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我快死了 作者:西西特   文案:   我报考电影学院那会儿,主考官给我安排了场哭戏,   我把大腿拧青了都没哭出来,现在么,呵。   陈又叼着根烟,给我十秒,我能哭成狗,死狗。   444:影帝,该去下一个片场了。   0:本文攻受之间不存在任何血缘关系!!!   1:主受   2:作者逻辑死   3:无脑文,无脑文,这是无脑文!   4:精分攻,1v1   5:作者脑子有深坑,拒绝填补   6:全文架空   7:双C控慎入   8,理智看文,请勿人参公鸡,不合胃口,欢迎点叉,谢谢。   内容标签: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又 ┃ 配角: ┃ 其它:西西特 第1章 大人物(1)   陈又这人命里有坑,他小时候跟村子里一群小伙伴去地里偷西瓜,偷甘蔗,别人溜了,就他被逮,回回都是。   上学的时候,陈又前后左右疯传小纸条,老师近瞅他。   到了青春期,该谈恋爱了,班里成双成对的挺多,陈又也按耐不住一颗骚动的心,约上女生去操场。   倒霉催的,他头一遭就赶上老师夜袭,逮个正着,被当成典型在班里挨批,小手都没牵就黄了。   陈又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哭,因为他哭不出来,谁晓得报考电影学院的时候,他抽到的就是哭戏。   大学梦嗝屁了。   陈又复读一年,上了大专。   大一那天的冬天,陈又突然发现自己开始喜欢看别人家养的鸟。   不光看,还想摸两手。   他一边自我唾弃,一边暗搓搓的逛各大论坛,凭着张阳光帅气的脸很顺利的约了人开炮。   一番干巴巴的自我介绍后,就该验货了。   陈又发现自己不但是个GAY,还是个变态,他只喜欢看鸟。   世界末日就这么来了。   那段时间陈又萎靡到不行。   说是十年转大运,他估摸着,时候该到了。   结果在网吧通宵打游戏,起来的时候头晕眼花,一头栽键盘上,再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   身体不是自己的,脑子里塞满陌生的记忆,还有个自称是444的系统。   陈又的脸色青白,瞳孔放大,这哪是转运,这他妈是撞鬼了吧。   借尸还魂?   他翻身,脸朝下,以闷死自己的姿势趴着。   这具身体的主人叫周一,因为他出生那天是周一,又姓周,就有了这名儿。   周一原本家境不错,他上高三那会儿,家里公司倒闭,他爸开始吃喝嫖赌,犯下qj罪蹲大狱,他妈偷偷跟野男人跑了。   那年周一的人生天翻地覆,辍学,变成qj犯的儿子,卖屁股,吸毒,彻底堕落了。   这年头基佬多如狗,市场需求量大,卖屁股的自然也就多了。   门槛往上一提,客人要求多,花样多,生意就变的不好做。   周一年满二十六,在这个行业属于老大哥,比不上水灵灵的小男生,他没钱,毒瘾发作,吞药自杀了。   陈又咂嘴,果真应了那句老话,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他活了快二十年,就没见过幸运是什么东西,只有坑。   系统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叮,陈先生,在您的现实世界,您已经猝死了。”   陈又半响说,“那太好了。”   他对着空气嚷嚷,“喂,3个4,你赶紧放了我,让我去找个好时辰投胎转世。”   444,“……”3个4是什么玩意儿?   “叮,陈先生,任务完成,您可以回到现实世界。”   陈又毫不犹豫,“我放弃。”   系统机械的声音又响,“叮,陈先生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陈又在心里咆哮,“你他妈给老子找了这么一具身体,又是吸毒,又是MB,还想要我怎么玩?”   “叮,随机的。”   陈又,“呵呵。”   444,“叮,陈先生不必太介意,身体的情况跟您的灵魂无关,况且,任务完成就会去下一个世界。”   陈又眼睑下的眼珠子转动,对啊,灵魂才是他。   过了会儿,陈又平复了些,“任务是什么?”   “叮,获取恶念值。”   陈又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444,“叮,每个人的心中都存有恶念,陈先生的任务是找到恶念值最大的那个人,用各种手段从他心里拿走恶念值,到那时,你就会收到任务完成提示,以及离开倒计时。”   陈又吞咽口水,“我可以理解成,目标是杀人狂魔,心理变态一类?”   没错吧,恶念值大,那肯定不可能是好人啊。   系统迷之沉默。   陈又捶床,咬牙问,“第一个世界的目标是谁?”   “叮,目标出现的时候,陈先生会看到他头顶的恶念值,包括他的详细资料。”   “听起来好新鲜,好刺激……”陈又扯嘴皮子,“好脑残啊。”   444,“……”   陈又不耐烦,“还有要补充的吗?”   444,“叮,陈先生,由于在下带的客户多是新手,公务比较繁忙,可能会经常不在线,有事请留言。”   陈又仿佛看到自己悲惨的未来。   “留言?你在逗我玩吗,如果是我快死了,再等你来,我差不多就该烂透了。”   “叮,重大事件会有警报,陈先生放心,不出意外,我会及时出现的。”   陈又,“要是出了意外呢?”   444,“叮,陈先生,你需要深呼吸,放轻松,你太紧张了。”   陈又冷笑,“赏你一个字,再见。”   “叮,看来陈先生的数学不怎么好。”   陈又,“……”   烦躁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陈又把脸从被子里扒出来,外面黑压压的,他的肚子在唱催命曲。   原主的存款都在桌上,一共三十六块五毛,这个月交房租的日子就在明天,房租是1100。   陈又觉得他的运气不但没转,还恶化了。   他抓了那把零钱,把死人脸收拾收拾就出门了。   小区门口就是一排商店,银行,路边全是摆摊的,吃的穿的用的,卖什么的都有,香味混着人声,此起彼伏。   陈又兜里的钱就那么点,他一一扫过,买了五块钱的臭豆腐。   刚狼吞虎咽完,陈又的屁股就被人抓了一下,背后贴上来一摊肉,这是碰上原主的老客户了。   “小骚货,老远就闻到你身上的骚味了。”   陈又听着淫荡的笑声就反胃,他明智的没回头,臭豆腐吐了,五块钱不就得打水漂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那摊肉也不要脸,二话不说就上来蹭,边蹭边喘,“什么味儿?”   陈又慢悠悠,“臭豆腐。”   “妈的,难怪这么臭。”   对方嫌弃的捂住鼻子,迈着小碎步跑了。   陈又啐了一口。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晃悠,就晃到了原主上班的地方——金色。   有人进进出出,多半是搂搂抱抱的,都是男的。   陈又走了进去,寻思着扒拉点吃的,再想法子去找原主的老乡借点钱交房租。 第2章 大人物(2)   一进去,陈又就被一股子浓浓的清雅扑了个满怀,他怪异的打量四周,要不是有原主的记忆,单从这里看,还以为是个提供给文人雅士吟诗作对的场所。   定定神,陈又按电梯,奔去目的地——四楼。   金色每层都有不一样的玩法,越往高走,来玩的身份就越尊贵,被玩的,条件也会越来越好。   至于顶层,那是老板用来招待贵客的,能进去那里的,不是金色的头牌,就是下一任的头牌。   原主最先是在三楼服务的,后来业务有所提升,经理就把他推上去一层,再后来,他生意惨淡,就被踢回去了。   不过原主的老乡还扒在四楼,人有绝活,羡慕不来。   陈又赶巧了,老远就看到一人从包间里出来,皮裤包着翘臀,走一步扭一下,浪的不行。   “小红。”   听着背后的喊声,夏红的脸立马就青了,还红,他头都不回的往前冲。   陈又挑了挑眉毛,“喂,你手头宽裕吗?能不能借我点钱?”   夏红的身形一顿,他扭头,不敢置信的瞪着陈又。   “你要问我借钱?”   陈又朝他走过去,“是啊。”   夏红受惊不小,他讨厌周一,就是看不惯对方不是少爷,还捧着颗少爷心,瞧不起他的恶心样。   现在竟然开口跟他借钱了,多新鲜。   “你要多少?”   陈又报的是一万,鬼知道任务目标在哪儿,他会在这个世界待多久。   夏红皱眉,“这么多?”   他狐疑,“你不会是想包哪个小白脸吧?”   陈又嘴抽抽。   夏红以为是心虚,他哼哼,冷嘲热讽,“没那个钱还想折腾,你不是有不少电动的么,自给自足不就行了。”   陈又叼根烟,点着吸上一口,“借你一万,到时候拿一万二还你。”   夏红刚要说话,一经理打扮的男人朝这边过来,兰花指一翘,“露露,你可真调皮,怎么上这儿来了?”   陈又呛的直咳嗽,“露露?”   夏红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咬牙道,“有毛病,你翻什么,露露比你那什么香香要好听了!”   香香?卧槽!陈又身子一晃,后脑勺磕墙上了。   原主的记忆混乱,他没挖干净,不知道还有这么个玩意儿,刚才差点就喷血了。   陈又抹掉刚才咳出来的眼泪,没仔细听夏红跟这个叫强哥的男人的对话,大概就是刚才来了大人物。   金色一层层的送人进去,目前还没有一个人被留下来,夏红在第四层小有名气,有资格去试试。   陈又扫了眼夏红,对方一张水润润的小脸蛋激动的通红。   他弹弹烟灰,若有所思。   顶层的大人物,有没有可能是任务目标?   陈又在这儿想破天也没用,他必须去看个究竟。   如果不是,也没什么关系,大不了就和其他人一样被赶走。   如果是,那他的任务进展就突破零了。   陈又再去看,夏红已经握住郭强的手,眼眶湿润,嘴唇颤抖,恩人似的说,“强哥,你对我真好……”   “争点气,”郭强拍拍他的屁股,“你可得牟足了劲上,要是能成,过了今晚,头牌就是你了。”   夏红一个劲点头,“嗯嗯嗯!”   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强哥,我可以去走个场吗?”   郭强这才看到旁边还有个人,他嫌弃的哼道,“你?”   陈又把烟在背后掐掉,“是啊,我。”   “公子少爷喜欢的是像露露这样的小身板,腰细的仿佛一折就能断了,风一吹就能倒的。”郭强懒的多看一眼,“你不看看自己,有哪点符合了?”   陈又说,“我瘦的快皮包骨了。”   一旁的夏红,“你骨架大。”   “……”   陈又扭脸对郭强说,语气绝对诚恳,“强哥,我明天要交房租了,全身上下就三十,您看在我为金色做事这么多年的份上,给我次机会吧。”   不止夏红,连郭强都感到惊讶,以往见谁都一副爱搭不理的脸色,今天这么低声下气,看来是真的要睡大街了。   郭强总算是去看陈又了,以评估货品的目光,他越看越摇头,言语直白且刻薄,“但凡是能上去露面的,都嫩的可以掐出水来,你已经干的成老树皮了。”   陈又笑,“更有嚼劲。”   郭强脸上的肌肉一抖,“我怕他们看到你,牙疼。”   “只是去一下,不行就出来。”   陈又拽住夏红,拎小鸡似的给拎到一边,捡着好话说,“强哥,您帮我一次,这份情我会记着的,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   郭强摸摸下巴,显然是动摇了。   这世上最贵的,就是人情。   现在还没有传出谁被看上的消息,那就是人人都有机会。   同意让他跟着夏红这一批进去不是不行,只是……   “你这病怏怏的鬼样子,会吓到贵宾,到时候上头怪罪下来,还不得我担着。”   郭强摆手,“不行不行,你还是滚回三楼去吧。”   他说完就要走,陈又眼底一闪,忽然咦了一声,“奇怪了。”   郭强挺在意自己的外形,“怎么?”   陈又好奇的问,“强哥,你最近吃什么了,皮肤怎么变的这么好。”   郭强闻言摸脸,“是吗?”   他雀跃又得意,“我跟你说哦,我新换的一款面膜特别好,用完回到十八岁,满脸都是水,又湿又滑。”   “我觉得还是强哥底子好,”陈又弯腰,凑近几分,“强哥用的什么香水,真香,闻着味儿特别与众不同。”   郭强笑开了,他是谁,在底层一次次的爬了又滚,才站起来的,哪能不知道这些话里的名堂。   只是这好话听着,就是舒坦。   郭强拿食指在陈又的胸口戳了一下,转个圈,“小嘴变甜了啊。”   陈又默默抓墙,默念我没有知觉,我已经死了。   他咧开嘴角说,“还不是强哥领导有方。”   郭强换了副大家长的姿态,“以前你要是像现在这样机灵,又怎么可能混的这么差。”   陈又只是笑。   “那就这样吧,”郭强拍拍他的肩膀,“把自己收拾收拾,跟露露一块儿去顶楼集合。”   “谢谢强哥。”   送走郭强,陈又收起笑脸,他转头,发现夏红见鬼的盯着他,眼神惊悚,不认识了似的。 第3章 大人物(3)   夏红问,“你真是周一?”   陈又道,“嗯,不是周二周三,也不是周五周六。”   夏红翻白眼,他还是惊魂未定,这人突然开窍了,跟变了个人一样。   “你别以为哄骗了强哥,就能做上这笔生意。”   夏红边走边说,“我告诉你,今晚有的是人削尖脑袋往那扇门里挤,花样比狗身上的跳骚还多,我这样的,都得在人屁股后面等,更别说你了。”   陈又问,“什么时候去集合?”   夏红瞪他,“急什么!”   等夏红卸了妆,精心挑出一套装备穿上以后,俗不可耐的MB摇身一变,成了干净清纯的大学生。   “知道不,学生柔弱,单纯,迷茫,害怕,就会让人想去蹂躏,犯罪,施虐。”   他整整衣领,脖颈细细白白的,挺能勾起别人的食欲,“来金色的变态,多数都是肥的滴油的,有钱人。”   陈又道,“受教了。”   夏红发现跟现在的他沟通,舒心多了,“你真要穿这一身讨饭的行头?”   陈又,“我内在美。”   “内在美?”夏红嗤笑,“我们这行,内在不都早就千疮百孔,腐烂了,还美个屁啊。”   陈又瞥他一眼。   夏红不自在的扭头,“走吧。”   进去电梯,陈又看着不断上升的数字,他在心里问,“3个4,问你个事。”   没反应。   “444。”   “叮。”   “你们提不提供什么道具啊?比如速效救心丸?”   “叮,有。”444,“需要善念值,100。”   陈又,“……”   他咬牙,“没有免费的?新手玩家大礼包?”   “叮,礼包已经发送给您了,注意查收。”   陈又抬头,傻逼逼的等着大礼包把他砸晕,脖子酸了屁也没有,他摸口袋的时候,摸到一东西,拿出来一看,手都抖了。   “口香糖?大礼包?”   “叮,陈先生,这不是普通的口香糖。”   “这他妈就是普通的口香糖!”   陈又正要丟掉,就听脑子里的声音说,“这款是只提供给新客户的福利,不贩卖的,它的香味有奇效,即便是狂犬病后期,也能秒变忠犬。”   “不早说,这么好的东西就该主动拿出来,”陈又宝贝的攥手心里,“有效期多长时间?”   “叮,二十四小时。”   够了,陈又信心满满,万事俱备,他现在只需要以不变应万变。   听到耳边的嘿嘿笑声,夏红起鸡皮疙瘩,“你怎么笑的这么阴森?”   陈又龇牙,“做白日梦呢。”   夏红,“……”   电梯门一开,陈又跟夏红一道出去,他扫视走廊,顶层就是不一样,壁灯,地毯,字画……这些装饰跟四层就是一天一地。   有窃窃私语声从前面传来,那边聚集了十几人。   笑里藏刀,是金色的入门,进来的,身上都背有不同程度的凄惨过往,可是在这里,秘密不值钱,没有人会对你的故事感兴趣。   顾客要的是享受,老板要看到价值,别的,都得藏裤腰底下。   今晚是金色最热闹,最紧张,硝烟味最浓的一晚,那些人个个精心打扮,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放过,恨不得换层皮,陈又的十块钱睡衣款圆领T恤长裤一下子就成了另类。   被十几双眼睛盯着,用的是不怀好意的眼神,陈又没事人似的抓起T恤领口,随意粗鲁的擦汗。   众人,“……”是他们多虑了。   夏红嘴抽抽。   镶金的门突然打开了,一领班带着五个人出来,一水的青葱嫩白少年,正处在花样年华,他们个个垂着头,面如死灰,有两个还哭了。   好像里面不是来消费的客人,而是皇帝陛下,他们没能被选进后宫,和荣华富贵擦肩而过,终生低贱。   一批是五个,进去又出来,很快就到陈又跟夏红了。   领班的看一眼陈又,又看一眼,确定没眼花,“你哪层的?”   陈又说,“三层。”   其他人露出鄙夷之色,夏红默默跟他拉开距离,一脸我不认识他。   领班的皱眉,看一垃圾似的,“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陈又说,“强哥的意思。”   领班的走到一边打电话确认,他再回来,对着面前的青年眯了眯眼,长的差了些,胜在头脑灵活,嘴上功夫利索,努把力,也许能往上层蹦一蹦。   “都跟我进来。”   门一打开,里面的一切就随之暴露在大家的视野里。   深棕色真皮沙发上坐着三个男人,清一色的,穿着高档西裤定制皮鞋的大长腿。   左边的貌美如花,中间的戾气横生,右边的斯文儒雅。   他们三人身上有一股强大的气场,硬是把风月场所变成上市公司的会议室,严肃,沉重。   陈又的双眼微微一眯,目光停在中间那个男人身上,迟迟没有出现什么任务提示。   他皱眉,看来对方不是。   这个结果让陈又很失望,他垂头丧气,妈的,肚子又饿了。   领班发话,大家挨个自我介绍,都各有特色。   轮到夏红的时候,陈又的余光看到他使劲掐大腿,眼睛变的湿湿的,说话的时候带着点鼻音,柔柔弱弱,要哭不哭,楚楚动人。   陈又佩服,这水平,别说电影学院,绝对的拿奖拿到手软。   夏红说完,该陈又了。   “我叫陈……周……香……香香……咳咳……咳咳咳……”   关键时候,陈又的嗓子好像被一根手指挠了一下,痒死了,他咳的勾着个背,两眼飙泪,身子颤动,跟一病鬼似的。   领班的头上冒汗,低头哈腰的连连道歉,赶紧拽着病鬼出去,唯恐惹怒了三位主子。   到门口时,陈又往回看,那一瞬间,他瞪大了眼睛。   左边斯文儒雅,气质温润的男人头顶竟然凭空出现个屏幕,上面开始蹦出一个一个字,正在输入模式。   陈又有个毛病,看什么东西都喜欢边看边念,所以在看到男人头顶飘出的那些信息时,就不假思索的念出来了, “秦封,四十一岁,父母双亡……”   周遭死寂。   秦封放下交叠的腿,黑色皮鞋擦上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将指间的雪茄弹弹,镜片后的黑眸抬起,鹰一样的目光。   众人屏住呼吸,心惊胆战。   另外两个男人神情玩味,等着看戏。   陈又咬牙,他突然推开领班,快速拿出口香糖,包装纸都顾不上撕,就给塞嘴里,冲过去对着男人吹口气。 第4章 大人物(4)   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感觉非常操蛋。   陈又狗爬式地紧盯着男人,一秒,两秒,三秒,对方保持原样,并没有对他吐舌头,摇尾巴,求抚摸。   要死了。   陈又在心里咒骂,“卧槽,你他妈耍老子!”   顾不上系统的答复,他快速将爪子拿离男人的腿,直起身子,掉头就跑。   好死不死的,领班从诡异的状态出来了,伸手去抓嫌命长,还想连累他的神经病。   陈又挥动拳脚,领班也是上了脾气,一巴掌就甩过去,见被避开了,他更是气的鼻孔冒烟。   “还不去给秦二爷跪下!”   陈又脸铁青。   包括夏红在内的四个少年已经懵逼,一脸“发生了什么”“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见人泥鳅似的,抓不住,领班又甩巴掌,他要给那位跺一脚,整个槡城都抖一下的主子一个交代,也要在底下人面前维护威严。   只是这次他的手在半空被钳制,他扭头,嘴里的骂声卡住了,声音哆嗦。   “秦……秦二爷……啊……”   咔嚓一声,领班惨叫,那只手无力的垂下去,紧跟着,他的膝盖被踢,两条腿往地上一磕,身子趴下去,鼻子和脸贴着脏兮兮的球鞋。   陈又低头看球鞋上的大脸,再抬头看面前的男人,他惊魂未定,这是替他出头的吧,难道是那口香糖奏效了,他冤枉了系统?   脸上一疼,陈又惊醒,目标正在拿帕子擦他的脸,力道越来越重,手法越来越凶残,他的脸上火辣辣的刺疼。   帕子扔开,男人开始用亲的。   更可怕的是,对方还是那副斯文的样子。   脸上湿漉漉的,都是口水和牙印,陈又惊悚,操,这他妈不是忠犬,是疯狗。   他决定先出去,保住小命,眼珠子一扫,就向老乡发出求救信号。   夏红正在磨牙,羡慕嫉妒恨,另外三个也是,他们只看到一个丑八怪被大金主看中,并不知道大金主在吃人。   陈又巨疼,脸破皮,出血了,他的身子被架起来,麻袋似的扛走。   “大叔,有话好好说,操,你吃哪儿呢傻逼,肚子饿了就去吃饭啊——”   骂骂咧咧声消失在长廊,回音能不能绕梁三日暂且不知,绝对能让所有听到的,胆战心惊。   领班从地上爬起来,打了招呼带人出去,他委屈的不行,要去强哥那儿哭一会儿。   好半天,唐珏跟庄晓还坐在沙发上,一人手里的红酒撒了,另一人的腿上掉了一撮烟灰。   “庄子,我舅舅是不是中邪了?”   “别问我,我需要缓缓。”   “他不会搞出人命吧?刚才那样,像是要把人吃了。”   “别问我,我还在缓。”   “……”   陈又被塞进车里,面临剥皮抽筋,拆骨分尸的危险,他在心里狂叫444。   “你不是说狂犬病后期闻了那味,也能变忠犬吗?现在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还吃上了?”   “叮,忠犬,是犬类之一。”   “你一定是在逗我,”   “叮,真没有。”   “呵呵。”   陈又扭头,身边的人形犬身形健硕,他是皮包骨,对方一九五,他一七五。   算了,不比了,心疼自己。   男人的嗓音嘶哑,“香香……”   陈又脸抽筋。   局势严峻,他要面对接下来有可能被吃掉的二十四小时,还要思虑二十四小时后,对方一醒,他必死无疑,甚至死无全尸。   那任务怎么办?   想起什么,陈又问,“秦封不是目标吗,恶念值怎么才十?”   “叮,满分十。”   陈又翻白眼。   前面的司机是个面瘫,其实他内心已经一阵卧槽,万马脱肛,那青年穿一身廉价货,头发软趴趴的贴在头皮上,看着就脏。   还有他那脸,又是口水,又是印子,擦都不擦。   二爷竟然把这么个人带上车,还在一脸“好美味”“我好喜欢”的舔他耳朵。   几十年的洁癖呢?被狗吃了吗?   司机已经石化了。   耳蜗里的东西钻的更深,陈又有一种对方正在吸他脑髓的感觉,他浑身发毛,恶心想吐,本能地拿手拍过去。   那张正经禁欲的脸上多出一个巴掌印。   秦封鼻梁上的眼镜歪到一边,露出一双细细长长的眼睛。   他眯眼,毒蛇般阴冷恐怖,儒雅斯文荡然无存。   陈又倒抽一口凉气。   车子突然停下来,原来是到地方了。   秦封把眼镜扶正,他笑了一下,宠溺道,“真不乖。”   陈又毛骨悚然。   他被带进一栋别墅,踩着管家和下人们掉一地的下巴上楼,进房间,上床。   秦封解开领带,他现在不清楚自己怎么了,那股饥饿感来的疯狂,迫切地想把面前的人吃了,他要独享。   陈又僵笑,“伯,咳,叔叔,我一个月没洗澡了。”   下一刻,天旋地转,他被丟进浴室,凉水从上而降。   陈又鬼叫,突然有热水冲下来,浇在他的身上,头上,之后才是温水。   他连骂娘的力气都没了,半死不活的被秦封洗刷。   水声停止,陈又连脚趾头都被刷了好几遍,秦封拿大浴巾将人一裹,扔到床上。   终于可以吃了。   他俯身,鼻息粗重,犹豫着从哪里下嘴。   陈又受不了的翻身,一个鲤鱼打挺,刚蹦起来,就被压回去。   力量悬殊,毫无反击的可能。 第5章 大人物(5)   陈又醒来,被包成木乃伊,罪魁祸首坐在椅子上,长腿随意叠着,手里拿着本书,面部线条在灯下显得越发随和温润,一副清心寡欲的老教授样。   陈又心惊肉跳,“几点了?”   秦封翻开一页,金丝边眼镜遮住眼帘,“刚过九点。”   陈又松口气,那就好,还没到二十四小时。   他抽抽嘴,不对啊,我为什么庆幸?   横竖都是死,不如早死早超生才是。   下一秒,房里就响起声音,“你已经昏睡了三天。”   陈又眼一翻,死了。   秦封继续看书,眼皮都没掀一下,“给你五分钟解释。”   床上的木乃伊一动不动。   “你已经浪费了一分钟。”   木乃伊依旧不动。   秦封翻开一页,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搁在书的一角,掌下是一层茧,在无声无息的释放着杀戮之气。   “后院的三小只今晚吃的不多,夜宵的时间差不多到了。”   “我操!”   陈又破口大骂,对方口中的那三小只是成年藏獒。   “有没有搞错,被上的是我,被当做肉骨头,啃的血肉模糊的也他妈是我!”   秦封仍然是那副姿态,“所以,药是什么时候放进酒水里的?”   陈又眼神躲闪了一下,“什么,什么药?”   秦封合上书。   仅仅是这个动作,就让房内气压低到极致。   陈又牙齿打颤,这人长了张令人记忆深刻的脸,气质温文尔雅,恶念值竟然满分,比那种满脸横肉,面目可憎,一看就是会杀人放火的还要可怕。   他镇定道,“金色每个角度都有监控,你可以派人去调查。”   秦封查过了,一无所获。   三天前的举动,癫狂至极,淫靡至极,不是他在清醒之下会做出来的。   当时秦封意识恢复,周围一片狼藉,空气里弥漫着乱七八糟的味道,身下的人和破布娃娃一样,只剩下一口气,差一点就死了。   对着一个陌生人,那种扭曲的独占欲简直荒唐。   秦封把人留到现在,就是有疑惑未解。   既然对方给不了他想要的,那就没有留的必要了。   陈又见人没反应,他慢慢地坐起来,痛的龇牙咧嘴,“我可以走了吗?”   秦封撩起眼皮,“不想要点什么?”   陈又摇头。   秦封似笑非笑。   陈又浑身发毛,“那……不如给我付个车费?”   秦封淡淡道,“来人。”   陈又的脸色大变,“你想干什么?”   他的大脑脱轨般运转,“我是金色的人,那天你带我走的时候,有很多人看见,如果我在你这里出事,你脱不了干系。”   秦封身子后仰,一副“我好害怕”的架势。   陈又在心里狂爆粗口,他面上摆出苦笑,“二爷,我就是个卖屁股的,不值得您大费周折。”   “您觉得我恶心,弄脏了您的眼睛,我马上滚就是了。”   秦封昂首,鞋尖漫不经心的点地,“滚一个我看看。”   陈又的眼角狠狠一抽,他吃力的往下蹲,到一半的时候,疼的不行了。   再试着下去一点,陈又疼的一张脸都扭在了一起,索性破罐子破摔。   “你这个老变态,技术烂成渣,跟只疯狗似的,全身上下也就那只鸟能看,你知不知道,你晃鸟那样多傻逼?!”   门外的几个手下听到不该听的,他们战战兢兢,面如死灰,恨不得挖了耳朵。   秦封的嗓音冰冷,“带走。”   骂爽了的陈又被丢进一个大屋子里,他瞪着藏獒,替自己不值,只是忍不住看了会儿鸟,摸了一下鸟头,就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对方还要他当夜宵。   “444,救命,我真的快死了。”   444,“叮,什么情况?”   陈又缩在角落,如临大敌,“说来话长,总之就是我现在被三条狗围着,他们都对我流哈喇子。”   444,“叮,情势好像不太乐观。”   “废话!”   陈又连身上的伤都不知道疼了,他嗖的一下跑到西边,再嗖得一下跑东边,试图让三大只头晕眼花,吓懵也行。   “怎么办,444,今晚过不去,我明天会被那三条狗拉出来。”   他无比沉痛,且焦灼的宣布结果,“第一个任务就要失败了。”   444,“叮,稍等。”   陈又数着秒数,到六时,脑子里出现一段内容,“这什么?”   444,“叮,目标心里有一颗朱砂痣,已经死了很多年,这是对方生前写给他的唯一一封情书,世上只有他一人知道。”   “所以我念了,那疯狗就会把我当朱砂痣的转世?”   陈又豁出去了,“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仰头,用力扯开嗓子喊,“你是那冬天的皑皑白雪,我就是那雪地里的小小一根草,是你一直拥抱着我,温暖着我——”   外面看守的两人大眼瞪小眼。   “疯了吧,都这时候了,里面那小子还在念诗,他是不是吓傻了?”   “这是诗?我看你才疯了。”   他们的身子突然一抖,惶恐道,“二爷。”   过来的秦封立在门口,整个人完全陷在阴影里,一切都模糊不清,只有他不寻常的呼吸声,以及身上不断散发出的寒意。   “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上了你,你就像一缕阳光,照亮我的世界。”   陈又嘴里酝酿的一声亲爱的还没叫出来,就听见砰一声响,门被大力推开了。   一道高大阴沉的身影向他逼近,裹挟着一股森冷的血腥味。   藏獒都吓的趴到地上,装死了。   秦封一步步走过来,陈又一步步后退,背部撞上墙壁,冰的他打了个哆嗦。   “我多么想……”   陈又偷偷抠手指,咬舌头,掐身上的伤,一套自残走下来,他的眼睛终于红了,身子颤抖了,声音也哽咽了。   “多么想再抱你……吻你……我最亲爱的……封封……” 第6章 大人物(6)   秦封有个初恋,那男生是班里的语文课代表,是他把秦封拖进同性的领域,又一走了之。   因为癌症走的,停在十七岁那年的冬天,走时已无原来模样。   秦封恨那个人,情书是早撕了,每个字却都刻了下来,就在记忆深处,烂不掉。   此时,再次听到上面的内容,他的呼吸平稳,面无表情,眼眸深处是截然不同的嗜血。   “你是谁?”   “周一。”   陈又的脖子被掐,人提在半空,他的呼吸困难,“香……香香……”   秦封低着嗓音,充满危险,“我问你是谁?”   陈又他妈的快疯了,脸开始发紫,“香香啊……我不是说了吗……没别的了……咳……我就俩名字……”   秦封突然笑了起来。   陈又毛骨悚然,下一刻就陷入黑暗。   秦封手一松,人软倒在他的脚边,他摩挲着手指,眼底涌出杀念,裹挟着一股戾气,恨意。   良久,秦封蹲下来,两根手指捏住青年的下颚。   陈又被疼醒,他一睁眼,自己还在那狗屋里面。   “醒了。”   耳边的声音让陈又瞬间一个激灵,他扭头,看到老变态,对方眉眼温和,一只爪子正在按着他的伤,指甲用力。   陈又疼的额头冒汗,嘴唇发抖,妈逼,这游戏升级太难了,第一关就这么坑。   “疼疼疼……快松手……”   秦封的指甲往里抠,接着问,“刚才念的什么?”   “什么……我没有念啊……”陈又的脸白里泛青,“我当时以为自己要死了,然后就……”   秦封淡然道,“就什么?”   “就不知道是怎么了,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白光,之后就发现二爷您在我面前……”   陈又的声音虚弱不堪,满脸“我很无辜”。   他在心里咒骂,除了一封情书,其他的一无所知,那朱砂痣的身份用不了,否则分分钟被识破,老变态会把他射成马蜂窝。   只能让秦封相信,朱砂痣刚才上他的身了,来表达思念之情。   听起来好脑残啊。   而且,那样也不一定就能救他自个的命。   陈又欲哭无泪,他摆出恐慌无助的样子,“二爷,我念什么了吗?”   秦封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又在等,细看之下,他的眼角不停抽搐。   第一步是不在今晚变成狗的排泄物,目前看来,他成功了。   第二步是接近老变态,后面才能想办法拿走他的恶念值。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又听到声音,“带走。”   他蛇皮袋似的被两个肌肉男拖走,毫无反抗之力。   夜幕低垂,压在人的头顶,抬头就是漫天星辰。   夏红提着麻辣烫和啤酒回去,踩台阶的时候,听到点响动,他的脸一变,“什么东西?给我出来!”   黑暗中出现块白布,夏红提着心,呵道,“你是人是鬼?”   白布说话了,“现在是人,快成鬼了。”   夏红听出声音,“周一?”   “是我。”   片刻后,小屋里,俩青年吃着一碗麻辣烫,暂时不想说话。   夏红还没缓过来神,那天之后他就没再见过这人,金色都在传,对方走了狗屎运,跟了秦二爷,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结果呢……   “到底怎么回事啊?”   陈又打了个饱嗝,“汤喝吗?”   夏红嫌弃,他才不会喝这洗筷子水。   陈又端起一次性碗,咕噜咕噜喝掉浓浓的辣油汤。   “我在你这里待一晚成么?”   夏红抱着胳膊,“你得先告诉我,这几天的事。”   陈又说,“就是两眼一闭,一睁。”   夏红没听懂,“什么?”   “我晕了三天。”陈又说明白了些,“刚醒。”   “被丢在大马路上,靠两条腿走到你这儿的。”   他喘口恶气,“别憋着,想笑就笑。”   “真够惨的,”夏红抖着肩膀笑,“你没在秦二爷那里得到东西?”   “有啊。”陈又指指自己身上缠的纱布,“这不就是。”   夏红哈哈大笑,笑的捂肚子,抽了。   “就二爷那身材,那脸,那活儿,那身份,整个槡城想白白给他睡的人多了去了,你也不亏。”   陈又不咸不淡,“你见过他那活儿?”   夏红被口水呛到,“没见过。”   他眨眨眼,“大吗?”   陈又掏耳屎,悠闲地拿嘴边一吹,“很大。”   “卧槽!”夏红顿时甩了个嫉妒脸,“我看你来我这儿,是来炫耀的。”   陈又给他一个白眼。   俩人聊完,啤酒瓶子东倒西歪,夜都深了。   夏红每个月都休息一天,酒喝的,上劲了,血液流动的快,后面有点痒,他是这些年被操出毛病了,难得清净一天,闻不到男人的那腥味儿,还犯贱了。   “喂,周一,我们还没试过,要不要试试?”   陈又抠着脚丫,“试什么?”   夏红看人抠完脚就去抓头,他倒胃口,但是实在是痒,“打炮啊,都是老人了,还装什么清纯少年。”   陈又把头发抓成狗窝,咬牙蹦出三字,“我不行。”   “你不行?”夏红翻白眼,“那搞个屁啊。”   陈又瞥他,“你也不行?”   夏红脸红脖子粗,“废话!我行还跟你哔哔啊!”   他翻抽屉,扒出一个大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形状有长有圆,都是私藏品。   “哥们儿,我回房自给自足去了,你随便。”   陈又在客厅沙发上一躺,手环抱着自己取暖,很快就睡了。   凌晨一点多,外头有车子引擎声,一束光在窗前晃过。   陈又迷迷糊糊的,“小红,有人敲门。”   房里只有一头死猪的呼噜声。   陈又打着哈欠坐起来,骂骂咧咧,“谁啊?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门猛地被踢开,闯进来俩人。   陈又被架走,还是那两个肌肉男,一回生,这二回,该熟了。   “二位,轻点,我这胳膊不是玩具,没办法三百六十度旋转。”   “……”   “这么晚了,二爷还没睡吗?”   “……”   “我说,你们能不能让我回去跟我发小说声,他见不着我,会哭鼻子。”   砰一声,车门关上了。   陈又被塞进车里,带回秦宅。   一连几天,他都被关在一间房子里,有下人按时送吃的,就是没见到秦封。   陈又皮痒了,他把胳膊腿上的纱布拆了,入眼的是深深浅浅的咬痕,吻痕,淤青,掐印,不是血肉一团。   包这么严实,陈又还以为自己皮都掉了,不过后面不比掉皮好到哪儿去。   本来就出了内伤,他还吃了麻辣烫,连汤一起解决的,火辣辣的感觉顺着尾骨上窜,跟一窜天猴似的,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陈又托着下巴,开始仔细整理秦封的信息,他是秦家老二,上头的大哥是个游手好闲的货,很早就是他当家。   秦封在槡城政商警三界都有庞大的势力,他不是黑,也不是白,而是灰,有无数条路可以走。   他尚未娶妻,性向不是秘密,有个固定床伴,是朱砂痣的翻版,人叫乔明月,弹钢琴的,在国际上拿过奖,是圈子里的名人。   这不奇怪,秦封那样的人,身边没人,才不正常。   那个明月,能稳占秦封身下那块位置这么多年,说明人不止是长了张朱砂痣的脸,钢琴弹的还出神入化。   不然秦封也不会最喜欢明月那双手。   只不过,其中一条信息让陈又大为吃惊,秦疯子竟然是素食主义,不吃荤。   他皱眉,“444,那口香糖到底是什么?”秦封闻了那味儿,他没看见忠,只剩下犬了。   444,“叮,就是口香糖。”   陈又,“以后不要再拿那种丧心病狂的鬼东西给我用了。”   444,“叮,你想要也没有。”   陈又呵呵,他又不是疯了,还想要再体验一回被当做叉烧包,插上天的感觉。   就在陈又被圈养的第五天,这具身体的毒瘾犯了。   他的目光呆滞,扇自己几下耳光才清醒些,都快忘了还有这茬了,“444,毒瘾不只是精神上的,也包括身体?”   444,“叮,是那个理。”   陈又打哈欠,“那怎么办,难道我完成个任务,还要体会一把戒毒的过程?”   “叮,是那么回事。”   “操!”   陈又暴躁起来,他把手边的东西都砸了,身上好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不知道哪儿疼,却疼的不能呼吸。   “我不玩了……这个任务我放弃……我他妈认输……”   陈又大力拍门,他把舌尖咬破,“救命……秦封……救命——”   门打开了,陈又没站稳,拽着眼前的黑色裤子趴下去。   他仰头,手还使劲抓,“给我……”   裤子快被扯下去了,秦封的额角有青筋隐隐突起。   陈又抱他的腿,往上爬,人哆嗦,神志不清了,两只手胡乱抓着,“快给我……”   秦封抬手,后面属下拿上来一支针筒,“想要?”   陈又鼻涕眼泪糊一脸,两眼泛出发狂之色,“要要要,我要,不,不要!拿开,快拿开——”   他咬手背,头撞墙,往地上磕,有一片血迹出现。   这一刻,陈又终于知道,秦封把他关着,是为了等他毒瘾发作,看他是变成一条狗,还是继续做人,他怎么也要扛过去,打进秦封的地界。   目睹这一幕,秦封的眸色渐渐变的暗沉,那里面的讥讽也随之消失。 第7章 大人物(7)   “你是要针筒,”秦封将趴在脚边的黑发青年提起一点,他居高临下,“还是走出这个门?”   “走……走出这个门……”   陈又的脸死白,他嘶吼,“我要走出这个门!”   秦封镜片后的眼眸微微眯了眯,“很好。”   他的嗓音低沉,对着表现不错的小朋友,语气里隐隐浮起一丝期待的笑意,“那就等你走出这个门,我们再谈。”   “好,”陈又的牙齿发颤,脸上的血模糊一片,“我一定会走出去的。”   秦封把人扔回地上,拿出帕子擦手,“我拭目以待。”   陈又手脚并用,他弓着腰背,刚爬起来,就摔回去,鼻子磕的生疼。   “二爷,我那次撒谎了。”   秦封俯视过去。   “其实你的技术……”陈又竖起大拇指,咧嘴,露出带着血丝的一排牙齿,“非常好。”   秦封的眉头动了动,转身离开。   陈又没被送进戒毒所,只关在房间里,秦封给他一次机会,要么抽死,要么活。   他的手脚并没有受限制,秦封命人把针筒留下来了,就放在桌上。   那是一种明晃晃的,过于残忍的诱惑。   所考验的是一个人绝对做不到的意志和控制力。   这就是秦封的恶意。   陈又猝死前,是个大二狗,对吸毒的概念就是电影里头演的,要吸的时候吸不到,瘫在地上,不如狗,吸完以后,吹牛皮,笑成傻逼,又是一条好汉。   这回摊到自己身上,他才体会到,电影里的,就是艺术。   陈又撑过去半小时,浑身湿漉漉的,额前的发丝上有血,也有汗水,恶心巴拉的黏在一起,打结了。   他的心里想着,还好只需要身体脱毒,没有心瘾。   “444,能让我麻痹感官吗?”   “叮,不能。”   “不能?”陈又抓狂,“为什么不能?要你有个屁用!”   他深呼吸,“那能不能减轻疼痛?”   444默了。   “操!”   陈又绝望的咒骂,不清楚是几点了,瘾又发作了,他的眼睛贪婪疯狂的盯着那支针筒。   下一刻就扑过去,把针筒往胳膊里扎。   刺疼来临的那一霎那,陈又在痛苦的挣扎,他的双眼暴突,整个面部呈现扭曲之色。   “不能……不能扎进去……”   陈又的手在颤抖,哆嗦,嘴里不停的念着那几个字,他一把将针筒拽起,血珠飞溅。   “扎一点没事的。”   身体上的渴望是毒药,在腐蚀着意识,陈又命根子似的捧着针筒,又要往胳膊上扎。   针头碰到皮肤时,他突然用力扇自己一耳光,嘴角开裂,“你他妈是傻逼吗?说了不能扎,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针筒被陈又举在半空,手指骨节泛白,他的牙关咯咯地打颤,赴死一般,把针筒掰断了。   那一声闷响,是陈又痛不欲生的开幕。   他快速脱掉上衣和裤子,把自己的双手双脚绑住,打的死结,用牙咬紧了。   “能行的……你没问题的……扛过去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陈又在自我麻痹,效果从轻微到完全消失,他开始挣扎,手脚磨着衣物,渗出血来。   身体的疼痛跟神经上的折磨一比,就算不了什么了。   “啊……”   陈又叫出声,他用后脑勺撞地板,发疯的用牙咬手上的死结,舌头鲜血淋漓。   “444,我不行了……”   他感到恶心,头晕,天旋地转,然后呕吐,那些混着唾液的呕吐物全掉在胸前,乱七八糟的味道搅和在一起,恶心又难闻。   “不行了……真不行了……”   陈又全身痉挛的抽搐,眼睛瞪着天花板,像一条躺在岸上,经过暴晒的鱼,快成鱼干了。   他苦笑,“哥们,你把我害惨了。”   楼底下,厨房里,秦封在水池边杀鱼,地上放着几个白色透明盒子,里面最少有上百条鱼。   他卷着袖口,一手按着活蹦乱跳的鱼,另一只手拿着刀,拍鱼头,刮去鱼鳞,开膛破肚,再挑出内脏,这一套动作极为流畅,赏心悦目。   秦封把鱼拿到水龙头底下,冲洗干净上面的血污,摆放起来。   外头,下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完蛋了,接下来他们一日三餐都得吃鱼了,上回先生这么大动作,还是好些年前。   之后没多久,先生就带了个人回来,喜欢的很。   这次先生还来,十有八九是心情好,家里要添新人了。   他们咸吃萝卜淡操心,那新来的,模样比小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泥地里的虫子,根本没法比。   而且,他一住下来,跟着先生,那小乔不就成旧人了嘛,可怜的,也不知道那副风一吹都能晃上好几下,我见犹怜的瘦弱小身板能不能挺的住。   “我操你妈!”   楼上传来骂声,“秦封你这个老变态,把老子不当人是吧,老子还就做回人给你看——”   下人们心惊肉跳。   得先生宠的小乔平日里都轻声细语,一言一行很有修养,也懂的察颜观色,那新来的胆子大过天了,脑子不是进水,是直接泡长江里去了。   他们偷偷去瞟厨房,里面那位还在慢条斯理的杀鱼,并不受任何影响。   好像那些骂声和小乔的钢琴曲有异曲同工之效。   到了中午,秦封终于杀完所有的鱼,他扫视一条条肚皮敞开着,变的硬邦邦的死鱼,仿佛在看满意的作品。   大宅子里的下人们苦不堪言,他们的午餐是红烧鱼,清蒸鱼,鱼汤,鱼头豆腐,清一色的以鱼为主料。   秦封不吃鱼,他是水煮白菜,一碗米饭。   一连数天都是如此。   楼上早就没了响动,房间里一片狼藉,各种气味弥漫,从地上一滩滩的不明液体上面散发出来的。   陈又已经没人样了,他骂原主,骂秦封,骂学校看不顺眼的,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   “好痛……我快痛死了……”   好多虫子在身体里咬,陈又痛的张大嘴巴,艰难的喘气,他想把皮肉撕开,手伸进去抠,敲碎骨头,从里面扒出虫子,捏烂,再一点点碾成汁水。   “呜呜……”   陈又痛哭流涕,头上又有血水往下落,滴滴答答的,拖到地上,他连嚎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抽气。   “叮,陈先生,有一种产品刚研发出来,目前还没有人用过,药效极其凶残,它可以把你的毒瘾覆盖,你是否接受作为第一个使用者,在用完后给我们一份一千字的试用报告?”   陈又不管是什么产品,也没心思听有哪些药效了,他断断续续的喘息,“我接受……”   似乎是一分钟,又像是二三十秒,陈又感觉有一股癫狂的欲望排山倒海似的袭来,将他破碎不堪的身体淹没,瞬间取代了神经中枢的抽痛。   陈又明白了那是什么。   所有欲望之巅,是情欲。   只是,妈逼,给他设定的对象不能选吗?为什么是那个老男人?   监视器前,两个肌肉男正在痛苦的吃鱼。   天天吃,顿顿吃,上火了,不但嘴上起泡,蹲厕所的时间都长了。   脸黑的瞥了眼屏幕,他的眼睛睁大,叫身边的同伴,“喂,胖子,不对劲啊,你快看。”   胖子吐掉鱼骨头,“章子,怎么了?”   他寻着章子的视线望去,看到眼前一幕,手里的筷子都吓掉了。   “那什么……他在干什么?”   屏幕里的青年躺在地上,满身是汗和血水混合的脏污,他全身上下,就一条小裤子。   所以画面看的很清楚,在没有人碰的情况下,青年原本青白的脸变的绯红,他不再痛苦,而是发出令人浮想联翩的声音。   一声声的,特别逼真。   章子跟胖子看的都忘了眨眼睛。   同是男人,该有的都有,没什么不一样的,他们的性取向也一直很正常,看到这个画面竟然呼吸急促,口干舌燥,血脉喷张。   “卧槽,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胖子的脸发白,浑身的肌肉抖动,见鬼一样,拿一根手指着屏幕,“章,章,章子,他是中邪了吧?”   章子嘴里还塞着一块鱼肉,也忘了挑刺,卡喉咙里了,他边抠嗓子眼边喊,“别看了……快……快去禀报先生……” 第8章 大人物(8)   秦封立在监视器前,他挥手,其他人后退着出去,门也关上了。   监视器里暧昧的,放纵的声音在室内放肆地扩散,盘旋,成了一人的专场。   秦封衔着一支雪茄,他缓缓地抽上一口,隔着层薄薄的烟雾欣赏着直播。   他现在就可以上楼,但他没有。   这种事,讲究个感觉,差了。   如果仅仅是身体的欲望,远远不足以让他冲动。   他留这个人,是有谜团未解。   现在似乎发现,谜团一个接一个。   秦封微微俯身,镜片后的眸光刺穿屏幕,他的瞳孔里,青年紧闭双眼,喘息不止,痛哭,手脚颤动,抽搐。   他沉沉的喘口气,笑了一下。   戒毒也能戒的如此与众不同,有意思。   一个月后,陈又做回人了,他被从头到脚清洗了几遍,再抬出房间,送到另一个房间里。   不同于之前那间,眼前的房子极其宽敞,摆设精致,空气里散发着一股子味道。   是奢华。   陈又躺在床上,瞧着头顶的水晶灯,他觉得,等他把任务全部完成,回去了,都不会忘记这一个月的经历。   惨的一逼。   也精彩的一逼。   “等我回去,我就跟宿舍那三猴子炫耀,说我戒过毒。”   陈又抖着腿,“你说他们信么?”   他不给444回答,自己说,“肯定不信。”   傻子才信。   不知过了多久,门从外面推开,有脚步声过来,伴随淡淡的书墨香。   陈又躺着没动,只是懒洋洋地撑起一点眼皮,死猪不怕开水烫。   秦封手插着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沉默的时候,唇角压着,强大的威势会释放出来,让人不寒而栗。   陈又以前跟人玩大眼瞪小眼,没输过,这回不行,他太饿了。   “有吃的吗?”   秦封没有表示。   陈又的臀部抬起,一个发力,人跳起来,往前扑去。   秦封完全是条件反射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张开手臂去接。   两人撞到一起,天崩地裂。   陈又捂住额头,疼的上窜下跳,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卧槽,你的头是铁打的吗?那么硬!”   死寂了一瞬。   陈又抬头,看到老男人似笑非笑的样子,他吸口气。   眼珠子一转,陈又狗腿子的拍拍老男人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二爷,您没疼着吧?要不要我给您吹吹?”   下颚被一只手捏住,那种粗糙感如刀刃划过,陈又闭上嘴巴。   秦封把这张脸捏到眼皮底下,“你不去演戏,可惜了。”   陈又的眼角抽了抽,他的脑子飞快运转,真假难辨的说,“二爷,怕您不信,我家没发生变故时,我是想报考电影学院的。”   秦封挑动眉峰,“如果你考了,专业肯定第一。”   陈又偷偷翻白眼,屁,他就没过,死在哭戏上面。   像他这种天生薄情之人,好像没有泪腺,一进虚拟世界,换上别人的身体,哭成狗了。   “二爷,能边吃边聊吗?”   陈又舔舔干燥的嘴唇,苦笑道,“我快饿瘫了。”   片刻后,他坐在客厅的长桌一端,感觉跟秦封隔了天涯海角。   有钱人嘛,装装逼是可以的,但是桌上全是素菜。   这就不像话了。   你不能自己不吃,就不让别人吃啊。   陈又拨拨面前的一盘醋溜土豆丝,想吃肉。   那乔明月自从跟了秦封,就处处小心,嘴里不沾一点荤腥。   秦封虽然不亲他,但说话的口气能闻到,他畏惧,也怕被丢弃。   陈又唉声叹气,作为肉食动物,他就想吃肉,一顿不吃,浑身不得劲。   要想接近秦封,这个就是困难之一。   有气无力的扒拉几口白饭,陈又往后一靠,腿随意那么一搁,懒散无骨。   下人们纷纷目瞪口呆,小乔公子多优雅一人啊,往那儿一站就是一幅画,这个呢,坐没坐样,吃没吃相,满身登不上台面的小家子气,没法比。   先生是怎么了?   秦封没怎么,就是脑子抽了。   在他听到碗筷碰撞,咂嘴,挪动椅子,叹气等一些声音时,就想把人压桌上,将饭菜扣上去。   陈又是故意的。   想引起这个人的注意,得要脱层皮,掉一身肉,他有准备。   随意扫动的视线停在一架钢琴上面,陈又忍不住的想起来陈年旧事。   小时候,老爸老妈带他去乐器行,他傻不愣登地站在一堆乐器里面,看这看那,最后就趴钢琴那儿不肯走。   老爸老妈高兴啊,儿子这么喜欢钢琴,将来绝对有大出息。   他们省吃俭用大半年,家里多了架钢琴。   陈又开始了和钢琴相见不如不见的日子,半死不活到小学毕业,也就学会了一首歌,叫《满天星》。   老妈痛心疾首,没少对陈又威逼利诱,头发都急白了。   陈又不肯学,也不喜欢,经常为这事跟老妈闹。   后来,他就没有妈了。   陈又的思绪回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钢琴前,手按在琴键上。   他的脸色变了又变,有愕然,迷茫,也有焦虑,无措,半响,他的手指动了,弹起他这辈子唯一会的那首《满天星》。   秦封看到钢琴前的青年,褪去那些混浊而拙劣的伪装,只有满脸的悲伤,真实的没有一丝杂质。   可爱多了。   这时,下人过来汇报,说是唐少爷来了。   “舅舅。”   唐珏进门时,看到钢琴那里有个人,以为是乔明月,那声小乔他就要喊出来了,又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人不是乔明月。   身材要高,要瘦,头发要短,屁股更翘更圆。   看到是谁以后,唐珏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舅舅怎么把一个卖的留家里了?就算是乔明月在国外演出,寂寞了,空虚了,也有的是大把的人选啊。   唐珏的第二反应是,幸亏庄晓还不知情,他的屁股为二舅准备了快二十年,输给乔明月是情有可原,谁让人长了那张脸,但是,一个臭水沟里的鸭子都能住进这里,他能气吐血。   陈又是个懂礼貌的小朋友,“唐少爷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唐珏把嘴角挤出弧度,“你好。”   打过招呼,陈又就不留客厅了,他找了借口回房。   唐珏盯着人上楼,“舅舅,听说小乔下个月回国?”   秦封擦嘴,“嗯。”   唐珏有点摸不清他这个二舅的状况,“我觉得小乔很适合跟在你身边。”   秦封的长腿交叠,“是吗?”   “嗯,”唐珏说,“他家世清白,作风好,没接触不干不净的人和事,又是个搞艺术的,心思单纯。”   “既然他那么好,”秦封说,“不如舅舅让他跟你?”   唐珏心里咯噔一下,“舅舅别拿我开玩笑了。”   “小乔一颗心都在舅舅身上,平时碰面,我们几个在他眼里都是隐形的。”   他吞咽口水,不懂怎么越说,气氛越僵。   难不成,舅舅对乔明月腻了?   不可能吧,人那脸,就是死去多年的那人的翻版。   光是这一点,就够了。   顶着可怕的威压,唐珏不得不换话题,把正事说了,过几天他的公司要办一个晚宴,想请舅舅出席,给他撑场面。   秦封说,“看当天的情况。”   不是一口拒绝,唐珏就很满意了,他放松起来,嘴里的话就没了边,还开起黄腔。   “舅舅,你跟小乔平时都在哪里办事?”   “看心情。”   唐珏一脸暧昧,“试过窗台上没?”   秦封喝口茶,“没试过。”   “那你们下回试试,”唐珏笑眯眯的,“我保证,绝对刺激。”   聊了一会儿,秦封接了个电话,唐珏四处晃动,晃着晃着,人就晃楼上去了。   走廊的卫生间里,陈又在吹口哨,他不吹几声,水龙头打不开。   背后冷不丁有脚步声,陈又一哆嗦,快速把小东西塞回去,丢人。   过来的唐珏面色深沉,“小子,劝你一句,趁现在能走,就赶紧走,不然,有你想走,却走不了的时候……”   陈又也是深沉脸,哥们哎,我也想走,我不想留啊。   可是你二舅是我的任务目标,我得把他搞定了,才能去下一关。   唐珏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你这号人,在金色都混不下去,真不明白舅舅是哪根筋不对。”   陈又还是那副淡定的表情,激将法对他没用,他有明确的目标,已经上路了,不能回头。   这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不要脸。   唐珏在心里骂了声,一股尿意干扰脑细胞,他对着便池放水。   陈又下意识的去瞥一眼,又去瞥一眼,他感叹,真是有其舅,必有其侄。   “怎么样?”唐珏吊儿郎当的笑,“跟你的那些客人比,是不是大多了?”   “确实大多了。”   陈又无意间瞥动视线,发现门口的高大身影,他的脖子一僵。   要死了。   刚才自己那变态样儿肯定被秦封看到了。   唐珏还在那显摆,“跟我舅比呢?”   陈又翻白眼,比你妈逼,大侄子,你往后看啊,你舅舅那眼神,跟一毒蛇似的,要吃人了。   见人没声音,唐珏感到不快,一卖的敢跟他摆谱了,他转身,欲要把人羞辱一番,余光看到他舅,直接吓的往后一蹦,磕便池上了,“舅……舅舅。”   他是真怕,脸白了,说话都不利索了,“那什么,我们……”   陈又接上去,“误会,都是误会。”   秦封笑起来,一派儒雅温和,“好看吗?”   在场的两人都头皮发麻。   “不好看。”头摇成拨浪鼓,陈又正色道,“你最大,最好看,真的,信我。”   秦封,“……” 第9章 大人物(9)   气氛好尴尬啊。   靠着便池的唐珏控制不住地左看右看,眼角都快抽筋了。   想不通啊,这瘦猴满大街一抓一大把,舅舅到底是看上他哪儿了?   难道是那股清新脱俗的不要脸劲儿?   有可能。   把你最大,最好看这几个字说的那么诚实耿直,没有一点奉承意味的,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了。   唐珏好奇地往舅舅裤裆那里瞟,察觉一道冰寒的视线,他缩缩脖子,嗖地往陈又身后一挪。   陈又也嗖地一挪,呵呵,他拒绝做挡箭牌。   唐珏咬牙切齿,什么玩意儿,这小子竟然不趁机讨好他,连乔明月的一半聪明都没有!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红,更尴尬了。   陈又也好不到哪儿去。   自己心里一直有个小秘密,他不喜欢与人分享。   就在陈又犹豫怎么打破僵局时,秦封朝里面迈进一步,他跟唐珏齐齐把身子一绷。   秦封拉开拉链,陈又激动的盯着,唐珏也傻逼逼的盯着。   “出去。”   陈又柱子一样,纹丝不动。   但是唐珏不敢再多停留,灰溜溜的走了。   秦封的声音夹在水声里,“你还在这儿干什么?”   陈又紧盯着,眼珠子都不动一下,“我怕二爷一个人无聊。”   那双眼睛乌黑乌黑的,一瞬不瞬,秦封是头一回被人这么盯着看那玩意儿,过去也没谁有这个胆子和机会。   他莫名的不自在起来,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   陈又往便池里一看,好黄啊,“二爷,您不是吃素吗?怎么还有这么重的火气?”   秦封想找东西把人的嘴堵上。   见老男人已经搞完了,陈又一脸没看够,他不开心,“您不抖抖吗?”   秦封拉拉链的动作一顿,“闭嘴。”   陈又识相地把嘴巴闭上了。   拉链卡了一下,秦封一击冷眼过来。   陈又无辜的眨眨眼睛,“……我没说话啊。”   秦封的额头蹦出一根青筋。   他去洗手,陈又跟着,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门口,人走了。   唐珏是逃跑的,他火急火燎的开车去金色,按照瘦猴的形象找了个人。   没一会儿,唐珏就发现没劲了,他一脚踢开人,让对方滚出去。   那少年把小费塞裤腰里,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唐珏坐沙发上抽烟,原来那欲望的来源不是因为瘦猴,而是对方看舅舅时的眼神。   亢奋,害羞,激动,虔诚,火热,就跟见一大宝贝似的,想摸摸,还不好意思。   不摸吧,又馋,可怜巴巴的小样儿,让人看了,想把他摁上去,给他看个够。   唐珏呼吸粗重,又有反应了。   他琢磨着,什么时候把人从舅舅那里弄过来,好好玩儿一下。   唐珏咬烟蒂,有了主意。   乔明月的电话是在第二天早上打到宅子里的,打的还是座机。   他这一通电话,整个宅子无人不知,心思之深,和单纯两个字八竿子打不着。   秦封接过下人递的话筒,“喂。”   那头传来年轻而清朗的声音,令人舒服,“二爷。”   秦封的神情变的温和,“怎么突然想起打电话了?”   静了一会儿,乔明月说,“我想二爷了。”   他叹口气,“在国外吃的不习惯,想吃家里的饭菜了。”   秦封问道,“几号动身?”   乔明月说,“五号。”   秦封敛眉,“到时候派人去机场接你。”   乔明月嗯道,“好。”   秦封问,“演出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   在挂电话前一刻,乔明月轻声问,“二爷,您想我吗?”   秦封握住话筒,镜片后的眼眸猛地掠过楼梯口方向。   那里空荡荡的。   陈又回到房间里,他趴在玻璃上,哈口气,画个圈,再哈口气,画个圈。   看来乔明月要回来了,陈又拿头抵着玻璃,人是老戏骨,他是初学者,实力还不是轻轻松松碾压。   陈又把脸在玻璃上滚啊滚。   他得在乔明月回来前,想尽办法去秦封那里抓好感度,不让自己被秒杀。   下人们面上不表现出来,他们私底下都瞧不起陈又,也不把他当人看。   秦封不发话,陈又的门口连个死人屌都没有,他死在里面,烂了,发臭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给自己倒杯水,陈又抱着杯子去阳台,喝水充饥。   那次他念了一封难以启齿的情书,就保住了一条小命。   戒毒那一个月,多次在秦封的监视底下,露出中邪的一面,就在这里有了一个房间。   陈又的牙齿磕到杯口,朱砂痣啊,多亏了一路上有你。   隐约有声音刮进耳朵里,陈又趴到阳台上,伸着脖子往下看。   大到可以随意旋转跳跃的花园里,秦封在修剪花枝,他穿了身炭灰色家居服,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摆弄翠绿的植物,俨然就是一个平易近人的大叔。   陈又撅着屁股,正看的津津有味,有几个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不同寻常的氛围隔老远都能察觉的到,他把屁股撅的更高,看到两个肌肉男把架着的那人往地上一按。   陈又听不见肌肉男跟秦封说了什么,他只看到地上那人的脸被踩进泥土里,其中一个肌肉男向秦封摆出毕恭毕敬的询问姿态。   秦封的手指夹着一朵花,拿剪刀剪下来,他的薄唇开合,好像说了一个字。   之后,肌肉男拿出一支针筒,扎进地上那人的脖子上。   那一霎那,陈又觉得自己的脖子刺痛无比,他下意识去摸。   没事,扎的不是我,陈又闭了闭眼,安慰自己。   他再去看,地上那人正在四肢抽搐,口吐白沫,没几下就不动了,歪着的脑袋正好对着阳台这边。   陈又艰难的吞咽唾沫,他有几次都差点落到跟那位一样的下场。   还有一次是从三条狗的嘴边死里逃生的。   发现有双眼睛在看自己,陈又错失躲藏的时间,他僵硬的抬手打招呼。   早上好啊,老变态。   秦封似是笑了笑,没有温度,他把剪刀给手下人,对方抓住地上那人的一只手,咔咔咔咔咔就剪了。   陈又眼珠子瞪大,卧槽,大清早的,就这么血腥残暴,放电视上播,都是要打马赛克的好么?!   他看见那血淋淋的手指被装进小盒子里,不知道送往哪儿去了。   接收的人看了,估计能把隔夜饭吐出来。   所以说,做个大佬也不好,一对仇家,一个不慎就会被阴了。   中午的时候,下人送饭上来,竟然有肉。   陈又闻着香味,就有了食欲,他过去一看,是红烧鸡爪,朝天放着,活的一样,好像随时都会动动。   想到早上看到的画面,陈又的脸铁青,胃里顿时一阵翻滚。   他快速冲进卫生间,跪在马桶前哇哇的吐了。   吐完出来,陈又半死不活的倒床上,眼角还挂着生理性泪水。   那老变态一定是存心的,就是在玩他。   陈又偏过头,把鸡爪子全部倒垃圾篓里,饭都没吃。   他一整天都待在房里,听着楼底下的车子引擎声,知道秦封什么时候出门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又睡了醒,醒了再睡,浑浑噩噩的起床,发现乌云赶集似的,在天边铺满,天渐渐暗下来了。   见了这一幕,陈又的心情突然好起来了,好像被灌进一卡车鸡血似的,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秦封的父母是同一天走的,被杀,那是个雨天,雷声大作,瘦小的他躺在两具尸体旁边,无助惊恐的大哭大喊,直到天亮了,地上的血干涸。   没有人知道,那晚的经历在秦封心里留下可怕的阴影,从那以后,他就害怕打雷下雨。   一到那样的天气,秦封就在房里待着,一个人面对无形的恐惧。   陈又蹲在床上,嘎嘣嘎嘣地啃手指甲,脑子里自动翻着掌握的信息。   天气预报显示,未来一周都是晴转多云,就今天有雨。   老天爷这是给他开了个洞。   就算是狗洞,他都没理由不钻进去。   一道白光当空劈下,将窗户玻璃一分为二,照出青年眼中算计的光芒。   打雷了。   陈又抬起一条胳膊,凑到胳肢窝下闻闻,没有味道,他又抬起另一条胳膊闻,也没有。   那就不洗澡了,一天什么都没吃,进去肯定发头晕,有生命危险。   等到外面鬼哭狼嚎的时候,陈又跳下床去开门,他想起什么,又把门一关,去了卫生间,确认畅通无阻。   很好,可以出发了。 第10章 大人物(10)   出去了,陈又才想起来,他进不去秦封的房间。   不能穿墙,不能变蚊子飞,也不能原地消失,那怎么进去?   陈又急的抓头,“444,有招儿么?”   444,“叮,可以提供钥匙。”   陈又一喜,他在身上四个口袋里一抓,屁都没有,“哪儿呢?”   “叮,先把一千字的体验报告交了。”   陈又,“……”   “我现在要办事,”他说,“回头再给你。”   没响应了。   陈又青着脸面壁,回想当时的感觉,概括起来,就是四个字——爽的要死。   他将那句话拆开,凑成了一千字,结果说是不合格。   “为什么?”   “叮,不够文艺。”   “一个迷情药的产品体验报告还要走文艺风?”陈又鄙视,“真够作的。”   “等着,我想想!”   陈又的脑子飞速转动,开始组织语言。   “那一瞬间,有一把火点在我的尾骨上,我燃了,热了,浑身好烫。”   他边抓鸡皮疙瘩丟地上踩踩,边念,“我的心,我的身子,我的每一根骨头,都融化成水,湿漉漉的,好舒服啊……”   搞定系统,拿到钥匙,陈又的脑细胞死光光,他扶着墙,满脸呆滞。   好半天,陈又甩自己两耳光,清醒了,他攥着钥匙去秦封的房门口,正要开门,就发现门是掩着的。   “……”   所以我刚才那么苦逼的意义是什么?陈又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   他鬼鬼祟祟的钻进去,扑面是呛人的烟草味,房间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仿佛有一头庞然大物在发出粗沉的喘息,每一下都散发出浓烈的腥臭味。   好可怕。   陈又掐手心,他一步步往前挪,脚踢到什么,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周遭的空气骤然凝结,死寂令人恐慌。   陈又紧张了,他不敢出气,也不敢再动,一不小心就放了个屁。   声音还不闷,带着一点儿欢快的节奏。   唯一庆幸的是,还好没什么味儿。   陈又的神经末梢猛地一抖,他已经可以确定,有双眼睛被他那个屁吸引的看过来了,从左边来的。   时间分秒流逝,刀子样在陈又的脑子里刮动,他短促的呼吸着。   怎么办?   他是从那个屁开始挑话头,还是从早上那一幕开始?要不……   就从天气开始?   突有叮一声清脆响,陈又的耳膜好像被一根细针戳了一下,他睁大眼睛,看到一簇幽蓝的火光窜出,在一片漆黑中妖冶地跳跃着,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一晃而过。   火光灭了,一切又再次被黑色涂抹,覆盖。   陈又是喜欢玩捉迷藏的,找到小伙伴的藏身点,看对方又气又不甘的样子,能爽翻天。   但是,眼下,他并不是很想玩。   陈又闻着烟味,走到庞然大物那里,把自己送上去,做好了被一口咬掉脖子,一点点啃食干净的心理准备。   “二爷。”   陈又蹲下来,黑暗遮盖他的脸,只有他的声音,干干净净,挺好听的,“我路过的时候,看到您的房门开着,就自作主张的进来了。”   “为什么不在自己房里待着?”   男人的嗓音沙哑而混浊,如有砂纸磨过,听不出那里头是什么情绪。   “打雷了,我害怕。”   陈又小声说着,煞有其事,“我小时候差点被雷劈了,不敢一个人在房间里。”   他说完了,就屏住呼吸。   不知是多久,一只手准确地扣住他的喉咙。   陈又呼吸受阻,他挥着胳膊抓上去,也不管抓的是什么,逮着哪个就往死里抓。   嘶——   秦封的下巴被抓了,他按住发疯的小家伙,危险的警告,“别动。”   陈又湿乎乎的喘气,“二爷把手拿开,我就不动。”   低笑声响起,意味不明,“跟我谈条件,你是头一个。”   陈又的呼吸顺畅了,他跌坐在地上,手垂着,好像干过一场架,体力透支,废了一样。   “那是因为他们都怕二爷,我不怕。”   秦封隐隐有了兴致,“哦?”   “那怎么早上见到我的时候,都吓哭了?”   陈又嘴抽抽,大叔,跟你聊天真没意思。   “没有的事。”   陈又睁眼说瞎话,“我很崇拜,很喜欢二爷的。”   “是吗?”秦封吐着烟圈,“一个月前,这层的另一个房间里,你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老变态,是疯狗,技术烂成渣。”   陈又被呛的咳嗽,呵呵,聊不下去了。   “我那是走火入魔,神志不清。”他忧心忡忡的叹口气,“二爷,有时候我疯起来,连我自己都害怕。”   秦封冷笑,“你这张小嘴里的花样可真多。”   陈又说,“都是大实话。”   他盯着烟蒂上那一点明明灭灭的火星子,成斗鸡眼了,“二爷,您平时除了工作,有什么爱好?”   “打球,健身,喝茶,下棋?”陈又自顾自的说,“我是喜欢玩游戏,有时候玩疯了,为了搞装备,我能通宵好几天。”然后就猝死了。   秦封碾着烟,聒噪的声音喇叭似的在他耳边响个不停,连外面的风声雨声都模糊了些。   没有人会在他面前这么多话,聊的还是毫无营养的废话。   好像他年轻了二十岁,光着膀子在网吧,宿舍,拎着啤酒瓶子燃烧青春。   秦封将烟掐断,镜片后的眸色变的暗沉。   “有一回,游戏有抽奖活动,我人品爆发,抽了三万通宝!”   陈又舔舔嘴皮子,胃里空荡荡的,搞不懂,为什么他跟目标接触后,好多次不是有点饿了,就是饿过头了。   下一秒,天旋地转。   陈又趴地上,跟一锅贴似的,“二爷,不再说会儿话?”   秦封显然不想。   黑暗中,有细微的声响发出。   陈又的这具身体千锤百炼,灵魂是个羞答答的小菜鸟,刚上路。   雨还在下,他还趴着,“二爷看球赛么,在球场上,都是中场休息了,下一场才能有劲儿进球。”   秦封并不放纵,在金钱,权势等的所有欲望中,唯独情欲对他而言,是可有可无的。   他从来都是在沉默中开始,沉默中结束,这会儿听了青年的形容,竟然笑了。   “要不要数数,我能进几球?”   陈又翻白眼,他呵呵笑,“二爷威猛,至少能踢进去成千上万次。”   秦封吐出一个字,“数。”   陈又在心里咒骂,他跟着老男人的节奏,数了几十下,就咬到自己的舌头,来气了,“不数了!”   秦封觉得好玩,这小家伙有时候是小绵羊,有时候是乌龟,现在是刺猬,他还没发现,哪个是对方的本我。   雷声大起,房间一角明了又灭,暴风雨更猛烈了。   窗外的树木晃出令人心惊的幅度,随时都会连根拔起,被甩向天空。   秦封周身气息越发的阴沉可怖。   他的余光掠过窗外,心脏犹如被一只手攥住,捏紧了,疼的直不起腰。   窗帘突然被拉开,窗玻璃推出去,外面电闪雷鸣,陈又被推出去,后背咯上冷硬的窗台,上半身已经甩出去,风雨铺天盖地般砸过来,淋湿他的上衣,钻进他的毛孔。   夏天的雨不凉,但是密集,噼里啪啦的,都不带缝隙,砸的陈又胸疼。   他在不时出现的闪电里,看到老男人的神情,厉鬼差不多就是那样了。   还是个要哭不哭的厉鬼。   挺可怜的。   陈又打哆嗦,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他怎么会有母爱泛滥这玩意儿,想把人抱怀里,摸摸头,抱一抱,再唱个摇篮曲,哄睡觉?   妈的,这个游戏有毒,绝对有!   雨没停,秦封停了。   陈又从窗台滑到地上,头上的雨水沿着脸颊,下巴,锁骨往下,滴滴答答的,他感觉不到腰部以下几个部位的存在了。   房间里的灯突然亮起来,黑暗尖叫着被彻底驱赶,突如其来,陈又一下子有些不适应,他用手背挡住眼睛。   秦封脱掉长裤,解开衬衣钮扣,随意一扔,看也不看地上的人,径自往浴室走去。   陈又看着老男人的宽背,窄腰,臀肌,长腿,他眯起眼睛,身材真他妈的好。   现在就走?还是继续躺着?   走吧。   不走正常的套路,才能出其不意。   陈又撑着地起来,他的裤子湿了,袜子也湿了,发洪水了似的。   秦封从浴室出来,房里已经不见人影,是他想要的,又莫名的有些意外。   门下面有一处黑影,秦封的眉毛轻挑,他去开门,一个重量倒在他腿上。   “你坐门口干什么?”   陈又耷拉着脑袋,脊骨贴着湿衣服,很突出,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   他的声音嗡嗡的,“二爷,我裤子在滴水,怕把走廊的地板弄脏了,不好清理。”   秦封,“……”   他后退几步,腿上的人失去依靠,直接往后倒去,发出咚一声响。   陈又的后脑勺疼,他从下往上,仰视老男人的鼻孔,真是没天理,鼻孔都这么性感。   地上有不少水渍,秦封才看见,他厉声道,“起来。”   陈又对着秦封张开手臂,没有一丝遮掩,很直接的表现出来了,他就是想被抱。   秦封的眼皮底下,青年的黑发湿漉漉的贴着头皮,脸白的能看见血管,两片唇有些干燥,胸口瘦巴巴的,摸上去,只有一根根肋骨,咯手。   对着这样一具普通到不起眼,没有一丝美感的身体,他竟然又有了反应。   陈又的胳膊酸了,他放下来,眼帘垂着,唇角轻抿在一起,安静的失望着。   鬼使神差的,秦封弯身抱起他,轻的不符合一个成年男人该有的重量。   陈又被抱进浴室,放到地上,他站不住,两条腿直打摆子。   “洗干净再出来。”   秦封丢下一道命令,就出去了。   门一关,陈又就活了。   他扫视浴室,闻着老男人残留的味道,乔明月没有用过这间浴室,这说明,他不会在对方回来时,就被扫地出门了。   陈又裹着块浴巾出去,“二爷,我洗干净了。”其实并没有,他抠的没了耐心,就全当是润肤了吧,防止干涩。   对方坐在椅子上,目光深沉,陈又快速瞥过去,眼角就是一抖。   不是吧,还来?   他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低血糖都要犯了。   秦封将睡袍解开,身子慵懒的后仰一些,撩起眼皮扫了陈又一眼。   但凡是个眼没瞎,人没傻的,都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陈又皱眉,满脸的不愿意和嫌弃,他不吃原味的。 第11章 大人物(11)   怎么办?陈又抠手指,得找个借口过这一关,他的眼睛一闪,想到了什么,抿嘴酝酿情绪。   “二爷,我有口腔溃疡。”   陈又最后一个音从舌尖上蹦出去,房里的气压就低到谷底。   天有多大,秦封心里阴影面积就有多大。   “二爷,那我就……”都不敢看对方的脸色,陈又怕自己憋不住,当场笑哭,他指指门,“就先回去了啊,晚安。”   没有回应。   陈又走到门口,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不自觉的马上就要唱起来可,听到背后响起声音,“留下。”   背对着秦封,陈又做鬼脸,呵呵呵呵呵就怕你不留。   片刻后,他躺在床上,又大又软,屁股都陷进去了,有钱人真懂得享受。   陈又一边鄙夷,一边脸蹭枕头,好舒服。   他打哈欠,眼皮往下搭,好困啊,睡觉吧。   头顶冷不丁有声音,“不是怕打雷吗?还有心思睡觉?”   “……”   陈又偷偷在秦封看不到的角度揪眼皮,涂口水,抓痒痒肉,醒了。   他狠起来,自己都怕。   “二爷,我平时是怕打雷下雨,现在有您在,我有安全感,就不怕了。”   不去探究真假,秦封靠在床头看书,以往出现这样的雨夜,他都是在做一件事,等雨停。   今夜有些不同。   黑暗中闯进来一个不明生物,满口谎言,呱呱的叫,很吵,他却莫名其妙的给吃了,味道还很不错。   以至于,后面才会出现更意想不到的情况。   这样的夜晚,身体已得到满足与发泄,灵魂正在叫嚣着,势不可挡,说它寂寞了。   灵魂上的那个小缺口打开的一瞬间,不明生物就跑了进去。   毫无防备。   秦封半阖着眼帘,“小骗子,把你的脏爪子拿开。”   陈又瞧瞧,指甲被他啃的坑坑洼洼的,有两根手指上还有几道疤,是客人拿烟头烫的,看着脏,也很丑陋,跟乔明月被评为上帝之手的十根手指没法比。   他忧虑的叹气,换成他,也会踹自己,抱乔明月。   陈又翻身趴着,习惯性的挪来挪去,他跟乔明月中间,差了不止一个夏红,拿什么跟人玩啊?   为了任务,他这张脸是要不起了。   啪一下,陈又的屁股被打,他把鸡窝头从被子里捞出来,黑人问号脸。   秦封不咸不淡的说道,“屁股痒了?”   陈又面红耳赤,老色鬼。   外头的雨势小了,嘀嗒嘀嗒的响着,像两个相互取暖的陌生男女,粗鲁而野蛮的激情过去了,变的温情起来,一时半会停不了。   秦封一直在看书,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睛干涩,有了疲意时,发现旁边的人还睁着双眼睛,在瞪天花板。   “为什么不睡?”   陈又眨眨眼,“二爷不睡,我就不睡。”其实已经困的快成智障了。   他不着痕迹的咬舌头提神,“我会陪着二爷。”   秦封说,“张嘴。”   陈又抿紧嘴巴,“不。”   下巴被捏住,他在那股可怕的力道之下被迫张开嘴巴,舌头上的一点猩红暴露出来。   秦封神色淡淡,不见任何情绪。   陈又知道,这个老男人多数时候越温和,就越危险,他笑了,你就要哭了。   他如果笑出声,那完了,你至少得缺条胳膊。   而他没有表情的时候,心情反而很好。   现在就是。   陈又伸出舌头,扫过下嘴唇,他以自己纯良的人格发誓,真的只是嘴干。   秦封的眸色一暗,“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又抬头,装傻充愣,“二爷是问哪件事?”   秦封突然就不想听答案了,他扣住青年消瘦的肩膀,将人翻过去。   脸蒙进枕头里,陈又,“……”   秦封一手按着面前瘦白的背脊,一手将青年的黑发往后拽,那些发丝穿过他的指间,出乎意料的柔软。   陈又正在动着鼻子吸气呼气,发觉头上那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愣住了。   两个多小时后,陈又死狗样趴着。   身上湿湿的,温温的,他撑撑眼皮,往后扭头,老男人在给他擦身体,一脸阴沉,还有费解。   “444,一小时后叫醒我。”   说完就昏死过去。   一小时后,陈又被脑子里的叮叮声弄醒,他艰难的翻身,脸贴上老男人的后背,手臂环住,哄孩子似的拍拍。   秦封的背部僵硬。   心机boy陈又上线了。   童年目睹父母惨死,又在中学时期目睹恋人病逝,从而封闭自己,内心变的孤独,扭曲,冷血,排斥情感的同时,也在渴望着。   陈又迷迷糊糊的嘟囔,“别怕啊,有哥呢,哥来拯救你了。”   第二天早上,管家照例来敲门,送上当天的报纸。   秦封有在卫生间看报纸的习惯。   门从里面打开了,管家把报纸递过去,“先生……”   后半句在看到出现在房里的人时,戛然而止。   陈又抓头发,脸上还有胳膊压出来的红印子,“早啊,王叔。”   王叔很快恢复,“早。”   不多时,陈小主昨晚被皇帝临幸的事就传开了。   一夜过去,陈又的地位不一样了,他吃着丰盛的早餐,习惯的翘起二郎腿。   下人们纷纷觉得,不就是翘个腿吗,谁没有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封一早就出门了,陈又吃饱喝足,在花园里肚皮朝天,晒着太阳。   晒了会儿,陈又的屁股疼的实在受不了,就改成趴的。   “444,有没有什么药膏是管开裂的?”   “叮,有,菊花灵。”   陈又喜欢这名字,特别小清新,“来一支。”   “叮,需要善念值50。”   陈又骂骂咧咧,他翻着报纸,看到一条新闻,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我要是有钱了,就盖它个十所八所小学。   “叮,恭喜陈先生,您的善念值+70。”   陈又一脸懵逼,我做什么了吗?   面前凭空出现一支药膏,一朵朵的小菊花遍布上下,盖子上有菊花灵三个字,小小的,还挺别致。   陈又连忙塞口袋里,下回用。   “我刚才怎么着了,就有了70善念值?”   自动回复,“叮,忙碌中,有事请留言。”   陈又,“……”   他把果汁喝完,正巧看到两条人影,“二位。”   胖子跟章子装作没听见。   陈又挑高了眉毛,“前面的胖子和瘦子。”   胖子跟章子硬着头发转过身子,龇牙咧嘴,笑的无比灿烂。   “陈先生,有什么事吗?”   陈又说,“你们能不能去给我买五块钱的臭豆腐?”   “就这事?”   “是啊,”陈又笑眯眯的,“放心,我是不会告诉二爷,你们怎么把我胳膊当玩具拧的。”   “……”   秦封晚上回来的,   王叔,“先生,厨房有汤,我去给您盛一碗?”   秦封脱下外套,“好。”   王叔把他的外套挂起来,去厨房时,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给忘了。   等王叔回屋躺下了,他才想起来了被忘记的事,那个年轻人拉肚子了。   房间里,陈又听着门锁转动声,知道是秦封,也没下去迎接,都没力气演了。   秦封闻到一股怪味,“你在床上拉了?”   陈又的脸扭了扭。   被子突然被掀开了,白色胖次暴露出来,一股淡淡的碘伏味飘过。   秦封皱眉,“你白天是不是吃什么了?”   陈又装死,“没有啊。”   不想被搞死,他想休息两天,就用了一招最惨烈的,杀敌一千,自损九百九十九。   秦封看到垃圾篓里的一次性纸碗,还有辣汤,“谁给你买的?”   陈又有仇必报,他毫不犹豫的就把两肌肉男出卖了,报胳膊被拧之仇。   楼下,值夜班的胖子跟章子打了个寒战,他们交换眼色,乖乖,大夏天的,怎么这么冷。   十分钟后,他俩站在主子面前,瑟瑟发抖。   秦封在写毛笔字,他下笔从容,手臂平稳,姿态儒雅。   书房里弥漫着墨香,和木香混在一起,胖子跟章子闻着,头昏脑胀。   纸团丢进垃圾篓,伴随一道冰冷的声音,“各领五十。”   “是。”   胖子跟章子受罚的事,宅子里的人都收到了消息。   他们暗暗记下来,先生是不是认真的,还不知道,但那个新来的,不能惹。   陈又是在两天后听的风声,他知道秦封为人是和外表完全相反的凶残,嗜血,那两人是要受一番皮肉之苦了。   可惜,他再想吃臭豆腐就难了。   陈又晃去秦封那里,盯着他头顶的恶念值,这都过去好些天了,怎么还是十,一个小数点都没少?   他下楼,拐进厨房,抓了下人的围裙一系,给秦封做了爱心早餐。   葱油拌面一碗。   陈又把秦封碗里的几个小葱拨走,他特地留的。   有时候,背后累个几小时,效果都抵不上人前一分钟。   “不是我吹牛,我这个手艺是能开面馆的,你尝尝。”   秦封还处于难以言喻的状态,神情也深不可测。   陈又笑笑,“二爷,我还没吃一口,筷子上面没我的口水。”   秦封抬眼,意味不明。   陈又保持微笑,认真道,“真的,我一口没吃,骗你是小狗。”   在王叔和下人们震惊的注视下,秦封拿起了筷子。   “我记得你二十六了,怎么跟十七八一样。”幼稚到一万个里面,不一定能找出一个。   陈又翻白眼,我永远十八,不行啊?   那碗面被秦封吃了,就剩个汤底,下人收拾的时候,惊的差点失手打翻了碗。   午餐还是陈又做的,蒜蓉茄子,酱黄豆,孜然土豆,双椒蒸豆腐,金针菇番茄汤,色香味俱全。   那年他没考上大学,去小姨夫的饭店打工,看上了一女孩,是个学徒,他没追到人,就学了这么一手。   陈又看着秦封吃菜,看着看着,对方头顶的恶念值就变成了9.99。   他眨眨眼,还真少了。   但是为什么才少0.01?陈又吐艳,一桌子很难做的好么!   “多吃点。”   陈又给秦封夹菜,不一会儿就叠成小山,看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个操心孩子吃不好,营养跟不上,会影响发育的家长。   旁观的下人们低头捡起掉地上的下巴按上,瞧瞧,多么温馨多么有爱的画面啊。   他们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见到。   乔公子十指不沾阳春水,新来的会一手厨艺,先生喜欢吃,看他夹菜的量,还不是一般的喜欢。   在这一点上,新来的赢了。   乔公子回来以后,怕是要有一场血战要打了。   饭后,秦封喝口茶,记不清多久没吃这么多了,上一次还是父母都在身边的时候,家里的饭菜也是这个味道。   他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你在金色待了多久?”   陈又开始掰手指。   秦封的额角一抽,“多久?”   “被二爷您打乱了,”陈又叹口气,“我重新数一遍。”   秦封冷声道,“明天去做体检。”   陈又眼皮往上翻,“傻逼,我要是真有病,就你那打洞的次数,你已经被传染了。”   秦封语气温和,“嘀咕什么?”   陈又头皮一麻,他满脸关心,“二爷,我是说那碗汤里的金针菇您一个人全吃了,上厕所的时候悠着点,别把马桶堵了。”   秦封的脸漆黑。 第12章 大人物(12)   陈又的检查报告出来了,贫血,营养不良,胃溃疡……毛病不少。   他无所谓,这又不是自己的身体,等到任务一完成,屁都带不走。   “二爷,这是要去哪儿?”   秦封充耳不闻。   陈又扭过头看车窗外的景物,后脑勺对他。   车子抵达在金色大门口,上前恭迎的是个俊秀小哥。   作为金色的第二张脸,必须是脸蛋好,身材好,伺候人的活儿好。   俊秀小哥俩眼珠子黏在陈又……身边的秦封身上。   陈又看到他喉结滚动,吞口水了,一副八百年没被滋润过的饥渴样儿。   “走。”   头顶响起声音,陈又跟在后面,他真心不喜欢比自己高的,还高那么大一截,说话声都是从上面飘下来的。   刚巧有个啤酒肚经过,怀里搂了个水蛇腰,那水蛇腰是三楼的,看见陈又,又去看跟他一道进来的那位爷,眼睛瞪的老大。   娘哎,金色还是那个金色,香香已经不是原来的香香了。   陈又碰到熟人,随手就打了个招呼,“水水。”   水水没想到人都变成太上皇的坐骑了,也没给他看鼻孔,他顿时受宠若惊起来,结巴道,“香,香香。”   “达哥,这是我一朋友。”   啤酒肚上下一扫,“也是这里的?不怎么样嘛。”   水水给了个白眼,你个傻吊。   陈又发现秦封已经走远了,腿长就是了不起,“你忙吧。”   水水哦了声,脱口而出,“那下回有机会一起吃炸鸡……”   “好啊。”陈又很爽快,也不打肿脸充胖子,“不过我没钱,得先欠着,回头再还你。”   水水不信,觉得他虚伪了,都跟大金主了,钱还不是多到擦屁股用,“行,没问题。”   陈又是真没钱,那三十早不知道哪儿去了,他现在身无分文。   水水想说什么,啤酒肚不耐烦,在他屁股上恶狠狠地一抓,“你他妈的还有完没完了?不如我请你俩喝咖啡,让你俩好好聊一聊?”   “那多不好意思啊。”   水水对陈又甩了个“我先撤”的眼神,挠挠啤酒肚六七个月的肚子,“达哥~走了啦~人家等不及了~”   啤酒肚淫笑,掐着水水边走边说,“小贱人,等会儿看我不弄死你!”   陈又只看到那排大黄牙,黄橙橙的,太晃眼了,他想拿锤子去给一颗颗的撬下来,当镇宅之宝。   干呕了几下,陈又跑着追上秦封,侧头一看,帅的掉渣。   秦封问道,“看来你在金色的人际交流不错。”   “二爷误会了。”   “每层都有多个关系网,更何况是整个金色,”陈又说,“我也就和夏红,还有刚才的水水熟一点,跟同层的其他人没什么交情。”   秦封的脸色似乎是好些了,他的脚步放慢,“为什么看我?”   陈又赞叹,“特别帅。”   他的言语是罕见的真诚耿直,丝毫不做作,很难引起别人的反感。   秦封镜片后的眼眸里闪过什么,就听见青年说,“跟刚才那啤酒肚比的。”   “……”   陈又给个枣,打一棒子,再给个枣,他竖起大拇指,“二爷是这个。”   “小骗子,”秦封瞥道,“在这里等我。”   丢下一句,他就踏进电梯,上去了。   陈又靠着墙壁,鞋子漫不经心地蹭着地面,他到这儿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秦封是来给自己赎身的。   抠抠鼻子,陈又瞧着墙上的画,上次来没仔细看,现在觉着那形状,那两颗水润润红艳艳的小樱桃,不就是少年的胸么。   这里乍一看雅到不行,其实就是个满足欲望的低俗场地。   “香香。”   陈又听着身后的喊声,鸡皮疙瘩就往上爬了,他转身,“强哥。”   郭强一溜小跑,看陈又就跟看见财神爷的小童似的。   “我听底下人报告说二爷来了,身边还带了个丑八怪,就猜到是你。”   陈丑八怪不想说话。   郭强兰花指一翘,“哎哟,香香生气了啊,强哥是跟你玩呢。”   “你不丑,真的,你这张脸很提神,我一见就来精神。”   陈又抽抽嘴,能不这样拐着弯的损人吗小强,还能不能一起玩耍了?   “夏红在吗?”   “出去接活了。”郭强说,“上周他接了一笔,顾客有特殊嗜好,赚的还不够补身上那几个洞的。”   陈又的身上多处地方同时条件反射的发疼,原主活着的时候,为了有钱吸毒,别人不敢接的客人他都接。   因此就有个外号,叫黑洞。   最惨的一次……陈又翻着原主的记忆片段,算了,还是不翻了,死了也是解脱。   “香香啊,二爷把你捞出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了,整个金色都不会有第二个人有你这好命。”   郭强拍拍陈又的肩膀,“小乔听说了吧,有名的钢琴家,人出身跟咱不一样,你可得多长几个心眼,别被人一脚踩泥里去了。”   他偷偷塞给陈又一个小瓶,还摸了一下大腿,“每次一滴,往二爷的头头上一抹,保准二爷下不了你的床。”   陈又呵呵,如果秦封下不了床,那他连屁股都要不回来了,“这么好的东西,强哥不自己留着?”   “我还有一瓶,够用了,”郭强忽然就说悄悄话,“二爷威猛吗?”   陈又点头。   郭强伸手在陈又腰上一拧,“爽死了吧。”   陈又痒的往后挪,见到电梯门打开,秦封出来了,“强哥,我走了啊。”   郭强已经进入娇羞模式,“二爷。”   秦封淡淡昂首。   郭强已晕。   车子开出金色,刚过一个红绿灯,车里响起一道声音,“停车。”   车一停,秦封就道,“下去。”   陈又用三秒确定说的是自己,他打开车门,抬脚走出去。   秦封命令,“衣服脱了。”   陈又把T恤扒了,布满痕迹的上半身暴露在太阳底下。   秦封又道,“裤子。”   陈又搞不懂这老变态是怎么了,他解皮带,把裤子一脱,全身就剩一条白色胖次。   一辆大众从左边开过来,前头驾驶座上那男的把脖子伸出窗外,跟看见什么新鲜事物似的,结果就没注意,撞上大树,车头扁了。   陈又心疼他的车头。   大众之后,注目的越来越多。   陈又被晒的头晕,他抓抓胳膊,“二爷,要不我换个地方?我怕交警过来,说我影响交通。”   秦封的薄唇一抿,“上车。”   陈又去抓衣服裤子,耳边有不冷不热的声音,“你还想留着那身臭气熏天的衣服过年吗?”   他立即明白了对方发神经的原因,脸上堆出笑容,“二爷嫌了,我哪儿敢再留啊。”   “我只是觉得随地丢垃圾不好。”   陈又把衣服裤子捡起来,往附近的垃圾桶里一扔,最后再看一眼,今天早上刚穿的,T恤四千多,裤子七千多。   虽然花的不是他的钱,还是疼。   陈又左手按右手,走两步就回头,更疼了,他爸一个月两千,半年才有那数目。   “二爷,洗洗还是能穿的……当我没说。”   前面的面瘫司机目睹全过程,已经石化。   晚上,陈又被叫去了,出门前用了系统给的小花药膏,他失手,挤了一大坨,屁股先是凉飕飕的,然后火辣辣的,在清凉油里泡了三天三夜似的,那叫一个酸爽。   秦封的气息粗而沉重,只觉青年今天不一样,具体说不上来。   但他确定,现在的青年让他失控。   漫长的夜晚过去了。   早上,陈又吃力地摸出小药膏,眼睛凑上去,一个字一个字的瞅,发现最底下,小角落里竖着一行字:带你高潮带你飞。   “妈的!”   陈又气的把药膏一扔,好死不死的,就掉在过来的秦封脚边,他拿起来了。   “菊花灵?”   秦封撩起眼皮,“昨晚你用了这个?”   “一点点,”陈又脸不红心不跳,“那东西是我捡的,来历不明,也不知道有什么成分,扔了吧。”   秦封扔了,扔进抽屉。   “……”   卧槽,你几个意思?陈又急了,“我屁股疼的要死,那东西肯定有毒。”   秦封扣着衬衣扣子,“你屁股疼,是我弄的。”   陈又扯嘴皮子,哟,您还知道啊。   “这么早,二爷就要出门吗?”   “嗯,”秦封难得的有问必答,“下面给我吃。”   陈又腾地坐起来,他捂着屁股问,满脸的不敢置信,“真的吗?”   秦封愣了一瞬,活了四十多年,头一次恼羞成怒,他铁青着脸出去。   陈又冲门外喊,“不吃了?二爷,我上香皂洗过的,您还吃不吃啊?”   走廊传来一声怒吼,“滚下楼,去厨房,给我下面!”   陈又一下子就瘫了,操,白激动一场。   四号那天上午,陈又听到外头的动静,知道是乔明月回来了。   比说好的日期提前一天,妥妥的抓奸节奏。   陈又是真的不想吃这个惊喜。   他跟乔明月能接近秦封,都是沾了朱砂痣的光。   一个靠脸,一个靠嘴。   一样的路数,只不过陈又要的是秦封心里的恶念值,乔明月要秦封的认可。   需求不同,打出去的牌自然就不一样了。   陈又想看看,乔明月的底牌是什么。   下人们目瞪口呆,我的妈,都这时候了,新来的竟然还不慌不忙,继续坐那儿吃汤圆。   难道是有大招要放?   陈又心里苦,妈逼,我的手抖成帕金森,勺子都拿不稳了,已经吓尿,你们眼瞎了么?! 第13章 大人物(13)   乔明月是在大学时期跟的秦封,身边的人明里暗里都说,那谁谁谁能一路顺风顺水,拿到那些优秀的资源,有今天的成就,混的人模狗样,靠的不是那双手,是屁股。   他很想说,他靠的还真是手。   比起他的身体,秦封更喜欢他的手。   乔明月下车,仰望头顶的艳阳,秦封在槡城就是皇帝,身份尊贵,权势滔天,有的是人惦记,出现了他以外的其他人,甚至是一群,都不奇怪。   但是这回乔明月就感到奇怪了,秦封竟然在金色捞了个人出来,是个卖的,还是那里价格最便宜,档次最低贱的那一种。   不怕染病,不嫌脏。   乔明月听到风声以后,觉得对方一定是比他更像那个死去的人,接近一模一样的程度,所以秦封才那么做。   结果一看照片,长的只能算端正,跟那个死去的没有一处相像。   他提前一天回来,选在秦封出差之日,就是想好好看一看,是哪一点与众不同,把秦封吸引住了。   下人们见礼,“乔公子。”   乔明月笑着点头,平易近人。   王叔斟酌着问道,“先生知道您回来了吗?”   乔明月微笑,“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王叔偷偷的抽脸,你是特地趁先生不在市里,回来把这惊喜给里面那位吧。   人已经吓瘫了。   餐桌前的陈又听到门口的脚步声,谈话声,他搁下勺子转头去看。   进来的男人约莫三十出头,穿着讲究,眉眼精细,肤白如玉,身段纤细的和水蛇腰不相上下,被旁边顶着张橘子皮脸的王叔一衬托,可以上天去参加选美了。   “这就是周先生吧。”   乔明月让下人拿来他的包,送上一个盒子,“初次见面,一点心意,还请周先生不要嫌弃。”   陈又瞧一眼,是最新款手机,大手笔啊,他不给点回礼说不过去,“厨房还有汤圆,乔公子要吃么?”   不多时,在餐桌上发生了戏剧化的一幕。   旧人和新人面对面坐着吃汤圆,这画面……简直辣眼睛。   下人们已经懵了,王叔也是,很快,他们发现,和谐是假的,战斗级别上升了才是真的。   硝烟正在弥漫着,没有味儿。   乔明月吃的优雅,勺子不碰碗口,咀嚼的声音都忽略不计,这是他长久下来,被迫养成的习惯。   他听着对面的人搞出的各种声响,满脸惊诧。   那个比他还要厌恶一切杂音的男人竟然忍下来了,真新鲜。   “汤圆很香。”   陈又舔掉嘴角的芝麻,“乔公子喜欢吃,那我下回多包一点。”   乔明月出剑,“我还以为是下人做的。”   陈又一挡,“二爷嘴挑。”   乔明月近身搏斗,“周先生还会包汤圆啊,我连厨房都没进过。”   “一次都没进过么?”陈又慢悠悠还击,“你想进,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进去。”   乔明月,“……”   众人,“……”   乔明月拿了块手工定制的帕子擦嘴,他擦的细,且慢。   陈又是个急性子,看不得这么磨叽的,他抽了张餐巾纸,随意抹抹。   糙汉子味闻的乔明月反胃,“周先生,我刚下飞机,时差还没倒过来,我就先上楼了。”   陈又几不可查地舒口气,“哦好。”   乔明月扫视面前的碗勺,“那这桌上……”   陈又左腿叠着右腿,点点地,“我收拾。”   乔明月蹙眉,“下人的活,怎么能让你来?”   陈又说,“没事。”   “要是住在这里,什么事都不做,那跟猪有什么两样。”   众人忍不住一边称赞一边翻白眼,这嘴,真够够的了。   反观乔明月,依旧温润如玉,面上是一片笑意,“那辛苦周先生了。”   陈又咧开嘴,回见啊。   快到楼梯拐角处时,乔明月按了暂停键,他转身,“周先生,你身上的衣服裤子穿的合身么?”   陈又咂嘴,小乔公子那牙是真白,可能是用的佳洁士炫白,炫的不行,他再一看,对方怀里好像抱了个地雷,“还行。”   乔明月把地雷举高了,嘭地砸过去,“我那房间的衣橱里还有几套,都是穿着大了的。”   陈又被地雷炸的外焦里焦。   卧槽,所以他身上穿的,都是这人穿不了,剩下的?   内裤也是?   应该不是,肯定不是,真不能是。   陈又用余光去扫王叔,老人家你说你这事办的,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下弄的,难堪了吧。   人乔公子还在等着呢。   陈又磨磨后槽牙,手指关节咔嚓响,不能当场翻脸,戏台刚搭起来,还得接着唱。   他扯开嘴皮子,呵呵笑,“衣服挺好的,谢谢乔公子了。”   “你喜欢就好。”乔明月说,“王叔,晚点你拿给周先生。”   王叔一张老脸已经没法看了,都想扒下来塞裤裆里。   乔明月上楼后,陈又若无其事的擦桌子,收了碗勺去厨房。   外面的人听着,没一会儿,厨房里就传出清脆声响。   王叔立刻过去。   陈又站在碎碗旁边,他拿胳膊蹭蹭鼻子,“不好意思啊王叔,我手滑了。”   王叔说,“我让下人来收拾,小周,你去歇着吧。”你赶紧走,不然厨房就得毁了。   陈又抿嘴,“那好吧。”   王叔看看池子,再看看地上,他唉声叹气,一个性情率真,一个心思细腻,都不是好唬弄的。   中午,楼上俩人都没出现,在房里闭谷。   王叔心事重重,不时去看门口,傍晚时候,他看到先生的车,就赶紧走上前去,对自己的一时大意供认不讳。   “先生,我看那些衣服还都是新的,大部分连牌子都在,乔公子也不穿,放着也是浪费。”   秦封哪有时间管这小事,他只是让王叔给小骗子置办衣物,并不清楚还有这名堂。   “他当时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王叔回想,“他说衣服挺好的,还跟乔公子道谢了。”   秦封的唇角微勾,那就是气炸了。   “先生,您看这事该怎么……”王叔自责道,“我真是老糊涂了。”   “他那脑子,芝麻大,装不了多少东西,一晚上过去,就忘了这茬了。”   秦封长腿一迈,上楼了。   王叔震惊,先生那语气,怎么听都有些亲昵。   秦封直接去的走廊最里面那间房,他拧开门把手进去,青年背对着他坐在床上。   在黄昏的光晕里,那背影瘦瘦的,还挺忧郁。   难道白天那件事真伤到他的自尊心了?   秦封走近几步,脸瞬间就沉下去了,“手机给我。”   陈又正在奋力喷火打怪,一阳指戳戳戳,“不给。”   秦封嗓音危险,“给我。”   陈又身子一抖,屁股疼,话就没那么硬了,“等会儿哈。”   秦封眯眼,“给不给?”   陈又快速戳,使劲戳,“哥哥哎,你这样就不可爱了撒。”   一只手伸过来,把手机拿走了,他的那根手指还摆着要戳的动作。   反应过来,陈又气的跳到秦封身上,又抓又咬,“快还给我,妈的,我死了!”   门口,乔明月抱着胳膊,看戏呢。 第14章 大人物(14)   “二爷,王叔让我来喊你,吃晚饭了。”   声音响起的时候,陈又挂在秦封身上,秦封托着他的屁股,姿态亲密。   乔明月说笑,“看不出来,周先生这个年纪,还挺活泼的。”   陈又不好意思了,他立刻从秦封身上往下滑,肚子不知道刮到了什么,疼的他连连吸气。   秦封的皮带被青年蹭的下移几寸,看他忍着痛,想骂脏话又把脸憋红的那样儿,就觉得好玩。   “急什么?”   陈又冲他挤眉弄眼,你说呢?瓜娃子哎,你是不是傻?!   气氛怪异。   秦封若无其事的抬脚出去。   乔明月帮他把衬衣领口理了理,转脸对毫无反应的陈又说,“周先生,你不来吗?”   陈又连忙摆手,“不了不了。”哥们,上午我已经领教过了你的无影剑法,等我伤痊愈了,我们再约,战上几百回合。   秦封皱眉,“中午不吃,晚上也不吃?”   陈又睁眼说瞎话,“我减肥。”   秦封睨他一眼,“你全身上下,就屁股那点肉,还减?”   “……”   陈又偷偷看乔明月,人不愧是跟了秦封多年,把精髓学到家了,那嘴角的弧度,皮笑肉不笑的,一模一样。   乔明月说,“二爷,一会儿让厨房给周先生留点饭菜,等他想吃了再吃。”   陈又点头如蒜,对啊,给我留着吧,有微波炉。   看他没心没肺,秦封转身出去。   陈又追着秦封的脚跟,“手机给我!”   门一关,差点和他的鼻子拥吻。   陈又躺倒在床上,精神粮食被秦封拿走,饥饿感卷土重来,他就瘫了。   “444,能把被子变成红烧肉大酱肘子么?”   “叮,暂时没有这项技能。”   “差评!”   陈又翻身,腿把被子一夹,这顿饭好吃不了,他才不会傻逼逼的上赶着去凑这个热闹。   免得自己被卖了都不知道。   楼下,乔明月在给秦封盛豆腐汤,“二爷,小心点烫。”   秦封的双手随意放在腹部,指缝交叉着,“怎么提前一天回来了?”   乔明月说,“那边很顺利。”   在这个男人心里,他跟周一归在一类当中,都是床伴,唯一的差别就是他比周一来的早,他不是秦家的主人,不敢有任何逾越。   乔明月蹙了下眉心,上午还不觉得周一有什么能威胁到他,刚才那一幕之后,他开始不确定了。   但他不能从这个男人口中索求答案,要从其他地方入手。   桌上很安静,秦封莫名的觉得少了点什么,饭菜都差了味道。   他吃了块豆腐,眉头一皱。   烧饭的几个阿姨顿时一脸山崩地裂,天塌了,生怕那些菜被倒出去。   秦封搁下筷子,“王叔,拿点吃的去给周一。”   王叔应声,看了眼乔明月,看不出什么名堂,他亲自端着饭菜上去,敲门进了房间。   陈又趴在床上,“放着吧。”   王叔一走,陈又就扑过去狼吞虎咽,把最后一根菜叶子搜进肚子里,他继续缩进被窝,浑身无力。   小别胜新婚,隔壁的隔壁,今晚老男人肯定要跟乔公子摸小手,摸大腿,玩顶高高,玩到鸡叫。   “444,我好无聊啊。”   电脑没有,电视没有,好不容易有个手机,还被没收了,这日子过的惨的一逼。   陈又在枕头上滚脸。   系统机械的声音响起,“叮,陈先生要不要点个歌听听?”   “要要要!”陈又激动的坐起身子,“来一个《双截棍》,先循环播放一百遍。”   听着最喜欢的歌,他站在床上,打了鸡血样的甩着枕头唱,“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嘿!”   门外,秦封的面部一黑。   都快三十了,还跟个孩子一样。   晚上,秦封是在乔明月那里过的,下人们纷纷想,看来还是新不如旧。   新来的要卷铺盖走人了。   第二天,被打入冷宫的陈小主一下楼,就接收到好多道同情可怜的目光。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没刮,在其他人眼里,就是憔悴,颓废,自暴自弃。   乔明月站在钢琴前,把那身休闲衣服换成白西装,就是一王子。   “周先生,昨晚睡的好吗?”   陈又打哈欠,头上的一撮毛戳天,精神萎靡,“不怎么好。”   乔明月挑眉,“哦?”   陈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做了一晚上梦。”   乔明月轻笑,“周先生可以在睡前喝杯牛奶。”   陈又也跟他轻笑,“下次试试。”   有悠扬的琴声流淌,不愧是有名的钢琴家,听着就能让人心情舒畅,浑身放松,在天上飘啊飘的。   然后就可以睡觉了。   陈又哈欠一个接一个,他眼睛湿润的看过去,乔明月那芊芊玉手,均匀细长,指腹圆润,偏粉,指甲修剪的干净,柔软无骨。   往那儿一摆,就是艺术品,完全可以切下来当收藏品供着。   陈又把手塞兜里,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在客厅转悠,发现目标后,就赶紧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咔嚓咔嚓把坑坑洼洼的手指甲修修。   他寻思再溜上楼抹点护手霜,硬件差距太大了,他都没有勇气再跟人单挑了。   王叔神出鬼没,“小周,你……”   陈又嗖地把手背后面,打断他,“别说。”   王叔又开口,“不是,小周啊,你这……”   陈又再次打断,“我都知道,真的,王叔,你真不用说。”人乔公子的手是玉,我是鸡爪子,有眼睛的都能看的出来。   王叔一口气说了,“这指甲刀是先生剪脚指甲的。”   “……”   周一挤出笑容,“没事。”   王叔叹气,看来这孩子也是真喜欢先生,可惜了。   等人走后,陈又把手拿到鼻子前面闻闻,嗯,都是钞票的味儿。   不行,还是觉得恶心,去刷刷吧。   他去洗手间,听到客厅里的谈话,秦封要跟乔明月去马场。   陈又甩甩手上的水,僵尸的伸直,等着自然晾干,一听到马场两个字,他的脑子里就全是马震。   哎,岛国动作片害死人啊。   背后传来秦封的声音,“走吧,到了马场再吃东西。”   陈又瞪眼,“我也去?”   秦封眯了眯眼,“你可以不去?”   陈又说,“那我不去了。”   他咧嘴笑,“二爷,您跟乔公子玩的开心点。”   秦封的面部轮廓一绷,眸光变的暗沉,一言不发的走了。   背影有煞气,很吓人。   陈又傻不愣登,毛病,我不去打扰你们,你还给我摆脸色。   车子一出铁门,陈又就去花园溜达,好不自在。   神出鬼没的王叔又来了,“小周,二爷让您去马场。”   陈又去门口,发现不给车接,“走着去?”   王叔咳一声。   要死了,陈又看看自己的两条腿,果断问王叔要来电话打过去,“二爷我错了。”   那头的嗓音慵懒,“错哪儿了?”   陈又走到一边,悄悄话的说,“我刚才是屁股跟头装错了位置,现在换回来了。”   隐隐有笑意,“真换回来了?”   “真的真的,比金子还真。”   “在那等着。”   “哎!”   陈又在那儿伸脚踢石头子,等的无聊,他抓了朵小野花,掰开一片,今天要马震的绝逼不是我,再掰一片,是我……   “不是我……”   丢掉一片,陈又恶狠狠地盯着手里的最后一片花瓣,下一秒就往嘴里一塞,他笑眯眯的,“我就说嘛,肯定不可能是我。”   他垮下脸,千万别是。 第15章 大人物(15)   陈又到了马场,秦封跟乔明月已经在那骑马了,没人管他,他自己找了点吃的,边吃边看远处的两匹马。   白的很俊,黑的更俊。   哒哒哒的马蹄声飘到耳朵里,很有力量。   马上的人都是熟手,那姿态,潇洒帅气的没话说。   陈又把最后一块蛋糕塞进嘴里,拍拍手上的碎沫,骑马他不会,骑牛会。   他小时候放牛,常骑,虽然不比马,也挺威风。   太阳大了,陈又找了处角落待着,心情不错的抖着腿哼哼哈嘿,看来今天要马震的真不是他。   陈又走神的功夫,马场上已经看不到秦封跟乔明月的身影了,不知道上哪儿野骑去了。   因为马场的人只看到秦封来时,身边带的是乔明月,所以陈又就成了没人领的小孩。   他无聊的伸了个懒腰,在四处转悠,转着转着,就转进了小树林。   这里的空气比马场要干净多了,陈又背靠着棵树,烦的,叫他过来吃灰尘么?   腰突然被一双手抱住,陈又的太阳穴就是一跳,这操蛋的感觉,真他妈熟悉。   “香香,一年没见了,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陈又面前冒出来个平头男人,穿着马场的工作服,虎背熊腰,皮糙肉厚的,不好惹。   他掐掐手指头,不动声色的寻思怎么脱身。   平头男人啧啧道,“骚货,你这身可都是名牌,勾搭上谁了?”   陈又快被他那味儿熏晕了,“说出来吓死你。”   平头男人哈哈大笑,“那你快说,我看我能不能被吓死。”   陈又说,“是槡城的大人物……”   平头男人眼睛一瞪,接着就后退一步,脸都青了。   陈又翻白眼,我还没说,就吓软了。   平头男人准备走了,又感到不爽,师傅骂他是个废物,女朋友说他没本事,跟别人跑了,一个卖屁股的,也敢在他面前神气。   “操!”   平头男人骂骂咧咧,“还拿大人物吓老子,你算老几啊,呵,老子把你干了,那什么狗屁大人物也不会为你怎么着的,少把自己当回事,你他妈就是个婊子,下贱玩意儿。”   陈又大力挣扎起来,滚你妈的!   平头男人撸掉陈又的上衣,把他的双手一绑,一看就是没少干坏事。   陈又这身体瘦巴巴的,力劲不行,毫无反击的可能。   他的嘴被一块宽布条蒙住,是对方的工作服,汗液混着马粪,那味道绝了。   “你也瞧不起我。”   平头男人把陈又往树上一按,神志不清了。   陈又的脸贴着树皮,火辣辣的疼,肯定破了,一股血往他的脑门上涌,要死了。   他在说服自己,这身体不是他的,就当是被狗咬了。   等他任务完成,他不用倒计时,立刻就离开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   “哟接客都接到这儿来了,生意还真是好。”   听到突如其来的声音,陈又一愣,他扭着脖子去看,秦封跟乔明月在不远处,唐珏怎么也在?   唐珏手插着兜,看戏的样子,秦封面无表情,乔明月倒是一脸惊讶。   接个屁客啊,陈又说不出话,只能呜呜的摇头。   平头男人停下涂抹口水的动作,他认出来人的身份,吓的不轻,“二爷,唐少爷,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就带人走。”   俩男的在小树林里拉拉扯扯,谁看了,都知道是在干什么。   陈又被平头男人拖着走,胸口和脸上的大片血痕暴露出来,他白,看着触目惊心。   都这样了,是主动勾引,还是被迫,一目了然。   一道没有起伏的声音响起,“慢着。”   秦封开口,乔明月的手就攥了一下。   平头男人舌头打结,心思早没了,只想离开,“二,二爷,有什么吩咐吗?”   秦封说,“把他的嘴松开。”   平头男人不敢有迟疑,赶紧照做了。   陈又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嘴巴破皮,张大点都疼,他没看秦封,看的是自己的两条腿,一个男人瘦成这样,真不行,要锻炼了。   在别人看来,陈又那样儿,是被欺负了,可怜的。   秦封的眉峰一皱,“说。”   平头男人的声音抖的不成样子,“二爷我……我……”   秦封打断,“不是你。”   平头男人脸上的肌肉一颤,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他的眼珠子乱转,一卖的,怎么会跟秦二爷搭上的?   大人物难道就是……   平头男人打了个寒战,完了。   在那道冷冽的视线里,陈又捡起皱巴巴的衣服套上,又去拉裤子,“我没有在接客。”   手指着已经在发抖的平头男人,陈又脑子乱,没叫二爷,喊的名字,“秦封,我不想跟他干。”   乔明月和唐珏都是脸色微变,他们都不敢做的,这人做了。   秦封并没有什么变化,那就是最大的变化。   他没动怒。   下一刻,他就怒吼出声,为的却是别的事,“你不在马场待着,跑这儿来干什么?”   陈又抿嘴,“我待了。”   “我去的时候,你在骑马,然后我就找不到你了。”   他低下头,拿衣服擦着流血的手腕,自己委屈,他妈的,“我在那儿很无聊,鬼晓得会碰到这种事。”   秦封没有再开口。   周遭死寂。   陈又抬了抬头,他被这种蔓延的低气压弄的出一身汗。   大佬就是大佬。   不行,陈又觉得他还要为自己说点什么,“我离开金色以后,就想摆脱过去,重新开始,刚才真不是自愿的。”   几瞬后,秦封动了,他一步步走到陈又面前,镜片遮不住眼眸里的阴沉。   陈又做着吞咽动作,哥哥,别这么看我,我害怕。   秦封突然抬手,陈又条件反射的抱头,那一下没到自己脸上。   平头男人直接被那股大力扇倒在地。   他想起来,头被皮鞋的鞋头踢中,又倒下去。   没有用多久,地上的人就不是人了,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   乔明月偏过头,脸发白。   唐珏是唐家子嗣,平日里挺混,打斗常有,他一开始看的还很兴奋,后来也受不了,恶心的干呕。   二舅是真动怒了,为个……鸭子两个字在唐珏的舌尖上转了圈,又吞回去。   长点记性,下次不能说了。   唐珏瞥了一眼乔明月,对方攥着手,那张漂亮的脸白的吓人,单薄的身子随时都会倒下去。   要是真输了,输给从金色那种地方出来的人,会接受不了吧。   他又去看二舅,继续干呕。   大二狗加小宅男的陈又更是哇哇的吐,胆汁都掏出来了,他流出生理性的泪水。   太血腥,太暴力了。   我还是个孩子。   树林里,皮鞋踢进皮肉的闷声还在持续,惨叫声已经低弱下去。   乔明月跟唐珏站那儿,谁都没有上前劝阻。   不是不想,是不敢。   这件事和他们没有关系,没必要干涉其中,惹怒秦封,没有好果子吃。   陈又骂了声,跑过去抱住秦封的腰,鼻涕眼泪全蹭上去了,“别打了,再打下去,他就要死了。”   秦封的身形顿住,“你在替他求情?”   “没有,”陈又立刻把头摇成拨浪鼓,“完全没有。”   “我又不是脑子有坑,替一个要强暴我的人说话。”   他叹口气,“二爷,杀人是犯法的。”   跟一个恶念值满分的人谈法律,等于是在放屁。   陈又放了一个,又放一个,“他死了,你就要坐牢了。”   眸光微动,秦封看着陈又。   陈又也看着他,干什么干什么?想要我给你奖励,表扬你吗?   这是要教坏小朋友的,知不知道?   秦封伸出手。   陈又犹豫,是把脑袋送上去,还是把手搭上去,最后他送的是脸。   一只宽大的手掌摸上来,粗砺,又温暖。   “你不知道,刚才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身上都发着光,闪的我那个……”   被拉进一个怀抱,陈又痛的闷哼,破皮的那一大块更疼了,“你的胸肌好硬。”   “是你太软了,”因为他的评价,秦封面上的戾气褪去了,儒雅的样子回来了,“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带你骑马。”   陈又撇撇嘴,我能不骑么?我想回家。   他嘟囔,“知道了。”   如果陈又抬头,肯定能看到秦封在笑,恶念值也少了。   马场有私人的休息室,陈又不知道,他在洗澡的时候,马场所有人都在承受着秦封的怒火,包括乔明月和唐珏。 第16章 大人物(16)   面对男人恐怖的压力和怒气,乔明月沉默着承受,他的内心翻江倒海。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出差一个多月,就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昨晚他洗完澡出来,男人已经睡了,不说一场小别胜新婚,连声晚安都没有。   记忆里是一次都没有,只是这次更加让他失望。   那个男人向来对身体的需求很少很淡,以前他的精力和野心都在事业上面,后来他位高权重,也不放纵。   乔明月过去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迷恋着男人的节制。   他是死人的替身,这些年一直在努力提高自己,追上男人的身影,想获得认可,自认已经做到最好了。   可现在……   他被这两天的一幕幕打脸。   自己做的再好,都不是那个男人想要的。   等二舅走了,唐珏才长舒一口气,“小乔,我二舅他忘不了那个人的。”   言下之意,你有这张脸,就是最大的保障。   乔明月淡淡的说,“要是出现一个可以让他没有时间去回忆过去的人呢?”   唐珏哑然。   那瘦猴有用不完的精力,真能做到。   “不会吧,我二舅……”   他想起树林里的场面,以及刚才二舅因为瘦猴的事发出的怒火,没说下去,善意的谎言也好难啊。   这下完了,他还想把瘦猴搞到手呢。   乔明月掐着眉心,眼底是化不开的阴郁之色。   休息室里,陈又在给身上的伤消毒,他安慰自己,死了还有重生一次的机会,换谁,都不会拒绝的。   这不是脚上踩狗屎,是狗屎黏脚底板了,甩都甩不掉。   陈又龇牙咧嘴,所以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石头馅的,他都得接了,往嘴里塞。   “只是游戏……假的……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嘶……卧槽……还是好疼……”   “你在嘀咕什么?”   背后传来声音,陈又不假思索,“疼啊!”   他猛一扭头,手里的棉球差点掉下去,哥哎,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秦封关上门,扫着青年瘦巴巴的胸口上那一片血色,颜色过于鲜明,柔弱又可怜。   老男人的喉头一动,陈又就头皮发麻,他下意识拿胳膊去遮,后知后觉好娘们,就不管了。   秦封神态自若,“穿上衣服跟我出去。”   陈又慢吞吞收拾,被老男人盯着,脑子里全是马X那两个字,飘过来,又飘过去,他直接就把那两个字给蹦出来了。   秦封把这个新鲜的词品了品,“是个不错的提议。”   陈又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看看四周,桌角,墙壁,烟灰缸,水果刀,死好容易啊。   算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   陈又把T恤拉下来,待会儿马哒哒哒,他跟秦封就一起颠颠颠,不起火才怪。   麻烦了。   拿善念值换的那玩意儿不能用,用了不止他吃不消,马也吃不消。   可是他这两天有点上火,很干,蹲大号都吃力,裂了怎么办,那儿又不是布料,拿针线补补戳戳就行的。   陈又觉得他应该对自己好点,“你等我一下。”   他去卫生间,过了会儿出来,秦封闻到淡淡的香味,是沐浴露。   日头还行,再晚点就大了,别说溜马,出来走几步都能晒成咸鱼,那匹骏马早就等着了,它见主人还带了个丑家伙,不太能接受。   秦封顺顺马的鬓毛,一跃上马,帅的陈又头晕眼花,站不住了,就想回去躺着。   “上来。”   陈又说,“我恐高。”   “……”秦封俯视着青年,“是我给你脖子上套个绳子,让你跟在后面跑,还是你自己上来?”   陈又扭脸,他讨厌选择题。   天蓝蓝,白云飘,小风吹着,有那么一丁点儿歌里唱的“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的感觉。   陈又打了个抖,好瘆人啊。   秦封摸到青年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冷?”   “我热。”   陈又拉领口,“太热了。”   “……”   秦封带陈又绕着马场溜了三圈,就穿过小树林,来到一片非常空旷的地方。   空旷就算了,还没有人,完全就是给他们准备的。   陈又被秦封抱着转了个边,面朝着他,还没反应过来,这就开始了。   “不行啊二爷,施工不戴头盔,不安全啊。”   “疼疼疼……马……您老跟马说说……让它跑慢点啊……卧槽……马大哥怎么回事啊……它怎么还跳起来了啊……哎哟疼死我了……”   耳边的声音太聒噪了,秦封寻思,拿什么来堵住面前喋喋不休的那张嘴。   一张脸欺近,陈又的嘴上一软,他瞪眼,头往后仰着拉开距离,都忘了疼,“你亲我了?”   秦封的气息粗沉,眼眸闪动,“怎么?”   陈又皱眉头,“跟我说一声啊,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秦封的嗓音沙哑,“你要什么准备?”   陈又吸气,“摆好姿势啊,我怕扭到脖子。”   秦封将他往身前一拽,“准备好了?”   陈又飙高音,好个屁啊,你给了我时间准备吗?   不行,这么下去,肯定要死,他决定转移话题,平时看动作片,就是这么干的。   “二爷谢谢你啊。”   秦封似乎是被带跑思绪,气息粗重,“谢我什么?”   “挺多的。”   陈又说一个字就喘口气,“毒瘾戒了,不用再去金色没完没了的当狗做马了,有的吃,有的穿,住大房子,还不用交房租。”   “我现在的生活跟以前比,就是天堂。”   秦封抬起眼皮,意义不明,语气是温和的,“真这么想?”   “是啊是啊。”陈又一边说,一边瞅他的头顶,我都说的这么诚恳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别再一动不动了,“人嘛,想那么多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过一天,就简单一天,高兴一天。”   他笑起来,露出整齐的牙齿,“二爷,你说是不是?”   秦封的目光深不见底,青年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不是他常见的混浊,比天上的云还要干净。   气氛挺好的,陈又想再忍忍,可他忍不住了,难受,想蹲大号了。   秦封的呼吸更重了些,放在他腰上的大手重勒。   失去平衡,陈又本能的抓住秦封,紧紧的抱着他,生怕自己就掉下去,“秦封你别放手啊!”   这时候,秦封头顶的恶念值嗖一下少了5,现在只有4.99了。   陈又眨眼,不是眼花,是真的,他兴奋的哈哈大笑,两只手不停拍着秦封,整个人都抽抽了。   按照这个节奏,那他不就能很快完成任务,去下一个世界了吗?   秦封闷哼,他箍住突然发疯的小家伙,“老实点。”   “别说废话了,”陈又急躁的喊,“再来!”   秦封把青年抱到前面,脚踢踢马肚子,继续跑。   黑马停下来的时候,已经耷拉着大脑袋喘的不行,太累了。   马背上的陈又一身汗,拎起来都能滴水,他咒骂,为什么还是4.99,一个小数点都不少?   妈逼的,系统你玩儿我!   444认为自己有必要出来辩解一下,这锅它不想背,“叮,这纯属是陈先生的个人误解。”   智商被怀疑了,陈又委屈。   秦封皱眉,前面还高兴的跟个小疯子一样,边叫边喊,怎么又蔫了?   他拍拍青年的脸,“说话。”   陈又抱着马脖子,迎风流泪,不要叫我,我不想说话。 第17章 大人物(17)   马场风波后,秦封的恶念值停在4.99,不动了。   陈又心里急啊,他不想在第一关耗太久,于是他开始一天三顿在厨房闻油烟,炒菜做汤,投喂秦大宝,还坚持早上撩,晚上继续撩,随时随地撩,一天不落,对任务进展屁用没有。   他压根不知道,前面少的那个5到底是戳中了秦封心里的哪个地方。   陈又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大半个月跟秦封嘿咻嘿咻的日子。   说实话,有点腻了。   可是人秦封不但不厌,他还来劲了。   就在陈又抓心挠肺,急的想跳楼的时候,迎来了唐珏公司的晚宴。   尽管外界都知道乔明月是秦封的人,这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大家心照不宣的把乔明月当秦家另一位主人看,他也因此得到那样的待遇。   但秦封出席那类场合,从来不带乔明月。   不过,乔明月这次以大钢琴家的身份受邀了。   秦封说要带陈又去时,陈又是惊愕的,但他不能去,他怕见到老顾客,兴许还能碰见一打。   那就不好玩了。   “我不去。”   秦封的眉峰一挑,这小骗子总能给他意外,“为什么不去?”   陈又趴在床上,“腰酸。”   秦封看他哼哼唧唧,“那你在家待着吧。”   陈又跟他拜拜。   秦封走到门口,又回去,在床上的人额头弹了一下。   他是头一次干这事,力道没掌握好。   陈又疼的捂住额头,哥哎,你想跟我搞搞小情侣之间的浪漫,我可以理解,但不是这么玩的好么?   “走吧走吧。”   陈又翻个边趴着,眼不见心不烦。   后脑勺被揉了一下,又是一下,他炸毛了,“你还走不走了?”   没有动静。   陈又扭头,发现男人一张脸黑沉沉的,戾气横生,他的后背凉飕飕的,赶紧就把脑袋凑过去,“给你揉给你揉。”   秦封突然笑起来,他的轮廓清晰分明,很帅,却因为脸上的笑容,给人一种阴风刮过的感觉。   “你是不是皮痒了?”   陈又吞咽唾沫,大佬,你一笑,我蛋都疼了,真的。   “有点。”   他干笑,“我自己挠挠就行了,不劳二爷您费心。”   秦封淡淡道,“躺着吧。”   走廊,乔明月立在那里,额前的碎发遮过眉眼,投下一片阴影。   车子的引擎声传入耳中,陈又跳下床,跑到窗户那里,他看到两辆车,秦封坐进前面那辆,乔明月在后面那辆。   两人去的同一个地方,不结伴出行。   因为乔明月今晚不是秦封的伴儿。   陈又挠挠下巴,就回去闷头大睡了,迷迷糊糊的,他听到楼下有钢琴声,乔明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晚宴上提前回来了。   难道是秦封在晚宴上跟谁眉来眼去,乔明月待不下去,所以就走了?   陈又立刻推翻假设,秦封要是会那么厉害的技能,猪都能爬树。   他在床上挺尸,不打算去跟乔明月玩笑里藏刀。   钢琴声一直在持续,从未停止过,这不要紧,就是能不能换一首温柔点,轻缓点,婉转点的,别那么紧张,压抑,恐怖,跟日本鬼子进村一样。   陈又受不了的抓抓头发,下楼去了。   在下人们的眼里,乔明月失宠了,而陈又现在就是拽住皇帝的裤腰带,势头最好的一位主子,有望晋级,坐上正宫的位置。   没法子,在豪门里干活,脑补就是调味剂,不然那还不得无聊死。   陈又一走到客厅,钢琴盖子猛地砸下来的声音就响起了,他的脚步一停,眼睛望过去。   这是干什么,想跟他脱了盔甲,真身上阵了?   怪异的气氛在蔓延,下人和王叔都保持沉默。   陈又坐到沙发上,腿习惯的一叠,叫下人给他倒一杯可乐。   他一开口,气氛就恢复过来了。   乔明月坐在钢琴前,拿帕子擦拭手心,“听说周先生也会弹钢琴?”   陈又说,“我只会一首《满天星》”。   乔明月笑笑,“不如试试?”   陈又爽快的去试了。   乔明月垂着眼皮听,顶多算个初学者,他唇边的弧度加深,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满天星》最后一个音符结束,陈又松口气,手指关节疼,中间还按错了好几次。   妈,还好你看不见这个世界,不知道我弹成这副挫样。   乔明月说,“周先生是小时候学过吧?”   “是啊。”陈又说,“家里让学的,忘的差不多了。”   乔明月轻笑,“说起来,我也是家里要求学的。”   陈又,“……”   好了,哥们,你想表达什么,我已经知道了,你比我牛逼。   乔明月平地一声雷,“周先生,一起出去吃个饭?”   陈又眯了眯眼,“好啊。”   人走后,王叔越想越不对劲,心里就越慌,他立马打电话去汇报了。   晚宴上,秦封打给乔明月,无人接听,陈又没手机。   他皱了皱眉,眸色暗沉。   唐珏走过来,发现对方身上的气息不对,“二舅,没什么事吧?”   秦封松松领带,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唐珏眨眨眼睛,小乔搞事情了?看来是了。   一家法国餐厅里,陈又抿嘴,他在学习方面是个渣渣,还是一个穷逼,没吃过法国菜。   在他发现菜谱上是一串串鬼画符时,就知道乔明月是有意给他难堪。   陈又一派淡定,他都死了,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乔公子,你帮我点吧,我看不懂上面的法文。”   乔明月的神色一僵,他看的出来,对方没有丝毫的尴尬和窘迫,“那就按照我的那份来点?”   陈又不挑,“行。”   不多时,服务员放上餐盘和红酒。   乔明月用餐的一举一动都很优雅,“二爷喜欢吃这家餐厅的鹅肝。”   陈又是猪八戒吃人生果,没咬就咽了,“是挺好吃的。”   他端起酒杯,往嘴里灌了口酒,冲淡嘴里适应不了的味道。   乔明月笑出声,“周先生,这酒不是那么喝的。”   “是吗?”陈又说,“我不太懂,那要怎么喝?”   乔明月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惑,这人是真的什么都无所谓,还是心机太深?他多次试探,都如同打在棉花上。   陈又大概知道乔明月在想什么,他懒的多说,现在想回去吃蛋炒饭了,再配一个紫菜汤,圆满了。   夜色无边,一离开餐厅,陈又跟乔明月就被人推进一辆面包车里。   《大佬的情人之选我吧》正在上演,主演:陈又,乔明月,配角:四个身材粗犷的壮汉。 第18章 大人物(18)   陈又知道,这些人的目标是乔明月,他是捎带的。   “444,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叮,错觉吧。”   “绝对不是。”陈又哼哼,“乔明月那脸,就是秦封的心头肉,如果是谁死谁活的选择题,那我必死无疑。”   “不过这都不算事,只要秦封那5没了,我屁股都不拍就走。”   系统默了,这个客户是年纪最小,最能闹腾的,风一样的少年。   但他竟然是目标最明确的。   任务,升级,回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至少目前没有。   系统有点期待,这个少年接下来能有多大的蜕变。   陈又无聊,他开始打量旁边的大哥,长了张有故事的脸,一看还挺投缘。   “老哥,问你个问题啊。”   那大哥一脸懵逼,“老弟,你问。”   陈又说,“我认识一个人,他心里的恶念太多,我要怎么帮他?”   大哥继续懵逼,“多给他看一些正能量的东西,接触接触美好的事物,希望多了,心肠软了,恶念就会减少。”   陈又啊了声,茅塞顿开,“老哥,你是个明白人。”   “老弟,你也不差。”   大哥估计是脑子不好使,这会儿上赶着抛同情心了,“我看你年纪不大,人也还行,怎么偏偏跑去伺候有钱人家养的玩意儿?”   陈又抽抽嘴,呸,真是没眼力劲,你一辈子没大出息了!   那大哥好像还有话想说,坐在乔明月那边的刀疤脸骂,“老三,你屁话真多!”   车里安静了。   陈又更无聊了,他召唤系统,点了一首《啊朋友再见》,在心里哼着“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系统,“……”   不知过了多久,面包车停在一个废弃的仓库前面,和陈又在电影里看的场景一样。   进去仓库,陈又跟乔明月被压着后背,推倒在水泥地上。   乔明月手撑着地,他的后腰露出一片雪白,正对着推他那人的脸,对方吞咽口水,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其他几个也看过来,眼睛享受这场盛宴。   有不明因子在浮动,气氛紧张了。   那四个男的走到一边说话,不知道怎么就吵起来了,在车里跟陈又说过话的那个黑着脸走了。   陈又听到对方说了句,“老子不跟你们一起玩命。”   他看一眼乔明月,表情都变了,估计也听见了,还明白自己现在面临一对三的危险。   气氛更紧张了。   陈又轻松的靠着墙壁,他跟乔明月搁一起,就是天上的云,和泥里的蚯蚓。   听起来有点恶心,差不多就那个意思。   况且,这几个都把他当乔明月的跟班,有主子在,谁会去跟下人玩。   乔明月也清楚这个道理,他蹙紧眉心,面色难看。   这两天就发现有人跟踪他,今晚他是故意带陈又出去的,目的是引蛇出洞,将计就计。   总有人嫌命长,他只要跟着秦封一天,就是下手的目标,这次的幕后之人要拿他威胁秦封,他想拖一个下水。   也想看看,他这张脸还重不重要。   下巴被捏住,乔明月的思绪回笼,他抬头,吸入一股混着臭气的烟味。   一人摸着乔明月的手,大金牙黄灿灿的,“啧啧,钢琴家的手就是不一样,真滑啊。”   “老二,别玩大了。”   “怕什么,上头不是还没通知么,再说了,我摸两下又不会掉块肉。”   那人变本加厉,乔明月的上衣扣子掉了几颗,他冷冷的说,“不怕死的话,就继续。”   突然有啪一声脆响,陈又的耳朵里都嗡了一下,他扭头,乔公子白皙的脸上有一个巴掌印,嘴角还挂了血丝。   太不禁打了。   陈又摇头,哥们,你知不知道自己这倔样子,容易让人干坏事啊?   那男的吓了一跳,没想到一巴掌就能出血。   他兴奋的搓手,两眼都直了,一看就是没吃过好的,“哈哈哈哈哈老大,老四,你们看啊,这大钢琴家可真好玩。”   另外两人走近,也看呆了。   陈又在心里给乔公子点上一根蜡烛。   接下来发生的就辣眼睛了。   乔明月手被绑,没有反击之力,他又是那副遭受屈辱的样子,特别勾人。   三男的看到一辆豪车,都想扒着车门往上挤,乔明月咬住一人的耳朵,那人直接亮出匕首。   乔明月的脸上湿热一片,却不痛,他听到一声惨叫,扭头看时,愣住了。   青年的后颈有一道口子,血正在往下淌。   乔明月张张嘴吧,半响他困惑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又凶巴巴的吼,“要你管啊!”   乔明月,“……”   他的目光复杂,二爷也琢磨不透这个人吧,根本猜不到对方的心思。   陈又后悔死了,“444,我好痛啊。”   系统,“叮,忍着点吧。”   陈又有小脾气了,“不想跟你说话了。”   他那么护着乔明月的脸,为的就是秦封知道了,会有所触动。   最好是能醒悟,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怕出人命,那三人不敢再有动作了。   另一边,幕后之人查到陈又跟秦封的关系,恶意的玩起二选一,还只给秦封一分钟时间选择,如果不选,两个都得死。   秦封选的是乔明月。   收到指令,三人就把乔明月放了,再心痒痒,也不比钱重要。   “大钢琴家,你可以走了。”   乔明月闻言,就去看身旁的人,没有他想看到的一面,“你不难过?”   “有什么好难过的。”陈又说,“我知道,二爷欠你一条命。”   乔明月失笑着喃喃,“他竟然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其实并没有,这件事是陈又刚刚从系统那儿扒来的。   早年乔明月替秦封挡过一颗子弹,就是这么勾搭上的,所以秦封还乔明月的一命之情,在陈又的意料之中。   乔明月垂眼。   陈又和他对视,高兴了吧。   乔明月压低声音,“周先生,你放心,我会找人来救你的。”   陈又翻白眼,我放心,呵呵,我傻逼啊?真是的,撒谎都不脸红。   没被选的陈又在等。   以秦封的势力,找到仓库是肯定的,希望别是他断气以后。   三男的一边吞云吐雾,一边交头接耳。   “老大,那这个怎么办?”   “上头没说。”   “他看到我们的脸了,杀了吧。”   陈又挤出笑容,“我现在瞎还来得及吗?”   “……”   刀疤脸拿出把小刀,耍帅的甩了几下,就朝陈又走过去。   陈又往后挪,“三位大哥,你们结婚了吗?有孩子吗?没有也没关系,家里总有老人吧,要积点德啊。”   “等等,你们喜欢听歌吗?我给你们唱一首?我还会跳霹雳舞,拿过奖的,要不我边唱边跳?”   “抒情的,摇滚的,民谣的,还有儿歌,我都会,真的!”   “没法跟大钢琴家玩了,”那男的很遗憾,小眼睛一眯,勉为其难道,“不如我们三把这小子给办了?”   陈又说,“别啊,做人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委屈自己。”   那男的受不了的喊,“妈的,老大,他好吵!”   “嗯。”   “真是人不可貌相,就他这样的,长的丑,话还多,都能给有钱人上,我也行啊,要不我改行去做鸭子?”   “老四,我看行,你比这小子好看多了。”   陈又,“……”天真的孩子啊,屁股是那么好卖的吗?会得痔疮,还会嘭的爆掉的知不知道?   “各位想改行的话,我可以做推荐人,金色的强哥跟我关系很好,我有个老乡在那里……”   陈又为了拖延时间,硬是把自己搞成了智障儿。   就在这时,仓库的门被大力踢开,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陈又仿佛看到那个男人的身上有光,脚上踩着七彩祥云。   他眼泪汪汪,秦大圣,你可算来了。 第19章 大人物(19)   那三人一看情势不妙,很无耻的打算以多欺少,他们没想到,来人有枪。   秦封直接砰砰砰,在那三人身上打出几个窟窿。   陈又看呆,大佬开枪的动作好吊。   秦封朝着角落里的青年一步步过去,他看到青年的脖子上有血,喉头干涩,“我……”   陈又不想看他那挤不出来的便秘样儿,“别说,我都知道。”   秦封的眼皮一掀,“你知道?”   陈又点点头,“知道啊。”   他老佛爷似的伸出手,搭住老男人的胳膊,借力站起来。   “乔明月跟了你那么多年,我才一个多月,这根本比不了,而且我跟他不一样,我皮糙肉厚,禁打。”   秦封的嗓音嘶哑,“不是那样。”   陈又也哑了声音,“那是怎样?”哥哥你说,都说出来,我喜欢听故事。   秦封把青年搂住,视线触及他后颈的刀口,面色一寒,黑洞洞的枪口再次扫向地上三人,响了二十几下。   陈又,“……”让我说你什么好,认真讲故事不行吗,又丧心病狂。   停止杀戮,秦封拿帕子擦着青年后颈的血,“早年小乔救过我一命,我还他一命,两清。”   就这样平铺直叙?看到和初恋相像的脸时的震惊,内心的挣扎,痛苦,这些全省略了?陈又翻白眼,太不会讲故事了。   “哦。”   秦封皱眉,“哦什么?”   陈又抓抓头,“哦就是知道了。”   秦封镜片后的眼眸深谙,“我不会不管你的。”   陈又给大佬把他鼻梁上的眼镜往上推推,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别特么停在4.99不动啊。   “为什么要这么做?”   头顶的声音让陈又有点懵逼,他很快反应过来,是乔明月出去后跟秦封提了挡刀的事。   真是个可爱的心机boy,知道自己抢在前面,比当事人亲口说要好很多,起码表示,自己没有隐瞒。   陈又觉得可惜,失去了一个大好的机会,“我听说他跟你死去的旧情人长的像,他的脸伤了,你不得难过死啊。”   肩膀的手更加用力,他的骨头要碎掉了。   陈又疼的眼睛湿润,我知道你很激动很震惊,也觉得我特别棒,但是你下手能不能轻点?这么不知轻重,谁还想跟你一起玩耍啊?   秦封摸着青年的头发,“我没想到……”   陈又心说,我也没想到。   秦封受到极大的触动,他低缓着说,“以后不要再那么做了。”   陈又重重的拍打他的胳膊,一度哽咽,大佬,我俩没有以后,真的。   出了仓库,陈又听到交火的响动,他吓一跳,怎么搞这么大?   “待会儿有危险,你站我后面,我给你挡。”   秦封怀疑自己的听觉出错。   陈又严肃认真的说,“你死了,我就活不下去了。”   秦封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过去,“你说什么?”   陈又陪他演偶像剧,“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愣怔过后,秦封沉默着把人摁在胸膛里,他粗重的呼吸和激烈跳动的心跳暴露了此刻的情感。   陈又拍拍他的后背,傻孩子啊,多想了吧,你只是我的任务目标。   “此地不宜久留……”   陈又刚说出电影里的台词,下一刻就从四个方向传来枪声。   他本能的缩到秦封怀里,又跳出来,拉着人躲到一边。   秦封刚才在仓库把身上带的子弹用的差不多了,开了几下就歇火了。   陈又预感不妙,“没子弹了?”   秦封沉着脸把枪扔地上。   陈又给捡起来揣口袋里,败家爷们。   “你的人呢?”   秦封眯了眯眼,“在前面。”   “那你干嘛一个人先进来?这不是找死吗?想要英雄救美,我也不是美人啊。”   秦封低头碰他的嘴唇,安静了。   周围的枪声消失,不知道从哪儿冒过来一伙人,一律黑衣黑裤,杀气腾腾。   局势险恶,秦封把陈又拉到身后,他慢条斯理的解开袖扣,卷上去几分,低声命令,“跟着我。”   陈又皱着眉头,“你要是挂了,我也得……”   “我不会有事。”   自信爆棚,吊炸天的丢下一句,秦封就一脚踢开右边一人,一拳打飞正面的那个。   陈又小鸡仔似的跟着秦老母鸡,抽空送上一句,“你帅毙了。”   可是秦封再厉害,也只有一人,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要对付一群人,还得护着一个,他的攻势慢慢就降了下来,身边的漏洞越来越多。   旁边有寒光一闪,陈又要去挡,一只大手强势地把他拽开,他睁眼看到那把刀刺进秦封的左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一瞬间都能听见噗滋声响。   这场交锋其实发生的很短,秦封的人已经突破重围,清除残留的杀手。   秦封将持刀的那个人踹倒在地,他用手捂住腰部,一股股的鲜血从指缝里渗出。   “操你大爷的!”   陈又怒骂着冲上去,你他妈的扎哪儿不行,干嘛扎他的肾啊?   一个男人的肾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   秦封摘下眼镜,抹掉镜片上的血再戴上去,就有一幕闯进他的视野里,青年在对着地上那人拳打脚踢,嘴里骂骂咧咧。   他愣住了。   “二爷……”   亲封抬手,阻止底下人再出声,他想安静的看着青年为他出气。   那下属满脸的肃杀没了,也傻逼逼的看着。   从失心疯状态出来,陈又随意抹掉脸上的血,语无伦次的问秦封,你的肾还在不在,有没有怎么样?   秦封抱紧了人,“受伤了没有?”   “没有啊。”   陈又冷不丁看到自己的衣服上血红血红的,有一大片,还在往下滴血,他的脸煞白,哆嗦着说,“卧槽……秦……秦封……我……我……我的肚子破了……”   秦封,“……那是我的血。”   陈又喘口气,哦,那没事了。 第20章 大人物(20)   秦封做完手术,乔明月就出现了,掐准了时间。   陈又拿着秦封的钱夹溜出去,给自己买了一瓶可乐,随处一靠。   “444,刚才我真的快吓死了。”   “叮,没看出来。”   “聊天会不会,一看你就是没朋友的。”   陈又喝口可乐,“那场面,那枪林弹雨,那黑衣杀手,啧啧,拍电影都没这么酷。”   系统,“……”   刚才是哪个小鬼说自己快吓死了?   病房里,气氛挺怪的。   乔明月站在床边,左边脸上还有点肿,刚出仓库那时候被秦封打的。   “二爷,老彭抓到了吗?”   秦封半阖眼皮,“嗯。”   乔明月的语气轻松不少,“那就好。”   他抿唇,“二爷,这次你受伤,我也有责任。”   “如果不是我带陈又出去吃饭……”   秦封突然说,“你在国外养的人,各方面都不错。”   乔明月的脸瞬间就白了。   他攥紧手,原来这个人早就知道了,只是无所谓。   “有什么想带走的,就回去收拾收拾。”   秦封语气温和,又冷漠无情,“我会散出消息,你跟我不再有关系。”   乔明月一怔,他不是二爷的人了,他安全了,不用再去面临危险,但是在听到这句话后,他的心却揪到了一起。   良久,乔明月笑的苦涩,“我知道了。”   “二爷,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他开门出去,泪水冲出眼眶,打湿了脸。   陈又递过去一张纸巾,“把鼻涕擦擦吧。”   乔明月冷笑,嘴里却说不出刻薄的话。   陈又看看他肿了的脸,“做死人的替身有什么意思,你有脸蛋有名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是挺好。”   乔明月的脸色阴沉,他输给一个卖的,还要被对方安慰。   “少假惺惺的,我想要的生活,被你夺走了。”   陈又瞥他一眼,瞎说,你明明就不喜欢秦封家里养的那只鸟,嫌它长的太大太凶了,特地找了个袖珍可爱的。   “不管怎么说,祝你好运。”   乔明月的身子一震,对着这个抢走他位置的人,他竟然恨不起来。   “恭喜你,那么容易就得到我这么多年费尽心思都得不到的。”   陈又想呵呵,容易么?老子半死不活的时候,你没见着而已。   晚上王叔提着吃的过来了,陈又说要跟他一道回去。   病房里响起一个声音,“未来一周都有雨。”   陈又一脸古怪,有雨就有雨呗,多大点事,至于这么正式的提出来吗?   他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撒谎说怕打雷下雨。   “二爷,我能不能不走了,就在这里睡?”   秦封皱眉,“好吧。”   陈又偷偷抽嘴,装,接着装,你心里一准乐成傻逼了。   雨是第三天下的,雷声震耳,陈又跟秦封抱成一团,别说,还挺像是一对儿老夫少妻。   过了会儿,陈又在被子里蹬腿,把热出汗的脚蹬到外面晾凉。   又过了会儿,陈又把腰上的手臂拿开,慢慢下床,翻出蛋黄派吃。   那抖着腿的惬意样儿,哪像是怕打雷怕成球的样子。   有杀气!陈又嗖的回头,没异常,他吃东西的声音降到最低。   一口气吃掉四个蛋黄派,半瓶可乐,陈又躺回去,继续抱着老男人,吃饱喝足,很快就睡着了。   秦封睁开眼帘,眸色清明,自己怕雨夜怕雷声的事,在这世上,理应没有人知道。   他凝视着眼皮底下的人,小骗子,你到底是谁?又是谁把你派到我身边来的?   睡着的人挠挠肚皮,嘴巴张开,一声一声的打鼾。   秦封眼底的戾气褪去,他勾勾唇角,既然来了,我就不会再让你走。   接下来的两个多月,陈又都跟秦封同吃同睡,整的跟陪老婆做月子一样,老婆没怎样,他胖成了猪。   陈又的生活态度乐观向上,容易感染身边的人,秦封觉得自己年轻许多,会无意识的和他一起笑,一起闹。   出院后,他们有事没事就看看日出,看看黄昏,看看电影,做做游戏。   唐珏来过几次,都被辣眼睛,他感慨,哎呀,二舅已经不是从前的二舅了。   媒体不敢报道秦封,除非他授意。   某一天,一则新闻登上头条,附带二爷和一青年手牵手游湖的照片。   金色火了。   香香被评为金色最优秀的员工,郭强逢人就说,二爷心尖上的人是我们金色出来的。   连夏红都多了一个头衔,最优秀员工的老乡,那些人有生之年是碰不到本人了,就退而求其次的碰碰老乡,他的生意好的一逼。   年一过,秦封的恶念值只剩0.01,陈又随时准备离开。   他这一准备,就准备了三年多,0.01竟然还在,陈又急的嘴巴起泡,这是bug,这绝对是!   “444,我第一个任务差一丢丢,拖了这么久了,小数点就算了吧。”   “叮,抱歉,这是规则。”   陈又笑眯眯的,“我最最亲爱的4同学啊……”   系统重复。   陈又生气了,“你真讨厌。”   系统,“……”   “叮,每个人的心里都会出现瞬间的恶念,也有恶念完全消失的瞬间。”   “听不懂。”   陈又气呼呼的,“我不想听你说话。”   系统,“……”   陈又在书房找到人,“二爷,你觉得现在的生活怎么样?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秦封从文件里抬头。   陈又手撑着桌面,“我想让你快乐。”   秦封挑眉,“我很快乐。”   陈又凑近他,拿掉他鼻梁上的眼镜,保养的真好,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那能不能再快乐一点?”   秦封慵懒的后仰,“看你的表现。”   陈又跳到他的腿上。   那一下连椅子都颤了,秦封额角的青筋一绷,“屁股移开。”   陈又哼哼,“我移开就不挪上去了。”   秦封把人往办公桌上一丢,欺身压上去……   楼下,王叔叫下人熬的汤凉了,再热,又凉,等到楼梯上有脚步声时,汤都记不清热了几回。   夕阳西下,花草树木都染成了橘红色。   秦封去狗屋,带三大只到花园溜溜。   陈又吓的往后蹦,“走开走开!”   三大只小白兔似的围着秦封,他是服气的。   秦封招手,“过来。”   陈又把头摇成拨浪鼓,死也不去,这几年,他回回见到三大只,都吓的想尿。   秦封说,“我认可的人,它们也会认可。”   这么吊?我不信,陈又顾不上腰疼,撒腿就跑。   秦封命令,“回来!”   陈又边跑边嚎,“不要!”   目睹青年跑没影,秦封揉眉心,“无法无天了……”   王叔跟几个手下偏头看天,还不是你宠的。   又过了一年,陈又感觉他再等下去,就该准备给老秦办五十大寿了。   初夏的一天,去看音乐会回来的路上,陈又趴在秦封腿上睡着,脑子里突兀的出现一个机械的声音,“叮,任务完成,离开倒计时,十分钟。”   他猛地睁眼,愣住了。   秦封摸着青年头发的动作一顿,眼底的柔情尚存,“怎么?”   陈又坐起来,抓抓脸,捏捏手指,又把手揣进口袋里,“那个,秦封,我要……”   口袋里有什么掉下去,他弯腰去捡,无意间瞥到座椅底下的一个东西,瞳孔一缩。   坐回去,陈又说,“老秦,我口渴了,想喝可乐。”   秦封看他,“现在?”   陈又点头,“嗯。”就现在,我心跳的好快,好紧张啊。   秦封叫司机去买。   陈又耍小性子,嘴角一撇,“我要喝你给我买的。”   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秦封打开车门出去,“在车里等着。”   陈又找借口让司机也下车了,他立刻坐到前面,把车开离市中心,停在郊外。   炸弹开始读秒,十、九……   降下车窗,陈又望着这个世界的蓝天白云,他在想,救人一命,胜造什么来着。   嘭——车子爆炸了。   陈又的灵魂飘到市中心,他看到秦封站在车子之前停的地方,一瓶可乐和手机都掉在地上,人傻了。   应该是已经接到消息,知道车子里装了炸弹,他的小骗子化成灰烬。   陈又在秦封的头顶飘着,看他呆呆的站着,身子晃了晃,跌坐在了地上。   飘在他旁边,陈又想叹口气,可是灵魂要怎么叹气呢?   离开倒计时还剩下不到一分钟,陈又飘走了,又突然飘回去,虚虚的抱了抱秦封。   节哀啊大佬,你要坚强点,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微笑面对世界。   陈又的灵魂被卷进下一个世界时,系统的声音响起,“叮,数据库已经核算完毕,陈先生累积善念值高达一千万。”   他狂笑,哈哈哈哈哈我发了! 第21章 蹲大牢(1)   陈又醒来,充斥在耳边的就是粗俗不堪的咒骂,压抑的惨叫,还有嘈杂的哄笑。   他揉揉眼睛,再揉揉,周围全都是板寸头,还统一的穿着深蓝色囚服,胸前有编号。   陈又低头看自己,穿的也他妈是深蓝色囚服,胸前编号1579。   这里是男子监狱。   “卧槽,系统,你又坑我!”   系统把丢过来的铁锅再丟回去,“叮,第一个世界随机,这个世界是你自己选的。”   陈又想哭,不可能啊,他都死了,运气怎么还是这么背。   “哈哈哈哈哈,你们听听,这老肥猪嚎起来像个娘们!”   有不堪入耳的打闹声,陈又再去看,一个瘦弱苍白的中年人被压在地上,满脸鼻涕眼泪,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可怜声音。   刚才哈哈大笑的男人在发神经病,在他后面,还有几个人在围观,热闹的不得了。   陈又倒吸一口气,刚来就看到这么一个有心脏病都不能看的画面。   “老大?”   陈又一脸懵逼,叫谁呢?   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心里咯噔,叫的不会是我吧?   这一刻,乱七八糟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股脑地奔涌进陈又的脑子里。   这副身体的主人叫肖飞,三十好几了,被陷害入狱快十年,是和两个兄弟一道进的,当初他们三人全是不要命的,跟人斗狠,一次都没输过,成为D区最强的势力。   原主年长几岁,在另外俩人困难时搭过手,他们就认他做大哥。   陈又翻着记忆,从那些片段里都能感受到一股恨不得全世界都毁灭的恶念,他问系统,“这次的任务目标真不是原主?”   “叮,应该不是。”   陈又胸疼,什么叫应该不是啊,“到底是不是?”   “叮,不是。”   陈又胸更疼了,原主想世界毁灭,都不够格,那目标是要怎样?宇宙毁灭?   他受不了的抓抓头皮,我的妈,四周全都是汉子,心怀恶念的汉子,性得不到满足的汉子。   在这里喘口气,都有可能喘出事来,还好我是老大,没人敢用我的屁股。   这么一想,陈又觉得失去自由的囚犯都比上个世界随便是个人,有俩钱都能上的毒鸭子好多了。   “东子,老大在想什么啊,眼珠子都不转一下。”   “老大他在想大事情吧。”   “什么大事情?”   “我哪儿知道啊,滚滚滚,别打扰老大!”   陈又瞧瞧面前的俩人,你们老大挂了,现在是又哥。   东子跟老余拿眼睛瞄瞄他们老大,就抓了个脸白白的小个子过来。   “飞……飞……飞……飞哥……”   还是个小结巴。   陈又是不想玩的,但他不能让别人看出破绽,总不能说自己不行吧,那会把东子跟老余吓死的。   好烦啊。   陈又一边在心里叹气,一边转动脑子,他嫌弃的说道,“人这么点大,屁眼儿肯定也小。”   东子嘿嘿笑,“老大,小才爽啊!”   陈又,“……”哥们,你懂的挺多的嘛。   “老子怕疼。”他跳下床,往最里面的厕所走,“都别跟过来。”   老余犯嘀咕,“东子,不对啊,老大咋还用上右手了啊?”   东子摸摸下巴,“看来老大的老大又大了。”   老余认真道,“……那下回得挑屁眼儿大点的给老大了。”   厕所里,陈又哇的一声叫出来,原主很不错啊,就是颜色深了一些,有点丑,一看就是使用频繁,又没有好好保养。   他撩起囚服上衣,入眼的是一片古铜色,腰又窄又细,腹肌精壮分明,上面有几条深浅不一的伤疤,再往上,胸肌硬实,线条流畅。   往下,是两条大长腿,充满力量。   这具身体的比例非常好,男性荷尔蒙爆棚,往哪个片子里一丟,都能引起一阵尖叫,外加不明物喷屏。   陈又呵呵呵的笑,不知道在脑补什么,一脸猥琐。   外头,东子跟老余你看我,我看你,老大笑的那么高兴,难道用的不是右手,是左右手?   陈又出来时,还是维持呵的嘴形,“都杵这儿干什么呢?”   “老大,解决了吗?”   “要不给你们看看?”   陈又作势就要解裤子,四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妈逼的,骑虎难下,怎么办?   是考验右手手速的时候了。   陈又深呼吸,右手快速一拽,一拉,“看到了?”   东子跟老余齐齐翻白眼,看到个鬼啊,他们嘴上说,“看到了看到了。”   陈又看一眼那几个人,还在玩。   真可怕。   熄灯后,陈又手枕着头,翘起二郎腿,从今天开始,他就要在花鸟市场生活了。   为什么还有点小兴奋呢?   他的嘴角一抽,肯定是错觉,我不是那样的人。   房里一共二十来人,一条大通铺从一头穿到另一头,陈又睡最前面,空间最大,后头是老余和东子,再往后就是人挤人。   在高墙电网里面,是一个最具弱肉强食特性的世界,吃的穿的用的住的,一律都是实力最强的先挑。   15号房里,甚至整个D区,目前都是陈又最强。   听起来吊爆了。   没过一会儿,房里就有咕噜声,磨牙声,做梦的喊声,哭的,叫声,吼声,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陈又翻过来,翻过去,再翻过来,把架到自己身上的腿拨开。   这么大响动,这么大的臭味,猪才能睡着。   他瞪着天花板,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有一千万可以花,“444,有能屏蔽听力的东西么?”   “叮,有好几种,需要的善念值不同。”   “哥要最贵的!”   陈又嘚瑟的不行,一瞬间,他的听力就完全消失,整个时间都安静了。   第二天早上,陈又是被摇醒的,他迷迷糊糊的去刷牙洗脸。   等他洗漱完,其他人才轮流去。   这里干什么都有时间限制,包括吃饭。   食堂很大,这一片号儿房的所有人都出动了,场面闹哄哄的。   作为老大,陈又是不用火急火燎的赶着去排队的,他慢悠悠的走在后面,跟路过的狱警打声招呼。   “熊哥,早啊。”   熊刚脸黑人壮,长的像大猩猩,“16号房昨天来了一个狠角儿,背景复杂,人一来就把老刘干下去了,现在是新牢头,你碰到了,把手脚都收着点,还有……”   “叫你手底下的也都老实点,暂时别惹事!”   陈又唉声叹气,熊大哥,就怕我不招人,人来招我。   新来的狠角儿会不会是任务目标?   他拐过转角,屁股突然就被抓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   嘿,上瘾了还。   陈又停下脚步,转身看到一只英俊的嚣张狗。   16号房的新牢头?   他看了一眼对方的编号,果然是,但头顶没出现屏幕,不是任务目标。   陈又手插着兜,“你什么意思?”   嚣张狗逼近两步,邪气的扯开嘴皮子,“你什么意思?”   陈又看到他那两个别致的鼻孔,想塞两棵大葱进去,“是我先问你的。”   嚣张狗冷笑,“所以呢?”   他低头,对着陈又的耳朵吹口气,“喂,姓肖的,你的屁股很有弹性,我看上了,跟我玩儿怎么样?”   想挑战D区老大的权威,明摆着就是在搞事。   你这么想搞,行,我就陪你搞一搞。   陈又望见不远处的武警,他的眼睛一眯,也凑到嚣张狗耳边,清晰的吐出一句,“你跪地上求你飞哥哥,让飞哥哥高兴了,兴许就会跟你玩玩。”   嚣张狗的脸色顿时变的狰狞,一把拎住陈又的衣领,气的牙齿都在打颤。   陈又立刻就扭头对着武警的方向吼叫,“你他妈想干什么?”   D区老大和16号儿房的牢头真要是斗起来,能引发很大的暴动。   那声音惊动了武警,他过来阻止事态恶化,直接抄起警棍对着嚣张狗抽过去,“1685,刚进来就想被特殊关照吗?”   被警棍抽的感觉,太酸爽了,嚣张狗爽的脖子上青筋都出来了,他怒气冲冲的瞪着陈又。   陈又竖起中指,来啊,咬我啊。 第22章 蹲大牢(2)   嚣张狗撂下一句“等着”就走了。   傻逼,谁等你,陈又没事人一样去吃早饭。   这个小插曲在食堂传的沸沸扬扬,大家都在讨论,D区的老大很有可能要易主了。   东子恶狠狠地呸一口,“放他娘的狗屁!”   “老大你看着,下午上工的时候,老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整死他!”   “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陈又敲敲桌面,“你跟老余还有一年就能出去了,要规矩点,知不知道?”   东子一口恶气憋在嗓子里,他张张嘴吧,卡住了。   老余跑过来说,“老大,那小子叫楚天,白城人,犯了什么事儿进来的查不到。”   陈又喝口粥,悠闲道,“坐下来吃早饭吧。”   老余也是东子那样的表情,他俩偷偷的相视一眼。   邪了门了。   老大换做平时,哪还有个鸟心思坐这儿啊,早带他们去干架了。   今天是怎么了?这乐观的笑眯眯样儿,跟一弥勒佛似的。   不过更怪的是,他们竟然真的能在这时候坐下来喝粥吃馒头。   陈又催促,“赶紧的,时间不多了。”   俩人傻不愣登,“哦哦。”   陈又说,“东子,老余,接下来一年,不管我做什么,你们都不要掺和进来。”   东子跟老余都不敢置信的抬头,“老大,你说什么?”   陈又说,“如果有减刑的机会,我会给你们争取。”   东子跟老余异口同声,“为什么?”   他俩一脸不能接受。   陈又,“……”   他胡编乱造,“外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你们尽早出去摸摸路子,等我出去了,再一起干大事。”   你俩不走,我不好搞定目标,完成任务,晓得不?   听了老大说的,东子跟老余都沉默了一会儿。   “老大,那狗日的丧尽天良,害我们在这鬼地方待了这么多年,我们想……想……”   “不要想了,他已经六十多岁了,我们还年轻,犯不着再把后半辈子搭上去,不值。”   陈又拍拍他们的肩膀,“人贱自有天收,真的,信我。”   回到号儿房里,东子跟老余眼睛还是红的,脑子还是混乱的,人也还是懵的。   “老大是怎么了,以前从来不说这些。”   东子掐老余的脖子,“是不是你说什么梦话,让他听见了?说,是不是你?!”   “不知道啊,”老余有疤的眼角抽抽,“光说我,你咋不说你自己呢?!”   他俩垮下肩膀,拿胳膊擦擦眼睛。   这鬼地方就是地狱,他们想出去的,每一天都想,做梦想,醒着更想。   但是要他们把老大一个人丟在这里,那就太不是东西了。   所以他们一直都没说,打算挨一天是挨一天,挨不下去了再说,谁都没想到老大会亲口提出来。   “老大不会是想做什么吧?”   “猜不到,老大好像变聪明了……”   陈又背对着他们装睡,那是。   下午的活儿原本是要去矿上的,因为1314号儿房闹事,监狱长下令,改成去西边锄草。   太阳晒着,微风吹着,一伙人集中在草地上,又散开,如果这里不是监狱,就像是传销的,等着被洗脑。   有几人挡住武警的视线,有人铺上毯子,陈又躺在上面晒太阳,他舒服的叼着根草儿。   好想打个滚啊。   但他是老大,不能打滚,只能打人。   陈又感觉有双眼睛盯着自己,他扒开了一兄弟的裤腿缝。   另一边站在16号儿房区域的楚天跟陈又在裤腿缝里相逢,他抬起手,挑衅地在脖子上虚虚的横切过去。   陈又咧嘴。   那张男人味十足的脸,配上调皮的笑,非常逗。   愣是把楚天整懵了。   一个纤细的青年说,“天哥,肖飞没他那俩兄弟,早被弄死了,他哪能跟你比啊,给你舔鞋底都不配。”   楚天懒洋洋的,“别乱说,他还是配的。”   青年一阵讥笑,眼睛停在一处,“天哥,你裤子上有草,我给你弄掉啊。”   他激动的把手伸过去,被楚天厌恶的踢开,“滚!”   “是……是……”   青年吓的脸惨白,手脚并用的爬走了。   那边,东子蹲地上,“老大,那小子还在看你!”   陈又无所谓,看就看呗,我开挂了,什么事都不算事。   再说了,这四周都被高墙围着,电网拉着,多无聊啊,总要有一两个好玩,又耐玩的。   口哨声响了,随后是狱警的吼声,“休息五分钟!”   大家伙一下子立马就丢下锄具,似乎慢一下都吃亏。   两边的犯人混到一起,楚天撞了一下陈又。   陈又准备拉住要冲上去的东子和老余,又把拿起来的手放了下去。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一拦,就是怂逼。   一但变成怂逼,老大的威信就没了,过去被肖飞削的那些人都会趁机反抗,认楚天为王。   那他跟东子老余即便是命大不死,也就一口气了。   陈又突然对着楚天踹过去。   楚天毫无防备,被踹倒在地,四脚朝天。   “妈的!”   他猩红着眼睛跳起来,扑向陈又,拳头挥上去。   两边犯人开始打斗,场面混乱了。   口哨声后,是一声枪响,武警有枪,就是大爷,犯人们都蹲到地上,手抱头。   两个男人还在撕打。   东子跟老余要出手,被陈又一个眼神制止了。   哈哈哈哈哈,原主的身手竟然能用哎,我现在浑身充满力量,感觉要上天了。   武警大声喝止,“1579,1685,你们都想关禁闭室是吗?”   陈又赶紧就从楚天身上起来了,原主那炸药包性子,冲动易怒,常去禁闭室,出来都是半死不活。   他可不想受那罪。   地上的楚天侧头吐掉一口血,胸膛剧烈起伏,“爽。”   回到大队伍中的陈又好不到哪儿去,他满嘴都是血腥味,受了内伤,“444,那小子是不是想操我?”   “叮,他不是gay。”   不是?陈又惊讶,那对方来这里,一天挑衅他几次,是什么目的?   单纯的想挑战最强者,统一整个区,成为狱中一霸?   陈又被对方的大出息感动到了。   哥们,等等啊,等我完成任务,老大给你当。   周遭莫名其妙的静下来,所有犯人突然都停下一切活动,齐刷刷的去看同一个方向。   铁网外面,狱警带着一个少年路过,他垂着眼皮,看起来很年轻,不到二十岁,四肢修长,五官非常精细,那鼻子,眼睛,嘴唇,都像是画出来的,浑身上下泛着一股诱人的光泽,隔老远也能闻着香味儿。   让人见了,恨不得拽长了舌头去够,仔仔细细的扫上几遍。   周围有荷枪实弹的武警,大家依旧忍不住发疯地扑到铁网上,脸大力压上去,用放肆露骨的目光在少年身上游走,他们吞咽口水,呼吸急促,贪婪饥渴着,一声一声重重的喘息。   一瞬间,放眼望去,除了陈又和楚天,其他人全硬了。   楚天蹲在草地上搞什么东西,不感兴趣。   陈又好奇的往那处扫了一眼,被那个让天地失色的少年惊艳到了。   真漂亮啊。   小弟弟,你说你,长成那样,不是找死么?   他已经看到,一只毛色美丽的鸡丢进了狼群里了,很快就只剩一堆鸡毛。   不,鸡毛都不剩。   陈又原本不打算多管闲事的,他虽然是这区的头儿,但那也仅仅是比的暴力,这些人内心的邪恶和欲念,他是制止不了的。   下一刻,就有咔嚓声音,陈又手里的树枝断了,他盯着少年的头顶,眨眨眼睛,缓缓念出一个陌生的名字,“何思阳……”   名字不错啊,读起来自带热水袋,暖和和的,陈又重新打量那位阳阳同学。   “444,我真的越来越搞不懂你了,那么个谁见了都想跟他么么哒的美少年,恶念值怎么可能满分。”   “是不是数据出错了?”楚天才像是目标。   “叮,没错。”   陈又翻白眼,多一个字都没有,他呵呵,“小44,我又不喜欢你了。”   系统,“……”之前有喜欢过?   “我靠,老大快看啊,”老余摇头咂嘴,“狱花出现了!”   东子已经两眼放光,嘴角流哈喇子,“老大,你要不要?你不要我可要了啊,再晚了,渣都吃不到了。”   陈又起身,“我要。”   东子,“啊?”   他冲着突然就走的人喊,“老大,你干啥去啊?”   陈又去找区长,他得想办法把目标弄到自己身边。   否则,天一黑,再一亮,人就不是人了,而是一块沉甸甸湿漉漉的破布条。   那还搞个屁啊。   结果区长人不在,要两天后才回来,目标已经被分配在别的号儿房里了。   陈又抹了把脸,这里每个号儿房里都有一套规矩,新来的得涮一涮血,堪比下油锅,上刀山。   身上有东西孝敬的,能省个两关,漂亮的,白白净净的,乖乖的满足那些老人的各种需求,就能好受点。   穷的,丑的,粗糙的,那就惨了,要受尽屈辱,开始地狱的第一天。   原主刚进来时,年纪轻轻的,人帅身材好,脾气冲,要不是有俩兄弟,都会被爆。   而楚天是拳头够硬,一来就把牢头的位置取而代之,凭着万里挑一的狠劲过了那一关的。   何思阳……要完了。 第23章 蹲大牢(3)   何思阳未成年的妹妹被人QJ至死,分尸野外,嫌疑人家世显赫,在政界地位很高,出事以后,对方该吃吃,该喝喝,屁事没有。   兄妹俩从小相依为命,妹妹的遭遇击毁了何思阳的整个人生,他从等待,选择相信,到悲愤,怨恨,用了将近两年时间。   残酷的现实让何思阳不相信社会,不相信法律,也不相信善恶有报。   他不相信这个世界。   知道没有希望了,何思阳选择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他开始跟踪嫌疑人,半个月后被他偷听到对方跟朋友的谈话,得知事情经过。   他悲痛万分,整日整夜的受煎熬,有一天终于被他逮到机会,手刃了那人,手极其残忍,犯下故意杀人罪入狱。   对方家里无法释怀,要何思阳死在监狱。   他从迈进高墙里的那一步开始,就踏上和权势,和死神,和命运搏斗的旅行。   因为孑然一身,所以无所畏惧。   17号儿房里,欲望的因子在蠢蠢欲动,随时都会爆开,上演一场血与性的洗礼。   这里的头儿是个快五十岁的男人,有条蜈蚣刀疤从右边额角连到左边耳朵,相貌丑到……   怎么说呢,就是看一眼能永远刻在脑海深处,即便是忘掉初恋,都忘不掉他的那种。   他一条腿放下来,就有个肉墩子跪到地上,把背弓着,头埋下去。   牢头儿坐上自己的坐骑,“小子,犯了什么事?”   少年从进来就垂着眼皮,始终都没抬起来过,他没有反应。   就在所有人以为新来的香饽饽是个哑巴时,他们听到一个声音,阴沉沉的,“杀人。”   房里死寂了一秒,而后就响起哈哈大笑声。   “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有人嘲讽,“就你这样儿,杀鸡没准都能吓的哇哇大哭,还杀人呢!”   牢头儿没笑,他的眼睛一闪,“杀的是谁?因为什么?报仇?谋财?”   少年淡淡道,“周家少爷,报仇。”   “大哥,别听这小子瞎说,还周家少爷呢,呸,比我还能吹!”   “别跟他废话了,大哥,我们忍不住了,快憋炸了——”   牢头儿接过缸子喝水,不打算再管。   其他人纷纷去扯自己身上的障碍物,迫切的要把小美人儿狼吞虎咽。   牢头儿底下的一个打手野蛮粗暴的拨开众人,“小子,你最好配合点,乖乖的让哥几个爽了,以后你在这里万事大吉,不然……”   他刚欺近,欲要去撕扯少年的衣物,就被一股力道打飞出去,快的都看不见对方是怎么出手的。   打手跌跌撞撞的爬到牢头儿那边,满脸的惊骇,“大,大,大哥,这小子深藏不露!”   牢头儿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他抬手,几十人全部摆出凶狠的姿态,朝少年走去。   “呵……”   众人看到少年的唇角缓缓翘起一个弧度,他将一物放在床上,那是一只死老鼠,很小一只。   大家还来不及去想,少年是怎么躲过外头那几大关的搜查,将老鼠戴进来的,他们就已经被接下来的一幕吓的脑子一白,什么也想不了了。   少年垂眼,他的指间有什么东西,隐约是个细细薄薄的铁片,又好像不是。   大家只看少年手持那东西在小老鼠的颈子上轻轻一划,皮就开了。   接着,小老鼠的肚子上出现一条细细长长的缝隙,眨眼间就剩下粉粉的肉身。   “……”   好恶心啊。   大家看看那张完整的老鼠皮,再去看正在给小老鼠开膛破肚的少年,他们煞白着脸往厕所冲,来不及的就地呕吐。   等他们吐累了,泪眼汪汪的去瞧一眼,我了个大操,怎么还没结束?   小鬼那是在干什么,给小老鼠剜心挖肺?手里拿的那是什么,眼珠子?   他们又去吐。   隔着一面铁护栏,陈又急的上窜下跳,目标的资料他都知道了,内心绝对阴暗,分分钟报复社会的可怕人格,要是再被集体玩,别说他的任务了,人能不能活都不知道。   东子在蹭墙止痒,月初才能洗澡,他想死的心都有了,“余啊,老大看起来比我还痒,是不是长痔疮了啊?”   老余在墙角抽烟,“有可能,老大在厕所磨磨蹭蹭的,八成是想自己抠。”   “都安静!”陈又冷着脸咆哮,“谁再敢发出声音,老子就让他拿皮搋子的把手捅自己,一千次!”   房里立马就变的掉针可闻。   陈又深呼吸,他继续听动静,没有哭喊,求饶,也没有各种丧心病狂的声响。   奇了怪了。   何思阳就是一块红烧肉,17号房那群饿狼不可能没大响动啊,难不成是全体上平行空间玩去了?   陈又在大家伙怪异的目光里站到后半夜,他困的不行,眼皮子直打架,快糊一块儿去了。   最后他实在不行了,就打着哈欠去床铺上。   我就躺一小会儿,陈又这么想的,他一挨到被子,人就沉了。   一沉就是天亮,陈又顾不上穿鞋就跳下床出去。   过道上,狱警睡眼惺忪,听着脚步声,他下意识举起警棍,回头发现是谁,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1579,你干什么呢?”   陈又无辜的说,“不干什么啊。”   狱警是才调过来的,从同事那里了解过这个区的多次暴乱,所以他很警惕,小心。   “不干什么,你,你为什么不把鞋穿上?”   “我是汗脚,这样凉快一点。”陈又说,“要不你检查一下?”   面对头号危险分子,狱警还是高度戒备,“那干嘛起这么早?”   陈又嘿嘿笑,“一日之计在于晨嘛。”   “也,也是。”   狱警被那排森白的牙齿晃到眼了,“那什么,不错,再接再厉。”   “1579,你没事就回去待着,别乱走动!”   陈又的眉头一皱,还有完没完了?   他凑近狱警,龇牙笑道,“你长的挺白的,胡子刮的可真干净,摸起来一定很光滑。”   “……”   狱警边走边抖鸡皮疙瘩,生怕被陈又压墙上。   总算走了。   陈又打了个哈欠,走到铁护栏那儿,“也不知道人怎么样了,还能不能拼凑到一起。”   不多时,隔壁的几十人出来了,个个面色蜡黄,黑眼圈很重,走路的时候脚步发软,浑身无力。   挺像是一夜纵欲过度,玩狠了。   其他房的一看,顿时咬牙切齿,羡慕嫉妒。   17号儿房里的汉子们心里苦,脑子里全是小老鼠的皮,肉,筋,肝脏,眼睛,爪子……   怎么办,好想换房啊。   妈逼的,他们准备了好多精彩的节目,以为能嗨到天亮的,结果却吐成死狗了。   都这样了,他们还不能说出去。   要是让区里的其他人知道他们一个大老爷们被一个小鬼吓哭了,那多丟脸啊。   不能说,死也不说!   陈又让几个人出去制造混乱,他溜进17号房,在水池边找到少年。   活的,好的。   陈又不敢置信,他跑过去,脱口而出,“你没事儿啊!”   少年在刷牙。   陈又难以置信,这么个人畜无害的,竟然能在几十条狼狗的利齿下完好无损。   厉害了我的弟弟。   陈又看着少年,对方吐出牙膏沫子,完成程序一样摆好牙刷漱口杯子,开始洗脸。   跟他同龄,身上的气息却死气沉沉的,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希望,阳光和热血,更没有一点积极向上的东西。   少年洗完脸就走。   陈又情急之下抓住他的手腕,“我对你真的没有兴趣。”不对,是性趣。   少年缓缓抬起眼皮。   陈又看到一双眼睛,说不出来什么样,苍凉,又死寂,他的手不自觉的松开了。   这小子用最大的恶意去想身边的所有人,他谁也不信。   麻烦了。   陈又皱眉,得费心在他隔绝外界的城墙上打个洞钻进去,和他做好朋友。   “我叫肖飞,住在16号房,你听说过我吗?”   陈又把脑袋送到少年的眼皮底下,“他们都叫我飞哥,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如果你想跟大家不同,叫我小飞飞也行。”   他都这么二逼了,少年还是无动于衷,不会笑了一样。   目标很难搞啊。   陈又抿嘴,“跟你说实话,你的年纪跟我一个过世的弟弟差不多。”那个弟弟就是我自己,我是死了。   少年背对着陈又,不清楚是什么表情。   “当初我没实力保护好他,让他惨遭……哎……这些年我一直耿耿于怀,在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像是看到了他。”   陈又扬声,帅掉渣了,“何思阳,做我的人,我罩着你。”   他见少年一动不动,就上前几步,脚踩到一个东西,拿起来看看,小小的,黑黑的,还有点软。   冷不丁瞥到对方的床头放着一个剥了皮的小老鼠,肚子敞开,里面放着内脏,再联想脚边的不明物,陈又的胃里急促翻滚。   上次是个老变态,这次是个小变态,你俩是亲戚吧?专门来坑我的!   他干呕着出去,弟弟,既然你这么能干,那哥就不罩你了。 第24章 蹲大牢(4)   一上午,整个区都在传,前天16号儿房来了个新人,就是一霸王,不把这片区域搞翻天,不罢休。   昨天17号儿房来了一个狱花,靠脸就能引起男人们之间的暴乱和争斗。   目前已经确定,飞哥看上了狱花,谁敢动人一根手指头,就是跟飞哥作对。   17号房的几十人欲哭无泪,飞哥啊,你赶紧把人带回你那儿搞去吧,我们真的搞不了。   陈又感受到那些人强烈的恳求,他表示理解。   跟个漂亮的小变态同住一屋,能看,能闻,不敢碰,太痛苦了。   “刀疤,人就交给你看管了。”   “哎哟,飞哥,我这……要不你还是搞走吧。”   陈又偷偷撇嘴,我有阴影,我也很怕的好么。   “搞不走啊,区长人不在,教导员明摆着不管,再过两天吧。”   刀疤抠抠头皮,“飞哥,那小子特阴,身手很……很怪。”   除了怪,刀疤想不出别的形容词了,他在监狱呆了几十年,头一次有发毛的感觉。   恐怕对方真正的实力在肖飞和楚天之上。   刀疤故意没提昨晚那两个差点死在少年手上的犯人,狗咬狗,两败俱伤最好了,“总之他不是好搞的主儿,飞哥你当心着点。”   陈又感激的拍拍他的肩膀,我晓得的,兄弟,我都怕自己变成标本。   上心理辅导的时候,陈又走到何思阳旁边,那位子上的犯人挪走屁股。   周围的其他犯人也都把自个的眼珠子从少年身上扒下来,塞回原处。   陈又刚坐下来,何思阳另一边就过来一个身影。   D区老大,高冷的狱花,势头凶猛的新人,这三人以这种顺序坐在一起,场面一下子就变了。   老大跟狱花,老大跟新人,新人跟狱花,三人和谐共进。   无论是哪一种,都能让犯人们按耐不住。   后面,东子要起来,老余拽他裤腰,“看老大的。”   东子气不过,老大的人,也敢沾,那小子就是找事。   他看过去,老大什么动作都没有,又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   “……”   老大,你别发呆了,那小子都搭上大嫂的肩膀了!   陈又很淡定,不止他,还有17号儿房的犯人。   呵呵,我们都是受过伤的。   只是,何思阳一直没有动静,仿佛被摸肩被骚扰的不是他。   这是一个男人进去前是直的,进去后变成S型的地方,楚天目前是前者,他这么对何思阳,是要激怒陈又。   昨天自己被耍,他记恨在心。   但是对方没有反应。   楚天暗示一个16号儿房的人,那人男相女腔,嘴上抹了石油,专爱点火。   “哟,我们狱花跟天哥可真般配,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东子咒骂,“死娘炮,你嘴巴塞大便了是不是?”   气氛剑拔弩张。   陈又怕东子掉圈套,他突然把一条手臂从何思阳腿上伸过去,抓向楚天。   力道很恐怖,很凶残。   楚天疼的吸气,他怒吼,脸一阵青一阵红,“我操你妈,你摸老子哪儿呢?”   陈又挑眉,原来还是个纯情少男,他呵笑,“老二啊。”   “操!”   楚天抄起椅子砸向陈又,结果就被带走了,关一天禁闭。   陈又弹弹身上的灰,让底下人都坐回去,他跟楚疯狗是真的杠上了。   闹这么大,人美少年半点变化都没,丝毫没有自己成为祸害的觉悟。   这时候,管教姗姗来迟。   在一堆粗糙刚硬,或丑陋猥琐的汉子里面,少年尤其醒目。   管教是个女人,如狼似虎的年纪,身边都是男人,还欲求不满,她见到少年,眼睛瞬间就亮了。   “1713,你起来把《监规》读一遍。”   何思阳坐着没动,好像是还没记清楚自己的编号。   陈又用胳膊肘蹭他。   何思阳长长的睫毛往上一抬,那双桃花眼暗沉无光,他站起来,从第一章 开始读,“不能大声喧哗,不能斗殴闹事……”   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的磨着教室的犯人们,他们很快就低头忙活。   陈又没注意到教室里的变化,他盯着自己的右手,刚才他抓楚天,收回胳膊时,不小心压到何思阳那儿。   好大好大的一大块。   不会吧?这小子才十九,跟他在真实世界是一样的年纪,他才……   陈又拿手指比划,心疼自己。   月初要上澡堂洗澡了,到时候再看看,他手撑着头,那盛大的场面,眼睛肯定都看不过来。   下课后,东子跟老余凑过去,对何思阳喊,“大嫂。”   何思阳面无表情的走了。   “老大,他也太给脸不要脸了吧?”   “让几个人教训教训,看还敢不敢这么神气!”   “别,”陈又说,“破了相,我还怎么干的下去?”   “老大,滋味怎么样?”   陈又边走边说,“无法形容。”   东子跟老余都吞口水,“那一定很美味。”   陈又,“嗯。”小老鼠烤一烤,撒点葱花,味道应该……不行,他又想吐了。   他不怕蛇,不怕蜘蛛,最怕的就是那小东西。   知道目标很能干,陈又就放心的让他在17号儿房待着了。   一有见面的时候,陈又都在何思阳身边打转,做给其他犯人看。   这是他的人。   尽管人压根不领情。   区长一回来,就把陈又叫去,开门见山道,“听说你跟17号儿房的那位走的很近。”   陈又左腿架右腿,脚尖点地,“整个D区,他最漂亮。”   区长端起茶杯,“为了一时爽快,把命丢了就不值当了。”   陈又挠下巴,“区长是什么意思?”   区长抬头看过去,“你知道那小子是怎么进来的吗?”   陈又耸肩,“说是杀人。”   “不错,”区长又把茶杯放回去,“杀的是周家小少爷。”   陈又表示惊讶,“看来是一个曲折悲惨的故事。”   “没有人管这个,”敲了一下桌子,区长沉声说,“知道他是怎么处理尸体的吗?”   “他是个天才……真正的天才……他对人体结构了解到可怕的地步,仅凭一人之力,完成整个犯案过程,将尸体身上每一处关节打断,折叠……”   说到后面,区长站起来了,在桌前来回踱步,脸上是难掩的严肃。   陈又听的头皮发麻,不愧是任务目标,为了给妹妹报仇,一个环节都不减少。   他在心里说,“呵呵,系统,我感觉一个不好,我这身皮有被扒下来的风险。”   系统,“叮,皮不是你的。”   “疼的是老子好么?!”陈又很生气,“你们敢不敢尽快研究出屏蔽痛觉的功能?”   他叹气,“自从跟了你,我内分泌都失调了。”   系统,“……”   陈又发表听完一个惊悚恐怖故事后的意见,“真看不出来。”   “心理扭曲的人脸上是不会写字的,”区长点根烟,“那样的危险分子,不丢进A区高度监管,而是随便丢到D区,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陈又装傻,“不知道。”   “……”区长把打火机丟回抽屉里,“越混乱的地方,越能神不知鬼不觉。”   陈又抠手指,周家人不会放过何思阳,他们会安插人进来。   楚天是吗?   难道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特地装成大傻逼?   陈又摇头,以他的经验,楚天不像是装的,就是大傻逼。   如果楚天真是装的,那他会亲自给对方颁奖。   区长盯着对面的人,当年对方刚进来时,是个毛头小子,他才坐上这个位子,还是年轻力壮,如今都快退休了。   这些年有这条地头蛇压着,D区的血腥暴动和死亡率是所有区里最少的,因此他也能有清闲的功夫。   现在他要退休了,有人故意不让他顺利,塞了棘手的过来。   他只能竭力给自己安排后路,把麻烦降到最小。   “肖飞,你底下那俩人马上就要调到出监队了,你尽快提拔其他人上来,也不要忘了培养新人。”   区长说,“就你的进步表现,减刑不是没有可能,最好离17号儿房那小子远一点,别惹上血光之灾,丢了性命。”   陈又有苦说不出,老头,我也想离那种变态远一点,但是不行啊,我得完成任务啊。   “区长,那小子我罩定了。”   办公室气氛一变,区长皱眉,“你说什么?”   “他太诱人了,”陈又赞叹,满脸的妙不可言,“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想跟他在西边的草地上做,还有南边的矿上,河边,整个D区每个角落都想做一遍。”   区长一口烟呛在喉咙里,他喝了好几口茶才缓了缓。   “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全当我在放屁?就不怕被他阴了?”   陈又嘿嘿笑,“不怕您笑话,我现在跟您说话,脑子里都是在干他。”   区长,“你小子真是……”   外面有敲门声,他吸一口烟,喊道,“进来。”   何思阳推开门走了进来。   扭头看他一眼,陈又的嘴角抽搐,弟弟啊,这误会太大了。 第25章 蹲大牢(5)   区长让陈又出去,他要跟何思阳做明面上的教育工作。   陈又在台阶上,把从区长那儿得的好烟拿给熊刚。   “还不走?”   “等我家阳阳。”   熊刚把烟收口袋里,调笑道,“我看他对你不咋地啊。”   陈又睁眼说瞎话,“那是他害羞,我俩在一块儿时,黏的都撕不下来。”   “行了行了,你小心死他身上,”熊刚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再利索地拿脚那么一擦,“有管教好这口,你看紧点,别被带了去。”   陈又笑着说,“多谢熊哥提醒。”   熊刚忽然来了一句,“我发现你小子这两天尽露牙了。”   陈又的表情一变,又恢复了,“太阳不错,把牙露出来杀杀菌。”   他想,看来要少笑了。   这对一个爱笑的人来说,简直痛苦。   陈又蹭着地面,心情沉重,这个区有四百多个犯人,还有狱警,武警,管教,排除法都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   他想保何思阳的命,好难啊。   陈又一边等何思阳,一边呼叫系统,“匕首有卖吗?”   系统,“叮,有卖。”   陈又立马问,“枪有吗?”   系统,“叮,也有。”   “要不给我来一把?对了,”陈又,“那冲锋枪呢?”   系统还是机械音,却给人一种不耐烦的感觉,“你到底想要什么?”   陈又,“手榴弹。”   系统,“……”   陈又,“算了,还是动静小点的吧,最好是无声无息的。”   系统没反应。   “444?小44?”陈又慢慢悠悠,“年底你们有业绩考核吧?我这儿有俩个分数,零蛋和满分,你想要哪个?”   下一刻,他的手里就多了一样东西,他背过去,快速看了眼,就塞口袋里了。   心跳的太快了,陈又在原地打拳,好紧张。   熊刚,“……”   区长没留何思阳多久,就把人给放出来了。   陈又跟他一道回去,后面一路都有熊刚跟着。   男人和少年之间的距离能站两头熊,根本不像传言的那样子。   陈又低声在何思阳耳边,姿态亲昵,“配合点,对你的人身安全有好处。”   “我在区长那儿说的那些话,全是忽悠他的,我压根不想那个什么你。”   置若罔闻,何思阳迈步往前走。   陈又一把搂住他的腰,把人往怀里带,真是的,年纪不大,个子长这么高干什么,要往天上戳吗?   何思阳的身子一僵,唇抿了抿,他的右手抬起,在腰上那只手上一抹,那只手的手背立刻出现一条血痕。   “他妈的!”   陈又恶狠狠地把人往墙上一压,妥妥的强攻姿势。   睫毛真长,像小刷子,鼻子特别挺,嘴唇色泽漂亮,一定很软,喉结也很性感嘛。   一个男的,长这么好看,过分了啊。   陈又发现自己看呆了,他清清嗓子,恶声恶气道,“何思阳,我知道你有两下子,但这里不是度假村,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如果想过的……”   何思阳冷淡的出声,“西边的草地,南边的矿上,河边,还有哪儿?”   陈又脱口而出,“食堂后面也不错啊。”   他正色道,“我说的是晒太阳。”   何思阳突然笑了,桃花眼里是一片冷光,仿佛在说“我记住了”。   陈又,“……”   卧槽怎么回事啊啊啊啊啊,系统救命!   系统叮一声响。   陈又心里突突,“目标笑的时候,我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毛骨悚然感!”   系统,“叮,可能是上个世界的残留数据没清理干净导致的。”   陈又,“扯蛋呢!”   他哼哼,“好吧我忘了,你没有蛋。”   系统,“……”   陈又迫切索求答案,“你快告诉我,两个世界的任务目标没有任何联系!”   系统,“叮,没有。”   陈又撇嘴,为什么一点可信度都么有?   他回过神来,何思阳走远了,旁边还多了个狱警,在跟熊刚说话,眼睛往何思阳那里偷瞄。   摆明了是想碰。   陈又低头看手背,他的眼睛一睁,手背上不知何时全是血。   操,什么鬼东西,锋利到这种程度。   陈又赶紧在系统那儿弄了药止血。   他再望过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冲突,狱警抡起警棍,朝何思阳的身上挥去。   何思阳的眼前被一片阴影遮住了,一条手臂挡下警棍。   男人绷紧了脸,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在隐忍着疼痛。   何思阳蹙了下眉头,他垂放的手指动了动,放进裤子口袋里。   陈又的手臂火辣辣的疼,皮肉灼烧的厉害,要不是因为他是狗屁的老大,他已经疼的喊出来了。   卧槽,他只是想完成任务回家而已,为什么要各种挡啊。   再这么下去,他可以改名叫陈一挡了。   熊刚问道,“没事吧?”   陈又额角冒汗,从牙缝里挤出俩字,“没事。”   他冷笑,替自己的孩子出头,“不知道小孩子怎么惹怒了警官?”   那狱警心虚,一张脸成猪肝色。   陈又皮笑肉不笑,“往前走走,就是区长的办公室了,要不我们去区长那儿坐坐?”   狱警顿时脸色大变,“这种小事就没必要惊动区长他老人家了。”   陈又说,“既然是小事,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狱警笑笑,“好好。”   人走后,熊刚拍拍陈又,“算了吧,这肉骨头就别啃了,让其他人头破血流去。”   陈又看了眼少年的方向,他立在那里,身子修长,侧脸线条清晰深刻,令人过目不忘。   陈又叹道,这样的妖孽,不但美,还阴毒,“他是我的人。”   不知道听没听见,何思阳径自离开了。   陈又咬牙切齿,呸,一句谢谢都没有,长的最好看就了不起啊!   气死我了。   陈又回到房里,一声不吭。   老大不高兴,大家伙也都不敢再有声音。   一个身材匀称的青年大胆地走在老大的床铺前面,弯下腰背。   陈又知道这是号儿房里的日常,原主肖飞很享受这种奴役同类的感觉,他最喜欢的那个已经出狱了。   在号儿房里,人和牲口没什么区别。   大家伙都在看着,陈又硬着头皮坐上去了,说实话,不咋地,可能跟人有关,换个武力值爆棚,牛逼哄哄的,那肯定很过瘾,一两分钟后,他说,“行了。”   青年手撑在两边,脸贴着地面哭,“飞哥,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陈又知道,他点了头,这人就得被拖进厕所喝尿了,“你做的挺好的,以后就你吧。”   青年破涕而笑,“谢飞哥!”   有了这差事,在房里的地位就提高了不少,起码不会动不动就被打了。   陈又摆摆手,这地方真可怕。   他这具身体如果是个普通犯人,被人当畜牲在地上爬都是小事了。   系统对他还是有爱的。   东子跟老余闻到药味,“老大,你怎么伤着了?是不是为了大嫂?”   “一点小伤,”陈又说,“你们以后都别乱喊了。”我怕你们被他切了。   “那我们喊他什么?”   陈又想了想,“弟弟。”   老余跟东子顿了顿,他们就接受自己多了个弟弟的事,“成吧。”   “老大,楚天那小子闹事,被带去外面的医院了。”   陈又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老余说,“你走后不久。”   陈又问,“他伤的很重吗?”   老余跟东子都摇头,“我们没看到,只是听说的。”   陈又眯了眯眼,区里有医院,伤势严重,快不行了才会出去。   以楚天的彪悍身手,一个号儿房里的人全出动,都不可能让他半死不活。   那动静就大了,老余跟东子不可能只是听到风声。   有问题,楚天很有问题。   “老大?”   “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陈又身上的被子和床单不知道多久没洗了,发臭,发黑,那味儿很冲,熏的他眼睛都睁不开,感觉自己躺在臭水沟里。   “妈的,这都快十一月份了,管教怎么还没通知换被子?”   “那些人干个屁事都拖拖拉拉的,在年前能换就不错了。”   东子把自己的被子一扯,“老大,盖我这个吧,我的干净点。”   陈又翻了个白眼,哥们你也不害臊,你的被子都结硬壳了。   “不用了,你盖吧。”   东子还以为是老大心疼自己,“老大,那我真盖了啊。”   求你了,赶紧的!   陈又背过身去催眠自己,我盖的是柔软暖和的新被子,铺了白白的棉花,被太阳晒过,全是阳光的味道。   嗯,真舒服,睡吧。   没过一会儿,一股臭味凶残粗暴地横扫整个房间。   陈又从美梦中惊醒,吐血身亡。   他对着高高的天花板长叹,这日子过的还不如猪。   看来只有澡堂能救我了。 第26章 蹲大牢(6)   每个月的月初几天是犯人们最开心的日子,他们把身上厚厚的灰一搓再一刮,整个人都敞亮多了。   因为人多,容易出乱子,因此所有犯人都要在狱警们的严格监督之下,维持好秩序,分批排队。   澡堂非常大,陈又带着东子老余进去时,许多双眼睛穿透雾气,停在他们身上。   陈又就不用说了,绝对的男人味逆天,帅的一逼,东子也是脸长腿长,身上各个地方都很长的一爷们。   三个人比较起来,老余的形象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   不过他胜在口碑不错,用过的都说好。   大家齐声喊,“飞哥。”   陈又嗯了声,同胞们,你们洗你们的,不要管我,就让我安安静静的走一走,看一看吧。   东子指着一处,“老大,去那边。”   陈又说,“你们先去。”   东子抓头,“老大,你要做什么吗?”   你这问题把我问住了,我都不好意思回你,陈又挥动胳膊,踢踢腿,“我要热个身。”   “……”   来澡堂让犯人们开心的不止搓灰,还有一个原因,周围雾气蒙蒙,耳朵眼睛都模糊了,你也朦胧,我也朦胧,你请我吃棒棒糖,我送你一朵花,画面那是多么和谐有爱。   陈又已经看过不下三场温馨画面,他挥挥手,让他们继续。   雾里出来个汉子,脸上被热气熏的有一坨红,“飞哥,我可以给你搓背吗?”   陈又的眼睛往下,当即就叉叉掉了,“不可以。”   汉子虎躯一震,掩面而泣,难过的消失在雾里。   过了会儿,又有不少人送到陈又嘴边,讨好的意味明显,想抱上大长腿,指望自己在监狱里的生活能过的好一点。   陈又蛋疼,他又不能吃,通通打发走了。   我有我的苦啊。   哗啦水声将一切杂音遮掩的模糊不清,陈又逛了一圈,又是一圈,一排排的怎么都那么黑啊,真的很不好看。   他唉声叹气,无精打采的坐进池子里,背靠着边沿。   不开心。   已经没有什么能救到我了。   陈又抓后背的动作一顿,不对,何思阳家的那只也许还能救到他。   就是不知道人会不会过来。   东子跟老余一人一边,都有人在伺候他们,很懂的享受。   陈又快睡着了,听到身上的水不停的动,耳边有声音。   “老大,我跟老余给你把脚上的泥抠掉吧。”   陈又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不用,我自己抠。”   他用手去够脚丫子,又是抓又是搓的,越疼越爽,“你们抠的不干净。”   被嫌弃的东子跟老余满脸懵逼,老子之前不都夸他们抠的好吗?   陈又的眼角一抽,我好像又露破绽了?他把头伸进池子里,洗脸洗头,再出来时,脸上的表情全没了。   “都玩儿去吧。”   东子跟老余不约而同,“没啥好玩的。”   平时来的新人里面有好玩的,这回来的两个都没法惹。   至于那些老人,很难找出一两个有新鲜劲的。   陈又说,“右手边有一个的屁股非常翘。”   闻言,东子去了。   陈又搓着手肘上的黑泥,“从门口进来,左边的第三个,背又白又瘦。”   有恋背癖的老余上去了。   陈又闭上眼睛,手痒,就捏捏自己这具身体的胸肌,腹肌,各处肌肉,过过瘾。   有脚步声来回的响,陈又把眼睛撑开一条缝,透过那个缝看去。   哥们哎,别在我面前晃了成么,我不想看你的屁股。   可惜年轻人听不到他飞哥的心声,失望的叹气,灰溜溜的走了。   陈又也叹气,你说你,就不能转过来吗?   “一个个都是死脑筋,怎么就不会变通呢?”   陈又继续搓泥,脖子,手,前胸后背,上上下下,他连鸟窝都仔仔细细的打理了一番。   没过多久,水上就飘着一层脏污。   陈又感觉自己再泡下去,脏东西还能泡回来,他明智的起身,到一个管子下面冲洗去了。   所有犯人都在磨蹭,等着狱花大驾光临。   肯定会出现的,毕竟这次不洗,就要到下个月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有很大的骚动,大家伸长脖子去看。   来了!   一堆人里头,高大俊美的少年迈着长腿进来,光泽如玉,他的眼睫在眼睑下投了一圈扇形的阴影,唇轻抿着,唇角上翘,像是在笑的样子,神情却是截然不同的冷漠。   这样的反差,苏炸了。   陈又心里不平,作为一个游戏其中一个副本里的BOSS,配件过了啊。   何思阳没有环顾四周,他垂眼解开囚服上衣的第一粒扣子。   周遭响起吸气声。   17号儿房里的犯人们头一次毫无意见的一个鼻孔出气,谁也不会把少年的真实一面告诉给其他房的人。   他们恶意的等着看那些想打少年主意的人吃苦头。   最好是有人流血,有人受伤,因为在这里的日子真的太无聊了。   所以其他人还都不知道,以为新来的美少年是个瓷娃娃,一碰就碎,不过他们也有疑虑,少年这些天能走能动,走路的姿势也没变鸭子步。   挺奇怪的。   他们想不通飞哥是怎么跟人愉快玩乐的。   陈又对那些探究,鄙夷,好奇等各种暗搓搓的目光视而不见,一个慌圆一个慌,最后就是圆不下去,鸡飞蛋打,那一天快了。   何思阳解开第三粒扣子,露出锁骨,胸膛,意外的是,没有瘦巴巴的。   这一幕让在场的犯人都很惊讶,看着就挺精壮的,一点都不弱。   澡堂外面等着进来的开始不安稳了,接着就是狱警压制的骂声。   陈又皱眉,“都出去。”   他黑着脸吼,“没听见吗?都他妈给老子滚出去!”看个屁啊,一澡堂都是那腥味儿,玩的还不够吗?!   “滚了,还看什么看,找死是不是?”   陈又好歹是参加过电影学院考试,听过主考官认真教导的,他发起狠来,满脸凶光,要吃人的样子跟原主极其相似。   谁也不知道,其实他很紧张,都已经想撒尿了。   东子跟老余看老大发那么大的火,他们一个激灵,纷纷赶人,其他人都被赶到外面去了。   澡堂里面就剩下陈又跟何思阳。   他想跟何思阳解释一下,我是怕那些人里面有人想趁乱杀你,真不是想好好看你那什么。   想想还是算了,知道的多,就会被灭口,电影里都是这么来的。   何思阳已经脱了上衣。   陈又明目张胆的打量,身材很棒啊,腹肌就比他少俩块。   这个年纪,很不错了。   刀疤说何思阳的身手很怪,陈又好奇怎么个怪法,他想试一试。   一只手搭上来,手臂上有警棍留下的伤痕,何思阳的眼睛隐隐闪了一下,他的余光掠过,继续脱衣服。   陈又不自觉的就去看,好了,我已经能想象的到有多大了。   脑子里头太乱,想试一下对方身手的念头都没了。   “我说过会罩着你,就一定会做到的。”   陈又面不改色,一边偷瞄,一边郑重其事道,“以后我会像上次那样保护你,只要我在这里一天不出去,就不会让人把你怎么样的。”   “虽然我是喜欢男的,不过,”他挑了挑眉毛,“你跟我的弟弟很像,我不可能对你有那种心思。”   “外面那些谣言,是我为了保你才制造的。”   真的,你相信我,我只喜欢看,摸,不喜欢搞事,或者被搞事,对,我就是变态的这么清新脱俗。   何思阳漫不经心的抬头。   对上那道黑黑沉沉的目光,陈又的头皮发麻,又来了,这种毛骨悚然的熟悉感觉。   他咧嘴,笑的迷人,“弟弟,我觉得你对我有很大的误会。”   “是吗?”   话落,何思阳的最后一块布料没了。   “……”   你在考验我吗?那就把头抬起来啊!   陈又在何思阳旁边的地方,看他冲澡,缩着头,没有抬起来的迹象。   说真的,就算不抬头,也是陈又今晚见过的最漂亮的。   有可爱又任性的系统,陈又是这世上最了解何思阳的人了,也许比对方自己还要了解。   他知道何思阳的童年,少年时光,包括那些不为人知的恶念,清楚对方的唯一敏感点是腰。   找到机会,陈又伸出一阳指,故意一戳,何思阳的呼吸就是一滞,蹭一下把头抬起来了。   陈又一脸哇靠,好大!好好看啊!   他使劲按住右手,克制自己心里的小变态,不能摸,真不能摸,人还是个孩子,会吓到的,陈又,你他妈的忍着点,混熟了再摸!   一通毫无效果的自我催眠之后,陈又深吸一口气,阳阳同学,从今天开始,我要跟你做好朋友,我们一起玩耍吧。 第27章 蹲大牢(7)   如果你冲澡的时候,有个人一直在边上盯着,目光非常炙热,还不时发出咂嘴的声音,好像在欣赏一件多么了不得的大宝贝。   任谁都会不自在。   何思阳喜欢跟死物打交道,他厌恶排斥一切活物,尤其是这种精力过于旺盛的。   那会把他的沉寂和阴暗称托的越发明显。   陈又正看的津津有味,冷不丁触及一道阴冷的视线,他倚着墙壁抬抬下巴,“你洗你的。”   脸被热水冲洗的微红,何思阳手里的肥皂滑飞出去,他蹲下来去拿。   陈又一饱眼福,忍不住赞叹,丟肥皂的环节真的很经典啊,满满的都是回忆。   大一那年,他可是丟了好多肥皂,不过他都是自己丟,自己捡。   陈又突然咦了一声,“你左肩后面那一块是胎记么?”   说着,爪子就没管住。   何思阳钳制住他的手腕,双眸一眯。   陈又顺势试探何思阳的身手。   水雾中间,男人和少年的两条身影不停交错,拳脚相加,水花裹着劲风,凌厉无比。   短暂的势均力敌后,陈又被打趴在地,他一个用力,就将处在上风的少年一拽,腿压上去。   位置调换。   陈又居高临下,嘴角有青紫,颧骨擦破了皮,身上多处骨节疼痛难忍。   他扭头呸掉一口水,再面向少年,手拍拍对方的脸颊,嘿嘿笑,“行啊,可以啊。”   何思阳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眸里是一片寒光,他抬起胳膊,手刀劈在男人颈后一寸距离时猝然停住。   “别动。”声音有点怪。   陈又没发现,呵呵,你叫我别动,我就不动啊,我偏动!   几秒后,他发现少年的脸红了,脖子红了,胸口红了,呼吸急促了。   然后就凶神恶煞的杀上来了。   陈又的脸色变了又变,他立刻往后蹦去,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腰扭到了。   “卧槽!”   陈又嘴里的骂骂咧咧顿住,他看到少年躺在原处,就那么阖着眼帘搞事情,两片泛着水泽的唇紧抿在一起,有几分生涩。   男色可餐。   这一幕突如其来,陈又一点准备都没有,他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血往上涌。   何思阳听到男人不加任何遮掩和克制的喘息,粗重而亢奋,他的唇角骤然压了压,神经末梢猛地被扯了一下,从没有过的感觉。   结束了。   俩人闷不做声的搞完大事,都挺虚的,一个眼神都没给对方,何思阳擦干身上的水,穿了衣服出去。   陈又扶着腰慢吞吞的走在他的后面,妈逼的,那一下摔的真不轻,尾骨都快裂开了。   这几天都不能随意用腰了。   外面的犯人和狱警看到出现的俩人,他们满脸古怪。   脸上都有伤,一个走不好路,一个健步如飞……   “妈的,看个屁啊,没看过人腰疼啊!”   陈又臭着个脸,“东子,老余,过来扶一下。”   东子跟老余一溜小跑着去扶老大,到无人的地方,他们就放慢脚步,越来越慢,不走了。   陈又说,“是我在澡堂一时兴起,跟他练了练手,地上太滑了,一不留神就摔了一下,把腰伤了。”   他一说完,就发现左边右边同时松口气。   “……”   陈又嗤笑,“就他那样儿,可能反攻么?”   东子跟老余异口同声,“没可能!”   “老大,那你脸上的伤……”   “情趣,懂不?”   “哦。”懂不了。   第二天,D区死了个狱警,对方的恶名远扬,不知道有多少犯人残在他手上。   尸体一发现,监狱长就立即吩咐区长,叫底下人及时采取措施,还是让风声流了出去。   这地方尽管戒备森严,但是犯人太多了,又过的太过枯燥了,一有个风吹草动,就很快人尽皆知。   17号儿房里的气氛一片压抑,所有人都脸色难看。   他们将音量压到最低,眼睛全警惕的扫着厕所方向,仿佛里面不是一个年纪二十不到岁的少年,而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   “大哥,是不是他干的?”   “最近一共就来了两个新人,楚天在医院躺着,干不了事,除了那小鬼还有谁?”   “不一定就是新人。”   “怎么不是了?你们没听说吗,对方在同事面前扬言要把那小鬼搞到手,他肯定是先下手为强!”   “我也听说了,死的那个就喜欢弄个子高高瘦瘦,又漂亮的少年。”   “飞哥也有可能啊,你们不都知道,他很护那小鬼吗?”   牢头说,“都是在捕风捉影。”   “这里有监控,还有狱警武警,不声不响的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   有人提议,“大哥,不如去告诉教导员吧。”   “我觉得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猜来猜去也没个准,应该要尽快让教导员查一下是不是他。”   这个想法瞬间得到一致的同意。   他们是喜欢看热闹,但得是置身事外,要是把自己牵扯进去,就不好玩了。   尤其是部分刑期快熬完的,更怕出事端,他们就想安安稳稳的走出这个铁网。   牢头看一眼厕所,他偷偷去喊狱警,通知了教导员。   不多时,何思阳就被教导员带走,单独关押了。   陈又是在一个多小时后才知道的这件事,他去找区长,说人不是何思阳杀的。   “我们正在调查,不会冤枉谁的。”   陈又绷着脸,“从那房间里出来,还能有人样吗?”   区长的脸比他还绷,“肖飞,不要忘了,你是在跟谁说话!”   陈又深呼吸,“区长,何思阳只是个孩子。”   区长拿手指敲击椅子扶手,“孩子能完成跟踪,杀人,再毁尸灭迹?”   陈又皱眉,“你们不还是抓到人了吗?”   区长怪异的看他一眼,“难道我没告诉过你,他是自首的?”   陈又,“……”没有啊,卧槽,我不知道!   他在艰难的消化这个劲爆消息。   为什么要自首?因为大仇已报,人生没有意思了,杀人是犯法的,理应承担后果。   再说区长心里很烦躁,他有个事瞒着没说,就在昨天,上头有人联系了他,要保何思阳的命。   现在好了,一边是周家,一边是上头,两边都得罪不起。   他搞不好在退休前还要惹一身麻烦。   “回去待着吧,近期别出风头。”   陈又搓搓手,“区长,那何思阳……”   区长瞪他,“没完了还,你有没有把我这个区长放在眼里?”   陈又狗腿子的笑,“有啊,两只眼睛里都有区长您老人家。”   区长匪夷所思。   陈又蛋疼,要死了,我好像又把原主的角色属性给忘了。   “那什么,区长,我先走了。”   区长自言自语,“这小子,最近不太一样了。”   “像变了个人……”   到门口的陈又一个踉跄,他加快脚步出去。   回去的路上,他忍不住猜测,会不会是那个人要杀何思阳,反被杀了?   不对啊,他为什么会想到何思阳?这里是监狱,还指不定是谁做的。   熊刚突然冒出来,“知道死的那个是谁吗?”   陈又吓一跳,“谁?”   熊刚盯着他,“就是那天动手打你的那个刘杰。”   陈又的心里闪过一丝惊悚,“哦他啊。”   熊刚还在盯着,“尸体是在下水道里发现的。”   我真的对死人的事没有兴趣,陈又扭头,“熊哥,你盯着我看什么?”   熊刚说,“你在紧张。”   陈又说,“没有。”   熊刚说,“你在心虚。”   陈又,“……”有病吧,我为什么要心虚,人又不是我杀的!   “熊哥对心理测试这一套有兴趣?”   熊刚的目光犀利,带着审查,“肖飞,你觉得这是开始,还是结束?”   陈又心说,我哪个都不觉得,能让我走么?我不想跟你说话。   大概是陈又的反感已经满的往外渗了,熊刚终于感觉到了,掐了话头离开。   陈又抓抓胳膊,碰到被警棍打的那块地方,风和日丽的,他遍体生寒。   “444,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叮,不知道。”   陈又微笑,“……亲爱的,消失吧。”   何思阳被关了三天,陈又操心了三天,吃不好睡不好拉不好,差不多已经废了。   当何思阳被架出来的时候,一张脸憔悴不堪,呈现死灰色,两片嘴唇干裂,布满条条血痕,脖子上有淤青。   他这三天遭受过外面的人想象不到的精神折磨。   陈又哽咽一声,妈逼的,真他妈不是东西,好好的一个美少年被整成这副鬼样子!   他从狱警手里接走何思阳,捏住对方的下巴,嫌弃的看看对方嘴唇上面的那些血污,咬牙把自己的嘴巴贴上去。   刺痛让何思阳的意识清醒,他的眼皮掀起,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在对他做着什么,他的眼睛睁大,目光骇人。   陈又抽凉气,别瞪我啊弟弟,都怪系统,是它说这药要用嘴喂才有效的。   我也是受害者好么?   何思阳的嘴里弥漫着甜味,好像吃了颗糖。   “你……”   你什么你,陈又想,牛奶糖已经比口香糖好多了,知足吧弟弟。   他舔掉嘴上的糖味,全给何思阳了,一滴都不能浪费,这药能让你快点好起来。   “肖……肖飞……你……”   何思阳怒急攻心,带着没有力气蹦出去的骂声昏死过去。   当天下午,区长下达调令,何思阳被调进15号儿房,床铺就在陈又旁边。 第28章 蹲大牢(8)   犯人进来后由于种种因素,临时被调动的情况不是没有,但引起很大轰动的,只此一次。   在监室待了三天出来, 躺了一会儿就能恢复如常, 也是绝无仅有。   这都把15号儿房的一群人惊到了。   少年看起来瘦瘦高高,白白净净的, 谁能想到他会强到那种非人的地步。   事实上,何思阳本人也想不到。   他在被拖出监室的时候, 只觉得自己就是一只经历过强光暴晒的鱼,濒临死亡。   碰到那个男人,被嘴对嘴的渡进一种东西, 他的体内好像就有了一股子使不完的力气。   以可怕的速度在四肢百骸里膨胀着, 随时都会冲破血管爆开。   想到自己昏过去前所发生的,何思阳没有血色的唇紧紧抿在一起,从舌尖到口腔, 甚至肠胃,依旧沾着不属于他的气息,在冲击着大脑皮层。   旁边的陈又正在翘着二郎腿想事儿,想他老爹,想大学宿舍的三个哥们,也想班里的萌妹子,尤其想夏天鸟儿齐飞翔的美好时光。   他突然感到一阵阴冷之气,条件反射的跳起来。   结果就是一个没站稳,身子失去平衡,掉地上去了。   等着看戏的老余东子,“……”   老大这是怎么了?人都弄到枕头边了,一个被窝还不就是分分钟的事,也该有活动了吧。   回来就躺上去了不说,刚才还搞这么一出戏码,跟小情侣第一次去开房似的,手忙脚乱。   陈又着地的姿势非常妙不可言,差点把腿撕拉成两半,他深刻的认知到了,自己命里的坑已经扩建了,超越长江黄河,成为宇宙第一指日可待。   有个脑袋被门夹了的,上赶着找不痛快,“飞哥,摔着没有?”   陈又不高兴,“滚!”   “是是。”   那人立马就识相的滚了。   陈又拍拍裤子上的灰,重新躺回床铺上面,腿上的肌肉拉伤了,没法翘起来,他只能一下一下拿脚尖点着被子。   不做点什么,他就特别蛋疼,想去招一招任务目标。   旁边有响动,床上的人坐起来了。   陈又手枕着后脑勺,斜斜的看过去,和那道阴沉的目光对视。   要不是我这么劳心劳力,你现在还不是那副鬼样子,想跟我秋后算账?哥们,懂不懂什么叫知恩图报?   好吧我承认我是往你嘴里吐了不少口水,但那都是药的精华好么?   天才不会连这都懂不了吧?   穿好鞋子,何思阳面无表情的开口,嗓音沙哑,“跟我过来。”   说什么呢?陈又在心里冷笑,我是老大,这么多人看着,你以为我会去?   下一刻,他就蹭下床,走在何思阳后面。   众人石化了。   陈又面不改色,一路从容淡定,他在心里举旗呐喊,我的终极目标是回家,回家,回家!   厕所是号儿房里仅有的一个勉强可以有点隐私的地方,无时无刻不是飘散着难闻的气味。   何思阳抿着唇。   陈又也抿,说不说,不说我回去了,我数到三。   数到二的时候,厕所里响起声音,“你给我喂的什么?”   “对你好的东西。”陈又的言语中全是关心,绝对的真诚,“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   何思阳徒然出手,将陈又困在墙壁和他异常火热,仿佛揣了团火焰的胸膛之间。   俩人的身高相差无几,呼吸,目光都在一条线上。   陈又的姿态轻松,似笑非笑的看着少年,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儿,特能勾起别人的征服欲。   何思阳的眸光一沉,“我再问你一次,那是什么东西?”   陈又笑起来,“我再回答一次,就是对你好的东西。”   也许是一分钟,又或者是三四十秒,何思阳对陈又出手。   任务归任务,陈又可不会站着不动,白白给人打。   逼仄的空间里,他们的左右是水泥墙壁,身后是一条横穿的便池,行动受限,脚一不小心就会踩空,掉便池里。   也就是脱裤子放个屁的功夫,俩人都停手了。   陈又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心累,他到底要怎么才能让这死孩子知道,他没有恶意,真的没有。   “成,我不瞒你了。”   陈又搓搓脸,哪儿都疼,“我给你喂的,就是一颗牛奶糖。”   何思阳喘气的动作一窒。   陈又的表情挣扎,犹豫,摆出了一副不得不透露一个重大秘密的口吻。   “你之所以会这么快恢复,不是牛奶糖,是吃了我的口水。”   何思阳的面部神情没法形容。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上山砍柴,无意间发现一个山洞……”   陈又仰起头,露出回忆之色,他的脑子里飞速运转,刚把一本某大神的升级流小说给转出来,就被人给打断了。   “然后你在山洞里遇到了不知名的兽类,你被它发现了,但是你没死。”何思阳不咸不淡的说,“你醒来的时候,兽类不知所踪,你的手里攥着一颗奇怪的果子,你很饿,忍不住就吃下去了。”   说到这里,他意味不明的顿了顿,“我说的对吗?”   陈又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几下,何同学,原来我们是同道中人啊。   何思阳再次开口,“所以你想告诉我,在你吃了那个果子以后,你的口水就能治百病,有神奇的药效了?”   陈又摸鼻子,他努力的憋着笑说,“嗯……是那样。”   何思阳冷冷的说,“肖飞,你玩够了没有?”   哥们我也是被迫的啊,陈又有苦说不出,他总不能说自己已经死了,现在是灵魂附身。   而且他就这个开头,何思阳一准也能给他续好几个不同版本。   “有时候,你把每件事情都搞的清清楚楚,答案未必就能如你的愿。”   何思阳的眸色一闪。   “你扪心自问,我对你好不好?”陈又绷着脸,很失望,很难过,“从你进来的第二天开始,我就在对你示好,处处忍让,纵容着你,即便是你前一刻在我手上划一刀,下一刻我都在你被人打的时候,跑去给你挡。”   “你不聋,也没失明,能看能听,我就不信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怎么越说越有一种痴情女爱上无情男,可悲可叹的错觉?   陈又把自己恶心到了,他抠着鸡皮疙瘩,“我是真的想认你这个弟弟,也这么做了。”   “何思阳,如果我对你有除此以外的心思,那就让我永远都被人干。”   真的够恶毒了。   陈又撂下一句就走,他这次好像对自己太狠了,万一那句话真灵验了……   呸,乌鸦嘴!   立在原地的何思阳先是动了动手指,而后他将手指放在嘴里,一下一下的啃。   许久后,何思阳去水龙头那里冲洗,他眯起眼睛,望着血液涌出来,又一点点的被水冲走。   这一刻,他的内心终于得到了一丝想要的,不正常的缓解。   肖飞,从现在开始,我们有的是时间……   你最好别再跟我玩了。   天黑以后,何思阳就发烧了。   他的意识时清醒,时昏沉,能感觉到,有个陌生的气息一直围绕着他,没有恶意。   慢慢的,何思阳累了,他选择放弃挣扎,被黑暗吞噬。   房里的犯人们站着,躺着,坐着,什么样姿势的都有,他们一致的保持安静。   就连玩扑克牌的都在对口型,没发出喧闹。   陈又盘腿坐着,眉头打结,面色凝重,好像躺他旁边的是他爹。   老余跟东子看了看,又看了看,实在忍不住了。   “老大,人不会有事的。”   陈又想,小白菜怎么会没事,半死不活了都,鬼晓得牛奶糖是怎么搞的,“还发着烧呢。”   老余是个经验丰富的,他一年四季,最常碰的就是感冒发烧,夏冬是高发季节。   太热了不行,太冷了也不行,他就是这么个风雨飘摇的命。   “老大,给他搭个湿毛巾,再擦擦身子,降降温。”   陈又卷袖子,“去打盆水给我。”   不多时,犯人们都神情怪异的看着他们飞哥在给狱花擦脸,擦手,那叫一个体贴。   好了,飞哥啊,脸和手擦的差不多了,该擦身子了吧。   犯人们齐刷刷的睁大眼睛,生怕看漏看少了哪块地方。   下一刻,他们的视野被一个身影挡住了,屁也看不到。   “……”   陈又解开少年的囚服扣子,拿毛巾上下左右的擦,几度红了眼眶,跟一个老父亲担忧儿子命不久矣似的。   “444,目标不会挂吧?”   “叮,不会。”   “我很纯很纯的,你不能骗我,不然我会当真的。”   “叮,真挂不掉。”   陈又吸吸鼻子,“那他为什么还这么烫?”   “叮,因为他在发烧。”   “……”   陈又单手把少年扶起来,另一只手拿毛巾去擦他的后背,“恶念值丁点都没动,我感觉我要陪他在这里把牢底坐穿了。”   “叮,不要灰心。”   “晚了,我已经灰心了。”   陈又把人放回床铺上,继续拿毛巾给他擦掉身上的汗,心情一下子就好到要飞起来。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呀飞,却飞也飞不高,嗷嗷嗷——”   东子跟老余一脸懵逼,老大怎么还唱起来了?   他们飞快的去偷瞄,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老大那样儿好像挺变态的。   “每次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睡不着。”   听到老大又在唱了,东子跟老余想,我们也睡不着啊,这鬼地方冬冷夏热,尽看着别人一个个的进来,再一个个的离开,他们还在。   “我怀疑是不是只有我的明天没有变的更好。”   不是啊老大,我们的明天也不咋地啊,都被高墙和电网遮住了。   东子跟老余听了一会儿,老大唱的是什么歌,调调还蛮好听的。   “老大,你唱的什么啊?”   “小小鸟。”   “那有没有大大鸟?”   陈又一个人乐,有啊,我抓着呢,不过我是不会给你们看的。 第29章 蹲大牢(9)   陈又把人擦了几遍,他端着喝水的缸子,隔一会儿就沾点水抹抹少年的嘴唇。   哥们,你是我姥爷以外的第二个被我这么伺候的人, 他已经去世了, 你可得撑过去啊,我的明天还指望着你呢。   陈又烦啊, 一边想事,一边无意识的把抹了少年嘴唇的手指放嘴里, 再去抹少年。   等他反应过来,少年已经吃了他的很多口水。   吃吧吃吧,反正也不是第一回 了。   陈又要把少年翻个身, 不太顺利, 光听着他的身子磕到床,咚咚响。   “不好意思啊哥们,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会生气的吧。”   接着又是咚一下。   东子老余在内的其他犯人们,“……”   累了一会儿,陈又给人摸摸额头,摸摸脸,温度降下来了,没事了。   他松口气,就去找系统算账。   “那么贵的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副作用?”   系统弹出自动回复,“叮,有事请留言。”   陈又,“……”   他咬牙切齿,等着,有你求我的时候!   将近一小时后,何思阳倏然睁开眼睛,神情悲痛,“小悠——”   陈又瞥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少年,看来是做梦梦到自己那个惨死的小妹妹了。   可怜的娃。   他把缸子一放,“既然醒了,那就自己喝水吧。”   何思阳抿抿唇,意外的湿润,并不干燥,身上也不是粘腻腻的,很清爽。   “给你擦过了,”陈又光着膀子说,“你的衣服上都是汗,给你拿去洗了,你身上这件是我的,先穿着。”   这里一年才发一套囚服,脏臭就不用说了,还容易破,拳头够硬就抢其他犯人的穿。   那些体能差的,弱的,只能被迫穿破的烂的,有的扣子都没有,就会被按一个行为教育失败的罪名,有的是苦吃。   人吃人的地狱。   陈又没要其他犯人的囚服穿,他受不了那味儿,宁愿不穿。   “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诉哥。”   何思阳不说话,他合了眼,似乎是无动于衷。   陈又气的磨后槽牙,良久后,耳边响起一个声音,“谢谢。”   他哼哼,算你有良心。   尽管病着,何思阳还是能感觉到男人一直在照顾他,每当他难受的想死了的时候,对方就会出现,然后他就死不成了。   一次两次,后来他记不清是多少次了。   “弟弟吗……”   自言自语的喃喃了声,何思阳又睡了,再次醒来时是在深夜,记不清多长时间没睡这么沉了。   房里漆黑一片,充斥着各种嘈杂的声音,和17号房里的每个晚上一样。   他没一天睡过,这次却睡着了。   也许是生病的原因。   何思阳敛了敛眉,听到身旁的男人在嘟囔,一只手就伸了过来。   男人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嘴里嚷着什么真大啊。   何思阳的脸色瞬间就是一沉。   手被挥开了,陈又一阵摸索,抓着自己了,他吧唧吧唧嘴,“小了……不是这个……”   “啊,抓到了!”   陈又抖动肩膀,嘿嘿嘿的笑个不停,特别开心,也特别欠揍。   再次将那只手挥开,何思阳额角的青筋突突的跳,他欲要起身,一个身体靠过来,伴随着模糊的梦呓,“阳阳……哥会罩着你的……”   这个过于亲近的称呼让何思阳愣了愣,他垂下了眼帘,遮盖了此时莫名的情绪波动。   另一个被窝里,陈又唉声叹气,睡前他找系统小兄弟定了闹钟,何思阳醒来时,闹钟一响,他也就醒了。   刚才纯属是耍流氓,可耻。   真的太可耻了。   都怪何思阳,弄开他的时候没用多大力道,给他一种可以胡作非为,这样那样的错觉,不然他也不会耍一次流氓,还耍第二次。   “老大,烧起来了,好大的火,快啊,快救火啊——”   东子在说梦话,一声吼叫把陈又吓的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反观人何思阳,屁反应都没有。   陈又翻身,面朝门口方向,他有原主的记忆,知道对方跟东子老余的过往,也知道东子喊的那场火,做梦都忘不掉。   无论是金色,还是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少不了酸甜苦辣咸。   一通比古代女人那裹脚布还长的感慨后,陈又用脑过度,有点困了。   有个声音传到他的耳膜里,“你还要装睡装到什么?”   刚睡着的陈又, “……”   他忍住想打人的冲动,“我这不是怕你尴尬么?”   何思阳讥讽,“我尴尬?”   陈又撇撇嘴,不是你,是我,所以这个话题就此结束吧好不好?哥真的想睡觉了。   何思阳显然是认为不好,他冷漠的说道,带着警告,又疑似是善意的提醒。   “肖飞,要是你还想着顺利的走出去,那就离我远一点。”   陈又瞅着少年头顶的恶念值,能对他说这么一句劝告,是很大的进展了。   不过,出不出去的,对我不重要,感化你,让你面朝阳光,春暖花开才是我最重要的事。   “出去干什么?外面的物价那么高,青菜萝卜都要好几块钱一斤,房价更是高的令人发指,在这里吃免费,住免费,水电免费,多好。”   何思阳,“……”   他跟这个男人的脑回路不在一个频道,对方在外太空。   “喝水不?”   陈又摸到一早就搁在床头,给何思阳准备着的缸子,“拿去吧。”   先前何思阳的身上流了那么多汗,是渴了,他抿抿嘴,伸手去拿缸子,周围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摸不着,没有方向,全凭直觉。   陈又突然发出一个哼声,意味不明。   大脑空白了十几秒,何思阳的手如同被毒蜂蛰了一下,他猛地收回手,脸一阵青一阵红。   “都是男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又反过来安慰青涩到有点可爱的小少年,估计这会儿脸红成猴屁股了。   这里是最大,品种最全的花鸟市场,多看看多走走,你会成长的。   黑暗掩盖了何思阳的脸色,他慢慢平稳呼吸,恢复如常。   “小祖宗,水还喝不喝啊?哥给你端着呢,手都酸了。”   陈又在黑暗中说,存心想戏谑一下,“要不还那样喂你?”   何思阳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你可以试试。”   吓唬谁呢,陈又故意的说,“那行,你躺着别动,哥来了啊。”   他听到少年又变的急促的呼吸声,散发出了阴冷的气息,这么不禁逗,哎,还是太年轻了。   “逗你玩的。”   陈又说,“缸子在你的左手边,慢点摸,别把水撒了。”   半响,一只手碰到他,缸子被拿走了。   “喝完了随便放哪儿,不用管。”   没有回应,只有咕噜咕噜的喝水声,渴坏了。   陈又突然一个大挪移,大半个身子就进了少年的被窝里,“你这被子才发的,真香。”   何思阳被最后一口水呛到,他咳嗽起来,“出去。”   “别这么小气啊,”陈又蹭蹭被子,“我不但床上床下的照顾你,给你拿水喝,衣服还给你穿着呢,盖你一半被子都不行?”   他往被子里缩,哈欠连天,“睡了睡了。”   何思阳还没有恢复体力,没办法一脚把人踢到地上去,他深吸一口气,半边身子都僵硬了。   男人身上的温度明显比他高,体格比他壮,接触到的每一寸都穿透他的衣物,占据他的感官。   包括对方砰砰的心跳声,时不时在被子里踢动的脚,挠背的声音。   何思阳很不自在。   那种不自在不是他过去经历过的任何一种,独立存在着。   导致何思阳无法入睡,甚至思绪都是混乱的,他根本就不能冷静的思考。   “知不知道你的衣服多臭?”   “那是男人味,你个小屁孩知道什么。”   睡意受到了影响,陈又寻思,他首先得要少年去相信一点,世上还是好人更多的。   “明天我们结拜吧。”   没有亲人才会失去希望,生活灰暗无光,有了哥哥,那肯定就会变的不一样的。   “结拜?”   怔了怔,何思阳不冷不热道,“你刚才又是抓,又是摸,要跟我结什么拜?”   陈又的脸抽抽,骚年,不要在乎这些细节嘛,“有吗?是我做梦了吧。”   “我梦到自己去了老家的菜园子里,藤子下面挂了好多条黄瓜,我专挑大的摘。”   他挺抱歉的说,“可能是把你当黄瓜抓了,对不住啊。”   何思阳的额角鼓动。   这个男人十句里面不一定有一句是真的。   如果有,那肯定是对方想不出让自己满意的谎言,不得不去说实话。   迷迷糊糊的,陈又忽然就一个激灵,想起来了什么,“我知道那件事不是你干的,跟你没有关系。”   “不要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何思阳,我始终相信你。”   陈又打了个哈欠,脑袋歪到一边,呼吸渐渐变的均匀。   许久以后,黑暗中响起少年的喃喃自语,“你凭什么……这么断定?”   陈又在做梦,真的梦到了家门后的菜园子,还有一排黄瓜藤,他从头摸到尾,再从尾摸到头,就是没有他想要的大黄瓜,他在梦里气的把黄瓜藤全拽了。 第30章 蹲大牢(10)   陈又是被一股热流憋醒的,他一睁眼,就看到四只眼睛。   “你俩凑我这儿干什么呢?”   东子跟老余都是便秘脸,老大, 我们想说, 早上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你抱着美少年, 在人怀里,特美。   “老大, 昨晚睡的好么?”   “一觉到天亮,”陈又坐起来搓搓脸,“人呢?”   “厕所。”   门口的犯人都在夹着腿, 弓着背, 憋的快冒烟了。   陈又过去拍门,何思阳从里面出来,已经穿回自己的囚服。   陈又心里哼哼, 这么嫌弃你又哥,昨天不知道吃了多少口水。   早上身体的下一半有多灵活,上一半就有多混乱,他不假思索的把那事给说出来了。   “磨磨蹭蹭的,又不是大姑娘,一堆人还等着呢!”   太难为情了,陈又大步流星的准备进厕所里,手被拽住了,他没回头,哄小孩子般,“哥先去撒泡尿,一会儿陪你玩啊。”   拽他的力道没松,陈又被踩了尾巴的低吼,“怎么了怎么了,吃点老子的口水怎么了?那可是有消毒作用的!”   何思阳看着情绪激动的男人,嘲讽道,“我有说一个字吗?”   陈又不爽,你是没说,但是你特么也别拽我啊?   何思阳嫌弃,“都是细菌。”   “……”陈又凶巴巴的勒他的脖子,“那你吐出来还我!”   男人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何思阳的神情不自然。   他偏过头,耳根子泛起很淡很浅的红晕。   陈又挑挑眉毛,一个没忍住,就去揉了一下。   何思阳立刻阴森森的扭头,你在找死。   犯人们站的远,还以为是恩爱的不行了,只能眼巴巴的望着飞哥跟美少年打情骂俏。   他们的心中有一把火,没地儿烧,冬天快点来吧。   陈又披什么样的外壳,都不能掩盖自己的本质,他无疑就是一颗火红炽烈的太阳,强行高挂在何思阳的世界里,发光发热,根本避不掉。   在一天天的朝夕相处中,何思阳被那种热度晒伤,他试图逃开,或驱赶,却都失败了。   慢慢的,经过半个月的折磨,何思阳内心的阴暗终于无处遁形,被照的透亮。   他的心里无端有一股火,不知道是是因为没有办法排斥陈又,还是自己竟然想去靠近,克制不住。   水池边,何思阳搓着衣服,身旁的男人一直在哼哼唱唱,那种快乐每分每秒的往他的神经末梢上戳。   他停下搓洗的动作,手握住脸盆两边,指尖微微发白,在隐忍着什么,转瞬就用力往一边扔去。   “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陈又也气也烦,脸盆后脚就落得跟何思阳那个一样的下场。   就你会扔,我不会扔啊?   别以为我特么稀罕在你身边扒着,都快把心掏给你了,你呢,一点表示都没有,还动不动就跟我闹脾气。   哐当一声,陈又抓起两个脸盆给砸地上。   何思阳瞪着陈又。   陈又也瞪他。   片刻后,何思阳捡起脸盆,若无其事的继续洗衣服。   陈又杵着,他咳两声,“帮我洗一下袜子。”   何思阳抿紧唇角,“自己洗。”   陈又不咳了,“我洗的没有你洗的干净。”   他说着,就拎起自己洗不出来的臭袜子,往何思阳的盆里一丢,飞快的跑了。   “……”   何思阳看着盆里的那双袜子,又脏又臭,他的太阳穴就是突突的跳,下一秒就把袜子扔出去。   晚上,陈又的床上放着袜子,已经洗回原来的颜色,还香喷喷的。   他的心情好很多,又跑何思阳被窝里去了。   何思阳闭着眼睛,心跳不太正常,一直持续到男人睡着,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一个人一旦适应了那样强烈的阳光,就和空气一样,哪一天突然没有了,会感到无法呼吸。   一天早上,陈又起来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跪倒在何思阳的身上,灵魂一半飘出来了,一半还在身体里。   “……”   “叮,系统正在维护,请稍等。”   “我的心灵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我要补偿。”   于是陈又趁机厚颜无耻的向系统索取了一份有关周家小少爷生前犯罪的所有证据,以及周氏企业违法的一切勾当。   他要做两手准备。   何思阳是自首的,出去的那天不会那么快实现,有希望比没有好。   “小44,我不急,一天维护三五次都没关系。”   系统不想说话了。   老大出事,犯人们是无所谓的,谁做那个位置,和他们没有关系,紧张的只有东子跟老余,这才是真兄弟。   陈又的灵魂和身体一起被抬出去,他经过何思阳身边时,发现对方垂着头,手插着兜,不露声色。   他看了看少年的裤子口袋,突显的是拳头形状,别怕,哥死不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陈又有短暂的几秒没有心跳,把东子他们吓坏了,还好又有了。   “老大的身体一直好好的,很少生病,这次怎么就突然昏倒了?”   “还不是照顾某人累的,老大不吃不喝不睡,我是没看他那么对谁用心过。”   “也不知道老大现在怎么样了,严不严重……”   “哎,希望没事吧,要是老大有事……哼!”   何思阳对他们的谈话内容没有任何反应。   到医院后,陈又被放在病床上,几个医生护士围上来,一通技术性的检查,确定情况从未出现过,他们开会讨论去了。   陈又躺着,无聊的东张西望,他试图把自己往外飘,想飘出去。   “444,我卡在里面很难受,你给我弄出来吧。”   “弄出来你就会被堆停尸房了。”   陈又默默的不动了。   “主任,我们调查了一个新人,他的嘴巴撬不开一点缝隙,我们一无所获。”   “我看就是你们效率低下,办事不牢。”   “主任说的是,现在没有头绪,上头那边……”   “这不是你一个小队长该管的事。”   病房外面的声音停了,主任进来,越过陈又的病床,往里面走去。   “小天,你好好休息,早点回去服刑,接受改造,你妈妈那边,叔叔会去照看的。”   小天?陈又惊讶,原来他跟楚天就隔了一个帘子。   主任走后,门一关,帘子那边就有动静了,陈又看到楚天出来倒水喝,能走能动,胳膊腿都在,脸上的色调倒是跟病重之人一个样。   他往里面瞟,发现垃圾篓里有不少药瓶,还真是病了?   陈又无所谓,只要不影响任务进度,不危害目标的安全,他才不管楚天搞什么名堂。   楚天见到陈又,一口水喷出去,非常吃惊。   陈又的灵魂在咆哮,别过来,卧槽,一下,两下……等着,你他妈等着!   楚天把男人的脸扇红了,“刚才送进来的是你啊……”   陈又在用灵魂瞪着楚天。   “听说那小鬼搬进15号儿房了,”楚天哈哈大笑,把自己笑呛到了,“孙子,你这叫什么来着,乐极生悲!”   陈又呵呵,说,接着说,我看你还能说出什么。   “你一死,D区就是我的天下了,”楚天说,“你的宝贝还不是任由我处置。”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搞他,我只会看着别人搞,那样也不错,你说是吧。”   陈又咒骂,垃圾!人渣!   下一刻就听到楚天说,“恶心。”   他把自己的手在陈又的囚服上擦擦,“操,真恶心。”   “喜欢男的,想搞男的,你们全他妈都是变态,该死!”   陈又已经完全进入听故事的状态,谁啊?说清楚一点。   基佬怎么了,基佬吃你家的饭,偷拿你的钱花,抢你的哥们了?   现在天下大同了,搞性别歧视是不对的,是落后的知不知道?   陈又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看楚天这么厌恶,还下诅咒,难不成是对基佬有仇恨?少年时期受过什么阴影?   可惜了,陈又不能看到目标以为的人的信息。   男人冷不丁睁开眼睛,楚天脸上的憎恶,愤恨,痛苦来不及掩盖,全部凝固了,他恼羞成怒,破口大骂,“你他妈怎么一声不响的睁眼了?”   “不然呢?”陈又给他一个白眼,同样破口大骂,中气十足,“我他妈要先跟你打声招呼?”   楚天揪住陈又的衣领,神情恐怖,“说,你听到了多少?”   陈又吐出一口气,笑起来了,“呵呵,你猜。”   “我操你……”   楚天的一口气喘不上来,脸快速变的发紫。   陈又看到这副情形有点懵,卧槽,前一刻还嚣张到要上天,这会儿脸色可怕,不会是要不行了吧。   他赶紧喊来护士。   一通忙活,楚天又能喘气了,等医生护士一走就把帘子拉开。   陈又看出他挺别扭,“别误会,我是怕你没气了,自己会被他们当做嫌疑人抓去,惹一身麻烦。”   脸一黑,楚天气冲冲的威胁,“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弄死你!”   陈又懒的搭理,想太多,谁管你的事。   他起身要走,楚天咬牙,“喂,姓肖的,只要你替我隐瞒,我就不会再找你心肝宝贝的麻烦!”   陈又已经鉴定完毕,这人的骨子里就是个大傻逼,不是装的。   “成交。”   楚天一拳头砸在床沿上,“他妈的!” 第31章 蹲大牢(11)   陈又生死不明的被抬走,活蹦乱跳的回去了。   D区收到消息,大半都是冷漠,个别人遗憾怎么没死成, 命真大。   15号儿房的犯人都在做工, 陈又进来时,大家都藏不住惊愕, 怎么这就回来了?   这也太快了吧?不是都送去外面的医院了吗?一看就是什么事都没有。   对东子跟老余投了个“我没事”的眼色,陈又瞅一眼少年, 再瞅一眼,他捏住对方的后颈一块儿,摩挲了几下, 别装了, 我知道你在看我。   我一到门口,你就看过来了,肯定紧张我紧张的要死, 怕我死了,没人跟你结拜了吧。   何思阳忽然转头,眸光深谙,意义不明。   陈又揽住他的肩膀,下巴抵上去,“哥身体健康的很,没事的,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何思阳愣怔了一下,伸手将人推开,身体很虚,力道不大。   陈又也不生气,看到他手里加工好的环保袋子,毫不吝啬的表扬,“你真能干。”   东子跟老余幽幽的望了一眼,老大,我们也很能干啊。   怎么夸他,不夸我们?   陈又终于看他们了,“东子,老余,你俩学着点,这样的才能合格。”   “……”   陈又扫视忙活的犯人们,说白了,这里就是一个有着免费劳动力的加工厂,无论是机器活,还是手工活,每个人都有规定的指标需要完成,计件进行考核,累积的成绩会是减刑的依据之一。   东子跟老余都属于四肢发达,头脑迟钝的那一种,勉强达标,优秀是不可能的。   哎,陈又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操碎了,没一个省心的。   他坐在何思阳的旁边胡思乱想,一个袋子没做出来。   交工的时候,两眼一抹黑。   何思阳一声不吭地从自己的一叠袋子当中拿出一半,放在陈又的那边。   陈又这才发现少年是超标完成的,把他的那份做了。   真是个好孩子,陈又发自内心的夸赞,好想揉揉他的头,奖励他一根棒棒糖吃。   何思阳说,“我只是闲的没事干。”   陈又笑眯眯的,“嗯,我知道。”你是一个别扭的小孩,不巧,我有专治你这一种的绝招。   做完工,大家被带去图书馆,有一小时可以看书。   陈又很不客气的霸占了唯一的一台台式电脑,在他的手握住鼠标的那一刻,他想哭。   这手感,这造型……满满的都是爱。   陈又亢奋的喘气,手发抖,他恨不得立刻冲去官网下载游戏客户端,再下一个歪歪,登陆帐号,在帮会频道里疯狂刷屏“橙子柚子又回来了”,然后撒开手好好玩一玩。   但是没有网络。   特么的竟然没有网络!   陈又太糟心了,他耷拉着脑袋趴在电脑前扫雷,扫的头疼手疼。   “444,能给我连上网吗?一个小时也行。”   “叮,一秒钟都不能。”   “我死了……”   陈又垂头丧气的离开电脑桌,在最后一排书架的角落里找到了少年,他手捧着一本书,看的认真,眉眼安静温顺。   要不是妹妹出事,何思阳还是那个白城的理科状元,精通计算的天才,学校女生们的白马王子。   将来他会有很好的工作,一份可观的收入,也会得到老板的器重,同事们的信任,以他这种俊美的外形,不愁没有丰富多彩的感情生活。   造化弄人啊。   何思阳侧过脸,男人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满怜悯和同情。   他搁在书页下角的手指用力一按,猝然就将书合上了,放回原处。   陈又走过去,“不看了?”   何思阳转过身,似是有话想问,却只是动动嘴皮子,一贯的抿上了。   有心事。   陈又边走边说,“不给网,那些人就不怕我们跟外面的世界脱轨了,出去跟不上时代?”   何思阳适合做一个倾听者,他总是静默。   陈又叹口气,“想不通为什么连一个单机游戏都没有,太不重视娱乐活动了。”   他唠唠叨叨,无意识的把心里的郁闷往外倒,大概是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同龄人,没有代沟,觉得亲近,本能地想去打成一片。   何思阳绕到其中一排书架那里,拿下一本书给他。   陈又一看,是《十万个为什么》,“……”   他忽然抓住少年的手臂,“你的手指头怎么肿成这样了?”   何思阳不在意,视线却是落在男人的手上。   陈又皱眉,应该是做工的时候弄的,他一边跟系统买药,划掉善念值,一边说,“我那儿有药膏,回去你拿了抹一抹。”   何思阳淡声道,“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陈又瞧着少年的手,细细长长的,好看,“挖矿的时候,你这手肯定破,到时候有你哭的。”   何思阳将手拿回,不再多言。   回去后,陈又就把药膏塞何思阳的囚服裤子里了,小声说,“这是好东西,别给其他人看见了。”   何思阳一动不动的坐在床头,好一会儿,他抖开被子,整个人躺进去,在里面拿出那瓶药膏,捏在手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后来不知不觉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药膏在怀里放着,像是一直被抱着。   意识到这一点,何思阳的面颊滚烫,他转身,和一张熟睡的脸面对着面,只要他再近几分……   何思阳始终没有走进那个陌生的距离里面,太危险了。   男人说着什么,和每天一样,把长腿搭上来了。   何思阳躺平,默默的承受那个重量和温度。   食堂的伙食非一般词语能够形容,陈又这副身体的主人是少年入狱,家里亲戚早把人给忘了,哪可能过问。   他完全是靠的斗狠,从其他人手里硬抢。   这里有的犯人家里有钱,也有的还是个宝宝,家里会抓心挠肺地为他上下打点。   陈又的晚餐有加餐,是红烧牛肉,那犯人是个二进宫了,知道生存之道,他弄来两碗,清楚得拿一碗孝敬老大,自己才能吃上。   闻着味儿,陈又几度热泪盈眶,从来都没觉得一盒泡面会这么香。   他吞咽口水,要是有火腿肠和卤蛋就好了。   这味儿也把周围的犯人馋到了,他们欺软怕硬,只能往嘴里塞水煮大白菜,不敢上去抢。   泡面一好,陈又就忍痛把汤面分成四份,每个人也就一筷子面加一口汤,两小块牛肉,一点胡萝卜丁,塞牙缝都不够。   “老大,那小子不还有一个吗,我去弄来。”   “给他吃吧,下回他才会乖乖的。”   陈又的碗里多了三小块牛肉,耳边是少年的声音,“我不吃肉。”   他的表情诡异,这特么也是巧合?   “老大,你脸上脏了。”   东子自然的把上半身前倾,拿手给陈又擦擦。   他突然打了个寒战,坐回椅子上跟老余咬耳朵,“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有点毛毛的。”   老余点点头,“我也是。”   他俩使劲搓搓胳膊,这里阴气重,闹鬼不是没可能。   但是,这么多人,鬼不至于出来转悠吧?   陈又有所察觉,“你俩怎么了?”   东子跟老余摇头,这时候,何思阳起来了,往门口走去。   人一走,阴气都没了。   东子压着嗓子,“老大,我总有种错觉,我们的弟弟很阴沉。”   陈又深深的看了东子一眼,兄弟,这不是错觉,这是真的,习惯就好了。   门口的何思阳背脊挺直,犹如一根青竹,修长而坚韧。   他站那儿,比食堂那个只收到一个频道的电视要吸引人多了。   大家伙不能明目张胆的把人办了,过过眼瘾也是不错的,还能食欲大增,越吃越饿。   到何思阳身边时,陈又偷偷给他一个鸡蛋。   何思阳的眼底有什么闪过。   回去的时候,经过西边的草地,何思阳似是不经意的扫向陈又。   接受到对方的目光,陈又莫名的头皮一紧。   他在心里抽自己,让你嘴贱,你又不行,干个屁啊,说的跟真的一样。   成年男人的饭量很大,陈又来这里就没一顿吃饱过,他才丢下饭缸没多久,肚子就饿了。   床被又臭,其他犯人在打坐,放毒气,他想实行“睡着了就不饿了”的计划都很难。   何思阳摊开手,掌心里是那个鸡蛋,被他攥的发热,“拿去。”   陈又一愣,这不好吧,是我给你的,“你怎么没吃?”   何思阳把鸡蛋敲碎,剥了壳给他,重复那句,“拿去。”   陈又很没骨气的看看鸡蛋,看看拿着鸡蛋的人,再看看鸡蛋,“那……我们一人一半吧。”   何思阳挑眉,目光灼灼。   把鸡蛋快速吃了,陈又抬头,发现少年没吃蛋,只在看他。   他一阵无语,这是怎么了,你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鸡蛋,你快吃啊,你正在长身体知不知道?   陈又艰难的移开视线,阳阳同学,我告诉你,你再不吃我真的就要控制不住我的麒麟臂了!   何思阳说,“张嘴。”   陈又下意识的就把嘴巴一张,另外一半鸡蛋进了他的嘴里。   真是的,吃个鸡蛋吃的这么煽情。   下蛋的那只鸡要是知道了,都得泪汪汪地感动死。 第32章 蹲大牢(12)   '吃的太突然,陈又差点噎到,他去喝水,快去快回, 蛋吃了, 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里的生活无聊透顶,不用外出活动, 吃了就傻坐着,在那些倒背如流的笑话里面等下一顿。   有个老人在讲他嫖的经历, 正讲到关键时候,房里停电了。   陈又脱裤子脱一半,脸蹭到什么微凉的东西, 还很柔软, 像果冻,他扭头,嘴巴也蹭到了。   电来了, 老人继续讲,大家继续听。   陈又发觉少年在拿一根手指摸自己的嘴唇,他凑近问怎么了。   何思阳蓦地推开陈又。   陈又被推的撞在东子身上,搞什么,莫名其妙。   东子小声问,“老大,你们吵架了?”   陈又躺他床上,“吵个屁。”   东子往老余床上移,给老大腾位置,“屁咋个炒法?老余你知道不?”   老余在记账,“不知道。”   陈又,“……”   他瞥了一眼何思阳,决定晚上就在这里睡,不回去了。   听到老大这么说,东子跟老余都诡异的想到了,跟丈夫吵架后,气的离家出走的小媳妇。   何思阳等了一会儿,见男人没有回来的迹象,他翻过身,眼不见心不烦。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的床铺发出响动。   没错,陈又回来了。   他实在忍受不了东子那被窝里的臭脚丫子味,不得不向残酷的现实屈服。   何思阳的睡眠浅,他清醒着任由男人溜进自己的被窝,手臂环上来。   半夜,陈又迷迷糊糊的,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想看看,又被周公拖走。   一连几个晚上,都是那样的感觉,还感到呼吸困难,疑似是被鬼压床了。   陈又痛苦不堪,他撕着有点长了的手指甲,弄出血了。   何思阳变魔术似的拿出一把细尖的小剪子,丢给陈又。   陈又瞪眼,卧槽,你到底带了多少玩意儿进来的?都藏哪儿了?   他背过去剪指甲,用这剪刀用着不顺手,几次剪到肉,干脆用牙啃了,“天花板那么高,是防止犯人上吊的,但是想自杀,还是有法子的。”   “我住进来的这些年,铁栏杆那里死过两个,厕所死了三,外面还有几个。”   何思阳没有表情变化。   陈又去啃另一边的手指甲,“这里不干净。”   他说的更明白些,“有阿飘。”   何思阳一副质疑的口吻,“是吗?”   “老子最近夜夜被压,还能有假?”陈又说,“你这么个样子,女阿飘肯定要惦记。”   何思阳问道,“我什么样子?”   “这么说吧,”陈又,“你随便往哪儿一站,所有人都想跟你发生关系。”   何思阳挑出重点,“所有人都想跟我发生关系?”   陈又不明所以,“是啊。”   何思阳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下,“哦。”   陈又啃指甲的动作一顿,我刚才说什么了?好像没有吧。   他跟系统诉苦,说自己最近被鬼压,都快死了,系统表示无能为力。   “目标万一被缠上怎么办?”   系统,“……”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陈又的嘴破了结痂,再破,好不了了。   “老大,你这嘴巴怎么不见好啊?”   “别提了。”   陈又脱了上衣,“给我抓抓背,痒死了。”   东子的手臂举到半空,就被阻止了,“我来吧。”   他立即退后,让出位子,“行,你来。”   何思阳问陈又是哪儿痒。   “左边,上去一点,再上去一点,就那儿。”   陈又一个劲的喊舒服,他长的是阳刚硬气的帅,另有一番魅力,把不少犯人都听硬了。   没办法,他们已经憋坏了,不受控制,和大小便失禁差不多是一个理。   何思阳的眼皮底下,男人的背部很宽,每块肌肉都充满强硬的力量,有几条很深的刀疤纵横交错,是对方久远的过去。   他的手缓缓往下,指尖划过男人的脊骨,离尾骨那里越来越近。   陈又忽然说,“好了。”   闻言,何思阳把手放下来,手指蜷缩在一起,他去了厕所。   陈又发现何思阳步子迈的大,走的很快,像是在迫切的想干什么,他翻了个白眼,自己要抓,还嫌脏,这么急着去洗手。   不多时,区长把陈又叫去,问了何思阳的事,没提那起案子,八成是没头绪。   “我交代过了,暂时不会有谁去招他的。”区长说,“一有情况,及时通知我。”   陈又说,“我会的。”   区长忍不住问,“你那嘴巴怎么破成那样,馋的?”   陈又停下脚步,“区长,您不说我还忘了,食堂那菜一点油星子都没有,能不能给点肉?这总水煮冬瓜,水煮大白菜,菜叶子烂面条吃着,哪有什么力气干活。”   区长挥手,“走吧走吧。”   第二天就有肉了。   说是萝卜烧肉,要在萝卜里扒拉扒拉,才能扒出来几块肉。   也不错了,犯人们连汤都搜刮掉了。   陈又可以吃很多,但他没要其他人讨好着送过来的,就要了何思阳夹的。   他跟任务目标是你死我也活不了的致命关系,对方必然跟别人不同。   “全是肥肉。”陈又有的吃,就开始挑剔了,“一点瘦的都没有。”   东子吸溜着大拇指上沾到的肉油,“老大,肥肉很香啊,我都八百年没吃过了。”   老余正在卖力搜刮汤汁,只是抽空点个头,都没时间说话。   陈又翘起嘴角,“以后有机会,老子亲自掌厨,好好给你们整上一桌子满汉全席,你们就会知道什么才是菜了。”   噗——   东子跟老余同时喷饭,他俩哈哈大笑。   “老大你连个饭都煮不熟,还整满汉全席?要吹也不能这么吹啊!”   陈又,“……”   他把饭盆往桌上一扣,摆出恼羞成怒的样子,“老子幻想的不行吗?”   “行行,老大,你接着幻想,我们保证不打扰。”   东子跟老余笑的肚子痛。   一旁没有发出声音的何思阳若有所思,刚才这个男人描述的神情就是他常有的嘚瑟,不像是假的。   那是怎么回事?   对方的确和他知道的有很多不同,像是两个人。   何思阳将内心的疑惑全部收敛干净,不动声色的寻找答案。   一周后,楚天出现在16号儿房的队伍里,嚣张凶狠,看不出在医院待了一段时间。   他看见走在一起的陈又跟何思阳,就跟看见什么脏东西一样,朝地上碎了一口,重重的哼一声,大步流星的走了。   何思阳说,“挺有意思的一个人。”   陈又听到什么笑话似的,“他有意思?别逗我了。”   何思阳似是随口问,“你对他没有兴趣?”   “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陈又说,“有那闲工夫,我还不如跟你说说话,唱唱歌。”   何思阳垂下了眼睛。   “不过我觉得……”   陈又挠挠下巴,不假思索的说,“楚天很歧视搞基的。”   “就是男人间的那种事。”   何思阳停下脚步,侧头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陈又说,“上次我不是进医院了吗,我跟他……”   何思阳抬眼。   陈又被看的莫名紧张了,他想了想,不知道从何说起。   “一言难尽。”   过了几秒,陈又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再说点什么,“楚天那小子嚣张的很,早晚要被人整死。”   目光停在楚天身上,何思阳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秋天树叶枯黄,即将萧瑟一片。   几个号儿房里的犯人们被组织上山,他们捡枯树枝,烧野草,指甲里都是泥土,口鼻全是浓烟,谁也不敢有怨言。   陈又有特权,他带着何思阳在山坳里吹风,不用干活。   这么长时间下来,何思阳的恶念值竟然一成不变。   那就是说,他的任务进度目前还是零蛋。   也许哪天何思阳会突然给他一个巨大的惊喜,恶念值一下子就直接从10减少到0。   这不是没可能。   熟练的安慰完自己,陈又抓起一把叶子往前丟,他的眼神忧郁,就是搞不懂如何让这个少年重新燃起希望,别再把自己封闭,拒绝甚至攻击别人。   犯人们休息了,有意无意的围着山坳,想听到什么声音。   野外嘛,有蓝天白云,也有枯叶草根,小风吹着,美少年搂着,不止可以看风景,还非常能做点什么。   现在一群人在就着唾沫星子嗷嗷的叫,这戏不演好,是没法收场了。   陈又看着何思阳。   他的目光深沉,平时在房里,都靠水声蒙混过去了,现在不好混啊。   “那什么……弟弟啊……”   何思阳偏头看着陈又,眼神询问。   陈又吞口水,什么眼睛不长,偏偏长了双桃花眼,你这么看我,我会以为你在勾引我。   他清清嗓子,凑在少年耳边,低声说,“大家以为我在跟你干大事,你得发出声音。”   何思阳一脸单纯,“发出什么声音?”   陈又不疑有他,酝酿酝酿就喊,“啊啊……喔喔……哈哈……”   “就这样喊个几十次。”   何思阳哦了声说,“你喊的挺不错的,那就由你来喊吧。”   陈又,“……”弟弟你这样玩,真的会失去我这个哥哥的。 第33章 蹲大牢(13)   为了老大的威严,陈又是坚决不能大喊大叫的。   而对何思阳来说,他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不想做的, 谁也不可能强迫他。   男人跟少年大眼看小眼,暗暗较劲, 直到东子发出了一声信号,他们才收回视线。   陈又揉着酸涩的眼睛, 小时候跟小伙伴们比眼睛不许眨,他从来没输过。   今天输了。   哥们,我就服你。   何思阳落后两步, 正好是可以将前面的身影收尽眼底的距离,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踩着男人的影子。   “跟着我,别乱跑, 听见没有?”   听到男人的声音,何思阳眉心的阴影淡去,轻轻的“嗯”了一声。   山的另一边有条河,有人试图从那儿逃离出这间地狱,不出意料的被抓回来,已经半死不活。   血迹把枯叶染的这红一块,那红一块,像油画大师的精心之作。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那人抱着头被打,嘴里发出鬼哭狼嚎般的求饶。   这是挥动警棍的那几人有意为之,他们要借此给其他人一个残忍冰冷的警告。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想这么做。   那人被打的面目全非,倒在地上吐血,爬都爬不起来了。   站在人群里的陈又瞪大眼睛,最终还是受不了的把头偏开了。   不管在哪个世界,经历着什么,他就只是一个爱打网游,喜欢泡在网吧的普通大学生。   他根本适应不了这种血腥暴力的一幕。   用力掐了一下手心,陈又匆忙后退,到一边干呕。   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看电影跟看实景,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电影再血腥,他只会感慨特效多么牛逼,后期处理的多么逼真,那血肉模糊,胳膊腿乱飞,肚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拖一地的,就跟真的一样震撼。   而真实发生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就是恶心,恐惧。   陈又抬手擦嘴,他转身的时候,吓了一大跳,“你不声不响的站我后面干什么?”   何思阳询问道,“怎么吐了?”   陈又面不改色,“吃多了,胃不舒服。”   何思阳不再多问,似乎是相信了这个答案,“那晚上就少吃点吧。”   陈又嗯了声,心说,看了这么一个画面,晚上我喝西北风都能反胃。   夜里陈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难受,就在心里折磨坑他的系统,来啊,互相伤害啊。   在《双截棍》循环播放了有将近七十次后,系统终于罢工了。   陈又委屈的哽咽,“我被你绑上这么丧心病狂,毫无人性的任务,现在想听首歌都不行了?”   系统,“换一首。”   陈又任性起来,自己都想抽自己,“不换,我就要听《双截棍》!”   系统表达简短,又清晰,“换一首,有的听,不换,没的听。”   陈又,“……”   他最后还是换成了《最炫民族风》,心情低到谷底,只有节奏欢快点的东西能救到他了。   听了一会儿,陈又想起来了,节奏欢快的不止是歌曲,还有动作类的电影啊,他立马让系统给他来个十部八部。   系统,“没有。”   已经调整好状态的陈又,“……”   特么的你在逗我玩呢?小菊花和一堆同类产品都在平台上大量售卖,怎么可能没有动作电影?   陈又碎碎叨叨,一通威逼利诱,终于得手了。   连续看了几部有剧情,也很激烈的电影后,他感觉自己大病一场,肾虚了。   何思阳发现男人变的无精打采,注意力还不集中,他问是不是病了。   陈又说是。   何思阳皱眉,“什么?”   陈又摆摆手,唉声叹气,“当我放了个屁。”   盯着男人看,何思阳的眼眸眯了眯,突兀的就说,“有的事不能过度了,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陈又哎道,“我会控制的。”   何思阳的面色骤然就是一寒,他呵了一声,透着不加掩饰的讥讽。   陈又一脸懵逼,怎么了怎么了,阴阳怪气的,你哥看个电影也挨着你了?   何思阳垂下眼皮,漫不经心的摩挲手指,他跟这个男人同吃同住,几乎是形影不离,是什么时候的事?对方是谁?   既然都过度了,那就说明不是一次两次,他竟然毫无察觉。   何思阳问陈又是从哪一天开始的。   陈又说,“就这两天。”都怪系统,要么一部不给,要么就是给几排,他又是个自制力差,好奇心强的人,不一次性全看了,就觉得不爽。   于是何思阳晚上一夜没睡,而身旁的男人倒是伸展着手脚,呼呼大睡。   他过了一周睁眼到天亮的日子,一无所获。   这回精神萎靡的人换成何思阳了,操心的那个人变成陈又。   俩人谁都不知道,压根就是一个不太美好的误会引起的。   我以为你知道,我也以为自己知道,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冬天一到,日照就短了。   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吃的比猪差,干的比驴多,说的就是陈又的现状。   凄惨又可怜,还看不到头。   他终于能体会到这里的人那种绝望了。   所以说还是应该做一个好人。   被子发了一套新的,很快就又脏了臭了,这样连空气都被污染了的环境之下,就没有干净的可能。   陈又不用收拾床铺,何思阳会顺手给他把被子叠成豆腐块。   非常标准,教导员亲自表扬过的。   往往这时候,教导员都会对陈又投过去一个暧昧的视线,混合着羡慕嫉妒。   有人给暖被窝,还管收拾,多好。   陈又也觉着好,他兄弟似的把手臂搭在何思阳的肩上,往自己那里一勾。   弟弟贤惠的跟老婆一样,也是没谁了。   早上六点,天还没亮,犯人们排队漱口,一口带冰渣子的水进嘴巴里,冻的牙齿打颤,灵魂抖动,瞬间打通奇经八脉,口鼻喷雾,离上天不远了。   “卧槽卧槽卧槽,好冷啊!”   陈又在原地蹦跳,他特地把一个犯人上交的羽绒马甲塞囚服里面了,还是冷。   他那些年过的冬天跟这里一比,都不叫事了。   哗啦的声音落入耳朵里,陈又扭头看,一哥们在随地小便,冻的直打哆嗦,感觉把自己冻坏了。   活该。   何思阳洗完了,见到男人在搓手哈气,他挑了挑眉,“有那么冷吗?”   “把吗字去掉。”陈又吸一口冷气,五脏六腑都凉丝丝的,他不小心碰到何思阳的手,是热的,顿时一阵羡慕,“年轻就是好。”   何思阳说,“我给你点热气。”   陈又一愣,这多不好意思啊,下一刻,他就攥住少年的手,脸先不要了,明年春天再要。   何思阳把另一只手放进裤兜里,等陈又觉得他的那只手不暖和了,又有热乎乎的可以捂。   东子跟老余吸吸鼻子,他们没这待遇,算了,还是左手捂右手吧。   出去时,15号儿房跟隔壁打了个照面,还一同跟在大队伍后面。   陈又扯扯嘴角,他跟何思阳说,“楚天那小子在偷看你。”   何思阳一言不发。   陈又说,“你别搭理他就行了,他要是敢搞事情,我来对付。”   何思阳知道楚天的视线其实是在他旁边的男人身上,这已经是一周内的第五次了。   但他是不会对男人说的。   他还知道,以楚天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所以……   这件事会变的如同没有发生过。   来了快两个月,何思阳除了那次被带去调查,就没别的麻烦。   谁晓得今天C区的刘监会隔区派人过来,把何思阳叫去了。   那刘监早就把人给惦记上了,过了这么长时间才有动作,已经刷新了记录。   何思阳一走,陈又就是热锅上的蚂蚁,把坐立难安这个成语表现的淋漓尽致。   “老大以前都是走肾,这回竟然真的走心了。”   “我还是觉得不靠谱,那小孩智商碾压我们,人又阴阴的,话不多,还不笑,跟他说个话,不小心对视上了,都感觉在被算计。”   “老大比我俩聪明一点。”   “也就是一点。”   东子跟老余暗搓搓的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他们老大。   “不过老大是挺喜欢他的,刚才要不是我们拦着,准冲上去了。”   “哎,不管怎么说,老大有人陪着,我们先出去也能放心点。”   “放心什么啊,关键时候,那小孩屁用没有,还不得老大一个人扛着!”   “也是啊……哎……要是又好看,又能打就好了。”   “做梦呢,你想多了,他要真是那样的,老大也不可能降得住。”   “也是啊……”   过了会儿,东子跟老余总算是聊完了,他俩望着满脸焦急的老大,忧心忡忡。   床上的陈又使劲抓头,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总有人出来打乱他的任务进展。   哎,还是目标太迷人了。   陈又在心里跪求,“系统小兄弟,下个世界能不能赐给我一个丑到令人发指的任务目标?”   系统表示很为难。   陈又,“……” 第34章 蹲大牢(14)   系统的回答让陈又顿时欲哭无泪,气的牙痒痒,他对后面的那些任务目标产生了一种第一次见面就想扑上去把对方的脸挠花掉的歹毒念头。   呵呵。   他对帅哥是真的爱不起来了。   越想越郁闷,陈又笑出声, 那表情, 特别瘆人。   “老大……”   东子哎一声,“就弟弟长的那个样子, 能安稳过到现在,真是奇迹了。”   老余附和, 就是,他们在这里待了快十年,最熟悉这里的黑暗, 那比电影里演的要可怕数倍还不止。   言下之意, 何思阳到今天才会遭难,已经是老天爷对他的特别关照了。   陈又沉默,道理他懂, 但他还是烦躁,焦虑,这个世界的任务地点太特殊了,再待下去,真的会夜长梦多,凶多吉少。   “444,目标这次还能像个人样的站在我面前么?”   系统,“叮,未知。”   陈又不信,“你不是神通广大的系统大大吗?这屁大点事都不知道?”   系统,“真不知道。”   又忽悠我,陈又气冲冲的,“走走走,你走,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系统,“……”   半个多小时后,陈又惊慌,“444,我的腿不能动了是怎么回事?”   系统,“是你坐的时间太长了,腿麻了。”   陈又,“……噢。”   为了搞定何思阳,他硬是把自己变成了智障。   两天后,何思阳回来了。   他还是那副拒人千里的清冷姿态,看起来并没有遭受过什么伤痛。   陈又急切的把人拉进厕所,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探究。   何思阳似是在笑,“要检查吗?”   陈又说要,何思阳给他检查,没事,好好的,依然那么美貌。   “那你这两天是怎么过的?”   何思阳不快不慢的整理着衣服,“想知道?”   陈又点头,“废话,不想知道我还问你干什么?”   何思阳唇边的弧度加深,笑意更浓了,“下次告诉你。”   陈又,“……”绝交!   何思阳淡淡道,“我不愿意,没有人可以在我这里得到想要的。”   陈又叹口气,听起来好吊啊。   那你愿意把你心里的恶念值都给我吗哥们,我很不容易的,我就想回个家而已。   何思阳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   陈又好像发觉到了什么,有个可能一闪而过,他没有及时捕捉到。   半个月后的早晨,第一场雪降临D区。   看到雪,犯人们纷纷甩出了皱巴巴的,毫无新意的感慨,譬如时间过的慢,也过的快啊。   一年马上又要过去了,新的一年也会和去年一模一样,没有什么可期待的。   有的人在努力表现,争取能够减刑,有的人在数着日子过,等着出去见家人,也有的,过一天是一天,无所谓了。   陈又不在其中,他不需要因为自己的一念之恶而遭受那种煎熬,忏悔,或者麻木,冷血。   所以他体会不到别人的心情,同样的,也没有人能够明白他的感受。   年一过,就意味着去年没有突破零进展,白费功夫。   陈又恐慌啊。   鹅毛大雪漫天飞舞,很快就把地面房屋树梢都铺盖上了一层白色的毯子,雪断断续续的下了几天,把整个世界的所有色调全部遮掩了才肯罢休。   教导员们纷纷前去每个号儿房下达通知,让那些犯人拿着工具出去清扫积雪,还有时间限制,完必须要在规定时间以内完成。   大家伙拖着两条腿,懒懒散散的往外面走,蛇冬眠,人也差不到哪儿去。   没劲。   教导员一一发布任务,分工完了以后,就裹着身上的军大衣,埋头一溜小跑着直奔宿舍楼,留下匆忙的脚印。   陈又拿着大扫帚,在雪地里横扫千军,一时间雪花四溅。   他在心里呼唤系统,“效果最好的冻疮膏给我来两瓶,三瓶三瓶。”   系统的机械音一响,东西就掉在了他的口袋里。   陈又的那一千万善念值就剩三分之一了,他忽然有一种坐吃山空的悲凉预感。   “老实交代,你有没有划错价格?”   系统,“是自动结算的。”   陈又愤愤,“那为什么我会花的那么快?”   系统,“……”怪我咯?   陈又头疼,什么都要买,还都不便宜,后面还不知道需要哪些东西,他得省着点花了。   “1579,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扫地去!”   陈又被喝声烦到了,他瞪过去,对方扭头凶别人去了。   走到何思阳那里,陈又说起童年趣事,“小时候我最喜欢冬天了,知道为什么吗?”   何思阳摇头。   “冬天一到,就快过年了,”陈又说,“过年有肉吃。”   何思阳抬眼,男人在笑,眼中浮现着回忆,有一丝伤感。   他握住铁锹把手的手指紧了紧。   “还有一个原因……”陈又凑在何思阳耳边,“冬天会下雪,屋檐下就会挂满一个个的冰凌,你见过那东西没?”   何思阳抿唇,“没有。”   陈又一脸同情,“那多没意思啊。”   “冰凌子放嘴里咬,嘎嘣嘎嘣的,好玩。”他越说越多,神采奕奕,“还可以堆雪人,滚雪球,打雪战,追着兔子留下来的印子找窝,冬天有很多事可以做。”   何思阳的视线虚虚的落在堆到一边的雪上面,想着以前的事,和妹妹过的每一个冬天,每一个年。   他蹙了蹙眉,眼底一掠而过阴沉。   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大堆,陈又说,“等我们出去了,哥带你去滑雪,爬雪山。”   何思阳的身子一震,愣怔住了,好半天都没回过来神。   “我觉得年前还要下一场大雪。”   陈又拍掉肩上的雪,瞧着少年冻红的耳朵,他忍不住去碰了一下。   何思阳垂眼,遮住了那双桃花眼里涌出的情绪。   他的衣领后面被丢进来一个东西,冰冰凉凉的,骨头瞬间被刺到了。   罪魁祸首在那露出恶作剧的笑,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很招人。   他更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招到了面前的少年。   何思阳把手伸到背后,从衣服里拿出一个小雪球,往上一抛,他朝着男人走过去。   陈又往后退,举起手里的扫帚横在前面,“干什么?我是你哥,不能没大没小的知不知道?”   何思阳说,“不知道。”   他一个窜上去,快速就将雪球塞进男人的领口里,得逞了。   “啊啊啊啊啊——”   陈又一阵惨叫,冷的直打哆嗦,跳骚似的在原地蹦来蹦去。   卧槽,这感觉真特么的,就跟敞开肚皮趴在冰块上面是一样的。   陈又火急火燎的去抓衣服下摆,“卧槽,它往哪儿滚呢?”   “我来帮你。”   何思阳给他把雪球拿出来,没有扔掉,而是放进自己的嘴里。   陈又目瞪口呆,我有二十多天没洗澡了,何同学,那味儿重的不行,我自己都受不了,你也吃的下去?   何思阳显然下的去嘴,他把雪球吃完了,还冲陈又笑了笑。   你对我笑是几个意思?陈又不懂,他一点都不想懂。   东子叫他,陈又趁机闪了。   何思阳的喉结轻微滚动,做了几下享受般的吞咽动作。   按理说,一个号儿房的人负责一块区域,基本是两不相干的事,但是不知道两个号儿房里的人因为什么发生了争执,还很火爆的动起手来。   一人抄起扫帚的一头,重重击打在一人的太阳穴,拉开了血腥场面的帷幕。   有人摔倒,有人流血,有人受伤,他们抡起手里的工具,场面终于变的不受控制。   陈又本来在事不关己的看着,有一瞬间,他莫名的后背一凉。   有危险。   陈又刷地转身,面对的是混乱的撕打,一切都无法辩轻。   这是最好的浑水摸鱼之时。   他变了脸色,想也不想地迅速去拉身边的少年。   跑了一段距离,陈又觉着握在手心里的手不对,太粗糙了,何思阳的手他常摸,很滑很细的,他一扭头,眼珠子瞪大,“卧槽,你他妈谁啊?”   “飞……飞哥……我……是……”   甩开抓错的那人,陈又骂骂咧咧,又急忙往回跑,何思阳不在原地了。   他喊来东子跟老余,问有没有看见何思阳。   东子跟老余年后就要去出监队了,不能再被记过受处分,所以没参与,忍住了。   他们闻言都摇头,说没看到,“老大,我们撤吧,别管那群疯子了。”   我这不正在撤吗?陈又慌乱的把人往两边扒,卧槽何思阳,你特么跑哪儿去了啊?!   他四处扫动的眼睛瞥到一个身影,当下就飞快的跑到建筑物旁吼,“瞎跑什么啊你,怎么就不能听话点,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吗?”   何思阳直视过去,这人满脸的不安和关心,都是为他,没有一丝虚伪。   他忽然把人抱住,沉着声音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哼,知道就好!”   陈又没时间跟他多说了,“这场面不适合你一个小孩子看,赶紧跟我走。”   何思阳被男人拽着离开是非之地,他忽然往回看了一眼某处,唇角阴霾的勾了勾。 第35章 蹲大牢(15)   那场暴乱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没有人死亡,几人重伤,大部分都是皮外伤, 被抓去一通盘问, 他们答非所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煽动性很强, 可是却没办法揪出带头挑事,在背后恶意捣鬼的那个。   王监请区长喝茶, 俩人共事这么多年,真正以朋友相处,唠闲话家常的时候, 一次没有过。   这次也不会是。   “上回的事还没水落石出, 暂时糊弄着搁一边了,”王监说,“这回幸亏没闹大, 不然我俩这个年都别想过了。”   区长心说,还看不出来吗?我俩已经过不了了。   王监吹吹茶,“我已经申请把人调走了,现在还没批下来,再等等看。”   区长继续在心里说,等什么啊等,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上面就是要我们担着,做做炮灰,怎么可能批的下来。   王监好像是有所察觉,“你好像有话要说。”   区长摇头,“没有。”   他喝口茶,忘了是刚泡的,烫的他舌头发麻,不但一口吐了出去,还差点丟了手里的茶杯。   王监心疼自己的茶水,“哎这茶我平时都不舍得拿出来喝,也就你来了才泡了点,你倒好,还给吐了。”   区长一张老脸抽搐,他跟这抠门的家伙坐一会儿都头疼。   随后王监说了一些体面话,就让区长走了。   走出办公室,区长背着手看天,叹了好几口气,面色很凝重。   分队的队长路过,上前敬礼,“区长好。”   区长随口一问,“从哪儿来啊?”   “这不快过年了嘛,上头发了不少东西,刚分到我的队里,我来跟王监打个报告,看可不可以给他们申请一台洗衣机,算是新年的一个礼物。”   洗衣机?区长动动眉头,那些人的福利越来越不错了,“你去忙吧。”   队长,“哎好,区长再见!”   他摸摸后脑勺,心里纳闷,过年了,区长怎么一脸心事重重的?整的跟天要塌下来了似的。   被陈又猜中了,年前果然下了场雪,这次D区的氛围却非常好,因为有洗衣机了。   虽然规定不能洗衣物,只准洗被套床单,那也是做梦都能笑醒的好事。   陈又是老大嘛,当然是他第一个用,在他美滋滋的看着被套转啊转的时候,才想起来外面雪花飘飘,半点阳光都没有。   晚上,何思阳铺被子,陈又在自己的床铺上坐着,脚边是黑乎乎的被芯。   难得勤快一回,就成这么个造型,他还是懒一点算了。   何思阳躺了一会儿,伸手把被子一掀,陈又就主动的挪了进去。   “你这被窝里真暖和啊。”   何思阳拉拉被子,废话,我不躺躺,你进来能暖和才怪。   陈又伸直腿,往温暖的地方移动。   何思阳皱眉头,“没洗脚的人别碰我。”   陈又就碰,“哥哥明天洗。”   何思阳,“……”   “你手脚冻没冻?”陈又说,“冻了就跟哥说,给你擦擦冻疮药,市面上买不到的。”   何思阳不说话了。   陈又也不说话,他在一边回忆青春年少轻狂,一边留意着系统报时,把它当闹钟的也就陈又了。   在系统提醒零点到了,已经是第二天的时候,陈又忽然说,“生日快乐。”   何思阳猛地侧头,唇擦到陈又,俩人都是一怔。   回过神来,陈又跟何思阳才分开,他赶紧表明态度,还给对方擦嘴,生怕被误会是在打什么主意。   作为一个发过毒誓的人,陈又不敢随意撒欢。   不知道怎么了,何思阳突然就冷了语气,“怎么知道的?”   陈又适应不来他的转变,“我问过区长,他老人家被我烦的受不了,就把你的生日告诉我了。”   片刻后,何思阳意味不明的问,“你就这么上心我的事?”   “也不是……”   陈又心里一突,怎么感觉自己正在自寻死路啊?他决定换一个思路。   “你是我的弟弟嘛,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何思阳背过身。   “……”   陈又瞪眼,熊孩子,特么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莫名其妙的闹脾气了?无法无天了都!   他扒少年耳朵,“叫声哥听听。”   何思阳的声音很冷,没有商量的余地,“不叫。”   陈又诱哄,“只要你叫一声,哥就答应你的一个要求。”   刚才还没商量余地的何思阳, “哥。”   陈又激动的一把抱住何思阳,心里狂笑,哈哈哈哈哈我也有弟弟了!   他开心的拍着少年,“什么要求,你说。”   何思阳意味深长,“改天再告诉你。”   陈又呵呵,还搞神秘,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到你哥么?傻孩子。   他用脚卷着被子另一头,准备睡觉了,扭头说晚安的时候,冷不丁看到何思阳的恶念值减少到6.5。   呆了呆,陈又在被窝里发疯,动了动了动了,系统,我快搞定了!   系统泼冷水,“一半进度都没有。”   陈又,“……”我要投诉!   他在目标那儿找温暖,“阳阳哎。”   叫的实在恶心,何思阳的眉头打结,“你在发什么疯?”   陈又把手臂搭在他的身上,“哥高兴。”   何思阳有短暂的走神,他把那只手握住了,“睡觉。”   刚才被陈又这么一折腾,被窝里的暖气全没了,他也没了睡意。   陈又蜷缩着手脚,靠着何思阳,按照这样的节奏,最快是明年春天完成任务,最晚也不会过夏天。   “你在想什么?”   听到耳边的声音,陈又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我在想离开的事。”   气氛骤然变的非常怪异。   他立刻解释道,“我说的离开指的是出狱。”   何思阳一言不发。   陈又认真的说,“你又聪明,又能干,好好表现,肯定能早点出去的。”   到他沉睡,还是没有得到何思阳的回应。   陈又迷迷糊糊的感到窒息,他以为自己死定了,又呼吸顺畅了。   过年是所有人最关注的大事,陈又被叫去报节目,其他牢头也都在,包括楚天。   每个号儿房里都得上报最少两个节目,凑巧的是,今年陈又那里全是唱戏的,一个独唱京剧,一个是俩人搭档唱黄梅。   楚天冷嘲热讽,“呵……除了唱戏就是唱戏,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   陈又斜了他一眼,“京剧跟黄梅是不同的,有空去看看书,多知道一些,生活也充实点。”   生活无聊到只剩下吃饭睡觉打架的楚天捏紧拳头,一张脸涨红。   区长发话了,“1685,说说你的。”   楚天深呼吸,他那边是劲歌热舞,嗨翻全场的重任就在他们身上了。   区长问陈又的想法,陈又完全不记仇,“不错啊。”   他的表现让区长他们赞赏。   陈又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对楚天龇牙咧嘴,笑的特帅,也特找抽。   楚天偏过头,脸漆黑。   轮到另外的那些牢头了,多才多艺的大有人在,准备的节目类型不少,有小品,唱歌跳舞,诗歌朗诵,还有杂技,主题无一不是传播正能量大家挨个汇报完,都要走了,有个傻逼说不如让牢头们一起弄个节目。   王监跟区长竟然拍手叫好。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很不愉快的定下来了。   今年的傻逼特别多,又有个冒出来,说不如来个大合唱。   王监跟区长做了决定,让几十个粗糙的大老爷们在节目最后倾情合唱一首《明天会更好》。   那画面,绝对辣眼睛。   提出建议的那俩人在其他人的眼睛里已经碎尸万段,死了几百次。   下楼梯的时候,陈又走前面,楚天在他后面,到目前为止,乍一看还是相安无事,暗地里已经在滋滋冒火。   到了门口,有一个人不小心撞到楚天,他因为惯性撞到陈又,还碎了一口,厌恶的直抖衣服。   好嘛,没办法继续维持表面的相安无事了。   一到拐角,陈又跟楚天就打起来了,他踹楚天一下。   楚天踹回去一脚,抓住陈又胸前的衣服,“老子读不读书,关你屁事?”   “你个小学都没毕业的,有什么资格装逼?”   陈又胸疼,按住楚天的肩膀,用力一推。   楚天抓住陈又的后背,“道歉!”   陈又踉跄着磕到墙,回头就揍上去,“该道歉的是你!”   扭打之间,他不知道蹭到楚天哪儿了,把他恶心的,呸了好几下。   一看人那样,楚天就气的鼻孔冒烟,“老子还没嫌弃你呢,你敢嫌弃老子?”   他往前凑,“你吐什么?该吐的是老子!”   陈又破口大骂,“卧槽,滚远点,你有口臭!”   什么玩意儿?口臭?!楚天的脸一阵青一阵红,怒气冲天的他失去理智,竟然幼稚起来了,“对,老子有口臭,现在就熏死你丫的!”   在外人眼里,两个男人在你扔一堆干柴,我丟一把火柴,烧起来了,热火朝天。   陈又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随之而来的是毛骨悚然的感觉,他扭动脖子,瞳孔里多了一个熟悉的瘦高身影。   一瞬间,陈又浑身的汗毛就全部竖起来了。   少年站在不远处,手插着兜,他的眼中没有光亮,面无表情的看过来。   陈又吞咽唾沫,误会,都是误会,我跟他没有关系,弟弟就你一个,没人跟你抢,真的!   他火速推开楚天,从地上起来,妈逼的,楚天那王八蛋好死不死的,竟然在这时候大力拖他的腿,他又倒了下去。   俩人虽然没有出现偶像剧里两个主人公必不可少的嘴对嘴情节,但也是脸贴着脸,很亲密了。   楚天愣住了,他的手脚僵硬,木头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呼吸也没有。   不知道是受到了惊吓,还是怎么了。   陈又撑起身子,他眼睁睁看着何思阳头顶的恶念值嗖的一下从6.5长回10,不带一丁点的停顿。   只一眼,就从天堂跌回地狱。   陈又当即就惨叫着呜咽了一声,两眼一闭,腿一蹬,我死了。 第36章 蹲大牢(16)   知道什么叫悲从天降吗?   就是陈又现在的惨状,简直惨烈到令人同情。   他在地上躺着,眼泪往心里流,一动也不想动。   楚天在陈又旁边, 同样的姿势, 不一样的状态,不是如同死了一般,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激烈跳动着,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从来就没有这么混乱过。   有一串脚步声靠近, 停在陈又前面,他转了转眼珠子,望着出现在这里的少年。   还是俊美的没话说。   陈又的嘴唇翕合, 表情悲伤, 何同学,我们讲好的要做哥哥弟弟。   为什么会这样子?哥哥对你还不够好么?   何思阳居高临下的俯视过去,眼眸黑压压一片, 让人不寒而栗。   他迈步越过地上的男人,走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面,弄了一捧雪再回来,一道阴寒的气息向陈又逼来,瞬间将他禁锢,他看着少年蹲在他面前,把一捧雪重重的擦在他的脸上。   啊啊啊啊啊——   刺痛和冰冷一同袭来,渗透每一个毛孔,以可怕的速度冻结血管下的血液,陈又在心里鬼哭狼嚎,好冷好痛。   似乎是知道陈又要挣扎,何思阳用另一只手捏住他的脸,不让他动。   陈又痛的流出生理性的泪水,他不知道何思阳竟然对自己有这种独占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因为什么。   可能是好不容易有了哥哥,不想跟其他人分享?   问题是,他只跟楚天贴了下脸,没干别的啊?   陈又感觉脸上的皮要掉了,“系统,我想哭。”   系统,“你正在哭。”   陈又发出三个可怜的音节,“呜呜呜。”   系统会安慰人了,“也许下个世界就有屏蔽痛觉的功能了。”   陈又只被安慰到了五秒,又泄气了,说好怕开发出屏蔽痛觉的功能时,又附带一些东西。   他有阴影。   系统,“……”看来已经熟悉游戏规则了。   陈又回到现实中,何思阳还在给他擦,他的那半边脸已经不能看了。   别问他痛不痛,他想打人。   陈又一把拽住少年的手腕,嘶哑着声音,“可以了吧?”   何思阳缓缓抬起眼皮,将自己此刻的阴暗暴露出来。   “……”   打了个冷战,陈又在心里呵呵,妈的,你敢给我整小老鼠那一套,我就死给你看!   何思阳就那么看着陈又,一声不吭。   他的那种目光令人毛骨悚然。   一旁的楚天一直在瞪着眼睛,半响他骂出一句,“神经病!”   陈又心里咯噔一下,卧槽,不得了,你真聪明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特么的你知道了,放心里不就行了,干嘛说出来啊?   害人精,大傻逼!   他胆战心惊的去看美少年,你也是,有病也不提前表露一点,突然来这么一下,哥胆子小,承受不住的知不知道?   何思阳紧紧的抿了下唇,目光扫过楚天,他站起身,转头走了。   陈又的后脑勺重新靠回地面,寒冬腊月的,浑身是汗。   “操!”   楚天看看男人惨不忍睹的脸,“他这样对你,你也能接受的了?”   我要你管啊?!陈又闭着嘴巴,眼睛也闭上了。   男人的沉默就是默认,楚天的心口被一股愤怒充斥,却不知道愤怒的缘由是什么。   他没空去追究,直接揪住地上面如死灰的男人。   “你他妈这脸……你就任由他对你……对你……”   楚天卡住声音,脑子一团乱。   陈又觉得楚天非常莫名其妙,又是质问,又是吼叫,怎么搞得反应比他还大似的。   “你给我听清楚了,我的事和你没关系,少多管闲事。”   楚天霎那间就僵住了,他松开手,冷笑几声,“多管闲事?你还真是自作多情。”   “你也听清楚了,就算你死老子脚边,老子只会踩扁你的头走过去,不会看一眼。”   楚天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转过身时,脸色铁青,他走了几步又回去,瞪了陈又一眼。   陈又懒的理睬。   他一个人躺了一会儿,终于恢复了一点血。   可以嗖的涨回10,也可以嗖的减到0,嗯,是这么个理。   陈又坐起来,手碰碰脸,疼的他五官扭曲。   真下得去手!   熊刚从楼里出来,望见了陈又,他过去看到对方左边的脸,当下就是一惊。   陈又对这个人如其名的人有忌惮,他指指那边脸,“不知道怎么搞的,过敏了。”   熊刚狐疑,“那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陈又说,“过两天就没事了,我就不浪费区里的资源了。”   他说,“熊哥,我还得准备年三十的节目,……”   熊刚说,“我刚好要去那边。”   陈又抽抽嘴。   一路上,熊刚都在跟陈又找话说,陈又小心谨慎,生怕再露出什么马脚。   看着人进号儿房里,熊刚摸了摸下巴,兴许是他多心了吧……   那天后不久,何思阳跟楚天狭路相逢。   除去一次在心理辅导课上做过短暂的同桌,他们没有过其他交流,就算是碰到了,也几乎都是将对方视若无睹。   楚天撞开何思阳的肩膀往前走,在他快要走下台阶的时候,背后传来声音。   “是你吧。”   这样一个突兀的开场白,却把楚天猛地钉在原地。   他扯起一边的嘴皮子,“什么是你?”   何思阳的半边脸嵌在阴影里,“上周那场暴乱。”   “还真敢胡说八道,”楚天就跟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何思阳不说话了。   接近死寂的氛围是很压抑的,仿佛有一根针,在一下一下的挑着什么,试图将其挑破。   楚天把手伸进口袋,指尖捏住一根烟,他拿出来,叼在嘴里。   能轻松把烟和打火机装身上,明目张胆的抽烟,也就是楚天了。   “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何思阳淡淡道,“别再动他。”   楚天将烟掐在手里,他哈一声,“你他妈哪只眼睛看到我动他了?”   “别以为自己是个变态,喜欢男的,所有人就都跟你一个样!”   何思阳眯了眯眼。   杀气无声无息的弥漫在两个人之间。   飘起的烟雾中,楚天的拳头先挥过去,在快要击打上何思阳的下颚时,却被生生钳制。   楚天的瞳孔一缩,在他停顿的那一秒里,何思阳已经控制住他的大动脉。   寒光在何思阳修长的指间闪现,只要他的手指轻轻一动,楚天的脖子就会被利器划破,血喷涌而出。   死亡第一次这么近,楚天的额角滑出一滴冷汗。   他站的位置不是死角,尽管何思阳背对着监控,但身份已经暴露,如果他死了,对方绝对没有脱身的可能。   楚天的思路无比清晰,他料定,何思阳不会动手。   “行了,别举着了,把手放下来吧。”   何思阳嗤了一声。   脖子一痛,有温热的液体涌出,楚天的脸色难看,操,他忘了,这是个神经病!   何思阳的指尖用力,再拿开,一字一顿道,“他是我的。”   人走后,楚天狠狠地踹了一下铁栏杆,笑话,难不成还以为老子会对那么个男的有心思?   他的胸膛起伏着,一下一下粗重的喘息,困扰着什么。   眼看马上就要过年了,可以平平静静的,不会再有什么风浪,陈又跟何思阳竟然在这时候冷战了。   冷战的意思就是说,他们两个人的床铺挨在一起,被子不会再搭一块儿,而是各睡各的,刷牙洗脸吃饭啥的,碰到对方,通通都是一秒变瞎子聋子。   D区传言老大移情别恋小霸王,狱花遭玩弃,整日以泪洗面。   陈又掀桌子,蹲大牢的怎么还这么活泼?!   他的任务进度回到原点了,这段时间又是当哥当爹,当孙子的,结果却功亏一篑,这种痛又有谁能懂?   陈又受伤了。   伤的很重,到了连喘气都费力的地步。   老余停下磕瓜子的动作,他把手在自己的被子上随意抹了抹,快速爬过去,一双小眼睛挤个不停,“老大,你真的跟那小子好上了?”   “放弃!”   陈又一拳头砸床上,气势汹汹,“我跟楚天势不两立!”   东子也爬过去,朝一处努努嘴,“那他怎么一脸冷若冰霜,寒气逼人?”   陈又躺尸,拒绝解释。   东子跟老余对视一眼,又对视一眼。   有问题。   几天前老大被带去汇报那什么节目,回来后,一边的脸上有一大片都渗出了血,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擦出来的。   他们还奇怪,和老大的影子没差别的少年怎么不在,对方就出现了,一句话都没说。   那种不对劲连其他人都发觉到了。   一连几天,都没有缓和,明显就是闹了,还闹的很大。   东子和老舍暗暗的去看少年,面相绝对完美,还勤快,温柔,老大呢,对人也是真好,他们想不出会有什么矛盾。   陈又摆出老大的架势,“让那谁谁谁过来!”   众人,“……”我们听不见,我们聋了。   陈又一脚踢向墙壁,掉下一撮灰,效果超好,大家都胆战心惊。   可是他的大脚趾头疼的钻心,可能淌血了,又是这种苦逼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陈又心里哭成死狗,面上凶神恶煞,“都他妈的皮痒了是不是,啊?”   几十人把何思阳带到陈又的床铺前,确切来说,是他们求他来的。   小两口吵架,就别伤害无辜了。   陈又瞥了一眼何思阳,绷着个脸,硬邦邦的指使他干活,“你,去给我倒杯水。”   何思阳淡淡抬眼。   陈又吸一口气,正想着接下来怎么办,没料到何思阳会转身,真的去给他倒水了。   “……”   这么乖?   陈又还没来得及接受何思阳的温顺,就被一股力道拖拽下床,一路拖进厕所。   他们有味道的秘密基地。   后背撞到墙的时候,陈又还在想着,完了完了,他这段时间苦逼维持的威风和颜面全没了。 第37章 蹲大牢(17)   食堂烧饭的大叔有事回老家了,他表弟替了上来。   那表弟有个不好不坏的习惯,什么菜都要搁很多大葱。   大葱嘛,吃的时候还是挺香的, 只是在胃里那么一转就……   没法说。   刚才不知道是谁用过了厕所, 估计还在里面磨蹭了有一会儿,弥漫的那味道, 绝了。   陈又屏住呼吸,有什么事, 我们出去说啊,何同学你不觉得很辣眼睛?   何思阳觉出来了,他的脸色变的不好看。   陈又松口气, 好了, 终于可以出去了,谁晓得何思阳杵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打算。   陈又蛋疼了。   他其实是怕跟心思复杂, 不露声色,比他还要聪明的人有交集的,更别说做朋友,一起玩耍了。   但是谁让人那么大呢。   陈又想了想,他决定先出牌,看何思阳怎么接再想招儿,“对,我就是个基佬。”   但是何思阳和他同时开口,“你喜欢上楚天了是吗?”   “怎么可能?”   陈又情绪激动,毫不掩盖的嫌弃道,“他那么小!”只有你的一半,跟你比不了。   良久,何思阳哦了声,似是在自言自语,“你不喜欢小的。”   陈又点点头,是啊是啊,“嗯,我喜欢大的,越大越好。”你就很大啊,我很喜欢的。   何思阳垂下眼帘,神经质的捏了捏手指,他比楚天还小五岁。   短暂的静默过后,何思阳说,“我知道了。”   陈又的头皮瞬间就是一麻,别吓唬我啊弟弟,你知道了什么?我怎么感觉我说的,跟你说的,不是一回事啊。   他问出声。   然而何思阳没有给出详细的答案,却只是摸了摸陈又的脸,“对不起。”   陈又的头皮更麻了。   何思阳抿了抿唇,“你生我的气了吗?”   陈又的脸一抽,我要是说没有,你信不?   “下次不要这样了。”他说,“哥永远就你一个弟弟,只跟你最亲。”   小孩子嘛,抢玩具的心理,他懂。   何思阳按住男人的肩膀,眸光里翻涌着什么,似是在说“如果我一定要呢”?   陈又回了个他一个眼神,“那就别怪我要打你屁股了”。   何思阳把手从男人的肩上拿开,放在他的后颈,轻轻的摩挲着。   “别做我哥了,我不喜欢。”   陈又脑袋当机,行吧,你大你做主,我除了答应,还能说什么。   不过陈又嘴上还是按照套路,问了一句,“为什么?”满满的都是失望,难过。   何思阳又一次沉默了。   他低着头,把下巴搁在男人的肩头,侧过脸,湿热的气息在一点点的碰着男人的脖颈。   陈又拍拍少年的后背,摸了摸,再拍拍,又摸摸。   眼睛好辣啊,出去玩抱抱不行么,我真的快被熏挂掉了。   “阳阳,你刚才说的,我听了。”   陈又逮着机会,在臭烘烘的厕所里给少年煲心灵鸡汤,小心看着火候,“我还是那个意思,只要我在这里一天,我就会罩着你一天。”   “明年等东子跟老余出去了,就剩你陪我了,到时候我们哥俩相依为命。”   何思阳低低的问,“是不是不论我对你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会不管我?”   陈又立马说,“对。”   他观察少年的恶念值变化,从10减到8了,鸡汤值2分。   说真的,何思阳,就算是有任务在身,一切都是有目的的,可我对你也的的确确是好的没边了。   以后我回家了,毕业了,工作了,讨了老婆,不对,是为个男的出柜了,恐怕都不会对人这么好。   陈又记不清是第几次去拍少年,有时候,我都会爱上对你好的那个我。   我帮你放下心中的恶念,积极面对生活,你为我回家的梦想出一份力,你看看,我们是在互帮互助。   所以……在你发现真相后,你不能怪我。   陈又已经确定,何思阳对他起了疑心,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他不是原来的肖飞,是冒牌货。   跟变态天才切磋,就是这么悲剧。   “好了,出去吧。”陈又把少年推开,受不了的说,“味儿太大了。”   何思阳凝视着面前的男人,“你说的,全都是真的?”   陈又想往外面走,又被拉回去,他硬着头皮,“嗯。”   何思阳直直的看过去,“不骗我?”   被那道极具穿透力的目光锁住,陈又差点就要原形毕露,他稳住心神,关火盛汤。   “我骗谁,都不会骗你。”   这碗汤对何思阳来说,是最美味的毒药。   他明白自己一旦喝下去,就会更加上瘾,更加迷恋。   但是他早就戒不掉了。   回了房里,何思阳的视线在四周扫动,停在几个年纪比较大的犯人身上。   那几个犯人莫名的打了个哆嗦,算了,天这么冷,还是继续回被窝里躺着吧。   东子跟老余聊天的时候,何思阳加入进来了,把他俩惊吓的不轻,对方问什么,都是有问必答。   不是他们傻逼逼的,是少年完全不给犹豫的机会。   “老大最近一个相好的,今年六月就出去了。”   “多大?”   “二十出头。”   何思阳疑惑了,真的是越大越好吗?那个男人是不是在骗他?   这时候,老余冒出一句,“也就跟楚天差不多大吧。”   东子使劲踩他。   不是我说的,老余眼观鼻鼻观心,入定了。   何思阳倒是没什么异常,还对他俩笑了一下。   东子跟老余好半天才回过来神。   哎,不笑就是狱中一花了,这一笑,真要命,难怪老大会对人好到那种地步。   陈又遇到一个怪异的现象,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凡是个中年老年在他周围,何思阳都会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盯着对方。   不但如此,还一脸阴沉沉的,说话都带阴风。   搞的他都不敢跟年纪大的人说话了。   离年三十越来越近,陈又督促三个节目的进程,去做汇报工作的次数一多,见着楚天的次数也就多了。   他要求带上何思阳,到了那儿就让对方在楼下等着,有个2分也是好的,不能再没了。   楚天看到何思阳,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精彩纷呈。   扫了眼害人精,陈又皱眉,赶紧加快脚步。   楚天目睹男人从他身边经过,把他当成空气,或者隐形的。   他就那么望着男人的背影,都忘了收回视线。   “……傻逼玩意儿。”骂的他自己。   任务进度又一分一分的减回去了,与此同时,鬼压床也再次出现了。   陈又第二天醒来,浑身酸痛,无力,还虚,身上的骨头关节也都很难受,好像在自己睡着的时候疯跳了一夜的舞,玩出了很大的动静。   何思阳注视着男人,“不舒服吗?”   陈又活动着手脚,“嗯。”   何思阳问他,“哪儿不舒服?”   “哪儿都不舒服。”陈又说,“你看看我的舌头,是不是破了?”   何思阳微俯身,“再伸出来一点。”   陈又照做,“左边有一块挺疼的,我感觉破了。”   何思阳的眸光深谙,“是破了。”   “那是怎么回事?”陈又烦躁,“我好像也没做什么吃东西的美梦啊。”   何思阳说,“当天做的梦,醒来之后有八成的几率都会忘记。”   陈又信了,天才嘛,放个屁都有哲学味儿。   “不行,说话都疼。”   他坐不下去了,“我去漱个口。”   何思阳跟在后面,“你舌头上面有个小血泡,我给你弄破吧。”   陈又立刻停下脚步,啥玩意儿?都有血泡了?   他挣扎了一下,“好吧。”   很快陈又就后悔死了,何思阳平时做事干练的很,哪知道这次慢慢吞吞,磨磨蹭蹭的。   何思阳说好了,陈又更疼了,他端着漱口杯,说自己来就行。   何思阳的手上湿湿的,都是陈又的口水,他去厕所了,出来时手上是干的。   陈又漱了口,他以前吃饭的时候,咬到舌头不在少数,但是也没有出现总是好不了的情况,他不蠢,就是智商比较容易不在线。   好像两者的区别不是很大。   陈又在心里问系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系统,“没有。”   陈又哼哼,那就是有咯。   会是什么?陈又抿抿嘴,碰到嘴巴上的伤口,眼珠子同时无意间瞥到旁边的床铺,脑子里闪过什么,他腾地站起来。   我知道了!   那个鬼是何思阳!是他在每天晚上对自己……   陈又吞咽唾沫。   到了晚上,陈又照常睡觉,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发现身旁的少年靠过来了。   身上一沉,随后就是唇上一软,下巴被两根手指捏住了,有温温的气息灌了进来。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后,陈又的呼吸急促,体温上升,脸憋的通红。   又是五分钟过去了。   卧槽,你吃个没完了还,他直接一口啃上去。   黑暗中,有什么猛然间砰的一下炸开了,四分五裂,再也不可能还原。   何思阳愣了愣,很快就从慌张到平静,他抿掉唇上的味道,突然笑了起来,“我以为年前你不会发现的。” 第38章 蹲大牢(18)   陈又的第一反应是,造孽啊,我竟然掰弯了这么一个美少年。   之后才想起来,他当初为了让何思阳不排斥自己, 想取得信任特地发了一个誓, 内容是如果他对何思阳有不正常的心思,就让他永远被人干。   真的非常毒。   现在摆在陈又面前的是两种归宿, 一个粪坑,坚决不想让誓言成真, 拒绝何思阳,一个尿池,接受何思阳, 进入突然转型的情感剧里面。   他得从中二选一, 跳下去淹死。   短暂的摇摆不定后,陈又选择尿池,起码看起来清澈一些, 不会那么混浊粘稠,味道也好闻不少,那他在淹死的过程中也能感受一点。   陈又做好了决定,人就不慌了,“你先下来。”   何思阳没动,他不想那么做。   陈又重重的喘口气,忍住想爆粗口的冲动,不能把人刺激到了,否则还指不定会给他多大的惊喜。   他在黑暗中摸到少年的脸,“为什么要这么做?”   何思阳的声音响在陈又耳边,带着一丝笑意,“你说的,所有人都喜欢跟我发生关系。”   我说了这种话?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陈又恐慌,记忆力已经衰退到这种地步了吗?   系统,“你确实说过。”   陈又,“……”   他撇了下嘴,“那也不代表,你就可以……”   何思阳抚着男人的嘴唇,轻笑着打断他,“你不反感我那么对你,我能感觉的到。”   说着,何思阳的语气越发的雀跃起来,神情亢奋着叹息,“有时候你还会回应我。”   陈又翻白眼,弟弟啊,麻烦你别再胡说八道了好么,我那是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眼睛看不见,一个感官被蒙蔽了,失去原有的功效,那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陈又不知道何思阳是什么表情,没办法从他脸上看到此时的情绪变化,全靠猜。   喘不过来气了。   陈又的胸好痛,“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这种心思的?”   何思阳思考了一下,说,“大概是你对我说,你始终相信我的时候吧。”   “又或许是那天突然停电,你无意间亲到我,而我不讨厌,甚至还很激动的时候。”   他揉了揉额角,“也有可能是你关心我的手疼不疼,吃没吃饱的时候。”   “太多了,肖飞,你给我挖了一个陷阱,在里面给我放了所有我想要的,把我困住,我已经走不出去了。”   陈又皱眉,看来问题果然不是我对你不好,而是太好了。   欺近几分,何思阳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陈又的耳蜗里,他用一种虔诚而蛊惑的音调说——   “知道吗,我无时无刻不在脑子里幻想着拥抱你,抚摸你,亲吻你,干你。”   陈又痒的想抓耳朵,卧槽,报应啊!   那不就是他早前在区长老头面前瞎说的吗?只不过如果是身份调换了过来,那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陈又在心里吐槽,何同学,你想跟我搞基,也是可以的。   但应该要好好的来,按照正常步骤,一步步的走起,从谈理想谈人生,拉小手开始,不能直接就上来搞这么变态的啊。   你这样,我还怎么敢跟你愉快的玩耍?   男人的沉默让何思阳的气息变的阴沉,“你不愿意?”   陈又脱口而出,“我一直把你当做弟弟。”要死了,你个白痴,不是说好不刺激他的吗?   他心惊胆战,“系统,我不会有事吧?”   系统,“不会有事。”   突然一痛,陈又呜咽几声,你个大骗子!   他的胸口更疼了,好像要被撕下来一块肉。   “那什么小菊花,给我来个三五瓶,现在就用,要快!”   不一会儿,陈又停止咆哮了,等待被炖成肉泥。   “其实你想做我哥……”何思阳露出令人悚然的笑容,“也不是不可以。”   “你知道吗,我很想在干你的时候,那么叫你。”   陈又忍不住去脑补了一下,就……他一脸尴尬,想说自己是一个正常男人,这真的不代表什么。   但是他这时候那么说,有害羞的嫌疑,那就更尴尬了。   何思阳感觉到了男人的变化,他用诱哄的口吻说,“我们去厕所吧。”   陈又讨厌那个地方,被熏怕了,他坚决摇头,“不去!”   特么的,澡堂,草地,食堂后面,河边,山坳里,哪儿都行,厕所死也不行。   何思阳低笑,眼眸里的暗色骇人,仿佛一头准备啃食盛宴的野兽,“我等不及了。”   还好陈又看不见,不然肯定被何思阳脸上的表情吓的掉到地上去。   他一走神,嘴巴就被亲了。   何思阳已经不再生涩,这是多个夜晚独自练习后的结果。   但是,陈又没爽到,一点都没有!   别问他为什么跟一个俊美少年玩亲亲,还这么痛苦。   陈又忍不住说,“你是在亲我,还是在吃东西啊?”   何思阳哑声说,“在吃你。”   陈又呵呵呵,说好的不吃肉,结果呢?“你跟那个老男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何思阳的眼眸微微眯起,“老男人?”   陈又呼唤天堂的妈妈,救我!   妈妈没上线,系统出来了,开始播放陈又最喜欢的激烈动作电影。   陈又一边看,一边当主演,这飞翔的感觉,灵魂都在颤抖。   何思阳将试图想溜的男人抓住,拽到自己身下,“你的过去真精彩。”   陈又抬起腿去踢,不不不,没你精彩。   何思阳闷哼,眉眼一沉,用力一压。   “……”   陈又一口咬在被子上面。   其他人睡的跟死猪一样,就连离他们最近的东子跟老余都没反应。   在今晚之前的每个晚上,陈又也是那群猪之一。   夜还很长。   陈又可以安稳躺在被窝里时,已经是黎明了,他又困又累,眼皮全黏一块儿去了。   做梦都是在跟何思阳哼哼哈嘿,吧唧吧唧吧唧。   哎,他喜欢看,摸,何思阳喜欢把干的地方弄湿。   陈又的意识彻底昏沉,睡了。   何思阳神清气爽,没有一丝睡意,他伸手摸着男人的脸,一寸寸往下,细细的描摹。   “肖飞,你是我的。”   满足的喃喃自语,何思阳把男人的头抱在自己怀里,兀自笑出声,开心的像个孩子。   下午出去放飞的时候,逮着机会,陈又跟何思阳就在犯人们活动的后面搞事情。   你想想,大冬天,冰天雪地的,能不冷吗?   激动时,何思阳把陈又的两只手紧紧握住了,“肖飞,你喜欢我吗?”   陈又瞪他,特么的,你堵着我的嘴巴,我怎么说话啊?   “不喜欢也没关系,”何思阳搜刮着他的味道,认真的说,“我会一直喜欢你。”   陈又秀好感度的机会就这么白白的错过了。   他心痛的无以复加,回大队伍里的时候,脸拉的老长,谁多看一眼就用眼刀杀过去。   大家齐刷刷的往陈又的屁股后面瞅,眼神都有点怪。   他们不敢问,还是东子跟老余出马的,问裤子怎么湿了那么多。   陈又有意扬声道,“那边有个水坑,大家走的时候看着点,别摔进去了!”   众人不约而同的去看狱花。   在那些人看过来时,何思阳淡淡的说,“水坑不容易被发现,最好别往那边去。”   两人就这么睁眼说瞎话,蒙混过关了。   回去的路上,陈又的裤子湿的更厉害了,还好其他人没有盯着他看,何思阳的裤子没湿,上衣前面湿了一块,是陈又的口水。   他在若有所思,想着什么。   陈又突然停下来,蹲到地上。   何思阳的脚步顿住,弯着腰问,“怎么了?”   陈又绷着脸,不想说。   何思阳有所察觉,他抿唇,“我背你。”   “还是我背你吧。”陈又说,“你遮着点,我们快点回去。”   何思阳照他说的做了。   陈又这身体强壮高大,背个少年不在话下,走起路来很轻松,哗哗的。   到了号儿房里,陈又就把沉甸甸的裤子一脱,啪的丟地上。   被何思阳拿走了。   连续三天夜里不睡,陈又有小菊花加持,也吃不消了。   东子跟老余还问老大是不是拉肚子了,不是躺着,就是去厕所。   陈又摇摇头,不想说话。   他看看两头猪,你们晚上睡觉也太死了吧,老大就在你们旁边都不知道。   东子跟老余收到老大担忧的眼神,一头雾水。   陈又闭上眼睛,真怕你们哪天一觉醒来,发现花自己开了。   熟悉的气息过来了,他翻身,瞪着当事人,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音量说,“今晚别碰我!”   “好,不碰,”何思阳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他温柔的说,“那就改成白天吧。”   陈又的面部抽了抽,你就任性吧,我不管你了。   男人吞咽口水,突显的喉结就上下滚动,非常性感。   何思阳也跟着吞咽,他克制着渴望,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以前你没做过承受的那一方,我以为你会跟我大闹一场。”   陈又送他一个迷之表情,你误会了,我不行的,从来就没攻过。   再说了,我闹有用么?   显然是没用的,何思阳想做的,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一定会去做到,“我怎么样?”   陈又说,“还行吧。”其实非常棒了,哥是怕你骄傲。   何思阳听来,只觉得是自己做的很一般。   他是个极其偏执的人,要么不做,一旦做了,就要做到最好。   于是陈又哭了。   东子铺床的时候,发现被子上有几点不明物,面积有大有小,已经干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老大,你的床上有没有……”   “没有!”   “……”   东子眨眨眼,“我还没说完,老大你怎么就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陈又斜眼,你说呢?   没得到答案,东子抓了抓头,觉得老大很可疑,他的嗓门大,嚷嚷道,“还不起来吗老大?”   陈又把被子拉过头顶,兄弟,别瞎叫了,你老大我的屁股在水洼里泡了一夜,快起湿疹了,需要晾一凉,不要打扰我,乖。 第39章 蹲大牢(19)   陈又病了。   他是活生生被何思阳干病的,血气方刚的小年轻疯起来真的很可怕。   如果谁敢有质疑,他分分钟上去抽几嘴巴子,再甩出实证。   看看, 老子好好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 都被榨干成什么样子了。   坐在医院的椅子上,陈又一边打着点滴, 一边接受陌生美男的打量。   大哥,你盯着我看什么呢你, 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不酸吗?   美男露出匪夷所思之色,“原来你是那个啊。”   “……”陈又明知故问, “哪个?”   美男对他挤眉弄眼, 小子,我扒过你的裤子给你检查过,你已经暴露了, 别跟我装了。   陈又翻了个白眼,看来他这个老大是做到头了。   搞不好明天整个D区都会知道,他被搞到医院的事儿。   “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美男露出一个微笑,亲和力满分,“我不是那么爱八卦的人。”   陈又呵呵,“我还真看不出来。”   美男乐的耸动肩膀,笑着说,“没想到你挺好玩的。”   陈又扯扯嘴角,你一点都不好玩。   待了一会儿,美男大概是觉得无聊,就去忙事情了。   陈又看着天花板,“我有点慌,真的。”   系统,“任务进度已经过半。”   “就这样才慌,”陈又说,“一会儿上,一会儿下,过山车呜呜呜的,我心里没谱。”   系统,“你什么时候有过?”   陈又气道,“我发现你话真的越来越多了,不是说手上带着很多新人吗?不用去监督?”   系统走了。   陈又委屈,说两句就跟他尥蹶子,把他坑成这样,他还不是常过来唠唠嗑,顺顺毛。   门外传来脚步声,陈又以为是美男,他也没去看,直到来人走到他面前。   “你怎么来了?”   何思阳举起流着血的那只手。   陈又吸一口气,说真的,你用自残的法子来陪我,我一点都不觉得温暖,反而更慎的慌。   何思阳不知道陈又的心思,他的心情非常好,给他清理伤口,包扎的护士都得到了他的笑脸。   护士脸红的跟大苹果似的,羞涩又花痴的表情都没地儿藏。   伤口处理好了,何思阳没走,他说自己哪儿哪儿不舒服,想吐,成功换来一张床躺着。   人美少年出马,就是不一样。   陈又叹气,他这种浑身味道的硬汉不吃香了。   护士一双眼睛在陈又跟何思阳身上转,满脸的戏,八成是知道不少东西,她磨蹭了有一会儿,要不是有其他犯人受伤需要人手,她还杵着。   没了妨碍的,何思阳就拽掉点滴下床,“好点了吗?”   陈又刚要点头,又摇头,“不好。”   何思阳把下巴放在他的腿上,好像是一只柔软可捏的小狗,在期待着主人的抚摸。   陈又不高兴,走开,别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纯良样。   “是我不好。”何思阳说,“我太没有节制了。”   知道错了就好,那赶紧改吧,陈又还没说话,就听到何思阳的叹息声。   “但是我忍不住。”   “……”所以呢?别以为你抿着个嘴巴自责,我就会抚摸你的狗头。   陈又看了眼少年头顶的恶念值4.3,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放在对方的头顶。   何同学,我承认,你非常,极其,以及特别的大,前途绝对无可限量,但是你不能不遵守游戏规则啊。   搞事情也是有名堂的,不是你那么搞的知不知道?好歹是个大学生,难道就没看过动作片吗?   陈又叹气,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何思阳拿下男人的手,放在脸上蹭蹭,“你说的,等我们出去了,你会一直陪着我。”   陈又的眼角一抽,“我记得。”   何思阳在男人的掌心里低低的笑了。   然后陈又就看到何思阳的恶念值从4.6嗖的一下减到1。   看来和他一起出去是这个人活着的最大动力了,也是一切希望的源头。   陈又头疼,出去?那还不是十年八年后的事了。   他真不想再一次承受第一个世界那样的煎熬。   这时候,美男敲门进来了,他倚着门框, “不好意思,打扰到二位了。”   知道打扰了,还进来干什么?   美男把何思阳带走,说要给他打破伤风。   陈又在心里向系统打探美男的个人资料。   系统一如既往的用了官方回答,表示没有这个权限。   陈又说,“444,我给你唱首歌吧。”   系统不是很想听,但没有屏蔽歌声。   没错,陈又是个多才多艺的大boy,不但霹雳舞跳的好,还很会唱歌,当初要不是不会哭,绝对能进电影学院,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唱完三首,陈又把系统唱晕了,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   他忽略掉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感史,知道美男叫张琰,刚从国外回来的,跟周家还有点关系。   说起来,张琰还算是那个死去的周小少爷的表舅。   不会是为何思阳来的吧?   他用了恳求的语气,没有半点玩笑,“444,你能不能再帮我查查?”   片刻后,系统发出机械音,“经查实,张琰对目标没有杀念。”   “我知道了,”陈又收起平时的嘻嘻哈哈,特正式,特真诚,特温柔,“444,谢谢你。”   系统直接瘫痪了。   陈又的点滴输到三分之一,何思阳回来了,看不出什么异常。   但是陈又觉得,何思阳有心事。   “那个张琰……”   何思阳猝然侧头,问道,“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陈又心里一突,把自己吊打一遍,面上一派淡定,“我听别人那么叫他的。”   何思阳哦了声,陈又骨头都凉飕飕的。   俩人都没有再说话,各有心思。   陈又猜想,张琰肯定跟何思阳说过什么,还不是废话,他在心里唉声叹气,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好怕何思阳出事,任务失败啊。   陈又看看少年,你不是很有一手吗,可千万要担心着点,别把小命丟了。   何思阳尽管在想事,却留有一分注意力在男人身上,他知道男人在看自己,也知道,是在为他担忧。   我不会有事的,我要从这里出去,和你在一个没有铁网没有压制的地方重新开始,何思阳在心里说。   烧一退,屁股干爽了,陈又就生龙活虎了,也有空吆五喝六。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家里那个好吃懒惰的大丈夫,指使着能干又好看的小妻子何思阳干这干那。   身在福中不知福,早晚要遭雷劈。   你们知道个……陈又将最后那个字用口型加音效放出去。   除了在心里吐槽,鄙夷,嘲讽,顺便心疼自己,他也没法解释,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过年了嘛,家家户户都会做一次彻彻底底的打扫,用来迎接新年,这里也不例外。   只不过,要忙的是犯人们。   陈又带着15号儿房的几十人在一处建筑物周围打扫卫生。   他靠坐在台阶上打哈欠,何思阳看了他一眼,又去看左边的小路。   陈又表示,我不懂你什么意思,真不懂。   何思阳拉他起来,哄小孩的语气,“我带你去看鸟窝。”   陈又往地上赖。   何思阳无奈,“你说的,最喜欢看我给你搭的鸟窝了。”   怎么我说什么你都记着?陈又气急败坏,妈逼的,真讨厌记忆好的人!   何思阳轻轻的唤了声,“哥……”   陈又不假思索,“哎。”   他被拉着往左边的小路上走,弟啊,哥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呢。   没错,哥是喜欢看鸟窝,也喜欢摸两下,但是哥怕被窝里的大鸟啄啊,很痛的。   不远处,跟别人说话的楚天眼珠子转了转,他偷偷跟在后面,一路跟进小树林。   有一些声音落入耳中,楚天知道是什么,他想立刻就走,但是他不受控制,鬼使神差的往前走了几步,透过灌木看去。   看到了什么,楚天震惊的把眼睛瞪到极大,仿佛眼前的一幕已经超过他的承受范围。   他在进来前就看过男的跟男的,进来后周围的现象更多了。   可是,他从来没有目睹过肖飞跟人在一起的场面,这是第一次,是跟的何思阳。   而且,肖飞竟然是承受的那方,他不别扭,也没有一丝反抗。   这是楚天用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无法相信。   陈又扒着何思阳的肩膀探头,奇怪的说,“我怎么感觉有人在偷看?”   何思阳说,“这里很隐蔽,不会有谁路过的。”   陈又继续伸着脖子左看右看,“不是,好像真有。”   按住乱动的男人,何思阳敛眉,“我去看看。”   他很快回来,说,“看过了,没有人。”   陈又松口气。   何思阳垂下眼角,若有似无的从一个方向掠过,他无声的冷笑了一下。   陈又看见了,心里顿时一阵卧槽,笑的好阴险,好瘆人,他问道,“你突然笑什么?”   何思阳还在笑着,“我高兴啊。”   在那个方向,楚天的下颚紧紧的绷着,双手也握成拳头,在竭力忍着什么。   别看了,他妈的别看了!   但是楚天纹丝不动,鞋子钉在了地上。   就那么看了十几分钟,楚天突然转身,他穿过灌木,快速跑了。   恶心吗?对,很恶心!   跑出小树林,楚天停了下来,厌恶的破口大骂,“两个男的搞到一起,恶心死了!”   重重的喘息着,他低头看自己,既然觉得恶心,排斥,那为什么还会……   身体的反应给了他重重一击,他的大脑空白一片,没办法思考了。   几瞬息过后,楚天受了迷惑般,不受控制的去回忆刚才在灌木丛里看到的画面,男人的表情,声音。   似乎在那一刻,没有何思阳,和男人在一起的,是他。   楚天的脸色变的极度可怕,跟鬼一样,他用力抽了自己一耳光,又抽了一下,震的有些耳鸣。   走了一段路,他难受的蹲到地上,狠狠地抹了把脸,愤怒又无措,姓肖的,王八蛋,你他妈把老子变成了老子这辈子最恶心最痛恨的那种人。 第40章 蹲大牢(20)   年三十那天,来探监的家属是最多的,个个都是这塞那塞。   家里送进来的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各个号儿房里的牢头分去一些, 老大陈又占大头, 剩下的一点点才能自己拿走。   这是铁网里的世界中最普遍,却不是最残酷的现象。   能剩下一点已经是好的, 有的什么也没捞到,还因为自己的挣扎得一身伤。   和过去的每一年一样, 陈又跟东子老余都没家属探望。   陈又是事不关己的旁观者,他看似在戏里,其实压根就没入戏, 至于东子和老余, 早就无所谓了,也麻木了。   何思阳竟然有人探望。   他两手空空的出去,大包小包的回来。   作为老大的人, 他的东西没人敢抢,只有好奇的份儿。   陈又过去问,“谁来看你了?”   何思阳说,“我的老师。”   陈又就没再问,他也没动手去翻包,不礼貌。   除非何思阳给他翻。   这么想着,大包小包就都被放在他的怀里,伴随何思阳的声音,“给你的。”   陈又一脸懵逼。   何思阳说,“你不是嫌床铺脏吗,这里有床单被套。”   他看着眼前似乎很紧张的男人,笑了笑。   陈又的喉头发紧,好没有安全感,哥们你这么看我,感觉已经踩到我露出来的馅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何思阳在大家羡慕的目光里,给陈又把新的床单被套和枕头套都换上了。   “还有好几床,方便湿了换。”   陈又,“……”   “怎么不干脆买几包成人纸尿裤回来给我兜着?”   何思阳抬头,“你想要?”   陈又赶紧摇头,说不要,这孩子记着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还都当真,也是找不出第二个了。   “这里是鸡蛋和泡面,不过,”何思阳说,“红烧牛肉的不多,有小鸡炖蘑菇和老坛酸菜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啊!陈又开始翻那个包,我什么都喜欢,我不挑。   何思阳看他高兴,宠溺的笑了一下。   东子跟老余看到这个场景,都忍不住感慨,老大这样儿,有人疼着想着,他们出去也能放心。   犯人们把卫生搞搞,再把自己搞搞,等着一年才有一回的福利。   不多时,教导员过来,发了瓜子花生,还有香烟,并且通知今明两个晚上不熄灯。   年年如此,没变过什么花样,却依旧可以得到犯人们的热烈欢呼声。   教导员一走,东西就被迅速瓜分了。   香烟一共两包,一人一根,剩下的都归陈又,打火机在他那里保管。   大家伙一看烟,都是一副吃惊的样子,平时抽的是3块钱的庐山,今天竟然是14的利群。   王监和区长今年都格外的慈祥,还得到了犯人们的新年祝福。   陈又是个好孩子,不太会抽烟,高中被亲戚忽悠着去尝试了,呛的他喉咙疼,他不喜欢那股味道。   大家都在吞云吐雾,他把烟放到嘴边,低头按打火机。   烟刚点燃,陈又还没去吸一口,一只手就伸过来,把烟拿走了。   少年用好看的手指夹着烟,烟雾从他的口鼻喷出来,动作相当自然。   陈又奇怪的问出声,“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他记得资料里没写目标有烟龄。   何思阳往他脸上喷口烟,笑着说,“刚刚。”   作为同龄人,陈又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呵呵,我真不喜欢你。   他还是去磕瓜子吧,那个他在行。   瓜子是五香的,陈又抓了一把搁手里,盘腿在床头磕起来,很快就沉浸在被咔咔声围绕的世界里。   烟抽着,大家的情绪都高了,东子带头起哄,“老大唱歌非常好听,来一首吧。”   其他人跟着喊,“来一首!来一首!”   “行,”陈又麻利的把瓜子皮吐掉,“那就唱我最喜欢的一首歌《双截棍》吧。”   “苦涩的沙,吹痛脸庞的感觉……”   刚巧一时抽风了,想听两句的系统,“……”   陈又在开口要发出第一个音时改变了主意,要唱励志点的,才能进去这些人的内心,也包括何思阳。   慢慢的,大家都安静下来,房里只有陈又高喊的歌声,唱着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何思阳半眯着眼睛抽烟,在那条狭窄的缝隙里审视着男人,你到底是谁呢……   晚上是大餐,食堂用几十来个大盆装满了红烧肉,盆有多大呢,就是比给猪吃的还要大上几号。   大盆大桶摆成两排,有荤有素,还有骨头汤和一个橘子,犯人们排队去打菜,激动的两眼放光,直吞口水。   陈又坐在桌前埋头啃大骨头,不一会儿就堆起来一座小山,他意犹未尽,抬头发现三人看着自己,“你们怎么不吃啊?”   东子跟老余反应过来,都咂嘴,乖乖,老大什么时候这么爱吃大骨头了?小狗的速度都比不过他。   而且,他们记得,老大不是嫌骨头没肉,都直接丢给他们,不吃的吗?   东子跟老余摇头叹息,看来老大还是馋的,都馋的不像个人了。   何思阳只是给陈又把汤递过去,没其他表情变化,就算陈又突然变身成一条哈巴狗,他估计都不吃惊。   陈又喝了汤,吃饱喝足,都有点困了,想洗把脸,泡个脚上床睡觉,他对那些节目没有一点盼头。   何思阳把手边的那个橘子给他。   陈又嫌弃,“这橘子太丑了,我不吃。”   何思阳剥着橘子,“丑的更甜。”   陈又不信,他吃了一片以后,对少年竖起大拇指,明晃晃的表扬,你真棒。   何思阳抿嘴,唇角弯了弯。   他把男人吃剩下的剩菜剩饭端过去,低头吃了起来。   陈又皱眉,“别吃这个,都凉了,对肠胃不好,你吃你自己饭盆里的。”   何思阳的声音模糊,“你这个好吃。”   陈又瞅瞅少年,慢点吃,别噎着了,我的口水真没什么奇效,连消毒的作用都没有。   何思阳把陈又的饭盆清空,“橘子不吃了?”   陈又说不吃了,何思阳继续吃他吃不完的,似乎只要是他碰过的,吃过的,都会很美味。   东子看一眼老余,老余看一眼他,两人又去看他们老大,那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   陈又偏头,别看我,我特么也搞不清楚状况。   所有犯人吃过晚饭,就都排着队去操场,迎接新年的到来。   陈又吃多了,胃难受,走几步就往上冒,何思阳在他耳边说,“我有新年礼物要送给你,我们待会儿溜走吧。”   陈又心说,我不怎么想要,真的,“什么礼物?”   何思阳揉了揉男人冻红的耳朵,只是笑着,却不说话。   今晚的月光不错,温度比较低,寒冷的风吹着,操场上聚集了那么多人,黑压压一片的人头,都在呼着白气,搓手搓脸。   参演的所有人都开始在后面准备,轮流上台表演节目。   掌声,欢笑,叫好齐全了。   最后,陈又从人群里走出来,他一动,牢头们也都动了,和他一起往台子上走去,按照排练的顺序站好,开始合唱。   大家都扯着嗓子,喊的脸红脖子粗,硬是把一首《明天会更好》唱的激情澎湃。   楚天在陈又的旁边,他一抬手,就能碰到的距离,期间他多次往对方身上扫,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逼。   到目前为止,年三十的一切都非常顺利。   新年的钟声刚刚响起,区长的办公室门口两名警员被人打晕,办公桌和档案柜有被翻动的痕迹。   区长暂时还不能清理所有东西,不能确定丢失了什么机密文件。   根据在场的几个武警说,在交手的过程中,对方的背上受伤了。   王监要求连夜彻查此事,四百多个犯人全部集合到一起,脱掉衣物接受检查。   谁的背上有伤,谁就是这次事件的目标。   “报告,15号儿房缺俩人!”   “缺的谁?”   “是1579和1580!”   区长的眼皮一跳,坏了。   王监没有露出什么表情,他挥手,让人入队,吩咐手下去找,并下达指令,立即执行检查工作。   一分队带着警犬在D区周围地毯式的搜寻,两个大活人想从这里不留痕迹的逃跑是绝不可能的,除非是凭空消失。   区长隔一会儿就去擦汗,肖飞,你可千万别给我惹事啊。   人群里的东子跟老余紧张不安,他们不清楚现在是什么一个情况,也不知道老大跟何思阳上哪儿玩去了。   16号儿房那边,楚天懒散的站着,目光却时不时的扫过四周,几不可查。   检查工作进行到三分之二,陈又跟何思阳被小分队带回来了。   区长猛地站起来,后知后觉自己失态了,他若无其事的整整警服,又坐回去,手指无意识的敲着腿部。   肖飞,这事要是跟你有关系,你就别指望能在未来十年内走出这里了。   王监什么也没问,先叫人对他们检查一下。   陈又很配合,没有过多的停顿,就在几百双眼睛面前脱掉上衣。   强烈的大灯照明之下,他一身健壮的肌肉,充满强大的力量,可以靠肉眼看出,背上没有受伤。   就是暧昧的印记太多了,前胸后背尤其的多,没法看。   多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说吧,有密集恐惧症的见了,会当场发疯。   众人抽一口凉气,全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个高大俊美的少年。   看不出来,牙口这么好。   所以说,一直以来,他们都被欺骗了?飞哥才是躺着的那个?当然,跪着趴着也行,怎么高兴怎么来。   应该不会吧,飞哥谁啊,他可是D区的老大,跺跺脚他们都能抖好几天,不可能任由一个小孩子摆布的。   东子跟老余隔的远,也看不清,不然准得吓的大叫。   王监跟区长破天荒的默契一回,同时咳嗽,打破了诡异又寂静的氛围。   陈又已经检查过了,不是目标,接下来到何思阳了。 第41章 蹲大牢(21)   “1580,快一点!”   何思阳抿了抿唇,离他最近的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看他一颗颗的解开扣子。   当少年布满伤痕的背部暴露在夜色中时, 众人都吸一口气。   变态, 凶残,暴力, 这些词石头般从四面八方朝着陈又砸过来。   他也不躲,全抱怀里收着了。   这一幕很快在操场上散开了, 传到东子跟老余的耳朵里时,他们都很不爽,真他妈的, 这是情趣懂不懂?   说不定是人何思阳有那爱好, 主动要求的呢,他们下意识的去袒护自己的兄弟。   那消息传到楚天那里时,他的脸色变了又变, 是没有得逞的不甘,一闪而过。   前头,王监叫当时在场的几个警员去查看,那几人立刻上去。   何思阳背上有一处伤被大力按着,之后是另一处,血往外冒,他蹙起眉心,脸上的血色褪去。   陈又怒气冲冲的吼,“卧槽,你们在干什么?”   “执行公务。”   有两人将陈又钳制,他在那不停的暴躁,一副心疼自己伴儿的样子。   片刻后,那几个警员检查完毕,敬礼道,“王监,区长,1580不是。”   犯人背上的伤太多了,他们无法找出符合当时在打斗中造成的伤,但是他们可以确定,伤口不可能那么浅。   这么短的时间内,绝对愈合不了。   陈又喘着粗气,“不是什么?”   “你们在搞什么?”他骂骂咧咧,“有这么干的吗?把人背上搞的血淋淋的,一句不是就完事了?”   不顾背上的那些血,何思阳把上衣穿回去,安抚的看了一眼陈又。   陈又用眼角回了他,还在那愤怒。   王监出声问道,“你们一直在一起?”   陈又喘了口气,凶巴巴的,“是啊,我们一直在一起。”   王监又问,“为什么要私自离开操场?”   “今晚是大年夜,我们想在新年的倒计时里做爱,”陈又呵笑,“听起来很带劲是不是?”   “……”区长开口说话了,“就是这样?”   “对啊,”陈又斜眼,有些不耐烦,“不然还能是哪样?”   “那他背上那些伤痕是怎么回事?”   陈又耸耸肩,“野外嘛,肯定会比房里要更亢奋,更刺激,我这个,刚巧是个浪到不行的,他说要,我能不给吗?”   绕是王监一张脸都变成了猪肝色。   区长咳了两声,清清嗓子,“今晚有人趁机遛进我的办公室,在逃跑的时候背上受伤了。”   “操,这种屎盆子也想往我们头上扣?”   陈又怒吼,“他背上的伤,是老子一条条划的,跟这件事任何没有关系。”   “我们一直在河边,你们不信可以派人去,现在还能收集到很多老子的子子孙孙!”   区长,“……”   他看向始终都没说话的高个少年,“你伤成这样,不疼?”   何思阳淡淡抬眼,口中吐出两个字,“很爽。”   他还笑了一下,受虐气息爆表。   众人,“啧啧。”看不出来。   无论怎么盘问,都没有什么破绽,陈又跟何思阳私自离开,扰乱秩序,被关禁闭室五天,王监补了一句,把俩人分开关。   陈又扭着脖子回头看去,王监,祝您开春就谢顶。   忙到后半夜,还是一无所获,王监问区长,“你丟什么东西没有?”   区长说,“什么也没丟。”   王监看他,“真没有?”   区长说,“那是我的办公室,有没有丟东西,我不会搞错的。”   王监皱眉,“对方冒着生命危险进你的办公室,毁掉监控,打晕警员,把文件翻的乱七八糟的,会什么都不拿?”   区长硬邦邦的,“我又不是那人,怎么会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王监觉得再说下去,他跟这姓李的还能动起手来,“你再好好检查检查吧。”   区长把人送走,关上门后,他的目光扫过办公室的档案柜,停在最上面一层。   他走过去,从被翻动的文件里找出一个纸袋子,坐到椅子上,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这里面装着的是他搞到的被周家收买,用来对付何思阳的几个人,全都是老人,待了七八年以上,熟悉D区的地形,掌握着犯人们的心理,可以拿来轻易利用。   区长眉头紧锁,他费这么一番周折,为的就是把那几人放在自己的监视之下。   一旦他们有任何行动,他都能及时采取相应的措施,避免事态严重。   区长摩挲着纸袋子的边缘,他的眼睛一眯,发现了什么。   果然……   区长把纸袋子大力往桌上一扔,无法无天了。   禁闭室里,陈又抓紧系统,叫它务必不要不说话。   这地方的空间小得可怕,勉强能让一个成年人弯腰站立,压抑的让人恐慌,无助。   唠唠叨叨了一会儿,陈又没等来回应,“系统?你别不搭理我啊?”   系统,“……”   第一天,陈又看了一天电影,屁事没有。   第二天,陈又继续看电影,但他明显精神不怎么好了。   第三天,电影都救不了陈又了,他开始各种焦躁,在黑暗中抓墙。   第四天,陈又已经奔溃了,他不由自主的嘶吼,“我错了,快放我出去——”   第五天,陈又离死只差一步,他求系统带他走。   系统,“等你完成任务。”   陈又痛哭。   到了第六天,陈又是被拖出禁闭室的,他受不了光线的刺激,眼睛发疼,发红,满脸都是泪。   脚步声由远及近,陈又被一双手臂抱住,勒紧了,劫后余生的感觉在他跟何思阳的心口横冲直撞着。   把鼻涕眼泪擦擦,就该算算账了。   陈又呵呵,可以啊,拿我当不在场的证人,会利用我了啊。   你知不知道,你让我给你把后背划花的时候,我直接吓哭了好么?   当时陈又抓着尖锐的石头,整个全程头皮发麻,手发抖。   那几分钟绝对是他会带回去的噩梦。   “你那晚去哪儿了,为什么带着伤回来?”   没有躲开目光,何思阳看着陈又,“我不能死。”   陈又心说,我也是那么觉得,并且诚心的祈祷着,“你还没有告诉我。”   “周家不会放过我的。”何思阳摩挲着男人的手,放在嘴边一下一下的啃着,“我要有防备,肖飞,我想活着,我想跟你有未来。”   那晚他得到想要的,本来可以全身而退,没料到会在最后离开的时候遭到偷袭。   他可以确定,偷袭他的那个人,是楚天。   对方眼看计谋失败,而没有立即站出来,恐怕一是不想把自己给搅和进去,二是……   他看了眼男人。   陈又一脸卧槽,所以呢?你还是没有告诉我答案啊何同学,你这答非所问的水平杠杠的!   “你不是肖飞。”   耳边突然有个声音,陈又脸上的表情僵了僵,他笑起来,“不是肖飞,那你说我是谁?”   何思阳盯着男人,“我不知道。”   陈又悬起来的那颗心又掉回去,还好还好。   何思阳哑声问,“你会告诉我吗?”   陈又在心里点头,会啊,我会告诉你的,在我离开的时候。   男人沉默着,何思阳的情绪失控,用力咬在他的手背上,“你不会离开我吧?”   陈又疼的眼泪汪汪,脱口而出,“我会。”   何思阳勾起带血的唇角,“你说什么?”   陈又挤出笑容,“哥没说什么啊,你听错了。”   何思阳在男人的伤口上又重重地啃了一下,皮肉嵌在齿间,满口温热的鲜血,他却终于得到一丝安心。   我可以不逼问你的身份,来路,只求你别离开我,否则,我真的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十五那天早上,D区有几辆车从高高的铁网里开了出去。   在这里生活,有一样东西的痛苦程度远在温饱和自由之上,那就是欲望。   如果长期得不到缓解,会引起难以控制的局面。   有时候狱方会偷偷摸摸的带人进来,给犯人进行有偿服务,各取所需。   每年的上半年和下半年各有两次机会,教导员会带一些情节较轻的,表现好的出去,他们。   这次陈又跟何思阳在其中,楚天竟然也在,听说区长跟王监还为他们吵了一架。   却不清楚其中缘由。   不过还好没把他们三个放进同一辆车里。   坐在车子后座,陈又很激动,终于可以离开那鬼地方了,别说一天,哪怕一小时都是好的。   何思阳握着陈又的手,眼帘阖在一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又发现何思阳的手很凉,他古怪的瞥了一眼,把自己的另一只手放在对方的手上,捏了捏。   “别怕,洗浴中心都是漂亮可亲的大姐姐,她们人很好的。”   何思阳抠他的掌心,笑着说,“哥,你这么有经验啊?”   陈又嘴抽抽,妈逼的,我为什么总是在作死?   何思阳体贴的问,“你在抖什么?”   陈又瞅着窗外,“哥没抖,是车子在抖。”   何思阳意味不明,“哦。”   哦个屁啊,陈又抖的更厉害了,太没出息了,下个世界他要当巨人,目标必须是侏儒,一定得是一根手指就能碾压。   耳边隐隐有一声叹息,他的头被按在少年的肩上,“哥,我真的很喜欢你。”   突然就被表白了,陈又心里不安,他呼叫系统,这时候系统竟然跟他搞不在线。   他气的跳起来,头撞到车顶,满天星在眼前飘啊飘。   何思阳心疼的说,“怎么这么不注意?”   陈又凑着头给他看,问有没有包,破了没有,俩人旁若无人的腻在一起。   车里的其他人早就瞎了。   到了市里,教导员带着陈又他们进了一家洗浴中心。   里面挺大的,装修也不错,几个穿着清凉的小姐姐在沙发上坐成一排,她们看到一群硬汉,立马就送上羞涩的笑脸。   硬汉们也羞涩,纷纷挂起空挡打招呼。 第42章 蹲大牢(22)   犯人们有个不成文的小习惯,出来放飞就都穿一条裤子,方便做事。   而且也怕丟,你想啊, 那么一点大的布料, 很容易就会塞到哪儿了找不到了,他们穷, 丟不起。   这洗浴中心的老板和经理看到教导员,就跟看到他们家老舅一样亲切, 一看就是老熟人了。   汉子们在热切又急促的喘气,汗流浃背,说两句就差不多行了, 别没完没了的, 没看我们都尿裤子了吗?   陈又跟何思阳也激动,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们有好多事要做, 一分钟也不想浪费。   终于停止了浮夸到不行的叙旧,教导员和武警在一楼和大厅,防止有脑子抽抽的想跑街上撒欢去。   一般是不会出现那种情况的,毕竟这是作死的行为,没必要。   不过今天队伍里硬塞进来三个定时炸弹,就不好说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被领进去,这里有一条龙的服务,绝对包你满意到不想走。   有个挺漂亮的小姐姐走到陈又面前,她把垂在肩头的一缕发丝拨到耳后,脸上化着浓妆,未语先笑。   陈又的脸抽搐,姐姐你笑就笑,颤什么啊,我的眼前现在只有一片白雾缭绕的山峰。   小姐姐说话了,声音蛮好听的,有点脆亮,像只黄鹂鸟,人也像,“哥哥哪儿人啊?”   这就开始了?陈又说,“我是庆城的。”   闻言,小姐姐一脸惊讶,欢喜,激动,然后就更颤了,“那敢情好啊,我也是庆城的,看来我跟哥哥有缘呐。”   陈又,“呵呵。”这套路……我是服的。   小姐姐显然是真的很好,她怕陈又紧张,硬是用了时间来让他放松。   “哥哥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吧,平时都在里面做什么啊?”   陈又,“什么都做。”   “那一定很累,”小姐姐上下打量,越发觉得自己今天走大运了,抢到这么一个硬朗的男人,“家人呢,我看哥哥也不小了,成家了吗?”   陈又抓脖子,好烦啊。   小姐姐走近了几步,一股子香水味往陈又身上一扑,他打了个喷嚏。   “哥哥,不如我们坐下来慢慢聊吧。”小姐姐说,“我跟哥哥投缘,我相信我们会有很多话可以聊。”   陈又就是个小青葱,他哪抵的过这种老江湖,快要招架不住了,何思阳救我!   他在心里呼喊了几声,人就出现了。   何思阳是甩掉另一位姐姐过来的,那张俊美的脸上没有表情,桃花眼里不见风情,也不见温度。   陈又看到何思阳,立马就大步越过小姐姐靠上去,手臂搂住他的腰。   何思阳在男人脸上亲了一口,满眼的爱意和温柔。   “……”   小姐姐也不是不晓得世上还有另一个群体,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红,“你们……”   她跺脚,很不开心的说道,“真是的,那你们还来这里做什么?”   陈又瞪她,洗澡不行啊?这是洗浴中心,又不是养鸡场,谁规定上这儿来就得搞事情了?   何思阳转过脸,“请你出去。”   小姐姐的脸一白,只觉少年的目光很骇人,让她想起小时候在竹园里差点踩到的那条蛇,冰冷,危险,她瞬间就卡住了声音,脚步慌张的走了。   门一关,陈又就松口气。   他望了眼何思阳,穿的是普通的黑色棉衣和牛仔裤,腿长手长,哪儿都长,帅气逼人。   这才是大学生该有的样儿,而不是宽松的,胸前带着编号的蓝白色囚服。   何思阳脱掉棉衣,“看我干什么?”   陈又说,“帅啊。”   何思阳的动作一顿,似乎是没想到男人会这么直接。   陈又脸不红心不跳,他就是这么直接的大boy,脸皮什么的,矜持什么的,有时候是得紧紧兜着,有时候,就算了吧。   见少年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陈又眼神询问。   何思阳喃喃,“我好像从来都不懂你。”   别灰心,也不要气馁,那是正常的,我就是一个迷,深起来,连我自己都看不穿。   陈又在少年脸上吧唧吧唧两下,“你还小,慢慢来吧。”   何思阳说,“你会陪我长大吗?”   “会的。”陈又很爽快的接了他的剧本,“你好好接受改造,日子还长。”   何思阳轻轻的嗯了声。   陈又说,“你脱毛衣的时候慢点,别碰到伤。”   何思阳说,“没事,好的差不多了。”   陈又躺着,腿一翘,要不是我偷偷在手上涂了药,再抹到你的背上,不然你哪可能好这么快。   “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留了才好。”何思阳轻笑着说,“只要是你给我的,哪怕是伤口,我都想留着。”   陈又叹息,他在心里说,系统,跪求这个世界让我留个全尸,不要走的那么血腥。   系统,“你先跪。”   陈又,“呵呵,我记得你说过两天叫我给你打分,等着我给你送一个鸭蛋吧。”   系统,“你还有很多个世界要去。”   陈又连忙讨好,“满分,满分,必须满分!”   真讨厌。   他突然打了个冷战,空调开的挺热,少年的眼神更热,陈又却又打了个冷战。   “东子跟老余很想出来,可惜这次没被选上。”   陈又找话题,他走的时候,那俩哥们眼巴巴的,恨不得一人一边,挂在他的裤腰上,跟他一道上车。   何思阳显然对其他人,其他事都不感兴趣,他跪在男人面前,亲着对方的额头,脸,嘴巴,说,“哥,你喜欢我吗?”   陈又沉默,这笼统的问题把我问到了,你也不说个具体的东西。   你看啊,我喜欢你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喜欢你的嘴巴,颜色浅浅的,亲起来软软的,喜欢你的腿,不但长,还很有力量,也喜欢你的屁股,又翘又有弹性。   我最喜欢的,那肯定是你家里养的那只大鸟了,虽然它有时候凶了点,还动不动就啄我,但它会带我飞啊,很爽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何思阳迟迟没有等来男人的答复,他的手无意识的抠紧了,刺痛也没能阻止他的理智崩塌。   陈又看到了,赶紧说,“当然喜欢你啊。”   何思阳抿在一起的唇角一松,微扬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头顶的恶念值动了一下,从1变成0.7,又变回1,再也不动了。   陈又目瞪口呆,这特么的也行?难不成连数字都已经成精了?!   他深深地感觉到了这个恶念值对他个人的恶意。   何思阳凑过去,气息呵在男人的耳窝里,轻声说,“哥,上次说好给你的新年礼物,发生了意外,这次给你吧。”   陈又问他,“是什么?”太贵的我可不要啊,浪费钱,我也带不走。   何思阳从棉衣的夹层里拿出一样长形的物件,外面有布条包着,似乎很重视。   陈又的眼睛睁大,什么礼物?包那么严实,看起来好好。   在他看到是什么后,他刷地往后蹦,脸色变的非常不好。   何思阳拿着一把细细长长的小刀,用异常炙热的目光看着男人。   陈又绷着脸,“你把刀扔掉!”   一步步的走过去,何思阳说,“我只是刻个字。”   “刻字?”陈又问出一个特傻逼的问题,“在哪儿刻?”   何思阳笑了起来,给了男人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他将男人拽回去躺着,哄道,“别动,一会儿就好了。”   啊啊啊啊啊——   陈又在心里嚎叫,眼泪直流。   特么的,刻什么字啊,这种戏码老子上高中看不少人玩过,早就过时了好不好?   何思阳不那么觉得,他将刀刺进男人的皮肤里,那一瞬间,激动的他呼吸粗重,身体的反应无比强烈。   你是我的……   一,二……陈又绷紧浑身肌肉,跟着疼痛的节奏数着,四……六,七,够了,卧槽,何不是七画吗?   他扭曲着脸咆哮,“不是刻完了吗?你还在搞什么鬼东西啊?”   “没有刻完呢,”何思阳开心的说,“还有两个字。”   陈又,“……”你别逼我在你屁股上刻一副清明上河图!   不知过了多久,何思阳终于认认真真地把他的名字一笔一划的刻在男人的心口位置。   他心满意足,仿佛这一刻死了也能瞑目。   凝视着男人心口血红的字迹,何思阳的眸色渐渐变的深谙,气息重而沉,他轻轻喃喃,“真好看。”   陈又没听清,胸口红了一大片,呼吸都是痛的。   他高中那小同桌也是个能人,换一个男朋友,就刻对方名字的第一个字母,刻的手臂上有一大串。   还几乎都是在陈又的眼皮底下刻的,陈又看她那么轻松,边哼歌边刻,以为不痛。   哪晓得会痛到这个程度。   何思阳背过身,再转过来时,刀上的血已经全没了,“哥,我没骗你吧,就用了一会儿。”   陈又面朝天花板,躺着不动,胸好疼,别叫你哥,他死了。   何思阳擦掉男人额头的汗,“过会儿就不疼了。”   陈又继续不搭理。   何思阳低低的唤着,有些委屈,“哥……”   烦不烦啊你?陈又睁开眼皮,就看到少年那双赤红的眼睛,“疼的是我,你哭什么?”   何思阳握住男人的手,放在唇边,“我看你疼,我难受。”   陈又把手拿回去,难受你还往我身上刻字,我又不是岳飞!   “可是看到我的名字出现在你的身上,我又很高兴。”何思阳又去握男人的手,“哥,你说我是怎么了?”   陈又的手被何思阳抓的发疼,你病了啊,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还需要问?   何思阳垂下眼帘,低头看着手指,“小悠说她不了解我。”   陈又一愣,第一次听到何思阳在他面前提自己的妹妹。   “我很爱她,可是她说她受不了,说我总是管着她,把她当长不大的小孩子。”   何思阳的手背上凝聚了一小块水迹,“如果我不那么固执,换一种方式关心她,也许她就不会想要摆脱我,一个人搬出去住,那她也就不会出事了。”   陈又叹息,有的灾祸,看似是意外,其实是必然的。   就像他的猝死,不连续通宵玩游戏,也就不会把身体搞坏了。   何思阳的声音低了许多,“哥,老师说我是一时糊涂,毁了自己。”   陈又拍拍少年的后背,不要难过了,你妹妹有可能跟我一样,遇到了什么系统,完成任务就能回到你身边。   就算没遇到系统,也不要伤心,她去天堂了,那里有你的爸爸妈妈,会好好的。   何思阳趴在陈又的身上,肩膀轻微颤动,喉咙里发出了哽咽声,一声一声的,压抑着悲痛。   陈又撇嘴,别哭了好么,你这么哭,我也想哭了。   我妈没了,我也挂了,我爸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我回不回的去还不知道,你说我惨不惨?   陈又抹抹眼睛,“好了,不哭了。”   何思阳趴着不动。   陈又说,“胸口好疼。”   何思阳立刻抬头,脸上都是泪,“我看看。”   陈又给他看,顺便把他的泪擦了,哥们,无论生活怎么打你,都不要悲观。   “做事吧,再不做,就……”   陈又后面的话被何思阳吃进肚子里了。   事后,陈又跟何思阳洗了个澡,再蒸了个桑拿,搓搓背,回去躺着,等教导员来喊他们。   陈又睡着了。   他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个呼吸在他背后,以为是何思阳,“给我按按肩膀,好酸。”   一只手放上来,之后是另一只。   陈又突然惊醒,感觉到了不对劲,肩上的那两只手温度滚烫,他记得何思阳是温温的。   而且,何思阳的十指没有茧,很光滑的。   陈又扭头,楚天在他身后,见他看过去,眼睛闪了一下,然后就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舒服吗?”   舒服个蛋蛋啊,陈又快速一把拽住旁边的袍子往怀里一塞,挡住重要部位。   “你怎么会在这儿?” 第43章 蹲大牢(23)   陈又转过身,胸口的三个字就全都一笔不少的暴露出来了,还带着一点点干涸的血迹。   看到何思阳那三个字,清晰的被刻在男人的心脏位置, 楚天抽一口气, 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操你……”   他估计是被眼前的一幕震到了, 满脸不敢置信,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陈又飞快的穿上袍子跳到地上, 打着赤脚往门口走,操,肩膀被按住了, 手也被拽住了。   “你有病吧肖飞, 让个小孩在你身上刻字!”   楚天话里带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嘲讽的哈哈大笑, “还刻名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搞这一套,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怎么着,”陈又呵笑,“我高兴。”   “我还就是喜欢他,别说刻一个名字,刻十个百个,刻的我满身都是,我都由着他。”   陈又这会儿也没管住嘴,他说完就在心里默默的,虔诚的祈祷,万能的主啊,刚才我都是瞎说的,你千万不要当真啊。   “从哪儿来,滚哪儿去,别跑我面前碍眼。”   陈又烦躁,焦虑,何思阳你跑哪儿去了?可别又背着我搞出什么事,我禁不住吓。   楚天瞪着男人,想把这张脸揍成猪头,但他更想做点别的。   他不由自主的把头凑近,眼中晦暗不明的东西压制不住了,嘭地汹涌而出。   陈又的眼睛一睁,操,这害人精想上我,他伸手大力一推,把楚天推开了。   “你别找打!”   楚天的脸铁青,又突然怪异的笑了起来,“给我确认一下,我马上就走。”   陈又冷眼看他,“确认什么?”   楚天不说话,只是盯着男人的嘴巴,忍不住就往那里碰去。   有淡淡的酒气吸进鼻子里,陈又后仰,手臂横着挥过去,重拍在楚天的头上。   楚天直接被拍的头晕眼花,炸了,他破口大骂,“妈的,何思阳那小鬼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说着就动起手来。   陈又激烈还击,反抗,卧槽你这么小,好意思跟他比啊,自觉的滚开好么?   他的手上也一下不犹豫。   楚天的心里窝着一把火,正在熊熊燃烧着,他全身流动的血液被烧的沸腾起来,滋滋冒着泡。   把老子搞成了这么个恶心的鬼样子,你凭什么?老子不痛快,你也别想痛快!   楚天出手凶狠,一分都不保留,这回铁了心要整这个男人,死也要整!   陈又被踹倒在地,楚天压上来,试图钳制他的双手。   “操你大爷的!”   陈又挣脱开了,掐住楚天的脖子,手指收紧。   楚天被他掐的脸都紫了,拳头朝他下颚砸去,在碰到时又硬生生顿住,偏开几分,砸在他的肩上。   但那一下太重,陈又肩膀的骨头都要碎裂了,剧痛从肩膀一路扩散,蔓延那条手臂,他连那只手的手指头都动不了。   楚天眼睛里的凶光闪烁,“叫你给老子确认一下,你偏要反抗,这是你自找的!”   他按住陈又,胡乱的去亲,口水涂的到处都是。   几秒过后,楚天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他的身子僵硬,眼神呆滞。   确认过了,他碰这个男人的时候,不讨厌,不厌恶,也不反胃,甚至想更近的接触对方,最后一丝侥幸彻底毁灭。   楚天要哭不哭,完了,他完了。   “你毁了我……”楚天面目狰狞,手使劲晃着陈又的肩膀,“肖飞,你他妈的把我给毁了!”   陈又被晃的想吐,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已经泪流成河,变成一片汪洋大海。   下个世界的目标不能是丑逼就算了吧,他必须是,越丑越好。   系统,“这个可以做到。”   陈又终于好受了一些,他是只蜜蜂,不是花蝴蝶,就想好好的搞定目标,不想和别人搞别的事。   怎么办,陈又好怕何思阳回来了,看到他跟楚天搞事情,那他又要从头再来。   陈又绝对不能让悲剧重演。   袍子被拽开了,他想也不想的就将手上凭空多出的一个东西朝楚天的后背上扎去。   楚天啊的惨叫,后倒在地。   砰的一声,陈又把手里那个形状像锥子的东西丢掉,慌了神,“444,我杀人了,怎么办,我是不是要被抓起来坐牢了?”   系统,“你现在就在坐牢。”   陈又想想,也是哦。   他瞬间淡定了。   地上的楚天只是短暂的痛晕了一下,很快就坐起来了。   陈又,“……”   楚天摸了摸后背,发出嘶的声音,“妈的,你拿的什么扎我?”   陈又戒备的喘气,那是我的秘密武器,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他被撞倒在地,脖子被咬了,血一下子就涌出来。   楚天把男人的两只手勒在他的头顶,面部扭曲,“跑啊,打啊,不是能耐吗?啊?!”   “还拿东西扎老子,来,让老子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陈又即将被爆。   楚天重重的呼吸,他知道该怎么做,但他紧张。   他交往过对象,都是女孩,不是摸起来硬邦邦的,和他一样的男的。   “你不奇怪何思阳去了哪儿吗?”   陈又抬头。   楚天对着男人的嘴巴凑上去,“他不用回去了。”   陈又偏头,脸被亲,完了,这块皮是保不住了,“什么意思?”   楚天拿另一只手捏紧男人的脸,“他会去火葬场。”   陈又猛地一惊,“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多了去了,”楚天笑,“你想听到什么?”   “求我,我就告诉你。”   求你妈逼,霸道总裁看多了吧,陈又咬紧牙关。   血往上涌,又极速往下冲,楚天开始忙活,暴躁了。   陈又急了,试着转移楚疯狗的注意力,“你不是恶心男的吗?”   楚天像是被碰到什么,瞬间就炸了起来,甩手就打陈又。   陈又的屁股在哭。   楚天在男人耳边吐气,“上次他去区长办公室,让他跑了,这次他逃不掉了。”   陈又吞咽口水,楚天知道的不少,作为一个炮灰,该领盒饭了。   “你以为上头什么都不知道?”楚天的胸膛震动,“今天你们出来,就是一个安排。”   “肖飞,那小鬼他活不成的。”   陈又在心里呜咽,那我也要死了。   看到男人面如死灰,楚天的额角突突的跳,“他有什么好的?”   陈又继续呜咽,你知道个屁啊。   楚天狞笑,后背黏糊糊的,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已经有些头晕,不能再犹豫了,他现在就想要这个男人。   “你配合点,也许我会把何思阳的行踪告诉你,你还能去给他收个尸。”   收尸?陈又的脸色煞白,手被钳制,他就用腿发疯的去踢楚天。   楚天恶狠狠的一撞,自己疼的闷声,“老子都看见了你跟何思阳在一起的样子,你他妈就是个欠操的贱货!”   陈又吸气,“444,有大便吗?我想请他吃。”   系统,“可以预订。”   陈又,“……”   有没有搞错,这年头那玩意儿都要预订了?   楚天是个普通人,也只是跟何思阳比,小了点,他不懂搞个事情还要做些什么准备,就靠蛮力。   害人害己。   陈又离死不远了。   就在这时候,门被踹开,何思阳跑进来,愣了愣就去将楚天拽住,脚朝他肚子上踢去。   楚天很快反击,两人扭打在一起。   陈又从地上坐起来,手一摸,他还算是好好的……吧?   系统,“算。”   陈又得到支持,松了口气,他如果不是好好的,何思阳会不会杀他,这个不确定,但是楚天的小命肯定要在心里交代了。   何思阳二度惹上命案,那还搞什么啊?   把身上的袍子整理整理,陈又看去,何思阳手拿着把刀,刀尖上已经有血了,他的眼皮一跳,跑过去挡住楚天,“妈逼的,还不快滚?”等着吧哥们,回头再请你吃大便。   楚天的身子一震,他深深地看了眼男人,捂住胳膊上的伤,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有几秒,陈又都不敢直视少年,对,他就是个怂逼。   “我没事。”   陈又开口说了一句,又说了一句,“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阳阳,你要出去,就不能再犯事了,回去我会想法子整楚天的。”   何思阳用恐怖的目光扫着男人,从他的脸,嘴巴,到脖子,发现他脖子的印记,瞳孔紧缩。   陈又毛骨悚然。   如果何思阳要抠他的皮,他死也要飘出这具身体,不去承受那种痛苦。   紧紧握了一下手里的刀,何思阳闭了闭眼,嘶哑着声音说,“哥,我们跑吧。”   陈又一怔,跑?往哪儿跑?   他刚要说话,何思阳就晃了一下,往他身上倒去。   陈又及时把人抱住,这才闻到少年身上的血腥味,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伤了。   叫了好多声都没有回应,陈又心里哇凉,不能死啊,他想起了什么,就故意在少年耳边说,“我要走了。”   少年艰难地撑开眼皮,眼中有着可怕的执念,“别走……”   还有口气就好,陈又叹气,哎,你这么对我,这可怎么是好,我迟早都是要走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陈又:每次我都是以为自己不行了,然后又行了。   西西特短:好巧,我也是。 第44章 蹲大牢(24)   出去放个飞,死了两个,称是因病死亡,尸体以最快的速度被狱方处理掉了。   对有的人来说, 就是该死的, 没死。   同样的,也有人是万幸的, 还好没死。   王监跟区长在办公室吵架,文件和桌椅齐飞。   他们两个年纪加起来过百了, 头一次闹这么大,谁也没给对方留脸面。   区长说,“我明年就要退休了。”言下之意, 是不想碰这趟浑水。   王监哼道, “我比你还早两个月。”   “那你说怎么办?”区长的脸色凝重,过了会儿说,“人根本调不到到其他区去。”   王监半响说出一句话来, “人受了重伤,生死由命。”   区长重重的敲了一下桌面,一言不发的走了。   接连几天,整个D区都被一股紧张的氛围笼罩。   就在这种严峻又诡异的形势之下,东子跟老余要调到出监队去了,走的前一天,他们都心不在焉,觉得自己不仁不义,猪狗不如,太自私了。   陈又拍拍他们的肩膀,走吧走吧,相识一场,也是有缘,希望你们出去后好好过日子。   “过去的就翻篇儿了,人还得往前走,往前看,那才有劲。”   东子跟老余莫名其妙的被上了思想教育课,肚子里的那些话打着旋儿,又咽了下去。   他们看的出来,老大是真的不怪他们。   东子跟老余走后,陈又继续安静,等何思阳出院。   他是死活也干不出为了去见何思阳,就把自己搞的头破血流,奄奄一息这种事的。   所以只能等。   既然没有任务失败提示,也没有出现任务完成,离开倒计时,那就说明,何思阳的情况没有大的变化。   就这么过了三个多月,楚天把陈又堵在机器房里,说他过两天就走了。   陈又听了,心情特别的舒畅,再见啊害人精,呸,再见个屁。   磨磨蹭蹭的,楚天吐出一口气,下了很大决心,他说,“那天的事,对不起。”   陈又不接受道歉。   “我一开始真的只是想确认一下,是你……”楚天的脸涨红,“是你非要跟我较劲,我才会……”   陈又真想呸他一脸,好不好意思啊你,道歉就道歉,还给自己洗白,够可以的啊。   “说完了?”   楚天瞪着面前的男人,他长这么大,就没孙子样的跟谁这么低声下气过,妈的!   陈又要走,手被拽住了,他用力甩开。   “我……”   楚天踢着石头子,“我以前被同性恋恶心过,所以很憎恶那一类人。”   陈又心说,我知道啊,你特么的满脸都是“全世界的基佬都不得好死”的表情。   顿了顿,楚天说,“我进来,是为了处理一件私事。”   陈又在系统那里撒泼完,得到想要的,“那个刘杰的死,是你做的?”   “跟我没关系,”楚天嗤笑,“他是老天爷收的。”   陈又翻了个白眼,算了,他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只要别扯上自己跟任务目标,怎么着都行。   楚天欲言又止,便秘很严重的样子,“出去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就来找我。”   陈又置若罔闻。   楚天一脸不自在,“肖飞,我们会成为朋友吗?”   陈又斩钉截铁,“不会。”   “……”楚天一秒变回咆哮狗,“操!”   他深呼吸,一字一顿,“你有种。”我记住你了,记一辈子!   陈又呵呵冷笑,要不是你三番两次的坑我,我的任务早就完成了,又怎么会待在这鬼地方,还想跟我朋友,门儿都没有。   楚天走后不到一周,何思阳出院回来了。   陈又看他能喘气,能笑能走动,心里挺高兴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何同学,过了这个坎,你会很好的。   一番缠绵的亲吻过后,陈又躺在床铺上,等着嘴巴自然消肿。   何思阳扒他的衣服,要看自己的名字。   陈又不给他看,“快熄灯了,睡吧。”   何思阳皱眉,“我看一眼。”   陈又使劲去抓衣领,看看看,看个鸟啊,不给看。   何思阳很快就发觉出男人的不对劲,“你有事瞒着我。”   陈又矢口否认,“没有。”   何思阳笃定道,“你有。”   陈又开始心虚了,“真没有。”   何思阳不说话了,只是拿锋利黑沉的目光锁住男人。   一秒,两秒……五秒,陈又受不了,“我有,我有行了吧!”   何思阳抿唇,“什么事?”   陈又破罐子破摔,“大老爷们胸前刻着名字,到澡堂洗澡的时候,会被当大猩猩看的。”   何思阳淡淡道,“你觉得丢人了?”   陈又沉默,对啊,丢人丢大发了好么,那次我去洗澡,全程驼背含胸,问题是我没胸啊,根本遮不住。   何思阳突然出手。   陈又猝不及防,衣领就被扒开,胸膛还是很结实,颜色也是很健康,但是心口周围非常干净,别说名字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何思阳的语气还是很平静,“我刻的名字呢?”   陈又吞咽口水,“弄掉了。”   何思阳眯起眼睛,“你再说一遍。”   我用普通话和方言换着说一百遍一千遍也还是那三个字啊,陈又绷紧面部,一声不吭。   何思阳不容拒绝道,“跟我去厕所,现在重新刻上去。”   陈又的眼皮一跳,人往被子里赖,做梦,我才不去呢!   “是我没考虑周到,”何思阳忽然笑了,“这次给你换个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他刚出院,元气大伤,拖一个成年男人并不轻松。   陈又听着何思阳吃力的喘息声,心惊肉跳的就自己走了,生怕人倒他脚边。   出来时,陈又走路的姿势难以言喻,无语凝噎。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   系统的机械音响起,“你还是会作死。”   “……”陈又骂道,“滚滚滚,你真讨厌。”   系统,“提醒你,任务进度已经几个月停滞不前了。”   陈又顶嘴, “要你说啊!”   他很生气,把腰上的那只手给拍开了,都怪你,心里那1个点的恶念怎么就不能消掉了,你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何思阳以为是自己刚才下手狠了点,他有些无措,那样疯狂的执着几乎就是一种变态的心理。   他如今只有这个男人了,害怕再一次失去,害怕又变的一无所有。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人完整的塞到自己的体内,一起呼吸,一起奔跑,一起睡觉。   陈又扭头,少年杵在床边,眉眼低垂,唇抿的紧紧的,满脸的失落,卧槽,你弄个死人脸给谁看啊?   他拧拧眉头,“上床睡觉。”   何思阳像是得到赦免的囚犯,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好。”   陈又撇撇嘴,真是的,笑这么好看做什么,我又没有糖给你吃。   很久没有一起睡了,俩人拥着彼此,都没有说话。   夜里,男人睡着后,何思阳全部躺进被子里,头凑过去,一下一下的去亲那个名字。   陈又发出舒服又难受的声音,腿就是一蹬。   何思阳把那条腿抱在怀里,亲亲他的脚背。   “晚安,哥。”   在上半年,D区又莫名的死了三个犯人,这么搞事,王监终于谢顶了。   陈又见了,憋着笑叫他保重身体。   王监哼了声,眼睛意味深长的扫向陈又旁边的何思阳,很快就挪开了。   何思阳把下巴抵在男人的肩头,从后面拥着他,“哥,我不会死的,我会活着。”   陈又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你说你,突然就转变画风,阴森森的,我差点就以为肩头靠过来一个阿飘的脑袋。   何思阳垂着眼皮笑,“我真的很高兴。”   陈又瞄一眼他的恶念值,我真的看不出来哎。   不过陈又当天晚上就在其他事上面体会到了,何思阳有多高兴。   至于原因,他是知道的。   当初他在系统那里搞到周氏企业违法的一切勾当,还有周家小少爷生前犯罪的所有证据,都逮着机会公布出去了。   现在周家已经败落了。   从今往后,何思阳安全了,他一定会好好接受改造,努力表现。   他的生命里目前只有俩个目标,一是和陈又在D区各个地方搞事情,二是和陈又出去后有他们的家,肆无忌惮的搞事情,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听起来也是很有意义的。   上个世界陈又被0.01坑了几年,这个世界,他有预料,0.05恐怕是出去的事,在监狱里是减不掉的了。   果然,陈又在里面待了三年,到出狱那天,0.05都还是0.05。   他的眼睛发红,鼻子酸涩,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卧槽,怎么办,任务还有0.05没有搞定啊,他出去了,还搞个屁啊。   何思阳摸摸男人的板寸头,嗓音哽咽着说,“哥,你等我。”   陈又哭着点头,“哥一定等你!”你快点啊弟弟,外面的世界好大好凶残的,哥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你别让哥等太久了。   站在街头,陈又摸摸口袋,空的,摸摸肚子,也是空的,一没钱,二没工作,三没文凭,他迎风流泪,免费吃住的日子结束了,好心酸。 第45章 蹲大牢   出狱后的生活,就两个字,艰辛。   陈又没去找东子跟老余,他是个要离开的人, 还跟他们粘粘糊糊的, 不好。   他是一个不喜欢把离别搞的很复杂的人。   只要有一口气,别说是人, 小狗狗都得吃喝拉撒,陈又没法子啊, 他就一时想不开,跑去工地搬砖了。   风吹日晒过后,他人黑了, 手粗糙了, 感觉背都驼了。   “原来搬砖这么辛苦。”   陈又把脏兮兮的手套摘下来,看也不看的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累成死狗了, “爸哎,您老人家尽骗我。”   天天蓬头垢面,别说手上了,鼻子里都是灰,回去后都得自己抠半天,真不是人过的。   陈又把球鞋脱了,扣地上倒沙子,也不知道何思阳怎么样了,在里面过的好不好。   “小飞哥。”   白裙子出现在陈又的面前,她是包工头的小女儿,对陈又有意思,工地上的人都看的出来。   他们还看的出来,包工头不能接受空有一副好皮囊,坐过牢的人跟自己女儿来往。   陈又继续倒沙子,妹子你赶紧走吧,我真不能丢了这饭碗。   白裙子呀了一声,“你的手怎么破了?”   她蹲下来,也不顾裙子脏了,就要去碰。   陈又把手臂拿开了,冷冰冰的,绷着个脸,“没事。”   白裙子要哭了。   陈又也要哭了,妹子你说你,怎么就不听爸爸妈妈的话呢,瞎跑干什么啊。   他想了想说,“我有喜欢的人。”   “不可能!”白裙子情绪激动,“我问过的,祥叔他们都没见过谁来找你,也没听你提过家里人。”   陈又说,“他在坐牢。”   白裙子的小脸变了又变,眼泪就往下掉,委屈又可怜。   陈又赶紧去摸口袋,摸出皱巴巴的一团卫生纸,算了,妹子肯定嫌弃。   但他是大哥哥嘛,还是弄平整点递过去,结果被妹子抓住,扔一边去了。   陈又叹口气,你扔可以,干嘛全扔啊?哥待会儿蹲大号还得借。   白裙子走前说,她恨死小飞哥了。   陈又抽抽嘴,他站起来,手拍拍屁股,不是一家人,吃不了一锅饭啊,真是瞎闹。   周围的其他工人都凑热闹,说你小子是不是傻,人千金小姐能看上你,是你祖上积德,你就跟她做做好朋友,不是挺好?干嘛飞得把人惹哭。   陈又呵呵,下个世界我是丑逼,就不会有这种麻烦了。   左边传来喊声,“大个子,外面有人找!”   陈又正是心情不爽的时候,“谁啊?”   那人说,“挺俊的一年轻人。”   陈又一愣,比我还俊?   远远的,他看到挖土机旁的一个身影时,瞪大眼睛。   来人也把眼睛瞪大了。   陈又掉头就走,妈逼的,他更不爽了。   楚天快步上去,把人拉住,眉头就皱了起来,“你怎么把自己搞的跟农民工一样?”   这话戳到陈又的痛脚了,“农民工怎么了?这么嫌,就别来啊。”   楚天面色尴尬,“抱歉,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又不想跟他废话一句,“你来这里干什么?”   楚天憋了憋,生着气,“我不是说了,让你出来以后找我吗?你为什么不来?”   “找你?”陈又看他一眼,又指了指自己,“你看我像傻逼吗?”   楚天的额角狠狠一抽,二话不说的就将人拽离工地。   这一出引起很大的骚动,真是不得了,大个子平时穷巴巴的,一包烟都抽不起,看不出来,他竟然还认识那种有钱人。   陈又被拽进车里,他身上脏,头发里都有灰,这么个模样,把小助理看懵了。   车门被砰的砸上,小助理才颤颤巍巍的开车,眼观鼻鼻观心了没一会儿,就把眼珠子往后视镜转。   看来是不想要这份工作了。   陈又翘着个腿,开了大嘴巴的球鞋冲小助理打招呼说你好啊。   小助理擦擦汗,觉得总经理疯了。   楚天说了一个地址,就没再开口,他后仰着头,靠在椅背上,西装革履的,头发往后梳,一丝不苟,妥妥的总裁范儿。   陈又抠着指甲缝里的水泥,他在心里问系统,什么时候让他当一回霸道总裁。   系统,“总裁可以,霸道总裁,难。”   陈又,“你什么意思,瞧不起我是吗?”   系统,“嗯。”   陈又,“等着,等老子霸道一回,闪瞎你的狗眼!”   系统,“有梦就去追,加油吧。”   “……”   陈又的思绪回笼,车子刚好停在一家餐厅门口。   楚天先下车,去另一边把车门打开,他立在车边,身影挺拔,英俊潇洒。   陈又有种自己是灰姑娘的感觉,他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往地上扔,再拿球鞋踩踩。   餐厅很高档,布置的也有情调,适合小情侣过来。   你吃牛排,我看你吃,然后我再吃你,非常愉快。   陈又那穿着,不出意料的,一进去就让里面的其他人排斥,反感。   服务员没那么表现,他们藏心里了,因为人是老板带进来的。   楚天把陈又带去二楼,点了两份牛排,他脱掉西装外套,把领带松松,神情难以猜测。   牛排很快就上桌了,还有红酒。   陈又看看牛排,来都来了,跟什么过不去,都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楚天看着对面的男人,眼中难掩惊讶,据他所知,对方年少就进去了,根本不可能接触到这种层面,理应会局促,难堪的。   但是都没有。   陈又头都不抬,看什么,我吃牛排喝红酒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楚天失笑,他以为自己混出名堂,不是牢里的小子了,这人就会对自己改观,甚至来投靠他,是他想错了。   而且错的离谱。   这人依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抿了一口红酒,楚天提起一个名字,“何思阳在监狱里差点死了。”   陈又面上没有多大的反应,心里已经咆哮,“卧槽,系统,你骗我,你不是说何思阳没有生命危险吗?”   系统,“差点,就是没死。”   陈又咬牙切齿。   “怪就怪他那张脸太招摇了,”楚天冷笑,“监狱一批批的换人,龙蛇混杂,乌烟瘴气的,多的是想弄残他的。”   陈又闭口不言,他把自己一张口,就会失控。   说真的,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是很可怕的。   楚天观察着男人的表情变化,继续说,“不过何思阳也是能忍,为了早点出来,不被记过处分,除了正当防卫,就没干过别的事。”   陈又心里感动,弟啊,哥就知道,你是不会让哥失望的。   楚天有意拖长声音,意味不明的笑,“对了……”   陈又的神经末梢一抖,特么的说话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楚天挑了挑眉,“听说他断了一根小手指。”   陈又吸一口气,那一定好疼,“你跑来这里,就为了告诉我这些?”   半响,楚天说,“你还在等他是吗?”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哥们你真了不起,陈又放下刀叉,心里不是个滋味,牛排是吃不下去了。   “我工地上还有活。”   楚天终于抛出真正的目的,“跟我走。”   陈又转身就走,当他是在放屁。   楚天想去把人拉住,他握紧拳头,在竭力克制着,“现在的我要什么有什么,何思阳还在那地方吃牢饭,能不能出的来还不一定。”   “即便他有那个命活着出来,也没那个命给你很好的生活,肖飞,你为什么偏要选他?”   陈又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他只是来完成任务的,扯上感情纠葛,会很伤心劳神的,还会变成傻子,就不好玩了。   再说了,要是让何思阳知道他跟楚天有联系,分分钟让他一朝回到解放前,到时候他哭都没地儿哭去。   看着男人头也不回的离开,楚天挺直的后背弯下去,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神。   他扯掉领带,将一杯酒一饮而尽,还是难平心头的情绪。   分不清是得不到那个人的不甘,还是输给一个小鬼的愤怒。   无论如何,他都是不能如愿了。   下一刻,楚天把酒杯砸出去,双手撑着桌面,重重的喘着粗气。   片刻后,他打了个电话,嗓音漠然,“爸,就按照你们的意思来吧,下个月我会结婚。”   路边,陈又边走边跟系统卖萌,打听何思阳的近况。   系统被他烦的,就违规告诉了他一些。   陈又停下脚步,在兜里抓抓,抓了一张十块的,去吃了碗担担面。   他的心不大,很容易满足,一碗面就能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我是不是要存点钱了……”   陈又自言自语,这边的消费真不是一般的高,苹果对他都是奢饰品。   他说的苹果不是手机,是能啃的水果。   哎,何思阳出来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工作,很有可能会失落,抑郁,挫败,动不动就痛哭流涕,不想活了。   到那时候,还不是得要他养着。   这么一想,陈又觉得身上的担子好重,他搓搓脸,呜咽了一声,还没成为帅大叔,就直接变成了糟老头。   岁月对我太残忍了。   第二年,陈又还在工地上搬砖,他懒,不想再找工作。   工棚被炙热的太阳一烤,进去没法待人,到了后半夜温度才能降下去。   夏天不光是这点不好,上个茅坑还受罪,大麻蚊子一抓就是一把。   陈又火速进去,火速出来,屁股还是被盯了几个大包。   他走两步就抓屁股,盘算着什么时候上超市去买瓶花露水。   无意间瞥到一处,陈又停在原地,望着站在黄昏里的人。   昔日的少年已经褪去青涩,长高了,也长大了,五官硬气很多,越发的俊朗夺目。   “哥……”   直到这个称呼刮进耳中,陈又才反应过来,他看着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青年,抬手就是一下。   何思阳笑着给他打,“哥,我找到你了。”   有了何思阳以后,陈又的生活就是放了糖的蜂蜜,齁甜齁甜的。   他从来就不问何思阳是怎么搞来的公寓,每天早出晚归的都干些什么。   床上,床下,什么都好,除了任务进度不理想。   一次喝了几袋子水后,陈又忍不住问,“阳阳,你还想要什么?”   何思阳亲着他的脸,“给你一个家。”   陈又看看四周,“这不就是吗?”   “还不够好。”何思阳把人紧紧的抱住,“我想给你更好的。”   陈又苦逼的想,这样就行了,真的,我不是物质的人。   他怎么说都没用,何思阳极度偏执,一有目标,就必定会去完成。   陈又只有陪着何思阳,等那个更好的家出现。   一天天,一年年的过去,房子换了又换,从小到大,更大。   陈又还被0.07困在这个世界,他再不走,就老了。   “系统,你有好久都没联系我了,不会是把我忘了吧?”   又没回应。   陈又急躁,“你别抛弃我啊,我还等着你带我回家呢!”   系统,“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陈又拍拍它的屁股,“怎么会,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啊。”   “为什么我还没有完成任务,是不是数据统计出故障了?”   系统迷之沉默。   陈又隐隐感觉到了蛋疼,“说话!”   系统,“正在全力维修。”   陈又心痛到无以复加,他还奇怪,何思阳建了多所希望小学,在慈善事业上很尽心,恶念怎么可能不变。   “一,下个世界,我必须是丑逼,二,我要有一项别人都不会的技能,三,我也要一只大鸟。”   陈又不说别的,直接甩出自己想要的补偿。   系统,“……”   知道是怎么回事,陈又就换了种等法,不那么焦虑了。   何思阳有种莫名的不安,他的第六感一直很准,“哥,从明天开始,你跟我去农庄吧。”   陈又看着网页,“我去农庄干什么?”   何思阳扳过他的脸,让他面对着自己,“陪我啊。”   “哥,你就不想每时每刻都看到我吗?”   陈又,“……”   不怎么想哎,我怕眼睛疲劳。   他抓住何思阳的左手,目光停在断了一截的小手指上面,顿了会儿说,“行吧,听你的,去农庄陪你。”   从那天开始,陈又的生活就是晚上在屋子里跟何思阳打水战,白天去农庄继续。   好玩是好玩,就是一不小心就伤到自己,几天下不来床,大小便失禁,生活不能自理。   一天下班,何思阳在回来的路上碰见一起恶性事件,受了重伤。   陈又前去医院,见到蹲在墙边抱着书包的小女孩,看了她的脸,才知道何思阳为什么不顾自身危险去这么做。   太像何悠了。   陈又感慨,妹妹的死是何思阳一辈子都抹不去的伤痛,他这次救了一个和妹妹长的相似的女孩,没有让对方遭遇不幸,心里应该是高兴的。   手术室的灯亮着,何思阳就在里面。   陈又刚在椅子上坐下来,系统提醒他,已经修复完毕,确定任务完成,离开倒计时,一分钟。   “卧槽,这么快?”   陈又有点无语的站起来,扭头看了一眼手术室的门,何思阳,对不起啊,我要走了,没时间跟你好好告别了。   他在心里说,“我真的挺高兴能在这个世界认识你的。”   虽然你在我大腿上刻字,疼的我想抓墙,不过我还是……谢谢你。   陈又刚说完就被系统带去了下一个世界,倒计时两分钟就是两分钟,一秒都不多。   何思阳的手术成功了,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陈又在哪儿。   秘书垂着眼睛,没有回答。   何思阳抿起失去血色的唇,“把头抬起来。”   秘书身子一颤,她缓缓抬头,一双眼睛红红的,分明就是才痛哭过。   何思阳的头开始剧烈疼痛,声音还是冷静的,“他人呢?”   “大,大老板他,”秘书磕磕巴巴,“大老板他死了。”   病房里陷入死寂。   何思阳拽掉点滴下床,一步没走就倒了下去。   秘书吓的跑过去,手忙脚乱的去扶小老板,她的胳膊被勒住了。   “把手机给我。”   秘书的脸煞白,“小老板……”   何思阳冷道,“快点!”   秘书哭着拿出手机,哽咽着说,“大老板是突然没有呼吸的,就,就在手术室外面……”   何思阳按着号码,那边无人接听,他蹙着眉心,又去拨打。   “哥,你上哪儿去了,怎么也不接电话?”   听到男人自言自语,秘书浑身发毛,她大哭,“小老板,你别这样,大老板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的。”   何思阳没有反应,他坐在地上,一直在打电话,嘴里念叨着,神情焦急,“哥,接电话啊。”   秘书看到男人的伤口裂开,有很多血往外涌,她吓的尖叫。   很快就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医生护士匆忙来到病房,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   男人的腹部都是血,他却好像失去痛觉,只是在抱着手机给什么人打电话。   何思阳见到想见的人时,他的伤口已经被止了血,重新包扎了,生命力似乎正在一点点恢复,可他连呼吸都感到吃力。   “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   何思阳叹口气,哭笑不得的说,“哥,你真不负责,既然一开始就骗了我,为什么不干脆骗我一辈子?”   他摸摸被白布盖着的人,没有温度,又把手放进白布底下,按在对方的心口,没有心跳。   何思阳面无表情的站着,突然就将刺眼的白布拽掉了,他攥紧手指。   “好好的,怎么就走了呢?”   即便是亲眼见到了,亲手碰到了,何思阳还是根本无法接受,支撑他这些年去奋斗,去拼搏,去奔跑,去笑着面对生活的男人一声不响的就离开了他,离开了这个世界。   “你都不在了,我那么努力,还有什么意思啊?”   良久,何思阳说,“算了。”   秘书在外面等着,她等了很久都没瞪到小老板出来,就去喊人。   门被撞开,何思阳昏倒在床边,不省人事。   陈又死的时候是在冬天,温度很低,他被放在床上,穿着柔软的睡衣,面容安详,像是在睡觉,还做着好梦。   何思阳坐在椅子上看书,偶尔抬头看看,又把视线放到书上面,读两段给他听。   “今天还是《双截棍》吗?”何思阳放下书,去打开电脑,“哥,有句话我一直都忍着没告诉你,这首歌真的很难听。”   他轻笑,“你不知道,我每次听你唱的时候,都想堵住你的嘴巴。”事实上他也那么做了,乐此不疲。   不多时,房里响起歌声,那种欢快显得尤其突兀,更加让人感到悲凉。   何思阳去泡了一杯牛奶,捏着男人的下巴喂进去,“换了一个口味,有点甜,你要是不喜欢,就告诉我,再给你换。”   他掀开被子,躺到男人身旁,“哥,我今天把张阿姨给辞退了,以后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窗外寒风凛冽,房里的床头灯暖缓的,那股暖意渗透不到床上去。   何思阳忽然想起什么,语气中带着笑以,“对了,东子跟老余合开的饭店下周二开业,我手上的事有点多,就不去了,你不要生气啊。”   “红包不会少的,也有你的那一份,我早就准备好了,要转达的话我也会替你转达,你放心吧。”   何思阳握住男人的手,放在掌心里轻轻的摩挲,还是冰凉的,他抿了抿唇,“我们搬家吧,去山上的那栋房子里住,那边很安静,没有人会打扰到我们。”   “我看了未来一周的天气预报,明天是晴天,就明天搬吧,好不好?”   何思阳看了看手机,“快十点了,该睡觉了。”   关掉床头灯,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头靠在男人的肩窝里,手臂搂着,消瘦而苍白的脸上浮现心满意足的笑容,“哥,晚安。” 第46章 我有两个挂件(1)   陈又在新的世界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关心自己的相貌,他急切的去问系统,“我是丑逼吗?”   系统, “货真价实。”   陈又不信, “那你给我描述描述,是怎样的丑逼?”   系统, “一言难尽。”   陈又,“……就这样?”太概括了, 他根本了解不到有多丑。   系统,“你会被自己吓到。”   听系统这么说,陈又顿时就放心了, 那一定是丑到令人发指了。   不到五秒, 他突然头皮一麻,浑身发冷,卧槽, 要死了,我好像亲手给自己挖了一个深坑,里面还丟满了尖刀。   咕噜咕噜吞口水,陈又弱弱的,虚虚的说,“亲爱的,我觉得我可能,也许,大概犯了一个小错误哎。”   系统不搭理。   陈又哭唧唧,好难过,“我给忘了,丑逼确实是不会有人烦了,但是也没办法靠近目标吧,他一定会打我的。”   系统还是不搭理。   陈又悲痛的呜咽,“阿4,我错了。”   系统看他可怜,终于送上两个字,“节哀。”   陈又撇了撇嘴,有气无力,“我已经没有勇气站起来了,怎么办?”   系统,“那就爬。”   “……我死了。”   陈又尸体般的倒在地上,他已经能看到自己被白眼和唾沫承包的画面了。   你想啊,一般丑顶多就是跟美不挂钩,但五官还是可以的,笑一笑讨个好,还能有人缘。   都丑逼了,那绝对会被其他人歧视,唾弃,要被隔离的。   陈又受到了泥石流掩埋,呼吸困难,即将窒息,见过自己坑自己的,没见过把自己坑死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一点血,开始去翻动这副身体的记忆。   这是一个男男的世界,原主叫阿丑。   好有恶意的名字。   陈又继续去翻,原主生下来就黑黑的,瘦瘦的,小小的,很不好看,连他阿妈阿爸都不喜欢他。   有好吃的,先给他的两个哥哥吃,他们吃剩下的,或者不吃的,都会塞给他。   很多时候,他们还会故意把饭盆搞的乱七八糟,往里面丟树叶,石头子,还会吐口水,再笑着叫弟弟来吃。   原主穿的用的,也是哥哥们的破旧东西,他在死之前,都没有穿过一件好衣服,吃过一口热乎乎的饭菜。   家里人多,开销大,省点是正常的,老幺穿老大的衣物也还算过得去,但不能把孩子当畜牲对待啊。   都是亲生的,差别也太大了吧,长的丑怎么了,心灵美啊。   陈又叹息,原主的记忆里都是眼泪,无助,疼痛,就没有一丁点快乐时光。   真可怜。   生在什么样的家庭,有什么样的父母,是选择不了的,只能说,人各有命,全靠运气。   原主想着成年后就离开村落,离开家,一个人到森林里去生活,因为他丑,太自卑了,怕吓到人,更怕别人看他的目光。   谁知道在他成年的第二天,族群就遭到可怕的袭击。   一场恶战过后,整个族都没了。   包括原主在内,年纪小的都被关押起来带走了,要么作为低贱的奴隶,烙上印记,干一辈子体力活,要么被贵族挑选上了,回去做男侍。   两种命运,两种人生,都掌握在别人手中。   原本关在这间屋子里的有三十多个,包括原主那个活下来的二哥。   他们都被分批拉出去,挑走了,现在就剩两个人。   除了原主,还有一个,就在他的斜对,面,也是个差不多岁数的少年。   他们之所以会被留到最后,是有名堂的,因为一个最丑,一个最美。   拉出去,往广场上那么一放,到时候肯定会出现两个极端的场面。   这是贵族们的恶趣味。   陈又从原主的记忆里搜到有关少年的信息片段,他是族长的幼子。   出生时,族里罕见鹅毛大雪,族人们欢呼,说他是天神的化身,带着富贵,吉祥降临,以后能够成为全族的骄傲。   族长高兴啊,就给幼子取名白雪,寓意纯洁,高贵。   说起来也是凑巧,他们是同年同月出生的,却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平时原主都是偷偷的看一眼,不敢靠近,生怕自己的丑脸污染了对方的眼睛。   陈又往那边瞅瞅,少年抱着膝盖,脸都在阴影里,他也看不清,不知道美成什么样子。   想必是要带“绝世”这个形容词的。   陈又打量屋子,非常大,不过没别的东西,就是三面墙,一面铁栏杆。   有个穿着深蓝色立领军装的男人过来,往屋子里丟进来一把果子,几片叶子。   陈又瞪大眼睛,这是干什么,给猪吃的吗?   “有没有馒头?”   军装男人看了眼陈又,满脸的厌恶,就跟见到什么丑不拉几的东西一样。   他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好像是只要再多待一秒,就会被吓到似的。   陈又抽抽嘴,好了,系统,我现在完全相信你了,我真的是个丑逼。   系统,“恭喜你如愿以偿。”   陈又不想说话。   他看看滚到脚边的一个果子,有点像小西红柿,犹豫了一秒,就捡了往嘴里丟。   好酸。   呸,陈又酸的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感觉牙都不在了,慢慢的,酸味褪去,苦味泛上来,最后又有了一丝丝的甜。   这果子好有魔性。   陈又捡了一个,两个,一路捡到少年旁边,对方一动不动。   之前被关进来后,每次有食物,那些人都会给少年食用,他说不吃,他们才会去争抢。   王子嘛,从小到大都是供着的,他们供习惯了。   等所有人离开后,原主跟就悲剧了,吃的全被少年吃了,他又不敢吭声,只负责挨饿,挨着挨着,就死了。   陈又可干不了这种事,他把地上的果子都捡了,放腿上数数,抓了一半走,又去捡叶子。   哎,我是食肉动物啊,果子就算了,竟然还要啃叶子,陈又瞧瞧叶子,没有虫洞和虫的粪便,还好。   他随便往哪儿一坐,拍拍叶子,就开始放到嘴里啃起来,脆脆的,味道还不错。   咀嚼声响在寂静的屋子里非常清晰。   白雪扭头看去,丑八怪在一手拿着果子,一手拿着叶子啃,他一愣,随后而至的是愤怒。   陈又也是一愣,白雪王子啊,我吃的是我那份,没吃独食。   他快速把叶子嚼嚼,硬着头皮咽下去,指指对方左边,那意思是,你的都在那儿,我给你留着了。   然而白雪的脸色依旧很难看,没有丝毫缓和,“谁叫你吃的?”   那语气,那架势,就跟陈又犯了多大的罪一样。   陈又黑人问号脸。   白雪的声音冷若冰霜,高高在上,“我还没吃,你吃什么?”   陈又翻了个白眼,有毛病。   白雪已经不耐烦了,“我在同你说话,你哑巴了?”   陈又扫了过去,心思转了转,算了,没必要闹,耗力气,他舔舔干裂的嘴皮子,“少主,我实在是太饿了。”   白雪是不管丑八怪的,他不知道人已经饿死了,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多看一眼。   听人那么说,是承认错误了,他淡淡道,“下不为例。”   陈又见识到了王子的姿态,不奇怪原主会饿死。   “少主,你还吃吗?”   照理说,被他碰过了,白雪王子是不会吃的,嫌脏。   果然,就听到白雪说,“不吃。”   陈又立马就乐了,不吃拉倒,现在换了老子,你就别指望再被供着了。   看丑八怪狼吞虎咽,白雪冷笑,“天一亮,就到我们了。”   他怜悯道,“运气好,你可能会被哪一家带走,去当畜牲,自求多福吧。”   陈又的脸猝然就变了,他呼叫系统,才把卡在喉咙里的果子搞出来。   这人真讨厌。   陈又不吃了,他坐的远远的,在心里问系统,“说好的给我一项别人都没有的技能呢?”   系统,“很快你就会知道的。”   “还真我搞神秘。”陈又哼哼,“告诉你,我不要惊,我只要喜。”   系统不想回应。   陈又想到被他忘记的一件事,他立刻去抓裤子。   对面的白雪刚好看到了,他恶心的蹙眉,无法忍受一个丑八怪做那种粗俗不堪的行为,赶紧就偏过头去了。   再忍忍,过了今晚就好了。   明天之后,他就会离开这个肮脏,又散发着恶臭的鬼地方。   他是族里最美的,对自己很有自信,会被贵族看上,也许是那位传说中的少将。   白雪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另一边,陈又激动不过一秒,晴天霹雳,这一对是什么玩意儿?不行了,眼瞎了。   他颤着声音咆哮,“卧槽,我要一只,你给我两只干什么?”   系统,“别人只能喷一道水柱,你能喷两道。”   陈又,“好吊哦。”   系统,“机会难得,要珍惜。”   陈又气的发抖,“走开!”   他深呼吸,吐气,再深呼吸,吐气,抖着手把裤子穿好了,就往角落里一缩,感觉自己差不多已经废了。   妈逼的。   陈又呵呵呵的笑,我有两个丁丁了哎。   但是,两个丁丁全他妈的不能用,当挂件都嫌重,要了干什么,切了吧。 第47章 我有两个挂件(2)   陈又一晚上都在做梦。   梦里他被两只巨大的鸟追着跑,他慌不择路的冲进丛林里,边跑边嚎,那两只大鸟拍打着翅膀飞过他的头顶, 停在他的面前, 突然就弯下了脑袋,软趴趴的倒在地上。   陈又惊醒, 好可怕的梦。   他擦着脑门的冷汗,问系统, “这个世界不分男女,分雌雄,我应该是雄吧。”   系统, “你是雌的。”   陈又的脸一臭, 逗我玩呢?!“那雄的是两个挂件吗?”   “不是,”系统,“只有你是, 别人都不是。”   陈又,“……”这种我就是唯一的感觉,为什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全世界都正常,就我不正常,呵呵。   他郁闷了一会儿,把喉咙里的一口血再吞咽下去,“我不会是龙族遗落在外的血脉吧?”是吧是吧,有两个丁丁,肯定是了,作为龙的子孙,注定要承受别人不能承受之重。   系统,“你连蛇都不是。”   “……”陈又不死心,“那我是什么?”   系统,“怪物。”   “呵呵,我才不信,”陈又自言自语,一副学识渊博的口吻,“我觉得我不是龙,就是蛇。”   他抓起袖子看胳膊,很有可能就会在什么时候蜕皮,又去摸摸头,搞不好哪天一觉醒来,就长出来一个角。   人果然还是要有自娱自乐的精神。   陈又动动腿,两个挂件就跟着他的动作一起晃,说真的,有点重,很碍事。   想着干脆不要了吧,但他又下不去手,应该会很疼,他猜的。   “44,下个世界我不想要挂件了。”   系统,“你说什么?”   陈又啊哈哈,“我说话了吗?没有吧,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系统,“……”   陈又站起身,怀里的果子掉到地上,昨晚他紧巴巴留下来的,就为了早上当早饭吃。   这具瘦弱的小身板已经营养不良了,再不吃早饭,分分钟能跟他玩晕倒。   这时候,一双眼睛从对面过来,直落在果子上面。   王子也是凡人,两顿不吃,饿了。   但他有一身傲骨,是不会开口的,等着上供呢。   陈又装作看不见的把果子一抓,随意擦两下就给咔嚓吃了。   白雪的脸一阵青一阵红,他不自觉的吞咽口水,更加难堪了。   这丑八怪竟然都不知道害怕,也不知道来讨好他,看来是傻了。   陈又靠着铁栏杆,真的,一夜过去,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吓到他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在这个世界倒是不用去惦记谁家养的大鸟了,自己就有,还是一对漂亮的双胞胎兄弟。   这么一想,好像还不错?   陈又抽了抽嘴角,好可怕的思想,我一定是中毒了。   “我的特殊技能呢,为什么我还是没有感觉到?”   系统,“不到时候。”   陈又好奇的问,“是什么方面的?”   系统,“吃的。”   陈又想了想,说,“难道我是无底洞?”   系统静了一会儿,“差不多。”   陈又不太满意,“怎么不是武力方面的技能?我想能穿墙,遁地,大挪移,读心,隐形,刀枪不入,永生。”   系统,“醒醒吧。”   陈又撇嘴,要你管啊,我就不醒怎么着。   一个响动传入耳中,他转头,看到白雪揉着手腕,嘴里发出不舒服的声音,像是扭到了。   昨晚太暗,又被大挂件吓懵,陈又没仔细看少年的脸,现在一看,也没怎么样嘛,放在影视圈的小鲜肉里,肯定是要被掩埋的。   这样都能成为族里最美的,他不服。   “少主,要不要拉你一把?”   白雪一脸厌弃,眼睛里全是三字“你也配”?   陈又挑挑眉毛,哟呵,脾气真大,白雪王子,我告诉你,这次你彻底失去了我这个小伙伴。   以后你也要自求多福了。   不多时,昨天那军装男人又过来了,这次不是带食物,是带陈又跟白雪出去的。   穿过一条潮湿阴冷的长廊,陈又重见天日。   放眼望去,全部都是年轻力壮的兵哥哥,整排整排的,刷刷刷的步行,啪啪啪的敬礼。   陈又感叹,好帅啊。   他不由得想起大学军训发的那套迷彩服,还被他珍贵的放在衣橱最底下,和大多数boy一样,军人梦他也有的。   “走!”   陈又回神,他跟上队伍,和白雪一起被带到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厅里面。   他们一进去,就有多道目光投了过来,随后是肆无忌惮的评头论足。   有的说白族第一美人竟然是个弱不禁风的小矮子,一看就是毛都没长齐的,他们相互调侃,一个问你要不要,另一个说我不要,问问他要不要,踢足球似的玩儿。   还有的说小矮子得跟第一丑放在一起,否则就做不成第一美人了。   白雪攥紧拳头,神情满是羞愤。   在族人面前被侮辱,还是最丑陋,他看都不看一眼的那个,让他想死的心都有。   然而陈又全程都是平静脸,因为他很聪明的提前让系统屏蔽掉了他的听觉。   这些人都是达官显贵,嘴里喷出粪,也不能叫他们再吃进去。   他这张脸被一堆腿是腿,腰是腰的帅哥衬托着,更不能看了,除非在场的眼瞎,不然就没有不喷的。   事实上,真如陈又所想,他们来,就是为了一睹第一丑是有多丑的,现在一看人,觉得自己没有白来一趟。   人丑,调侃也免不了,有的说把灯关了,都一个样,还有的说,带回家里,能驱鬼。   这是能听的,更多的是完全没法听的,白雪侧头看去,当下就露出不可思议之色,诧异丑八怪的心态和定力。   哄笑声突然戛然而止,门口进来三个人,看步子的距离说明是一个上级,两个下属。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白色军装,肩头带着勋章的男人,高大,威猛,棱角分明,把制服诱惑几个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陈又的视力没屏蔽,也看见了。   来人的颜值甩白雪一千八百条街,长相一般的跟他站一块,会自惭形愧。   像陈又这种丑逼,都不好意思站过去。   说这个是第一美人,陈又是服的。   此时,白雪已经面若桃花,热切的等着被采摘食用。   男人的头顶忽然出现了一个屏幕,正在输入的文字——雷明,雷家长子,最年轻的少将,未婚。   陈又扯扯嘴角,雷明少将,你好啊,我来了。   他叫系统恢复他的听力,没有什么声音,大厅寂静无比。   男人的强大气场散开,压在每个人的头顶,让他们都不敢有任何举动。   低沉混厚的嗓音响起,“闹什么?”   一个年轻人上前一步,“报告少将,白族的俘虏还剩最后两个,其中一个是白族族长的幼子。”   雷明的视线扫向白雪。   白雪的脸颊绯红,眼眸里泛着水光,他直直的看着男人,他在期望,等待。   雷明只是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没有兴趣。   白雪垂头,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轻轻一捏就断了,他轻声说,“少将,我很崇拜您。”   雷明居高临下,“你崇拜灭你族群的人?”   白雪僵了僵,脸涨红,哑口无言。   如今他一个人做不了什么,为自己的前程着想,不过分吧。   众人一脸鄙夷,就你这样,还想搭上少将,真是异想天开。   雷明叫出一个名字,“迪尔。”   那名叫迪尔的青年苦着脸,“少将,我家里有母老虎,他会吃了我的。”   大家哈哈大笑。   一个身形偏胖的中年男人说,“我要了!”   雷明抬了下手指。   白雪的命运尘埃落定,他煞白着脸踉跄了一步,充满恨意和怨毒的看着雷明,身子晃了晃,直接晕了过去。   就倒在陈又的脚边。   尽管这样,陈又还是没有被雷明注意到。   按理说不应该啊,他这么扎眼,不可能看不见的。   看来是对不美好的东西屏蔽掉了。   哎,陈又就是一棵没人要的小黑菜,没人管,十有八九是要被丢到某个犄角旮旯,等着自生自灭了。   他的手心冒汗,焦急的思考着怎么吸引目标的注意,好逃过这一关。   要不,我把裤子脱了?   看,少将,我有两个挂件,我非常,以及特别的与众不同,绝对独一无二。   以后你没有任务,在家闲的无聊,我们可以互喷水柱玩啊。   你要是不喜欢水柱,我还可以把挂件打成结给你看啊,我手很灵活的,不说一百种,八十种不重样的一定有。   如果这也不喜欢,那不要紧,我两个,你一个,我们可以一起打斗地主的。   收了我吧少将。   陈又越脑补,就越想笑,也想哭,卧槽,他回头睡觉翻身,双胞胎会被压到吧?   他抬头,雷明已经结束跟左右俩人的谈话,准备离开了。   使劲一抠手指,陈又情急之下大声喊,“等等——”   这个突发情况只是引起了个别士兵的注意,作为目标,必然不同寻常,是不可能因为个丑逼就停下脚步的。   陈又吸口气,形势所迫,看来真的要脱裤子亮他的两个大挂件了。   系统,“你会吓到目标,真的。”   陈又,“……”   他眼看雷明就要走出大厅了,一咬牙就跑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存在即有理由,真的,信我。   陈又:不信。   大明:我信。 第48章 我有两个挂件(3)   陈又刚跑了两步,就被一只大手拎起,抛物线式甩飞出去。   他刚成年,瘦瘦的, 个头也不高, 这一下直接从一头甩到另一头去了。   妈逼的,手上的镣铐正好磕在他的下颚上, 顿时就是一阵天崩地裂的疼痛。   “啊——”   陈又嚎叫,满嘴的血, 有种牙要掉光光的感觉。   他拿舌头舔舔,牙没掉,都在, 还好还好, 不然就没办法吃东西了。   虽然给的技能真的弱爆了,但他还是想看看自己有多能吃。   陈又在地上趴着,手撑着地面, 身子吃力的起来一点,就有一只军靴踩上他的后背,力道还不小。   “……”   生平第一次被人踩在脚下,陈又必须要看看踩他的是哪个王八蛋,他把脖子往后扭,大鼻孔,老子记着你了,这一脚迟早要还你!   