也是祁煊想要的结果。 而远在封地的太后没想到,她和舒国王爷的事,事隔多年,竟然又被提了出来,心里对祁煊的恨,又加深了许多。 第四十八章 开战 没多久,祁胜是太后和舒国王爷私通所出一事,也传到了瀞南王的封地。 封地上下顿时一片哗然。要知道,他们之所以愿意支持拥立祁胜,是因为对方乃是大祁王朝的皇子;若祁胜是敌国皇室的血脉,哪里还算得名正言顺? 再怎么说,祁胜封地的百姓们,也没想过要叛国。对他们来说,不管是祁煊也好,祁胜也好,总归是大祁王朝皇室的血脉。 他们只不过觉得祁煊的品德,不够资格当皇帝,该由拥有更高尚情操的人取而代之,却不代表他们愿意帮助敌国皇子谋权篡位。 但也有些人认为流言不可信。太后以前好歹也是先皇的宠妃,怎么可能和敌国王爷私通,还生下一名私生子?肯定是王城特地放出来污蔑瀞南王的。 相信的有,不相信的也有,不管如何,只要封地的百姓不是一心,对祁胜来说便是弊多于利。祁煊也没想过能用这样简单的流言,就可以击垮祁胜,不过能够挑拨百姓的情绪,才是他的目的。 就在这时,有一队低调的商队进入了祁胜的封地。当晚,祁胜的的府邸便被人潜入,只是潜入的人还没找到祁胜,便被突然涌出的士兵团团围住了。 被围住的蒙面黑衣人处变不惊,只提出一个要求──他想要面见瀞南王。只是瀞南王哪里是说见就能见的,士兵们本想就地击杀,倒是领头的人留了个心眼,将人关入了地牢。 “喔?想要见本王?”祁胜听着属下的禀报,略为讶异的挑了挑眉。他原以为黑衣人潜进来不是想要他的命,便是想要窃取机密。 谁知被发现后,对方不仅乖乖束手就擒,还提出想要见自己?这让祁胜心下起了些许兴味,莫非对方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见他? 因此他不理会属下的劝阻,亲自前往地牢。走到关押黑衣人的牢房前,他双手负在身后,淡淡说道:“听说你想见本王?” “是的。”黑衣人脸上蒙着的面巾早已被解掉,祁胜望着对方斯文的脸庞,皱了皱眉,“你是谁?为何想要见本王?” “在下邢追。”邢追话音刚落,就见瀞南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笑了笑,“看来王爷也知道在下,真是令在下受宠若惊。” “邢家军的少年将军,本王自是听过。”祁胜语毕,对身后的属下说道:“开门。”属下迟疑一瞬,在祁胜的冷眼下,不得不上前打开牢门。 随后祁胜让属下替邢追松绑,并且带他下去整理一番,然后在花厅摆了一桌丰盛的宴席,接待邢追。 “邢将军突然来访,不知有何用意?”酒过三巡之后,祁胜才开始提起这茬。 “王爷,明人眼前不说暗话,在下此次前来,是想与王爷合作。”邢追淡淡的说道。 “合作?”祁胜勾了勾嘴角,颇有些讽刺的意味。不知邢追是有勇无谋还是自视甚高,对方有何斤两,想和他合作?原以为对方是投诚来的,没想竟是打着合作的天真想法。 “王爷有所不知,虽然当年邢家军所剩不多,在下手底下还是有些能人的。”邢追知道祁胜的意思,也不气恼,平静的开口说道。 “本王手下能人也不少。”祁胜端起酒盏啜了一口酒,显然觉得对方的条件不够吸引人,甚至于,有些可笑。 “……王爷若只想取得大祁王朝,那么便不需要邢追;王爷若想称霸天下,击败云国,那么……”邢追轻声开口,目光灼灼的盯着祁胜。 祁胜心下一凛,微瞇起眼,他手指摩娑着酒盏,漫不经心的说道:“邢将军的意思,是能够将云国双手奉上?” “正是。”邢追斩钉截铁说道,祁胜反而笑了一声,“呵,邢将军本是云国人,现在倒是想要勾结外人,灭掉自己的国家,你觉得,本王会相信?” “云王先对我们不仁,我们何必对他有义?”邢追抿了抿唇,语气中带着不容忽视的仇恨,祁胜深深望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天色不早了,将军先回房休息吧。”最后,祁胜没有给出答复,反而命人送邢追回到客房。邢追知道要说服瀞南王不是易事,也不急,跟着带路的小厮便离开了。 邢追离开之后,花厅的屏风后转出一个人,赫然是祁胜的谋士冯先生。 “冯先生,你觉得呢?”祁胜手指轻敲桌面,淡淡地问道。 “回王爷的话,属下认为不可信。”冯先生恭敬的答道。 “为何?”祁胜挑挑眉。 “回王爷的话,就如王爷所想的,邢家军总是云国人,属下恐怕这只是邢追的上屋抽梯之计。”冯先生缓缓地说道。 “想利用本王,也要看他有无这份能耐。”祁胜冷笑出声,邢追憎恨云王,想灭掉云王不假,但之后是否真的会将云国双手奉上,祁胜表示怀疑。 邢追以为这招以退为进,就能骗得自己的信任,决意和他合作?那对方也未免太小看他瀞南王了。他是有野心,但也知道得一步一步慢慢来。 况且想灭掉云国,也不是这么容易。邢追凭什么以为,他跑来自个儿跟前耍耍嘴皮子,自己就会出兵帮他? 只是祁胜也不能就这样放走邢追,姑且不论他是否真要和对方合作,冲着邢家军的威名,他就不能不留下邢追。 逮住邢追的属下说了,若非当时对方有意放水,巡逻的士兵根本无法发现对方踪迹,更遑论捉住对方了。 虽说邢追此番行为,倒是显出了点诚意,祁胜却无法完全信任对方。所以他和冯先生商议的结果,便是假意答应,先将对方招揽到己方阵营再说。…… 祁煊收到探子回报,瀞南王手下多了一批精兵,精兵是从南河关进入封地的。他皱了皱眉,让探子务必查出精兵从何而来。 过了不久,消息传回来,探子探得精兵从云离山而来。他们乔装成商队,分成几批,陆续绕过云国进入南河关。 祁煊一见到云离山,便猜中了那批精兵的身分。他倒没想到,邢追会找上瀞南王,当时也算他运气好,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燕归。 把人带走之后,也不晓得追风寨是个什么情况,本想着把事情都解决了,再回头找邢追算账,谁想邢追倒是忍不住了。 不过想想也是,邢追报仇心切,当初把燕归带走,也是为了逼自己答应进攻云国。现在会找上瀞南王,肯定也是打着同样的主意。 瀞南王已经算是和他撕破脸了,邢追在此时找上瀞南王,兴许是以条件交换。他手下的邢家军可以补上瀞南王八百精兵的损失;而瀞南王事后得帮他攻打云国。 邢家军也是以骁勇善战闻名,纵使人数仅有数千,却抵得上瀞南王上万的精兵。不仅替补了八百空缺,还使得战斗力提升了不少,因此能得到这支兵力,瀞南王自是满意得很。 除此之外,祁煊还收到瀞南王在招兵买马的消息。与此同时,舒国和云国结为同盟的消息也传开来了。 当年云殇兵败,逃回云国之后,被云王狠狠的罚了一顿。接着云王便派出使者出使舒国,希望与舒国结盟。 只是当初舒王有意结盟时,云王吊着不给回复;如今轮到云王主动开口了,舒王又哪里肯这样容易便答应。 后来还是云国嫁了一位公主过去,表现了十足的诚意,舒王才松了口,和对方结为同盟。也因此,前后花了几年的时间,双方才算达成共识。 云国和舒国结为同盟之后,不多时,离国使者便来到了大祁王朝。祁煊接见之后,惊讶的发现使者竟然是太子离非。 下了早朝之后,祁煊特意将离非留了下来。 “没想到竟是你亲自来一趟。”祁煊开口淡淡说道。 “这样岂不是更能表示我国的诚意。”离非笑眯眯回道。 “说吧,你在打什么主意?” “陛下此言差矣,离非自然是代替我王向陛下提出缔结盟约。”离非挑了挑眉。 “你不待在离王身边,就不怕其他人对离王不利?”祁煊冷笑一声。 “孤总是要给其他人一些机会吧?”离非笑着问道。 “机会?怕是找死的机会吧。”祁煊不屑。 “总归是自己选的,死了也怨不得别人。”离非“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掩住笑得开怀的嘴角。 “离王肯放你出来,也算是有心了。”祁煊语毕,叹了一口气。离非眼神一冷,笑容淡了几分,“孤又不是他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哪里需要他放行。”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祁煊睨了他一眼,离非眯了眯眼,脸上快速闪过一丝不耐与厌恶,“离王许了陛下什么好处,让陛下处处替他说话?” “你想知道你值多少?”祁煊勾起嘴角,脸上带着一丝戏谑与不怀好意。离非僵了一瞬,干巴巴的说道:“不用了,孤说笑的。” “有些事情,过了就算了,紧捉着没有好处。”祁煊收起笑容,淡淡的说道。 “陛下,有些事,却不是过了就能算了的,我和他之间,至死方休。”离非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道。 “既然如此,朕马上派燕归出兵,替你拿下离国。”语毕,祁煊便要宣人来拟旨。离非心里一跳,脱口而出,“不用……” “我们两国刚结为同盟,陛下便要出兵攻打离国,岂不让人诟病。”离非干咳几声,挤出个阻止的理由。 祁煊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直把离非看得心里发毛。过了一会,才听祁煊说道:“不要错过你内心真正想要的,有时候站得太高,反而什么也看不清。” “……这是陛下的切身经验吗?”离非愣了愣,有些嘲讽的说道,谁知祁煊一点也不恼怒,反而如实说道:“自然。” 这下子换离非惊讶了,不过他什么也没说,结束了这个话题。…… 离非并没有在大祁王朝待太久,事情办完了便准备启程回到离国,只是属下却来报,收到离王密函。离非一愣,让属下立刻呈上密函。 离王的密函仅有寥寥几句,除了慰问之外,便是希望太子滞留大祁王朝一些时日。离非眉一皱,抬起右手,两指压在唇上,“嘘──”的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不多时,一只黑色的鸢搧动着翅膀,噗哧噗哧的飞到离非跟前,在他眼前盘旋几圈,然后慢慢降落在离非伸出的手臂上。 鸢的右爪上绑着一个小竹筒,小竹筒不到小指长,宽细和小指差不多。离非小心的解下小竹筒,然后摸了摸鸢的头,手臂向上微微一甩,鸢展翅飞去。 随后他打开小竹筒,抽出里头的纸条,摊开细细一看,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转身走回书房里,拾起桌案上的纸笔,快速的便写好了一封信。 “记住,务必亲自交到父皇手中。”离非叫来属下,严肃的叮咛着。 属下领命而去,不久,祁煊传召,离非施施然来到御书房。祁煊遣退内侍和宫女后,才开口说道:“太子果真重情,来到这里还不忘你的鸢。” 离非本就没想过能瞒住祁煊,因此淡淡的说道:“离国出事了。” “嗯,难得太子不在,不赶紧做点什么,岂不浪费大好机会?”祁煊笑着说道,抽出一封密函,递给离非。 离非接过一看,瞳孔一缩,心下有些骇然。没有想到,父皇和皇弟身边,竟然都有祁煊的人,此时离国的动静,祁煊是了如指掌。 祁煊想要离国,根本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想通了这一点,离非背后冷汗涔涔。 “你不用紧张,朕说过,会助你登基。”祁煊看出离非的忐忑,缓缓的说道。 离非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祁煊也不在意他的沉默,继续说道:“离王将你留在这里有他的用意,你便安心待下来吧。” “孤用何理由滞留不回?孤是一国太子,岂有流连在外的道理。”离非淡淡的说道。 “理由朕已经帮你想好了。”祁煊勾起唇角笑了笑,“朕的生辰将近,特留下离国太子参与朕的生辰宴,太子意下如何?” “谢陛下恩典。”既然祁煊已经开口了,离非岂有不答应之理,当下便应下了。…… 瀞南王在封地自立为王、招兵买马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大祁王朝,支持与反对的声浪均有。先前太后私通的流言虽然传得沸沸扬扬的,但是祁煊囚禁太后的流言,也是从未消失。 祁胜安排在王城内的探子,当然致力于抹黑祁煊,顺带替瀞南王辩解。不过随后就听说了,陛下不日将派兵,前往封地讨伐逆贼,并且迎回太后。 探子赶紧将消息传回封地,祁胜知晓后,更加快了筹备兵马的动作。同时,也派兵进驻封地周围的城镇,将周围城镇先拿下来。 原本追捕祁胜的校尉,领着三千精兵退到十里处守着。不久前他收到陛下的旨意,再过不久,朝廷派的将军就会到了。 届时,定要拿下祁胜这个乱臣贼子。 祁煊派出去的将军不是别人,正是舒子棋。燕将军守在万河关,燕归守在衡水关,朝中剩下的将领,便唯有舒子棋可担重任。 舒子棋被委任为镇远大将军,率兵卅万,即刻启程出发,与校尉会合,一同收回祁胜手中的封地。收到王城派出卅万兵马的消息,祁胜心下一惊,他没有想到王城的铁骑兵会倾巢而出。 据探子多年打探的消息,祁煊手上兵马共有五十万。燕将军和燕归各领十万驻守关外,王城便只余卅万,如今祁煊竟全派了出来,王城岂不是放空了? 一想到这里,祁胜立即召集了府中谋士,众人分析过后,认为擒贼先擒王。可以运用声东击西的战术,先假意和舒子棋的兵力周旋,另一边暗中派人直击王城。 若是能够一举拿下王城,杀了祁煊,待得王城和皇宫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大祁王朝不就有如囊中之物了吗? 众人纷纷点头,唯有冯先生面色忧虑,待得其他人退下后,他斟酌再三,终于还是开口劝道:“启禀王爷,属下认为不妥。” “喔?为何?”祁胜双眼胶着在羊皮地图上,心思显然不在话题上。 “回王爷的话,属下认为其中必有诈。”冯先生皱着眉,满脸的不赞同。 “何以见得?燕将军和燕归手中各有十万的兵力,而如今从王城出来的,确实有卅万兵,这还能作假得了吗?”祁胜不以为然,摆摆手说道。 “回王爷的话,若是祁煊手中,从来就不只五十万兵马呢?”冯先生缓缓地说道。他不认为祁煊是这般冲动的人,如今对方敢派出卅万兵,王城里不可能没有布署。 怕只怕这是对方故意放出的假像,就是要引得王爷上钩。王爷若是真带了兵马直击王城,怕是会中了对方的计。 祁胜闻言,这才终于抬起头来,他皱了皱眉说道:“冯先生的意思是,本王的探子都是废物?花了这样多年,费了这样多心血,探来的是假消息?” “回王爷的话,属下惶恐,不曾这样想过。”冯先生一听,立马跪了下来,祁胜不耐的摆摆手,“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王爷息怒,属下认为,祁煊其人阴险狡诈,怎会如此冲动,放空王城?再者,帝王专属的侍卫队,人数多寡一直是个谜,属下唯恐这是祁煊故意放出的假消息。”冯先生跪扶在地,仔细斟酌着语言说道。 祁胜听罢沉默许久,须臾,才淡淡地说道:“冯先生考虑的地方,本王并不是没想过,只是王城周围,除了骑军都尉营,哪里还藏得下兵马?” “这……”冯先生语塞,祁胜瞥了他一眼,视线又调回羊皮地图上。虽然祁胜说的有理,但是冯先生心里总是弥漫着一股不安。 “看来先生果然认为,本王的手下都是废材,这么些年下来,都被祁煊耍得团团转,包括本王也被他玩弄在手掌心上?”祁胜见冯先生面上还是带着犹疑,不悦的说道。 凡事多方考虑是好事,但是多疑到这样的地步,就让他有些不喜。冯先生是他手下的谋士,对于他所做的决定,竟然抱着极大的怀疑,让他心里怎么会舒服。 “王爷息怒,属下不敢。”冯先生又低下头,诚惶诚恐的请罪。 祁胜没有回话,只是专心致意的盯着地图,用朱砂笔勾勾画画了好一阵子后,才淡淡的开口,“起来吧。” “谢王爷。”冯先生忍着膝盖的不适,缓缓站了起来。 “冯先生,本王敬你是个人才,不过你这多疑的性子,可得改一改了。”祁胜语气平淡的说道,冯先生却是听得一身冷汗。 “谨遵王爷教诲,属下知错。”冯先生恭敬答道。 “嗯,下去吧。”祁胜挥退了对方,却没看见冯先生退出前,最后那一眼的复杂。…… 祁胜很快就拟定好了战略,在祁煊的大军还未抵达前,便已经派出了三万精兵,绕道东边,直取王城而去。精兵出发时,冯先生站在城墙上,一脸凝重目送军队离开。 “冯先生脸色好差啊,莫不是昨晚没休息好。”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嗓音,语气中夹杂着不容忽视的讽刺。 “李大人。”冯先生转回身,淡淡的对来人行了个礼。来人摆了摆手,意有所指的说道:“免了免了,冯先生可是王爷面前的红人,你这个礼下官可是当不起。” 冯先生脸色不变,对着李大人点点头,便径自下了城墙。身后李大人啐了一口,低声咒骂着,“呸,什么先生,还不是……以色…陪……” 走得远了,渐渐听不见身后的议论声,冯先生衣袖中紧握的拳头,这才慢慢的松开。他木着一张脸,走回自己的宅邸。 平常时候,他大部分都待在王爷府中,偶尔才会向王爷告假,回到自己的府邸。他是王爷的谋士、食客,几乎将全部的时间都奉献给王爷。 从他来到王爷身边,已经过去七年,他看着王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心里着实佩服王爷。王爷的隐忍和付出,旁人是无法体会的。 可如今,他却有一种功亏一篑的感觉。自从王爷打算出兵王城开始,他便镇日惶惶不安,心里头总是觉得不踏实。 可是就如王爷所说,埋伏在王城里的探子,多年来已经将王城兵力的布署摸得一清二楚,祁煊手头上有多少兵力,也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按理来说,此战应该极为稳妥,只要王爷的精兵攻入王城,取得祁煊的项上人头,王爷的成功便可以说是唾手可得。 冯先生抬头眺望远方,暗暗祈求着,此战可别节外生枝才好。…… 祁胜的精兵绕路往王城而去时,祁煊的大军已经逼近祁胜的封地。舒子棋身为将军,率领着卅万大军,一路征收粮草,一路向目的地前进。 等到他和校尉会合之后,已经离祁胜的封地只有十里。大军停下来安营整顿,同时舒子棋还派人递了战书给祁胜,做足了开战的准备。 祁胜遣了三万精兵先行,手头上还余二十七万大军,要与祁煊的卅万大军对抗,也不是那么困难。况且他还有后招,他的帮手可不只有邢追。 舒子棋先派出五千精兵试探,祁胜也派出五千精兵对抗,两军你来我往,一时间倒是不分上下。等到天黑了,便同时休战,回到各自的营地,等待隔日天明再战。 “将军,恐怕有诈。”跟在舒子棋身边的隐七说道,他本就被陛下派来跟随舒子棋,自然也要一起上战场了。虽然他武功尽失,但是脑袋还是好使得很,所以捞得了军师一职。 “喔?此话怎讲?”舒子棋挑了挑眉,隐七抿抿唇,低声开口,“祁胜手上的兵力我们探过,足有卅万大军,如今却不到卅万,怕是已经往王城而去了。” “无妨,王城还有太尉守着。”舒子棋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 “太尉一人,要如何挡得住千军万马?”隐七见舒子棋胸有成竹的模样,疑惑的问道。 “王城怎么可能无兵留守,陛下不会打没把握的仗。”舒子棋好笑的说道,纵使他跟在祁煊身边不过三年,却也摸清了对方的行事作风。 祁煊敢把卅万军都派出来,表示他手里绝对不只这些,他不是个冲动的帝王,一定会思虑缜密,计划周全了才行动。 如今他故意露出个破绽,就是要引敌人上钩。当早些时候,斥候来报敌军不足卅万时,他便料到了祁胜的下场。 这场仗,大祁王朝和祁煊都不可能输。 隐七听舒子棋一说,想想也是,陛下既然将他们派出来,肯定有陛下的用意。他们做人臣子的,只要遵守命令,规矩的完成旨意便是。 隔日一早,旭日刚从东方升起,祁胜的军队便迫不及待的进攻,舒子棋手下的铁骑兵也不是吃素的,早就有所准备,迎向敌军的攻击。 与此同时,舒子棋和祁胜各自又派了两队人马,想从对方的兵营左右偷袭。不过舒子棋棋高一着,洞察了对方的下一步,派兵拦阻在对方的路线上。 原本想偷袭的兵马全部折损了,消息传回兵营后,祁胜自然是气得跳脚。雪上加霜的是,封地两旁原本被祁胜占据的城镇,突然都被攻击了。 原来是舒子棋趁着祁胜专心对付自己时,命校尉和副将各率领三万大军,分别前去收复被祁胜占领的城池。 祁胜为了偷袭王城和拦住祁煊的大军,守在附近城池的兵力便有些薄弱,如今被三万大军攻击,根本是一下子就被攻破了城门。 校尉和副将入城后,将祁煊的诏书贴在城墙上,上面罗列了好几十条祁胜的罪状,每一条都足以判他死罪。城池里的百姓们见了,原本支持祁胜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祁胜得知城池又被铁骑兵夺回去后,气得立刻调出兵力,就想把城池再夺回来。冯先生立刻想要劝阻,其他将领却纷纷附和。 冯先生势单力薄,祁胜根本听不进他的意见,很快的派了将领前去攻打城池。冯先生无力的望着军队远去,心里叹息一声。 之前好不容易建起的声望,激起的民愤,怕是都要被这次的攻城给毁了。他叫来几个斥候,让他们立刻去探探城里的状况。 果然,得到的消息都是城内一片安宁。王爷留守在城池的军队不多,为了对付祁煊的大军,王爷不得不先将城池的兵力调来。 使得祁煊的铁骑兵要收复城池很容易,百姓们根本没感受到战乱的苦楚,城池一下子便易主了;可如今王爷要夺回来,可不比当初铁骑兵夺城容易。 百姓们对铁骑兵没有怨言,因为他们还来不及感受战争的残酷,战争便结束了。可是现在王爷的兵力过去之后,要占领城池,必是一番苦战。 两军激战中,城内的百姓如何能够安稳?斥候也将城墙上贴了罪状一事,如实禀报。冯先生听罢后,久久没有言语。 他心里的不安几乎要成为现实,封地周围两座城池,应该是夺不回来了。听潜入城内的探子回报,城内的百姓几乎都站在了祁煊那一边。 如此一来,王爷派兵进攻的举动,想必将会深深激起了民怨。冯先生心下有些着急,不断思索着解决困境的法子。 他不能让王爷多年的努力付诸流水,他双手负在身后,左右来回不停踱步。须臾,他猛地停下脚步,眼神亮了亮。 他怎么会忘了那个最好的理由和借口,自古以来,有多少英雄豪杰都用来揭竿起义──清君侧。 第四十九章 拦截 正如冯先生所料,瀞南王的军队想要攻下城池,不是那样容易。由于校尉和副将领着铁骑兵驻守城池,和瀞南王的军队僵持不下。 城内的百姓躲在家中,哪里也不敢去,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惶恐。若是瀞南王的军队冲了进来,他们还有没有活路? 副将和校尉带着铁骑兵死守城池,和瀞南王的军队僵持不下,与此同时,祁胜和舒子棋的大军,也在封地前打得如火如荼。 不过没多久,舒子棋原是舒国敌将的消息,开始快速流传开来。副将和校尉带领的铁骑兵,也被污蔑为和舒国串通的走狗。 冯先生派人散布谣言,指责当今圣上识人不清,竟然重用敌国将领,置大祁王朝其余血性男儿于何地?瀞南王不能眼见圣上被奸人蒙蔽,所以要清君侧。 他还将祁煊软禁太后一事,牵扯到舒子棋身上,表示舒子棋是舒国派来的卧底细作,妖言惑众,将圣上哄得团团转,此等奸邪小人,若不除之,大祁王朝危矣。 另外他还将祁胜是太后和舒国王爷所出一事,也推到舒子棋身上,认为这是舒国的阴谋,为了铲除大祁王朝的下一任明君。 这个消息一出,舒子棋手下的铁骑兵也受了影响,他们原本就不服气舒子棋,再加上被冯先生一挑拨,更是认为对方居心叵测。 这下子铁骑兵军心涣散,很快的就不敌祁胜的大军,开始节节败退。舒子棋心中有气,却也只能尽量安抚军心。 祁胜的大军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势如破竹,一路向王城前进。另一边悄悄绕路前往王城偷袭的精兵,也已经快要抵达目的地了。 祁胜接连打了几场胜仗,出了心中一口恶气,况且舆论的风向有利于他,使得他心中的把握更胜,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登上王位的那一刻。 冯先生费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将颓势挽回,他看着祁胜志气高昂的模样,松了一口气,总算不负王爷所托。 这日傍晚,祁胜召集了手下的谋士,讨论下一次的战术,结束之后,他把冯先生留了下来。 “先生,本王明日将前往王城,大军就交给先生了。”祁胜开口说道。 “属下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冯先生恭敬答道。 “哈哈,待得日后本王登基了,先生就是本王的丞相。”祁胜哈哈大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属下叩谢王爷恩典,王爷乃是天命所归的真命天子,必能一举除掉祁煊,登上帝位。”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冯先生自然也会奉承这一套。 祁胜听了自然又是一阵舒爽,挥退了冯先生之后,带了随身的护卫,连夜便启程,赶往王城和精兵会合。…… 瀞南王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起兵的消息,自然也早就传回了王城里,祁煊倒是没料到,祁胜身边还有这等谋士,处变不惊,手腕了得。 不过可惜了,不管祁胜用什么名目,只要他一踏入王城,就是他的死期。祁煊望着暗卫的报告,知道对方已经快要抵达王城了。 “祁胜啊祁胜,朕对你已经够宽容了,不过你要找死,朕也不好拦着,只是可怜了母后,要失去唯一的儿子了。”祁煊冷笑着想。 就在祁胜赶了几天的路,和精兵会合,打算一举攻入王城时,一队铁骑兵已经悄悄的从另一个方向拦在前方,就等着祁胜的兵马自投罗网。 祁胜率领着三万精兵,正准备直扑王城时,却被突然杀出来的铁骑兵给拦住了。他面色铁青看着军旗上的燕字,心下一惊,难道拦住他的是燕家军? 还未等他细想,一人骑着马上前几步,朗声说道:“燕归在此,已经恭候瀞南王大驾多时了。”祁胜一凛,果然是燕家军。 他心下又怒又惊,守在衡水关的手下明明说燕归还在关内,怎么现在人会出现在自己眼前?还带着燕家军拦住自己,摆明了早就猜到自己会直取王城。 “瀞南王,若是想要进入王城,便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燕归抽出长刀,凌空一划,剑气森森横挡在敌军前。 事到如今,祁胜怎么可能放弃,只要过了燕归这一关,王城就是他的囊中物,他就不信他的精兵,会不敌燕归的燕家军。 “废话少说,今日我定要替天行道,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祁胜扬声说道,仍旧打着清君侧的幌子,替自己叛乱的行为找借口。 燕归心下冷笑,今日只要有他在,任何人休想踏入王城一步;只要他活着一口气,没有人可以危害到祁煊的生命。 两边人马一声令下,立刻嘶吼着朝对方冲去,燕归率领着燕家军,气势十足的扑向祁胜的大军,同时他本人则是扑向祁胜。 擒贼先擒王的硬道理,燕归自然也是晓得,所以他的目标一开始就是祁胜。他挥舞着长刀,驾着身下的马匹,以一副万夫莫敌的气势,朝着祁胜逼近。 祁胜虽然长年在封地练兵,但是真正上战场的次数不多,哪里比得上从小在战场上打滚的燕归,一时间倒是被对方的气势给压制住了。 “祁胜狗贼纳命来!”燕归狂喝一声,提高了不少士气。他冲到祁胜的面前,长刀舞得眼花撩乱,让祁胜挡得十分狼狈,不多时身上便多了几处伤口。 “祁胜狗贼掳走太后娘娘,污蔑当今圣上,人人得而诛之!”