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学风靡全星际[古穿未] 作者:君子为庸 文案:九天雷劫从天而降,将世上最后一个金仙劈到了星际时代。 信奉科技与机甲的未来人,从此走上了被颠覆三观的不归路。 什么?转发锦鲤真的可以让人心想事成? 什么?大师开光的护身符竟然能挡六级机甲的激光炮! 什么?不用机甲肉身突破大气层,你怕不是在逗我!? 算卦、阵法、转运消灾、预言祸福,谢漾元手持罗盘,让玄学风靡整个星际。 顺便收获了一只据说活不过三十岁的将军大人。 戏精·命带诅咒活不过三十·霸道小媳妇攻:亲爱的,不要再亲了……你怕不是在玩儿火 被原身坑死·莫名已婚大师受:???我只是在给你驱邪 你→我的→想亲就亲。 1.甜宠先婚后爱梗,男婚合法,小受强到不科学,肉身能和机甲杠,脚一跺飞越大气层那种。 2.打脸虐渣有,主调是虐狗【doge】 3.本质上是个风水文,但请千万不要相信作者瞎掰的任何专业知识! 4.非典型性星际文,基本除了机甲和好多星球跟普通现代没有什么区别。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重生 星际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漾元 ┃ 配角: ┃ 其它:风水,先婚后爱,未来架空 第1章 道君重生 赛诺星曾是银河联邦最发达的星球之一,这里气候宜人,资源丰富,在星际大航海时代刚刚开启的日子成为了第一批权贵富商们最心仪的迁移点,声势最强的时候,甚至能与首都星一争高下。 只可惜,随着人类探索宇宙的逐渐深入,这里也同无数湮没在历史中的旧时代文明一样,逐渐没落了下来。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的来说,还是在联盟中排得上号的富饶星球。 赛诺星的权贵圈子最近很热闹,大家都知道谢家的小儿子要正式跟秦家少主订婚了,而两边甚至不打算举行仪式,只是将两人的身份卡进行了授权,算是结了份“婚契”。 不过也不奇怪,谁都知道这所谓的婚约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谢家虽在赛诺星首屈一指,可在整个联邦里还真排不上号,按理说怎么也轮不着跟秦家结亲。可谁承想前日秦濯(zhuo)率部出任务的时候受伤过重,身体尽毁成了个废人,还被断定活不过三十岁,顿时便从社交圈炙手可热的梦中情人沦落成了淑女名媛们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 要知道,秦濯已经二十八了,最多还有两年好活,身份地位勉强够得上的少爷小姐们可不想就这么守一辈子寡。 况且作为秦家独苗的秦濯眼看着废了,秦家这第一世家的名头能撑多久还两说呢。 这事儿最近在网上闹的风波不小,秦濯长得高大挺拔、俊美非凡,还是近百年来暗能量突破六级的最年轻纪录创造者,在年轻一代可谓是独领风骚。再加上他向来锋芒毕露,在军部一种非老即壮的同仁衬托下,时时刻刻撩动着联邦万千少年少女蠢蠢欲动的芳心。 英年早逝总是自带悲壮色彩——尽管目前还没逝——且秦濯的这次任务还是为了抵御穷凶极恶的星际海盗入侵,一时在民众间呼声更盛,只是顶层圈子的话语权并不看流量,在大多数“明眼人”看来,秦家的衰落已经不可避免。 最近一期《英雄致敬》的封面上,秦濯身穿墨蓝色军礼服,胸前挂满功勋,面容冷肃望向远方,铅灰色的瞳孔深不见底,帽檐投下一弧暗影。 着实可惜了。 “这谢家也够不要脸的,摆明了是卖儿子不说……好家伙胃口忒大,据说直接跟秦家要了一条航线。” “啧,他家那小少爷是金玉雕琢的不成,还不是看秦家式微又急着给少主传宗接代。只是不怎么诚心啊,我可记得当年谢家大小姐还扬言非君不嫁,如今推个男人出来是怎么回事?” “这你就不懂啦,女儿用来联姻的价值总比儿子要大嘛,除了秦家现在没心思讲究,那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想卖出个好价钱可难啊——况且据说现在秦小将军精神力受了能量摧毁的影响,阴气沉沉还有暴力倾向,你说谁家能舍得把娇养的儿女送去受那罪……。” “嘘……别说了别说了,现在秦家一天不倒,就还是第一世家,那谢家也算是攀上了一条大船,当心着点儿祸从口出吧。” …… 赛诺星权贵圈子各自举办的小型聚会上,这类窃窃私语从来没有断过,但对于谢家本身来说,这些人无论怎么酸言酸语,也无法阻止他们成功与秦家联姻的好心情,就算没有长远利益,至少手头上已经拿到的丰厚利润不会作假。更别说他们其实连外界猜测那样送出去个私生子都不曾——那个冠上谢家名头跟秦濯结了婚约的男人,不过是个花钱买来与他儿子有几分相似的替身罢了。 养老城市滨海城市郊的一套房子就换来秦家庇护和大把现金,谢家家主笑得嘴都要歪了。 他一点都不怕自己做的事情被揭穿,赛诺星上一应户籍证明都安排得妥妥贴贴不说,他还打听好了秦濯的态度:这位天妒英才的小将军从昏迷中醒来后对家人安排的联姻十分抵触,甚至都没打算见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一面。这不,秦家完全没有把未来儿媳接到首都星去的意思,只问他们要了基因样本,摆明了这次联姻不过是为了能给儿子留下个后代而各取所需。 可谁都知道秦濯基因等级高得离谱,普通人的基因很难跟他培育出婴儿,至于与他等级相近的天之骄子们? 拜托,那种层面的人配被废之前的秦小将军还差不多,又哪可能在这种时候上赶着断送自己的一生幸福呢。 ** 至于整件事情真正的主角,那个用婚契和基因样本换来一套别墅的男人却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无所知,事实上,这具躯壳里面已经换了个芯子。 谢漾元睁开眼睛,一时对自己还没死这件事感到匪夷所思。 他明明记得……那时天地间灵力忽然暴动,修真界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浩劫,为了尽力保住最后的宗门传承和万千弟子的性命,他以金仙之身硬抗八十一重天雷,最后肉身溃散,元神好容易挣脱出逃,却又迎面撞上一道紫金色的仙人之劫…… 万万没有能逃脱生天的道理。 说来也是讽刺,谁不知道清溪道君一身浩然正气,除魔卫道功德满身,连当年破碎虚空时都受了天道眷顾,只降下几道金雷淬炼仙身。谁知这劫难竟应在了这里,天道衰微,改天换地,修者十不存一,谢漾元身死道消之时,已是三千小世界最后一个金仙了。 不对……所以他现在为什么还活着? 谢道君眉头微皱,习惯性地一手掐了个诀,随即便愣住了。 他分明感觉身体滞浊不堪,经脉歪扭空空荡荡,别说仙体,便是连方入宗的练气期杂役都不如,再看看四周,床铺逼仄狭窄,穹顶低得压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劣质酒味,房间黑沉沉的,只有丁点儿光线可怜地落在身上…… ……嗯? 正以为自己莫不是被邪魔外道困于魔器之中的道君难得竟呆住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夺舍”两个大字炸雷般响在心头。 正在这时候,一段模糊不清的记忆乱糟糟地涌入脑海,好在谢漾元金仙层次的神识还在,才没有被那杂乱无章的信息冲击得再一次昏过去。 等将那断断续续的记忆梳理整齐,他才对先前发生的事有了初步的推测。 他竟已身在千年之后。 想来还是身上功德浓厚,最后那道仙人劫劈裂了时空,雷霆之力裹挟着元神穿越千年,正好碰到原身意外身亡,便干脆将他丢进了这具身体,让他借而复生了。 谢漾元拍拍脑袋,厚道地给酗酒猝死的原身念了一段往生咒,终于感到有什么阴冷的东西被从体内抽了出去,往阴阳交汇之所而去了。 他叹了口气,操纵着多年没有感受到过的滞涩酸痛的身体去拉开了厚重的窗帘,大片阳光洒进来,屋子里总算不那么阴沉得难以忍受了。 窗边的镜子上呈现出一个颓唐的影子来:那是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青年,看上去营养不良的头发乱糟糟稻草一样四处乱翘,肤色暗沉,眼窝乌青,眼袋快要垂到了下巴上,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模样。 谢漾元抬手摸了摸“自己”油乎乎的脸,想着能死而复生已是万幸,无论原主的好与不好,如今都是他身上的因果了。 托原主关于日常生活方面的记忆还算完整的福,谢道君亲力亲为地将自己和房间都打理得勉强能见人,这才坐下来,开始思索自己现在的处境。 原主的名字也叫谢漾元,单看眉眼与他从前有三分相似——这是好事,金仙的神魂十分强大,他在这身体中待得越久,外形受之影响与他原本的相似程度也就越大,若是原主半点都不像他,以后被认识的人当成什么妖怪就不好了。 这个谢漾元一心沉迷于风水术数之学,可千年之后的世界灵气衰微,正统的道法传承更是全然无迹可寻,他一介毫无背景的孤儿怎么可能折腾出个所以然来?他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却万分自信于自己是天选之人,将自己弄得倾家荡产,仍是不知悔改,最后为了买一只据说是上古传下的罗盘,替人签了份婚契。 谢道君从床头柜上的小盒子里把那只一看就知道是假货的罗盘取出来抛了抛,实在不知道原主这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即使是在他生活的那个法纪混乱、杀人夺宝为求长生的年代,也很少有这种一门心思扑在明明不适合自己的道路上的家伙,修真一道最讲缘法,向来强求不得。 他无奈地数了数自己身上牵扯着的无数因果,没办法,谁叫接手这具身体的是他,只好攒着功德慢慢还了。 问题是……牵扯最深的那份已经结成的姻缘,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也不知该从何还起。 从来坐拥门派供奉、仙宫巍峨珍宝如云的清溪道君环顾四周家徒四壁(极简装修)、逼仄狭小(建筑面积三百平)的住所,终于也感到有些头疼了。 别的不说,此处灵气浓度不比当年,想要重新修炼,给身体洗经伐髓可需要不少药材,就原主身上还剩的那点可怜的积蓄,顶多够给一只手脱胎换骨的。 原主自己没有工作,在拿到卖婚契那笔钱之前,就靠在大街上冒充瞎眼老头给人算命坑蒙拐骗,平民百姓大多把这当作是封建迷信,再加上他学艺不精,向来也骗不到几个乖乖掏钱的冤大头。 对于现在的谢道君来说,算命看风水这些基本功自然难不倒他,只是…… 难道真要学原主出去摆摊给人算命赚钱吗? 从来自认淡泊世俗平易近人的清溪宗第一任掌门人忽然觉得,偶像包袱似乎有点重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预收求个收藏~ 《今天你洗白了吗[快穿]》 帝国安全总局扛把子陆阖同志,执行任务一向下策靠打,中策靠演,上策靠脸,万人迷特工人设不崩,抓进星狱里的恶棍排排队能组一个反派军团。 为信仰奉献一辈子,临了还要被绑定洗白系统发挥余热。 000:你的任务是改变主角命运,让值得的人拥有幸福的人生! 陆阖:好。 000:请尽量提升主角好感度,守护主角走上人生巅峰。 陆阖:没问题。 000:您的人设请查收,谋夺主角家产、逼死主角生母,主角好感度-100。人设不可自行崩坏,请确认传送时间。 陆阖:……??? 在他努力经营人设洗白后: 主角:你不是恨我吗?就知道你永远都不会对我说实话。 情敌: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为他不顾一切? 反派:想我放过他的话,就用自己来交换好了。 陆阖:……?!! #说好恨我的人都哭着要和我在一起# 切片蛇精病攻X稳中带皮戏精美人受,主角武力值爆表万人迷属性,可能非常狗血 第2章 晦气 暂时没想好该怎么赚钱,谢漾元索性先翻看了一下身上缠绕得密密麻麻的因果线,换了身简单清爽的衣服出门了,想了想,还带上了那个华贵非凡却什么用都没有的罗盘。 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谢漾元虽不常在俗世中行走,却也不是真的全然不食人间烟火,既然是出去忽悠人,总不能什么装备都不带——这罗盘当初之所以卖到那么贵,自然是大部分人都认为它物有所值。 况且这玩意儿虽是假的,可玉确实是好玉,谢漾元有心将之温养成真正的法器,便也打算在施法之时带上它,分出去一点福泽功德。 原主其实长得并不差,只是气质太糟糕,缩肩驼背又喜欢掀着眼皮看人,一下巴刮不干净的胡茬,整个人的“气”都显得污浊沉滞,自然很难给人以好印象。现在换了谢道君到这具壳子里,千年荣养出的自信优雅自然而然透体而出,看上去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谢家还算厚道,给原主的别墅位于赛诺星风景最宜人的滨海城的一块远近闻名的富人区,附近环境十分清幽,平时出行还可以免费乘坐飞梭——只是物业费也同样惊人,谢漾元若不赶快找到生财之道,下个月就连这个钱都掏不出来了。 他正准备登上一架飞梭,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皱着眉头往西边看去。 一条常人看不见的因果线正从他眉心连向那里,一团淡紫色的怨气浮在半空,看着便颇觉鬼气森森。 这整片区域风水都很不错,看得出是经过精心规划的,连灵气都比原主记忆中原来的住所浓厚了一些,按理说住在这样的地方有利于身康体健、财源广进,怎么会有那般浓重的怨气? 谢漾元修的是功德道,与一般视众生为蝼蚁的修真者不同,讲究与人为善、普度众生,别说本就和原主有关系,哪怕不是,他也不能放着不管。 晦气聚集之地是栋外表看上去十分温馨的小别墅,整体呈暖黄色,屋顶姜红,院子里植被繁茂,花儿开得姹紫嫣红,可见屋主相当有生活情趣,只是可能近来疏于打理,许多地方已经冒出了乱糟糟的杂草。 走到近前,他也从原主记忆中翻找出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 程秀秀最近过得不大顺心。 她是赛诺星一家医院的主任医师,今年四十多岁,在她这个年纪来说可以称得上年轻有为。丈夫作为银行家的事业也是蒸蒸日上,家庭和睦,婆媳亲切,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唯一有点儿不美满的,就是他们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孩子。 不管是进行基因匹配,还是体内自然受孕,结婚二十年他们几乎将所有方法都试遍了,始终得不到企盼已久的爱情结晶。偏偏多次医院检测说明他们两个都身体健康,基因相配度也非常良好,唯一能解释这件事的,似乎就是运气不大好。 可去他的运气吧,程秀秀身为医学工作者这么多年,向来对这种气运之说嗤之以鼻。 可她不信,耐不住她婆婆信。 老太太急着抱孙子,夫妻两个尝试各种科学手段,她就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去找大师改运,前前后后钱花进去不少,啥没捞着,整个人还变得有点神神叨叨的。 好比今天,她就非要程秀秀待在家里,说人家大师告诫她今天儿媳外出犯煞,有损子女宫——这种无稽之谈程秀秀自然不信,眼瞅着上班要迟到,跟这倔巴巴的老太太怎么都讲不通,她急得头顶都要冒火了。 正在这时,她余光忽然看到自家院门外站了个陌生男人。 “哎,什么人……” 她看到男人手中华丽的罗盘,一股子厌恶便条件反射般涌了上来:“又来个算命的……妈,这些人观望着咱家呢,一会儿一个说法,你让我去上班,回头我叫伟强跟你好好说说。” 她话音没落,就看见那人自然而然地推门进来,连按门铃的意思都没有。 “你这人怎么这样,”程秀秀登时来了火气,她转过身去扶了扶眼镜,“我们没邀请你进……” 就见那面容十分俊美,身周萦绕着仙灵之气的青年身形一闪,竟已出现在她们面前,眉目一敛,看向她的目光有些怜悯:“原来如此。” 他的声音中像是和着某种神秘的韵律,程秀秀听来精神一恍,心下恼火不知何时也去了大半。 “大、大师……”站在儿媳身旁的老太太双眼放光,“您可是听说了我家的烦心事?我……” 谢漾元温和地冲她点点头:“老夫人莫急,前日我便说过要助您解决此事,请放心吧。” 答应这事的自然是原身,他是在前几天刚搬到这附近的时候邂逅了这家老人,只是那时他“全套披挂”,长胡子墨镜一应俱全,瞧着就像天桥底下五块钱看一次相的江湖骗子,也难怪老太太现在完全认不出他来。 不过人类的脑补能力向来是强大的,老太太看着谢漾元的目光顿时变了:“原来是托梦的仙人!” 谢漾元:“……” 一旁的程秀秀也回过神来,不耐烦地看了眼手表:“妈,跟您说过多少次,别总信这些有的没的——那因果报应若真有道理,我和伟强这么多年来积德行善,救了不知道多少人,还不是照样心想不能事成。” “非也,”谢漾元叹了口气,“你们并非命中无子,只是早些年欠了债罢了。” 程秀秀一愣,随即翻了个白眼:“我不管你是从哪儿打听到我家情况的,但我们不信这个,您还是到别处打这秋风吧。” “秀秀!”老人家脸色一变,厉声喝止她,“你说什么胡话,还不跟大师道歉!” 老太太向来为人温善,与儿媳多年来情同母女,哪怕是先前沉迷方术时,对儿媳也多是好言相劝,从未如此疾言厉色,程秀秀顿时被吓了一跳,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老人家到底人生阅历丰富,从前病急乱投医来者不拒,可心里未必不知道那些人无甚真本事,可如今看到谢漾元,却总打从心底里觉得这是个真正的大师。 她不敢怠慢,又连忙转向谢漾元:“大师您别见怪,现在的年轻人不懂事,也怪我之前总是鼓捣错了方向,才让她有了偏见。” “不妨。”谢漾元不甚在意,他经世多年,虽大多时候总被捧着供着,但世有千人千面,被救了还要赔偿损失的奇葩不在少数,他救人只求修心,旁人态度实在与他无干。 当然,若是太不知好歹的,清溪道君也不会上赶着去管闲事。 谢漾元收起手中的罗盘,右手掐了个颇为繁复的法诀,然后像是安抚地在什么东西上拍了拍:“你早年,可是自己放弃过一个孩子?” 老太太闻言诧异地转向儿媳,却见对方的脸刷就白了。 第3章 送子 程秀秀几乎是惊恐地望着面前的年轻人,嘴唇哆嗦着,甚至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这件事,她可从来没跟人说过。 当年她和现在的老公刚走到一起,年轻人没经验,不小心就有了孩子,只是彼时他俩都是刚刚进入社会,事业正处于上升期,谁都没做好为人父母的准备,再加上恋情尚未得到家里的肯定,一时心慌之下,做出了两个人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 手术之后,她几乎夜夜能梦到一个血淋淋的男童在哭着喊她妈妈,每每从梦中惊醒,都会被悔恨和痛苦所淹没,这种情况直到几年后他们两个正式成婚才有所好转,可她仍时不时会想,那孩子若还活着,如今该长成什么样子了。 “道、道长……” “那孩子开智得早,当时已然有了神智,他在你肚子里过那么久,认定了你是他的母亲,可后来却生生被撕碎,便对你生了怨。” 程秀秀两腿发软,若不是被婆婆搀扶着,怕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未生而死的胎儿阴气精纯,不易被福运冲散,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你身边。” 谢漾元双手一拢,那若有若无漂浮在房屋周围的怨气便汇聚到他指尖,凝成一颗乌亮的珠子,被反手安置到袖中那块罗盘当中。 “米米乖,你看,妈妈很爱你的,妈妈也想要你做她的宝贝。” 程秀秀呆呆地看着他动作,早已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她似乎也想伸出手去,却有些畏怯,眼中的那些精明干练不见了,剩下的只是对孩子的愧疚和战战兢兢的渴望:“大师,我们米米,就在这儿吗?” 她已经对谢漾元再无一丝怀疑——如果说她早年流产的事还有迹可循,但她后来给那个可怜的孩子悄悄取的名字却是连老公都不知道的,无数次午夜梦回,那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儿蹦蹦跳跳围着她打转,可每当她想要伸手触碰对方的时候,却又会在陡然落空中怅然若失地醒来。 原来那真的是她的孩子,原来那孩子那么恨她。 老太太看看哭得稀里哗啦的儿媳,结合儿子儿媳这些年偶尔透露出的信息,也猜出个大概。 她深深叹了口气,恳求地望向谢漾元。 谢漾元:“你们家里人向善,身上福报厚,这些年才没遭至大灾,但有这婴灵跟在身边,新灵不敢靠近,自然也就一直都没有孩子。” 他语气轻缓而温柔,像是没注意到她们的苦痛:“如今我将他收走,不日也便有好消息了。” 程秀秀原本只怔怔抹着眼泪,听了这话却好像陡然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猛的扑上前去想要拽住他的袖子,痛苦地喊着:“不!别带走我的孩子,别带走我的孩子!!” 她睁大了满是血丝的双眼,清秀的面容狰狞起来,像是护子的母兽:“我求求你了,他跟我我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啊……我求你,没有孩子就没有孩子,我要米米就够了!” 谢漾元垂下眼睛,并未甩开她,他怀中罗盘轻轻颤动起来,一直淡淡氤氲在周围的紫光一闪一闪的,沉郁的颜色渐渐褪去了。 程秀秀已然跪在了地上,是认罪的模样:“求你把他还给我,我错了……我已经知错了……” “你的错已经赎够了。” 温朗的声音响起来,好像一阵春风。 “一念之差,一念地狱,你和你的丈夫亲手杀了你们的孩子,这些年却也遭受了足够的折磨,你们的孩子有恨,但他之所以停留这么久不肯离去,还因为他对你们有爱。” 他一字一句道:“他还想做你们的孩子,甚至不愿往生。” 谢漾元从罗盘中将已全然恢复润白的珠子托在手上,那珠子玉白可爱,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在场三人都若有似无听到有孩童似乎正在欢笑,一声声的,悦耳极了。 两个女人相互搀扶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竟同时带着泪笑起来。 “米米……” 谢漾元虚空一指,将那珠子往程秀秀眉心处按去:“你是个坚强的女人,也是个好母亲,希望你丈夫同样如此。” 他看看旁边连呼吸都不敢的老太太,低沉一笑:“想来差不到哪儿去。” 程秀秀不敢相信地捂着自己的嘴巴,哭成了泪人,她一时连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紧紧地抓着婆婆的手,两人又哭又笑,只含混地向眼前的高人道着谢,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谢漾元坦然受了她们的礼,转身朝院门外走去:“记得好好还债……上班去吧,你今日外出并无灾厄,倒是你丈夫,叫他晚上不要陪人饮、饮酒……” 程秀秀正拼命点着头,却听到谢漾元的声音忽然有些不稳,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见方才还一派世外高人风范的年轻大师身形晃了晃,竟直直朝一旁倒了下去。 “大师——!” 程秀秀和她婆婆大惊失色,连忙第一时间上前缠住了那软倒的身影,只见谢漾元面色青白、两颧却浮上一样的潮红,紧紧地闭着眼睛,已然晕过去了。 谢漾元还是高估了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承受能力,招魂渡怨这种小事,放在原来的他身上自然是弹指间便可完成,现在却是一副凡人之躯,最后的叮嘱还未说完,就耗尽了精气,眼前一黑。 昏倒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要尽快弄到所需的药材,好好给这身体洗练一番,不过不要说除魔卫道积攒功德,怕是多管几次闲事,就要把这好容易得来的一条命给折腾掉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一定粗长! 第4章 世外高人 谢漾元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这情景一天之内他已经历了两次,天知道在这之前,他已少说几百年不曾有过这种无力的感觉了。 映入眼帘的是涂成米黄色的天花板,空气中还有股淡淡的怪味,四周的墙壁是一种奇异的淡绿色,看着倒有些舒心。 他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应该是躺在原主记忆中的医院里,旁边输液架上还挂着一瓶浅蓝色的液体,垂下来的针头扎在右手背上,应该是如今人们用来补充体力的那种营养液。 谢漾元很快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他无奈地探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状况,果然只是普通的亏空和营养不良,之前那一番作法下来,竟然就疲劳过度不支晕过去了。 原主这身体素质也是差到了一定境界,要知道,这个时代由于医疗水平提高和基因技术的完善,不仅人均寿命大幅增长,人们的身体也比旧时代得到了非常大的增强,普通人都有从前练气期入门修士的体魄,更别提那些具有暗能量修炼天赋的机甲战士了。 说到机甲战士,谢漾元对这种新时代的作战方式兴趣颇浓。道法失传之后,人类经历了一场险些亡族灭种的巨大浩劫,好在在地球濒临崩溃之际,系外宇宙探索终于有捷报传来,硕果仅存的人们在宇宙飞船里航行了十多年,艰难地建立起了全新的文明。 在这个过程当中,一部分体魄强健的人类受到宇宙中暗物质的辐射,拥有了修炼的能力,他们称那种力量为暗能量,用它来淬炼体魄、锻炼精神,之后又发明了相辅相成的机甲提高战斗力,总算是在凶猛的外星异兽及宇宙原住民的攻击下站稳了脚跟。 那些机甲战士虽单论自身武艺无法跟真正的修真者相比,但经过机甲的增幅,同样能发挥出毁天灭地的威力——当然,威力越强大的机甲对驾驶者能量等级的要求越高,现在已知的最高等级为九级。整个银河联邦只有两位顶级战士达到了这个层次,那就完全不是原主能够接触的世界了。 在原主的记忆之中,只知道那两位九级战神很强、非常强,使得谢漾元颇为好奇,很想在修为恢复之后去找他们切磋一番。 当然,那就是后话了。 就在谢漾元走神的时候,一个梳着马尾辫,长相颇为清秀的小护士推门走了进来,正正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小姑娘的脸腾的红了。 谢漾元暗觉有趣,这情景他年轻时经历过不少,每当那时,小师兄就会促狭地笑着捏他的后颈,勒令他下次下山的时候用斗笠将脸给遮起来。 那时小师兄是怎么说来着?对了……“阿元不许再对人笑了!你看你把人家姑娘都吓跑了……戴着戴着,不许摘下来!” 现在想来,那人只是想逗自己多笑笑吧,只可惜,那时候自己对山上师长好友的关心虽心怀感激,却全然不知该如何回应…… 算了,想这些做什么,都早已过去了。 他愣神的功夫,那小护士“哎呀”地叫了一声,转身又跑了出去,谢漾元看着她风风火火的样子,不禁又想起年少刚上山时那些青春活泼的师兄师姐们,唇角的笑意便多了抹柔和。 不过片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来,程秀秀焦急的脸出现在病房门口,看他已自行下地,安然无恙地站在那儿,才长出了一口气。 “您没事儿就好,若是……那我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她也是在接住对方后才看清楚,这竟是个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最多刚刚大学毕业进入社会的年纪,若自己当年那个孩子活下来,都该比他大了。 一时之间,对于世外高人的敬畏大半转化成了怜惜——女人们的感情就是这么奇怪,她们面对同一个人的角色定位可以随时在女儿和母亲之间切换自如,更不用说谢漾元这壳子长得清秀,昏着的样子乖乖巧巧带着憔悴,本来就最容易激起母性关怀。 谢漾元有些赧然,他微微侧身,避开了程秀秀堪称慈爱的目光:“这次多谢了。” 程秀秀连忙摆手:“您这是说什么,我这不过是区区举手之劳,您帮了我们家的才是大事——对了,我老公也马上就到,他要亲自感谢您,请千万不要推辞。” 谢漾元正想淡然摆手离去,忽然想起自己目前穷困潦倒的经济状况,不由一窘。 要知道,原来哪怕在最落魄的时候,他也从没为银钱操过心,不论是凡俗丰厚的家底,还是在修真界坐拥第一大宗的深厚底蕴,都足以让最价值连城的珍宝在他眼中不值一哂,谁能想到竟然有一天穷成这样,连买些最基本的药材的钱都没有…… 这可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不过谢漾元其实并不十分挂怀,以他的本事,哪怕受困于现今这副潦倒的躯体,真想赚钱也不是难事,端看那些事他想不想去做罢了。 说话间,一个相貌英挺的中年男人也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病房中,正是程秀秀的丈夫刘伟强。 他已听妻子说了白天发生的事,虽然觉得匪夷所思,可母亲和妻子都坚定地站在同一条战线,由不得他不信。这不,晚上就在妻子的坚持下匆匆忙忙推了一个酒局,赶来“拜见”他们家的大恩人。 刘伟强是做金融的,日常和那些大老板们打交道,其中笃信风水玄学的并不少,他本人对这些事说不上抵触,但也一直抱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刚听到对方告诫自己晚上不要应酬的时候,他心里还着实惊了惊,觉得这大师未免太神。不过转念一想,他这职业本来就三天一小喝五天一大喝,推算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这个大师能让自己坚定唯物主义者的妻子都连连称道,想来是真有本事的。 他深知这一行真正有道行的大师绝不能轻易得罪,又听说对方劳心劳力地解决他们家的事都进了医院,当下拿出见甲方的态度,从银行取了块珍藏已久的极品玉佩才赶来妻子工作的医院。 ——他都懂,这些世外之人才不在意世俗铜臭之物,只有这种世所罕有的宝贝才能讨他们欢心。 话说回来,不说弥补当年的遗憾,就只是真能让他和妻子多年求子的心愿得偿,那送再贵重的礼物都不为过。 病房里忽然显得有些拥挤起来,刚才那个喊程秀秀来的小护士好奇地看了他们几眼,很有眼色地表示自己还有事先走了,谢漾元瞥见她额角隐现晦暗,便叫她稍等,随手从床头柜上拿起一张病例纸,折了几下递过去。 “你今晚有一小劫,相逢也是缘分,就拿着吧。” 小姑娘有些傻眼:“这……” “小岳,你就拿着吧,”一旁的程秀秀闻言连忙劝道,她挺喜欢这个伶俐的小姑娘,见大师顺手帮忙,也替她高兴,“这位大师很厉害的。” 小护士看着他们的目光顿时变得怪异起来,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又生生忍下去了。谢漾元面色不变,倒是程秀秀有些担心她过于直白的表情惹恼了他,连忙将她推出了门外。 刘伟强这才找到插话的空隙,连忙热络地笑起来:“大师,今天的事,实在是太感谢您了,我已经在‘雅轩’订了今晚的包间,还请您一定赏光,让我们好生表达一下谢意。” 谢漾元挑了挑眉,心想这对夫妻还真是实诚——他今天虽是做了不少事,可他们最近没申请基因匹配项目,程秀秀若想自然受孕也没那么快,他们怎么就那么确定自己不是骗子呢? 他却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不仅身体强韧,连精神力也颇为敏感,他白天做法让婴灵消怨,这夫妻俩连同家里的老太太都几乎在同一时间感觉到了某种东西的离去,更别说他将灵珠送进程秀秀的眉心,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绝做不得假。 不过,今天晚上这场宴,他却并不怎么想参加。 修道之人讲究因果,无功不受禄,谢漾元自觉所做不是什么大事,若拿了好处还去赴宴,未免就多承了情——当然,这种小事其实并不算什么,只是他到底也与对方不甚相熟,懒得做这些应酬罢了。 他是个道士,又不是跑江湖做生意的。 程秀秀夫妻倒也识趣,丝毫不敢强求,刘伟强又连忙将慎重包装好的玉佩取出来,恭恭敬敬地呈给了他。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 咦,是他的错觉吗,大师的眼神好像有点失望? 谢漾元当然失望,他现在急需的是真金白银或上好的药材,至于宝玉——他只要恢复到金丹期的修为,能打开与元神相连的异度空间,那里面最不缺的就是这东西了。 即使是现在,随便给他一块劣质玉料,他都能随手引些天地灵气进去使之具备辟邪之功,莹润美丽非常,眼前这玉美则美矣,其中灵气却少得可怜,半点作用都没有。 谢漾元到底是方外之人,少涉红尘,即使基本的教养让他不将这种失望表现在脸上,又怎么能瞒得过在商场里打滚的人精? 刘伟强讷讷地停下来,与妻子对望一眼,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已经是他们能拿得出手的最珍贵的东西了,当年也是因缘巧合,才得以在一次拍卖会上险险拍下,想着要当作传家宝的,不想还是入不了大师的眼。 谢漾元忍了忍,终究还是洗经伐髓的渴望占了上风——他真是受够这具在神识扫视下满是杂质污垢的身体了。 “这就不用了,只是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你们帮忙。” 刘伟强连忙急切点头,他嘴里有些发苦,不知这样的大能高人都解决不了的会是怎样棘手的事,但不管是什么,他们都该尽心竭力地完成才是。 谢漾元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淡泊超然的形象:“程女士既然在医院工作,能否予我一批品相良好的药材?” ……嗯? 夫妻两个听到这要求,不由都有些愣神,还是程秀秀先反应过来,赶紧保证道:“这个没问题,我们医院的中药材进货渠道品质向来有保证,大师您写个方子,不论多少我都给您找来。” 谢漾元又抽了一张病例纸,把写好的房子交给她:“每样百斤左右即可。” 他看了看两人的神色,不禁暗自纳罕,难道千年后这些药材身价上涨的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谢道君不好占人便宜,只好补充道:“近来境况有些困窘,这些药材是急需,若花费太大,日后我会还……” “不不不,”刘伟强回过神来,猛地摇头,险些把自己呛住,“您说笑了,药材花费不了多少,只是您帮了那么大的忙,却只……我们实在是不好意思。” 那方子上都是些寻常的药材,种类也不甚多,即使需求量较高,但加起来也不过是几万块钱,别说那块玉,便是他们过去几年每次为了要孩子接受的治疗也不止这个数。 可他们再要加些感谢的筹码,谢漾元却又坚持不受了,最后只好不了了之,弄得两个老实人相顾无言,都感觉好像占了人家小年轻的便宜…… ……大师似乎对世俗的钱财有些没概念呀,这要是以后被心怀不轨的人骗了可怎么是好? 但这话又怎么好说出来,程秀秀和刘伟强脸都憋红了,最后只得尽心尽力地去准备药材,恨不得亲手挑出每一株最灵秀漂亮品相好的,才能表达自己心意之万一。 最后帮忙把药材搬运到谢漾元的住所,他们才惊讶地发现自己跟大师竟然算是邻居,不过知道谢漾元并无与他们深交的意思,两人便识趣地放下东西离开了。 谢漾元礼貌地道了谢——他并无高人一等的心态,在他心里,他帮助程秀秀一家和获得这批药材是等同的,不过各取所需。 倒是程秀秀不放心地看了看光秃秃一片的院子,再三说如果日常生活有什么需要一定要找她,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丈夫回了自己家。 #论邪|教粉到亲妈粉的转变过程# 谢漾元对他们的一应心理活动并不知情,他只知道,自己终于可以真正踏上恢复实力的第一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刘伟强:大师乃世外高人,定然对钱财之类阿堵物不屑一顾。 谢漾元:不,我就想要阿堵物谢谢! 说一下修真等级: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分神,返虚,合道,渡劫,渡劫若失败了或身死道消,运气好的兵解成为散仙,成功的就接受天地淬炼变成金仙啦~ 未来社会的机甲战士1~9级与这九个等级战斗力相对应,但是是操作机甲战斗的战斗力,不是操作者本身的战斗力哦233 第5章 道途第一步 事不宜迟,确定四周无人之后,谢漾元就从堆成一座小山包的药材中挑选了一些出来拿进屋子,剩下的直接堆放在外面——反正这次若是能顺利突破,他就能够使出初级的袖里乾坤,到时再将这些药材放进去,便能够一直维持最佳状态了。 他要的都是些俗世中常见的药材,有些虽稍微贵重,但也在日常用药的行列,不要说现在这些对炼药之道一无所知的新人类,就算在从前的修真界,也绝不会有人想到,清溪道君赫赫有名的“玉筋汤”和“转灵丹”,便是由这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药材制成的。 要知道,修炼之道最重天赋,而清溪派之所以能在几百年的时间里跃升至第一大派,很大程度上靠的就是这两样药物洗经伐髓,大幅改变人体素质,提高修炼天赋的神效。那时候,即使一再提高价格,每年上清溪派求购汤药的队伍也是络绎不绝。谢漾元后来干脆将药方交给了一个在修炼上无甚天赋,却精于经商的外门弟子,只要求他提供清溪派上下所需,至于在外买卖之类一概不管,那人的家族便一代代将药方传下去,以此为根基,后来在修真界也算得上薄有声名了。 玉筋汤乃一种外用汤药,顾名思义,可祛除人体经脉杂质,疏通经络,据说最上品的玉筋汤,用后经脉将如玉石般晶莹剔透、坚韧宽阔,几可比拟先天灵体。而转灵丹则是在引气入体时使用,最大的作用是在引动天地灵气之时保住躯体中的一缕先天之气,修者日后若得机缘晋升元婴以上的境界,这缕先天真气将使之受益良多。 当然,说得再神奇,到底也只是外物,即使是从小以各种灵丹妙药堆砌起来的世家子弟也不乏连金丹都修不出来的存在。即使是谢漾元亲手炼制出来的天品汤药,也不过能起到锦上添花之效,人之天赋最终仍是要分出三六九等,而其中最重要的,还是坚忍不拔的意志和纯粹的向道之心。 不过,这限制却是对一般人而言,现在谢漾元本人在原主这具身体里,得他金仙级别的神魂滋养,即使原主是六脉不通的惊天废材,也能在药物的帮助下转成他前世拥有的仙灵之体。道心之类的就更不用说了,那是原装的金仙级别,绝没有拖后腿的可能。 谢漾元从橱柜里翻出各种厨具的使用说明书,飞快地扫进神识,不由得啧啧出去。 未来世界还真是频繁给他惊喜——科技进步到一定程度却是与修真没什么两样,过去浸淫丹道几十年的老丹修才能掌控的精妙火候,现在竟然只需朝那个大机器里输入指令便成了。 厨具都是全新的,只是应该从未使用过,上面有薄薄一层灰,谢漾元亲手将之里里外外擦洗了一遍,带着某种极为慎重的心态摆在了可以打出明火的灶台上。 过去初入道门之时,他一心只知道修炼,再后来更是常年宅在山上,鲜少入世,无趣得很,如今有机会重来一遭,竟体味出些难言的期待来。 一直到破碎虚空之时才悟出的已经无法转修的《普鉴道法》,和未曾亲历万千红尘一直都是他的遗憾,上天既让他再来一次,想必便是用来弥补这些遗憾的吧。 谢漾元开始将一味味药暗顺序投入锅中,不时加些水并调节火焰温度变化,同时尽量引入稀薄的天地灵气,他的姿态看似随意,却仿佛暗合了天地之法,看着便觉赏心悦目。那药材所下先后与用量极为讲究,可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谢漾元同时操作着一只大锅和一只小锅,未几额头竟已微微见汗。 锅中的药材在水中咕嘟咕嘟地翻滚着,不同于一般煎熬中药时漆黑的色泽和浓重的药味,熬煮玉筋汤的大锅中药液呈现出一种剔透的乳白色,散发出一阵阵沁人心脾的药香,而另一只小锅密闭得严丝合缝,只能偶尔听见嗤嗤的响声,也不知里头是什么模样。 夜色在丝丝药香中愈来愈深,那药香像有生命的精灵一般,雀跃着从别墅中逸散出去。这附近绿化与环保做得极好,植物繁茂,还有许多小生灵选择在附近定居,午夜谢漾元起锅的时候,浓厚的香气一瞬间溢出,重重包裹在他的屋子周围,原本荒芜的院子里瞬间花叶盛放,草丛中毛茸茸的小松鼠和狐狸都冒出了头,蹑手蹑脚地钻过围栏,小心翼翼地各自寻到一个能够全身浸泡在药香中的位置,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切都在静默中发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恐怕除了社区的清洁人员会在第二天奇怪一下那间鬼屋似的房子怎么一夜之间移来这么多植被以外,再不会得到更多关注了。 毕竟在如今这个年代,就算想一晚上把自己的院子改造成一个植物园也不是什么难事。 别墅里,谢漾元丝毫没有睡意,他指挥着家务机器人把盛放玉筋汤的大锅搬到浴室,倾倒进浴缸之中,又斟酌着加了热水,打开恒温系统。同时将小锅开封,从中挑了一颗浑圆的雪青色丹药吞下,把剩下的装进了玉瓶里。 然后他就脱掉全身的衣服,深吸一口气,把自己整个人埋进了滚烫的药液之中。 全身的毛孔在一瞬间仿佛都要炸开了,剧烈的痛感从皮肤飞快地渗入体内,分布在周身经脉当中,全身上下的骨骼经络都仿佛在被打碎重组,再被一丝丝的灵气浸润滋养,灼热的气息生生不息地循环着,谢漾元轻易便进入了“胎息”状态,静静地伏在水底,任由药力一遍遍地冲刷着自己的身体。 玉筋汤和转灵丹组合使用,这是从未有人敢尝试的——盖因洗经伐髓时痛苦太剧,加之无法用口鼻呼吸,大多数人光是挣扎着抵御这两种便已经筋疲力尽,甚至还有许多人无法进入胎息以至于不能浸泡足够的时间,更别说仍有余力去引气入体了。 即使是谢漾元自己,若是少年刚刚修炼之时,也不敢打包票能做到这个,然而他现在已经千劫万难,忍痛修炼简直如同呼吸般容易,自然便无所顾忌了。 玉筋汤坚持得越久效果便越好,谢漾元仗着金仙神识,毫不在意所谓的身体极限,他就是要把一切做到极致,给自己铺出前所未有平顺的修炼之路,连他自己都很期待,这一世他将会走到哪一步。 静谧的夜色当中,浴火重生般的转化悄无声息地进行着,直到天光大亮,陷入冥想中的谢漾元才终于轻轻扯动嘴角,心满意足地从一池已变得深黑如墨、散发着恶臭的废水中站了起来。 此时的他,已与昨天晚上全然不同:身形变得更为修长,四肢都覆上了一层薄而优美的肌肉,肌肤莹润雪白,看上去几乎在发光。他的面部线条改动不大,却明显更加立体深刻,凤目菱唇,睫毛乌黑浓长,顾盼之间俊美得动人心魄——这么说吧,原身那具身体如果只是拙劣模仿明星的网红素颜照,那现在就完全变成了国际巨星请最好的团队拍摄出来的带妆精修宣传片。 最奇妙的是,如果有从前认识原身的人站在他面前,也完全不会错认,最多感叹一句“你到底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罢了。 然而外貌的改变只是这一晚带来的最无足轻重的变化,谢漾元感受着丹田处初生的一点微弱的灵气,引动它顺着《普鉴道法》运行了几个周天,才深深吐出最后一口浊气,睁开了眼睛。 刹那之间,他双眼之中竟猛然透出淡淡的金光,片刻才徐徐散去。 竟已到了练气后期。 一夜之间,从不入流的羸弱之体,直接蹿升到练气后期,这速度放到任何时候说出去,都会被认为是在白日做梦——尤其是在现在这个灵气稀薄的年代,有机甲战士天赋的孩童修炼到大致等同的暗能量一级通常要十多年,这固然有小孩子尚未发育完全成长缓慢的缘故,却也足以说明谢漾元这一夜的变化有多惊人了。 此时的谢漾元却没想那么多,突破固然爽快,可等回过神来,他也差点被那一浴缸由自己体内渗出的污浊杂质熏得晕过去。