大鼻孔轻蔑的冷哼,完全不把脚下的瘦黑少年放在眼里。   奴隶还不如畜牲有价值,起码后者是新鲜食物,比罐头要美味来多了,至于前者,除了可怜的劳动力,一无是处。   尤其还是这么个丑到不行的,看一眼就够了。   雷明转身,“怎么回事?”   大鼻孔立刻汇报,“少将,这小丑八成是脑子进水了,竟然想袭击您。”   在男人看过来时,陈又不停的摇头,我没有啊少将,真没有。   你看我手上戴着镣铐,个头勉强到你胸口位置,不可能想搞事情的是吧,我知道你跟大鼻孔他们那群傻逼不一样,肯定会想通的。   雷明看了看地上的小少年,鼻涕眼泪糊一脸,本来就很丑,现在像个小怪物。   被嫌弃了,我被目标嫌弃了,陈又的心里咯噔一下,“系统,他不会要打我吧?”   系统,“你可以等等看。”   陈又,“……”   伸手不打笑脸人,微笑吧,他龇牙咧嘴,于是就更丑了。   众人不忍直视,扔了吧,让这被上天抛弃的小东西早死早投胎,活着也是受罪。   陈又的眼泪止不住,卧槽我也不想的,大鼻孔在拿军靴碾我脊梁骨啊,太疼了。   大厅里弥漫着怪异的氛围,有一两个人竟然觉得小丑挺可怜的,估计是脑子进水了。   雷明似乎有事要去处理,漠然的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陈又瞪眼,这就走了?再待一会儿啊!他的灵机一动,就要作死。   “我有重要情报!”   大厅骤然之间就寂静了下来。   雷明第二次停下脚步,已经是一改常态。   陈又松口气,有希望,乐观点,不要慌。   大鼻孔蹲在地上,拿手拍了拍陈又的脸,“你能有什么情报?”   操,陈又在心里咒骂,你特么的就是一个路人甲,能不能安静如鸡,别抢戏份了好么?!   陈又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雷明,“我只跟他说。”   雷明皱皱眉头。   “少将,属下看这小丑就是在胡编乱造,想耍花样。”   大鼻孔的话得到一致赞同。   陈又没功夫生气他们一口一个小丑,正着急的呼叫系统,“快帮我想招啊!”   系统非常冷酷,“自己想。”   陈又抓狂,“想不出来。”   系统继续冷酷,“你有认真看目标的信息吗?”   陈又想也不想,“我有。”   系统,“不诚实。”   陈又立刻承认错误,“好吧,我没有。”刚才他只是随意看了看屏幕上出现的内容,之前也都那样,没什么问题。   系统,“认真看一遍。”   陈又乖宝宝似的去看,很快就给他看出点东西。   这雷明是雷老爷子在一次外出其他星球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带回来收养的,他这些年一直在搜寻自己的身世之谜。   陈又不禁想到第一个世界,他念过的那封情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不会要我装他的爸爸妈妈吧?”   系统,“……”   背上的痛楚减轻,陈又这才发现大鼻孔垂手立在一旁,雷明不知何时停在他的脚边。   陈又仰起头望去,近距离看,就是雕塑,绝对完美。   雷明面无表情的开口,“小家伙,撒谎,是要得到惩罚的。”   陈又不喜欢从底下往上的仰视别人,感觉自己特别卑微低贱,他慢吞吞的坐起来,镣铐哗啦响,用只有目标能听清的音量说,“我有一颗黑翟。”   雷明的瞳孔微缩。   在场的众人不知道小丑说了什么,他们只看到少将表情古怪。   “少将……”   雷明抬手,其他人全部出去,他按动腕部的光脑,屏幕上出现一块石头,不过那是图片。   陈又立即说,“就这个,我有!”   雷明眯了眯眼眸,他在寻找黑翟这件事的确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只不过,也不会连一个落后星球上的小孩都知道。   见对方没有表态,陈又赶紧把系统给他的有关石头的信息全部说了出来。   雷明的脖子里挂着半块黑翟,是他被带回来时就有的,他才想通过这个线索去查身世。   少年所说的细节,和他戴的那半块,几乎重叠。   雷明敛去神色,“在哪儿?”   陈又说,“我家。”   雷明问道,“目的。”   陈又说,“我想跟着少将。”   他弱小,就以此来说出最容易被相信的一个理由,“只有跟着少将您,我的生命安全才能有保障。”   雷明冷淡道,“生命能否安全,不是依靠谁,而是自己。”   陈又,好吧,我承认,你说那句话的时候,特别帅。   问题是,现在我戴着镣铐,是一个俘虏,还是个丑逼俘虏,做奴隶都没有要,你是军团声名远扬的少将,只要抬一根手指,就能决定我是死是活。   我俩之间的地位悬殊,互相伤害都不够格。   出乎所有人意料,陈又被压送出军团,带往首都星,到了那儿,他就被安置在一处住所里面。   雷明没露面。   陈又手上的镣铐还在,磨破皮了,他研究半天,都没研究出名堂。   这里跟原主生活的地方完全不在一条水平线上,全是先进的高科技。   镣铐八成也是要按手上戴的那东西才能解开,陈又幻想,什么时候自己也戴一个,感受感受全息网游,肯定很爽。   “没找到镜子,你给我一个。”   陈又讨要完,面前就出现一块小镜子,他眨眨眼,镜子里的陌生少年也跟着眨眨眼。   可能是他有心理准备,真看到脸,觉得还好啊,鼻子眼睛嘴巴都在该在的位置上按着,大小也还可以,没有畸形。   就是……凑近了看,会有种无法形容的丑。   陈又佩服雷明的承受能力,也有可能对方在看他的时候,压根就不把他当人,而是一个会说话的东西。   这样能容易忍受一些。   陈又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时刻坚信着,我不是普通人,我身怀绝技,天赋异禀,会有蜕皮变美的一天。   今天谁朝我喷口水,来日就会自己吞咽下去。   撒尿的时候,陈又有点尴尬,他的手不太方便活动,只能把双胞胎兄弟紧紧抓在一起。   双胞胎都是大个头,挺沉的,拖一会儿就要喘口气,那画面,一般人绝对想不到。   陈又生无可恋的从卫生间出来,不行了,还是切了吧。   自给自足也不错啊。   这么想着,手里就凭空出现一把刀。   陈又,“……”   “我怕疼,你能让我不疼吗?”   系统,“不能。”   陈又把刀一扔,那还搞个屁啊,挂着吧,当特殊武器用,把他惹毛了,他就去报复社会。   几天后,两个士兵来出现了,陈又被带上星舰,回了原主生活的落后星球,直奔他村落里的那个小屋子。   陈又一路上都在激动,兴奋,压制着尖叫,星舰哎,比电影里的还要酷炫,心跳加速的感觉,不能更好,可是到了那儿,他就蔫了。   连村子里的环境都没心思看,陈又很慌,“那黑什么呢?快给我。”   系统,“没有。”   陈又呵呵,“别闹了。”   系统,“真没闹。”   陈又气的跳脚,“卧槽,没有你干嘛把那玩意儿的资料给我?”   系统,“要你举一反三。”   “……”   陈又被文化坑了,他简直不敢想,雷明知道他拿不出石头,是在骗自己后,会是什么反应。   他肯定会被打死的。   雷明走过来,简明扼要,“带我去。”   陈又抿抿嘴,别看石头了,我带你去看海吧少将。   雷明走在前面,陈又在后面,他抓抓裤子,再抓抓,怎么办啊?   不知道怎么了,雷明突然停下来,转过身子要说什么,陈又心不在焉,脑子里乱七八糟,一会儿是我要完了,一会儿是任务还没开始就要失败了,他的鞋子踩到石头,重心不稳的往前扑去。   情急之下,陈又挥动着两条手臂,拽着能拽的东西摔在地上。   猝不及防,裤腰被拽下去几分,勒紧了,雷明的面色漆黑,抬起脚将少年踢开了。   陈又被踢到一边,满脸呆滞,卧槽我刚才看到了什么,兄弟你……难道是一个抵我两个?我不服。   他脱口而出,“少将你有几个挂件?” 第49章 我有两个挂件(4)   雷明,“挂件?”   “啊?什么挂件?”陈又一愣,抿抿嘴说,“少将, 我长的丑, 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愿意跟我做朋友,所以我就自己跟自己说话, 时间一久,我脑子就坏掉了。”   他露出小动物的呜咽, “有时候我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雷明信他才有鬼,“我这里不是残疾收留所。”   “既然脑子都坏掉了,就去医院待着吧。”   陈又, “……”   他偷偷瞄一眼, 你到底是几个?一个,两个,还是……三个?   少年那样儿很猥琐, 雷明的眉头一皱,他整理好军装,低喝道,“起来。”   大概是军人自带一种气场,经常下达军令,威势强大,陈又下意识的就蹦起来,“是,少将!”   雷明,“……”   陈又,“……”   完了,我的脑子真的坏掉了。   就说不能随便乱说话,他在心里吊打自己。   原主的家是一个院子套着三间屋子的地方,他爹妈一间,两个哥哥一间,还有一间是放杂物和他的。   陈又跟着原主的记忆进了院子,才没有一脸懵逼。   这里原先有鸡鸣狗吠,现在连个活物都没有,静悄悄的,充满一股子杀戮后的味道。   雷明让下属们在院子外面等候,他独自进去,“东西。”   问问问就知道问,陈又觉得老天爷都在搞他,一地的石头,竟然连一个黑的都没有。   他走进左边那间屋子,在小床底下翻出一个木盒,这是原主最宝贝的东西。   里面放着一个破破的小盆子,原主有一年去山上砍柴,遇到一只受伤的黑狗,他把黑狗救了下来。   从那以后,他每回上山,都会带吃的,黑狗也会一路跟着他,送他下山。   盆子就是黑狗吃饭的家伙。   后来,原主发现黑狗不见了,回去才知道黑狗在他家的饭桌上,他爹妈和两个哥哥正在大口吃肉。   原来他两个哥哥跟他上山,知道那只黑狗,回去就告诉了爹妈,然后黑狗就成了他们的晚餐。   木盒里还有几块石头,不是什么黑翟白翟,就是普通的,路边到处都是的石头子。   这是村里一小姑娘送给原主的,也是唯一一个看到他,不拿东西打他的人。   小姑娘已经在地底下睡了好多年了。   这就是原主的全部。   木盒子擦的很干净,看得出来,这是很在乎的东西。   陈又默默替原主可怜了一把,满脸惊慌无措的说,“少将,我就把黑翟放在这儿了,怎么会不见了?”   他急忙睁眼说瞎话,“真的,我有用一个灰色的小布包装着,我没有撒谎。”   雷明的薄唇开启,吐出一个字,“找。”   陈又忙不迭的点头,“好好,少将,我马上就找。”   他两眼一抹黑,我上哪儿找去啊?要是能像白雪那样,突然晕倒就好了。   系统,“你很健康。”   陈又说,“不可能啊,我有病,我感觉自己都能被一阵风吹倒了。”   系统,“那你吹一个,看能倒吗?”   陈又撇嘴,不能,他试过了,今天的风有点小,连他的两个挂件都吹不动。   “你做好准备吧,我待会儿可能就要嗝屁了。”   最坏的打算一接受,陈又没那么慌了,他在屋子里随意翻翻找找。   也许就有奇迹出现呢?   雷明扫视这间杂物,没放过任何一处,随后停在瘦弱的少年身上,目光犀利。   陈又如芒在背,“少将,我去院子里找找。”   没了那么大的压力,他放松些,搞不好就能出现“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化险为夷的一幕。   “知道欺骗我,”雷明俯视勉强到自己胸口的少年,“你会得到什么处置吗?”   你吓我啊,我好怕,陈又的眼珠子转动,摆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雷明的嗓音冷漠,“给你十分钟。”   陈又叹气,看来我只能在这个世界待十分钟了。   他往院子里走,问系统任务,如果失败了,会怎么样?是不是要换别的任务?   系统给出回答,“任务一旦失败,合作就会终止。”   陈又的身子一顿,“卧槽,一次机会都没有?游戏闯关失败了,不是都能无限的重头再来吗?”   系统,“这不是游戏。”   陈又的脸色变的难看,那自己就回不了家了。   不行,这次怎么也得把命留住。   他在院子里随便一处蹲着,眼睛在各种各样的石头上面挪动。   心情好沉重。   作为一个乐观向上的少年,陈又从来没这么难受过。   “444,你帮帮我啊,我想回家,我爸老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很惨的。”   系统,“不是还有十分钟吗?”   陈又吸吸鼻子,“也是。”   隐约听到哗啦水声,雷明好像在厕所里撒尿。   陈又迟疑了一下,看看去吧,万一能看到什么呢,就轻手轻脚的靠近,扒着门缝去看,发现了什么后,眼睛瞪的很大,一,二……   没有三,就是两个,是两个挂件!   他靠着门,呼吸急促,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不是说,全世界只有我有,别人都没有吗?为什么目标也有一对儿?”   系统似乎也是感到意外,“数据没有及时更新。”   陈又真的平静不下来,还好不是我一个人对付整个世界,我有队友了,“那我跟他,我们是一国的?”   系统,“从外形上看,不是。”   “……”你知道什么,丑小鸭都能变天鹅,明天后天很重要。   陈又的脑子里终于闪过一道亮光,他想到自己可以留在这个世界,跟着雷明,不用死的法子了。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怎么不经意的甩出秘密武器,让雷明看到,又不起疑心。   有脚步声,陈又嗖的跑到院子里,心跳如雷,后背全是汗,他紧张的直咽口水,能不能成,全看这次了,妈,你保佑我啊,我要回去陪老爸的。   好了,就现在。   陈又一扒裤子,亮出两个大挂件,前面的一棵小树苗颤颤巍巍的晃动了好几下,像是被吓到了。   雷明出来时,望见少年在吹口哨,他收回的视线霎时间停滞,眼眸微微睁大。   有意无意的偏了偏身子,陈又嘴里发出的口哨声都在发颤,唱起青藏高原,看清楚了吧,对,没有错,我也是两个挂件,和你是一样的!   那黑石头真假不说,挂件绝对是实打实的,真材实料。   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怪物,还有我啊,我们四兄弟可以相依相伴,风雨同舟的。   后面没有动静,陈又有点急了,他都亮了这么长时间了,雷明的眼睛又没瞎,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少将,如果你想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知道自己施谁,从哪儿来的,为什么会有两个挂件,和别人不同,就千万不要放过我。   他正要转过身,把挂件的正面给雷明看,一边的手腕就被抓住了。   挂件在半空中大幅度摆动,陈又都跟着晃了晃。   雷明的面部轮廓绷紧,眼底晦暗不明,看过来的眼神绝对高深莫测。   但是陈又懂,他在震惊,难以置信,激动,在说——原来你也是。   对啊,我是,我真的是,陈又惊诧道,“少将你……”   雷明开口,语气森寒,“东西呢?”   陈又打了个哆嗦,“我……我想不起放在哪里了……”这时候还管什么石头啊,挂件就在你眼皮底下,眯看看啊。   雷明早看了,看的清清楚楚的,他的太阳穴发疼,唇角紧抿成一道锋利的直线,猛地放开少年,一言不发的阔步离开院子,宽厚的背影略微有点慌。   正常的,突然发生这么大的事,他需要点时间平复自己。   陈又把挂件放回去,在没有彻底搞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之前,雷明是不会杀了他的。   刚高兴了没一会儿,开心自己的任务有希望了,他又难过了起来,而且还非常的糟心。   明明数量是一样的,也就稍微小了一号,可是他的两个挂件只是摆设,而雷明就能随时变身成超级无敌的大怪兽。   为什么会这样?   系统冒出来,“因为你不行。”   陈又气冲冲的,“要你提醒我啊?”待两个用不上的挂件,他的痛苦谁能懂?   片刻后,陈又被带到雷明那儿,离开村子。   石头的事,对方心里有数。   他耍了花样,但是有挂件在身,误打误撞的成为对方调查的对象。   人身安全暂时没有问题了。   雷明的面上不见什么异常,内心就不知道了。   上了磁悬浮车,陈又好学生似的坐在男人左后面,少将我真的很佩服你,带那么大两个挂件,我走路都累,你竟然还能上前方战斗。   难道挂件的摆放有什么讲究吗?   看来他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跟雷明好好讨教讨教。   瞧着男人美爆了的侧脸,陈又忽然想到一件事,挂件都是两个,说明他们肯定有什么地方是一样的。   “那是不是说,我也会变的跟他一样美?”   系统不想说话。   陈又苦恼,“说真的,我觉得普通点就行了,要是太美了,会很麻烦的。”   系统还是不想说话。   如果刚才的假设成立,那会是通过什么方法?   陈又一直盯着男人看,许久过后,他眯了眯眼,噢……我知道了。 第50章 我有两个挂件(5)   后半程,雷明假寐的时候,少年的叹气声就没停过。   他的眉头皱皱,就有一名士兵会意的上前, 将陈又带出舱内。   跟一堆兵哥哥坐在一个舱里, 陈又继续叹气。   先不说那个方法是不是真的能变美,就算是真的, 他也不会去做的。   试都不能试。   一个大挂件都搞不定,还来一对儿, 他又不是黑洞。   黑洞……   这个词挺新奇的,我为什么会想到呢,陈又咦了一声, 好像想起了什么, 又嗖的一下给忘了。   算了,丑着吧,这又不是他的现实世界, 身体也不是自己的,都是假的。   就是怕给任务带来阻碍。   毕竟人是视觉动物,眼睛是所有感官中跑在最前面的。   雷明能看他一眼,又一眼,没厌恶的躲开,也没动手打他,不代表就愿意跟他做朋友。   陈又手撑着头,“哎……”怎么办呢,坑是自己挖的,里面全是石头子,没法往肚子里咽啊。   他又叹气,“哎……”   士兵们,“……”   这小东西有毛病吧,没完了还,少将也不知道是哪儿中邪了,把人带来带去,现在还要带回雷家。   当晚,雷家书房,雷明叠着腿,坐在办公桌后,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   陈又被叫来有一会儿了,他两条腿都站的换了好几个姿势,少将你说话啊,别这么一言不发的看着我,有点瘆人。   敲击的声音停止,雷明的声音响起,比平时更加低沉,“你,从小就是那样?”   陈又一时没反应过来,“哪样?”   雷明咳了一声,看看他的裤子,同时面无表情的伸出两根手指。   陈又恍然,真不怪他,他也是一不小心就有了俩挂件,还没适应。   当然,在离开这个世界时,也不会适应。   “是啊。”陈又很难为情,他抓抓头,小声说,“少将,我从小就是那样。”   雷明似是随意的问,“原因?”   陈又摇头,说不知道,“我只知道哥哥们跟我不一样,我不敢和他们说。”   雷明收紧下颚线条。   随即书房里就被一股低气压笼罩。   陈又本能的绷起神经,他看了眼面色不好的男人,你的痛苦我能体会的到。   带着两个大挂件,这些年都没有搞过事情吧,一是怕把人吓死,二是怕把人搞死。   也是不容易。   雷明突兀的提起,“你的父母和大哥都死了,二哥做了一名奴隶。”   陈又不明所以。   雷明的眼眸一眯,眼睛可以透露一个人最真的情感,小孩没有悲伤,好像事不关己。   陈又的眼角一抽,完了,我可能又露出马脚了。   奇怪,这人怎么还盯着看,他忍不住猜测,少将,难道你也做过丑逼?   雷明突然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他绕过书桌,一步步的朝小孩走去。   在男人身上的气息逼近时,陈又后退一步。   他仰头,发现男人看着自己的神情怪异,说不出具体是什么意思。   陈又愣了愣,你……不会是以为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吧?   少将,我俩虽然都有一对挂件,但是年龄差距那么大,顶多算同族。   不知过了多久,陈又发现身体不太对劲,他抓抓脖子,总觉得哪儿都痒。   慢慢的,陈又的呼吸变的急促,眼睛里开始浮现极淡的一层红色。   雷明冷声命令,“出去!”   “是,少将。”   陈又转身就走,一刻也不停留,出去后,他的身上好像没那么痒了。   错觉吧?陈又回头看看门,应该是该洗澡了。   门掩上了,雷明的脸上露出困惑不解,他揉了揉额角,不知道怎么了,猝然抬脚大力踢了一下办公桌。   第二天,团长亲自出面,要雷明带队去执行一项S级任务,他一走,那些仆人就对陈又露出丑陋的嘴脸。   尽管陈又已经在降低存在感,他还是被各种冷嘲热讽加白眼,唾沫星子吞没。   他这回有了新的收获,人的那张皮可以让其他人自动展现出很多东西。   皮不好看,谁管你的内在是美是丑,是善是恶。   陈又的房里没水了,他忍了忍,实在渴的厉害,就开门出去,无意间看到一个挺帅的男仆撞到另一个年纪稍微小点的男仆,还凶巴巴的说了什么。   被撞的男仆耸动肩膀,小声抽泣。   陈又不想管闲事,但是他得问个人,厨房在哪儿,他不止渴,还饿。   从昨天被带进来到现在,就没吃过一点东西。   陈又捡起地上的果盘,把果子装进去,期间偷偷藏了几个在衣服里,他友好的去问,“没事吧?”   被撞的男仆看到是谁以后,一脸受惊的抢走果盘,跌跌撞撞的跑了。   陈又摇头咂嘴,长的帅的,给你一刀子,你屁事不管,就会看呆,长的丑的,给你包扎,你不但不感激,还会嫌弃。   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又还没找到吃的喝的,就有几个男仆过来,前面的那个说,“你去把地擦一遍。”   陈又一脸血,“我擦地?”   那个男仆八成是这里的管理人员,态度很是嚣张,鼻孔也很大,“不是你,难道是我啊?”   陈又不动,置若罔闻。   他们就一起上来,把他围住了。   不知道是谁推了陈又一下,他的后脑勺磕到酒柜边缘,大包是跑不掉了。   “那里随便一瓶酒都比你的命值钱多了,你想找死是不是?”   陈又懒的跟这几人吵,他刚走,背后就传来笑声。   “长那么丑,还好意思出来见人,要是我,就把自己埋了算了。”   “就是,丑八怪,看着就恶心,也不知道他爹妈怎么想的,生下来就应该丟到垃圾星上面去。”   “你们说,少爷回来会不会……”   “放心吧,少爷什么时候管过这种事,他走时没有交代,也就是无所谓。”   “少爷带那么个小奴隶回来,我都吓一跳。”   “可不是,还好老爷子去其他星球游玩了,不然吓出了毛病,还不知道怎么办……”   陈又通通当做听不见,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操,这个世界的雌性竟然能八婆到这种地步,他真的无法理解。   不是仆人吗,都不用干活了?真够闲的。   陈又踩着楼梯上楼,他摸摸后脑勺,果然有个大包,还好没出血。   擦地是吗……   陈又卷起袖口就开始了,但是这鬼地方太大了,已经大的离谱,地板擦起来简直要命。   他把一层敷衍了事的擦完,就累成死狗了,整个人瘫倒在地,多擦一下都不行。   “444,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对任务世界的人和事有什么要求了,随机吧,以后都随机。”   系统颇有种欣慰感,“你长大了。”   “……”是啊是啊,被你坑大的。   陈又就那么靠着墙根睡着了,他是被冻醒的,醒来就连续打喷嚏,头昏昏沉沉的,不太好受。   那些男仆经过他的身边时,都用手捂住口鼻,脚步匆匆。   陈又瞪眼,卧槽,我只是有点感冒而已,不是瘟疫好么?你们一个个的,至于吗?   他回到房间,发现床上什么都没了,用过的被子床单枕头全都被扔掉了。   得,这是要他滚了。   陈又冲他们笑笑,行吧,你们人多,你们厉害,特别的威武雄壮,我打不过,我滚。   但是,他妈的,让老子吃点东西也好啊,心太毒了,雷家的仆人就这个样,恐怕雷明都不知道,他这次是见识到了。   陌生的城市,头顶有车飞来飞去,这里的人平均寿命都长到了两百岁,真好。   陈又别的不行,最擅长的就是苦中作乐,他蹲在路边晒太阳,寻思这具身体能扛几天。   一个小女孩跑了过来,陈又赶紧低头,装作在整理裤腿,怕把孩子吓哭了。   一块面包递到他的面前,伴随着软糯糯的童音,“哥哥,给你吃。”   陈又一怔,他感慨,还是小孩子好啊,不会把人分那么多层次。   他露出微笑,“谢谢小天使。”   小女孩羞涩的捏着手指头,一个年轻的妇人快步过来,用力把她一拉,拽着就走,嘴里在教训着自己的女儿,还拍她的头。   “妈给你买面包,你乱给别人吃就算了,还给那种奇奇怪怪的人,你知不知道,长那样的,会吃人的吗?!”   “……”   大姐啊,我不吃人的,陈又张张嘴巴,打算把面包还给小女孩,想想又没喊出来。   他都拿了,孩子他妈肯定是不会再要的,进垃圾桶就浪费了,不如进他的肚子。   陈又看看四周,选了个更加偏僻,不被人打扰的角落,大口大口的啃面包,很硬,像是在啃草纸,咯嗓子。   这已经是收入不错的人才能吃的起的了,更好的,也就雷明那类的上流社会人能吃的到。   吃完了面包,陈又就往后一靠,抱着胳膊睡觉,“44,给我放首睡眠曲,我需要点安慰。”   下一秒,轻柔的声调就响了起来,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变的安宁美好。   陈又心满意足的睡去。   三天后,雷明完成任务,带着伤回来了,进门就问人在哪儿。 第51章 我有两个挂件(6)   仆人们被叫到前厅,个个面若寒蝉。   雷明喝口茶,眉头深锁。   管事的男仆出来说,“少爷, 您走后, 那小孩不愿意待在这里,硬要四处乱跑, 我们怎么劝都不起作用,他还对我们……”   雷明放下茶杯, “说重点。”   管事的声音低下去,煞有其事道,“三天前, 他趁我们不注意, 偷跑了出去。”   雷明掐了掐眉心,让士兵去他的书房拿鞭子。   仆人们见状,立刻就跪到地上。   雷明的目光扫动, 停在一个不停发抖的青年身上。“你来说。”   青年就是之前被推倒在地,陈又想扶的那个,他哆哆嗦嗦的,话都说不全了,“少……少爷……是……是……那个小孩自己跑……跑……”   茶杯碎裂的声响来的突然,所有人都打了个冷战,大气不敢出。   雷明的眼中浮现戾气,“说!”   管事的不敢再有隐瞒,颤着声音把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他哪里知道,被赶走的小丑孩跟他们少爷有不能说的秘密,事关挂件和生命安危,以及身世之谜。   雷明听完就挥动手臂,鞭子在半空划出一道道锋利如刀的弧线。   片刻后,雷明将鞭子一扔,“每人二十鞭。”   “至于你,”他看着被打的后背趴在地上,整个后背鲜血淋漓的管事男仆,“再领五十鞭。”   男仆晕了过去。   雷明脱下皮手套,“再有一次,直接拉到奴隶场去。”   街上,陈又在垃圾桶边蹲着,他很瘦小,远远的看着,就是一小团。   夜风吹着,陈又瑟瑟发抖,感觉自己成了卖火柴的小男孩,好心酸。   “444,如果我完成了所有任务,还不能回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系统,“……”今天的第十六次了。   陈又的感冒没好,鼻子不通气,喉咙疼,想着待会儿去哪个角落混一夜,就有一双军靴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莫名想哭,哥哥还好你没有放弃你的另外两个兄弟。   再次回到雷家,陈又能感受到不同,那些男仆们先是震惊,之后是眼神躲闪,不敢看他。   陈又洗了个热水澡,脸红仆仆的,他对着镜子里的人说,“你还是个孩子,他们不应该那么对你,难过吧,肯定会难过的。”   哎,这也是最普遍的现象,美丑会被严重的区别对待。   陈又出去的时候,看到餐桌上摆满食物,竟然还有牛肉,他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这就是奢饰品。   艰难的把视线从牛肉上移开,陈又看向换了身家居服的男人,好像美味程度比牛肉还高。   “少将。”   雷明的眼皮没抬,“坐下。”   陈又听命,这会儿特别乖,没办法,他想吃牛肉,很想吃。   仆人战战兢兢的端上最后一道菜,就退下了。   雷明说,“吃吧。”   陈又立马就开始狼吞虎咽,饿了那么久,就算是给他一碗小狗吃过的饭,他估计都会接过去吃,更别说这样好吃的饭菜了。   雷明皱眉,“慢点吃。”   陈又的嘴里塞满食物,慢不下来啊少将,我也控制不住我自己,现在是肚子掌控时间,大脑和手,嘴巴都不听使唤了。   后面的男仆们在心里惊愕,感到匪夷所思,那小孩本来就丑的不行,吃相还那么恶心,让人看了就想吐,少爷竟然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在那里。   想归想,但是他们却不敢表现出来一丁点厌恶的情绪,身上的伤很痛,没有少爷的准许,谁都不准私自上药。   否则,他们会受到更加严厉的惩处,还会被赶出雷家。   陈又吃饱喝足,肚子终于消停了,他无意识的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非常干净。   雷明的眉头动动,这孩子真容易满足。   士兵进来打了报告,就有一个银发帅哥走了进来。   陈又看看来人,雷业是雷明的堂弟,在军队没有职务,日常工作就是吃吃喝喝,目标是用家里的钱,挥霍青春。   雷业从小就在“你看看你大哥怎么怎么样,你连他一半都没有”类似的比较中长大,他的外表放荡不羁,玩世不恭,内心讨厌被拿来跟雷明比较,嫉妒,甚至憎恶,也畏惧。   “大哥,我家老头说你又立了大功,你可真厉害啊。”   雷业大摇大摆的进来,“听说你受了伤,怎么样,严不严重,咦,这丑……”   他露出玩味之色,真稀奇,雷明竟然会把这么个惊世骇俗的小东西带回来,还允许同桌用餐,脑子进水了吧。   “大哥,这就是白族的俘虏吗?”   雷明拿帕子擦嘴,“你来这里做什么?”   雷业对他的不答反问没有什么其他表情,“这不是听说大哥受伤了么,就过来看看。”   “大哥,没事吧?”   雷明极少受伤,更别说伤这么重,这次他是因为走神,才会出现意外。   至于走神的原因,他的余光掠过小孩,又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陈又在默默的消食,刚才吃太急,现在胃不舒服了。   雷业笑嘻嘻的,“小朋友,你好啊。”   我很不好,陈又翻了个白眼,而且快吐了。   不巧的是,刚好被雷业捕捉到了,他嗤笑,怎么,跟雷明扯上了关系,一个小丑都能在他面前神气了?   走的时候,雷业还搞袭击,揉了揉陈又的头发,“大哥,这小家伙真可爱。”   陈又呵呵,你特么的不用看畜牲的目光看我,你也可爱。   堂弟跟生活严谨,单调的堂哥不同,是个会玩的主儿。   如陈又所料,没过几天,雷业又来了,这次还带着一个。   陈又看到白雪,穿的一身女仆装,腰部的白色大蝴蝶结闪瞎了他的眼睛。   这个世界的男侍都是这种打扮,不过只是和主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带着暗示,也作为一种情趣,雷业这么干,摆明是用意很深。   跟多数人比,白雪已经很漂亮了。   毕竟像雷明那样的,找不出第二个。   雷业说,“大哥,雪儿跟小家伙是老乡,一定会有很多话想说。”   陈又拒绝,不,完全没有!   但是没用,雷业以有事要谈为由,跟雷明上楼去了。   白雪被留下来,雷业不在,他对着陈又,愤怒全部涌了出来。   “你凭什么可以住在这里,接近少将?”   陈又心说,因为我有挂件啊,你没有。   身子轻微发颤,白雪讥讽的说,“想嘲笑我,就嘲笑吧。”   “我干嘛嘲笑你?”陈又一脸懵逼,“我又不比你好到哪儿去。”   “是吗?”   白雪突然去拽陈又,发现他的胸前没有奴隶标记,他的脸色煞白,手都在抖,不是奴隶,那是什么?男侍?   雷明疯了吧?对着这样的丑东西,也下的去手?   白雪冷笑,“这就是你说的,不比我好到哪儿去?你真虚伪!”   陈又不说话了,说不通。   白雪的气息紊乱,手去抓陈又的胳膊,“他碰你了吗?”   陈又的胳膊又细又瘦,被抓的很疼,他大力挣脱。   白雪一巴掌扇过去,“我没死,永远都是你的少主!”   陈又甩手就还了一下,他妈的,打人不打脸,你不知道啊?   白雪被打懵了,他捂住脸,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睛,“你,你……”   你个半天,也没一句完整的话出来,看来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周围的仆人也吓到了,他们还以为小孩会站那儿给对方打,不敢吭声,没想到还还手了。   陈又往椅子上一坐,自己吃小果子,不想搭理。   哥们,是你先打我,我才打你的,怪不到我头上。   楼上,雷明和雷业目睹了这一幕的发生。   雷业饶有兴趣,“大哥,把人给我玩两天吧。”他就是好奇,那小东西是什么地方与众不同,能够成为一个特例,要玩,花样也多的是,他可以看别人忍着恶心表演,那一定很刺激。   雷明的语气淡漠,听不出什么,“玩什么?”   雷业笑,“随便玩。”   雷明说,“你有那么多男侍,还不够随便玩的?”   雷业的脸色难看,又很快恢复,他看着楼下那个白的跟雪一样的少年,“大哥不知道吧,雪儿很崇拜大哥,夜夜在我怀里喊着大哥的名字,痴情的连我都感动了。”   “大哥,我这也带过来了,要不你干脆就把人留身边吧,我给你测验过了,很不错。”   雷明说,“我不需要。”   雷业扯扯嘴角,“大哥,不是我说,你这过的也太枯燥乏味了,人生在世,还是要及时行乐。”   “说真的,那种快乐,跟大哥你打赢一场战,打败一个敌人完全不同,只要你体会一次,你就会知道,自己这些年都白活了。”   雷明的目光锁定那个小孩。   陈又没来由的后背一凉,他转头,看到从楼上下来的雷明。   后面的雷业当着陈又的面提了一次,笑容满面的,“小朋友,哥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外面有游乐场,海洋馆,动物园,还有美食城,有很多好玩好吃的地方。”   雷明问小孩,“你想去吗?”   陈又立刻摇头,不想去,你堂弟根本就不是想带我出去玩,是想玩我,我有两个挂件,被你以外的人看到,会掀起世纪风暴的。   雷明说,“不想去,那就算了。”   眼珠子在二人身上转了转,雷业夸张的笑,“大哥,你不是吧,这样的,你也……”   雷明淡淡的瞥了一眼。   雷业噤声。   走的时候,白雪的脸上多了几处淤青,是被雷业当成了排气筒,他走路也很吃力,一头的冷汗。   仆人们一脸麻木,见怪不怪。   男侍被打,肯定是有让主人不满意的地方,那是活该,打死了都不值得同情。   陈又唏嘘,奴隶跟男侍比较起来,哪个好一点还真说不准。   晚上,陈又失眠了,怎么睡都不舒服。   他坐起来,把挂件重新摆放摆放,再躺回去,挂件就又乱了。   记不清是第几次坐起来了,陈又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的两个挂件,伸出两只手,一手摸一个,哎,宝贝们,我该拿你们怎么办才好……' 第52章 我有两个挂件(7)   半夜,陈又起来撒尿,发现房门是开着的,他打哈欠的动作一顿。   “我睡之前没关门吗?不可能吧, 我不是那么缺心眼的人啊……”   陈又过去, 透过门缝看看,走廊静静的, 什么也没有,他若无其事的回去睡觉了。   次日, 雷明拿给陈又一物,“戴上。”   陈又一看,见是个黑色的项圈, 他一脸难以言喻的蛋疼表情, 你当我是小狗狗呢?   雷明说道,“这个能记录你身体里的所有数据,随时更新。”   陈又, “……”好吧,是我不识货。   他把项圈戴到脖子上,条件反射的就想对着雷明汪一声,还好及时清醒了,没有把人吓到。   雷明在光脑上点动,小孩的身体各个方面的情况都一一呈现了出来。   陈又看看全息屏幕,再看看男人,你怎么一脸沉重,我不会得绝症了吧?   雷明看完,突然摘下脖子上的黑翟,“拿着。”   陈又傻傻的拿在手里,他没注意到,半块黑翟在他手心里亮了一下,转瞬即逝。   雷明注意到了,眸色深了深,“给我。”   陈又傻傻的还回去,雷明沉默着转身离开了。   他一头雾水,在心里问系统,“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系统答非所问,“你在上个世界对人物提出要求,我违规帮你,被上级发现,扣了奖金,还……”   陈又急忙问,“还怎样?”   系统说,“还收了一批没人要的,脑子长残了的脑残。”   陈又,“……”你对脑残的解释真的很清晰。   “是我任性了,我道歉,”他该是自己的错就承认,“我们都要坚强点,微笑面对生活。”   系统说,“动作电影全部都被下架了,节哀。”   陈又想哭,“知道了。”   他记得系统说手底下带了很多人,“我是不是任务完成度最高的?”   系统,“不是,你第四。”其实是第一,怕你骄傲。   陈又不高兴被人压在头上,还是三个,看来他还得继续努力了,“那我有什么地方是排第一的?”   系统,“暂时没有。”   陈又撇嘴,“行了行了,我不跟你说了。”   系统,“……”说来脾气就来,说好就好,也是第一。   雷明不去军队,陈又在这里住着很安全,没人敢给他脸色,大家都避开他,生怕没控制好自己,露出嫌弃的样子。   陈又感叹,人人都是演技派,影帝这座奖杯最后会到谁手里,还真说不好。   他趁雷明心情不错的时候,试探的问,“少将,我能有一个自己的光脑吗?”来一趟高科技横行的这个未来世界,连光脑都没用过,那就跟抱着一窝的猪,不知道猪肉什么味道一样。   雷明看过去。   陈又头皮发麻,不行就算了,你别板着脸啊,看起来特别凶。   雷明挑眉,“你要做什么?”   陈又很诚实,“玩游戏。”   不多时,他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光脑。   陈又兴奋的在房里上窜下跳,这戳戳那点点就进入中央网的首页,有生活,娱乐……最左边是游戏的图标,他立刻就点进去。   结果弹出来一个框框,没有帐号,要求登录,他去注册,发现需要提供住民证件号。   陈又是个黑户,还没有证件号,雷明的帐号密码他都有,但是不能用。   他跑去敲门,老老实实的说,“少将,我没有证件号,注册不了。”   雷明扫了小孩一眼,“我的帐号没有人敢用。”   陈又心说,我不是人,他抿抿嘴,失望的哦道,“那我不玩了。”   雷明低沉着声音,“你,胆子不小。”   陈又耷拉着脑袋,那是,我胆子大起来,连我自己都会被吓到,你会有机会看到的。   耳边传来声音,“过来。”   他按耐不住的嘴角上扬,小跑着到雷明面前,看对方点出屏幕,“一小时。”   “噢。”   陈又一溜烟的跑走了,又一溜烟的跑回来,“谢谢少将。”   雷明按按额角,低头捏着黑翟,若有所思。   陈又对雷明的事都了如指掌,他没去看对方个人页面里的东西,那人活的跟模板一样,没什么好奇的,而且他翻了,对方一定会知道。   那就没有下次了。   陈又在输入昵称时耽误了点时间,丑小鸭这种都被人用了,大美鸭,小黄鸭,小肥鸭,全都不行。   嘎嘎嘎也不行。   陈又想了想,选择了我家有两只大鸟,成功。   一个小时到了,雷明去看,小孩在玩,他去卧房休息了一会儿出来,问副官,“还在里面?”   副官说,“是的,少将,那小孩接连发起挑战,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进服务器前二十……”   雷明斜眼,“你激动什么?”   副官立刻就把脸一瘫,“属下没激动。”   不过三秒,他低头,“对不起少将,属下错了。”   雷明扣上军装扣子,“看着他,保证安全。”   副官啪的敬礼,“是!”   从里面出来的时候,陈又虚脱了,他解决了俩支营养剂,浑身充满力量,感觉又能再战三天三夜。   副官把人拉住,可别再玩了,不然他都不好在少将那里交差。   “你的精神力已经透支,不能再继续了。”   陈又还不死心,“再继续我会怎么样?”   副官说,“你会变成白痴。”   陈又,“……”可怕。   副官忍不住说,“小朋友,你真厉害。”   陈又挠挠头,小意思小意思,想当年哥可是服务器一霸,不知道有多少妹子拜倒在哥的大黄袍之下,后来……直接玩死了,哎。   “副官,我长成这个样子,你不怕我?”   副官愣愣,忽然有些心疼,他笑着摸了一下小孩的头发。   同样的举动,雷业是不怀好意,副官就没有,陈又顿时对他甩出好感,你是我的好朋友了。   另一处,雷明在跟好友吴蔚喝茶下棋,俩人都是老僧入定的坐姿。   现在愿意碰这东西的,已经很少了,雷明喜欢,难得吴蔚也有兴趣,就偶尔出来聚聚。   吴蔚问道,“决定把人留身边了?”   雷明,“嗯。”   “小孩子的相貌,是差强人意了些,但我看人还算机灵,心思不多,”吴蔚说,“你在军队待惯了,这日子规规矩矩,平平整整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出现个闹闹跳跳的也好。”   雷明不语,让人猜不透是什么心思。   吴蔚垂着眼皮,似是随口一问,“什么时候带他去打标记?”   雷明,“没那个打算。”   听他那么说,吴蔚捡棋子的手一滞,“你……你是想……把那孩子当做……”   雷明抬起眼皮。   吴蔚的神色微僵,他笑了笑,没说什么。   后半局,吴蔚明显的心不在焉,有好几次都走错棋,他说临时有事,就先走了。   雷明回去后,去找小孩,说要一滴血。   陈又就咬破手指,给他一滴,多一滴都没有。   雷明低头盯视着小孩,“不问?”   陈又摇头,我问了,你会跟我说,你也有两个挂件,比我的挂件还要大一圈吗?   你害羞,肯定不会说的,所以我问了也是白问。   雷明拿到血就走了,还是什么也没说。   陈又知道,他在查身世,很快就会查到,我跟他是一个族的了。   到那时候,我们应该能走近彼此,成为最好的伙伴。   玩那种全息网游很带劲,玩了真会上瘾,陈又无论是吃饭,还是睡觉,做什么都在想。   梦里就别说了,他把挂件当成武器哼哼哈嘿,一觉醒来,人直接废了。   陈又带着快破掉的挂件去见雷明,欲哭无泪的说,“少将,那个,我好疼。”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走不了路了。”真走不了,刚才他是强撑着过来的,每走一步,都疼的钻心。   雷明停顿几秒,“我看看。”   陈又忍着眼泪,也不别扭了,反正我俩的挂件是一样的,“好吧,那你帮我看看。”   瞬息后,雷明严肃着脸看,皱眉打结,沉声问,“谁弄的?”   陈又苦逼逼的说,“是我自己。”   他叫雷明把挂件放下来,没说是做梦,在梦里玩游戏跟人pk,一发疯弄的。   雷明离开了一会儿,拿了一个深紫色的盒子,叫陈又自己抹,并且嘱咐暂时卧床休息,不要乱跑,最后还强调,必须平躺着。   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陈又很想问问,少将你是怎么摆放你那两个挂件的,能不能给我参考参考,但还不是时候,等他们可以一起玩耍以后吧。   抹完药膏,陈又好了,走起路来,一点都不疼了,感觉特别神奇,他宝贝的把药膏收抽屉里,作为一个饱经磨难的人,雷明肯定给自己备了很多药膏。   晚上,雷明去出席饭局,身边带着陈又。   陈又一个丑小孩,那些人见了都很诧异,有雷明在,他们顾忌着,也不好表现的太明显了,不然场面那多尴尬啊。   还是不要影响别人的胃口了,陈又看别人虚伪艰难的忍着,他也反胃。   左右看看,他拿了蛋糕,咧嘴笑,“少将,我去那边吃。”   望着瘦小的身影,雷明眯了眯眼,据他调查所知,这孩子性格内向,唯唯诺诺的,胆小怕事,而他接触的,却完全不同,开朗,活泼,好动,狡黠,总是开开心心的。   吃蛋糕的陈又不知道自己不但露了马脚,还亲手给捧到雷明面前了。   饭局中场,雷明从小孩的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酒味,他的脸色一变,“你喝酒了?”   陈又愣愣,怎么这么大反应,“就喝了一杯。”   雷明的呼吸粗重,“谁给你喝的?”   闻言,陈又下意识的就去看向场中的一个年轻男人,躲什么,看的就是你。   年轻男人的脸煞白,硬着头皮出来,他是跟朋友打赌输了,要小丑八怪出洋相,哪知道对方挺能喝的,在场的能喝进去一杯的屈指可数。   “少,少将……”   雷明凌厉的目光扫过去,年轻男人吞咽口水,无法呼吸,他非常懊悔,恐怕自己的冲动会害了整个家族。   “跟我出来!”   雷明说完就径自出去。   男人的腿长,步子迈的大,陈又跑着才没有被落下,这会儿他还不知道什么事,就是傻子了。   少将你说你,我们不能喝酒,这么大的事,你也不事先告诉我。   喝了就会变身吗?   陈又抬头看男人的背影,会长出蛇尾巴,还是头上长角?   雷明骤然停下脚步转身,陈又倒吸一口凉气,在心里狂叫系统,“你老实告诉我,目标是不是人?”   系统,“是人。”   陈又咆哮,“你骗谁呢,人的眼睛能冒红光?”   系统继续瞎扯,“灯光原因吧。”   陈又口吐白沫,周围黑漆漆的,有个屁灯光啊。   雷明扯开军装领口,压抑着喘息声,如同一头正在苏醒的凶兽。   这时候,陈又感觉到了身体的异常。   那种异常,前些天他体会过,一模一样,无法形容的痒。   他边抓胸口边往后退,“系统,我这是怎么了?”   系统说,“你的技能就要出来了。”   陈又的眼睛一亮,“真的?”可是特么的为什么会这么难受,他的技能不是跟吃的方面有关吗?   系统,“准备着吧。”   陈又想骂人了,准备什么啊,他现在好想扒掉衣服到粗糙的大石头上蹭去。   手被抓住,耳边是男人不太对劲的声音,“以后不要喝酒。”   陈又用另一只手挠自己,“不喝了,我再也不喝了。”   妈逼的,不会跟酒有关吧,可是不对啊,那次他难受的时候,没喝酒。   想来想去,两次的唯一共同点就是……陈又刷地去看雷明,就是他。   雷明抓着小孩的手不知何时加重力道,改成了勒,他的嗓音危险,“你离我远一点。”   “……”是你抓着我不放。   浑身不但痒,还热,陈又突然就想到了一种可能,脸整个全白了,“系统,我怀疑我发情了。”   他一抬头,卧槽,不好,不止是我,我同胞小明也发了! 第53章 我有两个挂件(8)   雷明的气息混浊,肉眼可见的不对劲,“快走!”   陈又奔溃了,你他妈的正在要死的用力勒着老子的手呢, 怎么走?   雷明的眉头紧锁, 眼眸里的红色越来越深,“不想走?”   陈又狂摇头, 你没感觉到吗小明,我在挣扎, 大力的挣扎啊。   我他妈说我想走,说好几遍了,你脑袋两边的耳朵不还在吗?又没有变成蝴蝶飞走。   特么的, 你是选择性失聪了?   雷明的嗓音暗哑, 说道,“那就跟我回去。”   陈又一脸卧槽。   他还没跑,脚就离开地面, 小鸡仔似的被雷明拎起来,一路拎到飞行车里。   周围有无意间看到这一幕的,都目瞪口呆。   少将从来没有过一个男侍,也没听说他跟谁暧昧过,原来只是口味比较奇特,不走寻常路。   飞行车里,雷明解开军装上衣的几粒扣子,露出来的喉结上下滚动,他的两只手撑着额头,背脊微弓着,一声一声粗重的喘息,似乎很不舒服。   陈又缩在角落里,抱紧他的两个大挂件,很生气的拍了几下,又去掐,这时候了,一点危机感都没有,那么沉,逃跑都废劲,还磨裤子。   他突然打了个冷战,高度警惕,总觉得哪里透风,凉飕飕的。   “444,我的技能呢?再不出来救我,就没必要出来了。”   系统说,“快了。”   雷明徒然看过来,陈又直接就屏住了呼吸,“今晚过去,我还能有口气吗?”   系统说,“你会什么事都没有。”   陈又真的很难相信,他发情了,雷明也是,作为同族,应该是触发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所以呢,漫漫长夜的,他们总不至于数挂件玩吧?   飞行车没有停在雷家,而是去了另一个住所,雷明拎着小孩一进去,背后的门就关上了。   陈又往下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娘哎,大怪兽要出来吃人了。   他被丟到沙发上,因为惯性还往上弹了弹。   雷明脱掉上衣,穿着白色衬衫,没了严谨笔挺的军装,他身上的冷沉淡去一些。   美的要命。   陈又的后背贴着沙发,可能不至于,嗯,不至于,是他想多了,他这样,雷明吃不下去的。   然而雷明此时已经变的不正常,他的嗅觉压倒其他感官,占领上风,自动带他去搜寻一种发甜的气味。   陈又瞪着在自己面前放大的一张脸,我知道你美,不用凑这么近,真的。   他抬起一只脚,抵在倾身过来的男人胸前,自身原因,力量不大,“少将,你要干什么?”   红芒一寸寸地覆盖雷明的眼眸,他的大手一伸,将小孩抓过来。   好了,四兄弟终于相见,开始亲切的打招呼了。   陈又吞咽唾沫,小明你快看啊,你的两个挂件要扎破裤子了。   下一秒,他张大嘴巴。   雷明就那么淡定的把挂件拿了出来,他盯着小孩,“吓到你了?”   陈又说,“没有。”其实有吓到,因为雷明的挂件已经变的超级无敌大。   他看看自己手里的一对挂件,再看看雷明的一对挂件,嗯,不错,可以打麻将了。   雷明低声开口,“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人。”   陈又心说,有那么一会儿,我也那么以为,还好有你陪我一起承受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没想到世上还有你的存在。”雷明说,“你不是变态,我也不是。”   陈又赞同,我相信,我们都是神奇的物种。   “之所以一开始没说,是因为我在查一些事,”雷明似是在笑,“小家伙,你今晚犯了错误,要得到惩罚。”   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雷明说,“现在把眼睛闭上,趴好,不要动。”   陈又,“……”用这么正式的口吻说出来,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雷明抬眉,“你准备好了吗?”   陈又大力摇头,你有那两个挂件,我准备不好。   尽管挂件已经自动飞起来了,雷明自己也没有别的动作,他后仰一些,在等着什么。   一两分钟后,陈又就不行了,好痒啊,他在身上抓来抓去,前胸后背的挠着,转着圈挠,绕来绕去的挠,疯了。   雷明看似依旧稳如泰山,只是眼睛已经变的血红。   陈又的呼吸急促,脸通红,被丟进了热锅里煮似的,要死了。   雷明再次开口,“这次准备好了?”   陈又哆哆嗦嗦的,“好……好……”好想哭啊,八成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你已经成年了。”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雷明动了。   陈又也动了,他往后摸,还好还好,有一个挂件在外面晃着。   刚庆幸完,他的手就一抖,没了,一个都摸不到了!   陈又硬生生吞下两个挂件,要往外吐了,他直翻白眼,“我不行了。”   系统说,“你行的。”   陈又哀嚎,“真不行了。”   系统说,“你真的行。”   很快,陈又就陷入了一个很诡异的境地,按理说,两个挂件齐飞,肯定是山崩地裂,火山爆发,死无全尸。   可是他没有,他竟然很轻松,感觉再来一对都不成问题。   好恐怖的错觉。   后半夜,外面寂静无声,屋内只能隐约看见模糊的一块影子,慢慢的,黎明的曙光出现。   天亮了。   阳光明媚,天气晴朗,外面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不时夹杂飞行车飞过的声音,随着时间的流逝,太阳往西边落下,橘红的光晕洒下来,夜幕降临。   一天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雷明取出挂件,陈又的意识才一点点恢复。   他这次和以前都不同,没有晕死,昏睡,反而精神抖擞,浑身舒爽,好像雷明喂他吃下了一百粒大补丸。   陈又觉得自己现在可以上天入地,大闹天宫,拯救地球。   反观雷明,精气神也非常棒,挂件经历了一天一夜的磨练,更加好看了,他好像变的不太一样,具体是哪儿又说不出来。   不过没有多出尾巴,也没有长角。   这么长时间不吃不喝,陈又不饿,饱饱的,刚才还打了个饱嗝,把他惊悚到了。   奇怪的事还不止一点,空气里竟然没有弥漫那种味道,而是另外一种,类似被雾气笼罩了很久,湿湿的。   陈又仿佛只是跟雷明在地上趴了一会儿,而不是骇人听闻的一天一夜,俩人什么都没做过。   应该是跟种族有关,好吊的样子。   特征更吊。   他摸摸脸,也不知道那法子对不对,自己会不会变美。   雷明立了一会儿,神情深谙不明,有点像是一个毛头小子的第一次,紧张,尴尬,舒畅,满足,愉悦,这些情绪都被他克制着,慢慢掩盖。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   他苦苦寻找多年的东西,以及内心困扰的那些事,或许都能在这个孩子到来以后,一一得到答案。   见小孩呆呆的,一动不动,雷明皱眉问道,“难受?”   陈又脱口而出,声音是哑的,“很爽。”   他偏过头,妈的,我一定是被搞成智障了。   雷明的面部几不可查的抽了一下,“那就躺着休息吧。”   我一点都不想睡,陈又扭头去看男人戴着的两个大挂件,哎,人比人,气死人啊,挂件要是会哭,那他的一对已经悲伤逆流成河。   雷明莫名的不自在,就把挂件收了起来。   陈又做出失落的样子,“少将,为什么你的挂件可以竖着,我的就竖不起来?”   雷明第二次听到挂件这个词,他知道那次这孩子当时已经发现了什么,却装傻充愣,“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会跟我一样。”   陈又,“噢。”骗子!   他又问,“少将,我是不是不用做奴隶了?”   雷明没听清,“嗯?”   陈又说,“奴隶啊,我二哥和少主不都是么?”   雷明看了男孩一眼,没有忐忑不安,挺有趣,“你不是。”   陈又眨眨眼,“真的?”   雷明抿唇,“嗯。”   陈又留意着目标的恶念值,稳稳的10跟刻上去的差不多,丁点不动,这个人是个军人,思维方式是他陌生的,恐怕后面任务会很难。   “谢谢少将。”   陈又使劲抠抠手背,也没注意到掉下来了一层什么,雷明捕捉到了。   他皱眉,“今晚你跟我睡。”   陈又很不想,那多不方便啊,他们目前不是朋友,也不是亲人,更不是亲密爱人,这样平躺在一块儿,各自戴着两个挂件,很尴尬,没什么可聊的。   “少将,我怕我会吓到您。”   雷明说,“吓不到。”   他补了一句,“会关灯。”   陈又,“……”   “我睡相不好,不但磨牙,还会说梦话,踢被子,少将,我还是自己一个人睡吧。”   雷明说道,“这是命令。”   陈又叹气,看来今晚是免不了要给挂件打蝴蝶结了。   雷明进浴室后,陈又就去摸自己的屁股,他一愣,又摸摸,怎么不是湿的,是干的啊?   不对啊,他恍恍惚惚的记得,自己这几十个小时就跟掉到了水里一样,都泡肿了。   这太不寻常了。   陈又蹲到地上,维持着蹲大号的姿势,维持了足足有五分钟,地板是干的,他用手摸摸,竟然一滴水都没滴下来。   我好慌,这意味着什么?   系统说,“意味着,你怎么吃都不撑。”   “……”陈又咬牙切齿,“特么的这就是说好的技能?”   系统说,“放心,这个别人绝对没有。”   陈又一口血喷出去,“你猜,如果满分是一百,我会给这个技能打多少分?”   系统自认为很了解他,“0分。”   陈又呵呵,“我会微笑着一口一口喂想出这个技能的人吃翔。”   系统,“……”所以问打几分的意义在哪儿?   “啊——”   陈又大叫,里面也没有,一点都没有,他把那根手指拿到眼前看,真是干的。   这么快就全吃掉了?   陈又跌坐在地上,震惊的喃喃,“我真是太可怕了……” 第54章 我有两个挂件(9)   躺到床上,陈又睡不着,他还处在震惊之中。   这样的自己,无论吃多少, 都是只吃不吐, 太吊了。   雷明也睡不着,周围有轻微的呼吸声, 被无限放大,他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床很大, 俩人中间隔了一段距离,不用紧挨着,四个挂件并成一排, 还好没有人看到, 不然真的会吓破胆的。   陈又够到自己的挂件,去把它们一左一右掰着,有点闷, 想要透透气。   雷明就不用那么做,习惯了。   他的身体里充满了一股能量,似乎还没有完全吸收,在横冲直撞着,这种感觉他在成年的那一晚体会过,远远没有这次的强烈。   在小孩第三次翻身时,雷明下命令,“平躺好了睡觉,不要动。”   陈又愣愣,那完了,从小到大,他睡觉都是喜欢侧着睡趴着睡,就算特地去注意躺着,睡着以后也会变掉。   难怪他的挂件会挤在一起,夜里还睡不好。   他瞥着自己旁边的一对挂件,“少将,您晚上睡觉,会把挂件压到么?”   “我经常一觉醒来,自己是趴着的,挂件都被我压扁了。”   雷明的脸色疑似是变黑了,他听小孩还在说,很苦恼,“还有啊,我总是做梦,梦醒了,发现自己抓着挂件,您也会吗?”   雷明的脸这回是真的黑了,“不会!”   不会?谁信呢,陈又坐起来,打着商量,“我可以看看您的挂件吗?”   雷明的态度坚决,“不能。”   陈又翻白眼,白白浪费了表情,你这人真是的,一天一夜不知道害羞,现在反倒跟我不好意思了。   “少将,我去上个厕所。”   到了厕所,陈又来回走动,这种有什么要发生,却又不知道是什么的感觉太糟心了。   他无意识的去抓自己,怎么又有点痒了,“系统,你今晚都在线吧。”   系统说,“不确定。”   陈又说,“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今晚要发生大事,你一定要在线,我需要你。”   系统,“尽量。”   陈又高兴起来,那就是会在线了,“真的,我是爱你的。”   系统,“……”   陈又重新躺回床上,雷明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好像是睡了,他刚要去找灯的开关,卧室的灯就自己关了,高科技产品他永远不懂。   不想了,睡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又忽然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跟被刮皮刀刮着似的,极度的恐惧感超过了疼痛。   他也看不见,只能用手去摸胳膊,没流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强忍了一会儿,陈又不行了。   雷明没开灯,他的视力在暗中不受影响,所以此时,小孩痛苦的模样他看的一清二楚。   这是他尚未掌握的领域,他无能为力。   陈又喊着系统,呜咽道,“你帮我看看,我的皮还在不在?”   系统说,“在。”   陈又惊慌,“那我抓下来的是什么?”   系统说,“泥吧。”   逗我呢,我洗过澡的,还仔细刷过,陈又咬紧牙关,不停的打颤,“我快死了——”   系统说,“给你放首摇篮曲?”   陈又摇头,救不了,现在什么也救不了他了。   他挪动着身子,往男人那里靠近,妈逼的,床太大了,挪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没了半条命。   陈又喊道,“少将!”   没回应。   他一个翻滚,直接滚上男人的胸口,这下该醒了吧。   但是,还是没有回应。   陈又就去扯他的挂件,还拽,你醒不醒?不醒我咬了啊!   小孩闹起来,有点可怕,雷明的额角一抽,语气严厉道,“你不睡觉,在干什么?”   陈又在心里骂骂咧咧,卧槽,哥哥哎,你终于不再装睡了,“少将,能不能开一下灯?”   雷明说,“灯坏了。”   陈又,“……”连你也逗我!   他滚下去,肚子朝着天花板,在黑暗中忍受莫名其妙的痛楚,像是在掉皮。   太诡异了。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雷,快使用呜呜……”   陈又边唱边哭,他的意识渐渐地消失了。   卧室的摆设从黑暗中剥离,变的亮堂堂的,雷明侧头,小孩蜷缩着手脚,满脸的泪痕。   他伸手去碰小孩的脖子,摸到一层东西,瞳孔微缩。   看来预料的没错。   雷明抱起小孩去浴室,冲洗了很多遍,才将他身上的那些杂质冲掉。   第二天,陈又很早就醒来了,他在心里连忙问系统,“快说说,我有没有变美一点?”   系统,“没有。”   那就是有了,陈又现在已经摸清他这个系统的属性,他呵呵的笑,把雷明弄醒了。   陈又挥手打招呼,“少将,早上好啊。”   雷明掀开被子从另一边下床,背部都非常性感,想让人扑过去,用力抱住。   陈又挠挠脸,深深的觉得这个目标的硬件真的太逆天了,不像人类。   雷明穿裤子的时候,陈又盯着他,看他是怎么摆放的。   雷明却背过去。   陈又,“……”这就没意思了吧,都是同胞,分享一下怎么了?   他绕过去看。   雷明已经在扣皮带了,“看什么?”   陈又说,“裤子磨的很快,我跑的时候,挂件会撞到一个裤腿里。”   雷明挑眉,他的裤子是定做的,小孩的不是,因此会比较难受。   两天后,仆人就给陈又房间的衣橱里放进很多条新裤子,他穿上就爽了,怎么动都不担心挂件跑出来了。   吴蔚来找雷明,见到花园里的小孩,他问着仆人,“那孩子在做什么?”   仆人说,“瞎折腾。”   吴蔚笑笑,“小孩子嘛,那个年纪贪玩是天性。”   仆人退了下去。   陈又进大厅时,一眼就确定,沙发上的陌生男人对他有敌意。   吴蔚露出温和的笑容,“你就是阿丑吧。”   陈又礼貌的嗯了声,我很快就会叫阿美了。   雷明见小孩要拿水果吃,“去洗手。”   陈又把手一缩,就去厨房了,为了果子。   吴蔚的眼睛里闪过什么,近似是诧异,“那孩子很怕你。”   雷明沉默,他怕我?没看出来。   洗了手,陈又就捧着一把果子到一边吃去了,果子白白的,很有食欲,他没偷听两个男人的谈话。   不过,吴蔚暗恋雷明这件事,他是不会跟雷明说的。   管那么多,惹人嫌。   吴蔚忽然说,“小朋友,你去帮我们添杯水吧。”   陈又看他一眼,厅里厅外都是仆人,你谁都不找,偏偏找我,说真的,你的伎俩和脑子太差了,完全配不上你的脸。   “好啊。”   陈又去给他们添水,“吴先生,还有什么事就喊我。”   吴蔚扭头跟雷明说,“小孩真乖巧,难怪你会喜欢。”   话里透着几分试探。   然而雷明没接。   吴蔚无意间看见了小孩手臂上的掐痕,他的眼皮跳了跳,“你碰过人了?”   雷明这次接了,“嗯。”   吴蔚直接失手打翻了杯子,“抱歉。”   不远处的陈又摇摇头,小明你不行啊,没谈过恋爱吧,人对你的意思这么明显了,都看不出来。   吴蔚没坐多久就走了,离开时神色都不太好。   雷明指着桌上的袋子,“这是给你的。”   陈又一看,是盒甜点,那多不好意思,他寻思,下次见到吴蔚,送点什么好。   沙发上的雷明在登录中央网,很随意的去看了小孩的游戏昵称,从我家有两只大鸟,改成了四只大鸟。   继挂件之后,他又知道了一个词。   甜点才吃了一块,陈又就听到男人说,“你跟我上楼。”   他顶着仆人们匪夷所思的目光跟过去。   没干什么事,就是挨批。   陈又觉得,雷业这人不作就是不行,非要吸引他堂哥的注意力。   要不是陈又知道雷家的一些比较隐秘的事情,还以为雷业爱的深沉。   趁雷明不在,雷业又来找陈又的麻烦了。   草地上,陈又被雷业抓着玩丟高高,被丟上天的时候,他破口大骂。   往下掉的时候,陈又扭脖子,发现雷业人不在原地,而是和另外几个朋友站在另一边,抱着胳膊,满脸戏谑。   陈又的眼睛一瞪,他重重的摔在地上,雷业,我操你大爷的!   系统出来说,“你可以告状,小明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陈又五脏六腑都疼,告什么状啊,他就在这儿躺着,很快副官就会来找他的。   “我什么都不用说,留着一口血,找准时机吐到小明身上,半死不活的就行。”   有人说,“业少,小鬼不会死了吧?”   瞪着眼睛紧闭的小孩,雷业是害怕的,但他好面子,嘴上说,“死就死了呗,跟我们又没什么关系。”   他哼道,“哥几个,我们今天在哪儿玩来着?”   几人会意的大笑,“在盛良喝酒。”   “不会真死了吧?”   雷业走了又独自回来,到底还是怕搞出人命,他忽然咦了一声,“怪了,这小东西好像变的没那么丑了。”   陈又在装死,听到这一句,不由得心想,看来还是吃的不够,要多吃才行。 第55章 我有两个挂件(10)   陈又小时候是个小帅哥,长大了,是大帅哥,他在住进这个丑逼的外壳之前, 知道人会区别对待美丑。   但是, 他不知道区别会大到这种地步。   住进雷家的,如果不是丑逼, 换成长的一般般的,雷业在内的其他人不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要是好看的, 就算仅仅是普通好看,没有达到雷明的级别,那也会是另一种待遇。   陈又叹息, “我突然想起了我的一个初中同学。”   “她很胖, 班里人给她取外号肥猪,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捉弄她。”   “444,你知道那个女生后来怎么了吗?”   系统配合的问, “怎么了?”   “死了,”陈又说,“教室在三楼,她就从走廊跳下去的,当着那些经常欺负她的人的面。”   系统沉默了。   陈又也沉默了。   那时候他也是不懂事,还觉得是那女生自己太极端了,把别人的态度太当回事,想开点,乐观点,就会发现,没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想想,不亲身体会一遭,还能不能随便逼逼。   草地上,瘦瘦的小孩躺着不动,眼睛湿湿的,脸上的表情是难过的。   就在这么伤感的氛围之下,一只虫子爬过。   陈又把虫子轻轻一捏,弹到一边去了,“小宝贝,走路看着点,安全第一,别瞎闹。”   他突然僵住,怎么回事,之前掉下来时还是五脏六腑剧痛,现在为什么一点都不痛了,喉咙里的血呢?   陈又满眼惊愕,别说吐血了,他现在就可以站起来,跑上百八十圈,再来个原地起跳三米开外。   太吊了。   陈又哈哈大笑,“我是不是有不死之身了?”   系统,“想试试吗?”   陈又,“不想。”   系统提示,“目标正在靠近。”   “444,给我一口血。”陈又急忙的说,“就一口,不要多了。”   雷明过来时,就看到小孩歪着个头,嘴角挂着一缕血丝。   他的面色一沉。   陈又的眼角瞅着,快快快,不行了,我嘴里的血就要漏出来了。   雷明刚到,陈又就噗的吐出一口血,舒服了。   这件事闹到雷业爸妈那儿,两口子面对儿子闯下的祸事,破天荒的意见一致。   “什么,让我去给那个丑小孩道歉?”   雷业嗤笑,听到多大的笑话似的,“我不去!”   雷父说,“不去是吧,行,你明天上闽园一趟。”   雷业纳闷,“爸,我去那儿干嘛?”   雷父慢慢悠悠,“给你老子我买块墓地,要朝南的,至于你妈,你问问她,要靠南靠北。”   雷业,“……”   他扯着嘴皮子,“爸,你是没看到,那小孩丑成什么样子了,大哥也不知道是不是疯了,把人带回去,还走哪儿都带着。”   “跟你有关系吗?”雷父拍桌子,“你大哥想找谁就找谁,即便他看上一只动物,那也是他的事,你凑什么热闹?”   “我看疯的那个是你!”   雷业再次被他老子呛住,他嘀咕,“反正我不去。”   雷父说,“好。”   雷业一听,感觉就不好了。   果然,他老子就甩出底牌,“我会在今天对外宣布,你我断绝父子关系,你在外面所做的,跟我本人没有任何关系。”   雷业刷地从沙发上起来,眼睛瞪着,“老头,你非要玩这么狠?”   “哪儿有你狠啊,”雷父说,“你跟你那些个狐朋狗友玩,连你爸妈的这条老命都不在乎。”   雷业的脸一阵青一阵红,他大力抓抓头发,“去,我去行了吧!”   雷父喝口茶,“早去早回。”   “这么大的人了,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该怎么着怎么着,如果不能让你大哥消气,那你就不要回来了。”   雷业哽着血出发了。   医院里,陈又无聊的在对系统说黄段子,见到雷业从门外进来的时候,他立刻露出虚弱的样子。   虽然他人没事了,但他是天赋异禀,否则肯定就内脏出血,严重的,还不知道会怎样。   这次他必须要雷明替他讨回点什么。   雷业走到床前,他的舌头打结,捋几次才捋直了,“小弟弟,上午那是大哥哥跟你玩呢。”   玩你妈逼,你玩一个我看看,陈又压住火气,“跟我玩的吗?”   “是啊。”雷业摆出狗屎般的微笑,“大哥哥是喜欢你,才带你玩的。”   “当时大哥哥在跟几个朋友说话,一时疏忽大意了,没接住你。”   陈又,“哦,我知道了。”   雷业说,“那你能不能把事情跟大哥哥的大哥说一下?”   陈又说,“可以啊。”   雷业刚要一喜,就听小孩说,“大哥哥你从星舰上蹦下来玩,我就跟大哥哥的大哥说。”   雷业吐血,妈的,这小孩就是恶魔。   他觉得自己还是去跟大哥认错吧,起码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陈又再次看到雷业的时候,对方是坐着轮椅进来的,一条胳膊还缠了绷带,手脚都伤了,脸就不用说了,像是被车轮碾过,没法看。   他恶狠狠的撂下一句,“小鬼,以后不要走进老子的两米之内!”   陈又笑着摆手,“大哥哥再见啊。”   雷业气昏过去了。   不多时,雷明进来,“回去。”   陈又一脸懵逼。   雷明看他一眼,“要躺就回去躺。”   陈又的嘴角抽抽,他忘了,小明跟他是同胞,那知道的绝对比他多。   所以这次是借机削堂弟。   吴蔚约雷明出来下棋,“小孩没事了吧?”   雷明说,“没事了。”   吴蔚把茶给他,“那孩子还小,心性定不下来,喜欢接触新鲜的人和事,偶尔闹闹也是正常的,过几年应该会好一些。”   雷明沉默着将一枚黑子落下去。   吴蔚有些怪异,当他看到男人端起茶杯,浅色的薄唇抿上去,喉结滚动了一下之后,他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   一盘棋还没结束,雷明端正的坐姿就发生变化,他拿手撑着额角,呼吸有些许粗重。   吴蔚关心的问道,“不舒服?”   雷明说,“有点。”   他起身,正要告辞,就又坐回去。   “头疼了?”吴蔚说,“我扶你去躺会儿吧。”   雷明有头疼的毛病,吴蔚是极少数知情的人,可见他平时有多关注。   躺下来后,雷明的情况并未好转,呼吸更加的粗沉了。   吴蔚站在旁边,垂下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涌动,他是一名优秀的雌性,拒绝过周围很多雄性的示爱,只留下一个,偏偏当事人不知道。   这些年据他观察,雷明的身体里好像天生就缺少了情爱这个开关,所以也不存在能不能触动。   只是最近出现了一个意外。   想不明白,吴蔚怎么也查不清楚,那个不起眼的,一无是处的小俘虏,是如何做到了他一直想做,却做不到的事。   雷明的双眼紧闭,胸膛剧烈起伏,有一道气息闯入他的地盘,他的眉宇间出现川字。   吴蔚的手刚伸过去,就被一只粗砺而炙热的大手钳制住,向后一推。   雷明是军人,力道很大,他直接被推倒在地。   再起来时,吴蔚的表情变了样子,平时的温润不在,取而代之的是羞怒,以及势在必得。   一切都准备妥当,他必须成功。   吴薇抿抿唇,就去碰男人,手再次被抓住了。   突然察觉到男人在看自己,他抬起头,淡定的迎上对方的视线,“我看你不舒服,就想给你把外套脱了,让你好好休息。”   雷明坐起来,呼吸已经恢复平稳。   他没有欲望,也可以说,他有常人想象不到的欲望。   那些常人抵抗不了的催情物,对他来说,一点作用不起,他只要用短暂的时间就能清除。   雷明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立在原地,吴蔚的脸色变了又变,他知道了。   知道了也好。   吴蔚躺在男人躺过的地方,好朋友,他早就装够了。   雷明到家,将游戏中的小孩扛到卧室,吴蔚连催情药都办不到的事,此刻轻而易举的实现了。   陈又被丟到床上,没想到四兄弟这么快就又见面了,他在心里说,“我有种预感,这次我一定能变成小天鹅。”   系统说,“加油。”   陈又说,“给我准备一箱子红牛。”   他被雷明翻过去,又翻过来,再翻过去,就那么煎饼似的翻着,煮着。   上次是一天一夜,这次是三天三夜,飞一般的感觉。   第二次跟第一次有点差别,他们似乎更契合了。   怎么说呢,就好像本来就应该是你那么大,我也那么大,不多不少,天生一对,刚刚好。   陈又再次出现要死要活的剥皮之痛,他要是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那他就真的被搞成智障了。   “我的身上掉下来了好多东西,要进化了,小明以前是不是也跟我一样?”   系统说,“不一样。”   陈又说,“我俩是一个种族哎。”   系统说,“但是,你是雌的,他是雄的。”   那就是母的了,陈又幽怨的抓着挂件拍拍,“孩子们,说真的,爸爸要你们有什么用啊?”   雷明刚巧推门进来,不但看到,还听到了。   有点尴尬。   陈又若无其事的擦擦挂件,收了,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他想要一面镜子,看看自己美了吗,有没有变成小天鹅,系统竟然说他的善念值不够。   “卧槽,我不是很富有么?”   系统说,“那是以前,现在你很穷,非常的穷。”   陈又感觉自己才刚拥有一座金山,完全不能接受自己已经是个穷逼了,“肯定是你扣错了!”   系统,“……”你高兴就好。   陈又知道卧室也有镜子,但是他不会用光脑把镜子搞出来,雷明也不给他弄。   不止如此,雷明还不让他走出卧室的门。   陈又莫名其妙的就被禁足了,他惶恐,“是不是我毁容了?”所以雷明怕他出去,把仆人和士兵吓死,就把他关起来了?   系统说,“不是。”   陈又不信,系统给他来了下一句,“你没有容可以毁。”   “……”   陈又心里忐忑啊,一天把自己的脸摸上八百遍,都快把脸上的皮摸烂了,系统不给他镜子,雷明也不给。   都是没有爱的。   还是副官好,不因为他丑就嫌弃他,可惜人只是个副官,还得听从雷明的命令。   比起跟雷明一起翻滚,陈又更喜欢打游戏,跟玩家哼哼哈嘿,结果游戏也不让打了。   “少将,我想出去。”   雷明的言词简短,不容拒绝,“不准。”   陈又无精打采的扯着脖子上的项圈,过一会儿就唉声叹气,他感觉自己成了小麻雀,在还没有变身成金丝雀前,就被捉住关起来了。   话也不说了,陈又就用各种法子在雷明面前表露出“我很无聊”这个信息。   雷明没反应,只是拿了个小玩具给他玩。   是个挺长的绳子,跟雷明的军装一个颜色,就是绳子上面有间隔均匀的小结,结中间还镶了一个很小很小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挺好看的。   陈又好奇的问,“这是干什么的?”   雷明说,“绑上。”   陈又还是一个很纯很纯的大boy,“绑哪儿?”这次又是脖子吗?   雷明面无表情,“你的挂件上面。”   从男人的嘴里听到那个词,陈又猛地抬头,不错哦小明,这么快就融入我们的小家庭了。   他看看绳子,摇摇头说,“不用了。”你让我打蝴蝶结给你看,你就直说啊,也不需要用到绳子,直接两个挂件一绕,搞定。   雷明板着脸,还是面无表情,“绑上了,你以后就有事情玩了。”   陈又瞪大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真的假的,我不是已经废掉了吗,还能有的玩?   他激动的把绳子绑在挂件上面,等着奇迹发生的那一刻。 第56章 我有两个挂件(11)   绳子不但长,还细,粗略估计有两米吧,陈又认认真真地在挂件上面绕啊绕的, 先来个左三圈, 再来个右三圈,最后系上一个蝴蝶结。   他满意的欣赏, 嗯,真漂亮, 绝对可以拿到拍卖行去高价拍卖了。   毕竟这样的挂件可以算是稀世珍宝了,有收藏价值。   陈又全身心的等着,两只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 期待绑上神奇绳子的挂件也能有神奇的一幕出现, 比如飞起来,或者旋转,跳跃。   一秒, 两秒……他默念到十,没反应。   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陈又顿时就跟一个被家长欺骗了,没吃到棒棒糖的小孩子一样,很不开心。   他刚要说话,就感觉绑在一起的两个挂件自己动了,而且频率快到读秒,又不动了。   “……”   陈又扭头,眼睛一睁,发现雷明在面前出现的屏幕上点点戳戳,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表情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   陈又这会儿才知道,绳子是高科技产品,要靠光脑控制,吊爆了。   敢情不是要挂件跟绳子一起玩耍,是雷明玩他。   雷明调整数据,“挂件有反应了?”   陈又发出一串叠音,“有、有、有、有、有了!”   雷明继续调数据。   陈又说,“凉。”卧槽,绳子突然变的很冰很冷,感觉挂件都要结霜了。   雷明把数值往上调,“现在?”   陈又说,“烫。”   挂件前一秒结霜,下一秒在火山口,快化了。   他抓着挂件上窜下跳,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现在又冷又热!”   雷明的脸上没有表情,沉声道,“等会儿,我再研究一下。”   陈又,“……”我说明子哎,你自己还不会,就要带我玩,也不怕把我玩坏啊?   他快速窜到男人身边,费力的仰着头去看屏幕,没法子,个子太矮,还在长身体的阶段。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有很多东西,不同颜色的灯,标记着温度,频率,质感,电击,还有模拟场景?!   什么鬼东西?陈又还是个孩子,他真的不懂,完全不懂。   “少将,这是怎么玩的?”   雷明抿嘴不出声,貌似是遇到了难题。   陈又正在拽着蝴蝶结,猝不及防的就被电了一下,又一下。   想打人了怎么办?   雷明侧低头,眼神询问。   陈又咧嘴,“不如少将亲身体会一下被电的感觉?”   雷明的目光猝然变暗,像个深渊,“我体会过了,在你身上。”   陈又眨眨眼,不明所以。   雷明的眉峰一挑,“你不知道?”   陈又摇头,我不知道啊,我能知道什么?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雷明偏过头,嗓音平淡,耳根子薄红,“你里面有电。”   “……”   陈又把张大的嘴巴闭上,再去按快掉下来的下巴,天啦,原来我已经可怕到这个程度了。   不止只吃不吐,可以变大,再大,还能放电。   我果然不是人。   陈又恐怕永远消化不掉这个劲爆的信息,“那少将也能发电吗?”   “没有。”雷明说,“我和你不同。”   行了行了,我知道,陈又翻白眼,这个话题就不该有,说来说去,他就是个母的。   脑子里闪出一个可能,我不会还要传宗接代吗?   陈又在心里呼叫,系统竟然这时候不在线,提示说,“有事请在叮一声后留言。”   算了,问了也是白问。   又来电了,陈又一抖,感觉不光头发爆炸成刺猬了,挂件也要焦了,他气冲冲的吼叫,“你到底会不会啊?”   房里寂静的过了头。   雷明居高临下,眼眸微微眯着,还绷着个脸,很凶,像是要训下属。   陈又缩脖子,小明是少将,他是小明的人,猫吃鱼的关系这么一理,他无话可说。   然而雷明只是一言不发,并未训斥,也没有动手,就又去点屏幕。   似乎这事已经成功勾起了他的兴趣。   大概是摸索摸索,就找到规则了,雷明的手指在屏幕上这点点,那按按,顺畅多了。   陈又发现挂件开始动了起来,外面的绳子还带着保温的效果,他哈哈大笑,“好好玩啊。”   雷明让小孩玩了一会儿,就说,“换个玩法。”   陈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带到另一间更大的屋子里去了,拒绝的时间都没有。   上当了。   在陈又吃下……嗯,估摸有几大碗的营养糊之后,系统终于上线了,表示自己的看法,“真可怜。”   陈又很不高兴,“走开走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我现在不需要了。”   系统出主意,“你也可以给他的挂件绑个绳子。”   陈又立马重振旗鼓,“我怎么没想到?”   系统说,“你的脑子已经完全被水淹了,没有一块干的地方。”   陈又,“噫。”   夜里,陈又偷偷摸摸的拿着绳子,又偷偷摸摸的去拿男人露在外面的一个挂件。   这不能怪我吧,是你自己睡觉不小心,把挂件甩出来的。   雷明徒然睁开眼睛。   陈又急中生智,装作在梦游,放在那个挂件上的手一捉,“我要甘蔗,爸爸,你给我买甘蔗……”   他嘟囔了一句,就倒回去,翻了个身,没动静了。   陈又在心里笑,“嘿嘿嘿,我刚才怎么样?是不是很棒?”   系统说,“你回头。”   陈又这次反应快,“不回!”   他感觉男人的呼吸就喷洒在自己的后颈,眼睛盯了过来。   “卧槽,怎么回事啊系统,熟悉的毛骨悚然感跟到第三个世界来了?”   系统,“错觉吧。”   陈又在回头,还是不回头中间摇摆不定,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早上醒来,陈又发现挂件上有绳子,什么时候弄上去的,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少将,这个怎么弄的?”   雷明扣着上衣,“你梦游弄的吧。”   陈又,“……”欺负小孩子。   绳子的系法很奇怪,也不是不好,就是有点不习惯。   扯了几下绳子,陈又一脸惊恐,“少将,这个好像解不开。”   雷明扣上衣的动作不停,“是吗?”   陈又赶紧拿着挂件给他看,“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越扯,绳子越紧。”   雷明说,“那就别扯。”   陈又一脸“小明你一定是在逗我”的表情,“绳子不扯掉,我用不了挂件。”   雷明说,“不影响。”   陈又死了。   “不过,”雷明说,“绳子可以解开。”   陈又诈尸了,“怎么解?”   雷明,“等我有空研究。”   陈又拉他的衣服,别这样啊小明,昨晚我错了。   雷明低头,视线掠过小孩抓着自己衣服的手,“今天能玩游戏。”   陈又的心里好多了。   雷明往门口走。   陈又眼巴巴的跟在他屁股后面,“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啊?”   雷明问道,“出去干什么?”   “晒太阳。”陈又说,“我已经好些天没晒了。”   雷明说,“打开窗户就能晒。”   你真讨厌,陈又快控制不住麒麟臂了,“我不知道二哥在做什么,想去看看他。”   雷明说,“奴隶无非就是干一些杂活。”   陈又的麒麟臂一挥,停在半空,有一缕人造的阳光洒在他的头顶。   他的心情,怎么说呢,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操蛋的感觉吧。   雷明给小孩调出阳光就走了。   门是由光脑上的系统开关,说白了,就是雷明控制的,陈又根本溜不出去。   “你跟我说实话,我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   系统,“不好说。”   陈又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真是他吃多了,超过了那个量,不但没变美,反而更丑了?   “换一句话形容呢?”   系统说,“你自己看了就知道了。”   陈又真心很,我还是跟我的挂件玩去吧。   绳子在挂件上系了一天,陈又就把绳子上面那些小结中间的东西给抠掉了好几个,可见他有多无聊。   他捣鼓着光脑,进去玩游戏,发现昵称没有被改,还是四只大鸟。   看来雷明也喜欢这个昵称。   陈又进去游戏里面厮杀,目标是带着四只大鸟称霸服务器,让所有玩家敬仰,膜拜。   月底的时候,雷老爷子因为一通电话,就临时改变了行程回来了,他连自个的小窝都没回,直接上孙子那儿去了。   “人呢,让那孩子出来,我看看。”   雷明说,“爷爷,孩子还小,不急一时。”   老爷子说,“怎么,你还想藏一辈子啊?”   “外貌这东西,没那么重要,尤其是在我这个年纪的老人眼里,主要还是要看人怎么样,但是……”   “明儿,我们雷家家大业大,外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有的事能低调就低调些,闹的人尽皆知不好看。”   言下之意,是在怪孙子,要么不找,要么就找一个惊天动地泣鬼神的。   雷明动动唇角。   老爷子把茶杯不轻不重的往桌上一扣,“还愣着干什么?要爷爷亲自去请吗?”   雷明捏了捏手指,上楼去了。   仆人们小心翼翼的往那边瞅,他们忍不住想看看,老爷子见到那个丑小孩,会是什么反应。 第57章 我有两个挂件(12)   雷明少将把一个奇丑无比的小孩带回家,还往一些大场合带,很在意的样子。   这事不光首都星传的沸沸扬扬,连其他星球都有耳闻。   一是小孩丑的没话说, 二是雷明美的没话说。   两个极端凑在一起, 这是要毁灭宇宙啊。   老爷子是从战友那里听说的,口头描述是没见过更丑的, 他想再问问,对方只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他坐在大厅, 茶眼看就要见底,孙子也没把人带下来。   老爷子就猜想,到底有多丑?他叫来仆人, 询问那个孩子的情况。   仆人谨言慎行, 显然是受过主人的教训,不敢再胡言乱语。   老爷子知道自己是听不出什么,就让人下去了, 反正他这一趟来,不见着人,是不会走的。   楼上,雷明把小孩从被窝里捞出来,给他一套衣服。   陈又睡眼惺忪,“干嘛?”   他看到衣服,人立马就清醒了,“我可以出去了吗?”   雷明嗯道,“穿衣服。”   陈又笑眯眯的,“是,少将!”   雷明发现,小孩是个太阳,还是夏天的太阳,不管别人需不需要,都发光发热。   穿好衣服,陈又把脖子上的项圈弄弄,又去把挂件上的绳子弄弄,这是每天都要做的事,一天不弄,他还不得劲。   这个世界有毒。   陈又在雷明面前蹦跳,“少将,你看我这样行么?”   雷明抬起手臂,手掌按在小孩子的脑袋上面。   陈又蹦跳不起来了。   一个大人欺负小孩,你也好意思。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仆人们往那里看去,就见少爷带着一个陌生的少年下来了。   少年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长衣长裤,头发不长不短,是纯正的金色,有几缕发丝俏皮的打着卷儿。   他的脖子纤长,整个人犹如春天里抽出的第一支嫩芽,沾着露水,透着勃勃生机。   越来越近了,所有仆人都呆呆的看着少年,他的五官精致而高贵,皮肤如牛奶般白皙,脸颊透着嫩嫩的粉色,两片唇泛着柔软的水泽,瞳仁里水蒙蒙的。   漂亮的像个洋娃娃,还是星际独一无二的珍藏版。   好美啊。   仆人们忍住去摸一摸的心,这小美人哪儿来的?他们一直在这里干活,没见少爷带人回来啊。   还有,那个丑小孩呢?难道他们最近都眼瞎了?   不知道少爷带小美人回来,也不知道少爷把丑的那个赶走?   老爷子看了眼孙子身边的美少年,搞不清楚是什么情况,“那孩子人呢?你把他送走了?”   “明儿,你跟爷爷说说,这又是谁?”就少年这相貌,应该没办法做到默默无闻,他怎么从来没见过。   雷明轻描淡写,“就是他。”   老爷子一下子没听明白孙子的话,“你说什么?”   仆人们有的明白了,他们下意识的不明白,因为这真的太离谱了,简直不合常理。   丑小鸭真人版?   肯定是少爷在撒谎,目的就是为了护着丑小孩,好打发走老爷子。   但是……美人的神态好像和原来那个丑小孩一模一样啊!看看那坐姿,那脚尖点着地面的样子,还有那看到水果,就流口水,管不住眼睛和嘴巴的表情!   所以说,真的就是一个人了?   仆人们捧着受惊的心,去偷看小美人,一个个都得了选择性失忆症,忘了自己之前都是怎么对待没变美的小孩,他们很快就失去思考能力。   陈又看到大家都痴迷的看着自己,他激动到无以复加, “系统系统,你跟我说实话,我到底美成什么样子了?”   系统说,“没有人样。”   陈又,“……卧槽!”   那他肯定美的惊天地泣鬼神了。   有个仆人边走边看过来,不小心撞到墙壁,还接着看。   陈又,“……”   这种广告里出现过的苏炸天情节竟然都出现了,看来以后他不能随便出门了。   否则他去哪儿,哪儿就是车祸现场,可怕。   好一会儿,老爷子听完孙子的一番解释,他看向小孩,神情非常复杂,说的是丑到无人能比,现在给他来了个漂亮到闪眼的。   搞的跟蜕了一层皮差不多。   这下好了,准备的那些话都派不上了,孩子这么好,他都不忍心把话说重一点。   陈又笑着说,“爷爷好。”   他一笑,自带七彩阳光,周围的仆人们就有些晕眩,连门口的士兵眼睛都直了。   老爷子扭头对孙子说,“这么可爱的小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雷明的面部微抽,“他成年了。”   老爷子说,“那也是孩子!”   陈又偷听到了,他凑过去说,“爷爷,成年了就是大人了。”   老爷子,“……”   “孩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做的是什么?”要是换句话说,那就难听多了,男侍的身份是另一种奴隶,不是配偶。   陈又赶紧趁机刷好感度,“我喜欢跟少将在一起。”真喜欢,金大腿粗的他两只手都抱不住,还得用四只手。   雷明闻言,掀了掀眼皮。   老爷子把脸一扳,“你还小,哪里知道什么是喜欢。”   陈又看了眼雷明,偷偷对他眨眼,“爷爷,我知道的。”   雷明也看向他。   老爷子觉得这孩子跟他孙子有一点像,都是听不进去话的。   走时,老爷子还是难以置信,“明儿,你是不是为了蒙混过关,就随便找了个哪家的小孩过来?”   雷明说,“找不到。”   老爷子想想,那样儿的,还真不是随便就能找到的。   “还是把那孩子藏着吧,别四处招摇。”   丑是不丑了,可也美的过了些,出去会引发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故。   雷明嗯了声,在他的眼里,人都是一个统一的模块,没区分。   小孩出现了,就单独有个模块,目前正在往模块里贴标签,还有小红花。   陈又在仆人们面前转悠,都给老子看看看看,眼睛瞎了吧!   仆人们低头,瞎了。   陈又转悠完大厅,就去花园转悠,士兵们眼观鼻鼻观心,非常煎熬。   片刻后,陈又找到目标下手,他把自己调整到美美的小朋友状态,“小哥哥,你能给我一面镜子吗?”   兵哥哥的脸刷地就红了,几乎是抖着手在光脑上按按,镜子出现了。   陈又望着镜子里的少年,哇哇个不停,也感叹个不停,“真美。”   系统统计数字,二十一遍了。   “好美啊。”   二十二遍。   “哎,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美呢?”   系统死机了。   陈又在镜子前转个圈,一旁的兵哥哥鼻子下面出现了两条血痕。   “……”   陈又原先丑丑的,雷明带他出去,现在他美的不成样子,反而不让他出门。   也是可以理解的。   军人是以维护世界和平为己任,他这样的,大雁看了都会晕头转向的从天空掉落,更别说地上走的凡人了。   陈又说破了嘴皮子,在雷明那里用上三百招不重样的,才可以被准许在楼上楼下走动,不能走出大门。   副官来汇报事务,看到趴在栏杆上吹风的少年,连飘起的头发丝都是美的。   他回神之后,却皱了皱眉,少将是已经把那个孩子丢弃了吗?   看到来人,陈又挥动手臂,“副官,好久不见啊。”   副官听着声音,耳熟,他神经错乱的瞪过去。   少年一溜小跑着站在他面前,仰着头笑,一如既往的单纯璀璨,只不过换了副面孔,漂亮的让人不敢直视。   “我啊,是我啊!”   副官一脸活见鬼,一口一个怎么回事?   陈又笑嘻嘻的,“少将给我吃了东西,我就变美啦。”   副官觉得这是天大的笑话,他想笑,但是他笑不出来。   因为一个人再怎么变,眼睛里照射出的灵魂是不会变的。   他确定了,这个美到可以迷惑人心的少年,和那个不起眼的小孩身体里的灵魂是同一个。   副官从凌乱的状态中出来,“少将给你的是什么东西,那么神奇,能不能给我一点,让我带回去给我弟弟吃。”弟弟想变的好看点,有个好的归宿,如果也能跟这孩子一样,那也算是了了他的一桩心事。   陈又挠挠脸,这要我怎么说呢,“就是一种糊糊。”   副官立刻就问是什么糊糊。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陈又说,“要不,你去问问?”   副官去问了,然后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陈又憋着笑,“怎么样?”   副官摇头,感觉他多待一秒,少将就要打人的样子。   陈又无能为力,副官我想帮你搞到一点糊糊,但是真的不行啊,我的胃口大起来,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   “你变成现在这样,”副官稳稳心神说,“少将应该不会让你出门吧。”   陈又苦着脸,“是啊。”   副官想揉揉他的头发,及时止住了,还是不要挑战少将的底线了。   美了之后,陈又不能再照镜子了,因为他只要一照镜子,就会被自己惊艳到,想去舔两口。   他一边洗澡,一边扭腰唱歌,“我美了美了,我醉了醉了……”   门外,雷明就看到两小片白花花在那晃啊晃的。 第58章 我有两个挂件(13)   陈又洗完澡出来,就被喂了糊糊吃。   他跟猪八戒吃人生果一样,都不知道糊糊是啥味道,什么颜色的, 就吃进去了。   说实话, 他有点怕,雷明喂他糊糊, 都不是以勺为单位,是锅。   最少一锅起步。   也就他这种非人类才能吃得下, 还一点都不感到撑。   平时雷明跟陈又是一个使劲喂,一个使劲吃,分工绝对明确, 没有任何混淆的可能。   合作么, 还算愉快,收拾完自己,就该各自干各自的事情了。   这次雷明没走。   陈又在专心投入地拽着头上翘起来的一撮毛, 也没空管别的。   毛没拽好,他就带着一头湿发上床,把枕头放腿中间一夹,玩起光脑。   雷明少将彻底成了隐形。   换姿势的时候,陈又瞥到一个背影,直接吓一大跳,“卧槽,小明你怎么还在这?”   完了。   雷明的面部看不出是怒,还是什么,反正不是喜。   “梦话?”   陈又弱弱的,“可以是么?”   雷明一击眼刀过去。   陈又吞咽口水,他垮下肩膀,“少将我错了。”   没有回应。   陈又心里打鼓,雷明的书房在隔壁,里面有鞭子,枪,他什么都没有。   半响,房里响起雷明的声音,“过来。”   陈又爬过去。   雷明说,“坐上来。”   “……”   陈又扭脸,不想坐哎,我怕被扎到屁股。   雷明皱眉,“这是命令。”   陈又脱口而出,“我又不是军人!”   呵呵呵,真的没有人能救你了,陈智障。   气氛不太好。   陈又偷瞄男人头顶的恶念值,对方在被老爷子带回雷家前,是个破破烂烂,凄惨可怜的小孩,被野兽追赶,撕咬,人类也欺负他,永无休止。   恶念就是在地球的雪域森林里生根发芽的。   到了雷家,那就是另外一个杀人于无形的地狱,男人在真正强大前,多的是人看轻,冷落,虐待。   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儿来的,为什么会和别人与众不同,会小心翼翼,怕被发现后遭到隔离,孤独,恐惧,彷徨。   抱着那些疑惑和负面情绪,雷明活到今天。   陈又出现了。   打不开的锁终于有了钥匙,通往一个未知世界的大门已经打开了。   陈又无意识的去摸男人的头,别怕啊,我来了,以后我们就做一对幸福快乐的怪物吧。   雷明的脸色漆黑,凌厉道,“你在干什么?”   陈智障说,“不知道,就想摸摸你。”   闻言,雷明的眼眸里闪过什么,一条手臂抬了起来。   陈又垂着脑袋,打吧打吧,我已经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在作死了。   以为的痛感没有出现,他想抬头,就被按下去。   陈又再抬头,再被按,“少将,玩的高兴么?”   雷明说,“还不错。 ”   陈又翻白眼,“那能不能玩完了,把我的发型搞搞。”   雷明,“……”   第二天,雷业那个大傻叉竟然坐着轮椅来了,一看就是从老爷子那里得知了小丑变美人的消息,自己不信,要眼见为实。   不怪他,正常人都不会信。   进门的时候,雷业一眼就看到了花丛中的一个屁股。   那屁股小而翘,只手可握,是他见过的所有屁股中的上等。   只是一个屁股,雷业就口干舌燥,他叫仆人推他过去。   这时候,雷业自动进入狩猎状态,都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他整整衣领,甩出自以为的迷人笑容,“小朋友。”   小朋友转身了。   雷业觉得一园子名贵的花都比不上这一朵小白花。   他摆出温柔的语气,怕吓到了小朋友,“在干什么呢?”   陈又的嘴角一弯,“大哥哥,是我啊。”   这声音……卧槽,雷业顿时眼前一黑,卧槽,爷爷说的是真的。   陈又眨眨眼,“你不认识我啦?”   雷业的眼珠子瞪大,非常滑稽,你他妈直接换了个壳,我认识才有鬼呢!   他抹了把脸,眼睛看见了,都不敢置信。   曾经的小丑八怪就是面前美到他看一眼就硬的少年。   “说,你是不是……”   陈又突然弯身,凑近雷业。   雷业愣愣的,少年的气味扑了过来,像奶香,又有水果的甜味。   他吞咽唾沫,好想吃一口啊。   陈又在雷业耳边,在哈口气还是吹口气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哈口气,“我美吗?”   雷业的呼吸粗重,“美。”   陈又轻轻一笑,“想上我吗?”   雷业盯着少年花瓣般好看的唇,“想。”   陈又哎呀道,“大哥哥,你说什么?”   雷业的大脑已经成功被一大批虫族啃噬,“我说我想上你!”   仆人在掐他,他扭头骂,“干什么呢,找死是不是?”   雷业瞥到一个身影,脸瞬间发白,“大哥。”   雷明没有表情,“嗯。”   雷业的眼角一抽,不好,大哥动怒了,他先下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大嘴巴子。   妈的,让你看见个美人就成傻逼!   “大哥,我刚才神志不清,可能是脑子出问题了。”   雷明说,“那就尽早去医院做个检查。”   “我会的,谢谢大哥关心。”雷业说,“大哥再见。”   他给仆人使眼色,快速离开了。   经过陈又身边时,雷业控制不住的去看,操,这小孩现在真他妈的美,越看越忍不住。   那时候他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大哥果然是大哥。   搞完事情,陈又被雷明带进书房,挨批的节奏。   雷明一声不吭,小孩的裤子小了,紧紧贴着他,将两条腿的曲线勾勒的很漂亮,弯腰的时候,臀部更是极度诱惑。   小孩很聪明,甚至过了。   陈又发现雷明在看自己,他有点不好意思,还低头看看,难道腿粗了?   没有啊,还是很好看的,他都想摸一把。   雷业板着脸道,“把裤子换掉。”   陈又是个节省的好孩子,“只是裤腿短了点,当九分裤穿可以的。”   雷明喝道,“换掉!”   陈又赶紧去脱裤子,换裤子。   雷明捏住小孩的下巴,拇指按住他的唇角,重重擦过,嗓音沉的可怕,“你太贪玩了。”   嘴巴上的那种粗砺感让陈又打了个冷战,没有啊,我这么美,都是你给我吃了你的糊糊,我知道的,小明你千万不要打我。   雷明下不去手,“怕我?”   陈又特别老实,“怕。”很怕,你没看我都在抖了么?   小孩的模样可爱,雷明的面色缓了一些,语气也是,“怕就乖点。”   陈又小鸡啄米的点头,乖,我一定乖,你也给点表示啊。   我也不指望你的恶念值能从10降到0,但是你不能丁点不动啊,降个0.001可怜可怜我也是好的。   然而雷明的恶念值就是不动,似乎是在故意跟陈又作对。   他在心里说,“这个世界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系统说,“没有。”   陈又说,“你能给我个更有说服力的回答吗?”   系统加了一个字,“真没有。”   陈又说,“拜拜。”   任务没有进展,陈又再次提货单焦躁不安的感觉。   偏偏在这时候,有异族闯入边缘星球搞事情,需要雷明带兵前去镇压,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   陈又觉得雷明是不会带他去的,怕扰乱军心。   系统说,“你真看得起自己。”   陈又哼哼,“那是,现在的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一不小心就会影响一场战争的胜负。”   他正在想着,雷明走了,自己的任务怎么办,每天除了玩游戏,出去楼上楼下的美一美,还能干什么,就听到系统在那说,“小明一走,你就会……”   陈又有种不好的预感,简称蛋疼,“就会怎么样?”   系统说,“会变丑。”   陈又哈哈,“逗我。”   系统说,“对,逗你的。”   陈又的小系统喜欢说反话,说逗他,那就是真的。   他一脸晴天霹雳,“怎么会这样,我不是已经美了吗?”   系统说,“告诉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你超过三天不见小明,就美不起来了。”   陈又惊恐,“你的意思是,我三天不吃糊糊就会变丑?”   系统换了个说法,“三天之后,再三天,你就离丑逼不远了。”   卧槽,这么说,他还飞得要每天都被雷明喂糊糊吃,才能美出新高度啊。   陈又急的团团转,“那我能不能用大盆把糊糊装起来,每天吃一点?”   就是不知道糊糊是不是跟米糊差不多,有没有保质期,放久了,会不会馊。   系统问,“你一个人怎么吃?”   陈又想想,“我可以自己找根L型的管子把糊糊倒进嘴里啊。”   那画面,真不能脑补,简直可怕。   系统说,“管子必须是特制的,还要两根。”   “……”要不要这么玩啊?   陈又躺倒在床上,又一个鲤鱼打挺,不管了,时间紧急,还是先去找雷明要糊糊吧,有备无患。   在房里看了一圈,陈又拿起水杯,到门口时,他又回去,把水杯放下来,决定待会儿把雷明勾到浴室,直接让他把糊糊放浴缸里,那个大,能装的多。 第59章 我有两个挂件(14)   雷明跟几个下属谈完事,就见小孩在走廊,背靠着墙壁,后脑勺一下一下的向后磕着,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几个下属都是雄性, 而且还是血气方刚的雄性,见到那么美的少年, 一下子就血脉喷张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用一只手遮在裆部,满脸尴尬的匆匆告辞。   陈又走到雷明面前, 满脑子都是糊糊,结果就不假思索的从嘴里蹦出来了,“我想吃糊糊。”   雷明问道, “米糊?”   陈又摇头, “……不是。”   这要我怎么说呢,他抓抓脖子,突然就去抓雷明的裤子, 碰到就松开了。   雷明挑了下眉毛。   陈又对着男人挤眉弄眼,明白了吧。   他美美的,做那个动作不觉得搞笑,只有魅惑。   半响,雷明的面部微抽,又学到了一个词。   这孩子的脑子里不知道装了多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总是能给他来一个出其不意。   然后再一走了之。   雷明跟着小孩去卧室,刚把人抱起来,他又挣扎着滑了下去。   陈又说,“我们去浴室。”   雷明总是严肃的表情出现一道裂缝。   进去后,陈又指着浴缸,“你能不能把糊糊弄到这里面去?”   “……”雷明的薄唇一抿,隐忍着什么,“不能。”   陈又很失望,“为什么?”   雷明的语言天赋绝对强大,这就现学现用,“要有电,糊糊才能出来。”   他面无表情的说出那句话,非常正经。   以至于陈又好半天才搞明白,那意思是,必须在他的里面发电才行,完了,我变回丑逼指日可待。   他忽然想到什么,“那少将你难道以前一次都没出……”   雷明转身出去,听到小孩在背后说,“真可怜。”   他的身形一滞,把人拎起来。   陈又本能的挂在男人的腰部,腿一勾,妥妥的,跑上十个八百米都不会掉下来。   雷明就着这个姿势喂小孩吃了一锅半糊糊。   事后,陈又问系统要了针线,抱着雷明的军装戳戳。   想当年,他还会用缝纫机做各式各样的衣服呢,才艺多的不得了。   陈又一边在军装袖子的反面绣着字,一边叹气,“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系统,“……你绣的什么?”   “平安啊。”陈又哼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思想龌龊么?”   系统,“……”我有说什么吗?   其实陈又那是心虚,他绣的不止平安两个字,还有一个笑脸。   太难为情了。   “为了任务,我连下线都没了。”   系统,“你有过?”   陈又,“……”肯定有过,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残忍地离他而去。   把字绣上去,陈又叠好军装,手在上面拍拍,“不要忘了我啊小明。”   雷明到很晚才从外面出来,洗漱后就准备睡觉。   一个金色的脑袋从被子里冒出来,小孩揉着眼睛,哈欠连天。   雷明问道,“没睡?”   陈又的眼睛都黏一块儿了,“等少将一起睡。”   雷明的心口莫名的一热,他躺进被子里, “到我这儿来。”   陈又滚到男人的怀里,小动物似的蹭蹭他的胸口,很快就睡着了。   雷明阖了阖眼皮,嗅着小孩的味道,他的头疼会得到缓解,失眠的症状减轻了许多。   睡梦中,陈又的额头有湿热的气息,好像被亲了一下。   第二天上午,雷明就出发了,充当左右手的副官没带去,破天荒的第一次。   看到副官愁云惨雾的脸,陈又觉得自己是一只狐狸精,迷惑着君王,祸国殃民。   副官叹气,“我是第一次离开少将。”   陈又也叹气,我也是第一次离开他。   副官说,“尽量不要外出。”   陈又说,“好。”   副官沉吟道,“我去联络一下少将。”   陈又也跟过去了,他看到屏幕上出现雷明的身影,一身军装衬的他挺拔,硬气。   副官啪的敬礼,陈又也学他,像模像样,“少将好。”   雷明似是笑了一下,“嗯。”   陈又仰着头,和副官一道等雷明下达指令。   雷明只是将目光停在小孩身上,什么也没说。   副官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陈又看到一个人从雷明背后走过,没看错的话,就是吴蔚,他扭头问副官。   副官说,“吴蔚是随行的军医。”   陈又,“哦。”   哦完就走了,情绪明显的有些低落,不高兴。   副官心思细腻,察觉到了一点东西,他汇报道,“少将,小孩好像是介意吴医生跟随着您。”   雷明冷声纠正,“吴蔚不是跟随我。”   “是属下口误,”副官说,“吴医生是为国效力!”   雷明说, “护他周全。”   “是!”副官敬礼道,“少将,还有什么吩咐吗?”   雷明,“必须万无一失。”   副官,“……没有别的了?”   那边切断通讯。   副官摘下帽子,擦了擦脑门的汗,他在少将身边做事多年,哪回也没见少将对谁有过柔情的一面。   一有战事,少将立刻就投身进去,狠绝果断,这次不一样。   少将八成是栽了。   那么多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人,包括吴蔚,竟然都输给了一个小孩子。   缘分这东西还真说不好。   雷明一走,陈又就频繁照镜子,时刻注意自己的脸,没了滋润,枯萎是早晚的事。   但是,大部分盆栽两三天不浇水都没事,怎么他连盆栽都不如了?   系统,“你喜水,不耐旱。”   陈又,“不想跟你说话。”   老爷子派人来接陈又去吃午饭,路上,他询问副官,要带什么东西。   副官一脸惊讶,大概是没想到小孩子会懂人情世故。   “东西已经买好了,待会儿我会提一部分,剩下的你拿着。”   陈又笑容满面,“谢谢副官,你人真好。 ”   副官咳一声,正襟危坐,真要命,少将派给他这个任务,太要求自制力了。   到了那儿,老爷子跟副官说事,陈又在四周走动,碰到一个陌生男人,富家公子的穿着打扮。   男人见着了陈又,就走上前,一通斯文有礼的介绍。   陈又说,“先生,我有主了。”   “我很有钱,”男人还挂着脸,“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出来,我都可以给你。”   陈又说,“我不爱钱。”主啊,请允许我撒一个小谎。   男人怔了怔,他这次直接笑出声,“那你爱什么?”   陈又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我们又不熟。”   男人哈哈大笑,“小家伙,你真有意思。”   陈又搞不懂,有意思么?我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   男人留下那句总裁的经典台词,就挥挥衣袖,带走一缕灰尘。   饭后,陈又出去消食,就被他捡到了一块玉石,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偷偷揣口袋里,也不会有谁看到。   这会儿,陈又终于搞懂了这个套路,土到掉渣,果然还是老的东西才能传下去。   先是找个帅哥,考验他对雷明的忠心,再丟玉石,看他的人品。   陈又咂咂嘴,老人家不是我说你,趁着孙子不在,就各种考验孙子的人,你这样真的很不好。   老爷子很是满意,看过来的目光特别慈祥。   陈又的头皮一阵发麻,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出嫁的那一天。   雷明离开的第四天,他在开会的时候,因为解开袖口的动作,无意间看到了上面的字,愣住了。   “少将?”   雷明敛去神色,“继续。”   大家面面相觑,继续什么啊少将,是我们在等你下令。   吴蔚垂下眼帘,脸上没有异样,放在腿上的手却紧了紧。   自从那次计划失败之后,他跟雷明就没有过交流。   置身一个军团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像这样坐在房间里开会,还是连一个眼神的交汇都没出现。   一些他们的共同朋友都发觉出了不对劲,有意无意的询问情况。   吴蔚抿了抿唇,雷明,这次战事中,我会让你知道,我的价值远远不是那个小孩能比的。   另一边,陈又在游戏世界中发疯,脑子里突然就响起了一声机械音,他以为是雷明看到他绣的字,感动的一塌糊涂,系统发来了任务进度提示。   谁知道不是。   系统先是说了声抱歉,已经把陈又吓瘫。   “因为两个世界的坐标只有一个数字不同,在灵魂送入时出现了误差,导致所有信息都错了……”   听系统说完,陈又一愣,“所以,你是说,我跟那个宿主不小心交换了任务世界,雷明是他的任务目标。”   “而他正在接触的目标才应该是我的?”   系统说, “对。”   陈又骂骂咧咧,难怪他这段时间无论怎么做,雷明内心的恶念值都不受影响,原来是搞错了。   陈又慌了,那是不是就代表第三个世界任务失败,不能回家了?   他怒气冲冲,“这完全是你们内部人员失误,我们都是受害者!”   “的确是的,”系统说,“只要你完成那个宿主的任务,就算是你的第三个任务。”   陈又松口气,这还差不多,“那个人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什么?”   系统说,“改变目标的命运。”   陈又急忙问,“什么命运?”   系统说,“这次雷明有去无回的命运。”   “……”   陈又呵呵,“444你出来,我保证把你打出一地的翔。” 第60章 我有两个挂件(15)   系统表示无辜,说自己也是受害者之一,“这种失误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陈又凉凉的说,“那我真是荣幸。”   系统, “……”   陈又说, “我本来该去的世界是什么世界?”   系统说,“是你现实世界的平行世界。”   陈又愣了愣, 那不就是说,他的老爸, 同学朋友,还有竹马青梅都会有一个复制版?   有点难过。   陈又耷拉着脑袋,“任务目标呢, 是什么人啊?”   系统说, “连环杀人案的变态杀人狂魔。”   陈又,“……”可怕。   系统说,“那个宿主已经被杀死, 任务失败了。”   陈又默默同情对方一分钟。   如果在灵魂进入的时候没有出现失误,是他过去,也是被杀死的命。   你想啊,都成杀人狂魔了,那一定是心理极度扭曲,恶念值绝对爆炸,是要被抓住立即枪毙的,哪还有被感化的可能啊。   陈又有些担心那个宿主,“那他还能回家么?”   系统说,“他跟你不同。”   言下之意,就你完不成任务,回不了家。   陈又心疼自己了,“好吧。”   他低头啃着手指,现在得想办法去雷明那里。   什么办法好呢……   副官来敲门,叫陈又下楼吃饭,房里没有动静,他的神色一紧,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正准备从窗户进去时,门从里面打开,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传了出来,“副官……”   副官转头,看到小朋友顶着蓬乱的头发出现在他面前,一脸的烦躁不安。   “不舒服?”   陈又撇嘴,“我想少将了。”   副官拍拍他的肩膀,安抚自己弟弟那样,“少将那边的战事结束了,就会回来的。”   陈又抠手心,回不来了,你家少将是英年早逝。   他哎一声,满满的担忧。   副官心想,少将走后,这孩子该吃吃该喝喝,游戏玩的起劲,没有丝毫不开心,现在看来,也是真的依赖少将。   吃饭的时候,陈又唉声叹气。   他叹一声,仆人们就紧张一下,是饭菜不合口味,还是怎么了?   副官询问,陈又只是摇头,都没心情去花园美了。   士兵们都伸着脖子看,没见到想见的小身影,说实话,他们都挺失落的,看来没有小美人可以看了。   今天下午注定要在枯燥乏味中度过。   陈又忽然问道,“副官,能给我弄到两根管子吗?”   副官奇怪的看他,“什么样的?”   陈又说,“L型的。”   副官问的仔细些,少将信任他,把重要的宝贝交给他看管,不能有闪失。   “你要那个做什么?”   “玩儿。”陈又眨眨眼睛,“谢谢副官。”   副官,“……”我还没答应呢。   他叫士兵去弄,不到半小时,陈又就看到了管子,短了,还细了。   “这个不行,要两端再长,再粗一些的。”   士兵又去弄,再带回来的管子终于符合陈又的标准。   “谢谢小哥哥。”   士兵小哥哥挠挠头,“不客气。”   副官拍他,“脸红什么,让少将看见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士兵傻笑,“这不是少将不在嘛。”   副官一脚踢过去,力道不大,“出去吹吹风,跑十圈,把你脸上的傻样都吹干净!”   “是!”   士兵灰溜溜的走了。   副官捏了捏后颈,扭头对仆人们说,“都看什么呢,是觉得他一个人跑步寂寞,想跟他做伴?”   仆人们,“……”   陈又回房里就开始捣鼓,“我本来是个很纯很纯的boy,现在我都不认识我自己了。”   系统,“知识就是力量。”   陈又,“呵呵。”   好大的力量啊,我感觉我可以上天了。   雷明收到副官的通讯,说是小孩在房里哭。   他示意几个士兵走开,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副官说不知道,“中午还好好的,到了下午,就开始哭了。”   那孩子拿到管子的时候,眼睛都笑弯了,一看就是找到新玩具了,他以为自己下午能好好睡一觉。   哪晓得刚躺下,就听仆人慌忙来说人哭了,还是嚎啕大哭的那一种。   “少将,是属下失职。”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雷明接通小孩的终端,副官去帮忙操作。   不多时,雷明看到了小孩,眼睛红红的,都肿了,脸上还有泪痕。   “为什么哭?”   陈又不说话,一个劲的抹泪,卧槽啊药水倒多了,眼睛好辣,怎么哭都哭不停。   他抽抽搭搭,还打嗝,“我……我做噩梦了……”   副官一脸无语。   雷明却是眉头深锁,“出去。”   过了好几秒,副官才知道少将说的是自己,他摸摸鼻子,退了出去,很体贴的关上门。   雷明问小孩,“做了什么噩梦?”   陈又一脸惊慌恐惧,“梦到你浑身是血,胸口有一个碗大的窟窿。”   雷明沉默了一会儿,嗓音微哑,“那只是梦。”   陈又抹眼泪,很快就不是梦了小明,你就是那么挂的,“少将,你可不可以派人来接我?”   雷明,“不可以。”   陈又,“……”一下都不停顿,肯定没有经过大脑,更不走心。   他凑近点,眼泪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从脸颊滑落到下巴上,淌进脖子里,又美又可怜。   雷明沉着声音,带着不自觉的轻柔,“这里不是小孩子玩的地方。”   陈又哭着说,“我又不是小孩子!”   小明你看看啊,我的眼角膜都快哭出来了,下辈子和下下辈子的眼泪全给你了。   他不能对目标说出和命运发展有关的所有东西,一说就失声,很可怕。   “你不来接我,我就自己过去。”   雷明的眸色凌厉,“胡闹!”   陈又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男人的怒气,他本能的打了个寒战。   特么的,你别逼我啊,你再逼我,我就耍给你看。   雷明问道,“为什么?”   陈又吸吸鼻子,很委屈,“我很想少将。”   他开始进入新婚不久的少妇状态,“少将走后,我晚上都睡不着觉了,一个人在这么大的房间里,我很害怕。”   雷明说,“我很快就会回去。”   “你老实待着,不要惹事。”   陈又用手遮住脸,气的咬牙,行,怎么说都没用,就是不让我去,存心逼我是吧,你等着。   他去搬了个椅子坐上去,对着屏幕摆弄挂件,“少将,我跟你说,我小时候没玩具玩,就喜欢玩绳子,会打很多种结。”   雷明的呼吸一顿。   陈又拿着挂件,左摆右摆,往前面压,往后面掰,他把绳子一头叼嘴里,一头绕挂件上。   “上次系过蝴蝶结了,这次换其他的。”   雷明脖子上的青筋都出来了,小孩在玩他的命。   手指灵活的把挂件绑了好几种样儿,陈又就往后挪动,半个身子出去,细腰弯出一个漂亮的,让人想去蹂躏的弧度。   他正在吃着一根很大的胡萝卜,吃完又吃一根,嘴里还没有塞满,可以再来两根。   “胡萝卜有点老了,不好吃。”   陈又说的是真的,他吃的嘴都疼了,但是还得吃,没法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少将,我想吃糊糊了。”   “你不知道,我一天不吃,就想的浑身难受。”   陈又一边往嘴里塞胡萝卜,一边说,“再不吃,我真的会死的。”还是丑逼的死去。   雷明看着屏幕上的小孩,看他吃胡萝卜,眉心微微蹙着,似乎是不想吃。   他死死地盯着,黑色眼眸里慢慢地浮出一抹淡淡的红色,那点红色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的浓重。   片刻后,陈又把胡萝卜拿出来丟地上,拿几张纸巾随意擦擦嘴,也不管擦没擦干净,就去够到两根L型的管子放进嘴里,开始往嘴里倒牛奶。   说真的,这动作的难度系数有五颗星。   别人怎么完成任务他不知道,反正他每次都会掌握一些稀奇古怪的技能。   回到现实世界,还用不到。   陈又喝了一整杯牛奶,还是很漂亮的脸上露出渴望的表情,“少将,我还没饱,想要你喂我吃糊糊。”   看看,不能忍吧,你别忘了,你不是人,有的东西你是控制不了的。   试一千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雷明的眼眸已经完全被红色覆盖,他盯着小孩嘴边漏出来的牛奶,胸膛大幅度的起伏,手也攥成拳头,有一种情绪在脑海里腾升,瞬间窜遍四肢百骸,扼杀不掉,毁灭不了。   陈又把管子拿掉,咽不下去的牛奶就一下子全部从嘴里流了出去,滴滴答答的,瞬间泛滥成灾。   他也不擦,任由牛奶滴到地上,凝聚成一片水迹,“看到了吗少将,我连牛奶都喝不下去,只能吃糊糊。”   雷明啪的按断通讯。   陈又抖着腿哼哼,叫你别逼我的,我被逼急了,潜能大到自己都惊恐。   不多时,副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说让陈又收拾一下,跟他走。   陈又快速把早就打包好的背包背上,洗洗胡萝卜放袋子里提着,给雷明的礼物。 第61章 我有两个挂件(16)   陈又一路上都在做一件事,整理军装。   他坐着的时候不往下瘫,背脊挺了起来,二郎腿也没有了, 俨然就是一个端端正正的小少年。   只是嘴上一下都没停。   “副官你看我的帽子有没有戴歪?”   “没有, 很好。”   “皮带呢,会不会勒的紧了点?”   “很合适。”   “副官我这里的扣子好像有点松了, 不会掉下来吧?”   “不会的。”   副官还没有找到配偶,就已经在纠结, 小孩养育方面的问题了。   好难啊。   少将真不容易,当爹,当哥, 还当老师。   陈又整整军装衣领, “副官,我很开心。”   副官瞥了小孩一眼,看的出来, 你开心的都冒泡了。   陈又良心发现,不打扰副官了,去找系统唠嗑,实际是套情报。   目前他只知道雷明会死在异族手里,致命伤是胸口被异族的爪子抓出窟窿。   其他的都不清楚。   陈又笑嘻嘻的,“亲爱的,你再跟我说说目标的命运撒。”   系统,“……”不想跟你撒哎。   陈又说,“小明不是人,他那么厉害,怎么会被死于非命呢?”   系统说,“是意外。”   陈又心里一惊,“那会是出现什么意外呢?”   系统却不回应了。   陈又皱皱眉,说起来,雷明也是异族,会不会是那时候正好要进化了,身体处于非正常状态,才给了对手有机可乘?   进化……变身吗?   陈又很在意这一点,他总觉得雷明会变身,变的超级无敌强大。   “在小明本来的命运里面,他是哪一天出事的啊?”   没动静。   陈又说,“4啊,不要这样嘛,我只有你。”   系统发出声音,“不是说要把我打出一地的翔吗?”   “那是跟你开玩笑的,”陈又说,“你一个系统,是靠数据运作的,哪有什么翔。”   系统说,“你懂的不少哦。”   陈又谦虚,“跟你比,差远了。”   系统说,“再违规一次,我就会被吊销执照。”   陈又说,“听起来好像挺严重的啊。”   系统,“……”   “好啦好啦,不逼你了,”陈又说,“我自己想办法。”   系统,“记住,不要跟目标提及任务有关的事,否则就是失败,你会被立刻送去这个世界。”   咔嚓,陈又咬掉了一片指甲。   有的人一遇到烦心事儿,注意力就没办法集中,想吃东西。   陈又就是,他在背包里扒扒,扒出胡萝卜,脸上顿时出现迷之表情。   副官说要来一根。   陈又的表情就更迷了,“副官,不好意思啊,这是给少将的。”   副官一脸无语,胡萝卜而已,那儿又不是没有,需要飞几个星球送过去?   他看孩子宝贝似的抱着胡萝卜,就没说什么。   到了那儿,已经有飞行车在等着了,几个士兵见到副官,都啪的敬礼,然后都瞪大眼睛。   他们看着金发少年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漂亮的闪闪发光。   副官咳一声,“还看?”   士兵们脸红红,心跳跳,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找不到原来的位置了。   陈又整理整理军装,特别神气,像一根雨后的青竹,全身都是七彩的阳光。   副官摇头叹息,这孩子不但美的无法形容,还鬼灵精怪,少将做的这个决定很不理智啊。   陈又见到雷明,直接就撒开脚丫子飞奔过去。   雷明把小孩接住了。   边上的几个将领都没见过陈又,他们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等少将带那个小孩走了,还没缓过神来。   刚才那个抱孩子的,谁啊?   还有那孩子,真精致。   将领们把副官围住,七嘴八舌的问这问那。   副官说,“你们只要知道,少将不喜欢别人盯着那孩子看就行了。”   将领们长了个心眼,都交代下去,告诉底下的士兵,要看,咱也得偷偷的看。   不看最好。   这星球在边缘位置,落后很多,住民生活水平都要低下。   因为有异族侵扰,这里的环境也很一般,空气已经被污染了,雷明的住处环境跟首都星的豪华住所没法比。   但在住过土屋的陈又看来,已经非常好了。   他把袋子拿出来,拍拍里面的胡萝卜,“特地给你带的。”   雷明想到某个画面,脸一绷。   陈又也想到了,他的脸一热,去把萝卜皮刨掉了,“现在可以吃了。”   雷明不想搭理。   陈又苦逼着脸,萝卜有两根呢,还挑的最大最好看的,他也吃不下,扔了好浪费的,可耻。   拿给厨房去做菜吧,感觉很羞耻。   陈又甩着胡萝卜,“一口都不吃么?很好吃的,又甜又脆。”   雷明的额角鼓动,他不想把小孩吃过的东西给别人。   “我想到了!”   陈又突然喊了声,叫雷明给他搞来一把小刀,拿胡萝卜刻了起来。   雷明困惑道,“你在做什么?”   陈又,“嘘,别说话。”   雷明,“……”   在未来世界,一些传统的工艺已经丟了,被高科技取代。   雷明是头一回目睹手工雕花,他的眼底难掩惊叹。   小孩抿着唇,神情认真,专注的在雕刻着胡萝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雷明不自禁的倾身过去,揉揉小孩有一层细细绒毛的耳朵。   陈又差点划到手指,哥哥哎,突然调戏我是几个意思?晚饭和夜宵我都不打算吃了,留着肚子吃糊糊,你等会儿啊。   雷明面无表情的坐过去,一声不吭地把手放在小孩的腰上,缓缓的摩挲着。   陈又的手再次一抖,“……”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他扭头,就在男人嘴上吧唧一口,带着敷衍,哄孩子似的,我在做事,你乖一点,过会儿再陪你玩。   雷明愣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又把小刀丟开,他的面前摆放着两只小鸟,紧紧相依着,神态不同。   一个弯着个纤细的身子,无精打采,一个高昂着头,略微粗犷的身子挺拔,神采奕奕。   陈又从亢奋的状态出来,才发现自己都刻了什么,“卧槽,系统,我怎么会这么污了?说,是不是你对我的脑子做了手脚?”   系统,“说实话,我看错你了。”   陈又默默的呼喊,回来吧,我的节操。   他左右看看,不由得松口气,还好雷明不在。   后面一处冷不丁响起声音,“找我吗?”   陈又嗖地回头,男人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致。   “你会的不少。”   陈又硬着头皮哈哈哈哈哈,“见笑了。”   雷明扫向桌子方向。   陈又指着昂首挺胸的那只,“少将,这是你。”   雷明挑了挑眉,“那另一个……”   陈又说,“还没睡醒的你。”   雷明的唇角抽了抽,似乎是无言以对。   把桌子收拾收拾,将成果放在床头,陈又走到男人那里,坐他腿上,和他对视。   小明,只要我在你出事那天阻止你去战场,那你就不会有事了吧。   陈又莫名的唏嘘,要不是世界错了,这副身体里的灵魂就不是他了,那所有的事就会不一样的。   脸被捏住,陈又的思绪回笼,他仰头,眨眨眼睛。   唇上一软,他一动不动,任由雷明把自己亲了很久很久。   咚咚咚——   陈又以为是自己的心跳声,后来才发现,咚声是从男人的心口发出来的。   他正觉得这种感觉好好,耳边就有声音,“那管子谁给你的?”   感觉全没了。   陈又不能出卖副官和兵哥哥,“我已经扔掉了,少将,这事就翻篇了吧。”   雷明抬眼,“翻篇?”   陈又看看他,“不行吗?”   雷明说,“不行。”   你有点任性了啊小明,陈又拽他的袖口,我绣的字有没有看到?喜不喜欢啊?   雷明徒然捉住小孩的手,喂他去吃糊糊。   “天还没黑呢。”   “黑了再给我喂啊,我想出去溜达……不溜不溜……我错了……”   一夜过去,天亮的时候,陈又独守空房,他洗洗刷刷,出去就碰到了吴蔚,看样子是早守着了。   吴蔚的脸色不好,语气还是温和的,“小朋友,你哪里不能玩,为什么要来这里?”   陈又说,“我不是来玩的。”   “不是来玩?”吴蔚说,“你一个小孩子,还能到这儿来干什么?”   陈又往前走,不想跟他说话。   吴蔚按住小孩的肩膀,“雷明对你不错,你别给他添乱。”   陈又翻白眼,“我发现你这人管的还真是宽。”   吴蔚蹙眉,“你说什么?”   陈又挣脱开了,“我说你很烦。”   吴蔚的脸色更差了。   陈又说,“叔叔,你都说我还是个孩子了,大道理我肯定不懂,你就不要跟我说了。”   “下次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就简单点,直白点,好不好?”   无意间发现小孩颈子上的红痕,吴蔚瞳孔一缩,手指捏紧,就要去动手,站岗的士兵往这边来了,他垂下手,转身离开。   陈又吞了口口水,口袋里的手松开,抓着的是一把枪,刚才有一瞬间,他察觉到了杀气。   如果吴蔚敢动手,他也敢。   陈又来了的两天后,军队跟异族发生正面交锋,明明有十成的把握,却打的不尽人意。   因为军队有人搞鬼,将机密泄露出去,异族提前做了准备。   陈又是唯一一个刚来的,几个团里,就他不是军人。   不知道说他是内鬼的风声从哪个方向刮过来的,很快就传遍了。   更戏剧化的是,他们在陈又的背包里搜到只有才有异族的,像什么东西鳞片的东西。   好大一个锅从天而降。   陈又隔着锅去看雷明,不要听他们胡说,我不会害你的,这是阴谋,绝对是阴谋!   其他人都在要求先将人关押,接受调查。   陈又看了眼吴蔚所站的位置,是你吧大叔,我猜就是你。   我猜错了,那我自认是小人。   如果就是你背地里跟异族接触,你不止小人,还是个脑残,傻逼,神经病,要遭唾弃的。   吴蔚侧头在跟身旁的人交流,那表情,那动作,好像是在替陈又说话。   陈又抽抽嘴,去看坐在中间的男人。   对望几瞬,雷明起身,“你跟我进来。” 第62章 我有两个挂件(17)   陈又跟雷明进去后,议事的地方就变成了菜市场。   “现在情况特殊,我们必须要稳定军心。”   “那依你的意思,就一定要牺牲一个无辜的小孩子?”   “无辜?你们不是没看到, 他有那些该死的异族的信物。”   “我只知道, 我们是军人,天职是保家卫国, 每条生命都是平等的。”   “奸细不除,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葬送生命!”   “不管如何, 我觉得人是必须要暂时关押的,以防万一。”   “那雷明还怎么上战场?你们没见他有多在乎那个小孩吗?”   “我问在座的各位,你们谁能替他?”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这种场面, 就非常难为情了。   有人阴阳怪气, “不过一个豪门的世家公子。”   “行,那你来吧。”   那人顿时脸红脖子粗,话赶话道, “我就不信,没了那小子,还打不了战了!”   “呵呵,也不知道是谁,嘴上功夫一流,要抡起真枪实弹,八流都算不上。”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八流,啊?!”   两边人马不甘示弱,吵的不可开交,死拽着自己的脸皮。   团长抬手,“好了。”   他扫了一圈,“就该让你们的下属看看,一个个的,都像什么样子!”   大家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滑稽不堪。   团长叹口气,“都出去吧。”   他又对一人说,“小吴,你留下来。”   吴蔚的脚步一顿,转过身子,“张团,有什么事吗?”   团长问道,“你对那孩子的印象怎么样?”   吴蔚说,“人没有什么坏心眼,就是喜欢闹腾,性子张扬,想一出是一出的。”   团长又问, “他是白族人?”   吴蔚点头,“对。”   团长没继续往下问,停了一会儿说,“你跟雷明,你们最近有什么不愉快吗?我看你们好像生分起来了。”   “没有什么不愉快。”吴蔚说笑,“雷明要照顾小孩,精力也有限。”   “也是,”团长敲敲桌面,“有什么困难就说。”   吴蔚说会的,“那张团,我还要去给几个士兵检查一下伤势。”   “去吧。”   看着吴蔚的背影,团长若有所思。   外面消停了,里面就没沸腾起来过,安静的过了头。   陈又酝酿好了情绪,“不是我。”   他舔舔发干的嘴皮子,茫然又急切道,“我也不清楚那东西是怎么到我包里的。”   雷明还是沉默不语。   陈又慌了,你发个嗯啊哦,也比什么都不发出来要好啊。   他干脆也不说话了。   最亲近的人不信任自己,这种感觉,比两个蛋一起碎掉还难受。   “几年前,我跟异族交锋,亲眼看到一个小孩残死于异族的利爪之下,却没能及时去救。”   雷明缓缓的开口,“那小孩跟你差不多大。”   “他是新兵,入伍那天,我刚好碰到了,是他的父亲送他来的。”   “几个月后,他的父亲知道他的死讯,当场就昏死过去,送到医院已经停止呼吸。”   陈又的眼睛湿湿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周围的人说他是开心果,其实他不怎么会安慰人。   他有些担心,雷明这么恨异族,心里肯定有在计划着什么?   雷明说,“你在这里,比外面安全。”   听明白是什么意思,陈又立刻去紧抓男人的手,别丢下我啊,我安全了,你就不安全了。   他哽咽着说,“少将,你是不是也跟那些人一样,不信我?”   雷明把小孩摁在胸口,力道很大。   陈又的脸埋进男人的军装里,全是他的味道,很好闻。   “乖一点。”   话落,雷明低头,唇轻轻擦过小孩的发顶,松开手离开了。   陈又呆愣片刻,“我除了祷告,还能做什么?”   系统,“好像不能了。”   “我还能诅咒,”陈又气道,“哪个缺德的害老子,就让他自食其果!”   系统说,“太弱了。”   陈又的脸皱到一起,很为难,“我搞不来更毒的。”   系统说,“你还有的学习。”   陈又生无可恋地坐到地上,他最不喜欢学习了,猝死前过的很快乐,猝死后全在替人卖命。   雷明离开后,就被团长叫去了,“委屈一下。”   雷明抬头。   团长说,“有了小朋友,真正的内鬼会放松警惕,有下一步的行动。”   雷明皱眉,“你要拿他做诱饵?”   “放心,”团长说,“我会派人在暗中盯视,对方一有异动,就会被当场击毙。”   雷明的下颚绷紧,“我不同意。”   团长似是料到他会是这么个反应,“这是军令。”   雷明皱眉,“他只是我的人,不是军人。”   “既然来了这里,就要服从,”团长说,“雷明,你的前途无量,我希望你在这件事上不要较真,犯糊涂。”   雷明的嗓音冰冷,“我以我军人的人格担保。”   “一码归一码,”团长摆手,“我就问你,假如这次换成任何一个人,不是你那个小朋友,你会怎么做?”   雷明的神色凝固。   没有假如,哪个答案都毫无意义。   “面对越在乎的人和事,就越要冷静,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给其他人,跟所有的将士们交代。”   团长拍拍他的肩膀,“不要愧对了你这身军装和肩头的勋章。”   雷明攥紧的手松开,掌心一片血迹,他在原地杵了许久,才迈步出去。   副官走上前,“少将,属下相信,这件事是有人故意陷害的。”   “那孩子心性单纯,善良,虽然有时候会闹一点,但他有分寸,在大事上面绝不会胡来的。”   一直没发出声音的雷明说,“小孩子都怕黑。”   副官噎住,也不全是啊,你家那个生龙活虎的,应该不怕黑。   他欲言又止,“少将……”   “不要跟过来,”雷明走在夜色中,“我一个人待会儿。”   副官叹息,顺便把那个阴险小人咒骂了一遍,让他知道是谁,非得去教训一番。   陈又不怕黑,他怕无聊,怕闷。   系统被烦想挂机了。   “我想我爸了。”   陈又自言自语,也不指望系统能安慰他什么,“阿4,我第一年没考上电影学院,复读一年,才上了一个本市的大专。”   系统,“……”叫你不爱学习。   陈又一把鼻涕一把泪,“特么的,我刚上大学就嗝屁了,惨不惨?”   系统,“惨。”   “我活该,”陈又抽自己,“如果不是我通宵打游戏,就不会猝死,也就不会遇到你这么个不靠谱的系统了。”   系统,“……”所以说,后面才是重点。   陈又两只手撑着膝盖,“不过还是谢谢你,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真的,你虽然不靠谱,但是我还是爱你的。”   系统受宠若惊。   陈又说,“我把你当恩人,当神明在心里供着,每天都祈祷你拿最高最多的奖金,升职加薪,成为系统中的一霸。”   系统感动到了,“谢谢祝福。”   “我俩的关系,就不要这么客气了。”陈又说,“亲爱的,跟你商量个事,你能不能把小明出事那天的日期透露给我?”   系统,“……”都是套路。   陈又最后还是拿到了雷明原来命运里的死亡之日,就在一个月后。   在那场交锋中,痛失战友的那些士兵知道事有隐情之后,心里都很愤怒,却还在压制着。   只是,有人一挑,事就起来了。   这时候,军心一旦不稳,就会不战而败。   团长理应顾全大局,立即安抚将士们,但是雷明那里根本交不了差。   “一天时间,如果还不能解释异族信物为什么会出现在小孩的包里,就会军法处置。”   雷明只有一句,“他有事,我这身军装不要也罢。”   小黑屋里的陈又被饿了两天,感觉要死了,雷明也两天没有进食,他去找团长,“我已经知道内鬼是谁了。”   团长问,“谁?”   雷明抿着破裂的嘴唇,“我需要张团的同意。”   他说了什么,团长沉吟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不多时,雷明带兵出去了,远远的,吴蔚站在那里,他捏了捏手指,转身离去。   下午,陈又听到动静,有人过来了,还不是一个,有很多。   门外有谈话声,好像说是团长要见人,随后有个军官进来,“走。”   陈又糊里糊涂的跟着一支队伍,半路碰到一些士兵,眼睛都是红红的,想上来手撕了他。   但是在看到他的脸时,又明显的看呆了。   陈又庆幸,还好出事前雷明喂他吃了很多很多糊糊,起码有两三锅,所以才这么美。   “就是他,是他出卖了我们——”   不知道哪个龟孙子说的,其他士兵全都清醒过来了,一副不再被迷惑的样子。   美人计失败。   陈又欲哭无泪,他往后挪,能挪多少是多少。   场面混乱,是被人恶意掀起的,很难镇压,他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雷明。   这是一计,陈又很快就明白了。   他再看去,眼睛瞪的老大,有只爪子伸向雷明的后心。   那不是人,是名异族!   不对啊,雷明不会在这时候出什么事的,陈又想到了自己,是因为他。   陈又大力撞开两边的士兵,朝雷明的方向冲过去,冲到半路,他的身形突然停住了。   不行,我不能有意外,否则到雷明的命运终结时,就没人去阻止和改变了。   陈又大声喊叫,但是四周的嘈杂声更大,将他的喊声遮住了。   他咬咬牙,又往雷明那里跑,还差一点就要过去时,从左边闪过来一个人,如同一颗发射出的导弹,直奔雷明。   苦肉计可以啊,火候刚刚好,要是成了,就比朋友的关系要更加牢靠多了。   陈又的眼睛一眯,开心的翘翘嘴角,好吧,大叔,我不跟你抢了,机会给你,祝你心想事成。   吴蔚成功为雷明挡住异族那一击,向他怀里倒去。   雷明偏身,吴蔚倒在了地上。 第63章 我有两个挂件(18)   吴蔚醒来时,不是在自己的房里,他蹙了蹙眉心,隐隐有些不安。   “醒了?”   听到声音, 吴蔚才发现, 他的旁边还有个人,不知道来了多久。   会不会是一直守在这里?   他忍不住胡思乱想, 却硬生生的被雷明的下一句搅乱心神,“为什么要那么做?”   吴蔚牵动嘴角, 疑惑不解,“你说什么?”   “吴蔚。”   雷明叫他的名字,重复刚才那一句。   吴蔚嘴角的弧度僵硬了。   雷明拿出那块形似鳞片的东西, “这是你趁机放进他包里的。”   吴蔚不反驳, 也不承认。   “你是医生,”雷明第二次叫他的名字, “吴蔚, 你来军队是救人的,而不是害人。”   吴蔚的神情渐渐变的痛苦,后悔,他只是在一念之间错了。   半响,吴蔚嘶哑着声音,说出这么多年憋在心里,始终没说出去的一句话,“我喜欢你。”   雷明的表情不变。   “我们认识多少年,那个小孩才来多久,”吴蔚不甘心的问,“我不明白,雷明,你为什么会选择他?”   雷明冷硬道,“你不需要明白。”   “是吗……”吴蔚苍白的笑笑,又露出坚决执着的表情,“这些年,我一直在看着,你没有情爱,根本不会爱人,告诉我,是什么原因,让你对那孩子不同的?”   雷明皱了皱眉,是什么原因?   一开始是因为黑翟,然后是他发现小孩跟他是一样的。   那种被全世界划开的孤独终于有了改变,他想去通过小孩查身世,这是起初把人带回来的原因。   慢慢的,是那孩子的性格和对生活的态度吸引了他,无法控制。   吴蔚想要知道他到底输在哪儿,为什么雷明不能接受。   “你是你,他是他,”雷明说,“我会等他长大,娶他。”   吴蔚一怔,无法相信这个男人会动感情,对方还是个孩子。   雷明说,“你替我挡了一下,却又陷害他,让一些可以避免死亡的将士死去,吴蔚,你有算过这笔账吗?”   吴蔚张张嘴巴,说不出话来。   “东西是我放的,但是机密跟我无关,异族提前做准备,不是我通知的。”   那天他得知军队受挫,就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才想方设法把早年得过的异族信物放进小孩的包里。   有那样的铁证,小孩百口莫辩。   谁都痛恨异族,对于跟异族勾结的人,他们是不会放过的。   这种特殊时候,为了平息众怒,安抚军心,会直接击杀。   雷明的眼底掠过一道暗光,不知道是信了,还是不信。   “一个孩子,你却这样的算计。”   吴蔚的情绪有些失控,“我厌恶他!”   “他出现之前,我是你唯一的朋友,现在你连一个正眼都不给我。”   雷明说,“这是你咎由自取。”   吴蔚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是,我承认,给你下药是我不对,可是……”   他的眼睛里流出泪水,“雷明,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走近你,去学我根本就不喜欢的围棋。”   “你喜欢喝茶,我就去买很多茶道有关的书回来研究,想给你泡一杯茶。”   雷明漠然道,“那又如何?”   吴蔚自嘲的喃喃,“是啊,那又如何呢……”   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这个人从来没有入戏过。   雷明转身往门口走。   吴蔚动动嘴角,“雷明,这次的事,不是我。”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害你。”   他想利用异族,没想到会被反利用,可笑至极,也愚蠢至极。   危急时刻,吴蔚计上心头,谁知道会丢尽脸面,什么也没得到。   雷明头也不回的走了,他到了住处,看到小孩盘着腿坐在椅子上,嘴里碎碎念着什么。   小孩一见到他进来,满脸满眼都是高兴,很真诚,没有一丝杂质。   陈又跳下椅子,蹬蹬蹬的跑过去说,“回来了啊。”   雷明“嗯”了一声。   陈又仰头问,“那我是不是没事了?”   雷明揉揉他的头发。   那就是没事了,陈又感慨,吴蔚估计会问雷明,看上他哪儿了,对方永远都不会知道,他跟雷明能一起玩耍,是因为他们各有两个挂件。   全亮出来,四个摆成一排,陈又觉得吴蔚都不用再被交到上面接受检查了,肯定直接被当场吓死。   想起吴蔚倒在地上的情形,陈又抽抽嘴,那种尴尬隔了好几个士兵,都能蔓到他那里。   雷明冷漠无情起来,挺可怕的。   陈又把手伸到雷明的衬衫里,摸摸他的后心,要是挨了一爪子,皮肉肯定就花了。   “异族很厉害吗?你们派战舰过去放炮轰炸也不行?”   “哪有那么容易。”   雷明头一次跟小孩谈及军事。   听他说完,陈又一脸震惊,卧槽,高级的异族还会飞上天?这么叼?   那怎么办,搞不死了?   陈又一手抓着自己的挂件,一手去拿男人的挂件,“少将,我们这样的,是不是蛇啊?”   雷明说,“不是,我们是人。”   陈又,“……”行吧,你不想承认自己是蛇,说是就是人吧,你开心就好。   他摆出一脸好奇,“那我为什么会变美了呢?”这次看你怎么说。   雷明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陈又,“……”服了。   雷明说,“脱衣,上床,睡觉。”   陈又特别听话的一一照做,被子盖到脖子上,露出一个脑袋,“你不来吗?”   雷明原本还有事要处理,看小孩眨巴着一双漂亮的眼睛,他就去了。   陈又枕着男人的胳膊,“少将,你有没有想过离开军队啊?”   雷明微愣,“离开?”   “对啊,”陈又吧唧吧唧亲他的下巴,“你可以投资做生意,开公司当老板,有很多可以做的。”   雷明沉默了。   陈又继续吧唧,说话啊,人生又不是带兵打仗一种选择。   雷明习惯了军队严整的生活,他的规划里,没有离开军队这件事。   突然从小孩嘴里听出来,他有一瞬间的茫然,很快就褪去了。   “是谁跟你说过什么?”   陈又说,“没有啊,我自己想的。”   “少将,你看你在军队,各种不方便,我们见面的时候就不会多,我想你了,来一趟还要用胡萝卜和牛奶,很麻烦的。”   “……”   雷明侧低头,唇压上小孩。   陈又让他亲,还在间隙里发出舒服的声音,腿也搭上去了。   雷明把小孩抱到自己身上,就着这个姿势亲了很长时间。   亲吻跟做爱不同,要更加亲密,温情,缠绵的味道也更重。   陈又被放开时,只是一个劲的喘气,嘴巴都闭不上了。   一只手掌放在他的头上,盖住了摸摸,“睡吧。”   陈又趴着,睡个屁啊,你身上的挂件硬邦邦的,要把我戳上天了。   “不睡?”雷明拍拍小孩的屁股,“那要不要?”   陈又啃他一口,我说不要,你能放我下来,别扎我么?   看雷明按着他的力道,分明就是要送他到玉皇大帝那儿去,显然是不会答应放开他的。   陈又想想,我还是要吧,“要。”   “你先去上个厕所,把水放放,我怕你一不小心,放我身上。”   雷明,“……”   清晨,陈又醒来,发现自己把雷明的大裤子抓在怀里,脸还贴着。   他脑袋当机了一会儿,赶紧把裤子扔开,卧槽,肯定是雷明硬塞给他的。   系统替目标帅锅,“真不是。”   “是你死拽着不撒手,他没办法,就脱了给你。”   陈又,“……”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不是,我说你,什么都不屏蔽吗?那你岂不是看了几个世界的直播?”   系统,“不会,我有职业素养。”   陈又,“呵呵。”傻叉才信。   他洗漱后不久,副官就敲门送吃的进来,“还好你没事,不然少将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陈又吃着东西,“嗯?”   副官说,“你被关押后,少将就没进食过,也没休息。”   陈又愣了愣,小明对我那么好啊。   他叹口气,那自己就更不能马虎了,要尽心尽力去改变对方的命运。   不过,没吃饭睡觉,还能有那么多糊糊……果然不是人。   副官说,“吴蔚被带走了。”   陈又问道,“他会怎么样?”   “难说,”副官说,“无论是什么结果,他的名声都毁了,也别想再接近少将了。”   陈又没再问下去。   事情水落石出,士兵们就没有再为难小孩,他们甚至有些愧疚,见着了都会说声对不起,挺不好意思的。   陈又不在意,继续跟那些士兵说说笑笑,都是一群很可爱的人。   风平浪静了几天,军队里炸了锅,士兵们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是整个世界疯了。   因为他们每天见到小孩,都觉得他比昨天要美一点。   这不是疯,还能是什么?   被喂完糊糊,陈又躺倒在床上,摸着雷明的胸肌忧心忡忡,“不能再多吃糊糊了,你要控制一下量,我怕我会美过你。”   雷明,“你想多了。”   陈又,“……” 第64章 我有两个挂件(19)   不知道是不是这颗星球的水土适合雷明,糊糊的营养越来越高了,陈又全身滑嫩嫩的,如同一个行走的人形大鸡蛋, 剥了壳的。   雷明是男人的那种硬朗美, 棱角分明坚硬,给人难以逾越的距离感, 可远观,不敢跟他玩耍。   陈又不同, 他属于柔软可捏的美,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带着令人感到温暖舒适的阳光。   尤其是在他甩头发的时候, 金色的光晕碎了一地, 绝对能晃到眼睛。   美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说吧,就是但凡是个活物看到了, 都会走不动路,头晕目眩。   多可怕。   为了避免活物灭亡,陈又不敢出门了。   副官都不直视他,匆匆的来,匆匆的走。   陈又望着天花板,唉声叹气,“你能体会到我现在的痛苦吗?”   系统表示不能,并且表示陈又在所有的任务世界里,也只有这么一次美到忧伤的机会。   “……”陈又说,“欠个账,我想照一下镜子。”   系统赊给他一块小镜子。   陈又站在镜子前,迷恋了自己十分钟,他咂咂嘴,长叹一口气,把额前的刘海一根根摆好,放到最好看的位置。   雷明回来时,小孩在照镜子,他出去了,再回来,对方还在镜子前面扒着。   他走过去,沉默着去看镜子里的小孩。   陈又吓一大跳,不声不响的,最吓人了。   雷明眼神询问。   陈又撇撇嘴,我的小伙伴刚剧透给我说,我以后都不会这么美了,所以我想多看看。   雷明以为是小孩觉得自己美不过他,不高兴了。   顿了顿,雷明说,“你很美。”   陈又整理着几缕碎发,“我知道。”   唇角抿抿,雷明鼓励道,“多吃,会超过我的。”   陈又,“……噢。”   他想说,小明,超过你不是我的目标,给你喂糊糊才是。   这话想想就算了,真说出来,雷明不笑,陈又自己先笑。   别说糊糊了,他连一滴米汤都没有。   雷明揉揉小孩的头发,“给你弄来了一个小玩具,过会儿就到。”   陈又的头皮立马就嘭地炸开了,又有小玩具?他能不要么?!   说是过会儿,也就是两人在镜子前比美的时间。   副官提着东西进来,打了报告就走。   雷明从袋子里拿出一物,是条小裤子,特制的,不但造型独特,颜色还是金的。   “你平时奔跑起来,会比较吃力,将这个戴在腰部试试。”   多么体贴周到,陈又无话可说。   好一会儿,他看看裤子,再看看拿着裤子的男人,“你试了?”   雷明说,“我不需要。”   陈又说,“少将,我想我也不需要。”   雷明一言不发,用一身强大的气势表达着三个字——你需要。   陈又无语凝噎,他把裤子换上,发现前面有个凹进去的槽,刚好能放两个挂件。   也不知道裤子是什么材质,除了起到缓解颠簸,防震的作用,还冬暖夏凉。   好棒啊。   就是挂件下面的几个珠子会被压扁压皱,要常捞到手里顺一顺。   雷明等着听小孩的试用报告。   陈又在用心感受,试图跟挂件交流。   见小孩不说话,雷明估摸是不够好,决定再去调整一下。   要么不做,一旦做了,就要做到最好,   这一点,陈又在另外一个人身上看到过。   反复试了几次,他爱上了这种随时随时都在大草原放飞的感觉。   “少将,谢谢啊,我很喜欢。”   雷明在小孩的裤子后面摸了摸,不知道按了什么机关,裤子就开了一条缝,自动地快速往两边拉开,空间是能放进去两个挂件的大小。   陈又把脖子往后扭,看到雷明正在放挂件,他抽抽嘴,敢情是为自己图方便,节省时间。   “不会把裤子撑破吗少将?”   雷明说,“不会,裤子有弹性。”   “……”陈又等了等,“挂件都放进去了吗?”   雷明的气息沉且重,“安静。”   陈又找了个地儿,一边跟他聊天,一边吃糊,“少将,你今天有点热。”   雷明,“难受?”   “也不是啦,”陈又说,“我怕温度太高,里面会起火。”   你想啊,不是在发电吗,那气温一过,有可能就会滋滋冒烟,蹦出火化。   雷明把挂件拿出来,去卫生间用凉水冲冲,再泡泡,降了温度以后,才重新放回原处。   他怕烫伤小孩。   陈又哼哼唧唧,凉爽了。   傍晚那会儿,团长找陈又做思想工作,作为一个军人的家属,必须也要有一定的觉悟。   陈又绝对没有。   团长先是陪他放空片刻,然后和蔼可亲的说,这地方卫生环境不好,又正在交战,充满了危险,不利于身体的成长发育。   陈又听出来了,这是要请他回去。   那不行。   他说,“伯伯,我不怕。”   团长只好笑笑,夸赞一句,“真是好孩子。”   陈又继续看地面的花纹,非常乖巧。   “老爷子岁数大了,身边要有个人照顾,”团长说,“雷明在这边脱不开身。”   按照套路,陈又应该说,“我也很不放心爷爷,那我回去好了。”   不过,套路这东西,就是一条路,不想走,没人能强迫。   “爷爷的身体很健康,也有好多个叔叔阿姨看着,伯伯放心,少将心里有数的。”   团长按住椅子扶手,暴露着明显的浮躁,这小孩机灵的很,还真不好办了。   “小朋友,你想上学吗?”   陈又心说,不想哎,上什么学啊,他又不是来这里上课的。   团长说,“伯伯跟学院的院长有一点交情,你要是愿意,伯伯会给你写推荐信,让你去参军。”   算了吧,伯伯我还有很多任务要去完成,我是要回家的,陈又感激的说,“谢谢伯伯的好意,我没有那个想法。”   团长又试了几个路线,都被堵回去,彻底没辙。   他算是明白了,除非跟雷明一起回首都星,否则这孩子是不会离开的。   陈又出去,看到雷明立在那里,高贵俊美,其他人通通变成了背景板。   “团长希望让我回去,我不想。”   雷明说,“那就待着。”   陈又没说话,他也不想待这儿,就想跟雷明一起离开这里,随便哪个犄角旮旯都行。   几天后,雷明指挥空中作战,陈又死扒着他去了。   坐在战舰里面,陈又看到天边有黑压压的一大片朝这边涌来,近了才看到是一只只的,好大的虫子。   它们的身上覆盖着黑色的硬壳,眼睛铜铃大,速度极快,嗖嗖的,看起来很凶猛。   陈又拽雷明的手,摇头说,“你别出去。”   雷明皱眉,“听话。”   听个屁话啊,你要是被撕成片片,我没有魔法,凑不起来好么,陈又跟着他,一脸“You jump,I jump”!   结果就被几个士兵按回椅子上去了。   那天雷明是被抬回来的。   众人就看到小孩跑过来,扑在少将身上,眼泪哗哗的,从脸上淌了下来,哭的很伤心。   他们的关注点都在小孩的脸上,这是吃了什么,还是喝了什么,过一天,就美一天,再这么下去,还得了啊!   副官咳了声,“少将他只是腿上受了伤,暂时昏迷了。”   陈又一怔,“他没死?”   副官, “没啊。”   陈又立马就止住了眼泪。   副官,“……”   雷明没有昏迷多久就醒了,他的目光扫动,看到小孩,眼底的情绪平稳下来。   陈又过去,握住雷明的说,问他怎么样,疼不疼。   雷明看着小孩满脸的紧张和担忧,目光一瞬不瞬的,入神了。   陈又换了个姿势给他看,在心里说,“我要是跟他说,是跟异族消磨,还是要我,让他在这两个里面二选一,再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能有用么?”   系统,“没用。”   陈又,“我也那么觉得。”像雷明那种男人,硬的不行,软的……也不行,很难搞。   他叹口气说,“怎么我每一次的任务目标都这么固执呢,碰到乖宝宝的几率也太低了吧。”   系统说,“你不是低,是没有。”   陈又吐血,死了。   雷明身强体壮,又不是人,那点腿伤根本就不叫事,很快就该干嘛干嘛。   月底,陈又开始焦躁。   撑到六号,离雷明出事还有四天,陈又已经是可以送进神经病院,一天戳上几针镇定剂的那种。   特么的,雷明是怕他担心,就跟他分房睡了,成天的忙着战事,他一面都见不到,招再多也没处使。   这是跟异族的最后一次战役,帝国最年轻的少将战死沙场,和异族的王同归于尽。   王一死,异族人心涣散,变的不堪一击,很快就被剿灭。   陈又抓着头,“怎么办啊?”   系统,“你在跟我说话?”   陈又最近总是自言自语,也难怪系统会怀疑,“是啊是啊,我在跟你说话,你帮我想象办法啊。”   系统说,“你的潜力无限大。”   陈又说,“我那是吹牛,真的,我的脑容量也就一粒黑米大。”   系统,“……”   “目标没死,你有机会完成任务。”   陈又说,“死了还来得及吗?”   系统,“来不及。”   陈又要哭了。   十号,大军整装待发,雷明出现在陈又面前,额角有道新添的伤疤,神情肃然。   等我回来就娶你这种话,陈又一点都不想听,他用尽全力抓着雷明,在对方的肩膀上啃了好大一口,出血了。   雷明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拍拍小孩的后背。   “我走了。”   “你不能走,我,我,”陈又脱口而出,“我已经有小宝宝了!”   雷明,“……”   陈又,“……”   宝宝个大头鬼啊,好想把自己抽死。   他不敢看雷明的表情,弱弱的在心里呼救,“阿4,你能想办法给我搞来一个小宝宝么?”   系统说,“宝宝没有,不过你有一个蛋。”   陈又一惊,“蛋?什么蛋?”难道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下过了一个蛇蛋?   系统,“蠢蛋。”   陈又,“……” 第65章 我有两个挂件(20)   说真的,陈又现在羞耻心爆棚,全身的血液都冲到脸上,没法看了。   他晓得, 在这个世界, 怀孕这种神圣的大事,都会落在雌性身上, 但他不是普通的雌性。   他能像蛇蜕皮那样变美,而且跟雷明玩耍的时候, 有多少吃多少,一滴都没剩,是不一样的。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从嘴里蹦出小宝宝这三个字呢, 思来想去, 陈又觉得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自己得了智障病。   “完了完了,我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系统说, “你抬头看看。”   陈又,“不要!”   下一刻,耳边就是男人的声音,听不出来明显的喜怒哀乐。   “抬头。”   陈又把头埋的更低,恨不得塞进胸口,我不抬。   雷明捏住小孩的下巴,迫使他去看自己,“刚才你说了什么?”   陈又一愣,难道是没听清?他松口气,“我说,我早上吃的好饱,太饱了。”   雷明说,“不是怀了宝宝吗?”   陈又,“……”特么的你听清了啊,那你还问我干什么?白白浪费我一大把脑细胞。   一阵难言的静默后,陈又把死作下去,“宝宝……啊……对对……我是有了……”   雷明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陈又说,“最近。”   一旦决定作死到底,好像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雷明凝视着小孩,“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   陈又说,“我害怕。”   这时候,副官过来了,大概是觉得少将一直没有出现在队伍里,就来问问。   雷明突然反手关门,陈又后退一步。   他想起来,雷明跟自己是一个种族,会不会知道他不知道的某些东西。   比如怀孕?   雷明不动声色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自己怀孕的?”   陈又求救,“卧槽系统,赶快给我来一本孕妇指南啊!”   几秒后,虚空出现一个框框。   他照着念,“刚开始的时候胃有点不舒服,我也没往那处想,后来我的饭量小了,吃一点还反胃想吐……”   一口气把框框里的所有内容全部念完,陈又有种“我上天了”的感觉,他甩出结论,“所以我觉得,我是怀孕了。”   雷明察觉小孩一直盯着一个方向,他也看过去,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但是小孩那样,似乎在目不转睛的看着什么,很诡异。   雷明抿抿唇,似乎是在思索,怎么让小孩明白他的话,“我们和普通人不同。”   陈又点头,我知道,特别不同。   雷明摸了摸小孩的头发,“生子也不会相同。”   陈又心里咯噔一下,装作迷茫的说,“我不懂。”   雷明说,“如果你有了,是卵生的。”   陈又在心里问系统,“卵生是什么?”   系统说,“就是下蛋,叫你多学习,你不听。”   陈又感慨,没文化,真可怕啊,他回去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那蛋是不是还要孵?”   系统说,“你也可以对着蛋默念咒语,蛋壳就会碎掉,从里面爬出来一条小蛇。”   陈又激动,“终于承认了吧!”   “我说我不是人,是蛇,你还骗我!”   系统默了。   陈又把卵生,下蛋,孵化连在一起,屁股莫名的不舒服。   他睁眼说瞎话,“我昨天蹲厕所的时候,感觉有点奇怪,我是不是要下蛋了?”   雷明的额角抽了抽。   陈又也抽,我是第一次涉足这种事,有什么说错了的地方,也是正常的。   他在心里念叨,只是胡说的,千万不要实现。   雷明半响说,“你去躺着。”   陈又说,“哦好。”   他慢慢吞吞,磨磨蹭蹭的,希望时间拖的越久越好,最好是外面的军队不等雷明了。   雷明解开袖口,卷起一部分,露出一截精壮的手臂,“裤子脱到脚踝那里。”   陈又平时脱裤子是很快的,刷刷就能搞定,今天硬是用了好几分钟,好像是手不听使唤了。   雷明过去,俯身把头凑近,手臂一伸,拧着眉峰检查小孩的身体情况。   陈又有点失策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提前准备一个蛋的,这样不就能弄假成真了么?   鹅蛋就可以啊,实在不行就在系统那里弄个真的蛇蛋,等雷明一检查,他就亮蛋,绝对能震到对方。   系统说,“你真棒。”   陈又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损我。”   想想而已,真实践起来,意外多的事,比如他没控制好力道,直接把蛋坐碎了,那多尴尬。   雷明检查的不是很明确,小孩的身体跟他掌握的资料有些差别。   但他又不能确认。   片刻后,雷明把小孩搂在怀里,“等我打完这一战,带你回去做检查。”   陈又抓他的胳膊,“不去不行吗?”   雷明皱眉,低头看去。   陈又撒娇打滚,“别去了,我想你今天就陪我回去。”   雷明的嗓音低沉,语气却没有很重,换成其他人,早踢飞了。   “所有将士都在等着。”   陈又扒雷明的军装,动作熟练的挂他腰上,“我不管,我就不要你去!”   雷明面露古怪,小孩不会不知道分寸,也从来没有这么无理取闹过。   他捏起小孩的下巴,目光犀利,“你怎么了?”   陈又的眼睛说红就红,眼泪说下就下,绝不含糊,毕竟是考过电影学院的,还受到过面对面的指导。   “少将记得我之前说的那个梦么?”   雷明的眉头一动。   陈又边哭边嚎,伤心的不得了,“我不想你有事。”   雷明哑声说,“我不会有事。”   陈又无语,不是我说,哥哥你这段时间真的自信的没边儿了。   说自己是最美的,这也就算了,还以为自己有不死之身,那些异族能上天入地,还不是照样渣都不剩。   “万一呢?”陈又哽咽,“战场上打打杀杀的,异族又那么可怕,谁能保证的了?”   雷明沉默了。   看吧,你心里也清楚,还骗我,陈又的肩膀颤动,哭的不能自已,一开始是哭戏,现在是真的难过,害怕,“少将你如果有事,我就会被带走,做男侍,做奴隶,给人当牛做马。”   雷明按住小孩的手骤然一紧。   陈又抽抽搭搭的,怕了吧,不想我跟别人玩耍,就答应我,别走了。   雷明的唇角紧抿,“听话。”   陈又生气的推他,趴他肩头就啃,还故意啃的同一个地方,满嘴都是血腥味。   怎么就是不听呢,只要你去了,你就会死掉,我的任务也就会失败,家回不了,可能会成为孤魂野鬼,四处飘,什么都没有了。   雷明感受到小孩的悲伤和惶恐不安,还有绝望,他的眉头打结,眼底涌出复杂的神色。   一时间,竟然失去了语言能力。   门外响起副官的声音,“少将,张团让我来叫你。”   陈又咒骂,叫叫叫,就知道叫,有那么一大群人了,还非得要他去,你们这是在把他把鬼门关拖知不知道?   “少将,我肚子疼。”   陈又一脸的痛苦,“不行了,疼死了,我是不是快死了……”   这出戏演的他头发丝都疼,也暴露出他的演技和应变能力不咋地,未来还需要努力啊。   雷明知道小孩在撒谎,也清楚为的什么,“我答应你。”   他在小孩的额头亲了一下,“等我回来。”   陈又被放到地上,嘴巴被亲,力道大的他发疼。   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步伐坚决,陈又动动舌头,都流血了,好疼,“他真的好爱国啊……”   系统,“嗯。”   陈又蹲下来,又站起来原地转圈,下一刻,他就奔跑出去,追上雷明。   我不能失败,我要回家。   雷明,既然我的蛋都留不住你了,那我真的没办法了,只能放出大绝招了。   陈又边跑边说,“444,把我的灵魂拽出来三天,再按回去。”   他就不信,雷明看他在自己面前死了,还能若无其事,心无旁骛的上战场跟异族决一死战。   系统说,“灵魂离开的时间最好是在二十小时以内,一旦超过就会……”   陈又立即就问,“会怎么样?”   系统说,“对灵魂有一定程度的损伤,具体多少,看时间长短。”   损伤?陈又蹙眉,“哪方面的?”   系统说,“脑部。”   陈又的脚步滞住,“你的意思是,我回去了现实世界以后,有可能脑子会出现问题?”   系统说,“不排除精神失常的可能性。”   陈又犹豫了一下,又变的坚定,要是这个任务失败,他就回不去了,哪还有以后。   再说了,那也只是可能,并不是百分百确定,他不能改变雷明死于今天的命运,失败不是可能,是一定。   “动手吧。”   系统最后确认,“三天?”   陈又找到了雷明,“对,赶紧的!”   他深呼吸,用尽全力,大声喊着,“少将——”   听到喊声,雷明转身。   下一秒,真的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包括他在内,所有将士就看到小孩突然直挺挺的栽倒在地。   雷明的表情一变,推开士兵向小孩奔去,把他抱到怀里时,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心跳。   这一刻,雷明的身子僵硬,呆住了。 第66章 我有两个挂件(21)   男人抱着小孩,一动不动,明显的很不正常。   副官走上前,“少将……”   他的话声在看到男人脸上的茫然时, 戛然而止。   愣了几秒, 副官去看闭着眼睛的小孩,“少将, 这季节温差大,小孩子有个头疼发热是正常的, 属下立刻派人去叫医生过来。”   雷明猛然抬头,“通知所有医生。”   副官被他眼底的血色吓到了,没有耽误片刻, 赶紧领命。   其他人议论纷纷, 觉得雷明小题大做,不分轻重,太紧张那个小孩了。   团长隔了段距离下命令, “雷明,把孩子交给下属就行了。”   雷明抱起小孩,背过身去,“张团,给我点时间。”   团长还想说什么,人已经走远了,脚步很快。   不多时,军队的医生都聚集在床前,他们看到小孩,定定神去检查,之后就变了表情。   “雷明少将,这孩子已经停止了呼吸。”   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副官不敢置信,“怎么可能?”   他抓住最近的一个医生,“刚才还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说没呼吸就没呼吸了?你们开什么玩笑?”   那医生遭到质疑,恼羞成怒道,“人是死是活,这种情况一看便知,又怎么会搞错?”   副官怒吼,“胡说八道!”   医生说不信就送去医院,另外几个也是一样的回答。   停止呼吸,没了心跳,生命特征已经完全没有了,他们如果连这种症状都会弄错,那就不用在医学生涯混了。   副官把人推开,他看着坐在那里的人,张张嘴,垮下肩膀喊,“少将……”   雷明垂着眼皮, “都出去。”   医生们可惜的叹叹气,感叹了一下那么小年纪的生命离开人世,就前后脚的走了。   副官杵了杵,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房间,他的眼眶一瞬间就红了。   大战在即,发生这种事,少将失魂落魄,伤心难过,心情肯定很差,是不能参加的了。   副官还是难以接受,“怎么突然就……”   他听到脚步声,抬头就看到团长,脸上的泪都来不及擦。   团长皱眉,“怎么回事?”   副官的喉咙里发出悲伤的声音,“那孩子他……死了。”   “死了?”团长听闻后,脚步停下来,“找医生看过了吗?”   “嗯,”副官抹眼睛,“几个医生都确认过了。”   团长问,“什么原因?”   副官摇头,说起因还没查出来。   团长陷入沉默。   难怪雷明会是那种反应。   现在受到如此大的打击,人恐怕一时半是平复不了的。   团长深思熟虑一番,就没去敲门。   十几分钟后,大军出发,雷明不在其中。   陈又飘在半空,目标没去,命运已经改了,我的任务应该算完成了吧,怎么没有提示?   系统说,“可能是你的状态不对。”   陈又听明白了,他还得等三天,雷明原本就是在那段时间里从受伤到死亡的。   以防万一,这三天雷明最好哪儿都别去,就在他身边待着。   陈又在房里飘来飘去,飘到男人身边,默默的陪着他。   对不起啊,吓到你了,我也是走投无路。   我的出发点是要救你,让你躲过死亡的命运。   雷明握住小孩的一只手,眉宇深锁,面部没有表情,不悲不痛,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陈又说,“我好怕他把我火化了。”   系统说,“祷告吧。”   陈又认真的问,“我现在是灵魂状态,祷告有用么?”   系统说,“不是灵魂状态,祷告也没用。”   陈又,“……”   他决定暂时都不搭理系统了,结果没过一小会儿,就又叫上了。   寂寞啊,只有系统知道他的所有秘密,可以肆无忌惮,不用遮遮掩掩。   雷明从裤子口袋拿出一把匕首。   陈又一愣,你想干什么,不要冲动。   雷明割破自己的手腕放血,另一只手捏住小孩的下巴,将那只手腕贴上小孩的嘴巴。   鲜血不停的往外涌,打湿小孩的下巴,脖子,衣服。   陈又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懵了。   在血把床被都弄红了后,雷明好像是终于意识到这个方法有问题,他喃喃自语,“不行吗……”   肯定不行啊,你不要相信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又不是妖怪,喝不了血的,陈又急的团团转。   雷明起身去换掉床被,又给小孩把血衣服脱了。   陈又安静了下来,他不太喜欢以这样的方式去目睹一个人的悲伤,感觉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不知道是谁将雷明没有上战场的事泄露出去的,雷家老爷子发来通讯,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训斥。   他是军人,已经战死的老伴也是,临阵脱逃这种行为丟雷家的脸,是一个军人最不耻的。   雷明一言不发的听着。   老爷子的语气很差,“听说那孩子突然晕倒了,所以你就不去打战了,是吗?”   “你要知道,你是一名军人,不是医生,你留下来有什么用?”   雷明还是沉默。   老爷子越说越气,还觉得小孩不错,在心里都认可了这个小孙媳妇,谁知道他竟然跑去那里给孙子添乱。   “人呢?我跟他说说!”   雷明开口,声音沙哑,“爷爷,你有什么要说的就告诉我,等他醒了,我会转述给他。”   老爷子诧异,“还没醒?”   雷明, “嗯。”   老爷子皱眉, “明儿,这件事上面,你太让爷爷失望了。”   雷明说,“抱歉。”   老爷子喝道,“你不是对不起爷爷,要道歉就跟你的下属们说去!”   雷明面无表情。   老爷子语重心长,“听爷爷的,把那孩子交给亲信,你去跟大军汇合。”   “我听张团说了,这次的作战计划是你提的,你人不去,那像什么样子?”   雷明说,“我去不了。”   老爷子不管是怎么骂,雷明都是那句话,把老爷子气的发抖,一口气差点就上不来。   “好好好,爷爷的话已经起不到一点作用了是吧,你一心要做逃兵,那你就不要再回雷家了。”   通讯结束,雷明掐住眉心。   陈又不懂军人世家的这一套,不过,今天雷明没去,这场战争是输是赢,就不一定了。   “444,那个异族的王能搞死掉吗?”   系统,“你都自身难保了,还管什么闲事。”   陈又说,“我不希望因为自己,在改变雷明命运的同时,造成很多人死亡,这样很不好。”   他听到善念值累积提醒,愣了愣,也没太在意了,继续问,“能搞死不?”   系统默了默,“搞不死。”   陈又说,“你肯定能的,我知道你特别厉害。”   系统,“我真不能。”   陈又,“……”本来这场战争持续了三天,变数还是很大的。   系统说,“该死的人,一定会死。”   陈又一点都没被安抚到,“你这话我不爱听,怎么感觉我救雷明,是白救了一样。”   系统说,“只要他不在命定时间内死,之后怎么着,都跟你没有关系。”   陈又更不爱听了。   他转头,见着雷明把自己抱出房间,来到一个空地上。   看到火的那一霎那,陈又的灵魂都抖了起来。   卧槽,等等啊,不要就这么把我火化啊,不再来个搂搂抱抱,好好告个别吗?   雷明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在小孩耳边说,“也许还有希望的,对不对?”   陈又小鸡啄米的点头,对对对,希望在人间,只要不烧我,三天后,我就又活啦。   雷明把小孩抱在怀里,“别生气。”   陈又围着他飘,我不生气,你快点把我放回房间里的床上,我怕高。   立在原地,雷明把脸埋在小孩的脖子里,肩膀耸动。   陈又一怔,这个男人是在哭吗?   随后他就听到压抑的哭声,在空旷的场地响着,持续了很久。   陈又盯着男人手腕的伤口,耳边是哭声,他突然发现,绝招用起来,真的太可怕了,伤人害己。   帝国人人都认为,年轻的少将没有情爱这种东西,却不知,他也有放不下的。   也许和情爱无关,又有可能就是情爱,他还不懂,只知道不想轻易放弃。   把小孩抱回去,雷明拿了一本书翻开。   陈又飘过去看,眼睛瞬间瞪大,看到那页上面写着,异族以命换命。   他焦急万分,卧槽哥哥你千万别做傻事啊,我救你一次,已经摊上精神病的风险了。   好在雷明只是坐在床边看了一晚上的书籍,没有尝试什么。   陈又生怕天一亮,雷明就把他放着,前去战场。   毕竟他已经死了,雷明要是觉得,守多久都没有什么意义,那他除了任务失败后等死,就是等死。   陈又急了一夜。   第二天,雷明给小孩穿上外套,“带你回家。”   他又去拿帽子,“那边正在下雪,零下十几度,很冷。”   陈又一路跟着,很快就意识到了,雷明说的回家,不是回首都星,而是地球。   他有点担心,这么远的路程,自己能不能飘过去,后来发现,完全没有问题。 第67章 我有两个挂件(22)   这里的地球是雷明的家,不是陈又的,他发现那些城市跟记忆里的没有一丝重合。   “早知道就简单一点,等到雷明出事的时候, 你把我送过去, 替他挡下异族的攻击就好了。”   “干脆我替你完成任务好了。”   “那感情好啊。”   “……”   系统说,“死而复生的机会有那么容易得到吗?”   陈又说, “不容易。”   系统说,“回家见老爸很轻松吗?”   “不轻松, ”陈又说,“难,太艰难了。”   系统说, “这些经历是你重生的代价, 不是我的。”   “上次就跟你提过,为了满足你成为一个丑逼,拥有一只大鸟, 我已经违规,扣掉奖金,被上级点名批评过了。”   陈又说,“答应我,丑逼和大鸟的事,就让它随风而逝吧,不要再提了好吗?”   系统说,“那不是重点。”   陈又听着,“你说。”   系统说,“不止那事,目前的三个世界,我三番五次的帮你,一次次的破例。”   陈又赶紧说,“四哥,对不起,我错了,是我太贪心了,总想着不劳而获,以后我一定努力。”   “知道就好,”系统说,“要不是看你可爱,我已经放弃你了。”   陈又咦道,“你不是说我蠢么?”   系统说,“就因为你蠢,所以才可爱。”   陈又说,“……好有道理。”   系统手底下有一大堆宿主,新老都有,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会耍花样,钻数据漏洞搞事情,跟任务目标纠纠缠缠,谈情说爱,离开前还拖泥带水,要死要活,发脾气搞情绪,都忘了自己是谁。   结果该出局的出局,再后悔都没用,玩完了。   最拎得清的就是这个年纪最小的小朋友,目标坚定,回家。   谁能想到,当初最不看好的,却做的最好。   那些什么教授,科学家,总裁,各个领域的天才宿主,还不如一个大学生。   虽然有时候炸炸呼呼,嬉皮笑脸的,企图用狗腿子的一套在它这儿得到好处,但是没有出过什么大错,跟其他宿主对比起来,已经是很听话的了。   这些仅仅是到目前为止。   后面还会不会这样听话,不好说。   系统挺怕自己手里唯一的乖宝宝也变成老滑头,管不住,“你好好获取恶念值,完成任务,我不会亏待你的。”   陈又说,“四哥,我会的。”   系统给出承诺,“你的所有任务完成之时,就是你回家之日。”   陈又说,“我知道了。”   刚才的谈话过程中,他脑补的系统西装革履,满身精英气息,坐在办公桌后抽雪茄,好叼的样子。   哎,有求于人,不低头不行啊。   陈又默默的自我反省了一会儿,就一扫阴霾和低落,神采奕奕,充满干劲和希望。   雪域森林边缘的小镇上,雷明的到来,掀起很大的骚动。   没有人会把多年前的小破孩和面前高贵冷硬的男人联想到一起去。   雷明将车停下,进去了一家小面馆,陈又跟在他后面。   灵魂是感觉不到饥饿的,也闻不到香味,但是陈又就觉得好香,好饿。   面馆里外都在指指点点,大妈把手在抹布上擦擦,拿着菜单上前,“小、小伙子,你要吃点什么?”   雷明瞥一眼油腻腻的菜单,眉头皱皱,“一碗馄炖。”   大妈笑着,眼睛还往陌生男人身上瞟,越瞟越亮,“哎哎,好的!”   陈又在看那个油油的菜单,他没有嫌弃,而是激动的热泪盈眶,好想抱着菜单闻一闻蹭一蹭。   这就是他怀念的生活啊,太接地气了。   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能去的馆子差不多就是这种规模的。   菜单有油,桌上也有擦不掉的脏污,地上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是季节原因,还会有小苍蝇为伴。   陈又在四周的几个桌上那里飘动,看这看那,好像已经回家了似的。   馄炖很快就上来了,是大碗的,汤水上面洒了小葱,紫菜,还有小虾米。   面馆的师傅一看就是实诚人,混沌的分量特别足。   陈又飘在雷明身旁,看他吃馄炖,吹吹再吃啊,里面的肉馅很烫的。   雷明似是不知道烫,不吹就往嘴里送。   大妈也是个话多,热心的,她笑着说,“小伙子,这是刚出锅的馄炖,你还是吃慢点比较好,别烫着了。”   陈又点头,就是啊,他凑过去,瞅瞅男人露出来的一截舌头,看吧,果然都烫红了。   不听老人言,傻啊你,烫了还吃!   对于大妈的提醒,以及周围人的围观,雷明置若罔闻,他的面容有些憔悴,神情严厉肃然,不苟言笑,无形的气场在小面馆里散开。   议论声渐渐变小了。   雷明一口一口吃着,陈又吞咽口水,“我跟你说,就这碗大的,我一口气能吃两碗,也才是半饱。”   “要说馄炖,还是我爸包的最好,他包的漂亮,肉馅调的又好,往锅里一下,那味儿就出来了。”   片刻后,雷明放下了勺子。   陈又在他耳边念叨,“怎么不吃完啊,还有好几个呢,多香啊,等你进了森林,一口热水都喝不到了。”   雷明看看面前的汤碗,他动动眉头,鬼使神差的又去拿勺子,把剩下的馄炖全吃了。   陈又心满意足,感觉是自己吃进了肚子里一样。   雷明带着小孩往森林深处去了,那些过去的回忆在他的脚步之下,一点点的涌了出来,又以最快的速度从模糊变的清晰无比。   “爷爷是在这里捡的我。”   陈又说,我知道,我还知道你当时奄奄一息,惨的一逼。   “你我都不是普通人类。”雷明边走边对怀里的小孩说,“这里或许会有办法。”   他是那么以为的,所以来了。   陈又看到男人上衣的领口开了一颗,他想也不想的就把手伸过去,想给对方扣上,结果手直接穿到另一边去了。   好吧,我忘了我是灵魂。   “小明你低头看看啊,你的扣子松了,快扣上,风嗖嗖的,好冷。”   陈又开始碎碎念,过了好一会儿,雷明才把扣子扣上。   森林里被冰雪覆盖,地上有不少爪印,是某些野兽留下的,蛇类早就躲在哪个洞里冬眠了。   陈又忽然问系统,“我不会已经硬了吧?”   系统说,“怪物跟人不一样。”   陈又想想,“也是。”   他肯定没有冷了硬了,还是软的暖的,看雷明的样子,就知道了。   雷明走走停停,他苦恼道,“我迷路了。”   陈又说,我看出来了,而且你已经瞎转了很久。   “444,雷明要去哪儿啊?”   系统不太确定,“他出生的地方吧。”   陈又一愣,“那是什么地方?”   系统说,“一个山洞。”   那个地点一出来,陈又就靠自己庞大的阅读量想出了一百万字的剧情。   雷明靠着一棵树坐下来,眉头紧皱着,似乎有些不舒服。   陈又想起来了,原来的命运里,雷明就是在今天跟异族决一死战,身体发生异常的。   那就是说,时间还是这个时间,雷明要进化了?   陈又变的兴奋起来,只要雷明进化成功,那就真的厉害了。   以后就是宇宙第一强者,命运的轨迹会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雷明弓着背脊,把小孩勒紧了,口中发出痛苦的声音。   他的五官狰狞了起来,整个人栽到地上,身子不停的抽搐,场面非常恐怖。   陈又看着男人疼的不行,像是要皮开肉绽了,要是按照原来的命运,他这样的情况,路都走不了了,赶上跟异族交锋,难怪会重伤至死。   “能给他止痛的东西吗?”   系统说,“少多管闲事。”   陈又说,“我还没完成任务,他的死活,我不能不管的啊。”   系统说,“那是他必须承受的。”   “话是那么说,哎,行吧,当我没说。”陈又默了会儿,说,“我不会也要进化吧?”   系统说,“想得美。”   陈又无语,想的要是不美,那还有什么美啊?   他飘在旁边,一直守着雷明,从白天到黑夜,再到天亮。   雷明依然是紧闭着双眼,半边脸露在外面,神情痛苦不堪,没有醒来。   陈又虚虚的躺在男人身边,在他耳边说,“雷明,你醒醒啊,我被你压进雪地里,冻成死狗了。”   男人没有反应。   陈又继续说话,其实他说什么,说再长时间,也没个屁用,人根本听不到,他清楚这一点,还是要说,似乎那么做了,就有奇迹出现。   人不能绝望了。   “你大老远的带我过来,自己趴着不动是什么意思啊?不是你说的,要救我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又感觉有东西从天上掉下来了,地面震了一下,那东西的体积可能还不小。   他飘过去看,卧槽,好大一个半人半虫的家伙倒在压断的树枝上面。   是那只异族的王!   妈逼的,这个副本眼看马上就快要搞定了,还杀出来一个大BOSS。   “系统,我记得我又有善念值了,给我一把威力最大的枪,还要菜鸟都能百发百中的。”   “没有。”   “……”陈又说,“那就最猛的,等我回到身体里,就把枪给我,我打死他!”   男人长相并不丑陋,半边脸到脖子上都是纹路,暂时还不确定是哪一种虫类所有的。   陈又看到他的四肢上都是一根根细长的尖刺,不少尖刺的颜色发黑,有血液凝固在上面。   对方的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受了伤,像是逃亡至此,又似是听到帝国那边的什么风声,特意来寻仇的。   男人吃力的咳嗽,咳出一大口血,混着血块,他看到不远处躺在地上的雷明,瞳仁里闪烁着光芒,脚一步步往那边迈了过去。   “卧槽,你他妈的想干什么啊?”   陈又飘到异族头上,隔着虚空拳打脚踢,他算着时间,快了快了,再等等,我就可以活了。   想到系统说的,该死的,还是会死,陈又呸了一口,他还就不信了! 第68章 我有两个挂件(23)   这些年,异族跟帝国交锋多次,被逼的东躲西藏,一次次卷土重来, 雷明在他们心里的仇恨值无人能及。   几乎是一听到他的名字, 异族就会恐惧,颤抖, 愤怒,想去啃他的肉, 喝他的血。   当男人看到不知生死的仇人时,心情无比畅快,他扭曲着脸哈哈大笑, 笑的不停吐血。   “雷明, 你也有今天。”   地上的人还躺在那里,将身体可以一击致命的地方暴露给了敌手。   陈又心惊胆战的飘着,脑子里都是血腥到要打马赛克的场面。   他问系统, “我现在除了等时间,还能做什么?”   系统说,“可以欣赏一场单方面的击杀。”   陈又要哭了,“别吓我,我胆小。”   系统说,“开始了。”   陈又看去,雷明麻袋似的被踢出去几米,他飘到男人面前,对方穿过他的身体,把雷明的后背抓起来,举过头顶,再用力砸向远处。   “操!”   陈又急的飘上飘下,飘左飘右,“雷明你快点醒过来啊!”   雷明毫无知觉。   男人一脚踩在他的身上,重重的,往死里碾压,“你不是很威风吗,大名鼎鼎的雷明少将,怎么现在跟一条狗一样啊?”   陈又咬牙切齿,“我要把他打成马蜂窝!”   系统说,“冷静点,你现在的状态,过于紊乱,对脑部不好。”   陈又说,“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看到那个大刺猬突然盯着雷明的裤子,眼神极为古怪。   冰天雪地的,一个异族边吐血边惊骇,嘴里念着什么,很吓人。   陈又的视线落在雷明的裤子上面,他先是一惊,然后是迷之表情。   主人还没苏醒,两个挂件竟然就这么一飞冲天,强势出场了。   哥哥你这是几个意思,想用挂件吓跑对手?   陈又不懂,感觉要出大事,“雷明是不是要醒了?”   系统说,“自己用眼睛看。”   “……”   说真的,陈又现在的心情就如同是千军万马过长江,人踢着人,马踢着人,直接就是人仰马翻。   他已经神志不清了。   男人比陈又好不到哪儿去,因为受到惊吓,两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哈哈哈哈哈,雷明,原来你不是人类!”   陈又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对对对,大刺猬你真聪明,他的确不是人,你们也许八百年前是一家人。   所以就不要打打杀杀了吧。   男人显然没有一家亲的迹象,他的气息变的急促,似乎在算计着什么。   陈又吓的灵魂一抖,“大刺猬不会是想打雷明那两个挂件的主意吧?”   系统说,“有可能。”   陈又抖的更厉害了,异族简直凶残,都这时候了,也不管管自己正在吐血,还起小心思。   你看看旁边的小孩啊,他也有同等数量的挂件,要搞就搞他的吧。   反正他的一点用都没有,早就不想要了。   无论陈又怎么喊,男人都没把注意力放在旁边的小孩子身上。   陈又想了想,叫系统把他和他的挂件一起翻个边。   小孩突然翻了个身,男人的神经末梢一绷,就要出手,在发现到什么后,他又笑了起来,“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啊。”   “真是个漂亮的小朋友。”   男人拍拍小孩的脸,“我知道你醒了,睁开眼睛吧,别睡了。”   语气温柔又阴森。   陈又呵呵,你再多打几下,没准我就能更快的睁开眼睛看你。   男人把小孩的脸拍的红肿,见人还是不醒,他把手伸过去,惊讶出声。   “死了?”   那刚才怎么会翻身?男人莫名的感到一股凉意爬上手脚,难不成他活见鬼了?   不过也罢,他都是要死的人了。   人类卑鄙,残忍,他们这次在劫难逃。   男人笑笑,拉个垫背的,也有脸面去见族人。   陈又望着异族撕开衣服,腿上有一大块都没了皮肉,隐隐可见白骨。   灵魂是闻不到血腥味的,也没有反胃的感觉,不然陈又已经去吐了。   他的关注点突然一变,“卧槽,好可怕,这个异族的挂件上都是刺!”   系统说,“大惊小怪。”   “噢……”陈又意味深长,“看来你是个有故事的人。”   系统,“……”   陈又飘过去,蹲着看异族的挂件,刺好多啊,密密麻麻的,他确定自己没有密集恐惧症。   “这不是异族的王吗?怎么会是个雌性?”   系统说,“异族那边,雌性负责养家糊口,充当劳动力和战斗力。”   陈又问道,“那雄性呢?”   系统说,“负责貌美如花,指挥雌性当牛做马。”   陈又,“……”好不讲理的设定。   还好他的任务目标不在异族那边,否则他不但要完成任务,还得养男人。   男人按着伤口,嘴里发出闷声,豆大的汗布满一张脸,他啊的一声惨叫,也是苟延残喘,强撑着一口气,快了。   “雷明,七年前,你杀了我的夫君。”   男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脸死白死白的,“我做梦都想亲手杀了你。”   他扯掉身上的一根刺,鲜血淋漓地往雷明脖子那里刺去,“受死吧!”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陈又被拽回身体里,他抓住枪就对准异族,砰砰砰了好几下。   男人缓缓扭动脖子,“小朋友,你没死啊?”   陈又头皮发麻,抖着手继续砰砰砰砰砰。   男人被打成马蜂窝,却没倒下去,他突然以可怕的速度扑向陈又。   毫无防备,陈又这具柔弱的小身板,轻轻松就被扑倒在地,惨的不是这个,惨的是手里的枪被打掉了。   完了。   陈又问系统,还能不能再给他搞来一把。   系统说不能,并且表示,听天由命吧。   陈又不想听天由命,他被坑怕了。   男人将枪拿着把玩,瞳孔紧缩,“这不是帝国的东西。”   陈又心说,你这么厉害,一看就知道了,你怎么不上天呢?   男人将小孩提到一边,掐住他,“小朋友,我没见你手里拿这东西,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陈又偏过头,妈逼的,老子不想告诉你。   男人呵呵,二话不说就给了雷明一枪。   陈又,“……”   他暴跳如雷,“要打打我啊,你打他干什么?”   “心疼了?”男人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一对儿。”   “雷明因为你,才没上战场,我说的对吧。”   陈又扯扯嘴角,消息很灵通嘛。   男人把玩着枪,“算了,不重要了。”   他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雷明,“一人一枪,都少不了。”   结果却没有子弹了。   戏剧化的转折出现,陈又忍不住就要冲着拜一拜。   男人阴冷的笑了声,五指长出长刺,朝雷明抓去。   陈又用这辈子都不会超越的潜能扑向雷明,替他挡下异族的那一爪子。   胸口出现了一个碗大的血窟窿,陈又的第一反应就是,马勒戈壁的,搞来搞出,还是做了一面挡板。   老爸,我去见老妈了,这是陈又最后一点意识里的悲哀。   他趴倒在雷明怀里,闭上眼睛,血一股股的喷到雷明心口,无声无息的减少,消失。   陈又意识清醒的时候,是在黑夜,他一时不知道自己死没死,正想看看四周,就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   “鬼啊——”   有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是我。”   陈又呆滞了好一会儿,他惊喜道,“少将,你没事了?”   “嗯。”雷明抱着小孩,难掩激动,“你是怎么醒的?”   陈又被问住了。   他停顿了几秒,说,“我不知道。”   “我醒来的时候,看到一个手脚长满刺的怪物在打你,我就扑上去了。”   陈又摸摸胸,窟窿呢?卧槽,没了?他又摸摸,热的,平的,一点伤没有。   费力没让自己失控,大叫,陈又去检查雷明的身体,枪伤没了,被异族打出的伤也不见了。   要不是对方的衣服上有很淡的血迹,他都要以为是自己做了个梦。   都不是人类,他们这个种族,比虫子要牛逼太多了。   还是说,牛逼的只是雷明,他是沾了光?   “444,是你吗?”   “是我。”   陈又错愕,“真是你做的啊!”   系统说,“让你走的体面些。”   陈又,“……”   雷明以为是小孩吓到了,就亲亲小孩的脸,敛去眼底的杀气,“那是名异族,他在哪儿?”   陈又一脸懵逼。   不对啊,他被扎出血窟窿后,那异族还没死,应该会杀了雷明。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异族呢?   他问系统,异族是怎么回事,系统迷之沉默。   雷明把小孩紧紧抱着,也不再追问什么,“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陈又也紧紧抱着雷明,你没事了,我也没事了,真好。   下一刻,陈又就被雷明亲了,两人都很激动。   雪地里多冷啊,屁股坐上去,一坐就是一个深坑。   陈又突然疼的嘶了一声,雷明在吃他,怎么形容呢,就是真的搜刮他的血,吞咽进肚子里,牙齿磨着他破了的地方,一下就是一口。   非常的毛骨悚然。   这一刻,陈又诡异的怀疑,雷明把那个异族吃了。   而他自己还不知道。   雷明反应过来,他已经满嘴都是血,味道极其浓烈。   那一瞬间,雷明是呆愣的,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陈又的脖子已经血肉模糊,没法看了,他忍住骂人的冲动,“少将?”   雷明徒然一把将小孩拉入怀中,手臂用力圈着,微微发抖,他哑声说,“对不起,弄疼你了。”   “不疼,”陈又撒谎,其实他都疼哭了,他转移话题,“少将,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啊?”   雷明的脸蹭着小孩,“这里是我生活过的地方。”   陈又哦道,“那少将是带我回家的么?”   雷明说,“对。”   “现在你没事了,我们回首都星去,这里温度很低,你会不适应。”   别啊,我快走了,就不折腾了,再说了,回首都星去,搞不好还要见老爷子,是个麻烦事,陈又说,“我很想看看少将的家。”   “既然都来了,少将就带我去一下好不好?”   雷明凝视过去,“好。”   陈又是真的很好奇,期待着能在走之前看到雷明露出蛇尾巴。   他跟系统说,“我现在确定,我跟小明是蛇族。”   系统说,“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陈又咆哮,“那一开始我问你,我是不是蛇,你干嘛骗我说不是?”   系统说,“没看出来?那是我在考验你。”   “你的智商堪忧,继续加油吧。”   陈又抽抽嘴,真讨厌,完全不想再跟这家伙一起玩耍了!   “你在想什么?”   耳边的声音将陈又拉回现实,他挠挠脸,“好冷啊,不知道天什么时候亮。”   雷明把外套解开,裹住小孩,“就快亮了。”   陈又趴在男人的胸膛里,很温暖,好像更有安全感了,跟胸肌无关。   他觉得男人身上的气场不一样了,具体的又说不上来,无法形容。   “少将,我们弄个火堆吗?”   雷明抿唇道,“火光会引来一些东西,不安全。”   陈又一愣,是哦,电视里那么演的,主角一搞火堆,山林里的怪兽便会出现,接下来就是主角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如果有女主角在场,还是二人感情催化剂的必备之选。   你受个伤,一会儿说冷,一会儿又说热,要不行了,我于是就扒了衣服把你拥抱。   噫……   陈又被重度污染了。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没问雷明有关战场的事,影响气氛。   “少将,你跟我说说话吧。”   雷明问道,“说什么?”   陈又,“随便什么都行。”就是别一声不吭,感觉下一刻就会把我吃了,我很害怕的好么。   雷明沉思片刻,“回去后,我会带你去见你的二哥。”   陈又心说,这一点都不重要的,真的。   雷明说,“奴隶可以赎身,你二哥是去是留,随你。”   那个所谓的二哥是害原主的罪魁祸首,原主不知道遭受了多少折磨,他不能反抗,只敢在心里祈求上天,惩罚对方。   坏人就该有坏人的结果。   赎什么身啊,就那么过着吧,一蹦哒,就会出来害人了。   “少将,其实我,”陈又说,“我跟二哥关系不好。”   雷明是一早就查到了的,“是吗?”   “嗯。”陈又说,“我长的丑嘛,大哥二哥都排挤我,不跟我一块儿玩。”   雷明皱眉,“就这些?”   陈又说,“多了去了,一时半会说不完,反正我跟他不亲,他的事,我不管。”   别怪我啊,传说中的二哥,我用了你弟弟的身体做任务,也是缘分,怎么也得帮他完成一个心愿,你说是不?   他可不想自己走之后,雷明爱屋及乌,就把那个恶毒二哥搞出来,按在身边。   肯定会给雷明惹事生非。   雷明听完小孩所说,“那就不管。”   陈又嗯嗯。   他的眼皮沉重,靠在雷明的肩窝里睡着了。   雷明抚摸着小孩的背部,唇在他冻到冰凉的耳朵上磨蹭着,给他温暖。   小孩的一侧脖颈上有一块伤口,依然触目惊心,雷明的喉头滚动,一阵发紧。   他的眼中红芒乍现,控制不住的凑近。   陈又发出带着哭腔的声音,“疼……”   雷明霎时惊醒,呼吸粗重不堪,面部难掩惊诧,无措。   他抱着小孩,浑身僵硬的坐了许久。   第二天,陈又发现自己蜷缩在雷明的怀里,身上热乎乎的,他竟然没被冻死。   雷明的体温高他很多,不像是普通人会有的。   他摸摸对方的额头,“你发烧了?”   雷明说,“没有。”   逗我,陈又把手伸到他的衣领里面,卧槽好烫!   这温度,换个人,都得烧坏了。   “少将,你生病了。”   雷明说,“没事。”   陈又盯着男人,好像是没事,不过体温太不正常了。   雷明去捡柴火,一路带着陈又,这里有野兽出没,他不放心。   过了会儿,陈又烤着火,闻着肉香,今天应该会到任务提示吧。   系统说,“我也在等。”   陈又惊讶道,“不是你发布的吗?”   系统说,“要上面的十个专审一致审核,确认是否完成,一旦有一个不通过审核,就是任务失败。”   过分了啊,要是有一个看花眼了,或者刚好当时脑子进水,又万一是哪个心情不爽,不给我通过,那我不得哭死?   陈又说,“你们这种套路很不合理。”   系统,“祷告吧。”   陈又,“……”   他挪到雷明那边,“肉什么时候能吃啊?”   雷明说,“再等等。”   陈又吞口水,好饿,他就地抓了把雪塞嘴里,先垫垫肚子。   橘红的火光印在男人脸上,美的惊心动魄,陈又感叹,我承认,你是全宇宙最美的。   他靠近些,看到火光在男人的眼眸里闪动,忽明忽灭的,像是动物的嗜血光芒,要吃人了。   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陈又收回视线,当做什么也没发现。   不知名的鸟雀成排被串着,在火上面烤的油光光的,老了就觉得美味。   等鸟雀烤好了,雷明放着晾晾,就拿给小孩吃。   “慢点。”   慢不了啊哥哥,我饿的快成死狗了,陈又大口吃肉,也体验了一把风餐露宿的江湖豪情。   豪完了,他的肠胃就开始轰隆隆的响,一股沸腾过的热浪直窜屁股,来势凶猛。   雷明在不远处等,“阿丑?”   陈又憋住呼吸,别叫我,我怕我一开口,就醉死在飘散的气味中。   脚步声过来了,卧槽,陈又赶紧阻止,“我还没好!”   雷明停住,“肚子不舒服?”   陈又紧闭嘴巴,不想再说话了,他出去时,人都是飘的。   雷明把背对着小孩,“上来。”   陈又看看眼前的宽背,他跳上去,手搂着男人的脖子。   小明你知道么,小时候我爸也这么背我,等我上学了,他就不背了。   陈又高兴的蹭蹭,谢谢你啊。   雷明的身子一震,走着走着,他突兀的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陈又心里一惊,大脑快速运转过后,他说,“另一个地方。”   雷明抿了抿唇,不再多言。   不问就表示不会再调查了吧,陈又松口气,他决定了,下个世界要好好控制控制自己的本性,不能再表现的跟原主原来属性相差太大了,那样会搞一个就毁一个。   破绽百出,真的太危险了,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咔嚓掉。   最烦的就是没有重来的机会,只要任务失败一次就玩完,他每次都得是提心吊胆,半死不活。   森林里静悄悄的,不知道有什么在某个隐蔽的地方鸷伏着,随时扑上来袭击。   陈又趴在雷明的背上,四处张望,生怕跳出来一只庞然大物,把他跟雷明吞了。   看看男人的后脑勺,陈又忍不住去把他的发梢抓在手里,硬邦邦的,和他的人一样。   雷明的光脑发出通讯信息,他把陈又放下来,点了接受。   屏幕上,副官带着伤的身影出现,他满脸激动,啪的敬礼,“少将,我们胜利了!”   雷明的面部线条不再绷紧,似是感到愉悦,“好。”   一边的陈又心想,如今异族已亡,那雷明的命运真的彻底改变了。   从今往后,他的生活将一帆风顺,前途一片光明,所向披靡。   陈又的脑子里响起系统的机械音,“恭喜完成任务,离开倒计时,六小时。”   他奇怪的问,“上次才两分钟,这次怎么是六小时啊?”   系统说,“因为那次你完成的不漂亮,所以只有两分钟。”   陈又,“……”好吧,那次他是三个世界里面,用时最久的,花了好些年才得到全部的恶念值。   这么说,最后的离开倒计时长一些,还是给他的奖励了?   这种奖励,要来有什么意义吗?完全没有啊。   早走晚走,还不都是要走。   而且,拖的时间越长,反而就走的不那么干脆了。   陈又叹气,算了算了,他就是一个小角色,这也不是他能够决定的,还是想想剩下的六小时怎么过吧。   对上雷明投过来的目光,陈又的后背莫名的一凉。   短暂的死寂过后,陈又说,“少将,我们走吧。”他就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得快点才行。   雷明摩挲着小孩的脸,指腹压在他的嘴唇上,看着一滴血珠子被压出来。   陈又疼的蹙眉,他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看来在走之前,还要搞个大事。   系统想让他体面些走,估计很难了。   重新出发后,雷明还是背着陈又,“回去后,你去爷爷那里待一段时间。”   陈又默默的听着,他知道雷明已经发觉到自身状况的不对劲,想把他安置妥当了,只不过……   回不去了啊,我要走了。   陈又把下巴搁在男人的肩头,“少将,我给你唱首歌吧。”   雷明愣怔的时间,小孩的歌声就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那一天,我不得已上路……”陈又,“为不安分的心,为自尊的生存……”   轻柔的歌声就在幽静的森林里飞扬着,是那么的动听。   雷明沉默着,在小孩唱完后,他开口询问道,“这是什么歌?”   陈又说,“《在路上》。”   雷明腾出手去点开光脑,“再唱一遍。”   陈又知道雷明是要把歌录下来,他唱了一遍又一遍,到后来,声音渐渐低下来,近似哽咽。   哎,我就说嘛,要走就赶紧走,还弄什么倒计时啊,这根本不是奖励,是惩罚。   陈又从男人身上跳下来,“少将,我还没见你笑过。”   雷明挑挑眉毛。   陈又把手放在他的唇角两边,拉出一个弧度,“你要多笑笑,不要总是板着个脸,凶巴巴的,很吓人。”   雷明的眸光深沉,“以后你提醒我。”   陈又的动作一顿,他抓来雷明的光脑,按照录歌的方式,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行了,这样你就不会忘记啦。”   雷明低沉着声音,说,“我要你亲口提醒我。”   任性了啊,陈又抿抿嘴,在他脸上吧唧一下,“还有多久能到啊?”   雷明的眸光闪了闪,“快了。”   接下来一路上,两人都在说话,陈又说的多,他怕闷,就不是一个可以安静如鸡的乖小孩。   雷明恰恰相反,沉默寡言,多数时候都是在听,只是偶尔应声,目光是温柔的。   倒计时还有四个多小时的时候,他们遇到一头短尾三眼的野兽。   陈又眼睁睁看着雷明一拳头打爆野兽的头。   真的就是一拳头。   他艰难的咽口水,明智的不过去。   雷明低着头站在野兽的尸体那里,重重的喘息声如同巨兽的爪子拍打在地上,让人感到心慌,恐惧。   出于本能,陈又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一步,背部靠上大树,没的退了。   不知过了多久,风把血腥味吹淡,野兽的周围都是血红的雪。   雷明撩起眼皮,恢复如常,“过来。”   陈又的鞋子踩在血上面,拖着一地的血印走到他面前。   “系统,我有点怕。”   “怕什么?”   “不知道。”陈又说,“但是我控制不住发抖。”   他被拥紧,抖的更厉害了。   雷明亲亲小孩,从安抚到炙热,再到凶狠,残暴,也就是转眼的功夫。   陈又被亲晕死了过去。   可怕。   系统提示,倒计时还剩不到一小时,陈又醒了,他发现自己置身一个山洞里。   四周的石壁非常潮湿,地上很滑,陈又差点摔一跤,他不敢乱走,拔高声音喊,“少将?”   男人出现在入口处,逆着光,带着巨大的阴影。   陈又说,“这就是你出生的地方吗?”   “对。”雷明走向小孩,面部模糊,“我带你进去。”   陈又跟着雷明,一步一步的声音特别清晰,包括呼吸声心跳声。   里面别有洞天,和小说电视里的差不多。   陈又背放在一块石头上,听着雷明讲述自己的童年。   他抠抠手指,“少将,我要……”   走了三个字猝然就被雷明吞入腹中。   卧槽,我不是要,我是要走了啊!   陈又被一股大力压倒在石头上面,笼罩上来的气息沉重,泛着腥味,他感觉背后不是雷明,而是一头兽类。   剧痛袭来,先是脖子,然后是肩膀。   陈又的余光里,石壁上甩过一条巨大的蛇尾。   之后他就失去意识。   倒计时三分钟的时候,陈又的灵魂飘在半空,他的身体已经不见了,山洞里只有昏睡的雷明。   别问他身体去了哪儿,为什么只有破碎带血的衣服,他不想说。   衣服里有一条金色的小蛇,旁边是几块蛋壳。   听完系统说的,陈又咒骂,“不是说我没蛋吗?”   系统,“我当时说的是,你有一个蠢蛋。”   陈又,“……”他妈的,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死了的那三天,蛋怎么还好好的?”   系统说,“在你死之前,你就已经下蛋了,是我给你保管着的。”   陈又,“……谢谢你啊。”   系统说,“不客气。”   “呵呵。”   陈又看着地上的男人,哥哥哎,醒来后就别找我了,我在你肚子里呢。   当时对方扑上来,他的灵魂还在身体里,那种感觉,怎么说呢,真的比死还难受。   说真的,陈又宁愿被人扎成艺术品挂墙上,都不想遭受那种罪。   偏偏对方神志不清,哭啊叫啊的屁用没有。   况且他也叫不出来,发生的太突然了。   陈又叹口气,要是让男人知道,自己的进化是吃一个同类,肯定会开膛破肚,想把他挖出来的。   但是吃都吃了,在胃里那么一消化,挖是挖不出来的,多蹲几次,倒是能蹲出来一些吸收不掉的。   想了想,陈又在男人的光脑上留下一段话,说他进化失败,走了,不要想他,好好过日子。   还说小金是他们的乖儿子,让他把小金扶养长大。   陈又摸摸小蛇的蛇头,不管你是哪儿来的,有你也不错,比什么都没留下要好。   他语重心长,“儿砸啊,你要做个乖宝宝,陪着你的爸爸,听爸爸的话,不要离开他,不然他会孤单的。”   “遇到坏人了,你也别怕,你爸是宇宙超级无敌最强者,他会保护你的。”   唠唠叨叨完,陈又被卷进下一个世界,他还是不信,“喂,你不是骗我吧?我怎么觉着那小蛇就是你随便在哪儿找来的?”   系统,“……”蠢蛋。   *****   2016年12月22,M市,西城区一处公寓里。   陈又在新的世界醒来,他的手胡乱摸摸,摸到一个硬如砖头的东西。   是个手机。   好东西啊,陈又立刻抓住,他伸出手指在屏幕下方一滑,一眼就在第一页当中抓到天天快报的标志。   这东西是他每回上厕所必看的,无怨无悔的陪着他,真爱无疑。   戳进去后,陈又的眼睛瞪大,娱乐板块里的那些明星都好熟悉啊。   再翻翻快报,体育,直播,视频等所有板块,他的内心顿时一阵狂喜,这不就是我生活的M市吗?   哈哈哈哈哈我回来了?   陈又低头看自己的身体,白白的,瘦瘦的,他拉起衣服一看,竟然有两块肌肉。   这不是他,他只有一块肌肉。   难道是……他重生在别人身上回来的?   不对啊,没那么容易,任务还没全部完成呢,系统不可能那么好心的放他回来。   想起了什么,陈又拿着手机的手开始抖成帕金森,我知道了!   这里是平行世界,他记得系统说过。   系统冒出来说,“对,就是你上次本该来的世界。”   陈又瞬间面如死灰,生无可恋。   系统我操你大爷的!   他呜咽着祈求,“四哥,我不要跟变态搞事情,真的搞不来的。”   系统说,“你搞过,有经验。”   “不一样的,”陈又流下两行泪,“这个不是一般的变态,是杀人狂魔,我真不行。”   系统说,“加油,我看好你。”   陈又死了。   死了一会儿,他隐隐感觉屁股底下湿湿的,挪到旁边一看,好大一块浅黄的水迹。   “卧槽系统你快看啊,我真的吓尿了!”   系统,“忘了说,你这具身体从小就有尿床的毛病。”   陈又,“……” 第69章 老总你好啊(1)   陈又面朝床对面的墙壁,咸鱼一样躺着,他闻着旁边飘过来的味儿,无法接受一个成年人还隔三差五尿床的事。   “你是在整我吧?肯定是, 绝对是, 不要解释,我不想听!”   系统, “……”   陈又有气无力的吐苦水,“全他妈都是变态, 还跟较劲似的,一个比一个牛逼,都快上天了。”   “我好不容易碰到个稍微正常点的目标, 还是世界传送出错。”   最后的结局就不说了, 一不小心变成了恐怖片。   陈又问,“ 为什么偏偏是获取恶念值,不是善念值? ”   系统说, “善念值积分极低,你回家所需要的积分庞大,如果是在每个世界获取善念值,最少要一万个世界。”   “你有需要,我会向上级提交申请,把你转到善念值那一组去。”   “不需要!”陈又说,“就恶念值吧,真的,我非常,以及特别的喜欢。”   系统,“那就加油吧。”   陈又用力抹了把脸,一万个世界太凶残了,还不知道要穿到猴年马月,简直无望。   他还是继续偷拿变态的恶念值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已经完成三个了不是么。   忍一忍,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片刻后,陈又做了个深呼吸,“告诉我。”   系统问,“什么?”   陈又说,“我想知道之前的那个宿主是怎么任务失败的。”   系统说,“死了。”   陈又惊的坐起来,“被目标杀的?”   系统说,“这重要吗?”   陈又浑身的毛孔都炸开了,“你说呢?!”   系统说,“我认为不重要。”   陈又重新躺倒回去,“别说屁话了,赶紧告诉我实情,我的心脏已经脆了,信不信我分分钟碎给你看?”   系统说,“是死于意外。”   陈又松口气,顺便同情了一把,“接着说接着说。”   系统,“他在接近目标的过程中,一时大意,犯了错误,被杀害致死。”   陈又的脸刷地一白,“你刚才说是意外!”   系统说,“人为的意外也是意外。”   陈又,“……”   系统说,“那个宿主是老手,已经穿过几百个世界了。”   陈又顿生佩服之心,“好厉害。”   下一刻,他的脸更白了,老手都栽了,那他一个新手,根本没法玩啊!   “444,我的心好慌。”   系统说,“你有潜力。”   陈又说,“还是慌。”   系统说,“那是你在床上躺多了吧,起来走走。”   陈又下床,走动走动,在蹦蹦跳跳,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有好受一些。   他一边打量房间,一边接受原主的记忆。   这具身体的主人叫顾生,二十三岁,先天性的肾不好,都这样了,还习惯睡前喝一大杯水,夜里起来几次,早上尿床。   顾生三岁的时候,父母离婚了,他们又重新组建家庭,有了各自的伴儿,孩子。   他可以说是有爸有妈,也可以说是既没有爸,也没有妈。   爷爷过世后,顾生就是一个人了,混了个高中毕业证,就开始游手好闲。   前几年来到M市,顾生靠着不错的皮相在大卖场里卖手机,也给贴膜。   因为一直尿床,顾生很自卑,怕被人知道了嘲笑他,所以只要有谁说他两句,他就跳起来反击。   久而久之,顾生为了掩盖内心的脆弱,那张嘴就变的特贱。   他是个非常要面子的人,典型的打肿脸充胖子。   因为不想从别人那里得到同情,就用那点工资买各种潮货,穿的时尚,每个月都不够花,还欠了一屁股债。   去年顾生谈了个女朋友,对方家里嫌他是个卖手机的,说出去丢人,上不了台面,很看不起。   他呢,觉得人一个高材生愿意跟自己,是真爱,就准备把这套爷爷留给自己的房子卖了,拿钱做生意。   陈又不由得庆幸,还好他过来的时候,房子没卖。   不然连个住处都没有。   M市的房价很贵,他醒来的时候看了快报,有无意间扫到过,这个小区的旁边建了儿童医院,是M市最大的一个,现在房价跟着蹭蹭的涨了,也要三万多一平米。   陈又理理头绪,往客厅走,“我遇到目标的时候,会有资料屏幕吗?”   系统说,“没有。”   陈又的脚步停住,“为什么?”   系统说,“这个世界是二次开启,所有的信息数据都随着那个宿主的死亡粉碎了。”   陈又说,“逗我。”   系统沉默了。   陈又吼叫,“特么的,没有信息,我什么也搞不了。”   系统继续沉默。   陈又抓着门框,好大一个噩耗啊。   他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被送出这个世界,“没有提示,我怎么知道哪个是这次的任务目标?”   系统说,“简单。”   陈又抓狂,“简单个鬼啊简单!”   “特么的你连目标的名字都不告诉我,还说简单,你玩儿我呢!”   系统又说,“简单。”   陈又不想闹了,他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   简单……简单……简单……   对了!   原主的记忆里有这么一个人名,是他的学长,就叫简单。   同名同姓吗,还是他想多了?   陈又连忙问道,“444,你刚才跟我说的简单,是指任务目标的名字么?”   “不是,”系统说,“我在跟你玩。”   陈又抽抽嘴,“别啊,我这不刚醒么,还没缓过来神,反应迟钝了点。”   系统说,“只是反应迟钝?”   陈又撇嘴,“好吧,是我蠢。”   他在现实世界不关注财经,不晓得也是不是有简单这号人物。   “不可能吧,那个简单可是大公司的老总,商界的传奇人物,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   系统说,“谁规定的,变态杀人狂就必须是混在底层的?”   陈又无言以对。   说的也是,别说不认识的,就算是天天见面的熟人,看到的,也只是对方想给你看的。   不想给的,就不会看到。   “就一个名字,其他什么信息都被销毁了,我不知道目标为什么要杀人,杀得都有谁,是怎么杀的,也不清楚他有哪些禁忌,喜好,没办法接近,感觉两眼一抹黑啊。”   变态嘛,肯定会有一个点,对别人来说很平常,平常的忽略不计,对他就是不行。   陈又不知道目标的那个点是什么,很有可能就会踩到雷,嘭的炸了。   系统说,“挑战性越大,你的潜力就越大,看好你。”   “……”大个屁啊,我看我很快就要滚蛋了。   陈又挪步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顾生的记忆里,有关简单的全是炫耀,最常说的就是“那个名瑞公司的老总是我的学长,我们一个高中的”。   他跟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这么一聊,都倍有面儿。   “简单……”   陈又把这两个字在舌尖上转了一圈,真够简单的。   劲爆的电子音突如其来,陈又到房间里拿了手机一看,老婆大人在来电显示那里闪耀着。   他记得,那女生说婚前禁止亲密接触,顾生只跟她牵了小手,没有往上走,还好还好。   电话接通,是个温婉的女声,“阿生,房子的事怎么样了?”   陈又说,“房子不卖了。”   “什么?不卖了?”女声变的细尖起来,“开什么玩笑,我已经都跟我妈说过了,她还说这周要你到家里来吃饭,你现在要我怎么弄啊?”   陈又挠挠脸,他在现实时间没处过对象,不知道怎么沟通。   大概是一直没等到回应,女生连续喊了几次,“阿生?你怎么不说话了?”   她的语调又变的温婉,有撒娇的意味,“我也知道,房子是你爷爷留给你的,对你很重要,但是,你就不想跟我在一起吗?”   “我想你爷爷他老人家要是还在世,肯定也希望你过得好,过的开心,你说是不是?”   陈又翻白眼,妹子你说的头头是道,我真说不过你。   他的脑子转转,说,“爷爷托梦给我了,叫我不要卖房子,我不能干出不孝的事,抱歉。”   那头把电话挂了。   陈又无所谓的把手机一扔,他抓抓头,去收拾房间。   第四个世界,就这么开始了。   我没问题的,陈又给自己打气,他看到衣橱里堆放的,款式奇特,颜色跳跃的潮牌,有些发愁。   怎么说都是原主的遗物。   陈又打算找大袋子收起来,自己有空去批发市场,搞两套休闲的回来。   他想了想,不能那么做,这次要尽力适应原主的设定,绝不能转变的太突兀了。   陈又打扫完卫生,就回房间,黑着脸看被单上的一大滩。   知道自己有尿床的毛病,不但在睡前喝水,还用白色的床被,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认命的把被子抱起来去阳台晒,再回来拽了床单丟洗衣机里。   呵呵,以后就要过上一觉醒来,飘在水上的生活了。   那一定是似梦非梦的的感觉。   陈又累的一身是汗,他去冲了个澡,路过镜子时扫了一眼。   一头黄毛,脸属于坏小子的帅气,胸部平坦,有两块肌肉,腿意外的不错,线条很均匀。   最闪眼的是两只耳朵上的耳洞。   陈又凑到镜子那里,扒着左耳仔细的数,有一个,两个,三个,好了,没有第四个,换右耳数,也是三个。   三加三得六,好数字。   哥们不是我说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待你的耳朵啊?   他不太能理解的砸咂嘴,找来吹风机吹干头发,就去戴耳钉。   很费劲。   陈又把耳钉弄掉了好多次,气的他骂骂咧咧,又不得不去弄,都成斗鸡眼了。   把耳钉都戴完了,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以后的事了,陈又去拿了条破洞裤穿上,再去翻上衣。   翻来翻去,都很辣眼睛,他干脆把眼睛一闭,随手拽了一件,总比不穿好。   既然这里是平行世界,那就表示也有一个陈又。   陈又决定了,在想办法搞到学长的联系方式前,先去看看这个世界的自己混成什么样子。   还有老爸老妈,会不会和现实世界的情况一样。 第70章 老总你好啊(2)   正值炎夏,天大的锅炉倒扣下来,但凡是在地上行走着的,都如同一只只在锅里爬的蚂蚁, 呼吸是火热的, 冒着烟。   陈又跑到公交站台那里,看着站牌上的那些停站点, 有几处太亲切了。   就算是平行世界,也有一种回到家的激动。   系统, “高兴吧。”   陈又一听这声音,就想到要跟变态玩耍,立马不高兴了。   “今天不要跟我说话。”   系统, “忙碌中, 有事请在叮一声后留言。”   陈又,“……”跟他上脾气了。   “你就让我乐呵乐呵吧,我很快就会惨的一逼了。”   安抚好系统, 陈又去了学校,从门口到宿舍楼,经过的所有建筑,以及里面的环境,都和他上的那所一模一样。   有个黄毛帅哥边走边抹眼泪,哭的稀里哗啦的,不少学生都频频侧目,议论纷纷。   陈又哽咽,你们懂不了的,老子是控制不住的眼泪往下流,心酸啊。   进了宿舍楼,他停在605宿舍门前,里头那三宝不知道还是不是原样。   一光着个膀子,肚子上带两层游泳圈的哥们哼哼呀呀的过来,“你找谁啊?”   陈又扭头,是王耀王胖子,他瞪大眼睛,激动的嘴唇翕合,发不出声音。   王耀哼哼,这人有病吧?没见过胖子啊,眼睛瞪那么大。   陈又见了哥们的复制版,想狠狠抱一抱,有好多话想说,但都没有意义,还会被当神经病抓起来。   毕竟这个不是他认识的王耀。   半响,陈又从口中蹦出自己的名字。   “你找柚子啊。”王耀说,“他早出国留学啦。”   出国了?这个世界的我竟然混的那么好?陈又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王耀瞅着陈又,怀疑他的身份,有什么目的。   警惕心挺高的。   不是现实世界卖了还替人数钱的样儿。   陈又说,“我是他远方的表哥,刚过来。”   王耀哦了声,“他是上个学期出国的,你不知道?”   “我们之前联系极少,”陈又说,“谢谢啊。”   王耀也是一爽快人,“没事儿。”   陈又突然叫住自己的哥们王耀,再看两眼,以后他要搞定任务,也没时间过来了。   “那你知道他爸妈的情况吗?”   王耀说,“不太清楚,听说是常年在国外,回国的次数不多。”   陈又道谢,在学校里转悠转悠,上食堂买了一份常吃的水煮,吃的时候热泪盈眶,真是好吃到爆。   他走时还在食堂旁边的绝味买了五块钱的毛豆,二十块钱的鸭脖,晚上吃的。   “好满足啊。”   陈又咬着大杯冰茉莉花茶的管子,吸溜一大口,“哎,平行世界的差别挺大的嘛。”   这里的他都出国了,那么叼,爸妈的情况也不同,生活水平差的很大。   在现实世界,老妈走的早,就剩老爸一个。   家在本市,陈又那时候每周都回去,给老爸做做饭。   到了地儿,陈又去敲门,一个陌生老太太开的门,他一看到人,就知道这趟白来。   不过陈又还是问了。   老太太摆手说,“不认识不认识,你赶紧走,我儿子马上就回来啦!”   陈又转头就走,老太太把他当坏人,他怕自己再不走,人有个好歹,到时候就走不了了。   出了小区,陈又怅然若失,白高兴了一场。   算了,知道他们都好,不像自己这么坑,就行了。   陈又在回去的时候,路过学校那一站,又忍不住把头伸出窗外看。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学校大门的校名不对,不是XXX技术学院,而是XXX大学。   陈又赶紧上网百度,发现在平行世界,一个大专竟然变成了名校。   看似是什么都一样,其实全不一样。   他无意间瞥到了,校门口有几个工作人员在拉横幅,看到横幅上的内容,就跟见了鬼似的。   车门马上要关的时候,陈又快速跳下车,把被夹住的衣服拽出来,疯跑到横幅那里。   他叫住一个女学生问了一下。   那女学生看看他,脸蓦地一红,“你说简教授啊,他的课很少的,想去听的人太多了,这次学校安排在明天下午一点半,抢不到位置的。”   陈又风中凌乱,一个变态杀人狂,是个成功的大老板就算了,竟然还是名校的教授。   要不要这么玩啊?   他讨厌跟聪明人过招,智障病暴露的会更快。   记下时间,陈又就回去了,顺道去超市买防尿垫,网上有类似情况的,建议买那种东西。   去了超市,陈又转啊转的,没找到防尿垫,推车里已经堆出了小山,麒麟臂还要往凤爪那里伸。   忍住,不能再买了,他一步三回头,嗖的够了一包扔推车里。   “不买了,真不买了。”   陈又推着小车赶紧逃离零食区这片魔爪,找到服务员问哪里有卖防尿垫的,他跟着服务员模糊的方位找过去。   那边站着两个年纪稍大的服务员,靠着货架闲聊,满脸的津津有味。   她们看到陈又,其中一个就上来问,人也是职业的态度。   陈又很难为情,脸火烧火烧的,他说,“给我家里老人买的。”   服务员推荐了一种大牌子的,“给老人用的,建议买透气好点的吧。”   陈又哪里还待的下去,价格都不看,就拿了三包就走,他边走边唉声叹气,什么时候自己也能穿到个富二代身上啊。   估计是没指望了。   好资源落不到他头上。   陈又到公寓门口的时候,看到一个苗条的身影,有一头直发,穿着长不长短不短的白裙子,腰细细的,裙摆下的小腿也细细的。   看背影,是个柔弱的女人。   那身影转过来,脸蛋也很符合身材,似水柔情。   陈又低头看手机,翻出照片对比,不得不说美颜功能的强大。   这是原主的女朋友徐灵,来了也好,省的他还要再花心思去解决。   徐灵劈头盖脸的问,“我打你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陈又说,“调成静音了,我刚看到。”   徐灵上来,圈住他的胳膊,“阿生,我是请假过来的,在电话里跟你说不清,我们好好聊聊。”   陈又那条胳膊贴到一片是柔软,他全身都僵了。   他的大脑死机,“聊,聊什么?”   这很符合原主的设定,女朋友一跟自己接触,就不行了。   徐灵噗的笑出声,“你先开门啊,难道我俩要在楼道里站着说话么?”   陈又扯了扯嘴角,你要说话就好好说,别压着我那条胳膊啊,他没开门,觉得还是在门口说清楚比较好,因为说了,人要是发脾气了,也没东西可砸。   里头不行,随便砸个杯子,他还得收拾。   “灵灵,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徐灵问,“什么事?”   陈又用一种闷闷的,羞耻的语气说,“我尿床。”   徐灵没反应过来,“啊?”   陈又抿抿唇,“我是先天性的肾不好,从小到大的老毛病了。”   徐灵听明白了,她快三十岁了,知道一个男人肾不行,意味着什么。   “开什么玩笑?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   陈又一脸痛苦,“对不起。”   啪——   徐灵的手扇过去,“顾生你王八蛋!”   陈又伸出舌头扫过口腔是内壁,卧槽,妹妹你手劲太大了吧!   他是个基佬,跟人小姑娘不清不楚的,这不耽误人嘛。   况且人家里等着他把房子卖了才给活路,他也不能给,原主都已经挂啦。   哎,唯一麻烦的是,贴膜卖手机的卖场老板是徐灵她家亲戚,这么一来,工作八成是要没了。   找工作……   陈又拿手机搜名瑞公司,招聘信息有一些,都是技术人员和HR。   他一个高中文凭,进目标的公司好难啊。   仓库搬运工没准可以,陈又愁眉苦脸,实在不行就去投投简历吧。   一夜噩梦。   第二天,陈又去了学校,他找去教室,门还没开,外面挤了一大堆学生。   “……”   陈又看看时间,开课是一点半,他特地提前半小时来的。   课有那么精彩?真不是冲人来的?   不多时,老师拿着钥匙过来,“都让开点。”   所有人推搡着退后,盯着同一个方向,那老师很有经验,他把钥匙一转,自己就迅速移开了。   场面混乱。   陈又凭着男生的力气和身高挤到前面,占到一个前排的位置,打算近距离研究研究目标。   微表情什么的,他专门买了本书,敬业的连他自己都害怕。   一点二十五的时候,门口传来巨大的骚动,又突然安静了。   陈又往后看去。   有的人走哪儿,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男人二十七八岁,穿着高档的白衬衫黑色西裤,他迈着不快不慢的步伐走进教室,身姿颀长,风度翩翩。   过道有个女生差点摔倒,他温和道,“同学,注意安全。”   那女生羞红了脸,“谢谢简教授。”   陈又咂嘴,好苏的画面啊,晃到眼睛了。   目标就是人面兽心的高富帅啊。   简单这堂课讲了自己的创业路,教室里只有他轻松沉稳的语调,偶尔谈及趣事,他会笑笑,让人如沐春风。   和以往一样,休息的时候会有个小互动,这次是让学生们说说自己追寻的梦想是什么。   所有人都很积极,尤其是女生。   陈又的旁边坐了一个宿舍的,从简单上了讲台,她们就没停止过散发花痴的气息。   不怪她们,学校的男生跟简单那种成功人士一比,太幼稚了,还搓。   难得有一次能洗洗眼睛,女生们能不激动么?   忽然发觉上面投过来一道视线,陈又心里一惊,他低头挠脖子,默念着“你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你”。   “444,目标找上我了,我是不是已经被发现了?”   “祷告吧。”   陈又想哭,他也就只是盯着研究了一会儿对方的表情,别的什么都没干。   简单微微笑着说,“坐在第二排第四个位置的那位男同学,你来说说你的梦想。”   教室其他人都把目光挪过去。   第二排的唯一一个男同学,陈又眼角一抽,我不想跟你这个变态谈梦想。   装死装不过去,他慢吞吞的站了起来。 第71章 老总你好啊(3)   非要我说么?   陈又迷之呵笑,满脸的小变态样儿。   梦想啊,多着呢。   他没死的时候,梦想着天天有五彩斑斓的大鸟可以看, 可以摸。   每个礼拜天都能搂着大鸟睡觉, 给它洗澡,讲故事, 唱歌,梳梳头发啊。   但是它的性子必须要温顺的, 不能啄人。   陈又死了以后呢,最大的梦想就是回家见老爸,谁敢阻挡, 他就咬谁。   他看着讲台上的男人, 教授啊,我在这个世界的梦想是不跟你搞事情,还能拿走你的恶念值。   听起来好像是在做梦。   以上这些梦想, 哪一个都不能说,陈又得对得起一头黄毛,一身潮牌,外加六个耳钉。   “我的梦想是……”他龇牙咧嘴,“世界和平。”   教室静了一秒,随后是一阵嘲讽的哈哈大笑声。   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就你那中二癌晚期的样子,还世界和平呢。   陈又翻了个白眼,老子就是胸怀大志,管的着么你们?   他偷偷去瞥了一眼目标,好死不死的,正好和对方的目光交错。   男人倒是没有丝毫鄙夷,而是一副“有梦想谁都了不起”的包容关爱表情。   陈又左手抠右手,把鸡皮疙瘩抠起来捏碎。   装,接着装。   简单昂首,笑着说,“这位希望世界和平的男同学,坐下吧。”   陈又刚坐回椅子上,就感觉有一小股洪水滚滚而来,极速在小腹那里汇合,预备冲破攻防,飞流直下。   不好!尿来了!   他徒然起身,对旁边的女生说,“同学,让让。”   那女生在托着下巴仰望男神,目不转睛,“什么?”   陈又的动作已经成为整个教室的,他咬牙,“我要出去,你让一下。”   女生眨眨眼,呆萌呆萌的,“出去?为什么,现在教授正在讲课诶。”   陈又,“特么的你……”   他及时收住,行,你是妹妹,哥哥我不爆粗口。   陈又去看另一边的女生,看模样,冷冷的,似乎没那么多事。   女生果然很爽快的就把腿合拢了放到一边,腾出空间。   陈又一个一个的说,妈逼的,忘了他肾不好了,坐在中间简直作死。   还差一个就能过了,谁知道那个女声的体型很胖,把位置占的很满。   陈又要过去,那女生还得起来,站到旁边的过道才行。   大妹子哎,能快点不,哥哥我真的快不行了,陈又腿一夹紧,一脸难以言喻的忍耐。   等到那女生出去了,他正要跑,讲台那里传来声音,教授发话了。   “同学,这是在课堂上,你为什么要随意走动?”   老子要漏尿了好么,陈又扭脸,声音都不对劲了,“教授,我肚子疼。”   简单扫了眼黄毛青年,理解道,“那你就去吧。”   陈又刚迈出一步,就有一滴滴了下来,不是汗,那是什么?   他的身子一震,脸涨红,表情非常羞耻。   爸妈,我尿裤子啦!!!   看也不看周围的学生,陈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教室,跑进男厕,急的都对不准小便池,稀里哗啦的往旁边洒了不少。   真的太可怕了。   怎么办,以后出门要带尿不湿吗?   他记得小侄子就用那玩意儿,包着好像还挺好用,只是不知道包里面,穿上裤子会不会看的出来有一大坨。   回去再搜搜吧,应该有成人用的。   确定真没有了,陈又还是惊魂未定,他看看裤子,幸好只湿了一小块。   凑合着穿吧,大夏天的,很快就干了。   陈又去洗手的时候,发现王耀领着宿舍另外俩大宝在门口堵着,明显的来者不善。   “喂,黄毛小子,你根本就不是柚子的表哥!”   陈又洗着手,想对策。   他哭笑不得,待会儿自己不会被平行世界的三兄弟给揍了吧?   见陈又不说话,三个男生都很不爽,脾气上来了。   大宝一说,“胖子,别跟他废话了,我看他八成是不安好心!”   大宝二说,“想搞事情是吧,哥几个来了,陪你好好搞一搞。”   王耀看起来稍微稳重些,“黄毛,你说清楚,为什么要打听我家柚子的事?”   陈又抽嘴,你家柚子?兄弟,你可以的啊。   看了看三宝,他把手在裤子上抹抹,“是我搞错了。”   “我确实有个表弟叫陈又,但不是在这个学校,不好意思啊。”   只是陈又这身扮相,自己嘴角扯起来的痞子气,特招人嫌,很难有什么可信度。   王耀揪住陈又,“你小子逗谁玩呢?啊!”   陈又瞧着他下巴上的黑痣,胖胖,我告诉你,今儿你敢打我,回去我就抽你。   下一刻,一个拳头朝他抡过去,他往后躲。   不知道哪个兄弟耐不住夏天的寂寞,在厕所里玩水了,地上湿答答的。   陈又一不小心滑倒在地,他直接就两眼一闭,头一歪,没了动静。   三个男生都有点懵逼。   这还没怎么着呢,就自个倒了?   “胖子,别看了,赶紧送人上医务室去啊。”   王耀抹了把脸,“怎么送?”   俩大宝异口同声,“背着去。”   王耀问,“谁背?”   他被俩兄弟看着,骂了声操,把人拉到背上,小跑着上医务室。   陈又屁事没有,是装的,他趴在哥们背上,乐的不行。   王耀把人放下来时,舌头伸的老长,累成狗了。   三人还有课要上,他们赶紧问了医生,确定人没大碍以后,就走了。   陈又躺在病房的单人床上,寻思昏多久比较合适。   外面有几个护士在说话,简教授好帅啊,腿好长啊,人好温柔啊。   陈又摇摇头,护士姐姐们,你们都被他给骗了,他那人是个变态。   想起来一事,陈又拿出手机刷新闻,有大学生失联,一家几口惨遭杀害,某白领无故摔楼,婴儿在家中意外身亡……   随便搜搜,就是各种各样的不幸,他没法找出跟目标相关的。   不给任务信息,等于把怪的等级提升了几十倍,别说刷了,靠近点就被秒杀。   陈又的眼睛一睁,他的视线停在一则报道上面,那是三个月前的事了,有个工人在周五晚上七点多死于他杀,看网友的帖子说明还没查到真凶。   里面有层楼在抱怨,说警方不给力,这几年有不少案子都是查着查着,就不了了之了。   下面回的很多,说最近的五年里,有好几个死者生前都去过东城区的自行车行,肯定是同一人所为。   这么大的线索警方竟然还没破案,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   甚至有人提到了一起二十年前的旧案,说案子至今没破,还是个谜。   这时候,病房外面突然响起简单的声音,陈又吓的一抖,手机直接掉到床上。   他赶紧躺平了,手放在腹部,竖着耳朵偷听。   简单到这里来询问一下情况,说同学是他课上的。   护士说人没事,应该已经醒了,还说简教授你人真好,无论对哪一个学生,都这么关心。   聊了几句,简单推门走进来。   陈又干脆就装作刚醒,他揉揉后脑勺,看到来人,脸上摆出惊讶的表情。   简单问道,“同学,没事了吧?”   “没事,”陈又坐起来,犹豫了一下说,“教授,其实你是我的学长。”   原主之前误打误撞的说过一次,也是这样的窘迫。   看来对方压根就没记着,无关紧要。   简单挑眉,“哦?”   陈又挠挠脸,“我也是XX高中的,比你小几届。”也不知道原主有什么可炫耀的,拿出来说多丢人啊。   简单笑道,“这样啊。”   陈又心说,这样是哪样啊,我就知道你当我是在放屁,一出来味儿就散没了。   简单看腕表,“小学弟,我还有事,下次有机会再聊。”   “你不是学校的学生吧,以后再来听课,不要扰乱课堂的秩序。”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声音很温暖,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听着就让人忍不住反省自己。   陈又差点就要条件反射的说上一句,“教授我错了,我再不敢了”。   等人走后,他问系统,“我是不是已经引起目标的注意了?”   系统,“难说。”   陈又哎了声,变态的心理,只有变态才能了解。   他一个正常人,是琢磨不透的。   “下周我要往目标的公司投简历找工作了,你对我有什么建议么?”   系统说,“记得多读书,给自己充电。”   陈又,“……”   离开医务室,陈又晃到图书馆,他没学生证借不到书,就在里面找了几本看了看。   一个多小时后,陈又去了一家书店,是现实世界的地址,很好找,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翻着书看。   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陈又剥了颗菠萝味的糖果吃,舌头卷着玩了会儿,他拿着笔认真做着笔记,“如果一个人在说话的时候,拇指多次摩挲食指,这代表什么……”   “是一种自我安慰的表现方式。”   “对对……”   陈又扭头,简单站在他旁边,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也不知道来了多久,听到他自言自语了哪些内容。   他受到巨大的惊吓,糖果卡住喉咙了。 第72章 老总你好啊(4)   陈又张大嘴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他用手指去抠嗓子眼,脸红的跟爆炒过的尖椒一样。   简单问道, “怎么了?”   陈又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嘴巴, 另一只手去抓简单,濒临窒息。   这个杀人狂会救自己吗?会的吧, 一面杀戮变态,一面温润尔雅。   两面都同时抓了这么多年了, 不会丟掉哪一面的。   简单扫了一下自己被抓的袖子,再去抬眼,“卡到东西了是吗?”   陈又不停地点头, 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   简单说道, “背过去,站好了。”   陈又赶紧照做。   有两条手臂从他的背后伸过来,环抱住了他的肋骨最下端。   陈又低头, 看见简单的双手指缝交叉着扣上了,自己就被一股力道向上提起来,一次次反复。   他咳了一会儿,糖果就被咳飞了出去。   卧槽,刚从鬼门关遛弯回来,那感觉,太惊悚了。   陈又眼泪汪汪,一边抹着眼角一边说,“教授,谢谢你啊。”   简单笑了笑道,“这不是在学校里面,就不用那么叫我了。”   陈又擦眼睛的动作一顿,“那我叫你什么?”   他露出期待的表情,“我能叫你学长么?”   简单说,“随你。”   陈又在心里给自己竖起大拇指,非常好,就是这个节奏。   他找着话题,“学长,你也在这里看书?”   简单却没答,而是拿起掉在地上的书,“微表情?”   陈又的后背一凉,“只是觉得好玩儿。”   简单翻翻书,漫不经心道,“挺有意思的。”   陈又吞咽口水,卧槽听你说这句话,我吓的三条腿都抖了抖。   简单说,“我看你在写笔记,能给我看看吗?”   不能,我研究的是你,上面画了好多你的小人,还给你画了一只巨大巨大的鸟雀。   陈又支支吾吾。   简单也不勉强,又去翻书,他容姿端正,气宇轩昂,身上散发着安静优雅的气息,让人迷恋。   但是陈又迷不上,脑子里全是对方的另一面,他试图打破怪异的氛围,“学长,我请你喝咖啡吧。”   简单俯视过去。   陈又抬头,“这不是还好有你在么,不然我就被一颗糖果卡死了。”   他这才想起来地上的糖果,就拿了纸巾去抓,捏成团丟到垃圾篓里。   简单还在看。   陈又的头发发麻,怎么了怎么了,我是不是太心急了?暴露了什么东西?   他扯动嘴角笑,“学长不方便就算了,下次有机会,我再请学长好了。”   简单,“嗯。”   陈又迅速跟目标打了招呼,先走一步,生怕自己跟上一个宿主一样,被对方解决掉。   走出书店,他喘口气,“我又体会到了那种熟悉的毛骨悚然感,这是第几次了?怎么回这样?”   系统说,“错觉吧。”   陈又气愤道,“上次我问你,你也是这么说的!”   系统说,“是吗?没有吧。”   陈又气的咬牙,他回头,远远的看到男人从书店里出来,边走边打电话,隔了喧嚣的闹市,竟然还能察觉到他的视线,准又快。   好可怕的感知力。   陈又挤出笑容,冲人摆摆手,撒腿就跑了。   他回家继续研究微表情,没办法,要对付一个变态,还得装作不知道对方是个变态,时刻不露声色。   这根本就不是他现在的智商能搞定的。   陈又有自知自明。   可惜随机的任务目标都是黑的。   周一上午,陈又抱着吭吭哧哧的电脑写简历,快写完的时候,屏幕突然就蓝了。   “……”   有钱买潮货,怎么就不能抠点出来换台电脑呢?   陈又搞出机箱,拆了清理清理,其他的都不想弄,这老大爷已经差不多就要寿终正寝了。   上午给简单的公司投完简历,陈又就去了大卖场。   里头的店不少,卖手机的还都凑一块儿,特亲近。   老板人不在,上外地谈生意去了,就几个小姑娘在那推销手机。   陈又干不来这活,他坐在椅子上捣鼓耳钉,不知道是不是洗头的时候没注意,还是昨晚睡觉压的,好像发炎了。   有个小姑娘喊着,“生哥,你过来呀。”   陈又扭头,“干嘛?”   小姑娘做出拜托拜托的姿态,“这个客人要SU2,我这边没有,你帮我去仓库拿一部过来吧。”   陈又起身去给她拿,回来的时候见到简单在店里,旁边还有个长腿女郎。   他嗖地跑到一边,“目标不是基佬啊?”   系统说,“失望了?”   陈又说,“我有什么好失望的,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是不知道,我真的被啄怕了,这个世界的我肾还不好,玩大一点就会被玩坏。”   系统忽然说,“目标是基佬,而且你就是他喜欢的类型。”   陈又乐极生悲。   “那他旁边的美女是谁啊?姐姐妹妹?”   他叹口气,“你看看,我没有目标的资料,问的问题跟弱智一样。”   系统,“……”难道平时不是?   简单看到进来的青年,他诧异的问,“你在这里上班?”   陈又咧嘴笑,“对。”   简单说,“我朋友想买部手机,有推荐的吗?”   陈又脱口而出,“没有。”   他不合时宜的大笑,“哈哈哈哈哈!我是说,店里的手机都挺好的。”   “女生用的……阿姚,你给这位美女推荐几款。”   小姑娘开开心心的接了这个客人。   陈又把玩着桌上的打火机,余光一直在观察,长腿女郎搂着简单,叽里呱啦说着他听不懂的外国话。   他跟系统抱怨。   系统说,“让你多读书。”   陈又说,“一口气能吃能胖子么?”   他这些天是抱着书睡,抱着书醒,中考高考都没这么用功过。   “目标笑起来……怎么形容呢,如沐春风,就这个。”   陈又偷瞄,“我要不是知道他不为人知的一面,都想跟他做朋友。”   他突然一惊,“坏了!”   那天在书店里,简单回答了他的问题,表示也对微表情有研究,而且研究的还很深,比他深多了。   那是不是说明,目标已经从他的言行举止中看出什么了?   “怎么办,我的脖子凉凉的,感觉很快就要保不住了。”   “既来之则安之。”   安不了啊,陈又说,“能教我点防身的东西用用么?”   系统,“目标修习空手道多年。”   陈又,“……”   系统,“你可以用美人计。”   陈又呵呵冷笑,“然后他就会发现,我感兴趣的不是他家里养的不知名鸟雀,是他这个人,我想搞大事情。”   “再然后,我就会步上那个宿主的后尘,我们就要拜拜了。”   那边,长腿女郎已经相中一款手机,是简单刷的卡。   陈又好奇他们是什么关系,不像是情侣。   闺蜜吗?也不像。   他走过去,“学长,这位漂亮姐姐是你女朋友吗?”   简单在单子上签字,用的左手,是个左撇子,“不是。”   陈又哦了声,继续试探的说,“你们好配啊,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对儿。”   简单将笔放下来,意味不明的看了眼陈又,目光停在他的耳朵上面,“你的耳朵怎么那么红?”   陈又一愣,“可能是发炎了。”   “涂点药水。”简单收回视线,温和道,“戴那么多耳钉,对耳骨不好。”   陈又说,“我正打算拿下来不戴了。”   他一说完,简单没什么反应,店里的小姑娘一脸震惊。   原主是个极度爱秀耳钉的人,自拍照全是四十五度,特写。   陈又抓抓耳朵,特么的,多说多错。   拿了手机,简单就跟长腿女郎有说有笑的离开了。   几个小姑娘一脸好奇的凑过来问,“生哥,那男人是谁啊?你叫他学长,就是你之前跟我们说的那个……那个有钱的大老板吗?”   陈又说,“对,是他。”   小姑娘个个都把简单夸成花,说他对女朋友好啊,陪逛街陪买手机,多体贴啊。   “生哥,你真不戴耳钉了吗?”   “戴腻了,”陈又说,“以后就戴俩,一边一个。”   他找了借口说出去抽根烟,就没再跟小姑娘们玩,简单的公司要是通知他面试,他就有很大的希望能通过。   那就不来这大卖场了,省的还跟徐灵扯不清。   周五下午,陈又在东城的批发市场瞎逛,准备找个地儿吃点东西的时候,意外的碰到简单,他一路尾随对方到一家自行车行。   “不对啊,我的任务不是帮助警方破案,是拿走简单心里的恶念值。”   “你终于想起来自己的任务了。”   “……”   陈又买了顶灰色的棒球帽戴头上,又去买了口罩。   那些明星出门,帽子一扣,脸上挂个大口罩,再戴个大墨镜,只露出一双眼睛。   能认出的都是真爱。   他这样子,即便简单碰到了,也绝对不会认出来的。   这么一想,陈又不由得自信多了,他把帽沿压压,低头走进车行。 第73章 老总你好啊(5)   车行里面的规模不小,周围摆放着许多色彩绚丽的自行车。   陈又进去时,有几个人在看车,夹杂着服务员倒背如流的介绍。   他看到简单站在柜台那里, 跟一个像是车行老板的说话, 背对着自己,不清楚是什么表情。   迟疑了一会儿, 陈又迈步走近,再走近些, 那俩人的谈话声传入他的耳中。   车行老板搓搓手,很不好意思的说,“简总, 我以为那个链条能在今天到货, 哪知道货车会在半路发生了车祸,一车子的货全没了。”   简单关心人的安危,“司机人没事吧?”   车行老板叹口气, “哎,当场身亡。”   简单叹息,“那真是不幸。”   车行老板说,“是啊,司机酒瘾大,身上都带着酒,送货回来的时候喝了不少……”   简单出声打断,“开车喝酒?”   “这种随意的行为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也会危害他人的生命。”   车行老板有感而发,“是是,简总说的有道理,酒真得少喝,害人害己。”   他说,“简总,我把链条的定金退给您吧。”   简单说,“不用,定金还是放你这儿吧,继续帮我留意着,有消息就通知我。”   车行老板笑的跟如来佛似的,“我还真没见过有谁像简总这么爱收自行车零件的。”   简单笑笑。   后面的陈又听到了几个信息,简单常来这里,跟车行老板定了一个自行车链条,但是货车发生事故,链条没能得到。   还有,简单对自行车很偏爱。   他拽拽帽沿,赶紧挪到一边去看自行车了。   “老简,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门口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陈又看去,眼睛瞬间睁大。   那不是大表哥吗?   他揉揉眼睛,真是大表哥。   车行服务员喊了声,“郑警官来了啊。”   陈又目瞪口呆,卧槽,平行世界好像什么都比现实世界强,一事无成,只知道啃老作死的大表哥竟然在这里成了人民警察。   简单朝大表哥走去,陈又立即低着头,做出一副研究面前那辆酷黑自行车的样子。   “阿泽,你不是上请假回老家了吗?”   郑泽抓了一下后脑勺的硬发,“别提了,上头发话,在今年必须把案子破了,否则谁也别想过好年。”   简单问道,“哪个案子?”   郑泽扫了眼车行,“还能是哪个。”   简单挑眉,“破案这方面我无能为力,其他方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   “放心,有那需要,我肯定会找你简总的。”   郑泽把手臂搭在简单的肩上,哥们的揽着,“不是我说你,要是你拿出每个周五都来车行的那份执着,女朋友早有了。”   简单轻笑,“你一个孤家寡人,有什么资格说我?”   郑泽闹了个大黑脸,“我跟你能一样么。”   他摆摆手,“我是没人看的上,你是看不上别人。”   目光掠过一处,简单忽然眯了眯眼。   郑泽职业习惯,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他扫动视线,“你看什么呢?”   简单神色如常,“没什么。”   “既然你是来这边调查的,那我就不耽误你了。”   郑泽说,“你等等,我去问两个事,完了一起吃饭去。”   说着,他就去找车行老板,拿着小本边问边记。   车行老板如实回答,没有丝毫隐瞒,“郑警官,别说最近,我这车行从来就没有什么行为异常的人出入。”   郑泽没抬头,“接着说。”   车行老板犯愁,说什么啊,人又不是在他这里被杀的,只不过是凑巧来买了自行车而已。   有的连车都没买,只是逛了逛就走了。   而且他也记不住谁谁的脸,不看监控根本不知道。   这时候,进来了好几个人,有老有少,是一大家子。   陈又不敢再停留,急忙趁机出去,他这趟铤而走险,有很大的收获。   表哥是警察,跟简单是多年好友,正在调查那几起案件。   他还知道简单每周会来车行看看,花高价收买老式自行车的零件,还都是周五那一天。   出了车行,陈又脚步不停,飞快的绕过拐角,走进一条巷子,再穿过马路。   完全远的不会被发现了,他才将提着的那颗心放下来,也才发现自己的整个后背都湿了。   好险。   幸亏他乔装打扮了一下,没有被发现,不然简单准知道他在跟踪。   系统问,“你今天戴的几个耳钉?”   陈又不明所以,“两个。”   系统,“哦。”   哦什么?陈又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冷战,“你干嘛问我这个啊?”   系统说,“随便问问。”   “扯蛋呢,你什么时候随便过,”陈又摸摸两只耳朵,疑惑道,“到底怎么了?”   系统说,“祷告吧。”   陈又,“……”不要突然给他来那两个字,他恐慌。   车行外面,简单手插着兜,“我现在能理解,你喜欢小白兔的原因了,确实挺可爱的。”   郑泽刚跟队里打过电话,脑子还没转过来,“什么东西?”   简单微微笑着说,“小白兔。”   “哪个兔子,在哪儿呢?”郑泽啧啧道,“老简,我怎么觉着,你笑的很奸诈啊。”   简单的心情看起来很好,“走吧,去吃饭,我请客。”   郑泽把手机一揣,“得嘞,今晚我的胃能享受享受了。”   周一,陈又接到名瑞的面试,他去理发店把头发染了回来。   一个搬运工,要是顶着黄毛,穿破洞裤去,会让人觉得很浮夸,办事不可靠。   他把头发一染,乖巧多了。   面试很顺利,陈又被通知周三去上班。   “444,我通过自己的方式拿到第一份工作啦。”   系统说,“恭喜。”   陈又刚得意洋洋,就耷拉了脑袋,“不过我在后面的仓库搬卸货,见目标的几率估计没有。”   系统,“那就自己创造。”   陈又,“有道理。”好歹是进同一个公司了。   他还寻思怎么创造机会,没想到上班头一天,就碰着了目标。   晚上十点多了,陈又一口水都没喝,他被几个老人扣在仓库整理产品,自己刚来,也不好跟人闹破脸,只能忍着。   简单一个老总,不知道在办公司干什么,这么晚才出公司。   路口,一个坐在驾驶座上,一个在等最后一班公交车。   简单先降的车窗,“小学弟?”   陈又在跟系统唠叨,冷不丁听到声音,他愣了愣,就看见车里的男人。   这几率,可不是他创造的,是老天爷给的。   简单问道,“你什么时候把头发染回来了?”   “前天,”陈又说,“我找了份新工作,原来那颜色不适合。”   简单的眼神异样,“很乖。”   陈又没听清。   裤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徐灵,“学长再见。”   车里,简单漆黑的眼眸扫过后视镜,他点燃一根烟,衔在嘴里。   腾起的烟雾弥漫在他的脸上,一切都被遮盖,变的模糊。   陈又去了酒吧,看见徐灵在跟几个男人拉扯。   他的眼皮一跳,烦的。   徐灵父母的联系方式他没有,朋友的也没有,说到底,对方就没把原主带进自己的朋友圈。   还是瞧不起一个在卖场卖手机,张口闭口脏话的高中生,小混混。   除了脸是她喜欢的。   陈又再去看,有个男的已经摸上了,他的脸一抽,走了过去。   “灵灵。”   徐灵抬头,“阿生……你来了啊……”   目光对视的一瞬间,陈又知道,她在害怕。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跑酒吧喝酒,穿条短裙就算了,上衣领口还露了一片,这不是作是什么?   徐灵拉着陈又,手指抠的很紧,难掩惊慌,“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几个男人一脸不屑,“就他?一个毛头小子,妹妹你没搞错吧?”   陈又把徐灵拽起来,“走了。”   几个男人拦住他,“来了就喝两杯啊,你女朋友这么正,肯定有什么高招,让哥几个也学两手。”   学你妈逼,陈又扶着徐灵,“改天吧。”   那几人看他这么不上道,就动起手来。   一条手臂突然从左侧伸过来,将其中一人挥向陈又的手钳制住了。   陈又看到那条手臂的主人,他瞪眼,哥们你真不是跟在我屁股后面来的?   “我来这边喝酒,就见你跟人起冲突,”简单皱眉,“怎么回事?”   陈又说,“我一朋友……”   旁边的徐灵看着简单,面带羞涩。   陈又,“……”好吧,我忘了,你是个颜控,这是生理性的反应,原谅你了。   人和人的气场不同,简单一来,那几个男的就很有眼力劲的怂了。   陈又跟徐灵坐了他的车,一路上都没什么话说。   徐灵大概是顾忌陈又在场,不好表现的过了。   陈又是心里有事,只想降低存在感做个背景。   快到的时候,徐灵冒出来一句,“简先生很喜欢小玩偶啊。”   陈又看了眼车里,座椅上摆了一对熊宝宝,后面是一排,全是一个颜色,一个造型,非常统一。   前面的简单说,“活动给的,放久了就没扔。”   徐灵捏捏一个熊宝宝,“真可爱,是吧,阿生。”   陈又,“嗯。”其实并不,他觉得熊玩偶没有变形金刚可爱。   之后又变的安静。   夜幕下,城市的景物都变的迷离,灰暗,充满神秘感。   到了徐灵的住处,她没马上下车,而是在陈又耳边说,“阿生,回去给我打电话,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简单的视线扫过后视镜,若有似无。   车门开了,人下去了,他就立刻开车离去。   徐灵一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车里就剩陈又了,他觉得有徐灵在,都安全些,后面只有自己,各种不适。   心里有鬼,根本没办法坦荡荡的。   陈又不知道简单是怎么做到的,他不行。   简单笑着说,“被这么一弄,我的酒也没喝上。”   陈又,“……”你几个意思,要我请你喝酒?   下一刻,他就听到男人说,“不请学长喝一杯?”   陈又问系统答不答应。   系统 ,“这是机会。”   陈又想想也是,他要完成任务,赶进度,怕是不行的,“好啊。”   简单的笑容加深,开车去了偏僻的一间酒吧。 第74章 老总你好啊(6)   酒吧里没有震耳欲聋的低音炮,而是低沉慵懒的萨克斯。   光线也不是迷乱的五光十色,从灯光到用色,布置都很有浪漫的小情调。   里面的人不多, 还都在角落里, 悠闲的品着酒,说一些悄悄话, 做不做什么就不知道了。   陈又进门前,以为这里会是和见徐灵那酒吧一样闹腾, 结果相当幽静,也相当偏僻。   说实话,他更喜欢之前那个。   人多了, 有安全感。   现在陈又就没有安全感, 完全没有,他忽然想到某种可能,“这是不是简单经营的酒吧?”   系统说, “别问我。”   陈又委屈,“怎么了嘛,刚才还好好的。”   系统说,“更年期了。”   陈又,“……你保重。”   想到的可能很快就从酒吧经理的态度上得到证实,这就是简单的酒吧。   好家伙,这是到人家的地盘上来了啊。   陈又唉声叹气,看来今晚自己是一盘菜了。   简单已经走到楼梯口,“过来。”   陈又跟他上楼,进去最里侧的一个房间,里面还有一扇门,打开后才是目的地。   是一个小包间,很私人,很隐秘。   即便是他叫破了喉咙,都不会被人听到。   好瘆人。   陈又搓搓胳膊,有句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入了虎穴,虎子得不到,只会把自己送到老虎的嘴巴里。   门一关,陈又就在火坑里待着了,随机应变。   简单卷起袖口,解开领子的一粒扣子,整个人显得随性许多。   “想喝点什么味道的酒?偏甜的,还是酸的?”   听到声音,陈又才发现旁边有一个半圆形吧台,摆了好多酒。   他掩盖着紧张,“我都可以。”   简单洗净双手,轻笑道,“你倒是不挑。”   我哪儿敢挑啊,我能不能回家,还指望着您老人家呢,陈又看着男人翻出酒杯开始调酒。   手好看,干净整洁,他低头的时候,额前的几缕黑色碎发搭下来,把眉眼遮的温顺,安静。   人不可貌相啊。   片刻后,一杯鸡尾酒端到陈又面前,红红绿绿的,看着鲜艳。   他吞了口口水,不想喝。   简单也有一杯,不过是透明的,“尝尝。”   陈又赴死般的喝了口,他抿抿嘴,可以啊,挺好喝的,水果香很浓。   “学长还会调酒啊,真厉害。”   简单的神情温和,“想学吗,这里有现成的配料,我可以教你。”   陈又点头,说想学。   这个任务挑战他的心智,不成功,便成尸体。   简单说,“教你最初级的一种鸡尾酒吧。”   陈又,“好。”   简单慢条斯理的教青年切柠檬片,“小学弟,你还没有跟我说过你的名字。”   陈又差点切到手,“顾生。”   他瞥一眼男人手里的水果刀,心惊肉跳。   系统说他这款是对方喜欢的类型,那今天这一出,应该只是想要他的屁股,不是他的命。   但还是很忐忑。   简单的手撑着台面,微微倾身,“你怕我?”   陈又抓抓脖子,说,“没有啊。”   “你这是撒谎的表现,”简单逼近了些,眼中带笑,“看来你对微表情的研究的确只是出于好奇。”   陈又扯了扯嘴角,“是有点怕。”   简单挑了挑眉,“我长的很吓人吗?”   “不是,”陈又说,“学长身上有一种跟别人不同的气场,我这种没见过大世面的,会紧张。”   他这马屁拍的绝对真诚。   简单耸动肩膀笑出声,“没想到你这么可爱。”   陈又,“……”   简单没有再继续的意思,而是问,“柠檬切好了?”   陈又点点头,“好了。”   简单说,“很不错。”   陈又感觉自己就是一只小蚂蚱,能蹦多久,全看简单的心情。   挑鸡尾酒的过程中,简单一直在教陈又走着步骤,湿热的气息呵在他的耳廓和颈侧。   很暧昧。   陈又想撒尿了。   他去了洗手间,再回来时,简单靠着吧台品酒,姿态优雅的一逼。   “你调的那杯,你喝着看看。”   陈又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把我灌醉,再哼哼哈嘿。   他捏捏手指,把酒喝了。   好了,酒喝了两杯,差不多了。   “学长,我……”   陈又转身,他不知道简单什么时候站自己身后的,对方手里的酒晃了出去,全洒他身上了。   这出戏,怎么那么眼熟呢……   陈又的脸一抽,不就是八点档肥皂剧里常见的主角勾搭戏码么?   简单蹙眉,“没事吧?”   陈又翻白眼,有事啊,你不是看见了吗,我湿身了。   “学长,要不我就回去了。”   “这湿衣服穿着不舒服,”简单说,“我有两套衣服在这边,你拿一套暂时穿着。”   哇靠,行家啊!   陈又给自己点了根蜡烛。   他抱着不用看就知道会大很多,不用穿就知道效果一定很好的衣服,沉默着去了浴室。   另一边,徐灵等不到陈又的电话,自己打过来了。   陈又在浴室洗澡,水哗啦哗啦的响,他听不到手机铃声。   简单接了,“喂。”   那头的徐灵一愣,“你是?”   简单倚着沙发,“徐小姐,我们见过,我是顾生的学长。”   徐灵的语调变了个样,上扬几分,按耐不住的激动,“是你啊简总,阿生的手机是落你那儿了吗?”   “不是,我跟他在一起,”简单的视线扫过浴室,“他在洗澡。”   徐灵啊了声,“阿生在简总那边?”   简单说,“对。”   徐灵一下子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想了想,可能是顾生想巴结简单。   也不对啊,怎么会在一起的呢?   以简单的身份地位,接触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名门望族,而顾生哪样也不是。   犹豫了一下,徐灵还是问了。   简单只说两个人出来喝酒,发生了点意外。   徐灵明白了,她就知道,顾生没那个能耐,“那简总帮我跟他说声,就说我给他打电话了,让他给我回一个。”   她在挂电话前,有意无意的提了句,“简总,我一朋友在玩具厂上班,那里的泰迪熊玩偶质量很好,刚好我下个月要去她那儿,需不需要给您带回来几只?”   “不需要。”   简单挂掉电话,唇边勾出一个讥讽的弧度。   浴室里的水声还在持续,他阖上眼帘,脑子里是站在淋喷头下的青年。   一门之隔,陈又在跟系统碎碎叨叨的,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成为变态的,总得有个过程,和经历的事儿。   杀的人也许都是冤有头债有主的呢。   可惜他一无所知。   “我肾不行哎。”   系统更年期的症状过了,“上一个宿主三番两次想跟目标玩,都没成功,你已经赢了。”   “这说明,你的机会来了。”   陈又是有点小高兴的,“可是我的肾……”   系统说,“你怕什么?”   陈又,“怕失禁啊,你说呢?”   系统说,“失禁又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一副大惊小怪的语气问我怎么了?”陈又暴躁,“那画面多辣眼睛啊!”   系统说,“不看就是了。”   陈又烦闷,“跟你说话,怎么这么费劲呢。”   “我就是不想被操尿。”   系统,“哦。”   你哦个屁啊,陈又使劲抓头发,死就死吧,“我去了!”   系统,“去吧。”   浴室的门打开了,简单撩起眼皮,青年从里头走出来,脸被热气熏的红仆仆的,眼睛里有水汽。   陈又穿着宽大的衣服,尴尬无措的看着男人,小白兔已经上线。   简单突然把左腿抬起来,架在右腿上。   陈又的眼睛一眯,别藏了,我已经看到了!   “你女朋友打来了电话,”简单说,“我叫你,你没回应,就给你接了,你不介意吧?”   陈又摇头,“她说了什么?”   简单说,“让你给她回个电话。”   陈又看时间,都十一点多了,想想还是打过去,万一人妹子在等呢。   结果那边无人接听。   简单随口一说,“你跟你女朋友的感情挺好的啊。”   “她家里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希望我把房子卖了去做生意。”陈又叹气,“上周我跟她说清楚了,房子不会卖。”   简单说道,“你打算跟她断了?”   陈又抿唇,“嗯。”   他去吧台那里,几乎是闭着眼把没喝完的酒往嘴里灌。   简单懒懒的支着头,“喝那么快干什么?”   陈又吐出一口气,“口渴。”   简单揉着额角,“很晚了,你就在这里休息吧。”   陈又问道,“那学长你呢?”   简单笑着说,“醉酒驾驶是违法的。”   言下之意,我也不走。   陈又,“……”哟,你干的违法的事还少啊?   “我们都是男的,”简单的身子后仰,“放松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又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世上有一种群体叫基佬,你就是其中之一。   而且,好巧,我也是。   过了会儿,陈又的视线模糊,身子晃了晃,酒劲上来了。   简单温声问道,“怎么了?”   陈又哼哼唧唧的,“我好像喝多了,难受。”   简单,“哪儿难受?”   陈又说都难受,声音湿湿腻腻的,他倒在沙发上,气息几部混浊,眼神迷离。   简单的喉头发紧,叹道,“不会喝酒,就别喝那么多。”   陈又扯开领口,难怪说酒壮怂人胆,他觉得自己现在真的可以了。   一杯水递到他面前,他抓了杯子,把水到嘴里,漏了一大半。   白衬衫最好的效果出现了。   简单摸着青年的脸,用两根手指捏住他的下巴抬起,“你对我似乎很有兴趣。”   陈又点头,摇头,又点头。   简单温柔的笑起来,让人发毛,“有,还是没有?想好了再回答。”   陈又无语,没看我都喝醉了么,还问我这么性命攸关的问题。   好一会儿,他说,“有……”   简单将青年的头发往后拽去,眼底的笑意不再温和,变的阴冷可怖,“我对你也有兴趣。”   “小学弟,现在你愿不愿意给学长一个深入了解你的机会?”   愿意愿意,我都依你,陈又头昏昏的,老总只求你在完事以后给我留条小命。   还有啊,我肾不好,又喝了好几杯酒,待会儿你悠着点,不然我可能会分分钟尿给你看。 第75章 老总你好啊(7)   简单不说话了。   他一沉默,周遭的气流就变了,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沉闷。   陈又害怕,就开始说起了酒话, “灵灵, 咱俩散了吧,你妈不待见我, 嫌我没出息!”   “老子怎么就没出息了?”他愤怒的呜咽着,又很委屈, “瞧不起老子……全他妈的有眼无珠……该死……都该死!”   简单的眼中有一丝阴毒,“对,都该死。”   陈又, “……”   他战战兢兢的兜着自己, 好怕一不留神就露出破绽,被发现是在假装喝醉酒,偷听到不该听的, 被杀人灭口。   过了一小会儿,陈又继续酒话,这回不说别的了,换成酒桌上常听到的,“酒……酒呢……我还要喝……”   简单将快倒下去的青年推回沙发里,“知道我最恨哪一点吗?”   陈又自顾自的语无伦次。   “我最恨别人在我面前耍小聪明,看低我的智商。”   陈又在心里狂摇头。   没有啊,我为了任务,不得已耍了小聪明,这没错,可是我没有看低你的智商啊老总,你误会我了。   这时候,简单突然起身去了吧台。   陈又没想过,自己的小命是被肾保住的。   他发觉简单一语不发的把玩着水果刀,唇角挂着悚然的笑,疑似要把他大卸八块,好好深入了解的时候,他直接就尿裤子了,有一部分原因是吓的。   好吧,他承认,就是吓的。   正常人看到别人尿裤子,会觉得恶心,抵触,躲都来不及。   但变态不一样。   简单先是一愣,下一刻他就笑的前俯后仰,不可自抑,“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陈又当时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   可爱=可口=可以吃,是这么推算的吧。   简单对陈又有了极大的兴趣,大到整个人都跟磕了药一样兴奋,他把水果刀放进盘子里。   “乖一点,等我一会儿。”   陈又等一秒都是万分煎熬,“简单他去干什么了?”   系统说,“目标在犹豫,是用沐浴露,还是洗发膏。”   陈又,“……那他选的什么?”   几秒后,系统说,“他最后决定两样都没选。”   陈又眼皮一翻,死了。   简单回来了,两手空空,“小学弟,很抱歉,我不太喜欢沐浴露跟洗发膏的味道。”   我了个大槽,那你还把那两瓶留浴室干什么?陈又在心里进行小马哥式的咆哮。   酒醉后的人不会有太大的动静。   所以陈又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活埋了,连个头都没露出来。   之前喝的那几杯不知名的酒水在胃里转啊转的,断断续续的出来了,他濒临虚脱。   简单摁着陈又,在他耳边轻柔的说,“敢不乖,我就把拳头塞你嘴里。”   知道是哪儿,陈又立马就乖了。   卧槽,那是人干事么?滚你妈的,你咋不直接说你的麒麟臂呢?!   变态的心理真的搞不懂。   爽点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简单的眼神近乎狂热,竟然说陈又不受控制的这个样子很好看,他也不在意自己的身上被溅湿了,还用温柔的声音问,“给你拍下来好不好?”   陈又醉了嘛,肯定不能清晰正常的回答。   而且,他回不回答,都毫无意义。   简单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摄像机,愉悦的拍下了全程。   呵呵。   你他妈的大变态!   事后,简单就弯身,摸了摸陈又的头发,意味不明的叹道,“真可爱……”   陈又突然就想到了泰迪熊,脑补出男人抱着熊,说好可爱啊的画面。   然后他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陈又是在沙发上醒的,没个床睡,也没个被子盖,这也就算了。   夏天的温度,不会着凉。   但是,特么的为什么不给老子换条裤子?   陈又不小心吸了一口空气,夹杂的那股子味儿冲的不行,往头脑里吸。   他飞奔去厕所,中途跟系统抱怨,“你能猜到昨晚简单干的那一出吗?”   系统说,“不能。”   陈又说,“恭喜你,你很正常。”   系统,“……”   陈又脱了裤子,坐马桶上撒尿,尿完他一脸懵逼。   不对啊,我有丁丁,为什么要脱裤子撒尿?完全没有必要不是吗?   陈又甩了个锅给简单,“完了完了,简单一定是把我的肾搞坏了。”   系统把目标头上的锅拿掉,“你脱裤子那个举动,坏的是脑子,跟肾没有关系。”   “……”真讨厌。   陈又去洗手,他现在可以确定了,简单已经有所察觉,只是还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   不会知道的,我不说,你要是能知道,我就认你做我大爷。   陈又在包间找了一圈,没人,他到一楼大厅,老远就瞧见了简单,还有那个长腿女郎。   简单招手,陈又走过去,一脸宿醉后的样子,还有点别扭,尴尬,难为情,还有羞愤。   喝醉了被上,还是一个同性,应该差不多是这个情绪。   依原主的性子,是要怒气冲冲的朝对方挥拳头的。   所以陈又挥了。   拳头没到简单脸上,在半空被截,意料之中的事儿。   长腿女郎惊讶的问怎么回事。   简单蹙眉,走到陈又那里,拉着他去了一边。   甩开简单的手,陈又红着眼睛,愤怒的质问,“学长,你为什么要,要那么对我?”   简单捏了捏鼻梁,充满歉意的沉声道,“昨晚我们都喝多了。”   陈又后退一步,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仿佛遭受巨大的打击,“怎么会这样……”   他的内心竖大拇指,姓简的,你真够熊的。   也不知道昨晚是哪个孙子对着老子又是笑又是拍的。   简单语气温和的说,“吃完早饭再走。”   陈又怒骂,“不用你管老子!”   他瞥到男人的眼神,坏了,在表演当中,把情绪搞过了怎么办。   正在陈又不知道怎么往下演的时候,简单开口了,已经恢复平常的模样,让人难以抗拒,“饭不吃,对胃不好,听话。”   陈又倔强着脸被拉到座位上。   他坐下来没多久,就知道长腿女郎叫孙倩,是一名检察官。   陈又真心佩服简单这个人,心机城府太可怕了。   对方不但可以跟刑警队的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兄弟,还有检察官这样的朋友。   他偷偷去瞅吃着早餐的男人,你晚上睡觉,就不会梦到你好兄弟亲自给你戴上手铐,跟朋友在法庭上见面的场景吗?   作为一个酒后被的人,是不可能安心吃早饭的,陈又只好忍住了,做出食欲不佳的样子,随便吃了两口就走了。   孙倩暧昧的看着简单,“顾生那个年轻人很特别。”   简单似乎有点兴致,“哦?”   孙倩说,“他的长相很痞气,但他身体里的灵魂是个乖孩子。”   简单不置可否的挑唇,“你才跟他接触多长时间,灵魂都能看到了?”   “眼睛能透出一个人的心。”   孙倩忽然说,“对了,郑泽大清早跟我说二月的那起案子有了新的进展。”   简单若无其事的喝着咖啡,“那年前能没准就能把案子破了。”   孙倩说,“但愿吧。”   她摩挲着杯子把手,“我的直觉告诉我,那几起谋杀案,是同一人所为。”   简单轻笑,“都说女人的直觉很准。”   孙倩耸耸肩,“一切还是要靠证据说话,尤其是我们,直觉是带不上法庭的。”   去了公司,简单给郑泽打电话,“怎么样,有空吗,中午出来?”   那头闹哄哄的,郑泽在菜市场调查,“我这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忙完,回头给你打电话。”   通话结束,简单将手机搁在桌上,他曲着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点着桌面,思虑着什么。   十一点多,郑泽的电话打来,说搞定了,半个多小时后,简单跟他在一家菜馆汇合。   郑泽是个吃货,一碰到好吃的,嘴就闲不住。   他剥着小龙虾,“你说这事玄不玄乎,昨晚一个新来的整理办公室,发现一份笔记,3月份的。”   “那笔记上面的名字是一个叫顾生的年轻人,内容就一句话,他说自己2月26号那天在城北的河道边上。”   简单说,“那不就是那起案子的事故现场吗?”   “对,”郑泽把虾壳丟掉,“当时记录的也是个傻冒,没把两件事想到一块儿去,一个月后就离职了,还好没把笔记扔掉。”   “我们根据录像发现他接了个电话就跑了,迄今为止,这几个月都没有再去警局。”   郑泽难掩激动,“顾生很有可能就是目击证人。”   “忘了说了,他刚进你的公司没两天。”   “我那儿的?”简单的眼皮掀了掀,“那我给你把人叫来。”   郑泽摇头,“别,下午我直接带走就行了。”   简单咽下嘴里的食物,不快不慢道,“他是我这儿的员工,我做老板的,应该过问一下。”   郑泽说行,“那等会儿我跟你回公司,你把人叫来。”   上卫生间的时候,简单吩咐助理去了仓库。 第76章 老总你好啊(8)   简单的助理过来时,陈又正在仓库的地上蹲着拆纸箱子。   他看到来人,划着胶布的刀尖一不小心就划手上去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陈又的心里头窜了出来,他按住流血的手指起来。   “张助, 找我有什么事?”   张助说, “跟我去一下老板的办公室。”   陈又说,“我能不能先找个东西把伤口包包?”   张助示意他赶紧的。   陈又去翻背包, 翻出创口贴包上,早上不是才分开么?找他会有什么事?   他叹口气, 简单这人喜怒无常,说变态就变态,不知道又要作什么妖了。   到了办公室, 张助让陈又等着, 并且交代一句,“别乱坐乱摸乱走。”   陈又看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工服,“知道了。”   他站在原地, 一步都没走动。   有什么好摸的,比这还大的办公室他都见过,还在里面各种玩儿。   陈又在心里跟系统说,“从简单的助理出现开始到现在,我的眼皮一直在跳。”   系统说,“大概是没睡好。”   陈又不太信,“真是那个原因吗?”   系统说,“是吧。”   陈又说,“我只听说没睡好,会头疼,浑身无力,没听说还会跳眼皮的。”   系统说,“那是你见识少。”   陈又,“……”好好说话不行么,突然就这么损,还能不能一起玩耍了?   系统突兀的说,“祷告吧。”   陈又的呼吸一紧,头皮就跟着一麻,“卧槽,以后可不可以不说那两个字了?”   系统说,“不可以。”   陈又的嘴角抽抽,眼皮跳的更厉害了,他用手掐着眼皮,“你跟简单一样,你俩都熊。”   系统说,“下午不要找我。”   陈又说,“生气啦?我刚才那是夸你呢。”   系统说,“程序维护。”   陈又摇摇头说,“你们的技术真不行,不是维护,就是出错,这么搞,迟早要崩掉的。”   系统说,“崩过不止一次了。”   “真够可以的,”陈又无语,“别到我完成了所有任务,来个数据丢失就行了。”   系统说,“祷告……”   陈又立即打断,“再说我翻脸了啊!”   他现在听不得祷告这个词,一听就心慌慌的,显得自己特别的力不从心。   过了一会儿,简单就进来了,还有一人,是大表哥郑泽。   陈又直直的看着大表哥,神情复杂,一副激动,开心,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   哎,大表哥,舅舅舅妈要是知道你在平行世界这么给他们长脸,能乐疯了。   目光掠过青年,简单的眉心蹙了一下,几不可查。   郑泽走到证人面前站着,他个头高,又健壮,衬的对方很弱小。   “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陈又抿嘴,语气真诚,“觉得亲切。”   郑泽哈哈大笑,说自己还是头一回听人这么说。   简单也笑了笑,“顾生,你跟郑警官去一趟局里。”   陈又的脸色一变。   啥玩意儿?局里?我为什么要去?   他露出紧张,疑惑的表情,“警官,我一直遵纪守法,没犯事啊。”   郑泽的面部微抽,遵纪守法?小子,反正我是没从你的资料里看出来。   “别紧张,是我们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   陈又更紧张了,他下意识的去看坐在皮椅上的男人。   简单点了根烟,抬眼去看青年,“我看你气色不好,下午就不用来公司上班了。”   陈又被看的胆战心惊,老总你放心,我是绝不会出卖你的!   “谢谢老板。”   简单抽一口烟,弹弹烟身,冲郑泽昂首,把人带走吧。   郑泽的眼睛闪了闪,察觉出了一些微妙的东西。   他走到办公桌前,单手撑着桌面,低声说,“老简,我俩谁跟谁啊,你怎么不跟我把话挑明了?”   后面的陈又听到了内容,大表哥,你有一天会发现,你的好兄弟没跟你挑明的多了去了。   多到你怀疑人生。   简单是一副不解的语气,“挑明什么?”   “还明知故问。”郑泽说,“在餐馆我提到顾生,你愣是瞒的严实。”   他的声音压的更低,“敢情你早就把人小青年搞身边了。”   “早什么,”简单淡淡的说,“昨晚刚睡过。”   郑泽竖起大拇指,“厉害。”   “放心,我会照顾着点的,保准把人完好无损的交到你手上。”   简单吞云吐雾,嗓音模糊,“他脾气倔,别来硬的。”   郑泽说,“我有数,那行,我带人走了啊。”   走到门口,陈又回头,男人深坐在黑色的皮椅里,他想,在缭绕的烟雾后面,一定有一双阴沉沉的眼睛。   到了局里,陈又知道事情原委,他垂下眼皮,遮盖了眼底的情绪。   卧槽,原主怎么会跟一起案子扯上了关系?留下的记忆里也没有那段。   陈又说,“我不记得了。”   郑泽把笔记推过去,“想起来了吗?”   陈又看看笔记,还是摇头,“抱歉,郑警官,我真的忘了。”   郑泽盯着青年,目光变的异常犀利,让人无处遁形,“配合警方,是每个公民的义务。”   跟我来这一套,陈又低着头,做出认真思索的模样。   郑泽往后,靠着椅背,一边耐心的等着,一边打量起了青年。   根据档案显示,青年一共进过两次局子,都是斗殴。   面前这个,很乖巧,和照片里的感觉,有点差别。   陈又抓抓头,把原主的记忆挖了又挖。   “郑警官,我三月份被车撞了,头部受了伤,记忆就很不好了。”   郑泽出去了一下,立马叫人去查,跟青年说的一样,三月份他的确被车撞过。   医院那边的诊治结果也查了,是头部受伤,报告上有写,病人记忆不全,其他症状未定。   郑泽抹了把脸,难道这回又是白忙活一场?   他烦躁的扒扒头发,出去抽了半根烟才回办公室。   “怎么样?”   “还是想不起来,”陈又说,“我再想想吧,要是我想起来了,肯定会告诉郑警官的。”   郑泽拍拍青年的肩膀,按了按,“你的线索,很有可能就是案子的关键。”   陈又的肩膀被按的发疼,心想完了,简单不会以为自己看到他杀人的场面了吧?   忐忑不安的离开,陈又走到路边拿出手机搜城北河道,第一个就是杀人案。   报道有不少,说死者是名五十多岁的下岗工人,致命伤是脖子上的伤口,被利器所伤。   而他全身布满伤痕,鉴定显示是在脖子上的伤口之后才造成的。   也就是说,凶手在把人杀了以后,还对人进行了长时间的踢打。   那是一种扭曲变态的行为,像是在泄愤。   陈又搜了搜,死者的亲属说他人好,哪儿都好,从来没有跟人结仇。   他把网页删掉,清空记录,捏捏手机,若无其事的回了公司。   张助在一楼等着,见了人就给领上楼。   电梯里,陈又发现张助在偷看自己,八成是觉得他这样,怎么会被简单注意到。   他视而不见。   站在简单面前,陈又说,“郑警官问我记不记得2月26号去过城北河道,看到了什么。”   简单翻着文件,“他一直没查到线索,指望这次你能提供一些。”   陈又苦恼的说,“可是我不记得了,一点印象都没有。”   简单翻文件的动作一停,他皱眉,“怎么回事?”   飙演技了是吧,陈又说不知道,“我受过伤,忘了很多事。”   简单安慰道,“不要灰心,好好想想,你想起来了,跟我说,我替你转达。”   陈又说,“好的。”   他摆出一副不自在的样子,摊上昨晚的事,正常人都不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简单继续翻文件,“回去休息吧。”   “我不知道你肾不好,做的时候让你失禁了,抱歉。”   陈又脚步飞快的出去,啪的把门一带。   简单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弧度又瞬间消失。   陈又回了住处,几天都没上班,就在家里半死不活。   徐灵找上门,先是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这泰迪熊,你给简总。”   陈又一脸血,妹子你高估自己的智商,把我当二傻,让我帮你追老总,这样真的好么?   “阿生,你说过的,希望我过的幸福,你没有忘记吧。”徐灵说,“现在就有一个可以改变生活的机会。”   她说的就跟真的似的,完全没有其他心思,“我记得你说那个简单是你的学长,那晚你们还一起喝酒,说明人不介意,阿生,如果你能跟在他身边做事,我在家里也好有底气。”   陈又无力反驳。   妹子你赶紧走,我不想跟你说话,真的。   徐灵听不到陈又的心声,也自动忽略掉了他的反感,“那个,你还是去大医院看看医生吧,肾不好,是很大的事。”   陈又说,“灵灵,我们分了吧。”   徐灵却是面不改色,一副包容理解的大姐姐样子,“别说气话。”   陈又,“……”   操,他没谈过恋爱,分个手竟然也这么麻烦吗?那还要怎么说?“不是气话,我是认真的,灵灵,我们不合适。”   徐灵笑出声,“这不还是气话吗?”   她叹口气,“你啊,就是想太多,觉得跟我在一起,会有压力,这些我都知道,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应该珍惜彼此的感情,你说是不是?”   陈又想骂人了。   妹子你也是个奇葩。   徐灵说,“阿生你有没有简总的联系方式,我一朋友想去他的公司……”   门直接就给砸上了。   陈又就把泰迪熊丟地上,躺了会儿又给拿起来,他眯了眯眼睛,想出了什么,哼哼了两声。   心情好多了,陈又去厨房烧了开水泡面吃,再美美的睡上一觉。   当晚他就去公司蹲守,把怀里的泰迪熊递给了简单。   简单微愣,“你买的?”   陈又说,“不是我,是徐灵叫我拿给你的。”   简单转手就丟垃圾桶里。   陈又,“……” 第77章 老总你好啊(9)   把泰迪熊一扔,简单就一言不发的开车离去。   陈又凌乱了一会儿,哼着双截棍去吃牛肉面,饱饱的回家睡觉。   几天后, 徐灵不知道从哪儿得知的陈又进了名瑞, 在仓库搬货,她就以送手套的名义过来了。   陈又真心拿她没辙。   骂吧打吧, 肯定不行,人是个妹子, 这事他干不出来,说道理吧,怎么都讲不通, 人还就有一股子高他一等的优越感, 并且已经爆棚。   分手?不可能,我知道你的心里不是那么想的,因为你也清楚, 我这样的条件,你找不到了。   这是陈又从徐灵的神态举止里得到的一条信息,微表情那方面的书多看看,还是有那么点好处的。   徐灵拢了拢耳边的一缕卷发,“阿生,上次那泰迪熊,你给简总了吗?”   陈又说,“给了。”然后就被扔进垃圾桶,老总面无表情的走了,至今没有再找过他。   那熊应该是被某个捡瓶子的,或者扫大街的拿走了,被带进虽然不富贵,但是很温馨的小家庭,成为其中一个小成员。   徐灵沉默了一会儿说,“阿生,我想明白了,我们是不太合适。”   陈又几乎就要喜极而泣,太好了,大妹子你终于想通了!那么我们就愉快的一拍两散吧好不好啊?   下一刻,他就听到徐灵轻声说,“我知道你爱我。”   陈又有种不好的感觉。   果然,徐灵抬起头,轻叹一声,“这几天我的心里很乱,你也不像以前那样,频繁的给我打电话了,我想给你打过去,又好像没有什么话想说。”   陈又说,“看着我的眼睛。”   徐灵看着他,噗的笑出声,“阿生,你干什么啊?”   笑笑笑,气氛全没了,陈又欲言又止,最终下定决心,低声道,“徐灵,我已经喜欢上了别人。”   徐灵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你说什么?”   陈又词穷了,他虽然是个基,但就是不能看女生哭,童年的阴影。   “阿生,这段时间你很不对劲。”   徐灵冷着脸,眼睛微红,“先是答应了我,说好的把那套房子卖了,我都给你联系好了中介,你突然就说什么你爷爷托梦的这种鬼话,说不会卖了,之后你又告诉我说你会尿床,肾不行,再后面,你跟我提分手,现在竟然还说你喜欢上了其他人。”   陈又憋半天憋出一句,“你值得更好的。”就别围着我这个基佬转了,也更不要指望我会给你和老总搭线,他是我的。   徐灵骂了句脏话,“我真没有想到你是那样的人,是我看走眼了!”   陈又当那句脏话是个屁,放过了就算了,这次真的结束了吧妹子,算我求你了,不要再折腾我了好么?我就想好好的完成任务。   徐灵冷冷的说,“我想知道,那个第三者是谁?”   陈又无意间扫动的目光停在不远处,简单站在那里,单手插着兜,另一只手上夹着根烟,漫不经心的望着他的方向。   徐灵也看过去,她的脸色变了变,“简总。”   简单调侃,“你们年轻人的精力真多,上班期间还凑一块儿约会。”   徐灵抿了下唇,“我跟顾生结束了。”   发现男人看向自己,陈又的面上摆出了一种合时宜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徐灵这次打了招呼就走了,没有多待多说什么。   简单将烟灰弹到地上,意味不明的说,“那个女孩子挺不错的。”   陈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我配不上她。”   简单赞同道,“确实。”   陈又,“……”   简单的眼底浮现笑意,“说笑的,别当真。”   他迈进两步,俯视着青年,放缓了语调,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深意,“你比她可爱多了。”   陈又没好气的说,“这也是说笑?”   简单说,“不是。”   陈又呵呵,我对喜欢看我失禁的你,送上两个字的评价——变态。   不知道怎么了,他只是翻了个白眼,简单就低低的笑了起来,颜值绝对的高,这么一笑,非常有魅力,但是在陈又眼里,跟个神经病无异。   陈又黑人问号脸。   几瞬后,简单终于不笑了,很温和的说,“在仓库待的怎么样?”   陈又做出不想详谈的姿态,“还行吧。”   简单将烟掐灭,“好好干。”   说完就走,留下一个风度翩翩的背影。   陈又无语,特么的我还以为你会特总裁的将我压在墙上,温柔又霸道的说“现在给你一个被我潜的机会,你想好了再说”。   哎,变态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那天之后,陈又就没再见过徐灵,都分手了,电话是不会打的,免得又能扯出什么花来,对方也没打过来,他天天刷快报,生怕看到某某地方出现了一具无名女尸之类的新闻。   一到周五的下午,陈又都趁机溜到公司门口,看见简单的车开出公司,他前两次没有留意,后面都特地记下来了,简单每次都是两点左右离开。   以他对这座出生的城市的了解,从公司的地址到东城区的车行,差不多会在三点前到,最晚也不会超过三点。   陈又琢磨不通,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简单为什么会挑定那个时间去车行,去那里干什么,等什么人,还是那天和那个时间段有什么纪念的意义?   作为一个大公司的老总,对自行车的老式零件非常执着,虽然无法理解,但也不至于怪异,有钱人嘛,身价不菲,钱多的花不完,搞一些奇奇怪怪的收藏是正常的。   鬼晓得他们的心里是怎么样的。   无论如何,简单都不是被怀疑的对象,除非有铁证。   陈又不能贸贸然搞跟踪了,因为他发现有人在监视自己,应该是简单派来的,他只能安安分分的在仓库搬货,被人当陀螺使唤。   一天下午,暴雨过后,郑泽出现在陈又面前,说请他吃饭。   陈又提着心跟去一家餐厅。   他大概是太谨慎了,神经末梢绷的太紧,嘴巴那道门就没看住,不假思索的冒出一句,“你不是对花生过敏吗?”   郑泽抬头,表情古怪,“小顾,你是怎么知道我对花生过敏的?”   陈又的脑子飞速运转,“是学长说梦话说的。”   郑泽一脸不可思议,“他说梦话吗?我跟他睡了挺多回,一次都没发现啊。”   陈又抓抓脑门,大表哥你这话,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   菜快上齐的时候,郑泽接了个电话,“老简,哎,我跟小顾在XXX吃饭呢,你就在附近?那你过来吧,我给你点了啊,嗯好。”   电话一挂,他就自言自语,“得,还想单独谈谈呢,又不成了。”   陈又心说,当然成不了,简单不可能放心我俩谈事的,他谁都信不过。   不到十分钟,简单就来了。   他一坐上桌,郑泽就不会再去看着陈又,拿实质化的锐利眼神时不时的探究来探究去。   陈又负责消灭美食,简单跟郑泽一对好兄弟天南地北的聊着。   他们的感情越好,陈又就越心疼大表哥,你说说,自己正在伤神费力调查着案子,真凶就在身边,还是信任多年的兄弟,这事摊谁身上,都是晴天霹雳。   桌上的好氛围停在陈又起身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   他今天穿了双蓝色的球鞋,款式是比较复古的,像是二十年前的老设计,这是原主鞋柜里保养最好的一双球鞋,价格绝对不便宜。   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简单盯着他脚上的球鞋,很不高兴,甚至是愤怒。   陈又僵在原地,紧张的问系统,“怎么了怎么了,快告诉我,是不是我的球鞋什么地方撞到简单的哪个点了?”   系统无能为力,“我也没有目标的资料。”   陈又指望不上了,他低头检查鞋子,是鞋带不对称,还是球鞋的颜色?总不至于是系的蝴蝶结吧?   见简单的视线落在青年的鞋上面,郑泽似乎这才看见了,“小顾这球鞋哪儿买来的?这么老的款式,现在还有?”   他啧啧,“真不懂现在的时尚趋势,杂志上模特穿的衬衫,我妈就有一件差不多的,挂了几十年了……”   简单徒然起身,“我出去抽根烟。”   陈又趁机去离这里最近的一家鞋店,买了新鞋换上,郑泽问的时候,他就随后说球鞋磨脚,不好穿。   简单再回来时,菜都冷了,他的身上有很重的烟味,神情倒是没有异常。   陈又赶紧把脚摆出来,给他看新鞋。   简单抬眼,笑道,“怎么,我出去抽根烟的功夫,错过了什么?”   郑泽在陈又前面说,“你是抽根烟吗?”   简单耸肩,“烟瘾犯了。”   “少抽点吧,肺还想不想要了?”郑泽说,“我有事要回局里,小顾,你记得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   简单看着青年,问他怎么想起来在吃饭的时候去买了鞋。   陈又给了相同的回答。   简单扫了眼,“这双不错。”   这时候,陈又把背包拿起来,挂在拉链上面的小熊挂件随着这个动作左右摆动,非常引人注目。   简单问道,“那挂件是你前女友的?”   “不是,”陈又说,“我买东西的时候,满额送的。”   简单二话不说就把手一伸,将小熊挂件弄下来,拎在面前看,“挺可爱的,我要了。”   陈又的脚尖习惯性的点着地面,知道么,这是老子一条街一条街的找,差点跑断了腿给你买的。   小熊穿着黑色小西装,带着绅士帽,脖子上打着领带,每一处细节都很精致,一看就是价格不便宜,还很漂亮。   那要是活动送的,商店的老伴准是脑子被门夹了,在散钱。   简单不会看不出来。   陈又这么费心思,目的就是要让简单知道,他是一个心口不一,别扭的,还没掰就弯了的直男。   这种情况就发生在陈又本人身上,当年也没谁掰他,他是自己弯的。   简单的心情变的好了起来,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青年,把小熊挂件放西裤口袋里,“走吧,送你回去。”   陈又背上背包,跟在后面。   要上车的时候,简单让他坐前面,他也没说什么,就照做了。   车里弥漫着皮革经过高温覆盖的气味,很难闻,陈又刚吃饱饭,胃里有点不舒服。   简单说,“把安全带系上。”   陈又系上了,背包放在腿上,手放在背包上,眼睛看着前方,乖的不行。   简单又说,“把包给我。”   陈又还没说话,包就被拿走,丢到了后座,腿上没了东西,空调的凉意开始往裤子里渗,在毛孔上面徘徊,蹭一下钻了进去。   他不适应起来,总觉得简单在看自己。   车子融进车流里面,简单注意着路况,“还想不起来2月份的事吗?”   陈又摇头。   简单说,“月底我要去国外出趟差,你跟我一起去,我带你见一个老朋友,他是脑科专家,也许能帮到你。”   吞了口口水,陈又连忙说,“不麻烦学长了。”   “这怎么会是麻烦?”简单转着方向盘,“我是你的老板,又是你的学长,况且你早点恢复记忆,也能给郑泽一些线索,能及早破案。”   陈又冒冷汗,为了自保,只能陪他演下去,“那行吧。”   车里安静了十几分钟,陈又的表情不对劲,“学长,能不能在前面把我放下来?”   简单说,“这里不能停车,是违章的。”   他侧头,关心的说,“你怎么出一头汗了,不舒服?”   陈又尴尬的说,“我想上厕所。”   “再等等吧。”简单收回视线,一副给他留意的样子,“到了可以停车的地方,我就放你下去。”   “前面应该就有了。”   陈又抿紧嘴巴,头偏到车窗那里,气的磨牙,操操操,你个大变态,老子已经看穿你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还在开着,丝毫没有快要停下来的迹象,陈又死并着两条腿,已经开始发抖,“学长,我真不行了,忍不住了……”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整,裤子一热,他失禁了。   呵呵。 第78章 老总你好啊(10)   陈又这副身体的肾不好,他现在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不幸,竟然误打误撞的就撞到简单的变态嗜好上面去了。   上一个宿主如果依附的是顾生的身体, 没准就不会挂掉, 很有可能完成任务,那他也不用过来了。   说到底, 那还是不幸啊。   系统在叮一声响后说,“你不是在网上买了成人纸尿裤吗?”   陈又生气道, “别提了,晚上用了一片,第二天屁股和大腿都红了, 垃圾产品, 不知道掺了什么东西,我找卖家说这事,讨一个理, 结果没人管我,气的我直接给了朵小黑花,外加一大段的文字差评。““你知道卖家在我的评论下面怎么回的吗?”   系统说,“谢谢下次光临?”   “屁!”陈又冷笑,“卖家说,亲,那是您的屁股和大腿皮肤太嫩了噢,后面还有个么么哒。”   系统,“……”心疼你。   陈又于是换了一家天猫,他想,大牌子的应该有保障一点,特么的,到现在都没发货,一问,人客服妹子就亲,不好意思啊,我们仓库的员工正在加急安排中,请您耐心等候,当然,结尾必定是个泪眼汪汪的大脸表情。   烦的。   系统说,“去超市买啊,你买防尿垫不是很顺利吗?”   陈又叹气,“那次用光了我所有的勇气。”   系统只能给他点蜡了。   陈又穿着湿裤子,内心悲伤逆流成河,臊的想把脸扒了丟大马路上,“学长,对不起,我把你的座椅弄脏了。”   简单皱眉,沉声道,“你这样,多久了?”   陈又难堪的把头低下去,“天生的。”   简单没再问下去,好似是在顾及他的自尊心。   陈又在心里把男人吊起来狂抽,妈的,那晚上被你搞的尿了多少次,老子数的特别清楚,论演技,我只服你。   “我去商场给你买条裤子。”   话落,简单降下车速,把车停靠在了路边。   陈又的脸黑的跟锅底一样,现在突然就能停车了,呵呵呵,真是日了狗了。   他发现简单没有立即下车,而是垂眼刷起手机。   陈又的余光扫过对方的裤子,卧槽,这就硬了?好可怕的兴奋点。   简单神态淡然的刷了好一会儿手机,才下车去了商场。   车里,陈又骂骂咧咧,把皮椅抓的刺啦刺啦的响。   系统说,“冷静点。”   陈又冷静不了,好想现在就把简单脸上的面具给撕烂了,指着他的鼻子说他虚伪,变态,不要脸。   然后再跑去警局,说警察叔叔,快把他抓起来,他就是一个杀人狂!   想想就好爽。   让你整老子,陈又兜着一裤裆的尿,咬牙切齿。   系统说,“你的任务是接近他,得到他的信任,拿走他的恶念值,尿裤子算什么,又不是尿血。”   陈又死狗般的躺着。   系统继续说,“告诉你,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二度开启,有特殊奖励,一旦完成任务,宿主有自由选择下个世界的权利。”   陈又完全没有激起斗志,“你快拉倒吧。”   “我这是在获取恶念值哎哥哥,选哪个世界,目标还不都是恶意满满,不然我就是屁也拿不到,白跑一趟,瞎浪费时间。”   系统说,“那至少可以选个健康的,正常的身体。”   陈又有气无力,“不要安慰我,我已经身残志残,废了。”   他隔着车玻璃看到男人走出商场,周围是个女的都去瞅两眼。   男人又高又帅,唇角微扬,温柔而优雅,妥妥的模特身材,穿着还很有品位,完全就是一颗行走的大钻石啊,blingbling的。   那句怎么说来着,陈又想了想,“闪闪惹人爱?”   呸!   简单坐进车里,把裤子递过去,“换了吧。”   陈又接住,没脱裤子。   简单丝毫没有出去的意思,他又去刷手机,好像那上面有什么吸引到了自己。   陈又吸口气,再吐出去,动手去解牛仔裤的皮带。   他低头的时候,没注意到,简单侧身,手机也侧了,正好对着他的方位。   只是换了条裤子,陈又就有种从里到外的虚脱感,手脚发软,四肢无力。   到了公寓楼底下,陈又抓了背包下车,头也不回的进楼道。   电梯上到10的时候,他才想起来,那条湿裤子落座位旁边了,忘了拿。   得,那裤子是不可能要到了。   车里,简单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点了点,手臂伸到副驾驶座上,拿起湿裤子,脑子里是青年痛苦隐忍的脸。   他半阖着眼,呼吸渐渐粗重……   十楼的公寓里,陈又冲完澡出来,给自己弄了盘凉拌黄瓜,盘腿坐沙发上吃。   家是一个人卸下所有防备,身心放松的地方,肯定有很多秘密。   不知道简单会不会把他带回家。   陈又抽自己,又糊涂了,你的任务不是给警方找到线索破案,是搞定简单。   “我想知道我的任务进度。”   “没有。”   陈又咔嚓咔嚓啃辣黄瓜,“这个也看不到?那我怎么晓得自己有没有完成?”   系统,“我说的没有,是指你的进度。”   陈又辣到嗓子了。   操,都搞失禁了,竟然一个0.01d都没有拿到。   接下来一周,陈又上班都萎靡不振,被货物砸到的次数多,越来越多。   监视的人把这事上报了,简单在河边钓鱼,直接让人把陈又带过来。   陈又一个小搬运工,哪敢跟老板唱反调,他赶紧过去了。   然后就在时隔将近一个月后,第二次被发生了事情,期间简单亢奋的气息都在抖。   说实话,要不是任务所迫,不能瞎玩,陈又早就尿他脸上了。   不过这次河边一日游,换来了一个不小的进展。   简单带陈又去了他的其中一个住所,虽然不是家,那也不错了。   别墅很大,就是总裁款的面积和装修。   简单说阿姨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让陈又吃点零食垫垫。   陈又去看冰箱,新鲜的食材很多啊,“我来烧吧。”   简单面露质疑之色,“你会?”   陈又直接就拎着鱼去厨房,用行动回答。   简单靠着玻璃门,看到青年在水池边忙活,刀法娴熟,动作干练,戴着围裙,非常贤惠。   他眯起眼眸,一个连饭都不会煮的人,有可能突然会做菜吗?   陈又一碰到菜刀和砧板,就抛开了有的没的,认真投入进去。   所以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暴露。   系统想提醒来着,但是这很犯规,只能祷告了。   陈又做了一桌子菜,有鱼有肉,有炒菜有汤,色香味俱全。   简单吃了三碗,二十年没吃这么多了,他吃完就慵懒的支着额角,拿特别温柔的目光看着陈又。   “你的厨艺比几个阿姨都要好。”   陈又哼哼。   简单看青年那个得意的小样,觉得很可爱,于是就起身,绕过去了。   饭吃到一半,自己成了菜,陈又气的尿了简单一身。   睡前,陈又从包里拿出一块防尿垫,甩开了铺床上,还躺上去调整位置。   高了低了都不行,必须对准屁股。   简单刚好从浴室出来,看到了这一幕。   好尴尬。   陈又僵硬的躺着,从脸红到脖子。   简单硬是面不改色,“垫那个,不会不舒服吗?”   陈又眼观鼻鼻观心,“还好。”   简单擦着头发,臂膀肌肉线条充满力量,“你睡左边吧,离卫生间近。”   陈又带着防尿垫一起挪到左边。   简单隐隐笑了笑,吹干头发就躺到青年旁边。   两人中间隔了十几个拳头。   简单的声音在黑暗中响了起来,“学长没跟谁同床过。”   陈又没说话,在装睡。   简单再次开口,他说,“顾生,我知道你没睡。”   陈又继续装,应付不来,就想快点天亮。   旁边过来一个身体,他的耳朵被亲,“喜欢学长吗?”   陈又的耳朵好痒,装不下去了,“……喜欢。”   简单笑问,“怎么个喜欢法?”   卧槽,够了啊,陈又半天没蹦出一个字,他琢磨,一个弯了的直男应该是这反应。   简单从后面靠了上去。   一个多小时后,床上的防尿垫湿了一大块,陈又不想动,简单给他换了张新的。   陈又睡着以后,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第二天,西郊的水塘那里发现了一具男尸。   死者的身份经过核实,是一名工人,和另外几起案件一样,没有一点有用的线索。   但是又不一样,这次死者身上没有踢打的伤痕,全身没有多处骨折,脖子上也没有利器留下的致命伤口。   死者常年酗酒,根据调查显示,当晚他在一个小馆子里喝多了,离开时已经摇摇晃晃,神志不清。   馆子里的其他客人和老板都能作证,有人善意的问需不需要帮他叫一下家里人。   死者当时发酒疯,还差点跟人打起来。   目前初步怀疑是死者走到水塘边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去的。   那个时间段,也没个人经过。   直到几天后,鉴定科的足迹鉴定人员一遍遍的在四周搜寻,终于采集到了半枚鞋印。   这个线索说明当时还有另一个人在场。   因为鞋印有被清理过的痕迹,留下的部分残缺不全,价值就很小了。   郑泽带人对周围的住户一一排查,他通过调查,发现其中有一处房屋在简单的名下,根据目击者的口供,当天简单又恰好住在里面。   作为兄弟,郑泽也不得不按照程序问问,因为他首先是名警员。   简单接到郑泽的电话时,他在国外出差,身边带着陈又。   郑泽尽量没有用办公的口吻,怕兄弟介意,“老简,上个月的15号,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两点左右,你在哪儿啊?”   简单问道,“怎么?出什么事了?”   “三两句也说不清,”郑泽简短道,“发生了一起命案。”   简单说,“那晚我跟顾生在一起。”   郑泽愣了愣,“你是说,你们那晚睡了?”   简单打开扩音,“我让顾生跟你说话。”   陈又凑过去,“喂,郑警官你好。”   郑泽重复问了一遍。   陈又说,“对啊,学长一直跟我在一块儿。”   “行了,我知道了。”   郑泽问了句,“老简,什么时候回来啊?”   简单说,“我约了朋友给顾生做检查,人还没回来,要三四天吧。”   “成,顾生能想起来,我跟队里人都能乐疯,”郑泽说,“那你们玩的开心点。”   通话结束后,简单收起手机,继续看杂志,没有任何异常。   陈又暗自去看,老总,这事跟你有关系不?   “看什么?”简单没抬头,笑着说道,“再看就让你在客厅尿一圈。”   陈又立刻不看了。   他问系统,“简单有没有可能是在利用我给他当不在场的证人?”   系统就三个字,不知道。   陈又发现系统最近说不知道的频率跟自动回复一样,他好没安全感啊。   眼前投下来一片阴影,陈又抬头,简单的脸近在咫尺,距离近的好像下一秒就要跟他来一场缠绵的湿吻。   但那只是错觉。   陈又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看你紧张成什么样子了,”简单笑道,“换身衣服,陪我去逛街。”   陈又,“啊?”   简单捏了捏他的鼻子,“啊什么,还不快去。”   陈又晕乎乎的去换衣服,他进卫生间里,手拿着纸尿裤,神情很复杂,犹豫要不要用上,最后他还是没用。   夏天的裤子薄薄的,用了会有印子的吧,要是被人看出来,那就太羞耻了。   简单敲门,“好了没有?”   里面的陈又在试图多排出来点,一滴也好,“还没!”   简单倚着墙壁,长腿斜斜的叠着,他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会儿阴冷,一会儿满脸笑意。   陈又出来的时候,简单摸了摸他的屁股,“去把纸尿裤穿上。”   陈又,“……”   真他妈的变态!   简单的心情很愉悦,闷声不响的就给陈又买买买。   陈又全程懵逼,他习惯的呼叫系统这个小伙伴,“简单是不是脑子不清醒?”   系统这回没给不知道这个回应,“有钱人的世界,我不太懂。”   陈又大叫,“他给我买钻石耳钉了,七个!”   系统,“这不好吗?”   “好个屁,”陈又说,“我两只耳朵上的耳洞加一起,也就六个,他给我买多了一个,不会无缘无故的,我有种身上哪个地方会被穿个洞的预感。”   系统,“……”不错,长进了。   忍了忍,陈又没忍住,就去问当事人,“为什么给我买这么多东西?”   简单捏了一下他的鼻子,“学长高兴。”   陈又呵呵,您要是高兴,能不能大发慈悲,让我把裤裆里的那一大片玩意儿拿掉啊。   再给我个半小时,不,十分钟,信不信我拽出来丟你脸上? 第79章 老总你好啊(11)   简单带陈又去见朋友,是个挺帅的外国人,个子跟简单差不多高,留一撮小胡子, 很性感。   外国人叫艾伦, 是陈又听过的外国人里面比较频繁出现的一个名字,跟杰克并列第一。   艾伦人很好, 见到陈又,就弯着腰跟他说话, 迁就他的身高。   其实陈又这副身体有175,也还可以了,只是架不住别人往190蹭。   陈又从艾伦的那双蓝眼睛里看到两个字——基佬。   这是同性才有的信息, 他们是一个国的。   陈又瞅了眼简单, 目前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他的感觉不怎么好。   因为这段时间下来,对方每一次搞出变态事情之前,都是像现在这样, 没有丝毫不对劲。   艾伦很喜欢国内的人和事,他有国内的朋友,比如简单,也有专门请老师。   但是中文依旧不敢恭维。   过了会儿,艾伦就变成了一串英文里出现几个中文发音。   陈又听着,经常听不出来,他就去问简单,“学长,艾伦医生刚才说什么?”   简单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刷手机,“说你可爱。”   陈又一愣,脸有点红,不敢跟简单嘚瑟,就去找他的小系统,“老外说我可爱哎。”   系统说,“你看看目标。”   陈又坚决道,“不看!”   沙发上的简单支着下巴,眯了眯眼。   艾伦似乎没察觉到什么,还在有条不紊的询问着陈又。   陈又面上镇定的回应,手一直在抠大腿。   他都已经穿了三个世界,体验了三种人生,和三个人面对面,一对一的切磋过了,还是不够厉害。   撒谎和演技,都要天赋。   艾伦又说了什么,说完就看着陈又,等待答案。   陈又走神了,没听到,就去问简单。   简单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艾伦说你的纸尿裤该换了。”   陈又满脸尴尬,窘迫。   不会吧,难道是我坐下来的时候裤子勒到了,就把纸尿裤的形状显出来了?   他急忙去看裤裆。   简单呵呵的笑出声,“逗你玩的。”   陈又,“……”妈逼的,气死我了,好像咬死你!   简单将交叠的腿放下来,“艾伦问你,有没有出现过恶心想吐的反应?”   陈又摇头,“一次都没有。”   艾伦起身,绕过办公桌,把听诊器放在陈又的胸壁上。   近距离之下,陈又从艾伦身上闻到了消毒水的气味。   他还发现艾伦的睫毛特别长,就是传说中的小刷子,会让人忍不住去盯着,仔仔细细的看,想数一数对方到底有多少根睫毛。   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陈又扭头,简单在他身旁,笑着问道,“看什么看的那么入神?”   陈又的心里咯噔一下,医生啊,只能对不住了,“在看艾伦医生的胡子,像小山羊。”   简单的面部微抽,按着陈又肩膀的力道减轻了,还很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发。   艾伦不解的问简单,“小山羊是什么?”   陈又看着简单拿手机,直接搜出山羊的图片,又老又丑,他故意的,绝对是!   艾伦却笑眯眯的,“像顾一样可爱。”   陈又,“……”   艾伦带陈又去检查,他严肃道,“简,你不能跟进来。”   简单挑眉,停下了脚步。   后面有双眼睛,直盯在他的背上,陈又完全不敢回头,老总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是你硬要大老远的把我带到你朋友面前,说要给我看病。   你应该知道你朋友是基佬吧,做事不考虑周全,摆着个脸给谁看呢?   进去里面,艾伦关上门,“小朋友,简很宝贝你。”   英语渣渣陈又听不懂,就笑笑。   “他怕我对你做什么。”艾伦摊手,“事实上,他对我这个朋友非常了解。”   陈又继续笑笑。   艾伦说是玩笑话,他指着一处,“躺上去。”   陈又照做。   他被推进一个仪器里面,“444,我不会被查出什么吧?”   系统,“不会。”   陈又心神不宁,“你再多说一点啊。”   系统说,“相信自己,你将赢得胜利,创造奇迹,相信自己,你将超越极限,超越自己。”   陈又第一反应就是,这也太文艺范了吧,不是系统的风格啊。   过了一瞬,他想起来了,卧槽,这不是歌词么?   肯定偷偷听他的小曲库了。   原来系统也会听歌啊,陈又长见识了,他问道,“简单在外面做什么?”   系统说,“看手机。”   陈又想不通,最近那个男人一闲下来,就拿着手机看,有时候还笑。   “他看的什么东西?”   系统说,“你的失禁视频。”   陈又,“……操!”   他做完检查出来,简单还在刷手机,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简单就关了视频,“去洗手间。”   陈又说,“我不用去。”进医院时刚换过,还很干爽。   “今天你喝了两杯水,”简单温声说,“该尿了。”   陈又誓死不从,“没有感觉。”   简单皱眉,“出去不好停车,万一再发生上次的情况……”   你狠!   进了洗手间,陈又就已经放弃研究变态的思维逻辑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那么做,纯属浪费时间和脑细胞。   陈又前一秒还处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状态,就是破罐子破摔了,下一秒就被亲了。   简单好像只是想亲陈又,不想做坏事。   陈又的心里又惊又喜,这是……良心发现啦?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想死了。   陈又扭开脖子,急的脸通红,操,尿意来的快又急,憋不住了。   简单慢条斯理,“艾伦怎么样?”   “不怎么样,”陈又立刻就说,“鼻子大,毛孔粗,胡子硬,发际线高,还有很多汗毛。”   简单抿唇,“看不出来,你对艾伦观察的如此细微。”   陈又,“……”特么的,我又错了?   简单微笑,“说说学长。”   你他妈不就是个变态吗,有什么好说的?   陈又绷紧身子,赶紧把好听的都一股脑的捧给简单,“学长很温柔。”放屁。   “学长很帅,有钱又有本事,腿长,穿衣非常有品位。”   他喘口气,说出算是经典的一句话,“我最喜欢学长了。”   简单也不知道是接受了这段赞美,还是没有,“给我看看你有多喜欢。”   陈又去亲他的下巴。   简单的眼底微闪,失望的叹息,“学弟对我就这么一点喜欢吗?”   陈又亲他的嘴巴。   简单一脸愉悦,手还是用力按着陈又,不让他撒尿。   陈又感觉自己要爆了,他抖着两条腿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有完没完了?!”   吼完了,陈又忐忑不安。   简单笑着叹口气,“你啊,脾气不小。”   陈又的心里七上八下。   简单松开手,一言不发的迈步离开隔间。   陈又抹了把脸,几乎是颤抖着面对马桶,喷出一小条水柱,很快就停了。   每天都是量少,次数多,折磨人。   他捡起地上的纸尿裤,被简单撕扯坏了。   “妈的。”   半个多小时后,艾伦喊了简单,单独叫的他,关门前还往陈又所站的位置看了一眼。   陈又在走廊来回走动,前两天,他的脑子里多了几个记忆碎片。   有原主中学时期的经历,也有河道的残暴杀人一幕。   他一直小心瞒着,跟简单睡一张床上,都拜托系统,只要他睡着,就把他叫醒。   生怕自己睡死了,说出什么梦话。   陈又左手捏着右手,简单如果知道他想起来了,肯定会把他关起来的。   无论他怎么保证,都没有用。   这是可以理解的,换成他,也会那么做,毕竟只有把人完全控制,才能放心。   诊室里,艾伦喝口咖啡,“我想他没有问题。”   简单拿着报告的手一顿,几不可查,“好的,我知道了。”   他笑道,“艾伦,下次有机会请你喝一杯。”   艾伦挠挠下巴,简怎么不像是很高兴啊?   陈又看到简单出来,神色如常。   他靠墙站着,应该是自己多想了吧。   那个艾伦要是真查出来什么,简单不会一点迹象都没有的。   离开医院,简单带陈又去餐厅吃饭,很温柔的给他倒红酒,切牛排。   陈又吃饱喝足,脑子就很迟钝了,加上这几天都没怎么睡,现在很疲劳。   回了酒店,简单解开扣子领口,喝了两口水就坐到单人沙发上,“过来。”   陈又放下背包过去。   简单的视线扫过旁边位置,“坐这儿。”   陈又坐上去,突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很熟悉,就是要出大事了。   “完了,我怀疑简单已经知道我知道的了。”   系统,“别绕。”   陈又,“就是我要死了。”   看到简单从包装盒里拿出钻石耳钉,他松口气,原来只是戴耳钉啊。   简单把耳钉一个个的带他戴上,动作很轻柔。   陈又不乱动,也不说话,非常配合,两只耳朵的六个耳洞一个不落。   简单拿着剩下的那个耳钉,“我以为你有七个耳洞。”   骗鬼呢你!陈又说,“多了就放着吧,回头换着戴。”   简单做出思考的样子,他忽然笑了起来,“我想到了。” 第80章 老总你好啊(12)   陈又卧床躺了一天,不想说话。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问候简单他爸,他妈, 他大爷, 他姥姥,以及他家的祖宗十八代。   陈又也不想动, 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的扑上去,把简单那张温柔的笑脸扇成猪头。   “一天了, 你为什么都不出来冒个泡,安慰安慰我?”   系统说,“祷告吧。”   “……”陈又说自己好疼, 好难受, 想撒尿又撒不出来,“我会不会死掉啊?”   系统说,“不会, 那是一种奇妙的刺激感,不过要注意做好消毒工作,别感染了就行。”   陈又涨了点精神,“你的故事一定很精彩。”   系统,“……”   陈又呵呵,“来吧,说说你的故事,让我找到点安慰。”   系统,“叮,有事请留言。”   “还能不能有点同情心了?”陈又生无可恋,“算了算,不说你的,说其他宿主的也行,我现在迫切的想看别人的痛苦经历,想知道有没有人体会过和我一样的痛,比我更惨更痛的,那最好了。”   系统说,“很多。”   陈又的精神血条嗖地满了,“捡两个最苦逼的说。”   系统说,“曾经有个宿主,跟目标相爱相杀,被目标关在小黑屋里,目标被情势所迫,为了应付敌对势力,也没了保护宿主,不得不娶妻生子。”   “目标手刃仇敌,夺回家产,把局面稳定了下来,这才想起来宿主,他跑去进小黑屋一看,宿主已经死了,两只手和两条腿上的肉都没了,就挂着四根骨头。”   陈又还是很单纯的,“有人偷偷潜进去杀了宿主?”也不对啊,要人性命,直接抹脖子扎胸口就行了,没必要剔掉肉吧,多麻烦。   “不是。”系统说,“是宿主太饿了,神志不清,把自己的手脚吃了。”   陈又听着还好,就是被自己脑补的画面给吓到了,他反胃的干呕了几下,挣扎着坐起来,结果不小心碰到裤裆,疼的不停抽气,“操操操,真他妈的要命!”   系统说,“只是皮受伤了,没那么痛。”   陈又嚎叫,“谁说的,很痛的好么,而且身体上的,远远没有心理上的严重,我告诉你,现在的我受到了很大的创伤,并且已经怀疑人生。”   系统说,“过两天就没感觉了。”   陈又实在是信不起来,因为他现在的感受没抓没捞的,好像简单抓了只小蚂蚁丢了进去,小蚂蚁爬啊爬的,哎哟,没法说。   “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么,就是想撒个尿,还得别人同意。”要是简单心情不爽了,直接来就不同意,那他还不得哭着哀求,那场面,呵呵,生无可恋。   系统说,“目标就是上帝,你看开点。”   陈又冷笑,“去他妈的……”上帝两个字没敢说出来,也是个得罪不起的主子。   脚步声靠近,陈又立刻就躺回床上,熟练地歪着脖子,死尸状。   简单端着碗进来,“起来吃点东西吧。”   陈又背对着他,纹丝不动,语气很不好,“拿走,我不吃。”   简单温声道,“听话。”   陈又没吱声,耳朵被亲了,他发现简单除了对失禁画面有着变态的喜欢,再就是亲他的耳朵,一亲能亲一两个小时,兴意盎然的。   “学长喂你好不好?”   又来了,这令女人沉醉迷恋,无法自拔,却让陈又头皮发麻,毛骨悚然的温柔。   陈又转过身,拿了碗自己吃。   简单伸出双臂,手就要往陈又的裤腰那里碰。   陈又差点打翻了碗,他挪后一点距离,一脸的戒备,“你干什么?”   简单无辜的眨眼,“给你消毒啊。”   陈又瞪过去,“不用,我自己来!”   简单挑眉,特别爽快,“好,那你自己来吧。”   陈又一下子不能接受男人的态度,直到他把粥喝完,准备消毒的时候,才明白过来。   人简老板没走,就在旁边坐着,嗯,没错,还是刷手机。   陈又咬咬牙,慢慢在耳钉周围消消毒,有钱又变态是最可怕的,你说说,这么大的钻石,哪儿不能戴,偏偏……   哎!   陈又一抬头,好嘛,来了个正面。   简单若无其事的放下手机,一副正在干什么大事的样子。   陈又无语凝噎。   他把药棉和纸巾都收拾了扔进垃圾篓里,试着在房里走动,让自己适应戴了七个耳钉的感觉。   “钻石钻石亮晶晶,好像天上摘下的星……”   陈又一边在心里哭,一边忍不住哼唱,简单已经把他搞疯了。   简单听着青年轻轻的歌声,愣怔几秒,他的额角抽了抽,最难懂的一道题目终于出现了,就摆在他的面前。   他弄不懂,那就把题据为己有,慢慢的研究,迟早会一点点的分解掉。   陈又走了一会儿,一碗粥就消化的差不多了,他看了眼卫生间的方向,还能再忍一忍。   “我说过,我最痛恨别人自作聪明,看低我的智商。”   背后的声音突如其来,陈又就感觉有一条蛇缠上他的脚踝,裹挟着一股子冰凉爬上来,绕着他的脖子,和他面对着面,吐着猩红的信子。   他打了个冷战,决定装作没听见,继续哼唱。   男人的气息靠过来,陈又整个身子都僵硬了,喉咙里的几个音卡的不上不下。   简单温柔地抚摸着青年的头发,“你为什么不长点记性……”   “学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陈又做出一副激动的样子,眼神迷茫,“今天你给我戴第七个耳钉,我一声反抗也没有,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做出让你不高兴的事情,学长,你相信我。”   简单捏住青年的下巴,“那就要看你怎么证明了。”   怎么证明,陈又说,“我可以发誓!”   简单轻轻笑着,目光给人一种宠溺的错觉,“那是小孩子的把戏,顾生,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要跟我来那一套,嗯?”   陈又此时无比肯定,简单真的发现了,他想起系统跟他说的某个宿主的经历,这会儿才感到遍体生寒,好怕哪一天对方的惨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卧槽卧槽卧槽,那比尿不了要可怕百倍,他本能地去抓男人的手,呜咽着说,“学长,随便怎么都好,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简单按了按青年的眼角,指腹下有一片潮湿。   回国后,陈又就没去公司搬货了,他被简单带进一栋别墅里,以你的身体不好,就别去上班了为理由。   别墅四周都是群山深林,平时静的吓人。   这么说吧,他就算是跑出这个房间,也没有那个命走下山,一准饿死在山林里,搞不好还有可能死无全尸。   况且他不是顾生,他是陈又,目的就是接近简单,又怎么会逃跑呢。   简单白天上班,晚上才会回来,一天到晚,陈又都是一个人在房子里待着,他没法跟外面联系,不知道山下的世界都在发生着什么,只能跟系统说话。   陈又望着房间,只有一张床,巨大,其他什么设备都没有,“他竟然没给我戴手铐脚铐哎。”   系统说,“快了。”   陈又不怕,“我这么乖,完全顺着他的意,尿几次,在哪儿尿,他怎么想的,我就怎么做,都这么听话了,他没道理对我发疯。”   “而且啊,他现在还没把真正的一面露给我看,说明是在意我的,恶念值被我拿走指日可待。”   系统,“祷告吧。”   陈又骂了声,决定从此屏蔽这个词,必须要屏蔽!   局里   郑泽去了鉴定科其中一个室内,“怎么样,有进展了吗?”   足迹鉴定人员说,“郑哥,你看,这是我们在案发现场发现的那半枚鞋印。”   她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认真的说,“我们经过多次复制,试图还原,现在已经确定,这是国外LJ推出的春秋新款。”   郑泽惊讶出声,“所以,这条线索表示,能穿的起这鞋的,不是普通人。”   “对。”鉴定人员叹气,“可惜除此以外,没有其他的收获了。”   郑泽曲着手指敲敲桌面,盯着图片上的鞋印沉吟片刻,“联系到你的老师了吗?”   鉴定人员摇头,“我跟老师有五六年没有见过面了,他是个喜欢四处游历的人,现在也不知道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我用了手上能用的所有资源,还是没有他的准确消息。”   郑泽拍拍年轻女人的肩膀,“再找找看,现在也没个别的办法,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这块鞋印上面了。”   他下班后去找简单喝酒,缓解一下使用过度的大脑。   一杯酒下肚,郑泽绷着的那根弦可算松了,“小顾呢,不是说一起吃饭的吗,他怎么没来?”   简单吃着菜,“他去了外地。”   “去了外地?”郑泽困惑的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简单咀嚼着食物,漫不经心道,“回国的第二天,他就跟我说要辞职去外地,之后就没有再联系了。”   郑泽满脸惊诧,“不是吧老简,你俩吹了?”   简单不语。   郑泽忍不住发挥想象力,“该不会是你在国外对人小青年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人才一怒之下跟你断绝关系的吧?”   简单笑了笑,“我能对他做什么?”   郑泽噎住。   “你叫我出来,是陪你喝酒,”简单丢给他一只螃蟹,“还是聊顾生?”   郑泽拽着螃蟹腿,啧啧道,“老简,你已经翻篇了?”   他把螃蟹腿蘸了醋,从嘴里蹦出来一句,“小顾那人真的挺好的,我觉得他很适合你。”   简单抬眼,隐隐掠过一丝异样,“是吗?”   “心思不多,人也不复杂,”郑泽边吃边说,“吃喝不挑,好养活。”   简单,“……”   郑泽还想说什么,他兜里的手机响了,“老简,我出去接个电话。”   桌上的简单继续夹着菜吃,余光停留在玻璃窗外的郑泽身上,他的神态从平稳到震惊,狂喜。   那通电话是谁打的,简单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想。   郑泽大步流星的回来,抓了车钥匙说,“老简,我有事要回局里,改天再聚。”   简单笑道,“这么火急火燎的,案情有新线索了?”   郑泽重重地抓了下后脑勺,“我不是跟你说过吗,鉴定科有个小妹妹,她是那位足迹老专家的关门弟子,事发之后我就叫她尽力去找那位老专家,下班前还没消息,一顿饭吃到一半,就有回应了。”   简单拿纸巾擦嘴,“那是好事。”   他站起身,把椅子拉到一边,“我也正好有点事,顺路,一起走吧。”   郑泽说,“行!”   简单去取车,送郑泽回局里,他蹙着眉心道,“这条路的红绿灯是最多的,又赶上高峰期,恐怕半小时内很怕到。”   “你悠着点,我再急,也不想丢了小命。”郑泽拽起T恤领口,在下巴上粗鲁的擦擦,这才反应过来的说,“卧槽,我说怎么这么闷热呢。”   他开着玩笑,“老简,小顾走了,你有心事了啊,上车连空调都没打。”   简单打了空调,失笑道,“我说怎么好像有什么事没做。”   郑泽随口说,“死鸭子嘴硬,在乎人,去把人找回来不就行了,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喜欢把自己装在一个纸箱子里,自顾自的玩。”   简单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紧,微乎可微。   郑泽在发微信,告诉小弟说自己晚上会通宵,让他照顾着点腿脚不便的父亲,“到了叫我,我眯一会儿。”   简单沉默着开车,M市的夜景在他的眼睛里出现,放大,又消失。   车子停下来时,郑泽就醒了,他打了个哈气,对简单挥挥手,开了车门下去,跑进大楼。   简单坐在车里抽烟,一根烟燃到一半,他车开去了半山腰的别墅。   陈又大字形躺在床上,无聊的回忆着前面的三个世界消磨时间,浑然不觉的怅然,唏嘘,已经搞不懂,那些究竟是谁的人生。   简单推门进来,陈又都没发觉,直到耳朵被咬,他才回过来神,吓了一大跳。   “给我炒一碗蛋炒饭。”   陈又动动鼻子,“你一身的酒菜味。”   言下之意是,既然都在外面吃过好的了,还要吃什么蛋炒饭啊?   简单的胸膛震动,压着陈又不停的笑着。   陈又不知道他为什么笑,总觉得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学长,怎么了?”   简单将头埋在青年的脖子里,又起身,“蛋炒饭不要放胡萝卜,其他的随意。”   陈又一愣,这个偏食的地方好像在另一个老男人身上也有,难道不吃胡萝卜已经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了么?   他跟着简单下楼,去厨房准备蛋炒饭的食材。   另一边,郑泽拿起一张纸,他念出上面的内容,“鞋码43,性别,男,身形高大,走路的步子平稳,身体健康,没有残疾,身高在185到190之间。”   鉴定人员难掩激动,“这是老师发给我的。”   郑泽抿嘴,“辛苦了。”   他忽然一顿,神色就变得怪异起来。   干他们这一行的,总是会在生活中习惯性的观察周边的人和事,简单有一双LJ的皮鞋,穿过两次,一次是在四月份,还有一次是上个月。   “郑哥?没事吧?”   郑泽的思绪被鉴定人员打乱,他再也抓不回来那个点,“没事,我去通知大家开个会,这次谢谢啊。”   开完会,郑泽找人弄鞋,但是这事办的不是很顺利,他想了想,就给简单打了个电话,“老简,你是不是有一双LJ的皮鞋啊?”   简单站在阳台,“对,是有一双。”   郑泽鬼使神差的问了句,“多大码的?”   简单说,“42的。”   听到这个数字,郑泽又莫名的松口气,把事说了,他也就认识这么一个在商界高层立足的,还是好兄弟,所以但凡是有需要,都会想到对方。   简单说,“明天你来我的办公室拿吧。”   郑泽说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挂了电话,简单手撑在阳台的护栏上,身子微微前倾着往下看,三层楼的高度,一切都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   有的不止是黑暗,还有危险。   简单闭着眼睛任由夜风扑向自己,这时候,他的背后撞上来一个人,腰被用力抱住了。   后面是青年惊慌的声音,“学长你想干什么?”   简单愣了愣,他垂下眼帘,视线停留在腰部的两只手上,明显的在颤抖,似乎是被吓到了。   他转过身,看着脸色煞白,情绪失控的人,想到了什么,哭笑不得的表情说,“你以为我要跳楼吗?”   陈又还在喘气,惊魂未定,他把头偏到一边,胡乱的去擦眼睛,操,刚才真的快被吓死了!   简单的眸色一深,摸摸他的脸,笑着叹息,“这么担心我啊,真是好孩子……” 第81章 老总你好啊(13)   发生了阳台那一幕之后,陈又就变的心神不宁。   反观简单本人,却很正常,还是个变态, 把蛋炒饭吃的一粒不剩, 该干啥干啥。   躺到床上,陈又迷迷糊糊的睡去, 半夜被尿憋醒,他慌乱不已。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系统今晚也没叫他。   陈又屏住呼吸,在心里呼喊系统,喊了好多遍都没个回应。   他在黑暗中侧头, 感觉男人的气息喷过来, 沾了自己一脸。   “我应该没有说什么梦话吧?”   陈又小声嘀咕,过了会儿,真的实在憋不住, 就在防尿垫上嘘嘘了,还好不多。   别问他为什么不去卫生间,因为简老板大半个身子压着他。   陈又一动,简老板肯定醒,他一醒,呵呵,绝对有的玩。   这个点是人最瞌睡的时候,没有系统的强制闹钟提醒,陈又很难熬,他揪了几下眼皮,都揪红了,也架不住睡意,照样睡了过去。   后半夜,陈又做了个噩梦,梦里系统通知他,说任务失败了。   他哭啊喊啊的,凄惨的一逼,灵魂还是残忍无情地被踢出这个世界,一切努力和坚持都成了徒劳。   陈又惊醒时,天大亮。   “好可怕……”他自言自语,“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真的不假。”   旁边响起一个声音,“你在说什么?”   陈又一惊,男人站在床头,正居高临下的俯视过来。   “……”   “我没说什么啊。”   陈又抓抓蓬乱的头发,淡定地把防尿垫拽出来,往地上一丟。   简老板弯腰去捡,这事是每天必做的日常。   “去刷牙洗脸,我想吃面条。”   陈又哦了声,趿拉着拖鞋去洗手间,完了又去隔壁的卫生间。   几秒后就传出他的喊声,“学长,你过来看看,我是不是发炎了?”   简单正拿着防尿垫呢,他闻声进去一看,“是发炎了。”   陈又顿时无话可说。   简单给他清洗了一下,再消毒,“是你昨晚睡在垫子上才感染的。”   他皱眉,“为什么不叫醒我?”   陈又抿抿唇说,“怕影响你的睡眠。”   简单一怔,“你啊……”   陈又打着商量,“那我能不能拿掉第七个耳钉?”   简单问道,“不想戴?”   “不是,”陈又随口说,“我不喜欢耳钉的款式,太亮眼了。”   于是简单晚上下班回来,带了一百多个耳钉,“自己选。”   陈又,“……”   天气转凉,简单陪陈又在林子里转悠的时候多了,他跟郑泽碰面的时候少了。   郑泽忙的焦头烂额。   他们根据鞋印去排查符合的人选,目标选定在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身上。   皮鞋,鞋码,身高……一切都对上了。   根据暗查得知,中年人在酒桌上无意间跟人说漏嘴,皮鞋是他捡的。   中年人被问,他说是自己捡了鞋就跑回家了,没看到有其他人,也不知道水塘有人。   说的时候,目光躲闪,明显有隐瞒。   郑泽他们在中年人的房间里发现一块手表,确认后知道手表是水塘那个死者的。   中年人终于承认,说是看见死者躺在地上,就心生贪恋,扒了对方身上值钱的东西。   可他依旧矢口否认,说自己没有杀人。   同样的,他还是目光躲闪,不敢跟人对视。   种种迹象表明,他有最大的嫌疑。   郑泽他们刚回队里没多久,就接到人报案,中年人在马路上发生了意外,当场身亡。   案子看起来是了了。   却又觉得不对劲,说不上来。   直到局里来了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她主动请求整理这几年的案件,蹦蹦跳跳的,话还多,人活跃的不行。   谁知道竟然就给她误打误撞的发觉到了一处共同点。   那些死者有的下岗,有的从事着不同的工作,看起来没有任何关联。   但是,二十年前,他们在同一个厂里待过,包括水塘的死者,以及那个嫌疑人。   世上能有这么巧的事么?   郑泽躺在椅子里抽烟,二十年前那个厂附近的村庄发生了一起灭门案,一家五口都惨遭杀害。   当时震惊整个M市,至今没有抓到凶手。   郑泽把烟摁在烟灰缸里,独自开车去了那个村庄,发现只有几个老人。   他四处转了转,一无所获。   一天上午,郑泽对着一堆死者的照片发愣,桌上的手机突然就响了。   电话是医院打来的,说国外有个项目恰好研究的就是他爸的病情,顺利的话,近期就能安排一场手术。   郑泽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真的?”   那边说是的,“现在还没跟对方的负责人取得联系,需要郑先生的答复。”   郑泽立马表态说愿意,连连道谢之后问,“会有危险吗?”   那边说,“任何手术都有一定的风险,郑先生,如果您做了选择,就要去相信。”   郑泽沉默了片刻,“大概要多久?”   “短的话,半个月,长的话,不一定,主要还是看病人的身体情况。”   郑泽的眉头紧锁,小弟开学了,而且年纪又小,他这手头上的事也很多,想顾一头,就必须搁下另一头。   队里人有所察觉,都上来关心,“郑哥,怎么了?”   郑泽说,“医院那边来电话,我爸的手术有希望了。”   大家提他和他爸高兴,说这么好的事,干嘛愁眉苦脸的。   郑泽闷闷的说,“要去国外。”   办公室静了下来,众人知道他发愁的原因了。   郑哥是个大孝子,局里无人不知。   为这事,郑泽烦的嘴上起泡,犹豫了几天,还是去找上头请假。   上头把郑泽批的一脸口水,说他关键时候掉链子,没有觉悟。   郑泽默默的受着,心说,老大,我就一个爸啊,不那么做,我妈在地底下都能气的背过去。   他出去的时候,相处不错的都在,“郑哥,放心吧,还有我们呢。”   郑泽扬扬眉,“有情况告诉我。”   他回去把喜讯告诉了父亲,老人家不停的抹眼泪,还问会不会耽误事。   郑泽说,“不耽误。”   跟医院交涉过后,他就带父亲离开了M市。   上飞机前,郑泽给简单打电话,让他帮忙照看一下自己的小弟。   “好,”简单答应了,“一路顺风。”   陈又在旁边剥芒果吃,耳朵动了动,心里猜测郑泽是去哪儿了。   简单凑近点,“给我吃一口。”   陈又于是就给男人一口,没有多的。   简单,“……”   他捏住青年的下巴,吃了对方嘴里的芒果。   香甜的汁水在口腔弥漫,他把人按沙发上,亲了好一会儿。   当晚,简单从林子里散步回来就发烧了。   陈又看他躺在床上,心里呵呵冷笑,让你出去散步不带我,活该!   简单哑着嗓子,“给我倒杯水。”   陈又去倒水,这人平时是很变态,小病小灾的随便招呼,但是不能真有事。   到了次日,简单烧的更厉害了,身上烫的吓人。   陈又在床前隔一会儿就拿毛巾给他擦擦。   不行,还是得去医院。   他知道简单的车就停在外面,可是……他没考过驾照。   第一个世界是在系统的帮助下才把车开到郊外的,第二个世界有机会考驾照,但是人不同意,第三个世界,车是天上飞的,考不了。   所以他混到今天,还是不会开车。   陈又在男人耳边说,“你有私人医生吧,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男人没回应。   陈又说,“你不打,那就把号码告诉我。”   还是没有回应。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陈又急躁的,他有种错觉,简单是在惩罚自己,找罪受。   “学长,你这样下去,会把脑子烧坏的。”   简单勾了一下唇角,嗓音模糊,“那不正好,跟你配上了。”   “……”操!   陈又知道生病的人很脆弱,容易伤感,他不知道,嘴巴还能这么毒的。   发高烧了,人会犯糊涂,前一刻做的事,下一刻就忘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简单睡在陈又的防尿垫上,还说很舒服。   陈又一脸血的看着他。   简单蹙眉,又笑起来,“小学弟,你傻站着干什么?”   陈又绷着脸说,“你真的要去医院。”   简单无所谓,又似是很有经验的样子,“没事,过两天就会好的。”   还过两天,你他妈的不要命了是吧,陈又气的去拉简单,“给我起来!”   简单反手把他拉到自己身上,唇亲他的头发,“学长喜欢你乖。”   陈又被接触到的温度吓到了,他真怕简单就这么烧出大事。   刚要有动作,就听到男人说,“你如果不乖,学长就不喜欢你了。”   陈又心想,算了,还是乖着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的脸上出现害怕,惊恐,可怜的哀求,胡言乱语着什么别打了。   陈又愣住了。   良久,他伸出双臂,将男人抱抱,用非常轻柔的声音说,“没事了没事了,不要怕,坏蛋都被我打跑了。”   简单渐渐地安静下来。   陈又对他挺同情的,原来也是个小可怜啊。   哎,都是有故事的人。   “444,我想我应该差不多知道简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了。”   系统,“说来听听。”   陈又哼哼,“不告诉你。”   系统,“……”越来越调皮了,看来七个耳钉都不是极限,潜力真是无穷大。   简单一直在持续发烧,就是不去医院,陈又说再多都不管用。   他这时候才知道,简单不止变态,还执拗的可怕。   陈又摸着简单的额头,脸,脖子,提心吊胆,他偷偷去拿对方的手机。   背后突然响起一道阴沉的声音,“你在拿我的手机给谁打电话?”   陈又的后背刷地窜了一层寒意,他赶紧把手机扔回桌上,老总啊你别误会,我完全没有想搞事情的意思啊。   “你发高烧了,我想打给120。”   简单坐起身,掀开被子下床,因为发烧,他的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异常骇人。   “手机给我。”   陈又把手机递过去。   这次绝对是老天爷在玩他,好死不死的,刚才不小心拨给郑泽了。   简单按断通话,“这就是你说的120?”   陈又说是他按错了。   “按错了是吗?”简单低笑着柔声说,“你过来。”   陈又吓尿了。 第82章 老总你好啊(14)   房里持续了短暂的死寂,简单再次开口,“过来。”   陈又还是没有挪动脚步。   你感冒发烧,各种难受不舒服, 我床前床后照顾。   你说胡话, 可怜巴巴的,我温柔地把你抱在怀里摸摸头, 轻声安抚。   你觉得我是真心对你好,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 就被我深深地感动了,给了我一点恶念值。   不应该是这个套路吗?   操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陈又怎么也想不通, 他连号码都没按, 是怎么戳到通话记录那里的,又是怎么点到郑泽的,如果是手滑, 那未免也太滑了吧,还滑的那么准。   “444,是不是你干的?”   系统,“……”   陈又说,“肯定是你,别解释了。”   系统说了挺长的一句,“简单的通话记录第一个就是郑泽,是你自己点的,还怪我,你脖子上顶的是皮球吗?”   陈又抽抽,“不是你,那是怎么回事?我会那么准就点到他?”   系统说,“是你有毒。”   面对这回复,陈又无力反驳。   他确实有毒,从进了这个游戏开始,就没解过,恐怕回去了,毒还在。   简单猝然逼近,那气势,完全不是生病的人会有的。   猝不及防,陈又直接就被拽到男人的眼皮底下,勒住他的力量极大,他疼的眼睛都湿了。   简单的语气并没有咆哮怒吼,歇斯底里,他的语气非常温和,如同在跟爱人亲密的呢喃,“你想打电话跟郑泽说什么?”   陈又反而希望简单吼叫,甚至怒骂,那才是正常人处理这件事的反应。   他惊慌失措,又很茫然的说,“学长,我真的只是按错了。”   简单笑着叹息,“你啊。”   这两个字比祷告还要可怕的多,陈又几乎是在简单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出来时,他的全身就刷刷刷的起满了鸡皮疙瘩。   四哥救命!   系统四哥说,“撒泡尿试试,兴许他一看你失禁,心情就好了。”   陈又,“……”特么的我刚吓尿,裤子还是湿的呢。   他动着嘴唇,“学长,我……”   简单伸出右手,一根手指压在青年的唇上,“别说话。”   一股阴冷从里到外,再从外到里,上下前后的流窜,往看毛孔里钻,陈又打了个哆嗦。   卧槽,我要吓死了好么!   简老板处于高烧中,神志模糊,固执扭曲的认为他会趁机打给郑泽,透露河道的事,想逃跑,不信任他。   这么一猜想,陈又妥妥的是要被灭口的节奏。   他抬头,用通红的眼睛看着简单,不让说话,那就只能靠眼戏了。   但是眼戏太考验演员的水平了,三流四流顶多就是浮夸了些,五流以外的根本没可能摸到门路,陈又电影院没考上,连演员都不是,这就更艰难了。   简单失望的摇摇头,“学长以为你是小白兔,原来你不是啊。”   我是啊,我就是一只小白兔,真的,我不是,还有谁是啊,陈又的眼睛里全都是惶恐不安。   简单忽然说,“你抱着我,对我说,不怕,坏蛋都被你打跑了?”   陈又赶紧点头,对对对,就是我说的,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很不错?   他看到男人俯身,在他耳边笑,“那你都听到了吧。”   陈又,“……”呵呵,这疯狗一样的节奏,我根本追不上,一直被拖拽着跑,目前已经口吐鲜血。   简单捏住他,指间发力。   陈又疼的大叫,有一瞬间差点昏厥过去。   此时此刻,他真的怕了,怕自己死掉,怕任务失败,回不了家,越想越怕,眼泪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淌。   简单看着青年痛哭流涕,伤心又难过,他有些愣怔,很无辜的表情,“我又没有动手打你,骂你,你哭什么?”   陈又哭的不能自已,想收都收不住。   要不要脸啊,你敢说自己没动手,那把我往死里捏的是谁?   隐隐是叹了口气,简单的指尖点着青年的心脏,“让学长看看你这里装了多少秘密好不好?”   不好,心挖给你,老子都死翘翘了,陈又泪眼婆娑,哽咽着说自己真的不是存心想期满的,他只是害怕。   行了吧,老子承认了,就是想起来了,这副身体的两只眼睛都看到你在持刀杀人。   要不是原主遭遇过一些经历,产生了一种不正常的心理,痛恨穿警服的,所以在录口供的时候又恶意的跑了,你已经被抓起来枪毙了知不知道?   陈又说完了,心里却松口气,不用再遮遮掩掩了,反正现在的局面已经是鸡飞蛋打,散黄了。   简单还是那副一贯的姿态,没有要扒出另一面给陈又看的迹象。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陈又。   陈又的心理素质还不错,但是得看跟什么人比,在简单面前,他完全不行,决定要把小白兔演活了,演成经典,“学长……求求你……别……别杀我……”   简单轻轻叹道,“可是你不乖。”   陈又抓他的手,声音抖的不成样子,“我乖,我一定乖。”   简单出去了,再进来时手里拿了一个黑色铁链子,链子一头是个镣铐。   陈又瞪眼,操,这小黑屋必备的道具是简单什么时候准备的?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系统听到呼喊就出来说,“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陈又不如不问。   为了博得信任,他也是够狠,二话不说就自己把自己拷了上去。   换个人,在这时候都会大力的挣扎,尖叫,祈求,只有傻子才会那么做。   果然,简单看到这一幕,神情变的异样。   陈又动着手臂,链子哗啦作响,他哭着说,“学长,只要能让你开心,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   简单低头点烟,没有别的反应。   此时,陈又心里乱糟糟的一锅粥,他都做到这个份上了,难道还不够表明心意么?   再尿一次好了。   他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一股子淡淡的气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飘到简单的鼻端,他的眼皮微微掀起,视线扫在青年那张被羞耻和痛苦覆盖的脸上。   陈又发出难受的声音,这不是他装的,是真的难受,耳钉戴过的地方有点痒,他就忍不住去用手抠抠。   简单唇边的烟一抖,紧跟着,呼吸就乱了起来。   他拿掉烟,扔到地板上,火星子溅开,被一只深棕色的拖鞋碾过。   陈又在简单欺近时,用另一只手去抱他。   这个动作令简单有一瞬的停滞,很快就恢复过来,他将青年反手扣在了怀里……   由一泡尿引发了一场惨案,为时90分钟。   陈又变成了一个大号的破布娃娃,简单倒在他的旁边,呼吸急促,全身滚烫,呈现不正常的颜色,烧的快化掉了。   “444,简单烧的好厉害,快点给他打退烧针吧。”   系统说,“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这里没有那业务。”   陈又说,“我知道有,我已经想起来了,你别骗我。”   系统说,“真没有。”   陈又不跟他练习有和没有这几个字的发音,“第一个世界,我戒毒那会儿,你不是给我打了什么药水吗?这次就只是把药水换成退烧针。”   系统说,“有吗?我不记得了。”   陈又,“……”   他软泡硬磨,最终还是把系统拿下来了,给简单打了一针退烧针。   哎,这才第四个世界,记性就这么差了,感觉有只贪吃蛇在他的后面啃食他制造出的数据。   脑子里突兀的多了个声音,陈又愣了好一会儿,“刚才是你在叹气吗?”   系统,“你说呢?”   陈又稀奇,“你不是机器吗,机器也能像人一样?”   系统,“哎。”   “……”陈又说,“别这样嘛,我知道你对我好,我都记在心里了。”   系统说,“为了你,我早晚要丢掉饭碗。”   陈又,“不会的,我会给好好表现,为你争光,成为你的骄傲,信我!”   系统,“……努力吧。”   下午两点多,简单的烧就退了,他的眼睛一睁开,就去扫动,在找着什么。   铁链子的声音之后,是青年欣喜的声音,“学长,你没事吧?”   简单寻声望去,青年坐在地上,正朝他看过来,眼里写满了激动,他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阳台那里洒进来了一些阳光,房里的光线很明亮,连气氛都不再压抑。   简单的嗓音沙哑,“为什么不趁我昏睡的时候跑掉?”   陈又偷偷翻白眼,没看我锁着的吗,“学长,你还是不信我。”   简单从床上坐起来,角度有了改变,他才发现地板上面有许多不明水迹,还有几片血迹。   昏倒前所发生的,都在眼前重现,简单沉默了很久,说,“学长伤到你了。”   陈又说不严重,已经好了。   简单下床去把他拉起来,眉心霎时间就蹙了起来,“这也叫好了?”   陈又认真的说,“学长没事,我就不会有事。”   简单意味深长的看了几秒,摩挲着他的手说道,“别乱动,我去给你打水清洗。”   人一走,陈又就把脸一扭,屁股真疼。   简单端着盆,拿着干净的衣服过来,叫陈又把脏的脱了。   陈又照做,没了遮挡物,他身上的那些痕迹全部暴露了出来,令人震惊。   简单的呼吸一顿。   陈又呵呵,别看了,就是你这个变态干的,惨吗?我告诉你,这还不是最惨的,你往下看啊。   简单已经看了过去。   怎么样,满意自己的杰作吗?陈又在心里咒骂,他妈的,老子撒尿都疼,接下来几天要尽量少喝水了。   一阵难言的寂静过后,简单叫陈又转过去。   陈又一声不吭的把背对着男人,后面传来了毛巾在水里摆动的声音,他的背上湿了一块,慢慢的,整个后背都湿了。   他沉默着任由男人给自己擦身体。   不会被负面情绪影响的性子使然,陈又望着洒在脚边的几点碎裂阳光,他眯了眯眼,已经满血复活,期待顺利完成任务。   似乎烧一退,简单身上的阴气也没了,他继续回到风度翩翩的温柔老总版本,除了自动忽略铁链子的事。   陈又知道,对方为了自身的安全,暂时是不会给他解开了。   星期一,简单穿上西装,边打领带边说,“我去上班了,你在房里待着,无聊了就看看书。”   陈又没看放在床上的几本书,他只关心自己今天和未来每一天的温饱问题,“学长,那我中午吃什么?”   简单的目光柔和,“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陈又,“……”   所以是故意要让我饿一天吗?老总,你狠。   简单在陈又的脸上亲了亲,“要乖啊,不然学长是会生气的。”   陈又分分钟就摆出了小白兔状,信不信你丢给我片菜叶,我能立马咔兹咔兹啃给你看。   走到门口,简单又回来,捏了陈又一下,“给你买了尿桶。”   一个尿桶也用那么疼爱的口吻,毛病。   陈又的一只手被拷在床头,链子很长,足以让他在整个房间里活动。   床边的尿桶挺大一个,想尿了就去蹲了解决,不用管倒,简单会在晚上回来把尿桶拿走。   听着车子的引擎声,陈又哎了一声,往床上一躺,随便拿了本书,全他妈是英文的,还是不带图画的,看个屁啊。   不到中午,陈又就饿了。   他以前上学的时候,每到上午的这个点,就会饿,没有一次例外。   陈又往往都会开始把桌上的书本收收,整整校服,一切都搞定了就把眼睛往窗户那边瞅,准备铃声一响就飞奔出教室,直冲食堂。   “444,可以卖我点面包吗?”   系统,“这个真没有。”   陈又吞咽口水,多吞几次能撑一会儿,他试过,有点用。   到了下午,陈又晕晕乎乎的,一边催眠自己快睡,睡着了就不饿了,一边又在幻想简单说的好吃的,鸡腿,烧鸡,烤鸭,烧鹅,一口下去,满嘴的肉香。   陈又把书丢脸上,啃着一页的左下角,他现在的饥饿感应该离系统所说的某个不知名宿主还要差很远。   因为他目前还是抱着宁愿饿死,也下不去嘴吃自己的正常想法。   迷迷糊糊的,房门被打开了,陈又有气无力的撑开眼皮去看,一下子就把眼睛睁大,老总你可算是回来了。   简单提着酒店打包的饭菜进来,“饿了吧?”   饿,饿惨了,陈又舔舔嘴巴,死死盯着他手里的餐盒,眼冒绿光。   简单却没有给他吃,而是说起一个故事。   陈又饿的跟死狗一样,哪有什么心思听故事啊,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餐盒上面,光闻着香味,就忍不住了。   简单说完故事,问道,“你说说,它犯了什么错误?”   陈又一脸呆滞。   简单挑眉,“等你回答了,再吃晚饭。”   陈又立刻去拽男人的袖子,“学,学长,你再跟我说一遍,这次我一定好好听!”啊啊啊啊啊你个死变态,亏老子还同情你,觉得你可怜。   简单抿唇笑,“再给你一次机会。”   陈又喜极而泣,这次他很认真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听了,大致就是一只自作聪明的小羊给狼吃了的故事。   好吧,你的警告和轻蔑,我收到了。   在简单询问时,陈又给出答案,“是那只羊自己愚蠢。”   简单把袋子打开,“过来吃晚饭吧。”   铁链子拉开了,陈又扑过去,他可以肯定,现实世界加任务世界,从来没有这么饿过,算起来,他昨晚就跟简单做事,也没有吃东西。   简单在一旁坐着,“慢点吃,别噎着。”   陈又狼吞虎咽,走开好么,闻着你身上的味道我就很生气。   简单拿勺子舀了汤喂到青年的嘴边,“这是桂鱼汤,喝喝看腥不腥。”   陈又咕噜喝下去,“不腥,很好喝。”   简单放下勺子,拿多出来的一双筷子夹了一块鸡肉,“尝尝这个好不好吃,味道咸不咸?”   陈又吃进嘴里,油而不腻,“不咸,非常好吃。”   简单说,“你是顾生吗?”   陈又脱口而出,“不是。”   围绕的氛围骤然一变。   吃下第三口饭菜的时候,陈又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脸色巨变,一口气没喘上来,嘴里的食物也没嚼,噎到了。   “咳……咳咳……”   陈又咳的一张脸通红,泛着紫色。   过了会儿,简单看着青年流出生理性的泪水,痛苦不堪,他才有所动作,给人将那口食物压了出来,“开玩笑的,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陈又心里狂叫妈逼,除了这个,他没有别的可说,真的。   简单轻轻揉了揉青年的头发,他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真可爱啊。”   垂下眼睛,陈又哽咽,气死我了。   饭菜是大酒店的,味道自然不用说,看着就很有食欲,但是陈又被简单一吓,胃口就不咋地了,他只吃了一半,还剩一半,寻思着留到明天吃。   简单直接把剩饭剩菜提走,丢进垃圾篓里,再把垃圾袋拿出来,走了。   陈又,“……”   “444,我明天可能又要饿一天,我的心好痛,不能呼吸了。”   系统说,“你还是喘口气吧,不然目标会给你做人工呼吸,看你那么可爱,就会再把你做一顿。”   陈又立马就呼吸顺畅了。   之后的每一天,都是这样一成不变。   陈又过着不如猪的生活,还要小心翼翼的陪饲主玩耍,生怕一个不不注意碰到饲主的哪个点,就被宰了。   简单都是白天上班,晚上忙工作,深夜才来看陈又,有时候直接就不来。   他似乎在忙着什么事,话没有之前多了,经常来了,也只是坐在一旁,眼睛望着虚空一处,很像是在走神,下一刻就把陈又压在地上,完事就走。   陈又心里慌啊,可是无论怎么做,都没有什么肉眼可见的进展。   眼看冬天都到了,再等等,这个年就要过去了。   都这么惨了,陈又竟然还胖了一圈,他捏着腰上的肥肉,心情很操蛋。   这天,喂完食后,简单给陈又倒了杯水,“我去书房处理一下工作,晚点过来,你困了就自己先睡。”   这话说的,跟老夫妻似的。   陈又一动不动的,等门关了就坐起来把水喝完,他拿着玻璃杯,若有所思,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必须让任务进度打破零这个诅咒。   “待会儿我可能要割腕了。”   系统说,“为什么这么对自己?”   陈又说,“置之死地而后生,你懂得。”   系统说,“冷静点。”   陈又问它,“上个世界我被怎么着了,你忘啦?”   系统没吭声。   陈又的眼中浮现坚定之色,“有了那种遭遇,什么大风大浪我都能扛过去。”   系统默了会儿,“去吧。”   陈又手一挥,就把玻璃杯敲碎了。   他咬咬牙,拿起一块玻璃碎片对着腕部重重一划。   看着血从身体里流出来,这种感觉没法形容,陈又的头开始发昏,他在考虑要不要写几个血字给简单,比如“为什么不相信我”,或者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也可以是“学长再见了。”   选择困难症就是麻烦,陈又还没有选择出来,就已经陷入黑暗。   他醒来时,是在另一个房间里,有衣橱,床头柜,摆设都是日常的家具,天花板的吊灯都充满温馨的味道,不像关他的那个房间,就是个笼子。   门推开,简单走进来,衬衫微皱,额前的发丝不再一丝不苟,而是凌乱的搭下来,面容有几分憔悴。   陈又从男人的外形上脑补出了一个悔不当初的画面,他问系统,“我晕过去后,发生了什么?”   系统说,“发生了很多事。”   陈又问,“都有哪些?”   系统说,“挺多的,就是一些常见的套路,你知道的。”   陈又挖着曾经在现实世界看过的狗血剧剧情,“他进来的时候,看到我倒在血泊里,整个人都呆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跌跌撞撞的扑向我,跪在地上把我紧紧抱在怀里,赤红着眼睛,颤抖着声音,一遍遍的呼喊我的名字,说只要我醒过来,什么都答应我。”   系统,“……你放过我吧。”   陈又,“呵呵。”   这时候,简单开口了,“为什么要那么做?”   “不知道。”陈又睁眼说瞎话,“这段时间我努力让自己表现的乖一些,可是我怎么做都没有用,我看的出来,学长并不开心。”   他失落的垂着眼睛,“所以我就想,是不是我死了,学长就能高兴一点……”   割腕那种事,有个通用的说法,就是傻事,既然都傻了,那肯定没有什么逻辑思维和道理。   “那你应该拿着玻璃碎片划大动脉。”   简单把手伸到陈又的脖子一侧,指腹按着他的动脉位置,“就是这里,只要你划破了,血就会喷涌出来,很快,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你身体里的血就会流干。”   陈又,“……”这套路也不对啊老总。   他吞咽唾沫,左手的腕部缠着纱布,一看就是处理过了,说明这人还是在乎他的。   简单说,“很疼吧。”   陈又都不敢接话了,完全猜不到发展。   这在简单的眼里,就是恐惧茫然,他的目光复杂,“顾生,我开不开心,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   陈又点点头,“嗯,很重要。”   简单低声问,“为什么?”   陈又抬头说,“我喜欢学长,很喜欢。”   简单,“哦。”   哦个鬼啊,老子八百年都没主动表白过一回,就一个字打发了?陈又很不爽,他把嘴巴一抿,头偏到一边去了。   “你好好休息吧。”   简单又说,“再让我看到你做出这种事,我会把你的尸体丢到山林里去。”   陈又,“……”真讨厌。   “叮。”   突然冒出这个声音,陈又吓一大跳,“怎么了怎么了?”   系统告诉他最新的任务进度7.9。   陈又一愣,反应过来就哈哈大笑,这一割,拿了2.1个恶念值,划算哎,“要不我下次再换个法子?跳楼撞墙什么的。”   他想到了什么,愁眉苦脸道,“不行,刚才简单说了,我再做一次,他就把我扔了。”   系统说,“2.1是你的表白,不是割腕,白痴。”   陈又的脸狠狠地一抽,前面的话说了就算了,末尾那个词是几个意思,想绝交是么?   “等着吧,这个任务我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搞定了。”   开了一个好头,后面就会容易多了。   简单就好比是一个密不透风的罐子,现在被他撬破了个口,里面的糖果全掉出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陈又终于看到了系统那次所说的曙光,他安心修养,顺便把几辈子都没说过的情话通通说给简单听,说的自己都掉鸡皮疙瘩。   第一场雪降临的时候,简单的恶念值从7.9变成了7.5,又减少了0.4。   除了这个变动,陈又还可以在个别时候自由活动,他激动啊,一激动就要作死,“学长,我可以上网吗?”   简单撩起眼皮,“上网?”   陈又赶紧说,“双十二马上就要到了,我想买几箱纸尿裤囤货,再看看防尿垫有没有折扣。”   简单轻笑,“你倒是会过日子。”   双十二前一天晚上,陈又在简单的书房,等着零点的到来。   简单在翻文件,“明天还有一天,你急什么?”   陈又非常有经验,“纸尿裤那家搞活动,前两百个下单付款的,收到货后会优惠20。”   他刚说完,就看到简单拿出皮夹,将一张一百的放他怀里,“这个拿着,还多80,去睡吧。”   陈又,“……”   简单斜眼,“还不快去,又不乖了是吗?”   陈又说,“我想在这里陪你。”   简单说,“那你安静点,不要说话,也不要走动。”   陈又噢了声,靠着书桌。   简单低头看文件,没一会儿就突然将文件合上,丢到一边,把青年拉到了腿上……   一个多小时后,陈又坐在椅子上,看简单黑着脸整理文件,他在书桌上尿了两回,可想而知桌上的东西都是什么个德行。   “学长,你收拾吧,我去睡了。”   陈又打着哈欠,挂着空挡出去,也不管书房的一片狼藉。   简单掐了掐眉心,那小子到底乖在哪儿了?自己为什么会在做出决定后,又一次次的犹豫,最后还是把人留在身边,没有杜绝后患?   他撑着桌面,笑着摇了摇头,想这些干什么,留着就是了。   原主的生日是腊月初三,也就是十二月三十一,陈又用的是他的身份,所以当天得露出点不同以往的样子,类似是欲言又止,还有期盼。   简单照常上班,下午提前回来了。   陈又看到他手里提着蛋糕盒子,眨了眨眼睛,想吃。   简单脱下身上的黑色大衣,侧头笑道,“水果布丁的,我很喜欢。”   陈又莫名的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哪有人在给别人买生日蛋糕时说这种话啊,搞得像是专门给自己买的一样。   陈又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整个人都石化了。   简单还是没有变态到毫无人性的地步,他在让陈又脱衣服前,有把空调打开,已经很不错了,对他不能要求太高。   做好一切准备工作,简单端着摄像机,拍了长达两小时的视频。   听到简单说“顾生,你可以吃蛋糕了”的时候,陈又已经彻底瘫了,身上都是,还吃个屁啊。   简单拍完视频,就坐下来欣赏,他的神情亢奋,愉悦。   陈又用手指头在胸前搞了一块奶油放进嘴里,甜的他默默流泪,他记得系统说过,这个任务完成以后,他就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下个世界真的不要再搞特殊了,他就想做个普通人。   有一个普通的身体怎么就那么难呢……   嗡嗡的震动声来的突然,陈又停下吃奶油的动作去看,发现简单拿起手机,脸色有一瞬的变化。   他猜是郑泽打来的,助理和公司高层的电话,对方都不是这样的表现。   听到简单说话,陈又的猜想得到证实,他自觉的走开了,已经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再让他听到什么,看到什么,这条命能不能保得住就真的不好说了。   电话那边的郑泽在医院,说他要一笔钱,问简单能不能给他弄到。   简单站在窗户那里,“要多少?”   郑泽说了一个数字,“老简,我知道这笔钱的数目不小,哎,你手上的流动资金应该也不多吧。”   简单说,“没事,这笔钱你先拿去,伯父的身体重要。”   郑泽叹口气,“老简,幸亏有你。”   简单,“阿泽,如果有一天,我需要你帮忙,你会帮我吗?”   “那还用说吗?”郑泽义气的说,“只要你有用的到我的地方,我一定做到。”   简单笑了笑说,“钱我会在明天上午十点之前转给你。”   郑泽说太好了,“回国再请你喝酒啊。”   “哦对了,我托一同事查了,没有顾生在外地使用身份证的信息,等我查到了他的具体地址就告诉你。”   通话结束,简单盯着记录上的名字,失笑出声,“你还真是多管闲事啊……”   腊月二十的晚上,陈又起来撒尿,房里没人,他记得睡前还跟对方说了好一会儿话来着,“简单去哪儿了?”   系统说,“在跟他的家人说话吧。”   陈又正在摆弄耳钉,一下子没听清,“什么?”   系统说不知道。   陈又忍痛花一万善念值搞到钥匙把手铐打开,轻手轻脚的出去,走廊黑漆漆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见楼下有个灯是开着的,大门也没关,就走下楼梯,没在客厅见到简单,视线无意间瞥到门口的地上有一张百元大钞。   陈又走过去才发现是冥币,给死人用的。   说实话,他在现实世界的大白天看到这玩意儿,都会觉得瘆人,更别说在这种恐怖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深山别墅了,还是深更半夜。   “回房间睡觉吧,你管那个男人干什么,这都跟你没有关系。”   陈又碎碎念,“还是去看看吧,小心点不惊动就好了,万一这是一个可以了解对方内心一些东西的机会呢,错过就没有了。”   完了又打退堂鼓,“不行,太冒险了,简单是个神经病,什么事都有可能做的出来。”   陈又犹豫不定,他捏着那张冥币,心里有个主意,“正面去,反面不去。”   冥币从他手中离开,往天上一抛,又慢慢地飘在他的脚边。   是个正面。   陈又吞了一口口水,这是老天爷决定的。   他把身上的外套拉链拉到顶,下巴缩在领口里面,就露着一双大眼睛,警惕的扫来扫去。   大半夜,湿气很重,也非常冷。   陈又哈口气,远远的就望见林子里有火光,在一片黑幕中很扎眼。   他下意识的就找唯一的小伙伴,“444,你在吗?”   系统,“不在。”   陈又说,“……我去了啊,祝福我吧。”   系统说,“祝你好运。”   定定神,陈又朝着火光那边走去,在有一些距离时就猛地停下了脚步,他看到简单在烧纸钱。 第83章 老总你好啊(15)   寒冬腊月,凌晨三点多,幽静的树林里,弥漫着东西燃烧成灰烬的气味。   不是别的什么, 是黄纸和冥币。   阴森森的。   突有一阵冷冽的风从后面拥上来, 陈又毫无防备,他打了个寒战, 就感觉有个浑身冰凉的人和他背靠背,往他耳边吹了口冷气, 手还顺着他的衣领伸了进去。   汗毛集体起立,陈又狂搓胳膊,卧槽卧槽卧槽, 就跟突然进了恐怖世界一样。   夜里真的自带灵异气氛。   陈又使劲掐手心, 这么铤而走险,要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就太不值了。   他屏住呼吸,竭力把脚步放轻, 几乎是提着一口气往那边靠近的。   觉得差不多了,陈又就躲在大树后面,将自己缩到能缩的面积。   简单蹲在地上,火光把他的脸映的忽明忽暗,神情模糊。   “他把旁边的一捆冥币拿到手里,弄开上面的绳子,几张几张的往火里放。   “爸,妈,爷爷,奶奶,姐,我答应你们的事,做到了。”   陈又听的一清二楚,简单说了五个人,他的脑子里浮现一个猜想,如果是他想的那样,那他可以理解对方的变态。   风大了,有些冥币和黄纸来不及成为灰烬,就被刮的到处都是。   陈又见到两张烧了一半的黄纸往他这里飘,他的心瞬间就提到嗓子眼。   这时候,一秒都过的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陈又紧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做祷告,主啊,我是个命运多舛的少年,从小就各种被坑,生活非常不容易,但是我从来不怨天尤人,也没有害人之心,真的很善良的,请你保佑保佑我吧,阿门。   祷告做完,脚步声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陈又悄悄露出半张脸,一只眼睛,看到男人在将着火的冥币踩灭。   毕竟这里是树林,引起火灾就不好了。   有这个意识,还是可以的。   简单又继续烧纸,“今年是第二十个年头,时间过的真快。”   他抿着唇角,“我认识了一个人,现在头疼的情况好多了,睡觉也能睡着。”   陈又的心里一惊,是说的我么?   下一刻,就听到男人缓慢而低沉的说,“他叫顾生,又不是顾生,是个小骗子。”   最后那三个字被风推进陈又的耳朵里,他愣住了。   好似是一部老旧的,布满灰尘的碟片,有一双无形的手将其拿出来,擦掉灰尘,放进录像机里。   一段段回忆不受控制的出现。   这一刻,陈又竟然想起了那个老男人,“444,你知道大佬的情况吗?”   系统,“死了。”   陈又,“算了,别说出来,我不想知道了。”   他跟系统同时发出的声音。   系统,“我已经说了。”   陈又默了一会儿问,“是怎么死的?”   系统说,“老了病死的。”   陈又说,“噢。”那还是很好的。   能自然死亡,已经是一种福气了,以他的坑命,都没敢想。   系统说,“死时抱着你的遗像,还在说你是小骗子……”   陈又气的阻止,“行了!”   系统,“……”你就是一股清流,可千万别和那些宿主一样感情用事,摇摆不定。   耳边传来了压抑的哭声。   陈又的身子僵硬,他就那么保持别扭的姿势听着男人哭,不知道怎么弄。   男人带着哽咽的哭声一声一声的响着,在树林里飘荡了许久。   陈又疑惑的,都从他的哭声里得到了答案。   痛失五个至亲,心里全是仇恨。   不亲身经历,谁也无法体会到那种痛苦,和扭曲的愤怒。   凡事都有因果报应。   就像原主,因为肾不好,有时候在课堂会尿裤子,在学校是被嘲笑欺辱的对象,久而久之,就积压了一种阴暗的情绪,恨不得杀了那些人。   但他没能力。   原主想出人头地,好好去报复曾经对他施暴的每个人,却又不够坚定,毅力也不行,只能暗地里去想,自己做不到。   而简单做到了。   在他变的有能力,有手段,有势力之后,他就开始实施长达数年的复仇计划。   可惜陈又现在碰不到手机,否则就能去查二十年前的案子,他记得在一个帖子里看到人提过。   也许就是同一个。   鞋子踩在树枝上的响动突然出现,陈又不敢再多待了,就快速跑回去。   简单抬起通红的眼眸,又垂下去,勾了勾嘴唇。   “你们看见了吧,他就是我说的小骗子。”   简单叹道,“能自己打开手铐偷跑出来,本事不小啊。”   “他是怎么做到的呢?秘密可真多。”   片刻后,简单蹙紧的眉心舒展了一些,“看来还是要再加一副才行,免得又不乖了。”   跑进房间,陈又把手铐重新戴上,躺在被窝里,心跳还是快的不行。   “我没有被发现吧?”   系统说,“可能没有。”   陈又惊恐,“赶快把可能去掉!”   系统陪他玩游戏,“没有。”   陈又把头缩到被子里,为什么这么慌,太慌了。   上次尾随简单去车行都没这么慌。   陈又一直在发抖,不行,简单回来看到他这样,肯定会起疑心的。   他抽了自己两下,冷静了点,再抽。   “卧槽好疼啊!”   陈又不抖了,手也抽麻了,他呜咽了一声。   平行世界真的很好,有他的所有亲人朋友同学的复制版,只是目标太吓人了。   他来了这里,都没时间去国外看自己,逗一逗撩一撩,再去学校食堂吃一碗水煮,上宿舍见见三宝。   陈又揉揉脸,简单比之前的三个要可怕多了,大佬都比不上他。   跟大佬玩耍时候,自己还能开玩笑,发脾气,耍小性子,玩脱了也不在少数。   现在,呵呵,只能装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系统说,“这是提升技术的机会,你的技术太差了。”   陈又不服,“我的技术还差?信不信我劈个腿给你看?”   系统,“我说的技术,不是床上技术,是你的演技。”   好吧,是我太污了,我的思想不纯洁,我有罪。   陈又弱弱的问,“我的演技真的很差么?”   “很差,实话跟你说,已经差到没演技了。”   系统说,“不过你在这个世界进步很大,加油。”   陈又撇撇嘴,这么说,他还得感谢人简老板了?   房门口有走路的声音,陈又立刻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被子掀开,一只手把他提起来,他睁开眼睛,做出迷迷糊糊的样子。   “学、学长……”   简单在青年的眼睛上亲了亲,“醒了就不要睡了。”   陈又继续装迷糊。   简单带他去洗手间,亲了一会儿就将他扳过去,脸朝着镜子……   没过多久吧,大概也就是七八分钟,陈又憋了憋,没憋住,只能面对着镜子撒尿。   好羞耻啊。   不行了,太辣眼睛了,他把头低下来,又被简单拽住头发,强行抬起。   操操操!   简单呵呵笑着说,“知道吗,这时候的你是最可爱的。”   陈又抖了抖。   天亮了,简单的嗓子都哑了,他一遍遍的说“你怎么这么可爱……”   陈又更哑,不但要回答自己可爱在哪儿,还要飙高音,以及哭成死狗。   他妈的。   这么疯,这是仇已经报完了,等着被抓,还是要自生自灭了吗?   陈又半死不活的躺着,简单站在床边,用一种诡异的目光俯视过来。   就在陈又以为他会说什么的时候,他一言不发的走了。   过了好几天惊悚的生活,他们又能好好说话了。   只是陈又的脚上戴了镣铐,还是一副,他问不问都没意义,所以除了接受,就是接受。   周六的时候,简单说要给陈又洗头,把陈又吓的,赶紧说不用。   “不是喜欢学长吗?”   陈又,“……”特么的能不能别天天挂嘴边啊?   他不得不坐到椅子上,头低到盆里,还要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青年的头发没修剪,有点长了,柔顺乌黑,摸着也很舒服。   简单想起姐姐,她每次洗头发,都会拎个水桶去院子里,桶里是一半冷水一半热水,她就蹲在地上,拿水瓢舀水往头上浇。   往往这时候,旺财会跑过去,摇着尾巴看。   姐姐会喊他,叫他把旺财带走。   平淡的生活终止在一天的傍晚,全没了……   “学长?”   青年的声音将简单的思绪搅乱,他回神,才发现自己勒住了青年的脖子。   脖子上的力道松开,陈又活过来了。   简单若无其事的把陈又的头发弄湿,挤了洗发膏抹上去,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穿过他的黑发,很轻柔的摩挲。   除了理发店,和不记事的小时候,这是陈又第一次有这待遇。   头皮被按着,很舒服,他懒洋洋的眯着眼睛,想睡觉了。   简单把青年头上的泡沫冲洗掉,拿了一边的干毛巾丟上去,“自己擦擦。”   陈又清醒了。   下午,简单带陈又去阳台晒太阳,晒着晒着,陈又就到他腿上去了……   简单的家里也养了一只鸟,其实陈又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好好看过。   今天的太阳不错,也没风,他看的很仔细。   说实话,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陈又多看了两眼,结果就被简单压玻璃门上了……   临近过年,别墅里没什么喜庆的氛围,两个人也热闹不起来。   在简单的监督下,陈又可以在网上买东西,不过地址不能是别墅,都是简单的公司。   前台都很震惊,老板最近是迷上网购了吧,这收包裹的次数,比她们还多。   她们好奇啊,就去看包裹的面单,有的上面会出现一些店家产品的信息。   “哇哈哈,肚兜,尿不湿……”   这都是什么鬼?   几个前台呆若木鸡,老板的男神形象在她们的心里碎了。   “会不会不是老板买的,是他女朋友?”   那个妹子的设想得到其他人的一致同意,她们又可以迷恋老板了。   下班后,简单带着大包小包回别墅,全放进陈又的房间里了,让对方自己慢慢拆去。   他去书房,翻文件的时候,看到里面夹着一张卡片。   简单拿起卡片,背景是新疆大枣的设计图,应该是青年上次买这个送的。   他去看卡片的内容,上面写着——学长,新年就要到了,从明年开始,到以后的每一年,我都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后面还有个笑脸。   简单拿着卡片,半天都没动。 第84章 老总你好啊(16)   陈又拆了肚兜,拿在面前看,红艳艳的,几根带子细细长长, 这么一小点布料, 就要好几百块。   他也看不出个好歹出来。   陈又问系统,“他看到卡片以后是什么反应?”   系统说, “在处理工作。”   陈又无语,“就这样?没有别的了?”   系统, “处理完工作,就来干你。”   陈又,“……”   他把肚兜丟到一边, 想想又塞到床底下, 继续拆剩下的包裹。   “简单的恶念值就没有变动吗?”   系统说,“暂时没有。”   陈又拆开一包牛肉干,拿一块放嘴里嚼, “又要过年了哎。”   感觉他一直在不同世界过年,大同小异的风俗。   系统说,“嗯。”   陈又说,“给你拜个早年,祝你明年升大官发大财。”   系统被感动了,“谢谢。”   陈又说,“叫你一个词,礼善往来。”   系统说,“祝你……”   陈又认真等着,等半天也没等到后半句,“说撒。”   系统说,“还没想好,过年那天再告诉你。”   陈又哼哼,“好吧,不准忘了。”   他把一包牛肉干解决了三分之一,满嘴都是牛肉的香辣味,正准备去看看简单,人就过来了。   房里乱七八糟的,快递袋扔的这一个,那一个,包装盒也乱丢,简单皱眉。   陈又在男人要说什么前,把一块牛肉干递过去。   简单连他的手指一起吃到嘴里,“味道不错。”   陈又说,“还有孜然味的。”   简单勒着他的腰,捏了捏,又去捏,“肥了。”   陈又,“……”这我就不高兴了,胖就说胖,冒出肥那个字是几个意思?   “手感好。”简单笑着说,“再肥点就更好了。”   他的目光温柔,“答应学长,明年长到两百斤。”   陈又抽抽嘴,对于你这个变态的要求,我只想背过去,拿屁股对着你放个臭屁。   “又在心里说我的不是了吧。”   简单低笑,把青年抱起来,“卡片我看到了。”   “现在给你一个收回最后那句话的机会。”   陈又愣了愣。   最后是哪句话来着?   系统说,“你答应他,会在明年,以后的每一年,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陈又想起来了,“对哦。”   肯定不能收回啊,简单说是给他机会,其实并没有,他一旦收回,就玩完了。   “学长,我的每句话都是认真的。”   简单盯着青年,一寸寸的审视,“你知道承诺意外着什么吗?”   “我知道。”陈又抿嘴说,“意味着不能悔改。”   “聪明,”简单捏他的鼻子,“那要是学长下黄泉,你也陪着?”   卧槽,我就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个,陈又轻声说,“我不会让学长一个人的。”   这句话暂且不论真假,都成功的取悦了简单。   他低头亲了上去。   过年那天,陈又起了个大早,说要跟简单一起打扫卫生。   亲人一夜之间全部离世后,简单往后的二十年都没有过一个春节,他的内心深处非常渴望亲情。   一个人有过那样的经历,情感上是矛盾的,害怕孤独,缺乏安全感,想有个人陪伴。   却又处于自我保护,把自己封在一个箱子里面,不允许有人闯进箱子。   陈又在对症下药,说起来,简单想要的,他还真的都有。   “学长,玻璃那里我来擦吧。”   简单二话不说就直接把刷子给他,“那你来。”   陈又翻了个白眼。   正常套路不是应该说这个不好擦,还是我来吧。   他望了望男人相当迷人的侧脸,你彻底引起了我的注意,并且让我记住了,恭喜你。   简单问道,“学弟,你不是说要擦玻璃吗?”   陈又撇了下嘴角,“噢。”   简单抱着胳膊,斜倚在一旁,“左边那里很脏。”   陈又去刷左边。   简单说,“上面,再过去点。”   陈又仰着头,费力的按照男人所说的挥动刷子。   “不是那里,是右上角,再往上在十厘米。”   陈又是有小脾气的,“不刷了!”   简单调笑,“你啊……”   陈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心累。   手里的刷子被拿走,耳朵还被咬了一下,他抬头,看到男人在刷玻璃。   哎,个子高就是了不起啊。   瞧瞧,人刷个玻璃,都这么轻松,还这么优雅有魅力。   系统说,“那是脸好。”   陈又扒拉扒拉额前的刘海,“我发现最近我不找你,你自个凑上来了啊。”   他嘿嘿笑,“说,你是不是爱上我啦?”   “我知道的,像我这样清纯不做作的,很难有人拒绝的了。”   系统,“呵呵。”   陈又,“……”犯规了啊,那是他的词。   “顾生,过来。”   听到简单的声音,陈又从地上起身,“怎么了?”   简单指着一个位置,“你站那里。”   陈又照做。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过了会儿,他实在忍不住就问为什么。   简单微笑道,“学长想看着你。”   这话听起来,挺像是情话有没有,可是从简单嘴里说出来,陈又只有一脸血。   别墅太大了,玻璃窗很多,简单擦了几块,脸色明显的不太好。   这不是活该吗,让你搞这么大的房子住,还在深山老林里,保姆都不敢来。   陈又站在原地,习惯的拿脚尖点地,悠闲的很。   简老板擦累了,说要喝水。   陈又去给他倒水,顺便偷偷往嘴里塞了几个大草莓。   草莓的味儿香甜,他一开口,简单就闻到了,“我也要吃。”   陈又,“……”   接下来两人坐在地板上,把一斤的草莓消灭掉了。   吃完了继续干活。   简单去擦另一边的玻璃窗,陈又去写春联。   作为一个多才多艺的boy,毛笔字也是可以的。   系统说,“你真了不起。”   手拿毛笔,陈又得意洋洋,“爱上我是早晚的事。”   系统说,“横批是什么?”   陈又说,“岁岁平安,怎么样?”   系统,“挺好的。”   陈又写完了,自己先美了一番,就去喊简单。   简单过来看了看,眸光微闪,“不错。”   中午两人只是吃了碗面。   下午三点,陈又去厨房准备年夜饭,他这一天就没歇过。   在现实世界,老妈还在世的时候,他只负责贴春联,等吃饭。   后来老妈走了,就他跟老爸俩个大老爷们,年夜饭落到他头上,老爸负责贴春联,等吃饭。   “哎,我爸不会烧饭,也不知道我走了,他一个人怎么过。”   简单不知何时站在陈又背后,“你在嘀咕什么?”   陈又吓一跳,“我在想鱼丸里面要不要加蛋清。”   简单睨他一眼,“那你抖什么?”   陈又说,“我这是多动症。”   不再问什么,简单卷起毛衣袖子,“还有哪些没做的?我来做。”   陈又听这口气,是有两下子的,他也不知道简单的个人信息,所以就真以为能行。   结果没多久,对方就把厨房的台子搞的没法看。   陈又烦了,“出去出去出去。”   简单把鹌鹑蛋剥了吃掉,“那你慢慢做。”   陈又嘟囔,“屁事没干,把老子刚煮好的一盘鹌鹑蛋吃了不说,还把西红柿皮撕的丑不拉几的。”   简单的脚步一顿,淡淡道,“说什么呢?”   陈又赶紧哈哈哈,“这老母鸡真是好鸡,一肚子的鸡蛋。”   出去后,简单用手把玻璃门上的雾气抹掉,青年忙碌的身影又出现了。   他站了足足有五分钟才离开。   年夜饭非常丰盛,摆了一大桌子,未来几天都不用做菜了。   陈又倒了红酒,说着过年最普通的祝福,“学长,祝你事业顺利,身体健康,平安快乐。”   简单愣了半响,笑道,“你倒是会说话。”   那是,我年年对我爸说,陈又坐下来,眼巴巴的看着简单。   简单的嘴唇微动,要说什么,好像是新年快乐,出来的却是,“吃饭吧。”   陈又叹口气,这是别扭了啊。   饭后,陈又向简老板伸手,“给我一千。”   简单挑眉,“你要钱干什么?”   陈又眨眨眼,“红包啊,学长,过年都给红包的。”   简单把皮夹给他,“自己拿。”   陈又拿起皮夹一翻,现金不少啊,卡有一排,不过没有全家福,可能是藏在更隐秘的地方了。   简单在沙发里,漫不经心的调台。   三十晚上,哪个台都是晚会,他仿佛是不知道,又或是忘了。   不多时,一个红包出现在他眼前。   简单抬眼,陈又对他笑,“新年快乐啊学长。”   简单打开红包,“我给你一千,你就给我五百?”   陈又说,“意思到了就行了。”   简单垂下眼睛,“收了别人的红包,再包回去,是要多包的吧?”   陈又一脸单纯,“是吗?学长,我不知道啊。”可以啊,老总你懂的不少嘛,这种人情世故都知道。   简单的面部微抽。   他把红包放一边,满脸温和,“不多包也行,你该撒尿了。”   陈又,“我刚尿过,没有了。”   简单说,“乖。”   陈又想哭,真没有了啊卧槽,你别逼我,不然我就拿瓶子装一瓶给你。   他被半拖半拽进洗手间。   自从那晚过后,简单就喜欢上了那个场地,有面大镜子,非常好,也非常羞耻。   他最亢奋的时候,会变的特别温柔。   被搞的撒完一泡尿,陈又听到任务进度提示减到4了,他的心里乐开了花,又有点唏嘘。   简变态要的真不多。   新年倒计时,陈又在撒尿,钟声敲响了,他还在撒尿。   简单把地板一拖,带陈又去房间了。   年后几天,都是那么过的,简单在,陈又就不用戴镣铐,只要他做小白兔,乖乖的听话,什么事也没有。   到简单上班那天,镣铐又重新戴到了陈又的手脚上。   初九,简单正要去开会,张助来敲门,后面的几个警员走过来,出示证件,“简总,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第85章 老总你好啊(17)   简单在M市的商业帝国位高权重,他并没有受到任何冷漠对待,是很客气的请他进审讯室的。   不管是哪一起案子,在一切实证没有落下, 法院没有裁判前, 每一个公民都是警员保护且尊重的一份子。   张队长挥手让属下出去,他独自进了审讯室, 拉开椅子,在简单的对面坐下来。   “简总, 不好意思,让您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过来,是这样的, 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您。”   简单昂首, “问吧。”   张队长拿出一支钢笔,习惯的先在半空甩甩,才开始做笔录, “简总,13年的十月二十二号,晚上九点多,您在哪儿?”   “13年?”   简单按了按眉心,“我想想啊……”   十几秒后,他露出抱歉的笑意,“张队长,三年前的事我记不清了。”   张队长抬头看去,目光锐利,又低头继续写,“那去年的九月十五号,夜里十一点到凌晨两点,您在做什么?”   简单思索道,“我每天是六点下班,回去都会在书房处理工作,十一点的时候,我已经处理完工作,在房间了。”   他不但给出回答,还很详细,态度很好,非常配合。   张队长翻着去年的笔录,是郑泽写的,他问道,“那晚有别人跟您在一起吗?”   “有。”简单的唇角划开,“我爱人。”   张队长盯了几秒,这人在提起那几个字的时候,脸上的幸福神情不是假的,装不了,“冒昧问一句,简总您的爱人是?”   简单说,“他叫顾生。”   张队长的笔一顿,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简单笑笑,“有段时间他跟我闹了矛盾,一个人跑了,不过现在没事了。”   张队长一一记录,他忽然问,“简总是本地人?”   简单放在腿上的两只手交握在腹部,指缝交叉着,有几分随意,“不是,我是Y市人。”   张队长笑了一下,“那您的口音真的听不出来。”   他再次开口,“听说简总很喜欢收藏自行车配件,还都是二十年前的牌子。”   简单笑道,“有的人收藏邮票,有的人收藏火柴盒,我收藏自行车零件,这不奇怪吧?”   张队长说,“那简总为什么会选择每个周五的下午去东城区的三个车行?”   简单说,“我跟几个车行打过招呼,让他们给我留意老式配件,也说了我周五会去看,一般时候,一周里面,周五是我个人的工作安排最少的时候。”   张队长说,“可以一个电话就能确定。”   简单说,“我对自己收藏的东西会比较重视,比起电话里沟通,更愿意亲自跑一趟。”   有个别收藏家很疯狂,思维也不是其他人能理解的。   之后的半个多小时,无论张队长问什么,简单都会回答。   张队长捏了捏钢笔,以这个简单今天的身价和地位,能这么没有架子,谦和有礼,又有耐心,没见丝毫不耐烦,实属难得。   所有的疑问都写了答案,看起来毫无破绽。   张队长沉吟了一瞬,“我出去一下,请简总稍等片刻。”   离开审讯室,他去了隔壁。   里面的几人在看监视器,见着人进来,都打了招呼,“张队。”   张队长走过去,“怎么样?”   几人摇头,说没有从简单身上看出什么异常举动。   张队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他不信,一个人在面对那种场合时,怎么就一点反常都没有?至少也有点不自在,或者抵触的吧。   “小刘来了吗?”   “刚才通过电话了,说马上到。”   张队长要了根烟,边抽边看监视器里的男人,对方阖着眼皮,似乎是在假寐。   两三分钟左后,他等的人来了。   来人叫刘夏,专攻心理学,出过几本书,参与办过很多大案,在那个领域有不小的成就。   刘夏进来就没说话,眼睛盯着监视器,探究往前回放的每个镜头。   张队长在内的其他人都保持安静,生怕打扰到他。   过了有一会儿,刘夏收回视线,他转过身捏捏脖子,一副昨晚通宵,刚躺下就被临时拉来的疲惫样子。   张队长问道,“看出来什么了吗?”   刘夏说,“没有。”   “什么?”张队瞪眼,“你可是个心理专家。”   刘夏笑了笑,“在碰到高手的时候,我就不是专家了。”   张队长皱眉,“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刘夏把手伸到后面,指着监视器里的人,“他对心理学的研究不比我少。”   张队长抹了把脸,所以这是碰到行家了?   如果简单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不但不露声色,还能把每一处细节都做到严丝合缝,那他一点收获都没有就不奇怪了。   刘夏说,“那人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张队长说出名字。   刘夏满脸惊讶,说原来是他啊,又莫名其妙的多说了句,“难怪……”   “张队,人跟哪个案子有牵扯?”   “多了。”   就给了两个字,张队长回到审讯室,说已经问完了,“简总,为了方便我们的调查工作,希望您近期都不要离开本市。”   简单说,“可以。”   张队长又说,“请问简总的爱人今天有时间吗?”   简单垂眼,理着袖口的褶皱,“他有点不舒服,在家卧床休息,过两天吧。”   张队长,“行。”   人走了,张队长才想起来,那个顾生是谁。   他他挠挠下巴,对方有可能是去年二月那个案子的证人,后来就失去了一些记忆,却跟目前的嫌疑人有这么大的瓜葛,这事,真的只是巧合吗?   坐进车里,简单打了个电话,“把那个人放出去,就今天,嗯,酬劳方面不会少了你的。”   他的车子离开警局不到几分钟,后面就有辆车在跟着。   简单敲击着方向盘,将车子在下个路口向左开,若无其事的去公司上班,白天照常开会,工作,晚上去出席某品牌的宴会。   别墅的房间里,陈又饿的头晕眼花,“他怎么还不回来啊,你不是说快了么?”   系统没吭声。   陈又扶着墙壁坐起来,手脚上的铁链子发出很大的响声,“你跟我说实话,简单他是不是出事了?”   系统还是没吭声。   陈又的饥饿感被突如其来的不安取代,他拽着镣铐,“444,快给我钥匙!”   系统好一会儿才出声,“你已经没有足够的善念值了。”   陈又要哭了,“那你再爱我一次。”   系统,“……”   陈又呜咽,“求求你。”   系统,“……”   陈又拖着铁链子来回走动,他又饿又烦躁,快崩溃了,“444,你别瞒着我了,警方已经通过自行车厂怀疑到简单身上了对吗?”   “他现在被关押起来了,所以才不能回来。”陈又自言自语,脸色煞白,“完了完了,这房子是在深山里,没有人知道的,我很快就要跟那个宿主一样,把自己吃了。”   系统说,“别慌。”   陈又哭着说,“不行啊,我控制不住。”   系统说,“你就快要完成任务了。”   陈又继续哭,“完成个屁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简单杀了那么多人,即便他做的再完美,只要有一个失误,哪怕是留下了一处丁点大的痕迹,都会让他吃枪子。”   “我呢,搞不好在离开前要一口一口吃自己,多吓人啊。”   系统说,“别哭了。”   陈又嚎啕大哭。   系统叹气,“哎,你真的很烦。”   陈又哭的更大声了,怀里凭空出现两把钥匙,他立马就破涕而笑,“我好爱你。”   系统说,“算了吧。”   陈又可以自由活动后就跑下来,打开冰箱找面包和哇哈哈,吃的饱饱的,他就有精力想办法了,他是那么想的。   而事实上,这里的位置太偏,下山靠两条腿是绝对不可能的,车被简单开走了,又是大晚上的,周围黑漆漆的,没有手电筒,也没有手机,出去会迷路的几率非常大。   怎么办?陈又抓着头发,焦急的上蹿下跳。   大概是实在看不下去了,系统说,“别乱跑,吃饱就回去等着吧。”   陈又听出来了什么,他惊喜道,“你是说,简单还没有被抓?”   系统说,“哇哈哈和面包没有白吃白喝。”   陈又放心了,他走到门口,伸着脖子往外面看,不知道怎么了,就想起去年那个晚上的林子里,简单烧纸钱的一幕,还有对方跟阴间的家里人说的那些话。   渗得慌。   十点多的时候,车子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陈又摆好半死不活的姿势躺着,哇哈哈有好多,他平时都不注意,喝掉一瓶是看不出来的,瓶子已经被他丢树林里去了。   至于小面包,那就更不用说了,有一大袋子,里面装了起码有十几个,他才吃了三个,绝对不会被发现。   简单进门之后,就丢了车钥匙去开冰箱,准备拿哇哈哈的动作一顿,他的目光在冰箱里扫了一圈,眉头就皱了皱。   楼上的陈又在等啊等的,一个姿势摆的酸了,就活动活动,再去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的门锁被转动了一下,简单端着很大的汤碗装的饭菜进房间,“饿坏了吧。”   陈又一看到那碗,眼睛都瞪圆了,卧槽,喂猪的吧!   他觉得自己差不多已经饱了的时候,碗里的饭菜还没消掉一半,多可怕。   简单关切的问道,“怎么不吃啊?”   陈又的头都快埋到碗里了,吃不下去,肚子好撑。   简单摸摸他的头发,“多吃点。”   陈又往嘴里塞一口,就感觉胃里的食物往上冒,快到嗓子眼了,他不行了,“学长,我真的饱了。”   简单皱眉,“你一天都没吃饭,怎么就吃一点就饱了。”   陈又几乎就要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发现自己解开镣铐跑下楼吃东西了,不会吧,正常人都不会那么想的。   他露出要哭的表情,”学长,你摸摸我的肚子,快撑爆了。”   简单只是拿眼角瞥了一下,自责道,“今天学长有事回来的晚了,你不吃,学长心里过意不去。”   妈逼的,受什么刺激了这是,陈又把碗捧住,咬牙说,“我吃!”   简单在一旁,看着青年吃到痛苦不堪,他才开口,“行了,别再吃了,晚上也不能吃太多,对肠胃不好。”   陈又往后一倒,死了。   他听到脚步声离开房间,又进来,头顶传来声音,“走吧。”   陈又一愣,这才发现简单手里拿着笔电和一个皮箱子,“去哪儿啊?”   简单给他解了镣铐,“带你去另一个地方住。”   陈又糊里糊涂的跟着男人下楼,他在心里问系统,“能不能告诉他,警方现在查到了哪些对简单不利的东西。”   系统只说,“祷告吧。”   陈又一脚踩空,一只手及时拉住他,阻止他摔下楼梯。   “想什么呢?”   听着耳边的声音,陈又抓住简单的手,“学长,这里我很喜欢的,我不想离开。”   简单侧目,“你真的喜欢?”   陈又赶紧挣好感度,“这里没有人打扰到我跟学长。”   “这样啊,”简单迈着长腿下楼,“以后如果还有机会,学长再带你回来。”   陈又提心吊胆,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夜幕下的别墅像一座被幽灵侵蚀的城堡,无声无息的坐落在黑暗中,一束灯光扫过,照亮了花园一角的蔷薇花。   花开的艳丽,说明这里的主人有精心整理过。   陈又看着路况,莫名的觉得,恐怕简单不会再带他回来这里了。   一路上都沉默无言。   车子停在一处私人庄园,有一盏灯在一片黑暗中,鬼火似的亮着。   陈又无心观看四周的环境,亦步亦趋的跟着简单进去卧室,对方让他去洗澡睡觉,他拿着睡衣就去了。   不多时,简单看到青年穿着一身泰迪熊图案的睡衣睡裤站在自己面前,很可爱,他把人拉到怀里亲了亲,“睡吧。”   陈又乖乖躺到床上,“444,我这次的任务真的能完成吗?”   系统,“相信自己。”   陈又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把“我能行”这三个字说上一百遍,好像还是不行,自我催眠失败。   第二天,简单去上班,把陈又带到市里,并且给他一张卡,让他自己随便逛逛,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这种总裁的模式很豪气,但是陈又没有心思乐呵,突然不给戴镣铐了,还能自由蹦跶,太奇怪了。   在街上逛了一会儿,陈又知道是为什么了。   他从服装店的大玻璃上面看见有人在跟踪自己,估摸是局子里的。   简单不再关他,大概就是怕被这些人发现。   陈又跟系统求证,“我猜对了吧?”   系统,“嗯。”   陈又的眼角一抽,就这样?一点夸奖都没有,他的智商难得在线一回。   知道怎么回事了,他就买买买,刷刷刷,空着手进去,大包小包的出来,到处乱逛,累了就坐餐厅里,吃饱喝足了,等着简单来接自己。   简单来的时候,陈又还特意搂他的腰,大庭广众之下撒了把味道特殊的狗粮。   那几个跟了一天的人把狗粮带回队里交差了,说人两口子恩爱着呢,腻歪的不行,谁看了都受不了。   两天后,简单带陈又去了警局。   简单说,“他们只是问你几个问题,不要紧张。”   陈又握紧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学长,你要相信我,我不会乱说话的。”   简单似乎并不在意,又像是另有打算,“去吧。”   陈又下了车又跑回来,把头伸进车窗里,在男人的脸上亲了一下,“等我啊!”   简单的身子后仰,他拿出一盒烟,从里面甩出一根,用牙咬住烟蒂,又去摸打火机,将烟点了,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   小骗子,我知道你很棒,你会骗我,也会骗过其他人。   陈又只在电影里看过警局,还没来过,他被一个警员带到一个刑警队长的办公室,被一双鹰眼扫来扫去,之后又被带进审讯室。   