燕归一喊,燕家军人人跟着附和,一时间讨伐祁胜的声音响彻云霄。 “祁煊才是被奸人蒙蔽,本王今日就是要来清君侧,替天行道!”祁胜怒极,出口反驳,手上动作不敢停,忙乱的挡下燕归的攻击。 “呸,说得好听,你勾结舒国和云国,罪证确凿,还想抵赖?!”燕归怒喝,手上攻势越发凌厉,祁胜身旁的护卫见状赶紧上前援助。 祁胜好不容易摆脱燕归的纠缠,赶紧退到大军后方,指挥着大军向前冲。燕归见对方龟缩到后方,虽然气愤却只得先将其他小兵解决了再说。 虽然燕归只带了一万五的精兵,却挡下了祁胜的三万精兵,双方在王城三十里处,打得如火如荼。祁胜眼看着战况陷入胶着,明明只差一步就能成功,却被燕归拦在这里,实在让他恨极。 谁知三日后,从后方传来的消息,更是让祁胜气得生生吐出一口血来。原来舒子棋的大军假装不敌,将敌军诱入布置好陷阱的地方,使得祁胜的大军伤亡惨重。 舒子棋运用了减灶之计,第一次后退时,营地留下二十余灶;第二次后退,营地只余十多万灶;第三次后退,营地余灶不足十万。 追击舒子棋的敌军中计,被舒子棋特意营造的假象给骗了,认为舒子棋的大军在每次交战后,都损失惨重,越发的掉以轻心。 谁知舒子棋退到事先布置好的地方后,成功反扑,使得祁胜的大军所剩无几,除了三万精兵在王城附近之外,其余二十万,竟只余不到五万。 这下子对祁胜来说,可说是背水一战,他一定要灭了燕归的燕家军,否则他没有退路了。后方舒子棋的二十万大军虎视眈眈,相信很快就会赶来和燕归一起包夹他。 因此他一咬牙,将留守在封地和进攻周围城池的军队,全部调了过来,打算和燕归的燕家军决一死战。 然而舒子棋重挫祁胜大军之后,并没有像祁胜所想的赶往王城,反而向封地前进。他收到消息,邢追的邢家军,仍在后方,并没有和祁胜的大军一同中了陷阱。 而且探子回报,邢追似乎正带着邢家军往关外移动,他得拦截住对方,否则等到对方回到云离山,要再捉到对方就难了。 由于祁胜将兵调走了,所以他赶紧传书给校尉和副将,让他们领兵拦住邢追。校尉和副将领命,带着铁骑兵就往封地赶。 彼时邢追带着邢家军,正在瀞南王的宅邸搜刮财物。打从一开始,邢追便不是真心想要合作,他根本不认为瀞南王能够成事,此番前来,不过是打着能够坐收渔翁之利的打算。 没想到祁胜大军如此不堪,三两下子就被舒子棋给打败了,舒子棋果然名不虚传,邢追也不想和对方硬碰硬,所以见情势不利,带着邢家军便想溜了。 不过走之前,在祁胜的封地大肆搜刮了一番,想将战利品带回追风寨。只是还没装满行囊,大祁王朝的铁骑兵便杀到了。…… 祁胜还不晓得他的封地已经落入邢追之手,他正和燕归的燕家军僵持不下,他还得到消息,手下的谋士除了冯先生,全部都牺牲了。 那些人是他花费无数精力和时间找来的,养了这么些年,竟然全军覆没了,祁胜心中升起一丝绝望,但随即甩甩头,压下心中的不安。 事已至此,他没有退路,他逼着自己不去想其他,不去想封地,不去想母后,只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战场,专心一志对付燕归。 他不能分心,若是不能进入王城,所有一切努力将付诸流水,多年的经营将功亏一篑,他输不起,也不能输! 他知道,只要他输了,祁煊绝对不会放过他。 可是就在他打算和燕归再次决斗时,老天似乎没有打算给他这个机会。燕归甚至还没来得及靠近,祁胜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尾箭矢,射入心脉。 燕归吃了一惊,有人偷袭!负责保护他的暗卫,也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就怕偷袭者趁乱,也给燕归来一箭,那就糟糕了。 不过对方的目标似乎是祁胜,将祁胜射下马之后,就没再见到其他箭矢。祁胜中箭落马,对他带来的精兵是一个重大打击。 尤其扑到祁胜身边的亲信,发现祁胜已经气绝身亡之后,更是乱了方寸。燕归趁胜追击,很快的就将祁胜的三万精兵都制伏了。 对于祁胜在战场上被人暗杀一事,燕归赶紧修书一封,派人快马加鞭送回王城。祁煊收到消息一事,沉吟一番,召来了御史大夫。 “樊卿看看吧。”祁煊二话不说,将手中的战报递给樊季,樊季接过来一看,心里猛的一跳,有些不敢置信。 “看来对方不是祁胜的人。”祁煊淡淡的说道,随即皱了皱眉,“既然不是祁胜的人,当初为何帮助祁胜救助太后离开?” “又为何在祁胜成败的关键,结束他的性命?”祁煊手指轻敲桌面,想不透对方的来历。樊季站在底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如何,若是对方再与你联系,你应当知道该怎么做。”祁煊抬眼望向樊季,缓缓说道。 “回陛下的话,微臣知道。”樊季恭敬应下,随后便被祁煊挥退了。离开御书房,便瞧见祝锦繁等在一旁的回廊下,他顿了顿,走上前去。 “如何?”祝锦繁问道,樊季苦笑了一声,“祁胜被杀了。”祝锦繁眼神一闪,轻声说道:“是他做的?” “嗯,应该是,一箭射中心脉。”樊季点头,祝锦繁沉默片刻,轻吁了一声,“这样也好,总好过祁胜被陛下捉住。” “祝锦繁,若是陛下知道……”樊季脸色复杂,嘴唇微动,说出口的话几乎低不可闻。 “陛下不会知道,我也没有二心。”祝锦繁一甩衣袖,径自离开了回廊,只是才刚过了转角,便见到冉君容倚靠在墙边。 祝锦繁瞳孔一缩,换上平时嘻笑的脸孔,“小君在这里等我吗?”冉君容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淡的说道:“你以为瞒得过陛下?” “……我没想过瞒,但我也没做什么。”祝锦繁艰涩的开口。 “若是你做了什么,你以为你还能安稳的坐在左相之位?不要挑战陛下的底线,也不要想试探陛下的能耐。”冉君容语气平淡的说道。 “我知道,当年蒙受陛下拔擢,我便誓死效忠陛下了。”祝锦繁轻声开口,冉君容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但是你哥却做不到,而你也放不下你哥!” “小君,他毕竟是我哥。”祝锦繁叹了一口气,冉君容摆摆手,“你和你哥的恩怨我不想管,奉劝你一句,各为其主,该怎么做,你可得掂量清楚。” 冉君容说完不等祝锦繁的反应,甩手便离开了回廊,祝锦繁抹了把脸,叹了一口气,正想提步离开,小四的声音已经在背后响起。 “左相大人留步,陛下有请。”小四恭敬的说道,祝锦繁却起了一身冷汗,他稳了稳心神,转过身跟着小四回到了御书房。 进了御书房之后,祝锦繁跪下请安,被祁煊晾在原地,等到祁煊将手头上的奏折批完,还喝了一口茶,才淡淡的叫了起。 “左相,想必你已经猜到,朕找你来的用意。”祁煊似笑非笑的说道。 “回陛下的话,微臣惶恐,不敢擅自揣摩圣心。”祝锦繁心里一跳,赶紧答道。 “喔?不敢揣摩圣心?是谁告诉冯先生,舒子棋的来历?”祁煊不嫌不淡的来了一句,顿时让祝锦繁心惊胆战,立刻跪下请罪。 祁煊任由祝锦繁跪着,心里闪过杀意,若不是知晓对方的忠诚,就凭他和冯先生的关系,祁煊断不会留下祝锦繁。 只是当初醒过来时,手边无人可用,加之上辈子祝锦繁忠心护主,所以纵使查出冯先生和祝锦繁是异父兄弟,他还是拔擢了祝锦繁。 或许是因为他的重生改变了不少事,至少上辈子祁胜到他死之前,都没有起兵造反,自然也不晓得冯先生有这般能耐。 当时祁煊听到祁胜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时,立刻派人去查了他手下的谋士,才知道都是冯先生所为,让他有些后悔没有拉拢冯先生。 又加之冯先生利用祝锦繁心软的一面,用计取得一些情报,更是让祁煊恨得牙痒痒的,幸好那个杀手突然出手杀了祁胜,他也不用烦恼该怎么处置祝锦繁。 说到底,祝锦繁只不过被冯先生套出话来,也不是有心背叛;只是这样看来,论心机和谋略,祝锦繁似乎还差了冯先生一点,只不过冯先生一开始就站错了队,选错了主子。 祁煊沉吟一会,开口说道:“若是朕让你去招降冯先生,祝卿有几成把握?” “回陛下的话,不足五成。”祝锦繁跪伏在地上,恭敬的答道。 果然如此,祁煊心下叹了一口气,冯先生也算一个人才,可惜不能为己所用。他转了转指头上的扳指,沉声开口,“祝卿,你该知晓,若是冯先生不能为朕所用,他的下场只有死。” “……回陛下的话,微臣知晓。”祝锦繁干巴巴的说道,他如何不知,陛下是不可能放过忠于祁胜的人,何况是冯先生这样的能人之士。 只不过还不等他替冯先生求情,舒子棋便传来了消息,他晚了一步,邢追和邢家军,带着冯先生逃出关外了。 舒子棋虽然派兵去追,但是为了避免被舒国逮到出兵的借口,他也不能让铁骑兵太过深入舒国的国境,一有了顾虑,就被邢追钻了空子给跑了。 舒子棋得知邢追跑了,自然赶紧上书请罪,并且自请带着精兵,前往云离山捉拿邢追一行人。不过祁煊却没有答应,只让他返回封地,好好整顿一番。 随后祁煊的旨意就到了封地,舒子棋被封镇远将军,驻守南河关。这个圣旨一出,朝中上下一片哗然,舒子棋可是舒国叛将,怎么能将南河关交给他? 祁煊力排众议,压下群臣的反对,执意封了舒子棋。远在封地的舒子棋接到圣旨后,整个人都懵了,在隐七的催促下,才赶紧回过神来跪下谢恩。 待得传旨的钦差大臣离开后,舒子棋激动的说道:“湛清,你听见了吗?我被封为镇远将军了!”语气中夹杂着欣喜和一丝颤抖。 隱七見他這副模樣,到嘴的諷刺也吞了回去,他知曉舒子棋的抱負和志向,早在舒國時,舒子棋便一心一意朝著目標努力。 只是他不晓得收敛锋芒,当年和燕归的一战,被有心人利用,让他遭到舒王的猜忌,险些丢了性命。虽然被他们说服到了大祁王朝,但是前几年在朝中被排挤,心里想必也是很苦的。 如今对方终于熬出头了,就算隐七心里对他还是有怨恨,也不由得替他感到高兴。舒子棋见隐七脸上有一丝松动,连忙趁机说道:“今日我太开心了,湛清陪我喝一杯如何?” “……嗯。”隐七犹豫了一会,点头答应,舒子棋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唇角的笑容加深了许多。 …… 燕归带着祁胜的尸体回到了王城,祁煊自然是大大的嘉许了一番,众人虽然不解远在衡水关的燕衡王为何会突然回来,但解了王城的燃眉之急,自然是好的。 当夜祁煊在宫内设宴,款待燕归和其余将领,等到宴席结束后,祁煊将燕归留了下来。众人只当燕衡王如此辛苦,一刻也不得闲,才斩了乱臣贼子,又得和陛下彻夜商讨国事。 殊不知一进入御书房,燕衡王就被陛下剥了个干净,压在内室的床榻上,狠狠的捣弄了一番。直把战场上威风凛凛的燕衡王,欺负得脸颊绯红,双眼含泪才罢休。 一番颠鸾倒凤之后,祁煊趴在燕归身上喘着气,燕归双腿大张,瘫在祁煊的身下,闭着眼努力平息急促的呼吸。 “燕归……我的燕归……”祁煊抱着对方,忍不住不断轻啄着燕归的脸庞。 “我累了。”燕归感觉到大腿边的灼热似乎有苏醒的倾向,赶紧开口说道。 他带着大军千里迢迢赶回王城,一路上不敢稍作歇息,拦住了祁胜的大军之后,又是一番缠斗,已经累得很了;还得承受祁煊的热情,饶是他练武多年,此时身子骨也有些受不住。 祁煊见他神态有些疲惫,自然也不会硬来,他翻身下来躺在一旁,伸手将燕归揽进怀里,语气略带撒娇的说道:“真不想让你回去,想把你绑在身边,时时刻刻都见得着。” “又说傻话。”燕归有些好笑,眼神带着一丝黯然,他何尝不想和祁煊朝夕相对,可是以祁煊的身分和目前的情势,相守是遥远的梦想。 “唉,世人只当一国之君有多威风,却不曾见着背后的无奈和妥协。”祁煊深深叹了一口气,一国之君是表率,不能行差踏错,举止行为都得再三注意,就连宠幸妃嫔,也得考虑背后家族的势力。 出入身后跟着一堆人,说好听是保护,说难听是没有自由;虽然有一堆人服侍,但是任何时候都被一堆眼睛盯着,也是会厌烦的。 “这是你的责任,你身为祁家子孙逃避不了的责任。”燕归抬手轻抚着祁煊的脸庞,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青色,自然心疼得很。 “我知道,我没有想逃避,只是有时候也会想,若是当初即位的不是我……”祁煊轻声说道,燕归抬起手摀住他的嘴。 “没有若是,你就是帝王,是大祁王朝的王,你注定不平凡。”燕归双眼直视着祁煊,郑重的说道,眼里闪着的光芒,耀眼的让祁煊心醉。 他知晓燕归爱他,却没想燕归将自己看得这样厉害,在燕归的心中,怕是无人能比得上自己吧?思及此,他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满足和喜悦。 两人抱在一起温存了一番,祁煊便亲自替燕归清理身体,然后抱着燕归双双坠入梦乡。隔日一早,下朝之后,和燕归一起用了早膳,才将人放出宫去。 燕归出了宫,自是回到王城里的将军府,只是回到将军府没多久,便有不少拜帖送上门,他嫌心烦,便托病谁人都不见。 祁煊体恤他,特意免了他的早朝,然后在早朝后利用宫里的密道,偷溜出宫来到燕府。连日来,两人不是乔装打扮上街游玩,便是关在房里耳鬓厮磨。 直到边关的一封急报,才打破了这些日子的宁静。 第五十章 进攻 万河关和南河关同时来报,舒国和云国的军队集结在关外,正往着大祁王朝而来。不久后,衡水关也传回消息,云国军队也来到了衡水关外。 一时之间朝野震惊,看来舒国和云国这次是铁了心,要拿下大祁王朝,竟然让两国军队倾巢而出,就不怕有人趁乱偷袭吗? 得到消息的燕归,自然匆匆的离开了王城,赶往衡水关。祁煊也立刻下令,让舒子棋和燕将军驻守关内,没有命令不可出关迎战。 两人收到旨意后略为思索一番,就知晓了祁煊的用意。他们关起城门来,让士兵养精蓄锐,不管敌军在关外如何叫嚣,就是不出去应战。 过了一些时日,大祁王朝的铁骑兵每日都吃饱喝足,还有充足的休息,人人红光满面、精神抖擞;反观舒国和云国的联军,因为长途跋涉来到边境,再加上野外扎营,人人都有些面色憔悴。 舒子棋和燕将军各自守在关内,知道祁煊要他们利用以逸待劳之计,瓦解敌方的警觉,等到敌方松懈的那一刻,就是他们出兵的时候。 大祁王朝占了地利,接下来只等着天时和人和,便可以重挫敌军。现在两边人马在比的是耐力和心性,谁先耐不住就输了。 云国这一次的将军,依然是云殇,而舒国失去舒子棋之后,舒王拔擢了舒家里的另一个副将,此人是舒子棋的远房堂兄,平日里自视甚高,和舒子棋不对付。 说来也巧,云殇带的军队往万河关去,舒子棋堂兄率领的军队,正好往南河关来,舒子棋和堂兄两人都不晓得,敌方的将领是自己熟悉的人。…… 除了敌军来袭的消息之外,舒子棋的南河关还上报了另一条消息,那便是关于太后的去向。在祁胜起兵之后,太后仍然留在南河关,不过等到舒子棋接手南河关之后,却没有发现太后的踪影。 事后盘查了一番,才知道太后在听说祁胜亲自带兵前往王城之后,便离开了南河关,也往王城的方向而去,看来是笃定了祁胜会胜利。 舒子棋立马派人一路寻找,同时将消息递回王城,祁煊收到消息后,自然派出一队暗卫寻找,再怎么说,也不能让一国太后流落在外。 暗卫很快就找到了太后,太后在半途中听说祁胜被杀身亡后,伤心的晕了过去,之后便一病不起。被暗卫发现时,还躺在一间客栈的上房里养病。 暗卫二话不说,立刻将太后秘密带回宫,祁煊将人安置在凤仪宫,却没有露出任何风声,谁都不晓得,太后已经回到宫里了。 接着祁煊大动作的清洗了一次后宫,当初传话给宋采青的宫女,自然被祁煊随便找个由头就杖毙了,他早就知道对方是祁胜的人,只不过暂且留着对方的命罢了。 至于宋采青,祁煊倒是没有杀她,而是将她丢入了冷宫。对于骄傲自负的人来说,有时候活着的折磨比死了还痛苦。 将后宫整顿一番之后,祁煊又秘密召了瑞王祁璇进宫。 对于祁璇这个弟弟,祁煊是真心疼宠的,当年在他登基前,祁璇就曾跪在他面前,誓死效忠;登基后,对方更是自请离开王城,要前往边关戍守。 祁璇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祁煊安心,祁煊怎么会不懂。所以他留下了祁璇,封了瑞王,却没有给对方实权,放任对方当个逍遥王爷。 祁璇也乐得逍遥,时不时便外出游山玩水,没想到最后竟玩断了一条腿,还险些丧了命;不过也因此让他遇上了李婉儿,继而和对方坠入爱河。 祁璇入宫之后,内侍推着他的轮椅来到御书房,进了御书房,祁煊挥退了所有内侍和宫女,才开口说道:“最近身体还好吗?” “多谢皇兄的关心,臣弟很好。”祁璇淡淡的说道,祁煊点点头,“那就好,婉儿一直念着你的身体,昭儿也很关心你。” 听见祁煊提起祁昭,祁璇的神色变得温柔,他缓缓开口,“昭儿一切都好吗?”祁煊笑了笑,“你何不亲眼看看?” 祁璇心下一凛,语气有些颤抖的问道:“臣弟可以见他吗?”祁煊笑了笑,“怎么不行,朕今日找你来,便是让你见见他的。” “昭儿已满五岁,是时候入书房读书了。”祁煊说道,祁璇一愣,时间过得这样快,昭儿竟已经五岁了吗? “你和婉儿的心结还没解开吗?”祁煊瞥了祁璇一眼,突然提起李婉儿。祁璇浑身一震,眼神闪过一丝复杂和苦涩。 当年李婉儿为了报仇,毅然决然的离开他,他心里自然是又怒又恨;可是时间久了,愤恨消失后,只余下无尽的思念。 可是没想到两人再次见面时,心爱的人已经成为自己的皇嫂,他当时的震惊和失落,没有人可以想象的出来;他心中的痛苦和伤痛,也没有人看得见。 起初他一直是避不见面的,反正他腿脚伤了,也有理由不进宫;再说他一个外臣,也不能随意进出后宫,不是这样容易遇见皇后,所以他便眼不见为净,想要忘记这一段情。 就当他以为自己快要成功时,和祁煊的一次密谈,让他心里的死灰复燃,让他原本掐灭的念想,又开始滋生。 他万万想不到,皇兄竟会爱上一名男子,而且为了和那男子相守,甘愿将王位让出来。祁璇听到时,愣了足足有半刻钟。 对于祁煊提出来的条件和想法,祁璇说不动心是骗人的,他也是皇子,自然对那个位置产生过想法;只不过当初和祁煊感情好,加上祁煊能力比他出众,所以他甘愿放弃,不去竞争。 后来他的腿脚又瘸了,更是使得他彻底断绝了那份想望,可就当他连婉儿都要放弃时,皇兄竟然给了他另一个机会。 现在按祁煊所说,他不仅会将婉儿还给自己,还会让自己的儿子登上王位。祁璇觉得这一切好似在作梦,又或者是天上掉下个馅饼来。 他找不出理由拒绝,婉儿是他的挚爱,王位是他曾经的梦想,如今这两样就在他眼前,他伸出手,便能握在手里。所以他没有考虑太久,很快的就答应了祁煊的条件,开始了他们的计划。 之后的一切,顺利的有些过份,就连和婉儿共度的那一夜,都美好的让他心醉。事后他曾问过婉儿,为何愿意答应皇兄的提议,委身于他? 婉儿并没有回答,对他的态度也不冷不热的,他追问了几次,都得不到回答,反而让婉儿离他越来越远。 他不晓得是哪里出了错,原本以为他和婉儿可以回到过去,可是如今看来,和对方的距离却是比之前还远。 最后是祁煊见不得他颓废难过,帮他套出了婉儿的心里话。原来是婉儿在意他先前的疏远,也顾虑着两人的身分。 虽然陛下开了金口,也默认了他们的关系,可是婉儿心里总是不安,人说伴君如伴虎,她和祁璇现在等于有个大把柄握在祁煊的手里,要杀要剐都只是一句话的事而已。 祁璇知道后,心疼内疚的不行,怪自己疏忽了婉儿的心情,也怪自己没有考虑两人的身分,所以便不再逼迫对方。 可是先前的疙瘩,还是留了下来,婉儿一面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一面又有些埋怨祁璇的不体贴、不细心。 婉儿这样的心态,造成两人每次的见面,都以冷场会是吵架收场,次数多了,两人都有些疲累。彷佛当初那些美好和默契,都随着时间的过去,也渐渐消逝了。 祁煊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折腾,一来是两口子的事,他不好插手;二来自然是他自己的经验也没多少,不晓得该从何帮起。因此他只能尽量多找祁璇入宫,让他们能面对面谈一谈。 所以每回瑞王进宫了,陛下总是很快就召皇后侍寝,搞得其他妃嫔纷纷以为,莫不是瑞王收了皇后的好处,总在陛下面前替皇后说好话?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祁煊照旧在祁璇入宫后,便宣了皇后晋见;李婉儿一听说陛下召见,心里便有数,想必是祁璇又来了。 …… 燕归回到衡水关后,马上整顿士兵,然后一样关闭城门。以逸待劳这一计,是他献给祁煊的,没道理万河关和南河关用了,他的衡水关反而不用。 所以舒国和云国的联军发现,大祁王朝的三个关口都关闭了,只剩下最东边的山河关防守较为松散。可是山河关地势易守难攻,敌军不到万不得已,实在不想从山河关开始攻克。 两国联军每天不断挑衅大祁王朝的军队,在城外高声辱骂,城内将领和众士兵气愤难当,每日都有不少人请战,却被将军给压了下来。 最后是衡水关先有了动作。 这日云殇照旧派了士兵去叫阵,由于对方闭关不出,已方的军队从士气高昂到不耐烦,再到现在的放松警戒,不是个好现象。 他心里也着急,知道对方想磨掉他们的斗志,然后趁他们放松之际,一鼓作气攻打过来。但他又不能过度操练,否则这是更快加速己方的灭亡。 他们行军走了不少路,纵使这些时日得到了休息,但是睡在野外扎的营中,怎么比得过睡在床铺上舒服。 再者兵营中的伙食算不上好,尽管他们每日吃喝睡觉,却远远比不上关内的条件优渥。所以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是越不利。 可惜云殇了解这个道理,舒国的将军却不了解,其他士兵也不了解。除了云殇的军队之外,其他两路的军队已经几乎散成一盘散沙,军心越来越涣散,连巡逻时都会偷懒。 他们认为大祁王朝肯定是怕了他们,所以才会闭关不出,他们根本想不到,对方等待的,就是他们松懈的这一刻。 这一晚,其他两路军队早早就睡觉了,虽然安排了守夜和巡逻的士兵,可是大部分的士兵已经完全放松了警戒。 燕归按兵不动,暗中观察等了这么些时日,为的就是这一刻。在午夜时分,大伙睡得正熟时,燕归带着一队铁骑兵,悄悄的出了关。 他们动作迅速的摸到了敌方军营,先利落的宰掉了巡逻的哨兵,接着来到放置粮草的地方。他们不打算惊醒敌军,所以偷偷的将粮草运走。 等到粮草都运回关内后,燕归众人在营地中收割头颅。随着敌军的将领都被杀了,燕归一声令下,手下的士兵点燃粮仓,同时放走了许多战马,一时间营地中吵杂声四起,敌军纷纷从睡梦中惊醒。 敌军醒来后就发现,身陷火海当中,而且许多弟兄都被杀了,大家惊惶的四处逃窜,却是没多少人记得去救火。 同时,燕归领着三队铁骑兵,突然从四周围出现,杀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这一晚上,守在衡水关外的三万敌军,几乎被燕归全部歼灭了。 只是敌军当然不只这些,还有大部分留守在后方,听见了前方的动静,赶紧派了兵来支援。燕归见好就收,在敌军的援兵到来之前,带着铁骑兵迅速回了关内。 燕归的衡水关有了动作之后,接下来便是万河关和南河关。万河关和南河关几乎是同日出击,除了云殇早有准备之外,南河关这路的敌军,也是被舒子棋狠狠重挫了一番。 尤其是舒子棋的堂兄见到大祁王朝的将军时,脸上惊愕的表情藏都藏不住,他没有想到,舒子棋竟然会投靠大祁王朝。 难怪云殇会说大祁王朝很棘手,除了骁勇善战的燕家父子外,还有个厉害的将军。他原以为是云殇夸大其辞了,没想到云殇说的是舒子棋。 此时他有些懊恼,心里也有些埋怨云殇不说清楚。若是云殇早说舒子棋在敌方的阵营,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也不至于遇上时如此慌乱。 舒子棋见到堂兄时也很惊讶,不过随即马上收起心思,专心的对抗着敌军。他对堂兄可没有留情,三两下子的就将对方的军队打退。 比起舒子棋的才能,他这个堂兄可是差远了。平日总活在舒子棋阴影底下的他,原以为舒子棋离开后,就轮到他展现才能了;谁知第一次被封为将军,领兵作战遇见的敌人,竟然就是舒子棋。 这真是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 第五十一章 圈套 舒子棋大败了舒国和云国的联军,回到关内后,众士兵欢欣鼓舞,舒子棋却自己一个人回到宅邸,关起门来谁都不见。 隐七跟在舒子棋后面,看着他抱了坛酒,走向后院的凉亭,一坐下来便是一碗一碗的灌。喝到后头不解气,干脆抄起整坛酒,就着坛口咕噜咕噜大口喝着酒。 他再也看不去,上前一步用力拍开酒坛,坛子飞到一旁摔落在地,“铿啷”一声脆响,坛身碎裂开来,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舒子棋,你这副模样做给谁看呢?”隐七冷冷喝道,舒子棋眯了眯眼,淡淡的说道:“若是碍了你的眼,你大可以不要看。” 隐七被他一噎,气得脸色通红,一甩手转身就想离开。舒子棋倒像是惊醒过来,察觉自己说了什么,有些懊悔的跳起来拉住对方。 “湛清,我不是这个意思……”舒子棋吶吶的开口,隐七面无表情,想把对方的手甩开,谁知舒子棋用上蛮力,硬是不放手。 隐七不想和他拉扯,皱了皱眉正想开口,舒子棋手上一用力,将人抱进了怀里,隐七微微一愣,随后马上开始挣扎。 不过舒子棋喝了酒,手上不知轻重,再加上隐七现在的身子骨不比从前,竟是被牢牢抱着,一丝一毫也无法挣脱。 他抬起头,正想开口,舒子棋头一低,用唇堵住了他的口。隐七愣在原地,瞪大着眼睛望着眼前放大的脸孔。 舒子棋吻了一会后,才放开他,轻柔的低喃道:“湛清……小清……以前是我错了,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隐七听他提起以前,眼神闪过一丝暴虐,睁着一双大眼,狠狠的瞪着对方,“舒子棋,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当时说的话。” 舒子棋心下一痛,手上越发的用力,把人紧紧的压在怀里,却仍感觉不够。他不顾隐七的挣扎,将人压在亭子里的石桌上,胡乱的亲着对方。 “舒子棋!你够了,放开我!”隐七不断摆头闪躲着他的吻,气急的喝道。舒子棋充耳不闻,用身体压住他,双手开始撕扯着他的衣物。 隐七瞳孔一缩,怒道:“舒子棋,你还想折辱我一次吗?”舒子棋手一僵,抬起头盯着隐七,就在隐七以为对方要放开自己时,舒子棋双手一扯,“唰啦”一声,将隐七的衣襟给撕了开来。 “小清,我不是折辱你,我也没想折辱你……我……我……我爱你啊。”舒子棋表情悲痛,声音嘶哑的说道。 隐七听见他说爱,心里的悲凉更甚,鼻头一酸,眼眶就红了。舒子棋见状,心里绞痛,过去的错他已经犯下,现在只求隐七能够原谅他,他愿意用未来的日子陪伴在对方身边。 “你的爱就是这样?不顾我的意愿强迫我?”隐七平复着心情,在舒子棋低下头啃向他的胸膛时,嘲讽的问道。 舒子棋顿了顿,却是没有停下动作,他知道湛清的个性,湛清原本就很别扭,出了事之后,心性更是扭曲了不少。若是他不主动一些,怕是两人到死都没有机会更亲近。 他因为见到了堂兄,勾起了过去那段不愉快的回忆,心里越发的想要将湛清拥进怀里,确定这个人还在他身边。 他和湛清重逢以来,相处了三年多,知道对方心里其实放不下自己,已经对自己心软了,只是不肯表现出来,口是心非的紧。 所以他才出此下策,藉酒壮胆,将他多年来的念想付诸行动。他等这天已经等得够久了,他不想再等下去,湛清只能是他的。 隐七见舒子棋的动作没有停止,便知道今日肯定逃不过了。他心下有些惶然,又隐隐有一丝欣喜,还有些无措,各式各样的滋味混杂在一起。 “不……”隐七才开口,就又被舒子棋堵住了双唇,舒子棋将他吻得双颊通红,眼神迷离,才松开他的唇瓣。 “不要拒绝我……小清……不要拒绝我……”舒子棋喃喃的说道,语气中的哀求和示弱,让隐七的心狠狠一颤。 他原本想要推拒的手,也不自觉的搭在了舒子棋的肩上,舒子棋感觉到隐七的顺从,心下一喜,将人拦腰抱了起来。 感觉到对方消瘦的腰肢,和硌人的骨头,舒子棋心里一酸。他稳了稳心绪,抱着人快步走向卧房,将人放在床榻上,起身关门脱衣。 隐七躺在床上没有动弹,舒子棋走回床榻边,知道这是隐七默许的意思,心里软了下来。他翻身上床,覆在隐七身上,温柔的替他除去衣裳。 隐七闭上双眼装出一副平静的模样,但是颤抖的睫毛泄漏他的心思,舒子棋低头轻啄他的眼帘,温声安慰道:“小清,别怕,交给我。” 随着两人身上衣物尽除,时隔多年再次见到隐七的身体,舒子棋觉得,他彷佛等这一刻等了一辈子了。 原以为不会再有机会,所幸上苍垂怜,让他的湛清回到他的身边。他俯下身子,一手拉下床帐,盖去满床的春光。 帐外烛光摇曳,帐内春情满溢,舒子棋带着隐七共赴巫山,颠鸾倒凤好不快活。…… 祁煊收到战报,燕归的以逸待劳大败敌军,三个关口都传来捷报,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纵使心里对燕归有把握,但是仍然忍不住为他挂心、担忧。 下了早朝之后,内侍来报,离国太子求见,祁煊挑了挑眉,召见了离非。只见离非冷着一张脸,神情有些严肃的走入御书房。 “陛下,二皇子夺权。”离非开门见山,直接将来意说了出来。 “二皇子?他有这个能耐?”祁煊手执朱砂笔,勾起一抹笑容问道。 “……他和老五合作了。”离非叹息着说道,祁煊笑了笑,“果然是五皇子。”离非知道,离国皇室里有许多祁煊的探子,如今五皇弟的动作,恐怕都在祁煊的掌握之中。 “陛下打算怎么做?孤的人传来消息,老五的人似乎和邢家军有干系。”离非又问,这一次祁煊批阅奏折的动作一顿,冷笑一声。 “呵,又是邢追,看来他倒是蹦跶的厉害。”祁煊放下朱砂笔,嘲讽的说道。 “邢追野心不小,当年云王容不下邢家军,也是其来有因。”离非淡淡的说道。 “自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祁煊哼了一声,继续说道:“邢家军不只功高震主,他们已有反意,云王若是放任下去,才是真正的愚昧。” “知情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许多人还当云王不分青红皂白,便对邢家军痛下杀手,却不知云王若是晚了一步,云国可就要易主了。”离非缓缓的说道。 “没想到离国太子也对当年之事了如指掌,看来五皇子注定要失败了。”祁煊赞叹一声,又替五皇子惋惜了一声。 “陛下又何必自谦,论起打探情报,谁人能和陛下比肩。”离非掀起嘴角笑了笑。 “朕的暗卫可不是白养的。”祁煊也不介意,大方的说道。离非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思绪,大祁王朝,不可不防,却是防不胜防。 “行了,若是太子有疙瘩,朕自然会在太子登基后,撤回暗卫。”祁煊允诺道,离非瞳孔一缩,有些急促的问道:“陛下此话当真?” “自然。”祁煊笑着说道,心里却另有盘算。他答应撤回的是他的暗卫,若届时下任帝王要再派出暗卫,那就与他无关了。 离非还不知晓祁煊心里打的如意算盘,以为对方当真愿意撤掉对离国的监视,心里自然高兴的紧,也越发坚定和大祁王朝结盟的决心。 就在关外传回捷报没几日,便是祁煊的寿宴。由于边境正在交战,因此今年的寿宴办得特别简朴,除了周边小国派来使者送上贺礼之外,舒国和云国当然没有任何表示。 祁煊也不在意,舒国和云国敢挑起战争,当然摆明了和大祁王朝撕破脸,以前表面维持的友好和平,此刻自然破碎了。 寿宴上没有多少表演,文武百官心里也牵挂着战事,整个宴席不同于以往的欢乐,反倒添了几分凝重和严肃。 宴席早早的就结束了,结束之后祁煊留下左相、太尉和御史大夫,四人在御书房里商讨国事,直到夜深了,三人留宿宫中。 此后数日,三人都被陛下留在宫里,等到了第十日,传出御史大夫犯下滔天大罪,被陛下一怒之下打入天牢的消息。 当夜,一道黑影快速的翻入宫墙,在偌大的宫里小心翼翼的行走。 御书房里,祁煊微笑着望着坐在下面的樊季,祝锦繁和冉君容也拘谨的坐在一旁。 “樊卿,你说他是不是来救你的呢?”祁煊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淡淡的问道。 “回陛下的话,微臣不知。”樊季恭敬答道。 “你们说,他到底是哪一边的人?”祁煊转头问着另外两人。 祝锦繁和冉君容对望一眼,同声答道:“回陛下的话,微臣不知。” 祁煊哼了一声,不再询问。须臾,暗卫来报,对方已朝着天牢而去,樊季听了浑身轻轻一颤,眼神闪过一丝担忧。 “哈哈,走,随朕去会会这个刺客。”祁煊笑着起身,语毕带着三人前往天牢。樊季心事重重的跟在后头,眉头皱得紧紧的。 “别太担心,陛下惜才,他又替我们杀了祁胜,陛下不会为难他的。”冉君容见樊季脸色苍白,特意放慢脚步,凑到樊季身边低语道。 樊季扯扯嘴角,他怕的是对方的犟脾气,若他在陛下面前不服软,以陛下的个性,怕是宁愿失去人才,也不会放任威胁活着。 一行人还未走近天牢,便听见不远处天牢的骚动,祁煊停下脚步笑了笑,对着樊季说道:“看来是逮着了。”樊季抿着唇,垂下头颅。 待得骚动平息,祁煊才又继续往前走。来到天牢前,就见一众暗卫已经跪在地上恭迎圣驾,祁煊挑了挑眉,“竟是出动了这样多个暗卫吗?” “请陛下恕罪,属下无能,用了五名暗卫才将对方拿下。”隐一请罪道。 “起吧。”祁煊不在意的摆摆手,若是对方没有这能耐,也就枉费他花心思设下陷阱了。打从知道樊季身边有这个人开始,他便动了收为己用的心思。 他不想打草惊蛇,本来打算慢慢来,谁知对方竟然利用樊季,帮助祁胜救走太后。就在他以为对方是祁胜的人时,他却又杀了祁胜。 这下子饶是活了两世的祁煊,也摸不透对方的底细了。他推敲了许久,想不出索性不想了,设个局将人逮住了直接问便是。 他事先召来祝锦繁和冉君容,商议许久之后,敲定了这个计划。原本他还担心樊季在对方心中份量不够,现下看来,或许樊季就是那个变数也说不一定。 祁煊带着樊季走入天牢,一眼就看见中了软筋散,倒在牢房中的黑衣蒙面人。蒙面人一见到樊季,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樊季心里一顿,浮现出尴尬羞脑的情绪,还有些心虚及愧疚。他以为对方看见他安好的站在陛下身后,想必会恼怒他的欺瞒,没想到对方一双清澈的眼眸,里头竟然没有丝毫的责怪。 这倒使得樊季脸颊有些火辣辣的,不敢坦然的与对方直视。蒙面人看见樊季的模样,面巾底下的唇角勾了勾。 早在他进入宫里之前,就猜想过这可能是个圈套,可是他还是自动跳了进来,因为他赌不起,他不敢赌任何一丝樊季受困的可能。 当初他万不得已,利用了樊季,离开之后深怕得知对方被祁王怪罪的消息,一路上心惊胆颤,直到回到了祁胜的封地,心还是留在王城的樊府里。 当年他和樊季相遇时,还不懂樊季对自己的意义,曾经也对樊季起过杀意。可是这些年来的相处,还有分离的挂念,让他再不懂也不可能了。 所以才会明知樊季下狱只是引他出来的假消息,他还是来了,为的就是亲眼看看,樊季是否安好。如今看见了,心下也安心了。 “打开。”祁煊吩咐一声,狱卒立刻上前,恭敬的打开牢房。祁煊转头对樊季说道:“朕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明日朕要得到答案。” “微臣遵旨。”樊季恭敬应下,随后步入牢房。祁煊又命人将牢房关上,然后转身便离开了天牢。 “……当初为何要走?”樊季静默许久,开口问道。 “任务,不得不走。”黑衣人说道,樊季听他瓮瓮的声音不太习惯,伸手扯掉他的面巾。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让樊季鼻头有些发酸。 “为什么要背叛我?”樊季轻声问道,黑衣人瞳孔一缩,艰涩的答道:“为了任务。”樊季听罢点点头,喃喃的说道:“是了,对你这样的人来说,任务自是最重要的。” “斩廉,你为何要回来?”樊季抬起眼,盯着对方的双眼,缓缓问道。 “因为你在这里。”黑衣人,也就是斩廉,温声说道。 “你知道我为何留下来吗?”樊季似是不在意他的回答,继续问道。 “为了我。”斩廉说道,樊季轻笑出声,“呵呵,你倒是把话说全啊。” “我留下,是为了探得你的情报。”樊季淡淡的说道。斩廉不在意,温柔的笑了笑,“你自己心里有数。” 樊季一听,脸色倏地拉了下来,冷声说道:“耍我很好玩吗?看我被你唬得团团转,这样信任你,你是否很得意?” “我并没有耍你的意思。”斩廉轻轻说道,樊季冷哼一声,“接近我、利用我,看着我在陛下面前替你说好话,担保你,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樊季,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你。”斩廉叹了一口气。 樊季听了默不吭声,斩廉也没有再说话,一时之间天牢便陷入一片沉静。…… 另一边离开天牢的祁煊来到凤仪宫,自从太后被带回来之后,便一直卧病在床,身体丝毫没有起色,而且一天一天衰弱下去。 祁煊知道,这是因为祁胜不在了。太后失去了挚爱,现在连唯一的儿子也失去了,她再也没有盼头了,支撑她的信念也垮了。 对于太后此时的境地,祁煊并没有什么感触。成王败寇,祁胜起兵的时候,她就该做好承担失败的后果。 走进凤仪宫,来到床榻边,昔日雍容华贵的太后,此时两鬓斑白,一脸憔悴的模样,让人实在惊讶,怎么有人可以一夕间苍老的这样快。 侍候太后的宫女都是被拔了舌头,不识字的宫女,自然也不怕她们乱说话、传递消息,宫女们见了祁煊,赶紧跪下行礼。 唯一一个能够开口说话的宫女,是祁煊的人,她请安完后,便向祁煊例行报告太后的状况。祁煊轻声问道:“不曾清醒?” “回陛下的话,自回宫的那日起,太后娘娘的神智便不太清醒。”宫女低声答道。 “太医怎么说?”祁煊又问,宫女恭敬答道:“回陛下的话,太医说太后娘娘受的刺激太重,往日又心思过重,积虑已久,怕是……怕是……” “但说无妨。” “回陛下的话,怕是好不了了。” “嗯,好生照看着,若是母后清醒了,立刻派人通知朕。”祁煊点点头,说完便离开了凤仪宫。 祝锦繁和冉君容先回到了御书房旁的偏殿等着,祁煊回来之后,又召见了他们。这一次两人没有在宫内停留太久,很快就出了宫。 隔日早朝之后,御史大夫求见,祁煊本在御书房和一些大臣商议边防要事,听见樊季求见后,便挥退了其他人。 众臣心下惊疑,不是听说御史大夫犯了事,被陛下关入天牢了吗?今儿个早朝也没见着人,可不就是坐实了谣言。但是如今在御书房外求见的,不是樊季又是哪个。 不过能被祁煊找到御书房来的大臣,都是有眼力见儿的,看陛下的模样,八成这件事另有隐情,因此众臣看见樊季后,仍然态度自然的互相问安。 待得群臣离去后,祁煊才开口说道:“说吧。” “回陛下的话,此人名为斩廉,是……”樊季缓缓开口,将斩廉的一切说了出来。他说的很慢,很仔细,等到说完后,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嗯,那么他以后都跟着你了?”祁煊又问。 “回陛下的话,是的。”樊季答道。 “嗯,既然如此,你便将人带回去吧。”祁煊摆摆手,赏给樊季一个恩典,樊季松了一大口气,跪下谢恩。 “不过别忘了,朕需要他的时候,希望他能全力以赴。”祁煊在樊季即将退出御书房前,缓缓开口。 “……微臣遵旨。”樊季恭敬退出御书房,然后便拿着祁煊的手谕,赶往天牢将人接了出来,之后直接出宫回了樊府。 樊季离开之后,冉君容求见。对于祁煊将人放到樊季身边的决定,冉君容觉得有些过于冒险,他是来劝祁煊收回成命的。 “太尉,朕相信樊季。”祁煊淡淡的说道,他的相信其实和冉君容理解的不同。冉君容以为他说的是相信樊季的为人;其实祁煊的相信,是说相信樊季已经走进斩廉的内心,成为斩廉的弱点。 就像隐七和舒子棋,他握着隐七,不怕舒子棋不靠过来;如今他握着樊季,斩廉自然也就离不开了。 挥退了冉君容之后,祁煊收到暗卫的密报,关外的敌军又开始蠢蠢欲动。上一回除了万河关之外,其余两个关外的敌军都损失惨重。 可是云殇的大军还在,再加上离国二皇子篡位,据探子传回来的消息,离王已经被软禁了,现在离国的大权落在二皇子手上。 二皇子和五皇子手中握有兵力,他们认为,舒国、云国和大祁王朝三虎相争,最后必定元气大伤。所以他们只需按兵不动,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至于留在大祁王朝的太子,已经是个废太子了,等到大祁王朝一灭,离非这个离国的太子,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二皇子和五皇子如意算盘打得好,却不晓得离非已经悄悄的离开了大祁王朝,正在赶回离国的路上。他们也不晓得,离非手中不仅握有离国三分之一的兵力,更有祁煊借给他的兵马。 第五十二章 透露  离非在离国边境留下大军,带着亲信偷偷的回到了离国的国都,离非身为太子,手中自然有自己的势力,再加上祁煊在离国的探子相助,倒是没有惊动任何人。 在离非回到离国的同时,云殇带着大军再次攻向万河关。前几日南河关和衡水关的惨败,让舒王和云王震怒,云王更是下了死命令,若是云殇无法攻下万河关,便自刎谢罪吧。 因此云殇养精蓄锐之后,将其他两路的兵马召集起来,打算专心攻克万河关。燕归得了消息,留下一半兵马守住衡水关,带着另一半兵马前去支援。 祁煊收到消息时,燕归已经快要抵达万河关了。祁煊想了想,让舒子棋留守南河关,不必支持,以免敌军趁隙偷袭南河关和衡水关。 况且舒子棋的堂兄日前兵败,虽然折损了大半兵马,可是还在关外虎视眈眈,似乎逮着了机会,就要扳回一城。 燕归赶到万河关之后,和燕将军连手,领着燕家军对抗云殇的兵马。本来有一个燕将军已经很难对付了,再加上一个燕归,让云殇更加吃力。 有副将建议,既然燕归出现在万河关,不如派些兵马去偷袭衡水关,可以让守在南河关外的舒国将军绕过去。 云殇听了觉得有理,立刻命人快马加鞭送了一封信到南河关。舒子棋的堂兄名叫舒哲,收到云殇的信之后,却置之不理。 他认为他有机会扳倒舒子棋,等他将舒子棋和南河关一举拿下之后,再派兵衡水关也不迟。云殇得知对方没有派兵之后,接连又去了几封信函,却都被舒哲给忽视了。 云殇自然是气得跳脚,有这样的盟友,这场仗还怎么打?由于舒哲不出兵,云殇只好从自己的兵马抽出一万精兵,让他们绕路南河关,直取衡水关。 祁煊的探子赶紧将消息传了回去,彼时,云殇的一万精兵已经朝着衡水关而去。不过祁煊不担心,他让暗卫联系离非带走的兵马。 离非将兵马留在离国边境,离衡水关不远,等到云殇的一万精兵到了衡水关,关内关外两路夹击,他要让敌军有来无回。 同时祁煊也在安排着朝中事务,打算再次御驾亲征。上一次御驾亲征是因为朝中无人,再加上他放心不下燕归;这一次则是为了震摄敌军,展现大祁王朝的强大。 舒国和云国同时出兵,就是想要一举歼灭大祁王朝,趁着现在我军的士气因为打了场胜战,十分高昂,若是再加上祁煊亲临战场,想必能够再将士气提高不少。 除此之外,也可以对周围的国家,起到杀鸡儆猴的效用。祁煊要让世人都看看,胆敢进犯大祁王朝的下场。 这一次他不只要大破联军,还要以牙还牙,至少拿下舒国或云国一个国家。所以他命太子监国,左相辅佐,然后领着廿万大军,朝着万河关而去。 当云殇收到消息,祁王领着大军抵达万河关时,无比的震惊。他跟在邢追身边的卧底明明说,大祁王朝兵力只有五十万。 就是因为这个消息,所以他才向云王谏言,趁着祁胜起兵造反,他们赶紧集结大军,好杀大祁王朝一个措手不及。 云王听信了云殇的谏言,才有现在的两军联合。不过他们低估了祁煊的能耐,也高估了祁胜的本事,还没等他们赶到边界,祁胜就被杀了。 纵使无法趁乱偷袭关口,云殇也认为,大祁王朝不会再有更多的兵力,只要引出对方的五十万兵马消灭掉,届时大祁王朝将再无反抗之力。 可是现下斥候却来报,祁王领着廿万兵马,已经在刚刚抵达了万河关。云殇心里一沉,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没想到祁煊如此的好手段,这廿万兵马藏得这样深,不只祁胜的探子没探到,恐怕是各国的探子,都无人知晓。 其实与其说是祁煊好手段,不如说他是仗着重生的便利,将上辈子花了十年清除的探子,这一次醒来只花了数月,便几乎拔除干净。 这些年来,各国的探子收到的消息,可都是祁煊想让他们知道的。因此舒王和云王,乃至其他各国的君王,都不知道,他们从来没有摸清大祁王朝和祁煊的底细过。 此刻云殇就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也无法退兵,退兵是死,前进或许还有活路,所以云殇咬牙,打算背水一战。…… 祁煊到了万河关第一件事,便是召见燕将军和燕归。奖赏慰问了一番之后,又召见了其他将领,口头嘉许过后,还替众士兵加菜。 慰问完燕将军和其他将领之后,祁煊将燕归单独留了下来。等到营帐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时,祁煊伸手一拉,就将人抱入怀里。 “燕归,我好想你。”祁煊叹了一口气,前些时候温馨安逸的日子过久了,燕归一回到边界,就让他尝到了相思之苦。 果然是不曾拥有就不会贪心,之前燕归戍守边关三年,他还不是熬了过来;现如今对方只是离开数月,他倒是巴巴的赶到了边界。 燕归窝在祁煊的怀里,轻声说道:“我也想你,可是你不该来到这里的。” “燕归,为了你,为了大祁王朝,我非来不可。”祁煊知道燕归的担忧,但是诚如他所说的,他这次会选择御驾亲征,确实不只是思念燕归。 “战场上刀剑无眼,纵使你待在军营,难保不会有敌军偷袭。”燕归担忧的说道,此番对战的敌将是云殇,若是云殇知道了祁煊已经来到万河关,肯定会千方百计派人偷袭。 “无妨,就让他们来,我倒是想会会云殇。”祁煊傲然的说道,上一回云殇对燕归出手的帐,他还没跟对方算呢。 两人你侬我侬的温存了一会,因为战况仍然胶着,祁煊也不敢要了燕归,免得他隔日无法行动,所以两人只是亲亲抱抱,至多摸一摸。 即使没有结合,对祁煊来说,只要将燕归拥在怀里,心里便安定不已。除此之外,满满的幸福感更是不断升起,若不是情况和时机不允许,他几乎都想和燕归长久留在关外,再不要回去面对朝中烦人的政务。 待得天色晚了,祁煊更是直接将人留宿在天子营帐里。随身侍候的内侍早就知道祁煊和燕归的关系,所以神色坦然的服侍两人脱衣。 就在天子营帐熄灯之后,燕将军仍然等在燕归的营账里,直到他看天色实在已经太晚了,才唤来侍候燕归的小兵询问。 得知燕归还在陛下的营帐里时,燕将军心里闪过一丝古怪,随后起身来到天子营帐,却被告知陛下已经歇下了。燕将军心中古怪更甚,陛下歇下了,难道归儿和陛下一起歇下了? 燕将军心里开始不安,燕归宿在陛下营帐里,代表着什么,他不是不懂。可是他无法相信,他誓死效忠的帝王,和他寄予厚望的独子,会纠缠在一起。 大祁王朝不是没有男风,许多权贵豢养男宠,小倌馆也很普遍;但是,燕将军没有想到,自己的独子,会成为以色侍人的佞幸。 燕将军在帐外沉默的站了许久,最后失魂落魄的离去。隔日一早,便有人将燕将军的表现禀报给祁煊,祁煊点了点头,没有让燕归知晓。 燕归醒来后,便回了自己的营帐,他才刚坐下没多久,燕将军便来了。燕归瞧见父亲憔悴的脸色,担忧的问道:“爹,昨夜没有休息好吗?” “你昨夜在哪里?”燕将军开口问道,燕归一愣,知晓父亲定是来寻过自己,却没见着自己的人影,他想了想,如实说道:“陛下的营帐里。” “燕归!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分?!”燕将军低声喝道,表情十分严肃。燕归心里叹息一声,轻声说道:“燕归没有忘。” “陛下是明君,难道你要让陛下因为你,背上一个罪名、染上一个污点吗?”燕将军痛心疾首的问道。 “爹,孩儿受陛下赏识,受封燕衡王,战战兢兢恪守职位,戍守边关三年来不敢松懈,陛下没有因为和孩儿之间的感情循私,或是荒废政务,孩儿更没有因为陛下失职。” “孩儿从来不想,也不愿陛下因为自己背上骂名。”燕归淡淡的说道,燕将军横眉竖目的骂道:“既然你知晓,为何还夜宿陛下的营帐?” 燕归无话可说,昨夜虽是一时冲动,但是他知道,祁煊会将事情处理好。只是现在质问他的是自己的父亲,他不想隐瞒父亲,否则他大可编一套讨论战术的谎言,蒙混过去。 “爹,因为你是我父亲,所以我不想瞒你。”燕归低声说道,打从他和祁煊互诉衷情之后,便一直对于隐瞒父亲一事,感到愧疚痛苦。 他是家中独子,本应担负传宗接代的责任,可是因为他的自私,选择了和祁煊在一起。他对不起父亲,也对不起燕家的列祖列宗。 燕将军深吸了几口气,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才又开口问道:“何时开始的?”燕归据实以告,燕将军听罢,久久不发一语。 “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们的关系被发现了,又该如何自处?”过了许久,燕将军才又艰涩的开口问道。 “爹,在祁煊还是帝王的一日,我们的事就不会被发现。”燕归有信心,祁煊会将所有不利扼杀于萌芽之初,只要他们忍耐,一切都会变好的。 “燕归,你有没有想过,他是帝王,他有后宫三千,他不可能专宠你一个。”燕将军苦口婆心的劝道,想让燕归认清现实。 “爹,祁煊没有对不起我,我也不会对不起他。”燕归郑重的说道,燕将军心里一惊,陛下竟允许归儿直呼他的名讳吗? “归儿,爹最大的心愿,便是看你娶妻生子。”燕将军满脸复杂的望着燕归,对方是帝王,是一国之君,燕归跟了对方,哪里能够幸福? “爹,请恕孩儿不孝。”燕归双腿一弯,便跪了下来。燕将军望着跪在眼前的爱子,这是他一手拉拔长大,疼进心坎儿里的儿子,怎么舍得让他受伤害。 可是这种明知前方路难行,还要放手让爱子去闯的选择,燕将军真的很难放手。他近乎哀求的问道:“归儿,忘了他好不好?” “爹,忘不掉的,早在十岁那年,我就忘不掉了。”燕归抬起头,语带哽咽的说道,燕将军踉跄几步,神色有些怆然。 就在两人沉默不语,气氛无比的凝重时,外面有人来报,陛下请燕将军过去一趟。燕将军心下一凛,望了燕归一眼,没有让他起来便离开了营帐。 燕归望着燕将军离开,心甘情愿的跪在地上。这本就是他该受的,纵使跪上几天几夜,也难以抵消自己的罪过。 燕将军来到天子营帐前,对于即将面对祁煊心里感到为难。说到底,他还是对祁煊有怨的,他私心里仍然认为,祁煊必定是用身分压了燕归,才让燕归妥协。 他在外面调整好心态,才进去面见祁煊。祁煊坐在榻上,正捧着一本兵书,见到他来了,淡淡的叫了起,并且赐座。 燕将军战战兢兢的坐下,祁煊甚至还让人看茶。燕将军不认为陛下是找他来喝茶的,因此心里一直悬在半空中,就等着陛下开口。 “燕将军,万河关因为有你,所以朕很放心。”祁煊开口说道,燕将军恭敬应着,两人说了一会话,谁知祁煊只字未提燕归,让燕将军心下打鼓,越发猜不透陛下叫他来的用意。 “大祁王朝因为有你,有燕家军,所以朕才能高枕无忧。”祁煊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朕最感谢你的,却是你将燕归教得如此好。” 祁煊突然提起燕归,让燕将军心里咯噔一下,还没等他开口,祁煊又说道:“燕将军,朕今日不怕告诉你,这世上除了燕归之外,无人能入得了朕的眼。” “除了燕归之外,朕谁也不想要。”祁煊一字一句缓缓的说道,让燕将军清楚的听见了,他话语中的坚定和不容反驳。 “陛下恕罪,微臣惶恐,求陛下放过小儿。”燕将军一咬牙,起身跪了下去,狠狠的磕了几个响头。 “燕将军,朕敬你是燕归之父,所以将朕的心意说与你听,也是因为爱着燕归,所以不忍心把他收入后宫,否则朕身为大祁王朝的王,要一个人何其简单。”祁煊淡淡的说道。 燕将军也知道是这个理,陛下能够对他说这些,确实让他受宠若惊;但是他真的无法释怀,陛下有了皇后和太子,他的归儿什么也没有。 倘若日后陛下腻了,归儿独自一人又该如何?他不得不替自己的儿子多想一些,多争取一些,毕竟帝王的宠爱最是飘渺,谁能保证陛下会宠爱归儿一辈子? 祁煊知道燕将军的顾虑,可是他也不说那些虚的,口头上的承诺或是保证都很无力,还不如用行动和时间来证明。 他要退位的事,如今只有燕归知晓,他不会透漏给燕将军,只是告诉他,他定会给燕归一个交代。燕将军跪伏在地上,心里一片涩然,交代?归儿需要的,又岂止是一个交代。 之后祁煊便将燕将军挥退,得知燕归还跪在营帐里时,立刻派人传唤燕归。见到燕归来了,他赶紧将人拉到身旁坐下。 卷起裤管一看,膝头果然红肿一片,他心疼的问道:“还难受吗?”燕归摇摇头,握住祁煊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前,贴在左心口,轻声说道:“这里难受。” “傻瓜,我说过一切有我。”祁煊叹了口气,拿来药膏帮燕归上药,口里淡淡的责备着,“下次不许再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 “他是我父亲,我愧对于他,跪下请罪是应该的。”燕归说道。 “但是我会心疼,有其他法子可以解决,你何必这样倔强。”祁煊无奈,他本想着慢慢来,没打算这么早让燕将军知晓两人的关系。 可是燕归说他不想瞒了,难道他们俩人在燕将军面前,都要隐藏感情吗?况且这一仗还不知会打多久,若要一直在燕将军面前演戏,太累了。 再说祁煊不可能不和燕归亲热,届时燕归消失一整夜,或是身体不适,又该如何向燕将军解释?所以燕归考虑过后,才会在祁煊抵达的第一晚,便让燕将军知晓两人的关系。 祁煊本不答应,可是他拗不过燕归,更是看不得燕归皱眉,最后被燕归说服了。只是现在瞧着燕归的双腿,他开始后悔了。 “你该庆幸,我爹不想将事情闹大,否则便不是跪一跪的事了。”燕归苦中作乐的说道,若不是现在情势特殊,还在两军交战之际,再加上军营人多嘴杂,怕是燕将军早就揍他一顿了。 “他敢!你是朕的人,谁敢打你?!”祁煊皱眉喝道,燕归好笑的捏了捏他的手,“他是我爹,爹爹打儿子天经地义,我就算被打了,也只能受着。” “若不是他是你爹,光是让你跪,朕就要株他九族。”祁煊冷哼一声,燕归微微笑着,心里却是叹息不已。 “不说这些了,你还没用早饭吧?”祁煊放下药膏,唤人传膳,拉着燕归一道用了早饭。然后召见了燕将军和将领,一起商讨接下来的战术。 众人商讨战术时,燕将军的注意力一半放在地图上,一半却是放在陛下和燕归的身上。他怎么都想不出来,自家的儿子,是怎么会让陛下爱上的。 他原先以为,陛下或许只是尝鲜,把燕归当作一时作乐的对象,可是先前陛下明明白白的说了,他爱燕归。 虽然燕将军不认为陛下真的懂爱,也不认为陛下的爱能持久,但是听见陛下说爱燕归时,心里确实是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至少,他的儿子不是玩物;至少,他的儿子现在还能得到陛下一句真心。