他连忙将这一大堆烂摊子扔给勤勤恳恳的家务机器人,跑去次卧的浴室打理自己了。 而与此同时,滨海城最顶级的酒店“雅轩”的包厢里,正在谈话的几人也将话题扯到了谢漾元身上。 “老刘啊老刘,我看你是想要孩子想要得魔怔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摇头晃脑地叹了口气,夹在筷子上的上品异兽肉跟着晃晃,被他一口塞进了嘴里,“啧……别的不说,这雅轩料理虫兽的水平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真想把他家厨师挖回家里去。” 坐在他对面的,竟然正是刘伟强程秀秀夫妇,还有那个护士小岳,四个人占了一间位置相当好的包间,从宽敞的落地窗望出去,能看见天边漂浮着的农场群和瑰丽的星轨,即使是在正中午,也颇叫人目眩神迷。 这中年男子是滨海城的大人物,整个赛诺星都排得上号的娱乐圈巨鳄,滨海城的富豪圈子里一直传言他身后站着那个联邦巨擎岳家——当然,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岳老板流传出去增加自己身价的传闻,就不得而知了。 他是刘伟强的大客户,女儿最近又刚巧闹着在程秀秀的医院实习,两家人一来二去就走得近了些,今天刚好有空,就一起聚聚,正好也不浪费了夫妻俩昨儿晚上订的包厢。 听了他的话,刘伟强苦笑一声还没出声,倒是小岳先不满起来。 “爸,您怎么说话呢……昨天要不是那位大师给我的符,您今天就看不到我啦!” 中年人瞪了女儿一眼:“什么看不到看得到,不就是壶水吗,你阿姨又不是故意的。” 小姑娘撇撇嘴,愤愤然抱起了双臂。 昨天晚上说来确实凶险,她原本没把那病例纸叠的古怪玩意儿当回事,结果一进家门,迎面就遇上继母在楼上没拿稳掉下一壶开水来,她本来都吓傻了,结果不知道哪儿来了股推力让她往一边栽倒,刚巧避过直冲着面门的滚水。再掏口袋一看,奇奇怪怪的护身符竟然已经自动变成了灰。 这一下要是浇着了,虽然现在医美技术发达,治愈不算回事儿,但那罪可就受大法了,最近还肯定没法儿出门见人。 她老觉得那女人是故意的——过几天便是滨海城一年一度的年终宴,她肯定是想让自己不能出席! 这么拙劣的手段,也就她爸能相信是手滑。 见女儿真生气了,中年人苦笑起来,他虽然在妻子去世后又结了婚,但对这唯一的女儿还是疼的,又想到女儿确实受了惊吓,也不好多说,只得陪着笑脸给她夹菜,还允诺了一堆小姑娘要了很久的礼物,才总算把人的脸色给哄过来。 程秀秀默默吃着菜,颇为羡慕地看着他们父女相处,视线落回自己还平坦的小腹上,却又转变成了脉脉温情。 她现在用不着再干羡慕别人了,她马上也就要有自己的宝宝,要当妈妈了。 刘伟强回过头,也默默握住了他的手,夫妻两相视一笑,都感觉身心前所未有的满足。 岳老板看着他们的样子,精明强干的脸上露出类似于牙疼的表情来:“这大师到底有多神,怎么你们一个个的就都被迷成这样——现在他除了给了我闺女一个不知道啥时候就自己烧没的符,还做了什么了?” 程秀秀皱皱眉:“岳老板,你是想说我和我婆婆都出现幻觉了不成?” “不是……” 刘伟强连忙抬抬手安抚自己的老婆,想了想说道:“说到这个,昨天大师还叫我晚上别陪人喝酒,我晚上是有个饭局来着,正好也赶着去见他,就给推了……” 他说得有点儿没底气,觉得这似乎并不能证明什么,就见对面的中年人脸色倏然变了,眼睛睁得老大:“等等等等,你、你昨天晚上是不是要跟老张他们陪赵局长喝酒来着?” 刘伟强一愣:“你怎么知道?” 岳老板一拍大腿,脸红脖子粗地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颤巍巍道:“昨儿赵局长喝懵了,酒局上就心肌梗塞直接过去了,现在所有人都给扣下来问话呢,你知道那群人经济上作风上都乱得很,怕是得不着好……我早上还说幸亏你这回没去,怎么着,这事儿你还不知道?” 整个包厢的人面面相觑,“当啷”一声,刘伟强的筷子掉进酒杯里,顿时杯倒盘翻,血红色的酒液淌出来,滴答淌了一地。 第6章 晏行舟 谢漾元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无形中在滨海城的富豪圈子里打响了名声——当然,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他当年修炼至破碎虚空以后,三千小世界都能随心而至,在哪里都是被人诚惶诚恐顶礼膜拜的存在,早就不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了。 倒是顺利突破到练气后期这件事让他的心情非常愉悦,舒舒服服地躺在原主焕然一新的大床上,开始好奇地研究起了在当代人类生活中占据大量篇幅的“光脑”。 在当代,连接整个联邦的星网技术已经发展得十分成熟,星网用户可以通过光脑完整地将自己的意识体投射进虚拟的星网当中。那是一片比如今联邦所辖更为广袤的领土,各种生活和娱乐设施一应俱全,更是可以突破肉体的限制随心所欲,尝试许多在现实生活中无缘探索的领域,着实令人着迷。 听起来倒是与从前魔教侵蚀人心的神识秘境有些相似。 谢漾元摇摇头,将这先入为主的念头从脑海中清除了出去。 他对原主记忆中所谓的“微博”十分感兴趣,如果利用得好,那将会是积聚功德的一大利器。 功德道的修炼最重要的就是信仰之力,先前谢漾元的壳子还是肉体凡胎的时候感觉不到,可一旦突破,便能清晰感受到从程秀秀一家人那里输送而来的纯净功德,他能这么快突破,也有那夫妻两个对他的感激确实十分纯粹的关系。 而一个人的力量所能辐射的范围毕竟有限,谢漾元昨天还在想着如何才能同时帮助更多人,谁知今日就在星网上得到了解决之道。 他登陆了账号,没有选择全浸入式体验,而只是在空气中投射的虚拟光屏上浏览着网页。 原主的微博名是一串故弄玄虚到谢漾元都看不懂的字符——他倒是认识那些古文字,只是串联成的句子前言不搭后语,连一个正常的词组都没有,自然没什么实在意义。 幸好还有一次改名的机会,谢漾元想了想,直接在用户名的方框里输入了“清溪”。 用户名已被注册。 谢漾元:“……” 行吧,毕竟现在联邦那么多星球万亿人口,有谁的取名思维跟他搭上了线也不奇怪。 接下来,他又轮番尝试了几位师兄师姐们当年的道号,无一例外都已被注册,真·清溪道君一边感叹着他道门文化在这个时代还是很昌盛的嘛,一边自暴自弃地输入了“清溪掌门”这样羞耻的尊号。 这次总算是通过了。 他特意浏览了一下原主发过的微博,发现这家伙在网络上竟然没怎么作妖,只是时不时转发一些玄学小知识,给一两个“道友”解释一些入门基本功。 幸好如此,不然难保今后不会有人发现那些东西,那他这顶着“清溪掌门”名号的微博乐子可就大了。 现在关注这个账号的只有寥寥十几人,其中还包括了几个微博友情赠送的僵尸粉。谢漾元也不急,他浏览了一下最近的热门,发现大家十分喜欢转发“锦鲤”,虽然不太明白民间怎么会有那么多高手能把好运符咒附着在一张照片上进行传播,但好在这个技能他也会,不如就凑个热闹好了。 经过一番思索,谢道君给自己的罗盘拍了张照,附了一个帮助提升记忆力的小型符咒上去,上书“学业有成1”,po到了微博上,还特意注明只能生效1000次,友情提示大家在超过1000次以后就不用再转了。 ……其实他完全想多了,就原主那个透明的程度,即使是锦鲤,恐怕也很难超过三转。 做完这件事,谢漾元叹了口气,继续勤勤恳恳地梳理原主身上一团乱麻的因果线。 昨天他出门的时候,本来是打算去找一个名叫“晏行舟”的人。 原主秉承生命不死,作妖不息的原则,这些年到处瞎蹦跶着给人算命,他算得不准,又喜欢说难听话,把自己弄得人憎鬼厌,谁都不愿意跟他来往。 这个晏行舟,是唯一一个在这种情况下还愿意给原主提供帮助的人。 他们在一个孤儿院长大,幼时算是有些交情,成年以后,原主因为较为出色的容貌被一家小经纪公司的星探看中,当时那人问他还认不认识长相漂亮的小男生,原主想了想,顺手把勉强算得上朋友的晏行舟也拉了进去。 ——主要还是为了那两千块的提成,够买一本他垂涎已久的“秘籍”了。 不过晏行舟实在是个好人,很承他的情——孤儿院里的孩子都完全没有暗能量修炼天赋,而当时社会上的很多工作都不招没有一点暗能量的普通人,那家经纪公司虽小,但好歹也有些资源。晏行舟性格乐观,长相俊朗,奋斗几年下来虽然不温不火,收入却也能达到中产阶级的档次,已经比他原本的人生规划中好太多了。 反观原主,个性阴沉又整日神神叨叨的,还没正式出道就被赶出了公司,若不是晏行舟念着旧情不时接济他,或者帮他找些平面模特的活计,恐怕原主还要混得更加潦倒,也不知能不能撑到谢道君借体重生。 因此从这个层面上来讲,不论是原主,还是谢漾元本身,都是欠了人家因果的。 见债主总不好空手上门,谢漾元算了算晏行舟最近的运道,从原主的珍藏中挑出一条品相还算过得去的玉坠子,又调动体内那一点点灵气灌注于银针之中,开始精雕细琢起来。 他是运用真元之力,直接将法阵刻入了玉坠的内部,那坠子从表面上看起来依旧光洁滑润,却已经慢慢由凡玉向法器转变了。 谢漾元在铭刻法阵的同时顺手修了修它雕刻粗糙的外形,不一会儿,玉坠就散发出阵阵淡绿色的光晕来,氤氲着在周围萦绕了一圈,同时,光晕中隐隐响起悦耳的清鸣,仿佛有翠鸟鸣叫,或珠玉相击,十分动人。 等光晕散去,一只晶莹玉润的青鸟出现在了谢漾元手上,只见那青鸟通体翠绿剔透,模样栩栩如生,简直如同时刻便要振翅起飞一般,漂亮得让人目眩神迷。 如果有懂行的人在此定要惊呼出声:那玉料方才还分明暗淡无光,此刻赫然已变成了昂贵非常的玻璃种帝王绿,虽然只有小小的一块,但配上那出神入化的雕工,也可说是价值连城了。 当然,对修真之人来说,最宝贵的还是其中镌刻的十全阵法,这种阵法繁复非常,集福运、避厄、康健、招财、启智等于一身,甚至还能在佩戴时不断自行吸收天地灵气而升级,是大能修士们最喜欢用来保护自己凡俗亲族的法阵。 即使是以谢漾元的神魂之力,引动那一点可怜的灵气雕刻这阵法也累得够呛,等终于功成之后,他刚才那个澡也算是白洗了。谢漾元无奈地再次打理了自己一番,这才换上衣服出门,直接往晏行舟所在的经纪公司而去。 飞梭刚行到半路,他却忽然神色一凝——晏行舟近来果然是霉运缠身,在录制一台小型综艺时,竟然从高高砌起的舞台上一脚踏空掉了下来,虽然伤得不重,但那综艺急着赶死线,也不缺他一个十八线小嘉宾,当下虽赔了医药费,却也毫不留情地将他从台本中删掉了。 谢漾元重新设置了目的地,思考片刻,趁还没到又往玉坠里塞了个防御法阵。 他没见到晏行舟,还不能判断到底是他最近单纯走背字,还是被什么人暗算了,这小防御阵能挡住不怀好意的诅咒,还能挡住金丹期以下修士——也就是三级机甲战士全力一击,对一个不上战场的明星来说,应该是够用了。 正巧,晏行舟被送去的也是程秀秀他们医院,谢漾元熟门熟路地打听到了他的病房,在路人惊艳赞叹的目光中旁若无人地走了上去。 “天呐,看那边那个帅哥,也太好看了吧!” “嗷嗷嗷我记得三楼是不是住了个明星?是他吗是他吗?我怎么没见过……这张脸怎么可能不火啊啊啊啊啊啊!” “想粉这个小哥哥!求指路求微博!” 谢漾元这行走的精修图一般的美貌杀伤力实在太大,一路上各种窃窃私语都没断过,即使他向来不为外物所动,也不甚在意自己的容貌,却还是感到啼笑皆非。 时代真是变了,从前的女孩儿们哪有这么奔放大胆……而且竟然有一丝非常微弱的功德力朝他丹田中飘来,现代人的信仰都是这么随便的吗! 尽管相比起程秀秀夫妻的功德力,现在的这些微乎其微又驳杂不堪,但天知道,他只是从他们面前走过,露了露脸而已啊! 真不愧被称为“娱乐至死”的年代。 清溪道君带着被重塑的三观,在三楼走廊尽头的病房里找到了一个人孤零零躺着的晏行舟。 “……漾元?” 晏行舟一抬头看见他,在隐隐辨认出熟悉的五官后露出震惊的神色:“你、你怎么变……” 就算他有钱去整容,现在的科技也没有发展到如此鬼斧神工的程度吧!? 谢漾元环顾四周:“最近修炼略有所得,你的经纪人呢?” 晏行舟傻傻地看着他,一时也不知是该为他执迷不悟的白日梦感到头疼,还是为自己竟然隐隐有些动摇而羞愧。 “张哥……他还有其他艺人要带。” 半晌之后,晏行舟才勉强回过神来,只当是太久没见模糊了对方在自己心中的印象。他生性爽快,也不刨根究底,只招呼他过来坐。 他只当谢漾元来看自己是因为手头又紧了——这简直太常见了——虽然他也很不喜欢这个“朋友”的个性,但毕竟有当年的情分在,总做不到眼看着他饿死。 谢漾元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晏行舟的眉眼,发现果然有股被人魇咒的青气,他垂下眼睛,遮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利芒,将那只小玉坠掏了出来。 “我算到你最近诸事不顺,做了个小玩意儿给你挡挡灾——千万挂着,洗澡也不用拿下来,知道吗?” 晏行舟已经被他自动纳入了自己人的范围,不知何方宵小竟敢在他清溪道君眼皮子底下动他要护着的人,就别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晏行舟眨眨眼,接过那只小青鸟,他不懂得什么翡翠,只是看这坠子蛮好看,便随手挂在了脖子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突然觉得头脑清醒了许多,连僵硬的伤腿仿佛都不痛了。 他没多想,伸手就从枕头边掏出钱夹来:“你是不是又把自己弄得没饭吃了……唉不是我说你,还是早点找个正经营生,来,拿着,就当是我买你的坠子了。” 谢漾元岿然不动:“送你的,不用钱。” 他倒是对这仗义的男人有了些好感,对方显然是不信他“挡灾”一说的,却还是收下了玉坠,恐怕就是为了不让他心有芥蒂地拿钱。 晏行舟还在絮絮叨叨:“漾元呐,前几天张哥说《每日健康》正在招模特,你看你状态这么好,不如把这活接下来,去拍半天就能拿几千块……” 谢漾元本来在认真听他说话,却突然被另一条突然亮起的因果线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原主身上唯一一条比和晏行舟还要牢固的因果线,属于他素未谋面的伴侣。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 失智版(不)小攻要出场辣~ 第7章 捡到老攻 晏行舟惊讶地看着忽然站起来的谢漾元,也注意到了病房外面嘈杂的动静。 他好奇地挑起眉:“发生什么事了?” 谢漾元虽想去查看情况,却还是回答了他的疑问:“星环广场那边出了飞梭事故,我先去看看,我丈夫也在里面。” 晏行舟张口结舌:“你怎么知……等等,丈、不是……你什么时候结婚了!” 他舌头打结,深感自己莫非是错过了一整季的剧情,明明上次见面的时候谢漾元还正为了一只天价的翡翠罗盘日思夜想得茶饭不思,怎么这次就好像恢复了正常,还已经结婚了?? 而且他一直自认是谢漾元的最后一个朋友,结果居然连这么大的事都没听到一点风声? 谢漾元看着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得叹了口气,解释道:“我也还没见过他——这里边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 “漾元,”晏行舟忽然严肃起来,“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因为我上次没借给你钱,你为了买那个罗盘,把、把……给卖了?” 他实在说不出口“把你自己给卖了”,但怎么说,这姓谢的小子若疯起来,没什么事儿干不出来的。 ……还真没猜错。 不过现在住在“谢漾元”这个壳子里的是道君本人,即使事实如此,他也不能让唯一一个还对原主有些好意的人留下这种印象。 晏行舟说完那话后便有些后悔,他了解谢漾元,那由自卑所引发的自尊心强得跟什么一样——若是他猜错了倒还好说,不过是发顿脾气的事,可要是真猜着了,对方一准得跟他闹个天翻地覆。 哎……说不定还会想不开…… 谁知面前的青年却没给出任何一种反应,他有些茫然的眨眨眼,疑惑道:“把什么卖了?” “……” “你先等一下,我去看看——那人和我还有债没了,不能让他出事。” 晏行舟连忙点头,同时心里稍微一定。 ——不管是对金主还是债主,应该都不是这种态度……吧? 谢漾元推开了病房的门下楼,医院里乱糟糟的,挤满了连环飞梭事故的受害者,医护人员们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仗了,一个个面色紧张来去匆匆,好在还算训练有素,暂时没有贻误病情的事情发生。 “也真是邪门儿,飞梭线路都是设定好的,应急设施也完善,怎么会这么多就撞到一起去了?” “是啊……我来医院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飞梭事故呢。” “肯定是人为恐怖袭击吧,那些星际海盗越来越嚣张了,滨海城这种常年和平的内陆都能受到波及,啧啧……” “唉,是啊,自从秦小将军……” 谢漾元顺着那股清晰的感应,一边暗中掐算,一边直直地往危重手术室而去。 对方这次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但也是一大劫难。他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若不是自己才刚刚突破到能感应婚契者所在的位置,本应该早些预料到的,说不定还能阻止这次事故,不让那些无辜的人受伤。 有时候如果你明明有能力却又无法救下所有人,这种愧疚和失落的感觉便会如影随形。 这也是修功德道最容易陷入的心魔,谢漾元好歹修行千年,慨叹一番,便也放下了。 他很快找到了因果线牵连着的源头,一个昏迷着的男人躺在术后康复仓里……新时代两个男人的婚姻似乎还挺正常的?不管怎么说,从舱面上的数据看,他应该已经脱离了危险期。 谢漾元看了眼康复仓旁边的电子信息屏,发现了对方的名字:秦卓。 就是这个人,跟他玩笑般地缔结了本该是最为庄重神圣的契约吗? 谢漾元慢慢走上前,好像有什么未知的神秘力量吸引着他去把那个人看清楚,他轻轻地将一只手贴在康复仓上,屏息朝里边望去。 那是个很英俊的男人。 康复仓里的男人有一头乌黑的短发,唇色淡白,面部线条刀锋般凌厉,一望便知是杀伐果决之人,即使现在无助地躺在那里,也无损对方高大挺拔的身体所带来的威慑力。 就像一头蛰伏的豹子,谢漾元想象了一下那双眼睛睁开以后是如何光景,饶有兴趣地下了结论。 可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人面相上哪里有些违和——这却得等他醒过来才能探究了。 “你是谁,病人家属?”路过的一位老医生有些奇怪地打量着这个过于平静的男人,大有驱赶无关人员的架势。 谢漾元点了点头,用自己的身份卡在舱边的信息屏上刷了一下,“嘀”一声过后,上面浮现出了“配偶”两个字。 他顺便扫了一眼男人的亲属关系,发现竟然只有自己的名字孤零零一个列在那里——他竟然已经没有任何其他亲人了。 “……行吧,”左看右看也找不到他脸上该有的焦急之色的老医生耸了耸肩,暗叹了一句长成这样的年轻男人果然靠不住,顿时给他俩扣上了一顶婚姻不和的帽子,“他已经脱离危险了,你拿着这个,上那边窗口过一下手续,转到上边普通病房去,过几天应该就能醒了。” 这位两鬓斑白的医生忍了忍,还是憋出一句:“他这次受伤不轻,之后要好好照料才行,你们这些小年轻,别总把婚姻当儿戏似的。” 谢漾元:“……???” 虽然不太明白话怎么就扯到了这上面,不过面对年长者,他还是乖巧地应了一声,接过了他手中的收费单。 ……等等。 谢漾元忽然尴尬地意识到,他现在根本没有现金。 这时候医院里的情况已经大致控制住了,医护人员都松了口气。老医生看他面有难色,奇怪道:“怎么了?” 清溪道君尴尬地站在那儿,有些脸热:“我……我没钱……” 老医生狐疑地看看他一身面料考究的衣服,可再想到康复仓里这个男人被送来时衣着破破烂烂勉强庇体的模样,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行了,这样的重大事故本来就有政府补贴,也没几个钱,你直接带他上去吧,”老人家收回收费单,在上面刷刷划了几笔,“年轻人,你丈夫是真的很爱你,听我一句劝,婚都结了,好好过吧。” 谢漾元:“……” 他沉默地接受了老人家的好意,这时候也反应过来对方是想到哪儿去了,实在有些无奈。 虽然人家也没有看错,他们彼此是没什么感情。 但老人家也说的对——在修真界的观念里,婚契是一个人除了骨肉师门之亲以外,与世间最牢固的羁绊。修者与人缔结婚契后,若伴侣天资不足,甚至在对方寿元未尽之时无法飞升,由此可见这是多么严肃的一件事了。 说来这才该是原主给他留下的最令人头疼的东西,可也不知是天性淡泊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在见到这个男人之后,谢漾元突然觉得此事也不算太难以接受。 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张符纸来递给好心的老医生:“我明白的,多谢老先生,您拿着这个,在到家之前千万别丢了。” 老医生一愣,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无奈地笑笑,随手接过那符纸揣进兜里:“好了好了,快去吧,仔细看着他,若是有意外情况,记得及时跟医生报告。” 见谢漾元听话地推着康复仓往楼上走,他摇摇头,又走向了下一个需要帮助的病人。 也不知怎么的,明明没有将那年轻人说的话放在心上,他却一直没有将那符纸扔掉,晚上下班的时候,还特意从白大褂里掏出来放进衣兜。 他家距离医院不远,为了锻炼身体,老医生从来都是步行来回,今天走到一个人来人往的大商场附近时,好好放在口袋里的符纸却无端飘了出来,直往停在路边准备搭载乘客的公共飞梭而去。 他愣了一下,当下便走过去捡起来,结果手指刚触到淡黄色的纸张,那符咒竟自然起来,顷刻烧成了一小堆灰烬,被风吹散了。 “我这是干什么呢……” 老医生失笑地直起身,摇摇头正打算离开,忽然看见一个面容憨厚的中年男人怀抱着个哭闹不休的孩子,一边对周围人道歉说孩子不懂事,就正要上车。 那、那分明是他家小外孙! 老人家一下子气血上涌,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飞快地冲上去,一把把外孙从男人怀里夺了过来! “哎,你这人……” “姥爷!姥爷……!” 小男孩儿一下看到熟悉的面孔,顿时满腔恐惧和委屈都爆发出来,拉着他的领子哭得撕心裂肺,老人心疼地拍着她的背,对那中年男人怒目而视。 那人本来还想胡搅蛮缠几句,但事实再清楚不过,看着周围人危险的眼神,他暗骂一句晦气,转身就要跑。 “抓住他!” “抓住这个人贩子!” 围观群众愤怒地堵成了人墙,可到底只是一群没有格斗经验的普通人,有几个人瞅准机会在那人脸上打了两拳,可最终还是被他跑掉了。 老医生站在一旁,愤怒而无力地看着那人逃之夭夭,他紧紧抱着外孙,更甚于愤怒的后怕一时间涌上来,想到今天若不是自己正好看到,从此怕是再也见不到这女儿留下的这命根子,冷汗顿时就布满了后背。 原来,这就是那年轻人给自己符纸的用意,原来……竟真有这般神乎奇迹的术法! 唯物主义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不淡定了,他不禁想到昨天隔壁科室的小程一脸喜意地说自己要有孩子了,老同事们都不想打击她,可当面不说,私底下也忍不住摇头,可怜她想要孩子想得魔怔了。 她那时带来医院的那位大师,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个长得挺俊的年轻人……? 第8章 没有过去的男人 秦濯慢慢地恢复了意识,感受着周身传来熟悉的正被康复仓治疗着的钝痛感,不禁长长舒了口气:看来…… ……嗯? 他的思维突然断掉了,脑海中一片空白,怎么用力都接不上方才的想法,脑子里像是糊了一层糨糊,混混沌沌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康复仓自动发出一声患者已经苏醒的报告,头顶上的舱盖被打开了,一张淡淡微笑着的面孔出现在视野当中。 “你终于醒啦。” 秦濯茫然地被那个青年轻松扶起来,手法熟练地一个公主抱抱出舱外,同时细心地给他擦干净身上的营养液,又用松软干净的浴袍紧紧包裹住——他对这样周道的照料感觉有些不自在,稍微动了一下,对方马上敏感地停下动作,询问地望向他:“怎么,我弄疼你了吗?” 秦濯:“……” “你这是怎么了,”那青年自言自语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医生没说会导致失语啊。” 也许是青年俊美超凡的面孔太具有欺骗性,也许是他亲近温和的语气太过于自然,秦濯刚清醒的时候浓浓的警惕慢慢退了下去,转变成了一种陌生的无措感。 他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但总觉得……生命中似乎并没有一个如此亲近的角色存在。 秦濯勉强扯了扯平直的唇角,企图让自己也露出一个同样温暖的笑容,可惜失败了:“我没事,请问——这是哪里?” 对方并未流露出惊诧的神色,这让他松了口气。 “这是我家,”青年的下一句话就让他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儿,险些没呛到自己,“我叫谢漾元,是你的伴侣。” 秦濯:“?!?” 他困惑的眼神太过明显,谢漾元微微偏了下头,解释道:“嗯……我知道我们之前从没见过面,一时可能还不熟悉,但是你放心,既然已经结了婚契,我会对你负责的。” 他说着,观察了一会儿秦濯的神色,很贴心地起身往外走:“你才刚醒过来,身体还很虚弱,我给你炖了药膳……你晚上就在这儿休息可以吗,我在隔壁的房间,有需要就叫我。” 秦濯默默地看着他走出去,临关门前还冲他眨了眨眼——任何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一个温和体贴的男人,也会是一个很好的丈夫,能和他结成婚契的人,一定非常幸运。 他的心沉到了肚子里去。 秦濯知道,他不是那个幸运的人。 他不知出了什么差错,这个青年为什么会认定自己是他没见过面的丈夫——没见过面,认真的?现在随即匹配也能匹配到这样的极品了吗——但无非是通过身份证明或容貌,而虽然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他却知道,不管是自己随身携带的身份卡,还是这张脸,都经过了伪造。 可是……他真的要澄清这个误会吗? 他模模糊糊记得醒来之前发生了什么,特大交通事故,到处都是鲜血和伤员,除了这个青年,没人来认领他,他没有记忆,没有真实的身份,也没有钱,除了这儿,他还能到哪儿去?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卑鄙——冒名顶替另外一个人,心安理得地拥有属于别人的一切,但心底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不断蛊惑他:也许这就是天意!也许那个该死的拥有着一切的幸运儿已经死了,不然青年又怎么会错把他带回家?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也许是什么危险分子,才需要把个人信息深深埋藏起来,那么有没有可能,他的脸,他的身份卡,本就是为了冒充另一个人,比如说——那个青年真正的丈夫? 刚恢复清醒的大脑思索这些问题还是有些太勉强了,秦濯把自己想得头疼,理智告诉他应该离开这儿,否则说不定会给无辜的人带来危险,但身体上的疼痛和疲惫却让他忍不住想要软弱片刻,想要多享受一会儿…… “……你还好吧?” 谢漾元推开门进来,就见自己法律意义上的伴侣一脸纠结坐在那儿,似乎从刚刚自己离开后就没有挪动过。 他想了想,可能是自己一下子给出的信息量过大——还不知道他突然出现在滨海城是来做什么的呢。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看着对方一脸茫然外加有些难言之隐的脸色,他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不太美好的猜测:“你……不会是来退婚的吧?” 秦濯挨着他直直的目光,张了张嘴,竟条件反射地否认掉了。 谢漾元狐疑地看着他:“你不太对劲——”秦濯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就听到他迷惑的声音,“你这面相,三日前的车祸应该已经死了的。” 秦濯:“!?!” 谢漾元留意到他惊吓的脸色,急忙安慰道:“别担心,至少你现在确实好好的在这儿,可能是我看错了……不对,我怎么可能看错呢?” 最后一句话隐藏在唇齿之间,并不知道现在军用改变面容的仪器已经能使一个人的骨相走势都发生变化的谢道君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秦濯倒是从他的话中推测出一个看似真相的结果:他确实是在扮演这个人的伴侣,而那个家伙已经死在三天前的车祸当中了。 两人就这么鸡同鸭讲地想岔了路,没人知道,这由信息不对等造成的深深误会,在将来究竟会形成怎样的影响 谢漾元不再纠结秦濯的面相,他把刚才端进来的小砂锅放在桌上,轻轻掀开了盖子:“不说这些了,你到底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说,明天我带你上医院复查。” 秦濯正想说话,忽然一阵浓郁到令人不敢置信的香味传来,他不能自已地吞了吞口水,直直地看向那只砂锅。 自古以来医食不分家,当年谢漾元的大师姐便是医修,每日最大的兴趣就是研究各种药膳荼毒师弟师妹们,他端来这粥看似简单,实则对气血亏虚的病人具有相当高的疗效。 砂锅里的粥煮得稠厚,颗颗分明的米粒晶莹剔透,嫩黄色的姜丝偶尔从米粒中探出头来,显得鲜嫩可爱。雪白的鱼片卷曲着,一丝腥味也无,鱼肉特殊的香气与米香以及一些中药材清甜的味道包裹在一起,一阵阵刺激着人的感官。 整个粥的汤色淡黄,看上去一点儿油星不沾,清香扑鼻,即使秦濯原本心事重重没什么胃口,这时也忍不住食指大动,迫不及待地想要尝一尝。 “这里面有……当归,薏仁,黄芪……还有鸽子肉茸?”热腾腾的粥滑过食道,秦濯舒服地喟叹一声,有些惊叹,“你是怎么把这些东西的味道融合得这么好的?” “山人自有妙计,”谢漾元笑笑,“不仅如此呢,药性也没有泄漏半分,你身体底子不差,这么补上几天,流失的气血应该也就不碍了。” 秦濯默默地喝了几口粥,果然身上都暖起来,心头的沉重却愈发令他不安。 他一方面想,不管是自己,还是谢漾元在等的那个“秦卓”,他们其实都没有见过面,所有不论自己是谁,对谢漾元应该都没有区别。可同时他又会想,不是他的终究不是他的,就算那个“秦卓”已经死了,可万一有一天谢漾元发现他的冒名顶替,那…… 本能的,秦濯不愿意让面前这个温和笑着的青年有一天用嫌恶的眼光看自己,这年轻人似乎天然让他想要亲近,就连料理饮食的手艺,都与他的胃口如此接近。 再等等,再等等吧…… 失去记忆的男人自欺欺人地把头埋进被子里,却又被谢漾元挖出来推去洗澡——他们简直太像是一对真的伴侣了,相处之间没有一丝违和感,仿佛彼此就是自己等待许久的那个人。 直到夜幕笼罩下来,躺在熏了若有若无的檀香的松软被子里,秦濯才猛然惊觉: 这种感觉,难道他是一见钟情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道君:我是谁?我是你男人! 然后我们小攻开始矢志不移地嫉妒自己,为自己惋惜,最后怀着愧疚感NTR了自己,脑洞太大,是病得治哈哈哈 以及,秦小将军其实不是孤家寡人辣,只是他现在用了“秦卓”的假身份,上面自然不可能有其他亲人的信息。至于为什么存在“配偶”,先不剧透了XD 第9章 洗手做羹汤 秦濯失忆这件事也就瞒了一晚上。 谢漾元远不像他想的那样是个涉世不深的单纯青年,事实上,他真的想问出什么的时候,失去记忆的秦濯简直招架不住。 他不一会儿便败下阵来,坦白了自己什么都不记得的事实:“就是这样,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对不起。” 谢漾元面无表情地抱着双臂,看这个高大的男人耳朵都似乎垂下来,委委屈屈的一个大块头缩在那里,倒好像是他在欺负人。 清溪道君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恍然还以为看到了从前最让他没办法的小师兄。 都是这么惯会耍赖装可怜的。 他无奈地稍稍缓和了脸色:“你确实是我的伴侣,这点我可以确定——你可能觉得隐瞒自己的病情不是什么大事,但对我来说不是……你明白吗?这说明你完全不信任我,你把我当作一个可能是潜在的敌人防备,对不对?” “……” “当然,这其实也无可厚非,我们事实上刚刚认识,我知道你从前不可能是普通人,保持警惕也许已经成为了你的习惯,但如果你真的想要维持一段伴侣关系——至少我是这么希望,也是这么做的——你就要学着敞开心扉,不然这可不太公平,是吧?” 秦濯心中先是暗暗一喜,接着又是一惊。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普通人?”我自己都不知道。 谢漾元站起来:“不要转移话题,如果你真的愿意留下来,答应我,信任是第一步,嗯?” 我没有转移话题……是真的感到好奇的秦濯无奈地点点头,在维持婚姻关系的基本条件这点上,他和谢漾元的想法倒是一致的。 他有些无赖地想到,反正那个什么叫秦卓的选择已经死了,即使没有自己的存在,现在的谢漾元在法律上也完全是单身,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当然,他是占了那么点小便宜……不过从一开始出现的就是他,今后如果能恢复记忆,会对这段关系负责的也是他,这么想一想,似乎又有点心安理得了呢。 两人很快在这一问题上达成了共识——他们都是成年人了,这段关系虽然开始方式有些诡异,但万幸见面之后,双方都对彼此很是满意,既然如此,维持下去并什么时候更进一步都可以提到日程表上了。 当然,现在他们的状态,最多算是婚内恋爱。 ** 一切在想象中总算显得很美好,但现实问题很快就显现了出来。 “就是说,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到底会什么,也没法儿工作。” 厨房里,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餐桌边,谢漾元严肃地看着秦濯,似乎刚刚意识到多了个人就意味着多了一张吃饭的嘴。 两个都从来没真正穷过,以至于完全意识不到没钱吃饭这件事竟然真实存在的男人大眼瞪小眼,秦濯喉咙动了动,堂堂帝国最年轻的少将第一次为自己的赚钱能力感到羞愧。 他不自在地环视了一圈看上去挺熟悉的厨房,再想到自己第一天醒来的时候从粥里品尝原料时的熟练度,有些迟疑:“我觉得……我有可能是个厨子?” 谢漾元:“……” “厨子会花这么大价钱买人结婚吗?” “那不一定,”联邦第一世家唯一的继承人很严肃,“也许……我家里有一本必须成亲才能继承的秘传菜谱……?” 他说到后来,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只好硬着头皮把最后的句号改成了问号。 约定了要互相信任,谢漾元自然得做出表率,他已经跟秦濯说了这个婚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让他自己决定是否留下来。他可没想到,恰恰就是这件事,成为了秦濯彻底决定留下来的□□。 反正是谢漾元认错的人,他失忆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哼,用金钱买爱情什么的,辣鸡。 全然不知道自己每天都在绿自己的秦少将行动力很强地站起来,决定拿出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厨子的身份。 ——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虽然看着强壮,实则却堪称孱弱,体内更是一点修炼暗能量的痕迹都没有,看来以前应该也只是个普通人。 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告诉他这件事还另有隐情,可想到造假的脸和身份卡,秦濯到底是没敢将这种事告诉谢漾元,毕竟这是原则性的问题,他实在没把握,知道了自己不是那个需要他负责的人,谢漾元会不会就那么翻脸丢下他走了。 他不敢打这个赌。 曾经被誉为“价值千万”的操纵机甲的手摆上了灶台,秦濯一边看着各种熟悉又陌生的厨具努力搜寻记忆,一边对自己方才开玩笑提出的职业越来越有自信起来。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肯定是他每天都会用的东西! 谢漾元怀疑地看着男人自信地转来转去,总感觉有哪里很违和,只可惜他的相术在算到最为亲近的人的时候总是一团迷雾,不然就能快些确定对方的身份了。 其实,他也有事情瞒着秦濯。 早在第一次给这个男人检查身体的时候,谢漾元就发现男人体内的经脉竟然一寸寸断裂了——这并不是普通人能有的伤势,必然是被极强的高手刻意折磨,并辅以魔气诅咒,才能让一个高手变得这般脆弱,断了他所有重新修炼的希望,还强行剥夺了寿元。 手法不可谓不狠毒。 但万幸,在清溪道君的眼里,这伤势虽然沉重,却也不是不能治,只要等他重回金丹期,炼制九转补天丹,再辅以金针度穴,肯定能还秦濯一副健康的身体。而且不破不立,经过这一番苦难,秦濯也必将更上一层楼。 不过,现在他毕竟才是练气期,一时半会儿是治不好的,谢漾元思前想后,觉得与其让秦濯为伤势苦恼,再抱着惶恐和期待度日,不如就先不让他知道,等自己能力足够了,直接给他驱魔便罢。 脑子里想着这些事,谢漾元看着伴侣的目光愈发温柔,随手打开了光脑,随便他用仅剩的钱购置食材。 算了,随他高兴吧。他也不想给男人太大压力,反正养家的话,其实他一个人也不是做不到。 倒是秦濯自己有些忐忑起来,看着两人相连的星网账户里那点可怜巴巴的数字,不禁一阵悲从中来。 若是从前的秦少将,恐怕万万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落到这种境地。 在星网上买东西十分方便快捷,不出十分钟,材料就已经送到了家门口。 秦濯的干劲很足,他在经济能力范围内挑了最好的食材,已经决定要在伴侣面前好好露一手。 此时正是赛诺星梅花盛开的季节,秦濯选了些新鲜开放的腊梅,仔细一朵朵洗净,与淡琥珀色的椴树蜜拌好,放进加速箱中快速腌渍,同时又蒸上红豆,准备待会儿做豆沙。 谢漾元看着他给蜜桃剥皮榨了一杯汁,与糯米皮揉在一起,猜测道:“你这是打算做白玉玲珑?” 秦濯想了一会儿,还是摸不准自己的记忆:“……大概是吧?” 谢漾元有点高兴,很少有人知道,相比起其他,他向来更喜欢吃甜食,而且口味比一般嗜甜的人更偏甜些。白玉玲珑这道点心看着简单,其实火候掌握颇为繁琐,再加上忙于修炼,不太好意思每天盯着派中灵厨换菜单,他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了。 “多加点糖。” 秦濯抬头看了青年一眼,唇边勾起一抹浅笑,他点点头,斟酌着开始调制豆沙。 谢漾元兴致勃勃地走到他身后,刚准备开口,通讯器忽然响了,是晏行舟。 他走出厨房,刚按下接通键,就见晏行舟的虚拟影像急不可耐地跳出来,满脸的不可思议:“天呐漾元,你、你不是真要得道成仙了吧!” 谢漾元诚实道:“远着呢,估计还得一百年。” “……别闹,”晏行舟满脸喜气,也不计较他“满嘴跑火车”,颇有点喜滋滋地举起光脑,“我说正经的,你小子现在好像真有点不一样了。知道吗,前两天你让我转的那个‘学业有成1’,被推上今天的热搜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就是因此才让他转发的清溪道君很淡定,虽然微博上现在各种转发锦鲤甚多,可他有信心,自己的这个一定是最见效的。 毕竟是他亲手设计的阵法,而且那些博主们从不限制转发人数,福运被分散到那么多人身上,其实每个人剩不下多少了。 晏行舟还在那边激动不已,作为一个十八线小扑街,他的微博从前只有对于艺人来说少得可怜的十万粉出头,可自从几个粉丝开玩笑地提出自己考试时像真的被学神笼罩了一般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异口同声地证实了他们的话,现在他的粉丝已经涨到了五十万,连公司的网络公关都惊呆了。 他现在还有点晕晕乎乎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话。 这谢漾元,还真特么是他的贵人啊…… ----------------------- 作者有话要说: —————————— 现在还以为满网都是天师的谢道君…… 及:我开始觉得我好像要写一篇美食文OTZ 第10章 学业有成 谢漾元挂上通讯,打开光脑登录了微博。 信息提示那里果然已经挤爆了,“学业有成1”的累计转发数已经达到了一百多万,并且还在不断上涨,他动了动眉梢,点进评论去浏览了片刻。 果然,光是晏行舟一个人的能量还带不起这种大规模的热闹转发——他自己的粉丝也才那么点儿呢。开始的时候,只是那几个真爱粉在参与互动,结果里面正好有一个参加了前天的嘉兰学院号称“鬼门关”的全星际统招,考试之时如有神助,出了考场挂上相关tag以咆哮体一通感慨,顺利借着东风把这张锦鲤图推上了风口浪尖。 当然,毕竟只是网上的小打小闹,谢漾元的助学法阵其实只能起到锦上添花的效果,之所以能够一举通过考试,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那位考生平时就十分优秀,是年轻一辈机甲战士里有几分名气的人物。他的粉丝甚至是晏行舟本人的好几倍呢。 随着这件事的热度被炒上去,越来越多曾经顺手转发的吃瓜群众突然回过味儿来:这么一说,最近的学习状态,好像是有所提升……? 网络上最活跃战斗力最强的一批是什么人?学生。 学生最看重的是什么?考试。 “真的假的,谁还不知道这种转发就图个好兆头,而且以明神的能力,上嘉兰本来就绰绰有余,说不定正好那天状态特别好呢?”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信这些封建迷信,考试想取得好成绩只有脚踏实地一条路,有这个凑热闹的时间,都够再背两道大题了。而且博主要真是那么神,他能混成之前只有十几个粉丝的惨样?[截图][截图]@清溪道君。不如算算自己什么时候会火吧!” “楼上明明你自己也在这里吃瓜没有背题喂……咳咳,作为亲身经历者,我必须说句公道话:反正我自己感觉是真的不一样,大家在考场上应该都有过那种‘明明这个题我做过怎么就是想不起来想不起来’的问题吧?我知道这主要还是因为学得不扎实……但昨天期末考,真的完全没有这种情况!就好像换了一个聪明的脑壳,所有背过的东西一点都不带忘的!” “对对对,我也有这种感觉!当时在考场上荡漾得还以为自己要走上人生巅峰了,谁知道效果就持续了一天,今天的我又变成了那个一脑袋浆糊的我,so sad。” “拜托,这分明就是炒作吧,第一个转发那个小明星,我就住在赛诺星滨海城都查无此人,现在娱乐圈的炒作手段真是越来越清奇了,忽悠人不需要成本的啊?” “楼上可快闭嘴吧,我明神家大业大,用得着配合这么low的炒作嘛?” “啧啧,我昨天也转了,根本没有任何感觉,骗子快滚蛋滚蛋!” “楼上眼瞎?昨天转发数都几十万了,原博‘限量一千人’写的明明白白您看不见?” “@清溪掌门。掌门大人能不能出来说句话啊!我是您的脑残粉球球您再给个‘学业有成2’吧啊啊啊啊啊啊啊!” “铜球!” “铜球啊大师!!” “三人血书铜球!!!” “……” 粉黑参半,对于这种情况,谢漾元其实倒是预料到了几分,毕竟如今这年代科学主义盛行,大多数人只是把玄学当作日常之余的娱乐消遣罢了,要说真正相信的,其实并没有多少人。但即使是这样,他也能感受到驳杂的功德力源源不断地朝自己身体里涌过来,在《普鉴道法》的一圈圈运转中去芜存菁,化作精纯的灵气汇入丹田。 