陈又的眼珠子乱转,很兴奋,这种体验在任务世界过过瘾就好了,现实世界就不用了。   警员做着笔录,“姓名。”   陈又抖着腿,演着原主的二逼青年范儿,“顾生。”   警员说,“年龄。”   陈又说,“二十三,不对,是二十四。”   他呵呵笑,“不好意思啊,刚过完年,我还没接受自己又老了一岁。”   警员瞧了眼不良青年两只耳朵上的六个耳钉,那钻石闪的,看来真是跟有钱人过上好日子了,他是不太懂,人大老板是看上这位哪儿了。   陈又左右摆头,给他看,怎么样,今早刚换的一批,告诉你,还有另外三个呢。   警员说,“你跟简总是怎么认识的?”   陈又说,“简总是我的学长,他人虽然早就毕业了,但是学校一直有他留下的传说,我跟他的第一次见面是几年前……”   警员打断,“具体是哪一年?”   “11年,”陈又说着警方都能查到,并且很有可能已经查了的,“他在等人,我忍不住上去跟他说学长你好,不过我们没有什么交流,后来再见面,就是去年在XX大的一次课堂上的,他的课,我坐教室听来着。”   警员说,“你高中毕业以后,之后就四处瞎混,为什么要去XX大?”   陈又说,“我没上过大学,所以就对大学生活特别憧憬,想去感受感受那种充满知识的氛围,熏陶熏陶一下自己的情操。”   警员说,“在那天之前,你从来没去过。”   妈的,问的还真仔细,一层层的,剥洋葱啊?陈又吐槽,他的智商快不够用了,“我女朋友是高材生,她家里不太满意我的文凭,我准备去图书馆看书。”   警员说,“你女朋友是徐灵?“   陈又点头,“对。”   警员抬头,“她考上公务员,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却突然就辞职了,还离开M市回了老家县城,这是为什么?”   陈又说,“不知道,那时候我跟她已经分手了。”   警员说,“分手?刚才听你的描述,你愿意为她读书,说明你很爱她。”   陈又叹息,“感情的事说不准的,爱情可以来的像龙卷风,也能走的像龙卷风。”   “……”警员问道,“那你跟简总是什么时候开始确定关系的?”   陈又说,“哪一天不记得了,不过我们是在他的XXX酒店睡的,你们可以去打听。”   他问系统,“简单是怎么说的?”   系统,“说你们去年闹过,你跑了,后来又好了。”   陈又抽抽,所谓的跑了,就是他被关的那段时间,“还说了什么?”   系统,“说你是他的爱人。”   陈又一愣,他把系统说的两句话都说了。   警员一直在记录,“去年九月十五号,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两点,你在哪里?”   陈又扯了扯嘴皮子,暧昧的笑,“我跟学长在一起啊,那时候我们的感情好着呢,一晚上都在办事情。“警员是个纯情的,“办什么事?”   陈又对他眨眨眼,“你说呢?”   警员咳了声,耳根子微红,“你在去年三月发生过一次车祸,部分记忆丢失,是吗?”   陈又,“没错。”   警员说,“但是根据我们的调查,你在国外确诊过了,没有问题。”   陈又的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简单也许还不知道被查到了,他面不改色的说,“可是我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过了会儿,他说有尿急,警员清楚他的身体状况,就带他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头绪被打乱,警员将笔录交给张队长。   张队长拿到手里翻翻,那俩人的口供上没有什么出入,很一致,“郑泽什么时候回来?”   警员说,“郑哥的父亲还没动手术,恐怕一时半会儿……”   张队长的眉头打结,“还没手术?那他去年就把老人带到国外干什么?”   警员说,“谁不知道那个简总跟我们郑哥是多年的好兄弟啊,他回来了,肯定会意气用事,两头为难。”   “你知道什么?”   张队长把人小伙子顶的一句话不敢说,如果有人能让简单露出破绽,非郑泽莫属。   回了办公室,张队长走到窗户那里,伸手拉开百叶窗,看到楼底下的一辆车,包括从大楼跑出来的顾生,对方上去就亲简单,简单笑着捏他的鼻子,和所有普通情侣一样,没有问题。   “小郑,对不住了,我必须得把你拉进来才行。”   张队长叹了口气,拿手机打了个电话,第二天,郑泽就回国了。 第86章 老总你好啊(18)   郑泽一下飞机,就去了警局,直奔张队长的办公室。   他的眼底有很重的阴影,面容憔悴, 嘴唇干裂, 气色不太好。   办公室还有几个同事在,郑泽没有向以前那样和他们拍肩打招呼, 那几人也没露出什么诧异的表情,原因大家心知肚明。   好兄弟被牵扯进来了, 自己还不能置身事外,换谁,都是一个头两个大。   郑泽说, “张队, 我想单独跟你聊聊。”   张队长挥手让其他人出去,“小郑,坐吧。”   郑泽坐下来, 随手把包丟脚边,他低着头,用两只手撑着膝盖,使劲扒扒蓬乱的头发。   “张队,你在电话里说的,我……”   张队长拿一次性杯子去饮水机那里接了杯水,放在郑泽面前。   “喝点水,你看你弄的,一晚上没睡吧?”   郑泽端着杯子喝了一口,“张队,我跟老简认识很多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   张队长说,“你先把水喝了,冷静点,我们再谈。”   郑泽的眉头紧锁,闷声就把水大口地喝完了,他闭了闭眼,喘口气。   张队长指指桌上的档案袋,“自己看吧。”   话一说完,他就去捣鼓窗台那盆吊兰去了。   郑泽倒出档案袋里的东西,往后翻看的时候,他的瞳孔一缩,身子僵硬。   好一会儿,郑泽捏紧档案袋,嗓音沙哑,“张队,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把案子查明。”   张队长给吊兰浇水,“小郑,我把你叫回来,是有别的案子要你办,不是这个。”   郑泽霍然起身,“不行,张队长,这个我……”   张队长出声打断,“你跟嫌疑人的关系过于亲近,对你下判断会有影响,还是避嫌比较好。”   “张队,我向你保证,”郑泽咬紧牙关,掷地有声道,“如果所有证据都指向他,我会亲自将他逮捕。”   “好!”张队长转身,“你要说到做到!”   郑泽紧了紧拳头,“是。”   他回了自己的座位上,瘫椅子上半天没动。   有同事过来,郑泽都是恍恍惚惚的,不可能啊。   老简没有理由的,他哪有什么动机啊,不可能的。   片刻后,郑泽打车去了名瑞。   简单看到来人,惊讶道,“阿泽,什么时候回来的?”   郑泽走到办公桌前,神态已经恢复,“一个半小时前。”   简单放下文件,“怎么,找我有事?”   郑泽龇牙咧嘴,“老简,上次的那笔钱还得多亏了你,走,下馆子去,请你喝一杯。”   简单交代了助理会议时间推后,他就去取车。   郑泽在门口等着,两只手放进口袋里,摸来摸去,明显的心不在焉。   到了常去的馆子,俩人把酒菜一点,气氛就起来了,仿佛什么都没变过。   郑泽喝口酒,“老简,我听同事说了。”   他不提,对方也会知道,不如光明正大的提出来。   简单吃着菜,“叫过去问了几个问题,没什么事。”   “嗯,”郑泽咂嘴,“你什么时候找到顾生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亏我还托人给你四处打听。”   简单笑了笑,“事情多,忘了。”   “所以我就说,你把自己搞的太累了,”郑泽给他倒酒,“你就应该好好放松放松,赚的钱不花,那不就是数字吗?”   简单说是有打算腾出时间去旅行。   郑泽拿筷子的手一顿,几不可查,“那好啊,带顾生一起,你俩可以四处走走逛逛,有个伴也不无聊。”   “我是那么想的。”   简单夹了块牛肉吃,“阿泽,你有心事。”   郑泽叹口气,“还不是我爸的手术,哎,把人带过去了,才告诉我们,身体有几项指标达不到手术的要求,没法子,就在那里待着,成天做检查。”   “你不知道,我在那儿语言不通,说一句话要比划半天,跟一大马猴子似的。”   简单笑道,“那时候叫你报个英语班,你说没意思,还不如看你的足球。”   郑泽咳道,“快别提了,我现在后悔死了。”   他的嘴里塞着饭菜,声音不太清楚,“老简,钱的事,我一时半会儿……”   简单说,“我不急,你随意。”   郑泽半响才抬头,“兄弟,谢谢。”   饭后,俩人坐了一会儿,说着过去,现在,将来的一些事儿,说着说着,就都沉默了。   郑泽坐在台阶上,闻着马路牙子的味道,“老简,认识你这么多年,我还一次没听你提起过家里人。”   他很早以前听孙倩说的,简单不喜欢跟人说家里人,会不高兴。   所以他就没说过。   简单说,“从我住进孤儿院开始,我就没有家人了。”   郑泽问道,“你几岁进的孤儿院啊?”   简单说,“五六岁吧。”   “那……”郑泽说,“老简,你就没想过要找到他们吗?”   简单望着一处,他笑着说,“想过。”   “也许会去找他们吧。”   郑泽还想说什么,简单的电话响了,是助理打的,工作上的事。   郑泽跟简单做了手势,就先离开了。   简单立在原地,目光移向郑泽,若有似无。   周五那天,陈又缠着简单,“学长你今天别去上班了行不行?”   简单拍拍他的屁股,“不行。”   陈又快速下床,在衣橱里扒出一块红色肚兜,快速缩进被窝里,快速把肚兜套上。   说实话,这一刻,陈又的心情是复杂的,他要勾引简单,又想抽自己。   让你作,还肚兜呢,你以为自己是小宝宝啊?呸!   陈又一边自我唾弃,一边去亲简单,来啊看我啊,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辣眼睛啊。   简单什么也没说,直接把他拉进怀里了……   一个多小时后,简单洗漱后去上班,精神不错。   陈又趴在床上,都这时候了,简单为什么还要去车行啊?   系统说,“他每个周五都去,突然不去,会被怀疑,去了,反而是身正不怕影子歪。”   陈又叹气,“也是哦。”   “好怕简单被抓,我怕来不及。”   系统说,“来得及。”   陈又说,“但愿吧,简单那么聪明,应该不会轻易就被抓的。”   他想了想,“实在不行,我可以跟他跑路啊,他有的是钱,只要能离开国内……”   “哎,简老板虽然变态了点,动不动就把我搞失禁,还要拍下来,但是他真的挺可怜的。”   陈又把脸在枕头上蹭蹭,枕头上湿了一小块地方。   下午三点多,东城区的一间车行里,郑泽来了有一会儿,他看到从门口进来的人,眼睛闪了闪,“老简,又来看零件啊。”   简单边走边说,“嗯,来了一个脚踏板,就过来看看。”   他跟行长问了情况,就开始验货。   郑泽在一旁看着,“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的收藏品呢,怎么样,让我开开眼界?”   简单说,“行啊。”   离开车行后,他就带郑泽去了自己的一个仓库。   走进仓库的一瞬间,郑泽仿佛看到时光在迅速的往回倒,停在二十年前。   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屁孩,大院里都是这种自行车。   望着仓库摆放的自行车数量,郑泽膛目结舌,“老简,这也太多了吧,你收那些零件,还找工人组成一辆辆自行车,太费劲了,图什么啊?”   简单摸着其中一辆自行车,“如果我说是为了一种遗憾,你会信吗?”   郑泽抬头,“遗憾?”   “是啊。”   简单的眼底柔和,“小时候梦想能有一辆自行车,盼了一年又一年,家里终于答应说要带我去买,结果却没买给我。”   郑泽耸耸肩,“大人说话不兑现的时候挺多。”   简单没有回应。   他们想兑现的,只是没有了机会。   郑泽在仓库转了好几圈,不停的啧啧,叹为观止,“老简,我能拿一个小螺丝钉吗?”   简单挑眉询问。   郑泽说,“有纪念意义。”   “螺丝钉有什么意义,”简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拿一辆自行车吧。”   郑泽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回到住处,郑泽把脸埋在手掌心里,大力搓了搓,老简,我不相信那些事跟你有关。   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明真相的!   简单在仓库里待着,一切伪装全部如潮水般褪去,眼中流露出真实的情感,悲伤,痛苦,阴毒,畅快。   他呵呵的低笑起来,然后哈哈大笑,笑的前俯后仰,不能自抑,笑到最后,满脸都是泪。   当天晚上,陈又等到快十二点的时候,简单才回来,还带进一身的酒气。   “顾生……”   “在,我在这儿。”   陈又捉住男人的手,“学长,你怎么喝这么多酒啊?”   简单喃喃了什么,陈又把耳朵凑到他的嘴边,听着好像是“难受”   他拿另一只手拍拍男人的胳膊,“学长,我去给你倒水。”   说着,陈又没动。   因为他的手被勒紧,简单压了上来。   操,好沉。   陈又闷哼,胸都要被压爆了,“学长?”   简单的呼吸悠长,睡着了。   “……”   陈又就那么被压到后半夜,他口吐白沫,直翻白眼。   电视里的都是骗人的。   系统出来说,“你可以把他推开。”   陈又苦着脸,“推了啊,你没看我推了很多回么。”   “根本推不动,他又高又壮,跟一头牛一样。”   系统继续出招,“挠痒。”   陈又说,“拉倒吧,简老板不怕痒。”   他拽拽身上的男人,“学长,你躺旁边睡吧,比我身上舒服多了。”   简单把人抱紧,“别走。”   陈又立刻就安抚着说,“不走不走,我会一直陪着你。”   禁锢他的恐怖力道松懈了一些。   他趁机把人推到一边,喘口一口气,“爷,等着,我去打水给你擦手擦脸。”   陈又打了水过来,喊了几声都没反应,他把袖子卷到手肘位置,拿毛巾拧干了,放到男人的脸上。   简单的喉结滚动,打出了一个音,“爸,我难受……”   陈又听了好几遍才听清楚,他一愣,轻声说,“乖啊,爸爸给你擦擦脸,擦完就不难受了。”   简单很乖。   乖的陈又有几次差点把脸盆打翻在地,太可怕了。   看来家人在简单的心里,远比他想象的还要重要。   一早,简单就醒了,他低头看看怀里的黑色脑袋,唇角勾了勾。   “起来了。”   陈又眼皮黏一块儿,“不起。”昨晚他当了一晚上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没错,姐姐也是他。   除了这些个角色扮演,他一会儿要讲小鸭子的故事,一会儿要唱《我是小海军》《两只老虎》等不重样的儿歌。   到后来,呵呵,他还得学狗叫。   因为在简老板喝醉了,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姐姐都说了一遍,之后就开始说旺财。   陈又一寻思,旺财可能是小狗的名字吧,他就试着汪汪了两声。   结果你猜怎么着,人简老板乐了,露出一口白牙,高兴的不得了,抱着他又亲又蹭的。   卧槽,当时他的心情很操蛋好么!   陈又往被窝里蹭,誓死不起床。   简单拿下巴上冒出来的胡渣扎他的脖子,“顾生,别睡了。”   就睡,陈又嘟囔,“我不起……”   简单把手伸到青年的腰上,往怀里一捞,就冲他的耳朵下嘴。   陈又被亲的很痒,烦死了,他往旁边躲,屁用没有。   简单在他耳边低笑,“顾生,你还不醒,学长就把你的纸尿裤拿了。”   拿吧拿吧,吓唬谁啊,待会儿尿床上了,你不是更高兴么,可以打个滚,自己跟自己玩个十来回了,陈又继续睡,他真的很困,太困了。   简单笑着叹息,“不听话了啊……”   陈又有点发毛,但也只是有一点,他的疲劳现在就是一霸主,非常凶狠的赶跑了其他感觉。   一两分钟后,纸尿裤被拿出来,丟到了地上。   简单这次什么也不说了,直接把陈又操起来,带他爬青山去了。 第87章 老总你好啊(19)   陈又是个运动废,爬山这种事,完全不在他的喜好前一百名。   有那个时间,他宁愿在电脑前打游戏, 坐床上发呆也比这个好。   “我不行了, 学长,我要坐下来歇会儿。”   陈又弯腰, 手撑着膝盖,满头大汗, 他气喘吁吁的,“要不你先走,我歇歇就去追你。”   反观简单, 一点汗没出, 气息也没乱,游刃有余,“你歇了, 就追不上来了。”   陈又,“……”知道就行啦,别说出来嘛。   他抹了把脸,“那我在山下等你。”没必要追啊,反正下山就一条路,我坐这儿等是一样的。   简单微笑道,“好啊。”   陈又头皮一麻,很怂的咬牙继续往上走。   在现实世界,青山就是M市的旅游之地,远近闻名。   成双成对的小情侣,朋友组团,家人,哪样的都有。   青山地势复杂,上山还好一点,尤其是下山的时候,有几处非常陡峭,发生过游客摔山的事故,不止一次。   但是依然阻挡不了人们对它的热爱和好奇。   只是出门跑个步遛个弯就回不来的情况有,吃饭噎死的也有,那能觉得害怕,就永远不吃饭不出门么,不能吧。   所以想干什么,还是会去干。   陈又想起军训完的那个周末,宿舍那三宝就说要来爬青山,他果断躺尸。   没想到还是来了。   今天来爬山的游客挺多的,上上下下的,一波接一波。   陈又刚进山不到半小时,已经停歇了三次,他看着一个柔弱的红衣女子从自己身边经过,有点难为情。   简单说,“你缺少锻炼。”   陈又默默的承认了,他喘的跟条哈巴狗似的。   简单叹道,“手给我。”   陈又把手伸过去,就被他牵住了。   人来人往的,两个大男人手牵着手,太引人注目了。   他俩刚牵上,就有一哥们瞧见了,顿时瞪大眼睛,看见什么外星生物一样。   陈又抽抽嘴,没见过gay吗?哥们你的世界注定只有芝麻粒大。   很快就有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那两个男的什么关系啊?十指相扣哎。”   “基佬吧。”   “这世道是怎么了,长的帅的都去搞基了。”   “你们看见没有,卧槽,竟然戴了六个钻石耳钉,炫富啊。”   “假的吧,夜市十块钱一大把。”   “那个高个子的,好像在杂志上看到过。”   “明星吗?”   “好像不是,如果他演戏,肯定红啊。”   简单充耳不闻。   陈又也没什么反应,他只是奇怪,简单明知道是在外面,人多嘴杂,也清楚这么做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太高调了吧。   简单忽然说,“青山变了。”   陈又往两边瞅瞅,没变啊,他虽然是第一次来青山,但是照片看过挺多,不就是这样么?   简单说,“以前的青山,没有设立自动贩卖机,缆车也不是这个样子。”   陈又一愣,敢情来青山是找回忆啊,这时候,他还是安安静静的听着好了。   “山上有个庙,来祈福的多,后来那庙扩建了几次,神圣的感觉反而没了……”   简单说了很多,他的语调不快不慢,很难让人听出其中的情绪起伏。   陈又只是有一次被抓紧了手,又松开了,那就是简单唯一暴露的地方。   他停下脚步,“学长,要不要喝两口水?”   简单侧头,在陈又的唇上亲了亲,周遭响起吸气声。   陈又一脸卧槽,简老板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呼叫系统,说自己的眼皮又跳了。   系统说,“让它跳吧。”   陈又,“……”   临近中午,简单拉着陈又抵达山顶。   风呼啸而过,视野开阔,云山雾罩,朦胧虚幻,感觉还是挺好的。   就是腿酸。   陈又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把背包塞怀里,拉开拉链进去扒拉。   他把一瓶水拧开,喝了两口就给简单,自己接着扒包里的饼干和面包。   “下山的时候坐缆车吧学长。”   简单喝着水,眺望远处,“那有什么意思?”   有意思啊,怎么就没意思了?陈又眼巴巴的,“我长这么大,还没坐过缆车呢,想坐。”   简单说,“下次带你坐。”   陈又气的大口大口啃面包,简单说也要吃,他背过去,不给。   简单失笑,“你啊,真可爱。”   陈又的腿一紧。   他现在已经被简单搞坏了,一听那几个字就想尿。   休息了一会儿,简单跟陈又去庙里走了走,拜了拜佛。   陈又跪拜的时候,念的是,佛祖,请保佑我回家。   他偷偷去看身边的男人,对方阖着眼帘,嘴唇没动,应该是在心里念了。   就是不知道念的什么。   陈又给简单弄了个平安符,“学长,你把这个戴身上。”   简单垂眼,手摸着小小的平安符,“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了,”陈又认真的说,“这个能保佑学长平安。”   简单意味深长的凝视着青年,“你是那么希望的?”   陈又说是,“我想学长好好的。”   简单笑着把人抱在怀里着了捏,“好,学长答应你。”   下山的时候,太阳被云遮挡,天阴了下来。   陈又好怕突然就下大雨,结果好死不死的,还真下了。   都说山上容易,下山难,青山把这句话体现的非常完美。   路本来就不好走,雨一淋,又湿又滑。   到最陡峭的一处拐弯,陈又小心谨慎的往下走,不知道怎么回事,鞋子打滑,他控制不住的往前倾去。   一股大力将他拽回来,陈又惊魂未定,就看到一个身影从他面前过去,摔下了山。   陈又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懵了。   前后的游客发出惊叫。   陈又反应过来,他一路喊着让一让,慌慌张张的跑下去,冲到简单那里,也不知道是伤了哪儿,不敢乱碰乱摸。   “学长,你醒醒啊?”   简单满脸都是血,没有任何反应。   陈又哆哆嗦嗦的去简单的裤子里拿手机,开了几次都开不了,他扭头喊叫。   有人立刻就帮忙打了120。   陈又不停的抹脸,不知道是雨水多,还是眼泪多,“444,简单是不是快不行了?”   系统说,“别慌。”   陈又太难过了,“大清早的不在家睡觉,为什么死活要来爬山啊,不来就不会发生意外了不是吗?”   系统,“不是意外。”   陈又自顾自的说,“现在好了,头破血流了都,也不知道能不能……444你刚才说什么?”   系统没动静了。   陈又骂了声,有时候,卖披萨的车都比救护车快,全看运气。   他做完祷告就把外套脱下来,用手臂撑着给简单挡雨。   任务进度连一半都没有完成,简单如果有事,那什么希望都没了,陈又宁愿躺地上的是自己。   简单被送到医院是在四十多分钟之后,直接就被推进手术室。   陈又在走廊紧握双手。   在任务世界,他又一次体会到了这种等待命运判决的心情。   非常糟糕。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又身上的湿衣服快被体温捂干了,手术室的门推开。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度过危险期,具体情况等病人醒来再看。   陈又以为没事了。   谁晓得简单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谁?”   呵呵,一定是在逗我玩。   陈又煞白着脸去喊医生,声音都在抖,“他怎么了?”   医生经过一番确诊说是病人头部受撞击,导致的失去记忆。   陈又黑人问号脸。   失忆?还是在逗我玩。   他坐在床边,脑子乱哄哄的,“学长,我是顾生,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吗?”   简单刚做完手术,气色很差,又昏睡了。   昨晚陪你玩一晚上,现在就跟我搞失忆,陈又哽咽,你要气死我。   系统说,“是好事。”   陈又,“好个屁,别烦我了。”   警局那边有派人监视,所以简单出事的情况很快就被送到了张队长那里。   他的神情变了又变,沉吟过后让郑泽去一趟。   郑泽立刻开车去了医院。   来的路上,他想过很多,甚至还用恶意去揣测这件事,到了病房,看到人虚弱的躺着,他直接就用力抽了自己两耳光子。   对不起兄弟这些年的照顾。   陈又看人进来就抽自己,有点搞不清状况,“郑哥。”   郑泽哑声问,“怎么回事?”   陈又把经过说了,他们爬的不是什么不知名的小山,而是青山,当时有很多游客在场,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发生,随便哪个都可以作为证人。   那只是一场凶险的意外。   郑泽去找主治医生,对方也是相同的答复,说病人什么时候想起来,还能不能想起来,这都不好说。   郑泽坐在长椅上,心里说不出是轻松还是什么。   当天夜里,警局接到一个民众报案。   郑泽带人赶过去,死者的脖子被利器所伤,身上多处骨折,死后受过长久的踢打。   这跟前几个一模一样。   郑泽笑了,他就知道,老简跟这些事没有关系。 第88章 老总你好啊(20)   张队长把郑泽叫回去,“说说你的看法。”   郑泽说,“根据初步鉴定,死者的被害时间是在晚上九点到十点左右。”   “那个时间段, 简单在医院, 他不但头部受伤,腿也骨折了, 根本不可能独立行走。”   “而且从医院的监控上来看,他一直在病房里, 护士中间去过三次,顾生从没离开过。”   “你这说明不了什么。”   张队长说,“他是一公司老总, 完全可以不用自己动手, 一个电话出去,就有人替他卖命。”   郑泽来回走动,“张队, 我们要靠证据说话!”   张队长拍桌子,“这也是我要对你说的。”   郑泽的身形一顿。   “刚才我说的,都是简单不在场的证据。”他捋了捋头发,“张队,还有一件事,医院确诊过了,简单现在已经失去记忆,什么都不记得了。”   张队长板着脸,“所以你想告诉我,这些案子,就这样算了?”   郑泽半响说,“刚发生的这起案子,作案手法是一样的,而且被害人也是二十年前那个厂里的工人之一。”   “因此我推断,如果这是一场长达二十年,蓄意为之的报复,那个死者很有可能是最后一个对象。”   张队长端起茶杯,又往桌上一扣,“证据呢?我只要证据。”   郑泽闷声说,“我再去鉴定科那边看看有什么最新发现吧。”   张队长叫住他,“找时间多去医院走走。”   郑泽没回头,“知道了。”   他在鉴定科待了一晚上,天亮就随便洗漱了一下,往医院去了。   医院住院部一楼大厅,陈又刚从食堂吃饱,老远看到了郑泽,不想打招呼,但是人已经见着他了,还大步流星的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郑哥,这么早啊。”   “早,”郑泽揽着陈又的肩膀,“昨晚老简还好吧?”   陈又说,“挺好的。”   郑泽注意到他的左边颧骨有块淤青,“怎么弄的?”   陈又失落道,“学长不认识我了。”   郑泽皱眉,“跟郑哥说,郑哥给你讨一个说法去。”   试探我?陈又酝酿了一下情绪,“昨晚我想给他擦身体,他把盆掀了。”   郑泽叹道,“难为你了。”   陈又抿嘴,“郑哥,学长会不会永远都想不起来了?”   郑泽说,“不会的。”   陈又耷拉着脑袋,“都是我的错。”   郑泽安慰的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不要太自责了。”   陈又哽咽着说,“学长是为了救我才摔下山的。”   “如果我平时多锻炼身体,也就不会那么不小心,害的学长……”   郑泽说,“别这么想。”   “那是意外,没有人愿意看到那一幕,也阻止不了。”   陈又不说话,一脸的自责。   郑泽摸摸他的头发,“老简是不会看着你有事的。”   陈又说,“学长是个好人。”   郑泽,“……是啊。”   陈又突然抬头看过去,在对方眼神询问时,他咦道,“我说怎么有点奇怪,原来是今天郑哥没刮胡子啊。”   郑泽唉声叹气,“还刮胡子呢,能眯个眼就不错了。”   两人相谈愉快的去了病房。   简单在看电视,是一档相亲节目,女的花枝招展,男的西装革履,场面搞的挺正规。   郑泽把手里提着的果篮搁桌上,“老简,今天感觉怎么样?”   简单说,“我不认识你。”   郑泽咳了一生,整出自我介绍,“我姓郑,叫郑泽,是你的好兄弟。”   简单上下打量,“是吗?”   郑泽昨晚在警局过的,衣服裤子皱巴巴的不说,还有一股子烟味儿,跟一大龄颓废青年似的。   他把敞开的外套扣上,“是啊,小顾可以证明的。”   陈又还没说话,就听简单说,“我也不认识他,说的话我为什么要信?”   这么说也是对的啊。   郑泽看一眼陈又,陈又也看他,表示无能为力。   “老简,你看这个。”   郑泽拿出手机,上图库翻到几张照片,是有一次去简单新开的餐厅拍的。   陈又一看,顿时就想起来,自己也有证明的东西了。   家里有摄像机啊,好多他失禁的视频呢。   简单看着照片,“我不记得了。”   “没事,”郑泽说,“你的头受了伤,慢慢调养,会记起来的。”   简单拿走他的手机,看了好一会儿,说,“真丑。”   郑泽没搞清楚,“啊?”   简单说,“你的帽子。”   郑泽,“……”   陈又偏过头呵呵笑,看吧,我就说嘛,他现在变的可坏了。   郑泽跟简单说过去那些事儿的时候会,陈又站门口,在心里呼叫系统,“444,你说简单是真失忆,还是装的啊?”   系统说,“你可以试试。”   陈又说,“我都试过八百遍了。”   系统说,“试了那么多遍还不知道真假,你是真傻。”   陈又,“……”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他挠挠脸,得嘞,不管是真是假,都得小心伺候着,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心脏承受不住。   “小顾去年就跟你了。”   陈又听到郑泽提起自己,赶紧收收心神,偷偷听着。   “你们还同居了。”郑泽说,“出事前,你们的感情非常好。”   简单看了眼陈又的方向,“他说我是为了救他才受伤的。”   郑泽点头,“是那样没错。”   “那天你们去爬青山,下山的时候下了雨,小顾没走稳,你把他拉了回来,自己却摔下去了。”   简单说,“他是个男的。”   郑泽说,“对啊。”   简单说,“我对男的没有兴趣。”   郑泽,“……”   陈又,“……”   算了,人失忆了嘛,原谅他吧。   简单的身体一天天的好起来,但他的记忆还是没有恢复。   郑泽一有空就过来,陈又是寸步不离,尽管简单一个笑脸都没给他。   搞的护士站的小护士们都替陈又心疼,说简老板太冷血了,人不好。   郑泽每次来都会听到类似的议论,他叹气,看来老简是真忘了。   不然也不会那么对人顾生。   郑泽在病房外面,透过半掩的门去看里面的一切。   青年在给他兄弟剪指甲,对方一脸漠然。   看了一会儿,郑泽没进去,而是转身走了。   陈又留意着脚步声,他把指甲刀拿开,吹吹简单的食指,把那些小沫沫吹掉。   “行了,全剪好了。”   见到看看修剪过的指甲,再看看陈又,“谢谢。”   陈又一愣,他哈哈大笑,“哎,这是你第一次跟我说谢谢。”   简单说,“别在我面前笑,很难看。”   就不走,陈又继续耸动着肩膀笑,别提有多高兴了。   简单皱皱眉头,不搭理了。   陈又笑出泪了,“说真的,我觉得你不记得了挺好的。”   他咂嘴,“你是不知道,你有多讨厌。”   简单问,“多讨厌?”   “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陈又说,“这么说吧,你这人人品有问题。”   简单说,“郑泽说你喜欢我。”   陈又脱口而出,“谁说我喜欢你了?!”   简单说,“哦,那就是我强迫你的,我一厢情愿,单相思。”   单相思是什么鬼啊,陈又翻白眼,“也不是强迫,是我……”   他结巴了,索性就说,“是,我是喜欢你,行了吧!”   简单说,“喜欢一个人品差的,那你也不怎么样。”   陈又无言以对。   特么的,怎么都是我的错了?   简单忽然说,“顾生,你亲我一下。”   陈又不明所以,还是照做了,嘴巴碰碰男人的嘴巴。   简单说,“一点感觉都没有。”   陈又瞪眼,“你不是说你对男的没有兴趣吗,那你应该恶心才是。”   简单说,“是有点恶心。”   陈又,“要刷牙吗?”   “不需要。”简单说,“我们只是碰了一下,没有湿吻。”   哟,还知道湿吻,可以啊。   陈又去洗了个苹果,坐沙发上吃去了。   简单说,“我要休息了。”   陈又啃着苹果,“你休息你的,我不说话。”   简单说,“你在制造杂音。”   陈又黑着脸出去了。   下午的时候,张助理带着公司几个高层过来了,汇报公司股票的变动,进行中的项目情况,还有计划竞标的项目。   简单都不记得了,所以只是听完了事,一副公司破产就破产了,跟我没什么关系的样子。   陈又托着下巴,“哎,看来用不了多久,名瑞就要完了哦。”   简单蹙眉,“你为什么还在这儿?”   陈又说,“学长,我答应过你的,今年,明年,以后的每一年都陪在你的身边。”   他笑眯眯的,“你在哪儿,我就会在哪儿。”   简单说,“我现在已经不记得了,你可以走。”   陈又赶紧跑到床前,“我是不会离开学长的!”   简单侧头,“随便你。”   陈又看看他的输液瓶,“我去叫护士来给你换。”   护士很快就进来了,是个挺秀气的年轻女孩。   她跟其他护士不一样,对着简单那么个大老板,没感觉,只是跟陈又说话的时候,会脸红,一口一个顾先生。   陈又回回都不好意思,脸比人护士还红。   这在外人眼里,他俩就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关系了。   简单的口气冰冷,“都出去。”   陈又对护士使眼色,赶紧的吧,爷不高兴了,待会儿可能要发火。   走出病房,护士忍不住说,“顾先生,你干嘛要在这里受他的气啊?”   陈又扭头,“嗯?”   护士把下嘴唇咬出一圈浅浅的印子,“病人对你的态度很不好。”   “那是他受伤了,不舒服。”陈又说,“他是个很好的人。”   护士欲言又止,“我的同事说她看到你跟病人,你们抱在一起……”   陈又眯眼,妹子你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你的眼睛肯定有问题,有空去洗洗眼睛吧。   “我跟他是一对儿。”   脸一白,护士失魂落魄的走了。   陈又回了病房,“学长,要喝水吗?我给你倒杯水。”   简单说,“刚才那个小护士对你有意思。”   陈又拿杯子倒水,“好像是有。”   简单说,“长的不错,你可以考虑。”   陈又冲他笑,“我喜欢男的。”   简单说,“你是同性恋。”   陈又说,“你也是。”   似乎是不能接受自己变成同性恋的事实,简单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陈又盯着简单看了很久,趴床边睡着了。   他醒来的时候,还是趴那儿,没有出现电视里主角给抱上床,或者盖上被子的情节。   人简老板睡的正香。   陈又凑过去,戳戳他的眉心,捏捏他的鼻子,摸摸他的嘴唇,挠挠他的下巴。   “哎……”   除了一声叹息,陈又没发出别的声音。   任务进度又中诅咒了,呵呵。   几天后,郑泽出现在医院,身边还带了刚出差回来的长腿女郎孙倩。   接下来又是一番认亲的过程。   孙倩的情绪显得有些失控,不能相信好友发生意外,人生变成一张白纸。   “应该请国内顶尖的医生再检查一下。”   郑泽说,“别说国内的了,连国外的都请过来了。”   孙倩还想说什么,被简单先一步说,“女士,请你出去。”   陈又看孙倩,她的表情是懵逼的。   孙倩哭笑不得,“说好几遍了,我叫孙倩。”   “抱歉,我记不住。”简单说,“你身上的香水味影响到了我的嗅觉。”   陈又再去看孙倩,她已经没有表情了,八成是在心里泪流成河。   郑泽拉住孙倩,“别跟老简置气,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明天我再来。”   孙倩接了个电话,踩着高跟鞋走了。   病房里的气氛还是不太好。   郑泽坐到椅子上,问陈又钱够不够花。   陈又说不够。   人简老板失忆了啊,那些银行卡的密码都不记得了。   家里还有三保险柜,陈又替他心疼。   郑泽拿出皮夹,把一张卡递给陈又,“这里有三万块,你先拿去花着,不够我再想办法。”   陈又也不说矫情的话,直接就收了,“谢谢郑哥。”   简单说,“我会还你。”   郑泽笑笑,“还什么啊,我爸那手术的钱,还是你给我的,数目可比这大多了。”   简单说,“那件事我没印象。”   郑泽叹口气,“你没印象,我也不能就把这事抹过去。”   “小顾,照顾着点老简,有事给我打电话。”   陈又挥挥手,把卡塞裤兜里了。   简单说,“我是大公司的老板,没钱吗?”   陈又说,“有啊,你很有钱,不过很可惜,你不记得密码了。”   简单没再说话。   简单出院那天,郑泽开车过来了,接他回住处。   陈又也溜到后座了,抱着两个大包,一双眼睛转啊转的,打着小算盘。   车里很安静,没人说话。   期间郑泽接了通电话,提到什么目击证人,指纹,检验科这些字眼,他扫了眼后视镜。   后座的两个都在闭眼睡觉。   到了住处,郑泽没走,他帮忙打扫卫生,“小顾,你们平时不请阿姨吗?”   陈又在拆沙发套,随口说,“学长说我没工作,没学历,平时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就让我擦地拖地,干一些阿姨干的杂活,这样也就不会太无聊了。”   郑泽的眉头皱紧,心疼陈又,说简单的不是。   陈又抽抽嘴,这你也信啊郑老哥,你真是个傻孩子。   “郑哥,我去看看学长。”   陈又在房间找到男人,站窗户那里不动,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去翻抽屉,随便拿了一个摄像机,点开众多视频中的其中一个。   房里响起痛苦的求饶声,带着哭腔,让人听着,都觉的可怜,背景里还有另一个声音,笑的很激动,很兴奋。   简单回头,陈又就把摄像机举给他看。   好一会儿,简单问,“我为什么要拍这种东西?”   陈又不假思索,“因为你是个变态啊。”   简单把眼睛从视频移到青年身上。   陈又说,“我的意思是,学长你喜欢看我撒尿,尿裤子,觉得很可爱。”   简单说,“这么恶心,哪里可爱了?”   陈又非常同意,“就是啊。”   简单把摄像机拿到手里,关掉视频,“扔了。”   陈又说,“你有好几个摄像机,我只知道这个,其他的不知道被你藏哪儿了。”   简单问,“我为什么要藏?”   特么的你问我,我哪儿知道啊,陈又说,“可能是怕我知道了,不高兴吧。”   简单说,“我拍都拍了,还会怕你不高兴?”   陈又,“……”行吧我承认,你的世界我不懂。   门口的郑泽退到后面,脸上是难以掩盖的震惊,老简平时挺正常一人,竟然还有那种嗜好,真看不出来。   该不会是就冲人小顾肾不好去的吧?   郑泽受刺激了,一口水都没喝,穿上鞋子就离开了。   房里,简单说,“我要吃饭。”   陈又翻酒店的电话。   简单说,“我不想吃外卖。”   陈又看他,“那你想吃什么?”   简单说,“吃饭。”   陈又,“……”祖宗,等着啊。   他去对面的超市买了菜回来,就开始张罗。   简单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厨房的,“以前你也给我做饭?”   陈又刷着锅,“做啊。”   他说,“早饭你弄,午饭你带回来给我吃,晚饭是我做,你打下手。”   简单默了默说,“看来郑泽说的没错,我们真的住在一起。”   陈又麻利的把锅一擦,往里头倒油,“学长,你每天早中晚都会对我说我爱你。”   简单说,“我又不是有病。”   陈又说,“这我不知道,我让你别说,你不答应。”   “还有啊,你最喜欢我尿你身上了。你说我的味道特别好闻。”   简单出去了。   陈又笑的快拿不出锅铲了,你要是装的,我陪你,你真失忆了,我也陪着。   一个月后,郑泽抓到凶手,是个精神病患者,他竟然是二十年前那个厂里的小领班。   根据走访得知,那人的行为有点娘,性格比较懦弱,常有工人笑话他。   一切缘由都是二十年前的一场工人间的打闹。   之前一直毫无头绪,最近好像是老天爷搭了把手,证据一点点的浮出水面,案情变的一清二楚。   张队长坐在椅子上喝茶,一杯茶见底,才开口问,“他怎么样?”   郑泽十几秒后才意识到那个他是指谁,“还是老样子。”   他愕然道,“张队,你不会还……”   张队长摆手,没让人说下去,“不管怎么着,简单失忆了,什么也不知道。”   郑泽说,“案子已经完了张队。”   张队长靠着椅背,“是啊,完了。”   他说,“出去吧,给你放个假,好好陪陪你爸。”   郑泽道谢后就去找简单,“老简,案子已经结了,我现在手头上没什么忙的活,要不我们几个这周末开车去A市逛逛吧。”   简单说,“不行。”   “我已经买了机票,要去国外了。”   “去国外?”郑泽一愣,“什么时候决定的?”   “前两天,”简单说,“我什么都不记得,公司也管理不了,留在这里,不如换一个城市,开始新的生活。”   郑泽想了想,“也是。”   他问道,“那小顾呢?你带着吗?”   简单说,“我对他没有感觉,不记得有什么过往,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郑泽说,“他人呢?”   简单说,“在房间睡觉。”   郑泽去看了眼,还真在睡觉,被子都把头蒙住了。   他坐回沙发上说,“老简,那到时候我送你去机场吧。”   简单说不用。   郑泽拍拍他的肩膀,“那祝你一路顺风。”   3号上午,简单出现在机场,陈又背着背包追上他,手里拿着张机票,跟他一起飞了。 第89章 老总你好啊(21)   国外的定居生活,怎么说呢,跟想象的不太一样。   陈又以为是哪儿哪儿都是金发碧眼的老外,他还纠结自己不会说英文, 出门就回不来。   结果呢?   简单住在一个镇上, 有一个很大的农庄,养了一大群牛羊。   陈又每天除了跟那群牛羊说话, 就是发呆。   当然,个别时候, 他还需要充当劳动力,去清理清理牛羊的粪便,请它们赏个脸下个一两捅奶。   经过多次被轰后, 陈又已经有经验了, 他一看牛不太高兴,要蹬腿了,就赶紧往后蹦。   “卧槽, 刚才不是都答应我了,跟我做好朋友了吗?”   陈又对牛说,“你怎么这样啊,我们已经握过手了的哎,说翻脸就翻脸,太不讲道义了吧?”   那头牛蹭着青草,不想搭理。   陈又抓抓后脑勺,“大妈,姐姐,小妹,行行好,给我来半捅呗,不然我回去交不了差啊。”   小妹也没用,那头牛显然已经生气了。   陈又自言自语,“难道是我拽疼它了?没有吧,我很温柔的。”   后面响起一道声音,“真蠢。”   陈又扭头,看见男人站在围栏外,他把桶一丟,那意思分明就是“你来”。   简单没动。   陈又呵呵笑,“你来都不敢来,还有什么好说的?”   简单说,“激将法对我没用。”   他的下一句是,“指望你,天黑都不够一桶。”   陈又欣喜若狂,开心的说,“学长,我知道你是心疼我。”   简单抬脚迈进来,“我是心疼我的牛。”   “……”   陈又气的想咬他。   牛还是刚才那头牛,没多个尾巴,也没多个蹄子,但是那待遇,可就是一天一地了。   在陈又那儿,突然化身母老虎,跑慢点就会被踢。   结果呢,到了简单手里,对方那真的是温顺的不得了,跟一小喵喵似的。   陈又表示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差别太大了吧,没道理啊……”   系统说,“因为他的脸比你好。”   陈又抽抽嘴,“敢情牛小妹是个颜控。”   他摸摸脸,“我也不差啊,最近我都有在坚持每天睡前敷面膜。”   系统说,“别说敷了,你吃面膜都赶不上。”   陈又,“……”   他瞅着男人的侧脸,好吧,的确是很帅,很迷人,非常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好像自从那次出事,不记得了以后,性情都变得正常了……一点点。   陈又蹲到简单旁边,“学长,桶里有好多了。”   简单说,“你离我远一点。”   陈又哼哼,“怎么,怕我偷学到你的技术啊?”   他说,“没事没事,我不会学的。”而且也没什么好学的啊,不就是两只手一起抓嘛,他会。   下一刻,牛发威,陈又毫无防备,给扇到了。   简单皱眉,“我叫你离我远一点,你不听。”   陈又委屈的摸着手臂,“你说清楚不就没事了嘛!”   简单皱眉,“还怪我?”   陈又指着那头牛,“怪它!”   “这个看脸的世界,真够可以的。”他投降,“行,牛小妹,我不打扰你跟美男子约会了。”   美男子?约会?简单看看牛小妹,摇了摇头。   农庄后面有个湖,水面清澈,陈又每次路过,都会把头凑过去,整理整理头发,当镜子使。   “任务进度怎么样了?”   系统没动静。   陈又在地上找找,捡了块大小合适的石头,他侧身甩臂,石头从他指间飞出,在半空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穿过太阳投下来的七彩光芒,砸向水面,跳出三个水花。   砸了几次水漂,系统还是没回应。   陈又躺到绿油油的草地上,“亲爱的,我有心理准备,说撒。”   系统统计到位,“目前你只施成功获取5.2个恶念值,还有4.8个尚未获取。”   陈又乐呵呵的,“不要那么悲观嘛,我还以为我连一半都没完成呢,不错了。”   他翘着腿,一下一下的抖动,“不过4.8这个数字我不太喜欢哎。”   系统说,“那就努力点。”   陈又揪了根草塞嘴里,“我也想啊,可是简单不跟我玩耍,我能怎么办?”   系统说,“撒泡尿试试。”   陈又说,“那老法子,对现在的简单压根就没用,前两天,他好像是不小心撞到我在撒尿,哎哟,你是没看到,他走的可快了,那样子跟见了什么恶心东西一样。”   系统问,“你亲眼看到他恶心了?”   陈又回忆着当时的情形,想了想说,“那倒没有,他嗖的一下就转身了,我根本就来不及看。”   系统不说话了。   一只蓝色的蝴蝶从左边慢悠悠地飞过来,在草地上翩翩起舞,不时停在一朵小野花上面,美的令人感叹大自然的生灵万物。   陈又忍不住哼着喝了起来,“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幽蓝的湖水……”   系统,“……”心态真是好的没话说,什么烦恼都撑不过一天,第二天又照样活蹦乱跳。   陈又一个鲤鱼打挺,从草地上蹦起来,跑菜园子里去了。   这个季节,西红柿和黄瓜结的非常多,个头也很乐观,沉甸甸的挂着。   陈又拿剪刀剪着红彤彤的西红柿,人简老板爱吃西红柿炒鸡蛋,尤其深爱那个汤,倒碗里能再吃一碗饭。   剪了几个西红柿,陈又就去剪黄瓜,这都是简老板自个种的,从挖地到施肥,全是一手包办。   他也不晓得是什么品种,反正吃起来,是黄瓜味儿,不是丝瓜味儿。   “天不错,我弄点豆角做干豆角吧,晒干了烧五花肉,简单喜欢吃。”   系统说,“张口闭口简单。”   陈又说,“他是我的任务目标嘛。”   系统说,“没搞混淆就好。”   “搞什么混淆啊,我又没失忆,放心啦,我是一个要回家的人。”   陈又摘着豆角,“444,你能吃到吗?能的话,把你喜欢吃的跟我说,我给你做啊。”   系统说,“不能。”   陈又同情它半秒,“可怜。”   从菜园子里回去,陈又洗了手,从冰箱拿了一盒鲜牛奶,猫着身子蹲摇椅里喝。   一天当中,他最喜欢的就是这时候,感觉特别惬意。   这就是他理想的生活。   有喝不完的牛奶,新鲜的瓜果蔬菜吃,还有舒服的摇椅,出门就是蓝天白云,风吹草低见牛羊,多棒啊。   这么说,还得感谢人简老板让他过上了理想的生活。   陈又的牛奶喝到一半,男人提着捅回来了。   进门就说,“下来。”   陈又装作听不见。   简单说,“是你自己把鞋子脱了,还是你带着你的牛奶一起出去?”   陈又撇嘴,“真凶。”   他把鞋子脱了,“变态的时候比现在可爱多了。”   简单侧头,“你在嘀咕什么?”   陈又说,“牛奶好喝。”   简单提着捅走了,又回来,“给我拿一盒。”   陈又说,“冰箱就在你旁边。”   简单抬眼看他。   陈又翻了个白眼,行,你是大爷。   他把自己没喝完的放桌上,低头穿鞋,等他去拿了牛奶,发现自己的那盒不在桌上。   “我的呢?”   简单说,“扔了。”   陈又瞪过去,“,我还没喝完呢,多浪费啊!”   简单把长腿一叠,“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你没喝完。”   陈又无语,“拿起来就能感觉到份量的啊。”   简单说,“我没感觉。”   陈又,“……”   他跟一只愤怒的小鸟似的,抬腿踢了下桌角。   简单说,“你再踢一下看看。”   你叫我踢我就踢啊,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陈又不踢。   简单揉了揉额角,“说几遍了,我真的不记得你,你没必要在这里。”   陈又龇牙咧嘴,“我也说几遍了,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简单拿起牛奶喝,“随便你。”   陈又坐回摇椅里,刷起了手机,他去学校论坛逛逛,在一些搞笑的帖子下面火钳留言。   现实世界的大专在这里变成名校,里面的学生谈的话题差不多,都是花一样的年纪,风一样的少男少女。   “卧槽,有个傻逼向喜欢的女生表白,送的502胶,你说逗不逗?”   简单问道,“为什么是胶水?”   陈又一听他有兴趣,就凑过去说,“这样就可以紧紧黏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了啊。”   简单说,“那应该买强力胶。”   陈又,“……”   他大笑,“哈哈哈哈哈!”   简单坐到远一点的沙发上去了。   陈又笑岔气了,他哎哟了声,捂着肚子打滚。   简单直接走了。   陈又冲着他的背影喊,“晚上吃饭吧,我刚上菜园子里摘了菜。”   简单没回头,“我无所谓。”   陈又哼哼,拉倒吧,还无所谓呢,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的,挑食挑的很严重,也不知道怎么长那么高的。   在沙发上刷了好一会儿论坛,陈又想打个盹,谁晓得就睡着了,他醒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个毛毯,“444,是你给我搭的?”   系统说,“暂时还没那本事。”   陈又一愣,那就是简单了啊,这里除了他们,就一大群牛羊了,连系统都办不到,牛羊就更不可能了。   他抱着毯子噔噔噔上楼,在西边的卧室门口敲门,“学长。”   卧室里面没声响。   陈又腾出手,本来也就是试试,因为他知道简单是锁门的,没想到他摸着门把手一转,门开了,他眨眨眼,犹豫了一下,就推门进去。   里面没见着人。   “奇了怪了,上哪儿去了……”   陈又这刚自言自语完,简单就从浴室出来,他睁大眼睛,这才半年没看,怎么感觉,嗯,更好看了呢。   简单的脸一黑,快速去把椅子上的浴袍披上,“你进来干什么?”   陈又回过来神,啊哦道,“这不是要烧晚饭了嘛,想问你对晚上的汤有什么要求,是荤的还是素的,如果是荤的,那得赶紧准备了,不然火候不够,那就不……”   简单的眉头打结,“我说了,我无所谓。“   陈又一脸单纯,“你那个无所谓是回答的吃饭,不是喝汤。”   简单把浴袍的带子系上,“出去。”   陈又后退,“遵旨。”   他关门的时候,好像听到什么声音,近似是笑声,错觉吧,自打人简老板失忆后,就又换了一副面孔,失去了笑这个功能似的。   晚饭烧好了,陈又就去喊人吃饭,喊了好几声才听到下楼梯的声音。   说实在的,在现实世界,他也就伺候他老爸这么来,到了任务世界,好家伙,哪个任务目标都得捧手心里,有事没事摸摸毛,生怕给啪叽摔了,“我觉得我过的好苦。”   系统说,“我看你挺高兴的啊。”   陈又深沉的叹气,“你知道什么,我那是苦中作乐,懂不懂?”   系统说不懂,“还能作出乐,就不错了。”   陈又无力反驳。   吃晚饭的时候,陈又去酒柜拿了瓶红酒喝,反正那里面有好多瓶,放着也是放着,他可以帮忙解决掉一点。   不过陈又不怎么懂红酒,什么年限啊,配制方法啊,这些他一概不知。   简单看他喝了一大口,“你知道你那一口多少钱吗?”   陈又摇头,“不知道。”   简单说出一个数字。   陈又一惊,他把酒杯拿到眼前,仔细瞅瞅里面的红酒,“好贵啊…”   下一秒,就听到简单说,“美金。”   噗——   陈又一口酒喷出来,还好他在要紧时刻偏过头,不然简单那件白衬衫的胸前会开出一朵红色的花朵。   他去拿拖把把地拖干净,“不就是葡萄酿的酒吗,至于要那么多钱?”   简单说,“你拿的这瓶,是全世界的唯一一瓶。”   陈又一脸懵逼,好一会儿,他干笑,“我怎么这么会拿。”   简单扫过去,他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知道酒的天价之后,陈又就喝的很小口了,几乎是喝一口,就心疼一下,他挺纳闷的,简单在M市的公司转手了,手头上的钱应该不会太多才是,怎么感觉多到花不完一样。   他问是没有用的,人忘记他啦。   简单突然问,“这什么?”   陈又瞧一眼他用筷子夹出来的小东西,很淡定的说,“虫子啊。”   简单的脸色不好,“我知道是虫子,为什么会在菜里面?”   你这人真是奇怪,那虫子绿绿的,一看就是吃菜长大的,它不在菜里面能在哪儿?陈又笑着说,“那是菜虫,不脏的。”   简单把筷子一放,不吃了。   陈又在心里呵呵,不吃就不吃,一个小菜虫而已,又不是大蜈蚣,他扒拉两口饭,说起来,洗菜的时候洗的很仔细,没发现啊。   小虫子藏的还真隐秘。   过了会儿,简老板又重新拿起筷子,若无其事的吃菜喝汤。   陈又啧啧,要不说人是老总,干大事的,这种翻篇的速度,就不是像他这样的一般人可以比的。   他的嘴里塞着饭菜,声音模糊,“学长,你还是一点都没想起来吗?”   简单说,“没有。”   陈又,“噢。”   他去盛汤喝,又发现了一只小虫,这是青菜排骨汤,青菜是一个盆里的,不奇怪。   陈又偷偷把虫子拨掉,没让简单看到。   简单把一大碗汤都喝了。   人就是这样,对于各种菜里米里的虫子,在他看不见的时候给弄掉,没事,一见着,那就各种不舒服。   陈又不会,他小时候经常吃到蚂蚁,米虫,菜虫,吃多了就习惯了。   吃饱喝足,简单就把碗筷一放,起身要走。   陈又在他后面放下碗筷站起来,“学长,我今天不想刷锅洗碗。”   简单说,“那就别洗。”   陈又刚觉得这人是良心发现,不得了了,对方就在他的头顶来了一句,“明天再洗。”   “……”   “444,放狗咬他。”   系统说,“没狗,你自己上吧。”   陈又认怂,算了,真扑上去,还没靠近就会被直接拎到一边去了。   他把厨房收拾了,出去找人。   天空被繁星遮盖,夜幕之下的农场静悄悄的,路灯从这头亮到那头,牛羊们睡了才能关掉。   一个歪脖子大树底下,简单拿着手机站在那里,不知道是在接电话,还是打电话,隔太远了,也看不清,听不到。   陈又鬼鬼祟祟的走过去,他还没找到藏身之处,男人就已经挂掉电话,结束了。   简单把手机放回裤兜里,“你跟过来做什么?”   既然被发现,陈又索性就不躲了,他大摇大摆的走近,“陪你散步。”   简单说,“我不需要你陪。”   陈又嘿嘿笑,“说不要,其实是要,我懂得。”   简单往一处走,“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又愣了愣,这个问题,怎么说呢,有点复杂,“学长是个很成功的人,有一家大公司,还有多个产业,很了不起。”   简单的脚步不停,“工作以外呢?”   陈又翻着自己的词库,“为人很仗义,对兄弟和朋友都很好。”   “是吗?”简单说,“可是我住院期间,除了你,公司下属,来的只有郑泽,和那个谁。”   陈又心疼长腿女郎,说多少遍了,就是记不住名字,也是心酸。“朋友和兄弟不在多,重要的是投缘。”   简单问道,“我对你怎么样?”   陈又抬头,瞅着男人的背影,这个问题就更难说了哎,他挖着来这个世界后的记忆片段,“除了个别时候,你对我还是可以的。”   简单问,“个别时候是什么时候?”   陈又绕过去,站在他前面,对他挤眉弄眼。   简单半响看出了答案,他的眉心霎时间就拧了起来,“我们,有过了?”   陈又,“……”老总你这种吃惊的纯情样子真逗。   “那天在你的酒店里面,我喝多了,你也喝多了,后面的事,不用我说你也能想象的到吧,我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毯上,你已经下楼吃早饭去了,不但不叫我,还不给我个被子盖,你说你是不是很过分?”   简单抿唇,“抱歉。”   “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叔叔干什么?”   陈又叹口气,“不是我说你,学长,你这人有钱有颜,看起来什么都好,就是特别喜欢搞事情,我一尿裤子,你笑的就不像个人了,很不友好,说真的,有好多次,我都想尿你脸上。”   简单面无表情,“那为什么又一次次的改变了主意?”   陈又说,“我打不过你啊。”   沉默了一会儿,简单说,“看来以前的我,对你是真不好。”   “对,没错。”陈又说,“你是不是要问,都这样了,我干嘛还要陪着你?”   他仰望星空,酝酿好了情绪,深情款款的说,“这就是爱情吧。”   简单眯眼,“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在抖。”   “我那是天生的肾不好,发虚。”   憋住笑,陈又指指自己的两只耳朵,转移话题,“看见没有,这六个钻石耳钉,都是你在带我去国外看病的时候买的,也是你亲手给我戴耳朵上的。”   简单无语。   陈又说,“是不是觉得六个太多啦,我告诉你,还有三个,你非要我戴,我死活不想要戴,但你是谁啊,硬是给我戴上去了,不过现在已经被我拿掉了。”   简单对着陈又上下打量,似乎是疑惑,还有哪三个地方能戴耳钉。   陈又咳一声,“今天就说到这里了,学长你对你的过去还想知道什么,随时可以问我。”   他打了个哈欠,“我回去睡了,晚安。”   人没走。   简单看他一眼,“不是说要回去睡觉了吗?”   陈又说,“跟我说晚安,我就去。”   简单几瞬后说,“晚安。”   刚走一步,陈又就突然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晚安吻,明天见。”   简单摸了摸脸,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散步。   每天的生活都是大同小异,整个农场就两个人,像是一对老夫妻,厌倦了喧嚣和忙碌,到这儿来安享晚年的。   陈又的厨艺有了很大的提升,他以前只喜欢研究晕菜,什么猪蹄啊,排骨啊,鸡腿啊,全是肉,现在能把素菜做成一朵花出来,就比如一棵大白菜,他都可以整出十几二十中不重样的。   这么说吧,他的生活哪儿都很好,就是任务进度不动。   一天午后,陈又在沙发上看电视,正好是一档搞笑类的节目,他虽然不懂英文,但是画面很懂。   节目里的男嘉宾在跳斗牛舞,结果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错,牛很不配合,场面非常尴尬,陈又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失禁了。   一开始,陈又没有发觉到,他还在笑,后来第二次失禁,他才意识到自己尿裤子了。   这下子,陈又比那个男嘉宾还要尴尬。   他赶紧就从沙发上起来,准备去卫生间换裤子,再冲个澡。   走到卫生间门口时,陈又忽然回头,男人还坐在那里,背脊挺直,低头捧着一本书看,没有任何异常。   但是,呼吸明显粗重了许多好么?!   陈又裤子也不换了,直接过去把男人手里一页没翻的书拿掉,二话不说就坐他腿上去了。   两个面对着面,情绪上的,身体上的,所有变化都无处遁形。   简单的脸色变了又变,“下去。”   陈又不管不顾的趴他肩头,在他耳边呼口气,“学长,我尿裤子了。”   简单重复着刚才那句话,明显的在隐忍着什么。   行,还想装是么?看来你是要逼我耍狠了,陈又等了等,来了。   简单感觉裤子上一烫,他的额角青筋突突的跳起,拽起腿上的人,扛进卫生间……   傍晚的时候,陈又窝在摇椅里,那叫一个后悔啊,亏他前段时间还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多喝水,生怕在简单面前撒尿,让对方轰出去。   谁能想到,一泡尿会有那么大的作用,妥妥的扭转乾坤了啊。   “我没想到。”   系统说,“我也没想到。”   陈又呵呵,“拉倒吧,谁信。”   他从腿上的袋子里抓了把葡萄干,“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跟简单是一伙的,都瞒着我。”   厨房传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声响,陈又默念“我听不见我的耳朵聋了”,念了十几遍,他任命的跳下来,过去看是什么情况。   男人在剁排骨,似乎很不顺利。   陈又哼笑,“光听着声音,还以为你在杀人灭口。”   他靠着台子吃葡萄干,没有打算把刀接过来的意思,“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简单举起菜刀,往下一剁,排骨蹦地上去了,“最近。”   陈又继续问,“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简单说道,“还没记起来全部。”   说的就跟真的一样,我现在完全没法相信你说的话了简老板,陈又特讨厌跟高智商的一起做朋友,无时无刻都在怀疑,对方是不是在丢地雷,等着他踩。   “那什么,学长,你受伤后的这段时间,我对你说过的那些话,你别当真啊。”   简单笑问,“你说了很多话,具体是指哪些?”   陈又抽了抽嘴,想跟老子算账?他认真的说,“学长,我的出发点是好的,真的,是网上说要受点刺激,能让你记起来点事,你看看,你这不就记起来了吗?”   简单说,“那还是多亏有你。”   陈又随口就跟了一句,“你知道就好。”   简单笑容满面,“你过来。”   陈又浑身的汗毛起来了,“我站这儿就行了,进去会影响学长发挥的。”   他说,“学长,我等着你给我做好吃的。”   简的神情有些异样,他看看手里的菜刀,面前的砧板,还有被剁的排骨,最终还是默默的去把地上的排骨捡起来,放在水龙头下冲冲,“麻烦。”   陈又哼哼,“现在知道我每天烧饭炒菜多辛苦了吧。”   简单拿着菜刀朝陈又走去。   陈又立刻就往后退,怎么了怎么了,我也没说别的啊,你跟我动刀是几个意思?   他被拉进一个怀抱,有点温暖,但是……“能不能把菜刀放下来?”   简单在青年的额头亲了亲,“乖,出去等我。”   看了眼乱七八糟的厨房,陈又非常怀疑,“你能行吗?”   简单挑唇说,“好吃做不到,熟没问题。”   他是这么说的,结果等菜上桌,脸就被打肿了。   陈又看看撑着额头,一副已经深刻反省,意识到自己不行的男人,“算了,我去下碗清汤面吧。”   他刚起来,就听到男人说,“我也要。”   “……知道啦。”   简单坐在椅子上,望着厨房里的身影,良久,他长叹一声,笑了。   俩人吃了面就去睡觉。   接下来的一周,农场里的牛羊被冷落了。   简单这记忆恢复的怎么样,全看他那一张嘴,说不记得,那就是不记得,非常任性。   陈又是没办法跟一个高智商的变态较量的,他有自知之明,尽量减少让简单看自己笑话的机会,也挺难的。   夏初,简单要给羊剪毛。   陈又干不了那种细心的活,只负责监督羊群,让它们维持好秩序,一个一个的来,不要乱,“你们都要理发的,羊羊有份啊。”   一只羊过去,再出来的时候,换了一个酷酷的新发型,走起路来都得意了。   把那只羊赶到剪过毛的那一栏里头,陈又一只只的点着,开了个小差就忘了,“学长,我数到哪儿了?”   在给羊顺着毛,轻柔修建的男人说,“三十七。”   陈又抓抓脖子,“哦对对,三十七。”   他接着往后点,“三十八,三十九,四十……”   “简单这一心二用的,还能把两件事都做好,真是厉害的没话说。”   系统说,“自卑了?”   “屁。”陈又说,“世上聪明的人多,笨的更多,我保证自己不是最笨的那个就行了。”   系统他的人生理念很无语。   陈又拎起一瓶水喝了一口,他望着不远处的男人,突然嘿嘿的笑了几声,冲过去按着男人的肩膀,从他头顶跳过去。   简单和羊,“……”   “再调皮,我让你在树底下撒尿。”   陈又没有被威胁到,撒就撒,又不是没撒过,整个农庄,他都不知道撒了多少个地方了。   简单轻笑出生,“不怕了是吗,那想不想戴第十个耳钉?”   这回陈又立马就老实了。   简单从早忙到晚,他的心情却很不错,都写在脸上了,洗碗的时候对客厅里的青年说,“吃完饭陪我去看星星。”   陈又在捣鼓电脑,头都不抬,“今晚没有星星。”   简单说,“那就看月亮。”   陈又,“……”反正死活要出去就是,不在家里待着就是了。   进入夏季,简单喜欢上了户外运动,他说外面的空气清新,场地也大,手脚能活动的开,陈又就回他两个字——呵呵。   不知不觉的,简单三十岁的生日到了。   按照陈又那边的习俗,三十岁是一个挺重要的日子,他给简单买了红袜子,红裤子,还有一套秋衣秋裤。   简单说不穿。   陈又瞥他,“你都三十岁了,还要什么风度啊?”   简单也瞥,“三十岁很老?”   陈又笑呵呵的,“不老不老,你正值壮年,真的。”   “但是这秋衣秋裤啊……”他拿过来,可怜巴巴的说,“是我省吃俭用,从零花钱里一块一块抠出来攒了给你买的。”   简单翻着杂志,“你的零花钱是我给的。”   陈又翻了个白眼,“学长,你这样就很没有意思了。”   他掰着手指头数,“我的厨艺是五星级大酒店的,这没错吧,你想想,你雇一个得花多少钱,还有,我陪吃陪聊……这就算了,天天跟你同床共枕呢?你找个伴儿还得给人买房买车买大钻石呢。”   简单放下杂志,“前几条我承认,后面那条,我不承认。”   “你跟我说说,有哪一次,你没爽到?”   陈又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行,那条划掉!”   简单的唇角一扬,“生气啦?”   陈又盘腿坐着,“不敢。”   简单给顺顺毛,他养了一群牛羊,干这事特别顺手,也很喜欢,“好啦,秋衣秋裤我都穿,就是这颜色,太……太喜庆了。”   “你是穿里面,又不是穿着到街上溜达去。”陈又说,“能看见的除了你自己,就是我了,我是不会嫌弃你的。”   简单的面部微抽,谁信。   生日蛋糕不是买的,是陈又自己做的,花了他不少心思,最后的成果他非常满意,先给自己打了九十九分,剩下一分留给简单。   客厅的灯关掉,陈又把蛋糕推出来的时候,那一刻,简单的眼中有着难掩的喜悦。   蛋糕是巧克力奶油的,上面放着三十两个数字的蜡烛,前面是一行小字——学长,生日快乐,还有个小泰迪熊。   陈又拍着手,给简单唱起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   简单沉默着听,他偏过头,手指擦过眼角。   陈又唱完了,把一张笑脸凑上去,“学长,许愿吧。”   简单说,“没用的。”   陈又想打他了,“你要先许,才知道有没有用,你不许,那肯定没用啊。”   他满脸满眼的认真,“眼睛要闭上,还要诚心诚意,别说出来,在心里念就可以的。”   简单笑道,“名堂真多。”   但是他照做了,三十年了,第一次对着蛋糕许愿。   客厅的灯亮起来的时候,简单已经恢复如常,那些情绪全都收敛的干净,他不是一个习惯把内心摊开来的人。   蛋糕很大,只少了两块,剩下的都放冰箱里了。   简单捏着陈又的下巴,在灯光下亲他,亲了很久很久。   他们还跳了一支舞。   那天晚上,陈又跟简单什么也没做,少有的你枕着我的胳膊,我靠在你的肩头,一觉睡到天亮。   在农庄度过了好几个春夏秋冬,陈又成功的从简单的心里获取了9.8个恶念值,只差0.2就可以走了。   但是后面又过了几年,他还在跟那个0.2做斗争。   这操蛋的情形,跟第一个世界是多么的相似啊。   缺一个契机。   一天下午,陈又的防尿垫用完了,简单说一起去超市,他不去,在搞装备。   “你在家,别乱跑。”   交代完一句,简单在陈又的脸上亲了一下,就自己拿着车钥匙,穿上风衣出门去超市了。   有时候,一些事和一些人真的不是说你想忘记,就可以忘记的。   简单从超市回来,在农场外面的那条路上,看到了七年未见的兄弟,从对方出现在他面前,他就知道这一天还是来了。   大概是两分钟的时候,也许不止,简单的心绪平静了下来。   他将车停在路边,打开车门下车,朝着郑泽那里走过去,“好久不见。”   郑泽是背对着简单的,听到声音,他的身子一震嘴边的烟掉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说了同样的话。   接下来是一阵难言的静默。   郑泽把手伸到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和烟盒,他的手有点抖,跟简单一对比,好像身份交换,他才是被捕的那一个。   简单看郑泽按了几次打火机都不出火,就把打火机拿走,给他点火。   烟点着了,郑泽就猛吸一大口,呛的他整个肺腑都很疼,他虽然没说来意,但是他的言行举止已经给出了答案。   简单问他要了一根烟,拿两根手指夹着抽,“能告诉我是怎么发现的吗?”   郑泽低头抽烟,“精神病患者有短暂的清醒时间。”   简单说,“我不认为一个精神病患者嘴里的话可以作为证据。”   “当然不止是那一点。”郑泽哑声说,“我一直以为你是天生的左撇子,原来你不是。”   简单顿了顿,这个一两秒的变化是他唯一暴露出来的情绪,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郑泽一下一下抽烟,声音模糊,“你走后,我就没当是所有事都了结了,没想到会因为一起别的小案子牵扯到二十年前的灭门案,我更没想到,大家顺藤摸瓜,找到你的头上……”   简单一言不发的听郑泽说,只是在听到对方说为什么不选择向警方求救的时候,他才开口,笑着说,“查了啊,没结果不是么?”   郑泽的面颊通红,情绪有些激动,“你亲眼看到了,是可以在法庭上指证凶手的。”   简单说,“我没有亲眼看到。”   郑泽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嗓子里,“你既然查到那些人,说明你有证据,你交给警方,他们一样会得到法律的制裁。”   “交给法律,那些人只不过是换个地方生活而已,死不了的,而且……”简单弹弹烟灰,“我答应了他们,要亲手给他们报仇。”   “那天也像今天一样,很平常,意外就那么发生了。”   他用不快不慢的语调说着,“我从外面回来,看到我家的那条狗趴在水沟里,我爸,我爷爷倒在门口,我妈,我姐姐,还有我奶奶,她们都是全身没有穿衣服,就那么光着躺在地上,那时候我的人生就没有了。”   郑泽嘴边的烟一直在抖,他拽下来丢地上,“这些年你都活在仇恨当中,你活的太累了。”   简单笑了笑,“我也没办法啊。”   郑泽用力扒着头发,又去擦眼睛,他像是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了,“所有的证据都出来了,是我主动申请的一个人过来找你……”   简单打断他的话,“多年前,你答应过我一件事,还记不记得?”   郑泽猛地抬头,“我还是那句话,我能帮的,一定会帮。”   简单说,“我把顾生托付给你了。”   郑泽的身子一震,半响说,“好。”   简单又说,“给我三天时间,可以吗?”   郑泽点头,“可以。”   没有再说什么,简单提着购物袋往农场里走,背后传来郑泽的声音,郑泽语无伦次,“老简,对不起,我……你怪我吧,这样我能……”   “不怪你。”   简单没让他继续往下说,“这是你应该做的,而且你做的对。”   站在原地,郑泽缓缓蹲到地上,用手捂住脸,对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如果不来这一趟,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来了,一辈子也好过不了。   客厅里的陈又在快速敲着键盘打本,还是在男人回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去个超市,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啊?”   简单把购物袋放桌上,“在路边抽了根烟。”   陈又伸着脖子去看,男人手里拿着一支红艳艳的玫瑰花。   简单捏捏他的鼻子说,“提前给你过情人节。”   这才六月份哎简老板,陈又抖着肩膀笑,“真逗,这还能提前过啊,而且我也没见过有谁上花园掐了花当礼物的。”   简单说,“那我正好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陈又没再打游戏了,围着简单转悠,问他有没有买好吃的。   “我去下洗手间。”简单说,“买的挺多的,都是你爱吃的,你自己翻翻。”   陈又抱着零食吃,等了好一会儿才见人出来,额前的碎发湿湿了,是在里面洗了脸,眼睛里还进了水,有点红。   简单扫了他一眼,“盯着学长看什么?”   真有男人味啊,陈又把薯片塞给他吃,自己的嘴巴也凑上去了。   晚上搁下碗筷,简单就把人带卧室去了。   第二天,一切照旧。   陈又有气无力的躺在沙发上吃草莓,冲厨房里的方向喊,“学长,不要做太多,我没有胃口!”   厨房里传出声音,“多不了。”   陈又想想也是,就男人那个厨艺,不说也罢。   他边吃草莓,边在心里问系统,“444,那个0.2还是0.2吗?”   系统说,“对,老样子。”   陈又把腿伸直了,架在茶几上,“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系统说,“加油。”   陈又,“……谢谢啊。”   厨房里飘出饭香,他咂咂嘴,这种等着别人叫吃饭的感觉,真的挺好的,虽然做的不怎么样,但是并不影响心情。   三天后的早上,简单起床以后,突然说要给陈又洗头发。   陈又在被窝里,“大清早的洗什么头发啊,晚上洗澡的时候顺便洗了就行了。”   简单把他从被窝里捞出来,强行给他穿衣服,不容拒绝的说道,“我想现在给你洗,不想等到晚上。”   陈又迷迷糊糊的就被按在浴室的小凳子上,浴室明明有淋喷头,人就是不用,非要用水桶和水漂,怎么说都没用,就是不听,执拗的很。   简单拿水瓢舀了一瓢水,浇到陈又的头上,“水温可以吗?”   陈又彻底清醒了,“有点烫。”   简单往水桶里加了一些凉水,又去浇,“现在呢?”   陈又说,“可以了。”   他能感觉的到,简单洗的很慢,穿过他头发的手很温暖,摩挲着他头皮的力道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轻柔。   “学长,今天该不会有什么安排吧?”   “没有。”简单说,“洗完头发,你再去睡觉,我要出门一趟。”   陈又哦了声,他平时是不会问的,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多嘴问了一句,“出门干什么去啊?”   简单说,“有个事要做。”   他拿了毛巾给陈又擦掉头发上的水,“去椅子上做好,我给你把头发吹干。”   陈又照做,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等。   简单拿着吹风机过去,用同样轻柔的力道给陈又吹干头发,在他耳朵上亲了亲,就去拿了一杯牛奶进来说,“把牛奶喝了,好好睡一觉。”   陈又端起杯子喝完牛奶,“你现在就要出门了吗?”   简单说是啊,“顾生,亲我一下。”   陈又扭头,在他鼻子上吧唧一口,又在他的嘴巴上吧唧一口。   走出房门的时候,简单说,“顾生,我走了啊。”   “早点回来。”   陈又躺回床上,过了会儿,他揉揉眼睛,打了几个哈欠,觉得很困,头也昏昏的,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陈又的脑子里响起任务完成提示,还有离开倒计时三十分钟。   他立刻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不知道简单什么时候把他抱上来的。   嘴巴上有小口子,都结痂了,陈又伸手摸摸,不对劲,简单亲他那么用力,他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   “学长?”   没回应。   陈又连续喊了几声,还是没有,他的心里没来由的有点慌。   在把书房,客厅,阳台,能找的地方全部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男人的时候,陈又更慌了。   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陈又去开门,在见到来人的那一瞬间,他的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心里的不安眨眼间盖过所有情绪,“郑哥?”特么的,你来干什么啊?!   郑泽挤出一个比陈又的脸色还要难看百倍的笑容,“小顾,多年不见,我还以为你认不出你郑哥了。”   陈又握住门把手,完了。   简单还是被抓了。   这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吗?   系统说,“目标已经多活了几年,没有遗憾了,所以在被戴上手铐的一瞬间,恶念值全部消失。”   陈又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系统说,“怕你伤心。”   陈又就更不明白了,“我醒来了,知道他被抓了,不还是会伤心吗?”   系统说那种伤心应该比面对面的时候要轻一点。   “我以为他会在离开前,让我死掉。”陈又说,“因为我曾经答应过他,会一直陪着他的。”   系统说,“不忍心吧。”   陈又立刻问,“判了吗?”   系统说已经判了,死刑,今天执行。   陈又后退一步,躲开郑泽伸过来的手,“学长人呢?”   “我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的。”   郑泽低着头,“小顾,接下来我说的,你可能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但是时间一长,你就会明白的。”   陈又一直在听他说,听完以后,只是说,“我想一个人静静。”他已经连三十分钟都没有了,必须让系统把他的灵魂拽出来,他记得,短时间内是没有什么副作用的。   不等郑泽回答,陈又就把门关上了。   很快,他的灵魂就飘了出来,他看到郑泽在门口,就坐在台阶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轻微耸动。   郑泽在哭。   亲手把自己的兄弟逮捕,那种痛苦,是常人难以承受的。   系统说,“目标把你托付给郑泽了。”   陈又冷笑,“你知道的很多嘛。”   他生气的说,“到现在才告诉我,可以啊。”   系统,“……”   陈又,“那待会儿郑泽发现我死在房里,他会怎么着?”   系统说,“没脸见兄弟吧。”   陈又唉声叹气,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是去是留,都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带我去见简单。”   系统说,“任务已经完成,就没必要再去管这个世界了。”   “我只是去跟他说声再见。”   陈又没有停留,就在系统的提示下飘到一路飘到国内,飘到简单那儿去了,他被绑在床上,面容很平静。   这一刻,陈又却是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他飘到男人身旁,“哎,你说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意料中的没有回应。   陈又弯腰在简单的耳边说,“去见了你的家人,替我向他们问好啊。”   “简单,愿你来世有一个幸福的家,平安快乐。”   陈又真诚的做了个祷告,尽管他并不知道灵魂状态灵不灵。   他只是想在最后一刻为这个男人做点什么。   “虽然你很变态,有时候也很讨厌,会无缘无故的搞我,损我,惹我生气,逗我玩,还要我当小白兔,但是能认识你,我还是很高兴的。”   陈又说,“真的很高兴。”   他看到简单的嘴唇动了动,好像在说着什么。   “444,你快告诉我,简单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啊?”   系统,“他说,顾生,再见了,我爱你。”   陈又呆住了。   有人进来给简单注射,真的非常快,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陈又瞬间瞪大眼睛,之后他的视野似乎变的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见了。   “不是说灵魂不会哭吗?”   “你确实没有流泪。”   “那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在哭?”   “心里在流着泪吧。”   男人不动了,所有痛苦和仇恨全部抹去,已经去见他的家人了。   陈又飘上去,虚虚的趴男人胸口,“再见了,简单。”   最后一个字结束,倒计时的最后一秒也停止了。   陈又就被送到休息站,他飘在一处,系统正在给他洗脑。   什么不要感情用事啊,不要忘了初心啊,任务完成就不要再去想了啊诸如此类的。   “你真的很烦!”   陈又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收好了自己的情绪,“开始吧。”   天空飘来一个一个的世界模块,他仰头瞅着,很快就眼花缭乱,真的太多了。   系统文,“选好了没有?”   陈又揉揉眼睛,“急什么,我难得有一次可以自选的机会。”   系统说,“你有时间限制,现在还剩五分钟。”   “说好的奖励就这样?”陈又很不爽,他瞥到一个模块,“清风楼的楼主,好叼的样子。”   “就它吧。”   下一秒,陈又就被送进任务世界,他是在船上醒的,一时间有点懵。   小船晃啊晃的,想睡觉。   陈又扫到自己身上的青衫,这料子,这暗纹,这腰上的挂坠,有很有品位。   这里是古代世界,元周二十一年,陈又来的今天是三月份。   他梳理着脑子里的记忆,这副身体的主人叫廖清风,清风楼的楼主。   廖清风刚从老家垵州过来,他人还没到,牌匾就挂起来了。   清风楼是廖清风一好友家的,奈何生意惨淡,入不敷出,就打算低价卖了。   廖清风趁机出手,那好友人也够蠢的,被他又是美酒又是美人的三两下那么一唬弄,就晕乎乎的在原来的低价上又打了个折扣,还按了手印。   这样一来,哥们俩的关系就不好了。   那好友心里不爽,廖清风才出了事。   陈又伸了个懒腰,终于当老板了啊,真不容易。   系统冒泡问,“你都翻完原主的记忆啦?”   陈又说,“还没,怎么?”   他预感不妙,“你突然这么问我,我有点慌。”   系统,“翻完再说。”   陈又坐回去继续翻脑子里的记忆,翻到了什么,他一脸卧槽。   清风楼是一个小倌聚集地,就是古代的金色,不是酒楼。   目前楼里只有几个小倌,其他人都找到下家了,那几个不是恋旧,是没人要。   可想而知,长的得多稀奇古怪。   廖清风这次是特地回去捞银子的,他也是个心眼贼多的,谁都不找,就找他姥姥。   老人家都疼孙子,还就这么一个,一听要银子啊,给。   廖清风美滋滋的带着银子回江城,准备干一番大的,好好把清风楼搞起来,将城里最大的小倌馆取而代之。   陈又晴天霹雳,“我成老鸨了?”   系统,“是啊。”   陈又呵呵,“好棒啊。”   系统说,“又是一次全新的体验,恭喜。”   “不想跟你说话!”   陈又跑出船舱,迎风流泪,跳河算了。 第90章 我做了楼主(1)   船停在岸边,陈又准备上岸,船夫把他叫住,说还没付船费。   陈又拿出很骚包的小钱袋, “多少?”   船夫直勾勾地盯着他那钱袋, “五文。”   五文就是五个铜板吧,陈又在钱袋里扒扒, 数了五个铜板,“我说老哥, 你也别看了,再看下去,不是你的东西, 也不会变成你的。”   船夫, “……”   他瞪着年轻人的背影,“就你那傻样儿,一进城准被瞄上。”   陈又没听见, 但是系统告诉他了。   “我看起来傻吗?”   系统说,“你一直在船头东张西望的,确实挺傻。”   陈又走路生风,想蹦两下,“我那是刚到古代世界,就跟呱呱坠地的小娃娃一样,正好奇着呢。”   他边走边看,“实话告诉你,就是路边的一个小石头子,一块牛粪,我都觉得新鲜,想捧手里摸摸,是不是跟现代的一样。”   系统说,“我可以告诉你,是一样的。”   陈又说,“没劲。”   有一条很宽的大街从他脚下延伸出去,两旁都是各式各样的铺子,大小不一,有穿着长衫长袍的人们络绎不绝,很是热闹。   陈又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人群里,从今天开始,他也是古人了。   江城是江南的一座小城,竟然都这么繁华,不知道皇帝脚下的都城是什么样子。   有没有机会去看看。   陈又因为这副身份是老鸨的那点郁闷一下子就没了。   有几个小孩蹦蹦跳跳的玩闹,其中一个撞到陈又,自己还跌坐到地上了。   陈又把小孩扶起来,用特别慈祥的目光看着他,摸摸脸,摸摸头,古代的小朋友,你好啊。   小孩嘴巴一扁,哇哇大哭。   陈又,“……”   他赶紧上旁边买了根糖葫芦,小孩立马就笑了。   陈又抹了把汗,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小孩都很难搞啊。   “四哥,说起来,到目前为止,我还没碰到过目标是小孩的哎。”   系统说,“你想碰吗?”   “不想,”陈又说,“完全不想!”   他呵呵,“如果目标是小孩,不是我被他搞死,就是他把我搞死。”   “包子勒,热乎乎的包子勒——”   听见叫卖声,陈又还没饿,他一看到包子铺那老板圆滚滚的身板和脸,饿了。   抓着钱袋,陈又去铺子那里买了两个,一口咬下去,汤汁都溢出来了,古代的包子也是面粉做的哎。   系统说,“对,不是白粉。”   陈又差点烫到舌头,“我咬你了啊!”   系统说,“注意点形象。”   陈又吹一下包子,就吃一口,“不要你管。”   他把两个包子解决掉,开始欣赏真实存在的古代小城,还有城里的人。   叫花子,店小二,步履蹒跚的老婆婆,哪个都能让他看上半天。   陈又才欣赏了没一会儿,就走到一处青楼门口。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是青楼,因为人门头上挂着呢,就那两个大字,没别的了。   冲这份霸气,生意绝对差不了。   不像原主的清风楼,文邹邹的,有客人进门才怪。   陈又才停下脚步,里面就冲出来一个花大姐,“公子,里边请啊~”   “……”   陈又把手上的爪子拨开,“不,不用了。”姐啊,我俩是同行哎,你这么热情,回头见了,多尴尬啊。   花大姐甩着小手绢,那脂粉味儿,呛鼻。   “公子面生啊,外地来的吧,是探亲,还是访友啊?”   陈又的手再次被抓了,他的脸涨红,“大姐,您快放手!”特么的,抓就抓,你还一个劲的抠我是几个意思?   花大姐突然就跟见了多好玩的东西似的,“哎哟,公子这就脸红了啊,我这还没把你怎么着呢。”   陈又生气了,“您再不放手,我喊人了啊——”   花大姐笑的花枝乱颤。   陈又趁机把人往旁边一推,自己撒腿就跑,边跑还边拽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卧槽,好吓人,我被吓到了。   这比电视里的还可怕啊,上来就拉,手劲还非常大,肯定都是练过的。   陈又跑到一个拐角,喘着气问系统,“我怎么会在一大堆模块里面挑了这个呢?是不是你在捣鬼?”   系统已经习惯接锅,再丢掉了,“你自己说的清风楼楼主,好叼的样子,就它吧。”   “……”   陈智障无话可说。   他感觉到有几双眼睛在盯着,“不好,有小贼瞄上我了。”   系统,“向前走走,拐两个弯,就是你的地盘。”   陈又赶紧捂紧钱袋,操,进城第一天就被惦记,这里头装的是原主回老家讨的,要振兴清风楼的银子。   现在他来了,银子就是决定他在这个世界活下来的唯一要素。   混在人堆里的几个小贼懵逼了。   他们竟然眼瞅着一个傻不愣登的大肥羊就这么跑没了。   陈又跑的可快,中途又遇到了好几家,其中一家叫月香聆,是城里最大的小倌馆,跟刚才那个青楼是男女界的领头。   两边都吃的不在少数,但是两家是不会合体的,互看不顺眼。   陈又叹息,竞争对手真的好多。   “任务目标还没出现,会不会是城里的一霸啊?”   系统说,“你猜。”   陈又,“……”跟你这种人说话,真不好玩。   片刻后,清风楼到了。   门口有寥寥几人走动,跟前面的热闹没法比,地段太差了。   陈又跨步迈过门槛,里面一个人影都没有,迎接他的是,一、二……一共六只苍蝇。   原主只露过一次面,跟谁都不熟,这次陈又不需要装了,做自己就行。   好吧,他承认,每个世界里面,到后来都是在做自己,经常演技掉线。   陈又把包裹一丟,清清嗓子就吼,“人呢?”   不多时,四个小少年站在陈又的面前,什么也没做,就能荡出水来。   陈又从左到右的看,再从右到左的看,脸白白的,眼睛水汪汪的,嘴巴嫩嫩的,腰细细的,胳膊腿瘦瘦的,挺好的啊,就是纤细美少年的标准嘛。   这都没下家要?   陈又不敢想,楼里那些被收走的,都是个什么样的天仙。   他挠挠下巴,钱袋里的银子说多,也不是很多,什么都要用钱,还是有必要节省一下开支的。   任务目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万一要等很久呢。   陈又翘着腿,“你们几个,都报一下自己的倌名。”   四个少年愣了愣,你看我,我看你,再齐刷刷去看椅子上的年轻男子。   “爷,您上回来的时候,我们几个……”   陈又拍桌子,拿出来作为一个老鸨,呸,楼主的气势。   “要你们说就说,哪儿来那么废话?”   四个少年这就开始飙演技了,最左边的身子一震,他旁边的咬紧下唇,旁边的旁边攥着小手,最右边那个最厉害,直接就是晃了晃身子,留下两行清泪。   陈又,“……”怎么了怎么了,我又没说要让你们滚蛋,你们这样搞,我很难玩下去的知不知道?   “都不准哭,爷不喜欢哭哭啼啼的。”   四个少年立马就止住了。   这会还是左边那个先开口,声音柔柔的,听着能让人的骨头酥麻。   “奴家叫春桃。”   “春桃是吧,不错。”   陈又示意下一个,那少年有张巴掌脸,眼睛也是四个当中最大的,很可爱,他说自己叫夏梨,说话的时候喜欢咬嘴唇。   听到第三个叫秋桔,陈又觉得,自己知道第四个叫什么了,他在少年前一步说,“你叫冬枣?”   少年掩唇一笑道,“爷真厉害。”   陈又,“……”呵呵,这名字取的,真行。   “那什么,春夏秋冬,都说说,你们有什么看家本领?”   春桃说,“奴家会吹箫。”   夏秋都没说话,感觉俩人是在憋大招。   冬枣说,“奴家也会吹箫。”   陈又皱眉,“那你们两个的本事重了啊,留一个就行了,另外一个是要离开的。”   春桃跟冬枣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他们大概是没想到这个问题有那么重要,会决定谁去谁留,中间的夏梨跟秋桔也白了脸,继续憋大招。   春桃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冬枣,“奴家能吹大萧,他只能吹小萧。”   陈又说,“那大的留下。”   冬枣又开始晃了,这回是真的,“不要啊爷,现在回回来的十个客人里面,十个都是要吹小萧,夏梨跟秋桔都可以替我作证的,像春桃他、他就是光说,根本就派不上用场,没奴家实用。”   陈又看看他,“行,那你留下吧。”   冬枣笑了,春桃哭了。   陈又催促,他还要上楼看看房间呢,“夏秋,该你们了。”   夏梨的脸上泛起红晕,很小声的说,“爷,奴家能吃,比他们都能吃。”   陈又刷地看过去,哎哟不错哦,有前途,我看好你,“非常好,你可以留下。”   夏梨如释重负。   虽然如今清风楼的生意惨淡,可是如果出去了,会连一个遮风避雨的地儿都没有,像他们这种人,不但会受城里的老百姓白眼,还会遭欺辱。   这样的事年年都有,谁也不想有一日落在自己头上。   陈又看向秋桔,“你呢?”   秋桔咬牙,“奴家是男子,也是女子。”   好好好!陈又的眼睛更亮了,仿佛看到大把大把的银子往他身上砸,他今后得用超大的箱子装才行。   他想不明白,这几个是一个比一个有本事,清风楼到底是怎么败落的啊。   难道这里的小倌都各有特色?   陈又压压好奇心,“行了,你们三好好跟着爷干,春桃收拾东西走人。”   “爷——”   春桃扑倒在地,抱着陈又的大腿,“求求您收下春桃吧,春桃上有老下有小……”   陈又头疼,哥们,你这台词我都能背了,“打住。”   他适应着居高临下的视角,“会烧菜不?”   春桃说,“会是会……可春桃细皮嫩肉的……后厨那种地方又脏又……”   陈又直接一脚把他踹开了。 第91章 我做了楼主(2)   春桃还是被陈又留下来了。   楼里缺一个打杂的,擦地烧饭全包了。   陈又去楼上的房间躺着,一边感受周围古色古香的韵味,一边寻思他的大业。   好不容易当一回楼主。   “四哥, 你说我要怎么整呢?”   系统说, “不知道。”   陈又,“别这样, 给点建议嘛,我很需要你。”   系统说, “你想快点生意兴隆,客源稳定,银子用大箱子装, 不可能。”   陈又哼哼, “实话告诉你,我这人就喜欢挑战。”   系统说,“没看出来。”   陈又, “……”   他躺着躺着,不知不觉的就睡了过去,醒来已经是大中午了。   陈又下楼,见着一个脏兮兮的黑脸小子,他吓一跳,“你是谁?”   黑脸小子拿袖子把脸擦擦,“爷,奴家是春桃。”   陈又皱眉,“你怎么这个德行?”   春桃委屈的不行,“后厨烧饭来着。”   陈又咳一声,问道,“那你把饭烧出来了吗?”   春桃点头,“嗯。”   陈又下了几层楼梯,往下瞅去,长桌上放着两菜一汤,还有一大盘白馒头。   “通知他们吃饭。”   不多时,陈又坐在桌子上方,四个少年站在旁边。   陈又拿起筷子,“都坐下来吧。”   春夏秋冬愣了愣,他们睁大眼睛,一致的不敢置信,“爷,您是叫的我们……”   陈又夹了块豆腐吃,凑合,“这里除了你们,还有别人吗?”   他扬声道,“别让爷再说第二遍。”   四个少年立刻就坐了下来。   陈又问春桃,为什么不多做两个菜,是不是想偷懒。   春桃说,“爷,您没给奴家菜钱。”   陈又瞥了一眼,“吃完饭跟爷上楼拿。”   春桃高兴不起来,“哦。”   五个人,两菜一汤,外加一盘馒头,是不够吃。   但是,也不至于才夹几口,就剩汤底了。   从坐下来开始,春秋冬就头也不抬的扒拉饭菜,似乎认定只要慢一步,就没的吃了。   至于夏梨……   陈又看着他一个接一个的吃馒头,感觉自己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他越看,感觉就越不好,“夏梨,你说你很能吃?”   夏梨仓鼠似的鼓着腮帮子,声音模糊,“是的啊爷,我一顿能吃两三个人的饭量。”   他指着手里啃剩下的馒头,“就这么大的馒头,我一口气能……”   陈又黑着脸把筷子重重一撂,“行了!”哥们你再说一个字,信不信我拍死你?!   特么的,是我太污了吗?   能吃,就真的只是饭量大,不是别的?   陈又看着秋桔,“你,跟爷上楼!”说是男人,也是女人,必须亲眼看看。   秋桔垂眼跟着。   听到夏梨吧唧嘴的声音,陈又回头,“不准吃了!”   夏梨放下碗筷,眼巴巴的望着菜汤,还没饱。   春桃跟冬枣这会儿跳到一条线上了,在那阴阳怪气,说有的人啊,明明是个人,却非要把自己过的跟猪一样。   夏梨一脸好奇,“谁啊?”   春桃跟冬枣,“……”   上楼以后,陈又检查过了,秋桔是货真价实。   他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安慰。   总算有个镇楼之宝了。   秋桔攥着手,“爷,没恶心到您吧?”   不会不会,哥谁啊,别说既是男是女,就是不男不女,也都不叫事,陈又拍拍他的肩膀,“别想太多。”   秋桔热泪盈眶,靠在陈又怀里,“爷,您对奴家真好。”   陈又也热泪盈眶,别瞎说啊孩子,我对你哪儿好了?你这么一副要让我搞一搞的样子,我会吓到的。   他把秋桔弄开,“下去吃饭吧。”   秋桔拿帕子拭掉眼泪,“那爷您呢?”   陈又忧郁的摆摆手。   秋桔后退着出去,把门轻轻掩上了。   里面的陈又抓狂,卧槽,夏梨还不如春桃,留下来就是留了个会说话的饭桶啊。   下午,来了个客人,是当铺的刘掌柜,人进门就冲冬枣去了。   陈又的钱袋进了一点钱,听冬枣吹了一夜的萧。   不是他偷听,是人刘掌柜高兴啊,叫唤的特起劲。   陈又早上一看,好家伙,少年的嘴巴都肿了。   “冬枣,辛苦了。”   冬枣摇头,楚楚可怜。   陈又哎了声,他就不是一个做老鸨的料子,狠不下心来。   早饭过后,陈又把春夏秋冬叫到房间,他忧心啊,这生意没有起色,大家的荷包都鼓不起来,再这么下去,两菜一汤都没有了。   清风楼关门指日可待。   陈又喝口茶,问道,“你们有什么好的点子吗?”   春桃抢先说,“爷,奴家认为,一楼可以向月香聆那样,设置屏风,客人能玩的更尽兴些。”   陈又嗯道,“接着说。”   “还有啊,我们也能学青楼,每天安排不重样的舞蹈乐曲助兴……”   春桃往下说,激动的时候,还手舞足蹈。   陈又翘着腿,“说完了?”   春桃满面红光,等着被夸赞,“嗯!”   陈又挥手,“去擦地吧。”   春桃,“……”   还装修呢,钱呢钱呢,大白话谁不会说,陈又把茶杯捧着,“给爷来点靠谱的。”   春夏秋冬都没吭声。   陈又叫他们上街上拉客人去,要不就去蹲点,抢其他人的生意。   他们不干,说面皮薄,还说怕遇到旧相识,难为情。   陈又慢悠悠,“从明儿开始,你们往西北角站着去吧。”   四个少年疑惑不解,“爷,我们去那儿做什么?”   陈又冷哼,“喝西北风啊。”   少年们,“……”   春桃突然说,“爷,后院的那个小孩不行了,要不奴家叫个人,把他扔了吧。”   陈又问道,“哪个小孩?”   春桃跟夏秋冬对视一眼,“就是爷上次来的时候带的啊。”   陈又一脸懵逼,他呼叫系统,“原主的记忆里怎么没有?”   系统说,“你刚承载这副身体,出现混乱是正常的。”   陈又霍然起身直奔后院,在柴房里看到了小孩,奄奄一息。   他见鬼的瞪着小孩的头顶,熟悉的屏幕,熟悉的正在输入中。   所以说,这次的任务目标是一个小朋友?   操,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四五岁的小孩最可怕了,他有阴影。   陈又抹了把脸,冲后头的四个少年吼道,“人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   春桃四人都缩了缩脖子,“爷让我们教教这孩子怎么做一个小倌,如何伺候人,哪晓得他骨头硬……”   陈又拉开小孩的破衣服,被眼前的一幕惊骇到了。   小孩一身的伤,有些伤口已经发臭腐烂了,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造成的,能下得去手的,真特么猪狗不如。   陈又的脸色铁青,“小孩身上的这些伤谁弄的?”   春桃他们一脸愕然,“不知道,爷带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啊。”   “……”   陈又呆住了,他的心里冒出一个猜测,该不会,小目标的恶念值是原主给的吧?   系统出来验证他的猜想,“没错,你死了,目标的恶念值就会消失。”   陈又有点晕。   他之前接触的任务目标,都是因为童年遭遇了巨大的不幸,产生的仇世心理,没想到这回的是因为原主。   这就难办了。   在任务完成前他是不能死的,那怎么能既保住命,又可以获取小孩的恶念值呢?   陈又看着气息时有时无的小孩,问着系统,“我除了把他打伤,还做了什么?”   系统说,“多了。”   陈又,“说详细点。”   系统说,“目标跪在被草席裹着的老父亲旁边,给路人磕头……”   陈又的脑子里出现四个字,“卖身葬父?”   系统,“你还要不要我说?”   陈又,“行,你说。”   系统继续,“原主跟几个朋友路过,有一个看上了目标……”   陈又气道,“卧槽,目标还是个小孩子好么,那个畜生!”   系统,“……”   陈又赶紧认错,“我错了,我真不说话了,再说一个字,就是小狗。”   系统,“原主有个毛病,喜欢抢别人看上的东西,所以他就用高价把目标从朋友眼前抢到手了。”   “抢完了,原主的几个朋友就起哄,要看他搞小孩。”   陈又听的拳头都捏起来了。   妈逼的!   系统的机械音响着,永远都是一个音调,“目标一口咬在原主手上,还用脚踢他那儿了,原主痛哭了,那几个朋友都在笑,原主觉得自己在朋友面前丢了脸面,就变的丧心病狂了。”   “原主对目标又打又踢,还把他和他那个早就死了的爹在门口挂了一晚上。”   “第二天,原主就把目标绑在马车后面拖到江城,让春夏秋冬先把目标饿上两天,再好好管教,让他早点接客。”   陈又,“我能说话了吗?”   系统,“说吧。”   陈又都不想骂人了,没用啊,这事都是原主干的,人已经挂了,现在背锅的是他自己。   “我就问,小孩他爹呢?”   系统说,“原主叫人把他爹丟到乱葬岗去了。”   陈又问,“他爹不是原主廖清风杀的吧?”   系统说,“那倒不是,是病死的。”   陈又松口气,那就好,再多一个罪名,真的扛不住了。   他伸出手,在半空停顿,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四哥,廖清风真是个欠操的王八蛋。”   系统,“现在是你。”   “……”   好一会儿,陈又小心翼翼的把小孩抱起来,“请大夫去。”   春夏秋冬愣在原地。   陈又踢了离他最近的春桃,“还不快去!”   春桃跌跌撞撞的跑去找大夫了。   在夏秋冬惊悚的目光里,陈又把小孩抱进房间,轻放到床上。   小孩体无完肤,脸上也都是伤,就连耳朵都布满血污,没有一处能见人的地方,惨不忍睹。   陈又坐在床边,心情非常复杂。   这不是他干的,但是以后是说也说不清了,只能扛下来,再慢慢感动小目标,放下仇恨。   “一定很疼吧……”   陈又唉声叹气,小朋友,我得先去乱葬岗,把你爹的尸首找到,好好安葬了。 第92章 我做了楼主(3)   乱葬岗是一个想想就能头皮炸裂的地方。   青天白日的,陈又站在那里,还是觉得一阵阵的阴风扫来扫去,吞了口唾沫, 有点后悔自己一个人过来, 应该叫上春夏秋冬的。   有一个黝黑的中年人过来,将肩上的草席放到地上, 他甩了把鼻涕,“娘子, 委屈你了,早些去投胎吧。”   丢下一句话,中年人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又看到草席里掉出来半个胳膊, 迈出去的脚步又缩了回去。   他从原主廖清风的记忆里得知, 有些老百姓家里死了人,却没钱操办后事,就只能将人弄到这儿来, 还有的,是街边路口等一些地方的无名尸。   “444,你给我放首歌啊,我渗得慌。”   下一秒,陈又的脑海里就响起了他的最爱《双截棍》,那欢快的节奏,太不合时宜了。   周围横七竖八的丢着不少尸体,空气里飘散着尸臭味,混合着土腥味,吸进去一口,三天都不用吃饭。   陈又不小心踩到一个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个发黑的头盖骨,差点吓死了。   “444,你给我点提示吧,我又不认识目标他爹,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系统说,“目标他爹死的时候穿的是一件灰衣。”   陈又抓着这个信息去找,他发现,这么一会儿就看到好几个穿着灰衣的了,“没有别的了么?”   系统说,“还要?”   陈又的嘴角抽了抽,“我怎么有一种你是在鄙视我的错觉啊?”   系统说,“不是错觉。”   陈又,“……”   系统告诉他,目标他爹没有左边的胳膊,是再一次探亲的途中被土匪坎掉的,胳膊丢了,老婆还是被掳上山去了,最后生死不明。   陈又叹了口气,太可怜了。   他收收心思,继续去找,天快黑的时候,才找到人,背朝上,脸朝下,整个身子是趴着的,翻过来的时候,有很多尸斑。   陈又跌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气,操操操,干这种事真的是头一回,以后也不想有第二回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对啊,我可以去雇个人过来,干嘛要自己找?   系统,“你蠢啊。”   陈又,“……”   他没有在乱葬岗多待一刻,匆匆去找人,把下葬费定好之后,其他的事就不用管了。   唯一的亲人小孩还躺在床上,所以出殡什么的就省掉了,只是一切从简,挖个坑,搭个土包,算是入土为安。   陈又抓着纸钱撒,“大叔,有件事我觉得很有必要跟您说清楚。”   他看看四周,确定连只鸟雀都没有,“我不是廖清风,真正的廖清风已经死啦,我是从别的世界来的,现在只是暂时用着他的身体,所以他先前对您儿子做的那些事,都跟我没有关系,真的,如果我有一句假的,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哎,大叔啊,您儿子的凄惨遭遇,我都知道了,廖清风是老天爷收的他,作恶太多,天理难容,您放心,我跟廖清风那个畜生是不一样的,绝对不会做出丧尽天良的事。”   陈又把纸钱全撒完了,“大叔,您安息吧,至于您的儿子,我一定会尽全力照顾好他,把他抚养成人,让他成为一个身心健康,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他站起来,走两步又回去,在坟包前跪下来磕了个头,“您可以监督我,但是不要随便出来吓我啊,我禁不住吓的。”   回去的路上,陈又问系统,给目标取个什么名字,资料显示,目标家境贫寒,不止他爹是个粗人,整个村子都是,他原来还有个哥哥,淹死了,所以他是老二,他爹叫他二狗子。   这名字……   陈又知道,他不该去说一个已逝之人的不是,但是,二狗子真的是很一言难尽好么?!   系统说,“你能给目标取什么名字,三狗子?”   陈又翻白眼,“不想跟你说话。”   他在路上买了豆腐花,这是二狗子喜欢吃的,很巧的是,他也喜欢,所以二狗子要是吃不了,他可以吃啊,完全不用担心会浪费。   陈又回去的时候,大夫已经走了,小孩还是破布娃娃似的躺着,春夏秋冬站成一排,送终一样。   他推门进来,“你们杵这儿干什么呢?”   春夏秋冬回神,“爷。”   陈又把豆腐花搁桌上,“大夫怎么说的?”   没人吭声。   陈又点名,“春桃你说。”   春桃见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出来,“大夫说……说给他准备后事吧。”   陈又的脸色一青,准备后事,逗我呢?他走到床前,弯腰去看小孩,“哪个大夫这么胡说八道,这不还是喘着气的吗?”   春桃又冒出一句,挺事不关己的漠然,“大夫说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陈又的脸更青了。   小孩一走,老子也就得走,清风楼玩完,你们也得完,晓不晓得这种厉害关系啊?   “都出去,没有爷的吩咐,谁都不准再踏进这个房间一步,”陈又改变意思,“不对,是半步!”   春夏秋冬四人退了出去,在外头交头接耳。   “爷怎么突然管起那个小孩的生死了,抱到自己的房间不说,还给请大夫,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   冬枣说道,“不是紧张,是宝贝,爷抱着小孩的那样儿,就跟抱了自己的命根子差不多,好像小孩死了,他也活不成了。”   秋桔好看的眉毛拧在了一起,“这也太奇怪了吧,你们也看见了的,爷上次来的时候,把小孩打的吐血,现在莫名其妙的就疼惜了。”   夏梨啃着手指甲,“可能是爷回了趟家,在路上碰到什么脏东西,中邪了吧。”   春桃神秘兮兮的说,“梨子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一件事,以前我听我姑父说过,有的人死了,不去投胎,专门留在人世捣乱。”   夏梨跟秋桔都被唬住了。   冬枣嘲笑道,“你就扯吧,还姑妈呢,你连姑姑都没有,哪来的姑父啊,我看八成是你哪个相好的吧。”   春桃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冬枣,你说什么?”   冬枣讽刺,“我说什么你自己清楚,抢别人的客人这种事都干的出来,也不害臊。”   春桃气冲冲的要去拽冬枣的头发,里面突然传出一声怒吼,“谁再吵吵闹闹的,都滚蛋!”   四人各回各处。   春桃跟冬枣暗暗的互瞪一眼,他们在清风楼里都是很会吹箫的,注定做不成朋友,这事没完。   房里,陈又卷着袖子,这古人的衣服很麻烦,袖子好长,他得卷半天。   卷好袖子,陈又就出去打了盆水进来,清理着小孩全身的伤口,都是血水混着黑泥,他换了好几盆水,才干净了些。   清理完了,陈又就把从系统那儿换来的药给小孩涂抹上去,试图用仇恨的法子让小孩有活下去的动力,“二狗子,你坚强着点,还没报仇呢不是么,你想想啊,你要是这么死了,不就便宜了廖清风那个王八蛋了吗?”   药膏是红的,陈又那么一抹,小孩从头到脚都是红红的一片,没法看了。   “我已经把你爹下葬了,就在城西。”   陈又给小孩把嘴巴上很深的口子擦洗了一下,应该是忍痛的时候自己咬的,掉了一块肉,他说,“二狗子啊,说来也是有缘,我也姓陈哎。”   “我给你想好名字了,陈久,怎么样?”   小孩没反应。   陈又把他轻放到自己腿上,让他趴着,给他处理后背的伤,好多处都烂了,“444,能不挖吗,我下不去手。”   系统说,“那你就和他一起等死吧。”   陈又咬咬牙,刀尖碰上去的时候又打了退堂鼓,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没问题的,只是挖点烂肉而已,真的没问题,“回家,回家,我要回家——”   等陈又放下刀子的时候,他还在抖,真佩服那些外科医生,太叼了。   过了好久,陈又才缓过来,他给小孩细心的包扎好了,就把人放回床上,做了能做的,已经尽全力,只剩下祷告了。   “二狗子,实话跟你说啊,虽然我在现实世界还不到二十岁,但是我已经经历好几个人生了,我可以做你爸爸的,所以呢,以后我会试着把你当儿子养。”   因为我实在是真的很不喜欢小孩,我就想啊,自我催眠你是我儿子,这样我能对你温柔点,耐心点吧。   陈又让自己进入一个父亲的角色里面,用慈爱的目光望着床上的小孩,“二狗子,我可以跟你保证,只要我有一口饭吃,你肯定就会有半口饭吃,我能睡床,你就不会睡大街上。”   他把小孩的手指握住,避过了几条血口子,“你要快点好起来,那样才能对我发火,打我骂我啊,你说是不?”   说起来都是那个廖清风犯下的错,我是新来的,不关我的事啊,哎。   当天夜里,小孩醒了。   陈又跟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对上,开心的笑了,“二狗子你终于醒了啊,真是太好了。”   下一刻,他哭了。   因为小孩咬住了他的手指,他越往外抽,小孩咬的就越用力,快断了。 第93章 我做了楼主(4)   陈又嚎叫,大力捏住小孩的下巴,逼迫他松口。   小孩喘了几口气,昏了过去。   陈又抓着血淋淋的手指, 痛的在床前蹦蹦跳跳, 儿子啊,你只是叫二狗子, 又不真是小狗,你咬我干什么?   他想哭, 但是怎么哭也哭不出来。   “那说明还是不够疼。”   陈又听到系统的声音,心里委屈,特么的我做错什么了啊, 为什么一来这个世界, 就被刷满仇恨值?   系统说,“看开点。”   陈又嘶嘶的抽气,“看不开。”   系统说, “小孩子忘事快,你对他好,他就会对你好。”   陈又吹着手指,“拉倒吧。”   孩子分好多种,有乖孩子,也有熊孩子,还有二狗子这种打小内向,记仇,不能跟人交流的怪小孩。   对,他不会说话。   陈又从那块屏幕上面看到的,二狗子和普通小孩一样,在差不多年纪就会咿咿呀呀说话了,还是一个很爱笑的宝宝,后来他生过一场大病,家里没钱带他去看大夫,就那么干熬,他熬过去了,却发不出来了声音,性格也就变了。   村里的其他小孩都叫他哑巴狗,还拿泥巴丢他身上,他起初不反抗,一次两次,回回都是穿着干净的衣衫出来,满身污泥的回来,爹娘会训他,说他不听话,他就开始反抗了。   谁丢他一个泥巴,他丢两个。   有一天,村里的大人们商量好了,一起拉着自家小孩去二狗子的家,说他的各种不是,他是个哑巴啊,也不会说话,生气的时候只能瞪大眼睛,全是别人说,颠倒是非,那些人就跟他爹娘要赔偿,还让他们一家离开村子。   二狗子被爹娘打了,问他为什么要还手?   那次之后,二狗子更加沉默了,他不但不会笑,还很排斥别人,对谁都是冷着一张小脸。   “哎……”   陈又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把手指上面的血擦掉,再上了药,包一包,心疼自己一秒。   这事就算过去了。   往后,别说是一根手指,就是两根,三根,或者是别的地方,二狗子咬了,陈又也只能喊喊疼,认了。   后半夜,小孩浑身发热,还抽搐,陈又吓的坐床前,一遍又一遍的祷告,天亮的时候,他的眼睛酸涩的厉害,眨一下眼睛就流泪。   “444.我不会要瞎掉吧?”   系统说,“目标是个哑巴,你是个瞎子,那不正好。”   陈又擦着眼泪,“大清早的就放屁。”   他闭着眼睛缓解了一下,出去吩咐春桃叫大夫再过来瞧瞧。   春桃在后院打水呢,听到喊声就老大不乐意了,“真是的,为什么什么都叫我做?”   陈又,“桃子?”   春桃把木桶往地上一放,“奴家这就去!”   大夫还是昨天那个大夫,过来一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哆嗦着嘴唇直念道,“不得了不得了。”   他那么吃惊,也是可以理解的。   一夜过去,要死的人竟然正在恢复生命力,活了。   陈又抱着胳膊靠门一站,“大夫,小孩的伤势好点了吗?”   大夫还处在震惊之中,说话都不利索,“好、好、好、好的差不多了。”   他擦擦额头被惊出来的汗,要了纸笔开单子,拿了一张说,“照着单子上的方法煎了给这孩子喝,一包药用四碗水,煎成一碗,一日三碗,有利于伤口的恢复。”   陈又让春桃去接。   大夫又开了几副,说是孩子伤了元气,要好生调养,暂时不能见风,以免染上风寒。   陈又很感激,“春桃,你送送大夫,顺便去药堂拿药。”   春桃没走。   陈又拿出钱袋,在里面扒了一两银子给他,“给爷省着点花。”   春桃,“……”   陈又在床前站了一会儿,把小孩的被子压压,下楼去把房里的三位少年叫出来开会。   “下个月王老爷过大寿,城里会来不少外地的,是个好时机。”   夏秋冬的神情都蔫蔫的,无精打采。   陈又皱眉,这么没战斗力不行啊,哥还指望着把清风楼发扬光大呢,他丢了一锭银子到桌上,那沉沉的声音别提有多好听了。   夏秋冬三人立马就被吸引过去。   陈又说,“这银子是给你们置办战服的。”   三小只不懂,“战服是什么?”   “就是新衣衫。”陈又说,“颜色呢,不要五颜六色的,就要白色,料子呢,选那种半透不透,隐隐若现的,不要开领口,要竖领的,还有,你们从明天开始,都不准再把头发束起来,全给我散着。”   他扫视一圈,“你们听明白了?”   三小只摇头,“不明白。”   “……”陈又把腿一架,“那就去拿笔,给爷记下来!”   三小只懵懵懂懂的跑开,懵懵懂懂跑回来拿笔记。   “你们好好研究研究,商量一下衣衫的事,清风楼的生意好了,就是大家好,还有,待会儿春桃回来,让他去厨房煎药,小孩有事,谁也别想置身事外。“交代了声,陈又出门溜达去了,上老地方再买了一碗豆腐花,昨天的那碗被他吃了,又香又甜,非常好吃,最主要是实惠。   铺子的老板娘不在,忙前忙后的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妙龄少女,一看就是家里做豆腐的,又白又香。   少女见到英俊的青衣男子,面颊有点红,“公子要买什么?”   陈又盯了几秒,“豆腐……花。”   少女转身给他弄去了。   陈又摇摇刚才买的纸扇,潇洒地甩开了,再一收,自我感觉好到要飞起来。   “公子,您要的豆腐花。”   听到声音,陈又才从自恋的境地出来,他对少女说了声谢谢,很顺嘴的多说了一句,“妹妹你的衣服真好看。”   少女害羞的小跑着进屋了。   陈又走了一段路,回头看去,帘子后面的少女探出个脑袋,见被抓个正着,赶紧把一张红到快要滴血的脸挡住了。   妹妹真可爱啊,他突然想唱歌,就边走边哼,“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系统,“目标醒了。”   陈又立刻闭上嘴巴,加快脚步飞奔回了清风楼,快步上楼进了房间。   小孩躺在床上,想动动不了,他看到进来的男子,一双眼睛瞪的很大,有几分骇人。   陈又的脚步一顿,操,竟然被一个小屁孩吓到了。   这次他有经验,就没伸手,只是过去站着看,“是爷救了你。”   小孩无动于衷。   陈又说,“要不是爷,你已经去见你爹了。”   小孩的眼睫毛扇动。   “有什么事,都等你的伤好了再说。”陈又用非常轻柔的语气说,“你爹入土为安了,被安葬在城西,等你好了,爷带你去看他。”   小孩的呼吸明显的变的急促。   “爷要是骗你,就不得好死。”陈又赶紧安抚,“那个,之前是爷对不住你,把你打伤了,爷猪狗不住,就是个畜生。”   小孩的眼睛瞪的更大,嘴角隐约是动了动,挺像是在冷笑。   陈又的心里一阵卧槽,又来了,这种操蛋的毛骨悚然感,怎么他到哪个世界都有啊,他转移话题,“陈久,这个名字你要不要?”   小孩闭上眼睛。   陈又,“……不要?”   他忍住想去把小孩眼皮往上翻的冲动,“那爷再想想好了,等想到了再告诉你。”   小孩的下颚蹦紧。   意识到不对,陈又快速去扣开小孩的嘴巴,发现里面都是血,他哭笑不得,“你怎么跟夏梨一个样儿啊,嘴巴有什么好咬的,不酸不甜的。”   “干脆你叫陈咬好了。”   陈又用袖子把小孩嘴角的血擦掉,“开玩笑开玩笑,你看你,一个小孩子就应该开开心心嘻嘻哈哈的嘛,苦大仇深的做什么,多累啊。”   小孩的脸色白的泛青,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就把陈又的手拨开了。   陈又被小孩眼中的恨意愣到了,半响都没动弹。   卧槽,你这么狠,老子不想做你爸爸了哎,怕被你搞死。   “你躺着吧,一会儿给你送药上来。”   陈又出去后,脑子里闪出一个名字,陈事,成事,能成大事,好名字啊。   他唉声叹气,“老爸你那时候怎么就没给我想到呢,不然你儿子我肯定就成大事了,也不会那么坑。”   楼下有闹声,陈又下去询问情况。   原来是昨天来的刘掌柜说他那支萧破了,是冬枣吹的时候没控制好力道,给吹破的。   呸,你那萧是纸做的啊,还能吹破?你吹一个我瞧瞧,陈又斜了一眼刘掌柜,大爷你这摆明了就是来搞事情的。   冬枣一听这事之后,就开始哭了,孟姜女的架势都不如他。   因为这档子事不在少数,客人想坑你,法子多的是,有时候一笔生意接了,不但不赚,还要倒赔。   陈又挥手,阻止冬枣再哭下去,“刘掌柜,什么也别说了,你先拿给我看看吧,如果是我家冬枣吹破的,你的出诊费和药钱,我都会付给你。”   刘掌柜没听明白,“看、看什么?”   陈又的视线从一处扫过,又扫回去,“萧啊,拿出来吧。”   刘掌柜一张脸发紫。 第94章 我做了楼主(5)   陈又耍起狠来,是非常可怕的。   他就在大厅强行看了刘掌柜带的那支萧,“刘掌柜,都破了哪些地方, 还劳烦您指给我瞧瞧, 我好叫人拿笔记一下。”   刘掌柜在江城怎么也是根老油条了,他被这么一整, 竟然吓的手忙脚乱,把那支萧一塞, 踉踉跄跄的跑了,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陈又高声喊,“刘掌柜慢走啊, 欢迎常来——”   人一走, 他脸上的笑容就是一收,得,唯一的一个客人也没了。   陈又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少年, “哭哭哭,就知道哭,再敢哭一声,老子就让你卖屁股去!”   冬枣抽泣的声音一停,“爷,您忘了么,奴家现在就是在卖……”   他害羞,后面那两个字愣是没好意思说出来,只是发出了两个音。   陈又一口血卡在喉咙里。   造孽啊。   春夏秋三人见没好戏看了,一个个还都挺遗憾的,完全没有一副“我们是一个团体”的意识。   陈又真想把门一关,挨个打屁股。   没一个有用的。   系统说,“你房里躺着的那个有用。”   陈又倒在椅子上,抓了把花生吃,“算了吧,那个我用不起。”   系统说,“孩子还小,你有的是机会掰弯他。”   “掰弯?”陈又说,“我为什么要他把掰弯?没有必要啊,而且人还是个孩子,那样做,有损人品。”   系统说,“所以你打算搞大清风楼,给他攒娶媳妇的钱?”   陈又奇怪,“我干嘛要给他攒啊?”   系统说,“你不是说了要当他爹吗?”   陈又手里的花生壳掉到地上,对对,我昨晚认过的,这还不到一天,就有点后悔了呢。   再说那刘掌柜,他回去以后,实在是咽不下那口被捉弄的气,就有事没事的跟人嚼舌头根子,说清风楼怎么怎么地,那里的老鸨怎么怎么地,费心要让清风楼成为江城风月产业里面的垫底,最好是滚出江城。   市井是流言蜚语聚集地,春桃买菜的时候听了不少,他用手挡着脸,匆匆回了清风楼,把事跟陈又说了。   “爷,这可怎么办才好?”   陈又喝着酒,不说话。   春桃说,“要不让冬枣去跟人刘掌柜好好认个错吧,那是他的客人,他没伺候好,就应该由他来把客人这火消了。”   陈又抬眼看他。   春桃吞了口口水,“爷,我有说错什么吗?”   陈又继续喝酒,哥们不是我说你,就你这背后给小伙伴甩飞刀的技巧,很熟练嘛。   说实话,有竞争才有进步,你容不下跟你技能相同的冬枣,出息大不了啊。   春桃有种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的窘迫感,他越待越慌,听到一声“出去吧”,就赶紧脚底抹油的走了。   把一壶酒喝完,陈又去找镇楼之宝。   秋桔在绣花,见到来人,他有些诧异,“爷,找奴家有何事?”   陈又让他坐下来,“以前你在清风楼没有得到重用吗?”   秋桔开始他的招牌动作,两只手攥在一起,“奴家刚来的时候,把一个客人吓病了,赔了很大一笔。”   陈又,“……”真是没见过世面。   秋桔苦笑,“妈妈把我关起来,叫了几个人进去……”   他的手攥的更紧,身子也有些颤抖,“那几人完事以后,就按照妈妈的吩咐把我毒打一顿,饿了三天。”   “那时候,我竟然还在庆幸,妈妈没丢我。”   秋桔幽幽的叹气,“有些客人喝多了,火气大,会动拳脚,小哥哥们不想去,妈妈就想到了我,黑灯瞎火的,也看不见。”   “爷,我就是个怪物,不应该活在世上。”   陈又在心里叹气,什么怪物啊,是你生错了朝代,要搁二十一世纪……   也不好说。   但还是可以手术的嘛。   陈又的面上摆着一个老鸨的姿态,“你是江城独一无二的,爷会让你成名。”   秋桔的眼眸湿润,“爷觉得奴家这么好,可是想要奴家的身子?”   说完,他就松了衣襟。   陈又,“……”好好说话不行么,谁叫你扯衣衫的?   作为一个老鸨,不能怂啊,必须要硬起来,他捏了捏少年的脸,指尖划过。   秋桔满眼的期待。   陈又卡住了,怎么办怎么办,直接把人撂倒?他没干过,一直都是被干。   就在这时候,春桃的声音传来,说是小孩不肯喝药。   秋桔善解人意道,“爷快去吧。”   陈又头疼的过去,房里一股子浓烈的药香,地上碎了个碗,药全撒了。   春桃急急忙忙说,“爷,奴家给他喂药,他就把碗推地上去了……”   陈又抬抬手,“把门带上。”   春桃一走,房里安静下来,就剩一大一小了。   陈又靠近床,咦,有别的味儿,还挺熟悉,他伸手去抓被子,发现小孩的表情很怪。   下一刻,陈又一个大力,就把被子掀了。   小孩浑身紧绷,神色戒备,好像只要陈又敢过来,他就会去拼命。   陈又眯了眯眼,笑道,“尿裤子了啊。”   小孩偏过头。   陈又呵呵笑,这事哥有经验啊,太有了,他动作麻利的扒了小孩的裤子。   小孩的胸口剧烈起伏。   但是他受伤了,不能做什么。   陈又去拿干净的裤子给小孩换上,“屁股抬抬。”   他啊了声, “爷忘了,你伤没好。”   小孩的牙关咬紧,眼眶赤红,似乎觉得这是奇耻大辱。   又可能是想起了不好的事,以为会再一次发生。   这次自己还受了很严重的伤,不能像上次那样挣脱,逃跑。   陈又只是给小孩把裤子穿好了,没干别的。   “你眼睛怎么红了啊,瞪什么呢?”   小孩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人。   陈又认真的说,“二狗子,爷,我真的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了。”   小孩的嘴唇微动,陈又完全是出于条件反射,就把耳朵凑了过去。   结果可想而知,耳朵被咬住了。   这牙口真棒。   特么的好想给撬掉。   陈又骂骂咧咧的去把耳朵的血止住,到床边按紧小孩的肩膀,跟他四目相视。   “这是我的床,现在我要睡觉了。”   小孩瞪圆眼睛。   陈又躺到外面,宣布道,“从今往后,你跟我同吃同住。”   小孩的呼吸很乱,不知道想哪儿了,又去咬舌头。   陈又骂了声操,准备去拿布给小孩塞上,又有了别的主意。   他绷着脸,凶巴巴的威胁道,“你敢咬舌自尽,明儿我就把你爹的坟刨了。”   小孩气的发抖。   陈又躺回去,哎,我的恶念值哦……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都睡了,小的是身体虚弱,大的就是纯困。   夜里陈又去撒尿,回来忘了关门。   第二天早上,春夏秋冬看到爷抱着小孩,他们呆若木鸡。   以至于一整天,楼里都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氛。   陈又把人叫齐,“说。”   春夏秋冬欲言又止,这回开口的不是春桃,而是平时存在感最低的秋桔。   “爷,您是不是看上那小孩了?”   陈又说,“对,没错。”   秋桔在内的四人都一愣,这就承认了?“可是您那次……”   陈又,“过去的,爷不记得了,现在呢,他是爷的人。”   这说的够明白的了。   四人听完,都理解成了,爷是换口味了。   那个孩子比他们小很多。   陈又懒的解释,小倌们的思维不是他能够搞懂的。   “衣衫的事进行的怎么样?”   四人摇头,说城里买不到那种的。   陈又伸手。   四人不明所以。   “银子啊。”陈又冷哼,“衣衫搞不到,那银子不交出来,还要爷亲口要?”   别生气啊弟弟们,哥的身家都在钱袋里,真的不多,不勒紧裤腰带会饿死的。   少年们叹息,果然,所有妈妈都是一个样,爱钱如命。   陈又误打误撞,成功摸到了老鸨的门槛。   他一边想着另外的法子,在王老爷操办大寿的那天搞点事,让城里人知道还有个清风楼,在哪儿,还要一边照顾小孩。   心力交瘁啊。   陈又每天夜里都趁小孩睡着了给他身上的那些深深浅浅的各种伤口抹药,系统那儿搞来的药非常神奇,效果特别好。   不知不觉的,小孩身上的伤口都开始慢慢的愈合了。   陈又没有反应过来,还是习惯的在小孩尿裤子以后,用爹爹的目光和力道给他收拾。   结果就得到了他的激烈反抗。   激烈到什么程度呢,就是仇人相见的地步,发了疯,都不顾几处还没痊愈好的伤口开裂出血。   陈又心里气啊,老子这些天没日没夜的伺候你,给你把屎把尿的,你呢,得劲了就又是咬又是踢的。   好啊,不给你脸颜色,你还不得踩着我的鼻子上天了啊。   啪——   很响亮的打屁股声,不说的,光听声音,就知道很实在。   陈又看看自己的大手,再看看面前出现了一个手掌印,颤颤巍巍的那片小屁股。   卧槽,事情搞大发了。   小孩的身子僵硬,下一刻就野狼似的向陈又扑去。 第95章 我做了楼主(6)   陈又非常不喜欢小孩。   他的命里有很多坑,将近五分之一都是小孩挖的。   有段时间,陈又放学回来,老远看见一群小孩在那玩耍, 跳皮筋啊丢沙包啊什么的, 他都会嗖地跑掉,绕路回家, 他是真的被坑怕了。   陈又没想到会在任务世界碰到小孩,单单是养大成人就是他遇到过的最困难的事。   这么近距离接触着, 感官的抵触放大数倍不止,他总是在控制自己的麒麟臂,唯恐一个没忍住, 把小孩打的嗷嗷叫。   这会儿, 陈又猝不及防,被压在床上,让一个孩子撕咬, 他的内心是崩溃的,打吧,人是个几岁的小孩,纵容吧,凭什么?咱都是爹生娘养的,谁也不比谁特殊啊。   “四哥,我想拍死他。”   系统说,“拍吧。”   陈又说,“拍了,我的任务怎么办?”   系统说,“黄了。”   陈又,“……”   他悲愤的呜咽一声,难得争取到一次可以自由选择任务世界的机会,结果就千幸万苦地抱了块大石头回来,砸自己脚上了。   脖子上淌出温热的液体,陈又痛的头皮都在发紧,他现在已经无比确认了,如果可以,这二狗子真的会吃了自己,可见有多厌恶,憎恨。   谁说的小孩子不记仇来着?   谁说的小孩子是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来着?   又是谁说的小孩子心性单纯天真来着?   都是骗人的!   陈又感觉脖子上被啃下来了一块,呵呵,你自找的,他抓住小孩屁股上一块肉,很凶残地一拧。   小孩啃他的动作一顿,显然是疼到了,下一刻就更加发起狠来。   陈又骂骂咧咧,拽住小孩的一只胳膊,将他往床底下甩去,成年人和四五岁的孩子力量悬殊,这是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的事实。   小孩摔在地上,头仰着,小胸膛大幅度起伏,嘴唇上都是血,红彤彤的,很吓人。   陈又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到了一部电影里看到过的鬼娃娃,他赶紧抓抓手上冒起来的鸡皮疙瘩,卧槽,真是够了。   为什么不能是你拍手我拍手,我俩做个好朋友的节奏?非要动不动闹的你死我活这么血腥凶残?   陈又去把脖子的伤口简单处理了回来,地上没有小孩,不见了。   “操!”   陈又把床底下和衣橱都看了,转身就去窗户那里,伸着脖子往下看,下面的街道昏暗,静悄悄的,一条人影也没有看到。   他跟系统说,“完了,小孩跑了。”   系统说,“祷告吧。”   陈又的面部狠狠一抽,匆匆穿上外衣,披头散发的就跑出去找。   晚上不比白天,周围的光线受到很大的影响不说,人的精力也不咋地,跑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   清风楼的地段不怎么好,陈又跑出那条街,转到东大街上去,那叫一个热闹,人声沸鼎一点都不夸张,两条街简直是一天一地的差别。   难怪风月产业的前三都在这里。   陈又没心思去嫉妒那几个同行门前进进出出的客人,他焦急的找着任务目标,人好多,一个人要是真的想跑,有很多可以藏身的地方,尤其是对一个小孩来说。   抓着一个人,陈又比划着问道,“大哥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这么高的小孩?”   那大哥摇头,“没看到。”   别啊,一点都不带停顿的,一看就不走心,陈又说,“小孩穿着一件墨黑色的衣衫,脸上有几处伤,嘴巴破了一块,大哥你再想想,真的没有看到……”   那大哥挣脱开,很是无奈道,“弟弟,大哥的眼睛看不见。”   陈又,“……”   说了抱歉,他默默去问下一个。   这次换了个牵着小孩的妇人,陈又觉得,作为一个母亲,应该能体会到孩子丢失的那种焦急和慌张。   妇人蹙起眉心,觉着这个陌生男子模样英俊,脸上的担忧也不像是假的,她思虑一番,便开口问道,“你的孩子丢了?”   “是的,就在刚才,”陈又哽咽着说道,“他想出来玩,我说天色已晚,明日再带他出来,谁晓得我只是去上个茅厕的功夫,他就自己跑了。”   “这大晚上的,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孩子还小,分不清善恶,我怕孩子再遇到个坏人,那我就是去见孩子他娘,也没脸面了。”   妇人惊讶,“孩子他娘莫不是已经……”   姐啊,你的关注点错了啊,陈又用手捂住脸,“没了。”   妇人拉着自己的孩子,她为之动容,留下两滴伤感的泪水,“我明白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的辛苦,这样,我让底下的几个家丁上四处给你找找。”   陈又连忙道,“谢谢谢谢。”   他像模像样的作揖,衣襟就全开了。   妇人的脸微红,“你这公子,怎的这般模样就出来了?”   陈又低头把衣服整理整理,“我这也是太急了,就没顾得上。”   妇人再次落泪,说你的孩子有你这样关心他在乎他的爹爹,真是他的福气。   陈又只是笑笑。   屁,那小屁孩恨不得一眨眼就长大,把我给杀了。   哎哟,脖子好疼,手指头跟耳朵也疼。   街市上人来人往,大人笑,孩子闹,小贩们卖力推销自己的货品,声音非常嘈杂,甚至有点吵。   陈又等的时候还在拿眼睛不停的扫动,等着,二狗子,把你拽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过了不知道多久,几个家丁过来汇报情况,妇人转述给陈又,“家丁们已经在四周找过了,没有看见公子的孩子。”   陈又道了谢,刚要走就被妇人叫住,递过来一锭银子,他认得,这是十两。   妇人说,“这银子拿着吧,以后有困难,可以去南苑找我。”   陈又错愕的捧着银子,天上掉馅饼了?   系统说,“别捧着了,赶紧收起来,小心被贼惦记。”   陈又赶紧把银子揣怀里,“我早你说过的,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跟妇人道别,陈又边跑边把手放在嘴边,大声喊叫,“二狗子,你在哪儿啊——”   他知道自己这么喊,小孩肯定不会应声,而且还会跑的更远。   但他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什么也不管了。   陈又找着找着,隐隐听到有人在喊公子,这满大街的,公子小姐好多,他也不认为是在叫自己,所以就没寻着声音去看个究竟。   直到一个家丁穿着的男子跑到他面前,他才认出来,就是先前那个妇人手底下的。   “这位公子,我们按照您说的特征,在城西杂货铺旁边看到一个小孩。”家丁说,“您跟我去夫人那里走一趟,看一下是不是。”   陈又立马跟过去,还没走近,他就扯起了一边的嘴角,朝地上碎了一口,跑啊,怎么不接着跑了?   蹲在地上的可不就是二狗子。   妇人指着小孩,开口问道,“公子,这位可是……”   她的话尚未说完,就见男子奔过来,一把将小孩捞在怀里,那样子特别激动。   陈又把小孩的脑袋往胸前揉,使劲的揉,往死里揉,特么的,跑啊,不是能耐吗,接着跑啊?!   “我的儿啊,你真是让爹一通好找啊……”   小孩说不了话,只是一个劲的挣扎。   这一幕落在妇人以及几个家丁眼中,就是淘气的孩子比较常见的举动。   还没玩够,就被爹爹找到了,所以心里老大不乐意,闹着脾气,这是小孩的天性。   妇人说,“公子,既然你已找到孩子,就好生带回家去吧,以后还是要多加注意,别让孩子一个人偷跑出来了。”   陈又说是,感激道,“多谢夫人。”   避免暴露自己不是孩子爹的行为,他不再多说,把二狗子扛在肩头,快步离开。   走到拐角,陈又突然就有一种危机感,立刻将小孩放下来,他敢肯定,再晚一步,肩膀一准要遭殃。   小孩站到地上,身子晃了一下。   陈又注意到他的脚扭到了,可能是在跳窗的时候,那一下太猛,直接就给扭了。   厉害啊,脚扭了还这么能跑,你咋不上天呢二狗子?   “你跑什么?”   小孩抿紧嘴巴。   陈又把他拎到自己面前,这种身高的优势短时间都不会失去,“我是打过你,对你做过一些事,但是这些日子我怎么对你的,你不知道?”   “如果你爹在世,也会告诉你,做人要知恩图报吧?”   小孩猛地抬头,冷冷的瞪过去。   陈又俯视着他,“怎么,我说错了?连大夫都说你不行了,让给你准备后事,是我费尽心思把你救回来的,不是你的恩人是什么?”   咦,怎么了怎么了,听了这话,二狗子不但没有一点感恩,反而愤怒了是几个意思?   系统说,“他以为你是想搞他。”   “我不搞小孩。”陈又抽抽嘴,“大人我也不搞的好么?”   系统说,“可是你曾经试图搞他,还当着挺多人的面,闹出很大的动静,孩子有心理阴影,因为你,受到了很大的心灵创伤。”   陈又委屈,“那是廖王八蛋,不是我!”   系统,“二狗子不知道。”   陈又,“……”烦人。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那个姐姐的家丁说是在城西发现的二狗子,那……二狗子是不是要去找爹啊?   之前陈又提到过,二狗子他爹安葬在城西来着。   想了想,陈又就强行把小孩带到他爹的土包面前了,地上还有几个纸钱,被土渣埋着,露出来了一点边边角角。   小孩瞪大眼睛,看着土包前立放的墓碑,他没上过学,识的字不多,但是他有偷偷去学堂后面看,自己的名字和爹的名字确是识得的。   墓碑上竖着一行字,陈大富之墓。   二狗子他爹的爹还是有一点点文化的,人在世的时候,不喜欢在家待着,吃完饭就出去瞎逛,很喜欢上茶馆听书,当初得到灵感,觉得大富大贵这几个字非常好,就记下来了。   二狗子他爹这才有了名字。   陈又轻声说,“看见了吧,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把你爹下葬了。”   小孩走到坟包前站着,一动不动。   陈又看着小孩的后脑勺,“不跟你爹说两句话?”   几秒后,想起来了什么,他尴尬的摸摸鼻子,“对不起啊,二狗子,我忘了,你不会说话。”   扑通一声,小孩突然就跪下来,对着坟包咚咚的磕头。   陈又吓一跳,那声音非常响,他上前去拽小孩的胳膊,“好了,对你爹磕三个头就够了。”   小孩推开陈又,继续磕头。   陈又皱眉,来劲了是吧,行,磕吧,老子不管你了!   他急冲冲的走了,又气冲冲的回去,把极其执拗,还非常讨厌的小孩拖走。   再回东大街的时候,行人明显少了几波,路空旷了些,好走了不少,小贼也就不好藏匿了,不像之前,走几步就要去摸摸钱袋还在不在。   陈又看到卖糖葫芦的,还是上次那个老大爷,他低头问小孩,“糖葫芦要不要吃?”   小孩冷冰冰的,无动于衷。   陈又把他拖过去,买了一个糖葫芦给他,“吃吧。”   小孩冷冷的撇了撇嘴。   陈又气的翻白眼,克星,二狗子,你绝对是上天派来阻止我回家的小克星。   他也不再把热脸贴上去了,就把糖葫芦拿到自己的嘴边,一口一个的吃,边吃还边咂嘴。   回去后,小孩就发起高烧。   陈又烦的哦,从来就没这么烦过,对着一个孩子,他的那些招数都不管用了,一比较起来,竟然给他一种之前几个世界很容易的错觉。   多可怕。   陈又唉声叹气,问系统这是为什么。   系统说,“孩子的思维还很单一,他已经认定你是坏人,那你就是。”   陈又抹了把脸,“可我真不是啊。”   系统说,“原主的身份是你自己选的。”   “不要跟你提这破事,”陈又自我安慰,“时间会证明的。”二狗子只是不会说话,其他方面都和正常人一样,一定会感受到他的温暖和父爱的。   系统说,“你加油。”   陈又靠在床头守着小孩,觉得自己哪天回去了,被老爸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的去收养了一个小孩,肯定会想起在这个世界操蛋的一幕幕。   孩子太难搞定了,什么变态,神经病,都比不上。   第二天开始,小孩就不吃不喝,别说药了,连一口水都喂不进去。   春桃刚被冬枣刺激过,心情很差,他阴阳怪气的说,“爷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不过那股子风早晚有过去的时候。”   言下之意,到那时候,该怎么着还是得怎么着,就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小孩没有任何反应。   春桃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他上前几步,盯着床上的小孩,“再问你一次,药还要不要喝了?”   小孩依然是那个样子。   春桃冷哼,“反正我是来过了,是你自己不喝药,跟我也不相干。”   门口突然想起一个声音,“春桃。”   春桃的后背一僵,他煞白着脸转过头,“爷……”   陈又走过去质问,“你刚才在干什么?”   春桃的眼神躲闪,明显的心虚,这会儿他害怕起来了,“奴……奴家什么也没……”   陈又喊来夏秋冬,对他们说,“都给爷听好了,从今往后,谁敢在小孩面前乱说什么,管不住自己的舌头,爷会亲自动手给他割掉。”随便说说,那么血腥的事,哥是做不来的。   春桃嘴巴里的舌头一抖。   “还有,”陈又沉着脸道,“春桃一天不准吃饭,你们三个给爷监督好了,要是让他吃进去一粒米,你们也就去陪他吧。”   夏秋冬事不关己的应声,“是。”   春桃知道自己逾越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整个过程中,小孩都没有一丁点变化,好像外界的一切人和事都跟自己没有关系。   陈又苦口婆心,“人不吃饭不喝水是会死的,而且死的很难看。”   没声音。   陈又直接就端起碗喝了一口水,再去捏住小孩的下巴,给他硬灌进去,还没来及的让他咽了,就给全部吐了出来。   操了,还真治不了你了是吧?   陈又擦掉小孩脖子里的水,问系统怎么让一个人有活下来的希望。   系统说,“恨意。”   “是么?”陈又哼哼,“我怎么感觉,你这是在给我挖坑,等着我跳进去啊?”   系统说,“没有的事。”   陈又说,“别骗我了,一定有!”   系统,“……”   陈又坐在床前,过了会儿,他伸手去拍拍小孩的脸,“知道么,张老板喜欢你这么大的小孩,最喜欢死了的,听说他会给人打一个棺材,把死的放进去,自己再躺进去,这在里面会干什么,你应该晓得的吧。”   小孩还是没有声音。   陈又忍了忍,就去打他的屁股,那天是头脑发热,这次非常清醒。   打了十几下,小孩的屁股被打肿了,他才睁开眼睛,没有温度的目光看着陈又。   陈又嗤笑,“终于肯睁开眼睛了?”觉得被打屁股是很耻辱的事情?你也可以打我啊,只要你能打的到。   这么想的,陈又好死不死的就把那句话从嘴里崩了出去。   几瞬后,小孩闭上眼睛。   当天下去,小孩的高烧退了,陈又却病倒了,他躺在床上,额头搭着块湿布,跟系统诉苦,“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系统是自动回复,不在线,忙碌中。   陈又哎了声,这孤军奋战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啊。   因为春夏秋冬受过教训,他们就都不管二狗子的事,陈又这一病,二狗子就自由了。   大概是心里有个别的计划,二狗子也不再试图逃跑,每天早上出去,哪儿也不去,就在城西的坟包前待着,再到天黑了才回清风楼。   陈又看他这样,也就放心养病了。   有一天,二狗子一身是伤的回来,春桃把这事跟陈又说了,四人里面就属他话最多,心里藏不住东西。   陈又知道二狗子的性格,非常不待见他,几乎是一看到他,就进入战斗状态。   想了想,陈又决定还是偷偷去看好了,这古代有一门好,窗户是纸做的,拿手指头那么一戳,破了。   他趴在窗户那里,把头凑上去,拿一只眼睛透过那个小孔往里面看。   二狗子脱了上衣,身上好多掐出来的淤青,裤子脱下来的时候,腿上也有。   陈又谁啊,他可是开了好几个世界大火车的,一看这伤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心里有一股无名火,噌噌噌的往上冒,像是一个无法忍受自家孩子受到欺负的家长,掉头就放春夏秋冬出去打听。   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了眉目。   城南一处,几个地痞流氓把一个年轻女子围在墙角,又是调戏又是动手的。   陈又过去的时候,正巧看到这一幕,他体内的正义感砰地爆炸,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冲了上去,“喂,干什么呢?”   那几个地痞流氓还没有什么动作,年轻女子已经拉拉领口,口中吐出不满的话语,“什么呀,上午就有个小傻子多管闲事的坏了老娘的生意,现在又来一个大傻子,还真当自己是英雄啊。”   陈又,“……”   哎哟卧槽,二狗子,敢情你差点被上,搞一身伤回去,就是为了这么一个卖的啊,你说你,小小年纪,怎么就能被美色迷住呢?   他看一眼年轻女子,还没有春夏秋冬美呢。   二狗子要是知道自己救的姐姐是在做生意,能气的吐血。   地痞流氓的戏份出来了,他们朝陈又走过来,“你谁啊?”   陈又一脚一个,全给踢趴下了,“滚!”   地痞流氓立马就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凶神恶煞的往上冲。   陈又再次一脚一个,姿势酷的一逼。   这次地痞流氓在地上爬了爬,没有再爬起来,吐出一口血,头一歪,晕了。   陈又扭头,发觉年轻女子的眼睛贼亮,他一言不发的就走,维持着非常冷酷的风姿,边走边掉霸气。   年轻女子缠上来,娇笑道,“公子,你把我的客人都打晕了,怎么陪我啊?”   陈又甩了她一脸霸气,“姑娘,上午救你的那个小傻子是我儿子,你面前的大傻子,是他爹。”   年轻女子脸上的笑意僵住,“真晦气。”   呸,我还晦气呢,陈又大步流星的走出巷子,回清风楼的路上,他无意间又看到了那个年轻女子,是刚从药铺出来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一瓢水泼进了陈又的脑子里,他就去跟着年轻女子,一路跟到一处小院子前,看着对方推门进去。   院子里有谈话声,不时还有几声咳嗽。   陈又一边自我唾弃,一边忍不住轻着脚步去听,他从那个年轻女子身上闻到了故事的味道,还特别浓。   里面有两道声音,一男一女,男声很虚弱,听着像是个病人 ,女声就是年轻女子,她说话的声音有一种,怎么说呢,就是形容的那种风情味。   陈又听了会儿,也就是男的让女的别买药了,那么贵,吃着也没用,女的说不缺钱,还说药铺的掌柜的人不错,觉得她经常去,还会给她算便宜一点。   一听就是瞎扯,但是那男的竟然深信不疑,要么是爱的深沉,要么就是长久不接触外面,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   系统突然冒出来一句,“她是二狗子的娘。”   陈又愣住了,“啥玩意儿?逗我呢?那么年轻怎么可能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古代的女人结婚生娃的好像都挺早,二狗子要是四五岁,那他娘应该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   那就对的上了。   陈又纳闷的问,“不是说二狗子他娘被掳到山上去了吗?”   系统说,“还不准人自己跑下山?”   “……”陈又说,“那都跑下山了,为什么不回家?还跟二狗子他爹以外的男人搞到一起?”   系统说,“二狗子他爹什么样子你不是看过吗?”   陈又无话可说。   二狗子他爹少了一条胳膊,又是个粗人,那个女的呢,脸蛋算是不错的了,有风韵,这是早就嫌弃了,逮着机会跑的。   那儿子也不管了?   看来是真爱啊,宁愿守着个药罐子,卖肉给对方买药,也不回家。   陈又往清风楼的方向走,二狗子心里一定很难受,找到娘亲了,对方却没有认出他,还跟别的男人好上了,叫他小傻子。   这事搁谁身上,都挺不是滋味的。   越想越觉得可怜,陈又的脚步加快,要去买豆腐花,结果铺子关门了,他只好买了一把糖炒栗子。   回了楼里,小孩已经睡了,蜷缩着身子,很没有安全感。   陈又把糖炒栗子放在床边,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门一关上,小孩的眼脸下面,眼珠子动了动,他没有睁开眼睛,身子缩成一团,消瘦的背脊快要扎破那层衣服。   一天三顿,小孩都不下来吃,陈又让春桃给他单独开小灶,煮点好吃的给他端过去,已经完全进入一个爹爹的角色里面。   离王老爷大寿的日子越来越近,城里的外地人也越来越多了。   陈又在江城风月产业倒数第二的翠名搂外面徘徊,这家的情况跟清风楼还不太一样,地段稍微好一点点,毁就毁在地段上面。   翠名搂旁边有一处拐角可以遮风挡雨,冬暖夏凉,乞丐就喜欢上那儿抱团,轰走了又有。   你想啊,客人来是快活的,见了乞丐,哪还有什么兴致搞事情啊。   长此以往,翠名楼的生意就不行了。   陈又蹲了一会儿,看到楼里出来一个阔老爷,怀里搂着个妙人,后面追上来一个大妈,长了个老鸨的脸,走起路来,也是老鸨的样子。   那妙人管大妈叫妈妈,一连叫了几声,说着什么话,阔老爷不耐烦的扔了张银票到大妈身上,把大妈乐的不行。   换了陈又,也乐。   他叹口气,还是不一样啊,人起码还有阔老爷,他那边,只有苍蝇,还有四个大孩子,一个小孩子,全特么的都不省心。   看来这合作是谈不成了。   陈又在街上溜了一圈,充分感受到了同行们的生意火爆程度,他回去就把房里几件值钱的东西拿去当了,又趁热打铁,给夏秋冬三人一人配了两个侍女。   这么一包装,身份就变得很大牌了,以后还会是清风楼的头牌。   夏秋冬领着自己的两个侍女,都不在状态。   陈又让人去拿来纸笔,写了四个字,“冬枣,这是你的,回头做成牌子挂你房门口。”   冬枣过去一看,上面写着:云弄九霄。   陈又再次提笔,龙飞凤舞的留下了“倒转阴阳”这四个字,“秋桔,你的。”   秋桔微红着脸收下了。   夏梨一开始还盯着桌上的桃看,后来才后知后觉自己被冷落了,“爷,秋桔跟冬枣都有,奴家也想要。”   陈又放下毛笔,“你没有看家本领。”   夏梨激动的站起来,“奴家有啊。”   陈又一脸嫌弃,“就是你的饭量是吗?行了,洗个桃上一边吃去吧。”   夏梨下意识的就要去拿桃,又停住了,“不是呀,奴家不只是能吃馒头,还能吃别的。”   夏饭桶,我真的完全不想跟你说话,陈又摆摆手,“知道,你什么都吃。”一点菜汤拌拌,就能吃一大碗饭。   夏梨咬唇,“爷,您还不明白奴家的意思么?”   陈又转身往楼梯口的方向走,“明白了,洗桃去吧。”   夏梨追上去,很小声的说,“爷,奴家那次说的很能吃,不止是在吃饭的时候,接待客人的时候,奴家能一次陪两个,个别时候,奴家还能再加一个。”   陈又猛地刹住脚,不敢置信,又惊喜的转身,我的好弟弟哎,你也不把话说清楚,哥差点就要失去你了,“双龙戏珠,这就是你的了。”   夏梨高兴的笑起来,“谢谢爷。”   帘子被撩开,春桃磨磨蹭蹭的过来了,欲言又止,便秘样儿很严重,“爷,奴家有话想跟您说。”   “你来的正好,”陈又看看他漂亮的小脸,“你换身衣衫,继续做回你的老本行吧,杂活和后厨我都另外请了人。”   春桃的眼眶一红,“爷……”   陈又抬手阻止他的,“春桃,以后再管不住自己的嘴,清风楼就不会再留你了。”   春桃认真的说道,“爷放心,以后那孩子就是奴家的亲弟弟,奴家绝不会让谁欺负他!”   陈又拍拍他的肩膀,拉倒吧,那小屁孩谁都不稀罕,只会抱紧自己。   在王老爷大寿前三天,陈又就雇佣了城里的几个混混大街小巷的造谣,说其他青楼黑客人的银子啊,姑娘们少年们的各种,名声搞不搞的臭不说,水是成功被他给搅混了。   前一天,楼里就来了几个客人,都是外地的。   可能是外地的人水土好,个个都很壮,春桃刚做回老本行,就累的半死不活。   那几个客人走的时候,陈又还给他们小礼物,就是一壶酒,虽然很低档,但是你送了,那种贪小便宜的心理就得到了满足。   他们回去以后,跟同伴那么一说,就都知道了江城有一个清风楼,楼里有四位美少年,各有不同的名号,跟其他青楼的胭脂俗粉不一样。   人的好奇心是一个很奇异的东西,那几个名号是风月产业里面从来没出现过的,这么横空出世,可想而知有多轰动。   而且,有些人还不懂,别人一解释,再加上自己的情绪,那效果就更好了。   王老爷大寿当天晚上,清风楼的门槛都踩下去了一块。   陈又在房间里抱着银票,笑成傻逼。   发了发了,我发了。   第二天,陈又就去招兵买马,毕竟春夏秋冬是大牌,总要有一些姿色平平的来称托,他还不忘吩咐人去买了一个大箱子放房间里。   陈又没在小孩的房里看到人,他四下找找也没找到,见春桃过来就问,“春桃,小孩呢?”   春桃哈欠连天,一脸疲惫,“爷,奴家刚起,没看到人。”   陈又说,“行了,你好好休息吧。”   春桃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银票递过去,“爷,这是昨晚一个客人给奴家的。”   陈又的面上保持原样,心里是懵逼的,给你的,你收着就是了,干嘛给我?   系统说,“你是老鸨,这是规矩。”   陈又噢噢,心想这规矩真了不起,他也不搞特殊,就把银票收了,给了春桃一锭银子,“好好干,爷不会亏待你的。”   春桃愣了愣,就开心起来,捧着银子走了。   陈又摇摇头,觉得老鸨比吸血鬼还可怕,“春桃私藏了银票,我也不知道啊。”   系统说,“他们都是很小就被卖进来的,灌输低贱的思想,再打个几次,就变成本能的畏惧,不敢破了规矩。”   陈又边下楼梯边说,“任务进度怎么样?”   系统,“你说呢?”   陈又差点摔下楼梯,“二狗子对我的仇恨太深了,我感化不了。”这些天他忙着搞清风楼的生意,也就没盯着小孩,只派两个人在后面跟着,确保小孩人身安全,谈心什么的,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不可能。   系统说,“说明你还不够努力。”   陈又,“……”   白天的青楼都是关着门睡大觉的,一夜折腾,就是条疯狗,也累的够呛,更别说是人。   陈又在下人的注目礼下出去,这种感觉很好,“也不知道下个世界还能不能做老板,不是老板,是个卡里有七位数的自由职业者也不错啊。”   系统说,“这个世界搞不定,就没有下个世界。”   陈又过门槛的时候,摔了。   一两秒后,他在下人们的注视下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若无其事的走了。   早上的街市是属于这个时间的景象,早点的香味从不同方向飘散而出,在上空盘旋,勾着行人的食欲。   陈又买了几个肉包子,吃完的时候已经站在二狗子他娘的小院门口了。   不多时,门从里面打开,二狗子的娘提着菜篮子出来,不做生意的时候穿的很朴素,头发盘着,一点首饰没戴,就是一个嫁作人妇的普通女子。   陈又看她出来,就猜想二狗子不在。   在四周找了找,陈又去了城西,坟包那里也没有见到小孩,他喘口气,累了。   “二狗子?”   习惯的喊了声,意料中的没有回应,就算人站在他面前,也不会吭个声。   陈又在河边找到小孩,“你上这儿干什么?”   小孩望着河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又伸手去拽小孩,脚下没注意,掉进了河里。   卧槽,我不会游泳。   这是他掉下去的第一个念头,第二个念头是,完了。   陈又张开嘴巴,就有一口水呛在喉咙里,他第无数次后悔,为什么在现实世界没有把游泳这个技能学会。   任务世界也智障的选择性遗忘。   陈又在水里惊慌失措的扑腾着,呼叫系统救他。   系统说,“暂时没有那个功能。”   陈又,“……”要死了。   他在河里挣扎,感觉自己呼吸困难,越来越不行了,“救命——二狗子救——救我——”   小孩站在岸边,冷漠的看着,眼神里还有点别的东西。   陈又恍惚间觉得是鄙夷,他气的想上去打小孩的屁股,结果自己一扑,嘿,就直接站起来了,河水只到他的腰部。   操,真尴尬。 第96章 我做了楼主(7)   陈又走到岸上,甩甩身上的水,他不喜欢小孩那鄙夷的眼神,人生在世, 谁没个丢脸的时候啊, 我就是倒霉,被你给撞到了。   你也会有的, 等着。   小孩走在前面,陈又走在后面, 一大一小两个影子从河边拖到山坡上。   风和日丽的,天气非常棒。   陈又身上的衣服还湿着,不适合躺下来吹风晒太阳, 他也不说话, 只是走到小孩面前站着。   小孩仰头,发出类似怒吼的声音,似乎是在怪陈又挡住了自己。   陈又往后看, 明白过来了,好吧,刚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从这个山坡的角度往远处看,正好可以看见那个小院。   二狗子这是想念他娘了。   陈又叹口气,真是的,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有时候是个小可怜,有时候呢,却是个讨厌鬼。   他把手掌盖在小孩的头顶,特别叼的甩出一句话,“想报仇,就快点长大吧,我等你。”   小孩捏紧拳头,眼中发出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阴沉和冰冷。   在哪个朝代,时间这东西都是个迷一样的存在,任性,温柔,且残酷,让人爱恨交错,摆脱不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到了八月份,清风楼的生意跟五个月前相比,好的不是一星半点,陈又的大箱子里装了不少东西。   小孩的身板也变的结实了,脸上的伤疤消去,模样虽然跟春夏秋冬他们比不了,却比之前要好看多了。   陈又成天都在关心他吃没吃饱,穿没穿好,没办法,要完成任务嘛。   可是特么的,二狗子不拒绝春夏秋冬的好意,唯独拒绝他。   陈又给个什么东西,直接当面扔掉,还拿冰冷的目光瞪他,但只要是通过春夏秋冬的手,二狗子就收了,这真的太气人了。   他无奈之下,就让春夏秋冬替自己说点好话。   春夏秋冬也是尽心尽力,变着法子在二狗子面前说他们爷多好多棒。   打头阵的是夏梨,顺序是陈又给安排的,先挑傻里傻气的上,“真的,爷是个顶好的人,比妈妈好多了。”   二狗子拿起一根木柴就劈。   这才多大啊,就有那么大的手劲,躲在后面偷听的陈又缩缩脖子,不愧是柴夫的儿子。   他在心里跟系统说,“我有点担忧。”   系统,“嗯?”   陈又吞咽口水,“二狗子长大了,会不会把我当那柴,给劈了。”   系统说,“你可以在他长大前完成任务。”   陈又早就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陈又了,他现在聪明起来,不能用语言形容。   “这种美梦我就不做了。”   系统,“长进了。”   陈又回了三个字,“呵呵呵。”   院子里,夏梨说的嘴巴都干了,好想吃梨啊,他这么一想,就控制不住的跑去找梨去了。   陈又深呼吸,有一张嘴能吃就行了,别的,算了算了。   过了一小会儿,冬枣上了。   他这人吧,哪天不干这行了,可以去茶馆说书,张口就是故事,还能让人分辨不出其中真假,说白了,就是嘴里没有真话。   “你知道的吧……”   听了这个开头,陈又的额角就是一抽,他觉得此时此刻,二狗子的心里肯定是黑人问号脸。   “清风楼原本是要关门的,是爷废寝忘食,茶饭不思,苦思冥想,才想出来的妙计将生意起死回生,你发现没有,他的头发都掉了好多,”冬枣轻轻一叹,“哎,爷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别看他总是动不动就训我们,一有个错,就罚我们不许吃饭,其实他是想让我们变的更好,这样才能成为整个江城最红的头牌。”   陈又摸摸头,卧槽,真的假的,哪有掉头发啊,这不还是茂盛的跟一片小森林一样吗?   还有啊,想太多,罚你们不许吃饭,纯粹就是让你们长点记性。   但是你们显然没有。   那边二狗子继续劈柴,冬枣继续说着,中途还抹几下泪。   冬枣之后,是秋桔,他是个柔柔弱弱的人,说话是,做事也是,但是在床上绝对不是,那浪的,荡的,就是水汪汪的一片大海。   这点陈又无意间撞见后可以确定。   秋桔一开始是靠谱一些,但是没多久,他就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也不知道爷喜欢什么样的人,是男子,还是女子。”   “哎爷那样强大威猛的,谁能入他的眼,配得上他呢……”   二狗子咔咔劈柴,剁狗头似的。   陈又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被那声音搞的晃了晃。   最后一个上场是春桃,他起初说过二狗子的不是,还是在面前说的,就是二狗子绝食拿回。   不过后来,他就各种示好,也成为了四人之中跟二狗子关系最近的那个。   陈又对春桃非常羡慕嫉妒恨,凭什么他的付出就得不到人的回报,还视而不见,真不爽。   “别劈了,这些够烧几天了。”   春桃用着大哥哥的口吻,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帕子,给小孩擦擦额头的细汗。   陈又咬牙,操,到我的时候,一碰就打。   春桃握着小孩的手,蹙眉心疼道,“你看你,手都磨破了。”   说着,他就拿出一盒药。   陈又瞪眼,我买的,花了我二两银子。   完了,春桃又拿出一个小瓶,对着小孩手心出血的几个地方倒出些许粉末状的东西。   也是我买的!陈又心疼自己。   花了钱,给别人做人情,一处好没捞到。   最苦逼的,还是他上赶着把人情塞春桃怀里的。   小孩只是冰冰冷冷的一张脸,不会笑,但是他不排斥春桃,摸摸手摸摸头的时候都没有反抗。   陈又把给他丟锅的原主吊打一万遍。   春夏秋冬挨个走完场,陈又躲的腿都麻了,他扶着墙慢吞吞地挪步出去,好羞耻,好虚假,好想抽人啊。   特么的,让你们说我点好话,你们就没一个走心的,太假了好么?傻逼才会信你们!   后厨有烧饭的,是个大妈,嗓门大,人也热情,大概是背井离乡,想家里的孩子,就对二狗子特别好,几乎是天天给他塞鸡蛋。   陈又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是两只眼睛全闭上了。   “我该拿你怎么办,我的二狗子……”   天一黑,各大烟花之地已经开始做生意了,清风楼也不例外。   一楼的酒菜香四溢,台子上是一个美艳的少年,在那翩翩起舞。   姿色各有味道的小倌们穿梭在客人之间,莺莺燕语声此起彼伏。   陈又把后院的一处房间作为饭厅,吃饭的时候,他是不去前面的,春夏秋冬也不露面。   他们享受着一顿饭的安逸。   陈又意外的看到一个小身影坐在桌上,占了一个位置,多新鲜。   自从伤好了之后,小孩这是第一次下楼吃饭。   春桃对陈又挤眉弄眼,邀功呢。   陈又给他一个白眼。   现在有钱了,菜是八菜两汤,馒头三盘,还有一盘水煮鸡蛋,非常丰盛。   陈又没开口,春夏秋冬都不动筷子,这是平时的状态。   但是这顿要破例了。   因为二狗子已经拿了个鸡蛋,在桌上敲敲,剥了起来。   论挑战陈又做一个老鸨的威严,二狗子绝对是第一,永远的第一。   春夏秋冬嗖的一下抬眼,齐刷刷去看他们爷,不但不生气,还用一种充满父爱的目光看着小孩。   他们默默的垂下眼皮,无法理解。   陈又拿起筷子,“吃饭吧。”   春夏秋冬应声,各自拿了筷子夹菜吃。   陈又是个敬业的老鸨,对四个头牌的关注很平均,他发现每次坐上桌,就不停往嘴里扒拉饭菜的夏梨咬着筷子,屁股小范围的蹭来蹭去,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梨子,怎么了?”   夏梨扭脸,“爷,奴家不太舒服。”   陈又很关心的问道,“请大夫了没有?”   夏梨摇摇头。   陈又的眉头立马一皱,就要吩咐下人去喊大夫过来瞧瞧。   夏梨突然站起来,说爷,奴家有事想跟您单独说。   春秋冬和二狗子都在吃自己的,没有半点好奇。   陈又咽下嘴里的食物,带他去隔壁的屋子里。   “什么事,说吧。”   夏梨说是昨晚有个客人往他嘴里塞了一把银子,有几个没抠出来,卡里面了。   陈又,“……”所以,一整天了,你也没管,我没听错吧朋友?   他瞅着面前的巴掌脸少年,哭笑不得,又很佩服,你真淡定,就冲你这份能耐,什么也别说了,以后你是我哥哥,大哥。   “赶紧叫大夫,晚了会出血。”   夏梨说,“没事的,爷,我拉出来就好了。”   他抿抿嘴,“现在我就是没有想拉的感觉,过会儿应该会有。”   陈又不自觉的脑补了那画面,噫……得,晚饭不用吃了。   还好他刚才吃了两筷子菜和几口馒头。   陈又让夏梨多吃梨子,“吃了容易拉肚子。”   夏梨小跑着去拿梨子吃去了。   陈又目瞪口呆,卧槽,都这样了,竟然还能跑起来,更离奇的是,跑的时候,银子也不会掉下来。   真的太了不起了。   陈又回到饭厅,感觉就跟带进来一股子冷空气似的,气氛说变就变了。   他坐到上方,不动筷子,只喝酒,试图品着江湖豪杰的快意恩仇。   但是品不到,只有青楼的醉生梦死。   少了胃口大的夏梨,桌上的菜汤还剩很多,春秋冬都在轮番给二狗子夹菜。   好一个兄弟友爱的画面。   没人管陈又,他就是多余的,哎。   这天越来越热,迈入了一年最热的时间段,古代也没空调电扇。   说实话,陈又每天都觉得自己快热瘫了,真不行了。   好像只有他热,其他人屁感觉没有,习以为常。   秋桔柔柔的问,“爷,您不吃饭吗?”   爷被你的小伙伴吓到了,陈又说太热了,没胃口。   秋桔一愣,“热?还好啊。”   陈又不想说话了。   秋桔想了想说,“爷,要不奴家让人放个西瓜去井里冰冰?”   陈又的眼睛一亮,“好,去吧。”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虽然跟冰箱没法比,但也能爽爽啊。   闻言,秋桔立刻就去办了。   他一走,没了遮挡,冬枣跟春桃这对同行就尴尬了。   陈又不管他们,只拿余光看着小孩,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   真是一个爱不起来的小朋友。   他的耳朵,手指头,脖子这几个地方的疤还在呢。   二狗子就是二狗子,人如其名。   小孩吃饭总低着头,眼睛不抬,筷子不会乱夹菜,只碰面前的一盘,他吃的很慢,感觉每一粒米饭都有认真的咀嚼。   陈又是个急性子,吃饭是刷刷就完事,看到小孩这样的会忍不住想替他吃。   见小孩没吃肉,陈又眼神示意春桃给他夹肉。   春桃会意的把红烧肉端到小孩那边,夹了好几大块到他的碗里。   小孩抿了抿油乎乎的嘴,闷头吃肉。   那肉很大一块,油腻腻的,还很甜,陈又一个食肉动物,都比不上小孩的一半。   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穷,吃不起肉,小孩吃肉的速度和量,没法说,将来一定是干大事的人,能有一番大作为。   这半年里,陈又都不跟小孩发生冲突,什么事都让春夏秋冬来。   他相信,小孩渐渐长大了,思维方式全面了就会知道,谁才是对自己最好的那个。   陈又喝口酒,砸砸嘴,又喝一口,嗯,好喝,还不醉。   没一会儿,小孩就放下碗筷要出去。   春桃突然咦了声,说二狗子好像长个子了。   他跟秋冬围着小孩比划身高,两个同行满脸欢喜,这会儿全然没了不痛快和别扭,“真的长高了!”   陈又瞥一眼小孩,再瞥一眼,还真高了不少。   坐不住了,他快速上了三楼,进房间给自己倒杯茶,也不知道喝,就拿两只手捧着。   二狗子长高了,我的心为什么这么慌呢? 第97章 我做了楼主(8)   陈又在房里自己吓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浑身黏糊糊的,他叫来下人去打水, 坐进木桶里舒服舒服。   “444, 我要不要拜师学艺啊?”   系统说,“晚了。”   陈又拿布巾擦着胸口, “不是有句话说,想学习, 什么时候都不晚么?”   系统,“有吗?”   陈又,“你看看, 你也要多读书了。”   系统, “……”   陈又靠着木桶,一条手臂横在边沿,两条腿也搭上来, 他长叹一声,“好爽啊。”   系统说,“二狗子在你门外。”   陈又一个激灵,手臂和腿立刻放进木桶里,快被吓死了,“二狗子还在么?”   系统,“逗你玩。”   陈又,“……绝交!”   洗完澡,换身干净的衣衫,陈又把头发一绑,神清气爽的下楼,上后院吃西瓜去了。   这边的西瓜瓤颜色跟他熟悉的不太一样,怎么说呢,就是不好看。   吃起来,味道和口感还是可以的,主要也没的选择。   陈又拿了块最大的端着吃,西瓜子吐一地,春夏秋冬都上班去了,还是通宵,要到明早才能忙完。   电视里每次一出现青楼,给的镜头都是莺莺燕燕,一溜的欢声笑语,堕落不堪。   陈又经历这么一遭,才知道他们很辛苦,有客人了,累,没客人了,又愁。   一年下来,每个晚上都是在应付,陪笑,小病小灾的,照样如此,除非是真的下不来床。   有个侍女过来,手里拿着块帕子,“爷,这是春公子让奴婢转交给您的。”   陈又拿了看看,“他还说什么了?”   侍女摇头。   陈又让人下去,他仔细瞅瞅帕子,春桃是几个意思啊?   正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陈又突然想起来了,这不是二狗子怀里的那个么?   前段时间二狗子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帕子,藏的很严实,有一次不小心被春夏秋冬见着了,还问是哪个小姑娘给的。   陈又明白了。   春桃是想让他亲手把帕子交给二狗子,博得好感。   陈又在长廊一角找到小孩,对方低着个头,眼睛扫来扫去,找东西。   “你在找这个?”   背后的声音刚响起来,小孩的后背就挺直了,他转身,看到帕子时,唇紧紧一抿。   陈又举着帕子晃晃。   他以自己纯白的人格发誓,绝对没有任何捉弄的意思。   但是小孩的一双眼睛瞪过来,人也扑上来了。   陈又被扑倒在地,后脑勺撞到了,现实和理想真特么的差太多。   帕子被拽走,腿还被踩了,哎哟卧槽,小兔崽子,你找死是吧?   陈又气急败坏,抓住小孩的一条腿,准备把人打哭,冷不丁的想起自己的任务,就苦逼的把手松开。   刚一松,陈又抬手对着小孩的屁股就是一下。   这真的是习惯性的。   小孩不那么想啊,直接一口咬在他的胸口,还发狠的打他。   屁股上一疼,陈又一脸呆滞。   哈哈哈哈哈老子被一个小屁孩打屁股了呢。   操蛋的,不能忍!   陈又反击,把小孩反过来往腿上一压,啪啪啪就是三下,“这是教训你的不知感恩。”   说着,又是啪啪啪三下,“这是教训你不尊敬长辈。”   打完六下,陈又把小孩往旁边一拨,起身就走,脚步飞快。   简直不敢看二狗子的脸色,本来就冷,这会儿肯定跟死人脸似的。   小孩从地上爬起来,手攥紧在一起,磨破了的几个地方全都出血了,掌心猩红一片。   那天夜里,陈又做了一个梦。   做梦不是多么稀奇古怪的事,但是呢,他做的那个梦,很惊悚。   梦里,陈又被吊起来,有只看不见的手在大力打他的屁股,他怎么哭怎么求饶,都没用。   陈又惊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去摸屁股,没肿,不疼,他艰涩的吞咽唾沫,好吓人啊,差点都吓尿了。   以后一定要克制住,不能再打二狗子的屁股了。   风水轮流转这个说法,他真的很不喜欢。   后半夜,陈又睡着了,又做了个梦,呵呵,这回不是被打屁股,是被活埋。   土埋到脖子位置,他露着头,窒息的感觉来的猛烈且真实,在要喷出一口血的时候,他猝然睁开眼睛。   这回,陈又真的吓尿了。   他惊魂未定,大口大口的喘气,能呼吸的感觉真好,“444,你快安慰安慰我。”   系统说出口头禅,“祷告吧。”   陈又悲愤,“一点友爱都没有,不想跟你说话!”   他拽掉湿被子,从橱子里拿了床新的铺上,这不会是上个世界留下的后遗症吧?   小时候没少做噩梦,什么被鬼追啊,被狗咬啊,被大坏蛋打啊,各种各样的,也没有哪次吓尿哎。   “头好疼。”   陈又没躺回床上,而是虔诚的做起祷告。   ——万能的主啊,请您大发慈悲,保佑我这个风里来雨里去的可怜孩子,保佑我能顺利回家,阿门。   做完祷告,陈又觉得自己的心灵都得到了抚摸,踏实了。   老妈在世的时候,每个礼拜都跟一群大妈老太上教堂去,他还没走路的时候是抱着他去的,能走路了,就牵着,不肯去,行,直接拖。   陈又是在教堂的歌声中长大的,家里也贴了字字画画的,被那种氛围熏陶着,慢慢的,他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有个事都喊喊主。   早上,清风楼响起一声尖叫,来自夏梨的房间。   大夫来诊治了,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露出一丝恶心的表情,就冲这点,说明人是个好大夫。   夏梨正好赶上便秘,梨子都不管用,他又着急,就硬来了。   两个侍女胆战心惊的抱着沾了血的被子出去,个个都是煞白着脸,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大概是还想着什么时候也能像主子那样,有漂亮的衣衫穿,有银子花,以为很轻松呢,没想过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陈又站在弥漫着淡淡腥味的房间里,“梨子,你好好休息吧。”   夏梨气若游丝,“爷,奴家可以的。”   他说着,就掀开被子,要下床穿鞋,生怕爷嫌弃他的身子,对他冷落了。   陈又过去,把人按回床上,“行了,躺着吧,刚才大夫说了,你暂时只能吃点流食,伤要紧,别想太多了,其他的事,有爷在呢。”   夏梨扑到陈又怀里,痛哭流涕。   陈又拍拍少年的肩膀,跟你说哦,我们那个世界,也有你这行的,花样那叫一个多。   门口站着一个小身影。   陈又无意间撇到了,莫名心虚,别误会啊,我不乱搞的。   小孩冷冷的看了一眼,转身走了。   陈又的脸拉的老长,特么的,他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夏梨哭够了,喝了药就乖乖睡去。   他这一伤,头牌少了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扔的银票也少了一些,这都不要紧,陈又认为,钱是赚不完的,有点麻烦的是,给夏梨塞银子的那位人才是盯上他了,别的谁都不要。   陈又看着浑身贴满纨绔二子的年轻人,“胡少爷,梨子不舒服,要静养几日。”   胡少爷摸着玉扳指,拿到嘴边吹吹,“少爷我不管,今儿个不见到人,你这清风楼就别想安安稳稳接客做生意。”   陈又说,“春桃,你陪一下胡少爷。”   “春桃是吗?”胡少爷上下一打量,“你也能吃银子?”   春桃的脸一白,“不、不能。”   胡少爷伸脚就是一踢,“那就别挨着本少爷的眼了,滚一边去吧。”   卧槽,哥们你行啊,够熊的,夏梨都被你搞成那副样子了,还不肯罢休,想怎么着啊,陈又挤出笑容,在这哥们耳边说了什么,哥们跟他上楼去了。   胡少爷不耐烦的问,“不是说有比夏梨还能吃的吗,在哪儿?”   陈又推门进去,“胡少爷,你跟我进来。”   胡少爷进去了。   下一刻,他就被一股力道按在门上,“你、你、你想干什么?”   陈又拍拍哥们的脸,“我陪胡少爷喝一壶酒。”   一整壶酒都被灌进了胡少爷的嘴里,他哭着回家了,边走还边吐,满身的酒味。   陈又出来时,好死不死的,又撞到神出鬼没的二狗子。   算了算了,反正已经是个坏人了,也不差这一个。   几天后,那胡少爷又来了。   陈又以为是来找他算账的,没料想到,人一见到他下楼,就露出被欺负了的委屈样子,脸还红红的。   春夏秋冬在内的其他人,“……”   陈又差点滑下楼梯,哥们我没搞你啊,你这么一副不但被搞了,还想再被搞一次,两次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胡少爷打小就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主子,他也不浪费生命,到了能逛青楼的年纪,就绝不懈怠,每个晚上都去喝花酒,看花姐姐。   向来都是胡少爷玩别人,几天前是他第一次被人玩,回去就把自己关在房里砸东西,决定要把廖清风五花大绑,再让手底下的十几个人去做了他。   那天晚上,胡少爷喝着酒,脑子里想的是自己被按着灌酒的一幕,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给自己灌了一杯酒,之后的两天,胡少爷谁也不见,觉得自己疯了。   他到清风楼的时候,人都是糊涂的,见到廖清风,嘴巴就干了,想喝酒。   陈又咳了一声,“胡少爷,我们上楼说话。”   胡少爷挥走跟班们,屁颠屁颠的跟上去了。   众人仰望上楼的那个身影,觉得高大又威猛,爷真是好能耐啊,连胡少爷都收服了。   夏梨攥了攥手,说出自己的担忧,“胡少爷喜欢往我嘴里塞银子,他不会也给爷塞吧?”   春桃说,“你还看不出来吗,要塞银子,也是爷给他塞。”   夏梨说那就好,还说爷真厉害。   冬枣附和,秋桔没出声,他望着男子的背影,若有所思着什么。   角落里的小孩胃里一阵翻滚,恶心。   其实陈又真的不坏,只是给胡少爷上了堂课,告诉他说,一个七尺男儿,要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能游手好闲,更不能不学无术。   有了学识,自然就会被人认可。   胡少爷顿悟了,回家就说要去学堂上学。   胡老爷打听到其中缘由,高兴的差点一命呜呼,立马就差人抬了一箱子金银珠宝给陈又。   陈又笑成傻逼。   没过多久,胡少爷的小跟班来送情书,陈又笑不出来了,这被人追的感觉,好新鲜。   小孩听到大家的议论,隐隐是冷笑了一声。   熬过一个夏季,很快便转凉入冬,再熬熬,过年了。   陈又在古代过的第一个年,他还是挺激动的,心情澎湃万分,和电视里一样,要守岁。   春夏秋冬抱着小炉子暖手,各自说着今年赚了多少,来年计划再进多少。   这话题真的非常励志,氛围也很不错。   春桃跟冬枣这两个同行已经可以愉快的在一起玩耍了,有时候还会相互配合,共同努力。   陈又没去打扰,他上小孩的房间门口溜达了一圈,没听着里面有动静,犹豫了一下就去戳窗户。   这事他常干,说气话,是不道德了些。   但是陈又只对二狗子这么干,关心他的身心健康,发育好不好,没有其他想法的。   发现房里没人,陈又的眉头一皱,跳窗的功夫和频率都日渐增长啊。   穿上毛披风,陈又出门了。   老百姓都在自家守岁,不会上街转悠,只有打更跟个孤魂野鬼似的东出现一下,西出现一下。   陈又去了二狗子他娘那里,看到小院子那条路上有一串小脚印,尤其是门口,小脚印很深,应该在原地站了很长时间。   “二狗子为什么不跟他娘表明身份啊?”   系统说,“害怕。”   陈又不明白,“有什么好怕的?”   系统说,“怕从他娘的眼中看到厌恶,嫌弃,躲避。”   陈又的脚步一顿,“会吗?”   系统,“会。”   陈又唏嘘,“你那儿是在过年吗?”   系统说,“时间轴不同。”   陈又抽抽嘴,“时间轴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好牛逼。”   系统,“就是时间轴。”   陈又,“……”   城西的一个白白的坟包前,站了个小身影,棉袄上有多多少少的白,待了有一会儿了。   小孩是说长就长,还长的快,各个方面都长。   陈又是眼睁睁看着二狗子越长越结实的,他庆幸的是,离自己还有一定的距离。   踩着积雪走近了些,陈又看一片雪花飘到小孩的鼻尖上面,他做出了一件事后想起来就想抽自己的举动,用手去碰小孩的鼻尖。   然后,陈又的手就被狠狠的挥开了。   小孩厌恶的用力擦了几下鼻尖,抿着嘴巴离开坟包前。   陈又举着“图谋不轨,心思龌龊”的旗子在雪地里无语凝噎,“我真的是一个好人哎……”   除夕青楼不开业,初一到初三不关门。   这规矩也不知道是谁定的,没人去追究,大家都照做。   清风楼的生意太忙了,后厨的大妈就让小孩端个菜去给客人,那桌有个喜欢小孩的,直接就很猥琐的上手了。   二狗子被摸屁股,冷着脸把菜往那人脸上丢去。   一道人影突然过来,挡下了那些菜汤。   刚盛起来的菜,还有小半的汤,滚烫滚烫的,这要是搁谁脸上,那还得了啊。   陈又穿的厚,没烫着,他抖抖胸前的菜,“你跟我过来。”   二狗子往门口走。   陈又二话不说就去拽他的胳膊,往腋窝下一夹,脚步飞快的去了后院,“看什么看,忙自己的!”   下人们立刻收回视线,不敢再看一眼。   陈又把小孩丢到地上,“下次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不要当面泼,私下里再泼。”   说完了,他也不去看小孩是什么样子,就转身走了,边走边嘀嘀咕咕,“我这身新衣衫花了二十两,才穿了不到半天。”   别的青楼,老鸨很忙的,清风楼不同。   客人过来,经常见不到老鸨,招待他们的都是训练过的几个出挑的青年。   陈又到这个世界主要是完成任务,目标不是陪客的,他也就没必要天天在客人们之间走动,主要是他的脾气说来就来,容易搞事情。   “廖大哥——”   陈又听到这声音,就想逃,人胡少爷已经甩着胳膊腿飞奔过来了。   这种活泼外放型的,陈又头一次遇见,说实话,长的可以,身材也不错,不过,两个O在一起,除了成为好朋友,就没别的可做的了。   陈又是有一点抱歉的,把1搞成0,不是他的本意,那是意外。   胡少爷伸了个懒腰,就开始埋怨学堂的各种不好,什么学业多,很难,听不懂,老师很凶之类的。   陈又在心里点点头,上学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我信。   胡少爷忽然说,“那个叫二狗子的小孩真讨厌,要不是廖大哥,我早就把人给……”   陈又斜眼,“给怎样?”   胡少爷撇嘴,“就算是不搞出人命,也要赶出江城。”   看不出来,你的脑袋瓜子里不全是水,还有东西啊,陈又皱眉,声音一沉,“你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胡少爷的脸上出现一股子怒气,又因为是特定的人,就忍了下来,他哼哼,“我就是随便一说,不还没怎么着么。”   陈又懒的搭理。   过年嘛,街上有杂耍,舞龙舞狮,喷火,抬轿,扮城隍娘娘的,看的眼花缭乱,来一趟古代,不看这些节目,感受感受,都等于是白来。   陈又站在人群里拍手叫好,“真不错。”   胡少爷看着他,两眼都直了,“岂止是不错啊,简直好极了。”   到了元宵,那就更热闹了。   陈又带着春夏秋冬出来看灯会,凑巧的看到二狗子,他的旁边还有小女孩,不止一个。   不知道那几个小女孩在蹦蹦跳跳的说着什么,二狗子全程面无表情,小时候是个小冰块,长大了是个大冰块。   春夏秋冬都说二狗子长大了肯定有很多姑娘喜欢。   陈又心想,那好啊,只要心中有了爱,仇恨自然也就没了。   等二狗子长大成人,有完善的判断力,能辩明是非,他到时候再透露自己不是廖清风本人,应该不会当成是在胡说八道。   就在陈又打算送二狗子去学堂的时候,清风楼来了一个人,背上有把刀,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陈又坐在上方喝茶,心里呼叫系统,询问这位大侠的来历。   系统说,“会武功。”   陈又说,“我已经用眼睛看出来了。”卧槽,那么大的刀背着,逼格老高了好么。   他看了看,好想把刀借过来,背着上街溜达溜达啊。   大侠说话了,声音很沧桑,自带故事的意味,“在下姓越,冒昧来此,是为了寻一位恩人之子。”   陈又听到这里,第一反应就是春夏秋冬其中的一个,“不知道是哪位?”   越大侠说起了年轻时候的一段往事。   陈又听着,原来是大侠年轻时候遭小人陷害,不慎掉进水里,被那位恩人给搭救了,这才保住小命,回去以后发生了些事,他再来找恩人,却一直没有找到,现在才得到消息,没想到恩人已经病逝了。   大侠的心中悲伤万千,想着好好弥补恩人的孩子,把一身武艺传授给他,自己也好有个安慰。   套路就是常见的武侠电影里都会有的,主人公从小家境贫苦,受人冷眼,因为某种原因遇到一个传说中的大人物,发愤图强,历经挫折,学会一门绝技,多年后出现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从此名震天下。   但是,主人公是二狗子,这就很不好了。   陈又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水撒出去一点,他都顾不上擦,“你说的是二狗子?不会搞错吧?”   越大侠笃定道,“错不了。”   下一句就说要见人。   陈又把茶杯往桌上一放,“他不在。”   “不在?”越大侠皱起眉头,“那孩子去了哪儿?”   “不清楚。”陈又站起来,“送客。”   春桃刚好路过,他也不知道什么个情况,就往后院指,“二狗子不是在……”   妈逼的,陈又在心里咒骂,一道杀气从左侧袭来。   越大侠的脸色非常难看,语气也变了,裹挟着被欺骗的怒意,“廖老板,这是怎么回事?”   陈又不动声色,“回来了吗,我还以为他出去玩了呢。”   春桃平时挺机灵一人,今天愣是没察觉到不对劲,“没有啊,爷,是您交代的,让大家盯着,不让二狗子出门的。”   陈又瞪过去,你个二百五,再敢说一个字,信不信我抽死你?   春桃被瞪的缩了缩脑袋,不说话了。   越大侠走到陈又面前,眼睛里有杀意,刷刷刷的,“来之前,越某打听过,你对二狗子所做的,天理难容。”   陈又呵呵,原来早就知道了啊,那进门后还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干什么,大侠真是好心机!   春桃跳出来,对越大侠说,“干什么啊你,要不是我们爷,二狗子早就重伤没命了。”   越大侠重重的哼了声,“不是他,二狗子也不会受伤。”   “……”   春桃张张嘴巴,没了声音,因为这是事实,不论爷后来怎么对二狗子好,起初的确伤了二狗子,做的那些事都很残忍。   他偷偷瞥一眼,爷,怎么办,奴家不知道说什么了。   陈又也瞥他,桃子乖,歇着吧,你闭上嘴巴,就是对爷最大的帮助好么?   越大侠没什么动作,只是说道,“此事是你与二狗子之间的事,越某不会干涉,往后由他自己来了结。”   吓谁啊,陈又面不改色。   他看着人往后院走,“站住。”   越大侠的脚步不停,显然是不把一个青楼的老鸨放在眼里。   陈又冷笑出声,撂下一句话,“人是我清风楼的,没有我的同意,你别想把他带走!”   越大侠要去掀帘子。   身后围上来十几个打手,场面一触即发。   春桃已经懵逼。   跑下来的夏秋冬和其他新人也很快跟他一个状态。   越大侠把刀拿下来,不轻不重的笑了一下,“就你们这些人,远远不够越某动这把刀。”   陈又咂嘴,真叼。   既然你不动刀,那拿下来干什么,继续背着啊,知不知道你一拿下来,瞬间就从侠客变成打铁的?   越大侠对着门外喊道,“三元。”   外面跑走进来一个少年,模样端端正正的,像一棵松树,很有精神,看起来比二狗子大上七八岁,他毕恭毕敬的唤道,“师傅。”   陈又打量了一眼,原来是师徒啊。   越大侠说,“你的师弟在后院,去接他一下。”   少年应声,“是。”   打手们目睹他掀开帘子去了后院,爷不说话,他们不知道该不该出手,而且,人师徒俩走路的声音,妥妥的就是江湖中人,他们顶多能撑一个回合就不行了。   陈又纹丝不动,在心里狂叫系统,“有个背大刀的大侠要带二狗子走,看样子还要认他做徒弟。”   系统说,“挺好的。”   陈又要哭了,“二狗子一走,那我的任务还搞个屁啊。”   系统说,“二狗子大半年都在你的眼前,你照样连屁都搞不了。”   陈又一愣,“你说脏话。”   系统非常自然的转移话题,“一个人的生活有了新的追求,就会忘了仇恨。”   陈又的思绪被他拽着走,“忘不掉呢?”   系统默了几秒问,“你打的过背刀的那个吗?”   陈又看看那把刀,“打不过。”充其量能跟那个少年来几下子,人师傅的气场太强大,身上有一股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味道,他试都不想试。   系统不说话了。   那意思是,你打都打不过,那二狗子是走是留,就不是你能决定的了,还是安安静静的做个吃瓜群众吧。   陈又站不住了,他做回椅子上,拿手指不停敲着桌面,好烦啊。   不多时,少年带着二狗子从后院出来。   越大侠当即哽咽一声,老泪纵横,“孩子,你受苦了……”   二狗子被抱住,他蹙蹙眉心,眼睛扫动,丝毫不停顿的越过大厅众人,准确无误的落在椅子上的男子那里。   陈又敲着桌面的动作一滞。   别闹了,我的二狗子啊,等你学会耍大刀,我还有命活吗?   只是一瞬,小孩就收回了目光,任由自己被陌生的中年人抱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又找系统,“我同意他去,他会感激我么?”   系统说,“不会,但是你阻止,不但毫无作用,还会让他更恨你。”   陈又翻了个白眼,那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傻逼才会去做。   他想了想,索性换了一种态度,“二狗子,这位越大侠是你爹生前的故人,你跟他走吧,好好学艺,将来做个顶天立地的人。”   越大侠在内的所有人,“……”   “爷就不留你了。”   陈又不理大家诡异的眼神,说完就上楼去了,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的意思,他的头好疼,回个家怎么就这么难呢。   二狗子跟大侠走的消息是春桃来说的。   陈又坐在桌前借酒消愁,“走吧走吧,他在这里,天天看着爷,老想着过去的事,看不到爷的好,心里还不舒服。”   春桃叹息,说也是啊,过了会儿,他欲言又止,“爷,有些话奴家说了,您恐怕也不喜欢听。”   那就别讲了好么,没看爷这会儿的心情很差啊?陈又把杯子里的酒喝完,再去倒一杯接着喝,“说吧。”   春桃说,“二狗子的心事很重……”   顿了顿,他又说,“奴家觉得,他离开了这里,反而可以放下。”   陈又转着酒杯,心不在焉。   春桃喊了声,“爷?”   陈又摆摆手,没事,爷只是想家了,“说完了?”   春桃抿唇说道,“那位侠士说明日一早来接走二狗子。”   卧槽,太快了吧,陈又抹抹脸,拿出一个锦囊,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春桃,你把这个给二狗子,别说是我的意思。”   春桃打开锦囊,发现里面是一块上等的玉。   “他的身体落下病根,是爷造成的,”陈又说,“这是爷的一点心意。”其实是为了让二狗子时刻记着,江城有个青楼,青楼有个老鸨,老鸨名叫廖清风,曾经把他打的半死不活。   还有,他一到冬天,就痛的睡不着的毛病是谁给的。   陈又知道自己这一招用的非常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有杀身之祸,但是他也是没办法了,怎么着都行,就是不能忘了,否则他还得出去满世界的找。   春桃收好锦囊,还是忍不住说,“爷,您当初如果没有对二狗子那样,他肯定很喜欢您。”   陈又摇摇头,没有意义的话就不要说了。   离开之后,春桃去了二狗子的房里,把锦囊放到桌上,“这个你拿着挂脖子里吧。”   小孩看着玉,没有动,他的眼神询问。   春桃给小孩戴上,系好红绳子,“是以前一个外地的客人送给我的,我也没机会戴,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给你戴走,也好有个念想。”   他摸摸小孩的头发,“想我们了就回来。”   次日一早,陈又站在窗户那里,望着小孩离开的冷漠背影,莫名的觉得浑身哪儿都凉。   操蛋的,等小孩学成归来,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二狗子走后的第一年,陈又在后院养了条狗,取名三三。   二狗子走后的第二年,冬枣跟一个公子坠入爱河,不到一个月就黄了,原来公子家里都有好几房了,满嘴虚情假意。   二狗子走后的第三年,陈又带着三三上街玩,还去二狗子他娘的小院子门前转了转,知道那个药罐子快不行了。   ……   二狗子走后的第十年,陈又去看,那个药罐子竟然还是一副快不行了的样子,很坚强的保持着。   十五年后   江城最大的变化就是风月产业的龙头变成了清风楼,里外都重新装修过,据从都城回来的人说,清风楼比那里的还要气派。   清风楼的楼主廖清风至今未娶,四个头牌亦是如此,他们似乎都在等什么人回来。   这天上午,胡老爷家的千金绣球招亲,热闹非凡。   陈又被胡少爷拽着去阁楼对面的茶馆喝茶,“你妹妹都要招亲了,你怎么还没动静?”   胡少爷的目光里有东西,“那你呢?”   陈又喝口茶,哥哥我来这里是要完成任务的,不是为了娶美娇娘生大胖小子,说起来,那个二狗子怎么还没出现啊?系统说的就是这两天哎。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也不知道二狗子长成了什么样子,他问系统,系统只是说,二狗子已经不是以前的二狗子了。   光是这一句话,就把陈又吓出一身的汗。   胡少爷目光里的东西还在,“廖大哥,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啊?”   陈又说没有的事,他看向对面,“你妹妹出来了。”   胡少爷没有得到答案,无精打采的哦了声,低头拿手指沾沾茶水,在桌面上写写画画。   陈又看的津津有味,“你妹妹越来越漂亮了。”   胡少爷刷地抬头,发现面前的人眼中没有爱慕,就松了口气,“追求她的人不少,但她都看不上。”   陈又支着看阁楼上的紫衣女子,“作为胡家的千金,眼光高一点也是正常的。”   “得了吧,她那哪是高一点啊,是高上天了。”   胡少爷撇了一下嘴角,“她说她的如意郎君要身骑白马,还得是快意恩仇的侠客,愿意带她去闯荡江湖。”   陈又的面部一抽,我知道,重点一般都在最后。   阁楼下面一大片爷们在仰着头等,虽然胡家已经说了,有家室的请离开,身有残疾的请离开,三十以上的也请离开,但是那三种人都很不配合,一副我就是要凑这个热闹,你能把我咋地的样子。   听着外面的动静,陈又的身子前倾一些,开始了。   电视里看过的情形就在眼前发生,那感觉,没法说,像梦,又不是梦。   胡小姐往下看看,咬咬唇就闭上眼睛把手中的绣球一抛,她立刻睁开眼睛去看,满脸的焦急。   陈又看的兴致大起,人都站起来了。   这时候,有哒哒哒的马蹄声从街的另一边过来,近了,才看到马上之人是什么模样。   左边的是一匹白马,上面坐着一位英俊不凡的青年,中间的黑马上面是个俊俏少年,神情冰冷,最右边的是个英姿飒爽的妙龄女子。   这三匹马,和三个人一出现,就引起了街上人的注意,外地来的,总会被特别关注,更何况还是这般出众的。   那绣球从一个乞丐手中出去,正好掉在白马上的青年怀里。   胡小姐一看对方是什么样子,她当下就高兴了起来,按耐不住的叫出声,恨不得立刻飞下去。   陈又奇怪的看着那个青年,有点熟悉啊。   他的眼睛猛地一睁,像当年那个大侠的徒弟,越看越像。   那对方旁边那个……   胡少爷趁机往茶杯里丢进去了什么东西,“看什么呢,咦,那人谁啊,外地的吧,又是白马又是侠客打扮,我妹妹这回难不成要如愿以偿了?”   陈又愣愣的瞪着黑马上的少年,不禁热泪盈眶,二狗子是你吗,是吧是吧,卧槽,你终于回来报仇了,哥在这个世界等你等的都快吐了你知不知道?   胡少爷把茶杯端过去,“廖大哥,你的茶。”   陈又在呼叫系统,想也不想的就接过来喝了一口。   眼中一喜,胡少爷刚要开口,就见人身形匆忙的下楼,他赶紧跟上去。   陈又跑出茶楼,推开人群站在少年的马前。 第98章 我做了楼主(9)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猝不及防冲过来一人,马陡然受惊,先是猛地抬起前蹄, 然后就疯了般的往前跑。   陈又瞪大眼睛, 大脑瞬间抹白,人一动不动。   他的瞳孔里, 那马蹄就要朝他踢上来了,裹挟着大片的灰尘, 感觉下一刻他的眼球就会被踢爆掉,然而马蹄却在一霎那间停住,被主人强行控制。   仅仅是几秒的时间, 陈又的整个后背就浸湿了, 他的大脑里也塞回了恐惧,惊慌等所有东西。   操操操,好可怕, 差点就被踩死了。   “陈末,小黑没事吧?”   听到那英姿飒爽的妙龄女子说话,不关心人,只关心马这么狠不要紧,就是名字让陈又一愣,怎么叫陈末啊,不是二狗子吗?不对啊,就是二狗子,他看向马上的少年,激动的想哭。   回来了就好,咱爷俩好好搞搞事情,你恶心我来报当年被打之仇,我感化你来刷任务的恶念值,看看,这多和谐啊是吧,你就不要再跑出去瞎转了,爷真的等不起了,你是不知道,这十五年等的,爷从一个积极向上的美男子变成伤秋悲春的大叔就算了,最主要是心累,你懂不懂?   陈又哽咽,爷看你是不懂,有个美人陪着,师兄照着,小马骑着,哒哒哒哒哒的,不知道多快活。   陈末只是漠然的垂眼扫过,便拉着缰绳,踢踢马肚子。   陈又一脸卧槽。   要不是少年头顶缓缓出现的屏幕框,他还真就开始怀疑认错人啦。   可以啊,十五年过去,成陌生人了。   系统说,“这不挺好吗?”   陈又呵呵,“是挺好,好的很,好极了。”   系统说,“冷静。”   陈又继续呵呵呵,老子冷静着呢,这么多年都等了,现在把人等回来,他无论怎么搞,都要拿到恶念值,不惜一切代价。   吸了一口马尾巴扫过来的灰尘,陈又盯着少年眯了眯眼,二狗子,你别把我逼急了,我疯起来,连我自己都怕。   那白马青年把绣球一扔,胡小姐就提着裙摆跑过来了,“站住——”   她也顾不上矜持,“你既已接了本小姐的绣球,又为何要这般对待?”   好多人都在围观,指指点点的。   青年的面颊微热,“这位小姐,在下只是路过,这绣球刚好落到在下身上。”   那话里的意思,就很明显啦。   周围的吃瓜群众都能听出来,人压根就瞧不上。   胡小姐被嫌弃了,她气的指着青年,“你!”   青年的面颊更热了,一看就是个老实人。   旁边那英姿飒爽的妙龄女子发出和她的外貌一样的笑声,“哈哈哈哈哈我大师兄都当爹了。”   这话就是平地一声雷。   胡小姐直接是一口气没喘上来,往后倒去。   丫鬟要扶,但是她家小姐那体型,怎么说呢,不是大汉就麻利的靠边站,省的被压死。   所以,丫鬟和胡小姐一起倒地上了。   胡少爷的心思在别的人和事上面,管不着自家妹妹,还是胡老爷子来了,才没让胡小姐躺地上被大家伙欣赏,顺便讨论为什么长这么胖,是吃什么长大的。   陈又眼看着黑马和二狗子离他的视野越来越远,算了,既然回来了,那肯定就是他不找,对方会来找他,再往死里搞的套路。   突然有点热。   陈又拽拽衣襟前面,往清风楼的方向走。   胡少爷跟上来,拉他的袖子,“廖大哥,我们再去喝茶啊。”   喝个屁茶,陈又把袖子上的爪子弄开,“改天吧。”   胡少爷心里急啊,他又去抓,这次用了最大的力道。   陈又听到撕拉一声,好嘛,袖子断了一截。   “……”   “你家一团乱,不回去看看,跟着我做什么?”   胡少爷说,“我回去也帮不了忙。”   陈又把那截袖子举起来给他看,“不要再烦我了,给我回家去!”   说完就走。   站在原地的胡少爷咬咬牙,偷偷的跟在后面。   陈又走着走着,不光是热,还燥,以他在几个世界开大货车的经验,很快就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谁给他下的药?   姓胡的?   陈又咒骂,肯定是了,出门前还好好的,不是那小子,还能是谁。   难怪刚才粘不拉几的,敢情是想等他发作,能及时动手。   陈又扯着领口,哥们你胆儿挺肥,真看不出来。   他要叫骄子,张口就是喘息,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完了。   陈又软倒在墙角,药性真特么的猛。   不多时,有脚步声靠近,是胡少爷。   他蹲下来,语气关心,声音在颤,激动的,“廖大哥,你怎么坐这儿了,没事吧?”   陈又表示不想说话,并且想把鞋丟他脸上。   看着男人面若桃花,眼眸含水,胡少爷一个劲的吞咽口水,“廖大哥,这地上咯的很,我扶你上那边躺会儿去吧。”   陈又被扶到偏僻无人的小河边,他刚落地,就又被抱起来。   胡少爷就是个文弱书生的体格,抱一个成年男子,有点吃力。   他把人半进灌木丛里,非常隐蔽。   陈又在心里呼叫系统,“有解药么?”   系统说没有。   陈又抓狂,“一定有!”   系统说,“真没有。”   陈又呜咽,“那我怎么办?”   系统说,“你货车都开过,还担心自行车吗?”   陈又,“……”胡少爷是拖拉机好么,突突突的,很烦。   “以前我都是二把手,没做过一把手。”   系统说这是一次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陈又还想说什么,就觉得灵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勒住,使劲摇晃起来。   他接触的药没这么可怕啊,姓胡的绝对是从边界哪个地方搞到的。   胡少爷摸摸男人的脸,忍不住去亲。   那一下之后,陈又不行了。   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噼里啪啦的响,即将爆炸。   胡少爷亢奋的亲了一会儿,他这药是花重金,费了一番周折才弄到手的,解除药性的方法只有一种。   “廖大哥,你别怨我啊,我等了你十几年,你都不接受我,所以我这才想了这个法子。”   胡少爷边亲边说,“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的,你要我有作为,我就开茶楼,把生意做大。”   “你觉得我喝花酒不对,我这些年一次都没喝过……”   陈又就听着耳边嗡嗡的声音,别的什么也听不清。   要死了,这回真的要栽姓胡的手里了。   胡少爷抱抱男人,“廖大哥,你等等,我去准备一下。”   去哪儿啊卧槽,你快回来,老子一个人承受不来啊!   陈又的手胡乱的在半空挥动,被灌木划破了都没有知觉,他已经神志不清了,感官彻底揉碎了变成一团糊,自己的身体也是。   不多时,陈又好像抓着了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他正火烧火烧的,都快化了,一下子就贴上去。   那冰冰凉凉的东西长了脚,他死命抠着。   再后来,陈又就舒服了。   朦朦胧胧中,好像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说,“廖清风,睁开眼睛看看你有多不知羞耻?”   这声音好讨厌,陈又想睁开眼睛确定一下,但是做不到。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我回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又的灵魂猝然清醒。   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确切来说,是眼前的少年,那种充斥着憎恶和欲望的表情。   从下往上的角度,陈又看着少年脖子上的玉在自己的视线里晃来晃去,他头晕目眩,又一次陷入黑暗。   大概是过了一个小时,又或者不止。   陈又醒了,他感觉自己已经跟地下的泥土融为一体。   片刻后,陈又眼睁睁的看着少年离开自己的身体,冷漠的走了。   妈逼的,二狗子你特么的给老子站住!你搞就搞了,还掐老子干什么?   陈又张嘴,只发出嘶哑的声音,他嗓子疼,“444,二狗子怎么会在这?小胡呢?”   系统说,“不知道,屏蔽了。”   陈又懵逼,“什么玩意儿?你以前怎么没有?”   系统好像挺不爽的,“上头抽风搞出来的功能。”   陈又,“……”   “那你知道二狗子为什么搞我吗?”按理说,会冷眼看他哭着求搞,再一脚踹开,扔进河里去。   然后呢,他死翘翘,任务失败,成为孤魂野鬼。   系统说,“你亲他了。”   陈又一口否定,“不可能。”   系统说,“不但亲了,还扒他身上,拽他的裤子。”   陈又抽自己,“好可耻。”   “不对啊,难道是我一亲,他就硬了?”   系统说,“是药的原因吧,嘴对嘴就能中招。”   “我就看了这么多,后面看不到了。”   陈又说,“真可怜。”   系统,“……”   陈又问他被二狗子干了多久,怎么天都快黑了。   系统说,“很久。”   陈又瘫在地上,费力的穿衣服,“你说二狗子怎么就那么恨我呢?”   系统说,“他知道你经常戳窗户偷看他。”   陈又委屈,“我那是担心他发育不良好么?”   系统问,“换成是你,发现有个人总是在你洗澡脱衣服的时候偷窥,那个人还曾经要搞死你,侮辱你爹的尸体,你怎么想?”   陈又无话可说。   系统又说,“你还随时随地盯着他看。”   我关心他也有错吗?陈又绝望了,“行了,别说了,在他心里,我不光是个变态,还恋童。”   有人跑过来了,陈又赶紧躺着不动。   这回是胡少爷。   他找了一天才把人找到,对方躺在地上,衣衫不整的,暴露出来的地方都是掐痕。   一看就知道白天发生过什么。   胡少爷难受的抹眼睛,他下了药,想被这人搞,结果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把这人搞了,这事整的,他找谁评理去啊?   陈又听着哽咽声,忍不住就叹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是我说你小胡,下药这种事就是缺德知不知道?   现在好了吧,白忙活一场。   陈又动动手指,想叫胡少爷别哭了,他得把嘴里的土抠出来,怪难受的。 第99章 我做了楼主(10)   胡少爷沉浸在自己计划落空的失落当中,突然听到一声叹息,他吓的浑身一抖,看着坐起来的男人, 声音结巴, “廖……廖大哥你……”   陈又刚要说你能不能避开一下,就听到胡少爷说, “对不起,我没有控制住, 对你用强了。”   “……”   陈又呆滞的扭头,看到胡少爷一张愧疚的脸,哥们你这是……   胡少爷抹了把脸, “廖大哥你打我吧。”   是该打你, 你不给我下药,屁事都不会有,陈又拍了一下胡少爷的脑袋。   胡少爷的肩膀抖动, 一把抱住陈又埋胸。   陈又一脸血。   有没有搞错,被下药的是他,被干的是他,被干了丟荒郊野外的还是他哎,他都没哭,怎么惹事的哭起来了?   胡少爷哭着,嘴里还有话要讲,“廖大哥,我会对你负责的。”   陈又一听就感觉不太好。   胡少爷嗅嗅男人身上的味儿,不对,这不是对方的,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留下的。   胡少爷的眼中涌出几分厉色,他一定会把那个人揪出来。   “回去我就跟爹娘说,选个吉日娶你进门。”   陈又,“……”   他把胡少爷推开,人又来埋胸,他再推,对方再埋。   陈又生气了,吼道,“你给我坐好了!”   知道男人在发火,胡少爷不敢再胡来了,耷拉着脑袋坐在对方的面前,一副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在反省,以后再也不会那么做了的样子。   陈又深吸一口气,全身上下哪儿都疼,他在心里问系统,胡少爷为什么要那么说?   系统说,“他觉得你已经知道是他给下的药了。”   陈又说,“我是知道了啊。”这么明显的事,稍微一想就能搞清楚。   系统说,“他说是自己干的,原因有三,一是照常来说,你会那么以为,二是担心你知道自己是被一个陌生人干了一天,怕你想不开,三呢,不想你知道实情,是怕你觉得他给别人做嫁衣,无能。”   胡少爷竟然能想这么多?陈又非常震惊,看来多读书,还是有用的。   他叹口气,今天这事,不知道是哪个安排的。   倒是让他看到一点,二狗子对他是真恨啊。   完全就是把他往死里搞,掐着他脖子的手一次都没松开过。   陈又摸摸脖子,心有余悸,要是有一瞬间,二狗子彻底失去理智,他会被掐死。   好险啊,差点就前功尽弃,回不了家,玩完了。   二狗子真的不是以前的二狗子了,不但能说话,还……   陈又一愣,“二狗子会说话啦?他不是哑巴么?”   系统说,“十五年过去了。”   陈又嗯哼,“所以呢?”   系统说,“所以期间发生过很多你不知道的故事。”   陈又顿时羡慕嫉妒二狗子。   他这些年就在江城转悠,转来转去都转不到外面去。   哎,在任务完成前能去都城看看就好了。   碰到微服私访的皇帝,公主啊王爷什么的,才是不虚此行啊。   胡少爷见人一动不动,便担忧起来,“廖大哥,你怎么样?”   不想再跟胡少爷说什么了,陈又慢吞吞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前走,特么的,嘴巴里的土还在,好难受啊。   胡少爷快步跟上来,小声说,“廖大哥,我背你吧。”   陈又说用不着,就是哎哟一声,一脚踩坑里去了,牵扯到了身上的伤,疼的他眼前一黑。   操,二狗子,你够狠!   胡少爷小心去扶,又想哭了,他要把那个人千刀万剐。   客栈里   孟三元正要下楼,撞见了上来的一人,“师弟,你怎么现在才回来,白天上哪儿去了?”   陈末的脚步不停,“出去走了走。”   孟三元投过去的目光一顿,“师弟你的衣摆那里……”   陈末低头,将几根干草弄掉,神色淡然道,“在草垛上躺了会儿。”   孟三元哦了声,“青儿找了你一天,刚回来,此刻在你房里。”   陈末推门进去。   侧卧在床上的蓝青慌张的起身,“陈末,你回来啦。”   陈末嗯道,“师姐在我床上做什么?”   蓝青的脸微红,她若无其事的把头发理理,“这不是找你累了么,就歇了歇。”   陈末道,“让师姐担心了。”   “既然回来了,”蓝青凑过去拉他的胳膊,“陪我去城隍庙逛逛。”   陈末挑眉,“现在?”   蓝青说是啊,“城隍庙晚上逛,一定很热闹。”   陈末说,“师姐,不如让师兄陪你去吧。”   “不要,”蓝倾笑嘻嘻的说道,“大师兄多无趣啊。”   孟三元摇摇头,明眼人都知道,师弟更无趣。   师妹也不清楚,这江城是师弟的老家,发生过一些往事。   不多时,蓝青换上一身男装,走在陈末的身旁。   俩人都有一副好相貌,引起周围人的侧目。   街上挺多人的,嘈杂一片。   陈末忽然看向一处,又在下一秒移开了视线。   蓝青却已然捕捉到了,她寻着师弟的视线看去,不远处,一个男子搀扶着另一个男子,挺亲密的。   那两人朝他们所在的位置走来,四人打了个照面。   胡少爷跟蓝青是局外人,局里是陈又陈末俩个。   陈又没看少年,对方一脸冷漠,并不知道其实他晓得白天发生的事,他拍拍胡少爷的肩膀,“走吧。”   胡少爷扶着他走,“廖大哥,真的不去我那儿吗?”   陈又说,“不去。”   胡少爷说,“可是你那个别苑偏僻不说,也没个伺候的下人……”   陈又心说,要的就是偏僻,还没有别人打扰,方便二狗子过来。   胡少爷不再多言。   经过少年的身边时,陈又没有停顿,他现在身上就没有不疼的地方,才不去贴那张冷冰冰的脸。   豆腐铺子那里,陈又去买豆腐花,又碰到了陈末。   蓝青惊讶道,“这是今日的第三次了,我们真有缘。”   她还问少年,“是吧陈末。”   陈末挖着豆腐花吃,并不言语。   胡少爷莫名的不喜欢这个陌生少年,白天廖大哥冲到对方的马前,看过去的眼神说不出的怪异。   他寻思,回去叫人查查这几人的底细。   要了豆腐花,陈又的心里很烦,他觉得这会儿不走,坐下来吃能了解了解十五年后的二狗子,尤其是对方跟同门相处的一面,可以看看性格上有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呢,陈又的屁股太疼了,真的,他呼吸都痛,根本坐不下去。   看看长木凳,陈又闭了闭眼,还是对自己狠不下去。   算了,回去吧,先养好伤再说。   蓝青望着那俩人离开的身影,古怪的问,“陈末,那个青衣男子你是不是认识啊?”   陈末说,“不认识。”   蓝青沉吟,“上午我们进城时,他冲过来,小黑受惊了,不是你用内力控制,那人估计就没命了。”   陈末放下勺子,“师姐,走吧。”   蓝青起身,嘟囔了句,“你怎么还这么不爱说话,叔伯说了,你要多说话,这样才会更加顺畅。”   她发现少年看着那卖糖葫芦的,“想吃?”   陈末摇头。   蓝青笑了笑,过去买了一串给他,“拿着吧。”   陈末抿唇道,“师姐,我真不吃。”   蓝青无奈,“那我吃了。”   她边吃边说,“从我爹把你带回来的那天开始,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就没见你笑过,你才多大啊,怎么这么闷闷不乐的。”   “还总是皱着个眉头,比我爹还像老头。”   陈末默不作声。   蓝青忽然道,“陈末,师姐觉得你有心事。”   陈末面色平淡的看了她一眼。   蓝青的嘴里弥漫着山楂味,她的声音含糊,“白天你突然跟我们分开,去了什么地方?”   陈末说,“只是随便走走。”   “为何那样匆忙?”蓝青的目光带着探究,“说要来江城的时候,你就有点不对劲了。”   陈末侧头,“是吗?”   蓝青说,“这一路上,你多次走神。”   陈末猝然停下脚步,望着对面。   蓝青也望过去。   原来他们走着走着,竟然来到了清风楼前。   “听说来江城,不去清风楼看看,无疑是白跑一趟。”   陈末说,“那是小倌馆。”   蓝青眨眼睛,“师姐知道啊。”   “那里有很多像师弟这个年纪的少年郎。”   陈末不置可否。   蓝青拽他的手,“进去看看。”   陈末皱眉,“师姐,你是女子,来这种地方……”   蓝青打断他,“进去了叫我师兄,别露出破绽来,听见没有?”   陈末被拽进清风楼。   里面和外面是两个世界,妖娆的小倌们陪着客人嘻笑打闹,跑堂的前脚打后脚,酒菜香混着脂粉味儿,再被浓烈的人气那么一搅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放纵,淫靡。   蓝青不是第一次偷偷进青楼,但是这么大的场面从来没见过,她惊叹,“不愧是江城的第一大青楼,真气派。”   客人多只是一方面,最吸引眼球的是清风楼独一无二的装修,跟其他青楼完全不同。   蓝青说,“这清风楼的楼主一定是个奇人。”   陈末的眉头蹙紧,面部冷若冰霜,“师姐,看过了就走吧。”   蓝青说来都来了,想再多待会儿。   这时候,有一个模样清秀的红衣男子过来笑问,“二位是第一次来吧。”   蓝青说,“对,我们刚来江城。”   红衣男子的视线扫过面前这人的耳朵,原来是个女子,他又去打量少年,倒是生的比小如还要俊俏。   “楼上有雅间,奴家带二位过去瞧瞧。”   蓝青说好,她的脸上挂出难掩的兴奋,好玩的性子被勾起来了。   陈末压低声音,“师姐。”   蓝青警告的瞪他,“再叫错,就让你背我回去。”   上了二楼,烟尘气一下子就少去许多,档次更好了些。   红衣男子停在一处挂着“幽”字的房间前,等蓝青跟陈末过来了,便将门推开,请他们进去。   房内摆设清雅,墙角的几株腊梅开的艳丽,霎是好看。   蓝青奇怪的问道,“这个季节哪儿来的腊梅啊?”   红衣男子似乎是听多了类似的问话,他轻笑,“那是纸的。”   蓝青一愣,她走近些,拿手去摸了摸,眼睛不由得睁大,“真是纸。”   红衣男子说,“这是我们爷的心思,他说,腊梅顽强,刚毅,傲骨,最适合清风楼了。”   蓝青问道,“你口中的爷,就是清风楼的楼主吗?”   红衣男子说,“正是。”   他微微弯身,“二位稍等片刻。”   不多时,有婢女端着茶水和点心进来,之后是红衣男子领着几个少年。   蓝青眼神示意陈末,让他应付,奈何对方无动于衷。   她只能随口问,“有会抚琴的吗?”   红衣男子说,“这里人人都会抚琴,要说最为精通的,便是小竹了。”   蓝青看看那个叫做小竹的少年,虽有几分妖气,却不及红衣男子的十分之一,“那就他吧。”   小竹留了下来,其他人前后离开。   优美动听的琴声在屏风后响了起来。   蓝青拿起盘子里的一块糕点吃了一口,她诧异的说,“没想到一个青楼的糕点都这么好吃。”   “陈末,你尝尝这个,里面有芝麻,桂花,红豆,还有……”   陈末起身,“师姐,我出去一下。”   蓝青说,“好。”   她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出了房间,陈末走到长廊一角,他立了片刻,不是往下看,而是将视线上移,停在三楼。   有两个男子倚着栏杆说笑,一个一身黄衣,巴掌脸,另一个是一身桔红的衣衫,眉目轻柔。   陈末转身,消失在长廊。   西郊有一处,是二狗子他娘当初的那个小院,药罐子撑了十三年,还是死了。   二狗子他娘是个痴情的人,药罐子一死,她就疯了。   陈又把小院一改造,就是现在清幽的别苑了。   这边他来的次数很少,都是来看二狗子的娘,连他就疯言疯语。   别苑除了一个疯子,还有一个老妈子,是负责烧饭洗衣的,平时不会有人过来。   陈又被扶进房中,他好像都能听到浑身的骨头咔嚓咔嚓响。   胡少爷坐在床前,目光灼灼。   陈又觉得自己的脸上被烧出了个洞,“很晚了,你回去吧。”   胡少爷摇头,“今晚我不回去了。”   算哥求你了,你赶紧走吧,你不走,会坏事的知不知道啊?陈又烦的,“你爹娘会担心。”   胡少爷偏过头,孩子气的哼道,“他们才不会过问我的死活呢。”   陈又要不是身上疼,都想去抽他,少爷你已经三十出头了,还这么不省心,说的过去吗?   胡少爷说,“廖大哥,我给你烧水去。”   说完就走,生怕晚一步,水都烧不成。   门一关,陈又就去把嘴里的土往外抠,特么的,都成稀泥了。   他把抠出来的稀泥甩地上,咸鱼般的躺着,“我是不是老啦?”   系统说,“你才十九。”   陈又说,“那我为什么感觉自己这么吃力呢?”   系统,“因为你消极。”   陈又,“哎。”   “我跟你说,我真的非常,以及特别的讨厌小孩。”   他又叹口气,“我现在突然怀疑起了一件事,当年我讨厌小孩的情绪可能没有时刻控制好,被二狗子感受到了。”   系统,“……”你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在过了十五年之后。   陈又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所以二狗子觉得他虚伪啊,说是要对自己好,却又释放出讨厌的情绪。   以为的偷窥就不说了。   误会多的陈又都数不过来有多少。   胡少爷提着一桶热水进来,倒进大木桶里,再去提水,把木桶装了一半才停下来。   他一脸殷勤,“廖大哥,我给你擦背吧。”   陈又说,“然后我俩再上个床?”   胡少爷想也不想,“好啊!”   他反应过来,脸涨红,很小声的说,“如果廖大哥愿意的话……”   陈走阻止他往下说,“你廖大哥不愿意。”   “出去,把门带上。”   胡少爷没动,而是瞪大眼睛看着男人的脖子,不止有一圈掐痕,还有一个很深的血印,咬出来的。   他捏紧拳头,气的浑身发抖,“廖大哥,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过来。”   陈又抓着木桶,胡少爷这是回去调查了,想知道咬他的是谁。   不过话说回来,二狗子干嘛咬他脖子啊,还发狠的咬。   陈又脱了衣服,打算进木桶里泡泡,哪晓得脚一伸进去,就被烫了。   卧槽,胡少爷恐怕是头一次干这事,脑子短路,全放的热水,没给他兑凉水。   陈又骂骂咧咧,抓着木桶等水自然变凉。   等了一会儿,水还是滚烫的,他的身上凉了。   打了个喷嚏,陈又忍着痛挪步出去,上后院的井边打水。   好不容易拉上来一桶水,又没拉住,掉回井里。   陈又趴在井口,下个世界真的不要再是古代了,这世界好操蛋啊,特么的连个自来水都没有,淋喷头,热水器,浴缸这些全没有。   半死不活的趴了很久,陈又恢复了点体力,挣扎着起来,差点一头栽到井里。   他拍拍胸口,好可怕。   不对啊,别苑不是有老妈子吗,可以让她来打水啊,陈又抽抽嘴,觉得自己没救了。   喊来老妈子打了水进房间,陈又如愿的泡了个澡,哆哆嗦嗦的上床躺着去了。   他洗澡的时候,才看到一些之前没发现的伤,很不好找,也是用牙咬的。   二狗子咬人的毛病不但没有改,该更凶残了。   叹口气,陈又掐掐眉心,不让自己昏睡过去,“你说二狗子会不会来啊?”   系统说,“不知道。”   陈又,“……”真不会聊。   他自言自语,“接下来我要怎么接近二狗子,拿到恶念值呢?”   “之前几个世界我跟他们都没有仇恨,只要取得信任,后面就很顺利了,这个世界不同,原主给我留下一个深坑,我还在里面爬啊爬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爬出来。”   “今晚我不睡,我要等二狗子。”   话是这么说的,结果说完没多久,陈又就睡了过去。   他太累了。   半夜,陈又发烧了,烧的迷迷糊糊的,他想喝水,但是他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水……”   突然有水进嘴巴里,陈又咕噜咕噜吞咽下去,那水好多,他不想喝了,可是水还往他的喉咙里冲,很难受。   “够……够了……不喝了……”   水没了,陈又神志不清,说“胡少爷谢谢你啊,还是你好,比二狗子好多了。”   下一刻,水又来了,他往外吐,肚子要炸掉了。   完了完了,发洪水了!   陈又猛地惊醒,他摸摸身上的里衣,是干的,头和脸都是,呛水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做梦了?   陈又茫然的把被子拉拉,在心里呼叫系统,又跟他玩不在线,有事请留言这一套。   “不会是二狗子来过吧?”   陈又被自己脑子里的一个念头弄懵了,他撑起身子,试图找到二狗子来过的蛛丝马迹。   但是他没有找到。   还是梦啊。   陈又挺失望,妈的,一点良心都没有,亏老子还把最宝贵的玉给你了。   下一刻,陈又脸上的愤怒凝固,想起来了什么。   那玉,二狗子以为是春桃给的,跟他没有关系,是不会知道其中缘由的。   戴了十五年,难道是对春桃有意思?   那二狗子回来,肯定会找春桃的,现在又能说话了,俩人还不是有说不完的话。   陈又砸咂嘴,看来等他回去,能从春桃身上得到点信息。   系统突然出声,“你不介意?”   陈又吓一跳,“介意什么?”   系统说,“如果二狗子喜欢春桃,那你呢?”   “我?”陈又说,“没想哎。”   他打了个哈欠,“我想想啊……”   呼吸渐渐变的均匀。   第二天,陈又烧的更严重了,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   外头有女人的哭声,那哭声出奇的凄厉,悲凉,还有些尖锐,听在人的耳朵里,异常慎得慌。   是二狗子的娘想药罐子了。   陈又发着高烧,嘴巴干裂,嗓子里塞了个火把,听着哭声,头都要炸了。   他喊老妈子,但是声音被二狗子的娘那哭声给完全盖住了。   陈又撑着床,想坐起来,又倒下去,操了,这才三十多岁,发个烧怎么就这德性了?   “王婆——”   没回应。   陈又躺了会儿,咬牙下床去开门。   疯疯癫癫的女人在院子里哭叫,王婆在一旁晒豆子。   这气定神闲的架势,一般人做不来。   陈又冲老人说,“王婆,你去请个大夫。”   王婆连忙放下簸箕,“老爷,您身子不舒服?”   陈又说是啊,还握拳咳了好几声,他摊开手心一看,以为有血呢。   电视里都那么演的,他有印象,每次看到都想吐槽。   系统提醒陈智障,“你只是感冒发烧了。”   陈又不高兴,“你管我啊。”   他喜欢自娱自乐,因为日子已经过的够苦逼了,不乐呵乐呵,根本就撑不下去。   “王婆,你怎么还在这儿?”   王婆震惊的说不全话了,“老爷,你这脖子,还有胸口……莫不是……”   奶奶你知道的挺多嘛,陈又把衣襟一拢,“哪儿来这么多话。”   王婆没再看了,边走边说,“造孽哦……”   陈又的嘴一抽。   他看着坐在地上哭的女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爱人死了,那感觉就是心死吧。   陈又说,“你儿子回来啦,说不定他很快就会来看你。”   女人疯了,只是在痛哭流涕。   陈又接着说,“我把你关在这里养着,是有私心的,我想讨好你的儿子,你不会怪我吧?”   他目睹女人抱着药罐子的衣服边哭边说话,还咯咯的笑。   “大姐,人死不能复生,不管怎么样,活着的人都要好好的,这话我两年前就跟你说过的,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啊。”   陈又慢慢的走过去,不小心吸进去一口冷风,他咳的直不起腰。   “你……你坚强点……你儿子会陪你……咳咳咳……”   陈又扶着石桌跌坐在地上,低着头咳嗽,越不想咳,就越咳不停。   女人突然扭头,直直的望着陈又。   陈又的头皮一麻,不好,药罐子没死的时候,就天天咳嗽。   他不会被当成药罐子了吧?   这个猜想刚出来,陈又就被女人用力抱住,可怜又惊喜的唤着,“乔郎乔郎……”   过了两三分钟,对陈又来说,漫长的如同好几个世纪。   女人发现面前的人不是她的乔郎,就歇斯底里的晃着问,“我的乔郎呢,你把他藏哪儿去了?”   陈又本来就病着,被这么剧烈一晃,脑仁都要晃出来了。   好在女人没有晃多久,就用手捂住脸,这次不是崩溃的大哭,而是变成小声抽泣。   陈又想死的心都有了。   二狗子你在哪儿啊,你妈的疯病越来越严重啦!   一个病人和一个疯子在院子里坐着,这是大夫来了之后看到的。   要不是那病人是清风楼的楼主,他都不想进去。   大夫给陈又把脉,说要看伤,被拒绝了。   开玩笑,屁股烂的不成样子了,我会给你看?你当我真是智障么?   陈又让大夫给他开退热的药,就闭门躺着了。   临近中午,胡少爷过来,手里还提着几包药,“我让王婆给你把药煎了去。”   陈又的气色好了不少,还招呼胡少爷喝茶。   胡少爷受宠若惊,搬着凳子去床边,深情的凝视着。   陈又掉一床鸡皮疙瘩。   胡少爷长的不错,不说话的时候,有一种儒雅的书墨气,毕竟是读过很多年书的人。   但是他一说话,就不行了,气质全无。   “廖大哥,我跟我爹谈过了。”   陈又心说,不要讲了,你瘸着腿进门,我就知道结果了。   “我爹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胡少爷颇有坚定的信心,“廖大哥,无论如何,我都会娶你的。”   陈又说,“别。”   胡少爷看着他,“昨日我那么对你……我……”   陈又说,“都是男子,这点事不算什么。”   胡少爷抿嘴,以前他天天逛青楼喝花酒,所以他是知道的。   但是他很喜欢这个人。   一想到是因为自己下药,才让这个人发生那种事,他就很自责,后悔。   “你别多想,我们不合适。”   陈又说,“如果你还想叫我廖大哥,这些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胡少爷难过的哦了声,说他知道了。   “那廖大哥你看过大夫了吗?”   “看过了。”陈又突然问,“你昨晚离开了以后,还来过没有?”   胡少爷摇头,“没有啊。”   他刷地就站起来,紧张的说,“昨晚有人来过别苑吗?什么时候的事?廖大哥你有没有怎么样?”   陈又头疼的说,“坐下坐下。”   胡少爷刚坐回凳子上,又把屁股抬离凳面,不加思索的说,“不会是那个人吧?”   陈又问,“哪个?”   胡少爷也不回答,只是伸手去碰陈又的衣服,想检查什么。   陈又,“……”   他还病着嘛,很轻易就被推倒了,“干什么呢你?”   男人的语气里带着很大的怒意,胡少爷的手僵了僵,“我想看看你身上的伤有没有好。”   陈又冷了脸,“好的差不多了。”   盯着这人的嘴唇,大抵是生病了,没什么血色,胡少爷想着昨日亲这人是什么感觉,他就由不得自己了。   当下就坐立不安,窘迫的走了。   陈又拿出药膏,给自己上药,“昨晚我到底是不是在做梦啊?”   系统说,“是吧。”   陈又哼哼,谁信啊。   “哎你帮我看看,我的嘴里是不是还有泥没清掉?”   系统说,“没有这功能。”   陈又发愁,“那怎么办啊?”   系统给他出主意,“你可以照镜子。”   拉倒吧,古代的铜镜看的一点都不清楚,陈又烦的,只能自己来。   上完药,他差不多已经废了。   在别苑又躺了一天,早上的时候,陈又回了清风楼。   小倌们都在各自的房里休息,楼里很安静。   所以有个轻快的脚步声就显得特别清晰。   春桃快步上楼,冷不丁听到背后有个慢悠悠的声音,“春桃,大清早的,你不在房里,出门做什么去了?”   春桃的身形立马就顿住了,他转过身来,笑道,“爷,您回来了啊。”   陈又点头,“嗯。”   春桃说,“前日您出门后就没回来,我跟夏梨他们担心了您一晚上,还是次日胡少爷的人过来打了招呼,我们才知道您是在他那儿。”   陈又听完他的一番话,就暂时往脑后一丟,眼下有更重要的,“你还没告诉爷,你出门做什么去了。”   春桃说,“奴家是想吃东街的烧饼了,这才起早去了一趟。”   编,接着编,陈又说,“爷看你心情很好啊,满面春风的,走路还哼着小曲儿。”   “这不是托爷的福嘛。”   春桃拿帕子擦擦额头的薄汗,“爷,没什么事的话,我回房了啊。”   他笑着说,“起太早了,这会儿犯困。”   “去吧。”   陈又眯了眯眼,小样儿,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去跟二狗子见面了啊,还瞒着我不说。   聪明的挺有想法嘛。   如今的清风楼不同往日,头牌换了又换,春夏秋冬都做了不大不小的管事,不用再去奉承客人了,时间也就空闲了出来。   天黑之后,春桃就提着盒子出门了。   早就等在拐角的陈又跟上去,一路跟到桥边。   那里的黑衣少年和夜幕几乎就要融为一体。   陈又知道二狗子的身手肯定很好,他不敢靠太近,怕被发现,就找了藏身的地儿,远远的看着。   万幸的是,陈又的视力不错。   他望见春桃走到少年面前,把盒子打开,里面装着精致的小点心。   少年拿起一块送到嘴边吃,还说了什么,陈又从他的嘴形上来看,应该是好吃。   当然好吃了,春桃这些年别的没长进,点心做的是越来越好。   陈又很喜欢吃。   他再去看,春桃不知道在对少年说什么,一脸的笑意。   身高差有了,一黑一白,挺般配的,陈又叹息,二狗子回来,果然是为了春桃啊。   那你干嘛干老子啊?   陈又愣了愣,噢他忘了,二狗子是因为中招才干他的。   “二狗子跟春桃在一起了,心中有爱,会把恶念值给我吗?”   系统,“难说。”   陈又翻白眼,“那是什么意思,我蠢,听不懂,你说明白点。”   系统说,“你给他爱,他给你恶念值。”   “这么说不就行了。”   陈又抓抓脖子,“爱我给了啊,十五年前就给了一大堆,他不要,我能怎么办?”   系统说,“祷告吧。”   陈又,“汪!”   系统,“……”这是被逼急了啊。   如果一个人挖心能不死,陈又早就把心挖出来,再掰开了让二狗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都是他。   所以说,童年阴影真的很可怕,毁人一生。   那边,春桃都已经跟陈末咬耳朵了,悄悄话模式打开,画面非常和谐。   陈又瞪眼,“春桃也喜欢二狗子?”   系统说,“你才看出来?”   每个字都带着鄙视。   陈又气冲冲的说,“我没问你,我是在自己跟自己说话!”   系统,“……”   陈又一琢磨,十五年前,春桃应该是把二狗子当弟弟照顾,不过,十五年后,二狗子长的人高马大,又俊俏……   这就不好说了。   对当年的二狗子来说,春桃是最关心他的那一个,不管什么东西,或者什么话,只要由春桃出面,他都不会拒绝。   怎么想,陈又都觉得自己是当了一回月老。   呵呵,这不能用语言形容的感觉,他干脆原地爆炸算了。   等陈又回过神来,春桃跟陈末都不见了,他赶紧跑到桥边,空气里还有点心的香味。   “卧槽,春桃真舍得,那七品如意糕光是材料就要不少钱。”   陈又的肚子好饿,他闻闻香味就上了桥,发现春桃跟陈末在桥的另一头。   还跟不跟?   如果真是郎有情倌有意,俩人在幽会,那他会很尴尬的哎。   陈又犹豫了一会儿,迈开了脚步,想那么多干什么,万一不是呢。   况且,他要搞定任务的,没的选择。   陈又不是个干跟踪的料子,很快就把人跟丢了。   他气急败坏,抬脚就往墙上踢,把墙踢的掉了一大片灰。   “二狗子你有没有良心,我对谁都没对你这么好过,你一走,我等你等了十五年,头发都快白了,你呢,你怎么对我的,回来带个小美人师妹,还偷偷跟春桃见面,对我就是陌生人……”   忽有一个人影立在巷子里。   埋怨声戛然而止,陈又把脚抬在半空,头皮阵阵发紧。   他站直了,看着那个人影一步步走向自己,又停在三步的距离外。   巷子里寂静无声,连只野猫野狗野老鼠都没有。   只有一个黑衣少年,和一个青衣男子,他们之间有一段未了的恩怨,几日前又多了一样。   陈又的喉结上下滚动,怎么回事啊,这毛骨悚然的感觉,从第一个世界开始,就一直跟着他,甩都甩不掉。   还都是目标给他的。   脑子里闪过一个诡异的猜想,目标不会都是同一个人吧,陈又整个人都震了一下,火急火燎的在心里问系统。   系统没回复。   陈又抓狂,“卧槽你说话啊,是我想多了吧,你这么不说话,我很恐慌好么?”   系统还是没回复。   陈又本来也没多想,系统这么反常,由不得他不多想了。   他艰涩的开口,“你认识秦封这个人吗?”   陈末一张脸陷在阴影里,一言不发。   陈又心想,如果是一个人,第一个也许不记得,那上一个总不至于一点印象没有吧。   “简单呢,听没听说过?”   陈末迈步,将三步距离是缩短成一步,冷笑道,“看来这些年,你勾搭了不少人。”   陈又,“……” 第100章 我做了楼主(11)   陈又的后背湿了。   他跟二狗子好像还没相认哎,怎么就已经跳过那个环节了?   感觉二狗子心里有不能说的事。   而且看二狗子的反应,不但排斥,还嘲讽, 一点不像是前面的那几个人啊。   陈又顶着莫名的低气压, “不是,你听我说, 秦封跟简单他们……”   陈末冷声打断,“我没有兴趣听。”   陈又想打他屁股了, 在别人说话的时候,最好不要打断,这是礼貌懂不懂?   “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   陈末漆黑的眼眸里似乎闪过什么, 又好像是波澜不起。   陈又深呼吸, “我不是廖清风,真正的廖清风死在回江城的船里。”   他一口气往下说,“我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 我的……”   突然失声了。   陈又的嘴巴还维持着说话的形状,但是发不出声音,他张大嘴巴大叫,“啊——”   有声音了。   陈又继续说,“我的……”   又没有了。   呵呵呵,妈逼的,搞老子是吧,陈又确定了,他不能提任务有关的内容,一提就被禁止。   不说,那写呢?   陈又想了想,算了,还是不要冒险了,系统又不在,万一他不小心碰到什么,突然强行离开任务世界,那就完了。   短暂的时间,陈又的举动,在外人眼里,不是得了疯病,就是在玩。   陈末的语气比平时更冷,“你说完了?”   陈又的眼神复杂,表情也复杂,他伸出手,想抱抱二狗子,让对方用心感受。   结果他的手却被大力挥开了。   陈末冷笑,“你当我是黄口小儿?”   陈又摇头,“没有啊。”   “我说的都是真的,廖清风他确实……”   “够了!”   陈末低喝,脸色极其的难看,“这么多年没见,你鬼话连篇的伎俩更甚从前。”   陈又,“……”   什么鬼话,我说过的都是大实话好么?!   “我看到春桃找你了。”   陈末的面色一寒,“廖清风,你如果敢动春桃,我不会放过你。”   陈又心里委屈,“那你想把我怎么着?”   陈末的手掐住他的脖子。   陈又的呼吸受阻,特么的,你怎么比我还高了?   脖子上的力道,温度,手指掐上来的感觉,跟那天搞事情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   陈又料定不会被二狗子掐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股自信是哪儿来的。   大概是他始终相信,一个人对你好,你不可能一点感觉不到吧。   二狗子那么聪明。   陈又觉得他只是不去面对,你想啊,如果原谅了,接受了,那会对不起老爹的在天之灵。   毕竟廖清风当初把二狗子他爹的尸体挂门口挂了一晚上。   说来说去,都是廖清风的错。   害了他,二狗子,还有二狗子的爹。   陈又的脸渐渐变的发紫,“你把手放开。”   陈末盯着男人,那眼神说不出来是什么。   他一字一顿道,“廖清风,我做梦都想杀了你。”   但是你下不去手,我看出来了,陈又胡乱去拽他的衣服,不停拍打。   然而陈末就是不松手,也不收紧手指,他突然逼近。   陈又一口气卡在被掐住的位置,卧槽你想干什么?   陈末冷冰冰的问道,“你与胡家那个好上了?”   不要你管,陈又说,“那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陈末笑了。   陈又快哭了。   来这个世界到今天,他是第一次看二狗子笑哎,很好看,也很瘆人。   陈末唇边的弧度消失,好像没有出现过,“你过去喜欢玩弄人,如今是一点都没改。”   陈又喘不过来气了,想解释也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他濒临窒息时,被推开了。   巷子里只有陈又大口大口的喘气声。   “这是怎么了?444你出来啊,我很需要你!”   就在陈又疯狂呼叫系统的时候,有个酒鬼进了巷子,摇摇晃晃的,满嘴酒话,“死婆娘你……你敢在背地里偷人……回去就跺了你……”   那酒鬼往陈又身上撞去,大着舌头嚷,“滚、滚开点!”   陈又心不在焉,那一下直接把他撞到墙上,鼻子好疼啊,他疼的眼睛都红了。   “你站住!”   陈又走到酒鬼前面,揉着鼻子说,“撞了爷,就想这么走了?”   酒鬼凶神恶煞,“小白脸,撞的就是你!”   陈又一愣,大哥你眼睛不好使啊,我这都快成老树皮了,还小白脸呢。   酒鬼不知道是怎么了,还是受过哪个小白脸的刺激,他突然就朝陈又冲上去。   那架势,像是杀猪的。   陈又一脸血,卧槽,大哥你往后看啊,那才是真正的小白脸啊!   “444,你在不在?”   系统依旧没半点动静。   陈又是指望不上了,他躲开酒鬼的拳头,一脚踹在对方的大肚子上。   酒鬼后退两步,好像受到的刺激更大了,抓起地上的一块碎石板,用可怕的蛮力一掀。   陈又,“……”   大哥你要是这样搞,那就真没意思了。   他撒腿就往陈末后面跑。   酒鬼憋足了劲,狠狠把碎石板甩出去。   嘭地一声,碎石板一分为二,陈末将刀放回刀鞘里面,一声不吭的转身,往巷子另一个出口走去。   陈又看看碎石板,瘫坐在地的酒鬼,再看看少年冷酷的背影。   就一个字——叼。   陈又跟上去,心想二狗子那把刀看起来很有来头啊,那刀一挥,石板都裂开了,换成是他,也裂。   “444,目前的几个任务目标到底是不是同一个啊,你不会是觉得被我发现了,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所以就装不在线吧?”   陈又在心里念叨,不对啊,秦封他们都吃素,不吃肉的,可是二狗子跟他一样,喜欢大口吃肉哎。   他的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我知道了!”   “一定是你怕被我察觉这个秘密,所以故意篡改了目标的饮食数据对不对?”   陈又呵呵,“我跟你说,你不告诉我答案,这事没完。”   少年突然停了下来。   陈又差点撞到他的后背,和八点档偶像剧里的常见情节擦肩而过。   陈末的语气变的凌厉,“别再跟着我。”   陈又懒洋洋的说,“大路朝天开,你能走,我也能走。”   陈末攥着刀,侧身跃上屋顶,很快就不见踪影。   “……”   有轻功能飞就是了不起。   陈又抹了把脸,既然能飞,那干嘛不早点飞,让他跟了好一会儿,又突然不让了。   “叮。”   陈又赶紧找个地儿靠着,“你终于肯上线了啊。”   系统说,“你找我?”   陈又,“……”装是吧,行,我认输,重复一遍看你怎么着。   系统说,“这个情况我不清楚。”   陈又说,“那你怎么解释,我每到一个世界,在没有搞定目标前,被他盯着,都有相同的毛骨悚然感?”   系统说,“巧合吧。”   陈又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的蠢?”   系统说,“不觉得。”   “你只是一般的蠢,不到特别。”   陈又气的抓脸,“你敢不敢发誓,如果你骗我,你就永远没有奖金拿!”   他想了想又说,“还永远不会升职加薪,没有小老婆抱!”   系统沉默了,前面的其实不重要,就是后面的……有点难办。   陈又吼道,“说话!”   系统说,“好。”   陈又哼哼唧唧,为什么还是不信呢?   他总是被坑,在现实世界是被老天爷坑,同学坑,朋友坑,连街上发传单的,站牌那里的大叔大妈,路边的乞丐都坑他,到了任务世界,还是被各种坑,有大有小,有深有浅,没完没了。   “真不是一个人吗,我的第六感一直好准的哎。”   系统说,“目标在跟人发生打斗。”   陈又说,“别转移话题,真的,这个对我没用。”   系统说,“对手是朝廷挂重金悬赏的通缉犯。”   陈又呵呵,“说的就跟真的一样。”   系统说,“目标虽然有天赋,身手也好,但是对手经验比他多,还有帮手。”   陈又慢慢站起来,“真的假的?”   系统说,“就在城南的破庙里。”   陈又有点信了,“真不是骗我的?”   系统说,“我从来不骗你。”   陈又突然被感动,“那你继续保持,我就还爱你。”   他往破庙跑,路上从系统那里了解到了一点事,原来二狗子在为朝廷办事,来江城是捉大盗贼的。   那他能不能以为,二狗子刚才不要他跟着,是已经发现大盗贼的行踪,不想他有危险啊。   要是真这样就好了。   可怜的任务进度还是零蛋。   陈又跑到破庙,远远的就听见了打斗声,出乎意料的,有好多人。   场面非常混乱,人影刷刷交错,快的都捕捉不到是怎么出手的,就是武侠电影里会有的镜头。   二狗子的大师兄,师姐都在,还有几个他们的伙伴,另一波有四个人,跟二狗子对打的是个络腮胡中年男人,脸上有刀疤,很凶悍。   刀剑无眼啊,陈又没打算就这么跑进去的,他正要躲树林里,但是好死不死的,后面来了几个人,还是神经病,看到他,二话不说就亮刀。   余光瞥到一处,陈末的唇角骤然一压,踢向中年人的胸口,他飞出破庙。   陈又眼见那刀在离自己两寸位置被震飞了出去。   可是他也被一股劲风震趴下了,五脏六腑好像被什么东西刮到了,还用力抓了一把。   这种场合,真的会伤及无辜。   缓了缓,陈又从地上爬起来,没什么事啊。   他走两步,哇的喷出一口血。   操,受内伤了。   那几个人被陈末杀了,他欲要回破庙去,却在看见男人衣襟上的血时,愣住了。   陈又也愣,连下巴上的血都忘了擦。   他看着少年弯腰,神情阴沉又痛苦,吐血的是我,你干嘛揪住胸口,一副心痛的样子啊?   哎,陈又走过去,想说你是不是哪儿受伤了啊,让我看看,嘴里却哇哇出来一大口血,倒在了陈末身上。 第101章 我做了楼主(12)   陈又醒来时,人在清风楼的房间里。   春夏秋冬在他的床前,眼睛通红,脸上都是泪。   “……”   陈又要哭了, “444, 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系统说,“你只是被震伤了, 卧床修养修养就好了。”   听它这么说,陈又立马就不哭了, “那春桃他们怎么一个个都是要给我送终的样子?”   系统说,“你被送回来时不省人事,身上都是血。”   陈又明白了, 原来是被吓到了啊, 哎,他清清嗓子,“别哭了, 爷又没死。”   房里的哭声立刻一停,四人就把脑袋往床前凑,都不是少年心性了,遇到重要的人和事还这么紧张。   他们七嘴八舌,问爷有没有怎么样,好些没有,还疼不疼。   陈又哭笑不得,你们都赶一块儿问,爷要怎么回答啊?   说起来,他在现实世界生个病受个伤都没这么多人在床前关心哎。   陈又吸吸鼻子,撑着床坐起来,安抚安抚他们,“都冷静点,爷已经没事了。”   春夏秋冬都松一口气,完了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问想吃什么喝什么。   陈又说没胃口,“春桃,我昏睡多久了?”   春桃说,“从昨夜回来到今日上午。”   陈又有点惊讶,睡这么久啊,古代的内力什么的有那么可怕吗?   “你们都出去吧。”   他又说,“春桃,你留下。”   夏秋冬掩门出去,春桃在床前伺候,眉眼低垂,“爷,有什么吩咐您说。”   陈又看他一眼,再看一眼,“二狗子回来了,你知道吗?”   春桃刷地抬头,难掩惊诧,“爷已经知道了?”   陈又,“嗯。”   春桃又把头低下头,他的反应已经暴露自己隐瞒的事,“爷,我是昨日才知道的。”   陈又听着,心说我知道啊,我还跟你屁股后面去看了呢。   春桃抿嘴,“爷,您怪奴家没有在知道以后就告诉你吗?”   陈又说,“你向来就有自己的想法。”   春桃的身子一震,越发的愧疚起来,“这十五年里面,爷一次都没有在大家面前提起过他,我们都以为您……”   陈又晓得了。   他这些年的确是没有提过二狗子,其他人都觉得是已经忘记啦。   所以春桃就没说。   陈又靠在床头,问了句别的,“春桃啊,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春桃半响轻轻点头。   是二狗子吧,是吧是吧,陈又也没问是谁,“那你是怎么想的?”   春桃羞涩的说,“奴家还没有表明心意。”   陈又抬头,原来是单方面的啊,不过你如果说了,就冲二狗子在乎你的那样儿,没准你俩就是两厢情愿,恩恩爱爱把家还了啊。   脑子里突然有一声,“呵呵。”   陈又差点吓尿,“444,你刚才笑什么?”   系统说,“我没笑。”   陈又说,“你有,我都听见了!”   系统说,“你听错了。”   陈又翻白眼,系统是在笑他,有什么好笑的,感觉智商被嘲了,真讨厌。   春桃说,“爷,要是没什么事,奴家就先出去了啊。”   陈又回神,“你很喜欢很喜欢那个人吗?”   如果真的很喜欢,我会很难办哎,桃子,我不想跟你成为情敌,那场景,想想就够了。   他只喜欢吃鸭血,狗血不喜欢。   “也没有。”   春桃抿抿嘴,“奴家没有喜欢过人,其实还不确定这是不是喜欢……就只是在见到的时候,想多待一点时间,陪他说说话……”   他难为情的红着脸说,“让爷笑话了。”   陈又摇头,这有什么好笑话的,不管在哪个朝代,爱情都是很神圣的啊,我也帮不到你,因为喜欢这件事,我也不是很懂。   春桃说,“爷,您说,奴家是一辈子将心思藏在心里,还是说出来?”   陈又眨眨眼,这个嘛,还真不好说啊,要是你跟二狗子走,我的任务会失败的。   任务一失败,我就回不了家了。   但是呢,哎,陈又躺回床上,“喜欢就说出来。”   春桃轻叹,“可是万一他对奴家没有相同的心思,那奴家跟他往后见面都会很尴尬。”   陈又想了想说,“遗憾终生的事不要做。”   良久,春桃笑了笑,“爷,奴家知道了。”   房里只剩下自己,陈又躺着发呆,他都这么愁了,怎么还没白头发呢。   一夜白头什么的,以为能在当年二狗子被那个大侠带走的那次发生,结果他照样吃吃喝喝,跟人胡少爷玩耍。   陈又一边自我唾弃,一边问系统,“二狗子怎么样了?”   系统说,“不太好。”   陈又连忙问,“他受伤了?”   系统说,“那倒没有,只是旧病复发。”   “你昏倒后,他把你送回清风楼门口,就倒在巷子里了,是被孟三元带回客栈的,到现在都没醒。”   愣了愣,陈又只知道,二狗子被廖清风打出一身的病,一到冬天,就痛的不能睡觉,难道还有别的病吗?   系统说,“一受巨大的刺激,就会心痛。”   陈又蹭地坐起来,慌张的问道,“怎么会这样?你那儿有药吗?”   系统说,“有是有,但是你给了,他不会要。”   陈又说,“先给我。”   系统提醒他,“你的善念值数额不多了。”   陈又一点都不担心,“没了还会有的,我是一个善良的人。”   他匆匆穿好衣服出门,刚好跟外面的秋桔碰上了。   秋桔看到男人,眉心一拧,“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大夫说您不能下地走动,要卧床……”   “爷这不是好好的吗?”   陈友边走边说,“别跟春桃他们说,爷办完事就回来。”   秋桔拦着不让他走。   陈又叹口气,看来只好用美男计了,这一计还只对秋桔有效,换成春夏冬那三个,准躲,还会问一声,爷您这是怎么了。   他抱住秋桔,趁人发愣时,赶紧下楼跑了。   秋桔反应过来,哪里还有爷的身影,“爷去办什么事了,那么着急,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   陈又坐进轿子里,被抬去客栈,他虚弱的在里面坐了一会儿才下去。   客栈外面,孟三元刚送走大夫,见到从轿子里下来的人,他皱眉,“你来这里干什么?”   陈又说,“我找二……陈末。”   孟三元对十五年前的事还历历在目,他是明人不说暗话,“廖老板,这都过去十几年了,你还不肯放过我师弟?”   陈又抽抽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三元平日里很好说话,此事却是话里带刺,“他离开江城之后,有很长一段时日,夜夜都被噩梦惊醒,是拜廖老板所赐,廖老板不会忘了吧?”   陈又站稳身子,他想起来了,二狗子当初在清风楼的时候就那样,惊醒以后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他在窗户那里看过好多次,每次都想进去把人抱怀里拍一拍。   但是在二狗子眼里,他就是自己梦里的魔鬼,如果进去了,情况肯定会更糟糕。   所以他只是在窗户那里站着。   孟三元深呼吸,手中的那把剑向上提了几分,“你别再来找我师弟了,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陈又心说,那不行,我来这个世界就是找他的。   话虽然没有说出来,陈又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孟三元拿剑指着陈又,“廖清风!”   他到底是个性子温和的人,那一声喊是他怒火的极致,动手是做不来的,“师弟这十五年只有过两次心痛,一次是离开江城那日,一次是回江城。”   陈又没听明白。   孟三元说,“他一直听从师傅的教诲,这次却执意要参与捉拿刀疤五的任务,原本我还奇怪他为何要如此,直到你冲到马前,师弟在不顾自身有伤,内息混乱的情况下强行动用内力控制住马,不伤你分毫,我才知道,他这些年根本就没有放下。”   陈又愣了一下,二狗子当时有伤在身?他一点都没发现。   似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孟三元不再往下说,“请你离开!”   陈又,“……”脾气说来就来,跟我一样。   他往前走,离剑尖越来越近。   孟三元拿剑的手有点颤,又稳住了,“廖清风,你再敢上前一步,我便杀了你。”   干嘛要闹这么大啊,这不是我的本意哎,陈又叹口气,“我只是来看看陈末,看完就走。”   孟三元硬邦邦的说道,“师弟他很好,你请回吧。”   陈又笑了起来,故意冷嘲热讽的说,“亏你还是他的师兄,他从昨晚到现在都昏迷不醒,你还说他很好。”   孟三元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又很叼的说,“只要廖某一打听,这江城就没有不知道的事。”   孟三元绷着脸,好像是词穷了。   陈又伸出两根手指,把剑尖从自己面前拨开了,大步流星的走进客栈,二狗子的师兄比当年更加木了,还好不是个头脑灵活嘴皮子利索的,不然他真过不了那一关。   楼上下来一人,陈又偏身让对方先过去,耳边听到一声惊讶,“是你啊。”   陈又一听声音,头就大了,得,这回见二狗子是没希望了,他侧头,冲二狗子的师姐笑笑。   蓝青正想说什么,孟三元已经走了过来,“廖清风,你站住!”   “廖清风?”蓝青看着陈又的眼神充满震惊,“你就是清风楼的楼主?”   陈又说,“正是。”   蓝青满脸赞赏,“我去过清风楼,那里真的很别出心裁,跟其他地方都不一样。”   陈又心里乐呵,那是,我可是穿越的。   “师妹,你什么时候去的那种地方?”   孟三元很煞风景的开启教书先生模式,“一个女子,去那里成何体统?若是让师傅知道了,你要如何解释?”   蓝青不理睬他,而是看着陈又,很有兴趣,“廖老板,我很喜欢腊梅,听你的人说是你的主意,这是真的吗?你是怎么想到的。”   妹妹我现在有急事,不想跟你唠嗑,陈又简短道,“随意想的。”   孟三元,“廖清风你……”   他后面的话被蓝青打断了,“师兄,你不是说要叮嘱后厨给师弟煎药吗?怎么杵这儿了?”   孟三元,“……”   蓝青瞪他,“还不快去!”   孟三元糊里糊涂的就被撵走了,陈又想上楼,但是人妹妹太热情,天马行空的乱说,语速快,人也爽朗,他没法子脱身。   这么一会儿功夫,陈又已经在系统那里知道,二狗子的师姐叫蓝青,是那位背刀大侠的女儿,喜欢二狗子,他最不喜欢系统的一点就是,不管是什么事,只要他不问,就绝不主动告诉他。   蓝青说着说着,突然啊了一声,“抱歉廖老板,我要去药铺给我师弟拿药,下次有机会……”   陈又谢天谢地,“好好,你去忙吧,有机会去清风楼,我给你喝酒。”   蓝青说行,噔噔噔的下楼去了。   陈又擦了把额头的汗,二狗子啊,你这个师姐真能说,你跟他一块儿长大,怎么就没受到她的一点影响呢,还那么闷。   偷偷溜进房中,陈又怕孟三元找来,他一刻也没有耽误,就把药放嘴里,用舌尖卷着,捏住少年的下巴,将药慢慢送进去。   做完了以后,陈又一句话都没时间说,就赶紧出去了。   门轻轻关上,床上的少年睁开眼睛,望着门的方向,又缓缓合上了眼帘。   半响,他的喉结轻微地上下颤动,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陈又出了客栈,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的,人都要不行了,感觉自己正在体会什么叫“风一吹就倒”,他坐进轿子里,立刻就歪了头。   轿子停在清风楼前,轿夫喊了声,“廖老板,您到了。”   里面没有声音。   轿夫觉得有点不对,他就去掀帘子,看到人紧闭双眼,脸上又没有什么血色,直接吓的大声喊叫,“不好啦快来人啊,廖老板晕倒啦——”   陈又被吵醒,“喊什么,爷只是在睡觉。”   轿夫估计也是吓懵了,“那您怎么闭着眼睛啊?”   陈又的脸一抽,“你睡觉睁着眼睛的?”   轿夫讪笑,“闭着的。”   他伸出手,“廖老板您慢点。”   陈又搭着大哥的手下来,身子晃了晃,赶紧叫人来扶他,进房间就躺着了。   这一躺就躺了三四天,他的身体才好了点。   春桃说要去向那个人表白了,还担心说有些年没见,这突然见了,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心上人。   陈又把药碗递给他,“有没有的,你问了就知道了。”   春桃嗯了声,“爷,奴家一直觉得,您跟我们,跟这里的人都不同,您的很多想法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   是的啊,我是现代人嘛,没你们那么多顾虑和规矩,陈又刚喝完药,嘴里全是苦味,难受死了,也不想多说话了,只是交代春桃,“如果你这事如愿了,就把人带清风楼来,爷亲自下厨,给你们做一桌子菜。”   春桃走了几步,又转身问出这些年多次想问,却始终没有问出口的,“爷,您的心里有人了吗?”   陈又斜眼,“不是要去约情郎吗,还不快去。”   春桃掩唇笑道,“爷这是害羞了啊,是胡少爷吧。”   陈又,“……”   春桃说,“胡少爷虽然年少时期胡闹了些,但是之后一直都很努力,隔三差五的就来找爷,我们几个都看在眼里,他是真的喜欢爷的。”   陈又瞪他,“春桃,你再不去,天都要黑了。”   “好了,奴家不说了。”春桃的下一句就是,“爷,桔子的心思您是知道的吧,他说会等着爷。”   怎么还没完了,陈又说,“你走不走?你不走,爷走了!”   春桃撇嘴,开门走了。   陈又唉声叹气,“你陪我说说话啊,我心里堵得慌。”   系统说,“我正在忙。”   陈又,“忙什么啊?”   系统说,“有个宿主,他本来可以顺利完成任务去下一个世界,但是却在最后关头感情用事,无意间触发了几条支线任务,导致任务失败了。”   “……”陈又说,“行了,别拐着弯的警告我了。”   系统好像挺欣慰的,“你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就好。”   陈又,“呵呵。”   他想起来了什么,“在任务世界还能触发支线任务啊,我都完成好几个任务了,怎么一次都没碰到过?”   “因为到目前为止,你都在遵守规则。”系统说,“你问这个问题,是想碰到?”   陈又立马说,“完全不想。”   “我还是怀疑,每个世界的任务目标之间可能存在某种关联,只不过现在我还没有找到,你别说话,不准打扰我的思绪,这是我在自言自语。”   系统说,“你还有思绪?”   陈又躺尸,“这一秒,我们绝交了。”   西桥那里,陈末看着几个小孩在把花灯往河里推,他似乎是才知道,又一年的中秋到了。   仿佛只是一转眼,十五年便过去了。   陈末去旁边的豆腐铺要了碗豆腐花,坐在那里不快不慢的吃着,这味道,和当年相比,更甜更香了,他却还是喜欢,并且习惯当年的豆腐花。   铺子里的客人不多,都在各自吃着,不热闹,也不冷清,他们偶尔看一眼黑衣少年,出于好奇心。   陈末的豆腐花快吃完的时候,春桃出现了,他的心情很好,脸上有一抹笑意,眼角眉梢带着难以掩盖的喜悦韵味。   春桃像老板娘要了豆腐花,在陈末的对面坐下来,边吃边说,“我跟刘郎表明了心意,原来他也是欢喜我的。”   挖豆腐花的动作一顿,陈末抬眼,“哥,你那时不是跟我说,不会将心思说出来吗?”   春桃脱口而出,“是爷……”   没往下说,他小心观察着少年的神情,生怕对方听不得,当场走人,“我不想遗憾终生。”   陈末不再说什么。   春桃突兀的问道,“小末,你有心上人了吗?”   陈末不摇头,也不点头。   春桃咽下嘴里的豆腐花,试探的问道,“是不是那位蓝青小姐?”   陈末沉默了。   春桃就以为是在默认,毕竟那位小姐跟这孩子俩人是一起长大的,互相处上感情也不奇怪,“哥见过蓝小姐了,模样好看,性格也不错,落落大方,她爹娘那边,肯定也会满意你的。”   陈末放下手中的勺子,不吃了。   桌上只有春桃在那滔滔不绝,他希望身边的所有人都能得偿所愿,小末还是对爷有偏见,一听到他说,就会很不高兴,慢慢的,他就不说了。   爷以前跟他说,会对小末如同对儿子那样,确实也做到了,处处关心着,后来小末走了,离开了江城,爷那边倒是没再过问小末的事,跟胡少爷挺好的。   陈末说,“哥,你离开清风楼吧。”   春桃啊了声,“离开?”   陈末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这里的部分是你当年给我的,剩下一部分是朝廷给的,你拿去,离开这里,去哪儿都行,跟刘复好好过日子。”   春桃把银票推回陈末那里,“这是你的,你收着,将来你还要娶媳妇的。”   陈末说,“我不会娶媳妇。”   春桃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蓝小姐的爹是你师傅,他老人家就一个女儿,你怎么也不能委屈了……小末,你刚才说什么?”   陈末却不再开口。   春桃把碗推开,“你跟哥说实话,你不会是喜欢上男子了吧?”   陈末把目光扫向一处虚空。   春桃看他那反应,就知道自己说多了,“是你师兄?”   陈末不想再听下去,“哥,别说我的事了。”   春桃欲言又止,“你也不小了,有自己的主见,喜欢谁就喜欢着吧,要像哥这样,把话都跟人挑明了,别藏心里。”   陈末的目光还在虚空,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   过了会儿,春桃轻声说,“其实那玉是……”   陈末却在这时起身离开。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直接让木桌都跟着剧烈晃动了一下,桌上的两只碗差点翻了。   春桃把木桌按住,想到了什么东西,他突然睁大眼睛,而后愕然的喃喃,“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啊……”   一个月后,春桃高高兴兴的来找陈又,“爷,刘郎说要带奴家回襄城见他的爹娘。”   陈又正趴在亭子栏杆那里喂鱼,“知道了。”   下一刻,他刷地站起来,“刘郎?不是二狗子吗?”   “……”春桃失笑,“爷您瞎说什么呀,二狗子是我弟弟,我从前就跟您说过的。”   陈又默默低头啃冷馒头,无话可说了。   春桃笑的前俯后仰,“二狗子比我小十二岁,爷您是怎么把我跟他想到一起去的啊?”   年龄算得了什么,压根就不是问题,陈又凶巴巴的瞪过去,“行了,别笑了,小心掉水里去。”   春桃笑哭了,他拿帕子擦眼泪,“说真的,爷,这是奴家跟了您这么些年,头一次看到您脸红。”   我脸红了?瞎说八道,我那是被太阳晒的,陈又继续掰小馒头丢水里,瞧着一群鱼围过来,这会儿怎么瞧怎么可爱,“那个,你让你家刘郎今晚过来。”   春桃收帕子的手顿了顿,“爷您上回跟奴家说要下厨这事,是真的?”   陈又说,“十菜一汤,多的没有。”   春桃说晚上有口福了。   陈又拍拍手,“你找你的刘郎去,爷上街买个菜。”   春桃说,“买菜这事让其他人去就行了。”   陈又摆摆手,“他们懂什么。”   春桃望着爷离开的背影叹了一声,要是在他离开江城之前,能看到小末跟爷冰释前嫌就好了。   古代卖菜的都在一个地方,两边成排的小贩,陈又一过去,就闻到了鸡屎味儿,说实话,他闻着,特别亲切,因为在现实世界,隔壁就是养鸡的,常闻。   “大爷,来一只老母鸡。”   老大爷麻利的再鸡笼子里面一抓,将一只鸡给陈又,“这鸡是最能下单的,跑的也可快了,肉特香,还有嚼劲。”   陈又按着鸡,大爷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买完鸡,又去旁边的大妈那里买鸭子,挑了只最肥的。   摸着鸭毛的时候,陈又已经吞口水了,他穿的好,一看就是有钱人,所以小贩们都眼巴巴的盯着,指望能被关顾关顾。   陈又也几乎都关顾了,谁让他心情好呢。   胡少爷从春桃嘴里知道陈又在菜市场,就挥开跟班们找过来了,他闻不得那股子又脏又臭的味儿,是捏着鼻子进来的,“廖大哥,你干嘛自己来啊?”   陈又翘着嘴角,“你廖大哥今天高兴。”   胡少爷的声音嗡嗡的,“高兴就折磨自己?”   陈又叫他去抱大白菜,“走了。”   胡少爷抱着大白菜,好丢脸,他一路低着个头,脸都快贴上白菜叶了。   陈又一手拽着鸡,一手抓着鸭,走路坦荡荡,丝毫不觉得尴尬,他跟胡少爷说,“男人买菜做饭又不是多么见不得人的事。”   胡少爷打心眼里坚决抵触这个想法,“太见不得人了好吗?还好没有遇到我认识的人,不然他们一准能笑死。”   陈又,“……”   回了清风楼,陈又就清空后院,自己一个人忙活。   胡少爷也被赶出来了,他跟春夏秋冬众人在大厅坐着,“有什么大喜事吗?”   春桃咳一声,“待会儿有客人。”   夏秋冬看看他,“谁啊?你那个刘郎?”   春桃点点头。   胡少爷好奇的凑过去问是哪个刘郎。   春秋冬还好,夏梨不乐意跟胡少爷说话,还记着给自己嘴巴里塞银子的事呢,要记一辈子,所以他就起身走开了,找红衣男子聊天去了。   “小禾,春桃要走了,那个位置空出来,爷一定会提拔你的。”   常禾说,“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也很知足。”   他淡淡的说道,“倘若不是爷救了我,把我带进这清风楼,我早就在那年冬天饿死街头了。”   夏梨说,“没有爷,清风楼也做不到今日的气派。”   常禾拿给他一个梨子,“吃吗?”   夏梨看到梨子,情绪就没那么低落了,“春桃遇到了托付终身之人,不知道我能不能有他那样的福气。”   常禾说会有的。   陈又说是十菜一汤,就没多烧一个。   他出来的时候,看到刘复的相貌,觉得熟悉,经过春桃提醒才想起来了,十多年前,也就是二狗子走后不久吧,春桃碰到一个难缠的客人,就有个书生冲出来,跟那个客人讲理。   结果呢,被打的半死不活。   春桃把书生留在清风楼,照看了大半个月。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陈又汗颜,这误会弄的,还好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   菜全部上完,大家围着桌子坐下来,胡少爷挨着陈又,屁股碰到椅面,就开始夸菜做的怎么怎么好。   众人,“……”   陈又不想跟他说话,筷子都没拿就在那说的天花乱坠,小胡你还敢再假一点吗?   胡少爷真敢,他一直在那说,竟然也不耽搁吃菜,搞的他是主角,今天的客人反而成了配角。   陈又看春桃跟书生说悄悄话,相互夹菜,好羡慕啊。   系统突然出来,“叮。”   陈又差点咬到舌头,真烦人。   他的碗里多了个鸡爪子,胡少爷夹的。   陈又撇了眼被夹走的大鸡腿,有些幽怨,哥们我不爱吃这玩意儿,我爱你嘴里的鸡腿哎。   胡少爷要是知道自己因为一个鸡腿被嫌弃了,肯定会发誓以后再也不吃了。   饭后,陈又让春桃陪书生坐会儿,他上楼去了房间,把墙角的大箱子打开了,里面全是他这些年赚的金银珠宝和银票。   他在买大箱子的时候就想好了,这些也带不走,等完成任务了,就给春夏秋冬一些,剩下的都给二狗子。   那样二狗子就能过上很好的日子了。   陈又在金银珠宝里面翻翻,这声音,听一百遍都不厌,“你说给多少合适呢?”   系统说,“随便。”   陈又他抓了一把,又去把,“问你也是白问。”   晚上,陈又把春桃叫到房里,指着桌上的木盒子,“这些你拿着。”   春桃看到木盒里的金银,他愣了好一会儿,“爷,不用的,奴家这些年有攒一些,够花了。”   陈又说,“你攒的是你的,这是爷的一份心意。”   春桃怎么都不肯要。   陈又皱眉,“你如果不要,爷就丢河里去。”   春桃的眼眶微红,落下两行泪来,“爷,那时候要不是您收留奴家,奴家早就……”   陈又拍拍他的后背,不哭了啊,相逢就是缘分。   次日一早,陈又上后院,带着三三出门溜达去了。   周围的街坊四邻都跟三三很熟,比它的主人还熟,见面就打招呼,摸摸头。   三三年纪大了,变的不那么活泼,只在主人的脚边走动,主人停下来,它就趴着不动,一副老得走不动了的样子。   陈又看的心慌,“三三,过两天我把二狗子带过来好不好?”   三三甩着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搭着他的腿,还是没什么精神,好像不感兴趣。   陈又蹲下来,把手放在大黄狗的背脊上顺顺毛,“你先走,还是我先走,都不好,要不到时候,我俩一起走?”   他又说不行,“我当初养你,是想让你陪着二狗子的。”   “哎,再说吧,还不到那一天不是么。”   陈又带三三去东大街人挤人的逛了逛,就去西街了,那边人少一点,路好走。   走了一会儿,陈又停下来,压低声音说,“三三,你有没有发现有人跟着我们?”   大黄狗眼神茫然。   陈又摇摇头,“你果然是老了,要是搁以前,你早就汪汪大叫,咬着我的裤子带我过去了。”   大黄狗蹭蹭他的腿。   陈又摸摸头,“走,带你去看二狗子。”   到了客栈,陈又一问,才知道二狗子他们不在,也不知道去了哪儿,“444,大盗抓到了?”   系统说,“本来可以抓到,因为你,大盗跑了。”   陈又不懂,“关我什么事?”   系统说,“目标正常发挥,大盗会死,但是目标发生突然状况,刀都拿不起来。”   陈又,“……”   “那现在大盗还在江城?”   系统说,“在啊。”   陈又嗖地扭头,左右看看,有点怀疑刚才跟他的是不是大盗了,应该不是吧,一来,他跟对方无冤无仇的,没必要嘛,二来,如果是大盗,直接出手了,又怎么会鬼鬼祟祟的。   带着三三离开客栈,陈又问系统,“那我能为二狗子做点什么?”   系统反问,“你觉得呢?”   陈又撇撇嘴,“当我没问。”   二狗子他们可能是去寻找大盗的踪影了,他决定回去把前年得到的那把据说很牛逼的匕首送给二狗子防身用。   两日后,春桃就和爱人动身了。   陈又跟夏秋冬送他们上船,把大包小包递过去,并说到了那儿写封信回来。   春桃上了船又突然跳到岸上,跑向陈又,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才回船里。   陈又愣了愣,好半天才扯扯嘴皮子,二狗子知道了啊。   哎真是个纠结的小孩。   陈又跟其他人打了招呼,就自己一个人往别苑走,在半路上看到了少年,像是无意间撞见,又似是在那里等着他。   俩人都没说话,只是从城东走到城西,再从城西走到城北,把江城走了一遍,最后回到别苑。   陈又走累了,他靠着一棵树喘气,一时没留神,就把脑子里想的东西说了出来,“我一开始还以为你喜欢春桃来着。”   陈末冷笑,“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随便就喜欢谁?”   陈又很委屈,“我什么时候随便喜欢谁了?”   陈末的语气低冷, “胡家那个不就是?”   “他不……”   陈又的眼珠子一转,煞有其事的说,“对啊,我是挺喜欢他的,要不是他,这十五年我早闷死了。”   他在心里补充,只是哥们的喜欢。   说完了,陈又就留意少年的脸色,本来就难看,现在更是没法看了。   陈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字字清晰,带着不知名的恨意,“你的喜欢说变就变,何曾有过真心?”   陈又呆住了。   这话说的,直接把我的路封住了啊,我除了在里面打转,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见男人不说话,陈末偏过头,盯着远处的一株野花,声音里没有什么起伏,也没有什么温度,像是在念着早就准备好的一句话,“听说你与那胡少爷已经谈婚论嫁了,相信不久便会成亲。”   说着,他就把手伸进领口里面,用力将脖子里的玉拽下来扔过去,“春桃已经走了,这是他的那一份。”   陈又看少年脖子上的红色勒痕,真下得去手,他捡起地上的玉,还是温热的,保管的倒是挺好,一点没磕到,“你把玉拿回去,我不会跟胡少爷成亲的。”   陈末猝然逼近,低头咬在男人的唇上。 第102章 我做了楼主(13)   少年那一下用了很大的力道,陈又的嘴巴直接就出血了。   他疼的嘶了声,伸手在对方的胸前一推,挺像是小妻子被大丈夫欺负了, 在发无关痛痒的小脾气。   陈末把人的后脑勺扣住, 又欺上去,这次没再咬了, 只是把出来的血一点点搜刮进肚。   陈又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哎, 这么近距离的仔细瞅瞅,睫毛好长好翘啊,皮肤也好。   年轻就是不一样。   难怪挺多人喜欢小鲜肉的。   陈又张嘴, 让少年的舌头伸进来, 吃口水这种事,其实有时候也挺不错的。   他突然就在心里问系统,“二狗子这些年是不是有回来过?”   系统说, “挺多次。”   陈又震惊的咬到少年,他见对方不但没有一丝不悦,还来劲了,就又放心的继续问,“我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   系统说,“你问我?”   陈又,“……”   “那你跟我说说,他都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做了什么,见了谁。”   系统说,“我只说其中两次。”   陈又在心里呵呵,挺傲的嘛,“‘行。’”   系统说,“一次是药罐子死,他娘病倒在地,你在床前守夜照顾。”   “他在房梁上待了几天,看着你照顾他娘,最后你累趴下了,换他照顾你,等你没事了就离开了。”   陈又更震惊了,那该不会自己做过的那些梦都不是梦,是真的吧?   比如屁股被打,耳朵被咬。   他问道,“还有一次呢?”   系统说,“是你去给他爹的坟头清除杂草的时候。”   陈又抽抽嘴,在一边看着也不上来搭把手,知道那坟包的草多深么?他的手都劈破了好多个口子。   口子……   陈又想起来了,那次他的两只手都没法用,几天之后,口子全好了,他还奇怪自己的愈合能力怎么那么叼。   得,敢情是人二狗子偷偷给他涂药了。   陈又被禁锢在少年怀里,他一边回应,一边跟系统生气,“那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   系统来了句,“忘了。”   陈又郁闷啊,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少年低头凝视过来,目光里有四个字在旋转,跳跃。   我想要你,这是陈末说的。   陈又吞咽口水,要可以,咱能事先说好,别再喂我吃你调的泥巴了么?黏糊糊的,我要在嘴里抠半天才能抠完。   也别搞完了,把我一个人丟荒郊野外,我怕狼,也怕狗。   不对啊,如果二狗子是一边恨他,一边又爱他,应该不会在搞完以后那么对他才是。   陈又问系统。   系统说,“因为胡少爷来了,不过他没走,在不远处看着你。”   陈又顿时舒服多了,我就说嘛。   他还觉得不对,“你不是都被屏蔽了吗?”   系统说,“有黑匣子。”   陈又,“呸!”   这时候,别苑门口跑出来一个年迈的身影,是王婆。   她见到陈又,就是一嗓子,“老爷你快去看看吧,人快把屋子烧了!”   陈又还没说话,一道人影在他面前闪过,往别苑飞去。   真是的,也不带我飞,陈又甩着两条腿跑进去,看到二狗子的娘坐在地上烧东西,都是些书。   这又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   陈又看着少年停在门口,迟迟没有迈开脚步。   又纠结上了。   陈又过去,蹲在妇人面前,轻声问,“为什么要把这些书烧掉?”   妇人的脸被火光照的发红,“乔郎说他想看书了。”   陈又一怔,这是清醒了,知道自己情人死了?   他瞥一眼少年,对妇人说,“那你也不用一次性全给他啊,不然他下次就不会来看你了。”   妇人立刻抬头,激动的嘴唇发抖,笑的很开心,“你说的对,我每次给一本,乔郎看完了就会来跟我说话的。”   陈又,“……”还疯着。   妇人烧完手里的那本书,就到床上躺着去了,等她的乔郞。   陈又走到少年面前,不知道是先解释为什么会清楚对方跟妇人的关心,还是先说这院子的事。   最后陈又那两样都没说,“你娘的病,一时半会好不了,要她自己走出来。”   陈末不作声,看了妇人一眼便走。   刚才那么急,知道人没事了,就又摆出这个冷漠的样子,陈又叹气,二狗子啊,你总这么累,能快乐吗?   下午,陈又在别苑把花圃修剪修剪,脚步声靠近,他没转头就知道是谁。   一块土被踩下去,少年弯腰,和陈又一起忙活。   陈又看着少年脖子上的玉掉出来,在他眼前晃啊晃的,他忍不住一把抓住,亲亲玉,再亲亲戴着玉的少年。   下一刻,陈又就被按住肩膀,耳边是少年的问声,“你与胡少爷是什么关系?”   陈又说,“朋友。”   陈末盯着他,“当真?”   陈又点头,真的不能再真了。   陈末面无表情,“那你为何让他亲你?”   陈又确定对方不会把话说明了,否则也会暴露偷偷干他的事,所以他装傻,“胡少爷什么时候亲过我,没有的事。”   陈末的唇角紧紧一抿,“你让人等了你十五年。”   陈又说,“不是我让他等的,我催他成亲呢。”   陈末的脸色似乎好了些,“秋桔很仰慕你。”   陈又做老鸨做了十几年,牛逼了,就脱口而出一句,“仰慕我的人多了去了。”   操,想抽自己。   他都不敢看少年,“我是说,感情是双方的,强求不来,一头热也没意思。”   肩上的力道一松,手拿开了。   陈又没缓过来,就看到少年垂下眼皮,声音冰冷,“你既讨厌我,无需藏着掖着。”   看吧,又误会了。   陈又说,“不讨厌,我喜欢你。”   他忽然一愣,以前好像对二狗子说过喜欢。   陈又顿时明白了,二狗子之前一种被欺骗的样子是怎么回事了。   以为他滥情,有胡少爷,秋桔,还有一堆莺莺燕燕。   陈又以为那句话会迎来一个突飞猛进的发展,没想到陈末一言不发的走两步,就飞过屋顶,飞过树杈,没影了。   他问系统,“二狗子怎么了?这是唱的哪一出?”   系统说,“害羞。”   陈又伸着脖子瞅,“那他飞到哪儿去了?”   系统说,“现在正在旁边的小树林里傻笑。”   陈又抽抽嘴。   他躺在床上,刚准备睡一觉再说,就听到脑子里的机械声音。   系统突然下达支线任务的通知,叫他去偷大盗贼从皇宫偷出来的玲珑杯。   陈又抖着腿,“逗我。”   系统说,“任务限时,六小时。”   陈又的腿抖不下去了,他青着脸坐起来,“给我一个理由!”   系统说,“是你说了一句话才触发的。”   “哪一句?”陈又不信,“我说的可多了。”   系统说,“我喜欢你。”   陈又说,“知道了。”   系统,“我说的,是你触发纸条任务的那句话。”   陈又发火,“不是都说了吗,我知道了!”   系统,“……”   陈又好烦。   给黄寡妇家送一只鸡,去城南刘员外家的菜地里偷几个萝卜,或者是上河边抓几条鱼给张老汉,到槐树底下给豆豆找铃铛,再陪她玩捉迷藏。   这才是正常的支线任务啊。   偷杯子是什么鬼,陈又说,“我拒绝。”   系统说,“支线任务一旦触发,就必须要在限定时间内完成,否则就是失败。”   陈又说,“我不管。”   系统说,“任性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陈又气的捶床。   “一定要我本人完成吗?不能雇人去偷?”   系统,“不能。”   陈又躺尸半小时,他先去把系统提供的大盗贼行踪透露给孟三元他们,利用对方引开大盗贼。   系统说,“聪明了啊。”   陈又不想跟他说话,希望二狗子不会参与进来。   天黑之后,陈又换了一身黑衣,躲在屋外檐下的阴影里,与夜色融为一体。   不多时,见刀疤五和几个同伙追着孟三元一行人跑出屋子之后,陈又就蹑手蹑脚地溜了进去,奔着屋子里最隐秘的地方就去了。   古代也没个灯,屋子里很暗,他抓着煤油灯翻找一会儿,才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陈又借着煤油灯端详着杯子上精致的纹路,“瞧瞧这质感,这做工,皇宫里的就是不一样啊。”   突有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渐行渐近,陈又惊得转身,正好看见刀疤五冲进屋门的壮硕身体。   “什么人?!”   刀疤五卸下背上的刀就向陈又冲了过去。   陈又打了个激灵,匆忙将杯子收进怀里,两手拍在一旁的桌子上猛力一撑,他的人就滚上了桌面,利落地滚到另一边去了。   “哪里跑?!”   刀疤五一脚踹翻了桌子就跨步追上,挥刀横扫,阻了陈又的去路。   陈又慌忙后退数步,眼睁睁地看着那刀背从自己眼前划过,惊出一身冷汗。   操操操,好凶险啊,他慢一点,就被劈掉一块了。   刀疤五的刀法极为灵敏,见陈又躲过这一刀,他便转了刀刃,果断挥刀砍了下来。   陈又瞪圆了眼睛,甩出一早藏在袖里的匕首就横在眼前。   只听锵的一声脆响,那把细细小小的匕首竟是抵住了刀刃,只是陈又感觉得出,他撑不了多久。   眉心微蹙,陈又突然蹲下,右脚在地上猛蹬一下。   整个人迅速向后蹿去,紧接着陈又就地一滚就往门口滚去。   “还想跑?!”   刀疤五大怒,飞起一脚就将旁边的凳子踢向陈又。   妈逼的,没完了还,陈又躲闪不及,被砸了个结实。   背上的剧痛延缓了陈又的动作,等他缓过神来,刀疤五已经近在眼前。   “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刀疤五的手上举着刀,一脸得意地看着陈又。   陈又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妙,可这一刀他是怎么都躲不过了,他的心一横,拼了命地窜了出去。   有一条人影忽然过来,将陈又拽开,一时之间,刀光乍现。   陈又晃倒在门上,看着少年和大盗贼交手,他直吞唾沫。   因为担心战况,陈又没发现自己怀里的杯子露出来一个角,还被大盗贼捕捉到了。   当下刀疤五就狰狞了起来,甩掉陈末,举刀挥向陈又。   危险来临,人的大脑是空白的,陈又也不例外,他忘了躲,只感觉少年朝自己扑来,抱住了他。   刀刃从陈末的手臂上划过,留下一道伤口。   他闷哼一声,搂紧陈又奔出屋子,飞快地没入黑夜。   将刀疤五甩掉之后,他们就停了下来,往别苑方向走去。   陈末突然说,“你先走。”   陈又皱眉,大盗贼已经不会跑过来了,他搞不懂二狗子怎么了。   陈末呵斥,“我叫你走,你没听见?”   陈又不想跟他吵,小孩子嘛,应该让着点,“我看看你手臂上的伤。”   陈末抓住他伸过来的手,用力推开,“别碰我!”   刚才陈又搞不懂,现在他什么都懂了。   卧槽,大盗贼在刀上抹了毒,二狗子的伤口流的血发黑。   “你中毒了!”   陈末说,“我用内力逼出来就行,你走吧。”   骗谁呢,你说话都虚成这样子,怎么逼出来?   陈又在身上摸摸,摸出几个小瓶,语无伦次道,“我这儿有不少名贵的药,管什么的都有,肯定有能解毒的,没事的,你等等,我很快就给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少年就倒在了地上。   愣了愣,陈又想也不想的丟掉那些小瓶子,趴过去用嘴给少年把毒吸出来。   陈末撑开眼皮,看到男人在做什么,他的眼睛徒然睁大,一股意念支撑着他坐起来。   “吐出来!”   陈末一只手按着男人的脖子,另一只手抠他的嗓子眼。   陈又哇的吐出来一团混着血的唾液。   见此情形,陈末的眼眸猩红,他继续抠。   片刻后,陈又吐的什么也不剩了,他泪眼汪汪的,发现少年的面色阴沉,极为恐怖。   陈末怒吼,“谁叫你给我吸毒的?”   少年的声音很大,表情也非常可怕,陈又被吼的眼圈都红了,“我不吸,你就死了。”   呼吸一滞,陈末冷冷地说道,“就算是我死,你也不能给我吸毒。”   他厉声问,“听见没有?”   陈又缩了下脖子,“听,听见了。”但我是不会照做的。   两人干瞪眼。   陈又看少年手臂上的伤口,很深,血流不止,颜色倒是正常了,不过对方好像一点都没觉得疼,只盯着他看。   他拿了个小瓶子,说是止血的。   陈末没接,好像自己无所谓,皱眉看着男人,“你再吐吐。”   陈又拽着拿他的袖子擦眼泪,“真吐不出来了。”   陈末捏住男人的下巴亲他,试图把他嘴里那点沾到毒的味道都全部卷走,似乎这样做,他才能安心些。   陈又被亲的喉咙发疼。   亲完了,陈末还不放心,命令道,“你把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陈又照做。   看到男人的舌头有一点发黑,陈末的神色一紧,咬牙强撑着抱起他飞出树林。 第103章 我做了楼主(14)   回了别苑,陈末便将内力输入陈又的体内。   他自己中毒,受伤,内俯已经混乱一片, 却还要强行那么做, 无疑是很凶险的一件事,一个不慎就会致命。   但是陈末的动作一点都不迟疑。   陈又按照耳边的声音把眼睛一闭, 盘腿做好,他看电视里的类似情节, 都觉得特牛,特神奇,坐一坐就能传内力, 真实体会了, 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   他就觉得有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流动,到哪儿,哪儿就很舒服。   片刻后, 陈末吐出一口血,第一句话是问陈又,“你现在的感觉如何?”   其实陈又的感觉不怎么好,不过他从嘴里说出来的话是好多了,他拿出一个白色小瓶子,倒出一粒药给少年,“把这个吃了。”   陈末什么都没问,毫不犹豫的将药放进口中。   翻到一块帕子,陈又给他把衣襟前的血擦擦,再去看他手臂的伤口,血肉模糊的,看着都觉得头皮发麻,“我叫人去请大夫。”   陈末摇头,“不用。”   他一声不吭的撕开袖子,从怀中摸出药,撒在伤口上面,就没再管了。   陈又看着直摇头,太随便了,“疼不疼?”   少年沉默不语,半响才哑着嗓音开口,“你说你不是廖清风。”   不是问句。   陈又一个激灵,“对,我不是。”   少年的脸上没有表情,“那你是谁?”   陈又说,“我是……”   没声音了,他换了个开头,“我的名字叫……”   还是没声音。   少年冷声道,“编一个名字都不肯,廖清风,有些话你想说就说,说了就忘,我从来就不曾看透你。”   陈又心说,别说你了,我都看不透我自己,限制什么的好讨厌。   他在心里呼叫系统,“我为什么不能告诉他?”   系统,“你说呢?”   陈又呵呵呵,“大宝贝,跟你说哦,你这三个字,特别找打知不知道?”   系统说,“知道。”   陈又气冲冲的,“有时候我真想咬死你!”   “不能说,那写呢,我想让二狗子相信我不是廖清风,对任务很有利,我好你好我们都好,怎么就不行了?”   系统所,“这是规则。”   去他妈的规则,陈又烦的一逼。   他发现少年不在房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八成是觉得又一次被耍了。   陈又唉声叹气,“任务进度咋样啊?”   系统说,“就在你给目标吸毒的时候,获得了1.5个恶念值。”   陈又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我多吸一会儿,没准就能把二狗子的恶念值全部拿到手了。”   系统已经习惯他犯蠢了,“如果你那么做,在恶念值拿到前,你就会先死亡,退出任务世界。”   陈又,“……好可怕。”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又回到房里。   陈又飞快的去看一眼,脸色真的好差啊,会一副“我犯贱”的样子。   真是的,不是都跟你说了我喜欢你了么,这点信心都没有,还是太年轻了。   陈末把茶壶放桌上,翻出一个杯子倒水,顶着张冷的掉渣的脸到床前,把杯子往男人嘴边一送,“喝水。”   陈又没伸手去接杯子,就低头把嘴巴凑过去喝了一口,“我还以为你走了。”   他随口一说,又不知道触碰到了少年的哪根神经,对方脸上的冰渣子刷刷往下掉,没法看了。   院里传出歌谣,凄凉又酸楚。   陈又是听不懂歌谣唱的什么,但是他知道二狗子的娘歌谣里的悲苦,情郎死了,一个人在世上孤独寂寞,岁月漫长啊,太煎熬了,想去找情郎,不想活了。   他听的出来,想必二狗子也能。   陈末拿着杯子的手一紧,几不可查。   谁先走,留下的那个都是最痛苦的,承受了所有负面情绪。   如果先走的那个最大的心愿是希望留下的好好活下去,那留下的会更痛苦,想死,又要活着。   当初药罐子死的时候,陈又就在窗户边,看到对方抓住二狗子娘的手,说要她去外面多走走,看看他们想去却没有机会去的地方,还说来生再相见。   然而药罐子一死,二狗子的娘别说外面了,连这个别苑都走不出去。   说来也是凑巧,药罐子也埋在城西,二狗子的娘无意间看到李大富的坟包,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就那么瞪着,突然扑到坟包前,一头栽了下去。   之后二狗子的娘就疯了。   陈又忽然就有点晕了,准备躺着说话,他一躺,怀里的玲珑杯就掉在了旁边。   房中的气氛微变。   陈末扫了眼玲珑杯,再去看男人,问出心中的困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刀疤五那里?”   眨了眨眼睛,陈又就开始胡说八道,“我听说那个刀疤五手上有皇宫里的东西,就想搞来瞧瞧,把玩把玩。”   陈末绷着脸道,“你是在找死。”   是是是,我也那么觉得,都怪系统它坑我,陈又不会跟少年顶嘴,就顺顺毛说,“是我太自信了,没有考虑周全,还好你及时赶到了,谢谢。”   陈末的眼睛闪了闪,偏过头不说话了。   陈又叹气,“这玲珑杯你拿去交差吧。”   陈末猛地把头偏回来。   别这么看我啊,支线任务在我拿到杯子的时候就已经搞定啦,陈又说,“我知道你在为朝廷办事,应该不单单是捉拿刀疤五吧,还要追回这玲珑杯。”   陈末突然开口,“你偷杯子,是为了此事?”   陈又,“……”好吧,你要这么想,那我只好认了。   “都有原因吧,杯子你拿去就是了。”   陈末没有去拿,他的神情怪异,似是在克制着什么。   几瞬后,他合起眼皮打坐,运功疗伤。   陈又躺着看了一会儿杯子,问系统,“二狗子不会有事吧?”   系统说,“你不担心自己?”   陈又一愣,“我不就是给他吸了几口血么,你别吓我。”   系统说,“祷告吧。”   陈又犹豫了一秒,做了个祷告,这次贪心了,还希望主能保佑二狗子。   “支线任务真的完成了吧?你给我看看。”   系统说,“看什么?”   陈又说,“任务完成了,不都有记录么,我要看那个。”   系统说,“越蠢,事越多。”   陈又哼哼唧唧,“你管我啊!”   一两秒后,他的面前凭空出现一个屏幕,上面写着之前完成的四个世界,旁边都有打勾,第五个世界的时候,多了一个支线任务,有勾。   陈又亲眼看到了,才松口气。   他想起来遗漏的一件事,“那我多完成一个支线任务,有奖励的吧,是什么?还是跟上次那样,可以自由选择下一个任务世界吗?”   系统说,“没有奖励。”   陈又不能接受,“为什么会没有?”   系统说,“你怎么这么烦人?”   “……”陈又说,“生气了?别这样嘛,我不跟你说话我跟谁说话啊,你可怜可怜我撒。”   系统说,“最烦的就是你。”   陈又非常吃惊,“哟呵,可以啊,不管怎么说,我都有一个“最”了,还是很厉害的啊。”   系统死机了。   “我好晕啊。”   陈又歪着头,难受的要死,想喊少年的,可是又想起来电视里演的,大侠在运功的时候不能打扰,否则就会走火入魔,生命垂危。   没过多久,陈又脸上的血色被抽的一干二净,他感觉自己不行了,有腥甜翻到喉咙里,之后就陷入黑暗。   陈末睁开眼睛,看见男人趴在床沿,嘴边还有一缕血。   他的瞳孔紧缩,“廖清风?”   男人没有反应。   陈末抿紧嘴唇,把人捞起来,又一次给他输入内力。   然而效果却还没有第一次好。   陈末的面色凝重,他叫来王婆,“你且照看好他。”   王婆一看床上的人,就给吓了一大跳,连忙抖声问道,“老爷他这是怎么了?”   陈末不答,只说,“我去去就回。”   王婆哎了声,就坐房里,那两只混浊的双眼看着了。   陈末去刀疤五的藏身之处,那里不见人影,他的眉心拧成死结,再去找,约莫一炷香时间才找到刀疤五。   刀疤五和活下来的两个同伙正在一处农家里,要挟了农妇给他们烧饭,打算把伤养好了就离开此地,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找到。   见到来人,刀疤五先是放松不少,他们有三人,对方只有一人,胜算已定,之后他看清是谁之后,很是吃惊,“你没死?”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中了沃妖泗,怎么会没死?”   陈末为了此行的目的,他来时用过可以在短时间内恢复内力,并且提升一倍的药,内力如同暴风在体内旋转,他迅速杀掉两名同伙,杀气横生的脸侧向刀疤五,“解药拿来。”   刀疤五舔舔发干的嘴皮子,这小子不正常,像是神志不清了,他边观察四周思量退路,边说,“你说什么?哪个解药?”   陈末手中的刀一横,刀尖上的血珠子在半空溅开,他脚尖点地,人向刀疤五那里飞去。   刀疤五踢翻桌子,欲要跳窗逃跑,一抹寒光猝然逼近,抵住他的脖子,耳边是森冷的声音,“解药。”   “没、没有。”   刀疤五逃到江城,是为了跟另一拨人接应,哪晓得对方变卦,设局害他,这几日,他连续被追,已经伤痕累累,否则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人拿刀架住脖子,还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辈。   陈末的手稍一用力,刀刃划破刀疤五的脖子,一条血痕出现,“有,还是没有?”   刀疤五的额头渗出一滴冷汗,“有有有,你等等,我给你拿。”   他把手往袖子里伸,像是在拿解药,下一刻就抓出一把什么东西往陈末脸上撒去。   白色粉末在空气里散开。   那是江湖失传的灵灵灵,能使人瞬间被迷晕。   刀疤五这一包是杀了一个有名的商人得来的,他本来算计的是逃离后将此物高价卖掉。   因此就一直留着没用,今日再不用,就没命再用了。   刀疤五以为少年会昏倒,他面露凶光,还来不及出手,就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睛,“你……”   下一秒,血从刀疤五的脖子上喷涌而出。   陈末蹲下来搜刀疤五的身子,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任意一个放到江湖上,都会引起江湖人士不小的轰动。   但是在陈末眼中,一文不值,他只想拿着解药回去救那个男人。   “没有吗……”   陈末喃喃,面部一下子就扭曲了起来,之后慢慢变成焦虑,不安,阴沉,他想到了什么,飞奔出去。   孟三元被师弟堵在街边,听完就是四个字,“没有解药。”   陈末的脸白了几分,“不可能。”   “师兄没有骗你。”孟三元说,“习武之人中此毒,及时用内力逼出来,再假以时日调养,便无大碍,但是,”   “若中毒者是普通人,会穿肠肚烂而死。”   陈末的喉头涌出一口血。   孟三元见状,立刻抓住他的手臂,给他诊脉,“师弟你……”   陈末将手挣脱开。   “你真是胡闹!”孟三元气的脸色铁青,“早年师傅再三叮嘱,我等习武之人,切不可做自损修为之事,师兄不明白,以师弟你的聪慧,你为何会如此糊涂?”   他忽而叹息着摇头,“是师兄想错了,你要是愚笨些,反而就不会这么做了。”   陈末服了那药,时效已过,此时如同大病一场。   “师傅若是知道,你伤自己来结果刀疤五的性命,他老人家会被你气出病来。”孟三元顿了顿说,“师弟,你当真以为师兄不知道将消息透露给我们,再利用我们引开刀疤五的是廖清风吗?”   陈末没说话。   “那廖清风从前那般对你和你爹,如今又利用你,可是你呢,却在知晓他有危险时,几次三番不顾自身安危去救!”   孟三元用不能理解的目光看着自己寄予厚望,甚至有点嫉妒的师弟,“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陈末依旧沉默不语,很难让人从他冷漠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心思。   孟三元突然说,“中毒的是廖清风?”   他冷哼一声说道,“那只能说是此人是阴损之事做的太多,得天谴了。”   陈末猛地抬头,面色可怕。   孟三元的心头一震,师弟中了廖清风的毒了,整整十五年都没有将毒逼出来。   陈末的嗓音低下去,“师兄,他对我的坏,对我的好,我都记着,怎样都行,就是不能死在别人手里。”也不能死在他的前头。   孟三元把视线挪开,淡淡道,“不是师兄不帮你,是帮不了,刀疤五诡计多端,那沃妖泗本就是剧毒……”   蓝青刚好走过来,听到那句就哈哈大笑,“瞎说什么啊师兄,那沃妖泗哪是什么剧毒啊,就是一般的毒性,小秋不是被刀疤五所伤了吗,都好的差不多了。”   孟三元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他没脸去看师弟,气的冲蓝青喝道,“师妹!”   陈末遭到欺骗,他的声音很冷,“师兄,你说的没有骗我。”   孟三元哑然,一张脸也涨红,很尴尬。   他真的不想师弟再跟那个廖清风纠缠不清了,所以想着,廖清风若是死了也罢,以后也不能再左右师弟的思绪,这样师弟便能过的快乐些。   蓝青左后看看站着不说话的俩人,“师兄,陈末,我发现你俩今日很是怪异。”   “陈末,你出门前不是这衣衫。”   说着,蓝青就去碰陈末,刚好抓到他受伤的那只手,他疼的抿了下嘴唇,就没有其他的表情变化。   但还是被在场的孟三元发现了。   他在心里叹息,这江城,清风楼,廖清风都只会给师弟带来灾难。   蓝青问陈末,衣衫是哪儿来的,又问他之前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在对付刀疤五的时候突然不见踪影。   陈末将蓝青的手弄开,“师姐,沃妖泗有解药吗?”   “有啊。”蓝青点头说,“那白霄草就能解沃妖泗的毒。”   孟三元闭了闭眼。   “师兄,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没事吧,陈末你说……人呢?”   蓝青嘀嘀咕咕的,“师兄,你发觉没有,陈末来了江城以后,形迹就变的飘忽不定,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孟三元没回答她,只是望着师弟离开的方向,“那白霄草只生长在悬崖峭壁的缝隙上,能取到一棵已是不易,你为何不将此事告知。”   蓝青翻白眼,“我这不还没来得及说嘛。”   她一怔,“师兄,你的意思,陈末问我,是要去弄白霄草一个中了沃妖泗毒的人?”   孟三元还是不想回答她。   蓝青这下子有些后悔了,“师兄,陈末不会有事吧?”   孟三元说,“不知道。”   蓝青满脸的担忧,“那个人是谁啊,是陈末很重要的人?他不是第一次来江城吗,难道有什么旧相识?”   孟三元走开了,“不知道。”   站在原地的蓝青目瞪口呆,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陈末快马加鞭出江城,他在离开前惦记别苑那人的安危,托人去通知了清风楼。   不多时,夏秋冬三人全都丢掉了手上的事情,带上各自的侍女,衣物去了别苑,陪住去了。   陈又醒来看到他们,还挺惊讶的,“你们怎么来了?”   夏秋冬说是一个江湖中人上清风楼说的,他们本来不信,但是那人说的很急,不像是假的,就都过来了。   陈又一惊,不好,二狗子自己不来,肯定是脱不开身,他赶紧问系统。   系统说,“我在忙。”   陈又说,“我俩是几生的朋友,一句话的事都不行?”   系统说,“有点耐心。”   陈又撇嘴,“好吧,那你快点啊,我真的很担心二狗子,他还是个小孩子,也不懂事,容易一时冲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大会儿,陈又觉得挺长时间的,他等的快受不了啦,系统才忙完。   “目标去石阚山给你采药了。”   陈又奇怪,“啊,我没病啊。”   系统说,“你不是才吐过血吗?”   陈又说,“那是之前没吐完的残渣,我一点事都没有,真的,现在完全可以下地跳个霹雳舞。”   他求道,“大宝啊,你能不能帮我跟二狗子说声,让他回来,别去什么石山了,那地方一听名字就不吉利。”   系统说,“你来一个霹雳舞我看看。”   陈又不吱声了。   实话说,他虚的要死,就是那种出去一下,能晃上三晃的程度。   夏秋冬让侍女去忙活,他们在别苑住下来了。   因为之前来过一次,是陪着爷来给那个有疯病的妇人过年的,所以他们爷都仔细交代过底下的人,不要去招惹妇人。   第二日,夏秋冬在床前说着一些往事,也说春桃的动向。   陈又望着门口的方向,那叫一个愁啊,听系统说,二狗子已经到什么山了。   “草拽到了吗?”   系统说,“没有。”   陈又往被子里缩,还是觉得不暖和,他过了片刻又问二狗子的情况,真的好担心。   系统说不想告诉他了。   陈又讨好,“干嘛呢,突然发脾气,我又没有惹你生气。”   系统说,“没有哪个宿主会提出这种要求。”   陈又说,“那不正好嘛,你有一个我这样的,就够啦。”   系统,“……”   “目标正在第十五次攀爬石阚山。”   陈又被这个数字吓到了,“怎么会爬了那么多次?草有那么难弄到?”   系统说,“那山太陡峭,草在崖壁上。”   陈又感到纳闷,二狗子很厉害的啊,就算不顺利,也不至于这么艰难才是。   系统把二狗子对付刀疤五的事说了,包括所有细节。   陈又愣住了。   他看过有关打拳的报道,有的拳手为了击倒对手就用药,把自己的体能提到最高,但是药性过了,副作用很大的。   二狗子那样做,应该是差不多的原理吧。   陈又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难受,鼻子发酸。   系统说,“目标又一次摔下去,人挂在一块石头上,肩膀上刮下来一块肉,深可见骨。”   陈又,“别说了。”   系统说,“目标又一次往上爬,这次他成功到了崖壁上,也看到了白霄草,但是他在伸手去够的时候,差了一点,就往前挪,直接从崖壁掉了下去。”   陈又生气了,“我告诉你,你再说一次,我真的跟你绝交。”   系统继续说,而且很详细,几乎是详细到了一种冷酷残忍的地步,说着少年每次攀爬时受了哪些伤,眼角磕出血,额头撞破,以及那种吃力,挣扎,坚定。   “爷?”   听到秋桔的声音,陈又回神,“怎么?”   不止秋桔,连夏梨和冬枣都是神情错愕,震惊,“您……您怎么哭了?”   陈又呆愣,“我哭了吗?”   他伸手摸摸脸,一手的水,可不就是哭了,还哭的挺惨的,哎,心疼二狗子啊。   见夏秋冬三人看着自己,陈又笑笑,“没事没事,爷就是年纪大了,眼睛被风吹了就会流泪,把门关上就好了。”   秋桔去把门关上了。   他和夏梨冬枣的情绪都难以平复,总觉得爷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陈又何止是不好,是糟糕透顶,“我发现你现在特别讨厌,一边跟我说不要我在任务世界感情用事,各种警告我,一边又故意把二狗子的事告诉我。”   系统说,“这是在考验你。”   陈又说,“是么?”   系统说,“你有成为优秀宿主的潜力。”   “……”陈又说,“所以你这么做,是因为爱我?”   系统说,“可以这么认为。”   陈又想把它打出一房间的翔,“我谢你啊。”   屁考验,第六感告诉他,这事没那么简单,肯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下午,胡少爷来了。   陈又一看夏梨那表情,就知道消息是从他那里流到人胡少爷耳朵里的。   胡少爷进门就开始红眼睛,几度哽咽,他以前是只管吃喝嫖赌的流氓少爷,小孩见了他都跑,后来遇到陈又,才改邪归正,好好读书,做生意,成为一个有用的人,还给胡家光宗耀祖。   所以在胡少爷心里,陈又就是恩师般的存在,他一听说对方病了,就匆匆忙忙过来探望。   “廖大哥,好些了吗?”   “好多了。”陈又摆摆手,“你让开点,别挡着阳光。”   胡少爷哦了声,挪开了身子,让窗户那里的一缕阳光照在男人的脸上,他越看越心惊,怎么气色这么差了?   “我让我舅姥爷过来给你瞧瞧脉吧。”   陈又说不用,他这是余毒未清,半死不活的拖着,还能拖一阵子。   胡少爷的眼神黯淡,“廖大哥,你近日怎地跟我这么见外了?过去你不这样。”   陈又心说,你是不知道哎,二狗子那人特喜欢吃醋,很介意你,还有秋桔的存在,为了避免我跟他之间再有什么误会,我只能和你拉开距离啦。   胡少爷说,“廖大哥,我陪你出去走走?”   秋桔过来说,“爷走不了。”   胡少爷一愣,“这么严重?看大夫了没有?怎么说的?”   秋桔瞥了眼床上的人,对胡少爷摇了摇头。   胡少爷的眉头一皱,“不看大夫这怎么行?廖大哥,你的身子重要……”   陈又吃着桃,“我有数。”   一句话堵住了胡少爷和秋桔的嘴巴。   胡少爷感觉到男人的刻意疏远,他闷闷不乐,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陈又一直在等二狗子回来,但是都没有等到。   不知道是哪一天开始的,他的身体好像恢复了不少,能下地在房里小范围的走动啦。   二狗子回来了。   陈又敢肯定,自己是吃了二狗子弄的那个什么草了,可是人为什么不来见他呢?   他让夏秋冬带人回清风楼去,不然二狗子不会出现。   夏秋冬听到爷要他们走,都很,“爷,我们走了,谁来照看您啊?”   有二狗子,他会好好照看我的,比你们谁都好,陈又嘴上说,“爷感觉快好了,而且,你们这么多人在,那屋的会害怕。”   夏秋冬沉默了。   爷说的在理,得疯病的是见不了太多的人,对病情不好。   夏秋冬磨磨蹭蹭的,叮嘱了一通才离开别苑。   他们一行人走了,别苑就冷清下来,尤其是二狗子的娘不歇斯底里发疯的时候,更是没什么声音。   陈又等了一天,没有二狗子,两天,还是没有二狗子。   就不出来是吧,非要我下个套,陈又夜里撑着床坐起来,慢吞吞的去倒水喝,结果到桌前的时候,人往前面栽去。   这一下要是真栽桌角上了,眼睛准瞎掉。   陈又有个小毛病,要么一来,要么就来个狠的。   就在他快要磕到桌角的时候,房梁上飞下来一个身影,从后面将他搂住,安全地带到一边。   终于肯出现了啊,让你躲着。   陈又一把抓住腰上的手,耳边有一道闷哼声,很轻,他低头一看,眼睛顿时就瞪大了。   腰上的那只手布满深浅不一的伤口,他刚才那一下,直接把一处伤口抓出血了,指尖刺进了血肉里面。   陈又立刻就把手拿开,要转身去看身后的少年,但是没成功。   他往后扭头,“你让我看看。”   少年冷冰冰的声音说,“看什么?”   陈又说,“看你啊。”   后面的呼吸声有一瞬的停顿,“没什么好看的。”   陈又突然把手伸到后面,挠少年的痒痒肉,他记得,二狗子怕痒。   察觉耳边的气息紊乱,陈又蹭地转身,看到了少年,还有他那张被石头划的面无全非的脸,包括来不及遮掩的慌张。   好好的俊小伙,毁容了都。   陈末见男人不说话,想必是吓到了,常人见了,都会害怕,他冷笑出声,讽刺道。“我说了没什么好看的,你偏要看。”   陈又挺难过的,“坐床上去。”   陈末不动。   陈又瞪他一眼,“去啊!”   陈末的眼底微闪,去了床上,坐在边沿。   陈又板着脸说,“把衣服脱了。”   陈末又不动了,这次不止怪异,耳根子还染了一层绯红。   陈又凶巴巴的,“脱不脱?”   陈末抿唇,“不脱。”   陈又自己动手,头顶是少年危险的警告,“你别招我。”   就招!特么的,都这样了还害羞,躲房梁上不下来,自以为我会嫌弃你难看,不想见你,操,我是那种人么?   陈又的心里窝了一肚子火,二狗子还是不信他,否则恶念值也不会降的那么慢。   他的唇上一热,被亲了。   那次草垛边是偶然,现在仅仅只是亲了亲,陈末的脸都红了。   估计跟陈又睁着眼睛看他有关。   换成谁,跟人亲嘴的时候,对方盯着看,都会不好意思的。   陈又抿抿嘴,嗯,不错,好吃,“衣服脱了,给你上药。”   陈末面无表情的说,“我没受伤,上什么药?”   陈又皱眉,“我们谈谈。”   他问道,“从前的事,过去了吗?”   陈末不答。   陈又再次询问,“那就是还没过去?”   陈末依旧不给答复。   “……”   到底过没过去啊?陈又急的抓他。   那力道很小,到陈末那里,就当成是男人在闹。   他偏过头咳了声,手擦掉唇上的血说,“过不过去,重要吗?”   陈又没看到这一幕,“重要。”   “我不觉得。”陈末淡淡的说,“如果你要跟我聊这个,那没什么好聊的。”   陈又把少年的脸扳过来,他又把脸扭开了。   陈又再扳,少年再扭,两人跟个孩子一样幼稚。   “怎么弄的?”   “刀疤五的人干的。”   陈又在心里不停抽他,真是的,你说你,怎么回回都不诚实呢,爱撒谎的小孩是要被打屁股的知不知道啊?   他拿手摸摸少年的脸,之前摸上去很光滑的,现在好多口子,扎手,摸着都觉得疼。   “嫌恶心就别碰。”   陈末刚说完,男人就凑上来,用嘴唇碰碰他的额角那处伤口,很温柔。   “不嫌你,别说大大小小的口子,你就是个丑八怪,我也喜欢。”   陈又把人一哄,笑着说,“那现在可以脱了衣服,给我看看你身上的伤了吗?”   “不脱。”   还治不了你了是吧,陈又抬手对着少年的屁股就是一下。   打完了,他一脸卧槽,这技能隔了十五年,一点都没生疏啊。   陈末的脸一阵黑一阵红,“廖、清、风!”   陈又咳嗽装虚弱。   这招有效,他捕捉到少年的神色紧张,看来这回屁股是保住了。   无论陈又用什么法子,都没能看少年身上的伤,他从系统的描述里知道,肯定非常恐怖。   人回来了也不立马见他,说明前些天伤的更重。   陈又心里装着事,手搭在少年的身上,一夜没睡。   旁边的人也是。   陈末在别苑住着,因为脸上的伤没好,就没出现在王婆面前,老人家会吓到。   他会偷偷去对面那屋,或者是对面的人到院子里来了,就会站在门口看。   陈又每次见了,都唏嘘,也心疼二狗子。   亲娘就在面前,不记得,也不认得自己了,多可怜啊。   陈又走到少年身边,给他一个温暖的抱抱,“想哭就哭出来。”   陈末低头,下巴蹭过男人的肩膀,“我从来不哭。”   曾经我也那么以为,结果呢,到了一个时候,哭成死狗,陈又抱一下,拍了拍。   半个多月后的早上,陈又听到一声大叫,是王婆。   他披上外衣走出房间,到了对面那屋,还没走近的时候,就看到一双脚悬在空中,在那轻轻晃动。   这一刻,陈又的后背一凉,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二狗子的娘上吊了。   屋里,王婆吓的跌坐在地,少年一动不动。   陈又吞咽口水,他缓步过去,走到妇人面前,抬头去看。   这是陈又第一次见人上吊死的,不怕是不可能的,但是好像更多的是悲伤,毕竟是自己身边的人。   陈又把妇人的头从绳子里弄出来,再慢慢抱着放到床上,大姐你安心找你的乔郎去吧,你要是有什么想做,却没做的,就来找我啊,我能帮到的,都会帮你。   不过你要快点,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   大姐啊,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有一个儿子,人就在这里,你现在一走,他唯一的亲人就没有了,心里很难过的。   陈又看着妇人,就想起了自己过世的老妈,他动动手指,还是认真又轻柔地去把妇人鬓角的白发弄了弄,这么一看,二狗子的眉眼跟他娘真的很像。   大姐,我跟你也算是认识好些年了,有句话我还是想说,您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这一点您是承认的吧,还有啊,我求您一件事,您要是什么时候有空了,去您儿子的梦里跟他说说话吧,他只是性子别扭,人很好的。   陈又转过头,看到少年还站在原地,无声的哭着。 第104章 我做了楼主(15)   二狗子的娘埋在药罐子旁边,隔了两个坟包就是二狗子的爹。   那三个人在地底下见了面,有原配,有小三, 那热闹的, 好不了了。   二狗子的娘下葬以后,二狗子就不见了, 不知道去了哪儿。   陈又见不到二狗子的第五天,担心的睡不着觉。   系统也不跟他说话了。   一个两个, 都不能让他省心。   陈又在院子里走动,走一步都觉得阴冷。   王婆走了,这里就剩下他自己, 夏秋冬来过两次, 希望他回清风楼,他没答应。   当初把清风楼做大,成为第一老鸨的梦想已经完成了, 现在只想等二狗子回来,给他自己所有的,在走之前多陪陪他。   陈又在别院外面的竹园砍了根最纤细的竹子,挖了蚯蚓去附近的河边钓鱼。   天气晴朗,日头不晒,刚刚温暖。   河边连个人鸟都没有。   陈又这看看,那看看,好半天才选了个地儿,把蚯蚓拿出来一条,捏住一穿,竹子下水,等鱼上钩。   “白龙马,蹄朝西,驮着唐三藏,跟着仨徒弟。”   陈又吃着自己晒的小鱼干,边吃边哼唱,“西天取经上大路,一走就是几万里。”   三藏师傅啊,我现在能体会到你取经的艰难了,没法说,真的。   叮的声音突然在脑子里一响,陈又差点把手里的小鱼干给弄掉地上了,好险。   “我没跟二狗子见面,怎么会获取了1个恶念值?”   系统说,“是你那块玉的作用。”   陈又噢道,“这样啊,那二狗子人呢,我有好些天没见他了,你能告诉我,他在哪儿么?”   系统说,“不能。”   陈又翻白眼,“没劲,我跟你讲,你迟早要进入我的黑名单里面。”   他吧唧吧唧嘴,“1.5加1等于2.5,10减2.5等于7.5,那就是说,现在我还有7.5个恶念值没有拿到。”   系统说,“真棒,你的数学一定很好。”   陈又吃着小鱼干,“一般般啦。”   系统说,“谦虚了。”   陈又气道,“咬你了啊!”   他的数学,哎,怎么说呢,总之是一言难尽啊。   好像几门学科里面,语文好点,能上一百,偶尔灵光一闪,还能上个110,再往上的分数,那肯定是跟他同名同姓的。   陈又一上午钓了两条鱼,巴掌大,他已经想好了十几种做法,准备回去大干一场。   远远的,看到个胖影子在别苑的竹林边踱步,陈又走过去一看,是胡少爷的爸爸,胡老爷。   胡老爷看看他,“廖老板这是钓鱼去了?”   陈又挑着竹竿,木桶挂在竹竿上,慢慢悠悠的,“是啊。”   胡老爷说笑,“廖老板真是好雅兴。”   陈又去开门,“什么雅兴啊,我是一个人待着太闷了。”   他把门推到一边,“胡老爷有事?”   胡老爷说,“没有,有,其实也没有。”   陈又,“……”我知道了,大伯你是在逗我玩。   胡老爷大概是发觉自己语无伦次了,他叹口气,“是这样的。”   陈又一听这个开头,就知道是跟胡少爷有关。   果然是。   胡老爷说他儿子无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进去他都发火,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廖老板,你去看看我儿吧。”   陈又把竹竿放地上,“胡老爷,我不能去。”   胡老爷皱着眉头,“廖老板,你与我儿多年交情,为何连一面都不愿意?”   陈又叹息,“胡少爷,令公子对我有意。”   胡老爷一脸淡定,“他的眼光很好。”   陈又,“……”大伯你不是应该怒气冲冲的回去打你儿子屁股吗?套路错了吧?   胡老爷咳了声,“实不相瞒,廖老板的为人,手腕,品德在江城都是屈指可数,值得深交。”   陈又一愣,我竟然这么优秀吗?真的假的,怎么听起来,感觉像是在做梦。   胡老爷这趟是深思熟虑过的,直接言明,胡家很满意廖老板,也希望能成为一家人。   陈又是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他比对方更直接的说,“胡老爷,我有喜欢的人。”   胡老爷准备的那些说词全都嗖的一下卡住了,他长叹一声,“那真是不幸。”   陈又黑人问号脸,怎么个意思?   胡老爷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是我儿的不幸。”   话挑明了,再硬聊下去,会很尴尬的。   胡老爷说,“那既然如此,廖老板可有什么话要跟我儿说的?”   陈又说,“祝他幸福。”   胡老爷说能不能再多一两句。   大伯我懂你,陈又说,“他也不小了,我希望他能早日成家,娶妻生子,和和美美,平安一世。”   胡家,胡少爷听到他爹带回来的那几句话,怔了很久。   次日,他就走出屋子,恢复正常。   陈又屁事都不管,只管等二狗子回家,二狗子没回来,他的师姐来了。   蓝青进门就是一巴掌扇在陈又脸上。   陈又被打懵了。   “原来是你!”   蓝青的面容憔悴,眼睛红肿,似乎是哭过了,还不止一次,“廖清风,你害人不浅。”   陈又一脸懵逼。   我害谁了啊妹妹,你把我打了,怎么还自个哭起来了?   蓝青哭着说,“你知不知道,陈末旧伤未愈,又深受重伤,危在旦夕?”   陈又摇头,我不知道啊。   蓝青再出手,被陈又给拦下来了,妹妹,刚才那一下是因为你是女的,我没打回去,但是你打一次够了吧,你还想打两次,这就过分了。   “说,”蓝青拿剑指着陈又,“你是不是给陈末下了蛊?”   陈又看她一眼,妹妹你太高估我的智商了,我这么蠢,哪会那玩意儿。   “不是。”   蓝青根本不信,“他受伤的时候,一直喊你的名字,不是下了蛊是什么?”   当然是爱啊,你看你,傻了吧,陈又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蓝青难以置信,“你说陈末爱你?”   陈又说,“是吧。”   蓝青抖着嘴唇,“不可能!”   “你是一个男子,还年长他许多,他怎么可能对你有那种心思?”   你太天真了,年龄性别都不是问题,陈又说,“是不是,你带我去就知道了。”   蓝青把剑一收,抓着陈又飞出竹林。   陈又无心看风景,到了地方,他就自己进去了。   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的烟味,少年躺在床上,瘦的两边脸颊陷进去,颧骨突出,满脸的病态。   陈又想哭,他忍住了,迎上少年复杂的目光,“你爱不爱我?”   少年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陈又重复一遍问,“我问你爱不爱我?”   少年扭过头,把脸偏到一边,苍白的唇抿在一起,“不爱。”   他说着不爱,可那神情,动态,明明是相反的。   行了,答案出来了,陈又没去管门外的蓝青,他快步走到床前,不知道说什么好。   二狗子为他挡了一刀,又去那什么破山给他采药,摔出内伤,又加上小时候被原主打出一身的病,哎。   “谁带你来的?”   听到少年的声音,陈又说,“是你师姐。”   陈末徒然变了神色,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将男人拽到自己眼前,“她打你了?”   “没事没事。”陈又说,“你师姐是担心你。”   陈末抓紧被子,“你站着给她打的?”   别问了好么,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啊,打都打过了,陈又说,“你受伤了怎么都不让人告诉我一声,我在别苑天天等你。”   陈末的身子一震,沙哑着声音问,“你说你,天天等我?”   “是啊,都长白头发了,不信你看。”   见男人把头伸过来,陈末抿着的唇角弯了弯,“没有白头发。”   “怎么会没有,我早上还看见了一根,你再找找。”   “我说没有就没有!”   陈又瞅瞅少年,没问病情,问了不会说,说了也是假的。   “我不走了。”   “随你。”   “我要跟你睡一张床。”   “不行。”   陈又说,“那算了,我还是走吧。”   他说完就真的转身,走了几步,背后传来少年咬牙的声音,“行!”   于是陈又就在心里住下来了。   可能是蓝青受到了太大的刺激,觉得自己输给一个男的很丢脸,又或许是无法接受师弟爱上别人的事,需要时间冷静冷静,就没再出现过。   陈又不是大夫,管不好二狗子的伤,他只能摸摸对方的心。   不过看起来,效果还是挺好的。   同吃同住以后,恶念值获取的很顺利,0.10.2的往外拿,陈又想了想,照这么下去,他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天真的就不远了。   希望在他走之前,能看到夏秋冬那三个找到伴儿,像春桃一样,开始新的生活。   无意识的,陈又露出伤感的情绪。   系统这时候就出来了,提醒他,后面还有任务要做,别忘了自己是一个要回家见老爸的人。   陈又,“……”   说真的,如果系统出现在他面前,以一台机器的状态,他会拿钳子把螺丝帽一个个拧下来,把机器拆掉。   看你还怎么跟我神气。   系统说,“你的情绪波动不正常。”   陈又说,“没有吧,我觉得很正常啊,一点问题都没有。”   系统说,“你对我有成见?”   陈又赶紧说,“没有没有,你想多了。”   系统说,“那就好。”   陈又抽抽嘴,真是个格外敏感的系统呢,让人想抓怀里,使劲揉一揉,捏一捏。   好像陈又来了之后,房里的死气沉沉没有了,陈末脸上的病态淡去了几分,人也精神了。   虽然他的话还是很少,多数时候都是在听,但是明显看得出来,心情很不错,没有一丝疲倦和不耐烦。   甚至会不经意的笑一下。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阳光照进来一块小角落,驱赶走了霉气,阴暗,潮湿。   陈又下厨,做了几个小菜,都是他爱吃的,不是他自私啊,是他跟二狗子的喜好口味都一样。   看到桌上的菜,陈末的脸色就变了,如同腊月寒霜,“你要走便走,我这里不需要你。”   陈又愣愣,“谁说我要走了?”   陈末的声音也冷,“不走,你给我做菜做什么?”   “我乐意。”陈又给他挖了一勺肉末豆腐,“吃菜。”   陈末垂下眼皮,又问,“当真不走?”   “真不走,”陈又说,“我想好了,从明年开始,清风楼不过问了,交给夏梨他们打理,我就跟着你去闯荡江湖。”   陈末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江湖凶险。”   “有你啊。”陈又对他笑道,“你把伤养好了,就能保护我了。”   之后两人都没说话,只是安静的吃着饭菜,偶尔筷子会碰到一起,又错开,过了会儿,少年痛苦的咳嗽声响了起来,他咳的脸通红,背弯的很低。   陈又看到少年咳出血了,心里乱糟糟的,不好受。   主啊,保佑保佑我的二狗子,让他快点好起来吧,别再遭罪了。   睡前,陈又支着头看少年擦身子,虽然瘦了,还有很多伤疤,好的没好的,都在上面。   但是不丑陋,真的。   陈又的眼睛忽然一睁,又睁的很大,哎,终于看见了振奋人心的一幕。   意料之中的好看。   他还以为到走的时候都见不到一面呢,毕竟鸟他爸还小嘛。   陈又看着看着,来了,感觉来了。   “我们打一炮吧。”   这是他几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在没有强迫,也完全不考虑任务进度的情况下,主动把这事提出来的,之前都是被动。   毕竟他不是很喜欢被搞,尤其是被当布娃娃的搞。   只是,说完了,陈又就在心里吐自己口水,要不要脸啊?   二狗子病成这样了,走个路跑两步都吃力,你还想着打炮,呸!   不过呢,说都说了,陈又期待的对少年眨眨眼,你不行,我来也可以啊。   “鞭炮?”陈末皱眉,“天色已晚,明日再放吧。”   陈又,“……”睡吧我的好宝宝。 第105章 我做了楼主(16)   次日,陈末让人去外面放鞭炮。   陈又听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那心情,真的没法说, 二狗子哎, 你搞错啦,我想要的炮不是这个炮啊。   他趴在窗台那里, 忧伤地望着少年病弱的身影,古代的整体现象还是很矜持, 很含蓄的,没有打一炮这么简单粗暴的说法,理解错了也是情有可原。   直到入冬, 少年能到院子里舞两下刀, 挥几下拳脚,陈又才如愿以偿的炮了,考虑到双方身体情况, 都没多来,就一炮。   炮完之后,俩人躺在一起,脑子都有点空。   不知道怎么了,陈又就想起来一件事,“胡少爷的人来说请我十八去胡家喝酒。”   他这句话出去,围绕着床的热度就刷刷地往下降,直接从炎夏进入寒冬,跳过了秋。   少年的嗓音里带着尚未褪去的欲望,“想去就去。”   陈又用余光一瞥,好家伙,脸都结冰了,他赶紧说,“我不想去。”   “十八那天胡少爷的妹妹成亲。”   陈末不言语。   “这些年我跟胡家算是有些交情了,去一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陈又说,“你如果想我去,那我就去,我听你的。”   少年猛地侧头,“你肯听我的?”   陈又笑笑,“是啊。”   他的表情很真,笑容也是,没有掺杂丝毫虚情假意的成分。   少年半响说,“早些回来。”   这是同意啦?陈又撑起上半身,“给我看看。”   少年不明所以,“看什么?”   陈又把散下来的长发往后一撩,古代就是麻烦,头发太长了,特费事,“你那把刀。”   少年皱眉,“你看刀作甚?”   陈又说,“想看。”   少年说,“刀很锋利,也沉,容易伤到,没什么好看的。”   陈又凑近点,虚虚的压着少年,气息呵在他的脸上,“是你的另一把刀。”   少年困惑不已,“我只有一把刀,何来另一把?”   二狗子你这样,我真的没办法跟你一起玩耍哎,陈又瞅他一眼,又瞅一眼,“刚才把我砍的求饶的那一把。”   少年的眼皮一掀,“我何时砍你了?”   陈又不说话,只是盯着身下的少年看,眼神里有东西。   片刻后,少年从男人的眼神里读懂了意思,他把头偏到一边,一抹红晕爬上耳根子,迅速扩散,整只耳朵都红了,他喃喃自语,“我现在相信你不是廖清风了。”   陈又没听清,“你说什么?”   少年没回答,直接把刀外面缠着的那层布一拆,将自己的那把大刀拿给他看了。   陈又拿着刀,真是一把举世无双的大刀啊,重量很沉,刀背上雕刻的纹路非常漂亮,刀身偏长,宽又粗,令人爱不释手,他认真的把玩了很久很久。   男人看刀,少年看着男人,目不转睛,慢慢的,就从一只煮熟的虾子变成醉虾,好几天都是醉着的,新掌握了一个词,总是要花点时间去琢磨琢磨的,不然会很难接受,并且学以致用。   原主廖清风当初把二狗子打的很惨,落下了一身病根子,只要是一进入冬天,天气变的寒冷之后,他在夜里就睡不着。   后来跟着师傅学艺,他会在夜里调动内力,勉强能入睡,但是很容易就会因为一些细微的声音惊醒。   这事本来跟陈又是没有关系的,但是他用了廖清风的这副身体,就得背着这个锅。   叫人搬了炉子进屋,陈又让人下去,他自个在炉子前面烤烤火,把两只手烤热乎了,去给床上的少年捏捏胳膊腿的关节。   记忆里,在陈又的小时候,老爸在每年的冬天,就是这么对瘫痪在床的爷爷。   爷爷总是对陈又说“又又快点长大啊,爷爷想看你上大学”,于是陈又就使劲蹦蹦跳跳,希望自己赶紧长大,可惜爷爷撑了几年还是去了,连他上小学的那天都没撑到。   陈末原本在看书,他的身体是什么情况,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了,所以想多一日便是一日,多做些事,看些东西,不虚度光阴。   男人的手按在他的腿关节上,毫无防备地,他的注意力就一下子被强行拖拽了过去。   良久,陈末开口,声音有些异样,“你为何要这么对我?”   “大夫说的。”陈又给少年按按,“你继续看你的书就是,别管我。”   陈末抿唇,他哪里还有心思再去看书。   “廖清风。”   “什么?”   “你可是真的喜欢我?”   “不喜欢我会放着自己的大别苑和清风楼不住,跑来这里,跟你挤一个屋?”陈又说,“还让你一个小孩子搞?”   陈末听着那个搞字,脸微红,声音冷硬,“我早已不是小孩子。”   “对我来说,你就是小孩,我的年纪比你大很多。”   陈又说完以后,心里就不由自主的有些感慨,这么不知不觉的,他都老了哦,哎,说起来,进这个世界的时候就不是小鲜肉。   系统没经呼叫,自己跑出来说,“你的任务还差一点就要完成了。”   陈又哼哼,“我知道,不要你提醒。”   系统说,“我怕你在这个世界过的逍遥自在,忘了自己是谁,来自哪里,是要做什么。”   陈又继续哼哼,“这不是有你么,我忘了,你就拿鞭子抽我。”   系统说,“我是会抽宿主,有机会让你看看,什么才叫抽。”   陈又打了个抖,“好啦好啦,大家和和气气的,我心里晓得的,你放心。”   系统放心不了,数据显示着每个宿主的心里变化,最看好的一个正在向那一大波不知死活的宿主靠拢。   安抚完系统,陈又去打了一桶水,叫少年跟他一起泡脚,“冬天泡个脚再睡,会很舒服。”   陈末把脚伸进木桶里,挨着男人,他感受着温热的水流从不同方向裹住脚背,脚趾,往脚底心里渗,又向两条腿的血液里冲去,最后涌向全身,身体里的寒凉都在一点点的被覆盖,吞噬。   说不清是泡脚的原因,还是有男人在,陈末这天晚上躺进被子里,没有像平时那样疼痛难忍,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这对普通人来说,稀疏平常,可对常年受病痛折磨,心理畏惧的少年而言,很难得。   陈又没睡,他抓着少年的一缕头发,绕在指尖上玩耍。   过了不知道多久,少年紧闭双眼,发出痛苦又惊恐的梦呓声。   陈又立刻就不玩头发了,侧身把人抱在怀里,手伸到后面,放在他弓起来的背上,轻轻拍动,“没事的没事的,不怕啊。”   少年无意识的挣扎,想去缩成一团抱紧自己,以往他都是这么熬过去的。   陈又用力把人禁锢住,习武之人的力道是很大的,尽管病着,也比一般人强,说实话,他真的连吃奶的劲都用出来了。   折腾到后半夜,少年安稳了,陈又出了一身的汗,他拿袖子擦擦额头和脸,累的不想再动弹了。   “四哥,我走了,二狗子夜里睡不着,一个人怎么办?”   系统说,“没你陪他睡,他十几年不照样过。”   陈又唉声叹气,“话是那么说,但完全是不一样的过法啊,他之前过的那么可怜。”   系统说,“你现在很危险。”   陈又不说了。   十八那天,陈又带着夏秋冬,还有培养上来的第二代里面,能力和相貌都最为出色的常禾去了胡家。   作为江城的大户人家,嫁女儿是很热闹的,敲锣打鼓的一阵忙活,大家伙都凑上来看。   胡小姐的嫁妆和体重一样,令人惊叹。   如今的清风楼在风月产业做的最大,前来喝喜酒的挺多都是老主顾,一见到陈又,就非常热情的上去打招呼,想套套近乎,争取下次去了,能有个优惠啊,或者是能得到个最好的玩玩。   陈又让夏秋冬常禾四人应付,他找了个清静点的地儿待着去了。   胡家几辈人全是地地道道做生意的,累积下来的财产难以想象,花园大到但凡是个路痴进来了,都会迷路。   陈又不想承认自己有一点路痴,但是他真的迷路了,困在弯弯绕绕的假山洞里出不来。   卧槽,这是蛇精打的洞吧,扭来扭去的,转的头晕。   陈又骂骂咧咧,冷不丁就从蛇精想到天天戴着两个大挂件的小明少帅,应该在那个世界做了一个蛇爸爸吧。   系统说,“没有。”   又偷听老子的心里话,陈又气冲冲的,“谁叫你出来的,你赶紧忙你的去,我不想跟你说话。”   系统说,“他发现真相后,就把肚子划开了。”   听到脑子里的声音,陈又整个人一惊,就一个没注意,脑袋磕石头尖尖上了,他疼的蹲下来,不停抽气,“操,444你个王八蛋,你真的很讨厌!”   系统说,“你别搞混了,这些都是不真实的世界。”   陈又捂着头,世界是不真实的,老子是真实走过的好么,哎,等完成任务回去,他一定养一条小土狗,名字都想好了,就叫444。   “那小金呢?它怎么样了?”   系统说,“你怎么还记的这么清楚?”   陈又觉得系统是个隐藏的傻逼,“不然呢?我又没有失忆。”   系统说,“平时也没听你问过。”   陈又呵呵,“我要是问了,你就会跟我逼逼这,逼逼那,逼逼个没完没了,我不想听。”   系统,“……”   “你下个世界开始,想记都记不起来了。”   陈又一惊,“为什么?难道是我要得老年痴呆症了?”   系统说,“不是。”   “操,那更可怕!”   烦的,陈又摸到额头有湿湿的一片,他把手拿下来一看,手心里都是血。   妈逼的,都怪系统吓他。   假山外面过来几个丫鬟,她们在偷偷摸摸的说着老爷的大房二房那点小事,说的津津有味。   陈又立刻站起来,寻着声音找到出口,重见天日。   那几个丫鬟看到突然跑出来一人,头上有血不说,脸上还有一小片,很恐怖,她们吓的哇哇大叫,有一个胆小的直接吓晕了。   陈又,“……”   胡少爷闻讯之后,就匆忙撇下同窗好友过去了,“廖大哥,你的头怎么受伤了?谁弄的?”   陈又包着个头坐在椅子上喝茶,“一点小伤。”   见男人这个样子,再联想家里丫鬟的说辞,胡少爷的面色顿时就变得古怪起来,“你不会是进假山后出不来,所以不小心磕到自己了吧?”   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行了,说出来干什么?这不是让你的廖大哥难为情嘛,陈又吹吹茶杯里飘着的两三片翠绿茶叶,“你家的茶很不错。”   胡少爷沉重的叹口气,“廖大哥,你已不比从前,身边没个人照顾,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那意思像是在说,你现在的年纪大了,腿脚啊身体啊各方面都不行了,就不要一个人四处溜达了。   陈又当他放屁。   胡少爷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手放在腿上蹭蹭,“廖大哥,我二伯在都城那边缺人手,我打算过去帮他。”   陈又喝口茶,“那就去吧。”   说实话,我也想去,就是不知道二狗子的身体能不能好起来,带我浪迹天涯。   胡少爷的声音轻下去许多,“日后……我怕是就在都城那里定下来,不会再回来了。”   “也好,”陈又说,“我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开这里。”   胡少爷一愣,“你要去哪儿?”   陈又端着茶杯,“这些年都在江城待着,想趁还能走动的时候,去外面走走看看。”下次估计不会再来古代世界了,就算是来,也不是同一个朝代,他来一趟,待了十几年,要是不能出去,那多可惜。   胡少爷想也不想的就说,“我陪你去!”   别啊,我都跟你爸说清楚了,还给你送了十几个字的祝福呢,陈又做出一副大哥哥的姿态,语重心长的说,“你已经为前程做了打算,就不要再轻易更改了。”   胡少爷垂下头,过了好一会儿问出一直都想问的,“廖大哥,这么多年,你当真就一点都没有对我动过心思?”   陈又看着他说,“我一直把你当弟弟。”就像是跟春夏秋冬一样。   “弟弟……”胡少爷苦笑,又似是释怀了,满足了,“也罢。”   秋冬急急忙忙来找陈又,说是找不到夏梨跟常禾了。   陈又说,“他们上角落里玩去了吧。”   秋冬二人先是没听懂,而后都露出微妙的神情,“爷,您不在清风楼待着,怎么知道的比我们还清楚啊?”   陈又甩了他们一脸江城第一老鸨的霸气,“要多观察,不要总是低头数自己钱袋里有多少银子。”   秋冬二人,“……”   他们觉得冤枉,以前是数银子乐呵,最近几年都没再看了。   秋桔心里有个人,还在痴心妄想,冬枣只是一心眼巴巴的等着自己的如意郎君出现。   陈又说,“外面不是有很多青年才俊吗,有没有看得上眼的,跟爷说说,爷好去给你俩牵个线。”   秋桔没说话。   冬枣嫌弃的摇头,“年纪不大的都不学无术,事有所成的,都有好几房了,奴家可不想在这么个岁数还去跟人争风吃醋。”   你看你,这就不懂行情了吧,有竞争说明很优秀啊,要么是脸好,要么是兜里钱多,陈又起身,跟他们上外面去了。   一直没出声的胡少爷亦步亦趋的跟着,像一只大尾巴狗。   他望着男人的背影,这一生是得不到了。   喜酒喝到一半,失踪的夏梨跟常禾出现了,前者脸红扑扑的,眼睛红红的,嘴巴还破了,那样儿让不少男的见了,都吞口水,毕竟是过去清风楼的四大头牌之一,虽然不年轻了,但还是很有姿色的。   后面那个倒是衣发整洁,脸上挂着餍足的笑,本就生的有一股子妖气,这么一笑,更是令人移不开眼。   胡小姐出嫁,莫名其妙的给清风楼打了广告,当晚生意爆棚。   女儿终于嫁出去了,胡老爷高兴啊,拉着陈又在内的江城几个大老板喝酒。   胡少爷不听劝的在一旁陪同,不知不觉的往自己肚子里灌酒,很快就被下人搀扶着离开了桌子。   有人欢喜有人愁啊。   陈又走出胡家大宅时,走路有点飘,他抬头看看,下雪了。   秋桔撑起油纸伞,“爷,今晚回清风楼吧。”   陈又晃晃头,“不回,爷要回去抱小孩睡觉。”   秋桔蹙眉,“哪个小孩?”   陈又嘀咕了句,叫秋桔先走。   秋桔没走,“爷,您要去什么地方,奴家送您过去。”   陈又说用不着。   秋桔叹气,坐进马车,跟夏梨他们走了。   陈又吸一口冷气,酒醒了一小半,在无意间瞥见墙根的一个身影时,酒全醒了。   少年站在那里,一身黑衣,在飘飞的白雪中,尤其突兀,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肩头已经有一片白了。   陈又低骂了一声,小跑着过去,二话不说就解下身上的斗篷给少年披上,“你不在房里躺着,跑外面干什么?”   陈末的眼帘动动,睫毛上的血掉下来,他的口中吐出一团白雾,眼神冰冷,“你额头的伤是怎么回事?”   “别提了,胡老爷家的假山太大,绕的我头晕,不小心撞了一下。”   陈末,“……”   换陈又质问了,“你还没跟我说,你出来干什么?”   “透透气。”   胡说八道,透气还能透到胡家,你可真牛逼啊,陈又带他上了马车里,把他的手握住搓搓,“还冷不冷?”   陈末说不冷,眼睛检查着男人的伤,“胡家的酒好喝吗?”   陈又继续给他搓手,“还行。”   反手握住男人,陈末靠着车壁,合上了眼睛,满脸的病痛透露着三个字——放心了。   陈又用另一只手去够茶壶,给自己倒杯热茶暖暖胃,喝完了,他也靠在一边放空自己。   二狗子是一直等不到他回来,就出来找他了,大雪天的,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病着,哎,真是一个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小孩。   片刻后,陈又被按在少年的怀里,又突然被推开了。   “……”   怎么了怎么了?陈又一脸懵逼的去看少年,对方紧抿着嘴唇,在克制着什么。   陈末垂眼,“胡少爷近日就会动身去都城。”   陈又愣愣,二狗子你不是在床上养病么,知道的不少啊。   他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在心里问系统,“二狗子不会以为我要跟小胡一起走吧?”   系统说,“是那么以为的。”   陈又哭笑不得,“为什么?”   系统说,“他活不长了,既不想拖累你,希望你走的远远的,又不想看到你跟别人幸福的过下辈子,所以很矛盾。”   陈又不高兴的说,“胡说八道什么,谁说他活不长了?他会长命百岁!”   系统说,“你冲我发什么火,他的病是你给的。”   陈又更不高兴了,他转过身,摸摸少年的脸,摸摸少年的头发,“胡少爷是去都城打理他二伯的酒楼,他说去了就不回江城了,在那边定居。”   “什么时候我们也去吧,我还没去过都城呢。”   少年明显的平静下来,淡淡道,“都城多的是人,马,车,没什么看头。”   陈又自顾自的说,“明年开春去,就这么说定了。”   过了许久,他才听到少年的声音,说好。   雪纷飞了一夜,第二天院子里的那棵树被压趴了,树枝胖了一大圈,可怜巴巴的耷拉着,人都没法从下面经过。   陈又招呼下人在院里扫雪,他抱着个炉子站着,一边想中午给二狗子烧点什么菜,不能太补了,又不能没营养,还有些忌口的不能吃。   昨晚回去,二狗子就吐了好多血,拿盆装的,陈又看的头皮发麻,他就想啊,一个人能有多少血可以吐啊,到了一个量,就死了。   吐完了,二狗子也不跟他说话,只是抓着脖子上的玉,没有紧锁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又提心吊胆了一整晚,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身边的少年,温的,有呼吸,有心跳,活着,他才能松口气。   上午的时候,挺久没出现的蓝青过来了,她是失恋之人的气色,不怎么好。   陈又在厨房剥鸡蛋,知道蓝青的来意,他皱眉把鸡蛋吃了,“你以为我走了,他就能好起来?”   蓝青站在门边,“对。”   是什么让你这么以为的啊妹妹,你师弟都快不行了,你还想给他来点刺激,我看你是雪飘到脑子里去了,陈又把鸡蛋壳扫扫,“我不走。”   下一刻,一把剑就指着他,“由不得你!”   临近中午,陈末昏昏沉沉的,听见开门声,他立刻就强撑着自己睁开眼睛,没看到想看的人,“师姐,怎么是你?”   蓝青端着碗进来,“不是我,你当是谁啊?”   她把碗放在桌上,“你等会啊,师姐给你盛药汤喝。”   “这可是师姐花了好一番功夫从一个高人那里求来的涡爻吙,你把它喝下去,再好好调养一段时日,定能好起来。”   陈末却并不关心,“师姐可有见到廖清风?”   蓝青倒药的动作不停,“没见到。”   陈末的眉头一皱,他掀开被子坐起来,这么一个简单的举动,已经让他额角渗出一层薄汗。   蓝青的手一抖,药汤撒到手上,立刻就红了一块,她也顾不上自己,手忙脚乱的去阻止少年,“快躺回去。”   陈末固执的要去穿鞋。   他的指尖抖个不停,额头已经布满了汗。   蓝青闭了闭眼说,“你等着,师姐去帮你问问。”   陈末于是便坐在那里等。   门再次打开,还是蓝青,她说,“师姐问过了这里的下人,说是他已经走了。”   陈末抬头,“走了?”   蓝青说点头道,“走了有大半日。”   陈末茫然的坐着,几瞬后他突然站起来,鞋也不穿就往外面走,好像也感觉不到冰凉和疼痛了。   蓝青惊的嘴唇抖动,一把将人拽回来,“外面天寒地冻的,还下着雪,你干什么去啊?”   陈末的声音冰冷,“师姐,松手。”   “我不松!”蓝青看着师弟白到泛青的脸,心头巨痛,“人既已离开,说明是另有打算,你又何必再去……”   陈末抓住桌子让自己站稳,“我跟他的事,旁人不会知道的。”   蓝青紧抓着少年的手臂不放开,“陈末,你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可曾想过你的爹娘?”   陈末的牙关咬紧,用尽全力将人挥开。   蓝青猝不及防,被挥的后退好几步,她回过神来就赶紧追出去。   少年倒在雪地里,不省人事。   “陈末——”   蓝青惊慌的叫出声,跌跌撞撞的跑过去跪在地上,把昏迷的少年扶回房里,她控制不住的崩溃大哭。   早知道当初就站在师兄那边,跟爹说不让陈末参与进来,那样他就不会来江城遇到那个廖清风,后面的事也都不会发生。   门外进来一个人,是孟三元,他去给陈末号脉,捏住对方的下巴放进去一粒药,再输入一些内力,这才开口,“师妹,这下子你肯面对了吧。”   蓝青擦拭脸上的泪,笃定道,“陈末只是一时不能接受,离开江城回了山谷,时日一长,他便能好起来,过去十五年不都过的很好吗?”   孟三元说,“师弟过的好与不好,师兄并不知道。”   他看着蓝青,“想必你也一样。”   蓝青说不出话来,当年爹带回来一个瘦小的孩子,说是叫二狗子,她听着名字就讨厌,起初的半年,她都没有跟小孩说过一个字。   小孩见了她,也不理睬。   爹说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爹娘都不在了,也没个亲人,还被人打的差点死了。   蓝青听完以后,顶多只是觉得小孩挺可怜的,直到一天,她在外面玩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水里,小孩跳下来救了她,自己差点没爬上来。   从那时候开始,蓝青就主动去找小孩,给好吃的,好玩的,还偷偷教他爹没教的功法。   长大以后,爹说要给小孩取名字,小孩摇头说不要,她跟几个师兄们都觉得奇怪,因为二狗子这个名字真的很不好听。   后来小孩会说话了,告诉他们说自己有名字,叫陈久。   爹觉得那名字不好,就硬是让小孩改名叫叫陈末。   一开始小孩是很抗拒的,谁叫他陈末都不回应,还总是冷着一张脸,过了很长时间,有好几年吧,他才接受了爹给取的名字。   蓝青的思绪很乱,“师兄,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孟三元低声说道,“师弟在被师傅接回山谷之前,是在这里生活的。”   蓝青不敢置信的去看他,“你是说,这江城是陈末的老家?”   “是。”孟三元将一直没说的那些事都一并告诉了蓝青,包括当年的清风楼,廖清风,小孩,还有城西的那个小坟包。   蓝青呆住了。   无论是爱,还是恨,都跟那个廖清风一人有关,是他给陈末的。   陈末恨着,也爱着。   蓝青问道,“那人呢?”   “在东屋。”孟三元说,“过会儿就醒。”   “师妹,想清楚了?”   “清不清楚的,有什么区别?”蓝青看着床上的少年,想起来桌上那药汤,“让廖清风给陈末把药喂了。”   “这样陈末还能多撑几年,我回去跟爹说说,如果能找到薛神医,肯给陈末医治……”   孟三元说,“有廖清风在,师弟不会放弃的。”   蓝青还是忍不住问,“师兄,你说那个人有什么好的,哪个地方能值得陈末这么对待?”   她不明白,廖清风能把清风楼做的有声有色,在江城有一定的势力,可也仅仅是在这里,况且他的年纪已不再年轻。   而陈末却不一样,爹说过,他的天赋极高,又得到爹的真传,被朝廷几次点名重赏,将来必定是前途无量,有一番大作为。   所以蓝青想不通,陈末为何要这么不顾一切为了那个廖清风去毁了自己。   孟三元摇了摇头,他不知道,恐怕任何人都不清楚。   两个人的爱恨纠缠,旁人向来是看不透的。   几日后,蓝青便跟孟三元回去了,走时她留了一封信给陈末,希望他好好养伤,在明年的六月份能回谷一趟给她爹过六十大寿,没有提及廖清风这三个字。   那涡爻吙也不知道是什么药,很神奇,陈又喂二狗子喝了,他就没再吐血了。   雪停了,太阳出来,外面暖和和的。   陈末执意要去城西看他爹娘。   于是陈又只好叫来一辆马车,扶着人上车去了城西。   坟包上堆积着白雪,尚未融化,陈末自己去把那些雪清理掉了,他在寒风里不停咳嗽,眼睛却很黑亮,可以看的出来,心情是不错的。   陈又两只手缩在毛袖筒里面,脖子也缩着,古代的冬天比现代冷多了,真的,他的感觉没有错。   因为在前面几个现代世界,到了冬天,他还在外面哼哼哈嘿过,还不止一次,但是这边,呵呵,早上起来多喝了两碗粥,刚才在来的路上尿急,忍不住上小树林嘘嘘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出现了传说中的尿冰。   “四哥,二狗子在跟他爹说什么啊?”   系统不在线。   陈又叹气,他往坟包那边挪了两步,瞥到另外一处的两个坟包,想起来是二狗子的娘跟药罐子。   得,来都来了,给他俩拜个早年吧。   陈又再次挪步,默默的在心里跟二狗子的爹娘叨唠了一大通。   希望他们保佑保佑二狗子啊。   陈末站在坟包前,双手冻的通红,他蜷缩着手指,成拳头状。   “爹,如果我开始放下从前的事,你会怪我吗?”   坟包上静悄悄的。   冷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卷起一片碎雪。   咳了几声,陈末抿抿苍白的唇,望着不远处的男人,“这些年你也看见了吧,他对我最坏,也对我最好。”   “他生,还是死,我都要管着。”   陈末低低的说,“爹,你若是怨我不孝,就来怪我,别去找他。”   “他胆小,善良,啰嗦,温柔,爱笑,还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跟过去的廖清风不一样。”   那边的陈又把一块雪踢的脏不拉机的,说什么呢,怎么还没说完?   人父子俩肯定是说的悄悄话,他也不好意思靠太近去听。   而且下马车的时候,二狗子没叫他,说明是不想让他听到。   风不知何时变的大了,猛了,陈又受不了的缩着脑袋喊,“回去了。”   少年的身影微动,转身离开坟包,朝男人那里走去。   年后,气温回升。   三月里,陈又去清风楼跟夏秋冬几人告别,说自己要去外面走走。   夏冬还好,只是安静的掉泪,安静的擦泪,秋桔哭的最厉害,直接就泣不成声了。   陈又把早早就给他们准备的嫁妆都拿了出来,“收着吧,以后好好过日子。”   这一幕然后夏秋冬三人都是身子一震,心里头暖暖的,也酸。   他们都没有爹娘,从小就跟货物似的被卖到东家,再从东家到西家,最后卖进清风楼。   做这一行很难听,别人都不把他们当人,就是个伺候人的下贱货,下场不会好。   后来爷把清风楼买下来他们才有今天。   出门可以站的直,不用低着头,也没有人会对他们指指点点,给他们脸色看了。   爷是真的把他们当家人对待。   夏秋冬三人哭着问,“爷,您还会回来吗?”   不会了,等我完成任务就走了,陈又想想,说了一句比较感性的话,“有缘自会相见。”   之后陈又把常禾叫来,说,“夏梨心性单纯,对他好点,别辜负了他。”   常禾应声,“爷放心。”   让他忙去吧,陈又自个到后院找了大黄狗。   “三三,你跟我一块儿走吧,去看看花花世界,好不好啊?”   大黄狗本来无精打采的趴着,闻到来人的气息,一下子就跳起来,跑过去了,激动的摇着尾巴。   “行,那我俩就这么说定了,你去跟你的几个兄弟打个招呼吧。”   陈又把狗牵到外面,它往左边的巷子跑去。   不多时,狗又跑了回来。   陈又蹲下来问,“招呼都打完了?”   大黄狗低头蹭着。   陈又摸摸它的头,“真棒。”   翌日,一辆马车出城,沿着官道走了一段路,跑进小路,往东边的凉城方向去了。   到中午时分,马车停在树林里。   陈末先下的马车,他的身体看起来还可以,环顾四周了解环境后就让车里的人下来。   一条大黄狗跳下来,之后是伸着懒腰,年纪最大,最懒的陈又。   俩人一狗在树底下坐着,拿出干粮吃。   陈又啃着烧饼,很硬,不好吃,他强迫自己啃了大半,剩下的就给三三吃了。   风吹树叶沙沙响,金色的阳光细碎斑驳,扫了少年一身。   病弱的美是另一种美。   陈又看着他,忍不住说,“想吃鸟。”   闻言,陈末看了男人一眼拿着刀出去了,不多时,打了几只鸟回来。   陈又看着那几只鸟,想哭,又哭不出来。   陈末将几只鸟放地上说,“我去弄些柴火。”   说完就走。   男人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吃一样东西,所以他很利索的生火,到附近的河边处理了那几只鸟回来,架在火上烤。   是他没有考虑周到,他吃的惯干粮,男人过久了大鱼大肉的日子,吃不了看着滋滋响的几只鸟,陈又去看少年,任性的说,“鸟我不想吃了,我想吃鸡。”   这回陈末又走了,拎着一只野鸡回来,还没死透。   特么的,平时干别的事怎么没见你这么速度啊,陈又蛋都疼了,刚才应该多加一个字的。   不一会儿,树底下就弥漫出了一股子诱人的香味。   大黄狗甩着尾巴凑过去,想吃。   陈末习惯了沉默寡言,他坐在火堆前一声不吭的把野鸡和几只鸟都烤好了,放凉片刻就撕下来一块给大黄狗,剩下的全给了男人。   “拿去吃吧。”   谢谢你啊,陈又左手是一只鸡腿,右手是一只鸟腿,还惦记着少年的那只。 第106章 我做了楼主(17)   大抵是陈又的目光太明显,也太火热了,连大黄狗都有所察觉,上一边玩耍去了, 更别说是另一个当事人。   少年起身, 垂眼俯视过来。   陈又快速吃完嘴里香喷喷的鸟肉,抬头看他。   卧槽, 二狗子你在烤一只野鸡和几只鸟的时间里长大了吗,现在已经能懂我了?   少年盯视男人泛着油光的唇, 他的眸色深沉,“去马车,还是树林里面?”   麻利的把手上的油一擦, 陈又问道, “你觉得呢?”   少年说,“随你。”   陈又无所谓,“我都行。”真的, 他一点都不挑,要不是年纪大了,身体各方面退化,都可以试试倒挂在树上看风景,那个角度一定很美。   俩人这么一番看似简单粗暴,实则就是简单粗暴的你问我答,既没去马车,也没进小树林,上河边去了。   图的就是一个方便。   虽然俩人的包裹家当都在马车里,但是有赶车的汉子,还大黄狗在,谁敢靠近,肯定会叫的。   陈又非常放心。   他一放心,就很放松,浑身每个地方都是,真想躺草地上滚一圈。   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陈又准备好了,来吧我的二狗子,让我看看你的刀法有没有进步。   少年手持长刀抵向男人,说开始就开始,刷刷刷地比划了大半个时辰。   刀刃一偏,他的唇角用力一压,将所有内力凝聚于刀尖之上,二话不说就开始加快攻击,势头凶猛,步步紧逼。   袭来的刀风凌厉,且很快,越来越快,陈又的额头渗出细汗,他处于下风,被打的连连败退,在少年猛地一击之下,直接就是上半身前倾,趴倒在地。   俩人打的不可开交,突有大黄狗激烈的叫声传来。   有人!   陈又跟陈末迅速停止交锋,收拾好了过去,发现马车边有个男的,约莫二十五六,身姿挺拔,剑眉星目,模样挺好。   大黄狗仰着脖子汪汪汪的大叫,那男的抖动着肩膀笑,一口一个阿黄。   陈又喊道,“三三,过来。”   大黄狗立刻就停止叫声,摇着尾巴跑过去了。   那陌生男子身着精致华服,从头到脚都很讲究,骨子里透着一股子贵气,身份一看就是不一般。   难道是王爷?该不会是年轻皇帝吧?新帝去年才登基的,很年轻,面前这个非常有可能啊,陈又的眼睛变的贼亮,直勾勾的盯着人看。   他在心里问系统,“这人是皇帝吗?”   系统说,“不是。”   陈又失望了,“噢。”   系统说,“是陛下。”   陈又,“……”   他心里有个小人兴奋的旋转跳跃,“卧槽卧槽卧槽,我看到一个朝代的皇帝啦!”   系统说,“逗你玩的。”   陈又立马变成泄气的皮球,“你走!”   系统说,“是当朝皇帝的三弟,湛王。”   陈又呵呵,“我知道你的下一句,逗我玩。”   系统说,“这是真的。”   陈又被骗怕了,他已经严重神经衰弱了,“如果你撒谎,你就是个没屁眼的low货!”   系统,“……”没屁眼不是low货,是畸形吧。   确定是王爷,陈又的眼睛更亮了,视线使劲往人身上扒着。   发现到这一幕,陈末皱眉,他一言不发地迈步向前,站在男人身前。   陈又,“……”   干嘛呢这是,我看两眼也不行了?   他在后面翻了个白眼,真是的,人小,心眼更小,没法说。   算了算了,不看了就是,陈又收回视线,跟大黄狗眼神交流去了。   华服男子开口询问,“请问二位,江城离这里还有多远?”   他的声音不像陈末那种冷冰冰的,很有亲和力,让人听着就想跟他聊天。   “不知。”   冷冷丢下一句,陈末往马车走去,撩开车帘子。   陈又牵着大黄狗去上马车,经过华服男子身边时,他瞅了一眼,王爷你好啊,王爷再见啊。   湛王突然叫住陈又,“冒昧问一下,你可是清风楼楼主廖清风?”   陈又停下脚步暗爽,王爷你知道我?   他的面上摆出一个大青楼老板的气势,“正是。”   湛王面上一喜,“如此甚好。”   陈又一脸问号。   湛王说他是慕名而来,想跟陈又讨教一二。   就是装修设计方面的事,陈又是现代过来的,点子比较独特,所以清风楼是独具一格。   陈又是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王爷嘛,有一个牛逼的爹,抱着大金轱辘棒呱呱落地,有的吃有的喝,不用担心没钱花,肯定就很闲了,喜欢搞一些稀奇古怪的新鲜玩意儿。   马车边的少年一张脸已经冷的掉渣。   陈又吞了口口水,甩掉王爷走到他家二狗子那里,“走吧。”   望着远去的马车,湛王有些遗憾,这么巧的碰见赏识之人,竟然连坐下来喝杯茶的机会都没有。   他原本还打算将人请去府邸住上一些时日,讨教一二。   随从过来说,“王爷,他们是去的凉城。”   湛王拿着手里的折扇拍拍,思索道,“那我们也去凉城。”   马车将树林甩在后面,车里的气氛还是不怎么好。   大黄狗趴在陈又的左边,少年坐在他的右边,都没有发出声音。   陈又跟系统说,“二狗子吃醋了,我有点慌。”   系统说,“祷告吧。”   陈又默默做了个祷告,清清嗓子扭头,把刚才跟王爷的谈话内容说了,绝对没有任何隐瞒。   少年冷淡的开口,“你与他谈的很是欢心。”   陈又说,“你看错了。”那王爷估计是想求他做什么,他一看苗头不对就撤了。   你想啊,人是王爷,真要是提出来了,谁敢说个不字。   最麻烦的是,二狗子这个醋坛子已经翻了,万一对王爷做出什么事,那小命能保得住才有鬼。   少年绷着脸,面无表情道,“他看你时的眼神不对。”   陈又,“……”你是不是傻,我俩放一起,你才是受欢迎的那个好么。   我一个老大叔,除了你,谁看的人啊。   “是吗,没有吧。”   少年的嘴唇紧紧一抿,偏头不说话了。   陈又拿胳膊肘撞撞他,没用什么力道,纯粹是逗小朋友,“凉城有什么好玩的吗?”   少年沉默不语。   陈又继续撞他,“怎么不说话了?”   少年依旧沉默。   陈又按着少年的肩膀,把人扳过来,这种情况能成功的,前提一般都是对方不反抗,让他扳。   “我们把没做完的事做完吧。”   少年的面上闪过一丝变化,那层寒霜褪去,“在这里?”   陈又拍了一下大黄狗,让它去大汉那里趴着,“三三你乖乖的,别往下跳,过会儿再进来啊,很快的。”   很快?少年的脸色顿时就是一黑,在男人眼里,他很快吗?   陈又莫名感觉后背一凉,一只手把他往后一拽。   前头赶车的汉子隐约听到车里有老板的声音,像是在哭,又似乎不是,他扭头,正要喊一声问问是什么个情况,因为之前老板跟那个少年上车的时候,都有点不对劲。   想了想,汉子还是忍住了,老板雇他就是赶车的,管那么多,搞不好会遭人嫌。   “三三,你趴过来点,摔下去了有个好歹,老板怪我哟。”   汉子自言自语,黝黑粗糙的脸上出现一丝感慨,“你命好啊,比我们这些人都好,这么大岁数了,身子骨还不错,你的主人四处游玩也带着你,我家来福活了三年就病死了,死的还很痛苦,一直抽搐着,白沫吐了好多,哎,那命跟你没法比。”   过了很长时间,跑了足足有一半路程,大黄狗才被叫进车里,它抖抖身上的毛,拿鼻子嗅嗅,好像是不喜欢里面的味儿,就扭头继续上外面陪赶车的汉子看风景去了。   “……”   陈又看一眼二狗子,嗓音有点哑,“瞧见没有,三三都嫌弃你了。”   少年的耳根子上面有一层薄红,“也有你的。”   陈又把腿一翘,“我的香。”   他以为二狗子会说他脸皮厚,没想到对方竟然点点头,很赞同的说,“是香。”   说时,眉眼之间的神情还很认真,像是有再三感受过。   陈又刚翘起来的那条腿直接就掉下来了。   一只手搁在了他的腰上,力道不轻不重的按着。   陈又舒服的哼哼。   耳边突然有少年的声音,“树林那人,是当今的湛王殿下。”   我知道,系统跟我说啦,陈又露出惊讶的样子,“是吗,看不出来啊我,我还以为是个商人。”   少年淡淡的说,“湛王监管吏部,在朝廷的势力不可小觑,且与新帝的感情颇为深厚,待人处事八面玲珑,心机城府很深,难以琢磨。”   陈又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的敲了起来。   那个王爷应该还会再找他,到时候看看是想让他做什么,如果不难做就答应,再提出一个要求。   要是二狗子跟王爷搭上线,有那么个大靠山,他走了,也能放心些。   一日后,俩人一狗抵达凉城。   这座城离江城最近,陈又竟然十五年都没有来过,他感觉自己就是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儿。   还是自己关的自己。   进城后不久,陈又就发现凉城跟江城的区别了。   青楼很少,还没有小倌馆,看来这里的女人比江城的女人要幸福的多。   不像江城,那些女人的日子就苦了,不但要防同性,连异性都要防。   陈又说想吃顿好的,马车就停在一处酒楼前。   小二看到大黄狗,惊了一下,还很嫌,说不能把狗带进去,“客官,实在是很抱歉,酒楼客人多,这狗会吓到他们。”   他笑着说,“要不这样,我把您的狗牵到后院去。”   陈又拒绝了,跟少年换了一家小点的饭馆。   开玩笑,就你看我二儿子那嫌弃样,我还能让你把它牵后面去?鬼晓得我一顿饭吃完,二儿子还在不在。   小饭馆没什么人,清净,卫生也挺整洁,酒菜上的快。   陈又夹了块肉给二狗子,又夹了块给三三,他就自己低头吃起来,“牛肉的味道不错。”   说完,碗里就多了很多片牛肉。   陈又看了眼只吃白饭的少年,把牛肉再拨给他,“我要留点肚子吃鸡。”   少年猛地抬眼,“那我去要一间上房。”   你想什么呢,这次真的是会下蛋的鸡好么,陈又指指桌上那碗闻着就香的小鸡炖蘑菇,“我说的是这个鸡。”   少年垂下眼皮,“哦。”   陈又在他耳边笑,“吃完小鸡炖蘑菇,再吃别的。”   少年扒着米饭,“别的什么?”   陈又,“……”你还是不行啊二狗子,完全跟不上我的节奏哎。   他们吃了没一会儿,门外进来俩人,看前后距离和穿衣打扮就知道是一位主子,一位随从。   陈又看到王爷,一点都不奇怪,他咽下嘴里的食物,拿勺子给自己装了碗汤,也给少年弄了一碗。   那俩人朝他们这桌过年,大黄狗发出低低的叫声。   可能是湛王身上的气息强大,它感觉到了压迫感,会很不安。   陈又顺顺毛,安抚安抚大黄狗。   “二位,真是有缘,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湛王笑意满满。   伸手不打笑脸人嘛,更何况对他们笑成朵花儿的是个王爷,陈又也回了个笑脸。   湛王扫向沉默不语,敌意很强的少年,又去看廖清风,眼眸里闪过什么,近似是了然的意味,“不知廖老板能否借一步说话?”   “可以啊。”   陈又站起身,手在少年的耳朵上捏了捏,跟着湛王出去。   饭馆门口,湛王负手而立,“廖老板,里面那位是你什么人?”   陈又说,“我爱人。”   湛王倒也没有露出什么鄙夷之色,反而是欣赏他的坦荡,“如果我没看错,廖老板的爱人如今内劲混乱,经脉受损,时日不多了。”   陈又等着下文。   湛王甩开折扇,“廖老板可曾听过七续丹?”   陈又摇头,我只听过有一种毒药叫我要死,有一种解药叫我要活,你说的那么高大上的,我没听过。   湛王说道,“七续丹是神医薛为多年前炼制而成,如今天下仅有一颗。”   陈又的上下嘴皮子一磕,他看过去,王爷我知道了,唯一的那颗就在你手里对不对?   湛王笑道,“以廖老板的才智,想必已经猜到了,那一颗七续丹是在下机缘巧合之下得来的,一直存放着,尚未使用。”   好了,二狗子不用死了,陈又说,“你有什么目的就直说。”   湛王唇边的弧度更深了几分,笑意明朗道,“廖老板真是快人快语。”   他把折扇一收,就开始表明身份,讲明来意,过程中没有一点作为一个王爷的架子,很平和。   陈又松口气,原来只是要他帮忙设计一下太后的那什么宫殿啊,这真不叫事,他的面上却摆出一副谦虚的样子,“王爷,不是廖某不识抬举,只是,廖某能力有限,未必就能让王爷满意。”   “无妨。”湛王说,“本王认识一些能人异士,相信只要廖老板愿意一试,就一定能与他们商讨出一个新颖的结果。”   陈又说,“那七续丹……”   湛王说要等事成之后。   行吧,你是王爷,你说了算,陈又在心里问系统,恶念值还有多少没有获取。   系统说,“目前的进度是7.2,还差……”   陈又说,“2.8。”   系统,“聪明。”   陈又不跟系统呵呵,他和二狗子的计划是从江城出发,路过一个城就停下来逛逛,看看景物啥的,最后的目的地是都城。   王府就在都城,这么一说,也就是顺便了,二狗子会同意的吧?   陈又跟湛王约定好日期,就进去坐回桌子上,把事情全说了,他觉得,二狗子是知道事情轻重的,况且,是他们一起去,不会有什么问题。   少年侧头问,“你答应了?”   陈又撇嘴,我答不答应都没区别的啊,人是王爷,别看是笑容满面,和和气气的,想整死谁也是分分钟的事。   他跟少年眼神交流,二狗子你懂的吧。   半响,少年起身,“走吧。”   陈又牵着大黄狗跟他出去,“王爷跟太后的关系怎么样?”   少年说,“湛王是太后带大的。”   陈又噢了声,嘀咕道,“难怪王爷对太后的什么宫那么重视,都找到我头上了,挺会讨好的。”   少年停下来,蹙眉说道,“以后别乱说话。”   陈又把嘴巴一抿,表示知道了。   他给忘了,这古代不能随意讨论皇家的事,大不敬。   在凉城待了半日,陈又跟陈末便动身,去往白城,他们一路走一路停,把不愉快的事都给抛到脑后去了。   路上很顺利,没遇到什么土匪盗贼。   半个月后,陈又跟陈末到达都城脚下。   皇帝住在里面就是不一样,城门都比其他城来的阔气,庄严。   陈又跟陈末下了马车,接受官兵的搜查,确定不是什么危险分子后才准让进城。   城内玲琅满目,繁华似景。   陈又把车帘子拽到一边,探着头东看西看,胡少爷也来了,说是打理他二伯的酒楼,八成是都城数一数二的那种,挺好找。   不过陈又是不打算找的,现在他就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没事。   他边看边问车里的少年,“今晚我们住哪儿?”   少年合着眼皮,“随你。”   陈又坐回去,弯腰捋了一把大黄狗背上的毛,又去捋少年头上的毛,“刚才我看了,平安客栈不错,就住那儿吧。”   他突然想起来,“你还没喝药,赶紧喝了。”   少年猝然唤道,“廖清风。”   陈又倒着药,“嗯?”   少年抿唇问道,“你当真是喜欢我?”   陈又,“……”二狗子你再这样我真生气了啊,一次两次的怀疑我,这很不好你知不知道?换个人都不跟你玩了。   他放下杯子,非常认真的说,“我是真的喜欢你。”   少年又问,“为何?”   这个嘛,还真不好说,喜欢一个人是该有个理由的啊,我是觉得你身上有一种熟悉感,像前面那几个人,硬要说是哪个地方像,又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喜欢啦,陈又揪揪眉毛,“喜欢就是喜欢,哪来为什么。”   少年的脸上没有表情,“那便不是喜欢。”   陈又不高兴,怎么就不是喜欢了?难道我连喜不喜欢还会搞错?   少年淡淡的说,“你照看我娘,紧张我,陪伴我,为我担忧,所以我喜欢你,这是原因,你没有,那不是喜欢。”   陈又猝不及防就被表白了,他咳了声,二狗子你可以啊,一套一套的,很自然的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嘛。   看来不说不行啊,陈又低头抠着手指,捡了几个说,“你会武功,能耍大刀,几次救我,嘴上冷心里暖,还年轻,好看,喜欢你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少年说,“我会有老的一天。”   陈又说,“等你老了,我早就不在了。”   他就是这么一说,车内的气氛却徒然变的寒冷,原本蹲着的大黄狗站起来,不安的甩着尾巴。   外面的汉子传来问声,“老板,上哪儿歇着啊?”   陈又说,“平安客栈。”   汉子应声,“好嘞!”   这个小插曲过后,车内的气氛还是没有缓和多少。   陈又耍无赖的把头靠在少年肩膀上,被弄开了,他又去靠,这次对方没有弄开。   平安客栈掌柜的很不错,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知道大黄狗是条好狗,岁数也大了,就同意让陈又给带上楼,只是交代注意一下卫生,还有就是尽量不要影响到其他客人。   陈又再三保证,牵着大黄狗进房间了,“三三,你累了就睡会儿,我跟你哥……”   背后传来少年危险的声音,“你说什么?”   陈又不合时宜的大笑,“哈哈哈哈哈,我跟三三说笑呢。”卧槽,平时说多了,就很顺嘴的说出来了。   他的腰被搂住,整个人被带着面朝着少年。   尴尬啊。   少年的唇角微微一勾,“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陈又无骨似的趴他身上,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们去睡觉,边睡边说。”   少年的脸一红,语气冷冷的,“老不正经。”   陈又翻白眼,也不知道是谁不正经,我说的睡觉,就是字面意思被子一盖,呼噜朝天好么?   坐长途马车很累人的,更何况是一只老态龙钟的狗,一个缺少锻炼的老大叔,还有个重伤未愈,身体虚弱的病患。   没过一会儿,房里的俩人一狗就都睡着了。   陈又这一觉睡的很沉,他只做了一个梦,不是噩梦,是美梦,美的冒泡。   他梦到自己把所有任务全都完成了,回去了,跟老爸过上幸福快乐的好日子,红红火火。   几年后,老爸跟对门的大妈好上了,陈又有了个后妈。   那后妈呢,对陈又是真的很好,给做好吃的,买好穿的,还想着法的给他报名参加相亲节目,给真通过了那节目组的审核。   陈又把自己捯饬捯饬,穿上新买的一套西装,人模狗样的去了。   结果一进场,发现台子上全是男的,基佬,都很高很大,很帅很美,每个人的前面都有个资料框框,上面写着各方面的尺码,详细到毫米。   陈又站在主持人旁边呵呵呵的笑,羊癫疯发作似的。   就在一个男嘉宾被要求出来当场核实资料数据时候,陈又醒了。   好可惜啊。   他的耳边冷不丁的响起声音,“做什么梦呢,一直在笑。”   陈又扭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我不能跟你说我梦到好多男人了啊,不然你肯定会抄起你那把绝世宝刀把我劈成两半的。   “梦到你了。”   少年的眼底一闪,“梦到我有什么好笑的?”   陈又支着头笑,“高兴啊。”   男人满脸的笑意,少年的面颊微微发热,他已然有了反应,窘迫的起身道,“下去吃饭。”   陈又捏他,“睡一觉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受一点?”   “还行。”   少年看一眼大黄狗,“它怎么了?”   陈又立刻去瞧,大黄狗两条腿伸直,下面有一滩浅黄的水,失禁了。   他一时情急,想也不想的跳下床,结果就是动作过猛,忘了自己的年纪,直接把腰闪到了。   片刻后,大黄狗挪了块地方继续趴着,似乎是在害羞,又像是认清自己不行的现实了,它的主人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也不知道是谁更可怜。   窗户开着散味儿,小风往里头吹,很过分的扫来扫去,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根本不考虑房里的两个老家伙。   陈又扶着腰瞅地上的大黄狗,“三三啊,我跟你说,你的感受我体会过,真的,就在上个世界,我还体会了好多年。”   “二狗子喜欢我,我喜欢你,所以他也会喜欢你,放心吧,我哪天要是有个什么事,他会给你擦拭擦尿,伺候你到走的那一天的。”   陈又不是很喜欢这种压抑的氛围,他哼了几声超爱听的《双截棍》,没用,这个都救不了他了,“二狗子下楼给我们拿吃的去了,怎么还不回来啊,我都快饿死了。”   大黄狗半眯着眼睛,好像是对这个世界的人和事都不感兴趣了。   陈又慢慢给自己找了个更舒服点的姿势靠着,“三三,你十六岁的生日快到了,你真的老咯。”   他叹了一口气,“我也老咯。”   过了会儿,房门从外面推开,陈末带着饭菜回来了,喊床上的人吃饭。   陈又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摇头说不吃了,不知道是闪了腰,还是三三失禁的事,又或者是他快要走了,提前被伤感撞倒,毫无防备。   他吃的少,少年干脆一口没吃,俩人面对着面,一时无话。   “你的睫毛好长好翘。”陈又说个轻松点的事儿,“过来给我摸摸。”   少年把苍白的脸凑近,男人的一根手指碰到他的睫毛,他轻轻眨动,任由对方胡作非为,“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不要。”陈又说,“我抹的那药比什么药都管用,躺几天就能好,你身上什么味儿?”   少年抬起一条胳膊嗅嗅,“下楼的时候撞到一个陌生女子,不小心沾到的。”   陈又意味深长的说,“人看上你了。”   “没有的事。”少年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里蹭蹭,“你若是不喜欢,我便去把衣衫换掉。”   陈又抱着醋坛子喝醋,“顺便再洗个澡。”   少年抿嘴,“你说什么都好。”   陈又在客栈的房里躺了十来天,湛王的人上门了,说是王爷请他们到府上去。   他看到少年拿着衣服过来,“我自己来穿吧。”   “你不是跟三三说你老了吗?”少年低眉垂眼的翻着衣袖,抖开了说,“老了就别折腾了。”   陈又一愣,二狗子你竟然偷听我跟三三说话,真不乖。   于是他就不折腾了,头一次让人给自己穿衣服袜子,还有鞋子,早早进入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年状态。   客栈外有马车在等,陈又被扶着上去,发现里头特别豪华,空间也大,完全可以坐下三四个人,比他们那个档次要高一大截。   王爷这么做,是给足了陈又脸面,聪明人啊。   府邸修建以来,陈又是第一个进去还拖家带口的,门前的几个侍从看到大黄狗,愣是瞪大了眼睛,下巴都有掉下来了。   他们以为敢带着狗上王府的人肯定是找死,没想到管家毕恭毕敬的把人请了进去。   来头好大的样子。   陈又把三三交给管家,叮嘱照看好了,这才跟陈末一起去面见王爷。   管家牵着狗,一张老脸板着,对周围的下人们说,“都杵这儿看什么呢,干活去。”   下人们一走,管家就开始细细的打量起大黄狗,跟他见过的其他狗没什么两样啊,怎么王爷看重的那人会这么当回事,他想不通。   “我看你这样,怎么也活了十几年了吧,真是长寿,比一些人都活的长。”   管家牵着大黄狗上花园去,这府里有些下人不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想一些有的没的,怎么死的都有,跟这狗一比较起来,可不就是短命。   “你家主子要我带你溜达一圈。”管家边走边说,“你看着点路,别踩到什么,这里的花花草草王爷宝贝着呢。”   大黄狗垂着个尾巴,慢吞吞的走着,像极了一个迟暮的老人,不想说话,甚至都不想给一个表情。   正厅里,陈又跟陈末坐在椅子上,喝着名贵的茶,偶尔交换一下眼色。   不多时,王爷过来了,未语先笑,心情很好。   他的身后还跟着三人,两男一女。   一番介绍后,他们的身份跟陈又猜想的无异,就是王爷之前说的什么能人异士,他跟那几人谈设计方面的事情,旁边的陈末都是一言不发,安静的坐着。   湛王留陈又跟陈末吃饭,他们下午才离开王府。   陈又拒绝了王爷的建议,没有住在王府,而是在对方名下的一处星玲阁里。   不是他的要求多,而是王府实在不适合他跟陈末两个外人,一是那里太大,二是人多,嘴杂,搞不好还有朝廷大员进进出出的,他们都不喜欢。   而且还有三三呢,它都老了,就让它在一个舒服点的地方待着吧。   星玲阁在都城的南边,离王府不算远,一炷香不到的路程,里面装修的很雅致。   陈又跟陈末在那里住了下来。   五月份的时候,陈又变的忙了,他一整天都在跟那几个古人叽里呱啦,特别烦躁,毕竟不是生在一个朝代,我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鸡同鸭讲的时候经常出现很多,代沟巨大。   太后是个没事就上山找主持参禅的人,陈又觉得宫殿设计成带有那种禅味的风格比较好,太后一定会很喜欢,但是那几个不同意,那意思差不多就是说人贵为太后,应该端庄大气,上档次。   陈又忍着啊,他还指望着搞到什么丹给二狗子续命呢。   天热了起来,大黄狗十六岁的生日也快到了,陈又想着给它什么生日礼物比较好。   以往的每年,他要么就是给大黄狗烧大餐吃,要么就是带大黄狗出去采风,找花蝴蝶,追漂亮的小伙伴。   现在大黄狗老啦,不愿意跑了,无精打采的蹲着,一蹲就是一天,不是睡觉就是发呆。   陈又走到大黄狗那里,“三三,今年想要什么礼物啊?”   大黄狗没抬头看他,是真的老了,牙齿掉了,眼睛都模糊了。   离大黄狗的生日越来越近,它不止大小便失禁,也没办法吃东西了。   陈又知道这一天还是来了。   他跟王爷说了,接下来几天都不去王府,在家陪着大黄狗。   就在大黄狗十六岁生日的那天早上,陈又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天刚刚擦亮就醒了,他一醒,身旁的少年也就醒了。   少年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王爷那什么丹还没给陈又,他现在是早晚的祷告,希望那个丹能用上,否则这买卖就亏大了。   “你再睡会儿吧。”   陈末摇头,“不睡了。”   陈又做起来穿衣服,“还早呢,听话啊,好好躺着,我去弄早饭。”   他望一眼窗户,“你说今天是不是晴天?”   陈末说,“一定是。”   “我猜也是。”陈又把被子掀开,坐床前穿鞋袜,“三三最近很喜欢晒太阳,太阳出来的时候,我们带他去外面走走。”   陈末说好。   他的眼皮往下阖,精神不怎么好。   陈又开门出去,第一眼就是找大黄狗,在趴着呢,身体微微动着,还在喘气,他这才去厨房淘米煮粥。   古代烧饭洗碗什么的,都不方便,陈又待了十几年,慢慢就习惯了,有时候还会出现短暂的瞬间,就以为自己是个古人,把他吓的,好半天都不动弹。   “四哥,上班没有?”   系统说,“值夜班。”   陈又麻利的淘米,“真可怜。”   系统说,“没你可怜。”   陈又呵呵,“别这么说,我渗得慌。”   系统说,“恶念值还差1.1个没有拿到。”   陈又把米倒进大黑锅里,“所以你想说什么?”   系统说,“这个世界的任务进度比第二个世界还要慢。”   陈又去生火,“怪我咯?”当初二狗子被大侠带走了,一走就是十五年,这又不是他能阻止的。   系统说,“你完成任务的速度越慢,距离回家的那天就越远。”   陈又几次都没生好火,他气的把干柴把地上一丢,“行啦,今天是三三的生日,你就不能让我高兴点么?”   系统说,“大黄狗生日,跟你也有关系?”   怎么没有了,我是它爹,陈又烦的,不想跟系统说话了。   上午太阳就升起来了,是个好天。   大黄狗没有吃它平时很喜欢的青菜粥,就只是趴在院子里晒太阳,陈又跟陈末准备带它出去溜达,叫了几声都没有反应。   意识到了什么,陈又的手脚一阵发冷,他迈着脚步走过去,慢慢蹲下来,把大黄狗抱住了。   虽然老死已经是一种常人求不来的生命结束方式,但还是难过。   陈又呜咽了声,长长的叹口气,心里想着早知道当初不养三三就好了,这样就不会难受,可是没有三三,他的十几年会少了很多快乐。   “我进去躺会儿。”   陈又的声音都带着哭腔,赶紧走了,他怕自己再不走,就会在少年面前哭出来。   大黄狗陪了他十几年,感情很深。   少年不一样,跟大黄狗接触的时间并不长,所以比他冷静多了。   回了房间,陈又就哭了,他很清楚的记得,家里养过一只猫,那猫的毛是灰色的,他调皮,不管不顾的非要给猫取名小黑。   那只猫跟三三一样,最后也是老死的,只不过它没有死在家里,而是在知道自己不行了的时候偷偷的走了。   陈又在路边的花丛里发现了猫,已经睡着了,永远不会醒。   那时候陈又上小学三年级,明白了什么是生离死别,什么是难受。   陈末把大黄狗埋在山上,他自己动的手,强撑着身体一点点挖土,再把土盖上去。   过了好几天,陈又才缓过来,去看大黄狗。   “三三啊,你还是比我早走了一步。”   用很轻的音量说着,他蹲在小土包前,“我让陈末给你种了一片小花,等花开的时候,就会有很多蝴蝶飞过来陪你玩了。”   陈末站在旁边,“回去吧。”   陈又起来,边走边说,“再养一个吧,叫四四。”   陈末挑眉,“还养?”   是啊是啊,不养一个,等我走了,你得多寂寞啊,陈又在心里唉声叹气,手拽拽少年,拿小手指勾他,突然想起来小孩子玩的那个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就跟少年玩了一回。   陈末原本计划的是六月回谷一趟,给师傅过寿,早去早回,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还没将事情说出来,男人就感染风寒,病倒了。   他什么地方也去不了,什么事也不想干,就坐在床前,守着男人。   陈又知道自己这一病是真的好不了了,他望着床边的少年,在心里呼叫系统,“你说我要怎么跟二狗子说再见呢?”   系统说,“zai再,jian见。”   陈又,“……”   他之前中过毒,才把身体搞差的,年纪也真的不小了,又老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多动症瞎折腾,这才一病不起。   最重要的一点,真的到了陈又该走的时候了。   唯一庆幸的是,陈又跟王爷相处的挺不错的,就在几天前已经把七续丹给他了,他没接,跟王爷聊了聊,求王爷给自己办两件事。   一件事是在他死后,让王爷给二狗子把丹药喂下去,因为以二狗子的戒心,一般时候是喂不了的,只有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才行。   陈末光服用丹药还不行,同时要有个功力高强之人为他引导,王爷也答应了。   还有一件事是,让王爷拿走二狗子脖子上的玉,给他服下一种能够失忆的药,彻底忘掉他,忘掉过去,好好的活着。   陈又看不得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为自己殉情。   二狗子的人生还长,他希望在自己走后,对方能够剥离掉回忆,重新开始一种生活。   一天晚上,陈又听到了任务完成提示,他看一眼出现的倒计时框框,十分钟,哎,是他在这个世界待的太久,任务完成的不漂亮,所以离开的时候才会这么快。   系统说,“知足吧,本来你只有三十秒,是我给你争取的十分钟,让你有时间喘口气。”   陈又有些无语,十分钟能干什么啊,也就只能喘气了。   旁边的少年在看着自己,陈又想了想说,“陈末,你过来。”   少年把头低下来,唇上一软,他听到男人说,“有句话我一直没跟你说,那天在草垛边,我知道是你。”   几瞬的沉默过后,少年哑声问,“那你为何不跟我气?”   陈又哼哼,“我是想生气啊,你把我丢那里就自己走,晚上到别苑还想呛死我。”   少年愣怔住了,“你都知道。”   陈又瞥他一眼,“嗯。”   接下来俩人都没有说话,反应过来时,已经亲了彼此。   陈又看着倒计时从十分钟变成五分钟,再到一分钟,他真的要走了。   要不是真的起不来,他肯定会像家里那只老猫一样,找个地儿默默的等死,而不是死在亲人面前。   “你去给我倒杯水吧。”   少年转身,沉默看着他的背影,我走了啊。   倒计时停止,陈又的灵魂离开身体,往上飘去,他看着少年走到床边,叫了他几声,见他没有回应就把手伸到他的鼻子下面。   下一刻,少年手里的茶杯砸在地上,嘴里喷出去一口鲜血,倒在他的身上,不省人事。   陈又飘了没多久,信守承诺的王爷出现了。   再然后,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三年后,湛王从外地回来,身边多了一个眉目俊朗的青年,他的面部有半块黑色面具,叫黑闵,来历不明,身手了得,是王爷的左膀右臂,深得信任。   王府里跑出来一个粉衣女子,手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响。   黑闵低声见礼,“公主。”   “嗯。”公主圈着湛王的手臂,神情雀跃,“三哥,你们这次离开好久哦。”   她说话的时候,眼珠子一直黏在湛王旁边的青年身上。   湛王揉揉妹妹的头发,“事情已经忙完,暂时都清闲了。”   公主说那好啊,“三哥可以好好陪陪三嫂啦。”   她的余光无意间瞥到青年垂放的左手,见对方的小手指上有一条血痕,立刻紧张的叫道,“黑闵,你的手受伤了!”   黑闵低头看看,眼里有些许讶异,似是这才有所发觉,“想必是来时在什么地方划到的,不碍事。”   公主蹙眉,“那怎么行啊,都流血了,还是要上药的,是吧三哥。”   湛王说,“你处理一下。”   黑闵应声,“是。”   公主赖在王府不回宫,这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王府里的下人都发现了,只要王爷回来,公主肯定会留下来过夜,这传到宫里,传到民间,就是皇家兄妹情深。   湛王跟黑闵的相处方式让下人们很是不解,要说是朋友,又不像,可要说不是,那怎么会允许对方同桌吃饭?   这个怪异的现象慢慢就在王府里散开了,又慢慢的埋下去了,大家伙谁也不会嫌自己的命长,跑去跟王爷讨个明白。   饭后,公主趴在花园亭子里的栏杆上看月光,手指头上还勾着个什么东西,她有意支走了两个丫鬟,似是在盘算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由远到近。   公主看到来人,就扬起笑脸,“黑闵,你跟我三哥说什么呢,说什么久?”   她说着,手指头还一晃一晃的,勾着的那个东西也跟着晃。   黑闵看着晃动的东西,是一块玉,他鬼使神差的说,“公主,能否把此物给属下看一眼?”   公主拿给他。   黑闵伸手去接,将那块玉握在手里。   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里油然而生,渐渐的,他便明白了,那是熟悉的感觉。   他去回忆,却没有任何有关这块玉的记忆。   是弄错了吗,黑闵想。   公主支着下巴说,“这是我在三哥书房里偷偷顺出来的,得赶紧放回去。”   黑闵握住玉,无动于衷。   公主连续喊了两声,“黑闵?”   黑闵抬眼,将手里的玉还给公主,“是好玉。”   深夜,书房里闪过一个黑影。   三年又是三年,公主该嫁人了,她不依太后安排的亲事,偷偷溜出皇宫去见自己的心上人,“我喜欢你。“黑闵愣住了,是谁在他的耳边呵气,笑着说我喜欢你。   公主原本是羞涩的垂着头,等待对方的回应,但是久久都没有等到,她抬头看去,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青年满脸的哀伤,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事,还是什么人。   公主的心头酸涩,还是鼓起勇气说,“黑闵,你喜欢我吗?”   黑闵的唇角抿了抿,“抱歉。”   公主落下泪来,“你有喜欢的人了是吗?”   黑闵心说,他没有的,但是他张口,却莫名的说不出那两个字。   公主伤心至极,哭着跑了。   湛王从后面过来,“这几年,那丫头对你的心思就没断过,她是真的喜欢上了你。”   黑闵低低的说道,“王爷,属下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本就是一个残缺的人,配不上公主。”   湛王拍拍他的肩膀,“你无需解释,本王也是有轰轰烈烈爱过的,感情的事,强求不来,倘若只是单方面的,那也没有什么意思。”   黑闵的神色茫然,这话,他为何会觉得在哪里听过……   湛王忽然想起书房丢失的那块玉,也不知道是哪一年的事了,他一直放的隐蔽,从未拿出来过,所以是才发现的,“黑闵,你同本王去边城吧。”   黑闵说好,这一去就是二十年。   边城靠近边关,黑闵刚去的几年,战事较为频繁,镇压收服之后,他在城里过的很清闲自在。   平日里练练刀,上酒肆喝喝酒,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往下过了。   有一次,黑闵从酒肆回去的路上,看见一只狗死在路边,不知道是怎么了,他竟然去将那只狗安葬了,还蹲在那里待了许久。   湛王年事已高,一日说了糊涂话,“黑闵,若不是他,本王也不会得你这一知己。”   黑闵的眉头微动,“王爷,他是……”   湛王却在这时候猛然清醒,“一个已故的朋友。”   知晓问下去不会有收获,黑闵便不再多言。   王爷有事瞒着他,瞒了很久,是和他失去记忆有关,尽管他都知道,却一直没有找到答案,找到过去。   黑闵再次回都城,是在王爷病逝后,他摘掉面具,以一个平民百姓的身份入城,他这次回来,是因为那块玉的底细终于查清。   得知玉早年落在哪些人手里,黑闵一个个去查,大多数都不在人世了,最后他查到江城,一个离都城很遥远的江南水城。   他走在城里,看着两旁的商铺,莫名的情绪萦绕上来,一直挥散不去。   有个陌生的中年人走上前,对着黑闵看了好一会儿,“陈末?你是陈末吧。”   黑闵皱眉。   他听到中年人问,“廖大哥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他这些年还好吗?”   黑闵说道,“你认错人了。”   中年人当下就变了脸色,激动的拽住他的衣襟,“我是胡少爷,你不记得了?陈末,你比我要小十多来岁,我都还没忘,你就忘了,骗谁呢,说,你是不是把廖大哥怎么样了?”   黑闵扫了眼抓住他的手,“我不认识什么胡少爷,也不认识什么廖大哥。”   “不认识?”胡少爷哈哈大笑,“陈末,你当我是黄口小儿吗,啊?当年在都城,我亲眼看见你与廖大哥在一起搂搂抱抱,那时候我才知道,他心里的人就是你。”   “现在你跟我,你不认识廖大哥了?”他的目光里全是嫉妒,“廖清风,想起来了吗?”   黑闵的身形微微一顿,廖清风……这个名字,是谁呢?   他的头忽然有些疼了,脑子里似乎有什么零碎的东西闪过,一点点的开始拼凑起来,“松手。”   胡少爷不松,“你告诉我,廖大哥到底怎么样了,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黑闵徒然出手,将人推开。   胡少爷猝不及防,直接就跌坐在地。   有两个少年慌慌张张的跑过来,问爹你有没有事。   胡少爷摆摆手,还是执着的想知道那个人的消息,可等他抬头时,陈末已经不知去向。   几日后,城西有人看见一个黑衣男子,他站在坟包前一动不动。   正下着大雨,那人也是好心,就上前劝说,“生老病死是谁都逃不掉的,你要想开点,节哀啊。”   男子发出压抑的哽咽声,“是啊,谁都逃不掉,你也是那么想的吧,所以你走时,会那么平静,还在离开前为我着想。”   “可你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他的声音被雨声冲刷的模糊,整个人都是如此,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我不愿意……”   “从前我恨你,后来我爱你,如今,你又让我恨上你了。”   那人见男子对着坟包说话,脸又白的跟死人一样,他的头皮发麻,没多呆就走了。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别苑周围的人都在夜里听到有人在哭,是个男的。   那哭声就是从别苑里传出来的,他们议论纷纷,觉得别苑闹鬼。   有一日,那些人约好了一起去别苑,想看看到底是人是鬼,但是他们发现别苑里面杂草横生,结满蜘蛛网,根本就没有人住。   阴冷的寒气从门里往外面渗,大家伙相视一眼,落荒而逃。   渐渐的,别苑四周都没有了人烟。   很多年以后,有几个外地人跑进来避雨,他们惊叹里面的摆设,想必曾经住在这里的是个达官贵人。   那几个人往里面走,看到地上有一具森森白骨,个个吓的脸色煞白,大喊一声“鬼啊”,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房里,白骨孤零零的躺着,头朝着门口的方向,像是在望着什么东西,等着什么人出现,来接他走。   ******   Y市,盛家大宅,三楼的靠北的一个房间里,陈又大字形躺在床上。   他没有忘记那几个任务世界,他还记得。   系统说,“上面新开发了一向功能,可以一键清零宿主已完成的任务世界所有记忆数据,目前只提供三个名额,我给你报名申请了,你凭借出色的表现拿下一个名额,恭喜。”   陈又一个鲤鱼打挺,“什么?你问过我的意见没有?谁叫你给我申请的啊?”   操了,原来所谓的记不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系统说,“这是其他宿主争取不来的福利,一旦清零,就能更好的完成任务,不被其他因素困扰。”   陈又倒回床上,其他因素,什么啊,感情吗?有没有搞错,他是个人哎。   “那为什么我还记得?”   系统说,“明天才正式开始测试。”   陈又用手臂遮住眼睛,“你好毒。”   系统说,“我是因为爱你才给你申请的。”   呸,还爱我呢,我一点都没有被感动到,完全没有!陈又呵呵两声,“你的爱我承受不来,赶紧收走,我谢你了。”   系统,“……”   陈又躺着整理这副身体的记忆,原主的名字,怎么说呢,看字还不错,就是叫起来,不怎么好听。   盛夏,剩下,哎。   盛家就是一出现代版的玄武门之变,老小盛擎搞死两个哥哥,成为盛家家主,当时死了很多人,原主他爸是盛擎的得力下属,绝对死的透透的。   盛擎念及兄弟情,就把原主收留在盛家照看着。   但是他很忙,一年都未必能回盛家老宅一趟,偶尔想起来问一下,所有人都说好。   盛夏被威胁着,也不敢说什么。   等到盛擎收养了两个孩子后,他变的更忙了,仅有的那一点空闲时间都被两个养子分去,就更不过问原主了。   盛夏连养子都算不上,他在盛家的地位跟下人差不多,被欺负,受冷眼是常有的事,虽然还在上学,但是功课垃圾的一塌糊涂,基本就是除了吃喝拉撒,什么都不会。   陈又将原主的记忆整理到这里,“所以这个世界是废柴少爷逆袭?”   系统说,“废柴少爷是真,至于逆袭,我想不会有。”   陈又,“……” 第107章 世上只有爸爸好(1)   陈又一直躺着,从太阳下山要天黑,再到凌晨。   他不出去,就没有人敲门。   这么大的宅子, 佣人一大堆, 忙里忙外,死个人也就比死只鸡的面积大一些。   肚子实在太饿, 陈又就跟着原主的记忆去衣橱里扒拉。   原主有个习惯,会把喜欢的东西放在衣服里藏着。   因为他刚来盛家的时候, 出过一件事,就是他一直放在抽屉里的小金锁不见了。   他哭着喊着要小金锁,佣人们都不搭理, 盛夫人也不当回事。   一个几岁的小孩子, 能懂个什么。   原主就自己在宅子里找,结果他不小心碰倒了一盆兰花。   有钱人家的垃圾都比外面金贵,那盆兰花是盛夫人养的, 平时也不见有多宝贝,那会儿却气的把原主抽了一顿,又饿了两天。   那口气也没消掉,反而沉下去了。   盛夫人不但见原主一次都不给好脸色,还当着原主的面说,她儿子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家里领,也不嫌脏。   虽然原主还很小,那件事却给他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从那以后,他就开始藏东西。   他想着藏好了,就不会再被人拿走了。   单纯的可怜。   陈又伸手进去扒扒,零零碎碎的,什么都有。   竟然还有一对塑料的蝴蝶翅膀,裂开了一个角,是孤儿院一个小妹妹给他的,他偷偷带进盛家,被佣人踩裂了。   陈又把翅膀丟一边,往里面扒出一根火腿肠,他觉得还是不看日期比较好。   但他还是看了。   卧槽,都过期一年了,陈又瞪着火腿肠,吃,还是不吃?   算了,再扒扒吧。   陈又继续扒,把衣橱的衣服全扒到地上,他扒出的东西很多,除掉杂物,吃的有一根过期的火腿肠,一盒过期的红枣酸奶,一袋过期的豆沙面包,一包过期的红薯干……   没有一样吃的是在保质期内的。   陈又坐在旁边,看着脚边的那些吃的,夏夏啊,你谨慎点是没错,但是这些东西,应该没有谁会偷拿吧?   “好歹也是住在豪门里头,怎么会过的这么惨呢……”   陈又叹口气,把东西整理整理,该扔掉的就扔垃圾篓里。   他突然看到一袋奥利奥,立马给捞到手里,没过期,能吃。   “卧槽,我好久都没吃过饼干了。”   这甜而不腻的味道,糙而不硬的口感,咔滋咔滋的声音,吃进去的满足感,哎,陈又想哭。   系统冒出来说,“好吃吗?”   陈又猪八戒吃人生果似的把饼干往嘴里塞,“好吃好吃。”   系统说,“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陈又,“……”   他吃着饼干,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点,就不跟系统闹了。   这奥利奥是原主从自己课桌里发现的。   说起来也是惨的一逼。   原主的同桌是校草,人又高又帅,会打篮球,摇头甩汗的瞬间,尖叫声恨不得把操场给炸了,那肯定多的是女同学往他课桌里塞小情书,巧克力等小零食。   奥利奥就是一犯迷糊的女同学塞错了,塞原主那儿了。   这事没完,惨的在后面。   那女同学也很有特色,她发现自己搞错了,就打算要回奥利奥,但是原主比她更有特色,不承认。   好嘛,这事闹的教室里人尽皆知。   女同学丢人丟到别班去了,还当着校草的面,她心里就记恨了。   原主放学回家是没有私家车接的,他自己坐公交,在路上被几个混混打的半死。   那几个混混就是女同学哥哥找的,牛逼哄哄啊。   陈又把一袋奥利奥吃完,用涨回来的力气去开电脑。   这是M市,不属于他熟悉的任何一个城市,他随意打开网页看看新闻。   看着看着,陈又就叹起气来,也不知道二狗子在那个世界过的怎么样?   时间线不同,他应该有四十多岁,跟着王爷混,老婆孩子两手抓了吧。   脑子里有叮的声响,陈又握紧鼠标,又大力一摔,“我不要听!”   系统,“我还没说什么呢。”   陈又把脸一沉,“不准跟我提二狗子。”   系统说,“那就不提。”   陈又一愣,突然这么好说话了?“你真是444,不是333,也不是555?”   系统说,“在你走后,他……”   “信信信,我信,你就是444,我最亲爱的大宝贝!”   陈又大叫着阻止系统往下说,他真的怕了。   说真心话,系统告诉他的大佬跟小明那俩人的结局,他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   还是不知道的好。   上了会儿网,陈又拖着两条腿去洗脸刷牙,上床睡觉。   后半夜,陈又突然惊醒。   他匆忙掀开被子下床,翻出纸笔把前面几个世界的人和事都记下来。   不是他找虐,他只是觉得,如果自己真的变成一片空白,那会很可怜的,像个白痴。   陈又全部写完的时候,腰酸背痛,手也酸。   揉着手的时候,陈又无意间瞥到电脑,脸顿时一抽。   操,房里有电脑,我为什么要用手写啊?陈智障,你真的没救了。   陈又哭着躺回床上,裹着被子抱紧自己,慢慢睡去。   第二天,陈又是被窗外的大动静吵醒的。   盛擎回来了。   他滚了一圈,腿夹着被子,不想起来。   这种躺在席梦思大床上,身体陷进去的感觉,真特么的美好啊。   门外有敲门声,伴随着佣人的声音,“夏少爷,夫人让你在三分钟内收拾好自己,下楼吃早餐。”   三分钟?一看就是刷牙不认真的,这点时间也就放个屁闻个味儿好么,陈又对着天花板的吊灯翻了个白眼。   他按照正常速度起床,穿好衣服去卫生间里照照镜子。   头发有点长,该剪剪了,刘海,哎,没法说,这发型就是一倒扣下来的碗。   陈又去抽屉里翻翻,翻出一个扎袋子的橡皮筋,把刘海一撩,简单的揪到一起,再拿橡皮筋绕上几圈。   额头露出来了,视野开阔,看到的东西都多了。   他摸摸脸,抿抿嘴,挺清秀的少年一个,笑起来还有小酒窝呢。   可惜原主不爱笑,像二狗子。   陈又拍拍脸,振作起来啊陈智障,你没问题的!   咦,他愣了愣,我还记得二狗子,记忆数据在的啊,没有被清零。   系统说,“你再不下楼,今天一天都不会有饭吃。”   “去了去了。”   陈又赶紧往门口跑,头上的小揪揪一颤一颤的,“你看我怎么样,还行吧?”   系统说,“凑合。”   陈又开门出去,“什么叫凑合啊,我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美少年。”   系统说,“把美字摘掉。”   陈又,“……”   他下楼时,大厅的气氛很严肃,一点也不像是个家。   这就是大宅里的世界啊,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笑里藏刀,兵不血刃。   陈又扫视一圈,有个阔太太,就是盛夫人了,在她旁边是两个少年,比原主要小一点,在读初中,门门学科都是全校第一。   模样也比原主好,非常漂亮,穿的,就不用说了。   两个少年旁边是一个男人,就是盛家现在的家主,盛擎。   陈又所占的位置,都能感觉到男人身上的威严。   他收回视线,低眉垂眼,对盛夫人喊,“奶奶。”   完了又去喊,“爸。”   盛擎叠着腿看报纸,没有任何回应。   盛夫人嫌弃的蹙眉,“夏夏,你头发怎么回事?”   陈又说,“长了,戳眼睛。”   盛夫人说,“早让你把头发剪了,你不听,现在弄的什么东西,难看死了,赶紧拿掉。”   两个少年同时看过来一眼,里面是毫不掩饰的鄙夷,轻蔑,像是在看一个小丑。   不就是学习好吗?得意什么,我来了,下回期末考个一百分给你们看。   陈又要去拽橡皮筋的时候,看到男人头顶缓缓显示的屏幕。   噢是你啊,爸。   他看着屏幕正在输入的内容,初步了解了一下这次的任务目标盛擎。   冷血,无情,杀伐果断,手腕强硬,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陈又都不敢看完,好心疼自己。   没法玩,随随便就能把他搞死,真的。   突然有一道犀利的目光袭来,陈又立刻垂下眼皮,后脊梁发凉。   他咕噜咕噜吞咽口水,可怕。   这次盛擎回来,是要给老祖宗上坟,陈又是赶巧了,否则还不知道要在这个世界待多久才能见到任务目标。   系统说,“开了个好头,我已经能看到你顺利完成任务的时候了。”   陈又呵呵,那个我暂时还看不到,不过我能看到自己被搞死的时候。   他只要开始行动刷好感度,就会引起盛擎的注意,很危险。   系统说,“加油,看好你。”   陈又说,“一点都不走心。”   系统默了会儿说,“你很棒。”   陈又无语,“行了行了,憋半天就憋出三个字,还不如给我搞个什么特殊技能来的实际点。”   系统,“……”   佣人准备好了早餐,盛夫人就没再管陈又头上的揪揪,她从心底里就怕小儿子。   两个少年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背脊挺直,目不斜视。   