只是这句真心是否能持久,燕将军根本不抱希望。 仔细观察了陛下和燕归的互动,燕将军有些茫然,他怎么都看不出,两人有一丝暧昧或者异样,是他们太会掩饰,还是感情还没有那样深? 燕将军不知道的是,祁煊和燕归都是公私分明的人,虽然两人相知相许,可是在大事面前,却是拎得清、分得出轻重的人,如何会因为儿女情长误了正事。 眉目传情什么时候都可以,在讨论战术时,心思都不够用了,哪里还能够分神想其他?况且燕归本就是极其认真的个性,纵使祁煊有心挑逗,燕归不领情也是没辙。 所以在燕将军眼中,便成了两人非常严肃,一点也看不出有私情。就连休息的时候,两人的眼神对上的次数也不多。 燕将军收回视线后,祁煊才掀了掀眼皮,对着燕归挑了挑眉,燕归回给他一个无奈的眼神。两人的交流只在一瞬间,等到燕将军再看过来时,两人的视线都已转开。 自然,在燕将军的眼中,祁煊和燕归的眼神是完全没有相交。 待得讨论完战术之后,祁煊便将众人挥退了,燕将军跟着大伙退出营帐,想了想,跟着燕归回到了燕归的营帐。 “燕归,陛下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你?”燕将军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嗯。”燕归淡淡的应了声,自顾自的在羊皮地图上写写画画。 燕将军见燕归认真的模样,便也不再打扰他,只是看着这样优秀的儿子,却因为陛下,被带上了那条路,心里对陛下的怨气,又开始累积。 等到燕归终于抬起头,就见到自家的父亲铁青着一张脸,脸上满是怒容。他楞了愣,开口问道:“爹,您没事吧?” “归儿,爹想过了,待得此战结束,爹便卸甲归田,你跟爹一起离开吧。”燕将军严肃的说道,语气不容反驳。 “喔。”没想到燕归没有反对,点了点头便答应下来。燕将军一愣,又说了一次,“归儿,爹的意思是,离开王城,再也不会回去了。” “我知道。”燕归淡淡的说道,卷起羊皮地图,脸上不见任何思绪。 第五十三章 破城 自打那一日燕将军取得燕归的同意之后,他便试着不去在意陛下和燕归之间的互动。不管燕归是不是被单独召见,又或者彻夜未归,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燕归自然也将那日父亲的要求,说给祁煊知道,祁煊听罢,笑着问道:“你有没有说清楚,到时候我可是会跟着一起走的。” “我还不想吓坏父亲。”燕归斜睨了祁煊一眼,顿了顿,又说:“况且你走不走得成,还是个问题呢。” “你不相信我吗?”祁煊将人拉过来,严肃的问道,燕归笑了笑,抚平他皱起的眉头,“太子还小,左相怎么可能答应让你离开王城。” “难道你要丢下我?”祁煊不满的问道,燕归柔声劝道:“不是丢下你,是等你,在我们的家等着你。” 这话祁煊爱听,他奖赏似的吻了吻燕归的唇,不过还是有些不满的嘟嚷着,“真想和你一起离开,我们这样聚少离多的,真是难受。” “若是让人见着陛下现在的模样,当真要笑掉大牙了。”燕归失笑,倚在祁煊的怀里,珍惜着现在相处的每一刻。 “唉,不提这些扫兴的事,燕归,明日就要出兵,你可得小心些。”祁煊收起谈笑的面容,有些担忧的叮咛道。 “我知道,你别担心,只要舒子棋能牵制住南河关的敌军,不让他们前来支援,我便有办法将云殇的大军一举拿下。”燕归笑着说道,脸上神采飞扬,闪耀着迷人的自信。 祁煊忍不住心头一热,伸手扣住燕归的后脑勺,把人压向自己,凶狠得吻住了对方的唇瓣。这样耀眼的燕归,是他的。 燕归趴在祁煊怀里,双手攀在对方的脖颈,仰头承受着对方的热情。祁煊吻得很用力,带着一股想将燕归吞进肚里的霸道,逼得燕归启唇迎合他。 他将舌头探入燕归口中,勾引对方的舌头与他共舞,在这样激烈的亲吻中,燕归来不及咽下的银丝溢出唇角,在脖颈蜿蜒出一道淫靡的痕迹。 等到燕归忍不住发出一声嘤咛,祁煊才放松了力道,却没有离开他的唇瓣,他一边吻着,一边伸出舌头舔着。 燕归因为他露骨的挑逗羞红了脸,本来攀在对方脖颈的双手,已经变成抵在对方的胸膛,可是却没有用力,倒是有些欲拒还迎的味道。 “别……明日还要出兵……”燕归躲着祁煊的轻啄,有些羞赧的说道。 祁煊深吸了一口气,头抵在燕归的颈窝边,闷声说道:“难受。”语气中难得的委屈让燕归心里一颤,因为两人贴得很近,他自然感受到对方抵在自己小腹的火热。 想了想,燕归颤巍巍地伸出手,覆盖在对方的火热上,引来祁煊一声舒服的喟叹。燕归小声的说道:“我用手帮你吧。” 祁煊二话不说,将人抱起来就往床榻走,来到床榻边,掀起下摆,猴急得褪去亵裤,就将燕归的手拉了过来。 燕归红着一张脸,握住对方的火热,他手微微抖着,几乎要被掌心的热度给烫着了。纵使他和祁煊已经有过几次亲密的关系,但是如此直接的握住对方,却是极少数的。 在情事上,燕归没有祁煊放得开,每次有些过度亲密的动作,就会惹得他脸红不已。偏偏祁煊就是爱看他害羞的模样,所以常常故意挑逗他。 不过祁煊总是见好就收,他也不忍心将人惹急了,因此他很少让燕归用手帮他,更是从不曾要求对方用口。 他自己倒是替燕归服侍了几次,都让燕归又惊又羞,恨不能就此昏过去才好。所以如今燕归主动握住他,实在让他从心里和身体感到双重的满足。 燕归靠在祁煊身旁,开始缓缓移动着右手。他回忆着祁煊以前对他做过的,然后学着利用手指头带给对方快感。 听着祁煊在耳旁粗重的呼吸,间或几句呻吟,让燕归觉得身体也热了起来。他闭着眼替祁煊舒缓,空着的手却不自觉的伸向自己的腿间。 祁煊见着他的动作,眼神一沉,下面又壮大了几分,他微瞇着眼,看着眼前的燕归双颊泛红,眼角带着媚意。 他忍不住伸出手,解开燕归的衣襟,将手探入对方的胸膛,搓揉着对方胸前敏感的两点。燕归惊喘一声,祁煊突然拉开他的手,将他的亵裤也褪了下来。 还没等燕归反应过来,祁煊已经将他压在床榻上,两人上半身的衣衫只有略为凌乱,下半身却是光溜溜的坦诚相见。 祁煊将自己的火热和燕归的握在一起,惹得燕归抽了一口气,全身轻颤了一下。他狠狠吻住燕归,手上动作不停,一下子就将两人卷入欲海里。 因为顾虑着燕归隔日要出征,祁煊没有真正进入对方,也不敢纠缠到深夜,让两人都释放了一次之后,便放过了燕归。 燕归轻喘着气窝在祁煊身旁,神智还没有清醒过来,迷蒙的双眼勾得祁煊险些又兴起,祁煊压下蠢蠢欲动的欲念,唤人抬来热水。 两人快速的清理了身子,随后燕归便离开了祁煊的营帐,回到自己的营帐。回到营帐时,就见燕将军等在里头。 “归儿,明日之战,务必谨慎小心。”燕将军也不想问燕归先前去了哪里,径自开口说道。 “爹放心,孩儿知晓。”燕归点点头,替燕将军斟了一盏茶。 “归儿,若是云殇没有中计该当如何?”燕将军不无担忧,虽然燕归提出的抛砖引玉之计确实可行,但倘若云殇极为小心,没有中计呢? “云殇没有退路,只要我们不露出马脚,他必定中计。”燕归信誓旦旦的说道,祁煊告诉过他,云王对云殇下了死命令,此刻的云殇肯定寝食难安,只想着该如何打下万河关。 再加上舒哲不听从他的安排,使得他的形况更加严峻,如此一来,他的情绪必定焦躁难安,判断也会受到影响。燕归和祁煊便是捉准了时机,想趁着云殇失常的时候,一举歼灭他的大军。 燕将军叮咛完后,起身打算离开,眼神一瞥却瞧见了燕归敞开的衣领下,靠近锁骨的地方有一块殷红。 他眼神一暗,心里有些难受,虽然他自欺欺人的没有开口问燕归的行踪,但是内心深处又何尝不知,燕归想必是和陛下在一起。 燕归看父亲的情绪突然低落了起来,眼珠子一转,便猜到了对方的想法。他清了清喉咙,低声说道:“时候不早了,爹早点歇着吧。” 燕将军望着他,几次欲言又止,最后长叹一声,转身便离开了他的营帐。燕归望着父亲的背影,自然也是叹息不止。 隔日一早,万河关的城门终于打开了。大祁王朝的铁骑兵分为上中下三军,朝着关外而去,云殇收到哨兵的消息,自然赶紧备战。 两军交战,没想到大祁王朝的铁骑兵这么不堪打,没打多久便撤退了。云殇自然是命手下士兵全力追击,只是对方三番两次打了就跑,实在恼人。 他心下有些疑惑,手底下的士兵却是士气高昂。军中有人开始认为,大祁王朝的铁骑兵竟是虚有其名,以前总听说铁骑兵骁勇善战,可如今交手了才知道,对方不过是手下败将。 自信心膨胀之后,对战时便容易轻敌,云殇严厉的约束着士兵,让大家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可是几次交战的结果,都是铁骑兵不敌撤退。 双方就这么你来我往的,打了十数日。这一日,大祁王朝的铁骑兵又来,可是这次对方撤退的方向,却不是往万河关退去。 云殇心下一凛,脑中闪过一丝违和,还来不及细想,士兵便朝着对方追击而去。他们追着铁骑兵来到一处峡谷,眼见着铁骑兵仓皇奔入峡谷,云殇立刻喊停。 峡谷地势狭窄,若是敌方有埋伏,他们贸然进入绝对讨不了好。因此他召集各将领,准备撤退回营地。 只是他们还来不及掉头,后方突然涌出许多铁骑兵,云殇的大军一愣,被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边打边退,一退进峡谷后,弟兄们突然开始惨叫。 只见峡谷两旁的山壁上,满满的都是铁骑兵,他们手执弓箭,射下一片片的箭雨。云殇的士兵遭受前后夹击,他这才知道,竟是中了燕归的抛砖引玉之计。 前几日铁骑兵撤退时,部分铁骑兵没有回到万河关,而是躲到了这峡谷来,等到峡谷中聚集了足够的士兵,燕归今日才领着铁骑兵将云殇的大军引过来。 他也知道云殇肯定不会进入峡谷,不过他还有后招;祁煊带来的廿万兵马,在云殇的大军追击燕归而去之后,马上出关也往峡谷赶去,就是为了拦截敌军的退路。 云殇的大军被困在峡谷入口处,前后动弹不得。前方廿万大军攻势猛烈,后方峡谷上方的铁骑兵虎视眈眈,这一战,云殇彻底大败。 他太小瞧燕归了,本以为比起舒子棋,燕归还差得远。可如今事实证明,燕归运用兵法、行军布阵的能力,也是让人惊叹。 他的亲信护卫在他身边,想替他杀出一条血路,可是等他们冲出重重包围时,等在前方的却是燕归,还有大祁王朝帝王的暗卫。 “云将军,别来无恙。”燕归手执长刀,淡淡的问道。 云殇此刻极为狼狈,盔甲上都是血迹,不只有敌人的血、亲信的血,更有他自己的血。他望着燕归干净的盔甲和脸庞,突然有些自惭形秽。 燕归也不等他回应,举起手中长刀策马便冲了过去,云殇回过神来,舞着手中的长戟挡下燕归的攻击。两人打着打着,身下的马匹都受了伤,因此便弃马继续。 论起单兵能力,云殇要比燕归高出许多,可是云殇先前受了伤,此刻功力不足十成,燕归全力以赴,一时之间倒可以打个平手。况且燕归身后还有一队暗卫,就算燕归不敌云殇,云殇今日也是逃不出去的。 许是云殇也了解这一点,所以虽然发挥不了十成的功力,他还是咬牙硬拚,就想着能不能有一线希望,或是出现个奇迹,让他今日能够逃出生天。 可能是求生的意志支撑着云殇,让他手中舞动的长戟速度又快了几分,燕归开始渐渐落在下风,云殇心下一喜,脑中开始动着坏主意,寻思着要逮住燕归当人质。 只是他还没付诸行动,自知不敌的燕归也不恋战,喊了一声,“隐一!”便快速后退,云殇的长戟挥空,下一瞬间,一个人影朝他扑了过来。 他连忙挥动着长戟抵挡,定睛一瞧,才知道对方是那个难缠的暗卫。云殇记得他和对方交过手,知道对方功力不低,心里越发忐忑。 隐一举着长刀凌厉的砍向云殇,上一回让对方逃掉了,这一次他定要拿下对方的人头,好回去向陛下复命。 出发前陛下可是说了,若是无法取得云殇的项上人头,便让暗卫提头来见。所以隐一卯足了劲,使出十全十的功力,一下子就在云殇身上又添了几道伤痕。 云殇骇然,对方此次的功力,明显比上次又提高了许多,他不禁有一种感觉,今日,自已怕是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还没等他想出办法脱困,隐一长刀一挥,瞄准着他的脖颈而去,他躲的惊险,被刀刃划过脖颈,带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隐一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下一刀又逼近眼前,云殇眼神一凛,手中长戟反握,避开了脖颈上的要害,对着刀刃迎了上去。 此招非常惊险,但若是对方让他近了身,他的长戟必定可以戳入对方的心窝。可是他没想到,隐一手腕一翻,腰肢一扭,长刀便以非常刁钻古怪的角度,横劈向他的脖颈。 他根本来不及防御,下一秒,就觉得脖颈一痛,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隐一收刀入鞘,弯腰拾起地上的头颅,然后走向自己的马匹,翻身上马。 “王爷,请容许属下先行向陛下复命。”隐一淡淡的说道,燕归点点头,隐一便带着暗卫先赶回了万河关。 就在隐一斩杀掉云殇之后,云殇的大军也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了。这一战,云殇这一路的大军全军覆没,舒国和云国的联军,便只剩下舒哲手上那一路。 云殇派到衡水关的一万精兵,也被留守衡水关的燕家军,和从离国赶来的铁骑兵共同歼灭。舒哲收到消息后,这才开始感到惊慌。 没想到他们的几十万大军,竟然只剩下他这一路。他这一路先前也折损了不少,如今只剩下廿万不到,他该如何用这些兵力,打下南河关?这时他开始有些后悔,没有听从云殇的意见,先和云殇的一万精兵一起偷袭衡水关。 只是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大祁王朝的铁骑兵,已经朝着南河关而来。舒哲这下子也顾不得和舒子棋分高下,带着残余的兵力,灰溜溜的回到了舒国。 舒王和云王大怒,可是还来不及斥责底下,便传来消息,大祁王朝的兵马分为两路,分别朝着舒国和云国而来。 大祁王朝的铁骑兵很快的拿下了舒国和云国边境的几个城池,然后一路往王城而去。舒王和云王惊慌了,纷纷派出使者投降。 不过祁煊没有表态,铁骑兵的攻击也没有停止,就在舒王和云王快要绝望时,离国派兵往云国而来了。这个消息一出,各国哗然,离国在此时出兵,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离国只是个小国家,派出的兵马对铁骑兵来说,无异于螳臂挡车。云王虽然感谢离王出兵,不过他心里确实也不认为,离国能够解救得了云国。 只是大家都猜错了,离国出兵显然不是帮助云国,而是帮着大祁王朝攻打云国。云王得知原本铁骑兵占领的城池被离国军队占领后,气得几乎呕出一口血来。…… 祁煊亲自领着铁骑兵,往舒国而去。除此之外,他还特地将舒子棋调了出来,派了其他的将领去守南河关。 舒子棋跟在祁煊身后,率领着铁骑兵,一路往舒国的王城推进。舒子棋带着兵攻打回来的消息,很快的也传到了舒王的耳里。 朝中众臣议论纷纷,舒王脸色铁青,将气都出在舒家身上,并且命舒哲率兵出战,若是无法挡住舒子棋,便不用回来了。 舒哲苦着一张脸,觉得此番前去根本就是送死,可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心情沉重的率兵离开了王城。 祁煊和舒子棋一路推进,很快的来到了王城附近的城池,得知舒哲率兵出战后,舒子棋自然赶紧请命要出战迎敌。 祁煊知道舒子棋和舒哲的恩怨,大方的准了,舒子棋带着十万精兵,迎战舒哲的十多万兵马。两方人马在王城外交战,此时舒王已经准备逃出宫里,撤退到安全地方。 舒王带着几个宠爱的妃子、几个忠心的臣子,和一队护卫,打算在王城被攻破之前,赶紧先离开。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出宫,就被人拦了下来。 舒王望着眼前的禁卫军,不可置信的吼道:“你竟然敢背叛朕。”禁卫军的首领率领着禁卫军将舒王一行人团团围住。 “拿下。”首领不与舒王废话,一声令下,禁卫军便动手准备擒下舒王。舒王的护卫自然拼命相护,只是舒王身边一个臣子,突然抽出藏在袖中的短刀,抵在舒王的脖颈上。 “陛下,让他们都退下吧。”手持短刀的臣子,是陛下平日极为宠信的户部尚书。尚书大人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舒王错愕不已。 “你!”舒王才刚开口,脖颈便感到一痛,尚书大人加重了力道,淡淡的说道:“再不停手,你们陛下的性命不保。” 护卫眼见大势已去,只得纷纷停手,让禁卫军将他们捉住。妃子们已经吓傻了,有的开始哭泣,有的直接昏倒;其他臣子也是吓得够呛,被禁卫军一起拿下。 尚书大人将舒王一行人压入宫内看管住,然后封锁了消息,将不听话的内侍和宫女都杀了,整个皇宫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下。 宫外的人还不知道,宫内已经变天了。…… 另一边,祁煊站在城墙上,眺望着远方,心里思念着远在云国的燕归。大祁王朝的铁骑兵兵分两路,燕归和燕将军朝着云国而去。 舒国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下,就不晓得云国那里战况如何?希望不要出任何意外,不知怎么的,祁煊心里总是有一丝不安。 明明都安排好了,就等着他们和探子里应外合,如今他可以说是已经拿下舒国,云国应当是没有任何问题才是。 他皱眉望着云国的方向,思忖一番后,召来暗卫,询问离非是否有消息传来。暗卫回报没有,他心下一凛,让暗卫立刻联系离国的探子。 两日后,暗卫回报,离国的探子失去联系,恐怕是被敌人发现了。祁煊深吸一口气,马上派了一队暗卫,让他们前往离国一探究竟。 然后他又让人联系燕归身旁的暗卫,提醒着对方千万小心,离军可能有诈。可是不久后,暗卫来报,就连燕归身边的暗卫也连系不上了。 祁煊心里一沉,脑中马上浮现一个人名──邢追。当初离非说五皇子的人似乎和邢家军有联系,他没有放在心上,如今竟是在邢追身上栽了跟斗。 他握紧双拳,按捺下心中的焦急和怒气,派出一半的兵马赶往云国。接着命令舒子棋,二日内拿下舒哲,攻入王城。 舒王已经被他的人制伏了,如今舒国可说是他的囊中之物。可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联系不上燕归,他根本不晓得燕归安全与否。 他回想起燕归中箭的那一次,心里越发的担忧,唯恐燕归又遇上危险。正当他焦躁难安时,燕归的消息终于传了回来。 原来是离非的人拚死带了消息,交到了燕归手上,让燕归心里有了准备,事先提防了邢追,这才没有让邢追的阴谋得逞。 第五十四章 背叛 邢追和五皇子的人合作,先是帮助二皇子篡位,将离王软禁在后宫中。离非原本带着亲信,暗中回到了王城,可是就在进入皇宫前夕,被邢追的人发现了。 邢追立刻派出人要将离非狙杀在宫外,二皇子也趁机公布离国太子的罪状,诬陷离非叛国通敌;离非留在大祁王朝祝贺祁王生辰的举动,也被他们恶意曲解。 祁煊埋在离国宫内的钉子,为了替离非通风报信,不得已暴露了,被二皇子逮住狠狠的折磨了一顿。离非等人东躲西藏,最后还是落入了五皇子和邢追手中。 不过就在离非等人即将被捉到时,其中一个亲信带着他的亲笔信,趁着离非吸引住五皇子人马的注意时,拼出一条血路,离开了王城。 离非知道,邢追的野心不小,他和五皇子合作的目的,在于说服离国出兵云国。原本他和祁煊的打算,也是在夺回政权后,出兵进驻云国。 若是祁煊不晓得他被捉了,对离国军队便不会多加提防,邢追便可利用大祁王朝的铁骑兵帮他开路,在适当时机捅大祁王朝一刀,就可以轻松拿下云国。 幸好离非的亲信不辱所托,拼死将信笺送到燕归手中。燕归得知离非落难后,马上召集燕将军和其它将领,商讨对策。 离非手中握有离国三分之一的兵马,二皇子等人逮住他,肯定是先逼他交出虎符,还不会对他痛下杀手。再者,祁煊借给离非的兵马,还在离国的边境待命,纵使邢追要耍把戏,燕归倒也是不怕对方。 不过离非的行踪被泄漏,给燕归提了个醒,离非身边的人和离国的探子里有奸细,如今怕是连离非和祁煊的计划,也被敌人给知晓了。 燕归虽然不清楚详情,却也知道祁煊派到离国的探子不只一个。离非回离国的事非常隐密,却在进宫前泄漏了行踪,宫内接应离非的探子也被二皇子捉到,这一切要说巧合,燕归却是不信的。 既然离国的探子出了奸细,燕归也不敢保证云国这里没有问题,索性暂且不和祁煊联系,免得泄漏了更多的战术和机密。 因此祁煊联系不上离非后,紧接着燕归也联系不上了。燕归让跟在他身边的暗卫去查,看能不能捉出叛徒。 祁煊虽然在挑探子时万分谨慎,却很难保证探子到了他国,不会被利益或是其它因素动摇了忠心。况且接近权力久了,人心都是会变的,像舒国户部尚书那样忠心耿耿的探子,实属难得。 除了权力以外,最容易影响人心的便是感情。祁煊在离王和皇子身边都放了探子,人和人之间相处久了,难免会日久生情,不论生的是友情或是爱情。 牵扯上情字,判断就容易受影响,人心都是偏的,就看探子选择偏的是哪一边。现下看来,离国宫里的探子,就有人选择倒戈了。 没多久暗卫发现疑似是内奸的探子,还拦截到探子传递的消息。燕归心想,果然离国和云国的探子勾结,竟敢对陛下瞒天过海。 他按兵不动,装做不知,决定来个将计就计。他派人传了口信,让留在离国边境的铁骑兵乔装打扮,分散进入云国各个城池。 然后又暗中派人到各个城池,将原先留守的铁骑兵,撤出一半,那一半铁骑兵没有离开,一样乔装打扮混进城里。 不久之后,邢追的邢家军和离军果然来了,燕归按照先前和祁煊商议好的,让离军接手云国城池,将大祁王朝的铁骑兵调走。 接着又让原本潜伏在各个城池的铁骑兵,扮成离军的模样,混进离国的军队里。邢追和离军只是合作关系,双方对彼此的人都不相熟,反倒方便了铁骑兵行事。 燕归知道探子的计划,对方打算利用大祁王朝的铁骑兵,攻下云国王城后,进入宫里时便要对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燕归冷笑,他将大军停在半途中,等着邢追和离军的到来。 邢追还不晓得,铁骑兵已经混入了他们的军队里,他带着离军往王城推进,每个城池留下驻守的兵力。虽然离非手中的兵力他们还没拿到手,不过其余的三分之二已经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邢追和二皇子知道祁煊将兵力分散,也从内奸那里得知,燕归手中确切的兵力数量,所以有恃无恐的朝着燕归而去。 不过他们却不知道,他们留守的兵力已经被铁骑兵给处理掉了,第一批进入城池的铁骑兵等到邢追率着大军离开后,便和混在离军中的铁骑兵里应外合,将城池给夺了回来。 他们夺回城池后,仍旧伪装成离军的模样,等到城池全部回到铁骑兵的手中后,邢追也即将和燕归的大军相遇。 邢追发现燕归的大军停在半道,便让离军的将领去交涉,他隐在幕后没有出面。燕归装做不知,热情款待了离军的将领,并且感谢离王的出兵相助。 离国将领的心里有些不屑,认为少年将军不过尔尔,燕归斯文俊秀的模样,让人很难相信他就是传闻中骁勇善战的燕衡王。 将领在燕归的营地吃完酒之后,便带着人马回到了离军的营地,邢追正等着他,劈头就问,“你见到燕将军了?” “你说的是哪个燕将军?”离国将领问道,邢追顿了顿,开口说道:“我说的是燕衡王。” “嗯,见到了。”将领点点头,自顾自的坐了下来,邢追继续问道:“你觉得燕衡王如何?” “不如何。”将领回道,瞥了邢追一眼,挑起嘴角笑了笑,“燕衡王年纪轻轻,生得一副唇红齿白的好样貌,你说他真的会带兵打仗吗?” “前些时候的以逸待劳,还有打败云殇的抛砖引玉,都是出自他手,你说他会不会带兵?”邢追斜了将领一眼。 “谁知道呢,说不得是祁王为了让他多捞一些军功,所以把这些都记在他的头上,真正想出法子的人,确定是他?”将领笑的讽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邢追有些纳闷,离国将领似乎很不待见燕归。 “我瞧他那副模样就不顺眼,弱不经风一副瘦巴巴的样子,看起来也没几两重,被大家捧得跟什么似的,少年将军?我呸。”将领啐了一口。 “你可别太小看燕归……”邢追话还没说完,将领便打断了他的话,“打仗可不是儿戏,也不是让乳臭未干的小伙子玩耍的地方,我倒要看看,大祁王朝的少年将军有何能耐。” 就在将领大放厥词时,燕归的燕家军已经悄悄的包围了离军的营地,他坐在马上,手执着长刀,估摸着时间。 须臾,笑着说道:“我大祁王朝的酒水可不是这样好喝的。” 同时间,还在和邢追谈话的将领突然吐血,然后开始浑身抽搐,邢追心下一凛,立刻喊来军医,可是已经迟了,将领瞪大着眼睛,死不瞑目。 接着营地周围火光一片,然后不断有火箭射向营帐,一下子整个营地的一半就陷入火海,邢追气急败坏的喊人救火。 心中同时也知道,燕归识破了离国的伎俩,否则怎会对离国的将领下毒,毕竟按照祁王的计划,燕归应当知道离国是同盟才是。 既然燕归已经先行下手,那么邢追也不打算客气,他立刻让驻守在各城池的离军赶来,然后又通知云国宫内的探子,打算利用禁卫军和离军,前后包夹燕归。 只是后方的援军没有照他所想的前来,云国的禁卫军被前方的燕将军拦住了,邢追着急万分,不断催促后方的离军。 除此之外,他也赶紧向离国二皇子求救,希望他多派一些兵力支援,谁知没等到二皇子的回音,却等来离国太子登基的消息。 邢追一愣,心里有一种大势已去的预感,似乎为了映证他的想法,原本固守不出的离军,终于开始向王城推进。 可是邢追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来的不是他以为的离军,却是大祁王朝的铁骑兵。他还来不及深思,对方便对他们展开猛烈的攻击。 前有燕归,后有铁骑兵,邢追带着邢家军和其余的离军,顽强抵抗。他不甘心,筹划了这么多年,眼看着云国的王城就在前方,他却寸步难行。 脑中突然想起被杀的瀞南王,邢追仰天大笑,他们的结局何其相似。祁胜也是离成功就差一步,却被燕归拦截,功亏一篑;如今他也是被燕归拦截,只能眼睁睁望着成功离他远去。 邢追被燕归一刀砍下马时,脑中闪过他对离国将领说过的话,果然不能小看了燕归。燕归没有杀掉邢追,而是将他生擒,准备带回去交由祁煊发落。…… 舒国那边的战况也差不多底定了,舒子棋收拾舒哲轻而易举,不到两日就攻入王城,然后迎着祁煊进入宫里。 直到祁煊入了宫,其它人才知晓,原来宫中早已被祁煊的人控制住了,众臣中有的人眼看大势已去,立刻俯首称臣;有的人高风亮节,宁死不屈。 祁煊也不在意,那些个以死明志的大臣想死便去死吧,至于城破之后,马上就投降的臣子,他也不想用。 他让舒子棋坐镇宫内,自己带着兵马,往云国而去。舒子棋多少也从隐七那里得知,陛下和燕归的事,虽然有些惊讶,却又觉得有迹可循。 不过舒王还被软禁在寝宫中,陛下连看都不看,丢下一大堆事务,就往云国赶去,让舒子棋不禁感叹,燕归对陛下的影响力真大。 祁煊带着兵马赶到云国时,燕归和燕将军的大军刚好攻入王城,因此祁煊抵达王城时,就见燕归率领着铁骑兵,等在了城门口。 祁煊一靠近,燕归立刻翻身下马,带领着身后的士兵,跪下恭迎圣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山呼万岁,声音响彻云霄。 这一刻,祁煊的心里盈满了激动与雄心壮志,身为一国之君,还有什么比攻下两个国家、开疆拓土更为激励人心? 看着臣服在自己面前的众人,他深信,大祁王朝必将永垂青史;这一战,必将被后人永远歌颂流传。