保持这个速度的话,突破筑基好像也指日可待了。 谢漾元决定再晾他们几天,等这次的热度差不多平息下去以后,再进行自己的第二步计划。 那个网友怎么说来着,炒作?还别说,清溪道君想一想,这个形容还蛮精准的。 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制作的灵符也不是大白菜,平时还要用来修炼和干正事,至于在网上“炒作”,一周一次也足够了。 正在这时,秦濯也从厨房里边擦手边走出来:“再等十分钟就好了……在看什么?” “没什么,”谢漾元关掉光脑,“对了,今天要去医院复查,你再做些菜吧,医院的病号餐实在不好吃。” 秦濯毕竟是失忆了,虽然身体已经在谢漾元的调理下恢复健康,但谁知道还有没有什么隐患,谢漾元自觉并不主修医道,不太敢擅下断语,于是还是给他预约了检查。 秦濯听话地退回厨房,又上网订了一瓶老母鸡汤,与鸡蛋和嫩白的棒骨髓一起揉进面里,加了蓬灰揉得金黄发亮,再以特殊的手法搓成长条,拉成一股股细韧的丝状。面条细得眼看就要断了,却始终坚持着,直到被一把下进滚水里。 为了中和面条的滋腻,他选择了味道清淡酸爽的青梅野菜汤作为浇头,鲜甜的火腿用来点缀,恰到好处地提出了面条的鲜味,梅子特有的酸香配合得浑然天成,清爽又厚实的味道顺着鼻腔一路撩到胃里,谢漾元在旁边吸着气,久违地觉出了一丝饥饿感。 筋道的面条嚼劲十足,浓厚的醇香被汤汁的酸味儿衬托出来,既不觉得腻,又足够香糯,和着热汤一口吞下去,那滋味儿简直回味无穷。 得承认,秦濯这手法的确专业,唔……正好一个主外一个主内,自己去想办法赚钱,就让他负责一日三餐好了。 此时的秦小将军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沦为被包养的家庭主夫,他美滋滋地看着谢漾元将一碗汤面和三只白玉玲珑吃得一点不剩,油然而生一种满足感。 对于厨师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己的作品被用实际行动赞美更令人愉快的了。 他愈发相信自己从前多半是个厨子,还是专攻甜点那种——做甜点的时候明显自如得多——跟谢漾元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吃过饭,两人便直接出发去了医院,上上下下一通检查,却还是没得出个所以然。 医生最后只能无奈地告诉他们:这种失忆多半是心因性,对健康损害不大,但同样的,恢复起来也比较难。除非找到导致失忆的症结所在,不然一辈子想不起来都是可能的。 ……所以,果然还是那个给秦濯下诅咒的家伙的锅。 谢漾元眼中凌厉之色一闪而过,秦濯体内那股子魔气还挺能耐,想来施术者定然对此研究精深——是他大意了,星际时代也许并不代表着修真文明的全然断绝,至少眼下就有这么个劲敌隐藏在暗处,想要保护身边的人,他必须更快地变强才行。 正想着,面前的医生推了推眼镜,试探地问:“请问……前几天是您帮郑老找回了外孙吗?” 秦濯一愣,询问地看向身边,就见谢漾元一脸淡然地点点头:“举手之劳,郑医生医德仁厚,家人本就不该遭此劫难。” 医生瞪大了眼睛,噌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真的是您!快请坐,这些天郑老找您找得天翻地覆的,稍等——我马上喊他过来。” “这倒不必了,”谢漾元道,“他是长辈,那天也帮了我的忙,若有什么事,我去见他便是。” 医生连忙应声,一边殷勤地带他往外走,一边好奇地往他脸上猛瞧:“大师您也太神了,我原先还以为这些都是骗……咳,不是,您能给我瞧瞧吗,最近没什么大灾难吧?” 谢漾元忍俊不禁:“灾厄哪有那么常见,你家庭和睦,为人和善,寻常该是平顺的——只是最近左眼鱼尾下沉,姻缘不顺,这次相亲大概又要泡汤了。” 医生:“……不、不是,您怎么知道我要相……唉,您果然神算,”他愁眉苦脸地垂下眉毛,“这都第几次了,我妈见天的念叨,大师,您有没辄给我改改运呐?” 谢漾元摇摇头:“倒不是不行,可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这儿运道改了,总会从他处补上。再说,你山根平满,鼻截直丰,虽婚配较晚,却是有段妻贤子孝的好姻缘的。” 对方顿时高兴起来,连道了几声好,眉开眼笑地把他们领到郑医生的办公室,心满意足地走了。 秦濯奇异地看着谢漾元——这个人总是在给自己惊喜,那天对方说他这面相早亡的时候,他只顾着烦恼自己的身份,没怎么在意,现在看来,这人能耐深不可测,远超他的预料。 只是,有这样大本事的一个人,怎么还会落魄到为了钱缔结婚契呢? 秦濯知道自己多少该提起警惕,但他本能地不想怀疑谢漾元,也不愿深想。 哼,反正他一个厨子,哪里需要顾及那么多有的没的。 谢漾元打开门,郑医生在里面坐着,正眉开眼笑地跟对面的程秀秀说着什么,两人闻声转过头来,看到他,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第11章 养家糊口 谢漾元走进门去,冲连忙站起来的两个人点点头,温和地问郑医生:“听说您有事找我?” 老医生乐呵呵地摆摆手:“哪里,只是想当面感谢您出手相助。” 谢漾元微微一笑:“不必,是您先帮了我。” 他虽然尊敬这个老人家,不过真论起来,他的年纪比对方不知道大了多少岁,所以态度并算不上谦恭。当然,在郑老和程秀秀他们看来,大师的这种态度才是理所当然的。 程秀秀一脸震惊:“先前郑老说的时候我还没法想象,没想到您的变化真的这么大……简直像是脱胎换骨了。” “先前……是功法出了问题,多亏那批药材,已经无事了,”谢漾元仔细扫视了一下她的身形,莞尔道,“你们动作可真快——恭喜了。” “什——”程秀秀茫然了一瞬间,随即惊喜万分地瞪大了眼睛,她猛地跳起来,又像是害怕摔碎了什么贵重物品一样放轻了动作,激动得脸都红了,“您是说、是说我……!” 谢漾元点点头,就见她以步伐平稳时所能拥有的最大速度冲出门去,眨眼便没了踪影。 郑医生:“小程多大的人了……唉,您别见怪,我们都知道她盼这孩子盼了多少年。快请坐。咦,看来您丈夫恢复得很好嘛。” 他这才注意到跟在一边的秦濯,此时看见他们两个人举止之间无意识透露出来的亲密,再想想大师自然能算出爱人无恙,还哪能不明白当日是自己误会了?当下干咳了一声,不禁有些脸红。 秦濯听到他称自己为谢漾元的丈夫,不由好感顿生,笑着客气了几句,两个人很快攀谈起来。 他虽一直供职于军部,可身为秦家的少主,平时少不得与帝都一干大小权贵交往,就算因为失忆忘了许多,也足以应付这般平常的聊天。倒是郑医生与他聊了一会儿,便不由得对这年轻人刮目相看起来。 一个人的外表打扮可以作伪,但通身的涵养气度绝做不得假,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还当他们是两个境况窘迫的年轻人,可如今相处下来,一个神机妙算,一个气度非凡,都绝非等闲出身。 只是不知道,如果当真出身大家族,两个人先前又怎么会落魄至此呢? 不过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诸多猜测浅浅掠过去,便被他放下了。 程秀秀不一会儿就又出现在了郑医生的办公室,她满面红光,整个人看上去精神焕发,像是年轻了不止十岁。 她一回来就看见谢漾元两人要走,急忙拦下来:“大师等等,我、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谢漾元:“不必如何,那一批药材,就是你给我的报酬了。” “那怎么算数,”程秀秀双手紧紧交缠着,很不好意思,“大师,我们是真的想要感谢您,还有郑老——我们知道寻常钱财您不需要,但是一个月后咱们赛诺星有个年度拍卖会,算是每年整个赛诺星规格最大的盛会了,我们能想办法弄到两张票,不如您和这位先生一起去瞧瞧?” 郑医生在一旁附和:“赛诺拍卖会在近几个星球都很有名的,每年都会拍出些价值连城的宝贝,以我们的财力,说要帮您拍下来什么就不自量力了,但走走关系,还是能拿到适合观展的好位置的。” 这一番话倒将谢漾元的兴趣吊了起来。 来到这个神奇的时代之后,他还没空好好将之了解一番,这里虽然灵气缺失,道统失传,人类却将机械文明发展到了一个闻所未闻的程度,他还真想去见识见识,普通人的奇思妙想到底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还有此间人们修炼暗能量的方法——虽然和修真体系截然不同,但常言道万法皆通,说不定还能找到对他的修炼大有裨益的东西呢。 他有些意动,便也不再推辞,不过想到自己囊中羞涩,还是多问了一句:“那好——这拍卖会接受临时寄拍吗?” 程秀秀和郑医生对视了一眼,连忙道:“当然是可以的,一直到拍卖前半天都有鉴宝专家坐镇,只要是真的宝贝,他们可求之不得。” 两个人同时想到了谢漾元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不禁有些尴尬起来,可直接说给钱似乎又有些冒犯,程秀秀犹豫片刻,忽然想起前些天和岳老板吃饭的时候,对方再三叮嘱的话,突然灵机一动。 “大师,还有件事,我的一个朋友近来不顺,也想请您出手看看风水,说是定然重金酬谢,您最近若有空的话,能不能考虑考虑?” “哦?”谢漾元顿时很感兴趣地挑起了眉,他正要想办法赚钱,就有人送上门来,当然很是乐意,“若不曾行奸恶之事,自然是可以的。” 程秀秀顿时喜上眉梢:“没有的没有的,岳老板为人很不错,行事也讲究——那您什么时候有空,我马上跟他说。” ** 谢漾元自然什么时候都有空,家里穷得快揭不开锅,他还想给秦濯多买些药材调理身体,若不是还没到金丹期,他都想用点石成金术去作弊了。 秦濯身体还没大好,谢漾元怕他累,就让他先回家。秦濯自个儿倒是完全没感觉累,可想着还要回去做晚饭,就乖乖走了。 嗯……是做蟹黄粥和虾仁小笼包呢,还是牛乳酥酪配梅花汤饼? 从前连购买食材都害怕有损形象,每次得偷偷摸摸用另一个账号,并逼着店家写上“军事用品”才肯签收的秦小将军近来愈发放飞自我,对自己捏造出来的厨神世家传人深信不疑。 谢漾元一抬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中午买的梅花别浪费了。” “好,”秦濯笑眯眯地应了,决定不戳破他就是想吃甜点的小心思,“别太累,早点儿回来吃饭。” 谢漾元点点头,在程秀秀满含笑意的注视下上了飞梭。 秦濯和郑医生留在原地,老人家看着他面上半天消不下去的笑容,很是感慨地叹了口气:“你们俩可真是般配,我先前还当这行都是无情无欲不食人间烟火的,哪想真正的大师却是这般,这般……”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最后无奈地笑了笑:“不好说,反正叫人看了高兴。” 秦濯笑意更浓,与有荣焉。 郑老打趣道:“没打算要个孩子?” “还、还没呢……”秦濯险些呛到,连忙摆手,他实在招架不住,又聊了几句便落荒而逃。 他们才刚认识多久啊,却已经想着要一辈子跟对方在一起……或更好,拥有一个与他们血脉相连的孩子? 他手里心不在焉地准备着晚饭材料,忍不住想了又想,脸都红了。 ** 岳老板在他位于滨海城地标建筑顶层的办公室里,郑重其事地跟谢漾元见了面。 若说之前跟程秀秀夫妻吃完饭时他还有一点疑虑,也在岳父救回前妻留下的小儿子以后完全打消了,用拍卖会邀请函讨好谢漾元还是他给郑老他们出的主意,要的便是投其所好。 这不,总算是把人给请来了。 谢漾元一进门,就看见宽敞的办公室左边一座漂亮的室内假山,流水潺潺而下,池子里还养着几尾锦鲤,身形灵动,给整个办公室添上了一抹生机。 从落地窗能看见整栋办公楼靠山临湖,视野十分开阔,不难想象平时坐在这里,会有怎样登临绝顶的自豪感。 他不禁点头:宅左有流水谓之青龙,前有河池谓之朱雀,后有丘陵谓为玄武,四象阵只差主妻宫的右之白虎,已是极好的运势,算是一处贵地,可见是请人来专门设计过的。 程秀秀把人送到便告辞了,她还要回去上班,况且之后的交谈算是岳老板的隐私,她留在这儿也多少有些不合适。 谢漾元泰然自若地在皮沙发上坐下来,等着他的第一个正式客户开口。 岳老板是生意场上的人精,很容易就从程秀秀他们的描述中揣摩出这位年轻大师的性格,因此并不问她怎么称呼,见了面就热情地口称“大师”,对自己遇到的问题开门见山。 “……说来也是邪门,我这几天真是走着路都能撞见鬼,投资失败赔了一大笔钱不说,家宅更是不宁。您也知道,我女儿险些受伤,儿子更是差点被人拐走,昨天晚上常待的办公室还失火了——哦,不是这里,是在家附近,幸好昨儿临时有个应酬,不然……” 讲到这里,一副成功人士模样的岳老板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是真的感觉这段时间干什么都不顺,昨天晚上那件事更是把他吓了个半死,今天就是程秀秀不把谢漾元带来,他也是要去拜访一位成名已久的风水大家的,不然再这么下去,他总感觉命都要不是自己的了。 谢漾元打量了他一会儿,轻描淡写道:“确有命衰之相——不过不是你的问题,是有奸人作祟。” 他没说的是,如果对方不是老老实实在这儿等他,而先去拜会了另外一位同行,这会儿恐怕早已魂归九天。 左穿右撞,这男人右眉骨下竖纹清晰可见,是车祸身亡之相。 ----------------------- 作者有话要说: 咳……秦小将军其实没有这么少女的,现在不是失忆了嘛,整个人放飞自我到崩坏…… 第12章 风水杀局 岳老板心里一个咯噔,可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对风水玄学不算多信,但多年来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在各方面都很注意,一向也算过得顺风顺水,可最近倒霉事儿忽然一件接着一件来,由不得他不多想。 “那……可有法子化解?” 谢漾元奇怪地看着他:“你竟然不是先问谁要害你?” 岳老板苦笑:“我做生意这么多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动了别人的奶酪,想害我的人可多了去了。” 谢漾元摇摇头:“一般人没有这个能力,如果不先把幕后之人抓出来,哪怕我能助你化解这次的劫难,他也能再害你第二次、第三次,风水杀人的手段层出不穷,你防的过来吗?” 他站起身,干脆利落地说:“你办公室风水很好,那人也没把手伸到这儿来,去你家那儿看看吧。” 岳老板连声应是,一边擦着脑门上的冷汗一边殷勤地帮他打开门,谢漾元看着他眉角还未消退的竖痕皱了皱眉头,只得问:“你这儿有没有比较便宜的飞梭?” 岳老板:“……嗯?” 谢漾元:“待会儿我们肯定要出飞梭事故的,这个避免不了,我能保住你的命,飞梭肯定是要毁了。” 岳老板:“!” 他简直像是在听神话故事,半晌才本能弱气道:“那不然……我们打个车?” 谢漾元谴责地看来他一眼:“破财免灾,没听说过吗?你若只想着把灾祸转移到别人身上,下一次只会来得更严重。” “是是是。”岳老板竟被他说的有些羞愧起来,连忙陪着小心让秘书提了一辆中档车过来,小心翼翼地坐进去,满脸肉痛的神色。 谢漾元瞧着有趣,虽然他打了包票会保证对方平安,可在知道会出事故的情况下还一心只心疼车……这心也真是够大的。 飞梭行驶到半路,果然迎面一只巨型广告牌从天而降,谢漾元第一时间拽住客户从车里钻出来,果然见那刚刚还锃光瓦亮的飞梭变成了一堆废铁。 还好这是在郊外,不然肯定要引起大量围观的。 “走吧,”谢漾元淡定得好像刚才只是走在路上踢到一块小石子,拉着两股战战的岳老板登上出租飞梭,补充道,“记得别申请理赔。” 方才的生死一瞬把岳老板的脸都吓白了——毕竟听到一件事和真正经历肯定是完全不同的体验——此时哪儿还顾得上心疼钱,恨不能将谢漾元的每句话奉为金科玉律,好保住自己的小命。 烧毁的办公室距离岳家郊外的别墅确实不远,站在窗边,甚至遥遥看到那边天蓝色的尖顶。 谢漾元颇意外地看了岳老板一眼,没想到他还有这种清新的品味。 “是我老婆……原先的老婆选的,”岳老板注意到他的视线,苦笑着解释,“她就喜欢这些鲜明的颜色。”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怅然之意,很快消失不见了。 小洋楼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谢漾元在熏得漆黑的断壁残垣里走了一圈,捡出一面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小镜子,脸色有些不太好。 “你这‘办公室’里是不是还设了厨房?” “这……是,”岳老板有些难为情地笑笑,“我这个年纪,容易肚子饿,我老婆还老叫我减肥,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我一年有二百来天都会上这儿来,就干脆隔出来个小厨房,嘴馋了能吃上点儿。” 谢漾元嘴角一扯:“那就难怪了——这镜子见过没有?” “没吧……” “镜子正藏在灶台对面,成三角三煞的位置,就是个小天火门,也幸亏昨天晚上你不在,若是在这儿还开了灶,就不是失火那么简单了,恐怕整个二层都得炸飞。” 说完,他也不等脸色已变为蜡黄的岳老板能不能接受得了,抬脚就往他家那边走去。 对方的手段如此毒辣,招招要致人于死地,也就是岳老板本身气运旺盛,公司那边的风水也选得极好,不然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这样的绝户手段,不可能不往他家里施展。 ** 岳铃这几天请了假,在家陪弟弟——前几天那事儿可不仅小男孩儿自己受了惊吓,岳铃现在想起了还觉得心扑通扑通地跳,母亲走后,弟弟就是她在这个家里最亲的亲人了。一想到这么乖巧可爱的弟弟可能被该死的人贩子卖到不知道那个犄角旮旯再见不到,她活撕了那人的心都有。 幸好…… 正想着,大门打开,父亲当先走进来,脸色很是难看。 岳铃有点担心,却还是不想理他——她正生气呢!前些天弟弟就是在闹着跟父亲去公司的时候走丢的,这么大人了还看不住孩子,她就说那个狐媚子进门以后,父亲就对她们姐弟两个愈发不上心了! 可气闷的表情没能维持两秒,看到随后进来的谢漾元,小姑娘的脸色一下子从苦大仇深变成了盛开的太阳花。 她一下子扑过去,被谢漾元敏捷地躲开了依旧兴致勃勃:“大师……!” 谢漾元做了一个“停”的手势,这些人若是每个都把感激之情表达一遍,他也就不用干正事了。 岳老板很有眼色地把女儿拽到身边:“别闹,咱们家里头有问题,我请大师来看看。” 岳铃哼了一声,埋头嘀咕:“还不是那个女人弄得家宅不宁……” “……铃铃!” 谢漾元抽空回头瞟了父女俩一眼,忽然开口道:“你父亲山根丰直,眼角饱满有小痣,虽多艳遇,却持正守身,是深情之相。” 两人同时一惊,谢漾元却又不理他们了,从怀中掏出那只假冒伪劣的罗盘,煞有介事地转悠起来。 这宅子的问题在他眼中自是无所遁形,可现在已无大祸,那父女两个明明彼此在意,却嫌隙渐生,谢漾元最见不得如此,若能借机开解一二,自是再好不过。 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殊不知得享父母之亲,是多难得的幸事。 等他耐心地把整个宅子转了三圈回到客厅里,父女俩正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着无忧无虑的小男孩儿玩儿积木,两个人不说话,眼睛却都红通通的。 谢漾元满意地点点头:“你这宅子里的问题我心里大致有数,幕后之人也很明显了,只是现在还动不得,你们安心待着,明天我再来一趟。” 岳老板诧异地问:“动不得?这……可是有什么讲究?” “风水杀局一旦布下,就必然会有灾厄——令郎与你灾劫已过,她却还没有,”他伸手指指旁边吓了一跳的岳铃,“应该就是明天了,早上我会过来,在那之前你就待在家里,千万别出门。” 最后一句话是对岳铃说的,他说完之后便要离开,却被一脸懵逼的岳铃拦住了。 “等等……大师,上次你给我那张符,那个不算吗?” “那个当然不算,”谢漾元微微笑了笑,“那只是个小意外——”不痛不痒,下咒那人,要的可是你们的命呢。 别墅的大门一响,一个长相清秀淳朴的女人走进来,惊讶地看着他们:“老岳,你们这是……” 岳老板勉强笑了一下,对谢漾元道:“大师,这是我现在的妻子,她……不会有事吧?” 谢漾元看向那女人肩头,那里坐着另外一个女人,面目狰狞仇恨,拼命想要掐死她,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一次次从对方脖子上穿过去。姣好温柔的面孔都扭曲起来,又决绝又悲凉。 他看似不在意地挥了一下袖子,神情意味深长。 “放心吧,你们结婚没多久,她还不算是你这一家的人呢。” 他冲岳铃侧了一下头,示意她不必担心,便跟着岳老板走出门去,路过那女人的时候,还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记住了,”别墅外面,谢漾元看着那个被自己带出来的女鬼,正眷恋地抚摸着一无所觉的岳老板的脸庞,叮嘱道,“待会儿顺便转告令媛,今天的事情别对第三个人说起。” “嗯?”岳老板有些茫然,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奇怪地朝身边看了看,才保证道,“您放心,我绝对一个字都不说——铃铃她,大师,您可千万要保护好她啊。” 谢漾元点头:“放心吧。” 第13章 进击的秦濯 谢漾元根本不担心这一晚上的时间岳老板的新妻子会对岳铃动手——从她先前只敢耍些鬼蜮伎俩,还没让岳老板起丝毫疑心上看,这女人足够谨慎,没有十全的把握,是不会暴露自己的。 况且他早已悄然在岳铃身上下了保护符咒,任何人想要加害她,都会被反弹,同时他这里也会收到信息,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只是……他竟还没有算出来那个女人费尽心思谋财害命到底是为了什么。 以幕后之人的手段和狠绝的心性,若是求财,多的是更简单易行的方法,没必要前前后后策划这么多年,又是铲除掉原配妻子,又是亲自来卧底好些年,可若是为了别的——她连岳老板本人都要杀,还能是为了什么? 回去的路上,谢漾元把岳老板原配妻子的魂魄从罗盘中唤出来,两人交换了一下信息,在这个问题上却还是没有进展,不过,对方提到的另一个人倒是引起了谢漾元的注意。 “你是说,她身后还有人指点?” 女人的魂魄气质温婉,此时不再那么满脸恨意,一股温和的善意便散发出来:“是——她本身没什么道行,但那个人很厉害,也像您一样能看到我的存在,每次那女人与他通讯,我都完全不敢现身……” 谢漾元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接着他看着女人隐隐有些透明的身体叹了口气,手指一弹,一滴指尖血嗖地飞出来,隐入她身体当中。 女鬼顿时全身光芒大盛,她惊讶地看着自己被完全笼罩在一层淡白色的柔和光晕之中,光散去后,原本快要消散的身体竟前所未有地凝实起来——她甚至能够隐隐感觉到,现在只要她想,便可以在生前亲近之人面前凝聚实体了! “这……” 谢漾元温和道:“你生前原本便乐善好施,功德满身,本该有个好来世的。可这之前几年,却为了保护至亲迟迟不肯轮回,气运消散,若我不帮你,等此间事了,你便真的要消失在天地之间了。” 女人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眼中的感激和震惊几乎要化为实质,她激动得声音都颤抖起来:“谢谢……谢谢大师……” “你不后悔吗?” “不,”这个母亲和妻子坚定道,就像她决然用不再存在的身体挡在儿女面前时一样,“从未后悔过。” ** 给出去一滴精血其实对谢漾元本身并无什么影响,他基础打得扎实,浑身气血充盈,又快要突破了,正是满身能量多得快要外泄的时候,顺手帮助一个令人敬佩的母亲,确实是举手之劳。 不过多少还是会感到有些虚弱,打发了女鬼用新得到的技能去和亲人梦中相会之后,他下了飞梭,看到那间属于自己的、前几天还荒芜得没有一丝人气的房子窗边透出暖暖的光时,脸上终于流露出温暖而放松的笑容来。 怪不得即使对大道有碍,那么多修士还是眷恋着万千红尘,原来俗世中这点点温馨是如此令人沉迷,让人整个身心都柔软起来。 他再一次坚定了要给秦濯治好身体,最好还能让他也修炼得道的决心,不然之后那漫长到几无尽头的千万年,未免也太过寂寞了。 谢漾元甚至不想掏钥匙,他放松地靠在门上,抬手敲了敲,百无聊赖地看着院子里一只大尾巴毛绒绒的松鼠蹦到树梢上。 赛诺星的气候跟他前生常居的地球不大一样,到如今落雪的时候也并不很冷——那洁白柔软的雪花甚至也是带着暖意的,晶莹地挂在苍翠的树梢上,挂在姹紫嫣红的花上,一只圆头圆脑的土拨鼠从厚厚的雪堆里冒出了头,四下张望了一下,身后便又噗噗冒出两只小的,它们鬼鬼祟祟地看到谢漾元并不打算理睬自己,便大摇大摆地窜到窗户底下,飞快地捡起粉红色的小圆饼转着圈儿啃起来。 ……嗯? 谢漾元刚直起身,秦濯便在里面开了门,暖烘烘甜滋滋的气味儿一股脑涌出来,鸡蛋和奶油香甜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梅香,还有蜂蜜鲜洁清爽的甜,他吸了吸鼻子,一步跨进了门内。 “晚上吃什么?” 秦濯双手戴着那种烘焙时用的厚手套,一手还正拖着烤盘:“我烤了蛋挞,还蒸了冰酪樱桃和梅花汤饼,”他眨了眨眼,“谨遵指教,梅花儿一点没浪费。” 谢漾元忍住笑,换了衣服,随手从他手中的托盘里取了蛋挞吃。 蛋挞火候掌握得好极了,挞皮酥脆,一口咬下去几乎能听到碎末迸溅的声响,他连忙用另一只手接着,生怕弄脏了地毯。 谢漾元朝转脸待表扬的秦濯竖起了大拇指:也不知他是怎么弄的,稍烫的蛋挞入口即化,壳子脆而不硬,里面颤巍巍的心儿软糯香甜,一口下去,整个口腔都漾满了热烘烘的奶香,与黄油的香气一起融化在舌尖,再顺着喉管滑进胃袋里去,连空气都在这美好的味道中熨帖起来。 餐桌上摆着两碗嫩绿配粉红的汤饼,腾腾冒着热气。还有盅酪樱桃,洁白的酥酪如雪山般堆砌在晶莹欲滴的樱桃上,微黄的蔗浆恰似覆上薄薄一层冰壳,装呈在精美雅致的白瓷器皿里,波光流转、凉雾微微,煞是好看。 秦濯看着他两眼放光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真难以相信你竟然还没把自己吃成个大胖子——我可不敢每天这么陪你,你吃你的,我吃我的,互不干涉。” 谢漾元探头看看他那边放着的一叠春卷,不太感兴趣地坐下来,伸勺子舀了一口酥酪,整个人都要幸福得化掉了。 他每天的修炼都会将体内多余的杂质排出去,让身体维持在最佳状态,脂肪自然也在此列。因此从不用担心发胖的问题——只要他想,甚至可以随意改变自己的体型。 秦濯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自从醒来之后,每天过着吃吃饭调调情最大的烦恼就是研究新甜品的日子,他明显感觉自己八块腹肌的人设有要崩的趋势,吓得他把今天的半个下午都用来健身,连春卷都只敢蒸不敢炸。 见识过谢漾元的本事之后,秦小将军就这么一点儿没有心理障碍地把自己放在了被包养的位置上,既然如此,自然要做好本分——不管是研究新菜式还是保持好身材,都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他心态放得很平,自己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出去找任何需要专业知识的工作都不太现实,嗯……还不如把家里的一切都打理好,让在外面“打拼”的伴侣没有后顾之忧。 ……真的是非常贤惠呢。 吃过晚饭,谢漾元开始熬制他每天都要泡在里面修炼的玉筋汤,秦濯窝在他旁边的小沙发上浏览光脑。作为一个过去一片空白的失忆人士,想要尽可能多的汲取信息了解世界,没有什么比光脑更快的东西了。 谢漾元下好药材,设置了温度,转身抓起了秦濯的手腕。 秦濯:“……?怎么啦亲爱的?” 不太适应这个称呼的谢漾元瞪了他一眼:“别闹,我看你这两天精神不错,可还有不舒服?” 秦濯认真地想了想:“有时候身体里面会疼——不是那种骨痛,而且也不剧烈,有点像是肌肉拉伤的样子。” 谢漾元点点头,闭上眼睛,试探着用神识结合摸骨之术探查他体内的状况。 秦濯乖乖地坐在那儿,任由谢漾元对他上下其手,他偷偷地看着闭着眼睛一脸严肃的谢漾元,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越和这个人相处,就越被他吸引无法自拔。 有时候他真是非常嫉妒那个真正叫“秦卓”的人,那短命鬼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如此轻易能得到这样的伴侣。这小小的嫉妒心让他有时得意又阴暗地想:哼,难怪衬不住这福气,还是英年早逝的命。 他有点心虚,又有点理直气壮,觉得这一定是命运的安排。 毕竟他能够看出来,谢漾元也是有点喜欢他的——喜欢他这个人,而不是那个虚无缥缈的身份。 要是他不是个一无所有的普通人,要是能够更强就好了,这样才能在任何时候保护他,才能有资格一直站在他的身边。 他觉得谢漾元神通虽大,却也是个不能修炼暗能量的普通人,身材虽修长,却一点都不健壮,于是总对他似乎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很是担心。 如果…… 谢漾元把秦濯全身细细地摸了一遍(尴尬地忽略了肚脐下面稍显不同寻常的硬度),满意地收了手。 恢复得很好,骨相也很不错。 这个时代的人类都没有修真的灵根,但各种修炼之道其实都是相通的,如今秦濯身上的外伤都好得七七八八,卓越的天赋便显露出来,谢漾元用神识模拟重组了对方碎裂的经脉,惊喜地发现对方竟然还是个天才。 这才对嘛,和他结契的男人肯定要是最强的。 对上男人信任而疑惑的眼睛,谢漾元心里微微一热。 “秦卓,如果有能成为机甲战士的机会,你愿意试试吗?” 男人一愣,黑蓝色的眼瞳深处猛然迸发出极致的惊喜来,就像深渊暗涌,爆发出明亮的火焰。 谢漾元温柔地笑了:“你会成为最强大的战士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秦小将军:媳妇儿辣么柔弱!需要我的保护! 能够手撕机甲的清溪道君笑而不语。 第14章 起不来床 清溪道君从不无的放矢,他既然问出这句话,就是对治愈秦濯有了十足的把握。 虽然那些有碍寿元和暗能量储存的魔气还得等他突破金丹才能彻底驱除,但现在可以先修复他受损的经脉,训练战斗意识,把境界和身体等级提上去,等诅咒一消,就可以直接灌注暗能量了。 从男人体内的经脉走势看,他在受伤之前至少已经达到了六级,甚至马上便要突破七级,这样的年纪和实力,意味着他的心性天赋都非常人所能及。谢漾元有信心,等他驱除了魔气,一定能够直接把秦濯送上七级巅峰! 这样看来,想要跟上对方的进度,倒是他得加把劲儿了。 谢漾元看了看玉筋汤的火候,又抓了几把其他药材丢进去——他这段时间泡着玉筋汤修炼,已经完全巩固了现有的境界,这一两天就能突破筑基了,在这种情况下,凡俗药物对他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今天晚上这锅改良版汤药,其实是给秦濯准备的。 又煎了一会儿,谢漾元便快速起锅,把已经变成血红色的药汤倾倒进浴缸里,调了调温度,同时翻找出水下呼吸机给秦濯戴上:“泡进去,一丝皮肤也不要露出来。” 秦濯也不问这是做什么的,毫不犹豫地脱掉衣服跨进浴缸里。 明明隔着水,可谢漾元的声音却清晰得好像是在耳边响起:“可能会有点儿疼,坚持一会儿,我叫你再出来。” 那可不是“有点儿”疼。 毕竟是要重接经脉,而且秦濯受伤已有一段时间,断裂的经脉没有经过调理,许多都擅自歪七扭八地缠绕、纠结着,想将它们捋顺,必须得下猛功夫才行。 一瞬间,他只感觉全身血肉都好像被那岩浆一般的药汤溶解掉了,刺骨的疼痛一寸寸覆盖在骨头上,秦濯当即便闷哼一声,不能自控地抽搐起来,险些被痛晕过去。 谢漾元有点儿心疼,但秦濯伤势过重,自己现在又实力不济,实在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再坚持一下……”谢漾元盘腿席地坐下,结了个印,死死地盯着沸腾一般翻涌着的药汤,开始努力积聚天地灵气,将之引入其中,好歹能够稍微缓解秦濯的痛苦。 他总有一天要抓到那个把秦濯害到如此境地的人,让他也尝尝此般滋味! 过了约莫一小时,谢漾元才将已经忍痛到脱力的秦濯捞出来,男人双眼紧闭,浓黑的眉紧紧锁成一个疙瘩,身上的肌肉还在反射性地细微痉挛,嘴唇白得都没了颜色。他在秦濯额头上探了探,扯过浴巾帮他擦干净身上血一样的液体,同时重新放了一缸温热的清水,帮他擦洗起来。 秦濯又缓了一会儿才有力气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看着谢漾元:“这可真是要命……” “放心吧,泡三天就够了,”谢漾元对他瞬间瞪大的眼睛揶揄一笑,“我看你很能忍嘛,本来还想你要是痛得大吵大闹把呼吸器折腾掉了,是不是需要做人工呼吸。” 秦濯一脸痛心疾首:“你、你怎么不早说!” “没关系,”谢漾元把他提起来塞进烘干机,“明天还有机会呢。” ** 前一天晚上遭受到惨无人道折磨的秦濯在第二天理直气壮地赖床了——天知道他从六岁以后就再没干过这事儿——谢漾元一个人咔嚓咔嚓地吃掉昨天晚上烤多的蛋挞,还很贴心地给他热了春卷送到房间里去。 秦濯其实早就醒了——好吧,比平时稍晚一点儿——可是他躺在柔软的被子里,听着隔壁谢漾元起来轻手轻脚地动作,直到闻到厨房的方向传来早饭的香气,就觉得眼皮有千斤重,无论如何都舍不得从温暖的床上爬起来。 温柔乡真的是英雄冢啊……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被子上跟谢漾元一个味道的熏香味儿,滚啊滚地把自己裹成了一只大蚕蛹。 谢漾元把春卷放在床头柜上,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稍微有点儿低烧——别动,今天别做饭了,我中午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秦濯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用脸去蹭他清凉的手:“那可不行,昨天买的鲜带鱼,腌了一晚上,今天不吃味儿该变了——想吃香辣的还是酸甜的?” 谢漾元想了想:“那酸甜的吧。” “就知道吃甜的,小心老了得糖尿病。” “不会不会,”谢漾元笑眯眯的,“对了,你今天可以跟着网上的教程试着接触一下初级暗能量——不过不许冒进,你的经脉还很脆弱,受不得冲击。” 秦濯一下子做起来,又呲牙咧嘴地被酸疼的肌肉按回了床上:“我已经能修炼暗能量了!?” “还不行,”谢漾元摇摇头,“只是让你感受一下,说了不许尝试着把能量聚拢到体内听到没有?“ “好吧——“秦濯拖长了声音,费力地抬起手臂去够床头柜上的春卷,”中午早点回来哦,饭凉了不好吃……“ 他不说还好,一说谢漾元就想起了昨天被蛋挞转移的注意力来,怀疑地眯起眼睛:“昨天你是不是用汤饼喂院子里的小东西了?“ “……“ “怎么?因为凉了不好吃了?“ “不、不是,“秦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很、很萌啊,给它们的饼里面包了几个坚果,用松油炸的,就几个,我绝对没有浪费。“ 谢漾元无奈地弹了他一个脑瓜嘣:“那些野生的动物自己会觅食,你别好好的去撩他们。当心他们混熟了以后打劫你,防不胜防的。“ 他这绝对是经验之谈,从前刚上山的时候,他们几个年纪相近的师兄弟住在一个院子里,每天都能看见小师兄在窗台上摆摆糖摆果子。平时毛绒绒一大群小动物跑来跑去的是挺萌,可他们第一次下山做任务的时候走了十来天,窗台上的小点心没人添,结果被惯坏的猴子领头,一个院子都遭了劫。等他们筋疲力尽地赶回来想睡个安稳觉,只能看着满院狼藉欲哭无泪。 从那以后谢漾元就记牢了,血的教训,野生动物不能轻易招惹。 秦濯叹口气,委委屈屈地应了声。 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些毛绒绒…… 谢漾元考虑了一下自家状况,做了个决定。 ** 岳家今天的早餐桌上,气氛有些诡异。 岳老板喝一口粥,夹一筷子小菜,心事重重地看着自己的筷子,不像是在吃饭,倒像是在服毒,岳铃坐在他右手,同样精神恍惚,食不知味。 新太太坐在岳老板左边,柔声问了几回也没明白他们俩这是怎么了,倒是岳家小儿子很快乐的样子,眉飞色舞地挥舞着自己的小汤勺,一口一口吃得喷香。 父女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怀恋。 昨天晚上,岳家的三个人,都梦到了已故去三年的前任女主人。 若只是一个人,还能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那梦境委实太过真实,两人起床后还都发现对方与自己有着同样的梦境,就连懵懵懂懂的小儿子都不例外,实在不能不多想。 难道,真的是…… 岳铃慢吞吞吃完了一个包子,手机忽然一响。 是个从没见过的号码,点开一看,谢漾元的影像便跳出来,让她今天去送弟弟上幼儿园。 岳铃的手机开着隐私模式,其他人只能看见她精神突然一震,然后便三两口喝完了剩下的粥,宣布道:“今天还是我去送青青,然后就去销假上班啦。“ “这么早?再多休息几天吧,“她后妈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细声细气地劝道,”最近外面不太平,咱家也不缺那钱,不如在家好好准备准备年底的聚会,也省得你爸爸担心?“ 岳铃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好准备的,那不都是您说了算嘛,“她也不去看对方委屈的表情,直接转向她爸,暗示地眨了眨眼,”正好出去转转去晦气,谁知道整天在家得沾上多少不干净的东西。“ 柔弱的新太太眼睛都红了,软绵绵叫了声“铃铃“,就求助地看向岳老板。 岳老板今天可没心情搭理她,他们本就没什么感情,当时签了婚前协议,只是为了找个亲近的人照顾还年幼的一双儿女。况且他们家里是不太干净,再想想昨天谢漾元意味深长的眼神,总觉得心里发毛。 岳铃行动力向来强悍,一阵风似的飞上楼去换衣服准备,又风风火火地冲下来,正好小岳青喝完了粥,被保姆伺候着打理干净,清清爽爽地在门口等着了。 她拉起弟弟嫩嫩的小手,开开心心地上了停在门口的飞梭。 虽然知道这趟出去肯定会有事情发生,但她心里反倒觉得很刺激,一点都不害怕。 有大师的保护,再没有比今天更安全的出行了! 第15章 一波未平 自从出了上次的事情以后,岳家人带着岳青出行都不敢坐公交了,反正岳老板车库里那么多车闲着也是闲着,岳铃也有驾照,干脆就让她随便开。 岳铃安安全全地把弟弟送到幼儿园,正奇怪着自己的灾劫是不是已经被大师在暗中化解掉了,就看见已经走到幼儿园门口的岳青小脸一白,噔噔噔就往回跑。 “怎么了青青?” “姐姐!”男孩儿一下子扑进她怀里,岳铃心疼地感觉到这两天已经缓过来的弟弟又在颤抖,“叔叔、叔叔要带我走!” “什么!?” 听出弟弟话中意味的岳铃大惊失色,连忙安慰他:“别怕,别怕……那个大叔在幼儿园里吗?” 岳青把脸埋在她脖子里,不敢抬头:“在门口——姐姐,我有听话,我不要跟他走!” 岳铃的眼睛都红了,心里气得要命,她轻柔地拍着弟弟的后背,咬牙切齿地拿眼睛在幼儿园门口来回梭巡,看见谁都像嫌疑人:“青青别怕,姐姐不会让人把你带走的,告诉姐姐那个人是谁,我们把他抓起来好不好?” “……” “青青乖,不然以后他还会伤害其他小朋友的。”岳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别吓着弟弟,她父亲这段时间联合滨海城的警|察快把整个城市翻了天,却始终没有找到这个该死的人贩子,没想到今天他竟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幼儿园门口! 滨海城的警|察都是干什么吃的! 小男孩儿又僵硬了一会儿,才怯生生地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看过去:“就是那个……穿着灰大衣,戴眼镜,背着一个大书包的叔叔。” 岳铃很轻易地锁定了他描述的对象,那男人相貌敦厚,戴着眼睛的样子看起来完全是个中产阶级良民,正在和另一个戴着棒球帽,穿白色运动服的年轻男人交谈。如果不是有青青的指认,她是断然不可能将这样一位路人跟人贩子联系在一起的。 不过仔细看了一阵,她却注意到,这男人显然非常紧张,脖颈处的衣服湿了一小片,额角还有汗水在往下滑——这可是要穿大衣的季节啊。 戴棒球帽的年轻人好像是在问路,说了几句之后爽朗地拍了拍他的背,正好拍在背包上,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举动,中年男人却突然大惊失色,粗鲁地将他一把推开,转身就走。 年轻人愣了愣,摇摇头也走了。 这所幼儿园的管理非常严格,那男人装作孩子家长,似乎已经在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找到机会混进去,岳铃想了想,带着岳青径直走向门口的保安亭。 “青青不怕了,坏人不敢进幼儿园里去,你先去教室,乖乖待着,姐姐这就叫警察来把他抓住。” 男孩儿拽着她前襟的手指收得更紧了:“不要……姐姐抱……” 岳铃看看亭里值班的工作人员的胸牌,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咱们在这儿和王叔叔一起待着好不好?你乖乖的,千万别乱跑。” 岳青连忙使劲点头,王叔叔是他们幼儿园的保安总长,据说从前是机甲战士,特别特别厉害,小朋友们都很崇拜他。 岳铃摸了摸他的脑袋,转向那位姓王的安保人员,面色凝重起来:“您好,这是我弟弟,叫岳青——前几天他差点被人贩子绑架,他刚才跟我说,那个要拐走他的犯罪分子就在幼儿园外面。” 保安长的面色严肃起来,他顺着岳铃所指的方向看向了那个嫌疑人,又问了岳青几个问题,马上报了警,同时用通讯器联系自己正在执勤的同事们。 他可不敢打草惊蛇,现在正是早上上学的时间,幼儿园门口满是孩子们和他们的父母,随便哪个都伤不得,必须想办法在不惊动嫌疑人的情况下将他们疏散。 还没等他想出万全之策,那男人却突然转头看向这里,一眼看到拉着姐姐的手小脸苍白的岳青,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下子激动起来。 “啊啊啊——你们、都要死!” “抓住他!” 眼看着他的动作是要掏枪,保安长心里咣当一下,当即也顾不上许多,大喝一声往外冲去,他刚才联系到的安保人员也反应飞快地一拥而上。可他们刚才还没来得及悄悄靠近,此时距离那人都有些距离,只跑到一半,就眼睁睁看着他从背包里拽出一把激光扫射枪,满脸疯狂地上了膛。 保安长的瞳孔猛然收缩,声嘶力竭地大声提醒道:“都趴下!!!” 幼儿园门口乱成了一团,女士的尖叫声和孩子的哭喊此起彼伏,岳铃紧紧地攥着胸口的衣服,不断祈祷着谢漾元赶紧出现,紧张得简直喘不过气来—— “嗤……” 犯罪分子造型狰狞的□□里气势汹汹地喷出一缕清亮的水线,他自己看上去都惊呆了,完全反应不过来地站在原地,被终于赶上来的保安们砰的一声按倒在地。 围观群众:“……” 岳铃发誓她听见周围惊慌失措的人群里传来了被压低的笑声,她按住怦怦直跳的心脏,确定罪犯已经被制服住了,才敢从保安亭跑出来。 她用目光四下搜索着,看到了那个穿白色运动服、戴棒球帽的年轻人。 谢漾元抬起一只手,轻触帽檐,朝她眨了眨眼睛。 ** 解决了岳铃这边的事以后,谢漾元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岳家。 今天岳老板也没去上班,心神不宁地待在家里等消息,他的太太柔声安慰了他几句,便上楼读书去了。岳老板怀揣着对女儿的担忧和不知要害他家的人到底是谁的恐惧,却又因为谢漾元的话不能跟别人倾诉,整个人都快要憋出毛病来了。 所幸岳铃很快传来了消息,听着女儿兴高采烈地描述当时的情景,岳老板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手心也浸满了冷汗。 