想当富家的小少爷,被家主重视,不努力是不行的。   都叫盛擎爸爸,可是差距真的太大,原主纯粹就是自暴自弃了,觉得自己根本比不上,他做什么都不能让爸爸满意。   爸爸是永远不会喜欢他的。   说起来,原主在死前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还没出生,亲爸死了,出生后不久,亲妈死了,完了就在孤儿院待着,到两岁的时候,见到盛擎,管叫爸爸。   原主长大以后,从周围人对自己的态度里猜想,爸爸不喜欢妈妈,所以大家都不喜欢他,奶奶也是。   实际上,他叫了十几年的爸爸压根就不是。   哎,现在原主是已经跟他亲爸亲妈团圆了,也不会有谁欺负她,给他脸色看了,挺好的。   一时走神,陈又手里的汤勺不小心滑碗里了,发出一个清脆的响声。   盛擎的眉头一皱,周遭立刻就寂静无声。 第108章 世上只有爸爸好(2)   每到一个任务世界,陈又的演技都是以可怕的倍数直线下滑的,差不多就是从100分到50,再到0。   他现在刚来, 演技处在100的位置。   顶着巨大的低气压, 陈又把自己调整到原主盛夏的状态,嗖地一下就开始颤抖, 他抖的很有水准,也很有层次感, 先是捧着碗的手,然后是嘴唇,最后是整个身子。   在原主的心里, 盛擎就是神魔般的存在, 强大,恐怖,敬畏, 老鼠见了猫还能躲一躲,他连躲都不敢,就在原地瑟瑟发抖。   陈又垂着眼帘,做出因为害怕而哭泣的可怜样子,睫毛上凝聚了小水珠,不光如此,他还首次挑战咬下嘴唇这种高难度的动作。   系统说,“不错。”   陈又心里的小人在得意的摇摆,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嘿,“大家的反应是什么样的,你跟我说说。”   他低着头嘛,除了能看见自己的大腿,其他的屁也看不到。   系统说,“你奶奶和你两个弟弟都在幸灾乐祸,等着你被训,滚出客厅。”   陈又问,“那我粑粑呢?”   系统说,“你粑粑看了你一眼,奇怪你的长相。”   卧槽,真够可以的,陈又头上的两个揪揪都抖了抖,他敢肯定,盛擎不知道原主在读哪个年级,更别说是几岁了。   当然,那两个少年的学业,盛擎应该也没有闲情去关注。   最初盛擎把原主带回盛家的时候,出于对下属的情谊,还会问一问,但是原主唯唯诺诺的,问什么都说不全话,还发抖,动不动就哭鼻子。   懦弱,自卑,胆怯,无能,差劲,这些都是盛擎不能容忍的,偏偏原主都有。   所以慢慢的,盛擎过问的次数就变的很少了。   之后为了堵住家族里那些老人的嘴巴,盛擎就搞了两个养子,他们琴棋书画十八般武艺样样都学,非常优秀,把原主衬托的更加一无是处,变的跟角落里的灰一样,要么看不到,看到了只会觉得碍眼。   想吸引盛擎的目光,从他口中听到一句夸赞,光优秀是不够的,必须要成为最出色的那一个。   原主努力,另外两个比他还要努力,他被那两个甩的很远,觉得自己什么都学不好,怎么都比不上,早就自暴自弃了。   现在两个养子暗地里较量,谁赢谁输还不一定。   短暂的死寂过后,盛夫人说话了,“夏夏,你怎么回事,拿个勺子也拿不稳。”   陈又颤着嘴唇,等了等,觉得鼻子里热乎乎的,不通气了,才开始发出声音,带着哭腔,“对……对……对不起……”   盛夫人不加掩饰的厌恶,“多大的人了,还哭。”   她扫向两个少年,满意之色浮现,“男孩子就要有一个男孩子的样子,你看看你两个弟弟,他们什么时候跟你一样哭哭闹闹了?”   那两个少年没有发出声响,很乖巧。   陈又把音量放到最轻最小,“奶奶,爸,我下次不会了。”   接下来发生了一件很诡异的事。   他突然开始哭了,控制不住的流眼泪,就像是眼睛里有两个小水闸,现在被人给拨开了,哗哗的往外流。   陈又边哭边问系统,“操,怎么回事,我不想哭的啊?”   系统说,“我忘了跟你说,原主是个哭包。”   陈又继续哭,“那我要怎么停啊?”   系统说,“哭够了就停了。”   陈又,“……”   系统说,“有这个原主的哭包一面在,你演技掉线,被怀疑的可能性都会减低。”   “这么好啊,为什么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陈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抽抽搭搭的,眼泪顺着脸颊下滑,全淌进脖子里去了。   没人搭理他,已经见怪不怪。   上方的男人起身离桌,看也不看一眼。   盛夫人让佣人收拾餐桌,她拿起旁边的帕子擦手,“吃个早饭都不顺心。”   “小光,小景,你们晚上就别回去了,明天周末,奶奶带你们去海洋馆看海豚去。”   盛光喝着牛奶,那张跟牛奶一个色的脸上扬起小天使的可爱笑容,“奶奶,不行啊,我要补课的。”   盛景长的显冷峻一些,他也是那句话。   “怎么还补课啊?要奶奶说,就是你们爸爸太严格了。”盛夫人后面接上来的一句就有点刻薄了,“你们回回都拿最高分,还这么努力,有的人,倒数第一也没见看个书写个作业的。”   陈又一下一下打嗝,当她在放屁。   当年原主他爸是盛家明争暗斗,谋权夺势里头死的一大批人之一,也是盛夫人不待见的几个人之一,对他的孩子,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要不是盛擎亲自交代,所有人都封住嘴巴,盛夫人早把身世的事跟原主说了,那原主肯定没有脸再呆下去,自己滚蛋了。   很快,客厅就剩下陈又一个人,他还在打嗝,眼睛红彤彤的,鼻子也是。   好烦躁。   盛擎最厌烦别人哭了,他这不是踩人雷点上去了么?   陈又揉揉眼睛,上楼挤个毛巾搭上面敷着。   不多时,佣人喊他,要去扫墓了。   盛家老祖宗的坟在后山。   今天的天气不好,阴云密布,随时都有可能下起雨来。   陈又把卫衣的帽子往上一拉,低着个头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不时看看路过的花花草草。   家主回来了,佣人们也没有完全收敛平时的刁钻和轻蔑,因为在他们看来,盛夏就是一个废物,怎么可能被家主注意的到。   刚接手废物剧本的陈又是想逆袭的。   有句话不是说了的吗,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系统说,“那就是见鬼了。”   陈又哼哼,“咬你啊!”   有个佣人过来说,“夏少爷,你在后面磨磨蹭蹭的,对盛家祖宗不敬,夫人是要怪罪的。”   陈又加快脚步,从她面前越过去。   佣人心有不快,边上的人拉住她,“你跟一个废物计较什么。”   前面的陈又听到了。   哎,原主在这样脏不拉几的氛围里生活了十几年,难怪会得抑郁症自杀了。   换成是他的话,陈又把手放牛仔裤兜里,呵呵的笑两声,他只会把别人搞成抑郁症。   上坟的时候,起了大风,山上的树木被摇的东倒西歪。   陈又站在一边,看着蹲在坟前点香烛的男人,回想对方的个人资料。   盛擎是老幺,小时候瘦不拉几的,脑子笨,还有点小结巴,上头两个哥哥都比他优秀,经常嘲笑他蠢,学他说话。   有一次发生交火,盛擎他爸先救了两个哥哥,他被抓走,过了三年地狱般的生活。   是他自己逃出来的,杀人,逃跑,还要承受沾血的恐惧和折磨,那时候他的年纪还很小。   盛擎逃回盛家以后,包括他爸妈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关心他是怎么熬过那三年的,期间都发生了什么,有没有受伤,是如何逃出来的。   或许在大家族里面,流血,失败,欺辱,甚至死亡都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如果不想被当做一枚棋子,那就成为最强者,决定他人的生死。   盛擎面上仍然是一个笨小孩,背地里已经将三年学会的阴险狡诈全部用在放弃过自己的那些人身上。   他撒下大网,再一点点的往回收。   因为盛擎早有防备,所以在得知他爸又一次要将他放弃的时候,选择主动出击,一场由名利权势演变的自相残杀就发生了。   恶念值好多啊。   陈又的头上一疼,他吓一跳,低头看看才发现是个松果,从树上掉下来的。   他正要捡起来玩玩,一只名牌的白色运动鞋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看到颜色,陈又就知道是盛光小少年,这人独爱白色,别人如果穿的跟他一个颜色,他就会不高兴,呵呵,真以为自己是天使下凡间。   “夏哥哥,这松果好漂亮啊,你捡起来给我玩一下。”   少年的声音软糯糯的,很好听。   陈又把松果一抓,站起来递给盛光,“光弟弟,拿去玩吧。”   盛光没有伸手去接,松果掉到他的脚边,他眨巴眨巴眼睛,有点无辜,“夏哥哥,对不起,我刚才没有接到,你再帮我捡一下好不好啊?”   陈又的大拇指动了动,弟弟哎,哥哥真的好想给你一个赞噢,再让你他妈的从哪儿来滚哪儿去。   妈逼的,非要逼老子骂人!   陈又现在是可怜的盛夏嘛,别说是盛光让他捡地上的一个松果了,就是盛光说想要树上的一片树叶,觉得好看,他也得爬上去摘。   因为以前就有过类似的事情,还不止一次,盛夏就是光景俩少年打发时间的东西。   第二次把松果捡起来,陈又没有递,而是用另一只手去抓盛光,将松果塞到他的手里。   又要哭了,陈又使劲憋着,“光弟弟,拿稳了,这次不要再弄掉了。”   说完就装作去找松果完,一秒都不想待,否则陈又会忍不住去把少年梳的好看的发型给揉成鸟窝,让你小小年纪就喜欢恶整别人,不是少爷出身,运气好捡了个少爷的命,就开始折腾,早晚要死自己手上。   盛光看看手里的松果,他嫌弃的瞥了瞥嘴角,随意往地上一丢,就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   脚步声靠近,盛景从左侧走上来说,“你怎么突然对一个废物有兴趣了?”   盛光拿着纸巾细细的擦手,“无聊呗。”   他把纸巾揉成团抛进草丛里,嘟囔着说,“爸年年清明都回来上坟,还要带上我们,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盛景望着不远处的高大身影,“你可以去问问爸。”   盛光也看过去,满眼的崇拜和仰慕,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惊悚可怕的事,脸白了几分,声音都有点异样,“算了吧,我可不想看爸黑着一张脸的样子。”   走开的陈又四处瞅瞅,撇断几根嫩绿的新枝拿着走到男人旁边。   他看着对方摆好祭品,往坟头培上一把新土,就把手里的新枝递过去。   盛擎睨了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接过去,插在新土上面。   这一幕被在场的捕捉到了,他们各有心思。   磕头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以往每次来的时候,都是好天气,不像今天,没有太阳不说,昨天还下了一天的雨,地上都是湿的,有草和烂泥。   盛光一身的白,他怕裤子弄脏了,就铺了好多纸,跪下来的时候还一脸的烦躁。   陈又在旁边看着,脸不停的抽。   他看过盛擎的资料,对方的内心虽然暴戾,杀戮,没有亲情可言,但清明上坟在对方那里,莫名其妙的比任何事都重要,不管那天有什么工作,都会取消。   似乎那是一种自我安慰的方法,给自己当年丧心病狂的举动找一个正当的理由,祖宗啊,我是盛家的子嗣,一切都是为盛家好。   盛擎决不允许有谁在祖宗的墓碑前不敬,所以盛光要倒霉了。   陈又等了不到五秒,盛夫人在内的所有人看到盛光在墓碑前的行为,表情都变了变。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盛光,你不用磕了。”   盛光先是一喜,然后就去检查自己的白裤子有没有弄脏,最后才察觉到气氛的不对。   他用余光去观察男人,发现对方的薄唇微抿,只是一个细小的变化却让他害怕的打了个冷战,“爸,我……”   盛擎昂首,“离开。”   盛光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他把嘴唇一咬,煞白着小脸可怜巴巴的走了。   陈又偷偷去看另一个少年,垂眸站立,像一棵挺拔的松树,对盛光的言行举止并不关心。   他前一刻没有错过盛光看盛擎的眼神,喜欢上了,这也不是不行,俩人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是收养的嘛,而且盛擎那样强势的男人,太容易让人去当一尊神崇拜了。   不过,陈又还不确定,盛景是不是也喜欢自己的养父,对方的心思更深一些,不好看透。   盛夫人喊陈又,“夏夏,你在发什么呆?”   陈又赶紧回神,过去直接就跪在墓碑前磕头,很有诚心,嘴巴还动动,念叨着什么,完全就是一个拜祭长辈的姿态。   盛夫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以前的每年,也没见哪次磕这么规矩的。   下山的时候,陈又还是走在最后,原主就是一个背景,做了十几年了,所以他现在依旧个背景,一时半会儿很难改变现状。   他乱七八糟的想着事儿,好愁。   在这个世界,不但要完成任务,还要上学,这太艰难了。   冷不丁有个声音在他头顶传来,“你为什么几天都不去学校?”   陈又一个激灵,看见男人站在自己面前,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都没有发觉。   想了想,陈又说出符合一个学渣的台词,“爸,我听不懂。”   盛擎的眉头皱皱,不再多言。   烂泥扶不上墙,拽也没用,陈又跟上去,踩着男人的影子,“爸,我想要老师给我补课。”   盛擎的脚步不停,“哦?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了?”   因为我要引起粑粑你的注意啊,陈又说,“我明年就要高三了,我想考M大。”   盛擎问,“补哪一门?”   陈又很不好意思,脸都红了,“每一门都要补。”   盛擎说,“过两天。”   陈又开心的说,“谢谢爸!”   他一激动,步子就迈大了,一迈大就踩上了男人的鞋后跟。   卧槽,你能不能长点心啊,陈又抽了自己一下,立刻就甩出原主的人物设定,战战兢兢的说,“爸我不是故意的。”   盛擎转身去看,少年纤瘦的身子站直,腿并拢,头低下去,摆出一个小孩犯错,等着家长训斥的姿态。   很乖。   他的目光从少年额头的揪揪上扫过,再去看少年的脸,全是眼泪。   盛擎的眉头皱皱,“哭什么?”   陈又哭的快晕过去了,不知道啊粑粑,我也不想哭的。   他哭着说,“爸爸爸爸爸……我错了……”   因为气息不均匀,一口气说了好几个爸。   盛擎的面部微抽。   陈又一直低着头,没等到训斥,只看见那双黑皮鞋一步两步三步的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人一走,压力没了,他就不哭了。   陈又擤鼻涕,拿纸巾擦擦眼泪,再把脖子擦擦,完了就把纸巾塞回裤兜里,山上也没个垃圾桶,麻烦。   他在心里呼叫系统,“刚才我没有暴露什么吧?”   系统说,“没有。”   陈又长舒一口气,他想也是没有,不然盛擎不会就这么离开的。   系统说,“好好祷告吧。”   这次比之前说的时候,多加了两个字。   陈又差点摔趴在地。   回了房间,陈又无所事事的闲晃,他翻着书桌,看到一个蓝皮的日记本,里面还放着一支中性笔。   这什么?   陈又靠着书桌,把日记本拿起来翻翻,第一页开头写着,我和大佬的那些日子。   大佬是谁啊?   他往下看,眼睛顿时见鬼的瞪大,这狗爬的字是他的,他不会认错。   陈又抓着日记本,眉头紧锁,“对了,这是我昨天半夜起来写的,奇怪,我为什么写这个东西啊?”   一个人自言自语了一会儿,陈又往后翻,一共有五个标题,分别是大佬秦封,何思阳同学,雷明少帅,简单总裁,陈末二狗子,每个标题下面分别都有四五页的内容,很详细,写着从怎么相识到怎么结束。   不对啊,我不是昨天才在网吧猝死,然后就被卷到这个世界做任务的吗?   陈又诡异的盯着日记本,该不会都跟我有关吧,他立刻就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啊?”   系统说,“就是你想的那样。”   陈又皱眉,“那我怎么一点都没印象?”   系统说,“就在十分钟前,你的所有数据都被一键清零了。”   陈又猛地一愣。   十分钟前,我在干什么来着,好像是在翻书架上的课本玩。   一点异常都没有啊。   陈又抓抓头,把橡皮筋扯掉,再使劲抓,对对,他想起来了,系统跟他说过,帮他报名申请了这个测验。   卧槽,我的记忆力变的好垃圾啊,脑子里乱糟糟的,就像是被大炮弹炮轰过一样,一片狼藉,陈又认真的看完,合上日记本的时候竟然全都想不起来了。   “我不会是智障了吧?”   系统,“你觉得呢?”   陈又,“别说话,我要好好想一想。”   他闭上双眼,试图去清理脑子里的狼藉,将不完整的碎片全部一点点拼凑起来。   过了很长时间,陈又睁开眼睛,有点发红,也不知道是因为头疼的原因,还是别的,“数据还能复原吗?”   系统说,“没有备份。”   陈又说,“不可能,我知道你在逗我玩。”   系统沉默了。   陈又想哭了,“你好讨厌。”   他坐下来打开电脑,把日记本摊在眼皮底下,建了一个文本开始打着上面的内容。   等到陈又把最后一个二狗子的经历打完,他按了句号,脑子里就变成一片空白,一个字都不记得。   这种感觉真无力。   陈又把日记本往桌上一扔,手撑着头,所以说,这不是他的第一个任务世界,是第六个,前面那五个虽然过程各有各的艰辛,但都已经完成了。   他已经猝死很久了,离回家还有一段路要走。   系统发出叮的声音,还没说什么,就被陈又吼停了,“现在不要跟我说话!”   椅子嘭地后倒,陈又在房里暴走,好不爽啊,要是有机会整整系统就好了。   佣人路过,听到动静就敲门询问。   陈又吸吸鼻子,扭头朝着门口说,“没事。”   门外的脚步声走远,安静了。   陈又躺倒在床上,把被子一掀,再一裹,不动了。   他不知不觉的睡着了,醒来是在中午,睡了一觉,头不疼了,脑子里也不乱了,很清醒,就两个字——回家。   “恭喜你,洗脑成功。”   系统,“也恭喜你,回家的目标更加明确了。”   陈又呵呵,“谢谢你啊。”   系统,“不客气。”   陈又,“拜拜。”   系统,“……”   上完坟,盛擎的车就离开了,盛光盛景也没留下。   诺大的宅子里,又只有一个废物,很多佣人,还有一个闲的蛋疼,更年期不正常发作的阔太太。   周一早上,陈又早早起床去学校。   这里徒步下山要走将近半小时,再到公交站台,又得大几十分钟,夏天还好,天亮的早,冬天就麻烦了,五六点还是黑的。   盛擎日理万机,哪有功夫管这种芝麻小事。   可以管的盛夫人没发话让司机送,原主就自己走,冬天都是在黑漆漆的路上边跑边哭,吓的。   一番折腾到学校,陈又的鞋子上都是泥,裤腿也没干净多少,他在旁边的早点摊子上买了一个鸡蛋饼塞书包里,狂奔到教室。   原主在读高二五班,文科班。   陈又根据原主的记忆准备坐到进门左手边的第一排靠近走道的位置上。   说实话,这位置非常不好。   一有个什么听写啊,回答问题啊,老师都会自然的往这边来,被选中的几率相当大。   要死的是,陈又还坐在外面。   他把书包丢桌子,快速解决掉鸡蛋饼,就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眼睛一闭,两条腿伸直,进入半死不活状态。   “让开。”   头顶有个声音,陈又打了个哈欠,抬头一看,哟,校草来了,早啊,阳光大男孩。   肖琅苟拧着眉毛后退一步,“你看什么?”   陈又把腿一收,人还是懒洋洋的样子,但是哭包来找他了,他有点想哭,赶紧翻翻书,转移注意力。   “没看什么。”   肖琅苟炸毛,一看就是起床气还在,“操,老子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大清早的,吼什么呢哥们,吃韭菜饺子了吧,味儿真不小,陈又把椅子往前挪,给人腾出位置,“肖同学,几天没见,你好像更帅了。”   肖琅苟脸上的表情立刻一变,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他俯视过去,没错啊,还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你起来。”   陈又的屁股没离开椅面,“这么大的空你能进去。”   肖琅苟瞪眼,平时他一过来,这小子就乖乖把椅子推进去,自己站在一边,等他进去了才敢坐下来,今天是怎么回事,脑子被门夹了?   “我偏要你起来,给老子让位。”   陈又就是不起来,原主的死,一半原因是自己懦弱,一半原因是周围的人给的,其中就有同桌的一份,没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欺负他,给他取了一个“小仙女”的外号,还在班上大喊大叫,恶意嘲讽。   原主呢,是个小哭包。   被欺负了哭,害怕了哭,紧张了哭,委屈了哭,想着事情哭,看着花哭,写作业的时候,也能突然就哭了。   对别人来说,很稀疏平常的事,到那眼里,就变了样,他能看一部喜剧电影哭瘫了。   同桌肯定看到的比其他人多,校草只要一发现原主哭,就笑话他,还故意用关心的语气问,“小仙女怎么又哭了啊?”   原主会攥着衣角,刘海盖住眼睛,默默的掉眼泪。   有一次,校草不知道是抽的什么风,就把原主的手握住,问他是怎么了。   也就这么一个小动作,原主就喜欢上校草了。   悲剧发生在一个下雪的夜晚。   原主看到校草跟一女生在拐角亲嘴,他涨红着脸待在那里,也不知道跑,结果就被校草发现了。   学校是禁止早恋的,大家都偷偷摸摸的来,真传开了,那班主任就要一个电话过去,请各自的家长喝茶了。   所以校草就威胁原主。   原主当时慌的,直接告白了。   校草后退了好几步,对他说,“你真恶心。”   那件事之后,原主病了一场,再回教室刘海更长了,也不再说话,像个鬼。   他的同桌换了别人,到第二个学期,又变成校草,不过他们都没有过任何一次交流。   哎。   陈又看一眼校草,他最讨厌乱给别人取外号的一群人了,你以为你谁啊?一点都不尊重人。   肖琅苟推陈又的肩膀,“给老子起来!”   陈又被推的撞上课桌,上面的书本全掉了出去,他的火蹭地一下窜起。   这时候,班主任肥胖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   肖琅苟的眼珠子一转,重重撞开陈又到里面的座位上去,把校服外套脱了往椅子上一搭,酷的一逼。   早自习开始了。   陈又在周围的背书声里头晕眼花,他捧着语文,好想死啊。   那盛光盛景俩少年都考高分,语文作文满分,他考一百分都吸引不了目标的注意,所以还是算了吧。   嗯,算了算了。   陈又顿时轻松好多,他瞥瞥校草翻开的那一页,就赶紧翻到那里,发现是《蜀道难》,哎哟卧槽,有的字都不认识。   “噫吁嚱,危乎高哉……”   呵呵,前三个字都不知道是什么鬼,陈又把头往书上一磕,又把脸抓出来,看下面的注解,认认真真的背起来。   因为班主任过来了,就在他的旁边站着,跟校草说话。   校草是班长,成绩班级第一,很牛逼。   陈又听了个大概,就是春季运动会的事,班主任让校草做好跟进工作,学习也不要落下。   班主任一走,陈又就继续磕着。   他耳边的声音很杂,后面俩女生在讨论昨晚的宫廷剧,哪个妃子好毒,谁谁谁死的活该,谁谁谁真丑。   走道另一边的女生在语文早自习上背英文,叽里呱啦的,那些单词全飘过来了。   陈又旁边的这位校草在唱《爱情鸟》,正满怀忧伤的唱着“我爱的人已经飞走啦,爱我的人她还没有来到。”   上学的时候,每个班里都会有一种人,背书的时候唱歌,考试还能考的非常好,比如校草。   其实肖琅苟的心情不怎么好,女友在清明节给他丢了一顶小绿帽,边上这个同性恋竟然来学校上课了,他还以为对方会转学走人。   “告诉你,再让我知道你偷偷趴在我的桌上做恶心的事,我会把你打的你爸妈都认不出来。”   所谓恶心的事,就是原主一脸迷恋的蹭着校草的桌子。   陈又顶着锅,不想说话。   他揉揉眼睛,夏夏啊,你这么爱哭,我估计这回要被你搞坏掉了。   撑过早自习,第一节 政治课,陈又不行了,他知道下一节课是数学。   可怕啊。   完全记不住公式,应用题他常得零蛋,数学考试全靠前面选择题瞎猜得分。   系统说,“叫你多读书的。”   陈又紧张的看着课本,他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数学老师喜欢找人上去做题目,真不讨人喜欢。   “别说风凉话了,我冷,你给我点温暖撒。”   系统说,“放心,原主从来没被老师叫过。”   陈又愣愣,“为什么?”   系统说,“一是存在感低,二是他倒数第一。”   陈又,“……”   对哦,我是倒数第一,不会有哪个老师管的。   他吧长刘海撩起来,那个橡皮筋被扯断了,现在他一低头,刘海全搭下来,世界都熄灯了。   也不知道原主是怎么习惯的。   陈又左看右看,再往后看,他瞅到后面女生桌上有个粉色的发夹,“这个能不能借我用一用?”   女生明显的一惊,这人从来没主动找她说过话,“可以啊。”   陈又说了声谢谢,他把刘海捉住弄到一边,拿发夹固定。   “晚点还你。”   女生呆滞半响,扭头跟同桌咬耳朵,“盛夏长的不吓人,挺秀气的啊。”   同桌也呆,“是哎,之前大家都以为他是额头有丑陋的胎记,太难看了,所以一直留那么长的刘海。”   “他平时都低着头,刘海还那么长,像个鬼,额头露出来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嗯嗯,我还蛮喜欢的。”女生笑起来,很小声的说,“他戴发夹好可爱。”   同桌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能不能别笑的那么花痴?”   女生挠她的痒,“说谁花痴呢,也不知道是哪个,天天往肖……”   同桌把女生的嘴巴捂住了。   陈又听着后面的闹声,花季雨季的少年们,满满的青春活力啊。   肖琅苟上完厕所回教室的时候,就听到窃窃私语,他还纳闷,扭头看到自己桌边的男生时吓一大跳,“你谁啊?”   陈又说,“你同桌。”   肖琅苟瞪了一会儿,他噗的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   陈又翻白眼,“傻逼。”   肖琅苟两只手压着桌子,“你给老子再说一遍。”   陈又歪头,“说什么?”   肖琅苟瞪着他的粉色发夹,又去瞪他的大眼睛,“傻逼,老子听见了!”   陈又说,“既然都听见了,那还要我再说一遍干什么,没听够?”   他这会儿的演技已经成0了,不是盛夏,是他自己。   “操!”   肖琅苟揪住陈又的衣领,还没怎么着,人就开始哭了。   原主之前都是低着头哭,别人也看不见,现在陈又露着大额头,哭的样子暴露无遗。   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里布满泪水,微翘的鼻子还一抽一抽的,女生都没他能哭。   肖琅苟愣愣的看着,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被蛰到似的把手松开。   陈又哭的不能自已,妈逼的,别哭了啊,哭个屁啊!   这次肖琅苟撑着桌子跳进去,没从陈又那儿过。   上课之后,陈又就不哭了,他在抽气,真的憋不住。   本来呢,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是看不到陈又的,但是他夹了个粉色发夹,还在抽气,想看不到都难。   所以陈又就悲剧了。   他被叫上台,和另外两个同学一起做题。   “444,我做不出来,你帮帮我。”   系统说,“你猝死的时候,是在念大专。”   陈又揪着粉笔头,“都忘啦,我数学好垃圾的。”   系统,“以后能好好读书吗?”   陈又,“能,必须能!”   下一秒,脑子里就出现了这道题的解析过程,他赶紧照着抄下来,顺利过关。   数学老师有点意外,班上同学也是。   肖琅苟瞥一眼同桌,就继续拿笔刷刷写着东西,没再去看。   撑过一天,陈又背着书包去蹲点。   他知道盛擎的生活习性,下班就回公寓,多数时候九点睡觉,最晚不超过十点,早起跑步,是个素食主义者,健康养生,向来克制,从不放纵。   陈又坐公交到一个路口,过了有十几分钟,盛擎的车子从他身边经过,一下都没停。   我就不信坐不上你的车。   陈又再接再厉,连续蹲了两次,还是没能得到车里男人的一眼。   他嚼着口香糖,吹了好大一个泡泡,把鼻子都盖住了。   老天爷,你帮我一把撒。   陈又祈祷的第二天,下雨了,他还是下课就第一个冲出教室,坐公交换了个点蹲。   不多时,一辆黑色车子在陈又面前停下来,前面的司机撑伞下车,“夏少爷,先生叫你上车。”   陈又跟个落水小鸡崽似的坐进后座,他扭头想喊爸爸,结果阿嚏一声,口水全喷爸爸脸上了。   “……”爸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   爸爸的面色非常难看,嗓音低冷,周身气息非常恐怖,“去前面。”   “噢。”   陈又抱着书包到前面去了。 第109章 世上只有爸爸好(3)   车里弥漫着皮革的气味,这很正常,哪个车都有。   但是后座释放的冷气就很吓人了。   司机偷偷看后视镜,先生在皱着眉头拿帕子擦脸。   他很惊讶, 外界都传闻先生疼爱光少爷和景少爷, 不待见夏少爷。   没想到夏少爷都喷先生一脸口水了,也没立刻被赶下车。   盛擎的眉头皱的更紧,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心情非常差。   不能哭, 千万不要哭。   刚默念完,陈又就是控制不住的眼泪往下流。   他快速打开书包找纸巾,尼玛, 书都湿了, 垃圾书包,说好的大牌子,根本不防水!   司机看到少年抱着书包哭的厉害, 小肩膀一颤一颤的,令人心疼。   后座那位没有发话,他也不敢递个纸巾。   司机有点担心,先生的洁癖挺严重的。   他记得上一个在先生车里哭的是冯家小姐,人刚失恋,哭的很惨,先生直接就很嫌弃的叫他停车,把人丟路边了。   阿嚏——   陈又立刻捂住嘴巴,在手掌心里又打了个一个喷嚏。   怎么办,感觉要被丟下去了,卧槽,蹲好几天才蹲上车的,他还指望跟爸爸彻夜长谈呢。   陈又对系统发出求救,“我要怎么做才能不被丟下车呢?”   系统说,“怎么做都不行。”   陈又想哭,好吧,他正在哭,“为毛?”   系统说,“你粑粑有洁癖,讨厌你喷他口水。”   陈又委屈,“我不是故意的。”   系统说,“而且你还是鼻涕眼泪糊一脸。”   陈又,“……”   他赶紧摸摸脸,没有糊啊,“你帮我想想。”   系统很冷酷很无情,“自己想。”   陈又无理取闹,“我不管,你不帮我想,我就讨厌你。”   系统,“你这句话总共已经说了七千九百九十八次。”   陈又有点懵逼,“哪句?”   他想了想问,“我讨厌你?”   系统说,“七千九百九十九次。”   “我讨厌你。”   陈又满意的说,“好了,八千整。”   系统,“……”   陈又还在噼里啪啦掉水豆子,车外大雨,他的眼皮底下是小雨。   稀里里哗啦啦的,好想骂脏话。   陈又把书包丟到脚边,准备想点事分散注意力,不怕就不哭了。   后座徒然响起一道声音,“下车。”   操,你怎么这样啊,陈又把嘴巴上的手按紧,嗡嗡的说,“爸,我不哭了。”   话是那么说,但他还在哭。   盛擎面沉如水,“停车。”   陈又呜呜呜,魔性的叠音又出来了,“爸爸爸爸爸……我真的不哭了……”   盛擎额角的青筋突显,“去百货大楼。”   陈又的眼皮一跳,不好,那里有回盛宅的公交站台!   怎么办怎么办?   他情急之下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装晕吧。   下一刻,陈又就把脖子一歪,两眼一闭,进入昏迷不醒状态。   司机惊道,“先生,夏少爷好像晕了。”   盛擎后仰一些,慵懒地靠着椅背,“盛夏。”   我晕了,真的晕了,陈又继续装着不动,他听到男人对司机说,“掐他人中。”   “……”   司机伸过来一只手,再一按,陈又的眼皮颤动,卧槽好疼啊,他做出晕晕乎乎醒来的样子。   司机喜道,“夏少爷醒了。”   陈又撇嘴,讨厌哎。   他忽然一愣,咦,好像不哭了。   盛擎似是见多了这类小把戏,波澜不起的说道,“把车停百货大楼,你打车回家。”   陈又往后扭头,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后座的男人,“爸,我不想回去。”   盛擎淡淡问道,“为什么不想回去?”   陈又垂下眼帘,失落的说,“我脑子笨,学习不好,奶奶不喜欢我,佣人们也不喜欢我。”   他扁扁嘴,又想哭了,“爸……我不知道怎么办了……我想妈妈……”   司机的脑门冒汗,猝不及防就听到先生的家事,他松松领口,很紧张,生怕自己就被开除了。   车内气氛有些微妙。   陈又故意提到脑子笨,因为目标小时候也是,都是小笨鸟,可以有共鸣啊。   他还提到妈妈,是想让目标想到自己那个死去多年的忠心手下,能唤起一点点良知。   后座久久都没声音。   百货大楼过了,陈又放松下来,后背都湿了。   车子停在一家餐厅,盛擎抬脚下车,“去吃饭。”   陈又屁颠屁颠的跟上去,还不忘对司机摆手,“伯伯再见啊。”   司机条件反射的也摆,“再见。”   少年的声音清亮而欢快,带有干净的笑意,没有一丝杂质。   前头的盛擎眸光隐约闪了一下,脚步却没停。   吃饭的点,餐厅一楼座无虚席。   经理看到进来的人,连忙结束跟别人的谈话走上去,恭敬地弯腰,“盛先生。”   盛擎往里边走,“老样子。”   经理应声,“好的。”   他瞧了眼后面的少年,不是之前见过的两位其中之一,面生。   人走了,经理就没再去打量,盛家的八卦,不是谁都有那个命去听的。   尤其是盛擎,此人心狠手辣,残忍狠毒,连亲兄弟都不放过,惹不起。   雅间的设计要更加简单大气。   陈又坐下来后,就从书包外面的小包里摸出发夹夹住刘海,手放在桌上,等着吃饭。   盛擎的眼皮一掀,“那是什么?”   陈又啊了声,“哪个?”   盛擎说,“头上。”   陈又哦道,“爸你说发夹啊,这是我同学的,她说送我了。”   他见男人不说话,就以为是嫌他丑,赶紧说,“我明天放学就去把头发剪了。”   盛擎垂眼刷手机,“留着吧。”   陈又,“……”   我知道了,粑粑你想要一个女儿对不对?   但我是男孩子哎。   陈又捧着受惊的心去问系统是怎么回事。   系统说,“你粑粑觉得你夹粉色发夹很可爱。”   陈又愣了愣。   说起来,自从他把刘海一撩,发夹一戴,这几天班上的女生对他好好,都有人愿意把作业给他抄了。   还有校草,到座位上就把一条手臂撑着不看他,但是明明在偷瞄。   呵呵,他都知道。   菜上来没多久,陈又就烫到了。   他张着嘴巴,伸出一小截粉色的舌头,还不老实的乱动。   盛擎皱眉,“冒冒失失的。”   陈又的眼睛水汪汪一片,“好痛……”   盛擎说,“喝两口水。”   陈又就去咕噜咕噜喝了一大杯,好多了。   他重新拿起筷子,“爸,这里的菜好好吃。”   盛擎说,“那就多吃点。”   陈又注意到男人解开衬衣两粒扣子,露出一枚喉结,还滚动了一下。   很性感。   盛擎挑眉,“你在想什么?”   想你刷刷刷干大事时的样子,是不是也这么禁欲冷淡,陈又嘴上说,“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再来这里吃饭。”   盛擎长腿叠在一起,沉默的看着少年。   陈又被看的头皮发麻,“爸?”   盛擎说,“家教老师给你安排好了。”   陈又,“……”   能不能好了,吃饭的时候说这么沉重的事。   他面上露出高兴的表情,“真的啊,那太好啦!”   其实并不好,我想哭,陈又默默的想,不知道一看书就想睡觉的病症还有没有的医治啊。   哎,他那病,从小学就有了,一病好多年。   盛擎看一眼腕表,“吃完送你回家。”   陈又吃了几口,就听到男人的手机响了,他去起身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时眉头微皱。   估计是不小的事。   陈又立马就抛出乖巧的样子,“爸有事就先走吧,我打车回去。”   盛擎拿出皮夹,“别在街上乱逛。”   陈又的眼睛往男人皮夹里瞟,好多卡啊,“知道的。”   盛擎抬眼,见着少年那副目不转睛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怎么?”   陈又回神,“爸爸的手上有个小口子。”   盛擎说,“你看的东西不少。”   陈又从包里找出一个创口贴,“爸,这个是我才买没多久的……”   盛擎出声打断,“不用了。”   用的用的,我把这玩意儿缠你手上,你才能想起我啊爸爸,陈又拿着创口贴,眼泪开始打转,像一只柔软的小动物。   盛擎的神情变成不耐。   陈又吸鼻子,“我知道爸爸不喜欢看我哭,我以后不哭了,爸爸会喜欢我吗?”   盛擎说,“拿来。”   “我给爸爸贴上。”   陈又认真的撕开创口贴,捉住男人的那根手指,把那处小口子小心的包上。   他摸摸创口贴,爸爸你一定要想起我,不要把我给忘啦。   盛擎扫了一眼少年,“好了?”   陈又露出小酒窝,“好啦。”   盛擎看看手上的创口贴,下颚线条绷了绷。   片刻后,陈又揣着车钱走出餐厅。   “他一个大家族的家主,怎么那么小气,就给我一百块钱打车。”   系统说,“从这里出发,只要六十八。”   陈又算算,“那我还能留三十二。”   系统说,“有的留就可以了。”   陈又打小就不是贪心的人,“好吧。”   他从书包里拿出伞撑开,不快不慢的走在街上,“你觉得我这次表现的怎么样?”   系统说,“挺好。”   陈又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可是任务进度一点没变哎。”   系统说,“正常的,你有过十几年任务都没变动。”   陈又想不起来了,“十几年?不会吧,我这么聪明,肯定是你瞎说。”   系统说,“你有个小名。”   陈又好奇,“什么?”   系统说,“陈智障。”   “……”陈又哼哼,“不想跟你说话了。”   街上车多,人更多,大晚上的下着雨,还出来溜达。   陈又无意间瞥到一个身影,那不是校草么,旁边还有个靓妹。   他视而不见,继续在路边等车。   肖琅苟望着不远处的少年,发现对方装作没看见自己,顿时就是一阵火大。   怎么,还跟他摆谱了?戴个发夹就了不起了是吧?!   靓妹哈哈大笑,“快看,那男生戴的粉色发夹,好逗啊。”   肖琅扯扯嘴角,“逗吗?”   靓妹笑得倒他身上,“逗死了。”   肖琅苟斜她一眼,“那你怎么没死?”   靓妹,“……”   肖琅苟把伞给靓妹,“你自己坐车回去。”   说着,他就把外套脱了搭头上,往小哭包那里跑去。 第110章 世上只有爸爸好(4)   陈又把伞往上举举,看着校草朝自己这边跑来,有点懵逼。   这雨中狂奔的样子是要干什么?校草你的靓妹还在原地呢,你回头看看啊。   肖琅苟跑到小哭包面前的时候, 也懵逼了。   操, 我干嘛跑过来啊?那妹子身材好,脸蛋好, 性格也不错,我这是第一次约出来, 怎么就把人给丢了呢?   肖琅苟的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青,他扒扒有点潮湿的头发, “小仙女, 你怎么在这儿?”   陈又不想搭理。   肖琅苟尴尬的咳了声,“那什么,我就是叫顺口了, 再说了,谁叫你长的像个女孩子,瘦瘦小小,还戴粉色发夹的?”   陈又还是不想搭理。   呸,原主没戴发夹,刘海遮半边脸的时候,你就嘲讽的管他叫小仙女了好么?!   肖琅苟突然俯身,脸凑到伞下面。   陈又忍不住的身子一抖,眼眶一红,要哭了。   肖琅苟脸上的肌肉抽了抽,“我觉得小哭包更适合你。”   又吃韭菜饺子了吧,我发现你很喜欢韭菜哎校草,我知道了,你家里是卖韭菜的,肯定是,陈又把伞往下压压,“靓妹对你是真爱。”   肖琅苟没听清,“什么?”   陈又说,“你嘴里韭菜味儿那么大,人都想亲你,说明是真的爱你,爱惨了。”   “……”   肖琅苟的脸腾地就红了,他偏过头,拿手在嘴边哈气,味儿大吗?还好吧,只是出门前吃了几个韭菜盒子而已啊。   看校草那么做,陈又抽抽嘴,傻大个。   一辆计程车过来了,他抬手招招,车刚停,就有一个男的不要脸的从后面冲过来,大力撞开他,拽开车门往车里面钻。   陈又这副身材很纤瘦,个头还小,直接被撞的后退好几步,要不是校草扶住了,他都能倒在地上。   “……”   看着车子扬长而去,陈又臭着脸把伞捡起来,急什么,赶着去投胎啊?   肖琅苟发现自己还抓着小哭包的手,赶紧就收回去了,下意识的就要在裤子边缘擦擦,也不知道怎么了,又停顿了一下,握成了拳头,摩挲摩挲。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肖琅苟的脸一僵,低骂了一声,“神经病!”   这个季节是乱穿衣服的季节,有人穿长袖搭外套,比如陈又跟肖琅苟,有人穿短裙,比如胸以下都是腿的靓妹。   她打着伞过来了,看一眼小男生,“你好啊小弟弟。”   陈又抬头看去,“大姐姐你好。”   靓妹的眼睛一亮,这么近距离看,竟然还有小酒窝,好想戳一下啊,她拽着肖琅苟的袖子,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好可爱,是你班里的吗,我怎么没见过?”   肖琅苟瞥一眼靓妹,“你刚才不是还说他逗吗?”   靓妹拧着他胳膊上的一块肉,“不说我还忘了,你怎么说我来着,问我怎么没死,肖琅苟,你行啊!”   肖琅苟疼的嘶了声,“你这女人,就不能温柔点吗?”   靓妹拧着不放,笑的花枝招展,两条又白又直的大长腿在风雨里特别养眼。   陈又被喂了一嘴杂牌子的狗粮。   讨厌。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辆车往这边开过来了,陈又还没上前去,肖琅苟就跑到那里把车门打开,对他旁边的靓妹说,“女士优先。”   陈又看靓妹,人满脸的不想走,就想留。   肖琅苟二话不说就推着靓妹的后背,把人推进车里,还很体贴的关上车门,在外面对她挥挥手。   车一走,肖琅苟就回头,小哭包不见了。   他四处看看,在一家网吧门口找到人,大步流星的过去,“想上网啊?”   陈又很嫌弃的揪揪眉毛,“你怎么还在这儿?”   肖琅苟一副大爷我高兴的姿态,“想上网就别啰嗦,跟我来。”   陈又犹豫了几秒就管不住双脚的跟上肖琅苟。   在家里上网跟网吧是两种不同的氛围,有的人喜欢网吧,因为那里更加放松,随意,自在。   陈又就是那类人。   不然他也不会猝死在网吧。   走进网吧的那一瞬间,陈又的脑子里冒出一句话,是对自己的评价——狗改不了吃屎。   那次是连续通宵好几天才猝死的,这次我悠着点,不会有事的。   陈又这么一边安慰着坐在椅子上,一边去开电脑,快速看过桌面上的所有图标,没有他那个世界的网游,他的重心往下移,人一摊,突然不知道玩什么了。   旁边的肖琅苟嗤笑,“你这是上网吧发呆来了?”   要你管啊,别以为我不知道这网吧是你舅家开的,我都听到了,陈又随便戳进去一个游戏,是3D的,人物建模和装备看起来都不错啊,他骨子里的热血嗖一下窜出来了。   肖琅苟的余光看到小哭包玩的什么游戏,嘴角就忍不住上扬,他可是服务器一哥,“这游戏我也有在玩,待会儿我要是有时间,心情不错的话,可以带带你。”   陈又丝毫不领情,“用不着。”   肖琅苟翻白眼,哎哟卧槽,口气真大啊,不知道有多少人抢着想让老子带着刷怪呢。   他等着小哭包主动求自己,到时候……嘿嘿嘿。   哪晓得对方只是迟钝了一小下,就很麻利的做起任务,初级的轻功也一点都不吃力的掌握了,完全就是一个骨灰级玩家的样子。   肖琅苟把键盘往里面一推,手撑着头看他的同桌,“盛夏,我觉得你变的不太一样了。”   错觉,真的,绝对是错觉,陈又刷刷解决掉一个小怪,搞走一块粗布,往背包里一丢,“什么不一样?”   肖琅苟没说话,从高一开始,这人在班里从不跟人说话,被谁打了骂了,或者是恶作剧的丢课本,都只是把头低的更厉害,颤抖着身子小声的哭泣,就没正眼看过谁。   现在这人把头抬着,说话的时候直视着别人,眼神里没有一丝畏惧和怯弱。   性格截然不同,好像灵魂变了。   不过,又似乎还是小哭包,爱哭的毛病没变。   肖琅苟被自己搞晕了。   管那么多干什么,也许是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才会这样。   他再去看,游戏里的肌肉络腮胡大叔正在敏捷的跑位,“你之前玩过这种网游?”   陈又噼里啪啦敲着键盘,脸上散发着大神的光芒,废话,哥打游戏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肖琅苟饶有兴致的看了一会儿,“挺厉害的嘛。”   陈又哼哼,那是。   肖琅苟登上自己的账号,“你在狮子林等我。”   陈又上蹿下跳,在找一个NPC要封家书,“干嘛?”   肖琅苟笑着说,“哥现在心情好,带你去刷怪升级。”   陈又刚想拒绝,想想又没说,能快点满级是好事啊,要知道做任务升级是最枯燥漫长的,“行吧,你过来。”   听着同桌勉为其难的语气,肖琅苟都想把人按桌上,使劲揉一顿。   不多时,陈又的面前就出现一个长发披肩的白衣大侠,负手而立,很有仙气,果然游戏里的人物跟现实中的反差比天还大。   白一大侠一直没动,就在陈又要问校草搞什么的时候,他的面前出现一个交易框框,一边有十组小碗,里面装着红彤彤的东西。   作为一个老手,陈又一看就知道是涨双倍经验的,他把鼠标放上去,显示出来的属性跟他猜想的一毫不差。   肖琅苟看着小哭包把东西收下了,“这是我在工会一妹子那里搞来的,你先喝着,不够我再去给你搞。”   陈又收起背包,欢快的问,“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好想赶紧升满级,再搞身装备加入工会,他玩游戏不喜欢下本,就喜欢一大波人杀上去,再倒一大波的干架。   肖琅苟按着键盘,游戏里的白衣大侠突然耍起剑来。   陈又面瘫脸,好帅好帅。   耍了一会儿剑,肖琅苟又秀了一把轻功,特牛逼,“拜师去吧。”   啥玩意儿?陈又扭脸,“你要做我师傅?”   肖琅苟听他嫌弃的口吻就上火,“建立师徒关系,对你有好处。”   陈又哼哼,“对你也有吧。”   肖琅苟把鼠标一摔,“你怎么比女生还叽歪?”   陈又生气了,“我俩没有师徒缘分,就此别过吧,大侠慢走不送。”   肖琅苟,“……”   比女孩子娇小,柔弱,爱哭,叽歪,还比女孩子容易闹脾气,说翻脸就翻脸,真是够了。   他站起来,“你自己玩儿吧。”   陈又在狮子林飞飞跑跑,再过个河,挖个矿,校草就回来了。   肖琅苟绷着脸说,“点开地图,直接飞去都城。”   陈又照做。   拜师,敬茶,俩人成了师徒。   肖琅苟带陈又去刷经验的时候,世界地图就在刷屏。   小嘛小二郎:我滴个乖乖,你们猜我在落日园看到了什么?叶子的老大一剑封喉领着一个十五级的小菜鸟在那放群攻刷怪,还给小菜鸟舞剑玩哈哈哈哈哈哈。   你姥爷家的小黄鸭:扯蛋呢这是。   鸡毛又见鸡毛:还是双黄蛋一起扯,哥们你不错哦,得罪整个叶子,好叼。   大胸肌妹妹:我是叶子的副堂主之一,我以我的大胸肌做担保,老大从来不带任何一个新人,小二郎你别被我看到。   小嘛小二郎淹死在世界众玩家的刷屏里,有一个“我家有个小哥哥”的玩家出来说:我也在落日园,小二郎说的都是真的,我告诉你们,那小菜鸟不是萌妹子,也不是御姐,而是个有胡子的肌肉男。   频道瞬间就炸开了,下面纷纷出现统一的表情包——我的天哪。   下一刻就有一溜的说要去看个究竟。   有个叫小姨妈的玩家出来破坏队形:大胸肌那位妹妹,把胸肌留下吧。   落日园,陈又站在一边,看头顶的经验刷刷涨,他无聊的翻翻几个频道,看见世界刷屏,脸都绿了。   “你是叶子的老大?”   肖琅苟单手按键盘,“嗯哼。”   嗯哼个鬼啊,陈又瞅他,“我要加入你的工会。”   肖琅苟翘着个腿,“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陈又笑眯眯的,“我开玩笑的。”   肖琅苟看的一愣,他咬牙,“你现在变的不是一般的讨厌。”   陈又不管他。   肖琅苟的私聊叮叮叮的想,工会几个兄弟姐妹扎堆来找他,火急火燎的问是不是大嫂,他差点一口血喷在电脑屏幕上。   大嫂?吓死了好么,他又不是有病。   一直打到十一点多,陈又才想起来自己没回家的事,他躺在椅子上,好虚啊。   “444,我奶奶有问过我吗?”   系统说,“没有。”   陈又接着问,“我粑粑呢?”   系统说,“也没有。”   陈又打了个哈欠,“噢。”   肖琅苟去买了一杯奶茶和一杯咖啡,他把奶茶给小哭包,“你跟家里说过了没有?”   陈又咬着吸管喝奶茶,“这么跟你说吧,我死在外头,也没人管。”   肖琅苟喝咖啡的动作一顿,“瞎说八道什么。”   陈又喝着奶茶,“这是巧克力的啊,我喜欢喝香芋的。”   肖琅苟嘀咕,“毛病真多。”   他给女生买奶茶,人会对他脸红说声谢谢,到了这人面前,还挑三拣四,真是没法说。   后半夜,陈又饿了,“我出去买点吃的,你要带什么吗?”   肖琅苟在看电影,里面刷刷刷的打戏,非常精彩,“面包炸鸡啤酒什么的,都行。”   过了会儿,他把嘴边的烟拿掉,“操,大晚上的,小哭包上哪儿买吃的去啊?”   肖琅苟骂骂咧咧的抓起外套跑出去。   没了网吧的空调,外面的温度一下子低了好多,街上也没个什么人。   肖琅苟喊了几声,没有任何回应,脑子里出现小哭包被几个混混堵角落的情形,他的呼吸就有点乱了,人也急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在肖琅苟把附近几条街都跑了个边,再回网吧,准备打电话给舅舅,让弄几个人一起找的时候,他就看到了椅子上的小少年,在那吃着热干面,看他没看完的电影。   肖琅苟一口气卡在嗓子眼,怒气冲冲的过去把人从椅子上拽起来,“你上哪儿去了?老子跟个傻逼似的满大街的找你,你倒好啊,还吃上了!”   说着,他气的把热干面一撩,面差点翻了。   陈又把嘴边挂着的那根面条吸溜进去,“我又没叫你找我。”   肖琅苟的脸比锅底还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行,你有种,吃你的面吧!”   陈又说,“给你也泡了一碗,赶紧吃,再不吃就要糊了。”   哼,你以为一碗面就行了?肖琅苟怒吼,“我不吃!”   陈又一脸高兴的说,“不吃正好,我一碗没饱。”   肖琅苟,“……”   他踢了一下电脑桌,闷声坐下来吃面,为了个没良心的小哭包快跑断腿了,这面他不想吃也得吃。   是个人通宵一晚,都有一种魂不附体的感觉。   陈又到学校上课,哈欠连天,眼睛下面还有点黑眼圈,一副憔悴的样子。   反观肖琅苟,精气神一点没影响到,还是和平时一样,体质非常好,篮球不是白打的。   陈又把书堆高,趴在桌上睡觉。   班里的嘈杂声突然停了,肖琅苟立刻去撞死猪。   陈死猪一秒变活猪,他坐姿端正,手捧着书,“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肖琅苟,“……”   这真不怪陈又,他能脱口而出的就这么一首,是他小时候被逼着学唐诗三百首学的第一个,记了好多年,挺不容易的。   班主任从门口飘进来,逛了一圈,又飘走了。   陈又掐掐眼皮,打了个哈欠,好困啊,真想继续当死猪。   肖琅苟在课桌里翻翻,有牛奶糖,巧克力,鸡腿,还有好几封情书,这只是今天的量。   陈又看到了,他叹口气,校草就是好啊,总是能在课桌底下发现小惊喜。   一包牛奶糖飞到桌上,陈又眨眨眼,给我的?他顿时感动的一塌糊涂,校草啊我已经看见你的真善美了,你放心,我会祝福你的。   吃着牛奶糖,陈又的困意少了一点,他刚要跟肖琅苟说话,后背就被戳了一下。   后面的女同学说,“盛夏,上午要交卷子的,你做完了吗?”   陈又用舌头把糖裹到一边,你这话问的好,我卷子都找不到了,“还没做。”   女同学把自己的卷子往前推推,“你拿去看看。”   陈又的眼睛睁大,觉得小同学美翻了,“谢谢啊。”   女同学红着脸说不谢,还说自己也是随便做的。   陈又花了好一会儿时间翻出皱巴巴的卷子,埋头奋笔疾书。   肖琅苟优哉游哉的折纸飞机玩。   陈又是不敢全部抄的,他把卷子还给女同学,自己认真的做没抄的那些,嘴里还碎碎念着推算公式。   听到他在念着什么,还都是错的,肖琅苟啧啧,“你真蠢。”   陈又,“……”   上午十点,盛世文化顶层的会议室里,高层们都有意无意的往老板的手上看,那粉色小猪的创口贴,真的闪瞎眼了。   盛擎抬眼。   其他人立刻就垂下头。   盛擎扫了创口贴,他给撕下来,拿在手里看,上面小猪的图案很清晰,和少年头发上的发夹是一个颜色,粉粉的。   一个男孩子用这个颜色,倒也不觉得突兀。   会议结束,盛擎进办公室,看到桌上摆放的手机,他拿起来打了个电话。   那头的管家说,“先生,夏少爷昨天一夜都没有回来。”   盛擎的眉头一皱,“电话有没有打过?”   管家说没有。   盛擎的嗓音微沉,“一夜都没回来,你们有出去找吗?”   管家吓的额头冒冷汗,“夏少爷平时也不跟我们这些下人说什么话,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学校的情况。”   电话啪的挂了。   管家擦擦额头,那个年纪的孩子正是贪玩的时候,兴许是上哪儿玩去了,比如是去了同学家,又或者是在网吧,应该没什么事吧。   房里,盛夫人的手机响了,她听到小儿子的问话,眉心就是一蹙,“你又不是不知道,夏夏那孩子不合群,他能有什么朋友。”   盛擎说,“妈,您也该管点事了。”   盛夫人对着嘟嘟的手机自言自语,“我倒是想管,你让我管吗?”   她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继续在衣帽间试刚买的十几件衣服,想起来了什么之后惊讶了一下,话说回来,盛擎什么时候在意过那废物啊,怎么突然过问起来了?   不就是一晚上没回来吗,前些天,那废物差不多有一个礼拜都没去学校,就在房里半死不活的待着,还搞绝食,也没见问一两句。   盛擎打去学校,那边说205班在上体育课,盛夏不在。   这时候,翻墙头溜出来的陈又在肯德基里吃玉米棒,甜的他头晕。   肖琅苟吃着薯条,“你那什么表情?”   陈又说,“不好吃。”   肖琅苟,“……”他跟女生出来,她们都喜欢吃这个,怎么小哭包就不喜欢了?   他一愣,对啊,小哭包跟自己一样,是男的。   肖琅苟打量着面前的男生,眼睛比他接触的那几个女生都要大,还很黑,睫毛特别长,鼻子小小的,嘴巴也小小的,下巴尖尖的。   操,想什么呢?   这人是个同性恋,之前还跟他表白说喜欢,怎么现在不但一起通宵,还一起溜出来坐肯德基了?   肖琅苟咔嚓咔嚓啃着薯条,脸色非常不好。   昨天那妹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生气,哎,他下午放学了得约人出来吃个饭道个歉。   陈又把发夹拿下来,顺顺刘海,再戴上去,“我走了。”   肖琅苟,“回学校?”   陈又说不回,“我四处逛逛。”   他要去公司那边蹲点,任务要紧。   肖琅苟也起来,说要回家一趟,结果俩人还没走多远,就跟穿着另一个高中校服的一伙人碰上了。   为首的寸板头个头很高,还壮,两手插兜,酷酷的,“姓肖的,你把我小妹泡了又甩,这事不给我这个当哥哥的一个说法?”   陈又了然,原来是校草的风流史。   他瞄瞄身旁的阳光大男孩,打架,把妹,学习,玩耍,四不误,你怎么不上天呢?!   十六七岁的花季雨季,青春啊,冲动啊,鲁莽啊,一群小年轻二话不说就干了起来。   陈又往后退,校草这是你搞出来的事,跟我没有关系,我就不掺合了啊。   肖琅苟一拳头砸在一人脸上,他的余光里,小哭包背着书包跑的飞快,这一愣神,就被打中了腹部,疼的他弯下腰背,差点跪下去。   “哟,那小可爱跑了啊,姓肖的,看见没有,你这人连个朋友都没有。”   去他妈的朋友,肖琅苟吐掉一口血,把校服外套脱了扔地上,抡起拳头以一对七。   他的眼角被打出淤青,眨动的时候捕捉到一个小身影,又一次愣住了,直接被踢飞出去。   “你他妈的跑就跑了,还回来干什么?”   肖琅苟从地上站起来,用赤红的眼睛瞪着小哭包。   陈又不跟他废话,把书包一甩,打开一个人,用很大的声音说,“我报警了!”   对方几人不信,变本加厉的往上凑。   陈又这副身体真的不行,别说盛擎一只手拎起来,想丢哪儿丢哪儿,就是同年龄的,都能轻松把他搞定,他很快就只能躲避。   腿关节被揣,陈又摔到地上,还好他及时拿书包护住脸,不然皮肯定蹭掉一大块。   看到这一幕,肖琅苟的身子一震,这人还是喜欢着自己的,哎。   陈又对他挤眉弄眼,叫他跟自己三二一一起跑,对方拿回了个“没想到你对我的感情会这么深,可是我没办法喜欢你”的眼神,他想死的心都有了,校草你误会了啊,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   另一处,盛擎接到电话,“先生,夏少爷在XX医院。”   片刻后,车子停在医院门口。   陈又在窗口那里排队拿药,他听到背后的骚动就好奇的去看。   门口那里,十几个保镖打扮的酷哥向两侧排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迈步走进来。   男人的面容冷硬,漆黑的双眸扫视四周。   陈又目瞪口呆,隔这么远,他都能抓到男人身上掉下来的霸气。   一道目光锁定陈又,他明白男人是来找自己的,眼珠子转转,就撒开腿跑着飞扑到对方怀里,说哭就哭,“爸……”   盛擎浑身僵硬,“站好了。”   陈又死命抱着他的腰,鼻涕眼泪往他的西装上蹭。   盛擎按住少年的肩膀,“盛夏。”   陈又就是不松,难得有这么个机会,我要让你感受感受我需要你的力道。   这在旁人眼里,就觉得父子俩的感觉真好,画面多么温馨啊。   肖琅苟从厕所出来,看到少年抱着一男的,他的眉头立刻一拧,脚步不受控制的往那边走。   “盛夏,你怎么在医院随便跟一个男的搂搂抱抱啊?”   陈又哭的停不下来。   肖琅苟看看门口的阵势,表情不太好,知道小哭包是惹上不好惹的了,他看向按着小哭包,周身气息森冷的男人,“这位大叔,我同学脑子不好,刚看过医生,您把他放了,没必要跟一个小孩子较真,您说是不?”   盛擎侧低头,“他脑子不好?”   肖琅苟说是啊,“大叔您也看到了,我同学是个男生,他的头上戴的是粉色的小发夹,正常人谁会戴那个?”   陈又,“……”你才是脑子不好,你全家都是!   肖琅苟说完,他明显的察觉到这个气势强大的男人面色更沉了,操,对方身上穿的西装是手工定制的,普通人一辈子都买不起一颗袖扣,小哭包这回哭出天价来了。   “那个,大叔,我同学他是个哭包,就是动不动就哭鼻子,这也是一种病,您不要跟他……”   陈又怕校草再说说出什么话来,就边哭边说,“这是我爸。”   肖琅苟一脸呆滞。   好尴尬啊。   好一会儿,肖琅苟才挤出一个笑容,“盛叔叔您好,我是盛夏的同学,我叫肖琅苟。”   盛擎捏住少年的脸,把他抬起来点,看到他脸上的几处伤,“怎么回事?”   陈又哭的厉害,一下一下抽气,你等会儿爸,我哭够了再跟你说。   边上的肖琅苟摸摸后脑勺,自己惹出的事,连累到了小哭包,他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全部说了。   “盛叔叔,这事怨我。”   没错,就是怨你,老子差点都被人打成死狗了,陈又往男人胸口埋,爸你再感受感受我的与众不同撒。   身体腾空,他被拎起来了。   陈又非常迅速的挂在男人的腰上,对方竟然没有一点晃动,腰力真好。   盛擎拍拍少年的屁股,已经动怒,“下来。”   不下,你肯定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陈又哭着打嗝,“不……不要……”   盛擎将少年往地上拽,两只手搂紧他的脖子,他的额角鼓动,“我再说一遍,盛夏,给我下来。”   陈又本能的缩了一下,哭的很伤心,“爸我受伤了,我疼。”   盛擎的脸色漆黑,“刚才不是还跑的很溜吗?”   陈又眼泪汪汪,“那是我在强撑。”   离远的只能看,听不到什么,肖琅苟能听个一两句,他看着小哭包死死搂着男人的脖子。   很亲昵,莫名有点刺眼。   肖琅苟甩手抽自己,他扯扯破裂的嘴角,神经病,你刺眼个屁啊,人是他爸,父子俩,关你鸟事,你不也有爸吗,回去搂一搂就是了。   等肖琅苟回过神来的时候,小哭包和他爸都走了,他看看手里的药,赶紧跑出去,只能看见个车屁股。   下午回学校再给他吧,肖琅苟又进医院,把没领完的药领了。   车里,陈又小猫似的窝在椅子上不动,他在心里问系统,盛擎会亲自过来找自己,真的是很稀奇的一件事,这算不算是一个不错的发展呢?   系统说,“算。”   陈又不敢置信,“真的吗?那我的任务进度还是可以的啊,现在的我跟以前比,是不是更聪明了?”   系统,“以前的你,没法说。”   陈又,“那就别说了。”   系统说,“蠢的可爱。”   陈又气鼓鼓的,“不是没法说吗,你干嘛还说出来啊?”   系统问,“生气了?”   陈又哼道,“嗯,我生气了。”   系统说,“没事,你过会儿就不气了。”   陈又,“……”   他把下巴垫在腿上,望着车窗外极速倒退的建筑,盛擎会出现,多半是因为小猪创口贴,不然肯定把他丢远了。   哎,陈又叹气,之前的几个世界又想起不起来了。   盛擎在处理公务,听到少年的叹息响在耳边,很是哀伤,“怎么?”   陈又说,“我的记性不好了。”   他一下一下划着车玻璃,在上面画一个圈圈,两个圈圈,“好多事记不起来,我怎么想都没有用。”   “那就别想。”   盛擎头也不抬的说,“记不起来的,说明不重要。”   陈又想也不想的就说,“很重要的!”   盛擎的眉头轻动,侧目去看抱着膝盖的少年,“哦?”   陈又抓抓脸,“不说了。”   盛擎也不多问,似是这点事不足以让他费神,“跟我去见一下你的家教老师。”   陈又苦哈哈的说,“下次好么,爸,我这样会给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   少年垂着头,睫毛小扇子般的扇动,没有丝毫懦弱不安,他调皮,狡黠,像一只小狐狸。   盛擎的眼眸微微眯了眯,“好。”   陈又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暴露了,“爸,光弟弟跟景弟弟的学习好好,他们真厉害。”   盛擎说,“努力就有收获。”   陈又撇嘴,“知道了。”那我努力,你把恶念值给我撒。   盛擎把笔电拿开,从酒架拿了一瓶酒,翻出杯子,“昨晚是跟你同学在一起过的?”   陈又说,“嗯,我俩上网吧通宵打游戏了。”   打游戏?还通宵?盛擎的眼角掠过少年,“你和你的同学看起来关系不错。”   陈又看着男人倒酒,“爸你说校草啊,他是我同桌,人挺好的。”   盛擎轻晃酒杯,“校草?”   “学校是那么评的,不过在我眼里,全世界爸爸最帅。”   陈又突然捉住男人的手,“窗口贴呢?爸你怎么给撕掉了啊?”哎哟爸啊,你知道我在你面前玩一点小心机有多难么?   手机的嗡嗡声突然响起,盛擎接了个电话。   陈又撇撇嘴,知道男人私人电话的很少,盛光盛景没有事不能给他打电话,原主就没对方的电话号码。   偷偷竖着耳朵听,陈又想起来,今天是男人的生日,盛光打电话就是为这事,估计准备了很大的生日蛋糕,还有精心设计的小惊喜。   搞糟,我没有准备礼物。   他赶紧跟系统说,“我可以把自己送给盛擎吗?”   系统说,“然后你就会被丢出去,成为一个没有粑粑的孩子。”   陈又,“……”   “那怎么办?我身上只有一个五毛的硬币。”   系统说,“昨晚不是还有一百吗?”   “花掉了啊,钱揣兜里,不就是用来花的嘛。”   怎么办怎么办?不如给盛擎跳一段霹雳舞?翻几个跟头也是可以的,陈又好烦啊,他头疼的抓头发,发夹被他抓的掉下去了。   反应过来,陈又正要去捡,一只大手在他前面拿起发夹。   盛擎把发夹放到少年手里,“想什么呢?”   陈又戴上发夹,他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么深邃的眼睛,可惜没有什么感情波动,“爸,我刚才听到光弟弟在电话里说的了,我不知道今天是您的生日,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盛擎觉得好笑,竟然真的笑了一下,虽然转瞬即逝,“你要准备什么?”   陈又随口说,“给你煮面啊,我还可以给你做好多好吃的菜。”   盛擎说,“好。”   陈又一脸懵逼,“啊?”   盛擎叫司机掉头,去了盛光盛景那里。   陈又两手放在腿上,盛家很有钱的,盛擎的两个养子住在一个大别墅里,原主住在老宅,盛擎自己有一个私人的住处,他很忙,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上面,少数时间用在饭局,和两个养子身上,一年回老宅看他妈的次数不超过三次,过年也不见得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车开进雕花的大铁门里,陈又趴着看,花园虽然比老宅小,但是里面的玫瑰好大一片,很漂亮,旁边还有秋千,再远一点是一个阳光房。   这都是盛光盛景把自己搞的足够优秀得到的,还是要努力才行啊。   不过天赋这东西更重要。   有的人就是笨,什么方面都差一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陈又记得班里有一个男生,别人玩,他在看书,别人睡觉,他还在看书,早上中午晚上都是第一个到教室的,晚上熄灯后还跑去厕所看书,这么拼了,还是怎么都挤不进去前二十,最后想不开辍学了。   原主就是那类人。   好巧,陈又也是。   唯一不同的是,他抓的紧,也放得开。   车子停下来,陈又背着书包下车,走在男人身边。   盛擎踩上台阶,还没进去,客厅里面就跑出来一个人,“爸,你来啦——”   看见门口的少年,盛光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 第111章 世上只有爸爸好(5)   不受欢迎的陈又背着书包站在门边,不知道怎么办。   盛擎被盛光缠着上楼了,盛景是一起去的。   陈又被忽略掉了,他觉得自己跟旁边的垃圾篓差不多。   “我会不会被赶出去?”   系统说, “没事的。”   陈又戳在原地, “你说盛擎为什么没有对我摆脸色?”   系统,“……”摆了好多次了, 是你眼瞎心大。   陈又说,“我看资料, 盛擎讨厌被别人碰,洁癖很严重,我在医院都扒他身上了, 他也只是口头警告, 没有让我滚哎,还带我上车,好奇怪啊。”   系统沉默了, 因为你暴露了啊蠢蛋。   对方目前是有了兴趣,想知道住在一个小废物身体里的人是谁啊。   “傻人有傻福。”   陈又皱鼻子,“你几个意思?”   系统说,“自己琢磨吧。”   陈又,“……”   他拿脚尖一下一下蹭着地面,“我知道我这个人很蠢啦,平时又有点智障,脑子里也有水,可是你不要总是说嘛,我也会难过的。”   系统,“下次不说了。”   陈又立马乐呵呵的,“那我还爱你。”   “刚才那句话我记住了啊,你要是再说,就是啪啪啪打脸。”   系统,“……”   陈又戳了好一会儿,被阿姨盯着看了又看,他才看到男人出来。   “站门口干什么,进来吧。”   陈又得到允许,就往门里跨了一步,发现玄关那里没有给他准备的拖鞋,他又顿住了。   盛擎叫阿姨给少年拿鞋。   阿姨说,“先生,家里没有多的拖鞋了。”   她见男人看过来,身子就哆嗦,“两位少爷说平时除了先生,家里也不会来什么人,所以就……”   “行了。”   盛擎打断,对少年说,“直接进来吧。”   陈又看看擦的一尘不染的地板,再看看自己的脏球鞋,“爸,要不我还是不进去了。”   盛擎说,“我叫司机送你回学校。”   陈又,“……”这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台词,突然接不下去了。   不按套路出牌是吧,行,我也来一个。   陈又扁扁嘴,“那我走了。”   人不动。   盛擎单手插兜,饶有兴致的等着看少年还有什么名堂。   陈又眨眨大眼睛,湿漉漉的,“爸,祝你生日快乐。”   盛擎昂首,算是听过了。   陈又还是没动,别啊粑粑,你这样玩,会玩死我的。   就在这时,盛光的声音从客厅穿出来,“夏哥哥怎么不进来啊,快进来洗手吃饭了。”   陈又的嘴唇抖动,天使,绝对的天使!   他的肚子也很给力,咕噜噜的叫。   盛擎没开口。   陈又仰头望过去,肚子在对男人唱歌,他的脸颊微红,很不好意思,还有点窘迫。   很好,演技上来了,起码有20分!   盛擎的唇角隐隐一勾,“吃了饭再回学校吧。”   在心里哦耶一声,陈又这回不玩了,就甩着两条腿进来。   盛光看到他脚上的脏球鞋,脸僵了僵,厌恶一闪而过。   他朝厨房喊,“阿姨,多加一副碗筷,今天家里来了一个客人。”   客人这个词很微妙。   明摆着就是,他们父子三是一家人。   陈又无所谓,傻孩子,你以为你真是盛家真宗小少爷啊,平时都不照镜子吗?就你那眼睛鼻子嘴巴,有哪一点像你爸?   抛开智商,我们都是领养的,没什么区别。   一桌子菜,都是素的,陈又没能大显身手,有点可惜。   他的厨艺,刷刷刷就能整一朵花出来。   盛光指着一盘素炒西兰花,“爸,这是我做的,你尝尝怎么样?”   盛擎夹了一块西兰花放嘴里,“不错。”   陈又一看,盛光那表情,幸福的冒泡。   可以理解。   盛擎是个冷血动物,凡事都有目的性,他不会浪费时间在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上面。   就像原主,当初盛擎是念及旧情从孤儿院把他接回来的,渐渐发现他性格太懦弱,难成大器,就没再过问了。   价值,这是盛擎最看重的。   陈又咬着筷子,盛擎现在对他的兴趣是有了,那是不是代表,他有什么价值?   他扒了两口大米饭,我有价值吗?好像没有哎。   系统说,“你真这么以为?”   陈又哼哼,“你懂什么,我那是国人本色,谦虚。”   系统,“……”   陈又默默的吃饭吃菜,桌上只有盛光的撒娇声,盛景的性格有点像盛擎,话也不多。   吃着吃着,盛擎说,“盛夏,你不是很会做吃的吗?去做一个。”   陈又懵逼,“现在吗?”   盛擎,“嗯。”   陈又咽下嘴里的食物,我知道了,桌上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对不对?   看了眼往厨房走的废物,盛光惊讶的说,“爸,夏哥哥还会做菜?”   盛景也说,“以前没听过。”   盛擎搁下筷子,“看看吧。”   他这个动作,让盛光盛景都变了变脸色。   阿姨是才换的,没想到还是不合爸的胃口。   厨房好大,陈又在冰箱翻翻,有山药,麦芽糖,他全拿出来,准备蜜汁山药。   老爸爱吃,陈又隔三差五就做,很熟练。   他麻利的把山药切成小段,拿大碗装着,再挖了半勺盐进去浸泡浸泡。   之后陈又就把锅一洗,水擦干,开火,倒进去麦芽糖和白砂糖,翻搅片刻,粘稠后把山药往里面一放,炒均匀后关火,挪到高压锅里。   陈又洗了个青椒和红椒,快速切成细丝,放进锅里,和汤汁炒炒。   他哼着歌,哎,多才多艺真是了不起啊。   系统说,“了不起。”   时间到了,陈又打开高压锅,开始夹着山药摆盘,再把裹着汤汁的青椒丝和红椒丝往上面一浇,大功告成。   “我很棒吧。”   系统说,“很棒。”   陈又说,“虽然不走心,但是我爱听。”   系统忽然说, “你可以做葱油拌面,蒜蓉茄子,酱黄豆,孜然土豆,双椒蒸豆腐,金针菇番茄汤。”   陈又听着一串菜名愣了愣,“干嘛,这是你喜欢吃的?”   “下回哈,有时间给你做,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   他端着盘子出去放到桌上,“爸,这是蜜汁山药。”   盛光笑着说,“夏哥哥,你这又是甜的又是辣的,能吃么?”   陈又翻白眼,“能吃。”   盛擎夹了一个山药吃。   三个少年的目光都集中过去。   盛擎说道,“不错。”   就只是不错?瞎说,你的舌头绝对有问题,爸有机会我要给你检查检查。   陈大厨不开心。   盛光小天使更不开心。   什么玩意儿,废物竟然跟他得到相同的评价。   盛景吃了个山药,口感软糯甜而不腻,他的眼中浮现一抹诧异,很意外。   爸对盛光那盘菜说的不错,只是不想他闹随口说的,但盛夏这个,应该是真的。   饭后,就是父子情深环节啦。   盛光盛景拿出生日礼物,前者是自己画的一副祝寿图,后者是亲手雕刻的福禄寿玉雕。   两样都非常高端大气上档次,还很有诚意。   陈又能体会到一点原主的自卑了,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摸着五毛钱的硬币。   完了完了,要丢人了。   没事,我经常丢人,丟着丟着就习惯了,陈又试图安慰自己,但是没用。   “夏哥哥?”   听到盛光的声音,陈又吓一跳,他把手拿出来,不小心拽出五毛钱的硬币,一路滚到男人脚边。   “……”   陈又硬着头皮去把硬币捡起来放回裤兜里,五毛钱也是钱。   他眼观鼻鼻观心,但是,妈逼的,这身体的属性突然出现,眼睛酸涩,要哭了。   好烦啊,总是控制不住的哗啦啦流水。   盛擎发现少年的鼻子红了,眼睛也红了,就想到自己胸前的鼻涕眼泪,脸色瞬间暗沉。   他拿出响动的手机,在按下接听键前说,“回学校去。”   陈又噢了声,已经带着哭腔。   盛光眼珠子一转,“夏哥哥怎么了?”   没看见老子在开水闸么?你还不如盛景可爱,陈又扭过脸,眼泪哗啦啦。   他低头往前走,被盛景叫住,“书包。”   说了谢谢,陈又抓住书包,他正在哭嘛,视野变的模糊了,不知道是自己撞什么东西了,还是怎么的,就一个不稳,摔趴在地。   好痛啊,卧槽,鼻子要掉了。   陈又呼吸都痛,他问系统,“是不是谁故意把脚伸出来了?”   系统说,“是小天使。”   “……”陈又咒骂,“444,我想整他。”   系统说,“那就整。”   陈又趴着不动,不多时,他的鼻子里出现一股热流,快速往外淌。   “444你帮我抹抹,怎么惨怎么来。”   盛光担心的问道,“夏哥哥,你没事吧?”   陈又抬头,一脸血。   盛光吓的后退一步,“夏哥哥流了好多血,爸,你快看看!”   盛擎在接电话,闻言便结束通话走过来。   地上的少年血流不止,衣服领口都被染红了一块。   “怎么回事?”   陈又血泪一起流,惨的一逼,“是……是……是……”   他故意是个半天,让干坏事的盛光心虚,再露出破绽。   心机boy陈又上线了。   盛光没说话。   盛擎问盛景,“你哥是怎么摔的?”   盛景说,“我没注意。”   盛光松一口气。   仅仅是这个细小的动作,就将他暴露了。   见父亲看向自己,盛光强自镇定,“爸,我也没注意。”   盛擎把地上的少年扶起来,“你去冲洗一下。”   陈又捏住鼻子去卫生间,他打开水龙头放水,问系统是什么情况。   系统说,“你粑粑打了你三弟。”   陈又一惊,这就打了?好可怕。   盛擎那人薄情寡义,亲兄弟都可以搞死,养子像他。   陈又突然一抖,不好,以盛擎的作风,一旦发现他没价值,岂不是就要让他滚一边玩去?   他往额头拍拍凉水,又去洗鼻子,看着被稀释的血水往池子里流,“不行,我必须要做到一直不让盛擎看透,那样对方才会继续对我调查,研究。”   “现在怎么样了?”   系统说,“你三弟在房间里哭,二弟在客厅跟你粑粑说话。”   陈又拽纸巾塞鼻子里,照目前来看,盛光只是会读书,玩的手段不咋地啊,盛景就比他要阴多了。   “他们在说什么?”   系统说,“你三弟说要带你去医院。”   陈又顿感不妙,盛景八成是想找机会试探他。   卧槽,我是什么时候露出马脚的,要是连盛景那个小屁孩都知道了,那孩子爸……   陈又简直不敢想,怕把自己吓死。   系统说,“他来了。”   盛景停在门口,“哥。”   陈又干脆说,“我在拉肚子!”   中气十足的声音,哪像是肚子不舒服。   盛景的眼底划过一丝冷笑,他握住门把手,就要开门进去。   后面响起声音,“小景,你上楼看看小光。”   盛景看了眼门,他拿开握住门把手的那只手,应声上楼。   里面陈又听着脚步声,走了一串,又来一串,比之前那串要沉稳。   下一刻就是盛擎的声音,“盛夏,鼻子还在流血吗?”   陈又挪到马桶边,随时准备脱裤子蹲上去,“已经不流了。”   盛擎的声音又响,“肚子不舒服是吗?”   陈又说,“没什么事。”   现在他的声音还是没有一点像正在拉肚子的人会有的。   盛擎的口吻强势,不容拒绝道,“给你一分钟,从里面出来。”   陈又想了想说,他说自己在拉肚子嘛,一分钟也就是拿卫生巾,呸,卫生纸的时间,擦屁股穿裤子都干不了,而且还要洗手的。   嗯,是这么算的,不会错。   所以陈又就甩出惶恐的声音,“爸,一分钟不够啊,我擦不了屁股。”   盛擎说,“那就别擦了。”   陈又,“……” 第112章 世上只有爸爸好(6)   陈又觉得自己特别牛逼,他在一分钟内按马桶放水,把裤子脱掉,松松垮垮的提着出去, 手上还是湿的, 表示自己刚冲完厕所,洗了手, 只是裤子没有来得及穿好。   门口的盛擎看到少年裤子松垮,小细腰露一小截, 还能看见一部分粉色的小裤子。   粉色小裤子是陈又特地买的,他是这么推算的,盛擎觉得他戴粉色发夹可爱, 应该是喜欢那个粉嫩粉嫩的颜色吧, 所以他就火速购买了一批粉色的东西回来。   陈又发觉男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但是没有什么异样,只有冷冽和凌厉。   他感觉自己失算了。   头顶传来男人的声音, “裤子穿上去,回学校。”   陈又仰起头,看到男人皱着眉头转身走了。   他一边拽裤子一边跟系统说话,“我这样没有一点诱惑力吗?不可能啊,我的腰好细好白的。”   系统说,“你粑粑不是基佬。”   陈又,“……”   系统说,“你没事吧?”   陈又呵呵呵哈哈哈,“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真的,我什么事都没有。”   系统说,“你有认真看你粑粑的个人资料吗?”   陈又撩起上衣,低头把裤子穿好,再把上衣放下来,“有啊,我是一个字一个字看的。”   系统说,“那你不止脑子不行,眼睛也不行,去医院看看吧。”   陈又的嘴角抽了抽,他默默的找个角落靠着,回想自己之前看过的有关盛擎的所有信息,过了一会儿,他困惑的说,“不对啊,盛擎不是基佬,这些年也没有过哪个女人。”   系统说,“这有什么奇怪的。”   陈又翻白眼,“这还不奇怪?他都三十好几了哎。”   “我知道了,盛擎有隐疾,哈哈哈哈哈,他不举,我说的对不对?一定是这样!”   系统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他露出智障的一面。   陈又等了等,还是没等到系统的夸奖和肯定,就失落的撇了撇嘴,“好吧,可能是我猜错了。”   他面朝墙壁,头一下一下往墙上磕,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地进入当年高考坐在考场的那种忘我状态。   被抓走的那三年里,盛擎在岛上过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肮脏生活,杀戮,疯狂,求饶,隐忍,他在那里见到了人性最为丑陋不堪的一面。   岛上的生活封闭,那些人得不到发泄,每次有一批女人被送上来,他们都会发疯。   最开始的时候,盛擎会干呕,第二次看,他能恶心的直接吐出来,最后变的麻木,只是在一边看着,目睹一个个鲜活亮丽的女人是如何成为一具冰冷残破的尸体,再被丢进深山里去。   他甚至能想到,岛上会有一些最底层的人偷偷把尸体拖到哪个隐蔽的地方去……   在那里,没有法律,没有道德。   要不是盛擎被关押在岛上那个老大的住处,别人不敢动,他早就死了,不但在死前会遭受可怕的对待,还会死无全尸。   可是尽管如此,盛擎还是要承受那个老大被盛家欺压后积压的扭曲愤怒,经常被毒打。   那时候盛擎还很小。   逃出来后,盛擎就有了一种心理上的洁癖,他的戒备心很强,拒绝任何人越过他设下的防线,没有情感,没有爱,也没有性。   那还能算个人么?   陈又咂嘴,那个男人掌握着很多人,很多个家庭的生死存亡,有那样可怕的权势,竟然抛弃了作为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欲望。   “看不出来啊。”   系统说,“有些事是看不出来的,比如你的小号陈智障。”   “我收回后面那一句,这个能看得出来。”   陈又不想跟系统说话,真讨厌。   哎,两眼一抹黑啊,算了,先是学校上课吧,想开点,总会有办法的。   “明明白白我的心,给你一份真感情……”   边走边哼歌,陈又出去的时候,只有阿姨在客厅收拾,见到他还很客气的喊夏少爷,这跟进门前的态度完全不同。   楼梯口那里有脚步声,盛景下来了。   陈又把裤兜里的手拿出来,想想又放进去,似乎那么做能让他安全点,“景弟弟。”   盛景走到桌前倒了杯水喝,并没有给出回应。   切,陈又往大门口走,背后传来声音,“小光让我转告你,刚才的事,他跟你道个歉。”   他轻哼,转身的时候露出一脸迷茫,“道歉?道什么歉啊,光弟弟他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盛景的眼睛眯了眯。   你以为就你会眯眼啊,我也会,陈又眯了一下眼睛。   他妈的,不就是做了盘吃的么,连伸脚绊人这种下三滥的招都用,这要是哪天盛擎带我玩耍带我飞了,那还不得扑上来在我身上扎几个窟窿啊?   盛景恢复如常,“哥,你明年高三了吧。”   陈又的眼角一抽,“是啊。”   盛景笑了笑,神情倨傲,有一两分藐视,“听说爸给你安排了家庭教师,我相信你的学习一定会有很大的进步。”   嘲笑我是吧,学霸了不起啊?哎,学霸好像是真的很了不起。   陈又的眼角抽的更厉害了,“希望吧。”   他不想跟阴阴的人聊天,于是就说,“我回学校了,下次见面再聊。”   人离开后,盛景把手里的玻璃门放到桌上,摩挲了一下杯口,“走了。”   二楼的楼梯上,盛光站在那里,小脸还是煞白煞白的,眼睛也很红,刚哭过,“爸上一次对我发火,还是好几年前,我不小心进了他的书房。”   “这次竟然为了一个废物动手打我。”   盛景说,“以后别一口一个废物了,人能做出让爸满意的菜,合他的胃口,你我都不能。”   盛光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就那盘又是糖又是辣椒的山药?别开玩笑了好吗,爸也只是说了不错。”   盛景没有想跟他争执的意思。   盛光把下嘴唇咬出了血,“等我拿下这次数学竞赛的第一名回来,爸肯定会很开心的。”   盛景摇了摇头。   天真,那个人对人和事都不在乎,所谓的夸赞都是虚假的,和做生意一样,只不过是用来处理麻烦的手段。   对,就是麻烦。   在那个人眼里,他们的讨好和努力都是麻烦,没有意义。   花园里,陈又看看那一大片红玫瑰,他问系统,“我摘一支可以吗?会不会很缺德?”   系统说,“可以,去吧。”   陈又去了,在边上快速摘了一支,一时没注意上面的刺,他嘶的往后一蹦,“卧槽,我被玫瑰花刺扎到了!”   系统说,“可怜。”   陈又呜咽,把出血的两根手指放嘴里用力吸吸,吐出来几口带着血的口水,被刺破的地方都肿了,“我好倒霉啊。”   系统说,“是你太蠢。”   陈又拿着玫瑰花往停车的方向走,“这才一顿饭的时候,你就啪啪啪打自己的脸,也不知道是谁蠢。”   系统,“……”   陈又走到车前,弯身坐进后座,把玫瑰花递过去,“爸,给你的生日礼物。”   盛擎的视线从手机移开,落在眼前的玫瑰花上,“花园摘的?”   这不重要,真的,陈又笑着说,“男人四十一枝花。“他赶紧补充了一句,“我提前几年送给爸,是觉得爸还没到四十,就已经是一朵花了。”   盛擎的面部微动。   前头的司机忍的很辛苦,脸都快憋抽筋了。   陈又捧着花,眨眨眼睛,几个意思啊,怎么不说话呢?   盛擎继续刷手机,“丢出去。”   陈又脱口而出,“别啊,我摘下来,就等于是要了它的命,很缺德的,现在你还要我把它丢掉,那不更缺德吗?”   盛擎侧头,眸光深谙不明。   陈又后知后觉的暗道不好,以原主唯唯诺诺,胆怯懦弱的性格,是绝不敢这么跟爸爸说话的,他紧张的去问系统要怎么办。   系统说,“你随意发挥吧。”早就已经暴露了,现在才意识到,哎,没法说。   它又发出机械声,“祷告吧。”   陈又吞咽着口水,拿着玫瑰花的手都在抖,“爸爸爸爸爸……我……我我下车把……把花……”   盛擎的薄唇一掀,“开车。”   司机立即应声,发动车子开离别墅。   陈又垂着头,一滴眼泪砸到玫瑰花瓣上,两滴三滴,很快,花全湿了,他控制不住的哭了。   盛擎合眼假寐。   陈又轻手轻脚的缩到车门那里,背对着盛擎,面向车窗,默默泪流满面,好可怕啊,刚才他吓的都不敢喘气。   他把花瓣上的水擦擦,跟系统说,“我差点以为我快死了。”   系统说,“你粑粑没有说什么。”   陈又说,“大概是因为我做了祷告吧。”   “我这花白摘了,哎。”   系统说,“可以送给校草。”   陈又吸吸鼻子,“对哦,那我就带到学校给他吧,然后他再送给靓妹,俩人亲亲我我,还给我一捧狗娘。”   车里很安静,司机很纳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平常都是这样静静的,这次却让他莫名其妙的不自在,总有种先生跟夏少爷之间会有什么事的错觉。   不知过了多久,司机一个紧急刹车,后座的陈又头撞到前面的椅背,他捂住头,看见好多星星在自己眼前一闪一闪的。   司机的后背渗出冷汗,不敢看后视镜里的男人,“先,先生,是有一条狗突然从左边跑过来了。”   盛擎没什么反应,陈又却惊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结果头撞到车顶,呵呵呵,又有一大片星星过来了,他痛的坐回去,发出可怜的声音。   “伯伯,狗没事吧,有没有被撞到?”   司机下车去看。   陈又也跑下去了,地上躺着一条狗,毛色是棕黄的,它的一条腿在抽搐,小腿部位流血了。   车里的盛擎双手交叉着放在腹部,捕获到少年抱着狗时,脸上浮现的担忧,很纯粹,没有掺假,倒是很有爱心。   狗被送去医院,陈又在外面等着,手上还有沾到的狗血,他擦汗的时候,抹脸上去了,自己浑然不知。   盛擎挂完电话过来,“你该去学校了。”   陈又把一张花了的脸抬起来,“爸,我想等狗出来再走。”   盛擎皱眉,“把脸擦擦。”   陈又摸口袋,什么也没摸到,他就用袖子擦,一块手帕出现在他面前,他接到手里,拿手指的指腹蹭蹭,哎,有钱人擦手的帕子都这么高级,摸上去的手感特别好。   盛擎忽然问,“你很喜欢小狗?”   陈又愣住了。   他半响点头,“嗯。”   喜欢小狗是没错啦,但是好像也没有到那种……怎么说呢,就是看到狗倒在地上,会有一种是自己的亲人受伤的感觉。   陈又也说不好,反正就是不舒服。   手术结束,医生说小黄狗没有大碍,休息一段时间就能好起来。   陈又进去看小黄狗,“你有名字吗?”   小黄狗还很小,医生考虑安全因素,在缝针的时候没有打麻药,它躺在那里,眼睛四周都是液体,哭了。   陈又把小黄狗头上那个类似喇叭的东西整整,“来福怎么样?我觉得蛮好听的哎,叫起来也很顺口,来福来福,叫多了,福气就会来的。”   门口响起盛擎的声音,“走了。”   陈又把头低下来,隔着喇叭状的东西摸摸小黄狗,“等我放学了再来看你,要乖乖听医生的话,晚上见。”   他出去后,走了会儿忍不住说,“爸,我想养那只小狗。”   盛擎的脚步不停,“你连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还想养狗?”   陈又无言以对。   话是那么说,可是,哎,他叹口气,“它好可怜。”   盛擎的语气冷漠,凉薄,“世上可怜的人比可怜的猫狗多。”   陈又,“……”完全说不过啊。   算了,小狗还要在医院待几天,他再想想,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肖琅苟在操场耍完篮球回教室,瞥到大门口那里的豪车,还有从车里下来的人,他的眼睛一睁,那不是小哭包么?   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跑过去了。   陈又说完爸爸再见,就把车门一关,背上书包去学校。   他看到跑过来的校草,下意识就往后看,没有靓妹啊,对方怎么那么欢快?   肖琅苟捋了把汗湿的头发,“你怎么才来?都快上课了。”   陈又看看校草,五官清晰明朗,笑容阳光,虽然没有盛擎那种成熟男人的魅力,还很稚气,有一点青涩,不过真的很帅,“你搞一身汗,待会儿到教室里,等汗干了,不会觉得冷?”   肖琅苟撩衣领扇风的动作一顿,他别扭的偏过头,又偏回来,龇牙咧嘴,“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陈又越过他往前走,一条手臂从后面搭上来,脖子没勾住了,鼻端是少年的汗水味儿,“喂,那是你爸的车吧,我要不要跟他老人家打个招呼啊?”   老人家?陈又哼哼,你个小屁孩懂什么,我爸那个年纪,正是一个男人的黄金年龄段好么,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大姑娘喜欢呢。   “不用了。”   肖琅苟勾着陈又走,“跟你做那么长时间的同桌,我真没发现你家那么有钱,就你爸那辆车,M市都没有第二辆。”   你没发现的多了,比如你现在勾着的同桌早死了,陈又戳肖琅苟的腰,“别靠我身上,臭死了!”   肖琅苟的脸瞬间一黑,“臭?有没有搞错啊,我哪里臭了?”   陈又揪着眉毛,很不客气的用力推推,“哪里都臭,赶紧给我离开。”   肖琅苟被推的腰疼,他咬牙切齿,又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女生好像都很喜欢反着来,明明是喜欢,却说讨厌,很想要,嘴里却说不要。   小哭包也是吧。   说他臭,不要他靠过来,还不让他跟自己的爸爸打招呼,其实是害羞吧。   肖琅苟的眼神有点异样,应该是。   他想到在医院发生的糗事,就又想抽自己耳光子了,小哭包的爸爸肯定觉得他的脑子不行。   陈又发觉校草盯着自己,莫名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干什么?”   肖琅苟收回视线,“没什么。”   他咳道,“快点吧仙女,第一节 课是老班的,卧槽,那是老班吧,快跑,别让他先去教室,不然我俩就会被他喷口水了!”   陈又被肖琅苟拽着往教室飞奔,耳边的风声呼呼响,对方敞开的校服外套被吹起来,拉链头往他的衣服拉链上蹭,不时发出清脆的声音。   校门口的车里,盛擎的眼帘轻抬,他扫到旁边的玫瑰花,拿起来又放回去,“去公司。”   快到教学楼的时候,陈又往后看,车子已经不在了。   班主任带的是语文,上课就抽查昨天的一篇《蜀道难》,班上几十个人顿时变成死狗,把头压低,再压,恨不得自己能变小,跑课桌底下待着。   根据陈又的经验,这时候千万不要抬头看老师,不然就是找死。   当然,如果已经背下来了,急着想在班上同学面前威风威风,希望得到老师的表扬,那就去看,一般情况下准能被叫起来,如愿以偿。   班主任在讲台上看了一圈,又是一圈,“盛夏,你起来背一下。”   陈又怀疑自己的听觉出现故障,所以他没动。   班主任直接过去,伸手敲敲他的课桌。   陈又慢吞吞把屁股拉离椅面,面如死灰了十几秒,他放低音量,很小声的说,“老师,我不会背。”   班主任没怎么听清,“你说什么?”   陈又拔高声音,“我不会背!”   班主任,“……”   其他同学,“……”   不会背还这么有底气,自从小仙女戴了粉色发夹,露出额头和脸以后,人爱笑了,也会说话了,就感觉和美少女战士差不多,已经变身了,就是不一样。   班主任说,“为什么不会背?”   这还要我说吗亲爱的老班,不会背就是不会背啊,能有什么原因?陈又拿手指抠了抠桌角,“我早自习的时候一直在走神,注意力不集中,所以没有好好看书,上课也没有认真听。”   班主任觉得这孩子现在的变化巨大,之前都没存在感。   他最早的时候把这孩子叫过去,想跟对方说说话,谈一谈学习方面是不是有什么困难,跟班里同学相处的如何,但是对方全程把头低着,手紧紧攥在一起,磕磕巴巴的,半天出不来一个字,还哭。   班主任再看过去,“那下次能不能有点上进心?”   陈又说,“能。”   班主任说,“坐下。”   陈又坐下来,背脊挺直,坐姿非常端正,就像是头后面有个尾巴被捉住了,栓在房梁上。   旁边的肖琅苟拿着语文书,头藏在里面,抖着肩膀笑成傻逼。   班主任的眼睛一瞪,“肖琅苟,你笑什么?”   肖琅苟一秒绷住脸,特无辜的说,“老师,我没笑啊。”   班主任叫他起来把课文背背。   肖琅苟在班上众人一点都没意外的情况下一口气把《蜀道难》背下来了,还很准确的回答了班主任提出的几个问题。   没办法,人就是这么叼。   陈又羡慕的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他到这个班里上学后,就没见校草有背过书。   “你什么时候背的?”   肖琅苟拿起一支笔在指间上转动,懒洋洋的说,“天才是有,但不努力还能有收获,这是梦里才会出现的情况。”   陈又哼哼,“我没见你努力过。”   肖琅苟指间的笔一直在转着,傻蛋,我放学回家有看书的啊,不然你以为呢?   其实语文是文科里面比较容易拿分数的,一般人在几门学科里面,语文的分数会其他几门要高一些,陈又也是。   他最烂的是英语,比数学还要烂。   这里的英语老师比他现实世界的中学高中大学英语老师都要漂亮,穿的美美的,还化了淡妆,人也很亲切,但是没用,他照样提不起兴趣和斗志。   “444,有没有什么方法让我突然从学渣变成学霸啊?”   系统说,“有。”   陈又一个激灵,“什么,你快告诉我!”   系统说,“你照着我说的做。”   陈又立马来个精神,“好,你说。”   系统说,“你先趴到桌子,两只手放上去,再把头也放上去,两只眼睛闭起来。”   陈又,“你要我睡觉?不会是等我睡着了,你传授给我什么秘法吧?”   系统说,“秘法没有,你睡着了会做梦。”   陈又,“然后呢?”   系统,“……”跟一个智障宿主久了,它也快智障了。   陈又忽然悟了,“你说我从学渣变学霸只能靠做梦来实现,对吗?”   系统感到欣慰。   陈又趴在桌上,“变着法子损我啊,真够可以的。”   他瞅到在拿一个手指戳着课本转啊转的校草,哥们啊,我好想借借你的脑子用一用。   盛擎说给他安排了老师,陈又头好疼。   上课铃叮铃铃的响,英语老师踩着小皮鞋进来了,照例要听写单词。   “ABCDEFG HIJK……后面是什么来着?”   忘啦,陈又把脸遮在英语书里,呜呜呜怎么办,我已经是一条废狗了。   这次祷告灵验,陈又没有被叫上去,肖琅苟也没有,大家都知道的嘛,他上去,肯定一点惊喜和意外都没有。   回答问题的时候,英语老师只叫班上的男生,这个现象陈又不陌生,个人喜好而已。   他坐在位置上,手拿着笔刷刷抄写黑板上的句子做笔记,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一节课下课,屁也没有留下,感觉自己可以上天了。   肖琅苟也有笔记,跟陈又密密麻麻的一大坨对比,他的很空,就几小句,一两个单词。   “怎么,想看啊?”   拉倒吧,就是给我看,我也看不懂您的用意,陈又摇头,继续写自己的,他突然想起来小黄狗,“校草,你能借点钱给我吗?”   肖琅苟揪着称呼,“你叫我什么?”   陈又说,“校草啊,你不是?”   肖琅苟不自然的说,“我是啊,不过你这么直接的叫出来,我会有点……”   陈又在他前面说,“害羞,我知道的,下次不叫了。”   肖琅苟,“……”   他从口袋拿出一把皱巴巴的零钱,问要多少的时候,想到了个别的,“你要钱干什么?”   陈又说,“有点事。”   肖琅苟觉得小哭包有秘密,“你家那么有钱,你的零花钱呢?多的书包都装不下,所以没带?”   没有啊,我爸只关注你这种学霸型的,我这种垃圾是不管的,陈又一本正经的说,“那钱是我爸的,不是我的。”   肖琅苟不假思索,“有个性,我喜欢。”   他数钱的动作一滞,满脸尴尬,“我就随口一说。”   陈又毫不在意,“放心吧,你不要有压力,我也就随便一听,不当真。”   肖琅苟硬邦邦的问,“多少?”   陈又说,“五六十就够了。”   肖琅苟数数,把所有的零钱都抓到他的桌上,“拿去!”   陈又一张张的理平整,一共一百二十五块,他把零头还给校草,“借你一百,我有钱了就会还你。”   “随便。”   肖琅苟撑着桌子跳出去,走路生风,很快就消失在走廊。   过了会儿,陈又听到走廊的议论声,他走过去往下看,俊男美女,很养眼啊。   楼底下,正在跟靓妹说话的肖琅苟抬头,在一排人头里看见一个粉色小发夹,他轻嗤了声,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有口气堵着,不顺畅。   “我去你班上看了才知道他就是你的同桌盛夏,之前不人不鬼的,看着就觉得吓人,现在感觉变了个人,活泼好多啊。”   靓妹对肖琅苟说,”哎,娟子就喜欢你同桌那种可爱类型的小男生,介绍给她呗。“肖琅苟斜她一眼,“盛夏哪里像男生了,动不动就哭,还唧唧歪歪的,一堆破事,那种人也有人喜欢,娟子眼睛瞎掉了?”   靓妹暧昧的笑,“看你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懂不懂?”   她把长发一拨,“不如这样,我先让娟子给你同桌写封信,俩人一步步接触,如果谈得来,我们再撮合撮合。”   撮合?肖琅苟把手放在脑后,慢悠悠的往楼道里走,我可没那个时间。   女生有时候办事比男生还要利索。   放学前,靓妹来找肖琅苟,叫他把情书转递给同桌盛夏,还说事要是成了,就亲他一口。   肖琅苟天天收情书,还是第一次给人转这玩意儿,“亲一口就免了,我可不想被你爸拿菜刀追着跑几条街。”   靓妹,“……”   肖琅苟回教室,把情书丢给小哭包,“你的。”   陈又在整理课桌,看到桌上的信,他愣愣,“谁写的。”   肖琅苟说,“一个女生。”   那真遗憾,陈又拆开信封,从里面拽出一张纸,扑面就是一股茉莉花香,纸上面也没写什么“你是我今生的缘,我们是命中注定”这种的常见情书内容,就是中规中矩的一句话:很高兴能够认识你,我叫某某某,希望能跟你成为朋友。   肖琅苟说,“乐吧?”   有什么好乐的,哥当年也是阳光帅气的小少年一个,在学校都是很吃香的,只是哥命里有坑,人也腼腆,就没好好发展,上了大专,发现自己的喜好变的有点奇怪,哎,那才是一个巨坑。   陈又把信塞回信封里,再放进一本书里夹着,最后一节课下课就跑乐。   肖琅苟见状便跟上去,他跟了一段路,觉得自己有毛病,就拐个弯打台球去了。   陈又去了医院,小黄狗的精神状态比中午好多了,眼睛周围也清洗的很干净,护士好好。   他向医生问了小黄狗的一些情况,待了一个多小时,天都黑了。   “来福啊,哥要回家了,山里的路不好走,说实话,哥有点害怕,你在这里给哥祈祷啊。”   陈又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在小黄狗的头上亲了一下,他往门外走,“444,我好像比以前更喜欢小狗狗了。”   系统沉默。   陈又只能自己跟自己说话,他出了医院,走着走着就突然停下来。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后面有人再跟踪我。”   系统,“是你粑粑的人。”   陈又松口气,那没事了,跟着吧,他也不干坏事。   打车回盛宅,陈又下车的时候,周围黑漆漆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司机收了钱就走了,只有陈又放慢的呼吸声。   原主真不容易。   他看看四周,妈逼的,跟踪的人真不行,要跟他就跟到家啊,半道不跟了是怎么回事?   “444,陪我说话啊。”   系统,“说什么?”   陈又听着山风,“怎么都好,就是不要让我一个人,我害怕。”   系统说,“给你放首歌吧。”   陈又赶紧说,“好好好,我要听《好汉歌》。”   下一秒,他的脑子里就响起了激烈高昂的前奏。   “大河向东流哇,天山的星星参北斗哇,嘿嘿,参北斗哇——”   陈又对着夜空高喊一声,把书包往上挪挪,在原地蹦蹦跳跳,准备好了,就埋头往山上冲去。   不怕不怕,没有鬼,世上没有鬼,都是假的。   “夏少爷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啊——”   陈又大叫一声,后退着跌坐在地上,“你是人是鬼?”   右边传来脚步声,一张风干的老脸从黑暗中飘出来,管家穿的深色衣服,偏黑,两只眼睛瞪着。   “是我啊,夏少爷。”   陈又吓出一身冷汗,人都瘫软了,“管家你干嘛吓我啊?”   管家的脸一抽,“夏少爷,是夫人让我来这里接你的。”   那个大妈她有那么好心?拉倒吧,原主初中三年加上高中一年多都是自己走自己回来的。   陈又缓缓就从地上爬起来,露出感动的样子,“奶奶对我真好。”   管家说,“夫人自然是想着夏少爷的。”   他退后一步,“夏少爷,我们走吧。”   陈又拍拍身上的土,“管家,这里什么时候按个路灯啊?晚上也能好走一点。”   管家说,“夏少爷的意见,我会转告给夫人的。”   陈又立刻说,“不是什么意见,你别跟我奶奶讲了。”   管家说好。   接下来俩人都没有出声,只有鞋子踩过树枝草土的声响,略微急促的喘息。   陈又的脚步放慢,他盯着老人的后脑勺,对方在盛家待了大半辈子,肯定知道盛家的很多阴暗面。   大宅子里的是是非非,真说起来,比电视要精彩多了,也可怕多了。   “夏少爷,今天是先生的生日。”   管家突然开口,声音混浊,在寂静的山路上,有些阴森。   陈又吓一跳,“我知道,白天我爸带我去光弟弟和景弟弟那里,我们一起给他过了生日。”   管家说,“那先生一定很开心。”   并没有,陈又没说话。   他还在想,管家如果要试探自己,该怎么应付,好在对方没有再发出声音。   盛夫人的生活并不乏味,她的老姐妹多,今儿个有个牌局,人还没回来。   进门后,陈又换鞋去厨房,在冰箱里拿了一盒奶就上楼了。   他开电脑上网看看本市的宠物论坛,医生说来福不是流浪狗,那很可能它的家人正在想着办法找它。   搞不好会在论坛发帖求助。   陈又连续翻了十几页都没见到寻找来福的帖子,他抓抓头,瞥到旁边的日记本,就拿起来翻翻。   我昨天看过,什么内容来着?   陈又喝一口牛奶看几段,他把一杯牛奶喝完,脑子里什么也没有。   第二天一早,陈又吃早饭的时候说,“奶奶,我想要一部手机。”   盛夫人在优雅的喝小米粥,“你要手机干什么?”   陈又说出部分小孩会说的话,“班里的同学都有,所以我也想要。”   盛夫人似是嘲讽了一下,用和蔼的语气说,“你这次期末考进前三十,奶妈就给你买。”   陈又说,“奶奶,是班级前三十吗?”   盛夫人说,“全年级。”   陈又真的死了。   全年级前三十?逗我呢,我最好的成绩也就是班级三四十。   他提着书包出门,有车在外面停着,后面是盛夫人的声音,“以后小李接送你上下学。”   这么好?陈又不由得怀疑大妈是什么心思,可能跟盛擎对自己的突然关注有关。   几天后,陈又在学校被盛擎的秘书接走,带他去一处咖啡厅。   到了那儿,陈又才知道是来见家庭教师的。   来的是语数英,政史地六个老师,四男两女。   陈又进去就在盛擎的介绍下挨个叫人。   那六个老师很局促,紧张,问了陈又的学业,就保持沉默,好像他们是来参加应聘的,比陈又要忐忑多了。   盛擎去上洗手间,陈又在他后面去了。   一个气势强大,俊朗不凡的男人,就是一颗行走的大钻石,吸引着周围人的注目。   陈又在拐角看到一个女的在跟盛擎说话,刚才还发生过碰撞,现在好像是在纯搭讪,对方的脸蛋好,气质出众,身材曲线非常完美。   那么一个尤物,“不小心”撞过来,是个正常男人都会有生理反应的。   但是盛擎没有。   他是张冰山脸,令人不寒而栗。   女的一走,盛擎就揉揉眉心,“出来。”   拐角的陈又走过去,默默的看着男人,瞅了又瞅。   爸爸你真是风平浪静,倦鸟归巢啊。   不对,你不是倦鸟,是一只有巨大的翅膀,明明可以翱翔天际,却不会飞的老鸟,哎。   盛擎低头一扫,“有问题?”   陈又心说,有啊爸,你的问题大了。 第113章 世上只有爸爸好(7)   洗手间是个很奇妙的地方,有时候你没感觉,到了那儿,嘿, 有了!   盛擎前脚进洗手间, 陈又后脚就带着突如其来的尿意跟进去了。   里面有一排小便池,一个哥们在放水, 手机夹在耳朵跟肩膀中间,像是在跟自己女朋友通电话。   “亲爱的, 别生气了,是我不对,我对你当然是真心的啊, 那你要我怎么做才肯相信我, 好,我发誓,我要是骗你, 就出门被车撞死!”   陈又默默瞥了一眼,哥们你对自己也太狠了吧,一看就是干大事的。   “我都发毒誓了,你还想怎么样,好了不哭了,晚点我过去找你,乖乖在家等我。”   哥们把手机揣口袋里,拉好裤子就又打电话,“今晚我不过去了。”   “我公司有点事,临时加班,不用等我,会通宵,嗯,我知道,你别熬夜,早点睡啊,明天给你买好吃的,爱,很爱很爱,我要是撒谎,就出门被车撞死!”   陈又,“……”   哟呵,哥们好厉害,两条船齐头并进啊,嗖嗖的。   哥们挂完电话,瞪了陈又一眼,“看什么看?”   他看到陈又旁边的盛擎,被强大的压迫感弄的喉咙一紧,脚步飞快的出去,结果没注意就磕门框上了。   那一下声音非常大。   陈又听着都疼,活该,让你这么没品,耍两个姑娘。   哥们痛苦的捂着脸挪步出去了。   陈又不假思索的说,“爸,刚才那人被磕到脸真是报应。”   盛擎闻言,薄唇挑出凌厉的弧度,“什么是报应?”   陈又心里咯噔一下,不好,刮到盛擎的逆鳞了。   这人小时候为了逃生,弄死过人,大了还为活命弄死过亲手足,后来为了实权在握,玩手段整垮不少企业,导致家破人亡的不知道有多少。   近几年也没收手做个正经生意人。   收不了的,陈又能理解,像盛擎这种人,坏事干多了,一旦没权没势,当天就会被人搞死。   气氛很不好。   不是来撒尿的么,怎么会搞的这么紧张?   陈又舔舔发干的嘴皮子,“班里有好几对在谈恋爱,他们挺好的。”   “我是觉得,感情要忠诚,像刚才那个,同时跟两个人交往,还撒谎,是不对的。”   盛擎似笑非笑,“撒谎是不对的,你这么认为?”   陈又大力点头,“嗯。”   盛擎意味不明,“是吗?”   为什么要带个吗字?陈又莫名的有种毛骨悚然感。   他拿右手抓左手,心里好慌。   盛擎淡淡道,“你转移话题的本事,很一般。”   陈又,“……”   他听到金属拉链拉开的轻微声响,自己也来。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两个人并肩站在小便池前面。   陈又的余光刷刷刷地飞过去,卧槽,这一看真是不得了。   他忍不住就想要拍手,好看好看,好好看!   系统突然冒出来,“别笑。”   陈又的注意力被分散,又集中过去,“我没笑啊。”   系统,“我是说你别在心里笑。”   陈又不爽,“怎么了嘛,我现在很高兴,在心里笑两声也不行啊?”   系统,“你笑的很恶心。”   陈又无语,他再看去,男人已经转身去洗手了。   哎,好可惜,多看一眼都不行。   陈又唉声叹气,也不知道下次看到了,能不能摸一摸。   “我真的好喜欢啊。”   系统,“……”   陈又说,“我昨天有幸见到校草家里养的那一只草鸟了,唔,体型太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不怎么好,将来能不能健壮起来,还不好说。”   “我估计难。”   系统,“你粑粑呢?”   “好啊,好的不得了!”   陈又哼哼,“跟你说你也不懂,我就是很单纯的那种喜欢。”   “只要是看到好看的鸟雀,非常稀有的品种,我就想去伸手摸摸,不过我一点也不会想被它啄,真的。”   “我信。”   系统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被摸的那只鸟雀是什么感受,会不会发怒?”   “没想过,有时间我会好好想想。”   见男人走了,也不叫他,陈又快速洗了手出去。   六个老师分别来自市里的俩所学校,都已经通过考核,排好上课的时间。   从周一到周日,没有落下的。   陈又生无可恋的瘫在椅子上,觉得自己不行了。   他想起盛景当时的蔑视,就一肚子火,老爸常说人活着,就争一口气。   陈又拍桌子,那就争一争!   今天晚上陈又不想回宅子里去了,一是想把任务进度再搞搞,二是那地方又大又阴森,感觉像个鬼屋。   他在房间里,总觉得有股阴风刮来刮去的,慎得慌。   毕竟后山就是一大片墓地,埋的都是盛家人,白天经过都毛毛的,更别提晚上了。   陈又离开咖啡厅就在男人脚后跟打转,火速转进车里,不走了。   盛擎侧头,“你奶奶把事跟我说了,进学校前三十给你买手机,我觉得不错。”   他抬起一条手臂,手掌按在少年的发顶,“做给爸看看。”   陈又愣愣的,“噢。”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停在一处高档会所外面。   盛擎叫司机送陈又回去。   陈又在他后面下车,对着他的背影喊,“爸,我在路边等你啊,晚上我不回家,我要跟你睡!”   路人纷纷侧目。   陈又闭上嘴巴,跳到花坛边的台阶上蹲着。   他很坚决,就是不回去。   这两天温度上下乱飘,街上的长腿不多,陈又打量着从他瞳孔里晃过的每一个路人,看他们脚上穿的鞋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司机走到陈又面前,“夏少爷,先生叫我带你去吃肯德基。”   陈又的眼睛一弯,“好啊。”   肯德基就在斜对面,里头人挺多的,没空位。   陈又买了他最喜欢的可乐,香辣鸡翅,鸡肉卷,薯条,还买了两个汉堡。   他抿嘴,“伯伯,我好饿。”   司机收好找零,心说伯伯看的出来,你饿坏了。   陈又看到了校草,还有靓妹,俩人说着什么,靓妹动手推校草,打情骂俏。   司机望过去,“夏少爷,你要去跟你的同学一起坐吗?”   陈又摇头,“算了,他们是一对儿,我不想当电灯泡。”   那边的肖琅苟无意间瞥到一个身影,刚要挥手,就见对方别过脸,很伤心的样子。   他皱皱眉头,得找时间跟小哭包把事情说开。   一起打游戏刷怪,当哥们不是挺好吗,扯上别的就没意思了。   陈又等到快九点的时候,才见盛擎从会所走出来,旁边还有个大美人,个子很高挑,和靓妹一样的,胸以下都是腿。   她腿长就算了,还穿了很高的高跟鞋,初步估计有十厘米,气场不小,一般人都没法跟她走在一起。   陈又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小跑过去,“爸。”   他扭头,“漂亮姐姐好。”   大美人娇笑,“盛擎这是你儿子啊,真可爱。”   盛擎的面色一沉,“你怎么还没回去?”   陈又垂下眼皮,控制不住的要哭了,“我跟你说了的啊,晚上不回去了,跟你睡。”   他扁着嘴巴说,“你答应了的。”   盛擎厉声道,“我什么时候答应的?”   陈又缩缩脖子,“老师说的,没拒绝,就是答应。”   大美人笑的花枝乱颤。   “父子俩睡一起,是很常见的事,不会有问题。”   陈又听着,怎么觉得漂亮姐姐的口吻是在安抚一个病人?   他问系统,脑子里只有叮一声,有事请留言。   陈又给系统留言,“盛擎是不是有病啊?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   招呼一打,大美人就开自己的车走了。   盛擎一言不发的抬脚离开。   陈又拽男人的手,被挥开了,他再去拽。   头顶是一声冰冷的警告,“盛夏!”   陈又哭了,“爸,我错了。”   他哭的厉害,很快就模糊了脸和眼睛,小肩膀一颤一颤的。   身板也很单薄,风一吹,很可怜。   “对……对不起……我……我……现在就……就走……”   陈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下巴都被水淹了,“爸你……你别生气……”   操,好难受,根本停不下来。   盛擎拎着少年进车里,往后座一丢,嗓音森寒,“开车。”   司机大气不敢出,立刻照做。   缩成一团,陈又边哭边抹泪,妈的,这回不哭死,也能哭伤。   一路上都弥漫着可怕的低气压。   车子开进公寓,陈又一边抽气,一边跟着男人进楼道。   哈哈哈哈哈我终于来这里了!   陈又知道,平时盛光盛景没有允许都不能来。   这公寓是盛擎的私人住处。   进门后,盛擎拿拖鞋给少年,“去客房睡。”   说完,他就去书房了。   陈又换上拖鞋,打量起公寓的摆设,没什么好看的,每一样都古板单调,一块鲜艳的色彩都没有。   他又给系统留言,“今晚我不打算睡了,祝福我啊。”   客房在左边,陈又开门进去,里面的床被什么都有。   盛擎有个怪癖,喜欢半夜换房睡。   意思就是前半夜在主卧,后半夜突然醒了,起来去次卧睡。   即便是出差,盛擎也会订两个靠在一起的房间。   多惊悚。   陈又把书包丟床上,人趴上去,翻出试卷,课本,笔袋。   哎,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啊。   客厅有挂钟,陈又隔一会儿就去看看时间,到十一点的时候,他拿着试卷去敲门,“爸。”   里面传出男人沙哑的声音,似乎在睡觉,“什么事?”   陈又说,“我有题不会做。”   半响里面才有回应,“明天问老师。”   那不行啊我的好爸爸,今晚我想跟你谈谈人生哎,陈又用无助的语气说,“爸,不止一道,我好多道都不会,你帮我看看吧,明天要交的。”   没回应了。   陈又拿中性笔的笔帽戳额头,怎么办怎么办,系统也不在,一个人奋斗的感觉真不好。   门突然打开,陈又猝不及防,往前栽去。   他没栽到地上,被结实的胸肌拦住了,硬邦邦的。   耳边是男人冰冷的声音,“好多道题都不会,上课你有认真听吗?”   陈又被提到一边,他站稳了仰头去看,男人穿着深灰色睡袍,一丝不苟的发丝有点凌乱,刚从被窝里出来。   这么一个形象,还是很禁欲,像尊大理石雕刻而成的雕像。   陈又想了想说,“我的脑子笨。”   只有启用“我和你一样都是小笨鸟”的路线了。   盛擎的面容冷硬,他指着房间的沙发,“去那边等着。”   陈又赶紧乖乖按照他的要求做。   盛擎去了趟卫生间,又泡了一杯浓咖啡,这才坐到沙发那里,“拿过来。”   陈又把试卷一递,屁股也挪过去了。   盛擎戴上无框眼镜,拿着试卷看看,“都是错的。”   陈又不信,“一题都不对吗?”   他用手指着一道选择题,“这个我算了的,还算了两遍,也不对?”   “你算十遍也是错的。”   盛擎的眉头打结,“上课不听,公式不记,等着领个毕业证就完事了。”   “我之前是那么想的,可是现在我不会了。”   陈又背着原主的锅说,“爸,我会努力的。”   盛擎把试卷一抖,“就这结果?”   陈又的脸通红。   一题不对好像是有点说不过去啊,可能是他晚上把鸡翅吃多了,烧脑。   “成绩不是衡量一个人是否优秀的唯一超准,但是……”   盛擎将试卷丟到沙发上,“连学生时期都不思进取,不试着去坚持,只知道混日子,进入社会就会比别人要艰难很多。”   陈又说,“我不懂哎。”   盛擎起身去拿雪茄,点燃一根衔在唇边,“别在爸面前装。”   完了完了完了,我暴露了,陈又吞咽口水,眨眨眼睛问,“装什么?”   盛擎吐出一团烟雾,深邃的眼眸透过烟雾钉在少年身上,叹息道,“爸爸讨厌调皮的小孩。” 第114章 世上只有爸爸好(8)   装什么,装调皮?陈又无语凝噎,不是啊爸爸,那不是装的, 是天生的哎。   令人悚然的死寂蔓延在宽敞的卧室。   陈又艰涩的吞咽口水, 小哭包你快哭啊,怎么还没哭?   他急的脑门出汗, 快哭快哭,眼泪是原主的特征, 只要一哭,真真假假就分不清了。   来了!   陈又扬起头,一双很漂亮的大眼睛里漫出水来, 快速滑落到小脸上, 顺着下巴往脖子里流淌,“爸爸爸爸爸……我我……我很乖的……”   盛擎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真乖?”   陈又小鸡啄米的点头, “真的真的。”   盛擎将雪茄拿开,在烟灰缸边沿磕磕,“那你告诉爸爸,一个人的性格有没有可能在突然之间发生巨大的改变?”   陈又的眼角狠狠一抽,赶紧在心里呼叫系统,“你在不在啊,我好需要你,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好死不死的,系统不在。   周遭的气氛极其低冽,陈又感觉自己此时此刻正站在悬崖边上,只要一不留神再往前去一点,就会啪叽摔成肉泥,他不知所措,一紧张就开始打嗝了,“有,嗝,有可能。”   盛擎漫不经心的问,“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才能出现那种匪夷所思的情况?”   陈又眼皮往上翻翻,会是什么原因,会是什么原因,他的脑子里全是那几个大字,从左飘到右,再从右飘到左,刷刷刷刷刷地飘来飘去。   以至于陈又一时大意,没看住自己的小弟弟陈智障同学,让他跑出来了。   “嗝……比如被……嗝……被外星人抓走了……重……嗝……重新改造再放回地球。”   说完陈又就把陈智障抽了一百八十个来回,特么的,你是不是傻,还外星人,你咋不说是有神仙给了一颗灵丹脱胎换骨了呢?!   他羞耻的低下头不停打嗝,简直不敢看爸爸的表情。   盛擎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是吗?”   陈又硬着头皮填陈智障挖的坑,“嗯,世界之大,嗝,无奇不有。”   盛擎抽着雪茄,淡淡道,“盛夏,你是不是觉得,爸爸老了,有了痴呆症?”   陈又,“……”没有哇爸爸你多年轻啊,有那么大块的胸肌,还有好好看的腹肌,你不老,真的!   他飞速运转着大脑想对策,十几秒后左手攥右手,一边打嗝一边哭,连眼泪都顾不上擦,惨的一逼,“爸……以前我太懦弱了……什么也做不好……我想引起你的注意……所以才努力让自己变一个样子。”   这答案绝对没有问题,嗯,陈又无比坚信。   你想啊,一个长期不被爸爸重视,没有父爱的小可怜内心肯定很渴望能有让爸爸看到自己,认可自己。   这么一来,黑化啊,心理扭曲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他只是改了改性格,跟前面说的两种现象比较起来,已经算是容易接受的了。   盛擎一言不发的吞云吐雾,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是一贯的不露声色,谁也不能琢磨他的心思。   陈又哭的快背过气去,不行了,必须快点离开这里,他说出一句,字里行间都是一个缺爱的孩子对父亲的那种仰望和敬爱。   “爸,您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   盛擎挑眉,“多好?”   陈又吸吸鼻子,抽泣着拍马屁,啪啪的那叫一个响亮,“超级无敌好爆了。”   盛擎弹弹雪茄,看着这个孩子,他莫名的就想起了小时候喜欢拿在手里玩的俄罗斯方块,有许多个不同的面,转一下就是一个颜色,很新鲜。   他一手随意的搁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夹着雪茄,长腿斜斜的叠着,姿态慵懒,像一头休憩的雄狮,“过来。”   我不!陈又抠着沙发,脸上都是水,胸前也湿了一大片,他拿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男人,流露出一丝茫然的表情。   这演技,起码有八十分。   盛擎迈步过去,单手撑着沙发俯身逼近,“刚才不是还在说自己很乖吗?嗯?”   陈又就闻到了一股雪茄的味儿,他一呼气吸气,那味儿裹着男人的气息直接就往他的鼻子里跑,冲到嗓子眼,嗖一下到他的肺腑里去了。   好了,二手烟第一口已经接收完毕。   接下来是第二口,第三口……   陈又惶恐不安的坐着,身子轻微颤抖,“爸……我……”我不知道说什么了啊,你给我点时间想一想好么?   他舔了舔嘴皮子,怎么是咸的?   陈又一愣,又想起来了,对对对,我是个小哭包嘛,那是我的眼泪。   盛擎的眼皮底下,少年在哭,睫毛上的水珠啪啦掉落,脸和下巴都湿答答的,脖子纤细,轻轻一捏就能捏断,因为瘦小,少年的锁骨很是清晰突出,那上面也有水泽。   而此时,少年哭的厉害,他微张泛着水光的唇,一小截粉色的舌头隐隐可见,有泪水滑过他的嘴角,像是一缕晶莹剔透的银丝挂在上面,让人看了,想去拿手擦掉,更想去尝一尝是什么味道。   “呜呜呜……”   爸你说话啊,你盯着我看什么呢,我渗得慌,陈又哭到不能自已,背脊微微弓着,白T恤领口晃开了。   盛擎却在这时猛地切断视线,他直起身子,转过去说,不容拒绝道,“起来,拿着你的卷子,出去。”   陈又呆若木鸡,“啊?”   盛擎的嗓音很冷,已然动怒,“别再让爸说第二遍。”   操,走走走,我马上走,陈又连忙拽走卷子,在沙发上摸到中性笔,一刻也不停留的往外面走。   今晚绝对是老天爷搞他。   陈又脚上穿的拖鞋是盛擎那个码数的,大了好多,他走的急又快,脑子也乱,一个没留神,就摔了出去,脑袋撞到墙上,发出咚一声响,当场晕了。   醒来的时候,陈又躺在客房,额头有个好大的包,他傻不愣登的躺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在干什么,要干什么。   脑子里突如其来一个声音,“叮。”   陈又的三魂六魄瞬间归位,活了,他从被窝里坐起来,在黑暗中喘气,“卧槽你终于在线了,你知不知道我刚从鬼门关回来?”   系统说,“不知道。”   陈又一口气没接上来,他呜咽,“你一点都不爱我。”   系统,“……”   陈又说,“我演错了原主的人物设定,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本性,现在我怀疑盛擎认为我的性格变了,是在搞什么阴谋。”   系统说,“你确实有阴谋。”   陈又,“……也是,我有噢。”   他想拿走盛擎的恶念值,好大的阴谋啊。   过了会儿,陈又倒回床上,往被窝里挪,“夜里我不起来会怎么样?”   系统说,“你粑粑会打你的屁股。”   陈又一口否定,“不可能,我粑粑不是那样的人,他做不出那种事。”   后半夜,房间的门开了。   陈又知道盛擎的怪癖,所以他本来就睡的不是很沉,这个响声传入他的耳膜里,他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走廊黑漆漆的,没有光亮,借着窗户洒进来的微弱月光,可以看见那里有一个高大的轮廓。   卧槽,再来个背景音乐,可以拍恐怖片了。   陈又立刻把眼睛闭上,一动不动,他听着有脚步一步一步的走进房里,停在床前。   下一刻,陈又就被一只手拎起来,身子腾空。   他这时候可以醒了。   所以陈又就睁眼,先是迷糊,然后就露出惊愕的样子,“爸?”   盛擎的眼皮一扫,喉头滚动了一下,一声不吭的拎着少年去对面的主卧,毫不留情的把他丢到大床上。   陈又惯性的往上弹了一下,看着男人关门,走人。   他完全不能懂,白天一天够累的了,晚上睡个觉还这么折腾的意义在哪里。   系统说,“你粑粑现在对着被你搞乱的床,心情很差。”   陈又撇嘴,“谁睡觉床还是整洁的啊。”   系统说,“被子里还有你的粉色小裤子。”   陈又说,“你知道什么,倮睡有助于睡眠。”   说完了他一呆,赶紧低头看自己,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算是个小正太了吧,盛擎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问题真的好大啊。   系统说,“你粑粑换掉了你睡过的床被枕头,还有你踩过的毯子。”   “不管他。”   陈又四处瞥瞥,床好大,他跪着爬进里面,把被子一掀,人躺进去,再把被子一盖,露出一个黑色的脑袋。   枕头和被子上都散发着淡淡的气味,是盛擎身上的味道。   陈又动动鼻子,不难闻,他跟系统说了晚安,想着明天一定要早起,陪盛擎跑步。   第二天是个阴天,还下着绵绵细雨。   盛擎在跑步机上跑了会儿,回头就看见少年出来了,一边揉眼睛一边说,“爸早啊,你等会儿,我刷个牙给你弄面条去。”   陈又突然清醒,意识到这不是现实世界,他爸也不是穿着大裤衩白汗衫的抠脚大汉,而是一个随时都会给他亮刀的危险人物。   “不是说去刷牙弄面吗,还愣着干什么?”   耳边的声音让陈又一个激灵,扭脸就往洗手间冲,“爸我的牙刷是哪个?”   盛擎从跑步机下来,“粉色的。”   洗手间那里的陈又看着粉色的牙刷,粉色的漱口杯,以及粉色的洗脸毛巾,默默的抽了抽脸。   他还想着这两天抽个时间去理发店把头发剪掉呢,发夹戴腻了。   剪还是不剪,陈又决定再考虑考虑。   葱油拌面是陈又的拿手绝活之一,这么说吧,他想要抓住谁的胃,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盛擎把一碗热腾腾的面全捞了,别说是一根面条了,就是一个小葱花都不剩,“再去下一碗。”   陈又嫌弃的瞅一眼,逗我呢,你那么大一碗拌面,加两个荷包蛋,还没吃饱?   他看看墙上的挂钟,“爸,我再不去学校就要迟到了。”   盛擎的眉头一皱。   陈又觉得自己在哄一个老男孩,“我答应过你的啊,要好好学习的嘛,早自习就迟到,这很不好。”   盛擎眉间的纹路更深了。   得,您是爷,陈又哎一声,麻利的去厨房再搞了碗面往男人面前一放,拽下围裙说,“刚在锅里盛的,有点烫,你吹吹再吃,我打车去学校了啊。”   门一关,少年走了,盛擎看着面,若有所思。   半响拿起筷子,他吃的很慢,一根一根的往嘴里送,细嚼慢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回想着什么。   陈又去学校的时候,班主任在讲台那里坐着,下巴搁茶杯上,看起来是还没睡醒,底下众人捧着书,满脸的迷之入神。   他站在教室门口高喊,“报告!”   教室里层次不齐的声音都停下来,大家伙齐刷刷的看过去。   小仙女最近好火啊。   班主任的下巴擦过杯盖,醒了,他看着门口的少年,“为什么迟到?”   陈又在“肚子不舒服”“堵车”“家里有事”“我爸更年期闹着不让我来学校”这几个借口中间摇摆不定,最后老老实实的说,“我起晚了。”   班主任似乎对他的诚实挺满意,于是就说,“站座位上去。”   陈又去座位上,从桌上拿出语文站着背。   肖琅苟趁班主任起来走动的时候说,“你昨晚在肯德基看到我,干嘛装作不认识啊?”   陈又说,“你跟靓妹在那约会,我过去不是破坏你俩的好气氛么?”   肖琅苟从下往上瞧,小哭包的眼睛都肿了,昨晚肯定跑出肯德基后,一个人在角落里默默的哭了很久,他忧郁的叹气,要是想跟小哭包做哥们,有的话就不能说太过了。   早自习结束,肖琅苟在食堂找到小哭包,“盛夏,你跟我来。”   陈又边走边吃包子,“干什么?”   肖琅苟瞪一眼,“你过来就是了!”   俩人停在操场一角,刚下过雨,空气里湿湿的,北风那个吹。   陈又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三两下就给咽了,“你想说什么赶紧说,今天风好大,我吹着头疼。”   肖琅苟嗤一声,“吹个风就头疼了,你怎么比女生还要娇弱?”   陈又转身就走。   妈逼的,这副身体一吹风就头疼,老子也没办法啊。   胳膊被拽住了,他的耳边是校草呼哧呼哧的喘息声,“那什么,上次你跟我告白的时候,我是吓到了,才会对你说出那种话,你,总之那件事就是过去了,以后我们当哥们,怎么样?”   肖琅苟平时滔滔不绝,嘴很利索,这会儿磕巴上了。   “我也是那么想的。”陈又煞有其事的说,“以前是我自己搞错了,我对你不是喜欢,只是觉得你学习好,又会打篮球,老师喜欢你,大家也很崇拜你,所以我就想跟你做朋友。”   肖琅苟一脸质疑,“真的?”   陈又弄开他的手,“真的不能再真了。”   肖琅苟盯着矮自己一个半头的小哭包,“你不是同性恋?”   陈又说,“当然不是!”不过我是基佬。   肖琅苟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他忽略掉心里的那一点莫名情绪,拍拍陈又的肩膀,哥们似的往身前一带,又松开了,“以后跟着哥混,哥保你远离倒数第一。”   “你说这个,让我想起来一个事。”陈又往教学楼方向走,“我爸跟我奶奶说了,我这次期末要考全年级前三十,就能有一部手机。”   “全年级前三十?”   肖琅苟就跟听到多么好笑的笑话似的,他站在原地哈哈大笑,还捂着肚子,笑岔气了。   活该,陈又翻白眼。   他踢飞一个石头子,“你把笔记给我看看。”   肖琅苟很爽快,“行。”   “不懂的可以问我,就是我不一定有时间给你解答,不过你可以先做记号,等我有空了再一次性讲给你听。”   “……”陈又手插兜,“我爸给我找了六个老师补课,我努努力,冲一把试试。”   肖琅苟啧啧两声道,“六个,你真行。”   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天,陈又就回大宅,老师等着了。   是地理老师。   陈又的地理只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印象里考过班级最差,老师报他的名字和分数,他上去拿卷子的时候,全程生无可恋脸。   地理老师在转着地球仪叽里呱啦的讲着,比在学校上课都要敬业。   没法子,谁让这是盛家亲自邀的呢。   陈又的眼皮打架,他揪了又掐,掐了又扯,艰苦的撑到老师走人。   周末的那天,小黄狗出院。   陈又抱着小黄狗走在街上,心情惆怅,“来福啊,哥哥已经尽力了,你的家人真的联系不上。”   他摸摸狗头,“哥哥是想养你的,可是家里有个很凶的大妈,还有好多个没有同情心的坏蛋,不能带你回家哎。”   “怎么办呢……”   “盛夏。”   听到背后的喊声,陈又转头,看到校草,这回没有靓妹,他是一个人闲逛。   片刻后,俩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小黄狗蹲在旁边啃尾巴玩。   阳光明媚,天气很好。   肖琅苟听完陈又说的,陷入沉默。   陈又不死心的问,“你家里人喜欢小狗吗?”   肖琅苟说,“我妈对狗毛过敏。”   陈又一脸失望,“哦,那看来是没戏了。”   肖琅苟说,“不是有一些爱狗人士吗,你找找他们。”   “对哦,我没有手机,你有啊。”   陈又立刻就叫肖琅苟拿手机给来福拍了全身照,大头照传到论坛,看有没有人要收养的。   帖子下面很快就有回复,都是说小狗狗好可爱啊,好萌啊什么的。   陈又把小黄狗抱到腿上顺顺毛,唉声叹气。   肖琅苟看着少年愁眉苦脸的样儿,从嘴里蹦出来一句,“要不我上我外婆那儿去一趟,她喜欢小狗,也很会养,以前养过好几只。”   陈又的眼睛一亮,“好啊!”   肖琅苟要去抱小黄狗,结果小黄狗就往陈又怀里缩,不给抱。   “……”   肖琅苟臭着脸说,“这小东西不喜欢我,现在怎么弄?”   陈又说不应该啊你可是校草哎,他对小黄狗说,“来福啊,这是校草,人热心肠,不是坏蛋,你先跟他去外婆那里待一段时间,等我这边给你搞到一个小窝,再去接你回来。”   肖琅苟的白眼一翻,“你跟一条狗说这么多干什么,它又不懂,瞎浪费感情。”   陈又哼了声,“你又不是小狗,怎么知道它不懂?”   肖琅苟噎住了。   小黄狗送到外婆家去了,陈又了结了一桩心事,整个人轻松许多,他买了吃的喝的,跟肖琅苟去网吧打两小时的游戏。   肖琅苟噼里啪啦敲着键盘,跟工会一朋友私聊,一边对陈又说,“去渭河,我带你打本。”   陈又嘴里嚼着口香糖吹泡泡,“不想打。”   肖琅苟说,“捞你的武器。”   陈又去了。   他在马头找到船夫坐船到渭河对岸,上去一个岛,那是60级的副本,肖琅苟一路横扫千军,陈又在他后面捡这捡那,忙的要死。   游戏里白衣大侠衣袂飘飘,头顶出现近聊的框框:再打一波,带你去抓宠物。   对面的络腮胡肌肉男的头顶也出现个框:不去,我不喜欢宠物。   肖琅苟咬了根烟在嘴里,“那我先去跟几个朋友去下个三三,过会儿七点要打攻防,你自己做做任务。”   陈又玩自己的,他还没加哪个阵营,攻防跟他没关系。   七点的时候,陈又跑去喜鹊山围观。   山坡上密密麻麻一大片绿色的玩家名称,有密集恐惧症的看了,一准当场关掉电脑。   肖琅苟的声音在攻防的歪歪里响着,“现在所有人上马,跟着鸡毛又见鸡毛去望夫崖集合,快——”   陈又凑他那边看。   肖琅苟没留神,头一扭,嘴碰到了什么东西,好像是小哭包的耳朵。   他一下子就卡住了所有声音。   陈又还看着电脑,“肖琅苟,你怎么不动了?跑啊。”   肖琅苟的口气不太对劲,“你让开,别挡着我!”   看都不让看,拉倒,陈又回到自己的电脑前,去搜盛世文化的相关报道。   肖琅苟后半场指挥频频出错,频道各种刷屏,说是叶子的老大搞什么玩意儿,在溜他们玩呢,不行就让别人上,他气的把麦一丢,让工会另一个人上去顶着了。   听到摔鼠标声,陈又奇怪的问,“你干嘛呢?”   肖琅苟拿余光扫了又扫,小哭包是真的没有发觉,还好。   不然就尴尬了。   他偷偷看了眼小哭包露出来的耳朵,小小的,白白的,还挺好看。   下午陈又就跟肖琅苟分开,漫无目的的晃着,他从系统那里知道,盛擎今晚要去看盛光的一场演出。   哎,盛光跟盛景一个拉大提琴,一个拉小提琴,俩人拉的那叫一个溜。   陈又不会拉,会吹,吹牛。   “盛擎不是很忙么,还有时间去看演出?”   系统说,“你参加一个比赛,你粑粑也会去看的。”   陈又嘀嘀咕咕的,“我又要学习,又要搞任务进度,哪还有时间报名参加比赛啊。”   天黑的时候,陈又坐在大排档上,点了花生啤酒,还有几十串烤鱿鱼,他吃到一半,系统告诉他,盛光拿到冠军的奖杯。   “然后呢?”   系统说,“你粑粑和你两个弟弟去高级餐厅吃饭了。”   “好了,就到这里,后面的我不想知道。”陈又大口啃着烤鱿鱼,“我能喝多吗?”   系统说能。   陈又问道,“不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吧?”   系统说不会,“宿主在任务世界有限制,只要说出关于任务的内容都会被禁止。”   陈又放心了,他拉开拉环喝起啤酒。   在家没事干,肖琅苟就过来给小姨当免费服务员,他看到一处桌上的人,愣了好一会儿就笑,“一天碰两回,M市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小了?”   “你今晚不是要补课吗,怎么上这儿吃起来了?”   陈又闻声抬头,嘴里的一口啤酒差点喷出去,卧槽,怎么又是你?!   不多时,桌上又加了几十串烤鱿鱼,几瓶啤酒。   陈又跟肖琅苟你一串我一串的吃着鱿鱼,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啤酒,俩人似乎真的成了无话不说的哥们,特铁的那一种。   喝完两瓶半,陈又趴在桌上。   肖琅苟的酒量非常好,手边堆着四五个空瓶子,人还很清醒,他推推趴着的人,“小仙女?小哭包?盛夏?靠,这就醉了,你也太不行了吧!”   “真是的,老子请客,还要负责收拾摊子。”   肖琅苟跟小姨打了招呼,就把手穿过小哭包的腋窝下面,将人的胳膊甩到自己肩上,拉起来扶着走,“喂,你家在哪儿,把地址告诉我,我送你回去。”   陈又低着个头,嘴里重复着发出一个声音,“爸……”   肖琅苟的嘴角抽搐,“我说仙女啊,你多大的人了,怎么喝醉了还念着爸爸,你这恋父情节有点重,真心要不得。”   十字路口,一辆黑色的车里,后座的盛擎抬眼的瞬间,捕捉到一个纤瘦的身影。   不知道是想起几天前的早上那两碗拌面,还是别的,盛擎皱皱眉头,叫司机把车停靠在路边,打开车门下去了。   盛光跟盛景的视线一直跟随着父亲,发现废物的时候,他们眼中的疑惑同时变成震惊。   路边,肖琅苟正打算叫辆车,带小哭包回自己家再说,就见一人迎面过来,是小哭包的爸爸。   “盛叔叔。”   盛擎的目光掠过小少年红扑扑的脸,“把他给我。”   肖琅苟搂着小哭包的腰,手指突然收紧,莫名的不想给。   盛擎的眉峰骤然一拧。   肖琅苟吞咽唾沫,他低头看看怀里的小哭包,你爸是干什么的啊,怎么这么可怕?   盛擎二话不说,就把手臂伸过去,将少年捞到自己臂弯里,“盛夏。”   陈又醉醺醺的,两条腿软成面条,身子往下滑,又被拉起来了,他还在神志不清的喊着,“爸爸……”   “我好想你……爸爸……”   盛擎的眸光落在少年脸上,薄唇一抿,冷着脸将人拦腰抱起,大步离开。   望着小哭包被他爸抱走,杵在原地的肖琅苟怀里空了,他有点儿懵,还有点儿失落。   疯了疯了疯了!   肖琅苟蹲到地上抽烟,手都在抖,怎么也点不着火,他气的把打火机砸地上,又捡起来,抖着点燃烟,惊慌的抽着。   一根烟抽剩下个烟屁股,肖琅苟的脑子清醒了,人也不慌了,先是给靓妹打了个电话,约好地点,他现在急切的想要试验一下自己。   车里多了个人,气氛徒然就从安静变的闹腾,还弥漫出酒气。   盛光的神情厌恶,用担忧的语气说,“爸,夏哥哥怎么跟不三不四的人出去喝酒啊?还喝这么说。”   盛擎说,“那是他的同学。”   盛光闭上嘴巴,脸色很不好,满脑子都是父亲抱着废物穿过马路的样子。   他小时候想要父亲抱,却被推开了,后来才从奶奶的口中得知,父亲有洁癖,不喜欢跟人接触。   所以盛光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被父亲抱一下。   十几年后的今天,那个愿望已经成了一种执念。   现在废物竟然得到了他一直想得到,却得不到的,盛光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而盛景却没他那么多心思,只是觉得难以置信。   躺在副驾驶座上的陈又醉了,他察觉不到车里的僵硬氛围,用儿歌《我是一个粉刷匠》的调调唱起来了,“我是一个小哭包,装逼本领强——”   “……”   司机的方向盘打偏,在路上开出一个S形,他吓的满头冷汗,这夏少爷真是能人,一次次在先生那里破例,成了一个特殊的存在,这会儿也不消停。   陈又挥动这两只手,“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 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嗝……”   司机一看不妙,“先生,夏少爷要吐了。”   盛擎的面色极为恐怖,“停车,让他出去。”   司机赶紧照办。   车门一开,陈又就冲出去,蹲到树底下哇哇的吐起来。   车里的气压很低。   盛光盛景都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又吐不出来了,就倒在地上。   司机去把他扶进车里,系上安全带,夏少爷您能不能等伯伯我下班了再折腾啊?   陈又歪着头,嘴里说着什么,又安稳了。   半路上,陈又不安稳了,他在座椅上动来动去,人还往车门上撞。   “爸,我好热,你快让我出去啊。”   后座的盛擎眼眸微眯,又恢复如常。   他淡淡道,“小光小景,你们打车回去。”   换作平常人家,一个父亲不会对孩子说这种话,提出这样的要求。   但是盛家可以。   亲情很廉价,必要时候,一文不值。   在盛家,无论是哪种关系,都只能靠利益维持下去。   盛光盛景习惯了盛家的冷漠,父亲的凉薄,他们在车停后就下了车。   盛擎从不顾虑他的决定是否影响父子间的感情,那东西他自己一次都没感受到过。   所以就不懂,也不需要。   盛擎高兴,自己就有两个养子,用来堵住盛家那几个老不死的嘴巴,哪天他不高兴了,或者是两个养子让他失望,他不会手软。   等车子远离视野,盛光才将心中的不甘和妒忌放到了脸上。   “这算什么?”   “爸怎么了,难道那个废物换个性格,他就突然有了兴趣?”   盛光气急败坏,“从小到大,我们努力学规矩,生怕哪里做的不够好让爸生气,刚才你也看见了,废物在车里连个正形都没有,又是哭又是唱的,爸不但没有发火,让废物滚,还让我们两个下车。”   盛景喃喃,“我也想知道。”   他说道,“找个机会,我们去盛夏的学校。”   盛光冷嘲热讽,“干嘛?你是见他跟爸亲近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巴结他啊?”   盛景挠挠下巴,笑道,“你不是想知道原因吗,不亲自去找,原因又怎么会被发现。”   盛光愤然,“时间你定。”   他倒要看看,废物究竟变了多少地方。   一路折腾到公寓楼底下,司机的后背全湿了,还好他没个心脏病,不然肯定躺医院了。   “先生,要我扶夏少爷进去吗?”   盛擎昂首。   司机去把少年从车里拉出来,“夏少爷,到家了。”   陈又摇摇晃晃,“家?我家吗?那我爸呢?”   他大叫,“爸?”   司机擦额头,“先生,都说酒后吐真言,夏少爷从上车到现在,一直在叫您,他是真的很在乎您。”   盛擎冷瞥一眼,“你的话多了。”   司机不敢再说什么。   他把少年扶进楼道,“夏少爷慢点啊。”   陈又呜咽,肩膀颤动,小声的哭着。   司机吓一跳,怎么还哭上了,他不知所措,“先生,这……”   盛擎捏捏鼻梁,把少年拽到自己这边,电梯门开了就半抱着带进去。   逼仄的空间,少年嘴里的酒气不断往外喷洒,瞬间覆盖且渗透整个电梯里的空气。   盛擎的眉头皱的更紧,面部线条也绷着。   有只小手在他身上乱摸,盛擎压低声音,“老实点!”   陈又扁嘴,哭着说,“爸……我要看鸟……”   盛擎的目光变的怪异,“鸟?什么鸟?”   陈又哽咽,手还在比划,“就是好大好大,还会啄人的鸟啊。”   盛擎的神情变了又变,他深呼吸,觉得可能是自己思想龌龊了。   少年口中说的鸟,就是某一种鸟雀,嘴叼,擅长啄食。   进门后,陈又就撸起上衣脱掉,抓在手里挥舞,“鸟呢鸟呢,我要看鸟!”   盛擎砸上门,换掉皮鞋说,“明天去动物园看。”   陈又往地上一趟,开始打滚。“我不管,我现在就要看!”   “……”   盛擎额角的青筋暴跳,他竭力克制住把人拎出去的冲动,拿了遥控器打开客厅的电视,调出动物世界。   “鸟来了。”   陈又趴到电视柜那里,“哇,好多鸟啊……”   盛擎的面部微微一抽。   刚才他果然是龌龊了,少年是喜欢看飞禽走兽。   电视里,有一只蓄着红尾的鸟雀停在枝头,姿态高傲。   陈又的脸都快贴上去了,“爸你快过来看啊!”   “你爸对鸟没有兴趣,你自己看吧。”   盛擎摘掉腕表丟茶几上,正要去洗手间,就看见少年又作妖了。   陈又低着头,把两只手张开伸到后面,作翅膀状在电视柜前面奔跑,边跑还边鬼叫,说自己飞起来了。   盛擎头疼。   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把这么个小疯子带回来的?   怀里撞进来了个人,还在说,“爸我回来了,不走了。”   盛擎把少年的手掰开,又被抱紧,他的太阳穴涨疼。   “我爱你爸爸……”   盛擎一愣,就被少年吧唧亲了一口。   他的脸黑的吓人,伸手就把少年推开了。   可惜在场的唯一观众被推倒在地,也完全不怕。   从地上爬起来,陈又突然大喊一声,“我要摸鸟头!”   完了他就去摸盛擎的几个口袋找鸟头,没找到就发疯的蹦到沙发上上面,上蹿下跳,哭着喊着要摸鸟头,死活都不消停。   盛擎掐了掐眉心,去书房的收藏柜里拿了一个玉雕的鹦鹉回来,塞到少年手里,“摸吧。” 第115章 世上只有爸爸好(9)   陈又两手紧抱着鹦鹉玉雕摸啊摸,“好光滑啊。”   他摸了好一会儿,把玉雕捧怀里,在地上打了个滚, 开开心心的的下嘴就咬。   “不好吃, 好硬。”   盛擎抚额。   “怎么是冷的?”陈又把脸凑过去,贴着玉雕看, 手指勾到鹦鹉弯弯的嘴巴,“不对啊, 这个怎么这么尖,还戳我,我不要摸这样的!”   他把玉雕鹦鹉往地上一丟, 就开始闹。   盛擎靠着沙发, “你想摸什么样的?”   陈又嘟囔,“爸爸那样的。”   盛擎的眼皮一撩,“哦?你很想?”   陈又嘿嘿嘿的笑, “想啊,好想好想。”   他砸吧砸吧嘴,眼神迷离,白白的脸好似涂了胭脂一样红扑扑的。   “还想啊呜吃一口。”   少年张嘴,做出咬东西的口型。   盛擎莫名的有点疼,他呼吸微顿,面沉如水,冷笑一声道,“你胆子不小。”   “咦,你怎么知道的,我跟你说哦,我胆子大起来,我自己都怕。”   陈又突然害怕的捂住嘴巴,“牙,我的牙没了!”   他环顾四周,把鹦鹉玉雕踢开了,“爸,有大鸟啄我,你快来救我啊——”   盛擎,“……”我看你就是欠啄。   他抬脚就走,再待下去,就会连拍卖到的玉雕都不想要,连人一起打包丟出去。   坐在地上,陈又的眼角一个劲的抽搐,没错,他酒醒了。   就在用牙咬鹦鹉头的时候。   啊啊啊啊啊啊!!!!!!!   特么的,天知道他装一个不被识破的傻逼有多艰难。   更难的是,大麻雀就在眼前,自己却要视而不见,不能去捉。   陈又在心里抓狂,“我耍酒疯的时候,你怎么也不把我搞醒?”   系统说,“怎么搞?”   陈又说,“随便怎么搞啊!”   系统说,“来不及了,下次吧。”   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的呢,陈又好后悔,好慌张,“我的形象全毁了。”   系统说,“你有形象?什么时候有的?”   陈又,“……”   他抓抓头,把今晚发生的事一件件的理清楚。   在街上走,到大排档吃烤鱿鱼,碰见校草,一起喝酒。   到这里,都没有什么问题。   陈又把发夹抓掉,脸埋在手心里,后来他就喝醉了,校草说要送他回家。   校草,真不是我说你,要送就快点送啊,在大马路上磨磨唧唧的,陈又搓搓脸,之后就是盛擎出现了。   再后面,呵呵。   我是一个小哭包,装逼本领强是什么鬼东西啊陈智障,你怎么不干脆在屁股后面按个窜天猴,上天玩儿去啊?   陈又的心砰砰砰的跳动,完蛋了,盛擎肯定觉得他是个智障儿。   系统说,“你把你粑粑吓坏了。”   陈又满脸沉痛,“我知道。”   他又感到庆幸,“还好我没乱说。”   系统,“嗯。”   陈又说,“盛擎以为我喜欢看动物园里的飞禽走兽。”   系统说,“你粑粑的内心还是个孩子。”   陈又抽抽嘴,“是啊。”   不过,以他作死的频率,盛擎早晚会发现文学的博大精深。   也好,总要长大的嘛。   系统忽然说,“想不想知道你粑粑去书房做了什么?”   陈又,“不想。”   系统,“能不能配合我一次?”   陈又勉为其难,“想。”   系统说,“你粑粑活了三十多年,终于感受到了硬起来是什么感觉。”   陈又,“……真可怜。”   他愣愣,“为什么会硬?”   系统说,“不知道。”   陈又无语,他既没上手,也没下嘴,这不合常理啊。   “难道是我啃玉雕的样子太迷人了?”   系统说,“也许吧。”   陈又,“那盛擎现在在干什么?”   系统说,“他坐在椅子上,看着硬起来的自己。”   陈又,“五指姑娘呢?”   他自言自语,“我知道了,盛擎一定是在静静的感受那种硬感吧。”   系统,“你可能快被啄了。”   “别吓我,我胆小。”   陈又摸摸玉雕鹦鹉的小圆头,擦掉上面的口水,看看两圈牙印,“对不起啊鹦鹉大哥,我不是故意的。”   他唉声叹气,“知道么,还好我只是摸了摸你,没有把你往我的嘴里塞,不然你就要洗澡澡啦。”   哎哟我去,那画面真心不能看,想想就心疼玉雕。   电视里还在放着动物世界,鸟飞走了,狮子老虎霸屏了。   陈又在地上躺尸,生无可恋。   客厅的电视屏幕超大,占据了一面墙的四分之三,他这个角度看去,有一种老虎的爪子要拍他脸上的错觉。   心情好不起来了。   “都怪你,当时你要是吓唬我说不能喝多,那我肯定就不喝了。”   陈又郁闷,“还有校草,说吃多少喝多少都算他的。”   “你也晓得的,我这人很没节操,有人请客那我肯定不推啊,绝对是甩开了膀子吃喝,这下子可不就玩完了。”   系统先给校草把锅收着,“祷告吧。”   陈又说,“有用吗?我祷告了,盛擎就会忘掉今晚的事?”   系统,“你猜。”   陈又,“……”   挂钟转到十点,盛擎睡觉的时间到了,他从书房出来,看了眼地上的少年,眼睛瞪那么大,不像是还醉着的样子?   盛擎没走过去,怕控制不住动手,“醒了?”   陈又的身子一抖,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怀里的玉雕掉下去,嘭的砸他脚上了。   操,痛死我了!   陈又哭了,大脚趾头废了,真的。   他趁着这波眼泪说,“爸,对不起,我不该喝那么多酒,我错了。”   盛擎没什么反应。   捡起玉雕,陈又金鸡独立,一蹦一跳的过去,“爸,玉雕。”   盛擎面无表情,“拿去玩吧。”   陈又刷地抬头,几个意思,你要拿我去玩?这玉雕怎么玩,是我想的那样么?   他在心里抽自己几下,舒服了,“谢谢爸。”   “把客厅收拾一下。”   盛擎说完就进了卧室。   陈又收拾收拾客厅,关掉电视去客房,他摸摸鹦鹉玉雕,瞧瞧这头,这尾巴,这爪子,这嘴巴,多好啊。   把玉雕放床头摆着,陈又刷刷牙,洗洗脸,在系统那里搞了个护肤的拍拍,上床躺着敷面膜,也是拿善念值换的。   “我想听睡前故事。”   系统说,“没有。”   陈又说,“你手底下不是有好多宿主么,捡一个讲给我听听。”   系统说,“不想讲。”   陈又把手放在肚子上,左右两只手的食指绕来绕去,“说好的爱我呢?”   系统,“……”   “有一个宿主,在完成所有任务以后回到现实世界,和他的王子们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陈又不高兴,“这就没啦?”   系统说,“没了。”   陈又忽然一惊,“你刚才说的王子,后面还有个们?”   系统说,“是啊。”   陈又哦了声,“这故事的精彩在于脑补,我懂。”   他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了,还做了个梦。   在梦里,盛擎带陈又去看花花世界,花儿绽放,鸟儿在飞,美的冒泡。   然后陈又就醒了。   他淡定的起来,去卫生间洗屁股,换了条裤子继续睡。   后半夜又跟盛擎玩换房游戏。   陈又夹着枕头撒娇,“爸,我就在这儿睡可以么?”   盛擎的口气冷硬,“不行。”   陈又跟他的被子一道被拎起来,丟到地上。   “……”   第二天陈又起来,公寓就没人了,盛擎连个屁都没留给他。   也许留了,又散了。   一上午,同桌校草都是一脸便秘样,多次欲言又止。   不但如此,校草还趴在桌上撕草稿纸玩,真的很不正常。   陈又受不了的把人叫到楼梯口,“你有话就说。”   肖琅苟顶着张便秘脸,昨晚他找靓妹,俩人搂搂抱抱,也亲了。   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哦是这样”的正常感觉,没有心跳加速,不能自已。   靓妹倒是很激动,肖琅苟却没有继续下去的冲动。   所以他很尴尬的把人送回家了。   肖琅苟的语速快到要飞起来,“你给我亲一下。”   陈又还是听清了,“不给。”   “……”肖琅苟的脸泛起可疑的红晕,“我就是想搞明白一件事。”   陈又说,“那也不给。”   肖琅苟,“……”   他咬牙,突然就低头去搞袭击。   陈又推校草的脸,“走开走开。”   肖琅苟的脸涨红,怎么感觉自己是对一个花姑娘用强的臭流氓一样。   他按住小哭包的肩膀,不让人乱动,气冲冲的低吼,“就一下又不会死!”   陈又偏不给亲。   你知道什么,我爸的人在监视着我,要是把照片拍了往我爸那儿一寄,我要怎么解释?   陈又一分神,就被亲到了。   下一刻,亲他的人露出一种受到巨大刺激的表情,先是把他推开,然后身子晃了晃,往后退两步,跌跌撞撞地跑下楼。   “咚”“嘭”声响从楼道里传来。   估计是接连撞哪儿了。   陈又,“……”   草啊,你这是弯了吧,哎,对不住。   陈又接下来就要担心自己了,祈祷监视的人手抖,照片拍不成,那盛擎就不会知道了。   中午的时候,陈又被同学叫了,说有人找,他出去一看,好家伙,光景来了。   陈又往后瞅同桌的位置,自从校草亲了他一下之后,上午的后两节课都没来。   作为班长,无故逃课,影响很大的。   不过也可以理解,从直到弯,一般人都得要有一个鬼哭狼嚎,怀疑人生的过程。   陈又定定神,去楼底下会光景去了。   他还不忘问系统,盛擎的人在哪个位置监视。   知道以后,陈又特意站在那个位置,等盛光盛景走近了,他们来学校搞事情的消息就会传到盛擎那里。   到时候,那就要拼演技了。   陈又想想,转个弯去小卖铺买了瓶可乐补充补充能量。   公司里,盛擎接了个电话,他抬手让秘书出去,转过椅背看手机上的照片。 第116章 世上只有爸爸好(10)   照片里,瘦小的少年被高大的少年搂着脖子亲,俩人挨的很近,贴在一块儿的两张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的色彩。   盛擎把手机丢桌上, 点了根烟抽, 他半阖眼帘,目光掠过手机屏幕, 低笑道,“小孩子都喜欢玩闹。”   秘书来敲门, 盛擎将烟掐灭,摁在烟灰缸里,他将那张照片保存, 起身去开会。   学校靠近操场的科技楼那里, 盛光靠着栏杆,风吹动他额前的深褐色碎发,带起的光影不时扫过眉眼, 安静又温顺。   盛景站在墙角刷手机,偶尔拿起手机,似是在拍周围的一花一草一木。   “别跟我说,你其实早就想来这里了,今天特地拉上我,为的就是拍照片。”   盛光嘲讽的说,“真搞不懂,这破学校有什么好拍的。”   盛景放下手机,低头弄着什么。   “我浪费中午的午休时间,不是来这儿吹风的。”盛光烦躁的说,“那废物是故意拖拖拉拉的晾着我们吧。”   盛景的手指在手机上滑动,“这点耐心都没有?”   “我一直很好奇,你每次坐在考场,是不是也这么急躁。”   “是啊,”盛光高傲的抬抬下巴,“所以我都是第一个交卷子的。”   盛景轻笑着摇了摇头。   第一个交卷子,还能跟他并排年级第一,让他这个做完卷子,连检查一遍的时间都没有的无话可说。   有两个女生从科技楼里出来,看到盛光盛景,都一步三回头的看看。   五官精致的美少年就是一幅画。   盛光发现其中一个女生跟自己一样,穿的也是白色衣服,他的脸色就不太好了,“盛景,我不等了,你自己等吧。”   盛景望着一个方向,“人这不是来了么?”   不远处,陈又走两步就顿顿,他得让盛擎的人跟过来,不要跟慢了。   “你说光景来找我会是什么事?”   系统说,“大概是想深入研究研究你吧。”   陈又哼道,“那不行,我可不是谁想深入就能深入的。”   系统说,“污了。”   陈又鄙视,“是你的思想不纯洁。”   系统说,“没你粑粑纯洁。”   陈又抽抽嘴,说实话,盛擎冷酷黑暗的外表下竟然还有纯白纯白的一面,他是很意外的,所以说童年对一个人的影响真的很大啊。   他之所以能活出小强的范儿,完全就是老爸老妈的功劳。   把校服外套拉拉,陈又双手抄在两边的口袋里,懒懒的走过去,“光弟弟,景弟弟,你们找我有事吗?”   盛光的小脸上出现漂亮的笑容,“昨晚夏哥哥喝多了,所以我们就来看看。”   陈又的眼皮一跳,他想起来了,昨晚是有碰到这俩人,在车里唱改良版《我是一个粉刷匠》的时候,哎,好丢脸啊。   “哦这样啊,谢谢光弟弟和景弟弟关心,我已经没事了。”   盛光看了眼废物黑色头发里的一抹粉色,“夏哥哥,你能把头上的发夹拿给我看看吗?”   陈又说可以啊,他弄下来发夹递过去。   盛光拿在手里,说颜色挺好看的,“上次就想问了,这个是女孩子送的吧?”   没了发夹,陈又风中凌乱,“嗯。”   盛光笑着给盛景看,说什么夏哥哥的女生缘这么好啊,说着说着,他呀了一声,发夹啪嗒一声,断了。   陈又就两个字:呵呵。   他在递发夹的时候,就觉得发夹这回恐怕是性命难保,要死于非命,结果还真猜中了。   盛光满脸不好意思,“夏哥哥,对不起啊,我刚才没注意。”   “没事儿,一个发夹而已,正好我也戴够了。”   陈又说完,就从口袋里摸出刚问系统要的皮筋,把凌乱的刘海抓了抓,利索地绑成一个揪揪。   弟弟啊,你的嫉妒心真的不要太明显噢,学学你边上的那位吧,给自己留个弯,不然你会没有退路的。   盛光看着露出额头和眉目的废物,就是感到刺眼,还是过去那个永远低着头,话都说不全,唯唯诺诺的样子好。   大概是盛光眼中的厌恶太过明显了,盛景走过去,手搭在他的肩上,不易察觉的按了按。   盛光迅速遮掩了情绪,对废物微笑着说,“夏哥哥,带我们在你的学校逛逛吧。”   我看你是想溜我,陈又嘴上说行,装吧装吧,来来来,看谁恶心死谁。   学校占地面积不小,环境挺不错的,有个不大不小的小广场,喷泉正在开着,不时往上喷水,放置的小音响里还放着音乐。   周围的台阶上零零散散的坐着十多个学生,看书的,吃东西的,瞎闹的都有。   陈又带着盛光盛景在校园里走了一圈,不出意外的引人注目,他感觉自己就是个设计师,领着两个模特在走秀。   各个教学楼上趴着人,宿舍楼也有,中午不好好睡一觉,尽跑出来看热闹,还拿手机这么拍那么拍。   陈又就忍不住想吐槽了,谁让他是一个没有手机的人呢。   听到盛光说累了,陈又在心里拍手,好好好,累了就赶紧走吧,慢走不送。   下一刻就听到对方说,“夏哥哥,来的时候我看见你学校对门有家冷饮店,我们去买杯喝的吧。”   陈又,“……”这都几点了啊,下午不用上课么?你们是学霸,不需要午睡,我这个学渣脑子本来就不行,是很需要进入深度睡眠的好么?!   真烦人。   陈又耷拉着眼皮,半死不活的带两个小弟去冷饮店,他买了一杯香芋奶茶。   盛光也买了一杯,同样的,盛景只是拿了瓶水。   该付钱了。   那么问题来了,两个小弟都没有拿钱的迹象,是几个意思呢?   陈又咬着吸管,吸溜吸溜奶茶,完蛋了,他身上只有五块钱,绝对没有搞错,就是五块,这还是跟后面的女生借的。   盛光盛景都是有钱的主,俩人兜里肯定有钱也有卡,这么搞是算准了他会出洋相。   不管怎么说,买东西的时候,哥哥给自己付钱是很正常的一种现象。   店员在等着。   刚才盛光叫陈又哥,店里的人都听见了。   陈又还在吸溜奶茶,胃疼。   他在心里祷告,万能的主啊,请给我指一条明路吧。   盛光的眼神扫向盛景,不易察觉地交换眼色。   就在这时,校草进来了。   陈又看到他,顿时跟看见从天而降的大金元宝似的,耍开胳膊腿就走上去,“借我十块钱。”   肖琅苟不自在的和过来的人拉开一点距离,之前那会儿,他在操场打球,无意间撇到看到小哭包,头就被篮球砸了。   完了还控制不住的跑去偷听。   肖琅苟一眼就看出来,跟小哭包说话的俩人不是学校的,他一开始还以为是来找事的,正想去凑个热闹,就听到其中一个喊小哭包哥。   当时肖琅苟非常吃惊,盛夏竟然还有两个弟弟,从来就没听他在自己面前提起过。   奇怪的是,三人不但是三个样子,还都跟他们的爸爸一点都不像。   胳膊被拽,肖琅苟硬邦邦的问,“干嘛?”   陈又跟他耳语,“十块钱啊。”   肖琅苟的脸抽抽,这人是一点都不把上午亲了的事放在心上吧,他看看店里的两个没少年,眼珠子转转,知道了什么,就打开冰柜拿了瓶冰绿茶到柜台那里,把一张五十的推到店员面前,“一起的。”   陈又是个很容易感动的人,这会儿就觉得校草帅呆了,棒极了,他拿胳膊肘撞撞对方,“谢谢啊。”   肖琅苟拧开绿茶,仰头喝了一口,沉默着拿了找零就走。   来无影去无踪。   戏没看成,盛光盛景都没出声,他们认出来刚才进来的少年是昨晚那个,废物的同学,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三人在冷饮店门口分开,陈又走的飞快,他在心里问系统,“我表现的还可以吧?”   系统说,“可以的。”   陈又的心里透透的,一点都不蠢,“光景是发现我成功引起了他们爸爸的注意,所以来取经的。”   系统说,“来取经的只有光,没有景。”   陈又的脚步一顿,“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啊?”   系统说,“你猜?”   陈又把喝完的奶茶杯丢进垃圾桶里,“我跟你说,这两个字真不是一般的讨厌,跟祷告并列第一。”   他回教室,发现同桌换了。   陈又站在门口,瞪着新同桌,又去满教室的找校草,人在最里面那一排坐着转笔呢。   “……”   陈又叹口气,这是要跟他疏远了。   在校草那样的直男看来,觉得自己亲一个男生,这是接受不了的行为,不想成为变态。   作为一班之长,成绩优秀,家里肯定寄以厚望,要是被学校和同学发现自己的不正常心思,就待不下去了。   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配合校草,对方不想跟他走的近,他就走远一点。   可惜了一个好哥们。   新同桌是个短发女生,脸上有几处小雀斑,长的挺可爱的,陈又同她打了招呼,就拿出待会儿第一节 课要上的政治,脸压上去,不动了。   其实陈又是在跟系统说话,想着怎么完成人任务,到目前为止,进度还是零蛋,他一点恶念值都没获取到。   这太可怕了。   但是他那样儿,在肖琅苟眼里,就是伤心难过。   肖琅苟指间的笔掉下来,他烦躁的把笔往桌上一砸,头扭到窗户那边去了。   他的心里有了一样小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又隐约知道,那东西在心里蹦蹦跳跳,一刻都不消停。   有好奇的问,“班长,你跟小仙女吵架了?”   肖琅苟继续望着窗外,“去去去,一边玩去,还吵架呢,他动不动就哭,谁敢惹他。”   女生又问,“那怎么突然换座位啦?”   肖琅苟平时对女生的态度是很好的,多数时候都是笑容满面,这会儿直接就吼出来了,“老子坐腻了不行啊?”   班上突然静了下来,大家伙都去看班长。   肖琅苟抓抓头发,骂了句什么就往教室外面走,经过门口时说,“你,跟我出来。”   陈又还在死狗的趴着,新同桌叫了一声,他才抬头,见校草就在自己眼前,有点儿懵,揉揉眼睛,不是幻觉。   肖琅苟二话不说就把人拽出教室。   班里响起窃窃私语。   “小仙女跟班长不是挺好么,我有好几次看他们在街上溜达呢。”   “我也见过他俩一起放学。”   “闹矛盾了吧,小仙女比女生还爱哭,班长受不了了。”   “我想跟小仙女坐一起,没事揉揉脸逗一逗,想想就很好玩。”   “玩个鸟,小仙女脾气很大的,我亲眼看到他把班长训的头都抬不起来。”   比起教室的热闹,外面就不怎么好了。   肖琅苟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哭包,“我就说三点。”   “一,以后不要跟我说话,二,在路上看到我,不要过来,三,我亲你的事,不要跟第三个人说。”   陈又听完就问,“还有吗?”   肖琅苟半响说,“没了。”   陈又哦了声说,“行吧,我记着了。”   见人这就要走,肖琅苟想也不想的伸手去拉。   陈又瞥他一眼,“松手。”   肖琅苟的五指缓缓松开,又猛地抓紧,看过去的眼神复杂,“小哭包,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陈又说,“我问了,你会告诉我?”   肖琅苟摇头,他不能说,绝不能蹦出一个字,那点不对劲的苗头已经被他掐掉了,最好是彻底烂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就当作从来没有出现过。   陈又早有预料,肯定不会说啊,说了那不就更尴尬了,“那我还有什么好问的?”   他弄开抓住自己的那只手,“游戏我不会再玩了。”   “要是你觉得三点还不够,想加多少就跟我说,我都没有意见。”   陈又转身离开,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挺对不起校草的,如果能让人再直回去,好好跟靓妹玩耍,明年考进理想的大学,那要他怎么做都没问题。   过了会儿,肖琅苟进教室的时候,眼角有点发红,脸色非常不好。   另一所中学,盛景把盛光叫到走廊,“我问过管家,盛夏昨晚没有回去。”   盛光不敢置信的抬头,“你是说……”   他一口咬定,“不可能!”   盛景不快不慢的说,“我查了公寓的监控,盛夏昨晚是被爸带回去的,之前还有一次,也是和昨晚一样,第二天早上才离开。”   盛光攥紧拳头,“你的意思,爸不但把那个废物带去公寓,还留下来过夜是吗?”   盛景摇头,“跟你说过,不要再一口一个废物的叫。”   盛光讥讽,“那不然叫什么,哥?别逗了好吗,他也配?”   捕捉到对方眼底闪过的算计,盛景蹙眉说,“小光,你别冲动。”   盛光说,“少假惺惺的,你巴不得我去找爸,再惹怒他,那样他的好儿子就只有你了。”   盛景说,“随你怎么想吧。”   他对着白衣少年的背影说,“爸的事,最好不要干涉,后果谁都承担不起。”   上课的时候,盛光的座位是空的,盛景漫不经心的翻着书,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好像只是在专心的记着书上的内容,什么也没有想。   盛光去了老宅,管家和佣人看到他,态度都很好。   乖巧懂事,又出色的小孩跟一无是处的截然不同,在哪里都招人爱。   盛光在沙发上坐着,“奶奶不在?”   管家说,“夫人出门了。”   盛光喝口果汁说,“那我随便走走。”   他又对管家说,“不用跟奶奶打电话,我是头有点疼才跟老师请假的。”   “好的。”   管家去忙了以后,盛光就在一楼大厅走动走动,上了二楼,停在靠北的一个房间门口,他握住门把手一转,侧身进去了。   房里的摆设都很整洁,没有出现什么比较突兀的东西。   盛光环顾了一圈,他很久以前来过一次,记忆里的感觉跟眼前所见的不一样,应该是阴冷的暗色调,脏不拉几的感觉,像是臭水沟里的污垢,而不是这么阳光干净。   性格变了,连喜好都改了?   盛光走到墙边的书桌那里,随意翻翻上面摆放的书,一排童话故事,他嘲讽,“真是爱坐白日梦啊……”   他把书一本本往前拨的动作突然一停,拿起其中一本《读者》,拽出露了一个角的纸。   纸上写了满满的内容,有好几处都模糊了,应该是边哭边写的。   盛光冷哼,只有废物才会想着用哭来解决问题,他把纸拿到眼皮底下,看了一眼,目光瞬间就变得怪异起来。   【为什么我努力了,还是不行,为什么他们什么都能做的比我好,比我强?没有人愿意跟我做朋友,老师不喜欢我,班上的同学也不喜欢我,我好累,我撑不下去了。】【爸爸,奶奶,我真的很没用,我不配活在世上,我走了,再见了。】盛光的双眼一睁,废物自杀过?吃安眠药还是怎么,不想活了就应该用一个更直接的方法,为什么没死成呢?   反应过来的时候,盛光被自己恶毒的心思愣到了,他快速把纸放会原处,再把书放好。   调整了一下呼吸,盛光去翻书桌的几个抽屉,他看到一个蓝皮的日记本,拿起来正要去翻开的时候,楼下传来说话声,之后是快速上楼的脚步声,直奔这个房间。   门突然被打开,盛光猝不及防,和门口的废物打了个照面。   盛光甚至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废物不是在学校,而是出现在这里。   陈又靠着门框大口大口喘气,妈逼的,他上课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响起系统的声音,说盛光来这边了。   当时陈又还没搞明白,觉得盛光来就来呗,跟他没什么关系。   直到系统跟他提起来日记本的事。   陈又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日记本里面写的什么东西,他为什么要写日记,但是他知道日记本一定对自己很重要,不能被盛光之内的外人看见,否则系统也不会出来提醒他。   想明白过后,陈又就急匆匆跟政治老师请假说家里有急事,疯跑出校门口打了车赶回来。   他看着书桌边的盛光,还好赶上了。   逮了个正着。   小偷和屋子的主人一里一外,四目相对,僵硬又微妙的气氛在无声无息的蔓延。   管家的声音突兀的从后面响起,伴随着靠近的脚步声,“光少爷,你怎么在夏少爷的房里啊?”   对啊,我也正想问呢,陈又似笑非笑。   盛光不动声色的说,“我上来的时候,听到房里有什么声音,以为是老鼠,就进来看看。”   陈又,“那你为什么拿我的日记本?”   “这个吗?”盛光说,“我看它在地上,刚捡起来,准备给你放桌上去。”   哈哈哈哈哈,你特么的真逗,当老子真是智障啊,陈又指着还没关上的抽屉,“我的日记本是放在那里面的。”   盛光的脸飞快地扭曲了一下,他惊讶的说,“是吗,那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进来的时候,这本子的确是在地上。”   陈又走过去,“日记本给我。”   盛光没给,反而是有想翻开看两眼的打算,“这里面写着什么啊,夏哥哥怎么这么紧张?该不会是你跟哪个女生交往的小秘密吧?”   陈又伸手去拿。   盛光一个灵巧的避开了,大步走出房间,边走边笑,“夏哥哥,别这么小气嘛,我只是拿了一下你的日记本,你那眼神,都快要把我给吃了。”   “你这东西不能放房间里,应该找个更隐秘的地方藏起来,早恋被爸爸跟奶奶知道了,他们就有的闹了。”   操,陈又生气了,等着,老子不搞死你,也要让你长点记性!   他追上去,在楼梯口那里按住盛光的肩膀,“给我。”   盛光把日记本一扔,“给你给你,我就是跟你闹着玩,夏哥哥你怎么……”   话声戛然而止。   盛光和管家眼睁睁看着废物抱住日记本,从楼梯滚了下去。   陈又头撞上楼梯,脚撞上墙壁,身体以痛苦的角度扭着,尽管如此,他还是费力挪了挪,把手里的日记本放进书包里。   做完这个动作,陈又就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陈又的脚打了石膏,整个人废了一半。   系统说,“你干嘛要摔下楼梯啊?杀敌一千,自损九百这种招一般人不会用。”   陈又说,“我乐意,我爽。”   他在病房瞅瞅,发现自己的书包被搁在沙发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444,我的日记本里写了什么啊,你知道吗?”   系统说,“知道,但是我不想说。”   陈又,“任性。”   就在他躺在病房哼唱《双截棍》的时候,别墅里是另一番景象。   阿姨被支开了,大厅被一股可怕的低气压笼罩,化作无形的锋利刀刃,静悄悄地悬浮在上空,随时都会狰狞地刺向某一个物件,或者某一个人。   沙发上的男人长腿交叠,十指的缝隙交叉,面容冷峻。   盛光站在一旁,脸色苍白。   盛擎端起茶杯喝口茶,“你去盛夏的房间干什么?”   盛光说,“我是听到他的房里有声音,以为是老鼠,所以就……”   盛擎打断他,似是没听清,“你说什么?”   盛光的额角滑落一滴冷汗,他对这个人的畏惧是与生俱来的,记忆里几乎都是距离感和压力,还有怎么也无法追上去的高大背影。   “爸,我撒谎了,没有老鼠的声音,我就是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变的像另外一个人的。”   盛擎的眉毛一挑,“那你知道了什么?”   盛光抿嘴,“没有……”   盛擎撩起眼皮。   这一刻,盛光无端的觉得,自己在父亲的漆黑瞳孔里是一个无用的废物,白忙活一场,还搞出这种事,“爸,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推他下楼的……”   盛擎把茶杯扣在茶几上面,“他没有说是你推的,我也没有提,只有你一个人在急于澄清自己。”   “我……我说的是事实……”盛光的脸更白了,身子也摇摇晃晃,他满脑子都是废物滚下楼梯的场景,“当时我把日记本还给他,是他没有接住,不小心掉下去的。”   盛擎随口问,“日记本?”   盛光说,“一个蓝皮的本子,他好像很在乎。”   一阵短暂的静默过后,盛擎站起身,“小光,只要你是盛光,那你就是盛家的一份子,如果你不想要这个身份,企图想要别的,爸爸可以跟你明说,你会变的一文不值。”   盛光的声音在颤,“爸,我不懂。”   盛擎俯视着面前的少年,长的要比那个小疯子出色太多,也更加纤细弱小。   少年在紧张,长卷的睫毛轻轻扇动,如牛奶般白皙的脸上覆盖着惶恐不安,楚楚可怜,两片水润的嘴唇抿在一起,脸,脖子,锁骨这些位置的线条都比那一个要柔美动人的多。   但是,盛擎看着这一个,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他冷漠的开口,“你从小就很聪明,爸爸知道你懂。”   盛光浑身颤抖,他肮脏卑微的心思,这个男人都知道,只是漠然的站在高处看他挣扎,窃喜,彷徨,期待。   眼泪夺眶而出,盛光哭了起来,大声的说,“那盛夏呢?”   盛擎冷眼一扫,“你在跟谁说话?”   盛光吓的抖了一下,指甲扎进手心里,“无论是学习,外在,还是个人能力,我哪点不比他强,爸爸为什么可以接受他,却对我的努力那么不在乎……”   他哭着去拽男人的袖子,嘴里喊着爸爸。   盛擎抬手挥开,“盛景,出来。”   外面的盛景低着头走进来,“爸。”   盛擎说,“看好他,今天的事再发生一次,你跟他一起离开盛家。”   盛景应声。   恐怖的气场消失,盛景绷紧的神经末梢也松开了,他在嚎啕大哭的少年面前蹲下来,“你就是这样,从来都听不进去我说的话。”   盛光用手遮住眼睛,“看我的笑话看够了吧。”   盛景说,“这件事过去了,爸爸不会再追究了,以后你就别……”   盛光咆哮,“你什么都不懂!”   盛景啧啧两声,笑着摇头,“是,我不懂,你懂,所以你就是现在这副模样。”   盛光情绪失控的跳起来,要对盛景动手。   盛景在盛光前一步把他打晕,抱起来放到沙发上,居高临下的说,“不是什么东西都是想要就一定会有,这个道理我明白了,你早晚也会明白的。”   骨折了,陈又没法去学校,他也不管,反正有人给他安排。   盛擎出差了。   哼哼,知道他躺医院,也不来看一眼,冷静的过了头,无情啊。   系统说,“一个年纪一种思维,三十多岁的人,干不出十几岁的事。”   陈又新鲜了,“哟,你在替他说话?”   系统说,“你的脑子太空,我在往里面塞东西。”   陈又,“呸!”   小哭包突然请假,在班上没引起多大的轰动,但是对个别人而言,就是一块大石头丢进湖里,激起千层浪,久久难以平静。   比如肖琅苟。   他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在转笔,也没听课,思绪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连续几天,都是相同的状况。   肖琅苟躺在椅子上上,他去打听过小哭包没有转学,只是请假了。   怎么不声不响的就请假了呢,几天前突然跑出监视,很焦急的样子,不会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吧?   肖琅苟的嘴角抽搐,哎哟您这是操什么心呢?也不知道是谁亲口跟对方说的一二三。   这才过去几天,就自己打脸了?   肖琅苟扭头去看门口的那个位置,不行,他要去看看。   从座位上站起来了,肖琅苟又坐回去,看看看,上哪儿看去啊?!   他记得之前问过小哭包,“你爸姓什么?”   小哭包反问,“知道我叫什么吗?”   肖琅苟听了就拍小哭包的脑袋,“盛夏啊,我又没失忆。”   完了他就说,“你爸姓盛!”   小哭包当时还竖起大拇指给了他一个赞,“哇,你真聪明。”   想起小哭包那样儿,肖琅苟的嘴角就不自觉的上扬。   他咦了一声,盛,不会是那个盛家吧?   小哭包爸爸坐的那车,穿的西装,都代表着身份和权势。   没准真是。   肖琅苟立刻拿出手机搜盛氏文化,他搜了好几页,终于在一个博主那里发现了盛家家主的照片。   虽然是一大群人里面的一个,像素也不高,明显是仓促拍下的。   但肖琅苟还是确定,那就是小哭包的爸爸。   心里有了主意,肖琅苟放学就打车去盛氏文化,在大楼前转悠,又进去里面接着转。   他隔一会儿就看电梯方向,再看手机。   就在肖琅苟以为没戏的时候,人出现了。   男人身后跟着几人,他在交代着什么,面色严谨,凌厉。   那身强大的气场让整个一楼的人都不敢大声喘气。   肖琅苟吞了口唾沫,硬着头皮上去,“盛叔叔您好。”   盛擎脚步不停。   后面那几人看了眼肖琅苟,就立刻跟上去。   肖琅苟咬咬牙跑了出去,“盛叔叔,我是盛夏的同学肖琅苟,之前我们有见过的。”   这次盛擎停下来了,他抬手让其他人退后,侧低头看着高个少年,“有吗?”   肖琅苟的个头在班里,甚至学校都是拔尖的,但是架不住世上人口多,有比他还要高的。   被人俯视的感觉不怎么地,被人忽视的感觉,那就很操蛋了。   肖琅苟僵笑,“盛叔叔您是贵人多忘事。”   他说道,“那次在医院里,您来找小哭包……”   说顺口了,肖琅苟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找盛夏的时候,我也在,我们还说过话的。”   “还有一次,就是上个月27号的晚上,盛夏喝多了,您是把从我手里接走的。”   盛擎没有叙旧的意思,“有事?”   肖琅苟说,“盛叔叔,盛夏已经有好几天没来学校上课了,班主任让我过来问问。”   盛擎说,“学校那边已经请过假了,你的班主任知道。”   小心思被当场揭穿,肖琅苟尴尬的一张脸通红,“不好意思,盛叔叔,其实是我担心他。”   “盛夏是生病了吗?”   盛擎,“嗯。”   肖琅苟连忙就问,“什么病,盛夏是磕哪儿了,还是感冒发烧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男人身上的气息更冷。   肖琅苟不得不承认,盛家家主比传闻的要更骇人。   盛擎淡淡道,“肖同学,叔叔现在有事,改天再说。”   错愕的看着车子扬长而去,肖琅苟叹口气,“小哭包,你爸不太喜欢我哎。”   他挺纳闷,算上这回才见三次,也没有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啊?   不对,那次小哭包喝醉了,对方是把小哭包硬抢过去的。   抢这个字有点怪,肖琅苟摸摸后脑勺,一时又搞不懂到底是怪在哪儿。   得,看他爸那口气,小哭包应该没有大问题。   盛擎去了医院。   他出差是理一理头绪,想明白一点事,今天刚回来。   陈又在看熊出没,李老板又跟催命鬼似的给光头强打电话,问他木头有没有砍。   病房的门从外面推门,陈又以为是护士,就没当回事。   “动画片这么好看?眼睛都不眨一下。”   耳边的声音让陈又一个激灵,他转头,咕噜吞口水。   “爸,你来啦。”   盛擎反手关上门,锁了。   陈又,“……”   他赶紧呼叫系统,“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系统说,“你粑粑给你带了好多东西。”   陈又说,“我看见了,什么水果都救不了我。”   系统说,“他带的东西里面有一截比较长的红皮大甘蔗,还很新鲜。”   陈又立马活了,“真的?我没看到啊,我喜欢吃甘蔗哎,尤其是红皮的,那个特甜,绿皮的就不好吃了。”   系统说,“等会儿你就能看到了。”   陈又,“为什么我突然就不想吃甘蔗了?”   系统,“错觉吧。”   陈又回神,发现男人已经走到床前,拉过椅子坐下来,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嘛,要么不来看我,一来就这么吓人。   盛擎忽然单手撑在床沿,上半身前倾,“亲爸爸一下。”   陈又黑人问号脸。   好一会儿,他凑过去,在男人的脸上吧唧一口。   “嘴。”   头顶的声音跑进陈又的耳朵里,他在男人浅色的薄唇上吧唧吧唧。   盛擎维持着那个极具压迫和侵犯的姿势,“喜欢亲爸爸吗?”   陈又哪敢说不啊,他小鸡啄米的点头,“喜欢。”   “是吗?”   盛擎的目光深邃,看不清那里面究竟有什么,“跟你的同学比,如何?”   “……”   卧槽,照片的事还没过去啊。   陈又说,“我只喜欢爸爸。”   这句喜欢有些意义不明。   “肖琅苟是闹着玩的,他有女朋友,很漂亮,身材也好。”   盛擎坐回去,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学校给你请过假了,你在医院好好养着,老师会过来给你补课,腿好了再去学校。”   学习啊,补课啊,那对我不重要,真的。   陈又眨眨眼睛,忍不住说,“爸,我能咬你一下吗?”   那味道感觉有点熟悉,好像在梦里吧唧过,还不止一次,有好多好多次。   盛擎说,“不能。”   陈又,“……”没法玩耍了。   盛擎说,“不过,爸爸可以咬你。”   陈又的眼前有一片阴影,裹挟着淡淡的烟草味。   他的唇,舌都被男人捕获,脱离大脑的支配。   片刻后,盛擎去了洗手间。   陈又瘫了。   明明盛擎只是亲了他十几分钟,他却一点力气都没有的躺在病床上,废了。   系统说,“你粑粑进门的时候,就想把甘蔗拿出来给你吃。”   陈又瘫的更厉害了。   说实话,他嘴馋了,想到甘蔗汁的甜味就口干舌燥。   过了会儿,盛擎还没有从洗手间里面出来,陈又竖着耳朵听,也听不见什么声音。   他就问系统,“盛擎在干什么么,磨磨蹭蹭的,搞完了没有?”   系统说,“搞不出来。”   陈又很同情,“可怜啊。”   他望着窗台上的一盆小绿萝,望着望着,就哭了。   陈又,“……”   这眼泪流的,我无话可说。   陈又一边擦眼泪,一边控制不住的伤感,毛病真多。   洗手间里头的盛擎正在眉头深锁,面容冷硬,似是遇到很棘手的事,他听到少年的哭声,开门出去了。 第117章 世上只有爸爸好(11)   洗手间的门一开,陈又就屏住呼吸。   别过来啊,你要是敢过来,信不信我咬你?   系统说, “你粑粑就怕你不咬。”   陈又, “……”   不会的,盛擎还是个孩子, 他能感觉的到。   亲他的时候,盛擎都把他弄疼了, 别说技巧,连勾舌头都不会。   陈又一边哭,一边自我唾弃, 不要脸, 勾舌头什么的,你自己不也不会么,还好意思嫌弃。   他一分神, 人就过来了,好家伙,不得了,还揣着那根甘蔗呢。   陈又哭的抽气,爸哎,搞不出汁,就是你带过来的甘蔗品质不行,我能怎么办?我也没办法的好么?   你还是自己慢慢上一边玩儿去吧,乖啊。   盛擎的眼底有不同寻常的东西在涌动,他只是深呼吸,嗓音嘶哑,暗沉,“为什么要哭?”   陈又满脸泪,瞧瞧,家主就是不一样。   兜里的甘蔗都要掉出来了,还能这么气定神闲,跟个没事人似的。   但是,我两只眼睛都还睁着呢,没瞎好么?   “爸爸爸爸爸……我……我就是难过……”   盛擎皱眉,“难过什么?”   陈又指着窗台那盆罪魁祸首,哭哭啼啼的说,“绿萝好可怜……它都晒不到阳光……”   盛擎,“……”   陈又垂下眼帘,啪嗒啪嗒掉泪,别说话,我懂你,刚才出声的不是我,是智障陈。   “是爸亲你的时候,把你吓到了。”   盛擎的话语不是问句。   他笃定,自己的行为给小孩造成了巨大的恐惧心理。   父亲跟孩子之间会有一些亲密互动并不奇怪,但不是他们那样的。   陈又立刻就把头摇成拨浪鼓,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我的胆子可大可小!   “不是的,爸,我真的很喜欢,我没有被吓到。”   这会儿,他的脑子里都是“你要相信我”这几个字字,好死不死的脱口而出一句,“我都硬了。”   “……”   尴尬,太尴尬了。   这种时候,提那句话,真是找死。   陈又看着甘蔗,无意识的吞吞口水,舔舔嘴皮子,口渴了。   盛擎的呼吸一滞,骤然变的粗重起来,“你再说一遍。”   不好吧,我没那个勇气哎,陈又的脸通红,人还在哭着,没停呢。   “爸……说什么啊……”   盛擎盯着床上的少年,用一种难以揣测的目光。   不知道怎么回事,陈又莫名其妙的觉得,盛擎在看他,又不是在看他。   搞不懂了。   盛擎别过视线,“这不是第一次,以后只会越来越多。”   他强硬的说道,“你要早点习惯。”   习惯什么?亲亲吗?我没有问题的啊,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不吃甘蔗,我就不会死,陈又眼泪汪汪,哭的被子都湿了,看起来特别可怜,委屈。   盛擎走过去,俯身抬手,擦掉少年眼角的泪水。   陈又的身子一抖,吓的。   你别靠我这么近啊,我好怕你把甘蔗丟床上,把被子弄脏了,还得换。   被子一换,我就要挪动,很麻烦的。   盛擎发觉少年在抖,“怕爸爸?”   陈又摇头,不怕不怕。   盛擎的唇角一抿,手掌按在少年的发顶,生疏的揉了揉。   “你该长大了。”   陈又咯噔一下,几个意思,你想拔苗助长?   盛擎说,“看到爸爸这样,会害怕吗?”   陈又都不敢看。   他还是个小少年嘛,应该是人生第一回 看这么盛大的场面,肯定不能淡定,不然会被怀疑的。   于是陈又就摆出了惊慌,害羞,失措,无助的样子。   “爸你……你……你……”好雄壮啊!   盛擎说,“等你长大,爸爸再教你一些东西。”   这话说的,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教谁呢,陈又茫然的点头,脸红的滴血。   盛擎低笑,“真乖。”   陈又一愣,这话,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忘了擦泪,呆呆的微张嘴巴。   到底是在哪里呢?   陈又问系统,“你知不知道啊?”   系统说,“不知道。”   陈又瞧不起的哼哼,“真是的,你还不如多啦爱梦呢。”   他揪着眉毛,求系统不如求己,再努力想想,一定能想出来的。   盛擎的眼皮底下,少年干净的像一张白纸,他竭力克制住想要去往纸上面泼上一层污水的冲动,气息越发的混浊。   “你在想什么?”   头顶的声音如一个钩子,在陈又的心里不轻不重地勾了一下,他顿时就是一个激灵,拿流着泪的眼去看男人。   你怎么还在啊我的好爸爸,赶紧走吧,我都心疼你,怕你坏掉。   压制着本能,盛擎并没有在这间病房里要了少年,他转身去洗手间,脚步沉稳,身形却有几分匆忙。   在关门的瞬间,盛擎说,“多哭一会儿,不要停。”   陈又翻白眼,爸你这要求真变态。   他倒是想停,但是一哭起来就失控了,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洗手间里,盛擎在少年的哭声中看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抹白光。   心情无法形容。   盛擎看过医生,他清楚自己是心理障碍,曾经试过,对别人来说是忍受不了的诱惑,他却毫无反应。   直到外面的少年出现。   确切来说,是那个活泼顽皮的小疯子。   明明在哭,却没有一点懦弱。   盛擎可以确定,在过去,他面对少年时,绝无其他心思。   现在截然不同了。   “你要快一点长大,爸爸会等不及的。”   盛擎重重的喘口气,拧开水龙头洗洗手,若无其事的出去。   电视换了频道,调到某歌唱节目,台子上的选手正在唱着最爱的《双截棍》。   这世界还是有一点好的地方。   陈又放在被子上的手不自觉的跟着节奏打拍子,嘴里还在哼哼唱唱。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盛擎蓦然抬眼。   陈又忘我的哼哼哈嘿,摇头晃脑的,要不是他的一条腿打了石膏,他一准能跳下床来个酷酷的霹雳舞,搞个rap。   “你喜欢听这个歌?”   陈又,“嗯。”   盛擎,“唱的什么东西都听不清。”   陈又,“那是一种个人风格,好帅的。”   盛擎把电视关了,“爸爸想听你唱。”   好吧,既然你要听,那我就来了啊,陈又清清嗓子,找找感觉刘开唱了。   “岩烧店的烟味弥漫 隔壁是国术馆,   店里面的妈妈桑 茶道 有三段……”   陈又唱完了,他发现男人倚着沙发,眼帘阖在一起。   睡着了?不会吧,这么好听的歌都能听睡着?陈又受到了二三十点的伤害。   他正要酝酿酝酿也睡会儿,就听见一个声音,“再唱一次。”   陈又,“……”   病房里又响起歌声。   门外的护士一脸懵逼,这怎么还唱起来了?   她伸手敲门,里面的歌声没了。   护士进去做了简单的检查,看看输液管,还忍不住去偷瞄沙发上的男人。   陈又也瞄,是很帅的啊。   护士说,“你爸爸对你真好。”   陈又眨眨眼,并不,他连一点恶念值都不给我。   护士小声问,“小朋友,你妈妈呢?”   陈又小声说,“我没有妈妈。”   护士说不好意思。   陈又表示一点事都没有。   护士走后,盛擎还在低头刷着手机。   陈又在心里呼叫系统,问他的日记上面写了什么内容。   系统说,“你自己写的,你清楚。”   陈又说,“我忘啦啊!”   系统说,“祷告吧。”   陈又,“……”   “那你能不能把我书包里的日记本变走?”   系统说,“然后等你要的时候,我再给你变回来?”   陈又说,“那敢情好。”   系统说,“你还是抓紧时间做祷告吧,主会保佑你的。”   陈又呜呜呜,赶紧在心里做了个祷告。   他最近老是去烦主,这很不好,主会讨厌他的,哎。   盛擎突然拿起沙发一边的书包。   陈又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他的声音里没有什么不对劲,“爸,你把书包给我,我想看会儿书。”   下一刻,他听到拉链拉开的响动,之后是男人的声音,“哪本书?”   卧槽卧槽卧槽,这就拉开了?一点准备都没有,陈又的心提到嗓子眼,“我自己拿吧。”   盛擎把书包拎起来,似乎是瞥见了什么东西,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蓝皮的厚本子,“这什么?”   陈又面如死灰了一秒,生无可恋了两秒,说,“日记本。”   盛擎挑眉,“你写日记?”   陈又已经恢复正常,感觉自己是回光返照,“有时候会写。”   盛擎很随意的口吻,完全就是一个关心孩子健康成长的父亲角色。   “都写的什么?”   日记日记,不就是一天的记录么,你听不懂啊?陈又说,“吃的,喝的,穿的,还有学校的事情,我是写着玩儿的。”   盛擎意味深长,“是吗?”   他按着日记本,不知道是要翻了看看,还是不感兴趣。   陈又盯着男人放在日记本上面的手,心跳都要停了。 第118章 世上只有爸爸好(12)   说实话,陈又想不起来日记本里是什么内容,但那种莫名的紧张和反抗心理排山倒海般压上来,他一口气卡在嗓子眼, 整个人都进入一种被临时切断电源的死机状态, 忘了怎么呼吸,心跳也停了。   盛擎忽然开口, “你不哭了?”   陈又愣了愣,是噢, 不哭了,可能是因为我要被吓死了吧。   盛擎看着手里的蓝皮本子,很突然的就重视起孩子的学业来了, “你下半年就读高三了, 对明年的高考有把握吗?”   必须没有啊,高考什么的,随便啦, 哎呀,黑色六月对我完全没有影响的啊,陈又抹了把脸,把还挂在上面的水都抹掉,他非常羞愧的说,“还没有。”   盛擎好似是意料之中,“那你有志愿的学校没有?”   我是个学渣嘛,一切都交给上帝啊,我无所谓的,混大社会小社会都可以,陈又更加羞愧了,声音还轻下去,小蚊子嗡嗡的声量差不多,“也还没有……”   盛擎的目光扫过少年,“本市的XXX大学不错,回头我把学校的相关招生信息告诉你。”   陈又,“……”   爸爸你逗我,那可是重点大学哎,你这么对一个全班倒数第一的小渣渣,不觉得太残忍了么?   盛擎丝毫不觉得残忍,他把日记本扣在掌心里,“这个我先替你保管,你考上XXX大学再给你。”   陈又无意识的就要说好,他反应过来,激动的说,“不行!”   盛擎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嗯?”   陈又好想哭,妈妈的,大人吓唬小孩子,要不要脸啊?他想了想,用很怂很怂的语气商量着说,“爸,你让我再看一眼,就一眼。”   这样他就能知道上面都写了什么,没准还能偷偷给撕下来藏好。   盛擎说,“高考结束,你可以看很多眼。”   陈又磨牙,想咬人。   他问系统,有没有什么法子从盛擎那里把日记本再搞回来。   系统跟盛擎一样残忍,“没有。”   陈又垂死挣扎,“那能不能不让盛擎去看日记本?”   “以盛擎的性子,应该不会去翻一个高中生的日记才是,你想啊,这个年纪,不是忧伤的青春,青春的忧伤,就是中二病爆棚期,没什么看头,真的,盛擎要是翻了,那一定是闲的蛋疼,巨疼。”   系统,“我只能说……”   陈又打断它,“行了,我知道了,祷告是吧,我一会儿就做。”   见少年眼神涣散,半死不活,盛擎把书包拿到床上,“不是说要看书吗?”   陈又不动弹,也不说话,他在心里做祷告。   盛擎俯身,“盛夏?”   脸被摸了,陈又的眼珠子转左转右,“嘛?”   盛擎的唇角若有似无的一挑,“爸爸真想看看,你这小脑袋瓜子里都装了什么。”   全是水啊,我随便晃一晃,就能看到长江了,你信不信我再晃,脑子里的水能漫出来,把我自己淹死,陈又对上男人漆黑的双眸,深不见底的暗沉充斥着无数种危险,仿佛自己正在被一头超级无敌大的凶兽盯视着。   他有一种下一刻就会被这个男人扒开头皮,脑袋爆炸的惊悚错觉。   男人还会把手伸进他的脑袋里捞啊捞,露出嗜血的笑容,“里面的水真多啊……”   陈又差点就被自己脑补的画面吓尿了。   卧槽卧槽卧槽,好可怕,以后不能再看恐怖片了,不然早晚要自己把自己吓破胆。   盛擎伸出一根食指,逗小猫似的勾了勾少年的下巴,“抖什么?”   “好冷。”   陈又打了个哆嗦,他这才发觉自己浑身都是汗,“爸,你给我拿一套干净的衣服吧,我身上都湿了。”   盛擎勾着少年下巴的手摩挲了一下,“衣服放在哪里?”   陈又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麒麟臂,想把调戏他的那只大爪子狠狠拍开,他忍了忍说,“都在橱子里,奶奶还给我买了两套新的睡衣,也让管家带过来了。”   直起身子,盛擎过去打开衣橱,里面放了几个包,架子上挂了一排衣服,他随意翻翻。   陈又等的不耐烦,就在心里跟系统唠嗑,“他干什么呢,洗个甘蔗磨磨蹭蹭的就算了,怎么拿个衣服还这么磨蹭啊?”   系统说,“你粑粑觉得那些衣服都不好看。”   陈又,“……”   他再去瞅,男人已经关上衣橱,拿出手机往门外走,打电话去了。   不多时,盛擎回病房,将手里的几个袋子放进衣橱,拿了一套粉色泰迪熊的棉质睡衣。   陈又的眼皮往天花板一撩,翻了个白眼。   三十好几的大人了,怎么还这么少女心啊?特地让人去买这么粉嫩粉嫩的睡衣,是想要怎样?   他要是上网发帖说盛家的家主喜欢粉色,还喜欢小熊,底下一准会跑出一大堆人,劝他赶紧吃药,没事别瞎跑出来,还会叫他自求多福。   系统说,“不是才买的,你粑粑前几天出差在外地就给你买了,刚叫人取了十分之一过来。”   陈又被十分之一吓到了。   盛擎坐在床前,身上散发着特别慈爱的光芒,“爸爸给你换。”   陈又抽了抽嘴,说好的洁癖呢?不是说很抵触跟别人发生触碰的么?   系统出来说,“恭喜你成功走进你粑粑的心里,恶念值就在你的手边,任务随时都会破零,开心就笑吧。”   陈又笑不出来,因为男人正在用眼睛干他。   盛擎抿着薄唇把浅蓝色的睡衣放在一边,他半垂眼皮,视线掠过少年单薄消瘦的身子,仿佛不做分秒的停留,就去拿粉色泰迪熊睡衣给少年穿上。   陈又穿了干净的新睡衣,明显的发现这个比刚才换下来的那件要宽大好多,他一低头,呵呵,风吹胸口凉。   阴谋,绝对是阴谋!   腿骨折了,换个上衣很方便,裤子就麻烦了。   陈又真心觉得,有的人就适合穿上一身昂贵的西装,打着手工的领带,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面无表情地坐在极其宽敞的办公室里,长腿叠在一起,拿着七位数的钢笔签着上百亿的合同。   比如盛擎。   被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陈又实在受不了,他看着在床尾忙活的男人,认真起来是很有魅力,但是你搞错了事情啊,“爸,好了吗?”   盛擎在卷裤腿,试图套上石膏,“没好。”   片刻后,陈又被一股尿意冲的脑子一空,就说,“爸,我想尿尿了。”   盛擎面不改色,“那裤子等会再穿。”   他在床底下找到尿壶,顿了顿就去摆位置,调整了好几次。   陈又的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哎,他不自在的嘘嘘了一小会儿,“爸,我好了。”   盛擎把尿壶放回原处,继续给他穿裤子。   半个多小时以后,陈又躺在床上,眼神没有焦点,盛擎只是给他换个衣服,他就有种被干了三百回合的虚脱感。   盛擎端着笔电处理工作,病房里只有快速敲击键盘的声响。   陈又躺尸片刻,“爸。”   盛擎敲击键盘的动作没停,“说。”   陈又歪着脖子看男人,后脑勺都这么好看,“我想吃苹果。”   盛擎按下空格键,起身去翻桌上的袋子,拿了个苹果去洗了给陈又,之后又去忙。   陈又啃一口又红又大的苹果,满嘴都是苹果汁,他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的说,“我能看电视吗?”   盛擎说,“随你。”   陈又咔咔吃苹果,“没有遥控器。”   盛擎转转头看一眼。   陈又吓的差点被嘴里的一块苹果卡到,他缩了缩脖子,“那我不看了。”   下一刻,男人起身去拿遥控器,二话不说就直接调到动物世界,“看鸟吧,一会儿就有。”   陈又的脸扭了扭,“噢……”   电视里,不知名的鸟雀很快就出来了,还是一大群,它们跟着领头的老大,按照顺序在上空排开,嗖嗖嗖的往前面那片树林里飞去,或踩上树梢,或绕着草木盘旋。   陈又两眼发直,乍一看是很投入,其实他已经神游四方了。   他想起来一件事,小时候在田里发现了一只小鸟,一边的翅膀受伤了,所以不能飞。   那会儿陈又很小,特喜欢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所以他很开心的捧着小鸟回来了。   还很不懂事,不会照顾人的陈又笨手笨脚的照顾小鸟,清理伤口,涂红药水,他自己平时摔了,就是那么弄的。   几天后,小鸟翅膀上的伤好啦,飞去找它的爸爸妈妈了。   陈又跟鸟就是这么结缘的。   他叹口气,这么一回想,对鸟的喜爱不是无缘无故的,其实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埋下了一颗种子,某一天发芽,长出叶子,开花,结果。   盛擎的身子后仰,倚着沙发翻文件,他一眼都没看旁边的日记本,似乎这东西并不能挑起他的兴趣。   午后,病房就剩下陈又自己了。   他吃的饱饱的,半躺着等饭菜消化,“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系统说,“日记本。”   陈又的眼角一抽,对对对,就是日记本,他的记忆真的好差啊,越想记起来,就越记不起来,脑子坏掉了。   日记本被盛擎带走了,凶多吉少。   陈又觉得自己现在是披着衣服站在盛擎的面前,衣服随时都会被拉开,屁都遮不住。   好吧,屁无形,还是能遮遮的。   系统说,“你粑粑把日记本放办公桌抽屉里了。”   陈又问,“他没看吧?”   系统说,“暂时没有。”   陈又说,“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把日记本上的内容告诉我?一点也行啊。”   系统说,“是你的生活录。”   陈又一怔,不是情感小故事,那他干嘛紧张的心脏都疼啊?“说详细点,我都记录了哪些东西?”   系统说,“挺多的,都是一些瓜果蔬菜,还有生活用品。”   陈又很奇怪,“是么,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砸吧嘴,“可我为什么还是很慌,慌的不行呢?”一想到那个日记本在盛擎的眼皮底下,他的心里就没来由的不安。   系统说,“多做祷告。”   陈又,“……”   门外有脚步声,陈又抬头去看,进来的人是盛光,身边没跟着盛景,是一个人来的。   盛光反手带上门,他没走近病床,只是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站着。   陈又的视线里,小少年还是穿着最喜欢的白衣服白裤子,垂着个头,脸刷了层白油漆,模样憔悴,可怜,风一吹都能倒,好像对方伤的比他要重多了,还是内伤,肉眼看不到伤口。   难掩的沉默后,盛光开口,“对不起。”   就知道你是在道歉的,不过你做的事不止一件,这三个字是想按在哪件事上?陈又没说话。   盛光笑着说,“我想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的,凭的什么让爸爸那么对你……”   陈又还是没说话。   他不想放陈智障出来,正在很小心的阻止着。   盛光似是在自言自语,“从小到大,我很努力的在每一件事上面都严格要求自己,必须做到,还要做好,我时刻记着,不能惹爸爸生气,要成为他的骄傲。”   “我不止一次的幻想着,爸爸会给我一个拥抱,为我担忧,知道我受委屈的时候会安慰我几句,也能带我去见生意上的朋友,参加商业的酒宴,自豪的向别人介绍我的身份,说,这是他的儿子。”   陈又默默的听着。   “可是,我始终都只能在幻想中满足自己,而你却能轻易得到。”盛光往床前迈了一步,泛红的眼睛看过去,“盛夏,你说,我怎能不妒忌你?”   陈又无话可说。   他的反应在盛光那里,就理解成是在得意,毕竟得到盛擎的关注,在意,是可以骄傲得意一辈子的事。   盛光放在口袋里的手攥成拳头,在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但没有大吵大闹,歇斯底里,还换了一副低声下气的祈求语气,“你能不能帮我在爸爸面前说说?”   陈又终于发出了声音,“说什么?”   盛光抿了抿嘴巴,“就说那天是你自己摔下楼梯的,我没有推你,那件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陈又说,“你以为爸爸不知道?”   盛光的身子猛然一震。   是啊,当时有管家在场,爸爸肯定在第一时间查问过了,会那么对他,警告,冷漠,疏离,是因为他不该有的,会被人唾弃的肮脏心思。   盛光满脸的难过,恐慌。   他从记事起,就一直朝着一个方向奔跑,那个方向就是爸爸所在的位置,他渴望着在将来的某一天,自己足够优秀了,能够和爸爸并肩。   如果爸爸让他滚出那条轨迹,那他就会连抬脚的力气都会失去。   陈又看到小少年把下嘴唇都咬出血了,他能猜到,盛擎已经发现养子对自己的感情变质了。   没办法的事,小光同学,谁让你喜欢上一个没有心的人呢。   说实话,你总是仰望得多累啊,与其指望别人居高临下的俯视自己,还不如把头低下来,看看周围。   道理陈又懂,但他还得仰着望着,他都十七了,站得笔直笔直的,个子才能到盛擎胸口,没有奇迹出现的话,后面估计是长不了多少的。   见小少年沉浸在咬嘴唇的伟大事业里面,陈又说,“我要休息了。”   爱是相互的,讨厌也是,就像是盛光和他,第一次见面就没一丁点好感,后来更别说了。   盛光看了眼陈又打着石膏的右腿,一句话不说的转身出去。   到门口的时候,盛光没回头,“用不了多久,爸爸就会明白,谁才适合当盛家人。”   陈又在门关上后骂了一句。   怎么就不长记性呢,非要作死。   医院外面,盛景靠着车门刷手机,余光瞥到出来的人,他将手机揣进口袋,大步走上去,“来也来过了,没事了吧?”   盛光讥笑,“没事?怎么可能。”   “我看到爸的手表放在沙发上,他来看过那个废物,还带了吃的,医院里也有他的人。”   盛景瞥了眼他唇上的血迹,“不管怎么说,盛夏已经做到了你我这这些年都做不到的,不是吗?”   盛光用力掐了一下手心,“那又怎么样?”   他望着一处虚空,眼睛里涌出坚定之色,“路还长着,谁能走到最后还说不定。”   盛景往车那里走,“数学竞赛准备的怎么样了?”   “没有问题。”盛光的姿态高傲,自信,“我会让爸爸知道,只要是我想得到的,我都会拼尽全力去争取,再据为己有,别人只有看着的份,不仅仅是学习上的名次。”   盛景说,“盛夏明年高考,你觉得爸会不会干涉他的志愿?”   “本市的XXX大学是爸的母校,师资方面很好,离家里也近,很方便。”   “什么志愿?”盛光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似的,他哈哈大笑,“我查过了,那个废物也是了不起,每一次考试都是班级倒数第一,就他那样,还谈什么志愿,也就只能在试卷上写个名字了。”   “XXX大学是我的理想学校,至于他,连边都摸不到。”   盛景说,“你不要忘了,爸给他安排了所有学科的老师,现在还在照常补课。”   盛光轻蔑的笑了笑,精致的脸上全是刻薄不屑的情绪,“有的人,再怎么努力,都是废物一个。”   “如果是以前的盛夏,确实是不会掀起什么小风小浪了,但是现在的那个,不好说。”   盛景耸耸肩,“你也看到了,他能引起爸的注意,住进这家医院的VIP病房,得到最好的待遇,说明能力不小,手段也有,不再是过去的废物。”   “别说了!”   愤怒的吼了声,盛光坐进车里,脸色非常不好。   车外的盛景摇了摇头,南墙就在眼前,都看见了,也不往后退,还要闭着眼睛往上撞,真蠢。   盛光离开后不久,数学老师过来了,还带着标了重点的资料。   陈又叫人,“老师好。”   数学老师是六个老师里面的两女之一,瓜子脸,大眼睛,天鹅脖,大长腿,就一个字,美。   “夏夏,你的睡衣好可爱,是你爸爸给你买的吗?”   “嗯。”陈又说,“我爸有一颗少女心。”   “少女心?”   数学老师笑的前俯后仰,毫无形象。   这真不怪她,外表冷峻禁欲的男人跟少女心这个形容词完全不搭调,别说去脑补了,就是听起来都觉得很好笑。   数学老师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她看看床上的少年,“你爸爸很爱你,要是你妈妈还在世,那该多好啊。”   陈又一脸的忧伤。   数学老师没再继续那个话题,“你看起来精神不错,那老师就放心了。”   陈又嗯嗯,很紧张的问,“老师,今天不做卷子吧?”   数学老师笑着说,“今天不做。”   陈又在心里欢呼,哈哈哈哈哈太好了!他的面上很平静,“那老师,我们开始吧。”   “不急。”数学老师说,“老师先给你讲一下上次的卷子。”   她拿出卷子,用笔勾着说,“这几道题的解法都还没学,你能告诉老师,你是怎么想到的吗?”   陈又尴尬了。   那是他在系统那儿搞来的。   数学老师一副我已经把你看穿的样子,“是你爸爸对不对?”   陈又点头。   数学老师温柔的说,“这样是不对的。”   陈又立马就顺坡下滑,态度是绝对的诚实,端正,“老师,我以后不会了。”   数学老师摸摸他的头发,“你的基础不差,只要你肯花时间好好学,就一定会有进步。”   老师你尽瞎说,我的基础已经烂成泥,捧都捧不起来了好么,陈又认真听着,嘴上说,“我会努力的。”   接下来的两小时,陈又都没有分心,真的。   作为一个学渣,他不定时专心一次,没什么效果。   到时间了,数学老师没立刻就走,还在对陈又讲解一道应用题,门从外面推开,皮鞋踩上地面的沉闷声停在病房里。   数学老师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礼貌的打招呼,“盛先生。”   盛擎一只手上搭着西装外套,另一只手上提着从酒店带过来的食物,刚下班,他的身上还带着上位者的威势,“辛苦了。”   数学老师受宠若惊,完全不是在讲课题时的有条不紊,这会儿她不是老师,是一个条件很好的未婚女性,碰到优秀的男士,出现了正常的身理和心理反应。   盛擎只是从口中吐出一句,就不再多给一个眼神。   数学老师的心思细腻,察觉到了男人的拒人千里,她看向陈又,“那老师就先走了。”   陈又冲着美女老师的背影喊,“老师再见!”   他把脖子收回来,一扭头,发现男人盯着自己,“爸,我脸上长草了?”   盛擎随口一问,“喜欢你的数学老师?”   陈又随口一说,“喜欢啊。”   “老师身材好好,笑起来跟我一样,也有酒窝,不过比我的要更明显,更好看哎,爸你看到没有,老师还有一颗美人痣,就长在……”   盛擎把餐盒不轻不重的往桌面上那么一扣,“吃饭吧。”   陈又就没再往下说了。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吃饭的时候,气氛不咋地。   陈又拿筷子在碗里拨来拨去,想吃辣的,他都快淡出鸟来了,“爸,我想吃麻辣烫。”   盛擎说,“那玩意儿脏,还致癌。”   陈又小声嘀咕,“我又不是要天天吃顿顿吃,偶尔吃一次不会有事的。”   盛擎撩了撩眼皮,“你嘀咕什么?”   陈又撇嘴,“没什么。”   他没有提下午盛光过来的事,这家医院是盛擎旗下的,多的是他的眼线,一天里面进出病房的都有谁,肯定都知道的透透的。   盛擎忽然说,“等你出院,给你买臭豆腐。”   陈又一愣,“爸,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臭豆腐啊?”   盛擎的眉峰拧了起来,像是在疑惑着什么。   接下来俩人都没有再有什么交流。   过了会儿,陈又见男人穿上西装外套,似乎要走,他张口就说,“爸,你晚上不留下来陪我吗?”   盛擎扣着袖扣,“你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人陪?”   陈又为了任务,就把脸皮揉吧揉吧丢出去,“我是啊,我还没有成年。”   盛擎抬眼。   陈又的头皮发麻,他咕噜吞咽口水,赶紧说,“爸爸路上开车慢点,明天见。”   盛擎理平领口,走到床前,微微俯身。   陈又愣了半响,凑上去在男人的嘴上吧唧一口。   他瞅着男人的背影,一晚上要睡两个房间,不说别的,就是从暖和的被窝换到冰冷的被窝,再重新捂热,这份毅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真不容易啊。   之后的几天,盛擎都会来看一下陈又,不会多留。   陈又从系统那里知道日记本里只是生活录,就完全不当回事了,而且看盛擎也没有任何异常,提都不提,说明没翻日记本。   轮到数学课那天,来的不是美女老师,而是一个老头子。   陈又一脸懵逼,“爷爷,您是不是走错了?”   老头佝偻着背,提着布袋子走进来,“你是盛夏?”   陈又点点头,“我是。”   老头说,“那就没错。”   他的神情严肃,“你爸找过我,这学期由我来给你讲解数学课程。”   陈又呜咽,“知道了……”   完啦,唯一的精神粮食没有啦。   新的数学老师非常古板,用苍老的声音讲述着试题,不开玩笑,也不允许自己的学生开玩笑。   陈又一用脑就想吃点什么,他的床头柜上有一大袋子零食,听了一会儿就忍不住伸手去拿,耳边响起一道咳嗽声,他默默的把手缩了回去。   “上课的时候不能吃东西。”   “对不起。”   由于学生的态度不错,老人的脸色缓和了些许,“刚才讲的,听懂了没有?”   陈又摇头,“爷爷,你再给我讲一遍。”   老人于是就开始讲第二遍。   陈又全程都在瞅着老爷爷那几根白胡子,都不知道讲了什么。   晚上盛擎过来检查的时候,他惨了。   “一问三不知,你上课的时候耳朵不在家,跑出去上街玩了?”   不得了,这人话多了,还会耍两下幽默,多新鲜啊,陈又从惊愕中回神,‘爸我错了。”   盛擎拿着资料书,那一页总共就七道题,全是叉叉,他皱了皱眉头,似乎是见过笨的,没见过这么笨的,“期末不远了,你有计划吗?”   陈又说,“有。”   盛擎挑眉,“说来听听。”   陈又拽拽头上的揪揪,“我想要手机。”   盛擎把资料书反过来,“如果你考试前还是这样,手机就不要指望了。”   陈又,“……”   他往后一躺,“数学好难的。”   盛擎从桌上翻翻,翻出英语卷子,“那这个呢?”   陈又说,“英语就更难了,真的,爸,我一听叽里呱啦的声音,头就要炸了。”   盛擎把英语卷子丢桌上,手指敲点了几下,“你告诉爸爸,对你来说有什么不难的?”   没有哎,陈又不说话了,学习本身就是一件难事啊。   他当年就是学习不好,才想着考艺校的,选了又选,抛弃美术,定了表演,最后……哎,没考上。   盛擎拿着英语书叫陈又默写单词。   他念的中文,每一个词念两遍,陈又需要写出相对的英文。   陈又抓着笔,挤牙膏样挤出来十个,数字是对的,就是那单词,有一些是他自己发明的,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很叼的样子。   盛擎伸手,“给我。”   陈又很不好意思的把本子递过去。   盛擎看完本子上的十个单词,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电视插头拽了下来。   陈又顿时生无可恋。   他躺在床上,一条腿不能动,就靠电视打发时间了,要是连电视都没得看,那他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心里郁闷,陈又不敢说出来。   第二天,病房没有了综艺节目的嘻嘻哈哈,取而代之的是被课文的声音。   护士经过,都会往里面瞧一眼,顺便感慨,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并不纨绔,放纵,很用功啊。   陈又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但数学老师换了,剩下的一个历史女老师也换成了快五十岁的眼镜大叔。   这就算了,他最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连护工都从一个二三十岁的小姐姐换成了四十多岁的大妈?   还能不能好了?   陈又看看大妈,再看看尿壶,嘘都嘘不出来了,“阿姨,您能不能出去一下?”   大妈笑道,“阿姨出去了,你这尿壶就该倒啦。”   陈又苦着脸说,“不是,阿姨,您在旁边看着,我尿不出来。”   大妈说,“那还是不急。”   陈又无言以对。   大妈把尿壶塞回床底下,“小少爷,等会儿急了,再叫大妈哈。”   结果人刚走,陈又就尿床了。   这事被盛擎知道以后,护工还是大妈,没换。   陈又忍了好几天,还是不行,他想搞清楚这是为什么,于是就在男人过来的时候,逮着对方心情不错的时机问了。   盛擎翻着文件,头也不抬的说,“你之前的数学老师课业繁忙,历史老师也是同样的情况,她们两头不能顾全,就辞掉了这份家教工作,护工被调走,是医院的安排。”   逗我,陈又气的把橘子皮剥了,捏住丢垃圾篓里。   两天后,盛夫人竟然出现在了病房里,人来了不算,手里还带了东西,她笑容慈祥,“夏夏,奶奶给你熬的骨头汤。”   陈又古怪的看了看,“谢谢奶奶。”   他喝汤的时候,盛夫人在边上望着,还很关切的问,“好喝吗?”   陈又咳了一声,“好喝。”   盛夫人眼角的细纹更深了,“那就多喝点,明天奶奶再给你弄啊。”   陈又掉一床鸡皮疙瘩。   盛夫人的话好多,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一定要好好躺着,这样骨头才能长好,说着说着,话题就跑到奇怪的地方去了。   “你章伯父年轻时候自己创业,吃过很多苦,你章伯母又走的早,他一个人把你两个堂哥拉扯大……”   章伯父?谁啊?没头没尾的,陈又听的一头雾水,有两次都想打断,却没成功,他在心里问系统,“是不是外面发生我不知道的大事了?”   系统说,“对方负责一个工程,因为自己疏于管理,又贪得无厌,导致前几天有几个工人闹事死了,他害怕你粑粑找他算账,就捐款逃跑了,现在你粑粑的人在抓他。”   陈又无语,“那不是活该么,她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系统说,“这还不明白?你奶奶是希望你能对你粑粑吹吹枕边风。”   还枕边风呢,都不躺一块儿,怎么吹啊?陈又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他才不管这破事。   系统说,“那姓章的,是你奶奶的老相好。”   陈又说,“懂了。”   盛夫人说了会儿,眼角还红起来,“夏夏,你章叔跟在你爸爸后面做事也有些年了,俩人情同父子,你爸爸是在气头上,你和他说一说,这事就算了吧。”   陈又直接哭出来,“奶奶,我不敢跟爸爸说。”   盛夫人生气了,脸色也变了个样子,回到平时的刻薄状态,“你是记恨上了奶奶以前对你的冷落?”   是又怎么着,你对原主何止是冷落,简直就不把他当人看好么,陈又哽咽,“我没有。”   盛夫人还想说什么,门外进来了个人。   看到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小儿子,她的神色微微一僵,又恢复如常,“夏夏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就哭起来了。”   陈又哭的抽气,“爸爸爸爸爸……”   盛擎走到床前。   陈又拉着男人的手臂抱在怀里,继续哭。   盛擎并没有将他推开,呵斥。   看到这一幕,盛夫人的眼中难掩惊诧,离开医院,她都没有缓过神来。   小废物竟然比她了解的还要被那个怪物看重。   盛夫人蹙眉,隐约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病房里,陈又哭哭就停了,他对小哭包的属性又爱又恨,时间长短和因素都不受控制,有时候他都搞不懂那个哭点是什么。   接住纸巾擤鼻涕,陈又活蹦乱跳了,“爸,你怎么来了?今天不忙吗?”   盛擎转身离开。   怎么了嘛,我什么也没说啊,陈又找系统问是什么情况。   系统说,“你粑粑硬了。”   陈又懵逼,“为毛?”   他想想从男人进门到走,这中间都发生了哪些事,没发觉到异常。   难道是因为我哭了?   不可能,陈又揉揉鼻子,他需要吃个乡巴佬鸡蛋冷静一下。   盛擎在走廊的洗手间待了一会儿才出去,他吩咐底下人看紧医院,一有异动就立即汇报。   这周过了一半,陈又从系统那儿得知,姓章的被抓到了,那笔钱全赌没了,还干了反水的事儿,把公司文件卖给其他企业。   前一件事还好,钱盛擎多的是,后一件事完全就是踩到了盛擎的底线,他生平最痛恨被人背板,当场就叫人剁了对方的胳膊,两条。   姓章的失血过多,死啦。   陈又唏嘘,盛擎他妈这回死了老相好,有的伤心了。   他是无所谓,照样吃吃喝喝,看书做题,准备在期末好好搞一个大的。   半个多月过去了,班上的同学还是坚持自我,混日子的继续混着,埋头苦读的继续读着,投入爱河的继续在河里游泳。   肖琅苟是照常在教室,食堂,宿舍,操场四个点来回穿梭。   但是熟悉的人都能感觉的到,他经常心不在焉,发呆的频率跟恋爱初期特别吻合。   小仙女一直没来上学,大家伙猜着猜着,就没那么在意了,只有周围的同学会在无聊的时候念叨上一两句,小仙女什么时候回学校啊,也不知道病好没好。 第二节 课下课,各个班上的同学都一窝蜂的往操场上涌,做操去了。   那是每天最枯燥的日常,能躲的都上厕所躲着,宁愿闻臭,跟苍蝇抢空气,也不想在队伍里挥动胳膊腿。   一套广播体操结束,同学们懒懒散散的回教室。   有几个女生并排走在一块儿,胖瘦高矮都有,马尾在肩后轻轻甩动,引得后面的男生们一个劲的盯着看,研究这研究那的。   “哎跟你们说个事啊,昨天我陪我妈去医院,看到上次来学校的那个男生了。”   “哪个啊?”   “就是5班小仙女带着在学校溜达的其中一个,穿白衣服的。”   那个说话的女生胳膊突然被一股很大的力道拽住,她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谁后,脸就红了。   肖琅苟急切的问,“哪个医院?”   女生有点儿懵,“啊?”   肖琅苟深呼吸,“你刚才说的,是哪个医院?”   女生磕磕巴巴的说了医院名字。   “谢谢。”   肖琅苟找班主任请假,坐车去了XX医院,他在前台问有没有一个叫盛夏的。   护士说有,告诉了他是哪间病房。   肖琅苟一路畅通无阻的出现在十楼,他都已经做好被小哭包爸爸的人拦下来的准备了。   谁知道整条走廊一个人都没有。   肖琅苟轻手轻脚的走到病房门口,从半掩的门缝往里面看。   盛擎在检查陈又的功课,忽略掉他的狗爬字,说有几道题是对的。   陈又的小尾巴翘上来了,“我就说嘛,我认真起来,很厉害的。”   他呵呵呵的傻笑,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进学校前三十,啪啪啪打好多人的脸了。   盛擎的眼眸隐隐眯了一下,单手撑在床头,俯身去亲少年。   怎么了这是?突然就亲上了?陈又反应过来,也不挣扎不扭捏,就仰着头给他亲。   几分钟后,盛擎和少年的唇分开,又压上去。   陈又被亲的大脑缺氧,手抓着男人的衬衫,咕噜咕噜吃掉对方的口水。   门口的肖琅苟瞪大了眼睛,他猛地后退一步,慌乱地跑到拐角,靠着墙壁蹲到地上。   小哭包跟他爸爸,他们怎么…… 第119章 世上只有爸爸好(13)   走廊静悄悄的,也没个人。   肖琅苟急促的呼吸声特别清晰,感觉耳边只有鼓点般咚咚咚的心跳声。   他的心脏极其不安稳,像是要撞开肋骨, 从胸膛里蹦跳出来。   刚才他看到了什么?   小哭包怎么会跟自己的爸爸亲嘴呢?不可能的。   肯定是眼花了!   肖琅苟呼哧呼哧的喘气, 脸煞白,瞳孔放大, 表情如同见了鬼。   一定是角度问题。   “不行,我要去再看一眼。”   肖琅苟猛地扶着墙壁站起来, 他抹了把脸上因为惊吓渗出的冷汗,又去病房门口。   里面的两人还在亲。   想出来的什么角度,眼花, 都显得自己很可笑, 像个大傻逼。   肖琅苟就那么站在原地,脚上的运动鞋好像涂了一管强力胶,跟地面紧紧黏在一起了, 他一步也动不了。   怎么会这样……   肖琅苟的内心被一种莫名的愤怒充斥,他的理智即将崩塌,想现在就冲进去把俩人大力拉开,吼着问盛擎为什么要毁掉自己的孩子?   还要打醒小哭包,告诉他,那样是不对的,是要被人唾弃,鄙视,厌恶的。   可是他凭什么冲进去?   肖琅苟捏紧拳头,突起的骨节泛白,他咬紧牙关,止不住的打颤,疯了,全疯了。   一门之隔,陈又被亲的嘴疼,快窒息了,“爸,咱歇会儿成么?”   盛擎扣住少年的后脑勺,将他的额头压向自己,眼神灼热,“你喜欢爸爸吗?”   陈又被那种目光烫了一下,“喜欢。”   盛擎似乎并不满足,又问道,“最喜欢吗?”   你都这么问了,我还能怎么说呢,陈又小鸡啄米的点头,“嗯嗯,我最喜欢爸爸了。”   隐约感觉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他忽然去看门口的方向,那里什么人也没有。   操,好可怕,我被亲的都出现幻觉了!   盛擎拨了拨少年头上的揪揪,“看什么呢?”   陈又摇头,爸哎你让我缓缓,说真的,就你那深度,那吸力,我的肺我的肾我的心我的肝全要被你给吸出来了。   吃不消了,我真的吃不消。   说起来,突然就亲了,一点预兆都没有,暴风雨来临前还有迹象呢。   盛擎拿起床上的语文课本,翻到一页,不容拒绝道,“你把《归去来兮辞》背给爸听听。”   陈又死了。   过分了啊,刚刚还这样那样的亲我,现在就这么严厉,一点都不温柔,没看我的嘴巴还肿着么。   我需要养伤。   “盛夏。”   “哎!”   陈又伸出舌头,“爸,你看看我这都破了,我说话好疼,明儿再背吧。”   盛擎的眸光一暗,“爸爸看看。”   他低头凑近,温热的气息喷洒过去,“是破了两个地方,爸爸下次会注意的。”   陈又脱口而出,“还有下次?”   盛擎,“嗯?”   陈又很怂的摇头,“没什么没什么。”下次您长点记性啊,接吻不是啃东西,不需要用蛮力,要循序渐进懂不懂?哎,你还是一个巨大的孩子,算了,慢慢来吧。   盛擎回归正题,“开始背吧。”   陈又,“……”   他半死不活的背了一小段,就感觉有一阵风袭击大脑,里面的水溅起浪花,哗哗哗。   然后就什么都没啦。   盛擎拿着课本拍拍少年,“手机。”   陈又死灰复燃,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面蹦。   “乃瞻衡宇,载欣载奔,僮仆欢迎,稚子候门,门,门……”   陈又门了半天,也没门出个所以然来,那种操蛋的感觉又出现了,背完书,以为自己都记在脑子里了,去翻的时候,咦,怎么又没有了?   盛擎提醒两个字,“三径……”   陈又的脑子里闪过一道光,嗖地一下跑了,“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壶……后面是什么来着?”   他眼巴巴的瞅着男人,爸爸你再爱我一次撒。   盛擎爱不起来,“后面不用背了,你就把你背的这几段,翻译一下。”   陈又瞪着天花板,“大概就是说田园要荒芜了,不要再待下去了,回去吧,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已经无法挽回啦。”   “想通了以后,我坐着小船回家,老远就看到家里的小屋,门口还有小孩在那迎接我,虽然院子里荒废了些,不过松菊还在的,开的特别好,我拉着小孩进门,看见桌上准备了好多丰盛的酒菜。”   说完了,陈又很得意的咧嘴笑,感觉自己好牛逼,“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爸,我说的没错吧?”   盛擎揉揉太阳穴。   陈又眨眨眼,“爸,你怎么了?”   盛擎说,“头疼。”   陈又立刻就说,“那你过来一点,我给你按按,真的,爸,我跟你说,我一按,你肯定就不头疼了。”   盛擎冷声道,“不用!”   他说完,还担心自己的语气重了,少年会不高兴,哭鼻子。   耳边突然有袋子翻动的声响,盛擎侧头,看到眼前的一幕,额角青筋就是一跳。   陈小老鼠咔滋咔滋吃着薯片,眼神询问,爸爸你怎么啦?   盛擎闭了闭眼。   陈又是个懂得分享的好孩子,“爸,薯片好脆的,你要吃么?”   盛擎冷峻着脸,“不吃。”   陈又,“噢。”   之后继续咔滋咔滋,番茄味的薯片特别好吃,他每次吃的时候,恨不得连拿着薯片的手指头都一起吃进去。   盛擎冷不丁看到少年在舔嘴巴,还吧唧吧唧,别提有多香了,他扶额,放下课本出去了。   病房只剩下自己了,陈又后知后觉的在心里呼喊着系统,喊了好一会儿才给喊出来一个叮的声音,“我是不是惹我粑粑生气啦?”   系统今天的反应有点迟钝,可能是数据带卡了,“问我吗?”   陈又翻白眼,“不然呢?”   系统说,“你问的什么?”   陈又,“……”   他把刚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顺便关心一下小宝贝,“你没事吧?”   系统说,“没事。”   陈又不吃薯片了,“有事你跟我说,我虽然帮不到你什么,不过我脑子还是可以的,能给你分析分析。”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自动忽略掉那句脑子还可以的鬼话,“是出了一点事,上面已经在紧急处理了。”   陈又觉得事情可能很大,他莫名的有那么一丝丝不安,“跟我没关系吧?”   系统又沉默了。   陈又快哭了,“我回个家很艰难的你知不知道,人三藏帅哥西天取经还有三徒弟护着呢,我屁都没有,好吧,有个你,你比屁管用一点。”   “……”系统说,“你会回家。”   虽然是冰冷的机械音,陈又却有种从高空降下来,重回陆地的感觉,“那就行。”   别的事他不管,只要不影响他回家。   陈又想起来了什么,“你帮我看看,我的任务进度怎么还是零?这不正常,真的,你看我嘴巴都破了。”   系统,“嘴巴破了也是零,屁股破了再看。”   陈又,“……乖,消失吧。”   他丢掉薯片,扒拉出一包铜锣烧,拆开一个小袋的包装,一口干掉一个。   连续干掉四个铜锣烧,陈又冷静了。   系统手底下好多宿主,估计是哪个闯祸了吧。   陈又问系统,“刚才我跟盛擎亲嘴的时候,你看到了吗?”   系统说,“刚出的代码限制,眼睛以下的亲热部分全部屏蔽。”   陈又愣愣,他笑着拍手叫好,“哈哈哈哈哈,好棒好棒,以后你别想再看直播了!”   “我知道了!你就是因为这个限制代码才不开心的是吧,哎哟,那种画面看多了很影响身心健康的,信我,真的,我就是看多了才这么智障的。”   系统,“……”   另一边,肖琅苟精神恍惚的走在街上,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也没看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就麻木的支着两条腿往前走。   有路人不小心撞到肖狼狗,连声道歉,他没有反应,眼神是空洞的,那里面一点光都没有。   刺耳的喇叭声响起,司机降下车窗,铁青着脸探出头对着高个少年大声咒骂,“怎么走路的,找死啊你!”   肖琅苟浑然不知。   他穿过马路,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抽烟,满脸的错乱。   父亲跟儿子可以很亲近,也可以相互说喜欢,但不会在十几岁的时候还亲嘴。   肖琅苟把烟蒂咬出一圈湿印子,“呵呵。”   他笑出声,满嘴的苦味,也不知道是尼古丁的味儿,还是什么,“盛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你要完了。”   “完了,你的学习,以后的工作,生活,都完了。”   肖琅苟对着来来往往的车流喃喃自语,“你爸要拖着你进地狱,你呢,傻不愣登的,也不知道反抗。”   他嘴边的烟一抖,掉了一小撮灰,会不会是盛夏搞错了,那只是对父亲的一种崇拜心理?   可是盛夏看着咋咋呼呼,某些事上面其实很聪明,尤其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他很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不至于会弄混淆的。   肖琅苟狠狠地吐出一口气,使劲抓了抓头皮,他也快疯了。   有那么一瞬间,肖琅苟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为什么一听到可能跟盛夏有关的事,就按耐不住,不在学校上课,非要请假跑到医院来,否则也就不会看到那个场面。   现在好了,   把一根烟抽完,肖琅苟去了外婆那儿,远远的就看见小黄狗在院子里追着一只肥肥的大白鹅跑。   那大白鹅累的够呛,停下来喘口气接着跑。   小黄狗年纪不大,却横的不行,它追的起劲,边追边汪汪的叫,吓的一群小鸡仔都四散而开,不敢跟它一起玩耍。   肖琅苟走过去,弯腰把小黄狗捞在怀里,拍拍它的小屁股,“来福啊,出大事了你晓得不,你哥哥脑子不清楚,你去劝劝他好不好?”   小黄狗龇着个牙,冲着抱它的人汪汪汪,发现是熟人,尾巴就耷拉了下去,“嗷……”   肖琅苟的脸一抽,手就在小黄狗的脑袋上拍拍,没用什么力道,“你是小狗,不是狼,嗷什么嗷,跟你哥哥一个样,傻。”   外婆从堂屋出来,把手里的一瓢糠倒进木盆里,“琅苟,你不在学校上课,怎么跑这儿来了?”   肖琅苟脸不红心不跳的睁眼说瞎话,“学校放半天假。”   “你们学校真是的,也没赶上哪个节日,好好的放什么假啊。”   外婆拿棍子在盆里搅动着,把糠跟菜叶搅和到一起,她见外孙子对小黄狗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说的什么,就问了句,“怎么了这是,遇到不开心的事儿了?”   肖琅苟抿抿嘴,“没有。”   外孙子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外婆一听这口气,就知道是有心事了,她敲敲盆,让鸡鸭鹅过来吃食,“人活着啊,都是事,这事完了,又有那事,不要愁,总会过去的。”   肖琅苟似懂非懂,他摸了摸挂在自己胳膊上的小黄狗,“外婆,来福听话吗?”   外婆说,“比你听话多了。”   肖琅苟,“……”   坐在竹椅上面,肖琅苟一边撸小黄狗后背那撮毛,一边想,他吸吸鼻子,决定要亲口听盛夏说。   可是,盛夏好像把腿摔了,打着石膏呢,一时半会是回不了学校的。   “哎……”   肖琅苟把脸埋在小黄狗的背上蹭蹭,“我病了。”   中午肖琅苟没走,他帮外婆把院里打扫了一遍,又去挪椅子擦堂屋的灯泡。   外婆擦擦桌子,“我外孙子长的体面,个头又高,还这么能干,肯定有大把的小姑娘喜欢。”   肖琅苟的脸上一热,不好意思了,“外婆,哪有人这么夸自家人的。”   “都是事实,你王奶奶她们常在外婆耳边念叨,想给你物色对象呢。”外婆说,“别忙活了,先下来吃饭。”   见外外孙子要下来,她赶忙丢了抹布去扶椅子,“慢着点啊,别摔着了。”   肖琅苟一米八五的大男生,站椅子上的时候,头都戳到灯泡了,他很轻松的曲腿跳到地上,“物色对象?外婆,我还在念高中。”   外婆说,“现在你们年轻人不是都讲究婚前恋爱嘛,早点开始,多学学经验,到时候也不会两眼一抹黑。”   肖琅苟的嘴抽抽,“外婆,我爸要是知道你在鼓励我早恋,他能把这小屋给掀了。”   “他敢!”   外婆说,“放心,有外婆在,你爸那边不会有问题的,你看上哪个小姑娘就去牟足了劲追,只要别耽误了学习就好。”   肖琅苟不吭声了。   吃饭的时候,小黄狗在桌边跑来跑去,它也饿了。   外婆说,“来福,你的碗呢?”   肖琅苟看到小黄狗跑到院子里,回来的时候嘴里叼着个塑料小盆,他咂嘴,“外婆,来福听得懂啊。”   外婆拿勺子挖了饭到塑料小盆里,又去拨萝卜烧肉,还倒进去一点汤,“来福不但乖,还聪明懂事,不像你,尽调皮捣蛋。”   肖琅苟扒拉一口饭菜,得,他输给了一只小狗。   外婆说,“咱家不富有,吃不了新鲜东西,外婆有几口吃的,来福就有几口,不会饿着它的。”   她夹着蔬菜吃,“你那个同学,最近有问过来福的事吗,问了的话,你就跟她说,来福在外婆这边挺好的,隔壁几条大狗也不跟它闹,有时候还带它一起玩呢。”   肖琅苟闷着声音说,“他忙得很,早就把来福给忘了。”   外婆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老眼昏花,心里头倒还清亮,她从外孙子的话里听出来点名堂,那小同学八成是外孙子喜欢的人。   这次外孙子心情不好,也跟对方有关系。   外婆放下筷子问,“是不是你把人惹生气啦?”   肖琅苟吃完嘴里的食物,又去扒饭,他含糊不清,“我之前对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也欺负过他。”   “不过我后来跟他道过歉,也说以后不会再那么做了。”   外婆说,“你道歉了,人家是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肖琅苟回想回想,小哭包一脸无所谓,好像是完全不走心,“他没有放在心上。”   外婆一琢磨,“你对人有意思了?”   肖琅苟没点头,也没摇头。   外婆一看就知道差不多是那么回事了,“跟她说了没有?”   “没有。”肖琅苟想起小哭包对自己的爸爸说的那句最喜欢,喉头就一哽,心里头很不是滋味,“他现在喜欢着别人。”   外婆这下子知道外孙子一副魂不守舍,无精打采的样子是什么原因了,她也是从年轻时候走过来的,虽然年代不同,但人一样啊,都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要吃喝拉撒,有七情六欲。   “你把想做的做了,其他的,看老天爷给多少缘分。”   肖琅苟没说话。   他是交往过几个女生,都是别人主动的,追人这种事,他一次也没有过,别说做了,就是用嘴巴说最简单的一句告白,对他来说,都比做一百道题难几十倍。   下午去学校,肖琅苟撑着头,余光不时扫过旁边的课桌,脑子里全是小哭包趴在桌上睡觉流口水,偷偷往嘴里塞零食吃的画面。   他在把一道很简单的题目算错答案后,确定自己真的疯魔了。   下课的时候,后面的两个女生在讨论对面一个班的班花,说着说着,就说到小仙女了,她们觉得小仙女比那个班花可爱多了。   肖琅苟手里的笔掉到桌上,他再去转,又掉。   周围的同学都挺稀奇,班长转笔可是拿过国内青少年组冠军的,怎么现在成这个鸟样子了?   不知道是谁说了句,“有点像是失恋了。”   这话被肖琅苟听到,他就跟尾巴被踩住似的把笔丢出去,那支黑色圆珠笔撞到墙壁,发出蹭一声响,带着几点石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肖琅苟臭着个脸,失什么恋,他都没恋过,哪来的恋可失啊?   系统出了故障,陈又几次找它都不在线,有个什么事只能留言,要等好久才有回复。   陈又忙着学习,也没问学校的事,所以他不知道校草每天在草稿纸和课本上写他的名字,还画小人,在课桌上刻字,干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盛夫人没再来过医院,估计是沉浸在失去老相好的悲痛里头,跟自己小儿子恨上了。   光景两个美少年也没有出现。   陈又每天好累,他掰着手指头算,白天要跟护工大妈玩“我憋我憋我再憋”的游戏,训练膀胱储存量的,这是一项大工程,不能马虎,下午不定时的跟老师大眼瞪小眼,随时随地在学渣到豆腐渣之间切换。   晚上六点到七点,别人放学了,下班了,可以撒欢玩耍了,陈又不行,他得跟盛董事长斗智斗勇。   说实话,陈又现在的演技,嗯,可以用一个鸡蛋来比喻,鸭蛋也可以。   就是0。   他不知不觉就丢掉原主的角色属性,开开心心的哼哼哈嘿,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补救了,奇怪的是,董事长并没有觉得怪异,跟没事人似的,说亲就亲,亲完说走就走,没什么变化。   天越来越热了,陈又的睡衣换了一批料子薄的,还是粉色小熊,一看就是精心设计过的,每一件上面的小熊都穿着不同的小衣服,发型也不同。   护士姐姐问他睡衣是在哪儿买的,说想给自己弟弟买一套。   陈又折着千纸鹤玩,“我爸给我买的,等会他来了,我问问他。”   护士姐姐,“你爸爸真细心。”   陈又心说,我爸爸也就心细了,其他地方,哎,没法说,天这么热,还只给他带甘蔗,也不带西瓜菠萝什么的,换换口味。   “姐姐,现在西瓜多少钱一斤了?”   护士姐姐说,“一块五吧,我昨天在路边买的时候是这个价,不过超市要贵一点,一块八到两块的样子。”   她给陈又测完体温,“现在无籽的还没怎么出现,基本都是有籽的黑皮西瓜?”   陈又把千纸鹤丢柜子上,开心的笑,“我喜欢吃有籽的哎,籽越大越好。”   吃一口就要蹦出去几个大黑籽,特别爽。   六点半左右,盛擎来了医院,手里提着西瓜。   陈又的眼珠子都瞪圆了,那话是怎么说来的,心有什么?   系统说,“心有灵犀一点通。”   陈又说,“对对对,就是这个,你真棒!”   他一想,不对啊,自己跟盛擎又不是真父子,没可能有那种默契的,“是你吧,你看我可怜,就去提醒盛擎了对不对?”   系统说,“如果我没记错,你跟护士聊过西瓜。”   智障陈,“……对哦。”   这就尴尬了。   系统说,“书还是读的太少了。”   陈又默默的把智障陈吊打了一千八百遍。   西瓜是黑皮的,两斤多,切开来口,红红的瓤里面镶着大黑子,看着就很有食欲。   陈又咕噜吞口水,他瞅着男人拿小刀切了一小片放嘴里,“爸,西瓜甜吗?”   盛擎说,“一般。”   那你赶紧给我,别为难自己了,陈又望眼欲穿,感觉自己很久很久都没吃过西瓜了,他不停吞口水,怕自己歇一下不吞,口水能流到床上去。   下一刻,盛擎把两半西瓜装进袋子里,提着出去了,看样子是要丢。   陈又伸出尔康手,卧槽你回来啊!把西瓜还给我!!!   他绝望的倒在床上,瘫了,“我就是想吃个西瓜……”   不晓得过了多久,盛擎回来了,又提了一个西瓜,个头比前面那个要小一圈,他把西瓜拿到桌上,从中间切开,刮了一块尝过味道,就去讲病床的小桌子伸起来。   陈又的眼珠子动动,在看见男人拿着西瓜过来时,他瞬间满血复活,抓了勺子捧着西瓜开吃。   吃相不是一般的丑。   盛擎把一盒纸巾放旁边,眼中没有嫌弃和厌恶,似乎是习以为常,看了无数次。   陈又两边腮帮子鼓着,发出呜呜声,一激动,他就泪流满面。   盛擎皱眉,“吃个西瓜也能哭?”   说出来怕吓到你,我就是看见一片叶子,一根鸟毛都能哭成死狗,陈又的眼泪往西瓜里流,觉得西瓜都咸了。   他拽了好几张纸巾擦眼泪,想不通,好好的吃个西瓜怎么就这么难呢。   盛擎要把西瓜拿走,陈又一把按住他的手,哭着摇头,信不信你敢拿走,我能哭抽过去?   “爸,你忙你的去吧,我哭会儿,哭完了就没事了。”   盛擎没走。   陈又听着他的呼吸有点重,就去一瞅,好家伙,不得了了!   接下来就是陈又吃西瓜,盛擎去洗手间冲洗甘蔗,俩人各忙各的,谁也没打搅谁。   中途陈又哭的抽气,泪眼朦胧的,伸着脖子想看一眼,但是洗手间那门挡着,只能听到里头的哗啦水声,他愉快地吃着西瓜,下次吧,等我饿坏了,我会吃两口甘蔗尝尝甜不甜的。   今天就算了,我有西瓜呢,好好吃。   陈又是个心思都写在脸上的人,大多时候都是直接说出来,高兴的,讨厌的,全是那样,不会藏着掖着,他不想吃甘蔗,盛擎知道,所以也没强硬的把甘蔗塞他嘴里。   过了会儿,盛擎把甘蔗洗好了装起来,回到病房说,“期末考试结束,就是暑假,想去哪儿玩?”   陈又吃的饱饱的,躺在床上晒肚皮,他一听可以去玩就来了精神,可惜自己对这个世界还不怎么了解,“我想先打一星期游戏,再去游乐场玩大摆锤,坐过山车。”   “然后去看大海,捡贝壳,抓螃蟹,我还想去吃在自助餐。”就是不想做作业。   盛擎说,“计划不少。”   他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着放在腹部,嗓音低沉悦耳,“爸爸也有计划,你想听吗?”   不想哎,完全不想,陈又下意识就要摇头,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定住了,改成点头,“想。”   盛擎抬起眼皮,意味深长地看着少年,淡声说道,“爸爸的所有计划都有一个前提,就是在你长大以后。”   陈又打着饱嗝,飘出来的都是西瓜味,爸哎你说的话听起来好神秘的样子,但是我一点也不想知道,“爸,我很快就能长大了。”   盛擎的眼底掠过一道暗光,“爸爸也是那么想的。”   陈又,“……”   距离期末考试还有十几天,陈又后蹦乱跳地出院回了学校,送他的不是盛擎,对方出差了。   司机把车停在学校大门口,拿出一个袋子,“夏少爷,这是先生上飞机前让我交给你的,要你挂在书包上,他还说,如果你把东西丢了,他会回来,咳,回来打你屁股。”   陈又打开袋子一看,是个小泰迪熊挂件,必须是粉的,他翻了个白眼,随手把挂件弄到书包拉链上挂着,“知道啦。”   学校有盛擎的人,他这小熊不挂还真不行。   陈又上去二楼,走进教室,205班还是原样,同桌还是原来的校草。   真够可以的。   学霸就是不一样,座位换来换去,so easy。   陈又把书包放桌上,开始接受同学们的眼神关爱,除了同桌,对方在放冷气,不知道为毛线。   他扭头,“你……”   嘭——   肖琅苟把书往课桌里一丟,拽着陈又出教室。   “你干吗呢?快松手。”   陈又生气了,臭着脸大叫,“肖琅苟,你弄疼我了!”   角落有一对儿正在腻歪,他们听到叫声,吓的赶紧分开走了,装作不认识对方。   肖琅苟的脸黑漆漆的。   陈又挣脱开了,“有话说话。”   肖琅苟把唇一抿,头偏到一边,又偏回来,一声不吭。   陈又活动活动手腕,“我落下一个多月的课了,现在要去找班主任,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肖琅苟拉住陈又,“我陪你去。”   陈又看神经病一样看他,“我去找班主任,你陪我做什么?”   肖琅苟的喉咙里发出了几个模糊的音节,他硬邦邦的说,“你管不着!”   陈又无语。   一段时间不见,熊了还。   班主任提前接过盛擎的电话,早早等着了,人一来,他就把准备好的一套说辞讲了出来,无非就是身体没事了就好,要加紧时间复习功课啊,期末快到了什么的。   陈又乖乖听着,全程都是“嗯嗯嗯”。   在现实世界,他是个渣渣嘛,就是老师眼里的老鼠屎之一,给一个班的平均成绩拖后腿,不过他能唱歌跳舞,要派个人出来搞搞表演,他绝对是众望所归。   所以老师对他是又爱又恨的,很复杂。   陈又跟班主任打了招呼出去,校草杵在墙边,手插兜,耷拉着脑袋,一脸消沉,抑郁。   这回陈又发觉出不对劲了,他也不好直接问,就先在心里找系统探探口风,“我不在的这些天,班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系统说,“班里没有,校草有。”   陈又再问详细点,系统就来了句你猜,真心找抽。   肖琅苟跟了一路,快到教学楼的时候,他走到陈又前面,“盛夏,你……”   陈又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下文,“你想说什么?”   肖琅苟搓搓牙,低着声音说,“盛夏,你现在才念高二,明年就要高考了,之后会上大学,有很多事可以做,别因为一时糊涂,害了自己。”   陈又的心里咯噔一下,校草不会是看到了什么吧?比如他跟盛擎么么?   不可能啊,那都是在病房里进行的,肖琅苟又不知道他住院了,是哪个医院。   陈又问他,“什么意思?”   肖琅苟也不说话,只是抬头看过去。   陈又被看的浑身都不对了,他抠抠手指,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肖琅苟深深地看着陈又,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又只是无意义的一个习惯性动作,直接转头走了。   那一眼有着犹豫,迟疑,挣扎,不敢置信。   陈又揪着眉毛,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肖琅苟在他住院期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知道他的消息,就跑过去了,好死不死的,正好撞见他跟盛擎么么。   这一天还是来了。   陈又想明白了,就不慌了,他又没有找肖琅苟的爸爸,没必要心虚,紧张。   况且他跟盛擎是假父子,没有血缘关系,可以在一起的。   班里的氛围很怪,主要是从班长那里扩散出去的。   大家伙小声的窃窃私语,陈又趴着做英语卷子,嘴里还在一题题的念着,他目前的最大任务就是搞定期末考试,别的暂时管不了。   “你有喜欢的人吗?”   旁边突然响起声音,陈又装作听不见,笔在刷刷写着,“什么?”   肖琅苟抿嘴,“没什么。”   他拿了本地理,把书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哗啦哗啦作响,“盛夏,不管是什么时候,做什么事都要想清楚,不然将来你会后悔的。”   什么是将来?我没有那东西,我只想回家,陈又将那句话从另一边的耳朵丢出去。   一上午,靠门第一排那里都弥漫着一股子莫名的压抑感。   陈又不在学校住宿,他在食堂吃完饭就回教室了。   这个点大家都在外边,教室只有一个人,陈又进去了,加上他,一共两个。   肖琅苟没有去吃饭,他也感觉不到饿。   陈又把一包饼干递过去。   肖琅苟没接,他靠着椅背转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又就把饼干丢他桌上,自己拿了数学课本,看看下午老师要讲的内容。   “盛夏,我喜欢你。”   那声音突如其来,毫无防备的陈又正在搞圆规,不小心扎到手了,他嘶了声,拿纸巾按住手上出血的位置。   肖琅苟说,“去年你跟我表白,我说你真恶心,现在我变成了我恶心的那种人。”   陈又的头皮都要炸了,他真看不出来,也没有想到,还以为校草那样,只是看了刷新世界观的场景,并且开始怀疑世界。   “我在打球的时候试过好几次,我可以跟其他男生勾肩搭背,但是更近的接触,只能是你。”   肖琅苟条理清晰,人很冷静,“所以,盛夏,我不是同性恋,我只是喜欢你这个人,跟性别无关。”   他的视线落在桌面上,不知道是在看自己刻的字,还是在看桌上的一块污迹,“你请假的这段时间,我上课总是走神,班主任找过我,其他老师也找过,原因我知道,因为你不在。”   “盛夏,我确定,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肖琅苟的声音苦涩,“我的眼睛看不到你,可是你却跑到我的脑子里,你请假一个多月,就在我的脑子里没日没夜的跑了一个多月。”   陈又惊到了,我的天啦,校草这情话技能真的好高,叼的很。   他一次恋爱都没谈过,能记得的就是给一个女生写过小纸条,手都没牵就黄了。   再后面,陈又莫名其妙成了小基佬。   肖琅苟转过来,面对着陈又,他的双眼微红,“盛夏,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也很活该?”   “当初你来班上,我总是嘲笑你,让你在全班同学面前难堪,还给你乱取外号,现在你有了机会,可以在我这里肆意妄为。”   陈又说,“我有喜欢的人。”   肖琅苟低吼,“我知道!”   他的情绪有些失控,“盛夏,我把这些话告诉你,是不想毕业了后悔。”   “我们的年纪一样,读同一个班级,还是同桌,只要我争取,到高三结束,你的同桌都会是我,你看看,我们可以有很多时间来了解彼此不是吗?”   陈又呆坐着,学霸好能说,这是他第一次被这么长篇大论的表白。   “你应该是搞错了,你跟靓妹,你们不是挺好的吗?”   “不,一点都不好。”肖琅苟用手捂住脸,用力搓了搓,再把手拿下来时,眼睛更红了,“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那次你喝醉了,你爸来接你的时候,我不想把你给他,那天晚上我去找靓妹,我想试图去忽略掉心里的那点不舒服。”   “可是你知道吗,我跟靓妹在一起说话的时候,想的都是你。”   我不知道啊,现在我知道了,更不想知道了,陈又的脑子乱糟糟的,把自己绕晕了。   “还有一年毕业,盛夏,那一年是我的,也是你的。”   肖琅苟撑着桌子跳出去。   陈又回过神来,“不是啊,我,喂——”   人已经没影了。   陈又抓抓头,怎么被人喜欢,也这么烦呢?尤其是被特别固执的人喜欢,这感觉,他好像经历过,有点熟悉啊,但是又想不起来了。   “校草跟我表白了。”   系统说,“哦。”   陈又说,“哦什么啊,我这副身体就是一个柔弱的小正太,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怎么还有人会看上呢?”   系统说,“大概是因为你太弱了吧。”   陈又,“……有道理。”激起保护欲什么的。   他捏捏胳膊,寻思暑假要不要去健身房办个卡练几块肌肉,想想还是算了,个子不高,练几百块肌肉也不顶用啊。   “下个世界我可以选脸吗,我想做一个……”   要说出丑逼两个字的时候,陈又猛地停住了,总感觉不能说,如果说了,好像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系统问,“什么?”   陈又说,“我想听歌。”   两秒后,他的脑子里响起《双截棍》。   下午肖琅苟跟老师一前一后进教室,该听课听课,该做题做题,该跟同学说笑就说笑,没有任何异常。   对方不提那事,陈又就更不提了。   他在心里做过祷告,希望校草快点搞明白,那只是错觉。   不过每次肖琅苟都会瞪着陈又书包的小熊挂件,他那眼神很恐怖,恨不得把挂件扯下来吞了。   班上有女生发现了,都很纳闷班长为什么跟看见情敌似的瞪着,她们觉得挂件特别可爱,萌化了。   陈又心惊肉跳,生怕挂件死于校草之手。   然后呢,校草死于盛擎之手,妥妥的,绝对逃不掉这个圈圈。   一天放学,陈又被靓妹叫到二食堂后面的池塘边,他其实知道对方会找自己。   因为校草移情别恋了,恋的就是他。   靓妹把头发撩撩,就开口了,“盛夏,我有事想问你。”   陈又装傻,“什么事?”   靓妹说,“肖琅苟最近是不是在跟哪个女生交往?”   陈又继续装傻,“没有吧。”   他挠挠头说,“我不是请过假么,不在的这段时间也不知道肖琅苟在学校是什么情况。”   靓妹说,“也是。”   下一秒,她笑笑,“可是肖琅苟跟我分手了。”   陈又把视线从靓妹脸上转移到吃糖,瞅着飘在上面的白色塑料袋,完了又移回靓妹那里,他没说话,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其实肖琅苟跟靓妹提分手的事,他真的不知道。   人是学霸,那思维,那逻辑,就不是他这种学渣能够想明白的。   靓妹说,“盛夏,我找你是想让你帮我留意一下,看看他们之间是用书信联系,还是有什么约定的时间。”   “我怀疑不是学校里的。”   她冷笑,“让我知道是哪个挖了我的墙角,我绝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陈又心惊肉跳,“噢好。”   妹子,我没挖你的墙角,希望你哪一天知道校草对我是什么心思的时候,能手下留情,这样大家以后见面,还能是朋友撒。   就算不是朋友,相忘于江湖也不错的,答应我,不管怎么着,就是不要跟我撕逼好不好?   陈又擦擦额头的冷汗。   他简直不敢想,靓妹当真学校众人的面,指着他的鼻子骂“原来那个小贱人就是你!”的画面,好特么的狗血啊。   靓妹噗嗤笑出声,“盛夏,你的脸怎么这么白啊,把你吓到啦,我随口说说,要是被我知道从我手里抢走肖琅苟的是谁,我不会动手的,我只会跟她好好讲道理,告诉她什么叫先来后到。”   陈又干笑,不用你告诉,先来后到嘛,我懂的。   靓妹的眼神忽然变的古怪,“盛夏,你有女朋友了?”   陈又摇头,“没有啊。”男朋友可以吗,可以的话,这个我有。   靓妹指指他的脖子,哈哈大笑着说,“你撒谎的样子好可爱,那么大一颗草莓印,还说没有!”   “……”   陈又尴尬的笑笑,难怪今天一天,校草都冷着个脸,谁找他说话,他都是一副对方欠了自己一个亿的鬼样子。   靓妹好奇的说,“谁啊?你们班的?是不是坐你后面的那长辫子女生?”   “她个子比你高哎,好像还高了不止一点。”   陈又不想说话。   靓妹叽里呱啦的说,“真是她啊?你们什么时候在一块儿的?看起来不像是一对啊,可惜了,娟子挺喜欢你的,这样子我跟她一起失恋了。”   陈又怕靓妹乱传,那不是害了后面那女生么,“别瞎说,不是她。”   靓妹说,“那是谁?”   陈又,“不是学生。”   靓妹一脸哇塞,她拿胳膊撞撞陈又,“社会上的?上班族?”   陈又点点头。   靓妹难以置信的说,“看不出来啊盛夏,原来你喜欢年纪比自己大的姐姐那一款。”   陈又赶紧找借口跑了。   回宿舍后,靓妹坐到娟子的床铺那里,小声跟她说,“盛夏处对象了。”   娟子在卷袜子,闻言手一顿,“他们班上的?”   “不是,”靓妹说,“那人已经工作了,应该比盛夏大不少。”   “看盛夏那个瘦弱的体型,是需要人保护的,你呢,跟他一样,所以还是找个人保护吧。”   “下半年就高三了,我爸都给我找好老师补课了,指望我考个一本,其他的事,上大学以后自由了再说吧。”   娟子把袜子卷了丢床里面,“你家校草的事打听到了吗?”   靓妹说没有,她把两只手的手指捏的咔咔响,“我一定会把人给揪出来的!”   校门口的陈又莫名其妙打了个冷战。   他看到一辆车停在不远处,在一排车中间很眨眼,是盛擎的车。   车里下来一人,是盛擎的司机。   陈又愕然,平时来接他的都是之前老宅派的那一个小哥,人长的挺端正的,一双丹凤眼特别招人,他这才刚搞熟悉了点,怎么就把人换了?   司机给陈又开门,陈又也没多问,就抱着书包坐了进去。   因为知道自己是个路痴,所以陈又每次从学校回到住处,都会仔细的留意经过的地方,他记得离开学校不久,会看到欧尚超市,但是他等了等,都没见超市出现。   “伯伯,这不是回去的方向吧?”   司机说,“先生让我把你接去公司。”   公司?陈又把玩着小熊挂件的动作一停,好哎,从进这个世界到现在,他还没去过盛擎的地盘。   这个点已经进入高峰期,路上有点堵。   本来只要三十分钟左后的路程,在这时候花了五十多分钟,差不多长了一倍。   车子停下来,陈又跟伯伯挥手,就背着书包进去大楼。   他还以为会出现电视里的那种情节,小少爷初次来家族企业,前台各种没眼力劲,刁难啊,赶人啊,然后小少爷啪啪啪打脸。   但是并不会有,陈又进去一看,盛擎的秘书等在那里,看样子还是等了有一会儿了。   陈又知道她姓张,就喊了声张秘书。   张秘书带着陈又去董事长办公室,“夏少爷,您要喝点什么?”   陈又把肩上的书包拿下来,“我爸呢?”   秘书说,“董事长在开会。”   见人还在等,陈又想也不想的蹦出自己今晚好想吃的东西,“鸭脖子。”   秘书,“……”   陈又扭扭脸说,“有可乐吗?”   秘书说,“有,稍等。”   不多时,陈又坐在沙发上喝可乐,面前的玻璃桌上还有超大一瓶。   他跟系统说话,“你发现没有,秘书姐姐刚才看了我两次,两次都有点怪异。”   系统说,“大概是你可爱吧。”   陈又这回没有信,“不是,我觉得是她发现了我跟盛擎的关系。”   系统说,“什么关系?”   陈又说,“能打啵,还能哼哼哈嘿的关系啊。”   系统,“她眼睛又没瞎。”   陈又一惊,已经明显到那种地步了吗?他看看巨大的办公室,顿时一阵卧槽,这么大的地方,竟然连块镜子都没有。   “你快看看盛擎给我种的草莓。”   “看了。”   “怎么样?”   “就是草莓样。”   “……”   陈又跑出去,打算进个洗手间照镜子的,他跟秘书打了个照面。   “夏少爷,董事长吩咐,您不能出去。”   陈又说,“我只是想上个厕所。”   张秘书说,“办公室里面有。”   陈又回去了。   他在办公室转转,推门一个门,进去才发现是间休息室。   有床,有被,衣橱,柜子,也有卫生间。   陈又去卫生间对着镜子看看,操,这不是普通的草莓,是生长素打多了,已经变异的草莓,个头大的惊人,颜色还很深。   他拿手摸摸,这么大一块,自己竟然没发现。   真是庆幸班上都是小清新,估计以为他是过敏了,不懂草莓是什么。   哎。   陈又看着镜子里的小少年,呵呵呵好几声,“你不是智障,谁是啊?”   镜子里的少年一双大眼睛里全是鄙视。   陈又躺倒在床上,翻过去趴着,他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又被压醒了,背上好重,他扭头,“爸,你干嘛压我啊?”   盛擎说,“爸爸喜欢压你。”   哼哼,看出来了,你还喜欢搞我,陈又死鱼般被压着。   两三分钟后,他背上的重量消失,大山移走了。   盛擎松松领带,拽下来丟床上,“去吃饭。”   陈又被他这个拽领带的动作迷到了。   帅的令人发指。   片刻后,盛擎带陈又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厅,他们刚坐下来没多久,上次的大美人就过来了。   陈又一看来人,第六感就跑出来告诉他,这顿饭不单纯。   一番介绍后,三人都安静吃饭。   陈又切着小块小块的牛排往嘴里塞,脑子里猜着会有什么事发生。   没过一会儿,盛擎去了洗手间,桌上只有陈又跟大美人。   大美人放下刀叉,端起酒杯喝了口红酒,“小夏,你觉得你爸爸这个人怎么样?”   陈又一个激灵,他问系统,“盛擎不会是故意离开,让大美人来我这儿套话吧?”   “叮叮叮——”   脑子里的一串叮声来的突然,陈又差点丟了叉子,“你怎么了?”   系统似乎受到惊吓,“卡了。”   “你是怎么想到的?”   陈又撇嘴,“猜的。”   怎么了怎么了,猜也是需要智商的好么?   陈又跟大美人说,“我爸爸很好啊。”   大美人说,“是吗,我看他就是一个工作狂,除了工作,别的事都不会有兴趣。”   陈又说,“不会啊,我爸爸会陪我吃饭,给我买好吃的,听我唱歌,给我检查作业,题目做错了就耐心的讲给我听,从来不骂我。”   就是会放冷气冻我。   大美人托着下巴,“你很喜欢你的爸爸?”   陈又说,“嗯,很喜欢。”   他捏着叉子,“我一辈子都不想跟我爸分开。”   大美人说,“等你到了你爸这个岁数,他就老了。”   陈又说,“我也会老啊。”   大美人说,“你老了的时候,你爸或许已经不在世了。”   陈又,“……”姐,我俩聊不下去了。   大美人没打算就此打住的意思,“你没有想过,你跟你的爸爸不能一起变老吗?”   “没想过。”   陈又说,“今天为什么要想明天,后天的事?给自己添堵?”   大美人微愣,“这都是你自己想的?”   陈又说是啊,“将来我爸老了,我就给他把饭菜都煮的烂一些,给他数黑头发有多少根,陪他看日落,他要是喜欢,我还给他唱歌。”   大美人感叹,“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   不知道碰到了哪个点,陈又哭了。   好在这时候盛擎过来了,不然大美人都没法应付。   一顿饭在陈又的哭声里提前结束。   晚上回去,盛擎没什么话。   后半夜,陈又的床上多了个人,他没有被扔地上,要求去另一边睡。   从那以后,陈又就跟盛擎睡一张床了。   其实这真的还好。   比较不好的是,盛擎后半夜换房间,还带着他一起。   陈又欲哭无泪。   时间过的好快,刷刷的,就迎来了期末考试。   陈又跟肖琅苟不在一个考场,俩人早中晚碰面。   他们是同桌,不可能一直不说话的。   但是肖琅苟老是用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陈又,他一旦要开口,对方就要么走,要么找其他同学说话,摆明了就是“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搞得陈又想知道来福的情况,还只能去系统那儿打听。   期末考试之后,陈又就抱着盛擎给他买的电脑狂打游戏。   校草的号有时候会上线,但是都会有密他。   两人在一个服务器,一次都没碰到过。   只是有个现象,陈又做任务收集怪身上的某样东西,他飞过去,那里的怪全部躺尸。   要不就是他要去一个类似寨子的任务点拿东西,比他高等级的怪和头领还是躺尸。   他知道是校草干的。   人不想见他,陈又也不强求,一起打游戏会不自在的。   七月份,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了,陈又全年级排名21。   他知道那个消息的时候,盛擎已经买好了手机。   就喜欢这么干脆的。   陈又拿着最新款的手机,在心里把盛擎夸成一朵向日葵。   哎呀,不枉费他奋斗一场。   “原来我的潜力那么大。”陈又跟系统嘚瑟,“你觉得我再努力努力,明年高考能不能成文科状元?”   系统,“你可以祷告,考试的那天就你一个进了考场,状元探花榜眼都是你。”   陈又,“……”   盛擎倒了杯水喝,“在过十七天,就是你的十八岁生日。”   陈又硬着头皮,“是哦。”   盛擎摸摸他的头发,“爸爸想好要送什么给你了。”   不用的,真不用,我不过生日的,陈又坐在空调温度适中的房间,隔一会儿就抖一下,吓的不轻。   21号那天,原主十八岁生日,盛擎收拾了几套换洗衣服和日用品,带陈又出海。   到了码头,陈又看着前面的游艇,吹着海风,觉得自己会在游轮上变成一块烂白菜。   上岸的时候,他就不是他了。   盛擎跟那头的工作人员交涉,拉着陈又上去。   陈又还没来得及看游艇里面有多豪华,就被盛擎喂了一瓶优酸乳。   家庭装的那种噢。   酸酸甜甜的,味道还很好喝。   大概是跟酒一个道理吧,放的越久,就越醇。   陈又喝撑了,他摇头说自己不能再喝了,结果嘴巴一张,就吐出去好多。   盛擎拿纸巾给陈又擦擦嘴,又喂进去一大口。   陈又死了,撑死的。 第120章 世上只有爸爸好(14)   说真的,陈又近期都不想喝优酸乳了,喝到吐是什么概念?太可怕了好么!   陈又躺平自己,他闭紧嘴巴, 怕稍微一张口就又要吐。   盛擎说, “把嘴巴松开点,爸爸给你擦擦。”   陈又大力摇头, “唔唔!”   盛擎皱眉,“要乖。”   陈又还是摇头, 死也不松口,走开走开,不要再我面前晃悠, 快走!   盛擎听不见陈又心里的咆哮声, 直接伸手去抠他的嘴巴。   陈又被抠的嘴巴张大,盛擎喂了他一些水,在给他漱口。   刚喝完优酸乳, 嘴里都是乳酸菌的味儿。   陈又死鱼般被放回原处。   盛擎走出船舱,不晓得干什么去了。   陈又躺尸一会儿,打量船舱。   这是盛擎的私人游艇,不招待客人,里面放了张床,垫子很软,枕头也是,靠上去都不想起来。   还有深棕色的单人沙发,电脑,电视,设备非常齐全,和他的公寓风格很统一。   陈又拽到书包,摸出手机,现在只有这个能救他了。   有信号,很好!陈又抓了个靠枕塞背后,就开始刷刷刷。   他最近玩上一款小游戏,跟植物大战僵尸有点像,但又不是。   脑子里突然出现叮声,陈又的手一抖,游戏里的小王子死啦。   他问系统,“干什么呢?”   系统说,“任务进度出来了。”   陈又问它,“嘛意思?”   系统说,“之前出现故障,数据没有更新。”   陈又摔手机,又心疼抱手里摸摸,“这是很严重的失误,你承不承认?!”   系统说,“不否认。”   陈又哼哼,“所以呢,对我的心灵造成的创伤怎么算?”   这个念头一出来,他就愣了愣,感觉发生过类似的事啊。   奇怪。   陈又抿抿嘴,他刚猝死,这是第一个任务世界,之前都不知道还有系统这种不人不鬼的玩意儿。   系统,“玩意儿?”   陈又,“……”卧槽,偷听别人的心里话,太缺德了!   系统说,“都不人不鬼了,还在乎缺不缺德?”   陈又抽抽嘴。   “不对啊,是你们出错,给我造成了难以估计的影响哎,不要转移话题,我是不可能上当的,告诉你,这件事你不给我一个说法,没法翻篇!”   系统,“我好怕。”   陈又,“……”   过了会儿,他,“那什么,你还没有跟我说,任务进度是多少。”   系统不出声。   陈又说,“我错了。”   系统说,“2。”   陈又唉声叹气,“知道的啦,我很二。”   系统说,“智障,那是任务进度。”   陈又无语凝噎,“噢。”   说什么二,干嘛不说俩个啊,真是的,正常人都会误会的好么。   他慢慢翻身,又慢慢趴着,10减掉2,那就是还差8个恶念值。   这东西跟毛衣上面的一个小口子差不多,只要口子一有,很快就会拉掉一大块。   有香味飘到陈又的鼻子里,他往船舱外面瞅,发现男人坐在半延伸的区域烤鱼片。   “爸,不要放辣椒和孜然!”   盛擎拿夹子把鱼片翻翻,烤好了就放盘子里,端进去喂受伤的伤员。   陈又吃了几片,精神好多了,说想吹海风,还想钓鱼。   他抓着男人的手坐起来,“爸,太阳晒吗?”   盛擎说,“不晒。”   陈又赶紧把头发扎了个揪,穿上沙滩裤出去。   没了冷气,温差太大了。   陈又光着膀子,任由海风拍打在自己身上,洗礼他的每一个毛孔。   舒服唉。   盛擎从后面贴上来。   陈又一个哆嗦,“爸,你往我耳朵上吹气干什么?”   盛擎说,“爸爸喜欢你。”   男人的气息拂过耳朵周围,陈又觉得海风都凶了起来,不可爱了。   他腰疼,一个浪打过来,身子就晃了晃,往后面的男人胸口一靠,好多了。   “爸,上面有什么?我想上去。”   盛擎带陈又去甲板上的休闲区,他坐着,对方趴着。   从这里看,风景更好,大海的美在这一刻全部都展现在了眼前。   陈又闭上眼睛享受日光浴,盛擎靠着椅背假寐,俩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海风卷起浪花,再去拍上游艇的哗啦声响。   有蓝天,白云,大海,气氛异常的好。   陈又趴睡着了,不过他睡的时间不长,睁开眼睛的时候,男人阖着眼皮,还在睡着。   “444,我那两个恶念值是怎么拿到的?”   系统说,“你爸喂你喝优酸乳的时候。”   陈又,“那我能不能这么推算,我再让盛擎喂四次,就能从他那里获取最后八个恶念值?”   系统说,“你可以试试。”   陈又,“呵呵,我才不上当呢。”   系统,“真聪明。”   陈又,“……”   吹了会儿风,陈又坐到男人身边,头搭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把他的一条胳膊抱在怀里。   做完这一切,陈又有点儿懵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看着男人闭目休息,就不由自主的过来了。   难道是那个优酸乳有毒?   陈又盯着盛擎看,剑眉星目,薄唇,挺鼻,很有男人味的一张脸。   不知不觉的,他看的入神,这种熟悉感好像在梦里梦到过。   冷不丁对上一道目光,吓的陈又头皮一紧,“爸,你醒啦。”   盛擎的眼眸深处隐约有什么东西,转瞬即逝,恢复一贯的冷漠沉寂,“靠这么近,想爸爸了?”   陈又立刻把男人的胳膊松开。   盛擎的额角一抽。   他扫了眼少年被晒的微微发红的脸,想起船舱的一幕,就在一瞬间变得口干舌燥,血脉喷张。   陈又往后缩。   大概是知道不能再搞了,否则车毁人亡,盛擎在少年脸上亲了亲,起身去切水果。   陈又问系统要了药膏用用,腰不酸腿不疼了,除了屁股有点痒,还不好抓。   他走过去,看看哈密瓜,看看男人的蜜色腹肌。   “爸,你的腹肌真漂亮。”   少年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腹部,盛擎的呼吸顿时一沉,“老实点。”   陈又没敢再去划。   他面朝大海,张开手臂大叫,“啊——”   老妈你快看看,儿子我坐上游艇啦!   陈又咂嘴,这里不是现实世界,老妈应该听不到,也看不到。   吃完两块哈密瓜,盛擎去钓鱼,“你自己玩。”   陈又噢了声,进船舱开电脑下载游戏,客户端好大,他下了有一会儿,才全部搞定。   游戏世界频道在刷屏,陈又看了才知道是最大的工会会长一剑封喉在美人山谷放烟花。   烟花还带字的,是小哭包生日快乐。   一剑封喉已经放了四个多小时了,这是要逼死他们这群单身狗。   陈又一愣,校草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烟花是送他的礼物。   他翻到一剑封喉,在聊天框打字跟对方私聊:谢谢。   一剑封喉打了个抱抱的表情。   有点暧昧啊。   陈又的后背突然窜起一股凉意,他以为是冷气开大了,就伸手够了小毯子裹着,继续打字,想跟校草再说明白点。   “好玩吗?”   耳边响起一个声音,陈又差点吓尿。   好死不死的,校草发过来一句:我好想你。   想个鬼啊,在学校明明连个话都没有,为什么要这么害我?陈又简直不敢去看男人的脸色。   他被拎离电脑桌,拎出船舱,拎到甲板上。   这世上还有那么厉害的人吗?半个月前婴儿车都不会开,半个月后,直接开上大飞机了?   有,真的有,陈又正坐在飞机里面,那速度,嗖嗖嗖,眼前只能看见一道白光闪过,又是一道白光闪过。   太快了。   陈又大喊大叫,他哭了,哭的很厉害,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整个人都快不行了。   盛擎上飞机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见陈又哭,速度也没降下来丝毫。   陈又晕机,要吐了,“呜呜呜……爸爸爸爸爸……”卧槽你慢点开啊,这不是无人机好么?!   盛擎调整方向,继续飞。   不知道过了多久,飞机快速降落,又在离地面一段距离时开始减速,慢慢的落地。   到地面时,盛擎玩心大起,孩子气的操控飞机,原地转了三百六十度。   陈又下飞机时,腿都是软的,世界也是晃荡的,他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两眼一闭,晕了。   醒来的时候,陈又躺在床上,就他一个,开飞机的那位仁兄不在。   他撑着床起来,头晕眼花,坐飞机的后遗症好可怕。   下次跟盛擎商量商量,不要带他去坐飞机了,他们可以划船啊,慢慢悠悠的,你坐船头,我坐船尾,我俩一起摇啊晃啊的,多好。   系统说,“你的游戏被删除了。”   陈又揉揉有点肿的眼睛,生无可恋,“什么时候的事?”   系统说,“在你晕过去以后。”   陈又咬牙,“真狠!”   系统说,“你粑粑还用你的帐号给校草回复了。”   陈又震惊,“啥?”   系统说,“原话是,我有喜欢的人,会陪他到老。”   陈又哼哼唧唧,那个男人好幼稚啊。   盛擎进来,丟给陈又一套潜水服,“把这个换上,跟爸爸去潜水。”   陈又怕水,一听要潜水,脸刷地就白了。   他抖着手穿上装备,“444,怎么办,我感觉自己不能呼吸了!”   系统,“衣服勒的吧。”   陈又呜咽,“别开玩笑,你晓得的,我不会游泳。”   他小时候在水塘边玩耍,不小心掉进去了,喝了好多水,差点淹死。   长大以后,陈又该怕什么,还是怕着,一点都没改变。   从来就没想过去学游泳,他的内心是抗拒的。   系统说,“有你粑粑,你不会被鲨鱼吃掉的。”   鲨鱼?对啊,这是大海,不是小河,陈又的两条腿直打摆子,完了完了,这一趟出海,他不是变成烂白菜,是腌白菜。   系统说,“克服恐惧心理,你就会游泳了。”   陈又说,“然后我就跟鲨鱼融为一体,从此不分离了。”   系统,“……”   游艇旁边放着水上滑梯,盛擎在滑梯下面,望着上面的少年,“下来。”   陈又要哭了,“爸,我害怕……”   盛擎对着少年展臂,“不怕,有爸爸在。” 第121章 世上只有爸爸好(15)   陈又两只手一边一个,紧紧抓着滑梯两侧,脸很白,快死了一样, 他的眼皮底下是一片蓝蓝的海水, 深处好像鸷伏着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厉鬼。   他跳下去, 肯定会被拖住脚踝,往水下拽, 飘上来的时候已经翻死鱼眼了,更有可能连飘上来的机会都没有,就在水底被吃的渣都不剩。   这还没下去, 那种溺水的感觉就出现了, 特别猛烈,就像是有一个锥子猛一下就扎进陈又的心窝,还在他的太阳穴死戳了好多下, 他头晕目眩,身子开始发抖,“爸,我真不行。”   盛擎皱眉,“你下不下来?”   陈又抖的更厉害了,要是再来个嘴歪眼斜,就是中风晚期,他的眼睛通红,用眼神对底下的男人说“你真讨厌!”   盛擎说,“你穿着救身衣。”   没用的,真没用,说出来怕吓到你,别说下海了,我在浴缸里泡澡放多点水都恐慌,陈又吸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爸,我就在这里坐着看你潜水不好么?”   盛擎眉间的纹路深了几分,他踩着旁边的梯子上去,走到瑟瑟发抖的少年那里。   男人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陈又咕噜咕噜地吞咽口水,紧张的心跳都停止了,两条结实的手臂从后面伸过来,环住他的腰,他愣神的功夫,就被后面一股力道推着滑下去。   “啊啊啊啊啊!!!”   陈又闭着眼睛鬼哭狼嚎,双手不停挥动,“爸爸爸爸爸你快救我,救命啊——”   盛擎面无表情的看着少年嚎叫。   陈又嚎的嗓子冒烟,大脑缺氧,一口气没喘上来,咳嗽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正坐在滑梯的尾端,只有两条腿在水里,其他部位只是在滑下来的途中溅到了一点水。   “……”   没下去,我没在水里!陈又吸一口气,活过来了。   卧槽,真的太可怕了。   低头看看腰上的大手,陈又不由得想起了在游乐场滑滑梯那里看到情景,有的小孩胆子小,第一次不敢玩,家长会坐在他的后面,搂着他一起玩。   盛擎这样,跟那些家长区别。   陈又回过神来,立刻将水里的腿一抬,几串长短不一的水珠稀里哗啦的砸回海面,被太阳一照,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他的脚很白,脚背薄又瘦,脚趾头圆圆小小的,在阳光下特别漂亮。   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脚葡萄吧,陈又想。   见少年把两只湿漉漉的脚缩回话题里,盛擎的脸色漆黑,他从滑梯一侧跳进海里,游到少年面前,“手给我。”   陈又摇头。   出水芙蓉他目前还没见过,出水巨鹰看见了,就在眼前,好看的呢。   盛擎问道,“怕水?”   陈又痛哭流涕,爸你终于发现了,真是感天动地,不然我都要以为你眼眶里按的不是眼球,是俩黑石头,“很怕。”   盛擎直接将少年抱出滑梯。   陈又,“……”   每个人都会对一样,或者两样,几样东西产生恐惧心理,有些东西在其他人看来,会觉得匪夷所思,甚至还会很鄙视的切一声,有什么好怕的。   怕水这件事,陈又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无比艰辛,现实世界还是任务世界,都有一群跟他同病相怜的小伙伴。   但是,他现在这种经历,应该很难找到相同的。   不会游泳,怕水,跑大海里玩潜水,妥妥的自杀行为。   陈又抓着男人,脚勾着他的腰,袋鼠似的挂在他身上,动作非常熟练。   盛擎单手给少年戴上面镜,确定呼吸管之后,就托着少年的屁股,身子往下潜。   陈又眼睁睁看着水位上升,没过自己的脚,小腿,大腿,胸口,他到了水里,瞪大眼睛慌乱的去拍男人。   盛擎贴着少年,隔着面镜跟他对望。   在陈又终于被逼着知道怎么用呼吸管呼吸之后,他被托上去,托出海面,放到滑梯那里。   陈又吓的抱紧自己。   他愤怒又委屈的瞪着往后捋头发,不要脸地集性感禁欲于一身的男人,在心里跟系统诉苦,说自己在海里的时候真的吓尿了,“好羞耻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害怕了。”   系统,“……”   陈又呜咽,“说话啊,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觉得我特没用,进水里待了不到一分钟就吓成死狗?”   系统说,“没有。”   陈又的嘴唇还在抖,“一定有,不要解释,我都知道!”   系统,“知道还问?”   陈又难过了,急慌慌的说,“我现在好有负罪感啊,我把这么美的大海污染了,万一海里的大鱼小鱼们记住了我的味道,过来找我,我要怎么办?”   系统说,“找你干什么,你以为你是海里的王子?”   陈又,“……真够损的!”   他撇撇嘴,“小说里有这么写过,主人公的气味无意间被海里的鱼怪发现,认他做主人,从此以后,主人公的身边就多了一只宠物。”   系统说,“你又不是主人公。”   陈又一愣,“别逗,我不是,谁是啊?”   系统说,“如果这个世界是一篇小说,主人公是你粑粑,你是配角。”   陈又不是很能接受,“有我这么重要的配角?”   系统说,“你完成任务就走,这个世界还照样存在,你不是配角是什么?”   陈又无话可说了。   也是哦,恶念值一拿到,任务完成,他就会被送出这个世界,那不是他能控制的。   哎,怎么突然伤感起来了呢,这还没走不是么。   陈又说,“他知道我怕水,还把我往水里拽,你说过不过分?”   系统说,“你可以咬你粑粑。”   陈又哼哼了两声,“拉倒吧,他身上都是肌肉,好硬,我怕把牙磕到。”   系统说,“有不硬的。”   陈又翻白眼,是有,但是信不信,他只要一掉泪珠子,盛擎就会去拿甘蔗哄他?   然后呢,他哭的越凶,盛擎就哄的越紧,把甘蔗给他吃,他要是不吃,那不得了,甘蔗都能把他的嘴巴塞破。   甘蔗是个大妖精啊。   陈又今天已经吃了两根甘蔗了,暂时真的不想再吃了,可是等太阳落山,到了晚上,盛擎应该会给他又洗一根吃,还很温柔的把甘蔗对着水龙头冲洗干净。   人就是这么体贴,没法说。   要说什么是吧,先把甘蔗吃完,霸道的没边了。   陈又看着男人潜进海里,不知道潜到哪个对方去了,他小心翼翼的伸着脖子去看,海面的粼粼波光让他有些晕眩,“你跟我描述描述海底是什么样子啊?”   系统说,“有各种各样的鱼,珊瑚什么的。”   陈又问,“还有呢?”   系统说,“鱼有大的,也有小的,珊瑚也有大的,小的。”   陈又,“……”   他把湿答答的头发抓抓,继续抱紧自己,“盛擎在海底吗?”   系统说,“嗯。”   陈又顿时就羡慕,可惜他克服不了对水的恐惧,伸个头进去都快要了他的命,到海底是绝不可能的事,对他来说,跟登天并列第一。   不多时,盛擎潜上来,水顺着冷硬的面颊滑落,他的喉结滚动,附在上面的七彩水珠就啪的落到了水里。   陈又叹息,真是帅的一逼。   唯一的缺点就是,冷,各种冷,无法形容的冷。   盛擎抬起一条手臂,将少年拉到自己面前,捏着他的下巴带近几寸,压上他的双唇。   陈又一手抓着滑梯,一手去抓男人的手,他被亲的差点背过气去。   将少年松开,盛擎皱眉,“为什么不呼吸?”   陈又喘着气,断断续续的说,“爸爸你……你亲的太狠了……我……咳咳……我吸不上来……”   盛擎的目光深了深,“爸爸会注意的。”   说着,他再一次去亲少年,唇齿间的力道比刚才要轻柔许多,裹挟着那种春雨的味道,绵绵的,连着丝。   陈又很快就受不了的打哆嗦,爸哎,你还是狠一点吧,这么磨磨蹭蹭的,我感觉身上就要起火了!   然而盛擎却似乎是来了兴致,像是在探索着少年的每一个反应,再去整理去一套详细的数据,方便以后用。   十几分钟后,陈又趴在男人的肩膀上,卧槽,真是够了,随便亲一亲就这么长时间,稍微认真点就是半小时以上,说,你是不是用屁股呼吸氧气的?   他抿抿嘴巴,都肿了一圈了,“爸,我能回船舱了吗?”   盛擎简洁道,“不能。”   陈又气的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盛擎低着声音,似乎在笑,“胆子不小,都敢咬爸爸了。”   陈又吓的顿了一下,他怎么从这句话里听出一丝丝宠溺的意味,错觉吧?   这回出来,盛擎是铁了心要让陈又下水,以什么样的姿势哭着求饶都是屁用没有。   陈又第二次把头埋进海里,可以匆匆看一眼水下的世界,他被盛擎抱起来,再一丢,浮在了水面上。   “卧槽卧槽卧槽,444你快看啊,我飘起来了!”   系统说,“因为你穿了救生衣。”   智障陈凌乱的抽了抽嘴角,“……对噢,我都没想起来。”   系统说,“正常的。”   陈又就跟发现了新玩具的小孩差不多,不对,是婴儿,想去碰玩具,又好害怕,只敢被爸爸抱着,再拿手去碰一下。   盛擎在旁边教陈又用双手划水,蹬腿,这时候,他的耐心比在会议室,甚至是跟客户谈合作的时候都要多。   过了一会儿,陈又能自己躺在水上了。   感觉挺刺激的。   盛擎一言不发的俯视着少年,忽然就问了句,“想哭吗?”   陈又黑人问号脸,你想干什么啊你,脸呢,不想要啦?在海里哼哼哈嘿是要被鱼群攻的晓不晓得啊?   他作出一副很呆愣,很茫然的样子,“不想。”   盛擎没再多问。   陈又顺利保住了屁股。   太阳西斜,快日落了,橘红色的余晖洒下来,非常不讲道理的铺到了海面上。   陈又趴在甲板上望着愿远方,嘴里哼唱着《大海》,“从那遥远海边,慢慢消失的你,本来模糊的脸,竟然渐渐清晰……”   船舱里传出盛擎的声音,“盛夏,进来。”   陈又把最后一口哈密瓜吃掉,将皮丢进垃圾篓里,“来啦!”   然后就被搞哭了。   气象显示,未来两天都没有大风浪,当晚盛擎没把游艇靠码头休息,而是跟陈又在船舱里过夜。   游艇被浪打着晃啊晃的,陈又昏昏入睡,但他还是强撑开眼皮,拿拇指和食指揪起来一块,让自己清醒一点。   刚才陈又刷网页,搜到在游艇上过夜的危险,他就不敢大意。   任务还没完成,自己还没高考,盛擎也还没到四十岁,不能出什么意外啊。   陈又偷偷去瞅,男人靠在一旁看杂志,灯光投在他的脸上,一点都不柔和,还是散发着“别碰我,再碰我打死你”的气息,很可怕。   无聊的叹了口气,陈又把两条腿伸直,找了个地儿搭着,搜小说看。   在现实世界,他是复读生嘛,第一年高考,表演被刷下来了,后面文化课也就没怎么听,成绩就不提了,往事已随风。   第二年,陈又没走艺术这条路,实打实的搞学习,考上大专还是超常发挥,他也就那点能耐了。   考完以后,陈又就跟鱼篓里的鱼被放进河里一样,撒开了胳膊腿,不过他没出去野,就在十几平米的房间里面待着,吃喝拉撒都不出房门的记录一再刷新。   现在回想起来,陈又对那时候的自己就两个字:傻逼。   玩游戏把身体搞垮了,最后还搞死了,这真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当时他的脑子里一定被超大型鹅卵石的便便塞住了。   陈又决定回到现实世界,一定好好学习,重新做人。   脸被摸了,他的思绪回笼,扭头发现男人依然在看书,按在他脸上的手也没停。   陈又默默的被捏成啄木鸟。   “叮。”   陈又,“卧槽,你又吓我!”   系统说,“你粑粑给你的小熊挂件肚子里有个监听器。”   陈又一惊,之后是迷之表情,“你为什么要把这事告诉我,说,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系统不在线了。   陈又眯了眯眼,绝对是阴谋。   话说系统最近有点不太对劲啊,总感觉对方有什么隐瞒着,不告诉他。   陈又去拿书包,把玩着小熊挂件,手在熊的肚子上按按,他忽然心疼起了盛擎,派人在学校监视他就算了,还在熊肚子里按小玩意儿,真是用心良苦。   想不通,是怕他自个跑了,还是怕他跟别人跑了?   盛擎发觉少年拿着小熊挂件发呆,他,“怎么?不喜欢?”   “喜欢,我太喜欢了。”   陈又哪敢说不喜欢啊,他赶紧捡着好听的说,“这小熊好可爱,花裙子和发夹都很精致,尤其是耳朵上的小耳钉,亮晶晶的。”   盛擎的视线落在杂志上面,“不喜欢可以说。”   陈又脱口而出,“真的?”   他在男人斜眼过来时,立刻摆出态度,“爸,我非常,以及特别的喜欢这个粉色小熊,等我上大学了,我也挂包上面。”   盛擎随口问,“大学毕业以后呢?”   没完了还,你是要我咬破手指头给你写下山盟海誓表示忠心,还是怎么着啊?陈又偏头翻白眼,再把头扭回男人那边,“那肯定是要挂的啊,只要小熊不坏,不丢,我挂一辈子。”   盛擎放下杂志,“睡吧。”   陈又悄悄松口气,躺下来的时候他心想,没一辈子吧。   游艇上就一张床,后半夜盛擎要怎么弄啊,陈又迷迷糊糊的,还在想着这事。   可能是海上的小浪一直都有,躺在船舱里,就像是在摇床上,陈又竟然一觉到天亮,错过了后半夜的大戏,他还没完睡醒,就被盛擎喂了银耳汤。   白白的,黏黏的,盛擎熬了一晚上,汤都稠了。   陈又喝了两三碗,刷牙的时候他是蹲着的,至于为什么要蹲着呢?纯粹就是方便吐。   他拿眼角在弄早饭的男人身上戳小窟窿,大清早的,就给老子喝这么有营养的东西,你也不怕老子营养过剩上火啊?!   白天,盛擎还是教陈又浮潜,帮他克服对水的恐惧,中途喂他吃点东西补补能量。   在游艇上待了两天,他们才上岸。   陈又猜的半点没错,自己成了一片烂白菜,味道很杂,有各种食物的味儿,还有海腥味,他生无可恋的被半抱到车里。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又看。   陈又冲他咧嘴,露出俩小酒窝,伯伯,你没看错,我就是吃多了,嗯。   反观盛擎,当了几天的老妈子,一口一口的喂陈又吃东西,瓜果蔬菜样样齐全,硬生生把他喂成了一个球,还是破了个洞,泄了气的那种。   一路无话,盛擎把陈又送回家,就去了公司。   陈又在房里躺着睡,趴着睡,侧着睡,最后实在睡的头晕想吐,就起来做饭吃。   夜幕降临,M市灯火璀璨。   盛擎在咖啡厅里,坐在他对面的是大美人方淮淮。   这在咖啡厅的其他人眼里,就是俊男美女,很养眼,会很轻易的就把他们想成是一对情人。   其实他们的关系比较特殊,朋友不像朋友,知己不像知己,但却可以在同一张桌上分享自己内心的某个秘密。   比如现在。   方淮淮拿勺子搅动着咖啡,开着玩笑的说,“你趁人年纪还小,不懂世事,就把人连哄带骗的弄到手了,这种行为算不算上卑鄙?”   盛擎不置可否。   方淮淮说,“我们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   盛擎打断她,“现在也没老。”   方淮淮的脸一抽,这人跟小孩子在一起之后变了不少啊,都知道计较起自己的年龄了,她看了一眼,三十多岁的男人跟同岁数的女人,确实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是,你没老,我老啦。”   她继续说,“大学跟高中不一样,职场跟大学又不一样,他的人生充满太多变数和诱惑,你已经定下来了,对他而言,不会有新奇的东西出现。”   盛擎沉默着喝了口咖啡,目光掠过窗外的街道,行人,车辆,霓虹。   方淮淮寻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大染缸,里面混了无数种颜色,多数人趴在缸口往里面看的时候,只觉得好奇,好玩,新鲜,一旦跳进去,就会迷失自我。”   她是个医生,坐在这里,身份只是盛擎认识的人之一,“将来他对喜欢,对亲情有了更成熟,更清晰的判断和理解,发现自己搞错了,你要怎么做?”   盛擎冷淡道,“不会有那一天。”   方淮说,“他才十八岁,刚到可以飞翔,憧憬未来的年纪。”   盛擎的眉毛抬抬,飞翔?那个小疯子是不会飞出他的掌控范围的,未来也不需要憧憬,有他在,未来就在,并且一定不会枯燥乏味。   想到了什么,盛擎的唇角微勾。   方淮淮捕捉到这一个细小的变化,她惊愕了好一会儿,笑着感慨道,“说起来真是玄乎,我在你身上用了那么多种治疗的方法,都抵不过一个盛夏。”   盛擎说,“你不用对你的医学生涯产生怀疑,我是个例。”   “说的也是。”   方淮淮耸肩,这人是她接手的唯一一个心理障碍者,不是别的,是普通人与生俱来,都不能缺少的——性。   这么多年,她翻过数不清的医书,找过老师研究,无论是哪种方案,都是一样的结果。   方淮淮为这个男人感到可惜。   人就不能太完美,否则连老天爷都嫉妒。   但是人生充满未知,多的是意想不到,有时候是灾难,有时候是惊喜。   方淮淮是整个M市敢调侃盛家家主的人,这次她也没放过这个机会,“恭喜你,终于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盛擎挑眉,“有你的推波助澜。”   “主要还是你家夏夏的功劳。”方淮看一眼手表说,“不早了,赶紧回去吧,刚才忘了说,十八岁还是一个喜欢胡思乱想的年纪,你回去晚了,你家夏夏会以为你在外面偷吃。”   盛擎跟方淮淮告别,他开车回去的路上,无意间瞥见路边的一家蛋糕店,头莫名的痛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刺进去。   那痛感来的怪异,又突然消失。   盛擎的车停在蛋糕店门口,他伸手揉揉太阳穴的位置,打开车门下去,买了一个水果布丁蛋糕。   直到车子开离蛋糕店,盛擎都没有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停车,又为什么去买蛋糕,但是又似乎知道答案。   公寓里,陈又盘腿坐在沙发上玩积木,实在没什么能玩的了。   门锁转动的声音一响,他就穿上拖鞋,瞪瞪瞪的跑到门口,像一只等待投喂的小狗。   系统说过,盛擎给自己买了蛋糕。   陈又听完就开始等了。   盛擎开门,看到站在玄关的少年,严厉的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陈又哼哼唧唧,真是没情调哎,这时候不是应该把我抱起来,压在门上,墙上,或者鞋柜上来个昏天暗地,山崩地裂的法式热吻吗?   盛擎在原地站了三十多年,最近才开始奔跑,身心各方面还在不断调整的状态,难免会反应迟钝。   他盯了少年几秒,醒悟了。   身子腾空,陈又被抱起来放到鞋柜上,刚要亲上的时候,他的眼睛发现蛋糕了,“爸,是什么口味的?”   盛擎亲着少年,“水果布丁的。”   陈又立马就推开盛擎,跳下来去抱蛋糕。   盛擎按按眉心,去书房了。   他忙完出来的时候,客厅的电视已经关掉了,蛋糕的盒子还在茶几上放着,里面的小蛋糕进了少年的肚子,太能吃了。   好在不挑食。   盛擎在客房找到少年,对方在喝牛奶,嘴边还有一圈层次不齐的奶胡子。   陈又刚洗过澡,准备喝完牛奶睡觉的,他看到进来的男人,就把嘴里的牛奶咽下去,“爸,你要跟我睡么?”   盛擎面容冷峻地看着少年。   粉色泰迪熊的睡衣睡裤,露出白白细细的胳膊腿,他就那么看着,脸上没有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又被看的浑身发毛,下意识的就去检查自己,睡衣没问题,睡裤没问题,拖鞋也没问题,手脚指甲都剪过了,头发也梳了,脸上还擦了香香,从头到脚都非常好。   难道是他有问题?   “爸,我……”   盛擎还是不出声,拿深谙的目光盯过来,身上还散发出强大的威势和低气压。   陈又吞了口唾沫,害怕的哭了。   他一哭,盛擎就大步走近,把他拎到厨房,喂了1000ML左右的酸奶,分批喂的,怕他喝太急了,不好吞咽下去。   瞧瞧,多细心啊。   陈又感动的哭个不停,妈逼的,喂喂喂,天天就知道喂,养猪呢你!   喂完了,盛擎拿手擦掉少年脸上的泪水,开口问道,“是牛奶好喝,还是酸奶好喝?”   陈又呜呜,“酸奶。”   喝了那么多酸奶,他一晚上起来上了好几次厕所。   哪个世界都是一个样子,暑假总是看起来好长,其实好短。   开学那天,陈又背着书包进教室的时候,其他同学都刷刷的看过去。   多叼啊,竟然闷声不响的从班级倒数第一的宝座下来了,单枪匹马直接杀进全年级前三十。   陈又的屁股刚挨到椅面,班主任就飘过来了,那点掐的好准,好像是在某个角落蹲守。   班主任把陈又叫到走廊,说他期末的成绩考的不错,进步很大,让他继续努力。   陈又嗯嗯,他能感觉的出来,班主任是怕他骄傲。   有句话他不太好意思说,他已经骄傲了。   班主任下一个就把肖琅苟叫了出去。   肖琅苟跟陈又不同,他是成绩下降,从稳坐第一直接掉到二十,就在陈又前面一名。   滑的太快,把班主任吓到了。   班主任背着手走动,对自己最中意的学生说,“你的成绩一向很稳定,尤其是语数外这三门,这次你发挥的不怎么好啊。”   肖琅苟没说话。   班主任也是操碎了心,都快谢顶了,“明年就要高考了,肖琅苟,你要给自己,老师,还有你的父母交一份答卷。”   肖琅苟还是没说话。   他耷拉着眼皮,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班主任的眼睛眯眯,火眼金睛似的,没少跟早恋的学生过招,心里有数。   “现在把功课做好,把学习搞好,其他的,等高考结束再谈也来得及。”   肖琅苟说,“我知道了。”   班主任听到答案,就不往下说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叛逆着呢,说多了烦,还会产生一种“你越阻止,我就越要去做”心理。   “去上课吧。”   肖琅苟转身回监视。   班主任叹口气,他对这个学生有很大的期望,最低也是重点。   早自习稀里糊涂的结束,陈又吃完馒头趴在桌上,压着语文书瞎画。   一小波学生进来,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   陈又不感兴趣,继续画。   他的椅子被推了一下,以为是校草,扭头才发现是后座的女生。   “怎么了?”   女生用很小的音量说,“你听说了吗?”   陈又问,“什么?”   女生说,“就是那个啊。”   陈又的眼神有点儿怪,“……哪个?”   难道是那个?他在心里摇头,不会不会,妹子还很小,不懂的。   女生说,“2班的事。”   陈又确定自己没有听说,“什么事啊?”   女生顿时露出“我的天啦你竟然没有听说过”的表情,非常震惊。   陈又一脸懵逼。   他吃了一个馒头俩包子的时候,错过了什么?   “你跟我说说撒。”   女生趴过去,“2班有两个男生在教学楼的厕所抱一块儿啃,被发现了。”   陈又,“噢。”   女生的声音放的更轻,怕被人听到,事实上大家都在说,她跟陈又是一国的,从智商上看的出来。   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女生终于说到重点,“他们是同性恋。”   陈又,“噢。”在你面前的我也是呀。   女生嘛,心肠软,说着说着就叹气啊,同情啊,说那两个男生好可怜啊。   陈又说是很可怜,要被学校开除了,突然出柜,不说同学的鄙夷和恶心目光,家里肯定是腥风血雨,不死也要脱层皮。   女生抬头看陈又后面,他扭脖子,见肖琅苟站在教室门口。   陈又甩过去一个很有深意的眼神,看见了吧,做基佬很惨的,尤其是在学校里做基佬。   肖琅苟若无其事的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干着一天干最多的事,转笔。   一天下来,班里就没停过对同性恋的讨论。   有两个男的怎么来的技术性问题,也有被开除了,高考怎么办的感应问题,还有他们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探索性问题。   反正挺多的。   上课的时候,陈又的耳朵里是语数英,政史地,下课了,全是杂音,像是有几十只小老鼠在吱吱吱。   肖琅苟拿着三角板画图,冷不丁的说,“放学跟我走。”   陈又装作听不见。   一句话前面不加名字,谁晓得是在叫哪个。   下课的铃声一响,老师没走,陈又就开始收拾课桌了,他火速把书包一拽。   老师前脚,陈又后脚。   刚跑到一楼,陈又的书包就被后面伸过来的手给抓住了。   他不高兴的往后说,“你放手!”   肖琅苟斜背着包,单手插兜,抓着陈又的书包往操场方向走。   陈又挣扎着想把书包搞下来,不要了也行,但是特么的,小熊在校草手里呢。   他回家的时候,盛擎没看到小熊,那他就要死啦。   放学是一天最开心的事了,谁也不管谁,学生并没有在意陈又跟肖琅苟。   穿过操场,肖琅苟把陈又拽到小食堂后面。   那是个小竹林,地上散落着一些卫生纸团。   “今天早上班主任找我。”   肖琅苟捏着陈又的胳膊问他,“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陈又的个头矮,体格瘦小,根本反抗不了,“期末没考好?”   “对。”   肖琅苟又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没考好吗?”   知道,但是我不想说,陈又动着胳膊,被对方捏的死死的,他挣脱不了。   肖琅苟说,“因为你。”   “考试的时候,我前面坐着一个男生,背影很像你。”   他苦笑,“我就一直盯着看,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肖琅苟不笑了,“是不是觉得我很傻逼?”   陈又说,“你别这样。”   “哪样啊?”肖琅苟的呼吸很乱,“你说,我听听。”   陈又说,“上午的事你也知道了,为你好,不要再跟我这儿……”   “好个屁!”   肖琅苟吼着,不假思索的说出憋了一个暑假的话,“盛夏,你以为你一直催眠自己,你跟你爸爸就不是父子吗?”   陈又心说,真的,我跟我爸就是假父子,我俩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假的不能再假了!   “你果然知道了。”   “是,我是知道。”肖琅苟说,“2班的两个男生只是喜欢上了同性,你不同,盛夏,你这是……是……”   别说,那两个字不好听,陈又说,“我要回家了”   肖琅苟突然低头亲他。   陈又往左边扭脸,头发被亲到了,他看到不远处的人影,眼睛瞪的老大。   卧槽!这出戏没法收场了。   肖琅苟发现陈又不动,就去看,也是一愣。   靓妹过来了,带着一身撕逼的味道。   陈又面如死灰。   肖琅苟比他冷静,面上看着是那样儿。   靓妹不敢置信,“盛夏,你跟肖琅苟,你们……”   她拔高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陈又把书包搞到前面,发现小熊的裙子被肖琅苟抓破了一块。   完蛋了。   现在不死,回去也是死。   肖琅苟抬着下巴,“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靓妹的脸苍白,“哪样?”   她问肖琅苟,“你亲盛夏,还是他亲你,或者是你们相互亲?”   陈又抽抽嘴,不是我说你,靓妹,你该配个眼镜了。   肖琅苟说,“有区别吗?”   区别老大了好么,校草你不要害我啊,陈又张口解释,话还没说出去,就被靓妹推倒在地。   说真的,不是他弱,是靓妹太强,一米七多的高个,不是白长的。   肖琅苟怒气冲天,凶狠的瞪着靓妹,“你干什么?”   靓妹咬下嘴唇,力气很大,出血了都,“盛夏,我想听你说。”   陈又说,“我跟他……”   肖琅苟拦了他的话,“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陈又,“……”   靓妹的眼睛红了,不能接受挖自己墙角的是个男生。   “盛夏,你的女朋友,是他?”   陈又的“不”嘴型才出来一半,肖琅苟再次拦下他,“对,就是我。”   原地爆炸吧校草。 第122章 世上只有爸爸好(16)   陈又要走,肖琅苟跟靓妹看见了就去抓他,一人抓一边。   他俩异口同声,“别走!”   陈又, “……”   肖琅苟抿抿嘴, 低着声音,“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靓妹咬咬唇, 大着声音,“我的话也没有说完!”   陈又瞅校草, 说,你为什么还不原地爆炸?!   他安抚安抚左右的两个哥们,“有话好好说, 不要动气嘛。”   靓妹抢在肖琅苟前头, 她是语文课代表,口齿非常伶俐,语速超快, 几乎是一口气说出一大段,“之前我找过你还问那个女生是谁那时候你说你不知道我跟你说了很多你没忘记吧盛夏我一直把你当朋友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中间没有停顿,所以就没有出现逗号,最后以感叹号收尾。   这技能叼了。   陈又发现校草这个小王八蛋又要逼逼了,他这回长记性了,在被拦下前气冲冲地大声开口,“你给我把嘴巴闭上!”   肖琅苟愣住了。   陈又生起气来,他自己都怕,别说校草了。   此时此刻,校草的心里跑进来两个来福,都在汪汪叫,“小哭包凶我了”“我被小哭包凶了”。   陈又没空跟校草玩耍,他对靓妹说,“肖琅苟说的话不是真的。”   靓妹虽然长的高,人不是傻大个,她不信,“是吗,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们会凑那么近,还亲上了?”   那是角度问题,而且你的视力不怎么好,真的,陈又煞有其事的说,“没有的事,我头上有虱子,肖琅苟在给我捉。”   说着,他还抓抓头。   是真的有点痒,两天没洗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盛擎闻着香。   “……”   靓妹跟肖琅苟同时陷入沉默。   陈又抱着书包,准备脚底抹油,迅速开溜。   手又一次被抓住了,他不回头看都知道是靓妹,力气大的不得了。   陈又把手挣脱开,耳边就响起靓妹的声音,“肖琅苟说自己是你女朋友。”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啊?那要是说自己可以日天,你也信?陈又叹口气,转头对失去理智,智商都哗哗往下掉的靓妹说,“逗你玩呢。”   “他一个男的,怎么可能是我女朋友啊。”   靓妹去看肖狼狗,希望从他口中听到相同的答案,说是开玩笑的。   肖琅苟说,“不是。”   陈又心里咯噔一下,靓妹跟他一样咯噔,俩人听到肖琅苟说,“我喜欢盛夏。”   气氛彻底僵了。   陈又深深地看了眼失心疯的校草,刚才你问我,觉不觉得你是傻逼,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你是,绝对是!   接下来的戏码概括起来就是,肖琅苟誓死表心意,我喜欢他,很喜欢,就是喜欢。   靓妹崩溃,为什么会这样?我不信我不信!   陈又想了想,算了,他自己还是选择原地爆炸吧。   心累,他就想好好完成个任务,不想搞一些别的,结果呢,不但要提防光景俩位美少年,现在还掺合进了三角恋当中去。   陈又挠挠后颈,说起来,光景他们都跳级了,明年跟他一起高考,多牛逼啊,这是要用实力把他踩成烂泥的节奏。   三人在小竹林闹够了,就坐下来。   陈又的腿不小心压到一个纸团,都结硬壳了,卫生纸生前绝对遭受过残忍的对待。   他把纸团踢开,书包丢腿上,下巴垫上去,开始等着接校草跟靓妹的剧本,他们丢什么样的,他都得配合。   肖琅苟低头刷手机,一声不吭。   靓妹从头到尾都没哭,她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子,大概是知道,比起发现第三者是谁,还有一件事更让她震惊,事情的严重性太大了,“2班的男生被开除了,你们不怕我把这事说出去吗?”   肖琅苟头也不抬,死猪不怕开水烫,“不怕。”   陈又跟他同时开口的,“怕。”   肖琅苟看了陈又一眼,似乎在说,你都跟你爸玩了,还会怕?   陈又翻了个白眼,他是真怕。   开除不上学是小事,被盛擎知道他和校草……卧槽,他刚想起来,小熊挂件的肚子里有监听器。   盛擎等于是在听有声小说。   陈又很紧,他在心里不停的碎碎念,没事的没事的,我已经表明立场了啊,盛擎知道了,只会觉得我很棒。   他的眼皮一跳,不好!靓妹说了他跟校草亲上的事,盛擎可不会相信是他头上有虱子,校草凑那么近是给他捉这种鬼话。   为什么不信,因为如果有虱子,早跑盛擎头上去了。   完啦。   陈又把头往书包里一埋,生无可恋。   肖琅苟的余光在他身上,靓妹的视线也有关注,他这样,很容易就被误会是在害怕,不安。   怕靓妹把事情说出去,学校肯定会传的沸沸扬扬,一是肖琅苟头上戴着的校草光环太耀眼,人长得帅,学习好也就算了,篮球还打的好,在男生那边拉的仇恨够多,二是今天刚有一对同性恋被开除,没想到还有,学校里真是卧虎藏龙啊。   靓妹扣着手指,“肖琅苟,你求我,我就不说出去。”   肖琅苟置若罔闻。   靓妹苦涩的笑笑,话里有几分冷漠,“也不知道当初我是怎么喜欢上你这个混蛋的。”   她把指甲边的倒刺扯掉,盯着冒出来的血珠子,“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她只是输了一场初恋,心里郁闷是真的,但是不会因为这个就把事情散播出去,让盛夏跟肖琅苟面临被学校开除,被其他同学嘲笑的境地。   况且肖琅苟也没赢不是吗?   靓妹看了眼身旁的英俊男生,这次的期末考试,成绩下滑了那么多,可见对方比她要惨,估计短时间都会被困在里面出不来。   喜欢上自己的同性,要小心翼翼,还要挣扎,自我唾弃,痛苦,怕被周围的人发现。   这么一想,靓妹好受多了。   尽管靓妹都那么说了,陈又还是生无可恋,这个已经救不了他了。   肖琅苟继续刷手机,没给一点表情,好像是不在乎。   其实事情很简单,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靓妹对肖琅苟一厢情愿,肖琅苟对陈又一厢情愿。   说到底,都是一厢情愿的错。   陈又在校门口看到车,后座不是空的,男人叠着长腿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他弯腰坐进去,眼观鼻鼻观心,准备以不变应万变。   他琢磨,三十多岁的成功人士跟还在念高中的十几岁少年较量,这要是被传出去,就是欺负小孩子。   而且盛擎要是真的亲自会会校草,等于是认可校草的情敌身份。   盛擎是不会那么做的,他没把校草当回事。   陈又把脑子里的毛线团全抖开了,不由得松一口气。   说白了,他是不想盛擎掐了校草的未来。   毕竟校草人不错,也没做出什么坏事,只要他想明白了,不去想有的没的钻牛角尖,前途一定非常好。   车突然停了下来,陈又往车窗外看,发现是在一家大门脸的理发店门口。   司机没去盛擎那边,来给陈又开的车门。   陈又懵逼的看看男人,对方阖着眼帘,没有变化。   司机喊道,“夏少爷。”   陈又这时候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他把书包丢边上,下车往理发店走去。   不就是因为校草亲了他的头发一下么,就要他把头发剪了。   陈又撇了撇嘴角,还好校草第一次亲他的时候,盛擎没有这么变态,不然他的脸得少一块皮。   想想就头皮发麻。   理发店里很大,有四层,一二都是理发的,第三层是坐护发保养的,最上面那层是员工休息的地方。   陈又一进去,早就等候多时的店长就面带微笑的迎上来,也不问是洗剪吹,还是烫染,直接带他去洗头发。   不多时,陈又坐在椅子上,店长垂眼给他剪头发,态度非常认真,生怕不小心把哪儿剪差了。   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店长跟陈又,全程无交流。   陈又看着他的头发一点点的短了,没了,刘海也变的细碎,不用管了。   店长放下剪刀,发现少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会儿睁大眼睛,一会儿又把眼睛眯成一条小缝隙,他吞咽口水,“夏少爷,您对这个发型不满意吗?”   话里的语气很是惶恐。   陈又说,“没有没有,我很满意。”就是太满意了,我怎么从来没发现,自己这么鲜呢。   回到车里,陈又推推男人,“爸,我把头发剪了。”   盛擎的眼眸睁开,侧头去看,少年原本有点长的头发剪短,露出白皙的耳朵,一张脸的轮廓也变的清晰,干净清爽,那种狡黠盖过秀气,尤其明显。   陈又摸摸头发,“不好看吗?”   盛擎扫一眼前面。   司机立刻会意的下车。   陈又还不晓得是怎么了,他的后脑勺就被一只手掌扣住,眼前盖下来一片阴影,伴随着男人唇上的温度。   “爸,你别抠我啊。”   “别吵。”   不是啊卧槽,你一个劲的抠我干什么,我告诉你,我是绝不会哭的!   这么想着,陈又突然就哭了。   眼泪说来就来,啪嗒啪嗒的从他的大眼睛里滚落。   妈逼的,陈又哽咽,任由对方撬开自己的嘴巴,给他喂水喝。   过了足足有一小时,司机再回车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气味,他淡定的开车。   陈又趴在盛擎腿上睡着了。   当天晚上,肖琅苟他爸接到一通电话,公司一批货出了问题,那条线一直往上拽,最上头是盛家,麻烦可大可小,不好弄。   肖父接完电话就赶去公司,忙到快十点才回去,进门就直奔儿子的房间。   肖琅苟躺在床上看书,看到父亲进来,他微愣,“爸,有事?”   肖父反手把门关上,“儿子,听说盛家少爷跟你在一个班,有这回事吗?”   肖琅苟轻描淡写,“我跟他是同桌。”   肖父的头都要炸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有什么好说的?”肖琅苟把书翻开一页,“盛家的事,跟他没有关系,他和我一样,只是一个高中生。”   “关系大了!”   肖父在房里踱步,“你知不知道,现在那个盛夏是盛擎最宠的一个儿子?”   肖琅苟说,“不知道。”   肖父瞪着自己的儿子,“你不会是跟人有什么冲突吧?”   肖琅苟说,“没有。”   肖父盯着儿子,“盛家我们惹不起,你明天就跟班主任申请一下换座位。”   他万万没想到,儿子会跟盛擎那个宝贝在一个班,还是同桌。   座位挨的近,矛盾就会多,公司出事没那么简单,搞不好就是儿子无意间把人得罪了,对方在盛擎那里随便说两句,事情就大了。   见儿子半点反应都没有,肖父低声呵斥,“听见没有?”   肖琅苟扯了扯嘴皮子,似是嘲讽了一下,“爸,我以为你会让我在学校讨好盛擎最宠的儿子。”   肖父重重的哼了声,自己儿子什么性情他一清二楚,讨好这事绝对做不来,他不指望,所以说了等于是废话,浪费时间。   “班主任白天还给我打过电话,跟我聊了你的学业,你给我好好读书,别整什么早恋出来。”   房间清静下来,肖狼狗把书又翻了一页,下一刻,他就将书砸出去。   “妈的。”   肖琅苟爆了句粗口,在自己的这片小天地发泄心中的不甘,愤怒,妒忌,还有迷惘,他抬起手臂盖在眼睛上面,喃喃自语,“小哭包,你爸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在没有长大以前,什么都是空想。   只能变强大,才有资格去追求自己想要的。   第二天,肖琅苟调到中间第一排去了,这是陈又意料之中的事,他放心多了。   虽然还在一个班里,但是不坐一块儿,接触的机会非常少,有的人三年下来,都没有跟个别人说过话,走出教室,也不知道是自己班上的。   陈又照常上课,下课,看书做题,他被自己的用功程度吓到了,妥妥的本科没问题。   遇到不会做的题目,陈又就在心里呼叫系统,想听十几二十遍《双截棍》开发开发脑力。   系统好半天才发出叮的一声响。   陈又觉得它非常不对劲,“你最近怎么不找我了啊?”   系统惜己如金,很冷酷,“忙。”   陈又把中性笔的笔头在本子上戳戳,“你还能有我忙?我忙的吃饭睡觉拉屎撒尿都是英语单词,文言文,还有那个公式。”   系统说要去忙了。   陈又赶紧说,“别走啊,我叫你一次好难的,你跟我说说,我的任务进度多少了?”   系统说,“2.22.。”   陈又无语,一个暑假过去,才拿了0.22,“那什么,我的日记本,盛擎有没有看啊?”   系统,“什么日记本?”   陈又白眼一翻,“哟呵,我没失忆,你倒是失忆了啊,就是那个蓝皮的,有关我生活录的日记本。”   系统说,“没看吧。”   陈又,“答应我,以后说什么都不要带吧,我对这个字有生理性的恐惧感。”   系统,“祷告吧。”   “……”   陈又的笔在本子上戳了个小窟窿。   “那个光景还好吗?”   这段时间都没见着,只能从其他同学的口中听到一点新闻,比如XX高中的两个天才好有个性,一个是冰山,一个是天使,获得一大波迷妹的追捧,再比如是谁谁谁为了得到冰山的关注,在学校拿着大喇叭告白,谁谁谁跟天使成为前后桌,放学回家的路上就被其他女生打了。   系统说,“目标给你定的是他的母校,光景的志愿也是那个,你加油吧。”   陈又面色古怪,之前系统一直管盛擎叫“你粑粑”,现在改成目标了,他应该很惊讶的,也接受不来,但是莫名其妙的,很适应。   好像最早以前,系统都是这么称呼的。   陈又的记忆力又不行了,似乎有重重叠叠的幻影在里面穿梭,他错过这个,又露了那个,能拾起来的记忆碎片只有现实世界的十几年,和这个世界的几个月。   周末下午四点多,盛擎给陈又打电话,说车在楼下等,叫他穿好衣服下来。   陈又有了手机以后,里面就一个号码,这是男人第一次给他打电话,感觉不是好事。   到了目的地,是郊外。   陈又看到空地上的十几个人,就不想下车了。   十几个西装男站在盛擎的两侧,地上有两个人,一个死了,一个没死,两人周围的泥土都变成了红褐色。   陈又收回视线,眼皮跳的厉害,胃里也不舒服。   司机不是伯伯,是个冷面青年,他站在车门边,说先生在等。   陈又扒着座椅的皮革,脑子快速运转,可能是转太快了,不小心把智障陈甩了出去,“你去跟我爸说我脚疼,不能走路了。”   换做别人,能憋不住的笑出声,这个司机不同,他保持冷面外形没有崩坏,声音很冷,也就比盛擎高五六度,“夏少爷,您这是让属下难做。”   “如果您不下来,属下只好得罪了。”   陈又瞅他一眼,又瞅一眼,哼道,“你没有伯伯可爱。”   司机,“……”   知道不能连累无辜的人,陈又慢吞吞的把屁股挪到边沿,很不情愿的抓着车门下去。   见少年过来,盛擎抬眼,离他最近的西装男将手里的黑枪递过去。   当那把枪被递到陈又眼前时,他整个后背都凉了,卧槽不会吧,我是会打枪,枪龄也有好些年了,但不是这种一打,就能要人命的枪啊!   男人冷漠的声音响起,“盛夏,打他的左腿。”   陈又哭了,哆哆嗦嗦的说,“爸爸爸爸爸……我……我不会……”   盛擎挥手,两侧的西装男全部退后,直到看不见少年流泪的样子,也听不见少年特别招人的哭声。   “别让爸爸说第二遍。”   陈又杀个小鸡都不敢,哪儿敢杀人啊,他拿着枪,从指尖,到手指,手臂,再到整个身子,都在不停的颤抖。   故意的,这个男人是故意让他参与进来,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就强势地让他染指黑暗。   盛擎也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少年。   陈又哭着去看男人,我挖开了心都是黑的,你不能干净,必须也跟我一起黑,杀了人,手上沾了血,你就不得不永远都在我的羽翼下待着,离不开了。   太丧心病狂了。   时间分秒流逝,陈又抖的更厉害了,他的脸煞白,哭着说自己真不行。   盛擎从后面握住他的手,带着他去抠动扳机。   砰一声响,地上那人的左腿抽搐了一下,血流不止,陈又紧闭双眼,泪眼模糊,在心里狂抽盛擎,太讨厌了!   盛擎的气息拂过少年的耳边,“会了吗?”   陈又不会,他不想会。   盛擎伸出手指,按了按少年的眼角,“到你了,不要让爸爸失望。”   陈又哭的抽气,他偏过头,还是没开枪。   耳边有一声叹息,毛骨悚然,陈又把眼睛闭上了。   地上那人失禁了,不停的磕头求饶。   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盛擎,陈又现在没心思想这个,他怕的胃疼,有点痉挛,想吐了。   盛擎在少年的耳边低声笑,“打在心口和头部,能让人在死前减少痛苦,你确定不把眼睛睁开吗?”   操,你真够可以的!陈又瞪大眼睛,枪口对准那人的胸口位置,他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打出去一枪,对方向后倒去,躺在了血泊里。   好了,爸,我杀人了,高兴了吧。   盛擎让人清理尸体,他看着少年,“还在害怕?”   “不怕。”   陈又哭的打了个嗝,把书包丢给男人,“爸,你帮我拿会儿书包,我去吐个十分钟。” 第123章 世上只有爸爸好(17)   盛家人杀人容易,救人难。   盛光盛景很小的时候,就接触到血腥杀戮的东西,他们只是开始的时候会害怕, 很快就能适应, 所以他们比起原主,更符合做盛擎的养子。   陈又挖过原主的记忆, 他见过死人,当场就吓晕了。   但是看见一具尸体跟亲手把一个活人变成尸体的恐惧截然不同。   陈又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哭, 不是那种嚎啕大哭,是眼睛干不了,水不断的往下流, 他的脸跟那个死人一样白, 身子也在抖。   太可怕了。   他一个小老百姓从来就没面对过那种阵势。   把湿透的纸巾塞袋子里,陈又用干净的擦鼻涕,哭成死狗, “444,我杀人啦。”   系统说,“没事。”   “没事?你逗我呢?那可是一条人命啊!”陈又的心里好慌,很无措,“怎么办,我手上沾了血,不能再向主做祷告了。”   系统说,“主会谅解你的。”   陈又吸吸鼻子,“真的么,主不会抛弃我?”   系统说,“不会。”   陈又还是很难过,他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个人倒在血泊里,瞪着俩眼珠子死不瞑目的画面,“我杀的那个人犯了什么错啊?”   系统说,“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陈又不懂,“为什么?”   系统说,“因为你脑容量小,装不了多少东西。”   陈又,“……”   他一愣,“你不忙了?”   系统说,“数据修复的差不多了,还差最后一步,那不是我的事。”   陈又说,“bug真的要不得。”   他玩游戏的时候,一到系统维护更新什么的,就摔鼠标,一年下来,买鼠标的前都够买一台电脑了。   哭多了眼睛疼,陈又用手捂住,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面,他被带进男人的怀里。   晚上陈又被噩梦惊醒了,他大口大口喘气,瞳孔放大,满脸的惊骇。   房里的灯是亮着的,盛擎抬手去碰少年,对方缩了一下身子,“吓到了?”   你说呢?我特么的快吓死了好么?陈又把头往被子里缩,现在不想跟这个人说话。   盛擎俯身在少年耳边说,“你杀的是坏人。”   陈又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还有点儿冲,“坏人由警察管,也不能随便杀!”   盛擎微愣,他低笑,“爸爸小看你了。”   原先以为这一次的安排,可以将少年拽进他的地狱,不曾想对方的意识很强,内心世界还是跟他格格不入的纯白。   动摇不了吗?那爸爸只能将你的世界粉碎了。   到时候你无路可走,我的地狱是你唯一的归处。   后半夜,陈又被盛擎抱去对面的房间睡,俩人都醒着,各有所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又实在是不行了,就提出一个很可耻的要求,“爸,我能趴你身上睡么?”   盛擎没回答,直接把他拉了上来。   陈又趴在男人的胸口,手脚勾着,耳朵上去,听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盛擎一下一下拍着少年的屁股。   哄人不是这么哄的啊,哎,陈又趴着,过了会儿,他的左半边屁股已经被拍的又疼又痒了,热胀冷缩嘛,看样子至少要大一圈。   他唉声叹气,爸哎,你换一边撒,老是拍一边,会不对称的晓不晓得?   盛擎显然不晓得。   做出拍屁股哄小孩睡觉这件事,已经打破了他三十多年的零记录,他一边拍,一边沉思着什么。   片刻后,陈又打了个哈欠,在啪啪的节奏里面渐渐睡去。   一连数天,都是那么来的。   高三是冲刺的最后一年,陈又在这节骨眼上精神恍惚,病怏怏的,班主任担心的嘴上起泡,问他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陈又摇头,一点都不大,真的,“压力还好,我就是梦做的有点多,睡不好。”   班主任的眉头一皱,“那还是压力大了。”   陈又看一眼班主任,你说是就是吧,我看你头顶也没几把小毛了,挺不容易的。   “有压力是好事,压力太大了就是坏事了,”班主任说,“你要劳逸结合,在学习中找到快乐。”   没有,绝对找不到,陈又抿着嘴巴嗯了声。   班主任正要让人回教室,他想想还是问了句,“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陈又今天已经被问了好多次了,他说出都能倒背如流的回复,“蚊子咬了个包,太痒了,我使劲抓的。”   班主任说,“你这抓的有点大,记得抹点药膏。”   陈又心说,没用的,药膏起作用的速度还赶不上人种的速度,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那个男人之前还很收敛,也顾忌他还是个学生,只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种草莓,现在呢,呵呵,尽找显眼的地方种。   头发一剪,陈又荣升成为班花。   女生们都想保护他,这种待遇,真心没法说。   陈又上厕所出来,旁边的女厕里也出来个人,是靓妹,俩人打了个照面,就一块儿走了。   闻不到厕所飘出来的味儿,陈又就关心的问靓妹。   “我没事了。”   靓妹直白的说,“肖琅苟喜欢你,你不喜欢他,这跟我没什么区别。”   陈又的嘴角抽搐,那意思就是他过的不好,那我就好了,爱恨情仇的,不好说。   靓妹边走边问,“盛夏,你明年想报什么学校?”   陈又说,“XXX大。”   靓妹哦了声,就没再问了。   陈又走两步,突然停下来看着靓妹走远的背影,该不会是以为他报考什么学校,校草就会跟过去,然后靓妹再……   “其实靓妹跟校草挺般配的。”   系统说,“跟你没关系,有那时间就好好搞一搞你粑粑。”   “我这不在搞着嘛,早晚都搞,也就白天能喘两口气了。”陈又踢掉一块小石头子,“不管怎么说,校草是因为我才弯的。”   系统说,“能被你掰弯,说明天生就不直。”   陈又很不爽,“你什么意思啊,我哪里差了?告诉你,又哥我现在是班花!”   系统,“一个男生,做班花很高兴?”   陈又哼哼,“你知道个屁,好歹是朵花啊,我高兴着呢。”   系统说,“花,回去让你粑粑给你施施肥吧。”   陈又,“……”   回去的时候,一只小黄狗出来迎接陈又,他开心的一把抱起来,揉揉头捋捋毛,“来福,真的是你啊,哥哥好想你。”   客厅里的盛擎正在拖地,面色非常难看。   陈又抱着来福躲房间里去了,他小声的说,“你是不是在地上撒尿啦?”   小黄狗舔舔他的手心。   陈又啧啧,“真佩服你,做了连我都不敢做的事。”   他不蠢,盛擎把来福从校草外婆那里接过来,原因不光是让他开心点,还要他跟校草断绝瓜葛。   多了来福,陈又对那次杀人事件的影响没那么大了,不过盛擎身上的低气压非常可怕,家里有一只小宠物了,又来一只,很闹腾。   可是盛擎每次动怒,都会被少年的吧唧吧唧给压下来。   他摇摇头,冷眼一扫小黄狗,带着一脸的口水去书房待着去了。   陈又在沙发上趴着写作业,晃着两条腿喊,“来福,给哥哥把拖鞋拿过来。”   小黄狗在客厅跑了一圈,没发现目标,又转,它追着自己的尾巴玩了一会儿,在墙角看到目标,就跑过去叼了一只拖鞋过来,又去叼另一只。   陈又摸摸小黄狗的脑袋,“来福真棒啊,比哥哥的爸爸还要棒。”   后面响起一道声音,“是吗?”   陈又吓一大跳,他扭头,好家伙,高大俊朗的男人倚着门,似笑非笑的,像是要吃了他。   “爸,我这就是哄小狗呢。”   盛擎说,“怎么没见你哄哄你爸?”   陈又,“……”   卧槽,你多大了啊,过几年就四十了好么,还要我哄?好意思吗?   真是的,陈又扒拉扒拉头发,脑子里好空,感觉什么都没有,他不假思索的说,“爸,晚上我给你唱摇篮曲。”   说完以后,陈又就把头扭到来福那边,跟它一起默默的看着虚空。   盛擎拧眉,“给我进来。”   听到书房的门打开的声音,陈又很无奈的跟跟来福告别,“哥哥要去施肥了,施完肥就要瘫好久,你别捣乱啊,不然哥哥没法救你。”   小黄狗一路把陈又送进书房,它在门外摇摇尾巴,蹲地上等着。   不知不觉的,天都黑了,饿坏了的小黄狗就开始抓门,还嗷呜嗷呜的呜咽,好惨的。   书房里的陈又瘫在椅子上,拿红彤彤的眼睛瞪着捡文件的男人,瞪的眼睛酸了,又想哭,“爸,你喜欢我吗?”   盛擎将手里的文件放回书桌,“你希望爸爸喜欢吗?”   “不希望。”   陈又把脸皮扒了塞屁股底下,“我希望爸爸爱我。”   盛擎撩了下眼皮,“爸爸爱你。”   陈又一愣,这个男人到底是重复那一句来敷衍他,哄他开心,还是真的爱着?   他搞不清。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将秋天甩远,入了冬。   陈又的小熊挂件换了,盛擎没问之前那个怎么破了,他也没说,有的事,大家心知肚明,摆台面上说,好尴尬的。   作为一个高三学生,陈又的觉悟一点点变高,跟盛擎搞的时候,还在抓着笔做题目,他的那种不畏艰苦,就算是被搞死也要把题目做完的学习态度绝对是要被歌颂的。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话是真的。   陈又在模拟考试中的成绩一次比一次好,他在不断的越过前面的人,往前奔跑,学校其他学生都按耐不住的打赌,看他能跑到第几名。   第一场大雪来了,就意味着冬天过去之日不远,离高考的那天越来越近了,是死是活都只能靠这段时间的拼搏。   班上的学习氛围变的紧张,大多数都在刷刷刷写题,少部分已经有了另外的打算,不指望再往上念了,大学梦被他们丢在地上,不想捡起来。   肖琅苟又做回那个爱打篮球,成绩优秀,情书满桌,小零食吃不完的校草,他的性格也恢复成原来的阳光开朗,不再忧郁,暴躁。   陈又不知道,他没上游戏,肖琅苟也没有再登陆过自己的账号。   他们都在奋斗,目标是一致的。   但是有一点不同,陈又那么努力,是为了不想让盛擎失望,肖琅苟是为了他。 第八节 广播体操的音乐一听停,操场的三个年级学生就陆续往教学楼走,埋怨天寒地冻的,鸟毛都没有一根,他们竟然还要出来做操,说学校真是一点人性都没有。   陈又走在人群里,他的肩膀突然被撞,那股力道来的很猛,直接把他撞到地上。   周围很多学生,现场嘈杂一片。   陈又被压着,对方的手在他口鼻那里擦过,他从地上爬起来,听着那人对他说对不起,他摆摆手,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一出突如其来,又很快大家抛到脑后。   每次从操场回教室,人都特别多,不小心碰到的时候不是没有。   后面的肖琅苟两手插兜,在兜里捏紧的拳头缓缓松开了,他忍住没有冲上去将撞倒小哭包的人揍一顿。 第一节 课刚上一会儿,陈又肚子疼,还是那种没法坚持的。   他向英语老师打了报告,白着脸去了厕所。   这个点,厕所没人。   陈又放心的蹲完了回教室,多了没多久,肚子又疼了,他估计是早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第二次打了报告,陈又在班里同学可怜的目光里扶着墙壁出去。   肖琅苟转着笔,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教室到厕所是两三分钟的路程,要是跑的话更快,陈又走出十分钟的时间,他走进去,已经是满头冷汗。   包子的面粉馊了,还是肉馅放变质了?不对啊,大家都在食堂里吃,怎么就他一个人吃出毛病呢?   陈又扯开腰带,正要踩上一个坑,他听到了脚步声。   有人!   下意识的,陈又往出口那里看,进来的是个黝黑的男生,他认出来了,就是之前撞倒他的那个人。   第六感告诉陈又,有危险。   妈逼的,忍着吧,小命要紧,他把抬起来的那只脚放回地面上,转身往出口方向走,脸上没有异常,脚步很快。   肩膀再次被撞,陈又的下巴磕到墙,“操,你特么的想搞什么?”   后面的男生不出声,陈又的一只手被对方按住了,按的死死的,像只铁钳子扣在上面。   这人身子有很重的杀气,不是学生,他可以确定,“救命啊——”   嘴巴被捂住了,陈又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他的余光瞥到男生手里拿的是个针筒,眼角狠狠一抽,兄弟你要是这么搞,那就真的没意思了。   男生撸起陈又的袖子,握住针筒往他的血管里扎去。   就在这时,厕所里冲进来三四个人,他们跟那个男生交手。   未免自己拖后腿,陈又赶紧退到角落里,问系统针筒里的是什么东西。   系统说,“HIV病毒。”   陈又吓的打了个哆嗦,“操,谁这么狠啊?”   系统说,“这你就别管了。”   陈又抖着手去摸胳膊上的血管,一个劲的吞口水,天啦,他竟然跟艾滋病擦肩而过,差一点,真的就差一点。   后怕的不行,陈又去看冲进来的几个恩人,他们都拿出匕首,要给他注射的男生手里也有一把。   这些人在辣眼睛的厕所里神经交错,刀光刷刷刷。   陈又抱紧自己,快速做了个祷告。   打斗在他的祷告后不到三分钟内停止,男生腹部中刀,昏迷了过去。   冲进来的几人当中,年纪看起来稍大的男人朝陈又走去,他伸出手,“夏少爷,请您把针筒给属下。”   陈又从口袋里拿出来,交到对方手里,“这是什么?”   那人摇头说不清楚,“夏少爷,这次是我们几个失职,我们会给先生一个交代的,以后绝不会再让今天的事情发生。”   他们时刻小心谨慎,对夏少爷身边的每一个学生都仔细搜查过,确保万无一失,还是疏忽了。   陈又很好说话,一点脾气都没有,“没事了就行,幸亏你们及时赶过来了。”   他对着几个恩人鞠躬,发自内心的感激,谁他妈都不想身体里被注射进去那玩意儿,“谢谢啊。”   几人都是一愣,也对他鞠躬。   陈又,“……”   晚上七点,盛氏文化董事长办公室处在一片亮堂之中,盛擎靠着椅背抽烟,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支针筒,还有十几张照片。   每一张照片里都有两个人,一个是少年,另一个人是他,有亲吻的,有拥抱的,也有正在亲热的一幕。   盛擎夹走唇边的烟,在一旁的烟灰缸口磕磕,目光扫过那些照片,“拍的不错。”   诺大的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接近死寂,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烟草味。   过了许久,盛擎将照片一张张收起来,放进抽屉,他在关上抽屉的时候,视线扫了一眼里面的蓝皮日记本。   把日记本拿在手里,盛擎盯着,用一种古怪到难以形容的眼神,他将日记本竖起来,一下一下点着桌面,单手打了个电话。   盛擎出现在老宅。   巧的是盛光盛景也在。   管家泡了茶放到桌上,就后退着出去了。   盛擎坐在椅子上,“放学不回别墅,来这里做什么?”   盛光垂着脑袋站在旁边,唇抿着,不敢再像过去那样对这个人撒娇,他的性子收敛了不少,那一次的事在他的成长时光里画了极重的一笔,颜色是灰暗的。   在他身旁的盛景开口说,“爸,我跟小光是来看奶奶的。”   “自从章叔死后,奶奶就病了,我们来了,她也不怎么想见我们,就算是见了,也不跟我们说话。”   盛擎端起茶杯,“既然跳级了,就该抓紧时间准备明年的高考。”   盛景应声,“是。”   喝了口茶,盛擎随口说,“小光,你交了一个女朋友是吗?”   盛光的眼中一喜,没想到爸爸还关心他,下一刻他就变的慌张,“爸,我……”   盛擎打断他,没有往下听的兴趣,“虽然你还没有成年,但你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做事三思而后行。”   盛光轻声说,“知道了,爸爸,我不会乱来的。”   盛擎看了一眼盛景。   那一眼很快,没在盛景的身上做一点停留,他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以为自己的心思藏的够深,只要自己不说出去,那么这世上除了自己,就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却没想到这个人早就把他看穿了,只是懒的管,对方就像一个旁观者,不会去插手干涉,任由他去幻想,去窥视。   盛景的眼角从盛光身上扫过,垂下了眼帘,将所有情绪全部遮掩。   盛擎问了几句有关楼上那位的情况,就对盛光盛景说,“回去吧。”   盛景拉拉盛光,盛光纹丝不动。   直到周遭的气氛变了个样子,他才跟着盛景离开。   客厅静了下来。   盛擎把一杯茶喝完,起身上楼,去了二楼的一个房间,他进去后,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沉默着“啪嗒”点了一支烟。   躺在床上的盛夫人气色很差,心里的病影响到了身体上,她对以前的牌局,逛街消费,美容保养都失去了兴致,整天待在这个房间里。   烟味扩散到床边,盛夫人咳嗽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把我这个妈忘的一干二净了。”   不会有人当着病人的面抽烟。   盛擎的姿态冷漠,丝毫没有掐掉烟头的迹象,他半阖着眼皮抽烟,突兀的说出一句话,“我已经把你跟章叔的女儿送到国外去了。”   盛夫人的眼睛猛地一睁,她坐起来,又像是被拿走了仅有的生命力,脸上的一点血色消失的干净,“好啊,真不亏是我的好儿子。”   盛擎的脸被烟雾笼罩,“你找的侦探技术不错。”   盛夫人的眼皮一跳,她又开始咳嗽,咳了好一会儿才停,“妈真没想到,你会去碰你的养子。”   “我也没想到,你会找人拍下我跟我的养子在一起的照片。”   盛擎说,“怎么,是想靠那些照片为你女儿谋一条出路,还是想放到媒体那里,让整个盛家都去陪章叔?”   盛夫人踏进盛家的大门,就开始算计,步步为营,先是做儿媳,然后做母亲,可惜她有三个儿子,却没有做一回婆婆,直接就成了奶奶。   听到小儿子所说,她只是冷笑,“不管我是怎么想的,现在都没什么意义了,不是吗?”   “本来可以有意义的。”   话落,盛擎将针筒扔到床上,“妈,是你做的过了。”   盛夫人衰老的脸抽了一下,“不怪妈,是你不给你章叔活路,妈心里不舒服,就想让你也尝尝失去重要的人是什么感受。”   盛擎将烟丢到地上,皮鞋碾过,他在克制着扭曲的怒火。   说出去不会有人相信,盛夫人是怕小儿子的,从当年发生在盛家的一场腥风血雨之后,小儿子皱个眉头,她都能吓的把心提到嗓子眼。   只是现在,盛夫人被逼到无路可走,就不在乎了,“这次的事,妈没有顾虑周到,安排进去的人已经是顶尖的了,还是被你的人给阻拦了计划,不过没关系。”   盛擎的眼眸抬起。   盛夫人跟小儿子对视,“你是不是忘了,盛夏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她自问自答,气色好像比刚才好了很多,像是有什么事让她变的高兴起来了,“忘了是正常的,从小到大,你能把什么记在心里啊,什么都不能。”   盛擎当着盛夫人的面打电话。   很快,沙发上的电话响起,他接通后听到那头给的答复,瞳孔一缩。   盛夫人盯着向来薄情寡义的小儿子,没有错过他脸上出现的表情变化,还真是命啊。   谁能想到,那个废物会成为这个冷血动物的死穴。   如果她知道将来某一天,废物可以左右小儿子的情绪,她肯定会跟废物处好关系,也不至于在有所求的时候,什么也没求到。   她长叹一声,“据我所知,那种病遗传的几率高达百分之八十,有可能是几年,甚至是十几年之后才会被发现。”   盛擎大步出去。   盛夫人笑了起来,她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就是想笑。   这个晚上,盛夫人没来由的想起来早年小儿子刚出生的时候,婆婆找算命先生给算了一卦,是孤星命。 第124章 世上只有爸爸好(18)   陈又在玩斗地主,桌上放着好多零食,酸的甜的辣的都有,他吃上一圈, 两把牌的时间都不够。   他在的这个房间有三个妹子, 就他一个男生,非常和谐。   看到上家的一对老K, 陈又拿鼠标戳戳,音响里传来斗地主自带的配音——不要。   趴桌边睡觉的小黄狗吓了一跳, 它起来看看四周,嘴里发出低低的叫声,陈又把脚从拖鞋里拿出来, 轻轻蹭小黄狗, “没事没事,哥哥在玩牌,你接着睡吧。”   小黄狗摇摇尾巴, 抖抖身上的毛,换了个地儿,趴陈又的拖鞋上了。   陈又开心地把脚塞小黄狗暖和和的肚子里,“来福,说真的,爸爸的肚子都没你缓和。”   他抬头去看,地主妹子赢啦。   豆子又少了一点,陈又心疼的看看,玩了快一小时了,一把没赢过。   他呼叫系统,“怎么会这样呢,你说是不是我的号有毒?”   系统说,“是你有毒。”   陈又,“……”   戳了开始,出牌的刷刷刷声就响了,他找系统,“你帮我指导一把牌撒。”   系统说,“不帮。”   陈又气冲冲的,“绝交!”   系统说,“不到三秒。”   陈又没听明白,“啥意思啊?”   系统说,“自己琢磨吧。”   陈又翻白眼,他抠开一瓶八宝粥,拿透明塑料勺挖了一口放嘴里,好吃哎,没想到天猫那家店送的东西都这么好。   冲这瓶八宝粥,陈又决定待会儿不玩了,就去给那家店小红花,加一百字的长评。   这一把,三妹子都很有默契的不叫,地主到陈又家里了。   他正在聚精会神的盯着自己的牌,房门突然打开了。   门砸上墙,发出砰的一声响。   陈又的手一抖,要出三对二的,结果一对没点,直接出了三个九。   得,这把地主没戏了。   陈又觉得奇怪,男人站门口不进来干什么,他扭头去看,发现对方的神色不对,眼底有他看不懂的东西,在压制着什么。   “爸,怎么了?”   盛擎迈步走进房间,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他扫了眼电脑屏幕。   陈又说,“我的作业都做完啦。”   盛擎拿起桌上的辣条,豆腐干,小黄鱼,海带丝,“这些东西不准再吃了。”   太过分了吧,我吃点零食也花不到你几个钱,陈又要一个理由,“为什么?”   盛擎不给,“去刷牙洗脸睡觉。”   陈又瞪他一眼,“现在还不到十点哎。”   盛擎的薄唇抿了起来。   这么个小动作,就让陈又吓的连豆子都不要了,赶紧强行退出房间关电脑。   他有种感觉,自己再磨蹭,男人会把电脑桌掀了。   难道是公司项目出了问题?   要不就是回来的路上碰到了路怒症患者受气了?   陈又察觉男人在看自己,他立刻站起来。   盛擎一进来,房里的温度就降下好多。   动物有时候比人还要敏感,小黄狗吓的往桌底下一滚,又紧张的滚出来,爪子抱紧陈又。   兄弟俩害怕的躲进卫生间,瑟瑟发抖。   “爸爸心情不好,我们还是乖一点吧,不要惹他生气了,好可怕的。”   陈又拍拍小黄狗,把它放地上,快去刷牙洗脸,出去前还不忘认认真真的撒了泡尿。   冬天的晚上,起来撒尿好冷,好像一泡尿出去,体温都低了好几度。   所以陈又能存就存着,第二天再说。   兄弟俩抱团出去,大BOSS不在。   陈又松口气,他开门,送小黄狗去自己的窝里睡觉,“晚安啦。”   小黄狗在窝里蹭蹭毛,趴着不动了。   陈又轻手轻脚的去书房门口竖着耳朵听,里面的盛擎在打电话,也不知道是打给谁的。   听了一小会儿,陈又冷的不行,屁也没听到,他搓搓胳膊跑房里,上床把被子一裹。   真是的,回回暖被窝的都是他,不公平。   盛擎进房间时,少年的呼吸均匀,已经睡了,他立在床头,垂眼俯视过去。   少年翻了个身,抱着枕头梦呓,“爸……”   盛擎的眼里出现波动,异常强烈,他俯身,在少年的双唇上亲亲。   “爸爸在,你不会有事的。”   后半夜,陈又醒了,他的身体已经适应到那个点就要去一个冷被窝。   看到少年揉眼睛,盛擎有短暂的诧异,“今晚你就在这边睡吧。”   陈又一愣,奇了怪了,平时他不愿意,这人还是强行抱他换被窝,今天是怎么了?   盛擎坐在床头穿鞋,“明天上午不去学校,请半天假。”   陈又一脸懵逼,“干嘛请假啊?”   盛擎说,“我明天体检,你也一起去。”   陈又噢了声说,“爸,能不走么,你走了,我一个人睡这么大的床,被窝暖不起来的。”   盛擎侧头看去,少年的眼神明亮,脸色红润,像一棵生气勃勃的小树,在茁壮成长,很健康。   他抿着的唇角松开,将少年连人带被抱去对面的房间。   陈又躺在冰冷的被子里,卧槽,真的好冷啊,他瞅着男人的背影,爸哎,你可以拿着遥控器上床开空调啊,这份寒冷我一个人承受不住啊。   个人体质不同,盛擎并不觉得冷,因此他就没想到那儿去,看到少年发抖,他才皱了皱眉。   几乎是盛擎刚进被窝,陈又就贴上来了,八爪鱼的缠着。   过了会儿,空调散开的温度弥漫整个房间,冷意也就没啦。   陈又快睡着的时候,他在想,还没搞事情呢。   平时一换房间,盛擎都要搞一搞的。   想了一小下,陈又就不行了。   第二天,盛擎带陈又去医院,验血查血常规,完了又楼上楼下的跑,做各项检查。   陈又没吃早餐,饿的头晕眼花,“爸,还没完吗?”   盛擎在看手机,又按掉了一个来电,直接将手机关机了,“快了。”   快了?陈又的嘴角一抽,不满的嘀咕,“你都说好几遍了。”   盛擎,“嗯?”   陈又摇头,“没什么。”   他忽然想起来今天的目的,“爸你不是来体检吗?怎么没去啊?”   盛擎看着报告单,“不急。”   把所有检查做完,陈又在车里左手拿小样,右手拿面包,吃一口喝一口。   他问系统,“我不会是得什么绝症了吧?”   系统说,“你想体会体会?”   陈又差点噎住,“呸,我承认我是有点智障,但也只是有点,谁没事想体会绝症啊?”   系统说,“有时候,机会来了,挡都挡不住。”   陈又听下喝小样的动作,“你几个意思?把话说清楚!”   系统说,“祷告吧。”   陈又气的咬牙,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把这系统打出翔。   医院里,盛擎在看少年的各项检查结果,医生说指标都还不错,并没有查出来哪方面的异常。   “这是不是代表他没有被遗传到?”   医生顶着巨大的压力,“盛先生,目前还说不好。”   盛擎的面部线条瞬间冷硬起来,裹了层寒冰。   医生吞咽唾沫,后背有些潮湿。   盛擎将报告捏在手里,“那生活中需要注意什么?”   医生把早就打印出来的一张纸递过去,“都在上面。”   盛擎拿了看看,转身出去。   医生喘口气,抬手擦擦额头,不是说盛家人唯利是图,现在的家主更是冷血无情吗?   他看对方很在乎儿子啊,那紧张的样子,就好像是自己的命一样。   回去后,盛擎就给陈又下了命令。   “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不能吃生冷坚硬的食物,不能熬夜……”   陈又听完了就给了男人一个大大的白眼,全是不能,就没一个能的,“爸,我不吃辣,会觉得自己死掉了。”   盛擎蓦然抬头,眼神恐怖,“你说什么?”   陈又的头皮一麻,怎么了怎么了,他只是夸张的打了个比方,没说什么啊。   “记住我说的,每一条。”   盛擎掷地有声,不容拒绝道,“如果你做不到其中任何一条,就别想再见福来了。”   陈又弱弱的提醒男人,“……是来福。”   “我知道。”   盛擎接着说,“到那天,爸爸不但会把福来弄到你找不到的地方去,还会没收你的手机电脑。”   等等,你前面说的什么?陈又黑人问号脸,福来个毛啊福来,它是来福好么!   真是气死了。   盛擎说完,就去把陈又的粮食仓库全丟出去,包括冰箱里的瓜果和所有饮料。   看着大瓶可乐远离自己的世界,陈又抱着小黄狗躺尸,心痛的不能呼吸了。   “爸爸好讨厌啊,我们不要爱他了。”   那天之后,陈又照常上下课,就是早上要被盛擎叫着出去跑步。   他要是起不来,就会被搞,非常简单粗暴。   年一过,时间刷刷的奔跑,学校里很快就挂上倒计时一百天啦。   高一高二该干嘛干嘛,高三比较紧张,忙碌,是骡子是马,都是时候出来溜上一溜了。   黑色六月终于在大家惶恐又期待的心情中来了。   陈又在XX中考试,都是盛擎的司机接送,所以他也没有四处玩耍的时间。   不过这个天气,炎热不说,街上还乱飘着灰尘,没什么好玩的。   考完最后一门,陈又的心情非常棒,因为他考的很好,盛擎的母校一点问题都没有。   哎呀,不知道校草靓妹,还有光景考的怎么样?   陈又收拾笔袋,想起来在学校最后一天的晚自习,全班撒欢的时候,校草从课桌里拿出口琴,坐在椅子上架着腿吹了一首《甜蜜蜜》。   当时班里的女生们全甜丝丝的,跟吃了一百个糖果似的,甜到热泪盈眶,甜到忧伤。   然后大家抱头痛哭,告别高三,告别高中生活。   陈又不喜欢离别的氛围,就到走廊待着,后来校草也出来了,说小哭包,大学再见。   那会儿,陈又说了重话,他说你知道我不喜欢你,干嘛还这样啊?   校草什么也没说,就拿口琴又吹了一遍《甜蜜蜜》。   他的态度明确,顺好听点就是执着,不好听点就是死皮赖脸,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喜不喜欢我,是你的事。   思绪回笼,陈又从考场出来的时候,嘴里哼着《双截棍》,走路郑飘着,他突然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人不行了,下一秒就直挺挺的栽到了地上。 第125章 世上只有爸爸好(19)   陈又醒来是在房里,他习惯的抬手抓头发,这一抬胳膊,差点就把旁边的输液瓶拽下来。   手背上的一点点刺痛钻进血管里, 一路延伸至大脑皮层, 陈又的上下嘴皮子轻轻一碰,算是体会过了那点痛。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走出考场的时候, 天气非常炎热,周围全是考生们结束高考的说话声, 轻松或沉重的脚步声,嘈杂一片。   再后面的事,都不记得。   陈又看看手背上的输液管, 他眨眨眼睛, 这不就跟喝断片的情况差不多么?   “444,我这是怎么了?”   系统说,“中暑了吧。”   陈又呵呵, “逗我呢,中暑还会断片?”   系统说,“有可能。”   有可能个鬼,我从小到大,中暑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陈又觉得系统的话,假的多,真的少,总是把他当智障骗,他打量起房间,第一反应就是空,之后是干净。   “我这是在哪儿啊?”   系统说,“在床上。”   “……”陈又不高兴的说,“我都挂水了,你还玩儿我,能不能好了啊?”   系统说,“好不了。”   陈又叹口气,“你真的一点都不可爱。”   系统说,“我要可爱干嘛,我只要监督你完成任务就行。”   “对噢,我还有任务呢,卧槽,我这么一晕,再一醒,脑子更不好使了。”   陈又急忙问,“盛擎呢?”   系统说,“来了。”   陈又抬头去看房门,几瞬过后,外面有脚步声,房门从外面推开了,他看着男人迈步走进来,两条腿还是那么长,身材还是那么好,脸还是那么冷峻,但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等男人走到床前,陈又才搞清楚哪里不对劲了,是对方身上的气息,沉重且冰冷。   说起来,他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晕倒呢?   陈又的脑子里有黑洞,忍不住就去把看过的小说情节往自己身上扣,比如是突然查出来得了绝症,然后就是鼻子流血,掉头发,容易晕倒,弱不禁风,下不来床,放化疗啊,吐血啊,垂死挣扎啊。   他的眼角一抽,想想都可怕哎。   头顶响起声音,“爸爸跟你说过,尽全力就行,没想到你会把自己搞的那么累,还晕倒在考场门口。”   陈又听着男人的声音,所以他只是太累了才晕倒的?不对啊,我不累啊,考完试还想上网吧玩个通宵呢,也许是累过头了吧?自己没感觉,身体已经到极限了。   这么一想,陈又就放下心来,“爸,我睡多久了啊?”   盛擎说,“一天。”   陈又愣愣,难怪自己这么饿,还虚,喘口气都觉得累,“这是什么地方啊?”   “是爸爸的一处动物园。”盛擎摸摸少年的头发,把翘起来的几根毛压回去,“你高考完了,爸爸带你到这边来放松放松。”   陈又激动的说,“动物园?那是不是有很多动物啊?”   “有。”   盛擎说,“世界上一些品种罕见的鸟都有。”   陈又的脸上顿时就出现迷之表情,爸哎,我是喜欢看鸟,但是,怎么说呢,你好像有什么地方理解错了。   盛擎看一眼输液瓶,“过会儿给你拿晚饭进来。”   一听到“饭”这个字,陈又就舔舔嘴巴,肚子咕噜噜的叫。   盛擎俯身,湿热的气息拂过少年的脸颊,昨天还是红润润的,今天却没什么血色,他凝视半响,缓缓凑上去,唇轻轻擦过少年的嘴角。   陈又趁机说,“爸,我想吃鸡腿,鸭血,猪肉炖粉条,还有……”   他后面的话被一个吻阻拦了。   男人的吻很轻柔,陈又有一种对方是怕稍微没控制住力道,就会把他吻坏掉的错觉,奇怪了,之前每次都很猛很强势的,说来就来,绝对的雷厉风行。   陈又瞪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这么近的距离看,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嘴巴是嘴巴,帅的令人发指。   盛擎撩起眼皮,目光深谙,“眼睛闭上。”   就不,陈又还睁着眼睛,男人的睫毛好长啊,刷刷刷的,看的他想拿手去扫扫,揪住一块仔细数一数。   隐约有一声叹息,一只手掌盖在他的眼睛上面,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次只亲了不到三分钟,盛擎就转身出去。   陈又的胸口大幅度起伏,额角都渗出一层细细的汗,怎么了这是,我才十九哎,亲一下就不行了?   他深吸一口气,“444,我觉得盛擎很怪。”   系统说,“怪吗?”   “怪啊。”陈又抿抿嘴吧,“他每次亲我,平均都是十分钟以上,好多时候是往半小时上面走的,刚才你没看见吗,只有一小会儿,也没吸我的舌头。”   “我说真的,这次我都没吃多少他的口水。”   系统说,“眼睛以下的亲热画面全部屏蔽,忘了?”   陈又抽抽嘴,“好吧,我给忘了。”   他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肯定是我昏睡了一天,没有刷牙洗脸,味儿不好,所以盛擎没有多亲,对不对?”   系统说,“聪明。”   陈又哈口气,“也还好啊,不信你闻闻。”   系统说,“我信。”   陈又得意起来,“我跟你说噢,我这次考的特别特别好,好到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偷偷抽了好几下确定不是做梦,那个XXX大绝对没有问题,我已经想好了,等我上了大学,我就去报社团,搞一搞霹雳舞,再搞一个班干部做做,把我在现实世界没干过的事都干一遍。”   系统说,“不饿了?”   陈又说,“饿,快饿死了。”   不多时,房门推开,盛擎端着晚饭进来。   说好的鸡腿,鸭血,猪肉炖粉条全没有,只有粥。   陈又很绝望,也很生气,粥根本不管饱啊,刚喝下去没一会儿,就要转移阵地,到马桶里去了,一点存粮都不会留下,他拿勺子在碗里划动,有白白的东西,好像是山药,还有红红黑黑的东西,里面放的食物挺多的,可再多也是粥啊。   挖了口放嘴里,陈又一边绝望一边吃,不知不觉就把一碗粥搞定了,“爸,我能再吃点别的么?”   盛擎拿纸巾给少年,“晚上不能吃多了。”   陈又接到手里擦擦嘴,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男人,“爸爸,我已经很矮了,现在又正在长身体,吃少了会营养不良。”   盛擎抬眼,“那你想吃什么?”   陈又说,“鸡腿。”   盛擎拍拍少年,“早点睡吧。”   陈又拉他的手,“别啊,鸡腿不行,鸭腿也可以啊。”   盛擎给少年把针管拿掉,他的动作很熟练,手臂也非常稳,像是练习过很多次,“画饼充饥的成语听过没有?”   陈又扭脸,“没有!”   盛擎见少年那样儿,觉得很可爱,他又想到了什么,眼底掠过一丝沉郁,“爸爸知道你听过,待会儿自己画一个,两个都行。”   陈又想死的心都有了,不让他吃,真的很痛苦,“我要去刷牙洗脸。”   盛擎把拖鞋拿过去,“洗手间在左边。”   陈又掀开被子下床,看看粉色泰迪熊的拖鞋,他淡定的把脚放进去,趿拉着往洗手间那里走。   不知道是不是在床上躺太久了,陈又四肢无力,头还晕乎乎的,他搓搓脸,让自己清醒一点,这时候如果他回头,一定会看到盛擎脸上的情绪。   那是一种压抑着的,无法形容的担忧。   陈又在洗手间镜子前挤了牙膏,跟系统说,“来一首《春天在哪里》”   下一秒,他的脑子里就响起清脆的儿歌声,心情好好。   刷牙的时候,陈又闲得无聊,就去瞅镜子里的自己,整个就是一病怏怏的少年,这小脸白的,混到吸血鬼里面去,都不会被怀疑。   躺久了果然对身体不好。   陈又把牙膏沫子吐进池子里,咕噜咕噜漱漱口,拧开水龙头调好水温洗脸,搞完了出去,盛擎不在,忙去了。   窗外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是几点,外面没什么声音,静的吓人。   陈又站在窗户那里看了会儿,什么也没看到,他决定躺回床上,明天再起早逛动物园。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又迷迷糊糊的,被尿憋醒了,他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黑影,吓了一大跳,“爸,是你吗?”   黑影说话了,嗓音浑浊沙哑,“是我。”   陈又松口气,“爸,大晚上的,你不睡觉,站这儿干什么啊?”   盛擎说,“正要睡。”   陈又不疑有他,打算去摸遥控器开灯,房间就亮了起来,他本能的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和一道目光碰上了。   男人衣裤整洁,面部神情严肃,甚至是凝重。   陈又坐起来,后背靠在床头,“爸,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盛擎敛去神色,抿着唇角淡声说道,“是有一点,不过爸爸能应付。”   陈又明白了,怪不得这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原来是盛家有人搞事情,他想了想说,“我现在考完试了,也能帮忙的。”   盛擎说,“你听爸爸的话,爸爸就会很高兴。”   陈又心说,我比来福还听话好么,来福敢在客厅撒尿,我都不敢,想到来福,他赶忙问,“我们来动物园了,那来福呢?”   盛擎说,“它有人照看,不会有事。”   陈又蹙眉,“为什么不把它一块儿带过来啊?动物园里有好多动物,让它见见世面不是挺好么?”   盛擎说,“过段时间就回去了。”   陈又叹气,行吧,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反正我也管不了你。   片刻后,陈又去完厕所回来,盛擎洗漱了躺在他的身旁,两人的身子挨着身子,都没说话,小的是困,大的是睡不着。   “盛夏,给爸爸唱首歌。”   陈又听到响在耳边的声音,他的上下眼皮像一对马上就要打波的小情侣,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猛地一下就拉开了距离,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爸你想听什么歌啊?”   “随你。”   盛擎说完,就沉默了下来。   陈又把手伸到薄毯子里面抓抓肚子,有点儿痒,唱个什么歌呢?他翻着自己的歌库,来回翻了一遍就找系统,“你给我推荐一首撒。”   系统说,“《世上只有妈妈好》?”   陈又撇嘴,“我妈妈早就去天上了,已经没妈妈了啊。”   他的眼睛一亮,把歌词改了,用很小的声音唱了起来,那音量近似对最爱之人的呢喃,“世上只有爸爸好,有爸的孩子像个宝,投进爸爸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少年的歌声在房里响着,每一句,每一个字都裹挟着一种他独有的温柔和单纯。   盛擎侧过头,手臂搭在少年的腰上,将人捞在胸膛里,他的下巴低上去,蹭蹭少年乌黑的发顶。   陈又唱完最后一句,他在黑暗中感觉男人的呼吸往自己脖子里来了,被蹭了蹭,对方的胡渣好硬,戳的他想把那个脑袋推开,“爸,你该刮胡子了。”   男人没离开,“嗯。”   嗯什么啊嗯,我告诉你啊,撒娇对我没用的,陈又没忍心去推,今晚的月光不太明亮,今晚的男人好像有一点脆弱,今晚的他有点想家了。   说来说去,今晚不是一个愉快的夜晚。   第二天早上,陈又醒来时,旁边没人,也不知道男人昨晚后半夜是什么时候去换房间睡的,他打了个哈欠,抓抓鸟窝,一想到这里是动物园,心情就好到要飞起来。   盛擎端着一杯水进来,摊开手心,上面放着两颗浅黄色的药,“把药吃了。”   陈又也没问是什么药,就喝口水,把药咽下去,“爸,待会儿我要去动物园玩。”   盛擎把水杯放床头柜上,“好。”   他去拿了衣服裤子回来,“你把睡衣脱掉,爸爸给你穿衣服。”   陈又一脸懵逼。   盛擎抬了一下眼眸,“睡衣也要爸爸脱?”   陈又从床上站了起来,他虽然是个小矮瓜,但是加上床的高度,可以俯视男人了,他郑重其事的说,“爸,我19了。”   盛擎说道,“嗯,过完年就二十了。”   所以呢?你听过谁家的孩子这么大了,还让爸爸给你穿衣服的啊?陈又有些无语,他看着男人作势来脱他的睡衣,吓的赶紧自己动手了。   少年青涩柔韧的身子出现在眼前,如同一株纤细的小嫩苗,盛擎的呼吸微顿,若无其事的抓住少年的一只胳膊,套进袖子里,之后就去给他套另外一只。   陈又低头,眼睛往左看往右看,饶了一圈终于控制不住的往下看,哎,小爸爸还在睡觉啊。   他什么时候哭,完全不由自己。   没办法,暂时不能召唤小爸爸了。   乱七八糟的想着,陈又就去看男人,他的双眼突然睁大,满脸震惊的说,“爸,你有白头发啦!”   盛擎不以为意,“是吗?”   是啊是啊,头顶有好几根呢,陈又的眼睛都瞪圆了,怎么回事啊,前几天还没有的,他可以确定,因为他每天早晚都会在男人的头发里扒扒,一部分原因是搞事情的时候自己不需要出力,所以就闲的没事干啊,手欠,还有一部分原因是男人的头发很短,硬硬的,摸着手感很不错。   陈又凑过去,把手伸到男人的头发里,捉住一根白发,心里莫名的好闷,难受了,“爸,这个白发拽一根就会长七根,不能拽掉的。”   盛擎低笑,“你这观点听谁说的?”   “我爸……班里的一个同学说的啦,他很喜欢看书,各个领域的,什么都懂。”   陈又刚才一不小心说漏嘴,差点咬到舌头,“总之你不要去拽,要是觉得不好看就染黑了。”   他趁机拍马屁,“不过我觉得爸你不需要染黑,真的,你不管是有没有头发,什么颜色,就算是全白了,你都是世界上最帅的那一个。”   这马屁拍的响亮,盛擎的面上没有多大的情绪变化,内心就不知道了,他问,“那要是爸爸老了呢?”   干嘛要提这个啊,老了有老了的好啊,一个人的每个阶段都是不同的嘛,陈又伸手去摸男人的头发,认真又倔强的说,“那你也是最帅的。”   盛擎没有回应,他给少年整理了T恤,就去拿裤子,“抬左边的那只脚。”   陈又趴在男人的肩头,照做,他的鼻子里都是对方身上的味道,大清早的,怎么这么大的烟味啊?他皱皱鼻子,感觉抽了一包。   盛擎说,“右腿。”   陈又继续照做,“爸,你今天为什么要给我穿衣服啊?”   盛擎在给少年拉上米色长裤,“不喜欢?”   也不是不喜欢,就是,怎么说呢,感觉自己是个娃娃了,陈又说,“喜欢啊。”   盛擎轻描淡写,“那爸爸以后每天都给你穿衣服。”   闻言,陈又立刻拉开距离去看男人,我没有听错吧,每一天?给我穿衣服?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事儿?   他往后仰,身子失去平衡,差一点就倒了。   将少年扶住,盛擎皱眉,“坐床上。”   陈又恍恍惚惚的坐下来,他只是昏睡了一天而已,是世界变了,还是世界变了?   盛擎蹲在少年面前,将白色球鞋的鞋带整整,给他穿鞋。   陈又吓的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记事以后,老爸老妈让他深刻体会什么叫自力更生,就没人这么给自己穿衣穿鞋了,这种感觉,没法说。   盛擎给少年穿上鞋子,鞋带一系,将他的裤腿褶皱抚平。   陈又一时根本接受不了,气场强大,一贯被人仰望的男人蹲着给自己穿鞋,他弯着腰,手撑在膝盖上,眼眶忽然一热,哭了。   “爸爸爸爸爸……你别给我穿鞋……我害怕……”   盛擎抬眼,“怕什么?”   陈又边哭边说,“不知道。”   他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快速淌过脸颊,下巴都淹了。   盛擎把少年抱下床,“好好的,怎么就哭了?”   别问,我至今都没有找到答案,陈又在男人的胸口哭了个够,泪眼汪汪的仰起头,爸哎,你这说硬就硬的本事,跟我说哭就哭是一样一样的,我们都是被上帝吐了口水的幸运儿。   少年哭泣的模样是世上最神奇的一种力量,盛擎的身体克制不住的起了反应,神情却似是无奈,他将少年摁回胸前,突显的喉结上下滚动,硬生生的压下了欲望。   六月份的早上,凉意被太阳一照,所剩无几。   动物园超大,没见着什么饲养员,陈又在里面看了一会儿,已经看到了好多动物,有老虎,狮子,大象,斑马,野豹,孔雀,树熊,白袋鼠。   他想再去看,但是身体不行,好累,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盛擎说,“今天就看这么多,明天继续看吧。”   陈又摇头,“爸,我怎么没见其他人啊?”   盛擎说,“放假。”   陈又的嘴一抽,放假我信,但是还能全部一起放?这个我是不信的,他觉得这个男人跟系统是……   那话怎么说来着,一丘之貉,都会把他跟智障陈搞混。   明明他们完全不一样。   歇了没多久,陈又就继续逛了,逛了有半个多小时,他忍不住惊叹,盛擎这是要把动物世界从电视屏幕里抠出来,放到他的眼前让他看啊。   “爸,你不用去公司吗?”   盛擎手插着兜,昂首道,“爸爸也放假。”   陈又问系统,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盛擎都不去公司上班。   系统不在线,“叮,有事请留言。”   陈又,“……”   算了算了,问了也问不出个花出来,陈又停在一处,有两只鹿在搞事情。   他趴在铁网上看,太不像话了,大白天的就这么搞起来,也不怕吓到其他小伙伴。   那两只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完全不鸟外面的人类。   陈又咂咂嘴,“爸,好精彩啊。”   盛擎,“嗯。”   陈又的耳朵被亲了,他没管,继续看鹿啪。   盛擎摩挲着少年白皙柔软的耳垂,“回去。”   陈又抓着铁网,看的津津有味,“不要!”   他被拎着转过来,眼睛瞪着男人,无法无天的说,“要回你自己回,我不回去。”   盛擎竟也不怒,似乎是习以为常,“由不得你。”   说着,他就将少年抱起来,往那一片房屋的方向大步走去。   陈又蹬着两条腿,脖子往后扭,再看一眼也是好的。   接连几天,都是相同的日常。   早起吃药,看飞禽走兽,回来输液,中午吃药,看电视,晚上还得吃药。   水果可以吃,但吃哪种是定死的,不能乱吃。   陈又啃着红彤彤的大苹果,瞥了一眼背对着他打电脑忙事情的男人,“爸,你跟我说实话,我是不是生病了?”   盛擎敲击键盘的手不停,“你的身体只是有点小问题。”   骗谁呢,我这一天到晚的吃药,还是小问题?陈又把嘴里的苹果咬碎了咽下去。   一天下午,陈又起来,想挥动挥动胳膊腿,跑两步。   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前一刻还在甩手,下一刻就失去了意识。   这次睡的比上次久,有两天半。   陈又醒来见到了好几个生面孔,穿着白大褂,是医生。   要不是还躺在原来的房间里,他都会以为自己是在医院病房。   陈又的视线移动,在窗外看到小半个肩膀,他认得,是盛擎。   干嘛不进来啊?   陈又发现男人抬起手臂,指间夹着一支香烟,说起来,他身上的烟味越来越浓了。   有个医生问,“夏少爷,您感觉怎么样?”   陈又说,“挺好的。”   他一开口,声音有点模糊不清,还很无力,估计是睡长了的原因。   几个医生并没有过多停留,在做完检查后就退出了房间。   他们走到外面,毕恭毕敬的汇报,难掩敬畏。   盛擎将烟掐灭,“下去吧。”   几个医生应声,“是。”   盛擎按了按眉心,这里是动物园,是给盛夏休养的一块静地,也可以说是一家私人医院,有世界最顶级的仪器设备和医师。   他早就做好万全的准备,要跟老天爷决一死战,把人抢回来,放在自己身边,放到老。   陈又每个星期都会被推进奇奇怪怪的仪器里,他问谁都问不出个所以然出来。   算着时间,陈又在心里问系统,“我高考成绩出来了吧,考了多少分啊?”   系统说,“635。”   陈又一惊,“我的天啦……”   635,那是什么概念啊,他一不留神就挤进学霸的世界里头去了?   “我要是当年考这么高的分数,我妈估计还能多撑几年。”   陈又有点欢喜有点愁,志愿没填,盛擎也不跟他说,他等于是到了大学门口,趴下了。   命啊,特么的这就是命。   九月份开学,大一新生很多,有的是自个来的,有的还是妈宝,爸宝,爷爷宝奶奶宝,各种宝,好家伙,来报个道,全家老小全部出动,阵势老大了。   体育馆里面,各系搞成一排,新生们找到自己的专业,排队报道。   历史系那边,肖琅苟靠着行李箱,隔一会儿就看门口。   一直等到晚上,也没等到人出现。   第二天,肖琅苟继续去等,还是没有,他的眉头打结,怎么回事呢?   当初填志愿那天,小哭包没来班上,肖琅苟问班主任,班主任什么也没说。   后来他打听到小哭包的高考成绩,比得知自己考了高分的时候还要高兴。   一周后,陈又依旧没有出现在XXX的任何一个系新生名单里面。   盛光想在学校跟陈又一较高低,盛景是习惯陪着他。   肖琅苟是追着陈又来的,靓妹是追着他的脚步。   这样子好啦,主角不登场,他们几个配角准备了什么台词都派不上用场。   肖琅苟挨个的找,在哲学系找到盛光,他劈头盖脸的就问,“盛夏为什么没来报道?”   盛光说,“我也想知道。”   肖琅苟说,“你不是他的弟弟,会连这个都不清楚?”   盛光嗤笑,将肖琅苟推开,往前面的图书馆走。   肖琅苟扭头,“站住。”   盛光脚步不停,“他如果来了,我会是第一个知道,还有,”   “我跟他可不是什么哥哥弟弟的关系。”   肖琅苟跑过去,“什么意思?”   盛光高傲的冷笑,“这是我们盛家的家事,你算老几啊?有资格问?”   他的心情极度恶劣。   巧的是,肖琅苟也同样如此。   在林荫小道上,他们推搡了两下,拳头就朝对方挥了过去。   盛光个头要矮一些,体格也比不上运动细胞发达的肖琅苟,所以他处在下风位置,并且没有反击的可能。   两人打够了,就坐在草地上喘气,都是鼻青脸肿的,其实也没有什么愁什么怨。   只不过彼此的心里都积压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正好撞上了。   肖琅苟站起来,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我在历史系1605班,不爽的话,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地上的盛光拿纸巾擦手,“废物,没想到你还有那样的朋友。”   “呵呵,你可真有能耐,竟然让你考过了这个学校的录取分数线,那为什么不出现?”   将纸捏了丟进旁边的垃圾桶,盛光没去图书馆,而是换了个方向,去了附近的湖边。   柳树成荫,隔一小段就放了个长椅,可以坐下来休息,看书,说悄悄话。   盛光不想有人看到自己鼻青脸肿的样子,却偏偏被迎面走来的人看了个正着。   盯着他的脸,盛景蹙眉,“怎么弄的?”   盛光耸肩,“看不出来?被人打的啊。”   盛景说,“我问你是谁打的?”   “怎么,你要给我出气?”盛光笑的时候嘴角疼,他嘶了一声,讽刺道,“我已经把这么大的笑话送到你眼前给你看了,你哪来这么多话啊?”   盛景抿抿唇,不再说什么。   有一对情侣手牵着手经过,打破了僵硬的气氛。   盛光站在柳树底下,问了句别的,“爸是不是把那个废物送出国了?”   “应该不会,”盛景说,“我查过,爸是想让盛夏来这所大学的,以盛夏的高考成绩,只要填了志愿,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况且,爸如果有将盛夏送到国外读书的想法,早就有一些行动了,不会等到他高考后。”   盛光看着湖面,“那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盛景说,“再看看吧,也许会晚点来学校。”   “他可能会跟自己的高中同学,就是那个同桌一个专业,我会留意的。”   盛光想起来了什么,“你不是对化学很有兴趣吗,怎么跟我选了一个专业?”   盛景说,“这学校的化学专业一般。”   盛光斜眼,“那你应该填YYY大,你的成绩也绰绰有余。”   盛景说,“麻烦。”   盛光,“……”   “你去食堂帮我买份担担面,我回宿舍了。”   他转身就走,料定盛景不会拒绝。   盛景确实没有说不。   习惯了。   军训结束,肖琅苟那几人也没有陈又的消息,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   肖琅苟去盛氏文化,没有等到盛擎,连对方的秘书都没看见。   他去前台打听,“你好,请问我想见你们董事长,要怎么做?”   前台说,“董事长最近都不在。”   肖琅苟一愣,“不在,那他去什么地方了 ?”   前台笑了,“董事长的行踪不是谁都知道的。”   她说,“你是他的亲戚还是?我可以给你记录一下。”   肖琅苟说不用了。   记录什么,盛擎对他有成见。   走出大楼,肖琅苟有种不安的预感,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回学校上课。   肖琅苟在宿舍楼底下看到了靓妹,俩人打了个照面。   靓妹是个爽快的性子,不墨迹,“有盛夏的消息吗?”   肖琅苟摇头,“没有。”   靓妹说,“我给老班发微信,老班不回,我就打了个电话,他支支吾吾的,很不对劲。”   肖琅苟瞬间阔步靠近,“你想说什么?”   靓妹的脸微热,她不自在的走到旁边,“我怀疑盛夏是来不了学校。”   “前段时间我跟盛夏聊过,他想进XXX大,当时他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认真,也很坚定。”   靓妹看着高大的男生,“我觉得如果没有原因,盛夏不会不来。”   肖琅苟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拿在手里啪嗒啪嗒的按着,“会是什么原因?”   他跟靓妹异口同声,“生病了!”   接下来俩人都陷入沉默。   靓妹见肖琅苟露出恐慌的样子,她就去抓对方的手臂,“这只是猜测。”   肖琅苟挥开她的手。   靓妹猝不及防,被挥的踉跄了两步,“你冷静点。”   肖琅苟说,“冷静不了。”   他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了,怎么也不能忽略掉。   盛擎不去公司,跟盛夏不出现在学校,这两者之间肯定有关联。   靓妹嘲弄,“盛夏都说了不喜欢你,你干嘛还这么作贱自己?”   肖琅苟冷道,“那是我的事。”   站在原地,靓妹瞪着男生上台阶的背影,扯着嗓子大声咒骂,“肖琅苟,你他妈的……”   她的声音轻下去,“喜欢上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多累啊。”   大一新生们悠哉的时候,陈又吃药吃的他都快吐了。   还有那什么狗屁仪器,每次躺着进去,哭着出来。   真的好痛。   盛擎每天给陈又穿衣服,把他当一两岁的小朋友。   陈又的心里很恐慌啊,他还不能露出来,怕对方担心。   妈逼的,任务进度是上去了,又卡住了,卡在4.44的位置。   陈又觉得这是系统给他下的诅咒,肯定是!   要不是他无论如何也改不了乐观的性格,喜欢把问题简单化,心里还不记事,早把自己搞的神经衰弱,躺着等死了。   医生护士小心翼翼的,他们都觉得少年不像一个病人,少年的心情非常好,总是嘻嘻哈哈的,还逗他们笑。   家属却看起来比患者要痛苦几倍不止,那身上的低气压让人不寒而栗,天知道他们在汇报患者病情的时候,紧张的都打哆嗦。   一个人一种心态,很不同。   今年的夏天并没有悄悄过去,它是在一大堆药片中爬走的,爬的还特别慢,慢到什么程度呢,对陈又来说,就是度日如年。   一点都不夸张。   一天晚上,盛擎去浴室冲澡,陈又在床上听有声小说,他渴了,就去给自己倒水喝。   拿杯子的时候 ,陈又拿了好几次都拿不起来,右手使不上什么力气,他呆了呆,完了完了完了。   陈又惊恐的在心里求系统,“你快跟我说说,我到底得了什么病啊?”   系统说,“遗传病。”   陈又接着问,“什么遗传病呢,能说具体点吗?是脑子,还是心脏脾肺肾的其中一个,或者是五个都有毛病?”   系统重复,“遗传病。”   陈又翻白眼,“知道知道,你都说两遍了,名称呢?”   系统说,“名称就是遗传病。”   陈又唉声叹气,“……哎哟这名称听起来好深奥啊,看来我这回是必死无疑了。” 第126章 世上只有爸爸好(20)   右手使不上力的事,陈又没有告诉盛擎,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总不能说“呜呜呜怎么办我连杯子都拿不起来了, 我要死了”这种话吧, 怕把人吓到。   但是陈又并不知道盛擎为了时刻掌握他的病情,早早就在房里按了监控。   西边的一栋别墅里, 盛擎坐在办公桌后抽烟,几个医生低眉垂眼, 周遭笼罩的气氛非常压抑沉闷,就是那种暴雨降下来之前的征兆。   “扣扣”的声音从办公桌上响了起来,盛擎漫不经心的敲点着桌面, “说说。”   年长的医生沉吟着开口, “病人的心态很重要,夏少爷在这方面异于常人,只要让他的精神好起来, 人乐观向上,吃无污染的食物,我觉得他很有可能会创造一个医学史上的奇迹。”   其他医生争先恐后的附和。   盛擎敲点的动作没有停顿,“你们也看到了,他的右手肌肉已经无力了。”   还是那个医生说话,“盛先生,说实话,夏少爷直到现在才出现那种现象,已经超过我的意料。”   他伸出一根手指,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我几年前接触过这种遗传病,患者在被发现到死亡,仅仅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而夏少爷……”   发觉一道犀利的目光扫向自己,医生的声音卡在嗓子眼,后半句没有往下说。   盛擎的薄唇一抿,“继续。”   那个医生说,“夏少爷接下来会出现不定时的肌无力,不止是右手,还会有其他部分,慢慢的,会出现暂时性的瘫痪,具体的医治方法要等检查做完才能判断。”   盛擎弹弹烟身,嗓音冰冷,“听清楚了,我再说一遍,我要他活着,不是活一天,一个月,一年,是活到我死。”   几个医生大气不敢出。   医生不是上帝,只能尽力做好自己可以做的,富贵在天生死由命,不是他们能决定的啊。   尽管心里这么想,他们谁都不敢说出来一个字,唯恐惹怒了这个人。   后半夜下起了一场雨,淅沥沥哗啦啦的,敲打在窗台上,雨点乐此不疲的在那哼哼哈嘿,特别调皮,非要闹醒房里的少年。   陈又翻了个身,真是够了啊,下个没完了还。   他伸手摸摸,不是空的,冷的,是男人结实温热的胸膛,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抱着换了个房间的。   盛擎捉住胸前的那只手。   陈又的腿一蹬,趴到男人身上,在他耳边说,“爸,下雨啦。”   盛擎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嗯。”   陈又吹吹气,“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撒。”   盛擎把被子拉拉,“爸爸困,明天再说。”   陈又捏住他的鼻子,堵住他的嘴巴,哼哼,喘不了气了吧,我看你还怎么睡觉。   盛擎的嗓音里裹挟着隐忍,“别闹。”   陈又往下蹭,嘴巴贴到男人的喉结,还吧唧吧唧好几下,听到他的呼吸一滞,满意了。   睡什么睡,外面下大雨,房里可以下小雨啊。   盛擎拍了一下少年的屁股,力道很轻,“乖,听话。”   陈又不想听话,他的右手又能用了,心里特别激动,差点都哭了,好不容易数了一亿只羊把自己数睡着,结果就被下雨的声音给吵醒了,现在完全不想睡,就想搞事情,搞一小时两小时,搞到天亮都行。   “爸,我想看鸟。”   “下着雨呢,鸟都躲棚子里睡了,天晴了再看。”   “不是那些。”   盛擎没想到少年这么快就看腻了园子里的那些鸟雀,“其他的品种还没到,要等半个月左右。”   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哎,说你是猪,你又不是,不是吧,可你又是,所以你是不是猪,这是一个很难搞的问题,陈又在男人耳边说了什么,他感觉男人的气息沉了下去,很明显。   盛擎把灯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少年黑亮的眼睛,神采奕奕,他咳一声说道,“你的身体没好,会伤到你。”   没事没事,真的,我一点事都没有,陈又捧着男人的脸吧唧,他哼唱了一句,“原来冲动的情节,就是和你看鸟,嗒啦嗒啦……”   盛擎很是无奈,“好,不过你要听爸爸的话。”   听听听,我肯定听啊,陈又万分期待。   不多时,盛擎就去把他养的那只巨大的黑鸟给放了出去,鸟雀有乌黑乌黑的羽毛,还发着亮光,特别的美,它在半空昂头长啸一声,那声音异常的嘹亮,穿透力超强。   听到主人的指挥,黑鸟便抖抖魁梧雄壮的身子,敏捷地飞到陈又面前,带着他往天上飞,往地上冲,飞行的时候忽高忽低,忽快忽慢。   陈又紧紧抱着黑鸟,听着风在耳边呼呼的吹,整个天地都成为虚影,好棒。   黑鸟带陈又飞了很久很久,陈又从它身上下来的时候,有种恍然如梦,梦如人生,生不如死的感觉。   盛擎去打水,拧干毛巾盖在少年的脸上,将那些泪痕擦掉,“玩够了?”   够了够了,太够了,陈又在生不如死的状态挣扎着,试图死灰复燃,但是不行,他只能再跌回去,“爸,几点了啊?”   盛擎拿起手机看,“快三点了。”   陈又噢道,“我饿了,想吃饼干。”   盛擎说,“饼干不能吃,你躺着,我去给你泡杯牛奶。”   陈又对着男人的背影喊,“大杯的啊!”   他喊完了,虚的一身是汗,眼前真真发黑,天花板都在转啊转的,“444,我看到善念值可以买东西,我记得我是有1279个,能买什么啊,可以买强身健体的药么?”   系统说,“药有,但是对你没用。”   陈又呜咽,“不会吧,平台不是好多产品吗,就没有一样有用的?”   系统说,“有一样可以让你多活几年,但是要……”   陈又连忙问,“多少,我那些都拿去。”   系统说,“你那些加三个零就够了。”   陈又,“……”   他不死心的问,“不能便宜点吗?国庆快到了,有活动的吧?”   系统说,“如果我是你,就去获取善念值。”   陈又叹气,说的容易,做起来好难的,他都不知道自己那一千多是怎么来的,善念值这东西,从字面上来说就是善念。   可是他完全不清楚,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有善念,有了也是毫无感觉。   第二天,雨没有停,拖拖拉拉的,很不爽快。   陈又躺在床上抱着笔记本看直播,里面那小哥在老家的水塘里抓鱼,泥鳅,还有大虾,人是个会来事的,又很会搞幽默,气氛非常活跃,弹幕刷的好快,火箭一架一架的冲过,游艇一艘一艘的游过,土豪很多啊。   他是个穷鬼,只能给一点。   按鼠标的时候,无力感又出现了,陈又只能用左手,他寻思,哪天左手也不行了,得上脚。   看来很有必要提前训练训练十根脚趾头的灵活度啊。   就是不知道等脚也不能用了,那该怎么办?陈又撇嘴,只有等死。   任务进度就麻烦了。   输完液,陈又看着手背上的青紫针眼,他拿另一只手去摸摸,生病真是一件自己难受,也让别人痛苦的事。   那时候老妈病倒了,老爸一下子就苍老了好多,家里也弥漫着很不好的氛围,死这个字是不能提的,陈又不小心提过一次,就被老爸给骂了。   老妈答应老爸,会努力撑下去的,结果呢,她连那个年都没撑到头,就丢下他们爷俩走了。   老爸消沉了好一段时间,才能接受老妈不在了的事实。   手被摸了一下,陈又回过神来,对男人说,“爸,湖里有鱼吗?”   盛擎说,“有吧。”   陈又雀跃的说,“中午吃完饭我要去钓鱼。”   盛擎皱眉,“不行。”   陈又立马就垮下脸,不高兴了。   盛擎眉间的纹路更深,半响他说,“只能一小时。”   陈又得寸进尺,“两小时。”   盛擎说,“半小时。”   陈又的脸抽了抽,爸你要是这么搞,那就很没有意思了,他咬咬牙,“一小时就一小时!”   这件事算是愉快的定下来了。   午后,后面的湖边多了一把椅子,一张桌子,桌上放了无污染的纯净水,还有一些吃的,边上有几个保镖,医生,护士。   陈又烦躁德坐在椅子上拌鱼料,这么大的阵势,别说是鱼了,人都不敢靠近好么?   他把鱼料撒进湖里,低头去袋子里扒拉蚯蚓,挑三拣四的,这条颜色不够红润,那条太苗条,没什么肉。   后面的几人看到少年把袋子拿到腿上,凑到袋子里去翻,都有点反胃,但是他们作为大人,也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陈又终于挑到几条满意的蚯蚓,他翻了其中一条的牌子,熟练地搞到鱼钩上面,把鱼竿转转,放进水里,拿湿纸巾擦手,顺便等鱼吃钩子。   风有,不大,吹到脸上的时候有一点温柔,太阳也有,不烈,投在身上,暖洋洋的,像泡在温水里面。   什么都刚刚好,就是鱼不上钩。   陈又眼巴巴的望着湖面上的浮子,一点都不动啊,难道是鱼料的问题?不可能啊,他闻着好香,刚才自己差点没忍住去尝一口。   那就是蚯蚓的问题,绝对是,它不合湖里那些鱼的胃口。   陈又死也不承认是自己的鱼伎不行。   一小时到了,后面那几人就上前收拾,很快,湖边屁都没有留下。   陈又前两天一条鱼都没钓到,他都是无精打采的拿着鱼竿回去,吃进嘴里的饭菜都不香了。   想当年,陈又在村子里也是一能人啊,每天都出去撒野,腰上挂着一根细铁丝,专门用来串鱼的,他每次回家都串了一大挂大大小小的鱼。   到了第三天,陈又甩一次鱼竿,就有一条鱼挂在上面,活蹦乱跳的,甩了他一脸的水。   “卧槽,怎么了都是,湖里的鱼突然爱上我了?”   陈又开心啊,他把鱼从钩子上慢慢弄下来放进鱼篓里面,拽起鱼篓看看,里面已经有十几条鲫鱼了,个个都好大,还很漂亮。   “444你快看啊,我钓了好多鱼!”   系统泼凉水,“这个是人工湖,没有鱼,是你粑粑派人放了几十斤鱼进去,可是他没想到你会蠢的连一条鱼都钓不到,为了让你开心,他只好让人潜在水底,往你的鱼钩上串鱼。”   陈又被凉水泼的打了个哆嗦,“……这特么的也能行?真是厉害了。”   盛擎处理完手里的事过来湖边,正好看到少年往鱼篓里丢鱼,他低声说,“又钓到了一条?”   是啊是啊,你想让我钓到几条,我就能钓到几条,好牛逼的,陈又喝口水,“爸,这湖里有龙虾吗?”   盛擎的额角隐隐一抽,“你又要钓龙虾了?”   陈又嗯嗯的点头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湖里的鱼今天脑子特别笨,傻不愣登的,都在往我的钩子上撞,好没意思啊,我觉得还是龙虾好玩。”   他好似是看不到男人黑下去的面色,随便指着一个方向说,“那边有土堆,肯定就有蛤蟆,用一条蛤蟆腿就能钓到龙虾了。”   盛擎刮了一下少年的鼻子,“钓个鱼就行了,想吃龙虾爸爸让人去买。”   陈又眨眨眼睛,“那螃蟹呢?”   盛擎没反应,后面两个男的都同时打了个冷战,一脸生无可恋,卧槽,少爷啊,您就别玩了,再玩下去,我们真的会被您玩死的。   好在陈又只是随口说说,不是真的要钓龙虾跟螃蟹。   国庆刚过,盛夫人走了,她是吃安眠药自杀的,管家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因为盛夫人在自杀之前一段时间就性情无常,尤其是自杀的前一周,根本就不让管家和佣人进她的房间,她也不吃东西,盛家的谁过来劝说,都没用。   盛夫人是10月9号死的,8号那天,娘家有人来找她,是想让她跟盛擎说说,把人安排进盛氏,当时管家在门外听着里面的争吵,骂的很难听,没一会儿,娘家人就气冲冲的离开了。   管家哪晓得盛夫人会想不开就那么去了。   盛夫人一走,整个宅子里就失去了女主人,管家和佣人们除了叹气,感慨,也不能做些什么。   后山那一大片墓碑中又多了一个,所有死去的盛家人都埋葬在这里,守着这座大宅子,他们活着的时候,明争暗斗,死了成为邻居,也不会消停。   陈又是看新闻才知道的,他偷偷去观察身旁的男人,没有什么伤感,也许在对方的心里,亲情这东西就是两个字,有几十笔画,没有其他概念。   年三十晚上,陈又在厨房捣鼓年夜饭,锅里的大骨头汤还在烧着,他突然站不稳了,控制不住的倒在了地上。   这次一睡就是三年多。   陈又睁开眼睛,身上有好多管子,他不知道是该吐槽这个遗传病,还是该担忧自己的任务进度,能不能赶在这条命嗝屁前刷到头。   “444,这遗传病难道就是睡一睡醒,再睡一睡,不醒?”   系统说,“差不多吧。”   “……”陈又动不了,“盛擎呢?”   系统说,“在给来福做饭。”   陈又惊到了,那个男人会做饭,他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事,“我睡了多久?”   系统说,“三年零五个月十六天。”   陈又一愣,怎么这么长时间,他感觉就是睡了一觉,没有做梦,“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系统说,“没骗你。”   陈又的心情变的很复杂,看来他昏睡的这三年,那个男人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都会给来福做饭了。   也好,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一睡不醒,有来福陪着,那个男人也不至于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   小动物有感情的,养久了,和亲人一样。   进来一个医生,看到陈又苏醒,他惊喜的跑出去,很快,一大堆人都冲了进来,在陈又身上检查这检查那。   等人都走光了,陈又才能喘口气,他一转头,不动了。   门外的男人紧紧抿着唇角,一眼不眨的看过来,还不到四十岁的年纪,两边鬓角的头发全白了。   陈又看着心酸,他想,真到了自己走的那天,这人应该可以接受了。   毕竟他这三年一睡,谁也不知道会不会醒,呼吸什么时候停止,男人经历过那种煎熬和等待,绝望,再去反复,对待生死应该有了新的认知。   陈又醒了以后,精神不错。   他的心里其实很烦,任务进度没法说。   “444,如果这个任务失败,我会重来一次吗?”   系统说,“你会死。”   陈又没听懂,“什么意思?”   系统说,“任务一旦失败一次,你就会失去宿主的资格,没有重生的机会。”   陈又说,“逗我。”   系统说,“那你可以试试看。”   陈又不敢试,他在现实世界猝死了,来玩副本刷怪获取恶念值,就是为了能够得到重生一次的机会回家,这么说,任务必须要完成了。   不成功便成孤魂野鬼。   盛擎没有跟陈又提起这三年的事,好像就是一闭眼一睁眼,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内心是什么样子,在看到人醒过来的时候,那种难以言喻的狂喜,感恩。   他的一生作恶太多,年少时期就沾了血,渗透黑暗,算计亲兄弟,包括很多亲人,甚至是自己的父亲,母亲,更别说是一些不相干的人。   倘若真有报应,盛擎无比虔诚的希望老天爷把那一笔笔的账和一条条的人命都算在自己身上,不要去牵连到少年。   小黄狗胖了一圈,身上的棕黄色毛发也长了。   陈又啧啧两声说道,“哇,来福,三年不见,你怎么变的这么帅了啊,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他笑眯眯的说,“来来来,给哥哥转个圈,让哥哥好好看看。”   小黄狗在陈又的手下绕圈。   陈又乐的像只老鼠,瘦不拉几,病入膏肓的那一种,他本人没有那种觉悟,意志力强的一逼,还带着小黄狗做了第八套广播体操。   玄关传来冷厉的声音,“盛夏,谁叫你起来的,给我去床上躺着!”   陈又缩缩脖子,赶紧照做。   他竖着耳朵听客厅的动静,还以为来福要背锅,盛擎会发一通火呢,他都做好去英雄救狗的准备了。   躺在被子里,陈又脑补冷峻的男人抱着一只小黄狗,不光逗,还有点温馨。   过了会儿,小黄狗跑到房里来,在床边仰着脖子看小主人,它低头找找,把一只拖鞋叼起来。   陈又乐了,“不行啊,爸爸不让哥哥乱跑。”   小黄狗一直叼着拖鞋,脖子都酸了,它的嘴里还发出低低的声音。   “你去找爸爸,他会带你玩耍的。”陈又说,“哥哥的身体不好,生病啦。”   小黄狗把拖鞋放下来,换一只叼。   陈又,“……”这三年没见着,怎么来福的性格变的像那个男人了,真执拗。   他挪到床边,前倾着上半身,很小声的说,“来福啊,你答应哥哥一件事,等哥哥走了,你要陪着爸爸,好不好啊?”   小黄狗摇着尾巴,也不知道能不能听得懂。   陈又叹口气,“你是不知道,哥哥的身体出了很大的问题,也许哥哥现在跟你说话,下一秒就昏过去了。”   “你知道昏过去意味着什么吗?那就意味着很有可能不会醒过来,再也见不到来福你,还有爸爸啦,行了行了,别叼着拖鞋了,放下来。”   他伸手去把小黄狗嘴里的拖鞋拽掉丢回地上,“去吧,去找爸爸。”   小黄狗没去,而是把腿往后一伸,趴下来了。   陈又翻白眼,“真不听话,我告诉你,以后哥哥走了,你要是还这么皮,会没有饭吃的,抱大腿会吗,待会儿你看着哥哥是怎么抱爸爸大腿的,要学知不知道,不爱学习的狗不是一只好狗,你慢慢领悟……”   他嘀嘀咕咕了一大堆,没有注意到门口的身影。   一天,盛擎问过医生,确定不会有事,就带陈又出门。   陈又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子那里了,他坐在车里东张西望,几年没出来,感觉整个世界都变漂亮了,连车喇叭声都很好听。   盛擎在开车,余光扫过少年,“有那么高兴?”   陈又说有,他的脸朝着车窗那里,看后退的景物,忽然说,“爸,一会儿你上理发店把头发染黑吧,我看着不舒服。”   盛擎按着方向盘的手微顿,“有什么不舒服的?”   陈又揪着眉毛说,“你别管了,反正我就是不舒服!”   盛擎看着路况,“不说清楚,爸爸不染。”   陈又,“……”   他搓搓脸,趴着窗户哈气,拿手指在雾气上面画圈圈,“我一看你那两边的白头发,心里就闷闷的,还痛。”   心痛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是大毛病。   盛擎闻言,便不再多问,找了个理发店去染头发。   陈又在这里等着,无聊看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他看到佝偻着背,步履艰难的老爷爷拖着一个很大的绿色袋子,沿着街挨个去翻垃圾桶,还有不知道是怎么惹了妈妈生气,被当街打屁股,丢到地上的小孩。   街上的人好多,陈又漫无目的的看着,会乐呵,紧张,好奇,担心,每一种情绪都出现在他的脸上,善念值加了好几次,他都没反应,直到系统提醒了才知道这件事。   翻平台产品的时候,陈又看到一个小菊花的标志,他也看不太清上面写了什么字,就问系统,“那东西是管什么的?”   系统说,“叮,防裂,润滑。”   陈又露出“噢我知道了”的表情,“冻疮膏是吧,名字不咋地啊。”   系统,“……”   陈又说,“要的善念值也不多,等冬天的时候我买两盒,你要送我一盒,一般都是买二送一的。”   系统,“……”   陈又把刚到手的那些善念值和自己的存款全部用出去,买了系统说的那种药,据说他可以多活上几年,这样就能搞定任务了,还能陪陪盛擎,“欺骗消费者是要被日成咸鱼干的,你晓得吧?”   系统不搭理。   陈又正要去拿手机刷,他瞥到不远处的商场里走出来几个人,年纪轻轻的,俊男靓女,很醒目。   靓妹的手挂在一个男生的胳膊上,那男生比她要矮一点,看她的时候,眼里刷刷刷的都是爱,在他们的旁边还有两个女生,一个高个子男生。   那两个女生都对高个子男生有意思,但是男生没有给什么反应。   三年一过,不止是盛擎的鬓角白了,靓妹有了男朋友,跟校草跨过高中时代的那些不愉快,约着出来逛街,还带上俩好友,想撮合一对。   陈又看着那行人朝车子这边走来,他趴上去,隔着车窗看校草从自己眼前过去。   外面的肖琅苟忽然停下脚步,莫名其妙的看了眼车子。   男生多数对车有着一种女生无法理解的着迷,就跟女生对化妆品和包包的关爱程度差异多,靓妹的男朋友也在看车,他咂嘴说,“起码八位数。”   那两个女生跟靓妹不懂车,就问是什么车,说牌子没见过。   靓妹的男朋友叽里呱啦的说是在杂志上看到的,没想到有人这么快就搞到手了,总之是很叼的样子。   一旁的肖琅苟在看车,却又不是,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很熟悉。   车里的陈又吓一大跳,不对啊,校草是看不见他的。   这么一想,陈又松口气,他隔着车玻璃碎碎叨叨,还没年轻就老了,“校草啊,我看你过的不错,大四了吧,找工作了没有啊,记得找一份有五险一金,朝九晚五的啊,好好干,你会更好的。”   肖琅苟盯着车,正要用手去碰车门,靓妹催促,他的手收回去,转身走了。   理发店的门推开,盛擎染了头发坐进车里,鬓角的白色被黑色取代,显得年轻了不少,其实他也不老,即将成为一枝花。   陈又把头凑过去,“爸,你觉得我怎么样?”   盛擎系着安全带,抽空瞥一眼说,“还行。”   陈又捧着男人的脸,让他认真的看看自己,“没觉得我比刚才要红润吗?”   盛擎看看,“好像是有那么一点。”   那是,这可是我花光了所有积蓄搞来的东西,陈又在男人的嘴巴上吧唧一口,“走,我们去下馆子!”   盛擎用食指抵开少年的额头,让他坐回去,“不干净,想吃什么说,我让厨子做。”   陈又翻白眼,气氛懂不懂?   很显然,盛擎是不懂的,他哪方面的食欲都不怎么好,也不在乎,要不是有陈又,他活的都不像个人,而是一台机器,油没了,就不能运转,废了。   不到一个月,几个医生目睹少年病情的变化,从匪夷所思,不敢置信,到确认,他们看到了医学史上的奇迹。   世上是有奇迹,但我不是,我是有个小伙伴给搞的药,能暂时压制压制,陈又说不出事情的真相,有限制嘛,他就只好做一个奇迹,被研究来研究去,幸好有盛擎,他没有成为小白鼠。   盛擎没有掉以轻心,直到又过了几个月,少年都没有晕倒过,他才将压抑的激动放出来一些。   陈又一边刷任务,一边锻炼身体,做个乖宝宝。   盛擎说这个不能吃,他就不吃,盛擎说那个不能做,他就不做,拼死也想再活久一点。   一年后,陈又跟着盛擎去公司,做了他的小助理。   全公司上下都知道新来的小助理是大少爷,虽然长的跟董事长不像,却一点也不影响他在董事长那里的地位,看看,三位少爷,就带了一个,这还不能说明偏爱吗?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更多,比如董事长会跟大少爷同床共枕,还一起哼哼哈嘿。   陈又的智商……怎么说呢,反正就是让人着急,他也没多少事情做,就整理整理文件,搞搞会议记录,把当天的行程安排告诉盛擎。   即便是这点事,陈又还容易搞错,好尴尬的。   盛擎说把少年带在身边,不指望做什么,想看的时候能看到,那就行了,他翻着文件,拧开钢笔帽,问上一句,“你在干什么?”   从前他喜欢静,如今有少年在,他喜欢热闹,喜欢对方的碎碎念。   斜对面桌上的陈又在扫雷呢,正扫在节骨眼上,还差最后一小块,听到声音就说,“我在看资料啊,好复杂。”   盛擎似笑非笑,“真的?”   陈又小鸡啄米的点头,“真的真的,太复杂了,哎哟卧槽,又死了!”   他喊出去,不敢看男人的脸色。   盛擎在文件上签字,“去倒杯水。”   陈又立刻去倒水,像模像样的端着杯子给男人。   盛擎说,“坐到沙发上去,把水喝完。”   陈又一愣,给我自己喝的,他扭头要走,又绕过桌子,在男人脸上亲了一下,“爸,我是不是很笨啊?”   盛擎似是在笑,“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陈又抽抽嘴,行了,什么都别说了,你一问这个,我就知道是什么答案了。   盛擎捏捏少年的腰,“你啊。”   陈又的大脑空白了一秒,若无其事的去沙发上捧着杯子坐着喝水。   下班后,盛擎要出席一个宴会,他让司机把陈又送回家,陈又缠着他,非要去,“爸,我一个人在家里很无聊的。”   盛擎没办法,“去可以,但是必须待在爸爸身边,一步都不能离开。”   陈又说没问题,怎么都行。   到了酒店,好多名车停在外面,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陈又下车就跟着盛擎,从左边走来几个浑身散发着“我是大老板我很有钱”气息的中年人,他们见到盛擎,就上来客客气气的寒暄。   盛擎牵着陈又,说这是我儿子。   陈又立刻露出接手我是盛家家主儿子的剧本,礼貌的喊人。   几个中年人开始天花乱坠的夸赞。   明明是大晚上的,光线也不好,陈又懂不了,这几个大叔是怎么看出他有大出息的,这东西还能用眼睛看?他长见识了。   宴会跟电视里的大同小异,奢华,盛大,随便呼吸一口空气,都是钞票的味道。   没有盛擎的准许,陈又不敢喝酒,就喝着自己带的水,对,来参加这么高逼格的宴会,还带瓶水的,只有他了。   真心尴尬。   陈又装作看不见周围人投来的目光,喝了两口水就把瓶子递给男人,来啊互相伤害啊!   盛擎低头喝了一口。   同样的举动,他一做,大家的眼神就从古怪变成好奇,难不成是什么营养水?走哪儿带哪儿,喝一口有益于身心健康?   那些人好奇归好奇,却不敢去问个明白。   宴会后半场,盛擎出去接电话,他叫陈又跟着自己。   陈又就在旁边站着,无聊的看车流,夜市。   马路对面,盛光看到了陈又,陈又也看到了他,好家伙,就是这么巧。   大概是盛擎站的位置不在霓虹灯的范围,很难被注意到,所以盛光只见着了陈又,那眼神,那表情,就跟见了什么怪物似的。   