而这一切,他只想和跪在面前的燕归分享。 “起吧。”他眼神柔和,温声说道,只有燕归看出了他眼中的情意,回给了他一个笑容。众人迎着祁煊入王城,一路来到云国的宫殿。 云王和舒王不同,他拼死反抗,最后被燕将军一刀砍死,尸首还留在原地。宫内的妃嫔、内侍或是宫女,早就跑得跑,逃得逃。 像舒国一样,臣服的臣子有,以身殉国的臣子也不少,祁煊同样不在意。他将燕归拉进大殿,来到云王的王位前,牵着燕归的手,一起坐下。 “燕归,朕原本的心愿,是想和你共享这个天下。”祁煊开口说道,燕归听着对方语气中的豪情壮志,也不免心绪有些澎湃。 “可是身在这个位子,有太多的无奈和不得已,朕舍不得让你受这些。”祁煊话锋一转,温柔深情的说道。 “说来你或许不信,朕死过一次。”祁煊低声说道,燕归听罢浑身一震,正想开口,祁煊便伸出手指抵住他的唇,“嘘,你听就好。” “朕死过一次,死在了樊仲的刀下……”祁煊轻声开口,将上辈子的经历娓娓道来,燕归坐在一旁,震惊不已。 “……后来朕想明白了,平淡也是福气,若能跟心爱的人,朝夕相对守在一起,纵使不当帝王又如何?而你,就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祁煊握着燕归的手,感慨的说道。 虽然祁煊所说太过匪夷所思,可是燕归听完只有心疼。若是祁煊真的经历过那些,也难怪他不懂情爱,不再相信人。 祁煊这一番话,也让燕归再一次认识到,祁煊对他的感情有多深;回想起他们这一路走来,想必祁煊也是经过一番自我挣扎,才敢对他敞开心扉。 他不在意等了这么久,祁煊愿意对他卸下心防,就已经是最好的回报了。更何况如今他还得到了祁煊的爱、祁煊的坦白,更加让他放不开祁煊。 祁煊和燕归坐在一起,又说了些体己话,之后燕归便去处理军中事务,祁煊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眼神温柔嘴角含笑。 经过这一茬,想必燕将军无论用什么方法,再也无法使燕归放开自己的手了。说祁煊奸诈也罢,卑鄙也罢,他只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栓牢燕归。 他明知道燕归爱他甚深,也最是心软,还故意说出上辈子的经历来,惹得对方更加疼惜自己,为的就是掐灭燕归可能想要离开的心思。 虽然燕归说了不是离开他,而是在他们的“家”等着他,可是祁煊怎么想怎么不放心,他总觉得燕将军会趁机将燕归藏起来,让他再也找不到。 他也怕燕将军利用亲情,说服燕归放弃自己,所以他先下手为强,斩断了燕归的退路,让燕归除了陪伴自己以外,再也没有其它想法。 不过他也不是全都是为了算计,会肯对燕归坦白,自然也是因为相信对方;再加上重生这一件事,压在自己的心里,让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需要一个人,能够分享所有酸甜苦辣和秘密,燕归就是这个人,所以他愿意剖开内心,将最重要的秘密告诉对方。 这一切,都是因为祁煊深爱燕归。 祁煊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冲动的一天,他更是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这样深情的时候。他以为,他的情爱早已干涸,再也挤不出丁点。 原来只是没有遇见对的人,原来只是自己封锁了心房。很多时候,只要顺着内心真正的想望,静下心来,自然听得见心里深处的声音。 他的内心从一开始,便叫嚣着想要燕归。或许起初他的想要,只是因为对方能为自己舍命,是个值得付出相信的臣子。 可是随着相处越多,越了解燕归之后,他就渐渐的被燕归给打动了。燕归的执着和深情,以及单纯为他着想的心,都让他深受感动。 或许是处在皇宫这个污秽的地方久了,身边都是勾心斗角和阴谋算计,所以燕归的朴实和直率,就像一缕阳光照亮了祁煊阴暗的日子。 处在黑暗中太久的人,本就会渴望光亮,燕归在他面前变得温润的性情,和柔顺的态度,都让祁煊的内心熨贴不已。 他想要的,从来都很简单,有个人,能够一心向他,把他放在心上最重要的地方,不为名不为利,就只是单纯的爱着他。 他心里潜藏的奢望,在燕归身上找到了。上辈子燕归为了他,可以舍弃生命,那么如今他为了燕归,也可以放弃帝王之位。 当初祁煊既然决定了自己想要燕归,那么便是不择手段也要将人握在手里。只是当他真正实行了,才发现自己根本舍不得燕归难受。 所以他从未开口要将燕归收入后宫,而且放手让燕归在沙场上冲锋陷阵,一切都是因为燕归值得。燕归不是男宠,也不是以色侍人的佞幸,他是自己的心头爱,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爱人。 爱人,祁煊觉得这个字眼很美,将燕归和爱人联系起来,更是让他觉得身心都舒畅了。爱人,相爱的人,简简单单两个字,便可以完全表达他和燕归的感情。 他一个人坐在云王的王位上,笑得一脸幸福,还带点傻气。可是若是有人有幸能看见他的笑容,便会知道这只是个坠入爱河的傻瓜罢了。 ****** 离国的王宫内 离非坐在王位上,望着跪在底下的几个皇弟,他淡淡的开口说道:“离幽,你勾结敌将,意图谋反,罪证确凿,还有什么话说?” “我无话可说。”离幽,二皇子,开口说道。跪在他身旁的五皇子,离倾,却啐了一口,“呸,二皇兄认了我可不认,这分明都是你的栽赃诬陷。” 离非也不恼,淡然的说道:“你认也好,不认也罢,对朕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你没有资格称王,离非!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像你这样悖德逆伦的人,不配当我们的王上!”离倾瞪着双目,咬牙切齿的吼道。 离非瞳孔一缩,掩在袖中的手指微颤,他平静的问道:“朕不配?难道你就配?” 不过他不等离倾回答,挥了挥手,就让人将他拖了下去。离幽皱了皱眉,开口问道:“你把五皇弟怎么了?五皇弟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也想知道?行,拿命来换。”离非咧开唇角,扯出一抹残酷的微笑。离幽心头一颤,这哪里是平常众人口中温文儒雅的太子。 离非见对方怔在原地,冷哼了一声,命人将离幽软禁起来,没有他的命令,不准离开寝宫半步。随后他回到了先皇的寝宫,看着满目的白,脸色有些苍白。 他以为他成功的瞒过了对方,他以为他稳操胜算,可是却还是先皇棋高一着。先皇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就连二皇子和五皇子的叛变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甚至连他会和祁煊合作,也在先皇的意料之中。先皇被软禁根本就是他故意为之,否则二皇子如何能够扳倒先皇。 可是这个可恶的男人,丢下一切、丢下自己,就这样离开了。离非忘不了,当他被离倾捉进宫,生死一瞬间时,那个男人突然出现解救了他。 男人替他挡了一剑,一剑穿心,男人流了那么多的血,离非的双手彷佛还感觉到,鲜血的温热和稠腻。 最后男人在他怀中咽了气,离非以为自己会高兴,终于可以摆脱男人的纠缠。可是他却觉得心头空了,心里好像破了一个大洞,怎么补也补不起来。 望着眼前因为先皇驾崩,而换上白布的寝殿,离非心里一阵难过。他挥退了所有内侍和宫女,独自一人走入寝殿中。 这个寝殿承载了他的喜怒哀乐,还有他的屈辱和恨,如今望着全白一片的寝殿,他的眼前突然恍惚起来,似乎又看见了,那个男人嘴角噙着笑,眼神深邃的望着他。 第五十五章 分封 祁煊并没有在云国待太久,他把后续交给了燕将军和燕归,然后便带着兵马走了。燕将军和燕归留下来整顿云国,先是将云国剩余的兵力全部接收,然后将云王的遗孤软禁起来。 云王的妃嫔们大部分都逃了,剩下一些留守在宫内的,也被燕归派人看守起来。除此之外,臣子们也都被关在家里,门口派了铁骑兵守着。 云国上下人心惶惶,不晓得接下来会怎么样,没多久,祁煊的一道圣旨来了,封燕将军为燕云王,驻守云城。 从此以后便没有了云国,云国王城改名云城,为大祁王朝的一个城池。燕将军跪下领旨,脸色实在不好看。 他还没机会向陛下辞官,陛下便先封了他一个王爷,把他往云国一丢,这是打算不让他再回大祁王朝了吗? 燕归也没想到,祁煊的动作会这样快。那日与祁煊谈话后,他便猜到,祁煊想必是洞悉了父亲的用意,所以故意说那番话,就为了留住他。 他并没有因为祁煊的算计而不开心,相反的,更是心疼祁煊。知晓了祁煊的过去之后,让他知道对方极其没有安全感,想必先前自己说要先离开,一定让他很不安。 他本想着劝劝父亲,等着祁煊退位之后,再离开王城。没成想,祁煊不想让他为难,便已经替他做下了决定。 燕归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他主动开口说要留下,和祁煊开口将燕将军留下,这两者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祁煊为了他的孝心,替他保足了孝子的名义,不用因为一个男人,而忤逆违背父亲的意思。可是感动之余又有些心酸,如今的他,早就让父亲失望了。 他知道父亲最大的心愿,便是看见自己娶妻生子,偏偏自己无法做到,注定要让父亲失望了,所以他只能尽可能的,不要在父亲面前提起祁煊。 不过他在云城没有待多久,就被一纸诏书传了回去。 他离开当日,燕将军又是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息了一声,“归儿,不管如何,为父的心愿始终都是要带你离开。” “会的,爹,会有这么一天的。”燕归点点头,翻身上马,带着燕家军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云城。 另一边,祁煊将舒国交给了舒子棋,他封舒子棋为舒王,驻守舒城。舒子棋受宠若惊,跪下接旨时,脸上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 他没有想到,祁煊会这样信任他,竟然把舒城交给他,他接了旨后,迫不及待地回了后宫,和隐七分享这个喜悦。 不过他才刚踏入寝殿,就见隐七穿戴整齐,一副即将远行的模样。他怔了怔,开口问道:“小清,你要去哪儿?” “陛下有令,命我押送舒瑞回王城。”舒瑞即是前任舒王,城破之后一直被软禁在后宫里。 舒子棋皱了皱眉,如此一来,他岂不是要和湛清分开了?他才刚和对方重修旧好,实在不想再尝到分隔两地的相思滋味。 “子棋,我会回来的,等我。”隐七看见他脸上的不豫,破天荒的喊了他的名讳,然后踮起脚尖,在他的嘴上快速亲了一口。 舒子棋呆在原地,直到隐七都离开了,还傻傻的没回过神来。过了一会后,他才笑着抚着双唇,若是知道把人带上床后,就能得到对方的主动,他早该把人吃了再说,白白蹉跎了这些时日。 隐七带着舒瑞离开了舒城,与此同时,燕归也带着云王的遗孤,往王城而去。两方人马在半途上碰到,隐七挑挑眉,这个燕衡王,他已经听其他暗卫兄弟提过许多次,却很少有机会碰见对方。 燕归认出隐七是跟随在舒子棋身边的暗卫,率先打了招呼,两方人马便一同往王城而去。路上休憩时,隐七难掩好奇,开始向燕归搭话。 两人聊了一会,手下人突然来报,似乎是有人想要劫囚。燕归和隐七一凛,立刻命人戒备,务必看守好囚犯。 因为他们人数众多,又是押解犯人,所以并没有进入城镇休息,而是在城外扎营。此时他们休息的地方,便是一片树林旁,从树林中跳出不少蒙面的黑衣人。 黑衣人来势汹汹,直接朝着关押着犯人的营帐扑去,显然是跟着他们已久,摸清了他们的布署。只可惜饶是他们计划再周详,这次也是栽定了。 黑衣人本想着速战速决,救了人马上走,不要耽搁。可是一闯进营帐才发现,里面哪里有人,只有用稻草扎的一个假人。 他们心下暗叫一声糟,知道中计了,可是不等他们撤退,铁骑兵已经将营帐重重包围。燕归双手负在身后,踱步而来。 “陛下早就知晓你们会来,你们果然来了。”燕归冷声说道,命人揭去蒙面人的面巾,带头的人,赫然是邢追身边的黑衣人“果然是你。”燕归眼神闪过一丝了然,这人是云殇放在邢追身边的奸细,想来应该是云国人。若是听说了云王的遗孤要被送到大祁王朝,肯定会挺身而出,毕竟云王遗孤是他们复国唯一的希望。 黑衣人木着脸,淡淡的说道:“成王败寇,要杀要剐随便。” “我不杀你,我只想知道,冯先生的下落。”冯先生当初和邢家军一起离开的,可后来邢追兵败被俘,邢家军中也不见冯先生。 “无可奉告。”黑衣人冷声说道,燕归也不在意,命人将他们绑了起来,打算一起带回王城去,通通交给祁煊去烦恼。 其实燕归猜错了,黑衣人之所以前来劫囚,为的不是救出云王遗孤,而是救出邢追。虽然消息隐密,但是燕归押送的人,不只云王遗孤,还有一个邢追。 燕归当日虽看见了云殇和黑衣人的苟且,可是他不晓得黑衣人的心思,黑衣人虽是云殇的人,可是来到邢追身边后,渐渐的为邢追的气度和魄力折服。 他本就是孤儿,被云殇捡回去后,训练成探子;又因为样貌长得好,在十五岁那年,便被云殇强占了身子。 他对云殇从来只有敬畏,被占了身子后,心里开始产生恨,他感谢云殇给他吃住,让他变得有用;可是他不想这一切是用自己的身体换来的。 当他知道可以离开云殇身边,去到遥远的云离山后,他马上二话不说,接下了这个任务。原来云殇一直都知道,邢家军的下落,可是他却对云王隐瞒,为的是有朝一日或许会用到邢家军。 只是他没等到那一日,他的野心就被隐一斩断了。黑衣人也是来到邢追身边后,才知道邢追的身分。 刚知道那时,他非常的惊讶,因为邢家军的威名远播,就连他都听说过。小时候他一度很崇拜邢家军,没想到他有机会跟在邢追身边。 也是因为如此,他对邢追尽心尽力,几乎忘了自己奸细的身分。若不是邢追逮着了燕归,使云殇又找上门来,他完全想不起自己还在执行任务。 后来他使计,让燕归险些落到云殇手里,那时他不晓得,燕归被祁煊救走了,满以为对方必定会被云殇捉住,然后狠狠折腾一番。 不过那一次,让邢追对他起了疑心,毕竟追风寨有许多明哨和暗哨,要躲过全部的哨站带走燕归,放眼整个山寨,除了邢追便只有黑衣人办得到。 只是黑衣人一直忠心耿耿,又加上邢追没有证据,便只能将怀疑放在心里。黑衣人也知道邢追开始怀疑他了,往后处事更加小心翼翼,没有再让邢追捉到任何把柄。 时间久了,邢追也就不深究了,对方总归是不会害他,虽然失去了燕归,不过他还有其他的计划,不一定非要燕归不可。 邢追和离国的五皇子搭上线后,便带着邢家军去到离国。黑衣人始终觉得离王深不可测,劝了几次,邢追却是不为所动。 最后还惹怒了邢追,被邢追赶了出去。黑衣人不敢离邢追太远,带着一些手下,悄悄的跟在邢追身后,眼见他被燕归捉了,自然是计划着要将人救出来。 可是没想到,对方早就等着他了,黑衣人不免有些懊恼,当初让燕归瞧见自己和云殇的关系,果然是个不智之举。 不管黑衣人如何懊恼,都已经于事无补,燕归将他们擒获之后,一改先前的行进速度,加快了步调回到王城。 回到王城之后,一干人犯全都下狱,祁煊在宫内大摆宴席,犒赏燕归和将领。此次大祁王朝能够一举歼灭舒国和云国,燕家军功不可没。 虽然燕将军留守在云城,但是祁煊还是赏了燕将军许多赏赐,除此之外,祁煊还送了几个美女到云城,美其名曰体恤燕将军。 燕归知道后不禁有些失笑,祁煊在打什么主意,他也是猜得到的。没想到对方会用这种方式,替他们的未来打算。 燕将军的妻子死得早,一直以来都独身一人,其实他的年纪也才四十初,还是正值壮年之时。祁煊赏了他几个美人,就是想让他努力努力,看能不能替燕归添个弟弟。 燕归若是有了弟弟,传宗接代的任务便可以交给弟弟,燕归心里对燕将军的愧疚也会少一点,燕将军也不会执意要将燕归和他分开了。 因此他一回宫,便赶紧物色美人,而且找的都是和燕夫人差不多类型的,就希望其中一个能够拴住燕将军的心。 不久后,暗卫来报,燕将军收到美人后,似乎没有多开心,不过碍于是陛下赏赐的,他也不好转送给其他人,只得安置在后院里。 祁煊想了想,下了道命令,过了不久,暗卫又来报,燕将军已经宠幸其中一个美人了,祁煊点点头,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做得好,务必让燕将军宠幸全部的美人。”祁煊对暗卫如此吩咐道。暗卫领命而去,心里却有些汗颜,陛下让他对燕将军和美人下药,为的是什么? 不过陛下是主子,他做人属下的,只管执行命令就是,哪里敢随意揣测圣意。暗卫离开之后,祁煊召来左相和太尉商讨国事。 结束政务之后,祁煊来到凤仪宫。听凤仪宫的宫女来报,太后娘娘似乎快要不行了,祁煊特地来见这个女人最后一面。 走进凤仪宫后,他挥退了所有宫女,自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望着床榻上那个憔悴的妇人。许是回光返照,太后此时的脸色红润许多,精神也好了许多。 “祁煊,没想到你会来见我最后一面。”太后淡然的说道,似乎是察觉自己的时辰不多了,对祁煊的态度竟是难得的温和。 “怎么说你都是朕的母后。”祁煊淡淡的说道,太后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恐怕在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吧?” “朕也不怕告诉你,从前,朕是真的把你当亲生母后看待的。”祁煊拂了拂衣袖,平静的说道。 “我一直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的。”太后淡淡的说道。 “因为朕死过一次。”祁煊笑着说道,太后冷哼一声,显然觉得对方在说笑。 祁煊也不在意太后的反应,他就坐在太后的寝殿中,亲眼看着这个女人断气。直到太后的尸首都变冷了,他才起身离开凤仪宫。 当晚,他秘密出了宫,来到燕府。燕归见他的情绪不对,听他一说才知道,太后娘娘薨逝了。他知道祁煊对太后的感情很复杂,太后的死,祁煊心里松了一口气之余,想必也不是太好过。 所以他没有拒绝祁煊的拥抱,任由对方将他按压在床上,用凶狠的力道,狠狠的贯穿他。他能感觉到祁煊心里说不出的痛,毕竟祁煊曾经是真的非常敬爱太后。 祁煊折腾了燕归一整夜,直到天色微亮才放过对方,望着燕归满身狼藉,祁煊心里有些歉然,他替燕归清理好身子之后,便又悄悄的离开了燕府回到宫中。 燕归醒来时,已经是午后了,他躺在床上不想动弹,有一阵子没和祁煊亲热,昨晚上又被折腾得狠了,到现在还有些缓不过劲来。 正当他还赖在床上时,祁煊突然推门进来,见他窝在被子里蠕动的模样,不禁笑了出来。燕归听见笑声抬头一看,就发现祁煊站在门口,想到自己丢脸的模样被瞧见了,脸上瞬间红了。 祁煊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将托盘放在桌上,来到床榻边坐了下来,伸手将躲在被子里的燕归捞出来。 “起来吃点东西,你睡够久了。”祁煊温声说道,燕归瞪了他一眼,“还不都是因为你。”惹得祁煊哈哈大笑。 “嗯,都是我。”祁煊顺着对方的话语说,语气中带着调笑。 “真该让其他人看看陛下现在这副模样。”燕归撇撇嘴角,祁煊真是越来愈无赖了。 “可惜,只有你看得见。”祁煊暧昧的挤挤眼,惹得燕归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两人在床上腻歪了一会,就听燕归的肚子突然咕噜叫了一声。 “快起来,别饿坏了,我会心疼。”祁煊拍拍燕归的屁股,凑到对方耳边低声说道,惹得燕归脸上还没消退的红色,越发的艳丽。 他脸皮薄,还是很不习惯这样的调笑与动作,祁煊也知道他会害羞,每次都故意这样逗弄他,非得惹得他脸红脖子粗才罢休。 祁煊亲自服侍燕归穿衣,然后陪着他用了饭,两人还在燕归府中的院子中散步,走累了便到亭子里休息。 祁煊兴起,让人摆上棋谱,和燕归下了几局。燕归的棋艺不太好,一连输了好几局,到后来祁煊故意放水,才让他扳回一局。 下完棋天也黑了,祁煊带着燕归走密道回宫,两人在朝阳宫用了晚饭,随后祁煊命内侍将奏折搬到朝阳宫,他批阅奏折,燕归在一旁看书陪他。 如此简单平静的日子,让祁煊深深着迷,他几乎忍不住要马上退位给太子,带着燕归归隐,去过他真正想要的生活。 只是太子年岁尚小,之前让对方监国已是勉强,如果他真的退位了,想必大祁王朝必定大乱。其他国家也会趁机作乱,毕竟大祁王朝刚吞了云国和舒国,可是一块香喷喷的大饽饽。 所以他得替太子铺好路,将一切障碍扫除了,才能放心离开。他不能不负责任地将一堆烂摊子丢给太子,毕竟,这些都是他的责任。 ****** 燕将军,现在的燕云王,府中传出了喜讯。陛下前几个月赏赐给他的美人,其中最得他的宠爱的如霜,已经有了身孕。 燕云王激动万分,他已经四十多岁,却只有燕归一子,如今还能有孩子,实在是天大的喜事。他赶紧写了一封信,给远在王城的燕归。 燕归收到信后,心里也替父亲高兴,父亲一个大老爷们,含辛茹苦将他拉拔长大,耽误了自己的青春不说,也耽误了许多好姻缘。 如今父亲能有个知心人相伴,也是好的,毕竟以后他会陪在祁煊身边,现在有了另一个孩子,可以代替自己承欢膝下,也好让他放心。 而且最重要的,若是父亲一举得男,燕家的香火便不会断在他身上,他也不会一直怀着愧疚,觉得无法面对燕家的列祖列宗。 祁煊也收到了消息,自然高兴得很,而且他很笃定,如霜这一胎一定是男的,他可是让暗卫用了宫中的密药,就是为了让燕云王能多几个儿子。 如今如霜真的有了身孕,祁煊觉得,他和燕归未来的道路,肯定会无比的顺遂,至少他可以肯定,燕云王将来不会有太多心思,去计较燕归是否娶妻。 因此他大手一挥,又是源源不绝的赏赐送到了云城,世人只道燕云王骁勇善战,替陛下打天下,深受陛下的宠信和重用。 却不知那些赏赐,几乎可以算是燕云王嫁儿子的“聘礼”,别人不知道,燕云王怎会不知。所以他每次看着那些赏赐,脸色实在是有些难看。…… 这日,祁煊下了早朝之后,内侍来报,瑞王求见。祁煊挑了挑眉,他确实有一段时间没见到祁璇了,也不晓得对方和皇后之间怎么样了。 召见了祁璇之后,看着对方憔悴的面容,祁煊非常惊讶,“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皇兄,一切说来话长啊。”祁璇叹息。 祁煊一问才知道,祁璇和皇后的关系,不仅没有改善,反而越发的恶劣。他实在很好奇,在他努力攻打其他国家的时候,他的弟弟和皇后之间,到底又发生什么事了? 祁璇没有明说,只是让他帮忙在皇后面前说些好话,等他离开之后,祁煊才叫来暗卫,问问是怎么一回事。 没想到竟然是祁璇和几个官员喝酒,然后被人塞了一个美人,祁璇当时醉醺醺的,虽然没和美人发生什么,但是抱着人睡一夜却是事实。 这个消息不知怎么的,竟传到了皇后的耳里,皇后一听自然是气得不行,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说没发生什么,谁信呢? 祁煊听完事情真相后,真是无言了,这两个人还没折腾够啊?要不要一句话的事,搞这么复杂。虽然李婉儿还是他的皇后,可真正和她有了夫妻之实的人,可是祁璇。 他有些头疼,实在不想介入祁璇和李婉儿中间,俗话说的好,清官难断家务事。一个是他名义上的皇后,一个是他弟弟,他帮谁都不好。 所以最后他只让暗卫带话给皇后,向她保证祁璇没有做出对不起她的事,其余的便撒手不管,让他们自个儿折腾去。 他现在比较在意的,还是赶紧找到冯先生再说。邢追和黑衣人在牢里吃了不少苦头,却仍旧一个子儿都不吐,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两人实在是有骨气。 若非邢追野心太大,不能收为己用,否则祁煊也不想放过这个人才;至于黑衣人,祁煊手底下暗卫多的是,便不太在意对方。 只是两人死咬着不开口也不是办法,所以祁煊只得让手下的人加大刑罚的力道,务必从他们的口中,撬出冯先生的下落。 第五十六章 联姻 被许多人惦记着的冯先生,其实就留在云离山上。 当初祁胜不听他的劝告,带着兵马前往大祁王朝的王城时,冯先生便猜出了对方的下场。他退回封地,之后被邢追带走。 邢追将他带上追风寨,本是想奉他为军师,但是冯先生心灰意冷,已经不想再干涉天下事,邢追无奈,只得把对方留在追风寨里。 邢追带着邢家军离开追风寨时,冯先生就站在山顶上目送他们,他望着山脚下的国土,眼神漫上一层伤感。 其实他也知道,祁胜并非最适合的帝王,他之所以心甘情愿跟在对方身边,只是为了报恩罢了。 否则他何必和自己的弟弟对着干?想起祝锦繁,冯先生的眼神温柔了几分。现如今祁胜已亡,祁煊没有内忧,便可专心对付外患。 他也不用再时刻牵挂着锦繁的安危,毕竟锦繁是文官,沙场征战还轮不到他,他只需要替祁煊留守在王城里,坐镇朝中。 冯先生待在追风寨里,消息还算灵通,邢追留给他一些人,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之外,还顺便替他传递消息。 对于邢追的厚爱,冯先生只能心领了。祁胜走了之后,他顿觉失去了目标,应该说,失去了生存的意义。 虽然这样说有点夸张,但是他这条命是祁胜救的,可以说当初没有祁胜,便不会有后来的冯先生,那么他替祁胜卖命,也算情有可原。 冯先生每天都窝在云离山上,听着山下传回来的消息。当他知道云国和舒国都已然易主后,喟叹了一声。 接着他又听说,离国太子夺回政权了,得知这个消息的当下,他便知道,离王手段了得,离幽、离倾和邢追,怕是都被离王耍得团团转。 后来他便没有再收到任何消息,他知道,邢追不是身亡就是被俘,因此他悄悄的离开了追风寨,打算另找一块地方隐居起来。 他知道祁煊不会放过他,自己若是不顺服,只有被杀的命。可是他真的不想再淌浑水,他的身累,心更累。 所以他偷偷的跑了,毕竟他不信任邢追的手下,若是当他们知道邢追遇害后,会不会将自己交出去,这就不得而知了。 冯先生离开后,在云离山脚下,遇见了本该“驾崩”的离王。他挑了挑眉,对方果然是假死,就不晓得对方假死的用意为何。 不过这不是他该过问的,他装作不认识对方,想赶紧离开时,离王开口了,“冯先生,祁王满天下的在找你,原来你躲在这里。” “离王不也是,本该驾崩的人,怎么也会在这里?”冯先生转身,笑眯眯的说道。 两人相识一笑,颇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离王摆了摆手说:“别叫我离王了,现在我已经不是离王了。” “值得吗?”冯先生有些不懂,祁胜心心念念想要的王位,眼前的离王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利用假死便抛弃了王位。 “值得。”离王笑着点头,他见冯先生还是一副疑惑的模样,好心的多提点了一句,“当你心中有比王位更重要的存在时,怎会不舍得。” 冯先生若有所思,心里隐隐有一丝苦涩。照离王所说,祁胜的心中便只有王位,再无其他,所以他才会对王位这般执着。 他打住自己的思绪,不敢再深想,转而问道:“那么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先四处走走,我困在那个宫里太久了。”