若是、若是没有谢漾元…… 他真不敢想,自己这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正在这时候,楼上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岳老板一惊,慌忙跑上去。 他听得出,那正是他现在的太太的声音,虽然两个人没什么感情,但到底在一个屋檐底下生活了这么久,况且那暗中之人明显是针对他们岳家,若是牵连到无辜的人,他心里也实在过意不去。 客卧的门锁了,怎么都推不开,情急之下,岳老板飞起一脚,想把门踹开,然而他实在低估了那厚重的实木门的沉重性,门纹丝不动不说,还险些自己闪了腰。 “念茹,念茹!你怎么样?发生什么了?!” “引火自焚,反烧其身。” 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岳老板一瞬间简直毛骨悚然,他猛一下回头,眼睛几乎要瞪出了眼眶。 那分明是他去世已久的前任妻子! “明德,”女人飘飘渺渺地立在那儿,面容温柔,满怀爱意,只是脚不沾地,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去,“这些年辛苦你了。” “小微……?!” 岳老板呆呆的,像是受了蛊惑,一步步走上前去,“是你吗?真的是你?”他的手颤抖着,忽然间泪流满面,“你回来看我们了……我、我……” 他忽然间好像做错事一样惊慌失措起来:“你听我说,我虽然娶了念茹,但是……” 郑微抬起一根手指,止住了他想说的话:“没关系,我都知道的。” “什……” “她一直没有走过,”谢漾元清朗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人影一闪,已经到了他们面前,“自从李念茹把她害死,一方面放心不下你们父子三人,一方面担心李念茹再加害你们,她就一直守在这房子里,不然你娶了李念茹这么久,怎么可能到最近才几次险死还生?” 说完,不等目瞪口呆的岳老板消化这话中巨大的信息量,他便皱着眉头在紧闭的房门上一滑,沉重的门应声而开。 然而房中一切已然平息,李念茹面朝门口伏在地上,肢体扭曲,好像承受过巨大的痛苦,脸上是极为狰狞的表情,似乎在临死前看见了极不可思议之事。 谢漾元轻叹一声,有些懊恼:“还是晚了一步。” 第16章 转灵丹 官方对李念茹死因的判定是心肌梗塞,警|察们形式性地在别墅里取了一番证,确定一脸受惊的岳明德不需要任何心理咨询帮助后,就同情地离开了。 ——当然是同情岳老板这中了诅咒一般的克妻命。 然而包括听闻消息赶回来的岳铃,别墅里的三人一鬼都知道,事情的真相远非如此。 李念茹死得太利索,谢漾元本还想找机会逼问她幕后主使的消息,结果居然被对方抢先一步——想来他在幼儿园那里破了岳铃的劫的同时,那人便已经确定李念茹任务失败,竟半分情面不讲,直接就下了死手。 不过也算是预料之中,看他先前那些毒辣的手段,此人心性已可见一斑。 此间事了,接下来谢漾元要做的,便是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世间阴阳有序,不论是出于何种情由,擅自破坏规则,总要接受规则的惩罚。 事实上,若不是他先前舍了一滴精血,郑维的魂魄早该被天罚劈得魂飞魄散了。 一家四口最后依依惜别,岳铃哭得稀里哗啦,岳明德也是眼含热泪,只有岳青还懵懵懂懂,他生下来就没见过生母,只觉得面前这个漂亮的阿姨有种亲切感,缠着要父亲把她带回家。 郑维真真切切地抱着她生下来都没来得及抱过的小儿子,泣不成声。 “咳,”谢漾元也知道现在打断他们有些不人道,然而天时不等人,“时辰要到了。” 郑维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最后在丈夫和大女儿脸上落下轻吻,决然走进了谢漾元临时为她打开的鬼门关。 “妈妈——!” 岳铃终于忍不住喊出声,她身边的岳青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哇的一声号出来,哭得撕心裂肺,倒是岳明德抹了把泪,伸手将儿女搂进怀里,尽量在泪眼朦胧中扯出一个微笑,送他的此生挚爱离开。 “嗖”的一声轻响,洞开在岳家客厅里的黑门消失无踪,连同里面那个柔韧而坚强的女子,一并消失在了阳世间。 谢漾元耐心地等在一边没有出声。等岳明德柔声将儿女哄上楼去睡觉,一脸疲惫地跌坐到沙发上的时候,才注意到大师正兴味盎然地坐在他对面玩手机。 他险些条件反射地蹦起来立正,然而实在是身心俱疲,最后只能甩了甩脑袋苦笑:“大师,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您才好……” “天救自救之人,”谢漾元耸耸肩,若不是岳家一家人合了他心里的标准,他也不会出手相助,“你们都是好人。” 岳明德摇摇头,长叹一声:“好人多不长命啊。” 谢漾元认真道:“世间之事,都有因果,人总得为自己的行为买单,借用一句从前流行过的话来说: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终究不会缺席。” 岳明德似乎是听进去了,也似乎没有,他垂着头,两个人在静默中坐了一会儿,谢漾元正想提醒他还没付报酬,他却自己如梦方醒地想起来了。 “哎呀实在不好意思,”男人似乎又恢复了原来那个左右逢源长袖善舞的模样,懊恼地一拍脑门,“您看我这脑子,本来该一开始就给您的,实在是这两天事情太多——” 这话谢漾元倒是相信,一个人只要没疯,就绝不敢拖欠风水师的工钱。 对方的速度很快,一抬头的工夫,银行到账的提示便响了起来,谢漾元颇为新奇地拿起他递上来的那台崭新的光脑看了看——不论是对原主还是他来说,这都绝对是种新奇的体验。 岳明德想得很周到:“我专门托人给您办了张卡,是绑了新申请的通讯号的,不需要身份验证,您要是想方便些,现在就能修改绑定。” 谢漾元一愣,有些玩味地笑道:“你实在不该囿于这滨海城的,”他没有收下那台光脑,反而爽快地接过了卡,输入了自己常用的通讯号,又给岳明德发了通讯,“别把我的号码轻易泄露出去就好。等拍卖会的邀请函到了,就给我打电话。” 岳明德带着一丝心虚的笑意连连点头,谢漾元随意瞟了一眼账上划过来的数额,即使他惯于被人追捧,也不禁为岳老板的大方暗暗吃了一惊。 确实是个爽快的人——不要以为这种事情谁都能做到,对于商人来说,从自己兜里掏钱是最难的。哪怕是在买命这样的大事上,他们也容易计算着在合适范围内能让对方满意的最节省的支出。而岳老板支付的报酬,明显超出了一般意义上的“合适范围”。 倒让谢漾元有点不好意思。 他一向信奉等价交换,既不会妄自菲薄,也不会目空一切,而现在,明显是他占了人家便宜。 他想了想,掏出一小瓶转灵丹。 岳家三口人都有修炼暗能量的天赋,只是岳老板和岳铃基本上都是修炼到一级就到顶了,不过比普通人康健长寿些,可小岳青不一样,谢漾元能看出来,这孩子以后在修炼上大有可为。 而且躲过了骨肉离散的劫难,在爱他的父亲的庇护下,他的天赋绝不会被耽搁,也将拥有一个光明幸福的人生。 他要做的,就是锦上添花。 “这个你收着,日后岳青正式开始修炼时,让他每天晚上服下丹药再尝试感受能量,对他将来有好处。” 岳明德连忙又道了声谢,眉开眼笑地将小瓶子接过来,当着谢漾元的面倒出一颗好奇地瞧了瞧。 他现在对谢漾元是绝对的心悦诚服,几乎要把对方当作神仙供起来了,自然不怕会被忽悠,只是替小儿子高兴。 然而片刻之后,他的表情却忽然凝固了。 男人一手捏着丹药,震惊到脸上一片空白:“这、这是转灵丹?” 谢漾元挑起一边眉毛,接着恍然大悟:“对……你姓岳,该是岳家的人。” 当年他将玉筋汤和转灵丹的药房教给了一个家中做药材生意的外门弟子,那弟子后来与另外一个男子成了亲,他们后来收养了两个孩子继承家业,各随两人一个姓沈,一个姓岳。 没想到千年过去,沧海桑田,他们竟仍有后人留存于世,绵延不息。 相比起他的恍悟,岳老板此时真可算得上惊骇了。 他算不上岳家直系——他爷爷是当时岳家家主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虽然没有名分,但很得老爷子宠爱,当年岳家家主临死之前,专程对这个自觉愧对的小儿子口述了家族的立身之本——那个单方。如今滨海城的岳家,便是靠在黑市上高价售卖岳家秘宝“转灵丹”而赚取了第一桶金,进而获得了在娱乐业风生水起的本钱。 他们一直做得谨慎,从不敢大量高调售卖,因此这么多年也没被主家发现,不然以岳家主家在联邦的地位,想要弄死这么一个分支根本不算太麻烦。 可现在,这在黑市上能炒到天价、却还有价无市的转灵丹,竟然就这么被谢漾元像拿糖豆似的拿出来一瓶……要知道,岳家之所以能够跻身于顶层豪门,与这转灵丹对暗能量修理的天大好处绝分不开关系。岳家的转灵丹和沈家的玉筋汤配合起来,基本上就是为修炼者垫好了五级以下的康庄大道! 修炼之道难于登天,在这个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有暗能量天赋的又大多都是一二级入门者的年代,五级修炼者在军中都是绝对王牌中的王牌,已经可以算是名动一方的大人物了。 联邦军队种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沈家汤、岳家丹,天资再上翻几番。这绝不是一句空话。 更惊人的是,谢漾元拿出来的这瓶转灵丹,品相不说跟他家自己偷偷摸摸制造出来的相比,就算比之岳家供奉的顶级药剂师的作品,也是有过之而无无不及。 这位神秘的大师,究竟是什么来头?! 谢漾元可不知道他心中这一番惊涛骇浪,他只是终于想明白了那个派李念茹前来的幕后之人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实力,永远是各方势力竞相角逐的本钱。岳明德这里远没有岳家主家那么不好惹,却同样拥有转灵丹的丹方,无异于稚儿怀揣巨宝,消息一旦泄露出去,无疑像海水中的血腥气一样吸引人。 想必若不是怕岳老板走投无路之下玉石俱焚,对方的手段绝不可能像这样“温和”的。 谢漾元叹了口气:“怀璧其罪,你好自为之。” 岳老板显然也联想到了李念茹身上,还有他不幸亡故的发妻……刚有好转的脸色不由又难看起来。 只是,他们家一直都极尽小心,这些年走上正轨之后更是完全放弃了这条利润与风险并存的财路,转去了影视圈发展,怎么还会被人注意到呢? 无法窥得全貌的阴谋与算计就好像一张网,把他勒得喘不过气来,岳老板咬了咬牙,毅然做了一个决定。 也许,是时候该去尝试着与主家接触了。 更重要的是,看大师的样子,明显背后的势力比他曾经最疯狂的想象还深不可测,如果能借机与他打好关系,攀上这条大船…… 他顿时更加坚定了要好好巴结谢漾元的决心。 想到这儿,岳明德郑重地躬了躬身:“既然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您放心,一月后的拍卖会,我一定给您安排得妥妥贴贴的。” 谢漾元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对了,眼下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 “您尽管说。”岳明德眼睛都亮了——他不知道以大师这样的手段和背景,为什么会屈居于滨海城,还有些低调得过分,不过他知道,识于微末,这绝对是结交的最佳时期。事实上,他巴不得谢漾元多麻烦他几次呢。 谢漾元浅浅地笑了笑,脸上浮现出“真拿他没办法”的表情来:“你知道怎么领养一条狗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岳老板:我已经准备好给你弄来巨龙了,结果你问我要一条狗?? 秦小将军:一个被大佬受全方位宠爱的攻 第17章 惊喜 谢漾元回家的时候,很满意地看到窗台下的土拨鼠没能再次不劳而获,蔫头耷脑地带领两个小东西钻回雪里去了。 他停下来,随手在院子的大门上画了个符,这会让他们小院里更温暖,而树木的结果周期缩短一些,有利于幼生期小动物的成长。 从门边可以看见厨房的窗子,秦濯果然在那儿,穿着宽松的家居服,胸前还挂着一件蓝色格子的围裙,一脸严肃认真地半弯着腰,不知道在搅拌着什么,模样很是专注。 只是看起来有点累,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谢漾元皱了皱眉头,一看就知道他上午肯定已经尝试过引气入体了。 哦,引“暗能量”入体。 “砰,砰,砰。” 听到秦濯来开门的脚步声时他竟然有点紧张,谢漾元好笑地拍了拍胸前一坨鼓囊囊,忍不住舔舔嘴唇,想象了一下秦濯待会儿的表情。 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门很快开了,秦濯微笑的面孔出现在后面:“今天怎么这么……早……” 他在谢漾元拉开的衣领出露出了一只狗头时逐渐消音,那是只大概只有两个月大的小拉布拉多,米白色的绒毛软乎乎的,两只小爪子搭在谢漾元领口,憨憨地咧嘴哈着气。 “惊喜!”谢漾元笑眯眯地双手托住小狗的咯吱窝,将它举到秦濯面前,“喜欢吗?给我们的小宝贝取个名字……” 他话刚说到一半,面前的男人却忽然张开双臂,猛地把他们两个一起揽进了怀里,谢漾元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在他温热的胸肌上,他害怕压着自己胸前的小狗,连忙伸手推据,却还是被不容抗拒地拥进怀中,手掌触到那些肌肉,发现居然还很有弹性。 “哎等等等等……你压到它了……!” “嗷……” 小白狗费劲巴拉地从两个男人紧贴的胸口处刨出一条逃生通道,愤愤然叫了一声,接着却在稍高点壮点的那个身影上闻到了香浓的肉味,顿时把对方刚刚的粗暴抛在了脑后,欢天喜地地转头舔起了人家的下巴,模样好不殷勤。 “漾元……谢谢你。” 天空中飘起了雪花,谢漾元被高大的男人紧紧禁锢在怀里,心竟不受控制地咚咚跳起来。 他从外面回来,深灰色的大衣上满是寒气,虽然有真元护体并不冷,但是……那与亲近之人的体温,到底是不一样的。 真是……不就是一只狗吗,用得着感激成这样? 他犹豫了一下,也抬起手臂,轻轻环住这个整个世界中只有他一个人的男人。 这样挺好,他想——真的挺好。 有一个人在家里等你,有一个人会因为你的用心而感动,有这样一个人,他的喜怒哀乐都与你相连,他抱着你的时候,就像在拥抱整个世界。 他前世风里雨里,多少次从绝境中挺过来,多少次逼迫自己越过极限,不就是在寻找这样的感觉吗? 那些年少时曾经历过,却被以最残忍的方式瞬间夺走的温情,那些漫长而冰冷的黑夜,那些胸中愤怒灼烧,几欲沦入魔道的日子,不也正是因为有这些足够幸运又足够残忍的回忆存在,才能一次次回转人间,坚守本心? 也许现在的秦濯,在他心中还不足以与那些记忆中太过深刻的人相比,但如此漫长的岁月当中,也只有面对着这个男人,只有他,能让他敢于一次次回忆起过去,不是被荆棘刺伤,而是为那娇艳美好的鲜花而微笑。 谢漾元能够肯定,这并不是因为那所谓的婚契——相比起祝福来说,这种契约其实更像是一种约束,它不会对结契双方的情感产生影响,只不过是让他们与另一个人的命数产生牵绊,至于是缘是劫,落到每个人身上都不一样。 而能遇到秦濯,是这具躯壳带给他的极为珍贵的馈赠。 “回家吧,”他轻声说,“外面冷,小心感冒。” ** 秦濯今天中午准备的菜式是糖醋带鱼,糯米排骨,还有一道松茸蘑菇汤。 带鱼经过一晚上的腌制,酱汁醇厚的味道都渗进了鱼肉里去,将腥味全都压了下去,外面裹上一层面衣被炸至金黄酥脆,裹着酸酸甜甜的酱汁,一口咬下去,外壳破碎的声音清脆,里面鲜嫩的鱼肉软滑多汁,美好的滋味几乎要溢出口腔。 谢漾元对这道菜尤为青睐,咔嚓咔嚓吃个不停,还没来得及得到自己名字的小拉布拉多在一边的软椅里急得团团转,伸头望着桌子上的菜,口水都滴答下来了。 “他吃什么?”秦濯吃掉一个排骨,擦了擦手,有些不忍心地看向他们的狗儿子,“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养过狗,现在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别给喂坏了。” “反正这些它肯定不能吃,”谢漾元夹起一只排骨,很坏心眼地绕道小狗鼻子前面转了一圈,在人家急吼吼地快要扑上来的时候胳膊一拐,将之送进了自己嘴里,“哈哈哈,你看它的表情,唔……好吃!” 他没想到排骨里面竟然有惊喜:肉里面的骨头都被抽掉了,填进去香甜软绵的芋泥,肉汁都被牢牢地封锁在炖得酥烂软滑的肉里,再配上最外面酥酥黏黏的糯米壳,瞬间俘获了他挑剔的舌头。 话说回来,秦濯还没做过他不喜欢吃的菜。 秦濯瞪了他一眼:“别闹,”他擦干净了手,坐过去把小白狗抱进怀里,一下一下地摸着它的脑袋,样子有些出神,“虽然记得并不确切,但我觉得在我一直以来的印象里,两个人,一条狗,这就是一个家了。” 谢漾元舀了一碗汤,一边舒服地眯起眼睛,一边理所当然地说:“那就对了,咱们现在什么都不缺——今天我还赚了一大笔钱,最近得留心有没有什么珍稀的药材卖,能更好地调理你的身体……还有,也许我们该换个大点的房子了。” 住惯宫殿的清溪道君还是对目前这个层高不到五米的“小房子”耿耿于怀,毕竟等他修炼有成之后,走路都可以用飞的,在这种房子里,说不定一不留神就得把吊灯撞下来。 “嗯……”勤俭持家的秦小将军左右看了看,迟疑道,“我觉得……这地方还算能住下两个人?” 他直觉地不大喜欢大而空阔的房子,如果可以,甚至觉得一百多平的小公寓就很不错,这样两个人在家里才能时时刻刻感觉到对方的存在,不至于想找个人还得用呼叫器。 两个人面面相觑,终于经历了每对夫夫都会面临的意见分歧问题。 ----------------------- 作者有话要说: 谢漾元:换!必须换!不用呼叫器,等我境界上去了,你在城市的另一头叫我一声我都听得见! 秦濯:……自家受完全不讲正常人的道理该怎么破? 第18章 秦小将军 这个不算原则性的问题很快得到了解决。 经过沟通,秦濯不想要大房子的原因显得有理有据,还很像撒娇(不),而谢漾元……如果想让他满意,恐怕他们只能搬到联邦首府的星辉宫去了。 毕竟他们现在没有联邦承认的功勋爵位,可以使用的居住面积是有限制的。 谢漾元沮丧了一小会儿,只能盼着赶紧突破升级扩大袖里乾坤,到时候再造一个仙宫放进去。 说起这个,他隐隐感觉到,今天晚上应该就能有所突破了。 不过还是得先给秦濯完成治疗。 他熬药的时候,秦濯带着点一言难尽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锅里翻腾的血红色液体,抱着小狗躲到一边,开始边查资料边试着给小东西弄食物。 谢漾元这狗领得匆忙,原主人一时每准备好,不过等他们吃完午饭,一箱子包含着各种食物和幼犬用品的东西就快递到了家门口,看得出准备得很细心,林林总总分门别类放着,他兴致勃勃地研究了一会儿,挑了一罐奶粉和幼犬专用粮。 小东西刚断奶,肠胃还很虚弱,秦濯数着粒数丢了些狗粮到饭盆里,用温水冲开奶粉,然后又用奶粉将狗粮泡开。 等他折腾完这些,谢漾元的药也熬好了。 于是一人一狗都走向了自己的盆,只不过一个兴高采烈,一个愁眉苦脸。 秦濯倒是没抱怨——他感激还来不及,任何人都知道,想要变强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是他……能有这个机会,之前简直连做梦都不敢想。 就是……真的好疼啊…… 从前向来被誉为“修炼机器”,传说并没有痛觉神经的冷面小将军委委屈屈地吸了吸鼻子,扣上呼吸器,以英勇就义的心态把自己丢了进去。 他今天早上竟然就已经隐约感受到了一点暗能量存在,虽然当时浑身肌肉疼得像被针扎,但是在接触到那些活泼(甚至……有点儿熟悉?)的能量的时候,秦濯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眼眶发酸。 他不知道自己从前经历过什么,对于力量竟有如此深刻的渴求,但既然有机会填补这个心底巨大的空缺,他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谢漾元在外面看着今天平静到没有一丝波纹的浴缸,也忍不住感叹起来。 他知道这有多痛,全身经脉被人打碎,要生生重新熔铸的痛苦,他再清楚不过,当时若不是尚有小师兄陪着,他…… 只可惜后来,所有人都不在了。 他在浴缸旁边坐下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秦濯单方面聊天,一边回忆着前世见过的与暗能量性质相似的顶级修真功法,挑出最适合现阶段的秦濯修炼的,稍加改动默写了出来。 清溪道君是什么人,当年被誉为万年难遇的奇才,五百年内便得证大道,飞升成仙,以他的眼界和见识,对世间万法早已融会贯通,此时改改这功法的低阶口诀,根本不费什么事儿。 只是两道到底不同,等修行到精深之处,就得靠秦濯自己一边修一边悟了。 不过不管是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还是秦濯失忆之前,在这个年纪就修炼到六级的天赋,都让谢漾元对他充满了信心。 小白狗吃完了他的狗粮,摇头摆尾地也跑进了浴室,谢漾元眼疾手快地把这个险些就将狗头伸进浴缸的小惹祸精拖回怀里,弹了它脑门儿一下:“别闹,你想变成狗肉火锅吗!” 小狗委屈地嗷呜了一声,朝他呲了呲还没长全的小尖牙,肉滚滚的身子继续不安分地扭来扭去。 “别动别动,自己去玩儿吧,我现在可顾不上你。” “嗷——!” “……乖,别添乱了好不好?” “嗷嗷嗷!” “……” ** 第二次从治疗中挣扎着活下来的秦濯显得比昨天半死不活的样子精神了不少,甚至有余力瘫在床上嘲笑试图跟狗讲道理的谢漾元了。 “就算拉布拉多是最聪明的狗,它也才两个月大。” 谢漾元看着他宝贝一样地把小狗抱在怀里,每次从头抚摸到尾,把那只小崽子摸得哼哼唧唧的样子,突然感到一点淡淡的不爽。 明明是他把这只狗领回来的好吗…… “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谢漾元手下不停,继续默写着修改过的功法,眼皮都没抬一下。 趴床上的秦濯贼心不死地拿指尖去勾他的衣角:“它这么白,不如叫大白?” “不要。” 谢漾元一口回绝道,这个俗气的名字总让他想起从前小师兄养的那只蠢蠢的玉麒麟。 “那……叫玲珑?” “……你从哪里看出这毛球玲珑了?” 这次是那只带头掀了他们小院的猴子。 “不然叫蛋糕吧。” “饭团?包子?汤圆?” “……”谢漾元忍无可忍地把光脑拍在他面前,“你可以上网看看大家怎么给宠物取名。”然后去做晚餐……他都被念得饿了。 “它可不止是宠物……”逐渐恢复体力的秦濯嘀嘀咕咕地耸了耸肩,怀抱着狗,两只脑袋一起凑到了光脑前面。 总算是清净了,谢漾元手下一顿,若无其事地将刚才写错的字擦掉,继续往下写。 过了一会儿,该写的都写得差不多了,他发现刚才还喋喋不休的秦濯好像有好长时间没发出声音,抬头看去,发现他正面色沉凝的盯着光脑屏幕。 “怎么了?”谢漾元停下笔,凑到他身边,看见屏幕上是一起星盗袭击小行星的事件报道,战地记者拍下了不少珍贵的视频资料,现场看起来触目惊心。 屏幕中不时像气泡一样漂浮过网民们的评论。 “天哪……太惨了,那些星盗简直不是人!” “维尔星?!我记得这个星球在联邦腹地吧!毫无所觉地被一伙海盗渗透到这个深度,边境军队都是干什么吃的!” “唉,自从上次秦濯将军……那些星盗太卑鄙了!” “就是,如果秦濯还在,至少不会让我们最后只能在战损报告上得知星盗入侵的事” “真的,男神命太苦了呜呜呜……” “得了吧,跪舔毒瘤又来了,你家蒸煮还只是个少将呢脸别那么大成不?” “呸,要不是当时碧星之站秦濯自己留下阻挡了星盗,拖延时间到后方做好准备,还轮得到你在这儿大放厥词?” “恶心死了,军部就只有一个姓秦的了是吧?别说他现在就是个废……” “咦?楼上怎么了?被查水表了吧咦嘻嘻嘻嘻~” “啧啧,现在什么人都有,真当网上是法外之地了,侮辱一等功勋英雄入刑了的好吧?去去去,这种人就该早点上监狱里待着,跟里面那伙监禁终身的星盗肯定很有共同语言。” “……” 谢漾元看着自从提到某个名字之后刷屏到人脸都看不清的屏幕,摸了摸下巴:“这位秦濯将军,人气很高啊。” “看来是这样,”同样缺乏常识记忆的秦濯并未感觉到不对,只是心中不知为什么因为这句话有点沾沾自喜起来,“不过军人保家卫国本来就是天职,这些人未免有些狂热了。” 谢漾元摇摇头:“不是每个人都能把天职做好的,英雄从来都值得尊敬。刚才那个人说他废了?发生了什么事?” 秦濯调出来另一个科普页面,上面有一些语焉不详的资料,谢漾元大略看了看,也感觉有点惋惜。 上面当然不会提起少将的具体病情,只是沉痛地告知民众秦小将军因伤退役,若有不治将追封一级烈士。 这语气,其实已经相当板上钉钉了。 谢漾元并不是万能的,现代社会也有许多他见所未见、也治愈不了的绝症,此时看官方描述,也理所当然地把这位英雄归结到了那个范围中去。 他看着屏幕上许多字体粉嫩的痛哭表情,还有满屏“我老公”、“我男神”之类的称谓,不无感叹地说:“不过,这位秦将军……红颜知己倒是很多啊。” “不是没有你听我说,”失忆的秦将军求胜欲也非常强,“这就是小姑娘们嘴上随便叫的,明星们都有一群女友粉,不过是个称呼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道君:嗯?这么着急干嘛,你也是他的粉丝? 小将军:……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第19章 晏行舟 谢漾元的筑基阶段突破得很顺利。 以他神魂之力的强度,根本不存在所谓的瓶颈,所有等级关隘都是平坦大道,只要吸收到足够的灵气,轰隆隆一路推过去就可以了。 最近,微博事件一直都在源源不断地给他提供信仰之力,虽然驳杂得很,但胜在量大。而岳老板一家给出的功德值就十分纯净了,在解决完岳家的事情之后他就有即将突破的感觉,下午稍微压了压使体内灵力更为凝实,晚上的突破堪称无声无息。 他们晚上吃了桂花水晶小汤圆,一只只白嫩嫩的小院子软糯可爱,秦濯准备了黑芝麻、菠萝酱和蔓越莓三种馅儿,外层裹着晶莹润滑的桂花糖浆,金灿灿的桂花点缀在玉雪可爱的圆子上,看起来漂亮极了。 汤圆一口咬下去还有些烫,糯糯的皮用唇舌稍微一压就破了,里面热乎乎的馅料都流出来,配合上清甜爽口的桂花蜜,实在是口舌生香。 吃饱喝足之后,谢漾元刚准备坐下来好好巩固一下刚突破筑基的修为,突然间感觉他放在晏行舟身上的神识被触动了。 上次在医院,他发现晏行舟身边有奸人作祟,只是当时恰好碰见了秦濯,又想着有他炼制的青鸟护身符在,只要对方修为不高过他,应当是万无一失。 但晏行舟到底在原主心中的地位不同,谢漾元临走的时候还是往他身上放了一缕神识,这样只要有人想要害他,在受到反噬的同时,谢漾元也会接到提示。 逗狗的秦濯第一时间发现他表情不对:“怎么了,出事了吗?” 谢漾元点点头站起身:“是……我的朋友,晏行舟。” 秦濯也正经起来,认识谢漾元这些天,不要说听到他把谁称作朋友,就是日常也没见过他与什么人来往相熟,可见这个叫晏行舟的人,对他来说应该很重要。 他把仍旧没有名字的狗狗塞回狗窝,任它两只小短腿抱住自己的手,用短钝的小乳牙在手指上泄愤似的啃咬起来。 “我和你一起去吧?”秦濯漫不经心地把狗口水抹回狗脑袋上,也跟着谢漾元起身,“这么晚了,多个人也方便点。” 谢漾元点点头,他其实并不担心晏行舟遇到什么危险,毕竟有他的护身符在,危险应该都能被掐灭在萌芽状态才对,不过对方应该还是遇到了什么,作为朋友,他理应携带家属去关心一下。, 晏行舟的电话很快被接通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忧心,但还算精神。 “啊……我没出什么事啊,漾元你是不是又再搞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好好好,我知道你现在很厉害的,但我真的没事,倒是……呃,剧组有个同事受伤了,他们刚把他送到医院。” “哎?不用了吧,受伤的又不是我,你们也不认识,这么晚不用跑出来啦。” “不不不,真的只是同事啊……嗯……好吧,我是对他有一点好感……” “……行行行,在市立中心医院,如果你坚持——” “我们马上到。”谢漾元简短地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对秦濯说了句“市立中心医院”,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晏行舟哪里都好,只不知道是不是源于出身的问题,遇事总是难免想得太多,以至于显得瞻前顾后。就算没把他们两个的关系当成朋友,可多年相处下来,明显是他帮助原主的更多,说话的时候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而且明明不是那种被娇养出来不是人间险恶的人设,却偏偏有些仿佛天生的傻白甜,对人容易放下戒心,又喜欢掏心掏肺,也不知是怎么全须全尾地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 不过算了,记恩忘仇总比狼心狗肺来的好。 为好朋友操着老父亲的心的谢漾元心累不已,但不可否认,他其实真的蛮喜欢晏行舟——应该说,很少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朋友吧? 反正现在有他送的小青鸟在,也不怕他被别人骗了害了,能一直保持这种性格,其实挺好。 另一边,市立中心医院里,晏行舟挂掉电话,疲惫地叹了口气,恢复成之前软绵绵靠在墙上的姿势。 不知道犯了什么太岁,可这已经是一星期以内他第二次到这间医院来了……不,他真的没有受伤,可那个人…… 这一天对晏行舟来说十分够呛,他接拍了一部小成本古装武侠偶像剧,而整个剧组里最称得上“偶像”的只有饰演男主妈妈的那位老演员,她在二十年前曾经出演过一部赛诺星大热的校园青春爱情电影的女二号。 这也就算了,本来以他现在的咖位,也没什么挑选剧本的权力,这个剧组是一小少爷拍着哄女朋友的,好歹背靠金主,不至于拖欠工资。 但他们还是租不起大型实景模拟设备,高空戏只能用威亚,然而今天夜场开拍之前,白天忙了一天本来就筋疲力尽的大伙闹哄哄吃晚饭的时候,谁都没注意到周常洛不知怎么一个人爬上了预先搭好的脚手架,结果没站稳,跌下来把腿给摔断了。 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撞了什么高空坠落的太岁。 周常洛是晏行舟他们小破公司的新人,个子不算高,但长相清秀又可爱,一说话就脸红,笑的时候脸颊上会出现两个深深的小酒窝,看着十分乖巧。 晏行舟……嗯……就是,咳咳,挺稀罕这小男生的。 周常洛嘴甜,又跟他是一个经纪人,平时没事儿就喜欢跟在他屁股后边儿,一口一个晏哥的叫。晏行舟在孤儿院长大,从小就帮修女们照顾各式各样的小混蛋,因此从来对乖巧可人的孩子青睐有加。都是年轻人,一来二去的,互相就都有点儿心动。 两人其实不差几岁,但晏行舟到底早入行几年,手上资源宽松些,他俩好上以后,经纪人张哥给他面子,平时在几个小新人里就多提携着些周常洛。 譬如这次进组,周常洛就是被男二号晏行舟夹带的。 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 晏行舟有点急,周常洛刚刚进圈,既没人脉又没名气,受伤又是因为自己作死,剧组要是刻薄一点,说不定连医药费都要不到,至于那个好不容易拿到的能有几句台词的小角色,估计是彻底泡汤了。 毕竟要为了他一个人调整拍摄计划,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此刻的状况就可见一斑:执行制片就给叫了辆救护车,没一个人跟着瞧瞧,晏行舟自己请假过来帮忙,还被导演给骂了。 他烦恼地抓了抓头发,见病房终于亮起了允许探视的红灯,连忙将刚准备点燃的烟塞回去,快步走向病房。 谁知道刚走到门口,却隐隐听见里面传来尖利的声音。 与他平时熟悉的判若两人。 第20章 错爱 “我哪知道撞了哪门子鬼……” “哼,一个个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等我以后发达了,一个个叫他们好瞧!” “……” “不是,你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不知道我听见晏行舟三个字儿就心烦?他妈|的,要不是他每天就知道装老好人在那儿杵着,我至于憋屈成这样……他现在为了自己那点儿龌龊心思整天拴着我,委屈你了。等我把他弄下去,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嗯……知道你对我好,柔柔,你放心,你男人肯定出息。上次‘每日娱乐’摔不死他,这次……唉不说了,可他总不能永远走狗屎运,等着吧。” “……” “嘿你这小妖精……” 晏行舟呆呆地站在病房门口,一只手虚虚悬在门前,却仿佛重若千斤,无论如何都瞧不下去。 他是心善,但他不傻,周常洛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不可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还记得,当时同一批进公司的练习生里,周常洛和那个叫余柔的小姑娘走得很近。那时候他还只把他们当后辈看,出于前辈心态提点了几句在出道前最好别泄露恋情,是周常洛自己主动缠上来,指天发誓他们两个就是发小比较亲切,他喜欢的是男人,肯定不能对小姐妹下手。 呵,演技多好啊,他开始怎么就给分到演唱部去了呢。 现在,倒是他成了那个欺压良善、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晏行舟只觉得冷,他的手都在抖。 他自认对周常洛掏心掏肺,自从在一起以后,平时只一味宠着惯着,宁可自己去酒桌上陪笑脸,也不舍得他对不喜欢的人多开一句口,他闯了什么祸也替他担着,连张哥都说他耳根子太软没出息,他也就笑笑,还觉得自个儿特幸运,能在这混乱的圈子里找出一份年少时便向往的温情来。 可这么尽心尽力的付出,却换来一句“那点儿龌龊心思”? 周常洛凭什么觉得,把他晏行舟弄下去,就轮得到他上位?演艺圈新人一茬茬换得比春天的韭菜还快,这段日子若没有他的帮衬,谁知道周常洛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就是养条狗,这么长时间也该能每天欢蹦乱跳地迎接主人回家了。 ** 一只微凉的手从后面搭在他肩上。 谢漾元一看晏行舟满脸的桃花劫,再联想到他留下的神识,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漾元……”晏行舟转过身,神情还有些恍惚,平日里总是很阳光灿烂的一个人蔫耷耷的,活像下雨天想躲进屋檐下,却被人踹了一脚的小狗。 他胸中升起一股火气,把人往秦濯的方向一推,作势就要踹门。 “哎,漾元,”晏行舟被他推得失去了平衡,在秦濯搭了把手的情况下还摇晃了几下胳膊才站好,连忙去踹他的袖子,压低声音,“别,别在这儿……” 谢漾元恨铁不成钢:“他都做出这种恶心的事儿来了,你还护着他?!” 晏行舟呆了一瞬,只当他们也听到了刚才里面讲电话的声音,他的脸一下子更加苍白,捏着谢漾元袖子的手却愈发用力了。 “不,不是,”这男人脸上还残留着些拍戏时化的妆,面容憔悴,一看就是经历了很大打击,眼神中却犹闪着谢漾元所熟悉的那种坚定,“不要在这儿闹起来,漾元,这儿时医院,别吵到其他病人休息。而且……” 他苦笑了一下:“咱们也没有证据,占不得理,” 相比起遭遇旧情人背叛和欺骗的境遇来说,晏行舟冷静下来的速度实在快得惊人:“我们先回去,漾元,谢谢你来看我,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谢漾元看了他一眼,求助地看向秦濯。 他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在他过往的人生中,从没有人胆敢、或者有能力欺骗到他或他身边的人,修真界以实力为尊,搏杀通常更加直接也更加血腥,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技俩,通常都是弱小而生命短暂的凡俗坦权者惯爱的技俩。 所以他一向信奉于有什么不爽打回去便是,不爱多加考虑。 但谢漾元得承认晏行舟说得有道理——他大小算是个公众人物,在医院为情感纠葛大打出手这种事,不管他是不是过错方,也是一件会为人所指责的丑闻。 虽然现在很多人觉得黑红也是红,但晏行舟显然不那样想。 可……就这么走了,就算他有能力让那个周常洛后半辈子都潦倒痛苦,也总觉得憋着一口气不甘心。 那混蛋甚至现在还在里面大放厥词呢! 秦濯看了看僵持不下的两人,凑到谢漾元耳边去,说了几句话。 他们两个虽然已经“同居”了好多天,且谢漾元照料他的时候,也早就把他全身上下给看光了,可一直算得上相敬如宾,很少有这么亲密的时候。突然被温热的气息拍打在敏感的耳垂上,谢漾元有些不适应地缩了缩脖子,可听着秦濯说话,眼睛却忽然亮了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章 踹掉渣男 谢漾元拉起晏行舟往病房里闯。 “等……” 病房的门“砰”的一声朝里撞在墙上,谢漾元拉着晏行舟冲进去,反手就是一甩,差点把跟在后面的秦濯半个身子夹在门外。 “看到没有!”谢漾元趾高气扬地哼了一声,一副我早就告诉过你的样子,“这小子心眼儿歪着呢,险些就被你说服了,影视星的大片子,绝对不能要这种人进组!” 晏行舟张口结舌:“呃……” 影视星是整个银河联邦最大的影视基地,也是无数娱乐圈中人心目中的圣地,像晏行舟他们这种在一颗行政星上的一座城市都不算出名的小明星,踏上影视星这件事连想都不敢想。 床上的周常洛看上去有点蒙,他飞快地扫视了一下看上去像是个骄纵小少爷的谢漾元,还有站在他身边一身高(有)贵(钱)气质的秦濯,不动声色地将手机迅速塞到枕头底下,同时红了眼眶。 “晏……晏哥……”清秀的少年惨白着一张小脸,嘴唇哆嗦着,好像受惊的小动物,“你们这是……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闯进来!” 晏行舟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若是在一天、不,哪怕是一小时之前,有人告诉他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都是装出来骗鬼的,而他会对周常洛的求助无动于衷,他都会嗤之以鼻,可在门外完完整整地听到那些恶毒的话之后,他是得多傻才会继续相信他? 他隐约明白了谢漾元和秦濯想干什么,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谢漾元抱起双臂,演技突然炸裂:“你冒着得罪我的危险,就是要让我给这种渣滓脸?” 周常洛听出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强笑道:“您、您别生气,我替晏哥向您道歉,他就是直肠子,平时不常考虑这些人情世故,不、不是有意的……” 秦濯挑起了一边眉毛:“哦?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冰蓝’的一哥居然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直肠子。” 晏行舟:“……” 他这会儿听周常洛说话都觉得漏洞百出,简直替他臊得慌,这种恶毒白莲婊,也不知道以前他怎么就被迷了心窍,还将他当个宝。 谢漾元笑起来,一把将晏行舟往自己身边扯了个趔趄:“看见没,这才是该对我的正确态度,像你之前那么动辄大小声,给你影视星的资源都不去,也就我心肠好,才愿意窝在滨海这小地方等你松口。” 晏行舟:“……”???你在说什么玩意儿? 周常洛已经惊呆了。 谢漾元简直贴心,回头看向周常洛,一边演戏一边自带解说:“先前我在这儿度假,看见行舟就觉得他很适合正准备投资的新片的角色,本以为板上钉钉呢,你猜怎么着,这小子还非要带你进组——这不是得寸进尺吗,那种大制作,也是什么小鱼小虾都能进的?” 周常洛垂下头,脸上闪过藏不住的怨毒,他装作唯唯诺诺的样子:“您、您说的是,我……” “你看,”谢漾元甩回头去看晏行舟,“人家自个儿多有自知之明。” 他身后的秦濯忍俊不禁,偏过头去轻咳了一声,才开口道:“别跟他废话了,那个角色本来就是女孩儿演更合适,上次他们公司的那个……”他翩翩有礼地转向晏行舟,“抱歉,那女孩儿的经纪人姓什么?” 晏行舟:“……” 怎么办,明明他才是在场唯一一个学完整个训练班的演员,怎么有点跟不上这两个戏精的节奏? 幸好他反应也很快:“……安姐?” “对对,”秦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个姓安的经纪人,不是说她手下有个叫余柔的姑娘喜欢女孩子吗,还已经交往几年了,感情不错。我今天下午去见过她了,形象挺好,人也会来事儿,说是明天就能进组,也没要求些有的没的。” 谢漾元皱眉:“你背着我去见她了?不是说好晚上先来试试这个姓周的嘛,莫非你早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 周常洛:“……” 晏行舟:“……” 人就在这儿呢,这两个人这么自编自演得还挺来劲儿。 秦濯耸耸肩:“只是为了收集情报,少爷——若不是余小姐都告诉我这位周先生晚上会做这种蠢事,他又怎么可能那么恰好出了这种事呢?” 谢漾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提醒自己以后最好还是不要试图跟这家伙玩心眼。 他们其实并没有听到多少周常洛在病房里说的话,也就是说,秦濯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就根据他们的对话,还有周常洛的反应,他却能在短时间内编出这么一个局来狠狠扇这渣男的脸……虽然计谋不算多精妙,但对付这么个蠢蛋,一时也足够了。 惯于背信弃义的人渣最受不了的是什么?就是被和他们自己一样的人背叛。对一心向上爬,甚至不惜用这种方式来接近晏行舟,又足够狠心想要要了他的命的周常洛来说,让他知道自己跟最梦寐以求的机会失之交臂,还多半是源于女朋友的背叛,这比杀了他还要让他痛苦。 谢漾元志得意满地拍了拍秦濯的肩膀:“做得不错,”又反手去拉晏行舟,“走走走,回去收拾东西,你也给我明天一起走,为了你我们的计划都推迟一周了,你知道浪费了多少钱嘛?” 晏行舟:……原来我这么值钱的? 他被谢漾元拉着,迷迷糊糊就往外走,满心都是荒谬感,倒是觉得拉着他的手坚定有力,虽不算多暖,却让人安心。 “……晏哥,晏哥!”周常洛突然尖叫起来,他拖着受伤的腿竟从床上一跃而下,死死地搂住来不及躲闪的晏行舟的腰,“我错了,你别走!我是爱你的啊晏哥,要不是余柔那个小贱人威胁我,她……” 晏行舟叹了口气:“常洛,在你心中,我是不是就是个可以随便欺骗,哄两句就能对你掏心掏肺的傻子?” 周常洛脸色苍白,嘴唇抖着说不出话来,晏行舟看着他,想到如果是之前,看到他这副表情自己还不知道要怎么心疼,那真是想把天上的星星都给他摘下来。 可他现在只觉得疲惫。 男人自嘲地一笑:“我问你做什么,我可不就是?” “不、不是的……”周常洛哭起来,眼泪啪嗒啪嗒的,顺着精心养护的白嫩的脸淌进领子里,“哥,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我是猪油蒙了心,哥……” 晏行舟摇摇头,缓慢而坚决地掰开了他的手:“你放心吧,我还不至于以后专门对付你,只是你以后……你好自为之。” 他挂在脖子上翠绿欲滴的青鸟静静一闪,温润高贵的柔光使得本来阳光俊朗的面孔闪现出一丝忧郁,同时却也更富魅力,晏行舟定了定,忽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一直束缚着自己的枷锁消失无踪了。 他转身大步走出门去,把那个懦弱优柔的自己一并甩在了身后。 ----------------------- 作者有话要说: 唔,这章主角是晏哥,道君两个人是重要发展道具XD 放心,不会总让主要配角喧宾夺主的,但晏哥这条线挺重要,毕竟看他这种需要花费脑细胞的名字就知道他是重要角色了对不对! 第22章 小白脸 走出了医院,晏行舟看起来多少有点失魂落魄的,尽管他尽力摆出一副告别过去重面未来的没心没肺的笑容,但谢漾元和秦濯是什么人,他那点可怜巴巴的演技在这两位眼中根本就和不存在一样。 谢漾元不是太习惯跟别人身体接触,出了周常洛的视线也就放开了拽着他的手,转而牵起秦濯:“你也别回那剧组了,跟我们回家去,好好睡一觉,千万别为这种人渣伤心。” 晏行舟失笑:“放心吧,我好歹在外打拼这么多年,各种事情见多了,哪有那么脆弱。” 如果伤害见多了,就不会感到难过,世上那还能有那么多痴男怨女,恩怨情仇? 如果阅历足够了,就能学会假面迎人,不轻易付出真心,他也就不需要半夜站在这里,为他的好朋友演一场如此崩人设的闹剧了。 谢漾元直接将他拽上了飞梭:“不会麻烦,我家虽然小了点儿,但还能给你腾出来个房间。” “漾元……” 晏行舟求助地看了一眼秦濯,一方面是不好意思,另一方面也担心“无业游民”谢漾元现在是住在这个男人家里,擅自决定要带自己回去会不会让他不高兴 然而他不知道,这位看起来冷峻又有钱的男人现在只有金玉其外,同样吃谢漾元的喝谢漾元的,名字都没能上房本儿,根本没有说话的权力。 所以秦濯只是爱莫能助地耸了耸肩,转身给飞梭输入目的地指令。 他内心深处隐约有点儿小小的吃醋,毕竟谢漾元实在没有表现出过对哪一个人如此在意,但他的理智也在不断阻止他表现出任何不得体: 晏行舟是个好人,值得真心以待,而谢漾元作为一个独立的人,除了他之外,一定还会有各种各样的关系网。 而他只要能占据关于爱情——或长久以后的亲情的那一块,就该心满意足。 当然,些微不爽还是有的,毕竟现在作为一名失忆人士,他的世界里是真的只有谢漾元一个人。 谢漾元回头看了他一眼,在晏行舟看不见的地方把手伸进他的掌心里,十指相扣。 “不会很久的。”他偷偷地保证,“我说明天让他走,就明天让他走。” 所以说,即使是超凡脱俗的道君大人,也免不了“重色轻友”的俗啊。 ** 晏行舟被谢漾元口中的“小房子”深深震惊了。 不过惊着惊着也就习惯了,他总感觉最近的谢漾元简直像是变了个人——当然,是往好的那方面,现在想起来,也许就是在遇到那位秦先生之后才发生的改变吧。 而且他现在几乎已经对自己从前的记忆产生了怀疑——总觉得以前他和谢漾元的关系没这么亲近? 晏行舟为人爽朗人缘好,朋友从来都不止一人,也不乏能交心的,然而现在谢漾元俨然理所当然地占据了他“最好的朋友”这一位置,而他居然完全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看着亲亲密密一起回了二楼去的两个人,他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羡慕来。 这才是一场恋爱改有的样子,彼此都会努力为对方变成更好的人——秦濯他不知道,但谢漾元天翻地覆的改变,他可是看在眼里的。 以前觉得这家伙烂泥扶不上墙,实在是错怪他了。 晏行舟被这糟心的一天弄得疲惫不堪,打电话给张哥请了假之后,便心事重重地洗澡睡下了,他一向表现勤勉良好,张哥根本没问他要干什么,直接就准了假,还让他好好休息。 晏行舟心里有点暖,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是能以真心换真心的好人多。 而楼下,在秦濯忙着给狗狗准备晚上的加餐时,谢漾元给岳明德打了个电话。 毕竟虽然不把周常洛放在心上,可也不能把人家真当成个几句话就能哄住的傻子。再说晏行舟这边,既然他是真心喜欢演戏,谢漾元也早先准备好了要帮他。 通讯几乎是在第一声响起的同时就被飞快地接通了,中年男人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热情洋溢:“是大师啊,您好您好,找我什么事儿?” 谢漾元瞪了在他讲电话的时候拿小点心过来诱惑的秦濯一眼,背过身去:“岳先生,我记得您公司是做影视的?” “是、是啊……”岳老板条件反射地发怵,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是最近有什么不妥吗?” 谢漾元笑了笑:“不用那么草木皆兵,我是想问问你,手头有没有什么投资大风险也大的电影项目,一旦失败得多少伤点元气,而成功了又会名利双丰的那种?” 岳老板一愣:这种赌博一样的项目他的公司一般都是不碰的,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他从来都是谋定而后动,根本不信富贵险中求那套,若真赌赢了固然好,万一输了却得把自己栽进去,又是何必呢? 可现在大师既然这么问……那肯定不能是为了坑他啊。 他的心热乎起来,飞快地把近期秘书送到案头又被自己否定的提案过了一遍,没费多少就锁定了一个。 “您让我想想……哎,有!还真有一个,是个漫改翻拍项目,原着粉丝基础特别好,但世界观太宏大,建模不好搭,而且第一次影视化扑得太惨,原着粉就更反对了,天天在星网上刷经典又要被毁一次……唉,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些粉丝有时候真让人又爱又恨。” 谢漾元满意地一笑,岳老板果然不会让他失望,这正是最合适的情况。 晏行舟本身演技不差,在这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什么角色都演过,什么剧组都待过。他为人努力肯吃苦,也肯用心钻研,所缺乏的不过是个腾飞的机会,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有自己亲手炼制的青鸟护身符——当时他着重在事业运上面下了不少功夫,基本上只要佩戴者不作死,绝对有跳崖都能碰到秘籍的顶级事业运。 有他在,这个电影项目想扑街都难。 而粉丝们前期骂得越狠,说明他们对作品越看重,同时抱有的期待也越低。这样一旦拍出来远超他们预期的精彩之作,轻而易举便能获得一大批尖叫着真香的自来水,带来疯狂的安利效应,同时将主演推上云端。 ——没错,他当然是奔着主演去的。 “那,这个项目的主演人员确定了吗?” 当然没有,这个烫手山芋目前还没拉到足够多有勇气的投资呢,毕竟想要做出精品肯定得模拟全实景拍摄,需要的前期投入相当惊人。 成功的话带来的回报也同样惊人就是了——这可是会在整个银河联邦同步上映的电影,市场太大了。 不过,到眼和编剧心中可能已经有了几个理想人选,但如果能保证投资的话,这些商业片的幕后人员不会太难被说服。 岳明德心里掂量着这些,表面上声音仍一片轻松:“没呢,下午刚签的合同,预算还没做好,大师您有推荐?” 他把通讯器设置成了自动跟随模式,抬手就给秘书发了封邮件,让他把那个项目接下来,算算公司还有多少可用资金,尽可能往进投钱。 谢漾元没跟他客气:“对,我有一个朋友——你可以放心,他的事业运程是我加持过的,只要你们好好合作,到时候不会失望的。” 岳老板笑起来:“瞧您说的,我当然相信您,那……您待会儿把资料发过来?” “除了他还有位女士,给她也安排个能露脸的小角色吧,”谢漾元蹲下来,嫌弃地把吃得满脸奶沫的小白狗从饭盆旁边揪开,丢给秦濯擦嘴,“最好明天就能把他们两个打包送到影视星。” “好好好,没问题,”岳老板一连声应道,想了想,为求保险还是问道,“这位女士是……?” “无关紧要,”谢漾元哼笑一声,摸了摸已经干干净净的狗头,“让她自己以为自己会火就够了。” 岳老板顿时心领神会,把人从“需要关注”榜转移向了“好好折腾”榜,不禁对这个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大师的女人有些同情起来,不过,这又关他什么事呢? 挂掉通讯,他吩咐秘书在明天早上紧急加塞一个关于全力启动新项目的会议,伸了个懒腰,走出书房,悄悄去儿子和女儿的门前挨个转了一圈。 他现在算是想明白了,什么都没有家人重要。 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呢 ** 晏行舟第二天早上是被经纪人火急火燎的夺命连环call生生call醒的。 张哥听上去就像突然发现自己用了多年的镇纸是坨被铁片包裹的钻石,比被从梦中强迫拖出来的晏行舟还像半梦半醒,不过听到他带来的消息之后,晏行舟自己也被砸晕了。 《英雄末日》?找他当主角??? 今、今天不是愚人节吧…… 晏行舟挂了电话,梦游似的穿上衣服,梦游似的出了门,谢漾元和秦濯早就起来了,早饭都吃到一半,清甜多汁的木瓜、香浓的牛奶,与半透明的桃胶咕嘟咕嘟炖在一起,在餐桌上的小煮锅里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晏行舟吸了吸鼻子,突然感觉到强烈到无法忽视的饥饿。 谢漾元又盛了一碗:“没有你的份儿,现在九点半,再过两小时你就该和经纪人一起出现在星港港口了。” 果然……是他。 晏行舟复杂地垂下了眼睛,他从来不喜欢欠别人,这些年来顾着谢漾元,也是为了他当年的帮助,可最近……谢漾元给他的越来越多,让他根本不知该如何偿还。 谢漾元看着他沮丧的样子,抿了抿嘴,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慢吞吞地又用旁边的空碗盛了汤:“好吧好吧,允许你喝一碗,喝完快走,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失恋的人最大,反正也就这么一次,等他走了,照样没有人跟自己抢吃的。 晏行舟轻轻笑了一下,眼眶忽然有些发酸,他连忙低头,接过那碗散发着温柔香气的桃胶,在谢漾元隐隐心痛的表情中故意一口气喝下去,眼睛一眨,把那点儿酸都眨掉了。 “谢谢你,”他说得轻松又郑重,“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漾元。” 然后他就匆匆地走掉了,谢漾元把秦濯吃了一半的桃胶抢过来,才微笑着喃喃了一句: “你也是啊……祝你此去前程似锦,晏行舟。” ----------------------- 作者有话要说: 秦小将军:???什么现在社会主义gay蜜情都是通过坑老攻来实现的吗??? 第23章 蹭热度 遥远的帝都星,秦家。 “我简直不敢相信,”穿着鲜亮的粉色衬衫,耳朵上还有形状奇怪的耳钉一闪一闪的青年睁大了眼睛,“表哥伤成那个样子,你们就拦也不拦地让他走了?” 对面打扮雍容华贵的妇人叹了口气:“我能怎么样……这么多年,你知道他过的是什么日子,如今我的儿子没两年好活了,他只想随着自己的愿望,在自己为之奉献一生的星空里到处看看,我、我还能拦着他?”、 青年懊恼地在原地转了一个圈,抬手把精心打理的头发抓成了鸟窝:“姑妈,科学院那帮老东西说的也不一定都是对的,表哥身上那伤明显不对劲,简直跟中了邪似的,咱们给他找找研究这行的大师,万一还有救呢?” 妇人悲伤地摇了摇头,眼中已有水光:“算了吧,他的亲生父亲都不愿意为了儿子大张旗鼓地去搞‘封建迷信’,而且这些东西……本来也就是病急乱投医。与其带着不切实际的希望苦熬,我更希望我儿子能快乐地度过最后的人生,” “姑妈!” 两人谁都说服不了对方,最后还是青年败下阵来:“好好好,我向您保证,绝对不去打扰表哥的‘平静生活’,但表哥救过我的命,我绝不可能放着不管——您就告诉我他上哪儿去了,万一这事儿还有转机,我……” 他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有了些许哽咽,贵妇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可当时他走后,第一站准备去赛诺星。” “赛诺星?他去那儿做什么?” 妇人有些难以启齿:“他受伤之后……家里订了一门婚约,他准备去退掉,说不想连累无辜的人。” 青年脸上浮现出目瞪口呆的表情来:“订婚?在这种情况下?秦家人脑子里塞的都他妈是些什么东西!” “还能是什么,不过是些家族荣耀和传承,小濯基因等级高,他们又想找到能匹配成功的基因型,又不愿意丢了家族宣扬的平等清贵的名声,自然只能用联姻这招了。” 青年“啧”了一声,嘲讽地摇了摇头。 “现在我有点儿明白您的意思了,”他上前温柔地抱了抱贵妇,“姑妈,你放心,娱乐圈本来就有很多人信这个,消息最是灵通,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救他的。” 他果断地穿好外衣准备离开,时间紧迫,一点儿都不能耽搁:“表哥救过那么多人,做过那么多好事,他应该得到护佑的。” 青年走出那座大而冰冷的城堡,在夹着海风味道的雪花中深吸了一口气。 原来已经快圣诞节了呀。 这次若不是他与剧组在极寒行星带封闭式拍摄了几个月,怎么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得知消息,该死,他甚至连表哥的面都没见过,只能从录影和医疗记录中了解他的情况。 那个男人……从他记事起便是秦家最耀眼的存在,是二代圈子里大家只能仰慕的背影,可作为他的亲人,他们只希望他能过得更自在些,有时候也能流露出轻松的笑意。 姑妈的心情,其实不难理解,至少这个圣诞节,没有那些烦人的宴会与虚与委蛇,表哥在外面,可能真的会过得很开心,说不定也会对另一个人笑得开怀。 得了吧……青年自嘲地拍拍自己的脸:做什么美梦呢,能把人的命保住就是万幸了,至于笑?那个冷面杀神要是也会笑了,星盗们都能主动把进攻路线图放上军部指挥台了…… ** “不然叫王子?雪球?巧克力?汉堡?薯条?爆米花?” “……”谢漾元以一种难以描述的眼神看着秦濯,“你是在给我们的狗取名字,还是在快餐店报菜单?” 秦濯哈哈一笑,把懵懵懂懂的小狗抱起来,两只小肉爪子冲着谢漾元的方向摇:“我还不是想让你对他多点亲切感,要不叫牛奶?” “……秦卓,”谢漾元绷着脸,冷酷无情,“卖萌也没用,来泡药浴了。” 今天是药浴治疗的最后一天,谢漾元在秦濯泡在浴缸里的时候,上星网买了些相对名贵的药材,起火炼丹。修复身体最艰难的一关即将过去,在之后的日子里,就可以只吃药调理了。 秦濯爬出来的时候简直热泪盈眶,他着迷地深嗅着空气中弥漫的丹香,一手无力地摸了摸狗儿子的头,嘶哑道:“宝贝,为了你的名字,爸爸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谢漾元:“既然如此,我决定剥夺你的取名权,明天出去我碰到的第一个人,他对我说的第一个词,就是这小东西的名字了。” 秦濯大惊失色:“你怎么能这么随便地对待我们的第一个儿子!它还是个孩子,甚至还不会说话!” 谢漾元笑得露出了牙齿:“那等它什么时候会说话了,我就允许你给他改个名字。” 秦濯:“……” 他伤心欲绝,感觉谢漾元再也不爱他了。 谢漾元见好就收,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脉,把自己这两天写的功法拿了出来。 “这个是……呃我家传的修炼功法,”他差点说出“是我写的”,倒不是怕秦濯不值得信任,只是“谢漾元”有这样的能力实在无法解释,而他暂时仍然不想让对方知道,他只是个鸠占鹊巢的古老灵魂,“功法非常强大,至少我敢肯定是我们能够找到的最好的那种,但有个问题——它只有前六级的行气路线和口诀,至于之后的,需要你在完全摸透之后自行参悟。” 自行创造功法,这在星际时代是个听起来不可能的事,毕竟论起对人体和能量本质的了解来,这些过于依赖机械文明的未来人,真不能和过去那些动辄用几百上千年开发自身的修士相比,在谢漾元熟悉的那个时代,六级——也就是分神期修士,足以自创功法、开宗立派了。 秦濯虽然因为失忆同样缺乏常识,可他看看谢漾元轻描淡写拿出来的功法,本能告诉他,这绝对比他能够想象的还要珍贵。 不过,既然他们是一家人,谢漾元的好意,他也就受着了,反正他修炼暗能量,初心也是为了保护他,保护这个自己最在意的人。 至于参悟后面的内容……呃,等他修炼到六级以后再说吧。 谢漾元见秦濯并不见外,直接兴致勃勃地拿着功法翻看起来,也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他并不担心秦濯的基本功,对方身上的种种迹象表明,他失忆之前一定经受过绝对系统正规的教育,这种教育对于修炼者来说是刻在骨子里的,就像他自己,哪怕所有记忆不在,只要拿到正确的功法,同样能自行摸索着修炼起来,而且比有人引领着更快。 毕竟,每个人的习惯都是不一样的。 趁着秦濯专心致志,谢漾元把还停留在“宠物取名”界面的光脑拿过来,打开了久违的微博。 算来,距离上次那张“学业有成1”引起的风波,也已经有一周的时间了。 网民们的忘性大,一周前聚集在他微博下战得白刃见红的双方人马已散去大半,只有少数念旧情的还在孜孜不倦地求第二张锦鲤,然后与被引来的嘲讽党小吵一通,气氛几乎可以算得上和谐了。 他想了想,顺手捞过自己一个人啃磨牙玩具玩儿的小白狗,咔嚓拍了一张照,画了个小阵法上去,上书“恭喜发财1”,还是限量一千人,多了无效。 相比起上次来,这次他已晋级了一个大境界,能铭刻在阵法中的灵力更多,功效自然也就更强。 上次是针对学生,这次就是针对工作党了。还有段时间就是新年,正好发这样一个符,让大家年底的财运旺一点,也算是这个微博号的新年祝福。 如今谢漾元这个号可是今非昔比,上次的撕X大战给他带来了大量的粉丝,不管是信的还是不信的,都翘首以盼博主再来一次呢。 “‘恭喜发财’?原来博主还是多面手,佩服佩服。” “啊啊啊啊啊这个一定要来一份!博主保佑我年终奖翻番啊!” “楼上做什么白日梦呢?还是那句话,要真有人有这种本事,他还用得着来这儿网络营销?啧啧,上次学业有成还能骗骗小孩子,这次也太嚣张了吧,还真是什么都敢发。” “……有些人酸气冲天啊,别是同行吧?不然那么多人发锦鲤你怎么就揪住博主不放呢?” “我我我,我就是同行!我大号来转!博主发的照片是真的有门道的,虽然境界太高偷不了师但是还是能来蹭一份运气!” “……楼上哪里来的水军,这波吹得也太尬了点,你是说一只拉布拉多有什么门道??还境界太高,真当现实是修真小说啊?” “楼上你才是不懂滚粗!我们易泽大师粉丝上千万的好吗?用得着营销???” “……” 谢漾元摸了摸下巴,他发现自己这里的论战似乎每次都能吸引来一些似乎很有名气的人物,这些人自带粉丝,如果站在支持自己的立场上,对说服别人很有帮助。 一心修道的老古董自发自觉地领悟了“大V效应”,虽然作为一个有真本事的人,他并不觉得聚拢人气有多难,但既然有捷径可走,干嘛还要绕远路呢? 他翻了翻热搜榜,发现一个叫“沈东洲”的人,他的名字在热搜前十里占了三个,可谓红得发紫。 #沈东洲苦行归来,未来可期# #沈东洲《极寒之旅》 首支预告片发布# #沈东洲缺席剧组庆功会出行神色匆匆疑似发展新恋情# 就是他了! 谢漾元现在的功力还不足以隔着一个网络的距离精确预测某个人的未来,但这不妨碍他跟着无孔不入的娱乐记者了解这位大明星的行程安排。而且,沈东洲确实像热搜上说的那样“神色匆匆”,事实上,他一脸焦虑,甚至对偷拍他素颜照的记者们根本漠不关心。 ……不是说这跟他即使素颜上镜也很帅没有关系。 不过这倒方便了谢漾元看相,他翻出这段时间已经被自己温养出了些许灵气的罗盘,闭上眼睛,结合沈东洲的面相,和他所在方位推演了一番,不由饶有兴味地挑起了一边眉毛。 还真……有点儿意思。 十分钟后,@清溪掌门发出了一条新的微博。 @清溪掌门:@沈东洲V,你要找的人不在赛博,且今日出行有血光之灾,建议改期。 马蜂窝炸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萌,打滚求个收藏呀~ 现阶段收藏对我炒鸡重要的,麻烦大家点一个呗么么哒!爱你们! 第24章 傻眼了 沈东洲是现在星际当之无愧的当红巨星。 他长相俊美风流,传言出身世家,一举一动都带有浑然天成的优雅韵味,可这张端正的脸上总是带有玩世不恭的笑容,吸引着男孩子女孩子前仆后继地晚上扑,花心大少人设这么多年以来屹立不倒。 然而有钱有颜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眼看着沈东洲情人换得比衣服还快,在艺人一点点私德问题都会被无限放大的娱乐圈里依然混得风生水起,粉丝遍布整个联邦,甚至以猜测他的下一任女友是谁为乐。 在这种情况下,谢漾元语气并不客气,甚至可以说带有诅咒色彩的微博,自然就成为了大家口诛笔伐的对象。 ——其实人红是非多,沈东洲本就粉黑参半,每天夸他的人和骂他的人基本持平,这种语气还算温和的言论按理说不会引发太大注意,问题是谢漾元时机选得好——他现在大大小小也算个网红了,在几个大V的带动下有了几百万的关注量,现在又是“恭喜发财1”刚刚发出去,热度最大的时候,自然有不少人看到了他的新博。 在关注他的人里,沈东洲的粉丝同样不少的。 “卧槽,博主你什么胆量,哪里来的野鸡就敢碰瓷我们东哥?还血光之灾,果然是人丑心理阴暗吧,现实生活得low成什么样啊?” “呃……掌门,你说的是真的吗QAQ,不要啊你保佑一下洲洲吧……” “这种公开宣扬迷信,还恬不知耻地攻击公众人物的行为网警不管管的吗?每天就知道到处抓秦濯黑,合着其他人就都不是联邦公民啊?” “哈哈哈,沈垃圾也有今天,博主我支持你诅咒那个种马半身不遂!” “楼上举报了,不谢。” “那个……宁可信其有,不然今天东哥还是别出门了吧?” “楼上不是傻了吧哈哈哈,嫉妒我们东哥的人多如牛毛,要是每一次都当回事,东哥还是每天缩在被子里打哆嗦算了。” “只有我好奇博主说的东哥要找什么人吗……?” …… “卧槽,给你们讲个鬼故事:作为一个有一定水平的黑客,我完全无法追踪到博主的IP地址……” “WTF?” “比起这个……楼上上,你在微博这种管理体制丧心病狂的公众平台直接说自己是黑客不会有问题吗……” “所以说,这位黑客先生其实我很怀疑只是你的技术水平不过关。” “质疑我的那位,你在平安星林城第五大道……门牌号还要我细说吗?” “……” “……大神我错了!大神求放过!!!” ** 正坐在沙发上等飞船顺便刷微博的沈东洲也注意到了这条与众不同的转发,他看着清溪掌门那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不禁坐直了身体。 他要找表哥的事,除了姑妈以外没人知道才对,甚至网上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他是沈家二房独子,更不知道他和联邦少将秦濯的关系,那这个人……难道真的是算出来的? 沈东洲此时正准备启程前往蓝星。这是一个相当古老的星球,据考证各方面与人类的起源地球都十分相近,因此有许多身怀异数的大师选择在此定居。沈东洲此去,就是为了拜访一位盛名已久的老先生,看他是不是能找出治疗表哥的方法。 这件事他的经纪人和助理倒是知道,难道是有人走漏了消息,那个风水博主说的“要找的人”就是那位老先生? 不不不,也不对,他说的是“不在赛博星”,可自己本来也没打算去赛博星啊? “沈少,飞船到了。” 助理恭敬的声音打断了沈东洲的沉思,他猛然惊醒,自嘲一笑:自己也真是魔怔了,居然把这些在网上哗众取宠的家伙的话当了真。 跟着助理上了飞船,完成第一次跃迁之后,飞船平稳地在静谧的宇宙中飞行,沈东洲再次取出了光脑——不知为什么,他一直有点心神不宁的,还有点在意网友说的查不到博主身份的事情。 想到这儿,他打了个电话,拜托联邦网络安全信息部工作的朋友帮忙查一查。 是真有本事还是装神弄鬼,很快就见分晓了。 ** 谢漾元并不知道有人要查他,不过他完全不担心这个,现在即使是总统,也没有通过主脑调阅他的个人信息的权限——若是时代再倒退给几百年,他还真没这本事,可谁叫人们现在这么依赖于主脑呢?主脑这种几乎发展到顶端的机械文明,已经可以用神识入侵,以谢漾元金仙巅峰的神魂实力,胁迫它听话再简单不过了。 他现在正在建议秦濯去星网模拟竞技场注册一个账号。 在星际时代,能够操纵威力无穷的机甲,从穷凶极恶的星盗与星际异兽手中保护联邦的机甲战士,是社会上最为人所尊重的职业。但只有少数人拥有修炼暗能量的能力,其中又只有更少人天赋足够于使用机甲战斗,普通人想要体验一把作为机甲战士的快感,最方便的方法就是注册模拟竞技场了。 在这里,所有人都可以以现实拟真度高达80%的感受操纵机甲,还可以修炼升级。通过全浸入式体验的游戏舱,在虚拟网络中磨练出的战技和身体强度同样会对现实产生影响,因此,即使是对真正的机甲战士来说,这个游戏也是花费最少且具有娱乐性的训练方式了。 全民娱乐,全名训练,不过,纸上谈兵的普通人又怎么可能与真正的战士相比?竞技场战力排行前一百名的名单上,大多数都是现实中赫赫有名的高手,甚至有不少是真正六七级的王牌高手,当然,这些高手们也不怎么有时间一直泡在网上就是了。 现在说这些还太远,机甲是联邦管制的军用设备,普通人根本买不到,想让秦濯熟悉(想起)机甲战斗方式,注册这个游戏显然是最容易的途径。 以后……嗯……等谢漾元的等级足够高了,大可以自己帮他炼制一架机甲,绝非现有科技水平所能比。 “别担心,我相信你,”谢漾元拍拍秦濯的肩膀,“我给你的那套功法里面,有不少灵活调动能量、激发潜力的小技巧,你可以在战斗中学一学,对你的战力提升很有帮助的。” 秦濯点点头,他的眼光还在,不难看出来那本功法的实用性,他翻看的时候简直像是捡到了宝藏,恨不得整个人扑进书里去,如饥似渴地吸收那些珍贵的知识。 他第不知道多少次感慨自己的幸运,而最能回报这份幸运的,就是努力与这个人并肩而立。 总有一天,该轮到自己保护他。 不过,两个人都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秦濯现在毕竟还只是“刚刚”接触暗能量修炼,最好还是先熟悉几天再尝试战斗,两个人研究了一会儿游戏规则就去了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我们现在需要两台好用的游戏舱,”谢漾元靠在流理台上,修长的双腿悠闲地交叠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帮秦濯削着胡萝卜,一边说道,“你有什么心仪的牌子吗?” 秦濯想了想:“说到这个,其实我早上就想跟你提,圣诞节快到了哎,这是我们在一起以后过的第一个大节日,你不想出去庆祝一番吗?” 谢漾元知道这个节日——未来人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放假,所以作为旧时代涉及人数最多的两大节日,他们既过圣诞,也过春节。谢道君虽然是个传统的人,但也不介意偶尔尝试一下新鲜事物。 修真之人不问凡俗,他在山上多年,每日除了云雾缭绕就是隐隐剑光,他也好久没有过节日的体验了。 “你有计划?” 秦濯顿时来了精神,他飞快地片着羊肉,嘴上不停:“你看,正好我们有挺多东西要买:游戏舱啊,过节的衣服啊装饰啊,还有家里的食材也快没了,网上买总缺了点滋味儿,不如我们去逛街吧?” 见谢漾元似乎有点感兴趣,他更是兴致勃勃:“你看,我们可以明天早上出去,去游乐园怎么样?还可以看电影,下午一起去采购,晚上回来给你做大餐!” 谢漾元挑了挑眉:“你是想跟我约会。” 秦濯猛地卡了壳,然后这位曾经的冷面战神彻底崩了人设,脸瞬间红到有要冒烟的趋势,他竭力目不斜视地切着肉,眼神却忍不住飘向谢漾元的方向,期期艾艾地问道:“那你……愿意跟我约会吗?” “当然,”谢漾元轻快地地把胡萝卜丢进水池,“为什么不?” ** 与此同时,有些人可远不像他们这么轻松愉快。 另一边,航程进行到一半的沈东洲接到了朋友的电话。 “嘿我说东洲,你从哪儿发掘出这么个人才的,我还真找不出他的身份,都拉着部里头顶尖程序员试过了,从后门走都硬是破不了人家的防火墙……现在我们整个部门都疯了你知道吗,操,老子今天肯定又得被这些技术狂人连累着加班……” 沈东洲心里一惊:“找不到,怎么会找不到呢?信息部里不是应该有所有星网注册者的资料吗?” “就是这么邪门儿哎,”他朋友叹了口气,“他的信息被特级加密了,总不能让我为了这点破事儿去找总统开国会吧?” “……” “哎不过,”那边的年轻人又来了精神,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你表哥最近不是说在帝都中心医院封闭治疗吗?我刚才手贱搜了一下他的信号源,怎么跑赛博星去了?” 沈东洲:“……??!! 他惊得差点摔了电话,手忙脚乱地打开光脑,就见@清溪掌门发在他微博下的转发评论还高高挂着,上面‘赛博星’和‘血光之灾’几个字,刺得人眼睛生疼。” 沈东洲噌地跳起了,顾不上回复通讯器另一边的朋友,拔腿就往驾驶室跑:“等等,今天不飞了,返航返……” 驾驶员哆哆嗦嗦地转过身,一脸苍白,沈东洲战战兢兢地抬头,就见面前的显示屏上,凭空出现一支装备精良,张牙舞爪气势汹汹的陌生舰队。 象征着星盗的黑色骷髅旗,在每一艘星舰上飘扬。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入v啦~小伙伴们麻烦尽量先订阅入v前几章不要养肥哦,这个对我hin重要~爱你们么么哒! 秦小将军:总有一天会轮到我保护媳妇儿的! 谢道君:呵呵^_^ 别想了,不存在的 ** 沈东洲:卧槽别秀恩爱了表哥表嫂救命啊啊啊啊啊 秦小将军:让你不听嫂子的话……乖,等我和亲爱的过完圣诞,你的赎金差不多也就能筹好辣~ 第25章 甜蜜约会 当红巨星沈东洲在星际旅行中被星盗劫持这件事, 在第二天早上震惊了整个网络。 这次的星盗显然来者不善,他们旁若无人地劫持了大小十多艘飞船, 从星航公司的大型客运星舰到沈东洲这种私人小飞船无所不包, 甚至以惊人的概率劫持到了另一个大牌云集的剧组,简直如同大型私生饭翻车现场。 不过正经来说, 这是一场影响极为恶劣的大型恐怖袭击, 联邦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应对,派出谈判专家和救援队伍, 并极力试图在网络上封锁消息, 可惜绑匪们要的就是关注度,又占据了先机, 使得“净网”计划收效甚微。 沈东洲的大批粉丝如遭晴天霹雳,可连位高权重、直系子弟深陷危险的沈家都对目前这个情形无能为力,作为普通民众,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在这样的情况下, @清溪掌门算是彻底火了。 连星盗们自己在随机绑架飞船之前都不知道里面坐的是谁,连沈东洲粉丝团内部最神通广大的粉头都不知道男神当天有什么出行计划,他却神乎其神地算出了这一切,还冒着被黑成翔的危险, 好心来微博下面提醒。 却被粉丝情真意切地当作黑子怼到消失。 粉丝们悔得肠子都青了, 恨不得穿越回昨天去把各种嘲讽跳脚的自己给掐死。应该齐心协力地摁着男神听大师的话的啊!都说有血光之灾了还出门玩个什么劲啊!! 这个微博账号的粉丝数量在一夜之间上涨了几千倍,甚至有赶超沈东洲本身的趋势, 无数粉丝和普通网民们简直把他的预测微博当成了请愿符, 评论区一排排刷的都是祈福的蜡烛,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博主本人遭遇了什么不测。 当然,些许不和谐的声音还是有的,但是都在大环境下被压得抬不起头来,蹦跶两下就再也看不见了。 “卧槽把我们东哥还回来啊!” “[蜡烛][蜡烛][蜡烛]掌门!呜呜呜我错了,我不该说您是骗子的,我家崽崽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啊啊啊啊啊!” “[蜡烛][蜡烛][蜡烛]东哥会不会有事啊!求您给个准话吧!” “[蜡烛][蜡烛][蜡烛]我是粉头,为昨天没能及时约束粉丝道歉,博主现在还能算出什么吗?希望您能保佑沈东洲平安,他是个很好的演员,也是个好人。如需报酬请尽管开口,钱不是问题。” “[蜡烛][蜡烛][蜡烛][蜡烛][蜡烛][蜡烛]” “……” 网上的风向就总是变得这么快,也许有一部分头脑清醒的人存在,然而大部分却都是自以为清醒却相当容易跟着风向到处跑的普通人,他们俨然已经忘记了昨天持续一天的#封建迷信骗子滚出网络#的话题,轻而易举地就换了一副面孔。 恶意这种东西在虚拟的网络上实在太容易释放,而一旦出现反转,人们又太容易原谅自己了。 不过,不管是昨天的聚众讨伐,还是今天的前倨后恭,其实谢漾元都没有看到,他开通微博只是为了聚集信仰之力,除了需要掌握情况的时候,一般都是说完话就走,并没有心情逐一查看那些回复,更别说今天还是他跟秦濯第一次正式约会,他可不想在过程中一直低头看光脑。 而且昨天给沈东洲看相的时候,虽然没留心具体会出什么事,但谢漾元也早算出了对方此劫有惊无险,况且他还隔空给这个被自己借了人气的大明星打了一块平安符,不会让他真的出事的。 星际时代,整个联邦毕竟太大了,网上闹腾得沸反盈天,星盗活跃领域也是人人自危,但远离事发点的赛诺星上依然是一片祥和,节日气氛浓厚,谢漾元和秦濯肩并肩走在街上,不到一会儿就被气氛影响得牵起了手。 今天是个阳光灿烂的大晴天,游乐园人很多,到处是甜甜蜜蜜的小情侣,还有带着孩子出来玩的家长。整个园区都被特殊调温系统控制着温度,暖洋洋的仿佛春日。 “其实这里如果在下雪的时候来会更有感觉的,”秦濯拉着谢漾元走进了旁边的服装店,掏出本子来查看自己昨天晚上熬夜做的攻略,“园区温度高,雪花落在半空中就会融化,但是抬头就可以看到纷纷而落的大雪,特别漂亮。” 谢漾元善解人意道:“那我们可以在下雪的时候再来一次。” 秦濯:^_^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游乐园完全被圣诞风格的装饰布满,青翠漂亮的小型圣诞树和槲寄生随处可见,所有的店铺招牌上都挂着小铃铛,还装饰着红绿绒边,洋溢着节日特有的温馨气氛。 他们进去的小店里挤满了人,小孩子们抱着心仪的玩具和帽子咯咯笑着跑来跑去,一排排红绿主色的衣服挂在货架上,店员忙得四脚朝天,不过,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愉快的笑意。 谁愿意在平安夜这天愁眉苦脸的呢? 谢漾元和秦濯有些新奇——他们以前都没有来过游乐园,这果然是个能让人心情愉快的好地方,似乎空气中都含有着快乐的因子,让你不由自主露出微笑。 谢漾元弯腰研究一叠软塌塌的圣诞帽的时候,忽然被什么东西箍在了头上。 “?”他疑惑地回头,就见秦濯一脸拼命忍着的笑意,正看着他连连点头。 “别动,很适合你,”见谢漾元抬手就要往头上摸,秦濯连忙抓住他的手,“戴着嘛,又是圣诞节又是游乐园的,没点节日装饰怎么行?” 谢漾元斜了他一眼,走到镜子旁,发现自己头上长出一对鹿角。 “……” 倒不是说他不愿意让自己跟游乐园的气氛更搭一点,实在是这个头饰…… 青年乌黑的发丝件支棱着两支细细的棕色的角,配上他略显冷淡的俊美面孔和颀长的身材倒是意外合适,问题是,角根处那一大坨红通通的浆果和粉嫩嫩的花朵是什么鬼?甚至还有深绿色的叶片点缀其间,看上去就像往头上戴了一座丰收的果园。 谢漾元瞪了笑得合不拢嘴的秦濯一眼,冷酷无情地拿掉了并不适合自己的头饰,但看着对方夸张的沮丧表情,虽然知道大半是装出来博取同情的,但还是有些不忍心。 我果真是个疼爱媳妇儿的好男人——谢道君面无表情地这样想着,主动从一堆鹿角里挑出来一副造型稍微简单一些的,秦濯果然马上眉开眼笑起来。 这双角比刚刚的矮胖一些,整体呈橙黄色,软绵绵的面料看上去毛绒绒的很暖和,两边还多了两只又大又尖的耳朵,跟谢漾元本身的气质有种微妙的反差萌,竟硬生生将他衬托得软萌可爱起来。 秦濯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那只装了通感系统的鹿耳朵一动,灵巧的一个旋转,从他的指缝间逃走了。 果然先选一个更难以接受的样式用来撒娇,之后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骗他接受这一只了呢,计划通√ 谢漾元不甘示弱,从那堆有着白棉花镶边的红帽子里也抽出一顶来拍在秦濯头上。 男人摸了摸头上的帽子,意味深长:“所以我是圣诞老公公,你是我的鹿?” 谢漾元警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又想说什么。 秦濯却嘿嘿嘿地笑起来,也不说话,哼着歌儿往旁边陈列着围巾和毛衣的货柜去了。 最后两个人从一堆热情的姑娘以及店员的包围中挤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两块圣诞用品专卖店的移动广告牌: 谢漾元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毛衣,上面点缀着纷纷扬扬的小雪花,一只胖墩墩的雪人兴高采烈的摇晃着树枝手,它有红绿相间的帽子,同色系的厚围巾和胡萝卜做成的鼻子,身边还扔着一架造型可爱的小雪橇,上面堆满了圣诞礼物。 而本该驾驶着雪橇滑翔在夜空中的小麋鹿和圣诞老人跑到了秦濯深蓝色的情侣款毛衣上,神情高傲的麋鹿鼻子里喷着气,状似不耐烦,却还是温驯地半跪下身子,让胖胖的圣诞老人骑上自己的背。 不能更温馨了! 他们拒绝了老板娘捧着脸要求挂一张他们的合照在店里招揽顾客的愿望,但是允许她拍了一张动态照片自己留着(“我绝对不会把它公布出去的,虽然这很可惜……天呐你们真是太甜了”),同时让她多洗了两张带走。 “我们可以把这个放进钱夹里——如果我们有的话,”秦濯喜滋滋地把印有两个不断拥抱的小人的照片塞进口袋,“而且我们至少能够找个相框把它摆在床头,约会留念!” “可惜……哎呀!”谢漾元猛地停下来,秦濯吓了一跳,紧张兮兮地四下望望,没发现什么危险,却见谢漾元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脑袋,“狗子的名字!今天除了你第一个跟我说话的人是谁来着?” “……”秦濯一脸震惊,“你居然是认真的吗??” 谢漾元:“我想起来了,第一句是刚刚在店里那个小姑娘,她指着我大叫斑比……呃……” 秦濯:“……” 他好辛苦才忍住笑,试探着问:“着多少也算是个名字,不然就叫斑比?” 谢道君是个有原则的人,言出必践,于是两个不负责任的新任家长就这么决定了,赋予一只米白色的拉布拉多一个家喻户晓的梅花鹿的名字。 完成了心头大事的谢漾元呼了口气:“那么接下来?” 秦濯又掏出他的小本子:“滨海游乐园推荐项目第一站是……旋转木马!” 谢漾元:“……”他艰难地试图在对方坚毅正直的脸上找出开玩笑的痕迹,“你认真的吗?还是你现在能找出一个八岁孩子来假装陪他坐?” “可这不是普通的旋转木马,”秦濯小声抗议,“他们提供联盟有名的各位机甲战士的成名机型乘坐,还原度非常高,很多成年人也……呃……” 他们在行进间已经来到了旋转木马附近,热闹的场地塞满了没到成年人腰部的小豆丁,这些孩子兴高采烈地在色彩鲜明夸张的“机甲”上挥舞着双臂,他们的家长围在场边露出慈祥的微笑。 “呃……”秦濯说,“好吧,换下一项。” 下一项是云霄飞车。这个总算有点意思,滨海游乐园有五个大型云霄飞车,其中两个在星际过山车爱好者给出的排名上声名赫赫,是园区的招牌性项目,甚至是外星人来赛诺星旅游时不可错过的景点之一。 “据说是联盟现有最惊险刺激的过山车,号称参照人体心理与生理极限设计,让你在短短三分钟内体验生死之间的快感,”秦濯一字一句地念着宣传册上激动人心的广告词,显得跃跃欲试,“据说有不少机甲战士都评价说着过山车太可怕了,无限接近于在末日军团的围攻中机毁人亡……这么夸张的吗?” “那就试试看吧,”谢漾元兴致勃勃把他的角和秦濯的帽子交给收集杂物的工作人员,两个土豪在一众羡慕的眼光中从快速通道直取最前排,系好了安全带,“不过不要想吓到我——你如果不适应的话,待会儿肩膀借给你靠!” 曾经驾驶机甲把传说中的星盗末日军团打到丢盔弃甲的秦小将军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一副害怕的样子,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我觉得我可能有点儿恐高,”在过山车缓慢爬升的过程中,秦濯装模作样地小声说,还惟妙惟肖地闭上了眼睛,“天哪,我从来没到过这么高的地方!安全带会不会松开,我会掉下去的!” 知道他从前是个优秀的机甲战士的谢漾元有些奇怪,转念一想,对于脆弱的人类来说,,被钢铁战甲包裹全身,和像现在这样赤果果地暴露在高空中感觉到底是不一样的。于是他艰难地伸出胳膊横到秦濯面前,认真地安慰他:“你两只手都拉着我,哪怕过山车出故障脱轨了,我也能带你安全地回到地面。” 秦濯:“……”噗,媳妇儿真可爱。 后面一排的乘客忍无可忍地尖叫起来:“求你们不要再说了!我们都会安全回到地面的好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过山车已经上升到了最高点,骤然猛冲下去,车厢中顿时响起此起彼伏凄厉的尖叫声,秦濯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急忙抓住谢漾元的胳膊,却遗憾地发现自己好像错过了尖叫的最好时机。 #怎么办完全没有感觉以至于不知道该什么时候尖叫# #到底怎么才能装出坐过山车很可怕的样子# 可是……他随即又想到,在对方如此镇定的情况下拼命尖叫会不会显得太没有男子气概了?毕竟自己才是那个信誓旦旦要成为机甲战士保护媳妇儿的那个人啊! 过山车在他的纠结中飞快地完成了第一阶段的俯冲,却根本不给乘客一点缓冲的时间,轰隆隆地冲进了它赖以成名的招牌环节:十四轮死亡大回环。 列车以极快的速度像犯了癫痫一样上下翻转起来,乘客们哭爹喊娘的尖叫声都被转得散了调,尾音七拐十八弯的仿佛鬼哭狼嚎,这时候跟着一起喊一喊好像才不算违和? 秦濯张了张嘴正准备出声,没忍住扭头想看一看谢漾元的表情——这已经不是大胆能够解释的了吧!没经过特殊训练的正常人都不可能在这种滚筒洗衣机一样的情况下保持冷静的吧! 结果谢漾元也正看向他,两个人被隧道上增加气氛的炫彩灯光照得流光溢彩的眼睛撞到一处,都是微微一愣。 一时间,耳边呼啸的风声和尖叫声似乎都模糊起来,就像是电影的慢镜头,两个人定定地看着对方,好像能看清楚那些在激烈的风中飘扬的发丝,还有眼睛深处隐藏的情感。 “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一个巨大的圆圈翻过去,没有任何预兆的,过山车又从断崖式的高坡上骤然而下,已经喊哑了嗓子的乘客们爆发出另一波闻着伤心见者落泪的极限尖叫,就像突然往满得鼓胀的气球上戳了一根针,嗤的一声,那些莫名其妙的气氛漏了出去,两人堪称有些慌乱地收回视线,心都怦怦直跳。 不,才不是因为最后这一下真有点吓人呢。 虽然一开始就结了婚,还在一起住了不短的时间,但两人之前似乎过□□速地进入了老夫老妻阶段,日常最多不过是牵个手,而就连秦濯泡药浴的时候在谢漾元面前脱得只剩一条短裤,也没人觉得会不好意思。 但偏偏像现在这样,如同每一对刚刚走过甜蜜暧昧阶段的情侣,视线相触都会脸红心跳,竟是意外的纯情呢。 过山车缓缓放慢车速,停在终点处,身上的安全阀“咯噔”一声弹开,两人脸都有些红,但除此之外堪称气定神闲,走在一群脚软面色青白的乘客最前面,那景象如同押送战俘的卫兵。 工作人员拦在出口的地方兜售抓拍的照片——这辆过山车选取的镜头十分险恶,正是转完十四圈之后陡然跳崖的地方,大屏幕上被放大的脸各有各的狰狞,有些几乎扭曲成了那副着名的抽象画。 穿着圣诞配色裙子的小姐姐笑眯眯地站在那儿,看到当先出来的两个人就眼睛一亮:“两位来看看乘车过程中拍摄的照片呀,保留着爱人‘只能给自己看到’的表情,非常有特殊的意……” 她说到一半忽然卡了壳,瞪着屏幕上匹配出来的这两位的相片,头上几乎具象化地浮现出了“?!”的符号。 笑眯眯的表情也同时有点僵硬起来。 “呃……”职业素养让她绞尽脑汁地继续推销,“很少有顾客朋友能……在我们设置的照相点摆出深情对望的表情呢!两位果然是非常甜蜜!危机中的眼中只有你,不留下来做个纪念吗?” “哇,”后面有人惊叹,“所以他们为什么不实时来个甜蜜的吻呢!啊……对不起,我是不是不小心把这话说出来了?” 谢漾元:“……” 秦濯:“……”嘿嘿嘿嘿。 他们最后还是接受了这张“不同寻常”的照片,在一众同车乘客火辣辣的注目礼下飞快地走掉了。 自然也不可能知道,方才坐在他们后座的姑娘咬牙切齿地在常上的论坛上发了个情绪激烈的帖子。 ** 【灌水→吐槽】活久见,你们能相信吗!有人居然可以在死亡大回环上调情的吗!!! 楼主今天好不容易去了向往已久的滨海游乐园,体验死亡大回环,可是生生遇到两个魔鬼啊啊啊啊啊!他们就坐在我前一排!那个看起来炒鸡英俊邪魅的小哥开始的时候嘤嘤嘤博取同情,另外一个同样炒鸡英俊但是温和很多的小哥就安慰他,关键他们一直在讨论列车坠毁要怎么办!!!这是开车之前该有的态度吗??!啊!! 还有,就是在最后的坠崖式下跌那里,楼主事先做好了攻略都吓尿了好吗!他们两个居然在前面深情对望!最后拍出来的照片那个粉红色的泡泡,眼看着就差亲上去了! 我们坐的真的是同一个过山车吗!单身狗没人权吗!!! 1L 英俊邪魅和英俊温和小哥?没图没真相啊楼主! 2L 毕竟是公共的网站求照片不太好吧,但是还是有点羡慕,又英俊又男友力满分什么的……不禁想看到他们长什么样然后挑挑刺! 3L +1……麻麻说的没错,单身使人心理阴暗QAQ …… 411L 楼主居然一直在一个开来吐槽秀恩爱的楼里扞卫恩爱狗真的很帅……不知道说什么,约莫是真的很帅吧…… 412L 圣诞节一个人去游乐园的单身狗就是没有人权的呀,怜爱地摸摸楼主狗头。 413L 何止人权,连狗权都没有呢^_^ …… ** 在单身狗们手中举起的火把越烧越旺的时候,逛遍整个园区的谢漾元和秦濯正坐在游乐园的主题餐厅里,点了一只硕大的火鸡。 “圣诞节当然要吃火鸡,”秦濯理所当然地说,举着刀叉划开那只肥嫩的火鸡烤的焦香金黄的表面,里面多汁滑嫩的肉从破开的缝隙里微微露着,浓郁的浆果与肉汁互相渗透的香气一下子冲出来,“还有蛋奶酒和布丁,这些西餐我做得没有中餐好,所以中午就在这里试试看吧!” 他把几块切好的鸡肉放进谢漾元的盘子,那些鸡肉的表皮被烤的酥脆,却又不失本质的一点绵软。所有的鲜香的肉汁都被牢牢地锁在了肉里,吃起来肥而不腻,酸甜的浆果和气味独特的酱料恰到好处,谢漾元三两口把那几大块肉收拾进肚子,只觉得口齿留香,很是令人满意。 于是他动手给秦濯也割了几块。 “这家餐厅很有名的,”秦濯笑眯眯地接受了恋人的馈赠,一边吃一边介绍,“虽然开在游乐园里,但是却请了好几个星级大厨,还不接受订位,像今天这样的节日,来晚了根本没有位置坐。” 谢漾元点点头,兴致勃勃地试了试从前没见过的圣诞布丁和蛋奶酒,很快被那层次丰厚的坚果及浓郁甜香的奶油俘虏了舌头,沉迷于此不可自拔,恨不得多长一个胃。 两人愉快地解决了午餐,随意在美丽热闹的园区里逛了逛,要出门的时候又得到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恭喜两位!”一个憨态可掬,大熊一般壮硕的圣诞老人展开双臂,将猝不及防的两人一起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他们被挤得胸口猛然撞在一起,各自拼命后仰才没让高挺的鼻梁也遭了难,等被放开之后,脸色又都变成了红红的。 圣诞老人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年轻人的爱情啊……恭喜两位成为我们游乐园今天接待的第1224对情侣!游乐园有一份特殊的礼物在你们入圆的时候就开始制作了,只要在我们的招牌前合影留念,就可以得到这份特殊的祝福哟!” 秦濯皱了皱眉,他们也不缺所谓的礼品,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对留下自己的照片这件事有点抵触。谢漾元看了看他的表情,正要开口拒绝,可看到被摆到眼前的礼物盒子,却忽然开不了口了。 秦濯这时候也看到了拿份“礼物”,是两个拳头大小的粘土人,做成了他俩今天打扮的模样,看得出来雕刻的人手艺非常好,两个小人的五官栩栩如生,就连脸上那些微妙的细微表情也抓得纤毫毕现,两个人手拉手站在一起,任谁都不会怀疑他们对彼此的爱意。 秦濯:“……”卧槽真香!疯狂心动! 他与谢漾元对视了一眼,最后挣扎道:“我们……如果不拍照,可以出钱把他们买下来吗?” “不行哦,”圣诞老人憨厚的脸上浮现出狡猾的神色,摇了摇手指,“这是对平安夜幸运儿的馈赠,绝对不可以买卖!两位如果拒绝了这份礼物,为防侵犯肖像权,这两个可怜的小东西就要被销毁了哦~” 秦濯:“……!!” 什么幸运儿!这家黑心游乐场肯定是看他们两个适合挂在招牌上才想出这种花招!可是还是好想要啊啊啊…… 最终,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别扭在巨大的利诱下败得溃不成军,两人穿着傻兮兮的毛衣,戴着合家欢的头饰,在游乐场色彩斑斓的大招牌下面接受了资本主义的剥削。 谢漾元珍惜地把这份来之不易的礼物收起来,牵着脸上仍别别扭扭的秦濯离开了这里。 ** “……吃火锅?你确定?” 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去定做了游戏舱,两只吃货决定把当天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准备晚餐,谢漾元被未来超市生鲜区各种各样的食材弄得眼花缭乱,最后机智地想到一个可以品尝最多品种的方法。 但是……原本拟定了异常丰盛复杂的圣诞大餐菜单的秦濯瞪大了眼睛,尽管从小在华夏式教育下长大,对圣诞这种节日并不特别看重,但平安夜吃火锅什么的,听起来果然还是有点奇怪…… 根本对洋节一无所知的谢漾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火锅怎么了?冬天和家人在一起,对着热腾腾的锅子边涮边吃,不是很棒的事情吗?” 他前世最年幼时候的记忆其实已经并不太清晰了,不过想来当年谢家钟鸣鼎食,年节时应该从来是郑重大过热闹。还是在拜入师门上山之后,才接触到所谓“团聚”的滋味。 谢漾元至今记得上山的第一个年头,当时火锅的概念还没有如今这么普及呢,是小师兄见他整日郁郁寡欢,显得有些孤僻,就跟掌门师尊闹着,非要年关时大家围在一起煮“古董羹”。师尊为人虽严肃端方,却也并非不近人情,小儿子缠得紧,又见其余弟子们也都对这新奇的吃法兴趣颇浓,便准了他们自去闹腾。 后来这个过节方式竟保存了下来,每年除夕,大家都会漫山遍野跑着去搜集各种山珍野味,夜幕初上便围在院子里架一口大鼎,又暖和又热闹,好不开心。 这个“圣诞节”,既然意义与年节相似,吃火锅又有何不可? “好!那我们就吃火锅!”不知道被谢漾元刚才那句话里哪个词撩道,秦濯顿时兴致高涨起来,其实要说真的,他嗜辣,本身在一众菜式里就对火锅情有独钟。而且,既然是他们两个的节日,那自然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何必被传统拘束。 两个人达成一致,去推了一辆车在超市里兜兜转转。他们先买了一大包调味料,然后开始往手推车里添加各种蔬菜和肉类,有些东西谢漾元见都没见过,他好奇地每样都选了一点,幸好这家超市有极小量销售服务,不然就算是他们的胃连接了异次元,恐怕今晚也吃不完。 等大包小包地回到家,时间已近傍晚,被家务机器人照管了一天的狗子兴冲冲地冲上来,奶声奶气地呜呜两声,便牟足了劲儿要往装鲜肉的袋子里扎,秦濯“嘿”了一声,提溜着后脖子把它拖开,把所有东西都运进了厨房。 经过这些天的训练,小东西已经知道厨房是禁地,只好拼命耸动着黑溜溜的小鼻头,可怜兮兮地扒在门框上抓挠,然而两个忙着准备晚饭的爸爸谁都不理他,只有小机器人飘过来,抓着色彩鲜艳的小球试图吸引它的注意力。 小狗幽怨地看了厨房最后一眼,恶狠狠地扑向了眼前跳动的球球。 “斑比——以后你就叫斑比,听见没有!”秦濯一边把早上就开始吊着的老母鸡汤端到一边备用,一边提高声音喊道,“下次叫你不理我就不给你吃饭了!” 狗狗在外面愤怒地嗷嗷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懂,只是追球追得更加鸡飞狗跳起来。 谢漾元嗤笑一声,解开购物袋,开始帮忙处理生鲜。 他们买了足有十几种贝类、鱼和各种异兽的肉,每种都只有小小的一块,他拿着菜刀的手上下翻飞,转眼就将它们切成了各自适合的薄厚,再整整齐齐码进小碟子里,放进保鲜箱等着一会儿涮着吃。 秦濯作为大厨则是去摆弄火锅底料,一边的火上架着小砂锅熬煮菌汤,另一边则准备做川式牛油底料——他想痛痛快快吃辣已经很久了,今天正好一次吃个过瘾。 将红通通的小辣椒剪断、捣碎,再将十几种香料打成粗粉,火上加了姜蒜的大块牛油也熔成了黄灿灿油汪汪的一锅,秦濯动作潇洒地将香料粉一倾而入,换小火熬着,开始调照烧酱和烧烤汁。 谢漾元抬头看了一眼:“还打算烤东西?” 大厨点点头:“蜜汁肋条和照烧串——这种螺角兽的肉质鲜嫩,味道独特,烤着吃更能突出它的香味。” 谢漾元耸了耸肩,反正在吃上他已经放弃跟秦濯比肩了,随他去搞就好。 烧烤的东西料理到一半,火锅底料也煮得差不多了,秦濯将姜蒜捞出来,又往油里加了豆豉、白酒、花椒和七星椒,将操作台上的抽油烟机开到最大,煮了十多分钟,把晾在一边的高汤也全部倒进锅里,搅拌片刻,又加了醪糟和葱段,开大火煮沸。 站在一边的谢漾元看着那一锅红艳艳简直辣到眼睛痛,连忙低头继续摆盘子,看了好一会儿绿油油的蔬菜叶子才缓过来。 他旁边,秦濯简直好像长出了八只手,锅碗瓢盆叮当响得飞出了残影,在低头照顾他的烧烤的同时还顺便炸了盘小酥肉。 谢漾元瞅准机会,从他腰间冷不丁伸过手去,揪住一小块酥肉偷走,得意洋洋地扔进嘴里,那肉炸得透彻,外壳香酥,蘸上辣椒和五香粉,咸香麻辣的滋味儿与肉的鲜甜一同在舌尖爆开,被咬得咯吱咯吱作响,辣得谢漾元连忙去找水喝,却根本停不下来,只能一边吸着冷气一边努力吞咽,白嫩的脸颊红通通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惹得秦濯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让你贪吃……别急,我再给你炸点不辣的。” 谢漾元闷哼一声,随手拈了一片生鱼片往芥末汁里狠狠一涮,在他笑得最大声的时候塞进了他嘴里。 秦濯:“……!!!” 秦小将军的眼泪喷涌而出,对得意地笑起来的谢漾元怒目而视,最后发挥掌勺大厨的特权,将他逐出了厨房,赶到客厅去布置圣诞树。 谢漾元:“哈哈哈哈哈哈哈。” ** 等到浓重的夜色彻底降临,通红喜庆的圣诞大餐终于全部摆上了餐桌,谢漾元拿出了别墅里招待客人用的大圆桌(任性地摆去了客厅),林林总总的食材摆了一桌,鸳鸯火锅放在桌沿他们两个的位置中间,菌汤和辣汤互不干涉,泾渭分明,都咕嘟咕嘟地冒着令人幸福的气味。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很快给院子里翠绿的草地铺上一层莹白,高大精美的圣诞树在客厅一角闪着小灯,屋子里暖融融的,不知从哪里飘来了圣诞颂歌的声音。 两个人在吃饭前合力给小斑比洗了来到家里之后的第一个澡——主要动手的是秦濯,谢漾元在大部分时间里负责在旁边查着光脑提醒他各种注意事项,和用满天飞的泡泡撩逗湿漉漉的一人一狗,最后整个浴室被弄得一片狼藉,他们几个倒是干干净净地换上新衣服去吃饭了,只留下可怜的机器人任劳任怨地打扫卫生。 斑比穿着一身深棕色的小麋鹿装,躯干的部分印着花花绿绿的圣诞树和雪花,四只脚上各有一圈柔软蓬松的毛毛,脖子上挂了小铃铛,头顶还有两支可爱的角。 ——现在它真的变成一只斑比了。小东西好像很喜欢这副打扮,摇头摆尾地挺着胸,也没平时那么活泼了,活像过年穿上新衣服的小孩子,生怕把自己的衣服弄坏。 秦濯尽量用小狗罐头和容易消化的水果给它也准备了“圣诞晚餐”,然后打开了也是今天购买的家庭影院投影机,开始播放精挑细选出来的圣诞影片。 谢漾元只在一开始的时候坚持住了抱着他的菌汤锅不动摇,在秦濯偷偷给塞了一片辣毛肚之后就眼泪汪汪地加入了辣汤大军,可他吃辣的能力实在不怎么样,一边吃一边掉眼泪,却被那股麻辣鲜香的味道勾引得根本停不下来,吃一会儿就喝一大口解辣的饮料,两片薄薄的嘴唇也被刺激地嫣红,微微肿|胀着,就像被狠狠欺负过,看起来娇艳欲滴。 秦濯有点走神,好长一段时间根本不知道电影到底演了什么鬼东西,两人都吃得满头大汗,不时还就上外焦里嫩的烤串和鲜嫩凉滑的刺身,十分奢靡腐败,最后纷纷摊在座位上,撑得直不起腰。 然而直不起腰的道君也没有放弃身为甜品控的尊严,他心满意足地抱着肚子看机器人收拾餐桌,还要问秦濯:“说好的惊喜甜点呢?” 这段时间来已经投喂得得心应手的秦濯丝毫不意外,他艰难地站起身,神神秘秘地跑去厨房,然后举着一个巨大的像是云朵般蓬松柔软的东西走进来。 谢漾元:“哇!” 他很开心地跳起来,今天在游乐园看到这个的时候他就很想吃,可惜当时已经被布丁和苹果派填满了属于甜品的那个胃,还想着只能下次再来试试了。 没想到万能的秦濯居然会做! 他有些好奇地接过那根长长的棍子,棉花糖被做成了肥肥的圣诞树形状,比他的脑袋还大,甜滋滋的气息顺着那些柔软棉絮一般的糖丝扑面而来,让人简直想要直接将头埋进去。 谢道君最后抑制住了这种崩形象到渣都不剩的冲动,学着秦濯的样子撕了一条塞进嘴里——触感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甜,反而是有点细细密密的硬度的在口中瞬间化开,化成甜蜜蜜的津液滑进喉咙,让他的眼睛都幸福地眯了起来。 秦濯看着他,吞了口唾沫,想起自己的计划,面对海盗包围都处变不惊的小将军忽然有些紧张,悄悄握起的手心都出了汗。 时刻监控着他身体状况的谢漾元又塞了一团糖进嘴里,百忙之中奇怪地看向他:“我怎么感觉你心跳得好快?” 秦濯暗暗提了气,指指他的嘴角:“你这里沾上糖了。” 谢漾元眨了眨眼,本能地伸出舌头来舔过去,嫩红的舌尖由于刚才的辣椒盛宴还微|肿,毫无戒心地在唇角留下一点晶亮的水|渍。 “还在……” 秦濯喃喃地凑上前去,倾身在那一丝洁白飘忽的糖丝上印下一个吻,然后稍稍偏头,吻上了那双微张的嘴唇。 谢漾元惊了一瞬,随即平静下来,他主动往前挪了小半步,加深了这个轻如一片羽毛的亲吻,两人额头相抵,脸颊相贴,在圣诞树金红灿烂的灯光下渐渐融成了一个影子。窗外不知何处有人放起了烟花,五彩缤纷地在深蓝色的天幕下炸开,瞬间消逝,却又璀璨如同永远。 秦濯的手不由自主地揽住了谢漾元,谢漾元像触电地抖了抖,晕晕乎乎地手一松,机器人悄无声息地在棉花糖落地之前将之捞走,很机智地没有打扰主人们的饭后交流。 秦濯吻了他。 这个念头充斥着谢漾元被美食和甜品贿赂到迷糊的大脑,他小心地跟着对方的节奏,像小狗一样微微迷茫地晃了晃脑袋,手也搭上了对方的肩膀。 唔,是麻辣棉花糖味儿的。他想。 -----------------------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下基友的文文~ 《读心》by萧纯 简介:薛齐以为徐扬是父亲和小三的儿子,所以讨厌他,结果,他的脸被打肿了。 自认为成熟又可爱的攻X冷清心理咨询师受 第26章 掌门爸爸 圣诞节当天早上两人一起赖床了。 俗话说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谢漾元这种千年老古董自不必说,秦将军其实也老大不小, 从前一心扑在军部, 从没遇到合心的人,没想到, 这缘分竟是命里带的, 生死关头走一回,反倒捡了天上掉下来的大便宜。 同居了这么久才终于登堂入室, 搬进主卧, 着实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也许是昨天晚上气氛太好, 也许是终于确定了对方就是自己想要选择的那个人,两人突破了那层窗户纸后发展神速,一夜之间完成了从初恋到夫夫的全过程,且早上睁眼后全无半点违和感或尴尬, 反而甜甜蜜蜜地滚在一起,谁都不想掀被子起床。 只是…… 秦濯看着谢漾元白白嫩嫩一点痕迹都没有的肩颈,不禁有点怀疑人生。 他明明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很是卖力来着,心中的满足和一点点惶恐让他拼命想在爱人身上留下自己的标记, 生怕一眨眼, 这窃取来的不属于自己的幸福便会被上苍收走。 谢漾元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恍然笑道:“我的体质特殊, 愈合力比一般人强很多, 别说那点小痕迹了, 就算被划一刀,约莫也维持不了一个晚上。” 相比之下,倒是秦濯胸前后背的肌肉上分布着星星点点的红痕,看上去仿佛才是被糟蹋的那个。 秦濯:“……” 虽然这种体质本身很让人放心,但是……不得不说,他还是有点郁闷。 谢漾元示威似的伸脖子在他肩膀上又啃了一口,还用上了舌头,秦濯倒抽一口冷气,正准备动作,对方却又唰的一下退回去,贼兮兮地笑起来。 “你……” 卧室门外传来的抓挠声打断了两位家长的晨间趣味,听到嗷嗷的呜咽声传来,两人同时叹了口气,秦濯拉了一把被子试图把他们的头盖住,却终究还是挨不过良心的谴责,慢吞吞地起来穿衣裳。 这种明明没有孩子却提前体验父母的糟心生活……唉。 谢漾元打了个滚,趴到他这半边,半个白皙的后背从松软的被子里露了出来:“想吃蟹黄小笼包和酒酿醪糟。” 秦濯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冷酷无情地把他从被子里拽出来,塞进宽松的睡袍:“起床了,先洗漱一下,要给斑比做好榜样知道吗?” 谢漾元:“……”这绝对是报复! 两人就这么拉拉扯扯地进了浴室,挤在一起刷牙洗脸,秦濯已经恢复了平时一丝不苟的模样,衬衫扣子牢牢地扣到最上面,遮住那些让他莫名羞耻的痕迹,反倒是谢漾元终于在得手后暴露了本性,外头男神的壳子裂得稀碎,顶着一头鸟窝,睡袍只在腰间系了条带子,大大方方地露出大片有着薄薄肌肉的胸膛,连粉红都偶尔隐约可见。 秦濯暗暗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最后还是忍无可忍地在刷完牙之后直接将对方按在洗手台上亲了个爽,谢漾元懒洋洋地抱住他的脑袋,眯着眼睛迎合爱人的晨间服务。 然后不负责任的家长们还是在浴室里来了一发,十分刺激。 过后谢漾元彻底软在浴缸里——过于享受的后遗症——两人不得不又花时间洗了一个澡,等走出去的时候,斑比已经愤愤地在机器人的照顾下吃完自己的早餐了。 狗子不记仇,见到主人们的瞬间就忘记了刚才怎么都叫不开门的郁闷,欢脱地扑上来啃秦濯的裤腿,秦濯捞起它来撸了两把,一回头,谢漾元已经又没骨头一样摊在了沙发上。 他无奈地笑笑,到底心疼对方体力不支(?),走过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亲:“稍等,早餐马上就好。” 谢漾元好像忽然感觉到什么,细细地观察了他片刻,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腕。 秦濯:“?” 谢漾元闭上眼睛,真气自指尖流出,在秦濯的经脉内游走了一圈之后回来,带着恋恋不舍的意味窜入丹田。 果然如此! 谢漾元摆摆手示意秦濯先去做饭,待他身影消失之后,才露出惊喜的神色。 前一天晚上他特意用上了曾在典籍中见过的双修之法,方才查探,秦濯体内竟真的出现了与他同源的灵力的痕迹,甚至就连那些在对方经脉中徘徊不去的,代表着诅咒的黑气,似乎也比上次看的时候少了一点! 道门中人讲究师法自然、释放天性,即使之前从未有过,但谢漾元也一点都不觉得这天地阴阳交融之事有什么值得羞耻的地方,他只是惊喜于这双修之法果然比他曾经了解过的还要神奇,不仅秦濯,就连修为相对较高的他都得到了不少好处。 当然,并不是任何两人双修都能如此受益的,就连合欢宗中采补之法都远远不及——这大概就是师尊当年所说道侣间的最高境界:交心了。 难怪,即使缔结婚契工序繁杂、所受束缚颇多,但只要找到交心之人,不论立场性别,从来都很少有人能够抗拒与之结为道侣的诱惑。 谢道君愉快地打开了光脑,他心情很好,希望大家也分享一下他的喜悦。 未来人那个词是什么来着?秀恩爱,发明得真贴切。 然而微博一打开,谢道君险些被汹涌如海啸的各种消息和提示音弄懵。 “啊啊啊啊啊啊天哪我们东哥到底怎么样了啊,怎么会现在还没有一点消息!去谈判去救援的人都是假的吗?!!” “想提醒楼上尊重一下……去你的尊重啊卧槽我要急疯了!” “大师大师大师@清溪掌门你就告诉我崽崽的血光之灾有没有生命危险!有没有残疾危险!大师你不能见死不救的哇哇哇哇哇哇……” “掌门爸爸……” 谢漾元:“……” 他身上过了一阵鸡皮疙瘩,总算是见识到了现今网友的下限在哪里。 ……大约都几百年前丢在地球了吧。 他知道沈东洲这次有惊无险,因此其实没想管,可现在看见粉丝们在这儿哭爹喊娘,心地善良的谢道君怪不落忍的。 他想了想,点开了和他一样被粉丝们疯狂艾特的@联邦救援队的私信。 谢漾元现在的境界已经有能力算到沈东洲的所在地,但也不可能凭空完成这种测算,至少需要对方的生辰八字和随身物品。现在,就看这个救援队相不相信他了。 未来人又不怎么了解风水玄学,对生辰八字什么的应该不会那么看重吧…… 谢漾元斟酌着措辞发出了一封私信,为防对方看不到,又发了一条微博。 @清溪掌门:方便的话,请大家帮忙提醒@联邦救援队注意一下我的私信。 苦苦等了他一天一夜的粉丝们顿时沸腾了。 “大师!大师你终于出现了!这条微博是什么意思您有办法帮忙救东哥出来吗!” “Emmmm居然还真敢露面?虽然感觉不靠谱但是死马当活马医还是转发一个……” “呸呸呸楼上黑装粉滚粗好吗!谁稀罕你来凑数!” “……粉丝是不是太激动了,也许只是路人想帮忙吧。” “楼上搞笑,路人手这么快?这语气分明就是想挑事,大师您别看他!看其他真粉的正常画风!” …… 谢漾元对他们这种时候都能撕起来的能力感到叹为观止,娱乐圈果然复杂,也不知道晏行舟能不能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虽然有他的小青鸟护身,可人生最重要的还是要自己奋斗,他最多保晏行舟一生顺遂平安,至于能获得多大的成功,终究得看他自己。 正想着,秦濯已经端着鲜香扑鼻的小笼包和走了过来,后面的机器人捧着醪糟和一些餐具。 瘫着的谢漾元一跃而起,甩下光脑殷勤地迎上去,帮秦濯把餐具先在餐桌上放好,两个人黏黏糊糊又自然而然地交换了一个吻,秦濯好奇地问道:“刚才在厨房就听见外头叮叮当当的,那么多人找你?” 谢漾元这才想起“清溪掌门”的事他还没跟秦濯说过,三言两语说了一下发生的事,低头就从秦濯手里直接叼走一只包子。 唔……好烫! 他连忙抄起一只空碗接住,嘴巴一松,被咬破了皮的小笼包掉到碗里,深褐色闪着点点金色油光的汤汁渗了一碗底,浓郁的肉馅儿的咸香和蟹黄鲜美的滋味儿混在一起,瞬间弥散开来,裂开的包子皮儿晶莹剔透,还保留着大半精致漂亮的形状,皮底残留着一点汤汁,冒着腾腾的热气。 谢漾元嘶嘶吸了两口气,在桌边坐下来,这才慢慢吃掉了那只皮儿,剩在碗里的汤汁却不动它,反而直接舀了一勺醪糟浇上去,拿起勺子喝了起来。 这醪糟里加了银耳和椰汁,整个汤汁色泽偏白,微微透着令人愉悦的粉色,随着勺子慢慢打着旋儿,煞是好看——谢漾元的这份因为混了肉汁却偏橙黄,甜咸混合也别有一番风味。 秦濯甚是无奈,方才他被谢漾元的话引去了心神,一时忘了提醒他慢点儿,谁知这一不留神就成了这样,好在知道谢漾元伤好得快,吸了两口气以后舌尖看着也不肿了,他才放下心来。 不过微博上那事儿…… 秦濯慢慢地用勺子搅着碗里的醪糟,状似不经意道:“沈东洲……说起来,昨天咱们看的那部片子,就是他主演的。” 他总觉得这个名字莫名熟悉,再深想却想不到了——也许只是这位大明星太红了吧,自己失忆之前可能就对他耳熟能详。 虽然不觉得自己会追星,但好像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是他呀,”谢漾元抬了抬眼睛,说来惭愧,他昨天晚上还真没怎么注意片子演了些什么,不过听着秦濯的语气有些熟稔,他就上了心,“放心,他这次不会有事的——你觉得你从前认识他吗?” 秦濯失笑:“怎么可能呢,那种大明星。” 你是不知道你从前有多优秀。 谢漾元想着,把这句话咽了下去——还是等到他彻底将秦濯治好,再给他一个惊喜好了。 正在这时,他的微博私信又响了。 “掌门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还算懂一些风水玄学,您如果能算出人质们的所在地的话,是不是需要他们的随身物品啊?我偶像也在那些人质里面,我这里有他当年送给粉丝的小礼物,是亲手做的,如果能帮上忙的话,我马上给您寄过去QAQ!” “对了,他叫晏行舟,他真的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我已经求着爷爷出手了可是他也算不到……大师您那么厉害一定可以的!求您了呜呜呜,他的事业才刚刚起步千万不能有事……[泪崩][泪崩]” “希望这次被绑架的大家都能好好的!” 谢漾元放下勺子,表情严肃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超级英雄的工作什么的,当然也要做一做~ 第27章 临时cos超级英雄 “怎么了?”秦濯也停下筷子, 神情紧张起来,“绑架案又有变化?” “那倒是没有, ”谢漾元叹了口气, 食不知味地喝了一勺子汤,“我刚刚知道, 行舟也在被绑架的舰队里……不应该啊, 他们走的时候,我明明给他看过相, 应当是一帆风顺的。” 秦濯握住他的手, 语气柔和道:“别多想了,只是一个小失误——而且你方才也说过沈东洲有惊无险, 那行舟既然跟他在一起,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 谢漾元摇摇头,皱起的眉头没有展开半点:“不——我绝对不会看错的,”他语气坚定, “一定有什么东西蒙蔽了我的判断,我……” 他突然停了下来。 秦濯询问地看着他,谢漾元现在却完全没有余力去注意他了。谢漾元眼中带了些茫然,口中喃喃不知在说什么。 他先前在秦濯身上就失手过一次, 不过他们一派测算虽准, 却在极亲近之人身上很少能得到精准的卦象——可能事关心则乱,可能和医者不自医是一个道理——所以他也未以为然, 如今看来……难道是他潜意识将晏行舟也纳入“亲近之人”的范围了? 只不过晏行舟与他的羁绊远远不像秦濯那么深, 所以只是会稍微影响他的判断:好比这次, 他没料到晏行舟途中遭劫,只能确定他会平安。 只是这样的话,恐怕他也不能用晏行舟的随身之物与生辰八字测算人质所在的位置了,这事严肃得很,不容一点差错。 谢漾元难得有些急躁起来,连面前香喷喷的早餐也提不起他的兴趣,转而拿起光脑,先是语气客气地回复了晏行舟的小粉丝,告诉他自己这里已经有了得到相关所需物品的渠道,然后不断刷起了私信,希望赶紧得到官方的回应。 网民们倒是对他的要求相当热情,不管是真正的粉丝,还是其他受害人质的亲友,或纯粹是吃瓜路人,都很愿意动动手指转发一下他的微博让救援队看见。人们总是很容易被这种大型恐袭案件激起同仇敌忾的心情,对同胞的同理心在此刻彰显无遗。 如此大规模的转发下,高贵冷艳的官博也终于回复了私信。 @联邦救援队:你好,这里是联邦救援队官方微博,我们对每一位遭到意外的公民负责,此次劫持案件已被列为最高优先级任务处理,请您不要心急,耐心等待,我们将会给全联邦民众一个满意的答复。 谢漾元:“……” 头一次正面官样文章冲击的谢道君瞪大了眼睛,就算对方不相信他、骂他是个骗子他都能接受,可现在这是什么?对受害者家属春天般的关怀? 人家要是对你们的效率有信心就不会闹到我这儿来了啊大兄弟。 秦濯也探过头来看到了这串回复,不禁啧了一声,脸色有些不好看:“救援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也不知道现在是谁在带队。” 谢漾元抬头看了他一眼,听他这口气,看来他家这位原先的身份还真不简单。 不过眼下紧要的还是救人,谢漾元耐着性子,继续游说官博。 @清溪掌门:我只是想帮忙,这也不是什么太隐秘的东西,不如你们联系一下他的家人?让他们自己判断要不要尝试吧。 这次对方回复倒是很迅速。 @联邦救援队:抱歉,沈先生身份特殊,对他的遭遇我们也十分痛心,但公民的隐私权受保护,我们无权因为此事向您泄露任何个人信息。 @清溪掌门:……不然你们给绑匪们打个电话请他接听,自行决定?沈东洲实在不行的话,你们只要确定被绑架的任何一个人的身份,把他的相关材料给我也可以。 @联邦救援队:我们理解您的心情,但请不要煽动网民阻碍正常执法,如情节严重者,我们将联系网络公司进行封号处理。 谢漾元:“……” 谢道君险些摔了光脑。 他一不做二不休地站了起来:“既然行舟他们剧组也被绑了,那里面应该有岳明德公司的人,我去找他。” 秦濯有点懵:“可你不是说他们这次没什么危险吗?” “万一我又出错了呢?”谢漾元反问,“那么多人的性命掌握在一群疯子手里,难道我能只用‘沈东洲不会有事’来安慰自己?先前我是没有料到,他的血光之灾竟是被牵涉到影响范围如此广大的一件事里,不管出于哪种立场,我都绝不能袖手旁观。” 他从网络上拿到了那么多信仰之力,如果按照几千年前的说法,那些真正信任他的人就是他有责任庇佑的信徒,如今人们虽被精明的头脑弄得信仰不纯,但他们既然付出给他信任,他便也应该回报信任。 更何况,单是这件事情本身,他就做不到放着不管。 功德道讲究赒济苍生,从来不是说说而已的。 秦濯却依旧紧紧地拽着他的袖子,一字一句问:“所以呢,如果你推算出来他们在哪里,救援队却还是不相信,你准备怎么做?” “……” “你要怎么做?”秦濯也站起来,“漾元,你只是一个人,不是神,你没有义务去拯救所有人。” 他忽然感到惶恐——这感觉甚至比每次想到自己只是冒名顶替的骗子的时候更深。 他害怕听到那个答案,只要一想到那些危险,想到自己有可能失去他,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小将军就感觉指尖都在颤。 谢漾元叹了口气。 他安慰地凑近去亲亲秦濯的唇角:“我不会干傻事的,相信我好吗?就算我想救他们,也有许多方法可以用,不必亲身犯险。” “别担心了,”谢漾元把光脑塞给秦濯,“吃完饭自己好好去竞技场练习,在我回来之前要升到五级,听到没有?” 秦濯:“……嗯???” 他相信谢漾元不会骗他,听到他的保证后刚刚松了口气,却又被后面那句话吓得一口气险些没倒上来,五级??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我相信你,”谢漾元轻描淡写地拍拍他的肩膀,“顺便,帮我看着点儿微博,需要的话想做什么都行,他们封不了我的号。” 这话说得十分霸气侧漏,星网主脑管控网络这么多年,真有权限的话还从来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不过秦濯现在已经学会对任何谢漾元身上发生的事抱有心平气和的态度了,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接下了这个任务。 “回来吃饭?” 已经被斑比欢送到门口的谢漾元回头一笑:“当然。” ** 怀着对伴侣的绝对信任,秦濯吃完早饭之后,给了斑比一块崭新的玩具骨头,就深吸一口气躺进了游戏舱,准备正式开始体验成为一名机甲战士。 直到注册成功,被系统分配到最基本款式的练习机甲的那一刻,他还只是把谢漾元“回来之前达到五级”的要求,当作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在竞技场游戏里,不管你在现实中是什么样子,都会获得一个与别人完全相同的基础值,包括体力和精神力两部分,通过静坐冥想或单机训练可以提升。当然,游戏公司不可能让真正的高手和普通人一样一步一个脚印地往上爬,为了增加趣味性,他们设置了一个“越级训练挑战”的区域,在这里,挑战者将会被暂时赋予高等级的力量,只要你有足够的战斗意识通过挑战,就能直接晋级到所挑战的等级。 不过战斗意识这种东西都是在实战中慢慢积累起来的,正常情况下,一个人的战斗意识天赋绝对和现实修炼天赋成正比,竞技场游戏风靡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三级以上的普通人玩家,偶尔有现实中的低级战士越级挑战成功,都会被游戏公司上报各大学院,无条件招生进行培养,不出几年,往往都会获得极为耀眼的成绩。 秦濯虽然对自己很有信心,但也并不觉得自己是那种万中无一的天才——要知道,他连修炼的能力都是通过那般痛苦的折磨勉强才得到的呢,在他的想法里,只要能脚踏实地地慢慢修炼,成为一个真正的机甲战士就足够了。 本来嘛,正常人的生活中也并不需要太高的等级。 当然,他很快就会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 ** 另一边,谢漾元通过岳明德轻而易举地拿到了一位编剧的生辰八字,还有他办公桌上的一只骷髅头人偶。 岳老板这两天显然也被这突发事件折磨得够呛,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吊在眼睛下面,让昨天刚刚出去疯玩了一天的谢漾元感受到一丝丝愧疚。 有了这些东西,他没用多少时间就推出了人质们被囚禁的确切坐标,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才能让相关部门相信他的说法。 这事儿他还真不能请网友帮忙煽动舆论,谁都说不准星盗那边有没有人时刻关注着星网动向,万一他们戒备起来,再把人质转移就糟糕了。 岳老板这边也没什么办法,他虽然有钱,可跟联邦那些真正的上层巨擎家族还是没得比,先前有关部门也只是来找他了解了一下情况就让他耐心等待,一句话都没多说。 两人正商量着,万万没想到,谢漾元的通讯器一响,居然是救援队官博先认了怂。 第28章 打脸连环手 救援队之所以会认怂, 只不过是因为上面有更大的人压下来了。 沈家是大家族,这一代大房从政, 二房从商, 兄弟两个从小感情好,一天都没闹出来过大家族兄弟阋墙的闹剧, 对底下孩子管理也自由, 小孩儿们想干啥就干啥,长到二十郎当岁, 居然一个个都出落得很不错。 沈东洲算是其中最叛逆的一个, 十八岁上组了个乐团,暗能量也不修了, 机甲战士也不当了,本来都考上了嘉兰军校,直接把通知书一扔跑去了娱乐圈,愣是把生性开明的沈二爷气得够呛。可抓回来打个半死都没用, 沈小少爷铁了心,一心一意要娱乐大众。 还能怎么办呢,沈二爷只能安慰自己儿女都是前世的债,照样捏着鼻子给他铺路搭桥, 没想到这小子很是这块料, 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连带给自家公司每年剩下好大一笔广告费。 好嘛, 果然是沈家子弟, 争气! 和偶尔威严的沈二爷比起来, 二夫人更是个宠孩子的,他们夫妻俩生了一男一女,大女儿是女强人,继承家业雷厉风行,从小就不怎样要人操心,沈妈妈一腔慈母爱意于是都倾注在了小儿子身上,再加上沈小少爷从小长得比女孩儿还漂亮,又嘴甜会撒娇,那真是心肝儿宝贝肉,当年老父亲气不过动手打人,夫妻两个险些没闹离婚。 就是这么个沈家的团宠大宝贝儿,被绑架了。 可想而知沈家得多兵荒马乱。 沈爸爸班也不上了,恨不得搬去相关部门住,最后被大哥逮住好一番教训才灰溜溜回家去,然后一天三顿地往过打电话,把人家长官都搞得焦头烂额。 沈妈妈则是真正的病急乱投医,每天在家抹眼泪找关系,就差上黑市悬赏雇佣兵了。 因为心爱的儿子在娱乐圈,沈妈妈在星网上也是个活跃分子,每天就喜欢刷有关儿子的各种信息,碰见夸得好听的就喜滋滋去给人家点个赞,胆敢黑到她面前的就赤膊上阵跟人杠,她空闲时间多,手头也宽裕,一来二去的,还在沈东洲的粉丝团里混成了个名声不小的粉头。 当然,这事儿沈东洲和他爸都不知道。 这个圣诞节,沈家没一个人过好了的,沈妈妈无比憔悴,偶然上微博想看看平时好像很能耐的网友们有没有办法,结果被首页帮@清溪掌门转发的消息刷了屏。 跟普通民众不同,他们这些真正有传承的大家族,是真的知道那些风水术数的神奇之处的,别的不说,他们沈家的支柱玉筋汤,就是从古远的地球时代留下来的神秘传承。 快急疯的沈夫人顺着线索摸进了清溪掌门的微博,结果里面只发过孤零零的四条博文,两条跟她儿子有关。 看到对方那条预言的时候,她是真的愣住了。 儿子这次好不容易从极寒行星带受苦回来,脚不沾地就火急火燎地往外跑是干什么,她心里还是有些数的,而沈东洲出事之后她把他所有的朋友都挨个打了电话,那个“疑似”在赛博星的人到底是谁,她也是知道的。 再看看发博时间…… 这也太神了吧? 沈妈妈当时就坐不住了,颠颠地跑去找丈夫让他赶紧给有关部门施压,沈爸爸一开始觉着这事儿不靠谱,但耐不住老婆软磨硬泡和对儿子的担心,最终还是厚着脸皮去找了大哥,说的时候都有些脸红。 但是当沈家大伯发现,就连他的权限都不能从后台调阅@清溪掌门的个人信息的时候,大家才算是真正地重视了起来。 之后的事情,自然就是谢漾元收到的救援队官博的认怂信息了。 ** “你是说,那些人质们就在这个坐标?” 事态紧急,救援队与谢漾元联系上之后,直接接通了视频拟态会议,此时围坐在会议桌周围的其他人身上带着淡淡的蓝色光影,除此之外与真人没什么区别。 救援队戴队长手里拿着谢漾元测算的结果,虽然没直接将怀疑表露出来,但脸上显然不是信服的神色。 谢漾元纠正道:“只是我测算的那位先生人在这个坐标,其他人质我不敢保证。” 戴队长眉头一跳,余光看到坐在自家左右的沈家两位大神,只能憋屈地继续问:“那是不是像你在微博上说的,只要给你沈少的随身物品和八字信息,就能算出他的所在地?” 这次恐怖袭击案件,作为主要负责人之一,他顶着的压力也非常大,前方谈判和援救不顺本来就已经很糟心了,对方甚至已经在威胁今晚之前看不到他们的诚意就开始杀人质,上头的人却偏偏在这时候来给他添乱,戴队长真是骂娘的心都有了。 还有眼前这个所谓的大师,帅得能去当明星,看着绝对不超过二十五岁,沈家两位家主的脑子是都秀逗了吗,把如此大事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上? 谢漾元并不在意他怎么想:“当然,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们带路。只要在现场,我就有办法避开他们的守备力量,毫发无伤地把人质救出来。” “……这倒是不用了,”救援队长的脸色缓和了些许,面前这年轻人虽有些过于狂傲,看来却也是真想帮忙的,只是年轻人一腔热血,不知道那种地方有多危险,他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送命,“我们寄去的东西马上就到,麻烦你重新测算一番。” 星际快递走的是不能运输活物的特殊通道,优点是速度奇快,两边刚达成共识不到半小时,快递就送到了岳氏公司楼下。幸运的是,这次计算的结果与上次别无二致,说明星盗们应该没有将人质分别关押,大大减少了营救难度。 只是…… 救援队长纠结地看着手中儿戏一般的坐标地址,总感觉这事儿有些过于荒谬。 这股突然冒出来的星盗势力并非他们以前惯于打交道的任何一股,堪称名不见经传,各部门都没来得及往进安插卧底,行动的星域之前也很少有星际海盗出没——这种明明是一筹莫展的情况下,随便找个人来闭着眼睛算两卦就把问题解决了? 梦都不带这么做的! 他很不愿意就这么贸然把自己手下的兵力派出去,别的不说,万一这是星盗们精心策划的诡计呢…… 脑洞有点大,但情有可原。 谢漾元轻易就能看出来对方在想什么,他皱了皱眉头,不愿意再浪费时间,便微微凝神,去观察这个面容刚毅正直的中年男人的面相。 对方相貌堂堂,子女宫丰满,卧蚕突出,然而印堂有斜,人中有横……又是壮年丧独子,未再有孕的面相…… 谢漾元垂眸沉吟片刻,人不在他面前,不能直接用神识探查,得到的消息着实不多,但糊弄什么都不懂的未来人倒也够了。 他豁然抬头,目光直视救援队长的眼睛,却放缓了语气柔声道:“戴维还活着。” 男人咣的一声从桌边站起来,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里泛起了红血丝,充满了浓浓的震惊与不敢置信。 沈家两位家主对视一眼,面上不显,心中又是把谢漾元的等级拔高了一级。 戴闻合在帝都警察厅的位置上待了那么多年,也属于京中权贵们重点留意的对象,可直到最近他忽然自请调到救援队,他们竟都不知道他身边还有个叫戴维的人? 听这名字,再看他的表情,难道是儿子? “你、你知道些什么——”戴队长双手撑在桌子上,太阳穴的经脉突突直跳,看样子恨不得穿过网络去揪住谢漾元的领子,“你怎么会知道戴维!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谢漾元气定神闲,还端起桌上香茶啜了一口,“戴先生,我可以帮你找到戴维,但是要在救出这批人质之后,你亲自来赛诺星见我——你放心,他很健康也很安全,至少比起那些人质们来说安全多了。” 倒不是他故意为难这个可怜的父亲,只是这种年少丢失的孩子,欲要寻人必须得血亲亲至才行,而身处救援队长这个位置上,此刻又遇到如此大事,戴闻合就是恨不能立时飞过来,联邦高层也是不会允许的。 壮硕的汉子眼中含泪,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此时他还哪敢对谢漾元有半分怀疑——就算是有,也会被渴望的心思狠狠地压下去,怀揣着狂喜期待起那一点微弱的希望来。 戴闻合使劲儿摸了把脸,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好,多谢……我,我这就让他们准备……” 谢漾元站了起来:“麻烦你批准赛诺星政府暂借我一台机甲,我和你们一起去。” 他原本真没这么打算,可这位戴队长现在这样子,实在让人……忧心。而且谢漾元看他印堂发黑,眉心杂乱,恐有血光之灾,又想到网络上似乎很流行的“不要乱立flag”的说法,突然就不放心起来。 虽然他还不会操纵机甲,但想来那些机甲战士所练的不过是身体和精神两个方面,单论身体强度他本身就相当于一台二级机甲,精神就更不用说了,使用机甲当作交通工具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什……”戴队长眼睛一瞪,“不行!你是平民,,星盗巢穴地势复杂,非常危险,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注意我们甚至根本不能驾驶机甲进入,救援队队员都是专门训练过体术……呃……” 谢漾元面无表情地在一圈人面前狠狠一拍桌子,陆老板公司会议室里那张厚重巨大的实木会议桌应声而裂,稀里哗啦变成了一地碎块。 他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轻轻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那双手看上去仍旧细腻白皙,骨节修长,理当是掌握画笔或操纵琴键的手,却在做出这种事情之后连一丁点儿红肿都没有。 谢漾元礼貌地微笑起来:“现在我可以去了吗?” 所有人:“……” “哦,顺带一提,”谢漾元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得快点儿行动了,我还得赶回家吃晚饭呢。” ……答应秦濯的事儿已经有一件做不到了,若是晚饭之前不能赶回家,他自己都会唾弃自己的。 第29章 谢漾元赶到坐标附近的集合点的时候, 戴闻合与他的队员们也刚到不久。 他们统一上了一艘小型潜行艇,这种小飞船攻击力和防御力都不高, 所有的技能都点在了隐蔽上, 是秘密潜入和营救人质的不二之选。 艇内空间很狭窄,谢漾元跟戴队长打了个招呼, 在全副武装的队员们复杂的注释中挤进后排, 从善如流地套上了座位上给他准备的防弹衣。 “救到人质以后,我们还要用这艘飞船返回,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星盗们发现潜行艇停放点, ”戴闻合的位置就在谢漾元旁边,很专业地没有闲谈, 而是趁着潜入的过程小声给他解释行动计划,“所以得留下一个人看着……” 谢漾元指了指第三排座位里一个脸圆圆的救援兵:“你今天带来的所有人里只有他没有血光之相,保证安全的话,把他留下好了。” 本来打算用这个劝说他留在安全的地方的戴队长:“……” 他当时实在是被谢漾元bug一般的武力值震惊到了, 没空多想,可等冷静下来之后,便意识到这应该算是自己的严重失职。 