有时候,有些事真的是命中注定,要说邪门也可以。   盛光穿过马路,没注意一辆车朝自己这边开过来,在危急关头,左边冲上来一人,把他推开了。   车祸嘛,每天都有,这个城市,那个城市的,从来都不缺少。   陈又看过好多车祸的视频,比如有人走着走着,突然被撞飞出去,当场遭到车轮碾压,几秒内的事,连上帝都没反应过来,要不就是低头刷手机,看什么新闻,微博之类的,被车撞死,大多数都是意想不到,觉得怎么也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但这是陈又第一次目睹车祸发生,他的眼睛瞪的极大,看着那辆车从盛景的腿上碾过去。   那一刻,陈又吓的整张脸都白了,他抖着手去抓盛擎,“爸爸爸爸爸……快……快看……”   盛擎猝然掐掉电话,问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陈又艰难的吞咽唾沫,哭着说,“是,是盛景。”   他指着马路,“那边,被车压了。”   盛擎看过去,眉头皱了皱。   每个人在成长过程中都要付出不同且不相等的代价。   只是,盛光的成长代价是盛景的一双腿。   陈又抓着纸擦眼泪,控制不住的哭了,他看着盛光扑在盛景面前惊慌的大叫,不免有些唏嘘。   这下子好了,该长大了,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了吧。   不多时,盛景被送去医院抢救。   盛光靠墙站着,手上,身上都是血,染红了他最爱的白衣服。   盛擎抬手给了他一下,“如果我知道你这么不懂事,一次两次都学不乖,当初就不该收养你。”   盛光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眼睛通红,“爸你说什么?”   盛擎冷眼看他,“等盛景醒了,你去问。”   盛光拽着男人的袖子,“爸,盛景不会有事吧,我……我……”   他想说他很害怕,可是男人眼底的冷漠让他感到绝望,连呼吸都停了。   凌晨一点多,盛景被推出手术室,脱离危险,遗憾的是以后两条腿可能会有一些并发症。   盛光还是那副模样,也没有去洗一下脸,那些血全都干了,他浑然不觉,嘶哑着声音问病床上的人,“我们都不是爸爸亲生的,对吗?”   盛景闭着眼睛,似乎对盛光在自己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而是别的无动于衷,更像是麻木。   盛光的情绪很激动,“你说话啊?”   盛景动了动没有血色的嘴唇,“是,”   盛光跑到床前,想去抓青年的衣服,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顿时就是煞白一片,他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盛景说,“七八年前吧。”   盛光愣住了,好一会儿,他哈哈大笑,“行啊,盛景,你真行,就我是个傻逼。”   “不过这些年,你总是高高在上的,看我的笑话看的也挺多,不差这一个。”   盛景听着脚步声,“你要去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盛光停在门口,手抓着门把手,收紧了指尖说,“我没有让你救我,是你自己冲过来的。”   说完他的呼吸就滞了一瞬,心里想说的是谢谢,却不知道开口了,话就变成别的了。   盛光的脸色清白交加,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听到背后传来没有起伏的声音,“对,是我自愿的,所以你不需要自责。”   砰的一声,盛光摔门出去。   盛景的眼皮睁开,又缓缓合上了,他自嘲的笑了笑。   几天后,盛光出现在医院,手里提着果篮,边上还带着一个苗条漂亮的女生,他说,“这是我女朋友。”   盛景看着盛光,盛光也在看他,交错的目光里,隐藏着什么,暴露着什么,只有他们彼此清楚。   盛光知道了。   就在盛景奋不顾身去救自己的时候,所以他今天来,是要断了对方的念想。   有的东西,不是想得到就一定会得到的,这是当年盛景亲口对盛光说过的话,如今自己又体会了一次。   片刻后,盛景垂下眼皮,“挺好。”   盛光把果篮放桌上,“就只有这句评价?这可是我正儿八经谈的第一个女朋友,我是冲着毕业后结婚去的。”   那女生羞红了脸,说你怎么当着外人的面说这种话啊,我还没有跟家里说呢。   盛景恨不得自己聋了,瞎了,死了。   盛光待了足足半小时,就在盛景的心窝里扎刀,一刀比一刀狠,他搂着女生,“我陪她去逛街了,下次再来看你。”   说的下次,是两周后。   盛光进病房的时候,发现里面的人不是盛景,他的心里就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像是麻了一下,之后就去护士站那里询问。   护士站的护士听了就交给他一张纸,“这是病人让我转交给你的。”   盛光把纸摊开,上面就一句话:我走了,再见。   走了?走哪儿去了?盛光把纸抓在手里,“他就没有再留什么话吗?”   护士说没有,“是病人强行出院的,当时来接他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   盛光的表情变了变,他去了某个公司。   年轻女人是盛景的学姐,不是经常联系的那一种关系,需要帮忙会想到对方。   她见到盛光,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不知道。”   盛光冷笑,“你把人接走的,会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确实是我把他从医院接出来的,可是离开医院,我跟他就分开了。”   年轻女人抱着胳膊说,“盛景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了解吧。”   盛光想说,错了,他一点都不了解那个人。   毕业后,盛光用上手里的所有资源,也没能找到盛景,像是化作一粒尘埃,融进这个世界。   对方在他的心里留下一个疤,就那么待在那里,这辈子都别想去掉了。   陈又管不了别的事,抓紧时间搞任务,简直就是在跟死神赛跑。   按照系统说的,他能撑两三年,没想到他一撑,就撑了十年。   奇迹,绝对的奇迹。   陈又明显的感觉到了,系统对他还没有搞定任务,留在这个世界很不爽。   估计是他的任务完成时间跟系统的业绩挂钩。   有一天,陈又在看来福扒窝,他突然昏了过去,很快就醒了。   但是他知道那药的药性已经消失,人不行了。   盛擎一个电话,当年的几个医生就都来了,个个都老了不少。   他们检查完陈又的身体,都大惊失色,不敢说话。   陈又问系统,“我还差多少没有完成?”   系统说,“1.5。”   陈又的心里哇凉,都结冰了,他哽咽,“完了,我回不了家了。”   心里难受,陈又就哭了出来。   他再不哭,后面知觉没了,想哭都不可能。   盛擎亲吻着陈又的眉心,眼皮,吻着他流出来的咸咸的泪水说没事的,爸爸会陪着你。   陈又摇头,别啊,你陪我干什么啊,你身体好好的,起码还能活个三四十年。   不到几天,陈又就不能动了,全身肌无力,要死了,他很绝望,不是因为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是任务失败意味着什么。   这也不能怪盛擎,是他自己的问题,陈又也不想怪盛擎。   盛擎对他那么好,好的让他怪不起来。   奇迹不能维持下去,等待的就是命运的安排,大自然的法则。   盛擎不会放弃陈又,他丢下一切事务,精心照顾。   在男人给自己擦脚的时候,陈又望见对方头发里的白色,多了好多,他的眼睛酸涩,不由自主的说了一句,“爸爸,我爱你。”   恶念值瞬间拿满,陈又听到任务完成提示,都愣住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   系统说,“爱的力量吧。”   陈又看着男人,又是哭又是笑,“爸爸,谢谢你。”   盛擎还沉浸那句“我爱你”里面,等他回过神来,就将陈走抱进怀里,“爸爸也爱你。”   当天晚上,陈又闭上了眼睛,这次昏睡后,他的心跳停止,一切生命迹象全部消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人活着很难,死容易。   说走就走,一声招呼都没有时间留下。   盛擎深坐在沙发里,小黄狗在他的脚边绕来绕去,完了就跑去厨房,卧室,次卧,书房,在找着什么。   “福来,别找了,那个小疯子走了。”   半响,盛擎失笑,“你是来福,我又记错了。”   小黄狗还在找。   盛擎不再开口,他累了,就靠着沙发,目光停在墙上的一幅画上面,又似是空的,什么也没有进他的眼睛里。   小黄狗跑了好久,把公寓能找的都找了几遍,它呜咽了一声,去抓盛擎的裤腿。   盛擎踢开小黄狗,力道不大,“他平时把你挂在嘴边上,一口一个来福,你有什么好的?”   “他走了,你有没有一点难过啊?”   小黄狗仰着头嗷呜嗷呜的叫,像是在哭。   “会难过的吧,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不难过……”   盛擎看一眼小黄狗,“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着的。”   他消瘦下去的脸上浮现一抹笑,“不然那小子会来我的梦里骂我,说我虐待你。”   “起来,我去给你弄吃的。”   小黄狗屁颠屁颠的跟在盛擎的后面。   诺大的客厅里,少了个活泼的人,没了碎碎叨叨的声音,还有那些哼唱的歌声,凄凉的很。   陈又走后,盛擎总是会在半夜喊他的名字,老了就会迷糊,以为人还在,好好的。   小黄狗跟着盛擎一起喊,一起找,人傻了,狗也傻了。   盛擎坐在床头揉着额角,“他一次都没来过我的梦里,没良心。”   “那天他跟我说,爸爸我爱你,结果晚上就走了,逗我玩呢。”   “他能陪我这么多年,我应该知足的,可是人贪心点也没错,不是吗?”   “来福,你说,他那句爱我,是真的,还是哄我开心?   小黄狗趴在地上抓地板。   盛擎嘲讽,“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又不懂。”   小黄狗叫了几声。   盛擎走到书桌那里,打开抽屉拿出日记本翻开,里面是白纸。   他一页页往后翻,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没有看到一个字,甚至是一个符号。   这日记本在他这里放了很长时间,他翻过无数次,明明什么都没有,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去看。   盛擎眯了眯眼眸,还是将日记本放回了原处   几天后,盛擎去了一趟老宅,那里一个人都没有,都荒废了。   他上楼,去了陈又以前的房间,打算把陈又用过的东西都带走。   走的时候,盛擎看了眼桌上的电脑,就那一眼,让他有种想去开机看看的想法。   他也那么做了。   电脑打开的有点慢,桌面很干净,一览无遗。   D盘有一个文件夹,命名是我的前五个任务世界。   盛擎面部的表情霎时间就变了,他几乎是总发颤的手去点开文件夹,进去后就点了文档。   视线往下移动,盛擎的眼中出现错愕,震惊,惊喜,愤怒,悲伤,诸多情绪铺天盖地般咂向他。   进度条到底,盛擎的唇角划开一个弧度,愉悦又兴奋,最后呈现的是扭曲的疯狂,他抵着额头笑出声。   “原来是你啊……”   盛擎笑的不能自抑,他后仰身子哈哈大笑,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小骗子。”   电脑毫无预兆的黑屏,同一时间,盛擎这一刻的记忆被强行清理。   他再去开电脑,却开不了机,就在他要去检查的时候,电脑底部冒出一团烟,诡异的起火,砰地一声爆炸。   盛擎退的及时,并没有受什么伤,他就那么盯着成为废品的电脑,许久过后,眼底闪过了什么,沉了下去,藏匿于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那天之后,盛擎恢复如常,他的生活回到最初,繁忙又单一。   盛夏是春天走的,入秋的时候,方淮淮结婚,她给盛擎寄了请帖。   婚礼当天,盛擎独身一人出现在现场,以盛氏文化董事长的身份,他的身影瞬间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新郎的家人纷纷震惊,那样的大人物前来,整个婚礼提到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高度。   方淮淮撇下几个朋友过去,她打量着盛擎,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意外,对方容姿优雅冷峻,不再丝毫颓废憔悴,硬要说和过去的不同,大概就是气质越发的沉稳。   找了个稍微僻静点的地儿,方淮淮说,“盛夏离开以后,我以为你会一蹶不振。”   盛擎单手插兜,“他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我也会去。”   方淮淮的眼皮一跳,“你想干什么?盛擎,人死不能复生,你别……”   “知道孤星命吗?”   盛擎打断方淮淮,“我会孤独终老,这是我的命。”   他露出方淮淮看不懂的笑容,“等我老死以后,我再去找他。”   方淮淮倒抽一口凉气,到目前为止,有关人死了究竟会去什么地方的科学性言论有很多,但是没有哪一个是得到验证的,毕竟人死了,不可能还回来告诉活着的人,自己去了哪儿,看到了什么,那里有什么东西。   这个男人要去哪儿找盛夏?她有些担心,“盛擎,你没事吧?”   盛擎说,“我很好。”   方淮淮看着男人,从外表看,身姿挺拔高大俊朗,的确是很好,但是她在内的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副景象,是否已经千疮百孔?   盛擎朝一处昂首,“你的丈夫在找你,快去吧。”   方淮淮扭头去看自己的丈夫,她要过去的时候,想跟盛擎再说两句,可是等她去看旁边,对方已经不在原地。   那是方淮淮最后一次见到盛擎。   婚后她就跟着丈夫去了国外,结完婚,就是生孩子,生活的重心一分为二,家庭跟事业占据的份量总是在偏移,慢慢的,前者成为胜利的那一方。   或许这就是一个女人生活的最后一道轨迹,转来转去,还是转上去了。   方淮淮从朋友那里知道,盛擎没有娶妻。   毕竟作为盛氏的董事长,关注的人太多了,要是有另一半,肯定会在M市传的沸沸扬扬。   几年后,肖琅苟出差去异地,碰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盛光在找盛景,他变了很多,那身骄傲早就随着当年路边一地的血消失。   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两人在街角对立。   肖琅苟问起盛夏。   他没想过会从盛光嘴里听到结果,因为他总是在问,总是一无所获。   所以当肖琅苟听见盛光所说时,他整个人是懵的,觉得是在做梦。   “那盛夏现在在哪?”   盛光说出一个地址,前年他回去看奶奶,下山的时候屋子里发现了一个墓碑,远离那一片墓碑群,风景很美。   旁边还空着一块地,是那个男人留给自己的。   “盛夏早就死了。”   肖琅苟的身子一震,一把抓住盛光,“你说什么?”   盛光说,“究竟是怎么死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死了有几年了。”   “你要是不信,就自己去看。”   肖琅苟后退一步,慌不择路的跑了。   那天下午,肖琅苟去了盛家老宅后面的山上,他找到墓碑,浑身僵硬,舌头都不听使唤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很久,肖琅苟蹲了下来,他抹了把脸,“小哭包,你怎么这么任性啊?”   “考了那么好的成绩,不来填志愿,不去学校报道,你到底上哪儿玩去了,连个电话都不留……”   风吹动墓碑前的枯叶,有只蚂蚁翻出来,它大胆的往前爬,爬过男人的面前时,一滴水砸了下来,它洗了个澡,只觉得冷,不知道那是悲伤。   肖琅苟辞职,离开了M市,离开了这座他死守了这么多年,最终守来一个墓碑的城市。   一年年过去,没有人知道XX高中曾经有个少年从班级倒数第一往上爬,考上重点的分数,他的名字叫盛夏。   小黄狗走了以后,盛擎就是一个人了,他的余生都陷在回忆里面。   少年的一颦一笑陪他度过每年的春夏秋冬,生命走到尽头,他是笑着离开这个世界的,仿佛是要去做什么事,寻找什么人。   ******   释城,XXX医院   陈又坐在诊室里面,身上穿着白大褂,他这副身体的主人是一个年轻的男科医生,竟然也叫陈又,跟他的名字一模一样。   原主的脾气跟陈又不太一样,人刚来就把一个科的都得罪了。   这是有原因的。   原主上学的时候是个学霸,专业里的一把手,人到了医院,傲气也带进来了,一身优越感,逮着谁都嘚啵嘚啵,一点都不知道谦虚。   可惜啊,天妒英才,原主还没来得及被前辈磨一磨,就死了。   跟陈又一样,也是猝死的。   不过他是玩游戏,对方是弄什么课题研究。   陈又翻翻桌上的东西,在现实世界,他不管是哪回上医院,看的什么科,不同的医生在病历本上写的东西都照样完全看不懂。   那哪儿是字啊,就是鬼画符。   陈又把右腿搭在左腿上,抖抖白大褂,自我感觉良好。   没想到第一个任务世界就是做医生,运气好好。   他问系统,“我的目标是哪个?也是这个医院的医生?”   系统说,“目标出现的时候,头顶会有恶念值提示,个人信息。”   “知道啦。”陈又说,“四哥,多多关照啊。”   系统说,“好好干。”   陈又撇嘴,感觉他跟这个系统没法一起玩耍。   他突然莫名其妙的说了句,“你是不是要跟我说祷告吧?”   系统沉默了。   陈又抽了瞅脸,说掉线就掉线,怎么这么不靠谱啊?他绕着桌子走动,脑子里好乱啊,说不出来是怎么个乱法,反正就是乱。   好像随时都会蹦出一朵花出来。   门外响起敲门声,伴随清洁工的声音,“陈医生,你的垃圾袋要换吗?”   陈又看看垃圾桶,堆满了棉球卫生纸倚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要的。”   清洁工是个大妈,四十来岁的样子,她麻利的把垃圾扎了拎出来,拿出干净的垃圾袋甩甩换上去。   陈又说,“谢谢啊。”   大妈愣了一下就笑,“陈医生今天的心情不错。”   陈友端起茶杯喝水,没接话。   到上班的点了,陈又拿鼠标在电脑上戳戳,进来一个大哥。   他看了眼电脑,又去看大哥,“王大大?”   大哥说是,他有点拘谨的坐在椅子上,“医生,我有点痒。”   陈又问他要了病历本,“哪里痒?”   大哥是个老实人,害羞了,他憋着声音,磕磕巴巴的说,“撒、撒、撒尿的东西。”   陈又的演技目前还是100,他面不改色,“怎么个痒法?”   大哥搓着粗糙的手,“一热就想去抓,白天还好,到了晚上痒的睡不着觉,夜里要抓很多次,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陈又刷刷鬼画符,“这种情况多久了?”   大哥挠挠头,“有差不多一个礼拜。”   陈又继续在病历本上鬼画符,“你去帘子后面把裤子脱了,我看看。”   大哥哦了声,他起来的时候问,“医生,里面的裤子也要脱吗?”   “要,脱到膝盖位置。”   把笔放下来,陈又一脸严肃的往帘子后面走去。 第127章 主任你好啊(1)   “医,医生,我长了好多小红点,不会是得那个病了吧?”   “什么病?”   “就是那个病啊。”   “那个是哪个?”   陈又看大哥的一张脸涨红, 要哭了都, 他不逗了,“放心, 你只是急性炎症。”   王大大瞬间就活了过来。   陈又拽掉一次性手套丢垃圾篓里,真是的, 还王大大呢,做人一点都不诚实,害我白高兴一场, 你也好意思, 我看你应该取名叫王袖珍,这样才贴切嘛。   哎,有一只小东西拍打着翅膀从他面前飞过, 他动动鼻子闻着味儿。   噢,原来是鸟啊。   陈又虽然不是医生,但是他已经完全承载了原主的所有东西,包括医学知识,一点问题都没有。   帘子后面没动静,陈又拉开椅子坐下来,翻翻病历本说,“大哥,你可以出来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后,王大大穿上裤子坐到对面,“医生,我刚才忘了说了,我不光痒,还有点痛。”   陈又噼里啪啦敲击键盘,专业的一逼,“那给你开个消炎药。”   “你要穿纯棉的裤子,不能紧绷着,要宽松,透透气。”   王大大忙不迭的点头,是个老实人,脸还是红的,“透透气,医生,我记住了。”   “洗澡的时候不要用香皂,裤子不要用肥皂和洗衣液,用温水搓洗。”   陈又说,“我再给你开一个清洗的,你回去按照上面的说明做,注意保持个人卫生,忌辛辣刺激的食用和酒。”   “哦哦好。”王大大支支吾吾的,又是抓头,又是抓脸,好半天憋出一句,“医生,我可以做吗?”   陈又想翻白眼,看把急的,大哥哎,不是说我,你真的好袖珍,我觉得你的另一半没有放弃你,一定是爱上了你巨大无比的灵魂。   他看一眼大哥,“最好不要,等炎症好了再做也不迟,不差那点时间,你说是不?”   王大大点头,更不好意思了,“是是。”   陈又在打出来的单子上面刷刷签了个酷炫的鬼画符,“去一楼交钱。”   王大大说,“谢谢医生。”   陈又继续看下一个,这回是个小伙子,唇红齿白,模样不错,还没张口,脸就红成猴屁股。   可以理解。   换作陈又,那儿有毛病,也会很不好意思,先看看能不能自己好,如果好不了,就上网搜搜难兄难弟,从他们的痛苦里扒拉出一点苍蝇腿大小的安慰。   最后确定没有办法了,才硬着头皮上医院。   人嘛,都得要面子。   陈又收收表情,捧着100的演技,照例询问病情。   小伙子没出声。   陈又说,“我是医生,你是病人,我们之间不需要有什么顾忌。”   半响,小伙子出声了,还在变声期,声音哑哑的,他说自己用了三年五指姑娘。   “现在我那地方突然脱皮了,我搓一下就掉一层皮。”   陈又的心里一惊,卧槽,看不出来啊哥们,你才十六哎,就动用了五指姑娘三年?你这么玩,别说脱皮,早晚连皮都得掉光,就剩下肉了。   他没有露出什么大的表情变化,淡定的问,“脱皮的现象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小伙子大概是说了嘴难以启齿的,人放开了一些,“就昨天。”   陈又顿时对他有了好感,不错不错,算是及时来做检查了。   重视自己的生命,是一件看似简单,却又复杂的事。   陈又看了今天的第二只,可怜啊,都不成样子了,哎,明明还是个孩子,竟然就已经操劳过度。   出来时,陈又问,“排尿有问题吗?”   小伙子说有,“会尿不尽。”   陈又在病历本上刷刷写着病症,“要彻底戒掉。”   小伙子问,“不能慢慢戒吗?”   陈又抬头看他,“你还年轻,路长着呢,等你长大了,会交女朋友,手就用不上了。”   “不过前提是,你那玩意儿没有问题,可是你不好好治疗,就不能跟你未来女朋友一起做想做的事。”   小伙子抽了下嘴角,“医生,你真幽默。”   “你也不错。”陈又问,“腰痛的症状有没有?”   小伙子说,“有时候会。”   陈又说, “我给你开两瓶金匮肾气丸,你先吃着。”   小伙子拿着病历本走,到门口时他扭头说,“医生,你长的好帅。”   陈又闻到了基佬的味道。   难怪刚才在里面检查的时候,小伙子的反应那么大。   医院的科室多,陈又这边今天不算忙,他看完两个,还能起来活动活动身体,上隔壁串门。   隔壁是个胖子,人也挺闲,正在那捣鼓自己的一盆发财树,见到门口的人,他不怎么待见,但嘴上还是打了招呼。   陈又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胖子是他的室友,要打好关系啊。   他可不会像原主那么傻,被小群体孤立是很惨的。   陈又笑着进来说,“周医生,你这发财树长的好好。”   周医生奇怪了,这个自以为是的青年昨天还很不屑,现在竟然对他笑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周医生也缓了脸色,“发财树是景观型植物,好养活。”   陈又继续问,“那这玩意儿是怎么浇水的?一天一次?”   周医生见青年似乎很有兴趣,他就来了精神,话也多了,“土干了就浇,确定土干没干,可以用牙签去戳,或者端起来花盆掂量掂量。”   “有的植物喜水,有的喜干,养哪种,就要根据那种的习性来料理,植物也是生命,不能随便折腾。”   陈又听的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周医生对这个还有研究啊,我都不知道。”   周医生第一反应就是青年又在冷嘲热讽,他正要去反击,却对上青年看过来的目光,怎么说呢,就是善意,也很干净。   他突然就没那么反感了,毕竟大家都是同事,又住一间宿舍,和和气气的总比阴阳怪气要好的多。   “我也就是在网上看了一些博主的博客了解的。”   陈又跟周医生聊了几句,他环顾四周,桌上,地上放了不少盆栽,有大盆的,也有小盆的,都长的非常好,让人看了都觉得有劲儿。   “周医生,你这些盆栽都是在哪儿买的,回头我也买几盆放办公室里面。”   周医生说,“网上买的,同城送货上门。”   陈又要了那家网店的链接就回了自己那儿,下单付款,坐等他的花花草草。   周医生摸摸下巴,“陈又这是……吃错药了?”   他耸耸肩,吃错药了好,可爱多了。   中午,陈又不用值班,他收拾收拾就去食堂吃饭。   周医生跟他一道去的,两人在路上有说有笑,让其他护士医生都感到惊愕。   尤其是男科的,他们揉揉眼睛,没看错,多新鲜啊。   周医生受了一肚子气,把陈医生说的屁都不是,看看这会儿,笑的脸都起褶子了。   医院有两个食堂,西边那个是给患者家属吃饭的地儿,东边那个大一些,有两层,第一层是给医院实习生,后勤,进修的用,楼上只对职工开放,刷卡进去消费,环境相对来说好很多。   陈又跟着周医生上二楼,浓郁的饭菜香撒着欢扑过来,差点把他扑倒。   周医生指着一处,“陈医生,我去那边。”   陈又说行,他自个逛逛,大多数都穿着白大褂在那排队。   还不忘拿着个手机戳戳。   打算去投奔周医生的,陈又转晕了头,不小心撞到一人,他先是看到敞开的白大褂里面那笔直笔直的大长腿,然后是精瘦的腰,浅灰色毛衣,突显的一枚喉结。   再往上,是一张过分美丽的脸。   陈又吞咽口水,不好,这人是个狠角儿,原主都忌惮三分。   他的脑子飞快运转,道歉的话在看见狠角儿头顶凭空出现的屏幕时,卡住了。   那屏幕上正在输入,阎书,三十二岁,陽城人,父母离异……   卧槽,这任务目标绝对不好搞,陈又脱口而出,“是你啊主任。”   阎书说,“是我。”   “不好意思啊主任,我看见没注意。”陈又说,“主任想吃什么,我请客。”   旁边的人都刷地侧头看,一晚上加一上午发生了什么?这奇葩竟然觉悟了,不但知道拍马屁,还知道拍哪一匹马的屁股。   阎书说,“不用了。”   说完就走。   陈又在原地站着看男人的背影,阎书这人,是外科的一把刀,有着逆天的大长腿,是个阎王,也是医院很多女医生女护士的理想情人。   他穿上白大褂是圣人,脱了白大褂,就是妖孽。   没法说,总之是个怪胎。   陈又想了想,已经知道目标是谁了,都在一个医院里,有机会的。   他去找室友,先吃饭。   两人点了两个炒菜,搭配着吃。   陈又拿起筷子,忍不住问周医生,“你跟阎主任熟吗?”   周医生夹着小炒肉片吃,“不太熟。”   陈又说,“噢。”   周医生的声音模糊不清,“听说啊,我只是听说,真的只是听说。”   陈又迷之表情,行吧胖胖,我已经知道了,你是听说。   周医生压低声音,“阎主任的来头不小。”   陈又等着下文,等半天都没有,“……就这样?”   咽下嘴里的食物,周医生咳了声,“我跟他不熟嘛。”   陈又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算了,他还是研究研究盘子里的东坡肉吧,瞧瞧这金灿灿油光光的,多好看啊。   周医生是个话唠,叽里呱啦的,什么都聊。   桌子不宽,他说话的时候,还带洒水。   陈又赶紧夹了几筷子小炒肉片丟餐盘里,他怕晚一点,能差一个味儿。   “周医生,我没在二楼看到臭豆腐,一楼有吗?”   “那东西味儿太大了,食堂没有。”周医生说,“陈医生你喜欢吃?”   陈又说是啊是啊,“就好那一口。”   “我跟你说,这臭豆腐只是听着名字觉得臭,其实吃起来老香了。”   周医生脸上的肌肉抽搐,不,我觉得是听着名字觉得臭,吃起来更臭,吃一口一天都散不去那味道。   “西边那食堂有时候会有,你抽空可以去看看。”   陈又满脸惊喜,“真的啊。”   “嗯,那边有个厨子跟你的口味相同,会做那个,我上次去的时候看到了,好像还挺实惠,一份两块钱……”   周医生突然停住声音,望着陈又的背后,脸上摆出弥勒佛的笑容,“阎主任。”   陈又往后扭脖子,好家伙,目标站在他后面,还低头盯着他看,那目光说不出的怪异,让他毛骨悚然。   “主任,有事?”   阎书的眼帘半垂,就那么居高临下的俯视过去,像是要硬生生的在陈又脸上盯出两个大窟窿。   这一出引起周围不少人的打量,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们忙了一上午,就指着一点新鲜事放松放松。   陈又被盯的头皮都麻了,他不由自主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还是跟人差一个头。   “阎主任,有话您就说。”   阎书的面部表情诡异,半响开口,“你……”   陈又眨眨眼睛,把脸凑到男人的眼皮底下,“嗯?”   阎书猝然转身离开。   陈又黑人问号脸,怎么了嘛?莫名其妙。   周医生见怪不怪,他说,“阎主任喜怒无常,我们虽然跟他不是一个科,不会有多少交集,但是呢,大家都是一个医院的,陈医生你得罪谁都不要得罪他,不然会很麻烦。”   陈又慢悠悠瞥一眼,“你不是跟他不熟么?”   周医生,“……”   陈又低头扒拉饭菜,寻思怎么跟目标搞好关系,对方看起来对他有成见啊,刚才那眼神,好像是要把他吃了。   奇了怪了,原主是拿鼻孔对人,但是还没敢对到阎书那里,都没说过一句话哎。   饭后,周医生去宿舍睡午觉,陈又在医院瞎转悠,他兴奋的不想睡觉,就上办公室喝口茶润润嗓子,哎呀,从现在开始,就要日理万鸡了啊。 第128章 主任你好啊(2)   干什么工作,新鲜劲一过,就剩下累跟枯燥了。   陈又不,他的新鲜劲永远过不了, 你想啊, 世上的人千千万,鸟雀也是千千万, 这就跟不会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一样,鸟雀也各有各的丑, 各有各的美。   可惜啊,陈又上午加下午,都没见到一只美丽的, 不是发育不全的歪瓜裂枣, 就是病怏怏的,还没碰就哭了,要是位置站的不对, 那不得了,衣服都能湿掉,他有点心疼自己的眼睛跟手。   不过没关系,以每天看的数量来说,早晚会有的。   到时候,呵呵呵,陈又的心里那叫一个美啊,滋滋的冒起了泡。   门开了关,又开又关,病人一个接一个的来了走,陈又换下来的一次性手套都快把垃圾篓堆满了。   他去上厕所,发现外头几个诊室都挺忙的,候诊的地方嘈杂声一片。   有个护士路过,“陈医生。”   陈又点点头,“我这边还有多少个?”   护士说,“十几二十个吧。”   陈又哦了声,行吧,十几只就十几只,明天还会有的。   搞定最后一个病人,陈又瘫在椅子上,满脑子都是鸟雀,抖的鸟毛到处都是,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不然待会儿吃饭的时候,很有可能就不假思索的问食堂师傅“有鸟吗”,那多尴尬啊。   他好歹是只帅海龟,形象还是要的。   周医生来敲门,手里端着个茶杯,“陈医生,走吗?”   “走走走。”   陈又脱了白大褂,把搭在椅子上的灰色外套穿上,拿了手机和钥匙出去。   深秋了,晚上的温度比白天要低许多,风凉丝丝的,扑在脸上的时候,就像是被一只刚从水里拿出来的手抚摸着,能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陈又打了个冷战,觉得明天有必要在里面加一件衣衫,他边走边问,“周医生,你天天对着那玩意儿,是什么感觉?”   周医生说,“习惯了,那玩意儿在我眼里,和手脚没什么两样。”   他调侃的扭头,“怎么,陈医生有别的感觉?”   陈又脸不红心不跳,“怎么会,那玩意儿在我眼里,就是一个挂件。”   不过呢,要是让他见着漂亮的,他会忍不住摸上个几分钟,仔仔细细的顺顺毛,能回味好多天。   “挂件?这形容……还真贴切。”   周医生哈哈大笑,他胖嘛,笑的浑身的肉都在抖,乐的不行。   陈又见人差点踩灌木丛里去,就赶紧去拉,“周医生,看着点路啊。”   周医生笑岔气,一句话没经过大脑,直接就飘了出来,“陈医生,之前我怎么都没觉得你这么逗,真的,我发现你今天顺眼多了。”   陈又也没任何情绪,笑眯眯的说,“是吗?可能是今天的太阳特别美吧。”   周医生还以为对方会摆脸色,他又想多了,不由得对自己的室友刮目相看,从国外回来的,也许脑子方面比较异于常人?一下子就从目中无人的清高家伙变成接地气的邻家小弟弟。   “陈医生,我这人有时候会心直口快,要是有什么无意间冒犯的地方,你可以跟我说。”   陈又说,“没有没有,我觉得周医生人很好,很亲切,以后我哪里做的不到位,还请周医生多多指教。”   周医生拍拍他的肩膀,“大家都是同事,谈什么指教,我也就比你年纪大几岁。”   半路上,多了几个年轻小护士,她们跟周医生有说有笑,偶尔用眼睛偷偷瞄一眼陈又,想大大方方的看,又不好意思。   陈又这副身体各方面的硬件都很标准,长腿,细腰,翘臀,好帅的。   他白天上厕所的时候看镜子里的自己,都硬了那么一小下,算是对这副身体的客观评价。   在医院所有科室,论起腿的长度,阎书第一,他排第二。   陈又手插着兜,帅帅的给几个护士看,等她们一走就跟周医生说,“都很可爱啊。”   周医生说,“还可以吧,外科那边的美女比较多,尤其是阎主任手下的,陈医生你没注意?”   陈又说没有,“你跟说说。”   周医生换了副面孔,“我跟阎主任不熟。”   陈又翻白眼,你这人真没意思,说话说一半是最讨厌了。   周医生是个不喜欢搞事情的,他巴不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惹祸上身这种行为就更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了,对于在背地里说三道四,这也是一种给自己挖坑的不明智举动。   不多时,陈又就知道了想知道的,不是用耳朵听,是用眼睛看的。   从左边住院楼里出来三个人,阎书在中间走着,左边是副主任,右边是他手下的实习医生。   陈又的视线在那三人的腿上面,分别是粗短,逆天长,直细。   他刚才只是匆匆一瞥,就知道阎书边上那位姑娘五官深邃,惊艳,妥妥的大美人啊,确实比那几个小护士长的要高好些个级别。   周医生说,“那位跟陈医生你差不多,也是在国外工作,比你早来这边两个月,冲的就是阎主任的鼎鼎大名,据说她来的时候,老刘他们都要把好资源争抢到自己底下,但是人坚持要跟着阎主任,后来院长出面,这事就定下来了。”   陈又噢了声说,“阎主任的颜值的确很高,我看了,他比那位还要好看。”   周医生的脸色一变,“这可不是我说的啊!”   陈又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紧张兮兮的,生怕背到锅碗瓢盆,“不能说吗?”   周医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阎主任不喜欢别人谈论他的长相,你以后注意点,别瞎说。”   陈又不能懂,那种美到忧伤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聊了一通有的没的,陈又的胃口不咋地,他吃了碗面,买了一斤鹌鹑蛋就去住的地方。   医院的宿舍楼有两栋,一栋是给职工住的,一栋是实习生和进修人员住的。   陈又跟周医生一间宿舍,在三楼,里面的空间还可以,设备什么的都有,卫生环境马马虎虎,宿舍嘛,要求不能太高了。   两张床并排放在一起,靠左的是周医生的,床上的被子叠着,整整齐齐的,墙上还挂着一盆绿萝,叶子绿绿葱葱的一大片垂下来,都快拖到地上了。   右边那张床是原主的,蓝白条纹的被子成团在的塞在一角,床上除了一些资料,还放着没有喝完的半瓶红茶,以及几个饼干袋。   陈又咂咂嘴,这只海龟出门是拿鼻孔示人的高富帅,进门就是个小吊丝。   周医生飘过来,“有句话我在你住进来的那天就想跟你说了,宿舍有蟑螂的,你吃了东西不收拾,蟑螂肯定就闻着味儿过去了。”   他咳一声,“昨晚我起来上厕所,就看到一只蟑螂在你床头爬来爬去的。”   “……”   陈又脑补自己待会儿躺在床上,灯一关,蟑螂爸爸带着老婆孩子出来觅食,在他脸上跳舞撒欢,那画面简直不能看,他问周医生,“有药吗?”   周医生没反应过来,“什么药?”   陈又说,“蟑螂药。”   周医生说,“买是买了,好像没什么用,隔壁对门也有,每天都会上我们这儿串门。”   陈又不想说话了。   他把被子拽开了,对着地上使劲一抖,好家伙,纷纷扬扬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太脏了。   在瞥到床上的小蟑螂尸体时,陈又生无可恋。   “原主不是在海外生活了好多年吗?怎么能接受跟蟑螂同床共枕?”   系统说,“在原主那里,科研第一,其他的无所谓。”   陈又抽了抽嘴,他一个学渣是无法理解的,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猝死了,所以说啊,人可以努力,可以上进,但不能太拼,健康是最重要的。   超越极限,不光是会成功,还有可能会死。   陈又把床单和被单都扯下来,在柜子里找到原主放的另外一套换上,根据原主的记忆,他已经找好房子,准备搬出去住,不是为了舒服,是为了能更好的看资料,做课题,搞研究。   边上的周医生越看越觉得惊奇,这小子突然开窍了,手脚麻利起来,很有样子。   “陈医生,你明天下午就休息了,再慢慢收拾也可以啊,这都不早了。”   “没事,我吃饱了,正好可以活动活动。”   其实陈又一点都不想活动,鼻子里塞了好多灰尘,他快不能呼吸了,忍一忍吧,为了晚上能睡个好觉。   将近一小时后,陈又终于能停下来了,他把该扔的扔掉,该洗的都丢洗衣机里,坐在椅子上剥鹌鹑蛋吃,还不忘问周医生要不要。   周医生还没说话呢,床头的手机就响了,是他的女朋友打来的,他拿着手机出去,反手带上门,到天台煲电话粥。   陈又吃完十来个鹌鹑蛋,烧了一壶水,上卫生间拿拖把拖了地砖,人还没回来。   那粥得糊锅了吧?   陈又把那些资料放起来,趴床上刷手机,看看新闻,娱乐八卦,逛逛论坛,这手机好好,要不是有原主的记忆跟着,他一时半会都不太会用。   不晓得过了多久,周医生回来了。   陈又随意的扭头一看,人的眼睛红红的,鼻子也是红红的,他翻个身子问,“怎么了?”   周医生抹了把脸,从喉咙里发出哑哑的声音,“分了。”   陈又一愣,他连忙丢掉手机,靠着床头听故事。   周医生问陈又介不介意他抽根烟。   陈又说不介意。   周医生啪嗒点了一根烟,挎着肩膀抽上一口,感觉胖乎乎的脸都瘦了一大圈,“那时候我俩是大学同学,她是个很聪明,很有想法的女孩子。”   陈又挠挠手背,有想法好也不好啊,双刃剑,一不小心就会伤到手。   周医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她在专业上面会给我很多帮助,我觉得她是上天送给我的最贵最好的礼物,毕业后她顺从家里的安排出国深造,我在这边上班,这几年我们一直很好。”   陈又心说,也许是你单方面的以为呢?异地恋好艰苦的,他想起来宿舍一哥们那三个多小时的悲惨爱情故事。   哥们到女友的学校距离是高铁上的三个多小时,说起来也不算远吧,最后还是没撑过一学期就吹了,因为那女友移情别恋。   多惨啊,他们是从高中谈上来的,躲过了毕业就玩完的可怕诅咒,还是分道扬镳的结局,而且闹的特别难看。   后来哥们消沉的不行,逮着谁在他面前秀恩爱,就控制不住的想吼两声,差不多已经废了。   周医生有点语无伦次了,他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心里的郁闷和愤怒,“原本计划的是她今年年底回来,但是,她现在怀孕了。”   陈又脱口而出,“恭喜你要当爸爸了。”   这句话说完,他就意识到哪里不对,在发现周医生的脸色时,他晓得自己有多智障了。   真尴尬。   操,人都不在一个国家,难不成子弹头还能漂洋过海,搞远程射击?   陈又的面皮发烫,“不好意思啊周医生,我不是故意的。”   周医生摆摆手说没关系,“陈医生,你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么?”   陈又说,“可以啊,那我出去逛逛,你,你喝点水,再洗个澡躺着吧。”   他抓了手机揣口袋里,穿上外套出门。   把宿舍楼甩在身后,陈又上漫无目的的走走停停,急诊那边正在忙碌,会一直维持那个状态,他抿抿嘴,医生护士真不容易。   在医院走了会儿,陈又就出大门,去了附近不远的超市。   进去推上蓝色小车,把一包王中王火腿肠往车里放的时候,陈又才想起来一件很严重的事,他上下几个兜一分钱没有,还有更严重的,原主不用支付宝微信付款。   头好疼。   陈又看看架子上的那些零食,再看看车里的火腿肠,他很难过,呜咽着找系统,“444,你能借我点钱么?我回去就还你,还有利息,真的,你借我一百,我可以还你一百零一毛。”   “……”系统说,“没有那个功能。”   陈又绝望,“当我没说。”   他心痛的拿起火腿肠放回架子上,正要把小推车推到原处,就看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等陈又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人已经推着车冲过去,站在男人面前,“阎主任,这么巧啊。”   阎书没提篮子,也没推车,他两只手都在口袋里放着,不像是来买东西的,但这是超市,不是游乐园,不买东西谁会上这儿来啊。   怪的很。   陈又见男人停在一排凤爪面前,于是他就凑上去一点说,“友友的好吃,非常美味,其他牌子的一般。”   阎书置若罔闻,他将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慵懒又性感地顺过额前的几缕黑色碎发。   陈又不由自主的去看男人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均匀,指甲修建的很干净,指腹是浅浅的颜色,赏心悦目。   要是手控看到这只手,肯定会捧脸尖叫。   他不是手控,只脑补男人用这只手去笼子里抓鸟雀时是什么样子。   哎呀,想起来就很振奋人心啊。   陈又开了会小差,男人还在看凤爪,他好奇的瞅瞅,难道是你我眼中的世界不同,你我眼中的凤爪也不是一个样子?   “阎主任,那什么,是这样的,我出门急,忘了带钱,您能不能借我一点钱?我住在302,跟周医生住一个宿舍,您要还是不放心,可以跟我一起回宿舍,我拿了钱还您。”   男人无动于衷,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又不开心的撇撇嘴,准备走了,耳边响起一道声音,“多少?”   愣了愣,陈又赶紧说,“五十,一百,还是一百吧。”   他掐指算算,买一袋子奶粉就要好几十了哎,五十不够花,肯定一眨眼就没啦。   阎书拿出皮夹,“陈医生经常吃这个凤爪?”   陈又盯着他皮夹里的红钞,有一大摞,这年头,出门带这么多现金的真的不多了,而且皮夹质量也绝对经得起考验,他随口说,“我平时喜欢吃这种辣一点的零食,提提神。”   阎书把一张一百的给他,“那不如陈医生给我介绍几种零食?”   陈又呆呆的,“啊?”   阎书挑起唇角笑,“我一个老朋友喜欢吃一些杂七杂八的零食,高兴不高兴了,都喜欢抱一堆吃。”   陈又抬头望着男人,这么一笑,眼里都飞桃花了,不穿白大褂,浑身都是情场老手的味道,根据他了解,对方炮都没打过,这多奇怪啊。   他接着话茬,“阎主任那位老朋友是吃货?”   阎书唇边的笑意温柔,又转瞬即逝,“对。”   陈又没有捕捉到,他看看架子上的凤爪,“友友的真不错,我常吃,有保证。”   阎书拿了十包放陈又的小车里。   陈又也无所谓,等会儿付账的时候再理一理就是了,他走到一处说,“这个铜锣烧好吃。”   阎书拿了十包。   陈又说一种零食,阎书都拿十包。   他看那量,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阎主任,超市没有活动,你买这么多也不优惠,还不如等圣诞节元旦的时候再过来看看。”   阎书说,“我那个老朋友像只老鼠,嘴巴都不停,很能吃,这些不够他吃。”   好巧,我也很能吃哎,陈又对那个老朋友有一点点兴趣,但是这个不好问,毕竟他跟阎书不熟,还是不要搞事情了,现在这样说说话挺好。   他没想到阎书会说下去,“我那个老朋友会吃,也很会做菜。”   陈又的双眼一睁,又巧了。   到收银台那里的时候,小推车都堆满了各种零食和饮料,排队的,路过的都瞧一眼,没见人一口气买那么多吃的。   陈又本来是要买吃的,结果给阎书推荐完以后,他就给忘了,出超市才想起来那一百还在自己兜里放着呢。   阎书把推车推到一边,“陈医生,方便帮我提一下吗?”   陈又说没问题,他提了其中几个大袋子,剩下的留给对方搞。   把东西放进车的后备箱,陈又喘口气,把兜里的钱拿出来,“阎主任,东西我今晚不买了,这个还您。”   阎书接过去说,“我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陈医生要不要去喝一杯?”   这不太好吧,陈又瞅他。   你想啊,大晚上的,月黑风高,孤男寡男在一块儿,能做些什么呢,这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值得探索。   阎书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已经在系安全带了,那意思就是你想喝就上车,不想就走,很随意的样子,表示自己无所谓。   陈又想起来自己要搞定任务,拿那个恶念值,这么好的机会不能放过啊,他弯腰坐到副驾驶座上,“我待会儿没什么事,喝一杯也行。”   逼仄的空间,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氛围。   就在这时,阎书忽然侧身靠过来,陈又的鼻端被强行灌进一股淡淡的气息,他屏住呼吸,眼睛瞪大,干什么呢你?   耳边响着一声低笑,“安全带。”   陈又面红耳赤,“噢噢。”   他弄上安全带,眼观鼻鼻观心,刚才怎么有种被调戏的感觉啊?不至于,阎书不是基佬,信息上没显示。   说起来也怪,阎书的恶念值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反正是满分。   阎书问道,“陈医生平时有哪些爱好?”   陈又捧着原主的剧本,没说自己喜欢吃垃圾食品打游戏看花看鸟,他说,“看一些资料,我正在做一个老师给的课题。”   阎书转着方向盘,“是吗?”   陈又说,“是啊。”   之后车里寂静下来,没了声音。   阎书一直就不住在医院的宿舍里,他有自己的公寓,开车十几分钟的路程。   到了那儿,陈又帮忙提着几个袋子进电梯,上楼。   阎书在玄关换鞋,从上面的柜子里拿了一双拖鞋放地上。   陈又瞪着脚边的拖鞋,是新的,粉色的,鞋子前面还有个立体的小泰迪熊,“阎主任,这拖鞋好可爱。”   除了可爱,他还能说什么?   阎书说,“我给我那个老朋友买的,买多了,你凑合着穿吧。”   隐约察觉男人的语气有点沉,可能是想起了不开心的事,陈又不问了,他把脚放进去,穿着走两步,很舒服啊,意外的不排斥。   将观察的余光收回,阎书把那些袋子全部放沙发上,脱了身上的黑色风衣,“陈医生吃过晚饭了吗?   陈又是吃过了,但是他现在又饿了,所以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阎书往厨房走,“我要下面条,陈医生要不要来一碗?”   陈又忙说,“好啊。”   结果阎书把水放进锅里,就上书房了。   陈又在客厅看看字画,看看花瓶,红玫瑰,听着水烧开的声音,他朝书房喊,“主任,水开啦!”   书房里传出阎书的声音,“你去看一下,我这边弄个东西。”   陈又无语,他去厨房把火调小,看到砧板上有切好的葱花,寻思寻思,就在下面的柜子里找到一筒龙须面,整了两碗葱油拌面。   面一好,人就出来了。   阎书盯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葱油拌面,眼眸微微一眯,他突然就笑了起来,“看着不错,没想到陈医生还有这手艺。”   陈又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冷战,他搓搓胳膊,操,好冷啊,不会是要变天了吧?   一盘面在惊悚的气氛里吃完了。   阎书去酒柜拿了瓶红酒和两个酒杯,自己一杯,给陈又也倒了一杯。   陈又是不太想喝的,为什么呢,因为对方身上诡异的气息,好像杯子里的不是红酒,是从哪个部位放出来的血。   ——你喝了,今晚就得死。   好一会儿,陈又才端起来抿一口,挺好喝的,他没再喝,说要走了,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陈又是在床上醒来的,身下是柔软的双人大床,身上是白色的被子,这场面,电视剧里经常看到的啊,几乎都跟酒后乱性扯在一起。   他低头看自己,上衣在,裤子在,袜子也在。   没事,我还是我。   陈又打量房间,面积超大,就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面衣橱,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   东西太少,房间大的让人心慌。   在床上做了会儿,陈又的脑子不乱了,就感觉胸口好疼,他去检查戴身上的红宝石,卧槽,没法说,真的没法说。   红宝石不知道怎么大了好几倍,还破了许多个边边角角。   陈又抓紧被子往怀里一塞,慌慌张张的说,“444,我快帮我看看,我这是怎么了?不会是感染了什么东西吧?”   系统说,“眼睛以下的部位屏蔽。”   陈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系统好像很不爽啊。   他只好自己再看看,难道是昨晚做梦,梦到自己在簸箕里捡黄豆,总是捡不起来,使劲掐的?   太狠了吧……   陈又小心翼翼的把上衣放下来,中途刮到一点,他都疼的倒吸凉气,真的好疼啊,钻心,操,疼起来差点要了他的命。   没有想再躺床上睡个回笼觉的念头,陈又下床把床被整理了出去。   公寓里很静,阎书不在。   陈又想留个纸条,但是没找到纸笔,他一寻思,还是发信息吧,号码就在个人信息里面,他早就记下来了,对方要是问起来,就说是听别人说的,至于别人是谁,再说。   【主任,我去医院了。】   打完最后一个句号,陈又把这条短信发出去,他拿着手机等,没有回信,“先回医院吧,上班迟到就不好啦。”   陈又还没去开门,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阎书半夜去医院做了个手术,刚回来,他猛地抬眼,嗓音冷的掉渣,那口气,是在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又黑人问号脸。   主任你没毛病吧,怎么一晚上过去,你失忆啦?“阎主任,昨晚我们在超市碰见,您请我过来喝一杯,我酒量不行,喝了一点就醉了。”   “是您把我弄到房间睡的,您想不起来了吗?”   阎书的脸色阴晴不定,他的眼神恐怖异常,“出去。”   陈又一溜小跑着换上自己的鞋走了。   阎书在原地杵了几瞬,他阔步去客厅,看到沙发上的零食,头痛欲裂,下一刻就按着头蹲在地上,身子向一边倒去。   片刻后,阎书的双眼一睁,眼底猩红,面部神情狰狞可怕。   他躺了很久才起来,坐到沙发上去拧开一瓶可乐喝,暴戾的情绪才有所平复。   一上午,陈又的胸口都疼着,隔一会儿就检查检查,戴在身上的红宝石还是没有缩回原来的大小。   他受伤了,鸟雀展览会再精彩也救不了他,况且还办的那么普通,全特么的一群病鸟,哎。   隔壁的周医生刚失恋,半死不活的,正在怀疑人生,也没什么心思管别的,不对病人使脸色已经是了不得的事了。   陈又喊他吃饭,他说没胃口,满脸的憔悴和颓废,女朋友跟别的男人好上,还怀上了,打击是有点大。   “孤独万岁,失恋无罪,谁保证一觉醒来有人陪……”   陈又哼唱着哥,一个人去吃饭。   接下来几天,周医生都是一副“我快死了”的样子。   陈又偶尔给他带吃的,安慰安慰,不过效果甚微,失去一段感情,在没有新的感情填补之前,那个位置都是空荡荡的,会不适应。   那天之后,陈又天天都能碰到阎书,他的身边总是有几个人,固定的是那个美女。   这不奇怪啊,人是外科主治医师,教授,地位好高的。   奇怪的是,阎书每天都是一开始对陈又漠然,很快就不知道是怎么了,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盯着他看,然后会朝他走过来,态度翻天覆地,像是对着多年未见的老友,又似乎不是。   第二天,按照那个顺序重复着来。   难不成是记忆只能保存一天,还是有关他的?真逗。   也不知道在玩什么,玩的还很起劲。   陈又觉得目标的脑子有问题,他也没办法,只能配合着来,对方冷眼相待,他就识趣的走开,对方笑脸相迎,他就回个更大的笑脸。   不然能咋办,任务进度屁变化都没有。   陈又去西边的食堂,一进去就闻到了臭豆腐的味道,他又看到了一个身影,天天见,都熟悉了。   不止是阎书,那位美女也在,他们面前各放着一碗臭豆腐。   陈又走过去打招呼,笑眯眯的说,“阎主任,您也喜欢吃臭豆腐吗?”   阎书撩起眼皮,目光冷淡死寂。   得,现在是看陌生人的时间,陈又扭头去拿了碗臭豆腐,上角落里吃去了。   臭豆腐有多香,有多好吃,不好这一口的永远懂不了。   陈又咬了一块吃,脆脆的,薄薄的,调料味全进去了,他满足的把眼睛一眯,觉得人生达到圆满。   那边的阎书没吃臭豆腐,他只是在看。   身旁的美女在吃,看表情也是个懂行的,其实根本不会吃。   陈又这个老行家一眼就看出来美女是硬着头皮往嘴里塞的,吃到自己喜欢的食物,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和幸福感跟伪装是两回事,他现在怀疑阎书是因为臭豆腐才让美女跟在身边的。   看来臭豆腐不简单,也许牵扯到很多年前的一段往事,爱恨情仇什么的。   陈又没有盯着人看,他低头把香菜拨到一边,夹一两根跟豆腐一起放嘴里,开心的吃着。   桌前突然多了个人,陈又没抬头就知道是哪个,最近老是发生,见怪不怪了,他吃完豆腐,眼神询问。   阎书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也不说话,只是凝视着陈又陈又在心里呼叫系统,“不知道怎么回事,目标好像在对我放电,想跟我啪啪啪。”   系统说,“错觉吧。”   陈又嗯嗯,“我也觉得是错觉。”   他再去瞄,男人还用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他,像是下一秒会上来跟他来一个深到嗓子眼的湿吻,也像是下一秒会凶残愤怒地把他按在桌上,将臭豆腐扣上他的脸,再让他哭着求饶。   邪门。   陈又问系统,说自己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总是毛毛的。   系统说,“祷告吧。”   陈又正愁怎么打破僵局,美女就过来了,还开了口,声音清冷,是个冰山美人。   他这几天跟阎书撞见了多少次,就跟美女撞见了多少次,所以大家也都不陌生,那一套尴尬的介绍就跳过去了。   冰山美人说,“主任,您下午还有一个手术。”   阎书没回应,目光锁定陈又,“陈医生不是随父母在国外定居多年,刚回来的吗,那边也有这东西?我看陈医生好像很喜欢吃。”   陈又说,“姜医生也是从国外回来的,也喜欢吃臭豆腐,阎主任可以问问她是怎么喜欢上的。”   阎书依旧没挪开目光,话是对美女说的,“小姜,你说说。”   姜美人说,“我是回国无意间吃了一次,发现口感和味道都很好,才开始慢慢去接触了解的,之后就喜欢上了。”   阎书问着青年,“她说完了,陈医生,你呢?”   陈又笑着说,“说了阎主任恐怕会不信,我是在娘胎里就喜欢吃这东西的。”   阎书说,“我信。”   陈又,“……”   这就信了?没理由啊,他瞅冰山美人,对方也是一脸懵逼状态,明明只有智障才会相信。   阎书说,“小姜,你去跟病人做做沟通工作。”   沟通工作早就做好了,姜美人知道对方这是在支开自己,她意味不明的看了眼陈又,才转身离开。   桌上就剩下陈又跟阎书。   阎书的眼眸半眯,一言不发。   陈又一脸惊恐,怎么好像不是他在搞目标,是目标在搞他啊?看看这眼神,已经在剥他的衣服开干了好么?   个人信息里没有说目标喜欢男的,大概是先天性的基佬。   阎书始终都没有吐出一个字,甚至是一个表情,像是被贴上封印的魔兽,不能使用魔力,他起身走了以后,陈又浑身无力的趴在桌上,仿佛经历过惨绝人寰的血腥吊打,被搞死了。   趴了好一会儿,陈又才撑着桌面慢吞吞站起来往食堂外面走。   今天是个阴天,风挺大的,湿裤子被风一吹,好冷,他让小陈又抱紧自己,别冻着了。   走了没多久,陈又拐了个弯去僻静的小路,趁没有人的时候蹦蹦跳跳,暖暖身,“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嘿……”   他边唱还边挥动胳膊腿,高兴的时候会来几下霹雳舞,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一道身影。   快下班的时候,进来一个人,陈又没抬头,“把门关上。”   他的话刚落,关门声就响了。   陈又收拾完桌上的,看到坐在他对面的是谁,直接就吓了一大跳,“阎主任,您怎么会在这儿?”   阎书的双手指缝交叉,长腿叠在一起,神态淡然的说道,“有点不舒服,就来陈医生这儿看看。”   陈又摆出一个鸟科专家的姿态问道,“不知道阎主任是哪方面不舒服?”   阎主任的墨眉轻挑,“说来话长。”   陈又两只手放在桌上,身子前倾,“您慢慢说。” 第129章 主任你好啊(3)   陈又说完那句话后,脑袋就换了个角度撑在脖子上,等着所谓的说来话长,他想知道, 能有多长。   阎书的眼帘微阖, 一动不动。   陈又喊了声,“阎主任?”   阎书还是那样儿, 快能入定了。   陈又,“……”   他看看手机, 等着去食堂吃东坡肘子呢。   “陈医生。”   听到耳边的声音,陈又刷地抬头,“阎主任您说。”   阎书又没动静了。   陈又拿出非常高的职业素养, “阎主任您放心, 出了这个门,我不会向谁透露病人的病情。”   阎书笑了一下。   陈又就莫名的打了个哆嗦。   “我以前硬不起来,最近一天硬几次。”   阎书的语调不快不慢, 完全没有丝毫的尴尬,好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跟他没关系,“陈医生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陈又有点儿懵。   信息量好大啊,这人过去不举,现在一天老举着。   过去和现在都有问题,未来还没个定数,挺可怜的。   陈又的眼神里多了同情,他记得特清楚,掌握的资料上没提这个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问系统,“是不是出现小bug了?”   系统说,“不是。”   陈又咦了声说道,“我怎么感觉你在咬牙切齿啊?”   系统说,“错觉。”   陈又一惊,“我了个大槽,我的脑子里有一声冷笑,是你在笑,一定是你!”   系统说,“我是数据。”   陈又,“……行吧,那是我出现幻觉了。”   脑子好乱啊,坏掉了。   他去看男人,“阎主任,您能再说详细点么?”   阎书揉揉额角,“我这些天每次都能硬很长时间,我很苦恼。”   我也很苦恼啊,你让我想想,陈又扒拉头发,“阎主任,您是对什么指定的事有感觉,还是对指定的什么人?或者是无缘无故,随时随地?”   阎书说,“只对一个人。”   噢,我明白了,那个人是上帝派来拯救你家小朋友的,陈又的视线扫到一处,他吞咽口水,不是小朋友,是大朋友。   阎书调笑,眸光晦暗不明,“看,我现在硬了。”   陈又继续吞口水,你几个意思?我不懂。   阎书一副求助的姿态,“这是今天的第四次,陈医生,你帮帮我。”   怎么帮啊,我有的你都有,你有的我没有,陈又清清嗓子,“阎,阎主任……”   “这个,我认为您现在当务之急,是去解决一下,其他的我们再谈。”   阎书叹息,“解决不了。”   陈又的演技跟智商哗啦啦的掉一地,“为什么呢?”   阎书看着他说,特单纯特无辜,“我也不知道。”   陈又的眉毛打结,“阎主任可以试着去找那个能让您硬起来的人,也许看到了,就会有办法解决。”   阎书笑起来,桃花一朵朵的盛开了,“所以我来找陈医生了。”   陈又懵逼。   阎书从座椅上站起来,手按着桌面俯身,用一本正经的腔调说,“陈医生,你帮我检查一下是怎么回事。”   说着,阎书就去了帘子后面。   陈又瘫在椅子上,他是不是搞错了?阎书那前后意思,是只对他硬?   “我什么时候这么牛逼了?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陈又慌张的问系统他要怎么办。   系统说,“祷告吧。”   陈又翻白眼,他捏捏自己的十根手指,待会儿可能要用上你们了,争点气,早点完事早点收工去吃饭。   一番心里建设过后,陈又撩开帘子,意想不到,又似乎是意料之中,他看到了传说中的万鸟之王。   这一刻,陈又忍不住想,多年以后,自己还会记起今天,记起这个平淡普通的傍晚,记起鸟王的雄姿英发。   陈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   阎书看进眼底。   惊喜,激动,兴奋,跃跃欲试,害羞……那些情绪全部揉碎了敷在青年的脸上。   陈又突然意识到了一股危机感,来势凶猛,周遭的空气都炸开了,噼里啪啦作响。   他往后退,“阎主任您……哎……您干嘛呢这是……卧槽!你他妈的给老子松手!啊——”   陈又壁虎似的被压趴在墙上,阎书在他耳边吐气,“陈医生,你平时都是这么给病人检查的?”   “您先放开我。”   陈又的双手被反剪在后,他气的咬牙,“阎主任,不带这么玩的啊!”   “那要怎么玩?”阎书舔了一下他的耳廓,“这样?”   陈又,“……”   卧槽卧槽卧槽,这特么的到底是怎么了嘛,目标为什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   他快吓尿了。   “阎阎阎主任,我看您身体健康,什么问题都没有,真的,您可以走了。”   “怎么会没有问题呢……”   阎书炙热的气息喷洒在青年的脖颈里,他低叹,“陈医生,你检查的不够仔细。”   陈又要哭了,他什么都不懂,这情况完全不会应付。   “我是男的,您有需要,我也帮不了您。”   阎书摇头说,“陈医生的记性不怎么好啊,我在外面说的话,你是左耳进右耳出?”   “不是,阎主任,我跟您并不熟……啊,痛痛痛,阎主任您嘴下留情……”   陈又的脖子被咬,超痛,他想打人了,“阎主任,这是医院,您这样传出去,影响不好。”   阎书嗅着他的气息,“陈医生说的是。”   陈又松口气,就听到男人说,“那只能委屈陈医生了。”   下一刻,他的嘴巴就被一只手掌捂住了。   男人的呼吸粗重异常,如同一头庞然大物,在打量着自己嘴边的猎物,思考着是先吃手,胳膊,还是腿。   后颈被亲,是那种啃食的力道,陈又叫不出来,疼的眼泪哗哗的流,这人太讨厌了。   晕晕乎乎的,他好像听到男人一遍遍的喊着,念着,呢喃着,“小骗子。”   噢原来是认错人啦。   陈又的背上一沉,男人倒了上来,一动不动。   与此同时,嘴上的手也无力的垂了下去。   陈又感觉到不对劲,都不顾上快脱层皮的后颈和脖子了,他往后扭头,“阎主任?别玩儿了啊。”   男人没有反应。   陈又把手伸到后面一推,嘭的一声,人倒地上了。   “……”   陈又的大脑空白了好久,他蹲下来,叫了几声,就去拍男人的脸颊。   “阎主任,醒醒。”   男人的眉头紧锁,没有知觉。   陈又恶作剧的用手指去戳他的鼻子,往上一抵,分分钟变成猪。   “操,我跟你无怨无仇的,你想杀了我啊!”   亲就算了,还那么狠。   诡异的是,这人明明在欺负他,竟然让他有一种温柔的错觉。   陈又把人往上拉,太重了,跟一头死猪一样。   他费了一番功夫才将人搞到床上,累的满头大汗。   “444,目标是怎么了啊?”   系统问,“什么?”   陈又说,“他突然就开始亲我,要不是又突然晕倒,我现在正在被啄,离死不远了。”   系统沉默了。   陈又很慌,“你说话啊。”   系统说,“数据又出现了漏洞,比较麻烦。”   陈又连忙问,“不会影响到我的任务吧?”   系统说,“所有宿主都会受到大大小小的影响。”   陈又呜咽,“什么也别说了,答应我,赶紧修复漏洞好不好?”   系统说,“已经在处理了。”   之后就没了下文。   陈又看男人呼吸均匀,沉睡了,估计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他把白大褂抖抖,缩着脖子出去。   下班了,走廊上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陈又走到拐角,又不放心的回去,要开门的时候,他顿了顿,算了算了,还是去通知一下外科那边吧。   他有些心悸,男人压着他的时候,很疯狂,像是在惩罚不听话的小孩。   那会儿陈又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就知道自己的屁股要保不住了。   不多时,外科来了几个人,姜美人也在,他们看到主任躺在床上,都很惊愕。   陈又说,“阎主任来找我聊天,我们说着说着,他就昏迷不醒,不知道是怎么了。”   他只会研究鸟雀,人会昏迷,是身体哪个地方出了什么问题,他并不清楚。   姜美人过去轻喊,“主任?”   她蹙眉,跟着另外几个人把阎书扶走了。   陈又喘出一口气,好了,没事了。   闹出这个插曲,陈又也没心思吃东坡肘子,就随便搞了点吃的,心不在焉的吃完回宿舍。   周医生在大扫除,已经从宿舍各个小角落扫出很多蟑螂,看样子是要把蟑螂的几代人都给弄出来。   陈又拉了个椅子坐着,“周医生,你没事了吧?”   “没事了。”   周医生拿着扫帚,在床底下扫来扫去,扫出很多脏东西。   “陈医生,这些天我的脾气不怎么好,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见谅。”   陈又说没有的事,他说,“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周医生能想通,这是好事。”   周医生扭头,他古怪的问,“陈医生,你缩着脖子干什么?”   陈又说,“好冷。”   周医生更古怪了,“冷吗?”   陈又说,“冷,太冷了,我感觉冷空气就要来了。”   浑身是汗的周医生,“……”   陈又缩着脖子起来,缩着脖子去卫生间,他站直了,让脖子跟肩膀回到原来的距离。   镜子里的青年脖子上有一片暧昧的痕迹,好多处都是血痕,惨不忍睹。   陈又爆粗口,他发现无论如何也遮不住那些痕迹,绝望了。   在卫生间把阎书骂了几遍,陈又缩着脖子出去,“周医生,你有不穿的高领毛衣吗?”   周医生一愣,“你等等,我找一下。”   他去翻衣橱,从里面扒出件深蓝色的毛衣,“这件我当时买小了,一次都没穿过,放了有些年了,有点味道,款式也老旧了,陈医生不介意的话,可以拿去穿。”   不介意不介意,我一点都不介意,陈又几乎是热泪盈眶,他赶紧去把毛衣换上。   脖子遮住了,可是好热啊。   而且毛衣还是修身的,紧贴着脖子跟胸口。   陈又张口呼吸,像一条缺氧的鱼,一晚上都在做噩梦。   他梦到了一只大怪兽,发疯的追着他跑,那怪兽还带着一只超级无敌巨大的鸟雀,羽毛是红色的,非常嚣张。   陈又被怪兽压倒在地,那鸟雀就扑上来把他吃了。   第二天,陈又跟周医生在一楼大厅碰见阎书一行人。   他一看就知道,这疯子又失忆了。   周医生打了招呼,“阎主任早。”   阎书从他们身边经过,脚步不停,逆天长腿在白大褂下面甩个不停。   陈又的嘴角抽抽,真够可以的。   今天陈又可以休息半天,他下午打算去市里转转,问周医生要不要带什么东西。   周医生说,“你要是去步行街的话,有小的糖炒栗子就给我带十块钱的。”   “好。”陈又想起来在网上买的几盆常春藤,“周医生你回头帮我看看,我那个不知道怎么回事叶子黄了好多。”   周医生说行。   陈又收拾收拾,就出了医院,他正唱着歌,左边就杀过来一人。   妈的,又想干什么啊?   陈又戒备的瞪过去。   阎书一把拽开陈又的毛衣领子,眼神恐怖的看着暴露出来的痕迹,“这是谁弄的?”   陈又翻白眼,“一个王八蛋。”   阎书的语气森冷,“是周医生?”   陈又,“……”   阎书的面色极为可怕,“是他强迫,还是你自愿的?”   没完了还,陈又来气了,“关你屁事啊!”   妈逼的,他现在很怀疑,那天的红宝石出现问题,是这人搞的鬼,而不是他自己抠的。   搞完事就不记得了,多叼啊。   阎书的拳头捏紧,额角青筋暴跳,“你说什么?”   陈又害怕的吞咽口水,“阎主任,我跟你只是同事关系。”   阎书突然就笑了起来,笑的令人毛骨悚然,“那陈医生能不能跟我说说,你的脖子是谁弄的?”   陈又控制不住他自己,“就是你弄的!” 第130章 主任你好啊(4)   短暂的死寂过后,阎书一字一顿的开口,目光骇人,“你说什么?”   陈又咕噜吞口水, “没, 没什么。”   好可怕,还是不要刺激这个病人了, 太危险了,搞不好他会噗噗的血溅当场。   “阎主任, 刚才我是开玩笑,我这个脖子是过敏。”   陈又觉得对方就是认为他在开玩笑,你想啊, 正常人都不可能会去相亲, 去承认自己没有印象的事,那不是脑子有问题么?   阎书狞笑,“过敏?陈医生, 我还从来没见过敏会出现这种症状的。”   陈又脱口而出,“那是你见识少。”   他想死了,卧槽,你特么的是智障吗?会不会说话啊你?站在你面前的这位仁兄是你的第一个任务目标,不好好搞任务,把恶念值弄到手,瞎逼逼个什么呢?   陈又把脸扭扭,拽着仅剩的一点智商说,“阎主任,我的意思是,不同的过敏源引起的症状都不太同。”   阎书一副我信了的样子,他皮笑肉不笑,“那陈医生这个症状是因为什么引起的?”   陈又连忙说,“我这是对蟑螂过敏。”   “阎主任不住在宿舍,所以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宿舍那边的卫生一般,蟑螂横行,到了晚上,它们就会以小团体的方式出没,我睡的地方可能有几个蟑螂窝,它们喜欢趁我睡着了,就出来陪我玩。”   他煞有其事的挠挠脖子,“我这个已经涂过药膏了,几天就能好,多谢阎主任关心。”   阎书似笑非笑,“你从哪个地方看出来,我是在关心你?”   陈又的嘴角一抽,那不重要,真的,忽略掉吧。   阎书逼近两步,他抬起一条手臂,指腹重重擦过青年脖子里的一处血痕。   男人的气息拂过脖颈,陈又瞬间就狂起一层鸡皮疙瘩,他受不了了,想丢掉脸皮,不管不顾的叫破喉咙,让其他人过来,他跟这个人单独在一起,真的好恐怖。   还不是能够形容的恐怖感,比蟑螂掉身上,爬脸上都要惊悚百倍。   妈逼的,怎么办,这个目标真的很诡异,陈又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什么,一天给他来好几种属性,很像是人格分裂。   但是系统没通知他,目标的个人信息里面也没有提到。   陈又觉得自己是被坑了。   他缩缩脖子,想到对方啃自己时的场面,就条件反射的好痛,“阎,阎主任,我可以走了么?”   阎书放下手问,“陈医生下午休息是吗?”   陈又硬着头皮,“对。”   阎书垂着眼皮,用上随口一问的语气,“我看陈医生是要出去?”   陈又不想回答,但对方是他的目标,他不能再作死了,“我打算去市里逛逛。”   阎书勾唇,“那巧了,我也要去市里,陈医生不如就跟我的车去吧。”   不,我不想,真的真的,我搞不好会吓尿,陈又欲哭无泪,“阎主任的好意我领了,只是我还要去宿舍一趟……”   阎书打断,“不急,我的车会停在医院门口,待会儿陈医生忙完了直接过来就行。”   陈又有种被架起来的晕眩感,他恐高,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啪叽摔下来,还是头朝下的那一种惨样。   这时候,有个女医生恰巧经过,是普外科的,陈又看到他,就跟看到观世音一样,浑身都散发着“世界和平”的慈爱光芒。   女人的心里多数都很细腻,敏感,那医生还没走过来就察觉到了不寻常,她变了变脸,估计是犹豫要不要过去,毕竟另一个是忌惮又敬重的人。   陈又眼巴巴的瞅着,姐啊,快过来啊,求求你了。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可怜了,求救信号发的也很给力,女医生心肠一软,去了。   “阎主任。”   阎书昂首,手抄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不见一丝一毫的异常,他跟女医生说话,聊了上午的手术,姿态优雅迷人。   旁边的陈又往后退,脚下踩了俩轮子似的,一溜小跑着消失。   阎书的余光扫过,几不可查。   女医生终于下定决心把眼睛从面前的男人身上扒下来,她发现少了个人,忍不住好奇的说,“刚才那个是男科的陈又陈医生吧。”   阎书说是,“挺有意思的一个人。”   女医生惊讶的说,“是吗,我听男科那边说那个陈医生性格比较孤傲,不怎么合群。”   “没觉得。”阎书说,“我只觉得他比较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是有光的,霎那间出现,又在霎那间褪去。   女医生说,“哦对了,院长让我转告您,下午有个会要开,是讨论王市长儿子年底的心脏移植手术。”   她看过去的目光崇拜,仰慕,“我们都觉得这个手术非阎主任莫属。”   阎书说,“年底我不一定有时间,看情况吧。”   聊了几句,女医生明显的发觉男人兴致很低,甚至给她一种在克制着什么的错觉,她识趣的打了招呼离开。   阎书去取车,他边走边打电话,“院长,下午我有点事。”   那头的院长在摆弄办公室墙上的一幅画,手机放的扩音,“什么事?不能挪后?两点钟有个会要开呢。”   阎书说,“很重要的事,如果不去办了,晚上的手术我可能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院长哼道,“你小子,都敢跟我用上威胁了,是不是约了女孩子见面啊?”   阎书单手打开车门左进去,“院长说笑了,我哪有时间约女孩子。“院长说,“你三十出头,不小了,有喜欢的女孩子就约着处处,我在你这个年纪,儿子女儿都有了。”   结束通话,阎书将手机放到旁边的副驾驶座上,他不需要儿子女儿,只要那个人,恨着,也爱着,无论是生,还是死,都别想再把他剥离出去。   有没有真心,那句喜欢是不是在骗他,都不重要,他已经不在乎了。   阎书深呼吸,额头抵着方向盘,用一种裹着血色的语调缓缓念出一个名字,“你到底是谁……”   宿舍里,陈又打了个冷战。   任务是要完成的,这是一个机会,也许就能拉进彼此之间的距离,谈谈理想,说说人生,深入了解一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呢?   可是屁股怎么办?   目标似乎对他恨之入骨,想打他的屁股,他感觉到了,不会错的。   陈又哽咽,“舍不得屁股,套不着狼啊。”   他在心里呼叫系统,叫了好多遍才听到叮的一声响,“444,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我不要听祷告,我要听别的。”   系统说,“那没有。”   陈又抹了把脸,“目标好难搞啊,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好像是阎书,又不是阎书。”   系统说,“是你的错觉。”   陈又很难相信,是么,那谁能告诉他,一个人是怎么会一天几个样子的?演戏也是一个剧本一个剧本的演,不可能一天演好几个剧本。   哎,陈又叹口气,换了身休闲点的衣服,背着背包出门了。   他给周医生打电话,说自己晚上可能不回来,“我晒在阳台的被子和鞋,你下班了帮我收一下。”   “要是有事,你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说声啊。”   周医生说行,“你晚上去哪儿,上亲戚家吗?”   陈又糊弄过去,“明天我会早点来医院的,那就这样。”   他揣着手机,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吧,也许校门口根本就没有阎书的车,对方只是随口说说。   这么想着,陈又往医院门口那个方向走去,远远的就看见了一辆车,他认得是阎书的,卧槽,还真在那儿等着。   “没事的没事的,现在是法制社会,我还有个金手指甲,不会有什么事的,顶多就是屁股有难,我就算是杀敌一千自损一千,那也是杀了不少。”   陈又自我安慰,走到车门边时,他已经说服好了自己,也给屁股默哀过了。   车窗降下来一点,露出男人的桃花眼,“上车。”   陈又开车门进去,把包放在腿上抱着,“阎主任,麻烦您了。”   车子没开动,还是停在原地,他不明所以。   阎书说,“安全带。”   陈又默默的系上,继续抱紧背包,目不斜视。   医院的轮廓渐渐模糊,消失,车子上了高架桥,气氛寂静无比,到了让人压抑的地步。   陈又维持着不变的姿势,心里七上八下,好紧张。   “陈医生,你平时喜欢听歌吗?”   听到耳边的声音,陈又的头皮就是一麻,“还行,没事的时候会听一点。”   他用眼角瞅瞅开车的男人,不会是跟上次推荐零食那样,这次要他推荐歌吧?   阎书似是不知道陈又在瞅自己,“不如陈医生给我推荐几首?”   陈又,“……”伸手党真心要不得。   他随便说了几首,不是常听常唱的,也没有说最喜欢的《双截棍》,因为人主任一看就是嗨不起来的,还是纯音乐比较适合。   阎书伸手按按,车里就响起了小提琴声。   陈又闭上眼睛听,音乐真是一个可爱的小东西,烦躁的时候听,心能静下来,无聊的时候听,时间能不知不觉的过去,难过的时候听,会更难过,这样就能彻底的发泄一场。   前提是要听对音乐。   现在放的这个,挺奇怪,有点暧昧,有点柔情,还有点说不清的感觉。   等红灯的时候,阎书侧头说,“陈医生,你谈过对象吗?”   陈又说,“没谈过。”   阎书的嗓音低了几分,裹藏着什么,“也没有喜欢过哪个人?”   陈又想了想,小学的时候,他觉得同桌梳的两个麻花辫很好玩,那也不是喜欢啊,到了初中,他爱上一放学就去书店租一些修仙魔法之类的书看,眼睛近视,戴了眼镜继续看。   上了高中,陈又对一个女生有点好感,写了小纸条,也很成功的经过班上十几个同学的手,千辛万苦的到达那女生的手里,他们约好操场见,然后就被班主任当场抓了个现行。   进去大学,他就成了小变态。   陈又的思绪回笼,所以他没有喜欢过谁,他也这么说了。   红灯亮起,车子刚开出去,又一个急刹车。   陈又猝不及防,抱着包往前撞去,还好有包挡着,不然他肯定会磕到,他惊魂未定,在后面刺耳的喇叭声里扭头问,“阎主任,这是怎么了?”   阎书垂着眼眸,周身气息阴森,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按紧,骨节分明凸出,像是要刺破那层皮。   陈又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他完全不知道这人是怎么了,或者说又怎么了。   所以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后面的车在不停按喇叭,不多时,有交警过来敲车窗。   阎书闭了闭眼,降下车窗眼神询问。   交警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睛,莫名的感到有一股凉意抓住脚踝,快速爬遍全身,他咽了咽口水说,“先生,这里不能停车,请你立刻将车开走。”   阎书什么也没说,就发动车子,在前面拐弯,换了一条路,不快不慢的行驶。   陈又不敢出声了。   阎书突然将车停在路边,他侧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陈又。   陈又被看的浑身每个毛孔都难受,最难受的是心脏部位,好像有一把小刀在边缘一点一点的剐着,他无意识的弓着腰背,摆出痛苦的弧度。   这个男人有话想跟他说,却说不出来。   片刻后,阎书打开车门,一言不发的出去。   车里的陈又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刚才快吓死了,“444,你快出来,我不知道怎么惹到目标了。”   系统说,“祷告吧。”   陈又急的要哭了,“真的,你救救我,我现在好害怕,我觉得目标很不对劲。”   系统非常不近人情的说,“我救不了你。”   陈又感觉自己被团队抛弃了,“为什么?你是系统啊,怎么会救不了我?”   系统说,“漏洞又出现了,现在还多了病毒,很麻烦。”   “……”陈又隔空拥抱小伙伴,“那你也祷告吧。”   系统隐身了,好像很忙,忙的快不行了。   阎书在路边站了很久才回车里,裹挟着一股烟草味,他不露声色,也见不着是喜,还是怒。   之后的一段路,车里都只有小提琴声循环播放。   今天是周末,市里挺热闹的,人群熙熙攘攘,从街头到街尾,有的是真的出来买生活用品,有的是出来约朋友吃饭聊天看电影,有的是小情侣约约会,还有个别,就是纯粹的不想在家里待着,出来瞎转悠。   阎书找了位置停车,陈又在他后面下去,把背包背着。   斜对面的奶茶店旁边有卖糖炒栗子的,陈又想也不想的就丢下阎书去了那边。   老师傅问陈又要买多少。   陈又说要十块钱的,“再来个五块钱的。”   周医生叫他带,应该挺好吃,他想给自己买点尝尝鲜,以前都是吃的那种大的栗子,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小的,味道没准不一样。   拿了栗子,陈又才想起来目标,他往后看,发现男人就在他的身后,还是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看着。   阎书的视线移动,停在陈又手里的两个纸袋子上面。   陈又说,“周医生让我带点栗子回去,我闻着香,就多买了一份,阎主任也喜欢吃?”   阎书并没有回答,只说,“你们关系不错。”   陈又把栗子放进背包里,拉上拉链很随意的说,“都是一个宿舍的,床头对着床头,处的好点,对大家都好。”   阎书的唇角一挑,“也是。”   远在办公室的周医生正在给病人做检查,他打了个喷嚏,好冷啊,看来陈又说的没错,冷空气真的要来了,得把冬天的厚衣服拿出来洗洗晒晒,去一下霉味才行。   另一边,陈又跟着阎书去了高级餐馆,一点多了,楼上楼下还是坐着很多人,在那吃吃喝喝。   阎书点了几个菜,还有一只烤鸡。   烤鸡上桌的时候,陈又的眼角就泛绿光了。   阎书说,“吃吧。”   陈又撕下一个鸡腿,放到阎书的碟子里,“阎主任,您先。”   阎书说,“我不吃鸡。”   哈哈哈哈哈那真是太好了,陈又赶紧把那个鸡腿拿进自己碟子里,二话不说就埋头开啃。   阎书后仰身子靠着椅背,“好吃吗?”   陈又小鸡啄米的点头,声音含糊不清,“这鸡肉肥而不腻,鲜嫩多汁,骨头都入味了,很好吃。”   阎书说道,“既然陈医生喜欢吃,那就多吃点。”   陈又也没空观察目标,他被这烤鸡的鲜美吸引住了,等他干下这只鸡再搞任务。   有的人喜欢吃鸡爪子,鸡腿,鸡翅膀,唯独不喜欢吃鸡胸脯的肉,觉得硬,还塞牙,陈又不会,他除了鸡屁股,其他的都吃。   把一只烤鸡吃的就剩下个架子,陈又饱了,他不好意思的抿嘴,油光光的,“阎主任,这单我来买吧。”   阎书说,“已经付过了。”   他眼神示意,“另外几个菜也不错,陈医生不试两口?”   听目标这么说,陈又就试了两口,都有点辣,很合他的胃口,于是他吃了好多,等他放下筷子的时候,肚子都鼓起来了。   阎书一直都在凝望着青年,从他开心,到他满足,再到他吃撑了,揪着眉毛苦恼,一丝变化都没有错过。   后知后觉的发现包间还有个人,陈又不瘫了,他赶紧坐起来说,“阎主任,真不好意思,我把您给忘了。”   阎书说,“没关系,这些菜已经点了,不吃也是浪费,况且我看着陈医生吃,心情也不错。”   陈又愣愣的,“啊?”   阎书说,“陈医生不知道吗,你吃东西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很幸福,看着你吃,也是一种享受。”   陈又抽了抽嘴,他不知道,也不懂,什么叫看着别人吃,也是一种享受?东西不到自己嘴里,还能享受的了?   “阎主任,那我们就分开走吧,我想四处转转。”   阎书没动。   陈又看他坐着,自己也不好起来,“阎主任,您是不是还有话要说?”   “有。”   阎书开口,“陈医生,我们交往吧。”   陈又,“……”   他眨眨眼睛,“不是,阎主任,我是男的,您也是男的。”   阎书轻描淡写,“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好么?!陈又想起来昨天那事,这人一点都不记得了,说了也是白说,怎么办,要不就干脆答应,这样就能以男朋友的身份先同居,再同床,最后同心。   那恶念值就有着落了。   陈又低头抠抠手指,看来还是得用上这个大招了,行吧,屁股君,只能委屈您老人家了,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露出“哎呀其实我有个小秘密一直没有告诉你,那就是我暗恋你好久了”的羞耻表情。   “阎主任,我,我在国外的时候就听过您,如果您不是在逗我玩,我也不是不可以。”   阎书盯着青年,“我从不逗人玩,难道陈医生喜欢?”   陈又摇头说,“不会,我也从不逗人玩。”   阎书放在桌上的手曲着敲击桌面,“既然陈医生也有这个意思,那我们就正式在一起了。”   这么快,果然是拿刀的,办事效率刷刷刷,陈又哦了声,说好。   阎书继续敲点着桌面,“那你现在告诉我,你脖子上的那些痕迹是谁弄的?”   怎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啊,没有意义的好么,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却不能说,陈又清清嗓子,“真的是过敏。”   阎书问,“被蟑螂爬过?”   陈又说,“对的。”   阎书的面色冷的可怕,“如果你还不说实话,我有的是办法让一群蟑螂爬你身上,到时候看你能不能过敏。”   哥我错了,陈又都不敢脑补那画面,他结结巴巴,“是……是……”   阎书眯眼,“周医生是吗?”   陈又有一瞬间的迟疑,好想点头把锅碗瓢盆都甩到周医生头上,这样他就能完事了,但是人周医生前不久才失恋,现在好不容易走出来几步,他这么干,很缺德啊。   “不是周医生,是我昨晚在医院食堂后面不小心被一个陌生人扑倒……我……然后我就被他……”   说到这里,陈又捂住脸呜咽,肩膀轻微颤动,难堪又羞愤,羞愤又绝望,演技达到顶峰,再也难以超越了,他正在心里数秒,数到四的时候,对面发出砰的一声响,是椅子突然倒地的声音。   陈又把手指张开,从指缝里去看,好家伙,人面部扭曲,双目猩红,极度恐怖。   阎书低吼,整个人都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他还碰了你哪里?”   “没了没了,就只是脖子……”陈又抖着声音,临时胡编乱造,“后来我……我就挣扎着跑了。”   他煞白着脸说,“我穿高领毛衣,也是怕被其他同事看到,到时候都不知道怎么解释,阎主任,您别说出去啊。”   阎书阔步出去,过了会儿才进来,他的脸上有水迹未干,额前的碎发都打湿了,眼睛里比之前更红了,好像是哭过。   陈又注意到男人放在裤缝那里的手,骨节位置有多处血丝,“阎主任,您的手怎么弄的?”   “没什么事,”阎书并不在意,“以后叫我的名字。”   陈又还在看他的手,“噢好,阎书。”   阎书说,“过来。”   闻言,陈又就从椅子上站起来,顶着张“好害羞噢”的脸走到男人面前,他的腰被两条结实的手臂圈住,下一秒,脖子就被咬了。   操,你特么是小狗吗?   离开包间的时候,陈又不光是脖子惨遭不幸,一边的耳朵也没逃过此劫难,他去洗手间,尿到一半发觉背后有道目光,非常强烈。   陈又转过头去看,和那道目光的主人打了个照面,卧槽,主任你变了!   下一刻,他的话得到验证,因为男人冲他笑了,是那种很明显的笑容,温柔的能让人陷进去打个滚。   陈又惊恐万分,难道是他做了什么事,或者说个什么话,这人就会七十二变?   不可能吧,要那么叼,那他就不用玩了。   阎书倚着门扶额,他轻轻的笑起来,笑的不能自抑,笑硬了。   陈又差点沾一手的尿,他都不敢去洗手,就僵着身子杵在小便池那里,觉得这个世界都玄幻了。   阎书大步走近,从后面拥抱陈又,笑着叹息,“真好啊……”   好什么?你把话说清楚啊,我真的就只是撒了个尿,没干别的啊,陈又一头雾水的让男人抱着,力道极其恐怖,想把他活活勒死。   冷不丁响起一道危险的声音,“你的耳朵跟脖子是谁弄的?”   陈又黑人问号脸。   主任你如果偏要这样玩,那我告诉你,我铁定会被你玩死,很快。   他不想说话了,心累,真的。   身子被翻过来,面朝着男人,陈又继续心累。   一看伤口就知道是才搞的,他还能说什么?   阎书眯着眼眸,在思索着什么,半响他说,“是我弄的?”   陈又猛地抬头,哎哟喂,主任啊,现在这个你比之前那个你脑子要好哎,还不是好了一星半点。   之前那个你单纯的可爱。   阎书把人摁回胸口,他的面上涌现阴暗之色,悄无声息的覆盖着,挥之不去,“下次我如果想咬你的脖子和耳朵,你要推开我。”   陈又闻到了醋味,好浓。   问题是,主任,你跟谁吃醋啊?跟你自己?   陈又在安抚屁股君,说大家都有第一次,不要怕,坚强点,今天过后,你还是你。   等他安抚好了,身上的禁锢一松,男人进了隔间。   陈又愣在原地。   是在心疼他?会吗?天知道。   离开餐馆,阎书带陈又去一家门脸比较大的首饰店。   柜台那边,跟店员说话的经理看到来人,立马就高兴的迎上去,“阎主任,真是您啊,上次多亏了您,我爸的手术才能那么顺利。”   阎书简短的跟经理寒暄,说是想看看耳钉。   经理热情的推荐,“阎主任,这是今年秋季最新款。”   阎书问陈又,“你觉得哪一款好看?”   陈又在经理和店员怪异的注视之下凑着脑袋瞧瞧,指了一个,“从左数第三个,简单。”   阎书说,“那就这个吧。”   他对经理说,“不是我自己戴,是送一个朋友的。”   阎书也不多问别的,就问要一对还是一个。   阎书语出惊人,“这一排。”   经理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问题,他确认的问,“一,一排?”   阎书嗯了声。   经理亲自去把这九个耳钉包起来,再递给对方。   阎书刷卡签字,提着袋子出去。   上车以后,那袋子就被拎到陈又面前,他一脸懵逼,“这是给我买的?”   阎书说,“我想起来,我那个朋友不戴耳钉了,你拿着吧。”   虽然耳钉上都是亮晶晶的钻石,陈又还是不想要,他一个男的,带钻石耳钉干什么啊,“我也不戴耳钉。”   阎书说,“那就先放你那儿吧。”   陈又见男人脸色不怎么好,就没再拒绝了,收下自己两个世界以来的第一份耳钉礼物。   俩人在街上走了走,就去了一间酒吧。   陈又坐在沙发上,“阎书,您常来这儿?”   阎书低眉倒酒,“偶尔。”   “这酒吧我没来过。”   陈又喝了一杯鸡尾酒,手撑着头说,“阎书,我是第一次谈恋爱,很多东西都不清楚,你要教教我。”   他在昏暗的视线里看去,男人一点表情都没有。   陈又一脸血,发生了什么?   阎书晃着酒杯,“你说你是第一次谈恋爱?以前都没谈过?”   这个问题在来的路上不是讨论过了么,陈又想起来了,男人还在发病状态,他试图像车里那次一样的糊弄,“过去不重要,从现在开始,我会跟阎主任好好谈恋爱。”   阎书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喜欢我?”   陈又说,“喜欢。”   他刚说完,就觉察到沙发上的氛围变了,怎么了怎么了,说喜欢你拉长个脸,难不成你想要听我说讨厌你,恶心你,看到你就想吐?   陈又很累,感觉他不是在搞定一个目标,是好几个,轮着来。   他郁闷的端起酒杯,一杯接一杯的往肚子里灌。   第一个任务,想完成的漂亮些,这样才能在系统那里硬气。   现在看来,那是不可能的了。   阎书叠着长腿,目光漫不经心的在舞池那里扫动,看似是在搜寻满意的猎物。   其实他的注意力始终都在一个方向。   陈又心里苦啊,好像是倒进来一大盆泡了黄莲的苦水,那苦味都往嗓子眼冲了。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要说是因为任务难搞吧,又似乎不是。   反正就是苦闷。   不一会儿,陈又就喝趴下了。   阎书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俯身在他耳边,“没事吧?”   陈又摇摇头,打了个酒嗝,“酒……酒好喝。”   阎书摩挲着他的脸,“你想我吗?”   陈又吐血酒气,手往男人鼻子上碰,又往下,去摸他的嘴唇,“好……好看!”   阎书重复一遍,“你想我吗?”   陈又的眼神空洞,“想……我好想你……”   “爸爸,我爱你。”   阎书放在他脸上的手指用力,捏住他的脸,“你说你爱谁?”   陈又啊了声,“什么啊?”   阎书深呼吸,指尖微松,看到青年脸上的红印,他的眼底有几分心疼和懊恼。   “你啊。”   陈又委屈的撇嘴,说疼。   阎书语气温柔的问道,“哪里疼?”   陈又抓他的手去按自己的心口,“这里,我这里好疼。”   阎书哄着,轻声说,“乖啊,揉揉就不疼了。”   陈又哼哼唧唧,“你真好。”   阎书愣怔住了,他失笑着摇摇头,“小骗子。”   酒喝多了,肚子里的水也就涨了,陈又撑着男人的肩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我……我去……去上个厕所……”   阎书皱着眉头说,“你喝成这样,怎么去厕所啊?”   陈又大着舌头,“那怎么办?我不管,我要嘘嘘!”   阎书笑了,“我有办法。”   不到半小时,阎书就把陈又半抱进酒店,将人放到床上,他居高临下的俯视几瞬,就凶狠地亲上去。   半个多小时后,陈又的嘴巴废了,舌头也没了知觉。   他耍酒疯,摸到枕头丟掉,被子也扯掉,趴着不动了。   阎书笑出声,手掌在青年的发顶揉了揉,“你喝了酒,还是这么可爱。”   这句话说的很轻,几乎是在对自己的爱人呢喃。   阎书撑起身子,气息浑浊粗沉,他笑着说,“乖,听话,等我一会儿。”   说着就起身离开。   床上的陈又没有醉死,他在被带出的酒吧的时候,凉风一吹,酒就醒了一半。   哎,不管是几个目标,屁股君还是难逃一劫啊。   趁男人去浴室捣鼓什么的时候,陈又快速打开手机,切换到录像。   哼哼,这是你逼我的。   不这么搞,明天我会被你打死。   第二天早上,陈又先醒的,他扭头,发现自己的脑袋枕着男人的胳膊,对方是侧身睡的,手臂搭在他的腰上,姿态非常亲密,就跟搂着多大的宝贝似的。   这么近距离的看,陈又发现这人真不是一般的好看,说起来,他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么长睫毛的,像小刷子,看着就觉得心窝窝被扫了一下,痒痒的。   男人阖着眼眸,呼吸悠长,睡的很香。   可以理解,昨晚那么疯,整个就是一疯牛病晚期,体力消耗严重,好累的。   陈又瞪着天花板,现在回想起来,昨晚他也不正常啊,又是笑又是哭的,还尿裤子,跟中了毒一样。   对方恶意的不让他上卫生间,他硬生生的被逼着尿裤子上了,简直丧心病狂。   陈又凑过去,在男人耳边轻声喊,“主任,天亮啦。”   男人猛地睁开眼睛,在看见眼前的一张脸时,刷地就从被子里坐了起来。   哎哟,要不要脸啊,被搞的是老子,你一副“完了完了完了我的身子没有了”的震惊表情是给谁看?陈又无语,果然说不认人就不认人。   阎书掐着眉心,嗓音嘶哑,“陈又。”   陈又有点吃惊,新鲜啊,这人在正常情况下,竟然能叫出他的名字,他露出笑容,忽视掉对方吃人的目光,“主任,早啊。”   阎书厉声问,“我跟你,是怎么回事?”   陈又干脆就把被子一掀,话不多说,你自己看撒。   看到眼前的一幕,阎书的瞳孔剧烈一缩,满脸惊愕,他重重的喘息,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又或者是别的情绪。   陈又叹口气说,“主任,就是您看到的这样,我们发生了同事以外的关系。”   阎书的眼神恐怖,“我对你没有别的意思。”   算到了你想赖账,陈又去够枕头边的手机,打开录好的视频,见男人瞪着视频,见到鬼似的瞪着,他呵呵,幸亏老子机智,这下子你没话说了吧。 第131章 主任你好啊(5)   房里的气压低的可怕。   陈又抱紧自己,瑟瑟发抖,他索性躺到被窝里,把被子一卷, 再一窝, 这样就安全了。   男人一直瞪着手机,视频的进度条到头了, 他就拖回来,再看一遍。   录像带声音的。   阎书就看着视频里的自己对青年说出奇怪的话, 很温柔的笑,很温柔的亲他,抚摸他……   视频里响起一声叹息, “知道吗, 我最喜欢把你做失禁了。”   阎书的面部肌肉抽搐,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脑子有病?   人格分裂?这症状还不轻。   阎书眯了眯眼, 所以他失去记忆的部分,都是另一个人格在占用支配他的身体?   先这样理解,但是另一个人格为什么会对陈又……   他如果没记错,对方来医院后就在男科待着,和自己并不熟。   这是怎么回事?另一个人格性向有问题,现在还跟同事扯上关系。   阎书头痛欲裂。   陈又露出一双眼睛,主任你看上几百遍,视频里的你也还是你,不会变成另一个人。   不怕告诉你,我要是把昨天车里和餐馆的一幕也拍了,你会吓尿。   这个是我,那个是我,是我是我都是我。   想想都要疯。   陈又在心里呵呵,主任你别惹我生气,不然我能让你怀疑人生。   手机被砸出去,阎书死死盯着床上的人,气息粗重。   陈又吓的一抖,“你,你,你要干嘛?”   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昨天下午,你跟我表白,说我们在一起,我答应了。”   “晚上你带我去酒吧喝酒,我喝多了,后面的事都拍下来了,你自己看了两遍,清楚的吧,我可没有逼你,也没有给你下什么药。”   阎书揪住一个信息质问,“你喝多了,那这谁拍的?”   不好,我说漏嘴了,陈又急中生智,“中途被你搞醒了啊。”   他哼哼,“你也看见了,你搞起来有多恐怖。”   “我拍这个,不是想要挟你得到什么好处,我是为了给我的第一次留下纪念。”   陈又说,“阎书,你让我叫你名字的,这个不会也不记得了吧?”   阎书大力按着太阳穴,很痛苦的样子。   陈又看他挺难受,脸都发青了,就从被子里起来,爬过去问,“你怎么样?头很疼吗?是不是因为昨晚没有睡够?”   阎书从齿间挤出一个字,“滚。”   陈又把脸一黑,“你说什么?让我滚?”   阎书居高临下,眼底阴云密布。   陈又仰着头,妈逼的,个子高了不起啊,他气的站在床上,俯视过去。   “昨晚被干的是老子,干老子的是你,阎书,你他妈是不是太过分了啊,爽完了,第二天就不认人了是吗?!”   阎书的面色铁青,“你鬼叫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两个男的睡过了?”   陈又吸吸鼻子,不说话了,屁股还疼着呢。   真讨厌。   这人变了虽然古怪,但是不光有刀子,还有糖呢,不变的时候屁都没有。   就知道给他摆主任的架子。   陈又坐到床上,就那么露着一身痕迹,屁股君英勇就义,任务进度还是零。   这笔账亏了。   不过,昨晚变了个的阎书很温柔,算了算了,陈又扒扒蓬乱的头发,不管边上的人,他自个去卫生间刷牙洗脸去了。   阎书不自觉的去看,青年往卫生间走,后背又白又瘦,脊骨上是一串深红的印记,一直蔓延到尾骨。   这是有多爱,才能做出来的行为?   阎书愣住了。   想起来了什么,他的眉心一皱,在地上的裤子里摸到手机拨了个号码。   “院长。”   院长劈头盖脸的问,“现在几点了,你才打电话来,昨晚是怎么回事,打你电话关机,所有人都在等你。”   阎书沉默了。   院长像是敲了一下桌子,“你在不在听啊,没睡醒还是怎么着?”   “作为一个医生,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能拿病人的生死开玩笑。”   阎书沉声说,“昨晚我这边发生了点意外。”   他没有细说,也没法说。   院长倒是没问什么意外,“昨晚是小王接的那个手术,你回头去打个招呼。”   阎书说,“好。”   院长古怪的问,“你现在在哪儿?怎么有水声啊?别告诉我,你不在来医院的路上,人还在住处?”   阎书看一眼卫生间,过去把门关上了。   里面的陈又在洗脸,听到关门声,他动动耳朵,快速擦干净脸上的水,扒着门偷听。   外头的阎书结束跟院长的通话,又打给姜美人,问了昨晚手术的细节,陈又见声音没了,他就开门出去。   男人站在窗户那里,背影很是凌乱忧伤。   可以理解。   我睡了我的同事,但是我不知道。   邪门了。   陈又觉得自己可能是昨晚水喝多了,一路往上冲,最终全部冲进了脑子里。   因为他竟然自己把自己绊倒了,大脚趾踢到地板,他哎哟一声,疼的眼睛飙泪。   阎书转身,看着青年在那滑稽的蹦蹦跳跳。   陈又背过去,不给他看。   阎书去卫生间,出来后就穿好衣服裤子要走,还良心发现,叫上陈又一起。   陈又大脚趾疼,不想走,就见机行事,“我屁股疼。”   阎书的眉头打结,不耐烦的问,“那你想怎么着?”   陈又抖着腿,“我要你抱我。”   阎书像是听到多大的笑话似的,“你疯了?”   陈又瞪过去,那也是你把我逼疯的!   阎书冷冷的说,“要么自己走,要么你就留在这里。”   陈又决定一哭二闹三上吊,他恶心起来,自己都怕。   “你变了!”   阎书,“……”   陈又哽咽,“昨天你带我去吃饭,对我又是亲又是抱的,到酒店还趁我喝醉酒把我睡了,今天你醒来就凶我,吼我,让我滚。”   他非常委屈,自己这段时间被玩的跟一只哈巴狗一样,一会儿打一巴掌,一会儿给个糖吃,再这么下去,他也要疯。   “还有前天,你在我那儿晕倒的事,你没忘吧。”   阎书的眼底微闪。   陈又指着脖子,“这上面比较浅的都是你弄的,我对外科那几个人撒谎了,那天你根本不是去跟我聊天,你是为了调戏我,还啃我脖子。”   “要不是你突然晕倒,我那天就被你上了!”   他叹气着说,“阎书,我现在都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你了。”   阎书偏过头,面部线条绷紧,别说你,我自己都不知道。   见男人一声不吭,陈又趁胜追击,挪着屁股去拿床头柜上的袋子,“看看,这是你给我买的钻石耳钉,九个!”   “那家店的经理是你以前一位病人的家属,你不信可以去问问,当时还有几个店员在场。”   阎书抚额,他需要静一静。   俩人僵持了一会儿,一个要查房,另一个大脚趾疼,最后是一人让一步,阎书把陈又背出去的。   一个男的背着另一个男的,这也不算多么稀奇的事儿。   但是一个逆天长腿帅哥背着一个脸上带草莓的帅哥,这就有点意思了。   他们一出电梯,就吸引了酒店前台的注意。   阎书全程面色漆黑。   陈又把头埋在男人的头后面,试图重叠,这样能挡一点儿。   他也很尴尬的。   为了任务,这个亲近的机会不能不争取。   到了医院,陈又去宿舍,阎书去院长那儿,随后就去查房,完事了回办公室,他反手关上门,开电脑搜多重人格的信息。   片刻后,阎书去档案柜那里翻找出几本书,坐沙发上看了起来。   过了许久,他把书丟到一边,拿两根手指去掐鼻梁,沉沉的喘了口气,看来他要抽空约研究人格分裂的老同学出来见个面了。   宿舍那边,陈又进去就躺着不动了,昨晚的阎书有很温柔的帮他清洗过了,他都没管。   周医生从隔壁要了杯热水回宿舍,“陈医生,你不舒服?”   陈又说,“早上回来的时候吹了风,头有点疼。”   他指着桌上,“栗子在那里。”   周医生扭头看看,把十块钱给陈又,说了谢谢。   “我昨晚做梦,梦到自己吃栗子吃撑死了。”   陈又,“……”   周医生剥了一把小栗子吃完,就上诊室去了。   陈又磨磨蹭蹭了会儿才去。   第一个病人是个社会精英,西装革履的,很英俊。   陈又屁股疼,坐着不太舒服,下意识的挪来挪去,“你是每次都不超过一分钟?”   社会精英也不尴尬,淡定的说,“没有准确计算过,但我女朋友总是嫌我,说她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就结束了。”   陈又让他去帘子后面,给他注射了药物,拿手机计了一下,都过10分钟了。   虽然跟昨晚的阎书没法比,但是跟普通人比,并不差。   精英男似乎是很意外,“那我这是怎么回事?”   陈又说,“你做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精英男说,“想工作上的事。”   他耸肩,“偶尔还会想房贷,车贷。”   陈又瞅了一眼,你看你,问题就出在这儿,哎,搞事情的时候就专心搞,想那些压力大的东西干什么呢?   “你这是太紧张了,回去你试着放轻松看看,刚才你可以有10分钟不是么?”   精英男问,“不需要吃药吗?”   他还是觉得自己有病,要吃药。   陈又说,“你先克服一下心理因素,还是不行再过来。”   精英男笑,“我去别的医院,医生二话不说就给我开一堆药,我还没见过你这种的。”   “医生,谢谢你。”   陈又把人送走,他来这个世界是搞任务的,又不指望赚什么提成。   中午,陈又接了个电话,他就离开周医生那儿上了外科,去阎书的办公室,“你找我啊?”   阎书坐在椅子上,桌边放着烟灰缸,里面很多烟头,“那件事,抱歉。”   陈又一愣。   阎书说,“我对男人没有兴趣,你我除了同事关系,没有别的。”   陈又说,“我没失忆,昨天你……”   阎书出声打断,“昨天我是随口说的。”   他抿了一下唇角,“你我都是成年人,昨晚的事,你也很享受,不存在逼迫,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渣男!陈又气呼呼的。   阎书始终都是半阖眼皮,“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出去吧。”   陈又跑过去,手撑着桌面,“我喜欢你是真的。”   “你对我不是没感觉,阎书,昨晚你……”   阎书突然被拽到了某根神经,他撩起眼皮,眼底黑沉沉的。   陈又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愤怒,他抽抽嘴,不会是发现自己竟然有感觉,所以才害怕吧?   行吧,给你时间慢慢消化,就你变来变去的样子,我俩还有的玩儿。   陈又转头就走,他走的快,一瘸一拐的。   椅子上的阎书猝然站起来,“别走!”   那声音里有着惊慌。   陈又回头,得,主任哎,你又变了。   妈逼的,你再这么变变变,小心变成精神病。   完了,目标要是有精神病,那他的任务肯定很艰难。   阎书去把门一关,上锁,他深深地看着陈又,有一个字从喉咙里碾出,在舌尖上滚了一圈,“哥……”   陈又愣了愣,“你叫我什么?”   阎书却不再说什么,直接伸手掐住陈又的脖子吻他。   窒息感倍增,陈又头晕目眩,嘴巴疼的他受不了,等到他能喘气的时候,就一个劲的喊疼。   阎书的眼眸里有什么随时都会喷涌而出,“你也知道疼啊?”   陈又两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呼吸,变了就算了,怎么每次一变就要把他往死里亲呢?   就跟他有多坏似的,上门讨债来了。   阎书把陈又拉到怀里,手臂圈紧。   陈又再一次体会到了要被勒死的痛楚,一次两次之后,他都快习惯了。   门外响起敲门声,是姜美人。   阎书阴沉沉的,“有事晚点再说。”   姜美人手里拿着一个病人的所有检查报告,她说,“主任,我这儿有……”   阎书毫无怜香惜玉的意思,“你耳朵聋了?”   姜美人吓了一跳,眼睛都红了,“主任,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啊?”   里面没有回应。   姜美人在原地站了会儿,没听到什么动静,她转头走了。   这段时间,主任有时候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性情比之前更加无常。   办公室里的氛围不怎么好。   阎书低头看怀里的人,“怕我?”   陈又摇了摇头,“怕。”   卧槽,看看,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已经智障了。   阎书捧起他的脸,“你不能怕我。”   陈又的脑子乱糟糟的,这是第几个阎书来着,123……第4个?   他数不清了。   阎书亲着陈又,忽然就是一停,“你跟谁在一起了?”   陈又翻白眼,好累啊。   他目送仅剩的一点三观碎掉,成了渣,被窗户那里刮进来的一阵风吹散,没了。   阎书抓紧陈又的胳膊,狰狞着脸怒吼,“谁干的?”   陈又的胳膊要废了,他也吼,“是你干的!”   阎书的身子一震,眼神变的怪异,“我?”   陈又推开他,“就是你,我屁股现在还疼着呢。”   阎书把人大力拽到眼皮底下,“你为什么要跟别人做?”   陈又黑人问号脸。   别,别人?   阎书的眼底泛红,愤怒又委屈。   陈又的头好疼,他看男人很可怜,“不是啊,你没听明白吗,是你,不是别人。”   阎书问了句莫名其妙,又能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哪个我?”   陈又打了个寒战,“昨晚的你。”   阎书把脸埋在他的脖子里,肩膀耸动,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哽咽声。   此时此刻,陈又是懵逼的。   啃我脖子的,把我往死里亲的,上了我的,让我滚,要跟我划清界限的,都是你啊。   你这么一副“我的妻子背着我跟别的男人搞上,我遭到了背叛,我好难过,我想杀了他们”的变态样子是怎么回事?   阎书把陈又拽进里面的小休息室,他自己一言不发的出门,还把门锁上了。   不多时,阎书提着个药箱进来。   陈又吓的把眼睛睁大,“你要干什么?”   阎书阴郁的说,“我要在你身上做个记号,你是我的。”   陈又,“???”   他挣扎着要跑,被按回去,“你别动,我不想伤你。”   卧槽,你特么的不止一种病。   陈又抱着可怜巴巴的任务进度躺回去,害怕又紧张。   高中有段时间特别流行在自己手臂上刻字,喜欢的人的大写字母,拼音,第一个名字。   也有更狠的,直接刻一串,比如是男朋友对自己的告白,或者是一句歌词。   年轻啊,就是疯狂。   那种疯狂也只在青春年少时候才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阎书说好了。   陈又扭着脖子去看,刻的不是阎书的“阎”,也不是阎书的“书”,是个“何”字,他大概用的是假眼睛吧。   嗯,肯定是。 第132章 主任你好啊(6)   肩后刻字是什么感觉?陈又就一个字,操!   真的好疼,空气吹过,尘埃落在上面, 都能让刺痛加剧, 周围起一片鸡皮疙瘩。   阎书低头,虔诚地将嘴唇贴上陈又的肩膀,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那个鲜红的“何”字上面,兴奋的呼吸都在颤栗。   陈又一下一下抽气, 听着后面的呼吸声就觉得现在的这个主任好享受,好开心,好变态啊, 阴沉沉的不说, 还喜欢玩刻字,搞这么大,他有点怕。   等等, 我理一理啊。   那天在超市遇到,要求推荐零食,带他去公寓,拿出粉色拖鞋的是主任1号,喝酒,把红宝石搞破的是主任2号,在食堂吃臭豆腐的是主任3号,上他那儿来做检查的是主任4号,把他的脖子当鸭脖啃的是主任5号,第二天质问他,在车上发火,请他吃烤鸡的是主任6号,他撒了泡尿撒出的是主任7号,带他去酒吧,上了他的应该也是7号吧?早上醒来让他滚的,是主任8号?   不是不是,肯定是我搞错了,陈又头好晕。   来来来,猜猜看,12345678,也许算错了,还不止这个数的一大排里面哪个是真的主任?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假的呢?或者不是假的,每一个号都是主任?   一个人的人格究竟能分裂出多少,这是个很深奥的问题,比数学还复杂。   陈又忍不住去猜想,会不会是臆想症啊?主任不是人格分裂,是隔一会儿就出现一个臆想,自己带入进去了?   也不对啊,主任好像只有在他面前才行为异常,突然就玩起我变我变我变变变的。   这么一说,有问题的其实是我?陈又被自己猜想的吓到了,他赶紧呼叫系统,希望能得到一点蚊子腿大小的安慰。   “444,真的,我现在可以确定,目标不正常,任务难度系数太高了,绝对满星,我这才是第一个任务,怎么会这么高?一般游戏规则不都是从低到高么?”   系统没回,说了别的,“我在修复漏洞。”   陈又不敢置信,昨天问,在修漏洞,前天问,在修,今天问,还在修,怎么天天都在修啊?“……我怎么感觉,你这个系统要玩完了啊?”   系统说,“防火墙被攻陷了。”   陈又觉得事情很严重,“所以呢?你们的程序员呢?就没一个顶用的?”   系统说,“比较棘手,这次的漏洞跟以前的不一样,现在只能不停修复,没有办法一次性完善。”   陈又的心情沉重,“别说了,一起祷告吧。”   系统说,“……”   陈又的肩膀被亲,他痛的抖了一下,好想扭过头对着后面的男人啪啪啪打几下。   “我真想在你身上每一个部位都刻上记号。”   听着男人满足的叹息,陈又浑身的汗毛都受不了的竖起来了,他决定说点什么,“为什么是何,有什么意义吗?”比如,你爸姓何,你妈姓何,你初恋姓何?   阎书不答反问,“不喜欢?”   陈又只能硬着头皮说喜欢,“就是有点痛。”   阎书把下个搁在陈又的肩膀,亲昵的蹭蹭,“痛了好,你才能记住。”   陈又翻白眼,他瞪着斜对面的墙角,有只小蜘蛛从上面掉下来,在那晃来晃去的,胆子不小,大白天的就敢出来玩耍,不像他,怂啊,怂的一逼。   “那个,你……你是谁?”   他说完,明显就感觉背后的那具身体绷紧了肌肉,而后男人说,“我就是我。”   陈又不假思索的接上一句,“不一样的烟火?”   阎书,“……”   陈又往后扭身子,观察男人的情绪变化,小心翼翼的说,“我觉得你一样了。”   阎书轻轻一撩眼皮,不动声的问道,“哪里不一样?”   陈又心说,这不是很明显的事么?谁能像你这么变态,玩雕刻啊?他转转眼珠子说,“昨天我们发生关系,你不记得了。”   阎书的气息徒然一变,放在陈又腰上的手用力勒紧,“答应我,以后不要给任何人碰,包括我。”   陈又头昏脑胀,之前有个说要他记住,以后不能给咬脖子和耳朵,这个又要他记住,不给搞,看来他很有必要随身携带个录音笔什么的才行。   “为什么啊,我很喜欢,我愿意被你碰。”   阎书掐住陈又的脖子,阴森森的挤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陈又喘不过来气,他断断续续的说,“我……我是说……我喜……喜欢现在的你……”   下一刻,他脖子上的力道消失了。   我了个大槽,我懂了,12345678个主任之间,智商高的知道彼此,智商低的暂时还不知道彼此,也有可能是在怀疑阶段,不管是哪种,都相互仇视,互相排斥,敌意很强,恨不得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但是又没有办法啊,因为你是我,我也是我,都是我。   厉害了。   自己跟自己玩,好大一盘棋啊,陈又这个小旗子在棋盘上滚来滚去的,迟早要滚地上去。   他手脚并用的坐起来,面对着男人,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阎书也在看陈又。   休息室里很静,掉针可闻。   半响,阎书开口,“我想要你。”   陈又的脸一抽,他的屁股君刚从战场抬下来,重伤未愈,不能再上战场了,“过两天可以么?”   阎书说,“我等了很久,不能再等了。”   他摸着青年的脸,神情又阴沉,“昨晚的事,我很难过,我现在就要你。”   陈又感到惊悚,卧槽,一部零成本的恐怖片正在上演,一号主角,主任,二号主角,还是主任,鬼也是主任,真特么的神奇了。   “待会儿就要上班了。”   “没关系。”   阎书一副“我忘了我是谁,我不知道我是主任,我就想跟你搞”的样子,“到我怀里来。”   陈又撇撇嘴,靠到男人怀里,他被亲着亲着,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好像上辈子也被人一寸一寸的这么亲过,黏的撕都撕不开。   片刻后,阎书去拿了一种植物给陈又看。   那是草本植物,由于得到很好的浇灌和栽培,长势特别好,目测长度大概有18到20厘米,整株植物的颜色呈现暗红色,下端还有分支,是球形的,非常好看,植物随意往那儿一摆放,都是定格的一幅画,昂贵罕见,很有珍藏的价值。   这是陈又第二次近距离的看这种植物,他只有一句话要说——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阎书让陈又把植物吃下去。   那植物养了几十年,品种稀有,可能是有常人难以想象的丰富营养吧。   陈又照做,味道还不错,尤其是植物的根茎,有点甜,上面也没有什么泥土,挺干净的。   他一口一口的吃着,不到一会儿功夫就全部吃了下去,觉得自己看到了白云,看到了天堂,看到了万能的主。   主很慈祥的说,孩子,祷告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敲门声再次响起,这回不是姜美人,是护士长,来找阎书有事的。   陈又刚喝完一大口水润润嘴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呢,就听到了敲门声,他吓的吐出来好多,“你去看看。”   阎书的神情餍足,像一头吃饱喝足的雄狮,要打鼾了。   陈又踢他的小腿,“快去啊!”   阎书的身子一震,他看尽青年的眼底,良久才收回目光,穿上衣服出去。   休息室里的陈又在阎书走后,就麻利的收拾收拾自己,把该清理的全部清理掉,还去把窗户全部打开,让冷风吹进来,再里面跑了个来回,卷走弥漫的味儿,灌进来一些新鲜空气。   门外,护士长跟其他几个医生都在偷偷打量着男人,这不还是跟平时一样,严肃着脸吗,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啊。   里面突然传出动静,他们都不由自主的伸着脖子瞧。   阎书的眉头一皱,进去后反手带上门。   护士长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控制不住的议论起来。   “主任金屋藏娇?”   “不会吧,我跟主任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身边有哪个女人出没。”   “所以才是藏啊。”   “说的就跟真的一样,没亲眼见过就别胡说八道,主任那样的,能配得上他的,我目前没发现一个。”   “不是啊,你们难道都没发现吗,主任刚才出来的时候,喉结上有个印记,而且说话的声音也不一样,就是,那什么,跟我男朋友有点像。”   “什么像?”   “哎呀,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就是那什么啊!”   众人一头雾水,那什么是什么啊?   不是他们思想太单纯,是讨论的对象在他们心里严谨苛刻,就是一块精良的模版,不存在任何瑕疵。   一门之隔,氛围不怎么好。   陈又发现了,主任出去一趟,就不是给他喂水喝的那个了,他的心情没法说。   隔了几步的距离,阎书开口,用的是硬邦邦的口吻,嗓音是刚搞完事的沙哑,“你等会儿再走。”   陈又瞪大眼睛,主任你有进步了啊,这会儿都不吃惊了,看来你是已经接受自己有时候不是自己的诡异现象了吧。   外面有人在偷听,他也不闹,只是用打着商量的语气说,“我可以坐沙发上吗?”   阎书说,“随你。”   陈又坐上去,腰很酸,还疼,他坐了一小会儿就变成躺着了。   阎书在办公桌那里翻着什么,又像是纯粹的在找个事打发时间,桌上被他弄的杂乱无比,他还是没有停下来,整个状态都不对劲,像是心里跑进来一匹马,在那狂奔。   陈又看着男人去休息室,应该是去看自己种植的那株植物去了吧,顺便看看床头柜上的药箱,带血的纸巾,小刀。   换个人,已经崩溃了。   过了会儿,陈又不等阎书出来,就在门口几个外科医生和护士长极为怪异的目光下露出笑容,大大方方的打了招呼离开。   那几人迷迷糊糊的,也打招呼。   陈又挺直腰背沿着走廊往前,走过拐角,他走路的姿势就变了。   整个下午,外科都在传,阎主任跟男科的陈医生关系很好,俩人中午在办公室聊了很长时间,出来时陈医生脸红扑扑的,像一朵被滋润过的小花朵。   那流言蜚语传到男科,就变了个样。   男科这边觉得陈医生好厉害啊,竟然能跟外科的阎主任搞好关系,海龟就是不同凡响。   周医生抽空去陈又那儿,想问个情况,又擦着边边角角,就是不问正题。   陈又看着都替他急,太墨迹了,“我昨天不是去市里了嘛,就是搭的阎主任的顺风车,他人不错。”   “中午我是去跟他道谢了。”   周医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调笑,“阎主任以前可不让谁坐他的车,最近好像变了不少,你赶上了。”   “不过阎主任那人,你还是要留个心思,别给得罪了,会很麻烦。”   “知道的。”   陈又在快四点的时候,出去上厕所,好死不死的,被下来找男科刘主任的阎书看见,跟进了卫生间。   后面就不用说了。   阎主任很温柔的把陈又搞了,还很温柔的带他去办公室,温柔的笑着说乖啊,你听话,不要动,一会儿就好。   结果过了好几个一会儿,陈又的身上多了两个字,嗯,人比第一个厉害,你刻一个,我刻两个。   陈又欲哭无泪,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自己想把自己气死,自己跟自己较量,针锋相对,这真是他听过的最大的笑话了,以后都不会有什么笑话可以超越,够他笑一辈子。   后面一点时间,陈又都是半死不活进行时,撑到下班就回宿舍养伤了,连晚饭都没吃。   他全身都疼,那股疼痛以屁股为中心,朝着上下左右四个方向扩散,肚子也饿,感觉自己好可怜,没个嘘寒问暖的,过的好凄惨啊。   “任务进度还是零蛋吗?”   系统说,“不然呢?”   陈又唉声叹气,抓着床沿坐起来,翻出半包奥利奥吃,“我这是在搞12345678个目标。”   系统没说话。   陈又咔滋咔滋啃着饼干,头脑清晰着呢,“如果我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应该有八倍的奖励,是吧,任务难度和酬劳是等量的。”   系统说,“不是。”   “这个任务完成,你没有奖励,任务失败,你就回不了家了。”   陈又,“……”   他啃一大口饼干,把这个当做系统,愤愤的吃干抹净,一点沫都不剩下,“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有时候跟目标相处的时候,觉得很熟悉,就像是几辈子的情人。”   系统说,“错觉吧。”   是么?陈又若有所思,他吃掉最后一块饼干,就去拿袋子,从里面扒出精致的小盒子打开,亮晶晶的九个钻石耳钉出现在他的眼前,好闪。   “外科的一把手好有钱啊,一口气就买九个钻石,可惜我不戴耳钉。”   陈又自言自语,随意拿起一个耳钉在手里把玩,不知不觉的,他的眼神迷惘,脑子里突兀的闪现一个画面,不太清晰,也不完整,好像是一个人在给另一个人戴耳钉。   那个画面虽然是一闪而过,却很温柔,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主任的其中一面。   陈又找系统说,“我不会是跟目标有什么渊源吧?比如他是我前世的爱人?”   系统说,“你这个想法很危险,也很搞笑。”   陈又,“……”   他继续望着耳钉,出了神。   打包了饭菜进宿舍的周医生见青年坐在床上,手拿着个耳钉发呆,他奇怪的问了声,“陈医生,你在干什么呢?”   陈又的思绪猛一下被扯拽回来,说没干什么。   周医生呆若木鸡,磕磕巴巴的说,“陈,陈医生,你,你,你怎么哭了?”   陈又啊了声,呆呆的去抹脸,湿湿的,竟然真的哭了,他淡定的说,“可能是年纪大了,容易伤感吧。”   周医生的面部一抽,“你才二十多岁。”   陈又长叹着感慨道,“是啊,岁月如梭,光阴似箭啊。”   周医生又抽,觉得自己的室友有问题,好好的就掉眼泪,无声无息的哭着,像是心里有多大的悲伤似的,“……陈医生,你没事吧?”   他关切的说,“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兴许我能帮到你。”   陈又摇摇头,你帮不到我,真的,没有人可以帮得到我,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祷告。   耳钉都沾到眼泪了,陈又拿纸把耳钉仔细的擦擦,收好了,“周医生,你打包的什么?”   “这个,给你的卤肉饭。”   周医生把袋子拿掉,将一次性透明的碗放到陈又那边的小桌上,“晚饭不吃,夜里肯定饿,我就自作主张的给你打包了一份跟我一样的,你吃吃看合不合口味,我觉得很不错。”   陈又感动的稀里哗啦的,周医生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哥了!   俩人之间的友谊因为一碗卤肉饭发生质的改变,洗漱过后就躺在各自的床上闲聊。   办公室里,院长泡了杯茶,喝了两口就去问对面的阎书,“你最近好像跟男科的陈又走的挺近啊?”   阎书在椅子上坐着,食指点了几下腿部,他说,“嗯。”   院长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关心关心器重的晚辈,“那陈又在国外定居多年,刚来医院的时候性子比较傲,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现在看来,是已经融进我们这个大家庭了。”   “我下午看了一眼,他的气色不怎么样,身体方面还好吧?”   院长认为对方跟阎书接触,不是自己的健康出现了问题,就是跟家里人的健康有关,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别的,毕竟不是一男一女,是两个男的,谈不出什么花出来。   阎书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峰拧了拧说,“没听说有哪儿不舒服。”   “那就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院长说,“阎主任啊,你跟其他科室的多走动走动是好事,兴许就有看上的女孩子,把终身大事给解决了,你爸妈在天上看着也能踏实些。”   阎书压压嘴唇,“院长,这事我再看吧。”   “去年问你,你也是这么一句话打发我,今年还这样,你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院长说,“这两个人过日子,那些个花花哨哨的条件再多,也不实用,最主要的就是先有个开始,你连开始都没有,就是纸上谈兵,没有任何意义。”   阎书说的脑海里晃过一个模糊的影子,又一点点变的清晰,他猝然站起来,意识到自己的过激反应,便收了收脸色,“院长,我先回去了。”   院长古怪的探究一圈,“行吧,今晚也没个事,你早点休息。”   离开医院,阎书就回了公寓,他在玄关换鞋的时候,无意间去打开最上面的柜子,发现有一柜子粉色的拖鞋,上面都有泰迪熊。   看到这些鞋子,阎书僵硬片刻,他去一一打开其他柜子,多数都是空着的,靠近墙壁的那个柜子里有很多袋零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买的。   又是另一个人格干的?   杵了好一会儿,阎书揉着额角进客厅,有短暂的几秒,脑子里出现很多破碎的画面,他甚至都没有时间去反应,那些画面就全部消失无影,仿佛只是他的幻觉。   环顾客厅,阎书有种这里全变了的错觉,他走到沙发那里坐下来,拿起茶几上的烟盒跟打火机,啪嗒点了一根烟,垂眸抽了起来。   “大佬你要坚强点,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微笑面对世界。”   “做我的人,我罩着你,以后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你要带我去哪儿?是带我回家吗?”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你下黄泉,我会陪着。”   “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没有骗你。”   “爸爸,我爱你。”   是谁在说话,又是跟谁说的……   阎书愣怔的坐着,指尖的灼烧爬上他的神经末梢,蹭地一下着了,他猛然回神,低头去看的时候,发现那根烟已经燃尽,两边的手指都烫出了一块印子。   他将烟屁股摁在烟灰缸里,后仰着头靠在沙发背上,头疼的快要爆开。   恐怕不是精神分裂那么简单……   那些个声音,为什么会在他的脑子里面?   自己又为什么会对陈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想躲开,却控制不住的去靠近。   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头没那么痛呢,阎书就进去书房开电脑,他正在写报告,毫无预兆的就拿了车钥匙出门,又回医院,直奔宿舍楼。   快九点了,宿舍楼的嘈杂声并没有消失。   串门的,给家里和另一半打电话的,看电视的,挺闹,不到熄灯都没办法安静下来。   陈又趴在床上睡觉,床边的手机就响了,他迷迷瞪瞪的看到号码,瞬间睁大眼睛,不得了,目标竟然主动给他打电话了。   没有多想,陈又就匆忙穿上外套出去,到了对方说的那个地点。   樟树成排站在道路的两旁,它们看日出看日落,看雨看花看雾,总是孤零零的,不跟街坊四邻亲密。   陈又走到背对着他的男人那里,“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男人没有转身。   陈又皱皱眉头,提着心靠近,他正要绕到男人前面,就发现对方的身子在颤动,肩膀也是,好像是在哭。   说实话,黑灯瞎火的,有个男人在树底下哭,其实挺渗人的。   陈又舔舔发干的嘴皮子,“喂。”   男人压抑着,哽咽的说出几个字,“对不起。”   陈又懵逼。   怎么了嘛,你没头没脑的来一句,我完全不懂你指的是哪件事哎,“为什么要这么说?”   男人却仍旧在重复那三个字。   陈又吞咽唾沫,他绕过去,借着稀薄的月光发现男人满脸都是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什么好。   哭什么啊,这些天被玩被搞的都是我啊,你虽然一会儿变一个样,可是再怎么变,你还是你啊不是么?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   男人语无伦次,赤红的双眼里有着懊悔,愧疚,悲痛,他身上散发的低落气息能勾起别人内心深处最柔软的一块角落,想去抱抱他,安慰安慰。   陈又真的那么做了,在他毫无意识的时候,“你在跟我说对不起吗?”   男人反手去抱陈又,激动又难受,“当时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有一个无形的开关,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按了下去。   男人又说了几次,都卡在相同的位置。   不能说?算了算了,那就别说了,陈又拍拍男人的后背,接下他丢出来的剧本,“没事的,我没有怪你。”   男人的面色深沉,透露着几分小心翼翼,“你真的不怪我吗?”   陈又点点头,“嗯,我原谅你了,不生你的气了。”   男人失声痛哭,说他恨自己,说他该死。   陈又浑然不觉的很难受,心里被挖掉一块肉似的难受,他连剧本都不管了,嘴巴不听使唤,“没事的没事的,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嘛,不要去纠结过去,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所以我不怪你。”   他想,主任可能是受过什么挫折,所以才搞出好多个性格,有的温柔,有的霸道,有的别扭,有的阴沉,有的稳重,也有的可怜,就是现在这个。   男人嘶哑着声音,还是不敢相信,“你会怨我吗?”   陈又摇头说,“不怨。”   男人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里,滚烫的眼泪往下滴落,瞬间就打湿了一小片。   陈又呜咽,你别哭了啊,你再哭下去,我也想哭了,他擦擦眼睛,“阎书,你别这样,我害怕。”   这个名字让男人悲伤的情绪一滞,他将怀里的人拉开一点,低着头,双目赤红,紧张不安又期待的问,“你还会喜欢我吗?”   陈又赶紧表态安抚这个突然脆弱不堪的主任,“会的,我会永远喜欢你,一直喜欢下去。”   男人忽然问,“我是谁?”   陈又翻白眼,“你是阎书啊。”   男人眼底的悲痛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厉色,还有愤怒。   陈又无语,完啦,这人又跟自己吃醋啦,他的胳膊遭受今天的第三次被勒,值得庆幸的是,面前这位很心疼他,把他当瓷器,不会乱来。   接下来就是开房。   别问为什么,陈又也不知道,反正就到了这个环节。   昨天开,今天开,中午和下午还被搞,这是要被搞死的节奏,妥妥的,他决定明天给自己开几瓶药补补肾,顺便给主任也开几瓶吧,这么下去,他们迟早要完。   亲了嘴巴,该上手了,陈又暗道一声不好,身上还有字呢,他简直不敢想那个画面,现在就想要逃跑,可是找什么借口呢,总不能说是自己大姨爹来了吧。   阎书见青年往后缩,甚至推开他的手,他的眼底一痛,“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陈又说,“不是,我已经原谅你了。”   阎书满脸的受伤,“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碰?”   陈又心说,有两个原因,一是白天的你叫我这么做的,我也答应了,二是我怕你看到我身上的字,一时受到启发,也给一下,我很怕的。   他不知道怎么应付,呼叫系统,对方不在线,屁忙也帮不上,像是已经完全把他交给主了。   走神的功夫,陈又的外套就被扒了,里面的毛衣一撩,死了死了。   头顶传来意料之中的怒吼,“这几个字是谁刻的?”   此时此刻,陈又内心的阴影面积比天还大,他想问候主任,“说来话长。”   阎书死死的瞪着,“何,简单,这是谁?”   陈又瞎说八道,“是连在一起的,何必简单,意思就是人活着,不能太简单了,有些东西还是要有深刻的思考,不然就是浑浑噩噩过一生。”   他滚雪球般的顺着开头往下圆,“这是我上市里找了个小地方让师傅刻的,三个字三百块钱。”   阎书的气息粗重,拳头捏紧,他一字一顿,“你骗我。”   是,我是骗你,那不都是被你逼的么,你以为我想啊,我特么的都快被你玩成神经病了,陈又臭着脸 ,想说难听点,在看到男人还红着的眼睛时,就说不出口了。   “如果我说这三个字都是你亲手刻的,你信吗?”   阎书的瞳孔微微一缩,他面带寒霜,缓缓地从齿缝里挤出一句,“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什么,告诉告诉我啊,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陈又眼巴巴的等着下文。   阎书说,“过来。”   陈又摇头。   阎书说,“这是命令。”   陈又不假思索,“我又不是军人!”   阎书的呼吸一窒,他的目光变的柔和,“是我不对。”   陈又松口气,结果呢,妈逼的,就等来了几个字,全在肩后。   真是有病!   幼稚,不要脸!   气死我了,陈又一口咬在男人的虎口位置,咬的还很用劲,嘴巴里都有铁锈味了,对方纹丝不动,他抬头,对上一双柔和的眼睛,牙齿一松,不咬了。   哎,他就是这样,吃软的不吃硬的。   杂食吃多了,不利于消化,陈又这一天吃了好几种东西,废了。   阎书把他抱到床上,“再来一次好不好?”   陈又脱口而出,“滚蛋!”   阎书的眼中浮现一抹慌意,“对不起,是我太急了。”   他抓住陈又的手,放在唇边亲着,“谢谢你原谅我,给我一次爱你的机会。”   陈又哼哼唧唧,这个主任也蛮好的,虽然喜欢盯着他的嘴巴看,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就是了,搞的时候呢,动作是猛了些,但是很快就像是怕他疼了,不高兴了,会变的很轻柔。   半夜,陈又被憋醒,要去上洗手间,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吓了一大跳,“你不睡觉干什么?”   昏暗的光线下,男人的轮廓坐在床头,视线落在陈又的脸上,“我不想睡。”   陈又抽抽嘴,你睡不睡,天都会亮的,天一亮,你的魔法就会失效了,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莫名的不想让男人难过。   无论怎么挽回,黑夜还是和昨天一样过去了。   阎书已经接受第二天早上在酒店房间醒来,跟固定的一个人睡过的事实了,他盯着青年半响,一言不发的去洗漱。   陈又自然的从被窝里出来,收拾好了去洗手间,和男人并肩站着,“把那边的牙膏拿给我。”   阎书没有过脑,本能的去拿了给青年,中途还给对方打开牙膏盖子,做完这个动作,他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什么也没说。   陈又龇牙,拿牙刷刷来刷去,眼睛瞟着镜子里的男人,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啊。   阎书难以忽略青年的目光,他掀起眼皮警告的瞪过去。   陈又的眼睛一弯,笑眯眯的,除了屁股不太舒服,心情很好,可能是昨晚这个男人给他哼了歌的原因吧,还是哼的同一首歌《在路上》,很好听,对方好像哼过无数次。   他想起了在天堂的老妈,在现实世界的老爸。   阎书突然冒出一句,“要消毒。”   陈又在捧着水往脸上扑,没听清,“什么?”   阎书皱了皱眉,“肩后那几个字。”   陈又噢了声,“可是我够不到,没办法自己消毒,只能让周医生帮我了。”   阎书的眉头皱的更紧,心里觉得无关紧要,但是嘴上说出来的却是,“中午来我办公室。”   陈又说好啊。   离开酒店,俩人一前一后去了医院。   接下来的两天都是那么来的,他们的关系非常诡异,在医院里连朋友都算不上,到了酒店,就是相伴了几辈子的夫妻,默契的不行,第二天的相处模式又回到前一种。   但是恶念值动了,哈哈哈哈哈真的动了,陈又拿到了0.8个恶念值,他做梦都笑醒了。   这可是他的第一个任务,一定要搞定。   天冷了,别人再勤快,也顶多是一天洗一次澡,不能再多了。   陈又不,他一天洗几次,是看被搞几次。   洗澡的时候,陈又往后瞅,看着镜子里的肩膀,后背,屁股,呵呵,百家姓的一个角有了。   现在想起来,第一个刻的真是小天使啊,就一个字,后面换一个,就跟嫉妒似的比前一个多,到今天,妈逼的,竟然刻了一串。   怎么不上天呢,还待在地球上干什么?   宿舍洗澡的地儿跟卫生间是连在一起的,只用一个玻璃门隔开。   陈又烦啊,今天就忘了锁门了,周医生回来的时候,就脱了外套心不在焉的推门进去,大概是要上厕所吧,他看到里面的人,花容失色的发出一声尖叫,“啊——”   “……”   踉跄着出去,周医生扶着桌子稳下心神,他忽然一愣,奇怪,刚才怎么看见陈医生的的身上有字啊?   好像还是一排,眼睛花了吧。   飘着雾气的小隔间里,陈又站在淋喷头下洗澡,满脸生无可恋的哼唱,“我的心太乱,要一些空白……”   外面的周医生大声喊,“陈医生,你赶紧洗完了出来,阎主任来了。”   陈又继续唱,“你若是明白,就请麻利的滚开。” 第133章 主任你好啊(7)   陈又慢悠悠的挤出洗发膏,往头发上一揉,一搓,再前后左右抓抓, 就把头伸到淋喷头下面冲洗。   他转过来冲, 又转过去冲,暂时不想管外面的那谁谁。   日子过的跟大锅炖似的, 现在他已经完全变成一个智障了,不但会时不时蹦出很多奇怪的话, 还会看着什么东西发呆,有时哭,有时笑, 据目击者说, 他的样子跟痴呆症有点相似。   最严重的是,他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哎。   陈又叹口气,忧伤的把背抓抓, 不小心碰到哪个主任刻的东西,疼倒是不疼了,就是有点……   怎么说呢,像是心里被一根鸡毛划拉了一下。   陈又把手上的泡沫冲掉,往后面去够,在肩膀,后背,屁股几个地方摸摸。   全是熊孩子的杰作。   陈又在洗刷刷,不晓得周医生很紧张,人长的胖胖的,体质属于容易出汗那一类,这都快入冬了,还满头大汗。   “阎主任,里面水声大,陈医生可能没听见,要不,要不我进去……”   阎书开口打断,“不用。”   周医生哦哦,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偷偷去瞥对方提过来的几袋子吃的,脑子有点儿懵。   这情形,熟悉啊,在哪里见过呢?   周医生的双眼突然一睁,他想起来了,大学那会儿,自己追前女友,就是用零食喂养。   像,很像。   周医生脸上的肌肉抽搐,像个屁啊,陈医生是男的,又不是女孩子。   那么说,阎主任是来感谢陈医生的?也不对啊,一般就是出去搓一顿,两个男的之间,买零食给另一方很奇怪的。   他再去看,发现男人面朝陈医生的床,不知道在看什么。   宿舍响起声音,“听说这屋有很多蟑螂?”   周医生咳一声,“前段时间比较多,最近少了。”   阎书皱皱眉头,把几个袋子放到桌上。   周医生说,“阎主任您坐会儿吧,我去给您倒杯水。”   说着,他就拿着一次性杯子上隔壁弄茶叶去了。   阎书扫视这间宿舍,有收拾过,卫生还可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味。   卫生间的水声停止,陈又带着一身水汽出来,就撞到门口的男人。   不等他去安慰安慰自己受惊的脸跟鼻子,下巴就被捏住抬起,一片阴影投了下来。   唇上一软,陈又瞪大眼睛,刚洗过澡,人还是懵的。   男人吻的很细很轻,似乎是知道陈又在亲嘴的时候不怎么会呼吸,就错开后给他呼吸几瞬,又吻上去。   足足吻了有十几分钟。   陈又靠着门框喘气,两条腿发软,不行了。   男人意犹未尽,在他的鼻尖上亲了亲,带着极大的宠溺。   陈又的脸红扑扑的,眼睛湿湿的,有点搞不懂,现在这个是主任几号。   他决定再看看。   宿舍外头的周医生迷之表情,上隔壁一趟回来,门被反锁了。   周医生抬手敲门,进去后就眼神询问陈又,“阎主任锁门是几个意思?他想干什么?”   陈又回了他一个眼神,“想干我啊。”   由于那个回答太过惊世骇俗,周医生很难领会,他把茶放到桌上。   接下来完全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   陈又看到那些零食,惊讶的问着男人,“给我的?”   周医生也刷地扭头。   阎书的神色淡然,“这是你买了落我车里的,我刚巧来这边有事,就给你带过来了。”   陈又,“……”   他在周医生古怪的表情里说,“哦哦对,看我这记性,洗个澡就把自己洗晕了。”   周医生咦了声,“那是粉色拖鞋吗?”   “……”   陈又哈哈哈哈哈,“对,我看颜色好看,上面的泰迪熊做工非常好,鞋码还有男士的,就买了一双。”   他拿出粉色拖鞋丟地上,把脚伸进去,刚刚好。   今晚周医生的话多,估计是回宿舍的时候,脑袋不小心被门夹了。   “睡衣?陈医生,你还买粉色睡衣了?”   陈又扭了扭脸,偷偷瞪了一眼男人,去大大方方的把睡衣从袋子里拿出来,“怎么样?好看吧。”   周医生,“……”   好看是好看,可问题是,男的穿粉色睡衣,粉色拖鞋,真的不觉得有违和感么?   阎书的眼底掠过一丝柔和,“陈医生的品位真独特。”   陈又的眼角一抽,我谢你!   周医生看看阎书,看看陈又,不知道在想什么。   阎书看完陈又把睡衣睡裤换上就走了,那杯茶凉透,他也没碰一口,好像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   宿舍里的气氛有点儿怪。   周医生把阳台的几件衣服收了丟床上,一件一件的叠着,他看一眼青年,对方正在跟自己身上的许多小泰迪熊对视。   这模样和举动,不像是留学归来,视科研如命的疯子,倒像是还在读书的大学生。   说起来,陈医生的性格变好了以后,就没见他碰过那些资料和书了。   刚进来的时候,不值班都抱着研究,   一包话梅丟过来,伴随青年的声音,“这个味道不错,你尝尝。”   接着又是一包凤爪,曲奇饼干。   不一会儿,周医生的床上就多了十几种零食。   陈又把几个大袋子就搁一边,“周医生你吃完了自己拿啊。”   周医生心想,算了,还是不问了,知道的越多,烦的事就越多。   陈又像是知道他所想,“门是我锁的。”   “我刚洗完澡出来,快冷死了就去关门,下意识的给锁了。”   周医生得到解惑,原来是这样啊,他就说嘛,阎主任不是干出这种事的人。   阎书16号要去外省的医院做个心脏手术,巧的是,陈又那天要跟主任出院,去的是同一个地方,凌城。   老天爷都帮他制造机会。   陈又在食堂碰到阎书,就在打菜的时候趁机说,“凌城的腊肠饭很有名,做完手术,我们去吃吧。”   阎书置若罔闻,端着盘子离开。   陈又哼哼,一气之下就给自己多加了一根鸡腿。   他的眼珠子一转,人就往男人那桌去了,二话不说就坐下来。   卧槽,我们都搞过多少次了,还对我这么狠?我就不信了。   “去不去啊?”   阎书不快不慢地吃着饭菜,“别靠我太近,不要唱歌,不要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陈又一愣,要求还真不少。   阎书咽下嘴里的食物,“如果不能做到……”   陈又立马说,“能能能,我保证做到!”   阎书强调,“不要唱歌。”   陈又,“……你说两遍了。”   真是的,唱歌怎么了?看你那样儿,难不成以为我一唱歌,天上就能掉泥石流?   阎书继续吃饭。   陈又发现姜美人朝这边过来了,他撇撇嘴,“我走啦,不打扰你啦。”   阎书无动于衷,眼皮却不易察觉的抬了抬。   姜美人坐在陈又坐过的位子上,“主任,那是陈医生吧?”   阎书冷淡的嗯了声。   姜美人拿纸巾擦擦筷子,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主任您最近跟他来往很频繁啊。”   阎书没什么表情。   姜美人知道男人排斥这个话题,就没敢再往下说,而是问起16号的心脏手术。   有的主刀医生在做手术的时候,会花心思讲一些轻松有趣的调子来缓解其他人的疲劳,活跃气氛。   阎书不会,他的手术都是在严谨安静的状态下完成的,组里的人也全是一个调调。   无论是几小时,还是十几小时。   姜美人仰慕阎书,整个科室的人都看的出来,当事人没察觉。   大概是并不在乎,就没把对方单独拿出来,放在别的位置上。   15号下午,阎书带了几个常用的医生护士出发。   姜美人在队伍当中。   她看到远处跑来的陈又,难掩错愕,“主任,那位怎么……”   阎书在打电话,闻言便侧过头看去,青年未语先笑,尤其是那双眼睛,每一次见,那里头都有亮光。   陈又挨个打招呼,他的态度好,人又开朗,除了姜美人,其他人都很欢迎。   那几人知道陈又也要去凌城,都说那赶巧,可以同路了,还是除了姜美人。   陈又问过一个护士,才知道他跟阎书不是一个航班。   他不太高兴的把手放进口袋,到自己队伍里待着去了。   阎书挂完电话,目光从青年失落的背影上离开,眉头拧了一下。   那护士在跟姐妹聊天,莫名的打了个冷招,把敞开的外套扣上去了。   陈又看着阎书先飞,他在候机室待着,低头刷手机,也没跟谁说话。   刘主任过来说,“小陈,晚点你跟阎主任说声,大家一起吃个饭。”   陈又抬头,“主任,为什么要我去说?”   刘主任说,“你跟他关系近点,行了,就这么说好了,我让小张定个酒店。”   陈又无语,他拿手指戳戳手机,给阎书打个短信,说是主任的意思,等对方下飞机了就会看到。   抵达凌城是在傍晚。   他们不同的科室去外省做手术,情况会有不同,有的病人家属会来接机,开的豪车。   有的会是人过来,叫上出租车,还有的只是打个电话,就没有然后了。   陈又他们这次是第三种情况。   不像阎书一行人,有酒店豪车,只需要直接入住,好好休息准备第二天的手术。   不过陈又他们的往返机票和住宿费不用自己掏钱。   大家到了酒店就各自安顿,陈又在房间里躺了会儿,手机响了,是阎书的电话。   “我在老街。”   就这么一句,陈又知道是没有变的主任,他抓抓蓬乱的头发,脑子没理好,“是要我过去吗?”   阎书在电话那头说,“这边有腊肠饭。”   他的声音低沉混厚,夹在嘈杂的背景里,依旧分辨的很清楚。   陈又愣愣,“那你等我啊,我这就打车去。”   不到半小时,陈又人就在老街了,这里有很多条小巷子,不管是选择哪一条,都有路可走,没有死胡同。   从其中一条巷子进去,陈又动动鼻子,有臭豆腐!   他脚步飞快的闻着味儿,准确发现目标,却在半路被一只手拽住了。   “干嘛呢?”   “你要干什么?”   俩人异口同声。   陈又说,“我看到有卖臭豆腐的,打算买一碗吃。”   阎书说,“不准吃。”   陈又不明所以,“为什么啊?”   阎书抿唇,“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陈又委屈了,“你管我啊?”   阎书绷着脸,“不是说正在交往吗?我有资格管你。”   陈又一脸震惊。   哟,这是病好了?还是更严重了啊?   手被拽着离开,他很不舍的往后扭头,我的臭豆腐哎。   闻不到味儿了,陈又的心里好受一点,他买了豆皮糯米卷吃,眼睛四处扫动,“你要不要吃?”   阎书单手插兜,“不吃。”   陈又拿了一块递到他的嘴边,“吃一口。   阎书的口气硬邦邦的,“我说了,不吃。”   “真不吃?”陈又说,“那我要唱歌了噢。”   阎书,“……”   糯米卷少了一小块。   陈又咂嘴,这人好像很怕他唱歌啊,为什么呢?   他拿过歌唱比赛的冠军,唱歌的水准挺高的啊。   想不通。   而且还不让他吃臭豆腐,绝对有古怪。   陈又胡思乱想了一下,就把阎书吃了一点的糯米卷全吃掉了,完全不嫌弃。   阎书的眸光微闪。   巷子两旁有一排排的门脸,小样儿都摆放到路边来了。   陈又凑着头这看看,那看看,发现好玩的,就拿手里玩玩,还会跟老板问上几句,总是无意识的做出孩子气的举动,后面的尾巴没自己跑,一直都在。   他忍不住问,“是你吗?”   阎书的眉毛一挑,“是我。”   陈又仔细瞅瞅,继续问道,“哪个你?”   阎书说,“这个我。”   陈又,“……”算了,我还是回头用屁股感受吧。 第134章 主任你好啊(8)   站在老街,放眼望去,人多,工艺品更多, 玲琅满目, 看的眼花缭乱。   陈又停在一个捣鼓木雕的小摊位前,旁边挂着很有文艺气息的木头牌子, 上面写着价格,左下角还有一首诗, 一小片翠绿孤傲的竹林做背景。   师傅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蓄着披肩长发,拿皮筋随意扎着, 身上穿了古代书生打扮的浅灰色长袍, 他正在专心雕刻着手里的一块长方形深褐色木头,周围的喧哗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有几个来游玩的观看,还有个是等木雕完成, 付钱走人,陈又一直在看着,等那人走了,他跟师傅说自己也想要一个。   师傅问,“是要哪种?生肖还是?”   陈又往左后边努努嘴,很小声的说,“照着他的样子刻一个,再照着我的样子刻一个。”   师傅好像是心领神会了,二话不说就从自己脚边的大箱子里挑选了块木头,“小兄弟你有照片吗?”   陈又说有,把之前趁机拍下来的一张给师傅看,师傅拿手机拍了。   他偷偷去看男人,发现对方并没有注意这里,才松口气,要是被发现了,肯定不同意。   在摊位前站了不到三分钟,陈又就没耐心了,想去别地儿看看,这条街上有好多手工艺的活儿,“师傅,我先把钱给你,过会儿来拿东西可以么?”   师傅说成。   陈又就转身去下一个摊位,后面的尾巴跟上来,俩人一前一后,只要是有卖臭豆腐的,后面的人就会阔步上来,将他拉开。   神经兮兮的,没法懂。   陈又看到卖埙的了,他快步穿过人群,走到那里,师傅在吹着《沧海一声笑》,那快意恩仇,笑傲江湖的曲调从小小的乐器里面发出来,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沧桑感,很容易让耳朵被洗礼的人无意识地放慢脚步,甚至停止嬉笑打闹,去静静的感受那种悲戚。   作为一个多才多艺的boy,陈又绝对是入得了厅堂,进得了厨房,上得了床,打得了怪兽,吹得起牛逼,总之一身都是本领,他会很吹口琴,钢琴会弹一首《满天星》,会弹吉他,会打鼓,会跳霹雳舞,会唱歌,不光这些,对埙这东西也有研究过,觉得不管是吹还是听,都有一种是老人在用苍老的声音倾诉着那些久远岁月的感觉。   那声音慢慢悠悠的,似乎老人下一秒就会睡过去,但是却一直在耳边萦绕,穿透耳膜往心里走。   陈又心潮澎湃,忍不住伸手去拿起边上的一个埙放在嘴边。   背后响起声音,“不能吹出调子。”   陈又扭头,黑人问好脸。   阎书拿掉他手里的埙,替他放回去,“别吹这个,脏。”   卖埙的师傅,“……”   陈又被拽走,感觉自己是跟着家长出来玩耍的小朋友,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碰,简直是无理取闹。   阎书说,“去吃腊肠饭。”   听到可以吃东西,陈又瞬间就乐了,兴高采烈的问在哪儿。   阎书的面部微抽,带他去了另一条巷子。   片刻后,陈又坐在一家偏中式的餐馆里,面前摆着刚上的腊肠饭,白白的大米饭一粒粒的,又圆又香,上面放着一排切片的香肠,其中夹着部分腊肉,中间是几片青菜叶,旁边是对半切的半个卤蛋。   面相是不错的,他拿筷子夹了一片香肠吃,味道很好,嚼起来有劲,没有面粉的口感。   对面的阎书点的梅菜扣肉,摆在梅菜上面的五花肉沾过酱料,蜜汁的颜色很均匀,看着就非常有食欲。   陈又把腊肠拨到一边,边吃边看阎书的梅菜扣肉,“你怎么不吃啊?”   阎书没动筷子,“我不吃肉。”   陈又一愣,不是我说你,主任哎,你不吃点它干什么,浪费很可耻的晓不晓得?   他正要开口,就听到男人说,“你喜欢吃。”   陈又刷地抬头,嘴里的饭都忘了咽下去,谁,你现在是谁?1还是2,或者是3456789……   阎书偏过头,再偏回来,“不吃走了。”   陈又垂下眼皮继续吃饭,过了会儿,他忽然想起来木雕的事,急急忙忙跟阎书说了就跑下楼,到那边的时候发现摊位还在。   那师傅看到他,就把雕好的两个木雕递过去,“你看看。”   陈又把木雕拿在手里瞧瞧,他自己那个只是一眼就过了,主要盯着阎书的那个看,眼睛是双眼皮,鼻子很挺,嘴唇很薄,特征都有抓到,“挺像的,谢谢叔叔。”   那师傅多问了句,“这是是你哥?”   陈又点头,“是啊。”   师傅笑着说,“难怪,你那会儿在前面逛的时候,你哥一直在后面跟着,有一回你跟别人碰到,他当时就紧张了,真难得,你们兄弟俩都这个岁数了,你哥还这么护着你。”   陈又也笑笑,把木雕揣口袋里,跑回去找阎书了。   餐馆二楼,阎书在往下看,青年奔跑的身影闯进他的视野范围,像一阵风,把那片范围吹的杂乱无比,再难恢复平静。   陈又一路跑到阎书面前,把木雕放在他的眼皮底下,像是一个等着夸赞的小孩,“给你。”   阎书皱眉,“这什么?”   陈又瞪眼,“就是你啊,看不出来吗?”   阎书客观评价,“看不出来。”   他嫌弃的扫了眼木雕,“我没这么丑。”   “木雕嘛,跟真人相比,多少还是有点差别的,主要是形似,还有那种眉目之间的神态。”   陈又指指木雕,再去虚虚的指着男人的眉头,“你看看,这个刻的川字就是完全的还原了啊,像个老头,跟你一模一样。”   阎书,“……”   陈又还在那叨唠,“真的,那个师傅好厉害,刚才我们人都不在那里,他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把你刻出来,还抓住了你最大的特点,川字眉,我觉得以他的手艺,可以开个班收徒了。”   他说的嘴巴干了,就拿起桌上的茶杯喝水,“你觉得呢?”   阎书起身走开。   陈又差点一口水喷出去,他扭头喊,“木雕不要啦?我也给自己刻了一个,还没给你看呢!”   阎书说,“我怕看着会吓到天天做噩梦。”   “……”陈又瞅瞅木雕,“得,小朋友,以后你跟我混吧,我保证有睡的地方,就不让你淋着吹着。”   追上男人,陈又问,“之前我给你发的短信,你看到没有?”   阎书的脚步一顿,神色古怪。   陈又不笨,他看男人这表情,就猜到了什么,无法无天的吼道,“卧槽,你是不是把我屏蔽了?!”   阎书不答反问,“你发的什么短信?”   果然是,陈又气冲冲的瞪着他,设置不接受陌生人的信息就算了,从来就没有要把老子的号码存手机里的打算是吧?主任你太过分了。   他垂头丧气,拿鞋子在青石板路上蹭蹭,觉得自己挺没用的,要死要活的搞到现在,在这人那里,就是个陌生人。   好吧,还有点收获,就是获取了0.8个恶念值,别的没有了。   不好受。   原因说不清楚,陈又的心里闷闷的,不想说话了,他虽然整天嘻嘻哈哈的,但他又不是机器人,也会有不开心的时候,哎,算了算了,不逛了,没劲,搞不好待会儿还要闹起来,那就更没意思了。   “我回酒店了。”   陈又丢下一句,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立在原地,阎书回过神来,已经不见青年的踪影,他抿抿唇,浑然不觉的无措,慌张。   陈又回酒店以后,精神就好起来了,他是那种气没了,就很神奇的自己再冲起来的气球,不会永远瘪着。   因为种种原因,手术安排的是在晚上十点,离现在还有五个小时左右。   陈又把木雕拿出来,手指戳戳木雕的脸,木雕笨拙地往后倒去,又被拧起来接着戳,可怜巴巴的受着欺负,替它的正主背着锅碗瓢盆。   “我对你不好吗?嗯?你说说,我对你好不好?”   陈又往木雕身上喷唾沫星子,“你用脑子想想,我每次被你搞的时候,有没有发过脾气,你搞的狠了,我也只是哼哼,是不是这样?”   “我的背上背着百家姓的一个角,我有说过一句怨言吗?我没有!你呢,晚上对我好,往死里的抱我,第二天一早,就不认人了,我怎么做的?我没有对你胡搅蛮缠吧?”   “没良心,就算白天黑夜的你不一样,可摸我的是你的手,亲我的是你的嘴巴,为我哭为我笑的都是你,对我说你爱我,不能没有我,死也不放下的也是你,把我搞的快废了的还是你。”   陈又说累了,把木雕抱怀里摸摸头,“是你是你都是你,就不能对我好点么?”   “其实吧,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啊,我在现实世界猝死了,现在是要完成任务才能重生,就是还可以活,你呢,是我的第一个任务目标,懂的吧?奇怪的是,我真的觉得你好熟悉。”   “你看啊,你抱我的时候,我很喜欢的,就是那种,怎么说呢,像谈恋爱的感觉,就是幸福……”   木雕上面有一块水迹,陈又呆愣片刻,惊慌的去呼叫系统,“完了完了,我病了。”   系统说,“你是闲的。”   陈又说,“不是啊,我肯定病了,不然我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哭呢?”   系统说,“你就是闲的。”   “……”陈又不高兴的说,“滚滚滚。”   系统说,“尽快搞定任务离开。”   陈又无语,你以为我不想啊,我是要回家的,当然越开越好,但是任务进度又不能控制。   他把木雕上的水擦擦,丢包里了。   刷了会儿手机,陈又就去找主任,大家聚一聚的事没办成,他应该早点说一下,主动说,跟主任来问,不是一回事。   门口,黑衣黑裤的男人站着,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   陈又一呆,“你怎么在这儿?”   阎书把袋子给他,平淡的说,“西边有微波炉,晚上热了吃。”   陈又接到手里,闻着飘出来的淡淡味道就知道是那盘梅菜扣肉,他没想到男人会原路折回去打包,“手术是在十点,我也没时间吃。”   阎书说,“我的房间有冰箱,先放我那边。”   陈又抽抽嘴,操,还有冰箱?他那儿连个电脑都没有,还得用流量上网,差别也太大了吧?“那行,你拿回去。”   阎书又把袋子拿走,问道,“短信是什么内容?”   陈又说,“主任让我问问你,两个科室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阎书皱眉。   陈又吞口水,你能别皱了么,本来就是川字眉,还皱,严肃到没朋友。   根据他的了解,阎书是不会点头的,这种吃吃喝喝的事,纯属浪费时间,毫无意义,主任把这苦差交给他,还真是对他特别关照,没话说。   他已经不抱希望了,却听到男人问时间地点。   “不知道哎,主任没跟我说,我现在就去问问,你等我啊。”   阎书叫住青年,“电话联系。”   陈又看着男人进电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间接的告诉他,已经把他的手机号存上去了?那干嘛不直说啊……   半小时后,两个科室的人在土菜馆碰头。   陈又刚吃过腊肠饭,不饿,完全就是来凑个人头的,好像整个科室的都认为,有他在,能活跃一下气氛,跟阎书搭的上话。   桌子底下的腿被人蹭了一下,陈又的脸色顿时变的微妙,谁啊,他挨个打量,看谁可疑。   大家一切正常。   陈又的腿再一次被蹭了,他装作不小心的把筷子搞到地上,弯腰蹲下去捡的时候,观察左右和对面的几只脚,深棕色皮鞋是阎书,黑色高跟鞋是姜美人,蓝色运动鞋是科室的一个进修生,平跟白色皮鞋是阎书底下的一个医生。   看起来都没有什么情况。   陈又坐回去,若无其事的继续喝椰奶,这是谁想跟谁搞事情啊?“444,你晓得不?”   系统说,“姜美人想蹭主任,方向没搞准,蹭到你了。”   陈又偷偷去瞅姜美人,是有几分小女人的害羞姿态,桌上没一滴酒,人却是满脸醉态,都飘起来了,随时都会高歌一曲我美了美了,我醉了醉了,“她不知道自己蹭的是我吧?”   系统说,“不知道。”   陈又明白了,敢情姜美人是沉浸在“我蹭了他,他没有讨厌的反应,那就表示对我也有意思,只是考虑上下级关系不好表现”的脑补状态里面。   他看向男人,对方在跟主任说话,整个就是一教科书版的美男子。   卓上的气氛不错,不喝酒不抽烟,不大声喧闹,就是吃几口饭,几口菜。   洗手间里,几个医生在一边整理头发,一边聊天。   “今天这顿饭很不平常啊,主任从来就不会刻意去跟其他科室接触,这回破例了。”   “我听说是陈又找的主任。”   姜美人把一缕发丝拨到而后,随意的问道,“听谁说的?不可能吧。”   “就是小张,你们不记得啦,他跟我是老乡,来之前我俩在微信上聊过,他给我发的语音,我给你们听听。”   那医生拿出手机调到聊天窗口那里,点开一条语音,就响起一道男声,“想请的动你们主任,只能用我们这边的陈医生啊,你不知道吧,这可是我们主任亲口对他交代的。”   就这么一句话,让洗手间里的氛围变的异样,几个女人各怀心思。   “那个陈又想干什么?”   “还能想干什么啊,当然是想靠住主任那棵大树不撒手,指望着能升到主治医生呗。”   “他学历高,又是从国外回来的,升上去不是早晚的事么?”   “夜长梦多啊,他上头有几个资历老的都在等,家里还都有后门,哪儿那么容易啊,不使点手段,只有被刷下来的份儿。”   氛围又是一变,静默了一瞬,有个医生说,“那谁,脑外科的小刘被调到急诊那边去了,刚去的第一天就出了事,她在抢救一名酒精中毒的病人时,被对方喝多了的家属打了,当时场面混乱,现在还没讨回公道呢。”   “大家还是安分守己点,别在主任手底下搞出什么事。”   “哎哟,姐,看你说的,我们能搞出什么事啊,大家也就私底下聊聊,谁敢在主任面前乱嚼舌头根子啊。”   “有个事我说了你们可千万要保密啊,我这个月有四次都是无意间撞到主任,他全是去的二楼,去完回来,心情好像很不错,估计是对内科的哪个女的有意思。”   姜美人拿纸巾把手上的水擦干,只在开始问了一句,后面都没有再开口,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   走廊上,陈又跟阎书站在那里,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见了。   他抬头看着男人,主任你别听她们胡说,我是有目的的接近你,但那目的不是为了主治医师的工作,真的,我胸口只带着红宝石,没有大黑痣的,“我没想要利用你升到主治医师。”   阎书扫了一眼,“即便是你想,也利用不到我。”   陈又耸耸肩,“只要你不信里面那几个人说的就好。”   他凑过去一点,用说悄悄话的音量说,“我也有个事要说,就是那个,我觉得你很熟悉,我们上辈子可能是情人,没准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也是。”   阎书掉头就走。   陈又追上去,继续叽里呱啦,存心要逗逗男人,“走什么啊,我可没有胡说八道,我就不信你没有感觉,每次我还没碰,你就硬了。”   阎书的身形猛地滞住,转身瞪着陈又。   陈又一脸懵逼,搞都搞过不知道多少回了,怎么还是一副纯情老男人的样子?“你耳朵红了。”   阎书的耳朵滚烫,“陈又,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啊,是个长腿帅哥,这个你用眼睛能看到的吧,会点瑜伽,韧性好,这个也没人比你更清楚了,喜欢吃零食,死了也要吃,你慢慢就会发现的。”   陈又笑眯眯的,“喜欢剥洋葱吗?你要是喜欢,可以试着剥剥我,保证不辣眼睛。”   阎书的面色一黑。   陈又说,“我要去上个厕所,你去吗?一起啊。”   阎书突然大变脸色,撒腿就跑。   陈又目瞪口呆,怎么了这是,吓成那样子,搞笑的呢,难道他刚才说的不是去撒尿,而是去喝尿?   他去上完厕所,桌上已经散伙了。   “没一个等我的。”   陈又嘀咕了句就往外面走,背后传来声音,“陈又。”   同样的名字,不同的人用不同的声音叫出来,感觉完全不一样。   阎书把陈又送到酒店,“给我。”   陈又后退一步,背部贴上门,“不行,晚上还有手术呢,我要站几个小时的,明天回去了再给。”   阎书的耳朵又红了,“我说的是木雕,你想哪儿去了?思想这么不健康。”   陈又,“……”呵呵,你思想健康,搞的时候龌龊到不行,不让我撒尿,非要让我尿裤子,还要把我弄哭,简直丧心病狂好么?!   他臭着脸拿卡开门进去,从包里扒出木雕给男人,“拿去。”   阎书说,“不是这个。”   陈又说,“就是这个。”   阎书半响说,“你的。”   傻不愣登的站了好一会儿,陈又把包抓起来,在里面的小角落翻出自己那个,他有点不敢相信,虽然当时雕刻的时候就指着对方能收,但是理想和现实差距老大的,他还寻思回去后再想办法把木雕送人手里。   比如是趁这人变了个样子的时候,那绝对可以。   “你真的要我这个?”   阎书看着,又不想要了,“真丑。”   陈又翻白眼,“我告诉你,现在你拿了,就要好好保管,不能随便丢掉,它也是一个生命。”   阎书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这是木雕,死物。”   陈又煞有其事的胡说八道,“我已经往里面注入了我的灵魂,你把它放床头,以后我会每天晚上看着你,给你唱摇篮曲,还会到梦里去找你。”   阎书,“……”   陈又发现男人还在房里,他眼神询问。   阎书说,“我要做一件事。”   陈又看他那么严谨,正式,自己也收起懒散的姿态,“什么?”   阎书的喉结滚动,弯下腰背在陈又,唇擦过陈又的额头。   那一下快又轻,陈又都没什么感觉,这就没啦?   他看到男人转身往门口走,还真没了,话说刚才那么对他的,就是目标本人啊,他不但可以靠屁股识别,还能靠亲嘴来区分。   有时候深到喉咙里,像是要活活把他拆解入腹,有时候很缠绵,有时候很纯情,有时候很温柔,有时候根本不是亲,就是啃,还有时候亲着他,让他有一种在被呵护着的感觉,真的一点都不一样。   陈又觉得神奇,一个人在对他做同一件事的时候,竟然让他有截然不同的感受。   另一边,阎书在酒店楼底下碰到了姜美人。   姜美人在男人冷淡的目光投过来时,内心的雀跃和激动全部瞬间消失无影,她的脸色白了几分,也难看了几分,吃饭的时候不是对方。   那是谁?   姜美人紧张了一瞬,又放下心来,无论是谁,都跟她没有关系不是么,她不用慌。   “主任,我有个事想请您给我一点建议。”   阎书脚步不停,“说。”   姜美人踩着高跟鞋走过去,跟在他的旁边,“我一个远方亲戚,他本身就患有冠心病,身体状况不怎么好,最近查出来了颅内肿瘤,您认为采用哪种治疗方法,风险会相对来说低一些?”   “颅内肿瘤?”阎书说,“你应该咨询脑外科。”   姜美人说,“我问过了,那边说不适合动手术,我想从您这里听到其他的建议。”   阎书说,“没有。”   他侧头,“脑外科的事,不要放到心外科这边来,你连这个都不清楚,研究生毕业论文是怎么完成的?”   姜美人的表情僵了僵,她望着男人进去的背影,手指捏了捏手心。   背后贴上来一具身体,急促的喘息喷在她的脖颈里,她先是一惊,然后知道是谁,恶心的想吐,克制着情绪说,“你疯了吧,想被别人看到是不是?”   男人暧昧的从后面把姜美人搂住,“现在知道怕了?刚才勾搭你那个主任的时候,我怎么没见你怕啊?”   他啧啧两声,“吃饭的时候还敢当着两个科室的面,三番两次的拿脚蹭主任,小姜,你胆子真不小。”   姜美人挣扎的动作一顿。   男人贪婪地嗅着她脖子里的味道,“可惜啊,你每一次蹭的都是那个叫做陈又的人。”   姜美人大力挣扎开,回头瞪着男人。   男人笑起来,斯斯文文的,不像是会做出刚才那种举动的外貌,“觉得奇怪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我看见了啊。”   姜美人的脸上没有波动。   男人说,“你那个主任对你没意思,这不是明摆的事吗?你干嘛跟个苍蝇似的围着他转?不如你离开XX医院,跟我过,我保你比现在要轻松快乐。”   姜美人冷笑,“轻不轻松,快不快乐,那都是我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少多管闲事。”   男人一副受伤的样子,“别人的闲事,我是不管,可你说你跟我没有关系,这个我就要澄清一下了,去年,前年,大前年,这三年以来,我在你身上用的T都够放满几个大箱子了,你不记得了?”   他摇摇头说,“看来你一回国,就只顾着你那个主任了。”   姜美人浑身发抖,“滚。”   “今晚你试探过了,什么收获也没有,真可怜。”男人笑着叹息,怜悯的说,“你猜猜,要是你那个主任知道你对他存着别的心思,他还会不会留你在自己手下待着?”   姜美人的声音打颤,“你想怎么样?”   男人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姜美人一巴掌扇过去,她放下手攥紧,“今晚不行,下周。”   男人倒是很好说话,“好啊,我等你。”   他将一张纸条塞进姜美人的领口,“为了你新换的号码,再把我拉黑,我会直接去医院找你,顺便和你的主任,还有你的同事聊一聊你的过去。”   “对了,你的主任跟那个叫陈又的人,关系很不一般。”   姜美人问,“什么意思?”   男人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脸,“等下周你来了,我再慢慢告诉你。”   姜美人把纸条拿出来,撕了丢进垃圾桶。   晚上的手术做完,陈又这边就上卧铺客车回医院了,他也不好搞独立,只能随大流。   车上的铺位很窄,单人勉强能躺下,没有多余的空间折腾。   陈又躺下去后,怎么也睡不着,周围也没有人聊天,他拿出手机刷刷,阎书还在手术室,要到明天中午才能搞定,站十几个小时,好艰辛啊。   “444,你能给我看个直播吗?”   系统问,“什么直播?”   陈又说,“阎书的手术。”   下一秒,虚空就出现一个投影的东西,他立刻去看车里的其他人,都没反应,司机也是,只有他能看得见。   很快,陈又就不想看了,胸口划开,血淋淋的一片,真的没法看,“关掉关掉。”   系统说,“不能中途关闭。”   陈又呵呵,“逗我。”   系统说,“在车上无聊,你慢慢看吧,打发打发时间。”   陈又欲哭无泪,搞毛啊,他闭上眼睛,发现投影上的画面竟然跟他的脑电波是连着的,操,这是要逼死他是吧?   这么折腾到第二天清早,其他人起来的时候,都是睡眼惺忪,想着上午怎么抽空打个盹,他们收拾的时候,发现青年抱着膝盖靠床,一脸的憔悴不堪,遭受过巨大的刺激,快不行了。   “小陈,你怎么了?”   陈又拿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主任,他一把拽住对方的手臂,惨兮兮的问,“主任,我上午能请假吗?”   主任说不行,“你生病了?”   陈又摇头又点头,不同意请假,我就不想跟你说话了,他听到主任说,“今天晚上轮到你值班了,别想偷懒啊。”   “……”   中午阎书从凌城回来,接到老同学的电话,来他的办公室找他了。   “上次你在电话里跟我说的有事,是什么事啊?”白旭喝口茶,翘着个腿说,“如果是感情上的问题,我可帮不了你。”   阎书的双手指缝交叉着放在腹部,“这件事说来话长。”   白旭膛目结舌,“听着开头,就不像是你的风格啊阎书,你该不会真的有感情困扰吧?”   阎书扫他一眼。   白旭咳一声,“你继续你的说来话长,我下午只需要去见一个正在康复中的病人,不忙。”   阎书不快不慢的说,“我有一个朋友,他前段时间突然莫名其妙的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之后对那些举动没有一点记忆。”   白旭来了兴趣,“然后呢?”   “他只要做一个举动,就会变成另一个人,一天下来,会变成不同的好几个人。”阎书说,“他觉得自己是人格分裂,就去就医,但是毫无效果,最近他发现那些举动不是无缘无故会去做的,是要通过一件事,或者一句话,甚至一句歌。”   白旭没听懂,“你这说的,怎么跟中邪一样啊?”   阎书眯了眯眼,“那个朋友告诉我,他的脑子里开始出现很多模糊不清的画面,还会听到一些声音,他怀疑是自己的精神出现问题。”   “不像。”   白旭说,“他是不是在早年遭受过什么打击啊?你知道的,个人的情况不同,有时候,一件事能在一个人的心理放大,影响一生。”   阎书摇头,“没有。”   白旭蹙眉,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突然开口,“阎书,你说的那个朋友,不会是你自己吧?”   阎书面不改色,“不是。”   白旭追问,“哪个朋友?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阎书说,“你确定那不是人格分裂?”   “人格分裂是一个身体里住着多个灵魂,一人饰演多个角色,那些个角色之间互相独立,是没有联系的,他们甚至想要击杀彼此,成为唯一的人格。”   白旭说,“从你说的这些信息来看,还不能够完全下判断,你要不把你那个朋友的联系方式给我,等我有时间了再约出来看看。”   阎书的身子后仰,昂首道,“我还没有说话。”   白旭的面部一抽,“那你说。”   “刚才我说了,我那个朋友发现那些举动不是无缘无故会去做的,是要通过一件事,或者一句话,甚至一句歌,不但如此,还只能是同一个人来做。”   阎书说,“同样的话,同样的事,同样的歌,换个人,对我那个朋友没有丝毫影响。”   办公室的气压随着这句话降下去很多,莫名的有一股凉意生出,强硬地快速盘旋在上空,驱赶不了。   白旭坐直身子,声音低下去几分,“关键在那个人身上?”   阎书望向窗外,“应该是。”   白旭伸出一根手指挠挠下巴,从左往右一擦,“这世上有的是科学解释不了的怪异现象,医学没法参透的也有。”   他摩挲了一下茶杯的边沿,半开玩笑的说,“或许你那个朋友跟对方之间绑着一条肉眼看不见的线,相互牵制,相互影响。”   “如果不是恶性的影响,那其实还好,对了,你那个朋友是男的是女的,对方呢?要是一男一女,可以在一起啊,最大的力量就是爱,绝对是万能的。”   阎书揉了揉眉心,“你就没别的要说?”   白旭摊手,“见不着人,我没办法观察他的内心,你还指望我能说出个花出来啊。”   阎书说,“忙你的去吧。”   白旭把腿放下来,弹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下回把人带过来,我动用催眠进入他的梦境,也许能发觉一点东西。”   他走几步又回头,“真的不是你?”   阎书挥挥手。   白旭到门口时说,“那什么,我上来的时候看到姜美人了,她好像越来越漂亮了啊,那么个大美人放在身边,你竟然不动,真浪费。”   “有句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我对你的健康问题产生了怀疑,而且已经差不多可以确诊了。”   阎书的椅子一转,懒的搭理。   白旭边走边说,“别成天在手术台上忙活,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你会发现,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要美的多。”   阎书撑着额头,那些画面又出现了,比上次出现的时候似乎清晰了一点点,他可以捕捉到现代的穿着,古代的穿着,军装,还有像是穿着囚服的人。   他的大脑,舌头都不听使唤,控制不住的呢喃,“小骗子,你不能把我忘了”“哥,你要等我”“阿丑,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小学弟,你要乖,好听话啊”“廖清风,我不恨你,我从始至终都在爱着你”“小疯子,爸爸爱你。”   阎书头痛欲裂,像是有几只手在脑子里,想要扒开头皮伸出来。   他用力抽了自己两下,清醒了。   半开的门外,一个医生看到主任抽自己,吓尿了。 第135章 主任你好啊(9)   那医生吓的后退,手里的报告掉落在地,声响不轻不重,已经传入里面那位的耳中。   阎书抬眸, 见状后拧了一下眉心。   医生尴尬的杵着, 不知道咋办,如果可以, 他愿意失忆两分钟,把刚才看到的一幕忘掉。   里面传出声音, “进来。”   医生的后背一凉,硬着头皮推门走进办公室,“主任。”   阎书若无其事的问道, “什么事?”   医生把手里捏皱的一叠检查报告递上去, “这是3号房病人的检查报告。”   阎书拿手里翻着看起来,“血压还是偏高。”   医生说是。   办公室里只有纸张翻动的哗哗声。   医生顶着巨大的压力,一边想的是被调到急诊那边受苦受难的同事, 一边想的是家里亲戚逢年过节都说他的工作好,有本事,现在谈的女朋友也是因为他在心外科工作才答应的。   额头渗出冷汗,他脱口而出,“主任,我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真的,我没有看到你抽自己。”   哗哗声停止,办公室瞬间变的掉针可闻。   阎书把报告往桌上一丟,“我抽自己?这话从何说起?”   医生青白着脸,“没有没有,是我脑子有病。”   阎书说,“去脑科看看。”   医生战战兢兢,“谢谢主任关心。”   阎书昂首,“出去吧。”   医生就跟一个被赦免的犯人一样,欢天喜地的离开。   他的背后响起声音,“听说你侄子要来医院进修是吧,好好干。”   医生踉跄了一下,快速走出办公室,直到回去自己那儿,他才如释负重。   甭管主任是抽自己,还是抠自己,都不是他可以过问的,他拿掉眼镜,用力揉了揉眼睛。   办公室里,阎书手撑着额头,脑子里又出现混乱的画面。   他是不是要去庙里拜一拜?   阎书起身,走到窗户那里把一面玻璃窗打开,冷风一看有机可乘,就匆忙卷着湿气往里头钻。   “陈又……”   念出那个名字,阎书的眼睑仿佛被一片受到太阳照射的树叶遮盖,丝丝缕缕的暖意从树叶传给他。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泪流满面。   阎书盯着自己掌心里的湿意,匪夷所思,他抿紧嘴唇,神情严峻。   “你到底是谁,我又是谁……”   下午,陈又看了一个皮有一点点长的病人,不过还好,可以不做手术。   他刷刷鬼画符,“要注意经常翻开了清洗,用水和中性肥皂。”   病人说,“医生,我还有个问题。”   陈又没抬头,“你说。”   病人说,“我不硬的时候很小,硬起来很大,这是病吗?”   陈又写字的手一顿,很大是多大?他放下笔说,“你去帘子后面,我给你看看。”   看完以后,陈又在心里切了一声,这就叫很大,逗我玩呢,你要是大,那主任就是巨巨巨巨巨大。   下一个进来的病人是个斯斯文文的男人,从他口述上看,只是轻微的炎症。   陈又给他开了洗的,他却坐着不动。   有故事。   男人说,“医生,我的一个朋友有艾滋。”   陈又一愣,这个该去传染科咨询啊,怎么在他这儿说了?   男人露出不安的表情,“对不起医生,我觉得您很亲切,所以我就想跟您聊聊,可以吗?”   陈又看看电脑,后面还有三个病人,“那你快点。”   “我朋友是在输血的时候感染的。”   男人垂着头,“知道病情以后,他不想面对别人的厌恶,就选择自杀,可是他被救活了。”   陈又有点同情,哎,命啊,从来都是不公平。   他觉得自己死了,还有一次可以重生的机会,是天大的幸运。   所以就算是第一个任务就碰到疑难杂症,再苦再难,他都会感恩。   这么一想,陈又就给系统说了声谢谢。   系统吓到了,“不客气。”   陈又说,“我会加油完成任务的。”   系统说,“看好你。”   陈又嗯嗯,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力量,但是一想到目标的不定时抽风,还有背上的百家姓,力量立马就没了。   男人还在那说,“是那个急诊室的医生,是她害了我的那个朋友。”   他的情绪激动,用一种憎恶愤怒的口气说,“她是杀人凶手!”   “但是她没有丝毫的愧疚,她甚至都记不起来我的朋友……”   陈又想打扰来着,哥们,在你面前的也是医生,你是脑子不清醒,还是故意来给我添堵的?   他正要请人出去,但是对方竟然说完就对他鞠躬,转头走了。   莫名其妙啊。   陈又搓搓胳膊,人格有些危险啊,他来看病不会是打的幌子吧,目的其实是后面那番话?   为什么呢?   就算对方口中说的事就是医院发生的,那也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这副身体的主人是刚来医院不久,没去过急诊那边。   这件事一直困扰着陈又,他在跟阎书小树林幽会的时候,就把事情说了。   阎书皱眉,“也许有艾滋的是那个人自己。”   陈又瞪眼,“不是吧?”   阎书面不改色,“通常说一个朋友,就是本人。”   陈又眨眨眼,“你怎么知道的?”   阎书沉默不语,心说这事我中午干过。   陈又拿树枝戳着草地,“艾滋好可怕啊,我差点就被注射……”   阎书上前一步,沉声问,“你说什么?”   陈又愣住了,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会蹦出那句话。   控制不住自己真可怕。   短暂的压抑之后,陈又咧嘴笑,“开玩笑的啦。”   阎书的眉峰紧皱,他早就看淡生死,却在听到青年的话时,内心出现了恐慌的情绪。   “以后别乱开玩笑。”   “我错了。”   陈又说,“你们医生天天面对生死,早就麻木了吧?”   阎书瞥他一眼,“你不是医生?”   陈又不假思索,“我不是。”   他在心里抽打智障陈,“我是白衣天使。”   阎书说,“白衣天使,你能不能站起来,撅着个屁股很难看。”   陈又的眼角抽抽,很难看?有没有搞错,也不知道是谁,脸都贴上来了,说好美好漂亮啊,我不让亲还不行。   哎呀,说起来,那些个奇怪的主任这两天都没出来。   陈又把树枝丟掉,拍拍手站直了身子,“就算是对方本人,可他干嘛要跟我一个陌生人说啊?”   阎书说,“也许是找不到其他人。”   “跟陌生人说一些心里的秘密,不会有压力。”   想不通,陈又决定不想了,他的脑细胞本来就不多,“请我吃饭。”   阎书低头看过去。   陈又仰起头,“我是你男朋友,你不该请我吃饭吗?”   阎书手插兜,“国外不是都流行AA制吗?”   陈又扯了一下嘴皮子,“我不赶流行。”   阎书,“……”他是真不懂这人,会呕气,拌嘴,耍赖,没心没肺,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但是又会在不经意的时候露出悲伤难过的样子,好像心里揣着很多不为人知的苦闷。   “走吧。”   陈又边走边说,“我要吃竹筒饭,一只鸡腿,两个茶叶蛋,一个鸡蛋肉饼汤,还要三个豆沙包。”   阎书说,“吃这么多,不怕撑死?”   “放心吧,我会努力活着,好好活着的,不然我死了,谁陪你啊?”   阎书突然停住脚步,陈又撞他身上了。   “干什么呢你,急刹车是会引发交通事故的晓不晓得?”   阎书的脑海里无端出现一些信息,青年接吻的时候不怎么会呼吸,会踮起脚尖,会睁着眼睛,会哭泣。   那些信息怎么也消失不了。   阎书转身,弯下腰背,勾起青年的下巴,唇压上去。   陈又瞪大眼睛。   这是阎书在有意识的情况下,三十多年的第一次接吻。   没有他以为的恶心,排斥,反而是别的情绪。   那是一种连神经末梢都在发抖的亢奋。   陈又一眼不眨,瞅着男人的长睫毛,他听到耳边的声音,“呼吸。”   于是陈又找空隙喘气。   阎书的气息渐渐粗重,身体也起了反应,叫嚣着,渴望着,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入青年。   恍惚间,陈又看到一个人影,他立刻扒开阎书跑到灌木丛那里,没有人。   阎书走过去,“怎么了?”   陈又喘口气,想摇头,却又觉得就算是怀疑,也要留个心眼,“以后不要亲我了。”   阎书说,“理由。”   陈又说,“不安全。”   阎书问道,“为什么?”   陈又说,“你是主任啊,被发现跟其他科室的搞同性恋,影响你的声誉。”   阎书的眸光微闪,“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陈又瞪他,“你几个意思?”   “阎书我告诉你,你不能怀疑我,不然我会很伤心。”   阎书没说话。   陈又听到系统提示,恶念值累计1.2。   好棒。   他咳一声说,“不在医院可以亲。”   阎书说,“知道了。”   一只手伸过来,陈又被拽的往前走,“你拽我去哪儿啊?”   阎书沉默着把他拽上车,离开医院,继续亲。   陈又被放开的时候,眼睛湿润,面颊通红,微张着嘴呼吸,隐隐可以看见一小截舌头。   阎书直视过去,目光深谙。   车里很安静,空气里的湿度增大,却还响着火花四溅的噼里啪啦声,有什么要燃起来了,就在这一片逼仄的空间。   陈又见男人盯着自己的嘴巴,他吓的赶紧闭上。   “你,你是阎书吗?”   “嗯。”   阎书说,“坐过来点。”   陈又没照做,“我坐这儿就行,过去了会挤到你。”   下一秒,他就被强行拉到男人怀里。   瞧瞧这霸道总裁的范儿,要不是对方没有对他说奇怪的话,他真的要以为是123456789……的其中一个跑出来了。   阎书又去亲陈又,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陈又看看车顶,看看男人的脸,又看看车顶,这么试图分散注意力,还是硬了。   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硬了,你也硬了,好巧噢。   阎书突然打开车门下车,找地儿忙去了。   陈又松口气,屁股保住了,他在心里跟系统说,“阎书亲我的时候,把舌头伸进来了,但是他不会扫,不会吸,也不会勾我。”   “还有啊,刚才他都硬了,也没要我,所以我确定,他就是阎书本人。”   系统说,“真聪明。”   陈又觉得系统又活了,“漏洞修复好了吧。”   系统说,“暂时压制住了。”   “恭喜啊。”   陈又说,“444,我跟阎书抱一块儿亲嘴的时候,是不是被人看到啦?”   系统说,“你猜?”   陈又生无可恋,“行了,我知道了,你告诉我,那个偷窥的小人是谁?”   系统说,“美人。”   陈又,“……”卧槽,那还得了啊。   他忍不住脑补姜美人威胁阎书,说你必须成为我的男人,否则我就把你是同性恋的事说出去。   然后阎书跪地求饶,躺平任搞。   那画面,没法说。   操,陈又抹了把脸,他不是自作聪明的人,不会自己偷偷瞒着阎书,去找姜美人搞事情。   一刻也不敢耽误,陈又就火急火燎的跳下车找阎书去了,他脑子笨,乱糟糟的,指望对方给自己捋一捋。   看到了人,陈又急冲冲就跑过去,“阎书,我跟你说……”   他的话声戛然而止,“我不知道你在忙,那什么,你先忙吧,我过会儿再来。”   阎书沙哑着声音,“回来。”   陈又撒腿就跑,他不喜欢被啄,“不要!”   阎书闭了闭眼,哭笑不得,“我试过了,根本不行,看来你惹的事,只能你来解决了。”   跑远了,陈又靠着树,累的够呛,卧槽,不是我说你,智障陈,你跑什么啊,你要完成任务,屁股用一下怎么了?对方都不知道用过多少回了。   不远处隐约有喘息声,是一男一女,陈又的眼睛一睁,他伸着脖子看,后面的阎书过来了,把他的脖子捏回来。   两人躲在树后面偷听起来。 第136章 主任你好啊(10)   今晚的月亮有点圆,树林里发出一阵阵的哗啦声响,风吹屁屁凉啊。   陈又竖着耳朵听,那声音越来越急促, 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没啦。   太快了吧,他扭头, 跟男人的头撞到一起,两个脑门嘭一下亲上去了,彼此都很懵逼, 还维持着亲亲的姿势, 忘了移开。   陈又很小声的说,“谁啊?”   阎书感觉青年的气息喷洒在他的唇上,“不知道。”   陈又瞅瞅, “那女的声音有点熟悉。”   医院里的人是一定的了,就是那声音是在哪儿听过的呢?   阎书的心思不在别地,全搁青年身上了,他望着那两片微翘的唇瓣,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又的耳朵动动,不远处有说话声,好像是在争吵。   刚搞完,就这么闹,好刺激啊。   姜美人把头发拨到肩后,“不是说好的下周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工作的医院?”   男人说,“路过。”   他倚着一棵树,腿斜斜的叠在一起,“这医院后面的那几排银杏树长的真不错,果子结了很多,你们医院的医生态度很好,人很亲切。”   前半段是要说,他在医院逛过,了解这里的地形,后半段是说,他来这里跟医生打过交道了,随时都可以做点什么,说点什么,机会多的是。   今天他没说,下次就不知道了。   姜美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掐着手问,“你想干什么?”   男人笑起来,“别紧张,我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上医院挂了个号,现在你已经帮我医好了。”   他整理了一下女人的衣领,“姜医生,你知道吗,仅仅对我个人而言,你的作用比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药管用多了,一碰你,我什么毛病都会消失,神奇吧,是不是对自己更自信了啊?”   姜美人挥开男人的手,“当年你拍下照片威胁我,三年都过去了,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男人露出疑惑的表情,“怎么说的好像是我拿枪指着你的头,逼迫你跟我干一样,刚才我没有那么做吧,过去我也没啊,我记得你回回都很配合。”   姜美人咬牙,“卑鄙!”   “这话说的就难听了。”   男人叹口气,“我来看你,是因为我喜欢你,怎么,你感觉不到?”   他笑起来,苍白的脸给人一种濒临死亡的感觉,“要不我们再来一次,我好好的让你深入感觉感觉。”   姜美人攥紧男人的衣服,颤抖着声音,“为什么?你为什么跟鬼一样缠着我不放?”   男人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摩挲着,“不是说了吗,我喜欢你,不,应该说,我爱你,姜医生,哪一天我就算是死了,我也会一直跟着你的。”   姜美人吓的后退,差点跌倒在地,她惊慌失措的跑了,脚下的灌木被她撞的东倒西歪,害怕的抱紧小伙伴。   男人低头看看胸前的一团皱,没什么意义的嗤笑,对着女人纤瘦苗条的背影说,“明天见。”   他看看地上的T,脸上的笑意凝固,半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袋子和纸巾,将T拿了放进去,很自然的将草地擦了擦,似乎这个动作已经做了很多次,习惯了。   陈又听不清那俩人说的是什么,不过他怀疑女的有可能是姜美人,男的不知道,他对阎书挤眉弄眼,来来来,我们交换一下获得的信息啊。   你手底下的医生跟人在小树林咚咚咚,你有什么想表达的么?   阎书还在盯着陈又的两片唇,屁事也不管了。   陈又在他眼前摆摆手,“喂。”   阎书的眼皮眨动,低头凑上去,用对待手术的严谨认真态度将那两片唇尝了一遍,还是不够,怎么都不够。   很邪门。   他从来就不对哪一个人有欲望,周围的人是美是丑,在他眼里都是一个样子,只有男女之分,现在竟然会被一个同性迷的神志不清。   陈又留意着那边,见没了动静就说,“我跟你说啊,刚才我们……”   阎书打断他,“晚点再说,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陈又一惊,“还有更重要的?”   阎书额角鼓动,什么也不说,只是把人摁向自己。   陈又翻白眼,好吧,这个真的很重要,但是我要说的好像更重要哎。   他没法子,只能被阎书拽走。   片刻后,阎书就带陈又去了另一个地方,有球场,有球杆,有球洞,干什么呢,没错,就是打高尔夫球。   陈又忍了忍,实在忍不住了,主任哎,你真是的,自己要带我来打高尔夫,结果呢,挥球杆挥十几次了,球要么就是卡在草里,要么就是乱飞,别说一杠了,已经来了好多杠,还是连球洞的边边都没够到。   这样真的不行,瞎浪费时间啊。   他唉声叹气,不得不去跟男人说打高尔夫的基本要领,动作,时间,节奏,瞄球的姿势,身体的重心,如何正确的用力,浑身哪几处肌肉是主要发力点,哪几处要放松,以及要注意的事项,然后再指引着对方对准球洞的位置,将球杆用力一挥。   好球,漂亮!   阎书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打过高尔夫,这种运动对他来说,陌生又不感兴趣,他看到球杆,都不想去碰,有那时间,他还不如去碰手术刀。   虽然之前有过多次类似在梦里打高尔夫的情况,但梦就是梦,他没有实际操作,得不到真实的体会和感受。   这次阎书是自己来,很生疏,根本不知道怎么弄,就在球场两眼一抹黑,跟着陈又的教导走。   不过这世上,有一种人叫天才,阎书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个新手,第一次打高尔夫,但是他悟性高啊,一回生,二回熟,三回烂,很快就掌握到了重点,轻松驾驭。   小孩子发现新玩具,会新鲜的玩好久,三十多岁的男人也差不多,兴致大发,硬是泡在球场不肯离开,最后还是陈又装病才罢手的。   坐草地上休息的时候,陈又把大事说了,“姜美人看到我们亲嘴了。”   阎书只是顿了一下,就继续仰望星空。   陈又一边揪草玩,一边忍不住的心生佩服,主任就是不一样,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气定神闲,换成他,早抱紧自己瑟瑟发抖了。   “你说,姜美人不会跟院长告发我们吧?”   阎书没出声,还沉浸在某种状态没有出来,呼吸都是乱的。   陈又正想躺倒,想起来地上脏,他赶紧又坐起来,等着男人破碎的世界重新组合起来。   可以理解的,他第一次搞事情,整整一周都没缓过来。   太突然了。   花静悄悄的绽放,又静悄悄的凋零,某一天再静悄悄的绽放,才猛然发现,花不再是从前那样的浅粉,颜色深了,变成艳丽的红,香味变杂了,花瓣也多了几片。   陈又抓抓脸 ,突然想唱歌,他刚哼了一个字,嘴巴就被捂住了。   “……”   真是够了啊,你这样下去,是要被我讨厌的。   阎书捂了会儿,“不准唱歌。”   陈又不想跟他说话,并且甩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阎书回答陈又之前的那个问题,“不会。”   陈又手肘撑着膝盖,把下巴放在手上托着,像个迷迷瞪瞪的小朋友,“你怎么这么肯定啊?”   阎书说,“小姜的为人我了解。”   陈又哼哼。   阎书侧头,“你哼什么?”   陈又说,“既然你了解她,那这么说,你对她跟人在小树林搞一点都不吃惊?”   阎书事不关己的漠然,“我无所谓。”   陈又继续哼哼。   看着青年,阎书面上的神情变得异样,“你吃醋?”   陈又还是哼哼,他一副“我就这么个叠音,你自己领会领会”的赖皮模样。   阎书揶揄,“二十多岁的人了,不适合装可爱。”   陈又瞪他一眼,“我没装,我这是天生的。”   阎书,“……”   他站起来,伸手去拉青年,“好,陈医生,你是天生的,你很可爱,现在该回医院了,我晚上有个会要开。”   陈又搭着男人的肩膀,手臂一勾,“那个,你爽不?”   阎书的耳朵瞬间就红了,“嗯。”   这回换陈又逗人了,“嗯什么嗯,爽,不爽,就这两个答案,你只能二选一,没有三。”   阎书的耳朵更红,“爽。”   陈又在男人那只红红的耳朵上一捏,好家伙,不但红,还要烫啊,他笑眯眯的说,“我也挺爽的,不过没有之前爽。”   之前那些次,哎,不是几句话就能够形容的,这么说吧,就是他什么也不用操心,唯一有一点不好的是,他每次都不能睡,看着窗外的夜色一点点淡去,天慢慢亮起来的。   气氛徒然一变。   阎书的脚步停住,侧低头俯视着青年,他背对着月光,眼底黑沉沉的,没有光亮。   陈又的头皮一麻,干嘛呢干嘛呢,生涩的老练的,温柔的凶狠的,那都是你啊,怎么这么较真,他挤出笑容,“开玩笑开玩笑。”   阎书的嗓音低沉,“以后你再乱开玩笑,我就亲你。”   就这样?看来你连那些个你的影子都抓不到,还早着呢,要继续努力赶上去啊,陈又把手放在脑后,懒洋洋的走在后面,“哎哟,我好怕怕噢。”   阎书的面部抽搐,想打青年的屁股,那个念头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窜起来的,又以可怕的速度剔掉理智占据整个脑海,他真的那么做了。   啪一下,陈又被打了屁股。   他呆愣了好一会儿,咬牙切齿,“你干嘛打我?”   阎书也愣,“对不起。”   陈又隔着裤子抓抓屁股,他撇撇嘴说,“算了,你给我打一下。”   阎书脚步飞快。   陈又,“……”   他瞪着男人的背影,怎么这么快就学坏了?不科学啊,他知道了,阎书肯定是受到了123456……的影响。   对方不在,我可以唱歌了吧?陈又慢悠悠的哼唱起了他的最爱《双截棍》。   医院虽然忙的要死,但时间这东西,挤一挤就会有,八卦啊,男神啊,还是会聊。   阎书就是医院的男神,除了结实有力的逆天大长腿,还有张过分美丽的脸,十个女医生里面,九个都在关注他,另外个是个蕾丝。   只是让陈又感到意外的是,男医生也对阎书的事很清楚。   他从口袋拿出半包没用完的纸巾时,人周医生就一惊一乍了,“陈医生,这不是阎主任用的吗?”   说实话,陈又的心里是很震惊的,纸巾上写阎书两名字了,喊一声就能答应?他装作没有听见,“你说什么?”   “纸巾啊。”周医生指着陈又手里的纸巾,“这牌子,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是阎主任用的,除了他,就没别人用了。”   陈又故作惊讶,“是吗,我不知道啊,这纸巾是我订购的。”   “你上哪儿订购的啊?”周医生说笑,“这些年没少有人想搞到跟阎主任同款的纸巾,但是都没成功,你用的时候可得看着点,别让我们科的那些女的给抢走了。”   陈又真心无语,一包纸巾还能有这么大的名堂,“还好有周医生提醒,我会注意着点的。”   周医生是站着的,他往下瞧的时候,能瞧到陈又的领口,想起来之前在无意间进卫生间看到的一幕,“陈医生,你是不是有纹身啊?”   陈又的眼皮一跳,只好承认说,“有。”   周医生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我那次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陈又呵呵,不想说,当初老妈把他跟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娃娃比较,被成功洗脑了,死活让他背唐诗三百首,百家姓,三字经,还有诗书五经。   真的太恐怖了。   结果他别的什么也没有背下来,就会背几句百家姓,那时候他才几岁,给小孩定起跑线什么的,简直丧心病狂。   后来一有聚会,别人家的娃娃就开始各种轮番上场比文论武,真不得了,厉害着呢,早就把陈又甩的老远了,人嘛,就是要搞事情。   七大姑八大姨你戳一下,我戳一下,就跟私下里商量好了似的,老妈的脸上挂不住啊,就让陈又秀唯一会的那几句百家姓,秀的他产生生理性厌恶。   看来他跟百家姓是一段孽缘。   周医生见人捧着纸巾,一动不动的,他喊了一声。   陈又回神,“对了周医生,你觉得心外的姜医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美女啊。”周医生说,“她一进来,就拿走神外的张护士最大杯的外号。”   陈又挠挠下巴,姜美人的身材的确是超级火爆,别的女孩子穿白大褂都没别的感觉,她不同,那白大褂在她身上穿着,让人看了,就想去跟她来一发制服啪。   哎呀,阎书的自制力不得了。   “还有呢?”   “她跟你一样,都是国外那边过来的,高学历,高智商,高水平,属于三高人群。”周医生的眼神变了个样,“陈医生,对姜医生有意思的人很多,你想排队都找不到队伍,我劝你还是趁早收收心吧。”   陈又说,“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平胸的,我也不喜欢软的,越硬越好。”   周医生一脸“你在逗我”。   陈又说,“各人口味不同嘛,有人喜欢吃辣的,有人喜欢吃甜的。”   周医生实在是不能理解,“平胸不就跟男的没什么区别吗?陈医生你别忽悠我了。”   陈又摇摇头,不怕告诉你,我还就喜欢男的,摸起来全是硬邦邦的肌肉,腰有劲,腿有力,下盘超稳,站个三五小时一点问题都没有。   “你有没有见过姜医生跟什么异性朋友来往啊?”   “没注意。”周医生说,“不过,她刚来的时候,听说,我只是听说啊,她一天晚上值班,有人撞到她跟一陌生男的拉拉扯扯,挺像是前男友不肯分手,抓着不放。”   陈又哦了声就陷入沉思,没再说话了,他问过系统小树林的哼哼哈嘿,系统说眼睛以下的部位屏蔽,死活就是不透露那男的是谁。   把一片枯黄的发财树叶子摘了丢垃圾篓里,周医生说,“陈医生,今晚你值班。”   陈又瞬间跌回地狱,他笑起来,“明晚是你。”   听到那几个字,周医生抱着盆栽的手一抖,一脚踩在地狱,摇摇晃晃。   互相伤害,谁都讨不到好。   五楼,主任办公室里,死寂在蔓延。   姜美人被叫过来有一会儿了,男人在看报告,始终都没有看她,也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她的淡定和冷静开始变的不再稳固,过不了多久就会崩塌瓦解。   会是什么事?姜美人的眼皮一颤,难道是她跟那个人的事被看见了?她的胸口起伏不定,不会的不会的,那地方很隐秘,平时不会有人经过。   那就是另一件事了。   当时她发现这个男人跟陈又拥抱,做出亲密的举动,震惊的张大嘴巴,连呼吸都忘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见的,就煞白着脸跑了。   或许在那一刻,对方也发现她了,所以才把她叫来,想她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姜美人慢慢恢复平静,“主任,你有什么事吗?”   阎书没给出丁点回应,他起身去资料柜那里翻找出病人的档案,坐回椅子上继续看。   时间往后流逝,姜美人的气息又变的混乱起来,一种无形的威压砸在她的身上,她受不了了,无法克制的说,“是,我是看见了,我看见你抱着那个陈又,还亲他,主任,你这是不对的,你们的这种行为会被其他人嘲笑,厌恶。”   阎书这回说话了,“有什么不对?”   第一句说出来,姜美人已经覆水难收,她咬唇,“陈又是男的!”   阎书淡淡的说道,“我不至于搞错。”   姜美人吸一口气,攥着手说,“主任,我知道你不是同性恋,是他勾引的你。”   阎书撩了一下眼皮,“我要是不愿意,谁都勾引不了我,关于这一点,姜医生应该有体会。”   姜美人的脸霎时间就白了,难堪,羞愤,不甘,慌张,惶恐,诸多情绪争先恐后的往她脸上刷,她的脸很快就成了调色盘,五彩纷呈,“一个教授跟男的搞同性恋,先不说病人了,主任你认为病人的家属会怎么看?”   “有些家属会把同性恋和艾滋病联想到一起,会觉得恶心,害怕,他们不会让你来做手术的。”   阎书把档案放在一边,他的双手指缝交叉着搁在桌面上,姿态从容优雅,“如果那些家属要这么看,那只能说明,我的手术刀跟他们的家人无缘。”   姜美人不敢置信的看着办公桌后的男人,她笑的苍白,“我心中的主任强大,冷静,自持,严苛,无论是几小时的手术,还是十几二十个小时的手术,都能游刃有余,给我在内的所有人力量,而不是被感情迷惑,冲昏头脑。”   阎书说,“那是因为你心中的主任没有碰到想要珍惜的人。”   姜美人揪住几个字,“你珍惜他?”   阎书说,“我珍惜。”   姜美人说,“主任你……你也喜欢他?”   阎书半阖眼皮,默认了。   姜美人满脸呆滞,她半响笑出声,“主任,我来医院这几个月,听到很多关于你的传闻,你这些年一个女朋友都没有过,又怎么会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珍惜?”   阎书沉默了,他应该疑惑的,但是在他想去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已经对青年动了心思,像是命运直接将那个过程划掉,他不用去犹豫,揣测,怀疑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似乎青年就是他命定之人,只是来的有点晚,迟了三十多年。   阎书说,“你可以继续在你的岗位工作。”   姜美人抬头看去,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表情,她心里的一点期望被无形的水浇灭。   阎书重新拿起档案,“姜医生,你很有天赋,我希望你不要再耍小聪明。”   姜美人站在门口,指甲把手心掐出一块块的印子,那是一次警告,也是最后一次。   阎书看了会儿档案,他拿起手机滑到信息那里,生疏的戳了几个字,按下发送键。   二楼的陈又困的不行了,手机的嗡嗡声突然响起,他半死不活的揪揪眼皮,搓搓脸去看,还以为又是什么活动,积分之类的短信,没想到不是。   书书家有大鸟:想吃什么,给你订。   陈又立马就醒了,他乐呵呵的往后仰,缩在椅子里回短信,一口气要了一堆吃的喝的。   不多时,外卖小弟确认地址的电话就过来了。   陈又没等多久,便等到今晚的夜宵,他给阎书发短信:吃的到啦,么么。   短信发完,陈又就把手机丢一边,翻出热腾腾的炸鸡柳吃,手机响的时候他还有点奇怪,他是不认为阎书会搭理自己那条信息的,这次又很出乎意料。   阎书回了:么。   噗,陈又差点把袋子掉地上,他心疼的抱紧炸鸡柳,厚颜无耻地给阎书发过去一条语音:鸡柳好好吃,明天你再给我订啊。   这次阎书没有回。   因为他找不到语音的按钮,不会用,直接就上网搜去了,好尴尬,还好没有人知道。   第二天,很平常的早上,一个消息快把医院大楼给炸冒烟了。   心外的阎主任跟男科的陈医生在一起了。   什么叫在一起啊?就是谈恋爱,可以打波,可以拥抱,还可以咳咳,就是那些女医生女护士梦想的那些事,她们知道消息以后,一个个的都开始怀疑人生,怀疑世界,怀疑自己的耳朵。   阎主任腿直,腰板直,整个就是一个笔直笔直的漂亮尺子啊,他怎么会弯呢?   这大概是他们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但是她们都笑不出来,她们想哭,天天在医院待着,要死要活的,就指着看一看阎主任提提神,养养眼,做做梦了,以后要怎么过……   姜美人在洗手间搓手,她听到这事,连手上的水都顾不上擦就急匆匆去澄清自己。   她没有说,也没有跟谁聊过,事情怎么会传出去的?难不成当时不止是她在场,还有医院的其他人?   阎书要去查房,见她就说,“你来了正好,跟我去看一下902的病人。”   看到此情此景,姜美人想到了某种可能,她将已经到嘴边的那句“不是我说的”咽下去,倒抽了一口凉气,是这个男人自己做的,轻轻松就将主动权从她手里夺走。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给你带来多大的影响?”   阎书的食指扣扣桌面,“姜医生,注意你的言词,不要忘了自己是身份。”   “如果你想调离心外,可以向我申请,我会批准。”   姜美人的身子一晃,没有再说一个字,她走出去,在拐角抹了抹脸,喃喃自语,“主任,你为了那个陈又,把自己的后路断了,值得吗……”   男科那边,也是各种议论。   唾沫星子太多了,陈又不想成为一个大水缸,他吓的把自己关在诊室里面,连周医生来敲门都不开,卧槽,大清早的,干嘛呢这是?能不能让他有一个愉快的早晨了?   “444,谁特么的这么缺德啊?是不是那个姜美人?肯定是她!”   系统说,“是目标本人。”   陈又正要把姜美人从头到脚数落个遍,听到系统说的,他抽抽脸,“不可能,目标又没病。”   系统说,“信不信,你给他打个电话就知道了。”   陈又拍了下脑袋,对噢,他赶紧给阎书打电话,“出事了你知道么?”   阎书说,“我正要给你打。”   陈又一听这个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真是阎书自己说的吧,他刚要问,对方就说了,“是我让人做的。”   那口气很是云淡风轻。   陈又惊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你疯啦?”   “没疯。”阎书说,“我要去查房,晚点再跟你说。”   陈又闹了,“不行,你现在就给我把话说清楚!这么大的事,你一声招呼都不打,搞的我现在整个人都很懵逼,也不敢见我们科的妹子们,怕被她们的口水淹死。”   “你说怎么办,我上午还要不要上班了?好歹让我早一点知道,有个心理准备啊。”   那头沉默了几秒,才是阎书的声音,“我怕你跟我闹,不同意我那么做。”   陈又不高兴,“我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么?”   阎书说,“你是。”   陈又,“……”分手吧。   阎书低低的声音说,“我喜欢你的无理取闹。”   陈又很没有原则,那不分了。   他留意着外面的动静问道,“是姜美人找你,跟你说了昨晚的事了吗?”   阎书三言两语将整件事说了,“院长那里有我,现在我去查房,你乖,听话。”   耳朵边没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变成嘟嘟嘟,非常干练,一点拖泥带水都没有,陈又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声,主任你一看就不是会看电视的人,那电视里演的,两个人谈恋爱,最考验的时候就是挂电话了。   挂了啊,嗯,你怎么没挂,等你先挂,那挂了,好,我真挂了,挂吧,你挂好了,还是你挂吧……   能靠一个挂电话拖长十几二十分钟,导演和制片都爱死了这样的情节。   陈又把手机搁桌上,姜美人对不起啊,请原谅我的无知。   他咂咂嘴,主任这手段,怎么有点熟悉呢,还有谁这么对他来着?   没有了啊。   陈又抓抓头,瘫在椅子上,猝死就过来这个世界了,阎书是自己的第一个任务目标,之前接触的都是一群跟他一样嘻嘻哈哈,吃喝玩乐的大二狗。   “444,我有一个可怕的猜想。”   陈又在心里跟系统说,“会不会是我的记忆被什么东西篡改了,这个世界不是我的第一个任务世界,我已经完成很多任务了,但是记忆出错,所以我出现了混乱。”   “至于你,”他说,“你应该也被做了什么手脚,我知道你是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系统说,“想象力不错,你回现实世界,可以去写书。”   陈又不蠢,没那么容易被蒙混过去,“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系统说,“回答什么?”   陈又重复,“你不会骗我吧?”   系统说,“你只要记住,你是宿主,我是带你来这个世界的系统,帮你实现回家的愿望。”   陈又撇嘴,答非所问。   查完房,阎书就在几个医生护士怪异的目光里离开,去了院长办公室。   院长挂掉一个好友打来的“慰问”电话,“医院跟医院之间的同学,朋友关系多,你这点事闹的那些医院全知道了。”   他背着手来回踱步,“阎主任,我看你是要气死我。”   阎书面色淡然的说,“院长,抱歉,对于现在的情形,我也措手不及。”   “你措手不及?”院长哼道,“在你跟那个陈又又发展出同事以外的关系时,我就不信你没有料到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阎书的面部一抽,“他叫陈又。”   “我不管他是陈又,还是陈又又。”院长说,“你俩,必须有一个要离开医院。”   阎书挑眉,他把抄在白大褂口袋里的那只手拿出来,顺带着手里的一张纸,“院长,这个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就签了吧,如果您有要求,我上午就可以走。”   “……”   院长拍桌子,“阎书,你行,你小子真行!”   阎书还是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院长拿他没办法,“你该干嘛干嘛去,别在我面前晃,我头疼。”   阎书说,“院长,如果你想要陈又离开医院,我还是刚才那句话。”   院长瞪了他一眼,“我是那种人吗?”   “就算是找陈又过来,我也是跟他心平气和的谈。”   阎书没说话。   院长赶人了,“你走不走?”   阎书说,“院长,上次你希望我把人生大事解决掉,现在我解决了,这不是好事吗?”   院长板着脸,“要是个女孩子,那才是好事。”   他摆摆手,“出去,赶紧出去,这两天我这高血压都能上来。”   阎书走后不久,陈又被叫过去了,他一路上都被盯着看,各种看,还好他脸皮够厚。   院长打量着青年,模样不错,国外回来的,资历也可以。   一个俩个都是,好好的,前途无量,非要惹事。   他把准备的一番话说了,无非就是人生还长着呢,不能糊涂,走错了方向,到时候后悔,世上也没有后悔药。   陈又说,“那个,院长,是这样,我跟阎主任是在正儿八经的谈恋爱。”   院长把茶杯不轻不重的放桌上,“陈医生,你知不知道,名声对一个教授来说,有多重要?”   陈又抿抿嘴说他知道,他还说,“院长,您听过一首歌吗?里面有一句歌词,爱情的来的太快,就想龙卷风。”   “没有人可以预测,可以阻挡。”   院长皱眉,“你是要说,你跟阎主任是爱情?”   “是啊。”陈又说,“不然还能是什么?”   “院长,阎主任三十多,我过几年也三十了,我跟他不是小孩子,不会玩过家家,我们是在认真的对待彼此,不是玩。”   “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不如就大大方方的面对,言论是一时的,今天新鲜,明天就会淡一点,后天再淡一点,这么下去,很快就会被其他事刷新的。”   院长干瞪眼,这年轻人嘴皮子还挺利索,叽里呱啦说一大推,他都没有开口的机会,可比阎书能说多了。   “如果我要你们之间的一个离开医院呢?”   陈又毫不犹豫,“那我离开。”   他对院长眨眨眼,真的,我没有问题的,我随时都能走,反正我已经养了一只最好看的鸟雀了,不愁没事情干。   院长让他出去。   从早到晚,医院各个科室就没消停过,他们需要时间来消化,接受这个惊天消息。   周医生几次欲言又止,等到他想问的时候,当事人之一的陈又已经走了。   所以说啊,墨迹真心要不得。   陈又在好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进了阎书的车,半路买了一些食材到公寓做菜,他做了蒜蓉茄子,酱黄豆,双椒蒸豆腐,还有个汤,全是素的。   不过他有给自己买香辣鸡翅。   阎书在书房,陈又去叫他吃饭,“快点啊,菜凉了吃会拉肚子的。”   里面传出阎书的声音,说好。   陈又去沙发上窝着,拿遥控器戳戳,随意调了个台。   电视里放的是婆媳大战,鬼哭狼嚎的,陈又打了个哈欠,眼皮下坠他前一刻还想着,阎书怎么还不出来啊?下一刻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陈又听到一个声音,近似呢喃,就在他的耳边,近的都能感觉到每一个字说出来时,拂过的气息。   那个声音在说,“小骗子,你为什么还没有想起我?”   陈猛地睁开眼睛,发现男人在餐桌那里摆碗筷,他抓抓头发,有点儿懵。   “过来吃饭。”   “噢。”   陈又去了,他坐在椅子上说,“别给我装多了,我吃完了再装。”   阎书把大半碗饭递过去,“够吗?”   陈又点头,“够的。”   他揉揉眼睛,吐着苦水,“我昨晚值班,今天又忙一天,好累啊。”   阎书睨了一眼,“那就别干了。”   陈又趴在桌上,脸滚了一圈,“不行啊,我要是不去医院,一天见到你的次数就会少很多。”   阎书勾唇,“你这么喜欢我?”   陈又没抬头,不然肯定吓尿,因为他会看到,男人勾着唇角,面上和眼底都没有一丝笑意。   吃饭的时候,桌上只有陈又扒拉饭菜的声响,对面的阎书一点声音都没有,动作优雅高贵。   饭后,陈又拎着垃圾出去,回来的时候被叫住,他扭头一看,不认识。   来人自我介绍,“我姓白,叫白旭,是阎书的老同学。”   陈又,“你说是就是?”   白旭拿手机打电话,嘟嘟两声,“我在你的公寓楼下,对,碰到你的人了,那就这样,见面再聊。”   他挂断电话,“这回信了吧。”   陈又转身进楼道,后面的脚步声跟上来,电梯门打开,俩人就一前一后的进去了。   逼仄的电梯里,数字一直往上爬。   陈又在打量阎书的老同学,对方的唇角上扬,保持一抹淡笑,偶尔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一眼,算是回礼了。   白旭是听到传言才来的,不得了,老同学要么不来事,要么就来这么大的,搞的他白天都被问了好多次。   进门以后,白旭看着客厅沙发上的男人,没有走近,就能感觉到对方周身散发的可怕威势,他的双眼微微一睁,第一句话就是,“你不是阎书。” 第137章 主任你好啊(11)   白旭那一嗓子出去,客厅的气氛就很怪了。   陈又一脚跨过门槛,一脚还在门外,他是懵逼的。   就是阎书啊, 刚才还跟他一个桌上吃饭来着。   卧槽, 不对!   陈又浑身的汗毛都起来了,阎书吃饭不会那么安静, 他今天太累了,人迷糊的跟一锅粥一样, 没发现不对劲。   现在回想起来,他烧好菜去叫阎书的时候,还是阎书, 后来他去沙发打盹, 眯了一会儿醒,站在桌子那里装饭的就不是了。   那是哪个?123456……那一大堆里面的其中一个出来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陈又的脑子里出现好多个阎书, 在那争吵,一个说我要出去,一个说今天该我了,一个说滚一边去……   好可怕。   陈又把门外的那只脚也拿进来,反手关上门。   那一声嘭的响动打破客厅的寂静,无风的湖面突然出现惊涛骇浪。   场面好诡异,陈又想死的心都有了,早知道他就不下楼扔垃圾了,干嘛那么勤快啊?明天上班顺手扔一下会死啊?   早知道他就不给阎书做菜了,两人下馆子去,吃完还能手拉手勾一勾,踩踩马路打个啵,这不很好嘛?!   哎,有一手厨艺也是错。   陈又小心翼翼的从白旭背后伸了一下脖子,沙发上的男人姿态慵懒,气场强大,还有杀戮的气息围绕,像是黑社会大佬。   真不是阎书。   这个感觉,陈又也熟悉,因为对方出来过两次,第一次只是看着他吃臭豆腐,第二次把他压在窗台上搞了又搞。   一想起这个,他就恐惧,窗台啊,好高的,万一对方开个小差,走个神,或者是手上汗湿打滑了,那他就啪叽摔到一楼,死啦。   陈又对上男人深不见底的目光,他的嘴角扯扯,笑了笑。   除了这个,他实在想不出别的表情了。   就在这种无法形容的氛围之下,阎书开口了,他挑了挑眉,“白旭,你说什么?我不是阎书,是谁?”   白旭绷着脸,身子也绷着,他跟阎书是高中同学,毕业后有几年没联系,直到一次外地出差,他们碰上了。   这些年一直都有来往。   白旭因为职业习惯,会去观察周围的人,留意一些细节。   他知道阎书坐着的时候,背脊挺的很直,双手的指缝交叉着放在腹部,他曾经多次开玩笑的说对方是个严谨的老干部,聊天的时候像是在开会。   但是面前这位,坐姿慵懒,右腿叠着左腿,看似随意,实则很危险。   而且,阎书不吃橘子,一口不碰,他以前还问过,对方说是小时候留下的阴影。   面前这位,右手食指跟拇指的指甲里有剥过橘子后留下的橙色汁水。   陈又说话的时候,口气里没有橘子味儿,那只能是这位吃的。   白旭的视线转向茶几的垃圾篓,新换的袋子,里面就有几片橘子皮,很显眼。   应该是在陈又下楼后吃的。   将几个突兀的地方连在一起,白旭的脸色很不好。   “我记得你不吃橘子。”   阎书淡定自若,“这橘子是陈又买的。”   言下之意,是爱的力量让我改变。   这也说的通,因为爱情很神奇,可以让一个弱小的人变的强大,也可以让一个强大的人变的懦弱。   在白旭看过来时,陈又清清嗓子,“路边停了个车,只卖橘子,十块钱五斤。”   “我看价格很便宜,就买了十块钱的,要不我去给你拿几个尝尝?”   白旭不接收陈又想转移话题的心意,还在搞事情,“阎书,你记不记得上高中那会儿,坐你后面那个女生?”   阎书说,“不记得。”   二十年前的事了,不记得是正常的答案,如果能说出来,那才有鬼。   白旭探究的目光盯着沙发上的男人,刚才电话里的就是这位,他没留意,细想会发现一段话里的停顿点都不同。   “我听说了你的事。”白旭指着站在自己旁边的青年,“你打算跟他一直这么下去?”   阎书的唇角一勾,轻笑出声,“是啊。”   这一笑,他的身上就多了几分温和。   观察到这一点,白旭的瞳孔一缩。   而陈又的头皮都要炸开了,分分钟切换人格?   他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越搓越多,哗哗掉了一地。   “都站着干什么?”   阎书昂首,“白旭,坐啊。”   白旭僵着手脚坐到单人沙发上,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又孤零零的站着,好显眼,他赶紧拿了个橘子上一边剥去了。   “444,你快出来,大事不好啦!”   系统说,“我在忙。”   陈又一愣,怎么听着有种阴森森的感觉啊,“不会吧,漏洞又压不住了,还是怎么着?”   系统说,“一言难尽。”   陈又突然从嘴里蹦出一句,“那漏洞出现的频率怎么跟目标抽风差不多啊?”   系统,“……”   “行了我去忙了,你要是有什么事,就祷告吧。”   陈又翻白眼,“要你有什么用?你现在连金手指甲都不是了。”   系统说,“别说金手指甲,大金人都有,你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开,但是开一次,就多一个任务。”   陈又,“太残忍了吧?”   “这是规则。”系统说,“完成任务是你重生要付出的代价,你要靠自己,还想要金手指玩,怎么不上天?”   陈又,“……”   “要什么金手指,那东西是你想要就有的吗?有那时间还不如实际点,想想怎么搞定任务进度。”   系统说完就忙去了。   陈又抽抽嘴,太狠了吧,简直是个讨厌鬼。   他抬头去看,白旭在盯着阎书,目光像把刀子,想挖出点什么东西。   怎么办怎么办?陈又无意识的把橘子扣出一个窟窿,阎书不会被当小白鼠研究吧?   “陈又,过来。”   听到男人喊自己,陈又吞了口唾沫,同手同脚的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来。   阎书说,“给你介绍一下,他是白旭,我的高中同学,是XXX医院的精神科医生。”   陈又扭头打招呼,“白医生你好。”   白旭,“你好。”   之后又陷入诡异的境地。   陈又的手被男人握住,对方在捏着他的手指头玩,似乎很有乐趣。   他欲要开口,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是公鸡打鸣声,喔喔喔~鸡年要到了,陈又提前感受感受鸡年的氛围。   这鸣叫声一响,就打破了笼罩的低气压。   是周医生的电话,陈又拿着手机去阳台,“你这电话来的真是时候。”   那头的周医生没听明白,“啊?”   “没事没事,”陈又压低声音,“你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周医生说,“十分钟前XX路上发生一起车祸,姜医生也在里面,不过她虽然流了很多血,伤的不重。”   陈又不关心姜美人,“所以呢?”   周医生说,“有个司机被送进来时已经不行了,他签了肝脏捐赠协议书,阎主任的电话打不通,院长联系不到人,就叫我来找你。”   “陈医生,你跟阎主任在一起吧?”   “在的啊。”   周医生默默吃了一汤勺狗粮,“那你赶快让他来一趟医院。”   陈又对着挂断的电话,好像遗漏了什么事,算了算了,先去把这事告诉阎书,其他的再说。   他去客厅把电话里的内容说了,阎书立刻穿上外套出门。   “白旭,改天再聊。”   到门口时,阎书对陈又招手,他过来了,就在他耳边说,“我要晚点回来,你别等我。”   陈又杵在原地,这是哪个啊,他分不清了。   不会是融合了吧?   发觉一道视线停在自己身上,陈又瞬间把表情一收。   白旭似是随口一问,“你没有发现到什么吗?”   陈又装傻充愣,“发现什么?”   白旭盯着他,“不觉得阎书很奇怪?”   陈又继续装,“没觉得奇怪啊。”   白旭意味不明,“是吗?”   陈又抓抓后颈,“我跟他天天见,他一直那样。”   白旭待了一会儿,屁都问不出来就走了。   陈又长舒一口气,擦擦额头的汗,撒谎真是一门技术活。   他在客厅无所事事的转转,去捣鼓阎书的电脑玩了。   阎书忙到凌晨才从医院回来,他脱了衣服去冲洗,换上干净的睡衣躺在青年身边。   陈又翻了个身,脸贴着阎书的胸口,人还是迷糊的,“回来啦?”   阎书摁了声,把青年往怀里带带。   陈又突然醒了,他去摸遥控器开灯,撑起身子捧着男人的脸瞅瞅。   阎书问,“干嘛?”   陈又叹道,“你好美。”   阎书的面色一黑,“让开。”   陈又不让,“怎么了?”   阎书说,“我去吐一会儿。”   陈又,“……”   他摸摸男人的脸,“一个人要先面对自己,才能面对别人。”   阎书的唇角微抽,“你说的什么?”   陈又说,“我也不知道。”   阎书,“……”   陈又说后背痒,“你给我抓抓。”   阎书说,“自己抓。”   “我手短,够不到。”陈又瞪他,“男朋友后背痒,抓两下都不行?”   阎书把手伸进去,“哪儿痒?”   陈又哼哼唧唧,“就是你刻了一串的那儿。”   他发觉后背的手不动了,“怎么不抓了,快抓抓,我痒死了。”   阎书阖了阖眼,“疼吧。”   “当时好疼的,我睡觉都不能躺着,只能趴着。”陈又打了个哈欠,眼角都湿了,“现在不疼啦。”   “下次不要这么玩了,我又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无仇无怨的。”   阎书垂眸,无声的叹息,“你啊。”   陈又好困,他嘀咕了句,“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啊……”   这段时间他跟阎书在一块的时候,总觉得很像一首歌里唱的,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   说实话,陈又都不知道自己对阎书是不是那种喜欢,要是喜欢,那也太快了吧,嗖嗖嗖的。   要不是喜欢,为什么会控制不住的去关心呢?   可能还是因为熟悉,熟悉到什么程度呢,像是几辈子的情人。   没准阎书也是跟他差不多,对他有种迷之喜欢。   “往上抓抓,对,就那里。”   陈又不做老巫婆,让上下眼皮这对王子跟公主幸福的拥抱上了。   阎书的眼底被戾气覆盖,无意识的呢喃,“你是我的,我为什么要跟其他人分享。”   他自言自语,“我想杀了他们,全都杀了。”   “但是不行,只有两条路可以有,一起毁灭,一起生存。”   “你说你喜欢我,为什么还想不起来,快点想起来吧……”   陈又睡着了,没有听见。   第二天,白旭去医院找阎书,开门见山,“上次你说的那个朋友,就是你。”   阎书不否认,也不承认。   白旭的表情凝重,“阎书,昨晚我去找你,那个不是真正的你。”   他深呼吸,“或者说,不是只有你。”   “我说的对吗?”   阎书没有给出回应。   白旭莫名的感到一股凉意,他这个老同学不是常见的人格分裂。   “阎书,我认识一个心理医生,他能帮到你。”   “不需要。”   白旭看老同学回答的毫不犹豫,他咬牙说,“难道你就不想搞清楚,混在你人格里的都是什么东西?”   阎书抬眼,目光晦暗不明。   办公室有几秒的死寂,白旭就要以为面前的不是阎书,他再去看,又是阎书。   如果已经到了可以混淆的地步,即便是短暂的时间,那也可怕。   他比谁都清楚,多重人格之间会共生的可能性极低,更多的是要击毁对方,占用本体,成为唯一的存在。   白旭放缓语气,“阎书,你应该要为陈又想想,再这么下去,他会吓到。”   阎书半响说,“这个周末我有时间。”   白旭说好,就去给他联系了那位心理医生。   周末下午两点,阎书跟白旭碰头,去了某个心理诊所。 第138章 主任你好啊(12)   到了那儿,阎书跟心理医生简单的交流过后,就单独被留了下来。   白旭在外头的沙发上坐着,他边等边喝咖啡, 寻思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阎书会不会配合,能配合到什么程度, 心理医生又能不能发觉到一些东西。   想到那天晚上在阎书公寓的一幕,白旭端着马克杯的手就顿了顿, 他回去后翻阅了很多资料,都没有一个案例是符合阎书那种情况的,给他的感觉很怪异。   但是又说不出来具体的方面。   如果只是普通的人格分裂, 白旭有足够多的经验, 也有很大的信心可以引导阎书,让他那些分离的人格之间能够从互相排仇视变的友好,和主人格也能保持一种相对的距离, 甚至慢慢去相容。   怕就怕另有玄机。   白旭把一杯咖啡喝完,助理就过来去给他再泡了一杯,第二杯喝到一半,门里传出动静,疑似是椅子倒地的声响,他豁然起身去敲门,“王医生?阎书?”   门从里面打开,王医生脸色骇然的跑出来,对着白旭说,“你、你、你那个朋友晕倒了。”   白旭的表情一变,推开王医生进去,他蹲下来,喊着地上的人,“阎书?”   没有回应。   白旭的语气很不好,“怎么回事?”   王医生喘两口气,似乎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我给他催眠的时候,他的意识一直在激烈挣扎,攻击性特别强。”   用攻击性这个词来形容已经是含蓄客气了,王医生一触碰这个阎书的内心世界,就被围攻,以可怕的速度被驱赶,抹灭,他的精神遭到反噬,差点就被反催眠了。   不管这个阎书身上有什么秘密,王医生都觉得不是自己能够参透的,未免惹到祸端,他不会再接诊第二次。   白旭皱眉,“那王医生你有看到什么吗?”   “几个光点,几个来着……”   王医生想了想说,“六个,对对,就是六个!”   然后呢?白旭问道,“王医生,你把话说的清楚些,那光点代表着什么意思?”   王医生不好意思的讪笑,“我想再仔细看看,他就晕倒了。”   所以这一趟跑的,就只知道六个光点?白旭的脸黑漆漆的,他伸手去拉地上的阎书,人个头高,体重不轻,拉不动,“搭把手。”   王医生过去帮忙,跟白旭一起将阎书搀扶着出去,送到他上班的医院去了。   今天周末,医院值班的医生不多,院长一个电话,几个主任就丢下手上的事,从不同的场合赶了过来,匆匆穿上白大褂去了病房。   阎书的心跳,脉搏,体温,血压等各方面的检查数据都是正常的,可他就是不醒。   这很奇怪。   一旁的姜美人从嘴里蹦出来一句,“主任的意识也许是清醒着的。”   院长让两个医生去试,发现没有反应,他背着手到病床边看看,“让那个谁,男科的陈又又来一下。”   几人懵逼,陈又又谁啊?   姜美人说,“院长,那人是男科的,他来了能有什么用?”   语毕,病房里的几个医生神情都有些微妙。   他们明白,对姜美人而言,现在的状况就是我爱的人他是个同,而且已经有了伴儿。   输给一个男的,那比输给一个同性,还要接受不能。   白旭单手插兜,目光在说话的冷眼女人身上扫了一圈,他眯了眯眼,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不是医院。   气氛有点僵。   院长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姜美人,“有没有用,等人来了才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阎主任的身体。”   姜美人没再说话了。   其中一个医生说,“院长,您说的是阎主任那相好的吗?他好像叫陈又。”   院长瞪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贫,赶紧去叫人!”   那医生立刻就给二楼护士站打电话,“院长,阎主任相好的今天不坐班,休息。”   院长又瞪他。   那医生苦哈哈的出去搞陈又的联系方式去了,让你嘴快,给自己找事,少说一句会死啊?!   陈又在公寓大扫除,他把卧室的床单被套全拆下来,先把对着床头的那一部分打了肥皂搓了搓才丢洗衣机里面,按上按钮,完了又站到飘窗上面,把两侧木质小架子上的一些漂亮贝壳擦擦。   谁能想到主任还有一颗少女心呢。   飘窗上有好多个小娃娃,正好堆放在拐角里面,被窗帘遮挡,陈又不拉窗帘都发现不了,那些娃娃大部分都是泰迪熊,以粉色为主,他躺在娃娃上面,感觉好好。   咦,陈又发现了两只小狗玩具,都是棕黄色的,一大一小,他扑上去把两只全部抱在怀里,拿脸蹭着滚了一圈,又滚一圈,就轻轻拽着其中一只的尾巴哼唱,“波斯猫眯着它的双眼,波斯猫惦着它的脚尖,波斯猫守着它的爱恋,一转眼,却又看不见,看不见!”   幸亏那只小黄狗玩具听不见,也听不懂,不然它的内心一定是崩溃的。   “好了好了,你去跟你的兄弟一块儿玩去吧。”   陈又把那只被自己拽了尾巴的小狗放回队伍里,就去翻周围几个小柜子,阎书长的过分美丽,肯定从小到大都有很多妹子喜欢,会不会藏着什么幸运星啊,他那时候上学,女生老喜欢搞那玩意儿了,拿玻璃瓶装着送给喜欢的男生,送上祝愿,送上幸运。   哎,青春真美好啊。   陈又死皮赖脸的抓着青春的尾巴,感慨着把几个柜子的抽屉翻了个遍,就一张纸,上面还是空白的,什么也没有,“难道要在涂什么东西才会显示出来?”   他看谍战片里传递情报都是那么搞的。   琢磨琢磨,陈又还是选择找系统,虽然没有金手指,但对方勉强可以是一根金毛,拽一拽拉一拉,长度还是可以的,“这纸上面有字吗?是不是隐藏了?我要怎么看到呢?”   系统说,“照着我说的做。”   陈又瞬间进入状态,“我已经准备好啦。”   系统说,“你找一个地方躺着。”   陈又左后看看,干脆就躺在泰迪熊堆里,“我躺好啦。”   系统说,“现在我数到三,你就把眼睛闭上。”   陈又说,“你等等,我屁股痒。”   他抓了抓说可以了。   系统数到三,陈又闭上眼睛,等下一步,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他的眼睛刷地睁开,“操,你是想让我做白日梦吧?搞半天是想告诉我,白纸上有字是我在做梦?”   系统说,“智障,你变了。”   陈又,“……”   他才不会告诉系统,那是因为自己好像在梦里发生过类似被耍的情形,好熟悉,所以才会反应过来。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他怎么越来越有种似曾相识,雾里看花,花里看雾的感觉呢?这个世界很有问题,有大问题。   系统说,“我能听到你心里的话。”   陈又气冲冲的咒骂,“要不要脸啊,个人隐私这种东西是很重要的知不知道?我告诉你,你这是违法行为,往轻里说,是要被唾弃的,往重里说,你要赔偿我,还要跟我道歉。”   系统说,“那真是对不起。”   陈又撇嘴,一点诚意都没有,这系统有特殊的能把他气死的本事。   系统说,“赔偿你七支菊花灵吧。”   陈又看到凭空出现在他腿上的十支药膏,小小的,一支顶多用一次,外面全是多个颜色的小菊花,“你给我冻疮膏干什么,我家书书有特别棒的,你这个一看就是小门脸搞出来的,我怕用了烂爪子,拿走拿走,我不要。”   系统说,“谁家的冻疮膏会搞小菊花图标?”   陈又说,“你家的啊。”   系统,“……”   “你看看药膏,有字,不懂的喊我要说明。”   陈又把一支药膏拿到眼跟前,瞅的眼睛都成斗鸡眼了,是有几个字,很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他看清楚了以后,吓的把药膏丢出去。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鬼东西呢?太邪恶了。   看到介绍里面有防裂那两个字,还在头一个,他真的以为是冻疮膏,人稍微纯洁点都不行。   陈又猛地打了个哆嗦,屁股君就跟着他颤了一下嘴巴,完了完了完了,以系统的尿性,不会平白无故的给他这鬼东西,还是一次就给七支。   七这个数字,莫名的让他恐慌啊。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陈又把药膏全部塞进泰迪熊里面,他把飘窗的灰尘擦掉,就去拖地,搞搞几个房间的墙角,再上卫生间放了一桶温水,提着去客厅擦洗。   天冷了嘛,保护双手,人人有责啊。   公寓有两三百米左右,一个人住,大,两个人住,还是大,卫生搞起来很累,陈又忙完以后就成一条死狗了,他躺在沙发上,两条腿架着,决定一会儿给阎书打电话,要一点奖励。   想吃水果布丁蛋糕了。   陈又舔舔嘴巴,他用脚把角落里的毯子一勾,手拽着盖在身上,打算先睡会儿补补能量。   系统忽然来了一句很突兀,很操蛋的话,“祷告吧。”   陈又还来不及搞明白系统提那一句口头禅是什么意思,他的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接通之后,陈又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他惊的从沙发上跳起来,“我马上去医院。”   不到三点,离一天的最后一个高峰期还有一段距离,路上不堵车,陈又坐在出租车里,还是急成个傻逼,他担心阎书,好像不全是把对方当成任务目标,只想着对方有事,任务进度就会完蛋。   看来是真真的喜欢上了啊。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陈又望着车窗外极速倒退的高楼大厦,人群,觉得很不真实,在梦里的感觉。   司机的声音响起,“要开进去吗?”   陈又回神,发现已经到医院门口了,他说不用了,就在这里停吧,“多少钱?”   医生说,“五十二。”   陈又心里慌,出门也没拿钱包,他把外套和裤子的口袋都翻了,算上五毛的硬币,一共才二十四块五,差一半还多。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年纪轻轻的,心想大概是什么亲人发生了意外吧,“小兄弟,你别急,是不是身上的钱带的不够啊?”   陈又急的都快哭了,“大叔,你把你的微信号告诉我,我加一下,在微信上转给你吧。”   司机说算了,谁没有个困难的时候。   那怎么行啊,陈又硬是跟司机要了微信号,把钱转了过去,大家都不容易,几十块钱也是钱啊,他道了谢就往医院跑。   司机摇摇头,这年头,人贪便宜的有,不贪的也有。   陈又跑进一楼,前台的两个护士就朝他看过来,随后是挂号处,大家伙刷刷刷的把视线移到同一个方向,跟着匆忙的身影上扶梯,直到再也看不着。   走廊那里,给陈又打电话的那个医生抓着手机来回踱步,看到陈又就小跑着上去说,“陈医生,你可算是来了,快跟我进去,院长在等着呢。”   陈又的气息很喘,胸口大幅度起伏,都入冬了,他却感到有一股冷意往自己的毛孔里钻,“阎书,阎主任他怎么样?”   那个医生边走边用三言两语把检查结果透露了,“现在还没醒。”   陈又拿手背擦擦眼睛,“没皮外伤吧?”   “没有的。”那医生说,“哦对了,阎主任是他的一个老同学送到医院来的,人也在病房呢,还没离开,具体情况你可以问问。”   现在医院上下,连清洁阿姨都知道男科的陈医生是心外阎主任的相好,不管大家是什么态度,俩人都好着呢,一起下班不说,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还很丧心病狂的往外丢狗粮,他们不吃白不吃。   所以那医生觉得,陈又就是阎主任的家属,比任何人都有权利知道一切。   陈又推门进去,看到病床上的男人,忍了一路的眼泪刷地就掉了下来,在地上砸成几瓣,他不想哭的,多丢人啊,院长在内的好几个同事看着呢,这要是传出去,又要收到一大堆白眼加轻蔑。   但是陈又控制不住,心理好难受。   看到青年哭,院长他们都很惊讶,这是真的用情了吧,人还没怎么样就这么伤心了。   院长指着陈又,让他去看看阎书。   陈又吸吸鼻子走到床前,望着紧闭双眼的男人,他哽咽着说,“阎书?你怎么啦,你别吓我啊。”   男人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谁都没说话,就姜美人发出声音,还带着嘲讽的意味,“人陷入深度昏迷,要是说一两句话就能醒,那还要这些仪器做什么?”   陈又把嘴巴一抿,真讨厌!   他不想在男人生病的时候跟谁吵,就当做姜美人是放了个臭屁。   姜美人见陈又没受刺激,倒是有几分意外,她又说,“陈医生,你别抓阎主任的手,他现在……”   院长他老人家都看不下去了,开口打断姜美人,“行了!”   姜美人僵了僵,被几个同事看着,很难堪,她偏过头,没给任何回应。   几个医生前后出去,病房就剩下院长,白旭,还有陈又,清静多了,空气都干净不少。   院长对陈又说,“你留下来照顾阎主任。”   陈又说好,“院长,他会醒过来吧?”   院长说,“阎主任年年做全身检查,健健康康的没毛病,肯定会醒,搞不好我们正说着话,他就醒了。”   陈又盯着男人,在心里唉声叹气,怎么了嘛,出门前跟他亲了好长时间,也搞了一次,半路上还发短信跟他么么么来着,突然就昏迷不醒,他真的完全不能接受。   想到了什么,陈又就去看从始至终都没说话的白旭,他听到阎书接电话,还偷偷去看了手机,第一个已接来电就是这人,今天这事,十有八九跟对方脱不了干系。   被青年愤怒的瞪着,白旭摸摸鼻子,他冤,可是这锅还只能背着。   过了会儿,院长交代几句就走了,周末原本是在家陪老婆孩子的,急急忙忙过来,现在得回去了。   白旭看看老同学,再看看老同学得男朋友,“陈医生,你要是有事可以先去忙,这边我可以照看,我下午没什么事要忙的。”   陈又不领情,“不用。”   白旭清清嗓子,很温和的说,“是这样,陈医生,有几句话我觉得还是跟你说明白点比较好,阎书成现在这样,不是我希望的,我今天是陪他去看心理医生的,他在做检查的途中……”   “看心理医生?”   陈又揪住几个字,声音都变了,“阎书跟我说,他是去看一个病人。”   白旭,“……”看什么病人,明明是自己去看病。   陈又气的牙痒痒,忍着把床上的男人揪起来的冲动,好你个阎书,我俩才谈恋爱多久啊,你就敢跟我撒谎了,这要是到了七年之痒,你还不得把皮抓烂了啊?!   白旭好像看到青年的身上出现一团火,他替老同学担心,真是对不住,他不是故意的。   “那心理医生怎么说?”   陈又气归气,还是知道问要紧的事。   白旭说,“因为在就诊的途中出现状况,所以心理医生没能继续下去,只在阎书的世界看到了六个光点。”   陈又一愣,那是什么东西啊,他在心里呼叫系统,召唤自己可长可短的金毛,“你告诉我撒。”   系统说,“我无话可说。”   陈又连仅会的几个单词之一都蹦出来了,“Why?”   系统说,“不Why。”   陈又,“……任性了啊,我现在是真的在请你帮忙,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系统说,“听说过一句话吗?”   陈又绷紧神经,“你说。”   系统说,“祷告吧。”   陈又气道,“滚滚滚,你特么的连金毛都不是了,你就是个涂了层金漆的鸟毛,假的,都是假的!”   他弯下腰背,摸摸男人的脸,哎。   这在白旭眼里,就跟哀悼似的,这人不还活着么,只是没醒而已啊,他咳一声,没人搭理,完了他又刻一声,还是没人搭理。   在对方咳了四次后,陈又扭头,肯搭理了,“白医生,你的嗓子要是不舒服,就去挂个号瞧瞧。”   “没事儿。”白旭欲言又止,“陈医生听说过人格分裂吗?”   陈又的眼皮一跳,说没有就太假了,还是说有吧,于是他点点头,“我在电影里头看过。”   白旭还是选择把自己的大胆猜测说了出来,“我怀疑阎书这次昏迷,是跟他的人格有关。”   陈又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什么人格?”   “根据目前的研究,一个人最多可以有四十多种人格,他们会在不同场合出现,容不下彼此,但是他们又不得不跟本体人格联系。”   白旭说,“所谓的联系,并非是友善的联系,陈医生,你懂的意思吗?”   我不但没有金手指,现在连金毛都没有了,必须不懂啊,我要是懂了,那我就能上天了,陈又装作似懂非懂,“就是说,人格多会搞事情。”   白旭的面部微抽,“差不多。”   陈又问道,“这跟阎书有什么关系?”   白旭说的很保守,“阎书可能存在双重人格。”   陈又继续装,他在短时间飙升演技,震惊的张张嘴吧,发不出一个声音。   白旭宽慰道,“还没有确诊。”   陈又咽口水,不用确诊的,我知道的比你多,不止两个,阎书有好多个面,我已经跟他们一一打过招呼了,他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送我上天看星星看月亮,还在临走前亲切地为我刻上百家姓,让我多读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白旭用充满深意的眼神看着青年,他的记性很好,清楚的记得当时阎书以“我一个朋友”的方式说的那些事,包括会因为一个特定的人做出很多奇怪的举动。   那个特定的人应该就是这个青年。   他才是一切的根源,也许没有他,阎书身上的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   麻烦的是,人不是一个数字,一点标记,不可能轻易就抹掉。   待了几分钟,白旭的手机就响了,他出去接电话,没再怀来,八成是有急事。   陈又把门关上,趴在床边,对着男人的耳朵吹口气,“你醒不醒,不醒我要打屁屁了啊。”   他伸手去挠男人的下巴,嘴里嘀嘀咕咕,“我管你有多少个面,我哪个面都喜欢,真的,我海纳百川,一点问题都没有,所以啊,你跟你的那些小伙伴好好商量商量,跟我一起愉快的玩耍啊。”   “每一个都是你,没必要跟自己计较的。”   陈又凑过去,对着男人抿在一起的唇吧唧吧唧,“你要睡多久啊,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哎,如果你今天不醒过来,我会很生气的,阎书,我真的会很生气,不是跟你闹着玩的。”   说着说着,陈又的鼻子就发酸了,“我跟你说,你总是让我有一种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要是真有前生,我一定认识你。”   外面响起敲门声,他赶紧收收情绪,站起来走到一边。   护士进来给阎书挂了输液瓶,女孩子到底是心软,看到青年通红的眼睛和鼻子,就忍不住想哭了,“陈医生,你别太担心了,阎主任那么好,他不会有事的。”   陈又嗯嗯,把护士目送走,他继续趴着亲男人。   不是说爱的力量是很伟大的么,那他就让对方多感受感受,没准一接收,就醒过来了。   结果陈又把嘴皮子都亲干了,男人还是没醒,他气的在对方的耳朵上揪了一下,力道却不大,舍不得。   门外,姜美人看到这一幕,她的眼底涌出清晰的嫉妒,回国就是为了阎书,进心外也是为了对方,她这么拼,只想得到对方的一句夸赞。   “呵……”   姜美人冷笑,爱慕敬仰了这么长时间的人竟然成了一个同性恋,真是滑稽,她把视线停在那个青年身上,眼神变的怨毒。   如果不是这人,阎书就不会被迫将自己的前程抛出去,还要遭受外人的异样目光,她每次看了,心里都异常难过,替对方不值。   姜美人掐了几次手心,最终还是没有进去。   在医院里,除了阎书,跟陈又关系好的就是周医生。   陈又没下去吃饭,周医生就提着从食堂打包的饭菜找过来了,“陈医生,你再怎么着,这饭还是要吃的啊。”   下巴搭在椅背上,陈又无精打采,“我没胃口,吃不下。”   周医生打开一次性饭盒,青椒肉丝的香味就弥漫了出来,手撕包菜的香味紧跟其后,它俩厚颜无耻的在病房里你侬我侬,一点都没收敛。   他又打开一个饭盒,“有你喜欢的鸡腿,皮烤的特别脆,真的,我吃过一个,非常好吃。”   陈又耷拉着眼皮,整个人都废了,“周医生啊,这么跟你说吧,现在就是碗人参汤搁我面前,我也不想碰。”   周医生叹气,“你这又是何苦呢。”   陈又说,“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我跟你说了你别不信,整个医院,能懂你的估计也就我了。”   周医生搬椅子坐在陈又对面,“当年我那个前女友生病,我一颗心都掉在她的病床上了,恨不得一步不离开,二十四小时的守着她。”   “但是我再担心她,一日三餐还是有吃的,不然她还没好,我就倒下去了。”   陈又哎一声,“不一样的。”   “你知道不,我看他躺着,我这里,”他指着自己的心脏位置,“这里就一抽一抽的,我疼着呢,哪有力气把饭咽下去啊。”   周医生愣住了,心想那真的不一样,他跟前女友在一起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心痛过。   这么一想,周医生对前女友给自己戴了一顶巨大无比的绿帽子这件事,没那么在意了,反正以后见面的机会也不会有,各过各的,挨不着了。   “那饭没力气吃,汤能喝吧?鸡蛋肉饼汤,你最喜欢的。”   陈又感动的热泪盈眶,“周医生,你真够哥们。”   周医生看他那样,自己也受到了感触,“我俩谁跟谁啊,陈医生你就不要这么见外了。”   陈又说要的,我怕我男人打死你,再搞死我。   他半死不活的去抱着鸡蛋肉饼汤喝,鸡蛋跟平时一样的完整,白白的一块,中间透着点浅浅的蛋黄色,肉饼好大一块,食堂师傅人很实在。   可惜阎书没醒,不然陈又能喝出更好的味道出来。   周医生说,“陈医生,有个事跟你说,就是你那几盆常春藤全是一个毛病,水浇的太多,烂根了,它们已经在上午十一点多归西了。”   陈又,“……”噩耗啊。   他对着鸡蛋咬下去一块,“周医生,谢谢你给我打饭。”   周医生笑起来,“我一直在吃你给的那些零食,我都没跟你客气,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陈又瞧一眼,这周医生虽然胖了些,五官还是很端正的,如果瘦下来了,妥妥的是个大帅哥,“周医生,你想没想过减肥啊?”   周医生说,“没想过,我不想那么对自己,太残忍了。”   陈又无言以对。   他喝了几口汤,吃掉半个蛋,扒拉了两口饭菜就继续对着床上的男人望眼欲穿。   周医生不敢置信的砸了一下嘴巴,“陈医生,看不出来,你对阎主任的感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陈又心说,别说你了,我自己都看不出来,今天是头一次发现,我喜欢他,老喜欢了。   坐的久了,陈又起来的时候腿都是麻的,他挪着脚步往卫生间走,一泡尿已经憋了很长很长时间了,有好几次他都是想去放掉的,但是在要去的时候,就被其他事给冲淡了,搞的他膀胱都快爆了。   珍爱生命,远离憋尿,这话是对的,要信。   好死不死的,周医生这时候正要走,他胖啊,跟陈又擦肩的时候,俩人都没留神,撞一块儿去了。   陈又扭脸,“你手搁哪儿呢?”   周医生尴尬,赶紧把搁陈又屁股上的手拿开,“误会,陈医生,这是误会。”   陈又哼哼,“屁股是误会,那腰呢?”   周医生再次尴尬,又赶紧把搁在陈又腰上的另一只手拿开,他是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想捞个东西维持一下平衡,不让自己倒下去,也是为了拉一下陈又。   病房里突然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陈又跟周医生都吓了一大跳,二人察觉到一股杀气,都双双后退几步,贴墙站着。   阎书睁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昏迷了几个小时,他的瞳孔颜色好像跟普通人的不太一样,更黑了,“周医生,你想对陈又做什么?”   周医生比窦娥还冤,冤死了,他急忙解释,话也不经过大脑,“阎主任,我刚才是不小心撞到了陈医生,我俩之间也就是床对床,头对头的关系。”   陈又呵呵,智障陈,恭喜你啊,你有队友啦。   果然,周医生说话,病房里嗖嗖嗖的吓起了冰雹,冷,非常冷。   陈又看他还要作死,就抢在前面说,“我在这里看着你,也没下去吃饭,周医生是来给我送饭的。”   周医生说是,桌上还有证据呢,他是好心。   阎书的眼睛黑沉沉的,脸上没有表情,真的很吓人。   陈又趁机偷偷对周医生眼神示意,哥们你先撤,这里交给我。   周医生脚底抹油,迅速出去,走了两步还回来把门带上,用行动在说,阎主任你看啊,我对你家那位真的没有别的心思,我祝你们早生贵子啊。   多的那个一走,病房的气压就回暖,从寒冬到暖春,再进入炎夏。   陈又看这变化,好怕很快就再一次越过秋到寒冬,他过去看着男人,很真实的开心,没有掺假,“你醒啦,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啊?我给院长打电话,再叫刘主任他们过来。”   阎书开口,“让我亲亲。”   陈又看缺爱的大孩子似的看男人一眼,低头去满足他。   阎书在间隙里说,“茄子味。”   陈又喘着气,不止啊,还有鸡蛋呢,你再尝尝。   阎书不知道是尝出来了,还是没有,他仔仔细细,一寸一寸的亲着陈又,足足亲了一个多小时。   陈又抓着床沿让自己不倒地上,好可怕,这个啵打的,让他有种被搞了上百次的虚脱感,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的无力。   阎书拔了针头,掀开被子下床,“跟我回家。”   陈又的气还没匀呢,啊了一声,这么急?“你不再检查一下吗?”   阎书拽着他往外面走,“我没事,不用检查。”   陈又被拽的往前踉跄,他从这个男人拽他的力道来看,就跟多少年没吃过肉的猪八戒一样,急疯了。   最先惊的掉下巴的是护士站,然后是路过的群众,之后是一楼的众人,他们连瓜都没时间吃一口,两个主角就已经不见身影。   一进公寓,陈又就被阎书压在墙上亲,他很懵逼,“阎,阎书,你没事吧?”   “我很快乐。”阎书亲着陈又,“真的很快乐。”   陈又心说,你快乐就快乐吧,别啃我啊,好疼的知不知道?   下一秒,他的喉咙就被对方的气息霸占了。   “我每一天,每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想把你紧紧抱在怀里,亲吻你的嘴唇,抚摸你身上的每一寸地方,还想……”阎书嘶哑着声音笑,用一种低沉的迷惑音调说,“干你。”   陈又的脖子被亲,男人粗重且热切的气息把他搞的跟被电击了似的,他听到男人在自己耳边说,“现在你准备好了吗?陈又。”   喊的名字是陈又,却像是在倾诉着什么,宣布着什么。   他的脸滚烫,卧槽卧槽卧槽,这特么是怎么回事啊,睡了几小时,就从手枪变大炮了?   这时候,陈又除了掉进大炮口被轰炸,还能做什么?他按着男人的肩膀,眼睛湿漉漉的,气喘吁吁,“你等一下,我去搞个东西,马上回来。”   说着他就跑进卧室,爬上飘窗把药膏抓手里,用几支呢?“444,待会儿我要是干了,你就给我抹一支吧。”   系统叹口气。   陈又吓尿,系统还会叹气,而且怎么那么沉重啊,感觉是送他上战场的老父亲一样,他又不是去打仗,只是去打个炮而已啊。   半个多小时后,陈又呜咽,妈逼的,他被自己那个天真的想法打脸了,啪啪啪打成猪头。   阎书是真的很高兴,他这次是想带陈又遨游天空的,往白云之上看一看,所以他没有开车,而是搞了一艘宇宙飞船,飞船的船身很漂亮,曲线优美且长,但并不纤细,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过于庞大。   这里要着重说明的是飞船的前半截,弧度非常非常的饱满,还给人一种雄伟的感觉,那绝对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陈又不是第一次看到飞船了,也坐过看过好多次,只觉得天底下竟有这样厉害的大家伙,但这次他有点怕,磨磨蹭蹭了一会儿,他抓紧阎书的脖子,被抱着坐上飞船,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好棒。   就是飞船的速度很不稳,要么慢的要死,要么快的要死,船舱里的湿度太大了,温度也高的吓人,飞着飞着还偏离轨道,有种随时都会嘭地爆开的感觉。   天黑了,深夜到了,一夜过去了。   飞船终于降落,陈又被阎书抱下来,整个人成了一块浸泡过的毛巾,拧一下就稀里哗啦,能拧出半盆水。   他洗了个澡,窝在被子里,像一只没了毛的小狗,怀疑人生,生无可恋。   阎书擦擦头发,把被子拉下来一点,在陈又的额头亲亲,声音温柔,“等会儿睡,我们聊聊。” 第139章 主任你好啊(13)   聊什么?聊上天的感受么?要不要我给你写个五百字的上后感啊?   陈又不搭理。   头发被揉,脖子被捏,脸被摸,他还是不搭理。   七支药膏用完之后, 后面又拿善念值买了七的两倍。   对, 没错,就是十四支。   再加上前面系统送的七支, 那数字就相当可怕了。   一般人是望尘莫及的。   通过昨天一日游,陈又深深地相信一句话——人的潜力无限大。   他竟然没有废, 长在身上的那朵花也没有枯萎,还是鲜嫩鲜嫩的,好恐怖, 感觉他非人类。   那小菊花真的好管用, 是他眼瞎。   陈又在心里召唤系统,“444,有句话我一定要跟你说, 我谢你。”   系统说,“我也谢你。”   陈又一惊,来了来了,又是那种咬牙切齿的感觉,他脑补一只肥肥的大老鼠蹲在机器前面,吱吱吱。   系统的心情很差啊,好像是他在对方身上撬开了一个大口子似的。   陈又想不通,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他都在被搞,连撒泡尿的时候都没有。   “小菊花再给我来一点。”   系统说,“缺货了。”   陈又说,“逗我。”   系统说,“对,逗你。”   “任务不到百分之五十,那东西不提供,你就抱着你的屁股瑟瑟发抖吧。”   陈又,“……”   怎么抱自己的屁股?那技能太牛逼,他做不到啊。   “是我做了什么吗?”   “不是你。”   陈又刚松口气,就听到脑子里的机械声,“还能是谁?”   “……”   完了,得罪了系统,自己还不知道,以后没法玩了。   陈又揪着眉毛,一脸心事,他把被子拉上去,又被拉下来,男人的手还伸进来了,不要脸的往他脖子里放。   那手微凉,陈又打了个哆嗦,脖子上的鸡皮疙瘩瞬间跳起霹雳舞。   “干嘛呢你,我不想跟你聊,我累了,要睡觉!”   他拿舌尖抵了一下后槽牙,气的不行,听听,声音都哑成什么样子了。   阎书弯下腰背,把脸埋进陈又的脖子里,“还不是你说了那些话勾引我。”   陈又推开男人的脑袋,瞪圆眼睛,“你把话讲清楚,我说什么了我?”   阎书的唇角勾起,嗓音低低的,“你说,不管我有多少个面,你都喜欢。”   陈又一愣,好吧,他是说过这话,就在昨天下午。   不对啊,那时候对方昏迷着呢,是怎么知道的?   阎书轻笑,“我有意识。”   陈又的脑袋里轰隆一下,体内的血往脸上涌,他赶紧把头往被子里缩,好丢人啊卧槽。   他当时说了好多,也不知道听了多少。   阎书似是知道陈又心里所想,他隔着被子把人拥住,“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都听见了。”   陈又装死。   阎书强行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凝视着这张通红的脸,他的眼神极其复杂,有太多东西都藏在里面,现在正开始一点点往外面涌。   “我知道你的事。”   陈又没听明白,“什么?”   阎书摸着青年的脸,指腹擦过他的嘴唇,“你来我的这边,不是偶然。”   陈又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剧本突然改玄幻了,他一个智障,根本接不了。   “444,出大事了,目标好像知道我是来搞任务的了,怎么办?”   陈又很慌,“你快救救我!”   系统说,“我死了。”   陈又呆滞半响,算了,他也死一死吧。   “你做这件事,不是第一次。”   阎书没说的更直接,似乎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和限制,“这是第七次,在之前,你已经做了六次。”   陈又震惊的张大嘴巴,被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   他的嗓子里出来喘气声,就是没有完整的音节。   这是怎么回事啊?是他想错了?   “你的记忆出现问题。”阎书说,“所以你不知道你的过去。”   陈又突然抓紧男人的手臂,扣上去的指尖发抖。   系统说的,跟这个男人说的全都不一样,是谁在跟他撒谎?   “都是同一个。”   阎书重复,“都是我。”   陈又的呼吸一停,心跳也停了,难怪他会觉得熟悉。   那就是说,系统那个老妖精在骗他!   “444,你出来。”   系统死了,屁声音都没有。   陈又骂骂咧咧,“之前我还问你,你会不会骗我,特么的,你欠我一个解释,我不管,这件事你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系统还是死的。   陈又听着阎书说,他只知道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任务。   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陈又想说,但是说不出来,像是被按了禁言的按钮,他气的咬牙切齿。   一只手放在他的头上,安抚的揉了揉,他吐出一口气。   “你说的,都是真的?”   阎书说,“嗯。”   陈又哽咽,真是太好了!原来这不是他的第一个任务,都是第七个了,那他很快就能回家了!   他就说嘛,第一个任务的难度系数怎么可能这么高,果然有问题。   下一刻,陈又的心里就有点难过,他回家了,这个人怎么办。   阎书对陈又笑,“你做你的,不用在意我。”   他亲吻陈又的眼睛,搜刮掉上面的一点咸味,哑声说,“我会与你同行。”   陈又愣住了。   那意思是,会跟他一起回家?是这样吗?   有那么好的事?能重生一次,还能顺路带回一个媳妇?   老天爷对他也太好了吧,陈又开心的合不拢嘴。   阎书忽然问,“你喜欢哪一个我?”   有杀气!陈又的嘴巴瞬间就合拢了,“都喜欢。”   阎书笑问,“哪一个最喜欢呢?”   “……”   陈又的脸抽抽,主任你这么玩就没意思了,这比老娘跟媳妇同时掉水里,先救谁还要过分。   “哪一个都是你。”   阎书一言不发,良久他才开口,“你说的对。”   陈又松口气,把两条手臂穿过男人的胳膊肘,环住他的腰,“那我以前对你怎么样?”   “这得问你自己。”   阎书的眼眸深处掠过什么,“我在等你告诉我。”   陈又莫名的打了个冷战,难道他是个渣?   不能够啊,他刚要说话,天花板的水晶灯突然掉下来。   紧接着是墙上的一副画。   系统发怒了。   卧室很快就一片狼藉。   陈又被阎书抱离床,避过地上的碎片出去,找了块空地继续恩爱。   这下子系统没法子搞破坏了,估计在哭。   陈又拽开男人的大衣,把自己缩进去,事情好像说开了,又好像没有。   不管怎么说,他知道了两件事,一是这是第七个任务,二是,目标都是同一个人。   也许跟他一样,是为了某个目的绑定了某个系统?   陈又觉得不太像,如果是宿主,没可能这么叼,能把系统气死。   眼下最重要的是让阎书知道他的任务,帮他早点完成。   陈又想了想就开始深情的哼唱,“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这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唱完了,他仰头瞅着男人。   阎书说,“不错。”   “我还是喜欢听你唱《双截棍》,还有《在路上》。”   陈又翻白眼,看来这招行不通啊,按理说,这人跟了他好多个世界,很爱很爱他,恶念值肯定哗啦掉光了。   而且,这个世界的阎书恶念值究竟是怎么来的,还是个迷。   肯定是系统在搞鬼。   陈又决定等系统气消了,再拍拍马屁摸摸毛,看能不能问出点东西。   他唉声叹气,被动的感觉很不好。   一天下来,陈又都跟阎书待在一块儿,哪怕是最平常的做饭洗碗,也觉得高兴。   阎书从飘窗那排小柜子的某个抽屉里拿出一张白纸,“我每天都会发现一张,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直到我的脑子里出现一些陌生的画面,声音,我才知道,纸上面为什么没有内容。”   陈又问他,“为什么?”   阎书笑笑,不说话。   陈又知道了,每个阎书出来了,都会记下自己的经历,是系统干的,它把内容抹掉了。   真够狠的。   周一上班,大家都接受了阎主任活蹦乱跳,人逢喜事精神爽的事实。   陈又顶着姐姐妹妹们嫉妒羡慕的目光,上班吃饭,一样不误。   有几次碰到姜美人,对方全程无视,陈又也不睬。   你给好脸色,不是谁都会还你笑脸的。   大半个月后,阎书从外面回来,“带你去新家。”   陈又糊里糊涂的坐进车里,糊里糊涂的被带到一处三层的小洋楼底下。   阎书停好车,“下来。”   陈又噢了声,解开安全带照做。   小洋楼是欧式风格,里面的装修设计以暖色调为主,整体都透着一种温馨的感觉。   客厅一角有个懒人椅,看着就知道会很舒服,坐下去会陷里面。   呈现在陈又眼前的每一个细节,都充满着家的味道。   阎书从鞋柜里面拿出一双粉色的拖鞋,   陈又用脚勾勾拖鞋上面的小熊,他的嘴角上扬,“我发现你对熊还真是情有独钟。”   家里一大堆,新房子也有。   “是啊?”阎书拿出一个小泰迪熊挂件,“喜欢吗?”   陈又看看,脑子里闪过什么画面,他来不及捕捉,“挺好看的。”   阎书留意着青年的变化,并没有出现期望的一幕,“那就收着吧。”   把挂件放口袋里,陈又趿拉着拖鞋进去,“这房子很漂亮。”   总觉得有个别物件都很熟悉,好像以前见过。   比如长到令人发指的餐桌,架子上的瓷娃娃,电视柜下面摆着的长刀……   陈又按按太阳穴,他的记忆好混乱,被三轮车踩来踩去,全是车轮印。   “我去上个厕所。”   那天陈又憋着尿被搞,好家伙,他控制不住的尿出去,你猜怎么着,搞他的那位就跟吃了什么大补丸一样,亢奋的可怕。   太有阴影了。   陈又往洗手间方向走,没注意背后的一声叹气,充斥着失望和隐忍。   新房子离医院不算远,驾车十几二十分钟。   陈又到宿舍把东西收收,拍拍周医生的肩膀。   周医生对他暧昧的挤挤眼睛,跟着阎主任有肉吃。   陈又撇撇嘴,拉倒吧,他就是那盘肉,人阎主任天天换着花样吃。   相对来说,男科比其他科室要轻松。   一个月下来,陈又休息的时间还是可以的,反正他也没什么事,在哪儿都是待着。   入冬的时候,恶念值拿到了4.5,四舍五入就是一半,陈又搞不懂阎书的内心,他只能做自己,怎么想怎么说,也怎么做,真心诚意的对待阎书。   他就想啊,如果阎书对他有恨,有怨气,给他时间,他一定能搞得定,这种自信来源于对方看自己时的目光。   周六的上午,陈又在厨房煲汤,他担心阎书这么搞下去,会严重肾虚。   客厅的手机响了,陈又把手在围裙上擦擦,接到了周医生的电话,说是姜美人的身上携带艾滋病毒。   他下了一大跳,“不会吧?是不是搞错了?”   电话那边的周医生说,“没错,姜医生的血液里里的确有HIV。”   他叹口气,“哎,谁知道一个艾滋病患者就在我们身边,还是个外科医生,天天跟我们在一起。”   “现在最麻烦的事,姜医生的情况被不嫌事大的发到微博上去了,舆论压不住,她经手的病人以及家属都找来,那样子是想要把医院砸了。”   陈又说,“把有关艾滋病的知识都给他们说清楚。”   “没用的,那些人谁听啊,前台的护士在说的时候都被打了。”   周医生那边嘈杂一片,“陈医生,那天姜医生发生车祸,给她处理伤口的医生护士都在排队做检查,现在医院里有点闹。”   陈又突然丢掉手机,慌慌张张跑去书房,“阎书,你没有跟姜美人亲嘴吧?”   阎书说,“没有。”   陈又抓他的肩膀摇晃,“那你有没有……”   嗡嗡的震动声从桌上发出,阎书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接,不是医院是白旭。   “那次我看你们医院的姜医生,觉得在哪里见过,就是想不起来,刚才我看微博上的事,才想起来了,几年前我在一个精神病患者的皮夹里看到过。”   白旭说,“那个精神病患者有艾滋病。” 第140章 主任你好啊(14)   白旭的电话过后,医院就打进来了,还是院长本人,在电话里没细说, 就让阎书赶紧来医院。   阎书穿上大衣, 把手机放口袋里,对着镜子整理领口, “你在家待着。”   陈又拽他,“别啊, 我想跟你一起去。”   阎书扣上大衣扣子,侧低头扫他一眼,“乖, 听话。”   陈又继续拽着不撒手, “姜医生是你的人,你们接触的机会很多,你要做HIV抗体检查, 我也要做。”   阎书扣扣子的动作微顿,“别担心。”   陈又无理取闹,抱着他的胳膊说,“我不管,我必须要去医院。”   阎书无奈的叹气,“你啊。”   他是个注重细节的人,衣着上面会是一丝不苟,即便是这个时候,仍旧慢条斯理,走着自己的节奏,没有乱,像一个手握大权,位高权重的领导。   把最外层的大衣袖口抚平,阎书才说,“去可以,但是你要全程跟着我,不要乱跑。”   陈又无语,太霸道了吧,他好歹也是个医生哎,在家里怂点就算了,出门再怂,那就不怎么好了,“我不乱跑,我去科室那边找周医生问问情况。”   阎书夫的唇角弯了一下,“想知道情况就跟着我,在我这里能了解最快的进展。”   他一身的黑,衬托的脸色清冽,眉目间冷峻异常。   陈又的眼睛发光,“帅。”   阎书的喉结滚动,笑出声,“多帅啊?”   陈又捧着他的脸,特认真的说,“我看看啊,你这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嘴巴是嘴巴,帅的令人发指,帅的我口水直流,真的,不信你摸摸,我嘴上都流哈喇子了。”   “……”   没个正形,阎书抬手,食指在他的额头不轻不重的弹了一下,“去换衣服出门。”   陈又麻利的去拽围裙,把腰后的带子解掉,要去解脖子上的,边上的人帮他弄了,还在他的后颈种了一小片草莓。   来年能不能结满一大篮子草莓还不知道,但是陈又知道,自己那块地没法看了。   不多时,一辆黑色的车子开出大铁门,俩人离开住处,往医院去。   陈又坐在副驾驶座上喝酸奶,红枣味的,他不喜欢这个味道,不过因为是这人买的,他也就勉为其难的喝啦,喝了几盒以后,发现还不错,偶尔缓缓口味是有必要的。   不然就永远不知道一盒酸奶有多少种口味,哪一种更甜,哪一种更稠。   把酸奶喝完,陈又左右找找,将空盒子丢进一个袋子里,下车再扔,他扭头看着身旁的阎司机。   这人的表情多了,不会再阻止他唱歌,吃东西做事,性格上面像是变了,又似是没变。   陈又咂咂嘴,同一个人,计较那么多干什么,没有意义的嘛。   他往后靠,拿后脑勺一下一下磕着座椅,还是想不起来阎书所说的前面几个任务,系统真的死了,他叫魂都叫不回来。   可怜啊。   陈又把手伸进外套口袋摸摸,摸出片口香糖剥掉外面的纸,塞进阎书的嘴里,完了也给自己剥了一片嚼吧嚼吧吹个泡,先这么着吧,把今天过好,明天的事,等到了明天再说。   系统那边缓一缓,应该就会活过来的。   至于记忆,陈又眯了眯眼,他一定要想起来,自己本来就是智障了,再变成个会做一些奇怪的事,还会突然哭突然笑的神经病,那就真的太凄惨了。   车子拐弯,停在红路灯口,阎书把口香糖吐在纸上面,揉着丢进袋子里,“陈又,给我拿一下打火机。”   陈又问了在哪儿就去拿,把银色打火机抓手里没给,“开车抽烟不好吧?”   阎书烟已经叼嘴边了,他打着商量,“就几口。”   陈又蹙蹙眉头,“几口?”   阎书的额角一抽,“三十口?”   陈又也抽,“你刚才说的是几,不是几十,阎主任,这是两个概念,请你端正一下自己的思想。”   阎书头疼,他说话的时候,嘴边的烟抖了抖,有些哭笑不得,“老婆,别这样。”   陈又一怔,“你叫我什么?”   阎书看着路况,目不斜视,就是有一抹红静悄悄地爬上他的耳朵,“老婆啊,你要是更喜欢娘子,夫人,媳妇,我都没问题。”   陈又把头偏到车窗那里,在车窗上画一个圈,又画一个圈,“我们还没结婚呢,别瞎叫。”   这是害羞了。   阎书打着方向盘,进入南市街,“那还不简单,找个你我都有空的日子,飞去一个准许同性注册结婚的国家,我们把事办了。”   陈又画圈圈的动作一停,他刷地扭头,“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阎书挑唇,侧脸俊朗迷人,“上次给你买的那九个耳钉,你挑一对,我带你去打耳洞,顺便把戒指买了。”   陈又的脑子有点乱,转不过来弯了,“你先等等,这两件事我们一件一件的来。”   “两个耳洞是怎么回事,你要让我待着耳钉去医院上班,给病人看病?你不怕病人看到我耳朵上的耳钉,对我的医学水平产生质疑吗?”   虽然他不是医生,可是既然承载了原主的记忆,还穿了白大褂,人模狗样的混在医生这个行业里面当白衣天使,就得守规则啊。   阎书说,“不一定是耳朵。”   陈又的心里不光住着一个小变态,还有一个纯洁小boy,俩人是邻居,却互看不顺眼,也很不屑,这会儿纯洁小boy闪亮出场了,“那还能是哪儿?”   阎书面不改色,“你想想,你身上除了耳朵,眼睛,手脚,还有什么地方也是一对?可以戴耳钉?”   有吗?除了对方说的那几处,还有别的地方?没有了吧?是蛋蛋吗?不会不会,它们戴不了耳钉,陈又的所有脑细胞都出动了,他忽然惊的从座椅上蹦起来。   嘭——   陈又的头撞到车顶,他疼的眼睛飙泪,手指着旁边很不要脸的男人,“操,你要是敢动我两颗红宝石的主意,我就跟你散伙!”   红宝石是什么鬼啊?   饶是阎书,都蹦不住的抖动肩膀,这人总是能说出一些新鲜的词,他走个神都跟不上,“你戴过九个。”   陈又抱胸,“我不记得了。”   阎书的余光扫过,发现青年的脸色不好,暂时就没往下说,怕让他不高兴,就换了个事,“那结婚戒指可以买吧?”   陈又说,“可以买,但是我没钱。”   “……”阎书说道,“你真实诚。”   陈又斜眼,“夸我?”   阎书忍着笑意,“嗯,夸你。”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陈又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把两条腿伸直,上网搜艾滋病的相关信息。   艾滋病的潜伏期很长,具体时间因人而异,短则几年,最长可以达到十几二十年,在潜伏期没有什么异常,也根本不会在意,一些感冒发烧的,都绝不会联想到那方面去。   等到被发现了,就是病入膏肓的时候。   陈又往后翻网页,有个帖子里写了一篇报道,说的是高危行为的案例,比如被qj,或者与不认识的人发生一夜情,又没有采取措施,第一时间就要去疾控中心做检查。   现在恐艾的人群数量庞大,有些人对艾滋病的恐慌心理已经到了是一种病的地步。   像只是去正常的献血,上医院做检查进行抽血,会担心针头干不干净,短时间都要一直纠结,影响生活,还有的跟自己交往不久的男朋友不小心搞了,那完了,以后会没日没夜的胡思乱想,害怕自己是不是有了艾滋病。   就算结果是阴性,还是不会打消那种恐惧。   陈又一边唏嘘,一边接着看,换了个好几个搜索词去搜索,艾滋病说可怕,也不可怕,每个人的自身情况是不同的,有的人得了艾滋病,及时接受治疗,物质条件又很好,那就能在第一时间服用最新的药物,绝对会长期存活。   有的人发现自己得了,就在惶恐不安中度过,撑不了多久。   陈又看的眼睛疼了,他把手机丢腿上,默默在心里做了个祷告,多作善事,主会保佑的。   离医院还有两条街的距离,陈又问阎书,“你做过坏事吗?”   阎书开着车,“做过。”   陈又闻言就把身子都侧过去,“什么坏事?偷鸡摸狗,还是偷同桌的糖果,扯前面女生的小辫子?”   医院的大楼已经可以看见,阎书停车,等红灯,他把快燃尽的烟夹在指间,降下车窗对着外面弹了一下烟灰,“杀了很多人。”   陈又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一把抓住阎书的手臂,“你说什么?”   阎书用另一只手去摸青年的脸,“我开玩笑的。”   陈又狠狠的瞪着他,“一点都不好笑!”   阎书夹烟的那只手被陈又抓着,他抬了一下没成功,索性低着头凑近,把烟衔在嘴里,“人各有命,不要想那些看不见的,嗯?”   陈又拿走阎书嘴边的烟,掐灭了塞袋子里,“多少口了?说话不算话,你是不是男人?”   阎书的胸膛震动,“我是不是男人,你不清楚?”   陈又,“……”   行吧,你大,你了不起。   车子开进医院,阎书带陈又上院长办公室,简单的交流过后就去开会,各个科室的主任都在,陈又夹在里面,其实很突兀,但是没办法,人是阎主任的家属,阎主任要带,谁也不想没事找事。   况且眼下医院已经一团糟了。   只要是进医院,按照流程挂号的患者,医生护士们都会一视同仁。   在座的主任在医院工作过很多年了,几乎都给艾滋病患者做过手术,其中阎书接触的最多,他们跟外面的群众不同,对艾滋病有一套科学合理的认知,知道怎么在为患者近一份力时,保护自身的健康。   即便是在手术的过程中,艾滋病患者的血会沾到手术服上面,他们也不会慌张,因为谁都很理性的清楚,那些血不会往皮肤里渗透,在给艾滋病患者进行手术前,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破皮也是一项必备的工作。   说来也奇怪,艾滋病患者这个群体不像其他病患群体,对医生护士的情感很依赖,治疗的过程中非常配合。   医生们喜欢跟艾滋病患者进行沟通,医患关系非常融洽。   不过同事携带艾滋病毒的情况是第一次面对。   院长坐在上面,等主任们挨个说完,他就朝阎书的座位看过去,“你说说。”   阎书说,“医患关系是最棘手的。”   其他人都点头,可不是,年年有,今年还搞了个大的。   有个主任说,“根据统计,从姜医生进医院到目前为止,她经手和参与的手术一共有七十二个,今天事情一传出去,过来医院闹的患者家属有十五个,剩下的还在路上。”   院长在内的其他人都眉头紧锁。   姜美人是阎书带的,这事他想置身事外是绝不可能的。   其他人都挺同情。   阎书垂着眼皮,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姿态,显得薄情又冷漠。   男科那边的主任看一眼自己底下的人,对方装作看不见,他抽抽脸,有一种儿子出嫁就忘掉娘家的悲凉感觉。   陈又坐边上,充当阎书随身携带的一个小挂件,不发出任何响动,连喘息都压的很轻,这时候他就不要找什么存在感了。   不知道姜美人怎么样,应该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有艾滋病的吧,她那个人吧,是有点嫉妒心,但不至于坏到那种程度,拿病人们和同事们的生命开玩笑,想要报复这社会。   陈又习惯用善意去揣测别人。   前一刻陈又还在猜想姜医生,会议室就开始讨论上了。   “艾滋病毒潜伏期长,姜医生是刚被发现的,要不是巧合,她恐怕短时间还不知道。”   脑外的地中海主任说,“她的检查报告在这里。”   说着就把桌上的一份报告扔到中间位置,让大家看看,“姜医生的家属那边还没有联系上,她的朋友圈没有谁携带这个病毒,究竟是怎么感染的还一无所知。”   “这不重要了,现在要紧的是外界的舆论,连我的微博底下都没法看,医院论坛就更不说了。”   地中海沉着声音,“阎主任,我个人建议你马上去做检查。”   他说的这个,其他人也想提,只是不好开口。   阎书昂首,“我会的。”   “姜医生人已经回去了,她的情绪很不稳定,留在医院只会给她带来更大的心理压力。”   院长敲敲桌面,“你们各个科室再开个小会通知一下,尤其是心外和急诊那边,该做检查的做检查,不能掉以轻心,但是也不要人人自危,身上好歹穿着白大褂呢,别比医院外面的人还不如。”   “这几天会比较忙,辛苦大家了。”   会议结束,院长把阎书留下来,陈小挂件自然也在。   院长看看陈又,“你们一起去检查一下吧。”   他低声对阎书说,“抽空去姜医生的住处看看,她知道自己的情况后,受到的刺激很大,离开医院的时候头部受伤了,没有包扎。”   一旁的陈又看看墙壁,看看地面。   跟院长说了几句,阎书带陈又去做检查。   走廊上,陈又问阎书,“那天姜医生送去急诊,你没碰吧?”   阎书说没有。   陈又拽着他的胳膊,让他走慢点,“你做手术的时候,她有没有哪一次手上有口子啊?”   阎书说,“都会戴手套。”   陈又想想也是,“她喜欢你,平时肯定对你有很多关注,想着办法接近你,可是她自己又不知道自己有艾滋,所以肯定不会有顾忌,那她会不会对你……”   后面的话被男人的气息堵住了。   医院多的是监控,阎书只是碰了一下陈又的嘴唇就退开,“啰嗦。”   陈又,“……”   刚做完检查,结果还没出呢,就听到楼下传来很大的争吵声。   警员到场后,那些病人和家属非但没有受到压制,反而闹的更厉害了,对艾滋病的恐惧战胜了其他情绪,死活都要医院把姜美人交出来,给他们一个说法,提供检查的一切费用不算,还要求相应的赔偿。   没法说,只能靠警员了。   陈又想坐电梯去二楼,阎书不准,带他上五楼,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大门一关,不让他跟外面的喧哗扯上关系。   “对了,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一个病人?”   陈又喝完一口水,“那病人跟我说了他一个朋友的事。”   阎书调出相关的记忆,“我记得,我还告诉你,也许对方口中的朋友就是他本人。”   陈又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你等等,让我理一理。”   他搓搓胳膊,下意识的抱紧自己,想起来自己有男人可以抱,就去抱男人了,“假设你说的成立,那个病人是艾滋病患者,他是不小心通过输血感染的,对给他输血的急诊医生很痛恨。”   说到这里,陈又停顿了一下,将毛骨悚然的气氛带出来,“会不会跟姜医生有关系啊,我听说她来医院前是在急诊室待着的,她现在还被查出来有艾滋。”   “你看啊,生活又不是电视剧,哪来那些巧合,不都是某一方,或者双方精心安排的?”   阎书皱眉,问的是另一件事,“你没跟那个病人有什么接触吧?”   陈又心虚,“我就摸了摸。”   阎书的下颚线条霎时间冷硬,周身气息也凌冽下去。   吞了口唾沫,陈又弱弱的解释,“男科那边跟心外不同,每天都要跟那些东西打交道嘛,我也不例外的。”   阎书问,“高兴吗?”   陈又脱口而出,“高兴啊。”   他想死的心都有了,操,智障陈,你早晚要把自己坑死。   办公室的气压好低,危急关头,陈又动用超级武器,勾着阎书的脖子就去打啵。   另一处,高档的小区某个楼层,某个室内一片狼藉,沙发上掉着半个玻璃杯,桌椅东倒西歪,玻璃茶几碎了一地,鲜红的玫瑰被踩烂,精致的花瓶碎成多块,蹦的到处都是。   姜美人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她披头散发,眼神空洞,左手的食指不知道被什么划破了,血滴滴答答的,在脚边凝聚成一小滩血红的水迹。   她的额头也有一片血迹,已经干涸了,粘着几根发丝,可她却浑然不觉。   十二月了,风很冷,从阳台吹进来的时候,无情又强势,根本不管是什么场合,横行霸道,不可理喻。   血腥味被风卷着往上空飘去,往四周散去,姜美人脑子里的某根炫猛地颤了一下,她抓紧凌乱的长发大声尖叫,“啊——”   视线被地上的血迹吸引,姜美人就那么盯着,用一种见到厉鬼的恐怖眼神。   直到眼睛酸涩,眼泪夺眶而出,在脸上淌过,留下一道道温热的水痕,又被风吹凉了,冰了。   姜美人看着食指的伤口,看着那些血,她呵呵呵的笑起来,笑声凄厉,无助,恐慌。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   地上的手机响了,是姜美人的父母,她没有去接,只是坐在原地,又是哭又是笑,像个疯子。   姜美人用手捂住脸,是谁,谁把病毒传给她的?这些年她虽然交过几个男朋友,但是她已经查过了,那几人都没有问题。   她猝然拿开手,脸色更白了,是他,一定是那个人!   当天晚上,门铃的声响惊动了姜美人,她一直坐在地上,听到铃声,整个人如同被刺了一下,有了很大的反应。   是阎书吗?他担心我,所以来看我了,姜美人抓着沙发边缘慢慢的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去开门。   门外的人不是阎书。   姜美人呆愣一瞬,就扑上来捶打,撕扯,嘴里语无伦次的吼着,“是你对不对?你有艾滋,还传染给我了,是不是你?”   男人捉住姜美人的两只手,一个阔步进来,用脚踢上门,“是我。”   他大大方方的承认,显然是在来的路上已经有了足够的时间思考。   或许是没有想到对方会毫不犹豫的承认,连个借口走不找,姜美人僵硬了短暂功夫,发疯的尖叫,“你为什么要害我?”   男人将她的手反剪在后,逼近她几分,距离暧昧,下一秒就会做出某些冲动,“这还得问你自己,姜医生,你真是贵人多忘事。”   “七年前的夏天,XXXXX医院急诊室,你给一个男孩输血,想起来了吗?”   姜美人哆哆嗦嗦的,“你……你是……是那个……”   “看来你是想起来了。”   男人苍白的嘴角向两侧划来,露出一个可以说得上是愉悦的笑容,“真好啊,你想起来了。”   他嘴边的弧度还在,却让人感到阴森,“如你所想,我就是那个被你输进感染艾滋病毒血液的倒霉鬼。”   姜美人遍体生寒,七年前的一幕幕都在眼前重现,她不停的发抖,刻意去逃避,吃药,选择性的失忆,那段过去最终还是被破开了一个口子,流出来的是血。   “那是意外,跟我有什么关系?”   男人一手牵制着她,一手去捏她的下巴,“那我呢,这件事从头到尾,跟我有关系吗?我为什么要承受别人的冷眼和厌恶?”   “你知道吗?在我被查出有艾滋以后,我就被学校开除了,我的弟弟妹妹都不敢靠近我,他们哭着拿东西砸我,让我滚,甚至我的父母都开始疏远我,对我戒备,渐渐的,我连迈进家门的勇气和机会都没了。”   “现在的我除了一身艾滋病毒,再也没有别的,啊不对,我还有你。”男人笑的挺开心,“姜医生,你会陪着我的,对吧?”   姜美人大力挣扎,却像个小丑,她尖酸刻薄,疯了般的叫,“当年是你命不好……对,就是你命不好!”   “这话说的,没错。”   男人叹息着摇头,“姜医生,你有今天这个结局,也是你命不好啊。”   姜美人的情绪失控,“我要杀了你——”   男人笑道,“别激动啊,你才刚被确诊,还不知道我们这种人要面临哪些东西,有时间我慢慢告诉你,我相信以姜医生的才能,一定会活的很好,你说是吗?”   姜美人不叫了,只是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瞪过去。   “你这样子真美。”   眼底闪过什么,男人把她反过去,强行从背后欺上去,几年里的第一次没有采取安全措施。   客厅里不再是单一的血腥味,还多了一种别的气味,男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女人,“听说过一句话吗,日行一善,才会有福报,看来你是没有做到。”   他怜悯的说,“我在你身上用了三箱那玩意儿,你还是被感染了,果然啊,你的命是不好,跟我没什么区别。”   “我说错了,区别还是有的,我的人生被你毁掉的时候,正是人生的精彩之处才刚开始的时候,所以你还是比我走运一点点。”   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客厅里响起女人奔溃的嚎啕大哭声,男人走出小区,他沿着左边那条路一直往前走,漫无目的,不知疲倦。   有两个女生经过,脸红的走了,她们谁能想到,模样清俊的人内心已经腐烂发臭……   一个多小时后,阎书的车停在小区楼底下,陈又跟他一道上去,门铃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   “姜医生不在。”   陈又说,“我们回去吧,晚点给医院打个电话再说。”   阎书嗯了声,跟他离开了。   因为这件事闹的,陈又心神不宁,切菜的时候把手给伤了,“阎书,我手流血啦,你上客厅电视柜的第二个抽屉里还有拿个创口贴!”   书房的门没有立刻打开,而是过了小会儿,阎书才出来,拿了创口贴去给陈又把手指头包上,“怎么这么不小心?”   陈又说,“走神了。”   他撇撇砧板上的半个土豆,“剩下的你切。”   阎书也不说什么,就卷起袖口去切。   陈又拿起阎书切的,和自己切的放在一起,前面的用一块来形容,后面的用一条来形容。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阎书不以为意,“能煮熟就行。”   陈又抱着胳膊斜靠一边,“说的也是,那晚饭你来。”   阎书咳一声,“厨房是你的地盘,我怎么敢乱动啊,还是你来吧。”   陈又翻白眼,“上外面待着去。”   他摆出一家之主的范儿来,“阎主任,你把阳台的花花草草搞一搞,我全权交给你了,要让它们活过这个冬天。”   “遵命。”   阎书退出厨房,把玻璃门一拉,背过身的时候,眉头敛了敛,转瞬即逝,用拿手术刀的手去捣鼓花草去了。   睡前,陈又想起来一件事,赶紧丢掉手机去拽阎书,“你把检查结果给我看看。”   他的检查结果是对方给的,但是对方的他没看到,当时脑子乱,医院又闹哄哄的,又赶上周医生给自己打电话,等他把电话接完,就给忘啦。   阎书翻着本杂志,“已经扔掉了。”   陈又追根问底,“扔哪儿了?”   阎书翻开一页说,“垃圾桶里。”   陈又把脸凑过去,瞅一眼杂志,上头是珠宝首饰,他惊讶的多瞅了一眼,在被转移注意力前及时扭回来了,“那你的检查结果是什么?”   阎书从口中吐出两个字,“阴性。”   陈又打量着他,“真的?”   阎书说,“嗯。”   陈又拿掉他手上的那本杂志,“看着我!”   阎书低头看他,目光深邃,温柔,那里面有光,像是按进去了一片星空。   陈又被看的脸红,还热,“你干嘛要扔掉啊?”   阎书把人搂在怀里,嗓音低沉浑厚,“看过了不扔,留着也没什么用。”   陈又趴在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跳声,嘴里嘟囔着,“话是那么说,可是我不亲眼看,很不放心哎。”   阎书笑了一下说,“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本来就笨,还乱想,脑子更不行了。”   陈又从他胸口离开,往被窝里一躺,生气了。   阎书揉揉眉心,关了灯躺在青年身边,下巴抵着他的肩膀,伸出一条手臂搭在他的腰上,从后面拥抱着。   卧室里陷入寂静中。   陈又蹬着腿,动来动去,最后还是翻过来,和阎书面对面睡觉,他现在习惯这么睡。   不止过了多久,黑暗中响起一道声音,“我说过,我会与你同行。”   半夜,阎书起来上厕所,他回卧室的时候,扫了眼床头柜,上面放着两个木雕,分别是小阎书和小陈又。   小陈又的脖子上戴着一个粉色泰迪挂链,还镶着一颗钻石,亮亮的,像一颗小太阳。   阎书走过去,把小陈又拿到手里,摸摸他的头,“真可爱。”   夜凉,室内的温度很低,床上的被子有一大半都掉在地板上,青年躺平,粉色睡衣卷起来一块,露出漂亮细瘦的腰身,熟睡中的他并不知道自己这幅摸样有多勾人。   阎书摇摇头,去把被子拉上去,盖在青年身上,他坐在床头,借着朦胧的月光凝视着青年。   陈又无意识的挥动手臂,去摸旁边。   阎书见状,就立刻躺到那个位置,让青年安心。   清晨五点多,一个电话过来,阎书就起床穿衣,他放轻手脚,还是把床上的人惊醒了。   陈又打着哈欠,“干嘛去啊?有手术?”   阎书简短说了,“你接着睡。”   陈又揉揉眼睛,恶狠狠地拆散上下眼皮这对你苦命鸳鸯,“你不在,我睡不着。”   阎书扣着皮带,过去在陈又的额头亲了亲,把床尾的大泰迪熊拎着塞他怀里,“抱着它,就是抱着我。”   陈又,“……”   完全不一样好么,泰迪熊那么软,还没有温度,没有八块腹肌,没有好看的人鱼线,腰窝,他也没有大大大大大阎书可以抓。   阎书往门外走,“冰箱里有吃的,你要是不想吃,就自己煮个面条,我走了。”   陈又看着男人的背影,觉得特高大特挺拔,“阎主任,你回来。”   阎书停住脚步,原路折返,抱住他的脑袋,唇贴上他的额头,哑声说,“别招我,伤患在等着,我必须马上去医院。”   陈又脑补一个人濒临死亡的样子,他什么黏糊糊的心思都没了,催促道,“快去快去。”   阎书在玄关换鞋时,听到卧室里的声音,“路上开车慢点啊!”   他的眼底浮现一抹暖意,“好。”   医生这一行真心没法说,压根就没有固定的休息时间,尤其是外科医生。   陈又唉声叹气,照例跟系统打招呼,对方还是不回应,继续死着,“我跟你说啊,不管是人,还是机器,都要面对现实。”   “你躲着我是没有用的,你欠我几个解释,我不光记在心里,还记在本子上,我要是你,就快刀斩乱麻,不拖拖拉拉的,没意思,你说是不?”   “把事说开了,你答应我不再骗我,我就会原谅你,真的,你信我,我绝不是记仇的人。”   嘀嘀咕咕了一堆,陈又该说的都说了,只能等系统重新站起来,接受漏洞变黑洞的悲剧。   过了一天,医院还没法回到正常的场面,住院的闹,看病的闹,昨天没来的病患和家属今天全来了,必须闹啊,还有媒体,也跟着起哄,医生护士们疲于应付,整个医院都弥漫着一种紧张压抑的气氛。   陈又跟周医生通过电话,知道阎书还在手术室,要过几个小时才能搞定,他就去超市买东西,想着过会儿去医院,结果刚把一包卫生纸丢推车里,背后就传来一个声音,“医生。”   那声音之后,是一串脚步声,停在陈又的旁边,他扭过脖子去看,见到来人,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虽然陈又每天要看好多病人,各方面的问题都有,但是唯独对这个有印象,一是对方的脸比常人要白,像一块玉,二是对方说了一个故事。   “是你啊。”   男人的脸上出现意外的表情,“医生还记得我?”   陈又点头,“我记得的。”   男人笑起来,“那真是我的荣幸。”   陈又也礼貌的笑笑,他觉得这人的身上有一种气息,就像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角落里散发出的潮湿味,裹挟着霉气。   “你现在好了吧?”   男人面带感激的说,“已经好了,那次谢谢医生给我开的药,很管用。”   陈又哦道,“那就行,你平时多注意一下卫生,饮食方面也别太随意,不要吃辛辣的,生冷刺激的东西,心情要放好一些,开朗乐观了,对什么都好。”   男人沉默半响,就像那次一样,对着陈又鞠躬,“要是所有医生都能像你一样负责,那就好了。”   陈又一不留神就被夸了,有点不好意思。   他负责么?没想过这个问题。   最早来这个世界的时候,陈又就想着抓紧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好好满足一下自己心里的小变态,后来看多了就没那么激动了,有一种看花不是花,看云不是云,看鸟不是鸟的感觉。   最主要的是,他家书书最棒,其他人完全比不上。   有人过来,陈又把推车拉到一边给对方腾出空间,他对男人说,“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我相信有很多医生都比我做的好很多。”   “但愿吧。”   男人笑着说,“医生,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喝一杯咖啡。”   陈又这一刻猛然想起来了,他跟阎书说过的假设,再去看面前的男人,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141章 主任你好啊(15)   不多时,陈又坐在超市旁边的咖啡厅,对面是疑似艾滋病患者的那位大白天的,咖啡厅人不少, 有个什么动静都没知道。   陈又放心许多, 他记得这人姓单,单良, 是善良的谐音。   挺有意思的名字。   单良喝口咖啡,脸白的过分, 五官很耐看,“医生,没有打扰到你吧?”   陈又心说, 我敢说有么, 我不敢啊,你没发现我很怂么?   他露出温和无害的笑容,“没有。”   单良把杯子放下来, “医生,能不能耽误你一点时间?”   陈又瞅瞅年轻男人,又要讲故事了?你说你,干嘛一次两次的跟我讲啊?难道我脸上写着“知心大哥哥”这几个字么?   他在心里叹口气,“有什么事你说吧。”   日头才刚升起没多久,街头的行人和车辆打着光影不停交错。   单良垂着眼皮,他穿着高领的棕色毛衣,脸是白的,唇是白的,手也是白的,仅露出来的部位都呈现了一种接近透明的感觉。   陈又静静的等着,不会催促。   良久,单良开口,“我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从小学开始,我每一次考试都拿年级第一,家里的墙上贴着我的奖状,弟弟妹妹把我当榜样,全家都以我为荣。”   “上了高中以后,我开始参加大大小小的竞赛,为班级为个人努力,我的梦想是当一名老师。”   说到这里,单良抿嘴,笑了一下,很单纯,还有些腼腆。   陈又愣了愣,忽然就想往下听了,对方却停在高中,好像自己的生命也停在了那一年。   他没捉住自己的好奇心,给跑出来了,“然后呢?”   单良脸上的笑意不见,没有接着说,而是问,“医生,你信命吗?”   陈又沉默了。   他想了想,“怎么说呢,命这东西,你信不信,它都在。”   单良喃喃自语,“是啊,在着呢。”   陈又莫名觉得冷,不是冬天的冷,是生命无常,命由天定的无助,凄凉。   单良叹口气,“医生,我终于如愿以偿了,可是我不开心。”   他摩挲着苍白的手指,神情迷惘,“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好追求的。”   陈又觉得面前是一只迷途的小羔羊,搞不清方向,就不想跑了,在原地等着老去死去。   现在也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有艾滋,跟不跟姜美人有关。   这种事,如果用假设和猜想来定论,有些不道德啊。   “你知道有个国家的人一年四季都不穿衣服吗?你知道世上有一种果子是白色的,流出来的果汁却是黑色的吗,你知道有一种会流泪的树吗……”   陈又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他把剩下的咖啡喝完,“世界很大,远超你的想象,工作累了,生活无聊了就请个假去看看走走,你会发现很多乐趣。”   单良盯着陈又缠着创口贴的手,半响移开视线笑,“医生,你知道的真多。”   我是瞎说的啦,陈又感叹,“这个世界也很精彩,比你想象的还要精彩。”   “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碰到了也没办法你说是不,比如我吧,倒霉的时候我就会想啊,老天爷对我不好,想让我难过,想看我的笑话,我偏不,我要对自己好,我要开开心心的,我气死它。”   单良怔了怔,他又笑起来,不同于之前,“医生,你的朋友一定很快乐。”   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个人一种生活态度,他干涉不了别人,别人也改变不了他。   单良垂了垂眼,“如果我能早点认识医生就好了。”   我才刚来,早不了的,陈又问道,“你还要咖啡吗?要的话我给你再点一杯。”   “不要了。”   单良站起来,“医生,祝你心想事成。”   他没有同陈又握手,就转身走了,身形清瘦异常。   陈又松口气,想到什么就追出去,街头行人来来往往,已经不见那个人。   “真是个怪人……”   陈又嘀咕,他跑回咖啡厅,把自己的购物袋提走。   心想事成,这个祝福好好。   陈又有点遗憾,他应该也送个祝福的,可惜他反应迟钝,没赶上。   那人一副病态的样子在陈又脑子里打转,他在街边吸一口裹挟着汽车尾气的冷空气,“那就祝你健康快乐吧。”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闹钟,提醒陈又去医院的,他忘性大,越来越大,不记着不行。   到了医院,陈又就去隔壁,周医生在跟个护士说话,见着他,就让护士走了。   陈又注意到护士的眼睛是红的,他问周医生,“怎么了?”   周医生让他把门关上,“窗口期那么长时间,有人心理承受能力差。”   陈又抽抽嘴,“传播的途经就那几个,怎么这么怕?”   周医生说,“万一命不好呢?”   陈又,“……”   周医生说,“几年前有个俩岁的小女孩输血被感染乙肝,就是医院的事。”   陈又的眼角一抽,输血有风险,出门有风险,吃饭也有风险,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你跟我提命,我一个病人也跟我提命,搞不懂。”   “不懂才玄乎嘛。”周医生问,“陈医生你的检查结果怎么样?”   陈又说,“我肯定没问题。”   周医生笑着说心态好,才是真的好。   他见陈又要走,就赶紧说,“别走啊,趁现在不忙,咱俩再聊聊。”   陈又寻思回去自己那儿也是发呆,索性就坐椅子上,跟周主任东拉西扯起来了。   临近中午,阎书做完手术,他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   片刻后,某个公园里   这个点没什么人走动,要是早几个小时,会有一波老头老奶奶晨练,也有年轻人晨跑,散步。   姜美人戴着毛线帽子,脖子上绕着几圈黑色围巾,一张脸白的吓人。   啪嗒一声,她点燃一根香烟,对着虚空吸上一口,再缓缓吐出一团白雾。   烟雾渐渐萦绕,遮住了姜美人的视野和表情。   冥冥之中,一切都是定数。   就在昨天晚上,她下定决心离开这座城市,去一个没有人认识,那个疯子找不到的地方重新开始,她想好了,会积极配合治疗,尽力活的久一点。   可是,她清查邮件的时候,发现了一封大半个月前的邮件。   无意间的一个举动,把她拖进黑暗,这次爬不起来了。   那封邮件的内容是迟来的道歉和问候,问她好不好。   她不好,她糟糕透了。   姜美人瞪着电脑屏幕,下一刻就把电脑砸向地面。   多年前,姜美人跟几个朋友登山,途中结识另外一行人,大家相谈甚欢,就一起上路。   在山顶,姜美人跟一个英国男人发生关系,没有任何措施,那时候她年轻,刚好对方又让自己着迷,她在山上度过了疯狂的几天几夜。   下山的时候,他们遭遇当地人的恐吓,要求买一些东西,还要交出身上的值钱物品。   最后发生冲突,打斗。   那是一个有着愉快的开头,以惊恐收尾的旅行,也是姜美人的最后一次旅行。   当时有人受伤,有人流血,姜美人也不例外,她被那个英国男人拉着往山下跑,彼此身上都有血。   他们成功脱险,发疯的亲吻,拥抱,做爱,比每一次都要激烈。   回忆到了这里,姜美人的指尖开始颤抖,她低着头,身子也在轻微的抖动。   老天爷给她开了一个玩笑。   那个英国人之后被查出有艾滋,他懦弱,逃避,一直没有联系她,死前才从她以前的同事那里拿到她的联系方式,给她写了那么一封邮件。   向她忏悔,想要得到她的原谅,好进入天堂。   一个月后,姜美人被同事拉着去献了血。   她不敢想,自己的血被输入哪个病人的体内。   更不敢想,当年的单良用的血有没有可能就是她的。   对方或许早就查到了?   报应,都是报应。   昨晚姜美人把自己泡在放满冷水的浴缸里面,那种刺骨的冰凉让想起来了很多事。   有一年,她做完手术回住处,已经是凌晨了,街上没什么人。   她遇到几个酒鬼,差点被qj,是有个少年出来,阻止了事情的发生。   姜美人很害怕,她跑了,回家洗澡睡觉,没报警,也没管少年的死活。   直到昨晚,她才把那些画面拼凑完整,那个少年就是单良。   当年她总是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也是单良。   想杀了她,却一直没有动手,把她的命捏在手里。   思绪骤然回笼,像一个急刹车,刺激着姜美人的神经末梢,她把烟掐灭,又去点燃一根。   这次她说起了今天的目的,也是难以启齿的一句话。   “阎书,对不起。”   旁边的阎书长腿交叠,不语。   姜美人抽着烟,嗓子堵着,鼻子也堵着,她哽咽,“真的很对不起……”   那天她的手臂受伤,是阎书用手给她按的,当时阎书的手心有道细小的口子。   还有更早的一次,有个心脏病人死在手术台上,家属来闹事,一群人上来就打。   那个手术不是阎书主刀的,是他底下一个医生,可他出于职业,必须站出来解决。   当时他的后背被划了一道伤口,是由同样受伤的她做了应急处理。   那时候谁会去注意血液里是否有病毒,会不会传染。   为什么会这样?姜美人从昨晚到现在,无数次的问自己,问老天爷。   她错了,这跟别人没有关系。   “对不起。”   姜美人来来回回的重复着,她不知道自己的情况,这人如果感染,也早就错过了打阻隔针的时机。   她现在只能祈祷上苍,别害了不相干的人。   过去没有那么做,她很后悔,否则也不会跟单良有扯不掉的瓜葛。   姜美人哭着说,“阎书,你过几周再去疾控中心做一次检查吧。   她顿了顿,“带上陈又。”   阎书终于开口,“人各有命。”   姜美人不敢置信的扭头看去,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烟雾散去,露出她痛苦的神情,此时多了许多惊愕。   阎书漠然。   姜美人呆愣了好一会儿,嘴里都是苦味,这人连恨都不给她。   “这个,能不能让你帮我交给陈又?”   阎书看了眼递过来的纸袋子,手在口袋里没拿出来,“什么?”   姜美人说,“是我的所有财产,还有一封信。”没说信是给谁的。   阎书的眉头动动,接了。   姜美人把指间燃到一半的烟掐掉,整个人都好像是轻松了很多,她挎上包,踩着细高跟鞋走出公园。   两天后,一则新闻出现在网上。   陈又在蹲厕所刷快报,刷的正无聊,把娱乐翻来翻去,不停刷更新,实在是没别的可看了就去看本市报道,结果冷不丁看到新闻,他措手不及,瞪了几秒后惊吓的大喊大叫,“阎书,你快过来——”   客厅的阎书放下拖把去卫生间门口,“掉马桶里了?”   陈又急急忙忙,“不是,你进来啊,我给你……”   阎书出声打断,“不进,我嫌臭。”   陈又,“……”   卧槽,话都不让老子说完,他匆匆擦了屁股出去,“出事了。”   阎书倚着门,动动鼻子,转身就走。   后背的衣服被抓,他没回头,“上阳台散味儿去,什么时候不臭了,我们再聊。”   “我跟说你出事了!”   陈又绕到阎书面前,面色凝重把手机给他看。   阎书的目光淡淡扫过屏幕,上面是个新闻,还附带了两张照片。   他面无表情,似乎是在预料之中。   屏幕上的那两张照片一张是证件照,女孩子年轻漂亮,一张是身上盖着白布,露出一张脸的尸体。   那脸跟证件照上是一样的,却不再鲜活,只有死白。   姜美人死了,是自杀。   她用了最简单的方式解脱,终究还是没有勇气面对自己。 第142章 主任你好啊(16)   姜美人自杀,一小部分是舆论,大部分是自己过不去这个坎了。   一个人倘然面对自我,无论是对还是错, 绝对是这个世上最难的一件事, 如果能做到,那么就算不是学业有成, 事业有成,也拥有了别人永远超越不了的成就。   各种事故天天有, 还是会得到网友们的关注,事不关己,就会有很多心思。   医院上下得知这个消息, 都很唏嘘。   他们私下里窃窃私语, 有的说死了一了百了,真是轻松,有的感到惊讶, 说平时看不出来姜医生是会做出那种事的极端性格,也许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有的觉得姜医生太自私了,不管年老的父母。   尽管他们每个人都清楚,无论他们怎么评价,当事人都不会看到听到,但是这一点也不影响他们对此事的热议。   医院是承载了生老病死的地方,他们会麻木,也会落入世俗,稀里哗啦的感慨一番。   这才几天的时间啊,一周都不到,就发生了这些事,先是姜医生携带HIV,然后是心外的医生护士做检查,之后是医患闹事,最后是姜医生的死,一件接着一件,大家伙还沉浸在第一件事里面没有缓过来,一下子就要被迫去接受第三件事。   生活美好,也太残忍。   它像个温柔体贴的情人般给你红玫瑰和甜品,逗你笑哄你开心,对你说着天不荒地不老,你不老我不死的情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你一个大嘴巴子,把你抽的头晕眼花,满地找牙,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姜医生的父母从外地赶过来,只赶上见女儿的尸体,他们痛哭的照片被拍下来放到网上,一点遮掩都没有,引来了大量网友的议论,同情,批判,冷漠,或轻蔑。   这么做的人是为了自己的饭碗,道德不道德的,只能靠边站了,你要说谴责他们,没准认真去挖掘挖掘,会发现又有一两个“老父亲重病在床,为争医药费辛苦打拼”“家里欠债累累,生活苦不堪言”之类的故事。   善恶有时候是对立面,而有时候,是并列的。   姜美人的尸体被火化了,骨灰埋在XX墓园,她下葬的那天是这个冬天以来最好的天气,太阳明朗,连一点风都没有。   陈又跟阎书站在医院一拨人里头,俩人也是一身黑,但是非常扎眼,因为他们穿的是同款,围巾,大衣跟裤子,鞋子都是,包括手表。   其他人默默翻白眼,哎哟快看,狗粮在飞。   心外的医生护士全程眼观鼻鼻观心,不搭理其他科室投过来的交流目光。   今天是来参加葬礼的,有什么仇什么怨的,都丢开了没带过来,毕竟人活着,各种事,这一死,就一把灰。   你想啊,跟一把灰怎么计较?   是要把灰扫了,还是捏手里咒骂,都跟个神经病没两样。   姜家来的亲戚极少,原因很简单,也很直白,姜美人是因为艾滋自杀的,那些亲戚怕沾到什么脏东西,也疏远姜父姜母,如果是别的原因自杀,会来很多。   有两个亲戚在安抚姜父姜母,陈又侧过头听,大概就是人死不能复生,想开点,让孩子走的安心一些。   陈又把手放进大衣口袋,食指跟拇指捏着大门钥匙,白发人送黑发人真的很不好受啊,他如果不能搞定所有任务回去,老爸就会经历姜父姜母的悲痛。   “哎……”   阎书听到青年叹气,他低头,眼神询问。   陈又抿抿嘴,没有在这个被浓重悲伤渲染的场合跟阎书说悄悄话,只是回了个“我没事”的眼神。   用正确向上的态度来对待艾滋,就没有那么可怕。   姜美人是从医的,她比普通人懂得更多有关艾滋的知识,了解也接触过相关的病人,知道其中的病情走势,不至于会出现世界末日来临的恐慌抑郁。   陈又真的以为姜美人会慢慢接受现实,到另一个地方把生命延长。   哪晓得会自杀。   片刻后,所有人挨个送上白菊,跟姜父姜母打了招呼离开,院长多说了两句,主要还是安慰两个老人,他也有孩子,多少能体会一点。   陈又跟阎书走出墓园,发现院长站在不远处,明摆着是在等他们。   不多时,陈又自己先回了车里,他伸出手去拨弄熊挂件,眼睛透过车玻璃去扫站在那里的阎书跟院长,也不知道是在聊什么,看院长的表情,似乎很复杂。   左边的车玻璃被敲,陈又吓了一大跳,他一扭头就看到一张贴上来的大肥脸,是周医生。   两人一个车里,一个车外,我看见你,你看不见我。   直到车玻璃再次被敲,陈又才确定周医生是知道他在车里,也是真的找他,而不是在敲玻璃听声音玩,或者照镜子。   他打开车门,“周医生,你还没走啊?”   周医生说话的时候,嘴里冒着白气,“是要走的,我见你一个人,就过来跟你说会儿话。”   陈又下车,“周医生你要说什么?”   周医生踢着脚边的小石头子,突然深沉起来,“我想了想,决定明年不在医院上班了,回家把我爸的那个公司接到手里。”   陈又一愣,他都不知道,周医生是个隐形的富二代?   似是知道陈又在想什么,周医生抓抓头说,“不是什么大企业,就是一个几十人的小公司。”   陈又不那么认为,几个人的工作室都能干出大事,更别说几十人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晓得周医生突然下这么决定,是不是被姜美人的事影响的。   在医院工作,和死亡,病毒都离的很近,除了做好能做的防备,剩下的就是看命。   人周医生想在后半辈子换一种活法,其实也挺好的,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嘛,他一个外人,说多了也没什么意义。   “跟主任说过了?”   “还没。”周医生笑笑,“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陈医生,我觉得你这人很厉害,早前你刚来那会儿,我特别讨厌你,看你很不顺眼,后来我竟然能跟你一起上下班,吃饭,有个事还找你谈论,闲聊,等我决定要走的时候,才发现你成了我在医院工作这些年以来,结交的最好的一个朋友。”   陈又清清嗓子,“真的啊?那好啊,你回去换了号码给我一个,有事没事都可以找我。”   “可以么?”周医生刚高兴了一下,又说,“我怕阎主任吃醋。”   陈又咳一声,“不管他。”   周医生压低声音,“我听说国外有几个国家是准许同性成为合法夫妻的,你们什么时候去了,给我说一声啊,我送个大红包。”   陈又说,“再说吧。”   周医生看他那样,好像是一家之主,大事小事都抓在手里,真是难以想象阎主任被指使着忙东忙西,擦地洗衣,刷锅洗碗的样子。   应该不可能。   “阎主任会发脾气吗?”   陈又呵呵,“他敢。”   周医生的余光瞥到一处,他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嘴上还在问,“陈医生,那这么说,你跟阎主任在一块,他都对你言听计从?”   “那必须的啊。”陈又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声,“他要是不听话,我就……”   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你就怎么样?”   陈又的脸一僵,快速瞪了一眼周医生,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厚道呢,亏我还在刚才把你纳入好朋友的行列,我俩绝交一分钟,不想跟你说话。   他扭头,笑容比花儿灿烂,“跟院长聊完啦?”   阎书跟周医生点头示意,问的智障陈,“我要是不听话,你会怎么做?”   陈又偷偷对他挤眉弄眼,哎哟阎主任,别这样嘛,让我在同事面前有个面子撒。   阎书装作看不见,“不在这里待着,你瞎跑什么?”   陈又耷拉着脑袋,跟个被家长训斥的顽皮小朋友一样,他撇撇嘴,不吭声。   周医生一看阎书严肃的架势,他就急忙解释,“阎主任,你别怪陈医生,他本来好好待在车里,是我找他的。”   不给回应,阎书的眉头皱皱,俯视着眼皮底下的青年,“为什么不说话?”   陈又没好气的说,“你要我说什么呀,就是周医生说的那样!”   看你倔的,阎书摇头叹息,脱了身上的大衣盖在青年身上,把人裹住,“你下车连外套都不穿,还跟我有理了是吧?”   陈又暖和多了,他吸吸鼻子,“我知道错了。”   阎书的面色从寒冬到暖春,脸上的线条柔软,连周身的气息都温和了,“下不为例。”   陈又这回很乖,“噢。”   一旁的周主任连着翻了两个大白眼,阎主任你真行,手术做的厉害,跟陈医生交往也是一套一套的。   他被塞了一大兜“陈阎牌子”的狗粮,吃撑了。   跟陈又和阎书打了招呼,周医生转身离开,他边走边想,回家定下来以后,就让爸妈安排相亲,找一个老婆疼。   回去的路上,阎书把车开到附近的农贸市场,在周围停好车就让陈又跟他下去。   陈又缩在皮椅里面,“下去干嘛啊?”   阎书解开安全带说,“今晚想吃饺子,我们去买饺子皮和肉馅。”   陈又没精打采的,墓园那地方阴气重,他感觉自己的阳气被吸走了好多,“那上馆子去吃不就行了,省事。”   “我不喜欢外面的饺子。”阎书说,“我要吃你包的。”   陈又还是没精打采,“不想包。”   阎书说,“那算了。”   最怕整个世界突然安静,车里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   阎书没生气,一顿饺子而已,但是在陈又那里,就是一只可怜的大虫子,在那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哎呀我好不开心啊想吃顿饺子,都没人给我包,我还活着干什么,算了我不活了”。   陈又搓搓脸,“下车吧。”   阎书没反应过来。   陈又看他那傻不愣登的样儿,就想笑,“不是说要吃饺子吗?”   阎书的唇角一勾,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老婆,你真好。”   陈又哼哼,知道我的好了,那还不麻利点,把自己心里剩下的恶念值交出来,让我赶紧搞完任务去下个世界啊?   说是跟我同行,我看你是跟我同瘫,瘫在这个世界不动弹了。   农贸市场好大,陈又跟阎书一进去,就被混杂的味道扑了个满怀,脏乱,嘈杂是第一印象。   这地方不宜久留,他们在最短的时间达成协议,决定兵分两路,一个负责买饺子皮和生姜,一个负责买白菜和香菇,半小时后在第一个入口处碰头。   陈又迅速搞定前两样东西,还有空买了一斤草莓,一斤车厘子,他去入口那里,没见着人。   另一头,阎书就没那么顺利了。   他买完了白菜跟香菇,经过肉摊前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想起来自己虽然不吃肉,但陈又是很喜欢吃的,素菜饺子他吃,应该包一些荤菜的给陈又吃。   避开一个老人,阎书跟横着排列的一块块猪肉对视,头一次来买菜,有点棘手,不清楚要买哪块肉。   大叔送走一个,又送走一个,他把钱收起来,抓了块抹布擦擦油腻腻的手,忍不住问,“这位先生,你是要买肉吗?”   要搁别地儿站着,就算是站上一天,大叔也不会找事问点什么,可人就站他的摊位前面,还那么高的个子,挡着生意了啊。   阎书穿着整洁,身形高大,面容俊朗,跟农贸市场的背景格格不入,在这一片引起很大的轰动,大妈大姐们都往他身上瞅,新鲜。   他拧拧眉峰,“肉怎么卖的?”   大叔感天动地,可算是开口了,“你要哪个肉?五花肉,还是瘦肉?”   阎书说,“包饺子的肉。”   “那就五花肉。”大叔拽起一块,“先生你看这块可以吗?”   阎书抬眼,他不懂的,“行吧。”   大叔找袋子装肉,热情着呢,“先生是头一回来这里吧?要我说,这买肉买菜的活儿,我们大老爷们干起来没那么稳妥,你可以让你媳妇过来。”   阎书说,“来了,在买别的。”   大叔哦哦,他把肉递过去,“排骨要吗?这边的小排都是新鲜的。”   阎书看看,“要一点。”   大叔把排骨抄上来问,“三根?”   阎书说行。   大叔咔咔就开始剁,利索的很,完了还问,“猪肝要么?补血的,你媳妇要多吃这个,对身体好。”   阎书昂首,“要一点。”   大叔说,“来多少?十块钱的?”   阎书说可以。   大叔麻利的切了猪肝往电子称上一丢,“先生不好意思,我切多了,这是十五块钱的,你看……”   阎书不跟他废话,“就那些吧。”   大叔这是知道自己逮着一只肥羊了,他又把人往猪蹄上面引,“这玩意儿是美容的,要不要给你媳妇买两个回去炖汤喝?”   阎书挑眉,“那就两个。”   大叔送财神爷似的把人送走,他咂咂嘴,哎呀,几十年都没碰见这么好做生意的人了。   对面是卖豆腐食品的,也学大叔那套,“先生,豆腐豆干要吗?”   于是阎书的手里就多了十几块豆干,两块豆腐,还有一袋子豆泡。   入口那里的陈又隔着几条菜摊看到男人,发现一些年轻的菜贩都拿火辣辣了的目光盯着对方,他哼哼,你们再怎么盯都没用,那是我的。   离的近了,陈又看见男人两只手都提满了袋子,他把眼睛一瞪,上去就骂,“你是不是给人忽悠了?”   阎书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没有。”   “还不承认!”陈又拽起他那些袋子里面的其中一个,“这都是什么?我让你买白菜跟香菇,你呢,你买了这么多肉排骨,豆腐,还说不是被忽悠了?”   周围的几个大妈都纷纷侧头,身上按了探测仪似的,一有热闹看就立刻收到信号。   阎书低声说,“不吵。”   陈又闭了闭眼,把头偏到一边,“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阎书的面部微抽,给面前炸毛的小猫顺顺毛,“有什么好气的,家里的冰箱能放的下,买了就慢慢吃,又不会坏。”   陈又瞪他,“肉排骨这些你全不吃,我一个人吃,一次也吃不了多少,拿回去都要放冷冻,跟新鲜的能一样么?”   阎书立马摇头,“不能。”   陈又说,“所以你买这么多,是不是没必要?”   阎书以最快的速度认错,“是。”   陈又看他态度不错,就不生气了,“我跟你说啊,以后买菜什么的,你别管了,我来就行,你在医院牛逼哄哄的,上这儿来,就是一只大肥羊。”   阎书,“……”   回去后俩人就继续分工,阎书负责把需要的食材都清洗干净,交到陈又手里,剩下的事全是陈又管。   晚上就有热腾腾,香喷喷的白菜香菇饺子搁桌上,中间还搞了一盘醋。   陈又刚要吃,就放下筷子去翻阎书的酒柜,抱了瓶看不出来年份,貌似不便宜的红酒出来,开了倒酒杯里,美美的喝上一口,“今年三十我不需要值班。”   他说完了就等着边上的人给回应,比如说那好啊,我们去哪儿泡温泉,到哪儿看日出看日落。   结果对方屁都没放一个。   陈又瞧着男人一口一个饺子,吃吃吃,就知道吃。   阎书咽下嘴里的半个饺子,撩了一下眼皮说,“你不吃饺子,看我做什么?”   陈又的屁股离开椅面,两手撑着桌子站起来,凑到男人面前,亲亲他的嘴巴,“过年我们去度假吧。”   阎书放下筷子说,“到时候再看。”   陈又端着盘子上客厅沙发上吃去了,他也知道医生的休息时间不稳定,像阎书这种外科主任,很容易就因为某个手术要做,就临时破坏了休息日。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能适应是另一回事。   晚上洗白白后的睡前活动也没有啦。   陈又没睡好,夜里醒了几次,不是被尿憋醒,就是肚子不舒服,他惆怅的站在阳台仰望夜空,难道阎书已经吃腻了我这道菜?   完全没有预兆啊。   突然从狼吞虎咽,到一口不碰,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又一转身,撞到个肉墙,他吃痛的揉揉鼻子,“干嘛呢你,一声不响的站我后面。”   阎书无奈,把人摁怀里摸摸,不答反问,“你不睡觉,上阳台干什么?”   陈又尴尬了。   他能说,是因为今晚,昨晚,前晚,都没有啪吗?能的吧,都搞过多少回了,害羞这东西早离家出走,再也不会回来了。   阎书借着稀薄的月光打量青年,“想要?”   陈又耿直的承认,“想。”   阎书轻叹。   陈又,“……”   他拽住男人的手,“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说我想要,你接着就叹气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为难了?”   阎书哭笑不得,“你这小脑袋瓜子里面装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陈又白他一眼,“不就是你么?”   “……”   阎书的耳朵红了,“去床上等我。”   陈又瞪瞪瞪爬上床,踢掉拖鞋问,“趴着还是躺着啊?我想躺着,趴着膝盖疼。”   阎书在开抽屉拿什么东西,“随你。”   陈又躺着,肚皮朝上,万事俱备,只欠大阎书,他等了等,耳边翻东西的声音还在,“你磨蹭什么呢?”   一两分钟后,阎书拿了个东西走到床前,陈又看到是什么后,他一个鲤鱼打挺,“我不要你手里的那玩意儿,我要你。”   看他那么激动,阎书抿唇说道,“卫生点。”   陈又去找遥控器开灯,啪的一声后卧室玻璃黑暗,变的亮堂起来,他看着男人,发现对方手里的小东西还不是一个,是两个。   卧槽,一次用两个,那还搞个屁啊,好没劲的。   陈又安静了一会儿问男人,“你是不是有炎症了?”   阎书说,“嗯。”   陈又的眼珠子转转,“是么?我看看。”   阎书也不阻拦,任由他检查,“外面没什么异样,不过有点痛。”   陈又凑过去,从专业的角度仔仔细细的看了看,确实用肉眼看不出来什么异常,“不弄了,等你好了再弄。”   他又不是脑子被虫啃了,知道什么更重要,不会在这时候让男人遭罪。   阎书把两个T放床头柜上,“真不做?”   陈又的头摇成拨浪鼓,手勾着他的脖子吧唧吧唧,“睡觉!”   阎书单手关灯,让陈又枕着自己的胳膊,在他的额头亲了一下,“晚安,老婆。”   腊八那天,下雪了。   阎书有个会要开,陈又在医院大食堂吃了份担担面,中途碰到周医生,就跟他到宿舍去了。   宿舍还是原样,周医生明年要走,所以东西收了一部分。   陈又吃着从食堂买了的春卷,声音模糊不清,“天这么冷,人都冻成死狗,蟑螂应该全都死掉了吧?”   周医生说,“据说啊,只是据说,蟑螂会在冬天来之前找个安全的地方产卵,温度一回升,那些卵就会生出蟑螂。”   陈又顿时就觉得这宿舍的犄角旮旯有蟑螂卵,嘴里的春卷都不好吃了。   周医生把一个袋子拿出来,“这些都是你的资料,我给你整理了一下,你看看有没有缺少的。”   陈又随意翻翻,“没少,都在呢。”   他提着袋子离开宿舍,老远就瞥见了对面树底下的一个人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只见过几次面,竟然隔这样的距离都能认出来。   单良穿着件深灰色的连帽羽绒服,蓝色牛仔裤,白色板鞋,这种穿着打扮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气色比咖啡厅那次更差了,整张脸都透着一种被死亡腐蚀的感觉。   他的手里端着什么东西,上面被一块布盖着,似乎很珍贵的样子。   陈又往那边走过去,“你来找我?”   单良说是,他把手里的东西连同布一起推向陈又,“医生,这个送给你。”   陈又眨眨眼睛,伸手把那块布掀开,看到一座城堡,是用木头搭的,“好漂亮啊,是你自己做的吗?”   单良点点头,“嗯。”   陈又把城堡小心接过来,眼睛里有亮光,“我很喜欢,谢谢。”   他不好意思的说,“你送我这么珍贵的东西,我请你吃饭吧?”   单良摇头,“不了,医生,保重。”   陈又看着年轻男人的身影,他莫名其妙的响起自杀的姜美人,眼皮忽然就开始跳,“单良!”   走动的身影没停。   陈又越想越觉得渗人,不好,这人八成是想了结自己,不想活了,他在咖啡厅那回跟对方说了一大堆话,都抵不上姜美人的自杀来的刺激,这时候他冷不丁想起来一件事,连忙追上去,用另一只手把人拉住,“你跟我走一趟。”   单良像是被什么蛰到似的,猛一下挥开。   猝不及防,陈又被挥的后退好几步,差一点就摔倒在地,他没生气,只是奇怪对方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就算是有艾滋,碰一下手也是可以的嘛,哎,可能是被别人歧视怕了吧。   单良僵了僵,气息有些紊乱,过于苍白的脸因为某种情绪变的有点红,“医生,对不起。”   陈又喘口气说没事,用很温柔的语气说,“你上我那儿去,我有个事要跟你讲。”   单良垂了垂眼,半响说好,也没问是什么地方,就跟着去了。   到了公寓,陈又请单良进来,边开鞋柜拿拖鞋边说,“你随便坐,不要紧张,我进去给你找个东西。”   立在门口,单良有些局促,他已经很久没有被邀请到别人的家里了,不知道怎么迈开脚。   陈又转头,好家伙,对方还在原地,鞋子黏地上了,“进来啊。”   单良怔怔的看着门里的人。   陈又努力让他放松,“鞋子在这儿,你换上……”   他的声音被打断,“有一次性鞋套吗?”   陈又二话不说就拽着单良的袖子把人拉进来,哥们你这样不行啊,你的心态很有问题,哎,怎么弄好呢。   话又不能说重,他早就发现了,这人的精神方面有点不对劲。   “茶几上有水果,你想吃什么就自己拿,等我啊。”   陈又说完就跑进书房,前些天阎书告诉他的,说姜美人留了个纸袋子,不晓得里面是什么东西,只看到纸袋子的背后写着两个字,单良。   仅仅是两个字,就给陈又透露了很多信息,他脑子里那些猜想全部得到验证,一切都变的明朗清晰起来,可惜一个当事人已经死了,另一个人也是随时的事。   单良没有乱动,也没有乱碰,只是垂手站着,和眼前温馨的公寓之间隔了一个无形的世界。   两三分钟后,书房的陈又从档案柜里找到自己想要的纸袋子,拿了出去说,“这是姜医生给你的。”   单良的眼皮一颤,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问,“医生,你都知道了吧?”   陈又嗯了声。   单良扯了一下没有血色的嘴唇,“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卑鄙?”   陈又说,“我不那么觉得。”   单良的身子一震,他不再多说什么,垂眼看着那个纸袋子,眼底掠过一丝阴冷。   陈又猜到这人会在出门后就把纸袋子扔掉,就劝他说,“不看看吗?”   单良说,“没有意义了。”   陈又的呼吸一滞,“你看都不看,怎么就知道没有意义?”   他说起自己身上的一件事,“有一次我报名参加歌唱比赛,结果我感冒了,嗓子特别疼,我爸妈觉得我都那样子了,干脆别去参加算了,反正没什么意义。”   说到这里,陈又的嘴角一弯,得意洋洋,“我去了,还因为一把破嗓子拿了三等奖。”   “我是想告诉你,不管是什么事,你要先去做,之后才知道有没有意义。”   单良抿了抿唇,“医生,你很喜欢唱歌吗?”   “嗯,很喜欢的,开心不开心都听听,”陈又说,“我最喜欢《双截棍》,要不我给你唱几句?”   单良的眼神闪动,“好啊。”   陈又清清嗓子,这就开唱了,唱到兴奋点还会挥动胳膊腿,做几个酷炫的霹雳舞动作。   那种阳光与单纯从他的眉眼上散开,很干净,也很温暖。   单良看着看着,入了神,他想起自己来不及画上色彩的青春年少,想起学校的操场,上课的铃声,老师的唠叨,班里同学的欢声笑语,还有永远做不完的课题。   歌声停止,单良的那段美好时光也消失了,他重回冰冷发臭的现实。   陈又去喝口水再回来,“看看吧。”   半响,单良把纸袋子打开,里面有一张卡,还有一封信,他拿出那封信,目光往下扫动,几瞬息后剧烈一颤。   陈又一直盯着,见单良看着信,忽然抖动肩膀笑起来,笑的他浑身发毛,怎,怎么了啊,你看就看,干嘛笑啊?   单良笑了很长时间,笑的眼角都红了,湿了,原来那个女人体内的病毒不是因为他,真是好笑啊……   到底是谁命不好呢?   单良将信纸用力捏紧,又缓缓松开,这都不重要了,他转过身,对着陈又第三次鞠躬,这次维持着那个感激的姿势,足足有好几分钟才站直了身子。   “医生,我很幸运,能够遇见你。”   陈又懵逼,直到人走了,他都没有回过神来,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对方怎么一副对待恩人的样子对待他啊?   “卧槽,不好,我忘记给阎书说一声了!”   陈又赶紧抓手机,发现没电关机,他的手抖了一下,正要去找充电器,门锁转动的声音就响了。   阎主任开完会没见着老婆,一打听就匆忙赶了回来,生怕老婆被人拐跑。   毕竟人蠢,那种事很有可能会发生。   陈又笑着去解释,把事情的经过一点不隐瞒的说了,“就是这样子,纸袋子被单良拿走啦,姜医生的遗言他也看到啦,跟你跟我都没有什么关系。”   阎书叫他去洗手。   陈又照做,在哗啦水声里头问,“你这么跑回来,医院可以吗?”   阎书说,“当然不可以。”   陈又,“……”   阎书捏捏鼻梁,“老婆任性,我能怎么办。”   抽抽嘴,陈又走到他那里,把湿答答的手往他脸上蹭,“谁任性了?瞎说,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我这么听话的了。”   阎书摇摇头,“你这么夸自己,真的好吗?”   陈又很无耻,“我觉得没问题。”   阎书把人抱怀里,“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老婆,下回能不能不要一声招呼不打就跑啊?”   陈又从他怀里抬头,“好吧,以后不会了。”   俩人抱一抱,亲一亲,摸一摸,该干嘛干嘛,好着呢。   陈又以为那是最后一次见到单良了,没想到过了不到十天,他又见到对方,是在公寓楼底下。   阎书把车停下来,陈又跟他眼神交流后就自己下去了。   虽然陈又还是没有记起来过去的事,但是那种灵魂深处冒出来的熟悉感越来越多,充斥在生活当中,他们之间最不缺的就是信任跟默契。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月光皎洁,单良给陈又的感觉没之前那么阴暗了,肯定有什么在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变化。   单良开口说,“医生,我买的明天的车票,要走了。”   陈又的双眼一睁,“你要去哪儿?”   单良的声音很轻,却不见以往的绝望,灌入了别的东西,“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医生你对我说过的那个世界。”   陈又在心里替这人高兴,能迈出这一步,是新的开始,只要继续往前,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只是,我说的那个世界是瞎编的哎,没事没事,你去看去走,绝对会被很多新奇的自然风光和人文趣事给吸引住的。   “真的啊,那好啊,你要是方便,能给我写明信片吗?”   单良深深的望着面前的人,对方提出这个要求,是在担心他会放弃,会想不开,做出轻生的事。   陈又摸摸鼻子,觉得自己那个心思被看穿了,“不方便也没……”   “方便,医生,我会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你寄明信片的。”单良看一眼车子的方向,对面前的人说,“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陈又说可以啊,他就被抱了。   只是一个短暂的拥抱,短到他都来不及做出回应,对方就松开手,后退一步,挺着背脊往来时的方向走。   陈又望着年轻男人的背影,把上次没有当面说的祝福送给他,“单良,祝你健康快乐——”   单良的背影一顿,他的嘴唇动动,无声的说了声谢谢。   陈又上台阶,对后面关了车门出来的阎书说,“为了奖励你没有小心眼,一会儿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   “别做好吃的了,就葱油拌面吧,我有一周都没吃了。”阎书大步靠近,跟陈又肩并肩走,“过几天有个事要告诉你。”   他之所以不过问有关单良的事,是因为很了解陈又的善良,从来就不曾改变过。   陈又勾他的肩膀,“哎哟,阎主任,你说是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还要过几天,不能现在说么?”   阎书说,“不能。”   “你好好走。”   “好不了,我天生这样子。”   阎书按了按太阳穴,把人往怀里一捞,手臂禁锢,“站好了,不然我就在这里亲你。”   陈又哼哼,“主任你拉倒吧,你就是说说,吓唬不到我。”   阎书看怀里的人,真是无法无天了。 第143章 主任你好啊(17)   阎书说过几天有个事要告诉陈又,陈又天天问,全特么是一句话“过几天。”   好多个几天都过去了。   陈又抓着阎书的胳膊,脸色很不好看, “我发现了, 你不痒也不抓,根本不是有了炎症, 你就是不想跟我打炮了对不对?!”   阎书在插花,手里拿着把剪刀, 他怕不小心弄伤陈又,就把嗓音一沉,身上的威势也散发了出来, “你站远点说话。”   陈又撇嘴, 很委屈,“你吼我。”   阎书扫他一眼,凶巴巴的说, “把眼泪给我憋回去,你再不松手,我不光吼你,还会打你屁股。”   吸吸鼻子,陈又重重的哼了声,二话不说就塔拉着拖鞋掉头往大门口走,准备离家出走。   阎书揉揉眉心,“把手机跟钱包带上。”   陈又的脚步一顿,对噢,离家出走这种事他是第一次做,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不管怎么说,他也不能亏待自己,于是就退了一步两步三步,没回头的把手伸过去,抓走茶几上的手机跟钱包。   阎书在陈又背后说,“不要吃肯德基。”   回答他的是嘭的关门声。   阎书摇摇头,咔嚓把花枝剪掉一截,他把花放进花瓶里面,丢了剪刀去阳台看,不多时,瘦高的身影从楼道里走出来,一边走,被长裤包着的翘臀还一颠一颠的。   “瞎跑什么……”   阎书的面色温柔,笑着喃喃自语,“谁说我不想跟你打炮,你晚上睡的跟一头猪一样,哪知道我夜里起来冲过几次凉水澡?”   他叹口气,满眼的宠溺,“傻。”   楼底下的陈又突然回头看去,9楼的阳台那里连个人鸟都没有,讨厌的错觉。   小区的绿化做的蛮好,木桥,凉亭,喷泉,水池,还有很多知名的,不知名的花花草草。   木桥那里没什么人,陈又走过去,站在桥上往下看,有几条很大的金鱼在桥底下,一动不动的,在躺尸。   “你们说我是不是不应该离家出走啊?这是女孩子会做的,我一个大老爷们做这事,好没面子啊。”   陈又对着几条金鱼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大推有的没的,“以前吧,他天天要跟我玩耍,我说不,他死活都不行,就是要玩,一次还玩好长时间,最近一下都没有过,他很喜欢把我亲到头晕眼花,天崩地裂的,现在就只是嘴对嘴么么哒,真不是我疑神疑鬼。”   “是吧,听我这么一说,你们也觉得他不对劲吧?很明显的嘛。”   几条金鱼静止了似的。   陈又的身子前倾,趴在栏杆上,两条手臂搭下去,前后甩动,“我肯定不会怀疑他跟谁好,真的,这个自信我还是有的,毕竟我腿这么长,人也这么帅,我就是觉得,他有事瞒着我。”   “你们晓得么,他手底下的一个美人因为艾滋自杀啦,他的检查报告我没看到,你们说说,我能不胡思乱想么?”   陈又打了个冷战,“说实话,我有点后悔离家出走,待会儿他要是不出来找我,我怎么好意思回去啊?”   他嘀嘀咕咕,要死了,不行,还是找个地方吃点东西让自己静一静吧。   片刻后,陈又坐在公寓附近的悠闲会所,点了一份甜点,一碗牛肉粉丝,还有一壶茶,美滋滋的等着。   这会所他是第一次来,平时休息的时候不多,几乎都跟阎书腻在一块儿,俩人很少出来消费,都在家,吃完了可以立马啪,既省时间,还省了开房间的钱。   服务员端着牛肉粉丝过来,陈又把碗移到自己面前,把筷子的包装纸一拆,就伸进碗里捞一捞,牛肉切的挺大块,薄厚还算均匀,他吃一口,不满意的摇头,太软啦,没有嚼劲,味道也不咋地,跟他上菜市场买了新鲜牛肉回来卤的差远了。   脑子里突然响起一个机械音,陈又吓了一大跳,粉丝上裹着的辣油全堵在嗓子眼里,他辣到了,赶忙去拿提前倒了放凉的茶水喝。   “卧槽,你要么不出来,一出来就吓我!”   系统说,“我来通知你,任务的最新进度是6.9。”   陈又一愣,“真的啊,那我不是很快就要搞定任务,离开这个世界啦?”   系统说,“可能吧。”   “哎呀,还是很顺利的嘛,”陈又倒着茶,冷不丁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把茶杯扣桌上,质问系统,“说,你是不是对我的记忆做了手脚?我这个世界不是第一个世界,是第七个,我前面六个世界都完成了任务,目标也都是同一个,阎书已经把所有的事都跟我说了!”   系统很淡定,“那你还要我说什么?”   “……”   陈又少有的严肃,一点嘻嘻哈哈都没有,“我要你亲口再跟我说一遍。”   系统半死不活,“就是那样。”   陈又翻白眼,“你是默认了阎书说的那些话是么?那你能不能跟我讲一讲,为什么任务目标都是同一个,是只有我这样,还是每一个宿主都是这么来的?”   系统拒绝,“我不想说。”   陈又快被它气死了,“……你不觉得自己这么做很过分?”   系统说,“我很后悔。”   陈又一惊,不得了,这是开始反省了?他聚精会神的往下听,看对方能不能说出一个充满酸甜苦辣的故事出来。   默了好一会儿,系统说,“算了。”   算了?卧槽,老子等半天,你就想用这两个字打发?陈又不服,“为什么要搞掉我的记忆?”   系统说,“为了你好。”   陈又呵呵,那时候老妈给他报班,大班小班各种班,往死里逼他,说是为了他好,结果他不但没学好,还产生生理性的厌恶和排斥。   老妈高考的前半年给他炖各种补品,说是为了他好,结果把他搞的病倒在医院,落下很多课程,差点错过高考。   真是的,就不能问问他的想法,听听他的意见么?   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有点糟心,他跟系统说,“你把我的记忆恢复了,我还跟你好。”   系统斩钉截铁,“不可能。”   陈又呵呵,“你非要这么玩我?”   系统说,“和电脑数据一个道理,你的记忆已经清零,无法恢复。”   陈又死了。   骗子,回回都在撒谎,还在逗我,一定是!   他冷笑,“你真把我当智障?我告诉你,我早就知道阎书的恶念值是因为我,只要我想起来过去,找回记忆,他的恶念值就会消失。”   系统顿了顿说,“你聪明的让我讨厌,我还是喜欢智障的你。”   陈又气的不想跟系统说话了。   把一碗牛肉粉丝吃完,陈又肚子里的那团火没啦,他拿纸巾擦擦嘴,瘫在沙发上,等着没那么撑了就去干掉甜点。   “行了,我不是无理取闹,不知好歹的人,我知道你的目的是想帮助我,让我回家,关于这一点,我很感谢你,不过老四啊,咱能不能好好的来,诚信第一你说是不?”   系统突兀的说,“破纪录了。”   陈又没懂,“什么意思?”   系统说,“以前你生气都不超过三秒,这次是五分钟二十六秒。”   陈又抽了一下脸,连这个都做记录,你对我爱的可真深沉,“我之前那六个世界,是不是都跟阎书过的很好啊,我跟他每个世界的结局是什么样子的?”可能不会很幸福,看阎书的恶念值就知道了。   系统说,“剧透没意思。”   陈又说,“你不是说记忆清零,我永远不会……卧槽,你是说,我还能想起来?”   系统隐身了。   陈又兴奋的抖腿,这是他的一个毛病,一控制不住就抖,打小就这样,到任务世界换了副身体还是改不掉。   原来他还有机会记起来啊,真好。   套路,都是套路,但是这次的套路还挺可爱的。   冬天日头短,到了下午四点多,天边就牵过来一条黑幕,一点点展开,试图遮盖整个天空。   陈又从会所出来,在小区周围转悠,嘴里哼唱着歌,心里的小人在急的上蹿下跳,怎么还不出来找我呢?阎主任是几个意思?真不管我啦?   他第三次转到小区的正门那里,没有没有,还是没有阎主任的身影。   这么沉得住气?陈又不开心的撇了撇嘴,蹦到花坛那里的台阶上蹲着,逗对面的大花猫玩,“喵~”   大花猫不搭理,继续高冷。   陈又对着它喵喵了好几声,我好无聊我好寂寞啊。   大概是喵的太烦了,大花猫终于爱答不理的瞅了瞅,发现不是跟自己一国的,就后退着撒腿窜进花丛里,跑没影了。   陈又很无语,得,唯一的小伙伴也没了,他唉声叹气,忧伤的摸出手机刷刷,短信,没有,电话,没有,很好,阎书,你真的很好!   小区门口的两个关卡挺忙活,有各种价位的车一辆辆开进开出,老人推着小孩从某个公园或者游乐场回来,年轻貌美的女白领哒哒哒的踩着高跟鞋下班了。   陈又打了个哈欠,他放下来的手停在半空,无意间瞥到一个人影从门口那里出来,哼哼,算你有良心。   阎主任找小狗似的唤了两声,“陈又。”   台阶给出来了,就搁自己眼跟前,陈又不会再拧巴,就顺着台阶下来,“哎!”   他甩着两条腿过去,不由自主的撒娇,自己离家出走,还委屈上了,“好冷,你摸摸我的手,我快冻死了。”   阎书一摸,确实很冰,“谁让你在门口待着,不找个有暖气的地方?”   陈又小声嘟囔,“我这不是怕你找不到我么……”   所以才上小区门口,最显眼的地方,就差往自己背上丢个大旗了。   阎书无奈,伸手捏捏他的脸,“回家。”   陈又跟着男人,“刚才好多人呢,你阎主任的名声还挺大的,你捏我的脸,不会被人误会什么吧?”   阎书说,“不管他们。”   陈又笑呵呵,还别说,阎主任,我就爱你这叼样。   首次尝试离家出走,为时两小时四十分钟,最后以家主出来寻回收尾。   晚上搞了个炉子,有粉条,香菜,土豆,香菇,青菜,胡萝卜,豆泡……没放肉,全是素菜,陈又单独给自己做了个红烧蹄膀,金灿灿的,很甜,他拿筷子挑出一块肥的吃,满嘴肉香,好吃的呢。   可惜阎书不吃肉,这得跟多少美食擦肩而过啊。   陈又在蹄膀里面搞了块纯瘦肉蘸蘸汤汁丢嘴里吃,好奇的问,“你为什么不吃肉?”   阎书夹着香菜吃,“没有原因,就是不喜欢。”   陈又吃着吃着,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   阎书挑眉,“哦?”   陈又咽下嘴里的食物,“你的前身是只兔子,兔子不吃肉。”   阎书,“……”   他夹了一筷子青菜到陈又碗里,操心大家长的口吻说,“不要总是吃油腻腻的肉,蔬菜也要吃,营养要均衡。”   陈又把青菜扒到一边,就着饭扒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知道啦。”   饭后,阎书负责刷锅洗碗,陈又负责切水果,待会儿俩人要在客厅看电视,还要哼哼哈嘿。   陈又是这么想的。   谁晓得水果消灭了,哼哼哈嘿的影子都没有。   陈又盘着腿,面对着在调电视的男人,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   阎书调到某个电视台,正播放着武侠片,刷刷刷的都是刀光剑影,快意恩仇,音效的感觉和取景都很不错,“怎么了?”   陈又还是不说话,白天他问这人有关打炮的事,对方没有正面回答,把话题拽开了,现在也不想跟他玩,这让他怎么能安心的下来。   阎书放下遥控器,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亲,“电视不看了?”   陈又勾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也搭上去,把他拉下来再去亲,看个屁啊看,干大事要紧。   阎书的手放在陈又的后颈,用食指跟中指轻轻摩挲,他半阖眼帘一下一下的亲着陈又,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多时,俩人就从客厅沙发转战卧室。   后半夜,陈又躺在床上,身上冲洗过了,散发着沐浴露的香味,他的头发还有点潮,不想吹干,一半原因是懒,一半原因是心里有事。   阎书跟他玩耍的时候,很明显的有很大的不同。   怎么说呢,就是从猛虎变成蜗牛,那种差别,真心不能接受。   听着浴室的水声,陈又在心里问系统,“你跟我说实话,阎书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系统说,“祷告吧。”   “……”陈又烦的,“行了行了,你还是继续隐身吧。”   系统说,“记得祷告。”   陈又诡异的从一成不变的机械声里听出了认真,他呆了呆,赶紧坐起来,虔诚地对着主做了一个祷告。   万能的主啊,我又来啦。   阎书洗完澡出来,就看到青年双手合在一起,眼睛还闭着,好像在搞什么东西,他擦着头发问,“你干嘛呢?”   陈又把祷告做完,“我在跟主说话。”   阎书的面色漆黑,“那你都跟主说了什么?”   陈又拽被子,“我把你介绍给主,说你是我男人,请求它保佑保佑你。”   阎书一怔,他失笑,“你啊。”   陈又拍拍被子,别你啊你啊的了,赶紧上床睡觉,明天又是一个好日子。   阎书去把头发弄干,躺在陈又身边,把他往自己怀里带带,用腾出来的那只手压压被子,这才睡去。   两天后,陈又在给一个湿疹比较严重的病人做检查,护士来敲门,说院长让他去一趟,具体也没说是什么事。   陈又给病人开了药,叮嘱完后就去了。   办公室里的气氛很压抑,院长坐在椅子上喝茶,“阎主任刚才来过,你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吗?”   陈又摇摇头,不知道啊,主任他是大孩子,有个什么事都是自己做主。   院长沉沉的叹口气说,“他不干了。”   陈又惊的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不会吧院长,我一点苗头都没看到啊?   院长盯着青年,发现对方是真的惊愕,没有在装,他皱了皱眉,那看来是自己误会了,阎书有那决定,不是被枕边风吹的。   “我还以为是你的主意。”   “……”陈又扭扭脸,正色道,“院长,这件事我完全不清楚。”   院长咳了一声,“是我想多了。”   他瞧着青年,模样不错是一方面,最特别的是给人的感觉,很阳光,像一株生长中的小树,“你跟阎主任没什么事吧?有没有什么内部矛盾?”   事情搞的不能让我满意算不算?陈又不好意思把这事讲出来,怕吓到院长他老人家,“应该没有。”   院长皱皱眉,“阎主任要走,你呢?你怎么打算的?”   这个,他在我在,他不在,我肯定不在啊,陈又说,“院长,我能不能去找阎主任问问情况再说?”   院长沉吟,“去吧。”   陈又去心外那边,到阎书的办公室门口敲门,里面传出来声音,“进来。”   他进去,一眼就看到男人在收拾办公桌,来真的了。   阎书抬眼,“你来的正好,我有个事要跟你……”   “我已经知道了。”陈又快步走到办公桌那里,手撑着桌面问,“在医院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不干了?”   “腻了。”简短说了一句,阎书看着陈又,目光深邃温和,“跟我回老家吧。”   陈又懵逼。   回老家?阎书还有老家吗?哪儿呢?他没从对方的个人信息里看到这一条啊,难道是他看漏了?   阎书握住陈又的手,放缓语调,“我带你去过一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生活,好不好?”   男人的眼神温柔,声音也是,听的人晕晕乎乎的,像是一脚踩在棉花糖上面,陈又糊里糊涂的,什么也没再问就给答应了。   第二天,拖拉机停在路边。   陈又抱着背包跳下来,屁股君颤颤巍巍的,离死不远了。   他看看地上坑坑洼洼的,连小虫子都不愿意翻爬的山路,心疼自己的屁股,天知道他有多少次都想跳车。   这一路非常艰辛,先是飞机,然后是大巴车,公交,面包车,三轮车,最后是拖拉机。   说好的带我过一种没有体会过的生活,就是这样?   陈又绝望的把背包丢地上,可怜巴巴的歪上去,他看着男人在跟拖拉机师傅问路,要不是自己实在没有体力了,真想冲上去拍几下男人的屁股。   闹闹闹,就知道闹,要带我来老家,结果都不晓得老家在哪里,主任你是看我没笑话可笑了,特地给我整了一个,指望我笑到明年吧?   陈又把眼皮翻翻,就垂下去打盹,太累了,他本来不晕车的,结果在大巴上面狂吐,吐的要死要活,躺阎书腿上起不来,把前后和旁边的叔叔阿姨们都吓到了,还以为是有什么毛病。   坑爹啊。   阎书终于跟司机师傅问好了路,他过来对坐在包上的青年说,“走了。”   陈又的屁股赖在包上了,“歇会儿。”   阎书哄着小朋友,“就在前面不远了,到家了再歇。”   陈又支着个脑袋往前看,放眼望去,只有一条望不到底的山路,骗子!“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不远了是有多远?”   阎书说,“翻过一个山头就差不多了。”   “……”   陈又拉他的手,哽咽着说,“哥,我想赶紧到地方,把鞋子脱了让两只脚吹吹风,再躺一躺喝口水,能不能帮我实现?”   阎书的面部微抽,强行把包上的青年拽起来,一起上路。   他们翻过一座山,走过一条河,没到。   陈又看男人眉头的川字,就想脱了鞋堵他鼻子上。   看看,又迷路了吧,让我说你什么好?大冬天的,真不带这么玩的。   阎书心虚,“往前再走走。”   陈又连个眼神都不想,他生气了。   两人走了一会儿,看到一个老伯在放牛,老伯是真老伯,牛也是真牛,不是幻觉。   阎书一手提着行李,一手牵着陈又,大步往老伯那里走去,“请问前面是不是沙塘村?”   老伯突然见到陌生人,还是一下来了俩,他有点懵。   阎书做了自我介绍,说他是谁谁谁的孙子,有很多年没回来了。   老伯一听,顿时就激动的老泪纵横,“娃,是你啊,没想到大伯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   接下来就是认亲环节。   原来老伯算是阎书的大伯,虽然不是亲的,但还是有那层关系在。   陈又在心里拍手,好好好,这年头最大的幸运就是在活着的时候见到想见的人,做到想做的事。   他跟大黄牛对视,你好啊,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大黄牛扭过头,估计是觉得这人太热情了,它一个乡下的娃娃,有点吃不消。   阎书的余光扫过,他跟老伯说自己的同伴脚受伤了,能不能在牛背上趴一下。   老伯二话不说就跟自家的大黄牛沟通,大黄牛就甩甩尾巴,把前后蹄都曲下来。   陈又看的眼睛都瞪大了,好厉害啊,想给大伯竖大拇指。   阎书叫陈又上去。   陈又害怕的跟他说,“我怕牛把我甩出去。”   大伯听见了,就说,“不会不会,我家大黄只会踢人,不会把人甩出去。”   陈又,“……”大伯,你真耿直,我喜欢。   做了一番思想斗争,陈又抓着阎书,借力趴在大黄牛的背上,他发现大黄牛挺温顺的,就慢慢放松了手脚,开始看起风景。   陈又的角度是他的身高加上大黄牛的身高,这地方虽然人烟稀少,但可以说是山清水秀,跟大城市的花园,小乔,河流不同,更能体现出大自然赋予的一切。   十几分钟后,三人一牛抵达村口。   村子里都是些老人和小孩,他们看到两个陌生人,都露出好奇,戒备的表情。   老伯出面,把事情一说,老人们才放下戒备,欢迎新来的两个年轻人。   小孩在都躲在老人的身后,怕生。   陈又望了望,发现都是女孩,没一个男孩,他猜到了某个可能,不过没在这时候说。   老伯把阎书跟陈又带到老屋门前,用干枯的手指指着说,“就是这里了。”   老屋有多年没住过人了,很破旧。   陈又抬头看,感觉这老屋被风一吹,都能晃上一晃,他好怕自己夜里睡觉,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反观阎书,非常淡定。   老伯牵着大黄牛回了自己那里,跟老伴带了被子和不少用品过来,非常客气。   陈又一口一个谢谢的把两个老人送回去,对着老屋发愁,他吸一口气,全特么都是灰尘。   阎书脱掉大衣,“你坐着,我来收拾。”   拉倒吧,你一个来,几天都搞不定,陈又揪着眉毛在老屋里转了转,就开始摆出一家之主的样子,让阎书过来说话。   叽里呱啦的交流完毕,俩人达成协议,一个负责搞定院子,鸡棚,厨房,猪圈,一个负责搞定堂屋,南屋,西屋,还有个放杂物的屋子。   天完全黑了,月光羞答答的在天上挂着,不时给看它的陈又抛个媚眼。   陈又看的脖子酸,索性不看了,就坐在门槛上抱着瓶矿泉水喝,他已经把几个屋都收拾干净了,就是这么利索,再看看院子里的那位,虽然在手术室比他牛逼,但是到这儿来,不行,真不行。   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水,陈又缩缩脖子,一阵风吹过,凉又冷,把他身上的臭汗吹的往鼻子里钻,熏的他头晕眼花,“别搞吧,先吃东西吧,我饿了!”   阎书放下扫帚,抬起手臂擦擦额头的汗水,“好。”   幸亏在路上买了两桶泡面,不然晚上还不知道能吃上什么东西,估计只能吃土。   陈又吃着自己碗里的,眼睛往阎书那碗瞅,“你的好吃不,辣不辣?”   阎书说还行,他捞起泡面里的卤蛋放到陈又碗里,“吃吧。”   陈又拿筷子把卤蛋拨拨,夹成两半,跟阎书一人一半,连汤都喝了,“院子明天我帮你一起收拾,洗洗澡睡觉吧,你说呢?”   阎书把泡面盒放进袋子里,“好。”   俩人去拿水壶烧水,一壶接一壶的烧,放满一个大水桶。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不是死猪,肯定是怕被开水烫的,这么一大桶热水,至少要大半桶冷水兑着才能下得去手,可是村子里就一口井,在村东口,离老屋还有点距离。   陈又装死。   阎书的额角抽抽,没用什么力道的踢了一下他,“在家里待着,不要乱跑,听到没有?”   陈又说听到了,他目送男人提着两个空桶出去,顿时觉得对方的背影特别伟岸,特别高大,“慢着点啊,有事喊我。”   喊完了,陈又就拿出手机对着上空刷刷,信号不怎么好,他上院子里刷,看看新闻,人主任就回来了。   陈又连忙收了手机去帮忙把水桶提到屋里,“辛苦啦。”   阎书卷着袖口,“去拿衣服。”   天寒地冻的,抱着个桶蹲在地上,搞一瓢水往身上浇是什么感觉呢,这么说吧,就跟做梦似的,水已经浇完了,一点热气都没有。   陈又连胳膊肘的灰都没有搓,他哆哆嗦嗦的穿秋衣秋裤,“哥,答应我,咱明儿招人来按个热水器好不好?”   阎书在气定神闲的搓着膝盖,“我大老远的带你过来,就是要过这种平平淡淡的生活,如果想舒服,那干脆就回去。”   陈又脱口而出,“好啊!”   阎书睥睨他一眼。   陈又打了个冷战,手忙脚乱的把秋裤的裤腿往一只脚里头套。   估计是太急了,他的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一头栽进桶里,在半空被一条胳膊抱住了。   阎书把人扶好了,“靠我身上穿。”   陈又靠过去,快速把两只脚都套进秋裤的裤腿里面,把秋裤一拉,就去瞅着男人,忍不住去拽一下,又去拽一下,“行行行,我陪你。”   阎书慢条斯理的翻着秋衣穿,“那说好了,不准跟我闹。”   陈又嗯嗯,心说我敢跟你闹么,你掀一下眼皮,我都能起鸡皮疙瘩,真不知道是不是我上辈子欠你的。   睡觉的那屋向南,潮气不大,被陈又那么一收拾,还很整洁,尤其是木头的床,木头的老式衣柜,木头的桌子,都散发出一种古朴的感觉,它们在无声无息的传达着那个年代的故事。   陈又往被子里缩,闻着一股味儿,估计老伯没拿出来晒,他寻思明天一定要搁太阳底下吹吹,“对了,问你个事啊,我进村那会儿看到的怎么都是小女孩啊?”   阎书简短的给陈又解释了一下。   就是所谓的重男轻女,家家户户都是生了女孩,接着生,还是女孩,再生,反正死活都要生出一个男孩出来,如果没有,那在街坊四邻面前都会抬不起来头。   孩子妈会被人看不起,孩子爸也会被人嘲笑说无能,夫妻生活好不了,一个家也不像是家的样子。   陈又的猜想完全正确,他咂咂嘴,真可怕,“我们要不要给你大伯一些钱啊?他给我们好几床被子,还有不少盆啊桶啊的。”   “我有打算。”阎书翻身,把人往怀里带带,用手圈着说,“睡吧。”   陈又打了个哈欠,白天太累,他很快就睡着了。   阎书听着耳边的呼吸声,他低低的叹口气,也合上了眼皮。   第二天,天还没凉透,公鸡就打鸣了。   陈又跟阎书都是懵逼的,好像是在做梦,听到的鸡叫声是在梦里。   两三分钟后,有汪汪声传来,从村东头响到村西头,像一个顽皮的小孩,撒着泼的想要大人们起来陪它玩耍。   陈又趴在床上,脸滚床单,滚了两圈后,醒了。   阎书没滚,这事不可能干的出来,他是被陈又搁在外面那只冰手给凉醒的。   俩人头抵着头,四目相视,全新的生活正式开始了。   这地方远离城里的喧嚣,繁忙,呼吸的不是汽车尾气,只有草木混着泥土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白天开,晚上在,永远不会消散。   老伯隔三差五的过来,给一些吃的,都是自家地里长的,绝对的绿色食品。   陈又特喜欢吃老伯给的那瓶咸菜,脆脆的,有点儿甜,还有点儿辣,在他看来,比老干妈还要下饭。   阎书让他少吃,“腌制食品吃多了致癌。”   陈又嘴里咬着根筷子,声音模糊,“不吃咸菜吃什么,我都快淡出鸟来了。”   阎书看青年说话的时候,嘴里的筷子一抖一抖的,生怕他一不留神,那筷子就戳到他的喉咙,就伸手去给拽下来,“好好说话。”   “我想吃肉。”   陈又抿嘴,眼巴巴的说,“主任,我想吃肉。”   阎书按按眉心,家里养了个肉食小动物,不伺候好了还真不行,下午他上山去了,回来时手里提着一只特肥的鸟雀。   坐在门槛上擦鞋子的陈又听到脚步声,他一抬头就看到阎书,也看见了那只鸟雀,眼睛都泛绿光了。   把鞋子一丢,陈又欢呼的小跑着去迎接,那架势妥妥就是对待打了胜仗的大王,“怎么搞到的,是拿东西打的么?还是你上山的时候,正巧看到一只鸟雀撞死在地上?”   阎书把鸟雀给他,“别凭了,拿去吧,想怎么烧怎么烧。”   陈又一手拿着鸟雀,一手去搂男人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一口,“你真棒。”   说完就开开心心的跑厨房去了,准备大干一场。   站在原地,阎书摇摇头,看来爱吃鸟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他是拿弹弓把鸟雀打下来的,弹弓是问老伯拿的,老伯原本是给孙子搞的,后来孙子被儿子儿媳接走,玩具多了去了,弹弓就被丢在杂物堆里。   老伯一听阎书要借,就直接把弹弓找出来给他了,说随便怎么弄,坏了也没事。   陈又把那只鸟雀清炖了,吃了差不多一周,不是他胃口小,是他紧吧着吃,不敢放开,谁知道下一只是什么时候,也许是在年前,也许是在年后,也许是在下一个冬天。   快过年了,连一片雪花的影子都没叫着,村里的老人说这地方很少下雪,就是湿冷。   陈又抱紧阎书,白天抱,晚上也抱,把他当移动的大型取暖器,都这么腻歪了,竟然也没搞事情,不止是吃的淡,日子过的爷淡的可以了。   这里的小孩子跟大城市的不能比,她们没有大大小小的游乐场可以玩耍,只能在草堆里捉迷藏,玩泥巴,爬树,把自己弄的满身灰扑扑的。   年三十那天,一群孩子上山里打柿子去了,有个小孩爬树上摘,不小心摔下来,额头撞到石头。   陈又听到外面的动静,就从院子里探出头看,叫住一个大妈问,“怎么了这是?”   大妈急急忙忙的说,“不好啦,出大事啦,老陈家的娃从树上摔下来,把头给摔破了,流了好多血,老陈抱着娃哭,说他也不想说了!”   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陈又赶紧去屋里喊阎书,用最快的语速把事情说了,“快快快,快跟我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阎书坐在椅子上没动,他放在腿上的两只手蜷缩着,上面有一些小口子,是刚才给老屋修屋顶弄的。   陈又突然手脚冰凉,“你不是感染了?”   阎书没抬眼皮,“什么?”   陈又冲过去,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我问你,你是不是在医院的时候就感染了?!”   阎书没出声。   陈又打了个寒战,立刻就去抓阎书的手,却被避开了,他的眼眶一红,“阎书,你不能骗我。”   阎书半响说,“是。”   陈又的手垂下来,人跌坐在地上,瘫了。   阎书看青年那副模样,心里一痛,就去把人抱怀里,“我没事的。”   陈又吼道,“你都感染了那玩意儿,怎么可能没事啊?”   阎书说,“我说没事,就不会有事。”   他的声音很低,响在青年的耳边,“只要你没有感染,我就有办法。”   陈又呆呆的,“你有金手指?”   阎书轻笑,手指的指腹压过青年的眼角,“我有大金人。”   陈猛地睁大眼睛,“真的?”   阎书,“嗯。”   陈又还是不信,“那你发誓,你会陪我到九十九。”   “九十九?”阎书哭笑不得,“那时候的我牙齿掉光了,头发也没了,脸上都是褶子,眼睛也花了,你确定?”   陈又说确定,“你发誓。”   阎书无奈的说,“我发誓,我会陪你到九十九。”   陈又这才吐出一口气,“你离开医院,就是这个原因吧。”   “不全是。”   阎书说,“我主要是想带你来这里,过一种我们没有经历过的生活。”   陈又搓搓脸,看着男人受伤的手,他心想,对方都能让系统那个大妖精半死不活,肯定有很大的能耐。   一定有对付艾滋的办法。   这么一想,陈又放松多了,“那小孩怎么办?”   阎书皱眉,“先去看看,或许你就能应付。”   他们闻着哭声过去,村里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说着话,也不知道怎么弄。   陈又说他是医生,瞬间就成为村民们眼中的天使。   走近了点,陈又蹲下来,温和的说,“大叔,你把孩子松开些,让我瞧瞧。”   大叔哭的鼻涕眼泪糊一脸,他没个文化,啥也不懂,就是紧张孩子。   陈又看孩子被捂的严实,还发出难受的声音,就蹙眉说,“大叔,你勒着她了。”   大叔神志不清,还吼着让陈又走。   陈又有脾气,不过他心肠软,没法子,只好耐心的给大叔讲伤口要及时处理的一些知识。   大叔听不懂,还轰陈又。   阎书把大伯找来,对方把那个大叔说了一通,话挺重的,说他耽误孩子的伤。   其他人也说,医生不会害你家娃的。   那大叔的脸涨红,半信半疑的把勒着孩子的手放开了。   小孩的头上有个血口子,并不深,纯粹是被大人的阵势吓的。   陈又带了一个药箱,有简单的药品,他给小孩消毒,后面的缝伤口工作也是自己来的。   阎书手上有伤,不能拿小孩的生命开玩笑。   如果小孩有个什么不走运,他们会愧疚终生。   因为这件事,陈又跟阎书得到村民们的认可,还给了他们很多东西。   都是些朴实的人,虽然懂的少,但那都是最不可或缺的。   年后,天气回暖。   大家忙着种地,大伯给了阎书不少花生,芝麻,还有一些菜籽,这时候该忙就得忙起来,不然下半年只能喝西北风。   在大家伙的帮助下,陈又跟阎书搞了一块菜地,把菜籽种了下去,接下来就是重头戏,挑粪。   那绝对是个艰苦活儿。   陈又坚决不服从上级的安排,让我挑粪,做梦!   阎主任就一句话,“我嫌臭。”   陈又瞪眼,所以呢,特么的你要不要脸啊,你自个嫌臭,就让我去?我脸上也是两个鼻孔,不比你少一个好么?   “剪刀石头布,输的挑粪,赢的浇菜。”   阎书同意。   陈又笑眯眯的说,“我出石头。”   阎书说,“我也出石头。”   结果陈又出的剪刀,阎书出的就是石头。   “……”   阎书微笑,“我就知道你对我好,老婆,谢谢。”   陈又气的踹男人,“滚滚滚。”   他眼珠子一转,“哎你等等,我们三局两胜。”   阎书手插着兜,“晚了,这次胜负已定,下次吧。”   陈又对着男人的后背竖起中指。   他找东西塞住鼻子,去茅厕那里挖粪到木桶里,挑起来去菜地。   这种事绝对没有一回生,二回熟的道理。   有了营养,菜地里很快就长出一片绿。   陈又跟阎书都有种成就感,等着吃自己搞的菜。   几个月后的一天,单良的明信片的到了陈又的手上。   是一个陌生男人送过来的,对方亲手交给陈又就走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留下。   陈又拿着明信片看,上面有几行字,很端正。   他看着字,仿佛看到年轻男人坐在桌前,拿着钢笔认真时的模样。   上学时候是个好学生。   明信片上的内容告诉陈又,单良去了一个悬崖上的村落,村落的人每天都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挑水,他们要攀爬挂在石壁上的梯子,危险也辛苦。   每一滴水都很不易。   陈又把明信片夹在书里,头都没回,“有话就说。”   阎书靠着门,“别让对方太过依赖你。”   “陈又,你我都是要离开的。”   陈又说知道,单良会认识新朋友,更多的朋友,会忘记他的,他转身,“不吃醋啊?”   阎书摸他的脸,“你说呢?”   陈又毛骨悚然,赶紧勾着男人来了个么么。   来到村子的第三年,周医生结婚,寄给陈又一包喜糖。   麻烦的,快递还要去镇上拿。   陈又千辛万苦的把喜糖拿回来,剥了一颗糖丢嘴里。   他啧啧两声,周医生发达了啊,糖都是进口的,酸中带甜,甜中带苦,吃到最后,还有点辣。   味道挺怪,能让吃糖的人记忆深刻。   就凭这一点,说明人周医生是花了心思的,也透露着一个信息,他跟自己的未来另一半是真心相爱的。   阎书不知道在屋里搞什么,半天都不出来,还是陈又叫了好几声才开门。   “喜糖,周医生的。”   阎书整理着袖口,“你为这个东西跑镇上去,也不嫌折腾。”   陈又用舌头抵着糖果,在嘴巴里滚圈,“就当是锻炼身体,熟悉地形了。”   “镇上有家理发店,回头我俩去理个头发,还有个小超市,东西不少……”   陈又说着说着,发觉到不对劲,男人的沉默让他恐慌。   嘴里的糖什么味道都吃不出来了,陈又找系统,“能不能给阎书搞到抗毒的药啊?”   系统说,“不能。”   陈又说,“帮帮我,求你了。”   系统还是那个回答。   陈又绝望,一个劲的求着系统,什么脸面什么尊严都不要了。   系统被他烦的不行,“药有,被偷走了。”   陈又气道,“哪个王八蛋偷的?”   系统说,“是你男人。”   陈又,“……”真叼,连平台的东西都能搞到。   他又觉得不对,“那阎书的脸色怎么还那么白?”   系统说,“是你想让他陪你到九十九,他为了延长寿命,自然要注射大量的药物,承受痛苦。”   陈又听的心里很不好受,他去拽男人的衣服,“你别陪我到九十九了。”   阎书没听清,“嗯?”   陈又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不要你陪我到九十九。”   阎书皱眉,“怎么了?我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   晓得呢,你越这样说,我越慌,陈又无理取闹,就是不要阎书陪他到九十九。   阎书只好依他。   从那天以后,阎书的脸色明显的好了起来。   一个人的一生是定好的,或长或短,强行去改变,是逆天而为。   势必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在村子里的第七年,陈又跟阎书商量了几个夜晚,选了个好天气,上国外领证去了。   他们在神父的见证下宣誓,许诺不离不弃,直到天荒地老。   完成最大的心愿后不久,村子里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是白旭。   陈又在厨房忙活,没管堂屋的事。   阎书跟白旭一人坐一边,桌上放着两杯茶,正冒着热气。   白旭先开的口,“你走后第二年,我突然有了一个怀疑。”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怀疑一直没打消过。”   阎书面不改色,“我是感染了。”   白旭跟他一样平静,可能是怀疑了多年,已经下意识的接受。   “那你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要怎么服用药物?”   “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   白旭没多问别的,摊上那种事,除了说命不好,就其他的可说了,他挺诧异老同学异于常人的心态,甚至可以说是怪异。   换成他,只会怨天尤人,觉得人生无望,生活会一团糟。   喝口茶,白旭瞥到老同学无名指上的戒指,惊讶道,“什么时候的事,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阎书说是上个月。   白旭闻着饭菜香,“你比我过的好,我都没个人管饭。”   望着厨房的方向,阎书的眉眼温柔。   碰见一个喜欢的人,很难,他用了几辈子的时候才找到人。   白旭吃完饭就走了,没留下来过夜。   又过了几年,村子里的老人落叶归根,孩子长大了投奔城市的大染缸里,等待着被染的五颜六色。   整个村子都静了。   陈又跟阎书两个人过了几年没人打扰的日子。   单良的明信片一直没断过,上面的内容不再是冰冷的事物,多了他喜欢的姑娘,似乎对他而言只要有个人在某个地方,陪他说说话就好。   不需要回应什么。   陈又也没回,明信片收了,看了,就算了事。   那种感觉挺特殊的,就像是看着一个摔倒的人慢慢的站起来,重新面对生活,面对自己。   一年秋天,阎书病倒,不行了。   陈又坐在他的床前,摸摸他的脸,摸摸他的手,摸摸他的胳膊腿,除了唉声叹气,就是难过。   虽然说好了,还会再见。   但是,算真的能再见,这时候的生离死别也是真真实实的发生着。   阎书无奈,“哭什么,是你说不要我陪你到九十九的。”   “我是那么说的,可你也不能一声招呼不打就撇下我走啊?”   陈又的心里很乱,你走了,我的任务黄了,我跟你就没以后了。   他说不出来,该死的限制不让他说。   阎书的表情变的固执,“陈又,你为什么还没有想起我……”   陈又的后背一凉,“我也不知道。”   阎书垂下眼皮,他的嘴唇动动,再想不起来,就来不及了。   一天夜里,陈又忽然惊醒,他趴在男人的耳边叫,“阎书阎书,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想起来了。”   “真的,我真的想起来了,第一次你是二爷,第二次我们是在监狱认识的你……”   陈又说的满脸都是泪,他抹了抹眼睛,“阎书,你听见没有啊,我全都想起来了!”   男人闭着眼睛,没有一丝回应。   陈又去探他的鼻息,手指一颤,崩溃的大哭。   下一秒,陈又的身子一震,他听到了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阎书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听到了陈又的话,恶念值归零。   陈又愣愣的坐着,好一会儿才去抬手,摸摸男人唇边凝固的弧度,看把你乐的。   哎,他终于恢复记忆了,差一点就任务失败。   老天爷还是在最后帮了他一把。   陈又去拿了一套新衣服给阎书换上,又去找梳子,把他掺了很多白色的头发梳梳,好了,非常帅。   “老四,等我走了,你就搞把火,把我跟阎书烧了吧,连这个老屋一起。”   系统答应了。   倒计时的时间一到,陈又就被带出这个世界,出现在下一个任务世界,他习惯性的要抓抓头,结果发现抬起来的是个大爪子。   还有点模糊的意识一下子全醒了,惊吓的。   陈又草草的环顾四周,是阳台上,空间挺大,摆着好多花花草草,这不重要,真的,重要的是,他在笼子里,还是一只鸟笼。   僵硬了好一会儿,陈又低头看自己,入眼的是黑黑的鸟毛,他吓的一抖,“我不是人?”   系统说,“你不是。”   陈又颤颤巍巍的用爪子去拍自己的小脑袋,好疼,这不是梦,“我是一只大黑鸟?”   系统说,“能够美梦成真的人不多,你运气真好。”   陈又,“……” 第144章 我是一只死鸟(1)   陈又的心情不好。   为什么呢,因为他的记忆又出现问题了。   操!   陈又就感觉自己的记忆是一条长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河里搅动,现在河水剧烈翻滚, 河底的淤泥全部被刮起, 往上掀,鱼虾蟹也遭殃, 死于非命。   整条河的河水混浊不堪。   陈又的头好疼,他用黄色的爪子去够, 只能够到脖子,真特么的绝望,想哭。   “444, 你能不能别这样了?你这么玩, 我真的很讨厌!”   系统在训斥别的宿主,突然就有锅碗瓢盆朝它砸过来。   “这事跟我没关系。”   陈又呵呵,“还不承认。”   系统说, “信不信由你。”   陈又的小眼珠子转转,觉得系统的态度有点儿怪,难道是他误会了?   可是他的记忆的确混乱了,那些个世界都不清晰,勉强能记住,随时都会忘掉。   就跟一个线已经出现裂缝,很快就要断开的风筝。   “那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系统说,“当初给你报名参加记忆数据清零的功能体验,你是被一键清零了,上个世界最后,你制造了一个小bug,数据复原。”   “现在上头还在紧急的开会,要针对这个情况搞出相应的解决方案。”   “所以你的异常不是我们弄的。”   “……”   陈又哼哼,“你别跟我说,是我自己的原因。”   系统说,“不然呢?”   陈又说,“逗我。”   系统说,“你在其中一个世界将灵魂剥离身体,在外面滞留太长时间,我跟你说过,你的精神方面会有一些影响。”   陈又说,“我记得,你说的是等我回到现实世界。”   “而且精神方面有问题,跟记忆有什么关系?”   系统说,“智障。”   陈又,“……”   所以说,他还没回去,就开始往精神病的路上出发了?   脑子里隐约出现一句粗口,陈又一惊,卧槽,系统还会骂脏话?他气冲冲的,“你是不是问候我妈了?”   系统说,“不是你妈,是另一个宿主他妈,就这样,我忙。”   陈又把它叫住,“那我怎么办?你不能不管我啊。”   “目标呢,还是阎书吗?”   系统又骂脏话,很凶,到陈又这儿时正常多了,“我真的在忙,只能长话短说了。”   陈又的鸟嘴抽抽,“你说。”   系统说 ,“祷告吧。”   陈又说,“再见!”   他趴下来躺倒,拿左边的鸟爪子搭在右边那个上面,作沉思状。   暂时相信系统好了。   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应该是阎书吧,他说好要跟自己同行的。   如果敢骗他,这事没玩。   陈又本能的拿鸟嘴的上啄跟下啄一碰,控制不住的去啄鸟笼。   可怕,我是一只鸟了,还不是小小鸟,是大大鸟。   虽然没到称上面去称,但是以他鸟眼的观察,起码可以跟一只老母鸡不相上下。   陈又抬起一只鸟爪子,让鸟屁股不那么捂着,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接收这副鸟身的记忆,一大团,说起来这是一只有故事的鸟。   在大黑鸟还不大的时候,就遭遇到了鸟贩子,被辗转卖到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有个小男孩,皮着呢,就爱揪它额头的一撮白色鸟毛,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是放下书包,第二件事就是揪大黑鸟的毛。   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怎么跟人斗呢,那只能被虐啊。   在小男孩孜孜不倦的努力之下,大黑鸟的额头很快就秃了,男主人一看,哎哟卧槽,怎么变这么丑了,看着影响心情,卖掉再买一只吧。   于是大黑鸟就换到了第二户人家,没有小孩。   大黑鸟的额头不遭难了,换成耳朵。   有男主人在家,女主人是个贤妻良母,说话轻声细语的,把家里打理的妥妥贴贴,出门在外,绝对以男主人为天,让男主人倍有面子,她非常好,挑不出一丁点毛病。   夫妻二人恩爱的不行。   一旦男主人加班,女主人就会把一身保守的衣服换掉,袒胸露背上夜店嗨。   男主人是搞建筑工程的,常出差,那不得了,女主人争分夺秒的搞事情。   她专门带年轻的小鲜肉回来,进门就抱一块儿啃,那疯狂的劲儿,活脱脱就是匹老马。   大黑鸟被挂在客厅,眼睛可以闭起来,耳朵没法捂严实。   一天两天,大黑鸟开始怀疑鸟生,苦撑两个多月就病了。   不出意外的,它又被卖了,这次还被虐待了一番,不给吃不给喝。   大黑鸟谁啊,它不是轻易认命的鸟,最后它硬是从哪儿跌倒从哪儿爬起来,凭借自己坚强的意志力活了下来,终于迎来人生的曙光。   就是现在这户人家。   有好吃的,好喝的,没有调皮捣蛋的小孩,没有表里不一的女主人,不会听到奇奇怪怪的声音,非常棒。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大黑鸟就是日子过的太安逸,到了好吃懒惰的地步,身体胖成球,也不锻炼,天天混吃等死,就挂啦。   是猝死的。   陈又知道大黑鸟跟自己一个死法,默默的叹口气,鸟兄,咱俩都是作死的,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儿去。   他继续搞定大黑鸟的记忆,抓抓鸟身,在心里问系统,“老四,我是什么鸟啊?”   系统过了会儿才回复,忙的一逼,“大黑鸟。”   陈又说,“品种呢?”   系统说,“就是大黑鸟。”   “……”陈又在笼子里转圈,“名字呢?”   系统说,“黑黑。”   陈又把鸟眼往上一翻,“嘿嘿个鸟啊,我是问你,我的名字?”   “谁跟你嘿了?”系统说,“我说的是大黑鸟的黑,叠音。”   陈又绝望,取名字都这么随便,真心没话说。   门口那里有声音,是女主人从车站把在上大学的女儿接回来了。   这家的父母把女儿捧手心里养着,上大二了,还是一到周五放学就去接,周末下午再送到车站,务必要女儿电话报平安,一周五天,一天两次。   可怕啊。   父母都坚决不允许女儿在学校宿舍住。   那紧张的样子,好像宿舍都是一群牛鬼蛇神似的。   陈又从大黑鸟的记忆里出来,他一个外人不做评价,一个家庭有一个家庭的教育方式。   这都是命。   门锁转动声后,是女主人的声音,教训着自己的女儿。   “学校是什么地方,是学习的地方,是圣地,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把那里当成结交狐朋狗党的场所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后面是年轻的声音,清脆而充满活力,此刻混杂着愤怒。   “妈,你有完没完啊?你一声不响就去学校监视我,当着我同学的面儿让我难堪,一路上说个不停,我被车里的人嘲笑,到家了还说,你想要我怎么着?”   “我一没在学校谈恋爱,二没让成绩下滑,我已经在按照你的说的做了,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在回家的时候心情好一点儿?”   马尾女孩从玄关走到客厅,鞋子都没换,“你要是再这样,我下学期就在学校住宿,不回来了。”   啪,女主人把大门钥匙往茶几上一丟,脖子上支着一张刻薄的脸。   “你在跟谁说话呢?我是你妈,你这么没大没小,是你老师教的,还是你跟哪个朋友学的?”   阳台的鸟笼子晃了晃,陈又想听戏来着,他一激动,鸟爪子就伸进小水缸里面去了。   好死不死的,这时候,陈又的鸟身失去平衡,一头撞上笼门,眼前一闪一闪亮晶晶。   卧槽,当鸟真特么艰难。   陈又挣扎着爬起来,只有家庭剧能救他了。   客厅的争吵声持续着,母女俩的嗓门都拔高了,突然就开始飙高音。   女主人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我是你妈,我的出发点是为你好”“你现在不听,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   马尾女孩是拿同学比,说谁谁谁家里从来不管她,谁谁谁初中就谈朋友,还不是照样能考上大学,跟她同班。   总之每一句话都跟自己的亲妈反着来,唱反调的功夫很牛逼。   一看就是隐忍性,厚积薄发的技术杠杠的。   不一会儿,母女俩就开始翻旧账,把一些陈年往事拿出来说。   看那架势,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陈又抖抖羽翼,在笼子里飞起来,又落地,他有点担心自己今晚没有晚饭吃。   客厅那两位看起来好像要砸锅。   这场母女大战,以马尾女孩摔房门终止。   女主人在客厅沙发上抹眼泪。   这是马尾女孩看不到的一面,陈又看到了。   哎。   都一样,老妈也对他管东管西,理由就一个“为你好”,绝对是通用的。   陈又透过阳台的玻璃窗往下看,夏天的傍晚,天还很亮,爷爷奶奶们带着自家的孙子孙女在小区里玩耍。   小孩的嘻笑打闹声此起彼伏。   陈又凑着鸟头,心情沉重,自己这个世界该不会只能待在屁大点的笼子里吧?   那他哪有什么机会看到任务目标啊?   目标是这家的男主人?陈又正在胡思乱想,门又开了,这回是男主人。   他用两只鸟眼看见了男主人的啤酒肚,和惊人的发际线,矮矮胖胖的身子。   不是。   陈又可以肯定。   到目前为止,目标的配件都很统一,脸俊美,长腿,腰部精瘦,宽肩,胸肌腹肌各种肌应有尽有。   关于这一点,陈又是对系统心存感恩的,要是目标有一口大金牙,他真不知道要怎么下的去嘴。   电视剧是那么演的,男主人是双面胶,把媳妇跟妈粘到一块儿,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   这方法用到媳妇跟女儿身上,也行。   有男主人两边做做沟通,母女俩吃晚饭的时候就和好了。   都是一家人嘛。   陈又闻着饭菜香,他在笼子里扑动,快来看看啊,这里还有一只要饿死的大黑鸟呢!   没用。   陈又扑累了,虚弱的扒着笼条,给我一口饭吃啊……   马尾女孩过来了,把鸟笼底下的托粪板弄出来,拿刷子刷刷晾着。   陈又满血复活,有吃的了!   马尾离开了会儿,拿着一条小虫子过来,她的笑容璀璨,“黑黑,想不想吃啊?”   陈又瞪着那小虫子,他的胃里一震翻滚,当即脖子一歪,爪子一蹬,倒在笼子里。   “好想黑黑啊。”马尾女孩把小虫子丟到窗外,她对着笼子说,“黑黑,你去天堂了吗?一定是吧。”   陈又蹭地跳起来,不是吧,妹妹,我就在你眼前啊,你眼睛瞎掉啦?   女主人的声音传来,“你爸不是说了吗,明天出去买一只回来,照着黑黑的样子买。”   马尾女孩撇撇嘴,“就算是一模一样,也不是黑黑。”   她的神情难过,悲伤,“黑黑,我好想你啊……”   陈又毛骨悚然。   所以,我不但是一只鸟,还是一只死鸟?   马尾女孩摸着笼子,轻声说,“你走了快一个月了,我感觉是在做梦?   陈又打了个冷战,妹妹,不止是你,我也那么感觉。   对,就是做梦呢,假的,都是假的!   男主人剔牙的时候说了个事。   马尾女孩的反应很激烈,“姥姥家的小灰不是有笼子吗?干嘛要黑黑这个?”   她的眼眶一红,“黑黑都不在了,它的家也要给别人?”   “爸,我不同意!”   男主人说她不懂事,还说鸟都死了,阳台挂着个空笼子干什么?   马尾女孩说,“不是要再买一只鸟养吗,那这笼子就有用了啊。”   男主人拍桌子,他就是不想一回来就看到一只死鸟用过的笼子,慎得慌,“现在你姥姥要,给她就是了,再买鸟,笼子也会买一个新的。”   “行了,这事就别说了,明天早上去姥姥家。”   女主人也说话了,说一个笼子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马尾女孩气的把脚一跺,回房间去了。   陈又靠着笼子一角瑟瑟发抖,“444,怎么回事啊?他们都看不见我!”   系统说,“你死了。”   陈又低头看鸟身,爪子是爪子,毛是毛,很正常啊,“……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有感觉?”   系统说,“我还是那句话。”   陈又说,“你走!”   他吓的爪子不停颤抖,我了个大槽,这个世界没法玩了。   一整晚,陈又都在笼子里鬼哭狼嚎,天亮时奄奄一息。   上午,死鸟陈被男主人放进后座,上了高速。 第145章 我是一只死鸟(2)   双休日嘛,高速公路上的车挺多的。   男主人的车是辆蓝色比亚迪,买了有几年,保养的不错, 后排堆着几个颜色鲜艳的卡通靠枕, 是马尾女孩在网上买的,前面还挂着一个红色的挂件, 正面出入,反面平安, 也是她买的。   女孩子大多数都喜欢买一些小玩意儿,她不知道,车里挂东西不安全。   鸟笼被搁在后座, 陈又跟着车子的颠簸晃动, 有点想吐,妈逼的,他竟然是一只晕车的死鸟。   “444, 我要买两粒晕车药。”   下一秒,陈又的嘴里多了两粒药,他就着唾液咽下去,“好难受啊,什么时候能到?”   系统说,“还有一百多公里。”   陈又,“……说时间,不要跟我说公里,我智障。”   系统说,“看堵不堵车,不堵的话,一小时出头,堵的话,不好说,要是赶上交通事故,那就更……”   陈又打断它,“乌鸦嘴。”   系统说,“记得每天祷告,你那万能的主会保佑你。”   陈又被一提醒,赶紧就在心里向主做了个祷告,他坚持下去,主不会抛弃他的。   前面的女主人在跟男主人聊天,说着亲戚家的那些个事,隔三差五就拿出来说,借给谁谁谁的钱什么时候要回来,是你去张那个口,还是我去,谁谁谁家的大女儿都快三十了还没找到对象,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回头成老姑娘了要笑死人,还有谁谁谁又吹牛逼,说自己在哪儿买了第几套房子,有多大,还带游泳池和大花园,敢情是吹牛逼不花钱,真替他害臊。   陈又动着鸟头去看马尾女孩,对方在淡定的刷手机,在微信群里发表情和小伙伴们玩耍,对自己妈的碎碎叨叨已经习以为常。   他咂咂鸟嘴,佩服这一家子。   女主人往后座看,“你怎么上车就拿着手机玩啊,别玩了,赶紧让眼睛歇一歇,总是玩手机,对视力不好。”   马尾女孩把手机往边上一扔,抱着胳膊看窗外。   车里静了一会儿,发生了一件开车时极其危险的一幕,就是男主人打盹了。   简直就是现实生活中的惊悚镜头。   车里的马尾女孩和女主人都没发现,只有陈又看见了,他从后视镜里看到男主人的上下眼皮合到一起,分开了,又合上,再分开,下一秒紧紧相拥。   陈又的鸟胆都要吓破了,他后知后觉的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无所谓的啊。   不行,不能这么想,车里还有三大活人呢。   陈又急的在笼子里团团转,他想叫喊,结果嘴里只能发出“大大”的声音。   “……”   陈又再张嘴,还是“大大”,连个“小小”“中中”都发不出,他摇摇鸟头,自己就这点本事了,无能为力啊。   “444,你想想办法,别让那男的睡啊。”   系统说,“人各有命,要是因为打盹被撞,也是命里有的。”   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算了算了,他虔诚的给这一家人做了个祷告,希望主能保佑保佑。   不管怎么说,也是缘分。   陈又的祷告做完没一会儿,开车的男主人就把眼皮撑开,让女主人给他递水杯,喝了几大口特地泡的浓茶,又点根烟抽着提神。   疲劳驾驶害人害己,最好是在前一天休息充分,拿人品堵,早晚会把命输掉。   片刻后,休息站到了,男主人把车开过去,到加油的地方排队加油,队伍长不长短不短的,一两分钟搞不定。   女主人跟马尾女孩下车上厕所去了。   男主人在车里等,前头的工作人员不知道干的什么,队伍停滞不前。   后座的陈又扒着笼条,他忽然想起来一个事,他是一只死鸟嘛,没有人能看见他,如果他拉一泡屎,撒一泡尿,也不会被人看见么?   憋了憋,陈又决定做个试验,于是他在托粪板上撒了一小泡尿,颜色是浅浅的黄色,不怎么明显,但是味道有。   男主人似乎没有发觉到什么,继续在按车喇叭,满脸的不耐烦。   有个女的过来,打扮挺时髦的,是男主人认识的人,他打开车门出去,跟对方到边上闲聊。   看车子的成了一只死鸟。   陈又无所事事,他在笼子里张张翅膀,准备趴着睡个觉,就听到一个粗犷的声音,伴随着拍玻璃的响动,“大八哥?喂!”   谁是八哥,没文化真可怕,老子不是八哥,是大黑鸟,陈又刚要拿鸟眼去瞪,脑子里冷不丁闪过什么,他震惊的在笼子里站起来,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瞅,见着车窗外的一张国字脸,顿时激动的鸟嘴发抖,热泪盈眶,大哥你能看见我?   因为马尾女孩讨厌车里的气味,所以车窗降下来一小截,男主人出去时也忘了关,这会儿那一小截正好卡在国字脸上眼睛和鼻子部位。   从陈又的角度看,好像国字脸只剩下半个脸似的,他不停扑扇着翅膀,大哥你是有阴阳眼吧,快带上我,我俩一起拯救世界啊。   国字脸啧一声,舔舔嘴皮子说,“真肥。”   陈又从国字脸投过来的眼神里看到了对方心里所想“如果红烧了,一定很好吃”,他翻白眼,转过去拿屁股对着车窗。   外型像八哥的大黑鸟,虽然很少见,但也只是鸟,国字脸没有多看就走了。   陈又扭过屁股,大声哀嚎,卧槽大哥你等等我啊,全世界只有你能看见我,这绝对不是巧合啊!   奈何陈又扯破嗓子,也没能留住国字脸的脚步。   陈又蔫蔫的,“444,好奇怪啊,我死了,刚才那个人却能看到我。”   系统说,“是啊。”   陈又打了个滚,还好没人看见,不然要是见一只大肥鸟打滚,能吓尿,“不会是我在这个世界有什么特殊的任务吧?跟阴间的黑白无常一起玩耍?帮他们抓铺鬼魂?”   系统说,“你的智力开发的……”   陈又立刻阻止,“别往下说,我不想听。”   系统说,“还好你是个基佬,不会有下一代。”   陈又的鸟嘴一抽,这是他听过杀伤力最大的一句,他垂死挣扎,“我能换一副身体么?”   系统说,“你可以试试。”   陈又还真试了,不能,他的灵魂拔不出来,“那我能变成人吗?电视里有演,妖精一会儿是人,一会儿是本体,很厉害的。”   系统说,“我劝你还是祷告吧,这个比变成人更实际。”   陈又无力吐槽。   难道这是惩罚任务?上个世界阎书搞出了漏洞,系统肯定气的浑身冒烟要爆炸,所以作为阎家的一份子,他也受到了牵连,一起被惩罚了?   很有可能,系统干的出来。   不多时,男主人在后面几辆车的喇叭声和咒骂声里回来,把车开到前面加油。   马尾女孩和女主人买了吃的上车,俩人有说有笑,完全看不出昨晚脸红脖子粗的样子。   一辆大货车从后面开上来,跟比亚迪肩并肩,陈又看到司机就是那个国字脸,在驾驶座上疯狂地摇摆着身子唱歌,耳朵里还塞着耳塞,极其的随意,让人看了都心惊胆战。   陈又的鸟眼一睁,大哥你胆子真大,你开着马路杀手,还敢这么玩耍,害谁呢你,也不怕刺激到老天爷,把你给收了。   开小车的多少都忌惮开大车的,没法子,真要是撞起来,小车分分钟被大车压到肚子底下。   前面的男主人皱眉,加快车速,把大货车甩远了。   到了地儿,陈又就跟着鸟笼被马尾女孩提出车子,进去一个大院,他就听到大树上几个同胞在那叽叽喳喳,聊着鸟界的八卦,它们在讨论小灰鸟,说对方脾气差,性格不好,仗着姥姥的喜爱,就鼻孔朝天,神气的不得了,它们不会跟对方一起玩了。   陈又叫了好几声“大大”,没有那只鸟雀看的见他的鸟影,也听不见他的鸟语。   他想起那个货车司机了,唯一一个能看见自己的人,哎,就这么匆匆出现,匆匆离开,来不及问候一声。   鸟笼被挂在屋檐下,陈又用锋利的鸟爪抓着笼条,不一会儿,有个老太太打开鸟笼,把一只小灰鸟放进笼子里。   陈又瞪着闯到自己家里的小灰鸟,兄弟你挺漂亮的嘛,后面那翅膀的尾巴上还有几根红毛,不像我,黑不拉几的。   小灰鸟看不到陈又,就在新家待着,估计是有点害怕陌生环境,都不怎么动。   那老太太是真的喜欢小灰鸟,午饭一吃,就傻事也不管了,把小灰鸟放到栖木上,一手拿着一条小虫子,一手在逗小灰鸟玩,教它说话。   陈又在笼子里瞧着,他看到小虫子就饱了,自己死的很有学问,感官在类的其他知觉都没有消失,跟个正常鸟没有区别。   鸟笼的门开着,老太太没关。   陈又飞不出去,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他想起了孙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谁来都没用,只能是三藏师傅把封印摘掉。   也许自己也要等一个大神过来?   陈又抱着这样的幻想在陌生的大院度过了一个白天,一个黑夜。   大自然是很神奇的,每一种生物的存在都有相应的理由,生物之间有不同的领域,各过各的,各有各的精彩。   鸟界的八卦新闻传的不比网络慢。   陈又在笼子里做眼保健操,就从树梢两只麻雀那里听到了一则新闻。   说是今天早上五点多,一辆货车在XX路段发生事故,车内司机被甩出去,让后面的车碾压,当场死亡。   