离王有些感叹,眼神却还是不由自主眺望着离国的方向。 “你心中更为重要的存在,现在代替你留在了宫里?”冯先生心思灵敏,看着对方眼神的所在,很快的便猜中了对方的心思。 “那是他一生所求,我只是帮了他一把罢了。”离王淡淡的说道。 “你如何能确定,他所求的便是你认为的?”冯先生又问。 “冯先生,你这般打破砂锅问到底,想听见的是我的答案,还是你自己内心的答案?”离王收回视线,似笑非笑的望着冯先生。 冯先生愣了愣,没有再开口,心里却因为离王的一番话,思绪翻腾。 “冯先生又有何打算?”离王见对方眉宇间的困惑,出声打断他的思考,在没有认清自己的感情之前,所有的思考都是白费的。 “大概也是四处走走。”冯先生说道,离王挑了挑眉,“一道?”冯先生想了想,点点头,“也好。” 就这样,离王和冯先生两人凑在一起,开始了他们的游历。与此同时,祁煊的暗卫收到了一个消息,隐一立刻将消息递了上去。 祁煊看着纸条,冷哼一声,“原来是被他给碰上了,算了。”之后他便撤回了所有在外寻找冯先生的人手。 燕归知道后,疑惑的问道:“你不打算找到冯先生了?” “冯先生现在和离王在一起,等到离王腻了,会把对方送回来的。”祁煊淡淡的说道,燕归瞪大双眼,惊呼出声,“离王?” “嗯。”祁煊点点头,将离王假死的经过告诉燕归,燕归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斟酌着语言问道:“离王……是为了太子吗?” “嗯,离王和太子之间是个很长的故事,有空我再说与你听。”祁煊伸手将人抱入怀里,一边吃豆腐一边说道。 祁煊现在动不动就爱抱着燕归,就连批阅奏折时,也要将人放在身旁,一手揽着腰才罢休。燕归被他缠得烦了,只得顺着他,陪他坐在宽大的龙椅上。 御书房内服侍的下人,早就被陛下调教得很淡定了,就连见到陛下搂着燕衡王亲,也能站在原地视而不见。 燕归陪着祁煊批阅奏折,不过他只负责磨墨,从不过目奏折的内容,总是目不斜视,专心的盯着砚台。 他知道自己的身分,也谨记着双方的身分。虽然祁煊爱他,可是君臣之间,还是有着一道界线,他不能仗着自己是陛下所爱之人,便恃宠而骄,干涉政务。 他只是爱着祁煊这个人,并不是因为对方高贵的身分,自然也就不需要用对方的爱,替自己谋取什么权力,否则他就真的沦为史书上那些霍乱朝纲的佞幸了。 祁煊就是喜欢燕归这一点,认真且守本分。虽然他打从心里愿意和燕归分享一切,但是他自己愿意给,和爱人伸手要,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他从小生长在宫里,少年登基成为万人之上的帝王,自然养成了霸道自私的性子。虽说他和燕归在一起了,却有许多方面仍然需要学习。 两人之前总是聚少离多,许多相处后的问题,都还没浮出表面。燕归在他面前仍然有些拘谨,因为他的身分仍然是个帝王。 不过祁煊知道这得慢慢来,不只他需要时间卸下政务,更是需要时间一点一滴的改变。他的梦想是,有朝一日能够和燕归两个人,像平常人家的夫妻一样,恩爱的生活在一起。 燕归还不晓得祁煊的决心,他只是静静的等待,等着祁煊兑现诺言的那一天。他不介意需要等多久,他也不会拿自己和整个大祁王朝相比。…… 离非登基之后,为了表示和大祁王朝结为同好,因此提出想和大祁王朝联姻的要求。联姻的对象不是祁煊,而是瑞王祁璇。 祁煊接待了带来消息的使者,把人安置在别馆,然后召了祁璇进宫。两兄弟密谈些什么没有人知道,只知道瑞王离宫时,满面春风笑得好不得意。 祁煊和祁璇两兄弟谈心时,燕归没有出现,毕竟祁璇还不晓得他们两个的事。祁璇隐约知道皇兄心里有人,却不晓得就是燕衡王。 燕归知道祁璇和皇后的关系,听说离国要将公主嫁给祁璇,不无担忧的问道:“瑞王愿意迎娶公主吗?” “自然是愿意的。”祁煊笑着说道,燕归见他的笑容,就知道他心里头已经有了主意。 后来听祁煊说了才知道,离非把公主嫁到大祁王朝来,根本没指望祁璇能够善待她。而且祁煊也和祁璇商量好了,要用李代桃僵的法子,将皇后送出宫去。 离国的六公主和离倾是一母同胞的兄妹,离非处置了离倾,六公主怎么可能善罢甘休。离非也不想留着对方膈应自己,干脆将她嫁得远远的,好来个眼不见为净。 况且他也是知道,六公主手中还有些离倾的余党,他不会放任那些人,躲在公主的背后兴风作浪,把他的后宫搅得一团乱。 他没有明说,却告诉祁煊,六公主身体不好,可能无法活得长久。祁煊听了便知道,离非在暗示他,嫁过来之后,养个两三年,就可以弄死了。 正巧他为了祁璇和李婉儿的事烦心,所以干脆顺水推舟答应了联姻,就为了让李婉儿能够避人耳目的嫁进瑞王府。 他之所以想到这个法子,还是因为六公主的画像。六公主的眉目和李婉儿有八分相似,一开始祁煊见着时,还啧啧称奇了一番。 之后他也到凤瑞宫,和皇后密谈了一番,等到祁煊离开之后,皇后怔怔的坐在位子上,还有些难以相信。 身后跟着她进宫的心腹,帮她捏着肩膀,低声说道:“皇后娘娘,您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陛下没有食言,他真的让您和王爷在一起了。” “你说,本宫不是在作梦吧?”李婉儿还有些恍惚,不敢相信幸福会来得这样快。她本来都已经做好准备,会一辈子待着皇后的位置上,独守空闺。 “当然不是,陛下已经开了金口,就等着离国将公主送过来后,娘娘我们就可以离开宫里了。”心腹难掩欣喜的说道。 “真好……真好……”李婉儿喃喃的说道,可是随即柳眉一蹙,语气万分不舍,“可是昭儿怎么办?还是我向陛下求个恩典,把昭儿一起带走?” “娘娘,太子殿下可是未来的储君,日后是要成大事的人,您怎么可以将他带出宫?”心腹一惊,凑到李婉儿耳旁嘀咕着。 “唉,你说的本宫何尝不知,可是昭儿是本宫的心头肉,就这样将他一个人留在宫里……”李婉儿眼神黯然,心里有些凄苦。 “娘娘,太子殿下在宫里有许多人照应,而且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和燕衡王……想必也不会再有其他的皇子,太子殿下可是铁板钉钉的下一任帝王。” 李婉儿想想也是,祁昭如今的处境,比起先皇或是陛下,都已经好得太多了。宫中没有其他高份位的妃嫔,也没有其他皇子,太子殿下在宫里可说是横行无阻,因此也就放下心来。 没多久,离国的送亲队伍便到了大祁王朝。祁煊特地大设宴席,举办了隆重的婚礼,然后在第二日瑞王携王妃进宫晋见时,将王妃和皇后容貌相似的消息传了出去。 之后更是传出皇后觉得与瑞王妃有缘,因此结为姐妹,还体恤瑞王妃长途跋涉而来,特地留对方在宫里住几日。 事实的真相是,六公主来到王城进了宫之后,便再也没有离开过,代替她从宫内出嫁到瑞王府的人,是李婉儿。 隔日进宫只是个幌子,为的就是让大家看见,王妃和皇后的容貌相似,以增加传言的可信度,也好让李婉儿的身分不会让人起疑。 六公主离秋没有想到,大祁王朝的帝王敢这样对她,竟然将她幽禁在凤瑞宫,让她当个魁儡皇后。她被封住了穴道,只能僵硬的坐在位置上,连话都说不出口。 看着瑞王牵着皇后出现在她眼前,她心里实在是怒极。就算瑞王只是个瘸子,就算自己当时也是非常不乐意嫁过来,却不代表她能眼睁睁看着,另一个女人取代自己的位置。 她没有傻到认为祁煊留下自己,是因为看上自己。她知道,自己恐怕是离非故意送过来的,为了让她死在别人手上,才不会污了他的手,污了他的名。 ****** 冯先生和离王也听说了离国公主联姻的消息,离王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冯先生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以为然。 “你不介意吗?”冯先生问道。 “介意什么?离秋能够嫁给瑞王,也是她的福分。”离王挑起嘴角笑了笑。 “这桩婚事对公主来说,未必是好的。”冯先生摇摇头,有些叹息的说道。 “你这样关心离国,真是让我受宠若惊。”离王挑了挑眉,戏谑的说道。 “我只是有幸知晓了瑞王的一些过去罢了,嫁给一个心有所属的人,你觉得会幸福吗?”冯先生淡淡的说道。 “哦?看来冯先生对大祁王朝可说是了解甚深啊。”离王笑了笑,意有所指的说道。 “瀞南王若是没有知己知彼,如何敢心生反意。”冯先生也不否认,他跟在祁胜身边也有些年头了,自然知晓一些常人不知的私密。 “他知己知彼的对象弄错了。”离王好笑的说道,最该了解的人是祁煊,祁胜却从来没有看透对方;反而将一个闲散王爷调查的一清二楚,实在有些可笑。 “不是王爷不想查,而是祁煊没有破绽。”冯先生也不吝啬称赞祁煊,在他看来祁煊本就技高一筹,否则当初如何能够坐稳王位。 “祁胜野心太大,祁煊不是不能容人,他若是安分当个瀞南王,祁煊断不会为难他。”离王收起笑容,淡淡的说道。 “王爷心里的苦,不是你能了解的。”冯先生也不替祁胜辩解,毕竟没有处在祁胜那个位置和境地,如何能够理解对方的作为。 “他是太后的亲生儿又如何?难道祁煊就不是先皇的皇子了?”离王撇撇嘴,非常不以为意,冯先生愣了愣,没想到这等秘辛对方会知道。 “很疑惑?普天之下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离王傲然的说道,笑得意气风发。 冯先生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对方好歹以前也是一国之主,怎么可能没有打探情报的探子或是路子,恐怕就算现在对方离开了离国,离国发生的大小事,还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两人结伴而行,在大祁王朝周边的小国游历,走得累了就找个城镇休息几天。休息够了,便又继续出发。 一路上冯先生靠卖字画维生,偶尔帮人卜卦算命;至于离王从来都是窝在客栈里,可是他的银两来源不断,一点也不缺钱。 这一日,冯先生卖完字画,回到客栈后,就见离王铁青着一张脸,坐在一楼的大堂里。他心下有些疑惑,却也识趣的没有多问。 不久后,他便听说了,离国新皇即将迎娶皇后。当他听见消息时,下意识的瞥了离王一眼,只见离王面沉如水,浑身散发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接下来几天的路程,离王都沉默不语,直到五天后,冯先生受不了了,开口说道:“我说,真这么在意就回去吧。” 离王没有作声,冯先生停下脚步,淡淡的说道:“你这几天魂不守舍的,好几次都想往离国的方向走,你还想继续自欺欺人吗?” 离王冷着脸,过了一会后,才淡淡的说道:“我已经死了。” “死的是离王,你现在是离王吗?”冯先生给了他一个“真笨”的眼神。 离王一愣,顿时豁然开朗,哈哈大笑了几声。他拍拍冯先生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也看开一点,人死不能复生。” 冯先生脸色一变,故作自然的说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只是你故意忽视了。”离王意有所指的说道,还不等冯先生反应过来,潇洒地转身就走,还挥了挥手,“跟高兴与你结伴同行这么久,基于朋友道义,告诉你一件事,祁煊其实一直都知道你在哪。” 冯先生错愕的瞪着对方远去的身影,心里第一次有了骂人的心。祁煊会知道自己的行踪,肯定跟离王脱不了干系。 他顿时觉得有一种,被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银两的感觉。早知道不戳破离王的心思,就让他阴着一张脸,一路纠结到底就好了。 他好心帮助对方解开心结,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明明就是对方将他们的行踪泄漏,他还得感谢对方事先知会他。 冯先生已经很久没吃瘪了,没想到再次吃瘪,就得栽个彻底。他可不相信,离王离开之后,祁煊还会放任他在外四处游走。 果然,才刚想完呢,暗卫就找上门来了。冯先生垂丧着头,也不试图反抗,乖乖的便跟着暗卫离开了。对方都跟了一整路了,他还跑得掉吗? 远在王城里的祁煊,知道终于捉到冯先生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说老实话,他对对方的杀心已经减弱了许多。 在离王找到冯先生后不久,邢追和黑衣人也招供了。说来好笑,他们都以为黑衣人是为了云国遗孤而来,结果对方是为了邢追。 若不是隐一无意间发现,黑衣人在邢追受刑时,眼底闪过的一缕异样,从而推敲出邢追对黑衣人的重要性,想必他们还无法突破黑衣人的心防。 从黑衣人口中得知,原来冯先生就躲在云离山上,祁煊当时就猜想,冯先生应是厌倦了一切,想要归隐。 没想到祁胜对冯先生的影响这样大,没有了祁胜,竟让冯先生这般失意。祁煊摸了摸下巴,将祝锦繁叫进宫来,把冯先生的事告诉对方。 祝锦繁非常惊讶,他本来就很疑惑兄长的选择,不晓得对方为何执意帮助祁胜,如今听陛下一说,难道都是因为“情”一字? 他皱着眉,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祁煊沉吟一会后,开口问道:“若是这次再让你去招降,冯先生为朕所用的可能有多少?” “回陛下的话,微臣……不知。”祝锦繁迟疑的答道,他还在消化刚才的消息,对于冯先生动情这件事,他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他曾经以为,他的兄长一辈子都不会动情,毕竟对方太冷静、太理性,而且心思深沉,一般的女子肯定驾驭不了,更不要说吸引对方了。 第五十七章 逆贼 冯先生被带回了王城,直接带到了祁煊面前。 祁煊是第一次见到冯先生,毕竟冯先生以前一直跟在祁胜的身边。他细细打量着对方,发现对方和祝锦繁一点也不像。 冯先生跪在下面,任由祁煊的打量,他心如止水,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命运。他有一种什么都不在乎了,就想着解脱了的感觉。 不过祁煊倒是没有说什么,等到祝锦繁来了之后,就把人交给他,让他带回去。冯先生有些错愕,跟着祝锦繁回了祝家。 他原以为,祁煊就算不马上杀了他,肯定也会把他关起来,可是如今对方不仅没有对自己下手,还让自己跟着锦繁回家。 他隐约猜到祁煊的用意,果然回家不久后,祝锦繁便来找他深谈,话里话外都透着一个意思──劝他归顺祁煊。 冯先生兴致缺缺,不管祝锦繁怎么说,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搞得祝锦繁有些暴躁,最后摔门而去。 冯先生坐在房内,望着房间的摆设,眼神带了些缅怀。他小时也曾住在祝府,后来大了些,外出求学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他和祝锦繁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当年母亲带着他嫁入祝府,其实承受了许多压力,包括公婆的不谅解,以及亲戚背地里的指点。 幸好祝锦繁的父亲疼宠母亲,对他也算照顾,可是他在这个家里,还是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因此才会毅然决然离开家里。 这么多年了,现在再回来,有一种恍如梦中的感觉。正当他坐在桌旁发呆时,多年未见的母亲听说他回来了,匆匆的赶了过来。 “轩儿!”母亲未到声先到,泪眼婆娑的望着他,冯先生心里头觉得愧对母亲,此时见了母亲,也忍不住眼眶泛红。 “母亲,孩儿不孝。”冯先生跪下身来,对着母亲磕了几个响头。 “快起来!快起来!”母亲蹲下身扶着他,哽咽的说道。 “你这孩子一走就是这么多年,在外面受苦了。”母亲摸摸他的脸庞,心疼的说道。 “母亲,孩儿没有受苦。”冯先生摇摇头,低声说道。 “你以为母亲真的这般不知世事吗?你如今的身分还能回到家来,已是陛下开恩了。”母亲眼带忧愁,开口说道。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孩儿从来没有后悔过。”冯先生淡淡的说道,母亲一愣,眼泪扑簌簌的掉。 “你说你做什么不好,偏生去当那乱臣贼子,跟着祁胜造反,你有没有想过,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冯家的香火便要断在你手上了。”母亲哽咽的说道。 冯先生听母亲提起这茬,心头一颤,脸上带了一抹苦涩,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每当他生出成亲的念头时,脑海中总是闪过一道身影。 他不能承认,也不想承认,毕竟一切的可能,都已经随着对方的死亡,淹没在黄土底下。…… ****** 自从燕归知道燕将军的宠妾有了身孕之后,便向祁煊提出要去看望燕将军的要求。祁煊怎么可能放人走,好说歹说才把人留了下来,等他将一切安排好,再一起出发到云城。 祁煊花了一点时间,将朝中的事务交代好,然后带着燕归启程前往云城。 祝锦繁、冉君容和樊季,三人已经很习惯祁煊动不动丢下政务,举凡牵扯到燕归的,就别指望陛下能冷静下来了。 祁煊带着燕归,一路游山玩水的往云城的方向走,等走到云城的时候,都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燕将军没收到祁煊要来的消息,被突然造访的两人吓了一大跳。 祁煊看着云城人民安居乐业,安定的生活,对燕将军很满意。燕将军不敢居功,都是幕僚和底下人的共同努力。 当天晚上,燕将军设宴款待祁煊和燕归,除了府中的姬妾之外,无外人列席。姬妾没有见过祁煊,自然不晓得对方就是当今天子,只以为是燕云王之子的友人。 祁煊不想曝露身分,甘愿被当作燕归的友人,两人在宴席上吃得尽兴,倒是苦了燕云王,毕竟他可是知道祁煊的身分,就怕其他人无意中顶撞了对方。 战战兢兢吃完饭后,燕云王便赶紧将其他人赶回院落,留下燕归和祁煊。姬妾们只当燕云王要和儿子叙旧,娇笑着离开了正厅。 “还请陛下恕罪。”燕云王额冒冷汗,就怕祁煊怪罪。 “燕云王,现在我只是燕归的友人,你不用这样紧张。”祁煊淡淡的说道,随后带着燕归来到燕云王帮他们准备的房间。 进了房之后,祁煊发现燕归的情绪有些低落,将人揽入怀里,轻声问道:“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很开心吗?” “可能是有些不习惯吧。”燕归淡淡的说道,他从没见过自己父亲的身边,围绕着这么多女人,今日一见,感觉有些陌生。 “……抱歉。”祁煊低声叹道,是因为他的自私,才会塞了许多美人给燕将军,也是他疏忽了,没有考虑到燕归的心情。 “不怪你。”燕归摇摇头,他知道祁煊是为了两人的未来,才会做下这样的决定。他知道时,也没有怪过对方,心里还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甚至得知父亲的宠妾怀了身孕后,更是隐隐有一种解脱了的想法。 只是当他亲眼见到,一个大腹便便的女子,倚靠在父亲身边时,心里实在有些别扭。看习惯了父亲独自一人,严肃冷淡的模样,现在猛一乍见父亲温柔呵护的另一面,让他心里忍不住冒酸泡泡。 祁煊有些好笑,却也能够体会燕归的心情。燕归和燕将军多年来相依为命,现如今只有两人的家里,要多出一些人,也难怪燕归会有些抗拒。 他温柔的开解着燕归,还说了许多笑话逗他开心,燕归窝在祁煊的怀里,觉得有些羞赧。祁煊根本是把他当孩子来哄了,他都多大岁数了,还能看不开吗? 刚才只是一时情绪低落,过一阵子就好了,父亲对他付出这么多年,他也是乐意见到父亲身边能有个知冷暖的陪着。 至于心里的小别扭,根本不足以一提。不过祁煊这样紧张自己,让燕归心里很受用,对祁煊也更加的百依百顺。 祁煊和燕归在云城没有待太久,趁着这一次外出,祁煊打算四处看看,暗中巡访各个城镇,探访民情顺带游山玩水。 因此他们很快的就离开了云城,往舒城的方向而去。云城到舒城的路途遥远,燕将军担心祁煊的安危,本来想要安排人手护送,却被祁煊拒绝了。 祁煊此次出行极为隐密,若是带了大队人马,反而容易引人注意。再者,能让燕云王派出人马护送的,有心人一猜,可就猜中祁煊的身份了。 燕云王只好摸摸鼻子,看着祁煊带着燕归和几个暗卫,轻装简便的上路。 远在舒城的舒子棋,已经先收到了消息,将消息传回来的,是他朝思暮想的隐七。当日隐七押着舒瑞离开后,舒子棋便天天盼着对方回来的日子,只是他等了又等,始终没等回对方。 就在他心灰意冷,已经有些绝望时,隐七的一封信将他坠入深渊的心又拉了回来。虽然信中只有寥寥几句,不过隐七说了会回来。 舒子棋放下心来,只要隐七还肯承诺,他便相信,因此他抱着希望,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幸好隐七没有让他等太久,几个月后,他终于见到了风尘仆仆的隐七。 舒子棋先抱着隐七,抒发了相思之苦之后,才想起隐七带来的消息。他搂着身旁同样赤裸着身子的隐七,温声问道:“小清,你说陛下要来舒城?” “嗯,陛下和燕衡王已经在云城,之后会往这里来。”隐七半垂着眼,疲累的说道。 “睡吧。”舒子棋心疼的亲了亲对方的眉眼,有些懊恼自己太冲动,隐七想必是日夜兼程赶路,赶回来见自己。 他应该先让对方去休息,不该把人拖上床才是。因此他伸出一手,帮对方按摩着腰肢,和身上其他酸疼的部位,把人服侍的妥贴。 隐七在他温柔的抚慰下,很快的就睡了过去,舒子棋松了一口气,赶紧唤来下人准备热水,还有一些补身子的菜肴。 将隐七的身子清理好之后,舒子棋抱着对方一起入睡,等到隐七因为肚子饿醒过来后,他才让下人送上早就备好的饭菜。 隐七望着眼前热腾腾的菜肴,几乎都是自己爱吃的,心里有些感动,不过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舒子棋坐在他身旁,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神色。 “小清,菜色还喜欢吗?”舒子棋讨好的笑问。 “嗯。”隐七淡淡应了声,舒子棋也不介意他的冷淡,毕竟对方都愿意让他碰了,再怎么冷淡,也不过是对方别扭的保护色罢了。 两人气氛还算融洽的吃了一顿饭,饭后舒子棋问道:“对了,陛下如何处置舒瑞?” “还没处置。”隐七摇摇头,捧着茶杯啜了一口热茶,吁出一口气后,淡淡的说道:“陛下离开之前,还是将舒瑞关在大牢里。” “难道陛下想养着他?”舒子棋摸着下巴疑惑的说道。 “你甭管陛下想做什么,管好你自己就成了。”隐七斜睨了他一眼,撇撇嘴角说道。 “你说,陛下为何突然要来舒城?”舒子棋又问。 “大概是探访民情吧。”隐七耸耸肩,陛下要做什么,可不是他这个暗卫可以置喙的;而陛下的想法,也不是他一个暗卫可以参透的。 “舒瑞不除,我心里总是有些不安。”舒子棋皱眉说道,隐七顿了顿,开口问道:“他人都被关在大牢里了,还能蹦跶不成?” “留着总是个祸害。”舒子棋叹息了一声,虽然说不上来,可是他就是有种感觉,若是不趁早将舒瑞给除了,怕是他还有其他后招。 “你想太多了,舒瑞已经不成气候了,再说他都自身难保了,就算有后招,也使不出来了。”隐七倒是冷哼一声,一点也不把舒瑞放在眼里。 舒子棋也只好按捺下心里的感觉,想着等到陛下来之后,再向陛下谏言。谁知还没等到祁煊抵达舒城,王城里便出事了。 舒瑞被人救走了,除此之外,冯先生在祝府的消息,也被人传了出去。一时之间祝锦繁遭到了许多人的质疑,为何他会将冯先生窝藏在自己的府邸? 当祁煊收到王城传来的消息时,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启程回去的打算。燕归在一旁有些紧张,担忧的问道:“不回去可以吗?” “不用担心,时机还没成熟,背后的人还没现身,不急。”祁煊拍拍燕归的手,温声说道。 “这些都在你的预料之中?”燕归惊讶的问道,祁煊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全然是,有些是多亏了离王的提醒。” “我一直想问,你和离王是何时开始合作的?”燕归疑惑的问道。 “很早了,我刚登基不久的事了。”祁煊笑着说道,燕归眼珠子一转,压低音量问道:“是你刚醒来的时候?” “嗯。”祁煊点点头,轻声说道:“我既然已经知晓了日后的局势,自然得拉住离王这个强而有力的同盟。” “离王是怎么会信了你?”燕归又问。 “他和离非的事本该无人知晓,我远在千里却了如指掌,你说他能不相信吗?”祁煊轻笑一声,继续说道:“当初他还以为我在他身边安插了人手,将宫里整顿一遍。” “你将……‘那件事’告诉他了?”燕归皱眉,有些不赞同的问道。 “当然没有,这是何等大事,我岂会告诉离王。”祁煊摇头,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告诉他,先皇托梦,让我预知了未来。” 燕归有些无言,没想到离王会相信这等怪力乱神的说词,祁煊笑了笑,“你当他真的信了?他只不过需要一个借口和理由,来和我合作罢了。 离王何等聪明,如何不知这是我的推诿之词,只不过心照不宣,不戳破我而已。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我是重活了一次,还当我手下人如此厉害,能躲过他的耳目。” 这也是离王选择和大祁王朝合作,而不是当敌人的原因。离王本是个有野心的帝王,却发现祁王能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他宫内的事摸得一清二楚。 甚至是他和离非之间的恩怨,祁王都清楚,这对离王来说,不啻是一个警讯,也是个不得不和大祁王朝合作的警告。 祁煊不管对方是何心思,反正只要握住了离非,离王也跑不掉,后来甚至利用离非,让离王主动退位。 只不过他没想到,有时候改了前面的历史,后面的历史拐了个弯,却又回到了原本的轨迹。离非要立后,离王气冲冲的赶回了离国,软禁了离非。 祁煊本以为,离王诈死退位,离非或许能查觉到内心深处真正的感觉,可是离非立后的举动,又将一切推回了原点。 当初离非会被软禁,也是因为提出想立太子妃;如今离非第二次被软禁,则是因为他要立后。祁煊抚额低叹,不管他帮离王多少忙,离王自己都能把情况给搞砸了。 他明明告诫过离王不要冲动,可是对方一听离非要立后,哪里还能忍得住,当下便快马加鞭赶回离国去。 祁煊得到消息后,发誓再也不管离王和离非之间的破事,让他们折腾去。燕归知道后,倒是万分纠结的问了一句,“离王和离非不是父子吗?” “离非不是他的亲子。”祁煊只回了这么一句,毕竟这是离国皇室的秘辛,燕归也不好多问,得知离王和离非不是父子便好。…… 由于舒瑞被救走了,朝中众臣也终于发现,陛下微服出巡去了,根本不在王城里。这下子原本安安份份的大臣们,开始有人蠢蠢欲动。 前些年樊相的事给了大家一个警告,因此众人安份了几年,可是现在瞅着外患没了,陛下又不在王城里,是个大好的机会。 太子年岁不大,根本不足为惧,比较麻烦的是左相和太尉;至于御史大夫,身为樊家人,他们就不信他对陛下心里没有怨恨。 