就算再怎么能打,谢漾元也只是个该被军人保护的平民, 他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 很难在真正的战斗中保护自己,甚至可能会对他们的行动造成妨碍。 可面对面地见到这位年轻得可怕, 却好像通晓一切的大师, 他口中劝阻的话却又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谢漾元看了他一眼, 戴闻合突然感觉那深黑色的瞳孔仿佛带了X光般的锐利,自己所有的想法都在那其中无所遁形。 “放心吧,”谢漾元最后说道,“我不会让自己受伤的,我可是答应了某个人呢。” ** 潜入的过程远比大家想过的顺利。 他们的潜行艇静静地停在在事先测算好的隐蔽点,成功地没有引起任何守备者的注意——毕竟是一个星球,星盗们的势力就算再大,也不可能布控得密不透风。 他们终究还不是一个国家呢。 难就难在进入关押人质的基地,那是一个钢铁材质的球形建筑,整个建筑都被笼罩在信号干扰之内,无法用任何科技手段测定其中的人员分布,若要换成平时,救援队员们只能尽量先进入再做打算,可如今不同了,他们有谢漾元这个作弊器在。 谢道君的神识无比强大,在延展到极限时甚至可以覆盖一颗较小的行星,更别说区区一幢建筑,整个基地的人力配置、科技陷阱在神识的笼罩下纤毫毕现,谢漾元尽量把自己看到的东西都画出来,再交给专业人士们去制定计划。 这时候,包括戴队长,整个救援队看他的目光全变了——如果方才还是对神秘大师的忌惮和高山仰止,现在就已经完全变成了饿贼见到宝山佳肴后的狂热,即使以谢道君的心性,被他们看得也打了个寒噤。 “我不会成为你们队里的常驻人员的,”他相当冷酷无情地小声打破了大家的愿望,“这次若不是我的朋友也困在里面,我都不会跟你们一起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道路,他们做下的无数选择构成了这条路,在现有的环境下,救援队员本来就是一种既崇高又危险的职业选择,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觉悟,他也不应该给他们无谓的期望。 毕竟,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果然,虽然稍显失望,但所有人都没说什么。 他们很快找到一条守备力量薄弱的小通道。相比起防守力量来说,救援队最劣势的地方在于,在对手全副武装的同时,他们根本不可能也开着机甲闯进去。机甲是在正面战场的遭遇战中使用的,一台体积最小的迷你侦察机甲都有将近三米高,等同于是明晃晃地向敌人宣布他们强攻来了。 “你小心点。”戴队长很不放心地叮嘱着跟在身边的谢漾元,于公于私,他都绝不能让这位出事,“跟在我后面,千万别乱跑。” 谢漾元乖乖地笑着点了点头,神识一刻不停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前方十米有巡逻队经过,注意隐蔽。” “停。” “左拐,右边有人出来了。” “……” 这整个严肃的救援行动,似乎变成了一种蒙上你的眼睛你就看不见我的幼稚游戏,大家跟着谢漾元的指示,有不少次真的是贴着守备机甲的鼻尖擦过去,自己都吓出一手冷汗,对方却愣是什么都没发现。 这不科学啊! 有人在内心咆哮着,随即想到大师这个人的存在本身似乎就很不科学,也就淡然了。 “就是这里了,”最后,当他们梦游一样在于□□室隔着一条走廊的地方停下来时,谢漾元终于低声道,“不过我查看过,进入的任何途径都布满了没有死角的监控,这个我没法儿绕过去,得你们自己想办法了。” 已经对自己尸位素餐的行径产生严重质疑的救援队员们闻言顿时振奋起来,堪称摩拳擦掌,誓要让这位总算有所不能的大师看看他们的专业素养。 于是所有人开始脱衣服。 谢漾元:“……” 原来,这些救援队员身上穿着的厚重笨拙的衣服不止有防弹作用,还可以拆卸下来,经过组装,变成了一种他完全看不出来是做什么的仪器,两个队员一起将那种仪器举起来,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飞快地跑到走廊两边。 同时,另外三个队员在戴闻合的示意下悄然无声地后退,往监控室的方向挪动。 谢漾元敏锐地感觉到空气中有一种波状物质弥散开去,那是种陌生的能量,他脑中一晕,还没反应过来,方才晕晕沉沉的感觉便消失了。 那两个拿仪器的队员也同时消失了。 有趣……未来世界还真是时时在给人惊喜。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吗?”于敌人这样接近,谢漾元也不敢低声说话了,他对戴队长打了个手势,询问地望过去。 对方点点头,按动了手臂上的几个键,一个正快速浮现出字句的小屏幕被投影到空气中:“他们两个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破坏任何机械锁——不过我们的隐形设备恐怕做不到同时笼罩那么多没经过训练的平民,咱们一会儿还有场硬仗要打。” “……”谢漾元震惊地看着他,“你们的计划就是硬冲出去?” “不不不,”戴队长连忙摆手,“如果运气好,我们还是有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人们带走的。” 谢漾元转头看看一队人眉心暗暗的血色,隐约感觉自己太阳穴发疼。 你们这可不像是会有好运气的样子。 说话间,谢漾元猛然感觉到一股磅礴而纯净的功德之力扑面而来,他甚至被冲击得踉跄几步,在戴闻合担忧的目光下摇摇头:“我没事,他们估计已经救到人了。” 他又用感受了一下:“监控室也已经在控制之中,但别高兴得太早,好像已经有人察觉到不对劲了。” 队长一惊,正想说什么,就见一群搀老扶弱的人质们出现在视野当中,他来不及说话,连忙叫队员们尽量保持队形守护在这些人周围,同时按下了通讯器,转告正面战场可以开始尝试强攻。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撤退进了来的时候就清理好的暗门,那是一条用来运输文件的通道,十分狭窄,但胜在安全,只要兼顾头尾,便不用担心中间部分被人攻击。 “你到前面去吧,”谢漾元对戴队长说道,“当心有人在出口堵着,只有你手下那些人估计应付不来。” 戴闻合下意识想遵从命令,随即才意识到自己之所以跟在最后面是要保护谢漾元的:“后方也很重要……” “后面有我呢,放心好了,只要不是太高级的机甲,我都能应付。” 这批人质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室里那么久,几乎都要绝望的时刻,被从天而降的救援队员救出魔窟,可想而知有多感激。这份功德被均分在救援队所有的成员——当然也包括谢漾元身上,竟然帮助他一举成功突破了金丹期。 曾经是金仙的谢道君每次突破都无声无息像是喝水,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此刻其他人也不知道,他们的队伍里已经拥有一台超迷你型且装载了各种杀伤性武器的三级机甲了。 要知道,军队里最多的是二级机甲战士,三级已经可以被称为王牌精英,纪律松散的星盗比之正规军队都有不如,更别说在这种时候被留在基地看守人质的家伙们了。只要足够小心谨慎,别去招惹那些重型武器,谢漾元基本上可以在这个基地横着走。 “可是……” “快去!” 谢漾元这一声喝用上了少许神魂之力,队长先生险些立正敬礼,条件反射地立刻滚去了前面,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知道第多少次对大师神奇的能力高山仰止。 算了,这种人肯定不能当普通“平民”看,把他放在后面,比放半个小队都放心。 戴队长还带走了几名队员,尾部顿时清净了许多,不少听到了他们对话的人质都偷偷地看着这位极具威势的年轻人,不禁暗暗猜测起了他的身份。 难道是传说中军部的王牌特工? 谢漾元没空应付这些猜测,他护着队伍小心前进,飞快地扫过那群形容憔悴却万幸没受太重的伤的人质时,跟正抬起头来的沈东洲视线对了个正着。 出乎他的意料,这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脸上并无慌乱恐惧,反而有种堪称临危不乱的镇定。他的手臂受伤了,肩膀处洇出一大片血,却咬着牙没显出痛苦的神色,手中还牢牢搀扶着另外一个…… 嗯? 谢漾元目光一凝,快步走过去,就要把昏迷的晏行舟从他手中接过来。 “喂你谁……你干嘛!”刚才还冷静沉着的沈东洲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草木皆兵地抓着怀中的人不松手,谢漾元对上他装腔作势的凶狠神色,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毛。 这个看起来倒是比那个周什么洛靠谱些。 “怎么,你是手里有治疗仪还是学过紧急止血包扎?”谢漾元向他展示自己身上救援队统一制式的防弹衣,“我又不会害你们——说起来,你当时要听我的话乖乖待着别动,也就没这么多破事儿了。” 搭上晏行舟的脉搏,他已经发现对方并无大碍,才有闲心开起玩笑来。沈东洲真人看着比照片上还精致,像是那种被人精心照料着的、品种名贵的波斯猫,相应的,逗起来也很有趣。 瞧,惊讶地瞪圆眼睛的时候就更像了。 “你、你是……”他的手不觉一松,结结巴巴地说,“您是那个微博上的清溪掌门吗?” 谢漾元把一只手贴在晏行舟后心,温和治愈系的灵气源源不断地通过掌心朝他身体里输入过去,“是我,不过当时选择你只是因为你热度高——你知道的,比较容易吸引人气。” 沈东洲瞠目结舌地瞪着眼前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世外高人,满腔刚刚升起的敬佩之情一下子泄了大半。 “您……也需要人气?” “当然啊,不然我开微博做什么,”谢漾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把呼吸平稳下来的晏行舟又塞给他背着,“他没事了,还有,你们大家都会没事的,别担心。” 他样貌虽年轻,又俊美得不似真人,但说出的话莫名就有一种如长者般让人相信的力量,周围偷听他们说话的人面面相觑,惊讶地发现随着他的安慰,自己好像真的不像刚才那么担心了。 沈东洲亦步亦趋地跟着谢漾元,背上背着一个大活人,也脸不红气不喘:“大师大师,您是怎么算出来我要找人的啊?” 谢漾元:“自然是看你的照片。不过本来以为那是素颜照的,没想到还是被发出来的媒体p过,测算结果稍有偏差——我那时可没想到你的血光之灾会这么轰轰烈烈。” 沈东洲颇为自恋地一笑:“所以您就来救我了吗?这真是太感谢了……” 不,其实我是来救你背上这个人的。 谢漾元意味深长地看了恨不得孔雀开屏的某大明星一眼,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知道,他帮晏行舟迈出的这一步,已经太大了。 无论在什么地方,靠关系上位的人都很难得到别人的好感,如今晏行舟新剧组的人都在这里,如果再让这些人知道他和晏行舟的关系,固然能让晏行舟在剧组里过得顺风顺水,没有人敢欺负他,但同样的,他也会非常容易被隔绝在圈子之外。 晏行舟求的不只是一时之名,谢漾元没打算帮他做到尽善尽美,但也不会无意中拖他的后腿。 “大师……”相比之下,沈东洲显然缺失了很多看人眼色的技能,犹自沾沾自喜,“那您有没有算出我想找的那个人身在何处呀?您就帮帮我吧,我帮人艹人气也很有一套……呃……”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说秃噜了嘴,连忙一阵尴尬的干咳,可却仍然拿期待的眼神看着谢漾元,显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谢漾元似笑非笑:“你想找谁?” “我表哥!”沈东洲飞快地回答,“他……状况不太好,我们家里人都很担——” 谢漾元抬起一只手,说个不停的沈东洲立刻闭紧了嘴巴,周围的人也有些紧张起来,一面不自觉加快了脚步,一面不断拿眼睛去看他。 谢漾元低头看联络器,半分钟之前戴闻合发来信息,说他们队伍前头已经靠近出口,准备从通道里出去了,谢漾元用神识帮他们戒备着,没发现哪里有问题,可不知为什么,心里总觉着有些不安。 他这个境界,早就不会把突如其来的心悸当作偶然了。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再加快速度。” 谢漾元笑眯眯的和善表情一收,沉声对队伍尾部的所有人命令道,同时让此处不多的几个救援队员注意警戒,都将趁手的武器准备好。 一个八字眉的队员掏出激光□□,小心翼翼问道:“大师,您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谢漾元轻轻摇头,见有个瘦弱的独身母亲抱着年幼的女儿有些跟不上,便伸手将乖巧的不哭不闹的小姑娘接了过来。 这里的人都很信任他,那女人感激地点点头,喘息片刻,自觉地加快了步伐。 剩下的路说长也不长,很快,长长的人质队伍便都撤出了传输通道,眼前豁然开阔,远远的已经能够看到他们停放潜行艇的地点。 戴闻合带领的先头部队就在出口处等着——他们救援人员的数量远远少于人质,与其分散力量一波一波逃离,不如整合起队伍,护送所有人安全登上飞船。 “大师,”戴闻合冲谢漾元点了点头,“所有人都在这里了,接下……” “小心!” 谢漾元瞳孔猛然一缩,护着怀中的小姑娘就地一滚,小心地没让她受到一点伤害,然后狠狠一脚踹在了傻站在一旁的沈东洲的屁股上(避开了晏行舟,当然),随即大喝:“所有人!掩护阵形,最快速度返航!” 此时不用他提醒,所有人也在惊恐中看到了从建筑两头包抄过来的机甲战队。 “该死!他们是故意的!”戴闻合怒喝一声,飞快地指挥队员列阵,将人质们护在中间,全速奔逃。 队员们纷纷拆下衣服上的护板,按下按钮后,那小小的一块板子就像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最后的体积比整个人还大,他们肩并肩地围成一个圈子,尽量将所有人笼罩在护板的防护范围之内,抽空从缝隙中举枪还击,且战且退,可实力相差到底太过悬殊,一会儿功夫,好几个人身上便见了红。 谢漾元仍旧缀在队尾,将怀中的女孩儿交给了另一个看起来高大健壮的人质,左手掐诀,右手并剑指,口中喃喃念诵法诀,在虚空中画出一个巨大的圆弧。 只见银白色的灵气从他指尖喷涌而出,如同云霞迷雾,顷刻间弥散开来,一时间现场白雾漫天。星盗的人马顿时慌了手脚,眼前云雾怎么都驱不散,连热感系统都不能清晰成像,他们不得不停下攻击,以免伤了自己这边的人。 更奇妙的是,救援队这方所有人依旧能清晰地看到场中情景,视野丝毫不受影响。 逃亡者们目瞪口呆之中丝毫不敢放慢速度,连滚带爬地继续逃走,倒是许多救援队员抽冷射击机甲能源箱,狠狠出了一口刚才被追着打的恶气。 然而,还没等他们放松多久,那片雾就散了。 谢漾元晋级不久,就算能通过凝实的神魂使出金丹高阶才能掌握的群攻阵法,却到底不能持久,再加上未来灵气稀薄,就方才那一会儿,已经让他开始产生灵力被抽空的感觉了。 好在一群人在旁边尽心竭力地给他提供功德之力,才不至于像刚来到此处,第一次帮助那只小鬼时那样,丢脸地直接晕过去。 晕头转向的星盗顿时又凶神恶煞起来,不过,经过那一会儿拖延,逃难队伍的最前端已经接触到了前来接应的飞船,开始安排登船了。 这才是最重要的。 谢漾元在队尾群众惊悚的注视下飞身而起,把一直随身淬炼的罗盘当作飞碟那样朝着一群二级机甲丢过去,翠绿色的罗盘闪烁着神秘而昂贵的光彩,速度快得几乎留下残影,对面的星盗莫名其妙地举枪,准备将不明飞行物打掉,下一秒却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彻底失去了意识。 有那么一瞬间,战场陷入了仿佛时间静止般的凝滞。 攒够了灵力的谢漾元再一次使出大招,翠绿色的罗盘充当了一回导弹之后迎风而长,滴溜溜旋转着将所有人格挡在后面,于是星盗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世界观再次破碎,发射过去的激光被尽数反弹,顿时又是一片兵荒马乱。 “快,登船!” 谢漾元站在原地,尽力维持着这个群体守护技能,点点冷汗从他额头上缓缓渗出来,在他身后,所有人终于都依次进入了潜行艇。 但危机仍然没有解除,潜行艇防御力几乎为零,不说下面这么多机甲,只要被基地的重型武器对准,他们就完蛋了。 “大师,快上来!”潜行艇已经开始上升,戴闻合没法儿考虑那么多,现在只能寄望于他们的驾驶员技术足够高超,能勉强将他们带出去了。 虽然希望渺茫,但总得走一步看一步。 该死……他们一直很小心,星盗到底是怎么精准判断出他们会从那里出来,还守株待兔一网打尽的? 谢漾元咬了咬舌尖,努力驱走脑中的眩晕,头也不回道:“你们先走,我随后赶上。” 随后……赶上? 难道你还会飞了不成? 戴闻合差点气笑了,正要再劝,就被眼前一幕噎到说不出话来。 谢漾元双手维持着法印,整个人竟微微漂浮起来,连带着那只巨大的罗盘也缓缓上升,正好与潜行艇保持同意高度,牢牢地挡住了所有炮火。 戴队长二话不说,把自己往座位上一扔,朝驾驶员吼道:“愣着干什么,走啊!” 人质们伸长脖子,把脸在舷窗上贴扁,一个个目瞪口呆地都忘了死里逃生的危险。 谢漾元双臂一展,身形随着潜行艇急速拔高,就像一只自由翱翔的大鸟,罗盘在他身后飞转,投下尊贵而神秘的宝光。 沈东洲“当”的一声合上快要掉下来的下巴,简洁而有力地说出了所有人此刻的心声。 “我……艹……” ----------------------- 作者有话要说: 谢道君:今日份的装X也拿到了满分√ 沈东洲:今日份让表哥掉马的尝试也没有成功X 除夕加更辣!谢道君祝大家学业有成财源滚滚一帆风顺健康平安! 第30章 飞在潜行艇外面的谢漾元, 其实并不像大家看起来的那么轻松。 他也就是仗着现场有人源源不断地提供功德之力,一边吸收一边转化释放才能勉强维持不崩, 这时候但凡星盗们想起使用重型武器, 他这漂亮的花架势马上就得玩儿完。 至于飞?那分明是修真入门技啊!耗不了多少灵力的。 这时候,谢漾元神念忽然一动。 地面上一堆冰冷的机械中, 另一道鲜明而锐利的神识冲天而起, 竟凝聚成长剑模样的实体,直直朝已显疲态的罗盘攻击过去! 谢漾元一惊, 他境界高些, 勉强感觉得到,这道神识的主人竟然至少已是分神期的实力! 也难怪他们如此小心, 竟还是被基地守备发觉了踪迹,有分神期的神识在,他们的一切行动根本无所遁形! 囚禁人质的大本营守备力量如此薄弱,恐怕就是因为留着这个后招, 这么看来,这次营救行动很可能是钻进了星盗们预先设好的陷阱。 可是,怎么可能呢……难道说,千年之后, 这茫茫星际之中竟还有修真法门留存?这且不说, 在如此灵气稀薄的时代,连他重新修炼都得大部分借助功德之力, 这个不知名的对手藏在星盗之中, 又怎么可能吸收到足够的灵力用来修炼呢? 难道……他走的是杀戮道? 谢漾元心下微冷, 功德道与杀戮道,在古时修真界就是两条全然相反、甚至不共戴天的修炼道路,两派相遇,功德道修者为除魔卫道,杀戮道修者又最是垂涎对方那中正平和的功德之力,因此从来都要杀个你死我活,绝无半分姑息。 而现在敌强我弱,他此生不过才是小小金丹期修士,偏又身怀金仙神识,在对方心里恐怕堪比神药仙丹……不行,在强大起来之前,他绝不能让对方抓到。 这些心思虽繁杂,在谢漾元心头却只是一晃而过,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起防弹衣的领子,完全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才低头看去,与下方同样急速飞起、满脸阴狠的男人四目相对。 那男人看上去三十多岁,长得与其说是俊美,不如说是阴柔,两道柳叶弯眉,一双翦水秋瞳,色若春花,如果不是眉目中煞气隐隐,颧骨高而桀骜之气尽显,就真可算得是个美人了。 他有双翠绿色的眼睛,瞳孔稍细,谢漾元猛然被他盯住,只觉得像是遇到了某种剧毒凶恶的食肉冷血动物,信子一伸一缩,便要将自己吞吃入腹。 果真是杀戮道! 谢漾元心中怒气隐生,杀戮道顾名思义,通过炼化活人精气来给自己增加寿元,一向是修真界最为人所诟病的魔修之术。与功德道相对,获得同样的灵气,功德道要救多少人,杀戮道便要杀多少人。 但他来不及细想,此时他与这魔修相差三个大境界,无论如何都没有匹敌之力,若想带着这一群无辜的人逃出生天,就必须得出其不意…… 谢漾元冷哼一声,不退反进,翻手收了罗盘,与满面志在必得的男人生生对了一掌,顿时喉头一甜,险些一口肺腑之血就这么喷了出来。 对方显然也没想到他区区金丹期竟敢硬抗,一时收力不及,动作慢了一瞬,谢漾元索性合身扑进他怀里,飞快抖出一张藏在袖中的符纸,指尖轻点,那符纸无火自燃,被他猛然一掌拍在了对手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两人都没有动作,男人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挑挑眉毛:“难得功德道长投怀送……” 一股极浩然的正气蓦地在他胸口炸开,里面掺了磅礴到令人恐惧的神魂之力,男人神魂没有防备,顷刻间便被那股力量侵入识海。顿时,仿佛在极寒幽冷之地燃起一片火海,所过之处魑魅魍魉俱皆瞬间被灼烧成灰,连黑沉的冥河都被烤成金红,眼看河水随着滋滋之声冒起烟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你敢!啊啊啊啊啊——!” 男人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吼叫,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整张脸都扭曲成可怖的形状,他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双目中都流出血来。 谢漾元并不打算给他绝地反击的机会,又掏出一张符,咬破舌尖,一口心血喷上去,那符纸瞬间燃烧成一柄通体莹白透亮的长剑,样式古朴,如闻凤鸣。 谢漾元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来——以现在的境界强行召唤本命仙气,即使只是一道虚影也损伤极大,但此刻情况紧急,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猛提一口气,举剑便刺,那魔修面色狰狞,周身黑气已经抑制不住地逸散出来,竟是避无可避。 “纯钧剑!你是……!” 谢漾元不理他言语,长剑携风雷之势刺向他眉心,男人拼命偏头躲避,却仍是被长剑穿颅而过,纯钧雪白的剑身上竟无一丝血迹,宝光华贵,不可逼视。 “啊啊啊啊啊——” 一蓬一蓬的黑色血雾从痛苦弯曲的人影上爆炸开来,谢漾元躲避不及,被一股鲜血喷在身上,与之相触的位置竟然连防弹衣都被顷刻间融化,他拼命调动最后一丝灵力覆盖住要害,却仍是被一阵异常凶猛的罡气推飞出去,在空中狼狈地翻滚几次才稳住身形,却是再无力维持飞行,整个人如一块陨星朝地面落去。 方才两位修士斗法之时,高空中声光效果堪顶级大片,威势极大,皮薄血脆的潜行艇根本不敢靠近。而星盗这边,许是作为首领的魔修先前以为活捉谢漾元手到擒来,并未让他们插手,总之,在一系列令人瞠目结舌、快到连残影都看不清楚的战斗过后,他二人周围竟生生被清出一片真空地带, “快去接住他!”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沈东洲,他一巴掌拍在还满面呆滞的驾驶员脑袋上,整个人快要急疯了,“没看到他昏过去了吗?他会摔死的!” 艇上的人这才反应过来,驾驶员手忙脚乱地猛拽操纵杆,用力地好像是在拉升马上就要坠毁的飞机,整个潜行艇以诡异的动作在空中一扭,刷地朝地面俯冲过去。 看到他们的动作,地面上的星盗们也反应过来,但他们的领袖也在这时候无力地从空中跌落,两边一时间竟然好像达成了共识,各朝各的目标聚拢过去,场面相当和平,一个放冷枪的都没有。 实在是……刚才那一战的视觉效果太惊人了。 围观群众不明就里,在他们看来,谢漾元最后那一剑的虚影占满了半个天际,视觉冲击能震撼得人说不出话,虽然如果事后仔细想想,驾驶机甲甚至航母也能具有同样甚至更大的杀伤力,但那是人们所熟悉的热武器,毕竟与亲眼看到有人用肉身做到同样的事是不一样的。 暗灰色的潜行艇如同一只飞快逃窜的老鼠,在捞起谢漾元后以快得惊人的速度跑了个无影无踪。而地面上,方才遭到重创,理论上应该必死的魔修星盗却在吐出一大口黑血之后,硬生生带着浑身血雾清醒了过来。 “大人,您感觉怎么样?” 一个面容俊朗,看上去在众星盗中有些地位的男子越众而出,关切地上前扶住一身狼狈的首领,手却忍不住微微发抖。 谁都没见过仿佛无所不能的领袖伤成这个样子过,那、那就像是神仙打架。而以他们的角度看,首领简直就是被另一个神秘的男人压着打,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那魔修脸上满是污血,尤其是被纯钧直接穿过的左眼,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可怕的血洞,更别说身上皮肤寸寸碎裂,胸口处更被炸得血肉模糊—— 他一言不发,反手一把扯住扶着自己的男子,在对方惊恐万状的挣扎中将之拉到近前,一口堵住了对方仍在尖叫求饶的嘴巴。 哦,那可不是个浪漫的吻。 男子的挣扎逐渐微弱起来,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红润变得青白,原本健壮白皙的四肢变得干瘪萎缩,最后,当首领随手将他扔到一边时,他已经活生生被吸了一具干尸。 周围的其他星盗颤抖得更厉害了,却没有人对此表示异议,所有人都沉默地拼命低着头,生怕被选中成为下一个祭品。 他们不敢逃,这个组织的所有成员都被植入了爆破芯片,只要一有异心,立刻便会被炸成烟花。 但逃避这并不能阻碍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首领一连吸干了百多个人才停下来,这时,尽管衣服依旧破破烂烂,但他的外表已经大致恢复成了这场大战之前的模样,唯有左眼处的伤口无法愈合,只能用杀戮之气封住,形成一个狰狞可怖的黑色孔洞。 可这魔修受到的损伤其实远远不止于此,谢漾元的神识攻击焚毁了他大半个识海,使他境界骤降,此时已经只有堪堪出窍期的修为,更别说体内一应内伤,还需得多日修炼疗伤方可痊愈。 如此一来……早先的计划便又要推迟了。 男人心里想着这些,气质愈发阴郁起来。早已有人捧着崭新的华贵衣袍等在一边,他随手接过来,往身上一披,戴上眼罩,遮住了耻辱的左眼。 “去查,”首领阴森森地开口,“我宗晁(潮)此生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此人以金丹之境给予我如此重创,其神魂之力的强大前所未见,断不可能是默默无闻的人物。” 他缓缓抬头,望向潜行艇消失的天际,一字一句道:“准备圣坛,他身怀纯钧宝剑,疑似功德道上古传人,湛卢与赤霄可能都在他手中。” 并无人应声,宗晁也不以为意,这些话,他本也就不是与这些凡夫俗子说的。 虚空中一阵波动,一只阴阳双瞳的黑猫凭空出现在他的肩上。 宗晁细长的手指犹如白骨,缓缓滑过黑猫脊背上顺滑的皮毛,黑猫亲昵地蹭蹭他的脸,仿佛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让他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来。 “有趣……” ** 潜行艇一溜烟逃窜出星系,与赶来接应的大部队碰了头,才算终于松了一口气。 人质们这两天受到的惊吓实在太多了,此时看到缓缓靠近的能给人无尽安全感的巨大航母,许多人都忍不住互相拥抱着,喜极而泣。 他们很快被各自安排进治疗仓,联邦给配备了最高等级的愈合液,修复过程快速又舒适,给这些身心受创的人们提供了最贴心的服务。 谢漾元的意识慢慢回归,他能感觉到身周柔和的液体缓缓流动,而自己将近枯竭的身体正贪婪地吸收着一切营养,那种感觉舒服极了,像是冬天在壁炉前盖着羊毛毯打盹,像是春日在花园中,闻着花香、晒着太阳静静读书。 他舒服地轻叹一声,忍不住眯着眼睛再享受了片刻,才想起来抬手摸自己的脸。 “放心吧,没人看到你的脸,”头顶上的舱盖被打开了,戴闻合阳刚的脸出现在那儿,“我收到了你的信息,已经告诫过那些救出来的人了,还给你戴上了防毒面具。” 他的语气很轻快,眉毛却仍紧紧皱着,脸上线条紧绷,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你……没想到你恢复得还挺快,我是说,那时候你看着就好像、好像没有呼吸了一样……” 沈东洲笑骂的声音插进来:“呸呸呸,老戴你瞎说什么呢,不会说话就闭嘴!” 谢漾元轻轻笑了笑,一用力把自己从治疗仓撑起来,见这间独立病房里没有外人,便抬手摘了硬邦邦的面罩。 防毒面具?亏他想得出来。 “我昏过去多久?” “就两个多小时吧,”沈东洲一屁股坐到他旁边,“你感觉还好吗,要不要叫医生?有没有要通知的人?” 谢漾元摇了摇头,事实上,他现在感觉好极了,甚至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好。 不难想象自己昏迷的这短暂的时间当中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没有杀死那个化神期高手有些遗憾,但他自信自己绝对给予了对方重创,而从现在所处的环境看,这次救援行动总体上来说非常成功。 由此而来的体内充盈到不可思议的功德之力,也就不难理解了,尤其是沈东洲,肯定在这里面出了不少力。 想到这儿,谢漾元心情很好地拍了拍沈东洲的肩,没用他们两个搀扶便自己下地,到里间去换回自己的常服,整着领子走出来。 “这次多亏你们两个了,”谢漾元首先转向戴闻合,不客气地直接扎了他手指一下,引出一滴血,“戴维究竟在哪儿,我得今晚炼化了这滴血才能给出答复,你明天去岳明德的公司吧,我会把结果送到那儿去的。” 这个高大的汉子连连点头,仿佛没有察觉到指尖的痛楚一般,整个面孔都被愉快的光芒照亮了——如果说,之前他还对谢漾元的说法半信半疑,只是自欺欺人才能给自己一点希望的话,经过今天的营救行动,他是彻底对这个年轻人深信不疑了。 对方有那些想都不敢想的神仙手段,想来找个人什么的轻而易举,根本没有必要骗他。 想到居然还能有机会见到失散十五年的儿子,若不是还在外面,他真想狠狠痛哭一场。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走不出儿子因为自己工作原因而失踪的愧疚,为了这件事,他的家庭破碎,工作也不得不另调他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而现在,这一切终于有机会被推翻了! 他的嘴唇颤抖着,想说些感谢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谢漾元摆摆手,他最怕别人在他面前摆出这副样子,尤其是戴闻合这种彪形大汉,不仅没有一点梨花带雨的美感,反而让人看了颇觉瘆得慌,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一旁的沈东洲倒是看得眼热,他在遭了这么一大劫之后不好好修养,反而一给家人安了心就尽心尽力地在网上帮谢漾元大造声势,又屁颠屁颠地跑到人家病房里赖着,虽然有一部分感激和敬仰的情绪在,但也是有所“图谋”的。 “大师大师,”被粉丝们捧成高贵王子的大明星一脸争宠的表情,挤开救援队长——这家伙看上去马上就要嚎啕起来了——把自己光芒四射的脸凑到谢漾元面前,“您……帮我也算算呗?” 谢漾元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找人?” “是啊是啊,”沈东洲非常诚恳,拿出了拍电影面对女主角时灼灼的深情目光,“我表哥——就是秦濯,您知道秦濯吧?” 谢漾元当然知道的,这位和他家伴侣的名字同音的联邦大英雄,从他来到这个时代开始就没有一天不在网上刷屏,他和秦卓还聊起过他,想不知道都难。 他皱起眉头:“他失踪了?” 不应该啊,沈东洲不管是面相还是周身气运,都没有血亲失联的征兆,而且那位秦小将军不是伤得很重吗,还能跑来跑去? “其实也不算吧……”沈东洲抓了一下眉毛,“他,他一个人去外边散心去了……您知道,他现在那身体状况,在家养着都……我其实是想问问您,他的伤还有没有可能治好。” 这位大明星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褪去了,眉梢眼角都耷拉下来,显得很是沮丧:“我表哥,守护了联邦这么多年,我……就是觉得不甘心。” 谢漾元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有办法?我是个修士,不是医生。” 沈东洲很认真:“因为现在的医疗手段完全对他无效——这是不应该的,以如今的科技发展程度,只要不是在战场上当场死亡,基本上都能救得回来。而且表哥身上的伤都好了,却再也修练不了暗能量,他们……还说他肯定会在两年之内死亡。” 他咬牙切齿起来,并不顾及这些理论上应该被保密的消息,倒是戴闻合回过神,很有眼色地自己退出去了。 谢漾元看了眼沈东洲递过来的八字,闭上眼,手指掐算着,沈东洲不敢打扰他,屏住呼吸站在一旁,紧张地观察着谢漾元的表情,手心都出了汗。 他之前虽然信誓旦旦地跟姑妈说会有办法的,但其实心里是真的没有底,可谢漾元偏偏就像绝处逢生的那一丝光,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面前。 无论如何,他都要试一试。 谢漾元睁开眼睛,直截了当道:“我算不到。” “怎、怎么可能呢!”沈东洲失态地后退一步,不小心踢到柜子发出巨响,他脸上血色一时尽褪,完全没有心思去管,“他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 他太过于失望了,都没有注意到谢漾元神情明明偏向于轻松:“你急什么,我算不到他的具体位置,又没说他已经死了。” “……” 谢漾元怜悯地看了看沈东洲,这个可怜的家伙因为转折太快以至于脸上一片空白:“他的八字信息被遮掩了,以我现在的境界,还看不出是何物所为,但我可以肯定,他现在很好,你们完全不用担心。” “可是……”沈东洲期期艾艾地捏了捏衣角,恢复了点儿血色,“他的伤还没……” 谢漾元摇了摇手指:“我说的很好,不仅仅是指他的心情,”他有些揶揄地说,“你刚才可没告诉我,他一点都不想被你们找到。” 见沈东洲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一米八多的大个子充满了蜜汁猫崽子气息,耳朵都耷拉下去了,他才大发慈悲地下了定论:“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奇遇机缘,但他的伤应该已经好了许多,寿元无碍。你们别去打扰他的生活,等时候到了,他自然会回来的。” 沈东洲瞪大眼睛,似乎极力抑制着自己才没有直接从原地蹦起来,眼睛里闪烁着跟耳朵上璀璨的钻石耳钉同样亮闪闪的光芒,整张脸都涨红了。 谢漾元没忍住撸撸他的头毛:“我得赶紧回家了,还来得及吃晚饭,你呢,要一起来吗?” 不知为何,明明算起来跟戴闻合认识的更早些,他却跟沈东洲更亲近得起来,甚至第一次在星网上看到他的名字的时候,就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亲切感。 可他们之间明明并没有因果线。 谢漾元耸了耸肩,想着反正这也不会带来什么危害,便没有放在心上。 沈东洲有些遗憾地摇摇头:“不了,我家里人都很担心,既然表哥没事,我也得快点儿回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沈东洲:曾经,有一份掀掉表哥马甲的机会放在我面前,我却没有珍惜。 谢漾元:曾经,有一份能避免许多破事儿的机会放在我面前,我却没有珍惜。 秦濯:曾经…… 作者:别想了,有我在,你们珍惜不了的~ 解释一下,宗晁原本是在正面战场的,只是在后方留了神识,发现另一个修真者后才紧急赶回来,所以……正面最后也输了,后方也没捞到好XD 第31章 回赛诺星的路上, 谢漾元终于坐上了未来作为民用交通工具的星际飞船,还是沈家友情赞助的超豪华私人版, 飞船上空间很大, 一应娱乐设施应有尽有,生动形象地向老古董展现了什么叫新时代有钱人的奢靡生活。 不过……只要一想起来自己过去能住能飞还能打, 珍禽异兽满满还有一个天级药草园的仙宫, 谢道君就感到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唉……也不知道重修到什么等级才能再次开启仙宫。 不过,现在的人类竟能仅凭科技手段, 让脆弱的肉体凡胎也能破碎虚空, 这已经足够令人感到惊讶了。 透过舷窗看着外面浩瀚而孤寂的星空:先前他偶尔兴致所至在星空中遨游,从来都是孤身一人、静寂无声的, 而现在这片广袤的宇宙已然出现无数人类的足迹,变得极为热闹起来。 这种事情在他生活的年代,恐怕大家连想都不敢想吧。 谢漾元感叹了一会儿,还是打开飞船上配备的光脑, 登陆了微博。 不出他所料,@清溪掌门的微博号,已经不能简单用“爆红”来形容了。 两个小时以前,联邦这一次与星盗的作战在正面战场大获全胜, 与此同时, 后方的人质也全部救了出来,死亡数量为零——自从几个月前秦濯出了事, 他们已经很少再取得这样振奋人心的全面胜利了! 这件震惊星际的恐怖事件彻底变成了全民狂欢的盛事, 人们为此欢呼雀跃, 自然而然的,@清溪掌门再一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一开始,官方还没有就这件事正式表态,还有些键盘侠跑到他微博下面冷嘲热讽,说博主见死不救,只敢在网上装神弄鬼,说不定之前成功预言,只是运气好才瞎猫碰到死耗子云云。 不过,谢漾元现在也是有粉丝的人了,大多是被他的转运灵符圈来的粉,这些得到实际好处的粉丝们战斗力也很剽悍,在他的微博下面跟黑子撕得血雨腥风。 而人数最多的沈东洲的粉丝们,态度就有些微妙。 “说起来,我们在这儿求了他这么久,人家做的只不过就是发了两条微博嘛,漂亮话谁不会说呀……” “博主的态度确实相当高冷的,第一天都完全没有现身,第二天倒是出现了,连安慰一句都不肯。” “呃……别这么说吧,毕竟现在东哥都救出来了,没必要招黑得罪人。” “救出来了也是救援队的功劳好吧?博主恶心死了用这种事情吸粉,人血馒头好吃吗?” “我今天也算是见识到沈东洲家都是什么恶臭粉了,人家是你们爸妈哦,你家蒸煮自己不听劝作死,最后怪人家不去救?” “就是,路人都看不下去了,粉随正主,可见姓沈的是怎么个思路清奇的白眼儿狼,这届观众的欣赏水平也就是这个档次了。” “哈哈哈楼上眼睛红得都要滴出血来了,祝你家扑街蒸煮扑街一辈子哦嘻嘻。” “……哪里又来的喷子?你沈家哥哥们不约哦,顺便给东哥打个广告~#沈东洲《极寒之旅》 首支预告片发布#” “……” 话题到后来就完全歪掉了,变成了沈东洲的粉黑大战,让一些真正的路人和玄学爱好者挺无奈的,奈何人家人多势众,偶尔有人出来正一下楼,也马上被打成对家的黑子喷到消失了。 谢漾元皱了皱眉,他是按时间线从前往后翻看的评论区,还没看到后来的情况,但就目前而言,他对网络上这种肆无忌惮的风气很是不喜。 谢道君虽不是那种满口之乎者也的卫道士,但出世之前,谢家书香门第,清贵非常,也是受着圣人之言的教诲长大的,实在很难想象这些未来人是怎么可以为了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在网络上对素不相识的人极尽恶毒之言。之前他这里粉少,还不太明显,可自从把沈东洲的流量招惹过来,热闹是热闹了,可也太过难看。 许多言辞他只觉污秽不堪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实在是看了都觉伤眼。 普通人伤眼了只能忍着,可谢道君不是,他无意做任何意义上的□□者,也管不了整个大环境的事,但至少在他的微博下面,不能继续让那些乌烟瘴气横行霸道。 只是手上的符纸都用完了…… 谢漾元站起身,在机舱内转了转,最后找到一沓漂亮的羊皮纸,纸质稍硬,他拈了拈,惊讶地发现用来画符的话,储灵度应该不错。 谢漾元展开一张纸,在上方凌空以手代笔,意态潇洒地画出一个笔画繁复的字符,淡金色的灵力缓缓从修长白皙的指尖逸散出来,飘飘洒洒地落在羊皮纸上,好看极了。 他给这张羊皮纸拍了张照片,发上微博。 @清溪掌门:【镇】请大家注意评论区秩序文明,有任何人在我的转发评论里口出恶言,免费赠送一天厄运连连。 谢漾元如今能带动的流量远非昔日可比了,几乎是在发出微博去的一瞬间,他就听到了大量叮叮当当的提示音,显示屏旁边的信息框像抽了羊癫疯一样疯涨起来。 “大师您更博辣!” “沙发!” “抢沙发!” “啊啊啊啊啊啊啊掌门我要向您表白!” “楼上你们手速都是母胎solo两辈子的吗……” …… “呃……【战战兢兢】大师您,这条微博说的是认真的吗?” 谢漾元点了两下屏幕,很认真地回复了第一个提出问题的粉丝。 @清溪掌门:“非常认真,‘口出恶言’的标准是带有恶意、以刺伤别人为目的的人身攻击等言论,相信我,这条符咒能判断得出来[微笑]。” “……” 疯涨的信息数突然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评论区里第一次安静如鸡。 开玩笑,现在!@联邦救援队和@联邦安全局 等等高贵冷艳的官博先后圈了@清溪掌门,语气郑重地为他在这次行动中所作贡献道谢的现在!全星际还有哪个人会觉得这位大师不灵的吗?? 就算对他心存怀疑,还能有人为了这种事以身试法的吗? 别说,还真有。 微博上最令人厌恶的,除了一些完全没有自我思考能力,容易被人带节奏的脑残们,就是那些专职骂人的水军了。 这些人就像是疯狗一样,文化程度低,语言没有逻辑性,骂起人来的词汇量和创新思维却可以碾压文学硕士,有奶便是娘,指哪儿打哪儿,恶毒程度令人发指,而且往往行动有组织,很容易在各种地方把本来好好的环境搅成一锅烂泥。 也许是夜路走多了不怕鬼,也许是还没来得及看到谢漾元新发的微博,就在其他粉丝都被震慑得不敢说话的时候,有几个蹦跶的职业水军突然被显露出来。 他们属于一个工作室,几个气质猥琐油腻的男人在小小的出租屋里各自对着电脑,室内烟雾缭绕,肮脏不堪。这几个人手速极快地把一些不需要思考的拉踩言论点了发送,正要拍拍手收工,其中一个下巴上有颗痣的瘦子忽然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你们……看到那个掌门新发的微博了吗?” 老大眉头一皱,粗声粗气地训斥道:“怕个鸟,他还真以为自己是神了,网警管得都没那么宽,你要胆儿小就赶紧滚,别在这儿给老子们添堵。” 其实大家在看到那条微博的时候,心里或多或少还是“咯噔”了一下的,可转念想想,一个算命的,还能比星网主脑更厉害?再加上总有心大的插科打诨,几个人哈哈一笑,也有点儿嫌弃自己方才疑神疑鬼。 可话是这么说,几个人关了电脑,一时间气氛还是有点尴尬。 正在这时候,门被敲响了。 那个最先提醒大家的瘦子吓得当即蹦起来,声音都打颤:“谁谁谁谁谁啊?” “滚一边儿去,”老大看不惯他的窝囊样,一把揪开他,自己骂骂咧咧地去开门,“来啦,叫魂儿……哎!?” 他的手才刚搭上门把手,门就猛地向里一弹,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冲进来,三秒之内就把所有人都压趴在地上。 “有人举报你们在这里聚众吸|毒、藏毒、赌博,证据确凿,跟我们走一趟吧。” 所有人都傻了眼,有人手里甚至还傻傻地捏着白|粉,被抓了个人赃并获。 