陈又不感兴趣,这种新闻他一天能在快报上刷到好几个,只要连着刷一星期,准能麻木。   无论是哪个世界,每天都在死人,每天都有新生命降生。   小灰鸟很感兴趣,他在笼子里待着闷嘛,想知道知道外面的事,鸟生很枯燥乏味的啊,它就冲树梢那两只麻雀叽叽喳喳,高冷着呢,还是下命令的口吻。   两只麻雀不搭理。   陈又看看小灰鸟,真是的,鸟眼看鸟低,你要是被放出去,是会被排斥的。   小灰鸟大概是知道自己的问题了,它忧郁的看着远方,半响换了一副口吻,肯好好说话了,“两位小哥哥,外面发生什么了吗?你们能不能告诉我啊,我在笼子里不能出去,过的很不好。”   两只麻雀一听,那就对了,要的就是你过的不好,你要是过的太好,那我们除了羡慕嫉妒,就只有恨了。   可怕,鸟界都这么搞,这年头没点心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只鸟。   两只麻雀慢吞吞的飞过来,居高临下地围着鸟笼把听到的消息给小灰鸟说了。   陈又听着听着,就觉得怪异,他眨眨鸟眼,怎么有点熟悉啊?   开大货车的,头上戴个帽子,死的时候是在听歌,耳朵里还有耳塞。   陈又张大鸟嘴,该不会是昨天那个国字脸吧?   他莫名的打了个哆嗦。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世界种种不对劲,陈又想抱紧自己,但是鸟爪子抱不到,他只能把鸟头缩脖子里,试图感受到点温暖。   马尾女孩在姥姥家住了一晚上,要去学校了,她对着小灰鸟警告,“不许把黑黑的家弄脏,听见没有?”   小灰鸟不搭理。   马尾女孩跟后面出来的女主人说,“妈,你看新闻了没有,昨天我们在休息站碰到的那个货车司机死了,死的可惨了,脸都被碾掉了一半。”   女主人说看到了,“可怜啊,他一死,家里人要怎么活……”   马尾女孩把背包弄弄,“我看他是活该,谁让他通宵开车还戴耳塞听歌来着,那不是找死吗?”   女主人说,“我那时候就跟你爸说,不要买车不要买车,他就是不听,现在有些人根本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你看看电视上报道的那些交通事故,有多少是司机不负责任才导致的,开车真的太不安全了。”   马尾女孩很无语,“妈,你没事少看什么法制频道,出门还会被车撞,被什么东西砸呢,难道就不出门了?”   女主人叹口气,“一个人一个命。”   陈又抖着鸟爪子,竟然真是那个国字脸。   不行,他需要缓一缓,国字脸能看到他,第二天就死了,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有,还是没有?   “444,你出来呀!”   系统说,“叮。”   陈又好歹是个从初中就没好好学习,在书店租书的骨灰级书迷,他的想象力还是可以的,“是不是因为我是死的,身上都是死气,所以快死的人就能看到我啊?”   系统不回答却说,“为了给你开小灶,我刚被上面通报批评。”   陈又一愣,这么惨?他摸摸毛说,“等我回到现实世界,你来找我啊,我养你。”   系统说,“算了吧,你连自己都养不活。”   陈又,“……”   “别岔开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那个货车司机能看到我?”   系统说,“你不是已经想到了吗?等你相信自己的时候,你就不是智障了。”   陈又说,“拜拜。”   他在笼子里来回走动,没想到还真是那么回事,那是不是就可以认为,只要是谁看到他,就表示那个人活不久了呢?   这就不太好玩了啊。   马尾女孩跟她妈妈走后不久,天空下去瓢泼大雨,老太太哎哟哎哟的出来,把鸟笼提回屋里,“小灰,没淋着你吧?老头子,你看看这是什么鬼天气,早上还出太阳了,这会儿就下大雨。”   老太太前半句是对小灰鸟说的,后半句是对自己老伴说的。   年纪大了,舍不得开灯,能省就省点,天一暗,屋里的光线就不怎么好,陈又隔着笼条打量屋里的摆设,他闻到了檀香,不太喜欢这味道,让他想起来一件不愉快的事。   小时候他外婆死了,第二年的初二,亲戚们都过来给外婆办白事,堂屋点着香,他还小啊,觉得好玩,也不怕外婆的照片,就跑过去拽香玩。   结果就是被老妈拿竹条抽的上蹿下跳,半死不活。   陈又回忆着往事,思绪挺乱的,他一扭头,看见有个老大爷坐在桌前的红木椅子上吃汤圆,那汤圆似乎是刚从锅里盛起来的,冒着热气,白白的,圆圆的,捏的很好。   老大爷咬一口汤圆,陈又闻到了芝麻香。   他吞唾液,身在笼中,心在桌上,好久没吃汤圆了啊,那软糯糯的口感,嘴巴里的芝麻香,哎。   老大爷就顾着自己吃,老太太也没说什么,只是在给小灰鸟喂水,“老头子,小灰今天不怎么喝水,是不是病了啊?”   “这笼子是大鹏家那黑黑用的,我看着好,就让他带过来给小灰用,你觉得合适不?”   老大爷吃着汤圆,突然卡到了,他手里的汤勺掉在碗里,一张皮肤松垮的脸呈现紫红色。   老太太还在鸟笼前面唠唠叨叨,好像一点都没发觉自己老伴被汤圆卡住了,陈又急的要死,恨不得瞬间变成人去帮老大爷把汤圆搞出来。   老大爷抓着桌子往后仰,干枯的手去抓脖子,人不行了。   陈又急的在笼子里乱飞,他无意间转动的视线瞥到不远处茶几上的一张遗像,顿了一下,看看老大爷的脸,看看遗像,再看看老大爷的脸。   僵硬几秒,陈又发出一声惨叫,吓的扑倒在笼子里。   卧槽卧槽卧槽,妈逼的,不止是能被快死的人看到,他自己也能看到死了的人。   这技能,他可以不要么?   陈又想哭,他一个大老爷们,见到这种鬼魂,被吓哭了肯定……是正常反应啊!   桌子大力晃动,缺了一个口的青花瓷碗倒在一边,里面的汤圆掉出来几个,还冒着热气呢,老大爷挣扎了几下,不动了,硬生生被一个汤圆卡死的。   陈又的两只小眼睛瞪到极大,也许是正好他出现在老大爷死时的地方,所以才会看到对方是怎么死的。   他以前是很喜欢看恐怖电影的,从来没有怕过,但是没有化妆,没有特效,没有剪辑,没有所谓的后期制作,每个细节都真真实实发生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那真的很吓人。   笼子里的大黑鸟浑身的鸟毛都竖起来了。   陈又吓失禁了,他哭着找系统,说这个世界有毒,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系统呵呵,“你男人为了找你,把整个程序都破坏了,所有任务世界都被打乱,你进去的是灵异120区。”   陈又,“……”   操,真不知道是老阎干的,他除了硬着头皮继续玩,没别的办法了。   “能屏蔽掉我的视觉吗?”   “不能,记得祷告。”   系统说完就挂机,忙别的事去了。   陈又瘫痪在笼子一角,突然听到一声苍老的叹息,那叹息省很近,就在他的耳边,他闭上小眼睛不敢看。   老大爷在笼子前站着,“你这鸟,怎么这么不讨喜呢?生前我看着烦,死了也是。”   陈又默念“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边上的老太太给小灰鸟喂完水,要上里面那屋躺会儿,边走还边说,“老头子,你看着点小灰,别让其他鸟过来撩它。”   到屋子外头,老太太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瞧我这记性,你都走了好些年了……”   老大爷背着手在堂屋踱步,又坐回那把红木椅子上,继续吃汤圆。   陈又维持着瘫痪的姿势,一动不动,成了一只石鸟。   雨一停,太阳出来,老太太就把鸟笼挂出去,让小灰鸟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晒晒太阳。   陈又对着太阳哭的稀里哗啦,希望不要再跟那大爷碰面了,真的。   日头渐渐西斜,鸟笼被拿回屋里。   陈又的祷告没有灵验,他做好准备躺尸,意外的是这次没有老大爷,只有那张遗像,被香雾缭绕着,阴森异常。   难道是只有在某个时间段才会见着?大爷死的那个时候?   应该是,陈又松口气,那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鸟笼子里有阴气,还是堂屋有阴气,半个多月后,小灰鸟生了场病,精神很不好,吃的少了,喝的也少了。   老太太看鸟儿那样,她闷闷不乐的,也病了,嘴里说着没完没了的胡话,什么老了老了,连个端茶送水的都没有,活着还干什么,去陪你吧这种连陈又听了都毛骨悚然的内容。   马尾女孩一家过来,给老太太带了一只黑猫。   那黑猫一进大院,就开始叫,叫声还特别刺耳,听在人的耳朵里,会头皮发麻。   马尾本来是抱着黑猫的,在家里特别乖顺,不知道怎么回事,黑猫看到鸟笼,不但叫的更厉害,还想冲上去抓几下。   这在其他人眼里,是黑猫想吃小灰鸟,只有陈又知道,它是感觉到什么了。   不是都说黑猫能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么?   树上的鸟雀都很同情小灰鸟,在那叽叽喳喳“好惨啊好惨啊,它就要成为黑猫的午饭啦”   小灰鸟留下悲伤的泪水,奄奄一息。   马尾女孩把黑猫强行抱起来带走,黑猫一离开这里,就不叫了。   这个奇怪的现象并没有引起马尾一家的注意,反而更加以为黑猫是想吃小灰鸟,饿了。   马尾女孩去找姥姥,说小灰鸟可能是想家了,不如放它回家吧,“姥姥,以后有小黑陪着您,它很乖的,还会抓老鼠,很厉害。”   老太太看看那猫,想了想才点头,“那就放了吧。”   马尾女孩跑到鸟笼那里,把小门拉开,手伸进去摸摸小灰鸟,“小灰,姥姥答应让你回家啦,去吧,找你的家人去。”   小灰鸟一看鸟门开着,它一下子就满血复活,飞出鸟笼,飞上蓝天,飞出大院,走了。   陈可怜还在里头窝着。   马尾女孩摸摸鸟笼,“把你埋了吧,也许埋了就能去陪黑黑了。”   陈又的眼睛一瞪,别啊妹妹,你都上大学了,不要这么迷信撒,他惶恐的被马尾女孩带到院子里的一块地方,对方在寻思找什么工具挖个坑。   屋里传来女主人的声音,喊马尾女孩吃饭。   马尾女孩放下鸟笼,她自言自语,“先放这儿吧,吃完饭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埋。”   陈又的鸟背都湿了。   不多时,有个收破烂的路过,瞥见地上的鸟笼,二话不说就给顺进蛇皮袋子里,把袋子口一抓,手脚麻利的离开。   陈又在袋子里晃的头晕眼花,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不晃了,袋子口被打开,明亮的光线射进来,他还来不及适应,就被几个易拉罐砸到。   “……”   收破烂的沿路翻垃圾桶,在地上看看捡捡,快到家的时候,袋子满了,她很开心,今天的收获真不错,只是她不晓得,有只死鸟被带了回来,已经口吐白沫。   陈又惨兮兮的拿嘴巴啄啄鸟毛,对,没错,这也是作为一只鸟的本能。   收破烂的拖着大袋子回地下室,把垃圾整理整理,先装了值钱的去了不远处的垃圾回收站。   那儿的人不要鸟笼子,“这玩意儿不收。”   收破烂的说,“好歹也是铁啊,怎么就不能收了?”   “不收就是不收,你哪儿来这么多废话的?要是能收,我还会骗你不成?”   收破烂的见鸟笼一分钱不值,就不开心的把鸟笼随意往前面扔去。   “真是的,白捡回来了!”   鸟笼哐当哐当滚了一小段路,掉在草丛里。   陈又晕了好一会儿才清醒。   他问系统,“我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能感觉到痛?”   系统说,“别问我,问你男人。”   陈又翻白眼,要你有什么用,一问俩不知,还有个就是祷告吧。   有人经过,谁都不会去对草丛里的空鸟笼感兴趣,拿回家还占地方。   夏天是四个季节里面最喜怒无常的一个季节。   说晴就晴,说下雨就下雨。   陈又在笼子里接受暴晒,被雷阵雨砸,简直惨的一逼。   过了几天,有条流浪狗路过,停在鸟笼子前面。   陈又一愣,完啦,狗兄,你要去见阎王啦,提前祝你一路顺风。   那流浪狗扑上去凶狠地啃着笼子,陈又吓的往后缩,狗嘴巴移哪儿,他也移。   惊心动魄的度过了几分钟,流浪狗没吃到大黑鸟,气的汪汪叫。   陈又的鸟毛掉了好多,尾巴上还有流浪狗的口水,真特么的是日了狗了,他死了,还能被碰。   死都死的不合常理。   急刹车声突如其来,陈又的眼前晃过一个狗影。   流浪狗刚才站的位置是靠着树的,那棵树被一辆车撞了,流浪狗也没例外。   陈又看到车里的人下来,发现自己把狗撞了,只是朝地上碎了一口,就把车掉头。   人各有命。   谁能活多久,活到什么时候,都是定好的。   陈又望着流浪狗倒在地上抽搐,血流了好多,他叹口气,狗兄,虽然你差点吃了我,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声,“走好。”   当天下午,有一个男人经过这里。   那人穿着白衣黑裤,蓄着利落的短发,他生的好看,身形颀长,胸肌以下都是腿。   陈又现在是看腿识人,那腿长的逆天,他激动的扑着翅膀发出叫声,是你吗?是吧是吧。   男人的脚步停下来,只是淡淡的扫了眼鸟笼,并没有做出其他举动。   看不见我?陈又顿时就成了被戳破的气球。   原来不是。   那么长的腿,怎么就不是呢?   陈又的身体腾空,他下意识的啊啊大叫,嗓子里只发出一串的“大大大大大大”。   男人提着鸟笼往前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用另一只手去接。   “嗯,今晚不过去了,晚上没时间,真不行,那就这样。”   陈又仰着鸟头,眼睛一瞪,发现男人的头顶出现一个屏幕,常钦,二十七岁,长相思连锁餐厅老板……   没往下看,陈又不停拿爪子去拍打笼条,主任你看看我啊,卧槽,说好的爱我一万年呢?   我只是变成一只死鸟了,你就不认我了?!   常钦把鸟笼放到垃圾桶上面,打开鸟门,“出来吧。”   原来你能看见我啊。   陈又呆呆地,小眼睛湿润了。   常钦皱眉,他把手伸到笼子里,拨拨大黑鸟的鸟毛,“你不会是在发呆吧?门都开了,还待在里面干什么,关久了,不知道怎么飞了?”   陈又还呆着。   常钦说,“你最好快点飞走,不然会被人抓回去炖汤喝。”   陈又看到男人要走,他想追上去,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出来了。   感觉像是做梦。   陈又看看四周,没有笼条的限制,真的出来了。   他踩到男人的头顶,鸟爪子一弯,像个黑帽子般的蹲着说,“主任,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你知道么,看见我的人都会死掉,狗也一样,现在我的心情很复杂,我好怕你出事。”   “这个世界才刚开始呢,你说你有大金人,所以你肯定不会有事的,对吧?”   头顶的重量不轻,常钦的脸漆黑,“你给我下来。”   陈又不。   他是一只大黑鸟嘛,听不懂人话是正常的,听得懂就见鬼了。   常钦绷着下颚,直接抬起手臂,拽住陈死鸟的鸟脖子,往边上一扯。   陈又被扯开了,就没敢在去蹲,只在男人身边飞着。   “够狠的啊,等认亲了,看我怎么啄你。”   常钦边走边说,“你跟着我干什么?”   陈又哼哼,我不想跟现在的你说话。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台,可以从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到对方的灵魂。   你呢?你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什么了?   你屁都没看到。   主任,我对这个世界的你第一印象很差,满分二百,你只有个位数的分数。   常钦单手插兜,瞥着大黑鸟,“你这样的鸟我还是头一次见,也不知道你是什么品种。”   陈又呵呵,说出来吓死你。   常钦穿过马路,一辆车横着开过来,他反应敏捷,险险的避开了。   司机慌慌张张的停车,煞白着脸出来道歉,问有没有伤到。   常钦的面色阴沉,一言不发的离开。   司机错愕的杵在原地,这年头碰瓷的都碰出一个王国了,竟然还有白给瓷碰,都不看一眼的。   “真是一个怪人……”   陈又在半空停了好几分钟,才飞着去追男人。   躲过了,是不是就不用死掉了?   他希望是。   常钦到家门口,门一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就从他的眼前飞过。   猝不及防的,陈死鸟就这么进来了。   常钦开着门,对客厅的黑鸟呵斥,“出去。”   陈又摇头,我俩是要同居的,我坚决不走。   常钦看到黑鸟在摇头,他的眼中闪过诧异,也许这只鸟被之前的主人养久了,通一点人性。   “我不养鸟。”   陈又心说,我知道我知道,你自己已经养了一只大的了,可我不是鸟啊,你再多看几眼,就会发现我是你老婆,信我。   常钦见黑鸟,他额角的青筋都蹦出来了,“不出去是吗?”   陈又小鸡啄米的点头。   常钦再次诧异,“你能听懂我的意思?”   陈又继续小鸡啄米,为了展现他不同于其他鸟的一面,他还站到地上,单脚独立,转了一个圈。   下一个动作是,两个鸟爪子撑地,陈又倒立。   常钦的表情古怪。   这黑鸟会的还挺多,不会是在讨好他吧?   陈又把鸟身放下来,喘口气就去用细细长长的鸟嘴衔起拖鞋,丟到男人脚边。   像我这么贤惠的鸟,你要是还不想留,那你就是脑子不行。   常钦揉揉眉心,“你想留下来?”   陈又啄他的裤腿。   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如果人鸟都能相爱,那还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   常钦弯下腰背,手撑着膝盖,眼睛盯着黑鸟。   陈又仰头跟男人对望。   看见没有,这黑鸟就是我啊,你老婆。   常钦的面部抽抽,这鸟有斗鸡眼啊,大概就是它被主人丢弃的原因吧。   这会儿,常钦想起了一个人,要是他在,会把黑鸟留着吧,他那么善良。   半响,常钦说,“你先去阳台待着,不准乱飞。”   陈又绝望一秒,就振作起来。   没事没事,这个进展已经很棒了,他找到了阎书,阎书是任务目标,阎书看到他,却没有死。   陈又把一二三理一理,在脑子里做了个笔记,顿时心情舒畅。   常钦拧眉,“还不去阳台?”   陈又一哆嗦,斜飞到阳台那边去了。   常钦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看电视,播放的是重播的某歌唱节目,他似乎什么都没看,走神了。   陈又听着电视里的歌声,是自己最爱的《双截棍》,他开心的抬起一个爪子,又换一个抬,跟着节奏原地转圈。   电视里的选手在那激情澎湃的唱,“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陈又也唱,出来的就是,“大大大大大大!”   客厅响起烦躁的声音,“叫什么呢?”   陈又委屈的飞到盆栽上面,缩着脑袋画圈圈。   快六点的时候,常钦打开冰箱拿鸡蛋去厨房,搞了碗面条,他叹口气,“老婆,你什么时候出现啊,我好想你。”   阳台的陈又听见了,他抓半拉的玻璃门,我在的啊,已经出现了好么,是你眼瞎,不对,心盲!   常钦冷笑,“再抓玻璃,就把你的爪子剁了。”   陈又呜咽,行啊你,等着! 第146章 我是一只死鸟(3)   天色渐渐下垂,那下垂的趋势如同一个过了四十岁的女人胸前那二两肉,同样的无法阻挡。   常钦收拾了碗筷,准备去书房待待,他扫过阳台,那边有一会儿没动静了,那只黑鸟不会死了吧?   阳台的陈又在瓷砖地上画图,这儿一泡,那儿一泡,无聊啊,总要找点事消磨消磨时间的嘛,不然会很绝望的。   “你在干什么?”   头顶冷不丁传来一声怒吼,陈又吓了一大跳,他仰起头,见着男人站在门口,眼睛瞪着他鸟爪子边的一泡,他眨眨眼睛,亲爱的,你能看见我拉的粑粑?   这就尴尬了。   我以为我拉的粑粑自带隐身功能,除了我就不会有人看到呢。   常钦的面色极为难看,那眼神,就是大雪纷飞啊,能把人冻成一条死狗。   危险!   陈又嗖地飞到角落里,翅膀都在颤抖,亲爱的你听我解释,误会,都是误会,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晓得的啊,我很讲卫生的,绝不是随地大小便的人。   常钦直接打开阳台的窗户,“出去。”   陈又扭过身子,往后面的柜子门上一趴,拿两个鸟爪子死死的抓着,我不出去!   常钦身上的气息骇人,“我再说一遍,给我滚。”   陈又委屈了,小眼睛湿漉漉的,说好的爱呢?   上学的时候,语文老师没有讲过,想象力是多么重要的一个东西么?   看到黑鸟的小眼睛直溜溜的望着自己,常钦一愣,他是听过有些品种的鸟儿通灵性,“你是八哥?”   陈又啄啄门,不是,我是大黑鸟,最高级最漂亮最可爱最聪明的鸟种。   “我不管你是八哥,还是什么,现在马上给我出去。”常钦不是善良之辈,他仅有的一点温柔都给了一个人,“否则我会亲自动手。”   陈又缩了一下鸟脖子,内心悲伤逆流,你想怎么着,把我打死了,那就真的好笑了啊,我的主任。   系统肯定躲在一边围观,笑成傻逼了都。   常钦欲要动手去抓,客厅的手机响了,他去接,对着阳台说,也不管是不是能听懂,“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我希望回来的时候,不会再看到你。”   说完了,常钦就把阳台的玻璃门拉上,窗户全部打开,临走前还冷眼一扫,警告的意味十足,森冷异常,“八哥,不想被打断翅膀,就赶紧走。”   妈的,八哥八哥,你见过这么骨骼清奇的八哥吗?你个大傻叉,陈又在心里唉声叹气,真是的,跟我过了好多个世界了,竟然都没点善心,欺负一只鸟,你好棒噢。   嘭的关门声过后,陈又就从角落里飞出来,在阳台转着圈的飞,要是能上网就好了,他可以发个帖子,标题都想好了,就叫——我变成了一只大黑鸟,我男人认不出我了怎么办底下一定会涌来一大批吃不吃都撑得慌,挤破头凑着热闹的能人异士,点子多的他眼花缭乱,哎,团结才是力量啊,他一个人,什么也想不出来。   陈又转晕了,一头撞上玻璃门,哀嚎一声后直线滑下来掉在地上,成了一只死透了的死鸟。   好死不死的,他正好压到了自己拉的其中一泡上面。   所以说,随地大小便真的要不得。   不管鸟毛上沾的便便,陈又挣扎着挪了个地方继续侧躺,鸟头搭在一边,半死不活的问系统,“老四,你有办法吗?”   系统说,“祷告。”   陈又气道,“能不能走点心啊?我都成一只死鸟了,你还搞我!”   系统顿了会儿,“你可以自己练习说话,告诉目标你是谁,不过有禁制。”   陈又翻白眼,这屁放的,忒臭,臭到心窝窝里去了。   系统说,“心灵的感应是不会随着物种的改变而消失的,无论你是什么身体,是一只鸟,毛毛虫,还是一片树叶,一个垃圾,灵魂都是你,如果目标不能认出来,那他对你的感情不会深刻到哪儿去。”   陈又说,“是噢,不管怎么变,我的灵魂不会变的啊。”   他下一秒说,“我怎么觉着,你是在挑拨离间啊?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因为这个事就对我家亲爱的产生怀疑的。”   系统说,“呵呵。”   陈又也把那两个字回它,“别阴阳怪气的了,你这样,我会误会你爱我,对我求而不得,从而变的心理扭曲,想拆散我跟我家亲爱的,以达到一种我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的精神病思想。”   系统说,“你想多了。”   陈又说,“最好是,不然我会很为难的,你晓得吧。”   系统不想回应了,被一个宿主搞的哭笑不得,也就这么一个小东西,能耐大着呢。   陈又在阳台飞了会儿,就飞去窗外,花了点时间追上常钦的车。   长相思餐厅   外面站着一个年轻女人,粉色半身裙下面露着两条腿,细细白白的,好看,她看到一辆车开过来,就踩着几厘米的皮鞋迎上去,“老板,真不好意思,还在这么晚了让您过来。”   常钦甩上车门,眉目墨黑,神色淡然,“明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是餐厅的负责人,有个事来问问是应该的。”   程明星抿抿红唇,视线落在男人的身上,脸皮微热,她进去餐厅,眼神示意,“老板,就是那个客人。”   常钦抬手,没让程明星再往下说,他迈着长腿朝那一桌走去,姿态随意的问,“先生,请问是哪盘菜不合您的口味?”   那中年人油光满面,腕表五位数,脖子上还戴着老大一块玉,差不多六位数,土大款一个,他敲敲桌面,“你们听不懂人话啊,不是不合口味,是你们的食材有问题,这虾,肯定是死的。”   常钦勾唇说,“如果它能在油锅里炸一遍还不死,那只能是成精了。”   周围的客人都憋不住的笑出声,还在窃窃私语,有那个钱就请几个老师教教,在家里多读点书,别出来丢人现眼。   中年人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反倒是他的老婆难为情,小声说,“算了,我们走吧。”   “算什么算,我的健康出了问题谁负责啊?”中年人对常钦说,“你,去叫你们老板过来!”   常钦撩了一下眼皮,“我就是。”   中年人的声音卡在嗓子里,他重新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那你想怎么赔?”   常钦不置可否。   “死虾吃了对身体很不好,不但会中毒,还会引起急性肠胃炎,我可是很惜命的!”中年人拨着另一只手上的佛珠,“如果我在你这里吃了虾回去……”   常钦打断中年人,“先生,我以餐厅负责人的身份申明一点,餐厅的所有海鲜都是新鲜的活物。”   在场的老主顾都在附和,说就是啊,我们常来吃,信得过这里。   中年人指着盘子,里面还剩下一只虾,孤零零的摆着,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说,“你自己看看,这虾的身体是直的,颜色还不对劲,一看就是死的!”   有个别新来的客人在动摇了,不会真的拿死虾混进来给他们吃吧?   常钦看一眼程明星,不多时,餐厅的师傅出来了,当着中年人的面把那只虾的尾巴尖尖拨开,给他看里面的肉,“活虾煮熟了,这块肉是跟虾身连着的,先生你看看,是不是连在一起?”   师傅说着,也给其他客人看。   不放心的客人就上前瞅瞅,“是连着的。”   这下子,餐厅的客人们都对着中年人指指点点,差不多行了,穿的体体面面的,还都是名牌,怎么这么不得理还不饶人呢?   有病,谁不惜命啊,但是神经兮兮的,把白的说成黑的,完全就是在无理取闹,也是没谁了。   况且命这东西,鬼知道是怎么回事,人是搞不懂的。   中年人还想不罢休,他老婆待不下去了,拎着个名牌小包自己走,到他身边时还说,“再丢人现眼,晚上就别回来睡了。”   老婆一走,中年人孤军奋战,他骂了几句,青着脸出去。   中年人走后,餐厅恢复如常,客人们继续吃吃喝喝,享受美食,钢琴小哥也接着弹奏。   常钦坐在吧台,程明星给他泡了一杯咖啡,“老板,有心事啊?”   喝口咖啡,常钦说,“知道八哥吗?”   “老板,您要是说别的鸟,我真不知道,但是八哥,我比较熟。”程明星在一旁的高脚椅上坐下来,“我家里就养了一只八哥,我爸喜欢带它出去溜溜,叫它说话,现在它每天都跟我说早上好,我下班回来,它会说下班啦,吃饭的时候会说吃饭吃饭。”   说起家里的八哥,程明星满脸都是笑容,“八哥很有灵性的,它会学很多的声音,还会学唱歌,而且学的非常好。”   常钦挑眉,看来那只误打误撞跟着他的黑鸟只是会点一般的东西,还不算精。   大概是它的主人就叫了那些吧,没叫别的。   程明星托着下巴,两条细白的腿晃动,“老板,你想养八哥吗?我可以给你推荐的。”   常钦不答反问,“八哥能完全听得懂人话吗?”   程明星说,“看八哥,有的稍微笨点,听得懂的不多,有的就跟人一样,什么都懂,我爸妈都把家里那只八哥当小儿子,交流毫无障碍。”   她难得抓到一个话题接触这个男人,就把自己听说的,家里那只八哥的日常全部说了出来。   常钦了然,是他孤陋寡闻,八哥能成精啊。   大晚上的,谁也不会没事去天上找鸟看,因此没有人注意到有只大黑鸟在餐厅附近飞来飞去。   陈又不能飞到餐厅里,那会引起很大的动静,他男人开的餐厅就是自己的,不能给自家的产业搞破坏。   刚才那中年人在老婆争吵,无非就是那盘虾的事。   他老婆觉得他鬼迷心窍,在家疑神疑鬼,出门更加疑神疑鬼,活的不像个人了。   中年人说对方不关心他,算命的说他今年有个大劫,他必须注意,所以他戴了开关的玉,佛珠,还天天抄写经书,指望能躲过这一劫。   “你去跟那个算命的过日子吧。”   妇人头也不回的上了小轿车,不等中年上车就让司机把车开走了。   中年人骂骂咧咧,他在路边招出租车。   陈又从中年前身边飞过,飘下一片黑色羽毛,是白天被流浪狗啃过的,刚好掉在对方的脚边。   中年人一低头就看见了,“这什么,鸟毛?”   陈又飞行的大胖身子一顿,他刷地调转方向,飞到中年人面前,确定着什么。   中年人的脸一黑,“哪来的死鸟啊,滚滚滚!”   陈又好怕自己被打,就赶紧飞远了,看着中年人上了一辆出租车,对方很神经质,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半路上跟司机发生口角。   结果就出人命了。   陈又这回是一路跟着的,出租车司机把中年人杀害后,抢走他身上的玉,佛珠,腕表,皮夹,一样不落,然后就把中年人的尸体装进后备箱,车子开到偏僻的山里。   司机从后备箱拿出一个大袋子,里面有不少工具,可怕。   陈又看着司机挖了个坑,把中年人的尸体丢进去,再把土填上去,自己还用踩踩,抓了很多草啊土渣子什么的盖在上面,不知道内情的人看了,是看不出异常的。   司机是个厉害的人,恐怕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陈又正在记着车牌号,寻思想个办法告诉老阎,让对方打电话报警,后面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记下来了吗?车牌号是xxxxx,不要记错了。”   他扭头,看到中年人站在那里,胸口还在流血。   中年人好像是被一股力道拖着往后拽,他摔在地上,两只手扒着地面,“八哥,那会儿我的态度不好,我跟你道歉,现在我死了,你帮帮我,帮我通知警察,通知我的家人,让他们给我报仇……我要报仇……”   陈又想说,大叔哎,在你面前的我,也是死的啊。   他看看面目狰狞,脸上和身上都是血的司机,快死的人都会看到他,司机看不到,说明暂时都不会死。   厉害了,杀人抢劫埋尸,而且那手法熟练的,不像是第一次了。   这还能躲过去?无法无天了。   陈又掉头往餐厅的方向飞,想办法把车牌号告诉常钦,希望他的鸟爪子好用。 第147章 我是一只死鸟(4)   大晚上的,光线不好,陈又是个路痴,变成一只死鸟,还是个路痴,没有游戏里那种跟随的技能,他飞着飞着,就迷失了方向,不知道往哪儿飞了。   陈又随意找了个地方停下来,左边的鸟爪子抓抓右边,他难得的认真起来,一双小小的鸟眼环顾四周。   这里是个夜市,喧闹的很,放眼望去都是摆地摊的,大多是卖的仿单和小饰品,是个女孩子过来,连男朋友都会甩丢或者牵错的天堂。   陈又慌慌张张的走动,不小心踩着一个摊位,小妹在热情的跟一对情侣推销抱枕,这里的人都看不到黑鸟。   真好啊。   陈又飞到炸豆腐的摊位,闻着香味,他吞口水,在心里召唤小金毛,“老四,那个长相思餐厅在哪个位置啊?”   系统说,“你问的哪个长相思?国内十几二十家。”   陈又的上下两个啄咔咔碰到一起,“别跟我贫,我现在很烦,出人命了你不知道么,严肃点。”   系统说,“知道出了人命,你还在看臭豆腐?”   陈又厚颜无耻的举起我爱臭豆腐,臭豆腐爱我的大旗子,吃货无罪,而且他也只是顺便看两眼,流几滴口水,“快点说,我要当一回好市民,呸,市鸟,为警察叔叔出一份力。”   系统说,“在九点半的位置。”   陈又要哭了,跟他一个智障说什么九点半,有意思吗?完全没有啊,他想了想说,“你搞一条线吧,从餐厅的一头牵过来,绑我的鸟爪子上面,我就沿着那条线飞。”   系统说,“那多麻烦,不如我让你瞬间移动?”   陈又的鸟眼睛瞬间一亮,“真的啊?”   系统说,“假的。”   陈又,“……”   系统说,“别总想着走捷径,人生在世,都是弯弯绕绕的路,哪有什么捷径可走,还不都是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   陈又一脸懵逼的被喂了一碗心灵鸡汤,还带着机械味。   得,我说不过,你赢了。   陈又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常钦去的那个长相思餐厅,他在外面飞啊飞的,虽然自己死了,但还是会被人看到,万一餐厅里面就有快死的人,那完啦。   对方会对自己小伙伴说,“快看啊卧槽,好大一只大黑鸟飞进来了!”   小伙伴呢,肯定是会跟着对方所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就露出一张黑人问号脸,不带这么玩的。   对方不知道啊,十有八九要激动的抓着小伙伴的手摇晃,“我的天啦,那黑鸟的嘴巴好长好尖,啊啊啊啊啊它在看我——”   小伙伴会投过去一个“你有病吧”的眼神。   人生处处都是奇妙的点,俩人很有可能因为一只大黑鸟友尽。   陈又抖抖一身鸟毛,算了算了,不要干坏事了,他还是在外面守着吧。   餐厅的客人一波波的进去,一波波的离开,霓虹灯闪烁不停,很调皮地把来往的车辆,行人都戳上迷朦的色调。   陈又困了,他把鸟嘴一张,打了个哈欠,怎么还不出来啊?十几秒后,餐厅里头出来一男一女,男的俊,女的美,俩人还是最萌身高差,哟呵,登对着呢。   常钦跟员工们打了招呼就开车走了。   陈又正要飞上车顶,就听到有个声音,“明星姐,什么时候做老板娘啊?”   他停下飞行的步伐,决定听一听,看是什么牛鬼蛇神。   程明星略带警告的看一眼同事们,那份警告背后,还有点东西,是喜悦和默认,她不知道其他人都知道,还以为就自己知道,“瞎说什么呢,老板是有心上人的。”   陈又扑着大翅膀,对,就是我。   有个员工说,“不可能吧,这些年我们都没见哪个女的来餐厅找过老板,也没听说老板跟谁在一块儿。”   另外一个说就是啊,“明星姐是最早来长相思的,现在开了这么家分店,老板还让你来做总店的管理工作,那种放心是只对自己人才有的啦。”   陈死鸟不高兴了。   知道什么,你们老板是基佬,骨灰级的基佬,他不喜欢男的,也不喜欢女的,就喜欢我。   那几个员工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咿咿呀呀的唱着戏,累了一天,指望在睡觉靠八卦的力量活动活动大脑,促进一下血液循环。   “不是有句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吗,老板要是真有个女朋友,就算是再神秘,也不可能一点迹象都不露出来。”   “对的,那些演艺圈的名人搞隐婚,谈个恋爱拉个小手都藏着掖着,最后还不是被发现了。”   “明星姐,是不是你搞错了啊,压根就没有人那个人存在?”   程明星把包挎在肩上,眼中掠过一抹恰到好处的忧伤,“也许是……已经过世了吧。”   谁过世了?老子活的好好的呢,陈又一愣,不好,他死了,还是只死鸟,哎,我可怜的炮儿啊,这个世界怕是要见不着了。   毕竟他有个没法说的物种,他家亲爱的再爱他,也没办法对一只死鸟干出丧心病狂的事。   陈又一想到这里,就觉得世界末日来了,他的嘴巴好长好尖的,随随便跟常钦打个波都会引起医疗事故,想抱一抱常钦那精瘦的小蛮腰,可惜爪子太短,还张不太开,想靠在常钦怀里睡觉吧,要面临第二天早上被压出便便,成为鸟饼的风险。   这还怎么一起愉快的玩耍啊?   陈又从不能打炮的绝望境地出来,那几个人还在说,也不怕赶不上最后一班公交车。   幸好是晚上,程明星那通红的脸被夜色遮盖,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看面相不是心机深的那种女孩子,还挺可爱的。   “行了,越说越离谱了,都回去吧,明天见。”   “老板娘明天见。”   几个员工跟程明星打了招呼,相互圈着胳膊有说有笑的往站牌那里走。   程明星是个管理人员,有车的,是辆甲壳虫,齐聚漂亮,柔美,利落,在车流里头绝对是一道夺人眼球的风景线。   她打开车门坐进去,控制不住的笑笑,“老板娘……这称呼听起来……”   话声戛然而止。   程明星脸上的笑意凝固,脸色也白了几分,她没将最后半段说出口,是忌惮,也是对自己的警醒,不要因为别人的几句玩笑就跟个白痴一样陷进去,把自己逼到死胡同里面。   陈又看着甲壳虫混进车流,很快就要脱离视线范围,他突然一个激灵,糟糕,忘记大事了。   没有再多耽搁,陈又赶忙飞去常钦的住处。   是套独栋的房子,小别墅的户型,带花园,游泳池,还有个阳光房,虽然跟豪门的豪宅不能比,但是里头应有尽有,设计上面也用了很多心思,就连花园的路灯都非常有情调。   常钦刚回来,发现阳台的大黑鸟不见了,他莫名的有点失落,只是转瞬即逝,快的来不及捕捉。   看看瓷砖地上的那些粪便,常钦的面色瞬间阴沉,一句粗口从舌尖上蹦出,他去拿东西过来擦洗,中途有好几次被薰的快背过气去。   不知道那黑鸟吃了什么,粪便的气味很难闻,腥臭不说,还很浓郁,往头脑里钻。   常钦收拾完地面,就去洗手,翻来覆去的洗,明明带了手套,还是感觉自己手上黏糊糊的,他被那只黑鸟搞出阴影了。   “老婆,我下午在路边看到一只鸟关在笼子里,我就去把笼子门打开,让鸟飞走,没想到它一路跟着我飞回来了。”   “我开门叫它走,它不走,在我面前表演转圈和倒立,还给我把拖鞋衔过来,我看它是被之前的主人教过的,能听懂我的意思,就让它去阳台待着。”   常钦一根根的搓着手指,像是要把一层皮给搓掉,他有些委屈,也有些愤怒,“我吃碗面的时间,那鸟就在阳台拉了一地。”   “老婆,我可能是太寂寞了,连一只鸟经过,都起了想留着打发时间的心思,你到底什么时候过来啊?我在这里给你开了餐厅,装了一个家,什么都给你准备好了,一等就是十几年,再等下去,我又老了,我还想在这个世界多陪陪你呢。”   长叹一声,常钦关掉水龙头,拽下来毛巾擦着搓红的双手,别让他再看见那只黑鸟,否则……   “叮叮,叮叮叮——”   外面响着声音,是玻璃被撞才会发出来的响动,常钦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寻声去看,眼睛一瞪。   阳台的窗户忘了关,飞进来一只黑乎乎的大东西,在那不停地乱叮,没开灯,他都知道是那只大黑鸟,气味飘过来了。   常钦想到之前收拾的粪便,他的胃里极速翻滚,左右看看,找个什么东西把鸟打出去。   陈又的嘴巴很痛,还是在坚持啄玻璃门,开门啊大宝贝。   下一刻,他往后飞,他家大宝贝拿着拖把干往他这边挥过来了,那架势是要把他打下来,再拎着丢垃圾桶里。   操,家暴是可耻的你晓不晓得?   陈又左躲右闪,他这副鸟身生前吃太多了,体型很肥,飞起来没那么敏捷,面积大,目标好瞄准,再加上阳台就这么大点地方,跟广场没法比,飞了一会儿,翅膀就被打到了,他啪叽掉下来,好疼,都是死鸟了还不放过他。   说好的死了就没有知觉了呢?   常钦看到黑鸟在地上扑腾,想要飞起来,但是翅膀受伤了,只是挣扎了几下,没有成功。   他把黑鸟的一只鸟爪子拎起来,丢出窗外。   陈又跟一只破布鸡般的被丢到草丛里,吃了一嘴巴的土,苦肉计都不管用,看来天要亡我。   把阳台的纱窗拉上,常钦去泡澡睡觉。   夜里,常钦做了个梦,是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梦到那个人。   在梦里,那个人站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说他不善良,还说自己最讨厌没有爱心的人。   惊醒后,常钦一身冷汗,他的胸口大幅度起伏,瞳孔还处在涣散的状态,吓到了。   那个人说讨厌他,这句话对他来说,就算是梦,都不能接受。   还说要分手,常钦的唇角压压,眉间笼罩一层阴霾,一点点沉入眼底,宠溺浮现上来,他笑笑,“在梦里都那么调皮啊……”   早上,不到六点,天都亮的让人恐慌,感觉只是闭了一下眼睛,一晚上都过去了。   陈又再草丛里躺尸,被太阳射着,也没变成一只金鸟,还是黑不溜秋的,很不讨人喜欢,换成他自己,也嫌弃。   花园里的鸟雀在那跟路过的同胞们叽叽喳喳,说这家男主人特别帅,眼睛很迷人,腿好长,内裤的颜色是黑白灰,还说如果想看,待会儿男主人就会放到阳台上晾着,可以去摸摸啊。   陈又气的抓地,不要脸,那是老子的男人!   不多时,阳台那里传来动静,很受爱戴的男主人出来了。   花园里的鸟雀们纷纷摆出花痴样,尤其是母鸟们,在那哎呀呀哦呵呵,激动的不行,一天就指着这个活了。   它们看到男主人拉开纱窗,好像在看什么。   附近的几只鸟雀都觉得很奇怪,那里没东西哎,男主人这是在欣赏花草吗?   其实不是,它们喜爱的男主人在瞪着一只大黑鸟,神情是说不出的怪异。   陈又维持着贵妃醉酒的姿势,小眼睛瞅着阳台上的男人,只要你让我进去,我就原谅你昨晚打我翅膀的事。   常钦想到那个梦,他的唇角抽搐,按着纱窗的手顿了顿,没有再拉上。   陈又见男人转身去客厅,留了一扇窗户给自己,他开开心心的站起来扑扇扑扇翅膀,飞进窗户。   客厅里的常钦扭头,面色阴沉,“你的粪便奇臭无比。”   陈又的鸟嘴动动,废话,粪便那是肯定臭的啊,难不成还香喷喷的?   真是的,看你恶心那样,信不信等你认出我以后,你每天的日常就是清理我的粪便,还会微笑着跟我讨论,“啊宝贝,你什么时候拉出一个心形图案出来,我很期待。”   常钦突然笑起来,弧度悚然,“再把粪便拉到地上,我就把你埋在花园。”   狠狠打了个哆嗦,陈又现在是只鸟,不能不怂,他颤颤巍巍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常钦垂了垂眼,去洗手间洗漱,出来时温和许多。   一个人住,也不请个阿姨,什么都是自己来,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动作熟练的进厨房洗米,放水,又洗了两个鸡蛋搁里面,按上插头,调到煮粥的那个选项。   做完这些,常钦换上运动服,他弯腰穿运动鞋的时候,诡异的觉得屁股后面发凉。   陈又在瞅着呢,好翘啊,想拍一拍。   常钦站直身子,那种感觉就消失了,他出去,上不远处的江边跑步。   陈又飞在后面,他的眼睛一直放在跑动的高大身影上面,觉得对方被早晨的太阳那么一照,特温暖,让他忍不住想一头栽进去。   不过以他现在的形状,还没栽进去,就会被拎着丢到江里去了。   系统突然冒出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没忘。”陈又边飞边说,“我没有机会把那个司机的车牌告诉常钦。”   系统说,“你不是很会拉吗,可以用便便把车牌号摆出来。”   陈又说,“得了吧,你以为我没试过么?一开始我想用便便把我是你老婆这几个字摆出来给常钦看,还脑补他看了又惊又喜,把我举高高的场景,发现根本不行。”   系统默饿一会儿,“你竟然真的试了?”   明明是没有起伏的冰冷机械音,却给人一种鄙视的感觉。   陈又,“……”   他发现男人跑了很远,赶紧扇着翅膀追上去,绕到对方前面挡着,上上下下小幅度的飞动。   常钦的呼吸平缓,丝毫不见跑步后的吃力,“你有事要说?”   陈又小鸡啄米的点头。   通过跟程明星的聊天,知道八哥可以跟人差不多,常钦见怪不怪了,他捋起额前的碎发,手掌擦过上面的细汗,“说吧。”   陈又好烦的,脑子没有问题的八哥有人教了,都会说很多很多话,他就只会说“大大”,关于这一点,他现在怀疑,可能是这副鸟身的脑子不好使。   常钦斜眼,“不说就让开。”   陈又急的团团转,他无意间撇到不远处的树木,就飞过去,从地上衔了一根长短粗细都很合适的树枝,用嘴巴固定着去男人面前写写画画。   常钦的眉毛挑挑,良久才不确定的问,“车牌号?”   陈又继续小鸡啄米,激动的树枝都掉了下来,真棒,要不是我现在不方便,肯定给你一个么么。   常钦的眼皮抬抬,“什么意思?”   陈又的脖子一歪,做了个咽气的动作。   常钦,“……”   他沉吟片刻,“你是要告诉我,拥有这个车牌号的主人死了?”   陈又摇头,想象力,想象力啊。   他飞下来,在那串车牌号旁边一会儿抬起爪子,一会儿扇一下翅膀,比划的很抽象。   常钦看在眼里,只觉得滑稽,“我说,大八哥,你是不是该减肥了?”   陈又浑身僵硬。   嫌他的粪便臭,还嫌他胖,呵呵,你行,真行。   对啊,车牌号可以写出来,那别的也可以啊!陈又激动的去衔树枝,在男人面前写了“我是你老婆我来啦”这几个字,出来的就是xxxxxxxx。   限制,又是限制,系统特么的在玩他。   常钦没当回事,就继续跑步,回住处吃早餐,装的两碗,鸡蛋也是两个,还有两碟子小菜,分别是咸菜,和凉拌黄瓜丝。   “这咸菜是我在另一家买的,味道比较接近大伯家的,我买了一罐子。”   常钦习惯对着空气说话,好像对面坐着个人似的,这么做,能让他不那么寂寞,乏味,“那家的咸菜有好几种,还卖小黄鱼。”   陈又嘴馋,哈喇子都要递到地上去了。   常钦瞥见大黑鸟站在餐桌的边缘,他的眼神警告,“谁让你上来的,下去!”   陈又的眼睛只有那盘咸菜。   “你想吃?”常钦提到那个人,语气是温柔的,“这个是我老婆爱吃的,没你的份。”   陈又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个大傻叉,你老婆我眼睛都看直了,你呢,就不能动动脑子么?以前的你是多么聪明啊,别不是跟我混的时间长了,智商也下降了吧?   常钦拿起一个鸡蛋在桌上敲敲,剥着蛋壳说,“八哥是吃虫子的吧,自己上花园找去。”   陈又成了黑鸟雕塑,纹丝不动,我不要吃虫子,我要吃咸菜和鸡蛋。   常钦吃一口鸡蛋,隐隐感受到了大黑鸟身上的怨念,他侧头,大概是真的没有说话的人,竟然想多说两句,“你的主人都让你吃?”   陈又张嘴,“大大,大大大,大大大。”   常钦嗤笑,“爸爸?这是你主人的恶趣味?”   陈又呵呵,我还是你大爷呢。   常钦把小米粥喝完,他去厨房装了一碗回来,发现大黑鸟不见了,地上有一个黑点,是咸菜。   端着粥呆滞半响,常钦铁青着脸低骂出声,“妈的。”   这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八哥恐怕不比程明星家里的那只笨,都会偷菜吃了。   无法无天,像那个人一样。   常钦眼中的戾气消失,神情也变的柔软,他笑着摇头,“算了,昨晚我打了那只鸟一下,你就跑到我的梦里骂我,指责我的不是,我哪还敢动手啊……”   陈又在花园吃咸菜,两只爪子上都是,他一点点的吃完了,还把爪子舔舔,心满意足的找水喝去了。   几天后,常钦去餐厅的时候,听到员工们在小声议论着什么,客人也投过来打量的目光,没有恶意,但是也挺怪的。   程明星过来,压低了声音说,“老板,有个事您还不知道吧,当时那个说虾有问题的客人失踪了。”   常钦的眉头动动,“是吗?”   “嗯。”程明星说,“警察刚走,他们说晚点再过来一趟,大概是想跟您聊聊。”   她咬唇,“老板,您这两天别上网啊,网上那些人都在胡说八道,全是一群键盘侠,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跟风。”   常钦接过员工递过来的杯子喝口水,“你这么一说,我还就想看看。”   “……”程明星担忧的说,“网络暴力很可怕的,老板您还是别看了。”   她一直是感情空窗期,餐厅下班后没有什么事做了,有个时间就在网上泡着,见过不止一件因为网络暴力换上忧郁症发生悲剧的。   在其他人看来,不觉得有什么,甚至会认为把不认识的人说的做的太当回事是很可笑的一种行为,自残自杀都是自找的,完全没必要。   管谁谁谁怎么说的,只要做好自己,就别去看,别去想网上的东西,把时间都放在眼前,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旁观者和当事人在面对同一件事的时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心理。   她看不惯,也理解不了落井下石,盲目跟风,不分青红皂白就乱说一通,满口喷粪的那群人是什么想法,可能是在现实生活中积攒了压力和阴暗,想要通过网络这个途径散发出去。   反正谁也不知道谁,可以肆无忌惮,不用遮遮掩掩。   程明星的思绪回笼,男人已经拿起了手机,她的眼皮跳跳,怕对方看到网上的争议会不舒服。   别人不清楚,她知道,这长相思在这个男人心里,有着重要的意义。   因为每次对方提起来的时候,眼睛里的东西都跟其他时候不一样,是温柔。   常钦刷着帖子,从始至终都面不改色,他放下手机,若无其事的继续喝水。   程明星抽抽嘴,惊叹道,“老板,您的心态真好。”   常钦说,“你是没见过心态更好的。”   程明星不信,“有比您的心态还好好的?谁啊?”   常钦沉默了。   那个人的心态总是很好,像春夏秋冬的阳光,影响着他。   女人的直觉告诉程明星,真有那个人存在。   一直没有出现,要么是嫁人了,要么是已逝,要么是……找不到。   程明星想,不管是哪一点,时隔这么多年,也应该放下了才是。   执念谁都有,对某个人某样东西某个事,但是会有一个时间范围。   不可能深入骨髓。   那就不是执念,是一种病态的念头。   十点多的时候,几个警察来餐厅,常钦带他们去后面的办公室。   其中一人用公式化的口吻说,“常先生,打扰您一下,我们这里有几个问题想问您。”   常钦昂首。   那人示意后面一人做笔录,“请问您认识这张照片上的男人吗?”   常钦看一眼,“来过餐厅。”   那人按照流程问,“常先生的餐厅远近闻名,客人会有很多,为什么您会一眼就能认出来?”   常钦按照流程回答,“几天前他在餐厅用餐,说虾有问题,我底下员工给我打电话,我过来跟他沟通了一下。”   那人问,“当时有其他客人在场吗?”   常钦点根烟,“多了。”   那人跟几个同伴交流过后,问道,“常先生,能不能调用一下贵餐厅的监控?”   常钦站起来,带他们去了保安室。   餐厅里各个角度都按了监控,记录着上下两层发生的一切。   日期调回12号晚上7点多,餐厅一楼的一幕幕都在回放。   包括常钦跟程明星一起进餐厅,去和那个中年人沟通,周围客人的骚动。   之后是妇人离开,中年人也跟着走出餐厅。   这是餐厅里面的监控,就停在7点25分56秒。   不等那个警员开口,常钦就叫人翻出餐厅外面的监控画面。   光线有点暗,画面显示,中年人出了餐厅就妇人争吵,7点41分09秒,妇人坐车离开。   中年人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到这里,都被餐厅门口的监控拍摄下来了。   那警员要求回放,还是看不太清那辆出租车的车牌号。   不过这也不难,路上都是监控。   那几人走后,常钦半眯着眼一口一口抽烟,听到对方提起车牌号的时候,他想到了八哥告诉他的一串数字加字母。   常钦将烟夹着,在烟灰缸边缘磕磕,“就是这辆车?”   他吸一口烟,动手掐灭,嗤了声,“八哥,你想当侦探鸟还是怎么?”   “命运岂是你想改变就能改变的。”   他喃喃,“连我都不能……”   警方调查的结果是,在xx路段,那辆出租车失踪了,再发现时,是在yy路段,副驾驶座上已经不见中年人。   他们去了出租车司机的地址,把人带回局里审问,对方一五一十的回答,说是中年人在xx路上下了车。   那个路段有两个死角。   警方想查一下出租车,发现车子洗过,获取的有效指纹只有司机。   中年人不知去向,生死不明,司机有疑点,但是没有证据。   案子停滞不前。   陈又天天听同胞们叽叽喳喳了解进展,卧槽,那个司机果然是离开的角色。   麻烦了。   他是个路痴,忘了司机埋尸的地点了,只记得是在山里。   “444,你说我要怎么弄啊?”   “少管闲事。”   陈又说,“我看着那人被杀被埋,什么也不管,心里过意不去啊。”   系统说,“人各有命,我说过,你男人也说过,长点记性。”   陈又,“……”   话是那么说,陈又还是不想坐视不管,他就飞去警局蹲点。   他错了,忘了他家亲爱的是个三观不正的人,内心黑暗,心理扭曲,正义感这东西是绝对没有的。   陈又决定这次自己来。   他一直等啊等,终于等到一个年轻人,是那个什么中队的。   对方能看见自己,说明要死了。   陈又感慨一番,写车牌号给年轻人看。   年轻人的关注点错了,“你会写字啊,真了不起,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八哥。”   陈又想翻白眼了。   年轻人咦了一声,“这不是那个司机的车牌号吗?”   陈又不断点头。   年轻人的眼睛瞪圆,“你还能听懂我的话?卧槽,你该不会是看见了什么吧?”   陈又继续点头。   年轻人的神色严肃,“走,你带我去!”   陈又想想,反正是去找尸体,一个人也够了,等找到了再把尸体一验,会发现上面有司机的指纹。   年轻人搞来一辆车,陈又在前面带路,四五十分钟后,车子开到山脚下。   电话响了,年轻人腾出手接,“张队,我正好要找你,我这里有一个线索,是一只八哥提供的,哈哈哈哈哈真的,我没瞎扯,现在我人就在山脚下,马上上山了,你就等着我把这案子破了吧,不是名字叫八哥,是一只鸟……”   轰的一声,山体崩塌,年轻人和车一起被活埋了。   就只是一瞬间的事。   陈又吓的翅膀一颤,垂直掉在地上,瘫了。   好可怕。   陈又的小眼睛湿了,哭的稀里哗啦的。   系统说,“别自责,那年轻人就是今天死,死因也是这个。”   陈又哭着说,“我知道你在安慰我,可是我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   “要不是我去找那个人,他就不会来这个地方,也就不会被活埋了。”   系统说,“这是他回家的路。”   “你出不出现,他都会开车经过这个地方,遭遇滑坡,被活埋。”   陈又愣住了。   这么说,真的跟他没有关系?   系统说,“命是不能改的。”   那就好那就好,陈又的心里好受多了,他缓了一会儿,才飞出事发地点。   现在发生山体滑坡,埋尸的点找不到了。   难怪当时那个司机看不到他。   滑坡的事故发生后不久,接电话的中队队长就带人过来了,大老爷们红了眼眶。   常钦是看新闻知道的,他并不关心,这个世界的谁谁谁是贫穷,是富有,是被病魔缠身,被债务逼疯等等,都跟他没关系。   他在等自己的爱人,就这一件事。   阳台飞进来一只大黑鸟,一头撞到沙发里。   常钦,“……”   “八哥,你怎么又来我这儿了?”   陈死鸟窝着不动。   “十几天不见,你身上的味道更难闻了。”   常钦用脚去踢,“起来。”   陈死鸟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奄奄一息的,很可怜。   常钦皱眉,这是要死了?他放下腿,盯着黑鸟,转头去上网搜索。   流鼻涕眼泪,鸟毛蓬松,感冒了。   常钦发神经的去冲一碗感冒冲剂,“喝掉。”   陈又瞥一眼,闻着味儿就知道是什么,他又没感冒,不喝。   常钦把碗放桌上,“不喝拉倒。”   他抱着胳膊,凉凉的说,“滚出去,别把一身细菌带到我的沙发上。”   陈又瞪过去。   可惜眼睛太小,没什么效果。   常钦看到黑鸟的爪子又黑又望,还沾了泥,他的额角鼓动。   沙发要换了。   陈又最后还是被拎到阳台去了,可怜的,在外面受到了惊吓回家,都没有一个抱抱。   除了不会像爱鸟人士那么逗鸟,照顾鸟,常钦倒也没有再对黑鸟动过手。   但是不允许碰任何一样家具。   陈又就呵呵,他记着了,不急,真的,一点都不急,早晚有你哭的时候。   两个多月后,陈又在外面溜达,见到了那个司机。   他还以为对方会像上次那样看不见他,没想到这次不是。   司机刚喝完喜酒,嘴里叼着根烟,“是只八哥啊,长的还真胖,你家主人对你不错啊。”   他咂嘴,往地上啐了一口,“真特么的,这年头鸟都过的比人好,下辈子当鸟得了。”   陈又僵在半空,这人看到他了。   果然还是法网恢恢啊。   周五,一条新闻在电视上播报,失踪将近四个月的中年人尸体被挖出来,司机被捕,案子破了。   原来警方是从几年前的一起案子里得到的线索,发现是同一个嫌疑人,这才直接两人抓回去审了出来。   陈又明白了,他只是命运的旁观者,系统说的没错,人各有命。   一场大雨降临,花园里的鸟雀想躲进阳台避雨,可惜玻璃窗都关上了。   陈死鸟隔着玻璃窗看同胞们撞上来,又叽叽喳喳的飞走,他得意的飞动。   特殊待遇就是好。   客厅里,常亲在吃苹果,看电影,是动作片,刷刷刷,嗖嗖嗖,看不见刀剑,敌人就溃不成军,咿咿呀呀说不行了。   陈又目不转睛,看的不是电影,那个对他没有吸引力,他看太多了,都一个套路。   他看的是男人手里的苹果,想吃对方嘴里的。   黑鸟一直看着,像个可怜巴巴的小孩,常钦咬了一小块苹果,拿手里往空中一扔。   陈又准确的张嘴接住,咔咔就给吃了,我还要。   常钦又给他咬了一小块,调笑道,“你一只八哥,还喜欢吃苹果?”   陈又快速吃完,继续等着喂食。   常钦把剩下的半个苹果放桌上,眼睛留在电影上面。   他说话了,气息还是平稳的,“自己吃吧。”   陈又把苹果叼走,一个劲的啄啄啄。   他把半个苹果一通空,就躺在地上,两只鸟爪子曲在身前,露出满足的小样儿。   电影末尾,敌人啊的一声大叫,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陈又抽空瞄一眼,给出一句评价——演员演技太假,身体不协调,还没有镜头感,最主要的一点是,俩人打斗的时候,动作太单一化了,不精彩。   也就是这个男人看的下去,换他都能打哈欠睡着了。   常钦要去换一部,扭头的时候,他怔住了,“是你吗?”   陈又一个翻滚,从地上站起来,它眨眨眼睛,是我是我是我。   常钦有些出神,“真的是你吗?”   陈又继续眨眼睛,真的是我,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良久,常钦扶额,他叹息着轻笑出声,有些许自嘲,些许苦涩,“老婆,我是不是疯了,竟然会把一只鸟当成你。”   陈又呜咽,不,你没疯,真的,你只是智障了,怪我,是我传染给你的。 第148章 我是一只死鸟(5)   陈死鸟是只本事很大的大黑鸟,他能点头摇头,原地转圈扇翅膀。   可是一涉及到任务,限制就出来了。   陈死鸟的眼睛太小,眨起来的时候基本发现不了,心好累。   不怪常钦,要是位置对换,他会给鸟儿吃的喝的,逗鸟儿玩,但绝不会往其他地方想。   太搞笑了,真的。   灵魂依附在一只鸟身上,你当是玄幻呢?   系统是故意的,像个老巫婆,给他施了诅咒。   陈又唉声叹气,要是让常钦知道,别人看不到他这只大黑鸟,只有自己能看到,可能会起疑心去求证。   可是要怎么搞呢?   雨一直在下,淅沥沥哗啦啦的,厚颜无耻的在窗台制造着噪音,一点收敛的意思都没有。   常钦看完第二部 电影,起身去了卫生间。   陈又嗖的一下飞过去,被堵在门外,它拿嘴巴啄啄门。   主啊,请给我一双透视眼吧。   很显然,主非常忙,顾不上陈又这么个猥琐的要求。   他把鸟身贴到门上偷听,里面有喘息声,低语声。   男人在用性感的语调说着情话。   他说,宝贝,把你的嘴巴张开点,我想尝尝你的味道,对,就这样,真乖。   他还说,听话,不准咬我。   陈又整只死鸟都吓硬了。   卧槽,可以的,一人唱双簧,棒的不得了。   他已经脑补出男人自说自演,自己在旁边扇翅膀叫好的画面了。   不想当演员的观众不是好观众。   陈又要当演员,要跟男人一起飙演技。   叹口气,他飞去卧室,本来只是好奇的想看一眼自己以后要睡的房间什么样子。   可是一看到好大的床,陈又浑身就痒了,想躺上去滚一圈。   他也那么做了。   床真的很柔软,陈又舒服的眯着小眼睛,一想到常钦认出自己,每天都能躺这上面睡觉,他就开心的合不拢嘴。   门口突然响起一声暴怒的吼声,“你在干什么?”   陈又身上的鸟毛都蹭的起立,他从床上飞起来,害怕的瑟瑟发抖。   常钦看看床被,上面有一根黑色鸟毛,那只是肉眼看见的,肉眼看不见的望东西不清楚有多少。   他周身气息可怕。   陈又趁男人没搞死他前,快速飞出卧室。   常钦按着跳动的太阳穴,不打死也要教训一番,让那只黑鸟长长记性。   提问,人能徒手抓鸟么?   答,别人不行,陈死鸟的男人可以。   别不服,人有大金人。   陈又被掐着脖子,两只鸟爪子不停挣扎,鸟嘴里发出难受的声音。   他快死了。   常钦阴沉着脸,“再犯一次,谁也救不了你。”   “八哥,听到没有?”   陈又哭着点头,你掐我,还吼我,我伤心了,等着,我要把你屁股拍大两倍。   脖子上的大手一松,陈又就掉在地上,脑子里突兀的响了一声笑,“呵。”   是系统,免费的看了一出戏,乐的。   陈又气急败坏,“我了个大槽,很好笑吗?”   系统说,“很好笑。”   陈又说,“滚滚滚!”   系统说,“我提醒你,目标要是一直不能确定你的身份,你拿不到恶念值,任务进度就破不了零蛋。”   陈又哼哼,“吓唬不到我,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系统说,“祷告吧。”   陈又安慰自己,没问题的,他跟常钦相认就差一个时机。   时机一到,他们肯定人鸟共赴黄泉,呸,共度良宵!   常钦抬脚去踢,陈又在被踢到的前一刻飞了起来。   特么的,日子没法过了。   我男人一点爱心都没有,家庭教育好难搞啊。   怎么引导一个心理扭曲的变态,让对方走上正道呢?   陈又飞到阳台,站在晾衣架上,生无可恋,想来一根烟抽抽。   他的小眼睛里流露出哀愁,“说真的,老四,我很需要走一下后门。”   系统说,“别说我不帮你,给你开半小时后门,能不能成功看你自己。”   “好好好,谢谢老四!”陈又激动的问,“门呢门呢?”   系统说,“已经给你开了。”   陈又懵逼,“逗我,为什么我没有看到?”   系统说,“你看看自己。”   陈又低头,看到的是块腹肌。   “……”   好半天,陈又才知道,他的灵魂从死鸟身体里剥离,按在常钦佩戴的红宝石上面。   操,这特么的不是后门,是黑洞吧?!   死鸟还能说“大大”,红宝石除了当配饰,屁用没有啊。   陈又心累,系统不是抽抽了,就是大姨爹来了。   系统说,“半小时倒计时开始了,加油吧。”   陈又不想跟它说话。   常钦在抖被子,要铺新床单,红宝石出现异常,他的眉头一拧,就坐在床上查看。   红宝石的表面很烫,像是要爆炸,常钦绷着脸去用凉水冲洗。   陈又哆哆嗦嗦的,好冷啊,阿嚏。   常钦盯着红宝石,发觉到了不对劲,他疑惑不解。   见鬼了。   陈又左动右动,上动下动,亲爱的,你摸摸我呀。   只要你一摸,我相信,你就感受我对你的爱。   常钦的面色怪异,他伸出手一碰红宝石。   红宝石随着那个力道颤动,像一个花季雨季的小姑娘,偷偷羞红了脸。   好,就是这样,再来再来,要对自己狠一点,陈又满心期待着。   常钦碰了几下红宝石,干不出来别的了,只会拿淋喷头冲。   心里想着,等那人来了就会没事。   十几年一憋,他身上什么部位都不正常了。   陈又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后门白送都不会再走第二回 。   半个小时一到,他回到死鸟的身体里面,感冒了。   呵呵。   大黑鸟都不能认出来,红宝石就更不可能了。   系统说,“看来你男人对你不是真爱。”   陈又可怜的说,“你走,阿嚏——”   系统说,“下次有后门,我再留给你。”   陈又咬牙,“那真是谢谢你。”   系统忙去了,临走前给他放了一首歌《男人哭吧不是罪》。   “……”   红宝石恢复如常,常钦换上一身黑衣黑裤,把阳台的玻璃门拉上后,就换鞋出门了。   陈又进不了客厅,他继续蹲在晾衣架上,望着车子开进雨幕,很快就消失在大门口。   从屏幕上的信息来看,目标的恶念值是继母给的。   那继母能耐着呢,跟目标的爸爸结婚后,是一副温柔贤淑的样子。   目标的爸爸在国外工作,一年都不一定回来,目标就被继母带着,遭受虐待,毒打,身心都被折磨。   目标的爸爸偶尔打电话回来,都是继母接的,说孩子挺好,没有什么事。   慢慢的,目标的爸爸在国外搞婚外恋,过问儿子的次数就更少了,继母在家也搞,两人各自逍遥。   继母有个不顺心,就在目标身上发气,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那样丧心病狂的环境之下,一个小孩子不可能有健康的心理。   到小学三年级,目标的人格变的危险,他以最大的恶意去对待班里的同学,老师,甚至是对他微笑的陌生人。   目标做梦都是继母死的场景。   有一天放学,目标回来的时候,继母在客厅跟她的相好发生争执,打斗,对方掐她的脖子,情绪失控,直接给掐死了。   目标就站在窗外,他看到继母的手垂下来,跟个垃圾似的被人丟出去,开心的笑了。   陈又用鸟爪子抓抓胸口,现在目标变成他男人,过去造成的影响也在,不知道恶念值要怎么刷。   送温暖,还是送亲情?   陈又飞到窗户那里,拿两只爪子去抓,将爪子锋利的尖端伸进两扇窗户的缝隙里面,费力往两边抓。   可怜,人轻轻松就能弄开,鸟连拉屎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也不起作用。   陈又瘫在阳台,废了。   下雨天,空气都是湿的,冒着水泡,仿佛能戳出水来。   路上的车辆挺多,不会因为下个雨就不出车。   常钦打着方向盘,拐进一条小巷,轻车熟路的停车,迈步走进茶楼。   服务员笑脸相迎,“常先生,楼上请,已经给您备好了龙井。”   茶楼所有人都知道,每逢雨天,这个相貌俊美,气质出众的男人都会过来,点一壶龙井,一坐就是大半天。   常钦上楼梯,往南边的包厢方向走去,迎面过来几个人,有男有女,是一家子。   后面有一个少年,在拿着手机刷什么东西,笑容灿烂,身上围绕着阳光的气息。   手臂被抓住了,少年歪着脑袋,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大。   只是四目相视了一秒,常钦的眉头就皱了皱,不是他。   少年吃痛,“大叔,你干吗呢?”   常钦拿回手,放进裤兜里,沉默不语的离开。   中年人怒气冲冲的开口,“喂,你一个大人,欺负小孩子算什么?一声道歉都不说,什么人啊这是!”   常钦侧过头,面无表情。   中年人莫名的头皮一麻,嗓子里的声音全卡住了。   等到男人走了,他才长舒一口气,后背都湿了。   像是混黑的,还好没有起冲突。   “爸,别在外面瞎吼,丢人。”少年啧啧两声,嘟囔了句,“好帅的大叔啊。”   他一愣,“爸妈,那大叔好像是二姐的老板。”   中年人啊了一声,“真的假的,那我赶紧去跟人赔礼道歉……”   少年拽住他爸,“别找事了,不然真有可能让二姐丟饭碗。”   另外两人也是那个意思,既然对方没说什么,事情就翻篇了。   包厢里很安静,没有杂音,常钦阖着眼皮听雨,闻茶香。   他无端地想起家里那只大黑鸟,阳台的玻璃门关上了,客厅不会被弄脏。   那黑鸟身上的气味比臭豆腐还难以接受。   天知道,当初他适应臭豆腐,都用了很长时间。   常钦的双眸猛地睁开。   之前他得到消息,那人会在近期出现,会主动走到他的面前。   学生的几率占百分之八十,会来餐厅打工。   因此他已经亲自过问招用新人的事。   但是并没有进展。   会不会是消息有误,或者是,故意放烟雾弹干扰他?   常钦眯了眯眼,掠过一丝寒光。   他摩挲着杯口,算计着什么,眉目间的阴霾很深。   雨断断续续下了一整天,第二天才放晴。   窗户一开,陈又就飞出去,他当了鸟儿,对蓝天树林有着本能的喜爱,爱自由。   常钦立在阳台,望着黑鸟在天空飞翔,停在树梢,又迎着太阳飞。   很顽皮,真不乖。   这几个字来的突然,又似是被强行抹去。   常钦愣愣的,冷不丁瞥到窗台上的粪便,他的脸色霎时间一沉。   “该死的,又拉!”   飞着飞着,陈又狠狠地打了个抖,肯定是自己拉的东西被那个有洁癖的男人发现了,不好,今晚不能回来过夜,会被打的。   不管了,反正拉都拉了,再说了,给自己老婆清理便便怎么就不行了?先适应适应,回头相认了,就不会别扭了。   这么一想,他就嗖嗖嗖的飞到外面撒欢去了。   天空碧蓝如洗,干干净净的,像一面大镜子,特别漂亮。   陈又漫无目的的飞动,他飞过树林,房屋,高楼大厦,看到一个中年妇人背着小孩在街上走。   小孩两三岁,眼睛大大的,模样可爱,穿的是套浅蓝色的衣服,脚上是双棉布鞋。   一看就是他妈妈亲手打的底,一针一线缝的鞋帮。   那妇人停在一家玩具店,指着玻璃说,“儿子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玩具,妈妈给你买。”   “都不喜欢?妈妈觉得那奥特曼挺好看的,你不是一直说想要一个抱着睡觉吗?”   “好吧好吧,你不想要就算了,下次妈妈还带你过来,没准你就有喜欢的了。”   妇人往前走,路过服装店时问,“儿子,你秋天的衣服都小了,妈妈给你几套新的吧?”   “不要紧,妈妈有钱的,这次公司还给妈妈发了奖金,等你放暑假,妈妈带你去看大海……”   妇人说着,就带小孩进了服装店,出来时托着小孩的手上拿着两个袋子。   目睹这一切,陈又想起老妈了。   小时候,老妈也这么背着他到街上玩耍,虽然不比这里繁华,却也有好多好玩的好吃的。   陈又飞在上空,看到妇人带孩子去蛋糕店,眼睛红了,“娃儿啊,你为什么走的那么早,一口蛋糕都没吃过。”   “妈妈总是感觉你还在妈妈的背上。”   陈又打了个冷战,不会吧?   他突然想起来,小孩有往他的方向转了一下头,当时还以为是看的别的东西。   毕竟在那个年纪,对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充满好奇心。   陈又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个小孩死了,还一直趴在他妈妈的背上,想让他的妈妈天天背着。   想了想,陈又朝小孩飞了过去。 第149章 我是一只死鸟(5)   妇人笑起来,眼角堆满细纹,“你这八哥是不是偷跑出来的?看你胖的,你家主人对你一定很好吧。”   她说着,眼中就有泪光,“要听话的啊,我儿子就很听话,他打小就特别懂事,我不让他乱碰什么东西,他就把手缩回来不去碰,我跟他说,这个不能吃,他就不会去偷吃。”   “我儿子不像别家小孩那么顽皮,出去的时候,他总是跟在我的身边,不会让我抱着不下来走,他只是会伸着手要我牵,我每一次都牵着他的手,每一次都没有松开,怎么就偏偏那次……”   妇人的眼角滑落泪水,她把两只放在腰后的手往上抬抬,自言自语,“儿子想妈妈了吧,妈妈也想你啊,妈妈想陪你长大。”   有行人经过,和旁边店里的店员一起看着妇人,他们都是一副看神经病的表情,抵触,害怕,又同情。   那妇人的背上明明就没人,还做出背着一个人的样子,不时的往后扭头,嘴里说着什么,大白天的见了,都渗得慌。   陈又遍体生寒。   直到妇人走远了,他才回过神来。   哎,人各有命,老天爷管着呢,没办法的事,不论是对着快死的人,还是已经死了的,他都做不了什么。   想起来系统说这是灵异120区,陈又就觉得阴森森的,这个世界肯定离阴间特别近,死人很多,这才来几个月,他就碰到好几个了。   还不是在天天出去的情况之下。   陈又不由自主的飞着去找那个妇人,他不说话,就只是看看。   妇人坐上公交车,在xxx小区下车,她去小区对面的菜市场买了鲫鱼,豆腐,排骨,青菜,还有一点鸡蛋,提着袋子回了家。   两室一厅的房子,沙发,茶几,桌上都放着小孩子的玩具,地上有一个足球,不知道的人进来,会以为小孩还好好的。   陈又从阳台飞进来,看到妇人把袋子放桌上,拿了排骨去厨房,小孩趴在她的背上,搂着她的脖子,陪她做饭。   不用猜都知道,几个菜都是小孩喜欢吃的。   天下的妈妈大多数都是一个样,什么事都以孩子为中心。   陈又在阳台飞了一会儿,哭着飞走了,他的老妈不在了,老爸不知道过的好不好,哎。   第二天,陈又从花园的同伴们那里知道一个新闻,xxx小区,有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死了,是从阳台跳下去的,自杀。   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件小孩的衣服。   陈又在花园的草地上站着,好了吧,小朋友,你妈妈去陪你了。   他叹口气,变成一只死鸟真不好,他要是只活鸟,肯定就不会看到这些人和事了,好怕回到现实世界会边的神经衰弱。   系统说,“别怕,你已经是了。”   陈又想玩打地鼠了,他想把系统往地里打,往死里打,“不想跟你说话,让作为一只死鸟的我静一静,ok?”   系统说,“神经衰弱还是轻的,你运气不好,可能会被带走,关进精神病院。”   陈又做了个祷告,他猝死的时候十九岁,那些年运气就没有好过,坑变着花样的掉在他脚边,他掉进去,爬出来,又掉进去,再爬出来,最后一个坑是地狱。   事在人为,不要紧,先回去,这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总会有办法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陈又很快就想开啦,他像是一棵向日葵,不管被风吹到什么方向,都会在本能的驱使之下,去找到太阳的位置。   别人开餐厅,各种饭局,跟投资吃饭,跟客户吃饭,常钦不会,他轻轻松松的开了十几二十家分店,把长相思这个招牌送上王座。   现在就缺一个主人坐上去。   常钦清闲的提着个桶出来,他上午不去餐厅,时间都安排在打理花园上面。   花园种着很多花花草草,这儿一簇,那儿一簇,有紫茉莉,百合,蔷薇,石榴,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大致就是所谓的繁花似锦。   陈又太胖了,不能站在花朵上面,不然就是前后两个结果,花朵被他踩扁,他被男人踩扁。   常钦在拿着铁锹给一株植物换盆,他卷着白色衬衫,做这个动作时格外的认真,神情还有几分温和,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个变态。   陈又飞啊飞的,也没人提醒他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他就扎到了,简直心酸的没法说。   “八哥,别乱飞。”   常钦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语气里的警告意味十足,“不要弄坏我的花。”   陈又想家暴的念头越来越大了,不行,真不行,他决定向万能的主祈祷,希望自己能变成人,把他男人拍一顿。   小说里头好多这样的情节,午夜十二点,或者月圆之夜,要不就是初一十五,主角会变身,老厉害了。   陈又虔诚的期盼着。   他飞到一棵桂花树上,另外几个树枝上都有鸟雀,在对花丛里的男人比心。   有只浑身长小雀斑的小鸟叽叽喳喳的说,“男主人什么时候能让我进去他的家里做客啊?好想让他带我玩,我这么美丽,这么聪明,他怎么会对我视而不见呢?”   很忧愁,很幽怨,很委屈。   有着一身蔚蓝色羽毛的鸟转转头,“呵呵,还想到男主人家里做客,我看你是做梦,男主人连蝴蝶妹妹都不待见,更何况是你这种丑不拉几的东西了。”   小雀斑鸟不干了,“谁丑不拉几啊?你怎么说话的,新来的潜三天,懂不懂规矩?!”   鹅黄色的鸟雀说,“行啦行啦,要吵上其他地方吵去,我就想静静的看着男主人种花,不是我说,算算时间,那个女的可能就要过来了,你们有那时间还不如去打听打听。”   灰不溜秋的那只鸟抖抖鸟毛,“是啊是啊,还真快了,等她来了,派谁上去在她身上拉一泡?”   “……”   陈又听了一会儿,给几个同胞做了区分,特征比较显著的是三位,他左边那位是白莲花鸟,右边那两个,纤细的是绿茶婊鸟,头戴黄冠的是玛丽苏鸟。   三只鸟就是一出戏。   陈又一扭头,好家伙,同胞们打起来了。   几只鸟雀在那用爪子抓对方,用尖嘴啄对方,一看就不是第一次了。   陈又飞到另一棵榕树上面,怕伤及无辜,他瞧瞧给移栽的植物浇水的男人,害鸟精。   日头渐渐烈了起来,一过十点,就是煮开的水,尘埃都在沸腾。   常钦在收水管,花园刚浇过水,地上是湿的,花草树木都被阳光照出缤纷的色彩,叶子和花瓣上面有大大小小的七彩水珠子在静静的依附着,个别几个水珠在慢慢滚动,闹着玩儿。   陈又被晒的发头昏,早躲树叶里面藏着了,他想喊男人回去,张嘴叫出一声,“大大”。   常钦不懂鸟语,把水管一收,上洗手间洗手,顺便洗了把脸。   他对春夏秋冬没有概念,在他的记忆里,都是一个色调,沉黑,阴暗,那个人在了,才有色彩出现。   擦干脸上的水,常钦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他一动不动,瞳孔开始慢慢地失去焦距,变的涣散,像是一台关闭的机器,停止运转。   不到一分钟,常钦的瞳孔恢复如常,机器重新运转。   洗手间里没有声音,短暂的死寂过后,他冷笑一声,拳头捏在洗手台上,骨节凸起分明,“想玩是吗?好啊,我会让你们知道,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我得到他。”   “包括规则。”   夏天好热啊,陈又身上的鸟毛都湿了,他在阴凉的地方张开翅膀透透气,“老四,我有狐臭吗,你帮我闻闻。”   系统说,“我没嗅觉。”   陈又羡慕,“真好,我身上的死气好重啊,你知道那是什么不,就是死了很久才有的气味。”   “我上五年级的时候,上草垛里掏鸡蛋,掏出一只死透了的老母鸡,上面好多虫子,那老母鸡散发出的味儿跟我身上的味儿是一样的,怎么办,我自己都嫌自己,我男人肯定受不了。”   他的头贴着一片微凉的树叶,“真的,我怀疑我男人一直没认出我,有大部分原因是我太臭了,拉的粪便也很臭,他从心理上就不能接受。”   系统说,“可以泡个澡。”   陈又说,“可以吗?我会游泳?等我跟他相认了,我让他给我买香水,还有好闻的沐浴露,把味儿遮一遮。”   “你看我这两只爪子,适不适合涂指甲油?我看刚才那小雀斑鸟都涂了。”   系统说,“智障,那是天生的。”   陈又,“……”   他抽抽嘴,直接飞进阳台,缩角落里找静静去了。   天气闷热,餐厅的冰镇甜品很畅销,程明星跟主管们开过会,协商后联系老板,取得同意就发出招聘信息,给各个分店都扩招甜品师傅。   程明星从后厨那里出来,就听到一个张扬而青春的声音,“姐。”   她一听到声音,脸上就出现惊讶的表情,问着走过来的少年,“明天,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程明天露出小虎牙,“姐,我想来这个餐厅打工。”   程明星更加惊讶了,她把少年叫到墙边,没挡着客人,“上次到你家吃饭的时候,你不是说跟宿舍的几个同学约好了,一起到a市找工作吗?”   程明天嚼着口香糖,吊儿郎当的说,“还不是我妈,唠唠叨叨的,说我还小,离家太远了不放心,还怕我会被社会上的人带坏,学会逛酒吧啊,抽烟喝酒啊什么的。”   程明星摸了一下少年的头发,“你要是想去a市,我可以去帮你说说。”   “算了,我妈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件事能说上好几年,我还是瞬了她老人家的意吧。”   程明天龇牙咧嘴,“姐,我想了想,在市里找别的工作,还不如到你这儿来,有你在,我爸我妈我姥姥姥爷都能放心,要是我有个事,你还能给我作证。”   “不是我这儿,我也是打工的。”程明星提醒少年注意言词,被同事们听见,传到男人耳朵里,影响很不好,她的工作可能都会丢掉。   沉吟片刻,程明星说,“这样,我先跟老板提一下,问问他的意见。”   程明天撇嘴,“姐,你不是餐厅的经理吗,这么个小事都做不了主,还要请示你的老板?”   程明星蹙起眉心,不太喜欢少年的那副无所谓的姿态,她的口气有些不好,“你姐我是经理,但是老板一句话,我也会什么都不是,懂吗?”   程明天举起双手,“我投降,我错了,姐,你跟我妈是一国的,话说起来,没完没了。”   程明星看少年一眼,拿出手机打电话,她刚翻开通话记录,就听到外面的喊声,说曹操,曹操到了。   拽拽站没站相的少年,程明星带着他出去,对着男人打招呼,“老板。”   常钦微抬下巴,脚步不停的往楼梯口那里走。   程明天杵在原地,一张脸清白交加,这个男人不认得自己,那天的事压根就没放心上。   不爽。   程明星拉着程明天跟过去,“老板,这是我弟,大三经管的,这不放暑假了么,他想来餐厅帮个忙。”   她又说,“正好餐厅也缺人手,你看要不……”   常钦淡淡的扫了眼少年,学生,应聘,这两点倒是跟他得来的消息对上了。   可惜,人不是。   相处过几辈子了,爱过恨过,也怨过,最后只剩下爱,无穷无尽,深刻入骨,在灵魂烙下印记,常钦要是还搞错,那他有什么脸面见那个人?   “你看着安排。”   程明星收回视线,对着少年说,“明天,既然老板没有意见,那你过两天就来这里上班。”   她严肃着脸,“丑话说在前头,你来了,没有什么特殊待遇,必须要跟这里的其他人一样,上下班守时,不能无缘无故翘班,也不能在餐厅跟客人发生冲突,顾客是上帝。”   程明天的情绪不高,跟刚才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放心吧姐,我不会给你添乱的。”   他用脚去踩边上的垃圾桶,把口香糖吐进去,咂咂嘴很随意的问,“姐,你的老板很帅啊。”   程明星古怪的看过去。   程明天凑到她耳边,“老板娘呢?”   程明星瞪少年,“什么老板娘,你这小孩子,打听什么不好,偏打听这个,你要是敢给我惹事,我上你家跟你爸妈说去。”   “不惹事,我保证不惹事。”程明天的眼珠子转转,“我这不是马上就要来上班了,摸一摸底,也好避免一些误会发生啊,姐,你说是不?”   程明星半信半疑,“老板还是单身。”   程明天哦了声,他拍拍程明星的肩膀,“姐,你有机会。”   程明星的脸色一变,“胡说八道什么呢?!”   程明天看她的反应,就知道是对那个男人有了别的心思,正常的,以对方极度出色的外形和条件,很容易会被女人爱上。   连他都……都有了兴趣。   程明天走出餐厅,不知道一只大黑鸟在他的头顶飞,还想啄他。   离太阳越近,越热,陈又怕被烤熟,成一只烤鸟,所以他飞的很低,就在少年的头上,离对方的深褐色头发有几厘米的距离。   程明天边走边刷手机,在自己的其中一个微信群里发了个搞事情的表情。   那群是gay群,里面总共二十二个人,双数,都是gay,有0,也有1,他们经常组织活动,有固定伴儿的带上,没有的当场组队,也可以群攻。   年轻嘛,有大把的精力,没工作上的压力,只要是志同道合,三观在一个台面上,完全可以一起玩,一起疯。   群里没人冒泡。   程明天发了个红包,人一窝蜂的出来了,分分钟就出现领取红包的刷屏,最后掉了一条提示,xxx的红包在一分钟内被领完了,xxx是运气王。   红包一领,群里活跃了。   程明天按着语音录下一句话发过去:我找到工作了,就在我姐上班的餐厅。   下面有人问:是哪个长相思?   成明天得意的回复:总店,xxx路的那个。   群里又开始刷屏,这次是刷的一个白包子扯着手绢羡慕嫉妒恨的表情,长相思上过电视,被采访过,口碑好,很有名。   上次又在网上闹了一波,被一些同行的水军搞了,黑红黑红的,之后才发现是误会一场,现在是人尽皆知。   程明星跟大家说他见到餐厅的老板了,超帅,说那老板的腿比谁谁谁的还要长,腰力一看就很好,而且对方很有男人味,身上还有一种杀戮的气息,是高冷禁欲,成熟稳重的类型,绝无仅有。   其他人都跟打了狼血似的求一睹芳容。   程明星扯扯嘴角,录了一句:等我去上班了,一定给你们搞到,对了,那个男人是gay,我觉得他那种极品大叔会喜欢我这一款,看着吧。   飞在上面的陈又瞅一眼,卧槽,小子你可以的,敢打我男人的主意,气焰还很嚣张啊,我告诉你,你不但没门,连窗户都没有!   他气的站到少年头上,鸟爪子踩踩。   程明天抓一下头,手从大黑鸟的身上穿过,浑然不觉的放下来,继续跟群里的人显摆。   陈又以拉屎的姿势蹲在少年头上,这人跟他很像,无论是欠扁的样儿,还是得意洋洋的时候,常钦不会搞错吧?应该不会,就算是误以为他又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可是感觉还在的啊。   嗯,他要相信常钦。   程明星要去跟个炮友碰面,约好了老地方见,就在附近不远,他没打车,走到一处幼儿园的时候,好多学生排队出来,跟着老师去路对面的博物馆。   队伍停在路口,前后都有大人看着,老师笑容亲切的问着后面的那些学生,“小朋友们,现在为什么不能过马路啊?”   孩子们齐声,脆脆的说,“因为是红灯!”   “真棒。”老师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过马路呢?”   孩子们再次齐声,“绿灯。”   “看来大家都很聪明啊。”老师认真的说,“小朋友们要记住,过马路的时候,千万不要闯红灯哦。”   孩子们都点头说,“记住了!”   年纪小,会有个别小孩想搞特殊,你们听话,我就不听。   这时候,一个小孩突然从队伍里跑出来,砰地被左边开过来的一辆车撞飞出去,摔倒在地,刚好被另一边过来的车从身上碾压了。   他又浑身是血的回到队伍里,跟着大家一起走。   陈又在程明星头上蹲着,目睹这一幕,他已经没那么怕了,只是感叹,闯红灯太危险,真心要不得。   珍爱生命,远离闯红灯。   程明星到了老地方,在房里见到炮友,这个算是他固定的了,维持了一年多的关系,在见过那个男人之后,他再去看,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只觉得哪儿都不顺眼了。   “张志,那个……”   张志上来就摸手,打断少年的话,“想老子没?”   程明星把手拿回来,不乐意的说,“干嘛呢,我话还没说完,你有没有点礼貌啊?”   张志叼着烟,看少年那欠操样儿就口干舌燥,二话不说就把烟掐灭,把人半拽起来,凑上去拿充斥着烟草味的嘴巴去亲他。   程明星一开始还反抗了几下,后来就不管了。   暂时这么着吧,那位没搞到手之前,这位次一点的就先留着,毕竟长的符合他的口味,身体健康,没什么不良嗜好,默契程度也超标了,比临时找的要好很多。   陈又一直在房里扇着翅膀飞,心里哟哟哟,好看的呢,比电影有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程明星有两次心不在焉,被张志逮着了,直接揪住他的头发往死里搞,管他是鼻涕眼泪一把的哭着求饶,还是问候祖宗十八代,都没个屁用。   搞完了以后吧,张志就心疼了,还挺自责,拧着个眉头把程明星抱着去浴室,脚一勾,门搭上了。   那俩人搞的流血流汗,还流泪,陈又看的心满意足。   得,有的玩了。   肌肉男明显就是对程明星有了超过炮友的感情,程明星没有,还已经找到更好的下家,指望着搞到手,把现在的甩掉,这就有意思了。   陈又飞到常钦那儿,今天在马路上看了一个死小孩,还看了别人搞事情,很虚,他需要找个舒服点的地方躺下来休息休息。   鸟也有肾的吧,他好怕自己看多了,肾虚。   陈又这么一趟,就是一天一夜,中途他有趁常钦离开的时候,出去偷抓茶几上的水果吃,不然准饿死了。   不对啊,他已经死了。   陈又绝望,死都死了,还能感觉到饿,搞笑的呢。   系统说,“你的翻版正在企图搞你的目标。”   陈又在啄橘子,“谁啊?”   他刷地抬头,“是不是那个叫程明天的?”   系统说是。   陈又啧道,“那小子不是昨天才被搞过吗?”   系统说,“年轻。”   陈又,“……”   他躺回去,接着啄橘子,吃橘肉,喝橘子汁。   系统说,“不怕目标认错?”   陈又说,“不怕。”   他哼哼唧唧,“挑拨离间就走点心,别一个套路用几次。”   系统直接丟出来一个自动回复。   另一边,常钦在超市里头买老干妈,少年蹲在货架边,看起来很痛苦。   那个少年就是程明天。   他看一眼男人,心里骂娘,竟然又没有认出来,他长的有那么普通吗?   是这男人眼瞎。   程明天先是惊讶,说老板是你啊,昨天在餐厅见过的,我是程明星她弟弟。   一通开场白过后,程明天就揉着脚踝说,“老板,我的脚崴了,能不能请您送我去一下医院?”   常钦视而不见,拿了老干妈放推车里就走。   程明天咬咬牙,吃力的抓着货架站起来,啊了一声跌坐在地。   看起来真的好严重。   换个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看到美少年这样,就算怕被碰瓷,不敢上前询问一下,眼睛肯定会看过来。   毕竟人对美好的东西都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然而,常钦视若无睹,脚步停都不停一下。   程明星的脸抽搐,眼中散发出势在必得的光芒。   他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男人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谁也不例外。   “常钦……长情……”   程明天喃喃,“有意思。”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张志,他给按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陈又吃饱喝足,已经看到周公的大脑门,准备上去吧唧一口的时候,机械音在他的脑子里响了起来,“我又给你争取到了一次后门,去吧。”   陈又来不及说不,就被强行剥离出死鸟的身体。   卧槽,这次是哪儿啊,我是不是要当另一只大黑鸟,不,紫毛鸟啦?   陈又想破脚趾头,也想不到,他的灵魂被按在了男人的右手上,还不是五根手指,是食指跟中指。   对的,没错,就只有那两根。   常钦刚回来,在书房看书呢,他要去翻开一页,发现右手的食指跟中指僵硬住了,动不了,好像忽然之间就失去了使用它们的权利。   陈又哼哼,我来了啊,你做好准备,走你!   食指跟中指并拢,往自己脸上一拍,力道不是很大,常钦满脸错愕。   下一刻,他的那两根手指就不听使唤的去挖鼻孔,一边一个,挖了还往上推,不用看,他都知道自己变成了猪脸。   常钦,“……”   挖了一两分钟,那两根手指就去捏他自己的脸,使劲的捏,在跟他生气似的。   常钦见鬼的任由手指胡作非为。   无论是之前的挖鼻孔,拍脸,捏脸,还是后面的摸嘴唇,揪耳朵,他都没有其他动作,过了会儿,他的手指不太利索的去去碰裤子拉链。   一秒两秒三秒……十分钟后,常钦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瞪着自己的手指,“是不是你?”   陈又控制着两根带着味儿的手指,按在男人的两边嘴角,拉出一个微笑的弧度,是呀是呀,就是我呀,怎么样,闻过你自己的味道没有,香不香?   常钦的呼吸粗重,目光骇人,又不能接受,老婆成了我的右手,还只是两根手指?   陈又想亲亲男人,于是两根手指就并拢着贴上男人的嘴唇,用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下无双的方式跟男人么么么。   常钦的喉头滚动,“是你,你就打我一下。”   陈又想打他,但是限制出现了,妈逼的,开后门都不行。   常钦深呼吸,因为激动,他的嗓音有些发颤,“那换一个,是你,就用手指点一下桌面。”   不用试,就知道不行,陈又还是抱着万一系统出错的侥幸心理试了,不行。   后面常钦说了十几种,陈又都搞不了。   就算是每次都做不到,也应该怀疑了吧,这种手指成精的一幕,他第一次见,男人肯定也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事出反常必有妖。   常钦一言不发,只是将视线锁住自己的手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后门开启的时间一到,就关闭了,陈又回到死鸟身上,他飞过去,发现男人在对着自己的右手发呆。   “老四,这次的后门棒棒的,我很期待下一次。”   系统说,“没了。”   陈又一愣,“别啊,再给我来几次呗,挺好玩的,你看我变成死鸟了,什么也干不了,多可怜啊。”   系统说,“这次目标还不能认出你,就跟他分手。”   陈又翻白眼,“……干嘛要玩这么大,我不要。”   系统说,“不答应,没后门。”   陈又气冲冲的,“没后门就没后门,我不要跟他分手!”   系统说,“蠢货。”   陈又,“……”   他知道系统还会给自己留后门,毕竟是一块儿待了好几个世界的小伙伴了,不会不管他的。   说起来,前面那些记忆全都打乱了,陈又已经记不清谁谁谁对着哪件事,谁谁谁是哪个故事里的,老年痴呆症还是患上了。   没了陈又的灵魂,常钦的右手手指使用权是自己,那半小时发生的跟灵异事件差不多。   现在一切照常。   常钦捏了捏鼻梁,他坐回椅子上,却再无心细去拿起搁在桌上的书看。   陈又没像平时那样飞过去,而是静静的站在地上,不制造声音打扰到男人的思绪,他懂得,面对超出思维方式的事情,都需要时间缓一缓,才能搞明白。   常钦一直在椅子上坐着,一动不动的,天黑了,几个小时过去,他才动了一下眉头,不知道是有眉目了,还是更困惑了。   地上的陈又一觉睡醒,听着厨房的响动就飞起来,瞅到男人在淘米煮饭。   还知道吃饭,说明人没有精神错乱。   常钦按了按钮煮饭,就去冰箱拿虾,到水池那里清除虾线,“把抹布拿给我。”   不敢进厨房,就在外面飞着的陈又懵逼,跟我说话么?下一刻,就听到男人喊了声,“八哥。”   “……”   我真不是八哥哎,为什么是个人看到我,都说我是八哥呢?我明明是大黑鸟,陈又无力吐槽,飞进厨房,衔了块抹布,飞到水池边。   常钦的眸光微闪,拿了抹布把周围蹦出来的水擦擦,“盘子。”   陈又一脸“逗我”的表情,特么的,当我是耍杂技呢,盘子抓不起来的好么,他扇扇翅膀,过去用爪子去抓盘子,第一次尝试,以盘子碎掉告终。   厨房里响起清脆声响,盘子裂成多块,到处乱蹦。   陈又吓的一抖,正要跑路,耳边是男人的声音,“盘子。”   他愣了愣,这是要训练他抓盘子还是怎么着?   第二次,还是以盘子碎掉告终,厨房里已经没法随意走动了,不过陈又没事,他能飞。   常钦半垂眼皮,把一只虾冲洗完毕丢到一边,去拿了一只清除虾线,嗓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什么时候能抓起来了,什么时候就不用抓了。”   陈又第三次去尝试,这次他的爪子抠的跟牢固,他屏住呼吸,把盘子抓着送到男人面前,快快快,我坚持不下去了。   常钦拽掉虾线把虾在水龙头下面冲冲,他拿走盘子,将干净的虾放进去,“客厅有苹果,自己吃去。”   几个意思啊,突然有爱心了?陈又震惊的整只死鸟都硬了,他见男人始终垂着眼皮,头也低着,额前的碎发搭下来,扫过眉眼,什么也看不清。   没再管,陈又去客厅,抓了一个苹果到阳台,抱怀里用嘴巴啄,他把苹果啄的只剩下果核,厨房的香味全飘过来了,除了虾,还有红烧肘子。   好香啊,陈又闻着就流口水,他怕被男人轰出去,就偷偷伸出个小脑袋看,发现饭菜都摆在桌上了,是两副碗筷,这不稀奇,平时都是这么来的,对方会边吃边跟对面说话,还会夹菜,不清楚的人见了,妥妥的就觉得是一神经病。   但是今天竟然有一瓶可乐,这就奇怪了。   陈又超喜欢喝可乐,他看到就想把可乐瓶子抓住飞走,找个地方私藏起来,可惜,那是大瓶的,他抓不动。   看了一会儿,没见男人从厨房走出来,倒是听见浴室有水声,还没吃饭,就先洗澡?还是在洗什么东西?   反正不是洗衣服。   陈又飞到浴室,小眼睛顿时睁大,门没关!   进去看看?不要了吧,又不是没见过,哪个世界都一个样,全是复制的,早看腻了不是么?好吧,他承认,他一点都没腻,永远喜欢,最喜欢了。   陈又望望餐桌上的红烧肘子,望望浴室,最后还是选择先看美色,再搞美食。   浴室里,雾气蒙蒙。   陈又一飞进去,浑身的鸟毛就潮了,他此时此刻恨不得有个放大镜在自己眼前。   没法子,他附身的这只大黑鸟的眼睛太小,世界都小。   玻璃门拉着,没有关。   雾气更大了些,黑鸟顾不上变成一只水鸟,忍不住的飞到玻璃门那里,想伸鸟爪子去抓抓。   猝不及防,又是意料之中,陈又看到了另一只很大的鸟雀。   那鸟雀是常钦私人养的,平时爱护的很,谁来了都不让见,这是陈又来这里第一次跟对方打了个照面。   常钦在里面给鸟雀洗澡,他弄了沐浴露揉在鸟雀的头上,身上,羽翼,鸟爪,还有尾巴上面,慢条斯理的把沐浴露摸均匀,对方很乖顺,被搓洗的浑身都是白色泡泡。   它的品种比较稀有,鸟毛偏紫,羽翼带着几根红毛,头上的一撮毛颜色又不一样,有点接近浅紫,体型跟常见的鸟雀截然不同,鸟嘴的形状也不是细细尖尖那一类,是圆的,看起来很凶。   陈又觉得来者不善,那只鸟雀突然把头对向自己。   他吓一跳,掉头就飞跑了。   桌上的饭菜常钦一口没吃,冲凉后就去睡觉了,似乎是不太舒服。   卧室的门是开着的,还不是一条缝隙,是完全打开的状态。   陈又小贼似的躲在门口,他往里面瞄,好诡异。   在墙角缩了会儿,陈又问系统,要不要进去。   系统建议不要,说担心他两个翅膀都会被打掉。   “别惹事生非了。”   陈又想想也是,他转过身子要飞走,冷不丁听到卧室传来一个声音。   男人在喊陈又,一声一声的,清晰而深情。   听见自己的名字,陈又的心里一震,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飞到床上了。   灯没有关,这不要紧。   要紧的是,男人竟然果睡。   陈又直勾勾的看着,哎呀呀,身材真是棒极了,正想着拿鸟嘴去轻轻啄一下呢,毫无防备的对上了一道目光。   他的翅膀颤抖个不停,完了完了完了,要被打了。   “怎么办,老四你快救我!”   系统在叹气。   陈又浑身发毛,是不是知道他要被打死了?   坐起来,常钦缓缓开口,嗓音艰涩,“……老婆?”   他的语气里混合着太多情绪,鬼知道要把一只黑鸟跟自己的爱人联想到一起,要经历多少次的自我否定。   房里的气氛巨变。   陈又僵了僵,嗖一下飞过去,一头撞进男人的胸膛,卧槽快啊快抱紧我,我要掉下去了!   他扒着男人的胸肌往下滑,被一双结实的手臂抱住了。 第150章 我是一只死鸟(6)   夜深了,人静不了,鸟亦是。   俊朗的男人靠在床头,胸口趴着一只大黑鸟,一个低头,一个仰头,四目相视,有电流滋滋滋,有爱意刷刷刷,裹挟着曾经的那些爱恨情仇,酸甜苦辣。   此情此景,怎么说呢,不了解的人见了,会捧腹大笑,笑抽过去,当事人跟当事鸟却并不在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就够了。   常钦力道轻柔的捋一把黑鸟背上的鸟毛,他的眼底有着自责,愧疚,心疼,愤怒,戾气,慢慢又变成温柔,当初怀疑过,试探过,被自己否定了,觉得太过荒谬,加上得来的信息有假,差点做出悔憾终生的事。   即便如此,常钦还是感到后怕,他都有点不敢跟这只黑鸟身体里的灵魂对视。   很心虚。   常钦抿唇偏过头,目光放在一处虚空,还好这人是只鸟,暂时不能打他,不然肯定要在他身上拍十几二十下,再抓着他的肩膀闹上一闹。   这段时间他的确干的不是人事。   掐过脖子,多次训斥,怒骂,让对方滚,甚至打过翅膀,谁曾想,这个套路太深,摆明了就是有意为之,他差点就被套进去了。   苦苦寻找的人,就在眼前,变成一只浑身散发着臭味的黑鸟,他有洁癖,厌恶脏东西,随时都有可能会把鸟打死。   还放烟雾弹误导,企图让他错认他人。   这两个计谋,都奔着一个目的去的,想要他亲手杀掉爱人,再自我毁灭。   眼眸深处掠过一道血光,常钦的喉头滚动,薄唇紧紧抿在一起,半响他问,嗓音沙哑,“翅膀还疼不疼?”   陈又想说不疼了,出来的就是,“大大大。”   常钦听到三个音,寻思是不疼了,要是疼,就一个音,他揉揉额角,考虑要不要抽个时间去学一下鸟语。   物种不同,很难顺利沟通。   沟通不好,就意味着会出现很多误会。   有误会,就会影响感情。   推算下去,问题的严重性很大,常钦决定找个老师傅学鸟语,专门针对八哥。   陈又哼哼,现在我还不会说话,等我会说话了,我会好好跟你开个小会的,也就六七个小时的时间吧,我们好好算一算这几个月以来发生的一切。   就从你第一天在路边捡到我的那一天开始。   发现男人的眼眶微红,陈又愣愣,叹了口气,我就是逗你玩呢,不舍得跟你算账的啦,我知道你是没用认出我,才那么对我的,不怪你。   他蹭着男人,把一身鸟毛蹭的乱七八糟的,还控制着力道,用细细的鸟嘴啄一下男人的手臂,怕弄疼了对方。   最喜欢你,只喜欢你。   房内的氛围突然温馨,好开心啊,应该搞一炮的。   常钦看看胸口的黑鸟,那个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飞走了。   陈又看出来了什么,他眨眨小眼睛,想哭,哭不出来,想笑,也笑不出来,生无可恋。   天晓得他等着这一炮等了多长时间。   看来还要等,继续等,等着系统什么时候精神错乱,给他开一个超级无敌大的后门,让他变成人。   到时候,他一定不会浪费一秒的时间,跟常钦炮上几十炮。   陈又用爪子抓着男人佩戴的红宝石,凑上去啄一口,不舍得啄出印子,他开心的蹭着红宝石,哎呀好喜欢啊,瞧瞧这质感,这色泽,漂亮的呢。   “大大,大大大大大。”   常钦这回听不懂了,把黑鸟往上托托,由着对方跟自己身上佩戴的红宝石玩耍,他刚要说话,一股臭味就扑进鼻子里,直窜头脑深处。   那臭味不是一般的臭,是死了很久的东西才会有的。   常钦离黑鸟很近,近到嘴唇可以碰到黑鸟的鸟毛,他咳一声,估计是被呛到了,二话不说就带着黑鸟去浴室。   陈又见着男人放水,他就开始叫唤,卧槽,你个没良心的王八蛋,认出我来了,还嫌弃我,不就是有点臭么,你上个世界一会儿一个变态样,我都不嫌,你呢?   常钦调好水温,“过来。”   陈又飞到半空,大翅膀不停扇动,跟男人僵持,谁是一家之主,就看现在了。   真是的,好不容易相认了,连个波都没打,就要洗澡。   有那个时间不是应该上网看看,怎么和一只鸟愉快的过日子么?   见爱人在跟自己较劲,小脾气上来了,常钦皱眉,眼眸眯了一下,他忽然就笑起来,“乖,你洗了澡,我去把肘子热了给你吃。”   陈又的上下嘴啄一碰,被美食勾到了。   于是接下来就出现这样一幕,一只大黑鸟站在淋喷头下面,闭着小眼睛,身上的鸟毛全湿了,软趴趴湿答答的贴在身上,还是很胖。   常钦看看一排洗浴的瓶瓶罐罐,都没有给鸟类用的,怕随意用了会引起过敏,他拧拧眉心,把淋喷头固定在上面,出去翻了块香皂回来。   “你闭着眼睛不要睁开。”   陈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其实不太喜欢洗澡,尤其是成为一只死鸟以后,没有必要的嘛,已经自暴自弃了都。   常钦的眉毛拧成川字,“你身上的毛都打结了,到底是有多久没有洗过澡?”   陈又抬起爪子抓抓,不知道,死鸟的记忆里就没有洗澡这个部分,那几个主人都不给洗澡的。   尾巴有块鸟毛被扯到了,他疼的一抖,睁开眼睛瞪着男人。   常钦的动作生疏,有史以来的第一次,给一只鸟洗澡,他低沉的声音夹在水声里,哄着,“毛全团在一起了,不用点力弄不开,你忍着点。”   陈又好疼,卧槽,你个大傻叉,拿剪刀给我剪掉不就好了?!   常钦不剪,他记得这人以前给小黄狗剪过毛,结果小黄狗嫌自己丑了,伤心难过了小半个月。   鸟跟小狗应该差不多吧?爱美之心,世间万物都有。   洗了有将近一小时,常钦才将黑鸟身上的鸟毛全部洗顺,他说,“明天去给你买一套用具回来,有鸟类专用的梳子洗发护发的。”   陈又仰着脖子,让男人修长的手指在自己脖子上穿梭,把那些扭到一起的鸟毛舒展开,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香水,我要天天喷。   水声停止,陈又抖抖身上湿答答的鸟毛,完全就是作为一只鸟的本能,跟小狗小猫在洗完澡的时候表现的动作一样。   常钦被溅了一身水,脸上也有,他的脸一黑,绷着下颚线条起身去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   陈又在浴室里踩着水玩,他家亲爱的真心不容易。   夏天的温度很高,洗完头发不吹,也很快就干,黑鸟不行,它全身是毛,还挺厚的,干的慢。   常钦把吹风机调到最低档,风口对着黑鸟。   陈又被吹的眼睛都睁不开,他动来动去,不时抬起爪子,扇开翅膀摆poss,感觉自己在风中的样子肯定特美。   常钦的面部抽搐,臭美的毛病也改不了。   洗了个澡,香喷喷站在餐桌上的时候,陈又看着男人给自己整了个临时的饭碗,往里面给他夹好吃的,他有点儿忧伤,亲爱的,有个事我没敢告诉你,当然也因为限制说不了,其实我已经死啦。   我不光是一只鸟,还是一只死鸟。   关于这一点,只能靠你自己发现了,我相信你的定力,你见过大世面,不会被吓到的。   常钦把堆满食物的饭碗堆到黑鸟那里,“吃吧。”   陈又高兴的扇扇翅膀,低头去用嘴巴啄肥而不腻的肘子吃。   哎呀,吃了他几辈子的饭菜,总算是学到点皮毛了,肘子烧的就是肘子味,肉末茄子也是茄子味,很棒。   常钦坐到椅子上,单手支着头看黑鸟,他的另一只手微微曲着,指尖漫不经心的敲点桌面,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这难看到绝无仅有的吃香,不就是那个人吗,他之前怎么就被发现……   还是品种的问题。   陈又把鸟嘴吃的脏兮兮的,一只手拿着帕子过来,给他擦了擦,他的小眼睛里有一滴晶莹的泪珠子,要掉不掉的。   常钦认真把黑鸟的鸟嘴擦干净,“之前是我的错,我缺乏想象力。”   现在回想起来,这段时间黑鸟做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举动,是他受到了程明星的影响,把那些举动都归结为是八哥都会表现的正常范围。   常钦的唇角压压,这人在发现自己没有被认出来时,内心一定很难过,也很焦急,对他失望。   陈又抬起爪子拍拍男人,没事啦,换成我也认不出来的。   来了,温馨的氛围又出现了,一人一鸟在餐桌上深深凝望,按照套路,下一刻就会紧紧拥抱彼此,来一场不吻死你不停止的法式热吻。   可惜,套路死在大黑鸟手里,真是太遗憾了。   陈又飞到男人怀里,被托住了,他张开两只鸟爪子,意思意思的抱一下。   抱着黑鸟,常钦低低的叹息,也罢,已经知道这人来了,至于其他的,再说吧。   人离不开吃喝拉撒,鸟类也是。   陈又吃完东西,想拉便便了,他在阳台乱飞,嘴里喊着“大大”,让常钦给他把窗户打开,他出去找个蚊子少的风水宝地拉一拉。   常钦收拾完桌子,要去开窗户的时候顿住了,他不想这人出去乱飞,一是危险,有可能会被打鸟的那些人枪击,二是怕对方迷路,找不到回家的路。   思虑过后,常钦眼神示意,“就在这里吧。”   陈又飞到常钦的肩膀上,歪着个脑袋跟他眼神交流,真的假的,拉瓷砖上不好清理哎,你上次戴手套搞,都差点把手上的皮给搓掉了。   常钦从黑鸟的小眼睛里看到了东西,“明天我出去给你买拖粪板。”   陈又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行吧,他想了想就往卫生间的方向飞,一头扎进去。   不想学会蹲马桶的鸟不是一只好鸟。   在常钦惊讶的目光里,陈又得意洋洋的站在马桶上,慢吞吞往后面移,撅着个屁股,准备霸气侧漏的拉一泡。   他已经万事俱备,只差临门一脚,结果可能是洗澡的时候,雾气飘到马桶圈上了,有点湿,也有可能是他的爪子着力点没找到,扑通一声掉马桶里。   陈又,“……”   常钦,“……”   陈又被常钦从马桶里拎出来,放在淋喷头下冲洗了半个多小时,沐浴露用了又用。   常钦拿大毛巾把黑鸟裹住,揉着它身上湿湿的鸟毛,“刚才你那样很危险,我不在的时候,千万不要尝试,听到没有?”   陈又不说话。   常钦点了一下黑鸟的额头,“嗯?”   陈又啄啄男人的手背,他是想多试试的,虽然是一只鸟,但是他的灵魂是个人嘛,随地大小便很不好的。   常钦抱着黑鸟去睡觉。   床很大,枕头有两个,一边还堆放着一只很大的泰迪熊。   陈又站在泰迪熊的头上,望着男人铺被子,感觉好不真实,昨晚他还在阳台可怜巴巴的打地铺呢,今晚就能进屋了,还能上床了。   把被子拉拉,常钦问爱人,“你要睡哪儿?”   陈又瞥他,哥哥哎,这句话把你出卖了,如果我是个人,你根本就不会问我,只会很强势很霸道的把我压身上,压怀里。   哼,还是嫌我是只鸟,不能啪。   这次是陈又误会了,常钦是怕压到他,睡着了不会顾虑那么多。   尽管常钦想他想的都病了,做梦都在干他,但是面对着一只黑鸟,很难下得去手。   陈又躺倒在泰迪熊的屁股下面,还没酝酿睡意,就被一之手捞过去,贴着男人硬邦邦的肌肉,他抓了两下,美美的睡去。   常钦睡不着,心情复杂,老婆终于找到了,就是天天见到,天天都想打死的黑鸟,现在就在自己肩窝里待着,怎么洗,那臭味都在。   不过有淡不少,这算是很大的安慰了吧。   常钦低头,看看怀里的黑鸟,他凑近些,在黑鸟的额头亲了一下。   从那天之后,陈又的鸟生就迎来了春天,水果随便吃,咸菜随便吃,水随便喝,床随便睡,男主人随便啄。   他大爷似的站在沙发上,大大大大大的指挥着男人干家务,在心里问系统,“老四,我的任务进度怎么样?”   系统说,“不怎么样。”   陈又奇怪的问,“你怎么了,内分泌失调?”   系统说,“是啊。”   陈又,“……”不好,系统八成是疯了,被他家男人逼疯的。   他本来是想给系统喂狗粮的,现在不敢再去刺激系统了,好怕系统来一个突然变态,一起玩完。   下午,常钦去买了鸟类的日用品回来,他跑了一趟才知道东西的种类很多,可见爱鸟人士的队伍很庞大。   笼子没买,只买了拖粪板,最大号的,就搁在阳台,陈又想拉了就去,非常方便,常钦还给他买了好多饲料,据说是国外进口的,他的回礼是一个白眼。   现在什么都好,就是不能搞事情,陈又天天问常钦,月圆是不是快到了,万一系统出错了呢,是吧。   一天两天的过去,陈又没等来月圆,倒是把程明星等来了。 第151章 我是一只死鸟(7)   程明星早上去过理发店,洗剪吹一番,出来时,一头披肩长发被理发师烫成大卷,尽显成熟的风韵。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呆板,她还把耳钉,项链都换成比较女人味的那一种。   作为一个餐厅经理,程明星的外形是毋庸置疑的出色,她用在保养上面的金钱和心思很多,不知道她的真实年纪,会以为她才二十出头。   今天过来,程明星精心打扮过,身上穿了件黑色连衣裙,领口镶着一圈小珍珠,俏丽又不失性感,她最满意的部位就是自己的小腿了,所以衣橱里每件裙子的长度都在膝盖上面,一定要把两条细细白白的小腿露出来。   她的脚上是刚托一个朋友从国外寄回来的一双黑色鱼嘴高跟鞋,细细长长的同色带子绑在脚踝上,从后面打了个蝴蝶结,显得腿更加纤细,黑色也把皮肤称的越发嫩白。   这个牌子的鞋她心仪了很久,心里长了一片大草原,这次终于是如愿以偿了,还赶上了重要时候。   程明星把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踩着高跟鞋站在大铁门外按门铃,男人低沉慵懒的声音传来,她把自己的脸凑上显示屏,唇边的弧度刚刚好,多一分矫情,少一分僵硬,“老板,是我。”   不一会儿,铁门就打开了。   程明星挎着正红色小包,拎着个袋子走了进去。   花园里,最高的一棵树上,鸟雀们叽叽喳喳,来了来了,那女的来了,大家这会儿同仇敌忾,什么哀怨情仇都通通抛开了,全部把头转到一个方向。   “啧啧,你们看到没有,她的裙子领口比上次低了好多。”   “看到了,不要脸,肯定是想勾引男主人!”   “真蠢,她把自己最大的缺点暴露出来了,小的我都不想看,男主人是不会喜欢的。”   “呵,谁知道呢,我听说人类有很多神奇的水,喝了就会生出娃娃,还会成为一个大家庭,那女的袋子里要是装了水,再给男主人喝了,那她不就是女主人了?”   “嘤嘤嘤好可怕,坚决不能让她得逞,不要她做女主人的举手!”   所有鸟雀们都纷纷抬起一只鸟抓。   很好,全票通过。   招不在新,有用就行,所以它们以最快的速度挑出一个选手出来执行这次的任务,必须成功,只能成功,一定要成功。   一只雀斑鸟英姿飒爽的站在树梢,它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时机一到,就原地起飞,嗖一下飞出树梢,飞过女人的头顶,留下一滴灰白混合的便便。   做完这个动作,雀斑鸟飞回树梢,它换了个姿势站着,神态高傲的向同胞们宣布任务成果,完成。   同胞们通通送出鼓舞的眼神,干得漂亮!   程明星浑然不觉自己被一群鸟雀圈为情敌,她更不知道自己的头发上有鸟粪,就那么迈着雀跃的步伐走进别墅的大厅。   一进去,程明星就差点被滚过来的一个皮球绊倒,她险险的靠墙站着,看一眼滚出门外的皮球,再去看朝自己这边走近的男人,呼吸就有些紊乱。   “老板,这是……”   常钦将皮球踢回来,再一脚踢到阳台,不答反问,“文件带了?”   程明星说带了,她低头去翻包,发觉一道视线投在自己身上,当下就心跳加速,不枉费在这身打扮上了那么多心思。   找到文件,程明星欲要开口,就听到耳边响起声音,“明星,你头上有鸟屎。”   “啊?什么?”   “鸟屎。”   常钦厌恶的皱眉,他虽然现在天天抱着大黑鸟睡,早晚刷洗托粪板,即便都是鸟粪,大同小异,但不是大黑鸟的,他看了,还是不能忍受。   愣了愣,程明星哈哈哈大笑,“老板,你说什么呢,我头上怎么可能有鸟屎,今天也不是愚人节啊,你干嘛跟我开这玩笑。”   常钦说,“自己去照镜子。”   程明星还觉得男人在说笑,她到洗手间里看了镜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表情也变成吃了苍蝇的样子。   头上真有一滴疑似鸟粪的东西,她快速去包里拿纸巾,拽了好几张纸,弄下来后一看,还就是鸟屎。   程明星气的手都在抖,什么时候出丑不好,偏偏在这时候。   因为一滴鸟屎,她的心情全被破坏掉了,想把那只乱拉的鸟揪出来好好教训一顿,问是不是故意要在今天害她。   程明星把纸团都进垃圾桶里,就去拿湿纸巾,在头上那一块地方仔仔细细的擦了好多遍,完了又去包里拿香水,在头上喷了一下。   那个男人有洁癖,她可不想因此被赶出去。   卧室里,大黑鸟在飘窗上躺着睡觉,几缕阳光从窗户一角洒了进来,毫不保留地照在他的身上,每一根鸟毛都像是被仔仔细细涂画了金色的颜料。   常钦把窗帘拉开一些,随后就微微俯身,把黑鸟怀里抓着的小熊宝宝拿走。   他的动作放的很轻,还是惊动了黑鸟。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道女声,“老板?”   陈又一个翻身就站起来,卧槽,情敌都上门了,我竟然还在呼呼大睡,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太不像话了!   他仰起头,等着解释。   常钦把黑鸟翘起来的几根鸟毛给压回去,又翘上来,他再去压,“你盯着我看什么?”   陈又哼哼,老佛爷似的对着男人抬起一只鸟爪。   常钦一手握住那只鸟爪,一手去搂黑鸟,从鸟屁股那个位置一搂,让黑鸟靠上自己的胸口,“明星是餐厅的经理,很早就跟着我,没别的事。”   你觉得没事,人就不一定了,晓不晓得你的员工们私底下叫她什么啊,老板娘!当我是死的啊?陈又生气的情绪一顿,好吧,他确实是死的。   可就算他是死的,也不能那么来啊。   陈又从常钦的胸口飞出来,飞到他的眼前,跟他平视,“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   常钦的关注点是,“你能小小小吗?”   他说的时候,面上还带着揶揄。   陈又直接给了男人一爪子,舍不得在他身上留下爪印,就用了很小的力道,挠挠痒差不多,喊了一声“大”,就飞出窗户。   常钦按按太阳穴,鸟语还真是门学问。   老婆生气,撒娇,说情话,无理取闹,有需求……不管是什么事,都是“大”,他难以理解。   花园的鸟雀们都在透过阳台看客厅,等着看那个女的没脸待下去,赶紧走人。   陈又是死鸟,这里的鸟雀都没有要死的,看不到他,所以他就飞到队伍当中,听着同胞们在议论程明星,说她的身材不好,说她走路的时候驼背,还说她身上的香水味不好闻。   鸟雀们八卦起来,简直凶残,它们把程明星品头论足一番,就又开始议论男主人,说男主人这几天不对劲啊,买了好多它们吃的用的玩的,看样子是要养鸟了。   好想被男主人看上,住进他买的漂亮笼子里,喝他倒的甜水,吃他喂的肥美虫子,睡在他的大房子里,听他说话,看他笑。   要是男主人愿意教一些东西,那肯定努力去学,绝对能全部学会。   总之一个个都是很叼的样子。   陈又看的直摇头,疯了疯了疯了,这群鸟的花痴病已经病入膏肓,得亏现在还没有哪个看得见他,不然一准冲上来跟他决一死战。   特么的,他的情敌物种阵容好强大。   陈又飞出来,是怕常钦发现他在家里,那个明星却看不到,就不好玩了。   我老婆是只臭鸟,还是只死了很久的臭鸟,是个人都会崩溃的,常钦不是人,恐怕也会受到不小的冲击。   陈又觉得鸟雀们太吵闹,就换了个风更大些的地方站着,把身上的味儿吹吹,难为他男人了,他现在这副身体的味道不是狐臭,胜过狐臭千万倍。   没法形容的臭,在停尸房工作的能适应,别人根本不行。   “老四,有除臭的产品吗?”   陈又问系统,他记得自己的善念值老多了,暂时都不用发愁,至于是因为什么事获取的,这就不清楚了。   系统说,“你那是死气,什么产品也去除不掉。”   陈又急道,“那怎么办,你就让我这么一直臭着?”   系统说,“你不是说你们是真爱吗,怕什么?”   “真爱一定是啊,我这个死样子,男人都能认出我。”陈又唉声叹气,“我是嫌我自己啊,你知不知道,我在床上睡觉,翻身的时候都能被自己身上的味道薰醒。”   系统说,“那不正好,醒了去撒泡尿,拉泡屎,免得拉倒床上。”   陈又,“……”   系统这死猪不怕开水烫,我活不了,你们谁也别想活的态度,很危险啊,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他换着语气,把上次对方给自己喂的心灵鸡汤加了东西还回去,“老四啊,人生在世,多的是弯弯绕绕的路,难走不要紧,只要坚持下去,就会取得胜利,抵达终点。”   系统说,“你男人不给。”   陈又在啄一片树叶玩,一时没听清楚,“啥玩意儿?”   系统说没什么,默了一会儿说,“你是死了,才有臭味,你去太平间看看,哪个死了的不臭。”   太平间这三个字勾勒出的画面真心不美好,陈又胆子不小,都有点渗得慌,他问着很关键的一个事,“那我会腐烂吗?”   系统说,“祷告吧。”   得,又是套路,我男人有大金人,有他在,我是不会被套住的,陈又在心里做了个祷告,希望万能的主能保佑他和他的男人,别让大金人缩小,融化。   客厅里,程明星在跟男人谈着文件上的事,是关于分店的策划,她在发觉男人第三次望阳台的时候,忍不住问,“老板养了一只鸟?”   沙发上,地上,都是鸟类的玩具,阳台飘过来淡淡的饲料味儿,她很熟悉,不用看都知道那里一定放着一个鸟笼,和一些鸟类用品,难怪这个男人上次会问起八哥的事。   常钦的视线落在文件上面,“嗯。”   程明星了然,她无意间撇到男人的裤子,发现上面有一根鸟毛,是黑色的,是只黑鸟,“八哥吗?”   常钦说是。   程明星抓住这个话题,让气氛轻松起来,她说了一些自己跟家里那只八哥的趣事,期间不止发现男人的腿上有鸟毛,胸口也有几根,微微有些诧异,“老板,八哥那个品种的性格古怪着呢,买回来养的时候,不能太宠着,不然会蹬鼻子上脸的。”   常钦把文件丢到一边,“没事,我喜欢宠他。”   程明星移动的目光一滞,她想了想问道,“老板买的是幼鸟?”   只有幼鸟买回来,才会被主人抱着,爱不释手。   常钦想到那只黑鸟,很肥,好几岁了,不对,那人是永远十八岁,“不是幼鸟。”   程明星觉得奇怪,不是幼鸟,老板是从什么地方买回来的,好像还很喜欢,“在哪儿呢?我怎么没见到?”   她家那只八哥精着呢,是典型的人来疯,只要一来个人,八哥就开始伸着脖子叫唤,“欢迎”“喝茶”“你好”“再见”,会说的话不少,有没有人搭话,都不会影响它在那卖乖。   见男人没有回答,程明星就站起来,“是在阳台吗?我去看看。”   常钦说不在,“他贪玩,到外面玩去了。”   程明星猛地扭头,满脸的震惊,“老板,你把刚买的八哥放出去了?完了,它不会再飞回来了。”   常钦气定神闲的喝口茶,“他会回来。”   程明星难以置信,据她所知,才买回来的鸟,没有养熟,只能在笼子里关着,等适应了新家的环境,不再害怕抵触,这时候可以关上门窗,把它放出来,在家里飞一飞,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到外面去。   老板买的八哥这么神奇?程明星更想见识一下了,“老板买的是什么品种的八哥?”   常钦的眉毛一挑,“什么品种?不知道,只是身上的味道很重,用哪种东西洗都不能一次性去除。”   程明星,“……”   她回想自家的八哥,没什么气味啊,难道是她没听说过的某个品种?“老板你那只八哥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看一看。”   常钦说,“下次吧。”   程明星像是才想起来什么,她去拿拎进来的袋子,“哦对了,老板,我妈包了很多粽子,咸肉蛋黄的,这是她让我给你带的,说我在你这儿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谢谢你照顾我。”   常钦没什么表情。   程明星的脸僵了僵,干笑道,“就十几个粽子,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家里很感谢老板对我的赏识。”   常钦想到那只吃货,收了。   不多时,程明星提着包离开,“老板,过几天餐厅十五周年,别忘了啊。”   到现在为止,今天的发展还可以。   但是在常钦出来,陈又飞到他的怀里,再到程明星落了一支口红,去而复返的时候,发展就不太好了。   陈又不能原地消失,他听到程明星说自己是落了东西,下一句就是,“老板,下次来的时候,希望能看到你养的八哥,我有一套专门教八哥……”   常钦的面色怪异,“你看不到?”   陈又轻微发抖。   程明星没听明白,“嗯?什么?”   常钦把怀里的黑鸟往前一托,“八哥。”   那么大一团黑的,按照正常情况,只要眼睛没瞎,都会看到,可是程明星却在左右看看,一脸的疑惑,“没有啊,怎么,那只八哥飞回来了?”   缩着脑袋,陈又抖成一只废鸟。   常钦不再多说,等程明星走后,他就把门一关,面无表情地盯着蹲在地上,拿爪子挡住脸的大黑鸟。   半响,常钦开口,嗓音低哑,“怎么回事,你是死的?”   听到头顶的声音,陈又无话可说,真的。   常钦蹲下来,强行把黑鸟的鸟爪子拨开,力道不大的捧起黑鸟的脑袋,让对方看着自己,“说话。”   陈又哽咽,你让我说什么呀,大大吗?我说了你也听不懂啊,而且你不是都猜到了么,就是死的,我是一只死鸟。   房里突然安静,接近死寂。   常钦的鼻端有一股臭味,他的瞳孔猝然一缩,面色阴沉的可怕,“我早该想到的……”   不是鸟雀自带的气味,是死气。   陈又被男人托在手掌里,他耷拉着脑袋,一副好怕被嫌弃的可怜样子。   系统说死了的都有那味道,去不掉,心疼他男人。   见黑鸟难过,常钦叹息,死的,活的,是人,是鬼,他都要,“以后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   陈又心说我也不想瞒啊,玩个任务处处都是限制,他的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立马就飞出男人的手掌,拐个弯飞到书房,一直叫着“大大大”。   常钦怀疑是要开电脑,他那么做了,就见黑鸟站在桌上,一只爪子在键盘上戳来戳去。   “你要打字?”   陈又点点头,是啊是啊,不知道可不可以。   常钦握住鼠标点开word,就腾开位置给黑鸟,看它能打什么内容出来。   对一只鸟来说,爪子就是手,也是脚,陈又不是天生的鸟,是后生的,他很不熟练,也不清楚爪子究竟有多少个用处,戳字竟然一点都不吃力。   【我不是八哥,是大黑鸟,品种】   常钦看到空白页面上出现这一句,嘴角抽抽,大黑鸟?还有这品种?他最近买了很多有关鸟类的书籍,没见过这个品种的喂养信息。   陈又的一只爪子累了,他就换另一只,金鸡独立的在键盘上一通乱戳,那句“我是死鸟,能看见死人,还有,快死的”,戳一个抹一个,最后是一片空白,限制出现了。   戳到最后,陈又就去戳表情,弄了个亲嘴的表情,旁边还戳了两个字:么么。   常钦的面部线条瞬间柔和,身体里涌出一股冲动,当那股冲动促使他想做点什么的时候,看到电脑前的一团,立马被泼了一盆融化的冰水,三魂六魄全部归位。   掐掐眉心,常钦把黑鸟抱在怀里,摸了摸它的鸟毛,在它的脑袋上亲了一下。   感觉来了,陈又把鸟嘴凑过去,亲爱的,我们打个啵好不好?   常钦看看黑鸟的鸟嘴,够长,也够尖细,把他啄出血不是问题,他直接伸手拨到一边,长腿迈开,“等你成精。”   陈又,“……”   太过分了,提出这种要求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他气的蹲到桌上,自己跟自己生了会儿闷气,就去找男人,飞到对方的头顶,我要闹了啊!   常钦安抚的拍拍黑鸟的尾巴,“乖啊。”   陈又哼哼,把男人的头发抓的乱七八糟,不成精就真的炮不了么?人啊,还是要勇于尝试新鲜事物啊,这样才能进步进步,再进步,更上一层楼。   哎,你连这点想法都没有,我对你太失望了。   下午,常钦要去餐厅,陈又耍赖皮,不要在家里待着,死活都要跟着,常钦打开车门,黑鸟就飞进车里,蹲在副驾驶座上,他,“你能自己系安全带,我就带你出去。”   陈又的鸟嘴一抽,系就系。   妈逼的,安全带跟他有仇,他拿爪子抓了好几次,安全带都没被抓出来,心累,不玩了。   常钦看到黑鸟把两只爪子一伸,开始躺尸,这动作在过去的漫长岁月里做过无数次,变成鸟都不变,他的脸色黑了几分,哭笑不得的坐进去把安全带拉开,给黑鸟虚虚的系上,“听话,不准在车里乱飞。”   陈又立马精神抖擞,乖乖的在安全带里面待着。   餐厅是没有休息日的,什么时候都是照常营业,周末其他行业空闲,餐营业刚好相反,是最忙的时候。   程明天是个美少年,人笑不笑都很阳光,随便往哪儿一站,都发着光,他来了,餐厅的客人很喜欢,员工们也愿意亲近。   人与人之间,视觉是第一信息。   看脸的社会,长的好,就是赢在起跑线上,没法比。   程明天给一桌的客人送完饮料,他扭头看到从门口进来的男人,眼睛顿时一亮,因为周末加班的郁闷全没了,“老板好。”   常钦脚步不停的上二楼,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他的肩膀站着一只大黑鸟,全程没有一个人看见。   办公室很大,也很整洁,规划的尤其严谨,在里面办公的人一看就是强迫症加洁癖。   常钦把袖口卷起来一截,开电脑忙工作,“你自己玩。”   陈又在办公室飞动,很快就不想飞了,趴在男人的腿上,闻着味道解解馋。   闻着闻着,陈又就流哈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一起玩耍。   哎,馋到忧伤。   程明天在楼下仰望,过了会儿才见着男人下楼,根据他的观察,对方每次来了,都会在吧台那里喝点东西再走,“老板要喝什么?”   常钦坐到高脚椅,“一份水果布丁蛋糕,上对面给我买一杯草莓味的珍珠奶茶,十个甜甜圈。”   他又说,“让钢琴师歇一会儿,放一首《双截棍》”   程明天和边上的两个员工小妹都是一脸懵逼,幻觉,肯定是幻觉。   常钦敲点桌面。   几人回神,捧着受惊的心情去吩咐。   很快,餐厅里头就响起了快节奏的歌曲,快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只知道是在唱歌,不知道唱的什么,但是还不错。   陈又开开心心的听着,爪子还在男人的腿上打着节拍,要是能开口说话,准是三个字。“一起来——”   客人们倒不反感,偶尔换换口味,还挺新鲜。   程明星过来,想问怎么换音乐了,又在察觉男人勾着唇角时,忍住了,对方的心情很好,大概就是因为这首歌?   她只是问了别的,“老板,蛋糕没有布丁的了,巧克力的可以吗?”   常钦低头,陈又飞起来啄他的耳朵,巧克力也可以,只要是蛋糕就行。   黑鸟啄了一下,还不停,上瘾了,常钦的额角一抽,把黑鸟捞到自己腿上,按住了。   餐厅的客人,员工,以及一直注意着这边的程家姐弟都以为男人是肩膀痒,伸手抓了一下,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陈又在男人的腿上趴了会儿,就站起来,跟着最爱的节奏拿爪子抓来抓去,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常钦低声警告,“别乱动。”   凑巧靠近的程明天很无辜的眨眨眼睛,“老板,我没乱动啊?”   下一刻,他的眼睛瞪大,卧槽,不会吧,怎么就硬了?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他们都默默背过去。   老板是憋太久了吧,空气都能让他硬起来。   不过,老板就是老板,真心逆天,其他人绝对是望尘莫及。   程明天吞咽口水,满脑子都是他被男人按在地上干的画面。   程明星是脸红了,怕被同事看见,就快步去了卫生间。   常钦面色阴沉的坐着,把腿上笑抽筋的黑鸟翻了个边,拍黑鸟的屁股。   胡闹。   陈又笑完就后悔了,他趴上去,不给别人看,但他是死的,餐厅的人看不见。   操,大宝贝就这么被人看了,陈又胸疼。   他瞥一眼不远处的少年,肯定在脑补什么东西,对象搞不好就是他男人。   气死我了,陈又飞过去,对着少年放了个屁。   男人多是下半身动物,常钦不是,他的欲望只针对一个人,来时排山倒海,去时难于登天。   他异于常人,特征太过巨大,没法起来,就在那里干坐着,一杯一杯的喝水,把火降下去。   陈又不敢靠近了,就在吧台上站着,隔一会儿啄一口蛋糕吃,他啄的很小一点点,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日头慢慢西斜,夜幕降临,m市灯火阑珊。   张志在餐厅外头晃悠了好几个小时,看到一个衣着讲究的男人出来。   他正要转开视线,就捕捉到少年的身影,望着那个男人,眼中闪着他熟悉的东西。   张志心里的无名火就窜起来了,烧的他浑身骨头都发热,他控制不住的走上去,把少年从餐厅拽到墙角。   “明天,你不联系我,是不是就因为刚才那个男人?”   程明天大大方方的承认,“是啊。”   张志脸上的怒气凝固了一瞬,“我不好?”   “你挺好的。”程明天看着男人离去的方向,他舔舔嘴巴,“那位更好。”   张志啐了一口,一把揪住少年的衣领,把人拽到眼皮底下,“玩儿老子是吧?”   程明天也不怕,笑的灿烂,“本来就是玩儿,一开始就说好的,张志,你这样子,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张志的脸色变了又变,扔垃圾似的把少年一扔,“呸,一个烂屁股的,老子有病才会喜欢。”   程明天站稳了,“他妈的,你说谁烂屁股?”   张志的嘴角噙着笑,“不就是你。”   “我操你妈!”   程明天破口大骂一声,就冲上去打张志,俩人扭打在一起,还是路人报警,警察来了才将他们拉开。   程明天一瘸一拐,“张志,别再让我看到你。”   恶狠狠地瞪着少年的背影,张志把烟吐到地上,拿鞋子一踩,没完,程明天,咱俩没完。   公寓里头,程明星刚给自己倒杯红酒,就听到敲门声,她去看监控,入眼的是一张鼻青脸肿的脸。   把门打开,程明星劈头盖脸的问,“明天,你怎么搞的啊?”   “你这脸上,身上成这副样子,是跟谁打架了?”   “我问你话呢!”   程明天扯扯破皮的嘴角,“姐,我被一个混蛋打了,现在不敢回家,怕被我爸揍,被我妈的口水淹死,我能在你这里住几天么?”   程明星蹙蹙眉心,“进来吧。”   她这公寓是租的,三室一厅,一间主卧,一间是次卧,一间书房,住个人没有问题。   程明星把次卧的床铺了,“明天,你下半年就大四了,别再混下去,让你爸妈操心。”   程明天穿着裤衩坐在沙发上给自己消毒,“我没混啊。”   程明星过来说,“姐晚上下班,看到你跟一个男的拉拉扯扯,你们……”   砰,成明天把手里的碘伏往茶几上一丢,“姐,我就在你这儿住几天,你干嘛要这么问东问西的呢,别不是要打听好了,给我妈打个电话告状吧?”   他说的阴阳怪气,任谁听了,都不舒服。   程明星气的脸都绿了,一句话不说就回了自己房间。   程明天抹了把脸,疼的龇牙咧嘴,他是故意那么说的,不想去翻张志那一页。   从对方动手打他的那一刻起,就过去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天晚上,程明星因为在餐厅看到的一幕,就做了个梦。   梦里所发生的,都难以启齿。   一墙之隔,程明天同样的在做梦,同样的难以启齿。   他俩也只能做做梦了。   程家姐弟看上同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的挚爱是一只大黑鸟,什么牛鬼蛇神,还是天仙妖魔都靠边看。   也不知道是谁更悲剧一些。   俩人一边期待着,一边又怕被发现心思,失去待在餐厅的机会。   常钦一个月都去不了几次餐厅,他在阳台翻书,“鸟类会说很多话,你怎么就只会说大大?”   陈又啄着胸口的鸟毛,不知道,问天问大地吧。   常钦拿笔做笔记,写下养鸟注意的事项,他写了会儿问,“西瓜吃吗?”   陈死鸟小鸡啄米的点头,要要要,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就更好了!   “不能吃冰过的,会肠胃不好。”   常钦猜到爱人心里所想,他去把厨房的西瓜切开,“过来吃。”   陈又飞过去,站在一片旁边啄瓜瓤吃,   常钦让他慢点吃,“一次别吃太多,你胃小。”   陈又一个劲的啄,一片西瓜剩下一半的时候,就被拿走了。   做鸟好可怜,吃个西瓜都被没收。   他躺在台子上,装死。   常钦拍拍黑鸟,拿手指头戳鼓起来的肚皮,“老婆,你什么时候变人啊?”   每个字里都是隐忍。   陈又被戳的翻白眼,你不是有大金人吗?赶紧找它啊。   男人的手没拿开,在黑鸟身上移走。   陈死鸟吓了一大跳,卧槽,你别乱来啊,你要是敢搞我,我我我,我就死给你看!   “抖什么,我是在检查你的鸟毛,有没有打结的地方。”   常钦弹一下黑鸟的鸟嘴,“快变人吧,我很想你。”   这话就跟紧箍咒似的,在陈又的脑壳里转来转去。   他去花园乘凉,顺便做做祷告。   有一只小黄鸟在草地里找虫子吃,突然看到一只大黑鸟,叽叽喳喳的问,“你是谁啊,怎么没见你?”   陈又一愣,看了眼小黄鸟,鸟兄,你命不久矣。   小黄鸟找着一个小虫子,啄嘴里吃掉,就蹦蹦跳跳,“打炮打炮”。   也不晓得是从哪儿学来的。   陈又唉声叹气,叽叽喳喳的跟小黄鸟交流,“兄弟,你知道我有多想跟我男人打炮么?”   “我想的都不能听到“炮”这个字,一听,我就忍不住的想去找只鸟雀,呸,找我男人。”   小黄鸟飞到灌木上面,“你男人?”   陈又吹着风,“就是这家的男主人撒。”   小黄鸟露出鄙夷之色,“不要脸,男主人是大家的。”   陈又,“……”   他从黑鸟的记忆里知道,鸟雀繁衍是一只踩在另一只的后背上,短则十几秒,长则几分钟,就完事了。   不知道他踩常钦的背上,会发生什么。   小黄鸟叽叽喳喳了会儿,就往前面的树林里飞,说要去找它哥哥,那边有好吃的。   陈又靠着树枝,冷不丁听到一声枪响。   他飞过去,远远的看到一辆车,有两个男的在打猎,小黄鸟倒在血泊里,死了。   书房的常钦也听到了枪响,他命令道,“你可以去花园,在别墅里飞,不准飞出去。”   结果第二天,陈又就飞出去了。   他是一只鸟,对蓝天,对自由的追求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陈又飞回来的时候,客厅黑漆漆的,没有开灯,他闻到了烟味,很浓。   完了,闯祸了。   陈又叫道,“大大。”   黑暗中响起男人嘶哑而混浊的声音,“我叫你别飞出去,为什么不听话?”   陈又心说,我是一只鸟啊,我也没法子,我控制不住自己飞翔的步伐。   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你再不听话,我会给你打一个笼子。”   陈又打了个哆嗦,寻声找到男人,飞到对方身上,撒娇,卖萌,打滚,都做了一遍,没用。   这回他偷偷飞出去,是真的把男人惹到了。   常钦是人,根本找不到一只鸟飞行的踪迹,他提心吊胆了一天,满脑子都是黑鸟出事的场景。   他的喉咙里有血腥味,嗓音微颤,极度不正常,“你要是死在外面……”   陈又赶紧用爪子拍拍男人,没事的没事的,别怕啊,我已经死了,他们看不到我。   就算是我运气不好,赶上一支打猎的队伍,有个快死的人发现了我,我不会站着给他打,我会飞走的。   男人突然笑起来,“我会毁掉这个世界。”   陈又毛骨悚然,吓的一动不动,卧槽,干嘛呢,玩这么大就没意思了啊。   真是的,从我第一次遇见你的那时候开始,你就这么丧心病狂,到现在了,还是老样子。   常钦笑着说,“乖乖听我的话,嗯?”   好好好,我一定听话,陈又为了表态,就动着尖尖长长的鸟嘴去啵一口。   常钦嘶一声,嘴巴破了。   那晚过后,陈又就不能单独出去乱飞了,必须有常钦在才行。   他惆怅啊,希望自己能变成人,就算是只能维持一个晚上,或者一个上午,一个下午也好啊。   算了,一个小时也行,真的。   陈又找不到系统,找几次都是自动回复,最可怕的是什么呢,以前的自动回复是“忙碌中,有事请在叮一声后留言。”   现在改了,改成祷告吧。   陈又感觉系统不是内分泌失调那么简单,很有可能是中病毒了,跟上个世界一样。   八成跟他男人有关,他就喜欢系统对他男人咬牙切齿,又没有办法的样子。   陈又飞到厨房,叼到令人发指,叼到无法无天的男人在给他熬汤,是他很喜欢的大骨头汤。   他忍着没有上去啵一啵。   到了月圆之夜,陈又就飞到花园,站在树上调整角度,摆好姿势仰望星空。   变身吧,大黑鸟! 第152章 我是一只死鸟(8)   陈又在树上站着,爪子都麻了,他还是一只大黑鸟,既没变成半人半鸟,也没变成一只鹅,或者一只大公鸡,还是鸟类。   难道是少了咒语?   陈又想着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他在树枝上转个圈,抬起一只爪子,“巴啦啦小魔仙,变!”   没反应。   陈又啄啄鸟毛,是咒语不对吗?他继续想,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这回肯定对上了,他用爪子拨开一片被风吹过来的树叶,快速酝酿好情绪,摆出严肃的神态。   “古娜拉黑暗之神,呜呼啦呼,黑鸟变身!”   还是没反应。   到这时候,就非常尴尬了,真的。   陈又迎风流泪,对着天上的大圆饼干嚎,要走套路,就好好走啊,一会儿走,一会儿不走算什么?他把树枝啄个不停,“444,你出来。”   系统,“说。”   陈又说,“月圆之夜我为什么不能变身?”   系统说,“你来这里几个月了,月圆之夜也过了几次,什么时候变过身,智障。”   陈又说,“之前不一样啊,这个月我跟我男人相认了,我俩一起吃吃喝喝,一起睡,一起醒,我得到了很多爱的滋润,没道理不能变个形状的。”   系统说,“那你继续在树上站着吧。”   陈又可怜巴巴的说,“别啊老四,后门呢,给我开一个好不好?”   系统说,“没有。”   陈又说,“我知道你有,一定有!”   系统说,“是,我有,可是我底下宿主多如毛,为什么要给你?”   陈又说,“我最乖。”   系统说出陈又常说的口头禅之一,“你拉倒吧。”以前是最乖,现在被带坏了,越来越不乖了。   陈又说,“我还不乖吗?我在哪个任务世界都没有搞事情哎。”   系统说,“所以呢,你是想说,都是你被搞?”   陈又不是那种为了自己,就把所有责任都往别人身上推的人,况且那个人还是自己男人,“也不是啦,一个巴掌拍不响嘛,我跟他现在很好啊,我们没有干坏事。”   系统,“呵。”   陈又,“……”卧槽,突然冷笑一声,简直有病,吓唬谁呢?   他没皮没脸的在心里对系统唱起《老鼠爱大米》,一遍又一遍,你不帮我,我就烦死你。   系统被烦的不行,“你去最高的位置站着。”   最高的位置?陈又懵逼了一会儿,想起来m市有个大楼,他飞啊飞的,飞到那栋大楼的楼顶,好了,这高度已经高到他变成鸟,都会恐慌的地步了。   “我已经站在最高的位置了,然后呢?天上会出现一道光柱或者是一道黑雷,打在我的身上,我就能渡劫,变成人类?”   系统说,“安静。”   陈又不说话了,静静的站在楼顶,他的心里挺着急的,那个男人说了,他再不听话,就给他搞一个笼子,把他关里面,今晚他是趁对方出去办事才溜出来的。   估摸着时间,男人也快差不多回来了,要是发现他不在家,那不得了,未来几天都是狂风骤雨,可能还有冰雹加大雪。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又摇摇晃晃,都快睡着了,系统的机械音响起,“智障,你可以飞下去了。”   陈又看看自己,爪子还是爪子,胸口还是毛茸茸的黑色鸟毛,屁股后面的尾巴也在,“我怎么还是大黑鸟啊?”   系统说,“你先下去。”   陈又照做,满心期待着自己会变成一个美少年,美到令人发指,美到惨绝人寰,美到惊天地泣鬼神,他在地上扇扇翅膀,“怎么又没下文了?”   “我跟你说,我现在是在玩命你知不知道,等常钦回去了,我还没回去,那我就完啦。”   系统说,“你现在就可以飞回去。”   陈又抽抽鸟嘴,他看看圆月,“给我一扇门,我会谢你一辈子。”   系统说,“我之前给过你两扇了。”   陈又翻白眼,记得可真清楚,“那算上这次,我记你三辈子,老四,你放心,等我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我也不会忘记你的,我会拿毛笔把你写在纸上裱起来,就挂我的床头。”   “内容我就想好了,就是老四老四你真棒,爱你爱你我爱你。”   “……”   系统真没见过比这位更能贫的了,“三个支线任务,全部完成,后门给你。”   陈又一听,就赶紧说,“拿来。”   下一秒,面前就凭空出现了一个屏幕,上面密密麻麻的,有上千上万个支线任务,好可怕,他看的眼睛疼,随意选了其中三个。   陈又对系统来了一个么么,“答应我,以后不管是内分泌失调,还是什么毛病,都要记得多喝水。”   系统,“滚吧。”   陈又滚了,嗖嗖嗖的飞到一个藏身的角落侧躺,几秒后,他的灵魂就被剥离出大黑鸟的身体,依附在一个老头身上。   路上的监控多,死角也不少。   陈老头站的位置就是一块死角,他左右看看,逮着一辆车从左边开了过来,就立刻跳出去,往地上一趟。   那小轿车里的青年一个急刹车,眼睛瞪的老大,他妈的,大爷你碰瓷能不能专业点啊,老子离你还有十米的距离呢,你就躺,唬弄谁呢?当老子智障啊?!   小轿车绕过老头,扬长而去。   陈又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哎呀,碰瓷是个技术活啊,他后退着站进人行道,继续等合适的目标。   过了会儿,一辆面包车过来了,陈又这次没有急着跳,他很有耐心的在等,结果妈逼的,那面包车开的跟轰炸机似的,特快,他刚跳出去,就被车屁股喷了一鼻子尾气。   完美错过,很好,好极了!   周围的路人看傻逼一样的看着老头,一次又一次的作死。   他们摇摇头,同情不来,也不好张口谩骂,只觉得这年头碰瓷的行业平均年龄有所下降,智力也是。   陈又心里苦啊,他搞定了那些个任务,从来没碰过瓷,现实世界也朋友过,头一次嘛,生疏是可以原谅的吧,干嘛一个个都对他露出嘲笑的嘴脸,尤其是系统,还在提醒他,灵魂被剥离不能超过半小时。   换了另一个死角,陈又用着六七十岁大爷的身体,在用皱巴巴的手搓搓皱巴巴的脸,望眼欲穿,万能的主啊,请赐给我一个瓷吧,我就碰一次。   十分钟后,路口发生一起事故,路人打电话叫救护车,把晕倒的老人抬上担架。   陈又的第一个任务,碰瓷,完成。   他回到大黑鸟的身体里,等着第二个任务的空挡跟系统说,“那司机很倒霉啊,一笔医药费少不了了。”老年人嘛,磕磕碰碰的都是大事,十分钟前,怎么说呢,可以说是碰瓷,也可以说不是,总之就是司机跟老人的运气都不好。   系统说,“应该的。”   陈又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系统说,“你依附的身体去年过马路被一辆车撞过,肇事者就是那个司机,对方欠老人一笔药费,和一声道歉。”   陈又一愣,这真是……有点惊悚啊。   看来人就不能做缺德事,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老天爷都有一笔笔的记着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让你去还。   几分钟后,陈又出现在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身上。   男人有着很明显的几个缺点,懦弱,哭泣,纠结,他在高中毕业的那个晚上,被班上的同学上了,从恶心同性恋的人变成一个同性恋。   大学,工作,男人一直跟那个人在一起,他傻啊,还以为在对方心里,自己也是唯一,几年前才在无意间撞见对方搂着个少年亲亲我我。   亲眼目睹了,男人把自己灌醉,痛哭流涕,下定决定要跟对方面对面谈一次,想着亲口听对方解释。   结果呢,人来了,对男人说了几句甜言蜜语,再搞了搞,男人的决心又动摇了,甚至还抱有幻想,对方是爱着自己的。   事实证明,狗改不了吃屎。   没到一个月,男人在外面出差,回酒店的时候看到那人跟一个女的走进一个房间,他倒好,就在房里哭了一夜,想过去敲门,当场对峙,可是又怕大家闹的太难看,没法收场。   就在今年年初,男人终于下定决心,要跟那人一刀两断,但是对方发生了意外,腿骨折了,他就窗前床后的照顾,对方一好,把他搞的差点跪在地上。   搞完了,那人就招呼狐朋狗友办宴会,到很晚才回来,身上都是香水味,还有口红印。   男人绝望,他对自己说,这次真的不能再犹豫不决了,所以他就请假回了老家,想着不见面,就会慢慢淡忘,还想着给对方最后一次考验。   不知道那人的父母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就给那人打电话,那人青着脸过去,把男人接回自己的别墅,又打又骂,说他贱,跟自己的父母告状,还说他是个婊子,骂的很难听。   男人被搞进医院,躺了大半个月才好。   转眼一看,他在那人的身边待着,十年过去了,自己只落了一身的病,还有一无是处的咒骂。   陈又唏嘘,人渣就渣呗,爱渣谁渣谁去,你干嘛当贱受啊,何苦呢。   哎,一样米养百样人,还真有性格上犹犹豫豫,做个决定比登天还要难似的。   陈又不耽误时间,直接杀进那个渣男的别墅,对方在跟一个小美人玩耍呢,见到他,也不慌不忙,继续玩耍。   小美人不好意思了,羞答答的往渣男怀里缩。   渣男皱眉,“你来干什么,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没看我正在忙着吗?”   忙你妈逼,你个大渣渣,陈又觉得比较起来,他男人简直好的让他爱死了,他冷着脸对渣男说,“我们分手。”   渣男不当回事,“分手是吧,行,我知道了,现在可以走了?”   “还有件事,我一直想做,却没对你做。”   陈又走过去,扬起手臂给了渣男一耳光,往他脚边呸了一口,“再见,不对,是永不再见,拜拜。”   渣男被打懵了,“操,你找死!”   陈又躲开砸过来的烟灰缸,他冷笑,“这些年你打了我没有一百,也有大几十个巴掌,怎么,我还你一下就不行了?你是男人,我也是,你觉得我凭什么给你打?给你搞?”   渣男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不想把事情闹大,闹到你父母那儿去,闹的人尽皆知,就到此为止,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我希望你也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陈又看一眼瑟瑟发抖,嘴边却挂着笑的小美人,恭喜你接收渣男一个,祝你好运。   他离开口,就按照原主自己的决定搞了一张机票,明天上午的飞机,离开这座城市,重新开始。   第二个任务,帮纠结的人做决定,完成。   这么顺利就完成两个支线任务,好棒啊,陈又已经在脑补他被常钦压在墙上,摁在沙发里,扣在洗手台上搞的场景了,想一想都热血沸腾啊。   过了会儿,陈又的最后一个任务启动了。   这次他依附在一个抢劫的身上,哥们租的房子里到处都是包包,各种各样的,价位不同,款式不同,新旧程度也不同,被翻开拉链,弄的乱七八糟的。   陈又忧伤的叹口气,找来一个大包,把小包都塞进去,能塞多少是多少,塞完了就骑上摩托车出门,照着系统给的每个包主的地址,特征找到目标,将包包物归原主。   一个年轻女人走在路上,穿着热裤,两条腿老长了,还直,吸引着汉子们的目光,她走着走着,看见一辆摩托车就朝自己开过来。   摩托车上的人一脸凶相,腰上还有把刀,她下意识的喊,“抢——”   一个包套上自己的脖子,年轻女人呆愣了好半天,她把包弄下来看看,“咦,这不是我昨天丢的那个包么?”   等她快速确认过后,已经不见摩托车的踪影。   陈又心累啊,包好多,他一个个的还,半小时的时间快到了,就要回大黑鸟的身体缓一缓再出来,搞了几次后,他终于把包归还完毕,到金首饰了,还好不多。   一个大妈推着不到半岁的孙女从商场出来,摩托车的黑气喷了她一脸,她睁眼一看,孙女躺着的婴儿车里有金灿灿的东西,可不就是自己今天上午才被抢的项链。   “哎哟,这是老天爷开眼了啊……”   大妈激动的捧着金项链,语无伦次的在街边给女儿打电话,防范意识还是没有因此加强。   把摩托车开到下一个路口,陈又还了一个金镯子,他摇摇头,这一点金首饰的正主都是四十多岁的大妈,干嘛呢这是,儿子女儿买的也不能戴着上大街溜达啊,老不安全了。   把金首饰还清,陈又背着一个包上地铁,把那些手机挨个还给正主,塞屁股后面的口袋,包包里,上衣的兜里,怎么偷的,怎么还回去。   地铁还没到站,就发生了神奇的一幕,不少人都是满脸“我被上帝光顾了”的表情。   陈又抱着胳膊靠在一边,要是他的手机被偷了,还能在某一天摸口袋的时候摸到,第一反应是在做梦,本能的抽自己一下。   这个动作,他看到不下五个人做了。   然后就急切的去翻手机,看看里面的信息资料还在不在,这节车厢里重新得到手机的都在看,他相信,其他车厢里的人也在做。   陈又咂咂嘴,幸运的孩子们,我只是想变个人,一不小心就帮你们拿回了手机。   尤其是其中的几部新手机,有大一新生的,也有发工资忍痛买的,就那么不知不觉的被偷了。   原主的记忆里显示,已经找好买家,就定在明天一手交钱一手交手机,再晚一点,找都找不回来,这得是多好的运气啊,正好赶上了。   陈又弯起唇角笑笑,朋友啊朋友,我好,你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第三个任务,把抢劫的抢来的东西物归原主,完成。   陈又回到大黑鸟的身上,他很聪明的先飞到别墅的花园里,等着大后门,不然很有可能就在外面变成人,还是没穿衣服的,没了翅膀,靠两条腿怎么回来?那完全就是扯蛋。   他才没那么笨呢。   “三个任务全部完成,后门可以给我开了吧老四,别墅的灯都没开,我男人肯定出去找我了,待会儿他回来,我会被打的。”   系统说,“开了。”   陈又立刻去盯着自己的鸟身看,奇迹发生了,真真的,他的鸟爪子没了,变成细长的手臂,笔直的腿,鸟尾巴没了,他往后一抓,是屁股,真是屁股。   胸前的黑色鸟毛也消失不见,变成平坦白皙的胸口,陈又往下看,还好还好,该有的都有,一样不少。   “老老老老四,我以后都是人了吧?”   “不是。”   “……”陈又说,“那能维持多长时间?你都给我说清楚,不要骗我。”他记得上次的两个后门是半小时后关闭的,那这次该不会也是半小时吧?   卧槽,半小时够干什么啊,他跟常钦打个啵的时间都不够。   系统说,“不搞事情,你就一直是人。”   陈又说,“逗我。”怎么可能不搞事情啊,他千辛万苦的变成人,就是为了搞事情。   系统不搭理。   陈又的心情突然就变的很不好了,“那要是我搞了事情,变回大黑鸟了,还能再变成人吗?”   “还有啊,你说的搞事情就会从人变回大黑鸟,是指搞一次,还是两次呢?总有个数量的吧,我不超过那个数量,是不是就不会变鸟?”   系统说,“我只有那句话。”   “祷告是吧,行了,不用说,我这就做一个,晚安,祝你好梦。”   陈又走到门口,夏天的晚上一点都不冷,就是蚊子多,他在角落里站着,很快就被发现的一支蚊子军队层层包围。   它们肯定在想,快来看啊,哈哈哈哈哈哈哪来的傻逼,什么也不穿就跑外面,夜宵有了,明天的早饭也有了,快吃快吃,吃饱了去拉一泡,回来接着吃。   陈又想死的心都有了,变成人以后,竟然没了隐身的功能,也不知道是死的,还是活的,或者是不死不活。   反正现在他的胳膊腿,前胸后背多了好多个大包,车子的引擎声从铁门那里穿了过来,男人回来了。   车前的一束灯光扫过门口,车里的常钦捕捉到一个人,陌生的面孔,他打开车门下车,那人就朝自己飞奔过来。   近了,常钦看到那人的眼睛,只是一瞬,他就张开手臂把人稳稳接住。   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陈又搂紧常钦的腰,脸贴上他的胸膛,卧槽,你再不回来,这里的蚊子就要撑死了。   呼吸粗重,衣物下的肌肉喷张,常钦低着头,弯着腰背,一手将人禁锢在怀里,一手去扣住他的后脑勺,热切又急躁的压上他的唇。   俩人在门口亲了个昏天暗地。   那阵势大的,蚊子军队都不敢靠近,只能在旁边围观。   进客厅的时候,陈又的腿都软了,他半挂在常钦身上,动手拽着对方的黑衬衫,跟那些个扣子较劲,猴急猴急的。   渴太久了,能喝下一缸的水。   常钦亲亲陈又的额头,鼻尖,嘴唇,又去钦陈又的耳朵,他的眼底有深沉的色彩在翻腾,动作却是慢条斯理,沉稳淡定。   陈又要哭了,你快点啊,磨磨蹭蹭的,我还憋着一泡尿呢,就想着先搞一搞再说,他抓抓男人的胳膊,小动物般的呜咽。   低笑一声,常钦把陈又抱到卧室,给他搞了个牛奶浴,泡了一整夜。 第153章 我是一只死鸟(9)   第二天,陈又还是个人,不是死鸟。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当然,最重要的是,感谢他家老四。   枕头边有响动,常钦伸出一条手臂,在陈又的头发上揉揉,“老婆,早。”   陈又回了个早,顺便把头往后扭,在男人的嘴巴上啵一口,天亮的时候才沐浴完,泡太久了身体发虚,就吃了一块巧克力才睡的,没刷牙呢,不好意思啵太久,怕被嫌弃。   他刚退开,就被摁回去,亲了好一会儿。   常钦刮一下陈又的鼻子,调侃道,“躲什么呢?害羞?”   陈又咂咂嘴吧,都肿了,他瞥一眼男人,眼角有一丝被勾出来的媚态,“我还没刷牙呢。”   常钦闷声笑,“你就是几天,一周,一个月不刷牙,我也能亲的下去。”   那还能一起玩耍么?完全不能啊,陈又绿着脸投降,“行了哥哥,别说了,我知道你爱我,可是我嫌我自己。”   常钦捏着他的下巴端详,“你长的是什么样子?”   陈又愣了愣,想说你不是睁着的眼睛的吗,还用问我?后来一想,才明白对方问的或许是真正的他,这个嘛,就不是一两句能说完的了。   “我啊,一个字,帅,两个字,很帅,三个字,非常帅,四个字,帅的一逼。”   常钦的面部轻微抽搐,“别闹。”   好吧,那就给你来个不闹的,陈又跟他认真起来,“我身高一八三,体重七十二,左边眼角有个痣,颜色不深,胸前没有痣,两只手的手腕上各有一个朱砂痣,我身上的汗毛很轻,胳膊腿都是光秃秃的。”   他在被窝里的腿翘起来,习惯的抖着,“我家亲戚跟我哥们都说我的眼睛像我妈妈,眼尾是往上走的,鼻子像我爸爸,高高的鼻梁,我最满意的就是鼻子,嘴巴呢,不厚不薄,麻烦的是我一到冬天,就很干,嘴巴容易脱皮,所以我要抹护唇膏,男士的。”   “好了,现在到重点了,我的脸型非常刚毅,真的,骗你是小狗。”   常钦阖了阖眼,将那些数字在脑子里组合,慢慢的出现一张脸,一个人影,他轻笑,“的确很帅。”   陈又得意的神采飞扬,“那是,我可是班草。”   常钦哑声问,“班草,你平时都有哪些爱好?”   陈又说,“你知道的呀,我喜欢打游戏,睡觉睡到自然醒,吃零食,喝可乐,唱《双截棍》,有时候再来个霹雳舞,做做饭,写点毛笔字,吹个口琴弹个吉他撩个妹,心情好了,我还会搬出家里的缝纫机改个衣服裤子什么的。”   常钦揪住一个信息,“撩妹?”   陈又扭扭脸,狗腿子的给男人捏捏肩,“只是顺口。”   常钦面无表情。   陈又心里爆粗口,卧槽,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甩出死人脸给谁看啊,他抿抿嘴说,“真的,我是基佬。”   常钦似笑非笑,“是吗?”   “不是不是,”陈又真是服了,“我不是基佬,我只对一个人硬。”   常钦问,“谁?”   陈又说,“当然是我喜欢的人啊,他有好多个身份,他是大佬,是美少年,是将军,是学长,是刀客,是爸爸,是主任,也是餐厅老板,怎么样,很厉害吧?”   常钦的面色终于从暴雨放晴,“嗯,厉害。”   陈又嘿嘿,手伸过去,勾着男人的脖子,“我男人有大金人,超叼。”   常钦被他的用词逗笑,“跟个小孩子似的。”   陈又松口气,男人果然是个大孩子,要哄,他一个激灵,想起来一件很严重的事,“系统说我跟你搞事情,就会变成鸟,昨晚一直在搞,就没停下来过,现在我也没变,你说我会不会就一直是人了啊?还是在某个时间点才会变成鸟?”   这是陈又说的,出来的就是“大大大大大大。”   卧槽,系统在搞事情。   好丢人,陈又把一张滚烫的脸塞回被子里,他需要静静,顺便呼叫系统问个明白。   系统慢吞吞出来,“超过十次。”   陈又翻着眼皮,仔细算算昨晚搞了多少次,五次,还是六次来着,他问系统。   系统说,“眼睛以下的部位全部屏蔽,我说几次了?”   陈又撇嘴,“哥我错了。”   他探出头问自己男人,“你记不记得,昨个晚上我们搞了几次?”   常钦倒还真给了明确的答案,“八次。”   多少?陈又的舌头打结,“八八八八次?”   常钦挑眉,“摁?”   陈又深沉的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感慨,人类的极限就是用来超越的。”   他算算自己的善念值,还是挺多的,昨晚用了一打菊花灵,善念值只减少了一个零头。   老四对他很够义气啊,给他三个支线任务,善念值获取了一大堆,后面的零数都数不清,还给他搞了个后门变成人。   刀子嘴豆腐心,他喜欢。   陈又给系统送了一个么么,就翻身趴到男人胸口,再翻到另一边,泡了一夜的牛奶浴,脑子没有坏掉,还记得自己的拖鞋在哪边。   站到地上,陈又都有点飘,一是双腿无力,二是做了几个月的鸟,还有点不真实,他扶着墙壁定了一会儿,才去刷牙洗脸。   常钦的手放在脑后,制热的目光追随着陈又,“这就走了?”   陈又哼哼,再来两次,你面前的我就变回大黑鸟了,我很不想的,所以那两次就拖一拖吧,对不住了。   常钦揉揉额角,掀开被子下床,跟去了卫生间。   下一刻,卫生间里就响起陈又杀猪的声音,完了完了完了,两次减成一次,危机感爆棚。   他气的狠狠咬了男人一口。   常钦闷哼,抓住陈又的头发,把他往门上一推,欺身上去。   两个多小时后,常钦从卫生间走出来,吃了丰盛早饭的雄狮,眉眼之间都是餍足的意味,他去阳台拿拖把,“在里面待着,别乱动。”   瓷砖地板湿答答的,这一滩水,那一滩水,陈又哪儿敢乱走动啊,他趴在洗手台边,凑近点看着镜子里的人,要说多么惊艳吧,也没有,但是五官凑在一起,往脸上一趴,就是让人移不开眼。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美到无法形容吧。   陈又的舌头抵了一下牙齿,操,舌头破了,嘴巴也破了,简直丧心病狂。   他把裤子拽上去,又拽下来,小心翼翼避开地上的水,挪到马桶那里,一泡尿憋的时间长了,都憋回去了,让他产生一种被吸收了的错觉,其实都在,膀胱随时都要爆开。   憋尿有害健康,珍惜生命,远离憋尿。   常钦来把地板一拖,催促陈又刷牙洗脸,“想吃什么?”   陈又把牙刷往嘴巴里塞,“我要吃蟹黄包。”   常钦的眉头动动,这个做不了,他捏捏陈又后颈的一块皮肤,种个草莓,开车上街买去了。   吃完早饭,俩人就腻在家里看电影,哪儿都没去。   是做人还是做鸟,就差最后一次,陈又坚决不给常钦搞,死活不同意。   常钦十几年清心寡欲,胃口一开,就是洪水猛兽,不可能一晚上就能喂饱的,他拽着陈又的脚踝,大力往身上捞。   陈又挣扎,嘴上不能说,这特么的是限制,情急之下只能转移话题,“托粪板刷了没有?”   常钦已经把人捞到身前,亲着他的脸,“扔了。”   陈又刷一下抬起头,眼睛瞪大,“扔了?你干嘛扔掉啊?!”   “你不是已经……”   常钦亲陈又的动作骤然一停,他掀起眼皮,低声问,“你还会变回去?”   陈又不能点头,不能摇头,只能眨眼睛。   常钦的眉间笼上一层深重的阴霾,神情可怕,“和做爱的次数有关联,十次是一个卡点?”   陈又满脸的崇拜,忍不住就想点个赞,天才就是天才,这么快就想到了,对,没错,所以我不能让你搞,起码不是现在,我刚变成人,你让我好好重温一下做人的感觉啊。   我好怕做鸟做久了,回家了以后,会无意识的把手伸到盘子里抓吃的,还会拿嘴巴去啄东西,那就悲剧了。   常钦的唇边牵了一个令人悚然的弧度,转瞬即逝,他站起来说,“换身衣服,带你出门。”   陈又被男人拉着去卧室,从衣橱里拿了t恤和长裤换上,脑子里突兀的响起一个骂声,一副气到冒烟的样子,“神经病。”   他整理衣领的手一顿,“说谁呢?”   系统说,“你男人。”   陈又偷偷去瞅给自己梳头发的男人,“他怎么啦?”   系统,“跟他说,再搞事情,后门都没有了,到时候他忍不住,就跟黑鸟的你玩耍吧,我看他还能不能愉快的起来,呵呵,呵呵呵。”   笑的怎么那么变态,陈又的眼角一抽,好言好语的跟系统说,“你把我的限制关掉,我保证对他来一次家庭义务教育。”   系统说,“关不掉,我没那个权利。”   陈又沉重的说,“那没办法了,我们一起祷告吧。”   系统,“……”   陈又舔舔嘴皮子,自知之明这玩意儿他是有的,他不知道他男人的脑袋瓜子里面装了多少东西,智商悬殊,他连个对手都不够格,也懒的去猜测,费劲,还没个屁用。   反正只要知道,他男人很爱他,这就行了。   常钦带陈又出去,人多了,注意力会分散,他的欲望能压制的住,要是就他们两个在家里,不超过中午,第十次肯定会超过去。   今天是周一,街上的闲散人群是一周里头最少的一天,刚过完周末,忙着呢。   陈又两手插兜,眉眼带笑,懒洋洋的,特招人。   常钦的眉心皱皱,后悔带这人出来了,还以为跟黑鸟的时候一样,不会被人看见。   陈又拉拉男人,“我要喝可乐。”   常钦去给他买了小瓶的,“想去哪儿?”   陈又拧开瓶盖,“我都可以啊,就在街上散步也行。”   常钦不行,他见不得别人盯着自己的宝贝看,略一寻思就把对方带去海洋馆,动物园这几个人很少的地方。   童心这东西存在的时间长短,是因人而异的,陈又几个世界下来,还是没少。   无论是海洋馆,还是动物园,他都能玩出自己的一套乐趣出来,并且能够感染到身边的人,让对方不自觉的唇角上扬,跟着一起乐。   陈又对着假山上的大猩猩做鬼脸,话是跟男人说的,“大自然好神奇的,一个物种一个语言,知道么,鸟都是直肠子,吃完就拉,拉完再吃,你好不好奇鸟类是怎么度过每一天的?”   常钦说,“不好奇。”   陈又幽怨的瞪男人,最讨厌不按常理出牌了,他转个头说,“花园的那些鸟都很迷恋你,不管是公的还是母的,它们把你当男神,说你是大家的。”   常钦淡然的哦道,“我回去会跟它们说,承蒙厚爱。”   陈又,“……”   嘴巴被亲了,他嗖地左看右看,还好没被人看见,“在外面呢,注意着点。”   常钦的气息微沉,“那去车里。”   陈又戒备的看男人,差点就抱胸了,“不去。”   常钦作势又要亲,他后仰身子,脸皮还是薄了些,“去去去。”   俩人离开动物园,在车里亲了很久,也抱了很久,就是没搞事情,可怜的,急切的需要吃点东西安慰安慰。   常钦去给陈又拿了一根烤肠吃。   那烤肠一直装在袋子里,没有落什么灰,还很新鲜,上面撒了些许白芝麻,还有不少甜酱,看起来就非常有食欲,不像是别家那种脏不拉几的。   陈又凑过去,扑鼻而来一股香味,他张嘴吃一口,吧唧吧唧嘴,还挺好吃的,于是就把一根烤肠放进去大半,吃掉上面的白芝麻。   吃完以后,陈又的嘴里都是烤肠味儿,他硬是拉着常钦,跟对方分享。   常钦脸都黑了,“难闻。”   陈又哼哼,一看就没吃过好东西,烤肠嘛,不就是这个味儿,难不成还能是跟鸡腿烤鸭烧鹅一个味儿?   他喝口水润润嗓子,清除清除嘴里的味儿,“晚上回去,我请你吃啊。”   常钦把青年的脑袋一堆,“不吃。”   把矿泉水拧紧丢椅子上,陈又趴上男人宽厚的肩膀,对着他的耳朵吹气,幽怨的哼唱,“你是不是饿得慌,又哥给你弄烤肠……”   常钦的太阳穴一跳,直接就把调皮的人一捞,摁怀里堵住了他的嘴巴。   完了才想起来对方刚吃过烤肠,又被那难闻的味道薰了一次。   中午的时候,常钦开车带陈又去长相思吃饭,他俩一进去,餐厅的氛围就变了。   程明天正在靠着墙壁刷微信,他听到窃窃私语才抬头,只是随意的一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男人来了,身边还带了一个,是个美人。   这对其他人来说,只认为是朋友关系,一个国的程明天就不那么认为了,他从那俩人身上嗅到了熟悉的东西,看来是搞上了。   程明天看着那个美人,眼神嫉妒,他在餐厅忙死忙活,搭话的机会都极少,没想到有人捷足先登,而且,对方的条件不比自己差。   没有理会投来的那些视线,陈又支着下巴跟常钦说话,说要吃什么,喝什么,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却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坐在椅子上,大大方方的看人,被人看。   常钦点完菜,就让员工下去。   员工临走时还打量了一眼老板带来的人,真好看。   陈没指望自己变成人以后能好到哪儿去,你想啊,本来是大黑鸟,还是死的,丑,臭,又脏,不成丑八怪就不错了,没想到系统对他不薄。   他对常钦挤眉弄眼,怎么样,我没给你丢脸吧?   常钦睨了陈又一眼,这是不知道自己多勾人,还在那嘚啵,“再勾引我,饭就不用吃了。”   陈又不搭理。   两个人相处过几辈子,会不经意的露出很多深爱彼此的蛛丝马迹,藏都藏不住。   吃饭的时候,陈又会把青菜全拨给常钦,他不喜欢吃,只喜欢吃肉。   常钦眉头都没抬一下,就吃了餐盘里黏着饭粒的青菜,上面还沾着不属于自己的口水,却丝毫不嫌弃,甚至连身上的气息都是温和的。   陈又是个实打实的吃货,他一旦吃嗨了,就会甩开膀子吃,不会注意一些细节,比如手边可能碰倒的水杯,嘴边的菜汤。   常钦总能在第一时间为他处理。   离的远的,听不到内容,只看到俩人在有说有笑,总是面无表情的老板看着美人的目光温柔,像是在宠溺一个孩子,宠溺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程度,就是对方说要他身上的一块肉,他也会毫不迟疑的挖了。   这一幕已经暴露出了他们的关系,那是一个任何人都不能涉足进去的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一直站在拐角,没有现身的程明星望着那一桌,她紧了紧手指,默默的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半路上还跟一个员工擦肩而过,没错过对方同情的目光。   程明星欲要关门,就听到左边传来程明天的声音,“姐,你喜欢老板。”   他用语气是笃定的,并非疑问。   程明星的眼睛还是红的,难掩尴尬,“胡说什么?”   程明天耸耸肩,“我没胡说,你看到老板对那个人做出亲密的举动,你嫉妒,难过,也羡慕。”   把人拉进办公室,程明星恼羞成怒,压低声音说,“程明天,你想干什么?”   程明天叹口气说,“姐,我是替你不值,你跟着老板多长时间了啊,那个人呢,才出现的吧,他凭什么就能轻易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程明星垂下眼睑,“我的事,我自有分寸。”   她警告道,“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别让你姐难做。”   程明天又叹气,“姐,你就是太被动了,喜欢一个人,还是要主动点。”   “该做的,该说的,都不能少,不然对方怎么会知道你的心意。”   程明星半响说,“你还是个孩子,能懂什么……”   这些年她小心藏着掖着,就怕那个男人察觉,哪敢开那个口。   恋人做不成,朋友,上下属也好,总能见着。   程明天的眼珠子转转,“姐,虽然我年纪比你小,但是我交往过的对象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他笑着说,“我希望姐你能够幸福。”   “不说了,我说多了你还嫌我烦,我下午不过来了,头有点疼,请半天假。”   程明星不放心的对着少年喊道,“明天,别跟其他人乱说。   “放心吧姐,我是你弟,站你这边的。”   程明天没回头,他的脸色阴郁,咬了咬牙,满眼都是不甘。   从来就没失手过,他可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   程明天去卫生间抽烟,常钦那种条件的男人,有着令他阻挡不了的魅力,只是闻着对方身上的气息,都能让他疯狂。   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第二个了。   程明星在办公室平静下来,犹豫了一下就出去,“老板,这位是?”   常钦简短又直白,“我爱人。”   程明星脸上浮现的笑意凝固,又硬生生的挤出来,她语无伦次,“我没听你……不是……老板……他是……你们都是……”   常钦打断,“明星,这是我的私事。”   程明星的脸白了几分,“抱歉,是我失礼了。”   她咬唇,向对面的人打招呼,“你好。”   陈又送出笑脸,“程经理。”   程明星看着青年笑容满面,指甲就在手心里按了按,“那不打扰了,你们慢吃,有事叫我。”   等漂亮女人走后,陈又就对男人眨眨眼,故意的吧,把我带过来撒把狗粮给你底下的员工们吃,再挡一档桃花。   常钦抬眼。   陈又把脚伸过去,蹭蹭他。   常钦的呼吸一乱,眸光霎时间变的暗沉。   想到才吃过的烤肠,陈又吞了口唾沫,那玩意儿吃多了对身体虽然无害,也无益。   今天吃一根就够了,不想再吃第二根,他好怕男人一高兴,就带他去吃,就赶紧起来,上厕所去了。   走廊上,程明星站在那里,“先生,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陈又说,“你问。”   程明星问道,“你跟我老板认识多长时间了?”   陈又想了想,“很长时间了。”   程明星以为是对方在撒谎,随意说了个模糊的数字,她的语气有些许刻薄,“很长时间是多久?几个月?几年?”   陈又心说,那早了去了,有好几辈子,他有限制,说不了,就随口说,“从小就认识。”   程明星猛地抬头,对上青年黑白分明的眼睛,那里面干干净净的,没有虚假。   她的身子一晃,不禁感到苦涩,唯一有自信能赢的地方也输了,无话可说。   陈又越过程明星去卫生间,扑面的是烟味,先会姐姐,后会弟弟,这姐弟俩是约好的吧?   程明天靠着墙壁抽烟,隔着烟雾打量进来的青年,目光放肆,挑衅。   陈又不太喜欢在撒尿的时候被人看着,他嘘嘘的兴致一下子全没了,就草草滴了几滴,整理好去洗手。   后背响起声音,“你是gay。”   陈又洗着手,没给什么回应,哥们,装逼遭雷劈,你小心着点。   程明天走过去,从后面压着青年,“你跟我老板到哪一步了?”   陈又还在洗手,他不快不慢的甩甩手上的水,呵笑,“小子,你谁啊?”   “我是谁不重要。”程明天在青年的耳边吹口气,“不如跟我试试?”   陈又就吐出一个字,“你?”   他转过身,将少年往后一推,不屑的垂下眼皮扫过,哈哈大笑,“毛都没长齐的小孩,玩什么呢,还是回家做两道题冷静一下吧。”   程明天再次压上去,被陈又一脚踢开了,“我在你这个年纪,也干过混事,别执迷不悟。”   毫无防备,程明天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子,当下就露出愤怒的脸色。   陈又手抄在口袋里,慢悠悠的说,“这是长相思,你是打工的,外面那位是老板,别怪我没提醒你。”   程明天变了变脸,一口啐在地上,沉默着去撒泡尿,走了,手都没洗。   陈又哼了声,有对你好的,你那狗眼看不见,老想着够不到手的,结果就是什么也捞不到。   那天之后,程明天就没来过餐厅,打别的算盘去了。   陈又没心思管其他的,特么的,他只是洗个澡,忘了关门,就闯进来一头野兽。   事情搞到一半,中途换个搞法的时候,长腿细腰翘臀的美人不见了,一只大黑鸟躺在地上。   常钦一股血冲上脑海,面色非常难看,眼神极其恐怖,要吃人。   陈又对着他叫,“大大大大大。”   卧槽,怪我咯?你知道第十次不能搞,坚持了一个多月就坚持不下去,这下子好啦,抱着大黑鸟睡觉吧。   还得重新买托粪板,你说你作不作?   常钦闭了闭眼,给黑鸟洗了个澡。   陈死鸟抖抖鸟毛,全身都是乳白色的沐浴露,他飞起来,沐浴露搞了男人一身。   来啊,互相伤害啊!   常钦的青筋都出来了,对着一只大黑鸟,也不能做什么,他跨进去,干脆就冲了个凉。   火气降下来,常钦抱着黑鸟,叹道,“没尽兴。”   陈又拿爪子拍他胸口,我也没尽兴,下次再说吧。   托粪板,鸟类玩具扔过一批,又买了一批。   常钦说陈又很快就能变成人。   陈又有点害怕,哥哥,不要再搞事情了好么,你跟老四打架,我……我肯定是帮你的。   但是你把老四搞死,我也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管。   为难的还是我啊。   炎夏一过,便是秋,气温有所下降,树叶金黄。   陈又跟常钦去山上看枫叶,火红火红的,铺了一地。   他用嘴巴一通一片给常钦,“大大。”   收着啊,回去等我变成人了给你做相册,把枫叶放里面,老好看了。   常钦懂黑鸟的意思,就半蹲着去捡。   陈又飞上高处,山里的风景一览无遗,远远的,他看到一个女孩在画写生,就好奇的飞过去。   那女孩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挺文静的,她穿着灰色的粗针毛衣,肩头还披着一个针织的红白格子披肩,对这个季节来说,穿的有点厚了。   陈又在树上发呆,想走了,他飞过女孩那里的时候看了一眼,发现绿色的画板上铺着一张画纸,四个角被不同颜色的钉子固定着。   画纸上是一棵树,树上有一只黑色的鸟雀。   陈又心里一惊,他再去看女孩,这才发觉对方的气色很差,嘴唇都没什么血色。   这时候,有一对中年人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对着女孩说,“医生要你卧床休息,你怎么又偷跑出来了?”   女孩说,“爸妈,我想出来透透气。”   两个中年人一个收拾画板,一个去扶女孩,唠唠叨叨的,眼睛都泛红。   陈又心想,八成是得了重病,活不久了。   他飞在那三人后面,听到中年女人提起一个名字,顿时就露出迷之表情。   得重病的女孩是上次第二个支线任务里面,那个渣男的表妹。   陈又问了系统地址,特地飞到渣男的公司,凑巧了,那公司就在长相思斜对面。   办公室里头,渣男坐在皮椅上,跟自己的助理玩耍呢。   一点都没有因为那个男人的离开而消沉。   陈又在办公室飞来飞去,他有点无语,渣到没天理了,竟然看不到他,还真是人各有命。   谁知道老天爷是怎么想的。   陈又怕常钦找不到他会担心,就没多待,掉头从窗户飞出去。   渣男皱眉,“小王,怎么搞的,桌上哪来的几根鸟毛?”   助理抬起头去看,通红的眼睛一睁,没发现桌上有什么鸟毛,他当是男人在为难自己,生怕被打。   “总,总经理,那我就先出去了。”   渣男冷道,“半途而废像什么样子,做完再走。”   助理吸吸鼻子,接着做事。   那件事过去有两三个月吧,陈又飞在空中,喝到的风都带着冬天的独有味道。   一天早上,陈又跟着常钦去餐厅,他闲来无事就上斜对面玩,在写字楼前台的台子上蹲着,无聊的数着人。   有一拨人在电梯前火急火燎的等电梯,八点五十八了,电梯还是在负一层,再不上来,他们就要迟到了。   迟到这件事吧,看公司的制服,有的公司还好,有的公司就比较麻烦,轻则影响一天的心情,重则影响一个月的心情。   有个男的慌慌张张的跑过来,电梯一开,他直接就夹着公文包,一边说不好意思,一边插队挤进电梯里。   男的喘口气,“还好赶上了。”   电梯门关上的前一刻,陈又发现那个男的朝自己这里看了一眼。   前台的两个妹子在聊天,一个对另一个说,“今天朋友圈都刷爆了,昨天晚上十点那会儿,三楼有个员工跳楼自杀了。”   “我看到的时候吓一跳,还好我干的是前台,不用天天加班到很晚。”   “何止是加班啊,还通宵,一分钱没有,哎,不到万不得已,谁会跳楼啊。”   “总经理还没到公司呢,今天有的闹了。”   陈又飞到妹子那里看手机,照片上的人就是刚才挤电梯那男的。   他的头皮麻麻的,渣男这回恐怕没功夫再尽情玩耍了。   不多时,有俩个中年人进大楼,说我们是谁谁谁的父母,来拿儿子的东西。   前台说等一下,她打电话上报,说谁谁谁的父母来拿东西。   下来一个很胖的男人,不是渣男。   那个痛失儿子的父亲说,“老板,请你把我儿子的工资结一下。”   很胖的男人说,“你儿子这个月总共上了十天班,有四天迟到,按照我们公司的制度,迟到十五分钟以下,不能超过三次,你儿子的情况,已经严重违反了制度。”   言下之意,就是没钱。   老父满是沟壑的脸上一怒,“我儿子每天还加班呢!”   很胖的男人说,“大叔,您这话是怎么说的,我跟您说制度,是白纸黑字的事儿,至于加班,那是所有人都签了自愿书的。”   他缓了脸色,“跟您说实话,制服是老板定的,大叔,我也是给人打工的,做不了主。”   老父亲还想说什么,妇人抱着儿子的东西对他摇摇头,算了,儿子都死了,就不要为了这点钱闹了,免得让儿子走的不好。   人在做,天在看。   那对父母离开后不久,渣男来公司了。   陈又瞧瞧,还是人模狗样。   渣男迈步往专用的电梯那里走,他的脚步突然停住,扫了陈又一眼,本就沉郁的脸色更是难看,吼道,“哪来的死鸟,把它赶走!”   前台面面相觑。   她们前后左右看看,死鸟?没有啊。   陈又扇动翅膀,几个月前他还骂老天爷来着,看来都是误会。   老天爷有自己的一套计量方式,大家都得按照它的方式走。   慢慢来,人人有份。   陈又飞出大楼,鸟毛一直在掉,操蛋的,不知道是季节的原因,该是怎么了,他掉毛的情况很严重。   早上起来,常钦的第一件事是捋一下他后背的鸟毛,在他的额头亲一下,第二件事就是捻床上的鸟毛。   陈又忧心啊,再这么下去,他会变成一只秃毛鸟。   餐厅门口,程明星送走一位老顾客,她正要回去,就看见一片黑色鸟毛打着旋儿,慢慢悠悠的飘到自己胸前的衣服上面。   程明星抬头看看,没见什么鸟雀,她奇怪的拿着鸟毛看,就是普通的鸟毛。   望着女人把鸟毛丟到地上,陈又愣了好一会儿,他飞到餐厅的站牌上蹲着,在心里问系统,“明星为什么能看到我的鸟毛,却看不到我啊?”   系统问,“看见了几根?”   陈又听不懂,“有区别吗?”   系统说有,“如果是一根,说明对方活不过一年,两根,是活不过半年,三根,就是三个多月。”   陈又听得膛目结舌,“这么说,我这只死鸟很叼?”   系统说,“不叼,跟你没关系,是对方叼。”   陈又,“……”   上午快十点,常钦就从餐厅出来,带陈又逛街,他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来,将手里的袋子搁一边,摊开来些。   陈又站袋子边啄爆米花吃,香喷喷的,还有牛奶味,那家店的师傅手艺好。   “大大大大。”   “我不吃。”   常钦摸着黑鸟的尾巴,估计是尾巴上的毛比较顺,手感好,他爱不释手。   就连黑鸟身上的死气都没那么嫌了,现在掉毛是大事。   陈又打了个冷战,卧槽,别不要脸啊。   常钦收回手,叠着腿刷手机,引起周围小姑娘们的火热关注。   把爆米花啄掉一小部分,陈又想上厕所了,他飞到旁边的垃圾桶那里,“大大。”   常钦抬脚踩一下,垃圾桶朝上打开,陈又飞过去,岔开两只爪子,拉了一泡进去。   拉完了,陈又就飞到常钦腿上,撅着尾巴,让他给自己擦屁股。   他是一个爱干净的死鸟。 第154章 我是一只死鸟(10)   街上的行人看到外形出众的男人拿出一张纸巾,在身前擦动,他们都很好奇,擦什么呢?擦的那么认真,还皱着个眉头,也没看有什么东西可擦的啊?   常钦把黑鸟的屁股擦干净,薄唇微动,“尾巴上的毛要剪了。”   陈又刷地就调转身子,把头对着男人,你看打我尾巴的主意,我跟你拼了,“大大大大大。”   “不剪也行,”常钦挑眉,不容拒绝道,“从明天开始,你老实吃饲料,不能再跟我吃一样的食物了。”   陈又死了。   常钦从长椅上起身,将纸巾丢垃圾桶里,“你掉毛太严重,不想变秃毛鸟,就乖一点。”   陈又有气无力的蹲在男人肩膀上,耷拉着小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啄啄他的风衣,秋天才是落叶的季节啊,为什么冬天还小把小把的掉毛呢,好不正常。   一阵冷风从街头吹过来,在街上横行霸道的穿梭,不要脸的吹起姑娘们的裙摆,吹乱男士们费心梳理过的发型,引得男女老少们花容失色。   那风从大黑鸟的身旁经过,带走几根鸟毛。   餐厅里面,程明星在撑着头发呆,那次的青年几个月都没出现过了,按理说,俩人是分开了,可是她多次探究,并没有从老板的脸上找到一丝低沉与失落。   难道是用情不深?   不是,程明星自我否定,老板看那个人时的目光,已经不是情这个字可以概括得了的,那是一种对私有物的霸占,在向全世界宣告——这是我的。   手边的咖啡碰倒了,程明星在员工的喊声里回过神来,她蹙蹙眉心,说自己来收拾。   最近心不在焉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程明星收拾了吧台,将上面的咖啡全部擦干净,她路过走廊的时候,听到员工休息室里的窃窃私语。   “那个很好看的青年挺长时间没出现了,你们说老板像不像是失恋了啊?”   “不像,要说像,某人才是,整天一副所有人都欠她钱的样子,有没有搞错啊,她跟客人们交谈的时候,还顶着张难看的脸,笑的好假,也太没有职业素养了吧,不就是失个恋吗?这年头谁没失过啊。”   “小点声,可别让她听见了。”   “怕什么,喊她老板娘的时候,她巴不得我们再大点声呢,恬不知耻的,还真把自己当老板娘了。”   “明星姐的条件蛮好的,能力也强,我来餐厅以后,都见到不少追求她的人,不明白她怎么一直单着,慢慢就剩下来了。”   “呵呵,她的眼光高着呢,想碰到跟老板一样的,那怎么可能啊。”   “也是,有身价的,长的不行,长的行的,身价不行,两样都行的,是凤毛麟角,多的是人惦记,挤破头都挤不上去,不是自己的,就不是。”   “跟你们说个事,那次老板不知道因为什么起了反应,我这个老江湖看到的时候,都吓到了,反正我长这么大,是没见过还有比他更大的。”   “快快快,说出你的故事!”   休息室里的窃窃私语变成嬉笑打闹,程明星没有推门进去,而是转身离开。   下班回家的时候,程明星接到家里的电话,她不自觉的生出反感的情绪,想掐掉,但还是接通了,那头是程妈妈的声音,“下班了吧?”   程明星开着车,“嗯,刚离开餐厅。”   程妈妈在那边看电视呢,背景嘈杂,“明星,妈看这都快九点了,你老是这么晚回家,你老板也没提过给你加薪水吗?”   程明星不答反问,语气里已经带着抵触,“妈,你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你这孩子,妈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没好气的说完,程妈妈的接下来的一句就是,“那什么,这个周五晚上,你早点下班,你大舅妈的一个学生刚回国,人是富二代,摸样好,家境好,还是单身,没有不良嗜好,妈跟你大舅妈商量过了,已经给你约好了,就在xxx,你去跟人吃顿饭,好好聊一聊。”   一个急刹车,程明星险险的跟迎面而来的一辆货车擦肩而过,她的心跳加速,半个身子趴在方向盘上,手心里渗出一层冷汗,呼吸乱的不成样子。   那一霎那,程明星的瞳孔都放大了,她仿佛看到鬼门关的门对自己打开,又合上了。   这是第一次,她发现死亡可以离自己这么近,到了下一秒就会碰上去的距离。   程明星抖着手去拿包,翻出烟盒跟打火机,哆哆嗦嗦的拿出来一根香烟咬在嘴里,她按动打火机,按了好几次才有啪嗒一声响动。   一簇橘黄的火焰跳跃着闯入美艳女人的眼睛里,照射出她的恐慌。   电话另一头的程妈妈也听到急刹车声了,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怎么搞的,明星,你人没事吧?”   驾驶座上,程明星一口一口抽着烟,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声音依旧带着颤意,“妈,我迟早要被你逼死。”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个瞬息,程妈妈气道,“瞎说什么呢,呸呸呸,乌鸦嘴,不就是让你去相个亲吗?多大点事,你要死要活的,快三十岁了,还是小孩子啊?”   程明星闭了闭眼,惊恐的表情还在脸上,退散不掉,她降下左手边的车窗,把烟夹出窗外弹弹烟身,望着一撮烟灰掉下来,被风吹走。   “妈,你也知道我快三十岁了啊,能不能别总是管我,你跟我爸过好日子就行了。”   “行什么行,你的终生大事要是一直不解决,哪天要是我跟你爸谁先走了,都走的不顺心。”   大概是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程妈妈的语气缓和下来,叹口气道,“明星啊,你是一个女孩子,要以家庭为主,事业上面没必要投入太多的精力,能明白妈妈的意思吗?”   程明星后仰着靠在椅背上,烟雾萦绕着她的脸,“妈,我不想跟你吵。”   程妈妈在那边碎碎叨叨的,说你以为我大晚上的打电话过来是要跟你吵啊,我还不是挂心你的事,不光是我,你爸也为这事睡不好觉。   程明星抽着烟,视线扫过车窗外的夜色,沉默不语。   “上次的粽子你老板收了,说明人挺喜欢吃的,过两天妈再包一些,你拿过去。”程妈妈说,“跟上司打好关系,你平时有个事请假什么的,都容易些。”   程明星的脸还是白的,脑海里浮现男人的身影,她抿抿唇说,“算了。”   “行吧,你不乐意,那妈就少包点,家里留着吃,”程妈妈说,“对了,你弟弟跟人打架,在医院半死不活,你抽空去看看。”   程明星蹙眉,“什么时候的事?”   程妈妈说就是今天,“是他的室友送他上医院去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具体伤了哪儿,问你叔叔也不说。”   程明星没再多问,“我知道了,那就这样吧。”   挂电话前,程妈妈还不忘提醒,“别忘了这个周五晚上跟人吃饭!”   程明星坐在车里,把烟屁股的最后一口抽完,掐灭了下车,丢到附近的垃圾桶里,她双手抄进红色外套的口袋,突然感到疲惫,对这座城市的热爱程度不知何时淡去,只剩下一点尾巴,在那顽强的掉着,也许下一刻就会断了。   不是自己的,再等十几年,也是相同的结果。   第二天,程明星开车去了医院。   问了护士,程明星找到病房,她欲要推门进去,就听见里头传来轻微的声响,怀疑是什么后,脸色就变了。   一门之隔,程明天被张志强行抱在怀里啃。   昨儿个程明天在酒吧碰见一外国男的,身形有点像常钦,他见了就口干舌燥,主动贴上去勾引,很快就半搂着去开房间,哪晓得会被张志撞了个正着。   那外国男的踢个半死,张志就把程明天扛到背上,强行带去自己租的小房子里,一进去,俩人就厮打在一起。   程明天被张志按在地上搞了,也没清理,回宿舍就发烧,被室友们背到医院,他挣扎着死活不给看伤口,只是挂水退烧。   “你他妈的……”   程明天大力推开张志,怒吼着,“给老子滚——”   “滚什么,我今儿是特地来操你的,”张志冷笑,粗糙的大手捏住少年白皙的下巴,“不喂饱你,再让你去勾搭别人,这种事我可看不出来。”   程明天猩红着眼睛,“我们早他妈的结束了!”   “结束?谁说的?你说的啊?”张志拍拍程明天的脸,笑道,“想得美。”   程明天气的浑身发抖,他现在才看清这人的真面目,他妈的就是一条疯狗,逮着他咬,踹都踹不开,“你想怎样?”   张志俯身,笑着在少年耳边说了什么。   程明天低着声音暴怒,“张志,我操你大爷的,你怎么不去死?!”   “宝贝儿,我死了,还有谁能把你的屁股搞烂啊。”   张志弯着腰背,将少年禁锢在病床与自己的胸膛之间,在少年总是吐出恶劣话语的唇上碾过,他拿拇指摩挲了一下,嗤笑道,“没心的小东西。”   整条走廊都没其他人,程明星不出声,站在原地不动,病房里的声音就更加的清晰,隐隐听到程明天在哭,她突然把门一推。   这一出突如其来,程明天跟张志都有点懵逼,前者面颊通红,后者退开,头偏到一边,又偏回来,若无其事的站着。   程明星看一眼陌生男人。   张志的唇角一勾,轻描淡写的丢出一个重磅炸弹,“明星姐是吧,我是张志,明天的男朋友。”   病房里死寂一片。   程明天的脸扭曲了一秒,“滚你丫的,胡说什么,姐,我跟张志不是那么回事?我们只是……”   打断他,程明星对男人说,“张先生,我想跟我弟弟单独说会儿话。”   张志面不改色,朝少年抬抬下巴,咧嘴说,“你好好养伤,下次再来看你。”   外人走后,姐弟俩都没说话。   程明星的烟瘾不大,这些年买过的烟很少,但是她昨晚抽了一包,现在又想抽一根了,她把包放在桌上,“明天,姐好像现在才搞明白一件事。”   程明天的脸色微变,摆出不解的表情,“什么?”   “你临时改变主意,不跟同学去a市,而是来了餐厅,不是因为家里,是老板。”   程明星拉开椅子坐下来,不快不慢的说,“明天,姐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性取向,是姐对你的关注不够。”   她不等少年狡辩,就说,“刚才你跟那个男人抱在一起,姐都看到了。”   “所以呢?”到这时候,程明天破罐子破摔,他扯起一边的嘴角,“姐,你好歹是名校毕业,又是餐厅经理,见多识广,跟我爸妈他们那一代人不同,你不至于还这么迂腐吧?”   程明星平静的说,“明天,我是不是觉得你姐我很可笑?”   程明天假模假样的笑意凝固了。   “那天在办公室,你对我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去主动说点什么,做点什么。”程明星说,“明天,姐一定让你失望了吧。”   “小孩子喜欢热闹是正常的,但是你看戏看到你姐的头上,这就不太好了,你说呢?”   程明天咬牙,一张英俊的脸青白交加。   程明星说,“刚才看到的,我不会跟你爸妈提一句,你已经成年了,可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不过我希望你把大学最后一年顺利读完,你从小就聪明,人生的路还长,别犯糊涂。”   “呵。”   程明天笑了声,“姐,难为你跑一趟,谢谢啊。”   程明星蹙蹙眉心,她再待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就站起来拿了包说,“好自为之吧。”   “姐,你知道吗?我妈每天都给我打电话,十次有九次都会提到你,说你很厉害,做餐厅经理,年薪多少,开什么车,名下有什么房子。”   程明天说,“她要我把你当做榜样。”   “可是姐,你除了这些,好像就没别的了吧,你暗恋一个人,暗恋了十几年,连句告白都不敢说,我就不会那样,我喜欢谁,不会站在角落里偷窥,我会直接上去,不择手段的弄到手。”   他笑着说,“姐,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   程明星猜到少年要说什么,她想阻止,却又因为心底冒出来的一个声音,裹挟着一点扭曲的心态,从而选择了沉默。   “现在常钦的身边没有别人,我们就来打赌,谁能得到他。”   程明星看看少年,“你还是太年轻了。”   “年轻怎么了,”程明天笑笑,“姐,不好意思啊,我给忘了,常钦不喜欢女的,他喜欢男的,更喜欢你口中的年轻人。”   言下之意,你连参赛的资格都没有,真是可怜。   程明星的神情难看。   程明天啊了一声,似是才想起来,“有件事我没告诉你,我第一次见常钦是在xx茶楼,他看到我的时候,就急切的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力道很大,我手臂上的印子现在还没消。”   程明星攥紧包的带子,平复了心情,“是吗?”   “当时我爸我妈,还有小叔都在场。”程明天耸耸肩说,“我那是跟常钦第一次见面,姐在他身边十几年了,比我了解,你知道他那么做是什么意思吗?”   程明星说,“我不太清楚。”   程明天说好可惜,他眨眨眼睛,“姐,常钦就交给我吧,我会努力把他变成程家人的,到时候叫上你,大家一起吃顿饭庆祝庆祝。”   程明星笑了一下说,“那姐就等着看了。”   门一关上,程明天就把柜子上的水杯砸出去,他暴躁的喘口气,“妈的。”   今天的事情不在意料之中,现在连伪装都用不上了。   话赶话说到那个份上,程明天有些后悔,他完全是打肿脸充胖子,那个常钦对自己没意思,更是拒绝任何人靠近一个范围,怎么可能轻易搞到手。   想到张志,程明天的屁股就疼,他又要去砸东西,拿起一块手表时,记起来是什么价位,就肉疼的放回去。   常钦带去餐厅的青年不见了,这是好事,程明天躺回床上,算计着什么。   天气说变就变,从晴天到阴天,再到刮风下雨,那个过程往往都让人措手不及。   外头雷声阵阵,一人一鸟在准备吃火锅。   陈又不敢乱飞,好怕身上的鸟毛掉进锅里,毁了一锅的汤料,他更怕一不小心,自己掉进锅里,那就不是一锅汤料的事了。   常钦在厨房洗金针菇,他喜欢吃那玩意儿,只要是吃火锅,就会必备,有着令人费解的着迷。   在桌上站着,陈又一边闻锅里的香味,一边问男人好了没,“大大大?”   常钦甩干金针菇上面的水,端着盘子过来,“你不能吃。”   陈又不管,就要吃。   常钦把黑鸟一拨,“让开点,小心被溅到热汤。”   陈又飞到他的肩上,嘴里喊着“大大。”   “这玩意儿上面飘着一层红辣油,味道重,吃了上火。”常钦把金针菇分成三份,先放进去一份,“你最近火气大,屁股都红了,再吃这个,你屁股还要不要了?”   陈又翻白眼,哥哥咱不这样玩好么?吃火锅呢,说什么屁股,多影响胃口啊。   常钦天天抱着一只死鸟,在臭味中睡去,在臭味中醒来,清理粪便,给死鸟梳毛,陀螺似的跟在死鸟后面捡掉下来的鸟毛,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影响到他了。   锅里的汤汁沸腾,常钦夹起一块羊肉,拿到嘴边吹吹。   陈又无意识的张嘴。   常钦瞥了黑鸟一眼,把羊肉丢进自己嘴里。   陈又,“……”   他气的飞到男人腿上,拿爪子抓抓,我要跟你分手一顿火锅的时间。   常钦说别闹,戏谑的说道,“再闹,我真会控制不住,对一只鸟做点什么。”   陈又继续抓,来啊,谁怕谁啊,我废了,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做梦!到时候你会看见一道白光,那是世界末日来临的征兆。   到底还是不忍心,常钦吹吹一块豆干,搁小碗里,“上来吃。”   陈又立马就高兴了,激动的飞到桌上,对着碗里的豆干啄个不停,吃一口还对舍得给他豆干吃的男人喊一声“大大。”   金针菇很快就熟了,常钦捞了吃,在汤锅里煮过,味道很不错,他吃着胃口大开,就去拿酒,一转头,身形就滞住了,“你……”   陈又正在偷吃男人碗里吃剩下的一块羊肉,他不自觉的回应,“嘛?”   不是鸟语,是人话,陈又懵逼了一下就低头去看,哎哟卧槽,常钦你快看啊,我又变成人了!   常钦定定神,转身去开空调。   不是黑鸟,毛茸茸的鸟毛就没了,陈又差点就去抱冒着热气的火锅了,他抱着胳膊瑟瑟发抖,扭着脖子吼叫,“衣服呢,常钦,你先给我拿衣服啊,空调的温度还有一会儿才会到我这边的!”   常钦脚步飞快,空调开了,衣服没拿,直接拿的毛毯,把人一裹,打横抱进卧室。   陈又从毛毯里露出黑色的脑袋,伸出两条光滑的手臂去勾男人,凑上去打啵,时间紧迫,浪费可耻。   常钦踢上门,他低头,粗重的气息喷洒,下一秒就欺上去,热切又猛烈地亲着怀里的人。   陈又砸吧嘴,金针菇的味儿,还有羊肉味,好吃,他抓着男人的短发,快快快,答应我,不要磨蹭了好么,赶紧的。   常钦不是磨蹭,是享受陈又在自己怀里按耐不住的样子,很勾人,这次对方一直拿爪子在挠,他还是慢条斯理。   陈又踢男人一脚,没用什么力道,他再踢的时候,脚就被拽住了,被亲的头晕眼花。   不多时,两人在房里待着,火锅不吃了,改吃柚子。   柚子营养价值高,吃了不会上火,反而降火,不过常钦吃的柚子比较不同,越吃越来火,他把皮厚实的大柚子剥皮,掰开两半,独享。 第155章 我是一只死鸟(11)   陈又不蠢,他知道自己这次变成人,跟系统没一分钱的关系,纯粹是他男人暗搓搓地搞了事情,有种这个世界都在摇摇晃晃的错觉。   他坐在凳子上抱着一盒蓝莓吃,男人在给他刮腿毛,这画面,简直唯美到爆棚!   嘴里塞了好几个蓝莓,陈又动动大脚趾头,指使着家里的劳动力,“这上面也有几根,你给我刮刮。”   常钦看看陈又的大脚趾,他皱眉,怕伤到对方,“几根就算了。”   “不能算。”陈又认真的说,“我有强迫症。”   常钦说,“那你自己刮。”   陈又抽抽嘴,把一张笑脸凑过去讨好,“你帮我刮嘛,我喜欢你帮我刮。”   喜欢这两个字自带美图功能。   常钦受用,给陈又刮完小腿上的,就把他的脚往自己腿上放放,低头给他刮大脚趾头上的几根毛,冷不丁听到一声叹息,“你叹气干什么?”   陈又吃着蓝莓,“我的火锅哦,没了。”   常钦把他的脚拿下去,换另一只,“晚上再吃。”   陈又说,“都糊锅了,还吃个屁啊。”   他发觉男人看过来,目光还很深沉,就赶紧给自己澄清,脸不红心不跳的瞎说八道,“口误口误,我平时不说脏话的。”   真心不要脸。   常钦懒的戳破,只说,“说脏话,嘴臭。”   陈又瞥了男人一眼,他哈口气,“不臭,全是蓝莓味。”   常钦摇摇头,他怎么会爱上这个多动症大龄儿童,还爱了好几世,每到一世,都是从好奇开始,以爱上收尾,没有一世出现过不同的结局。   陈又被看的不自在,怎么了这是,难道是我的头变成鸟头了?吓的他抖着手去摸,没有,不是鸟头,鼻子眼睛嘴巴都是人的标准。   忍了又忍,陈又没忍住,他问男人,“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啊?”   常钦给他把另一只脚的汗毛也刮干净,用手掌拍掉一点碎毛,“我只是觉得奇妙。”   陈又摸摸自己的脸,“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长的奇妙?”   常钦抬手去捏鼻梁,“我对你的智商产生过多次的怀疑。”   陈又,“……”不要说了,到此为止,我们还能愉快的打炮。   他听到男人说,“你的智商放在游戏里,就是一个初级的小怪,一招能秒。”   好了,炮打不成了。   陈又瞪着男人,真够可以的,只是跟着他玩了几把游戏,都能现学现用了,这就是为什么他讨厌跟智商高的人打交道的原因了。   压根就不是一起玩耍,是他被玩。   常钦去放刮胡刀,刚拆的包装盒,这一支刮胡刀以后的用途就是给陈又刮胳膊腿上的汗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又是只大黑鸟,身上的汗毛长的快,几天不刮,就能拿木梳子梳一梳了,再过上半个月不刮,可以用皮筋扎起来。   他的心情,怎么说呢,差不多就是被全世界搞过的感觉。   把最后一个蓝莓吃掉,陈又拽了纸巾擦手,“常钦,桌上的火锅糊成什么样子了,你倒掉了没有?”   常钦在卫生间擦马桶盖,“没糊。”   “不可能。”陈又慢吞吞走到卫生间门口,“我俩在房里待了好几个小时,锅没关掉,就一直烧着,这要是不糊,除非是远程控制的。”   他闭上嘴巴,眼睛瞪大,“不不不,不会吧?”   常钦把一次性手套往腕部拉拉,继续擦马桶,“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愣了愣,陈又羊癫疯发作,飞奔过去扑上男人的后背,搂着他的脖子哈哈大笑,“亲爱的,我就喜欢看你叼到无法无边的样子。”   常钦无奈,“老实点。”   陈又扒着男人的耳朵,小声说,“陈又他男人,我好喜欢你。”   常钦挑眉,“只是喜欢?”   陈又立马改口,怕被打屁股,“爱爱爱,我爱你,真的,全世界我只爱你。”   “牙酸。”   常钦给出评价,把背上的人弄下来,推去卫生间,门一关。   站在门口,陈又哼哼,你当我眼瞎啊,也不照镜子看看,你那两只耳朵红的都没法看了,拥有八块腹肌的男人害羞是一件犯规的事知不知道?   他穿上厚厚的睡衣去客厅,桌上的火锅真的没有糊,常钦没撒谎。   咽咽口水,陈又就激动的去摸锅的开关,坐在椅子上等锅开,那时候就能吃了。   常钦出来时,耳朵已经不红了,他见青年挥动着筷子,吃的馒头大汗,“你的屁股……”   陈又一眼瞪过去,不让男人继续往下说。   有老四呢,产品那么多,肯定有防止便秘的,说起来,老四有些天没有冒泡了。   陈又给他男人捞香喷喷的羊肉,他突然就顿住了,扭头说男人,“不对啊,你不是不吃肉吗?”   如果没有被搞出脑瘫,他记得自己在变成人之前,有看到对方吃羊肉。   常钦的神情有一瞬的阴骘。   陈又吓的不敢再问,他有一种感觉,他男人在搞事情,系统那边也在搞,就他一个智障在哼哼哈嘿快使用双截棍,这特么的没法好好玩了。   接下来的火锅吃的异常安静。   陈又是怕他男人的,那种畏惧从第一次碰面的时候就有了,别看他平时无理取闹,撒泼打滚,那都是表象,真的,只要对方皱个眉头,压个唇角,他就怂了。   怕到什么程度呢,就是灵魂都在颤抖,被按了遥控器似的,控制不住。   常钦半垂眼皮,面无表情的吃着金针菇。   陈又不说话,默默的捞东西吃,好像吃的不是羊肉金针菇豆腐这些美食,而是一锅沙子,堵在胃里,有点消化不良,他躺在沙发上,气若游丝。   听着厨房刷锅洗碗的动静,陈又抓紧时间呼叫系统,先问正事,“老四,我的任务进度是多少了?”   系统说,“不知道。”   陈又吓尿,“为什么?从前你不是这么回答的。”   系统说,“现在我只有这个回答,整个内部的数据都瘫痪了。”   陈又吞口水,“所以呢?”   系统说,“所以我内分泌失调了。”   陈又听的头皮发麻,“你别阴阳怪气的,我恐慌。”   系统说,“习惯就好。”   “……”卧槽,老子习惯不了的,陈又从沙发上起来,绕着茶几来回走动,急忙的问,“等等,老四,你现在看不见任务进度,会不会有可能,我已经全部获取了啊?”   系统说,“问我?”   陈又翻白眼,“你说呢?”   系统说,“不知道。”   陈又无语,这么大的事,就给那等于放屁的回答,一点都不走心,他叹口气说,“只有我一个人受到影响吗?还是其他宿主都没落下?”   系统说,“所有。”   陈又瞬间被安慰,那就好,一个人太苦逼了,大家一起,感觉就不一样了,黄泉有人做伴,路都好走些,他想起来另一件事,“常钦一直吃素。”   “可能是闻我身上的臭味闻习惯了,对肉没以前那么激烈反感,最近也只是能吃点带肉味的菜,今天竟然吃了好多羊肉。”   系统说,“数据瘫痪了。”   陈又没听明白,常钦突然吃肉跟数据有关系吗?他弯腰去拿杯子喝水,突然一个激灵,“常钦是数据?”   系统说,“不知道。”   陈又要闹了,说好的是全能的系统,现在竟然变成一问三不知,跟自动回复似的,干脆改名叫不知道算了,他试探着问,“常钦跟我一样,也是在每个世界做任务吗?”   系统还是那三个字,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陈又无话可说。   过了好一会儿,系统机械的声音响起,意味不明,“你男人是真叼。”   陈又心说,是的,他是真叼,我可以作证,叼绝对是真真的,没有一点造价的成分,“老四,你听我跟你说,不管你们在做什么,我希望大家和和气气的,不要把事情搞大了。”   系统说,“现在是你男人要搞。”   陈又从单调的机械音里听出来一个被逼疯的神经病的狞笑,你搞,我搞,大家搞,最后大不了一起玩完,谁怕谁!   好惊悚,好诡异,他觉得不是系统出问题了,就是自己出问题了。   望一眼厨房的方向,陈又溜到阳台,生怕男人看到他,再从他脸上发觉到什么东西,不露声色这件事对他来说,比吃鸟粪还难。   “你给我祷告,我给你祷告,我们互相着来,没准主一听,觉得新鲜,就关照了我们。”   系统,“……蠢货。”   陈又的脸扭了扭,有点想骂卧槽,自己听到系统给的那句回答,竟然见鬼的放心了,他想,大概是觉得系统还能搞幽默,就不会报复社会。   问题是,骂他蠢货,幽默吗?并不。   客厅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伴随堆椅子的响动,陈又收收心思,应了男人一声,“哎!”   常钦放下毛衣袖口,“我出去一趟,你在家待着。”   陈又随口问,“去哪儿啊?”   常钦拿起沙发上的大衣,闻言看他一眼。   陈又撇了撇嘴,莫名觉得自己是个可怜的家庭主妇,担心丈夫出门约会某个小情人,自己会被抛弃,“不说算了。”   常钦穿上大衣,袖长的手指从上往下,挨个扣着扣子,“去见一个朋友。”   陈又还是随口问,“男的女的?”   常钦扣上最后一颗扣子,侧过身看青年,“男的。”   陈又说,“噢。”   行吧,你不说,我也不问了。   他打了个喷嚏,一件外套就丢到了自己身上,耳边是男人的声音,“穿多点,别出来瞎晃悠,房间的空调温度给你调好了,加湿器打开了,电脑也给你开了,你去玩游戏吧。”   被当个孩子细心照顾,好也不好,陈又拉着男人的大衣袖子,把他拉下来点,给他搞搞领口。   常钦垂眼,目光落在青年的脸上,永远都是这样,一点小事都非常认真,看起来很可爱,他把人往怀里一带,低声说,“回来给你带蛋糕。”   陈又脱口而出,“水果布丁的。”   常钦说好,眉眼是温柔的,在他的额头轻弹了一下,“你乖。”   陈又趿拉着粉色泰迪熊的棉拖,在男人看过来时,就抬起手挥挥,像个贤惠的妻子,“早点回来啊。”   常钦嗯了声,反手关上门。   家里就剩下自己,突然觉得房子好大,连屋顶都更高了,陈又搓搓胳膊上跳出来的鸡皮疙瘩,寻思什么时候跟常钦去搞一只小狗回来养养。   哎呀,不行,现在他的品种比较特别,是不人不鸟,随时都会切换。   万一他是个鸟,被小狗看到了,不是对方被吓到,就是他被吓到,还是算了吧,家和万事兴嘛。   陈又唉声叹气,去房间打游戏去了,这时候,除了游戏,还有什么可以救他?绝对没有了。   他翻翻好友的列表,看到第一个玩家“天下第一叼”的时候,还美滋滋的,觉得自己给常钦取的名字特好,量身打造的,搁谁身上都用不了,非常钦莫属。   结果在发现玩家名字后面的等级时,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卧槽,常钦什么时候背着他偷偷练的级?都搞满了!   确定没眼花,陈又气的把鼠标一扔,没有金手指,小金毛也没有了,玩个游戏都被虐。   常钦开车去了d市,一个多小时后下高速,大约五十分钟左右,抵达目的地,是一个小镇,他在镇上绕了一圈,将车子停在一处房屋门前。   门里出来一个管家打扮的人,“常先生里边请,我家先生久等了。”   常钦跟着管家去后边的花园,有一个相貌极其秀美的男人在弹琴,天寒地冻的,连只鸟雀都不愿意出来,他却弹的兴致大起,颇有种凌驾万物之上,万事皆空的感觉。   琴声持续了半个小时,秀美的男人这才停歇,“怎么,不在家陪着你的小可爱,上我这儿来做什么?”   常钦双手抄在黑色长裤的口袋里,“问个事。”   他环顾花园,“吴无务,你那位不在?”   吴无务的神情中多了几分温情,“有应酬。”   常钦的眉头动动,他并没有打算就在这里站着说话的意思,而是径自去客厅,坐到椅子上端起青花瓷茶杯,吹一口上面漂浮的几片绿茶,浅抿一口。   吴无务抬手,有早就端着盆水的下来走过去,他把两只纤细的手在盆里洗洗,接过一张帕子细细的擦拭,颜色极淡的两片唇开合,“关门。”   一旁的管家应声,吩咐人把门关上,意思是今天不接受任何人的拜访。   吴无务走进客厅,他坐的位置并不随意,没有坐到上方,而是坐在常钦的对面,平等的视线,看似简单,甚至不经意的举动,却暗藏玄机,只是不能对人说。   “你上次找我,是在三年前。”   常钦的长腿一叠,姿态慵懒,眼底掠过一丝回忆,“那时候我还没有找到他。”   吴无务让管家在内的一干人等全部下去,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既已找到自己的人,这次来,是为的什么?”   常钦笑了声,“你不知道?”   吴无务的面部有细微的扭曲,一言不发。   常钦的食指敲点着椅子扶手,漫不经心的说道,“我要他在这个世界结束后就脱离系统。”   吴无务的面部又出现了一次扭曲,只不过这次跟上次相比,不再细微,遮都遮不住,他还是一言不发。   常钦说道,“他一心想回家,做梦都在喊老爸,我只好帮他实现愿望。”   吴无务终于出声了,“你宠你的小可爱可以,违反规则就不好了。”   常钦淡淡的说,“规则是什么?”   吴无务第三次面部扭曲,整张脸都没法看了,他跟一个从来都不守规则的人讲规则,真够傻逼的。   事情都摊到明面上了,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吴无务直视着对面疯起来,可以翻天覆地的男人,“司斯祀那个人视奖金如命,非常重视你家小可爱,花了大把的精力栽培,据说还不止一次的对他特殊化,给他开后门……”   话声戛然而止。   吴无务察觉男人身上的气息发生改变,黑暗又危险,他想到某种猜测,半开玩笑道,“放心,所有人都签了生死协议,司斯祀也不例外,他不会对你家小可爱有什么心思的。”   常钦睨他一眼,“最好是那样。”   沉默了几秒,吴无务说,“按照正常程序,是每个宿主配十个任务,你想让你家小可爱没有达到标准就走,司斯祀能坐视不管?把他逼急了,会咬人。”   常钦无动于衷。   “现在内部已经全部瘫痪,”吴无务说,“我建议你静观其变,别再动手,否则场面会难以收场,你家小可爱必然要受到牵连。”   常钦不快不慢的说道,“我还是那句话,让他在这个世界结束。”   吴无务说,“我无能为力。”   常钦端起茶杯,气定神闲的喝着茶。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客厅里静的过了头,有一只乌鸦飞过,它没有飞走,停在花园的一棵树上面叫唤,“哇——哇——”   那叫声嘶哑凄厉,听在人的耳朵里,就跟听着钢锯条在拉木头一样,很不舒服。   不但如此,还悲凉。   吴无务突然站起来,身后的椅子因为他的动作幅度过大,直接往后倒去,发出巨大的声响,他的额角抽了抽,去把椅子扶起来。   这些响声干扰了外头那只乌鸦的叫声,不到一分钟,就又传了进来,吴无务青着脸喊管家把乌鸦赶走。   管家应声,照做。   不多时,花园清静了,客厅亦是。   吴无务的脸色才缓和了些,他看看对面还在休闲喝茶的男人,跟一瘟神似的杵着,半响,他闭了闭眼说道,“我尽力。”   常钦放下茶杯,“多谢。”   他说完便走,目的已经达到,就不多做停留了,省的彼此碍眼。   吴无务的右手捏着左手的虎口位置,用了很大的力道,“有了爱,也获取了感情,像个人了,干的事依旧不是人事。”   跨出门槛的常钦停下脚步,“你说什么?”   吴无务说,“慢走不送。”   常钦转身,昂首道,“还有件事。”   “……”   看着脸皮极厚的男人,吴无务有种想让管家放狗的冲动,他那么想,倒是没有那么做,心存忌惮,怕自己细心打理的房子被对方给毁了。   冬天的日头短,一不留神,天色就昏沉了下来。   另一边,程明星从医院出来,她的鼻子无端流鼻血,这种情况她一开始并没有注意,超过三次才觉得有可能不是上火的问题,就过来做了个检查,报告等到下周二才能拿到。   包里的手机响了,程明星拿出来一看,见到来电显示,她的眉心就蹙了起来,没接,直接挂了。   电话又响,程明星再挂。   再一次响起来的时候,她接通了,口吻很不耐烦的说,“妈,今天餐厅发生了一点状况,我一直都在忙着处理,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如果不是她的职位摆在那儿,要应付突发事件,程明星都想把手机关机。   那头传来一个声音,不是程妈妈,是个男人,语气温声细语,“程小姐,是阿姨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让我联系你的,打扰到你了吗?”   程明星一愣,“没有。”   男人做了自我介绍,他姓温,温文尔雅的温文,还说他在约定的地方,已经到了。   程明星掐掐另一只手的手心,让自己冷静些,“我这边堵车。”   男人体谅的说,“不要紧,我今晚没有别的安排,等一会儿也没关系,程小姐路上开车慢点。”   程明星想说什么,对方已经跟她打了招呼,听着嘟嘟声,她哭笑不得,不是头一次相亲,这种类型的还没接触过,看似没有性格,实则很有主见。   到了那儿,程明星见了电话里的人,温文尔雅,和名字很贴切,对方一见到她往桌子那边走去,就很有礼貌的站起来给她拉椅子。   第一印象不错。   男人说话的时候,会看程明星的眼睛,不会给人一种不尊重的感觉。   程明星的思绪有点飘,想着餐厅白天发生的事,客人之间的打闹会不会在网上引起恶意的舆论,给餐厅造成多大的影响,她也想着医院的检查,报告没出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不是某个指标出现了异常波动。   温文看出女人的走神,他没再继续对这座城市的评价,只是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红酒,便侧头去看窗户,那上面映着女人的身影。   发觉男人不再说话,程明星回过神来,有些抱歉的笑笑。   人生就是这么奇怪。   激情高涨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挖不掉,谁也替代不了。   等到激情褪去,对生活,对周围的人和事都变的麻木,遇到合适的人,也生不出想去尝试的念头,换一条轨迹走,需要很大的勇气,必须承担这条轨迹会是个死胡同的风险。   程明星没有那个勇气,她不挪动。   一顿饭结束,一对男女一个向西,一个向北,走的不是同一个方向。   半路上,程明星拐弯去超市,打算买点东西,她刚下车,程妈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明星,你大舅妈那头来准信了,男方很满意你。”   程明星的情绪没什么起伏,“哦。”   “哦什么啊。”程妈妈说,“你呢,怎么想的?可以的话就跟人好好处一处,不是妈乱说,那男方真的很优秀,就是把他跟你老板放在一起,也差不到哪儿去。”   程明星推着小推车往超市楼梯方向走,“他不适合我。”   程妈妈一听就不乐意了,“不适合不适合,回回你都是这么个答案,怎么,你妈是那么好糊弄的啊,程明星,你能不能站在你妈的角度想想?”   程明星边走边说,“妈,我在超市,晚点再说。”   程妈妈的态度强硬,“你给一句话,行,还是不行?”   程明星的情绪有点失控,她的胸口起伏不定,下一秒就晕倒在地。   等到程明星醒来时,她就在小推车边上,有几个人远远的围观,不敢靠近,怕被讹,只有一个小女孩蹲在她的脚边,关心的抓着她的手问,“姐姐,你没事吧?”   程明星说没事,“谢谢。”   小女孩眨眨眼睛说,“姐姐,你是不是生病了啊,我也会生病,每次我一生病,我妈妈都会给我喝很苦很苦的药,你也可以喝,喝完了,病就好了。”   程明星刚要说话,就见一个中年人过来,把小女孩拉走了。   要不是那小女孩有喊爸爸,真容易让人误以为中年人是人贩子,那脸黑的,好像程明星有传染病似的。   程明星按按太阳穴,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黑色外套,今晚那顿饭上,她没吃什么东西,应该是低血糖犯了,寻思买几盒巧克力。   这超市在xx广场边上,程明星无意间看到一个人影,认出来是那个叫张志的男人,还有些意外。   张志也看到程明星了,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咧嘴打招呼,“明星姐,这么巧啊。”   程明星对这人没有好感,她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就推着小推车穿过货架,去了另一个区域,身后有脚步声,对方跟了过来。   “明星姐,我今天一天都没看到明天,电话也打不通,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不太清楚。”   程明星要走,一个推车推过来,挡在她的前面。   张志笑着说,“明星姐,是这样的,最近我跟明天有点误会,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听我说一两件事?”   程明星的表情微变,看来一时半会是打发不掉了。   此时,程明天在别墅,确切来说,他早就在那边了,只是一直在外面,现在人进去了。   别墅里亮着灯火。   陈又在戴着麦跟团队的人打本,他懒的说话,其他人也没起哄,可能是觉得他的操作超级无敌叼,是个低调的,高深莫测的大佬。   打本的时候,陈又是很专心的,所以他并不知道门口站着一个人。   程明天就在后面看着,脸色非常不好,他是看着那个男人的车子离开的,以为别墅里面没人了,本来是想着偷偷溜进来,看看男人居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再躺在男人的床上搞一次就走,哪晓得会看到青年。   几个月没见,以为这个青年早就被甩了,谁知道他大错特错,对方在男人的家里住着,好着呢。   所以程明天会控制不住的走到卧室里来。   短暂的呆滞过后,他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妙,趁没有被发现前,原路溜了出去。   程明天躲在墙角,拿手机登录一个交友网站发帖子,说自己空虚寂寞,冬天好冷,想找哥哥暖被窝。   还说随便几个都可以,顺便写上地址,就是别墅的方位。   帖子最后,程明天详细把青年的长相,穿的睡袍都写了出来。   【人家关了门的,谁能从外面进来,人家就跟谁玩儿。】恶心巴拉的写完帖子发出去,程明天忍不住干呕,他常混这个论坛,知道有些人就喜欢这一套。   那些人通常都不是善良之辈,会往死里来,还有古怪的癖好。   很快,就有人加他刚注册的小号,他轻易一撩拨,就搞定了。   撩完六个,程明天捏着手机,屏幕上的蓝光把他年轻稚气的脸庞映的有些狰狞。   他望一眼别墅亮着的那个房间,待会儿有你爽的。   陈又打完一波,起来去卫生间上厕所,等他出来的时候,就听到客厅里有声音。   第一反应是常钦回来了。   陈又走出卧室,发现客厅的灯没开,当下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卧槽,家里进贼了。   常钦你个大傻叉,不知道快过年了,小偷缺钱花,就都从五湖四海出来了吗?!   陈又往后退,一个笑声响在耳边,“宝贝儿,我发现你了。”   妈逼的,什么玩意儿?   陈又被一双手臂抱住,男人的口气喷上来,一部分是槟榔的味道,一部分是香水味。   他胃里翻滚,想吐。   好死不死的,阳台那里又来了一个,开口也是一句宝贝儿。   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开场白。   更可怕的是,那两人一上来,就直接搞事情。   好像是陈又跟他们已经很熟了似的。   陈又被压的动弹不了,现在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只死鸟,嗖一下飞出去,他慌慌张张的在心里呼叫系统。   “怎么办,我被两个男的围住了,他们还啃我脖子。”   “目标马上到家。”   陈又一听常钦要回来了,他的心里就没有那么慌。   结果,常钦还没回来,家里多了另外四个,前后加一起,就是六个。   六这个数字好啊,六六大顺。   陈又一口血卡在喉咙里,他趁六个男的因为谁先搞,怎么搞而发生争执时,用力把身上的那个一推,手脚并用的跑走,风一样的冲进卧室,把门反锁。   靠着门,陈又心惊胆战,卧槽卧槽卧槽,差点就被群攻了。   谁特么的在搞他?   一定是有人在捣鬼,那几个不是小偷,闯进来的目标明确,就是搞事情!搞事情!搞事情!   像是谁跟他们交流过,订好时间地点,一起来玩。   陈又抽自己一耳光,让自己不那么慌,没事的没事的,不要怕。   别墅有监控,等常钦回来,把监控一看,就知道都有谁来过。   到时候,不用他说,常钦就会出手。   外头的六个男的大眼瞪小眼,全都被貌美如花的青年勾到魂了,怎么可能就这么离开。   他们不约而同的去踹门。   陈又用身体抵着,一人压六个,他的额头冒出冷汗,力不从心。   只是僵持了十几秒,就有一股巨大的力道把门撞开,陈又被那股力道撞的整个人往前趴去。   一只手从后面拽住陈又,他被拽进一个男的怀里,“宝贝儿,别怕,哥哥们会好好疼你的。”   陈又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其他几人都在哈哈大笑,当是陈又故意搞这么一套刺激的。   “好了,哥哥们都在约定的时间内过来了,知道你胃口大,会玩,走吧,一起玩游戏去。”   脸上的那只手一直不撤,还恶意的捏,陈又恶心,他破口大骂,“玩你妈逼!”   一巴掌扇过来,陈又眼冒金星,他的脸被捏的变形,“看来宝贝儿等不及了。”   陈又被拖到客厅。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只在寂静的时候才会清晰,混乱之中,会模糊到忽略不计。   常钦回来了,一进门就看到几个陌生人在客厅,地毯上有一只脚,穿着粉色的袜子。   两只粉色泰迪熊的拖鞋丟在一盆植物那里。   拿着钥匙的手一紧,常钦灵魂深处的杀戮和嗜血骤然之间喷涌而出,以可怕的速度弥漫整个客厅。   危险来临,几个男人同时停下动作,他们往后看,见到了一个陌生男人。   又来一个?   “哥们,你一边等着吧。”   常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也不见东西。   几个男的莫名打了个寒战,“不是吧,你该不会是跑错地方了吧?”   其中一个拽起地上的人,“这猎物是我们的。”   陈又被拽的头皮好疼,他正要咧开出血的嘴角大骂,就看到了他男人。   目光交汇,陈又被打的时候都没怎么着,这会儿眼睛就红了,他使劲憋着,没有哭。   常钦的视线扫过青年,见他的睡衣乱七八糟的,肉眼可见的几个地方多出了一些印记。   客厅的低气压异常恐怖。   见陌生男人站在那儿,也不出声,那几个人心里就更发怵了,后背还发凉。   他们交换眼神,一起上去,先把多出来的搞定。   况且这个还很有男人味,他们也有兴趣。   常钦拽住一人的衣领,抄起手边一个名贵的花瓶,对着那人的头砸上去。   砰一声响,像是死亡来临的声音。   剩下的几人都煞白了脸。   他们互不相识,但是都经常这么玩,顶多搞的时候没有注意,把人搞的半死不活。   今晚这血腥的场面,是第一回 碰到。   常钦将手里的人丟到地上,就一脚踹中另一个腹部。   那几人呆了一会儿,就拽上各自的衣裤要走。   但是谁都没走掉。   陈又瞪大眼睛,瞳孔里是男人发怒的一幕,残暴。癫狂。   他的脑海里,有一些血腥的片段浮现,慢慢拼凑成现在的男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的声音全部消失。   男人的鞋上,裤子上有好多血,地上躺着几个血肉模糊的人,生死不明。   陈又跳过地上几个,跑到男人面前,问有没有伤到。   常钦眼底的血色很浓,“没事吧?”   陈又说没事。   常钦摸摸陈又的头发,看到他耳朵,脸,还有脖子上破了的几处地方,面部狰狞了一下说,“没事就好。”   陈又的鼻子一算,不争气的哭了,“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就是打了个游戏,出来的时候听到声音,以为是你回来了,就看到一个人在家里。”   他语无伦次,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眼泪全蹭男人身上去了。   常钦只是重复着说,“没事了。”   陈又一愣,男人那句话不是对他说的,是在对自己说的。   他发现男人的指尖在颤抖,喉咙里有压抑的情绪,不止是愤怒,还有害怕。   片刻后,常钦让陈又去洗澡,他打了个电话,叫人过来处理地上的几个人,就去调监控看。 第156章 我是一只死鸟(12)   陈又在浴室洗澡,身上好多条掐痕,淤青,温水冲上去都疼,他一阵后怕,差一点就变成传说中的破布娃娃了,不对,他可能连娃娃都不是,就是块破布。   没有用沐浴露,陈又用的香皂,杀菌效果稍微好一些,他把自己的胳膊腿,前胸后背,能擦的地方都擦上香皂,常钦那人洁癖起来,简直不是人,要是觉得他擦的不干净,很有可能亲自动手,把他身上擦下来一层皮。   陈又搓完脖子,要去搓胸口的时候,看到上面有一块被烟头烫过的地方,他骂骂咧咧,当时人太多,有两个还是三个都在抽烟,不记得是哪个孙子神经病发作,把烟塞进他衣服里的。   想起那个场面,自己的处境,陈又就浑身都疼,哎,他是黑鸟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很乖,不飞出花园,就在别墅里头玩耍,就算是飞出去了,也只是默默的看着快死的人,和已经死了的人,感慨一番人各有命,从来不搞事情。   他是人的时候,那就更别说了,基本不出大门,老老实实的在家里打游戏看电影,打打炮打打啵,烧个饭拖个地,睡个觉看个夕阳。   真没得罪过谁。   陈又郁闷,他转过去,对着玻璃门外面的大镜子看后背,五颜六色的,就跟一调色盘似的,惨不忍睹。   这件事足以说明,一个人在家,关好门窗,留个心眼,是有多么重要。   陈又抓抓头,把头发揉的杂乱无比,有个变态男喜欢把脸埋在他的头发里蹭,胡渣很多不说,还会拨开他的头发,啃苹果一样啃他的头皮,一个劲的说好香啊,上面不知道沾了多少对方的口水和牙印。   他都不敢想,常钦知道了,会是什么后果,很有可能把那几人的头皮被扒了。   论谁最变态,常钦说第二,都没人敢说第一。   陈又把头伸到淋喷头下面,把水温调高,烫烫头杀杀菌,他在心里呼叫系统,“老四,别墅为什么那么容易就会被人围攻?”   系统说,“你失忆了?我告诉过你,所有数据都瘫痪了。”   陈又不想收到白眼,他自己理解理解,但是没用,完全不懂是什么意思,“这跟我的问题有半分钱关系吗?”   系统说,“智障,我不想跟你说话。”   陈又气冲冲的说,“你有没有点同情心啊?我都差点被群攻了,成为一块破布就是分分钟的事,你呢,一句安慰没有,抱抱也没有,还骂我!”   系统说,“那都是你男人的事,我做了,还要他干什么?”   陈又,“……”   他撇撇嘴说,嘟囔了一句,“不一样的嘛。”   “你是你,我男人是我男人,你们是可以共存的啊,干嘛要搞的这么下不来台……”   系统默了会儿说,“蠢货,恭喜你逃过一劫,之后不会再有事了,你可以尽情打游戏,不用担心会猝死,因为你就是死的,也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变鸟变人很容易,吃点你男人的口水就行了。”   陈又哼哼,“你安慰人的方式真不讨喜。”   他忽然一惊,“老四,你刚才是不是有说,只要我吃我男人的口水,就能变成人?”   系统隐身了,丢出去一个自动回复,“祷告吧。”   陈又翻白眼,心想,只要你不在暗地里跟我男人互相搞事情,斗的你死我活,我就还是爱你的。   在浴室里头搓了好一会儿,陈又要出去的时候,门从外面推开了,男人走进来,裹挟着一身尚未褪去的血腥味。   陈又还没穿衣服,身上的伤全部明晃晃的呈现在进来的男人眼中。   四周依旧是雾气萦绕,却在霎那间进入冰天雪地,森冷的寒意从男人的周身扩散出去,瞬间占据整间浴室。   陈又打了个哆嗦,他抱紧胳膊搓搓,快速去拽架子上的大毛巾,把水一擦,再一裹。   常钦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唇角压了压,“把衣服穿上出来,我给你吹头发。”   陈又噢了声,乖乖照做。   他男人现在很平静,没有发怒,没有询问,也没有对他做任何检查,这让他感到极度的不安,太不正常了。   卧室的空调开着,温度刚好,加湿器冒着白雾,电脑屏幕上有一串串的水珠从下往上窜,陈又过去的时候,用手碰一下鼠标,水珠没了,出现的是游戏界面,他掉线了。   常钦手拿着吹风机,“过来。”   陈又走到男人那里,低着头让他给自己吹头发,耳边只有呼呼的声响。   俩人谁都没有说话。   常钦的另一只手穿梭在陈又的发丝里,指腹不轻不重的蹭过他温热的头皮,反反复复。   陈又有点儿犯困了,今晚精神压力消耗巨大,他打了个哈欠,上下两个眼皮就开始按耐不住的往一块儿凑,像两个饥渴了好久的小年轻,极其不要脸的想搞事情。   迷迷糊糊的,陈又猛一下睁大眼睛,发现吹风机关掉了,男人垂着眼帘,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   喉结轻微颤动,陈又想说的有好多,可是说出来的只有一句,“我困了。”   常钦眼底的黑暗抹去,他揉揉陈又的发顶,“那就去睡觉吧。”   陈又拽他,“你呢?”   常钦说,“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陈又拽着不撒手,“什么事不能明天再处理吗?你跟我一起睡吧,好不好?”   沉默半响,常钦说,“好。”   他去洗漱,躺在青年身边,突兀的问,“怕吗?”   “一开始好怕的。”   陈又侧身抱着男人,在他的怀里说,“不过我知道你会回来,就没那么怕了。”   这话是真的,陈又的潜意识里知道,自己男人叼爆了,那几个搞事情的,不会全身而退。   况且还有系统呢。   常钦的口中隐隐发出一声叹息,把人搂紧了些,力道大的想将对方摁进自己的身体里,融为一体,“以后出门,都带着你。”   陈又的手指在男人睡袍带子上绕绕,“这可是你说的,我记着了,不准反悔。”   他本来想跟男人提议搞几个保镖来着,他想起来自己的品种问题,太不稳定了,不人不鸟的,还是算了吧。   常钦把灯关掉,“睡吧。”   陈又找好舒服的姿势,一条腿架在男人的腿上,手臂也横过去,另一边靠着一个很大的泰迪熊,他自己睡在中间,很有安全感。   到睡着,陈又都没没问监控的事。   黑暗中,常钦半阖的眼皮猝然掀起,黑色的瞳孔渐渐涣散,有密密麻麻的数字闪过,组合成什么,又打散。   这时候如果有人在场,会吓的半死。   陈又做了个梦,他在梦里被好几条狗追着跑,都是疯狗,在他屁股后面狂叫,他拼命的往前跑,怎么都甩不掉。   不知道跑了多久,陈又跑不动了,他一个不慎摔倒在地,那几条疯狗争先恐后的扑了上来。   “啊——”   陈又大叫着醒来,天都亮了。   卧槽,真特么的是个噩梦,他大口大口喘气,满脸满意掩饰的的恐惧,惊骇。   小狗是多么可爱的小动物啊,为什么会在梦里变的那么可怕呢?   过了几分钟,陈又抖着手去摸脸,湿答答的,都是被吓出来的冷汗,身上也是,他的嗓子发干,鼻子不通气,头有点疼,好像是感冒了。   流了很多汗,被子里都潮潮的,陈又伸出一条胳膊的时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昨晚洗澡的时候,他记得胳膊上有掐痕,没有别的印记,这会儿多了好多痕迹,他咽咽口水,去看其他地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现在他可以确定,在他睡着以后,男人把他丢进草莓园里,全身上下都是草莓。   男人这么做,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陈又自己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喃喃,“我是死人吗?”   “老四,夜里发生了什么啊?”   “说过多少次了,眼睛以下全部屏蔽,你能不能长点记性?”   “对不起,我错了。”   陈又被训的挺委屈,不怪他好么,一般不就是脖子以下屏蔽么,他是头一次听到说眼睛以下屏蔽的,所以才一直都没记住。   “我还要在这个世界待多久啊,我想回家了,老四,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好想我爸,想宿舍里的三宝,想我那个贴满动漫人物,只有十几平米的房间,想我的老大爷款台式机。”   系统没响声。   陈又自言自语,“现在都不知道任务进度完成多少了,我回家了,还能不能见到常钦啊,万一我真得精神病,把什么都忘了呢,感觉好苦逼啊,没有记忆的人生不会完整哎。”   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有逻辑可言,但都是心里话。   叹口气,陈又有些迷惘,“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是系统嘛,只要有个指令,按个开关就能运作,跟人是不一样的。”   系统说,“我有说过我不是人?”   陈又懵逼,“不会吧,你是人?卧槽,你被吓唬我,真的,我接受不来。”   系统说,“蠢货。”   陈又不想跟系统玩耍了,他对着卫生间喊,“常钦?”   没有回应。   陈又撑着床单,从被窝里坐起来,他抓走床上的衣服塞被窝里,捂热了才往身上套,常钦出门了吗?不可能啊,昨晚才答应他的,不会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的。   快速把毛衣套进脖子里,陈又往下一拉,拽着外套跳下床,打开卧室的门出去。   客厅跟平时一样,地板干净的能当镜子用,那上面没有一滩一滩颜色鲜艳的血迹,没有横竖躺在血泊里,生死不明的人。   好似是昨晚发生的所有事,只是个梦。   陈又拍拍脸,他正要再开口喊人,无意间撇到阳台,男人在外面,手里拿着把大剪刀,咔咔剪着花园里的花草树木。   天气很好,阳光很温暖,这在寒冷的冬天并不多见。   陈又换上鞋子出门,穿过一片山茶花,他四处看看,唯恐地底下埋了几具尸体,不是他多想,是他知道这个男人骨子里的阴暗,凶残,杀个人就是捏死一只小蚂蚁,眉头都不会皱以下。   更何况昨晚那几个是来找死的。   以陈又对这个男人的了解,不会打一顿就算了的。   他哈口气,在花园转悠转悠,转到男人身旁,见着那只经常抚摸他的手在摸着一枝梅花,修长有力的食指跟中指随意搭在枝头,赏心悦目。   “那个,你没把他们……”后面的没往下说,意思到了就行。   常钦一手按着梅花,一手拿剪刀剪掉不需要的枝叶,“杀人是犯法的,你说过,我记着。”   陈又愣怔住了,说过吗?什么时候?他的记忆又开始作妖,扭麻花似的,搞不清,越扯越乱,对了,他想起来了,是在一次马场的小树林里。   这个男人把一个试图对他搞事情的人踢成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   陈又松口气,下一刻就听到男人不快不慢的说,“死亡是解脱,生不如死才是折磨。”   “……”   陈又的眼皮跳跳,这个话题继续不下去了,他打了个喷嚏,揉鼻子的时候见男人看向自己,就说,“我嗓子疼。”   常钦皱眉,“我看看。”   陈又后仰脖子,张着嘴巴给男人看,耳边是对方的声音,“喉咙有一点肿了,白天不要乱吃东西,水喝温的。”   “知道了。”   陈又的手在口袋里蹭蹭,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句,“你打算把那几个人怎么样?”   咔一声,半截树枝从剪刀锋利的刀刃上擦过,无法停留的掉了下去。   常钦缓缓直起身子,看到陈又青紫的嘴角,左眼的淤青,没有回答那个问题,而是说,“去刷牙洗脸,厨房有早饭,有你喜欢吃的蟹黄包。”   陈又抿抿嘴,走几步往回看,男人又开始到一边修剪,他有点看不下去,花花草草惹到你了啊,长的多好,你干嘛给剪的光秃秃的?   常钦抬眼,陈又赶紧收回视线,小跑着回客厅。   xxx大学   程明天在教室靠后的一排坐着,手机搁在腿上,他的两只手不停滑动,隔一会儿刷新论坛的帖子,不时还去看自己的小号。   奇怪,那几个人里面,有两个混血,一个教练,另外三个是以怪癖闻名的,个个都是论坛的老手,喜欢搞到好玩的,就上论坛分享,有的免费下载,有的要私下交易,价格不等,那个青年的条件非常好,不可能在搞了之后,不玩点花样的。   程明天刷了一会儿后,莫名的有些不安,他却不知道那种不安是因为什么。   胳膊肘被撞,程明天吓了一大跳,他破口大骂,“卧槽,你他妈的干嘛呢?”   旁边的室友一脸尴尬,“老师叫你回答问题。”   教室里窃窃私语,程明天顶着张难看的脸站起来,他压根就没听这节课讲的什么玩意儿,所有心思都在论坛上面。   讲台上的老师说,“那位同学,请你出去。”   程明天呵笑一声,在其他人的打量中,拿着书走出教室。   他去宿舍躺着,继续刷论坛,帖子倒是多了一些,有脖子上挂着牌子,求搞的,也有的是把自己跟炮友的新鲜玩法公开,造福大众,还有的是,提出交换炮友,附上个人资料,和联系方式,等被敲。   都是比较常见的内容,一天会有不少。   平时程明天会进去回个帖子,再装成1评论一番,逗一逗楼主,今天他没那个心情。   他没住过私人别墅,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昨晚进去的时候,很顺利,像是有人给他留了扇门似的,应该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吧?   程明天走神的时候,手机响了,他看到来电显示,以往是不想接的,这次他需要有个人,把他搞的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片刻后,xx宾馆里。   程明天一进去,就狠狠抓着张志的短发,凑上去亲。   张志对少年的反常见怪不怪,他只是短促的低笑一声,便把少年推到墙上。   一个多小时后,程明天无力的坐在地板上,两条腿直打摆子,那段时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灵魂都在疯狂颤抖,他不得不承认,跟很多人搞过,只有这个人能让他满意。   张志靠着墙壁抽烟,长腿一伸,踢了一下地上的少年,“要不要来一根?”   程明天哑声说,“我要你嘴里那根。”   张志说了句毛病,把嘴边的那根烟拿出来,塞给少年。   程明天张嘴叼住烟,舌头扫过带着男人唾液的浅黄色烟蒂,他垂着眼睛抽烟,流着汗的脸上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稚气,还有张扬,以及肆意。   张志重新点燃一根烟,“有事?”   程明天扒拉汗湿的头发,“我能有什么事,再说了,就算我有事,也不至于沦落到找你帮忙的地步,你一个公司小职员,能帮到我什么。”   张志嗤一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小东西,你成年了,别总是胡作非为,不然有你后悔的时候。”   程明天嘲讽,“我爸妈都管不着我,你谁啊?”   “我谁?”张志把烟灰弹到地上,吊着眼角笑,“刚才把你搞的跪在地上,哭着求饶的人。”   程明天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王八蛋!”   不见动怒的情绪,张志眯起眼睛抽烟,他无意间在同事的电脑里看到一个论坛,只是匆匆一瞥,就记下了少年神采飞扬的模样,从那之后,他就注册了一个号,开始偷偷的关注对方。   有一次,张志看见少年发帖子找炮友,说是要先交出照片,合格了才会私聊,他按照要求发了照片,就被选中了,并且成功跟少年发生关系。   鬼知道,那几天张志上班都是飘着的,满脑子全是少年的脸,整个人都不对劲。   但是,很快的,他就知道,自己是个傻逼。   还一做傻逼,就做到了现在。   这一年多里面,张志有一半以上的次数见到少年,都能在对方身上看到深深浅浅的痕迹。   第一次的时候,张志就知道了,他只有少年一个,对方有多个,疯着呢。   大概是脑子被炉踢了,又或者是命里该有一劫,张志试过好多次,竟然都换不了人,死活都只能是这个少年,他气的牙痒痒,却还是一见着人,就控制不住自己。   一根烟抽到一半,张志开口,“程明天,年轻是可以玩,但是不要玩过了。”   程明天哈哈大笑,笑的被口水呛到了,趴在膝盖上咳嗽,“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啊,张志,哪次不是你往我身上凑,迫不及待的要跟我玩儿?”   张志的眼神黑漆漆的,“我跟你不是玩。”   被看的浑身不自在,程明天冷笑,“不是玩是什么?别跟老子扯什么喜欢,什么感情,张志,我俩打从一开始就是炮友。”   张志把烟吐出去,舌尖抵着牙齿,愤怒的样子像是要打人,他闭了闭眼,把外套一穿,一声不吭的走了。   听着门搭上的声音,程明天咒骂,在地上坐了很长时间,他才扶着墙壁慢吞吞的站起来,又骂,把张志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十来遍才罢休。   那个人每次搞他,都从不手软,仇人一样。   年轻人的身体好,程明天上午半死不活,晚上就继续生龙活虎,他去参加一个派对,是论坛一些人组织的,来这里不是相亲,不需要对每个人的身份,工作,收入,家庭住址过问仔细,只要抛开所有的烦恼,尽情享受就行。   程明天的相貌出色,一进去就得到了最高的关注,他若有似无的,对一个男人投过去充满兴趣的目光,没做别的,点到为止了。   不多时,那个男的摆脱几个同性,走到程明天面前,“我请你喝一杯。”   程明天笑着接受。   一杯酒喝下去,程明天就跟男人聊起天来,聊的不是别的,是周围的那些人,谁跟谁搞过,谁是谁的姘头,谁很会玩,搞死过人。   后半场,那个男人离开,又有不少人来跟程明天搭话,他知道自己的魅力,也懂得利用,只要他想,可以很轻松的成为全场的焦点。   到目前为止,程明天只失败过一次,就是在那个常钦身上。   他的情绪一下子就低到了谷底,再想起昨晚的事,他恶毒的想,那几个都是会玩的,常钦回去的时候,相好的就算不死,也八成已经废了。   换成任何人,都不会去接受一个被别人玩弄过的对象。   程明天想到这里,又愉悦起来,他靠在沙发上喝酒,侧头和一个长相不错的外国男人湿吻。   之后的事就很模糊了。   程明天不确定被搞过多少次,他的意识恢复,自己被一个国字脸男人搞,很快就没有了知觉,再恢复的时候,眼前出现的不是国字脸,是个丑陋无比的男人。   一次又一次,程明天发现看到的都没有重复的脸,他想挣扎,想破口大骂,却挣扎不了。   玩疯的时候,不是没这么玩过,但情况和感觉截然不同。   等到程明天的意识完全清醒,已经是两天后了,他躺在陌生的房间里,周遭充斥着难闻的气味,地上乱七八糟的丢着很多东西。   身体动不了,从头到脚都很痛,程明天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不是掐痕,就是淤青,抓痕,被东西抽过的血痕,胸前还有多处烟头烫过的痕迹,他的头皮也很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刮过。   不去碰,只是被灰尘沾到,都能让他痛的身子抽搐。   程明天的脸色青白,要是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除非他是白痴。   “妈的。”   身上太痛了,呼吸的时候都能流出生理性的泪水,程明天咬牙,他躺了很久很久,都没有人过来,看来是被丢在这里不管不问了。   天慢慢黑下来,又不知不觉的亮透。   程明天还是那么躺着,伤口已经结痂,他只是动了一下,就再次裂开了,红白色的血液流了出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这个房间里的气味更加难闻,也更加恶心。   此时此刻,程明天依旧在怨天尤人,他没有想到一点,自食其果这个词从来都不在他的字典里面。   撑着一口气出去,程明天发现自己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痛的满头大汗,全身上下一分钱没有,手机也不见了。   “老天爷,你玩老子啊。”   程明天对着天空骂了声,“不长眼的东西,老子没干过什么缺德事,你至于……”   话声戛然而止。   程明天脸上的表情变的怪异,他将最后几个字咬碎了吞入腹中,下意识的踹了一下垃圾桶,结果牵动到身上的伤,把自己痛的半死。   车子的引擎成由远及近,程明天抬头去看,和车里的一个人打了个照面。   张志是跑业务路过,碰到交通事故,只好搞了搞导航,换另一个路走,坑坑洼洼的不说,还绕好大一圈,他觉得自己今天出门不利,就在路边捡到了一个少年。   车里的气氛很差。   程明天的额头一直在冒冷汗,他咬紧牙关,才没有发出痛苦的声音。   张志降下车窗往外面啐了一口,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面目全非,脸被打的不像个人的少年,“程同学这是上哪儿玩了啊,还把自己玩的不人不鬼,真是好本事。”   程明天扭过头,把后脑勺对着张志,面对他的冷嘲热讽,少见的没出声。   撇到少年脑后的血迹,头皮可能破了哪儿,张志把车喇叭按的直响,满嘴都是脏话,车子终于不在颠簸,上了柏油马路。   程明天好受了些,他喘口气,说,“我不回家,也不去学校。”   张志说,“那你滚下车。”   程明天说,“我在你那里待几天,多少钱你说。”   张志拍一下方向盘,把车停在路边,拽着少年的胳膊,“你他妈的,怎么就不能好好的上学,读书?非要四处玩儿?”   程明天的眼睫毛都是湿的,“行不行,给我一句准话。”   他的侧脸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像一张被水渗透的纸,“如果不行,我就睡马路上,看老天爷怎么玩。”   张志把手一松,不再说一个字。   没到地方,程明天就晕了过去,将近一小时后,他被放在一张一米五的床上,盖着灰色的被子,只剩下一口气了。   带上门出去,张志抽自己一大嘴巴子,“贱货!”   当天晚上,程明天发烧,身上滚烫,那些伤口都发炎感染了,张志一看情况严重,就飞快的给他穿上衣服,背他去了医院。   医生检查后,看张志的眼神就变了,有厌恶,气愤,鄙视。   尽管如此,医生还是把该说的都说了,包括病人的伤势严重到了什么程度,需要注意的事项,尤其强调,暂时都不能碰。   张志绷着一张脸,拳头捏的咯咯响。   程明天醒来是在医院,张志坐在床前,拿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瞪着他。   “明天,你要是再这么玩下去,就不会有明天了。”   这是张志开口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的一句,后面程明天没有再听他说过什么。   程明天不是狗腿子的性格,更不可能讨好谁,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他在张志那儿养伤,可以自己走路了,别人看不出什么问题了就给张志留一张纸条,拿走抽屉里的零钱打车回家。   到了家,程明天才知道自己没回来的这些天,整个世界都变了。   程家在m市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家庭,但是有两套房子,存折上有七位数,还开了个公司,现在不但宣布破产,还背负了巨额债务。   程明天是懵的,“爸,妈,我怎么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啊?”   程父苍老了很多,“听不懂,听得懂也没什么差别,明天,你只要知道,家里已经不是以前那样了,你懂点事,别添乱就行。”   程明天看看面如死灰的父亲,眼睛通红的母亲,弥漫着沉重与绝望的房子,“家?这还是家吗?”   他后退几步,摔门出去。   程母喊都来不及,“老程,你说明天他会不会……”   程父说,“会什么?他二十一了,除了跟人鬼混,其他的一样也不会,你看他,遇到事的第一反应不是想着面对,却是逃避。”   “我现在都搞不明白,公司怎么会遇到那么大的坎,我们家年年初一上山拜佛烧香,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明,要毁了我们程家……”   原本不会欠下那种巨额债务,程父就好像是被人拽住了脖子,鬼使神差的往坑里头跳,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局面已经无法挽回。   他老了,能做的很有限,今后只能依靠儿子了。   程明天浑浑噩噩的走在街头,撞了人,被人撞了,他都浑然不觉。   之所以能这么玩,就是因为家里有钱,无意识的觉得就算毕业了不去工作,也不会没得吃没得穿,哪天不想玩了,就去家里的公司上班,换一种生活。   现在什么都没了。   这对别人来说,或许没有那么难过去,但是对程明天而言,不能大手大脚的花钱,不能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还没毕业就已经陷入灰暗。   往后的人生都要背负着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巨额债务,比死亡还要可怕。   抹了把脸,程明天蹲在街上嚎啕大哭,他生不如死,可是他懦弱,不敢死,所以只能去被迫接受老天爷的玩弄,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一天轻松的日子可过,全毁了,完了。   程明天怎么也想不到,他除了去卖,还有什么路可走。   路过的行人会停下脚步,会唏嘘,会好奇,但是没有人会上前伸出一只手。   这世上每天都充满戏剧化,有人被幸运关顾,有人发生不幸。   一个人能看的,做的,听到的就那么多,只能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别家的地里是什么个样子,是大丰收,还是寸草不生,都跟他们没有关系。   在一个稀松平常的黄昏,陈又一不留神就变回了大黑鸟。   当时是这样的,陈又依偎在常钦的怀里,看看彼此,么么么,再看看彼此,么么么,俩人只是么,没有搞别的,么了一会儿,陈又的嘴巴就干了,够着果盘,脚架在常钦的腿上,幸福又嘚啵的吃着葡萄,谁晓得他前一秒刚把葡萄放嘴里,下一秒,手就不见了,被鸟爪子取代。   真的很突然。   陈死鸟愣了一下,就飞起来,停在常钦的面前,“大大大大大。”   常钦习惯了他说变就变,没多惊讶,“嗯?”   我要吃你的口水,陈又大大大了好几声,见男人没什么反应,一点信号都收不到,他决定主动出击。   常钦看看黑鸟凑过来的鸟嘴,又细又长,还很尖,他哭笑不得,低头在鸟嘴上面碰了一下。   这就完啦?口水呢?陈又想死的心都有了,吃点口水怎么就这么难?上次只是吃了男人吃过的羊肉就能变成人,这次不行了。   不清楚是量太少,还是要在某个特定的时间点才行。   吃晚饭的时候,陈又站在桌上,啄常钦碗里的饭菜,啄了好多次,屁用没有。   常钦以为是陈又喜欢吃,就干脆给他夹菜,“这菜没放什么盐,你吃着,应该不会加快掉毛的速度。”   话刚说完,陈又就掉了一小把鸟毛。   常钦,“……”   饭后,陈又在客厅里乱飞,鸟毛掉的到处都是,常钦什么也不用干了,就一手拿着个垃圾篓,一人戴着一次性手套,在沙发,茶几,地板,桌上捡鸟毛,就连墙上挂着的画框上都有。   “别飞了,找个地方蹲着。”   “大大。”   陈又说不要,他从养胎飞出去,在花园里转了一圈,指望从同胞们那里听到点八卦,可惜一个同胞都没见着,八成是觉得冷,找地儿过冬去了。   从花园回来的时候,陈又身上的鸟毛都湿了。   外面不是在下雨,是在下雪。   陈又飞到常钦那里,大翅膀一下一下扇动,要擦擦。   常钦揉揉眉心,他发现黑鸟的背上少了几块鸟毛,都花了,这么下去,离秃毛鸟不远了。   雪没有下多久,就停了,地上都没白。   看样子,是来给大家打个招呼,回头再放大招。   长相思餐厅的生意依然非常好,程明星在办公室发呆,周一她去医院拿了检查报告,检查的结果对她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她拿报告单的手都在抖,差点没有拿住。   医生建议程明星再做一次检查,去a市的xx医院,她打算这个星期就去,希望情况不会那么严重。   家里发生了很多事,程明星自顾不暇。   桌上的座机响了,程明星去接,不多时,她出现在常钦那里。   听到男人所说,再去看桌上的一张纸,程明星的呼吸急促,她不能接受自己无缘无故就被辞退,“老板,我能问是什么原因吗?”   常钦喝口茶,“因为你姓程。”   程明星愕然,这是什么原因,她又不是才改的姓,一直都姓程,这么多年也没什么问题,怎么现在不行了。   这时候,一只大黑鸟从窗户那里飞进来,停在办公桌上,动作熟练的侧躺,等着被投喂。   程明星愣了愣,她问道,“老板,这是你养的八哥吗?” 第157章 我是一只死鸟(13)   程明星刚说完,就看见躺在桌上的大黑鸟猛地站了起来,还转过头面向自己。   她跟黑鸟的那双小眼睛对视,仔细的看看,才发觉这跟家里养的那只八哥不同,也不像她了解的任何一类八哥品种。   也许是某个罕见的品种吧。   不过,这八哥的毛色不怎么好,比较稀疏,而且还有几个地方都掉光了,看得出来,掉毛的问题很严重。   换做平时,程明星会去逗逗这只黑鸟,教一两句话,但是此时此刻,她没有那种轻松的心思,或者说,从医院拿回报告的那一天开始,她周围的一切都黯淡了下去。   办公桌后的男人在给黑鸟喂水,神情温柔。   黑鸟撅着屁股,小脑袋低着,一口一口的喝水,可能是喝的开心了,会去拿鸟嘴去啄一下男人的手背。   男人不但不恼,面部的线条都会变的柔和,注视过去的目光给人一种宠溺的错觉,好像黑鸟无法无天,他也照样纵容着。   程明星看在眼里,心中就不自觉的生出一种羡慕,她觉得好笑,自己竟然会羡慕一只八哥。   更好笑的是,她只能羡慕。   多年前,程明星知道餐厅名字叫长相思,敏感的她就知道,长相思的背后一定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跟餐厅的主人有关,刻入骨髓的牵扯。   慢慢的,她就开始羡慕,那个从未出现的人可以不被老板遗忘,是多幸运。   几个月前的一天,老板带着陌生的青年出现在餐厅,程明星看见了,她还是羡慕,为什么一个男的能够得到她满心期盼的东西,她连做个梦,梦到跟老板在一起,都觉得是老天爷的恩赐。   现在呢,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青年很久没出现了,目睹老板对黑鸟的在乎,程明星还是羡慕。   她永远都在羡慕。   思来想去,大概这跟她的性格有关,做一件事,会反复的琢磨,做了会怎么样,不做,又会怎么样,总是要强迫症似的把每一个选择会出现的结果都一一列举出来,想的太通透,最后消磨了勇气,只能偷偷摸摸的,将自己藏起来。   说实话,办公室的气氛挺微妙的。   陈又知道程明星能看到自己,说明快死了,也许过不去这个年,关于这一点,常钦跟当事人都不晓得,唯一知情的他还不能说什么,做什么,只能当个旁观者。   人各有命。   喝够了水,陈又就飞到常钦怀里,一只手掌托住他的屁股,防止他掉下去。   程明星的表情微惊,她突然有一个荒缪的念头,就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男人对待黑鸟的样子,跟对待那个青年的时候是一样的。   难不成,青年是这只鸟变的?   这太离奇了,程明星觉得是自己这几天睡眠质量太差,整个思维都偏离了正常的逻辑,只是,她的确就像是个多余的人,被男人和黑鸟形成的一个小世界阻挡。   半响,程明星说,“老板,你给的这个原因,我不能接受。”   常钦说,“接不接受,是你的事。”   程明星抿唇,脸色白了几分,“老板,能不能看在我跟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她根本不信男人让自己离开,就是因为她姓程,这怎么可能啊,之前从来没有听对方提过,对程姓会有某种排斥。   所以肯定是有别的原因,譬如是男人发现自己对他有上下属以外的心思。   常钦摸着秃了好几块毛的黑鸟,“你的管理能力不错。”   程明星的身子剧烈一震,她难以掩饰的抬起头,满脸的惊喜,男人能认可自己,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下一刻,就听到男人说,“只可惜,你姓程。”   “不止是你,所有姓程的,长相思都不会留。”   蹭着呢子大衣的陈又一怔,这会儿才听出了点东西,常钦干嘛要开除程明星啊,还要开除所有姓程的,搞这么大,他想了想,只想到一种可能了,那晚搞事情的是程明天。   一定是!   陈又鄙视自己,之前竟然一点都没怀疑到那哥们身上。   也不怪他,哥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呸,他说错了,对方一点都不普通,可会玩了。   反正他是没见过比哥们更能玩的。   可是,再怎么会玩,也不至于能轻易进出私人别墅,还弄进来六个男的啊,陈又想不通,特么的,那哥们要是没有金手指,就是某个存在把对方放进去的,故意安排这么一出,目的是要搞死他。   那个存在会是谁呢,比他男人还叼?   陈又没去听程明星说了什么,他急急忙忙的去问系统,“我来这个世界以后,死了好多人啊,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说,“你是不是傻,我跟你说过几次了,这是灵异120区,不死人,就有问题。”   陈傻子抽抽鸟嘴,好吧,他真的忘了,“不会是要死光光吧?”   系统说,“不知道,这个区不归我管。”   陈又说,“那归谁管啊?都是同事,你帮我问问,我男人会不会有事?”   系统说,“回答你两个问题,一,我这边没有同事关系,二,你男人是死是活,谁也管不了。”   陈又说,“是因为他太叼?”   系统说,“我跟你男人不熟。”   “……”陈又说,“老四,那你可不可以跟我透露一下,我男人到底有多叼,是不是最叼的那一个。”   系统没回复。   陈又刚要催,脑子里就冷不丁出现嘭一声巨响,爆炸声大的他头疼。   系统这是叫他原地爆炸。   陈又叹口气,我的老四啊,原地爆炸不是这么用的,别乱用好么?   回过神来,办公室就剩他跟常钦,程明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八成是没有解开心里的疑惑。   被老板开除了,因为自己的姓,真逗。   命这东西,真的说不好。   陈又仰起头,对着常钦说是不是程明天干的,“大大大大大大大大?”   常钦说,“听不懂。”   陈又飞到桌上,啄起那张签了程明星三个字的辞退报告丢给男人,你跟我说说,辞掉程明星,上哪儿找合适的人当经理?   “开餐厅是等你等的无聊。”   常钦轻笑道,“餐厅不开了,养你也没有问题。”   听男人这么说,陈又翻白眼,我跟你这种叼炸天的人无话可说。   常钦起身走到窗户那里,目光似乎停在一处,又像是什么也没看,眼睛里一片虚无。   陈又蹲在男人的肩膀上,问他怎么了,“大大大?”   常钦揉揉眉心,只是说,“想吃你做的葱油拌面,你什么时候能变成人?”   只要你让我吃点口水,就是分分钟的事,陈又飞到男人面前,闭上眼睛把鸟嘴送上去,来吧。   常钦抬手,拿一根手指戳一下黑鸟的额头,“别撩我,嗯?”   陈又扇扇翅膀,就撩!   他撩了好一会儿,撩的自己都快睡着了,男人也没对他怎么着,打个啵都不愿意。   要不是死鸟,是人,那完全就不是一回事了,陈又什么都不做,男人就会很不要脸的凑上来,一凑就是好几个小时,他踹都踹不走。   妥妥的就是对物种的歧视。   天空慢悠悠地下起小雪,飘飘扬扬的,打着旋儿落入这座城市,也不管所有人接不接受,就强行在天地间为所欲为。   常钦撑起一把黑色的雨伞,迈着长腿漫步街头。   伞下,一只黑鸟缩在他的大衣里面,露出黑色的小脑袋,鸟嘴里哈出白气。   下雪了,街上的行人依旧很多,趁着雪天,带另一半出来感受感受浪漫的气息,在漫天飞舞的雪中牵手,拥抱,热吻,这就很不错,能在记忆的长河里停留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流失。   陈又想跟常钦那么来,可惜他现在变不成人,过两天看看,他一定要在雪地里玩耍。   大一的时候,陈又一天晚自习下课,上学校三食堂买了份榨菜肉丝面,打包了回宿舍吃的,半路上,他经过一处教学楼后面的小竹林,听到奇奇怪怪的声音。   当时正是大雪纷飞,地上,树上都是白的。   陈又就暗搓搓的躲在角落里看,等到俩位同学搞完事情,若无其事的从小竹林里面走出来,他手里的榨菜肉丝面全糊了,也冷了。   第二天开始,陈又不上晚自习了,他也没叫上宿舍三宝,自己一个人在学校各个秘密藏身点溜达,开阔了眼界,丰富了阅历,免费听了好几堂课,很猥琐,很变态。   一周下来,陈又就发现了一个现象,环境越差,挑战性越大,同学们的热情就越高涨。   他一直想尝试的,在监狱那次因为种种因素,没尽兴。   这回不一样,在家里的花园完全可以肆无忌惮,在雪地里打滚都没人管,陈又啄一下常钦的胸口,寻思找个机会趁他睡着了,偷吃口水,尽快变成人。   不到半小时,就有五个人对黑鸟投过去好奇的目光,一个是身强力壮,脖子上挂着耳机的嘻哈小伙子,一个是背着书包,眼角有淤青的初中生,一个是打扮性感,满脸放纵气息的年轻女孩,一个是四五十岁,心事重重的中年男人,最后一个是还坐在婴儿车里,带着厚厚毛线帽的可爱小宝宝。   陈又除了感慨,就是感慨。   按照系统跟他说的,意思就是阳寿快完的人沾上了地府的死气,才会看得见他。   这世上的人很多,无论是善是恶,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是残疾是健康,都会按照各自的命运走,没有人可以成为例外。   路过一家蛋糕店的时候,陈又想吃蛋糕,“大大大大。”   在店员羞涩的注视之下,常钦收了雨伞进蛋糕店,出来时手里提着一个水果布丁的小蛋糕,只有6寸,够一只鸟吃。   有吃的,陈又的心情就没那么沉重了,他飞到伞上面,又飞进来,把身上的雪甩了常钦一脸。   常钦揪住黑鸟的尾巴,总是这么顽皮,只有被他搞累了,实在动不了的时候,才会老实乖顺,躺哪儿就不动弹。   他把黑鸟捞到怀里,勾着唇角笑笑,“你啊。”   陈又打了个抖,对这两个字,以及特有的语调和笑意都有种不可说的感觉,怎么说呢,其他地方还好,就是会条件反射的想撒尿。   这场雪是循序渐进的,到了下午,已经是鹅毛状了,如果不间断,这座城市会穿上新衣。   程明星离开餐厅,就一个人开着车在市里转圈,她看到雪花飘到车前的玻璃上,一时之间有些恍惚,直到刺耳的喇叭声响了,她才惊醒。   生命很脆弱,不想要了,很容易。   可是,想要的时候,却异常的艰难,无论怎么祈祷,老天爷都不会怜悯。   程明星把车停在路边,她靠着椅背,啪嗒点燃一根烟抽了起来,这几个月,烟抽的越来越凶,自己不去约束在意自己,别人就更不会过问。   家里只管她的感情,男朋友找到了吗?怎么还没有找到?挑来挑去有意思吗?到底还想不想把日子过好了?   似乎对他们而言,男朋友就是日子过的好不好的唯一标准。   那些个亲戚里头,谁听到说她没有男朋友,就会露出“天啦,不会吧,你快三十岁了,竟然连男朋友都没有啊?”的惊奇眼神。   有房有车,长的也很好,为什么会没有男朋友呢,这也太奇怪了,肯定是哪方面有问题,所以亲戚们就会以最大的恶意去讨论,嘴巴一张,两片嘴皮子上下咂咂,说了什么,都不过恼。   思绪骤然回笼,程明星被烟味呛到,她从包里翻出纸巾,擦掉眼角流出来的生理性泪水,不是她眼光高,也不是她挑剔,自以为是,不把那些男的放在眼里,是她太懒,也已经疲乏了。   把一根烟抽完,程明星上了高速,去a市的xxx医院检查。   她在a市的某个酒店住下来,接到医院的电话就过去,这次的检查结果跟上次一样,确诊了。   有的人一直活的好好的,连感冒都没有,就突然得了不治之症,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这类的情况在近几年出现的次数有所增多。   医生也不是头一次处理这种事,知道安慰的话在这一刻很苍白,意义不大,他只是告诉程明星,尽早办理住院手续,配合治疗。   程明星平静的把报告单放进包里,平静的转身走出诊室。   医院里的声音嘈杂,有人会去侧目,欣赏欣赏脸蛋漂亮,身材绝佳的女人。   程明星穿过一楼,站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她拢了拢散下来的一缕卷发,别到耳后,大概是上次检查了以后,自己的心里就有了准备,这次确诊了,也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   运气向来是奢侈的东西。   没有打伞,程明星走进雪中,头上身上很快就白了,雪花融化,寒意渗透,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忽然觉得自己这辈子活的很憋屈,也很可悲。   一次恋爱没有谈过,用了十多年的时间来喜欢一个人,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也不敢去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程明星坐进车里,手脚都冻僵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十秒,或者是一两分钟,她的指尖开始发颤,慢慢的,是她的手臂,肩膀,之后是整个身子,她用手捂住脸,发出悲痛无助的哽咽。   没有人不怕死。   程明星的脑子很乱,什么都想,把报告上写的告诉父母,他们会承受不住吧,那个男人知道她的病情,会不会对她多一点关注?接受治疗,也只是在苦撑,在煎熬,甚至拖累家里,她忍下了病痛的折磨,是否就会得到老天爷的特殊关照,让她多活几年?十几年?   如果不能得到特殊关照,那她还能靠什么来坚持?   想到最后,程明星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不了她的身体出现致命问题的事实,不是有句话说,人倒霉,喝水都塞牙吗?   就是倒霉了,能怎么办?   片刻后,程明星深呼吸,调整了情绪,就把车开去市里的一间酒吧。   她很少来酒吧,每次来都是跟几个朋友一起,目的都是节日庆祝,是第一次,她一个人过来,什么也不做,只是喝酒。   低音炮的轰鸣声震耳欲聋,酒吧里五光十色,灯光师是个会玩暧昧的情场高手,能够跟着音乐的节奏去调灯光,一首沧桑的歌曲被灯光影响,都能给人一种撩情的感觉。   程明星在角落里坐着,大衣脱了,黑色修身连衣裙包裹着比例很好的身子,成熟,性感,且妩媚。   每一个年龄段,都会有不同的风采,这个年纪的女人,有着独特的吸引力。   程明星没有回应那些肆意打量的眼神,她垂着眼皮,一手夹着香烟,一手端着酒杯,忽然感到悲凉,这里多的是人,男男女女都有,可是她却连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也是,这是酒吧,是来享乐的,不是聊天的地方。   程明星从沙发上站起来,身子晃了晃,又坐回去,她拽到旁边的包,翻着手机想打电话,结果滑了几次,都没滑到联系人那一栏。   一个青年过来,体贴的说,“小姐,你喝醉了,跟我说说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家吧。”   说着,那人就自来熟的给程明星拿走沙发上的大衣,皮包,单手去搂她的腰,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   程明星被青年搂着往外面走,她想挣脱,但是浑身无力,嗓子里火辣辣的,发出的声音都很小,“你放开我。”   “我放开了,你怎么走啊?”青年在女人脖颈里吹口气,“美女,你知道吗,你一进来,酒吧里的很多男人都想搞你,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不光想,还硬了。”   程明星的眉心拧紧,胃里一阵翻滚,“不怕我有艾滋?”   青年哈哈大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别说你有艾滋,就算你是个人妖,我今晚也搞定了。”   有人看过来,他耸耸肩,煞有其事的说,“让各位见笑了,我混账,昨儿个惹女朋友生气了,她闹着要跟我分手,自己跑酒吧来了。”   程明星被青年带出酒吧,正要往一辆车里推,她的一条手臂被拉住了,耳边有个惊讶的声音,很熟悉。   几瞬息后,程明星想起来了,声音的主人是她最后一次相亲的对象,温文。   她要说什么,酒劲上头,天旋地转。   温文跟朋友在对面喝咖啡,隔着玻璃窗看到程明星的身影,就立刻跑出咖啡厅,穿过马路赶了过来,抓着她的手臂,五指紧了紧。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青年的脸色非常不好,问你谁啊。   温文不慌不忙,“这是我女朋友。”   青年的脸抽搐,他哈了一声,“你说是就是啊,别特么逗了好么,这是我马子,酒吧里很多人都可以作证!”   温文的眉头皱皱,以为是这个女人是在跟自己相亲后,交往了一个男朋友,他的视线扫过去,捕捉到了女人脸上的排斥和厌恶,还有挣扎,嘴里也在说着什么,只是因为喝多了,比较混乱。   思虑过后,温文的神情就变了变,要把女人往怀里拉,被另一股力道阻止,他寒了声音,“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青年憋不出一个字。   这时候,已经有看热闹的靠近,见青年说不出话,就都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   温文看着满脸醉意的女人,声音压到很低,“明星,能听到我的话吗?我是温文,我们见过的,跟我走,好不好?”   程明星说着酒话,前言不搭后语。   温文见状,就趁青年愣神之际,将女人捞到自己怀里。   煮熟的鸭子飞了,青年铁青着脸骂了一声,用力踹一下垃圾桶,不甘心的走了。   温文没想到会在a市遇见女人,他关上车门,不知道把车往哪儿开,“程小姐,抱歉,刚才是不得已才那么说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程明星歪着头,她长的白,这么做的时候,脖子上的青色血管都很明显。   喝醉了的人,给不出回应。   温文的眉头打结,他按按太阳穴,喃喃道,“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喝酒,还喝这么多……”   第二天,程明星是在酒店的床上醒来的,她看看凌乱的床被,一地的衣服,头痛欲裂。   昨晚的片段都在脑子里塞着,杂乱无章,她怀疑自己跟温文在一起的时候,喊了常钦的名字,还不止一次。   大家都是成年人,没有被迫,就是你情我愿,真摊开来说,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程明星坐在床头,对着白色的被子发呆,鼻子下面出现两条血痕都浑然不觉,她看见的时候,被子上已经多了几朵血红的花朵。   呆滞一瞬,程明星匆忙起身,往卫生间冲,地上落了一串红点。   温文只是下楼去附近的早餐店买了早餐,他开门进来,房里已经没有女人的身影。   被子上的血红色落入眼底,温文吓了一跳,这就拿出手机,拨了那个可以背出来的号码,那头提示已关机。   温文把早餐放到桌上,他扯扯衣领,有些莫名的焦躁。   昨晚的事,他想跟那个女人谈谈,内容都想好了,他会表白,将自己真实的心意告诉对方,希望能给他一个机会,交往着看看。   对于那个叫做常钦的人,他不会去追根问底。   谁知道人走了,还是在发生了事情之后,温文摸不清女人醒来以后,是什么反应,对他又是什么态度。   他苦笑,“是厌恶吧。”   比起这个,温文更担心女人的身体,不但被子上有血,地上也有,他皱皱眉头,还是给老师打了个电话,试探着问了问,可惜一无所获。   程明星回了自己订的酒店,睡了一天才去酒吧那里取车,开回m市,她的公寓是租的,离餐厅近,现在她的生活因为一份检查报告天翻地覆。   钱财跟健康放在一起,简直可笑。   晚上,程明星的手机才开机,她还没去看短信,家里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你怎么回事啊,手机一直关机,妈一天什么事都没干,尽给你打电话了!”   程妈妈命令道,“明星,不管你这会儿在哪儿,在做什么,都给我回家!”   程明星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怎么了?”   程妈妈说,“你二叔家里出大事了,赶紧的,电话里说不清,回来再细说。”   把手机丢到床上,程明星去拿吹风机吹头发,她看着镜子里的女人,镜子里的女人也在看她,不到三十岁,脸上并没有出现衰老的迹象。   半响,她们都笑了。   程明星的家离公寓有一段路,她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一天没怎么吃东西,胃里往上冒着酸水。   一进门,程明星就被妈妈拉到房里,给她说了二叔家的事,她听着,只觉得世事无常。   二叔家是,她也是。   唉声叹气的说了一大堆,程妈妈说到重点了,“明星,我跟你爸商量过了,虽然我们跟你二叔家走的近,有个什么事,搭把手也是应该的,但是,也要看是什么事,你二叔家如今破产,房子都要被没收了,欠下那么大一笔债务,我们是有心无力,只能替他们着急。”   “总之你记住了,能帮的就帮,帮不到的,也不要打肿脸充胖子。”   说到底,就是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程妈妈知道自己的女儿本事不小,在餐厅当经理,没谈过对象,这些年独自过,攒下来了不少钱,有房有车,她担心程明天一家找上女儿,想刮走些东西,所以就火急火燎的把人叫回来,提前打声招呼,怕女儿会出于可怜,同情那家人,把自己的家当都拿出去。   对程妈妈来说,要是那么做,是万万不行的,她觉得,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因为别人家的事,影响到自家。   程明星说知道了,“妈,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程妈妈拉她的手,“这么晚了,还回去干什么,就在家里睡,明天再走。”   程明星看着自己的母亲,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程妈妈见女儿好像有话要说,她想到了什么,“明星,该不会是明天他已经找过你了吧?”   “没有。”程明星说,“妈,你给我弄个蛋炒饭吧,我想吃。”   “这都几点了,吃什么蛋炒饭啊,那东西油多,晚上吃了也不好消化的,我问问你爸冰箱还有没有剩饭,你等着。”   程妈妈刚要起来呢,她一扭头,就拽着女儿的后背看,“明星,你这大衣上怎么这么多头发啊?”   程明星的脸色有短暂的苍白,“熬夜熬的,头发掉的多。”   “熬夜熬夜,你多大年纪了,还熬夜,那些猝死的就是熬夜熬的。”   程妈妈唠唠叨叨的,“不听妈的话,妈早就告诉过你,一个女孩子,早早找个男朋友,把婚结了,再生个孩子,就在家里烧烧饭洗洗衣服,带带孩子,不比什么都好。”   程明星的头有点晕,她撑着额头,嘴唇没有什么血色,原本她还在想,晚上把检查结果跟家里说了,现在她说不出话来,甚至想发火,想把藏了这么多年的怨气都发泄出来。   到了了,程明星还是什么也没说。   程妈妈看出女儿不乐意听,没好气的说了几句,就出去了。   房里,程明星听到母亲在迁怒父亲,没有理由的发脾气,她的头更痛了,摇摇晃晃的抓着桌角站起来,刚走了两步,就倒在地上。   外头的程妈妈还在跟老伴吵,俩人没什么好吵的,就是吵陈芝麻烂谷子,你的破事,我的破事,你家的破事,我家的破事,吵的脸红脖子粗,嘴里的话是越来越难听,到死之前,都不会罢休。   程明星的意识恢复,她还在地上,父母也还在吵。   今晚想吃一碗蛋炒饭是不可能了。   程明星去洗把脸,出来后,她的眼睛是红的,头脑很清晰,她从包里拿了手机打电话说,“二叔,我听说了这些天发生的事,你把卡号给我,我给你转个一百万过去。”   程父老泪纵横,“明星啊,谢谢你。”   程明星心说,没什么好谢的,这点钱都不够巨额债务的一个小零头,她的能力有限,时日无多,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如果到了地底下,还能为阳间的人祈祷,她会祈祷,但愿程明天能够顶住压力,坚强的活着,不再贪图享乐,不再堕落,不再不知所谓。   人总要长大的。   就在程明星安慰程父的时候,程明天从一个会所出来,一瘸一拐的走着,他的嘴里骂骂咧咧,脖子上有一条血痕,一看就是被什么东西抽的,还用了可怕的力道,几乎已经是皮开肉绽。   左边冲上来一人,是张志,他拽住少年,“你他妈在这鬼地方干什么?”   程明天嗤笑一声,“接客啊,看不出来?”   张志瞪着俩眼珠子,见鬼似的,他抖着嘴唇咒骂,“操,什么狗屁玩意儿,程明天,你一天不被人搞,就会死是吧?啊?!”   程明天一把将男人的手挥开,见对方瞪着自己的脖子,他感觉那处伤口火辣辣的疼,比被打的时候要疼多了,他难堪,说的话恶劣,“老子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关你屁事。”   周围有人驻足,有人窃窃私语。   一男一女拉拉扯扯,还算正常,换成两个男的,一副爱恨情仇的样子,那就怪了。   张志粗声喘气,“我贱。”   他嘲弄的笑笑,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程明天,我不可能一直这么贱下去,哪天我不贱了,你被人搞死在街头,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瞎逼逼,程明天看着怒气冲天的男人,“我俩压根就不是一路人,你别再管我,我也不祸害你,到此为止吧,张志。”   张志的眼底有滔天的愤怒,又一点点消失,变成死寂,他后退两步,一连说了两个好,“程明天,好自为之。”   男人走后,程明天就把衣领往上拉拉,踹着赚来的上万块回家,等车的时候,一个不认识的肌肉男朝他这边过来,他没当回事,直到对方站在他的面前。   听到这不认识的肌肉男说明来意,程明天脸上的表情就有点异样,原来对方是他那次在论坛勾搭上的其中一个男的炮友,对方说那男的好些天都没回来了。   程明天听不太懂,“跟我有什么关系?”   肌肉男冷哼一声说,憎恶的看着少年,充满敌意,“我登陆他的账号,看到一段聊天记录,查ip查到一个大号,找朋友接着查,发现就是你。”   程明天的脸一抽,他忘了,世上有一种特殊的小群体,专搞这种事,“聊天记录上的是我,但你那位要找的,不是我。”   “别跟老子胡扯,不是你是谁?”   肌肉男生气了,拽住程明天的衣领,怒骂出声,“你他妈在聊天记录上面骚的跟条母狗一样,那么欠操,还说不是你,当老子是傻逼啊?”   程明天的气息紊乱,当时他为了给那个青年搞到几个厉害的角儿,想让他们把对方往死里搞,就特意去勾引,说了很多恶心吧啦的话。   他冷着脸,一字一顿,“我再说一遍,那天你那位要见的不是我,是另有其人。”   肌肉男盯着少年,“那是谁?”   程明天不答反问,“你那位这几天都没有出现?”   肌肉男说,“从12号开始,人就不见了,不光是他,论坛还有几个帖子,有别人在同一天失踪。”   程明天大力挣脱开,快速拿手机登入论坛,很容易就发现了对方说的帖子,就在首页飘着,全是今天发的,他挨个进去看,眼神越来越怪,接近惊悚的地步。   一共六个人,就是他12号那天晚上勾搭上的,一个不差。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那几个人把青年搞死了,不敢出来,就找地方躲藏,或者跑路了?   程明天的脸煞白,真要是出了人命,那几个跑了,警察会不会查到他身上?这一刻,他恐慌起来,家里的情况已经跟从前不同,找个律师的钱都没有了。   肌肉男恶狠狠的爆粗口,“小子,你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把聊天记录传到你学校的论坛上去!”   程明天没听清,他急匆匆坐进开过来的计程车里,报上别墅的地址,要亲自去看看。   红路灯的时候,程明天给程明星打电话,没提家里的事,也没说别的,只是直截了当的问,“常钦这几天有去餐厅吗?”   程明星的回答同样直接,“有。”   眼睛瞪大,计程车里的程明天就开始坐立不安,他在挂断前说,“那个青年没离开,一直就住在常钦那里。”   程明星的声音变了,“你是怎么知道德?”   电话已经挂掉了。   程明天抓着手机,脸色变了又变,那晚常钦回来,肯定看到那个青年被玩弄了,他竟然还照常出现在餐厅。   是不是说,青年没有出事,是那几个人出事了?   程明天猛地摇头,不可能,那几个人都是能玩的,看到那个相貌出色的青年,绝对会失去理智的扑上去,不搞死,是青年祖上积德。   况且,就算是常年回来的时候,正好撞到那几个人正在搞青年,也顶多是上去动手。   常钦只是一个餐厅老板,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没那么大的能耐,可以一人挡住六人,还能随意杀人灭口。   所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自己家里接连发生的遭遇,像天灾一样,程明天的脸更白了,他神经质的自言自语,“不会的,一定不是那样,跟我没有关系!”   前面的司机看一眼后视镜,发现少年的脖子上有血痕,脸白的吓人,身子在抖,言行举止变的怪异,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开口,不过有多个心眼,怕载到有问题的客人。   别墅里,花园的路灯全开着,把地上的皑皑白雪照成暖黄色。   陈又吃够了常钦的口水,不用喊咒语,就嗖一下变成人后,他死活不要在屋子里玩儿,非要拽着常钦出来,要在雪地里玩耍。   常钦无法,只能被他拽出去,俩人跟个大傻子似的在雪地里站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天寒地冻的,风一吹,都带着雪粒。   天上的月亮是个月牙,地上的雪很白,今晚真的很冷。   陈又是穿着粉色的睡衣睡裤出来的,厚是很厚,但是架不住天寒地冻,他打了个喷嚏,手放进常钦的大衣里,环抱上去,激动的两眼又黑又亮。   常钦把人往怀里带带,挡着点风雪,“你拽我出来搞什么?”   陈又看不上道的小朋友一样看自己的男人,“搞我啊。”   “……”   常钦低笑,“去房间。”   “房间多没劲啊,家里楼上楼下的,能玩的地方,我们都玩过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陈又在原地蹦蹦跳跳,一边暖身,一边说,“快快快,就在这里搞我。”   闻言,常钦摸摸陈又的额头,“没发烧。”   陈又摇头晃脑,把男人放在他额头的手甩掉,不耐烦的嘀咕,“磨磨蹭蹭的,能不能爷们点?”   他扯一下嘴角,哼哼道,“真不是我说你,我好不容易变成人了,你还不抓紧时间跟我玩耍,我不得不怀疑,你对我的爱还没有一杯的量。”   常钦的面部微抽,沉声道,“别胡闹,外面冷,回去。”   陈又耍无赖,屁股往后面撅,跟男人较上劲了,“我不回去,我就要在雪地里!”   常钦的眸色深谙,嗓音嘶哑,最后一次提醒突然发疯,不知死活的人,“待会儿你别哭,哭了没用。”   陈又说他绝对不哭,谁哭谁是小狗。 第158章 我是一只死鸟(14)   在没有被强迫的情况下,陈又亲口说好的,荡秋千的时候绝对不哭,谁哭谁是小狗。   结果呢,陈又被打脸了。   不到半小时,他就成了小狗,真的好冷啊卧槽。   冰天雪地的,零下好几度呢,这天气什么都不适合干,就应该躲被窝里头枕着泰迪熊,手抱紧他男人睡大觉,暖和的一逼。   跑出来干什么?等一晚上,明天白天再出来荡秋千会死啊?你特么的是不是傻,是不是傻?!   陈又冻的瑟瑟发抖,骗子,都是骗子,他被现实世界那些同学们骗了。   当初那一对对的,小手牵着,小嘴亲着,小事搞着,有明月,有白雪,感觉好浪漫,好欢快的。   陈又吸吸鼻子,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   什么都不能相信,必须是亲身体会!   背后推动的力道一直有,保持着一种持续加大的节奏把陈又往前面推,他坐在秋千上面,一下比一下荡的高,连星星月亮都受不了的在跑路暖身,他哭成狗,跟他男人吵着闹着要回去,不要在雪地里荡秋千了,屁股君都冻哭了,眼泪哗啦的。   特么的,他男人还看他笑话,简直不要脸。   秋千荡起的弧度慢慢减小,雪地里多了两串鞋印,一串鞋码小一点,在前面,一串鞋码大一点,在后面,是亲密的距离。   从秋千上下来,陈又哆哆嗦嗦,两条腿都在抖,荡的过高,吓的,他哭着哀求,“真不行了,太冷了,我都快冻成冰棍了,回去吧,哥哥,我错了。”   常钦勾唇,亲亲陈又冻红的鼻尖,擦掉他眼角的泪水,“叫两声。”   陈又往他男人温暖的胸膛蹭,冰凉的鼻子眼睛嘴巴都蹭上去,一边想着冻死他,一边很有骨气的说,“不叫!”   常钦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温柔又带有几分期待,“叫不叫?”   陈又嘴里的白气都自带抖动,“不……我不叫……”   常钦把他一抱,推着他荡秋千,“那我们继续在这里待着。”   抓紧男人的手臂,陈又被推着往前,感觉风雪都往脸上扑,他眼泪汪汪的说,“不要啦,回去吧,我们回去接着玩,猫捉老鼠,大灰狼吃小白兔,什么游戏都可以的。”   常钦把陈又之前说过的话还给他,“回去多没意思,楼上楼下都玩过了,哪有雪地里好玩。”   陈又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特么的,你这样有意思吗,爱呢?   他是很喜欢荡秋千的,每次被他男人推着往天上去,越荡越高,蓝天白云都在眼前,仿佛伸手就能够着,像是要飞起来。   但是冰天雪地的,真的不好玩,什么都是冰的,还是晴天玩儿好,下雪天不适合出来,一阵风吹过,陈又的鸡皮疙瘩刷刷刷的掉,他强撑了两秒,不得不对恶势力低头,小小声的叫,“汪……”   常钦把人大力一推,“听不见。”   猝不及防,坐在秋千上的陈又啊的大叫,被荡的差点摔出去,狗爬式的摔到地上,他委屈的瞪着男人,你个大变态,等着,我进了空调屋,又是一条好汉,看我怎么收拾你。   “忘!汪!汪!”   扭头看自己男人,他咬牙切齿,呼哧呼哧喘气,大有一种你要是敢说听不见,我就咬死你的意思。   常钦的胸膛震动,把人往怀里带,哑声笑,“老婆,你是小狗吗?”   都这时候了,别说是小狗,就是小猫小猪小王八,我都可以是,陈又抓着男人的肩膀,毫不犹豫的说,“我是。”   常钦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嗯?”   陈又勾着男人的脖子,嘴巴凑上去,对着他的耳朵,牟足了劲很大声的喊三遍,“我是小狗,我是小狗,我是小狗,汪汪汪!”   哎呀,汪一次之后,就没那么难以启齿了,果然是这样,一回生二回熟,丢脸皮也是如此。   片刻后,常钦把人抱下来,翻个身,面对着面,“下次能老实点了?”   陈又小鸡啄米,抖着声音说,“能能能,我保证说到做到,要是撒谎,我就是小……”   他就要习惯的说自己是小狗,为了表示诚意,硬生生把最后一个字咽下去,改口说,“孙子,我就是孙子!”   常钦把陈又的睡衣睡裤整整,戏谑道,“我不想当你爷爷。”   陈又的嘴角抽了抽,什么嘛,说的好像他一定会被自己打脸似的,“那你想怎么着?说出来,我听听看。”   常钦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你再出现一次说到做不到的情况,就叫我老公。”   陈又翻白眼,“你还是当我爷爷吧。”   常钦,“……”   空气里飘散着一股淡淡的味儿,被风雪卷着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跑,上赶着要和花园里的花花草草分享,来来来,大家都不要客气,人人有份啊,这可是男主人家里的大宝贝,绝对的私货。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雪地里,个子高大,体格健壮的俯视过去,纤细很多的仰着头,俩人四目相视,前者无声无息的散发出凌人的威势,后者连连败退,溃不成军。   陈又咳一声,两只手放在男人的口袋里捂着,“那什么,我个人觉得,老公真的不好听,不如我叫你老公公?”   常钦调笑,“我是老公公,你是什么?老婆婆?”   陈又,“……”   他拿拖鞋踢踢男人,眉毛揪一下又松开,老公这个称呼叫不出口,以后再说吧。   常钦弯下腰背,低着头,下巴抵在陈又的肩膀,沙哑着声音笑起来,“我不想回去,雪地里有意思。”   不好,他男人本来就够变态的,现在某个隐藏点可能被勾起来了,陈又想哭,他不想还要在下雪天出来玩了,妈逼的,自己把自己坑死。   让你作!   陈又求饶,主动亲亲男人的嘴唇,“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看看我,屁股都冻的好冰,会生冻疮的。”   常钦挑唇,“有药。”   陈又对着男人的两边脸吧唧吧唧好几下,“那也会留疤的啊,你不是最喜欢我的屁股吗,说很漂亮很好看,要是有了疤,就不好看了。”   欲要说话,常钦的瞳孔里猝然掠过什么,他抱起陈又,阔步离开花园。   铁门那里,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程明天鬼鬼祟祟的躲在外面,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他咦了一声,上次他可以直接进去的,这次怎么不行了?   看到监控,程明天的脸煞白,不对啊,上次没有那东西的,他记得很清楚,如果有看到,他不会傻逼似的溜进去。   是他此刻出现了幻觉?   程明天蹲下来,在雪地里扒拉出一个小石头丢过去,听到嘭一声响,不是幻觉,那监控是真的,大概……是常钦最近才按上去的?   有监控,程明天不敢贸贸然的靠近,他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贴着墙壁一点点挪动,眼睛透过铁门往里面看,花园的路灯是开着的,别说人了,连只鸟雀都没有。   正当程明天要收回目光时,他发现了不远处雪地里的脚印,明显就是两个人留下的。   一个是常钦,另一个是那个青年?   程明天放在铁门上的手颤了一下,不知道是铁门太冰,还是什么原因,他瞪大眼睛,想将自己的视线穿过花园,去看亮着灯的客厅,里面的人在干什么……   路上的猜想要是成立,程明天站不稳的跌坐在雪地里,不如联系那六个失踪的男的家属,报警吧,让警察来查,看看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行,警察会查到他头上的。   他故意勾搭,引诱那几人,让他们过来qj那个青年,这种行为被查出来,是要坐牢的吧?   到那时,网上总会有一些闲着没事干的,花时间挖出他的个人信息,还有在论坛的所有小号,那样的话,他的许多面都会被暴露出来,也会传到学校里。   更糟糕的是,如果常钦可以一人解决六个,还将此事遮掩过去,有那种能耐,很有可能到最后什么事都没有,倒霉的只有他自己。   程明天的思路越清晰,就越觉得寒冷,他不停的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假设那天晚上,别墅里有他没发现的监控,常钦一看就知道他出现过,他怎么对那个青年的,对方就原封不动的还给他,所以他才会遭受了非人的待遇,还有家里公司破产,欠下巨额债务。   这类似天灾的一件件事,就都说得通了。   大难不死,不一定就有后福,也许是更大的灾难在后面等着。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回去,我要亲眼看到那个青年,也许是我自己想多了呢。”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的心理,程明天又往回走,他拉上羽绒服的拉链,把后面的帽子扣上来,靠着墙壁等天亮。   别墅里很暖和,外面的寒气被强行阻隔,任它怎么撒泼打滚,都进不来一丝一毫。   陈又趴在沙发上,手拿着遥控器调台,一百多个台被他来来回回的调了几遍,还是调回某个电影频道,看武侠片。   电视里打打杀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演员们敬业的咬着嘴里的血包,噗噗的吐血,沙发上非常温馨。   常钦在给陈又刮背上的汗毛,一不留神就到了这种神奇的展开。   本来俩人从雪地里回来,是想好好玩耍玩耍的,但是陈又把厚睡衣一脱,里面的薄上衣袖子被撩起来了点,他无意间一看,整个人都很不好了。   草原上的小草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陈又身上的汗毛都不用等到春风,就噌噌噌的生长出来了。   他的心情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强迫症发作,必须要把汗毛刮干净,才愿意玩耍。   常钦无奈,只好去给他拿刮胡刀。   电视里播广告了,卡在女主人公跟男主人公即将打啵的镜头,陈又让常钦给自己把胳肢窝的汗毛也刮了。   这个世界真诡异。   他做黑鸟的时候,一直掉毛,一掉就是一小把,等到他做人的时候,身上的汗毛不掉,反而长,速度让他怀疑自己在睡梦中被喂了激素。   常钦不但给陈又把胳肢窝的汗毛刮了,还顺手把他身上所有地方的汗毛全刮了,一处不落。   陈又,“……”   你这么温柔体贴,我还能说什么?干脆就送你一个窜天猴吧,送你上天玩儿去。   第二天早上,陈又是被搞醒的,确切来说,他就没睡过,昨晚跟常钦打游戏,一个副本一个副本的搞,打到深夜,打到天亮,中途只是打了个盹,人废了。   反观常老板,精神着呢,还在切换技能,要对陈又来一个回旋踢,再开个阵法,持续加速的那种。   陈又的声音哑哑的,“大侠,留我一条小命。”   常钦的面部微抽,姿态慵懒迷人,“叫老公。”   要不要脸?我这还没说话不算数呢,陈又撇撇嘴,浑身上下的所有装备受到了暴击,恐怕一时半会儿都修理不好,尤其是最小的几个装备,全都红了,他掐一把男人胳膊上的肉,嗡嗡的叫了声老公。   得偿所愿,常钦愉悦的笑了笑,退出游戏世界。   陈又太懒了,真不是个天天要洗澡搓泥的小孩,像是大冬天的,出汗不多,他觉得身上不脏的时候,是肯定不洗的,浪费水又浪费时间,现在一天洗好多次,尤其是早上,必然要洗一次。   浴缸里的水放好了,陈又就赶家里的劳动力,“你出去,我不要你帮我洗。”   常钦的眉头都不抬,“别闹。”   陈又看看男人的大长腿,咂咂嘴说,“不怕告诉你,现在我已经知道你的套路了,你会给我洗着洗着,就洗一两个小时。”   常钦笑道,“这次不会,这次会洗三四个小时。”   陈又往浴缸里一趟,死了。   常钦跟他家的小骗子不同,说到做到,说的三四个小时,就没有少于那个时间,也没有超过那个时间。   等到陈又能像个人一样伸个懒腰,踢个腿,刷个牙洗个脸,已经是大中午了。   厨房有响动,他男人在做饭。   陈又不自觉的翘起嘴角,美的冒泡,老爸,有人给你儿子煮饭炒菜啦,能暖被窝,能拖地,很会搞事情,有时候还会给你儿子穿鞋,而且他是大佬,带出去绝对没有人敢上来欺负你儿子,好叼的。   “我回去了,常钦也会跟我回去吧,他说过的,会与我同行。”   陈又自言自语,回去了,他就把通宵打游戏的习惯改掉,必须改掉,一定要好好读书,天天向上,再顺利毕业,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赚钱存钱,养家。   家里会有爱他的男人,爱他的老爸,再养一只小黄狗,一家四口过上美美的日子。   陈又叹口气,多好啊。   洗漱完,陈又去厨房,闻着饭菜香,对忙活的男人说,“莴笋用水过一遍,吃着口感会更嫩更香。”   常钦把切好的莴笋片搁盘子里,按照陈又说的放水,丢莴笋,“你出去吧,烧好了叫你。”   他摸摸青年的腰,“疼吗?”   “这不是废话吗,我的腰又不是塑料的。”陈又的眼珠子一转,“要不让你也体会体会,什么是腰酸背痛腿抽筋,风吹屁屁凉。”   常钦的眉毛一挑,“胆子不小,你可以试试。”   打了个抖,陈又白他一眼,得意什么呢,回了现实世界,你肯定就叼不起来了,虽然我还是个学生,但是我会长大的,十年后,我二十九岁,各方面都跟十九岁不一样,到时候咱俩再比划比划。   饭菜没好,常钦让陈又出去,边上有个人,还是个安静不下来的,他怕自己一分神,把盐跟糖,醋跟酱油搞错。   结果呢,陈又只是在出去前,给他来了个飞吻,他就挖了一勺子糖丢菜里。   莴笋炒肉片没法吃了。   常钦扶额,决定重做,他把玻璃门一拉,不放外面的青年进来。   陈又从桌上拿了个苹果洗洗,边吃边往外面走,天放晴了,花园里的雪景更美了,梅花窜出头,接下来几天都是它的专场。   把苹果吃掉,陈又就去空地上搞雪人,打算搞一对儿,他忽然看一眼铁门的方向,嗯?怎么感觉有人在偷看啊?   皱皱眉头,陈又手里刚捏起来的小雪球一抛,朝那边走了过去,没直接开铁门,而是从缝隙里左右看看。   地上有脚印,好多个,深深浅浅的,全是运动鞋,十有八九就是程明天,上这儿来看看他是死是活,陈又眯了眯眼,拍拍手上的碎雪,哼唱着甩葱歌的音律往花园走,继续捏雪球。   “阿拉嚓嚓拉力拉力令,拉巴力刚丁刚丁刚多……”   靠着墙壁,程明天大口大口喘气,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绝望,还是惊恐,是那个青年,他什么事都没有。   这次连自我安慰,自我欺骗都做不到了。   程明天伸手抽自己一下,接着又是一下,他咬住自己的手背,发出压抑而细小的呜咽,错了,他错了,他好后悔。   他不知道就因为嫉妒心,把什么都毁了。   没有路了,他以后要怎么办?给那个青年道歉,常钦会放过他吗?   程明天的脸又渐渐变的扭曲起来,妈的,他已经被搞了,差点死掉,那几天的经历就是为自己的行为负了责,他认了,这事不就可以了结了吗,还想要怎么样?   为什么连他家都不放过?   “常钦,你他妈的,丧尽天良,会遭到报应的!”   程明天在原地待了很久,久的他双腿发麻,眼前阵阵发黑,他往前挪步,左边的肩膀骤然剧痛,他惨叫一声,抓着胳膊蹲在地上,那边肩膀的衣服破了,血肉模糊,肩膀的肉被削下去一块。   脚边有一个锋利的东西,像是什么物件的残片,又似乎不是,不知道是从哪个地方掉下来的,程明天浑身冒冷汗,怕的整个人都在抖,刚才如果他往里面走半步,残片会扎进他的头顶。   是他运气太好,还是老天爷有意不给他个痛快?   “老天爷,我只是犯了一次错,也知道错了,后悔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疼痛加剧,程明天脸上的肌肉抽搐,他的羽绒服破了,里面的鸭毛翻出来,散落在地,有不少黏在一块血肉上面。   忍着恶心,程明天一手捂着肩膀,跌跌撞撞的离开。   煤气灶上的老母鸡汤正在炖着,常钦打算给他家小骗子补补身体,这玩意儿好弄,就是过一次水,再丢进锅里,切两片生姜,炖烂了就放点盐,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常钦看一眼来电显示,单手拿着手机,“喂。”   另一头是吴无务的声音,“麻烦你遵守一下规则。”   常钦拿筷子戳戳鸡肉,看烂没烂,“有事说事。”   “我知道你不把规则放在眼里,但是你也不能太藐视。”吴无务说,“你不要忘了,这里是灵异120区,管辖者是陆锍六,他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铁面无私,原则性很强,跟他讲道理,说人情,都行不通,别惹他。”   “那六个人已经被你剥走命盘,你的气也该消了吧,我最后一次提醒你,120区的存在就是人各有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盘,程明天是这个区的一百个切点之一,不能动。”   “他是少年得志,中年享福,晚年凄凉,这命盘已定,你一旦摧毁,就会惊动陆锍六。”   常钦嗤笑,“我动他了?”   吴五务说,“你当我是死的吗?”   常钦把筷子放下来,关火,“他会活着。”   “我知道,你怪他动你的小可爱,就改了他的命盘,他直接就在少年时期背负巨额债务,一生都活的低贱又悲苦,悔不当初,直到久病缠身,无人问津,到此为止,别再干预。”   吴五务说,“如果你还想让你家小可爱在这个世界结束后就回家,就不要再跟规则对着干。”   常钦的面色阴沉,“是谁先破坏规则,企图用陈又的死,来让我自行毁灭?”   吴五务说,“没有的事。”   常钦把那句话一字不差的还回去,“你当我是死的?”   吴五务,“……”   没法聊了,硬聊也不行。   半响,吴无务说,“我建议你跟司斯祀联络一下,如果能说服他同意提前放你家小可爱回家,那皆大欢喜。”   常钦冷淡道,“我跟他不熟。”   吴五务脱口而出,“不至于,毕竟你们都对同一个人有着……”   他发觉自己说漏嘴,就立刻转移话题,“来了,我家那位叫我,再联系。”   常钦的眉头拧紧,下一刻就把手机砸出去。   听到动静,陈又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进来,“怎么了怎么了,你摔手机干嘛啊?”   常钦掐掐眉心,“没摔,不小心掉了。”   陈又无语,好吧,你希望我这会儿是智障,那我就当五分钟的智障吧,他把手机壳,电池都一一捡起来,上客厅按回去,开机,还是好的。   他托着下巴,隔着玻璃门看厨房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在心里呼叫系统,“老四,我男人的心情好像不怎么好,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能哄他开心呢?”   系统说,“我的心情也不怎么好。”   陈又哼道,“逗我。”   系统说,“怎么,就准你男人心情不好?”   明明是一点起伏都没有的机械音,却有种委屈又愤怒的错觉,陈又啧啧,一起搞忧郁了?他要不要也搞一个,凑个斗地主。   哎了声,陈又问他家老四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被扣奖金啦。   系统没回。   陈又完全没法子,安抚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只能听声音的小伙伴很艰难,他想了想说,“不如我们来玩接唱吧,我唱一句,你唱一句。”   系统说,“幼稚。”   陈又不想跟系统说话,陪他男人去了,他刚去给了个么么么,就听到脑子里的声音,“不是说玩接唱吗?”   搞我呢是吧?陈又从男人手里拿走筷子,在鸡汤里找找,戳了一大片鸡腿上的肉,靠在一旁吹吹,跟系统玩接唱,从最喜欢的《双截棍》开始。   谁晓得第一句就错了,他唱快使用双截棍,系统接哈哈哈哈,什么玩意儿?都在一块儿好多个世界了,竟然连他的本命歌都搞错,不走心。   系统说,“智障。”   陈又应声,“哎!”   系统说,“没事,就是叫叫你,记得祷告,主会保佑你的。”   陈又抽抽嘴,“还用你说,我每天都有做祷告,给你也做了,主也会保佑你的。”   系统默了会儿说,“蠢货。”   真是够了,不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的吗?陈又吃着鸡肉,冷不丁发觉一道目光锁住自己,莫名其妙的,他毛骨悚然,嘴里的鸡肉味道都不鲜美了。   常钦居高临下,眼眸半垂,落在陈又脸上,那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   陈又的限制没取消,不能提系统,不能提任务,他有点怕,头皮都麻了,就弱弱的问,“你看我干什么?”   常钦阖了阖眼,那里面有了情绪,和平常一样的温和,“洗手吃饭。”   陈又噢了声,频频用余光看男人,总觉得对方在生气,克制着不发怒,希望是错觉。   他乱糟糟的记忆里,最清楚的就是这人发怒的场景,不能想,反胃,想吐,浑身无力,惶恐不安,并且怀疑人生。   吃饭的时候,气氛很怪异,饭后,还是很怪异。   常钦在书房待着,陈又敲敲门没反应,他就缩沙发里看电影吃零食,跟着电影里的逗比哈哈大笑,就那么过了一个下午。   “老四,你帮我分析分析,上午我跟我男人还在浴室搞事情呢,中午他就沉默寡言,你说这是为什么?”   系统说,“不知道。”   陈又说,“分析呢?”   系统说,“我跟你男人不熟。”   陈又听到一声冷笑,他吓一大跳,怎么了这是,一个两个的,都跟大姨爹来了,要承受不可言说之痛似的,好不正常。   可怜的陈又,他在这个世界没工作,连个可以出主意的朋友都没有,哎。   不像上个世界,还有周医生可以聊聊天。   五点的时候,陈又去厨房搞葱油拌面,他跟常钦一人一碗,上面各放了两个荷包蛋,几片火腿肠,一点西红柿丁,再撒点葱花,搞好了就去书房喊,“常钦,出来吃面条。”   书房里没有动静。   陈又握住门把手,轻轻一转,门开了,他愣了愣,没锁啊,早知道下午就进来玩了,天晓得他一个人在客厅有多无聊。   一进去,陈又就被扑面而来的浓烈烟味熏到,书房没开灯,窗帘拉着,得亏他后面有亮光,从他的上下左右泄露进去,才不会找不着方向。   男人深坐在椅子里,笔直的长腿架在书桌上,这么不羁的一面,陈又还是第一次见,他见的更多的就是一丝不苟,严谨规律。   见男人阖着眼皮,好像是睡着了,陈又就走过去,准备捏住他的鼻子,对方霎时间睁开眼眸。   那双眼眸黑沉沉的,没有一点温度,有的只是森冷,杀戮,令人不寒而栗,陈又的手脚僵硬,脸苍白。   瞳孔闪烁,常钦揉额角,用温柔的目光看着青年,“你怎么进来了?”   陈又还没有从那种极致的恐惧里面缓过来,他发不出声音,垂在两侧的双手还有轻微的颤抖。   说出去很丢人,可他真的怕他男人,他们之间像是有一道无形的沟壑,将他们区分开来,并且划分成上下两个区域,永远不可能知根知底,完全摊开来给彼此看。   说到底,还是因为看不透。   常钦皱眉,把人拉近,牵住他的手,“你抖什么?”   陈又实话实说,“我怕你。”   常钦的眼皮一撩,看着青年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见底,没有掺假,“别人怕我,可以理解,你为什么怕我?我对你不好?”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嗓音都低了下去,身上的气息也不再温和,而是凌冽,甚至有几分嗜血。   “不是不好,”陈又赶紧说,“我总觉得你有很多事瞒着我。”   常钦轻笑出声,“你没有?”   陈又哑然。   他是有,可那是限制,又不是他不愿意讲。   常钦低头,唇贴上青年的手心,在他的生命线上亲了亲,“我跟你相同。”   陈又一怔,那是什么意思?也是不能说,不是不想说吗?他啊了声,“卧槽,不好,快去吃面,要糊掉了!”   说着就把男人拽起来,往门外拉。   问了是什么面,常钦就迈着脚步,比陈又走的更快,“弄了葱油拌面,干嘛不叫我?”   陈又想打男人的屁股,特么的,我还没问你,下午不陪我玩儿,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抽烟搞的那么阴郁干什么,很吓人的好么?!   俩人吃了碗面,上花园散步,看雪景,走几步么么么,又跟没事人一样了。   没过几天,雪还没完全化掉,就又添上一层白。   程明天在医院住着,肩上有伤,没法折腾,程父程母天天过来,两口子只有一个儿子,一出生就宠着,为了怕儿子被冷落,或者跟他们疏远,他们连二胎都没要。   凡事都有个度,程父程母把儿子宠过了头,要什么都给,以为只是年少轻狂,不要不干出为非作歹,杀人放火的事就好,长大了自然会懂事的。   哪知道家里突遭变故,儿子还没成熟起来,他们为儿子铺好的平坦大路却已经断了。   程父剥着芦柑,称老伴出去热饭的时候,对儿子提起一件事来,“你明星姐给爸转了一百万,这份情记你头上,你以后出息了,要还。”   在单手刷手机的程明天猛地抬头,“什么时候的事?”   程父说就是前几天,他叹道,“你明星姐没让我跟你大伯大妈说,她的意思我懂,这事你知道就行了,也别四处伸张,爸告诉你,就是让你记着你明星姐的好。”   程明天垂下眼皮,继续刷着手机,忽然问为什么姐不来看他。   “她在餐厅上班,挺忙的吧,可能没时间,爸给你问问。”程父把剥好的芦柑递给儿子,“我出去看看你妈,她热个饭热没影了。”   门关上后,程明天就去翻通话记录,按了个号码,又突然挂掉,改发短信:姐,下午你来医院,我有事要说。   那次说开了,彼此都很不愉快后,他就没有在叫程明星姐了,这次闹翻后的第一次。   下午,程明星过来了。   病房里没有别人,姐弟两个一躺着,一站着,相对无言。   程明星没坐下来,包挎在肩头,俨然是很快就走,不打算多待的意思,她见少年一直在抠手指,什么也不说,就自己先开的口,“你受伤的事我听二叔说了,注意着点。”   程明天说,“姐,餐厅那么忙,还让你跑一趟。”   “没事。”程明星淡淡的说,“其实我已经不在餐厅上班了。”   程明天的身子一震,明白了其中缘由,他张张嘴巴,半天才发出声音,“对不起。”   程明星眼神询问。   程明天抿抿唇,“是常钦。”   程明星听到这个名字,她的神经末梢一抖,不自觉的,抓着包带的力道就松了,肩头的包滑下来,掉在手中,“什么意思?”   不清楚是怎么了,程明星莫名的觉得,接下来少年要说的内容,她不想知道,但是她的脚一步都迈不开。   和那个男人有关的事,哪怕再小,到了她这里,都会被放大数倍,控制不住的去重视。   似乎是有点冷,程明天往下滑,躺进被子里,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说了出来,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程明星不敢置信的看着病床上的少年,纤瘦单薄,眉眼英俊,谁能想到,那样的一副好皮囊里面,住着一个充满恶意的灵魂。   “你……”   嘴里的话没有再往下说,对少年而言,毫无意义,她笑着摇头,难怪当初常钦说,因为她姓程。   那得是多厌恶程这个姓,才会将她在内的所有姓程的全部开除?   大概是人快死了,什么事都看的开,看的淡,因为没有时间去在意,去深究,程明星从震惊中平复过来,她望着少年,“你不能把年轻不懂事当借口,明天,你心术不正,思想偏激,才有这样害人害己的下场。”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程明天将所有的事说了,有个人分担了一部分,他的心里竟然就没那么压抑,“姐,你跟在常钦后面做事那么多年,你帮我说说话,就说我已经知道错了,我是畜牲,我该死,你问问他,只要肯原谅我,让这件事过去,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想好了,磕头还是打一顿,他都同意,他怕死,怕一无所有,怕抬不起头的贫贱生活。   程明星的眼神怜悯,也感到好笑,二叔二婶,这是你们疼出来的孩子,“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程明天的眼睛一闪,说他知道。   他错就错在没有看清别墅的监控,要是及时发现,肯定不会那么傻的进去,他完全可以等那个青年出来,再找机会下手。   程明星以前觉得自己很了解这个少年,就是贪玩了些,生活太富裕,不知道感恩,那次对方说要跟她打赌,包括刚才说的事,她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对方。   可是现在,她从少年的眼中看出一丝怨恨,才发现,自己是了解对方的。   不管是有什么事,首先都会把过错怪到别人身上,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程明星是个快死的人了,她能说的能做的很微弱,最终还是想给少年敲一闷棍,“明天,你扪心自问,从小到大,你吃的穿的,有哪一样不是好东西?你一直顺风顺水,没有过挫折和打击,跟同龄的孩子相比,你比他们过的都要好。”   “初中的时候,你在学校玩,你爸花钱托人找关系,把你送进最好的高中,你经常逃课,四处跟其他学校的混,在高考前三个月,你开始复习,做最后的冲刺,上了重点。”   她不快不慢的说,“你很聪明,有了目标就会去奋斗,会努力得到,凭你的坚持,可以有很好的将来,是你自己把自己毁了,世上没有后悔药,你并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都这时候了,你还在怨天尤人。”   “你爸妈要是知道整个家都因为你的妒忌心毁了,他们会有多伤心?”   程明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说这么多,你怎么不觉得常钦那么做是犯法的?”   “我只是上论坛找几个人,设计qj别人,他直接杀人,这两种行为,哪个更严重,你不会不清楚吧?别把我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看着少年满脸的愤恨和讥笑,程明星失望的叹息,“你有没有对你爸妈感到愧疚?没有吧。”   程明天的脸一白,难堪的说不出一个字。   “那一百万,我不会收回,也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你爸妈,这应该由你自己说。”   程明星把包挎上肩头,离开前说,“明天,你以后是站着活,还是爬着活,看你自己,没有人能帮到你,永远不要指望运气会降临到你头上,因为你的运气都被老天爷没收了,不会再有的。”   程明天放在被子上的手紧紧攥在一起,不会的,他还有张志,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管他,张志也不会丢下他的。   这么想着,程明天就慌忙抖着手打电话,那头提示暂时无法接通。   一连打了十几二十次,都是同样的提示,他气的把手机扔床头柜上,张志不会不要他的。   到公寓门口,程明星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她就晕倒了。   醒来是在医院,不是在冰冷的地上,程明星的神色恍惚,还以为会像在家里那样,连个扶她起来的人都没有,她正在想着,是不是邻居撞见了,把她送到医院来的,就看到门从外面推开,进来了个人,不是邻居,是她并不想见到的人。   温文反手带上门,“你生病了,待会儿去检查一下。”   程明星说不用了,“只是有点低血糖。”   温文单手抄着西裤口袋,在床前说,“那天早上,我没有离开,我只是去给你买早餐了。”   程明星的眼睫毛动了动,她是知道的,因为她在床头看到男人的腕表,领带,还有手机,不是发现跟她发生关系,惊慌离开的样子。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   温文将口袋里的那只手拿出来,撑着床沿,微微俯身,凑近一些说,“我喜欢你。”   程明星的呼吸一顿。   “我去你的公寓找你,就是想把这句话告诉你,看到你晕倒在地上,就冒昧的抱着你来医院了。”温文的唇角抿了一下,“明星,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程明星好像是在发呆。   温文不自禁的伸出手,很轻柔地撩开女人垂在肩头的卷发,“你我都不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彼此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会轻易被一些东西触动到,只是,一旦被触动,就不会轻易忘记。”   “明星,我见你的第一面,就被你触动到了,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来爱你?”   程明星沉默不语。   温文的眉心蹙在一起,他凝视着女人过于苍白的脸色,心疼又担忧,“有我,你身上的担子会减轻许多,我会努力,给你最好的生活,就算是一次尝试,好不好?”   男人一再退让,甚至是卑微的恳求。   一滴眼泪从程明星的眼角滑落,她在男人去捕捉的前一刻用手抹掉,“温文,我们的年纪差不多,工作背景也有相同的地方,也许我们会很适合,只不过……”   她轻轻笑了笑,“我们认识的时候,太晚了。”   温文说,“不晚。”   程明星摇头,晚了,如果检查报告出错,她的身体健健康康的,人生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她或许会去尝试,慢慢的忘掉常钦,跟温文,或者是别人重新开始。   但是,来不及了。   老天爷觉得她这些年拖拖拉拉,喜欢一个人,连声告白都做不到,对她失望了,不会再给她这种人一点时间来浪费。   相见恨晚这几个字在程明星的心里窜了出来,她愣了愣,对上男人紧张而期盼的目光,“温文,你事业有成,谈吐得体,外形出挑,家境也好,我相信你会遇到一个投缘的人,有一份彼此唯一的感情,家庭和睦,幸福美满。”   “我祝福你。”   那是温文最后一次见到程明星,他去老师家里问了情况,只知道程明星离开了m市,独自去了远方旅行,至于去了哪儿,新换的联系方式是什么,连父母都不知道。   年后,微博上有一条新闻,在程家引起不小的轰动。   新闻的主人公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漂亮女人,昏迷着被抬上担架。   程明星在去看海的路上病倒,很快就离开了,她选择一个人,静静的享受最后一点时光,没有亲人哭泣的声音,没有那些烦恼,没有压力,没有怨声,很安宁。   程妈妈跟程爸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就那么一个女儿,没了。   程家的亲戚过来安慰,程妈妈坐在椅子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说女儿就是性子倔,不听她的话,好好的找个男朋友结婚生子,不拼死拼活,又怎么会得病,年纪轻轻就走了。   亲戚们除了说上几句节哀的话,也帮不上别的忙,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每个人都懂的道理,摊到自己头上,就比较难接受,要一段时间缓一缓。   不管怎么说,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想低调点,程明天不去交友论坛,也不上微博。   张志的电话他一次都没有打通过,他去过对方的公司问,那边说张志辞职了,好啊,跑了是吧,当初说的都特么的是放屁。   程明天每天提心吊胆的过着,睡觉都放一把刀在枕头底下,他没有安全感,时时刻刻都感觉常钦会派人来杀害自己,要他的命。   不光如此,他还担心自己在会所上班的事会被传到家里,也担心什么时候碰到哪个客人,没有采取安全措施,让他染上病。   要不就是怕警察找到他,说发现了那六个人的尸体,他被认定是指使者,而遭到关押,家里拿不出钱保他出来,他会在监狱那种恐怖的地方面对人性最丑陋的一面。   这些事都在程明天的脑子里,让他精神失常,疑神疑鬼。   他在网上查过,也偷偷去医院挂号问过医生,知道自己这是得了一种精神病,但是他没办法改掉,吃药也不见好,并且越来越严重。   死了就解脱了。   程明天在每个夜晚,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都是那么想的,但是他做不到,他不想死。   他要活着,哪怕是生不如死。   接到家里电话的时候,程明天在街上,听到内容,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开玩笑,程明星死了,这怎么可能,年前在医院教训他的时候,中气十足。   “妈,瞎说什么呢?”   “没瞎说,你明星姐真的去了,你回来吧,大伯大妈都很伤心。”   挂掉电话,程明天打车回去了,他才知道,那个叫他别指望有好运,还拿失望的眼神看他的程明星真的死了。   很突然,一点预兆都没有。   不对,不是没有预兆,是程明星瞒着,不想在快死的时候,还要见到程家那些亲戚们,受够了闲言碎语。   程明天靠在门上,耳边嗡嗡的,不知道是谁在哭,谁在说话,他的双腿一软,呆呆的跌坐在地上。   一个大活人,一声不响的就没了。   像是碎了个杯子,撕了张纸,踢翻了个垃圾篓,很容易的事。   阳台那里,一只大黑鸟扇着翅膀在那飞动,已经待了有好一会儿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它的存在。   陈又一直在飞着,等程明天出来了,就飞上去,在他的头顶蹲着。   程明天点了一根烟,他漫无目的的往前走,浑然不觉自己的头上有一只黑鸟。   在程明天的头上拉了一泡,陈又发现程明天看不到自己,连一根鸟毛,一泡都见不着,说明他的命长着呢。   这就是现实。   好人不一定就能长命百岁,坏人不一定就有悲惨的下场,好人死了,未必就是灾难,坏人活着,未必就是幸福。   各有各的命,谁也说不准,老天爷早有安排。   陈又抱着一肚子感慨飞回别墅,吃了常钦的口水变成人,顺便把程明星的死说了。   常钦的眉头都不抬,并不关心别人的死活。   陈又哎了声,这么冷血无情,怎么会喜欢上他的呢?他挠挠脸,要说脸好吧,其中一个世界他是个丑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丑逼哎。   其他世界呢,有大半时候都只是长的清秀,离什么绝世无双,倾城倾国差了十万八千里。   身体换来换去的,只有灵魂一直是他,那么说,是他的灵魂太有魅力?   陈又趴在男人肩膀上,“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常钦在写毛笔字,“我也想知道。”   陈又不轻不重的揪一下男人的耳朵,分手十分钟,再见。   他上花园玩耍,看到鸟雀们都窝在树上不动弹,一只只懒散的不成样子,春天才刚到呢,就困了。   清清嗓子,陈又放声高歌,“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鸟雀们受到惊吓,纷纷四散着飞出大树,卧槽什么鬼东西啊?   高歌一曲,陈又在花园秀了一把霹雳舞。   鸟雀们又纷纷飞回来,看的目不转睛,男主人在它们心中的地位在这一刻轻轻晃动了一下。   陈又白天活动活动筋骨,晚上跟常钦就玩了两个多小时就睡了,他做了个梦,梦里有一个很帅的背影,他开心的扑上去,从后面环抱住了,还喊了声老公。   那个背影转过来,不是他男人,是个陌生的帅哥,有一双凤眼,脸上还有一颗痣。   陈又吓醒了。   前天一只鸟雀飞到他怀里,他逗着玩,还喂饲料,当时常钦在笑,很可怕,像是要把鸟雀打死。   要是让常钦知道,他做梦梦到别的男人,还抱了,会不会卸他两只胳膊?   没事没事的,就是做梦,常钦再叼,也不会连他的梦都知道,陈又放下心来,正擦着汗呢,耳边冷不丁的就响起一个声音,“做了个美梦?”   陈又立马说,“噩梦!”   啪一声后,卧室的灯打开了,常钦靠在床头,眼底清明,没有一丝睡意。 第159章 我是一只死鸟(15)   亮光突如其来,陈又不适应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男人不晓得从哪儿摸了根烟叼嘴里。   常钦啪嗒按动金属打火机,抽一口烟,“跟我说说,你梦到了什么?”   干嘛呢这是,我平时做梦,也没见你这么关心过啊,陈又的眼神躲闪,心虚,他咳两声,脸不红心不跳地胡编乱造,“就是梦到了可怕的东西。”   常钦的面部被烟雾遮盖,“可怕的东西?”   陈又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冷战,说是啊是啊,“太可怕了,还好只是个梦。”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抱紧自己,搓搓胳膊,再往男人怀里蹭,努力表现出受到惊吓的样子。   常钦的眼眸微微一眯,随口问道,“是什么东西,让你怕成这样?”   陈又吹口气,把飘过来的一团烟雾吹掉,他很机智,想看清男人的脸,根据表情走下一步。   结果脸是看清了,但是男人面无表情,简直堪比恐怖片里的大佬,随时都会撕碎他。   半响,常钦轻笑出声,嗓音混浊低沉,“怎么不说了?”   陈又要哭了,说什么啊,我还不是怕你搞死我。   你是不知道,你不搞事情的时候,既温柔,又霸道,一搞事情,就整个是一变态。   常钦抬起一只手,盖在青年额前的碎发上面,揉了揉说,“老婆,要乖,嗯?”   卧室突然安静。   陈又受不了这种毛骨悚然的气氛,他投降,丢掉自己蹩脚的演技,索性实话实话,反正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他这点小伎俩,根本不够看。   “我撒谎了,其实我梦到了一个男的。”   常钦抽着烟,似乎并不当回事,“哦?”   陈又不敢看男人的面色,长痛不如短痛,所以他就闭上眼睛,一口气说,“那男的背对着我,我以为是你,就扑上去了,他一转身,我发现不是。”   常钦问,“认识?”   陈又把头摇成拨浪鼓,“不认识。”   常钦拿掉烟,在床头柜的烟灰缸里磕一下烟灰,“长什么样子?”   陈又猜不透他男人是什么心思,不晓得是真的随意,还是在打着什么主意,“眼睛细长,脸上有颗痣,头发全都梳到后面,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打着领带。”他默默补了一句,好帅,好高,好冷。   常钦掐掉烟,压上青年的嘴唇,动作热切又激烈。   猝不及防的,陈又吸了一把二手烟,吃掉男人嘴里的烟味,他半眯着眼睛,被亲的有些晕眩,想喊停的,又不想。   窒息感如潮涌,来时凶猛,褪去却很缓慢,一点一点的磨着脑子里的某根弦,陈又来不及喘口气,身旁的男人已然翻身欺上来。   深更半夜的,也不晓得哪来的兴致,高亢的不得了,异常兴奋。   陈又急急忙忙的在心里呼叫系统,“老四,小菊花药膏给我来几支。”   系统说,“没货。”   陈又呜咽,“那怎么办,我很怕疼,我男人好叼,我承受不来啊。”   系统过了会儿说,“最后一支。”   一支也比没有好,陈又感动的稀里哗啦,“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晚安明天见。”   系统隐身了。   陈又不担心跟他男人搞事情的一幕会被系统看到,对方说过很多次,眼睛以下的内容全部屏蔽,他一开始老是不记得,现在没忘。   夜深了,已经过了凌晨两点,别墅外面寂静无声,卧室里,周遭浮动的每一颗尘埃都在暧昧的缠绵,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紧紧交缠在一起,直到天荒地老。   常钦看时候差不多,就去拿了他自制的淘米水喂陈又,那是独家秘方,比普通的淘米水要稠几分,营养丰富,具有美容和助眠作用,还容易消化。   一个喝,一个喂,时间流逝的忽快忽慢。   常钦喂的急了,陈又就摇头,往后躲,吞咽下去了再接着喝。   大晚上的吃东西,已经成了陈又的一种生活常态,他习惯了来两口,不过今晚他男人喂的有点多,一汤勺喂完,又是一汤勺。   到最后,陈又都喝趴下了。   床上不小心沾了一点淘米水,常钦拿纸巾擦掉,就去洗手间洗手。   陈又吃饱喝足,按理说,是该犯困了,好好睡一觉的,但是他躺下来,满脑子都是梦里的那个人,奇怪的是,一两碗淘米水的功夫,他竟然已经记不清那个人的模样,身材,穿着,就像是有某个存在在搞破坏,强行要抹掉那个梦。   但是,陈又还记着一颗痣,和一双凤眼。   那两个样仿佛是抹不掉的印记,不知不觉中,深刻在了他的记忆里。   眼睛很像秦大佬,一样的凤眼,眼型细长,凌厉寒冷,让人不敢逼视,他不记得梦里那人长什么样子,却记得那颗痣在对方的左边脸上,长的刚刚好,非常好看。   陈又抓抓头,眼睛闭上,又睁开,卧槽,真特么的见鬼了,那双凤眼和痣记的好清晰啊。   清晰到什么程度呢,感觉就算是回到现实世界,把任务世界的所有经历都忘了,精神出问题被关疗养院,但只要让他碰到有那种眼睛,脸上长痣的人,能一眼认出来。   陈又拍拍脸,不要想了不要想了,睡觉吧,明天醒来,肯定就会忘了。   梦嘛,也不是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每个人都做,无论是多么恐怖可怕的噩梦,还是多么幸福的美梦,很快就都会想不起来的。   常钦回到卧室,在衣橱里拿了干净的小裤子丢给陈又,“换上再睡。”   陈又在被子里摸出自己之前穿的那条皱巴巴的,直接给丢到床尾,抓了常钦拿的塞被子里捂捂,他一抬头,就想骂人,卧槽,裤子有什么好看的啊?   常钦不那么觉得,他看的津津有味,还闻闻,笑着说,“你少吃羊肉,上火了。”   陈又,“……”   能这么优雅的干出变态的事,也是一种本事。   常钦再躺回床上,心情很不错,他伸过去一条手臂,把青年捞到怀里,手掌摩挲着对方的肩膀,“以后有事,都可以跟我说。”   陈又心说,我不想瞒你,我有限制的,好多东西都不能说。   片刻后,陈又翻个身子,脑袋枕着男人的胳膊,这么近距离的看,真心帅的没话说,虽然他脑子里的记忆挺乱的,但他还是可以记得,对方的脸就没丑过,颜值一直在线,还高出平均水平一大截,别人开挂都赶不上。   常钦的眼皮没有睁开,“还要?”   陈又翻白眼,哥哥,你难道不晓得自己天赋异禀么?一次的时间抵普通人十几次,咱俩再来一次,天都亮了。   他不想睡,就去捏男人的喉结玩儿,力道很轻的,“你在网上看过没有?比较常见的现象是,男的一次只有几分钟,你怎么会那么长时间啊?”   常钦的喉结滚动,把青年的手捉住,放被子里,“我不是普通人。”   陈又哼哼,“那你是什么?”   常钦在他耳边低笑,“我是你男人。”   陈又抽抽嘴,很不服气,“你要是那么说,我也不是普通人,为什么我每次连一分钟都没有?”简直心酸,过山车的速度都赶不上他,刷刷刷,没啦。   常钦没有说话,只是长叹一声,意思明了,略表同情。   陈又气的瞪他一眼,“睡觉!”   睡了一觉醒来以后,陈又还记得梦里的那双凤眼,和一张模糊不清,痣却非常清楚的脸,奇了怪了,他喝粥的时候,都有点走神。   常钦叫陈又吃咸鸭蛋,“想什么呢?”   陈又用筷子戳一块蛋黄吃,嘴里嘟囔,“还不就是昨晚那个梦。”   常钦给他把袖子卷起来些,“怎么?”   陈又打了个哈欠,“没什么啦,我就是觉得,脸上有颗痣挺好看的,我也想去弄一个。”   常钦勾唇,“你不是有吗?眼角。”   陈又一愣,半天才明白男人说的是现实中的他,也是哦,他有的啊,就是位置不咋地,名字更不咋地,叫什么泪痣,听起来就自带忧郁气息。   天知道他这个人最缺的就是忧郁。   哎呀,这么一说,他跟梦里那个人挺有缘的嘛,脸上都有痣,八百年前不是一家,八百年后没准是。   今天的天气不好,冷飕飕的,疑似又要下雪。   雪压枝头,顽皮的鸟雀故意飞过去,用自己的鸟爪子往上面一踩,树枝弯下去几分,扑簌簌掉下来一撮白雪。   上午,陈又窝在摇椅里,懒洋洋的抬着眉眼,看他男人摆弄一幅字画,是对方昨儿个亲自执笔画的,他磨的墨,画中是一只大黑鸟,毛色乌黑漂亮,眼睛有神,且灵动,栩栩如生,一旁还提了一首诗。   鸟是常钦画的,诗是陈又提的,夫夫合作,搞了好几幅画。   陈又的脑袋搭在肩膀上,“歪了。”   常钦于是把画往左手边移动,确定正合适后,就固定在墙上,继续去挂另一幅。   陈又抖着腿哼歌,也不晓得他的任务进度怎么样,上次系统说是数据瘫痪了,之后就不了了之,他瞧着男人的背影,在心里问系统,“数据修复好了没有啊?”   系统是一成不变的机械音,有种情绪不怎么高的错觉,“还在瘫痪中。”   陈又着急的问,“那我怎么办?”任务进度也看不到,他现在极度怀疑,自己可能已经完成任务了,毕竟常钦爱他,连他的一片头皮屑都爱,而且爱的深沉。   系统就一个字,“等。”   陈又抓了把核桃吃,“搞定这个任务,我能回家吗?”   系统说,“按规则,不能。”   陈又摸摸毛,“我的老四啊,别这样嘛,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要这么公事公办,很没有人性的,通融一点撒。”   系统说,“撒不了。”   陈又,“……”   系统说,“多祷告,主会保佑你。”   这是系统的大姨爹不打算走了,要长住?一天比一天阴阳怪气,搞不懂,陈又把手里的碎核桃往嘴里塞,算了,他还是指望着他家男人吧,有大金人,还爱着他,肯定会为他着想的。   圣诞节前一天,一辆车停在别墅外面,下来两个穿着蓝色制服的员工,他们从车里搬下来一棵圣诞树,很大,上面挂满星星之类的小挂件。   圣诞树就放置在花园,闪亮的连鸟雀们都晃眼。   陈又从客厅出来,把网上买的一些小玩意儿挂树上,其中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一对戒指,等着常钦来拆。   戒指是银的,不是陈又小气,他没有工作,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常钦给搞定,零花钱可以说有很多,也可以说一毛没有,全看他要多少。   买戒指的钱是陈又跟常钦打牌,凭真本事赢的,不是伸手要的,他暗搓搓注册一个号,下订单,生怕被对方发现。   在上一个世界,主任干过这事,对戒是精心设计过的,里面有他们相识的日期,是第一次在金色的包厢遇见大佬的那一天,后来任务完成离开,戒指没带出来。   陈又也想干一次,给喜欢的人一个惊喜,那感觉一定很好。   思绪回笼,陈又看看圣诞树,眼尖的捕捉到了一个白色的角,他从树里扒拉出来,是个纯白的卡片,上面有个小人,很抽象,所以旁边有个箭头,标注着三个字:智障陈。   字迹工整,是打出来的,不是手写。   这不是重点,智障陈是什么鬼东西啊?陈又一脸卧槽,他拿着卡片去找他男人,要动家法。   二楼,常钦在打电话,不知道另一头是谁,他压着唇角,下颚紧绷,眉间有戾气,听到上楼的脚步声,就结束了通话。   找到人,陈又就把卡片翻过来,给对方看。   常钦将卡片拿到手里,开口问道,“要我给你写东西?”   陈又扯一下嘴皮子,哼哼,写什么,你往圣诞树里丢个卡片就算了,好歹写个圣诞快乐,老婆我爱你啊,你呢,在那上面画个小人,边上还写智障陈三字,你这是几个意思?要跟我散伙,还是怎么着?   常钦捏一下陈又的后颈,“猪,别哼了。”   他把卡片翻了一下,“圣诞树到了吧,乖,去拆礼物。”   随意的瞥一眼卡片,陈又的眼睛瞪大,见鬼了似的把卡片举到眼前,盯着左看右看,别说小人了,连一个字都没有,干干净净的,白的他头晕眼花,怀疑人生。   这世界是灵异区,鬼很多,无处不在。   陈又吸一口气,尽量若无其事的把卡片塞口袋里,转身往楼梯口那里走,背后响起男人的声音,“卡片给我。”   他吞一口唾沫,扭头问,“干嘛?”   常钦迈步靠近,手伸进陈又的口袋里,用两根手指把那张卡片夹出来,“给你写圣诞祝福语。”   陈又怕卡片上又冒出什么诡异玩意儿,他要去抢回卡片,“你直接跟我说就行了。”   常钦低头,在陈又唇上亲亲,“听话。”   陈又眼睁睁看着那张灵异的卡片被他男人拿走,怎么回事,心里好不安,感觉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他搓搓手,在原地蹦蹦跳跳,要不问系统?还是别了,他怕受到影响,自己的大姨爹也来了。   书房里,常钦靠着椅背抽烟,卡片放在桌上。   一根烟燃尽三分之一,常钦将卡片拿起来,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眸半垂,漆黑的瞳孔里闪过什么,快的肉眼难以捕捉。   原本空白的卡片上慢慢浮现黑色的线条,字迹,一一还原。   卡片上除了一个小人,标注的智障陈,左下角还有一个金色的印章,是司。   常钦抿直的两片唇一点点弯了起来,弧度令人悚然,他冷笑一声,把卡片丢进烟灰缸里,将烟头按上去,卡片上烧出的窟窿越来越大,最后只剩下一堆灰烬。   圣诞树前,陈又默默的做了个祷告。   ——万能的主啊,我是你最忠诚的孩子,我希望世界和平。   常钦下楼时,看到青年在厨房切苹果,他过去看看,全切成了小块的。   见男人眼神询问,陈又说,“今晚是平安夜,鸟雀们也过。”   常钦挑眉,“跟你说的?”   “我不是经常做鸟么,听它们说的啊。”   陈又给男人喂了一块苹果,“有个事要告诉你。”   他笑眯眯的,很得意,“那些鸟雀们以前都把你当男神,现在是我。”   常钦摇摇头,“眼光倒退了。”   陈又,“……”   他把男人的脖子一勾,生气地吃掉对方嘴里还没咬的苹果。   常钦的眸色微暗,拿一块放嘴里,他微微弯下腰背凑近,面部带笑。   陈又把厚颜无耻般凑上来的脸推开,一边玩儿去。   常钦叹口气,几下吃掉苹果,手插着兜跟在青年屁股后面,“拆到我给你的礼物没有?”   陈又说没拆呢,“过会儿拆。”   他端着装满苹果的大碗出去,搁长椅上,不多时,就有一只雀斑鸟飞过来,啄走一块苹果。   陈又认得,那是绿茶婊鸟。   有些天不见,瘦了,看来是减肥成功了。   雀斑鸟凭借自己的个人魅力,打败几个竞争对手,将鸟王迷的团转,它现在就是王后。   鸟王上别处微服私访去了,这里是雀斑鸟负责,它开了个头,后面的鸟雀都排队,一只一只飞去拿苹果。   陈又一扭头,看到男人从圣诞树上取下一个布包,就是他装戒指的那个。   树上挂了好多,竟然能一击即中,这手气,过年不抢红包就是对不起自己。   常钦打开布包,看见了里面的戒指,他的神情愣怔。   陈又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小鹿乱撞?   他舔舔发干的嘴巴,脸很烫,老夫老妻了,搞这一套也害羞。   “戒指的尺寸是我偷偷捏你的手指估计的,你试试看合不合适。”   常钦抬眼,目光温柔,“合适。”   陈又一愣,“不试就知道?”   常钦把大一圈的戒指戴无名指上,不紧不松,刚好。   另一枚戒指圈住陈又的手指,也是非常契合,如同拿尺子测量过。   他咂嘴,在网上买这玩意儿前还担心退货问题,敢情是自己想太多。   一番感动完,俩人就抱一块儿么,四目相视,又去么。   好,就是这个时机!   陈又抱着男人,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怎么说,也没那个脑细胞去加修饰词,搞的华美一些,文艺一些。   “小时候我在田里救过一只受伤的小鸟,长大后我就对鸟类有着迷一样的喜爱。”   “从前我只喜欢看鸟雀飞,不喜欢被鸟雀啄,现在我还是那样,不过我喜欢你家里养老的那只大黑鸟,喜欢它啄我,只喜欢被它啄。”   这话够真挚,够直白了吧,绝对的原创,独一无二,不是在网上找的,也不是从电视里抠出来的台词。   陈又说完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次表白,他就喘口气,好紧张啊卧槽,希望男人不要再以为他喜欢看动物世界,他对狮子老虎那种大家伙真的爱不起来。   常钦纠结的是某个点,“我养的那只鸟黑吗?”   陈又说,“反正不白。”   常钦,“……”   陈又拽他,说,“颜色无所谓的,重要的是体型,你养的那只鸟雀是我见过最……”   常钦睨他一眼,“你见过很多?”   陈又嘴角的笑容僵硬,“我说实话,你会不会打死我?”   常钦微笑,“不会。”   陈又撒腿就跑,“你当我傻啊,我才不上当呢!”   常钦的太阳穴跳动,“给我回来。”   陈又头都不回,“不要——”   他人已经跑出铁门,还是被抓回别墅,在一通威逼利诱之下,交代出一个惊人的数字。   完了完了完了。   陈又在心里抽打小变态,大一那会儿知道自己不是个正经的东西以后,他干的事就不正经了。   只要没课,陈又就去各个宿舍楼,教学楼的厕所转悠,他还上澡堂去。   去那地方,不能光看不洗澡吧,所以去的次数多,水卡用的快,每次去冲钱,大叔都用一种“哎呀小伙子,别人用生命在玩,你是用生命在洗澡”的怪异眼神看他。   阅尽千帆,陈又有种疲惫感,想找个港湾停靠,他男人就出现了。   客厅的氛围不怎么好。   常钦扶着额头,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陈又凑近点,担心的问,“没事吧?”   常钦笑道,“好的很。”   陈又,“……”谁信,你身上都开始冒黑气了。   他往边上挪。   常钦的语气非常温和,“以后还看吗?”   陈又使劲摇头,“坚决不。”   常钦放下手,把人拉到自己怀里,“除了看,你还做过什么?”   陈又说,“没有了,真的。”   常钦问道,“碰过?”   陈又心虚。   常钦面无表情,“几次?”   陈又掰掰手指头,两个手都数不过来。   这就尴尬了。   常钦阖了阖眼,突然笑了起来,“真好奇大学时期的你。”   “就是一吊丝。”   陈又呵呵,哥你别这么笑,我慎得慌。   常钦轻叹,摸了摸青年的头发,“你这脑袋瓜子里都装的什么?”   陈又脱口而出,“你,还有你家的八哥。”   常钦头疼,他老的词汇太多,异于常人。   陈又抓着男人的手玩,一圈圈的转着那个戒指,他说,“我就喜欢你。”   常钦的耳朵红了。   飞到阳台的鸟雀们正在吃苹果,一大把的狗粮朝它们撒过来,把它们淹没。   圣诞节当天,陈又跟常钦出门,到d市的古镇玩去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国内的年轻人也把圣诞节归为重要的一个节日,吃吃饭,逛逛街,买买东西,打个炮,那就完美了。   古镇好热闹,吃的喝的玩的,花样繁多。   有一对十指相扣的情侣走在前面,陈又跟常钦走在后面,靠长腿,情侣围巾,和同款衣服裤子取胜。   满大街都是秀恩爱的,当众打啵,搂搂抱抱,腻腻歪歪,什么样的都有。   来啊,看谁先恶心死谁。   人太多了,陈又都没敢把戴了戒指的手拿出来,他好怕戒指被偷,价格不贵,意义大啊。   还是要防着点的,毕竟有妹子在听歌的时候,手机都能被偷,一切皆有可能。   这年头,心大的不一定就会倒霉,但是倒霉的,一定就是心大的。   逛了一个多小时,常钦的眉头打结,带陈又离开脏乱嘈杂之地,去了附近的餐厅。   大概是老天爷看陈又最近的表现不错,给他安排了一出戏,当做饭前的开胃菜。   出场的演员有不少,群演就不说了,说说主演,有三个。   一个是程明天的炮友张志,一个是陈又那次做的支线任务,帮忙做决定甩掉渣攻的弱受齐瑞,一个是程明天。   这三人里头,齐瑞看似是最突兀的,很有可能就是根导火索。   陈又伸着脖子,透过玻璃窗看,脸都快贴上去了。   街对面,张志跟公司的几个同事一起下馆子,他刚来,知道同事之间的一些利害关系,这顿是他请的。   大家都喝了不少,张志的酒量最好,所以他出来的时候,脚步没飘,人也清醒。   齐瑞走在旁边,没留神,就被迎面过来的中年人给撞了,张志离他最近,就伸手去扶。   这一扶,刚巧被不远处的程明天看到,事情就搞起来了。   程明天是跟会所的人来做生意的,顾客是个肚子上有几层游泳圈,满脸油光,比他爸年纪还大的老男人。   他做完生意,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本来打算找个地方睡一觉,晚点上酒吧玩玩,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断了联系的张志。   程明天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到张志面前,一巴掌扇在齐瑞脸上。   齐瑞被打懵了。   几个同事的酒也醒了一半,他们面面相觑,怎么了这是?   张志满脸愤怒,“你发什么神经?”   程明天嘲笑,“我说你怎么把号换了,人也找不着了,原来是搞到别的了啊。”   他轻蔑的打量齐瑞,“这位大叔,你看着营养不良,又瘦不拉几的,吃得消吗?张志的需求量可是很大的。”   齐瑞的脸色发白。   几个同事看看摇摇晃晃的齐瑞,眼神恐怖的张志,简单漂亮的陌生少年,明白了什么,表情都很厌恶。   原来新来的两个同事全是同性恋,真恶心。   张志深呼吸,看来要换公司了,他愧疚的扫一眼齐瑞。   齐瑞的半边脸上有手掌印,他有所察觉,就对张志回了个“没关系”的眼神。   性格使然,齐瑞不会在大街上失控,他甚至不想多待。   这短暂的一两秒,被程明天抓到了,他欲要再出言讽刺。   见状,张志揪住程明天的衣领,大力拽到一边。   “说吧,找我干什么?”   程明天抓着张志的手,“我很想你,你想我吗?”   他从来没用轻柔的语气面对张志,也没说过这种暧昧的话。   这是第一次。   张志死死盯着少年,半响说,“程明天,你还是没有长大。”   程明天的脸色难看,长大长大,去他妈的长大,为什么一个个的都那么说,你们有为我想过吗?   我根本不想长大,长大太痛苦,太绝望了。   “张志,你陪我长大,好不好?”   张志无动于衷。   曾经他是这么想的,少年不懂事,长大了就好,所以他等着。   后来他才发现,少年不会长大了,因为对方拒绝变的成熟。   没有从男人那里得到想要的反应,程明天的指尖发抖,他咬唇,眼眸湿润,“张志,我们重新开始吧。”   张志把少年的手扳开,平静的说,“重新开始?你搞错了吧,我们就没开始过。”   “明天,我不管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都给不了你。”   程明天的脸扭曲了一下,垂着眼皮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张志淡淡的说,“够了。”   他捏住少年的下巴,“你撒谎的时候,从来不会直视我。”   程明天的身子僵了僵。   张志说,“你家里发生那些事,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程明天拽张志的手,被挥开了,他什么时候被这么对待过,当下就丟掉伪装,暴露出真面目。   “那位的年纪比你大多了,病怏怏的,你也不怕把人搞死?”   张志连解释都不想给,这个少年让他陌生。   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转身离开。   程明天冲男人的背影喊,“张志,你要是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冲到马路上,让车撞死!”   张志的身形顿了顿,脚步不停,“你随便。”   他跟齐瑞道歉,就拦下出租车,跟对方一起上车走了。   程明天像个神经病一样,站在原地又哭又笑。   这些天再怎么难熬,他都撑过来了,心里想着,还有张志。   只要张志出现,他就有百分百的自信,能够让对方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   有张志,可以帮他还债,这样他就不会是一个人了。   程明天喃喃自语,“没了,什么都没了。”   可他还是不想死。   为什么会这样,程明天无数次的问自己,他知道答案,就是不想去承认,这是自食其果餐厅里,陈又收回视线,继续吃牛排。   常钦什么都没点,就喝白开水。   陈又边吃边说,“你相信世上有报应吗?”   常钦说,“不信。”   陈又差点呛到,“为什么?”   常钦放下杯子,后仰着靠在椅背上,双手的指缝交叉,他沉默几瞬息。   “不为什么。”   “……”   这回答,相当任性,陈又无话可说。   俩人没回m市,就在这边的某个酒店订了个房间。   外面比不上家里,不卫生,他们也没泡澡,就简单的冲洗了一下。   陈又说要给常钦吹头发,“坐下。”   用的是训小狗的口吻。   常钦坐椅子上,“真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陈又已经按了吹风机的开关,“平时都是你给我弄,我也想对你好。”   常钦的眼皮猝然一撩。   陈又学着男人,揉揉他的头发,“要乖,嗯?”   常钦的面色漆黑。   吹头发是个不用脑的活,陈又几分钟就把事情搞完了。   他把男人的短发抓起来,“晚上我看到程明天了,听说家里挺惨的,是你干的吧?。”   常钦淡淡的说,“我就是一开餐厅的,没那能耐。”   陈又说,“真谦虚。”   常钦笑了笑,“还好。”   陈又无语,他给他家不要脸的男人按着头皮,以前没少给老爸这么按,非常熟练。   老爸每次都说,女儿是小棉袄,儿子是军大衣,更厚实,更暖和。   陈又乐的不行,说老爸是想要女儿要不着。   从回忆里出来,陈又酝酿酝酿情绪,“那次我差点出事,是程明天做的,我已经猜到了。”   常钦阖着眼皮,不否认,也不承认。   “我想不通,程明天怎么进来的啊,还有那几个人,他们难不成能变小?”陈又嘀咕,“你不奇怪吗?”   常钦说,“想不通就不要想,你本来就笨,别再傻了。”   陈又,“……”   他凑到前面,“说真的,马上就要过年了,小偷很多,我觉得别墅不安全。”   常钦睁开眼睛,“别担心。”   陈又心说,我不担心不行啊,周围没个邻居,那么大的房子,就我跟你,出个事,喊破喉咙都没人救。   “要不我们搬家吧?换个地方住。”   常钦说,“好。”   陈又咧嘴,在男人的鼻尖上咬一口,他突然睁大眼睛,“常,常钦,我好像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数字。”   常钦面色如常,不见丝毫变化,“人的眼睛里怎么会有数字?”   他笑出声,“是你眼花了吧。”   陈又刚想说也是,就又看到了,嗖的一闪而过。   这次还能是眼花吗?   陈又的呼吸停了一拍,变的急促,他捧着男人的脸。   常钦后仰,“干嘛?”   陈又惊慌的喊道,“别动!”   常钦索性不动,让青年凑到自己眼皮底下看,手还搂着他的腰,防止他摔了。   很快,陈又的眼睛就变成了斗鸡眼。   常钦无奈,“别看了。”   陈又揉揉眼睛,把两个眼珠子转回原处,是他眼花了,希望是,必须是。   睡前,陈又还是不放心,贴到常钦脸上看,手扒着他的眼皮,往上翻。   常钦由着青年折腾。   陈又认真的问他男人,“眼睛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头呢?疼吗?”   “没有,我没事。”常钦把人抓到怀里,“别胡思乱想,睡吧。”   陈又哪儿睡得着啊,他抱着常钦,闻着喜欢的味道,呼叫系统,还没说事呢,就被一个“叮”声给阻止了。   系统的大姨爹似乎走了,心情很好,确切来说,是好的要唱起来了。   “上面刚刚搞出了一个新功能,正在全面杀毒,数据应该很快就能恢复。”   陈又说,“我已经不相信你们了。”   系统说,“看结果吧。”   “你还记得自己的目标吗?”   陈又觉得系统很怪,他说,“回家啊,我记得。”   系统说,“很好,加油吧。”   陈又叫住它,“你说,一个人的眼睛里会出现数字吗?”   系统说会,“科幻电影里有。”   陈又,“……晚安。”   迷迷糊糊的,陈又好像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耳边,用承诺的语气说,“我会与你同行。”   第二天,常钦带陈又回m市,简单收拾了衣物,往吴五务那里去了。 第160章 我是一只死鸟(16)   车子上高速,陈又就感觉身旁开车的男人不太对劲,具体又说不上来是哪个地方,他有个习惯,一旦有个事想不通,越着急,腿抖的就越快。   这是很不好的习惯。   陈又不停的抖着腿,他拿出手机,戳开快报刷,指望能分散一下注意力。   快报上的分类都在第一排,陈又最先看的是本市的新闻,要过年了嘛,抢劫的案件多了,有做标记蹲点,摸准房主的出行情况,等时机入室抢劫的,也有的是尾随独行的女性,实施暴力行为。   现在很可怕的是,不光是独行的女性不安全,男性也加入那个受害的行列。   陈又看着一则新闻,说是昨晚十一点多,xxx路上发生一起性质恶劣的群攻事件,一名三十岁出头的男子在小区外面的十米外被几个男的强行拖走。   好在悲剧没有发生,一个二十多岁的男的冲上去跟那几人扭打,动静很大,路过的行人听到惨叫声,就立刻报了警。   警方也是可爱,既然操心受害者的照片曝光,会给对方造成一些影响,那就不要搞出来嘛,回回都是这样,搞出来了,也不好好打码,熟悉的人还是能认的出来。   陈又一眼就认出受害者就是懦弱爱哭的大叔齐瑞,见义勇为的大好青年是张志。   后面还有张照片,有着最萌身高差的张志把外套搭在齐瑞身上,俩人明明是普通的同事关系,也没有做别的举动,但是却有种温馨且暧昧的错觉,能让腐女们尖叫捧脸。   谁干的啊?这手法熟悉。   陈又想到了一种可能,他扯着嘴角啧啧,助攻少年程明天上线了,智障的宝座要交出来了。   常钦转着方向盘,“看什么,这么高兴?”   陈又简单把新闻描述给男人听,“还好有张志,不然齐瑞就要惨了。”   常钦问道,“那都是谁?”   陈又翻白眼,这人对别的人和事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他昨晚睡前才说过,就给忘得一干二净,“不重要的人。”   常钦说,“那就别管。”   专注热爱八卦亿万年的陈又同学,“噢。”   刷了会儿快报,他的腿不抖了,头不疼了,人也不迷糊了,现在安静如鸡,想睡觉了。   就在陈又的上下眼皮就要亲嘴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响起一个机械音“叮”,他一个激灵,如同被电击了一下,瞬间清醒,在心里问系统,“怎么了怎么了?”   系统说,“现在数据已经在局部恢复,需要你的帮助。”   陈又惊到了,“需要我的帮助?不会吧,你们已经这么惨了?我可是个智障哎,不怕传染给你们?”   系统,“……”   陈又不逗它玩了,“说吧,我能帮上什么忙?”   系统说,“照着念,再盖上一个灵魂章。”   陈又刚想问灵魂章是什么鬼,把灵魂剥离出来,再去盖章?他的脑子里就出现一段文字,内容是宣示的形式。   【我是陈又,我的唯一目标就是回家,绝不会对任务世界的任何人产生感情,一切都是演戏,只是为了完成任务。】系统催促,“快点。”   陈又看完最后一个字,整个人都很糟糕,感觉自己是个被逼着要背叛丈夫的小妻子,“我不念!”   系统说,“不想回家?”   陈又说,“我要回家,但是我不想念这玩意儿。”   他很烦躁,“再说了,我念这玩意儿,跟数据修复有半分钱的关系吗?”   系统说有,“每个宿主都要签一份,累计的信念值会记录成数据网,用来攻克病毒。”   陈又呵呵,“扯蛋呢,真当我是智障啊?老四,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给我挖的什么坑,这么跟你说吧,除非你把其他宿主带到我面前,我亲自确认,不然我是不会信的。”   系统说,“不过就是让你宣个示,盖个章,你男人又不知道,你有什么好激动的,至于那么大的反应?”   陈又说,“你只是一台机器,一个发布任务的系统,能懂什么?我这么做,就是一种背叛,我男人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不会原谅自己。”   系统,“呵。”   陈又也呵,“笑屁啊,这事免谈,不说了!”   系统隐身,又出来,“陈又。”   陈又一愣,这好像是他的记忆里,系统第一次叫他的全名,初次交流那会儿叫的是陈先生,后来不是直接省略,就是蠢货,智障。   他定定神问,“干干嘛?”   系统说,“我对你很失望。”   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一路走到现在,风里来雨里去雪里滚,前面几个世界走的都磕磕碰碰,最近的两个世界相对来说比较轻松些,不管怎么说,任务都顺利完成了不是么?   失望个鸟啊,还用一种老父亲对着不孝儿子的口吻。   系统说,“当初我跟你说过,很多宿主都感情用事,深陷其中,错把任务世界当成现实世界,现在的你,和他们没区别。”   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陈又很烦,他默了会儿说,“老四,我也不想的,可是我喜欢上了,我能怎么办?”   系统说,“是我对你的期望太高。”   “我器重你,栽培你,以为你会成为最优秀的宿主,我没想到,其他宿主都能做到的信念,你却选择逃避。”   陈又有点难过,也委屈,干嘛呢这是,话题这么沉重,那个宣示更是恶心,还跟老子玩激将法,脑子里闪过什么,他咒骂,“卧槽,你不会是想搞我男人吧?老四,那狗屁宣示,到底是什么名堂?”   系统只说,“祷告吧。”   陈又急急忙忙道,“喂,别走,老四你回来,特么的,把话说清楚啊!”   系统不在线,提示忙碌中。   陈又气的不行,他抓抓脸,扭过头看他家男人,那个宣示的事,对方真的不知道吗?总觉得刚才那短暂的时间,自己站在生死门面前,选择了生。   车里的气氛好怪,像是有个锅炉倒扣上来,一大堆的火球掉进来,毫无防备的就被火球埋住,浑身上下都被烧的噼里啪啦作响。   热,热死了。   陈又喘口气,还是觉得闷热,男人分明在目不斜视的开着车,面无表情,他却觉得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正在搞他,往死里搞。   前面不远就是休息站,常钦把车开进去,停在一个比较偏的位置,“下车,到后面去。”   陈又懵逼,“啊?”   常钦弄掉安全带,他打开车门去另一边,把车里的青年拉出来,推进后座,自己也弯下腰背进去,车门再一关。   后座的空间要大很多,手脚都放的开,适合打打牌,吃吃东西,打打炮。   陈又晕晕乎乎的,手抓着男人的短发,指尖抠进去,“早上不是刚……”   他的话声被男人炙热的气息吞没。   常钦不答,只是单手托住陈又的后脑勺,往自己唇上压,炽烈又疯狂,用行动给出一个“我想要你,现在就要”的回应。   陈又阅尽千帆,在他家男人面前,也是个小朋友,对方一认真起来,他就完全招架不住,全靠耳边沙哑的声音支配着自己的大脑。   尽管这里偏,也还是有人经过,抽根烟啊静一静,不过没人会趴到车玻璃上看,即便是看了,也什么也看不到,不会晓得里面的两个男的正在打架。   身材纤瘦的那个被打趴下了,头发被骨节分明的大手抓着,脖子后仰,嘴里不断发出求饶的声音,精壮高大的那个占据上方,浑身肌肉贲张,充满强大的力量,他半垂的眼眸微抬,那里面有什么金色的东西以可怕的速度闪过,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里的打斗停止,你死我活的两个人打完了,对视一眼,空气里滋滋滋冒着烟。   陈又被打的奄奄一息。   又怎么了这是,突然吃了兴奋剂似的,男人搞他的时候,非常恐怖,像是要把他的灵魂从这副身体里搞出来。   不但如此,还一直面带微笑,你想想,你男人一边搞你,一边笑,不觉得很渗人?反正陈又是吓到了,所以他抱紧自己男人,说能不笑吗?   他男人怎么回的呢,弯着唇角说不能,心里高兴,完了就在他耳边笑,说他很乖。   陈又翘着一条腿,吹吹风,主要是想晾一晾,散个味儿。   常钦下车,“跟我去休息站。”   陈又甩甩汗湿的头发,“我已经尿完了。”   对,没错,他尿裤子了,身上这条是刚换的,他男人特别体贴,给他买了很多条裤子,这次出门,光是裤子就带了大几十条,对方还说先带一点点,到了地方再给他买一些。   呵呵呵,他没话说,想打人。   常钦把旁边的大衣往陈又身上一盖,修长的手指快速动着,给他扣上扣子,“去吃饭。”   陈又还真饿了,他来了精神,抓着车门跳下来,被立在车旁的男人抱住了,他弄开腰上的手,咳咳道,“外面呢,好多人的。”   常钦皱眉,“跟我在一起,丢人?”   陈又整理着大衣的衣领,“哪能啊,还不是因为你太帅,走哪儿都吸粉,我怕被唾沫星子喷死。”   他刚说完,一只手就伸过来,握住他的手,指缝交叉,十指相扣。   疯了疯了疯了。   陈又被牵着往休息站走,他低着头,不敢看周围人投过来的异样眼神,昨天在古镇,穿同款衣裤,就够刺激的了,好家伙,今天直接来了个更狠的。   “你下车的时候,脑子被车门挤了?”   常钦停下脚步,捏住陈又的下巴,在他唇上亲亲。   陈又的脑袋当机一秒,万千只鸟雀从远方飞来,叽叽喳喳的乱叫,他什么也听不见,只觉得有一股热血冲到脸上,现在他的脸肯定超级红,问猴子借了屁股贴上去了。   怎么了这是,男人一副不管全世界,只想跟他在一起的态度很强烈,他的心跳的好快,往嗓子眼蹦。   一不留神就在休息站出柜了。   常钦不顾周围的骚动,把人摁在怀里,“我很开心,陈又,谢谢。”   陈又一头雾水,为什么要跟他说谢谢?下一刻,他就听到男人说,“谢谢你喜欢我。”   吃饭的时候,陈又的脸还是红的,心跳的还是很快,他拿勺子舀了饭菜塞嘴里,边吃边偷瞄对面的男人,反常,太反常了。   常钦把胡萝卜挑给陈又,“我不喜欢吃这个,你喜欢吃,你看,我们有多适合。”   陈又嗯了声,没错,他超喜欢吃肉,男人不喜欢吃,不会出现一盘肉不够吃的场面,要知道现在一盘花生米都能让一对小情侣吵架,分手,老死不相往来。   常钦凝视着青年,叫他的名字,“陈又,只要你喜欢着我,一直不放弃,我就能找到你,无论你去了哪里,哪怕是地狱。”   陈又听的心里很不安,“常钦,你有事瞒着我。”   常钦说有,“我不能说。”   陈又哦了声,那跟他一样,他也有关于任务的事,不能跟这个人说,回去就好了,“你刚才说的,无论我去了哪里,你都能找到我,这是真的吗?我要是相信了,你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常钦说,“不反悔。”   他伸出手,去揉揉青年额前的头发,“我希望你相信我,只相信我。”   陈又抽抽嘴,真霸道,“那不行,我有老爸呢,我要听他的话,我是个孝顺的儿子。”   常钦的面部一蹦,神情不好看。   陈又翻白眼,哥哥哎,你真行,连我爸的醋都吃,等你跟我去了现实世界,看我跟宿舍那三宝嘻嘻哈哈,跟游戏里的小徒弟玩耍,那你能喝醋喝死。   “醋喝多了,会不会消化不良?”   常钦继续吃饭,“消化不良不一定,但是会引起其他症状。”   陈又立刻紧张的问,“什么症状?”   常钦挑挑眉毛,他微笑着说,“譬如会控制不住自己,要做爱,没日没夜的做爱。”   我了个大槽,真够可以的,简直丧心病狂,陈又的屁股条件反射的剧痛,没法一起愉快的玩耍,真的。   常钦的语气十分温和,“吃饭啊,老婆,你抖什么?”   陈又撇撇嘴,一口咬掉大半个牛肉丸子,味道不错,休息站的伙食竟然这么好了,这个灵异120区各种不同寻常,他这么想着,就看到隔壁桌几个男女在有说有笑,不知道聊的什么。   边上的一男一女很年轻,都戴着黑色的情侣毛线帽,是一对夫妻,他们突然发生激烈的争吵,有几个词是你爸你妈,我爸我妈,礼金,好像是因为结婚的事而引发的,两个家庭之间的矛盾。   女的一把推开男的,“你去死吧!”   男的怒气冲冲的甩开胳膊腿往门外走,意外就发生了,他迈开的步子很大,又没注意脚下,滑了一跤,整个人往后仰,后脑勺撞上桌角,开了血花。   女的满脸呆滞,好一会儿,她大叫着扑上去,抱着口吐鲜血的男人哭喊。   周围有人说话,有人大笑,吃吃喝喝,走走动动的,脚步不停的从那两个人身上穿过去。   陈又的眼皮一跳,他问常钦这是哪个休息站,知道了以后就拿出手机搜,看到了十年前的一个新闻,男女主人公就是地上的那两个人。   原来那个男的被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死亡,女的觉得就是自己那句话,才害了男的,她在第二天就跳楼自杀了。   俩人很相爱的,本来是要在年初八结婚,就因为礼金的事没谈好,两个地方的人,风俗不同,女方那边说家家户户嫁女儿的礼金都差不多,只能高不能低,嫌男方给的礼金少了,不够面儿,会被亲戚笑话。   男方那边没那个说法,说该给的都给了,房子也买了,亲家还得寸进尺,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他们说不是钱的问题,是不能接受亲家的态度。   结果就苦了夹在中间的两个孩子,导致喜事变丧事,两家人都后悔不已。   当时这个休息站还冷清了一段时间,毕竟发生血腥事件了嘛,开长途车走高速本来就不安全,大家不想沾到什么脏东西,晦气也最好不要。   陈又唉声叹气,同时也有点担心,老爸不知道他是个基佬,从他过了十八岁生日以后,就无孔不入的给他灌输想抱孙子孙女的思想。   要是哪个亲戚家添小孩了,更是不得了,老爸去送个红包吃过饭回来,就死皮赖脸的在陈又房里杵着,说小孩怎么怎么可爱,手好小,脚丫子也好小,都没有大人的一根手指头长,真的假的都说一通,完了就抹把脸,沧桑的不行,“又又啊,你在学校看到满意的女同学,一定要把人追到手,带回家给爸看看。”   老爸耍了把沧桑,还会照例拍拍陈又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出家规第一条,“记住,先成家,再立业。”   陈又不敢想,他跟老爸说“爸,我是基佬,又称同性恋”的时候,会是什么个情形,大概就八个字——鸡飞狗跳,血溅当场。   路好难走,希望他男人能跟他一起回家,真打起来了,起码是二对一,老爸年轻时候玩散打的,他一个人真的承受不住。   哎,陈又可以肯定,老爸想要的孙子孙女不会有了,抱养一个都不可能。   他家男人小气吧啦的,顶多能容忍小猫小狗在他身边转悠,绝对是容不下小孩的,他也不行,不想有个人跟自己分享他男人。   变态也会传染。   陈又再去看,那一对男女又开始上演争吵了,等会儿就再次开花,他抽抽嘴,“走吧,我们换个地儿吃。”   什么也没问,常钦起身,带陈又离开。   俩人吃了东西,上车前去了趟厕所,男厕的情况跟女厕是一天一地,女厕那边排着队,男厕这边人烟稀少,进去以后一览无遗。   陈又站在小便池前,准备撒尿,常钦让他去隔间。   撒个尿去什么隔间啊?还不是常钦激动了,想在里面搞事情。   厕所嘛,味儿肯定好不了,一直在鼻端飘着,散不去,陈又很小声的说,“我屁股还疼着呢。”   常钦说,“想什么呢,我只是让你进来撒尿。”   陈又瞥一眼他男人,再瞥一眼,“这是我年前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常钦,“……”   陈又不跟男人哆嗦,对着马桶稀里哗啦,他的头顶响着粗重的呼吸声,得,动物园里的老虎跑出来了,要吃人。   常钦低着声音,“蹲到马桶上去。”   陈又瞪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不要脸,“坏了怎么办?”   常钦的眸色暗沉,喉头滚动了一下,“不会坏。”   按按马桶,确定牢固程度,陈又慢慢蹲上去,这样从外面看,两边看,都只能看到一双鞋。   厕所的脚步声隔一会儿就有,冲水声,谈话声,没人注意到最里面一直关着门的隔间,毕竟来休息站就是休息休息,没时间逗留。   隔间的门打开,陈又从里面出来,在水池那里捧一把水漱漱口,他扭过头,拿湿漉漉的眼睛瞪着男人,“不公平!”   常钦的姿态慵懒性感,“嗯?”   陈又很不爽,平时他跟这个男人互相喂食的时候,差别不是一般的大,他一脸被全世界抛弃的委屈样儿,说自己每次都不到一分钟,“你呢,你每次都要很长时间。”   常钦耸肩,轻笑出声,“那是你的个人问题,我无能为力。”   “……”   陈又气的磨牙,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   到了地方,车停下来,陈又跟着常钦进去,有管家领路,带他们去东边一处园子。   陈又边走边看,有一种穿越时空,从现代来到古代的感觉,小桥流水,竹林花园,来回走动,穿着长衫的佣人,包括古色古香的建筑,没有一样不是充满着奇特的韵味。   管家停在园子半圆的石门前,“常先生,里面已经打扫过了,需要什么可以跟我说。”   常钦昂首,让人把行李弄进去,他带陈又去卧室,“你洗个澡睡一觉,晚点会见到我的一个朋友。”   陈又问道,“是上次你说的那一个吗?”   常钦,“嗯。”   陈又看着周围的摆设,床榻,绣着鸳鸯鸟的被子,红木家具,屏风,卧槽,真不是来古代了?他掐一下大腿,奇怪的嘀嘀咕咕,“不疼哎,难道我是在做梦?”   常钦的额角微抽,“老婆,你掐的是我。”   陈又一看,自己的手还掐着男人大腿一块肉呢,他干笑,“哈哈哈哈哈,我说怎么不疼呢。”   常钦扶额,“我怎么会看上这么个……”   陈又的耳朵很尖,“什么?”   常钦说,“可爱的人。”   陈又哼了声,脱了外套往浴室方向走,中气十足的给他男人下命令,“给我拿衣服,毛巾,沐浴露,洗发精,还有个搓澡的球球,我要去洗澡了。”   常钦看着青年瘦高的背影,“无法无天了。”   他单手握拳,抵着额头笑笑,罢了,蠢就蠢着吧,他看紧点,只要不被人拐跑了就好。   洗了一个澡,陈又神清气爽的睡大觉,他做梦了,是这几天天天都会做的梦,梦里还是那个很帅的凤眼男人,对方站在同一个位置,不说话,也不哭不笑,就是一张冷的掉渣,痣长的非常好看的脸。   有的人天生不爱笑,就像陈又在现实世界不会哭似的,他是这么理解的,因为梦里那个男人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在期待着什么,诉说着什么,命令着什么。   陈又一觉睡到天黑,他伸了个懒腰,一个鲤鱼打挺,“常钦?”   没回应。   陈又刚要再喊一遍,门就从外面推开了,常钦站在门口,“穿上衣服跟我出去。”   “我们大包小包的过来住,你那个朋友不会反感吗?”   陈又翻着高领毛衣,“还有个事,这里搞的特别像古代,我进来的时候都感觉很不真实,你朋友是不是对古代的东西很喜欢啊?”   常钦双手插兜,“回答你第一个问题,他不会反感,第二个问题,他不喜欢,是习惯。”   习惯?陈又琢磨琢磨这个词,猜到了一种可能,这里的主人是个演员,演了一出古代的电视剧,彻底深陷进去了,这么一想,就合理多了。   见着人,陈又被自己的猜想打脸,他来这个世界有关注娱乐上的新闻,面前一身湛蓝色长衫,模样俊秀的男人很面生,他敢肯定,对方不是演员。   看这穿着,这一举一动,活脱脱就是古代的少爷,还是大家族出来的那一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白白的,细细的,很漂亮。   陈又直勾勾的盯着人看。   常钦的面色阴沉,把他老婆拽到身边,对吴无务说,“吃饭吧。”   吴无务抬手,让下人上菜。   陈又坐下来后,还是会偷偷去瞟两眼,他也在古代待过,接触过很多少爷公子,比如人胡少爷,但是跟面前这位比起来,都显得粗俗多了。   这位帅哥骨子里都透着一种高雅。   吴无务说话了,嗓音轻柔,“这清蒸的是鲈鱼,刺不多,尝尝。”   陈又跟他的目光对上,脸一红,真好看,还很亲切,跟边上那位不是一种类型,“好,好的吴先生。”   尝一口鱼肉,陈又抿抿嘴上的汤汁,味道鲜美,鱼肉的口感也非常棒,他一口一个吴先生,说这鱼蒸的火候很到位。   吴无务掩嘴轻咳,憋着笑。   边上的常钦压着唇角,青筋都蹦出来了。   察觉自己男人在放黑气,陈又在桌子底下的脚踢踢他,干嘛呢这是,礼貌一点,别吓人。   常钦侧头问,“鱼好吃吗?”   陈又说好吃啊,说完就去看吴无务,笑的眼睛都弯起来了,“吴先生,明天能不能让我见见你的橱子,我想讨教一下。”   他控制着音量,对自家特爱吃醋的男人说,“你不喜欢吃肉,鱼可以吃一点的,等我学会了给你做。”   吴无务没有错过常钦听到那句话时,满脸的温柔和愉悦,他对陈又笑笑,“好啊,没问题。”   那句话说的还真不错,一物降一物,再能耐,也能在特定的人面前露出孩子气的一幕。   提前通过电话,吴无务也见过陈又,所以并没有露出什么好奇的表情,他感兴趣的是,对方跟常钦的相处,好玩。   尤其是常钦吃瘪的时候,恐怕也只有陈又能做到。   一顿饭在还算轻松的氛围下吃完,常钦去接电话,吴无务陪陈又喝茶聊天。   陈又看看桌上的糕点,想起春花做的,一样的精致,拿在手里,都不忍心吃下去,不对,是春天还是秋天来着,哎,他的记忆混乱的一逼。   噢,想起来了,是桃子,春桃。   陈又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块吃,软糯香甜,“吴先生,你这里的房屋很像是古代。”   “吴某……”   吴无务的话锋一转,很自然,一点都不生硬,“只是对古代的一些建筑设计有一点研究,觉得那时候的人想法跟现代人大不相同,研究的越深入,就越着迷,这才有了现在的房屋。”   陈又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懂,这就跟他玩游戏的时候,研究某个装备一样,也非常着迷,恨不得靠意念从商城偷拿出来,丢进自己的背包里。   吴无务支着头,“一定很辛苦吧?”   陈又没听明白,他犹豫了一下就问,“吴先生在跟我说话?”   吴无务轻笑,“你真有意思。”   不,你比我更有意思,真的,陈又选择一招万能的功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吴无务说,“有困难不要退缩,遇到挫折不要气馁,只要坚持下去,朝着一个方向奔跑,一个目标奋斗,就一定会到达终点,迎来最后的胜利。”   他停顿了一下,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站在终点了,千万不要往回看,而是要继续往前走,否则只要往回看一眼,就不可能不去留恋,没法再往前走。”   陈又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嘴的鸡汤。   脑洞大,就是没办法,他的脑洞大开,姓吴,又说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话,吴不会是5的谐音吧?444的同事555?   陈又脱口而出,“吴先生,你知道444吗?”   吴无务摆出疑惑的神色,“444?那是什么?三个数字是某个建筑物的标志?”   陈又有点失望,原来不是啊,他摇头,说没什么,就是随口一问,还建筑物的标志呢,想象力也够可以的。   吴无务说,“常钦是真的喜欢你。”   陈又心说,我也是真的喜欢他啊,金子一样的真。   没有继续那个话题,吴无务问,“糕点好吃吗?你左手边那盘不怎么甜,吃着不会觉得腻。”   陈又拿了一块试,确实不是很甜,也不腻,就是吃着掉碎渣,不好收拾,他的眼珠子转动,打量着大厅,觉得这里什么东西都很讲究,盘子啊,花瓶啊,一桌一椅这些东西都像是从某个朝代直接拿出来的。   这错觉来的很诡异。   吴无务看着青年,明明是在探究,却并不会引起反感,“我以前是个目标坚定的人,一度以为没有什么事可以动摇我的决心,可是,我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   陈又听着,他不好出声打断,就静静的等着下文。   恰在这时,外面传来管家和下人们的声音,毕恭毕敬的喊着什么老爷。   吴无务的脸上浮现一抹柔情,他放下茶杯起身,对陈又说,“失陪一下。”   望着长衫帅哥走出大厅,陈又把手上的糕点吃完,常钦还没回来,他懒的出去,人生地不熟的,黑灯瞎火,自己又是个路痴,还是不要添麻烦了,就在这里等着吧。   喝完一杯茶,陈又打哈欠,在心里呼叫系统,说刚才遇到了个怪人,谈吐很像是古代人,“我只知道他姓吴,不知道叫什么,要不我找个下人问问?”   系统不吱声。   陈又说,“差不多行啦,还要跟我怄气怄到什么时候啊,那破宣示的事,我不也没跟你较真么?”   系统说,“我是为你好,遵守规则,完成任务回家,这才是你要做的。”   陈又说,“我这不在做着吗?”   “现在我的记忆虽然混乱,但没有被清零,我记得每个世界的任务目标都是我男人,这完全不影响我在搞定任务的同时,跟他搞基,老四,不要总是把我当白痴。”   不等系统回复,陈又就说,“数据修复好了告诉我一声。”   系统丢了个自动回复,“祷告吧。”   陈又趴在桌上,吹着糕点的碎渣渣玩耍,他听到脚步声,从门口过来,就知道是自己男人,“你去接个电话,怎么去了这么久?”   常钦二话不说就把陈又拉起来,搂到怀里用两只手圈着,他微微低头,脸埋在对方温暖的脖颈里面。   陈又觉得靠在肩膀上的脑袋好沉,越来越沉,“站好了,别撒娇。”   常钦的手臂收紧,把人往怀里禁锢,“老婆。”   陈又一愣,“嗯。”   常钦的嗓音低哑,唇贴着陈又的耳朵,“我们回房间做爱吧。”   以为能再喝一碗鸡汤的陈又,“……”   老师常教导,不管是做什么事,都要集中注意力,不要三心二意,不然就会一事无成,陈又铭记在心,所以他一心一意跟常钦搞事情,忘了问吴先生叫什么,也忘了问那个老爷是不是对方相好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机会摆在眼前,不去珍惜,就会错过。   陈又被搞了又搞,天亮后,他站在床头,忧伤的抖抖鸟毛,一不留神就做回大黑鸟,想说却说不出来的心情,没法说,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男人还在睡着,陈又飞到他身上,左右两只鸟爪子齐开弓,啪啪的拍他,醒醒,“大大!”   常钦一摸,不是细腻光滑的皮肤,是毛茸茸的鸟毛,醒了。   一人一鸟四目相视。   陈又一屁股蹲到男人的胳膊上,无语凝噎。   常钦摸摸黑鸟的鸟毛,在它的额头亲一口,还抱到怀里,拿大手使劲揉揉,“不准乱飞,很快就能变回来的。”   陈又所剩无几的鸟毛被揉的乱七八糟,又掉了好几把,简直心酸。   不知道是不是常钦早早就打过招呼,陈又发现他没跟常钦一起从园子里出来,吴无务并不感到奇怪,连管家下人都没有窃窃私语,职业素养真高。   上午,陈又就飞出这片房屋,到附近玩耍去了。   附近有个村庄,陈又在上空飞过,看到几个孩子在打雪战,他就飞到一处树梢上停下来。   有个小孩用手指着,“你们快看啊,树上有只黑色的鸟!”   其他小孩也跟着看,嘴里发出哇的声音。   陈死鸟彻底石化。   不多时,村里的人都闻声过来了,说是乌鸦,不吉利,然后就捡石头去砸,嚷嚷着把乌鸦打死。   陈又被打到了好几下,他吓的屁滚尿流。   一个村子的人都要死,应该是天灾,泥石流?看周围的环境不太可能,那就是……要地震了? 第161章 我是一只死鸟(17)   陈又逆风飞回去,鸟毛掉了一路,树上,地上,河里,屋顶,一处不落,他飞到常钦面前时,就头顶还剩一戳毛,身上已经全部掉光。   那种没穿衣服的感觉,好害羞。   陈又快速飞到床上,用鸟爪子抓起被子一角,整个鸟身都躲进去,他冲男人喊,要地震了,“大大大大!”   常钦去掀被子,看到黑鸟身上的几处淤青,面色猝然变的阴寒,“怎么弄的?”   这不重要,真的,就是被石头子砸了几下,陈又慌张地重复那一句,“大大大大!”   常钦的眉头拧紧,却只在乎一个人,一件事,“谁弄的?”   陈又不说,说了他也听不懂。   常钦端着笔电过来,“写给我看。”   陈又无语,他男人固执起来,简直无理取闹,也很可怕。   常钦把笔电对着黑鸟,握住他的两只鸟爪子,强行放到键盘上,“写。”   陈又的小眼睛一翻,拿鸟爪子戳着键盘,戳出一行字:要地震了。   常钦丝毫不在意,好像死多少人,死了哪些人,都无所谓,对他来说,全世界可以毁灭,只要他的爱人安然无恙,“我让你写,身上的伤是谁弄。”   陈又瞪着自己男人,跟我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就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呢?你个没心的家伙!   从黑鸟的眼睛里看出点东西,常钦森冷可怖的面部顿时柔和,唇角一勾,笑了起来,“我老婆真聪明,知道我没心。”   他摸摸黑鸟的小脑袋,“我有你就行了。”   是人都有心,除非你不是心,陈又扇着光秃秃的翅膀,都顾不上羞耻心了,一个劲的问男人怎么办,“大大大?”   常钦没问陈又是怎么知道要地震的,他并不关心,只是淡淡道,“人各有命。”   那四个字真是无情,陈又一屁股跌坐在男人的手臂上,头顶的一撮鸟毛跟着晃晃,他沉沉的叹口气,哎。   天灾很可怕的,每次都会带走许多条生命。   陈又的记忆里,发生过一次比较大的地震,那年他还很小,可以被老爸放在肩膀上,背着四处玩耍,无忧无虑的年纪,地震发生的时候,是在夜里,早已搬到别的城市居住的他家并没有受到多大的震动,只是茶几上的水杯晃了晃,倒在一边,水洒了出来。   当时陈又起来撒尿,老爸陪着他,父子俩听到水杯倒下来的声音,还都没缓过来,就感觉脚下的地板震了一下,只是一霎那间的事,之后就风平浪静。   而有些地方就很惨烈,直接被死神光顾,大手残忍地一挥,房屋瞬间倒塌,住在里面的人全都是在睡梦中被带离阳间,塞进地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那场地震中伤亡的人数令人心惊,陈又的舅舅一家和二伯一家无一幸免。   思绪回笼,陈又的心情没法说,知道要发生灾难,却什么也做不了,他突然有一种感觉,这个灵异120区其实就是在锻炼他,让他看着别人死,从难以接受到麻木。   常钦让陈又趴着,给他身上的几处淤青上药。   陈又照做,歪着个脑袋看男人,“我现在一不小心就成秃毛鸟了,是不是有点丑啊?”   “不是。”常钦拿棉球沾了碘伏,涂抹到黑鸟的淤青上面,“是非常丑。”   真不需要这么诚实的,善意的谎言我也能接受,陈又抽抽鸟嘴,他以前炖过鸟肉,有亲手把死鸟塞装了热水的桶里压压,把鸟毛一根根的搞干净,所以他知道没有毛的鸟是什么样子,有的偏乌,有的偏肉色,反正都不好看。   常钦说道,“我习惯了。”   做过丑逼的陈又伸出一只鸟爪子,抓了男人一下,怕给抓破,就没用多大的力道,纯粹是玩闹。   常钦发现黑鸟的翅膀里侧有一处都出血了,他的眉间涌出煞气,嗓音低冽,“我叫你在家里待着,你为什么不听话?”   陈又吓一跳,无聊嘛。   常钦阖了阖眼皮,单手按住黑鸟,“忍着点。”   翅膀出血的伤口传来刺痛,陈又忍着,他在心里呼叫系统,“老四,一个村子的人都看到我了,他们全活不成,是地震吧?”   系统说,“嗯。”   陈又立马就问,“什么时候?今晚?还是明天?”   系统说,“不知道。”   “……”陈又忧伤的问道,“要地震了,那我能做些什么吗?”   系统说,“祷告。”   陈又生气了,“都这时候了,能不能给我点实际的东西?祷告祷告,回回都跟我说这句话,老四,现在的情况很危急你知不知道,数据没修复好,我的任务进度不清楚,很有可能我就要在地震中死掉了。”   他呜咽,“我记得你跟我讲过,任务不能失败一次,否则我就会被带出任务世界,前功尽弃,回不了家,成为孤魂野鬼。”   大世界套着小世界,小世界套着更小的世界,鬼都不知道他会飘荡到哪儿去,他男人要怎么找得到他呢……   “地震不是世界末日,你不见得就会被埋,而且,”系统说,“数据已经修复将近三分之二,很快了。”   陈又想也不想的问,“病毒都杀掉了?”   系统说,“上头搞出的最新功能自带数据搜索和细小残留清除,正在全面杀毒,效果很好,搜出来的那些病毒已经全部杀死。”   陈又听着,心里莫名的很难受,堵得慌,“不跟你说了,就这样吧。”   他去看给自己上药的男人,嘴里发出两声“大大”,怎么回事啊,眼睛酸酸的,想哭。   常钦低头检查黑鸟的身子,又看到两处细小的伤口,眉目阴沉的可怕,周身都散发出一股子杀气。   陈又打了个抖,飞到男人的怀里,翅膀动动,拿鸟嘴啄男人的胸肌。   常钦托住黑鸟的屁股,“还有哪儿疼?”   陈又的身上都不疼了,只有心头疼,像是有个老巫婆拿了根细细长长的银针在一下一下的戳,不给他来个痛快,要把他往死里折磨,他仰着脑袋,小眼睛直直的望着男人。   常钦的眉毛轻挑,弯下腰背,在黑鸟的鸟嘴上面亲了亲,嗓音温柔,口吻是不容拒绝的强势,“乖,你到床上躺着,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陈又往门口飞,男人手快,已经把门关上了,他差点撞上去。   为什么不让我跟着?陈又不停的抓门,他心里装着事,总有一种不安的预感,不知道是要地震了,慌的,还是因为系统说的杀毒,感觉自己也跟着疼似的。   等到陈又抓不动了,他飞到桌上,两只鸟爪子上血迹斑斑,十指连心,爪子对鸟也是一样的,他却浑然不觉。   很烦。   陈又跌坐下来,小眼睛对着门口的方向,发着呆。   另一处园子,某个房间里,笼罩的气氛很差,吴无务跟常钦无声地僵持着,直到常钦吐出一口血,血腥味无孔不入,逐一击破上空凝结的气流。   常钦拿帕子擦擦唇上的血,又去清理胸前,有一大块,已经依附在呢子大衣上面,根本没法擦干净,他皱眉,“给我一件衣服。”   吴无务去里屋,拿了件深色的外套出来,“我已经尽力了。”   不言语,常钦换上外套,将沾了血污的大衣放到一边,他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喝口茶,将嘴里的腥味冲淡,吞入腹中。   吴无务看一眼边上的大衣,“我给你拿出去扔掉?”   常钦说,“不用,我晚点洗一下。”   吴无务有些诧异。   常钦轻描淡写的说道,“这是他帮我选的。”   闻言,吴无务露出了然之色,他还奇怪,大衣上一片血,没可能随便搓搓就能搓掉,况且变成黑鸟的陈又是认得出大衣的主人是自己爱人的,看到上面的血,又是一桩子事,怎么解释都不能轻易蒙混过去。   无论怎么说,直接扔掉是最好的办法。   所以他在听到常钦说要自己洗的时候,会难以理解。   说到底,感情真是一种利弊共存的一样东西。   吴无务走到门口,留意着外面的动静,确定没有任何声响,他走回去,低声说,“我只能从我这里给你搞到一条si5代码,还有我几个朋友的si0,si1,si2代码,你能不能靠这四个代码进去,看你的运气。”   常钦双手交握在一起,指缝交叉着放在腹部,“si3,si4代码呢?””si3失效了,还没有更新,si4弄不到。”吴无务拿指尖揉揉眉心,“上次我就跟你说过,司斯祀那个人视奖金如命,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奖金泡汤。”   有句话吴无务没说,陈又对司斯祀和这个人来说,都是特殊的存在。   他以前是宿主,完成任务后回到现实世界,整日整夜的陷在任务世界里出不来,太想念爱人了,已经产生幻觉,过的人不人鬼不鬼,一得到机会就毫不犹豫的报名,经过审核接了系统的工作。   身处那个工作岗位以后,吴无务才明白,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宿主,几率太低了。   有的人看似普通平凡,没有什么闪光点,却在不经意间做到其他出色的人做不到的事情,让你刮目相看,甚至会去期待下一次再见到那种情形是什么时候,接触的时间越来越长,新奇和趣味会越来越大,永远都不会觉得乏味。   譬如陈又。   吴无务说完,对面的男人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嘭地一声响,常钦的五指霎时收紧,手里的茶杯四分五裂,他的手掌心鲜血淋漓,滴滴答答的,在脚边凝聚成一小滩血迹。   吴无务的脸色变了变。   他跟这个男人都不约而同的跳过了一件事,就是上面正在对其的整个领域进行灭杀,吸取了前面的多次教训,这次不可能再有意外发生,对方难逃一死,会被彻底粉碎。   现在这人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内部构造混乱不堪,很快就会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分不清,如果不尽快离开,很有可能就会在亲近的人面前被销毁。   那样一来,活下来的人会经历永生难忘的痛苦。   哪怕是记不清所有的事,精神错乱,都不会抹去留下的伤痕。   半响,吴无务说,“司斯祀为了奖金,不会对你家小可爱怎么着的,我会在适当的时机找他谈谈,你放心吧。”   常钦的唇角噙着笑,放心?怎么放心?他撑着额头,满脸的阴骘。   饶是历经多个人生的吴无务都不寒而栗,见的多了,看的多了,他还是会觉得,这个不是人,不是鬼,也不是怪物的东西异常的恐怖。   毕竟人对无知的存在,和没有限制的力量,都会有一种本能的畏惧。   从椅子上站起来,吴无务走到窗户那里,伸手去碰一盆植物,外面天寒地冻,荒芜凄凉,盆里却是绿绿葱葱,充满生机,各有各的生活啊,他轻叹着说,“跟陈又好好告个别吧。”   常钦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一言不发。   吴无务的后背缓缓窜起一丝凉意,他没回头,“陈又的灵魂印记也收纳在主程序里面。”   那是警告,也是提醒。   这人究竟有多大的力量,谁也不知道,也许可以在最后一刻逃离,但是,主程序必定会被摧毁,里面收纳的灵魂印记将会受到多大的冲击,无法估量,没有人敢去赌。   现在的局面就是,自己死,还是爱人死,二选一。   常钦把戒指转了一圈,“明天夜里两点多会发生地震,你们可以在下午离开这里,d市xx路上有栋房子,在他离开前,帮我照顾好他。”   吴无务绷紧的身子放松,“好。”   常钦回到房间时,掌心的伤口全都愈合,和正常人无异,他一眼就看到坐在桌上的黑鸟,包括那两只带血的鸟爪子。   发呆中的陈又被推门声惊醒,男人已经阔步走近,手掌包住受伤的鸟爪子,“这又是怎么弄的?”   陈又耷拉着脑袋,拿一只鸟爪子指指门的方向,抓门抓的。   常钦看到门上的抓痕,额角一跳,他把黑鸟抱起来,举到眼前,“怎么了?”   陈又哎一声,刚要喊大大,就发现男人身上穿的不是出门的那件大衣,他眨眨眼睛,真没看错,怎么回事啊,这是上哪儿去了,还提供外套?   常钦面不改色,“大衣脏了。”   陈又不疑有他,在男人的怀里蹭蹭,没了鸟毛,很不习惯。   一天下来,常钦都在房里陪着陈又,也没干别的,就是握住他包扎好的爪子,想着事情。   “你的身高是一八二,体重七十四,眼角有痣,眼尾像你的妈妈,是往上翘的,左右两只手的手腕各有一颗朱砂痣,对吗?”   陈又趴在男人的腿上,脑袋枕着,对啊,怎么突然提这个?“大大大大大大?”   常钦摸着他头顶的一撮黑色鸟毛,指尖穿梭进去,漫不经心的摩挲,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你念的是什么学校?”   陈又翻了身,肚皮朝上,面对着男人,眯着小眼睛探究着什么,他飞起来,去电脑那里戳啊戳的。   常钦扫了一眼电脑屏幕,文本上面有一行字:调查户口啊这是,我上的是个大专,叫xxx技术学院,我的专业是旅游管理,我家呢,是住在xx小区,一单元三十栋,601,还有什么要问的?   将几个重要信息收进眼底,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刻下来,常钦把黑鸟抱离键盘前,笑着说道,“快变成人,我想和你做爱。”   陈又,“……”   晚上十一点多,陈又睡了一觉醒,迷迷糊糊的,发现男人没在床上,他就飞起来,在屋里转转,飞出窗外,见着了不远处亭子里的高大身影。   还没飞过去呢,陈又就被飘来的烟味给薰的眼睛疼,他飞到亭子里,嘴里叫着“大大”。   常钦掐掉烟,“你不在屋里睡觉,出来干什么?”   陈又翻白眼,哥哥哎,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吧?大晚上的,不在被窝里躺着,跑外头抽烟,烟味都带着一股子深沉味儿。   常钦张开手臂,眼底满是柔情,“没毛的八哥,到主人怀里来。”   “……”   陈又要是变成人,一准扑上来,压在男人身上闹一闹,可惜他每次转变物种,都不能控制,一阵风从他身边经过,秃毛的他抖了抖,往男人怀里冲。   常钦抱着黑鸟在亭子里坐着,“看到天上的月亮没有?”   陈又迷迷瞪瞪的,看到了看到了,又圆又大的烧饼,放点葱,再卷个火腿肠会更美味。   常钦摸着黑鸟的后背,“给你唱首歌。”   小眼睛瞪圆,陈又想不通,亲爱的,随时都会地震,这地方离村庄很近,真的很不安全,你怎么还这么悠闲啊?   常钦的兴致不错,他唱了陈又在监狱里给犯人们唱的《明天会更好》,突然就励志了。   陈又的心灵受到洗礼,人也不困了,跟着他男人的节奏喊大大。   一人一鸟在亭子里,在月光下,无声无息的秀着恩爱,不管冷风,也不管周围的花草树木,池塘里找着存在感的金鱼。   第二天上午,陈又被万能的主宠幸,吃了他男人的口水就很麻利的做回美男子,他刚出被窝,脚还没够到拖鞋,就被一只大手拽进去。   直到下午三点多,事情才搞完。   陈又趴在床上,哈欠连天,很累,他强撑着不让自己闭上眼睛,一是第六感在告诉他,地震要来了,二是男人抱他去洗澡,洗完就出来了,这非常奇怪,平常怎么也要在里面待上几个小时。   “你要去哪儿?”   常钦扣上外套,“去办点事。”   听到男人说的,陈又就腾地从床上坐起来,他的身子狠狠一僵,哎哟卧槽,我这腰哦,废了。   常钦皱眉,过去把人往床上按,“躺回去。”   我不躺,陈又这回就是不配合,手拉着男人的袖子,“带上我,我要跟你一起去。”   常钦把被子拉拉,唇贴上青年满是印记的脖子,轻轻擦过,又重重咬住,力道极大,满口都是血的味道,腥甜,温热。   陈又疼的身子一绷,不停的吸气,他抓紧男人的头发,“轻点轻点,你要把我咬死啊?”   常钦退开,拇指按住青年脖子上最新的印记。   男人不说话,陈又瞥一眼,再瞥一眼,他抱紧对方的腰,“我腰疼,你帮我揉揉。”   常钦给他揉,“待会儿好好睡一觉。”   陈又说,“你陪我睡。”   “别闹。”常钦在陈又的鼻尖上刮了一下,无奈的说,“老婆,我真的要走了。”   他说着,就将怀里的人往外面推推。   拽住男人的大手,陈又要哭了,他拿手机上网搜过,没有近期要发生地震,迁移某些地方的相关消息,说明探测不到,这附近的居民都要遭难,还不知道会波及多大的范围。   “非要现在去吗?很快就地震了,你往外面跑,多不安全啊,就不能等地震过去?”   虽然说是人各有命,但是他没办法无动于衷。   “有要紧事,必须去办。”常钦在青年的唇上亲了亲,在他耳边笑着喃喃,“宝贝,不要怕,我说过的,我会与你同行。”   陈又瞪着眼睛,“回来!”   常钦的背影一滞,回过头的时候,神情有些哭笑不得,眉目中带着宠溺,他回去,又去亲了青年,“乖。”   不知道怎么了,陈又今天就是不想乖,“算我求你,有什么事过两天再办,你别出去了。”   常钦沉默几瞬,“不行。”   陈又的眉毛揪在一起,“怎么就不行了,你要是出去,一个月不准碰我。”   常钦凝视着青年,他笑出声,“一个月啊,好。”   陈又,“……”   我了个大槽,这还是他男人吗?竟然答应一个月不跟他搞事情,这比天上掉大金子还稀奇。   陈又把男人的脸拽拽,是真的,不是假冒的,看来是有必须要去办的大事,“什么时候回来啊?”   常钦说,“不一定,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陈又听着,怎么都觉得有点儿怪,能等多久啊,不就是出去办个事吗?他捏捏男人的手指,“尽量早点回来。”   常钦说好,就转身走出房间,反手带上门的那一刻,他的面部被一层阴霾覆盖,尽数聚集在眼眸深处。   半个多小时后,吴无务出现,要陈又跟他走。   陈又衣服没穿,头发乱糟糟的,脑子更乱,他说,“常钦没回来,我不走。”   吴无务说,“我们要去的是常钦在d市的住处。”   陈又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要挥开吴无务伸过来的手,脑子里突然响起一道机械的声音,“叮,数据已全部恢复,你的任务也已完成,离开倒计时二十小时。”   任务果然完成了,陈又却开心不起来,“老四,吴先生要带我走了,可是我不知道常钦去了哪里。”   系统说,“你的任务已完成,没必要再多管闲事。”   妈逼的,这叫多管闲事?那是我男人哎,陈又没心思跟系统吵,“你可不可以帮帮我,查一下常钦的位置?”他打常钦的电话,提示不在服务区,完全断了联系。   系统说,“无能为力。”   陈又的头好疼,他不假思索的问,“毒全杀掉了?”   系统说是,“已经完全灭杀。”   陈又哭了,他抹了把脸,愣愣的坐着,奇怪,只是怀疑常钦跟系统有冲突,并没有得到证实,为什么会在听到系统说那句话的时候,就会哭的不能自抑?   疯了吧。   杀个毒而已,我怎么那么伤心?伤心的快要死掉了,陈又用手遮住脸,眼泪根本就控制不住,小哭包的属性早没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吴无务见状,眼底闪过惊愕,常钦,你如果看到这一幕,会很高兴的吧,你家小可爱即便是不知道你的身份,也会因为某种无形的羁绊而难过。   车子开出大门,后座的吴无务降下车窗,往回看去,对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做了最后的告别,他和身旁的爱人十指相扣,到哪儿都行,只要你在。   每个人都是各有各的命数,他们不算是人,知道天灾什么时候发生,不会被人祸伤到,可以不老不死,自然就不会被困其中。   到达d市是在晚上七点多,最喜欢吃零食的陈又什么也没吃,他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还是没有常钦的消息,有大金人在,应该不会有事的,他这么安慰自己。   听那个吴先生说这房子是常钦的,陈又都不知道,他打量了一圈,才发现摆设很熟悉,不就是第一个世界见到常钦那会儿,所住的卧室么?   当时陈又跟常钦,也就是秦大佬,俩人第一次搞上,是个狂风暴雨的夜晚,还打着雷,对方有心理阴影,他才有机可趁。   陈又的记忆好乱,一团团的毛线团,没有做标记,他也对不上,就在那乱七八糟的回忆着前面的那几个世界。   任务世界的时间线跟现实世界是不同的,不然等他完成所有任务回去,他不在了,老爸不在了,地球没准也不在了。   凌晨两点多,死神不睡觉,专门出来收割生命,不管男女老少,是善是恶,一律都收走,哪怕是个刚出生几天的婴儿,也不放过。   陈又正在浴室洗澡,胃里没东西,他很晕,只感觉身子晃了一下。   出来的时候,陈又的身子猛地一顿,他匆忙穿上衣裤,塔拉着拖鞋就往外面跑,差点踉跄着摔出去。   客厅的灯亮着,吴无务在跟他的爱人下棋,瞧了一眼出来的青年,便问,“怎么了这是?”   胸口大幅度起伏,陈又的头发在滴着水,脸发白,嘴唇也是,地震了,刚才是地震了,不知道有多少个家没有了,他的胃里一震翻滚,刚跑到外面就吐了起来。   吴无务让立在一旁的管家去倒水,他拿了给青年,“喝口水吧。”   陈又接过杯子喝两口,惊恐的说,“吴先生,地震了。”   吴无务的声音淡然,“嗯,应该是。”   