太尉手握兵权,其他人要动他之前,还得掂量掂量;左相如今被发现在府中窝藏逆贼,是个可以利用的大好借口,因此在早朝上,群臣和左相发生激烈的口角。 祝锦繁拿不出理由,为何冯先生会在他的府中,他本想直接说出,冯先生是他异父的兄长,却被冉君容阻止了。 现在只是发现窝藏逆贼,拿出陛下的手谕,便可交代过去;但若是被发现,冯先生是祝锦繁的兄长,怕是会被有心人拿来利用,污蔑祝锦繁一家同样是逆贼。 祝锦繁也知道冉君容的意思,只得铁青着脸,憋着一口气,等到群臣指责完毕,才冷声说道:“我是奉了陛下的命,招待冯先生,陛下想要劝降冯先生,难道不该以礼相待?” “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如今陛下不在,自然你怎么说都行。依我看,还是要先将冯先生押入大牢,左相大人在家闭门思过。”一位老臣站出来,义正严词的说道。 他一说完,便有许多大臣附和,纷纷表示让祝锦繁交出冯先生,祝锦繁和冉君容冷眼看着这些人的嘴脸。 这时伺候祁煊许久的内侍走了出来,从袖中抽出一道圣旨,清了清嗓子,大声宣旨。众臣赶紧跪下接旨,等到宣读完毕,内侍将圣旨交给祝锦繁。 原来是祁煊将冯先生的罪名洗清,并且赐住祝府的圣旨,刚才还在蹦跶的大臣,顿时脸色难看无比,感觉被生生掌掴了一巴掌。 他们才刚用窝藏逆贼的罪名,打算将祝锦繁暂时拉下马,陛下就发了一道圣旨,表示祝锦繁是奉了陛下的旨意。 有人不死心,兀自嚷嚷着,“左相大人,陛下明明不在宫内,如何能够拟旨?谁能保证这圣旨是真的?” “大人的意思是,咱家和左相大人串通,用一道假圣旨骗了你们?”还没等祝锦繁开口,内侍便冷冷的问道。 “没准就是呢,否则早不来晚不来,公公怎么偏偏在左相大人被怀疑了才来呢?”又有一人附和道,语气中满满的都是怀疑。 “吵什么吵,陛下不在,你们就是这么议事的?”正当众人争论不休时,一道低喝响起,众人转头一望,就见平日极少上朝的瑞王,在内侍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众臣赶紧请安问好,祁璇摆摆手,喊了起之后,转头望向祝锦繁,“左相大人,陛下正在回城的路上,你不用担心,陛下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多谢王爷。”祝锦繁拱手道谢。祁璇来了之后,讨伐祝锦繁的声音小了些,但还是有人不依不饶,继续纠缠着。 祁璇被吵得不耐烦,怒喝一声,“陛下圣旨说的清清楚楚,你现在是在质疑陛下的决定吗?” 众大臣这才不敢再吭声,只是眼神里仍然有不满,冯先生本是逆贼,陛下怎么可以轻描淡写的就抹去他的罪状? 大家都知道,逆贼祁胜的身边,有个极为厉害的谋士,前几年祁胜叛变的那一场仗,替祁胜出谋划策的,就是谋士冯先生。 如此大逆不道的反贼,陛下不将对方千刀万剐,反而还要留为己用,实在是胡涂至极。…… 燕归陪着祁煊看京城里来的消息,当看见群臣在早朝上指责祝锦繁时,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直到看完全部的消息,脸色还是很难看。 “怎么了?气成这样。”祁煊明知故问,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 “有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着,老是妄想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燕归冷冷的说道。 “既然知道他们只能妄想,何必动怒。”祁煊笑着安慰道。 “不管他们有没有能力,只要有任何一丝威胁到你的想法,就该恶惩。”燕归气鼓鼓的说道,眼神凶狠的瞪着暗卫的报告。 第五十八章 劾奏 祁煊笑了笑,伸手捏了捏燕归气鼓鼓的脸颊,“别气了,这些人不值得你气坏身子,再说难道你不相信我了,”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燕归赶紧说道,祁煊的能力他是知道的,既然对方敢放任舒瑞被救走,肯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只是理智上知道,情感上怎么可能不担心,不说祁煊是他的君、他的王,现在更是和他交心的人,让燕归如何能够保持冷静。 祁煊见燕归如此替他抱不平,心里受用得紧,若不是太子年岁尚小,他还真想就这样把担子丢给祝锦繁等人,带着燕归云游四海。 虽然现阶段还无法真的放下一切,不过祁煊不介意在外面待久一点,反正他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一切,只等着幕后的大鱼出现。 因此祁煊带着燕归,按照原定的行程,往舒城而去。收到消息的舒子棋,早早的就带了人等在城门前,迎接祁煊入城。 由于舒子棋的大阵仗,众人这才知道,原来陛下竟然来到了舒城。 燕归对于祁煊如此高调的表现有些担心,不过望着祁煊胸有成竹的神情,他便按捺下担忧,学着相信祁煊。 对于燕归情绪的转变,祁煊自然有注意到,他很高兴燕归的担忧,更高兴燕归无条件的信任,他握着对方的手,心里盈满了感动。 两人来到舒子棋替他们准备好的住处,挥退了其余不相干的人之后,祁煊才淡淡的开口,“情况如何?” “回陛下的话,除了刑部尚书之外,其余没有动静。”舒子棋恭敬答道。 “嗯,继续盯着。”祁煊挥挥手,舒子棋便识趣的退下了。 “刑部尚书?”燕归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刑部尚书竟然有异动。 “刑部尚书藏得很深,若不是离王提起,我也不会知道。”祁煊掀起嘴角笑了笑,眼中却是一片冰冷。 燕归抬起手,覆在对方的手上,温声说道:“你还有我。”燕归不会说大道理,也不会说漂亮话,更不懂得怎么安慰人,他唯一会的,便是献出真心和所有。 祁煊心里一叹,将对方拥入怀里,他何德何能,竟能够得到燕归全心的爱恋和信任,甚至让对方以命相护。…… 祁煊抵达舒城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没多久,舒子棋便发现,有许多人偷偷摸摸混入舒城,显然是冲着陛下而来。 舒子棋立刻加派人手,将祁煊落脚的别庄重重保护着,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对于舒子棋如此严阵以待,燕归自然很满意,祁煊就有些怨言了,他这次带燕归出行,是想带对方四处走走看看。 如今却只能待在别庄里,让他心下有些烦闷,对于幕后的黑手,也越发的记恨,想着将人逮住后,一定要往死里折腾。 过了几日,舒子棋来报,御史大夫劾奏刑部尚书,罗列了许多罪状,左相大人已经命人将刑部尚书拿下,关押在大牢候审。 对于刑部尚书突然入狱,朝野动荡,许多大臣很难相信,看起来刚正不阿,公正耿直的刑部尚书,竟然通敌卖国。 可是从刑部尚书府中搜出来的通敌信件,字迹已经证实为刑部尚书所写,而且前些时候被人救走的舒瑞,正是藏在刑部尚书的府邸中。 如此一来,简直就是罪证确凿,让原先还替刑部尚书喊冤的大臣们,再也不敢开口,就怕被人误会和刑部尚书勾结。 刑部尚书被拿下之后,祁煊便打算启程回王城。 “幕后大鱼就是他?”燕归皱着眉,开口问道。 “嗯。”祁煊笑着点点头,燕归心里却有些疑惑,他总觉得刑部尚书这件事有些奇怪,光是将舒瑞藏在府上这件事,就让人觉得不对劲。 “他为何要将舒瑞藏在府中?”燕归想不通,干脆直接开口问。 “你认为,他要将对方送得远远的,才是安全?”祁煊不答反问,燕归想了想,点点头,“既然要救人,至少要将对方送离王城,否则迟早会被搜到。” “若是樊季没有站出来劾奏刑部尚书,谁会想得到他府中窝藏着人犯?”祁煊淡淡的说道,燕归一愣,顿时了解了祁煊的意思。 刑部尚书本就掌管刑部,若不是知道他通敌叛国,谁又会把他和人犯联想在一起,刑部尚书便是利用先入为主的观念,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将舒瑞藏在府里。 只是他没想到,樊季竟然有办法,拿到他通敌的证据,才使得舒瑞的行踪跟着曝光,如此一来,就是罪加一等。 ****** 祁煊带着燕归回到王城,当日下午便召集左相、太尉和御史大夫,四人在御书房里商谈了一下午,直到入了夜,都还没结束。 燕归没有跟着祁煊进宫,为了避人耳目,他先回了燕府,然后才由密道进入御书房,不过他只是待在内室,并没有到外间去。 他拿着一卷书册,坐在长榻上,侧耳倾听着祁煊等人的谈话,从话语中得知,刑部尚书勾结了不少人,只不过要全部挖出来,还需要点时间。 祁煊手指轻敲着桌面,淡淡的说道:“尽速调查清楚还有谁牵连在内,这一次朕定要将这些蛀虫,全部连根拔起。” “是,微臣遵旨。”祝锦繁等人跪下应道,祁煊揉了揉额角,开口说道:“樊季留下,其余跪安吧。” 祝锦繁和冉君容对望一眼,跪安后恭敬的退出御书房。 “樊季,斩廉那里有何消息?”祁煊开口问道。 “回陛下的话,离王仍然还在离国宫里。”樊季恭敬答道,祁煊点点头,沉吟一会后,开口说道:“明日让斩廉进宫一趟。” “是,微臣遵旨。”樊季恭敬应下,随后便跪安了。 这时燕归从内室走出来,来到祁煊的身后,替他按压着两侧的额角,舒缓对方的压力。 “斩廉到底是何来历?”燕归开口问道。 “斩廉原本是离王的人。”祁煊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享受着燕归的温柔。 “离王?”燕归很惊讶,没有想到斩廉竟然会是离王的人,顿了顿,有些不解的问道:“那斩廉为何要祝你除去祁胜?” “对离王来说,这一切只是解闷的游戏。”祁煊闭上眼睛,缓缓的说道,他了解离王,离王其人聪明睿智,却是心性淡泊,对许多事都不上心。 对他来说,各国的征战只是一盘棋局,他看着哪边好玩,便插手放下一颗棋子,看着哪边不顺眼,便也出手干预。 而斩廉就是他的一颗棋。 原本他对于大祁王朝的事情没有兴趣,可是祁煊重生之后,显露出的才能和对未来的敏锐度,引起了他的注意。 再加上对方竟然主动联系他,还知晓他和离非的纠葛,这让离王对祁煊的兴趣越发的浓厚,所以他将斩廉派到大祁王朝,没想到阴错阳差之下,斩廉和樊季相遇了。 之后他便利用斩廉,开始观察着大祁王朝的变化,得知祁胜的异动时,他兴起了助对方一臂之力的想法,想看看祁煊这个帝王,会如何应对。 尽管他和对方有着合作的协议,却也不影响他给对方找不痛快,对于离王暗中所动的手脚,祁煊多少有察觉,唯一算漏的一点,就是斩廉。 他真是没想到,在和离王达成合作的共识之后,离王还将他的死士派到大祁王朝,不仅如此,还差一点搅乱了他的计划,真是让他哭笑不得。 燕归得知斩廉的来历之后,也是沉默了许久,最后他叹了一口气,感慨的说道:“若是离王有心相争,此人是个难缠的对手。” 祁煊点点头,对此他深有同感,所以当初一醒来没多久,便赶紧和对方联系,打着把对方拉到自己的这条船上的主意。 尽管离王在船底捅了几个洞,总归船没有沉,再加上自己和离非的交情,目前来看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 说起离非,祁煊便想起前一阵子离王要立后的消息,他皱了皱眉,开口唤道:“隐一。”隐一立刻飞身而下,恭敬的跪在面前。 “离非有消息传来吗?”祁煊问道,隐一恭敬答道:“回陛下的话,并无。” 祁煊挥挥手,隐一便又隐匿起来,燕归走到祁煊身旁坐下,开口劝道:“别太担心了,离王应该不会为难他。” “我担心他为难自己。”祁煊叹了一口气,离非性子太刚强,若是离王一昧的逼迫他,只会得到反效果。 语毕,祁煊便不再开口,燕归陪在他身边,也没有开口,御书房陷入一片沉默,过了许久,才听祁煊开口,“不想这些烦心事了,你还未用膳吧,陪我一道吧。” 燕归点点头,祁煊立刻让人传膳,然后拉着燕归一道用膳。 御书房内都是祁煊的心腹,对于祁煊和燕归的关系,自然也是清楚的很,只是众人皆是低垂着头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当作没见着陛下和燕衡王黏糊的举动。 用完膳后,祁煊又拉着燕归一同沐浴,帝王用的浴池自然宽大得很,水面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增添了几许暧昧的气氛。 燕归不是第一次和祁煊共浴,但是每一次都很紧张,望着祁煊在他面前宽衣解带,他的手脚都不晓得该往哪里放了。 祁煊知道燕归脸皮薄,没有逗弄他,而是径自宽衣后便先入了水,望着还站在池子边的燕归,他低声笑了笑,“快下来。” 燕归红着一张脸,快速的脱掉衣物,然后噗通一声跳下水,谁知才刚入水,就被祁煊拉了过去,然后双唇就被吻住了。 祁煊将他压在池边,整个人贴在他身上,下身还暧昧的顶了顶,燕归双手搭在祁煊的肩上,脸上一片火红,身子也泛起一层淡淡的粉色。 望着如此可口的燕归,祁煊眯了眯眼,只觉得心里的爱意汹涌,几乎就要将自己淹没了,他没有想到,原本以为已经干涸的感情,会为燕归翻腾到这样的地步。 本来对着燕归,只是利用的心思,可是在相处间,不知不觉的,燕归修补了他心中的伤口,让他因为背叛而伤痕累累的心,慢慢的治愈了。 回想这些年来,燕归占据了他大部分的回忆,也占据了他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上辈子的记忆变得有些遥远,就连樊仲或是蝶妃的脸,都已经模糊了。 取而代之的,是燕归的脸庞,还有燕归那一双,盈满了深情的眸子。 祁煊压着燕归,虔诚的吻着,在心里不只一次的感谢老天,让他能够有重来的机会,能够将这个人握在手中。 燕归感觉到祁煊动作中的珍重,心里越发的柔软,爱上祁煊,他从来就不后悔,哪怕对方一开始接近自己,只是为了利用。 想起当初祁煊的“不懂喜欢”,到现在的相知相许,燕归一路走来,却觉得没有太多的辛酸,因为祁煊从一开始,就是如此的珍惜自己。 随着祁煊紧拥着燕归,两颗心也紧紧的靠在一起,祁煊分开对方的双腿,温柔的开拓着,已经很熟悉彼此的身体,从进入到结束,都是无比的契合、无比的默契。 水面不断晃动,雾中水池边的人影起伏,伴随着水波拍向池壁的声音,回荡在耳边的低吟,更是激得祁煊双眼发红。 他觉得对燕归永远不会腻,他恨不能永远埋在对方体内,心里勃发的爱意,让他急需要发泄,他咬着牙不断索取着。 燕归感受到他的需要,温顺的展开身子,任由他攻城略地,祁煊就是他的天、他的王,所有祁煊想要的,他都会双手奉上。 感觉到对方的乖巧,祁煊的心里越发的熨贴,他放缓速度,动作变得温柔,两人在浴间缠绵许久,直到燕归累得几乎睡过去,才被祁煊抱出池子。 祁煊帮对方把身体擦干,将对方放在床榻上,然后才将自己打理好,接着上床抱着对方,满足的喟叹一声,闭上眼沉沉睡去。 隔日一早,小四轻声唤醒祁煊,带着一众内侍替祁煊更衣,训练有素的内侍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侍候着祁煊漱洗完,便又无声的退了出去。 祁煊望着还在熟睡的燕归,在对方脸颊上轻轻印上一吻,便离开御书房。 祁煊回来的很隐密,许多大臣根本不晓得陛下已经回来了,因此早朝时见到陛下,让许多人都忍不住有些惊讶。 祁煊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面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等到早朝结束之后,回到御书房时,斩廉已经等在里面了。 第五十九章 离秋 祁煊挥退了众人,径自走到桌案后坐下,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茶,这才看向跪在一旁的斩廉,“起吧。” “谢陛下。”斩廉淡淡的说道,然后站起身来。 “斩廉,你应当知道朕找你来的用意。”祁煊放下茶盏,开口问道。 斩廉顿了顿,淡淡的说道,“回陛下的话,离王已有许久未曾与小的联系。” “有多久了,”祁煊皱眉问道。 “回陛下的话,约莫月余。”斩廉想了想,开口答道。 祁煊沉吟了一会,开口说道:“斩廉,朕希望你能走一趟。” “是。”斩廉没有多问,应承下来,祁煊拿出一封信笺交给他,郑重的叮咛,“务必交到离王的手上。” 斩廉领命而去,祁煊叹了一口气,只希望离王和离非之间不要闹得太僵,离国不能乱,否则旁边的云城会受到波及。 过了几日,祁煊亲自审问刑部尚书,然后判了秋后处斩,同时有好几个官员,因为和刑部尚书勾结,也被判刑或流放。 一时间朝野上下动荡,众人没有想到,刑部尚书竟然会和舒瑞勾结,意图刺杀陛下,然后再将舒国复国。 如今陛下英明,及早发现了刑部尚书的阴谋,真是天佑我大祁王朝。…… 将刑部尚书和舒瑞解决之后,祁煊这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如今舒国和云国已除,朝中有二心的乱臣贼子也都拔除了。 他拿出羊皮地图,望着大祁王朝新的版图,手指轻划过云城和舒城,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将云国和舒国纳入大祁王朝的国土。 祁煊以为自己会很激动,但事实上,此刻他的心里十分的平静,他收起地图,继续批阅着桌案上的奏折。 以往对他来说,心心念念的统一天下,在和燕归相知相许之后,渐渐变得不再那么重要,所以他的铁骑兵才会在将云国、舒国拿下后,便止步不前。 他已经报了上辈子的仇,而且还收获了忠臣良将,更是将云国和舒国给灭了,如今他有太子,只要等到太子长大,他便可以卸下肩上的重担。 他知道燕归其实不留恋权势,之所以在军中如此拼命,只是为了他、为了大祁王朝,对于燕归,他所能回报的,便是永远陪伴在对方身旁。…… 朝中因为前一阵子祁煊的大动作,清除了不少有异心的大臣,剩下来的大臣自然是战战竞竞,小心再小心。 在彻底拔除刑部尚书的势力之后,朝中干净许多,也安稳了一阵子。可是老天似乎不想让祁煊太过清闲,朝堂才刚恢复安宁,后宫便出事了。 闹出事端的,是嫁到大祁王朝的离国六公主,也是代替李婉儿成了魁儡皇后的六公主,离秋。 当初祁煊利用离秋,将李婉儿送到了祁璇身边,之后便没有再关注过这个女人,没想到对方倒是有些能耐,竟然收买了看守他的宫女和侍卫。 看来他是过于大意了,以为后宫已经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竟然让离秋那样的女人钻了空子,在后宫兴风作浪。 离国的六公主嫁到大祁王朝之后,便被软禁在皇后的寝宫里,在外人眼中,她是后宫之主,是高高在上的皇后。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时刻担忧着,就怕活不过隔日。 她原以为,大祁王朝的陛下肯定很快就会赐死她,没想到她待在凤瑞宫里,一日又一日,始终没有等来圣旨。 随着日子过去,她的担忧渐渐放下,心思开始活络,只要她活着一日,便要想办法联系上哥哥的旧部,让他们前来解救自己。 离秋打定主意之后,开始拉拢看守她的宫女。 原本离秋被送到凤瑞宫时,身上穴道被封,不得动弹也不能开口。可是随着时间过去,穴道自动解开,她便恢复了行动能力。 可是她不敢让人知道,还是装着不能行动的样子,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确定了陛下只是将她软禁起来之后,她便开始套话和拉拢的行动。 祁煊将离秋软禁在凤瑞宫,打着皇后身体不适,需要养病的幌子,不许其他人接近凤瑞宫,宫外更是派了许多侍卫把守。 由于他的疏忽与大意,以为离秋翻不出什么浪来,所以派到离秋身边的宫女,并没有精挑细选,毕竟凤瑞宫都被看守住了,也不怕宫女能够离开。 就算宫女发现了离秋是个假的,难道她敢声张吗?先不说其他人会不会相信她,就说这等秘辛,被一个小宫女发现了,她还会有活路吗? 所以祁煊并不担心那些宫女走漏风声,却没有想到,离秋能够将她们收服。离秋身为离倾的胞妹,手段心机也不少,要拉拢几个小宫女,自是不在话下。 那些宫女就像祁煊所料的,尽管发现了离秋是假的,也装作不知道,但是随着离秋的主动亲近和示弱,宫女们开始产生动摇。 离秋将自己的身世加油添醋说了一遍,甚至将李婉儿代替自己嫁入瑞王府的事也说了,宫女们起初听到时,吓得魂飞魄散,好几日不敢和离秋搭话。 尽管她们也曾经猜测过,真正的皇后娘娘去哪儿了,但是真的知道事实真相后,几乎让她们吓破了胆,这等秘辛若是传了出去,她们肯定会没命。 离秋见宫女们吓得够呛,几日后觉得火候够了,便抛出橄榄枝,表示可以护着她们,日后回到离国时,可以带她们一起离开。 离秋表示,大祁王朝和离国有盟约,陛下绝对不敢对她如何,否则怎么会只将她软禁起来,只要找到机会,她绝对可以离开宫内。 她说得天花乱坠,将几个小宫女唬得一愣一愣的,没多久便相信了她。 将小宫女拉拢过来之后,接下来便是守在门口的侍卫。 对付侍卫很简单,美人计足矣。 离秋派了长得最貌美的小宫女,去勾引其中一个侍卫,这个侍卫当然不是随便挑的,而是离秋观察许久,才定下来的目标。 离秋教了宫女许多手段,很快就把侍卫勾得找不着北,那个侍卫开始替离秋传递消息,然后在宫内散布谣言。 也是离秋运气好,她开始有所行动时,祁煊已经不在宫内,自是顾不上她,等到祁煊回来之后,又忙着处理刑部尚书的事,才导致她掀起的风浪,一发不可收拾。 祁煊真是要被她气笑了,不过也怪自己,几乎忘了离秋的存在,若不是她将后宫搞得一团乱,他都忘了对方还被关在凤瑞宫里。 离秋散布的谣言,就是她和李婉儿的对调,只不过这事太过匪夷所思,没有人相信,再者陛下又怎么可能将皇后送给自己的弟弟,自古以来,会有男人上赶着替自己戴绿帽吗? 所以谣言传得如火如荼,却是没什么人相信,大家顶多是当个茶余饭后的笑料,顺便猜测皇后娘娘的病情。 因为离秋散布的谣言,使得大家对于皇后的病情,有了许多不同的猜测,但是大抵都离不开脑袋有问题就是了。 离秋不会想到,她原本想要揭穿祁煊,却使得自己在众人眼里,真的成了“有病”的人,而守在凤瑞宫外的侍卫,也成了以防皇后娘娘“发病”的证明。 离秋本来胸有成竹,肯定可以将祁煊的后宫闹得一团乱,事实证明,她的确将后宫闹得一团乱,却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不过也多亏了她的一番胡闹,祁煊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将皇后娘娘打入冷宫。打入冷宫之后,是死是活,就只是祁煊的一句话罢了。 反正祁煊只有一个太子,就算太子的生母被废,也不能影响到他的地位,毕竟除了祁昭,祁煊也没有其他儿子了。 所以祁煊大手一挥,离秋便进了冷宫,进了冷宫没几日,便死在了冷宫的角落里,而服侍她的宫女们,则被丢进了冷宫旁的枯井。 对于背叛的人,祁煊从来不会手下留情,那个和宫女私通的侍卫,也被他处置了,至此,宫内终于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 祁昭今年已经十三,这些年来跟在父皇的身边,学习了许多治国之道和帝王之术,还是少年的他,已经颇有几分帝王的架势。 祁煊自己是十五岁就登基,如今轮到了祁昭,他竟打算让对方十三岁便接下这个重担,惹得祁昭泪眼汪汪,扒着燕归不放。 这些年来,祁昭也知道了,父皇最听燕叔叔的话,尽管祁煊和燕归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得太亲密,可是孩子的直觉很准,每次只要父皇发火了,他就躲到燕归的身后。 因此现在得知父皇有意将皇位禅让给他,心理压力太大的祁昭,自然又向燕归求助和撒娇,他不敢相信,父皇竟然如此残酷。 燕归听着祁昭的哭诉,心里哭笑不得,望着祁昭和祁煊有些相似的脸庞,燕归心里叹息一声,拉着祁昭细声安慰着。 尽管祁昭不是祁煊的亲子,但是从小就养在身边,感情自然深厚,这么些年来,祁煊和燕归早就将他当作亲生儿子。 燕归甚至亲自教导祁昭武艺,还将燕家军留给了对方,祁煊也训练了一批专属于祁昭,只听命于帝王的暗卫。 祁煊早就为离宫做好了准备,就等着祁昭长大,这些年来,他越发的倦怠,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心里的空虚怎么都填不满。 只有拥抱着燕归,他的心里才会平静,所以他等不及了,在祁昭十三岁这年,便打算退位,带着燕归云游四海。 祁璇和李婉儿接到祁煊的通知,连夜利用密道进了宫。自从当年李婉儿被送进瑞王府,祁煊就打造了一条密道,让李婉儿可以进宫探视祁昭。 两人来到御书房,就见到祁昭哭丧着脸,扒着燕归诉苦。李婉儿轻笑一声,走上前去,“昭儿已经是大人了,还如此爱撒娇。” “娘亲。”祁昭见到了李婉儿,眼睛一亮,就扑到了对方的怀里。 由于祁昭聪明早慧,所以当年李婉儿出宫一事,祁煊没有瞒着他,而是父子俩深谈一夜,将事情摊开来说。 不过祁煊和李婉儿达成共识,并没有将祁昭真正的身世告诉对方,虽然对不起祁璇,可是祁昭是太子,他的身世兹事体大,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祁璇能够理解,毕竟祁昭是下一任帝王,他的身世若被发现,就怕被有心人利用,到时大祁王朝恐怕又是一阵动荡。 因此直到如今,祁昭仍然不知道,他平时唤作皇叔的瑞王,才是他真正的父亲。 第六十章 驾崩 大祁王朝三十四年春 这天晚上,宫里来了刺客,刺客直接扑向御书房,正在和陛下议事的燕衡王,立刻挡在了陛下前面,和刺客缠斗起来。 但是寡不敌众,燕衡王为了保护陛下,被刺客重伤身亡,陛下也受了伤,好不容易撑到其他侍卫前来救驾。 对于此次刺杀,陛下怒不可遏,御书房门前本应有侍卫守着,周围也有巡逻的侍卫,但是事发当时,那些侍卫都死哪儿去了? 陛下下令彻查,又是一连揪出了好几个叛党,连累了几个臣子之后,这次事情才算结束,可是陛下的伤势未愈,似乎还有加重的倾向。 因为刺杀过后,已经一连数日,早朝都未见陛下的身影,而是由太子代为管理朝政。 对于陛下的伤势,众人心里担忧不已,又过了几日,宫内传来陛下伤重的消息,太子殿下每日都面带哀戚,眉宇间不断纠结。 众臣们见了,心下更是惶然,难道陛下的伤势这么严重? 此时“身受重伤”的祁煊,正躺在寝宫的床榻上,翘着脚一副悠闲的模样。而“重伤而亡”的燕归,则是陪在他的身边,正和他小声说着话。 祁昭走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副气人的画面,他大步走了过去,哀怨的说道:“父皇,您忍心见儿臣如此忙碌吗?” “忍心。”祁煊点点头,严肃的说道,祁昭皱了皱眉,面上更加的哀戚了。 原来这一场刺杀,全是祁煊安排好的一出戏,就为了顺利脱身,带着燕归离开皇宫。如今燕归已经“死了”,接下来,再让祁煊“死了”,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而且他走前,还利用了这次刺杀,又将朝堂整顿一遍,连后宫里的势力都拔除的差不多了,让祁昭可以接手一个干净的朝堂。 