眼皮一跳,陈又的视线从面前的长衫男子身上掠过,再去看管家,椅子上剑眉星目的男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是一样的冷漠。   好像看多了生老病死,带不起一丁点波动。   陈又的嘴里发苦,什么也没问,就低着个头回了自己的房间,一个个的都很怪,只有他在瞎慌,他们看过来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世事的小孩子。   吴无务坐回去,跟爱人继续下棋,他手执一枚白子,话是对管家说的,“去睡吧。”   管家应声告退。   陈又搓搓脸,不要睡不要睡,千万不要睡,打其精神来,要等常钦的电话呢,结果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睡着了,灵魂好像飘出身体,又似乎没有,状态很古怪,从前没出现过。   有声音,还不止一个。   “你利用规则,要让那东西发疯,差点害死他。”   “他是我的人,我不会害他。”   “不承认?那你欺骗他,试图用那个宣示,来激怒那东西,让其的内部混乱,给上面的人趁机击杀。”   “我没有逼他。”   “那宣示必须自愿,不是你不逼他,是你知道逼迫不了。”   “我选中他,栽培他,器重他,在他身上一再破例,我不允许谁来破坏我最满意的一部作品。”   “你别忘了,你签下了生死协议,对每个宿主一视同仁,不能有例外。”   “现在不是很好,一切都回到正轨,皆大欢喜。”   “那东西已经被粉碎,让他回家。”   “还差两个任务。”   “以主程序记录的数据为准,他已经完成十个任务,你又何必因为一己之私,将他强留在身边?”   陈又的意识昏昏沉沉的,谁在说话,好吵,都滚,全特么的都给老子滚开,常钦,你快赶走他们,太烦了,我不想听到那些声音。   他猛地睁开眼睛,大声喊,“常钦——”   手机还抓在指间,已经黏糊糊的,沾了很多汗水,陈又涣散的瞳孔渐渐有了焦距,他看看四周,房里只有他自己,没有别人,那些声音,是从哪儿来的?   见鬼了。   陈又敲敲太阳穴,对了,说的什么来着?他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头痛欲裂。   坐在床头,他用手捂住脸,很难过,倒计时的时间越来越短,也许再合一次眼,就离开了,常钦呢,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出事了?   陈又躺倒,陪了他很多个世界的,除了常钦,就是系统了,他只能找对方。   系统不在线,只有自动回复。   陈又做了个祷告,希望灾难快点过去,一切都好起来。   凌晨的地震给y市造成了可怕的影响,伤亡人数还在统计,国家这边也及时采取救援措施,在跟时间赛跑,多救一个是一个。   陈又抓着手机,隔一会儿就给常钦打电话,刷新闻,一边害怕看到死亡名单上出现熟悉的名字,一边又烦躁什么消息都没有。   系统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吴无务过来找陈又,递过去一个盒子,“这个给你。”   陈又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是枚银戒指,一对儿中的一个,另一个在自己手指上圈着呢,他的喉头滚动,艰难的发出声音。   “什么意思?吴先生,是不是常钦他……”   吴无务拍拍陈又的肩膀,没有回答,而是说,“这戒指是他昨天离开前给我的,叫我转交给你。”   陈又不管什么戒指,他把刚才问的重复了一遍,几乎是恳求的语气说,眼睛也红了,“吴先生,请你不要隐瞒我。”   吴无务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那个人在毁灭前,还冲破重重阻碍,强行入侵主程序网,修改掉了这个青年的任务进度,将八抹掉,改成十,一方面是为了让青年在这个世界结束后顺利回家,另一方面是恐怖的占有欲。   因为那个人一旦毁灭,这个青年后面如果还要做任务,目标就会是另有他人,对方绝不可能容忍除自己以外的人去触碰对方。   况且,那个人也不会再让青年跟司斯祀有什么接触。   要做到的,一定会做到,谁也阻拦不了。   吴无务觉得那个人如此疯狂的爱着面前的青年,应该不会轻易罢手,所以他只是回答说不知道。   爱是最深奥的一个字,没有人可以将其参透。   陈又没等到回应,他对这个长衫帅哥的好感度直线下降,吴无务觉得挺搞笑的。   那个司斯祀向来认为感情是多余的,无用的,手底下多的是感情用事的宿主,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与众不同的,到最后,还是对目标生出了感情。   人非草木,规矩再多,也不可能企图控制住一个人的心跳。   所以说啊,对感情不屑的人,能懂个……   将后面一个字抹掉,没有说脏话,吴无务再一次拍拍陈又的肩膀,过来人的口吻说,“坚强点,往前看往前走,你会越来越好的。”   猝不及防的,陈又第二次被这人喂了一碗鸡汤,这次他没喝下去,好不好的,要走了才知道,他现在还在原地等他男人呢。   门一关,陈又把另一枚戒指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想想又给拿下来,让对方跟自己的同胞兄弟一块儿待着,一大一小,都在同一根手指头上,说实话,有点沉。   但是谁让他不舍得丢下呢。   人没见着,对方很重视的戒指倒是见着了,这算什么啊?陈又抓抓头,对着空气骂骂咧咧,觉得自己成神经病了,一会儿很痛苦,满脸的泪,一会儿又在安慰自己,还安慰成功了,傻逼逼的笑。   吴先生是个不露声色的人,陈又没法从他脸上看出来些什么,除了他,这里的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   常钦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连声招呼都不打。   陈又忽然愣住了,昨天那时候,常钦打了招呼,说他要走了……   卧槽,又要哭了。   陈又扒扒眼皮,抽自己一大嘴巴子,哭个屁啊,你男人又没死,没事的没事的,有大金人呢,不会有事的。   倒计时的时间刷刷的减少,陈又焦躁的在房里来回走动,把手指头啃破了,伤口结痂,又流血,常钦,你他妈的要是敢说话不算数,我绝不原谅你。   倒计时十分钟的时候,陈又的十根手指头都血淋淋的,惨不忍睹,他啃累了,脑子也空了,在心里找系统,苦苦哀求,“我马上就要离开了,能不能让我把戒指带走?”   系统还是不在线。   “常钦不见了,你也不见了,妈逼的,都不让我省心。”   陈又坐在地板上,手抵着头,倒计时还剩下一分钟,他就要走了,下个世界会有常钦吗?   会的吧,常钦说过,会与他同行。   倒计时八秒,虚空突兀的出现一行字:恭喜宿主11110000完成所有任务,质量达标,您会获得协议里提到的一次重生机会,倒计时三秒,您将回到原来的世界,祝您阖家欢乐,身体健康,幸福美满,再见。   来不及去反应,陈又的意识就突然消失,再清醒时,他在网吧里,桌边掉着两枚银戒指。 第162章 现实世界(1)   正值炎夏,凌晨四点多,天已经亮了。   大学城后面那条街上,坐落着七八家网吧,陆陆续续有学生从网吧里出来,满脸的迷之憔悴,好像一晚上被上千只妖精吸干了精元,废了。   其中一间网吧里,二楼靠左的一排,坐着四个少年,耳钉帅哥在跟好几个妹子聊天,咳嗽声响个不停,忙着呢,他叫郑帅,人如其名,是真帅,在班里的魅力指数排名第二。   不过他有个癖好,只调情,不谈情。   郑帅边上的胖子叫王耀,肚子上的两层游泳圈对他很深情,怎么也甩不掉,他是个游戏中的男神,生活中的吊丝,现在正无聊的在城门前的空地上跟一个小萝莉玩切磋,顺便调调情。   王耀怕一不小心就把可爱的小萝莉秒杀,一生气不搭理他了,他不但特地搞了一套很渣的装备穿上,大技能也不放,很不容易。   王耀那边是个寸板头少年,叫庞一龙,有个龙凤胎妹妹,家里头一想,生的是一龙一凤,名字这不就有了么?他的名儿就是那么来的。   大家的年纪都差不多,庞一龙身上的血气方刚最明显,长的硬气,举动也很糙,自恋程度无人能比,他是校篮球队的前锋,篮球打的很不错,在学生会干活,仗义,人缘好,这才大二,女朋友就已经换了三了。   由于庞一龙很早就摸到方向盘,所以他是宿舍最会开车的,那车技,牛逼着呢,靠一张嘴就能让其他三人晕的口吐白沫,半身不遂。   这会儿,庞一龙在戴着耳机看动作电影,两只眼睛瞪的跟灯泡一样大,人也进入一种我在电脑前,身心已经进入电影中的奇妙状态。   坐在最里面是个帅气的少年,他一只手抓着额前的黑色碎发,另一只手攥着两枚银戒指,神情有些迷惘。   下一秒,一滴眼泪从少年的眼角落下来,滑过那颗泪痣,在稚气与悲伤交错的脸上留下一道水印,很浅,转眼就被空气掠干了。   “柚子,上厕所不?”   庞一龙见人一动不动,呆呆的坐着,他伸手推一下,“傻了?咦,这戒指哪儿来的啊,没见你拿出来过。”   听到庞一龙的鬼叫声,郑帅跟王耀都伸着脖子看,离了几个位子,也看不着,他们就站起来,走到陈又那里,俩人也瞪圆眼睛,卧槽,戒指还是一对儿!   三人偷偷交换眼色,最终确定一个信息,他们家柚子有喜欢的人了,买了戒指还没送出去,他们屁都不知道。   一两分钟后,原本坐在椅子上的陈又突然一把抱住王耀,骂骂咧咧的,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字,“胖子……你敢打我……胖子……”   我什么时候打你了啊?王耀懵逼,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很无措。   庞一龙把人捞到自己这边,“柚子,你把话说清楚,胖子怎么打你了,是不是晚上在厕所里动的手?柚……柚子?”   怀里的人发出哽咽声,庞一龙的话声停止,脸上的嬉笑不见,眉头皱了起来,疑惑不解。   旁边的郑帅跟王耀都面面相觑。   柚子哭了,还哭的很伤心,问题是,他们不知道柚子为什么那么伤心,难道是送了戒指,被妹子拒绝了?可是也不像啊,这哭的太厉害了,好像是有一肚子委屈,又似乎很痛苦。   王耀被庞一龙跟郑帅瞪,他委屈啊,摇摇头说自己真的没有动手打柚子,还伸出四根手指头发誓。   庞一龙跟郑帅相信,柚子虽然复读过一年,但是他读书比他们几个早,都比他们要小几个月,别说打了,凶都没凶过,主要是人性格好,是个开心果,谁都不会不待见。   所以说,这到底是怎么了?   片刻后,陈又哭够了,眼睛肿了,他坐回去,人趴到桌上,脸埋在胳膊里,又不动了。   庞一龙女朋友给买的t恤上不是鼻涕,就是眼泪,他也没在意,担心着哥们的反常,真的太反常了。   认识到现在,从来就没见哥们掉过眼泪,无论是喝多了脑袋磕出血,还是在马路上救个同学被撞骨折了,都没红过眼睛,这次竟然哭成这样,家里也没出什么事啊,七点多那会儿对方跟家里打电话,乐乐呵呵的。   连续几天通宵通的,脑子坏掉了?   气氛很压抑,庞一龙开着玩笑,“柚子,是不是在游戏里被谁虐了?跟你龙哥哥说,你龙哥哥带上你帅哥哥,耀哥哥,上去搞死他丫的!”   郑帅跟王耀俩哥哥都摩拳擦掌。   以往的陈又会呵呵呵,吊爆了的说游戏里敢虐老子的,除了服务器就没别人,此时只是趴着,语无伦次的自言自语,“我以为我还要再过两个世界的,我没想到时间过了那么久,在这个世界就是一秒,他呢,他有没有跟过来,找不到我了怎么办?不会的,我给他说了我的地址,他有大金人,肯定会找到我的,对,一定会的。”   庞一龙三人,“……”这是哪部电影的台词?   坏了,柚子的脑袋真的坏掉了。   他们寻思着离开乌烟瘴气的网吧,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应该能好,就短暂的达成协议,把人强行半拖半拉的搞到外面。   这个点,风里有一丝丝的凉意,扑上来的时候,如同被细雨拍打。   陈又把戒指放进裤子口袋,往里面按了按,神经质的确定安全后才把手拿出来,他抬头,看着宿舍里的三宝,缓缓扯起了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好久不见啊,我回来了。   哥们笑了,跟平时一样的阳光明朗,庞一龙郑帅王耀都松口气,看来是没事了,这年头,谁没有过情伤都不像话,那玩意儿磨人,就得靠时间和新感情来治愈,没事的,花花世界花花妹子,眼睛都看不过来。   陈又踢掉脚边的石头子,“你们谁身上有烟?”   “我刚拆了一包软中华。”庞一龙摸摸上下口袋,摸了个空,他一拍脑门,“卧槽,丢网吧了,等着啊,我回去拿。”   他从网吧跑出来的时候,三哥们傻逼逼的耷拉着个脑袋蹲成一排,在那吞云吐雾,“……”   郑帅吐口烟圈,“软中华没被人拿走?啧啧,老庞,你这运气好啊,不请客都说不过去,是吧柚子,老王,要我说,也不要大鱼大肉,待会儿的早饭就行了,一人一碗粥,几个包子,一碟咸菜,十块钱不到。”   “你个抠门的家伙,就没见你请过一次客。”庞一龙踹他一脚,“让开点,腾个位置给你庞大爷。”   “呸——”   郑帅啐一口,两只脚前后挪动,撅着屁股半蹲起来一点,在他跟陈又之间腾出一个空位。   庞一龙挤进去,他个头高,人又壮,一百八十多斤的体格,在这么点小地方根本使不开胳膊腿,“再往那边去一点。”   郑帅对着地面弹掉烟灰,“你他妈的屁股比我跟柚子的拼一块儿都要大。”   王耀说,“算我一个。”   庞一龙把烟盒里的烟往上一抖,用牙齿叼出一根,“羡慕吧。”   王耀跟郑帅翻白眼。   庞一龙蹲到陈又旁边,啪嗒点燃烟,酷酷的耍着打火机,这也是他的把妹技能之一,“柚子,待会儿哥请你吃早饭,随便点。”   郑帅跟王耀的耳朵尖,都听着了,俩人没皮没脸的凑上来,笑成朵晒干的小菊花,“老庞啊。”   庞一龙朝俩哥们龇牙咧嘴,投过去一个“你俩真行”的眼神。   郑帅和王耀不约而同地往突然抑郁的少年努努嘴,跟那位学的,他们只学个个皮毛,精髓还早着呢。   垂着眼皮,陈又抽着烟,可能是那一口烟冲到嗓子里的速度过猛,他呛的不停咳嗽,在监狱的时候呛哭了,回来以后,还是没有熟练。   庞一龙夺走陈又手里的烟,往地上一丢,拿鞋子踩灭,“算了,柚子,你学不会抽烟就别抽了。”   陈又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烟灰,他已经将自己调回现实世界,“肚子饿了,吃早饭去吧,刚才你说的,你请客。”   庞一龙跟着站起来,他的手臂一抬,搭到陈又的肩膀上,“是我说的,想吃什么都行,千万不要给你哥省钱,不然你哥会不高兴的。”   郑帅跟王耀走在后面,听着庞一龙叽里呱啦,都受不了的搓搓胳膊腿。   郑帅,“老庞那贱样,怎么会有女朋友?”   王耀,“看脸的社会啊,不对,你比他帅多了,你怎么一个女朋友都没谈过?”   郑帅,“我纠正一点,不是我没有,是我不想有,懂?”   王耀,“毛病。”   吃的都在桥对面,饭馆面馆宾馆什么馆都有,一应俱全,周围有好几个学校,学生们每天一窝蜂的过来,拖拖拉拉的离开,小情侣多数会直接上宾馆过夜,价格实惠,还很方便。   刚过桥,庞一龙的手机就响了,是女朋友的电话,他站边上接,“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我?对,我不在宿舍,出来跟柚子他们通宵打游戏了,真的,骗你干什么,行,姐,我谁都不服,就服你,等着。”   庞一龙把手机给陈又,用口型说“女朋友查岗”。   陈又不是第一回 干这事,他清清嗓子,对着手机发出声音,“嫂子早上好。”   “嗯,我们几个在xxx网吧通宵了。”   庞一龙拿走手机,“这下子行了吧,赶紧接着睡,好,知道了。”   他按掉通话,嘀咕了句,邪了门了,他交往的那几个女朋友都有个共同点,喜欢查岗,还只相信陈又,郑帅跟王耀的话全不信。   要说长的好,郑帅不比陈又差,也许是女人的第六感作祟?觉得陈又不会撒谎。   郑帅打了个哈欠,“老庞,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女朋友都会查岗吗?”   庞一龙说,“女人不都这样?”   “还真不是。”   郑帅跟王耀异口同声,“是你有渣男的气质。”   庞一龙摸摸脸,挺惊讶的,“是么?原来我有那么帅?”   大帅哥,不一定是渣男,渣男,一定是大帅哥,这是他个人的理解。   郑帅跟王耀无话可说。   落后几步的陈又忽然从嘴里冒出一句,“那个渣男玩弄齐瑞,很缺德,他在公司看到我的第二天,就出车祸死了。”   庞一龙三人没听清,在说说笑笑的,不然又要吓死。   陈又停下脚步,眉心蹙了蹙,有个世界,他为了阻止小明去战场,就将灵魂剥离身体一段时间,系统跟他说过,他回到现实世界,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看来是精神错乱了。   胡言乱语什么的,完全控制不住。   陈又拍拍自己的脸,振作啊智障,你猝死了,还能重生回到这里,已经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好运了,别闷闷不乐,要往好处想,已经回来了不是么?只要坚持每天做祷告,主会保佑你和你男人的。   好怕全部忘记,对任务世界的所有人和事都通通没有记忆,这是陈又回来后最担心的事,他的精神出了问题。   谁也不知道明天的自己会不会改变什么。   陈又拿出手机,发现没电了,他问庞一龙借了手机给老爸打电话,提示无人接听,八成还在睡大觉,都不知道自己儿子死过了一回。   四个少年坐在小门脸里面吃早饭,有蟹黄包,粥,咸菜,春卷,糍粑,油条。   郑帅小气,贼抠门,王耀是真穷,陈又偶尔请客,跟庞一龙的次数没法比,人家境最好,出手也最大方,每交往一个女朋友,都是花了心思的。   陈又不自觉的把蟹黄包掰开一半,拿嘴边吹吹,递到对面。   坐在对面的庞一龙眨眨眼,他的面部一抽,“柚子,你没事儿吧?”   陈又似是才意识到不对,就说没事,只是胳膊酸,说着还做了两次拉伸的动作。   庞一龙夸张的擦擦额头,“卧槽,吓死了,我还以为你要喂我吃。”   郑帅跟王耀也吓的半死。   陈又心说,妈逼的,我比你们受到的惊吓更大好么,烦的,以后这种情况怕是只多不少。   分不清现实跟幻想,这病严重了。   四人都有电脑,还是会维持每个礼拜六晚上都出去通宵的习惯,宿舍到点熄灯,没法子,只能上网吧打竞技场。   通宵的感觉很复杂,去之间很嗨,激动的不行,想着怎么利用一晚上的时间,要打游戏,看电影,后半夜犯困了,就出去撒泡尿抽根烟,强撑着不睡,浪费钱啊,要睡回去睡,第二天早上出来,都是不知今夕是何年的状态。   回到宿舍,陈又睡不着,他一路上都在呼叫系统,一点回应都没有,感觉自己跟个傻子似的,要不是兜里躺着戒指,真有种只是做了场梦的错觉。   还好不是梦。   他可以抱着期待,等那个男人出现,或者期待着,自己在某一天的某个时候,会跟对方在街头,商店之类的地方偶遇,然后他们认出彼此,抱一抱,亲一亲,炮一炮,再找个好日子在老爸面前出柜。   坎多了去了,迈过去就好。   宿舍就四个人,两张上下铺的床放在一起,进门靠右摆着,对面是一排衣柜和电脑桌,也是四个,阳台跟厕所靠着,空间不大,椅子和床上乱七八糟的堆放着衣服裤子,臭球鞋,篮球塞在床底下,还有谁家被抛弃的臭袜子,简直没法看。   郑帅跟王耀当时是最早来宿舍的,霸占了两个下铺,陈又跟庞一龙在上铺,两张床中间有两块板隔着,隔板上还有能放一点东西。   陈又那边的隔板上有个矮矮胖胖的存钱罐,一小把金币巧克力,半包老北京干脆面,卷八卷吧塞角落里,留着下回吃,还有一袋辣条,夜里犯困,提神用的。   比较起来,庞一龙的床头就空多了,只有一个情侣杯,一卷卫生纸,他不喜欢吃零食,睡前更不喜欢吃东西,嘴里不舒服。   他不打算睡,答应了跟女朋友出去逛街,睡了就起不来了。   踩着梯子上去,庞一龙准备把杯子拿下来倒点水喝,他伸头的时候,吓一大跳,“你不睡觉,眼睛睁那么大干什么?”   陈又睁着眼睛,视野被庞一龙的脸挡住了,“你挪开点,别挡着我看蜘蛛。”   庞一跟着陈又的视线去看,上面真有一只小蜘蛛,丝拖下来一截,他二话不说就拽卫生纸,把蜘蛛捏死了。   得,没得看了,陈又只能瞪着苍白的天花板。   庞一龙说,“柚子,你眼睛里有很多红血丝,这个月别再打通宵了,小心猝死。”   陈又,“……”   他叹口气,“我知道的,以后我不会再那么玩了。”   噗,庞一龙笑喷,哈哈哈哈哈哈大笑,“你这话比女同学的姨妈来的都勤,一个月好几次。”   陈又翻白眼,“滚滚滚,别往老子脸上喷唾沫星子了,牙都没刷,臭死了。”   庞一龙的脸一红,说的就跟你刷过似的,睡觉的时候吃零食,还往嘴里塞着巧克力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喂,你有蛀牙吗?”   “……”   陈又翻过身,他薄毯子往身上拉拉,不搭理。   庞一龙拿了杯子下去,到饮水机那里搞了大半杯水喝,郑帅跟王耀回来就睡了,澡没洗,牙没刷,先睡饱了再说。   把身上满是烟味和鼻涕眼泪的t恤扒了,庞一龙去卫生间冲凉,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衫,在镜子前美了一会儿,就出门跟女朋友会合了。   宿舍里静下来,只有电风扇的呼呼声。   陈又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说,“好热啊,常钦,你把空调的度数往下打一点。”   他睁开眼睛,呼吸有些急促,真特么的……疯了。   过了会儿,走廊上就响起嘈杂的声音,塔拉着拖鞋走路的,说话的,关门的,打电话的,间隔不断,这就是活着的感觉。   陈又平躺着,他突然就从床上做起来,抓着床沿的护栏跳到地上,快速从抽屉里拿出纸和笔,想到什么,又丢到一边,去打开电脑。   同一件事,第二次干,心情大不相同。   陈又的手指敲击键盘,在精神方面的病症还没有严重到不可抑制前,将脑子里的记忆梳理一遍,再记录下来。   这不是任务世界,系统干预不了,只要记下来,哪怕是忘了,混乱了,无意间发现这个,或许也能唤醒点什么。   郑帅听着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以为还在网吧呢,直到感觉两条腿能够伸直,不会难受的曲着,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宿舍,自己正躺在床上。   打了个哈欠,郑帅抓抓头发,他刚睡醒的时候会变成双眼皮,慢慢的,就变回单眼皮,挺神奇的,“柚子,忙什么呢?”   后面的人靠过来,陈又的手指一顿,点开一个网页,“睡不着,起来玩会儿。”   “还玩?你真行,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精力。”   没多看,郑帅去阳台的水池边,搞了牙膏牙刷,三两下洗漱完,“我去食堂买饭,你要带什么?”   陈又说不想吃。   郑帅把毛巾往架子上一丢,失恋=胃口不好=不想吃东西,可以理解,他穿上球鞋说,“要不给你带一根玉米,两个茶叶蛋,一个煎饼?能放到下午,饿了就能吃。”   陈又说行,“帅帅,谢谢啊。”   郑帅的脸一黑,怀疑自己耳朵听错,平时叫他帅哥,今天改叫叠音了?“你叫我什么?”   陈又不答反问,“你不帅吗?”   郑帅挑眉,“我帅。”   陈又说,“你觉得你帅,我也觉得你帅,加在一起就是两个帅,所以我叫你帅帅。”   郑帅竖起大拇指,“厉害。”   他抓了把零钱开门出门,跟陈又说可能会晚点,要找老乡说个事。   陈又无所谓,是真不饿。   震耳欲聋的呼噜声来自靠近厕所的那个床铺,王耀还睡着,他最胖,身体也最虚,熬个夜人就不行了,必须睡一整天才能缓过来。   没人打扰,陈又就继续敲键盘,他停下来的时候,手指头有点抽筋,按的时间长了,也保持着很快的一个频率,吃不消。   想了想,陈又去搞一个云盘,把八个文本丢进去,做完了,他还是不放心,又截图保存,以前的他心眼大,还马虎,对于这件事,却是异常小心。   夏天真是热,陈又从椅子上起来的时候,屁股都滴水了,他拿了洗浴的东西去卫生间,刚一进去,还有点不适应这种逼仄的空间。   一个淋喷头,加一个蹲坑的厕所,要是谁洗澡的时候没注意,滑倒了,运气不好,脸能摔坑里去。   热水器不是学校配的,是宿舍凑钱买的,按照意愿来,学生嘛,能有几个钱,像庞一龙家那样的不多,当初陈又他们商量了几次,才决定搞一个热水器,费水费电,费钱。   夏天还好,冬天麻烦。   不过陈又发现自己是个小变态后,冬天就不在宿舍洗澡了,哪怕是冒着风雪,也要去澡堂。   停止胡思乱想,陈又在淋喷头下冲洗,等到郑帅的声响传来,他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冲水,沐浴露洗发膏全没抹,习惯了那个男人给他抹。   “看看,你都把我养成个什么东西了,你要负责啊。”   陈又对着空气嘟囔,“说好的与我同行,别让我等太久,最迟大学毕业,再晚了,我怕我把你忘了,就算我还记着,老爸也是要逼我结婚的。”   “你不了解老爸,他比我老妈还难搞定,名堂多的不得了,动不动就来个一二三,讲道理永远讲不过。”   他仰起头,让温水冲刷下来,模糊了眉眼。   穿衣服的时候,陈又看了眼两边手腕上的朱砂痣,他有些担心,天冷了穿上长袖,这两个标记就都遮住了,头又开始疼了,操。   脑子里突兀的响起一个叮声,陈又差点滑倒,他稳住身子,“老四,是你吗?”   机械的声音说,“我不是444。”   陈又的脸一变,逗我?“那你是谁?”   机械的声音说,“你不用管,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你听着就好。”   “上面已经泄漏一个重要机密,病毒大范围入侵主系统,破坏所有系统代码,其中的病毒km逃之夭夭,现今下落不明,444因工作上的失误,他被命令将其找回,彻底清除。”   不知道怎么回事,陈又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你,你是吴先生?”   他的感觉很怪异,没有任何依据,但此时此刻浮现在眼前的,就是那个穿着长衫的男人。   可惜,脑子里再无丁点声响。   陈又的情绪激动,大悲大喜都在转瞬之间形成,他的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醒来的时候,陈又躺在学校的医务室,他转转眼珠子,宿舍三宝都在呢,一个不少,很够义气。   当时郑帅在镜子前搞发型,听到嘭一声响后,他就去踹门,接着,死猪王耀被对方的嚎叫声吵醒,俩人慌慌张张的,六神无主,急忙给庞一龙打电话,说柚子晕倒了,问怎么办。   结果呢,庞一龙就把俩人给骂了,废话,当然是送医务室啊,他自个也跟女朋友打了招呼赶回学校。   陈又的头顶是庞一龙抓狂的声音,“靠,低血糖发作,晕倒,这不是女孩子身上才会发生的事么?老郑,柚子不吃饭,你怎么也不跟他说说啊?”   “我说了啊,我还给他带了吃的,我哪知道他会在卫生间晕过去啊?”   “是,你是不知道,早上吃早饭的时候,你跟老王坐下来就在埋头吃,柚子只吃了两口包子,他中午也没吃东西,连续通宵,身体能吃得消吗?”   “怪我咯?你要是这么关心他,就在他的床头守着,别出去和女的玩啊。”   “你他妈的,乱七八糟的说什么呢?当初我们几个结拜的时候,说好的做一辈子兄弟,把柚子当弟弟,你是失忆了,还是脑子里塞大便了?”   王耀哈欠连天,真没睡够,“我说,你俩能不能别吵了?”   庞一龙跟郑帅凶神恶煞,“闭嘴!”   王耀半天憋出一句口头禅,“毛病。”   他擦掉打哈欠流出来的眼泪,“吵吧吵吧,外面的护士很快就会过来,让我们滚蛋,顺便带着柚子。”   庞一龙跟郑帅瞬间像两头被掐住脖子的大公鸡,不吭声了。   床上响起声音,“对不起啊。”   庞一龙三人都一愣,他们看到少年坐起来,脸比身上的白t恤还要白。   “是我自己作死。”   陈又咂嘴,“真不能连续几天通宵,我现在的感觉呢,就像是纵欲过度,虚的不行。”   他伸了个懒腰,咧嘴笑,“回吧,万一让班上的其他同学看到了,我低血糖晕倒的事传出去,影响我爷们的形象。”   庞一龙三人对视一眼,他们家柚子这回是真好了,还是个热乎乎的小太阳,完全没有早上莫名其妙的抑郁和悲伤,看来是晕一下,脑子清醒了,从情伤中走了出来。   庞一龙说,“能走吗?不能就让老王背你。”   王耀,“……对,我背。”   陈又的嘴角一抽,站直了比王耀还高,他拍拍对方的肩膀,“好哥们,回宿舍背我吧,半小时到一小时,我都不介意。”   王耀踢过去一脚,“美的你。”   陈又躲开了,勾着郑帅跟王耀,一边勾一个,“我今天这档子事,充分说明一点,按时吃饭很重要。”   庞一龙走在后面,往嘴里叼根烟,“哎哟,不得了,我们家柚子要煲心灵鸡汤了,快快快,赶紧鼓掌欢迎。”   陈又的眼角一抽,腿往后伸,准确在庞一龙的裤子上留下一只鞋印。   还没到宿舍,庞一龙跟郑帅就屁事没有了,哥们之间,敞亮着来,有事说事,说完了就别烂肚子里,该倒的垃圾必须倒掉。   陈又要回家一趟,他身上的钱不够,就问庞一龙借,习惯了。   庞一龙也习惯了借他钱,什么也没说就翻皮夹,“五百够吗?不够就带你去取款机那儿取一千。”   陈又说用不了那么多,他从庞一龙的皮夹里拿出二百,“回来还你。”   庞一龙要回宿舍了,也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就回头追上陈又,他这人直来直去的,不会绕弯子,要把话说的委婉点,比考四级难太多了。   “柚子,哥们虽然比你大几个月,但是哥们初中就有小女友了,经验多,感情这事吧,讲究一个感觉,一个缘分,不要强求。”   陈又的眼角抽搐,“老庞,回去洗洗睡吧。”   庞一龙干瞪眼,操,鬼知道老子憋那么一句,有多艰难,你就这个态度?   陈又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我真没事。”   庞一龙不信,“那一对儿戒指,怎么说?”   陈又笑起来,眼角都弯了,“当然是我给我未来媳妇买的。”   庞一龙啧啧两声,“你小子还挺浪漫的啊,晓得戒指的含义不,我谈过那些个女朋友,她们都有意无意的想要我给买一只戴戴,我送项链送手镯送耳环,什么都好说,就是戒指不行。”   陈又心说,就是因为知道,才买的啊。   “戒指是我圈你的手指估计的尺寸,你戴上试试看合不合适……”   无意识的说出一句,陈又的脸色变了变,他扫一眼庞一龙,还好对方神游八方,没听见。   小区的广场上,大妈们在那跳着小苹果,里头还有个高高的中年人,站的位置很靠前,跳的很认真,人长的也硬朗,一看就是队伍里的焦点。   一个大妈过去,“老陈,我在小区门口看到你家又又啦。”   陈卫东听了,就没再跳下去,跟大妈们打了招呼,回家给儿子开门去了。   陈又到门口,看到门开着,他拉开门进去,看着客厅里摆弄水果的中年人,鼻子顿时就一酸,“爸。”   陈卫东手里的苹果掉下来,他给拿回果盘里,扭头望着儿子,发现对方的眼睛红红的,“怎么了这是,在学校被同学欺负了?”   陈又摇头,做了个幼稚的举动,把老爸抱住了。   说实话,陈卫东有点吓到,儿子不爱哭,这会儿的委屈样儿,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失恋了?那真遗憾,他都没见着人。   “又又,你突然从学校回来,真没事?”   “这不是周六吗,明天也没课。”   陈又换掉运动鞋,打着赤脚往客厅走。   后头的陈向东赶紧抓了地上的拖鞋,“把鞋穿上,地砖凉。”   陈又听着耳边带着命令的声音,心里暖暖的,他在做任务的时候,总想着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情形,害怕自己在医院躺了好多年,老爸的身子骨不行了,老了。   还好还好。   醒来就是在网吧,一切都很好。   陈卫东坐在儿子旁边,炒冷饭似的,翻来覆去的说着常说的话,“又又啊,游戏少打点,有时间就跟班里的同学多相处相处,尤其是女同学。”   陈又啃了口苹果,大老远的从学校跑回来,就是让耳朵找虐的。   “对了,你宿舍那个庞大龙,爸上次去你学校的时候见他跟一个女同学说说笑笑的,不是上上次见的那个。”   陈卫东的言下之意就是,瞧瞧,都是一个宿舍的,你怎么跟别人差那么多?   儿子,努把力,咱就算不超过别人,也不能落后带多啊。   陈又的声音含糊,“爸,我不结婚。”   陈卫东说,“去当和尚啊?”   陈又说不是。   陈卫东说,“那就是觉得你妈一个人在地底下寂寞,要你爸去陪她。”   陈又,“……”   他把苹果放茶几上,“爸,我是认真的。”   陈卫东说,“你爸我也是认真的。”   陈又头疼,生活已经这么艰难了,男人何苦为难男人,他重生一回,已经不能按照原来的轨迹生活了。   “爸,你听我说啊,我是这么想的,毕业了,我就在本市找一份工作,好好孝敬您老人家,让您每天都能乐呵的跟大妈们跳广场舞。”   “那不重要。”   陈卫东的眼睛里有光,嗖嗖嗖的,“儿子,你爸我呢,别的都好说,就是最想抱孙子。”   聊不下去了。   陈又明智的抓起背包,“这个话题暂时结束,下回我们再继续。”   陈卫东把儿子吃剩下的苹果给吃了,头也跟着疼,一回来就扯那个话题,不会是真不想结婚吧,那可不行。   老陈家就这么根独苗,香火不能断。   陈卫东上儿子的房门口,敲敲门说,“又又,给你同学打个电话,让他们有事联系你。”   房里传出回答,“知道的。”   躺在自己的房间里,陈又还是睡不着,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搞安眠药了,不睡觉是不行的啊。   他的脑子里很乱,却有两样东西非常清晰,一双犀利冰冷的凤眼,一张五官模糊,长了颗痣的脸。   不知不觉的,天亮了。   陈又把两枚戒指拿出来,摊开手心看,很多小说里都会出现某个大能的一缕魂魄依附在物件里的描写,常钦会不会……   操,智障陈,你没救了。   陈又一直在地板上坐着,想这想那的,什么都想,听到外面的动静,他才起来,腿都麻了。   外面的陈卫东以为儿子还在睡着,轻手轻脚的,想让儿子多睡一会儿。   陈又打开门出去,“爸,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葱油拌面。”   陈卫东在打扫卫生,没注意到儿子一瞬间的表情变化。   陈又去厨房,拧开水龙头放水,放了差不多一分钟,才拿锅装水,等烧开的功夫,就去切葱,弄调料。   葱油拌面哎,这是他做过的次数最多的一样东西,多的他闭着眼睛,都能给做出来。   陈又的注意力没法集中,他两只手撑着台面,要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阳台的陈卫东闻到了糊味,“又又,糊锅了!”   陈又骤然惊醒,他看看发黑的面条,水竟然在自己的面前烧干了,操,精神错乱好恐怖。   把锅放了水泡着,陈又整整情绪,“爸,我们出去吃吧。”   陈卫东看一眼儿子,这话也是我想说的,别糟蹋面条了,我看着心疼。   父子俩上小区外面的面馆,要了两碗馄饨。   知子莫若父,陈卫东从一碗馄饨的时间里,察觉出儿子的异常,不但说奇奇怪怪的话,还做奇奇怪怪的事。   越细想,越坐不住,要上医院检查检查,是不是多动症引起的并发症。   上午,陈卫东带陈又去看医生。   他从医生那里听到诊断结果,当下就要发火,什么东西,他儿子的性格那么外向,人也开朗,整天嘻嘻哈哈的,怎么可能有抑郁症?这不是说瞎话吗?   陈又把老爸强行拽出诊室,还不好意思的跟医生道了歉,对不住对不住。   出了医院,陈又在路边叹口气,“爸,我可能真有抑郁症。”   陈卫东好半天都没回过来神,“儿子,你说什么?”   陈又拉过衣领,在汗湿的下巴上擦了一下,“就是医生说的那样。”   抑郁症这玩意儿,他不是第一次听,却是第一次发生在自己身上,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得。   人生啊,就是这么操蛋。   死都死过一回了,一个抑郁症是不会让陈又惊慌的,他知道自己的病因在什么地方。   “爸,抑郁症没那么可怕。”   “……”陈卫东摆摆手,硬朗的身板弯下来了些,“儿子,你别往下说了,让你爹缓一缓。”   陈又问道,“缓多长时间?半小时够么?”   陈卫东没说话。   那就是不够,陈又说,“我去肯德基吃个汉堡。”   陈卫东把儿子叫住,“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吃汉堡?”   陈又抽抽嘴,不然呢,老爸,我能怎么办,我也没办法啊,得抑郁症真是你儿子的命,药物只能克制,你儿子的男人不出现,这病就好不了。   “算了算了,你还是去吃汉堡吧,这会儿在我眼前晃,我头晕。”   陈卫东蹲到台阶上,神情凝重。   陈又的鞋底在草地上蹭蹭,“爸,我去给你买杯凉茶。” 第163章 现实世界(2)   对陈又来说,夏天最爽的三件事就是,喝冰可乐,吃冷饮,吹空调。   他付了钱,一手提着给老爸买的凉茶,一手拿着小瓶的可乐,冰冰凉凉的感觉从手心蔓延整条手臂,很舒服。   这里离医院近,不时会看到把病历本卷在一起捏手里的人路过,有的满脸轻松,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有的愁眉苦脸,也有的眼神迷茫,焦虑。   人各有命,这四个字猛一下窜出来,陈又毫无防备,他仰起头,咕噜咕噜咽下去几口可乐,头还是很疼,并没有得到任何缓解。   经过一家宠物店的时候,陈又停下脚步,在原地杵了不到一分钟,他迈开一只脚,往店里走去。   里面很大,不是小门脸,环境也很不错,空气里没有浑浊的气味,这跟陈又在花鸟市场那边遇过卖猫狗的店里截然不同,一看就很正规。   店里有几个店员,都是妹子,穿着统一的红色制服,她们听到开门的响动,都停下闲聊侧头去看,进来的少年高大帅气,还很阳光。   陈又松手,玻璃门自动搭上,他朝几位小姐姐笑了一下,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我来看看小狗。”   少年笑起来非常温暖,而且很干净,眼角的泪痣都发着光,几个妹子顿时就失去思考能力,一窝蜂的迎上去。   干嘛这么热情啊,陈又的嘴角抽抽,他真的只是想进来看小狗,兜里就剩二十多块钱,暂时不打算买。   不过,要是看到很合眼缘的小狗,陈又会打电话给老爸,立刻把小狗买下来,不想错过。   小姐姐们问少年想看哪个品种的狗,顺便也职业的把店里比较受欢迎的几个品种都一并说了。   陈又说,“纯种中华田园犬。”   小姐姐们呆愣一秒,就带少年去里面看,心下都不约而同的感到惊奇,田园犬不够洋气,店里的数量不多,平时都没客人过问,半小时前卖了一条,这会儿就又有客人点名。   难道田园犬的市场要来了?   陈又跟着几位小姐姐走到一排笼子前,里面关着几条田园犬,有黑的,白的,在那或蹲着,或趴着,不怕生,他问道,“没有黄狗吗?”   一位小姐姐说,“真不巧,唯一的一只黄狗刚被买走了。”   陈又哦了声,难掩失望。   他的眉毛揪了揪,被别人捷足先登了,真不爽。   几位小姐姐每天面对各种各样的客人,谁是真的喜欢狗,当家人照看,谁是随便养着玩玩,当宠物对待,一眼就能分辨的出来,面前的少年属于前者。   “柴犬跟秋田犬都和中华田园犬比较相似,要不要看一下?”   陈又摇摇头,他是个极其恋旧的人,别的小狗狗再可爱,再漂亮,也不想养,只喜欢小黄狗。   不知道唯一的那只被谁买走了,希望能把小黄狗照顾好。   目送少年离开,几个店员忍不住靠着柜台聊天。   “我要是有那么帅的弟弟,肯定给他买很多好吃的,带他到处玩。”   “算了吧,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这是看上那少年了,指望一块儿出去,有人把你们当情侣呢。”   “知道就行了,说出来干什么,你们还不是跟我一样。”   “今天来问田园犬的那俩人,一个是阳光暖男,身上都散发着暖洋洋的气息,一个是禁欲冷男,拒人千里,真是两个极端。”   “说起来,他们脸上都有痣哎,一个在眼角,一个在脸颊上面,接近颧骨的位置,不同的好看。”   陈又离开宠物店,再等等吧,还有两年毕业,到时候一定要养一只小黄狗,希望他男人也在,这样他们就能在下班后带着小黄狗出去遛弯,周六周日一起去郊外玩耍。   只是想想,陈又的嘴角就抑制不住的上扬。   他看到还蹲在台阶上的老爸,上扬的嘴角缓缓压了下去,无声的叹了口气。   哎,二胎政策要是早十几年出来就好了,陈又会多一个妹妹,或者一个弟弟,做起基佬也就不会有巨大的负罪感了。   自不自私的,这事真难说。   陈卫东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头,无论如何,就是不能接受现实,我儿子那么好的心态,就没见过比他更乐观的了,怎么会得抑郁症呢?老天爷的眼睛被什么东西糊住了吧。   一瓶凉茶递过来,陈卫东抬头瞧见儿子,稚气未脱的脸被太阳晒的发红,眼睛像他妈妈,眼尾是往上翘着的,不笑的时候,都感觉是在笑,还有那颗痣,位置都差不多。   又又他妈啊,儿子得抑郁症了,也许是青春期的原因,或者是学习压力大,你在天上多保佑保佑他,有时间来他的梦里陪他说说话也好。   陈卫东在心里跟去世的爱人念叨了一句,就伸手去接凉茶。   陈又蹲在老爸旁边。   父子俩谁都没有说话,一个喝凉茶,一个喝可乐,默默地吃了十几分钟的汽车尾气。   陈卫东站起来,“又又,时间不早了,你回学校吧。”   陈又把空了的可乐瓶往前面的垃圾桶里一抛,啪地掉进去,很准,他将手放进裤子口袋里,“又不是高中,晚上没晚自习,明早再回。”   陈卫东问,“来得及?”   陈又说,“我打车。”   陈卫东嗖地看向儿子,“你以前都觉得打车不划算,说有那个钱,宁愿搞成游戏币,要不就买零食。”   陈又嘿嘿笑,“偶尔对自己好一点嘛。”   “爸是赞同的,不过呢,”陈卫东说,“你平时已经很宅了,不上课就在电脑前趴着打游戏,认识新朋友的情况不多,所以爸觉得,坐公交走走路能认识很多人,尤其是女同学,这机会还是要抓着的。”   后面半句是重点,女同学三个字自带划线标记。   “……”陈又挠挠脸,“对了,昨晚我回来的时候问庞一龙借了钱,二百。”   陈卫东说,“在你下个月的生活费里扣。”   他跟平时一样的说完一句,就突然变了脸色,儿子现在有抑郁症,不能再那么来了,要多关怀,拿出慈祥的父爱出来才行。   “下个月的生活费多给你打五百。”   陈又刷地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老爸,察觉到了什么,他感动的热泪盈眶,抑郁症,我爱你。   回去坐的公交,没女同学,只有大姐大妈大婶。   陈又跟他爸坐在后面,他懒洋洋的撑着头,看车窗外的马路,建筑,行人,车辆,有关现实世界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任务世界的记忆越来越模糊。   发展不妙啊。   陈卫东说,“又又,豆腐乳的最后一点被我昨晚当菜吃完了,你再给我买一瓶,还要那个牌子,别的牌子我不吃。”   陈又嗯嗯,“其他有什么没了都跟我说一下,我给你在网上买,比超市便宜,满额还有折扣。”   “那我想一下。”   陈卫东说,“上次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的牛肉干,我吃着不错,还有红枣,是你给我买的放粥里的那种小的,我最近有两次把家里的钥匙落你周阿姨的店里了,我寻思着要吃点核桃补补脑,听说那什么六个核桃还可以,先买一箱喝着看看。”   陈又统计一下,“牛肉干,小红枣,核桃,就这样?”   陈卫东说,“别的你看着买吧。”   “……”陈又翻白眼,“爸,敢情你下个月给我多打五百,是在这里等着我啊。”   陈卫东说,“等你带女同学回家了,我每个月给你打两千都可以。”   陈又说,“男同学不行么?”   陈卫东说,“不行。”   陈又托腮,嘟囔了声,“干嘛非得是女同学啊,做人太固执,容易长白头发的。”   陈卫东听见了,也只是叹气,抑郁症可怕啊,儿子的思想他都跟不上了,什么叫非得是女同学啊,这不是正常人都能理解的事吗?   “对了,你周阿姨前几天喝过你给我买的蜂蜜,说也想买一罐,你上网搜搜,多买几罐,我送送人。”   陈又扭过脖子,古怪的瞥一眼自己老爸。   陈卫东莫名心虚,“看什么呢?你爸的身心都是你妈一个人的。”   “是吗?”   陈又慢悠悠的说,“那我怎么回回见你在小广场上跳舞的时候,都跟李阿姨周阿姨各个阿姨靠的很近,还搂腰。”   陈卫东一张老脸红都没红,“那是艺术。”   陈又哼哼,鬼才信。   他拿出手机上某宝,把老爸需要的东西都戳进购物车,再去看看夏季的男士袜子,阳台挂的两双都露大脚趾了,也不上超市买新的。   爱人去世,陈卫东的打击挺大的,他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还在一天下班回家的时候精神恍惚,差点出车祸。   从那以后,陈卫东就把车卖掉了,坐公交上下班。   儿子大一,陈卫东看看存折上的数字,估摸估摸着差不多,就提前两年退休,在家到处散心,想着后半辈子不再受领导的气,过的舒坦些。   他原先是在电影院上班的,还是个主任,电脑用着没有问题。   直到有一次,陈卫东卡上的钱被骗走将近十万,他才晓得,自己已经老了,会犯糊涂,没法逞能,久而久之,他就对儿子产生一种依赖性,有儿子在就好。   “又又,你说的那个满额优惠,有多少来着?”   “满288,优惠50。”   陈又感慨,爸,还好我回来了,要是我任务失败,成为孤魂野鬼,庞一龙他们看到我猝死在网吧,通知了你,你一个人要怎么过啊……   陈卫东凑过去,“买了没有?”   陈又说没,“卡上剩的一百不到,等你给我打钱。”   陈卫东看看外面,在下一站叫了陈又下车,到建行打钱,“又又,只要你有了女朋友,爸这卡你都能拿去。”   陈又不搭理。   夏天很热,还裹挟着没法形容的闷,燥。   晚上九点多,父子俩在客厅吹完风扇,干掉半个西瓜,各回各屋。   陈又打开手机,发现有六个未接来电,都是庞一龙,他打过去,问是不是要喝奶。   那边的巨婴庞一龙在外面陪女朋友喂蚊子,心情差的一逼,“喝个屁奶,还记得空乘那美女不,人八点那会儿在咱的宿舍楼底下跟你表白了。”   “等着,我发视频给你。”   陈又很快就看到视频,拍的不太清楚,闹哄哄的,画面上有一个高挑漂亮的长发女生,白衣飘飘,手捧着一把红玫瑰,站在蜡烛摆成的心形里面,大声喊着“陈又,我喜欢你——”   不光如此,女生还带着班上的所有人,齐声喊的时候,那音量,那效果,好着呢,两边宿舍楼的阳台全是人头。   陈又的眼角抽了抽,还好他不在,不然其他宿舍的肯定挤破门槛过来玩闹,能用唾沫星子把他喷死。   庞一龙骂道,“他妈的,我跟那女生说了你不在,人就是不信,还一直在喊,煽动性特别强,看热闹的说你是孙子。”   陈又说,“一龙,我是gay。”   手机那头安静了几秒,是庞一龙的声音,“其实我也是。”   下一刻,是震耳欲聋的爆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开什么几把玩笑啊,你知道gay是什么吗?下回换老帅跟老王忽悠,没准他们能信你几分钟。”   陈又小声嘀咕,“傻逼,我真是。”哪天被你们知道了,跟个gay做室友,勾肩搭背的,会恶心的吧。   结束通话,陈又把视频删掉,他在房里看墙上的那些动漫贴画,都是回忆,撕掉哪一张都舍不得,留着吧,等那个男人来了,再把一张张代表的动漫说给对方听。   把椅子拉开,陈又坐上去,两条腿抬起来,往书桌上一架,嘴里哼起《双截棍》,“岩烧店的烟味弥漫,隔壁是国术馆,店里面的妈妈桑茶道有……”   “常钦,别往我脖子上吹气,痒。”   他回头,后面别说常钦了,鬼都没有,只是电风扇吹起了自己的碎发,在脖颈上轻轻扫动,像是有温热的呼吸拂过。   操!   陈又捂住脸,咬牙切齿,“妈逼的,我告诉过你,我的长相,特征,住址,学校的名字,我都回来两天了,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是全都忘记了吗?”   他发出细小的呜咽,心里很难过,“常钦,你要是把我忘了,等我死了,变成鬼,都不会放过你,绝对不会这么算了。”   十几平米的房间里,电风扇的呼呼声持续不断,陈又总是感觉有人在他耳边说话,抚摸着他的身体,亲吻他的嘴唇,他分不清是真是假,像个精神病患者,疯子,一个人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说说笑笑,还会做出拥抱的姿势。   比起抑郁,精神错乱才是最恐怖的。   陈又受不了,他煞白着脸去敲对门,“爸,我想跟你睡。”   里面传出陈卫东的声音,没睡,“进来吧。”   陈又躺到竹席上面,抓走老爸手里的扇子扇扇,“怎么不开电风扇啊?”   陈卫东丢过去一个凉枕,“十点以后,这个房间就很凉快了,电风扇开着不记得关,容易着凉。”   陈又翘着腿,“不是可以定时么?”   陈卫东,“……忘了。”   陈又说,“我还奇怪呢,我怎么有时候跟个智障一样,现在我找到原因了。”   “臭小子,你爸这是老了!”陈卫东追忆过去,得意洋洋,眉目间还有几分傲气,“想当年,你爸可是全乡第一个大学生,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榜样,就连你妈,看到你爸都一脸的崇拜。”   “后来你爸去练散打,那更了不得,知道教练怎么说的不,他说你爸我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就是为散打而生的……”   陈又抖动肩膀,“哇,好厉害啊。”   “那是,”陈卫东也翘起腿,抖抖,“你也不看看,你这脸,这身材,不都是你爸给的。”   “谁晓得你不会用自身的条件,白瞎了这帅气的样儿,大二了,竟然一个女朋友都没谈过,说起来就不高兴。”   陈又的脸一黑,那就别说了,真的,我也不高兴。   房里静了下来。   陈卫东话说的多了,犯困,一会儿就睡着了,没睡多久,他问翻来覆去的儿子,“你后背长疮了?”   陈又记不清是第几次翻身,“我还是回我自个的屋吧。”   他把电风扇搬到椅子上,调整方向后定时,耷拉着脑袋离开了。   最低档的风吹着,陈卫东身上的热汗慢慢吹干,他没了睡意,儿子这症状,不像是抑郁症。   思虑片刻,陈卫东去书房,从抽屉里拿出眼镜戴上,开电脑上网,搜索青春期的孩子会遇到哪些问题,家长要怎么处理。   他发现儿子那个年纪上下的,得抑郁症的例子竟然不少,有的已经动了轻生的危险念头,也有的已经发生不幸,看下面医生和网友的回答,大多都是压力问题。   陈卫东摘下眼镜,滴两滴眼药水,儿子会有什么压力呢?第一年高考没考好,文化科不到四百分,专业课因为一场哭戏被刷下来了,结果对方回来就打游戏,丝毫没有低落的情绪,他也没说一句重话。   不是学习,那是哪方面?   陈卫东闭上眼睛缓了缓,继续动着鼠标,一页页的往后翻,各个信息点都看。   因为第二天上午有四节课,陈又算了从家里到学校堵车的时间,他五点就起来了,一开门就跟对面的老爸打了个照面。   “卧槽,爸,你昨晚出去干什么了?”   顶着俩黑眼圈的陈卫东摆摆手,“别提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对着电脑那么长时间的,我就用了几个小时,头晕眼花不说,还浑身无力。”   陈又跟在后面,叹口气说,“你老了啊。”   他奇怪的咦道,“不是,爸,你大晚上的用电脑看什么呢?还一看就是几个小时,噢,我知道了,哎呀,老妈走了有些年了,可以理解的,我也是男人嘛,不过动作电影还是少看比较好,容易肾虚,真的,信我,尤其是不能晚上看,下回有好看的,我叫上你啊,我们一起看。”   陈卫东,“……”   匆忙给老爸做了早饭,陈又没顾上吃,就抓了背包出门。   七点的时候,陈又站在宿舍门口,按照平时,这个点,三宝都还睡着,他就准备拿钥匙开门,尽量小点声,哪晓得门从里面开了,三宝都站在里面,看过来的眼神有难以置信,凝重,同情,可怜。   总之很复杂。   陈又的眼角狠狠一抽,不好,老爸一定是把他得抑郁症的事告诉这三位了。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抑郁症对别人来说,可能会比较麻烦,但是对他,真的不叫事。   宿舍的气氛很怪。   陈又把背包丢桌上,斜眼说,“干嘛呢你们三,集体便秘了?”   庞一龙率先走上前,一言不发地拍拍陈又的肩膀,之后是郑帅,王耀。   陈又黑人问号脸。   卧槽,干嘛呢,一个个的,老子就算真是抑郁症,那也不用这么沉重吧?又不是得了抑郁症,就会想不开跳楼割腕要自杀?   “你们……”   庞一龙去拿书,顺便到陈又的架子上给他把书拿了,“走,上课去吧,晚了食堂人多,没法吃早饭。”   郑帅跟王耀紧跟其后。   四人买了早餐,坐在阶梯教室最后一排,香味弥漫。   陈又单手撑着额头,咬着吸管喝香芋奶茶,心里想着什么事。   庞一龙三人交换眼色,王耀出马,把一个肉包子递过去,“柚子,你吃。”   陈又看一眼王耀,正在吧唧嘴呢,明显的没吃饱,“你吃吧,我在家里吃过了,不饿。”   王耀哦了声,拿回肉包子,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   他发觉庞一龙跟郑帅都在看自己,就无辜的耸耸肩,你们也看到了,柚子对肉都不感兴趣了,我也没办法。   陈又张口,刚要问是不是老爸打过电话,庞一龙就说,“柚子,你什么都别说了,哥几个能懂。”   郑帅跟王耀也点头,说,“我们懂的。”   陈又一口血卡在喉咙里,他还是喝几口奶茶压压惊吧。   教室门口响起女同学的说笑声,她们看到里面的四个男生,都窃窃私语,竟然有人比她们来的还早,不是情侣,是四个男的,除了小胖子,另外三个都好帅。   她们矜持的偷瞄了十几次,认出喝奶茶的是旅管的系草,昨晚那件事发生后,今明两天都会是话题人物。   陈又无视掉那几道视线,“我昨晚看了一部小说,主角跟我们一样,是一名大二学生,一开始是主角猝死了,跟一个系统绑定……”   郑帅打断,嘴里还塞着没吃下去的鸡蛋饼,“快穿嘛,那个题材的小说多了去了,就是主角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的做任务,没意思。”   陈又,“……”   郑帅咧嘴笑,“你说你说。”   陈又继续,“主角被带去第一个任务世界,按照系统的要求接触目标,获取恶念值,之后是第二个世界,第三个世界,慢慢的,他发现攻略的目标都是……”   特么的,又被打断了,还是嘴贱的郑帅,“同一个人嘛,作者把所有目标都搞成同一个,还说是什么精分,更没意思了。”   陈又生气了,他瞪过去。   从来不看小说的庞一龙听着还行,他捂住郑帅的嘴巴,“你丫的闭嘴,让柚子说完。”   王耀也是那想法,目前虽然很常见,后面也许有大招呢。   陈又把自己的经历以小说的模式告诉了几个兄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倾诉,他感觉心里积压的东西轻了很多,“现在作者还没写完,最新一章的内容是那个主角提前回到现实世界,出现精神错乱,分不清现实跟幻想,你们猜后面会是什么结局?”   郑帅弄掉庞一龙的手,伸出一根手指挠下巴,“以我多年看快穿的经验,一般只有两种结局。”   陈又克制着情绪问,“哪两种?”   郑帅说,“第一种结局,就是女主角以各种神奇的方式来现实世界找男主角,他们会在后面重逢,欢欢喜喜大团圆,第二种结局不好说,看作者的尿性,极有可能会来个彩蛋啊反转啊什么的,也叫做神展开。”   他抱着胳膊,“柚子,你不是说男主角回到现实世界以后,就得了精神病吗?我觉得作者搞这个设定,还蛮丧心病狂的。”   陈又说,“是挺丧心病狂的。”   郑帅忽然说,“如果女主角是病毒,十有八九会被格式化。”   陈又愣住了,“会吗……”   格式化这几个字他不陌生,没少把u盘这么搞过,一确定,什么都没了,他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帅帅,你接着说。”   扫一眼听入迷的庞一龙跟王耀,郑帅咳一声,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按照作者丧心病狂的套路,那篇文的病毒,也就是女主角在逃离主程序的途中,会因为数据的残缺,代码的问题,丢失全部印记,即便哪一天,她跟男主角面对面,也不会认得出来。”   “而且啊,男主角自己有精神病,对任务世界的记忆肯定也会越来越模糊,直到完全记不起来,没有猝死,没有任务,没有系统,没有目标,没有重生,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   陈又呆呆的坐着,听到郑帅说,“以我个人的理解,作者是想透露一点,如果有一天,失去记忆的男女主角能重新爱上彼此,彼此都会重拾记忆,如果不能,他们就只是陌生人,女主角会在自己的领域里待着,男主角也会过着属于他的生活。”   他的头很疼,钻心的疼,就像是有个锥子在头顶大力的戳。   别胡思乱想,这些只不过是帅帅猜想的,没有依据,可是常钦为什么还不出现呢?如果是不记得了……   “放心吧,作者那么设定,肯定是男女主角能再见,重新爱上,想起来所有的事。”   听着郑帅的最后一句话,陈又有种被救赎的感觉,他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是汗,指尖都在抖,妈逼的,早知道不说了,差点被吓死。   郑帅好奇的问道,“柚子,你刚才说的是哪部小说,xx网站的?叫什么名字,我去看看。”   陈又抹了把脸,把那些细汗擦掉,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不好看,浪费时间。”   郑帅抽抽脸,“那你还看到快结局的时候?”   陈又呵呵,“我有强迫症,看了开头,就想看结局。”   边上的庞一龙找郑帅问了一篇快穿,他上网搜了看,几分钟后就把手机一丢,辣眼睛,“没劲,写的什么玩意儿,当看小说的人都没搞过呢,一点都不真实。”   “男生第一次搞,不可能搞很长时间,基本都很快。”   庞一龙瞪着陈又三人,“看什么看,老子第一次已经远超凡人,达到半小时了好么?”   郑帅拍手,“厉害。”   王耀竖大拇指,“牛。”   陈又鄙视,“才半小时啊……”他每到一个世界,跟他男人第一次搞,最低都是两小时以上。   庞一龙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声,“你叼,你多久?”   陈又笑眯眯的,“说最长的吧,从下午到第二天早上。”被搞。   庞一龙三人都当他是在说笑话,配合的哈哈哈。   陈又,“……”   王耀也搜了庞一龙那本小说,却是不同的反应,他一脸卧槽卧槽卧槽,“你们快看啊!”   别说庞一龙,就是陈又和郑帅,都觉得王耀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农民,一点肉沫子而已,至于一惊一乍的吗?   王耀真没搞过,他看的津津有味,手机不离手,一节课下来,头都没抬过,就在教室里无声无息的硬着。   两边的陈又庞一龙郑帅三人视若无睹。   两节课结束,他们换教室,看小说的继续看小说,睡觉的继续睡觉,发呆的继续发呆,跟女朋友微信聊天的继续聊天。   下课放学,陈又在教室门口见到空乘的女生,对方是来堵他的。   哎呀,他真的好帅的,喜欢的妹子从来不会少,当初给他男人说了,对方还不相信。   高挑女生站在那里,长发披在肩后,瓜子脸,大眼睛,唇红齿白,身上穿着牛仔短裤,修身白t恤,两条腿白长且直,身材超好,班里出来的女生都忍不住去看,不是男的喜欢看美女,她们也喜欢。   陈又单手插兜,眉心微蹙。   高挑女生见到他,身上的冷傲瞬间消失,一抹红晕爬到俏丽的脸上,“昨晚你真的不在宿舍?”   陈又说,“嗯,我回家了。”   高挑女生咬了一下嘴唇,有些羞涩,“那你宿舍的几个人应该都跟你说了吧?”   陈又点头,“说了,视频也看了,谢谢你喜欢我。”   他用余光瞥假装先走,其实都在偷听的庞一龙三人,对女生说,“我有喜欢的人。”   闻言,高挑女生走近几步,几乎贴上来。   陈又一米八几,面前的女生一米七,他低头看的时候,能看到对方的t恤领口,这就不太好了,毕竟他是个基佬,更喜欢看一块块的胸肌。   退后一步,陈又和女生拉开距离。   高挑女生的脸上出现难堪,她头一次这么主动,对方还不吃这一套。   “陈又,你没必要用那种借口来拒绝我。”   我说真的,你不信,陈又懒的解释。   高挑女生直直的望着眼前的高大男生,追求她的那些男生里面,有比这个更帅的,家境也好,却少了她想要的感觉,不纯粹,眼前这个,她第一次见,就觉得是个值得交心的人。   大概是眼睛里没有其他男生掺杂的其他心思。   高挑女生说,“我能亲你一下吗?”   陈又毫不犹豫,“不能。”   别逗了,就是没猝死,没搞过任务,遇到他男人,他也不会答应。   这不是耍流氓么?   高挑女生的眼神黯淡,她不甘心,以自己的条件,连昨晚的那种举动都做了,竟然还不能打动这个人,“那抱一下总可以吧?”   陈又弯起嘴角笑,抱歉的说,“我喜欢的人很小气,不允许我跟别人这么做。”   高挑女生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看着满脸幸福的男生,确定不是撒谎。   “我羡慕那个被你喜欢着的人,我可以知道她是哪个系的吗?”   陈又说,“有机会你会看到他的。”   高挑女生走后,庞一龙三人就走上来,暧昧的对着陈又看。   “空乘的身材真好,那腿太特么的长了,要是勾到腰上,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这话是庞一龙说的,真心不要脸。   郑帅关心的是另一个事,“有d吧,刚才都快贴到柚子了,柚子,你胸疼吗?有没有被压到?”   王耀没说话,静悄悄的硬着。   他一上午都没断过这种状态,苦了自家的大兄弟。   陈又一个都不想回,胸还真有点疼,还好他男人不在场,不然那女生就要完蛋了,醋味能飘的整个教学楼都是。   庞一龙三人追上去,“柚子,你喜欢的人是谁啊?”   陈又脚步飞快,“趁早打消好奇心,我不想告诉你们。”   “……”   算了算了,得了抑郁症,就是大爷。   下午只有两节课,结束后四人上街玩去,庞一龙郑帅王耀是这么想的,抑郁症的人分好几种,有一种是外表开朗,内心闷闷不乐,柚子可能是那一种。   治疗的方法是多出去走走看看,往人多的地方去,被热闹的氛围感染,就没有时间去封闭自己。   庞一龙还叫上了自己的女朋友,对方很体贴的带了宿舍的另外三个女同学。   四男四女,除了公认的一对,另外几个都是单身狗,要是能双双配对,亲上加亲就好了,这是庞一龙跟女朋友的想法。   显然不可能。   陈又是基佬,郑帅的眼光太高,至于王耀,哎,虽说胖子也有一定的市场,有些美女就喜欢胖子,遗憾的是,那三个女生都不喜欢,眼睛全在陈又跟郑帅身上,扫来扫去的,一下就没停。   庞一龙的女朋友是个辣妹子,浑身都辣,她圈着庞一龙的胳膊,大半个身子靠上去,腻歪的很。   作为大男子主义的典型,庞一龙就好这口,容易掌控,女朋友独立了,他不喜欢。   另外三个女生走一起,不知道说着什么悄悄话。   陈又走在郑帅跟王耀中间,左右护法全程看着他,生怕他在街上发病。   其实真没必要,他又不是疯子。   陈又这么想,下一刻,他大力撞开郑帅跟王耀,疯了般的跑出去,一把拽住一个西装男人的手臂,“常钦!”   西装男人在打电话,胳膊突然被拽,他就侧头去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少年,喊着什么名字。   在大街上被人拽,西装男人倒是很有涵养,没有立即挥开,而是眼神询问。   陈又死死的盯着,没有痣,也不是凤眼,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他嘴边的弧度凝固,慢慢消失,又强行挤出来,声音里带着哭腔。   “不好意思啊先生,我认错人了。”   西装男人说没关系。   陈又无力的垂下手,刚才跑的太快,他的心跳很不正常,要蹦出来。   几瞬息后,陈又站不住地就蹲到地上,地面出现一小片水迹。   庞一龙运动细胞最发达,腿也长,他是最快跑过来的,半蹲着按住陈又的肩膀问,“怎么回事啊柚子?”   垂着头,陈又说没事。   庞一龙看看西装男人的背影,又去看哥们,“你抖什么啊抖?那人谁啊?”   没回应,聋了。   庞一龙把陈又半抱着弄进旁边的星巴克,“吹个空调歇一会儿,我去给你买杯喝的。”   陈又脸白的跟鬼一样,身子还在颤抖,他抓着头发,嘴里无意识的念叨,毫无章法,近似是说疯话。   “有颗痣,对,是有颗痣,我记得很清楚,哪边来着,左边?不对不对,是右边……”   陈又捏着双手,让自己冷静些,好多事都模糊了,梦里的人还是记得。   那一定不是无缘无故。   陈又握拳捶着头,回忆当初自己说起梦时,常钦是什么反应。   亢奋,激动,还把他搞了。   不会错的,梦里那个人就是另一个常钦,或许是真实面目。   陈又满头大汗,虚脱了似的往后倒,瘫在沙发上。   后面进来的几人都坐过去,你一言我一语的关心着,有个女生说是不是中暑了,结果庞一龙三人就说要带陈又去医院。   陈又摆摆手,去什么医院啊,他是情绪失控的原因,“缓一会儿就行。”   他这么说,几人都松口气,还只是学生,面对这种突发状况,多少都有点应付不来,人也懵逼。   郑帅跟王耀心里还很震惊,当时陈又撞开他们的力道极大,人很疯狂。   抑郁症还会这样吗?   他们前后用短信的方式联系庞一龙,三人经过短暂的交流,决定只要哪个女生问起西装男,过问陈又认成谁了,就立刻把话题岔开。   结果还真有人问,就是庞一龙的女朋友,他警告地瞪一眼对方。   之后谁都没再碰这个话题。   喝完一杯冷饮,陈又踢踢郑帅,“一起去上厕所啊。”   换其他人,郑帅是拒绝的,又不是女生,上厕所还结伴,但是柚子提出这个要求,他可以原谅,主要是习惯了。   厕所里有两个人,隔间还有噼里啪啦的声音。   郑帅临时改变主意,去了隔间,说要蹲一会儿,让陈又不要等自己。   陈又的嘴一抽,让我等也等不了,太臭了。   他快速稀里哗啦完,快速拉好拉链出去,在走廊碰到一个眼镜男,精英打扮,对方看过来的时候,镜片后的眼睛都发光了。   眼镜男大步流星的走向陈又,礼貌的递出一张名片,“同学你好,我是xxx经纪公司的经纪人,姓胡。”   陈又知道这个公司,还挺有名,天王天后都在那里,他脱口而出,“胡少爷?”   眼镜男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不是。”   陈又,“噢。”   眼镜男说,“是这样的,现在有一支广告缺少两位主角,你的形象很符合其中一位主角,不知道同学你……”   陈又说没兴趣。   眼镜男说,“是一支公益广告。”   不多时,陈又跟眼镜男坐在咖啡厅。   眼镜男端起咖啡抿一口,面带微笑,不快不慢的说,“广告的内容是同性题材,目的是让观众对这个群体有……”   陈又起身走了。 第164章 现实世界(3)   陈又觉得,拍公益广告做点好事肯定没问题,问题是,同性题材就没办法了。   那种题材受限制,一般是不会通过审核的,不在电视上播,而是在网络上,那会更可怕,绝对不可能避免被传开被议论的处境。   老爸天天在小广场上跳舞,那里聚集着整个小区的八卦之魂。   要是出现类似这种“哎哎哎我闺女给我说的,谁谁谁家的儿子跟个男的拍那种广告,还要普及什么同性恋的知识,真不要脸。”的舆论。   那不得了。   老爸会抓着自己的风度,先找那个大妈询问情况,确定真假以后,就是爬,也会爬到学校,把他给活劈了。   想到这里,陈又觉得脖子有点儿发凉,他伸手摸摸,头也不回的往外面走。   眼镜男不慌不忙的开口,“同学,你也是那个群体之一。”   陈又的脚步一顿。   四眼帅哥你好眼力,送你个窜天猴,上天玩儿去吧。   “既然是其中一员,我想你应该也有体会。”眼镜男的手指点点桌面,“现如今,我们这个群体被扣上肮脏,混乱,恶心这几个词,圈外人以为我们都是生活不正经,有艾滋病。”   他耸耸肩,“这太无知了,不是吗?”   我们?陈又揪住了这两个字,在舌尖上蹦哒两三下,被他吞了咽肚子里,不想跟这人讨论下去,对方突然冒出来,提到广告,他还没有缓过来神,不想因为说多了什么,暴露自己智障的一面,中圈套。   眼镜男见少年无动于衷,就往后仰,把腿一叠,“你就不想打消亲朋好友对同性恋的歧视吗?”   他叹口气,“发现自己的性取向跟其他小伙伴不同,你一定很害怕吧。”   陈又翻了个白眼,真够可以的,代入感还挺强。   “每天都小心翼翼的藏着,喜欢某个人也不敢表现出来,怕被周围的人发现,被嘲笑,被排斥,甚至被侮辱,打骂。”   眼镜男顿了顿,镜片后划过一道精光,说教的能力杠杠的。   “人们只是对未知感到恐惧,一旦那些人对这个群体有了更多的了解,觉得不过如此,没什么大不了的,就不会再那么抵触,或许还能接受。”   没有中途打断,陈又耐心的听完,“我家里不会同意的。”   “你应该已经成年了,可以自己做主。”   似乎早有预料少年会这么说,眼镜男气定神闲道,“你去试镜,能不能被定下来还是个未知数,不管怎样,丰富一下人生阅历,对你有好处。”   他打量着面前四肢修长的少年,个子在一八零以上,青春阳光又不失血性,还有几分顽皮,细看之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些许忧郁,手上的这支广告简直就是为对方量身打造的。   “不过,以你的条件,只要没有大的失误,那位男主角的人选就会是你。”   “抱歉,我不能答应。”   陈又走两步,扭头咧嘴笑,“胡先生,我个人建议你在外面,别把腿叠起来,这么做显得你的腿更短。”   眼镜男,“……”   他欲要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嗡嗡震动,来人是自己的发小,“喂,傅行,你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那头是林傅行劫后余生的声音,“厉哥昨儿买了只小狗,今儿早上拉肚子,他一个电话,我就从被窝里爬起来,牙没刷脸没洗的跑过去,你猜怎么回事?那小土狗别的问题没有,是吓的。”   “别说狗了,就是个人,被厉哥盯着看,都会吓出毛病。”   胡为无法理解,“我看照片了,那不就是只土狗吗,农村多的是,换成我,白给都不要。”   “谁知道呢,厉哥有洁癖,也不是有那爱心跟闲心养小猫小狗的人。”林傅行呼出一口气,“还好小土狗后来肯吃东西了,不然我那宠物医院都能关门歇业。”   胡为说,“你保重。”   “我现在就希望厉哥买小狗是好玩,养两天玩玩,那个劲过去就算了,不然我对宠物医院的热情早晚要因为他磨光。”   林傅行忽然提起一桩子事,“老胡,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在国外认识个朋友,对方在心理学方面有不错的成就,现在你们还联系吗?”   胡为的脸色微变,厉严白天和常人无异,一到夜里,就会进入癫狂状态,暴怒嗜血,需要镇定剂才能安静下来,第二天什么事都没有,这种情况日复一日的重复,这事只有他跟傅行知道,也永远不会泄露出去。   厉严喜怒不定,即便是他跟傅行,和对方相处的时候,都会留着警惕和小心。   “我那朋友上个月给我放邮件说要在今年结婚,就别让她冒险了。”   胡为半开玩笑的说,“这么多年了,你我还都不知道厉哥的逆鳞在哪里,万一我那朋友回国给厉哥看病,过程中发生点什么不愉快,恰巧碰到了厉哥的逆鳞,让她的喜事变丧事,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闻言,林傅行的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了血腥一幕,那是多年前的事了,他跟胡为,厉严三人还是少年,全是富家子弟穿着,被混混们盯上了。   那时候,林傅行瘦胳膊瘦腿的,遇到那种场景,根本不敢反抗,他把身上的现金主动交出去,生怕被打,胡为比他强点,挥动了几下拳脚,就被打趴下了。   混混们见厉严不配合,就上去威胁逼迫。   不知道是哪个混混不经意间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碰到了厉严的逆鳞,他突然就发了疯,夺走其中一个混混手里的钢管,大力挥上去。   把那些人打的血肉模糊,厉严丢掉钢管转过头,是一张沾了鲜血的脸,眼里散发着动物的嗜血光芒,唇角还勾着,他在笑,极其渗人。   打了个冷战,林傅行的声音卡在嗓子里,一时半会儿找不出合时宜的话语。   到如今,他依旧想不通,当年的那个混混碰到了厉严的什么逆鳞。   有人说厉严涉黑,有人说他是正经生意人,有人说他在政界有可怕的势力,也有人说他三者都占,哪一面的份量大,看他的心情。   林傅行的太阳穴一跳,想到了不知死活的妹妹,还想变成厉太太,找死呢。   短暂的静默过后,胡为已然岔开话题,“我刚才碰到一个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他比魏少南更适合拍那支广告。”   林傅行知道发小不想继续,也就没找不痛快,“是吗?什么时候试镜,带过来给我看看。”   胡为说,“没答应。”   林傅行诧异,“还有人不买你胡金牌的账?”   他虽然是xx公司的少东家,但是对娱乐方面毫无兴趣,毕生的志愿就是当一名宠物医生,今年才搞定家里开了医院,公司的事,有信得过,能力又很出色的发小在,放心。   “那孩子还在读书,自我防护的意识挺强。”胡为说,“可惜了,再看看吧。”   林傅行跟胡为结束通话,从卫生间出来,跟走廊的小黄狗打了个照面,他当下就露出亲和力十足的笑容,扬起手摆摆,“嗨,小家伙,你好啊。”   小黄狗往后退几步,嗖地一下跑了。   林傅行的面部抽抽,女人比小狗好伺候,他要是在哪个女人面前笑成那样,对方早软在他怀里了。   客厅敞亮,男人深坐在沙发里,一言不发地皱眉看着缩在墙角的小黄狗,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傅行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他看看瑟瑟发抖的小黄狗,再看看面无表情的男人,怎么看都怎么诡异。   房子太大,管家下人都神出鬼没,显得无比阴森。   林傅行不是第一次来,还是适应不了这种氛围,他咳两声,清清嗓子问,“厉哥,你给小狗取名字了吗?”   并不回答,厉严半响说,“它很怕我。”   林傅行心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鬼都怕你,他嘴上说,“正常的,狗跟人差不多,到一个陌生环境,难免会紧张,局促,熟悉了就好。”   厉严放下交叠的长腿,他从沙发里站起来,迈步往小黄狗那里走去。   小黄狗的尾巴夹在屁股后面,腿脚都在抖,身子也是,抖的不成样子,嘴里还发出细小的呜咽声。   林傅行看不下去,“厉哥,这小狗刚满月,胆子很小,经不住吓。”   不言语,厉严弯下腰背,伸手去抱小黄狗。   感觉到了危险,小黄狗出于本能,张口就咬上来,随后便被挥开了,它的身形很小一只,直接就被挥到墙上。   林傅行扶额,“厉哥,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买狗吗?”看起来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小宠物。   厉严的眉峰一拧,狭长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暗沉。   昨天车子经过一家宠物店,后座的厉严刚巧看到一个人抱着一只小狗出来,那一刻,莫名的冲动支配着他的大脑,促使他下车,去了店里。   小狗有很多,厉严在无意间扫到小黄狗的一瞬间,目光就凝住了。   他坐在车里,余光一直停在小黄狗身上,有厌恶,抵触,更多的是困惑。   林傅行等了等,也没等到回应,他挠挠一边的眉毛,“厉哥,我可以把小狗带去医院,有地方安置。”   厉严侧头。   背脊渗出一丝凉意,林傅行的喉头滚动,干笑道,“这么小的小狗,敏感脆弱,要花时间陪着,养起来很麻烦,我的意思是,养结实了再带过来给你。”   厉严直起身子,看一眼吓失禁的小黄狗,他的瞳孔微缩,转瞬即逝,“放着吧。”   不多时,下人不晓得从哪儿飘过来的,把地板上的浅黄色水迹清理干净,又悄无声息地飘走了。   林傅行不禁开始揣测,难不成这背后牵扯到一段陈年旧事?这么推算下去,小土狗其实是个替身狗,某个女人养了一只类似的,厉严是睹狗思人。   不对啊,他跟厉严认识多年,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过对方的感情史,因此他跟外界的人一样,都认为厉严有隐疾,或者是受到过什么心理阴影,没法拥有正常男人的生活,所以才过的清心寡欲。   医院来电话,林傅行就没多待,他在玄关那里换好鞋,鬼使神差的往回看,捕捉到了令他惊悚的一幕。   厉严的目光锁住小黄狗,那里面竟有一抹温柔。   太可怕了。   林傅行开车离去,他叼住一根烟抽,宠物的作用难以估计,可以治疗孤独,也能取消人心中的负面情绪,要是那小狗能在厉严那里成为特殊的存在就好了。   只要有一个例外,厉严就会慢慢变的像个人了,而不是一具完美的行尸走肉,满身血腥味,让人生畏的疯子。   一场雷阵雨浇灭了地面的热气,卷走部分燥热,人们急急忙忙的抓紧时间喘口气。   陈又几人回了学校,刚进校门就赶上大雨,他们在雨里狂奔,冲进宿舍楼的时候,内裤都湿了。   宿舍在七楼,没有电梯,要靠两条腿上上下下。   庞一龙扒掉湿透的t恤拧成麻花,水滴滴答答的,在楼梯上留下一串水迹,他光着膀子,拧t恤的时候,肌肉线条清晰分明。   爱运动,身材好,随便脱。   郑帅王耀陈又三人都是一国的,属于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类型,肌肉嘛,有是有,就是不适合随便脱。   不时有班上的其他男生跟他们擦肩,打了招呼下楼。   楼道里很闷,又湿,有一股子发霉的气味,混合着垃圾的味道,每层楼都堆放着垃圾袋,一看就是生活空虚寂寞了,等着管理员的“亲切问候”。   四人回宿舍,轮流洗澡。   陈又脱的就剩下一条内裤,他蹲在椅子上开电脑,打算搜搜那什么公司,“常钦,我要喝水。”   无意识的冒出一句,陈又的眼角抽了抽,唯恐被谁听到,他立刻改口,很大声的说,“老王,帮我倒杯水。”   王耀在镜子前欣赏自己肚子上的游泳圈,正感慨又多了一层,走不开,“老庞,给柚子倒杯水。”   庞一龙在东一件西一件的捡衣物,全塞塑料桶里,准备拎到洗衣机那里一次性给解决了,“老帅,给柚子弄杯水。”   卫生间里传出郑帅的声音,“我他妈的在洗澡呢,洗澡水要么?”   “……”   庞一龙丢下手里的活,上饮水机那里接半杯热水,再接半杯冷水,兑好了给陈又,“看什么呢?”   陈又在滑动鼠标,说谁谁竟然也是xx公司的艺人,好叼。   庞一龙半个身子趴在陈又的椅子上,从后面伸着脖子看,“是蛮叼的,好像你喜欢的那个跳舞的,也是签的这家公司。”   他奇怪的问,“柚子,你怎么突然对娱乐公司感兴趣了?”   陈又也没隐瞒,就说,“在星巴克那会儿,我不是离开了一小段时间么,就是碰到xx公司的经纪人,想让我去参加一个广告的试镜。”   庞一龙嗯哼,“然后呢?”   陈又撇嘴,“是个同志题材的。”   照镜子的王耀插嘴,“同志题材?老革命吗?红军?”   陈又跟庞一龙,“……”   王耀还没搞明白此同志非彼同志,就在那激动的说,“好多明星都是上街踩个马路打个酱油的功夫,被星探啊经纪人瞄上的,拍个广告进入演艺圈,就算不能大红大紫,成为天王天后,也能当艺人,在电视里出现。”   他越说越得劲,“柚子,听哥一句,你会唱歌,还会跳舞,肯定没问题的,出名要趁早啊。”   陈又头疼,澡没洗就套上一身衣服出去了,庞一龙跟在他后面,俩人也没走远,就上了天台,地儿大,还清静。   庞一龙说,“那个题材比较特别,能接受的很少,反感的很多。”   “我知道。”   陈又说,“我没想接,已经拒绝了。”   庞一龙盯着陈又看,“我很好奇,那个经纪人是觉得你哪一点符合gay这个群体,找你拍广告的,我没觉得你有gay气。”   那是你眼瞎,真的,我浑身上下都是gay气,陈又说,“因为我帅。”   “帅就可以?”庞一龙不要脸的说,“那怎么不找我?”   结果他这个玩笑开出去第二天,就被一个自称是胡姓的经纪人堵在了林荫小道上。   四眼男的视线上下扫动,庞一龙搓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抓狂的说,“老子不行了,先撤。”   他很没义气的跑了,丢下陈又郑帅跟王耀。   胡为有些可惜,那硬气的少年挺符合另外一位主角,不过对方是个直的,看打扮就知道家境富裕,不缺钱,性格也烈,难以驯服,还是算了。   “同学,我们又见面了。”   陈又掉头就走。   胡为嬉皮笑脸的追上去,“我是来你们学校碰运气的,没想到会再次见到你,真是有缘啊……”   杵在原地的郑帅跟王耀一脸懵逼。   “那个带眼镜的,跟老庞说的是什么广告啊?我怎么不知道?”   “应该就是柚子昨天说的那个,同志题材的,我猜是搞什么抗战情怀,你懂的。”   “噗,哈哈哈哈哈哈——”郑帅捧腹大笑,他笑的蹲下来,岔气了,“老王,你别在旅管待着了,去演小品吧,你有让人笑死的潜力。”   有同学侧目,王耀踢笑疯的哥们,“没病吧你。”   “你等会儿。”   郑帅继续笑,他笑够了,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哎,快二十岁了,都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   “所谓的同志题材,就是同性恋,gay,懂了吗?老王同志。”   王耀的脸红的发紫,“……操!”   另一边,陈又走到操场了,身后的尾巴也没甩掉,他虽然不是易怒的人,也是有脾气的,这么玩儿,就没意思了。   “胡先生,该说的,我已经都说过了。”   “我明白。”   胡为的脚步不停。   陈又转身,“你明白个屁啊。”   胡为不但不介意,还很兴奋,“好,就是这种状态,你试镜的时候记住这个感觉,肯定没问题。”   陈又不想说了,妈逼的,快来人啊,把这个精神病拖走!   “同学,首先我向你道歉,在未经过你同意的情况下查了你的资料。”   胡为把眼镜往上推了一下,“你是复读生,第一年高考前,报名了xx电影学院,由于外形出色,就很顺利的通过初试,却在复试的时候,因为一场哭戏被刷下去,连三试的门槛都没见到。”   他继续说,“你是自愿报名的,这说明什么?”   陈又呵呵,说明我脑子有坑呗。   胡为的眼睛一眯,“说明你的内心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埋下了一颗种子,你喜欢演戏,你想当明星,你愿意,也渴望踏入娱乐圈这个领域。”   陈又笑起来,“胡先生,三年前的你,跟现在的你,会是一样吗?”   胡为被少年问住,不一样,每个人在某个阶段都会不同,他沉默片刻,“实不相瞒,我跑这一趟,就是为你而来,同学,趁着年轻,不尝试点新东西,到我这个年纪,会后悔的。”   心灵鸡汤已经上锅,开始熬了。   胡为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自己年轻时候错过了多少机会,所以现在只能给人打工,还说在校期间有一笔收入,对家庭也能减轻点负担,至于舆论,不知道有多少艺人要拿钱买才会有。   听着听着,陈又骤然一愣,他如果接下那支广告,被议论的程度和热度会成正比,毕竟黑跟红从来都是分不开的。   那个男人也许就能看到他。   就算是忘了,应该也会觉得熟悉吧?   胡为发觉少年身上的气质变了,似乎是沉浸在某种情绪当中,他也不打扰,就在一旁等着答复。   好苗子值得他花时间跟心思。   胡为有八成把握,少年会答应,将近十分钟后,他的猜想得到证实。   两天后,陈又去了胡为说的地点,他站在公司大楼底下,穿着白t恤牛仔裤,篮球鞋,很清爽的一身,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浸湿,热风一吹,热气都薰眼睛。   胡为领着陈又去摄影棚,对一个青年说,“先带他去换衣服。”   青年应声,把陈又带进3号换衣间。   陈又还担心要穿什么紧绷的小裤子,勾个蕾丝花边啊,弄个镂空啊什么的,没想到就是校服,只不过不是他们学校那种吊丝款的运动服,是深蓝色西装,配白衬衫。   胡为在跟导演聊天,看到少年出来,他的眼睛一亮,很满意。   接下来就是试镜。   导演选的是其中一个镜头,场景是在宿舍,搭的,跟普通大学的宿舍差不多,按照剧本,陈又要演出柜了,被全世界抛弃的一面,总之就是很复杂。   胡为跟导演,制片坐在监视器前,看着机器里的少年。   此时此刻,面对着多个摄像机,陈又很蛋疼,操了,我要怎么演出柜后的心塞啊?我不会哎。   胡为拿右手抓左手的手背,开始啊陈同学,别发呆了。   几十秒后,少年动了,他抬起一只手,一颗颗的解开校服上衣的扣子,脱下来搭在椅背上,随后就解了衬衫袖扣,卷起来一截,去拿了脸盆和毛巾,在水池那里打水洗脸。   少年低着头,腰背弯下来些许,年轻柔韧的弧度彰显着,如同一根青竹。   下一刻,嘭地声响惊动了机器前的胡为等人。   他们同时去看,望见脸盆被摔出去,在池子里震动了几下,少年的两只手抓着台面,五指收紧,骨节一根根突起,他一声一声喘息,压抑着什么。   镜头拉近,给了少年的侧脸一个特写,能看到扇动的鼻翼,抿紧的嘴唇,发红的眼睛,有一滴眼泪从那颗泪痣上滑过,绝望,痛苦,愤怒交织着涌上那张稚气的脸庞,一点点的蔓延,无声无息。   导演跟制片眼神交流,达成共识,“就他了。”   听到一声“卡”,陈又抹了把脸,头伸到水龙头底下,冲了好一会儿冷水才清醒,他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老四,你看见了没有,我现在有演技了。   哎,不想了,老四坏着呢,他不想再跟对方碰见,因为到了那时候,就代表着他男人要出事。   胡为上前,丢给陈又一个毛巾,“把脸擦擦,跟我去见导演和制片。”   陈又把头上的毛巾拽下来,胡乱擦了把脸,年轻嘛,皮肤好着呢,妆都不用化。   见过导演他们,陈又全程都是乖宝宝,有问必答,还都在点上,他一直按着智障陈,没有把对方放出来,不然准能吓坏这几个大佬们。   试镜成功,陈又被告知下周三过来,正式进组拍摄,很顺利。   胡为说要带陈又庆祝一下,被陈又婉拒了,试镜的时候,情感太投入了,他需要回去看个动作电影放空一下自我。   陈又回学校,被庞一龙他们逮着问,知道成了就被抓着去请客。   四人解决了几斤小龙虾,一打啤酒,因为年少轻狂,所以疯起来,无所畏惧。   陈又喝多了,他趴在桌上玩啤酒瓶,嘴里嘟囔着什么。   郑帅打了个酒嗝,“柚子,你行不行啊?不行就让老王背你。”   王耀的状态也就比陈又强一点儿,能走,不稳,他不敢背,怕跟陈又一起摔掉大门牙,天知道他对自己的大门牙有多迷恋,觉得全身上下,最好看的就是门牙了。   “让,让老庞来。”   王耀大着舌头,眼珠子突然一瞪,“卧槽,老帅,你快,快拦着柚子,他要撒尿了!”   郑帅闻声看去,这一看不得了,哥们已经把裤子拽下去几分,人鱼线都露出来了,引起女生们的尖叫,这流氓耍的,真行。   庞一龙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就见桌上三哥们乱成一团,一个扯着皮带,要当众撒尿,另外两个拽着不让他那么来,三人大喊大叫的,周围的尽看热闹了,乐成傻逼。   “看什么看?”   吼一声,庞一龙一手一个,把郑帅跟王耀扯开,捞走醉醺醺的陈又,搀扶着往门口走,“妈的,丢人丢姥姥家去了,老帅老王,赶紧跟上,别磨蹭了!”   今晚无风,又热又闷。   四个少年在湖边的草地上躺着,其中三个静悄悄的对着夜空释放酒气,另一个嘴里就没停过,一直在哼唱《双截棍》。   郑帅,“柚子为什么这么喜欢《双截棍》啊?”   王耀,“我也想知道。”   庞一龙,“同上。”   三人听着哥们在那哼哼哈兮,说实话,脑壳真的有点痛,他们从大一听到大二,后面的大三大四肯定少不了,魔音入耳,难消啊。   歌声消失,变成少年的哽咽声,“老四,我男人怎么还没来……”   庞一龙离的最近,一下子就听见了,他莫名其妙的扭头,推推身边的人,“柚子,说什么酒话呢?老四谁啊,你男人又是谁啊?”   这一喊,把郑帅跟王耀的注意力也拽了过。   三人怎么问,少年也没给出一个答案,确切来说,压根就没搭理,从始至终都在扮演一个角色,其他人阻止不了,也涉足不进去。   陈又睡到第二天中午,他睁着眼睛看天花板,脑子里空荡荡的,像是在什么时候被一场风暴席卷过,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却想不起来,只记得一双凤眼,一张长了颗痣,五官模糊的脸,那是谁来着?不记得了。   在什么电视上看过吧?要不就是在学校里见过。   陈又翻身,脸朝下,鼻子里是他自己的汗味,混合着竹席的气味,还有几场竞技场要打,三三那个对也要打,分没上去,麻烦。   这干脆就这个周五周六两个晚上通宵打一下,跟另外几人约个时间。   陈又这么想,又莫名其妙的打消这个想法,窜出来一个念头,连续通宵会猝死。   他扯扯嘴皮子,不至于吧,自己上次还在网吧连续通宵好几天呢,也没怎么着啊,还不是照样活蹦乱跳。   敲门声突如其来,拉了一下陈又脑子里的某根弦,他骂骂咧咧,“谁啊?”   门口是宿管,查房的。   陈又骂了声操,火急火燎的跳下床,把阳台的热得快塞橱子里,又去藏台子上的电锅。   宿管进来看看,没发现什么违禁的物品就走了。   陈又拽拽身上的背心,吓出好多冷汗,他们宿舍的热得快这学期都买了几十个了,锅也买了不下五个,发誓在今年都不要再被抓到。   结果呢,出去上课前也没仔细收好,不长记性。   陈又去洗把脸,喝醉了以后,会很难受。   到什么程度呢,差不多就是吸一口空气,都觉得恶心,反胃不说,还四肢无力,头昏脑胀。   陈又在上铺躺尸,他想起来了,上午有英语课,回回都点名,希望三宝能帮他顶过去。   钥匙转动,宿舍的门打开,王耀一个人回来了,还带回一个噩耗,“上午点名的时候,老帅给你顶了,但是花花老师后来喊了你回答问题。”   陈又,“……”   “老庞跟老帅呢?”   “起来吃饭吧。”王耀把打包的饭菜放在陈又的桌上,“老庞要开会,老帅的社团也有事。”   陈又抓着床沿的护栏下来,“我要的梅菜扣肉呢?”   王耀干呕,“别提了,我在窗口那里等的时候,看到别人要的梅菜扣肉,里面有一只巨大的屎苍蝇,喂,柚子,你上哪儿吐呢?厕所在里面啊!”   陈又在门口吐的,他吐完了就去清扫,歇下来的时候,水都不想喝,半死不活的躺回床上。   到了晚上,陈又才好一点,给老爸打电话唠叨唠叨。   陈卫东在电话那头叮嘱,“要记得按时吃药,把心情放好点。”   挂掉电话,陈又愣怔了几瞬息,才知道老爸说的药是什么药,他有抑郁症,可是,为什么啊?原因呢?   不到二十岁,就得老年痴呆症了?   陈又抓抓头发,算了算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慢慢来吧,这就跟找东西一样,他经常找什么,累成狗的时候,发现东西就在自己手里攥着。   周三那天,陈又看看课表,还好还好,可以逃课。   跟庞一龙他们打了招呼,陈又就去找胡为,这回来真的了,他是有点紧张的,毕竟拍的时候人要多,还有对戏。   另外一位主角的人选已经定了,是某个偶像团体的成员,他接这个广告,纯粹是被自家的经纪人给忽悠的,内心各种不爽。   投资商给的经费都用在那个偶像身上了,没法子,总要有一个带动粉丝效应。   胡为把陈又带过去,“这是小陈。”   江少南在刷手机,没给正眼,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声音,算是回应,叼着呢。   陈又擅长拍马屁,也很狗腿子,但是分人,面前这个跟他差不多大的,他理都不想理,就安静的看着对方耍叼。   耍了会儿手机,江少南伸着懒腰,眼睛一转,看见了不远处的少年,他是个背影控,少年的背影能勾起他体内沉寂的血液。   无声的笑笑,江少南发现了新玩具,他走到少年那边,“你是gay?”   陈又不搭理。   江少南眼神示意,助理就麻利的搬着椅子过去,给他放好,他坐下来,让助理走远点,话是问的少年,“天生的吗?”   陈又还是不搭理。   江少南在他耳边出口气,“第一次吧,要不要哥传授你点经验?待会儿哥心情好了,没准会给你个签名。”   陈又把人的脑袋推开,自动忽略掉签名这玩意儿,“南哥,我不是gay。”   说完就走。   江少南的舌头抵着牙齿,不是gay?逗谁呢?他靠鼻子都闻出来了。   休息室里,陈又听着胡为的话,他的眼神要吃人,“卧槽,还有吻戏?广告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普及同性知识吗,搞这么大的,谁接受的了啊?”   胡为说,“是刚加的,拍了不一定用。”   陈又瞪他,“那拍干什么?”   胡为淡定的很,反正不是他拍,“投资方要看效果。”   陈又一屁股坐凳子上,他抖着腿,一副没商量的样子,“我不拍。”   胡为见多了这种情况,应付起来,游刃有余,“你要习惯,这种事以后会有很多,在演艺圈里混,谁都不能避免。”   陈又斜眼,“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进演艺圈了?”   胡为安抚着跳脚的猫,“别紧张,那个镜头在后面,你先把其他的拍了,到那天的时候,也许投资商又有了新的想法,觉得吻戏庸俗,就会删掉。”   陈又无话可说,敢情演员也不容易。   胡为用老大哥的口吻说,“你要早点适应起来。”   他抱着胳膊,“我觉得你踏进这个圈子,就不会再出去了,我看人很准的。”   准个屁,陈又哼哼。   第一个镜头是江少南跟陈又相视一笑,一次就过了,棚里有眼瞎的,还说他们很有默契。   胡为选中一张照片发给林傅行,还打了个电话提醒对方看,他要建议。   林傅行看着屏幕上的照片,两位少年身高差不多,一个温润,一个帅气,俩人身上都散发着青春的气息,让人看了,会去感慨,年轻真好,可以勇敢,无畏,张狂,大哭大笑。   “他是谁?”   背后的声音突如其来,林傅行这才发觉厉严过来了,他说,“你问哪个啊?”   一只手伸过来,把林傅行手里的手机拿走。   厉严盯着照片,视线落在帅气的少年身上,当他的视线扫到少年眼角的泪痣时,呼吸有明显的异样,“这个,现在他在什么地方?。”   林傅行看一眼,“那小子叫陈又,是个大二学生,这会儿在摄影棚。”   厉严转身就走,脚步迈的很大,背影有几分莫名的焦急。   林傅行抽抽嘴角,怎么回事,自从那只小黄狗出现后,他就更加猜不透厉严的心思,有种自己的智商下降了的错觉。   摄影棚里嘈杂一片。   胡为提前接到林傅行的电话,就抓了陈又在门口等着,还跟他说了待会儿要来两个人,都是谁,叫什么名字。   陈又心不在焉的嗯嗯,满脑子都是那个狗屁吻戏,还有江少南看他的眼神,解释起来就四个字——我想搞你。   有两串脚步走由远及近。   陈又的手臂被胡为拽了一下,他一个激灵,就抬头去看,走廊上过来两个男人,一个打扮休闲,模样英俊,风度翩翩,另一个身着黑色衬衫,黑色长裤,头发全部梳到脑后,一双凤眼犀利凌冽,让人不敢逼视。   胡为迎上去,喊了声厉哥,之后又让少年喊人。   陈又瞪大眼睛,视野里只有陌生男人的一双凤眼,脸上的那颗痣,很好看,他的头有点疼,脱口而出一句,“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气氛变的微妙,一如胡为的脸,他怎么不知道,少年喜欢厉严这个丧心病狂的类型?   林傅行哈哈大笑,“小朋友,你搭讪的方式真老土,厉哥你……”   他的话声戛然而止,也笑不下去了,跟胡为神同步,惊的张大嘴巴,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在两道目光的注视之下,厉严一个阔步逼近,单手捏住少年的脸,抬起几分,他的下颚线条紧绷,面部没有任何表情,眼底不知道有什么东西。   距离缩短,拉近,变的暧昧。   走廊上有窃窃私语,在认出男人是谁时,都不约而同的噤声。   这场面着实诡异。   林傅行眼神询问胡为,胡为摇头,表示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厉严的反常,跟这少年有关,至于原因,他们就不知道了。   陈又的脸被捏的变形了,他的嘴里发出声音,模糊不清,“你干什么呢?”   厉严还是那个姿势,就连面部也没有一丝变化,仿佛是变成一具雕塑,又似是陷入某种难言的境地,不能走出来。   陈又的脸很疼,他晃晃头,没有摆脱掉男人的钳制,就伸手去抓脸上的那只手。   下一刻,他就被推开了。   毫无防备,陈又往后倒去,后脑勺即将撞到墙壁,却在疼痛发生的前一刻,腰被一只大手揽住。 第165章 现实世界(4)   陈又的腰被揽着,一股颤栗感源源不断地从被触碰的那个部位蔓延,以无法阻挡的趋势扩散至全身,又从四肢百骸往心脏位置聚集。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陌生面庞,对上那双狭长的眼眸,在哪里见过呢?到底是哪里……   想不起来了,怎么一点都没印象呢?   陈又的呼吸停止了一拍,又急促起来,他张张嘴,似是想发出什么声音,喊什么名字,却忘了。   他妈的,这是怎么回事啊?我突然疯了?虽然没正儿八经的谈过一次恋爱,也不至于见个帅哥就想扑上去吧?我真的没饥渴到那种程度。   眼睛发酸,为什么好想哭?别哭,傻逼,有其他人看着呢,别丢人,陈又竭力忍着,不自觉地泪流满面。   男人的脸变的模糊,陈又才意识到自己哭了,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打湿了脸和下巴,他倒抽一口凉气,眼睛睁大,不知道怎么办。   一滴泪砸到手臂上,厉严如同被烫到,一下就撤了手,他的指尖微紧,要再去碰,少年已经跑进洗手间。   立在原地,厉严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半响就用另一只手去擦那滴眼泪,指腹轻轻摩挲,他的眉头紧锁,充满疑惑。   边上的胡为跟林傅行已经石化。   卧槽,什么情况?!他们需要冷静下来分析分析。   走廊两头的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个个的保持呆滞模样,也忘了跟身边人交换眼色,窃窃私语。   厉先生是gay?看上了个少年?   应该不是,以厉先生的身价和地位,他要是gay,会有数不清的人去巴结,单凭少年的条件,还透着青涩,稚气,并没有多么出类拔萃,远远不够格。   那就是少年从别处知道厉先生的权势,所以就有了别的心思,自己瞎激动,还试图用眼泪来为自己争取点什么。   这心机,比较常见。   至于厉先生,他的气度不凡,涵养也高,大概是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眼睁睁看着少年摔倒,就随意扶了一下。   众人在没有交流的情况之下,达成共识。   少年的演技不错,眼泪说来就来,还有那悲伤的表情,裹挟着激动和喜悦,像是一场久别重逢,怕自己认错,想确认,又不知道说什么,从何说起,有一种时间隔的太久,记忆已经模糊不清的伤痛感觉。   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少年的情感就能有多层变化,这些情绪把握的也很到位,另一个人如果不是厉先生,他们都会信的。   金牌经纪人亲自带进来的,果然有几下子。   洗手间里,陈又靠着门蹲在地上,心跳的太快了,一次次猛烈的撞上来,钝痛感袭来,他用手抓住胸口,一声一声喘气,额头渗出细汗。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亲上去了。   陈又吞咽唾沫,舔舔干燥的嘴皮子,好咸,要死了,当着不少人的面,对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哭,还哭的跟一只死狗一样。   当时自己那嘴脸,一定超难看。   陈又揪住额前的发丝,一遍遍的自我唾弃,刚才太邪门了,他承认,自己是有点变态,可他见到男人的第一眼,整个世界就只剩下那双眼睛,完全就没想去看对方的裤子。   总觉得很熟悉,不是在某个地方偶然见过一次面,匆匆一瞥的那种,是见过很多次,多到让他有一种他们是前世今生的错觉。   陈又往后仰,后脑勺一下一下地磕着门,好想摸摸男人的眼睛,摸摸男人脸上的那颗痣,还想去亲,想被男人抱在怀里,用力圈住,把他吻到濒临窒息。   他甩手抽自己一大嘴巴子,操,别想了!   嘴里漫出一丝血腥味,陈又还是忍不住去想,发疯的想,他甚至被脑子里的幻想混淆,以为男人就在自己面前,用一种滚热的目光看过来,就无意识的张开手臂,等着被抱。   “你这个疯子……”   猛然惊醒,陈又受不了的继续抽自己,他只是得了抑郁症,不是肌肤饥渴症,花痴病,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形?极度的渴望着被搞是什么鬼啊?   真是够了。   陈又硬了,他欲哭无泪,那个男人没出现前,他的状态没有问题,出现后,他的身体跟大脑脱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想什么。   “吃药吧,快点去吃药,吃完药就没事了。”   陈又喃喃自语,“药在哪儿?背包里?对对,是在背包里。”   他的手撑了一下地面,站直身子搓搓脸,调整好了情绪去开门,走廊已经不见一道人影。   松口气的同时,又感到失落。   二十一层的办公室里,林傅行跟胡为一站着一坐着,两人各自抽着烟,目光都穿过烟雾,停在一个方向。   厉严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他们,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林傅行对着虚空吐出一团白雾,跟胡为眼神交流,“你去试探试探是个什么情况。”   坐在沙发上的胡为夹着烟,头摇摇,“我不去,要去你去。”   林傅行单手撑着桌面,皮鞋的鞋尖点点地板,他也不好去问,厉严有身体洁癖,谁碰了,不死也残,不久前,对方竟然主动去碰那个少年。   捏脸就算了,还搂腰。   后面那个举动,怎么看怎么怪异。   林傅行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他绕过办公桌,屁股挨到皮椅,在上面坐着转了几圈,决定开个口,因为办公室的气氛实在太压抑了。   这明明是他的办公室,却一点都放松不起来。   做了决定,林傅行就清清嗓子,装作随口一问,“厉哥,要不要把人叫过来?”   落地窗那里的男人没有转身,“不用。”   话题突然卡住,很难接下去,林傅行挠挠下巴,对胡为甩过去一个“那是你的人,你别想置身事外”的眼神。   胡为咳一声,他在这个圈子里待的时间长,林傅行看不到的,他看的到。   同性之间的磁场,比较特殊。   就那么一小会儿,胡为已然确定,厉严对陈又有了兴趣,虽然他也意外,震惊,无法理解。   思虑过后,胡为这就开始交代调查过的东西,“陈又,本市人,十九岁,在读大二,旅游管理专业,宿舍的三个室友分别是郑帅,王耀,庞爱国的儿子庞一龙,四人相处融洽。”   “他的性格外向,为人积极乐观,长的不错,在学院的名气很大,爱慕的女同学多,但是他至今没交往过一个女朋友,也没有过男朋友,他是gay。”   林傅行露出哇唔的夸张表情。   胡为留意着落地窗那里的人,见没有被打断,他就继续,“陈又家住xx小区一单元,三十栋,601,他的母亲因病早逝,父亲陈卫东提前退休,爱好是跳广场舞,跟街坊四邻交情很好。”   “父子俩的感情没有问题,比一般家庭要亲近,陈卫东为了陪着陈又成长,多年都是一个人,上大学后,陈又几乎是每个周末都回去一趟,给陈卫东买菜做饭,菜市场的都认识他。”   办公室里只有胡为的声音,另外两个都一言不发。   “我是无意间在xx路上的星巴克里碰到陈又的,第一次提出邀他拍广告,他没答应,第二次才把他说服。”胡为的眼中浮现赞赏,“他是一个好苗子,有无限的潜力,可以被塑造出多种可能性。”   厉严沉默不语。   林傅行给发小面子,就捧场的问了句,“那个陈又想当明星?”   “我想是吧。”胡为说,“陈又是复读生,第一年高考就报的xx电影学院,被刷下来了才复读,上了大专,我个人觉得,明星梦一旦在心里萌生,便会追随着一个人的一生。”   他弹了弹烟身,“况且陈又很有天赋,身上具备了别人没有的东西,是一股清流,看他表演,能让人耳目一新。”   “只要有机会,陈又一定会在这个圈子里站住脚,这次的广告也许就是一个契机。”   厉严还是没有出声。   林傅行看看发小,让他再往下说。   胡为摊手,没辙。   不多时,厉严抬脚离开,一个音节都没留下。   林傅行又丢了一根烟给发小,“你这次搞了一出精彩的戏啊。”   胡为把那根烟丢到一边,不想再抽了,待会儿还要去棚里,“误打误撞,说实话,我也没想到陈又符合厉严的口味。”   林傅行戏谑,“我怎么觉着,是厉严符合陈又的口味啊,你没看到吗?当时他望着厉严,满脸都是眼泪,还在发抖,如果他不跑,肯定会扑到厉严怀里。”   胡为的面部微抽,“咱能客观点吗?厉严不允许,陈又扑不上去。”   “哟,你才带那小子,这就开始护短了?”   林傅行挑挑眉毛,“不过你说的也是,陈又主动搭讪,先动手的是厉严。”   他叹口气,“我怎么这么兴奋呢?”   胡为说,“我也有点。”   那个向来对一切都冷漠的人被勾起兴趣,会发生什么呢……   摄影棚里,陈又刚吃完药,坐在小马扎上拿着矿泉水喝,周围的工作人员走来走去,时不时的往他这边看一眼,然后哈哈大笑,叽里呱啦说一通。   笑个屁啊,陈又粗鲁的用手背擦过嘴巴,别说他搞不清对那个男人是什么状况,就算是喜欢了,那又怎么样?   法律有规定,不能喜欢谁吗?简直搞笑。   江少南从化妆间出来,后头跟着两个助理,他说了什么,其中一个助理就拿出一个小风扇,跑到前面举着。   棚里没空调,热死人。   江少南埋怨了句,就有人手脚麻利地给他搬椅子,铺好凉丝丝的坐垫,一个助理跪在地上手举风扇,另一个摊开笔记本,小心翼翼地说着今天的通告。   陈又瞥一眼,叼。   他偶像绝对不会这么摆架子,能写出那么好的歌词,唱出那么好听的歌,在生活里也会是个可爱的人,而不是江少南那种惹人嫌的家伙。   “喂。”   头顶的声音把陈又吓一跳,他抬头,见青年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自己,顿时就想投过去一个白眼,最后还是没投,无所谓的人。   “走廊的事我听说了,没想到你小子野心挺大,我都不敢那么做。”   江少南轻笑,“还真看不出来,你一个在校的普通大专生,人脉不错啊,都知道厉严。”   陈又一愣,原来那个男人叫厉严啊,厉严,厉严,严厉?他抽抽嘴,这名字,还真是没法形容。   江少南拍拍少年的肩膀,“如果能跟厉严搭上关系,别说是在这个圈子里,就是任何一个领域,都能玩的风生水起,可以让任意的谁跪在你的脚边叫你一声爷爷,所以在你之前,就会有一批批的人去尝试了,什么代价都可以付出,那么为什么没有出现呢,你不觉得奇怪吗?”   陈又心说,哥们你能把你的爪子拿开吗?摸的老子恶心,来之前买的老婆饼吃,不想吐了。   江少南没往下说,是忌惮,也是畏惧。   他刚到公司不久,经常被经纪人带着去参加上流社会的饭局,陪人喝酒,被人玩,除了得到机会,也知道一点事,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在不小心提到厉严这个名字,每个人的脸色都会改变,像是有一把刀架到脖子上,他们会立刻转移话题。   这世上就没有真正的白,那个人只是个生意人?鬼才信。   江少南说要跟陈又对一下后面要说的台词,还没等陈又有准备就开始了,他脸上的笑意不见,唇角下压,“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骂我们,为什么?我们有什么错?”   智障陈上线中,“不知道。”   江少南,“……”   他在陈又的头发上揉了揉,“你真可爱。”   说着就让助理拿来笔,在陈又的领口上签了名字,“虽然你很可爱,但是台词还是要背的,陈同学,加油。”   看看领口上的鬼画符,陈又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他默默的去翻剧本,说是广告,上面写的镜头有好些个,都快赶上他看过的微电影了,估计拍完以后,后期处理的时候会删掉不少。   投资商有钱,烧的。   陈又念叨了句,结果开拍之前,投资商来了,人出钱,就是爷,导演给他看进度,还说接下来的吻戏也在筹备当中。   投资商来一趟,说要看看。   胡为把消息告诉陈又,跟个没事人似的,好像走廊一幕没有发生过。   陈又剥了片口香糖丢嘴里,胡为不提,他也不提,尴尬着呢,脸皮再厚,也会不好意思。   胡为说,“放松点。”   陈又嚼着口香糖,吹了个泡泡,“我是初吻。”   胡为说,“银屏初吻是有意义,在这支广告中出现,也算是你的一个开始。”   “不是银屏上的。”陈又伸出舌头,把破掉的泡泡卷进嘴里,继续吹,“我没跟人亲过嘴吧。”   “这也是正常的,你还小。”   胡为看着少年,“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早恋大多都没好下场,做朋友的算是好的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不在少数。”   陈又左耳进右耳出,不行,我不想把嘴上的第一次给那个江少南,他突然站起来,撒腿就往外面跑。   “喂,马上要拍了,你小子……”   少年已经跑没影了,年轻,腿长,跑起来像一阵风,胡为给林傅行打电话,说人跑了。   林傅行在去宠物医院的路上,有只萨摩被车撞了送进来的,情况很不好,他得赶回去做手术,“厉哥联系不到,可能还在公司,你注意着点。”   胡为听着耳边的嘟嘟声,注意着呢?怎么注意啊?小的不听话,乱跑,他还能凶两句,那大的,想去哪儿谁都不敢拦着。   这会儿,陈又不管别人的目光,楼上楼下的跑,他实在跑不动了,就坐在五楼楼道的台阶上,大口大口喘气。   身上的t恤湿透了,后背的汗珠往下滚,又痒又难受。   手伸到背后抓抓,陈又拽起t恤领口,胡乱地擦了把脸,活了十九年,没有哪次像今天这么傻逼,只知道个名字,就跟个神经病似的,想找到对方。   “早走了吧……”   陈又自言自语,他猝然动动鼻子,有一缕淡淡的烟味,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飘过来的。   昏了头,陈又闻到烟味,脑子里浮现的就是那双凤眼,他刷地从台阶上起来,闷头就往楼下冲,从五楼跑到一楼,才意识到自己跑错了方向。   没有停下来歇一会儿,陈又就转头往上跑,又从一楼跑到五楼,六楼,七楼,他两只手撑着膝盖,半蹲着喘气,操,真他么的累。   烟味浓烈,就在楼上。   陈又咕噜吞咽口水,甩甩汗湿的头发,他强撑着毅力,用力抓住烟味,一步步挪上去,看见男人的背影。   这背影……   熟悉感再一次出现,陈又抹了把脸,手上全是汗,外面烈阳高照,他浑身上下都在下雨。   没有立刻靠近,陈又粗声喘气,等到气息稍微平缓了,嘴里的话能一次说完整,他才开口,“我现在正在拍一个同志题材的广告,待会儿要跟里面的另一个人有一个接吻的镜头。”   “投资商过来了,要看现场,不是借位,是来真的。”   厉严的面部被烟雾笼罩,看不清是什么神情。   陈又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跟不认识的人说这个,他想说就说了,对方可以当他是在放屁,也可以觉得他是脑子有病。   反正他会把要做的都做出来,天知道找这个人,找的有多累,差点跑断两条腿。   有风从窗户那里吹进来,将烟雾吹散。   陈又深呼吸,男人身上的气息刺激着他的感官,撩拨着他的灵魂,他克制不住的迈开脚步,像是有个无形的绳子在拽着他往前去。   就在这时,厉严转身,一手夹着烟,一手插兜,他的眉头皱在一起,俯视着面颊潮红,满脸是汗的少年。   陈又对上那道犀利的目光,正要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一定是胡为,叫他回去拍那什么狗屁吻戏,他咬咬牙,盯着男人那两片浅色的薄唇,下一秒就凑上去。   吧唧一口,陈又就跑了,生怕跑慢一步,会被打。   如果他回头,一定会发现,厉严的眼眸里涌出复杂之色,甚至抿了抿薄唇,在思索着什么,回味着什么。   片刻后,厉严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公司保安室,两个西装男过去,跟保安交涉,将八楼的监控录像拿走。   初吻给了想给的人,陈又回到棚里,心情好起来,嘴里哼着歌,嘴角还往上翘着,乐呵呵的,见了工作人员都打招呼。   胡为,“……”   这广告的剧本是根据真实新闻改编的,两个男主人公大学相识,深爱着彼此,因为外界的舆论和压力,一起自杀了,当时周围的人能给一点点包容和理解,他们就不会走上绝路。   陈又从背包里翻出半瓶可乐。   江少南的脸色不好看,试图要拿走陈又手里的可乐。   陈又黑人问号脸。   江少南说,“我讨厌可乐味。”   陈又二话不说就弄掉可乐瓶上的手,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冲青年龇牙咧嘴,充满挑衅,管得着吗你。   江少南耍起大牌,要陈又去漱口,否则他不拍。   工作人员见怪不怪,习惯了明星搞这么一出,他们也不敢乱说,没法子,虽然有些追星族是很理智的,但是有更多的很疯狂。   胡为拉着陈又去洗手间。   陈又揪着眉毛,“他才几线啊,就这么横了?”   胡为说,“人脸好,细皮嫩肉的,所在的团体炒作力度很不错,公司有心栽培,给他树立温润如玉的形象,粉丝们就好那口。”   陈又不爽,“就他那样还是温润如玉?那四个字我不认识了。”   “淡定点。”胡为说,“等你的粉丝群体超过他,你也可以横着走。”   陈又漱漱口,不想跟胡为继续这个话题,没有意义,他想的是那个男人的眼睛,脸,嘴唇,温度,气息,指间的烟。   好变态啊。   按照剧本,吻戏的镜头很唯美,是江少南站在天台,背对着护栏,面朝陈又,对他笑着,笑容惨白,有几分随风而逝的单薄感。   而陈又站在对面,他望着江少南,缓缓凑近,停在一寸的距离,俩人的眼神焦灼。   拍的时候,就卡在焦灼这上面,意境达不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全世界就剩下我和你的绝望,凄美,缠绵,绝然。   场务喊了几次卡,导演不耐烦,让陈又跟江少南找找感觉,他跟投资商聊这广告的深远意义。   陈又欲要退后,手被抓住了,他猝不及防,跟江少南撞在一起。   “站稳点啊,你这么投怀送抱,我会吓到的,”江少南笑着说,“陈又,你身上的汗毛太少了吧,比女孩子还要干净,啧啧,摸着也光滑,真有意思。”   工作人员当他们是在对戏,还觉得很不错。   陈又一把揪住江少南的衣领,把人往后一推,他绷着脸去休息室,中途还把很无辜的椅子给踢了一下。   不到五分钟,胡为就进来,“你回学校。”   陈又奇怪的问,“不拍了?”   胡为揉揉眉心,“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你先回吧。”   陈又就没再多问,能走当然好了,他跟胡为打了招呼,拿了背包离开,好像听到工作人员在议论着什么“撤资”。   第二天,江少南上了头条,原因是他被爆出耍大牌之类的各种猛料,整个偶像团体下半年的通告不是被取消,就是被其他艺人顶替,迷妹们闹事,在网上谩骂xx公司,其中包括江少南隐瞒经纪人,花钱请的水军。   当天下午,一组照片曝光,是江少南跟几个外国友人玩耍的场景,迷妹们很伤心,很难过,男神脾气大点可以原谅,指使助理也是应该的,付了工资的啊,可他竟然是gay,私生活还那么不检点,舆论的风波被转移。   陈又唏嘘,娱乐圈真可怕,变幻无常啊。   庞一龙咔咔剪着脚趾甲,“那你的广告还拍不拍的了?”   陈又说,“不清楚。”   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接那种广告,拍不了更好,因为老爸那里根本过不了关。   有n多小号的郑帅探头,“那个什么叼爆了的江少南是得罪了什么人吧,就一个目的,搞死他。”   陈又耸耸肩,谁知道呢,跟他无关。   他上cf,喊庞一龙他们,“进101房间,玩几把去吃饭。”   101房间开的是海盗船,四个少年没有都在一个队,那就不好玩了,他们是俩俩分的,陈又庞一龙一队,郑帅王耀一队。   陈又拿的是狙,他最喜欢暗搓搓的躲在某个角落里,瞄准蹦蹦跳跳的敌人,嘭一下爆头,那感觉超爽。   庞一龙喜欢冲锋枪,他跑前头,杀的人数多,死的次数也多。   “卧槽啊,柚子,老帅跑你背后了!”   听到庞一龙的提醒,陈又转身,迅速把狙换成匕首,在老帅身上刺了好多刀,老帅躺下了,他还跳上去踩两脚。   郑帅吐血,吼道,“卧槽,你踩老子的脸干什么?你这是嫉妒!”   陈又蹲下来,拿着匕首比划,寻思从哪儿下手,下一刻就给郑帅来了个马蜂窝,“哎呀,能扎蛋吗?好想给老帅扎两下。”   抖了抖,郑帅还在读条,他拍桌子,站起来吼叫,“老王,你他妈的在撒尿呢,磨蹭什么啊,快上啊,过来弄死柚子——”   王耀幽幽的说,“弄死个鸟啊,我被老庞打死了。”   郑帅,“……”   他坐回去,白眼一翻,没法玩了。   四人重新组队,混进其他房间,陈又跟庞一龙不在一个队的情况不少,他俩打起来一点不手软,实力不相上下。   郑帅跟王耀单独玩的时候,成绩不错,偶尔还能吊打所有人,但是碰到俩哥们,完全没办法。   陈又爆头的几率太吓人,百发百中,庞一龙够猛。   玩了几把,庞一龙接了个电话出去,天黑了才回来,先是砸门,然后爆粗口。   王耀迷上了小说,看的正入神呢,听到动静,他吓一跳,“怎么了?”   陈又在床上翘着腿,开玩笑的说,“还能是怎么了,老庞同志那脸绿的跟油菜花似的,一看就是被戴绿帽子了。”   见哥们闷声不响地坐在椅子上,他不说笑了,“不会是真的吧?”   抓抓头皮,庞一龙把事说了,老乡给他报信,说是看到女朋友跟别的男生在一起,他赶过去,正好撞到那俩人抱在一块儿,把他气的,当场就给了那男生一脚。   三人对峙,庞一龙才知道这里头的水深着呢,女朋友玩的很大,那男的是对方高中交往的对象,毕业后俩人不在一个城市上学,一开始是书信来往,后来变成短信电话。   女朋友小算盘打的响亮,她想要看看后面的发展再说,这头跟庞一龙谈着,那头吊着高中的初恋,为了避免自己没有看清,给选错了,就先把两头都抓手里,厉害着呢。   被蒙在鼓里的庞一龙低骂了句,“妈的。”   王耀发表感慨,“现实充满变数,我还是看我的小说吧,结局基本都是大团圆。”   郑帅说,“这就是我不跟谁认真的原因,不相信对方,也不相信自己。”   陈又就不说这个了,他也没谈过恋爱,不懂,就从上铺下来说,“走吧,吃饭去,我请客。”   一听到有人请客,王耀跟郑帅比谁都积极。   庞一龙没动,“你们去吧,我不去了,妈逼的,快被气死了。”   陈又勾他的脖子,“气什么气啊,那句歌词怎么说来着,谈恋爱不如跳舞,以后跟着哥,哥教你跳霹雳舞。”   庞一龙说,“算了吧,比起跳舞,我还是更喜欢妹子。”   陈又,“……”   学校后门对面的一条街上都是菜馆,陈又他们穿过马路,往常去的一家菜馆方向走去,那家价格实惠,环境卫生也搞的好,招牌菜酸菜鱼味道好的没话说。   一辆车停在路旁,那里没有路灯,光线昏暗,很难被人发觉。   后座的厉严侧头,视线里出现四个男生,走在中间的那个双手插兜,咧着嘴角,跟两边的同伴说说笑笑,神采飞扬。   过马路的时候,陈又突然转头。   有车过来了,庞一龙及时把他拽到自己这边,“发什么呆呢?”   陈又回神,“明天要下雨吧,太闷了。”   车里的厉严将放在车门上的手放回去,看到少年可能有危险的那一瞬间,他就要打开车门下车跑过去。   那个怪异的举动还只存在于思绪里面,但是不回去,而是让司机把车停在学校门口的举动却已经变成事实。   厉严捏捏鼻梁,“开车。”   司机应声,车子如幽灵般融入车流,很快就消失在街角。   到九点多,陈又四人吃饱喝足了往学校走,他把两只手放在脑后,“快放暑假了,你们有什么安排没有?”   郑帅说,“我哥要带我去l市打工。”   王耀说,“我在家看店,我妈说了,化肥卖多少都归我。”   庞一龙少爷说,“我没什么事,就是吃吃喝喝。”   陈又看一眼夜空,按照过去每年的寒暑假日常,他都是打游戏,睡觉,打游戏,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年的热情不高,想干点别的。   很突兀的,脑子里浮现出了那个男人的脸。   陈又抽自己。   庞一龙三人,“……”   我了个大槽,抑郁症有自虐倾向?上次搜的都有什么内容来着?三人都是学渣,看过的就忘了。   回宿舍后,刚被带绿帽子的庞一龙顾不上耍忧郁,就献出还没吃的火龙果,切开了送到陈又的桌上,“柚子,吃吧。”   王耀每个月的生活费很少,不请客也过的紧巴巴的,他有的就是劳动力,“柚子,你这袜子是脏的吧?给你洗了啊。”   郑帅在仰着脖子调台,调到某个重播的歌唱节目,未来一个月,都会是这个台,他跟庞一龙王耀商量好了,就让柚子听歌。   嘴里莫名其妙被庞一龙塞了火龙果,陈又边吃边看王耀给自己收拾脏衣服,郑帅在耍宝,跳什么机械舞,还不时问两句,一看就是刻意的想让他开心。   三宝这是把他当脆弱的小宝宝对待?   陈又头疼,看来他的抑郁症很严重了,已经严重到三宝都发现了,还很不安的地步。   之后的一段时间,陈又都感受到了兄弟友爱,把他感动的不行,扬言等自己发达了,一定要让兄弟们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考完试后,就放暑假了。   陈又在家里无聊了几天,就接到胡为的电话,这是广告黄了以后,对方第一次联系他,开门见山的说是要拍一组照片,酬劳丰厚。   陈又关心的不是酬劳,也不是照片,他想从胡为那里打听厉严的事,就去了。   结果照片拍完,陈又也没机会问一句。   他烦躁的走在街上,最近老是做梦,梦到那个背影,转过来的时候是厉严的脸,凤眼冷冽,脸上的痣很好看,看过来的眼神很复杂。   这两天,陈又做的梦很不要脸,在梦里,他跟厉严疯狂地搞事情,变着场景的搞,一会儿是古代的阁楼里,一会儿是现代的窗台上,一会儿又是绿油油的草地上,场景多的可怕。   最可怕的还不是场景,是他在梦里被搞尿了,醒来的时候,裤子真的湿了。   陈又一个人在街上走着。   难道是青春期的原因?五指姑娘已经不中用了,要找个人约个炮?不行啊,去年约过,不了了之,还有阴影。   陈又在站台那里坐着,他念出一个名字,“厉严……”   万能的主啊,请你保佑我,让我快点见到厉严,我希望是明天。   第二天晚上,胡为就再一次给陈又打电话,语气跟上次不一样,很急切,也很凝重,“陈又,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陈又说,“在家。”   胡为说,“有个事找你。”   陈又从床上起来,看一眼闹钟,快十点了,“什么事啊?”   胡为把事说了。   陈又一听到厉严的名字,就没在意胡为后面说的什么,直接答应了,他疯起来,自己都管不住。   房间里的陈卫东听到了开门声,“又又,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啊?”   陈又快速换鞋,“一个朋友遇到事了,我晚点回来。”   听到儿子的回答,陈卫东就开门出来,儿子已经走了,他去阳台,很快就看到儿子坐进一辆车里。   “又又什么时候认识的社会上的朋友?”   陈卫东皱皱眉头,给儿子发短信,十一点之前必须回家。   系上安全带,陈又给老爸回短信,说好。   胡为转着方向盘,面色发沉,昨天那照片是厉严要的,他还跟傅行说厉严这回是真的上心了,那广告拍不成,绝对是对方干预了进来。   没想到今晚厉严就出了事,他癫狂的时间几乎都是固定的,医生每天晚上会提早准备,给他打镇定剂。   这次在打镇定剂的时候,医生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照片,厉严就失控了。   胡为跟林傅行接到管家的电话过去,医生一身是血,有他自己的,也有厉严自残弄上来的,令人触目惊心。   听到医生说的情况,胡为就来了这里,没有注射镇定剂,厉严平静不下来,不知道会怎么样,现在只能指望这个少年了。 第166章 现实世界(5)   大几十分钟后,陈又站在陌生的大房子里面,他看看沙发上的林傅行,认出是上次在走廊上见过的那位,跟厉严一起出现过。   只不过,这次对方的额头有一处伤,血迹已经干了,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在陈又看过去的时候,林傅行也在看他,目光锐利,极具穿透力,探究着什么。   气氛挺怪。   胡为朝楼上看一眼,“怎么样了?”   林傅行叹口气,“我刚下来,情况更差了。”   胡为也叹,“医生呢?”   林傅行说,“全身多处骨折,背上的伤口较深,送医院了。”   胡为把眼镜摘下来,捋了捋额发,“他身上有哪些伤?”   林傅行摇头说不知道,“谁都无法靠近。”   “我进去的时候,他攻击我,要不是我躲闪及时,已经倒地不起,半死不活了。”   陈又听的一脸懵逼。   这两人说的谁啊?胡为不是带他来看厉严么?   那这就是厉严的家?厉严人呢?   对了,胡为说厉严怎么了来着?他当时没听。   陈又摸摸鼻子,“那个……”   林傅行打断,“走吧。”   胡为跟林傅行交换眼色,试一试吧。   如果这个少年也不行,那他们只能以暴制暴,强行进去。   厉严的身手了得,癫狂起来见谁都攻击,已经不是人了,是一头野兽,比正常时候更加难对付,他们两个人是不行的,起码要十几个,经过一场恶性的厮杀,才能试着将对方打晕。   房子太大了,四周有风,阴森森的。   陈又跟在胡为跟林傅行后面上楼,他忽然往下看,俯视着客厅,奇怪,怎么好像听到小狗的叫声了啊?   又听见了,陈又停下脚步,“这里有养狗吗?”   “有。”林傅行说,“一只土狗。”   陈又的嘴一抽,心疼那只土狗,来这种房子超大,人极少的家庭,会水土不服吧。   他回过神来,楼梯上就剩自己,胡为跟林傅行已经上去了,正在用一种迫切又严肃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   突然紧张了是怎么回事?   陈又看着胡为,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说好的找厉严,连个人影都没见到,这么晚了,他出来乱跑,老爸会担心,而且还答应了十一点前回家。   “厉先生呢?”   胡为说,“我现在就在带你过去。”   陈又微愣,身体先大脑一步,蹬蹬蹬跑上去,难掩的激动,“在哪儿?”   胡为说,“前面就是。”   闻言,陈又就甩开胳膊腿,在走廊上奔跑。   胡为跟林傅行看着少年高兴的背影,就跟小媳妇要见到丈夫似的,那么迫不及待,他俩都是一副惊呆了的样子。   林傅行问,“你都把厉严的情况说清楚了?”   胡为说,“嗯。”   林傅行觉得不可思议,“那他竟然不害怕?”   胡为说,“我觉得他就没听。”   “……”林傅行望着停在厉严房门前的少年,“那,再说一遍?”   胡为说,“有必要?”   “厉哥对这小子挺上心的,但那是人清醒的时候,这会儿谁都不认识。”林傅行说,“万一他对这小子做出什么伤害,铁定会怪到你我头上。”   胡为打了个抖,叫住站在门口的少年,重复在电话里说过的内容。   陈又听的头皮都要炸开了,狂躁症么?他想拿手机搜搜,没准网上能有一些信息,可是胡为跟林傅行看着自己,这时机不对。   胡为什么也没再说,只是拍拍少年的肩膀。   林傅行手插着兜,和他一起等少年的决定,进去后,生命安全不一定得到保障,想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绝对不可能。   那个医生就是最好的例子。   陈又的理智告诉自己,别犯蠢,跟疯子讲什么都不顶用,回去吧,太危险了,他的身体却不听话,要去看看那个男人。   “我跟厉先生不熟,只见过两次。”   胡为跟林傅行异口同声,“两次?”不是只有一次吗?   他们互看彼此,看来厉严在他们不知情的时候,接触过这个少年,发生了什么事。   也难怪,昨天还亲口提出要一组照片。   胡为打破怪异的氛围,“我们找你,是因为厉哥有严重的身体洁癖,他能碰你,说明对你不排斥,所以这次想让你试试,能不能让他安静下来。”   陈又惊讶的扬了扬眉毛,那个男人有身体洁癖?那他凑上去亲嘴的时候,怎么没被推开?可能是没反应过来。   嘭——   一声巨响从房里传出来,把门外的三人都吓一跳。   陈又的喉结滚动,想往胡为身后躲,结果呢,妈逼的,他控制不住自己,竟然站到最前面去了。   有一种模糊的东西,取代了他的本能。   胡为跟林傅行都对少年刮目相看,年纪不大,胆量倒是不可小觑。   陈又呵呵,别这么看老子,老子完全管不住两条腿,他吞咽口水,瞪着眼前的木门,鼻子里都是木头的香气,隐隐裹着杀戮的气息。   林傅行拔高声音喊,“厉哥,陈又来了。”   胡为紧跟其后,里头那位处在失控的时期,他就尽量补充,挑关键词,“就是我带的那个新人,大二学生,昨儿个拍过照片的。”   陈又的嗓子发干,“厉先生,我是陈又。”   三人一人一句,说完了之后,门里没有响动。   林傅行跟胡为眼神交流,同样的沉重,少年的到来都不能唤醒厉严的一丝意识,那今晚会很难过去。   最前面的陈又眼巴巴的望着门,他的鼻子挺直,都快戳到门面了,“厉先生,上次在楼道里的事,我还没有跟您道歉,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就想那么对您,事后我也不后悔。”   后头的林胡二人面面相觑,感觉错过了精彩的一幕,少年是怎么对厉严的?他们不禁开始猜想。   陈又的精神错乱,不晓得自己在瞎逼逼什么,嘴巴跟舌头也控制不住了,“我今晚接到胡先生的电话,知道您身体不舒服,就跟他过来了。”   他说着,喉咙里就有哽咽声,“您不想见我是么?”   胡为跟林傅行糊里糊涂就被少年的应变能力折服,还有瞎说八道的技巧,也是一流,可惜另一方是厉严,他是不会给回应的。   下一刻,门就打开了。   “……”   门一开,就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从里面涌出来,陈又来不及思考,一只大手就从门里伸出来,把他拽进房间,门在他身后砰地关上了。   胡为跟林傅行都猝不及防,他们听到一声惨叫,是少年的声音,充满惊恐。   “陈又?你没事吧?”   房里,被推倒在地的陈又后背生疼,扎进什么东西的碎片里面了,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他在心里骂骂咧咧,这不是废话吗?老子都喊成那样了,会没事?肯定有事的好么?!   天花板上挂着一只纯白的水晶灯,由多个小灯组成,上面溅到不少血滴,墙上就更没法看了,这一小片,那一大片的血,整个就是一凶杀案现场。   陈又不晕血,他经常池鱼杀鸡,小时候还围观杀猪的过程,猪的脖子被勾,噗嗤噗嗤的喷血也不会觉得恐怖,但是这会儿的感觉根本不是一回事。   怕的犯恶心,胃里凌乱,想吐。   背上的血把t恤都弄湿了,陈又疼的不停抽气,也不敢再说话,就那么躺在男人的身下,一动不动。   厉严盯着地上的少年,把对方控制在地板跟自己的胸膛之间,还不够,他的呼吸粗重,突然伸手握住少年的脚踝,想要在这上面戴一只镣铐,另一头是一条铁链子,把对方拴在房里,无处可逃。   脚踝被勒的骨头都咯咯响,陈又的头皮阵阵发紧,“厉,厉先生……”   鼻翼一下一下扇动,他呼吸的空气浑浊不堪,无意间扫动的视线看见男人的裤子上有血,没有干涸,正在往外面渗,血色越来越多。   不止腿上,男人的胳膊,手臂,很多地方都在流血。   那一霎那间,陈又就惊的弓起腰背。   厉严浑然不觉腿部的伤口,又把少年按回地上,他的薄唇抿直,脸上有血,显得异常狰狞。   好死不死的,陈又再一次被那块碎片扎到了,还是扎的同一个地方,他疼的骂娘,皮肉都在哭,“厉先生,您受伤了,我去叫人进来给您处理一下伤口。”   说着,陈又就开始挣扎,想要坐起来。   厉严眼眸里的黑暗褪去,被猩红覆盖,脑子里有什么翻了出来,占据整个思绪,这个人想跑,铁链子拴不住的,他有的是法子,会解开镣铐,会跑出去,很不乖。   那怎么办?   瞳孔紧锁,厉严忽然笑起来,他伸出双手,掐住少年的脖子。   呼吸瞬间就变的稀薄,陈又蹬着腿,两只手大力去抓脖子上的手,男人无动于衷,面部的血色被撕裂,变的疯狂,扭曲。   很快,陈又胸口起伏的幅度变的极小,他蹬腿的力道慢下来,两只手也垂下去,脸发紫。   我要死了。   这是陈又最后的意识,他被痛醒,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房间里,男人在一地的血泊里搞他。   呆愣半响,陈又的眼睛缓缓睁大,看到男人微微阖着眼帘,眉间有深重的纹路,睫毛很长,还向上翘着,让女孩子见了,都会嫉妒。   好想去碰一碰那两排小刷子,再一根根的数。   陈又的头好痛,他无意识地伸手去搂男人的脖子,把脸贴上去,哆嗦着嘴唇呢喃着,“常钦……”   厉严蓦然撩起眼皮,将少年从自己腿上拎起来,嗓音嘶哑难辨,“看清楚我是谁。”   对上男人嗜血的眼眸,陈又猛一下惊醒,“厉……厉先生……”   厉严将少年摁回腿上,沉默着占有。   就在他看着少年气息微弱的那一刻,他松了手,猛然想起来,除了死亡,还有一种方法,可能将对方据为己有。   陈又被死死的禁锢着,脑子乱糟糟的,但凡是个正常人,遇到这种事,都会激烈反抗的,他呢,不讨厌,甚至还很开心,身心都有一种“来呀来呀,快来搞我啊”的信号。   疯了。   好一会儿,陈又垂下黑色的脑袋,把下巴抵在男人的肩膀上,轻轻蹭了蹭,抑制不住的翘起嘴角,“我喜欢你,只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厉严的动作霎时间停住,包括他的心跳,呼吸。   瞬息后,陈又被抱起来,丢到床上,一片阴影从他的上方压下来,耳边是男人的声音,逼迫他喊对方的名字,他喊了。   厉严似是在笑,“继续。”   陈又照做,喊了无数遍,喊到后来,嗓子都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昏昏沉沉的,发觉身上好重,男人趴在自己胸前,睡着了。   “……”   陈又哭笑不得,你把我搞了,自己睡起大觉,合适吗?他要去把胸前的人推开,手却停在半空,又放下来,改为摸摸对方的短发。   “听胡为说的,你每天夜里都会失去控制,要打镇定剂才能安稳,现在你搞了我,等到明天天亮了,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会觉得是我勾引你,把我打死吧?”   陈又有点怕,他的手指穿梭在男人的发梢里,“跟你说实话,我是有勾引你的嫌疑。”   那天在走廊的开场白就是搭讪的老路子,没过多久还主动凑上去把人亲了,最近还天天变着花样地做梦跟对方搞事情。   怎么看,他都是对这人图谋不轨。   “奇怪,我是第一次,你搞我的时候,我怎么觉着,被你搞了无数次一样,你没怎么着,我就瘫了,难道是因为做了那些梦,我提前适应了?”   自言自语着,陈又的思绪被后背的伤口打乱,男人睡着了,两条手臂却紧紧把他圈住,他敢肯定,只要自己一动,对方就会醒。   算了算了,忍着吧。   只是……你出去了再睡也好啊,陈又翻白眼,换成谁,嘴里吃着东西,都没办法合眼。   门外,胡为跟林傅行俩人各自搞了好几个烟头,房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意味着什么?在亲眼所见之前,他们不好去随意猜测。   “厉哥没打镇定剂,安静了?”   “应该是。”   “那陈又呢?死了?”   “应该没有。”   林傅行压低音量,“走,我们下去再说。”   俩人轻手轻脚的离开走廊,下楼梯,管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过来的,“林先生,胡先生,你们要喝点什么吗?”   林傅行跟胡为的神经还绷着,冷不丁地听到声音,脸都青了,“管家,你怎么还没睡?”   管家一身黑衣,少年白头,看不出多大年纪,“习惯了凌晨三四点睡。”   “那你每天几点起?”   “五点半左右起。”管家说,“睡一两个小时就够了,时间太长,反应会变的迟钝。”   每天要睡八个小时以上的林傅行跟胡为默默的抽了抽嘴,他俩也没喝什么,在大厅待了将近一小时,没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就各回各家,决定明天一早再过来。   凌晨四点,管家最后一次走到三楼,整个楼层就一间房,先生不喜欢听到杂音,所以这层楼平时是他一人负责打扫,用人们是不会偷偷上来的,一旦被发现,下场会很惨烈。   走廊静悄悄的,房里也是,管家在门口驻足片刻,回自个房里睡了。   黎明过去,天边泛白,陈又的胳膊腿都麻了,他挠挠男人的脖子,见没反应,就慢吞吞的把男人弄到床上。   男人的薄唇微动,醒了。   陈又的身子一僵,手里还拿着纸巾呢,正要擦嘴,这下子就很难为情了,他挤出笑容,“厉先生,早上好。”   厉严没坐起来,面部没有表情。   俩人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坦诚相见,厉严只是露着精实的上半身,沾了血的裤子还在身上穿着,腹肌上血迹斑斑,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性感又危险。   陈又被看的很不自在,就转过头,弯腰去勾地上的衣服,一只宽大的手掌按上他的背部。   “疼疼疼,你轻点。”   陈又扭过头,见男人在看自己背上的伤口,你看就行了,用手抠什么啊,老子一流血,你就硬了,这是几个意思?   厉严哑声说,“坐着别动。”   不多时,碘伏的气味蔓延,强行跟漂浮的血腥味结伴,两种气味在房里充斥着,消散不掉。   陈又看着虚空,男人在给他清理背上的伤口,力道很温柔,似乎不是他的错觉。   打了一炮,不对,是几炮,他以为会尴尬的,好像也没有,那感觉很难形容,就像是……啊,久违了的炮。   邪门的程度不亚于第一次见对方,就冒出一句“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这种老掉牙的搭讪方式。   陈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不好,昨晚答应了老爸十一点前回家的,现在都第二天了,完了完了完了,他从床上跳下来,全身的骨头都咔咔响了两下。   “厉先生,我能用一下您的电脑吗?”   厉严一手拿着棉球,一手拿着纱布,眉峰拢在一起。   陈又说,“不行就算了。”   厉严将棉球扔进垃圾篓里,他去洗手间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关门前说,“左边的桌上。”   愣了愣,陈又就去开电脑,男人没设密码,桌面很干净,也很整洁,就几个自带的图标,他没发呆,火速下载cf,登陆账号,搞到界面位置才给老爸打电话。   电话一通,就是陈卫东焦急的声音,一般时候,这个点他都在睡觉,可是儿子晚上没回来,他哪有心思睡,又不是死猪。   “你昨晚怎么回事?”   陈又心虚,“我在朋友家里。”   陈卫东刨根问底,“哪个朋友?”   从小到大,儿子都是放养的,看小说打游戏,随儿子高兴,他没怎么管,现在儿子有抑郁症,听医生说的还挺严重,已经引起了臆想症之类的并发症,担心有自虐倾向,走上极端,他要管,也不好管,那个分寸很难掌握。   “一个已经工作了的朋友。”   陈又胡编乱造,“我不是要留意实习的事么,就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这个朋友。”   陈卫东受到了惊吓,儿子一向是过好今天,不管明天的乐观主义者,怎么突然想那么深远了?被同学刺激到了还是他有说什么吗?   “又又,工作的事,不要有太大压力,你这个专业就业前景不错的,爸觉得你无论是在旅行社,还是酒店,都可以应付自如。”   陈又嗯嗯,不错个鬼,旅管很操蛋的,他已经做好跨业的准备了。   说了两句,陈卫东又把话题扯回昨晚没回来的事上面,“你在朋友家里过夜的?”   “是啊。”陈又说,“昨晚跟朋友打游戏,就给忘了时间。”   说着,他还对着手机打了个哈欠,之后就把电脑的音量调到最大,以及cf的背景音乐。   陈卫东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fireinthehole,这声音他知道,经常能从儿子的房里听见,他相信儿子是在打游戏了,“早点回来,玩一晚上游戏,也差不多了。”   “知道的。”陈又说,“上午就回去。”   陈卫东说,“改天叫上你朋友到家里吃饭。”   陈又唬弄过去,说没问题,他抬头,发现洗手间的门还关着,就偷偷摸摸的从房里走了出去,打算回家。   轻轻带上门,陈又转过头,见到一个人影,他吓的往后一蹦,“卧槽,你谁啊?”   人影说话了,“我是管家。”   陈又吞口水,“你走路没声音?”   管家走给陈又看,有声音,脚也沾着地板,没有飘着。   不是鬼就好,陈又长舒一口气,人吓人,能吓死人,他跟管家大眼看小眼,想溜走的可能性没了。   管家低声问,“先生昨晚可好?”   陈又说,“他啊,很好啊,一觉睡到天亮。”就是我不好,被当枕头抱着,勒出一身汗。   管家的面色怪异,“你说,先生昨晚睡觉了?”   陈又古怪的看他,“是啊,还说梦话呢。”鬼知道说的什么东西,不光说,还笑,笑的跟个小朋友似的。   管家满脸震惊。   陈又比他还震惊,怎么了怎么了,很奇怪吗?是个人不都会睡觉吗?说梦话也是很常见的现象啊。   管家意味深长的看着少年,“先生需要药物,才能入睡。”   陈又一怔,他还以为胡为说的打镇定剂,是让厉严不再失控,仅此而已,睡觉还要用药?病的这么严重?“不是狂躁症?”   管家,“……不是。”   陈又察觉管家有难言之隐,他就没细问,问了对方也不会跟他讲明白,主子的事,下人是不敢肆意讨论的。   “那可能是厉先生昨晚太累了,睡的很香。”   管家偏过头,面部一抽,这你就不知道了,先生夜里癫狂起来,是感觉不到累的,如果不打镇定剂,能疯一夜。   他再一次去看少年,也许先生从昨晚开始,都不需要药物了。   陈又说,“管家,我要回去了。”   管家没挪开身子,“先生的意思?”   陈又,“……”   僵持了一小会儿,陈又投降,“那我能换一身干净的衣衫,吃点东西吗?”   管家的视线在少年身上一扫,眼睛里带了尺子一样,扫扫就知道t恤和裤子的尺码,他拿出一个通讯器类的东西,吩咐下去。   陈又目瞪口呆。   说起来,他昨晚过来,就没见到一个下人,管家也没有,都藏哪儿了呢?   等陈又换掉带血的脏衣服,穿上一身名牌坐在餐桌上吃早餐的时候,管家不见了。   咽下一块面包,他的脑子飞快运转,从餐桌到门口,正常发挥,跑起来要两分钟左右,从门口到最外面的大门那里,要穿过花园,树林,最少要十来分钟。   算了,不找死了。   陈又喝一口牛奶,狗叫声从外面传到他的耳朵里,他闻声去找,在灌木丛里看见了一只小狗。   中华田园犬,黄毛,这不就是他想买,却没买到的吗?   陈又激动的伸出手,要去抱小狗,背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这是先生的猫。”   是管家,神出鬼没的,他的脑门出汗,瞪了眼满头白发,脸很年轻的人,操,老子又差点被你吓到了!   管家有点无辜,“它会咬人,你小心点。”   陈又问了小狗多大,就半蹲着张开手,笑眯眯的说,“到哥哥怀里来。”   小黄狗呜呜了两声,在管家惊讶的目光里,摇着尾巴朝少年走去。   管家捏捏手指,还好平时碰一下小狗都很艰难的先生没看到这一幕,不然会接受不了,他一抬头,阳台站着个人,可不就是先生。   陈又没注意,就抱着小黄狗顺顺毛,“你叫什么呀?”   小黄狗舔了一下陈又的手背。   陈又噗嗤笑出声,他哈哈大笑,把小黄狗的脑袋揉了揉,“你怎么跟我一个样,对陌生人这么亲昵。”   边上的管家又不见了。   真可怕,来无影去无踪,陈又摇摇头,他抱着小黄狗看看四周,没找到什么椅子,就索性在草地上坐了下来。   阳光正好。   少年与小黄狗在草地上玩闹,却不知阳台上的人看着他,眼神复杂。   约莫半个小时,管家出现了,说司机在门口等着。   陈又舍不得小黄狗,也舍不得小黄狗的主人,他抬头去看,阳台上没人,“厉先生呢?”   管家没回应。   陈又撇撇嘴,把小黄狗放到地上,“哥哥走啦。”   小黄狗对着陈又汪汪的叫,还追在后面,管家隐隐看了某个方向,在等指令,之后就强行将小黄狗抱起来,带回它的小窝。   陈又走两步,忽然回头,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他坐上车,看着大房子的轮廓越来越模糊,直到再也看不见。   司机全程零声音,把车开进小区,在陈又下车后就走了。   陈又到家门口,门是开着的,老爸在跟两个老乡聊天,他礼貌地打了招呼便进房间,倒床就睡。   要不是陈卫东喊吃饭,陈又能睡很久。   陈卫东的厨艺很差,他没糟蹋食材,就叫的外卖,两个菜,饭是他煮的,水上多了,烂的像粥,他尽力了。   把鸡腿夹给儿子,陈卫东说,“爸怎么觉得,你不一样了?”   陈又啃着鸡腿,是不一样了,你儿子的第一次没啦,被搞了,还很满足,这是病吧,一定是。   他把鸡腿啃完,丢掉骨头说,“爸,我喜欢上了一个人。”第一次遇见就心动,第二次给了初吻,第三次连自己都交了出去,这还不是喜欢,那什么是喜欢?   陈卫东一听,当下就不吃饭了,“好事啊,又又,你能有这觉悟,爸真的太高兴了。”   陈又瞅他老爸,“你真的支持我?”   陈卫东说必须支持,他大手一挥,“不要管你爸,你放心大胆的去追。”   陈又心说,“噢,那我一定好好追。”   陈卫东很欣慰,说男孩子就要大方点,请人吃饭不要小气,该送的要送,礼物不再贵重,要用心。   不敢说喜欢的人是个男人,陈又默默做了个祷告,万能的主啊,请您保佑我的老爸,希望在我出柜时,他不要气晕过去。   下午,陈又时不时的看手机,除了100开头的短信,就是宿舍那个群里的郑帅跟王耀在拿表情包刷屏,庞一龙不在,家里有宴会,一堆事。   胡为没打电话问什么,陈又翻到对方的号码,犹豫要不要打过去,他要是打了,意图会很明显吧。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拨了。   胡为的声音里听不出多少意外,“厉哥出差了。”   陈又的心里不是滋味,“哦。”   胡为那头有嘈杂声,在忙,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又有顾忌,最后只是说回头再联系。   短暂的通话结束,陈又把手机丢到桌上,那个男人炮完了,觉得没意思,就当没发生过??他拍拍脸,别想了,玩游戏吧,对玩游戏去。   一天,两天,还是听不到男人的声音,见不到男人。   陈又感觉自己是躺在岸上挣扎的一条鱼,肚皮朝上,被烈阳晒着,再没有人来救他,把他放进水里,他会变成一条鱼干。   到第四天,陈又背上的伤不去按都不疼了,一个陌生号码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陈又在打游戏,四周都是红名,他戴着耳机,耳朵里全是庞一龙那家伙撕心裂肺的吼声,对方指挥的时候,脏话不离口,一包润喉糖都不够吃,喊起来震耳欲聋。   打完一波,陈又去上厕所回来,听到手机响,看一眼号码,莫名其妙的觉得是那个男人,就快速接了。   手机那头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下来。”   陈又的心跳加速,血往上涌,他匆匆在群里说不玩了,就立刻下线,抓了t恤往门外跑。   七点多,天才黑没多久,一辆车停在楼底下。   陈又去拉后座的车门,拉不动,他去拉前门,一拉就开了。   车里很静。   陈又坐进去后,呼吸还很喘,满头大汗,妈逼的,他一激动,就忘了还有电梯这东西,从楼梯那里跑下来的。   他没恋过,这傻逼样儿,可能就是恋爱了吧?   厉严没启动车子,只是低头衔了一根烟,啪嗒声后,有一簇橘黄的火光窜了出来,忽明忽灭。   陈又不自觉的看过去,庞一龙他们几乎天天抽,都没这个男人的动作好看,他看的入神,徒然听到耳边的声音,“四天。”   他没听明白,“什么?”   厉严垂眸抽烟,一只手搁在方向盘上,他默不作声。   陈又舔舔嘴皮子,又发病了,好想去亲一下男人的凤眼,还有脸上的那颗痣,想在上面咬出一个印记,他掐掐手心,让自己清醒点,对方刚才说的,指的是距离那晚,过了四天?   厉严抽了几口烟,把烟夹在指间,单手去捏少年的下巴,将烟放进他的嘴里。   陈又下意识的抽了一口,把烟蒂上的唾液一并吃了。   厉严的视线转回,开车离开小区,在霓虹闪烁的路上不快不慢的行驶,他的余光没有离开,知道少年不太会抽烟,也知道少年喜欢他的那根烟。   其实陈又不喜欢,他只是喜欢烟上面的口水。   多诡异啊,这个男人的口水,都让自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车子上高架桥,陈又在看手机,发现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号码,他抿抿嘴,脑补不了这个男人打一次,没人接,又打第二次,第三次是什么表情。   对方真不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   陈又不好找男人聊天,就在群里跟庞一龙他们嗨,乐的抖肩膀笑,也就没管旁边的人是哪个。   厉严的声音响起,“手机别玩,会罚款扣分。”   陈又翻白眼,你当我傻啊,开车的不能玩手机,跟我有个屁关系,还罚款扣分呢,你晓不晓得,从你嘴里说出这几个字,很搞笑?   发觉车里气氛不咋地,陈又就把手机塞口袋里,没再看了。   车在路边停下来,厉严侧身,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少年,眸色深不见底,看不出里面有什么东西。   陈又被看的浑身不对劲,他忍不住问,“厉先生,你干嘛盯着我看啊?”   厉严半响开口,“为什么亲我?”   陈又,“……”   哎哟喂,跟我翻旧账是吧,我还没问你为什么搞我呢,你倒是先问了啊。   厉严捏住少年的脸,让他直视自己,“回答我。”   陈又说,“不知道。”   厉严的眉头一皱,周身寒意瘆人。   不满意还是怎么着?突然放黑气吓唬谁呢?陈又瞧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实话实说,“我看着厉先生,觉得熟悉。”   他眨眨眼,“厉先生,上次我就想问您的,我们真的没有见过吗?”   厉严的眉头还是皱着,不答反问,“你对陌生人都能那样?”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缺爱。”   陈又瞥一眼男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对方的神情好想很愉悦,他认真的说,“我亲厉先生,是觉得您让我感到亲切,那种事,我是不会跟一个讨厌的人做的。”   厉严的眉头动动,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我不是讨厌的人?”   陈又抽抽嘴,你到底想从我嘴里听到什么答案?我告诉你,别逼我啊,你把我逼急了,我指不定能干出什么来。   厉严摩挲着少年的脸,眼眸里有什么掠过,“那晚,我很清醒。”   陈又的眼睛一睁,心跳的频率又失常了,再这么下去,他会被这个男人搞出心脏病的吧。   既然是清醒着的,那么,就是发自内心的想搞他?所以才搞的?   陈又叹口气,这就算了,掐脖子这种高度危险的举动,是不是该拿出来说一说?他差点死在男人的手里,对方一边收紧手指,一边笑着说什么话,想起来就渗人。   死里逃生,他竟然还邪门的想靠近,更是觉得男人不会要自己的命,不知道这种自信是从哪儿来的。   厉严淡声道,“我在等你的答案。”   男人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口鼻,陈又被一股莫名的渴望牵扯,灵魂压制不住的颤抖,想要去拥抱对方,他凑近些,咧开嘴角说,“我对厉先生一见钟情。”   厉严的眉头舒展开了,“明天搬过来。” 第167章 现实世界(6)   陈又傻不愣登,“厉先生,搬哪儿?”   厉严说,“我那边。”   陈又继续傻不愣登,“为什么要我搬到您那边去?”   厉严说,“你对我一见钟情。”   所以呢?这有什么联系么?陈又一脸迷茫。   厉严摸着少年的嘴唇,拇指指腹从左到右轻轻擦过,“搬过来住,是给你机会了解我。”   陈又抽抽嘴,“……您怎么不说是你自己想了解我?”   厉严说,“是,我想了解你。”   陈又呆呆的张大嘴巴。   厉严的眼眸微垂,落在少年的一小截舌头上面,颜色粉粉的,泛着些许水泽,像他本人一样,没有攻击性,反而让人想去做点什么,比如是把他吻到嘴巴都合不拢,唾液打湿嘴角。   陈又的所有感官都被嘴巴上的那根手指吸引,好想尝尝是什么味道啊,他的舌头一伸,尝到了,是令他的灵魂感到兴奋的味道。   指腹上有一点湿意,瞬间窜入大脑,厉严的呼吸一滞,单手扣住少年的下巴,俯身逼近,将顽皮的少年反复教训。   半个多小时后,陈又瘫在座椅上,大口大口喘气。   虽然他没有跟这人以外的谁亲嘴,但是他见过挺多对情侣打啵,都很融洽的,而且打啵的节奏是频率多,时间短,很快就结束了,根本不是他经历的这样,往死里啵。   刚才他差一点就窒息了,要是真发生不幸,明天会出现一个新闻,某个大学生因打啵致死。   新闻的最后没准还会来一段意义重大的内容,告诫广大情侣朋友们,为了另一半的生命安全,打啵的过程中,请勿采用深喉入。   厉严做了个非常危险的行为,一边硬着,一边开车,“那么,明天早上八点,车会停在你小区楼底下,东西不要带,你人过来就行。”   陈又猛抽一口气,“不行!”   厉严的眉心一皱。   车里的气氛骤然就从暧昧变成压抑,速度之快,赶上龙卷风。   陈又抿抿嘴,跟男人解释,“我爸是不会同意的。”   厉严面色从容,“我来跟他说。”   陈又一惊,腾地坐直了身子,“千万别,厉先生,我爸不知道我的性取向,还指望着我跟女孩子好好谈恋爱。”   厉严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是不是还想让你毕业后结婚生子?”   陈又没吱声。   这是普通家庭的普通现象,当家长的这么想,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想法,希望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顺顺利利的组建家庭,有一份稳当的工作,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谁都不会盼着孩子搞事情。   厉严再次开口,“你短时间内不打算跟你爸说?”   陈又还是没吱声,他的脸上发烫,是一种被戳破心思的窘迫。   没有人掰他,他自己弯的,弯的很莫名其妙,又很变态,他在网上搜过,也开小号暗搓搓在一些帖子里待着,没找到跟自己趣味相投的小伙伴,至今还是一个人。   他也对周围的男同胞们没有别的心思,觉得自己不会喜欢上谁的,似乎唯一的乐趣就是逛花鸟市场,还扬言要在毕业前看够一千只鸟雀。   这些想法都是在遇到这个名叫厉严的男人之前。   遇到了以后,陈又就犯愁,他在帖子里看过几个例子,都被世俗压的抬不起头,屈服于现实,他得出一个结论,出柜能不能成功,时机是关键,他想的是,未来几年都不去搞那件事,先把工作定下来,再给老爸灌输还有同性这个群体的知识,往后看看情况再说。   一个急刹车,陈又吓了一跳。   厉严松松领带,从衣领下方取下来。   陈又的舌头打结,“厉厉厉厉先生,您要干,干什么?”   厉严侧身,钳制少年的两只手,领带绕上去,他做这个动作时,不快不慢,优雅从容,像是一个美食家在为接下来的一道美食做准备工作。   知道男人是要搞什么,陈又翻白眼,多此一举啊你,没必要给我绑着的,我压根不会跑,真的。   几分钟后,陈又就被自己啪啪打脸,脸都被打肿了,他想跳车逃跑,妈逼的,太疼了,男人在吃他。   所谓的吃,不是搞,就是吃。   陈又出门急,也没仔细捯饬,穿的是老爸给他买的白背心跟宽松灰色短裤,脚上一双十块钱的夹脚拖鞋,这会儿全掉座椅底下去了。   男人在打血的记号,他的脚,腿,手,胳膊,胸前背后,脖子,耳朵,脸都无一幸免。   黑夜蒙蔽了人们的视觉,干扰了人们的思维,偶尔经过的车辆不会去好奇停在路边的那辆车,谁也不会想到,一面车门之隔,车里弥漫着淫靡到极致的血腥味。   双手的束缚解除,陈又的背心短裤都回到该回的部位,他的两条腿搁在椅子上,人缩着,全身上下都是补丁,废了。   厉严眉间的戾气褪去一些,周身的气息也不再阴暗杀戮,唇间还有少年的味道,带着淡淡的腥甜,他阖了阖眼帘,“你下半年大三,该适应一下社会了,暑假就是出来锻炼的机会,跟你爸说,他会同意。”   陈又瞅着脚背上的记号,他又不蠢,男人那么说,是表明态度,必须要他搬过去住,无论是什么借口,他抿抿嘴说,“厉先生,您要包养我?”   厉严皱眉,对少年的用词很不满意,“不是包养,是交往。”   刷地扭头,陈又愣愣的看着男人,交往?这是……要跟他谈恋爱?他不假思索的问,“厉先生,您多大年纪啊?”   意识到自己问的,陈又就一脸血,尴尬,太尴尬了。   他在心里抽自己,这么好的氛围,算是表白了吧,你呢,你个傻逼,问什么年纪啊,不知道问一个大叔的年纪,是很没有礼貌的一件事么?真煞风景。   厉严给少年系上安全带,“比你大。”   陈又吸吸鼻子,闻着男人身上的气息,“大多少?”   厉严的眉峰轻挑,“你希望我大多少?”   “年龄不是问题,我就是随便问问。”陈又挠挠脸,“您没有我爸大吧?”   余光瞥到男人沉下去的面色,他立刻哈哈哈哈大笑,很狗腿子的说,“肯定没有啊,我开玩笑的,厉先生您看起来就比我大几岁,不超过二十五,真的,信我。”   少年笑起来,眉眼飞扬,让人见了,也会被感染,唇角不自觉的弯起。   沉默半响,厉严抓住少年的碎发,唇在他颈侧移动,低哑着嗓音,缓缓说道,“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陈又的心脏咚咚乱跳,他傻兮兮的,“我也是。”   下一刻就被男人带进怀里,腰被禁锢住,力道大的恐怖,勒的他连连抽气,要命,初恋是个动不动就发狂的变态,他自个先撩的,就是哭死,也要陪着搞下去。   饭没吃,厉严带陈又在郊外转一圈,炮完了就去市区,露着胳膊腿,一身记号的陈又没法去普通的公众场合,就跟着他去了一家风格特殊的餐厅,那里灯光昏暗,每一桌都被隔开,搞的就是神秘。   陈又担心来这里吃饭的,上个厕所回来,还能不能找到自己的座位,尤其是视力不好的人,用餐的时候,会不会一走神,就把叉子叉到自己鼻孔里。   他坐下来后,按照服务员说的,将放置在桌上的一副特制眼镜戴上,视野变成蓝调,才晓得自己是个乡巴佬,还好没干出糗的事。   厉严见少年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新奇,“喜欢这里?”   陈又也不遮掩,就大方承认,“我没来过这种餐厅,很有意思。”   他兴奋的研究起了眼镜,都顾不上餐盘里的食物,“这餐厅叫什么名字啊,下回我带老庞他们过来。”   厉严说,“你们关系不错。”   陈又说是啊,“上个大专,在里面待上三年,时间过的很快,真正学到的东西不多,最重要的就是宿舍里的小团体了,别的真没什么好玩的。”   厉严放下酒杯,双手搁在桌前,指缝交叉,“说说你们的事。”   陈又边吃边说,从大一刚开始的时候他跟宿舍三宝之间的矛盾,互看不爽,暗地里使绊子,到后来的打成一片,说好做一辈子的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厉严一直不语,听着少年描述两年大学生活,字里行间都离不开青春年轻,张扬冲动。   吃了饭,陈又跟厉严打招呼,和普通谈恋爱的不一样,他们没有黏糊糊的,抱一抱,么一么,再抱一抱,难舍难分,一个下车,说我要上去了,另一个就开车走了。   “……”   陈又砸吧嘴,年纪大的人跟小伙子没法比,话说,厉严到底多大啊?三十?他手插兜,寻思下次要从胡为那里打听出答案。   这个点,老爸还在外面跳舞,陈又进门就直奔洗手间,扒了衣服检查。   洗手间里传出少年的鬼哭狼嚎,音量很高,茶几上声控的鸟雀都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   从洗手间出来,陈又从冰箱端出半个西瓜,拿勺子挖着吃两口,就给郑帅发短信,问他在外面打工,一般是什么工资。   郑帅很快就回了短信:1500到2000。   陈又:这么低?   郑帅:不错了,等我们实习的时候,还没这么多。   陈又把手机丢到一边,默默吃了会儿西瓜,就回房间找出长袖的衣裤穿上,还往身上喷了花露水。   不到十点,陈卫东跳完舞回来了,照例去儿子房里溜达,他闻着刺鼻的味儿哎哟一声,“又又,你把花露水打碎了?”   “没。”陈又趴在床上捣鼓手机,“我上外面逛了逛,被蚊子叮了一身大包。”   陈卫东刚好看到儿子的耳朵,脖子,一片片的红痕,都抓出血迹了,“那你干嘛穿长袖捂着啊?热了更痒,快把衣服脱了。”   陈又还趴着,脱个鸟啊,胳膊腿上就没一处完好的皮肤,我怕大晚上的,把您老人家吓到,“睡觉脱,你在,我不好意思。”   陈卫东,“……”   夏天是蚊子猖狂的季节,他深有体会,跳个舞都能被咬好些个地方,没法避免。   “爸,我找到了一份工作。”陈又戳出一个游戏,在背景音乐里说,“晚上跟朋友打过电话了,明天去上班。”   陈卫东整理书桌的动作一停,“什么工作?”   陈又说,“打杂的,什么都干。”   陈卫东的眉头拧了拧,说作为一个男人,是要成熟起来,还说大三要实习了,最后搬出先成家后立业的家规,说谈恋爱不能落下,这才是要紧事。   陈又心说,我就是为了这要紧事才去的。   问了明天几点走,在不在本市,陈卫东叮嘱道,“药按时吃,不能今天吃,明天不吃,你刚去,不要跟同事起冲突,谦虚点,也不要咋咋呼呼的,脚踏实地的干,要是受了委屈,你就回来,爸养你。”   到底还是担心儿子的抑郁症,怕被欺负,也怕儿子因为什么人和事,加重了病情。   陈又嗯嗯,还没出柜呢,心里就已经有了罪恶感怎么办,撒谎真的很难,成功不成功,都不好受,他揪着眉毛抓抓头发,老妈不在,不然还能给老爸开导开导。   再等等吧,等他毕业。   第二天,陈又提着个行李箱出发,去了厉严那儿,开始自己的第一次恋爱,第一次同居。   他不需要烧饭买菜,也不需要拖地洗衣,只要逗逗小黄狗,逗逗小黄狗的主人,说轻松,也不轻松。   因为小黄狗的主人位高权重,白天优雅禁欲,夜里是个失去理智的变态。   变态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只要陈又走出房间一步,厉严就会癫狂,发怒,把他拖拽回去掐他脖子,问他为什么要跑。   陈又欲哭无泪,说他没跑,就是下楼拿点吃的。   厉严听不见,嘴里喃喃着说再跑就把你关起来,手上的动作一下没停,把陈又绑在床上,完全的禁制。   到这一步,厉严会笑,笑的很开心。   陈又手脚大张着被搞,每当一缕白光出现,他都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随后就会大力挣扎着双手,想去拥抱趴在自己胸前的男人。   虽然炮的过程比较血腥,但还是能从中获得一种莫名的满足感,只不过,厉严多次问陈又,常钦是谁,陈又是懵逼的,他都没听过那个名字,哪知道是谁啊。   陈又说不知道,就被往死里搞。   一周过去,陈又习惯了厉严搞完事情后不走,在自己的家里住着,一住就是一夜,到天亮才离开,离开时,还会露出不舍的神情,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孩,对光的渴求。   胡为跟林傅行过来的时候,赶上下雨天,湿答答的。   他们一进大厅,就看到少年和一只小黄狗在沙发上玩耍,少年的t恤卷起来几分,露出一截白皙的腰,上面有几块极深的印记,宣示着占有权。   “汪汪。”   小黄狗从陈又怀里冒出头,还没两个月大呢,就装模作样的发出警告,也不知道能吓到谁。   林傅行把伞搁门外,调侃着笑,“小东西,你嚷什么呢,几天不见,连我都不认识了?上回还是我给你打的针喂的药。”   胡为在后头说,“我给买的狗粮。”   俩人利用休息日大老远的跑来,一是真有事,二来,也顺便看看厉严跟少年的相处情况,鬼知道在得知他们同居的消息时,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林傅行跟厉严上楼谈事,胡为在大厅找陈又说话,说有个剧本很适合他,问他要不要接。   陈又把小黄狗放在腿上,一下一下摸毛,跟个贵妇似的,“什么剧本啊?”   胡为有备而来,从公文包拿出剧本,“是一部网络剧。”   他把姿态摆出来,这部剧等的起,“你慢慢看,如果觉得蛮好玩的,就给我打电话,我们再聊后面的事。”   陈又说行吧。   静了几秒,胡为说,“陈又,厉哥他现在……”   陈又,“嗯?”   胡为摇头,“没什么。”   陈又继续摸毛,“厉先生夜里没用过镇定剂和药物,能睡着,还能打呼,目前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必须要搞他,不住进他的家里,不能入睡。   胡为的眼睛一睁,无声的表达着卧槽。   等到林傅行下楼,胡为就跟他分享消息,要卧槽就一起卧槽。   他俩看看厉严,再看看陈又,静静的卧槽完了,没多待就走了,急需静静。   陈又搞不懂那俩人离开时看自己的目光,跟看救苦救难的如来佛祖观世音似的,“他们怎么了?”   厉严把门关上,“雨水进脑子里了。”   陈又,“……”   他挪开点,让男人坐过来,小黄狗顿时惊的浑身狗毛竖起来。   厉严视若无睹,叠着长腿翻杂志。   陈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男人聊天,知道小黄狗还没有取名字,他想也不想,就从嘴里蹦出一句,“来福怎么样?”   “三三也可以,还有四四。”   他微愣,四四……这数字怎么那么怪呢?   厉严看着杂志,“难听。”   难听吗?挺好听的啊,陈又问道,“哪个?”   厉严说,“数字。”   陈又噢了声,也没跟男人较真,“那就来福吧。”   他揉揉小黄狗的脑袋,笑眯眯的说,“来福,喜不喜欢这个名字啊?”   小黄狗趴下来蹭着少年的手臂,尾巴一摇一摇的。   陈又被蹭的有点痒,“它喜欢我。”   厉严淡淡的说,“不奇怪,它主人也喜欢你。”   突然说情话,陈又都没反应过来,他咳了声,一抹红晕悄悄爬上脸颊,不好意思了,就把来福抱到男人腿上,“我去上厕所。”   小黄狗瑟瑟发抖,想跳下来,又不敢。   厉严权当看不见,“你可以喜欢他,但是不能在他身上留下一点痕迹,否则,我不会留你。”   动物和人类一样,对强大的存在畏惧,恐慌,小黄狗站在危险的人类腿上,抖的更厉害了,抖着抖着,就拉了。   卫生间的陈又听到狗叫声,就慌慌张张拽着裤子跑出来,看到面色铁青的男人,他刚要张口,就瞥到了沙发上的俩小粒黑色的东西。   罪魁祸首躲在沙发底下,烙饼似的趴着,一动不动,吓傻了。   “来福,你有点便秘,哥哥带去弄点药喝。”   陈又迅速抱起小黄狗,脚底抹油,生怕男人会把他连人带狗的一起踢出大门。   从那天之后,小黄狗只能在自己的小窝,以及房子外面活动,不能进大厅了,可怜的,它哥想吹吹枕边风,把它搞回来,也不晓得怎么吹。   陈又试过几次,不是被抓起来搞,就是被按着亲,没法吹风。   他要操心来福,还要在老爸那里瞎说八道,每天都通电话,无非就是早上几点起的,午饭吃的什么,加班到几点啊,跟同事的关系怎么样,药还有没有。   陈又简直不敢想,哪天被老爸识破了,他会怎么死,估计惨的一逼。   到那天再说吧,船到桥头自然直,而且主会保佑他的。   陈又喜欢跟厉严同居,是真的喜欢,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对方从自己家里拽出来,睡前的最后一件事,准是搞事情,然后筋疲力尽的呼呼大睡。   日子一天天的过,他越来越不怕厉严了,有时候都敢无法无天,蹬鼻子上脸,对方在白天的时候,是个正常爱人,有求必应,宠着他,晚上就不说了。   这里的管家佣人个个都神出鬼没,用通讯器交流,好叼。   陈又搞不清厉严到底是干什么的,每天不用上下班,书房没有成堆的文件要处理,也不需要出差,就能住这么大的房子,好像钱是大风刮来的。   找了个阴天,不太炎热,陈又在房子周围转转,不知不觉转进枫树林,迷路了,手机没带,掉进一个坑里,情况非常不美好。   坑比较大,也比较深,陈又掉下来的时候靠敏捷的反应,一把抓住一根藤蔓借力下滑,才没有直接摔进去,不然腿肯定会扭到。   抹了把脸,陈又扯着喉咙大叫,“救命啊——”   他叫了没一会儿,就有一个阴影从上空盖下来,是厉严。   从坑里出来,陈又拍掉身上的烂叶子,心有余悸,“厉先生,树林里怎么会有那么大一个坑啊?”   厉严边走边说,“埋尸体的。”   陈又的脸猛地一僵。   厉严见少年停在原地,没走,就伸手去搂,“逗你的。”   陈又,“……”   他嗖地回头,枫树林寂静无比,隐隐有阴风刮过,操,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没敢多待,陈又就拽着厉严,脚步飞快,他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回去后,陈又就到浴室放水泡澡,他靠在浴缸边沿,迷迷糊糊的,突然就睁开了眼睛,不对啊卧槽,在坑里的时候好像有踩到什么东西,硬硬的,不会是骨头吧?   人嘛,想象力无限大,自己能把自己吓死。   陈又泡不下去了,匆忙穿了衣服出来,房里没人,大厅也是死寂一片,连狗叫声都没有。   他搓搓手臂,头皮发麻,正要给宿舍三宝中的一个打电话,就听到门外的声音,“为什么不穿鞋?”   条件反射的大叫,陈又一回头,看到男人立在门口,眼眸里黑沉沉的,双手沾满血,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背部狠狠撞到墙壁,“你……你你……”   厉严说,“我在后面杀鱼。”   陈又骂了一声,操,杀鱼就杀鱼,搞的跟杀人一样是要干嘛啊?   他去穿上鞋,亦步亦趋的跟着男人到后面,发现地上放着一桶鱼,池子很大,里面有一堆鱼的内脏,还有一把血淋淋的刀。   厉严继续杀鱼,心情似乎不错,掏内脏的时候,唇角都是勾着的。   陈又在边上看着,这么多鱼,是要送人吗?   他想太多,中午晚上都是鱼,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都是,吃的想吐。   反观男人,自己杀那么多,一口不吃,过分。   几天后,庞一龙发了张照片到群里,是他跟一个大美女的合照,他说美女是个歌手,还说了对方唱过什么歌,重点是对方的e。   陈又的下巴垫着抱枕,按着语音说,“你怎么知道是e啊?用手量的?”   庞一龙说用嘴量的。   “你这技能真牛逼。”   说完发过去,陈又伸手在旁边摸摸,抓半天屁也没抓到,才想起来这不是自己房里,床上不会随意放着零食,哎,就这点不好,想吃点零食都不行。   庞一龙回了,说是家传的,被群里的郑帅跟王耀酸死,羡慕嫉妒恨,e啊,那可是e,我的天啦!   陈又不羡慕,他有胸肌可以摸。   周末那天早上,陈又没立刻把厉严拽出他家,就让对方在家里逗留,“庞一龙生日,我们几个说好了去他家给他过生日。”   厉严摸着少年的发丝,修长的手指穿梭进去,指尖擦过他温热的头皮。   陈又邀请男人在他家再待一会儿,“二十岁生日很重要的。”   厉严的手指收紧,将少年拉到怀里,亲亲他的脖子,唇没有离开,而是沿着那处跳动的脉搏缓缓磨蹭。   陈又缩了一下,“别咬那里,会被其他人看见的。”   他刚说完,脖子就被咬了。   搞完事,厉严退出,翻身躺在一旁,把少年揽在臂弯里,“礼物买好了?”   陈又胡乱的抓着被子擦嘴巴,反正也是要换的,“还没,我跟郑帅王耀商量了,去商场给他买。”   厉严摩挲着少年圆润的肩膀,良久后开口,嗓音低低的,有几分沙哑,“下午我让司机送你过去。”   陈又心里欢呼,他还以为要废一番功夫,没料到这么轻松就搞定了,毕竟夜里的变态太可怕了,占有欲已经强到是一种病。   厉严下床拿出一张卡给陈又,“密码是你的生日。”   看一眼卡,陈又没接,我这不还是被包养了么?别这样,我恐慌。   厉严的眉头一皱,已然不悦,“拿去。”   陈又慢吞吞接到手里,随口问道,“卡里有多少钱啊?”   厉严说不知道,“你随便刷。”   陈又的脸抽搐,他什么时候也能有这豪气啊……   下午,陈又跟郑帅王耀会合,三人上商场上下层的跑,庞一龙家里有钱,什么都不缺,生日礼物不好买。   便宜了吧,拿不出手,贵了吧,他们打肿脸充胖子,对方还会认为没必要。   陈又给庞一龙买了一套飞机模型,大几千,刷卡的时候,店员看到卡,眼神变了,态度也变了,毕恭毕敬的送他离开。   这卡代表着权势,陈又知道,还好郑帅跟王耀都在别地挑礼物,没见着这一幕,否则他不好解释,想唬弄过去都难,他到一楼,上取款机那里查看卡上的余额。   郑帅跟王耀走下扶手电梯,“柚子,你磨蹭什么呢?走啦。”   陈又被打断了,再次去数后面的零,等他全部数完,顿时就觉得口袋里揣的不是一张薄薄的卡,而是一仓库的现金。   听到郑帅的喊声,陈又回神,若无其事的跟上他们。   三人到了庞一龙家,是个别墅,带花园,游泳池,喷泉,来的人不少,有庞家生意上的伙伴,亲戚,庞一龙的新女友也来了,穿一件黑色包臀裙,很性感。   陈又说,“我怎么看着有f啊?”   郑帅的眼睛没上下扫,就停在中间偏上,“脸埋进去,能被闷死。”   王耀吞口水,“我想被闷死。”   庞一龙走过来,拍了一下王耀的后脑勺,“德行,擦掉嘴巴上的哈喇子吧。”   他把陈又手里的酒拿走,还眼神提醒王耀跟郑帅,叫他们看着点,“柚子,这次请来的甜点师是刚从国外回来的,有几样甜点的口感都很不错,你去尝尝。”   陈又被推着去吃甜点,“做了没?”   庞一龙说,“做了。”   陈又的视线从美女那里移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短暂的几秒,感觉对方在盯着他看,“你把她带家里,你爸没摆脸色?”   “今天我二十岁生日,我家老头会给我留面子。”庞一龙耸耸肩,“我跟他有协议,二十岁以后,我进公司做事,他不会管我的私生活。”   “去吧,在这里吃甜点,别瞎跑。”   陈又被安置在僻静的角落,对着一排甜点,他端起一块蛋糕,吃掉上面的草莓,不多时,郑帅跟王耀也过来了,俩人没待多久,就突然走了,穿了一条裤子似的,行动很一致。   郑帅找到庞一龙,脸色古怪,“老庞,柚子的脖子上有草莓。”   庞一龙挑高了眉毛,“啥玩意儿?草莓?看花眼了吧。”   郑帅说,“真的,我跟老王,四只眼睛都看见了。”   王耀点头,“柚子穿的带领子的t恤,不低头看不到,一低头,就很清楚。”   庞一龙沉吟,“你们问了没?”   郑帅跟王耀都摇头,发现了以后就来找庞一龙了。   庞一龙带他俩去陈又那边,很直接的就拽衣领看,果然有草莓,还不止一个,“柚子,你太不够义气了,也不跟哥几个说。”   陈又猝不及防,被看个正着,他只能用万能的两个字了,“呵呵。”   庞一龙三人,“……”呵呵个鬼啊,这样就想蒙混过关?   陈又舔掉嘴角的奶油,蛋好疼,都怪那个男人,说了不能咬脖子,出门会被发现,还是要咬,下嘴超狠,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他转转脑子,就说是刚谈的。   郑帅问,“什么时候带出来,给哥几个介绍介绍。”   王耀说就是,“老庞一年换几个女朋友,还不是每换一个,都带出来跟我们吃饭,你学着点。”   陈又敷衍,“下次吧。”   他不敢脑补,把那个男人带给三宝认识的时候,会是什么场景,应该这么说,三宝知道他是个同性恋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也许会跟他疏远。   庞一龙的眼睛毒,看出陈又的敷衍,就没揪着问,“你别太宠着了,看她把你咬的,都出血了,换我,早一巴掌拍了过去。”   王耀说,“打女孩子的脸,还是男人吗?”   庞一龙哼笑,“我说打脸了?一看你就是连个只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的可怜虫,女孩子身上,能打的地方多了去了,是吧柚子。”   陈又心说,我不知道阿,我只知道男人身上,能打的地方多了去了。   的确没吃过一口猪肉,王耀委屈,找郑帅借个肩膀靠靠。   郑帅嫌弃,“你放过我的肩膀吧。”   王耀,“……”   庞一龙去把新女友带过来,介绍给陈又他们,“任舞,比我大四岁。”   陈又带头,随后是郑帅王耀,都报上姓名,近距离看,他们发现,这美女是庞一龙交往的女朋友里面,脸蛋和身材最好的。   任舞留着短发,更适合她的脸型,衬托的她一双眼睛很大,有神且明亮,她性格爽朗,笑容明艳,很快就跟陈又他们熟了。   没过多久,庞爱国喊庞一龙接待某个公司老总,有心要让他提早进家族的企业做事,能顺利接手,所以这场生日会也是生意场上的一个简单会面。   庞一龙走后,郑帅出去接电话,王耀上厕所了,陈又一个人在吃甜点,不对,还有一人也在,虽没说话,但是却在哼歌。   陈又惊讶的问,“你也喜欢《双截棍》?”   任舞笑着说,“是啊,那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   陈又找到志同道合的小伙伴,话匣子就打开了,噼里啪啦的聊了很多,原来任舞也喜欢做菜,热爱舞蹈,还对霹雳舞有一些研究。   如果不是老爸的电话,陈又还会跟任舞聊下去,很神奇,他一旦觉得有一点无聊了,对方就会展现出让他感兴趣的一个点,所以聊着聊着,他竟然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他们很投缘,陈又有种古怪的感觉,他的任何一个兴趣,任舞都有,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个朋友。   任舞眨眨眼睛,“偶像下个月有演唱会,你买到票了吗?”   陈又说还没有,不等对方说什么他就匆匆收好手机,“我得走了,帮我跟老庞说一声。”   “算了算了,我自己说吧。”   陈又去找庞一龙,见对方被围着,就举起手挥挥,用口型打了招呼离开,还在群里说了,告知郑帅跟王耀。   生日宴会到晚上七点多结束,宾客们渐渐离开,下人们忙着打扫,别墅后花园,隐隐有轻微声响。   庞一龙按着女人的背部,状似随意,“怎么,你对我哥们很有兴趣?”   “说什么呢?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任舞娇笑,“这时候你提起别人做什么,多没劲啊,今晚我可是在酒店订了房间的,我们待会儿有的是时间,姐让你长长见识。”   庞一龙从喉咙里发出笑声,“好啊。”   任舞转过身,细白的双手勾着庞一龙的脖子,把他拉向自己,红唇印上去。   同一时间,陈又在家里的厨房忙活,老爸说要吃他做的糖醋排骨,还有鱼头豆腐汤,他就火急火燎的回来,中途还给厉严发短信说了。   “爸,盐没啦,你有买吗?”   外面没回应,陈又拉开玻璃门,探出头看,他看到阳台的地砖上有一双脚,手里的锅铲啪地掉了下去。   在原地呆了不到一分钟,陈又就跑到阳台,蹲下来喊,“爸?你醒醒。”   陈卫东没有知觉。   陈又的眼眶红了,他叫了好几遍都叫不醒,也不敢随便乱动老爸的身体,就去打120,救护车来的不算太慢。   医生对陈卫东做了简单的检查,就给抬上担架。   陈又浑浑噩噩的跟着坐进车里,手一直在抖,老妈突然病倒,忍受病痛,再到离世的一幕幕都在脑海里浮现,他好一会儿才打了一个号码,声音也在抖,“厉先生,我爸摔了。”   那头的厉严说,“我马上过去。”   陈又捏着手机,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他拿手臂擦擦眼睛,没出息,老爸只是摔了,哭个屁啊,没事的没事的,肯定会没事的。 第168章 现实世界(7)   救护车抵达医院,陈又跟着救护人员下车,眼睛看着担架上的老爸,手臂突然被拽,他没扭头,就能从拽住自己的力道上清楚来人是谁。   厉严随陈又一同走进大楼。   他打过电话,脑科的几个主任都从家里赶过来了,包括院长,那几人经过检查,确定陈卫东脑出血40毫升,查完相关指标就给推进手术室。   陈又在走廊站着,年轻柔韧的背脊弯下来,碎发搭在眼前,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有大半都藏在阴影里。   厉严皱眉,抬手放在少年的发顶,摸了摸,“去椅子上坐着等。”   陈又浑浑噩噩的被拉到长椅那里,他两条腿并拢,双手搁在上面,人显得异常无助又慌乱,“厉先生,我爸不会有事吧?”   厉严嗯道,“不会有事。”   男人的答复有奇妙的效果,陈又脑子里扯了一路的那根弦不再颤动,他抹了把脸,拿出手机上网搜脑出血手术的有关信息,是否可以恢复,能恢复到什么程度,给的内容都是比较客观的,说要根据病人的身体情况,以及出血量,出血部位来做判断。   手机被一只手拿走,伴随一道声音,“别胡思乱想。”   陈又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指上面,他没法不去胡思乱想,老妈没了,就剩老爸了,之前身体挺好的,还每天都早起晨练,晚上出去跳广场舞,比他的运动量大多了,走起路来也比他要快,怎么会突发脑出血呢?   这一刻,陈又突然就想起来一件事,那时候老妈还没走,一天晚上,他们在看某台的社会与法,里面放着一起因没有重视而引发的人间惨剧,主持人说“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一个会先到来,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过好每一天。”   老妈看着看着,眼睛就红了,叹口气说现在的人一代不比一代,生活水平高了,环境差了,人心黑了,吃的穿的用的都有可能掺杂了危害健康的东西,跟以前不能比。   她还说,要在年前找个时间,跟老爸一块儿去医院做一个全身检查,不能给儿子拖后腿。   那次之后不到一周,老妈就病倒了,全身检查也没来得及做。   陈又打了个冷战,下意识的去抓男人,把那只大手紧紧抓住,指甲都抠进去。   厉严的眉头皱的更紧,他将少年带去走廊一头的卫生间,反手关上门,沉默着把人抱在怀里,动作生疏地拍拍背。   陈又的脸埋在男人的胸口,两只手紧拽着他的衬衫,肩膀轻轻耸动,压抑着内心的恐慌和不安。   俩人谁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抱在一起,一个渴望在这时候有依靠,一个乐意被依赖,他们就像是两个半圆,拼上去后便会完整,连一丝不合的缝隙都不会有。   到后半夜,手术室的灯灭掉,医生出来说手术很成功。   陈又在心里感谢万能的主,感谢老天爷心慈手软,放过了他爸,对着医生护士们连着说了几次谢谢,要不是厉严拉着,他都会激动的走上去,给中间主刀的医生鞠躬。   第二天上午,陈卫东的意识清醒,只是闭着眼睛,不能说话。   陈又在床前站着,手也不敢乱动,怕不小心碰到老爸身上的那些个管子,他的眼睛里充斥着红血丝,“爸,你感觉怎么样?”   陈卫东的眼皮动了动。   只是这么一点反应,就能让陈又高兴起来,他去叫护士,等对方检查完后就对老爸说,“你之前是不是有过头疼的毛病啊?”   半响,陈卫东的头点了一下。   陈又揪揪眉毛,怪他,没有细心留意,平时就知道瞎玩瞎闹,不然肯定会发现的,他的心里不是滋味,难受的很,“医生说手术很顺利,爸,你不要怕,我在的,钱的事你也别担心,够用。”   陈卫东还是点头。   在病房待了一会儿,陈又开门出去,对走廊的男人说,“厉先生,我爸醒了。”   厉严将口袋里的手拿出来,轻拍少年的胳膊。   陈又看到男人手上的几个血痕,是他抠的,他的脸色变了变,“都出血了,我抠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阻止?”   厉严淡淡道,“你不伤害自己就好。”   陈又的脸皮微热,老爸要是在家躺着,呼呼大睡,而不是昨晚做了手术,刚醒,他听到男人这么说,绝对会开心的扑上去打个啵。   从医院回家,陈又拿钥匙开门,对跟进来的男人说,“厉先生您随便坐。”   说着,他就进老爸的房间,拿一些换洗的衣物和生活用品,包括自己的那份,老妈不在了,照顾老爸的事,就得他一个人来,暑假的时间也够,没什么要忙的。   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老爸能康复起来,和之前一样。   厉严去卫生间,看到少年在翻塑料盆,边上还放着一个大袋子,“医院都有。”   听到声音,陈又一愣,盆有?他当时也没怎么注意病房的设备,眼睛全在老爸身上了,“水瓶也有吗?”   厉严说,“有。”   陈又在大袋子里面扒拉,把一个红色的水瓶拿出来,放回台面上,他浑然不觉地露出对这个男人的依赖性,“那我要带哪些东西?”   厉严的眸色略微深沉,一个阔步,捏住少年的脸,俯身亲上那两片有些干燥的唇,没有过多的掠夺,几瞬后便退开,“贴身的衣物,身份证件。”   陈又说,“没啦?”   厉严按着少年的嘴角,“我已经给你父亲联系了护工人员,他们很专业,你大可以放心。”   闻言,陈又用感激的眼神看着男人,“谢谢。”   从昨晚到现在,他的脑子都是乱的,还好有这个人在,耐心地安抚他,一直待在他的身边,他一旦出现焦虑的情绪,就会立刻被对方压制,调整过来。   厉严什么也没说,只是又亲亲少年。   把大袋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该放哪儿放哪儿,陈又去厨房,把锅里的红烧鱼头装起来,刷刷锅擦擦砧板,清理清理水池,靠这些琐碎而真实的事让自己平静下来。   护工有三个,一女俩男,都是这个领域的顶尖人员,他们很有礼貌,也懂得把握分寸,不会做出任何不合时宜的举动。   刚开始的一周,陈卫东的情绪都很暴躁,打了镇定剂才能平稳。   慢慢的,他就不再需要镇定剂了,眼睛能睁开,不过,语言能力还是没有完全恢复,说的话谁也听不清楚。   陈又靠猜,偶尔能猜中老爸的意思,“爸,你别急,好好在医院调养,等到身体好了,再跟周阿姨她们跳广场舞。”   陈卫东急啊,舌头不听使唤了,脑子也是,乱糟糟的,每天都被护工翻身,拍背,拉屎拉尿全在床上,这不就是废人一个吗?他有时候想发脾气,但是对着消瘦不少的儿子,还是忍住了。   儿子有抑郁症,听医生说的,影响可大可小,家里人一定不能传输负面情绪,万一因为他这个一只脚进棺材的人,把儿子给害了,那他回头去地底下见了老伴,都没脸面。   一个月下来,陈卫东的吞咽功能恢复的还算乐观,呕吐的次数减少,情况开始一点点变好。   陈又搬了椅子到床前,给老爸讲当天的新闻,打发打发时间。   不多时,病房的门拉开,厉严走了进来。   陈又的神经一绷,他抠抠手心,怎么办,老爸一点刺激都不能受。   陈卫东的视线移过去,见来人衣着不凡,还有一种上位者的威势,不是普通人,他又把视线移回儿子的方向,眼神询问。   陈又赶忙说,“爸,这是我老板。”   陈卫东的眉心拧拧,他不禁对儿子打工的地方产生怀疑,这老板身上有杀戮的气息,裹挟着比教练还浓的血腥味,双手干净不了,不像个正经的生意人。   陈又对厉严挤眉弄眼,有些埋怨,你干嘛上来啊,不是跟你说了,在医院楼底下等我的么?   厉严的面色一沉,周身的气压极低。   陈又吞了口唾沫,眼睛都快抽筋了,快把黑气收回去啊卧槽,别吓到了我爸,你要是还想跟我出柜,就听我的!   把果篮跟高端的礼品放到桌上,厉严开口,“陈叔叔,我姓厉,厉严。”   陈卫东琢磨,这个姓很少见,他也打招呼,说你好,就是吐字不清。   接下来是一阵短暂的静默。   陈卫东想起来了,前几天有听到外面的说话声,还以为是在做梦,敢情不是,护士议论的对象就是儿子的这个老板,穿西装打领带,人高,又生的俊,对上了。   这么说,这位在之前就来过,恐怕不止一两次。   来干什么的?看谁?他这个老头子?还是说,对方也有家人病了,住在这一层?陈卫东不禁探究起来。   好歹是父子俩,旁人看不透的,陈又能看透,他从老爸的几个表情变化里看出了名堂,心就提到了嗓子眼,“爸,那天晚上我送你来医院的时候,老板正好也在,当时时间紧迫,我没别人能问,就问的老板,所以他知道你的事。”   “老板跟院长认识,经常来这边找对方喝喝茶聊聊天什么的,还有那个,住院的钱,是我问老板借的。”   瞎说八道一通,陈又的负罪感更重了,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老板看出不对劲,他在心里默默的说,“对不起,原谅我,爸,我真的好喜欢厉严。”喜欢的能幸福的死去。   听到说钱是问人借的,陈卫东就问儿子,借了多少。   陈又在他耳边说了个数字,眨眨眼睛说,“家里的存折我没找到,而且你不是跟我说过存了死期吗,时间也还早,我问过老板了,他说暂时不急用,可以慢慢还,我马上就要实习了,去他那儿上班,用工资抵。”   陈卫东也眨眼睛,儿子有主意,他支持。   陈又搞定老爸,见男人还在病房,没走,就快速甩过去一个“快走”的眼神。   厉严的薄唇一抿,“叔叔,我有点事,下次再来看您。”   陈卫东急急忙忙嚷着什么,也听不清,好像是要让厉严把礼品带走。   “已经走啦,老板有钱,那礼品不贵。”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瞎话,陈又拍拍老爸的心口,“爸你慢慢来,别急,容易咬着舌头。”   陈卫东喘口气,算了算了。   下午,陈又出医院,坐进等候多时的一辆车里,回了厉严那儿。   天气炎热,什么也不做,仅仅是安静的呼气吸气,都能热的背上冒火星子,所有感官都被烤的滚烫,不适合搞事情。   陈又跟厉严没搞,他只是吃了根紫玉米,用时一个半小时,吃到最后,嘴巴都没劲了,抱着浪费可耻的态度,硬是没有漏掉一粒玉米。   上洗手间漱漱口,陈又躺在地板上,手放脑后枕着,一边吹着空调,一边进入放空状态。   “汪~”   外头传来叫声,小黄狗在门口站着,在陈又看过来的时候,就使劲摇尾巴,想进来,又不敢。   陈又撑着胳膊肘,“哟,是来福啊,你爸今天大发善心啦?”   他笑着招招手,“房里开着空调,很凉快的,来福你快进来,陪哥哥玩会儿,哥哥要闷死了。”   小黄狗没有立刻进房间,而是扭头看了一个方向,确定了什么后,才嗷呜一声,欢快地朝着少年那里奔跑。   门外,厉严捏捏鼻梁,当初他买这只小狗,搞不清是出于什么原因,后来见到少年跟小狗亲人般的相处,他豁然开朗,一切都像是早有安排。   小狗,少年,都会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买小狗,就是为了等少年的到来,听起来很神奇,却给他一种怪异的笃定感觉。   厉严侧头去看,地板上的少年抱着小狗揉毛,小狗挣脱开,趴在少年身上打滚,他不停哈哈大笑。   这回把小狗带进来,是想给少年解解闷,看来效果不错。   阳光洒进来,倾斜着以扇形的图案铺展开,从一大一小两只影子上面掠过,少年与小黄狗并排趴在地板上,爪子伸直,神同步。   陈又打了个哈欠,“来福啊,你说人为什么要经历生老病死呢?”   小黄狗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   陈又也眯了双眼,“怎么就不能好好的,一直都在一起?”   他自问自答,“因为地球就这么大,这是大自然的规则,你,我,你爸,我爸,我妈,庞一龙,郑帅,王耀,我们每个人都要去遵守,老天爷也不能随便改变。”   “这规则就是个狗屁,不对,还不如你放的屁。”   小黄狗睡着了,身上的毛柔顺的贴着,小身板微微起伏,睡的还挺香甜。   陈又歪着头,脸贴着微凉的地板,跟小黄狗面对面,“来福,你说我要怎么办呢?我跟你爸的事,要怎么跟我爸坦白,才能不血溅当场,而是和和气气,欢欢喜喜大团圆?”   “难啊,但是再难,我也不想跟你爸分手,两全其美的法子能有么?我要好好想想……”   喃喃了声,陈又的音量轻下去,呼吸变的均匀。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厉严蹲在少年面前,他抬起一条手臂,手指摸上去,在少年眼角的泪痣上轻轻抚摸。   陈又做了个梦,梦里他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古怪的是,他的无名指上戴着两枚戒指。   梦醒,陈又对着空荡荡的无名指发呆,怎么突然梦到戒指啊?难道是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跟厉严结婚?不会吧,他还没想那么远哎。   小黄狗趴在一只拖鞋上面,啃的起劲,非常忘我。   陈又不好打扰它干大事,就打着赤脚走到卫生间,边蹲马桶边刷手机,据说这两件事同时进行,会发生一个悲剧,就是得痔疮。   到目前为止,陈又还没得过,没准是他天赋异禀?毕竟连那么大的厉严都能容得下。   手机响了,是庞一龙打来的,问陈又有没有空,出来吃饭,说大家都去。   陈又说晚点要去医院,“我爸上个月脑出血,在医院躺着,恢复的蛮好的,嗯,他一直都有锻炼,体质不错,心态也还可以。”   庞一龙说陈又不够意思,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他们几个,“缺钱就说一声,我卡里有。”   陈又说不用的,钱够。   庞一龙就没再说,让陈又有事不要自己扛着,让哥几个一起分担,都是咱爸,顺便问候了他那个神秘的女朋友。   挂断电话,陈又咂咂嘴,有胸肌,有腹肌,叼超级大的女朋友可以么?   肯定不可以,等到某个季节的某一天,那三人跟老爸知道事情的真相,眼泪不会掉下来,他会,被打的。   三个月后,炎夏的尾巴都看不见了,天气转凉,偶有一阵风吹过,不再有火蛇缠绕,凉丝丝的,倒是并不寒冷。   学校的陈又记着时间,早早就去医院给老爸办理出院手续。   陈卫东在看收费的单子,生病就是两点,一,折腾,二,花钱,他把单子都叠起来装口袋里,说话没问题了,精气神不错,按照医生交代的,生活中多注意注意,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父子俩打车回去的,快到菜市场的时候,陈卫东问儿子,“家里有猪蹄吗?”   陈又说没有。   陈卫东让司机把他们放在菜市场那里就行,“又又,中午你给爸炖猪蹄,多放些冰糖,好好炖一炖,爸在医院都淡出鸟来了。”   陈又叫司机直接开去xx小区,“吃什么猪蹄啊,油性那么大,你忘记医生怎么说的了?”   陈卫东,“……”   “好啦,你刚出院,油腻腻的东西不适合吃,听话。”陈又哄小孩似的,“中午吃酱牛肉,不是超市买的,我给你做。”   陈卫东勉为其难,“行吧。”   以儿子的厨艺,就是一盘青菜,都不会难吃。   说起来,当年儿子高考没考好,就去饭店打杂,为了追女孩才下功夫学了一手,还好有这么一出,不然老伴病逝后,家里的锅都能生锈。   车停在小区门口,司机在找零的时候说,“你儿子对你可真好,不像我儿子,只有在伸手要钱的时候,才给我好脸色。”   陈卫东接过一把零钱,心说,羡慕着吧,我儿子当然好了,是天底下最好的。   结果中午吃饭的时候,陈卫东去老地方拿酒,没了,他以为自己记错了,就在四处找了找,还是没找到,这下子问题大了。   “又又,我的酒呢?”   陈又把碗筷放桌上,“给刘大爷了。”   陈卫东瞪着儿子,想到什么就赶紧去房间,他跑出来,眼睛瞪的更大了,“我的烟呢?你不会也给刘大爷了吧?”   陈又嘿嘿笑,“爸你真聪明。”   “……”陈卫东抓着桌子坐下来,“刘大爷是你爸?”   陈又摸摸毛,“乖啊,健康第一。”   陈卫东唉声叹气,话是那么说,也不要一次全送人啊,唠唠叨叨的说,“那个老刘小气着呢,他儿子从外地给他带回了瓶茅台,尽在我耳边吹,说茅台多好喝,愣是没给我喝过一口。”   陈又抽抽嘴,陪着老爸唠嗑,把酱牛肉夹到他的碗里,“是吗?那刘大爷真的很小气,柜子里还有瓶没开的五粮液,我没送呢,就不送他了,送给周阿姨吧。”   陈卫东顿时就丢掉碗筷,见儿子慢悠悠看过来,他委屈的撇嘴,又把碗筷拿手里,继续吃饭。   饭后,陈又就回了学校。   大三没什么课,都忙着实习找工作,一有时间,陈又就回来陪着老爸,定期带他去医院复查,测血压,督促他每天锻炼,坚持低盐低脂饮食。   陈卫东要去小广场跳舞,陈又也去,在旁边的台阶上蹲着,给厉严发短信,说很想他。   短信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厉严的电话打来,让陈又去小区的大蚂蚁那里。   陈又去了,看到男人倚着蚂蚁标志抽烟,他愣怔一秒,就咧了嘴角,撒开脚丫子飞奔过去。   厉严将烟掐灭,张开手臂,接住如同夜风般的少年。   陈又没想到男人就在小区,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激动,有什么溢满了,往外渗,以至于就无意识的喊出一句,“常钦,我好爱你。”   周遭气氛骤然一变。   厉严将少年拎出胸膛,眉间出现极深的阴影,“你叫的谁?”   陈又无辜的睁着眼睛。   厉严阖了阖眼帘,拎着少年的手掌松开,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陈又呆愣了一下,见男人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视野里,就想也不想的追上去,拽着他的袖子,“厉先生,怎么了?”   厉严的嗓音冰冷,“松手。”   陈又说,“不松。”   厉严停下脚步,他侧低头,一双凤眸里寒光乍现,“那你告诉我,常钦是谁?”   陈又蹙眉,常钦?他用最短的时间,以最快的速度翻翻自己的记忆库,没有那个名字,确定自己不认识,“我不知道。”   “好一个不知道。”   厉严的唇角一勾,令人悚然的笑起来,他拍拍少年的脸颊,大力捏住,“小骗子,你想骗我到什么时候,嗯?”   陈又的脸被捏的很疼,操,老子真的不认识什么常钦好么?“我没骗……嘶……”   脖子被咬了。   片刻后,厉严的唇齿离开,带走微热的血液和淡淡的肥皂味,他的眸光犀利,审视着少年,不清楚是在想些什么。   陈又在口袋摸摸,就个手机,他把手伸进男人的口袋里,摸到一块帕子,抖开了捂住脖子上的伤口,拿下来时看到上面的血迹,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段时间他大多时候都是在家里,男人又回到用镇定剂和药物才能抑制的状态,八成是情况又严重了。   “厉先生,我真的没听过常钦这个名字,没骗过您。”陈又认真的说,“如果我对您有撒谎,就让我……”   他后面的话被男人的双唇封住。   小广场那里,陈卫东听到邻居的话,说看到他儿子跟个男的在一起,还抱上了,他不当回事,“男孩子之间,拍个肩膀抱一下很常见。”   邻居说,“一直抱着。”   陈卫东的脸色微变,再没心思跳舞,他去大蚂蚁那边,看到了儿子,没见什么男的。   陈又问道,“爸,你不是在跳舞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陈卫东不答反问,“你不是在看你爸跳舞吗?到大蚂蚁这做什么?”   陈又说蹲着腿麻,随便走走。   陈卫东四处瞧瞧,晚上的光线不好,他没瞧出什么人影,“那男的呢?”   陈又啊了一声,“噢你说大牛啊,我一个初中同学,好多年没见了,刚才我散步的时候,刚好看到他,还挺意外的。”   陈卫东说,“又又,初中同学都有好几年了,你还能在黑灯瞎火的地方认出来?”   要死,应该说高中的,陈又哈哈哈,“哪能啊,是人认出了你儿子,我好半天才想起来有那么个人,老尴尬了。”   陈卫东狐疑的盯着儿子。   陈又的脸上没有异样,后心已经冒汗,卧槽,是哪个打的小报告?我不会露出破绽了吧?不会的不会的,要是真露了,老爸肯定撸袖子了。   陈卫东没看出什么,“你还跟人抱一块儿了?”   “是抱了,他抱的我,同学一场,好几年没见了嘛,激动的。”陈又说,“爸,你是过年人,你懂的。”   陈卫东的面部一抽,你爸我懂不了,大晚上的,俩男的一直抱着是几个意思。   说起来,儿子的抑郁症现象没出现过了。   “又又,你上次不是说有喜欢的人了吗?现在的进展怎么样?”   陈又心不在焉,“啊?”   陈卫东拉拉儿子的手臂,“你发什么愣呢,傻兮兮的,爸问你,有没有把人女同学追到手。”   余光从某个地方扫过,陈又莫名觉得冷空气来了,他打了个寒战,“爸,回去再说吧。”   陈卫东说,“这才几月份,你抖什么?身体还不如你爸。”   陈又无话可说,真的,爸哎,你老人家是不是忘了自己前段时间在医院的样子了?   “别想着瞒你爸,我跟庞一龙在微信上聊过,你跟那女同学早好上了。”陈卫东哼哼,“要不是庞一龙,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儿子谈恋爱了,我这个当爸爸的,竟然要从别人那里打听,又又,下回不能这样了,这是好事,不需要遮遮掩掩,爸百分之两百在物质上支持你。”   陈又,“……”爸,走吧走吧,你没发现你儿子腿都在抖了么?提这个干什么啊,我好怕我男朋友一生气,就搞事情,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只能等死了。   可能是刚跳过舞,活动开了,陈卫东的精神挺好,“什么时候把女同学带给爸看看,也不要多么好看,跟你妈差不多就行了。”   “嗯嗯。”   听到老爸说回去了,陈又偷偷呼出一口气,吓的半死,他把手伸到后面,小幅度的挥了挥,还赶紧发短信,把事情解释了,后面加个么么。   大蚂蚁后面,厉严迈步出来,他拿出手机看了短信,手插着兜,凝望少年离开的方向,久久都没有收回目光。   一天上午,庞一龙接了电话下去,在一楼登记,领着任舞进宿舍。   陈又在洗头,郑帅在洗衣服,王耀在拖地,三人都挺忙的,庞一龙那小子也不事先打招呼,他们的被子都没铺。   任舞没有空着手来,带了一大袋子零食,都是进口货,她这一出干的漂亮,陈又三人对她的好感噌噌噌地上涨,瞬间达到一个庞一龙之前的那些女朋友都达不到的高度。   没办法,一袋子零食就把三个吃货收买了。   任舞这次的穿着很简单,就是一件牛仔裙,配个铅笔裤,高跟鞋,不过她是e嘛,就算没露,也还是一道闪亮的风景线,尤其是对没吃过猪肉的男生们来说,妥妥的是个诱惑。   平时隔壁对门都来的不多,今天来的格外频繁,简直不要脸。   庞一龙翘着腿抽烟,吊儿郎当的少爷样儿,颇有一种炫耀着好东西的姿态,来来来,随便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他得意的很,除了他,没有人看过这漂亮女人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学狗叫,求着他搞的一幕。   任舞始终都是保持微笑,给足了庞一龙面子。   真好啊,郑帅跟王耀感叹,想把老庞拖厕所里求个招儿,这么好的女人,上哪儿勾搭的啊?   陈又在吃饼干,没功夫管别的,他有最好的厉严,其他人再好,也比不上。   庞一龙想起来了件事,“对了,柚子,你跟任舞的偶像是同一个,她也喜欢对方的歌,15号的演唱会她去看的现场,还拍了视频,要看不?”   陈又嘴里塞着饼干,含糊不清的说要。   任舞拿出手机,翻出视频,“在这里。”   陈又把椅子挪挪,凑近点看,见到偶像出现在台子上,他激动的挥动手臂。   于是就出现这样一幕,阳光帅气的少年和漂亮的女人脑袋凑在一起,四只眼睛看着视频,哼唱着歌,异常的整齐,像是一个人嘴里发出来的。   这也太投缘了吧?明明才见第二次,真不是爱情?   郑帅说,“老庞,你女朋友跟柚子的很多方面都好像,一模一样。”   王耀说,“就是女版的柚子。”   庞一龙受不了的搓胳膊,“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怪呢,不能就是兴趣相投么?”   他硬凑上去,很快就觉得演唱会很无聊,无法理解女朋友跟哥们的热情,作为一个把自己当偶像的人,是不会对别人有任何崇拜感的。   任舞的经纪人有事情找,她走时,还说手上有偶像的签名cd,问陈又要不要。   陈又当然要啊,他完全拒绝不了。   等人走后,陈又拍拍庞一龙的肩膀,发自内心的说,“真的,你这回谈的女朋友,比前面任何一个都要棒。”   庞一龙被哥们逗笑,忍不住说,“那么棒,你想不想试试?”   陈又也开玩笑,“你舍得啊?”   庞一龙耸肩,“如果是你要,我舍得。”   陈又,“……”   郑帅跟王耀纷纷心塞,这年头,渣男横行啊。   陈又爬到上铺躺着,从枕头底下拽出胡为给的剧本,翻了两页,他就投入进去。   在陈又把剧本看完后,他就给胡为打电话,说自己有点想接,确切来说,不是有点,是太想了。   这剧本讲的是一个学长和学妹的故事,学长因为幼年时期家里惨遭不幸,就导致的心理阴暗,开始长达十多年的报仇计划。   学长遇到学妹后,起初是抱着捉弄的心思,后来就是质疑,伤害,囚禁,慢慢的放不下了,他动了真情,就设计让自己摔山,装作失忆,逃脱困局,和学妹一起出国。   最后的结局是天网恢恢,学长被判死刑,学妹一个人把孩子养大。   陈又说不清在看剧本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他觉得好诡异啊,自己代入的竟然不是学长,而是学妹。   不过这题材,也就适合网络上播播,要丢电视台,是绝对不会通过审核的。   另一边,胡为跟陈又通过电话,就去找厉严,这跟班主任要有什么活动,找学生的家长做思想工作似的,让对方同意。   厉严听完胡为所说,并未言语。   气压实在是低的可怕,胡为硬着头皮说,“厉哥,他不是小猫小狗,有作为一个人应有的权利。”   厉严的手指点点剧本,“谁写的?”   胡为说是一个年轻编剧,“那人性格有点古怪,还住在山里,平时不喜欢与人打交道,这个是他发给了xxx,对方再联系我的,说要一起把这个拍出来。”   厉严的眼眸微垂,那里面隐约有什么闪过,“找别人。”   这个答案在胡为的意料之中,他搓搓手,全是汗,自己都不知道干嘛要来找死,厉严不愿意小朋友演戏,说换,那就换嘛,演艺圈那么多男演员,百草绽放,也不是只有陈又适合这个角色。   鬼知道他为什么死活要逮着陈又不放,不是中邪了,就是大脑被什么外星人干扰,混进来别的脑电波,所以他才会这么有病。   胡为叹口气,“厉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陈又用那么高兴的语气说要接这部剧,他是真的喜欢。”   “我虽然没谈过对象,但是见过不少,觉得让另一方去做喜欢做的事,也是一种幸福。”   厉严的身子后仰,背脊靠着椅背,十指的指缝交叉着放在腹部,他沉默不语,无声地散发着凌冽的气息。   胡为咽口水,满头大汗,看来这趟是没戏了,让傅行来说说,要是还不行,就让陈又自己来,他开口,厉严的态度也许会有转变。   “那个,厉哥,我先……”   厉严出声,“你能跟我保证,没有任何身体接触?”   胡为被细汗布满的脸狠狠一抽,“是。”   厉严说,“如果食言?”   胡为又抽,比刚才抽的还狠,他沉声说,“我退出金牌经纪人的圈子。”   厉严的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椅子扶手。   胡为的心脏跳的厉害,好一会儿,他听到厉严的声音,助理进来,当场按照他的口头要求拟出一个合同。   看完合同,胡为就知道,不能签,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签了。   厉严把合同放进抽屉里,“出去吧。”   走出办公室,胡为哭笑不得,操,怎么了这事?没必要啊?疯了吧,玩这么大,这不是要把自己玩死吗?   导演跟投资商还好说,就是那个性格古怪的编剧有点麻烦,要是不同意改动剧本……   他扶额,接下来有的忙了。   晚上七点多,厉严等到从学校回来的陈又,俩人用过餐,就上楼休息。   进房间后,陈又就挂到厉严身上,主动亲他,知道对方同意自己拍戏,心里头高兴,谁晓得刚亲没一会儿,就被大力推开了。   厉严用手捂住头,他的眉头皱在一起,下颚线条绷紧,口中发出低低的喘息。   陈又被推的后退好几步,一屁股跌坐到床上,男人看起来很不对劲,比发狂时期还要痛苦,他忧郁要不要现在跑出去拿镇定剂。   就怕还没跑到门口,就被拖了回去,一顿爆搞。   厉严快步去卫生间,嘭地砸上门。   听着卫生间里发出的嘶吼,陈又心惊肉跳,眼前浮现的是一头被什么东西激怒的野兽,他的头皮发麻,趁机去拿了镇定剂回来。   过了好几十分钟,陈又才见到男人出来,两只手上都是血,他的呼吸一紧,连忙去拿药箱。   厉严由着少年给自己清理伤口,“你今天跟什么人有过接触?”   陈又说,“挺多的。”   厉严问都有谁。   陈又想了想,“老庞拍过我的肩膀,还勾过我的脖子,老帅拉过我,还有老王,我有趴在他背上看电视。”   眉头打结,厉严的声音里听不出异常,“除了你宿舍那三个,还有别人吗?”   陈又想了想,突然说,“任舞。”   看视频的时候,他跟对方挨的很近,激动的时候手就碰到一块儿去了,有两三次。   发现男人一声不吭,陈又就立刻解释,说任舞是庞一龙的女朋友,还把白天在宿舍的事都一并说了,包括看演唱会的视频,吃的零食。   厉严眯了眯眼眸,他摸摸少年的脸,“去洗澡,换身衣衫。”   陈又说,“可是你手上的伤……”   厉严拍了拍他的屁股,“不碍事,听话。”   陈又拿了衣服去浴室,还瞥了眼卫生间,地上墙上都是血迹斑斑,池子里还有血水,他的胃里翻滚,顿时就想吐了。   关上门,厉严站在走廊给胡为打电话,问女演员定了没有。   胡为说定了,是个歌手,叫任舞,试镜的时候定妆了,形象气质都很符合,他问,“厉哥,你有其他人推荐?”   厉严说没有,“任舞不错,我听陈又提过,就这样。”   陈又洗完澡出来,看到男人在收拾药箱,不知道是不是他看花了,觉得男人的神情愉悦,有点像一个垂钓者,在放长线,等着大鱼上钩。 第169章 现实世界(8)   夜漫长。   迷迷糊糊的,陈又伸伸腿,发觉手里空荡荡的,抓着的大厉严不见了,他把手伸到被子里面摸摸,没有摸到,只有一手的凉意。   厉严不在床上。   陈又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下床,在阳台找到男人,正泡在烟雾里看月亮。   他抬起的一条腿僵在半空,就像是电视机突然花屏,摇椅上的人变的模糊,不见了,他闭上眼睛,又睁开,好好的啊,这不在的嘛,应该是自己没睡醒的缘故。   见着少年,厉严掐断烟,嗓音浑浊,“你不在房里睡觉,出来干什么?”   陈又瞥瞥地上的烟头,这抽了多少烟啊,他走过去,坐在男人腿上,背朝着对方看窗外的月亮,“厉先生不在,我哪能睡的着啊。”   厉严从后面拥住少年,鼻尖蹭着他的背脊,“有困扰的事。”   陈又一愣,问是什么事,也许他能帮到忙。   厉严摩挲着少年的腰身,低声说道,“很快就能解开。”   闻言,陈又就没再问,他挪动屁股,转了个方向,面朝着男人,凑过去吧唧吧唧,都是烟味,很浓,“少抽烟啊,对身体不好的。”   少年言语中的关心是真情实意,并未造假,也没有丝毫奉承,这点取悦到了厉严,他将人捞到怀里,压上那两片柔软的唇。   摇椅摇啊摇,晃啊晃,一直摇晃了两个多小时。   搞完事情,俩人相拥着睡觉,都是一觉到天亮,厉严照例在陈又家里过夜,早上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几天后,陈又接到胡为的电话,约他见面,地点不是厉严这儿,而是公司。   胡为的眼镜挂在鼻梁上,顶着两个黑眼圈,下巴上的胡渣没刮,他平时很注重形象,从头到脚都非常讲究,这回一身衣裤皱巴巴的,头上还油乎乎的,头发一条条的贴着头皮,憔悴又疲惫。   陈又咂嘴,“胡先生,你还好吗?”   不好,妈的,一点都不好,胡为抹一把辛酸泪,还不都是你家那位害的。   陈又莫名其妙被瞪,猜到可能跟厉严有关,“厉先生改变主意,又不同意我拍戏了?”   胡为摆摆手,说没有的事,“厉哥同意。”   陈又松口气,那就行啦。   胡为摘掉眼镜,开始做眼保健操,为表诚意,他就亲自去找那个编剧,想两个人坐下来,面对面的就剧本的事详谈一番,结果呢,脚上的皮鞋被树枝石头划了个大花脸,身上还被不知名的虫子咬了,要不是及时去医院,没准现在已经全身红肿,半死不活。   搞成那副惨样,连块瓦片都没看到,鬼知道那个编剧住在什么地方。   胡为的眉头皱皱,深山老林荒无人烟,鸟都不去拉屎,绝对是恐怖片的取景地,也是抛尸的首先地点,那人竟然不怕被老虎豺狼吃了,如果给的不是假地址,那就是心大,人傻。   不是有句话说,老天爷在给你打开一扇门的同时,会给你关掉一扇窗,人无完人,譬如厉严,还不是重度癫狂症患者。   陈又在心里摇头,金牌编剧混的也太惨了吧,真不是家里缺油,特地用头发攒攒,自产自足?“胡先生,你的眼睫毛掉了好几根。”   胡为没感觉,“是吗?”   陈又点点头,“我给你弄掉吧。”   他说完,就撑着桌面从椅子上站起来,手伸过去。   胡为顿时就往后仰,一脸受惊,“千万别碰我,厉哥醋劲大着呢,我可不想再摊上什么事。”   陈又眨眨眼,“他不会知道的。”   胡为把眼镜戴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陈又,“……”太紧张了吧,搞的他都跟着紧张起来,那男人又不是空气,还能无处不在?   扣扣的敲门声响起,胡为喊了进来,随后对陈又说,“你的女一号来了。”   陈又的懵逼脸在看到出现的女人时,完全消失不见,他腾地站起来,惊讶出声,“任舞,怎么是你?”   任舞的红唇一翘,也是诧异,“没想到会跟你合作。”   她伸出手,“陈又,希望我们接下来的两个月能够合作愉快。”   胡为在陈又要握上去的一瞬间,不动声色地把人拉开,速度之快,令人猝不及防,“过来这边,大家一起聊聊。”   陈又被拉的衣服拉链都扯开了,他斜了眼胡为,不对劲。   胡为擦擦额角,还好阻止了,那合同上白纸黑字的写了,要是违约,倾家荡产都不够赔的,可陈又是大活人,不是一个物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怎么可能回回都能控制,所以他为什么要签呢?   不行了,胸痛。   胡为捂住胸口,靠在沙发上缓缓,大概是太累,他这一缓,就睡着了。   等到他睁开眼睛,另外两位已经聊的热火朝天,对着视频说说笑笑,还不时用手比划,哼两句歌,开心的很。   胡为,“……”   没事,陈又是gay,对这任舞顶多就是投缘,交个朋友而已,他这么安慰自己。   厉严应该查过任舞,还同意陈又进组,说明也不会有其他疑心,就是爱吃醋,小狗,一棵树,一张沙发,一件衣服的醋都吃。   在办公室待了会儿,胡为就去冲了个澡,把自己收拾干净,带陈又和任舞去拍定妆照,做宣传用。   棚里只有胡大经纪人的声音,跟个操天操地操心的大家长似的,唯恐自己家娃被人吃一点豆腐。   “任舞,你不要拉陈又的手”“任舞,你站直了,头别歪陈又的肩膀上”“任舞你别把口红印到陈又的领带上面“任舞……”   摄影师跟胡为有过多次合作,老熟人了,他头一次被对方烦的不行,想摔摄像机,“老胡,你怎么回事啊,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爱指点啊?你这样搞,我没法拍了。”   胡为把摄像师拉到角落里,凑到他的耳朵边。   摄像师往后面躲,脸上写满警惕,就差双手抱胸,挡住两颗红,不对,黑钻石了,“你好好说话,凑那么近搞什么?”   胡为翻白眼,“躲什么呢,我是gay,但我只挑瘦肉吃,你太肥,油腻腻的,我不会吃的,怕消化不良。”   摄影师,“……”   胡为拽住人,把事说了,对方一听到那个名字,就露出“我的天啦”的表情,什么也不问,之后的拍摄,比胡为还紧张,整个就是大家长二号。   拍完后,陈又就回家了。   他在公交车上翻剧本看,这部剧叫《第五个世界》,名字很古怪,可以勾起一个人的好奇心,会忍不住去想,为什么是第五个世界,不是第一个,那前面的四个世界又是什么呢?   也许编剧是取名废,这只不过就是他随便想的一个名字,或者是故弄玄虚,无论如何,剧名跟剧照一放到网络上,舆论已经成功盖过今年的几部热ip,吸引到了一大批观众的注意力。   势头很猛,两位都是新人的主角跟那些成名的老戏骨不同,还没有定型,可塑性很强。   这手牌打的漂亮。   公交车停在xx站,上来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身材格外地火爆,她的出现,如同一把火,一下子就把车厢内的气流点燃,男同胞们刷刷刷地去看,有不少都悄悄地硬了,其中不乏有女朋友在场的。   陈又在戴着耳机听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飘到鼻端,他动动鼻子,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闻过这个香味。   肩膀被拍,陈又扭头,还以为是旁边的男生有什么事,看到任舞时,他愣了一下拽掉耳机,今天第二次懵逼,还是因为同一个女人。   任舞单手抓着座椅,上半身微微前倾,这姿势摆的那叫一个诱人。   陈又旁边的男生两只眼睛瞪的极大,脸通红,呼吸急促,喉咙里发出近似“哇塞”的声音,眼看就要兴奋的晕厥过去。   任舞笑着说,“同学,可以把这个座位让给我吗?”   男生的脸更红,结巴了,“可,可以。”   任舞说了谢谢,侧身给男生让开位置,男生夹着腿弓着腰背起来,抓头顶的拉环,在车厢公然耍流氓,女同志们偏过头,耳根绯红,骂了句不要脸。   男生眼观鼻鼻观球,管不了别的了,骂就骂去吧,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皮球,不止是他,其他男同胞们也都以肉眼可见的步伐往皮球所在地靠拢。   他们也没办法,控制不住自己啊。   看到这一幕,陈又的眼角抽抽,庞一龙是真自信,换成他,要不是gay,有任舞这么个女朋友,出门都是草木皆兵,生怕优质咸猪手惦记他家的皮球。   反观皮球的主人任舞,一点引发战争的觉悟都没有,就很随意地抱着两个大皮球上公交车,纯粹就是随心所欲,这对待生活的简单态度,很值得学习。   车里响起报站的甜美声音,任舞坐稳了,把皮包搁在腿上,她穿的黑丝袜,短裙,若隐若现的,要人命。   承受着同胞们羡慕嫉妒恨的眼神,陈又想下车了,卧槽,你们眼瞎啊,老子跟她之间的气场压根就没有电好么?   同胞们是眼瞎,都是皮球的错。   任舞拢拢头发,露出两只白皙的耳朵,还拨了一下流苏耳坠,“陈又,你在听什么歌?”   陈又说是偶像的新歌。   任舞就开始跟他聊起来,说有一次碰到偶像,远远的就激动的大声尖叫,没注意到地上有水,还滑倒了,很丢脸啊什么的,但是偶像完全没有摆架子,很亲切,过来问她有没有事。   陈又喜欢这话题,偶像确实没架子,他跟任舞聊了几句,想起来一个事,“你不是提前走了吗?”   任舞说她跟朋友约了吃饭,对方半路上临时有事,就把她丢在xx附近了,她把皮包拉对方车里,身上就几块钱,打不了车,只好坐公交了,没想到会碰上陈又。   “这不是你回学校的路吧?”   陈又卷着耳机线,“嗯,我回家一趟,再回学校。”   任舞说,“听一龙提过你女朋友,什么时候约出来,大家一起吃个饭啊?”   “……”陈又呵呵,“有时间再看,他很忙。”   吃个屁饭,一想就头大,老爸现在是一点刺激不能受,不然就很危险,他还不知道怎么过这一关呢。   庞一龙他们那边,要是知道他是个同性恋,平时邀请一起上厕所是满足自己变态的一面,那兄弟就没得做了。   生活啊,总是在qj陈又,完全抗拒不了。   车子拐弯,拽着拉环的男生往任舞腿上靠,任舞往陈又身上靠。   这是车的惯性,陈又能怎么办?不能破口大骂,也不能把人大力推开,他打了个喷嚏,香味往头脑里吸,不好闻,说不出来是什么花香,还是水果香,药香。   男生到站,恋恋不舍的下车,他一走,那风水宝地就成了其他同胞们争抢的地方,所以车厢里就出现少见的现象,前面很空,后面很挤。   悲剧来了。   一个粗犷的爷们靠自己一身肌肉成功打败对手,站上风水宝地,发现美女要下车,他眼睁睁看着皮球从自己眼皮底下滚过,感觉自己错失了一次改变人生,刷新三观的机会,痛不欲生。   车里的众多男同胞们感到可惜,没看够。   女同胞们是担心,问题挺多的,走路不会重心不稳吗?跑不起来吧,睡觉翻身一定很吃力。   陈又跳下车,发现任舞在他后面,他眼神询问。   任舞说,“不请我上去喝杯茶?”   陈又迷之表情,逗我。   任舞哈哈大笑,“逗你的,我跟你下来,是不喜欢车里的氛围。”   陈又心说,我还以为你心比天大,无所谓呢,他拿出皮夹,给任舞二百,“这地儿好打车。”   任舞接过钱,“谢谢你,进组的时候还你。”   望着少年穿过马路,往小区里走去,任舞把钱拿到鼻子那里嗅嗅,她闭上眼睛,将一张一百的放平在手心里,另一只手从下往上的摸过,无声的笑了笑。   陈卫东在客厅读报纸,练练脑子,怕自己哪天又不能说话了,遭罪,他刚读完一篇报道,儿子就回来了。   陈又进门就检查,看老爸有没有背着他吃了什么不能吃的,确定没有后,他咧嘴笑,给奖励,“今天表现不错,过会儿给你做个肉末鸡蛋羹。”   陈卫东唉声叹气,“爸能管好自己,你就别天天学校家里两头跑了,累。”   陈又说没事儿,他去烧开水,回来给老爸捏胳膊腿,顺便把事说了,这部戏跟公益广告不同,不是同志题材,即便是拍完了播出,烂的要死,街坊四邻顶多就觉得xxx家的儿子不适合拍戏,不会有那么多闲言碎语。   陈卫东的腿麻,脚往下沉,他看着给自己揉一揉捏一捏脚的儿子,“当年你报考电影学院的时候,爸就知道,你是吃那碗饭的,早晚会走回那条路上去。”   陈又不信,“真的假的啊?那时候你就知道?”   陈卫东一张老脸挂不住,吹牛逼的功夫退化,被儿子甩后面一大截,赶不上了,“爸想说的是,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但是不要冷落了人女孩子,就算没时间,微信电话必须不能断。“陈又咳一声,“知道的。”   昨晚还炮了呢。   现在他就像是在跟厉严搞地下情,庞一龙他们以为他晚上回来了,老爸以为他在宿舍,什么时候两方人马一交流,那完了,他很难找借口圆过去。   要不然,让厉严办成女人,暂时在老爸这边蒙混过去?陈又搓搓鸡皮疙瘩,好恐怖,别吓自己了。   况且,谁见过有身高将近一米九,体格健壮,手掌宽大,手指骨节分明,有胡渣,站着撒尿的女同学?   陈又叹口气,给老爸按捏了几遍,就去打扫卫生,把垃圾都倒了,给老妈的相框擦擦灰尘,“妈,你说我要怎么办呢?不如你托梦告诉我吧。”   相框上是黑白照,女人眉目英气,眼尾上翘,眼角有颗痣,生的很是好看。   陈又抿抿嘴,“妈,说真的,你晚生几十年,往大街上那么一站,肯定会被星探发现,大红大紫,戏多到接不完,成为一代人心目中不灭的神话。”   他把抹布摊在垃圾篓里抖抖,继续擦灰,“我吧,其实对娱乐圈的升级并没有多大兴趣,是那个剧本太吸引我了,写的很好,我看哭了。”   确切来说,是哭的不能自已,做梦还梦到了剧本里的情节,是最后一个镜头。   执行死刑的时候,学长被绑在床上,接受注射,转眼就停止挣扎,陷入永远的沉睡。   那段文字自动变成画面,在陈又的脑海里播放,反复不止,所以他做梦了,梦醒以后,更加坚定的要把这部戏拍好。   在家里待到傍晚,陈又离家回学校,他不放心的叮嘱老爸。   躺在床上的陈卫东一边说啰嗦,一边红了眼睛,儿子没长歪,很懂事。   陈又在小区对面的公交站台那里看到一人,他没看到脸,先认出那双大红色高跟鞋了,可不就是今天第三次碰到的女人,任舞。   对方似乎压根就没有离开。   陈又走过去,半蹲着问情况,“任舞?”   坐在长椅上的任舞抬起头,她的脸色不太好,偏白,嘴唇也是,“陈又,是你啊,我总算见到一个熟人了。”   陈又问,“你没事吧?”   任舞说自己只是胃疼,想坐在椅子上歇会儿,一歇就歇到现在,她慢吞吞起来。   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见女人看起来好像很难受的样子,“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任舞说,“那麻烦你了。”   你也知道麻烦啊,老子还怕老庞误会呢,真是的,眼睛看见了,也不好不管,陈又给庞一龙发短信,说任舞在他这边,也把大致情况说了。   庞一龙没回,估计是手机不在身上,没看到。   陈又刚要把手机塞口袋里,手机就响了,是厉严的电话,他要去接。   站台那里有一截台阶,任舞站在原地,像是得到什么指令,踩在台阶上的高跟鞋往前挪,突然就因为不稳,扑通一下跪到地上。   那声音很大,站台的另外几个等车的吓一跳,陈又听在耳朵里,都觉得疼,他把手机按掉,寻思待会儿再打给厉严,就去把还跪着的任舞拉起来。   地上有血,陈又的眼皮跳跳,“这附近有医院……”   任舞打断他,“没事,不用去医院,我回去躺会儿就能好。”   陈又的嘴角抽了抽,卧槽,这么牛逼?大姐,你腿上正在流血哎,躺一躺就能自动止血,痊愈?   叫了辆车,陈又把任舞扶进后座,他坐在前面,赶紧给厉严打电话,快通的时候又给掐了,女人大多都是心思细腻,万一被任舞发现什么,那就麻烦了。   深思熟虑过后,陈又给厉严发短信解释,还加了个么么。   两个红绿灯过去,他才收到厉严的回信,不么。   瞪着眼睛把那两个字一笔一划的看完,陈又气的鼻子冒烟,等着,回去看你么不么。   到目的地,任舞进楼道前,让陈又上去坐坐。   陈又没上去,他才不给自己找事呢,只是在电梯门关了后给庞一龙打电话,这回一打就通了,“老庞,我给你发的短信看到没啊,任舞的腿受伤了,你过来看看吧。”   庞一龙很快就赶过去,“怎么样?”   陈又说,“流了不少血,她不去医院。”   庞一龙抓着陈又的手臂,“不是,我是问你,你有没有哪儿受伤?”   陈又说,“我没有,我能受什么伤啊,是你女朋友跪到地上去了,我在边上站着,没来得及扶,你不会怪我吧?”   庞一龙吐出一口气,“那就好。”   他露出一口白牙,“别多想,我不会怪你的。”   陈又往后面的公寓楼指指,“你不上去看看任舞吗?”   “她能自己走进家门,说明腿上的伤不严重,”庞一龙说了句奇怪的话,“她没那么简单。”   陈又不明白,“什么意思?”   庞一龙揉揉陈又的头发,“一时半会儿我还搞不清,等我搞清楚了,再告诉你。”   还搞神秘呢,说了等于没说,陈又拍开他的手,操,出门前好好捯饬过的,就为了在厉严面前美一美,现在好了,特么的成鸡窝了,“任舞身上喷的香水味儿真难闻,你给她买好点儿的吧。”   庞一龙古怪的说,“什么香水味?我没在她身上闻到过,我给她买过一瓶,她说不用那玩意儿。”   陈又的心里闪过一丝怪异。   任舞撒谎,庞一龙撒谎,他的鼻子撒谎,只能是这三种情况了中的其中一种。   庞一龙揽着陈又,“这车怎么样?”   陈又瞧一眼,“酷。”   庞一龙把陈又往车里一推,关上车门,绕到另一边坐进去,“下午刚到手的,钥匙还热乎着呢,你是除外之外坐这车的。”   陈又把安全带系上,“那真是我的荣幸。”   庞一龙呵笑,“乐吧。”   乐毛啊,我男人心眼太小,我挂个电话,他连么都不跟我么了,现在我都不知道回去要怎么搞,陈又烦的,“去哪儿啊?”   庞一龙说,“我拿这些年存的压岁钱盘下了个酒吧,带你去看看。”   会走路以后,就没收到过压岁钱的陈又不想说话了。   酒吧在xx路,里面灯红酒绿,五光十色,低音炮轰的人头晕目眩,放眼望去,都是来放松的男男女女,生意很好。   庞一龙是新老板,摆出的架势跟在陈又几个哥们面前不同,还没毕业就有了社会精英的范儿,到底是大企业的公子哥,被富裕的家庭背景熏陶过。   他长的英俊,举手投足间很豪放,硬气十足,很受女人们青睐,刚来就玩的风生水起,坐稳了渣男的宝座。   陈又懒的说什么,哥们之间,管太多就不好了,影响兄弟感情,他喝了半杯酒,吃了点水果就想走,心里跟猫抓了似的,实在是很想那个男人。   庞一龙甩开几个妹子过去,“你回宿舍?”   陈又说回家。   庞一龙支着头,腕部用力,看着酒杯在手中转圈,“柚子,都大三最后一年了,我才发现你撒谎的技术一流。”   陈又的心里咯噔一下,不好,老爸跟老庞有微信聊过。   所以,他暴露了?!   庞一龙从口袋里摸出一盒t,千言万语都在这里头了,“我常用这牌子,信得过,不会有漏气的,你记得用。”   陈又,“……”   他咕噜吞口水,半响说,“你别告诉我爸。”   庞一龙问为什么,“你爸高兴还来不及呢。”   陈又认真的说,“他不能太激动。”   庞一龙把酒杯往吧台上一扣,“行,我不说。”   陈又长舒一口气,“那我走啦。”   庞一龙拿手指在t上面戳戳,“这个。”   陈又抓了塞口袋里,被庞一龙叫住,“开房不是长久之计,还是租个房子划算,有需要告诉我。”   他转过头,豁出去了,“老庞,其实我是gay。”   庞一龙没听清,周围太吵了,“你说什么?”   清清嗓子,陈又大喊,“我说我是gay!”   附近的人都刷地看过去。   庞一龙好半天才骂了声,他跳下高脚椅,三两步冲到陈又面前,“……操,胡说八道什么呢,赶紧找你女朋友玩儿去吧。”   陈又唉声叹气,哎,说一遍,当是玩笑,说两遍,还那么以为。   难道他直男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   陈又坐了趟公交,再打车,便宜点,他到厉严那儿,管家在门外侯着,边上还有两个佣人。   稀奇了。   天黑下来,管家那头白发特晃眼,陈又多嘴问了句,“是遗传的?”   管家说,“染的。”   呵呵,真逗,长出来的头发都是白的,怎么染的呢?当我没染过头发?陈又撇撇嘴,“噢,挺有个性。”   管家说先生还没吃饭。   陈又问道,“来福呢?吃过了?”   管家说也没有,“狗粮没动,来福不喜欢吃。”   陈又让换一个口味,他去看过来福,再去看来福的爸爸。   书房里,厉严在电脑前看什么东西,听到敲门声,他便关上电脑出去。   门一开,陈又就伸出双手,搂住男人的脖子。   是昨晚的那个香味,厉严的身形微滞,他低头亲亲少年,“下楼等我。”   陈又刚要转身,手被抓住了,他见男人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盯着自己的手,就跟着去看,不由得一惊。   左手的小手指边缘有血,上面没伤口,怎么弄的?   陈又说,“可能是任舞……”   他的话没说完,男人就拿出帕子,重重擦掉他手上的血,将他推出门外。   半小时,一小时,俩小时,书房里的人都没出来。   陈又随便吃了几口饭菜,就上卧室等着,总觉得从昨晚开始,厉严就不对劲了。   先是莫名其妙的发狂,自残,把卫生间搞的血迹斑斑,后半夜不睡觉,躺阳台抽大半包烟,今晚又把自己关在书房。   “怎么了这是……”   陈又有点担心,不会是病情加重了吧?并发症?他犹豫着要不要给林傅行打个电话,不过对方是宠物医生,厉严不是小猫小狗。   默默地做了个祷告,陈又去开笔记本,前几天从宿舍拿过来的,大家都在投简历找工作,游戏没得玩了。   他平时不会整理电脑,出问题了,就重装系统,几个盘是不动的,也不去戳,里面不知道放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在桌面上点了十几下刷新,陈又无所事事,就去开贴吧,刷一刷去。   刷的眼皮打架,陈又还是没见厉严回来,他不知不觉的睡着了,醒来是在第二天,还是在桌上趴着。   也就是说,厉严一晚上都没回卧室。   睡姿不对,陈又浑身酸痛,他去敲书房的门,听到管家说,“先生很早就出门了。”   “……”   陈又抓抓头发,搞什么都行,希望别搞事情。   之后的一周,陈又都没见到厉严,为什么呢,人出差了,电话短信都没有,妥妥的是要分手的节奏。   就在这感觉要有大事发生的不安之中,《第五个世界》开拍了。   陈又是这么想的,他是新人,任舞也是,所以俩人是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一起蹦蹦跳跳的往前,哪晓得对方都能飞起来了,清纯调皮可爱忧郁什么都会,导演一喊开始,马上就进入状态,每次都是因为他ng。   演技被完虐,老尴尬了。   胡为带过很多艺人,其中有影帝,影后,连他都发出赞叹,“任舞天生就是一个演员。”   应该换个说法,好像每一种情绪在任舞那里,都会对应一套精准的数据,她表现的非常完美,毫无偏差。   陈又说,“我呢?”   胡为说,“你天生就是个人。”   陈又,“……”   胡为给个棒槌,再给个糖果,“现在的投资商是厉哥,他不差钱,只要是他投资的,你就是演砸十几二十部,也不会有事,放心吧。”   陈又拒绝吃这颗糖,怕塞牙。   半个月后,拍摄进度顺利推进,陈又跟任舞没有过任何身体接触,即将迎来剧本里写的一次床戏。   不过是拉灯的,就是俩人躺到床上,陈又翻身压住任舞,被子动动,下一个镜头是窗帘拉开,天亮了。   陈又的身体饰演着学长,内心是任舞演的学妹,他总是抑制不住的去揣摩那个角色。   而且还感同身受,也不知道是什么鬼。   陈又脱掉身上的衬衫长裤,全身就剩一件黑色四角裤,有工作人员吸气,女的就算了,男的干嘛也盯着看?   他一脸黑线的躺进被子里,任舞也进去,就一件吊带睡衣,白的。   这场戏就是俩人睡觉,没必要清场,所以大家都在各个角落看。   陈又翻身,手肘撑在两边,他看着任舞,幻想是一块背景。   摄像师在找角度,让这个镜头播出的时候,看起来是真的压上去了,他向监控器比ok的手势。   胡为满头大汗,行了吧,导演,我怕厉严削我。   导演也怕,就让这条过了。   场务喊话,周遭就乱起来,挪凳子喝水说话,走路拆零食,什么声音都有。   陈又坐到床边,今天他还有两个镜头要拍,一个是到车行问行长自行车零件的事,还有个是他杀人,都不用跟任舞对戏,他轻松多了。   任舞忽然说,“你的身材不错。”   陈又差点被口水呛到。   任舞说不逗他了,“你最近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怎么,跟女朋友吵架了?”   陈又说,“吵个屁啊,人都见不着,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任舞的表情似是变了一下,“是吗?跑了啊……”   她见少年看向自己,就噗的笑起来,“肯定是你把人惹生气了,你们男的神经大条,注意不到。”   陈又无力反驳。   没多聊,任舞去化妆室补妆了,陈又穿上衣裤,到小马扎上放空。   不多时,胡为过来,把手机递过去,“你手机响了,是厉哥的电话。”   陈又立即离开小马扎,找了个安静点的地方,“厉先生,您回来了?”   那头有喇叭声,厉严在车里,“我晚点会到剧组。”   陈又问,“事情忙完了吗?”   厉严说,“快了。”   那就是还没有搞定,陈又刚想说什么,他瞥到拐角的一点红色,就挂了电话过去,没有人。   剧组今天穿红衣服的,只有任舞吧?   陈又按按太阳穴,他的抑郁症好不好也不清楚,自己觉得没事,医生说他有事,务必坚持吃药,配合治疗,这样才能早日康复。   现在弄的,陈又都不相信自己了。   另一边,任舞在休息室补妆,镜子上凭空出现一行代码,她的嘴唇动动,代码变成文字:叮,是否接受版本更新?   任舞:接受。   镜子上的字消失,变成另外一行:叮,更新完毕,添加一键杀毒功能,深入扫描功能。   休息时间一过,就又要开始忙活,这回是分开拍。   车行是搭的,像那么回事,陈又用这个景,任舞要去手机大卖场卖手机,是剧组包了xx卖场一楼的某个店面。   “陈又,明天见。”   陈又在跟演行长的演员对台词,随口说,“明天见。”   那演员说,你们小年轻的感情真好,还说我看你们共同话题好多,都是谁谁谁的歌迷。   总之很八卦。   陈又笑笑,叔,咱能好好对台词不?他一转头,发现胡为在对自己使眼色,得,他家那位来了。   走廊上,任舞在跟经纪人说着什么,还带点情绪,她似乎是有不满。   经纪人一边说,一边看球,这么好的条件,没理由不火,他想不通,带的这女人为什么不愿意靠身材带热度。   这是真材实料,不是后期加工的,稍微搞点新闻,就能红起来。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迎面过来一个男人,西装革履,他单手插兜,面无表情,周身气场强大,唇上却没多少血色,像是大病一场,尚未痊愈。   任舞的脚步一停。   经纪人看清来人,立马收起脸上的所有情绪,恭敬的喊,“厉先生。”   厉严没停,长腿迈开,和他们擦身而过。   任舞垂下眼睛,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者是……在干什么。 第170章 现实世界(9)   【叮,扫描完毕,共扫描到0个病毒,是否需要再次全面扫描。】【需要】   任舞垂着眼皮,脸上没有一丝波动,整个人都进入一种奇怪的状态。   经纪人见任舞纹丝不动,被按了定格键似的,他就伸手去推,“杵这儿当什么木桩啊,走了。”   几秒后,任舞抬起眼皮,两只眼睛里全是黑色,没有眼白,经纪人吓的屏住呼吸,他晃晃头,再去看,眼白又有了,“靠,大白天的见鬼了!”   任舞回头,看着已经快要走到拐角的那个人,眉心蹙了蹙。   “行了,快点吧姑奶奶,你还要去下一个片场。”经纪人也伸着脖子看了眼,“厉严的主意你还是别打了,最好想都不要想,这些年圈子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谁也没讨到一点好。”   他说几年前谁谁谁在一个晚宴上假摔,试图接近厉严,结果她自己倒霉,礼服背后裂开了,在大厅的地上走光,很多来宾都拿手机拍,当时还上头条了,谁谁谁虽然后来红了一把,那件事还是成了她的一个黑点。   任舞走两步,又不动了,虚空出现字幕【叮,软件出现异常,是否接受现在重启?还是稍后再说?】她回应【立刻重启。】   下一刻,任舞就往前栽去,经纪人及时扶住她,喊来助理跟工作人员,把她放到休息室,刚要打电话叫救护车,人醒了。   经纪人松口气,“感觉怎么样?”   任舞说没事了,听到经纪人问为什么会晕倒,她说是低血糖。   经纪人叫助理给任舞拿果汁,见人在发呆,“任舞,我怎么觉得,你见到厉严以后,各种不正常啊?”   任舞笑了一下,“那才是正常的。”   经纪人想想也是,他要是个女人,也能被厉严迷住,有钱有势力,外形比圈内的演员们都要优秀,还不近女色,赶上稀世珍宝级别。   另一边,陈又被厉严抱的很紧,胸疼,快喘不过来气了,他刚张嘴,一个音都没发出去,就被亲了个昏天暗地,山崩地裂。   “我……我快死了……”   断断续续的喘息,陈又拼命汲取稀薄的空气,他把手放进厉严的黑色发丝里,把全部梳到脑后的头发抓的凌乱。   退开几分,厉严拿拇指的指腹擦过少年泛着水泽的嘴角,他的面色苍白,神情却非常好,可以称得上是愉悦,像打了一场胜战归来的将军。   陈又以为活过来了,男人的面庞凑近,他的视野里再次只剩下两排长长卷卷的睫毛,还来?卧槽,中午不用吃饭了,吃口水吃饱了。   等到胡为敲门进来时,陈又正瘫在椅子上打嗝,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很突然,在他刚跟厉严搞的时候,一个嗝就从他的嘴里飘出来了,他直接吓软。   不过他软了没什么影响,因为他只是事情,都是厉严负责搞。   后面就厉害了,陈又一边打嗝,一边给搞,厉严竟然更兴奋,搞起来简直是个疯子,变态的点总是在更新,无法统计,很可怕。   进门以后,胡为什么也没问,他闻着空气里的味儿就识趣的走了,直接去跟导演商量,把陈又下午要拍的两场戏调到明天,导演没意见,反正是投资商出钱。   “厉先生没说别的吧?”   “没有。”胡为松松领口,跟导演说,“先拍,后期再看看,哪些镜头不合适,就删掉,不要舍不得。”   导演是个明白人,“我懂。”   胡为拍拍导演的肩膀,还有一个多月,紧着点心就能结束了。   休息室里头,陈又打嗝打的难受,一瓶水递到眼前,他嗝了两下,接过来拧开瓶盖,往嘴里灌进去几大口水,没用,还是在打。   厉严靠着椅背刷手机,片刻后,就去给陈又接过来一杯温水,让他按照网上的步骤来。   陈又照做,喝几口温水,慢慢吞咽到肚子里,再搞那什么九十度弯腰的动作,他在心里数,一口气做到一百下,好了。   打嗝不要命,打个不停就要命了。   厉严伸手,将少年额前的碎发捋起来,盯着他的眉眼,看他眼角的泪痣,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陈又抬头,眼睛还是红的,被搞的时候哭了,真不是他弱,是这男人搞的太狠,他越求饶,对方就越猛烈,丧心病狂的很,绝对不可能出现“哭了啊,那我不搞了”这种言行举止。   他现在几乎是一见到人,就有三个症状,分前后顺序,先是腿软,然后是心跳加速,最后是屁股痒,这就是所谓的后遗症。   所以说啊,小搞怡情,大搞伤身,真心要不得。   思绪被额头的一点疼痛拉扯回来,陈又揪着眉毛,无法无天的瞪过去,卧槽,你无缘无故弹我额头干嘛啊?   厉严不答,他将少年两只手的袖子全部撸上去,看露出来的朱砂痣,位置很相近,都在腕部靠着脉搏的地方。   陈又见男人亲自己的手腕,有点懵,完了就是疼,朱砂痣被咬了,两边都没例外,他捉摸不透对方是怎么了,没放黑气,就说明很好。   出去时,厉严欲要背陈又,被他阻止了,千万别,要是让人看到他在对方的背上,不到明天,舆论就会惊天动地,大家靠脑补再来个添油加醋,传到老爸那儿去的时候,没准就是他被富商潜规则,厚颜无耻的抱金大腿,还没走出校园就卖肉,这还不算难听,真发生了,用词会有很多,怎么恶心怎么来。   在厉严采取行动前,消息就已经传来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总有个别一两个的会犯蠢,或者是不知死活。   要是厉严对外公布他们的关系,高调出柜,好是好,不用再遮遮掩掩了,就是……老爸会气死。   陈又打了个冷战,局势艰难,为什么他就没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呢?   他的鼻子被捏住,呼吸受阻,耳边是男人的声音,“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你爸说我们的事?”   陈又,“……”他有一种被女朋友埋怨的错觉,好像自己是个渣男,只享受女朋友的温柔乡,不考虑他们的将来。   “我爸那次脑出血手术您是知道的,医生说不能受刺激。”   厉严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所以?”   陈又张开嘴巴呼吸,所以我也不知道,我承认,我的想法不切实际,就想着两全其美,一家人团团圆圆,但是我真的哪边都不能丢。   一个是唯一的老爸,一个是唯一喜欢的人,都重要,不想看到他们闹的不愉快,再狗血的要他二选一。   厉严说,“陈又,你当孝子,和我在一起,这两件事不冲突。”   冲突啊,冲突老大了好么,我爸现在就指望着我娶个女同学回去,给他生大胖孙子呢,陈又叹口气,很沉重。   厉严说,“我来处理。”   陈又猛地去看男人,“厉先生您要怎么做?”   “我有分寸。”厉严捏住少年鼻子的手指撤走,改为捏他的脸,“过段时间,等我把一件事解决了,再跟你爸谈一谈。”   陈又瞅一眼,没法脑补那谈一谈的画面,凶多吉少。   不再多言,厉严伸出一根食指,抵着陈又的鼻子,往上一抵。   陈又瞬间从帅哥变成猪,“……”   他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厉先生,您刚才过来的时候,见到任舞了没有?”   厉严面色淡然,“见到了。”   陈又说,“我问过别人,只有我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连她男朋友老庞都闻不到,您说怪不怪?”   他自顾自的说,把这半个月的疑惑都倒豆子般的倒出来,跟其他人也不好说,所以就一直憋在心里,快憋出病了,“还有,她是个歌手,之前没拍过戏,也不是专科生,这是她的第一部 戏,跟我是一样,但是她从拍摄的第一天起,就像个金马影后,对角色神态动作的掌握非常到位,我觉得这不是天赋的问题……”   “厉先生,我说的有点多了,您不烦吧?”   厉严说不烦,甚至摆出耐心的姿态,等着听下文。   陈又见状,就继续说,把跟任舞相处的一些小细节都全部说了,譬如任舞会偶尔露出怪异的情况,怎么喊都听不见,一动不动的,就跟待机差不多,又譬如对方和自己的诸多兴趣点,像复制的一个女号。   厉严意味不明的笑,“有共同话题,那你们相处起来,一定很融洽。”   陈又的眼皮跳跳,“厉先生,您不会介意吧?”   微微弯下腰背,厉严几乎与少年鼻尖相抵,他不答反问,“你说呢?”   陈又整理男人的西装前襟,“您肯定不会介意的。”   厉严唇边的弧度猝然消失,“我介意。”   看着说翻脸就翻脸的男人,陈又,“……”   捏捏少年的脖颈一块皮肤,厉严看腕表,已过十二点,“你先出去,在xx路上等我。”   陈又穿上军绿色的外套,把围巾在脖子上绕两圈,开门探出头左看右看,走廊没人,他若无其事的把耳机塞进耳朵里,手抄进外套口袋,装着听歌,头也不回的离开。   休息室门外这条走廊的监控被破坏,不会有人知道这段时间发生过什么。   陈又在路边等,车来了就坐进去,拽掉耳机塞口袋里,“厉先生,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厉严转着方向盘,“约会。”   约会?陈又刷地扭头,确认没开玩笑,他说,“我看您脸色不怎么好,不回去休息吗?”   厉严说,“不用。”   陈又把脸转回来,手在牛仔裤上划拉划拉,他知道这个男人出差的半个多月有事瞒着自己,悲催的是,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   哎,努力赚钱吧,对方随便给他的卡里金额就有一大堆零,是他当个普通白领,一辈子都赚不到的,买房买车吧,对方的车库就好几个,房子大的找个管家佣人都难。   这还要怎么搞?真心搞不起来。   要是换个人,能自卑的缩到裤裆里去,陈又虽然没皮没脸,但他的压力也很大,谁想每天都当小宠物,给人养着啊,他看老爸老妈以前争吵和好再争吵,总结出一个道理,夫妻之间,经济独立了,人格才能独立,在一个家的地位也随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我还是要尽快攒小金库,陈又暗暗下决心,这戏拍完了,就把全部的酬劳分两份,一份给老爸,当做调养身体的费用,一份他存起来。   厉严的余光扫过少年,“你保持现在这样,就很好。”   陈又一愣,我想什么,这个男人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都写脸上了?他咽咽口水,歪着头看窗外,半响翘起嘴角哼歌,乐的。   约会嘛,都是套路,看电影是套路中的第一步。   陈又跟厉严没走套路中的第二步,选择恐怖电影趁机摸摸抱抱,他们看的是部爱情片,上来就是亲热镜头。   有点麻烦的是,电影是国外的,两位主人公讲的英文。   陈又费力看下面的字幕,一下子不能走神才能追上剧情,可他前面的一对小情侣在脖颈交缠着接吻,还发出啾啾的声响,比电影里的还要缠绵,他瞟过去,眼睛一瞪,卧槽,这不是老帅么?   前面一排,郑帅跟个网友妹子打啵呢,俩人是第三次约会了,没有见光死,反而是一见面,就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后悔没早约出来。   第一次约会,他们什么也没干,只是吃了顿饭,郑帅请客,网友妹子走前还给他买了杯咖啡,叮嘱他早点回家,别吹凉风。   有了很愉快的初次见面,郑帅跟网友妹子很快就迎来了第二次约会,俩人照例吃饭,这回没有立刻回家,而是一起压马路,聊高中,聊大学,最后连幼儿园都聊了,终于找到机会牵上小手。   第三次就是现在这样。   郑帅没发现陈又,他的眼里,耳朵里,世界里只有网友妹子,也就是自己的初恋,俩人刚确定关系。   电影已经放了十几分钟了,啾啾声还没停,陈又抽抽嘴,看不出来,老帅的肺活量不错啊,妹子也不差,俩人的热乎劲更大,上这儿啵起来了。   不止郑帅这队,九点钟方向也有,电影插曲一响,优美而柔情,全场情侣们身上都冒起粉色泡泡,恋爱中的人总是会带有一种“我希望世界和平万万岁”的美好主义色彩。   陈又犹豫要不要也随大流,偷偷啵一口,他的肩膀上一沉,男人靠过来了,眼眸阖在一起,“厉先生?”   没反应,睡着了。   陈又翻白眼,对于某些人而言,看电影等于换个场地睡觉,没毛病。   电影散场,郑帅的贴身小棉裤有点湿,好在冬天穿的多,外面有秋裤,再套着长裤,看不出来,他很正经地牵着网友妹子离开,没注意到后面目睹整个过程的陈又。   睡醒的厉严一双凤眼变成双眼皮,把陈又逗的不行,他看一次,笑一次,没见过别人这样的,不光是睡觉,有什么不舒服,也会变成双眼皮。   厉严揉揉眉心,无奈的说,“这么好笑?”   陈又笑着点头,“厉先生您等等,我给您拍下来……”   他的手机被拿走,男人的耳朵微红,害羞了。   直到厉严的眼睛变回单眼皮,陈又还是没拍到一张照片,可惜啊,他还想着拍下来了,以后有事没事拿出来看一看呢。   按照套路,看完电影,接下来就是吃饭。   陈又跟厉严刚在餐厅坐下来,林傅行一个电话,说自己就在附近,不多时,桌上就多了个人,二人世界没啦。   林傅行喝口水,说早上在医院门口捡到一条小蛇,还说那蛇是金色的,他也没扔,暂时放医院养着呢,不知道怎么处理。   陈又问林傅行要了照片看,只一眼就说,“我要。”   他扭头看向男人,少有的认真,还有几分恳求,“厉先生,我想要这条小金蛇。”   厉严说,“好。”   林傅行,“……”我有说同意吗?你俩当我不存在?我是来吃牛排的,不是要吃狗粮,能不能别给我加餐?   显然不能,上了这桌,狗粮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很快,林傅行就后悔自己跑来凑一桌了,对面的一大一小只有彼此,狗粮铺天盖地的朝自己身上砸,一下都没停过。   厉严很宠少年,林傅行是知道的,但是,他发现,这宠的高度又提升了,再这么下去,他还没领证,俩人铁定把婚结了。   三十年不碰女色,也不碰男色,突然有一天碰上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就跟一脚踩进泥沼里似的,很快就深陷进去,还不反抗挣扎,求之不得。   小蛇到了陈又手里,盘在手指上,绕了三四圈,冰冰凉凉的触感渗透皮肤,大冬天的,滋味没法说,他看着金灿灿的蛇身,“真漂亮。”   林傅行把蛇送到,包括一些用品,以及饲养期间该注意的事项,“蛇跟小土狗有问题都可以找我,你俩的事,就不用了。我一个老光棍帮不到什么。”   他瞥瞥看蛇的少年,看少年的好友,微微一怔,摇摇头走了。   当晚,陈又安顿好小金蛇,洗完澡躺床上,在群里发虐狗的表情包,说自己今天在xxx广场的三楼看电影,前面一对情侣一直在亲嘴,亲了有差不多一场电影的时间。   郑帅:……靠。   王耀追着刨了个底朝天,郑帅发网友妹子的照片,很萌很纯很白,一看就是良家小女孩,不知道是怎么被他搞到手的。   郑帅说把网上结识的朋友发展到现实里,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不好,还提议宿舍剩下的单身狗王耀也试一试,缘分这东西讲不好的,谁知道在哪儿等着呢。   陈又要关群的时候,庞一龙才上线,发了个倒地吐血的表情,估计是看了记录,知道郑帅脱单了,一下子就,满血复活,开始玩命的调侃,开黄腔,传授经验的同时,还不忘推销那个牌子的t,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靠打广告谋生。   在群里浪了一会儿,庞一龙找陈又私聊,问他知不知道任舞是什么情况,电话打不通,人也不在公寓。   陈又敲键盘回:不知道,我上午跟她拍完最后一场戏就分开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庞一龙回了个一字马抽烟的表情:明天再说,你早些睡,我看会儿资料,妈的,我家老头让我写什么企划书,烦的。   陈又发了个拿打气筒打气的表情:你上网找找相关的,没准就出现一道白光,思如泉涌,下了,回聊。   他把手机丢床头柜上,腿一勾被子,再往被窝里一蹭,翻身靠在男人怀里,腿脚架上去,手抓着对方,好了,就这个姿势。   厉严的嗓音嘶哑,“不想睡觉?”   陈又赶紧把手松开点,还胆大包天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用两只手抱住,嘀咕了句,“晚安撒,大宝贝。”   厉严听见了,他低笑道,“不来个晚安吻?”   陈又,“……”   呵呵,拉倒吧,上次他睡前兴奋,就来了个晚安吻,结果却被男人按着头,啵一口变成深吻,往喉咙里去,他都要睡了,还喝了小半杯牛奶。   第二天,陈又起来就去看小金蛇,给它喂食喂水。   小黄狗的心情不好,来了个不会走路,只会爬来爬去的小家伙,身上还滑腻腻的,小主人却很喜欢,宝贝着呢,都不管它了,平时一口一个来福,今天看都没看一眼。   心情不好的还有小黄狗的爸爸。   之前已经克制着,让一只小狗在少年那里腻歪,现在又多了条蛇,比小狗还得寸进尺,直接往少年的衣服里钻。   男人和小狗在沙发两个角落待着,神同步的看同一个方向。   陈又在摸小金蛇,念叨着取什么名字好,“要不就叫你小金吧?你喜不喜欢?”   小金蛇在他的食指上缠着,可能是季节的原因,不怎么活泼。   陈又去把空调的温度调上去俩度,对小黄狗说,“来福,过来啊,跟你弟弟打个招呼。”   小黄狗听到小主人叫自己,就欢快的嗷呜一声,跳下沙发,摇着尾巴跑过去。   陈又蹲下来,指着手指上的蛇给小黄狗看,“这是弟弟,你俩握个手,做个朋友,好不好?”   小黄狗汪汪,不好,它才不要跟这小东西做朋友呢!   陈又摸摸它的脑袋,“别这样嘛,你有个伴儿,就不会很无聊了,而且啊,以后你长大了,可以带弟弟出去玩,追蝴蝶追夕阳,不觉得很美好?”   不感兴趣,小黄狗趴地上啃陈又的拖鞋。   陈又没法子,“那你答应哥哥,别欺负你弟,以大欺小不是男子汉所为。”   小黄狗停下啃拖鞋的动作,抬起头看小主人手指上的蛇,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喘息,大声叫,“汪!”   小金蛇还是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吊它。   陈又哈哈大笑,觉得自己养了这两个小可爱,人生都圆满了,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反正就是高兴,满足。   沙发那里,彻底被无视的狗它爸看起了报纸。   佣人备好早餐,就忙别的事去了,找不到人,管家也不在。   大厅只有厉严一家四口,他养了一个少年,少年养了一只狗,一条蛇。   七点半前,陈又去自行车的片场,厉严也在。   昨晚陈又有看剧本,还自己跟自己对戏来着,但是开拍的时候,陈又依旧很紧张,他连着说错了好几次台词,不好意思的对饰演车行老板的演员道歉,就去拿剧本努力记,拼命找感觉。   都怪厉严,往那儿一站,活脱脱的一块大招牌,他总是忍不住会去看。   胡为咳一声,“厉哥,陈又平时的演技不错的,今天大概是你来了,想表现的更好些,结果就一团乱。”   厉严说,“我不指望他在娱乐圈有多大的成就。”   这回答在胡为的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那你……”   厉严望着皱眉念着台词的少年,目光温柔,如同在注视着自己的私有物,“他想做的,我都会给他清除障碍,让他去做。”   不知道是怎么了,胡为竟然在这一刻很不合时宜地想起来读书时期看的一本书,之所以印象深刻,是那本书的内容颠覆他的三观,在他的懵懂岁月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书标的是都市爱情,是以男主人公的视角展开的,他交往了一个女朋友,二人的感情很好。   男主人公对女主人公可谓是有求必应,他深情款款的说“只要我有,你都拿去”,女主人公感动到了,他俩的感情越来越稳定,就在婚期将至的一天,女主人公说现在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她厌倦了被安排好的生活,说自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   甜蜜蜜的秀恩爱剧情不见了,男主人公不能容忍女主人公的反抗,逃离,他的控制欲连同占有欲一起扭曲,将女主人公关在家里,不让对方出去,也隔绝了跟外界的联系。   有一次朋友上门,女主人公趁机逃跑,男主人公将她抓回来,弄瞎了眼睛。   结局是男主人公把女主人公杀死,切割,踢掉血肉搅碎,和进泥里,做成多个泥娃娃摆在房间。   胡为出了一身冷汗,时隔多年,他还是没看过,有哪本书能超越当年那一本的内容,取代第一的位置,片场没空调,很冷,他打了个抖。   厉严身上有书里那个男主人公的影子,你爱着我,愿意只守着我,那么,我可以把全世界都给你,如果你想跑,要放弃了,我会毁了有你的全世界。   不过,陈又第一次见厉严,就泪流满面,眼里流露着很浓的情感,好像有几辈子多,他似乎早就习惯了厉严的掌控,也不反感,结局应该会很好。   胡为纠结完了,陈又的这个镜头也过了。   车行的戏拍完,就是杀人的一场戏,搭的内景,按照原剧本给的场景设定是夜晚,雨天,由于天气预报显示,未来几天都没雨,所以剧组决定人工降雨。   陈又换上服装组准备的黑色雨衣,后面的帽子拉上来,帽沿投下的阴影挡住他的眉眼,造型没问题,他缺少了杀戮的气息。   杀个鸡杀个鱼是常事,要说杀人,连梦都没做过,他不会,不知道要怎么来处理心理变化。   要是满身血腥味的厉严,都不用演,刀拿在手里,就是个杀人犯。   陈又拍的不顺利,第一次是没用好刀具,穿帮了,第二次是没扎对另一个演员血包所在的位置,尴尬的一逼,后面几次,他的状态也都不对。   导演喊停,陈又就去找厉严,讨教经验。   厉严说,“我没杀过人。”   陈又,“……”为什么你的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感觉是在睁眼说瞎话?   他翻着剧本,愁眉苦脸的说,“怎么演才能演进去呢?”   厉严摩挲着手指,那上面有些微的茧,“你这个角色跟普通杀人犯不同,他不是生活无聊,就随便杀人,是因为幼年全家被害,遭受不幸,造成的心理扭曲,那是蓄谋已久的报复,不是单纯的泄愤。”   陈又嗯嗯,“接着说。”   厉严的眉头一挑,“我想,他杀人的时候不会歇斯底里,而是很开心,甚至还会兴奋。”   陈又快速去看剧本,男人说的,跟剧本里写的一模一样,他咂嘴,“然后呢?你觉得还会做些什么?”   厉严的目光挪向虚空,“如果是我,我会先拿刀刺进对方的脖子,然后一边看着他血流不止,一边笑着用脚踢打,听着他像条狗一样趴在我的脚边求饶,想起来就很美妙不是吗?”   陈又艰涩的吞一口唾沫,完全吻合,“厉先生您看过剧本?”   厉严摇头,“没看过。”   陈又扯扯嘴皮子,我的叔哎,那你牛逼了。   他去找个角落调整情绪,再跟那个饰演酒鬼的演员对戏。   休息好了开拍的时候,陈又的状态对了,酒鬼出问题,走路的醉态不够真,导演来亲自上阵,演了一遍,跟那演员讨论了起来。   这么来回的拍,不是陈又不行,就是另一个演员的情感推进不到位,俩个人爆发的那个点都出不来,折腾的很,两个多小时后才过。   导演考虑进度,加拍了一条,是学长学妹酒后乱性的第一次碰面。   景点在街上,行人很多,都在伸头围观,虽然没有名气大的演员,但是看拍戏,就够热闹了,发发朋友圈什么的,也是顺手的事。   剧本写的,学妹因为对学长的复杂心思,跟男朋友分手了,也失去了大卖场卖手机的工作,正在投简历,她想去学长的公司,又怕见到了会尴尬。   这次是俩人在街上偶遇,没有台词,全靠目光交汇的时候,表现出来的眼戏。   任舞饰演学妹,她在陈又还没进入角色时,就已经准备妥当。   陈又在蹦跳,天寒地冻的,北风那个吹,他非常怕冷,这会儿穿着单薄的白衬衫,上面两颗扣子解开,袖口还卷到小臂位置,简直冻成死狗。   胡为问工作人员要了两个暖宝宝,陈又在前胸后背各贴一个,等着发热。   任舞过来说笑,“我穿的裙子,也没你这么冷。”   陈又搓搓手,大姐,我跟你没法比,我早看出来了,你不是一般人,你是从火星上来的,能自己发电发热。   导演在陪厉严,把这部剧说的天花乱坠,开播后差不多会拿下多少多少点击。   厉严的视线落在少年身上,并不关心收视率,就像胡为说的,他投资一部,亏一部,都无所谓。   之后的每场戏,厉严都在。   别人以为是投资商看重这部戏,其实对方是在看自己老婆。   奇怪的是,陈又每次跟任舞拍完,厉严都会把他叫去,然后又一声不响的离开,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一个多月后,戏杀青,剧组几个主演约了吃饭,有饰演学长好兄弟的刑警,还有另一个检察官,陈又要跟厉严走,就说不去了,“你们玩的开心点。”   意外的是,他跟厉严碰到了任舞,氛围很微妙。   陈又不晓得怎么解释自己跟投资商单独吃饭,任舞已经开口,没提憋的,只是说,“陈又,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跟厉先生。”   他偷偷去瞥男人,惊讶对方没放黑气,也没板着个脸,似乎并不排斥。   于是三人就在一张桌上吃饭。   陈又总觉得周遭的气息很诡异,但他又不清楚是因为什么,反正不是醋味,他的心里想着事,吃的并不舒服,没过多久就起身去了洗手间。   桌上就剩下厉严跟任舞,他们没有任何交流,在吃着各自盘子里的食物。   【叮,软件出错,错误代码2020,强制关闭。】【重启。】   几个瞬息的功夫,任舞手里的刀叉掉下来,她拿纸巾擦嘴,“厉先生,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麻烦您跟陈又说一声。”   厉严颔首。   离开餐厅,任舞就脚步吃力的走到公园,坐在长椅上歇息了很久才缓过来,她打车回公寓,在小区附近十来米的地方,感觉到了杀气。   柳叶眉一拧,任舞加快脚步,后颈突然传来剧痛,她的身子晃了晃,晕倒在地。   阴影里出来一只黑色的皮鞋,黑色的裤腿,之后是一个高大的身影,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厉严关掉电棍的开关,下一秒就挥动电棍,大力击打任舞的头部,他一下一下的击打,电棍撞到头部的声音在寂静的四周异常清晰。   怪异的一幕发生了,任舞的头上一点血都没有。   厉严握着电棍,他低低的笑了起来,令人毛骨悚然,“果然是这样……”   【叮,警告警告,有未知级别的病毒正在入侵,请迅速启动一键清除,阻止病毒破坏程序。】【叮,一键清除对病毒无效,程序已遭破坏,现请求强行卸载。】【叮,病毒大范围扩散,程序已完全崩坏。】一个多小时后,有路人经过,看到躺在地上的女人,过去叫了两声见没反应,就赶紧打电话报警。   任舞昏迷不醒,身体各项指标都很正常,查不出昏迷的病因。   陈又是早上刷新闻才知道的消息,他还在马桶上呢,就火急火燎的通知庞一龙,“你看到报道了没有啊,任舞住院了。”   庞一龙在睡觉,说没看到,“一会儿我查一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陈又也去了,他问过厉严,对方没反对,甚至还体贴地让司机送他去的医院,“早点回来,别在外面乱逛。”   “知道啦。”   陈又抱着厉严的脖子,在他脸上唇上吧唧,就穿上羽绒服出门。   厉严起身,从衣橱里拿起一件大衣,站在镜子前慢条斯理的扣好扣子,理平领口的褶皱,他勾起唇角,无声的笑了笑。   今天的雾很大,能见度低,陈又跟庞一龙在医院碰头,俩人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陈又还好说,毕竟他跟任舞的关系顶多是谈得来的朋友,庞一龙作为对方的现任男朋友,这么不上心,说不过去。   他们进病房,护士刚给任舞量完体温,说是正常的,没有问题。   任舞躺在床上,浑身上下都没有什么肉眼可见的伤口,也不像是网友们猜测的遭受到某种恐惧,导致的精神受到巨大刺激,才陷入昏迷,她像是睡着了。   庞一龙的嘴里吐着白气,“柚子,任舞有家人吗?”   陈又有点无语,“老庞,你这问题没逻辑啊,你是她男朋友,你都不知道,我能知道?”   “逻辑是什么?我不认识。”庞一龙抓抓头皮,“医药费是谁垫的?”   陈又说,“报道上有写,医生联系了她最后一个拨打的号码,是她经纪人,我估计就是对方付的药费,不然就没别人了。”   庞一龙默了会儿,伸手去摸任舞的脸,“你觉不觉得她长的像洋娃娃?”   陈又的嘴抽了一下,“是有点。”   庞一龙说,“说实话啊柚子,她有很多地方都跟你很像,有时候吧,我跟她在一块儿,还以为是你,把我给吓的,当场就不行了。”   陈又的脸色顿时变的怪异,他要问什么,却什么也没问,再看看,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庞一龙去护士站报了号码,说是5b06病房病人的男朋友,有什么事就直接找他,医药费他来管。   这一点做的还不错。   陈又跟庞一龙离开后不久,一个穿着白大褂,脸上戴口罩的男人推门进来,反手关上门。   男人走到病床那里,他俯身,手掌按在任舞的头部,片刻后才将手拿开,“新研发的软件在击杀km的同时,也促成它的进化,麻烦了。”   那句话不知道是对哪个存在说的,男人只说了一句,嗓音富有磁性。   不到两秒,男人的面前出现一个大屏幕,上面有多个不同图案的标记,他伸出手指,点了排在第一的那个标记,弹出一个框,提示文件缺失。   男人的眉头皱了皱,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按了什么,弹出正在修复中的提示,一秒后,一条透明的进度条出现,连接在屏幕和病床上的女人之间。   进度条过百分之五十,走廊一头的电梯门打开,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方向是来的这间病房。   去而复返的庞一龙站在病房门口,古怪的看看四周,他推开门,什么人也没有,“操,医院这地方真邪……”   医院后面的那条街上,脱了白大褂,身着黑大衣的男人低头走路,背后的马路,行人,车辆都在自己的瞳孔里显示着,包括跟在后面的一个人。   男人脸上还戴着口罩,从医用的换成防雾霾的,只露着一双眼眸,放入容纳进去了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他的脚步加快,穿过马路,消失在一处建筑物后方。   男人猛然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的一道身影,对方早就在这里等着他。 第171章 现实世界(10)   建筑物后面,气氛凝结,一触即发。   戴着口罩的男人眉心一拧,左后和身后三个方向都有人走上来,将他包围,他抬头,看向站在自己正前方的人。   两秒后,男人一跃而起,手抓住建筑物上面的一块牌子,翻身跳进开着的那扇窗户,速度之快,已超越人类的极限太多。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等他们去采取应付措施时,那人已经不见身影。   三个方向的西装男都感觉有只手勒着他们的脖子,把他们提在半空,呼吸困难,可他们不敢挣扎,只能在生死边缘徘徊。   厉严把口袋里的一只手拿出来,扣动手里的黑色手枪,砰一声响后,西装男中的一人眉心中枪,倒地死亡。   在场的都瞪大眼睛,后背冒汗。   厉严收回枪,面无表情道,“人跑了,你们跟他一样。”   脚步声嘈杂,所有人都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先是封锁大楼,逐一排查,一只苍蝇都不放过。   厉严靠着墙壁抽烟,他的烟身上有一小块深下去的颜色,之后是两块,三块,他抬起头,有一片白在空中打着旋儿的飘飞,下雪了。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特定的铃声,特定的人。   厉严夹着烟,“回家了?”   那头的陈又在电脑前投简历找工作,无聊的时候刷一波论坛,才知道外面下雪了,他就打电话给厉严,分享这个激动的消息,“早回了。”   “雪下的好大,厉先生您看见了没有?”   厉严弹一下烟身,一小撮烟灰跟着雪花一起落在他的脚边,“嗯。”   陈又说他想下午回去一趟,“我爸腿脚不好,下雪了没法走,万一不小心摔倒了,都没个人在身边,我不放心。”   厉严说好,“多待两天,陪陪你爸。”   陈又一愣,这话真不像是会从男人嘴里蹦出来的,别不是有什么事吧?他正要问,就听到男人说,“年前我会跟你爸见一面。”   他震惊的问,“这么快?”   “手头上的那件事快解决了。”厉严将烟塞进嘴里,吸上一口,再吐出一团烟雾,“出门多穿点衣服,戴上围巾和手套,如果你回去感冒发烧,下次我不会同意。”   陈又,“……”讲不讲道理啊卧槽,感冒发烧跟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个意思,我能管的了?   挂掉电话,陈又就把电脑关了,在卧室扫荡一通,背上背包出去。   管家在楼梯口垂手站着,“小陈先生。”   陈又看他,“管家,你送我?”   管家说是,“外面正在下雪,风很大,先生让我转告您,给您买的几顶帽子在衣橱第二个格子。”   陈又的嘴角一抽,默默的回去,从衣橱里扒出一顶灰色的帽子戴上,他有个毛病,吹风就头疼,半死不活的,怎么都没用,睡一觉才能好,但他是个爷们,不可能吹一点风就要死要活吧,所以每次都催眠自己忽略掉。   “管家,我把小金跟来福都带上吧。”   陈又边走边说,“麻烦你帮我收拾一下它们的用品。”   管家问,“那条小蛇也带?”   陈又认真的点头,“嗯,要一碗水端平,不能让它误会,以为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比来福低,不然的话,它的童年会不快乐。”   管家,“……只是一条蛇。”   陈又下楼梯,“你我,还有它们,都是动物,一样的。”   管家摇摇头,人类是高级物种,猫啊狗啊的,不可能跟人类相同,他倒是没有对这个观点发出过多的看法。   每个人都有一种独立的思维,组合成一个世界,别人强加不了。   雪下的不大,地上也没白,老天爷似是觉得无聊,才搞出了这么一场大型的魔术表演,雪花一旦挨到地面,就会消失不见。,让人无处可寻。   陈又坐在后座,怀里有只小黄狗,手指上有只小金蛇,感觉自己很富有,他一会儿摸摸狗头,一会儿摸摸蛇头,两边都不冷落。   说起来,他以前对蛇类真的没好感,小时候在河里见着水蛇,都吓的屁滚尿流,有一年的夏天,他在菜地边上撒尿,一泡尿尿完了,拽裤子的时候才发现草丛里有条火焰蛇,盘成一块大饼,蛇头就对着他的宝贝。   当时陈又吓的胆汁都要出来了,他后退着跑走,一直跑到家,连着几天还做噩梦,梦到蛇张开嘴巴,一口吃掉了他的宝贝,简直可怕。   陈又低头摸摸小金蛇,奇怪的很,只是见个照片,就想要,真见真身了,托手心里,看它依赖般地绕着自己的手指,那一刻,一点厌恶和恐惧都没有,反而很开心。   可能是颜值高吧,这么金灿灿的蛇,远看就是一根金条,尽看还是一根金条,喜欢也是情有可原。   管家问要不要买点东西。   陈又说,“去xx超市吧,那边离我的学校也近,我上宿舍看看。”   到了超市,陈又就把狗跟蛇放在车里,让管家照看着,他火速去给老爸买木耳之类的食材,还有醋,番茄酱。   管家坐在前面,透过后视镜看座椅上的一狗,一蛇,从体积看,狗明显占上风,可是,它对蛇有躲避的举动,怕。   甩甩尾巴,小黄狗嗖地跳下来,身子贴着车门,小金蛇圈成圈,脑袋随意着,金色的眼睛盯过去,从管家的角度看,确实有几分渗人。   蛇这种爬行动物,危险性比狗要高太多。   陈又买完需要的回车里,不到十五分钟又下车,去的宿舍,他在走廊就听到王耀的嚎叫声,可怜的,对方现在是宿舍唯一一只单身狗,应该值得鼓励,慰问。   王耀在打游戏,脸上的横肉都在抖,跟着他敲击方向盘的节奏一起跳动,最废方向盘的就是他了,为了,他把几个重要的技能对应的键位都滴蜡做了记号,摸上去会有不同的触感。   这钻研,坚持,肯努力的劲儿,要是用来追女朋友,不愁一个都没有。   陈又在桌上翻翻,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先带一部分回去,“老王,你工作定下来了没有?”   王耀在狂敲键盘,“卖化肥啊,我那是继承家业。”   陈又翻白眼,“别贫。”   把键盘往前一推,王耀挂了,他说自己可能会去h市,还说家里给他找了关系进电视台,他不想进也得进,怎么也要把找关系花的十几万给赚回来。   十几万?这么多?陈又咂嘴,现在找关系真费钱,不过能找,总比有钱,也无从下手的好,他是两样都没有,不对,他有,全都有。   “电视台不错的。”   “工资不高,是我舅搭的线,一个主任是他同学。”王耀瘫在椅子上,“你呢柚子?要正式进入演艺圈拍戏吗?当明星也好啊,等我老婆孩子热炕头了,我就指着电视里的帅哥,自豪的跟她们说,看,这是我的同学,好哥们,铁的。”   被王耀描述的画面逗乐,陈又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叹口气,“演戏没那么好玩,一个镜头重复的拍,很没劲,而且,我爸的情况不稳定,我现在的状态是过一天,是一天,不敢想太远。”   他把两个袋子提手里,“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王耀叫住陈又,“听说任舞住院了,人已经没事了吧?”   陈又说,“还没醒。”   “不会吧,那老庞怎么……”王耀的脸抽搐,“他这会儿在游戏里呢,我看他的位置显示是在冰雪之国,一直在动,飞来飞去的,没准是在看雪景拍照。”   陈又跟他异口同声,“渣男。”   王耀把陈又送下楼,顺便买了西红柿鸡蛋面打包回宿舍,独身一人坚守宿舍那一亩八分地。   雪下个不停,却维持着现在的节奏,慢慢悠悠的,想明天一早起来,整个世界都白的人见它飘的那么慢,都急的要死。   到小区楼底下,陈又跟管家打了招呼进楼道里。   管家拿手机按号码汇报工作,“人已经送到了,是,明白。”   一进家门,陈又就热情的跟老爸介绍了自己的大弟弟来福,和小弟弟小金,希望大家和和气气的,不要搞事情。   陈卫东喜欢土狗,不喜欢蛇,直接就抱着来福回房间了,留下小金一条蛇,孤零零的在客厅冰冷的地砖上,它爬啊爬,爬到厨房,顺着少年的裤腿往上爬,停在他的肩膀上,支起上半身。   “你怎么到厨房来了?味儿大呢。”陈又扭头在小蛇的蛇头上亲一口,“那你别乱爬啊,很危险的。”   小蛇歪着头看少年,拿脑袋蹭蹭。   脖子上凉丝丝的,犹如贴上来一块冰,陈又打了个冷战,鸡皮疙瘩起一片,“穿衣服,必须要穿衣服,卧槽,你这冬天什么也不穿,太冰了,等着啊小金,我给你在网上找找,哎,不知道厉严在做什么……”   他腾出手给厉严打电话,那边提示不在服务区,过了会儿再打,还是同样的提示。   奇了怪了,跑哪儿去了……   一处地下室,厉严坐在椅子上,长腿交叠,猩红的火光在他的指间明明灭灭,他抽一口烟,犀利的目光穿透烟雾,一寸寸扫在地上那人的身上。   男人的口罩被摘下来,露出一张轮廓清晰的脸庞,他的瞳孔上面有什么东西不知何时脱落,暴露出了原本的颜色,浅灰。   不是东方面孔,是混血,却又不像普通的混血,五官比例极其标准,到了一个什么程度呢,近似是拿尺子仔仔细细的测量过,再记录数据,最后构造而成。   男人左边的额角有一块血污,几根发丝黏在上面,他的一条腿跟一条胳膊都中枪了,血流了一地。   厉严轻笑,“原来你们不一样啊。”   说着就将烟弹出去,鞋尖碾过,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走过去,抬起腿踩在男人的腿上,重重碾压那处伤口,“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男人闷哼,额角渗出丝丝薄汗。   厉严把脚拿开,下一秒就大力踢上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浑身抽搐,“任舞是受你指使的,目标是我,对吗?”   男人的面部紧绷,地下室的每个角落都在他的瞳孔里,包括外面的十多个人。   厉严踩着男人的腿骨,一个人能靠一点气味,血液,就能让另一个人濒临死亡,这听起来就是天方夜谭,却真实发生了,他有很多事尚未确定,但是已经确定一件事,任舞只有通过陈又,才能伤到他。   陈又的存在,就像是一条线路。   任舞的一点血,差点要了他的命,那半个多月,他几经生死,最终还是活了过来。   皮鞋的鞋底滴滴答答的,血往下滴,厉严半眯眼眸,他一个并不知道那晚做了什么,只不过是感到愤怒,就进入一种奇妙的空间,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代码,数据,仿佛是个领域。   任舞不是常人,还有面前这位。   也许,他也在内。   厉严的耐心全无,他把脚从男人的腿骨上拿开,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外面走去,地上留下一串血色的鞋印。   地下室响起拳脚踢打皮肉的声响,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一名西装男朝地上碎了一口,满头大汗地出去说,“先生,人昏迷过去了。”   厉严抬手,西装男退着离开。   三天后,厉严再去地下室,腥臭味弥漫在这逼仄的空间,令人作呕,地上的男人浑身是血,好似是谁给他从头到脚泼了几瓶红墨水。   “这几天我想了想,你们或许是一个组织。”   厉严脱下皮手套,淡声说,“任舞是一个实验品,而你,是她的掌控者。”   他蹲下来,拍拍男人的脸,“我说的,对吗?”   男人垂着眼帘,额前碎发一缕缕的搭下来,凝着血液,一切都因为飘散的血腥味而模糊不清,包括面上的神情。   厉严提起一个名字,“陈又……”   男人的眼脸动了一下,很轻微,却没逃过厉严的视线,看来少年在这件事里面,并不只是一条线那么简单。   “你认识陈又。”   男人无动于衷,不再有一丝变化。   厉严的心情似乎是好起来,他坐到椅子上,不快不慢的说,“还是不说一个字?那我只好换一种方法了。”   不多时,两名穿着白大褂的人员进来,给男人注射进去一种药物。   厉严看腕表,“五分钟。”   时间分秒流逝,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五分钟一到,男人的面部就浮现挣扎之色,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侵蚀他的大脑,他从口中蹦出两个字,“任务……”   “任舞?”   厉严投过去的视线如刀,过了几秒,也许是几分钟,他再次进入那种空间。   就在这时,男人猛地睁开眼睛,浅灰色的瞳孔里闪过一道光,所有声音消失,他失去了知觉。   厉严皱眉,满脸的阴霾,有史以来遇到的最棘手的一个东西,要是能杀掉,早在当天就不会留活口。   那mt02是刚从德国弄回来的药物,一旦被注射进体内,就会在五分钟后主动撕开内心最角落的一块地方,再强的意志力都是泡沫。   可用在地上那人的身上,效果很不理想,只提了一个名字。   厉严周身气息阴沉,“再给他注射一针。”   一名白大褂说,“厉先生,普通人一周后才能进行第二次注射。”   厉严说,“一小时。”   白大褂急忙说道,“可是那么做,承载体轻则精神紊乱,重则自残而亡……”   他后面的话被一道冰寒的目光给压回肚子里,不敢再有异议。   一小时后,一名西装男慌慌张张的去见厉严,说是地下室里的人不见了。   厉严撩起眼皮。   西装男吞咽唾沫,战战兢兢,“我,我们都在门外守着,一步都没有离开,不知道他是怎么逃出去的,不对不对,他不可能逃的出去,就一个门,连窗户都没有。”   厉严的嗓音冰冷,“凭空消失?”   西装男的腿肚子发抖,“应,应该是。”他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那人不止是胳膊上有枪伤,腿上也有,已经严重发炎,腐烂,全身更是被打过多次,几天滴水未进,注射过那种东西,别说跑了,能不能站起来都是个问题。   所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快死的人还能在关闭的地方搞出花样?大变活人吗?骗鬼的吧!   厉严将茶杯扣在桌面上,“去找。”   西装男一秒也没有多待,脚步飞快的出去。   某城区,男人边走边咳嗽,他忽然停下来,在只有自己一人的巷子里说,“干什么?笑话还没看够?”   虚空出现一行字【老四,这个世界的所有数据都连着你的大脑,你竟然还会被抓。】司斯祀皮笑肉不笑,“要不你来试试,看能不能躲开km的入侵。”   【别,我可不想跟那东西有什么接触。】   司斯祀靠着墙壁闭上眼睛,胳膊和腿上的两颗子弹从血肉里出来,血淋淋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他喘口气,“Shit!”   【主系统调动数据,把你弄出来,说明上面理解你的失败,不会怪罪你的,这次也许会给你多开几个权限。】司斯祀嗤笑,是怕再耽搁下去,他的数据被厉严携带的km病毒纂改吧,故意过三天才有行动,还不是某些人假公济私,想整他。   km进化太快,他都不敢随意发出声音,以免给对方发现入口,侵入他的数据库。   “权限无所谓,奖金能照常发给我就不错了。”   【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你已经为了你那个可爱的宿主违反规则,让他带走任务世界的东西,这趟的目的是将功补过,销毁km,你在这个世界的一举一动都被主系统监督着,千万别做蠢事,否则回去不好交差。】司斯祀抓起额前的发丝,沾了一手的血,他的手里凭空出现一张纸巾,嫌弃的大力擦了擦,“没事就滚。”   【你这火气还是憋着吧,这苦差是你自找的,对了,最新一款软件坏了,km又能威胁到主程序,上面还在召开紧急回忆,估计会气的吐血。】【你还有一小时十分钟就能回来,无聊就自己拍手玩。】【软件坏了,就卸载吧。】   司斯祀没给回应,他在原地歇息了会儿,去了一个地方,碰碰运气。   不到一小时,厉严接到电话,眉头霎时间就皱了起来,他接过手下递上来的大衣,阔步走出大门。   路边的空地上站着俩人,一个钳制着另一个,气氛却古怪的没有多少紧张感。   陈又的心情非常糟糕,他在家烧的菜都是低盐的,嘴巴淡出鸟,想着出门买包辣条度过漫漫长夜,就碰到一个陌生男人,还被勒住当人质。   你说搞不搞笑?简直可以算是年度十大笑话之首。   陈又笑不出来,妈逼的,这年头买辣条也有这么大的风险,他的嘴巴被捂着,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跟风声来了个二重奏。   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后颈,身后的人靠近了些,陈又痒的打冷颤,他心想,劫财还是劫色,都该做点什么吧,就这么捂着他的嘴巴算什么事啊?   难道是碰到变态了?就喜欢捂人的嘴巴玩儿?   陈又的耳边响起声音,“我松手,你不叫喊,答应就点头。”   他立刻就小鸡啄米的点头,答应答应,我肯定答应,怎么都比闷死好。   嘴巴的手撤走,陈又一口气还没喘,就又被一只手掌捂住了,“……”哎哟卧槽,耍猴呢?   几个年轻男女从前面跑过来,似乎是在夜跑,速度也就比步走快一点儿,他们一边跑还一边谈笑,没注意到空地上的两个身影。   陈又唔唔,人都走了,这下子能把手松开了吧,老子保证不大喊大叫。   他骂骂咧咧,妈的,叫破喉咙都没有啊,那几人之后,周围别说夜猫了,连只死鸟都没有。   呼吸不再受阻,恢复顺畅,陈又大口大口吸气,下一秒就倒抽一口凉气,为什么呢,后面那陌生男人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个手电筒,光是蓝色的,正对着自己的脸,故意把头垂下头,眼睛睁的很大,眼眶里是两个浅灰色的瞳孔,不光如此,还伸出一大截舌头,活脱脱是吊死鬼那样儿。   他不经意的一看,可不就吓到了吗?   操!陈又想哭,哥们你这么变态,还这么幼稚,我该那你如何是好?嗯?   他一寻思,这人八成是脑子有病,在吃着药呢,家里没看住,偷偷跑出来的,还是配合着演一下吧,毕竟对方把他杀了,法院也不一定会怎么着。   于是陈又就酝酿情绪,发出颤抖的声音,“我是个好人,冤有头债有主,不要害我……”   蓝光消失,周围又陷入黑暗,伴随着一道笑声,“你的演技还是这么差劲。”   陈又,“……”熟人?他蹙眉,对方比他还高一个头,瞳孔是浅灰的,这么有特点,一出现绝对会记住,他可以肯定,记忆里没有这号人物。   看来还是个神经病,继续配合演出吧,就当是锻炼应变能力了。   “演技这东西,不是一下子就能领悟到的,要慢慢琢磨,一天两天是一个样,不会发生多大的变化。”   “一世两世也一个样。”   “……”聊不下去了,胡说八道的功力真牛逼,也不知道是学的哪部电视剧的台词。   陈又哈一口白气,说来也怪,他的处境应该很不好才是,可他没有一丁点不安,非常轻松,那感觉,就像是在跟老朋友聊天,真邪门。   对面的人又一次说话了,“听说过《去年冬天的那场烟火》这首歌吗?”   陈又的歌词库里翻找,“没听过。”   有车子的引擎声伴着风传来了,很快就能借助打在前面的车灯看见车的轮廓。   陈又看到车停靠过来,车门打开,厉严走下来,直奔自己所沾的位置,离的近了,他能见到对方脸上的担忧,还有……恐慌。   很真切,如同被紧紧抱在怀中的力道。   厉严低低的喘息,来时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末梢在确定怀里的少年没有受伤时,才有所松缓。   陈又拍拍男人的后背,他探出头看,咦,人呢?怎么没啦?   厉严把人摁回胸膛里,脖子在少年的脖颈嗅嗅,有另外一种气味,他放在少年腰部的手指收紧,“为什么不喊?”   陈又一愣,这是知道他碰到神经病,所以才火急火燎赶过来的?只不过,话里的怒气是怎么回事?他又不是在这儿私会小情人。   简单的把事情经过说了,陈又挠挠脸,“就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刚才还在的,不知道上哪儿疯去了,后面黑灯瞎火的,搞不好能摔坑里。”   厉严沉声问,“看清对方的长相了吗?”   陈又回想了一下,“瞳孔是浅灰色的,其他的没注意。”   厉严不再多问,“回去吧。”   陈又说,“我给我爸打个电话说声。”   他拿出手机拨家里的号码,“哎爸,我晚上不回去了,嗯啊,小金在我床上睡着,来福也在的,它不会随地大小便,知道上厕所的,明早我回来带他出去溜达,你别下楼啊,夜里可能有大雪,好好,你早点睡。”   跟老爸通完电话,陈又一抬头,发现男人盯着自己,目光里什么都没有,他的呼吸一滞,“怎么了?”   厉严收回视线,“上车。”   不知道怎么回事,陈又觉得男人的心情不好,可以说是非常差,跟他没关系吧?几天没见了都,只有电话短信联系,没可能是惹的。   结果回去后,陈又撅着屁股趴在窗台,才知道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他这一撅,就撅到了后半夜,目睹一场鹅毛大雪无声无息的降临,在视野里不停刷屏。   第二天早上,陈又翻身,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他的眼睛一睁,对上一双凤眼,男人真的在看他,似乎已经看了很久。   还要?不能够吧?   陈又害怕的往后面挪,被一只大手捞回原处,头顶响起声音,“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你说的什么?”   话落,厉严便凝视着少年。   陈又记得很清楚,不可能忘记,“我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厉严的唇角缓缓勾起来,他笑了,“是,我想我们见过。”   陈又立即就问,“真的?哪里啊?”   厉严用手臂圈住少年,哑声重复着刚才那句话。   陈又懵逼,有吗?他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小时候吗?   无奈他怎么问,厉严都没有给他详细说出来的意思。   当天晚上,任舞的生命特征全部消失,死了。   虽然是一个没有代表作的演员,但是自从任舞的生活照曝光后,她的身后就拥有一大批的宅男,视她为女神,《第五个世界》是她的第一部 戏,也是最后一部,相关的报道很多,竟然还有说新闻是假的,只不过是公司为了给戏打广告吵热度,令人唏嘘。   任舞没有亲人,葬礼是庞一龙弄的,就他们宿舍四人。   郑帅跟王耀没多大感觉,毕竟他们只任舞一回,接触的很少。   陈又不太一样,他跟任舞拍过戏,有同一个偶像,俩人聊的来,一起吃过饭,喝过咖啡,还有对方送的签名cd呢。   等郑帅跟王耀走后,陈又拍拍庞一龙的肩膀,无声的安慰,人死不能复生,没法子的事。   当初老妈病逝,他就想过,宇宙中有无数个世界,平行空间也多的难以估计,死了的人可能是去了某个世界生活,换了某种形式,只是还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不知道而已。   庞一龙的嗓子发干,“柚子,任舞死了,我竟然一点都不难过,我想的是……”你还在,那就好。   陈又没听清,“嗯?什么?”   庞一龙摇摇头,说没什么。   陈又误以为是哥们太伤心了,打击有点大,人还没缓过来,他自个就是,懵的很,“老庞,你想开点。”   庞一龙仰起脸,说,“我真的不难过。”   陈又还是觉得哥们在撒谎,“那你怎么一副世界末日来了的样子?”   “是吗?”   庞一龙喃喃,是啊,对于他来说,可不就是世界末日来了,“柚子,我能不能……”   陈又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他拿出来看短信,“嗯?”   下一刻,庞一龙已经抱住他。   陈又短信没看,被哥们的拥抱打乱了头绪,他们之间,拍拍肩搭个脖子是常事。   但是,哪一次都没现在这么紧,对,就是紧,陈又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干嘛呢?卧槽,我这羽绒服刚买的,你要是敢把鼻涕眼泪弄上去,我跟你没完啊。”   他还没推,庞一龙就跑了,跑的还非常快,就跟后面有只疯狗追了上来似的。   可问题是,后面没疯狗,就他。   陈又把羽绒服往下拉拉,莫名其妙的,搞什么啊。   那天之后,庞一龙再也没有在群里冒过泡,游戏也没上线,宿舍没去,笔记本之类的东西都不管了,不清楚在做什么。   郑帅跟王耀都在群里抱怨,说还没毕业呢,庞一龙就不叼他们了。   陈又啪啪打字:可能是家里忙吧。   郑帅:再忙也不能次次都爽约吧?太不够意思了。   王耀发了个搞事情的表情:可不是。   年前的最后一次饭局,庞一龙来了,他上桌就开始喝酒。   王耀定下来去电视台了,还说办公室有好几个正妹,郑帅跟网友妹子发展顺利,已经说好毕业带回家见父母。   陈又呢,跟厉严的感情很好,老爸的身体也没出大问题,小金来福没有正面尬过,总体来说,他的日子过的相当美好。   所以饭桌上的气氛理应很愉快,但是没有,原因在庞一龙身上。   他身上散发出的消极,低落,颓废,混乱都把一桌子美食给熏臭了。   陈又三人问也问了,劝也劝了,没办法,只能看他喝,要把自己喝死。   郑帅,“从来没见老庞这样过,他家破产啦?”   王耀,“没,好着呢,我今天还看他爸的报道,搞什么投资。”   陈又,“任舞的死造成的?”   郑帅跟王耀都摇头,不至于吧,当初人躺医院,老庞照样玩游戏。   庞一龙站起来,满口酒气,“柚柚子,扶我去上厕所。”   看哥们摇摇晃晃的,走个路能摔着,陈又就扶着他上洗手间去。   洗手间里有人在撒尿,尿完没洗手就走了。   庞一龙忽然把门关上,眼里的混浊褪去,“柚子,我对不起你。”   这状况突如其来,陈又一惊,别吓我啊,你做什么了?   庞一龙耷拉着脑袋,“我思想肮脏,内心丑陋,我不是人,他妈的,我就是个畜牲。   他说这话的时候,喉咙里一直有沉沉的气息,有些自嘲。   到这一刻陈又隐约猜到了某种可能,他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好兄弟就三个,一个都不想少,“老庞,你不是要来撒尿吗?再逼逼下去,该尿裤子了。”   庞一龙倏然抬眼,突兀的问,“柚子,你是吧?”   陈又装傻充愣,“是什么?”   庞一龙自问自答,“你是,我真是白痴,你跟我说过两次,我都当你是在开玩笑,呵呵,我他妈的就是一个笑话。”   陈又头疼,一是厕所的味儿,二是兄弟的错误走向。   庞一龙还在那说,边说边笑,“那次在网吧看到的戒指,两个尺寸都是男士的,我竟然傻逼的没往那处想,原来你很早就是那样的人。”   他看着陈又,“另一个就是你交往的对象吧?给你种草莓的那位吧。”   陈又一头雾水,“戒指?什么戒指?”   庞一龙接着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是那个经纪人,应该是了,当初找你拍广告的心机就不单纯,我早该想到的……”   陈又抓住前面那个点,“你说,我有戒指?”   庞一龙揪住自己的头发喃喃,“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说什么都这样儿了啊。”   说着,他就滑坐在地,睡着了。   “……”   陈又打给郑帅,让他带王耀到洗手间弄走庞一龙,把人送回家,顺便提了戒指的事。   郑帅说,“是啊,一共两个,你宝贝着呢。”   陈又吸口气,“我一点都不记得。”   郑帅调侃,“柚子,你失忆啦?”   陈又说,“开什么玩笑,我要是失忆了,我会不知道?”   不对啊,他失忆了,自然就不知道啊。   郑帅呵呵,“我看你是谈恋爱谈昏头了。”   陈又的脑子里很乱,“戒指的事,怎么你们都没跟我说话啊?”   郑帅说,“之前我们一天说上十几次,你次次都不搭理,不是摸着戒指自言自语,就是唉声叹气,忧伤的不行。”   妈的,一丁点都想不起来,抑郁症引起的并发症?陈又问,“你知道我把戒指放在什么地方了吗?”   郑帅说衣橱里吧。   陈又跑回宿舍,把衣橱里的东西都扒出来,他看到了两枚戒指,在最里面的角落躺着。   胸口大幅度起伏,陈又瞪着戒指,好半天才把手伸到衣橱里。   触感冰冷而坚硬,不是幻觉。   陈又就那么看着江梅戒指,试图挖出被遗忘的记忆片段。   但是真没有,想的头痛欲裂,也没用。   陈又试着把小一圈的戒指戴到无名指,没想到刚刚好,他喃喃,“这戒指是我什么时候买的……”   大一圈的那枚戒指是给谁的呢?   陈又快速上网搜索,他看到一个信息,说受到某种刺激,会导致选择性的失忆。   那他就是这类情况吗?   陈又想到了什么,他打车回厉严那儿,一句话不说就把大一圈的戒指戴上对方的无名指。   不宽松,也不紧,很合适。   陈又呆住了。   厉严也差不多,“这戒指……”   他的声音顿住,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从何说起,说些什么。   一滴温热的液体砸到手背上,厉严的眼眸抬起,少年满脸是泪。   陈又挥开男人伸过来的手,到沙发上坐着,“别管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眼睛里有水。”   他用手撑着头,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完全控制不住。   抑郁症的病情在无意间加重了?说起来,他这段时间都没吃药。   厉严走过去,捏住少年的下巴,拿帕子给他擦脸,“好了,不哭了。”   陈又说不行,“再等会儿,我还没哭完。”   厉严的眉间出现深色阴影,他把少年揽进怀里,一下一下拍着。   陈又说哭就哭,说停就停,眼睛里的水闸一关,没事了。   他去洗把脸,“厉先生,您能不能给我找个医生?”   厉严挑眉,“怎么?”   陈又说,“我可能丢失了一些记忆。”   他抬起一只手,指着无名指的戒指,“关于这个。”   厉严说,“这不是你买的?”   “是我买的。”陈又说,“您手上那个也是,这两个是一对儿,但是我想不起来什么时候买的了。”   厉严沉默几瞬,“慢慢想。”   陈又说,“那医生的事……”   厉严说,“会给你联系,但你要自己想。”   陈又说知道了,他去拽男人手上的戒指,“这戒指是银的,您戴不合适。”   厉严说,“合适。”   看着男人上楼的背影,陈又抽抽嘴,算了算了,戴着吧,他也戴着,没准儿就能想起来了。   陈又去开电脑放歌,脑子里出现那个陌生男人说的一首歌,《去年冬天的那场烟火》。   是这个名字吧,他抱着试试的态度上网搜,还真有。   陈又有个习惯,要听一首新歌,他都会第一时间去找歌词,跟着一句句的歌词去听,那样做,会更投入。   把《去年冬天的那场烟火》听了一遍,陈又咂嘴,很好听哎,歌词倒是一般,像对话。   听完第二遍,陈又开始听第三遍,“厉先生,给我拿一包薯片。”   厉严的声音传来,“只有火腿肠。”   有火腿肠?王中王的?陈又满心欢喜的扭头,下一刻就摔鼠标。   卧槽,能不能好了,你手里拿着的那是火腿肠吗?一看颜色就不对,过期了的好么?!   做人起码的诚信呢?   陈又扭脸,“我不要火腿肠,薯片不行,夹心饼干猪肉铺牛肉干也可以。”   厉严说,“火腿肠,烤肠,二选一。”   陈又哼哼,“我选择饿着肚子。” 第172章 现实世界(11)   陈又把耳机戴上,听那首《去年冬天的那场烟火》,眼睛跟着歌词走,听了一遍又一遍,半个多小时后,他瞅一眼男人,嘴角瞥了瞥,去把对方给自己拿的火腿肠吃了。   说起火腿肠,陈又没少在那方面花钱,吃过的挺多,还是最喜欢王中王,玉米味的有点甜了,他吃着没劲,其他风味的烤肠,都觉得差个味儿。   陈又满嘴都是火腿肠的味道,他喝口水润润嗓子,问着男人,“你听过这首歌没有?”   说着,他就将耳机拽掉,歌声外放。   厉严听了两句,“没听过。”   陈又说,“我听了几十遍,越听越觉得好听,尤其是歌词,你过来看看。”   他把鼠标放上去,“这句写的特好。”一开始看,歌词写的像是对话,没什么内涵,多看几遍,意思就出来了。   厉严看看,不以为意。   陈又拽着他的手说个不停,说写这首歌的人是个天才,还说这歌词有大学问。   厉严莫名的不待见这首歌,“去睡觉。”   陈又往后扭脖子,“你先去睡,我再听两遍撒。”   厉严直接关了电脑。   陈又,“……”   雪下的很大,一片覆盖一片,到第二天上午,地上全白。   陈又在屋檐下站着,身上包的很严实,上半身从外到里分别是黑色羽绒裤,黑色高领毛,秋衣,下半身是牛仔裤,毛裤,秋裤,四角裤,他这全身的重量不轻,好在他的装备几乎都这么多,习惯了。   “好冷啊……”   陈又打哆嗦,冬天就是一点不好,穿再多都觉得冷,跟夏天一样,不穿都觉得热,这两个季节最让人又爱又恨,他搓搓手,闷头走出去,上花园拍雪景去了。   原本素白的花园多了一串脚印,从东头到西头,不多时,脚印就横竖交错,变的混乱,可见脚印的主人有多活泼。   陈又拍了一百多张雪景,选中一两张自认为拍的最满意的照片,打算上传到微博,其中还有一张是他的自拍,边上还有一支盛开的腊梅,垂下来一点,很亲昵地靠在他的肩头。   他配了几个字:快来看天下第一美男子,又觉得不好,删掉了重写,一连换了好几种内容,最后发上去的时候,放了两句自己都不懂是什么意思的古诗词,关于雪的,装装逼。   很快,陈又的微博下面就有回复,还蛮多的,都是他不认识的人。   我是你二舅:想做那支梅花。   不要脸天下无敌:柚子现在在我床上呢。   梦裳月:今天装逼的特别多,刚逛了一圈,我就服你。   立志成为万人迷:我柚皮肤好赞,都看不见毛孔,护肤品的广告商快看过来啊,找我柚拍广告嗷嗷嗷嗷。   我是萌萌哒小学妹:学长,今天是我生日,求学长翻我牌子,乖巧捧脸。   顺手回了个生日快乐,陈又一条条往下看,他刷上去,瞧一眼自己的粉丝量,不知不觉都破俩万了。   卧槽,这么多?陈又咂嘴,《第五个世界》还没丢预告片呢,目前正在花式宣传打广告,效果竟然这么好,自己现在也算是个演员了。   他在微博里逛逛,评论已经过五百,现在他相信,名气很大,火到不行的一线明星们随便秀个猫,发个美食,或者发个早安晚安,就有几万十几万的转发和评论,这是真的,不是造假。   在花园待了会儿,陈又上南边的小木屋里,“来福,你背着你弟弟去雪地里,哥哥给你们拍张照。”   小黄狗在啃自己的狗窝,啃的正起劲呢。   陈又在小屋外面的台阶上蹭着鞋上的雪,蹭干净了才走进去,喊着小黄狗,见它不理睬,就索性把狗窝从它嘴巴里拽开,“来福,别啃了,拍完照再啃。”   小黄狗呜呜,对陈又摇尾巴,饿了。   陈又给它倒狗粮,就去捞窝里的小蛇,“小金,早上好啊。”   小蛇慢悠悠的抬起小脑袋,见着来人,金色的眼睛睁大几分,顺着伸过来的手爬上去。   陈又把小金放在手心里捧着,拿手指头戳戳它,话是对小黄狗说的,“来福,你赶紧吃,我在外面等你。”   小黄狗在饭盆里滚一圈,见屋里就剩自己了,它汪汪叫两声,看看美味的粮食,再看看门口,选择先出去找小主人,那样子还挺急,似是生怕小主人被蛇给抢走。   选好景,陈又把小金蛇放到小黄狗的背上,就开始做两边的思想教育工作,无非就是你是哥哥你是弟,要互相友爱,一起长大。   背上背着一条蛇,小黄狗有很厚的毛发,没觉得冷,不过,那蛇实在是很细小,掉进它的毛发里去了。   陈又没法子,就把小金蛇放到小黄狗的脑袋上,“小金,你坐起来,不要懒洋洋的缩成一团,这样拍着不好看,会被来福比下去的。”   小金蛇被身上的手给拉起来一些,它大抵是懂了意思,就支起上半身。   陈又喊三二一茄子,一狗一蛇都是懵逼脸,他拍了十来张,让兄弟俩换了几个位置。   小黄狗喜欢拍照,后面只要陈又喊茄子,给他做出龇牙咧嘴的动作,它就跟着学,年龄最小的小金蛇还是懵逼脸,每一张都是。   陈又开心的扭着脖子朝大厅方向喊,“厉严,你过去,我给你们三拍一张。”   大厅门口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男人只身着黑色高领毛衣,连大衣都没有穿,出来时的步伐看似和往常一样,沉稳有力,实则有些许的快。   陈又后知后觉自己的称呼,他咳一声,就想溜走,“哎呀,我想起来了,我要去上个厕所……”   手臂被抓住,男人在他耳边问,语气里隐隐有几分笑意,“站哪儿?”   陈又愣愣说,“来福的旁边就行。”   他举起手机,镜头里的男人单手插兜,一双狭长的眼眸微微抬起,目光直视过来,灼热无比,手机壳都烫了起来。   呼吸不再平稳,心跳也在加速,陈又有种在被男人的目光搞的感觉,他后退一步,腿有点发软,调整好了角度,就收回视线去拍照片。   男人和小金蛇的颜值都非常高,小黄狗夹在里面比较吃亏,单拎出来是很不错的,一对比,伤害就出来了。   陈又把手机给管家,他自个也参与进去了,在画面里占据一块位置。   管家按下中间的红色圆圈确定,镜头里的背景是花园的雪景一角,男人搂着少年,小黄狗背着小金蛇,他们真像是一家四口,很温馨。   厉严带陈又去另一处,让管家给他们拍照,明显的嫌弃另外俩小只,小黄狗要跟过来,被一道冰冷的目光给阻止了,它头顶着小金蛇,在雪地里站着。   陈又一看过去,小黄狗立马嗷呜,不看了,嗷呜声就没了。   他翻白眼,卧槽,来福真是个戏精,瞧瞧这收放自如,浑然天成的演技,他无话可说。   照片前前后后拍了有几百张,陈又拿回手机,一张张刷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前面的是他自己拍的,跟管家拍的那些比起来,就是小孩子瞎按。   说实话,陈又蛮尴尬的,他和管家之间,水平差太多。   厉严说管家是国际知名的摄影师。   陈又满脸震惊,好半天才发出声音,问管家叫什么名字,对的,他到现在都不清楚。   厉严说了名字,陈又就去打开网页,输入那个名字,第一个就是,资料很少,非常神秘,亲眼见到了,他还是不信,觉得很离谱,“那为什么来给你当管家啊?”   “工资高,工作清闲。”   “……”   陈又的脸一抽,这理由,他是服气的。   偷偷瞥一眼管家,陈又趴在厉严耳边,“资料里说他是三十二,真的假的,我看着不到三十。”虽然是一头白发,但是脸上都没一点细纹。   厉严说,“你看着我多大?”   搭在男人的肩膀上,陈又认真的打量,认真的思考,语气绝对真诚,“你兄弟年轻力壮,勇猛狂野,每次我跟他较量,都被ko,从他出手的速度与力量上看,绝对不超过三十。”   厉严把少年往怀里带,手掌禁锢着,炙热的气息拂在他的耳边,“走吧,我兄弟想请你喝杯茶。”   陈又缩脖子,妈逼的,说起来就生气。   昨晚没事,睡的很安稳,可是大早上,天还没亮,这男人就冲到他家里,死活不走,把他吵醒不说,还拽着他一起做做运动,舒展筋骨。   陈又呵呵呵,“别啊,这么客气干什么,喝茶就算了吧,我只喝白开水和可乐的。”   他说着就撒腿跑开,跑的特快,脚下踩着积雪,转眼就没了身影。   厉严勾了勾唇,笑着摇摇头,少年的味道被风雪吹散,卷走,他体内躁动的血液就渐渐恢复平静。   跑到避风的地方待着,陈又把照片存起来,他跟厉严还没有成功出柜,暂时是不能发出去的,不然这个年他们都别想过好。   无意间改变了称呼,这零记录一打破,后面就自然多了。   有幸看直播的管家跟佣人都是迷之表情,保持了将近两天才消失。   陈又两头跑,一边照顾老爸,一边被厉严照顾,他真希望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能早点住在一个屋檐下,省时省力,关键是省心。   一周后,厉严带陈又去看医生。   医生是个三十多岁的成熟女人,她长的呢,就是印象里的医生样儿,浑身散发着白衣天使的光芒。   也许是办公室的灯光是暖色调,空调的温度适中,或者是厉严坐在后面的沙发上,陈又不是一个人面对医生,他坐下来后,没有以为的局促,很放松。   医生以朋友间聊天的方式切入,“最近的睡眠质量怎么样?”   陈又说,“挺好的。”他是真的好,头一挨到枕头,就能睡着,这主要是厉严的功劳,人爱锻炼,睡前必搞,能促进血液循环,比什么牛奶安眠药都要管用。   医生问起陈又的大学生活,陈又一边回忆一边说,眉开眼笑,脸上的笑容阳光纯粹,他享受学校里的每一天。   “你记得入学当天发生的种种,连热水瓶在用的时候碎了,凉席没领这类的小事都能在一分钟的时间里做出回答。”医生说,“这说明你的记忆缺失是针对性的。”   她继续说,“每个人都有一个独立的记忆领域,里面承载着从记事起到离开人世的所有,你忘记的,是让你感到难过,烦躁,焦虑,不安,痛苦的那部分,留下的是让你轻松,愉悦,开心的记忆。”   陈又的右手摸到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无意识的捏着转圈,“不是的,不是那样……”   他翻来覆去的喃喃自语,整个人都在抵触那个说法,想去反驳,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些什么。   医生安抚道,“别紧张,你告诉说,为什么你觉得不是那样。”   陈又却仍旧在自言自语,还提到了戒指,说自己只是记不得跟戒指有关的事情。   医生看一眼沙发上的男人,与他眼神交流过后,再对着面前很不稳定的少年,“你是不是认为,你忘记的,也是你快乐的记忆?”   陈又本能的点头。   医生说,“你很想记起来。”   陈又说,“是。”   他捏紧戒指,“有时候我的脑子里会出现模糊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以前发生过的,还是我的幻想,或者是我什么时候做过那个梦。”   医生拧开笔帽,刷刷在病历本上写字,“你的头部有没有受过撞击?”   陈又说没有。   医生说,“你先去做一下脑电图。”   陈又说好,他拿着医生开的单子起身,瞅瞅沙发上的厉严,“我自己去了啊。”   厉严嗯了声。   医院的人挺多,陈又楼下楼上的排队交钱,等着叫号,他一边看着对面的大屏幕,一边在心里想,厉严跟医生单独待着,会不会聊天,聊他的病情?   哎,怎么会活的这么昏头昏脑呢……   片刻后,陈又做完脑电图,拿着检查报告回医生办公室,问这上面都写的什么,他是不是有问题。   医生看报告,说了一通,语气比之前更加亲和,好像面对的是个脆弱到一逼,说一点重话就能哭晕过去的小哭包。   陈又听不太懂,只记住一个名称——神经紊乱,他问道,“跟我的抑郁症有关吗?”   医生说是,“长期服用抗抑郁的药物,对记忆力会有一定的影响。”   陈又不说话了。   医生把报告单夹在病历本里,一起还给他,并且给出建议,“除了坚持吃药,在生活中还可以做一些加强记忆力的训练,譬如在吃饭的时候,将桌上的几个碗碟记下来,都有什么菜,或者走在街上,有意识的去留心标志性的商店,路牌……”   打了几个比方,医生满脸都是母爱的神采,“你把心态放好,乐观点,不要去纠结,耐心的等一等,缺失的记忆会逐渐恢复。”   陈又心情复杂的跟着厉严离开医生办公室,走下扶手电梯,他看着一楼大厅的嘈杂人群,头昏脑胀。   厉严拍拍少年的肩膀,“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拿药。”   陈又坐在附近的椅子上,老是不觉得自己是个病人,这么下去真不行,得重视起来啊。   他唉声叹气,耳边也有个叹气声,是小孩子发出来的,差不多是异口同声。   陈又扭头,旁边是个扎着两个辫子的小女孩,七八岁的模样,头上还戴着红色毛球的发夹。   小女孩也看过来,她先问的,“哥哥,你为什么叹气啊?”   陈又说,“哥哥记性不好,忘记了一些事。”   小女孩说,“那老师肯定不喜欢你。”   记性不好,不会背书,所以成绩差,老师不喜欢。   陈又无力反驳。   小女孩晃着腿,眨巴着大眼睛,“老师也不喜欢我,因为我总是生病,不去学校上课,学习不好。”   陈又注意到小女孩的脸比常人要白,接近透明,能看见里面的青色血管,他的喉咙里发出模糊的音节,有些干涩。   小女孩露出一个笑脸,“坚强点,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微笑面对这个世界,我爸爸说的,他很厉害很厉害的,说等我病好了,带我去海洋公园。”   陈又愣住了。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陈又看着小女孩被父母抱走,隐约听到几个字眼“打针”“不疼”“不哭”,他自我唾弃,“妈的,你不就是记不住一些事吗,搞这么忧郁干什么,看看人孩子,再看看你,好意思?真够矫情的。”   唾弃完了,把自己骂了一遍,陈又舒畅了很多,他打起精神,回去就按照医生说的做,争取早点恢复。   年底的时间过的很快,被两场大雪侵蚀掉了,小年那天开始,陈又就在家里陪着老爸,这眼看马上就要过年,他也没借口再出去找厉严。   就算是恋爱谈的热乎,也不能在这时候丢下自己的老父亲,上外面玩耍吧。   陈卫东看出儿子的心不在焉,还挺高兴,说明他跟那女同学谈的很好,快毕业了也没受什么影响,“又又,你工作的事有眉目了吗?”   陈又在剥桂圆,说还没有。   陈卫东说,“那女同学呢?介不介意你工作的事没定下来?”   陈又吃着桂圆肉,甜丝丝的,“他不介意。”巴不得呢,不出房间更好,一辈子都在那大几十平的地方待着。   听儿子那么说,陈卫东喝口茶,“这年头,那么善解人意的姑娘不多了。”   他踢踢脚边打呼噜的黄狗,“跟我到房里睡去,别感冒了。”   黄狗眯着眼睛抖抖毛,慢慢悠悠的走在陈卫东身边,尾巴左右甩动,懒洋洋的,这还不到一岁,就跟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一样了。   陈又从后面看,黄狗的屁股一扭一扭的,好肥啊,不像小金,还是瘦成一道闪电。   他兜里的手机发出震动,厉严的电话,“喂,你一天打好几次,这么想我啊?”   厉严,“嗯。”   陈又的嘴角上扬,他去房间,关上门偷偷摸摸的跟厉严说话,“我也好想你。”   那头的呼吸粗重。   陈又乐成傻逼,心情好的要飞起来,难怪都说恋爱中的人是个傻子,他现在不就是么。   俩人隔着电话互相伤害,火不但浇不灭,还烧的更旺,手机都发烫发热。   厉严在瞬息后说,“下来。”   陈又一愣,不会吧?“你,你不在家?”   厉严说,“小区后门那边。”   “卧槽,你厉害。”陈又难以抑制的乐起来,“等我啊,我马上去跟你会合。”   他轻手轻脚的换上鞋出去,在厉严说的地点看到一辆车,他一坐进去,就被抱住了。   不是电话里的几句话,几声喘息,而是真的拥抱,亲吻,彼此身上的味道铺天盖地的涌向鼻端,又被吸进肺腑里,深深埋藏。   搞完事情,陈又小小的跟厉严抱了会儿就各回各家,没有过多腻歪。   三十晚上,陈卫东准备了两个红包,一个给儿子,另一个是给未来儿媳的,“待会儿你跟女同学拜个年,问明天有没有空,上街玩儿去,把这红包给她。”   陈又把自己那个收口袋里,“爸,还没见着人呢,红包不用给。”   陈卫东说给就拿着,“我们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豪门,压岁钱还是给的起的,况且这是你爸我的态度,得让你的女朋友知道,我很欢迎她来家里做客,也支持你们好好走下去。”   陈又说行吧,他去给老爸泡茶,捶捶肩捏捏腿,陪着一起看春晚。   春晚的节目年年都差不多,主持人也是老面孔,乍一看没什么变化,细看就会他们,妆都遮不住眼角的皱纹,有人长大,自然就有人老去。   陈又是抢红包,看节目,跟老爸聊天,三不误,他吃着开心果,心里想着别的事儿,那么大的房子,厉严一个人住,过年也会很冷清吧。   胡为跟林傅行有自己的家人要陪,不可能会上那儿去的。   吐掉果壳,陈又收到郑帅的短信,是不是群发的一扫便知,和去年一样,不是,是郑帅写的,挺简单,也很俗套的新年祝福,他也回了一条。   之后是王耀的,班上同学的,胡为和林傅行的,缺了俩人。   陈又打给庞一龙,那边接了,闹的很,说还在吃饭,家里人多,只是聊了两句就挂了,他们之间明显跟以前不同了,疏远在无声无息的展开着。   以往过年,庞一龙下午就给陈又打电话拜年,晚上也打,零点还打一个,不光如此,群里也很闹腾,红包雨下个不停,你发我发,一起发,哪像今年啊,庞一龙只丢了个很大的红包就下了。   八点那会儿,陈又去阳台给厉严打电话,那边意料之中的安静,都不像是大年夜,他清清嗓子,“新年好啊厉老板,祝你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吃嘛嘛香,逍遥快活。”   厉严说,“少了一句。”   陈又瞧着满天星,“什么?”   厉严说,“心想事成。”   这么不满足,都收到那么多祝福了,还要,陈又翻白眼,“好吧,祝你心想事成。”   厉严说给他弄了红包。   陈又高兴了,笑眯眯的说,“谢谢厉老板,给我放着,等我回去啊。”   他想起来个事,“我爸给未来儿媳包了红包,我看了,八百八十八,这数字怎么样?是不是很吉利?”   厉严,“嗯,吉利,帮我谢谢爸。”   陈又的脸一红,“那是我爸。”   厉严说,“也是我爸。”   陈又的脸更红了,他在玻璃上哈口气,拿手指戳着画一个圈,再画一个圈,大圈套着小圈,“我那个戒指在抽屉里呢,你别给我弄丢了啊。”   他回家了不能戴手上,放房间里也不安全,老爸每天都进来走动走动,万一被发现了,还要撒谎把事情圆过去。   撒谎很有负罪感,陈又已经快受不了了。   厉严说,“第十六次。”   陈又无语,真不知道是说这么多遍的他有病,还是连这个次数都记清楚的男人更有病。   挂电话前,他听到男人低低的说,“明年过来,陪我。”   陈卫东正在抢微信亲戚群里的红包呢,抽空看一眼儿子,脸上就两个字,左边幸福,右边满足,他不禁感叹,早就说了嘛,谈恋爱好啊,早点谈,没准今年就多个人了。   小区里是禁止放鞭炮的,总有人不听话,你不让是吧,我就要那么做,你能把我怎么着啊,特别横。   噼里啪啦声来的突然,原本趴在地毯上啃苹果的来福吓一跳,往沙发底下躲。   陈又把它抱到怀里,“没事的没事的。”   小金倒是很淡定,在茶几的果盘上盘着呢,当装饰品,还蛮好看的,不知道的都发现不了。   年一过,一切就都回到原来的轨迹,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该迷茫的迷茫,混吃等死的,继续混吃等死,一个人一种人生,就那么过着。   正月十五,《第五个世界》出了两分钟的预告片,在网上引起热烈的讨论,霸占头条好几天,微博热度排行前三,女演员任舞拍完电影就去世,不到二十五岁,这也是一个热点,观众会唏嘘,可惜了那么好的条件,如果没出事,她在这部戏后的演绎路会很宽,而且还会唱歌跳舞,即便不能大红大紫,也会在娱乐圈站稳脚跟,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因为那天使脸蛋,魔鬼身材不多见。   陈又看了预告片,怎么说呢,明明自己就是里面的学长饰演者,却有种在看别人的感觉,配音的声音比他要苏,剪辑的非常棒。   后期制作是一部电影的点睛之笔。   陈又跟着剧组各个城市跑宣传,主演少了一个,其他的都在,往台子上一站,就四个字,青春年少,那股子鲜嫩的气息都要从电视屏幕里满溢出来,迷晕众多少男少女们。   作为男一,陈又每次宣传都给很多镜头,他很烦,有时候想挠个痒,翻个白眼都不行,憋尿是门技术活,不会?那也得学,学到膀胱有尿,心中无尿。   跑了十几个城市,陈又不再觉得厌倦,枯燥,而是变的习惯,他习惯被很多人盯着看,习惯闪光灯打在脸上的感觉,也习惯了在胡为的安排下走行程。   六月六号,《第五个世界》如期上映,被某网站买的独播,一天更新两集,从微博上来看,反响很好,八成是题材的原因,这些年国内拍这类悬疑血腥杀戮的很少,国外比较多。   陈又看了一集,对预告片跟正片有了一个新的认知,预告片跌宕起伏,不代表正片也那样,他看看底下的评论,暂时没有言辞过激,问候他爸妈的,还好。   几天后,陈又在菜市场买菜,被十几个人喊出名字,围着要签名,他才知道,看那部剧的,真不少。   郑帅在群里开玩笑的说,毕业前要拿大麻袋把宿舍里有关陈又的生活用品全装走,哪天被老板剥削不干了,还能靠这些拍卖了过下半辈子。   王耀也凑热闹,说要让陈又给自己签名,把书架上的书全部签了,打的主意跟郑帅一个样。   陈又发了个吐血的表情,回复说:我还没红呢。   郑帅跟王耀说已经红了,还说什么表妹表姐知道他们是同学关系,都要签名,还问吃喝拉撒,不回应就没完没了。   陈又,“……”   可能是眼角那颗泪痣好认,陈又出个门,回回都被认出来,这就不好玩了,他想跟厉严逛个街都很麻烦,只能在家里玩儿。   那部剧播了几天,陈又的微博粉丝又涨了很多,现在他都不敢随便关注谁了,隐私被很多人盯着,恨不得扒光他身上最后一条裤子的感觉不怎么好,他没想过出名,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发生了。   陈又闲来无事,就铺着纸练字,想把签名搞的好看些,可是他怎么写都不满意,不是太规整,就是太滑稽,他这个名字比划太少,逼不好装,格也就上不去了。   偶像的签名超酷,他都珍贵收藏着,再看看自己的,哎。   陈又要打给胡为,问能不能给他设计一个签名,胡为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给他讲未来两天的通告,一个娱乐类的节目,两个广告。   “都是什么广告?”   “洗面奶的,还有个是去黑头的。”   “……”   陈又去照镜子,“我鼻子上没黑头。”   胡为说,“就因为没有黑头才找的你,上去就拍,拍完都不用修图。”   陈又说,“那不是欺骗消费者吗?缺德哎。”   胡为说这事以后再讨论,“明天早上七点,我在你楼下等你,还有你的小助理。”   陈又找厉严,把胡为说的节目跟广告说了,还说他在攒钱。   厉严挑眉,“攒钱?”   陈又嗯嗯,手伸到男人的短发里面,故意把他梳到脑后的发丝全部抓下来,这样能遮掉眼睛里的厉色,少去很多犀利和冷漠,“等我比你还有钱了,可以管你。”   厉严后仰一些,枕着少年的腿,“你现在就能管我。”   陈又哼哼,拉倒吧,管的了么?管不了!比他有钱,比他高,各个方面都比他大,简直是巨无霸,老天爷存心找个认来压他。   第二天,陈又见到小助理,是一只唇红齿白的小白兔,腼腆的叫他又哥,他哎呀哎呀,自己终于也是哥了。   白天拍洗面奶广告,一点都不复杂,陈又需要用那个产品洗个脸,说句广告词,光是洗脸,他就洗了一两个小时,导演的要求简直变态,要求他脸上有几颗水珠,分别在哪个部位,真的,一点都不复杂!   傍晚录制节目。陈又看过偶像的那一期,他对美女主持人的印象就一个,笑起来跟快断气了似的。   主持人姿态优雅,一股子成熟知性的御姐范儿,她一说话,就变成邻家大姐姐,“你这个外形符合阳光美少年的标准,在学校一定有很多女同学喜欢。”   陈又说,“还好。”   主持人说他是谦虚,就这个话题说了有将近十分钟,才进入下一个,你的梦想是什么环节。   陈又都按照台本上的来,他没有一个字一个字的背,大致都记得,没出什么差错,现场观众都很会跟着节奏走,该鼓掌时鼓掌,该尖叫时尖叫,很专业。   之后主持人谈起《第五个世界》,问陈又不是科班出身,第一次拍戏是什么感觉,也问是怎么跟演绎事业结缘的。   陈又说是机缘巧合,他从容不迫的回答主持人,不时扭头看观众席的方向,跟观众们互动。   台子下的胡为给陈又做手势,叫他整理衣服,好露出赞助商赞助的腕表,打个广告。   陈又照做。   胡为松口气,厉严调教的好,不在大场合使性子,懂事。   结果呢,在快结束的时候,陈又就不懂事了,他的小习惯出现,腿抖了起来。   胡为不停给他做手势,见少年毫无反应,就赶紧让工作人员举大字报,上面写着巨大的三个字:别抖腿!   陈又还在抖,抖的很忘我。   主持人看到大字报,就岔开话题,问起霹雳舞。   陈又的思绪从抖腿那里被带走,腿就不抖了,他说起自己第一次看霹雳舞时的情形,满眼的回忆之色,还说那时候为了学霹雳舞,干过不少糗事,引得现场观众笑声不断。   在这么好的气氛里,主持人拍手,“我们欢迎陈又给大家来一段!”   陈又也很爽快,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笑着面对摄像头,和电视机前的观众,“那就来一段。”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台子中央,跟着响起来的音乐摆动手脚,做了几个经典动作,包括擦玻璃,太空漫步,好像身上挂满霹雳弹,浑身都是电。   这段舞蹈一出,陈又完美的耍了一把帅,吸引一波迷妹。   胡为摸了摸下巴,年轻,阳光,温暖,单纯,干净,真诚,这是陈又身上的代表词,但愿无论怎么成长,这些东西能永远保留下去。   录完节目,陈又让司机把车开到附近的花店,他戴上鸭舌帽和口罩下车。   胡为跟在后面下去,问陈又想干什么,听到对方说要买花时,他的表情变的微妙,“买花?给谁啊?”   陈又左右看看,“厉严。”   胡为脸上的微妙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惊悚,“你叫他名字?”   陈又说是啊,第一回 是脱口而出,男人没有动怒,他就叫上了,“胡大哥,我进去买完就出来。”   胡为让他快点,说这里太显眼,被路人认出来,拍到进出花店,明天准上新闻。   陈又说知道,他迅速进花店,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捧红玫瑰。   一路上,胡为隔一会儿就啧啧两声,跟个神经病似的,难以想象厉严收到玫瑰是什么样子,反正有人送他这个,他是会被吓到的,好吧,他承认,没人送。   小助理都不敢靠近他坐着,往陈又那儿挪屁股。   可惜了,胡为没能亲眼目睹厉严收花的过程,车子在抵达门口时,就被管家请走了。   第二天,陈又在公司收到一捧娃娃。   俩人搞起浪漫,制造小惊喜,一点都不含糊,就是苦了胡为,要给他们擦屁股,把事情漂亮的遮掩过去,以免狗仔们搞事情,借题发挥。   一天下午,陈又在跟胡为聊天,说起一个剧本的事,他接了个电话就匆匆跑回去。   厉严去见朋友,车停在路边,他刚下去,就有一辆装满化学物品的卡车直开过来撞上去,引发了爆炸,他当时反应敏捷,这才躲过一劫,只受到了轻伤。   如果往下车几秒,后果不堪设想。   陈又心有余悸,摸摸男人的胳膊腿,心疼的看着他下巴上的一道血口子,“现在我能赚很多钱了,你别出去瞎跑了,在家待着吧,我养你。”   厉严的面部微抽,“好。”   这么乖了?陈又眨眼睛,激动的说,“那你一个月要用多少钱?”   厉严说,“没算过。”   行了行了,我差不多已经知道答案了,就这样吧,陈又趴在男人的胸口,避过他受伤的位置,“听胡为说我的片酬涨了两个零,以后还会涨的,我会更努力的赚钱,你得陪着我,不能出什么事。”   他又说,“那个,有句话说了你别不高兴,你别涉黑了,很危险,还是从良吧,跟我一样做个好人,会有好报的。”   厉严说,“我没涉黑,我是生意人。”   陈又,“……”哥哥哎,你偏要这么说,我就真的没办法了。   他跟胡为打过招呼,就接到家里的电话,“又又,你姥姥大寿那天,把你女朋友也带上,我们一起去吃个饭。”   陈又顿时就不好了,“姥姥大寿,我带别人去,像什么样子啊。”   陈卫东说,“这是你姥姥的意思,她也想看着你早点成家,希望在离开前抱抱我们陈家的娃。”   陈又提醒他爸,“我还没拿到毕业证呢。”   “儿子啊,爸跟你说实话,”陈卫东叹口气说,“你不是拍了个电视剧吗?在网上播的很火的那个,现在你成名人了,你小姑,大姨,还有你舅,爸的老同学,各方人马都突然变的很热情,全抓着你还没谈对象说事,家里的座机响的爸都烦了。”   “他们要给你张罗亲事,说的天花乱坠,爸就说你有女朋友,俩人处的很好,可他们不信,所以我们直接带人过去给他们看,这件事就能消停。”   陈又不信,这里面肯定有他爸的私心,比谁都想见未来儿媳,“爸你已经答应了?”   陈卫东说,“是啊,我答应了。”   卧槽,我的亲爸啊,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提前商量一下是要做啥子哦,陈又头疼死了,情急之下就说,“那天我有活动要参加,没时间。”   陈卫东知道儿子是个有粉丝的人了,虽然他看不太懂那部剧,理解不了里面的囚禁剧情,更不懂网上的一些新闻,说他是什么富商,家产过亿,儿子是富二代,鬼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就参加完活动再过来,你不来也可以,女朋友一定要来。”   挂掉电话,陈又生无可恋,他上哪儿找女朋友去应付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啊,就连助理都是个男孩子。   厉严听到此事,非常淡定,“那就去吧。” 第173章 现实世界(12)   陈又没有三岁前的记忆,听老爸说的,他出生的时候,跟个瘦猴似的,还黑,很丑。   亲戚们会在茶余饭后说说,谁谁谁生的儿子太难看了,脸那么小,眼睛那么大,像个小怪物,可怕的呢。   陈又的奶奶是村子出名的媒婆,嘴皮子利索的很,吃什么都不能吃亏,谁跟她吵架,都能被气的半死,不管她站不站在理的那一头,最后的胜方绝对是她。   这么个刻薄跋扈的性格,却生了陈又他爸那样爆一句脏话,都要憋很久的儿子。   儿媳给老陈家添了香火,第一胎就是带把的,但是孙子长的那样儿,也确实差,陈又的奶奶面上没光啊,一旦在外面听着闲言碎语,上去就骂不算,回家还对陈又的老妈撒气,不重样。   反正就是我看你不顺眼,你就算不说话,只是呼吸,我都能有法子把你说的狗屁都不是,让你没脸活在这个世上,死了算了。   婆媳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从未停止过。   陈又的老妈刚生下陈又没几天,就被他奶奶赶着下床去田里割稻子,腰弯下不下来,直接跪田里了。   当时陈又的老爸在外地打工赚钱,不知道家里什么个情况,只清楚他有了个儿子,是个瘦不拉几的小猴子。   陈又的姥姥镇上,从亲戚那里听到了消息,不能忍受自己女儿受那种气,就把娘俩都接回去了。   谁晓得瘦猴一天天长大,五官长开,小怪物不见了,变成一个俊俏的小仙童。   陈又的奶奶让陈又他爸去接回娘俩,没接成。   这下子,又被村里人看了笑话,陈又的奶奶亲自去了一趟,把脸皮往裤子里一塞,好话说尽了,才把娘俩接回来。   孙子变好看了,谁见了都会从头到脚夸一遍,陈又的奶奶心里那叫一个高兴,每天都风雨无阻的把孙子带出去,给大家伙看,嘴巴都笑歪了。   不知道是不是家里的氛围影响的,还是什么原因,从小到大,陈又都跟姥姥亲一些,经常往姥姥家跑,他上初二那年,奶奶病重,快死的时候被放在红木大椅子上,他就站在旁边,手被奶奶握着,又松开了,他知道奶奶走了,没哭。   可是在看到他爸哭的时候,他就不自觉的流了眼泪。   说到底,陈又跟奶奶还是不亲,包括他爸那边的亲戚,叔叔伯伯和大姑堂兄妹什么的,都处的很一般,那时候他想过,姥姥还在。   姥姥命运多舛,她是丫鬟出身,年轻时候是个百里挑一的大美人,跟少爷发生关系走到的一起。   大家族嘛,一个丫鬟想飞上枝头,多的是辱骂,看见的看不见的阻扰,甚至危及性命。   陈又的姥姥过三关斩六将,在大宅门里摸爬滚打,几经生死,好不容易被少爷娶了,结果呢,好日子没享多久,少爷的家里败落,她又得继续过回苦日子。   更大的不幸在后面,有一天少爷在外面看到一条双头蛇,目睹了蛇蜕皮的过程,吓破了胆,很快就死了。   陈又的姥姥为了生存,不得不嫁给一个瓦匠,也就是陈又的姥爷,之后姥爷做工的时候摔下来死了,外面说她是个克夫的命,克死一个丈夫,又克死一个。   她不在意,嘴巴长在别人脸上,阻止不了的,过自己的就行。   陈又多少都受到姥姥的生活理念,才会活的这么乐观,再郁闷的事,也不会留到第二天。   这次姥姥大寿,陈又问过老爸,要买什么东西。   陈卫东说什么也不用买,把未来儿媳带上,那就是最好的寿礼。   话是那么说,陈又还是到玉器店给姥姥挑了一块玉,他记得姥姥有个玉镯子,宝贝的很,他小时候很调皮,不知道怎么从大箱子里给扒出来了,好奇的戴手上玩,不小心就给摔碎了。   姥姥没说重话,只是把玉镯子一块块的捡起来,拿手帕包住放回箱子里,抹了好几下眼睛。   陈又以前没钱,现在有了,得尽心尽力。   去的前一个晚上,陈又跟老爸说自己上宿舍住,顺便收拾收拾东西,其实他去了厉严那儿,倒床上就失眠了,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大夏天的,把厉严都搞出一身汗。   “你身上有虫子?”   “心里有,咬的我难受。”   陈又单手撑着床,下巴抵到男人的胸口,蹭蹭一块精实的胸肌,“你明天还是别去了吧。”   厉严掀起眼皮。   瞧见男人的眼眸里黑漆漆的,陈又就吞口水,头皮发麻,他摸摸对方脸上的那颗痣,“姥姥九十大寿,她老人家禁不住吓,我爸就更不行了,真的,他会接受不了。”   如果陈又带厉严去了,对着满堂屋的介绍说,姥姥,爸,三姑六婶七大姨,这是我男朋友,我们早就在一起了,以后是要结婚的,那画面,哎哟,比案发现场还要恐怖。   厉严淡淡道,“我不去,你明天怎么应付?”   陈又说,“我想好了,实在没办法,就找我一下我的同学,我跟她说清楚,她会同意的。”   厉严的眉头轻动,“你要让同学假扮你的女朋友,带回去给你亲戚看?”   陈又嗯嗯,尾巴不自觉的往上翘,不但没察觉到危险,还等着被夸奖,跟个智障没什么区别,“你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厉严突然笑了起来,“很好。”   陈又一抬头,卧槽,哥哥你笑的怎么这么渗人?他害怕的往床沿挪,“那什么,我就是随便想想。”   厉严笑着说,“随便想想都能想出那么好的点子,认真想,岂不是有更出色的?嗯?”   陈又呵呵呵,“不能够,我的智商不行,就这样了。”   厉严温声道,“过来。”   陈又挪的更快,嘴巴里没声音,眼神倒是非常坚定,就三个字——我不要!   眸色深沉,厉严把人往怀里一捞,欺身上去。   一个多小时后,陈又大张着嘴巴喘气,已经是一条咸鱼了,大脑里的水被耗干,他清醒了些,知道怎么逃过明天那一关了,“几点了?”   厉严看手机,“十一点。”   陈又犹豫片刻,老爸应该睡了,明早再打电话吧,他往被子里滑,打啵可以促进双方的感情,也是解决一切矛盾的基本方法。   但是,啵的时间长了,头脑缺氧,真的会影响寿命。   陈又用商量的口吻跟男人说,“以后我们亲嘴缩短在十分钟以内怎么样?”   厉严说,“可以。”   陈又睁眼,这就答应了?简直像是在做梦,“真的?”   厉严嗯了声,说是真的,随后就给他一个晚安吻,用时将近五十分钟。   好吧,就是做梦呢。   陈又完全搞不懂,嘴巴里就一根舌头,两排牙齿,口腔内壁,还有口水,没别的东西了吧,亲个嘴有什么好玩的,厉严为什么每次都能按着他的后脑勺亲那么长时间,不觉得无聊吗?   哎,爱上一个亲嘴狂魔,也是没办法的事。   第二天,六点的闹钟响了,嘹亮的公鸡打鸣声从床头柜那里发出,床上的男人眉头皱皱,他怀里的少年浑然不觉,睡的跟死猪一样。   闹钟是十分钟一次,到第三次的时候,陈又从死猪变成活猪,他把手从厉严身上拿开,在床头柜那里胡乱挥动,抓到闹钟关掉,继续睡。   边上响起一道声音,“快八点了。”   陈又猛地惊醒,一个鲤鱼打挺,“衣服呢衣服呢?卧槽,我明明记着是塞脚那头的啊,厉严你帮我找一下我的裤子啊,还有袜子……”   厉严靠在床头,醒来多时,眼底无一丝睡意,他看着少年慌慌张张的掀被子枕头,在床尾找到皱巴巴的四角裤,连边都没翻就撅着屁股,火急火燎地把裤子往腿上套。   大概是套上去后觉得不舒服,少年低头去看,发现穿反了,就急的骂骂咧咧,模样可爱。   陈又要急疯了,他特地定了闹钟,想早起给老爸打电话说情况的的,哪晓得一觉睡到那么晚,他埋怨的说,“闹钟响了,你为什么不喊我?”   厉严说,“喊了,两次。”   “……”陈又凶巴巴的瞪过去,“我不醒,你搞我不就行了?”   厉严挑眉,“这样啊。”   陈又打了个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刚才说话的不是我本人,是平行空间的另一个我。”   厉严,“哦。”   哦个屁啊,陈又无意间撇到闹钟,上面的时针指的位置是六,不是八,他揉揉眼睛,真不是八,我了个大槽,不带这样玩儿的。   一把抓起闹钟,陈又气愤的质问男人,“你不是说八点了吗?”   厉严一派从容,“我说的是,快八点了。”   言下之意就很明了了,是快八点,而不是已经八点,是你自己理解错误,跟我无关。   陈又,“……”   行,特么的你真行,可以的啊,陈又扑上去,在厉严脖子里啃了好几口才消气,抓抓头发给老爸打电话。   陈卫东起的早,在给来福弄早餐呢,腾不开手就开的免提,“又又,你这会儿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陈又说今天不能带女朋友去,原因有三,一呢,他现在是个明星了,一举一动都被媒体盯着,不能随心所欲,二来,要是让哪个亲戚把照片放到网上,女朋友会有压力,很有可能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最重要的是第三点,公司不准。   昨天陈又接电话的时候,脑子里是空的,没想到这些,事后才想起来。   陈卫东把饭盆给来福,他有看网络上的新闻,可怕的很,说什么的都有,虽然如今这社会,哪个圈都乱,但是娱乐圈的乱法不太一样,公众人物在被关注的同时,也要承受相对的代价。   不是只有鲜花和掌声,还有污秽的言语和恶意的揣测,甚至是人身攻击。   几年前还听说有演员因为舆论换上抑郁症的,陈卫东叹息,儿子本来就抑郁,还在吃着药呢。   沉思了会儿,陈卫东开口,失望已经被掩藏了,“又又你说的也是,爸没考虑到这上面去,哎,那算了吧,你人过来吃个饭就走,姥姥大寿,不去不合适,你说呢?”   陈又松口气,“嗯好,我会去的,爸,儿媳的事,会有机会的。”   陈卫东说行吧,“你心里有数就好。”   他也怕女同学被网上的事影响,或者是被周围的人指点,不愿意跟儿子在一块儿,毕竟谁都不想出个门散步,就被不认识的说三道四。   解决掉这事,陈又就开心的哼起歌,哼的不是《双截棍》,是最近天天听的《去年冬天的那场烟火》,他最爱的一首歌的宝座有变换的迹象。   厉严抱着胳膊,看少年在镜子前试衣服,去给姥姥过寿,头发都打蜡了,全部抓到后面,露出帅气的眉目,眼角的泪痣越发清晰,也越发的勾人。   陈又的下半身是条黑色休闲裤,愁的是上半身配什么,他是个选择困难症患者,有时候还好,有时候简直要命,比如现在,明知道时间不宽裕,还磨磨蹭蹭的。   把一件亚麻的衬衫穿上,陈又转身问旁观者,“怎么样?”   厉严撩了撩眼帘,“不怎么样。”   陈又脱掉,换上一件白衬衫,整理好领口,再把上面两颗扣子解开,帅的一逼,还带点儿搞事情的味儿,“这件呢?”   厉严说,“一般。”   陈又不高兴的把衬衫换了,在衣橱里拨拨,从左往右拨,再从右往左拨,找不出比刚才两件更顺眼的了,就去隔壁拨,这边所有衣衫的色调都很深沉,清一色的正装。   寻思姥姥那儿会开空调,陈又拿出一套银灰色的西装,也不穿衬衫了,直接把上衣一套,“那这个呢?”   厉严的薄唇微微一抿,几不可查,“难看。”   陈又翻白眼,“你给我挑。”   厉严迈步过去,在他那边挑出一件白t恤,一条浅蓝色水洗牛仔裤,上下两件都非常普通,也很简单。   陈又黑人问号脸,逗我。   厉严说,“你还是个学生。”   陈又无话可说。   他默默的把t恤跟裤子穿上,余光瞥见男人也在拿衣服穿,“你要出门?”   厉严语出惊人,“我跟你一起去。”   少年有一个缺点,就是喜欢在碰到棘手的事情时,总想着逃避,再拖一拖,如果没有一双手在他背后推一把,或者牵着他往前走,他会一直在原地拖着。   陈又刷地扭头,卧槽,说什么呢,你别吓我,我胆子小。   厉严扣上铁灰色衬衫的扣子,“别紧张,我是以你老板的身份去,见一见你的姥姥。”   陈又一脸血,骗子,见我姥姥是假的,看着我才是真的,“能行吗?万一露出破绽,你知道的,总有些人视力好,心细细腻,连芝麻粒打小的东西都能发现。”   厉严把袖口抚平整,径自往门口走,“再磨蹭下去,你九点前到不了。”   陈又赶紧拽上皮带,追在厉严屁股后面说,“你要是去也行,但是你必须听我的,我叫你怎么着,你就怎么着,还有啊,你不能看我超过五次,也不能对我没眉来眼去,更不准碰我,晓得没有”   “你还在做梦,没醒。”   “……”   “你身上有伤呢,养好了再去吧。”   “不要紧。”   得,反正就是要去,说什么都没用。   陈又回家接老爸,说是朋友开车送他们过去。   人情世故这方面,陈卫东懂,他知道是儿子让朋友送,就客气的说,“那干脆让你朋友别走了,留下来吃顿饭,也就是多一副碗筷的事。”   陈又在心里欢呼,嘴上说,“我问问吧,他不一定愿意。”   陈卫东刚想说不愿意就算了,他也就是客气客气,话头到那个点了,没想到平时懒散的儿子这次办事很利索,已经拿出手机打电话,还说对方同意了。   他咳嗽两声,就这么着吧,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下楼的时候,陈卫东看到车里的男人,他一眼就认出来了,下一刻就去看儿子,刷刷刷就投过去一个“你怎么不说是你之前那个老板”的眼神。   陈又回了个“老板也是朋友”的眼神。   父子俩在车门边眼神交流,直到厉严打招呼,喊了声“陈叔叔”,这局面才有所改变。   陈又下意识的去副驾驶座,他拉到车门的一瞬间,觉得后面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是他老爸,就嗖地一下收回手,掉头去后座。   车子离开小区,速度平稳,不快不慢。   陈又瘫在皮椅上刷手机,肚子上放着一包拆开的薯片,不时去拿一片塞嘴里咔滋咔滋,这完全是他的习惯,露出很自然的一面,压根就给忘了,这个举动很不适合在他老爸面前表现,会暴露自己。   所以说,智障是无药可治的。   一路上,陈卫东都觉得古怪,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儿,他也没听车里放的是什么歌,就听见了烟火。   到了目的地,陈卫东看到厉严去后座,把座椅上空了的薯片袋拿出来扔掉,那一瞬间,他才突然明白了过来。   古怪的地方是车里的氛围,没有一点紧绷,好像是一家人。   陈卫东若有所思,儿子平时是大大咧咧,脑子里没有装那么多复杂的东西,家里家外都野惯了,说白了,就是思想简单,人蠢。   不过,厉严竟然能容忍儿子的小习惯,没有丝毫动怒的迹象。   昔日的上下属能成为这类的朋友?   陈又的心往上提了几分,不会吧?这才只是坐了趟车的时间,老爸就已经发觉到问题了?   他抄抄额前的碎发,现在这状况,怎么那么像是他跟厉严放了个礼物在老爸面前让他拆啊,一点点地解开蝴蝶结,再慢慢撕开外面的包装纸,看一看里面是什么玩意儿。   等老爸拆到最后,瞧着是一颗炸弹,措手不及的听见砰地一声,爆炸了。   陈又打哆嗦,默默的做了个祷告。   陈卫东走上来,拽着儿子的手臂,让他后退几步,“又又,你现在是那什么娱乐公司的艺人,怎么还跟厉严有来往?他不是你之前实习公司的老板吗?”   陈又说,“厉严是那娱乐公司的股东。”   陈卫东,“……”   陈又的眼珠子转转,朝前头男人的背影努努嘴,“厉严的生意做的大着呢,搞很多投资,我还听说他的脾气很好,从来不发火,就我这个公司里的员工都很尊敬他。”   “而且他那种层面的人,一点架子都没有,很平易近人,对谁都不会有高高在上的感觉。”   陈卫东哦哦,除了这个,他一时半会儿也不晓得说什么,总觉得儿子口中描述的,跟他接触的,不是同一个人。   陈又说,“胡为跟厉严认识多年了,是好朋友。”   陈卫东的表情变了变,有一丝惊讶,原来那俩人还有这些个关系啊,他对厉严不太了解,跟胡为倒是见过不少次,挺稳重的一个晚辈。   既然能跟胡为成为朋友,那厉严的为人应该不差。   这么一理,陈卫东的头绪更乱了,儿子那智商,就不能跟成功人士打成一片,会被碾压的,他语重心长,“又又你注意着点,在被人的车上别那么随意,没礼貌,很不像话。”   陈又知道自己犯了错,他长了记性,“下回我一定注意。”   陈卫东叫儿子别跟上来,他自个走快点,到厉严旁边,“厉先生,又又现在还没成熟起来,有时候会不知道场合,分不清厉害轻重,要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你可以直接说,不用顾虑他的心里感受。”   厉严说,“他还小。”   陈卫东的脚步顿住,我怎么听着这语气这么别扭啊,我是他爸,还是你是他爸?   姥姥的名下有一套房子,是独栋的三层小别墅,当初她就说明白了,谁给她端屎尿盆,这房子就给谁。   要脸面的都缩着胳膊腿,最后是老大站出来了,说了一些可有可无的话。   现在是他们一家住在房子里,照顾着老人,其他兄弟姐妹只有后悔羡慕的份儿。   陈又进大门,还以为会有不少人围观,毕竟《第五个世界》现在的热度下不去,还有更高的趋势,谁知道并没有,就他老妈的几个哥哥姐姐,各自领着各自家里的两三个人,对他投以友爱的目光。   街坊四邻一个没有。   由于陈卫东在路上就打电话把事情说了,未来儿媳不能露面,包括陈又老板会来吃个饭的情况,提前打个招呼,大家见到陈又,也就都没多问,只不过在旁边气质不凡的陌生男人身上逗留了好一会儿。   陈又的大姨告诉他,说是大姨夫觉得他是公众人物,回家给姥姥祝寿,这是很值得赞扬的一种举动,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搞一搞对自己自身形象有利的事,人多了不行。   大姨夫还在昨晚跟其他几个家庭开会,陈又过来的消息不透露出去,大寿当天也不准任何人拿手机拍照,如有谁这么做了,就是在给陈又的演艺事业添堵,惹了麻烦,大家伙都不会原谅。   不光如此,大姨夫还找了职业的摄影师,在大寿后半场,所有人站在姥姥的身后,来一个全家福,再发到网上那么一宣扬,那肯定会收到很多网友的支持,觉得他孝顺。   陈又听的膛目结舌,大姨夫不愧是多年的无业游民,看看这脑细胞,太多了。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为他好,陈又过去说大姨大姨夫辛苦拉。   大姨说不辛苦,还要说什么,被大姨夫拉住了。   陈又掐指一算,表弟该高考了,难不成是指望他能拉进演艺圈里头来?哎,到时候再说吧,他顾不上别的了,自己的事都没搞好呢。   左后看看,陈又瞧见厉严跟老爸站在一起,和几个亲戚聊天,周围有两个女孩子拿笔直笔直的目光看着他,那眼神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热。   陈又去里屋看姥姥,把玉拿出来,给她戴上。   姥姥九十岁了,稀疏的头发花白,身上穿着喜庆的唐装,精气神还不错,她见着玉,就说费钱,说自己是个快入土的人了,不需要戴这么好的玉,说着就要把玉拿下来,让陈又退了去。   陈又说退不了,发票都丢了,“姥姥,你就戴着吧。”   “你这孩子,怎么就给丢了呢。”姥姥握着外孙子的手,“你爸说你谈着对象,真有这事?”   陈又说是有在谈,“人蛮好的,对我也好。”   姥姥放心了,她用干枯的手在枕头底下摸了摸,摸出一个帕子,把里面包着的一对金戒指拿出来,布满皱纹的脸上泛着慈爱,“这是姥姥姥爷年轻时候打的,真金子,跟现在的不一样,你收好了,别让人看见。”   陈又一愣,“姥姥,这个我不能要。”   姥姥说这东西戴棺材里也没个用,“你不要,那姥姥就扔掉。”   陈又,“……”   真是的,老妈威胁他的招儿就是在姥姥这里学来的,如出一辙。   把金戒指塞进外孙子手里,姥姥叹口气,“又啊,你那对象今天没来,也不知道下次姥姥还有没有机会看到。”   陈又的喉头微哽,差一点就说人来了,他要是说出自己跟厉严的关系,那姥姥这大寿就别想办了,他真的成了罪人。   老人大寿是个重要的节日,堂屋的墙上挂着八仙庆寿图,正中间放置着礼桌,上面有寿桃,糕点,水果。   礼桌前面铺着一块大红色的拜垫,在姥姥坐到位置上以后,后辈们就挨个上前行礼,送上祝寿词,无非就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话虽老旧,但不会出错。   吃饭是在院里,摆了几桌,陈又大伯给找的厨师,色香味都有。   厉严被陈卫东叫到中年人的那桌,“厉老板,我们上这儿吃,就不跟年轻人凑一块儿了。”   隔壁桌的陈又听见老爸的话,嘴角抽搐了一下,心疼他家那口子,明明也是年轻人,一点都不老,他拿筷子夹拔丝地瓜,口感不错。   陈又一动筷子,桌上的其他人也开始吃起来,没有放过打量的机会。   明星嘛,名气大还是小,都带了神秘的色彩,就连吃喝拉撒都会比普通人多出百倍的关注。   陈又一边跟大家说笑,一边留意厉严那桌,怕有人眼力劲不够,出个什么事。   厉严的腕表价值不菲,穿着更不用说,手上的戒指却是银的,跟他的气质格格不入,自然就引起别人的好奇心。   没过多久,就有人按耐不住的问,“厉先生结婚了?”   厉严吃着菜,“嗯。”   有人忧伤有人欢喜。   前者是单身的女同志,后者是陈卫东,他在得知厉严已经成家后,莫名的放心。   陈又听到老爸说“厉先生,我就称你一声老弟了”,他差点把嘴里的菜喷出去,简直不敢看厉严的脸色。   酒席快结束的时候,陈又偷偷给厉严发短信,约着在卫生间里碰头,“我爸跟你称兄道弟,那我叫你什么?叔叔?”   厉严把贫嘴的少年扣住,唇压上去,吃了一嘴的油。   陈又把金戒指给厉严看,笑的合不拢嘴,“姥姥给的,你一个,我一个。”   厉严亲亲他的鼻尖,“做传家宝。”   “我也是那么想的。”   陈又响起姥姥说的一句话,他带厉严去了里屋,“姥姥,这是我朋友。”男朋友。   姥姥说小伙子真俊。   陈又给厉严使眼色,快叫姥姥,厉严喊出声。   姥姥哎了声,年纪大了,在堂屋待了没一会儿就累,要到床上躺着。   陈又跟厉严出去时,姥姥忽然叫他的名字,把他一个人留下来了,说了一句话,很突兀,“你爸是死脑筋,想好一件事,得用很长时间,不要急,慢慢来。”   出了里屋,陈又在心里犯嘀咕,姥姥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比老爸还厉害?应该不至于,他跟厉严之后一个眼神交流,没干别的。   寿宴结束,厉严把陈又陈卫东送回去,他没多待就离开了。   厉严要跟陈卫东当面把事挑明,坐下来谈一谈,这样他们也不用偷偷摸摸。   陈又死活不同意,说再等等,等老爸的身体恢复的更好一些,他担心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危险。   厉严无法,只好依着他。   这事之后不到一周,发生了一件事。   陈卫东上超市买东西,在路上看到庞一龙,手放在一个男生的腰上,还往人衣摆下面伸。   他以为是男孩子间玩闹呢,下一刻就见那男生亲庞一龙的脸了。   无意间扫动的目光捕捉到一个人影,庞一龙脸上的表情僵硬,很快恢复如常,他把手从男生腰上拿下来,礼貌的喊,“陈叔叔。”   陈卫东提着一个购物袋,满脸的惊骇和不敢置信,“一龙,你,你跟这位同学,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庞一龙拿鞋尖蹭蹭地面,没立刻回答,他年后就把自己关在家里,最近实在是受不了那种变态的念头,就上酒吧找个人试试,结果发现不行,他不是gay,只是喜欢陈又。   这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但是,后者比前者更可怕,他宁愿自己属于前者,那样就不至于这么崩溃。   有短暂的瞬间,庞一龙的心里生出一股恶念,陈又,我把你跟男的在一起的事告诉你爸,你就能和我一样痛苦了吧。   他的嘴皮子动动,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一个音,不想让自己的兄弟难受。   陈卫东见庞一龙沉默,他一句话没说就转身走了。   男生舔着嘴角,“还做不做?”   “做屁啊。”   庞一龙叼根烟,在口袋里摸了摸,没摸着想要的。   男生会意的给他一个打火机,“你这类型我挺喜欢的,试试呗,反正我也是第一次,你不吃亏。”   啪嗒点着烟,庞一龙吸上一口,他盯着男生那两片嘴唇,几秒后就把头凑近,刚碰上去,就恶心的侧过头干呕。   “靠!”   男生青着脸走了。   庞一龙扒扒头发,柚子啊,你把我害惨了。   他蹲在路边抽烟,把一根烟抽完,下定了决心似的打电话,“柚子,是我。”   陈又在逗来福跟小金玩耍,听到电话里的声音,惊的从沙发上站起来,“你说你要出国了?”   庞一龙嗯了声,吊儿郎当的笑,“我啊,想出去看看,国外的天空是不是跟国内的天空一样大,国外妹子的胸是不是跟国内的妹子一样软。”   陈又坐回沙发上,“什么时候走?”   庞一龙说,“下个月吧。”   陈又惊道,“这么快?散伙饭都不吃了?”   庞一龙调笑,嗓音有几分浑浊,“散什么伙啊,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永远不散伙。”   陈又抿抿嘴,“一路顺风。”   庞一龙笑着说,“陈又,那天来机场送我吧。”   陈又说行,“回头你把时间发给我。”   他刚跟庞一龙结束通话,门口就传出钥匙转动的声响,老爸从超市回来了。   陈卫东站在玄关那里,没换鞋,也没别的动作,好像在想着什么事。   陈又把来福放地上,过去问,“爸,你怎么啦?”他要陪着去超市,老爸不让,说还没老到要人陪的地步,他见再谈下去能吵起来,就由着对方了。   “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陈卫东回神,答非所问,“又又,爸看到一龙了。”   陈又的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陈卫东把购物袋搁鞋柜上面,“一龙跟个男同学抱一起,还亲上了。”   陈又的心里咯噔一下,操,还真被他猜到了,怎么这么巧,老爸只是出门买个东西,就给撞上了?   老庞那电话,是说明已经想通了吧,那就好,他舔舔发干的嘴皮子,“兴许是闹着玩的吧。”   陈卫东说,“爸眼睛没问题,一龙摸男同学的腰,那男同学亲他的脸,这要是闹着玩,那玩的也太大了。”   来福背着小金跑过来,蹭着陈又的裤腿,陈又找着自己的声音,“现在的年代跟以前不同,都不搞性别歧视的,只要是真心喜欢……”   陈卫东刚端起来一杯茶,听到儿子的话,他把茶杯往茶几上重重一扣,茶水溅出来不少,“两个男的,能是什么喜欢?还不是瞎搞。”   陈又的脸白了几分,“不是,爸,你不能这么说,你这是偏见,两个男的怎么就不能是喜欢了?我觉得只要没有妨碍到别人,都不应该被排斥。”   陈卫东冷哼,“好好的正道不走,偏要走歪门邪道,不管父母是什么感受,会不会遭到周围人的非议,毁了两个家庭,这还没有妨碍到他人?这就是自私!”   陈又的脸更白了。   陈卫东看一眼儿子,察觉出他的异常,“又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一龙跟男同学有不正常的来往?”   陈又说不知道。   陈卫东皱眉,“一龙谈了几个女朋友了,他怎么会变成那样的呢……”   哪样啊爸,喜欢男的怎么啦,干嘛用那种染瘟疫的口吻啊,陈又放在沙发上的手无意识的一下一下抠着,他胃疼,喝了半杯水就去房里了。   因为这件事,陈又好几天都不敢给厉严打电话,也不敢过去,他紧张不安,连来福跟小金都感觉到了,没有再像往常那样跟他玩。   陈又瞒着老爸跟厉严,加大了药量,他在外面跟个正常人没什么区别,该笑笑,该安静安静,但是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会胡言乱语,出现幻觉。   他知道是因为自己过于焦虑。   有两次,陈又都有意在桌上拿着手机看视频,还给老爸看,里面放着一个男生向另一个男生求婚的画面。   陈卫东让陈又把视频关掉,“吃个饭,看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影响胃口。”   哎,爸你说的太直接了吧,你让我这个基佬心里怎么想?陈又咽口水,“爸,好多国家都允许同性恋结婚。”   陈卫东岔开话题,问起他什么时候交毕业论文。   陈又,“……”提那个做什么,论文这东西,就不应该存在大学那么美好的生涯里面。   他把话题再绕回去,“爸,做人最重要的是开心,这一点你同不同意?”   陈卫东说,“同意。”   陈又说,“那你希望儿子我开心吗?”   陈卫东说那不是废话吗?“爸当然是那么希望的。”   不等陈又说话,他就说,“爸希望你找到一个心爱的姑娘,早点把婚结了,过着爸妈那样的生活,再生一两个孩子,那就更好了。”   陈又什么话都不想说了,他还是回去吃药吧,那个管用。   怎么出柜就这么难呢?不是说人生全是坎,都会迈过去的吗?   他现在都不相信自己能过去了。   要是毕业答辩结束,彻底离开大学生活,老爸还是对同性恋这么抵触,只能交给厉严来想办法了。   有时候,有的事,该来的还是会来,防都防不住,老天爷顽皮的很,就要看到你露出崩溃的表情,你完全不能拿它怎么样。   那天陈又拍广告拍到一半,胡为跟他说厉严来了,他就去胡为的办公室。   乍一看是三人在里面,其实陈又跟厉严去了小间的休息室,胡为在外面喝茶抽烟看杂志。   有个人在门外,陈又不敢大叫,就咬住厉严的肩膀,跟他在休息室里炮了一炮,这一炮就坏事了,之前还能忍,炮完之后完全忍不住相思的念头。   厉严的车照例停在小区后门,陈又偷偷摸摸去找他,结果就被跟在后面的陈卫东看个正着。   当时车窗降下来,陈又跟厉严亲嘴,陈卫东就在不远处看着。   很久以后,陈又都忘不掉那个场景,老爸看过来的眼神,在那一刻,他是个不听话的孩子,堕落不堪。   陈卫东昏倒了,送去急救室抢救。   最不想面对的结果还是发生了,毫无防备。   陈又把自己关在卫生间,一下一下撞着墙壁,额头的血越来越多,他浑然不觉,只是重复着喃喃,“怎么办……怎么办……”   厉严联系了脑科专家,他通过监控知道少年在卫生间,当下就踹门进去。 第174章 现实世界(13)   砰地一声,门被踹开,门框大力撞上墙壁,发出鬼哭狼嚎的叫声,而里面的人却没有一点反应,还在一下一下把头往墙上磕,聚集的血迹淌下来,触目惊心。   厉严的面部一绷,将少年的手腕拽住,低声道,“陈又,你在干什么?”   陈又依旧在喃喃自语,还是那三个字,他垂着头,碎发搭下来,一滴血珠抱着他的发梢,下一秒就颤颤巍巍的砸下来,在地上砸出一朵血花,之后又是一滴,砸在血花中间,血红的颜色被冲淡了。   那不是血,是泪。   厉严的薄唇紧紧抿在一起,他拿出帕子,擦着少年脸上的血,低哑的声音里透着让人信服的力量,裹挟着温柔,“你爸没事的。”   陈又茫然的表情褪去,反手去抓厉严,“真的?”   厉严点头,“嗯。”   陈又抓着厉严的力道更大,他压抑着哭声,“那我爸出手术室了没有?”   厉严说暂时没有,“快了。”   陈又直直的盯过去,“你不骗我?”   厉严把他眉心的血迹擦掉,“不骗你。”   陈又抓着厉严的手指一松,整个人都像是活了过来,他无法想象,老爸因为自己出了意外的结果,更不能接受,面对不了。   厉严带陈又去处理额头的伤。   陈又很配合,手被厉严牵着,被医生护士们打量,他都没有挣扎一下。   处理好伤口,陈又回到手术室外的椅子上坐着,他靠着椅背,目光望着虚空一处,跟厉严说,“怪我,如果我出门的时候稍微多个心眼,观察一下我爸,或者在小区里走路的时候能留意一点,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跟着,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厉严拍拍他的手,“别自责。”   陈又叹气,怎么可能不自责,他很自责,心里难受,怨天没用,只能怨一怨自己了,这样才能好受些。   “那天我爸跟我说了老庞的事,我开始隔三差五的把有关同性恋的事告诉他,每次他都很反感,也很排斥,甚至冲我发火,我竟然都没注意到自己暴露出了什么东西,早就引起了我爸的审视,毫无警觉心。”   陈又撑着头,他在这期间吃了很多药,会影响智商?让他的大脑反应迟钝?不会,就是他自身的问题,他扯开嘴角,笑着叹息,“哎,我觉得自己跟个智障没什么区别。”   厉严皱眉,重重捏了一下少年的手心。   陈又撇撇嘴,之前想过好几种出柜的方式,现在好了,不用想了,就这么突然的走到这一步,措手不及。   妈的。   口袋的手机发出震动,陈又看到来电显示,是胡为,八成是交代明天通告的事,他按下接听键,“我爸晕倒了,通告你帮我搞定吧。”   那边的胡为刚洗完澡,给自己倒了杯酒,准备打完电话就喝喝酒,调整好状态去睡觉,他听到陈又所说的,脸色立即就变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陈又看了眼手术室的门,“还没出来。”   胡为说,“厉哥在吗?”   陈又说在的,他听见胡为的要求,就照做,把手机给身旁的男人。   厉严拿着手机,不知道胡为在电话里对他说了什么,他的面上都没有表情变化,半阖的眼底也是波澜不起。   探究的视线从男人身上收回,陈又搓着手,不确定胡为是不是提到了自己,透露了什么东西。   挂断电话,厉严将手机给陈又,之后就从陈又的口袋里摸出一个药瓶。   陈又一怔,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抢,他没抢到男人手中的药瓶,语气就很冲,“你干嘛呢?把药还给我!”   厉严将药瓶放进自己的上衣口袋,“从明天开始,我会按时给你药,其余时候,你不能吃。”   闻言,陈又的脸上涌出焦躁之色,他站起来去抢,几乎是发疯的样子,“不行,我的药为什么要放你那儿?你快给我,厉严,你给我。”   厉严钳制住少年的手,反剪在后,嗓音低冷,“听话!”   男人的呵斥让陈又打了个冷战,他泄气般的坐回椅子上,耷拉着脑袋说,“是不是胡为跟你说了我吃药的事儿?我也知道超过剂量只能起到短时间的压制,几次之后会对身体不好,可是我控制不住。”   “我真的控制不了,厉严,我的头疼起来的时候,脑子里就像是有根钢针,”陈又指着太阳穴,“从这边穿到另一边,太疼了,我想把钢针拽出来,可是我摸不到,我还想过把头切开……”   厉严把少年摁在怀里,手臂一再圈紧,往骨子里勒,他垂下眼皮,那里面翻涌出心疼,恐慌。   陈又被紧紧勒着,他一动不动,脸埋在男人的胸口,那处衣物很快就湿了一片。   走廊寂静,少年喉咙里发出的细微哽咽声异常清晰,被周遭浮动的气流卷起来,再上空飘荡个不停。   将压抑的情绪宣泄出来,陈又吸吸鼻子,摸出纸巾给厉严,把他胸口的鼻涕眼泪擦擦,“药你拿去吧,以后我会听你的话。”   厉严没动。   陈又凑近点看,这才注意到男人放在腿上的手轻微发抖,他抿了抿嘴,把人抱在怀里,反过来安慰,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跟你说的把头切开,那只是我随口说说,我不会那么干的,我很怕疼,而且那多血腥啊,脑组织全翻出来,脑浆喷的到处都是,死相太丑了。”   “没事了,我真的没事了,你不要担心。”   厉严还是没动。   陈又唉声叹气,哥哥哎,你知不知道,我根本就见不得你这样,头是不疼,但是心口疼,疼起来的时候要命,他拍拍男人的后背,“我爸还在手术室呢,我也指望不上别人,就指着你了,你冷静冷静。”   厉严徒然将陈又推开,拳头砸向墙壁。   陈又一惊,紧张地抱住男人那条手臂,急忙去检查他手上的伤口,每个骨节都出血了。   一瞬间,陈又的火气就蹭到头顶,“卧槽你这是干什么啊?”   厉严淡淡道,“心疼?”   这不是废话吗?陈又瞪过去,眼睛还是红着的。   厉严抬了抬眼帘,“那你知道,我看到你把头撞破,听到你说自己头疼,想把头切开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陈又张张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厉严伸出手,中指的指腹按上少年额头的纱布,力道很轻,如同他的音量,“陈又,不要再用那种无所谓的态度对待自己。”   陈又捏捏手指,勇于承认错误,“对不起。”   厉严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下次头疼,别瞒着我。”   陈又立刻嗯嗯,什么都答应。   厉严没让他去管自己手上的伤口,“今晚的事,是上天的意思,就算不是今晚,也可能是明晚,后晚,未来的任何一天,你,我,你爸都会面临这个局面,这是不可避免的,不是你个人的责任。”   陈又扒扒乱糟糟的头发,“晓得了。”   什么命数,一切都有安排,命中注定,人各有命,这些道理他懂,除了傻子和小孩,其他人也都懂,可是能完全看透,真正接受的,少之又少,反正他不行。   他就是个俗人,普通的一逼,上普通学校,念普通的专业,稍微不同的,就是长的帅了点,喜欢上了个男人。   这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啊,没必要搞这么大的,陈又默默做了个祷告,抓着男人的大手,“我爸没出来,我俩倒好,一个接一个的搞出伤来。”   他把人拉起来,“走吧,先去把你的手包扎一下,我俩上外头吹吹风再回来。”   厉严说,“不用包扎。”   陈又瞪他,不知死活的说,“你敢不包扎,我就敢把额头的纱布给撕了。”   换个人,以这种拙劣的方式威胁厉严,屁好处都讨不到,搞不好还会看到血腥场面,但是被特定的人使用,那效果就是天翻地覆。   厉严吃这套,随了他的意。   俩人吹吹风,冷静了,一个不再焦躁,一个不再感到心慌,只要他们在一块儿,什么药物都抵不上彼此的一个拥抱,一个眼神。   快到零点的时候,陈卫东被推出手术室,医生第二次把他从鬼门关给捞了回来。   陈又跟厉严在病房站着,都没说话,直到医生开口,才将那种压抑的死寂打破,他说病人虽然已经脱离危险,还是要细心照料,具体会出现什么症状,要等病人苏醒后再定。   医生走后,陈又抹了把脸,对厉严说,“不早了,你回去吧。”   厉严叫他跟自己去酒店。   陈又拒绝道,“我不去,我得在这儿看着我爸。”   厉严说,“有医生护士在,我问过了,你爸夜里不会醒,最快也要明天。”   陈又被他半抱着出了病房。   酒店离医院不远,厉严没开车,他跟陈又走着过去,这个点,街上的行人稀少,隔一会儿才有一两个路过,都是行色匆匆,赶着回家休息。   “我让管家拿了衣物过来,你到酒店洗个澡再睡,头上别碰到水。”   “好哦。”   陈又把手放进休闲裤的口袋,过了几秒就拿出来往旁边挪,碰到男人的手,握住了,“我们现在这是正式出柜了吧。”   厉严,“嗯。”   陈又吐出一口气,他突然啊了一声,“不好,来福跟小金怎么办?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它们会害怕的。”   厉严问,“它们吃过了?”   陈又说吃过了,晚饭跟他差不多时候吃的,来福正在长身体,吃的多,拉的多,活泼的很,小金胃口很小,吃相也非常优雅,像豪门的小公子。   厉严说那就没事,“这会儿都零点了,它们应该都在睡觉。”   陈又说,“好吧。”   气氛安静下来,只有两道呼吸声,脚步声,被车子带出的引擎声干扰,显得有点模糊。   陈又的脑子里闪过一个片段,来不及捕捉就不见了,他有点懵,精神又错乱了,该吃药了吧?对了,药在厉严那儿,不能随便乱吃了。   一只大手按在陈又的发顶,他的思绪回笼,忍住对药物的依赖。   到酒店后,陈又跟厉严洗漱后就睡了,他们相拥而眠,少有的没有在睡前玩闹。   第二天,陈又早早就去了医院,陈卫东没醒,还是昨晚那样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身上有多个管子。   医生带着底下一拨人来查房,检查后就交代陈又,等病人醒后去叫护士。   陈又松口气,那就是老爸能醒。   院长办公室,几个主任被叫过来,在针对陈卫东的病情展开讨论,院长不时插嘴,提出不同的想法。   厉严坐在沙发上,长腿叠着,他已经表明过态度,自始至终都很温和,并没有强人所难,谁都会走向死亡,但是陈卫东不能在这时候出事,他不想少年因此背负莫须有的罪名,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九点多,网上出现一条微博,内容牵扯到一位大人物,博主发完就被删了,但还是被人转出去,在各个平台掀起舆论的风波。   涉及到那位大人物,大多数媒体不敢参与,少数打的是火中取栗的算盘。   陈又接到胡为的电话,才知道昨晚老爸被送进医院,他跟厉严牵手的照片都被人拍下来了,不出意料的陷入潜规则事件。   胡为在娱乐圈待的时间很长,大风大浪见的多,小鱼小虾乱蹦的时候,他一概置之不理,随便绷,在长而乏味的八卦新闻里头,艺人出柜的也有,闹的翻天覆地,跟他没半毛钱关系。   可这回是他的人,对待起来,不可能是一个态度。   陈又没心思和精力去跟网上那些键盘兄搞事情,微博都不想登陆,公司有专业的公关,无论是他的经纪人胡为,还是公司老板林傅行,甚至是他的小助理,谁都比他懂的多。   他要做的,就是服从安排,不添乱。   胡为给陈又分析目前的发展趋势,也说出他本人觉得可行的两个方案,提前是取得厉严的同意,“一是在舆论恶化前尽快召开记者发布会,你借此机会出柜,一了百了,后面也不用再遮掩,二是你选择跟公司的几个自带热度的女艺人之一扯上绯闻,再安排你们上个节目,被狗仔拍到出入某个地方,找信得过的媒体一宣扬,将这件事以假乱真,把水搅混。”   观众们的注意力是有限的,在集中关注一件事的同时,另一件事必定会被忽略。   陈又说,“那就第一个吧。”   胡为问,“你想好了?”   陈又点点头,他现在很后悔,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当初还不如听厉严的,大大方方的跟老爸摊牌,怎么也比被老爸当场撞见来的惊吓要小。   胡为说,“既然你决定了,会出现什么后果,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还有,你家的亲戚现在肯定也看到报道了,你爸没醒,他们那边,只能你自己应付。”   他又说,“陈又,在这个演艺圈里,摔个跤是家常便饭,你的偶像曾经也摔过,而且摔的很惨,他为什么会有今天的地位,在乐坛有那样的影响力?那是因为他爬起来了,没有一蹶不振,有些人摔一次就起不来,所以只能趴在地上,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我想说的是,人生在世,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看法,问心无愧,尽力做好自己,这就行了。”   陈又干下这碗心灵鸡汤,“我明白的,谢谢。”   他把手机塞口袋,想起来了什么,就给关机,不想在这时候听到亲戚们震惊中透着恶心的声音。   陈又思索着,手机关机了,胡为联系不到他,会去找厉严的,有什么大事应该不会耽误,至于哥们和同学,看完发布会,基本都会知道答案的。   他唯一担心的是姥姥,希望大伯一家不要在姥姥面前提。   就算那次寿宴上,姥姥真的发现了他跟厉严的关系,才说的那句奇怪的话,可要是亲耳听到谁议论这件事,还是会生气的。   老人一受个气,就麻烦了。   陈又头疼,他正要去找厉严,病房的门就从外面推开,人走了进来。   厉严开口,“你答应开发布会?”   陈又早就料到了,胡为在告诉他那两个选择前,已经跟厉严打过招呼,他嗯道,“你别插手,这次让我自己来。”   厉严的眉头紧锁。   陈又认真的说,“厉严,我不会有问题的,相信我。”   厉严的薄唇抿直,不容拒绝道,“就一次机会,如果不行,我来处理。”   你处理,事情就不是大事化小,而是大事化无,早就跟你说过,让你别干坏事,做个好人了,陈又瞅他一眼,“噢。”   发布会那天,陈卫东还是没醒,陈又也没捯饬自己,穿的很随便,像个刚上大学的学生,他对厉严说,“我爸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你能不能在这边看着?”   厉严挑眉,“你不想我去?”   当然不想啊,你去了,就乱套了,陈又咳一声,“我只有我爸了,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才把他交给你照顾的。”   没有去逐字琢磨少年的那句话,判断是否有夹带的含义,厉严拿起一本杂志,翻开一页看起来,“司机会送你去胡为的住处。”   那就是答应了不去。   陈又在他脸上亲一口,“我走了。”   厉严没有抬眼,“陈又,你能选择第一条,我很高兴。”   脚步顿住,陈又哎一声,回头搂着男人亲了一会儿,“这回我真的要走了,我一定把这事搞定,我爸就交给你啦。”   医院有狗仔蹲守,潜伏,他们没想到厉老板会给自己的爱人安排一辆普通到布满灰尘的面包车,很不起眼,顺利的开了出去。   胡为在住处等着,林傅行也在,陈又一到,他们就出发前往公司。   路上,胡为问陈又额头的伤是怎么来的,被陈又三言两语给唬弄过去了,总不能说是自己搞的吧,会被当成神经病的。   胡为也没多问,只是再三叮嘱陈又,务必要冷静,淡定,不要慌,不要当场骂脏话,更不能出手打人,他偷偷朝林傅行投过去一个我赢了的眼神。   就在陈又没来之前,他们打赌,厉严会不会亲自出面。   胡为比林傅行了解陈又,以他年轻张扬的性格,会自己面对,不会让厉严干预,自己躲在后面,林傅行不信,认为对方不能左右厉严的决定。   所以就被打脸了。   发布会在公司召开,出席的媒体记者众多,都是一二线的,现场的骚动持续了片刻就消失了。   陈又坐在位子上,拽着面前的话筒调整位置,操,以前看热闹,现在自己成了热闹,这感觉,怎么说呢,比操蛋还恶心。   他把额前的碎发抓下来点,尽量挡住额头的纱布,不想太显眼。   流程走完,一个男记者站起来,言词犀利,“有人说你是靠潜规则上位的,你是怎么看的?”   陈又呵笑,“我才拍了一部戏,就是网络剧《第五个世界》,我上位了吗?”   男记者步步紧逼,“所以你是觉得,你一开始在跟厉先生谈条件的时候没有考虑到位,应该提出要热门ip的角色,而不是一部网络剧?”   陈又微笑,行,哥们,我记住你了,“我可没那么说,想必在做的各位媒体朋友耳朵都没问题,也没听到吧,别把自己脑补的硬塞到我头上,嗯?”   还是那个记者,“那你是觉得,你跟厉先生之间不存在任何见不得人的交易,就是真爱?”   你别逼逼了行么,他妈的,你要是把老子逼急了,信不信老子从台子上冲上去咬你一口?陈又脸上的肌肉抽了抽,他往后仰,左腿翘右腿上,“笑话,我跟他是不是真爱,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谁啊?”   男记者的脸清白交加,似是没想到陈又会回击,以为一个新人再有人捧,也不敢这么干,“你……”   陈又吊着眼角,皮笑肉不笑。   场面一度陷入难以控制的局势,却又在边缘线的位置卡住了,没有媒体当场离席。   陈又不是有问必答,有的问题还行,像个问题,记者还是真的在提问,有的就是欠揍了,那嘴脸,他都想脱了运动鞋丢出去。   后面的胡为捏一把汗,“纸巾。”   小助理说,“没有了。”   胡为低吼,“没有了就再去拿!这个还要我说?”   小助理委屈的跑开了。   胡为扯扯领口,陈又啊陈又,你真行,我给你准备的稿子,你是一点都没用啊,“傅行,让发布会暂停吧。”   旁边的林傅行看的津津有味,“没必要,陈又这不应付的很好嘛。”   胡为,“……”你确定你的脑子没坏掉?   林傅行手插着兜,笑着说,“娱乐圈该有一个另类出现了,都那个样,多没意思。”   胡为无力反驳,皇帝不急太监急。   陈又不爽,别人也别想爽了,他给不了好脸色,一边玩儿去吧。   经过几个正儿八经提问题的记者,又出现了一位嘴里喷毒刺的,这回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可能是受过什么伤害,也许是身边的谁出柜过,她的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对同性恋的敌视,憎恶,“你父亲去年做过脑出血手术,一直恢复的很好,这次因为你的事住院。”   “你要是继续跟厉先生在一起,你父亲是不会同意的吧,那你准备怎么做呢?和你父亲断绝父子关系?你不觉得你太自私了吗?”   陈又说,“我拒绝回答你这个问题。”   那名女记者表情僵硬,“所以你是默认了?”   默认个屁,非要逼老子骂脏话,陈又冷笑,“今天这场发布会是我个人发起的,目的是对外宣布我的感情,就照片一事给出说法,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扯到我的家人,你们能给我一个答案吗?”   媒体谁都没有说话。   陈又咧嘴笑起来,“刚才那位阿姨,你提到了我的家人,我就在这里说一下,我会想尽办法得到他的同意,祈求原谅,但这跟在座的都无关,包括外界,我不需要求得你们中任何一人的认可。”   “你们手上拿着的是话筒,不是刀,别总想着往人心窝子上扎,这样很不好,缺德。”陈又脸上的笑容更明显,很阳光,没有一丝阴霾,像个邻家大男孩,也没有恶意,“当然,大部分哥哥姐姐还是很好的,我们有话说话。”   台下的记者们当中,有几位跟陈又发生言语冲突的,脸色都很难看。   艺人当众跟媒体尬上,史无前例。   有人认为陈又愚蠢,一下子得罪几家媒体,肯定会被追着咬死,这是在自寻死路,更多的是在重新揣测他跟那位大人物的关系,能这么牛逼,后台绝对够硬,不是简单的交易关系。   说不定那位没表态,不是无关紧要,而是另有原因。   发布会结束,陈又瘫在沙发上,冲过来的胡为摆摆手,“别说话,让我静静的在心里抽自己一会儿。”   胡为让小助理去给陈又倒水,“不该做的,你全做了,真棒。”   陈又,“……过奖了。”   他喝口水,“没什么事了吧?”   胡为说后面的事交给公司,“是吧林老板。”   抱着胳膊的林傅行抬抬下巴,“陈又,恭喜你们出柜了,回去帮我转告给厉哥。”   陈又抽抽嘴,喜从何来啊,老爸还在医院躺着呢,要是老爸同意了,说好啊,你们早点把婚结了吧,那才是喜。   不对,那是梦。   陈又回去洗个澡,上医院待着,他过来的时候戴着帽子跟口罩,没人认出来,也没碰到哪个亲戚。   发布会并没有被喷的千疮百孔,狗屁不是,反而获得大批年轻人的支持和鼓励,如今这个时代,gay圈已经不再那么渺小,多的是出乎意料。   能做自己,就是成功者。   这一点,连一线明星都做不到,想要的太多,什么都放不下,舍不得丢弃任何一样东西。   郑帅是在微博看到的视频,他打给陈又,没打通,就打给王耀,俩人在电话里交流,都非常惊诧,并且怀疑人生。   哥们是同性恋,他们不知道,哥们高调出柜,面对全世界的评论,他们知道了,太不真实。   郑帅说,“老庞的电话也打不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王耀迟疑的说,“该不会他也是……”   郑帅说,“屁,就算我俩是,老庞都不是,你也不想想,他在学校交往过多少女朋友。”   王耀说,“也对,我跟你说啊老帅,我微博底下不能看了,都在跟我打听,卧槽,一个个的咸吃萝卜淡操心。”   郑帅说他也一样,直接无视。   在挂电话前,郑帅还是没忍住问,“老王,你会觉得柚子恶心吗?”毕竟他周围的人都把同性恋跟艾滋病挂钩,好像只要是同性恋,就会乱搞,有病。   王耀说,“恶心什么,他跟你一样啊,不都是在谈恋爱吗,对象是男的而已。”   郑帅说,“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会……”   “卧槽,我是那种人吗?哪天你做手术当人妖,我也照样把你当兄弟。”   “滚吧你,挂了!”   另一边,庞一龙坐在电脑前,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他一遍遍的看着发布会的视频,以为跟柚子在一起的,是戴眼镜的那个经纪人,没想到不是,对方大有来头,是个连他们庞家都得罪不起的人物。   柚子竟然会认识那种人,庞一龙摇摇头,他望着视频中眉眼飞扬的少年,笑了声,“我这三年太不了解你了……”   电脑右下角有个哈士奇头像在跳动,庞一龙知道是郑帅,他顿了顿,拿鼠标在头像上点了一下,弹出聊天框里有一行字。   郑帅:妈的你人呢?柚子搞出天大的动静了!   庞一龙摸到打火机跟烟盒,他点根烟,对着电脑屏幕吞云吐雾,没有回复的打算,本来就挂的隐身,郑帅以为他不在,借口有了。   一个吐血的表情丟过来,郑帅:老子知道你在线,老庞,任舞离开都有一阵子了,你差不多该走出来了!   庞一龙撑着头笑,“任舞……”   要不是郑帅提到这个人名,他都想不起来了。   过了快半小时,庞一龙打字,回郑帅一句:视频我刚看到。   郑帅是守在电脑前的,立马就回了:你手机怎么回事?换号码啦?   庞一龙:嗯。   郑帅:……   庞一龙说自己要出国了,不能用国内的号,他是不想再跟陈又有关的人接触了,最好忘掉大学时光,所以郑帅王耀也不会联系。   郑帅丟过来一坨便便的表情。   过了会儿,他又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柚子是gay?   庞一龙叼着烟敲键盘:是啊,我早就知道,我也是,后面还有个笑脸。   郑帅没了消息,头像也灰了。   庞一龙忽然想,gay是对男的有感觉,他不是,可悲啊,也可笑。   几天后,一段采访出现在网上,是由最大的媒体公布出来的,采访时长仅有三分钟,内容就是出柜门的另一位主人公宣布出柜,以xx财团掌舵人的身份,而不是上娱影视公司的股东,镜头最后停在他无名指的戒指上面,跟发布会上那位少年戴的是一对儿。   那枚戒指迅速在网上走红,很多“专业人士”说是价值多少多少,说的跟真的一样,其实就是银的。   当时发布会上,想火中取栗的五家媒体一夜之间都倒闭了,至于原因,同行们都知道,也暗暗庆幸他们没有那么做,这才躲过一劫。   十来天左右,陈卫东醒了。   陈又跟厉严商量,先把老爸接回厉严那儿,可以避开亲戚们,有利于老爸的身体康复。   厉严没意见。   病房换成一间大而明亮的房间,陈卫东连儿子都没看一眼,就闭上眼睛,无动于衷。   陈又什么通告都没上,手机一直都没打开过,一心都在老爸身上,每天给他翻翻身,按摩胳膊腿,陪他说说话,虽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昨晚下了一晚上的雨,来福早上出去,追着一只萨摩耶跑,结果它自己摔坑里了,一身泥的回来,小金嫌弃的爬走,不让它靠近。”   “爸你见管家了吧,就是满头白发的那个,他走路没个声音,我每次都吓一跳,我听厉……厉严说他是国际有名的摄影师,等你身体好了,让他给我们拍照,洗出来放相册里。”   “四周的风景很漂亮,对了,后面还有个湖,爸你可以去钓鱼的,随便钓,我已经给你买了一副渔具,质量特别好,真的,你赶快好起来。”   “我是这么想的,现在这个季节是钓鱼的好时候,爸你一天最少能钓上十条,到时候我们可以把小鱼炖汤,大鱼红烧或者清蒸,要是钓的鱼多,就养起来慢慢吃。”   “烦。”   “湖里还有青鱼……”陈又的话声戛然而止,他愣了愣后,傻不愣登的笑起来,眼睛泛红,“爸,你愿意跟我说话了。”   陈卫东说,“出去。”   陈又撒娇,“别啊,这么长时间了,你都在听我说,我觉得你肯定有很多话要告诉我,爸,你说,我好好听着。”   陈卫东说,“你爸我没什么好说的。”   陈又脸上的笑容一滞,变的比哭还难看,又强行振作,“爸,你怎么会没话跟我说呢,你应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打我,让我跪在老妈面前认错,说我不是东西,跟个男的鬼混,变成什么不好,偏偏变成同性恋,还撒谎骗你,骗姥姥,骗同学。”   他垮下肩膀,“我错了……”   陈卫东以为儿子开窍,下一刻就听到对方说,“可是我没办法,我试过回头,没有用的,爸,我没有回头路了。”   “给我出去。”陈卫东的胸口起伏不定,“你……你给……”   陈又吓的不停给他顺气,“爸你别激动啊,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真的,我保证一个字都不说。”   陈卫东胸前的被子有一块颜色变深,面积越来越大,他知道儿子哭了,却没有抬头去看。   就在这时,门口的响动打乱了房内的悲伤。   厉严推门进来,眼神示意陈又出去。   陈又擦擦眼睛,冲厉严摇头,别闹了,单独留下来,你凶多吉少。   厉严的眉头一皱。   陈又吞口水,被极低的气压给逼了出去。   他没被逼走多远,就在门外偷听,妈逼的,这门的隔音效果太好了,什么也没听到。   就在陈又准备去隔壁试试的时候,隐有一声脆响发出,他的眼皮猛地一跳,不好,刚才他端着水杯进去的,就放在床头柜上,一定是被老爸砸了。   那杯子会砸到哪里?陈又的眼眶一湿,他抽自己,往墙上撞头,操,你个傻逼,出来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把水杯给带走呢?   管家过来的及时,阻止陈又再抽自己,“小陈先生,需要上药吗?”   陈又摇头,“管家,你有没有手机?”   他也就是脱口而出的这么一句,管家应该没有,平时几乎都神出鬼没的,手机这种俗气的东西完全跟他的气质不搭。   一部炫黑的手机被递到陈又面前,还是最新款的,他想买都没舍得买。   陈又神情复杂的把手机接到手里,是我眼瞎,看不出来管家你是俗气战队中的王者。   他定定神,靠着墙划开手机,上网输入出柜这两个字,出来的网页很多,有的讲本人出柜的经历,有血有泪,也有的是询问贴,寻求高人指点一二。   病急乱投医,就是陈又现在的情况,他在网上什么都翻。   小说来源于生活。   厉严肯定要承受老爸的怒火,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喂他,呸,养大,就指望着他给陈家续香火,我等着抱到大胖孙子,结果我儿子就被你拐跑了,这笔账不跟你算算,我咽得下这口气?绝对咽不下!你先跪着,我打一顿再说!   以上是陈又脑补的情节。   按照小说里的套路,他也是要在现场的,跟厉严一起跪着,一起被打,哭着说爸,求你成全我们,求求你了!喊完了就开始磕头,要多响亮就有多响亮,见血最好。   管家见少年的表情一会儿一个样,实在很难猜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别说管家了,陈又自己都不晓得,他疯了。   “管家,你是不是要去给王医生跟刘医生打个电话?”   “已经打了,五分钟内就会到。”   “那就好。”   陈又把手机还给管家,“多少钱买的?”   管家说出一个数字。   陈又上下嘴皮子一碰,“买贵了,你现在买,能少五六百。”   管家说没关系,他特地在刚上市的时候买的,大多数人都没有,我有,爽。   陈又,“……”好叼。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开了,厉严走出来,他穿的黑色衬衫,要不是身上的血腥味,都看不出他衬衫上面有血。   陈又问厉严哪儿受伤了,正想去检查他的胳膊,就看到他另一边脖子后面的血,从头上流下来的。   厉严按住焦急的少年,“没事。”   陈又瞪过去,“你头上都开口子了,这还叫没事?”   他往男人头上瞧,“被玻璃杯砸的?”   “不对啊,我爸躺着,你站着,杯子砸过来的时候,你可以躲开的。”   厉严说,“我故意的。”   陈又,“……”你这么直接,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小说里是苦肉计一出,死胡同就会被打通,他问出口,“我爸同意了吧?”   厉严说,“没有。”   陈又被口水呛到,看来小说是源于生活,也高于生活,还是添加了童话成分。   “我爸是怎么对你说的?”   “离开我儿子。”   “还有呢?”   “别想毁了我儿子。”   “行了,别说了,我差不多已经了解了。”   陈又到一边,腾开位置让医生给厉严清洗伤口,把血污洗掉,扒开头发,露出开的伤口很深,要缝针。   他一眼不眨的看着,好像自己的头上也受了伤,在同样的地方,很疼。   晚上,陈又坐在老爸的床前,想说的很多,却又不知道怎么张口。   下午厉严跟老爸谈的时候,他提心吊胆,生怕厉严出来说老爸昏迷了,或者是厉严那样的人磕的头破血流,狼狈不堪。   陈卫东忽然说,“爸看走眼了。”   “厉严不是生意人,杀个人对他而言,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陈又刷地抬头,“爸,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陈卫东说,“儿子,你对他了解多少?”   陈又了解的不多,但他就是确定,厉严不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   陈卫东说,“我是不会同意的,这话我撂在这里,除非我死,不然不会改一个字。”   陈又的情绪出现失控的迹象,不行,要赶快找厉严要药吃,他腾地站起来跑了出去。   房里隐隐响起一声叹息。   十六号那天,庞一龙出国,陈又去机场送他,答应了的,会做到。   庞一龙没提这段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的出柜门,他深深的看着面前的少年,“柚子,抱一下呗。”   陈又抱抱他,兄弟间的那种。   庞一龙轻声说,“一辈子的好兄弟,再见。”   他背过身,边走边哭,去他妈的好兄弟,早知道当初就不结拜了!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有聚有散,有散有聚,就那么回事。   陈又的惆怅回去就不见了,他得照顾老爸,求得原谅,还想得到老爸的成全和祝福。   喝了杯果汁,陈又到房里上网,用的是他的老爷本,刚打开就搞事情,死机了。   他重装系统,去点开很少动的几个盘,想好好清理一下,把早年中二病巅峰期的东西删掉。   e盘都是动作电影,粗略估计有几百部吧,陈又都看过,每一部的记忆都记载着他的光辉岁月。   他随便看了一部,不禁感慨还是以前的电影好看啊,演员们都是用心在表演,用灵魂演出角色的情绪起伏。   哪想现在的电影,太假了,而且假的一点都不可爱。   陈又看完一部动作电影,忍住想立刻写下一万字观后感的冲动,决定晚上拉着厉严一起看,尤其是几部宫廷的,超赞,剧情好的没话说。   他在e盘逛了一圈,删掉一点画面比较次的电影,就去f盘里面的,东西很杂,有视频,有照片,有个人简历,下载的一些软件,还有很多文本,乱七八糟的。   删了一会儿,陈又的鼠标无意间停在一个文本上面,显示出来的时间是去年六月。   陈又咦了声,那时候他搞过文本?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难道是和戒指一样,也是他缺失的记忆?   心跳的有点快,陈又戳开文本,他的眼睛一点点睁大,片刻后撕扯着嗓子冲门外喊,“厉严,你快过来——” 第175章 现实世界(14)   厉严在书房跟医生说话,谈论的是陈卫东的恢复疗程,冷不丁地听到陈又惊恐的喊声,他失手打翻桌上的茶水,连被打湿的文件都顾不上,就霍地站起来,迈开大步出去。   医生愣了愣,从来没见过这人如此慌张过。   这么一来,他更得尽心尽力了,那病人是对方的老丈人,其中关系复杂。   厉严快步走去房间,见少年坐在电脑前,身上并无一丝伤痕,他周身癫狂的气息淡去一些,喉咙里碾出几个字,“怎么了?”   陈又扭头看看厉严,再看看电脑,神情骇人,“你,你,你快看这是什么。”   厉严俯身凑近,目光扫向打开的文本,他的眸光猝然一闪,那里面涌出来某样东西,在转瞬即逝,又卷土重来。   电脑前的气氛怪异,除了两道呼吸声,只有鼠标滚轮滚动的轻微响动。   陈又不停的吞咽口水,他的两只手无意识的在裤子上磨蹭,莫名的打了个冷战。   太搞笑了吧,卧槽,我猝死了?   还被绑定一个444的系统,在多个任务世界做任务,最后回到现实世界?这不就是那种快穿小说的常见设定吗?到任何一个网站随便翻出一本都是这个套路。   所以说,我会不会只是迷上了哪本快穿小说,一时控制不住,自己也在电脑里写了一篇,满足一下自己?   不对!   陈又第二次打冷战,觉得一股寒意从脚踝往上爬,瞬间流遍全身,往骨髓里钻,他捏住无名指上的戒指,猛地一下拽出来看,纯银,戒指内侧有字,cq,就是最后一个任务世界,主人公常钦这个名字的第一个字母。   另外一枚戴在厉严手上的戒指内侧也有字,是cy,他的名字,和文本里写的全部对上了,不存在一丝误差。   不知过了多久,文本已经被厉严拉到最后。   陈又瞪着最底下的署名,2017年6月13,陈,他的呼吸停止,又在顷刻之间疯狂跳动起来,去年上半年他的记忆都在,经常通宵打游戏,有时候是连续几天。   文本里出现的人物他都没有丁点印象,可是做任务的那个人吐槽的很多内容就是他自己的生活。   放在鼠标上的大手离开,厉严看完了。   陈又突然想到什么,他快速按住鼠标往上翻,停在第四个世界,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妈逼的,真的和《第五个世界》剧本大同小异,就是把学妹换成学弟,顾生改成顾笙。   那就是说,那个编剧的身份有问题,会是谁?文本里说的系统444吗?它想干什么?   如果已经完成任务回来,为什么还要揪着不放?   是那个任务世界的主人公,也是可以令数据全部瘫痪的病毒,它要将其杀死。   陈又浑然不觉的被拖拽进这个漩涡里面,大脑不受支配,等他意识到这一点时,狠狠地倒抽一口凉气,这文本有毒,能迷惑人的心智。   删了吧,删了删了,就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过。   陈又退出文本,点开,选择删除,他却怎么也按不下去,“厉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厉严沉默不语。   “我确实有记忆丢失。”   陈又的指尖发颤,他使劲抓抓头发,舔舔发干的嘴巴,“不知道戒指是什么时候买的,为什么要买,两枚戒指的尺寸又为什么会刚好适合你跟我。”   “我得了抑郁症,而我总是不觉得自己有这个病,我的生活很好,每天开开心心的,真想不出来,有什么好抑郁的,可我很多时候都出现精神错乱的情况,脑子里出现模糊的画面,我也会蹦出奇怪的话。”   “这上面都写着呢,什么都写的很清楚,我会这样子,就是在第三次做任务的时候,灵魂抽离身体太长时间,对精神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创伤,也影响了记忆。”   陈又用双手捂住脸,重重搓了几下,放弃挣扎般的瘫在椅子上,眼睛望着天花板,对厉严说的,也是在告诉自己,“这段时间困扰我的每件事都能找到相对的解释,所以我真的死过了,现在活着,是完成任务得到的机会,重生一回。”   “那个病毒,是不是你?”   厉严还是一声不吭。   陈又正要再开口,手臂就被抓住,那股力道将他拉离椅面,推出门口,门在他背后大力关上,随后是反锁的声音。   “……”   陈又稳住身形,拍门叫喊,“厉严,你干什么呢?开门啊。”   门里没有动静。   陈又喊了好几声,都是一个结果,他抹了把脸,毫无意义的骂骂咧咧,药被厉严管着,也不知道放在哪儿了,自己想吃点药冷静下来都不行。   管家的声音传来,陈又听完他说的,就跑去一楼靠南的房间,“爸,你这是在做什么?”   陈卫东扶着桌角,“回去。”   陈又的脸色一变,“你回哪儿啊,在这边住着不好吗?”   “出门就是花园,没人跟你抢椅子坐,也不会看到随地吐痰,乱扔垃圾的人,你想跳个舞就能在花园里跳,不用在意录音机的音量会吵到谁,可以尽情的跳舞,我不忙了,也能跟着你一起跳,不好吗爸?”   陈卫东的气色不怎么好,但他的态度明显,言词间的情绪也很清楚,“别人的地方就是再好,也没有自己家舒服。”   陈又眼神示意管家离开,他长叹一口气,那头刚发现个惊天大秘密,还没缓过来神呢,厉严就突然把自己关在房里,这会儿不晓得在做什么,这头老爸又固执的闹着要回家。   一件事叠着一件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陈又哄孩子的语气说,“来福小金都接过来了,你的衣物我也给你全都拿到这儿来了,家里就一些家具,爸,你回去了,不好弄的,就在这儿住着吧,有我陪着你啊。”   闻言,陈卫东瞪向儿子,“你现在习惯了先斩后奏是吧?还有没有把你爸我放在眼里?”   陈又委屈,“有啊,怎么没有,我不光把你放在眼里,还放在心里了呢。”   陈卫东哼了一声,“然后就把你爸当猴儿耍。”   陈又干笑,“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是不知道怎么开那个口,爸,你坐下来,把包给我,我们再好好说会儿话。”   陈卫东抓着一个行李包,里头塞着他的两件褂子,喝水的缸子,“你要么跟我回家,把家规背上两遍,发誓再也不和厉严来往,在你妈面前认个错,答应重新开始,要么就在这里待着,当你的小陈先生,阔太太,别回去了。”   阔太太这三个字让陈又面部抽搐,他生气了,一把拽住行李包。   陈卫东的身体没好,力气大不过儿子,只好拿出一个父亲的威严,“松手。”   陈又吼道,“不松!”   陈卫东也气,“你冲你爸吼,长本事了啊,你现在这个无法无天样,是谁弄的?”   陈又轻飘飘甩锅,“厉严。”   他龇牙咧嘴,“我可以在他那儿无法无天。”   陈卫东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儿子越跟那个人亲近,他就越恐慌,感觉儿子离自己越来越远。   见老爸没说话,陈又以为有戏,就赶紧说,“爸,厉严事业有成,从来不在外面花天酒地,对我很好,不对我发脾气,一句重话都没说过,他除了是个男的,不能给我们陈家生一个大胖孙子,其他方面一点缺点都没有。”   陈卫东说,“他要是个女的,那几样就算一样都没有也没关系。”   得,又回到性别这个问题上面了,现在连人妖都可以有追求真爱的权利,男的怎么就不行了?陈又说是吗,“爸你的意思是,你儿媳只要是个女的,即便是一无是处,成天出去玩,在外面跟其他人乱搞,对你儿子大呼小叫,在家里撒泼胡闹,甚至是不尊重你,也可以?”   陈卫东噎住,好半天才说出来一句,“你现在已经神志不清了,我不想跟你说话,你把包给我,我自己回去,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回来见我。”   陈又不给,老爸回去了,再想弄过来,除非打晕,他不能妥协,“外面在下雨。”   陈卫东说,“不是有车吗?”   陈又说,“车抛锚了。”   陈卫东说,“我自己打车。”   陈又说,“可以的,不过呢,最近的一条公路离这里有一段距离,我平时跑步要十几分钟,不走半小时左右,爸,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一半都走不了。”   陈卫东,“……”   他唉声叹气,言语中带着疲惫,“又又,你就算把爸绑在这里,爸也不会同意你跟厉严在一起,你还小,不懂什么是感情,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等过了几年,你就会明白,自己只不过是被眼前的欲望冲昏头脑,你会后悔的。”   陈又偷偷翻白眼,花言巧语个鬼啊,厉严就没对他说过一次,“那就等我后悔了再说。”   陈卫东说,“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陈又说,“来得及的,爸,只要活的好好的,没病没灾,什么都来得及。”   陈卫东皱眉,一时半会琢磨不透儿子这句话里的深意。   陈又忽然说,“有个事,我还没告诉你。”   他一边观察老爸的表情,一边说,“上次你晕倒,我跟厉严送你来医院的时候,被人拍下照片放到网上了,虽然撤的很快的,但还是被传了出去,你也知道,网上多的是没事干的人,还都是能人,本事大着呢。”   “我的资料就被挖出来了,胡为把公司的决定告诉了我,当时没办法,我同意召开记者发布会,对照片做了解释,也承认跟厉严在交往。”   陈卫东的呼吸急促,头晕目眩,人就开始摇晃。   陈又伸手去扶,被一把挥开了。   陈卫东喘着气,脸发青,“好,很好,你大学几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那什么发布会一出去,亲戚们无人不知,老陈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真是我的好儿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好的。”   他说着说着就笑起来,“我看我就别撑着这口气了,去地底下见你爷爷奶奶算了,反正也没脸活在这世上。”   陈又的心里不是滋味,也很难过,“爸,对不起。”   陈卫东冷笑,“别,你爸我受不起。”   突有扑通一声响在耳边,陈卫东没转身,他按着床头柜,手指发抖。   陈又跪在地上,“那时候你没醒,形势所逼,我只能那么做,爸,你可以不把厉严当儿媳,把他当儿子,这样你就不会那么难以接受了。”   陈卫东把包往后面一扔,“用不着你为我考虑,现在你给我出去。”   陈又吓一大跳,条件反射的就躲开了,他看着脚边的包愣了愣,不禁露出要哭不哭的样子,这是人的本能,厉严那次是克服这些反应,硬生生往老爸砸过来的玻璃杯上撞的。   可惜老爸不吃苦肉计。   陈又去卧室,门还是关着,他找管家,问有没有办法把门弄开。   