尽管他为祁昭将一切都安排好了,祁昭还是不开心。 哪里会开心呢?父皇要丢下他,和燕叔叔离开了,想必这一走,他会有好久都无法看见父皇,也无法看见疼爱他的燕叔叔。 十三岁的少年,对于离别还是很惆怅的,可是祁煊做下的决定,没有人可以改变,更何况这是祁煊盼了好几年的心愿。 燕归坐在一旁,心里带着愧疚,却也闭口不言。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尽管觉得有些对不起祁昭,可是祁煊能为了他,放弃皇位,让燕归感动的无以复加。 因此对于祁煊的要求,燕归自然一一听从。 就算祁煊没有为他放弃江山,燕归也早就臣服于对方。…… 燕衡王的葬礼很隆重,毕竟是为了保护陛下,再加上燕衡王战功显赫,如此一位国之栋梁,竟然英年早逝,让众人唏嘘不已。 在燕衡王的葬礼上,陛下终于出现了,可是看着陛下脸色苍白,虚弱憔悴的模样,甚至在后来还晕倒了,让众臣心里惊骇不已。 陛下的脸色,说是形容枯槁也不为过,众人心中有了猜测,陛下的时日,怕是不多了。 果然又过了半个月,陛下颁了一道圣旨,传位给太子殿下,还命左相和瑞王一同辅佐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登基三日后,陛下驾崩,举国哀悼。 ****** 大祁王朝三十六年 在大祁王朝南方的一个小镇里,有一户人家住了一对兄弟。 这对兄弟是两年前来到这个小镇的,他们看上了小镇后方的一片花田,买下了整片花田,还在旁边建了一座院子。 兄弟俩住在院子里,只有几个奴仆侍候,平日里深居简出,极为低调。 不过见过他们的人都说,兄弟俩仪表堂堂,身上衣着精致,看起来就是富贵人家才穿得起,而且一出手就买下整片地,想来应当家世不凡。 这对兄弟自然就是祁煊和燕归。 两年前他们离开王城之后,便一路往南,会在这个小镇定居是意外,他们本想着继续游玩,可是被花田的美景迷了眼。 祁煊当下就决定买下花田,然后在旁边建了院子,成为他和燕归的“家”。这个家的意义非凡,是他和燕归两人共同拥有的。 建了院子之后,他和燕归便留了下来,小镇的生活很简朴,镇民也很热情,让两人很快就爱上了这个地方。 过惯了勾心斗角的日子,如今的安宁和平静,是祁煊最向往的,这也是为何他们没有往大城市去,反倒来了小镇。 两人待在小镇里,过着简单却温馨的生活,白日看书下棋,晚上共度云雨,祁煊觉得,难怪古人会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如此快活的日子,当真比以前好上百倍。 他望着陪在身侧的燕归,心里充满了柔情,握着对方的手,就彷佛拥有了全部,他现在能够体会,所谓的“爱美人不爱江山”了。 这一天,祁煊刚起来时,燕归还在沉睡,看来前一晚他将对方折腾得狠了,祁煊勾起嘴角笑了笑,凑到对方脸旁轻吻一下。 下床披上外衣,走到外间时,小四已经候在外间了。 “爷,今儿个外面天气不错,镇上有许多人都到花田来了。”小四一边侍候着祁煊漱洗,一边轻声禀报着。 “嗯,无妨,花田本就是让人观赏的。”祁煊摆摆手,并不在意。 用完早膳后,祁煊来到院子里,坐在小四准备好的躺椅上,悠闲地看着书。 谁知不一会,院门口便传来一阵声响,听起来是有人在叩门。 过了一会,小四匆匆走来,凑到祁煊耳旁轻声禀报,祁煊不感兴趣的挥挥手,“赶走,莫要扰了爷的兴致。” “是。”小四恭敬应下,又回到院门口。 只见院门口站了一些人,看起来都是文人才子,个个穿着儒衫摇着折扇,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 “诸位公子抱歉,我家公子不便外出,还望诸位见谅。”小四笑着说道,态度恭敬有礼,却透着一股疏离。 几位公子见状,只得离去,只不过离去时,音量不大不小的抱怨了几句,小四没有放在心上,这些人想和他的爷见面,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小四轻蔑的瞥了一眼,随即转身进入院子,把院门又扣上了。 旁边一个奴仆见了,小声问道:“又是求见爷的?” “是啊,上回爷在镇中走了一圈,结果就惹来了这些苍蝇。”小四低声说道。 原来刚才那些公子,都是一些文人雅士,有来自镇上的,也有附近城镇来的,他们自恃腹中有些文采,难免带了点孤芳自赏的高傲。 其中有些人更是来自富贵人家,家境不错,更是让他们眼高于顶,对于结交的朋友诸多挑剔,认为平凡人不配和他们相交。 本来他们也不认识祁煊,只知道对方买下了花田,一开始他们以为对方肯定是财大气粗的大老粗,结果前些时候遇见了,才知道对方是个俊朗的男子。 而且那一次,他们还见识到了祁煊的才学,顿时生出了一股佩服,认为此等风采,才是他们要结交的挚友。 因此开始三天两头往院子跑,就希望能够邀请祁煊出来喝茶吃酒。结果他们去了不下五回,次次都没见着对方的人影,送了拜帖也没用,连院门都踏不进去。 几次之后,大家开始不满了,认为祁煊太不识相了,他们都已经纡尊降贵亲自前来邀请,对方却如此不给面子,未免欺人太甚。 因此他们打算今日再来最后一次,若对方还执意不相见,这种朋友不交也罢。 结果他们自然又是铩羽而归。 祁煊躺在躺椅上,对那些人所谓的喝茶吃酒根本没有兴趣,有那个闲工夫,他还不如在家陪着燕归赏花下棋呢。 他却不知道,那些恼怒的“才子们”,打算给他一个教训,让他以后再不敢如此轻慢他人。…… 祁煊虽然离开了皇宫,身边还是有暗卫,所以那些公子想要教训祁煊,简直是异想天开。先不说有没有暗卫,光是祁煊和燕归的身手,对付那些人就绰绰有余了。 不过祁煊很少动手,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随便暴露自己的武功。 许多时候,他还是习惯交给暗卫动手。 至于燕归,更是被他护在身后,舍不得对方动手。燕归为了他,在沙场上征战数年,好几次死里逃生,让祁煊现在想来,还是有些心惊胆颤。 所以现在换他护着对方,换他挡在对方前面。 祁煊的心意,燕归自然受用得紧,他愿意站在祁煊的背后,让对方保护自己。燕归知道,祁煊对于以前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出征,而自己必须坐在王城里,感到耿耿于怀。 就像他想保护祁煊的心,祁煊也想将他护在手心里,所以他愿意为了对方,收起自己的爪牙,乖顺的陪伴着对方。 尽管燕归并不柔弱,从小就在战场上打滚的人,被人称作少年将军的猛将,又会柔弱到哪儿呢? 但是祁煊就是心疼对方,恨不能将对方捧在手里,含在嘴里,就怕对方有一丝一毫的损伤。他让燕归等了这么久,从今以后,他会为对方撑起一片天。 坐在皇位上,许多事情都身不由己,就连牵着燕归的手,都得避开众人的目光,他想想就替燕归感到委屈。 虽然燕归总是说不在意,但是他知道,一生一世一双人,是燕归心里的念想和渴望。他努力了这么久,终于能够许对方一世相伴。 在这个镇子里,他不是大祁王朝的帝王,燕归也不是大祁王朝的燕衡王,他们只是普通的两个人,两个相爱的人,仅此而已。 祁煊望着燕归,眼中溢满了柔情,经过两世,这个人终是被自己捉住了。 回想起上辈子,祁煊觉得许多记忆都开始褪色,不管是登基时的意气风发,抑或是十年间的征战沙场,此刻都变得模糊不已。 唯一印象深刻的,只有燕归。 第六十一章 完结 祁煊和燕归窝在院子里,每日的生活都很惬意。 前几日那群文人雅士找上门的事儿,早就被祁煊抛在了脑后,对于无关紧要的人,他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这一日,两人起身后,用过早膳便坐在院子里品茗下棋。 突然院门口传来一阵骚动,然后就是一队官兵闯了进来,祁煊眸光一沉,站起身来,淡淡的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带回去。”谁知带头的官兵没理他,手一挥,其余官兵便打算上前将祁煊和燕归给带走。 “放肆!”祁煊冷喝出声,让官兵们吓了一跳,带头的官兵回过神来,脸红脖子粗的大吼,“你才放肆!小小一个刁民,也敢跟老子大小声?!” 话音刚落,带头的官兵只觉眼前一花,然后就被甩了一个耳刮子,“啪!”的一声脆响,半边脸瞬间就肿了起来。 他被打得头昏眼花,好不容易定睛一瞧,眼前突然多了一个人,穿着普通的劲装,一脸肃杀的瞪着他们。 来人自然是隐一,祁煊离开宫里后,他们一众暗卫便跟着离开,负责保护祁煊和燕归的安危。 “你竟然敢打老子!给我通通带走!”带头的官兵气得脸色发青,怒吼一声,众官兵还来不及动作,敞开的院门外便传来一道嗓音。 “我看谁敢动。”一个身穿青色儒衫的男子,慢腾腾的走了进来。 官兵们本来不想理会他,谁知跟在男子身后的,竟然是知县大人,众人心下一凛,看来男子的身分不简单。 官兵们心里忐忑,祁煊则是暗暗撇嘴,他望着男子,没好气的说道:“你怎么来了?” “回……咳咳,我来看看你们。”男子摸摸鼻子,笑眯眯的说道。 “先把这些人给我弄走了。”祁煊皱眉,不耐烦的挥挥手,男子立刻转身对着知县,淡淡的说道:“还不带着你的人滚。” “是、是,下官这就滚。”知县满头大汗,连连鞠躬哈腰,态度和语气卑微的不行。 等到知县带着一众手下,灰溜溜的离开之后,祁煊才转向男子,皱着眉问道:“祝锦繁,你不待在王城里,跑这里来做什么?” 祝锦繁笑着说道:“我可是奉了陛下的命,前来探望你们的。” “祝大人辛苦了,昭……陛下近来可好?”站在一旁的燕归温声开口,本想喊昭儿,却又觉得不妥,遂改口陛下。 “颇有陛下当年的风采,过不久就要纳妃立后了。”祝锦繁感叹的说道,一晃眼当初还在襁褓里的婴孩,如今也已经十五了。 “昭儿要立后了?”祁煊挑挑眉,没想到会听到这个消息。 “先让我坐下喝口水吧,我千里迢迢来这里,不会连杯水都没得喝吧?”祝锦繁干咳了一声,无奈的说道。 “坐吧,小四。”祁煊瞥了他一眼,拉着燕归坐下,小四立刻送上茶水。 祝锦繁端起水一饮而尽,吁了一口气,才又继续说道:“话又说回来了,你们是怎么惹到知县了,要不是我刚好来了,这事儿可不好解决。” “隐一。”祁煊唤了一声,隐一立刻从藏身处出来,单膝跪在地上,将调查到的真相说了一遍。 祝锦繁惊讶地瞪大双眼,嘴里啧啧称奇,“这知县的儿子脑子没病吧?这一点小事,就想将你们投入大牢?” “嗯,所以你回去告诉昭儿,知县可以换人了。”祁煊淡淡的说道,祝锦繁笑着应下,已经离开的知县还不晓得,他的儿子给他惹来了什么麻烦。 “这知县也是个没脑的,换了也罢。”祝锦繁点点头,竟然派了官兵到这小镇来捉人,如此大张旗鼓,只因为儿子的一句告状,简直胡闹。 “你打算待多久?”祁煊话锋一转,开口问道。 “至多五日,王城里事情太多,我能走开这段时间不容易。”祝锦繁叹了一口气,换上一副哀怨的表情,“你们倒好,躲在这里享福。” “你帮昭儿把人提上来了,自然也可以走。”祁煊耸耸肩,不负责任的说道。 远在宫内的祁昭还不晓得,他无良的父皇,正在怂恿他的左相大人辞官退隐。 燕归坐在一旁,嘴角有些抽搐,若是祝锦繁走了,冉君容肯定也会走,这一下子走了左相和太尉,昭儿该哭了。 况且樊季也想着走,前些日子写了封信给他,说要向陛下辞官呢。 一想到这里,燕归就有些坐不住了,人人都走了,祁昭怎么办?因此他隐晦的给了祁煊一个眼神,让他不要再怂恿祝锦繁了。 祁煊和他心意相通,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便转移话题,将祝锦繁安顿好之后,他便拉着燕归回到房里。 “怎么,你觉得锦繁和君容离开不妥?”祁煊拉着他一起坐在榻上,轻声问道。 “樊季也想走,这一个两个的都走光了,你让昭儿怎么办?”燕归皱眉说道。 “你别担心,昭儿身边怎么可能没人,他这小子精得很,自然也有自己的人手。”祁煊笑着说道,早在昭儿五岁开始,便懂得拉拢自己的人脉了。 燕归听祁煊解释完,沉默许久,才叹了一口气,“看来是我小看他了。” “长在皇家的孩子,没点心眼怎么行,就算没有其他兄弟和他相争,他也得学会这些。”祁煊伸手握住燕归的手,淡淡的说道。 燕归回握住祁煊,将头倚靠在对方的肩膀上,两人安静地靠在一起,享受着温馨的静谧。…… 祝锦繁果然就如他所说的,只待了五日便向祁煊告别。 祝锦繁离开没多久,祁煊和燕归也打算离开了,他们还打算到其他的地方走走,不可能永远留在这个小镇。 不过这个小镇是他们的家,等到以后走累了,他们还会回来的。 隔日一早,祁煊和燕归带着暗卫,还有侍候的奴仆,离开了定居两年的小镇。小镇的居民们直到几日后,才发现那对出众的兄弟离开了。 祁煊带着燕归一路游玩,两人还到云城探望燕将军。 在祁煊假死之后,燕归便写信告诉了燕将军,将自己和祁煊假死的事都说了一遍,燕将军看了信之后,总算是平复了伤心。 就算他有了其他的孩子,燕归在他心中的地位,也是不同的,燕归从小就跟着他上战场,是他一手拉拔大的,父子之间的感情自是深厚无比。 燕归的假死传到云城时,燕将军大受打击,好在燕归的信来得及时,燕将军才收拾好心情,不过在外仍然不忘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 也因为燕归已经“死了”,所以他这次再到云城来,自然不能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是直接坐着马车进了燕将军的府邸。 燕将军遣退了所有下人,将一个院子拨给燕归,他拉着燕归的手殷殷嘱咐着,表示这个院子以后就是燕归的,日后对方若想回来了,随时都能入住。 燕归自然感动得很,哽咽的道谢,燕将军叹了一口气,望着一旁的祁煊,实在不晓得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对方。 “岳父。”祁煊倒是落落大方,还称呼燕将军一声岳父,把燕将军惊得差点跳起来。燕归则是睨了祁煊一眼,脸上有些发热。 他们两人会到云城来,其实是为了看望燕将军的孩子,燕将军的姬妾们替他添了三男二女,燕家的香火总算是后继有人。 燕将军老来得子,对于这几个孩子自然是疼宠不已,不过该教导的时候也很严厉,几个孩子都很乖巧。 燕归悄悄的看过那些孩子,心里终于放下一颗大石,打从他和祁煊在一起之后,就一直对燕家和燕将军有一股愧疚。 如今见到健康强壮的三个弟弟,尽管燕归心里感到抱歉,却也不得不松了一口气,把传宗接代的任务交给他们。 探望完燕将军和弟妹后,燕归和祁煊并没有久留,两人在某一日的清晨悄悄的离开了云城,没有惊动任何人。 燕将军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一天了,望着放在桌案上的一封信,燕将军叹了一口气,抹了抹脸,藏起分离的愁绪。 ****** 大祁王朝四十二年冬 祁煊和燕归终于又回到了小镇。 离开了六年,小镇却没有什么改变,就连那片花田,也像六年前一样。 两人回到了院子,留守在院中的奴仆惊喜的迎接六年未见的主人,小院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就在祁煊和燕归回到小镇没几日,祝锦繁和冉君容便找来了。 一别六年,祝锦繁和冉君容终于也辞了官,追随着祁煊的脚步,走遍了各地,游历过许多地方,最后却选择回到这个小镇。 又过了几日,竟连樊季和斩廉都来了。 燕归和樊季是好友,两人久未相见,如今重逢自然开心得很,祁煊见众人高兴,便让小四拿出好酒招待。 那一晚,六人都喝醉了,祁煊把燕归抱回房里后,燕归突然吃吃的笑了起来。 “高兴什么?”祁煊眯着眼,笑着问道。 “看见他们,高兴。”燕归有些迟钝,呆愣愣的说道。 “嗯,我也高兴。”祁煊凑到燕归身旁,低声说道。 “你,你高兴什么?”燕归偏了偏头,学着祁煊的话问了一遍。 “你陪在我的身边,所以高兴。”祁煊说完,便温柔的吻住了对方。 燕归没有挣扎,乖巧的闭上了眼睛,任由祁煊将他压倒,祁煊手一伸,将床帐放下,遮去了满床的春光。 屋外月光皎洁,屋内春意正浓,祁煊抱着燕归,一遍一遍攀上顶点,待到一切都平息了,一句深情的呢喃,轻轻飘出窗外。 祁煊说:“能够得你相伴,是我一生之幸。”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嗷呜,终于完结了,很抱歉拖了这么久,再次跟亲们说声对不起,也感谢所有一路支持、鼓励作者的亲们,也谢谢你们一路的陪伴。写这个文时中间发生了不少事情,作者因为要照顾家人,忙碌之下不得已断更了,很感谢亲们的体谅,也希望亲们以后能够继续支持作者,谢谢,鞠躬。m(_ _)m另外,番外会有,不过只有祝锦繁和冉君容,以及离王和离非这两对的故事。 番外祝锦繁和冉君容 冉君容第一次见到祝锦繁的时候,是在他十三岁那年。 冉君容的双亲因为意外去世了,他被自己的舅舅接到王城来,然后在上学堂的第一天,遇到了比他大一岁的祝锦繁。 冉君容还记得,当时的祝锦繁噙着一抹笑容,正和其他人说着话。祝锦繁生得好,脑子又聪明,周围总是围着许多人。 可是冉君容却不靠近祝锦繁,甚至可以说是躲着对方走。 他也说不上来,总感觉祝锦繁的笑容太假了,在他人眼中温文儒雅的模样,到了冉君容这里,就像带着一张人皮面具,一点都不真实。 冉君容的躲避,并没有引起祝锦繁的注意,毕竟冉君容只是个小城镇出来的小孩,在王城这个地方,他的身世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就这样,两人之间一点都没有交集,直到几年后,年轻的帝王登基,冉君容和祝锦樊也凭借着自身的才能,入了朝堂,先后被帝王拔擢。 祝锦繁就是在这时候,才真正注意到冉君容。 之后几年,他们在朝堂上共事,一同为陛下效力,渐渐的,两人之间的情谊越来越深,默契也越来越好。 只是好景不常,十年之后,陛下在御驾亲征中遇害。 深受陛下宠信的宰相一家,迅速的取得了政权,冉君容和祝锦繁也因为是先帝的亲信,而被樊相找理由给杀了。 直到祝锦繁看见冉君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痛彻心扉的感觉才让他猛然发现,自己对冉君容的心思早就变了。可是一切都太晚了,若有来世…… ****** 一样的学堂,一样的那一日。 只是和上辈子不同,这一次的祝锦繁,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新来的小孩。 他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和身世。 “冉君容……”祝锦繁轻声念着,觉得这个名字给他的感觉很特别。因此他不由自主的,开始注意着对方。 冉君容也和上辈子不同,并没有躲着祝锦繁走。很奇怪的,虽然他觉得祝锦繁的笑容很假,可是他却能读懂对方眼中的深意。 就彷佛像是,他和对方已经认识了许久似的。…… 观察了对方几日,这一天放学后,祝锦繁忍不住了。 他偷偷跟在冉君容身后,苦思着搭讪的法子,他想和对方做朋友,这一个念头,从他第一眼见到对方的时候,就在脑中生了根。 只是他不晓得该怎么做,才不会显得太唐突。 而对于身后跟了一个人,冉君容怎么可能没发现,只不过他故作不知。甚至他的心里隐隐的期盼着,能够和对方搭上话。 不只祝锦繁想和冉君容做朋友,冉君容也想接近祝锦繁。 两个少年一前一后,默默的走了好长一段路。 直到冉君容的家快到了,祝锦繁还是没有叫住对方的勇气。 “喂,你跟了一路,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最后还是冉君容憋不住了,捏着拳头假装镇定的转身说道。 “呃……我……我是祝锦繁。”祝锦繁眨了眨眼,摸着后脑勺笑开了嘴,现在的他,一脸傻样,一点儿都没有日后满肚子坏水的腹黑样。 冉君容眨眨眼,忍不住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知道为何,他看见祝锦繁现在的模样,就是想笑,似乎对方这副傻模样,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窘样。 两人对视一眼,继续哈哈大笑。…… 那一日之后,祝锦繁和冉君容越走越近。 他们也惊讶对彼此的了解,也惊讶彼此的默契之好,因此祝锦繁常常开玩笑的说:“小君,或许我们上辈子就认识了呢。” 每一次冉君容都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顺便抱怨对方对他的称呼,但是心里却是又甜蜜又酸涩。 冉君容的心思比较细腻,很快就发现自己对祝锦繁的感情,但是祝锦繁好像还没开窍,总是让冉君容黯然神伤。 等到冉君容十六岁那年,祝锦繁十七,一次醉酒,让冉君容不小心将心中的感情宣泄了出来。 祝锦繁望着喝醉的冉君容,不自觉得吞了吞口水,心里扑通扑通跳得飞快。他着魔似的伸出手,轻轻抚上了对方的脸颊。 接着,他缓缓低下头,吻上了对方的唇瓣。 奇异的,祝锦繁心中生出一股满足,就好像寻寻觅觅许久,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宝物似的。 他情不自禁的吻着冉君容,越吻越觉得不够,只要一想起刚才对方说喜欢自己,他的心中就是一片柔软。 他小心翼翼的抱起冉君容,进了房,将人放在床榻上。 望着冉君容原本白玉般的面容,因为喝醉了染上丝丝酡红,他的双手不受控制的,开始解着对方的衣衫,想要看看冉君容的身子,是不是也染上了漂亮的红色。 随着衣衫渐落,祝锦繁的呼吸也变得沉重,他的双眸幽深,紧盯着躺在他面前的冉君容。 冉君容已经被他脱得一丝不挂,十六岁少年的身子,还有些青涩,却透着致命的吸引力,祝锦繁被眼前的美景迷了全部的心神,视线一错也不错,全黏在了冉君容赤一裸的身子上。 他的心里不断有声音在叫嚣着,让他忍不住想要占有冉君容的*。 他起身解开自己的衣物,然后跳上床,覆在冉君容的身上。 床帷被放了下来,透过帷帐,只能隐约看见,祝锦繁温柔得吻住了冉君容。…… 隔日,冉君容挣扎着醒来。 因为醉酒,使得他的头疼不已,他想伸手揉揉额际,谁知才一动,全身上下顿时传来一阵酸痛,尤其身后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更是一抽一抽得疼。 冉君容愣住了,还没等他思考,身旁传来一道嗓音,“你醒了?” 嗓音有些沙哑,透着一股餍足和慵懒,分明是祝锦繁的声音。 冉君容倏地转头,就见祝锦繁赤着身子,躺在他的身旁,一手还亲昵的揽在他的腰间。 “怎么了?身子不舒服?”祝锦繁见冉君容呆呆的模样,温声问道。 “你……我……”冉君容开口,却不晓得该说些什么,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清楚了,他和祝锦繁……算是生米煮成熟饭? “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祝锦繁亲了冉君容一口,郑重的说道。 冉君容听出祝锦繁话里的认真,心跳变快,他抿了抿唇,缓缓开口,“负责的意思是?” “小君,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不会有其他人。”祝锦繁伸手握住冉君容的手,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道。 经过了昨晚,祝锦繁已经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心思,为什么他总是注意着冉君容、为什么他总是放不下对方、为什么他一天比一天更在乎对方。 一切都是因为,冉君容就是他要找的人。 从小,祝锦繁就有一种感觉,他命定的另一半,在世上的某个地方等着他。 一开始遇见冉君容时,心里的雀跃和欣喜,被他给忽略了,毕竟他还从未想过,自己的另一半,会是个男子。 他把对冉君容的一见钟情,解释为遇见知己的喜悦。 直到冉君容酒醉说出爱语,虽然他感到震惊,但是心里的欣喜骗不了人,那时候他才惊觉,原来自己早就爱上了冉君容。 祝锦繁伸手将冉君容拥入怀里,心里盈满了一股满足,原本心里头一直存在的空虚感,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 冉君容没有想到,他长久以来的念想竟然成真了。 他靠在祝锦繁的怀里,轻声说道:“我以前做过一个梦。” “梦里,我和你并没有成为朋友,直到多年后入仕,你我才有了交集。” “梦都是相反的。”祝锦繁收紧了手臂,眸色沉了沉。 “我和你一同为陛下效力,从一开始的争锋相对,到后来的相知相惜……”冉君容顿了顿,继续说道:“梦的后面我忘了,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但是那一段在朝中一共事的回忆,却是最幸福的时光。” “呵呵,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表示小君你想和我一同共事。”祝锦繁笑着说道,又说了其他的话,把冉君容的心思引开。 可是他的心里却有些震惊,因为冉君容说的这些梦境,他以前也梦到过。而且和冉君容一样,他也不记得梦境最后发生了什么。 难道他和冉君容真的上辈子就认识了? 祝锦繁想,按照他们两人的梦境来看,或者是老天可怜他们,所以让他们这辈子又能重逢。 他也很庆幸自己没有错过冉君容。 他抱着冉君容,在心里发誓,要一辈子对冉君容好。 而窝在祝锦繁怀里的冉君容,也在心里想着,要一辈子对祝锦繁不离不弃。…… 又过了几年,祝锦繁和冉君容受到陛下拔擢,连连高升,很快的,祝锦繁位居左相之位,冉君容也成了太尉。 在人前,他们两人保持着君子之交,满朝文武几乎没有人知道,左相大人和太慰大人其实私交甚笃。 只有两人的贴身小厮才知道,外面传言不合的两位大人,其实感情好到可以同睡一张床榻、同盖一条被子。 而且左相大人和太尉大人迟迟未娶亲的原因,也不是外面相传的八字克妻或是眼界过高,实际的原因,是小厮们想都不敢想的。 毕竟堂堂左相大人,原来竟喜好男色,喜好男色也就算了,但是左相大人钟情的对象,竟然是太尉大人。 两位小厮刚发现自家大人的私情时,差一点没吓傻了。 不过看着自家主人幸福的模样,小厮们也替主人高兴。 很多年之后,直到左相大人告老还乡,没多久,太尉大人也跟着辞官,两人便遣散了奴仆,一同消失在众人眼前。 只有他们的贴身小厮知道,左相大人和太尉大人为了大祁王朝辛苦了大半辈子,如今终于能够和心爱的人厮守,因此他们迫不及待去过两人世界了。 两人的贴身小厮也被他们留在了王城,等到贴身小厮也成了白发苍苍的老翁,左相大人和太尉大人也没有分开。 他们两人一如少年时的承诺,牵着对方的手,一辈子不离不弃。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拖这么久,送上祝锦繁和冉君容的番外。本来还有离王和离非的番外,不过因为最近河蟹大军来势汹汹,这一对的故事只能继续住在我的硬盘里了。…… _(:3」∠)_ 各位亲们,咱们下个文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