管家说有办法,但必须是先生的吩咐。   陈又跟管家僵持片刻,自己往后退,冲到门口抬起一条腿,大力踹上去,门纹丝不动。   管家静静看少年踹了十几次。   陈又累成死狗,扶着墙壁喘气,“……操!”   他的脸色剧变,“我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里面的厉严都没发出个声音,管家你不觉得很不对劲吗?啊?!”   这时候,管家显然也发觉了,他快步下楼,陈又跟上去。   到楼底下,管家徒手翻上阳台,一层,两层,三层,站在原地仰着脖子的陈又目瞪口呆。   说好的摄影师呢?这他妈的是壁虎吧。   陈又跑上来狂敲门,管家把门打开了,他进去一看,电脑黑屏了,厉严一动不动的趴在桌前,失去意识。   医生来的快,查不出来什么东西。   陈又杵在床边,心里惊涛骇浪,这不是跟任舞当时的情况差不多吗?身体各方面都没问题,却醒不过来,几天后就莫名其妙的死在医院。   他抽自己,妈的,瞎几把乱想什么呢,厉严怎么可能和任舞一样。   管家看见少年脸上的手掌印,眉头拧了拧。   陈又搬个椅子坐着,“管家,给我把门带上,还有啊,我的电脑谁都不要碰。”   管家应声出去。   厉严当天没醒,第二天也是一样。   医生说厉严的身体机能非常好,除了这个,也说出个别的东西出来。   厉严昏迷,陈又没有以为的那么慌,似乎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经历,不知道什么时候积累了经验,他觉得自己的状态很不错,有时候还能哼两句歌,却不知道旁人在担心他。   管家去找陈卫东,“小陈先生的病情很严重,平时是先生给他保管药物,按时给他吃,如今先生昏睡,他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都没吃过一粒药。”   陈卫东的脸色难看,“厉严为什么要拿走我儿子的药?”   “药不在病人身上带着,这是多危险的一种行为,他会不知道?”   “不是拿走。”管家纠正,“是小陈先生之前不按照剂量服用药物,先生才干预进来的。”   陈卫东脸上的愤怒僵硬,“你说什么?”   管家说,“小陈先生这段时间很容易失控,一旦出现那类情况,他就会吃药,用大量的药来试图让自己冷静,药效消失,他会陷入无尽的自责,愧疚当中,做出自残的举动。”   陈卫东猛地做起来,绷着脸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管家默了几秒说,“这是先生跟医生交谈的内容。”   陈卫东看过去,质疑的口吻说,“你一个管家,偷听主人的谈话?”   管家面不改色,“我本人也认为这种行为有违职业道德,过后会向先生表明。”   陈卫东盯着管家,不像是在胡编乱造,他不出声了。   管家的目的达到,便不再多说。   片刻后,陈又被叫过去,这才一天一夜,他整个人的状态就变了,两边脸上都有不正常的红肿,嘴角还有块淤青。   陈卫东一个字没说,就抬手扇儿子一耳光。   陈又被扇懵了。   陈卫东抓着被单,身体大幅度起伏,“你妈走时,叫我一定要照顾好你,我这些年什么都捡着好的给你,好不容易把你养这么大,我还没死呢,你就开始糟蹋自己?”   陈又心说,他没有啊,他这人自恋的很,怎么会干出糟蹋自己的事情出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爸,你是不是听谁胡说八道了啊?”   陈卫东质问道,“那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陈又的嘴角一抽,“过敏了。”   瞪着儿子,陈卫东忽然觉得自己力不从心,老了,他叹气,“又又,我看你是存心想气死我。”   陈又也叹气,说怎么会呢,还说爸你别多想,“我在等厉严醒,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去看着了啊,他要是醒了,能第一时间见着我。”   半响,陈卫东叫住儿子,“晚上跟我睡。”   陈又嗯嗯,说行,他快步离开,妈逼的,肯定是管家在老爸面前说了什么东西,厉严没醒,他找不到药,不做点事克制一下自己,会崩溃的。   回到卧室,陈又把电脑放在桌上开机,他点进去f盘,那个文本没了,回收站也没有。   是厉严删的?   陈又对着电脑发呆,等等,让他理一下前后顺序,假设文本里的内容都是真的,那么就是,他通宵打游戏猝死,遇到系统444,去任务世界接近目标,后来发现目标是同一个人,系统给他报名一键清除数据记忆,之后他找回记忆,跟目标在一起,从系统那里判断目标是病毒,系统杀毒,目标消失。   他的任务完成,带着戒指回到现实世界,另一个系统告知病毒并没有被全部毁灭,km在这个世界,444会来完成摧毁工作,而他因为精神错乱影响记忆,过后不久碰见厉严,似曾相识的熟悉,房里房外的默契程度都达到满分,戒指的尺寸也很合适,对方可能就是逃离出来的病毒目标。   厉严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陷入昏迷,或许是文本里的内容刺激到了他,才出现的这种情况。   是这样吧?   陈又撑着下巴,现在就差他全部找回记忆,听医生说,他能找回来的。   他就说嘛,当初第一次见厉严,怎么会脱口而出一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还满脸的泪。   哎。   兜兜转转,还是在一块儿了啊。   “444……”   不自觉的念出这三个数字,陈又突然扭头,“谁?谁在这里?”   他立刻去掀开窗帘,打开衣橱,卫生间,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没发现人,一只蟑螂都没有。   “厉严,我出现幻觉了,还以为房里多了个人。”   陈又坐在床边,掀开被子躺进去,手搂着男人的腰,脑袋枕着他的肩膀,把自己假设的所有都说了出来,“你差不多行啦,有疑问就跟我说,我俩一起研究,一起回忆啊,你一个人想不明白就别想了。”   “晚上我要去跟我爸睡,他肯定要让我背家规,给我上思想教育课了,不多你放心,我的立场绝对坚定,誓死捍卫基佬的身份不动摇。”   陈又在男人脸上吧唧一口,“我应该比我想象的还要喜欢你。”   所以哥哥你就别跟我玩了,我什么都可以玩,唯独这个玩不起,真不行的。   陈又没吃什么晚饭,他都已经跟大脑打过招呼,准备努把力,在老爸这里打一场胜战,等厉严醒了可以邀功,说你看我了不起吧,没想到老爸什么也没说,就让他睡觉。   夜里,陈卫东听到旁边的声响,他惊的摸到遥控器开灯,看清了儿子脸上的痛苦,在压抑着,挣扎着,也很绝望。   “又又,你醒醒。”   陈又睁开眼睛,茫然的问,“爸,你叫我干嘛?”   陈卫东的心口堵得慌,闷的难受,儿子的问题比管家说的还要严重,“没什么,睡吧。”   陈又噢了声,连着打两个哈欠,就继续睡了。   他睡后不久,又出现前一刻的情况,似是在做什么梦。   陈卫东一夜无眠。   天尚未亮透,陈又连拖鞋都没穿就跑去卧室,他在路上脑补的是,自己推门进去,看到厉严在穿衣服,或者是刚醒,用慵懒的声线对他说,到床上来。   结果呢,陈又一推门,厉严是在床上,但是眼睛没睁。   一股巨大的失落从天而降,砸在陈又的头顶,他被砸的晕头转向,还有点想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起床太急,跑的很快。   早上,沉闷的氛围笼罩着大房子。   来福的状态很不正常,他平时非常乖,今天一直在叫,还叫的很大声,像是比陈又还要焦虑。   管家来对陈又说,来福不要他们靠近,还问要不要给林医生打个电话,让他过来给来福看看,是不是病了。   陈又烦的,在床前坐了会儿下楼,他一过去,来福就不叫了,到底还是认主。   “你爸爸不听话,你也是。”   小黄狗蹭着陈又的裤腿,尾巴左右摇动,汪汪了几声,有话要说,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陈又弯下腰背摸摸狗头,算了算了,出去吧,也许回来厉严就醒了呢,他让管家抱来小蛇,兄弟三一起上外面散步去了。   楼上的陈卫东松口气,能出去散散心就好。   陈又没走多远,就去了附近的湖边,有一大块青草地,来福欢快地追着一只蝴蝶跑,小蛇在草丛里爬行,它们喜欢户外,空气好,视野好,玩的东西也多。   找了块石头,陈又也不管脏不脏,就一屁股坐上去,手肘撑着膝盖,视线落在蓝天白云上面,“真事好天气啊……”   风也很大,很适合放风筝,要是厉严没睡就好了,他们可以到这儿来玩耍。   有脚步声靠近,陈又未曾发觉,来福的叫声就已经响了,他寻声望去,见到一人,男的,身形颀长,面部轮廓很深,不晓得混的哪一国的血,反正非常帅,逆天的那种,还有一双浅灰色的眼睛。   浅灰色……   陈又的眼睛睁大,他想起来了,那次出来买辣条碰上的神经病,就是这种颜色的眼睛。   是同一个人?不会这么巧吧?   附近空旷的很,没房屋,也没看见什么车辆,这人哪儿冒出来的?   陈又抱紧来福跟小金,神情戒备。   男人走到湖边,捡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头一丢,他的上半身重心往右移,腕部轻轻一动,石头离开他的指尖,在半空滑过一道弧线,落入湖中,砸出三个水漂。   这动作相当漂亮。   陈又跃跃欲试,想较量一番,不过他忍住了,来者不善。   他还怀疑是不是同一个,就见男人转头,做出跟上次一模一样的鬼脸。   陈又吸气,卧槽,真是你!   男人拿出帕子擦手,他擦的仔细,到了什么程度呢,一根一根,一点一点,就是所谓的变态程度。   陈又实在不想看个神经病擦手,于是就把小金塞口袋里,抱着来福离开。   背后响起一个声音,“智障。”   陈又刷地回头,“你他妈的说谁呢?”   男人垂着眉眼,闭口不答,好像那两个字压根就不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那副姿态诠释起来就一句话“谁是智障,我就说谁”。   哎哟卧槽,眼睛是浅灰色的就了不起啊,陈又把小黄狗丢地上,“来福,去咬他!”   小黄狗拿两只爪子抓着陈又,冲男人所站的位置汪汪汪,他不敢上去,只能做到这个份上,真的尽力了。   陈又,“……你个怂货。”   他从口袋里拿出小蛇,轻放到草地上,“小金,你去。”   小蛇在草地上爬啊爬的,翻过一块小石头,又翻过一片枯树枝,陈又看它还在爬,得,回来吧,哥怕你这小身板,千辛万苦的爬到神经病脚边,对方一抬脚,直接把你踩成标本。   陈又想着回去看厉严,不跟这陌生人废话,就带着来福小金走了。   男人终于停止擦动,他捏了捏白玉般的手,自言自语的说,“这次再不成功,我的奖金就会泡汤,还会被降职。”   “降职倒是还好,我可以花上些时间搞业绩,再升回去。”   男人轻叹,“没有奖金对我来说,生不如死。”   陈又打了个喷嚏,大夏天的,还打哆嗦,他加快脚步,一个没注意,就被脚下的绊倒了,眼看就要吃土,后面伸过来一只手,把他给捞住了。   这方圆十里,除了他,就神经病了,还不如吃土呢。   男人像是能读懂陈又的心思,他的手一松,陈又摔倒在地,脸朝下,嘴巴跟牙齿都磕到了泥土,还混着一些青草。   维持着吃土的狗爬姿势呆愣好半天,陈又臭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呸呸几下,妈的,一碰到这神经病,就没好事。   他觉得奇怪,对方不是在湖边擦手吗?怎么突然到他后面的?   陈又往后看,神经病的腿是很长,但也没有厉严的长,搞不懂是怎么做到的,难不成是草仙子的化身?   小黄狗在危急关头背着小蛇从陈又怀里跳下来,稳稳落地,兄弟俩毫发无损。   陈又要走,男人走到他面前,欲言又止,“在下姓司。”   司?陈又莫名的想起这个姓的谐音4,行了,我知道了,就这样吧,再见啊,不对,不再见,拜拜。   男人立在原地,并未追上去,“你听歌了吗?”   陈又的身形一顿,似乎才意识到,口口声声说这男的是个神经病,自己竟然还把对方的话当回事,狂听那首《去年冬天的那场烟火》,还入了魔。   走两步,陈又回头,他一脸卧槽,人没了。   “来福,小金,你们帮我看看,是不是我的眼睛出问题了?”   小黄狗跟小蛇被陈又掉了个头,对准身后空旷的草地,前者没反应,后者也是,那就不是他的眼睛出问题,人真的消失了。   陈又四处瞧瞧,还在湖边站了一会儿,生怕对方失足掉进去,显然是自己多想了,他往回走,搞屁啊,神出鬼没的,就为了问他有没有听那首歌?   不对,还骂他是智障。   智障,陈又蹙眉,有点印象,谁这么骂过自己来着?他突然停下来,不动了。   过了很久,陈又发疯的跑回住宅,把来福跟小金丢给管家,火急火燎的冲上楼,跑进卧室,“厉严,我记起来了,真的,我真的记起来了,我记得444,他骂我智障,还说我蠢,我还记得你,你说我是小骗子,你快醒醒啊厉严!”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   陈又激动的语无伦次,“妈的,我怀疑我见到老四了,妈的,他来这里不安好心,是想害你。”   他握住厉严的手,“在你醒过来之前,我不会离开你一步。”   漫长的激动过后,陈又体内翻腾的血液消停下来,归于平静,他开始第二次假设,那浅灰色眼睛是老四,被上面指派来杀病毒,就在厉严的脑子里。   可那首歌是什么名堂?对方又为什么不直接跟他挑明身份?有限制?   就像是有一块布包住了糖果,现在布破了个洞,里面的糖果开始往下掉,一颗两颗,越来越多,很快就会全部掉出来,陈又的记忆在一点点恢复。   任务世界有限制,这是现实世界,也会有吗?   还是说这不是……   陈又立即终止自己的脑洞,不可能的事,他回来了,是真真实实的回来了,一定是。   “老四?四哥?”   意料之中的没有应答,陈又也就是随口喊喊,他搓搓脸,忍住抽自己的冲动,任务都完成了,管那些干什么,重要的是现在不是吗?过去的就过去了,已经变成记忆。   先别想了,等厉严醒了再说吧。   陈又调整好情绪,就去打水给厉严擦脸刮胡子,人睡着,胡渣长的倒是很精神。   他把厉严佩戴的红宝石拿出来,用毛巾擦擦,没对着念一串咒语,而是凑过去,把红宝石塞进嘴里,捂热了再吐出来。   大概是佩戴的久了,红宝石上面都有厉严的味道。   陈又挤干毛巾上的水,给厉严擦前胸后背,换了盆水回来继续,“我觉得你再躺几天,我爸没准就能松口了。”   他撇撇嘴,“不过你不能躺太久,我会受不了的。”   厉严的手机无人接听,上午林傅行过来一趟,还捎上胡为,俩人进门问过管家,才知道出大事了。   “为什么不送去医院?”   管家说,“消息传出去,先生会有危险。”   林傅行抿唇,厉严的仇家多,要是让那些势力知道他躺医院,肯定会趁机联手搞他,“那现在怎么办?就让他这么睡着?”   一直没说话的胡为出声,“当初任舞就是睡着睡着……”   他没往下说。   林傅行问,“陈又呢?他没事吧?”   管家说,“不怎么好。”   胡为揉眉心,“陈又乱吃药了?”   管家摇头,“没有乱吃,而是一粒没吃。”   胡为拿开放在眉心的手,心下一惊,以陈又的状况,没吃药能撑下去?他没跟管家多谈,跟林傅行上楼,还没走到厉严的卧室,就听到一声巨大的响动,是椅子倒在地上的声音。   二人交换眼色,一同去推门。   陈又呆呆站在床边,椅子倒在他的背后,他似是惊恐着站起来的,此时眼神空洞,仿佛受到难以承受的打击,整个人都愣住了。   林傅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快胡为一步上前,检查厉严的身体。   胡为的声音发紧,“怎么了?”   林傅行僵了会儿,确定了几次才发出声音,饶是他,都有些抖,“厉哥的心跳停止了。”   说完那句,他陷入沉默,胡为也是。   诺大的卧室明明有四个人,却是死寂一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又动了,他把掉下来一部分的被子往上拉拉,似是这才看到边上的两个人,“你们怎么来了?”   胡为跟林傅行见少年没有露出悲痛之色,也不见慌乱,还在笑,他们的心里就冒凉气,也不敢摆出什么情绪出来,全压制住了。   陈又嘀咕,“椅子怎么倒了?”   他扶起椅子,端起床头柜上的水喝一口,就去了卫生间。   听着卫生间传出来的水声,胡为被压制的惊慌才涌了出来,眼睛也红了,“快,快去……”   话没说全,林傅行就已经出去通知管家,几位医生很快就过来了,检查的结果和林傅行的一样,说是人的生命特征全部消失。   几位医生惶恐不安,有两个都在发抖。   他们见证过很多人死里逃生,也见证过很多人被死神带走,可是这次的对象比较特殊,动个手指头,他们的生活就会天翻地覆。   权势滔天的存在,死了。   看一眼那几位医生,陈又的表情不善,“胡说八道什么呢,厉严好的很,他还跟我说,马上就能醒过来了。”   在场的都抽一口气。   陈又把所有人都赶出去,包括林傅行跟胡为,他反锁门窗,还把桌子推过去抵住,谁也不让进来。   林傅行跟胡为去找陈卫东。   不多时,陈卫东被搀扶着出现在卧室门口,“又又,厉严的事爸听说了。”   卧室里的陈又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床上的人,“你那几个医生不行,没一个有真本事的,就会瞎说,放心吧,只要我一直守着你,不管是老四,还是五六七八,都不会有机可乘。”   他不管外面的声音,重复着自己的那句话,陷入一种封闭的境地。   门外,林傅行说,“陈叔叔,陈又这么关着门,很危险,他本身就有抑郁症。”   陈卫东怎么会不知道,他原以为厉严不会有什么大碍,哪晓得就这么死了,儿子比任何人都要措手不及,也是最难过的那一个。   胡为让管家去多叫几个人,不行就撞门。   走近些,陈卫东贴着门喊,“又又,人死不能复生,你别这样子,让胡先生跟林先生对厉严说两句话。”   陈又烦了,气急败坏的吼,“说什么啊,什么人死不能复生?厉严没事,他在跟我说话呢,爸,你回去躺着吧,回头我跟他一起去看你!”   陈卫东的身子一晃,儿子疯了。 第176章 现实世界(15)   林傅行跟胡为把房门弄开,见着少年在椅子上坐着,对床上的人有说有笑,气氛非常好,他们僵硬的杵在门口,突然忘了撞门的目的,该做些什么。   靠后点的管家也是,没有别的动作。   陈又瞥一眼门口的几人,埋怨的语气说,“你们干什么?莫名其妙的撞门,把门撞的那么大力,我跟厉严还想睡会儿呢。”   他看着床上的人,哼道,“厉严,我跟你说的没错吧,林大哥跟胡大哥上午跑来你这儿,准没好事,你看着办吧,反正我是管不了啦。”   房内的气氛依旧温馨,却扩散不到门外,被门口的死寂阻挡了。   好半天,林傅行找着自己的声音,很轻,怕稍微大一点,就惊吓到了房内的少年,“陈又,这是七月份,天气炎热,我们还是早点把厉哥抬出去比较好。”   “抬出去?抬哪儿啊?”   陈又撑着床弯下腰背,凑在床上的人耳边倾听,嗯嗯了几声,“我也觉得房里打着空调,比外头舒服多了,出去才遭罪呢。”   “好嘛,我说的没人听,你来说。”   片刻后,陈又龇牙咧嘴,“都听见厉严说的了吧,他要睡觉了,你们都出去,顺便把门带上。”   林傅行几人被浇了一桶冰水,大夏天的,他们硬是冷的打了个寒战。   厉严的突然死亡所带来的震惊和伤痛来不及成形,就被少年的疯言疯语打散,少年的言行举止都和平常无异,活蹦乱跳的,无法无天,就这一点,在此时此刻,却能让人打从心底的感到悚然。   陈卫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让人把自己扶到前面,喘着气说,“人死了,就要入土为安,又又,你能别胡闹了吗?”   陈又露出疑惑的表情,“爸,你说什么呢,谁死了?”   陈卫东看儿子那样,心里又痛又担忧,他对着林傅行跟胡为眼神交流,赶紧把我儿子弄出来,看不见了,慢慢就会没事的。   胡为跟林傅行二人一同抬脚,迈步走进房间,他们的体格都很强壮,一起控制住一个少年,并不难,更何况后面还有四五个保镖。   “你们想干嘛?”   陈又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把枪,他骂骂咧咧,烦躁的爆粗口,“他妈的,谁敢上前,我打死谁。”   众人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都刹住脚步。   胡为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用安抚的口吻对着少年说,“冷静点,陈又,你把枪放下来,我们有话好好说。”   陈又呵笑,“好好说个屁啊,你们今天脑子抽风了吧,厉严的话都不听,找死呢?!”   他拿枪对着胡为,又移到林傅行那里,之后是另外几个西装男,每个都指了一遍,“都别动,子弹不长眼睛,我胆子也小,被你们给吓着了,很有可能就会抠动扳机,在谁的身上打出个窟窿出来,那就很不好意思了。”   陈卫东的喉头发哽,“儿子,你到底想闹到什么地步啊?”   看到老爸通红的眼眶,陈又的眼皮一跳。   陈卫东老泪纵横,“当年你妈去世后,爸闷闷不乐,成天酒醉不醒,颓废不堪,一心想着死了算了,你是怎么做的,你跟爸说,活着的人只有好好活着,才能让走在黄泉路上的人安心。”   “现在厉严已经走了,你就让他好好走吧,何必再这么揪着不放呢?”   陈又望见老爸眼中的泪光,脸上的表情停滞。   陈卫东眼神示意,让胡为几人动作快一点,他想立刻带儿子走,回老家,或者去别的城市,什么地方都好,就是不要再跟死去的厉严扯上什么瓜葛了。   他有信心,只要儿子见不着,摸不到,听不见跟厉严相关的东西,时间一旦被侵蚀,儿子的情况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胡为跟林傅行在瞬息的交流后,便一同出手,一人欲要去攻击少年的下盘,让他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一人欲要夺去他手里的那把枪。   砰地一声,从陈又手中的枪口发出,震的在场所有人都耳膜发疼,紧跟着是头皮。   似乎谁都没有真正的相信,少年会开枪。   换一个说法,就是他们估错了少年的情绪,以为还有一丝理智,哪晓得全是对方伪装出来的假象,早就疯了,彻彻底底的疯了。   林傅行的胳膊受伤中弹,他皱紧眉头,眼神复杂。   倘若厉严的灵魂还没去地狱,就在这房里飘着,亲眼目睹少年为自己发狂,爱的如此之深刻,他一死,少年也就成了一具空壳,恐怕他在幸福之际,也会想着拼掉一切,不择手段地回到身体里的吧。   胳膊上的疼痛唤醒林傅行,将他从荒缪的幻想中扯回来,人都死了,怎么回来?那不是天方夜谭吗?他捂住伤口,被胡为拉着后退。   中途还望了眼床上的人,厉严,你走的太突然,把陈又吓到了,哎,活着的那个是最难熬的,倒不如带着一起上路。   场面因为这一枪,越发的混乱。   陈卫东从惊骇中回神,忙问林傅行的伤势,儿子开的枪,这人要是有个什么毛病,儿子要负全责。   林傅行说没事,“叔叔,陈又他……”   “都出去!”   一声怒吼打断林傅行的话语,陈又不再嬉笑,而是变的歇斯底里,他赤红着双眼,“全都给我出去,出去啊!”   见谁也没动,陈又把椅子一砸,下一刻就把抢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神态疯狂,“出不出去?”   陈卫东的心往嗓子眼冲,他赶紧让所有人都走,对精神失常的儿子说,“又又,你别伤害自己,你不要忘了,你还有你爸,你要是出个什么事,你爸我也活不成了。”   几个瞬息的时间,脚步声消失,房内陷入寂静。   一秒两秒……   慢慢的,陈又的手开始颤抖,手里的枪拿不稳,嘭地掉在他的脚边,他低头去捡的时候,眼光扫到不远处地上的血,是林傅行的。   那一刻,陈又脑子里的某根弦崩断,他慌乱地去找纸巾,没找到就把自己的上衣脱下来,神经质的擦掉地上的所有血,连门边的一点血迹都擦的干干净净。   确定真的都擦掉了,陈又就踢掉拖鞋,跑到床上躲进被子里,把男人抱紧,脸贴着男人的胸膛,哆哆嗦嗦的说,“厉严,我开枪打人了,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们不好,你都说了让他们走了,他们还是不听,不但闯进房里,还想把我拉开,带你出去。”   他深呼吸,脸色煞白,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不安的垂着眼帘,“林大哥的胳膊流了好多血,他现在肯定在生我的气,我不敢找他,等他气消了,你出面帮我跟他说说,他应该会原谅我的。”   “会的,会原谅我的,一定会的……”   陈又的声音低下去,他把男人的一条胳膊拉起来,头枕上去,脸蹭着男人的肩窝,“睡会儿吧,我陪你,但是时间不能太长,不然晚上就睡不着了。”   渐渐的,陈又睡去。   一楼大厅,医生给林傅行取出子弹,处理着伤口,谁都没有说话。   陈卫东靠着沙发椅背,腿脚沉的厉害,这会儿走一步都费力,他捧着杯茶,一口都没碰。   出去打完电话回来,胡为将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来搁在一边,手握拳抵着额头,他的面容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短短一小时内,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每一件都超出所有人的意料。   厉严离奇死亡,陈又发疯,开枪打伤林傅行,以死要挟,在房里守着厉严的尸体,不准任何人靠近,这些个事从头往后捋,捋几遍都很难让人平静下来。   管家打破压抑的氛围,“各位就在这里歇着吧,我家先生的后事还要有劳你们。”   胡为重新戴上眼镜,“陈又那把枪是哪儿来的?”   管家说,“先生的房间平时是我负责,有一次我无意间撞到先生的一面墙壁,里面全是枪。”   胡为,“……”   那不就是等于说,陈又抱着一堆枪吗?真要命。   胡为走到林傅行那里,见着医生给他一层层缠着纱布,“你不去医院行吗?”   林傅行说行,等医生走后,他才开口,“现在怎么办?说实在的,我的脑子都是懵的,从来没这么懵过。”   胡为说,“我也是。”   他们跟厉严相识多年,有几次亲眼目睹过厉严完全碾压他人的实力,太过可怕,所以记得尤其清楚。   那么厉害的人,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总感觉太不真实,好像是厉严在开的一个玩笑,过会儿就会下楼,跟他们说,你们都上当了吧。   不过,厉严生性无趣,冷漠,从不开玩笑。   “我担心,陈又的抑郁症会把他击垮,做出极端的行为。”   林傅行说这话的时候,眉头深锁,他不是随口一说,抑郁症患者本就有很多不定,在平常的生活里都要多加留意,一旦受到极大的刺激,一个不慎就是危及性命。   胡为捏捏鼻翼,“陈又是个孝顺的孩子,他知道自己出事,他爸就没人依靠了。”   “他知道?”   林傅行说,“你没看他刚才那样吗?还跟厉严好好的交流着呢,弄的好像我们是神经病,他才是正常人似的,我看着,都觉得渗得慌,一个疯子,什么都不知道,还谈什么孝顺。”   胡为轻叹,“那你现在怎么弄?干等?”   林傅行摇头说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把来福牵进来,还有小金,看看它们能不能把楼上那位不愿意接受现实的主人拉回现实。”   胡为叫管家去做,他到沙发上坐着,安慰陈卫东。   陈卫东的精神恍惚,一句话听进去一个字就不错了,儿子那是不肯相信厉严死了,这比他当年痛失老伴的模样还要严重,他的内心是惊讶的,只知道儿子很喜欢厉严,却不知道感情已经那么深了,死别带来的影响竟然胜过他跟老伴的十几年。   明明是去年才认识,走到一起的,还不到一年,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   陈卫东想不通,胡为林傅行也是,谁都不明白,厉严的死,对陈又而言,意味着什么。   时间分秒流逝,一行人就在客厅坐着,等着少年自己走出幻象,面对现实。   外头烈阳高照,卧室进入寒冬。   陈又睡了不到一小时,却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他醒来的时候嘟囔了一句,说好冷哦,等到他的指尖触碰到男人的身体,他才猛然睁大眼睛。   “厉严,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   陈又撑起身子,两只手在男人的身上胡乱抚摸,胳膊腿没有温度,胸口也是,他把男人的手捧住,使劲搓了搓,还是冰的,热不去来。   就那么呆了一会儿,陈又啊了一声,想起来了什么般拍拍后脑勺,连忙去找遥控器,“操,我果然把空调的度数打的太低了,看看,我说了我是智障吧。”   手按在遥控器上面,陈又迟迟没动,并未把温度调上去,他挤出笑容,“厉严,我们去泡澡吧,泡一泡就暖和了。”   一个将近一九零的男人,体重很沉,尤其在无知觉的情况下。   陈又把男人拽到自己背上,往上面托托,闷声背起来,一步一步朝浴室方向走去,“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背人,给你给占了,开心吧,卧槽,你好重啊,厉严,你不能自己下地走吗?真是的,这样玩一点意思都没有,很没意思。”   浴室很大,里面放着一只大浴缸,一周下来,过半的天数,陈又都会被厉严抱进浴缸里,俩人会在浴缸里给彼此搓背,亲嘴,要洗上好长时间。   陈又把男人放进浴缸,他去开淋喷头调水温,对着男人的背部冲洗,“烫就说啊,你把头伸过来,我给你洗个头发,再伸过来点,好啦,快把眼睛闭上,不然水会流进去的。”   哗啦水声持续不停,伴随着少年的声音,夹在里面,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阿嚏——   陈又连续打喷嚏,他揉揉鼻子,对着男人笑,“是啊是啊,我知道错啦,空调不该打那么低,冻感冒了都,你往那边挪一点,我也泡个澡。”   跨进浴缸,陈又靠着边沿,让温温的水流漫过胳膊腿,他长叹一声,“真舒服啊……”   肩膀上一沉,陈又扭头,几乎是瞪着男人黑色的发顶,“干嘛呢?坐好了,往我身上倒什么呀,你还没打沐浴露吧,我跟你说哦,新换的沐浴露味道不行,没以前的好闻。”   “嗯嗯,我也那么觉得,还是换回来吧,明儿让管家去买,他成天在房子里待着,也不怕长出蘑菇。”   “你别往我耳朵边吹气啊,好痒,哈哈哈哈哈,痒死了,你再闹,我出去了啊!”   许是周遭的雾气笼罩上来,打湿陈又的肩膀,滑了些,靠在上头的男人往浴缸里栽去。   陈又愣愣的看着男人一头栽进水里,飘起来的黑色头发像一根根水藻,在他的腿边扭动,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窒息感袭来。   有什么卡住了脖子,又消失了,陈又来不及喘口气,就突然发出叫声,之后是大叫,尖叫,他惊慌的往后退,背脊撞上浴缸,直到退无可退。   男人宽厚的背脊被水淹没一部分,露在空气里的那部分可见精实的肌肉纹理,藏着不可小觑的力量。   陈又伸手去摸,按,抓,抠,有血流出来,流进他的指甲里,滴到浴缸里,他的视野模糊,不知道自己是在笑,还是在哭,“厉严,你不能这样玩我的,我才刚二十岁,算命的说我能活到九十九,你这么走了,我剩下的七十九年要怎么活?”   “我都想起来了,我记得第一次见你是什么场景,最后一次跟你说过的话,我记得所有的事,记得清清楚楚的,全都找回来了,都在我的脑子里塞着,你呢,你一声不响就睡过去,还不愿意醒过来,过分了啊。”   “真的,你别逼我,我有抑郁症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做出什么,也许现在我在跟你说话,下一秒就给自己一枪,厉严,你是不是算着我放心不下我爸啊?”   路无论次的说着,陈又把男人抱起来,让他面朝着自己,“我当初在各个任务世界行走的时候,心里想的就是回家陪我爸,我很爱他,所以你算的很准,我不会丢下他一个人,可是你为什么要丢下我呢?”   “厉严,你说过的,你爱我,你还说过,会与我同行,那现在是怎么回事?你骗我干什么啊?”   浴缸里的水渐渐变凉,被放掉,重新放进来热水,陈又蹲在里面,不停地摸着男人的胳膊腿,让他的身上有一点温度。   “骗子……”   把脸埋在男人的胸口,陈又的肩膀耸动,嘴里发出呜咽声,他哭出声,崩溃的大哭。   浴室里冷不听响起一声叹息,“哎。”   陈又刷地抬起头,满脸的鼻涕眼泪,狼狈不堪,他拍着男人的脸,“厉严,刚才是不是你?你听到我的话,所以回来找我了是吗?”   男人的脸被了十几下,依旧没有反应。   陈又把人抱紧,脑子里闪过什么,他抹把脸,撕扯着嗓子对着浴室吼,“老四,是你对不对?你出来!”   雾气中出现一个灰色的轮廓,“是我。”   陈又瞪着眼睛,看到那个轮廓变的清晰起来,他对上那双浅灰色的眼睛,以为的震惊没有,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是你搞的鬼,你一定有办法救活厉严,老四,你救救他。”   说着,陈又就急忙把厉严放到一边,他自己从浴室里站了起来。   司斯祀偏过头,耳根子微红,“衣服穿上,出来说话。”   不多时,厉严被放回床上,盖好被子,陈又穿着大裤衩宽t恤站在他昔日的小伙伴面前,如果换一个情形,他会调侃,会嬉笑打闹,会去回忆那些过去。   但是这会儿,陈又只想着厉严能醒过来,就这么一个念头,他哑声开口,“你没有什么要对我的吗?”   司斯祀手插着兜,视线没停在陈又身上,而是停在虚空一处,“抑郁症,精神错乱,你有这两种病,竟然还能恢复记忆。”   陈又不言语。   司斯祀说,“有人给你透露过我的任务了吧。”   陈又想起刚回现实世界时,听到的一个机械音,自称不是老四,确实透露过一些东西,他猜测是吴先生,老四的同事。   司斯祀终于将视线移到少年那里,这是自己曾经最器重的宿主,认为是从未出现过的一个意外,结果呢,惊喜却没看到,到最后了,还是出现跟其他宿主相同的毛病。   感情这东西,跟废品有什么两样?   “如你所想,你的所有任务目标都是同一个,它的本体并不是宿主,而是一种病毒,潜伏在主系统内部,不知何时流入数据网。”   “事实证明,想完全将它击杀确实很难,那次它从主程序逃离出来,负责看管的所有人都受到了严厉的惩罚,它的危险性太大了,足以让整个数据网崩塌,因此上面才不会就此放过。”   司斯祀笑了一下,“其实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可以结束一切,不用大费周章。”   陈又的瞳孔一缩,是他吗?   司斯祀耸耸肩,“就是你想的那样,它在数据网里飘荡了漫长的岁月,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病毒,依附了人的情绪,有了致命的弱点,只要将其摘除,它就会自我毁灭。”   陈又也笑起来,眼睛虽然还是通红的,神智却已然清醒不少,多亏了这家伙的出现,“可是你们不能干预现实世界里的人,我说的是吗?”不然早就动手搞死他了。   司斯祀沉默了。   他的沉默,也许是默认,也许不是,是另有原因,只是他不想说,或者是……不能说。   短暂的寂静过后,司斯祀走向床的位置,陈又绷紧的神经发出痛苦的颤抖,他快速去拿枪,面露警惕。   司斯祀的眉毛一扬,“你开枪打那宠物医生的时候,我看见了,还不错,没有打空,要不要再试试看,这次会不会打中?”   陈又的呼吸紊乱,“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是你的上级下的命令,你才到这里来的,老四,你心地善良,是个好人,不会干出伤害人命的事。”   司斯祀的嘴角抽搐,“别,我可没你的那么好。”   他突然侧头去看陈又,浅灰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我是个坏人。”   陈又吓一大跳,拿着枪的手都不稳了,他很清楚,厉严出事就是这人干的,但是他不清楚,对方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时刻都被上级监视着,如果是,那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可万一不是,有空挡机会呢?刷新电脑页面的时候,都会有停顿不是吗?   只是一丁点希望,陈又都激动起来,他走过去几步,恳求的语气说,“老四,你帮帮我。”   司斯祀嗤笑,“刚才是谁拿枪指着我的?”   陈又立即把枪丢掉,把头摇成拨浪鼓,“不知道,刚才我不在。”   司斯祀,“……”   陈又难受的撇嘴,忍住想哭的冲动,哽咽着说,“我道歉,给你磕头都行,你把厉严还给我,求你了。”   司斯祀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死了。”   话声落下,少年眼角的泪也落下来了,那颗泪痣,很美。   虚空出现一行字【叮,第一次警告,编号444的系统数据出现异常浮动。】司斯祀轻嗤,敛了情绪。   陈又满脸的泪,他跌坐在床尾,垮下肩膀失声痛哭,却又在片刻后止住哭声,“没死,厉严没死,他死了,你就会忙着升职加薪,不会出现在这里!”   司斯祀的额角一跳,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不算违规。   “我还是喜欢智障的你。”   陈又不哭了,乐的跟个傻逼一样,他脱口而出,“呵呵,拉倒吧,你谁都不喜欢,就喜欢你的奖金。”   司斯祀脑门的青筋都出来了,“你不但是个智障,还是个没良心的智障,在你做任务期间,我给你开过多少次后门?不是因为你,我会被派过来接这个烫手山芋?”   我男人不是山芋,别瞎比喻,陈又伸手去拉他的衣袖,“我错了。”   司斯祀瞥一眼衣袖上的手,“脏死了,拿开!”   陈又没配合。   司斯祀第二次被警告,他直接将衣袖上的手被拨开了,“要不是你,我的奖金早到手了,怎么会被扣押。”   陈又把头垂下去,左手捏着右手,“行吧,都是我的错,你说,你要什么条件才会救厉严,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司斯祀的视线掠过少年,“救什么?我不是说了吗?他已经死了。”   陈又猛地捏进手指,“没死!”   司斯祀说,“你听过一个没有心跳,呼吸停止,生命特征全无的人还能活过来?”   陈又说,“没听过,但是我知道有,我就是。”   司斯祀要被他气死了,“你已经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那就跟你老爸好好过日子,这东西没就没了,就当是人生的一小段插曲,你再找一个就是了,我看满大街都是男的。”   陈又苦笑,“别逗了,厉严不是东西,他是人,算上这一世,我跟他过了九世,哪是什么小插曲啊。”   司斯祀说,“我可以破例,把你的记忆清零。”   陈又激烈反抗,“不要!”   他摆摆手,难过的说,“你走吧,我不想跟你说话了,我以前以为你只是一台冰冷的机器,所以什么也不懂,现在我知道你是操作机器的人,可是没区别,不懂的,你还是不懂。”   “你有你的职责,我们立场不同,我就不为难你了。”   陈又说完,房里再次静了下来,跟上次略微有些不同,具体又说不上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又希望的火苗明明灭灭,即将燃尽,他的眼前投下来一片阴影,头被禁锢在两只手掌中间。   看着自己印在一双浅灰色的瞳孔里面,陈又瞪大眼睛,忘了挣扎。   司斯祀与少年额头相抵,不多时就退开了。   陈又呆坐了许久,脑子里就跟被轰炸机炸过一样,就在那片狼藉中,他捕捉到了一个光点,迅速捏住,掌握相关的信息,原来当时不止是司斯祀,还有另外两位员工,他们携带的十几款杀毒软件同时运作,经过一场恶斗,km病毒彻底被粉碎。   目前看来,不会再出现前一次的情况。   只不过,在恶斗的过程中,km侵入多个软件干扰,破坏数据,数不清的代码融入他的领域。   所以厉严的大脑烧坏了。   陈又抬头看过去,你把那些告诉我,这是破坏规则了吧,回去好交差么?   司斯祀视而不见。   陈又翻白眼,问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救厉严。   司斯祀说没有。   陈又不信,“怎么会没有?我听你说过,宿主完成全部任务后,会有一次考核的机会,只要通过每一关的考试就有可能任职系统这个岗位。”   “我当上系统,努力工作,跟上下级搞好关系,没准就能给厉严弄到什么重生的机会。”   司斯祀弹弹衣摆不存在的灰尘,“报名时间早就结束了。”   陈又踉跄一步,卧槽,真是好大一个噩耗,他抹了把脸,“那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司斯祀说,“有缘再见。”   陈又看他一眼,“你要是这么说,应该就不会再见了,因为我们没缘。”   司斯祀,“……”   他好想把这没良心的打死。   下一刻,两条手臂从前面伸过来,抱住司斯祀,耳边有个声音在说,“谢谢啊。”   怀抱里的人没了,陈又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凭空消失啊,好叼。”   他大力搓了搓脸,扭头去看床上的人,“我不管,就算你的脑子烧坏了,也要醒过来,你答应我的会陪着我,不能反悔。”   狗叫声靠近门口,汪汪个不停。   陈又知道是胡为跟林傅行故意把来福牵上来的,为的什么也很清楚。   他抿抿嘴,“我把林大哥打伤了,应该去跟他道个歉的。”   思虑过后,陈又去开门,小黄狗从他脚边跑进来,围着他汪汪,他嘘一声,“来福,别吵,你爸在房里头睡觉呢。”   想了想,他又改变主意,对小黄狗说,“你到床边叫去吧,你爸烦了,一受刺激,或许就会醒过来。”   小黄狗糊里糊涂的接住重任。   陈又把地上的小金蛇捞起来,让它挂在自己胳膊上,对着楼梯口方向喊,“林大哥——”   林傅行上楼,后面跟着胡为。   陈又站在门框那里,没走出来,言语关心,愧疚,“你的伤怎么样?”   林傅行不答反问,“你没事了?”   陈又说,“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他咧嘴,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不光我没事,厉严也会没事的。”   那还是有事,林傅行跟胡为心想。   一天下来,无论谁过来,说什么,哪怕是陈卫东,陈又都坚决不出来,誓死守住房间,和他男人。   大家没办法,不敢跟个精神不正常的人硬碰,只能等。   陈卫东在卧室门外,急的头疼,“儿子,回家吧。”   “带上来福跟小金,我们一块儿回镇上去,那里还是原来的样子,有山有水,没有被城市化。”   陈卫东说了会儿,头更疼了,他让佣人推着轮椅出来,坐上去歇歇。   里面的陈又传出声音,“爸,要是厉严这次能挺过来,你能原谅我们吗?”   陈卫东一愣,儿子啊,你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就不能认清现实呢。   他叹口气,顺了儿子的话,“如果厉严活了,我会同意。”   陈又当即就跑到床上,“我爸说了,只要你醒过来,他就不会再反对我们在一起。”   他趴在男人耳边,“厉严,你听见没有啊?”   没回应。   陈又在卧室待着,跟来福说说话,跟小金说说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对着厉严说,就是自言自语。   他说着说着,就开始发脾气,眼睛流泪,还砸东西。   很快的,房内的三个活物都半死不活,两个小的是被那种压抑的气氛影响的,大的是自己把自己逼的。   陈又把来福跟小金抱出门外,怕它们再待下去,童年会留下不好的经历,要是有个心理阴影,他的罪过就更大了。   房里再次只剩下陈又自己,他继续跟厉严聊天,累了就趴他身上睡,醒来后,总是会急切的去检查,然后只有难过和失望。   几次之后,陈又麻木了,他想,主如果能听到自己的祷告,哪怕就一次,也好啊。   厉严醒来是在一天夜里。   陈又有准备,脑子坏掉了,即便是醒了,智商方面也不会跟过去一样。   只是,他没想到,厉严傻了。   是那种傻的让人想打一顿的程度,讲道理?没用。   用拳头,还是没用,给糖果?这个有用。   管家见卧室的门打开,出来俩人,绕是向来淡定沉着的他都发出惊呼。   “先生?”   厉严一贯梳到脑后的头发散下来,有点凌乱,那双犀利的凤眼被阴影遮住,给人很温顺的错觉。   所以管家就产生了错觉,他问陈又,“这是怎么回事?”   陈又笑眯眯的,“管家,你连你家主子都不认识啦?”   他捏捏男人的手,“这是管家。”   厉严重复,“管家。”   管家,“……”   得到消息,胡为跟林傅行都快吓破胆了,他们完全不能接受,无论是立严死了,还是厉严傻了。   看着活生生的人在桌前坐着吃苹果,林傅行吞口水,“老胡,你掐我一下。”   胡为掐了,“到你了,用点力。”   林傅行也掐他,俩人互掐,都疼,不是做梦,死了的人真活了,也真的不认识他们,变成了个傻子。   他们就那么站着,瞪着两眼珠子,跟傻子没多大区别。   陈又指着地上的果核,“果核要扔进垃圾篓,听话。”   男人看他半响,低头去捡果核,丢到垃圾篓里后,又去拿苹果吃。   陈又给拦下来了,“要洗手,苹果也要洗,你跟我过来。”   男人亦步亦趋的跟进卫生间。   陈又教他洗手,洗苹果,“你做一遍给我看看。”   男人的动作笨拙,水溅的胸前都是,他弯嘴笑,好像喜欢玩水。   “真棒。”   陈又摸摸他的头发,“吃吧吃吧,想几个苹果就吃几个苹果,我养你撒。”   卫生间外面,林傅行对胡为说,“我心跳加速,呼吸不顺畅,不行了,你扶我出去。”   胡为比他好不到哪儿去,俩人互相搀扶着挪步离开大厅,到花园的草地上冷静去了。   他们留下来,住了十来天,终于相信,并且接受现实。   厉严的智商跟小孩子差不多,但是他比以前快乐太多了,脸上总能看到笑容。   不过呢,人虽傻了,最亲近的人还是没变。   谁离陈又近点,厉严就冲过去,把陈又抢在怀里,还凶巴巴的瞪过去。   陈又不高兴,厉严就无措,那样儿,就跟天要塌下来了似的。   管家跟佣人们见着见着,慢慢就从惊悚变成习惯。   房子里的保镖很多,尽管厉严出事的消息没有泄露出去,但是得以防万一。   胡为跟林傅行一周准来三四次,看热闹的,因为厉严跟老丈人相处的很不好,他们消除工作上的疲劳,全指着这个了。   陈卫东的心情真是没法说,当初他随口顺了一句,只要厉严醒来,他就成全,儿子一天念叨十几二十遍。   鬼晓得是怎么回事,厉严死都死了,竟然还能醒。   儿子那么高兴,陈卫东也不能在儿子面前说什么,就跟厉严呕气。   厉严只在陈又面前服软,换成谁,他都不管。   厨房里,陈又在烧菜呢,听到外头的动静就立刻关火跑出来,问了事情经过。   敢情是他老爸要看体育频道,他男人要看少儿频道,两人起来了他男人喊他爸老头,场面一度恶化。   陈又瞪他男人,你咋个这么不争气呢,大好的表现机会,就被你给玩砸了,“你叫谁老头呢?叫爸!”   厉严说,“爸。”   陈又下意识应答,“哎。”   他的脸一僵,冲男人吼,“我让你叫我爸,不是我!”   厉严眨眨眼睛,很无辜。   哎哟卧槽,大白天的就勾引我,等着,晚上让你跪着搞我,陈又指指黑着脸的老爸,让厉严喊。   厉严这才懂,“爸。”   陈卫东的脸色变了又变,没立刻翻脸,半响从嘴里蹦出来一句,“哼,我可受不起!”   好嘛,爸,我知道你已经在尝试着接受厉严啦,就是一时半会过不了这个弯,我懂的,陈又嘿嘿笑,“陈卫东同志,恭喜你哦,多了一个又高又帅的儿子。”   陈卫东背着手,往外头走去了。   “爸,别出去溜太远啊,一会儿就要吃晚饭啦!”   陈又往沙发上一躺,高兴的翘着腿,对着男人说,“好了撒,我爸没有以前那么反对了,以后我俩跟他提结婚的时候,没准他会同意的。”   他后半句是不假思索的就给说出来了,人嘛,心里总惦记着那点事,就很容易挂在嘴边,不受控制的往外跑。   厉严却听见了,“结婚。”   陈又的脸一红,不好意思,“结什么婚啊,我不想跟一个傻子结婚。”   厉严蹲在陈又的面前,“不傻。”   陈又瞅他一眼,“你还不傻,你已经傻的冒泡了好么?方圆一百里都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傻的了!”   他在心里唉声叹气,记得在其中一个任务世界,这人做简单那会儿,搞了一出摔山失忆,假装不记得一些事,这回倒好,比失忆要严重多了,直接变成一个傻子,还不是假的,是真的。   死过一回的人能呼吸,有心跳,睁开眼睛跟你说话,能拥抱你,亲你,牵你的手,和你一起看日出,看夕阳,看花花草草,逗来福跟小金,已经是最大的幸运,知足吧你,陈又吐出一口气,想开了。   厉严抿着薄唇,委屈。   “……”   陈又哼哼,大爷的把腿架在男人的肩膀上,“算了算了,我看你这么帅,叼的不同凡响,就勉为其难的跟你结婚吧,但是婚后你必须听我的,因为我是你男人,晓得没有?”   厉严立刻开心的傻笑,“晓得,我是你男人。”   “说嘛呢?”陈又一字一顿的强调,“你听清楚了,我是你男人,不是你,是我。”   厉严认真的说,“哦,我是你男人,不是你,是我。”   陈又石化几秒,脚在男人的肩膀上一踹,力道却没有大到没边,收着呢,“走开走开走开!”   男人没走,捞着陈又往他脸上涂口水,他无病呻吟,“你成了一个大傻,我都占不到你的便宜,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哦,混蛋,你咬我脖子干什么啊,疼死我了,快给我咬一口,不然我是不会原谅你的,卧槽你还咬,我不跟你结婚了,疼疼疼,我开玩笑的,我不跟你结婚,跟谁结婚嘛……”   门外的拐角处,陈卫东将迈前的那一条腿退回来,转身往花园走,儿子这命,跟厉严是连一块儿去了。 第177章 现实世界(16)   陈又发现老爸对同性恋有了很大的改观,是在老爸来卧室跟他谈花园里的花草死伤严重,边上的垃圾篓不小心倒在地上,里面掉出来好几个t的那天。   说实话,还蛮尴尬的。   这就是所谓的人赃并获啊,想毁尸灭迹都晚啦。   呆了几个瞬息,陈又火速把几个t往床底下踢的踢,鞋子踩的踩,他已经满头大汗,好死不死的,另一个当事人从卫生间出来,见他藏t,竟然大步过来,半蹲着拽起他的脚,认真地把踩变形的t捡起来,丢进垃圾篓,还去够床底下的。   陈又,“……”   厉严皱眉头,“要丢垃圾篓,不能丢地上。”   特么的,你这话记得倒是清楚啊,都不看看那是啥玩意儿,这是啥场合吗?我都不敢看咱爸的脸,陈又的嘴角抽搐,想抱着他家的这头猪一起跳楼。   厉严不懂,他去拿纸巾盒,抽了几张把漏到地上的东西擦掉,还让陈又把鞋脱掉,“脏。”   鞋被强行拽走,陈又对着天花板翻白眼,神啊,救救我。   陈卫东全程围观,半天吐出一句话,“又又,你是要注意一下个人卫生了。”   陈又懵逼,“……啊?”   陈卫东说,“鞋子脏了,在房里乱踩,地毯就得换,加大佣人的工作量,还把房间搞的乌烟瘴气。”   陈又收起懵逼脸,“好嘛,我以后一定讲卫生。”   陈卫东看一眼给儿子擦鞋的那位,他的眼角隐隐一抽,没多说就走了,到门口时丢下一句,“忙完了到楼下来,花园的事还要细说。”   陈又踢踢面前的人,“爸出去了。”   厉严抬头,看陈又几秒,就抱住他的腿一扛,往床上丢去。   陈又眼前的天花板都感觉晃了晃,他瞪着突然兴奋的男人,“你丢我干嘛?”   厉严的眼眸发亮,“爸走了。”   陈又抬脚去踹往自己身上压的男人,但是他的腿力比不上对方的腕力,直接就给按住了,他后挪着怒骂,“玩玩玩,就知道玩,这一上午都玩多少趟了?你当我是充气的啊?”   松开握住陈又脚踝的手,厉严坐在床头,闷声说,“我还要玩。”   陈又后悔死了。   两天前,他给这位洗白白,一时没有拴住自己心里的小变态,让对方跑出来惹是生非,调戏纯良。   于是就出现一种比较凶残的情况,这位还没学会走,就直接会飞了,当场把他撂倒在地,压地砖上噼里啪啦打了一顿,他求饶,屁用没有。   陈又全身上下伤痕累累,不敢下楼,一来呢,是怕吓着老爸,二来呢,好不容易给这位搞来一点正面形象,不能就那么毁了。   他就在房间里窝着,废了两天,才刚缓过来点。   天知道他有多担心老爸冲进来,把被子一掀,看到自个成了布娃娃。   真要是发生了那场面,厉严跟他老爸能打起来,他不用担心站哪边,因为他会先嗝屁,咬舌自尽。   扫了眼男人,陈又丢过去一个大泰迪熊,“拿去,跟它玩儿吧。”   厉严嫌弃的丢开,“我不要,我要你。”   陈又生气的表情一顿,他哼哼,嘴角忍不住上扬,“爸让咱下楼呢,先去做事情,晚点再玩。”   厉严说,“不想做事情。”   陈又斜眼,哼哼道,“那你一个人在房里躺着吧,我出去了。”   他下床趿拉着拖鞋往前走,听着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嘴里就哼起了歌,小样儿那叫一个得意洋洋。   这天是在八月的尾巴上挂着,太阳不下来,出去一会儿就能呼吸不顺,浑身出汗,妥妥的变成一条咸鱼。   客厅开着空调,凉飕飕的,电视里重播着某台的大型古装仙侠剧,男主角刚跟女主角开始今生的第一次相见,剧情飞起,一个黄色的小身影就在电视机前走动。   “来福,你过来走,别撞到电视柜。”   陈卫东见儿子下楼,就让他去把小黄狗抱走,“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原因,来福的耳朵周围长了好几个红疹。”   陈又忙去查看,捋着小黄狗耳朵边的毛,还真有,个别几个都起脓了,“爸,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我前几天还没见着呢。”   陈卫东说就是昨儿有的,“要不,过两天看看能不能好,不行就带去医院。”   陈又哪儿等的了两天,他当即就拿手机拨号码,给林傅行打个招呼,“爸,我带来福去一趟,回来咱再商量花园那些花草的事。”   陈卫东摇摇头,儿子很紧张这小黄狗,也紧张那小金蛇,有时候他都有种错觉,自己有孙子,还是俩。   陈又换鞋的时候,见男人也学着他换,他命令道,“你在家待着,别跟过去了,我很快就回来。”   厉严固执道,“一起去,要跟着。”   陈又扭头,冲客厅喊,“爸,你管着点他啊!”   陈卫东悠闲的喝口茶,手捞起小金蛇搁胳膊上面,冬天摸着手感不好,夏天不一样,舒服着呢,比空调还好使,“别叫你爸,管不了。”   陈又,“……”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没法子,陈又只能让厉严跟着自己,叫司机开车送他们去医院。   林傅行那医院还有点远,这么热的天,也不好让他亲自跑过来,要是厉严还是过去那个厉严,那还行,但现在是陈又当家,他不好意思那么来。   到了医院,陈又带小黄狗去皮肤科检查。   林傅行林院长站走廊,跟厉严聊天,确切来说,就是他聊,对方透过窗户看天,总结在一起,就是聊天。   “我看你现在过的挺好的,我都替你高兴。”   林傅行笑笑,“说真的,以前的你,我不羡慕,倒是现在的你让我有点儿羡慕了。”   他挑了挑眉毛,“陈又那孩子,虽然比你我要小上不少,但有些时候,我们能从他身上学到东西,你说是吧?”   “那回你出事,可真够吓人的,老天爷八成是怕你给它惹麻烦,管不住你,就把你给放回来了,这才救活了陈又,不然他跟个疯子没两样,即便是为了他爸不走上极端,也会去做很多自残的行为,活的不人不鬼。”   “说到底,他对你的爱,让我们这些外人看着,害怕又震撼。”   林傅行伸了个懒腰,手抄进白大褂的口袋里,“我怎么就没你这么好的运气,认识陈又那样儿的呢?没准也能有一个不错的经历。”   一直看天的厉严收回视线,改看林傅行,语气很不好,“陈又就一个。”   林傅行对着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有短暂的瞬间,他看到了过去的厉严,之后他不禁失笑,傻不傻的,芯子还不都是同一个,有些地方不变,譬如霸道,独占欲。   “也对。”   诊室的门打开,陈又抱着小黄狗出来。   林傅行转身,旁边的人已经大步走上前,那速度,就跟生怕有人抢了自己心爱的宝贝似的,他耸动肩膀憋着笑,恋爱使人快乐啊,搞的他这个单身了好几年的人都想谈一谈了,好了伤疤忘了疼。   “来福怎么样?是什么问题?”   陈又说是过敏了,他去拿药,跟林傅行告别,“林大哥,有空到我们那儿去,叫上胡大哥,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林傅行想起上次吃的几道菜,就馋的吞口水,尤其是金针菇番茄汤,那味道,绝对的回味无穷,他看了眼面前的人,活泼调皮,无法无天,喜欢小动物,善良单纯,会做饭会搞事情,唱歌跳舞样样精通,一人顶过一台电视机,永远不怕无聊。   最重要的是,那种纯粹的情感,平时看不出来,总是藏在嬉笑打闹背后。   这些个条件都占的,难找,厉严好福气。   离开医院后不久,陈又给林傅行打电话,“林大哥,你跟厉严说什么了吗?”   林傅行在那头问,“怎么?”   陈又说厉严上车就抓着他的手不放,还往死里勒。   闻言,林傅行想翻白眼,人都走了,还打电话给他寄狗粮,他除了接收,还能做什么?“吃醋了吧,你哄哄。”   陈又莫名其妙,傻子还能吃醋?知道什么是醋吗?他瞅过去,见男人黑着个脸,很不高兴,看样子是真的在吃着醋。   不得了。   陈又单手摸着黄狗,好好的安抚安抚,毕竟两个家长之间散发出的负能量,会影响到孩子的成长,性格畸形都有可能,很严重的,不是开玩笑。   厉严勒着掌心里的手,“以后不要跟那个人打电话,他不好。”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是你发小,怎么就记不住呢,陈又问,“怎么不好了?”   厉严说,“他也想要一个陈又。”   “……”   陈又终于知道这男人的醋是谁给的了,“那是他不好,下回我们一起打他。”   厉严嗯嗯。   前面的司机面瘫着脸,耳朵聋了,眼睛也瞎了,他在用心开车。   回去后,陈又就把来福的情况跟老爸讲了,打算给它换个窝住,忙完这件事,就去搞花园的花草。   老爸愿意住在这里,全是花草的魅力。   陈又问管家了解一番,才晓得是厉严上周早上给老爸当下手,打药打多了。   陈卫东把茶杯一扣,背着手来回走动,“儿子,我说什么来着,厉严他脑子坏了,什么事都干不了,你偏要他干!”   陈又赶紧让老爸坐下来,把茶杯端给他,“消消气消消气。”   “爸,小时候你总是教导我,要做一个好人,善良的人,一定要乐于助人,对有困难的伸出援手,帮助他们走出困难。”   陈卫东猜到儿子要说什么,他头疼。   陈又把手放在嘴边,压低声音说,“厉严现在不是成年人的智商,跟三四岁的小孩子差不多,我们在这时候不能放弃他。”   得,这茶也不用喝了,陈卫东说,“儿子,你爸我跟那位道不同,不相为谋。”   陈又的嘴抽搐,“其实是你们相处的时间短了,真的,爸,你信我,只要你跟厉严多接触接触,你肯定会对他有所改观的。”   陈卫东瞧过去,对他心爱的花草造成巨大伤害的那位在啃苹果,一天啃几个,牙口是真好,“爸就到这份上了,不逼你去相亲,结婚生子,没有让你为难,做出什么极端的选择,不过你也别对爸抱太大希望,盼着你俩结婚这种事,比天上掉金子还不可能。”   陈又默默的离开沙发,去跟他男人肩并肩啃苹果去了。   小孩子犯错误,家长的要批评,批评,再批评,后果得是家长承担,别问为什么,这问题一看就很智障。   第二天,陈又起了个大早,上花园跟请来的园艺师傅一块儿补救花草。   平时陈又睡觉是抱着泰迪熊,厉严抱着他,床上是3个6的队形,他一起来,队形势必会破坏,厉严也会醒。   没睡够的厉严变成双眼皮,蹲在花园,心情很差,想回去再睡一觉的,他隔一会儿就问陈又,“事情做完了没有?”   陈又抬起胳膊擦脸上的汗,妈逼的,大清早都不凉快,“你没看我在挖土吗?”   他把铲子在土上面压压,“一边去,不要在我边上待着,把风都挡着了,你喘个气,我都觉得热,很烦。”   厉严,“哦。”   陈又载完一株植物,他左右看看,人真没了,刚才说的重了?   你也是,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哦,陈又在心里抽自己,正要上客厅瞧一下情况,就见走了的人又过来了,手里还提着瓶可乐,是给他喝的。   多好啊。   陈又顿时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欣慰。   搞完花园,陈又喝掉最后一口可乐,就带厉严去洗手,上楼把房门一关,让他搞。   楼底下,陈卫东跟管家在下棋,一盘棋走完,又是一盘,上次楼上整整走完两盘棋,这次恐怕要超时间。   陈卫东担心儿子的身体,虽然年轻,但老是这么不讲节制,也是不行的。   管家说,“先生有分寸的。”   陈卫东冷哼,谁信啊,看厉严傻了以后的表现,就知道没傻的时候更疯,他叹口气,想不通,儿子到底是瞧上对方哪儿了。   要说喜欢男的,他觉得庞一龙就不错。   都是同龄人,能玩到一块儿去,才有话题,年纪差了的,会有代沟。   陈又听到老爸说起代沟的事,他大笑,倒在厉严身上笑个不停,笑抽了,快笑死了,“哈哈哈哈哈——”   陈卫东看厉严,没嫌弃儿子多动症引发的疯癫症,还用胳膊护着儿子,一脸宠溺,他的眉头动动,那些不满似乎是少去一点点。   “别笑了,爸说的是正经事,有什么好笑的。”   陈又擦掉眼泪,“爸哎,就因为你用正经的语气,才好笑,我跟厉严有聊不完的事,而且他不比我大多少。”   他承认,最开始跟还是秦封的厉严是有代沟,没法子,身份地位权势年龄相差太多,他是孙猴子,对方是如来佛,随随便动个手指头就能把他捏成渣渣。   别说沟通了,就是面对面站着,都没法正常说话。   后来就不一样啦,越深入,越了解,越了解,就越深入,几辈子下来,他们非常好,也会一直好下去。   没过多久,就和往常一样,陈卫东被儿子那腻歪劲给逼回房间睡觉去了。   陈又拽拽看动画片的男人,“跟咱爸说晚安,快。”   厉严两只眼睛都盯着电视,放着《熊出没》,熊二馋了,想吃蜂蜜就去搞蜂窝,结果被一大群蜜蜂追着满森林乱跑。   陈又揪男人耳朵,“不说是吧,晚上不给你抱。”   厉严立马转过头,冲着快走到房门口的陈卫东喊,“爸,晚安!”   陈卫东的脚步顿顿,“你们也早些睡。”   直到房门关上了,陈又才回过神来,老师说的没错啊,坚持就是胜利。   看吧,多读书,听听老师的话,还是很有帮助的。   睡前,陈又照例呼叫系统,在厉严醒了后,他每天都干这事,跟打炮并列成为最新日常,“老四,你在么?”   大脑里没响动。   陈又翻身,听着男人的呼噜声,继续说,“那首歌的歌词我现在都能倒背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歌词还是旋律有秘密啊?”   “歌词真的太一般了,一点都不华丽,简单粗暴的很,旋律就很不同,非常优美,还很耐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起来,尤其的安宁,那感觉特别好,所以我猜是歌词。”   看着没可能的,往往就是真相。   陈又咂嘴,在男人的下巴上吧唧一口,腰上的大手就收紧手掌,将他往怀里带,明明闭着眼睛,没醒来的迹象,对自己的东西倒是很有占有意识。   老四到底想告诉他什么呢……   陈又揣着满脑子的疑惑睡去,他做了个梦,梦里自己站在一处大楼的楼顶,脚踩在护栏外的边缘上,下一刻,他像是被什么人推了一把,身体的重心往前,头栽下去,极速下坠,砰地摔在一楼的花坛里。   花坛的花枝被压倒,陈又竟然撑着地面站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陈又猛地睁开眼睛,天大亮。   他瞪着天花板,那个梦很奇怪,跳楼了怎么会没死呢?难道是因为在做梦的原因?   总觉得自己想偏了。   要不,把脑洞再开大点试试?   不是梦,是世界有问题,所以他没有死……   好像也不对,最好还是问一下老四,梦跟那首歌有没有什么联系。   眼前的一块天花板被一张俊朗的面庞遮盖,陈又把那面庞拨开,一个鲤鱼打挺,“小厉子,摆驾去卫生间,朕要撒尿。”   厉严看看伸过来的一只手,他低头就亲。   陈又的手不用洗了,接着是脸,脖子,瞧瞧,这省水的方式多特别,就是不好传播出去。   那次老爸晕倒,向全世界出柜,陈又为了老爸能安心养身体,直接关了手机,微博,群,跟外界的亲朋好友断了所有联系,就在他打算去面对的时候,厉严出事,这都过去一个月多了,他还是没有恢复以前的生活。   上午,陈又开手机,翻着亲戚的群,大学群,高中群,这两天群里还有人在讨论呢,一个月前肯定热闹的很,他无所谓,只是翻翻就去宿舍的小群体,显示都是手机在线。   陈又发了个嘿嘿嘿的表情:在的不,什么时候一起出来吃个饭聚一聚?   他发出去的时候,心里是很忐忑的,不知道几个哥们对他这个同性恋有什么想法,会不会和有些人一样,认为那个群体就是乱搞,有艾滋病,怕被传染。   群里安静了一两秒吧,郑帅出来了,丢出我的天啦,我吓的幻肢都硬了的表情:卧槽,这谁啊?我家柚子?真的假的啊,不会是被盗号了吧?来来来,对一下暗号?   王耀几乎跟他同时出现:我下楼跑十圈静一静。   陈又悬起来的一颗心放回去,他咧开嘴角,傻逼似的在沙发上蹦跳几下,靠回厉严的怀里,一边吃着喂过来的梨,一边在群里发挖鼻孔的表情:姓郑的,你还有幻肢?我怎么没见过,姓王的,你跑十圈?绕着一棵小树苗跑的吧?   郑帅王耀:……   接下来就是刷表情包,十万个为什么时间,陈又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一股子被抛弃的怨气,那俩人说他不够哥们,他认了,当初说好的大风大难,小风小难都一起承担。   只是,出柜这事跟别的事性质上不同,他当时一团乱,没个主意,也怕失去兄弟。   陈又:你俩定个时间,我是无业游民,哪天都可以。   周六晚上七点,某个自助餐厅。   陈又跟郑帅王耀碰头,一个多月没见,中间经历了很多事,已经正式毕业的他们都有种在社会上爬滚多年的深沉感,伴随着沧桑。   宿舍里的人出柜,周围的朋友,同学都会问的,陈又知道那段时间郑帅跟王耀一定因为他这个哥们,承受过不少压力,他刚要说对不起的,被阻止了。   郑帅说,“别恶心我们。”   陈又半开玩笑,“真不听啊?这可是机会难得,我很少这么伤春悲秋的。”   郑帅瞥他,“行行好吧,别让我们花了钱,还没个胃口吃饭。”   王耀吞口水:“我午饭都没吃,就等着这顿。”   陈又,“……”   散伙饭没吃,这顿补上了。   三人在一处桌上坐着,对着各类海鲜,叽里呱啦的聊了起来。   郑帅的感情出现了难题,他按照计划,毕业就带网友妹子回家了,他想的是让爸妈跟女朋友多接触接触,好嘛,这一接触,就出事了。   女朋友是个什么都说的性子,郑帅的爸妈一问,就问出她的家庭情况,她有个小叔,早年出车祸瘫痪了,没成家,就一直在她家里养着,前两年,她多了个弟弟。   郑帅的爸妈一合计,好家伙,他儿子娶个老婆,还顺带着一个小叔,一个儿子。   那不行,说死都不行。   爸妈一干涉,郑帅跟女朋友就不顺利了,分开是早晚的事。   王耀这边不是感情问题,是同事上的,他在电视台上班,办公室有不少都是走后门进来的,本来嘛,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俩没关系的撒,谁也不碍着谁。   但是就有人要搞事情,拿王耀的外形开玩笑,一次两次就算了吧,三次四次,一天来几次这算什么?   王耀是胖,可他只是油水多,不是包子,他撕了两场逼,决定加入减肥的大军,再练出八块腹肌,人鱼线,各种线,闪瞎那群人的狗眼。   陈又听完,就说自己的,说现在没接戏,不出去找事情做,就在家里待着,逗逗狗,溜溜蛇。   郑帅跟王耀异口同声,“溜溜蛇?”   陈又翻出照片给他们看,“怎么样,漂亮吧,我儿子。”人嘛,就要敢于去想,他想啊,小金蛇没准就是那颗蛇蛋下的,因为数据网的动荡,被甩到他这儿来了,毕竟蛇他爸都是病毒,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蛇这物种,喜欢的有,讨厌的更多。   郑帅跟王耀都属于后者,滑腻腻,冰凉凉的,想想就可怕,“柚子,你小心着点,别被咬了。”   陈又说没事,无毒的。   郑帅跟王耀不信,越美的东西越毒,这话绝对不是瞎说。   三人吃完一波,就再去搞,他们每回来吃自助餐,都不会亏本,这本事,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庞一龙缺席,陈又问他在国外的消息。   “你搞记者招待会那会儿,我找过老庞。”   郑帅剥着龙虾壳,“他换号码了,也不告诉咱几个,摆明就是跟咱分道扬镳。”   陈又不假思索的说,“老庞出国那天,我送的机。”   郑帅心细稍微细点儿,他从这件事里头闻到了一丝丝不正常的东西,“操了,老庞让柚子你单独送机,不给我们说,这算什么?搞二人幽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又把螃蟹腿一扔,“幽个屁会啊,老子有男朋友,老庞有女朋友,怎么个幽会法?你俩说给我听听。”   郑帅干笑,“玩笑嘛,认真做啥子,是吧老王。”   “是你个头,让你管不住嘴巴。”王耀让出手里的大家伙,“柚子,咱不能老帅逼逼,这又肥又大的螃蟹腿给你。”   郑帅,“……”   陈又吃着螃蟹腿上的肉,“说实话,我没出柜的时候,有好多次都想跟你们摊牌,但是没敢,我怂不?”   郑帅,“怂。”   王耀,“怂的欠抽。”   陈又哎一声,妈的,老子哪儿知道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好,几个兄弟一个都没有离开。   从自助餐厅出来,陈又提出要送郑帅跟王耀,他俩瞧见车里下来的那位,立刻就把头摇成拨浪鼓,“不用了不用了,我们打车,再见啊柚子。”   说着就走,生怕走慢一步,会被大人物记住,他们不晓得大人物已经不是从前的大人物了,如今给个糖果就能对你笑。   陈又的脸一抽,“你下来干什么?”   厉严绷着脸,很不开心,“我把苹果都吃完了。”   陈又一脸卧槽,这人都傻了,为什么还能让他感觉到熟悉的毛骨悚然,他赶紧哈哈哈,“哇,这么厉害啊,你好棒哦!”   厉严较真,“你说的,我吃完三个,你就回来,可是我吃了四个,你没回来,五个,你还是没回来。”   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哪晓得你吃那么快啊,他忽然睁眼,“你刚才说你吃个几个?”   厉严不说话了。   陈又抿嘴,完了,真生气了,他瞧瞧男人的肚子,拍西瓜般伸手去拍,“胃胀不?回家去吧,要吃药的。”   厉严甩开他的手。   陈又,“……”   他拉拉男人的袖子,“好啦,是我的错,我不该一个人吃小龙虾大螃蟹,让你在车里吃苹果,下回我走哪儿,都待着你。”   厉严瞪过去,“你撒谎,是骗子。”   陈又听到这个形容词,愣了愣,脸上的表情也温柔了,“是是是,我是骗子,我可耻,我不要脸。”   厉严却是皱眉,“骗子可爱。”   好嘛,你说什么都好,陈又笑着带男人去买棉花糖,看他对周围人的打量视若无睹,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自己身边,一步也不挪开,那种美好的感觉出来了,拥有了全世界。   天气一转凉,甩掉炎夏,投入秋的怀抱,陈又就忙着干一件事,写剧本。   他写的不是杜撰的,是除已经拍过的简单那个世界以外的,其他几个世界经历,打算写出来了就联系胡为跟林傅行,一个是金牌经纪人,一个是影视公司老板,肯定能帮到他,把他的心愿完成。   就算将来老了,记不清了,这些作品也还保留着,可以戴着老花镜看一看。   陈又是那么想的。   在他二十岁的年纪,想着七八十岁的生活,不觉得老了是一种难以接受的事,谁都会有那一天,况且他有一起慢慢变老的人。   不过呢,有个事挺怪的,陈又问过系统很多遍,为什么他完成简单那个任务是第五个世界,不是第四个世界,当然屁回复没有。   他猜测过,老四有可能是降职了,在新的工作岗位待的并不顺心,还需要时间适应,目前上头没安排其他人接手编号444的系统,所以他的呼叫没有回应。   具体是怎么回事,还是得老四出现。   写自己的故事,陈又时速五千到一万之间,一周完成一本,到深秋,他已经全部搞定。   胡为跟林傅行接到电话过来,二人看着桌上的剧本,看了一本翻另一本,心里头都很震惊,一下子拿出好几个剧本,哪个编剧都做不到,他们难以相信,一个非专业,零经验的圈外人能做到。   “这些,真都是你自己写的?”   陈又点点头,“嗯。”   胡为跟林傅行对视一眼,还是没法相信,这些剧本虽没有细看,初步扫过,就觉得不错,他们去看厉严,对方在抓着小金蛇,跟小黄狗打斗,一看就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以他们对陈又的了解,干不出会在私底下买别人的剧本,然后说成是自己的那种行为。   那么说,这事是真的了。   胡为深呼吸,“我帮你拿去给几个合作过的投资商看。”   “好啊。”   陈又心想,要是厉严能恢复就好了,他的那些财产到死可能都花不掉一个角,投资商压根不用找。   林傅行叠着腿,“陈又,你要自己演吗?”   陈又说,“看情况。”   他笑眯眯的说,“我不光想拍成作品,还想做成动漫,有声。”   说着,陈又就把剧本都收了,只留下编号1的那本,就是他的第一个任务世界,“从这个开始。”   胡为办事效率高,不到一周就给陈又谈妥投资商,就一个条件,让他的小可爱出演,什么角色都行,不为出名,就是过过演员的生活,感受一下在片场的氛围。   陈又一听,就说看一下照片,他瞅着胡为发过来的照片,眼珠子都快掉到手机屏幕上了,“就就就就他来演夏红了。”   照片里的人就是夏红本人,一模一样。   陈又吞咽唾沫,问胡为能不能给他搞到电话,“夏红那个角色虽然戏份不多,但很有特点,我想跟他聊聊。”   胡为说搞不到,“那是张总的小情人,宝贝着呢,我哪儿搞去啊,回头等他进组了,你可以跟他当面聊,我得提醒你一句,只能聊,不能砰,娇贵的很。”   陈又只能等着了。   不会就是夏红吧?他抽自己,那是任务世界的人,怎么可能到他的现实世界里面来,真逗。   陈又挂掉电话,还盯着照片看,真像啊,太像了。   万一夏红就是夏红,那小金会不会就是他家蛇娃?   厉严还是常钦的时候,他为了改变被毁灭的结局,就在逃离的途中把主程序搞坏,修复后也没好。   所以任务世界跟现实世界重叠了?   卧槽,又胡思乱想了!   陈又下意识的倒出几粒药,要吞下去前按照剂量弄掉超出的一粒。   他要陪老爸,还要照顾厉严,不能再胡乱吃药了,得把身体搞好。   陈又看的眼睛疼,才把照片删掉去卧室,他刚一进去,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哭声。   鬼哭狼嚎的,要死要活。   陈又走到电脑桌边,伸脖子看了眼,可以啊厉傻子,我只带你看了两回电影,你就会自己开电脑,找到e盘打开文件夹啦。   他摸摸男人的头发,你决定是最聪明的傻子。   电影是高清版的,无论是音质,还是画面,都超级棒。   所以电影里的一点细节都会清晰暴露,摊在观众面前。   陈又弯腰,手搂着男人的脖子,趴他肩头说,“这么黑,你也看的下去?”   厉严拿手去指,“这个好看。”   陈又瞧着男人指的东西,是男主人公脖子上的黑色项圈,不错嘛,抓到一部电影的重点了,很有前途哦。   他咂咂嘴,“你喜欢?我给你买一个。”   厉严说,“要买。”   陈又摸摸男人的脖子,在那枚突起的喉结上一刮,那得买个能调节的,“我上网看看。”   他没让厉严起来,就把手伸到桌上,一手抓着鼠标,一手按着键盘,把电影的窗口调到最小,往左下角一丟。   “我那盘里的电影好多,都有按照类别排列,从小到大,你别给搞乱了,我不好整理,晓得不?”   厉严盯着电脑,手指着一个项圈,“买这个。”   陈又说,“别急嘛,我正在看,现在呢,虽然咱不缺钱,但是也不能瞎花,还是要货比三家的。”   他按着鼠标往下滑,找类似的点进去看评论,主要是看追加评论和差评,没差评就看图。   有家店的小黑花蛮多,陈又觉得其中一朵店家收的很冤。   那差评里写着:我趁我男朋友睡着了,就给我男朋友戴上项圈,忍不住要拽他出去遛,他跟我分手了,都是这项圈的错,还有这家店(省略两三百字的脏话)我很生气,气死我了!   掌柜回复:明年的今天,我会给你烧一个项圈。   陈又乐的不行,刷了会儿评论,决定就这家了,他敲了一问,还是本市的,今天下单,明天就能到。   买啦。   陈又付了钱,才去看产品介绍,链子能收,项圈能调节大小,他跟立严不玩了,还能给来福用,实惠“这个,还有这个,都要。   厉严指了几个套餐,陈又全买了,“没别的了吧?”   厉严摇头,他把古代的电影关掉,再开一部现代的,专心的看了起来,那模样,像是在刻苦学习。   陈又,“……”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很后悔买那些东西了。 第178章 现实世界(17)   陈又下单后一小时,他就想去退款,奈何他家的那头猪扒在电脑前看电影,无论他怎么骚扰,拖拽,连哄带骗,就是不肯走。   行,你牛,老子用手机。   陈又拿着手机上阳台,发现那家店都发货了,速度快的一逼,他去找卖家,说要退款。   卖家是个妙人,也不说同意,先问为什么。   陈又撅着屁股趴在阳台,手机拿到窗外,按着小键盘打字,很直白的就说他不想要了。   都这时候了,卖家竟然还问,为什么不想要,是对哪个产品有疑问吗?   陈又跟卖家扯了有半根烟的功夫,他烦了:老子都说不要了,你他妈的怎么还问个没完?   卖家:操,我好好跟你沟通,你丫的骂人干什么,找抽是吧?   陈又瞧瞧卖家的昵称,叫青春死在夏天,怎么说呢,这名儿绝对的属于看一眼就能让人去扫鸡皮疙瘩的,他觉得这卖家给他的感觉有点奇怪,好像似曾相识。   想了想,陈又发过去一句:掌柜的,你是男的吧?   卖家青春死在夏天的状态变成不在电脑旁,丢了个简单明了的自动回复:优惠套餐问题请按1,退换货请按2,咨询发货时间请按3,约炮请按4。   陈又按4,跳出来一句回复滚你大爷的,他耸动肩膀,估计来买东西的,十个有九个都会去戳一下,好玩儿,他无视掉:你玩儿网游么?   一两分钟后,卖家青春死在夏天回:玩。   陈又:我也玩,说个名字,没准我俩玩的还是同一款游戏,同一个服务器呢。   卖家青春死在夏天:然后你就不退款了?   陈又:那不行,还是要退的。   卖家青春死在夏天:已经被快递员收走了,你要退,就拒收。   陈又看物流,没显示已揽件,扯蛋呢,当他是小白啊,以为那么说就会让他觉得怪麻烦的,既然已经发了,那就算了吧?   房里冷不丁传来嘭地声响,陈又转过身,见椅子倒地,男人站起来,眼睛瞪着变成蓝色的电脑屏幕。   “……”   看个电影都能把电脑搞成蓝屏,厉害了。   陈又把手机揣回口袋,去搞他的老爷本去了,余光瞅一眼男人手拿着的紫色玩具水枪,都不晓得是什么时候拿出来的,智商变的跟三四岁的孩子无异,喜好倒是没怎么变,还是喜欢玩水。   “到一边玩水去,别杵我这儿,你要是把水溅到我家的老大爷身上,我跟你没完。”   厉严抿唇,“不走。”   陈又见男人拿玩具枪对着自己,他赶紧抱着笔记本跳到一边,“走不走?你不走,我生气了啊!”   厉严嘶哑着声音,“我难受。”   陈又说,“我也难受。”   这老爷本陪他度过十八岁的花季雨季,经历过无数个白天黑夜,和他并肩作战,打下一片大好河山,如今虽然不再年轻了,但好好照顾,稳妥调养,还是能安享晚年的。   眼下这么一看,悬。   陈又一通好说,让他家的大孩子先自个去卫生间玩水,等他把电脑修好再陪玩。   他去卫生间,大孩子抱着玩具水枪在小凳子上坐着,没玩水,就在等他。   陈又唉声叹气,哎,我的厉儿啊,你啥个时候能明白,人呢,活在这世上,还有一种玩法叫自娱自乐,总是依赖着小伙伴,那是不对的哦。   从男人手里拿走玩具水枪,陈又把玩着瞧瞧,功能蛮多的,容量大,可以调整长短,控制强劲喷头的出水量,甚至能控制水柱的粗细,发射扳机是声控的,射程的远近可随时掌控,最亮眼的是造型,通体是高贵的紫,周身线条设计的很时尚,而且非常流畅,手感更是一流。   厉严见陈又要跟自己玩耍,他绷着的脸终于缓和,开心了。   卫生间的面积蛮大的,里头的装修高档,除了放置洗漱用具,还有沙发,圆桌,杂志,熏香,闲来无聊,还能坐里面闭个目养个神。   陈又不太能体会到这种用意,他就是一吊丝,蹲马桶的时候顶多刷刷手机,干不了别的。   厉严急了,要开枪玩。   陈又没法子,就告诉他玩具水枪要往哪儿开,不能再像上次那样乱开了,水喷的到处都是,不好收拾。   厉严这会儿不听,任性的要自己玩。   陈又不喜欢小孩子,好生好养,不好教,笨点的其实还好,只要用心去慢慢引导就行,聪明的,那完全管不住,还有可能被拖着跑。   譬如他现在的状态就是,和死狗差不多。   陪着玩了几小时,陈又累的够呛,给厉严把玩具水枪装起来,他洗了个澡,倒床上就睡了。   厉严坐在床边,摸摸陈又的脸,眼睛,鼻子,嘴巴,最后又往上移,拇指的指腹停在他眼角那颗痣上面,一下一下磨蹭。   “傻子,你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陈又梦呓了声,蹭到厉严的手臂,下意识的抱在怀里,脸贴上去。   厉严皱眉,“我不傻。”   睡着的人已经微张嘴巴,打起呼噜。   厉严把他卷起来的衣服往下拉,挡住了露在外面的一截腰。   玩物丧志这个成语,陈又这回是深刻的领悟到了,他陪厉严完过水枪,就把几个单子的事给忘了,退款没点,卖家也没给他扣包裹,还是发货了。   陈又火急火燎的去上网看,好家伙,物流显示已经在派送中,他气的鼻孔冒烟,找卖家要个说法。   卖家青春死在夏天:我发现你这人真叽歪,和我一同学贼几把像。   陈又:……   他吞咽唾沫,莫名的心跳有点儿快,好半天回去一条:是么?高中同学?别不是你同桌吧?   卖家青春死在夏天丢的是自动回复。   不知道是忙去了,还是不想理睬这个问题。   陈又扯扯嘴皮子,觉得自己蛮好笑的,自从见过那张跟夏红一模一样的照片后,就开始胡思乱想了,脑洞收都收不住,也没被厉严给填满。   他把手伸到头发里抓抓,长舒一口气,别特么的瞎想了智障陈,你的脑细胞本来就少,省着点用吧。   午饭过后,快递小哥就把包裹送过来了,管家收的,陈又知道的时候,已经错过拒收的时机。   包裹是一个纸箱子,快递单上没写明是什么物品,卖家地址是一个小区名儿,名字是店名,都是无用的信息。   陈又瞅着电话号码,模糊不清,他只能分辨出前面的几个数字,网上点进去看,地址不详,提供的号码是空号,这家店是两个皇冠店,给人的感觉还是好坑。   买卖全看投不投缘。   陈卫东问是什么东西,说真的,他就是随口一问,万万没料到儿子会露出巨大的反应,迅速抱起纸箱子就往楼上跑。   那样儿,就是四个字——做贼心虚。   陈卫东问管家。   管家组织着词语,比较含蓄的说,“我听先生念叨过,可能是一些新鲜的小玩具。”   “……”陈卫东默了好一会儿,“来,我们下棋吧。”   管家不是很想,谁早中晚这么来,都会腻的,他暗自去看楼上,估摸着这回没三盘棋是搞不定的。   结果呢,天近黄昏,楼上的动静也没消停,隐约还听到了狗叫。   夜幕降临,狗叫声清晰了,时不时传出来三两声,来福以为是有其他小伙伴,就冲着楼梯口的方向汪汪,激动的尾巴直甩。   陈卫东一张老脸都没法看,“烧饭去吧,差不多了。”   管家吩咐了佣人,继续陪着下棋。   陈又是走着下楼吃饭的,两条腿还在原来的部位按着,既没扭成麻花,也没软成面条,不过他的腰是真疼,比屁股要疼多倍。   厉严人虽然傻了,力气依旧大到没边,最可怕的是什么呢,那就是他的身手还在,陈又一八零以上的个头,对付个女同学是可以的,但是跟他较量,一丁点都占不到便宜。   那家店送了不少小玩意儿,有五颜六色的小夹子,黑红两种颜色的丝带,当鞋带啊,装饰品啊全没问题,绑哪儿打个蝴蝶结都很好看。   厉严好奇,陈又就成了试玩的。   他死了,又被厉严给搞活了,死去活来,活来死去。   中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厉严不小心把戒指掉管道里去了,他急的趴在管道口,要伸手去够,嘴里还嚷着要戒指。   如果不是陈又阻拦,厉严整条手臂都伸进去了,呵呵,那就三种结果。   管道堵死,手臂卡住,管道破裂。   哪一种不好收场,要叫管道修理人员上门服务,今天周末,人还不一定上班。   最后还是陈又帮厉严把戒指给搞出来的,别问过程,真心没法说,已经不是生无可恋这几个字能概括的了。   厉严把戒指冲洗干净,宝贝的戴回无名指上,魂魄都回来了的感觉。   陈又踢男人的小腿,叫他拿布来擦一下管道里流出来的水,一边监督一边说,“下回能好好保管不?”   厉严认真擦着水迹。   陈又哼哼,“要是不能,那你就把戒指取下来,我给你管着。”   厉严摇头,坚决道,“不给。”   陈又握住男人的手,声情并茂,“亲爱的,你省着点心吧,答应我,以后别再搞事情了,我虽然年轻,但是我心理承受能力差,真的,我的心灵特别脆弱,今天这事你再搞一回,我会坏掉的。”   厉严猛地抬起头,“你不会坏。”   几个意思啊?没看我说话都在抖么?气若游丝的状态也不是假的,陈又说,“我会坏。”   厉严按住陈又的肩膀,“不会。”   陈又的肩膀好疼,“会。”   俩人就会不会说了十来分钟,像两只幼稚鬼。   厉严的薄唇紧紧抿在一起,面部线条绷着,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   陈又能怎么办呢,只能把男人抱住,拍拍他的后背,“不会不会,我不会坏,我好着呢,别说给你捞一个戒指了,就是海底捞月都没问题,刚才是逗你玩的。”   这么一安抚,厉严才好。   陈又的思绪回笼,他闻着厨房飘出来的鸡汤香味,就知道是母鸡,还是老母鸡,大补的呢。   佣人端着饭菜上桌。   陈卫东给儿子盛汤,“多喝点。”   陈又嗯嗯,埋头喝汤,他是需要补一补了,再这么下去,冬天来临之前,自己就会成为一个漏气的皮球,瘫了。   陈卫东知道厉严吃素,所以桌上全是荤菜。   厉严吃白饭,一碗又是一碗,连着干掉三碗,他拿帕子擦擦嘴,看着陈又吃。   陈又问他要不要吃块鸡胗。   厉严说不要,“你快吃,吃完了我们去睡觉。”   “噗——”   睡觉两个字在耳边一响,陈又就直接喷了,他心疼那一口鸡汤。   陈卫东让儿子晚上跟他睡,有必要开个把小时的家庭会议了,再上一场思想教育课。   厉严发火,拽着陈又的手,就是不松开,掰都掰不掉,无论陈卫东说什么,是扣茶杯,还是挪椅子,都没个用。   陈卫东跟厉严僵持,互瞪眼珠子。   前者觉得自己是长辈,你个小辈该懂点礼数,要尊老,后者傻是傻了,骨子里的东西一样不缺,向来是站在高处俯视他人,压根就不会退让。   陈又看看他男人,再看看他爸,头疼,“家和万事兴嘛,都少说一句撒。”   他偷偷抠男人的掌心,快认错!   厉严半响说,“爸,对不起,又又是我的,不能给你。”   陈卫东瞪过去,“厉先生,这话我听着就不乐意了,又又他是我儿子,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厉严不讲理,“就是我的!”   陈又给他挤眉弄眼,你弄啥呢傻子,真想打你。   陈卫东血压都要上来了,他甩手回房,陈又赶紧小跑着追上去,还不忘回头眼神警告厉严,不准再闹。   厉严要跟去。   管家飘过来了,“先生,您还是先别去的好。”   厉严冷眼一扫。   管家眼观鼻鼻观心,不快不慢的说,“小陈先生跟他爸是父子俩。”   言下之意,您这醋,吃着实在没道理。   厉严到门口停下来,跟一尊大佛似的,面无表情的杵那儿了。   进房间后,陈卫东瞧着儿子,脸红扑扑的,过的很好,不是面黄肌瘦样儿,只不过,闹的次数确实很多,他捕捉到儿子领口的一些痕迹,很重,“又又,你悠着呢。”   陈又咳一声,说晓得的。   陈卫东忍不住说,“又不能生娃,你俩天天那么来,有什么意义吗?”   爸哎,你这想法就很不对了,打炮又不只是为了娃,陈又挠挠头,“这个嘛,可以促进感情交流的。”   陈卫东知道门外有人,故意把音量放高,“他好不了,老是跟个傻子似的,无理取闹就算了,还粗鲁野蛮,你就要一直这么待着?”   陈又说,“待着呗,从前他总是照顾我,现在换我照顾他,应该的嘛。”   他嘿嘿笑,“爸你是不知道,我做梦都想让厉严依赖我。”   陈卫东不知道儿子说的从前是什么时候,所以他也不懂儿子为什么高兴成这幅摸样,更不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羁绊。   “爸的话就那么些东西,你自个心里要有数,二十岁了,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我会的啦。”   陈又说,“爸,给你找个伴儿吧。”   陈卫东摆摆手,“别,你爸我还想多活几年。”   陈又,“……”   陈卫东问陈又今后有什么打算,人生才刚开始,不是一定非要有一番作为,但是怎么也得有个事做,不能虚度光阴,谁都只能活一趟,要好好活。   陈又把剧本的事说了,他有计划的。   赚钱养家,照顾老爸,想办法让厉严好起来,三件事同时进行,哪个都不能落下。   聊了半小时不到,陈又跟老爸说了晚安,就开门出去,他把手伸出去,牵着他男人上楼睡觉。   陈又躺在床上,给那家店搞评价,就两个字,差评。   哪个店都一样,只有小黑花才能吸引卖家的注意,他就这么干了。   放下手机,陈又半眯着眼睛,心里想着事儿,他交给胡为的那个剧本里写了金色,秦封,周一,郭强,包括香香,露露,这些名字随便拎出来一个,放在知情的人面前,都不得了。   如果那个长的像夏红,被投资商捧着的小可爱就是他认识的夏红,那对方只要看到剧本,肯定会有很大的情绪起伏,绝对会主动来找他的。   陈又翻身,手臂伸过去,环抱住男人的腰身,等着吧,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的。   两天后,胡为给陈又打电话,说是投资商要见他。   陈又去了,还带着厉严,出门前说好了的,必须听话,否则晚上没炮打。   厉严晓得打炮是什么,因此他非常老实。   到了地儿,是栋私人别墅,车子刚进大铁门,就被一股子豪气给逼的眼睛都睁不开,满地都铺着几个字——有钱,很有钱。   林傅行身兼两个职位,一个是家里硬塞的,所谓的继承家业,一个是他的爱好,很明显后者在他心里的地位更高,他今天要做个手术,人不在,胡为来了,当中间人。   张总原本穿着件浴袍,翘着腿在沙发上喝红酒,他见着进来的三人,目光扫到其中一个身上,瞬间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动作过于突然,手中的酒杯都跟着晃了一下,红色的液体差点就从杯口溢出来。   “厉先生。”   厉严没有表情。   陈又松口气,很好,就是这样,保持住,不要崩掉人设,你喘口气,都自带独特的装逼范儿。   张总去换掉浴袍,衣衫整齐的出现在陈又三人面前,他的态度很敬重,甚至有几分畏惧,人模狗样的说,“张某不知道这部戏跟厉先生有关,有怠慢之处,还望海涵。”   说着,张总就对胡为甩过去一个“你怎么不给我说清楚”的眼神,怪罪的很。   胡为翻白眼,剧本两天前拿给你了,是你不看的,怪我咯?   大厅的气氛很微妙。   张总早年在一个晚宴上见过厉严,没说上话,他没想到,这次会因为个无关紧要的小剧本搭上关系。   天晓得,他答应投资,是为了让家里的小可爱过把瘾。   “厉先生,咖啡不合口味?是否需要换成茶叶?”   厉严坐姿端正挺拔,垂着眼皮,对一切事物都是漠然的态度,“不需要。”   张总的目光从陈又到厉严,再从厉严到陈又,这么来回的移动,照理说,投资,出品方面这俩人完全可以自己来,没必要让外人插手。   难道是厉严破产了?   所以他这个小爱人才搞剧本拍戏,为的是帮他度过难关?   张总摩挲着杯子,这段时间没听过此类传闻,那是怎么回事呢?厉严单纯的是想顺着小爱人的心意,支持他做喜欢的事,因此才亲自陪同?   后面那个猜想比较合理些。   陈又喝着咖啡,眼珠子乱转,长的很像夏红的小可爱呢?“张总,您对剧本有什么意见吗?”   张总说没有,“说实话,剧本我还没看,当时答应,是冲的剧名《大人物》,我一听,就觉得会成为明年的爆品。”   陈又的嘴角抽搐,服气。   胡为开口问,“不知张总这次联系我们,是因为什么事?”   张总没拐弯抹角,直接说是他家晨晨的意思,“晨晨熬夜看的剧本,为里面的情节生气,难过,哭的眼睛都肿了,他觉得剧本写的特别好,跟我说想见见有才的编剧,我看他是真的喜欢,就让你们过来一趟。”   他是三十而立的年纪,长的不错,笑起来还蛮英俊的,“我听说在演员进组前,相互了解一番对后面的合作会很有利。”   陈又顺嘴就是一个马屁,“张总真是温柔体贴。”   张总比他会拍,“不及厉先生万分之一。”   厉严,“嗯。”   “……”   冷场天王厉先生上线了,自产移动的大冰箱,能把周围的人冻僵。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伴随着下人的喊声,“晨少爷。”   陈又把脖子往后扭,望着楼梯上的纤细少年,比照片里的还要像,那湿湿的眼神,那走路的姿态,那未语先笑的骚劲儿,都跟他记忆里的夏红没一处差别。   张总满脸的柔情,“晨晨,到这儿来。”   少年走下楼梯,他穿着宽松大领口的黑色毛衣,清晰的锁骨和细长的脖子都一览无遗,勾着人的目光,弯腰低头的时候,更是一种极致的诱惑。   三位客人都是基佬,陈基佬跟厉基佬是一对儿,胡基佬喜欢有络腮胡,肌肉发达,浑身都是荷尔蒙气息,一言不合就把他吊起来搞的硬汉,对柔弱媚态的少年没感觉。   张总发觉没人盯着他家宝贝看,放心多了,他朝胡为那里看一眼,“晨晨,这是xx公司的经纪人胡为,你见过的。”   少年乖巧的打招呼,“胡先生好。”   胡为说,“你好。”   张总继续介绍,“这是厉先生,旁边是他的爱人陈又,就是你相见的编剧。”   少年的视线落在厉严身上,眼里闪过一丝亮光,转瞬即逝,那似乎是他的一种本能,对陌生人的判断,有钱人,穷人,就两种区分。   打过招呼,他的视线移开,停在编剧身上,跟自己的年纪看起来差不多。   陈又露出一个笑容。   少年也笑了一下,“好年轻啊。”   张总说是年轻有为,又说了句,“厉先生教导有方。”   陈又,“……”   大哥哎,你差不多行啦,拍马屁得分节奏,你这么乱拍,小心被我男人的马蹄子给踩死哦。   多了个人,气氛就更怪了。   胡为都不晓得该谈什么,就硬聊,他聊的很吃力,都快出内伤了,陈又才出声,帮他分担一点。   “听说晨少爷喜欢我创造的夏红这个角色?”   少年抿抿粉嫩的唇瓣,这么个动作都带着几分引诱,像是天生的,又似是一种习惯,“夏红这个角色很可怜。”   “他跟我一样,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要是我没有碰到张总,恐怕遭遇不会比他好到哪儿去……”   张总把少年揽怀里,“宝贝不哭。”   少年小声抽泣,晶莹的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而下,眉目间有一抹忧伤,美到令人窒息。   陈又跟胡为就要窒息了,他们低头,忙着捡鸡皮疙瘩。   厉严没反应,入定了。   只要他少发出声音,情绪尽量不露,举止能没有就没有,就不会有特别大的破绽。   少年哭了好一会儿才停,张总心疼死了,捧着小脸擦眼泪。   这画面,当真是酸甜苦辣都有。   一直在暗中观察的陈又眯了眯眼,抠小手指,蹭脚跟这种小习惯都一样,这如果不是夏红本人,他晚上回去被厉严搞,绝对不哭着求饶。   好了,现在就差给他们一个一对一的机会。   在离开前,陈又说手机落下了,要回去拿,“胡大哥,你帮我看着厉严,我去去就回。”   他没走多久,就看见了树底下的少年,像是在等他。   那剧本里有关香香露露俩人的相处,对话,出租屋里的一幕幕,不是当事人之一,根本写不出来。   也就是说,少年是夏红,就一定知道陈又是周一。   陈又走到少年面前,脚步停下,他手插着兜,等对方先开口。   如果是,那都不用试探,错不了的。   “周一,是你吧?”   “是我。”   剥离了震惊,平静的一问一答过后,树底下陷入静默,无声无息的围绕在两个同龄人中间。   陈又说,“我看照片,就觉得是你。”   夏红说,“我是看了剧本,才知道你也来了这个世界。”   陈又的眉毛挑了挑,默认。   夏红提出疑惑,“我用的是我自己的皮囊,你却换了个壳,这是为什么?”   这是一个秘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陈又说,“不知道。”   夏红蹙了蹙眉,“你跟了二爷后,我跟强哥他们都没了你的消息。”   陈又心说,那是当然,我死了啊,“就是剧本里写的那样,我和二爷在一起。”   夏红哦了声,也不知道是信,还是无所谓了。   当年他沾上这人的光,从四层被调到六层,很多客人来金色都是指名要他,错过品尝二爷看上的人,尝一尝那人的老乡也不错。   有一两年,夏红的人气很旺,虽没有成为金色的头牌,却也差别不大,他手上有钱了,就去买房买车,日子过的很好。   直到有一天,夏红碰到他命里的灾星。   七年多的时间,夏红付出了自己的感情,一心一意为那个人,把存款全给那人拿来做生意,结果对方的名利心越来越强,更是为了项目,给他下药,让几个合作商玩弄了一星期。   一怒之下,夏红设计杀人坐牢,他因为那次的事,身体垮了,在牢里病了没几年就死了,他恨命运不公,到死都怀着滔天的恨意,不甘心自己的这辈子就那么结束。   夏红的意识恢复时,发现身在陌生世界,身体还是自己,却不是病怏怏的自己,是十几岁的自己。   当时是在大街上,夏红几乎就要跪在地上,对着老天爷磕几个响头,谢谢大发慈悲。   说来也巧,夏红在刚来这个世界不到一小时,就遇到了张总。   发生的场景跟偶像剧里的大同小异,夏红被张总的车撞了,他被抱上车的时候,都有过一种幻想,自己这回是主角,而不是配角。   之后的发展就是那样了,没什么特别,夏红想啊,老天爷给他重活一次的机会,他不能再走上老路子。   否则会遭到鄙视,看吧,机会给你了,你还不是一个玩物。   夏红算计着,他跟张总目前是各取所需,他给身体,张总给钱,给的都是彼此有的东西,也是双方自愿,不存在强迫,等他攒够了就去做买卖,开店也好,把后面的人生过的精彩些。   说起来,哪怕同样是给出身体,现在的生活也比原来好上千百倍,夏红不用一天陪多个客人,肥头大耳的,一口牙全是烟渍的,有的味儿特别大,能让他吐出隔夜饭,不但如此,还要去承受一些客人变态的嗜好,把自己弄的跟条狗一样。   况且张总年轻,也很大方,没有那种嗜好。   夏红捏捏小手指,有关以前的事,他哪儿敢跟别人说啊,怕被当做神经病关起来,酒不敢喝多,睡觉也不踏实,担心自己做梦话。   “你知道怎么让一个人失忆吗?我挺想忘掉以前的事。”痛苦的太多,没必要记着。   陈又一愣,“不如你撞撞头,跳个楼?”   夏红,“……”   “开玩笑的,你千万别那么干,很危险,小命要紧。”陈又认真起来,“催眠也许可以试试,我听说能把原来的记忆换掉。”   夏红记心里了,先攒钱。   陈又随口问道,“其他人呢?”   夏红说不清楚,“我没见过除你以外的熟人。”   那可能就是没有了,陈又搞不明白,夏红为什么能过来呢?他呼叫系统,“老四老四,我是陈又,听到请回答。”   屁都没有。   “在这个世界,没有夏红,只有夏晨。”夏红说,“没有周一,只有陈又。”他以为老乡的经历跟自己一样。   陈又不会解释前因后果,“对。”   夏红轻笑,“我会演这部戏里的夏红,因为我喜欢你给他安排的结局。”   陈又回忆了一下自己写的什么,当初他被炸死,夏红还在金色,他不晓得对方后面会发生什么,写剧本的时候全是自己胡乱写的。   作为一个善良的人,肯定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够幸福美满,夏红也是,陈又写的剧本里,他在金色遇到一个真心对待他的人,带他离开金色,去一个小镇上生活,养了一只猫,有一片花园,花花草草很漂亮,还有菜地,种着瓜果蔬菜,生活安逸。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两分钟,或者不到一分钟,陈又跟夏红抱到一起。   陈又背对着铁门的方向,但他却跟夏红同时分开,从后面飘来的那股子杀气跟悚然就是他男人发出来的,错不了。   他转头,撞见厉严愤怒的眼神,看过来的目光就是在看一个偷男人的小媳妇,不忠。   卧槽,我要死了。   陈又打了个抖,脸发白。   夏红事不关己的说,“原来的世界,你傍上二爷,在这里又和二爷身份地位差不多的厉严在一起,周,陈又,你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   都是一个,我的运气背了十九年,就好了这么一回,陈又不敢多待,赶紧跟夏红告别,往他男人那里跑去。   胡为在中途下车,他实在受不了车里的低气压,要逼死人。   司机还是那个司机,对车里的人和事都没感觉,整个就是失聪又失明,用心在开车。   陈又换了个坐姿,面朝着生闷气的男人,“那是我一个老朋友。”   厉严问,“为什么要抱?”   陈又说,“老朋友嘛,要走的时候打个招呼抱一抱,这是一种礼貌,很常见的,是吧小刘。”   司机不想听见,可是被点名了,他只好应声,“是的。”   厉严还是没有缓和神情。   陈又在他耳边说,“不要生气了撒,我只喜欢你。”   厉严的眸色一闪,又沉寂了。   陈又咬牙,我告诉你哦,你别逼我,要是你再逼我,我能说出把自己恶心死的话。   厉严显然就是要听恶心的那部分,越恶心越好。   陈又在男人的耳朵上亲一口,“回去说给你听。”   到家后,陈又被拽上楼,关进房间,第二天才被放出来。   他躺在摇椅里,小黄狗趴在他的腿上,小金趴在小黄狗的背上,三只都很惬意,想着各自的事儿。   喝了口酸奶,陈又用牙齿咬着吸管,任务世界的人能因为某个原因出现在他的现实世界,老四要告诉他的,是不是就是这个事啊?   不能明说,就放在那首歌里头了?   陈又拿出手机,把耳塞往耳朵里按按,带着怀疑重新去听那首《去年冬天的那场烟火》,一口气听了十遍,还是一无所获,他这脑子哦,真不行。   老了可怎么办……   小黄狗想喝酸奶,嘴巴舔好几下了。   陈又把盒子撕开,“来福,酸奶就剩一点儿了,你过个嘴瘾吧,吃多了对你的肠胃也不好的。”   小黄狗凑过去,吧唧吧唧。   陈又摸摸它的脑袋,把小金蛇捞手上,“儿咂,是你么?”   “如果是,你就在我的食指上绕一圈。”   小金蛇无精打采的,因为又入冬了。   陈又捏它的尾巴,挠它的肚皮,怎么都没用。   “算了,我还是去看看时间,等着吃药吧。”   总是胡思乱想,也不是个办法啊。   陈又把小金蛇丟袖子里,对方爬啊爬,绕着他的胳膊,他打了个哆嗦。   快点长大吧,万一能进化成人呢。   天冷了,陈又要去商场给姥姥跟老爸买羊毛衫。   前些天,他问过大伯,姥姥对他出轨的事,没有太大的反应,还好。   陈卫东听儿子说要去商场,也跟着去了,呼吸呼吸人气,买点大枣煮粥吃。   于是陈又一家都出动了。   这还是他出柜后,老爸跟厉严同时出现在公众场合。   陈卫东不是名人,没人认识他,进商场后就推着小车自己溜达。   陈又戴着口罩,黑框眼镜,厉严也戴着口罩,他俩走一块儿。   刚逛没一会儿,陈又的手机响了,是陌生号码,他给按了,向第三次才接,“哪位?”   那头是很年轻的声音,“陈先生是吧,我是青春死在夏天那家店的老板,我看到你给贵店的评价了,请问你是有什么不满意?”   陈又趴在推车上面,看着男人买零食,“没什么不满意,我就是喜欢小黑花。”   那头啪的挂了,又打过来,“我操你大爷!”   骂完就挂。   陈又打过去,“他妈的,你操谁大爷呢?老子大爷得罪你了?”   “你大爷是没得罪我,哥们,你讲理不,我那店得罪你了?你不要就拒收,要了给差评,几个意思啊?”   陈又白眼一翻,我不给差评,会搞到你的号码?都是套路啊。   他龇牙咧嘴,“我乐意。”   货架一头过来个人,个头高大,背靠着方便面促销的牌子,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提着个女士的包,嘴里骂骂咧咧的,气焰嚣张。   “操,你这种垃圾,要是出现在我面前,我弄死你……”   陈又瞥一眼,愣住了。   哎哟,还真是你啊,校草。 第179章 现实世界(18)   “这么着吧,你把差评改了,我给你寄一盒t,十二只装的,怎样?”   听着耳边的声音,陈又一只脚抬起来,搁在半空,正要过去呢,就见着一个年轻女孩子推着小车走到高个青年身边,姿态亲密,他那只脚又放回原处。   算了算了,校草如今有皇冠店,有美人,过的应该蛮好的,他就别掺合进去了,就当是没碰见过吧。   任务世界的人和事,扯到现实世界,也不能改变什么。   也许校草已经不是小狼狗了呢。   陈又调出那个世界的记忆片段,他高中毕业就没再跟校草来往了,大学没去报道,生了个很可怕的遗传病,后面就一直在昏睡和即将昏睡中度过,最后一次见校草,是在街上。   当时陈又在车里坐着,隔着车玻璃窗看到校草跟靓妹一群人逛街,从车门边过去,他们没有过交流。   后来的事,陈又就不晓得了,包括校草为什么也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他有某一点跟夏红一样,所以才会过来。   陈又准备按掉电话,那头已经先他一步按了,高个青年跟年轻女孩挑着泡面,隐隐听着是在讨论很生活化的内容,送杯子的合算,还是送碗更合算。   把手机塞回裤兜,陈又转身,对给他买火腿肠的男人说,“走吧,去给你买奶粉。”   厉严把一包玉米肠从推车里拿出来放回架子上,换成一包双汇,又加了一包,“不喝奶粉。”   陈又拉着男人的手,“要喝的,你还在长身体,喝奶粉长高高。”   厉严看他,“长高高?”   陈又说是啊是啊,“你还是个孩子嘛。”   厉严说,“我不是孩子!”   陈又抽抽嘴,“好好好,你不是,我是,我是一个小孩子,我要喝奶粉,到时候肯定长的比你还高。”   厉严皱眉,“你不能比我高。”   陈又,“……”啥意思啊,我怎么就不能比你高了?真是不要脸。   到卖奶粉的货架那边,厉严就十分积极的拿奶粉,袋装的跳过去,直奔罐装的,要说他傻了吧,有时候还真看不出来。   陈又赶紧阻止往小车里丢奶粉的男人,“行啦,两罐就够啦,又不是世界末日,你屯这玩意儿做什么。”   厉严的眉头还是皱着的,没舒展开,“我要多喝,长高。”   陈又无视掉边上两个目光暧昧的小姐姐,反正他脸上戴着口罩呢,谁也见不着他的脸,“真乖。”   他们走后,两个小姐姐就开始议论,那个高的男人腿好长啊,身材好成那样,八成是个模特,个头稍微矮点的腰好细的哦,眼角竟然还有泪痣哎,超性感的。   没法子,她们天天这么站着,累不说,还无聊,就指着这点乐趣了。   方便面促销的地方,肖琅苟终于决定拿两包家庭装的,这样一来,碗跟杯子就都有了,不需要二选一。   他把手上的女士皮包递给年轻女孩,“招弟,包你自个拿着。”   周招弟失望的嘟囔了句,把包挎到细白的手腕上,随口问道,“学长,你刚才在跟哪个打电话呢?我老远就听到你在发火。”   肖琅苟推着小车拐弯,“一个买家,也不说产品问题,直接就给了几个差评,我跟他交涉,才知道那小子欠抽。”   差评对店的总评分有影响,一下子来六七个,他想不去注意都不行。   周招弟蹙起柳眉,“怎么会有那样的人啊,太过分了吧,学长你把买家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来跟对方好好说,男生对女孩子的成见会少很多的。”   肖琅苟说,“你的声音又不软萌,没用的。”   周招弟,“……”   她唉声叹气,“我爸说是我小时候特别喜欢抢他的茶杯喝茶,一次能喝一大杯,喝的多了,所以嗓子才会变粗。”   肖琅苟说,“你爸那是安慰你。”   周招弟说,“我知道。”   其实她的声音也没有粗成跟性别相反的那个程度,只不过是宿舍四人里头,有三个都是嗲嗲的声音,一开口,别人的骨头都酥了,这一对比起来,她发出声音的时候就显得比较粗犷,给人一种下一刻会拍桌子,嚼槟榔,翘着二郎腿来一首《好汉歌》的节奏。   没有对比,真的就没有伤害。   周招弟把肩后的马尾拨拨,“那差评就不管了吗?”   肖琅苟瞥到卖玩具的,就把车推进去,“很难搞定,对方摆明就是脑子不正常,想报复社会。”   周招弟给他出招,“你可以一天早中晚三次电话问候,短信也行的,想着法子烦死那个买家,他受不了了,肯定就会……”   肖琅苟说,“投诉我。”   “……”周招弟说应该不会吧,“我之前买衣服,觉得实物质量太次了,不值那个价钱,给过两个中评,卖家就是那么对我的,后来我嫌烦,给改成好评了。”   肖琅苟的眉毛掀了掀,那小子不会,他可以笃定,对方来找事情的意图相当明显。   周招弟说,“学长你别不是碰到专业差评师了。”   肖琅苟看着架子上的玩具,不是差评师,他查过那个号,是高消费的买家了,所有的购买评价一律都是好评,除了他。   见青年拿着一个泰迪熊,周招弟的眼睛闪了闪,暗暗期待着什么。   过了会儿,泰迪熊被塞回自己的小伙伴身旁。   周招弟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她打起精神,“学长,你的店里到底卖的什么呀?每次问你,你都不说。”   肖琅苟说是男孩子的用品。   周招弟问是不是体育方面的,还说她家一个亲戚有货源,或许能拿到很低的批发价格,问需不需要她去问一下。   肖琅苟摇头,他卖的产品确实是跟运动有关,却不是体育,是竞技,没一两个绝活,都用不来。   离开玩具区,肖琅苟看见卖小饰品的了,他的视线停在一个粉色发夹上面,凝固住了,怎么也挪不开。   周招弟发现青年的异常,她看看粉色发夹,女孩子的玩意儿,没听说对方有小妹妹。   “这发夹好可爱啊,学长,你说呢?”   肖琅苟像是从某种状态出来,扯了扯嘴皮子说,“还行吧。”   周招弟把发夹拿出来,笑嘻嘻的说,“我戴怎么样?合适么?”   肖琅苟想抽烟了,他在口袋里摸摸,摸到烟盒,却发觉场合不对,心里更加烦躁,“不合适,你皮肤黑,戴粉的更黑。”   周招弟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她捏捏发夹,还是买了,不合适也要戴。   肖琅苟说她是浪费钱。   周招弟笑笑,长这么大,她没穿过一件粉色的衣服,别说发夹,就是头绳都没有那个颜色的,但这回她买定了,以后还要多尝试尝试粉色的东西。   因为这人喜欢。   周招弟的思绪回笼,发现青年停下脚步,目光望着一个方向,她也看过去,见到两个男的在买牛奶糖,“学长,你认识吗?”   肖琅苟说不认识,他的腿不受控制,步子迈的很大,快速穿过走道。   周招弟反应过来,小跑着跟上去。   陈又在往袋子里塞糖,碰上办活动,这要是错过,他都不能原谅自己,“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   厉严盯着面前的人,“吃柚子。”   陈又抓糖的手一抖,柚子而已,你特么的干嘛用那种语气说话,我屁股都痒了好么,他清清嗓子,“水果区在老前面呢,待会儿去。”   “别干站着啊,快帮我抓糖果,只要牛奶的。”   厉严的手掌大,一把的量很足,他认真的说,“吃糖对牙齿不好。”   “……”陈又嗯嗯,说晓得的,“所以我不会多吃,一天就吃两三颗,放心吧,我有数的。”   就在这时,左边过来了俊男美女。   陈又的眼角一抽,没事,就算拿下口罩,露着个脸,校草也不知道他是那个世界的盛夏,这么一想,他就不紧张了。   肖琅苟停在一侧,周招弟以为他要买糖,就拽了个袋子给他,“学长,我看这几种都是一个价格。”   学长?陈又放慢抓糖果的速度,校草还在读书吗?   那就真的叼了,别人还在嘻嘻哈哈迷迷茫茫,校草已经是皇冠店的店主,在成人用品的领域拥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肖琅苟没抓糖,也没接袋子,只是垂着头,视线落在一堆的牛奶糖上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又把黑框眼镜往上扶扶,没戴过眼镜,还真不习惯,鼻子上多个重量,特别不舒服,他的余光扫一眼校草,又扫一眼。   说起来,现在的校草,跟陈又最后一次见到的感觉相似,眉眼间的青涩已然褪去,被成熟覆盖,是个更帅的小伙子,会越来越好的。   片刻后,陈又去称糖果,厉严推着车在一旁等,他转头,露在外面的一双凤眸犀利,掠过冷冽的光芒。   那是一种来自本能的警告,不准许任何人觊觎自己的私有物。   肖琅苟的眉峰拧拧,自己太多疑了,连人的面儿都没见着,就傻逼逼的跑过来,还差点喊出声。   那人的眼角有痣,身形很高,怎么可能是小哭包呢,没可能的。   周招弟从青年身上感受到了悲伤,她一愣,不明白是怎么了,总不至于是因为看到糖果,想起童年了吧?   肖琅苟一声不吭的买了一大袋子牛奶糖,有三斤多,够吃很久。   周招弟抿嘴,要是此情此景换个男生,她真的会以为糖果是给她买的。   另一边,陈又带厉严去找他爸,在一处卖酒的区域找到人,“爸,摸两下就行啦。”   陈卫东嘴馋,在这儿杵好久了,“又又,这个牌子的酒比去年便宜多了,要不咱买一瓶回去,爸一天就尝个味儿成不?”   陈又说不成,他不能答应,否则一旦有个开头,后面就不好弄了。   陈卫东不高兴,打着别的主意,“厉严要喝的吧,我看客厅的酒柜里放了挺多瓶洋酒。”   陈又替厉严回答,“他原来是喝的,这不傻了嘛,就喜欢喝奶粉了。”   “奶粉有什么好喝的,那东西喝多了影响大脑发育。”陈卫东说,“男人不喝点酒,那怎么行,听我的,厉严,你买上两瓶回去,就这种的,每天坚持喝一小杯,我保准你更有劲。”   陈又在意前面一句,“不是,爸,我是喝多了奶粉,才变成这样儿的?”   陈卫东说,“那不重要。”   陈又翻白眼,圆不下去了吧,爸哎,你连奶粉影响大脑发育这种瞎话都说的出来,真够可以的。   陈卫东想从厉严身上下手,占个光什么的。   奈何他说了老半天,厉严也没个响声,而是去看陈又,之后才摇头说,“不买。”   明摆着就是谁在当家做主。   陈卫东的小算盘没打响,他的脸都黑了,“不买就走吧,还站这儿干什么呢?真是的,喝个酒都不行。”   陈又安抚着说,“爸,你得按照医生叮嘱的来,健健康康的,才能见着盼头到来的那天。”   陈卫东哼了声,“你爸我就一个盼头,想抱大胖孙子,你能给你爸变一个出来?”   陈又说不能。   他心想,除非家里那条小金蛇哪天摇身一变,变成肉嘟嘟的胖娃娃。   父子俩又回到老问题上头,传宗接代,老陈家的香火,这事摊开来说几次,也没个用,基佬之路只要踏上了,就回不了头。   陈又买了羊毛衫,几盆花,还买了豆浆机,零零碎碎的买了不少,他让老爸坐在椅子上等,自己带着厉严那只大尾巴去上厕所,路上喝了一瓶可乐,憋了蛮久,要滴出来了。   这是很不好的习惯,珍爱生命,远离憋尿。   洗手间里的地上湿答答的,脏又臭,陈又跟厉严站在小便池前面,肩并肩稀里哗啦。   厉严看着陈又,“我想要。”   陈又嘘嘘,“忍着。”   厉严的呼吸粗重,“忍不住了。”   陈又的眼睛瞪圆,“那也得忍着!”   妈蛋的,这儿不是家里,能随便就搞事情么?还说自己不傻!   隔间的门打开,一男的跑出来,门口就打电话,惊魂未定的嚷嚷,“哇靠,我在厕所遇到了活的变态……”   陈又瞧门口方向,哥们你拉屎都不洗手的啊?谢谢你让我见识到了节约用水的最高境地。   出来的时候,陈又在男女共用的洗手台那里碰到了校草跟学妹,俩人在说着什么,气氛有点儿怪。   陈又听了几句,知道是表白进行时,他瞅瞅学妹,选的地儿真特别,没准是上个厕所,放掉多余的水,豁然开朗。   周招弟红着脸说,“学长,只要你没有结婚,我就不会放弃!”   肖琅苟斜眼,“随便你。”他该说的都说了,要还是执迷不悟,那他也没办法。   周招弟咬唇,她原本计划是在大学毕业晚会上表白的,谁曾想只是跟闺蜜聊微信,会被对方看到内容。   今天是个意外,周招弟措手不及,只能硬着头皮去迎合老天爷的安排。   “我相信接触的时间一长,学长一定会对我有所改观。”   肖琅苟笑着摇摇头,目光里有几分怜悯,也不知道是给的周招弟,还是给的谁,傻丫头,喜欢一个人,不见得就有结果,有时候会不了了之。   察觉有旁人在看,肖琅苟扭头,面上的狂妄变成错愕,怪异,“你……”   陈又口罩后的嘴角抽搐,不会吧卧槽,这都能认出来?   下一刻,他就听到校草说,“哥们,你的裤腿湿了一块,尿上去了吧。”   陈又低头一看,裤腿还真湿了,妈逼的,肯定是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厉严那个王八蛋尿上去的,他去里头拽着还在整理衣裤的男人,脚步飞快的离开。   肖琅苟有些发愣,好一会儿才回神。   分明什么都不像,可为什么还是那么熟悉呢……   十八号,《大人物》正式选角,除去内定的夏红,其他角色都对外挑选,从海选开始。   张总没推荐别的演员,他不管的,盈利方面也无所谓,尤其是在知道这部戏还跟厉严扯上点关系之后。   陈又有模有样的跟着导演选角儿,试镜的那些个几乎都是表演系的在校学生,他们初出茅庐,靠梦想支撑着自己,敢想敢做,每个人都很有特点。   导演会问陈又的意见,陈又都在装逼,说些谁也听不懂的,毕竟装逼不犯法嘛。   为了世界和平,社会主义和谐,陈又给那部戏里添加了两个重要的女性角色,一位是女主角,一位是女配角,女主角的人选一直拿不定,他听导演说有几个不错女生,安排了复试。   当一个女生走到台子上时,陈又的眼睛一瞪,认出来是校草的那个学妹。   他看看手里的资料,学妹是表演系大二的学生,会拉二胡,弹钢琴,还会芭蕾,才艺方面十分出色,那校草应该也是学表演的吧,不是大三,就是大四,怎么没一块儿来报名呢。   制片说道,“陈编剧,我跟王导都觉得周招弟不错,你认为呢?”   周招弟谁啊,陈又愣了一下,看资料上的名字才知道就是校草的学妹,他还能说什么,必须说好啊,“外形跟气质都很合适。”   其实并不,他演的周一很狗腿子,也圆滑,周招弟太清纯,适合涉世未深的大学生。   陈又托着下巴,试试吧,没准有惊喜呢。   后面的秦封那个角色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演员来接,陈又自己上了,他也是不容易,简单那个变态就是他来的,秦大佬还是他。   不过也是,除了本人,也就是他最了解了。   一个多月后,所有角色全部选定,剧组选了个好日子开机。   夏红是开着跑车到影视城的,身后跟着保镖,佣人,助理,经纪人,给他把行李提到酒店。   阵势很大。   朝片场走去,夏红摘下墨镜,视线扫视四周,望着昔日的老乡在跟导演谈着什么,不时抖剧本,满脸的严肃,他不免有些唏嘘,周一啊周一,你总能站到我站不到的高度。   好在他不是个爱嫉妒的性子,况且有了前世的那些痛苦,他更加清楚,把自己的生活过好,才是最重要的。   片场没空调,陈又穿着厚厚的军大衣,头上戴着黑色毛线帽,脖子缩在毛领里面,说话都自带颤音,胡为把他叫到休息室,递过去一杯奶茶。   陈又喝上一大口,暖暖胃说,“怎么样,上午能开工吗?”   胡为说差不多,“女一号联系上了,说客车发生车祸,她没受伤,正在赶来的路上。”   陈又松口气,人没事就好。   周招弟到下午才进组,她认错的态度很好,工作人员也就没有刻意为难。   陈又远远的瞧着女生在提着大袋子,挨个给工作人员卤蛋吃,他扬起嘴角,不错嘛,虽然是第一次进组,却会做人,是他看走眼了。   那女生这个哥,那个姐的叫,很快跟周围的人熟悉起来,想必演技能在线的话,以后不会混的差到哪儿去。   周招弟知道跟自己对戏的男一是这部戏的编剧,非常年轻,也有知名度,那部《第五个世界》她们宿舍都追过,很喜欢的,现在已经养成吃饭的时候点开看的习惯了。   她在被带过去的时候,很有礼貌的鞠躬打招呼。   陈又嗯了声,想装装逼,“去准备吧,金色那场戏今天要拍。”   周招弟哦哦,她心想,这个比自己还小的人不爱笑啊,板着脸有点凶。   结果在一个多小时后,那种猜想完全颠覆。   这人哪是不爱笑啊,活脱脱就是一个开心果,不说话的时候眼角都是弯的,笑起来的样子非常好看,只要片场的气氛一压抑,导演在内的工作人员有烦躁的苗头,他随便开口,就能把气氛缓和。   像个太阳,光一照,阴暗就会消失。   夏红倒是很淡定,老乡的性格大变过一次,他是知道的,早就适应了。   人嘛,还是乐观点好。   活的太沉重,脚步都很难迈出去,跑起来也很吃力,会比别人慢,很容易就被甩后一大截。   陈又天天伸着脖子看,校草一次没出现过,他试探过周招弟,想知道对方跟校草有没有走到一起,却一无所获。   那天从商场回去,陈又就把差评全改了,校草在网上找他,说给他支付宝退了十块钱,还祝他生活愉快,天天开心。   之后就没有过交际。   陈又想买点东西,让校草赚点生活费,可问题是校草那店里,全是重口的,那路线真的不适合他。   《大人物》拍摄了三个月不到,顺利杀青,剧组演员们收工后就去聚餐。   周招弟喝多了,她拿手机打电话,几十分钟后,有个身材高大的青年敲门进包厢。   沙发上的陈又抬头,目光正好于校草撞上了。   肖琅苟的双眼一眯,没往周招弟那儿走,方向对准陈又。   陈又往后仰,我告诉你,你别过来啊,你要是再过来,我指不定会干出什么。   也是邪门,这包厢的光线偏黄,一点都不明亮,校草是怎么逮着他的?靠鼻子闻的?   肖琅苟低着声音,一字一顿,“你是谁?”   陈又吞口水。   边上一个演员说笑,“陈又,这帅哥是你朋友?”   陈又说不认识。   肖琅苟的眉头打结,“你叫陈又?”   陈又白了一眼,哥现在的名气不小哎,脸不认得就算了,名字也没听过?   肖琅苟不追星,对娱乐圈的人和事都不关心,所以他不知道,他只是在进门的时候,看到一双眼睛,被吸引住了,商场那次之后,莫名的熟悉感再次出现。   也许商场见过的,就是这位。   肖琅苟突然从口袋拿出他过来时戴的口罩,按在陈又脸上,他的脸色微变,果然是一个人。   包厢内的众人都懵逼。   陈又抬脚去踢,“干什么呢你?”   肖琅苟没躲,被踢个正着,他握住那只脚,面色是说不出的复杂。   陈又没法挣脱开,他一个劲的对周招弟使眼色,学妹啊,你发什么呆呢,还不赶快把你的学长带走?   大概是包厢内的尴尬过于明显,持续的时间也长,周招弟总算接收到了,她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过去,“学长,我们走吧。”   肖琅苟的眼睛不离陈又,“你先走。”   陈又,“……”   周招弟的酒醒了大半,她搞不懂这人的反常,“学长,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肖琅苟说,“跟我出来。”   他说着,就去拽陈又,桌子被撞,上面摆放的酒水发出激烈的碰撞,东倒西歪。   陈又被拽着出去,见胡为要喊门外的保镖进来,他摆摆手,阻止了。   走廊尽头的楼道里,感应灯亮了又灭。   肖琅苟摸出烟盒,叼一根烟在嘴里,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对着漆黑的虚空吞云吐雾。   陈又揉揉手腕,觉得楼道里凉飕飕的。   夹走嘴边的烟,肖琅苟猝然出声,“盛夏。”   陈又的身形顿住,卧槽啊,他不想的,完全是出于本能。   肖琅苟的眼睛一眯,“盛擎。”   陈又的身形又顿住了,对的,呵呵,又是本能,去特么的,这下子彻底暴露啦。   肖琅苟最后念出自己的名字。   他还在抽烟,手指却已经抖起来了,连带着烟身都在抖,烟灰颤巍巍的掉落,在地上砸出凌乱无章的痕迹。   周遭的气流发生巨大的改变。   陈又低骂,他没想过会在这个世界见到以前的人,毕竟是天方夜谭,发现夏红是意料之外的事,他已经下定决心,不把后面那几个任务世界拍出来了,为的就是考虑还有其他人来到这里,不想让他们看到作品,破坏原本的生活。   最多只录有声,自己保存。   怎么又出错了呢。   陈又咬牙切齿,绝对是有谁在捣鬼,偏偏要让他跟任务世界的人碰上。   不会是老四吧?   真不是陈又对老四有成见,觉得就是个喜欢搞事情的主儿,而是除了对方,他也想不出别的人。   陈又的思绪被一个结实的拥抱阻扰,他因为那股力道,后背直接撞上墙壁,疼的他想骂娘,“卧槽你……”   肖琅苟说,“活着就好。”   他没别的念想了,只要这人还活着。   天知道当初他从盛光嘴里得知这人已经去世多年,费一番周折站在墓碑面前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陈又不说话了,耳边是校草的声音,一遍遍重复着说活着就好。   都这时候了,他再装傻也不可能,哎。   一番叙旧过后,肖琅苟的情绪依旧很激动,难以平复,恐怕未来一周他都会是这个状态,从来不曾想过还能再见到这个人,谢谢老天爷。   他拿出手机,“把你的号码给我。”   陈又说,“你有。”   肖琅苟愣怔半响,“你在我的店里买过东西?”   陈又嗯哼。   肖琅苟想到了什么,“操,你不会就是那个欠抽的吧?”   陈又呵呵呵,“是我哦。”   肖琅苟的脸色变了又变,一拳头抡在陈又的肩膀上,又把人抱住。   陈又拍拍他的背部,“周招弟蛮好的。”   “这是我俩跨世界的重逢时刻,提她干什么。”肖琅苟的手臂一松,退开几步扒扒头发,“我跟她不来电。”   陈又翻翻眼皮,电那玩意儿,很重要吗?他都没想过,跟厉严来不来电,反正就是分不开了。   不多时,俩人在楼道里你一根烟,我一根烟的抽着,聊高中时期的那些个事,那些个人,班主任,靓妹,盛光盛景,坐在后面的小女生。   聊着聊着,肖琅苟就问陈又为什么没去大学报道。   陈又说考完最后一门课,他就晕倒了,被查出得了遗传病,跟个废人差不多,哪可能去上学。   肖琅苟的喉头一哽,他不止一次的怀疑过是这个原因,时隔多年亲耳听到,还是很难受,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小哭包是怎么努力从班级倒数第一考到全校前五十,再进前二十,最后考上重点大学的。   陈又说都过去了,没事的。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专属铃声,厉严叫他回家。   陈又站起身,把没抽完的烟掐掉丢进垃圾桶里,“我要回去了。”   肖琅苟刚才刷过手机,一搜就出来这人出柜的消息,他知道对方现在有爱人,不是盛擎,也知道对方过的很好,无名指上的银戒指还是照片里的那个。   到楼底下,肖琅苟说,“我想再叫你一次小仙女。”   陈又瞪他,“不准叫!”   肖琅苟咧嘴,“小仙女。”   他喊出当年在高中时期,自己给这人取过的外号,脸上的笑容尤其灿烂,带着几分年少时的恶作剧。   陈又气的鼻孔冒烟,说“等着,下回看我怎么收拾你!”   肖琅苟要的就是“下回”这两个字,他不自觉的走下台阶,追了一段路才停下来,跟小哭包在同一个城市,知道对方做了艺人,可以有很多途径关注他的生活,多好啊。   “看来我得去见老师,找个组进进了。”   肖琅苟喃喃,娱乐圈说大不大,资源就那么些个,他进去了,以后就有机会跟小哭包合作。   像最早那样,做好哥们也不错。   《大人物》的宣传全部跑完,夏红就约好医生替他换掉记忆,他把一个本子给陈又,“这是我给自己写的人生,医生会将这些记忆给我,取代掉在金色的一切。”   陈又翻开本子,入眼的是钢笔字,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夏红的字很好看,那上面写着:我叫夏晨,出生在xxx,我今年二十岁,我的父亲是一名工人,母亲是农民……   很普通的过去。   夏红说,“下次再见的时候,会是一个全新的我。”   陈又说,“恭喜。”   夏红笑了笑,只要他咬牙把腐烂发臭的肉割掉,就会慢慢长出新肉,一切都会变的不一样的,他丝毫不为那些烂肉感到可惜,巴不得放一把火烧成灰烬。   一个人有一种想法,陈又不会选择将过去的记忆消除,他愿意去回忆。   《大人物》上映第一天,陈又叫上管家,老爸,厉严去电影院看,还给郑帅王耀肖琅苟寄了票,他们在朋友圈和微博底下号召号召,拉了不少人去看电影。   陈又看网上的评论,比他以为的要好。   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期望被抱太大了,往往会出现惊喜。   《大人物》上映三周,票房累计高出陈又想象,竟然成为一匹黑马,稳占第一。   胡为问陈又要另外几个剧本,陈又说不拍了。   “后面那几个我只做有声。”   “为什么?第一个就有这么好的数据,我们应该乘胜追击。”   胡为不懂。   陈又不打算跟他详细解释。   胡为去找林傅行,让他给陈又讲一讲圈子里的事,有一个好的剧本,一个优秀的团队,绝对是所向披靡。   林傅行忙着相亲,头都要炸了,他已经快被家里逼的想去酒吧随便拉个人出柜了。   “陈又那么决定,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随他去吧。”   胡为,“……”   老板都不上心,他能怎么办。   《大人物》因为题材独特,映照出人性的阴暗面,剧组最终入围多个奖项,周招弟出演第一部 作品,就得到认可,入围最佳女主角。   陈又入围最佳编剧,最佳男主角,他穿西装打领带,头发打蜡,人模狗样的在等待入场,人都是懵的。   厉严在车里等着,隔一会儿就给陈又打电话。   陈又被他搞的紧张起来,松松领带说,“我的偶像会来吗?”好想要个签名。   胡为说,“不会。”   陈又失望,“……噢。”   胡为拿出一张纸,“这是公司给你准备的致谢词,你看一看,心里有个数”   陈又把纸翻开,照着上面念,“感谢支持我的影迷朋友们,感谢《大人物》的整个剧组,是你们成就了这部电影,因为你们,我才能有机会站在这里,谢谢。”   他往下看,“此时此刻,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笑。   “一定要说这么多?”   胡为说,“这是个模版,虽然老套了些,但是不会出错。”   陈又把纸还给胡为,“要是我真走大运了,拿下最佳男主,脑子也有现成的东西,放心吧。”   胡为心说,我真放心不来。   陈又见胡为看向一处,他也把目光扫过去,是夏红,不对,是夏晨。   夏晨这次是跟着另一个剧组来的,他走到陈又面前,笑着说恭喜,姿态优雅。   陈又说,“希望有机会再合作。”   夏晨说他也那么希望,“我去那边了。”   陈又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长叹一声,又觉得蛮好的,但愿校草也能从过去走出来,有新的开始。   入场后,陈又跟胡为坐在一起,他的另一边是周招弟。   年轻就是好,脸上都是胶原蛋白,穿一件简单的白色礼服,就压过很多人。   陈又看过这种颁奖典礼,主持人调侃,演员表演节目,主持人故弄玄虚,获奖者语无伦次,热泪盈眶,大致就是这个流程。   到最佳女主角,提名的那些作品挨个出现,随后是主持人的声音。   周招弟没得奖,但她依旧非常高兴,因为得奖的是她的女神,她鼓掌鼓的比谁都要响。   陈又抽了抽嘴,估计明天就会写她在强撑。   女主角后面就是男主角。   主持人又开始拖长音调,“那就是——”   陈又的耳边嗡嗡的,也听不清主持人喊的是谁,他被胡为推着站起来,晕乎乎的站在颁奖台上,大脑一片空白。   我当影帝了?   假的吧,陈又抽自己一下,好疼。 第180章 现实世界(19)   陈又没记胡为给自己准备的致谢词,那可是影帝哎。   他不认为自己会抱到奖杯,提名已经是想破头也想不到的结果了,所以压根就没什么期望,结果那么大的奖就措手不及的扣在了他的头顶。   陈又很晕。   抽自己的一幕被摄像机拍下来,明天头条妥妥的,内容估计是新晋影帝情绪过于激动,在颁奖台上自打耳光,几度昏厥过去。   主持人说了什么,台下的艺人们发出笑声,陈又的喉头滚动,一下下吞咽口水,早知道不打领带了,喘不过来气,他做了几次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俊男美女主持人又说话了,这次陈又耳边的嗡嗡声消失,听的很清楚,那俩人说他紧张,带着几分善意的调侃。   废话,他当然紧张,紧张的快要死了。   陈又咳两声,扭头去看给他颁奖的一位老戏骨,脱口而出就是一句,“王老师,我爸很喜欢您。”   这话是真的,绝对没有奉承的意味。   老爸是这位老演员的铁杆影迷,每一部作品都会看,还会把观后感记下来,他名字里的“又”就是受到对方其中一部作品的启发,可见喜欢到了什么程度。   王老师笑容和蔼,把奖杯给陈又,并说后生可畏,继续加油。   陈又跟他握个手,还开心的抱了抱,回家要在老爸面前嘚啵嘚啵,嘿嘿嘿。   之后就是陈又的感谢时刻,他对着镜头鞠躬,开始用排比句表达感谢,说完一句忘一句,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等他全部说完,就响起了掌声。   陈又的内心不再毫无波动,而是波澜起伏,一浪更比一浪高,卧槽啊,有超级大腕给我鼓掌了哎,还有那谁谁谁,叼爆了的人物,也在拍手。   唯一可惜的是偶像不在。   走下台子,回到座位上,陈又的心跳还是很快,咚咚咚的响着,他拿着奖杯的那只手都在发颤,俨然就是帕金森的状态。   胡为拍拍陈又的肩膀,无声的鼓励。   这个头衔是一种肯定,一种荣耀,也是一种鞭策,一种压力,因为是影帝,所以更要遵从作为一位演员的职业素养,和应有的专业态度。   手不再抖了,陈又侧头问胡为,“不会是搞错了吧?”   胡为的脸一扭,“……”   陈又瞅一眼摄像机方位,他忍住挠脖子的举动,“我的演技值这个奖?”   胡为的脸扭回来,压低声音说,“你要相信评委的专业水平。”   陈又很难相信,他默默消化了一会儿,就开始洋洋得意,手里的奖是真的,份量蛮沉,手感坚硬冰冷,哎呀,一不留神就成了影帝,这可真是……   太棒了!   我美了美了,我醉了醉了,陈又在心里哼唱,腿不自觉的抖了起来,“老四,你出来啊,看看看看,我当影帝啦!谁说的我演技不行的?晓得什么是影帝不?那就是电影界的皇帝!”   虽然没回应,陈又还是会去呼叫系统,问点什么,说点什么,总觉得它会听到。   周招弟在内的周围人都向陈又表示贺喜,包括竞争对手,不管有没有酸的成分,面上该做的都做的很漂亮,摄像机在监视着呢,谁也不想被报道说小肚鸡肠,嫉妒羡慕恨,容不下新人。   后面颁的是最佳男女配角,陈又跟着大家伙的节奏来,该笑时笑,该鼓掌时鼓掌,没有半点不合时宜的表现,不然会被有心的人说成是得奖就尾巴上天,目中无人。   颁到最佳编剧,上去的还是陈又,在台子上待一待下来,手里多了个奖,他走路都是飘着的,努力克制着不得意忘形。   奖杯放哪儿好呢,床头?书房?客厅?不好决定啊,回去要好好想一想。   庆功宴在著名的高档会所举行,xx公司的其他艺人来了不少,名气较大的几位都在,犹如一场盛大的兄弟姐妹见面会。   作为老板,林傅行也穿着正装出席,满面春风,他那样儿,心情好像比得奖的陈又还要好。   陈又稍稍走近些,闻到了林傅行身上的味儿,属于恋爱中的人独有,他的视线扫扫,发现林傅行一边的领口里侧有草莓,看那大小,就晓得当事人不是樱桃小嘴。   林傅行见陈又盯着自己看,他略微有些不自然,“怎么样?当影帝的感想如何?”   陈又收回目光,实话实说,“蛮好的。”   “你小子,心里乐翻了吧,不过别全都表现出来,把三分之一给外界瞧就行了,剩下的三分之二自己藏着。”   林傅行说待会儿会有媒体采访,让陈又说话注意着点,从嘴里蹦出来前,先在脑子里过一过。   陈又嗯嗯,“我背了稿子。”   吃过亏,他这回非常认真,把胡为准备的采访稿一字不漏的记下来了,不光如此,还提醒小助理到时候给他提醒。   林傅行问,“厉哥呢?怎么没见着,他是公司的股东,又是你出柜的对象,这场合只要露个脸,接下来一周,你的热度都不愁没有。”   陈又对着不远处的一个演员点头示意,回了林傅行,“他感冒了,头有点疼,在四楼的房间躺着呢,我没让他出来。”   林傅行问要不要叫个医生。   陈又说不用,“吃药了,过会儿我上去看看。”   他举着酒杯,“林大哥,恭喜啊。”   林傅行的脸上闪过一丝裂缝,他哈哈笑道,“得奖的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喜的,你小子是糊涂了吧。”   陈又投过去一个“小样儿别装了”的眼神。   眼皮一跳,林傅行喝口酒,找借口离开,“我去那边,有事喊一声。”   陈又转个身,跟一位美女撞上,红酒洒人裙子上了,弄上去大大小小几块红色的酒水,他不好意思的道歉,去拿纸巾递过去。   美女接过纸巾擦擦,嘴上说没事,开始跟陈又交谈了起来。   她有特殊的勾搭技巧,从影迷的身份介入,先谈《第五个世界》那部网络剧,然后是这次的《大人物》,剧情啊服饰啊道具啊,什么都扯了出来,还能让人不觉得反感,突兀。   陈又对美女只停留在欣赏的地步,跟看一幅画,一件衣服,一个水果的态度差不多,没有别的心思,他走了会儿神,见美女还在那说,就随口问是不是同公司的。   美女当下就笑出花,说自己是个新人,刚毕业没多久,被签到公司不到一个月,也在胡为手里。   陈又噢了声,原来是胡为的人啊。   他重新打量,外形比周招弟要好,不过呢,长了张狐媚子的脸,动刀子的痕迹比较明显,整体都有一种邪气,适合演一些三儿,恶毒女配,傲慢无礼的大小姐。   估计以后的戏路宽不了啦。   陈又撇到胡为的身影,就赶紧借机走人,把美女小师妹的事说了。   胡为见怪不怪,“你才二十岁就当影帝,还拿最佳编剧,手里的资源被很多人惦记着是正常的事,尤其是同公司的,自然会跟你交好。”   “明星梦的影响力比过去要大数倍不止,现在表演方面的学生越来越多,周招弟的条件顶多是及格,谈不上多么出众,长相也不具备独树一帜的特点,她完全是有幸出演你的作品,才会在演艺圈有一个比大多数人都要好的开头。”   陈又纳闷,“我手上没资源的。”   胡为说,“别人不那么以为,你能创造出《大人物》那种作品,就足以证明你的天赋,往后再有作品,跟你关系好的人多少都会沾光。”   天赋个鬼啊,那两个字我都不认识,陈又翻白眼,《大人物》不是他写的,是他用了自己的经历,但是这不能对外说,只能是一个秘密,永远深藏在心里。   “没作品了,我写不出来了。”   胡为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慢慢来吧,你才多大啊,我在你这个年纪,还在学校背着把吉他四处把妹呢。”   陈又说,“想听你的故事。”   胡为一副岁月催人老的脸,被杀猪刀磨过了,“改天吧,什么时候你哥我有空了,给你说上几段。”   陈又忽然说,“林大哥有相好的了。”   胡为没露出惊讶的表情。   陈又想到了某种可能,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不会就是你吧?你俩……”   胡为立刻打断,“放屁呢,老子怎么可能跟一个硬不起来的家伙在一起!”   陈又目瞪口呆,糊里糊涂的就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胡为后知后觉自己说漏嘴,他低骂了声,还好四周没人听见,“又啊,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陈又说,“放心,我不会说的,所以林大哥真的不举?天生的吗?心理方面的障碍?”   胡为板起脸道,“你一个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   陈又沉默了会儿,“胡大哥,你还是个处吧。”   胡为的脸瞬间从黑到红,再从红到黑。   卧槽,竟然真是,陈又随便瞎说的,没想到中了,他把一杯红酒递给胡为,语重心长道,“人生苦短啊,及时行乐才是王道,加油胡大哥。”   单手端着酒杯,胡为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哎,像他们这个群体,见不得光,谈一场恋爱要承认的东西太多了,提心吊胆,小心翼翼,草木皆兵,唯恐被亲朋好友发现。   娱乐圈有群体内的人,一旦被抓拍到什么,不是会私底下采取金钱交易,就是否认,利用各种手段将事情遮盖过去,鲜少有公众人物向陈又那样选择高调出柜,承认自己的性取向,并且摆出“我过我的,你们随意”的乐观态度,面对来自全世界的辱骂,评论,指点,还是能挺过来。   胡为回神,刚好看到青年走进电梯的背影,他把酒杯拿到嘴边,抿一口酒,未来不好说,但他以多年的经验来看,对方会更好,会在娱乐圈开辟出一条不平凡的路。   陈又上楼去房间,抱住厉严就啃,满嘴都是酒味儿,他吧唧吧唧,退出来说,“你的嘴里好烫,舌头也是,快躺下,我给你量体温。”   厉严不配合,把陈又圈在怀里,继续去亲。   陈又抓他的短发,哥哎,搞事情没有退烧的功效,你这么搞是没有用的撒。   傻了的厉严照样强势霸道,他就是不放,在门边托起陈又。   陈又挂在男人身上,全身的重量都搁上去,屁股腾空,无风也凉,说实话,他还真没法估测对方的力气,换他就不行,完全托不起来,也抱不了,只能背。   发烧的人,体温滚烫。   这会儿,陈又的感觉,嗯,怎么说呢,差不多就是被一块熨斗熨着,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再从外到里,头发丝都烧焦了。   厉严浑然不觉,他拿着大熨斗,把陈又熨了好几遍才罢手。   陈又以为自己也发烧了,他跟厉严出会所,一阵大风和他相拥,他身上的温度立马嗖嗖嗖下去了。   会所外头停着蛮多名车,还有黑衣黑裤的保镖们。   艺人出门在外,还是要注意安全的,万一碰到情绪过激的群众,做出啥子事出来,有保镖在,也好阻止意外发生。   陈又正要上车呢,他的手放在车门上,无意间扫动的目光一顿,旁边的车在震动。   “……”   车是林傅行的,陈又认出来了,他不急着走,就坐进后座,降下车窗,闲闲的吹着风,精气神那叫一个好。   厉严说,“回家。”   陈又说等会儿,他从后面拽了个毯子,搭在男人身上,“你靠着我睡。”   厉严的眉头皱皱,把人搂住了。   生病的人容易脆弱,理解的,陈又的手指在男人的黑发里穿梭,很温柔的给他梳理,一下一下蹭着他的头皮,怎么就这么帅呢。   帅惨了。   陈又忍不住咂嘴,搞不懂这人的脸是怎么长的,跟他理想的完全吻合,就像是为他准备的。   不晓得过了多久,旁边的车门打开,林傅行先下来的,之后是个青年。   陈又一愣,没想到林傅行那只老兔子竟然吃了窝边草,跟助理搞到一块儿去了。   俗话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林傅行不行,没法耕耘,只能是助理来了,收获最多的也是他。   陈又之前没仔细注意过,他歪头瞧过去,助理的背影挺拔,肩够宽,腿也够长,蛮不错的,看着比胡为要强。   胡为就是个0,妥妥的,也不知道谁能把他给收走。   林傅行一把老骨头了,架不住年轻人掰,有几次都嘎吱嘎吱响,他正揉着腰呢,冷不丁跟车里的陈又撞了个正着。   这就有点尴尬了。   陈又龇牙咧嘴,刚准备扬手打个招呼,就见林傅行的助理转身,眼睛很红,哭过了。   他一脸懵逼。   这不对啊,到底是谁搞了谁,谁被谁搞了?   助理人高马大,姓达,名刟,姓名连在一起读,就是达刟,说实话,陈又头一次知道的时候,正在喝咖啡,当场喷了一桌子。   真不怪他思想不单纯,一切都是谐音惹的祸。   而且啊,陈又觉得那名字应该给他男人,林傅行的助理不可能超过的,绝不可能!   厉严睡的不安稳,陈又也就没心思逗林傅行,他笑了笑,“回见啊。”   之后他就让司机开车。   陈又的车离开后,林傅行的脸皮微热,冲着青年低声训斥,“我怎么跟你说的,这是在外面,不适合乱来,你非要继续,现在是被陈又发现,要是其他人,指不定要搞出多少新闻。”   达刟抿着浅色的嘴唇,“是林总您说要……”   林傅行瞪他,语气更差,带着上司对下属的严厉,“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了?”   达刟猛地抬头,又低头,他的睫毛颤动,脸上是要哭不哭的表情,“对不起,是我不对,我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给林总带来多大的影响,以后我会克制住,不会再接近林总。”   林傅行气的脸比锅底还黑,妈的,他被家里逼着相亲,那些个女的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香水味刺的他脑壳疼,他都快疯了,实在受不了就去酒吧,寻思着找个顺眼的放松放松。   不然再那么下去,林傅行怕自己会把单身狗这个职业进行到底,跟宠物过一辈子。   谁曾想,林傅行在酒吧没发现看得上的猎物,却意外的觉得自己的助理那低眉顺眼的样儿就很舒服,当时有酒精混着烟草味,不断的刺激着神经末梢,他一冲动,就把人带回公寓。   后面的事就是那样了。   助理是第一次,全靠蛮力,受罪的是林傅行,对方却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一边跟他说对不起,一边搞他,两不误。   第二天,林傅行就病了,他在公寓躺了两天,助理照顾了他两天,在床前伺候着,喂粥喂水的,洗个水果擦个脸,都不用他说。   身体一好,林傅行跟他的助理就又搞了,和酒吧那次不同,他没喝酒,也没抽烟,而且还亲了助理。   助理还是那样,一口一个对不起,好像觉得搞自己的上司是多么十恶不赦的事,尽管如此,还是要搞,红着眼眶把上司送上天。   现在更不得了,还想全身而退,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傅行越想越气,胸口窝着一团火,他一脚踢在青年的腿上,力道没有收住。   达刟闷不吭声,一动不动的受了那一下。   有人经过,好奇的侧目打量,晚上光线暗,不是熟人根本认不出来。   俩人在车边站着。   林傅行点一根烟,对着夜空吐几个烟圈,他斜睨自己的助理,“尽量少在外面,没人的地方可以。”   达刟的身子一震,“是。”   林傅行说,“你别给我摆出这个德行,就跟受到多大的恩赐似的。”   达刟说的喉头哽咽,“林总看的上我,就是天大的恩赐。”   林傅行白眼一翻,你他妈的搞我的时候,那劲儿跟一头疯牛差不多,衣服一穿,就成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小伙子,真行。   他弹弹烟身,陈又不至于会到处乱说,况且也没看到什么东西吧,顶多就是车子轻微的震了震,那是车子本身的问题。   在车里的林傅行不晓得,车子不是轻微的震了震,而是一直在震,陈又目睹整个过程,哼唱了两遍《双截棍》。   陈又是不会乱说的,他没那么嘴碎,再者说,上司跟助理搞了,这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事。   尚未到家,肖琅苟的电话打来,说是在网上看到颁奖典礼的视频了,向陈又表示贺喜。   陈又晓得肖琅苟是在撒谎,屁视频,明明是来看的现场,他瞧见了,只是不好去打招呼,媒体记者都在,怕又牵扯出什么事。   不过陈又没拆穿,   肖琅苟说,“招弟这次也入围了,我们都很诧异,多亏了你。”   陈又说,“是周招弟自己的努力,他蛮有悟性的。”   他寻思,肖琅苟明年毕业,也不知道有什么规划,“你进演艺圈吗?”   肖琅苟嗯了声,“打算跟招弟签同一家公司。”   陈又心说,好叼啊,校草的口吻真是信心十足,完全没有不会被签的顾虑,自身条件足够优秀,就是不一样,他蓦然间微微一愣,周招弟的公司,那不就是他所在的公司吗?   这以后是一家亲的节奏?   左耳边突然响起一道不满的声音,“吵。”   陈又的脸一抽。   那头的肖琅苟听见了男人的声音,他顿了顿,“我这儿有两个买家在咨询,挂了啊,下回再聊。”   陈又把手机放口袋里,眼睛闭着想事情,希望身边的所有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轨迹,在那上面走出深深浅浅的痕迹,不要走偏了。   当天夜里,厉严烧的厉害,医生冒雨赶来给他挂水,天亮才退烧。   陈又没怎么睡,顶着俩黑眼圈给厉严熬粥做早餐,隔一会儿就打哈欠,他泪眼朦胧的,有两次差点把手伸到锅里。   睡眠时间异常少的管家在客厅进出,不时把视线放到厨房,怕先生的早餐是人的爪子。   他要吩咐佣人来做,那孩子却不同意,说自己来。   结果呢,站着都能睡着。   陈又搞好早餐,关火出来,管家跟佣人都捏一把汗,是活着走出来的就好,否则有个事,他们也得跟着受罚。   把围裙摘了搭椅背上,陈又去敲门,“爸,起来没有啊?”   房门从里面打开,陈卫东刚洗漱完,他见着儿子,看起来挺憔悴的,“又又你怎么起这么早?”   陈又用手盖掉一个哈欠,说没睡,“吃早餐吧。”   陈卫东皱眉,先对儿子说正事,“又又,你获得这样的成就,只是天时地利人和,赶巧了,不要骄傲。”   走路不能走太快,要一步步的来,一个人成名太早,并不一定是好事,容易心浮气躁,患得患失,他因为儿子开始关注娱乐新闻,知道一点这方面的事,有个歌手早年爆红,后来承受不住外界的舆论压力,怕自己不会再有更好的作品,就患了抑郁症,自杀了。   陈又说他晓得的,“爸,你放心吧,我的心态很好,不会想太多的。”   “你明白就行,爸是觉得现在这社会啊,干哪一行都不轻松,钱不是那么好赚的,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赚完的,不要太逼着自己。”   陈卫东去客厅,眼角瞄了一下楼上,“那谁怎么样了?”   陈又装傻充愣,“谁啊?”   陈卫东说,“别跟你爸凭。”   陈又冤枉的很,“我没凭啊,是爸你在凭,人有名字,干嘛说那谁啊,这样很不好的。”   陈卫东一张老脸都快挂不住,干脆转移话题,“早饭呢?”   陈又摇摇头,拿自个老爸没办法,“坐这儿等着,我装粥去。”   上午,陈卫东在客厅刷手机,网上一片争议,竞争对手家的粉一窝蜂地跑到儿子的微博底下炮轰,对他演技的刻意抹黑倒是没有,也没揪着他的资历不放,毕竟还有更年轻的影帝影后,都是第一部 作品。   骂他家又又的,主要是针对的出柜事件,说他自私,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嘛。   反正就是要揪住一个点,往死里黑。   陈卫东翻了一些论坛,有不少帖子里的内容都没法看,他在心中为儿子不平,忍了忍,实在是忍不住,直接就注册了好多个小号,跟帖子里的人争论。   儿子孝不孝的,最有发言权的是陈卫东这个父亲,关别人什么事,他都没说什么呢,那些人凭什么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把他儿子骂的一无是处?   楼上的陈又也在刷,站在他这边的网友不少,冒出来的一些评论给他很熟悉的感觉,有的他能确认是校草,有的是老帅,也有的是老王,都是他的哥们,但是呢,另外的他并不肯定。   心里有一个怀疑的对象,陈又轻着手脚下楼,偷偷摸摸走到老爸后面。   看到老爸在搞什么,陈又一惊,“爸,果然是你!”   陈卫东吓一大跳,手机都从手里掉沙发上了,“你吓你爸干什么?”   陈又见老爸的呼吸不顺,他赶紧去帮着顺顺气,“我这不是太吃惊了嘛,刷论坛的时候就怀疑是你,没想到还真是,老爸,你还会玩微博,搞小号啊。”   陈卫东缓过来说,“你爸我会的多着呢。”   他重新拿起手机,刷刷评论,脸色铁青,“又又,网上都是什么人啊,是非不分,一个个的都跟在带头的后面瞎起哄,这些人对自己的言论不负责任,简直是胡说八道!”   陈又这个当事人无所谓,一边看,一边吃零食,偶尔看到几条骂的别出心裁,画风奇特的,他还会乐上一乐,再去点个关注。   “不要管,让他们说去吧,新闻一天好多个呢,等头条一换,那些人就不会再把精力放在我这儿,会有别的事做的。”   陈卫东见儿子是真的没有放在心上,不是装的,他松口气之余,又挺佩服,换成他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都不能忍受网上的扭曲黑白,恶意谩骂,气的想摔手机。   陈又安抚好老爸,上楼去摆奖杯,他最后决定摆在书房。   厉严在看电影,陈又抽空瞅一眼,好家伙,有五六个人在水面上打斗,身影不停交错,水浪涛涛间,夹杂着刀光剑影,谁赢谁输还未定。   好一出精彩绝伦,荡气回肠的交锋。   看的让人热血沸腾,按耐不住的发出惊叹,直想拍手叫好。   陈又走过去,下巴抵着男人的发顶,手随意搭在他的肩膀上,“这什么电影啊,我怎么没看过?”   难道是收藏的电影太多,记不清了?   厉严并拢两条腿,“这上面的。”   陈又看到鼠标所在的位置,才发现男人打开了一个网站,里面都是电影,各种各样的,现代古代的,言情的动作的悬疑都有,他翻白眼,“卧槽,你什么时候进去的啊,没下载东西吧?你要是搞进来了病毒……”   他的话声一停,病毒这个词莫名的不排斥了,“鼠标给我。”   厉严松手,摸上陈又的手背,看他打开桌面的软件扫描。   陈又警告男人,“老实点,你忘了昨晚是谁发高烧,扎针的时候挣扎来着?”   厉严握住陈又的手,捏着他的手指,“我以后都不会生病了。”   陈又哼哼,“知道扎针疼了吧。”但是疼归疼,生不生病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哎,可怜的傻蛋儿。   厉严抿嘴说,“不想你难受。”   陈又一怔,半响说,“谁难受了?你生病,难受的是你自己,又不是我。”   厉严转过身,抬眼对着陈又笑。   陈又嘀咕,“傻子。”   他凑过去,嘴巴贴在男人的眼睛上,又去亲男人脸上的那颗痣,就是这两样,让他在失去记忆时,还能有印象,说出“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句话。   一个月后,舆论的指针指向一位一线女艺人,陈又微博底下的妖魔鬼怪终于散了,他交给助理管理,自个找郑帅王耀吃饭,问了庞一龙的消息,还是没有,那小子在国外指不定逍遥成啥样呢。   陈又喝完酒走在街头,兄弟,老爸,爱人,他都有了,真好。   国内每个地方过年的风俗都不同,三十那天,陈卫东说要去墓园一趟,陈又陪着去了,厉严也在。   他们去的时候,墓园里有别人的身影,却依旧显得清冷。   今年的冬天没下一场雪,陈又盼的眼睛都要瞎了,也没盼到,雪是没下,但是比往年都要冷,是那种湿冷,空气里湿答答的,每呼吸一次,都感觉有一张湿纸巾搭在鼻子上,难受。   陈卫东的腿脚不利索,他缓缓蹲在墓碑前,拿帕子擦上头的照片,喊着老伴的名字,说他跟儿子来了。   照片上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眉眼清秀,眼角有颗痣,位置跟陈又几乎一样,只是要大一些,比较明显,也更有韵味。   陈又在心里说,妈,我边上这个男人是厉严,你的儿媳妇,怎么样,很帅吧。   厉严没有说话,只是握住陈又放在外面的手,他的手热,陈又的手凉,捂一捂就好了。   拜祭完后,陈卫东吐出一口白气,“又又,你跟厉严到外面等爸,让爸跟你妈说点话。”   陈又照做,拉着厉严走了。   陈卫东在墓碑前待了很长时间,他回去后,精气神不错,张罗着搞糯米饭,弄芝麻和白糖的料包元宵,炸了金灿灿的一大锅。   往年的年夜饭,都是陈又一人做,今年老爸给他打下手,他很不习惯,“爸,算我求你了,你到客厅跟厉严看电视吧。”   陈卫东掰着玉米,“我才不去呢,我一看到他,就上火。”   “要不是他,你会走上这歪路?”   陈又觉得有必要把他男人头上的锅给拿下来,“爸哎,真不是厉严,在我遇到他以前,我就是了。”   陈卫东把玉米往篮子里一丢,“……那是哪个混蛋?”   陈又说没人,是他自己。   陈卫东默了好一会儿,长叹一声道,“看来是天意,老天要让我老陈家断后。”   陈又无语片刻,“别啊爸,大过年的,说这么沉重的话题做什么,你要是不出去,那我们来聊点轻松的,来福身上的毛长了好多,毛茸茸一大团,还有小金,长的更壮了,跟来福的关系也变的比之前好了。”   陈卫东的思绪被带跑,开始说来福的不是,譬如乱藏东西,毛掉的到处都是,不讲卫生,这还是有人情味的吐槽,到小金了,才是真的哪儿都不对。   陈又坐小凳子上摘香菜,嗯嗯的回应,老爸说什么都听着。   岁数大了,唠叨了些,对他而言,完全可以接受,想怎么唠叨就怎么唠叨。   饭后,陈又跟厉严在外面的空地上放烟花。   看着夜空盛开的花朵,陈又想起来老四说的那首《去年冬天的那场烟火》,有毒啊,听的次数多了,就在脑子里刻下来了。   “老四,新年好啊,恭喜发大财,年年有今朝。”   过年都没个回应。   陈又摇了摇头,真不够意思哎,他靠着厉严,一边看烟花,一边给校草郑帅他们拜年,收到了一条匿名的祝福,内容就四个字:新年快乐,柚子。   是庞一龙,陈又打过去,没人接,明显在躲着呢,他抽抽嘴,没再打了,而是把那个号码存起来,备注老庞。   回去后,陈又拽着厉严坐在客厅,陪老爸看晚会,愣是看到零点,迎接新的一年。   陈卫东给管家佣人都发了红包,不多,就是沾沾年味儿,他也收了红包,挺大个,放抽屉里了。   四月份的时候,陈又去国外走红地毯,穿着某品牌的西装,学生时代的青涩终究全部褪去,他长大了,也正在迈向成功者的领域。   签名,拍照,亮相,采访,跟粉丝打招呼,陈又很配合地按照一位普通演员的工作流程走下来,说实话,他的新鲜劲过了,剩下的就是坚持。   娱乐圈风云变幻,谁晓得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陈又回国第二天,陈卫东在花园晨练,突然晕倒了,他前两次都很幸运,这次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就停止了呼吸,没有抢救过来。   从陈卫东晕倒,到医生宣布死亡,都在很短的时间,太阳还高高挂在天空,离日落黄昏尚早。   花园西边一角的花花草草还在等着喝水,浇水的人不在了。   来福草丛里打滚,小金在窗台上躺着晒太阳看风景,它们不知道,以后不会再有人带它们出去遛弯,嘴里说着嫌弃的话,却每天都把它们的窝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陈又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懵了。   人是不是在死前会有感觉啊,老爸前些天跟他说一些奇怪的话,还总是盯着他看,仿佛快看不着了,多看一眼是一眼。   有谁走过来,说了什么,谁的手放在他的头上,轻轻揉了揉,又是谁把他揽进怀里,抱着他的头,叫他别哭。   陈又感觉是在做梦,那是一场噩梦,他拼命的嘶喊,尖叫,想快点醒过来,可是他醒不了。   老爸去地底下找老妈,不要他了。   葬礼办的简单,消息没有外露,只有几个知情人知晓,这里头是林傅行跟胡为的帮忙。   厉严虽然不比从前,却知道有人死了,是他最喜欢的人的家人,看着最喜欢的人悲伤,他也难过,不知道说什么就寸步不离的陪着。   客厅里多了一张黑白照,陈又站在那里看,他看着看着,就痛哭流涕。   厉严看陈又哭,愣了一下就把他抱在怀里,笨拙的拍着他的后背,“不哭。”   陈又哭的停不下来,怎么能不哭呢,他爸没了啊。   厉严见怀里的人一直在哭,他也红了眼眶,手足无措,只觉得心里难受,还疼,疼的要命。   “我以为我爸能再活二三十年的。”   陈又哭着说起以前的事,说老爸练过散打,身体很好,还说自己的不是,他语无伦次,说的多了,哭的也更厉害。   厉严的衣襟湿了一大片。   亲人去世后,陈又这几天都很平静,这会儿将心地积压的悲痛全部释放了出来。   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人生就是这样,喜悦过后,或许就是灾难,总能让人毫无防备。   谁也不知道明天是否会到来。   机械音突如其来,在陈又的脑海里出现。   【叮,恭喜编号333的系统工作人员最终完成考核,爱情,亲情,友情三大值全部达标,所有数据已经被传送至主系统网,并且经过一一核实,传送带已开。】陈又的意识瞬间消失,再恢复时,他的面前是一片虚空,耳边响起一道电子音,“恭喜您晋升成为主系统,请拿好您新的工作牌,向左走,第一间是您的办公室。” 第181章 现实世界(20)   周围只有虚无, 陈又的脑子里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 他不受控制的迈开脚步,一直往前走,一下都停不了。   直到一扇门突兀的出现, 门口挂着一块类似屏幕的牌子, 上面写着几个字——主系统办公室, 字是那种钢笔字,一笔一划都非常锋利,仿佛用手去摸,会被划出血口,给人一种极其肃穆的感觉, 也异常危险。   没有抬脚进去,陈又看看四周,没有人,没有房屋,也没有其他摆设, 他做出吞咽的动作, 怎么回事啊?   前一刻还在厉严的怀里哭,这一刻就出现在莫名其妙的地方。   异次元吗?   陈又回忆着那个机械音说的内容,每个字他都听的很清楚,意思懂了,却又一点都不懂,编号333的系统工作人员,那不是老四的同事么?完成考核晋升成主系统,就是升官发财了吧。   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想起来还有个工作牌,陈又低头去看,胸前不知何时挂着一个证件,他瞪大眼睛,好半天才把证件拿起来,上面的东西并不花哨,有两个纯黑的大写字母,CY,左下角是个黑色的印章。   CY,该不会是陈又这两个字的缩写字母吧?   【主人,小绿好想您啊。】   耳边突然有个声音,像是小时候买的那种娃娃,一捏就会发出的音调,陈又吓一大跳,他前后左右的看,屁都没有。   【主人可是在找小绿?】   这不是废话吗?你他妈的不现身,光说话,老子会吓尿的好么?陈又很想叫破喉咙。   【小绿是主人的印章喔。】   嘛玩意儿?印章?陈又快速去拽证件,见鬼的瞪着上面的黑色印章,这东西还能说话?电子的吗?高科技?卧槽,谁来打我一巴掌?   他不假思索的从嘴里蹦出一句,“你说你是印章,可这印章是黑色的。”   【哦,那是因为主人色盲。】   陈又,“……”   【小绿恭喜主人顺利升职成为主系统,往后肯定是财源滚滚来。】陈又能理解后半句,至于前半句,什么鬼东西啊?!   他瞪着证件,瞪好半天才瞪不出一朵花,怎么办呢?也没个人问问,唯一能说话的还是个类似智能的小东西,一口一个主人,明显就是出问题了。   在门外站了不知道多久,陈又实在是没办法了,就往门里走去。   他被眼前的景象震到了,这特么的真是一间办公室,而不是一个公园?   云雾浮在一角,湖水澄澈,荷叶成片覆盖着,随着风轻轻荡起涟漪,艳红的荷花悄然而立,木桥一头在陈又的脚边,延伸至湖中凉亭,有鲤鱼游来游去,在湖里玩耍嬉闹,隐隐有悠扬的古琴声从远处飘来。   证件上的小东西在不停地哇哇哇。   陈又也想哇。   【主人,这里是前任主系统设置的办公室,您可以任意修改数据。】陈又手脚僵硬,静静呢,他现在很需要,“别再叫我主人了,我俩不熟,我也不喜欢自来熟的人。”   【小绿不是人。】   陈又差点一头栽到湖里,他往后看,门还在,孤零零的立着,相当诡异。   一阵风吹过,陈又的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那种凉意很真实,他抿抿嘴,走上木桥,一步一步的往亭子那里走去。   亭子里的空间很大,有一面白色的屏幕,一张椅子,除此以外,没有别的东西,倒是像办公的地方了。   陈又坐到椅子上,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可以将湖上优美的风景全部收进眼底,他动动鼻子,还能闻到淡淡的荷花香。   这种办公室,梦里才有吧。   白色屏幕上忽然出现一行字:身份确认完毕,是否接受数据调回?   “拒绝!”   陈又虽然还搞不清这是什么状况,但是他下意识的觉得数据调回是很不好的一种选择。   屏幕上的字迹消失,又再次出现,伴随叮的声响:提示,数据将会在十分钟后自动调回,请勿离开DL区域。   陈又抓狂,DL区域是哪里啊?   【主人好笨噢,就是您现在的位置呀。】   陈又吐血,他焦急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跑出亭子,妈逼的,不晓得咋个回事,他动不了啦,一根手指头都不行。   【主人,您已被锁定,小绿好紧张啊,主人您终于要回来了!】陈又浑身的血往头顶涌,正当他手足无措时,白色屏幕射出一道光幕,将他罩住。   那一瞬间,四面八方的风停下来,云雾凝固,湖里的鲫鱼不再游动,荷叶僵硬,这个区域静止了。   不止过了多久,许是三五分钟,又似是十来分钟,光幕褪去,云雾飘渺,向远处浮动,风穿过凉亭,绕着荷叶起舞,鲤鱼跳起来,在湖面上洒出金色的水光。   一切都恢复原貌,短暂的静止仿佛没有发生过。   陈又闭着的双眼睁开,那里面如同铺上了一块黑布,什么情绪都没有,他坐回椅子上,淡淡道,“小绿,好久不见。”   【呜呜呜主人……主人呜呜呜……】   陈又抬手,在屏幕上按动,出现一个页面,上面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各种各样的图标,他点开一个图标,先将小桥流水的背景换掉。   看着朵朵菊花盛开的动态图,陈又双手放在腹部,指缝交叉在一起,“如何?”   【小绿觉得,这不符合主人的品味。】   陈又说,“我也那么觉得。”   他的话落,便再去设置,菊花动态图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灰蒙蒙的天空,不时有一滴雨水滑落,在屏幕上留下一道水痕,好似真的在下雨。   凉亭寂静无声。   陈又半眯着眼睛,梳理起了考核的整个过程。   某一日,他正在工作,突然收到主程序发的通知,要他准备接受主系统的考核,并说了三大点考核内容,爱情,友情,亲情。   据说000跟111已经成为合法夫妻,222的原身是低等星球的人类,在对方当宿主期间,跟任务目标产生情感羁绊,最终为了维护平衡,也没能抽身而出。   资历相近的四人里面,唯独他那三样感情都没有。   所以主程序才会选中他来做下一任主系统,当然,那得是在考核通过以后。   在接到通知后,陈又请假在家,为自己的考核做了一套详细而完整的计划,可以称得上是天衣无缝。   亲情是陈卫东夫妇,友情是夏红,肖琅苟他们,至于爱情,陈又用的是他本人创造出的一种智能病毒,名为KM,作用是看门,充当防火墙,用以毒攻毒的方式来保护他的个人程序。   一旦有外来客入侵,KM就会主动攻击,直接将其毁灭,获取能量。   陈又很满意KM,不断地完善它的机能,为它创出一具身体,在他工作期间,帮忙看家。   甚至是料理他的生活。   陈又的自我保护意识很强,他知道爱情不同于亲情友情,唯恐考核出现什么不受控制的意外,便想了个万全之策,将信任的KM丢进自己的计划里,成为至关重要的一环。   并给KM添加了残忍,无情,冷漠,嗜血等一些数据,给他的任务设置障碍,从中感悟出爱情。   之后陈又按照考核要求,将自身的相关数据全都做了翻天覆地的调整,确切来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   现实世界的他在中央网被誉为传奇,写出的程序代码至今无人可破,他孤僻,内向,城府深沉,善于算计,而考核世界的他活泼开朗,阳光,单纯,善良,智商很低,有时候宛如一个智障。   他不会烧饭做菜,讨厌唱歌跳舞打游戏,认为那是浪费时间,也无趣,更加厌恶任何零食,考核世界的他热爱这几样东西。   最大的爱好就是干无趣的事。   所有的考核任务都是由陈又一手编写策划的,包括第一个任务完成后的清零,给他灌输第二个任务世界是现实世界的错误念头,用陈卫东这条数据支撑着他走到最后,将亲情数值达标。   而444成为监护人员,也是陈又的安排,就连被上面派到最后一个任务世界清除KM逃离出的残留,任舞这枚小棋子,也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一切都照常进行,考核也顺利通过,没有一丁点失算。   陈又揉揉眉心,真的是那样吗……   并不是。   他在执行任务期间,KM也在不断的改造,已经拥有自主意识,不再受他的约束和控制。   片刻后,陈又把工作牌取下来,欲要离开虚拟空间。   【主人不再多待一会儿吗?小绿才刚跟主人说上几句话,还有好多话想说呢。】“啰嗦。”   陈又在印章上一摸,“明天再说。”   下一秒,他的身影消失。   西和区坐落着一些独栋的别墅,相隔空间较大,绿色覆盖面积广,这地段有钱也买不到,所住的都是从事特殊工作的人员,他们的作息时间异于常人,极少来往,甚至都不曾见过面。   有一栋别墅被树木包围,四周静悄悄的,一只觅食的鸟雀都没有。   楼上靠北的一个房间,门打开了,穿着一身家居服的陈又从里面走出来,面色极其苍白,眼底有清晰的青色阴影,他超长时间在虚拟空间滞留,一刻不停的完成考核任务,精神透支严重,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才能缓过来。   走进卧室,陈又的身子往后仰,倒在床上睡去,他这一睡,整整睡了两天。   主程序已经对外发出通告,宣布新上任的主系统是谁。   每一位系统工作人员都是在某个方面堪称天才,他们在各自的住处戴上设备,由意识数据进入系统网的虚拟空间工作,出了系统网,回到现实世界,谁也不认识彼此。   因为签了生死协议,要求工作人员绝对的保密,不能对外透露工作内容,以免引起民众的好奇,发生祸乱,哪怕是两口子,也不行。   除非是员工之间有工作上的交集,才能接触,不光必须要再签一份协议,还得向上司提出请求。   批准时间不定,也许就几分钟,也许是两三天,也许要等到猴年马月,全看上司的心情。   司斯祀跟吴无务住在一个小区,遛狗的时候见过一两回,因为一次工作上的事故在虚拟空间碰面,才知道原来大家在同一个部门,干的是同一个工作。   这次是俩人第一次默契的约对方出来,心情都很郁闷,也非常复杂。   司斯祀喝口咖啡,“我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跟个傻逼似的。”   吴无务说,“我有同感。”   接下来是一阵长不长,短不短的沉默。   司斯祀跟吴无务根本就没想过,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场考核,他们是陪考人员。   什么病毒,什么数据瘫痪,什么高层秘密开会,什么员工受到惩罚,全他妈的都是戏,别人做主角,他们是配角。   套路太深,他们被套住了。   司斯祀把杯子放桌上,脸色不怎么好。   他在入职当天,接收过员工手册上的所有内容,知道主系统是不会替换的,除非发生不可抗力的因素,譬如死亡。   前任主系统大概是死亡了,才有新的接替。   司斯祀只听说过主系统在上任前,要经历一次特别的考核,鬼晓得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让其他人都参与进去,那位完全就是在自编自演。   吴无务开口道,“想开点,以后他就是我俩的上司,尤其是你,还指着他给你发奖金呢。”   司斯祀脸上的肌肉都跟着抽了抽,“你就是一打酱油的,戏份没我多,也没我那么入戏,我被耍的团团转,能说想开就想开?”   想想就来气,他还以为是自己无意间发现了真实世界是第一个任务世界的秘密,为了提醒陈又,不但搞出《第五个世界》的剧本名字,还把信息都写在那首歌的歌词里面。   敢情都是那位设定好的,为的就是考核。   当初对方死去活来的,他一直在暗中看着,心里还难受过很多次,甚至动过违背规则出手,铤而走险帮一把的念头,也真那么做了。   不行了,头疼,司斯祀单手握拳,抵着额头,面色比锅底还黑。   那位比他更早进入系统网工作,具体早多久不知道,资历老,一直活在传奇中,他听说过的那些个内容,足以表明,对方是不合群,没朋友,不可一世的存在。   他认识的陈又无拘无束,嘻嘻哈哈,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分明就是个智障嘛,跟传说中的那位高岭之花压根就没一处相似,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司斯祀长叹一声,要是有机会见面,他还得给大佬端茶,毕恭毕敬的打招呼,奖金重要,无可替代。   头更疼了。   吴无务冷不丁的说,“你该不会还对他有那种心思吧?”   司斯祀面不改色,“哪种?”   吴无务弯起嘴角,笑着说,“你懂我的意思。”   司斯祀也笑,“我不懂。”   吴无务,“……”   他跟素未蒙面的222相同,都是低等星球的生物,完成任务后接了这份工作,从宿主的身份摇身一变,做了系统,一做就是多年,谈不上多爱,只是习惯了,而且,他们都有想去守护的存在。   司斯祀不同,一开始就是系统工作人员,他出身名门,大富大贵,没有那些跌宕起伏的经历,对感情不屑一顾,认为无关紧要。   “你要是有时间,我可以给你介绍介绍,我身边有不少单身的女性,条件也都不错,男性也有的。”   司斯祀说,“我没时间。”   吴无务的话头刚挑出来就被堵住,没法继续了。   司斯祀捏了几下鼻梁,浅灰色的眼睛望着窗外的街道,“你说,是不是考核通过了,那位就会把所有虚拟世界的亲朋好友,还有爱人,这些个相应的人物数据全部清除?”   吴无务微愣,难吧,只有真正的投入进去,才会完成考核,可是投入了,就意味着用了心,不可能全身而退。   他那时候不也是如此。   以为完成所有任务回去,就一定能忘掉任务世界的人和事,在现实世界好好的生活下去,结婚生子,平安幸福,可是根本不行。   心里那么想,吴无务嘴上却说出另一个答案,“不知道。”   在一个不懂爱情是什么的人面前,还是不多说的好,对方也听不进去。   司斯祀的眉头一直皱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吴无务拿勺子搅动咖啡,“放心吧,过不了多久,没准不到明天,你就不会纠结了。”   司斯祀抬眼,“什么意思?”   吴无务说,“你我的记忆会被清理,有关那位考核期间出现的部分片段。”   司斯祀的神情变了又变,“不会吧?”   吴无务耸耸肩,没再多解释,他的意思明了,就是会的。   分开后,司斯祀回自己的住处,照常上班,下班,就那么过了几天,都没什么动静。   他联系唯一打交道的同事吴无务,“不清理了?”   吴无务说据他了解,按照规定是要那么做的,毕竟涉及隐私,“那位可能无所谓吧。”   司斯祀的心里说不上来是松口气,还是不重要。   一个多月后,司斯祀出来遛狗,在江边遇到一个人,远远的,他瞧着那背影就很熟悉,等到他走过去,对方刚好转头。   四目相视,一边是浅灰色的眼睛,一边是漆黑的眼睛,眼角有颗泪痣。   司斯祀溜的是真大白狗,对方溜的是智能小黄狗。   就在司斯祀烦躁的不知道以什么心态面对这位新上任的上司时,对方先他一步说话,疏离道,“多谢。”   明白指的什么,司斯祀也回了个简洁的答复,“客气。”   他们擦肩,背道而行。   司斯祀咬牙,他转身,一个阔步追上去,把人给拽住了。   不多时,俩人坐在餐厅。   餐厅有规矩,宠物不可以带进来,除了智能款,所以司斯祀家的大白被服务员牵到暂管区了,而陈又的小黄就在脚边趴着。   司斯祀扶额,冲动是魔鬼,是该灭杀的一种念头,他把人叫过来,冷静过后,却不知道说什么。   陈又拿着菜单点菜,“你想吃什么?”   司斯祀心不在焉,“随意。”   陈又还真就很随意,他点完菜便开终端结账,冷淡道,“这次我请客,算是谢谢你在我的升职考核中给我的帮助。”   司斯祀牵动嘴角,给了一个毫无意义的笑容。   这家餐厅的客人不多,菜上的很快,能进来用餐的,非富即贵。   陈又吃着盘子里的食物,他的动作慢条斯理,拿着刀叉的手指细白,透着一股子病态,如同他的脸,双唇。   那种苍白把他衬托的孤冷,且拒人千里。   司斯祀看着眼睛疼,从前那个一见到吃的,就扑上去大口吃菜大口吃饭的小家伙哪儿去了?他叉了几下牛排,乏味的丢到一边。   “为什么是我?”   不等陈又回答,司斯祀继续说,“555性格温润,对待手底下的那些宿主向来都是耐心引导居多,666虽然铁面无私,但他是最讲原则的一个,从来不会给宿主挖坑,上套,再往上的777,是个老师,走的是教科书式的教学,任何一位都比我更利于你的任务。”   陈又眉眼淡淡的,“你在我上面。”   司斯祀皱眉,“这是什么理由?”   陈又咽下嘴里的食物,“我退休,坐在那个位置的就是你,所以你有必要提前熟悉考核步骤。”   司斯祀嗤笑一声,不清楚是不屑那个位置,还是反感对面的人。   陈又说,“注意你的态度。”   司斯祀皮笑肉不笑,“我还是喜欢智障的你。”   陈又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姿态,“我不希望再从你口中听到第二次。”   司斯祀瞧着那脸,白里泛青,一看就是生活作息不正常,也没个人管的可怜虫,还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我偏不呢?”   陈又眯了眯眼,“听说你很喜欢奖金?”   司斯祀,“……”   一点胃口都没有,他后仰着靠向椅背,双手抱在胸前,“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陈又说,“问。”   司斯祀组织着语言,半响问,“厉严的存在,是你一手设定,那你现在回来,他的结局是什么?你当真对虚拟世界的事情不在乎?”   陈又说,“这是两个问题。”   “鉴于你没有遵守规则,回答你一个问题的机会作废。”   司斯祀一张脸铁青,这个陈又成了他的上司,他还是想打对方。   才接触没多久,司斯祀就发现自己错的离谱,虽然一个人的变化很大,现在变的难以琢磨,不再是可以轻易拐骗的智障,但本质上的东西是一样的。   譬如欠揍。   司斯祀再去看,他发现的还不止这一点,这人在考核的时候是有意把自己的各方面都改了,最后一个世界跟第一个世界的相貌没改。   说明是极其满意自己那张脸,这跟那个虚拟的陈又很相似。   陈又忽然撩起眼皮,目光深不可测。   司斯祀莫名的后背一凉,有一种五脏六腑正在接受扫描的错觉,仿佛他心里的那点东西都被翻出来了,摊在桌上,被对方拨开了看。   陈又问,“入职手册有带吗?”   司斯祀不明所以,“早扔了,再说了,谁没事带那玩意儿啊,又不是二逼?”   陈又说,“不巧,我带了。”   司斯祀,“……”   他咳一声,脸庞微热,有点尴尬,希望对方不会记二逼的仇,奖金对他真的很重要。   陈又说,“我记仇。”   被当场猜中心思,司斯祀的眼角一抽,那没得聊了。   说起来,他之前工作的时候,经常叫对方智障,蠢货,祷告吧,不会也都一一保存数据了吧?   陈又调出手册,“手册第五十六条,任职系统期间,禁止对任何一位宿主产生感情,办公室恋情也不允许,一旦发现,会被立即开除,终身不得踏入中央网。”   司斯祀说,“嗯哼,那000跟111是怎么回事,都成夫妻了。”   陈又的答案很现实,“看人。”   司斯祀无力反驳。   “他们是元老,有特权,你没有。”陈又非常直白的说出一句话,“所以你不能喜欢我。”   霎那之间,桌上的气流凝结。   “我喜欢你?”   司斯祀呵呵两声,听到多大的笑话似的,也忘了在上司面前收敛,“你自恋也要有个限度。”   陈又不快不慢的说道,“我查过,在我考核的过程中,你到后期同我接触,心跳,呼吸,体温,吞咽的频率,脑电波,这些数据波动都很不正常,有几次达到爱恋的数值。”   司斯祀的脸一阵青一阵红。   他在吴无务面前还能若无其事的伪装,从容不迫,换成这人,两三句话就让他坐立不安,不再淡定。   陈又放下刀叉,拿纸巾擦嘴,“感情是废品,你应该坚持这个观点,别因小失大。”   闻言,司斯祀猛地抬头,眼神变的怪异,“这也是你本人的想法?”   陈又提醒,“你已经错失了提问的机会。”   沉默许久,司斯祀笑了笑,立体的五官显得很是深邃而迷人,“虽然你现在是我的上司,不过,我的私事你无权干涉。”   陈又的眉头动动,没有血色的嘴唇划开一个弧度,“什么是喜欢?喜欢上了,能给生活带来什么,改变什么?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司斯祀发现对方并不是在等自己回答,像是自言自语,他就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凝视过去。   人还是那个小家伙,一个是灰蒙蒙的阴雨天,一个是烈阳高照。   司斯祀不禁想,未来的某一天,到他去接任那个职位,为了完成三大指标,又会给自己设定什么考核任务呢……   这顿饭开始的突兀,结束的也是如此。   陈又接了一个通讯便走,不忘带上他家的智能小黄狗。   司斯祀坐在椅子上,隔着玻璃看青年走在街上,瘦瘦高高的,身影单薄,有男男女女从他身边经过,不会有人想到,他的大脑里装着这个世界的运行数据。   后来几天,司斯祀都上江边溜达,再也没有见到过陈又,他家的大白被冷风吹的毛发凌乱,鼻涕都拖出来了。   “大白啊,他不会是知道我会来,所以才不出现吧?”   大白狗风中嗷呜,眼睛里有泪光,不是觉得自家的主人可怜,是被风吹的。   司斯祀牵着大白狗往回走,边走还边看周围,他突然笑起来,“告诉你,可怜的还真不是我,另有其人。”   虚拟世界的人和事都是一堆数据,想要哪个消失,就把对应的数据删掉,后悔了,再还原就是了,还能把数据进度条返回,操作的那只手跟上帝之手没多大区别。   他们这些人的权利很大,也很小,那种改动数据的事,别说是有意为之,就是失误,都不能有。   新上任的那位应该可以吧,职位高,权限也比他们要大。   司斯祀单手插兜,虚拟世界的时间线跟现实世界不同,这边的十几天在那边就是十几分钟,陈又回来前,他还在看着呢,知道对方目前的身体是什么状态。   那个厉严……   司斯祀呵笑,陈又,你会怎么做呢?   陈又的生活日复一日,单调又枯燥,他原先是习惯的,因为他无父无母,只身一人,习惯,不习惯了,总觉得房子太冷清。   所以陈又上中央网的房屋设计公司约设计师,把房子重新修改,就一个要求,不空。   设计师很快给出方案,被陈又驳回,改了还是不行。   连续改了有五六次,设计师的嘴皮子都起泡了,他收拾着桌上的方案,这位客户是有钱的主,能住在这里,身份也不一般,指不定还是个当官的,他不敢得罪。   “陈先生,您有什么想法吗?可以说出来,我记录一下,回去跟我的团队共同商讨一番。”   设计师说完,没听到回应,他就抬头去看,吞了一下口水。   青年穿着白衬衫,黑色长裤,他斜靠在沙发上翻室内设计的杂志,姿态慵懒随意,两只脚上没穿袜子,就搭在沙发上,雪白的没有一点瑕疵。   台灯的光晕苍白,从青年的头顶投下来,将他乌黑的发丝照出一层温暖的光泽,少有的一点光落在他的脸上,身上,稀薄了温暖,有点寂冷。   设计师终于明白,青年提出的要求是为的什么。   他心想,房子这么大,采光好,景色秀美,地段也是大多数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一个人住,还是不可能住出温馨热闹的气氛。   等了会儿,还是等不到答复,设计师说,“陈先生,那我就先……”   他的声音被杂志落在茶几上的声音打断。   “稍等。”   陈又起身,打着赤脚离开,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张纸,“按照这个来。”   设计师接过纸,发现是一张设计图,很简单,部分区域只是画了个圈,用名称代替,尽管如此,也比没头没脑的修改要强多了。   “陈先生,我们会尽快给您一份完整的设计方案,不打扰您了。”   陈又继续躺回沙发上,他把手放在脑后枕着,搁在木地板上的脚抬起来,在半空顿了顿,才架在沙发另一头,翘出二郎腿。   “这个姿势果然舒服多了。”   陈又喃喃自语,他拿走杂志盖在脸上,挡住了头顶刺眼的灯光。   陷入黑暗,意识会容易模糊,陈又渐渐的睡着了,他平时不工作,没什么乐趣,几乎都是在睡觉,从天黑到天亮,从天亮到天黑,每次都睡很长时间。   这次陈又却没睡多久就醒了,因为一个梦。   他坐起来,目光盯着一处虚空,有几分迷茫,转瞬即逝。   晚上,陈又进入虚拟空间,办公室已经不再是优雅古韵的湖泊凉亭,而是迷宫般的建筑,幽暗死寂,大面积的黑会给视觉造成一定的影响。   办公的位置设置着四根柱子,各挂着一个灯笼,显得尤其突兀,像埋在地底下几百年的皇城,充斥着阴森的感觉。   陈又闭了闭眼,开始工作。   他刚上任不久,要熟悉主系统的所有管辖区域,还要整理前任没完成的琐碎事务。   前任走的突然,有些事做到一半就停了,来不及收尾。   陈又撑着头,手底下的系统有将近二十个,每一个人的详细资料都在他这里,他可以任意翻看,没什么意思。   【主人,小绿觉得您不快乐。】   “是吗?”   陈又想喝点什么,他敲击键盘编写数据,桌上凭空出现一杯香芋奶茶,热气萦绕,香味弥漫。   【哇这是什么啊好香!】   陈又端起奶茶喝一口,甜的他蹙起眉心,将数据删除,又在几秒后复原,接着喝。   【主人,小绿记得您是个念旧的人,不会去尝试新鲜东西。】陈又抿抿嘴,“多喝几口,没那么难喝。”   【这东西是主人在考核的任务世界尝到的么?】陈又直接把自己的印章禁言。   【……】   先是香芋奶茶,之后是可乐,鸡翅,铜锣烧,火腿肠,凤爪,臭豆腐,办公室出现的奇怪东西一样接一样出现,小绿都不惊讶了,开始跟它的主人唠嗑,问吃起来是甜是辣,好不好吃。   有时候,小绿还会忍不住提起考核的世界,当然了,结果还是被禁言。   陈又的工作时间不定,忙就进虚拟空间,不忙就在现实世界待着,忙的时候很少,多数时候都很空闲,他现在的工作比之前要轻松太多了。   不需要带性格千奇百怪的宿主,只管那些个系统,还有就是维护主程序。   空闲下来,陈又就觉得闷,但他没有朋友,出门一趟,也很快就回来了,街上的喧哗令他烦躁,排斥,抵触。   一天下午,陈又在床上睡着,床下醒来,裤子是湿的,他就那么躺在地板上,神情颇有些哭笑不得,很无奈。   可惜前任主系统的工作人员死了,对方生前很神秘,陈又没能见着,不然也好问一问,完成考核的后遗症要怎么处理。   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衫,陈又去工作室,进入虚拟空间,没往办公室走,方向是主程序网域。   看守的工作人员要求出示证件。   陈又把脖子上的牌子举起来,工作人员的态度一变,立即弓着腰背带他进去。   主程序网没有一桌一椅,一砖一瓦,甚至一片尘埃,有的是数不清的光点,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虚拟世界,肉眼无法数清,除非看数据统计。   陈又按指纹操作,所有的光点都开始闪动,右边那一大片里面,有一个光点,静静的漂浮着。   突然之间,那个光点盖过周围的光点,瞬间被放大,原本只是一个点,现在变成一个虚拟世界,一切都清晰起来。   就在这时,主程序发出提示:它是你创造的,由你来决定,是删除,还是保留。   陈又默不作声,他看到那个世界正是夜里,卧室亮着灯,床上铺着灰蓝色的被子,床头放着一个很大的泰迪熊,边上是几个粉色小娃娃。   浴室的门打开,高大的男人出来,臂弯里躺着一个黑发青年,他闭着眼睛,手臂垂下来,像是睡着了。   男人腾出手去掀开被子,把青年轻轻放上去,他坐在床前,温柔地抚摸着青年的脸,嘶哑着嗓音,“老婆……”   陈又的眼睛一闪,他看着男人亲吻青年的发丝,眉心,当男人的唇落在青年眼角那颗痣上时,他同样的位置仿佛感觉到了一片柔软。   下一刻,陈又的目光捕捉到一滴泪,从男人的眼睛里滴下来,砸在青年的脸上,他无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脸,手心里有湿意。   是他自己哭了。   将一声叹息咽下去,陈又闭了闭眼,“我选择保留。”   主程序发出警告:它已经拥有自主意识,是独立的个体,你在创造它时,输入过你的意识印记,它现在可以对你造成致命伤害,你无法再将它掌控,是否还确定保留?   陈又说,“确定。”   【主人,您要去哪儿啊?】   “去接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从来没说是开放式呀,1V1he的撒,文案有写的呢,么么么我的快穿是系列文,系统都是同事,那个世界位面的设定在我更早的快穿里面就已经出现了,所以是一直延续下来的,不会改了,他们会进入虚拟空间工作,管理多个宿主,靠业绩拿提成。   而每个宿主都是从低等星球选定的,那些人做任务过程中创造的数据波动会通过主程序领域,转化为能源,维持那个世界。   我只有这篇文的宿主不是真实的人类。   怕还有小伙伴没搞懂,我就再说一下哦,柚子不是因为完成任务,才从宿主变成系统,他原本就是系统的工作人员,为了参加考核就给自己设定了十个虚拟任务,最终全部完成,突破自我,晋升成主系统,就是升职加薪了撒。   该交代的差不多都交代啦,后面还有一点点点点点番外,应该就是撒撒狗粮吧,不喜欢吃狗粮的可以在这里停啦。   感谢一路支持,陪伴柚子到这里的所有小伙伴们,鞠躬。 第182章 番外 日记(1)   我叫KM, 主人的私有物。   主人想要一个特殊的防火墙, 于是他创造了我。   我的工作繁琐, 复杂,也枯燥, 每时每刻都在跟一堆数据打交道, 起初, 有外敌入侵, 企图破坏主人的程序网,盗取个人信息,防火墙会在我前面向主人发出警报。   后来,防火墙没有任何警醒, 我已经发现不确定的数据波动,并将其追击,毁灭, 获取能源。   主人开始满意我的存在,花在我身上的时间越来越多,他不断完善我的技能,甚至为我造出一具身体。   三月二十八号, 下午一点四十二分,我有了自己的意识。   今天的天气不好,是个阴雨天,风从阳台呼啸而过,把摆放的植物吹的大幅度摇曳,似是要连根拔起,其中小盆的植物摇晃几下,往楼底下掉去。   就在那一瞬间,我抓住了花盆,往沙发上的青年看去,他睡的很香,深灰色的毯子掉在腰部,不知道风在自己身上肆无忌惮的抚摸,亲吻。   我把花盆放回原处。   没有主人的指示,我不能私自做出任何行为,所以我明知风吹进来,主人有可能会感冒,也不能将阳台的窗户关上,或者是把主人抱回房间。   如果让他知道我有意识,他也许会把我的数据做一次完整的清理,再者是直接将我废除。   我站在风口,用身体挡着风,看到青年侧着脸熟睡,鼻翼轻轻扇动,我的心口那里有一丝温度,很陌生,却不排斥。   一天下来,我都小心掩藏自己,不暴露出破绽,怕主人有所感知。   三月二十九号,天转晴,未来几天都不会有雨。   主人继续睡觉,只不过是从沙发挪到浴室。   我在门外站了很久,最终伸手去推门,发现没有上锁,我的心口再次出现那种热度。   在我进浴室后,我看到主人靠在浴室的边缘,一条手臂随意搭着,他闭着眼睛,睡的很沉。   我蹲下来,“主人?”   青年的呼吸很轻,身体的重量也是,没有人照顾,怎么可能过的很好。   我捏住手指,还是没有忍住。   像昨天那样,我用手触碰到了主人苍白的脸,指尖划过之处,温热而光滑,犹如一块浸过温水的丝绸,让人爱不释手,想一把搂在怀里,据为己有。   那四个字出现在我的意识里,导致我的所有数据紊乱,又在顷刻恢复如常。   我看着主人搭在浴缸上的那只手,握住了,放在掌心里摩挲,有点冷,脆弱又纤细,好似轻轻一使力,就能掰断,捏碎。   就是这人创造了我,有着毫无攻击性的外表,大脑里却装着常人永远超越不了的智慧。   我过于得意忘形,在浴室待了很长时间。   庆幸的是,主人一直都在睡着,始终没有醒来。我从来没见哪个客人上门来找主人,就连周围的邻居都没有露过面。   主人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同事,也没有同学,工作的时间很不稳定,但是持续的并不长,出了工作室,几乎都是在睡觉。   似乎睡觉就是他的爱好。   沙发,地板,卧室,阳台,花园的摇椅,草地,树底下,这些地方都是主人的选择,他最长一次记录是睡了两天三夜,就在客厅放置的帐篷里。   我按照主人睡之前编写的一套程序,把楼上楼下全部打扫干净,给卧室的床被换上新的,卷走地上的棕色地毯,到外面去清理依附在上面的灰尘,脏污,以及少有的一点发丝。   主人的头发掉的极少,他的作息时间不正常,发质却很好,无论是白天黑夜,都散发出乌黑的光泽。   我知道主人的头发很柔软,还有淡淡的清香,因为我摸过,闻过,在主人睡着的时候。   主人信任我,否则,他一定会不定时清查我的程序,还有他给自己的住处设置的防护网,到时候必然会查出来,房子里的每一个监控数据都有被动过的痕迹。   是我干的。   在主人眼里,我和智能的小黄狗,机器人大哥没什么区别,都是程序编程出来的,靠能源运作,没有指令,是不会有肢体动作的。   四月五号,上午十点。   我在厨房准备果汁,接到主人的命令,就立刻丢下手里的事情去二楼的卧室。   主人趴在床上,两条手臂压在脸下面,他歪着头,无精打采的说,“肩膀好酸,你给我捏捏。”   我知道主人爱干净,洁癖严重,所以我在上床前脱掉了外衣。   主人很瘦,我隔着衣物捏他的肩胛骨,听到他的鼻子里发出模糊的声音,这让我想起了那只小黄狗,每次被主人抚摸的时候都会这样。   我想,主人应该是觉得舒服。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都跪在床上,认真的给主人捏肩膀。   我突然听到主人问我,几月份了。   我当时程序死机。   主人以为我出了多大的问题,觉都没有睡,就去给我查看,调整数据,其实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回应。   一个人活着,却不知道今夕是何年,浑浑噩噩的,日如一日。   主人缺少的是快乐。我想给他,可是我也没有。   如果有机会能让主人快乐起来,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去将其实现。   五月十二号,阳台的一盆植物开花了,向外伸出来的一枝上面有好几朵红色的小花,长的很好。   那是主人最长去看的一盆植物,所以我投入的关注也最多。   主人表扬了我。   我很高兴,就又死机了。   当天下午,主人结束工作,从工作室出来,他刚领完一笔工资,要出去买东西,让我跟着去,还从衣橱里给我拿了一套新衣服,是跟主人颜色不同的蓝格子衬衫,长裤。   主人说是按照我的尺寸买的,我看着他输入指令,没有阻止。   我走在主人身边,会以为自己也是人类。   主人一出来,就想回去,他脸上面无表情,甚至是冷淡的,漠然的,对一切都没有兴致,似乎这个世界都无聊透了。   有个小女孩不小心撞到主人,我垂手站着,没接到指令。   主人就那么站着,他的头发很黑,衬的脸更白,没有什么情绪,像一个雕塑,小女孩吓的大哭。   我听到主人对小女孩说,“你撞了我,我没哭,你哭什么?”   小女孩哭的更厉害。   主人叫我哄小女孩,我迅速调出有关儿童养育的指南,把小女孩抱起来,按照指南上面写的逗她开心。   小女孩很快就不哭了。   没过多久,她粗心大意的父母匆忙找来,对我跟主人说了谢谢。   我不喜欢哄小女孩,我想哄主人。   小插曲过后,主人的心情似乎有一点起伏,他沿着一条街,挨家挨户的进去逛逛,买了很多东西。   我走在后面,两只手提满了袋子,目光一直跟着主人,他停在哪儿,我就停在哪儿。   主人去餐厅吃饭,我站在桌边,给他拉开椅子,等候下一道指令。   “你也坐下。”   听到指令,我于是就坐在主人对面。   餐厅有不少人投过来打量的目光,在主人身上移走,男的女的都有,他们的眼神里透着不单纯的东西。   我的心口出现强烈的波动,想把那些人的眼珠子挖下来。   服务员给我们这桌上酒,说是老板的意思,我很快就找出那人的位置,是个年轻男人,长相符合主人的标准。   主人也发现了,尽管只是扫过去一眼,已经是个例外。   我的头很疼,整个身体无法动弹。   不知道过了多久,脑部的疼痛渐渐褪去,我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那一刻我的神情一定很疯狂。   因为我掌握到了人类的一种情感,叫独占欲。   几天后,主人生病了,是感冒,他不去看医生,也不吃药,在工作室待到深夜,忙完工作后把我叫过来,说他饿了,想吃面。   我去厨房,用最快的速度给主人做了一碗葱油拌面。   主人喜欢吃我做的菜,尤其喜欢葱油拌面,他每次都能吃很多,并且会给我一句称赞,夸我能干。   我站在客厅一角,看着主人用筷子捞着面条放进嘴里,看他因为面条的热气熏染,不再苍白的双唇,也看他吃面条时脸上的满足。   主人喝汤的时候,敞开的领口下方,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我做出跟他相同的吞咽工作,却是因为他。   此时此刻,我知道,我已经掌握了人类的另一种情感,叫欲望。   我想吃主人,下一秒比这一秒更想。   等到主人睡着以后,我放肆的吻着主人,从他乌黑的发丝开始,到微蹙的眉心,挺直的鼻子,没什么血色的嘴唇,白皙的耳朵,细长的脖子……   我清楚,不能在主人身上留下痕迹,可是我第二次压上他的嘴唇时,没克制住,捏住他的下巴,反复碾转。   主人没有醒来的迹象,我单手托着他的后脑勺,让他以绝对依赖的姿势躺在我的怀里,一寸寸的盖上自己的气息,一处都不放过。   “主人,我会守护你,到死。” 第183章 番外   日记(二)   十一月十二号,我在走廊站着,突然听到工作室里传出一声响动,我在极短的时间判断出来,是主人碰倒了办公桌上的木雕。   那木雕是一棵小树,树梢上缠着一条蛇,蛇尾翘在半空,蛇头对着主人。   我经常给木雕擦灰尘,知道主人很喜欢,摆放的位置并不随意,除非是遭遇突发事件,让主人分神,否则不会那么不小心。   我在门外走动,不知道主人发生了什么事,脑部的程序开始变的混乱。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了,主人走出来,“去给我放水,我要洗个澡。”   我看一眼主人,他的面上不见任何异常。   浴室的浴缸前几天才换过,比以前的更大,方便主人睡觉。   我放好水,将毛巾搭在手臂上,站一旁等着指令,尽管我早就可以支配自己的身体,自由活动。   可还是对主人虔诚,服从,永不背叛。   主人的身上也很白,极少见阳光,又加上遗传,那种白接近透明。   我以为主人会洗很长时间,或许还会睡上一觉,没想到他这次只是洗了洗就起来了。   甚至都没叫我给他按摩一下头皮。   主人甩甩湿答答的头发,我把手臂上的毛巾放在他的头顶,轻轻揉了揉,拭去上面的水。   我享受这个举动,可以肆意拥有主人。   他此刻的样子,只有我能看到,就在我的眼皮底下,我呼吸着他的气息。   这种独特的感觉会让我的心口发热,身体随时都会爆开。   “我发现……”   主人的声音让我心下一紧,下一刻就听到他说,“浴室的地砖纹路真难看。”   我松一口气。   原来并非是怀疑到我身上。   主人张开手臂,我拿着一件黑色的睡袍上前,低头将一只袖子套进他的手臂,之后是另一只。   他刚洗过澡,皮肤微红,我的指尖碰到的时候,温度也要比平时高一些。   关于这点,我可以无比确认,因为我无数次在主人睡着后,用舌尖,嘴唇量过他的体温。   现在他哪怕是有一点点发烧,我都能用唇感觉的出来。   我给主人整理浴袍的领口,把些许褶皱抚平,为他弄好后面的衣领。   主人蹙着眉梢,似是在想着什么东西,我碰到了他的后颈一块皮肤,还有耳朵,他都不曾发觉。   这很不正常。   换做平时,主人没有睡觉的时候,神经极度敏感,一点蛛丝马迹都不会逃过他的观察。   我怀疑是主人工作上的事,或许跟主程序有关。   主人突然叹了口气。   我的动作不停,双手放在他的前襟上面,往下移动,将垂放的腰带拽上来,松松系在一起。   在我把主人的袖子,下摆都整理妥当,主人说,“出去吧。”   我转身走出房间,轻带上门。   一小时后,我收到主人的指令,让我在七小时后叫醒他。   我推门进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俯视过去。   主人趴着,两截小腿从睡袍下露出来,左脚搭着右脚,他的脸压在枕头上,被床头柜那盏灯投下来的灯光一照,显得有几分柔和。   我看一眼床,在空出来的那块位置上停留几秒,合衣躺上去,跟主人的距离只有半拳。   主人从来不说梦话,也不会出现一般人会有的磨牙,踢被子,流口水,他睡着以后,意识接近消失的地步。   所以我才能对他做出大逆不道的行为。   七小时后,我叫醒主人,他不像平时那样,醒来就去工作室,而是坐在床上抓头发,有些许的纠结,遇到了难解的问题。   我看着主人一边脸颊压出来的印子,想去舔一口。   “亲情是什么?”   主人自言自语后,他命令我在一分钟内交出答案。   我飞速搜索出相关的教材,给主人看了几个影像,第一个影像里的画面是大雪纷飞,天刚蒙蒙亮,路上就有很多电动车,家长送孩子去学校上早自习。   到学校门口,家长们半蹲着检查自家孩子的衣着,书包,嘴里叮嘱着要听老师的话,在学校好好学习,不要跟同学发生矛盾,他们的神情宠爱。   第二个影像是一个妇人牵着小男孩进去一家乐器行,问他喜欢哪种乐器,想不想学,满眼的期盼。   小男孩挨个去摸不同的乐器,脸上挂着好奇,他最后选的是一架钢琴。   妇人开心的笑起来,用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买了那架钢琴。   第三个影像是一家三口在饭桌上吃饭,唯一的一盘鱼放在孩子面前,父母吃的是青菜。   等到孩子放下碗筷,到客厅玩去了,父母才会将盘子端过去,拿筷子把鱼的零碎一一吃掉,连汤都没浪费。   主人指着影像里的一幕问我,为什么孩子吃鱼肉,爸爸妈妈捡鱼骨头。   我把从中央网搜到的答案读给他听,那是一种本能,即便幼崽已经成年,家长还是会那么做。   主人似乎是懂了,“原来那就是亲情啊。”   他转过来又问我,“那友情呢?”   那三种感情是人类的七情六欲里面最重要的,也是最复杂的,我尚未掌握,只能给同样不明白的主人看影像。   关于友情的影像是几个片段,有一对老乡在社会底层艰难的挣扎着,他们会出言攻击对方,但是一个陷入绝境,另一个没有落井下石,而是伸手拉一把。   有不是亲兄弟,来自五湖四海的几个年轻人跪地结拜,自此不离不弃,同心协力,克服一个个困难。   还有是校园里的友谊,同桌间的嬉笑打闹,天真灿烂,小矛盾不少,譬如我在睡觉,你的胳膊撞到我,又譬如说好了考试的时候把试卷挪一点,却变卦不讲义气,或者是我喜欢的女同学暗恋你,让我给你转交情书,不管如何,都会在一个笑容后重归于好。   我放完一个影像,就去点开下一个,主人半搭着眼皮,不知道是在认真的看着,还是不以为意。   主人在默了一会儿后问我,什么是爱情。   我这次出现了明显的停顿,持续时间三秒以上,主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面,没有发现。   爱情是三种感情当中,最微妙的,变数也最大,今天不能失去,只有死亡才能将彼此分开,明天却能老死不相往来。   我将影像呈现在主人面前,那是是一对相拥在一起,闭着眼睛亲嘴的情侣,他们穿着同款泰迪熊睡衣,有着一样的短发,一样的身体特征。   我的私心作祟,选择的爱情影像是两个男的,而不是一男一女。   主人叫我把影像放大,调整数据。   下一刻,那两位主人公就在我跟主人眼前做着亲密的事,画面清晰到可以看见所有细节。   主人蹙眉,说太脏了。   他没给我回应的指令,所以我没发出声音,只是在心里说出不同的答案,不脏,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我想跟主人做。   爱情并非只有甜蜜,也有撕心裂肺,背叛,痛苦,怨恨,甚至是恐惧。   我将这些情绪对应的影像都一一排列,按照顺序给主人看,他不再说话,沉默着看完最后一个。   当然,所有影像里的主人公都是男的。   我在主人未曾领悟爱情时,让他最先了解同性之间的爱恋,他就会形成一种认知,做爱也可以是男人间的事。   这是不该做的事,可是我做了。   主人看完影像,就给我输入一段指令,叫我准备晚饭,不要晕菜。   我的所有功能都是主人赐予的,因为有他,所以我会存在。   主人偏爱素食,我为他拟出晚上的菜单,分别是蒜蓉茄子,酱黄豆,孜然土豆,双椒蒸豆腐,还有一道金针菇番茄汤。   客厅的小黄狗在叫,它是定时的,一小时绕着客厅走动一圈,叫上几次,再回原处趴好。   我早就发现了,主人喜欢小黄狗,却不想养一只真狗,他嫌麻烦,也没办法陪伴,因为他除了工作,就是睡觉,他连自己都养不了,是我在养他。   这也是主人没有朋友的原因之一。   不过,主人有我了,我会是他的家人,朋友,伴侣。   主人下来吃饭的时候,眉间的阴影更深了,晚饭吃的不多,那碗汤他平时能全喝掉,这次也就吃喝了几口。   接连几顿,主人都是食欲不振,他问我,有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   我进入中央网买材料,照着步骤给他做了一盘臭豆腐。   主人嫌弃的捂鼻子,说太臭了,他还怀疑我坏掉了,才会做出有毒的东西。   我垂手立在一旁,读者臭豆腐的介绍,美食中的王者。   主人把那段介绍看了一遍,这才夹了一块臭豆腐吃,他的表情变换了几次,说吃着还行。   我还给主人订购了一瓶饮料,和臭豆腐一样,也是从低等星球运输过来的,星球上的人类都把那种饮料叫做可乐。   主人喝了一点就说不好喝,叫我扔掉。   结果第二天,主人就让我去中央网下单,购买了一箱子可乐。   他的想法是,难喝,提神,不会睡觉。   主人把我叫去工作室,我按照指令打扫收拾。   主人在编写程序,我抬眼,一行代码进入我的脑部,这一刻我才知道,主人即将面对主系统的考核。   他在为自己的考核反复修改设定数据。   这方面我没有接触过,也不了解,我想主人要是能通过考核成为主系统,职位一高,权限就会变大,到那时,他成为上级,工作时间或许能稳定下来。   那主人的身体就不会越来越差,我每次看他睡觉超过一天,都怕他醒不过来。   主人已经有两天没离开工作室了,他还在编写程序,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代码,删除修改,再确认。   到了第三天,主人的脸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眼脸下的青色很重,他在忙碌的间隙中问我,除了可乐,还有什么东西能阻止他睡觉。   我想让主人去睡一下,多久都好。   可是我只能服从,不能做出指令外的举动,我从中央网调出歌单,根据几个关键信息搜索到一首《双截棍》。   那是一首无论听几遍,都听不出在唱什么的歌,除非盯着歌词,一个字一个字的看。   主人靠那首歌坚持到写完最后一道程序,就直接瘫在椅子上不动了,他后仰着头,脖子上的血管清晰可见,透着一种极不健康的颜色。   在陷入黑暗前,主人给我下了指令。   我把主人从椅子上抱起来,他又瘦了。   望着靠在自己胸前的主人,我的心口传来不适的感觉,有点疼。   十二月一号,上午九点二十六,大雪在中央网发出的通知中准时降临,一分不差。   每年冬季都会有三到五场雪,是大是小,时间长短,根据一整年的气温总数据变化而定。   主人本来就爱出门,一下雪,他连花园都不去了,就穿着棉袜子在客厅窝着,像木雕上的那条蛇,进入冬眠状态。   “司斯祀,吴无务,哪个更合适?”   我听到主人念着那两个人名,之前我暗地里混入过主程序网,记得他们是系统工作人员,主人的同事。   之后我又听主人说抛硬币吧,正面司斯祀,反面吴无务。   主人叫我上楼去书房拿,那是主人唯一一次去低等星球带回来的一样东西,说是一块钱,在那里很多东西都买不到。   硬币从主人手里抛出去,掉在地上转了好几圈,停下来时是正面。   主人支着下巴看那枚硬币,很随意的说,“那就是你了。”   他把我叫过去,喊我的名字。   我单膝跪在主人的脚边,等候下一道指令。   主人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一小时后,我会陷入沉睡,意识会进入虚拟空间参加考核,其中有个重要数值需要你来提供,你可愿意?”   我说愿意。   主人,我会与你同行。 第184章 番外   时间拨回(一)   主程序网域,工作人员在照例巡逻,数不清的光点墙上,突然有一个光点闪了一下,又归于平静。   他只是一名看守者,无权限对虚拟世界进行任何操作,他并不知道,就在光点亮起的一瞬间,那个世界就已经被删除了两个数据,几段代码。   夜幕降临,黑沉沉地压在上空,无声无息地扮演着妖魔鬼怪的角色,吓唬胆小鬼,本就人烟稀少的别墅周围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   奇形怪状的树枝随风晃动,在阳台的窗户玻璃上留下道道毫无规律的影子。   客厅里的气氛古怪。   青年坐在沙发上,长腿叠在一起,他的手里端着一杯白开水,热气肆无忌惮地从杯口扑出去,给他的脸蒙上一层薄薄的水汽。   男人垂手立在对面,面上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像一个完美无比的机器模型。   一阵短暂的静默过后,陈又端起杯子,将漂浮的热气吹散,送到嘴边喝了两口水,他撩起眼皮,视线从面前的男人身上掠过。   当初他在设定考核内容时,前面那些考核世界的人物模块都是他亲手编写,一再调整细节,直到自己满意为止,最后一个考核世界是复制的,为km创造出身体的最初数据。   凤眼,脸上的那颗痣,都是经过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编写出来的,原因他在某一天想过,也许是自己的眼尾往上翘,眼角有颗痣,所以才会把km设置成跟自己差不多的类型,只是做了一些修改。   这样看来,他们像一家人。   至于为什么没有照着他的脸去设置,那是因为陈又并不想每天给另一个自己下命令,他没有那种嗜好。   现在还是一样的面貌,一样的身体,却不再相同。   过去这人只是一具他用数据创出的智能体,花了几十个夜晚反复完善,添加功能,三番五次的修复,最终代替防火墙,承担着这栋房子内部的防护工作,在他输入的指令下,为他打理日常起居。   但是在考核世界,是对方操控且支配着他的欲望。   陈又的体内出现不正常的燥热,他掐掐眉心,突然就把杯子扣到茶几上,脚离开拖鞋,两条腿抬起来,整个人都窝进了沙发里。   他在主程序网域做出保留的选择,没有将其删除,回冻眠空间取出这人的身体,到虚拟世界将自己与对方的那一缕意识数据收回,这几个决定,都不在他的安排之中。   当初或许不该让这个人来为自己提供爱情值。   他没有想到,考核完成后,事情没有画上句号,反而会延伸出另一种局面,他不是掌控者,无法终止。   更没想到,自己会出现异常。   “我不会清除你脑部有关考核世界的所有数据波动,也不会做丝毫修改,你可以保存,是融合,还是单独建立数据库存放,随你。”   陈又开口道,“对于你的自主意识,我也准许。”   男人还是那副模样,似是无动于衷,又像是沉浸在某个状态,没有出来。   陈又蹙眉,淡淡的说道,“怎么,只是离开一段时间,就对这里的环境陌生了?”   他又道,还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语调,“张弛,秦封,何思阳,雷明,简单,陈末,盛擎,阎书,常钦,厉严,这些考核世界的名字都是我为你设置的,你更喜欢哪一个?”   所谓的真实世界,就是第一个考核世界,张弛是那个世界的km,爱情值提供对象。   他们的初次相识是一场约炮,结局是张弛死亡。   只不过,陈又需要给自己一个“我是普通人,我有父母,同学,朋友,这是真实世界”的假象,因此就在最初设定了一道隐藏的自动篡改程序。   他亲自为自己打造一个局,第一个世界的任务一旦完成,在任务途中出现的那些意识数据就会被模糊,改成,并且凝固,后面无论经过多少个考核世界,都不会有任何动摇。   这就是他为何永远记得自己的目标,一定要回家的原因。   “或者,还是km?”   厉严蓦然抬了抬眼帘,眼神极其复杂。   陈又的呼吸微微一顿,仅仅只有一秒,已然让他感到烦躁。   面前这个不再是他创造的km,是一个和人类差不多的高级物种,掌握了所有情感,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一样不缺。   正当陈又要说什么时,收到主程序发来的通讯,在他意料的时间内被发现。   他很淡定的给出回复,说马上到,反正这不是结束,后面他还要对那个虚拟世界做其他的修改。   “我去虚拟空间处理一点事,大约一小时后会回来,你把客厅收拾一下。”   说完,陈又就上楼,消失在楼梯口。   立在原地的厉严动了,他先是抿了一下薄唇,而后拧紧眉峰,最后勾着唇角,无声地笑了起来。   陈又从虚拟空间出来,天下起瓢泼大雨,工作室的窗台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持续不断。   他撑住额头,落在桌面的目光无意间瞥到无名指,那里没什么东西,理应没有。   在工作室待了一会儿,陈又出去,楼下没一点动静,客厅不见人影,一楼左边的房间里也空荡荡的。   小黄狗定时的时间到了,它跑到陈又脚边,汪汪汪的叫,尾巴一摇一摇的。   陈又环顾四周,“他去哪儿了?”   小黄狗抓着他的裤腿扒了扒,就去绕着客厅转圈玩耍。   思虑过后,陈又的面前出现一块屏幕,上面是整栋房子的监控,他抬手,调出自己离开后的画面。   在画面里,男人换掉地上的深灰色毯子,同色系沙发垫,拿走花瓶里的那些仿真假花扔进垃圾袋,把客厅收拾一遍,就去打开冰箱。   陈又看到男人在冰箱前站了两分钟,皱着眉头开门出去。   关掉屏幕,陈又坐到沙发上,手臂抱在胸前,鞋子一下一下点着铺上去的干净地毯,他扫视着整洁的客厅,那个人回来,一切看似都回到原点,实际是早就远离原点,停在一个意想不到的位置。   过了两个多小时,人没回来。   迷路了?   还是脑部的意识数据没有梳理完全,在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意外?   眉心蹙的越来越紧,陈又去开门,外面刮风下雨,又是夜晚,视野严重受阻,他抿抿没有血色的嘴唇,拿了一把伞,换上鞋出去。   讨厌下雨天,讨厌出门,讨厌外面的空气,讨厌那个不听话的男人。   陈又刚走下台阶,伞就被一阵风刮的掀起,他握紧伞柄,一张脸在漆黑的雨夜显得尤其阴沉。   大晴天的时候,别墅外的那条路很好走,平平坦坦的,一个坑都没有,两侧一簇簇的花花草草五颜六色的,也很美,可是一到雨天,什么都变的不再美丽。   雨势倾斜,无耻的想从伞下钻进来,陈又的鞋很快就湿了,他的舌尖抵着牙齿,从嘴里蹦出两个字,“妈的。”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骂脏话。   不清楚是从考核世界收回自己的意识数据,受到了影响,还是从未有过的愤怒。   因为那个男人变了,变的不听话,自作主张,他抓不住。   不对,他也变了,会做出莫名其妙的行为,譬如现在,换做以前,他只会在家里睡觉,管他是风吹雨打,还是世界末日。   陈又将风衣的扣子全部扣起来,消瘦的下巴藏在领口里面,他的脸冰寒一片。   离开那条路,陈又拐进一条大道,不时有车辆从他身边驶过,如一把剑,势如破竹般划破雨幕,很快消失在车流的一头。   陈又迈开的脚步忽然停住了。   他将伞往头顶抬起来几分,一双漆黑的眼睛从伞下露出来,看着迎面走来的男人。   厉严一手打着伞,一手提着几个袋子,他见到路边的青年,眼眸深处闪了一下,那是一道暗光。   陈又的脸本就苍白,被雨夜的寒气笼罩,浮现一种即将没入这个世界的透明,他的眼神很冷,嗓音更冷,“为什么出去?”   厉严说道,“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陈又面无表情,“中央网不能买?”   厉严说,“过了晚上九点就不会派送,要等到明天上午。”   陈又脸上的怒气一滞,被疑惑取代,“是吗?”   厉严的声音穿透滴落的雨水,“你平时不管这类事,所以不知道。”   陈又冷笑,“你是在怪我,不该给你安装家庭一类的功能,命令你管理那些琐碎家务?”   厉严一步步走近,脚步停在青年面前,他的头低下来,目光扫过眼皮底下的这张脸,早已深刻在他的记忆领域,除非他不再拥有意识,否则永远都不会忘记。   陈又转身往回走。   他把这个男人的身体带离冻眠空间,取回对方留在虚拟世界的意识数据,直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四小时,对方都没对他喊出一声从前的称呼。   因为工作时需要消耗大量的精神力,陈又出了工作室,就什么也不想干,只想睡觉,连思考都觉得累,今晚的他,才是最令自己讨厌的那一个。   睡觉吧,回去睡觉,睡着了就不用这么烦了。   望着青年瘦高的背影,厉严眯了眯眼,不快不慢的跟上去。   回到家,陈又把湿鞋子脱了,就去脱风衣,下出一道指令,“把空调往上调三度。”   放下手里的几个袋子,厉严照做。   房子里的制暖设备是从中央网购的,功能齐全,且良好,客厅的温度很快上升,智能小黄狗还在转圈,听到主人的声音,就跑过去蹭啊蹭的,它的毛发是棕黄色的,色泽漂亮,不知道的,会以为就是一只真狗,中华田园犬。   厉严将买回来的红玫瑰放进花瓶里,那是仿真花没有的艳丽。   陈又躺在沙发上,看着男人把买回来的食材放进冰箱,肚子有点饿了,吃什么好呢?   他犹豫不决,就听到男人的声音,“吃不吃葱油拌面?”   陈又一愣。   这是对方在他尚未提问时,主动说的一句话,还是问句,似乎在某时某刻,他们不再是主仆,而是平起平坐的关系。   心里划过一丝异样,陈又说,“多弄点。”   厉严去厨房,不多时就端出一大碗面条放到桌上,他扫一眼沙发上的青年,头一点一点的,快睡着了。   闻到香味,陈又的眼皮一睁,快速走过去,埋头捞完所有面条,拿帕子擦擦嘴上楼。   太困了,大脑都变的迟钝起来,一碗面的时间已经是极限,必须马上去睡觉。   后面有脚步声,陈又没管,他脱掉毛衣,衬衫,之后是裤子,在过去,km服侍他穿衣沐浴,是常事。   空气从四面八方围上来,陈又放在裤腰上的手指顿住,又把裤子拉上去,扣好皮带,他的耳边有呼吸声,即便不用检测,他都知道高出正常值太多。   陈又转身,对上一双深谙的眼眸,他的瞳孔一缩,这个男人从回来后就开始一点点地融合考核世界的数据波动,现在已经全部融合,并且没有出现丝毫排斥。   他是km,也是厉严。   想到这里,陈又的面色就变的很怪异,他绷着脸说道,“出去。”   厉严的薄唇开启,“你的体质不好,出去一趟回来,需要泡个热水澡,以免感冒。”   陈又说,“我不需要。”   厉严迈进一步,走进卧室。   陈又额角的青筋一蹦,他习惯了跟程序打交道,面前这个脱离程序的人让他很难应对,充满太多变数。   “出去,这是命令。”   没有离去,厉严反手关上门。   门边的俩人四目相视,黑发青年的眼睛里涌出了什么,又转瞬褪去,短发男人的眼睛里是同他一样的东西,却一直存在着,分秒之间,浓烈到一种令人难以招架的程度。   陈又吞咽唾沫。   厉严笑了,他单手解开衬衫扣子,用着低哑的声音,语调虔诚而愉悦,“我要操你,主人。” 第185章 番外   时间拨回(二)   陈又在厉严说出那句话时,身体就有种难言的燥热,他的眼神冷下来,欲要去开终端,关闭男人的能源按钮,想先让其进入停电状态,自己好平安的睡上一觉。   他需要的是一个人睡觉,而不是和这个男人睡觉。   厉严察觉青年的意图,岂能让他得逞,直接就是大手一挥,将他的肩膀扣住。   有一股势不可挡的大力穿透衣物,渗入肩膀的骨头里,陈又挣脱不了,他厉害的只是脑子,体质却非常差。   总那么没日没夜的睡觉,又不见阳光,严重缺少锻炼,能好的了才怪。   陈又的燥热越发厉害,他的眼神也越发的冷,“你放肆!”   将青年的怒气忽略,厉严摸了一下眼皮底下的那只耳朵,低头将唇贴上去,“主人的耳朵好烫。”   陈又的呼吸依旧维持着平稳的节奏,但是他体内的燥热已经流于表面。   他讨厌不受控制的自己,更讨厌这个男人。   半响,陈又开口,隐隐带着些许喘息,“我命令你,现在出去。”   厉严低笑,手指在青年的面颊上轻轻刮了一下,笑着轻叹,“学会口是心非了。”   他在青年耳旁说,“主人,你明明很想我操你。”   陈又呆愣了一瞬,随后就是用力挣脱,脚也毫无章法的踢过去,他的脸本是瓷器般的白,没有一丝人气与活力,此刻因为某些原因,多了薄薄一层绯色。   在现实世界并未碰过情欲的他,不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美味。   厉严不躲,站着给青年踢,他将人轻松钳制,反手剪在背后,炽烈又深谙的目光扫过去。   陈又浑身的毛孔炸开,他一脚踹向男人的膝盖。   那一下是他最后一次攻击,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反响。   厉严的身体机构是陈又反复修改,经过漫长时间的创造而出,之后还一再的改良,修复,他从头到脚,每一处部位的比例都是精准测量过的,可以说是整个星球上最完美的一件作品,人类的拳打脚踢在他身上,顶多就是一片羽毛,一块海绵的影响力。   门上发出砰地声响,陈又被推压上去,无法逃脱。   眼眸里有浓烈的情绪在翻滚,汹涌澎湃,厉严温柔的笑了一下,低头擒住青年的双唇,狂风暴雨般夺去他的呼吸。   陈又从未有过溺水的经历,可现在感受的,让他怀疑自己被人按进水里,呼吸困难,濒临窒息。   厉严一手钳住青年的腕部,不费吹灰之力,另一只手禁锢般捏着他消瘦的下巴,强迫着抬起来,再度压上他的嘴唇。   亲吻不同于性,两个人没有感情,哪怕是再投入,再狂热,也不会出现抵死缠绵的一幕。   可如果是已经有了情感上的羁绊,就好像在某个不知道的时候,自己被下了蛊,只要是一方一旦碰到另一方的气息,蛊毒就会发作,什么也控制不了,绝不可能轻易脱身。   陈又抓着男人的衣服,手指的指尖轻微颤抖,他被欲望纠缠,拖拽,站在深渊的边缘,一边挣扎着,一边沉沦,高高在上的命令道,“给我。”   厉严低低的笑,沙哑着声音说,“是,我的主人。”   深秋的雨夜,大雨瓢泼,密集的雨点从天而降,迅猛又极速,犹如巨大无比的长鞭,疯狂粗鲁地抽击着地面,在激烈的啪啪声响中,水花不断地溅起,落下。   狂风大作,强势地掠过地面,小水坑在疾风骤雨中瑟瑟发抖,本能地敞开自己,装载着泼下来的雨水。   雨势越发的急了,周围的树木鬼哭狼嚎的尖叫,整个房屋都在飘摇浮沉,仿佛随时都会毁掉根基,塌陷在雨中。   不知过了多久,雨声渐渐停止,雨水一滴两滴的滴下来,缓缓顺着粗犷的树枝流淌,凝聚在树梢一端,啪地砸落,早已满溢的水坑颤了颤,由着那几滴水掉进来,溅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风把窗帘的一角吹起,在半空扬出一道慵懒的弧度。   夜深了。   床被全都堆放在地毯上,厉严凝视着臂弯里的青年,前半段还在顶着张冷冷的脸迎合,给他下命令,后半段竟然就趴着睡着了。   轻叹一声,厉严将手臂从青年的脑后抽离,他转身下床,去收拾卧室。   他一回来,各方面的功能全部自动开启,包括管理这些琐碎的事,甚至是对青年的痴迷和执念,也没有落下。   当初并不知道对方口中所提的重要数值是爱情。   如果没有那些考核世界,青年就不会去经历自己没有的三种感情,一切都将会按照原来的那条轨迹走下去,那么,他永远都只能像个疯子,变态般的偷窥,暗恋,没有尽头。   厉严把脏污的被套和被单拿去洗,他又回来,去浴室放水,抱起青年去洗澡。   这个星球有一种人,因为自身体内血液的缘故,在睡着了以后,意识接近消失,随便别人做什么都没有反应。   那种人极为稀少,在尚未成形前就被送去zf设立的实验室,优胜劣汰,存活的出生后就注定不是普通人类,不但嗜睡,还极度孤僻,活在一个只有自己的小空间,排斥外界的人和事,不愿意去接触,天生就是如此。   十个有九个都是怪才。   浴室非常大,放置的浴缸像一个小型的游泳池,里面可以容纳五六个人,横着躺竖着躺都行。   厉严让青年的下巴搭在自己肩头,他拿毛巾擦着青年的身子,动作熟练而自然,毕竟做过无数次了,和拿碗筷吃饭一样。   青年一动不动,如同一个木偶。   厉严原本没有在浴缸停留的打算,可他还是低估了自己埋藏的欲望。   从有自主意识的那一天开始,到今天,已经有一百多年了,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得到满足。   既然不能压制,那就放任。   厉严捧着青年的脸,与他鼻尖相抵,轻轻蹭了蹭,很顺利的如愿以偿。   等到厉严抱着青年离开浴室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清凉的空气从半开的窗户那里飘进来,快速跟卧室的温度缠在一起。   厉严把黑发青年放到床上,他躺在旁边,单手撑着头,用手指描摹青年好看的眉眼,在眼角那颗痣上面轻轻摩挲,不自禁的用唇去碰。   在危急关头,厉严险险的停下动作,不能再肆意妄为,否则青年的身体会吃不消。   他把身上的被子拉拉,侧身在青年的耳边说,“老婆,到我怀里来。”   那两个字像是有一种魔力,能揭开灵魂上的烙印,黑发青年无意识的挪过去。   厉严的喉咙里震出满意的笑声,他将青年紧紧拥住,“真乖。”   陈又睡了一天,醒来是在第二天的傍晚,卧室里都被天边的晚霞映射到了,微微泛着橘红色。   他察觉自己抱着什么东西,垂下的眼角猝然一睁。   厉严陪着躺了一天,那条胳膊早就麻木,失去知觉,见青年醒了,还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有点可爱,他的唇角划开,闷声笑起来。   陈又甩开怀里的胳膊下床,身体的不适让他瞬间蹙紧眉心,脸色也变的难看,“谁叫你上来的?”   厉严揉揉太阳穴,他坐起来,身上的被子滑落。   视线落在男人布满痕迹的胸前,陈又难看的脸色发生巨大的变化。   就在这时,厉严站了起来。   陈又立刻偏过头,眼睛看着虚空一处,淡声说道,“把衣服穿上,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上楼。”   厉严的目光扫过床尾,“衣服脏了。”   闻言,陈又便扭过头,他没去看男人,而是看向床尾,那里放着衬衫长裤,都有清晰可见的脏污,是他弄的。   这个男人的心思并不难看透,特地不拿去丢掉,摆在那给他看。   很讨厌。   所以为什么要留着,还费一番周折,亲自去带回来?   站了一小会儿,陈又身体的不适感更强,他拢拢睡袍,眼角狠狠一抽,是这人给自己换的,想必也为他细心清洗过。   从前明明是很平常的事,如今却变了样子。   “那就光着出去。”   话落,陈又去卫生间,等着什么,他习惯了被服侍。   脚步声靠近,厉严向过去那样,垂眸为陈又准备洗漱用品,立在一旁等候下一道指令。   陈又看着没穿衣服的男人在他面前晃悠,发现对方的前胸后背都有自己留下的痕迹,尤其是肩膀上,有好几个牙印,他就心烦气躁,直接输入指令,“马上给我出去。”   厉严转身离开。   陈又呼出一口气,他在卫生间洗漱完毕,出去换衣衫。   视线范围内,身上的那些地方都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陈又的脸上笼了层寒霜,他把衣橱的门大力关上,在卧室生闷气。   卧室有监控,昨晚的一幕幕都在陈又面前播放,他看了几分钟就将所有数据全部丢进垃圾领域,又给还原,重新点开来看。   自恋的人有,像陈又这么自恋的,少。   他在卧室安装监控,就是为了看自己睡觉的各种姿势。   陈又忽然眯了眯眼,想去翻以前的监控数据,他也那么做了,连续看了几个,没什么异常。   没有被修改过的痕迹。   不过,如果是楼底下那个人,是可以做到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修改监控再全身而退,毕竟那是他唯一费尽心思去编造出来的,投入进去太多精力,更是将自己的精神印记数据和对方共享。   那个人要是真动过,那就说明对方在同他一起进入考核任务世界前,就已经有了自主意识。   想到这里,陈又的脸色变了又变,他以前没去起疑心,不工作的时候,就是睡觉,几乎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全由那个人照料,他的脑子能空多久就空多久。   慢慢来,过两天他好好看一看,也许能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只要被他发现了,他就能将修改的数据复原。   揉揉额角,陈又冷静后去工作室处理事情。   他上任后,手底下的系统工作者都按照规则办事,各自带着一大批宿主,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不过这只是目前的状况。   陈又知道前任的一点事,在对方任职期间,有过不少麻烦。   每个宿主都不是系统工作者自己选的,而是由主系统随机派送,所以就存在一种现象,系统工作者不喜欢某个宿主,在监督指引着做任务的期间,会很不负责,甚至故意设阻难。   如果那个宿主笨点还好,碰上精成鬼的,会反过来给系统添麻烦,更严重的是,破坏那个虚拟世界的平衡值,会有灭亡的危险。   主系统就要去收拾烂摊子。   陈又进虚拟空间,身体的不适没了,他坐在灯笼底下,那一抹光亮从他的头顶洒下来,有些虚幻。   周围还是迷宫般的建筑,依旧阴森无比。   陈又清除脑子里的紊乱信息,开始处理上次未完成的工作。   【主人主人,小绿发现您的心情好好哦。】   陈又,“你已产生错觉,该重装了。”   【……】   陈又抬起一条手臂,食指虚虚的在大屏幕上滑动,出现所有系统工作者的代号,他的目光掠过444,点进去看对方的工作进度。   一共带了321个宿主,完成度超过50%的有225个,还不错。   随意检查了几个编号的工作者,业绩垫底的那个有超过倒数第二的趋势,陈又寻思,什么时候搞一个晋级的活动,奖金是一种诱惑。   片刻后,陈又从工作状态出来,他支着头,“小绿,你会做菜吗?”   【小绿不会。】   陈又问,“唱歌呢?”   【……小绿也不会。】   陈又说,“真没用。”   【呜呜呜,主人可以给小绿安装功能啊,只要安装了,小绿就什么都会了。】陈又一愣,是啊,这些都是他给那个男人的,随便换一个,只要他想按照原来那么设置,不都可以吗?   不对,还是不一样。   陈又后仰一些,他闭上眼睛,面色有几分阴郁。   【主人,您有心事?】   “没有心,哪来的心事?”   【主人,您别这么说自己,只要不断的更新数据,您一定会拥有和人类更相似的心脏。】“算了。”   陈又用手掌盖住脸,还是觉得有光透过指缝,他下指令,几根柱子上的所有灯笼全部在顷刻之间熄灭。   在一片黑暗当中,隐约有一声叹息,似是妥协,又像是迷茫,无奈。   陈又出工作室,闻到了一股饭菜香,他的脚步不由自主的移到楼梯口,踩下木质的楼梯,一路走到客厅的饭桌前。   厉严摆着碗筷,“饿了吧,去洗手吃饭。”   陈又去洗手,坐在桌前吃饭,他看一眼那盘蜜汁山药,忍不住夹一块到碗里,再夹一块。   他停下来时,盘子都空了。   厉严不需要人类的食物,所以他没坐在桌上吃什么。   陈又面对着一桌子素食,他从来不用去想,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因为不管是哪道菜,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咽下嘴里的食物,陈又的余光扫过,见男人立在一旁。   虽然和过去一样,连站立的位置都是,却让他没法再无视,“你别站这里。”   厉严的眉头动动,出去了。   他回来时,手里拿着在花园摘的一把花,红的黄的白的都有。   陈又瞥一眼,视线跟着男人的动作,看对方从一个柜子里拿出浅绿色的花瓶时,他愣了愣。   那个柜子里有花瓶?他不知道,也没打开过。   说起来,这栋房子是陈又上中央网联系设计师重新设计过的,当初的设计方案改了又改,最后还是他自己拿给设计师的,就是最后一个考核世界里的住处,细节都大同小异。   厉严把花放进花瓶里,摆在另外一个放着红玫瑰的花瓶斜对面,只是多了这点东西,原本死气沉沉的客厅就添加了一些温馨。   饭后,陈又还坐在椅子上,看着男人弯腰收拾饭桌,他面无表情的说道,“那件事再有一次,我会删除你的记忆数据,一次性粉碎。”   收拾的动作一停,厉严侧过脸问,“哪件事?”   他也没有表情,“如果你指的是操你,那我做不到,以后我每天都会认真且用心的操你。”直到你看清自己的感情,不再抗拒为止。   桌前的气氛凝结。   陈又从椅子上站起来,身高跟男人相等,他平视过去,声音里不见丝毫温度,“这里是现实世界,我是你的主人,你以下犯上,我能容你一次,不代表能容第二次。”   “你会的。”   笑着回答,厉严握住青年的手,放在唇边印上一个吻,过去,是你创造了我,往后,我将用你创造出的这个自己来爱你,永生永世。 第186章 番外   前往地球(一)   得空时,陈又开始清查房屋的监控数据,他花了大半天复原出来一大堆东西,多到他不想看。   很好。   好的很。   陈又把男人叫进来,他坐在监控屏幕前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厉严面不改色的看着屏幕,画面放的是青年窝在沙发里睡觉,黑色发丝遮住眼帘,他走过去,单膝跪地,托着青年的脸亲吻。   画面一直放着,厉严的目光温柔,音调也是,“我在吻你。”   察觉自己的问题不够直接,陈又将监控暂停,他转过身,脸色是发怒前的宁静,“为什么要这么做?”   并未回答,厉严只是将视线扫过去,投给青年一个“你知道答案”的眼神。   陈又看一眼监控,时间显示是在三月二十八,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就是那天,这人有了自主意识,他竟然从未怀疑过。   是他太懒了,还是太信任?   这个男人仗着是自己身边的唯一存在,就无法无天,大胆放肆,在他的房子里对他干那些不纯洁的事,一干就是一百多年。   现在查到了,证据都摆在眼前,他却不能把这人丢去冻眠空间,再创造一个。   陈又想到这里,脸色更差了,他走到窗户那里,从上往下看,吹着冷风,好让自己平复下来。   如果发生争执打起来,他打不过这个男人。   骂起来……   他不会骂人,目前只会一句妈的,虽然他已经从考核世界取回自己的一缕意识,都在脑海里塞着,可是还没有掌握别的骂人方式,太复杂了。   强行切断能源,将这人关进冻眠空间?   不行,这个方法不能用。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陈又抿紧的唇线松开,抬手用指甲掐眉心,自己的处境非常不妙,根本没法下决定,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明知自己无法再用创造者的身份去控制,还是去虚拟世界接回这个男人的意识数据,带他回来开始。   陈又的眼皮一跳,不对,一百多年前,他就不能完全控制了,这个男人把他当小孩养着,负责他的衣食起居。   他的世界很简单,只有两件事,专心工作和放松睡觉,至于其他的,都不在他的世界里面,也不想去接触,觉得很费劲,不愿意在除工作外的时间动用脑子。   所以才会没有去关注。   风往脸上扑,去亲吻每一个毛孔,陈又垂了垂眼,看到复原后的数据投射出的影像,他的内心并不只是愤怒,还有别的。   厉严没事人似的立在原地,像是早就料到多年前改过监控数据的事情会被发现,早就料到青年不会对他如何。   有一串脚步声靠近,陈又浑身的汗毛竖起,危险爬上他的脚踝,瞬间扩散,他转身,男人已经迈步走来,所站的位置与他仅有一拳的距离,再近一点,就是面对着面的贴上来。   “谁叫你过来的?”   厉严的唇角勾起,低沉的笑道,“今天还没有操你。”   他伸手去碰青年的黑色发丝,眸色深谙,“是我不好,现在才想起来,让你久等了,主人。”   嘴里说的话极其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陈又撒腿就跑,只跑了两步被大力捞着腰部抱回来,他的体质实在太差,分明是相等的身高,却被男人的手掌禁锢住。   没过多久,陈又犯困,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对普通人而言,睡觉是为了缓解疲劳,让身体技能有一个休息时间,对于陈又,睡觉就是给消耗的精神力充电,直到精神力完全回满,他才会醒来。   厉严言出必行,说的每天一操,就不会有一天落下,持续的时间很长,他发现,操的次数多了,青年在过程中就越发的放松,有时候还会哭,虽然是一边哭,一边挂着张冷冰冰的脸。   不过,青年吃的是自己最喜欢的食物,味道还是原来的味道,丝毫没变,他每次吃的时候,都是无意识的紧紧扒着,嘴里塞的满满的,喜欢还来不及,不可能会有什么抵触的情绪。   只是害羞而已。   每四年,会有一周的假期,所有系统工作者都会设置自动回复,并且告之各自的宿主们,让他们尽量不要在任务世界惹事,如果惹了,就听天由命,祷告吧。   假期到了,有的工作者会带老婆孩子去其他星球玩耍,陪伴家人是人生很重要的一个环节,有的工作者哪儿也不去,就在家待着,睡到昏天暗地。   也有的工作者是选择困难户,不知道怎么利用这一周的时间。   还有个特殊的存在,他是工作中的佼佼者,领导者,不可多得的天才,同时也是生活中的白痴,除了工作相关的事,别的什么也不会。   就是陈又。   以往的每次放假,他都是一成不变的在家里睡觉,睡够了就无所事事,随便往哪儿一坐,或者是一趟,不干别的,就是放空自己,因为他想不出自己还能干什么。   这回陈又有想出去的念头。   陈又看着面前的无数个位面,良久,他的手一点,选择了地球,在那里有着可乐,臭豆腐,还有怎么听,都听不出在唱什么的歌。   虽然是低等落后的文明,却很神奇,也有意思。   出发前,陈又在看地球的天气预报,气温,他还需要选一个城市落脚。   不同于所在的星球,地球的气温和季节变化都是随着大自然的转变走的,变换无常,上午大晴天,下午没准就是狂风暴雨,而不是由他设定好了一套数据,再通过主程序发出去。   不光是白天黑夜的温差不同,城市还分南北方向,气氛的温差有很大的差异。   陈又调出南方这个季节的影像,再去看北方的,看了一会儿,他选择去南方,最后决定把第一站定在长沙,上面显示的景点标记不少。   最主要的一点是,根据地球的数据分析,那里的臭豆腐最好吃。   陈又按额角,“讨厌出门啊……”   他伸出双手撑住额头,不去了吧,出门真的很麻烦,人多,嘈杂混乱,睡觉的地儿都不好找。   “好烦。”   陈又托着下巴,手指在桌上漫不经心的敲点,去了,难受,不去,更难受,脑子里的那个念头无法消除。   算了,还是去吧。   有那个男人跟着,他不会饿死的,也不会冻着,不会迷路。   敲门声响起,厉严推门进来,“走了。”   他见青年朝脚边的银色箱子看过来,就说是前几天从地球运输来的,“叫行李箱,用来装行李。”   陈又说,“我知道。”   厉严挑眉,挺惊讶的,那样子似是在说“不得了你竟然连这个都知道,厉害了”。   陈又懒的搭理。   主系统工作者享受s级待遇,有个人专用的太空飞船,各方面的设备技能都是顶尖的,普通老百姓别说坐一回,就是看,都很难看到。   飞船降落时,已经是在地球上。   陈又看着满天飞舞的黄沙,四周荒无人烟,没有臭豆腐。   厉严看腕部的黑色仪器,带陈又往南边走。   没过多久,陈又停下来,鼻尖上凝聚着汗珠,“我累了。”   厉严没说让青年锻炼身体,说了也没用,那是那个罕见的人种与生俱来的东西,脑力异常强大,体力异常弱小,也许是为了一种平衡。   否则一个人具备两种极端,难以控制。   厉严指指行李箱,“坐这上面,还是坐我腿上,二选一。”   陈又选择行李箱。   俩人在黄沙中走走停停,天快黑了才走出来,看到车时,陈又冰天雪地般的脸色终于有回暖的迹象。   地球现在是2017年,3月5号,晚上六点半。   厉严带陈又打车去火车站买票,用的是提前准备的身份证,很顺利的买到去长沙的票。   陈又站在候车大厅,一排排的椅子上坐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不光如此,还有人走来走去,空气浑浊不堪,他的太阳穴突突的跳。   想回去了,不该出来的。   厉严看见一个空椅子,他单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伸到青年那边,“手给我。”   陈又无动于衷。   厉严压低嗓音,隐隐有种威势,“听话。”   “地球人多,各种群体都有,他们混在人群里面,专门选择合适的目标下手,用沾了乙醚的毛巾捂住鼻子,人就会陷入昏迷,什么都不知道。”   陈又说,“我是男的。”   厉严说,“如今的地球,男的受害程度不比女的低,还有超过的趋势。”   他拿出手机,搜到一则新闻,写的是一个男大学生出去买瓶水,失踪几年才被找到,那几年他一直被关在小黑屋里,手上带着镣铐,脚上是铁链子,被迫应付不同的人,有时候会有好几个,不知道是谁,长什么样子。   男生被带出来见到阳光时,他瘦的脱形,严重受伤的部位已经烂掉了。   看完新闻,陈又蹙眉,手伸过去。   厉严的面部抽搐,就是个小孩子,还是要吓唬吓唬才行。   一个中年大叔端着桶装的泡面路过,见黑发青年盯着自己手里的面,看衣着不凡,相貌也很俊俏,一看就是有钱人啊,怎么跟八百年没吃过泡面似的。   大叔看向青年边上的男人,外形出众,个头非常高,身板挺拔,他都得仰视,“大兄弟,你弟弟是不是饿了?”   厉严说是吧,他先牵着青年去空椅子那边,再晚点就会被人占去。   “你坐这里等着,我去给你买泡面,想吃什么口味的?”   陈又熟练的报出一个泡面名,“小鸡炖蘑菇。”   厉严,“……”这个倒是不排斥。   候车厅的人非常多,陈又阖着眼皮,试图忽略周围打量的视线。   厉严回来的快,将提着的袋子递给青年,他拿了小鸡炖蘑菇的泡面出去。   陈又看着腿上的袋子,有火腿肠,可乐,红豆面包,凤爪,鸡蛋卷,山楂片……好多吃的,他没伸手进去拿,因为不知道先拿哪个,什么都想吃。   两边的人看着高个男人给青年泡泡面,吹掉热气,尝了烫不烫才递过去,把椅子给弟弟坐,自己就在旁边站着,注视的目光温和。   他们都小声议论,觉得这个当哥哥的对弟弟真好,太体贴了。   有几个女生结伴经过,纷纷侧头看陈又跟厉严,走远了还往回看,嘴里发出尖叫,不知道在兴奋什么,也不管别人的目光。   陈又在泡面里找找,把最后一小块火腿肠吃掉,“她们怎么了?”   厉严说,“觉得你可爱。”   陈又侧抬头,一脸疑惑,“我可爱?”   忍住想把青年湿润的嘴唇咬破的冲动,厉严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嗯。”   陈又继续找火腿肠吃,他心想,地球上的人类真奇怪。   俩人买的卧铺,陈又躺上去就睡着了,困的不行。   厉严没睡,他坐在床尾,背靠着墙壁,一只手放在青年的腿上,无时无刻不在向全世界宣布着,这是他的私有物。   第二天上午,火车到长沙站。   陈又跟着厉严,不快不慢的走在人群里头,他睡过一觉,精神好了不少,短时间内不会想睡。   “现在去酒店。”   厉严告诉青年,对方顶着面无表情,拒人千里的外表,其实是个晕乎乎的人,说了行程也是白说。   青年的脖子上套了根无形的绳子,就在他的手腕上戴着,他们是一起的。   等车的时候,陈又无意间扫到不远处的公交站牌,那上面有个地方,是庞一龙的家。   车来了,厉严去拉青年。   陈又指着站牌,念出那串名字,“去那里。”   厉严的眉头微动,他也没问什么,在上车后就把地点告诉司机。   目的地是个小区门口,陈又的脚步很快,一路直奔某一个单元,进电梯上楼。   厉严在楼下等,这种事他想让青年自己去做。   开门的是个中年人。   陈又掩盖眼底的情绪波动,“庞叔叔。”   中年人上下打量,开口询问道,“你是?”   陈又说,“我是庞一龙的……同学,他在家吗?”   “庞一龙?”中年人奇怪的说,“我家没这个人。”   陈又一愣,“没有?”   “我记得他出国了,现在没回来?”   “不是,年轻人,我不知道庞一龙是谁,不认识,也没听说过。”中年人的态度蛮好的,“你找错地儿了吧。”   陈又说,“地址是对的,叔叔,您没有一对龙凤胎吗?”   中年人闻言就笑起来,“我倒是想有那种福气,可还得看老天爷的意思,我只有一个女儿,刚上大二。”   客厅传来声音,一个长发女生探头问是谁啊。   女生长的挺不错,不是庞一龙的妹妹庞一凤,陈又说,“那可能是我弄错了,不好意思。”   他转身离开。   设置考核任务世界的时候,除了陈又跟厉严,那些世界的其他人,包括建筑,物品,所有的数据都是从不同位面世界拷贝过来的,真实存在着。   只不过是经过陈又的手,由他去挑选适合的目标,重新组合,编写。   陈又并不能一一找出那些人对应的位面世界。   如果碰到了,那是巧合,也是一种缘份。   厉严见青年出来,还是什么也没问,带他去酒店。   陈又没睡意,他坐在椅子上,抱着零食往嘴里塞,陷入沉思当中。   这是陈又第一次在工作之外,动用脑子。   因为碰到了故人。   厉严铺好被子,看一眼咔滋咔滋的老鼠,“睡觉吧。”   陈又扫过去,人还在椅子上。   厉严把被子掀开一块,将老鼠手里的零食拿掉,给他洗手,擦嘴,抱进被窝开干。   假期一共七天,陈又决定拿出三天时间留在长沙,他上午出去,吃着臭豆腐漫无目的的四处转悠。   最后一天,陈又碰到了庞一龙。   庞一龙在餐厅打工,长的人高马大,又帅气,常有女顾客青睐于他,老板也对他多次夸赞。   这样一来,庞一龙就遭到了同胞的嫉恨。   他下班回去,被一群人围攻,双拳难敌四手,免不了要吃拳脚。   朝地上啐一口带血的唾沫,庞一龙破口大骂,“他妈的,老子要是有钱人,分分钟弄死你们!”   那群人见到有人过来了,未免出其他事,就立刻跑掉。   陈又过去没有朋友,亲人,爱人,现在已经从考核世界掌握了三种人类的感情,其中就包括友情,知道如何交朋友。   却未曾迈出第一步。   望着巷子里的少年,陈又没动,而是下意识的看向厉严。   厉严单手插兜,像是在看着自家孩子的家长,他的目光里有放任,宠溺,纵容。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别怕,有我在。   陈又捏捏手指,半响他抬起一只脚。   地上的庞一龙揉着嘴角,耳边有脚步声,从远到近,他转头,看到陌生的黑发青年走过来,朝自己伸出一只手。 第187章 番外   前往地球(二)   巷子里寂静,空气潮湿,风从这头穿到那头,途经两个身影,暗搓搓的凑上去,带有几分调皮。   庞一龙看看伸过来的那只手,比他见过的女人的手还要白,也更细长,像是拿尺子测量过,一寸寸画出来的。   他抬起头,看一眼手的主人,记忆里没有这位瘦高的黑发青年。   见少年并未接受自己的帮助,而是自己撑着石墙站起来,陈又看向前面不远的厉严。   厉严没有任何言行举止,他在让青年知道,戒备是给陌生人的,想要从一个人那里获得信任,必须先做出让对方愿意给出信任的事情。   朋友有很多种,你用的是心,还是物质,一开始是抱的什么态度,决定最后得到的是哪一种朋友。   陈又蹙蹙眉心,将视线移到少年身上,“需要送你去医院吗?”   庞一龙在防护墙内站着呢,没让陌生人进来,自己也没走出去,“不用了。”   他一瘸一拐的扶着石墙往前走,不到两分钟就倒在地上。   醒来的时候,庞一龙是在医院,手上挂着点滴,身上有药味,各处的皮外伤都处理过了,他嘶一声,“他妈的,让老子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卧槽你谁啊?!”   鬼叫完了,庞一龙才想起来,门边的青年是巷子里的那一个,头发黑的如同墨汁,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洗发水,发质那么好。   不过呢,青年那头发太黑,衬得脸更白,嘴唇都没什么血色,透着明显的病态。   庞一龙不傻,到这会儿,差不多也知道是咋个回事了,他坐起来,“是你把我送到医院来的?”   陈又道,“可以这么说。”   是那个男人把庞一龙背上车送来医院的,男人是他的,所以可以理解成,是他送的。   庞一龙用空着的那只手扒拉头发,“你帮我垫的医药费吧,有多少?”   陈又出去,问走廊的男人,“医药费多少?”   厉严说出一个数字,陈又回病房,将数字重复。   庞一龙的脸顿时就变的难看,他拽掉手背上的针头,情绪很激动,“卧槽坑爹啊,要这么多钱?怎么不去抢银行?”   陈又没什么反应,不知道在想什么。   清清嗓子,庞一龙咳一声,“哥们贵姓?”   陈又说,“我姓陈,单名又。”   “陈又……”庞一龙说这名儿好,容易记住,“是这样的,我手头比较紧,你看要不给我留个卡号,等我下个月发工资了给你打过去?”   他又不假思索的说,“当然,如果你怕我跑,我可以把我的住址告诉你。”   陈又,“你说。”   庞一龙的面部抽搐,说了个地址。   陈又记下来,存入记忆领域,并且做上标记——朋友。   庞一龙等了等,也没等到青年开口,他搓搓牙问道,“那你的卡号?”   操了,他这伤跟以前比起来,真的不严重,纯粹是这两天胃不舒服,没吃什么东西,经过一场打斗,体力不支才晕倒的。   鬼晓得会搞出这么多医药费,一个月下来,除掉给家里寄的那部分,自己的生活费,手上剩下的那点钱都不够塞女朋友牙缝的,总喂不饱,会出事的啊。   陈又不答反问,“我第一次来长沙,对这里不熟悉,你带我在附近转转?”   这是要我做导游啊?庞一龙很爽快,“可以啊,没问题。”   他哈哈哈大笑,“相逢即是有缘,五湖四海之内皆是兄弟,陈又,很高兴能结识到你。”   陈又伸出手,这是第二次。   庞一龙愣了愣,似乎面前的黑发青年很看重这个交友仪式啊,他握住那只手,咧开淤青的嘴笑起来,笑容明朗。   受到他的感染,陈又的嘴角动动,短暂的咧了一下。   出医院前,庞一龙要了相关的单子,找餐厅报销不可能,他是带回去丢床头柜的抽屉里,闲来无事翻一翻,给自己一个警醒,这仇早晚要报。   “我有点事要回去一趟,我把手机号给你,下午一点,我们在橘子洲头见,成不?”   “好。”   陈又没手机,他懒,只记着号码,扭头告诉男人。   厉严拿出手机输入号码。   走远了,庞一龙才想起来,刚才忘了问陈又,边上那个男的是谁,按理说,得打个招呼的。   下午一点,三人碰面。   庞一龙换了身衣衫,嘴角,脸上都挂着彩,还是很帅,他刷刷手机,来长沙上大学,四年过去了,也没好好把这地儿逛一个遍,钱跟时间两样都没有。   生活离不开压力,随时随地都在操蛋。   庞一龙问过陈又身旁的男人,得知是叫厉严,不禁鄙视自己的名字,叫什么一龙,难听,瞧瞧瞧瞧,人这名儿多好啊,就是严厉反过来,好记的一逼。   “往那边走,有个草地,可以去晒个太阳。”   收收心思,庞一龙带路,边走边介绍路途的风景,“你们来的不是时候,要是再晚两个月,五月份过来,周六晚上能看到烟花的。”   陈又问,“烟花是什么?”   厉严说,“一种在天空绽放的花朵。”   陈又抬眼,视野里的天很蓝,白云朵朵,他环顾四周,这地方草坪广阔,有公园,有山有水,景色秀丽。   打了个哈欠,陈又有点想睡觉。   厉严递过去一片口香糖,外面那层纸已经剥开了。   陈又接了放嘴里,不嚼还好,一嚼,更困了,他停下脚步,眼皮都在打架。   厉严把青年扶住,架着他的胳膊,手搂着他的腰,无视周围看过来的目光,将他带去附近的卫生间。   前面走老远的庞一龙说的嘴皮子都干了,他隐约察觉到不对劲,转身一看,后头屁都没有。   卧槽人呢?   庞一龙瞪着俩眼珠子,懵逼了都,他走不是,不走也不是,咬咬牙,决定等上一会儿再说,毕竟对方有把自己送到医院,还付过医药费,算是恩人了。   在草坪上坐下来,庞一龙拿手肘撑着膝盖,刷起手机。   有大半个小时,庞一龙看到俩人的身影,他满脸惊讶,不对啊,陈又的嘴唇颜色是他见过最淡的了,所以记忆深刻,这会儿发红,像是被大力啃出来的,还破了。   庞一龙看与陈又并肩的男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也不好问什么,只能将疑惑压到心里面。   到雕像那里,庞一龙主动说要给陈又拍照。   陈又站过去,背后是大雕像。   咔嚓咔嚓,庞一龙拍了几张,扭头问,“厉先生,你要一起吗?”   厉严纹丝不动,目光所及之处,是雕像前的青年。   半响,陈又说,“拍照。”   唇角一勾,厉严迈开脚步,不快不慢的走到青年身边,站在他的一侧。   庞一龙更怪了,陈又是在下命令,又像是在邀请。   他把照片拍完,还没来得及删选呢,就被厉严要求全发过去。   “……”   庞一龙带陈又和厉严去小广场,说谁谁谁当年就是站在那里高谈阔论,指点江山。   陈又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风把他的发丝吹的凌乱,在眉眼间留下晃动的阴影,他抿着的嘴角微翘,神情竟有几分单纯。   就在这一刻,厉严按下确定,将这个画面定格。   离开时,三人坐的小火车。   陈又撑着头,外面的景物在他的瞳孔里快速掠过,并非消失,而是记录于脑海深处。   他看一眼男人,“手机给我。”   厉严把手机放到他的手里,“知道如何解锁?”   陈又垂头,用食指去划屏幕,没划开,再划,还是没开。   厉严按按眉心,“往上划。”   陈又的食指上移,手机页面出现了,映入眼帘的是他的照片。   他趴在男人腿上睡觉,脸歪在一边,抓着男人的手指。   “这是什么?”   “照片。”   厉严说,“图库里有很多,你慢慢看。”   陈又找到图库,那里面全是他的照片,近点的,远点的,睡觉的,吃饭的,这个男人随时随地都在干这种事。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谁给你的权利?”   厉严的目光深邃,语调缓慢而温柔,“你啊……”   陈又愣了愣,偏头去看外面。   靠后坐的庞一龙耳朵塞着耳机听歌,在把照片上传到微博,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头。   离开橘子洲头,庞一龙就不晓得这个时间点带俩人去哪儿了,于是只好先压压马路。   路过一家网吧,陈又停了下来。   庞一龙试探的问,“要不咱进去打把游戏?”   不多时,三人坐在网吧二楼一处的电脑前。   庞一龙刷刷开电脑,登录游戏,他在游戏登入界面的时候,抽空去扫旁边。   男人在拿着手机看什么东西,神情愉悦,黑发青年阖着眼皮,那样子是即将进入睡梦中。   俩人都没碰电脑。   该不会就是累了,想找个椅子坐下来歇会儿,才进的网吧?   说好的打游戏呢?敢情是在扯蛋?   庞一龙不管了,自己玩起来,进游戏回门派做任务。   听到键盘声,陈又睁开眼睛侧头去看。   他的手指动了动,开电脑点进同一款游戏,注册帐号。   厉严的注意力放在青年身上,他会看着对方去摸索,熟悉,接受。   庞一空做完任务,瞥见陈又在做任务,他啧啧,很会嘛,还真看不出来。   看了一会儿,庞一龙就去看陈又,良久脱口而出一句,“我怎么觉着,上辈子你是我哥们。”   陈又,“嗯。”   庞一龙呆半天,他噗嗤笑出声,“你这人真逗。”   陈又说,“没你逗。”   庞一龙,“……”   他压低声音,朝厉严那里努努嘴,“你们是什么关系?”   陈又按一下空格键,“由于你这个问题涉及个人隐私,恕我不能回答。”   哥们你这是瞧不起我吗?变个花样告诉我答案,当我听不出来?庞一龙咂嘴,果然是那种关系。   早就怀疑了。   捏着鼠标玩,庞一龙问,“你多大了?”   陈又说,“很大。”他忘了自己具体多少岁,记不清了。   庞一龙翻白眼,真是一个怪人,不对,是两个。   出了网吧,庞一龙问去不去火宫殿吃东西。   陈又说,“去。”   庞一龙发现,厉严全程零意见,好像陈又说去哪儿都行。   他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国王与骑士。   火宫殿在坡子街,披着红墙绿瓦,风味小吃远近闻名。   三人抵达时,已经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陈又闻着香味,精神了些,他直奔臭豆腐而去。   吃完一碗臭豆腐,陈又还要,厉严没给他钱,说他已经吃很多了,不能再吃。   陈又的脸色难看。   “我请你吃……”察觉一道锋利如刀的目光,庞一龙的话锋被迫一转,差点咬到舌头,“糖油粑粑。”   “你没吃过吧,走走走,我带你去买。”   陈又问,“跟臭豆腐比,如何?”   庞一龙嘿嘿笑,“粑粑是粑粑,不一样的,我保证你吃了不后悔。”   陈又跟他去。   摇摇头,厉严看管着自家的大老鼠,怕被吃的勾跑了。   逛了一圈,闻够香味,庞一龙带陈又跟厉严去吃口味虾,他和女朋友常来这里,价格不贵,种类多。   这家店的口味虾融入了番茄汁的味道,汤汁非常棒。   庞一龙每回都恨不得把手指头嘬掉,他边吃边问,“怎么样?好吃吧?”   陈又的吃香斯文,“好吃。”   吃完嘴里的,他就坐着等。   旁边的厉严没吃,只是慢条斯理的剥虾壳,等到碗里的虾肉堆满,便端到陈又面前。   陈又继续吃。   对面的庞一龙看的直咂嘴。   趁厉严去洗手的功夫,庞一龙实在忍不住了,就对陈又说,“我跟你说实话,我对我女朋友,都做不到那程度,你家的对你真好。”   陈又,“嗯。”   就是控制不住,打不过,也不能关进冻眠空间,每天都要干他,不管他在做什么,二话不说就开干。   十点多,陈又睡着了,站着睡的,厉严及时把他抱住,才没有倒下去。   庞一龙的俩眼珠子今天有好几次都差点掉下来,还从来没见过有人走着走着就睡着的。   牛逼了。   厉严带陈又去打车。   庞一龙的导游身份结束,他追着问卡号,自己是穷,但不至于坑这个医药费,缺德事不能干。   厉严道,“下次你亲口跟他说。”   庞一龙没反应过来,还有下次?难不成不是萍水相逢?   他刚要问什么,出租车已经走了。   陈又是被厉严背回酒店的。   他虽然不用工作,但是交朋友要用脑子,还是要睡觉。   进房间后,厉严把青年放到床上,脱去外衣,“洗把脸再睡?”   陈又无意识的发出声音,近似嘟囔,“不要。”   厉严说,“乖。”   陈又不动了。   厉严亲了亲青年的鼻尖。   第二天上午,陈又醒了,第一句话就是,“明天去南昌。”   厉严蹭着他的脖颈,“去医院。”   陈又把男人推开,蹙着眉心问,“你不舒服?”   厉严又去蹭青年,“是你。”   陈又再次把男人推开,眼神询问。   连着被推开两次,厉严叹息,“你便秘了。”   陈又说,“无事。”   厉严给不知死活的青年科普,“如果不好,短时间内都只能吃流食,不能吃任何辛辣食物,而且,我不会因为你便秘,就不碰你,到那时,你会出血。”   他勾唇,“主人,你想好了,去还是不去?”   陈又的嘴轻微一抽,那还是去吧。   去医院拿了药,陈又就回酒店,让厉严出去办个事,他没输入指令,就是普通的口吻。   厉严不问,很快就把事情办妥。   下午,陈又去了庞一龙打工的餐厅,“你的梦想是什么?”   庞一龙刚被经理骂过,异常烦躁,原因是一个贵妇说要包养他,他拒绝了,那贵妇来餐厅找麻烦,影响其他客人,经理把这屎盆子扣他头上。   听到陈又的问题,庞一龙随口说,“当个有钱人。”   陈又淡淡的说,“我把这家餐厅盘下来,给你来经营,如何?”   庞一龙不敢置信,“你说真的?”   陈又变魔术似的拿出一份文件,“在这里签上名字,你就是餐厅的合伙人。”   庞一龙倒抽一口气,霸道总裁?他皱眉,天上突然掉了一大块馅饼,不好下咽,“为什么?”   陈又并不解释,直接了当道,“餐厅的利润分成都在合同里面,你往这个卡里打,我一年会不定时过来这里。”   说着,他将写着卡号的纸放到桌上。   暂时不管合同真假,经理也没透露,庞一龙无法理解这人对他的信任,“你不怕我私吞?”   陈又说,“我们是朋友。”   庞一龙说,“……”昨天才认识,能叫朋友?   他嘴里的话还没说出去,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女朋友打来电话,无非就是小情侣之间的常见对话,在干什么啊,吃饭了吗,有没有想我,衣服穿的多不多别感冒之类的。   陈又听着庞一龙对电话那头的人喊老婆,他下意识的就去看男人。   厉严狠狠心,装作没看见,等着青年再主动些。   陈又收回视线,浑然不觉眼里的失落。 第188章 番外   前往地球(三)   庞一龙打完电话就被叫去开会, 餐厅真的换主了。   他见鬼似的瞪着副总张张合合的嘴巴,感觉是在做梦,陈又给他的合同难道不是假的, 说的话也不是在逗他玩?   头有点晕, 庞一龙踉跄着后退几步, 靠着墙壁缓一缓。   有人好奇的问, “经理, 新老板是谁啊?”   副总说不知道,只晓得姓陈。   刷地抬头, 庞一龙咕噜吞咽口水, 姓陈……还是感觉在做梦。   陈又看着不比自己大多少, 哪来的那么大能耐?   不对, 陈又身边的厉严有,对方身上的气场强大, 充满威势, 看着像是手握大权的上位者。   副总没多说,让大家都安分点,别乱打听, 做好自己的工作,月底照常领工资。   听到说工资没啥问题,大家就都放心了。   庞一龙推开前面的人飞奔出去,餐厅没人,他抹把脸,又跑出去找,傻逼似的在街上跑来跑去,不抱希望了,却在一家奶茶店里发现目标。   对方拿着一杯香芋奶茶,喝的津津有味,像个小孩子。   “……”   庞一龙吐出一口气,抬手擦掉额头的汗,走到青年面前问,“你说的还算数不?”   陈又吸溜掉杯底的珍珠,“算。”   他看厉严。   厉严将合同跟笔给庞一龙。   庞一龙瞪着合同,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他问厉严,“餐厅被你们买下来了,是吗?”   并未回答,厉严说了句突兀的话,“你运气不错。”   整个大宇宙当中,有无数个位面世界,覆盖着无法统计的数据,倘若这个庞一龙的个人信息数据不是被陈又选中,拷贝下来丢进考核世界,建立一种友情,又在地球遇见。   对方一辈子都会给别人打工,为一套房子,一辆车省吃俭用,累死累活,疲于生计。   现在只要签下名字,就会从无到有,比别人少奋斗几十年,甚至得到一生都不会拥有的财富。   如果争点气,不游手好闲,坐吃山空,而是学着去经营,管理,了解什么是投资,如何抓住机会从中获利,就能彻底将人生翻盘。   何止是一句运气不错就能概括的。   庞一龙半天懂厉严那句话里的意思,他深呼吸,一把将钢笔握住,在合同里签下名字,手都在抖。   合同一式俩份,厉严拿走一份。   陈又见状,眉心舒展开,他走出奶茶店,把喝完的杯子丢进垃圾桶里,走两步回头,见男人跟着自己,这才继续往前走。   作为一个生活白痴,出门在外,状况会有很多,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陪同。   庞一龙回神,就他自己还杵着了,他找个地儿蹲着,把合同翻开认认真真的看,发现合同里的内容对他有利。   “老天爷开眼了……”   庞一龙难以相信,馅饼不是掉他面前,而是掉进他嘴里,可以说是主动往他肚子里跑,只会是他的,别人看的份儿都没有。   这种想都不敢想的好事,一辈子能撞上一件,已经是祖上积德了。   庞一龙把合同收好,他发愁,不知道去找副总的时候说什么,难道要他直接把合同砸过去?还是问一下陈又跟厉严?真不怪他,任谁平白无故的沾这么大一个便宜,心里都很慌,脑子乱糟糟的,屁都想不出来。   没想到庞一龙一回餐厅,副总就在门口迎接着呢,见到便就满脸笑意的走上去,态度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毫无平日里高人一等的架势。   “庞总。”   庞一龙的脚步一顿,因为克制着亢奋,他的脸扭了扭。   哈哈哈哈哈,老子当老总了!   心里狂笑不止,庞一龙冷静了些,猜想是厉严跟经理有过联系,陈又一看就是享福的,不管事。   副总没把嫉妒表现出来,狗屎运这玩意儿,可遇不可求。   他求好些年了,也没踩着,倒让这小王八蛋得手了。   这一天都没过到头呢,就发生了两件大事,先是餐厅突然换老板,而后是昔日的服务员摇身一变,成了总经理,可以列为天下传奇之一。   副总不禁犯愁,往后要怎么跟这小王八蛋相处,最好能让对方把以前的不愉快都翻篇。   和气生财嘛。   庞一龙像模像样的让经理通知所有人开会,他在同事们震惊的目光里挺直腰杆,啪啪打脸,那几个让他不爽的没开掉,包括找人打他的两位,都留着,慢慢玩。   一朝得势的不是朋友,会带来很多麻烦。   那些人知道日子不好过了,却不会自己走,因为他们不舍得餐厅的待遇,怕找不到好的下家,只能当孙子,能当一时是一时。   况且,就算是走,也不能主动辞职。   庞一龙欣赏了一会儿同事们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就拿手机拨号码,接的是厉严,知道他们在附近的公园。   不多时,庞一龙跑到公园,“我能问,为什么是我吗?”   陈又在看厉严摘小花,“投缘。”   就这样?大仙收徒弟还讲究骨骼清奇呢,你也太随便了吧?庞一龙不懂黑发青年看人的标准,仅仅只是投缘就给他一个合伙人的身份,昨天才认识就把他当朋友。   庞一龙抬头看天,对着天上的父母说,爸,妈,你们看啊,儿子遇到贵人,转运了。   不远处的厉严回来,他摘了一朵小红花,放在陈又的手里。   陈又蹙眉,“不是粉色。”   厉严说道,“公园里没有粉的,红的凑合着吧,下次给你粉色小花。”   陈又把小红花给厉严,不要。   厉严哄道,“红色的挺好看的,你看花瓣,有十一片,它是最多片的,还有这个叶子,两边是对称的……”   边上的庞一龙被彻底无视,这俩人之间只有彼此,无论是眼神,还是氛围,他们应该在一起很久了吧,比他跟女朋友的时间要长。   听到陈又问起女朋友,说一起吃个饭,庞一龙二话不说就打电话,把人叫出来。   那女孩子二十出头,模样端正,属于耐看型,眉眼温顺,她看人的时候,眼睛里没有太多的心思,很单纯。   陈又见过了,确定比庞一龙以前的那些都要不错,就对厉严说,“订南昌的票吧,今晚就走。”假期不多了,他要抓紧时间。   厉严去订票,订的是16点42点的G1364,从长沙南到南昌西。   庞一龙一愣,“你们今晚就要离开长沙了?”太快了吧,昨天才说刚来,今天就要走,他感觉更不真实。   陈又说,“已经来过了。”   庞一龙以为陈又是在搞环球旅行,每个城市走一遍,不多待,走完就离开,他不由得生出离别的情绪,“什么时候走,我送你们。”   陈又说,“不需要。”   他看一眼自己的朋友,以及朋友的爱人,“还会再见的。”   工作不忙,可以到地球游玩。   庞一龙一听,心里头顿时就好受不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好像不合适,反正就是还有机会见面。   陈又忽然用只有庞一龙听见的音量说,“爱情需要忠诚。”   闻言,庞一龙的嘴角抽了抽,这话说的,怎么有种是在对花心大萝卜的警告似的,他虽然长的帅,但是绝对不沾花惹草,身心都是他老婆一个人的。   陈又接过厉严给的帕子擦嘴,离别饭已经结束,“你结婚,我会过来。”   他站起身,和初次见面一样的伸出手,“再见。”   以这种仪式开始,再以这种仪式结束,从今往后,他们就是朋友了。   庞一龙握了一下,“一定要再见啊!”   一桌子的菜,那盘香喷喷的红烧肘子还没开动,就走了俩人。   女孩子给庞一龙把桌前的酒水撤走,换过去果汁,轻声说,“一龙,那个陈又是你的贵人。”   “可不,”庞一龙把老婆揽进怀里,“好好努力吧,这是老天爷看咱可怜,才给的咱一张王牌,可千万别打烂了。”   上车后,陈又就靠着椅背睡觉。   厉严翻着杂志看,在陈又的脑袋靠过来时,就往他那边挪一点,让他靠的更舒服些。   没过多久,陈又醒了,要去上厕所。   厉严跟着站起来,“我怕你跑错车厢。”   陈又看他,“坐回去。”   厉严挑挑眉毛,继续翻杂志看,却什么也看不进去,他是矛盾的,既希望青年能够融入社会这个大群体,不再排斥出门,又想把青年关在家里养着,永远都依赖着他,整个世界就只有他一个人。   陈又上完厕所回来,接着睡觉。   他在来之前搜索过地球南方的一些城市,记得南昌有一种手撕豆角干零食,叫鸽鸽,麻辣蒜香,口碑很好。   步行街那里有个万寿宫,小吃店鳞次栉比,洪城大市场批发各种各样的零食,可以去看一看。   陈又原本是来地球吃东西的,在遇见庞一龙后,才动了别的心思。   不过地球的城市太多,人口密集,一个城市也不小,况且,地球只是众多位面中很不起眼的一个,想有目的性的找到谁,无疑是大海捞针,他只能跟着自己定的路线走,别无他法。   陈又换了个姿势,装作不经意地把脑袋搭在男人肩头,回去后有空就再回地球,这里比他预料的还要有意思。   火车晚点,六点半左右,陈又跟厉严抵达南昌。   车站里外都是人,放眼望去,有不少人靠着墙角,坐在格子的行李袋上无所事事。   拉客的更多,见着谁就一窝蜂的拥上来问到哪儿,还有旅社的,很嘈杂。   没人来问陈又跟厉严,他俩穿着讲究,个头非常高,都是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有眼睛的都知道不是好惹的。   空气里湿答答的,跟长沙的天气差不多。   陈又停下脚步。   厉严侧头问,“怎么了?”   陈又说,“饿了。”   厉严的额角一抽,“睡醒了吃,吃完了睡,你是猪吗?”   没回应,陈又闻着味儿去一家面馆,看到一个桌上放着的一碗面条,上面有三四片点点大的牛肉,面里面飘着很浓的油花,他一点食欲都没有,就又出来了。   厉严拉着行李箱,看青年抿着嘴巴,脸上多了几分委屈。   看来是真饿了。   厉严扫视四周,带青年去打车,先到预订的酒店安顿下来,再吃饭。   他在选择酒店时,特地考虑了吃饭这一块。   夜幕下的城市大同小异,两侧的霓虹如同一颗颗的夜明珠,从街头串到街尾。   陈又吃着饼干垫肚子,“还有多久?”   他在厉严开口前说,“不要重复那句快了。”   厉严看腕表,“十来分钟。”   大概是觉得后座的两个年轻人有点怪,要说是兄弟俩吧,又不像,不是兄弟吧,一个吃另一个吃剩下的东西,那也太亲近了,前头的司机主动说差不多,马上就到了,试图缓解一下气氛。   将近十分钟,车子停在酒店门口。   陈又看看四处,在找饭馆。   厉严按太阳穴,拉着青年进旋转门,开房间丟下行李,洗个手,再擦个脸。   “你躺着,我去打包带回来。”   陈又在房间打了个盹,男人回来了,打包的晚餐只是一碗皮蛋瘦肉粥。   厉严把盖子揭开,往粥里丢进去勺子,“你的便秘没好。”   陈又的眉毛揪在一起,不满意。   “先吃这个,休息一晚上。”厉严坐到沙发上,“明天我会检查,你便秘好了,早餐就是凉拌粉,砂钵汤。”   他叠着长腿,“午餐可以吃炸酱面,也可以是水煮,熊记烧烤,螺狮,中途尝尝盖着辣油的豆腐花。”   陈又吞口水。   “南昌和长沙相似,美食多以辛辣为主。”   捕捉到青年的馋样儿,厉严的眼底浮现笑意,“如果你不克制,便秘的情况不能好转,别说其他食物,就是那什么鸽鸽都吃不了。”   半响,陈又垂头喝粥   厉严忍不住走过去,揉他的头发,“乖。”   陈又在意别的事,“螺狮是什么?”   “小田螺,吃的时候用牙签挑。”。   厉严拿手机揉到照片,“就是这种东西。”   陈又看一眼,“跟口味虾比,怎样?”   厉严说,“各有各的好,南昌这边,螺狮较为出名。”。   陈又说,“噢。”   他吃完粥,洗澡睡觉,“别碰我。”   厉严说,“好,不碰。”   陈又蹙蹙眉头,男人平时都是硬来,今晚这么好说话?   厉严低头,唇贴在青年的耳边,低笑一声道,“怎么,想要我碰?”   陈又把男人推开,躺着闭上眼睛。   后半夜,陈又睡醒,房间的灯是开着的,男人在他身旁躺着。   陈又盯着看,他伸出手,将男人的鼻子往上一抵,“你才是猪。”   似是觉得好玩,陈又一直抵着看,越看越像猪。   厉严睡眠浅,身边的人一醒,他就知道了,装睡装的很辛苦。   陈又淡声说,“怎么不叫了?”   厉严知道他指的是老婆。   陈又说,“算了,不叫就不叫吧,我也不是很想听。”   他把手从男人的鼻子上拿开,“为什么不叫了?”   厉严憋的辛苦,快憋出内伤了,等到青年重新入睡,他闷声笑起来。   良久,厉严亲一下青年的嘴唇,“老婆。”   陈又无意识的回应,“嗯……”   厉严搂着青年的腰,往怀里带,下巴搁上他的肩膀,“晚安。”   早上厉严给陈又检查嘴巴,不发炎,也能吃进去东西。   他的神情愉悦,“刷牙洗脸,带你去吃凉拌粉。”   陈又说,“ 还有砂钵汤。”   厉严,“……对。”   离开酒店,俩人就去打车,直奔绳金塔的龙老五煨汤店。   陈又如愿以偿,只是,汤的味道达不到他的期望值。   厉严问,“去万寿宫?”   陈又摇头,他打算在街上逛逛。   路过一家超市,厉严去买喝的,他付完钱提着袋子出来,门口不见青年的踪影。   视线范围内没有找到人,厉严的面色瞬间就变的阴暗。   还是那么顽皮,这次一定好好惩罚一下。   要先找到人。   厉严的呼吸粗重,后悔自己的粗心大意,应该把青年拽住,寸步不离的。   街上人多,车多,一个大活人不好找。   厉严回超市,跟店员交涉后,将青年的照片翻给对方看,并且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下,让店员看到青年打个电话给他。   男人又高又帅,面容冷峻,有着成熟的魅力,店员脸红心跳,“好的先生。”   出了超市,厉严的步子迈的很大,沿着这条街,一家门脸一家门脸的找。   他家老婆只会写程序,是个路痴,身上一分钱没有,也没手机,什么都不懂,不敢想在陌生的城市会遭遇到什么。   街上,穿着黑色风衣的高大男人紧抿薄唇,神色冷冽,他的周身散发着寒气,行人都纷纷避开,以免惹祸上身。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我当年是在南昌上的大学,超喜欢万寿宫。   晚安啦,明天见么么哒 第189章 番外 老婆   厉严把一条街上的所有门脸挨个找完, 又去对面那条街找,依旧没找到他家老婆。   他立在街头,风往脸上扑, 一股凉意从脚底往上窜, 在心口聚集, 连带着每一根肋骨都出现刺痛感。   超市店员说没见着青年, 厉严的心脏抽痛, 他弓着背脊粗声喘气,眼眸里有着清晰的恐慌, 到底去哪里了?   这次找回来, 必须严惩, 哪怕是青年哭死, 他都不会心软。   陈又在隔了三四条街的路边。   当时他在超市外面站着,忽然看到街对面一个老人挑着竹子编的箩筐, 边走边喊着“叮叮糖”, 就穿过马路去看,到那儿时,卖糖的老人已经拐弯, 走上另一条街。   有带着小孩子的婆婆问叮叮糖怎么卖,老人停下来说了价钱,那问话的婆婆嫌贵,就连哄带骗的把小孙子拉走。   老人正要挑起箩筐,就见一个瘦高的青年杵边上,“小伙子,要叮叮糖不?”   陈又没说话。   老人心想,八成又是个不会买的主儿,他挑着箩筐往前走,让开驶来的车辆,嘴里不停地吆喝。   陈又一路跟着。   老人歇下来,身后的青年也停下脚步,他琢磨出不对劲,一双浑浊的双眼里多了几分戒备,小本生意,一天下来也赚不了几个钱,纯粹是为了代代传下来的手艺。   要是碰上扒手,老人这一年都顺不过来气。   不过这青年不太像扒手,穿的体面,气质好,人长的也俊。   老人留意着四周,街上人来人往的,料想青年不会干出什么事来,“小伙子,你这是想做什么?”   陈又盯着箩筐里的透明袋子,“叮叮糖。”   闻言,老人松口气,大致明白了什么,他拿出一把小铁锤,给陈又敲下来一小块叮叮糖,“你尝尝,好吃再买。”   陈又吃了还想吃,他转头,欲要说买糖,却发现身旁没有男人的身影。   完了。   陈又环顾周围,不见一个超市,他蹙起眉心,脸色不太好看。   老人不确定的问,“迷路了?”   陈又抿嘴说,“我家人会来找我。”   老人上下打量,看不出来,这青年仪表堂堂的,竟然跟个小孩子一样会走丢,该不会是因为他这叮叮糖,才跟家人分散的吧?   “那你在这里等,别乱跑了。”   走几步,老人到底还是不放心,又回来问,“晓得你跟家人分开的地方吗?”   陈又摇头,他没注意超市的名字。   老人愣愣,半只脚都踩进棺材了,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大的生活白痴,看着也不是傻子,“身上带手机了没?”   陈又说没带。   老人问,“要不你找个人借手机,给你家人打电话,叫他们来接你?”   陈又默了。   老人也默了。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智障儿吧。   家里人的电话号码不去记,出门不好好跟着,自己瞎转,很容易被人拐跑的。   这年头,社会乱着呢,披着张人皮,谁晓得里面装的是什么妖魔鬼怪。   老人不免有些担心,青年脸那么白,身体估计也不好,“不如你跟我走,我儿媳的鞋店就在前面,你到那儿等着你家人。”   陈又跟老人去了。   那鞋店夹在一家服装店和女士牛仔裤店中间,门占据的面积不大,进去后别有洞天。   店里有两三个客人在看鞋,四十来岁的妇人站一旁热情地介绍着鞋的款式,她的眉眼细致,眼尾是往上走的,微微上翘,眼角有颗痣。   老人进店,放下箩筐喊,“秀琴啊,你过来。”   看到妇人转头,陈又愣住了。   笪秀琴丢下客人过来,她善意的看一眼陈又,问着老人,“爸,这位小兄弟是?”   老人把事情经过说了,“他家人肯定在焦急的找他。”   笪秀琴沉吟道,“小兄弟,你好好想想,跟你家人最后一次见面时,附近有没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物。”   陈又忽然说,“妈。”。   笪秀琴一怔,她笑起来,“爸,这小兄弟叫我妈。”   老人压低声音对儿媳说,“这孩子脑子不好使,你听听就算了,别跟她计较。”   笪秀琴哦哦,说看外表一点都不像呢。   老人说人不可貌相。   陈又,“……”   笪秀琴咦了声说,“爸你快看,小兄弟的眼角也有颗痣啊,跟我的位置都差不多,还别说,长的真有点像我。”   老人仔细一看,还真是,他对陈又说,“小伙子,你跟我们家有缘。”   陈又,“嗯。”   他再去看老人,没见过爷爷,所以不认得。   客人要买鞋,笪秀琴去招呼。   陈又的唇角翘了翘,妈在,爸肯定也在,南昌我喜欢你。   门口有行人车辆穿行不止,隔壁女士牛仔裤店的大喇叭在重复着喊“全场三十八,通通三十八,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喧闹声落在陈又的耳中,都没那么厌烦了。   陈又看看妈妈,他走出去,那个男人应该很生气,在满大街的找他。   快十一点的时候,店里多了个中年人,身强体壮,面容硬朗。   陈卫东是武校的散打老师,上完课就过来吃饭,中午在这边午睡,每天都是如此,他进店见到一个陌生青年,就眼神询问妻子。   笪秀琴拉着陈卫东走到一边。   陈又原本坐在椅子上阖着眼皮睡觉,听到说话声就立刻睁开眼睛,睡意全无。   知晓事情过后,陈卫东思虑片刻,“陈先生,我带你去警局吧,你家人找不到你,会去那里报案的。”   陈又垂下眼皮。   不想去,他想在这里待着。   帘子撩起来,陈老爷子出来说,“饭好了,吃了再去吧,小陈,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也跟我们一起吃。”   陈又说,“不嫌弃。”   店后面有个小房间,楼上还有一层,租下来一个月要不少钱,好在笪秀琴嘴皮子利索,会做生意,到目前为止,盘下这个点的盈利不错。   陈卫东是老师,工资不算高,休息时间多,会来店里帮忙。   陈老爷子捣鼓着他的叮叮糖,就想把这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坚持下去……   一顿饭吃的很温馨。   笪秀琴跟陈卫东没孩子,见到这个跟自己有点像的年轻人,总觉得亲切。   她知道给年轻人夹菜不妥当,还是没忍住,把一个鸡腿夹到年轻人碗里,“多吃点。”   陈又没露出丝毫排斥的情绪。   笪秀琴见状,就又给他夹菜,“小陈,你不是南昌人吧,我听着你的口音不像。”   陈又说,“昨晚刚到南昌。”   笪秀琴问,“跟你爸妈一块儿过来的吗?”   陈又咽下嘴里的食物,没回答。   桌上的气氛有些异样,笪秀琴心思细腻,赶紧换了个话题,她问陈卫东,“南昌有好玩的景点没有?”   陈卫东吃着菜,“梅岭狮子峰,滕王阁不错,秋水广场动物园可去可不去,还有那摩天轮,有时间可以坐一趟,别的也没什么看头。”   陈老爷子喝口酒,砸吧嘴道,“要我说,还不如在家里看电视,外面人多着呢。”   陈卫东慢悠悠,“爸,那你还天天往外头跑。”   陈老爷子没好气的说,“我那是出去卖叮叮糖。”   父子俩你说一句,我说一句,气氛又活跃起来了。   陈又把一碗饭清空,一粒米都没剩。   下午,陈老爷子挑着箩筐出门,卖他的叮叮糖去了。   陈卫东到学校去。   店里就剩下陈又跟笪秀琴。   笪秀琴拿了瓶营养快线给陈又,这是上回亲戚买的,一箱子也没谁喝。   “小陈,你多大了?”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陈又喝着营养快线,“三十……”   “都三十了?真看不出来,阿姨以为你没过二十岁呢。”   笪秀琴瞧着青年过于苍白的脸,“要多注意劳逸结合,身体是最重要的,什么也买不到健康。”   陈又说,“嗯。”   笪秀琴去楼上,抓一把牛肉干下来塞陈又手里,就忙自个的事去了。   陈又在鞋店站着,进来的但凡是个女的,都往他身上瞅。   笪秀琴听好几个客人说,老板娘你儿子长的真帅气。   俩人有几分像,不知道的,会以为是一对母子。   笪秀琴一开始还解释,后来就随着客人说去了。   她心里高兴又惆怅,如果这是自己的孩子,那该有多好。   天黑的时候,陈又还没看到男人出现,他的眉头打结,在鞋店外面走动。   觉得他麻烦,不找他了吗?   陈又吃多了牛肉干,胃里难受,想有个床躺着睡觉,最好是身边还有个信任的人。   一辆公交车停在不远处,陈又无意间看到一张海报,上面是家酒店的广告,他才知道自己住的酒店名称。   这时候,陈卫东刚好从学校回店里,见陈又要走,就二话不说把比亚迪开过来。   笪秀琴不舍的说,“小陈,有时间再过来啊。”   陈又说,“会的。”   陈老爷子出来,把手里的一袋子叮叮糖给陈又,“拿着。”   陈又接着叮叮糖,“谢谢爷爷。”   叮嘱几句,陈老爷子摆摆手。   陈卫东是本地人,知道酒店的位置,他尽量避开拥堵的路段,将陈又送回酒店。   陈又下车,对着陈卫东道谢。   陈卫东看后视镜里的瘦高身影,那孩子傻头傻脑的,真的没问题?   他摇摇头,应该没事的,都送回来了。   车子消失在视野里,陈又需要移开视线,视野里就出现一个高大的阴影,夹带着恐怖的气势。   厉严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波动,“我找了你一天。”   陈又没出声。   厉严还是那种语气,面上也不见什么表情,“知道我从超市出来,见不到你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   他按着陈又两侧的肩膀,语调温柔,神情却令人毛骨悚然,“我害怕,惶恐,自责,我弄丢了你,我像个疯子,一条街一条街的找你,恨不得把南昌翻起来。”   “我无数次的咒骂这座城市,后悔带你过来。”   厉严的情绪一点点爆发出来,那是极致的愤怒,也是极致的恐慌。   他怕之前那个新闻里大学生的遭遇会出现在自己老婆身上,更多的,他不敢想。   察觉男人濒临失控,陈又的眼睛闪了闪,“我在鞋店。”   厉严从青年的气息里闻到了牛肉干的味道,有的吃,想必也有的喝,“这么快就交到新朋友了?”   陈又说,“不是朋友。”   厉严克制着情绪,没有吼出来,“那你告诉我,这一天你跟什么人在一起,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陈又只说,“不知道号码。”   厉严,“……”   他深呼吸,“那又为什么不回超市?”   陈又说,“不知道超市全称。”   “……”   厉严抵着陈又的额头,哭笑不得道,“无论你要选择哪一种方式生活,我都可以由着你。”   “但是,你能不能别这么任性?”   陈又垂了垂眼,“我没有任性。”   “小骗子。”厉严怒极反笑,“你的生活大小事一直都是我在管理,你一旦离开虚拟空间,走出工作室,什么都不懂,跟个白痴没有两样,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这样的你,不好好待在我的身边,乖乖的听话,你还想出去乱跑?”   陈又不答反问,“没有我,何来的你?”   厉严的面部抽搐。   陈又道,“注意你的言词。”   厉严挑了挑眉毛,“怎么,主人是要说我以下犯上?”   陈又看男人一眼,淡淡道,“如果你不能控制自身的情绪,我会给你删除干净。”   厉严的额角青筋直蹦,冷着脸不顾他人打量的目光,将青年拽回酒店,门砰地砸上。   陈又感到危险,他后退几步,发现自己无处可逃后,脸色沉了下去。   便秘刚好,螺狮还没吃过。   这个男人肯定不会轻易罢手,他可能会坏掉,吃不了螺狮了,还有水煮。   厉严的面部笼着一层戾气,“说!”   陈又开口,“说什么?”   厉严闭了闭眼,到现在了,竟然都不知道说自己错了,看样子也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简直是不知死活。   不惩罚不行。   厉严轻松把陈又的手扣在后面,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下。   陈又刷地扭头,愤怒地瞪过去,“你敢打我?”   厉严冷笑,手再次挥动,连续打了有五六下才停下来,“我不光打你,我还要干你!”   他抱住青年的腰,大力往房间里拖,做十几二十个祷告,把上帝请来了都不顶用,今晚他要让这人长点记性。   陈又被推在床上,挣扎着坐起来,就被厉严按回去。   他再起来,还是被按。   力量悬殊,没有翻身的可能。   要是比脑力就好了。   厉严捏住陈又的脸,居高临下的俯视过去,他的眼里阴云密布,“知道错了没有?”   陈又说,“不知道。”   厉严的呼吸一顿,他忽然笑了起来,“不着急,我会让你知道的。”   陈又的声音里带着警告,“厉严!”   这是回来后的第一次,厉严听到青年叫他的名字,他俯身,“你可以把给我取的那些名字都叫一遍,我喜欢听,它也喜欢。”   不到半小时,白天没怎么睡觉的陈又就有点犯困,也没什么力气,挣扎几下就不动了,任由男人肆意妄为。   厉严离开,又回来,掰开青年的嘴巴,将手里拿着的食物喂进去。   他的拇指跟食指用力,捏住青年的两边嘴角,不让对方把食物吐出来。   陈又难受,食物好像顶到胃了,他想吐,也想让男人放过自己,白天的事,他是不对。   厉严带着惩罚的把食物往他嘴里塞,“说你错了。”   陈又抓住男人的短发,扯了好几下。   那点痛对厉严来说,和挠痒痒差不多,“你要明白,虚拟空间只有一堆死的数据,现实世界却是形形色色的活人,你不知道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   他一边给青年喂吃的,一边说着社会上的人心险恶,他在告诉青年,没有人可以信任,只有他。   厉严永远都不希望青年把城府算计用在他身上,就像现在这样就好,他是对方特殊的,唯一的存在。   他们之间,需要的是坦诚,拥抱,亲吻,永生永世都说不完的情话。   陈又的语气很冷,眼睛却是红红的,哭了,“我讨厌你。”   愣了一下,厉严低笑,唇贴在青年的眼泪上面,“嘴里说着讨厌我,却紧紧抓着我不放,我都没法抽身离开。”   陈又偏过头,脸埋在枕头里,耳根子泛红。   “老婆……”   厉严的喉结滚动,他趴在青年的背上,在那只越来越红的耳朵边说,“不要跟我闹别扭了,好不好?” 第190章   厉严等着回答呢,陈又睡着了。   对着睡成死猪的人, 厉严无奈, 满腔的怒意, 恐慌, 柔情,以及欲望都被迫消失殆尽。   他拍拍青年的脸,轻轻捏住, “白天是不是碰到你爸妈了?”   睡着的人给不了回应。   厉严从青年屋里出来,又进去, 一直在里面待着。   屋里的面积虽小, 却很暖和, 他惬意又舒服,真想就这么住下去。   陈又睡了一整天,晚上才醒。   厉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调成的静音, 他纯粹是打发时间,在这空间有限的酒店里, 也干不出别的事。   听到背后的响动, 厉严转身,眼眸瞬间暗下去,床上的青年刚睡醒, 乌黑的发丝蓬乱,几根毛顽皮的翘着,他的眼角湿湿的, 脸上有一层潮红,模样可爱。   见男人看过来,陈又打哈欠的动作一顿,若无其事的整理头发,“衣服给我。”   厉严去把床尾的毛衣翻边,“手抬起来。”   陈又抿唇,“我自己来。”   厉严的眉毛一挑,拿着衣服的手一松,抱着胳膊站在床边,看他家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婆怎么自己来。   要知道自从有了他,这人就没自己穿过衣服,哪怕是最里面的小裤子,甚至是一双袜子。   陈又把衬衫领口摸摸,卷着毛衣往头上套,伸手抓着衣摆拉下来,没有穿反。   厉严感到欣慰,同时又失落,老婆自力更生,就不会再依赖他了。   他没将那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复杂情绪露出来,总觉得有点怪,要论家长,当初是陈又创造了他。   陈又一件件的往身上加,穿衣服并不麻烦,他只是懒。   过去漫长而枯燥单一的岁月里面,陈又认为,一道程序,一个指令就能解决的事,何必自己动手。   现在不一样了。   厉严检查陈又的嘴巴,还是有点肿,他去床头柜拿药膏,用食指在最上面抠一点乳白色的药膏抹上去,“忍着点。”   陈又的嘴里冰冰凉凉的,那股冰凉往他的心里蹿,他打了个冷战,“螺狮能吃?”   厉严告诉他一个残酷的现实,“你不能吃辣的。”   陈又很生气,大力拨开罪魁祸首的那只手。   厉严按着青年的肩膀,将他控制在自己的身前,继续给他的嘴巴上药,“少吃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陈又不生气了。   片刻后,俩人离开酒店,逛街去。   晚上的年轻男女占大多数,结伴在街上嬉笑玩耍。   陈又消瘦的下巴缩在黑色高领毛衣的领口里面,他看着走在前面的女生,只穿了一件很短的连衣裙,配着过膝长靴,露着一截大腿。   风挺大的,陈又把下巴缩的更厉害,前面的女生似乎没感觉,还甩着小皮包,屁股扭来扭去,他的眼中透着无法理解的情绪,“为什么要穿那么少?”   厉严想着别的事儿,随口说,“可能用了暖宝宝吧。”   陈又问,“那是什么?”   厉严刷手机时无意间看见的,“一种保暖的小东西。”   陈又停下脚步,侧头看着身旁的男人,“你去给我买一个。”   厉严,“……”   他看看四周,去附近的一家精品店买了一个暖宝宝,贴在青年的毛衣外面。   陈又说,“不热。”   厉严给青年把衣服整整,顺便摸几下,“要等等。”   不多时,陈又说,“热了。”   肚子上的暖流往身体其他部位涌,他浑身都暖和起来,“回去后,你从中央网下单,多买一些这个暖宝宝放仓库里。”   厉严不乐意,“你有我,还要什么暖宝宝。”   陈又嫌弃,“暖宝宝比你好。”   厉严的额角一抽,就冲这句话,他也不能下单,否则有了那暖宝宝,他得靠边站了。   “昨天你是不是见过谁?”   “嗯。”   陈又说,“我爸爸,还有我妈妈,我爷爷。”   厉严是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难怪青年会在那里待上一天,“后来是怎么回酒店的?”   陈又说,“看到海报知道的酒店全称,爸爸送我回去的。”   厉严的下颚线条绷紧,“如果没看到呢?”   陈又说,“没有如果,这种假设毫无意义。”   “那什么有意义?”厉严面无表情道,“我发疯的找你,满脑子都是你出事的画面,我卑微的求上帝,一遍遍告诉自己你不会有事的,这有意义吗?”   陈又拧眉,“不想跟你闹。”   厉严厉声道,“我想?”   俩个相貌出众,身高相等,气质不同的男人立在街边,围绕在他们身上的气氛压抑。   路人侧目,好奇那两个男人是什么关系,因为什么事发生的争执。   尤其是女孩子们,一下子看到俩帅哥,多少都会去关注。   厉严转身就走。   陈又在原地对着男人的背影说,“我要吃螺狮。”   听到这句话的女孩子们都母爱泛滥,哎哟帅哥好可怜啊,不就是螺狮吗,姐姐请你吃啊。   厉严的脚步不停,他的手被拽住,耳边是青年的声音,“不闹了。”   我这是在闹?厉严是不会承认的,“你有没有想过,下次再遇到昨天的情况,你要怎么做?是在原地等我,还是去标志性强的建筑物下面站着,或者是寻求路人,去警局等我?”   陈又非常执着,“先去吃螺狮。”   厉严看着自家的吃货老婆,不知道说什么好,打吧,舍不得,说重了吧,没用,“你脑子里除了螺狮,还有别的东西吗?”   陈又说,“有的,你。”   厉严一怔,唇角勾起来,“走,吃螺狮去。”   陈又撇撇嘴角,还说没闹,明明就是在耍小脾气。   厉严斜眼,“你撇嘴是什么意思?”   陈又说,“没什么意思。”   厉严,“……”   叹口气,厉严跟他这个不可一世的天才老婆讲比较普遍的社会常识,和家人走丢了,要怎么做。   陈又说知道的。   厉严掐眉心,你知道才怪。   半小时不到,俩人坐在桌前,四只眼睛看着面前香喷喷的螺狮,用一个小铁锅装着,里面有不少汤汁,把螺狮紧紧包裹着,只是看,还没吃,食欲就被勾的找不到北。   厉严戴上一次性手套,从锅里拿了一个螺狮,用牙签挑出里面的螺肉。   对面的陈又主动张嘴。   厉严的面部抽搐,把牙签上的螺肉送到他嘴里。   陈又吃完,眼睛顿时变的黑亮,很好吃,他急切的等下一个。   这时候乖的不行,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冷淡。   厉严负责挑螺肉,陈又负责吃,他们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谁也没在乎周围人投过来的目光。   没过多久,厉严就放下牙签,“好了,你不能再吃了。”   陈又说,“我才吃了不到二十个。”   厉严摘掉手套,“尝个味道就行了,以后我给你做。”   他本人只热爱一种食物,就是对面的青年,吃多少次都不觉得腻,别的东西,都一个样,没区别。   陈又望着锅里的螺狮,还有很多,“浪费可耻。”   厉严揶揄道,“你别管了,可耻的是我,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陈又说,“打包带回去,等我好了再吃。”   差不多行了啊,厉严拽着还眼巴巴望着螺狮的自家老婆离开。   陈又的脸色非常不好,螺狮没吃够。   见青年不走,厉严的脸一黑,不得不拉着他回去,叫店员把剩下的螺狮打包。   店员是个妹子,全程都是暧昧不清的眼神,她把餐盒递过去,“先生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陈又回头,发现店员一脸亢奋的拿着手机戳个不停,还对着他拍照,结果被抓着正着,尴尬的一张脸通红。   厉严寻着青年的视线去看,“有种群体叫腐女。”   “她们对同性之间的感情有一定的了解,不会抵触,排斥,甚至会去祝福,理解。”   陈又哦了声,那是一个可爱的群体。   第二天,厉严按照陈又说的鞋店名字,准确的找到地址。   厉严提着大包小包,以家人的身份上门道谢,合情合理。   社会很乱,亲人走失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笪秀琴忙说,“厉先生客气了,我们也没做什么,反而是小陈在店里站了一天,给我带来了不少生意。”   她瞧一眼男人手里的包装盒,认出其中一个,知道价格不菲,就摆手说,“这东西,我真的不能收。”   陈又把礼品往笪秀琴手里塞,“收着。”   笪秀琴没法子,心想先放着,等他们走的时候再给放进车里。   “你们在我这儿吃个饭吧。”   陈又说好。   笪秀琴去给陈卫东打电话,让他回来时多带些卤菜,还有喝的。   “你们坐啊。”   笪秀琴去拿瓜子花生,今天街对面的一家大鞋店开业,这三天都有活动,她这边没什么客人。   往后生意也不好做了。   他们没钱转门脸,换个更好的地段,只能卖一双是一双。   笪秀琴想过了,真不行了,就把店关掉,跟爸一块儿卖叮叮糖去。   总之,有手有脚的,不至于饿死。   厉严剥花生,把壳丢进垃圾篓,红皮的米给青年,“你有爸爸妈妈,也有朋友,高兴吗?”   陈又吃着花生,“嗯。”   厉严说,“现在的生活方式比过去要快乐,不是吗?”   陈又的视线扫向门外,从那点空间去看外面的世界。   他又把视线移到男人身上,沉默不语。   厉严也不说话。   一时间,只有花生壳开裂的清脆声响。   陈又问,“以后不能不搞我?”   厉严干脆利落,“不能。”   情生欲望,这是很正常,也是顺理成章的发展。   厉严从回来到现在,每一次都在克制,离尽兴还有一段距离。   不告诉青年,是怕把他吓到。   陈又蹙着眉头再问,“每次不能减少时间?”   “不能。”厉严还是那个答案,他把花生米喂进青年的嘴里,“你忘了,我所有的,都是你的选择。”   陈又了然。   他是完美主义者,当年在创造的时候,给这个人身体各方面设置的数据都做了多次修复,再三调整,确认。   最后出来的成品完美无缺。   无论是手指骨节长短,两条腿的逆天长度,当然,逆天的不止是腿。   陈又的太阳穴疼,回去修改掉。   厉严看穿青年的心思,他把脸一沉,“你敢。”   陈又给他一个“你看我敢不敢”的眼神。   厉严的青筋跳起,眼底掠过什么,他笑起来,“你尽管修改,到那时,不爽的是你自己。”   想想也是,陈又翻白眼,算了,还是逆天着吧。   陈卫东回来,礼貌的跟厉严打过招呼,就小声询问陈又,“小陈,厉先生是你表兄?”所以不一个姓。   陈又只说,“他比我小。”   陈卫东一脸“逗我呢”的表情。   陈又没说全,厉严小他很多很多。   他在创造出厉严时,已经活了很久。   没有厉严之前,是个机器人负责打理陈又的生活,有了厉严以后,机器人就被他放进冬眠空间了。   看外形,不会有人知道,陈又比他们的祖宗还要大。   笪秀琴在小厨房忙活,陈又去了,“阿姨,我给你们炒两个菜。”   “你会炒菜?”   笪秀琴咳嗽几声,油烟机不好使,味儿大,她把围裙解下来递过去,“那你来,生姜八角都在底下的隔板上,随便你弄。”   陈又套上围裙,垂眼卷起袖子。   笪秀琴没出去,在一旁看着,她一见青年拿菜刀的手势,就知道不是闹着玩,不由得夸赞道,“小陈,将来谁跟了你,享福咯。”   陈又按住一块瘦肉,一片片薄厚均匀的肉片在他刀下成排堆放。   他考核回来后就没下过一次厨。   陈又讨厌烧饭做菜,也讨厌油烟味,所以他什么也不会,连厨房都很少进去。   却在考核世界加进去这一类设定,想要改变自己。   这算是如愿以偿了吧。   陈又开火,倒油,放进生姜大蒜,“阿姨,你出去吧。”   笪秀琴回神,把厨房留给陈又一人。   中午,陈卫东去把他爸从家里接来,五个人坐一桌吃吃喝喝。   厉严不需要吃人类的食物,这回给他老婆面子,吃了好多。   饭后,陈又待了一会儿,就和厉严去坐摩天轮。   厉严按着陈又的后脑勺,亲他的嘴巴。   陈又往后仰,被亲的头晕目眩,挣扎了几下,就下意识的把手搭在厉严的肩膀上。   假期的最后两天,陈又都来鞋店,陪着笪秀琴说话,他发现店里生意不好,也看到街对面新开业的店了。   离开的当天,陈又和厉严出现在鞋店,丢下了一个纸袋子,里面有张卡,还有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卡的密码,是以厉严的立场留的,说是一点心意,感谢他们收留陈又,没联系方式。   陈卫东去自动取款机那里,输入密码查卡里的金额,看清楚是多少后,他吓一大跳。   笪秀琴知道金额后,也很震惊,那钱足够他们换一个更大的店面,后半辈子即便是什么也不干,也照样吃穿不愁。   “卫东,你说要不我们取出来一部分……”   “不行。”陈卫东打断笪秀琴,“这钱不是我们的,不能动。”   陈老爷子也同意儿子的话,“小陈说以后还会来玩,等他来了,就把卡光给他。”   笪秀琴叹息,没再说什么。   陈卫东把卡放好,盼着那个和自己妻子长的有点像,跟他一个姓的黑发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着。   回去后,陈又进入虚拟空间,处理完积累的工作,就在办公室坐着发呆。   【主人,你在想什么呢?】   陈又问出一个突兀的问题,“戒指好做吗?”   【这个这个,小绿认为,首先要有一套专业的设备,其次是专业的知识,最后是专业的人员,主人您好像哪样都没有哎。】   陈又点一下屏幕,面前出现一张张做戒指的详细步骤图片,“想有,也不是很难。”   【主人要做戒指吗?有没有小绿的?】   “没有。”   【……】   陈又很忙,他上中央网买了很多东西,不知道在工作室捣鼓些什么。   工作室的门开启S级防护锁,厉严是进不去的,他只有靠每天接受到的指令判断,青年的身体没有出现状况。   小半个月后,陈又才将工作室的S级防护锁解开,给男人输入一道指令,“现在上楼。”   厉严进工作室,入眼的桌上地上摆放凌乱的工具设备。   陈又摊开手,“拿去。”   那是一枚戒指,乍一看,造型并不繁琐,很普通,仔细去看,便会发现戒指表面有光闪过,那里面像是潜进去一片星河。   戒指的材质未知,在青年的掌心里静静的躺着,等着他独有的主人。   厉严的呼吸一滞,心跳漏了一拍,克制着兴奋且激动的情绪,他不用看,就知道戒指内侧一定有大写字母,是青年亲手刻上去的。   只要去想青年刻字时的画面,厉严就全身发热,他硬着说,“你给我戴上。”   陈又扫一眼,“自己戴。”   厉严手插着兜,“你不给我戴,我不要。”   陈又一言不发。   篮球场大的工作室里,俩人暗暗较劲。   厉严知道他老婆已经在走向自己,可他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个,他这头早已蓄势待发。   陈又半响说,“过来。”   厉严的眼底闪动,他迈步走近,将左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   陈又牵起男人的手,把戒指戴进他的无名指,“我在戒指里面加了一些东西,你一戴上,就会和你的精神印记融为一体,永远都取不下来。”   厉严的唇角噙着笑,沙哑着声音说,“那正是我想要的。” 第191章 番外之老四   司斯祀住的不是独栋别墅,而是高档公寓, 他的对门一直是空着的, 就在刚才, 对门搬来了一户人家。   动静不小, 嘈杂的脚步声持续不断,夹杂搬运工带着粗喘的呵声。   司斯祀在客厅斜躺着看电视,手搁在大白狗的背上, 一下一下的撸着毛,“大白, 来邻居了。”   大白狗趴在毯子上打呼噜。   司斯祀将左腿叠在右腿上面, “我这个季度的奖金还没到手。”   他够到茶几上的芒果片, 放嘴里含着,爬上舌尖的味道又酸又甜,提神全靠这玩意儿了。   上次放假,司斯祀跟表哥一家上火鸟星去玩, 表哥给小侄子买了一袋芒果片,他就随手拿一片尝尝, 立马就精神了, 还多吃了好几片。   那一袋子总共不到十片,小侄子闹的厉害,司斯祀没法, 只好给他买了一箱子抱回来。   据说这芒果是地球的一种果实,火鸟星的老板看准商机,就跟地球的厂商建立合作关系, 大量收购,再高价卖出去,赚取中间差价。   司斯祀不爱嚼芒果片,觉得一嚼,牙酸,他把味儿含淡就吐掉,再丢一片进嘴里。   门外突然有一声巨响,是什么重物砸到地面的响动。   大白狗受到惊吓,蹭地一下从毯子上站起来,它对着门的方向,嘴里发出低低的吼声。   司斯祀摸摸毛,“冷静。”   大白狗还在吼,冷静不了,又是一声响,它往门那里跑,戒备地汪汪大叫。   司斯祀慢悠悠过去开门。   楼梯那里,两个搬运工在吃力地搬着一个木箱子,他们手背的青筋突起,牙关咬紧,额角鼓动,看样子,手里的份量很沉。   司斯祀挑眉,刚才那响动,大概是搬运工手滑,木箱子掉到地上了,他招呼自家的大白狗,“回了。”   大白狗已经跑出门外,对着陌生的搬运工吼叫。   搬运工本来就火大,箱子太沉了,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这会儿听到狗叫声,他们更加烦躁,其中一个没注意,箱子脱离手掌,往后倒去。   木箱子很重,一人是撑不住的。   另一个搬运工见状,及时跳到一边背靠墙壁,险险避开木箱子,这才逃过被压死的命运。   他煞白着脸骂同伴,“操,你怎么回事啊?”   被骂的那个眼睛直瞪着挂在楼梯上的木箱子,“那那那……那是什么?”   木箱子已经打开,掉出来一些木屑,还有一个五官丑陋的人头。   楼道里寂静。   司斯祀的面部微抽,那人头不是真的,外面是仿真人皮,里面是模具。   他按按额角,看来这新来的邻居有特殊癖好,少打交道为妙。   眼前晃过一道白影,司欺祀来不及去拦,大白狗已经跑到木箱子那里,欲要去咬人头。   有脚步声从楼下传来,周遭的空气凝结。   大白狗感到危险,朝着楼下叫两声,就一步两个台阶,迅速跑到主人脚边。   上楼的男人头戴黑色礼帽,骨子里散发着贵气,仿佛刚参加完一场宴会回来。   司斯祀眯了眯眼,这邻居有点怪。   男人摘下皮手套,弯腰将人头按回木箱里的人体上面,随后便盖上木箱的盖子。   他直起身子,抬眼去看楼梯上的两个搬运工。   两个搬运工都如临大敌,腿肚子打摆,舌头也不听使唤,想解释,却发不出声音。   男人开口,嗓音富有磁性,“抬进去。”   他没问,像是很好说话,并不过分计较。   甚至还有几分平易近人的姿态。   两个搬运工咕噜吞口水,连忙走下去,一人一头,把木箱子抬起来,往楼上搬。   赶紧完事走人,他们怕晚上做噩梦。   似是发觉搬运工在抖,一脸惊恐,男人笑了一下说,“我是医生,这里面是人体模型。”   两个搬运工都长舒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啊,卧槽,他们吓得半死,还以为是有什么变态的爱好。   男人踏上台阶,黑色礼帽下的眼睛扫过司斯祀。   他友善的打招呼,“你好。”   司斯祀毫无意义的扯动嘴皮子,算是给新邻居的回应。   男人并不介意司斯祀冷淡的态度,抬脚走进门内。   司斯祀不感兴趣,回去继续撸狗,通讯器发出提醒。   【司先生,您的家人要求与您通话,是否接受?】   司斯祀去倒杯水喝,“接受。”   他的话落,面前的屏幕里出现父亲的身影。   司家不知道儿子的工作是什么,也不清楚待遇怎样,是双休,还是单休,两口子只在乎儿子的感情生活,何时有个着落。   有段时间,司斯祀一出虚拟空间,就要应付父母,他被逼急了,直接去买了条大白狗牵回家,说这就是我的伴儿。   司父司母猜想是儿子压力大,脑子出问题了,神志都不清楚,他们就消停不少。   “儿子,最近怎么样?”   司父穿着军装,瞳孔是同样的浅灰色。   司斯祀说,“挺好。”   司父问,“大白呢?”   司斯祀朝沙发努嘴,“趴着呢。”   司父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进入主题,“天蓝星白家的家主来了A区,不知道是什么目的,也不清楚会待多久,星联已经发出通告,将在这个月的16号给他设宴,你跟我一块去。”   司斯祀说,“我不一定有空。”   司父说,“没空就请假。”   司斯祀耸耸肩,“请假的申请程序比较繁琐,批准时间不定。”   司父皱眉头,“你干脆辞职算了。”   司斯祀叹息,“爸,跟你说过的,我这个工作比较特殊,不能辞职。”   司父刚要说话,就被司母给推开了,“儿子,到时候你尽量过来,实在不行也没关系。”   和一些贵妇一样,司母也很喜爱地球的旗袍,她的身段优雅,保养的很好,风韵犹存。   司斯祀说他会看情况,“妈,你那脸少抹油,亮的我晃眼。”   司母,“……”   结束通讯,司斯祀就去了虚拟空间。   他手上几百个宿主,都是从不同星球挑选的,一律通过体测,各有各的优秀,没一个安分的。   不对,有一个,谁晓得是个顶级骗子,把他玩的团团转,最终玩成一个傻逼。   司斯祀的内心是个文艺青年,他的办公室每一处细节都透着文艺范儿,小情调。   把工作牌搁一边,司斯祀整理着手上完成任务的宿主名单,以及详细的任务进度表,回现实世界的情况。   他的脑容量大,记录着每一位宿主的信息资料,兴趣爱好,甚至是对方在任务世界勾搭的目标。   以他的敬业程度,拿不到奖金都不合理。   司斯祀看到一个宿主回到现实世界后,还整天以泪洗面,一遍遍的呼叫他,询问任务世界的目标情况。   他挑唇,嗤笑一声道,“又是一个蠢货。”   情爱那东西,虚幻的,有什么好碰的,哪有奖金来的真实。   司斯祀将整理好的资料数据发给自己的上司,就是原来的智障。   主系统回复了,就两个字:加油。   司斯祀的面部抽搐,这话他常对陈又说,现在反过来了,真不爽。   但是又不能去把人打一顿。   按照规定,系统工作者是不能向上司问奖金的,发生一次,就扣除一年的工资。   司斯祀问了。   主系统也回了:有。   司斯祀的心情愉悦,不错,还知道念及旧情,毕竟是他带这人一个世界一个世界完成任务,通过考核的,怎么也算是合作关系。   下一刻,主系统就发过来一条代码:念你是初犯,就不追究了,下不为例。   司斯祀,“……”   他撑着头若有所思,那什么宴会,陈又会收到主程序发的邀请函吧。   前段时间,司斯祀联系吴无务,问厉严在虚拟世界的情况。   吴无务说不清楚。   他们都没权限进入主程序网域。   司斯祀倒是不关心厉严,他是好奇现在的陈又会做出什么选择。   要知道对方可是亲口说过,感情是废品的。   只要有空,司斯祀都会牵着大白去江边溜达,却一次都没见过陈又,也不晓得他住在什么地方。   把思绪收收,司斯祀开启左手边的金色按钮,投入工作状态,同时应付几百个宿主。   之后的几天,司斯祀没碰到过邻居,似乎作息时间有很大的差异。   周五晚上,司斯祀刚洗完澡,他隐约听到狗叫声,渐渐的清晰起来,才知道对门也养了狗,看大白那激动的反应,还是只母的。   “大白,别抓门了。”   大白狗不听,爪子继续挠个不停,可见是真的空虚寂寞了。   司斯祀把头发吹干,换了身衣衫,打算带大白下楼跑一圈,指望它吹吹风冷静冷静。   春天还没到呢。   司斯祀一开门,对面的门竟然是开着的。   门里有狗叫声,在勾引着,大白狗一听,就如同打了兴奋剂,大力挣脱出去,直奔对面。   一截狗绳消失在门口,司斯祀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他快步走进邻居的家里。 第192章 番外之老四   司斯祀进去后,看见他家大白围着一只品种未知的黑狗叫唤, 讨好的意味十足。   那黑狗的脸很漂亮, 眼珠子是琥珀色的, 体型比大白狗要小一圈, 浑身的毛较长,黑的发亮。   司斯祀望向客厅,和自己那套公寓的布局是一样的, 却有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他的视野里铺满了浓重的黑色调,如同一具大型的棺材, 压的人喘不过来气。   邻居下楼扔垃圾了, 没关门?   司斯祀走过去, 不轻不重的踢踢大白,“跟我回去。”   大白狗单身多年,好不容易有了相好的,哪会轻易离开, 它蹭着黑狗,很是欢快。   司斯祀, “……”   作为骨灰级的单身狗, 司斯祀还是无法理解,不就是出现个同类吗?被勾引了一下,有什么好撒欢的?   他威胁道, “大白,你不跟我回去,就别回了。”   大白狗眼里只有大黑, 完全不鸟自己的主人。   司斯祀头疼。   他把视线移到另一只狗身上,“大黑,你给大白灌了什么迷魂汤?”   黑狗小媳妇般趴着,任由大黑狗蹭。   司斯祀二话不说,就拽起地上的狗绳,把大白往门口硬拉。   大白狗爪子抓进地板的缝隙里面,坚决不走,它汪汪汪的大叫,委屈又可怜,像是在哭,很没出息,全然没了平时的高贵冷艳。   黑狗低头,与大白狗蹭鼻子,场面有几分凄美。   司斯祀的脸漆黑,怎么感觉自己是棒打鸳鸯的恶毒婆婆?   这才刚认识,就难舍难分了?   左边传来门打开的声响,司斯祀的眼角一抽,邻居在家?   他转过头,刚好撞见邻居从房里出来。   四目相视,俩人打了个照面。   司斯祀的面部轻微一扭,哥们你在家,怎么才出来?   男人穿着一身家居服,垂放的手上有几块未干的红色,似乎是哪个部位受伤了,沾到了血。   “你是对门的吧。”   司斯祀的眉毛一挑,那天见过一面之后,他们就没见过,这新邻居自来熟的口吻摆的还真是让他没话说。   不知怎么的,司斯祀忽然想到了陈又,对方要是处在他这个境地,肯定会哈哈哈,非常热情。   思绪快速回笼,司斯祀敛去神色开口道,“对,我住在对门。”   男人伸出干净的那只手,“白引。”   司斯祀诧异的看过去,白这个姓不多见,在天蓝星是名门贵族的象征,他不免多了心眼,邻居是白家人?   如果是,那他希望这姓白的搬来这个小区,还在他对门,只是一场巧合。   见邻居的目光扫来,司斯祀握了一下那只手,介绍出自己的名字。   白引道,“司先生的名字不错。”   司斯祀回礼,“彼此彼此。”   白引对着黑狗招手,“爱丽丝,过来。”   原本趴着的黑狗从地板上站了起来。   司斯祀这才发现,黑狗比他家大白还要高一点点,只是瘦,所以看着小一圈。   他啧啧,这不就是女高男矮吗?   以司斯祀多年围观宿主们在情场打滚的经验来看,这绝对是没有幸福的。   有几个宿主,都看上比自己长的矮,体能弱的目标,连房里的生活都不那么和谐,没一对走到最后的。   大白狗没那意识,跟着黑狗往白引那里去。   司斯祀摇头,恋爱中的人是傻子,恋爱中的狗是傻狗。   他对面前的情形做出解释,毕竟贸然进别人家里,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白先生,我出门遛狗时,你家的门没关,大白听到爱……”   司斯祀顿了顿,“爱丽丝的叫声,就跑了进来。”   白引说,“无妨。”   他道,“爱丽丝喜欢司先生养的大白,往后有机会,可以多接触。”   司斯祀隐隐从男人身上嗅到了一股死气,他的眼眸微眯,没有多待,强行拽着大白离开。   从那天以后,大白狗就患上了相思病。   司斯祀冷笑,“你再嚎,明儿我就带你去做无痛绝育。”   大白狗的身子一抖,老实了。   司斯祀喝着红酒,“对门有问题,你长个心眼,别跟个智障似的。”   大白狗嗷呜,似是在说,跟它那相好的没关系。   司斯祀嗤笑,“什么样的主人养出什么样的狗,白引有秘密,深藏不露,那爱丽丝也不会是朵小白花。”   他的脸色微变,刚才还说大白是智障,这不是拐着弯的说自己也是吗?   “走,带你去理发。”   司斯祀去拿绳子,“你家主人虽然没谈过对象,也听说过一个传闻,失恋了,要把头发剪短,重新出发。”   大白狗无精打采。   司斯祀带它出去,见对面的门是关着的,不由得松口气,最近很怕碰到邻居。   总觉得阴森。   出小区,司斯祀的脚步懒散,“行啦,别可怜兮兮的,情爱就不能碰。”   大白狗不搭理。   司斯祀平时一个人住,当初是抱着养一条狗解闷的心态,后来养着养着,就养出感情来了,他今天有点唠叨,难得认真起来,给大白狗洗脑,把对爱情不屑一顾的态度传播给对方。   大白狗全程耷拉着脑袋,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它换了一个造型,还是没精神,食欲不佳。   司斯祀心想,要是陈又在就好了,一准有法子能逗乐大白。   他见过对方逗小黄狗,小金蛇,花样繁多。   街上有只黑白相间的狗,在那跟着主人溜达,步伐慵懒惬意。   司斯祀说,“大白,那只挺好看。”   大白狗看不上。   司斯祀抽了抽嘴角,看来大白这是中爱丽丝的毒了。   以前对门空着,他觉得有个邻居应该不错,现在有了,还不如没有。   狗主和狗都不简单。   司斯祀的脚步一停,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从拐角过来的男人穿一件黑色大衣,依旧戴着礼帽,他的面庞轮廓极其深邃,气质优雅,迈着长腿走在街上,格外地赏心悦目。   没有那黑狗,司斯祀松口气,不然他真担心大白干出冲动的事情。   白引走近问道,“司先生,出来买东西?”   司斯祀说,“随便走走。”   白引看一眼白狗,“冬天剪毛?”   司斯祀挑唇,胡编乱造,“锻炼它的抗冻能力。”   白引沉吟着说道,“司先生很有想法。”   司斯祀谦虚,“还好。”   他回公寓,白引是跟他一道走的,俩人并不熟,却莫名其妙聊了起来,聊狗,小区,瓜果蔬菜,雪什么时候下,今年的除夕会是什么样子。   司斯祀想,他可能是真的无聊了,同事有,不知道是谁,没法像普通职业那样相处。   吴无务跟自己的伴儿到别的星球居住了,见个面的机会很少。   心里想着事,司斯祀没注意,往墙上撞去。   白引拉住他的手,“小心。”   司斯祀不太喜欢跟谁亲近,这样的接触已经让他排斥,并且不悦,他挣脱开,不冷不热道,“多谢。”   白新笑了一下,很是温和。   司斯祀发现,邻居的牙挺白,还整齐。   被忽视的大白狗叫两声,找存在感,进楼道时,它叫的更厉害,很快就得到爱丽丝的回应。   司斯祀无视掉,按密码进门。   他没注意到,后面的人盯着自己的背影,若有所思。   16号,星联在AL11设宴,欢迎天蓝星白家家主来这里做客。   场面隆重,声势浩大,进场的都被要求出示邀请函。   司斯祀家世显赫,代代都是当官的,到了他这里,就断了。   尽管他已经出名到常被不认识的人蹭热度,在中央网的各大论坛都有爱慕者联盟,还是需要打开个人网域,调出邀请函。   严守的军官检验邀请函上的指纹信息后,才做出“请”的手势。   司斯祀退出个人网域,弹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抬脚跨进大厅。   提前入场的司父见着儿子,就和几个同僚打过招呼,没再闲谈下去。   “不是让你穿军装吗?你怎么穿睡衣来了?”   司斯祀,“……”   他揉额角,“爸,我这一身是EX最新款。”   司父板着脸道,“你是军人,参加这种大场合,不穿军装像什么样子。”   司斯祀挑眉,父亲不提,他都忘了自己是军人出身,“这不就是一个欢迎会吗?还对穿着有要求?”   司父说,“白家家主是天蓝星的新统治者,星联对他的到来很重视。”   司斯祀嗤一声,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司父的面容严肃,“你妈早有准备,让我给你带了一套。”   司斯祀被父亲烦的,去换了一身深蓝色军装。   司父满意的点头,“不错。”   下一刻,他说出让儿子换军装的真正原因,“这次的宴会上会有不少条件优秀的女性,你抓紧机会。”   司斯祀,“……”   他扯扯军装领口,还不如在家给大白撸毛呢。   邻居家的爱丽丝这几天叫的很少,大白病的严重,司斯祀极度怀疑,爱丽丝给大白下咒了。   听说有一个品种的狗能够散发出一种气味,能让同伴在短时间内对自己沉迷。   爱丽丝很有可能就是。   入口处进来两个人,身高相等,模样出众,哪怕是在一堆帅哥美女里面,依旧很显眼。   看到那俩人,司斯祀的双眼微微一睁。   半响他扯动嘴角,陈又,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嘴上说着感情是废品,却去虚拟世界把人接回来。   大概是司斯祀的目光过于明显,陈又有所察觉,他看过去。   司斯祀没偏头,与陈又的目光对上,他又去看对方身旁的男人,瞬息后收回视线,转头去看别处。   陈又动动眉头,军装很适合司斯祀。   他向着司斯祀所站的位置迈动脚步,“我去跟熟人打个招呼。”   厉严不动声色地挡住陈又的视线,“没必要。”   陈又蹙眉,“你让开点,挡着我了。”   厉严说,“我们去外面透透气。”   陈又的脸一抽,“你自己去透,我去找老四。”   他们才刚入场,透什么气?   厉严的脸一沉,拉着陈又去一处偏僻的角落。   陈又说,“出来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厉严置若罔闻。   陈又端起酒杯,“当初我通过考核,有老四的一份力。”   厉严皱眉,“你不是给他奖金了吗?”   陈又说,“一码归一码。”   厉严的薄唇一抿,弧度锋利,他的嗓音低沉,“那时候我就介意他对你的过度关注。”   陈又瞥男人一眼,“不想跟你说话。”   厉严的面部神情凌厉,“那你想跟谁说?司斯祀?”   陈又说,“别乱吃醋。”   厉严,“……”   陈又把酒杯给男人,“酒不错,尝尝。”   厉严抿一口,“嗯。”   陈又说,“我从主程序网查过,白家家主是为私事而来,今年年底不会离开。”   厉严撩一下眼皮,“你的精力真多,还有时间查不相干的人。”   陈又,“……”又来,谁的醋都吃,他记得自己没这么设置,是这人的自主意识。   在跟一位美女说话的司斯祀一直在注意陈又,他捕捉到对方的手上戴着一枚戒指,厉严也是如此。   司斯祀不敢置信,那俩人竟然明目张胆的向外界宣布他们的关系。   疯了吧?   见陈又对厉严笑,司斯祀愣了愣,仿佛看见了虚拟世界的陈又,熟悉,又陌生。   这就是陈又的选择。   “司先生,你能陪我去那边坐坐吗?”   司斯祀看看面前的女人,脸小,眼睛大,身材高挑,他没丝毫兴趣,毫无风度的说   ,“不能。”   女人妆容精致的脸上涌现几分难堪,她挤出笑容,“司先生不愿意就算了。”   司斯祀以为这事了了,没料到对方还在,换了个话题继续,已经恢复如常,心态非常好。   他把酒杯里的最后一口酒饮尽,转头就走。   女人不甘的咬唇,同伴们对她露出鄙视的表情,还说能要到司家继承人的通讯标记,结果却被人丢下。   “他是个gay。”   女人拢一下长发,风情万种的笑,“我敢肯定。”   其他人当她是在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都阴阳怪气,搞笑呢,司少爷身上哪有gay气。   司斯祀觉得自己真闲。   他绕一圈,躲柱子后面偷听陈又跟立严的对话,被强行塞了一嘴狗粮。   厉严早发现司斯祀了,唇角勾了勾,手搂着陈又,把人往怀里带,与他亲近。   司斯祀见多了男男亲嘴,男女亲嘴,还有女女亲嘴,那都是从类似的上帝视角看任务世界的人,跟这会儿身处其中的感受不太一样。   他能听见陈又紊乱的喘息声,柔软虚弱,被厉严极致的控制住了,绝无逃脱的可能。   光是听着声音,司斯祀就硬了。   他见鬼的瞪过去,反应过来就赶紧去洗手间,再出来时,还是见鬼的表情。   看美女都没反应,听个声音反应却那么大。   司斯祀按太阳穴,看来自己不止是无聊,还空虚了,要找点事情做才行。   司父突然快步过来,“儿子,你妈刚联系我说,已经确定,有一人各方面的数据跟你的契合度高达百分之百。”   那就是说,他们是命中注定,彼此都是对方最契合的伴侣。   得知这个结果,绕是司父,都震惊了一把,未来儿媳跟他儿子的缘份极深,是上天安排的。   就是还不知道,未来儿媳是谁。   闻言,司斯祀的面色顿时一变,“爸,你们在把我的数据丟进配偶网域之前,是不是应该经过我的同意?”   司父说,“我们问过,你说可以。”   司斯祀脸上的愤怒一滞,“什么时候?”   司父说几个月前。   司斯祀回忆起来,那时候他在带陈又,对方还是个小智障,看来智障真的会传染。   他深呼吸,“是谁?”   司父说目前不清楚,“根据你妈的描述,一周前就出现了配对结果,另一方迟迟未给出回应,大概是有顾虑,在调查我们司家,还有你。”   司斯祀的面部抽搐,什么鬼,那人难不成还要暗地对他进行一番审核?   他的心里不爽,什么百分百,机器出故障了吧,配偶网成立至今,就没听过有那么高契合度的。   “单方面取消掉。”   司父刚要说话,入口处就传来骚动,今晚的主角到了。   司斯祀看见进来的人,他的瞳孔紧缩,那不是邻居吗?   操,该不会……   “爸,那是白家家主?”   司父点点头,说他是前几分钟才收到主程序发出的通知。   司斯祀伸手去捏鼻梁,天蓝星的统治者是他的邻居,这事并不能令他感到愉悦,反而是怪异。   A区多的是地方可住。   白引扫动大厅,目光锁住一个方向,朝那边走去。   他一身贵气,一举一动都牵扯着在场众人的注意力。   发现邻居往自己这里过来,司斯祀立即后退几步,他可不想成为什么万众瞩目的焦点。 第193章 番外之老四   白引察觉司斯祀在避开自己,他的眉头动动, 脚步不但没停顿, 反而加快。   司斯祀的脸一沉, 左右看看, 就往陈又那边走。   陈又发现司斯祀朝自己这边过来,愣了一下,手臂被厉严拉着, 向大厅中央走去。   中央的位置更加醒目,司斯祀不能跟去, 他的眼睛喷火, 面部表情可怕, 妈的,厉严,你狠!   眼看自己的这一出已经引起众多人的注意,司斯祀直接快速穿过走道, 进入洗手间,他关门的动作被一只手阻拦, 耳边是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   “司先生, 我进大厅就看到了你,想跟你打声招呼,你怎么躲我啊?”   说着, 白引就一推门,跨步进来。   司斯祀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干笑, “白先生,司某刚听家父说您是白家家主,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您,所以才打算回避一下,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白引挑眉,一副温和的样子,“司先生不怪我有意隐瞒?”   司斯祀摇头。   白引的唇角噙着笑,“那便好。”   司斯祀扫男人一眼,所以姓白的,你可以走了吗?   白引打量着眼前一身军装,挺拔端正的人,“没想到司先生是A区司家人,还是军人出身。”   司斯祀扯了扯嘴皮子,姓白的,你可真虚伪,你搬过来前,别说我这个邻居,就是整个小区住户的底细,都查的一清二楚吧。   他想起头一回见这人时的场景,对方还对搬运工人说自己是医生,真能扯,也不知道那人皮模具是干什么的,那玩意儿看一眼都渗得慌。   “我也没想到白先生是天蓝星白家家主。”   白引说道,“司先生,现在我们算是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司斯祀心说,只是邻居而已,没必要了解过多。   白引道,“司先生,一起走吧?”   司斯祀指指身后的小便池,“我要方便一下。”   白引纹丝不动。   司斯祀干脆也不动,跟他干耗着。   白引善意的提醒,“司先生不是要方便吗?”   司斯祀扯动嘴角,“白先生不出去?”   白引说,“那我在外面等你。”   “……”司斯祀摆出不舒服的样子,“这个,我可能需要很长时间。”   白引颔首,“无妨。”   进隔间后,司斯祀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他坐在马桶上面若有所思,白引作为白家家主,天蓝星新的统治者,绝不可能是闲得发慌,到A区度假来的。   会是什么目的?搬到他对门是巧合,还是蓄意为之?   司斯祀听到开门声,有人进来了,有两串脚步声,不是白引。   随后是关门声。   哗啦水声里,夹杂着一人刻意放低的声音,“哎,我跟你说,白家家主以前不长那样。”   另一个声音要更年轻,“啊?不会吧?难不成是换了脸?”   “对,就是换了脸。”   “卧槽,你快跟我说说!”   “这事还是我偷听我爸跟二叔的谈话才知道的,白引的母亲死后,他父亲就给他找了个继母,那女的进白家时还带了个小孩,是跟前夫所生的,原来姓章,在进白家两年后,正式改姓白,叫白绪,成了白引的哥哥。”   “没听说过啊。”   “正常的,现在极少人知道,白绪比白引要大不少,很快就涉足白家的产业,他的野心大,想坐上白家家主的位子,就很介意白引的存在,怕被抢走属于自己的一切。”   “白家竟然还有这样一出戏,那白绪真无耻,明明自己才是外来的,他不会跟他妈联手对付白引吧?”   “这不是废话吗?肯定要搞死白引啊。”   “那白引他爸呢?不管?”   “他爸哪有时间管家里的小事,再说了,那继母在他耳边吹吹风,说家里一切都好,他不就信了。”   “你接着说。”   “就在白家传言家主之位给了白引之后不久,白引就出事了,据说他被发现时就剩一口气,脸上的皮都差不多被扒了,等到白引再出现,已经换了一张脸,很有可能是他的继母干的,因为对方在他母亲生前,就是小三,记恨他母亲的美貌。”   “我怎么没听过一点传闻?”   “白家后来经过一次内乱,死伤无数,现在有关白引的过去是白家的禁忌,在白家,没人敢议论白引的脸,最早有议论的,都不知所踪,还有他的继母和哥哥,多年前就没出现过,我怀疑早死了。”   “啧啧,好可怕。”   “这些话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否则要玩完的不止我跟你,还有我们两家。”   “知道的,我不会乱说。”   隔间里的司斯祀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他的喉头艰涩地上下滚动,脑子里出现那个从木箱子里掉出来的人头,就立刻打开中央网搜索白家的信息。   所有的信息都设置了权限,普通人看不了,能看的寥寥可数。   司斯祀退出中央网,陈又能看,他要去让对方帮着看一下,那个人头的脸希望不是那什么白绪。   走出隔间,司斯祀的胃里一阵翻滚,出去时,白引不在走廊,他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总有种不安的预感。   司斯祀准备偷偷溜走,就被司父叫住,“你刚才走那么快干什么,爸喊你几遍也不停。”   司斯祀恢复如常,“喊我做什么?”   司父说,“带你去见白家家主白引。”   司斯祀的眉心立马就皱了起来,怎么又是他,“我不去。”   “爸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司父说,“你作为司家长子,将来是要接手爸这个位置的,理应提早参与一些必要的场合,接触那个层面的东西。”   司斯祀的太阳穴疼。   司父让他快点,别磨蹭。   司斯祀下意识去寻找陈又的身影,得尽快让他查一下白家的信息,关于那个白绪。   “爸,你知道白家的情况吗?”   司父的脚步有清晰的停顿,“你问这个干什么?”   司斯祀说,“你不是叫我早点管事吗?我打听清楚了,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让其他人看我们司家的笑话。”   司父咳两声,“你能这么想,爸很欣慰,不过白家的事很复杂。”   司斯祀,“然后呢?”   司父明显的有顾虑,“总之就是比较复杂,你不需要去了解。”   司斯祀用很随意的语气问,“白引是不是有个哥哥?”   司父的面色徒然就是一变,“儿子,你是不是听谁说什么了?”   司斯祀说没有。   司父不信,他出言警告,“收起你的好奇心,别再去打听白家的一切。”   司斯祀若有所思。   诺大的室内,白引与星联的几位大人物坐在一起,他的神态举止如同高雅的贵族,令人仰视。   司斯祀的脚步放慢一拍,这个白引跟他接触的邻居不同,找不到一丝平易近人的痕迹,和洗手间那俩人谈论间呈现的白引也不同,并不能让人生出怜悯,同情的感觉,他现在是天蓝星的统治者,气场强大,睥睨周遭的人和事。   室内的话声持续,无非就是一些客套话,奉承之意十足。   司父向白引介绍他的儿子。   白引只是淡漠的看了眼,并未在这个场合跟司斯祀有过多的交流。   司斯祀落的轻松,他撑着下巴看一处虚空,无所事事,真不如在家撸大白,休息的时间白白浪费掉了。   不知道谁说了什么,得到白引的赞同。   司斯祀看去,如果洗手间那段谈话是什么的,白引这张脸……   他摸摸自己的脸,皮要是没了,想想都是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白引的视线从司斯祀那里掠过,没有停留。   司斯祀的背后渗出冷汗,有种被看透心思的感觉。   让人未曾发觉这一两秒,司父却抓捕到了,他低声问儿子,“你跟白引认识?”   司斯祀摇头,“不认识。”   他在心里说,要是真这样就好了。   宴会后半场,星联为白引准备了助兴节目,有从地球带回来的杂耍团,还有科研成功后,首次对外展现的兽人。   司斯祀无聊的打哈欠,他四处寻找,见陈又靠着墙壁,双眼阖在一起,像是睡着了,那个护妻狂魔,吃醋吃到一个可怕程度的厉严不在。   确定周围都不见厉严的身影后,司斯祀迅速过去。   厉严在二楼,可以将楼下发生的收进眼底,包括司斯祀找他老婆。   他是发现白引在楼上,所以才过来的,为的是一桩心事。   天蓝星还有个名字,叫命运星,在星球的西边,有一面蓝色的水幕,需要某样东西才能打开。   那东西会由前任统治者交到下一任统治者手里,只要由统治者将一对伴侣的名字写进水幕,他们就有可能拥有生生世世的时光。   厉严此番举动,就是这个目的。   白引闻言,倒也很爽快的答应了,“白某有一事,想请教厉先生。”   厉严眼神询问。   白引的目光落在楼下某个位置,“想要得到一个人,该如何做?”   厉严见那个位置站着的是司斯祀,意料之中,他淡声问,“身体还是心?”   白引道,“有何区别?”   厉严手插着兜,淡淡道,“如果你只想要某个人的身体,用点手段强迫便可,也可以用武力驯服,但若是心,那就麻烦了,要有足够的耐心。”   白引陷入沉思。   厉严嗤一声,“有的人,天生吃硬不吃软。”   白引说,“是吗?”   他笑道,“莫非就是所谓的欠操?”   听到一个星球的统治者说出这么粗俗的话,厉严的面部肌肉微微一抽,勾唇说,“对。”   楼下的司斯祀打了个冷战,莫名其妙的,他拉着陈又到角落里,“你能不能登录中央网,帮我查点东西?”   陈又问道,“查什么?”   司斯祀说,“白家。”   陈又看着他。   司斯祀被看的浑身不自在,“怎么,我俩以前合作过,现在又是上下属,身处同一个部门,于情于理,这点忙你不是都应该帮一下吗?”   陈又开口道,“我只是想说,老四你穿军装的样子,很不错。”   司斯祀还没反应过来陈又对自己的称呼,就听到下一句,“让人看了,想把你反手压在墙上,抽掉你军裤的皮带干你。”   陈又对上司斯祀愤怒的眼神,笑了笑说,“别误会,我对你没有那想法。”   司斯祀,“……”   他用一种你变了的眼神看过去。   “好了,我们来干正事,白家是吧,我帮你。”   没再逗老四,陈又登录中央网,他的账号代表着主系统的地位与权限,想看什么,都能看到。   环顾四周,司斯祀放轻声音说,“我要白家早年的信息,越早越好。”   陈又翻着信息页面,一道道加密的程序在他的指尖破解,没有什么可以成为他的障碍,最终被他找到十年前的相关内容。   每个人年少时期与成年后的长相,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变化,但不至于完全没有一点相像。   陈又和司斯祀都默契的没有讨论白引,沉默着看白家的资料。   片刻后,司斯祀的瞳孔一缩,他让陈又把一张照片放大,不敢置信的说,“竟然真是白绪……”   陈又好奇,“怎么?”   司斯祀的脸色难看,“没什么。”   操,白引不是有摆放人体模具的嗜好,是心理扭曲。   当时他开门出来,正好看到搬运工搬木箱子,不代表只有一个,也许在那之前,就有其他木箱子被搬到白引的公寓里了。   司斯祀记得,洗手间那俩人提到过一个关键人物,白引的继母。   他又想吐了,白引只不过是到别的星球暂住,都把东西运输过来,难不成要每天说早上好?   那头是模具,人皮是仿真的吧?司斯祀扶额,怎么有种自己要搬家的预感。   天知道他找到合适的住处有多难。   陈又挑挑眉毛,老四在撒谎,有心事,跟白引有关,他再去看那张照片,记下了照片里的脸。   司斯祀默了会儿说,“我家前段时间把我的个人信息数据放进配偶网,说有个人跟我的契合度是百分之百,你能查到是谁吧。”   陈又惊讶道,“百分百?”他跟厉严也是这个契合度。   司斯祀说,“谁知道呢,可能是程序出故障了,总之你帮我查查。”   陈又说,“我尽量。”   司斯祀抿唇,“说实话,你把厉严接回来,在我的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他的目光停在青年戴的戒指上面,“你通过考核,掌握了人类的七情六欲,放不下的,说什么感情是废品,还不是逗我玩。”   陈又没说话,算是默认。   司斯祀问起在乎的一个事,“奖金什么时候发给我?”   陈又侧头瞥他,“我说过的,下不为例。”   “这回情况特殊,”司斯祀说,“我没准要跑路,需要钱。”   陈又翻白眼,“司少爷还缺钱?”   司斯祀心说,缺啊,怎么不缺,司家的钱又不是他的。   回去的路上,陈又就睡着了,他醒来是在一天后,要不是厉严坚持不懈的一次次搞他,还要再睡个半天。   厉严从被窝里捞出青年,这才能说上话,“白引对司斯祀有意思。”   陈又睡眼惺忪,“看出来了。”   厉严圈住青年的腰,下巴抵着他的发顶磨蹭,“这件事你别插手。”   陈又说自己答应了老四,把事情简短说了。   厉严扳过陈又的肩膀,给他把乱糟糟的发丝整理整理,“这还需要查?明显就是白引。”   陈又说,“我也猜是白引,不过,没证据,老四不信。”   厉严捧着青年的脸亲,“先别管他那个蠢货,你是不是应该管一下你男人?嗯?”   陈又抓男人一把,“管你什么?你不是好好的吗?”   厉严叹息,“我真不喜欢在你睡觉的时候碰你,跟碰一个玩偶没多大区别。”   陈又抽抽嘴,“那就别碰。”   他掀被子,打算再睡会儿,厉严见状,就抱起他放到卧室的窗台上,搂住他的腰亲上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把窗帘吹起,盖在陈又身上,他伸手把窗帘给抓下来,质问身前的男人,“不是说好今天不放里面吗?”   厉严的声线慵懒,“忘了。”   他沙哑着笑声说,“你是男的,又不会怀孕。”   陈又凶巴巴的,“走开。”   厉严手臂撑着窗台两侧,眼眸微眯,就那么打量着自己的私有物,没走的迹象。   陈又瞅一眼,他吞口水,“你不走是吧,我走。”   厉严的手臂被拨开,他揉着额角笑,“路痴,你要去哪儿?离家出走?”   “不用你管。”   陈又边走边上衣,他吃多了,肚子撑得慌,说一句话就感觉有一股水往嘴巴外面冒。   到门口时,陈又突然听见一个声音,类似是水龙头噗一下冲开水的响动。   “……”   陈又顶着张臭脸去卫生间。   厉严倚着门,“我的手指比你的长,不需要我帮忙?”   “不需要。”   陈又蹲下来,把手指伸到嘴里,抠着吐出一滩水,门口的那人每次都喂他吃很多东西,他爆掉是早晚的事。   厉严摇摇头,迈步进卫生间,卷起衣袖帮忙。   陈又赶不走,只好让男人来,他时不时吐出食物,感觉吐不完了,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搞定的事儿,“你到底喂我吃了多少?”   厉严给陈又抠出一大堆食物,“不多。”   这还不多?你怎么不上天?陈又催促,“出去,我要撒尿了。”   厉严淡定的硬了,“你撒你的,不用管我。”   陈又,“……”   晚上,陈又进虚拟空间,利用主系统的身份调动配偶网的所有数据,抽离出一条代码,复制后发给老四。   每个工作者的工作时间不同。   司斯祀是在第二天才进虚拟空间的,他接受后,看到代码上的信息,当下就震惊的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才回过来神。   怎么也没想到,和他默契度百分百的人是白引,不过这就能解释,为什么白引会来A区,哪儿不住,偏偏住他的对门了。   敢情是要搞考察工作啊。   司斯祀不痛快,那姓白的高人一等,当自己是皇帝呢。   他靠着椅背,事情不好收场了。   为了奖金,司斯祀还是很快就冷静下来,把自己调整到最好的状态,全身心投入工作当中。   忙完工作已经是早上,司斯祀喝杯牛背,吃两片面包,去浴室洗了个澡睡觉,他刚躺到床上,就猛地一下坐起来。   不行,那件事不解决,司斯祀担心自己会做噩梦。   他把睡衣换掉,大白狗一看,就以为是要出门遛弯了,就跑到门口等着。   “大白,我先去办个事,回来再带你出去。”   司斯祀摸摸白狗的脑袋,揉揉它脖颈的毛,就去了对面,他的手抬起来,正要去敲门,就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感觉不太好,有种被套住的错觉。   象征性的敲两下门,司斯祀握住门把手拉开,抬脚进去。   跑过来的黑狗汪汪叫两声,不知道是在打招呼,还是在发出警告。   司斯祀选择无视。   白引在客厅泡茶,他没抬头,“司先生有事?”   司斯祀没把门关上,留着块缝隙,他的视线四处扫动,之前过来就觉得阴森森的,这会儿更强烈,满脑子都是那个人头模具,甚至控制不住地根据听来的内容脑补出一个画面,白引一个人在房里,笑着把白绪跟继母的皮剥下来,再贴上去,又开始剥,享受剥皮的过程。   真他妈的要命。   司斯祀越脑补,越觉得空气里有血腥味。   白引放下茶壶,拿帕子擦手,“司先生?”   司斯祀回神,直截了当道,“我已经知道了配偶网的数据配对情况,关于我和你。”   白引面不改色,“你想说些什么?”   司斯祀说,“实不相瞒,我只喜欢柔软纤细的女人。”   白引擦手的动作不停,带着几分慢条斯理,“据我所知,你至今未曾有过一段感情。”   司斯祀耸耸肩,“我的确没跟谁交往过,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我对女人硬的起来,男人不行。”   白引闻言便笑了一下,“你可以不硬。”   司斯祀,“……”   白引挥手,黑狗甩着尾巴到阳台的窝里去了。   客厅静下来,气氛压抑。   司斯祀克制住情绪,“我认为,以白先生的身份地位,以及学识涵养,不会去相信配偶网所谓的数据配对。”   白引说,“我相信。”   司斯祀,“……”聊不下去了。   白引把帕子放到一边,他叠着长腿说,“司先生,希望你不要误会,我来这里,是想了解一下自己未来的伴侣,也是一种尊重和重视。”   司斯祀皮笑肉不笑,“我对你不感兴趣。”   白引不快不慢的说道,“目前我对你也只有一点点兴趣,不急,慢慢来。”   司斯祀烦躁,口气恶劣,外加不屑,“谁跟你慢慢来?”   白引从沙发上站起来,周身强大的威势散开。   司斯祀皱眉。   他大概是踩到了这人的底线。   电光石火之间,司斯祀跟白引拳脚相加,不知道是谁先出的手,谁一拳头抡在谁的下颚位置,谁的胳膊肘撞向谁的腰部。   短暂的交锋后,司斯祀的双手被钳制,白引捏住他的下巴,“你是希望我们维持原样,以邻居的方式相处,还是换一种方式?”   司斯祀挣脱几下,没成功。   白引似乎只是随便活动了一下筋骨,尚未动用真正的实力,他说出事实,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你打不过我。”   司斯祀的舌尖扫过口腔内壁,唾液里混着铁锈味,“地球有句俗语,强扭的瓜不甜。”   白引笑道,“我不爱吃甜的。”   司斯祀抽一口凉气,这人脑子里绝对有坑,比陈又的坑还要大,但是远远没有陈又可爱。   白引忽然问,“你在想谁?”   司斯祀冷笑,“我想谁关你屁事。”   看了看眼底皮下的两片唇,白引低头。   司斯祀瞪大眼睛,他一脚踹向白引。   白引轻松避开,抓住司斯祀的脚,连同他的人往自己身前一带,“今天就到这里,我暂时不会对你怎么样,再有一次,我们可能会在床上交手。”   话落,白引就松开对司斯祀的钳制,为他抚平衣服上的皱痕,“你生气的时候很迷人。”   司斯祀挥开男人的手,转身离开。   白引坐回沙发上,对着已经走到门口的人说,“刚才的那个吻,不错。”   回答他的是关门声。   白引摸了摸唇,“爱丽丝,我好像对他的兴趣又多了一点。”   阳台的黑狗跑进客厅,蹭蹭主人的脚。   白引给自己倒杯茶,“我第一次见他时,就注意到了他被裤子包着的屁股,很翘,不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感觉。”   黑狗嗷呜一声,从蹲着改成趴着。   回到自己的公寓,司斯祀重重的擦嘴巴,刷了三四遍牙后,他嘴巴疼,青着脸在客厅来回走动,“shit!”   大白狗夹着尾巴贴墙站着,不敢乱动。   司斯祀在客厅转了足足有半个小时,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使劲扒扒头发,垂头丧气道,“大白,我的初吻没了。”   大白狗不懂主人的忧伤。   司斯祀去看监控器,门口什么人都没有,对面大门紧闭,他却有种被一双眼睛盯着的诡异感觉。   被这糟心事闹的,司斯祀都没胃口吃饭,他随便往地上一躺,手枕在脑后,觉得嘴巴里还有那人的味儿,就又去刷牙。   大白狗一天都特别老实,乖乖的陪着主人。   那天晚上,司斯祀做了个梦,梦里他被干了,对方不是别人,正是那姓白的,就当着几个人体模具的面。   这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他醒来发现裤子湿了。   操。   司斯祀见鬼似的瞪着裤子,通讯器突然发出提示,他的神经末梢一抖,接通后就先开口,“爸,我有事要说。”   司父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正好,你爸我也有事。”   “白引来家里做客了,他就是和你契合度百分百的那个人,儿子,我跟你妈商量过了,既然缘分已定,你就跟他好好发展下去吧。”   司斯祀咬牙,“哪怕他是男的?”   司父自我安慰,“男的好歹是人,你表舅当年找了一条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尾的怪物,不管怎么说,你比你二叔要强多了。”   司斯祀的脸抽搐,“我坚决不同意。”   司父安抚道,“这不是你想推掉就能推掉的,儿子,你要有个准备,而且爸看白引的为人很不错。”   “关键是,爸听白引的口吻,他对你很满意,估计你们不久就会完成伴侣仪式,成为一家人。”   司斯祀关掉通讯器,把裤子一扔,什么玩意儿,滚吧!   他在床上坐了片刻,就匆匆去刷牙洗脸。   平静过后,司斯祀联系陈又,把公寓的密码告诉他,请对方接走大白,帮忙照看。   司斯祀决定马上离开A区,到其他偏远的星球去,暂时避一避。   等白引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人身上,他再回来。   司斯祀骂骂咧咧,如果不是白引那家伙,他也不至于要背井离乡。   就在司斯祀顺利离开公寓,即将抵达星舰时,几名军官从人群里过来,拦住他的去路。   “司先生,我们奉家主之命,前来带您回去。” 第194章 番外之老四   司斯祀被带回去了。   白引在阳台跟什么人开着通讯,客厅里一黑一白两条狗腻在一起, 不要脸的蹭来蹭去。   司斯祀目瞪口呆, “大白?”   不对啊, 大白在家呢, 按照他跟陈又的约定,对方要到上午才会过来接走大白。   白狗的脑袋搭在黑狗的背上,抽空搭理一下自己处在震惊中的主人, 甩甩屁股后头的尾巴,算是打个招呼。   司斯祀踉跄一步, 后背撞到门框, 操, 姓白的有他家大门的密码,他愤怒地走进去,穿过客厅,站在阳台的男人面前, 面色极为可怕。   白引单当面切断通讯,侧身看去。   司斯祀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 寒声开口, “你不觉得自己很无耻?”   白引淡定从容,“何以见得?”   司斯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盗取我家的密码, 趁我不在时闯进去,跟窃贼没两样,这不是无耻是什么?”   “我想你误会了。”   白引说道, “出于我的自身安全,我在门上按了监控,刚好拍到你按密码的瞬间,所以就知道了。”   司斯祀面上的怒气一滞,他忘了,这人的身份特殊,前来其他星球,势必会对周围的一切严加防范,确保生命安全,所用的监控设备跟自己的肯定不是一回事。   妈的!   “至于你说的我是个窃贼,趁你不在闯进去这个说法,我觉得你又误会了,即便是你在家,我也会进去。”   白引笑了笑,很是优雅,“因为我们是伴侣关系,我有权利涉足你的私人生活。”   “伴侣关系?我跟你?”司斯祀就跟听到多大的笑话似的,“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白引的嗓音里听不出情绪波动,他的表情也是,“就在你企图逃跑的时候。”   司斯祀吸一口气,“我再说一遍,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   “好了,别讨论这种没有意义的话题,浪费时间。”   白引的手一按,轻松将揪住自己衣领的那只手拿开,“以后不要再来挑战我的耐心,对你没有好处。”   司斯祀觉得这姓白的是个神经病,讲不通道理。   他抹了把脸,大步走到男人面前,直白道,“白引,你要怎么才能放过我?”   白引的眉头动动,睨了一眼第一个敢对他放肆的人,在决定杀掉,还是留着这两个选项当中犹豫一瞬,选择了后者,“你是自由的。”   司斯祀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自由?我他妈刚要登上星舰,你的人就强行架着我的胳膊把我带回来,这叫自由?”   白引往厨房走,“自由的前提是,别跟我玩花样。”   司斯祀深呼吸,再次绕到男人前面,“不是,你觉得从配偶网那种不正规的地方选定的伴侣,会合适吗?”   大概只有司斯祀会把全宇宙的唯一相亲地点打上不正规的标签。   “合不合适,要尝试了才知道。”   白引说,“你活到今天,感情生活一直是空白的,不巧,我也是,我的星球缺一位夫人。”   司斯祀头痛欲裂,家里不该把他的信息数据放进配偶网去,不然也就不会惹上这么一个大麻烦,甩都甩不掉了。   怎么办?让白引发现自己品行差劲,生活习惯一塌糊涂,然后主动退出?   司斯祀敛去神色,“行吧,那就试试。”   白引挑眉,像是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好。”   司斯祀往门口的方向走,“大白,回家。”   身后没动静。   司斯祀回头,见自家的白狗还跟黑狗趴在一块儿,活脱脱就是热恋中的傻狗样儿,他的脸色就顿时变的非常难看,自言自语了句“没良心的小东西”,就自个走了。   出来后,司斯祀的眼角一抽,大白跟白引,可不都是白家人,难道他养了快十年的狗,成别人家的了?   他进公寓,从客厅到卧室,再到书房,挨个检查一遍,连厨房和卫生间都没放过,生怕被姓白的藏了什么监控小玩意儿。   踢掉鞋子,司斯祀躺倒在床上,先睡一觉吧,睡醒了再说。   这次司斯祀又做了个梦,和昨晚相同,他被白引干了,在梦里一边爆粗口,一边催促,让对方快点。   醒来后,司斯祀瞪着天花板,浑身虚脱无力,腰酸背痛腿抽筋,有种真的被干过的错觉,下一刻,他就跳起来,直奔卫生间,站在镜子前,背过去查看。   没事,还好,只是个梦。   司斯祀抹掉额头的冷汗,差点被自己吓得半死。   中午,白引叫司斯祀过来吃午饭。   司斯祀刚要拒绝,就觉得是个机会,便答应了。   白引的午饭有专人准备,食材都是由一个严密的渠道运输过来的,确保不会有一丝危险。   吃饭的时候,司斯祀翘着二郎腿,不停的抖动,他见白引看过来,就耸耸肩说,“抱歉,我吃饭有个习惯,就是抖腿,你不介意吧?”   白引说,“你随意。”   司斯祀继续抖,看我不恶心死你。   然而后面的半个月,司斯祀除了工作时间,其他时候都用来应付白引,他把类似的路数都试了一遍,白引依旧是一副“你开心就好,我无所谓”的态度,他自认为拳拳狠且快,没想到,每一个拳头都打在一团棉花上面。   司斯祀没法子了,只能去找不要脸天下无敌的上司出招。   那次宴会,陈又把通讯标记给了司斯祀,已经把他列为朋友。   司斯祀看着屏幕上的青年,问有没有好用的招儿,能让白引对他失去兴趣,能厌恶,避而远之是最好的。   陈又在切柠檬,拿一块放嘴边吃,酸的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你可以在白引的裤子上撒泡尿。”   司斯祀翻白眼,“这恐怕不行,撒尿要露我家的宝贝,那岂不是让姓白的看见了?”   “……”   陈又对着水池呸呸两口,把一片柠檬放进水杯里,再给司斯祀一个招,“去白引家,在他面前放屁,这个可以不脱裤子。”   司斯祀扶额,“能不能认真点?别玩我?”   陈又认真起来,想了想说,“吃大蒜去亲白引。”   他洗洗手说,“这招我在厉严身上用过,他有两天都没搭理我。”   司斯祀一听陈又那话就眼睛一亮,没有人比他这个从头到尾的旁观者更清楚,厉严对陈又的情感,说好听点就是执念,难听点,就是有病,而且病的严重。   既然大蒜都能对厉严有效,那对付白引,自然也不在话下。   司斯祀效率超高,立马就进入中央网,下单结算,买了一斤大蒜。   到货的当天,司斯祀就一边飙泪一边往嘴里塞大蒜,那味儿太大,辣的他自己都睁不开眼睛。   站在白引家的大门外,司斯祀把手放在嘴边哈一口气,他青着脸偏过头,胃里都是酸味,往嗓子眼冲,从鼻子里冒出来,就不信白引能受的了。   白引一开门,司斯祀二话不说就靠近,亲他的嘴唇。   想象中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司斯祀不但没有被白引推开,反而被他一手扣住后脑勺,一手搂住腰,进行一番肆虐。   司斯祀的舌头都要被对方吃掉了,操,姓白的这么重口?   所以说,大蒜是歪打正着了?   白引似乎是发觉到司斯祀的走神,眸色便是一沉,加重唇齿间的力道。   司斯祀的背部靠在门上,一口咬住白引。   白引退开,用拇指擦掉唇边的血迹,“我不是很喜欢大蒜的味道,下回你可以吃点生姜,我喜欢那个。”   司斯祀的呼吸一顿,他的脸色变了又变,眼底阴云密布,姓白的早就知道他在算计什么,不拆穿,是为了看戏。   白引整整司斯祀的衣领,弹掉不存在的灰尘,“你要玩,我就让你玩个尽兴,这半个月,你玩的怎样?高兴吗?”   司斯祀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立刻挥开白引的手,准备离开,肩膀却被按住,耳边是一道笑声,“该我玩了。”   作为星球的统治者,自身的能力绝非常人能比,哪怕是个军人,也远远不及十分之一。   白引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司斯祀绑在床上。   司斯祀的处境非常危险,大白已经被爱丽丝迷的神魂颠倒,他是指望不上了,自救也不可能,手脚都被禁锢住了。   最严重的是,他的通讯器被白引强行关闭,跟外界失去联络。   这会儿,司斯祀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是削成片,还是剁成肉泥,或者切成块,全看拿着刀的白引。   不多时,司斯祀听到脚步声,是白引进来了,他费力地扭动脖子,眼睛被蒙着,视野里一片漆黑,“白引,你想干什么?”   没有回应。   上衣突然被撩起来,司斯祀的裤子没事,他来不及反应,也顾不上庆幸,后背就有一块皮肤传来剧痛,仿佛皮肉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破。   司斯祀疼的大叫,“啊——”   他背部的一块块肌肉蹦出痛苦的力度,有细密的汗珠渗出,一滴滴的往下滑落。   接下来司斯祀把脑子里所有骂人的词语全说了个遍。   白引都没有什么变化。   司斯祀疼的牙关咬紧,嘴里泛出铁锈的味道,他好像无意识的提到了白引那张脸,不太确定。   正当司斯祀以为只是错觉时,背部那处伤口疼痛猛地增加,他差一点就昏厥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引摘下手套,收走工具再回来,他手插着兜,居高临下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司斯祀的背后多了一块极深的印记,是一个近似波纹的图案,左上角还有一颗星星。   那是天蓝星统治者独有的标志。   白引赞叹,“真美。”   司斯祀的脸发青,他察觉男人的呼吸不对,怒吼出声,“你他妈还想干什么?”   白引说,“想把你这块皮剥下来。”   一瞬间,司斯祀浑身的汗毛全竖起来,他大力挣扎。   白引笑起来,“我开玩笑的,别怕。”   司斯祀,“……”   第二天,司斯祀就病了,心病。   不清楚白引给他背上涂的什么东西,已经没多大的感觉了,但在他看来,被打上标记,跟个宠物没啥区别。   不对,还不如宠物,大白就没有做标记。   以前看陈又被刻百家姓,司斯祀只是感到惊悚,觉得太疼了,当事情发生到自己身上,他才知道,跟心理上的打击比起来,这肉疼真不算什么。   白引端着杯子进来,“把水喝了。”   司斯祀嘶哑着声音,“滚。”   白引捏住司斯祀的下巴,将杯子里的水往他口中倒。   水顺着司斯祀的嘴角淌下来,打湿胸前的衣服,他狼狈的咳嗽。   白引拍拍司斯祀的后背,抓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你玩我的时候,我奉陪到底,全程由着你胡作非为,换我了,就不行?”   司斯祀冷眼看他,“这是一回事吗?”   白引勾勾唇角,“的确不是。”   “你是在玩,我是认真的,在和你完成伴侣的第一件事。”   司斯祀索性闭口不言。   白引摸摸司斯祀的脸,在他唇上亲亲,“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这话听在司斯祀的耳朵里,自动翻译成,我想把你吃到肚子里。   他抬起一条腿,踹向白引。   白引伸手按住,手掌往上移,大力掐住司斯祀,“我对你的身体很有兴趣,你如果不想半死不活,就老实一点。”   司斯祀心说,现在不就是吗?   他颓废的躺了一天,听到狗叫声才睁开眼睛,见进来的是自家的大白狗,就叹口气,养儿不孝。   “大白啊大白,我真是白疼你了。”   大白狗在床前仰头嗷呜。   司斯祀的面部抽搐了几下,“别哭丧了,等我死了再哭。”   大白狗还在嗷呜。   司斯祀头疼,他已经凄惨到连一只狗都会同情的份上了吗?   晚上,房间的门被打开,白引走进来,在浴室待了片刻,就穿着一身黑色睡袍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上床。   司斯祀的手脚还被禁锢着,他的浑身僵硬无比,一动不动。   好在白引很快就睡了,并没有对他做什么。   司斯祀不敢睡,担心自己又做那种可耻的梦,结果他没强撑多久,就睡了过去。   梦还是做了,这回比前两次都要疯狂,整个梦都在晃动。   司斯祀疼醒,发现白引不知何时从竖着睡变成横着睡,两条长腿直接架在他的身上。   “……”   司斯祀大声把人喊醒。   白引淡定的换回竖着睡,好像是习以为常。   司斯祀睡不着,脱口而出一句,“这什么鬼毛病。”   意料之外,他得到了当事人的回答,“习惯了。”   一阵短暂的静默后,司斯祀再次开口,“白引,把我的手脚松开。”   那禁锢的设备上安装的是一套程序编码,只有设置的人才能解开。   白引起身。   两三分钟后,司斯祀手脚上的禁锢消失了,他活动筋骨,知道自己打不过白引,就没折腾,既能省点力气,也不会再被当猴耍。   一夜风平浪静。   司斯祀要回公寓,白引没阻止,就是对门的距离,又不是跨越几个星球。   大白狗这回听话了,乖乖的跟着住人的步伐。   司斯祀看了眼他家大白,知错能改就好。   上午,司父竟然上门来了,开口就是一句,“儿子,白引说你不舒服,你是怎么了?”   司斯祀愣怔几秒,随口说,“天气不好,所以我心情差。”   司父怀疑自己耳朵出现幻觉,他特地放下一堆公务过来,就是这么回事?   司斯祀吃完手里的饼干,“爸,没什么事就回去吧,我待会儿要工作了。”   司父沉思片刻,“你是不是跟白引吵架了?”   司斯祀,“……”   司父见儿子不说话,以为自己猜对了,他以过来人的口吻说,“当初我跟你妈就是从配偶网开始的,两个人刚接触,矛盾是免不了的,相处的时间一长,就很融洽了,你就是那时候出来的。”   司斯祀趴在桌上,一个字都不想回。   司父说,“我跟你妈只有百分之八十的默契度,都能过一辈子,你和白引就更没问题了。”   “儿子,眼前的不愉快都是暂时的,你要相信,你们是命定的伴侣。”   司斯祀侧头,“爸,我听出来了,你就是故意跑来给我洗脑的。”   他站起身,“我真的要工作了,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司父出门后,转身就去对面,换了副姿态,“白先生,如果您觉得我儿子不合适……”   白引打断,“很合适。”   司父沉吟着说道,“那您跟我儿子是?”   白引抿口茶,“他不是很喜欢我。”   司父默了会儿问道,“具体是因为哪件事呢?”   白引说,“大概是我弄疼他了吧。”   司父,“……”   他是不是想到什么不该想的地方去了?应该是吧。   “那白先生是怎么打算的?”   白引说道,“我会让司斯祀了解我。”   司父还想再谈一会儿,就被一个通讯打扰思绪,回去忙公务了。   大半天后,司斯祀从虚拟空间出来,客厅多了个人,他打哈欠的动作一停,“你怎么在我这儿?”   白引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忙完了?”   司斯祀浅灰色的眼睛里有火在喷,打不过是事实,逃也逃不掉,他气的脸都扭曲了。   白引站起身,“你应该从你的上司那里得知了白家的一些事吧。”   司斯祀脑子里的一根弦瞬间绷紧,面上的表情也变的怪异。   该不会这人想搞什么事情吧?   白引把司斯祀拉去对面,拿着一把钥匙去开第一个房间的门,“进来吧,我把我的家人介绍给你认识。” 第195章 番外之老四   房里的光线明亮,精美璀璨的水晶灯下, 是一个长形的餐桌, 摆放着几把雕花的木椅。   餐桌旁坐着人。   司斯祀的呼吸紊乱, 脸上的血色所剩无几。   白引拉着司斯祀走到靠近门的那人身旁, “这是我的哥哥白绪,打声招呼吧。”   司斯祀挣脱不开白引的手,他瞪过去,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穿着西装,有头, 有胳膊腿, 也有身躯, 鼻子眼睛嘴巴一样不缺,跟个真人没两样,但是没有表情,肢体僵硬。   包在模具外的人皮不像是仿真的。   司斯祀好像在空气里闻到了一股怪味, 不确定是什么,类似是混着药水的腐烂味儿, 他的胃里剧烈翻滚, 迅速挪开视线,碰到跟青年坐在一起的妇人。   那谁,白引的继母?   白引笑了一下, “没错,这是我的继母,如何?是不是跟传闻的一样, 温婉端庄?”   司斯祀的唇角紧抿,妇人的头发烫成金色大卷,身上穿着正红色晚礼服,脖子上戴着条珍珠项链,皮白而亮,彰显着富贵荣华。   他竟然在这种极度阴森的场合胡思乱想,觉得妇人的面庞很精致,难怪白引的父亲会被迷住。   白引指着一处,“那是我的父亲。”   司斯祀转动浅灰色的眼珠子去看向中年人,他艰难地吞咽一口唾沫,有几分白引的轮廓。   白引的语调变的温和起来,“最后一位,是我的母亲。”   他微微弯身,把年轻女人耳旁的发丝拢拢,“我母亲离世的早,在我的记忆里,她便是这般模样。”   司斯祀看出来了,这年轻女人只是一个顶级的模具,定做的手工费昂贵无比,一般人连见都见不到。   现在他可以确定,白引的父母暴露在外面的皮才是仿真的。   前面那两个是真皮,不清楚白引是怎么剥下来,又是怎么保存的。   司斯祀的面部肌肉因为恐惧而抽搐,把他们的衣服扒掉,皮上面肯定有缝合的痕迹。   半响,司斯祀听到自己的声音,硬扯出来的,“你的家人不少。”   白引也笑着,“是啊,这要感谢我的父亲,不是他,我也不会有这么多家人。”   司斯祀的眼皮跳个不停,他发现餐桌的座位有排序,上方是白引的母亲,他那个非亲非故的哥哥和继母坐在最下方。   至于父亲,被单独放在一边,白引最恨的,可能就是他了。   一切事端的起因,就是白引的父亲不负责任,把小三领进门,为自己的儿子找了一个恶毒的继母,还顺带一个同样恶毒的哥哥。   白引年幼遭家庭变故,没有自保能力,在那样一个环境下生活,势必会受到很多伤害,最终被扒皮,换脸,涅槃重生,如今成为白家的新一任家主,天蓝星的统治者,也拥有了一个扭曲的灵魂。   司斯祀闭了闭眼,这房里太过压抑,像是一副棺材,上头的板子盖下来,严丝合缝,要被闷死。   “我来A区,是为了了解你,也给你了解我的机会。”   白引说,“因为我每天都会跟我的家人吃个饭,聊上一会儿,所以就把他们都带过来了。”   他指着一把格格不入的白色椅子,“这把椅子是为你准备的,喜欢吗?”   司斯祀的面色铁青,妈的,他可不想在棺材里吃饭。   只有死人才会待在这鬼地方。   白引说到做到,在司父面前说了,会让司斯祀了解自己,似乎就不打算有所隐瞒。   “好了,还有什么想了解的,你说出来,我都可以告诉你。”   司斯祀瞥到一个很大的玻璃器皿,不知道是泡什么用的,里面有混浊的水液体,好像漂浮着什么毛发。   他干呕两声,受不了的侧头呕吐。   白引皱起眉头说,“你把房间的地板弄脏了。”   司斯祀弯下腰背,吐的昏天暗地。   男人把那么大的秘密告诉他,是捏住了整个司家所有人的性命,知道他不会泄露出去。   白引说,“你怎么吐的这么厉害?”   司斯祀甩开他的手,后退几步靠着墙壁滑坐在地。   “疯子!”   白引挑眉,“疯子?我吗?”   司斯祀抓住额发,重重拽了一下,利用疼痛让自己清醒,“白引,你扒人皮,就不怕他们来找你?”   “什么人皮?”白引笑起来,“你想多了,这些都只是模具而已。”   司斯祀的胸口大幅度起伏,冷汗从额角滴落。   “看来你是第一次见到我的家人,所以情绪过于激动了。”   白引看他一眼,“现在我要出门一趟,你呢,在这里继续坐着,陪陪我的家人?”   司斯祀撑着地板站起来,脚步仓皇地跟着白引出去。   外头阳光正好。   司斯祀吓出一身的汗,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他的胃里清空了,有轻微的抽痛,问题不是很大,可以忍受。   “喂,你来超市,干嘛带上我?”   白引脚步不停,“给你买日用品,你的意见可以作为参考。”   司斯祀听不懂这人在说什么。   A区是富人区,他们吃的不是垃圾食品,而是高价的新鲜食物。   超市里的消费者很多。   司斯祀刚结束工作,就去见白引的几个家人,心理上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一直就没休息。   这会儿,他很疲惫,眼皮往下坠,周围的嘈杂声都变成了摇篮曲。   唾液里突然多了一点酸味,司斯祀刷地撩起眼皮,瞬间提起精神。   白引把芒果片往他嘴里塞进去些,松开手去买东西。   司斯祀含着芒果片,倦意减少一点,“你这哪儿来的?”   白引说,“在你那里的茶几上拿的。”   司斯祀,“……”   白引问,“牙刷要什么颜色?”   司斯祀说,“用不着。”   “我用的是黑色,”白引说,“那你就用白色吧。”   司斯祀,“……”   接下来,白引每买一样东西,都问一下司斯祀,然后在没得到答案后,用了自己早就订好的答案。   司斯祀发现男人是认真的在给他买日用品,他心里烦躁,直接把芒果片嚼了咽下去,“白引,你想玩什么?”   白引说,“我们需要对彼此有更多的了解。”   他把一双拖鞋放进购物车里,“先同居。”   司斯祀反应激烈,“开什么玩笑,我们又不是爱人,同什么居?”   “原因我已经说过了。”   白引睨身旁的人一眼,“在你我完成最后一项伴侣仪式前,我不会碰你。”   他淡声说道,“前提是,你别再像那次一样,当我是个白痴,在我面前玩花样。”   司斯祀深呼吸,他跟这人真的没法沟通,脑回路不在一个频道。   超市的一处,有对情侣在吵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男的面色狰狞,掐住女的脖子。   周围的人都在看,没人上去阻止。   等到超市的负责人过来,女的已经被活活掐死了。   男的情绪失控,奔溃的尖叫,跪在女的面前嚎啕大哭。   司斯祀啧啧,“看见没有,谈感情,一个不慎就害人害己。”   他向来对感情不屑一顾,浪费时间,也浪费生命,还不如睡觉,起码能得到充沛的精力。   感情有什么用啊,手底下那些宿主们个个死去活来的。   包括吴无务,还不是被爱人牵扯住了,一点自由都没有不说,也失去很多工作机会。   像陈又跟厉严,那是特例。   白引的眼眸深处闪过什么,“那男的出轨,请求女的原谅,想要对方给自己一次机会。”   “女的不同意,男的就跟她起争执,失手把人掐死。”   司斯祀抽了抽嘴,这是星球统治者的能力?   他听到男人说,“放心,你做我的伴侣,我会对你忠诚,不会出轨。”   司斯祀无语,我放哪门子心哦?   不过,从那种破碎的家庭出来的,对一个家的概念和看重程度应该和常人不同。   一旁的货架突然往后倒。   司斯祀下意识的去拉白引,停在安全区域,他喘口气,“操,   热闹真不能看。”   难怪地球上有句话说,离是非远点。   这一秒在看别人的热闹,下一秒很有可能自己就成了热闹。   白引像是吓到了,他看着拉住自己的那只手,神情有几分愣怔。   那天之后,司斯祀有一个月没见到白引,就以为对方回自己的星球上去了。   司父询问情况。   司斯祀糊弄一次,糊弄两次,第三次没糊弄过去。   “爸,白引看不上你儿子,你就别再起劲了,有时间跟我妈出去旅个游,玩一玩,我的事,我自己有数。”   司父说,“你要是有数,也不会到这个年纪还是一个人。”   司斯祀一愣,他都快忘了,自己的年纪,放在地球,是个老头子了,“我不是一个人,有大白陪着我呢,我好得很。”   司父见儿子太固执了,怎么说都不听,就唠叨两句切了通讯。   主程序网发出新年倒计时,快过年了。   司斯祀拿到奖金,联系吴无务,问他在哪儿,想约出来吃个饭,谈一下工作感悟,和工作总结。   作为一个视奖金如命,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的人来说,那两件事相当重要。   吴无务没空,在别的星球忙着给他爱人写书作画,撒了把狗粮,还不忘对司斯祀说,“你找个人谈恋爱吧。”   司斯祀,“……”   他去找陈又,对方在跟自己男人玩捉迷藏呢,同样的撒了狗粮,后头接上一句,“你就是太寂寞了,找个伴儿吧老四。”   司斯祀,“……”   突然之间,“我的朋友都有了对象,就我没有”的特殊感更加强烈了。   司斯祀在公寓转一圈,让大白在家里乖乖待着,他自个出门了。   近几年去地球的人多了,把那儿的氛围带回来,大街上蛮多成双成对儿的,在那压马路,看星星看月亮。   司斯祀前面的建筑物下面有两个男的,一高一矮,身高差大概就是所谓的萌度,矮的踮起脚尖,高的弯着腰背,俩人忘我的拥吻。   可能是出来时关门没注意,司斯祀的脑袋被门夹了,他竟然一直在看,还记录了一下时间,有十一分钟。   陈又和厉严的记录估计很难有人打破。   乱七八糟想一通,司斯祀觉得,他还是回去撸大白吧。   外面狗粮满地都是,撑得慌。   一天晚上,司斯祀忙完工作,照例去客厅拿酒喝,发现沙发上坐着个人,可不就是白引。   虽然是自己家,但是突然多出个人,胆小的真的会吓哭。   司斯祀从惊悚转变成愤怒,再到不安,这人不是走了吗?怎么回来了?又想打什么主意?   他戒备的站在一个安全位置,用探究的目光在男人身上扫动,鼻子还是鼻子,眼睛还是眼睛,没发现有什么不同。   真要说,就是衣服换了别的颜色,不再是浓重的黑色调。   白引叠着腿,“一年。”   司斯祀听明白了,但是他需要确认,“什么?”   白引的双手交叉着放在腹部,面上不见什么表情,“如果我们不合适,以后无论在哪种场合碰到你,我都会把你当做陌生人。”   司斯祀思考片刻,“好。”   白引起身,迈步往门口走,“明天搬到我那里。”   司斯祀话赶话,从嘴里蹦出来一句,“要搬也是你搬过来。”   他只要一想到那个房间里的东西,就反胃,天知道最近真的好不容易没再做噩梦了。   白引竟然答应了,“可以。”   瞪着虚空一处,司斯祀清楚,白引渴望的是温暖,他没有那东西,给不了。   白引想要一个家,才把希望寄托在配偶网的默契度上面,以为默契度达到百分百,就一定会是自己的家人。   他却习惯独立,不愿意把自己的生活拿出来给别人分享。   所以一年后,他们一定会是陌生人。   感情白痴司斯祀是那么想的,他忽略了一点,人心是不能预测的,包括自己的心。 第196章 最后   四月里, 雨水较多,拖拖拉拉的, 下个没完, 没有夏天那么干脆利落,来时猛烈,离开时毫不犹豫。   陈又懒散地窝在阳台的摇椅里听节目, 主持人的声音非常温柔,他的一张嘴里能蹦出人生百态。   这是陈又在地球无数个电台节目里挑选的, 他直接拷贝了数据丟进主程序网域,编写设置后, 节目就在A区同步更新。   陈又觉得他的这种行为是在侵权,这是不对的,有损人品。   所以陈又放出气场强大的万年大佬厉严, 让他去跟那个电视台交涉,走该走的流程, 顺利签合同, 买下版权。   A区的民众看了第一期节目后, 他们的反应特别好, 主持人成为热议话题,在极短的时间拥有一批忠实听众,他的声音被评为最温柔的力量。   这在陈又的意料之中,人们多数都会新鲜的东西产生好奇和兴趣。   所以并不奇怪。   节目在A区播了一周左右, 其他星球都依葫芦画瓢,紧跟其后。   陈又原先工作完, 就是睡觉,跟厉严搞事情,现在每周五搞事情的时间分出来一小时,给了节目。   厉严醋坛子打翻,家里弥漫着呛人的醋味。   可惜陈又是弱小了中央网的屏幕窗口听,不是收音机这种实物,厉严没法丟垃圾篓里。   有蛋糕的香味飘来,陈又的思绪回笼,仿佛被注射进来一管鸡血,立马就来劲了。   厉严端着水果布丁蛋糕过来,“是要听节目,还是要这个?”   陈又说,“都要。”   一边听节目,一边吃蛋糕,两者不冲突,搭配起来,除了完美,他就没别的形容词了。   厉严转身。   陈又说,“蛋糕留下!”   厉严脚步不停。   陈又跳下摇椅,从后面搂住男人,把他手里的蛋糕端走,坐回去吃起来,“我不就是无聊了,听了个节目吗?”   厉严抱着胳膊,背靠墙壁,长腿随意的斜斜叠在一起,“你确定?”   陈又挖着蛋糕塞嘴里,“确定。”   厉严冷哼,“你每个周五都不漏下,还是听的直播,不是重播,跟我办事情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认真过。”   陈又说,“我们天天做……”   厉严的眉眼一抬,“所以没意思了?”   陈又瞥男人一眼,“这是你自己说的,跟我没关系。”   厉严的额角一抽。   陈又的舌尖扫过口腔内壁,把那些奶油搜刮进肚,他的屁股隐隐作痛,在向他发出黄色警报,以免晚上在水里泡一夜。   “不会没意思,你的一根毛我都能盯着研究半天。”   厉严的呼吸微沉,面上不见多大的表情变化,“那你研究出来什么了吗?”   陈又舔掉嘴边的奶油,“暂时还没研究出什么。”   厉严的目光随着他的舌头移动,哑声道,“走,现在就去房里研究。”   陈又抓着勺子不放,“先等我吃完蛋糕。”   厉严扛起陈又,“乖,研究完再吃。”   结果研究完了,陈又别说蛋糕,喝水的力气都没有,就趴在厉严身上睡了过去。   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雨依然在下着。   洗漱过后,陈又趿拉着拖鞋去书房问厉严,“昨天的蛋糕没吃完,你扔了?”   他很激动,非常在乎那块蛋糕,等一个礼拜才等来的,“浪费可耻,你知道的,这是我们家决不允许出现的情况。”   厉严在看书,轻描淡写的说出事实,“被我吃了。”   “……”   晴天霹雳,陈又绕过书桌,垂头瞪着他的肚子,“你赔我。”   厉严说,“已经没有了,谁让你睡懒觉的。”   睡懒觉?他明明是被操的累趴下了,陈又不高兴,拿走男人手里的书。   厉严不逗他了,“厨房有。”   陈又立马跑出去。   青年的身影像一阵风,厉严来不及捕捉,他叹息,这么能吃,基本不挑食,怎么就是胖不起来呢?   最近还瘦了两斤。   陈又在阳台吃着蛋糕,听节目重播,不时去看窗外的雨,心情舒畅。   说起来也是巧合,那电台主持人是他其中一个考核世界里出现的人物,盛景。   在地球的深圳,盛景有一把好嗓子,老天爷赏饭吃。   和陈又考核世界的设定截然不同,盛景不是孤儿,他有父母,都在高中教书,家境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至于盛光,也不再是个高人一等,爱穿白色衣服,生活富裕的小少爷,父母早逝,他跟着奶奶相依为命,奶奶离开后就是一个人。   世界那么大,又那么小,盛光和盛景竟然在同一个电视台工作,他是个摄像师,跟盛景非亲非故,是话都说不上几句的同事。   没有盛夏,因为那是陈又本人,有关的故事情节都是他自己编排。   陈又去深圳的时候见过盛景,胳膊上挂着一只白皙的手,人有女朋友,看样子还很登对。   他大概是闲的,就跟着盛景,这才发现偷窥跟踪,拿着相机拍照片的盛光。   那俩人在真实世界的关系跟陈又设定的正好反过来了。   深埋着内心的情感,觉得自己的心思肮脏无比,可怜可悲的人变成了盛光,房间的墙上全都是盛景的照片,他的爱变态,疯狂,同时也绝望。   挺好玩的。   虽然说戏如人生,但人生并不是戏。   陈又第二次看到盛景,是在街上,对方的后面跟着盛光,一副讨好的样子。   盛景冷峻着脸,爱搭不理的,盛光满脸笑意,卑微到尘埃里去了,但是他心甘情愿。   如同陌生人般,陈又和他们擦肩,事实上,也的确是陌生人。   节目还是要继续听的。   陈又喜欢观众们分享的故事,听上一听,能让他通过那些内容脑补出别人的人生,甚至能编写出来,丢进主程序网域的某个虚拟世界,提供给宿主们,作为选择对象。   节目听完,陈又的蛋糕也吃掉了,他睡了个回笼觉,每天的时间还是和从前一样,并没有减短,也没有拉长,但是却不再那么无聊,还觉得不够用。   年二十九,中央网发出通告,未来十五天,所有飞行器只准在白天使用,夜晚禁止出行。   人们对这个通告充满疑惑,也期待着,是否有什么活动出现。   除夕晚上,夜幕降临在整个A区上空,就在人们忙着各自的年夜饭时,突然有绚丽夺目的花朵在空中绽放。   陈又透过窗户瞧了瞧,烟花挺美的,不枉费他特地去挑选。   厨房里有锅碗发出的响声,厉先生正在忙着年夜饭,虽然一家子就俩人,外加一只智能小黄狗,也不随便凑合。   陈又在给亲朋好友拜完年后,就去帮厉严。   厨房里的香味浓郁,本来没有什么饥饿感,等吸上一口香味,也就有了。   陈又拿了另外一个粉粉的熊娃娃围裙挂脖子上,叫厉严给他把后面的带子系一下。   厉严抽空给他弄上。   陈又坚定不移的守着那锅红烧蹄膀,隔一会儿就用勺子弄点汤汁尝尝味道,好吃的舌头都要掉了。   厉严搞完两个炒菜,边上的人还在,“盐不用放了。”   陈又扭头,“你放过?”   厉严说没有,他一本正经的说道,“你那口水不知道滴进去多少。”   陈又,“……”   厉严把木须肉装进盘子里,“以前你不吃荤。”   陈又说,“过去跟现在不是一回事了,要区分开,你就是那条区分的线。”   厉严很满意这个回答,所以他把陈又往怀里一捞,低头亲上二十来分钟,将人翻过去,俯身去接着亲。   陈又的双手撑着台面,是锅里的两大块蹄膀给他力量,他才没有腿软的跪在地上。   开吃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左右。   陈又把小黄狗抱到椅子上坐好,他坐在旁边,右手位置是厉严。   厉严倒了两杯红酒,给陈又一杯,余光扫过智能狗,“你把它弄上来干什么?”   陈又拿筷子在蹄膀里面夹一块肉皮吃,入嘴都化了,他吞口水,又去弄,“你们是兄弟,按照出生时间,你是它大哥。”   厉严,“……”   陈又边吃边说,“回头我给它设置一下,让它叫你一声哥,多好啊,兄弟俩和睦友好。”   “有句话说,本是同根生……”   厉严抿口酒,看一眼想不出下一句的青年,“蹄膀多吃点。”   陈又刚要说话,就听到男人的声音,“这是最后一次给你做,没下回了。”   他摆出认真思考的样子,“是这样,我想了想,从本质上来说,你跟智能狗还是不一样的,你独一无二。”   蹄膀这才保住了。   陈又端起酒杯,“厉先生,祝你在新的一年身体健康,顺心如意。”   厉严收了这新年祝福,也回他一个,“厉太太,祝你在新的一年多些欢笑,少些烦恼。”   陈又说,“我唯一的烦恼就是,你搞我的时间过长。”   厉严摩挲着杯口,勾唇轻笑道,“明年一整年都不搞你了。”   陈又愣了愣,一整年?真的假的,那时间也太长了吧,他肯定会忍不住的,“我没说让你一次不搞,我的意思是减少持续的时间,小搞怡情,大搞伤身。”   厉严耸耸肩,“在我这里,没有小搞这个说法。”   陈又咬牙,“当我没说。”   厉严挑挑眉毛,“哪一句?”   被逼无奈,陈又甩出一家之主的威严,“厉严,我可是你的主人,你这样捏着我玩,不怕我把你丢进冬眠空间?”   厉严说,“怕,我怕死了。”   陈又,“……”   他把脸一黑,“我真的生气了。”   厉严伸筷子去夹蹄膀肉吃,“糖是不是放的有点多?”   陈又瞬间就被带跑思绪,生气的样子也没维持一分钟,“有吗?我吃着很好啊,我就喜欢吃甜的。”   厉严笑着摇摇头,在青年的发顶揉了一下,又不自禁的去把人扳过来,亲他的唇。   年后,陈又准备了好几份红包,都会在元宵之前送出去,考虑喜事的日期都挨的很近,他和厉严直接收拾行李去了地球。   初六是庞一龙大婚之日。   餐厅的生意是越来越好,越做越大,庞一龙得到外界的关注,媒体的称赞追捧,亲戚们的奉承,还多次登上杂志,被评为青年才俊,他心里清楚,没有陈又,自己只是一个底层的打工仔。   别说豪宅名车,买一部手机都要犹豫很久。   庞一龙对陈又抱着一份感恩,是恩人,也是朋友,他认同妻子的话,陈又是自己命里的贵人。   婚礼是西式的,地点安排在一个四季如春,花开艳艳的岛上。   由于新娘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反应很大,所以流程并不繁琐,怕她累着。   庞一龙的目光一直在四周扫动,等着什么人,他的视线突然停在一处,笑容里的商业气息消失,顿时变的纯粹,是真的开心。   跟几个生意上的人打过招呼,庞一龙就快步走过去,“还以为你们不会来了。”他查过这人的信息,包括厉严,全都一无所获,好像不是地球上的人,这太荒缪,他更愿意去相信,他们的身份不简单,所以才会查不到。   陈又笑了笑,“我说过,你结婚,我一定过来。”   庞一龙抱住陈又,拍拍他的后背,“谢谢。”想说的其实有很多,似乎都没有意义,还显得矫情,婆婆妈妈的。   陈又也拍了两下,“新婚快乐。”   一旁的厉先生将自个老婆拉到身边,“好了。”   庞一龙翻白眼,这人还是没变,对陈又的占有欲强到可怕的地步。   婚礼都是大同小异,有各个领域的来宾,双方的家属,可爱的花童,嘴皮子利索的司仪,整个过程中,氛围都很好。   宣誓,拥吻,一对新人在热烈的掌声里,激动地完成最神圣的一个仪式,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共同迈进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婚姻殿堂。   陈又参加完庞一龙的婚礼,第二天就去了成都。   王耀的儿子们办满月酒,媳妇一次就给他王家来了俩个带把的,顶得上别人的俩回,棉裤有了俩件,他想要一件贴心小棉袄穿穿,说是以后看情况而定,毕竟俩人都年轻着呢,日子还长。   郑帅跟王耀是发小,当天也在,头上戴个帽子,鼻梁上架一副黑框眼镜,穿一件黑大衣,整个就是一文艺青年,他目前还在爱情长跑的路上奔跑着,速度不快不慢,想必也是有自己的规划。   陈又一个城市一个城市,一个星球一个星球的走,陈卫东夫妇,陈老爷子,肖琅苟,夏红,周医生,胡少爷,单良……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没有谁来编排,设定,一切都是自己主宰,他们过的都很好。   元宵节过后,生活节奏慢了下来。   陈又的办公室从幽暗阴森的宫殿变成绿树成荫的森林,他沐浴在阳光之下,翘着腿办公,这大概是除了跟厉严做爱以外,最舒服的一件事。   【主人,您变的越来越温暖了,真的,小绿都想住进您的身体里。】   “……。”   陈又把工作牌拽手里,看着上面的印章,“你是不是看什么东西了?”   【小绿不是故意要看的,是主人您有一次下班时走的匆忙,没有关掉电影。】   陈又搜索记忆。   【实在是太好看啦,真的,小绿没想到还有那么好看的电影,里面的帅哥特别棒,不过,主人肯定是最棒的那一个!】   陈又扶额,“你就是一串代码,也硬不起来,有什么好看的。”   【虽然小绿硬不起来,但是小绿有一颗想硬的心。】   “真感人,你家主人都感动的快哭了。”   【……】   陈又受到一个信息,是编号444发过来的,他打开后看看那段代码,得知老四手底下带的新人接了一个宿主,疼痛神经极其怪异,还天生不会笑。   老四有阴影啊,就来问陈又,这个该不会又是哪个高层玩出来的小号吧?   陈又把那个宿主的所有数据调出来,第一个世界竟然是在某个年代的乡村,任务是查出凶手,嘴巴磕破点血,就能疼的脸色苍白,直不起腰,这体质果然很特殊。   这么另类,要珍惜。   尽管陈又已经回复了,说没有接到那方面的通知,主程序网域也没有查到什么蛛丝马迹,司斯祀还是不敢珍惜,他当过一次傻逼,真不想再当第二次。   所以司斯祀就把那个宿主单独交给新人去接待。   没过几天,陈又收到主程序那边的指令,将那个宿主的相关数据全部带走,并且交代务必删掉所有备份。   司斯祀正好来问,他就简单的说了。   果然有问题,司斯祀说,还好他有先见之明,不去抓住当傻逼的机会。   三年后   房子里还是只有陈又跟厉严两个人。   厉严开了一家公司,他在挑选员工时严苛了一把,个个都是优秀且不会惹事的人才,家里也没有七七八八的琐碎事情,所以他这个老板当的很是轻松。   陈又是无所谓的,就他目前赚的钱,和厉严几辈子都花不完,更别说还会一直赚下去。   可是,就像厉严说的,他们的生命比普通人要长太多了,总要有个事去做。   刚入秋,天蓝星发生一件大事,轰动了周围几个星球。   白家家主,天蓝星统治者白引大婚,娶的是司家独子司斯祀。   陈又跟厉严受邀前去,送上一份大礼。   作为故人,吴无务同样也在邀请名单当中,他还是那副书卷气颇重样子,身边带着家属。   其他系统工作者里面,有几个跟着家族过来,却并不清楚司家少爷,这次的新人是他们的同事,更不知道上司也来了。   一个星球有一个星球的特点和风俗。   天蓝星的婚礼是在晚上,繁星满天,如同一颗颗夜明珠,调皮又可爱地镶嵌在漆黑的夜空上面。   陈又发觉天上有一块的星星分布不对劲,他查过才知道,有520颗星星被白引摘下来,送给了司斯祀,就在他们的婚房。   他咂嘴,“白引还挺浪漫。”   厉严一手放在口袋里,一手拉着陈又,“给你摘个月亮。”   陈又的眼角抽了抽,“千万别,那都是我重新设置过的,你把月亮一摘,我的数据库就会瘫掉,加班很累,我不想加班。”   厉严,“……”   那天晚上,陈又没见着司斯祀,估计是害羞了,他是那么想的,后来听到一个版本,是对方跑了,具体原因不清楚。   再后来,正主告诉陈又,是他跟白引在关键时刻卡住了,俩人都以为对方是下面的那个。   这就尴尬了。   一番僵持过后,司斯祀就先动手,把白引压趴下,强行给搞了,还给搞晕过去,他怕对方醒来算账,就跑了。   以上是司斯祀的版本,口说无凭,真假未知。   依照陈又的经验,真相是反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司斯祀会在工作以外的时间联系陈又,把他当知心大哥,实际上,陈又是比司斯祀大很多很多。   但是呢,陈又没有做知心大哥的经验。   司斯祀发来通讯,一上来就吐苦水,什么白引睡觉喜欢横着睡,白引天天闻他的裤子,被他逮个正着,就当着他的面闻。   说了一大堆,全是白引。   陈又都感觉司斯祀的苦水从屏幕里溢出来了,他忍住找东西擦一擦的冲动,“说重点。”   司斯祀的重点来了,“白引自己一周缝一次人皮就算了,还要我给他刷药水,那人皮你也是知道的……”   陈又打断他,“我不知道。”   司斯祀穿着件毛衣,跟他的眼睛一个颜色,“皮上面的那些组织,手摸上去,能摸的出来,我不知道怎么说。”   那就别说了啊,陈又干呕,“我去吐一会儿再来。”   他吐完回来,“你继续。”   司斯祀问,“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陈又说,“人皮。”   “对,是人皮。”   司斯祀咽唾沫,“那皮要在器皿里泡三十分钟,再刷一遍药水,才能缝上去。”   他端起杯子喝水,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喘口气道,“你说白引剥了皮那么养着,是不是有病?”   陈又一脸新奇,“白引不是一直就有病吗?”   司斯祀的面部抽搐,“所以说,我为什么会跟他走到今天?”当初说好的,以一年为期限,看看双方合不合适,他还肯定的说绝对不合适,结果呢?就是现在这样了。   陈又定结论,“你也有病。”   司斯祀,“……”   陈又说,“白夫人,提醒你,你们已经结婚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个变态,就随着变态吧。”   司斯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白夫人这个称呼真是一言难尽。   至于他跟白引的婚礼,那就别说了。   陈又在桌上翻翻,翻出一袋子凤爪,咬一个爪子吃,“你要这样想,他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你可以试着用爱去关怀。”   司斯祀呵笑,“然后每天跟他们说早上好,再一起吃早餐,午餐,晚餐,睡前还说上一句晚安明天见?”   陈又被爪子辣的眼泪都出来了,“听起来好温馨,你有两个婆婆,知足吧。”   “……”司斯祀回敬他一招,“说起来,白引那个继母的皮特别白,就像是拿漂白粉漂过的,跟你手里的凤爪差不多。”   陈又默默放下爪子。   起初司斯祀是半年找陈又一回,慢慢的,两三个月就来,现在是每个星期一到两次,话题围绕着房里的生活。   司斯祀气的上火,牙疼。   陈又刚被厉严浇了不少营养液,脸上呈现出一种健康状态,随时都能开出一朵水润润的花来,“他不会,你可以教他嘛。”   司斯祀的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半天从牙缝里蹦出一句,“我就会了?”   陈又,“……那真遗憾。”   另一头,两个身兼多职的男人也在通讯,他们早就背对着自个的老婆,偷偷搭上线。   白引向来不浪费时间,直白的问,“怎么才能让他没有反抗之力?”   厉严也很直接,“从背后来。”   白引皱眉,“只有这个?”   厉严淡淡道,“关键在于你的技术,要峰回路转。”   白引品着厉严所说的,峰回路转这几个字,寻思要怎么转。   厉严推荐了几部电影。   白引一一收下,“多谢。”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陈又见厉严下楼,就赶紧说,“下回再聊。”   司斯祀在最后关头不忘提醒,“别忘了我的奖金。”   陈又无话可说。   要是每个工作者都能向司斯祀那样,对奖金有一种迷之执着,那也挺不错的。   厉严的声音打断陈又,“跟我出去散步。”   陈又闻言就踢掉鞋子,两只脚窝进沙发里,“外面那么冷,我不去。”   厉严查看后说,“现在室外温度二十度。”   陈又说,“才二十度。”   “……”厉严直接将人从沙发上抱起来,“你这一天天的在家里窝着,也种不出一个蘑菇。”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陈又的脸一红。   厉严的眼底一闪,勾唇笑起来,“想吃蘑菇了?”   陈又摇头,“不想。”   厉严把他放在鞋柜上,给他拿鞋,“晚上让你吃个够。”   陈又更不想出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被厉严半拖半抱的带到花园,逛了一圈还是提不起精神,就上街去了。   这个点不早不晚,处在一天比较尴尬的时间段,上班族和学生族都还没被放出来,街上的行人不算多。   情人节快到了,A区是不过这个节日的,所以街头也不会有什么卖花小妹妹小姐姐的身影。   陈又打哈欠,想睡觉,“昨晚我就没睡。”   厉严说,“没睡的不光是你。”   陈又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我跟你的身体状况不同,你是非人类,一年不睡觉都没事。”   厉严说,“你也不是普通人。”   陈又说,“我是。”   厉严瞥道,“行,你是,没有心的普通人,真的太普通了。”   陈又的嘴角抽抽,他总算相信,一个人能影响另一个人了,这男人现在嘴特别损,还用那种正经严肃的口吻。   A区多了不少地球的餐饮。   因为是陈又选的,所以不管是吃的,还是喝的,任意一种陈又都喜欢。   在吃掉两碗臭豆腐后,陈又的血条恢复百分之五十,能再撑一撑,他还想吃,厉严没让,说不能再吃了。   厉严不快不慢道,“上回你哭着跟我说,你怎么也拉不出来的事,忘了?”   陈又眨眼,“还有这事?”   厉严的唇角一挑,“怎么,老婆,你失忆了?”   陈又装死,“我不记得。”   厉严笑了起来,俊朗的面容越发迷人,就是口中说出的话非常讨厌,“没事,我有备份数据。”   陈又的脸色变了又变,他把眉毛一皱,“你这样真没意思,我跟你过不下去了。”   厉严面部的神情也变了,嗓音低沉,“那你想跟谁过?”   陈又毛骨悚然,“没想好。”   厉严眯了眯眼,还是笑着,语调都没变,却让人不敢直视,“那你慢慢想,在你想好之前,跟不跟我过?”   陈又撇撇嘴角,“我只是开了个玩笑。”   厉严的手指点点桌面,“这个玩笑不好笑。”   陈又说,“那我以后不开了。”   厉严周身的寒气消失,仿佛刚才冷冽的人就不是他,“真乖。”   陈又知道,厉严有块逆鳞,就是他,不能说,连他这个当事人都不能碰。   厉严的心愿是,他们能够永生永世在一起。   一天傍晚,陈又突然出现在公司。   前台在群里放消息,公司很快就全都知道了,在群里刷屏。   “卧槽,老板娘来了”“哪儿呢哪儿呢?”“肯定是来查岗的,快去通知老板”“通知个屁啊,老板又没有什么猫腻”“也是哦,那大家伙都淡定吧,该干啥干啥”   陈又在公司的员工们面前,一直是冷淡的形象,他是一个高高在上,拒人千里的老板娘。   今天的陈又还是那样,没有嘻嘻哈哈,“大家辛苦了。”   众人忙说不辛苦。   他们公司跟其他公司都不同,老板更是个特例,从不亲自接待女客户,也不允许男客户近身,顶多是握个手,别的就不可能了,饭局可以有,但是不能超过九点,每天都回家陪老婆。   瞧瞧,这才是模范好男人。   公司里的女员工都以老板为参考对象,结果她们一直都没脱单。   男员工里面,是基佬的也把老板当做理想标准,这就导致公司里的单身狗一年比一年多,可怕,再这么下去,大家恐怕只能内部销售了。   办公室里,厉严正在翻着文件签名,见着进来的人,他手里的钢笔在文件的纸张上留下一个黑色墨点。   “你怎么过来了?”   陈又的眉眼带笑,“接你下班啊。”   厉严就跟听到天上炸出一个雷似的,他豁然起身,快步走过去,抬手搁在陈又的额头,“没发热。”   陈又说,“当然没有。”   厉严问道,“我给你留的饭菜,零食,甜点都吃完了?”   陈又说,“还有剩。”   厉严低头盯着青年,不是饿了,那么就是别的事,他沉吟道,“你不会是把家里的什么东西给碰坏了吧?”   做错了事,先讨好,这是陈又的风格。   陈又说,“厉先生,看来你对我的误会不小。”   厉严捏他的下巴,轻轻摸了摸,“说吧,你男人什么都能修好。”   “真没有,我又不是多动症儿童,在家老实的很,睡一觉就是几小时。”陈又拉出男人西装里的领带,“因为以前没做过,所以才要做,以后我会一件件的来。”   厉严不出声了。   陈又问,“感动吧?”   厉严的眼眸深邃,“嗯。”   陈又看着男人,“想流泪吗?肩膀给你靠。”   厉严也看过去,“想操你。”   他把陈又抵在办公桌前,禁锢在臂弯里,弯下腰背亲上去。   陈又的手臂挂在厉严的脖子上,慢悠悠的跟他亲了亲,又拉开些,四目相视,再去亲。   办公室门外,秘书看看腕表,他还是走吧,没几个小时,门是不会开的。   陈又跟厉严出来时,公司的员工们都早就各回各家了。   夜色有一点点迷人,陈又的屁股有一点点疼,回去后直接上房间睡大觉,一睡就是两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了那晚的第一次,厉严就期待在公司看到陈又,来接他回家。   陈又是个懒人,虽然有很大的变化,有一点却没变,就是不喜欢出门,不过他还是坚持了下去。   因为他享受厉严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眼中流露出来的喜悦。   陈又花费了一段时间,在厉严之后,又创造出一个机器人小金,他还设置了一套程序,小金管他叫爸爸,管叫厉严妈妈。   厉严听到机器人喊自己妈妈,他的面色漆黑,差点就一脚踢了过去。   陈又摸摸机器人,给它一个鼓励。   厉严忽然笑了起来,弧度令人悚然,“妈妈要去操爸爸了,你自己玩吧。”   说着就把陈又扛上楼。   第二天,陈又就改了设置,把妈妈改成爹地。   小金跟智能小黄狗的构造不太相同,它会根据内部的指令,在房子里溜达溜达,还会上花园给花花草草修修剪剪,浇浇水施施肥。   总之它的功能有很多,是一个很厉害,也很乖巧的机器人。   有了小金,陈又更懒了,渴了饿了撑了,都要找小金,就连上厕所,也会叫两声,“小金,给爸爸唱个《双截棍》,要配上霹雳舞,就是你上回跳的那段。”   于是就出现这样一幕,小小的机器人头上戴着一个黑色的帽子,在那一边唱哼哼哈兮,一边摆动胳膊腿。   青年蹲在马桶上,托着下巴哼唱,手还会跟着比划两下,“小金,你跳的真好。”   受到主人的鼓舞,机器人腾空,翻个跟头再落回地上,单手撑地,开始旋转。   陈又拍手,“漂亮。”   厉严处理完工作,一大一小都还在卫生间里,他敲敲门,“赶快出来,蹲的时间长了,容易得痔疮。”   陈又说,“我没有蹲长。”   厉严的声音严厉,“没有?你已经蹲了一小时二十分钟。”   陈又惊讶,“是吗?”   他感觉自己才刚进来,“小金,我蹲了多长时间?”   机器人发出机械的声音,“一小时二十一分钟,十六秒。”   “真这么久了啊,果然上厕所不能听歌。”   陈又起来时,才发现自己的腿麻了,他叫小金过来,扶着它的肩膀,慢吞吞出去。   厉严把机器人拎出去,“以后上厕所别让它进去。”   陈又坐在床上捏腿,“怎么了?”   厉严俯视着青年,“你脱了裤子的。”   陈又无语,“小金只是机器人,没有自主意识,看到就看到了,它又不懂是什么东西。”   厉严说,“现在是没有,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了。”   陈又的眼皮跳跳,想起来面前这位的过去,可不就是这么来的,“好吧。”   从那以后,陈又就每天检查机器人的脑部数据,如果能产生意识,说明是对方的造化,他不会删除。   不过呢,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生活就是生活,充满着柴米油盐,平平淡淡的,多数都不会有剧本里那么跌宕起伏,你死我活,撕心裂肺,有比剧本里更狗血的,但那是极少数。   夫妻两口子,有些都在中途分道扬镳,吃不到一个锅里去,有的过了大半辈子,还是成为两家人,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的,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而陈又跟厉严,已经过了好几辈子,离终点尚早。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早上醒来,陈又眼睛都没睁开,就摸着厉严的手臂,往他怀里挪。   厉严揉揉陈又的头发,薄唇在他乌黑的发丝里落下一个吻,“早,老婆。”   陈又的长腿翘起来,勾在厉严的腰上,“陪我多睡一会儿。”   厉严把脸埋在怀中人的脖颈里,“好。”   他们有漫长的岁月要过下去,却不再孤独,寂寞,茫然,因为他们拥有彼此,会相伴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   我爱柚子,爱里面的每一个人物,爱你们,是你们的支持,才能让我将自己想写的故事全部写完,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