警长环视一圈,露出鄙夷的神色:“带走!” “警、警官……”黑痣瘦子颤巍巍举起一只手,“能、能先让我上网删……删个博吗?” ** 在遥远的偏僻星球,抓捕一群小混混的事自然不可能吸引星网上大众的目光,但谢漾元的粉丝们惊奇(又果然如此)地发现,过了一会儿,居然有几个臭名昭着、屡禁不绝的号主动上来删了自己的不文明评论,并语气诚恳地对博主表达了深切的歉意。 “对不起,我小学语文没有学好,我会继续好好学习的!” “对不起,我专门去刷了七遍牙……” “对不起,请您放过我们吧嘤嘤嘤嘤嘤嘤。” 呃…… 虽然想想一个猥琐雄壮的大汉嘤嘤嘤实在辣眼睛,但这一点都不影响这些道歉声明带来的冲击性! 一时间网上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前所未有的民众自发净网行动就这么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 谢漾元对自己的符咒有信心——这可是金丹期刚刚能施展的高级咒语——因此也没多关注这件事,他往后翻了翻评论,发现自从几个官博先后发了声明后,自己的评论区早已被各种拜大神和求锦鲤的人占据了,便满意地关上了微博。 难怪功德之力充沛至此,硬生生治好了他一身去掉半条命的重伤。 这样也好,就不用秦濯担心了。 谢大师想起乖乖在家独守空闺(?)的小娇妻(?),不禁露出一丝宠溺的微笑,耳朵微微泛红,眼中也映出点点期待来。 真想快点回家见到他呢……也不知道他在竞技场练得怎么样了。 归心似箭的谢漾元可没有想到,交往以来第一次,他要面对一个没有热饭热菜等着的家了。 第32章 虚拟竞技场赛诺星分区的论坛上, 一个帖子悄悄火了起来。 帖子的题目是《818今天我在荒野看到的练级狂魔大佬,猜他在一天之内能打到多少级》。 1L 只是一个小菜鸡 这年头的大佬都这么清新脱俗的了吗? LZ今天在荒野区偶遇一个规规矩矩砍兔子练级的小哥, 想着同为砍兔子菜鸡, 不如上前打个招呼,大家结伴一起砍啊, 两个人组队效率又高, 闲暇还能唠个磕呢。 小哥非常和善,很快通过了LZ的组队申请, LZ看他资料栏里可怜巴巴的在线时长, 意识到这是一个今天刚注册的新人!于是非常得瑟地耍了个刀花,准备跟小哥说别怕啊这片儿我熟哥哥罩你啊! LZ真是太天真…… 小哥当时“呵呵”了一声, 然后闷不吭声埋头砍兔子。 然后!楼主以在这片新手区应该已经算是中上的手速!好容易砍死一只兔子,准备喝口水休息的时候!就听见经验值“哔哔哔哔”进账,一瞬间就给楼主自动升级了! Woc抬头一看周围已经完全被清!空!了!好吗!那么大一片!都空了! 小哥颇为嫌弃地跟我解除了队伍,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就高冷地走掉了, 可LZ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于是LZ就悄悄地跟在了小哥的身后。 不,我才不是STK!就是好奇你们造吗?要知道真正的大佬上游戏一般不是都是会直接去越级训练挑战区的吗,来荒野区砍兔子难道是心血来潮想要体验菜鸡人生?? 总之…… 2L 总之什么?lz说话说一半不厚道啊。 3L 等等,同时清一片兔子是什么水准, 原谅我渣渣的实力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4L Emmmm总之肯定是要去越级训练挑战区的水准吧……LZ你说的真的假的啊, 哪有大佬这么闲? 5L 就是,现实中的大佬现实一般也超忙的吧?来游戏里也是想锻炼实力的多, 哪有空一点点按照普通人的步骤往上升的? 6L 不许人家“体验人生”啊233, 我不是大佬, 但我觉得砍兔子挺有意思的。 7L LS正因为你不是大佬才会这么觉得啊…… …… 54L 只是一只小菜鸡 LZ刚刚受到了惊吓!大佬通过了我的好友申请!我发现他现在已经三级了!!! 55L …… 56L …… 57L …… 58L 让我来说出楼上各位的心声:LZ你真的好绿好绿好绿啊啊啊啊啊啊! 三级的大佬随便加好友?三级的大佬要开始从荒野区练级?不是……就算是三级的大佬能通过砍兔子在两小时内升到三级??麻烦您打个腹稿的好吗! 59L 只是一只菜鸡 [录屏][截图1][截图2][截图3] 60 LZ莫不是把论坛的大家都当傻子哟…… 61L 卧槽??! …… 112L 就是这个“传承护法”!就是他!我也看见了,今天下午在荒野区各种秀你们知道吗,秀成一道龙卷风啊!LZ你居然成功加到了大佬好友!实名嫉妒啊啊啊啊! …… 152L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嘛……那是威尔逊全旋吗我的妈妈欸!!!我刚才是看到一个三级机甲在我面前使出了威尔逊全旋嘛?!! 153L 楼上发生了什么?进错贴了? 154L 啊啊啊啊啊[录屏],没错!就是这个叫传承护法的大佬,刚才砍骷髅兵的时候用了两个威尔逊全旋!我绝对没看错,白天实战课上刚看过视频,就是传说中四级专属技的、难度系数A+的那一套动作!我TM……被现场帅到窒息了好吗! …… 872L 嗷嗷嗷护法大佬升到五级了!天哪! 873L 有一种见证奇迹的感觉……开服以来有几个大佬是没用越级训练挑战,然后一个下午刷怪刷到五级的?? 874L 有没有人觉得大佬的这张头像有点眼熟…… 845L 眼熟?好像……有点……绿绿的圆圆的,哈哈哈要不是颜色太清奇我都要觉得这是个罗盘了哈哈哈哈哈。 …… 秦濯沉浸在战斗之中,根本不知道以他为主角的帖子已经在论坛彻底火了,更不知道每次在自己杀怪的时候,旁边越挤越多的吃瓜路人都是来瞻仰大佬的,他只是全身心投入地操纵着机甲,几乎忘却了一切。 他等这一天,好像已经太久太久了。 虽然知道竞技场只是一个虚拟的游戏,虽然知道自己是刚刚开始修炼,但他总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好像自从他记事起,就在与这些钢铁大家伙们为伴,不管是随心所欲使出来的高难度动作,还是如臂使指被释放出的暗能量,都透着股长久相处才能带来的亲切,就好像这些东西早已镌刻在了他的骨血之中。 一直到成功升上五级,从那种神妙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的时候,秦濯发现,他终于不得不重视那个一直在下意识逃避的问题了:他到底是谁? ** 谢漾元兴冲冲地回到家,老远就发现自家的小房子今天没有亮起往常温暖的灯光。今天没有下雪,院子里那一家子土拨鼠旁若无人地在小秋千上浪,他进门的时候,大的那只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一个激灵,带着儿女瞬间消失无踪了。 谢漾元:“……” 前天还看他们跟秦濯玩儿得挺好,他长得有那么凶吗? 谢道君摇了摇头,轻轻推门进屋。房子里面一片黑暗,只有斑比的狗窝附近亮堂堂的,小家伙一见他进门就欢天喜地地奔过来,哈哈哈地往他裤腿上扑,谢漾元停顿了一下,还是俯身将它抱了起来。 如果是秦濯,肯定会这么做的。 侧头躲过小狗带着热气凑过来的鼻子和舌头,谢漾元在果然在楼上摆放游戏舱的房间里找到了秦濯,男人静静地躺在游戏舱里,旁边地上丢着一只响到没电的闹钟,他将那只小闹钟扔进一旁的垃圾箱,感慨超市打折赠送的东西果然质量不行。 不过也好在如此,秦濯显然是在竞技场里找到了感觉,这是“复健”关键的一步,让他行云流水地想起从前战斗的感觉,若是受到打扰,效果是要大打折扣的。 当时坚持不让定制的厂商在他们的游戏舱加上强制唤醒,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正想着,游戏舱上亮着的绿灯忽然变成了白色,舱盖自动打开,秦濯睁开眼睛,有些迷茫地坐了起来。 “感觉怎么样?”谢漾元微笑地把突然兴奋的斑比塞给他,伸手自然地抓住他的手腕,“不错嘛,看来你把我布置的任务完成得很好。” 秦濯愣了一下,无奈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谢漾元笑而不语,他自然有他的办法。 秦濯耸了耸肩,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很晚了吧?真抱歉……今天没有做晚饭,不如我们出去吃?” 谢漾元无所谓:“可以啊,正好这附近的店我还都没有吃过。” 两个人做了决定,便动作很快地换了衣服,谢漾元跟斑比奋战了半天,勉强帮它把酷酷的小海军制服穿好,秦濯也查到了合适的餐厅。 那是一家网上评分很高的烤肉店,整个店面别出心裁地被设计成了星际战舰的模样,舰身残破,好像经历过异常惨烈的激战,正中央还有一块巨大的全系屏幕,播放着经典的机甲对战。顾客们就在残垣断壁之间怡然自得地烤肉,卡座之间没有太多的隔断,虽然隐私性一般,但气氛非常热烈。 谢漾元还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有点好奇。 “这家供应的都是最新鲜的异兽肉,”秦濯提前订了座,又看上去熟门熟路地点了单,兴致勃勃地摆弄着那些烧烤用品,“就是要自己烤,不过我的烧烤手艺,放心好了。” 最棒的是,这里还提供宠物寄放服务,宠物宝贝们就在隔壁全透明玻璃房里一起玩耍,不需要主人操心。 隔壁的一群小姑娘正在气氛激烈地讨论着什么娱乐圈的事。 “啊,对了,”秦濯把鲜嫩的肉片夹到烤架上,一边翻动刷酱料,一边好像不经意地问,“‘那件事’,你处理得怎么样了?” 毕竟是公共场合,他也没说得太细,而且看谢漾元脸色红润健健康康的,语气也就很轻松。 谢漾元却忽然有些心虚。 要、要不要说呢……答应他不会掺和进去的,最后却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 虽然他现在确实是完完整整地待在这里了,可当时的情况,一旦有哪个细节出了差错,他有可能就再也见不到秦濯了。而且,由于他之前对自己的身份保护得太好,很可能到最后都没有人告诉秦濯,他究竟怎么样了。 谢漾元忽然感到很羞愧,他直到现在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天做了多么糟糕的一件事。他对自己的实力太自信了,明明知道星际时代人才辈出,明明现在自己还只是区区金丹期小修,却仍旧保持着原先略显目空一切的思维,这样下去,即使今天侥幸逃脱,他迟早也得出事。 室内很暖,谢漾元却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多半是想到如果有一天他再也见不到秦濯,该怎么办。 他不再是原先那个万事不萦于怀的清溪道君了,他有了眷恋的红尘,再不是孑然一身。 秦濯看着爱人忽变的脸色,表情严肃起来。 正在这时,隔壁一群小姑娘忽然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东哥真的向清溪掌门表白了嗷嗷嗷!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实名嫉妒!” “我更羡慕东哥啊!你看那个视频里这种强大到神话一样的男人你不想嫁嘛!啊!?” “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这是什么老套浪漫桥段!但我特码磕爆!炒鸡般配!!!” 仿佛在响应她们的讨论,餐厅正中的全息屏一闪,开始播放起了另一段视频。 那里面,被黑色的防弹衣勾勒出全身修长曲线的谢漾元只露出一双眼,其中却似纳入万千星空,雪崩玉碎,一眼万年。 他奋不顾身地与宗晁狠狠撞在一起,身后是承载无数平民的潜行艇,一夫当关,却如山岳坚不可撼。 秦濯:“……” 谢漾元:“……” 秦濯:“……” 谢漾元:“……刚、刚想告诉你的!” QAQ你听我解释! ----------------------- 作者有话要说: 沈·一天不作死浑身难受·东洲:好吃不过饺子…… 秦濯:……很好。 沈·思维永远不在线上·东洲:大师!我想到好办法给你再多加流量辣!我是不是特别棒!~(~▽~~)(~~▽~)~ 谢漾元:……不说了,拔刀吧 第33章 “好啊, ”秦濯忽然笑得非常迷人,拿起夹子, 又去摆弄架子上的烤肉, “先吃饭,之后再解释吧。” 配合着就在他身侧的、吸引了整个餐馆所有人目光的激烈战斗投影, 真是特别的英俊潇洒。 谢漾元莫名有点胆战心惊, 都不太敢提醒秦濯他手下的肉要烤糊了。 腌渍成浅褐色的异兽肉被切成一块块大小合适的小块,与烤炉接触的地方渗出金黄色的油脂来, 在高温的作用下发出滋滋的声音, 油沫在肉块边缘爆裂逸散,散发出浓浓的特殊香味。秦濯夹子一翻, 那肉片便翻过来,露出被略微煎成焦黄的底面,还因为余热泛起一层层绵密的油沫,香料被均匀地撒上去, 看着就诱人极了。 秦濯维持着和蔼可亲的神色,开始往谢漾元碟子里夹肉。 那也不知是什么异兽的肉,谢漾元夹起来一块,筷子竟深深地陷入了肉里——并不会夹断, 而是某种软糯柔韧的肉质, 吃起来也十分入味,混合着香料的味道一起在舌尖爆开, 软糯外面裹着酥脆的表皮, 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简直绝了。 谢漾元被一开始的口感惊艳了一下,马上又想起了自己还是死刑待缓,顿时有些食不知味。 怎么办,秦濯好像真的生气了…… 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可那笑容跟往常根本不一样!看着就瘆人…… 谢漾元有点忧心,还感到一丁点儿委屈,他现在仍然不认为自己去救人这件事情本身做错了。可他确实不应该骗秦濯,更不应该像从前那样,遇事总想着顶在前面,却忘了现在自己的生命里,也已经出现了那个要为了他好好保重自己的人。 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谢漾元心头微微发热,看着秦濯低头认真烤肉的侧脸,忽然有些心疼起来。 这个男人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有点小心翼翼的。 他不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问起他时,他也总会打个哈哈混过去,之后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更深,谢漾元怕给他压力,后来也不太敢问了。 但秦濯是很在意他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谢漾元忽然一把抓住秦濯的手,把他手里的烧烤夹抽出来,付了帐就往外跑。 秦濯一惊:“你干嘛……晚饭还没吃呢。” “我还是想吃你做的菜,”谢漾元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感受着那温暖干燥的掌心传过来的温度,忽然觉得心里满满的,“我们回家去吧,好不好?” 秦濯:“……斑比还在店里呢……?” “……”谢漾元顿了一下,掩饰地清了清嗓子,“咱们留了地址,他们会把斑比送回家的。” 他不再多言,就牵着恋人的手,奔跑在华灯初上的滨海城。夜晚的风有点冷,把两个人长长的风衣衣角吹起来,恍然间好似多年前凌空而立,衣袂翻飞,也是这般人间繁华的光景。 但那时境况远不及此刻,记忆太过久远,已不算清晰,谢漾元只记得小师兄拉着自己飞逃,带着血腥味的青丝飘在自己脸上,身后誓要赶尽杀绝的修士穷追不舍,一道道凌利的剑光几乎迫到了背上。 “……别怕。” 似是察觉到身后少年微微的颤抖,平日总没个正形的青年变得奇异的温柔起来,他袍袖一挥,挡掉一道赤红的飞剑,将小师弟拉到胸前来裹进怀里,修长干燥的手掌挡住了他的眼睛。 “别怕,阿元,你是爹爹最看重的弟子,是重振宗门的希望,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谢漾元抬头,只能看见他下巴上短短时间内变得瘦削凌厉的线条,那是他第一次在小师弟面前没强调自己师兄的身份,嬉笑怒骂的年轻人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了,现在他要做的,是完成父亲没有完成的事,是将自己的浑身勇气,也传达给怀里的另一个人。 ——最后一个人。他们将相依为命。 “……阿元?” 手上忽然一疼,谢漾元一下子惊醒过来,他和秦濯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海边,周围清冷却温柔的灯光漫漫洒着,不远处是一个热闹的小夜市,游客与散步的市民们饶有兴趣地在小摊间穿梭,谈笑风生,流光溢彩。 “你怎么了?”跑了这么久,秦濯的鼻尖有点红,他担心地看着谢漾元,“我、我没有生气……你别多想,我就是——只是有点担心。” 谢漾元有些茫然:“你方才叫我什么?” 这下他的耳尖也跟着变红了。 “嗯……我觉得这样会显得更亲切一点?”面容深刻的男人踌躇道,“如果你有一个名字只有我会叫,那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不一样的。” 【阿元只有我能叫,听到没有?老子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小师弟了,必须得和别人不一样才行!】 谢漾元伸出手,他指尖很凉,甚至有点颤,在触到秦濯长长的睫毛时,无法控制地抖了一下。 这会是——会是真的吗 不然怎么解释,在他身边,自己总感觉那么安心?又怎么解释,这些早已被封存在识海深处,自以为永远不会拿出来品味的回忆,在跟他相处的时候又总会源源不绝地往外冒? 小师兄,是你吗? “秦濯,”谢漾元突然开口,“你信任我吗?” “什么?当然——” “不要反抗。” 谢漾元用双手捧住对方的脸,缓慢而坚定地朝自己拉近,主动吻上薄而色淡的嘴唇。 他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神魂全部敞开,汇入秦濯的身体,银白色的神魂之力弥漫在月色下,轻纱雾绕,碧海银滩,美好得像是幻觉。 秦濯的身体轻轻一震,识海深处淡金色的神魂仿佛受到强烈的吸引,不受控制地逸散而出,与银白色相触,没有任何迟滞地相互渗透起来,很快融为了一体。 “唔……” 那种感觉美妙到无法形容,两个人紧紧地相拥着,几乎忘却了时间,秦濯早已转守为攻,揽住谢漾元的肩膀,堪称凶狠地攻城略地,他仿佛听见世上千万花朵同时在耳边开放,像是烟花漫天,像是海浪轻卷,漫上柔软的金灿灿的沙滩。 融合后的神魂之力像是雨后甘霖,交互游走在两人的经脉当中,秦濯经脉中顽固的黑气一点点被撕扯开,隐约能听到其中可怖瘆人的尖叫诅咒,却还是像太阳下的浮冰一般被蒸发殆尽。 他感到全身上下前所未有的轻松,头脑中好像有什么被封锁的东西呼之欲出…… 秦濯猛然一惊,恢复了少许清醒,却本能地将蠢蠢欲动的记忆又毫不留情地按了回去。 他是如此害怕失去谢漾元,甚至不愿意找回原本的自己。 谢漾元却找到了他想要的。 秦濯神魂深处,那一点微弱得似乎马上便要熄灭的魂火,那真的是他当年历经千辛万苦,为小师兄找来的修复魂力的碧水金莲! 谢漾元一时间欣喜得几乎快要落泪,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当年自己失败了,以为这最后一个亲人他还是没能保住,眼睁睁地看着他灵魂碎成万片,永远湮没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原来碧水金莲真有千般神异,保住了小师兄最后一点魂火,温养千年,养出一个秦濯来,而他侥天之幸,竟还有机会,在这个全新的时代与他相见。 难怪,在初次见到秦濯的时候他就觉得亲切——要知道,之前他本打算是用其他方法,了结掉他与原身那荒唐的婚契的,可见到本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愣是没舍得放他离开。 果然冥冥中,天道仍是眷顾于他的。 就是……怎么、他们怎么就变成这种关系了! 谢漾元的脸忽然爆红起来,突然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天哪!他居然趁人之危,在小师兄没有记忆的时候跟他滚上了床!要是师尊知道这件事…… 他彻底不敢想下去了,却又实在不想从此刻的温存中退开(再说秦濯体内的诅咒还没驱除干净呢!主要是这个!),整个人身体一软,几乎要全部蜷进秦濯怀里去,鸵鸟一样再也不想抬头了。 ** 一直到最后回家的时候,谢漾元的脸还是红到不行。 突然了解到真相,他的脑子一直都是晕晕乎乎的,坚持着把秦濯体内的诅咒全部清除就已经耗费了全部的理智,至于那之后,又被趁火打劫的某些人趁机提了多少不平等条约,他现在已经记不太起来了。 总之无外乎,是不能再瞒着他冒险,两个人要坦诚相待之类的……吧? 坦诚相待? 一想到两个人前世的关系,谢漾元又是呻|吟一声,加重了让这个秘密永远烂在肚子里的决心。 让他承认自己是在跟小师兄谈恋爱?算了吧,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两个人腻腻歪歪地一路牵着手,路过海滩边的小夜市还顺便买了条长长的深蓝色围巾,摊主当时卖力地劝着他们前面的一对小情侣:“羊毛的!绝对是纯羊毛的!这个价我都赔翻了!” 秦濯看看谢漾元红得要滴血的脸,颇无奈地怕他着凉,就跟那对小情侣商量着一起买了两条,把价位成功又往下杀了十块钱。 别说,那围巾还真挺舒服,长长的足够将两个人套在一起,挨在脸上的部分毛绒绒的,软得让人想把整个人都埋进去。 等回了家,斑比已经被负责任的店主送了回来,两个人进门的时候,狗子哼哼唧唧地跑上来撒娇,秦濯好一阵安抚道歉,才让小祖宗安静下来。 然后秦濯就带着狗子洗澡去了,谢漾元一个人留在卧室里,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脸试图冷静,最后愤愤然戳开了光脑。 今天晚上的事情,就全是那个姓沈的弱智搞出来的! 他很快找到了那条引发又一轮娱乐风暴的“表白微博”。 @沈东洲:[视频]偷偷摄到的神仙打架[狗头],掌门!救命之恩容小生以身相许啊! 下面的评论都是一片哈哈哈哈哈哈哈,沈东洲平时的形象颇为高贵冷艳,偶尔这么皮一下,十分抓粉丝们的胃口。 而且……视频中的战斗实在是太帅了啊啊啊啊啊! 不少粉丝当场表示,他们最想嫁的男人名单这就要更新了! 呵呵。 谢漾元打了几个字,点了转发。 @清溪掌门:已婚,拒。[图片] 配图是一张秦濯跟斑比在夕阳下玩耍的剪影照片,图中身材颀长的男人还系着围裙,双手举高憨态可掬的小狗,被夕阳勾勒出高挺的鼻梁与俊美的轮廓,却又恰到好处的没有泄露任何相貌信息。 谢漾元发送的时候才忽然惊觉他跟秦濯结婚这么久,居然还没有戒指!于是马上把这件事提上了日程。 刚好,那个拍卖会应该也快开了吧?到时候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珍稀矿石好了,他要亲手做出一对独一无二的婚戒。 不过根本不用戒指,这个恩爱也秀得相当高级,粉丝们在评论区瞬间炸锅,纷纷眼冒桃心地表示,掌门家的小娇妻简直治愈□□到让人想捧在手心! ——东哥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那么娇又那么作,简直是个小妖精,根本没有竞争力嘛,还是回归我们的怀抱吧! 谢漾元闷闷地笑了一会儿,决定不能给秦濯看到这个,就听见浴室突然传来一阵巨响,还有斑比奶声奶气的尖叫声。 啊…… 谢道君一脸淡然地听着那边仿佛拆家的稀里哗啦,有点不自在地想到: 刚刚心绪太乱,忘记提醒秦濯,他的暗能量等级大概要恢复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养了一只不拆家的狗子,结果每天都在自己拆家OTZ 解释: 谢漾元对小师兄当年还只是纯纯的亲情,并没有暧昧啦。 以及,秦濯是小师兄转世没错,所以两个人第一次见到他对方才会感觉那么亲切,才各自决定要“负责”的呀! 所以说当年其实只是缺少一个契机嘿嘿嘿~ 第34章 谢漾元飞身而起, 飞快地念动法诀,激活了早先布置在别墅周围的阵法——这还是开始的时候他为自己准备的, 生怕什么时候升级或者炼丹招来了雷劫, 把这小破房子劈成灰烬。 一道寻常人看不见的淡银色屏障拔地而起,悄然笼罩了整个房子, 这时候, 哪怕是正好有行人从他们门前的路上经过,也听不到里面震耳欲聋的响动了。 ——就跟地震了一样。 谢漾元走进浴室, 秦濯不出他所料已经昏了过去, 斑比在他脚边急得团团转,一身短短的白毛刚刚冲干净泡沫, 还是湿漉漉的,小狗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对着毫无反应的主人呜呜直叫,看见谢漾元进来就跟看见了亲人似的, 噌的一下蹿进他怀里,只露了屁股在外面,坚决不抬头。 谢漾元安抚地拍了拍它的脑袋,塞进侥幸没被砸坏的烘干箱, 才去看秦濯的状况。 今天这一关, 论理不会有什么危险——秦濯一身内伤都已经被尽数治好,容纳能量的经脉也比从前扩宽了几十倍, 只是今晚诅咒全部离体, 过于磅礴的暗能量一时间全部涌过来, 浓度之高甚至凝成了实体,才把家里折腾成这个模样。 谢漾元揉了揉眉心,把人搬运回了卧室。 ** 秦濯在醒来之前,最先感觉到的是体内充沛到令人惊讶的能量。 他先是一惊,却又陡然生出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那些能量活泼地在体内跳跃,充盈着每一寸肌肉和骨骼,他握了握拳头,感觉自己现在强壮到能够直接踹塌一扇安全门。 这就是充满力量的感觉……真好。 “醒来就别躺着了,”谢漾元趁着他昏迷的时间炼化了戴闻合的那滴精血,此时写完了要交给救援队长的信,正在仔细地给信封封上火漆,“身体有哪里不对劲吗?” 秦濯坐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在等下线条美好的侧脸。 “你知道——这是我从前就有的能量吗?” “算是吧,”谢漾元吹了吹自己盖的章,把信封交给机器人管家,“我知道你受过很重的伤,也知道你受伤前就很厉害,但那时候我也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治好你……就一直没有跟你说。” 秦濯坐在那儿,显得有点怔怔的,眼睫半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漾元挑挑眉,活动了一下手指,起身走到床边:“你会怪我吗?” “……怎么可能,”秦濯失笑,顺势抓住他的手,把人拉到床上,面对面躺下,“我只是在想,原来我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他叹了口气,轻轻地吻了吻谢漾元的眉心,把他抱进怀里:“阿元,我很高兴——现在我知道自己是有资格站在你身边的了。” 天知道他心里刚才一阵急跳,接着又是止不住的侥幸——他醒来时就探查过,自己现在已经是七级巅峰的状态了,而从谢漾元的反应看,那个“秦卓”的实力也大致如此。 幸好……幸好他们实力相近,不然以谢漾元的手段,岂不是在第一次见面时就会发现自己不是他要找的人了? 这件事以后他才想到,自己这一身修为废得如此彻底,若不是碰上谢漾元,说不准得当一辈子的废人。 他潜意识里知道,若是放在以前,这将是他最在意的、甚至可能比死掉还要痛苦的事,然而现在,这事的重要性已经排在了谢漾元之后,若不是只有更加强大才能保护好自己爱的人,他甚至觉得,如果能就这么与对方甜蜜又平凡地生活一辈子,似乎也是一件妙事。 谢漾元瞪了他一眼:“这是什么傻话,按照你的逻辑,我该去找那个联邦神话九级强者做伴侣才对。” 秦濯皱了皱鼻子:“别别别,他太老了,肯定没有我英俊。” “……” 秦濯凑上去,讨好地用鼻子蹭了蹭他的侧脸,“我不是怕你嫌弃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想想看,以你的实力,周围的人,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都不可能普通,我总得有自保的能力才好,对不对?” 谢漾元骄傲地哼一声:“就算你没有,我也能保护好你。” “好,这个我相信,”秦濯笑眯眯地亲亲他的眼睛,“饿了吧?我去做晚饭。” 谢漾元不耐烦地一个翻身趴在他身上,双手撑着床,满身居高临下的气场:“都半夜啦,还吃什么?现在是该做什么的时间,你心里没数吗?” 秦濯:“……” 他笑吟吟地抬起脖子,在近在眼前的红唇上印下了一个吻。 “遵命。” 卧室的灯缓缓熄灭了,摆在床头的一对粘土小人甜蜜地相拥着,一只手忽然伸过来,将他们两个摆成了面对面的样子,一个搂着另一个,耳鬓厮磨,呼吸相闻。 ** 第二天岳明德给谢漾元打了电话,着重描绘了一番戴队长那样一个大人物是怎么对他千恩万谢感激涕零的,同时把另一笔丰厚的酬劳转到他卡上,最后才以轻描淡写的语气提起一句:拍卖会的票已经送到了。 谢漾元当时正懒洋洋地窝在被子里玩儿狗,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声,倒是对这个比前面那些废话感兴趣多了。他用光脑接收了那两份造型精美华丽的电子票,真诚地说了句谢谢。 “哎,哪儿敢让您跟我说这个,”岳老板连连推辞,“这本就是早该给您的酬劳来着——文件里还附有一份已经确定的拍卖品名录,都不是太重要的东西,您要是有看中的直接跟我说,直接就能给您截下来。” 谢漾元眨了眨眼,有些好奇:“这些不等着当天拍卖吗?” 岳老板笑道:“我在赛诺星上还是有些门路的。况且,眼下公布出来的这些只是作为常规拍卖品,真正的珍宝要到现场才能揭幕的。我之前跟您说,主办者直到正式拍卖当天上午还接收寄拍,就是要尽可能地搜集那些能使拍卖会打响名头的珍品,当然,如果东西真的够好,那你就算是在拍卖中途直接送去后台,他们也来者不拒。” 听着倒是有几分意思。 谢漾元翻了个身,打印了一份清单出来翻看:“嗯……我最近打算找些漂亮又珍贵的矿石,你了解这些,有什么推荐的吗?” 岳老板秒懂:“您这是准备求婚了呀?恭喜恭喜——这确实得慎重!我对珠宝这方面涉猎不太多,回头给您问问……倒是知道几位挺有名的设计师,都是传了几代的手艺,精妙极了,需要的话,给您推荐一下?” “不用了,”谢漾元谢绝了他的好意,“我打算自己做——还有,我们已经结过婚了。” 见他没有多说的意思,岳老板便也没多问,只是又拿捏着分寸打趣了几句,便挂上了电话。 他当初跟大师打好关系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不说别的,救援队长这样的大人物,那可是帝都星上的联邦高层,他们这种地方星球土豪提着礼物上门都很难见到,如今大早就巴巴地等在他公司楼下,也幸亏他揣着那封信,今天特地赶了个大早。 做生意的人,最重各种关系网,他跟着谢漾元,交际圈子简直是白日飞升,前些日子更是连沈家的两位家长都面谈过了——不说别的,在这些大人物面前混个脸熟,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另一边,谢漾元一手抱着斑比,一手捏着拍卖单,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去隔壁房间找秦濯。 ——这个修炼狂人一大早上起来就又冲进竞技场了。 在接到岳明德的电话之前,其实谢漾元就在一边赖床一边刷游戏论坛,关于“传承护法”的帖子已经盖起了好几座万丈高楼,他好奇地点进去,一边刷一边乐,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早在昨天晚上,就有人八出了这位护法的头像是清溪掌门的罗盘,一时间各种神脑洞层出不穷,有人猜这就是掌门本尊,有人猜这位是掌门的迷弟,还有人真猜到了他就是掌门的那位“已婚”。 不过这位大兄弟很快就被群嘲了。 “楼主清醒一点啦,掌门家的小娇妻一看就是身娇体软声音好的贤良人妻,怎么可能是这位冷到掉冰碴子的大神啦233” “哈哈哈哈哈本帖承包我一年的笑点,我的头像还是沈东洲的爱妃跑车呢,难道我已经上位成为了东哥的秘密情人??” “隔壁猜大神是罗盘成精的都比你靠谱啦楼主,脑洞太大是病得治啊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笑死我了,小娇妻的人设应该只能拿动锅铲的好嘛,我们掌门负责赚钱养家,小娇妻负责貌美如花~完美!” “憋在这儿吹水啦!大神已经突破到七级辣!!!!!” 唉,看来不管在哪个时代,掌握真相的人永远都是那么寂寞。 谢漾元乐呵呵地查看了一下旁边显示屏上的游戏进度,发现秦濯刚完成一场训练,便直接砰砰砰地敲敲舱盖。 “起来啦,”他挥舞了一下手中的清单,快乐地宣布,“收拾收拾准备出发,我们去度蜜月吧!” 第35章 “蜜月”一说, 绝非虚言。 这一次的赛诺拍卖会是在赛诺星最大的旅游城市萨尔堡举行,这座城市毗邻闻名星系的维萨雪山山脉, 整个城市的建筑风格都充满了梦幻的童话色彩, 鲜艳明快,令人心情愉悦。再加上是一位古老音乐大师的故乡, 这里的剧团和音乐氛围也是远近闻名, 走在路上,随时都能看到街边演奏的艺术家, 非常具有特色。 所有的这一切, 令萨尔堡名声大噪,赛诺星的年轻人很喜欢将这里作为蜜月旅行的地点——若想体验热带风情的话, 隔半天船程的地方还有一个人工打造的度假小岛,上面各种服务一应俱全,都很正宗。 谢漾元坚持把斑比托付给了岳铃——这个小姑娘可不像她父亲,跟“大师”相处的时候很难生出距离感, 这次还是自告奋勇要照顾他家狗子的。 毕竟“哪有出去度蜜月还带孩子的,你们两个放心去,我保证不会让斑比想你们的!” 嗯……也行吧,听着还算靠谱。 总之, 终于可以过真正的二人世界啦! “据说冬天的时候, 在萨尔堡最南边的海边,日落的时候太阳会悬停在海面上, 过一会儿, 再从同样的地方再次升起, ”从飞梭港出来,秦濯读着飞梭上买到的旅游指南,把行李交给了来接人的酒店专员,“我们今天直接去看落日吧?” “好啊,”谢漾元耸耸肩,从包里翻出两架款式相同的墨镜,一人一个戴上,然后顺手指了一下指南上的仿古董公交车,“咱们搭这个去。” 酒店专员在旁边彬彬有礼的问道:“需要派车跟着您吗?城里的公共交通晚上十点钟就停了,万一你们想在外面逛一逛,晚上回来会比较麻烦。” “不用不用,”谢漾元连忙摇头,他一点都不喜欢在外面玩的时候还有陌生人跟着,“到时候我们再通讯联系好了,我们等一会儿没关系。” 西装革履的小哥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好,祝你们拥有一个愉快的下午。”微微倾身鞠了一躬,交给他们一些乘坐公交车需要的零钱才离开。 秦濯忍不住笑起来:“岳老板果然安排得很周到,这次回去,要好好谢谢他才是。” “这次买到合适的材料,给他做件护身符好了,”接连做了几单大生意的谢漾元十分财大气粗,他现在基本已经没有耐心去数自己的资产后面有几个零了,“来,给我零钱。” 萨尔堡的公交车主色调为蓝色和古铜色,象征着维萨雪山以及古老的音乐文明。相比起飞梭来,整个车身很大,能搭载三十多名乘客。车里甚至没有安装自动驾驶系统,而是由一位穿着特殊制服的司机在前端操纵——这种老旧的形式如今已经很难看到了。 两人正要上车,谢漾元却忽然脚步一顿。 “怎么了?”秦濯敏锐地察觉到他脸色有变,“这辆车有问题?” 这车上分明笼罩着一层浓厚的血腥之气,像是有大灾劫要发生。 谢漾元轻轻点了点头,却没说什么,而是走到最靠近司机的那排座位,弯腰对两个年轻姑娘温声道:“你们好,我的朋友——他有些不舒服,请问可以将这两个座位让给我们吗?为表歉意,送给你们两个小东西,祝你们此行圆满,一帆风顺。” 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两只漂亮的小木坠,一只雕成了盛放的牡丹,一只则是清雅的睡莲,虽是木质,却通体光洁古朴,雕工细腻,甚至散发出淡淡的美妙花香气。 那两个女孩儿看上去也是一对,只是似乎刚刚有过小小的争吵,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较腼腆的那个甚至红了眼眶。 通常在这种心情正不好的情况下,遇到调换座位的要求,稍微厉害点儿的都不会从善如流,可谢漾元一副对不论男女都吸引力极大的俊美面孔,又是温言相求,也实在很难令人拒绝。 而且,他拿出的小木坠子真的很好看。 女孩儿中比较泼辣的那个犹豫了一下,看看另一个姑娘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喜爱,干脆地站起了身:“只是换个座位,怎么好意思要你们的东西,不过——我愿意出钱买下来……” 谢漾元制止了她掏钱包的动作,一身神棍气质浑然天成:“自己用木头做的,不值钱的——相遇也是缘分,就别拒绝了。”他轻轻眨了眨眼,“就当送给你们的新婚礼物吧。” 另一个姑娘的脸顿时红起来,她半抬起眼睛,声音很轻地问:“你……你怎么知道……?” 谢漾元微笑:“二位一副长长久久的相合面相,红鸾星动,我找不出其他解释了。” 妹子们对视一眼,笑着接过了他的礼物。 秦濯在一旁看着他对年轻的女孩子言笑晏晏,虽然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儿,却还是忍不住有点不舒服起来。 他检讨了一下自己的小心眼儿,还是没忍住,跟着谢漾元坐下的时候捉住他的手,拽到自己怀里,宣誓占有权那样,孩子气地玩起了他的手指。 “德行,”谢漾元笑骂了他一句,手指微动,“别闹。” “你都没有送过我那种小玩意儿,”秦濯今天也不知怎么了,竟然还不依不饶起来,他压低声音,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我看到晏行舟也有一个,你还要送给岳老板一个,现在两个素不相识的姑娘也有……就我没有。” 他一开始还只是吃醋开玩笑,说到后来竟真的有点委屈起来,谢漾元被那双跟斑比神似的狗狗眼看着,浑身一阵不自在。 嗯……他前两天才刚反省过自己对秦濯不够好呢……可这不就带他出来度蜜月了吗? 他倒是也要做戒指给他,可这种东西怎么能现在说出口,那还有什么惊喜的意义! 并不了解爱人那七弯八拐的心思的钢铁直男谢漾元,最后只好从现有问题入手。 “那两个女孩子坐在这里会出事的,”他也压低声音,在别人看来,就像两个腻腻乎乎的小情侣闹别扭一个生气一个哄,“就算躲过这一劫,今天也还会有其他劫难,我救她们一命罢了。” 秦濯一顿,也顾不上闹别扭了:“有危险吗?” “你说我们?”谢漾元笑了笑,“当然不,亲爱的,你现在可是七级巅峰的强者呀,不说这辆车上,整个赛诺星还有比你更厉害的人吗?” 秦濯裂了咧嘴,随即又赶忙收住,严肃地合掌将谢漾元的手包裹在掌心里,特别特别认真:“对,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我保护你呢。” 谢漾元用指尖在他掌心划划,开玩笑一般:“那你会保护我多久呢?” 秦濯将他的手举起来,放到唇边,小小地亲了一口:“一辈子都不够。” 坐在他俩另一边,断断续续听到对话的一个戴眼镜的小哥忍不住往旁边缩了缩,如果不是太过失礼,他已经要恨不得捂住耳朵了。 怎么?不许本地单身狗坐公交的吗!单身狗没人权的吗! ** 公交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宽阔的大街上——也只有在萨尔堡,才能看到这么多专供地面车辆行驶的车道,行人们被很好地保护在两边,不时有人停下拍照,浑不知自己也是车上人眼中的风景。 谢漾元给了秦濯一个眼色:“来了。” 公交车驶上了一座透明的景观天桥,两边是半镂空的护栏,下面是一片相当繁华的商业街,谢漾元一抬头,就看见沈东洲亮闪闪的脸挂在最高的那座大楼上,冲着每一个行人无差别地释放魅力。 他看了秦濯一眼,发现这个小心眼果然很记仇,看见那张广告牌脸黑了一半。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前排一个面容疲惫的中年男子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司机的方向走去。 “这位先生,请您坐回座位上,系好安全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他的动作,连忙提醒道,“地面行驶车辆的安全性不及飞梭,可能会有些颠簸,请……你要干什么!” 不等司机的话说完,男人突然三步并作两步,猛然冲向驾驶座,不由分说就要争夺方向盘! 公交车在乘客的惊呼声中猛地开出一个扭曲的弧线,大家惊恐地扶住把手,脸色苍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他此时正在天桥上,两旁的围栏根本经不住这样大的汽车的冲撞,如果公交车从侧边翻倒下去的话,下面的无辜群众很可能受伤不说,他们这些在车上的人…… 天桥下面传来阵阵遥远而混乱的惊呼,更给车上的人们加重了心理负担。 “帮、帮帮忙!” 几乎在司机开口的同时,秦濯已经跳起来,上去对着那人就是一拳,只是他顾忌着对方手里也握着方向盘,斟酌着力道,那一拳竟没把人打昏过去,那男人晃了晃,脸上的表情更加狰狞了。 “大家……一起死吧!” 说着就要使出浑身的力气扭转方向盘,司机拼命踩着刹车,可车子已经失去了平衡,眼看着就要往一边翻过去—— 秦濯面色一冷,再不留手,双手用力一扭,生生将那人的两条胳膊卸脱了臼,甩手一扔,同时整个人凌空跃起,重重一脚踹在车厢翻倒的反向一侧。 司机也丝毫不敢松懈地猛转方向盘,踏在刹车上的脚更是一刻不敢松,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车厢里又是一阵尖叫响起,整个公交车在即将翻下护栏的那一刻猛然一震,岌岌可危地正了回来,车身危险地在边缘摇晃几下,终于像喝多了酒的醉汉一样,踉踉跄跄地停了下来。 这一切说起来慢,其实不过发生在转瞬之间。车上甚至有人这时候才想起来害怕,顿时,就像一台静音的收音机忽然被按下了播放键,各种嘈杂的声音流水一般涌现,人们大声地嚷嚷着,好像这样才能尽情发泄心中的恐惧。劫后余生的情侣们紧紧拥抱在一起,谢漾元看见了那两个跟他们换座位的姑娘,一个将另一个搂在怀里,柔声安慰着,双方脸上残留的最后一点别扭也消失不见了。 谢漾元微微一笑,掏出通讯器,调了先前那两只小木坠的相片出来,动手发了一条微博。 @清溪掌门:[图片]出入平安1。 旁边的小哥呆呆地扶了扶眼镜,目光来回在谢漾元和秦濯身上扫视,眼睛蓦地亮了起来。 第36章 “等等——请等一下!” 公车事件后续的事情自然有警察来处理, 秦濯和谢漾元不想引人注意,趁着混乱悄悄溜走了。 没想到, 还是被人跟了上来。 是刚才在车上跟他们邻座的小哥, 见他们回过头来,小哥一边扶眼睛, 一边气喘吁吁地急跑了两步, 总算赶上了。 “你、你好,”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 似乎还是个学生, 背上背着一只很大的乐器,从形状来看应该是大提琴, “不好意思,但我刚刚好像看到你给了那两个姑娘护身符,请问是对这个方面有研究吗?” 谢漾元挑挑眉:“算是有些吧。” 那男生一脸喜色:“太好了——我、我想请你帮个忙,”他忽然想起来什么, 又手忙脚乱地去掏琴包,“当然,我会付酬劳的。” 几个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一个街心公园, 谢漾元示意他坐在长椅上, 才道:“你可以先说说是什么事。” 他和秦濯这次出来是为了放松的,暂时不愿意考虑修炼的事, 但——如果真有人棘手的事需要他帮助, 他也不太好拒绝。 谢漾元有些歉然地看了秦濯一眼, 刚才还在无理取闹地吃醋的某人却安抚地勾了勾他的手指,让他不用担心。 什么时候吃醋是情趣,什么时候要善解人意,这可是门学问。 “是这样的,”男生的脸红通通的,不自然地在长椅上动了一下,挠了挠鼻尖,很不好意思道,“其实我是想……让你帮我去……咳咳,帮我骗一个人。” 见谢漾元没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他仿佛松了口气,打开了话匣子一气说道:“是我祖母——两个月前,我的祖父去世了,大家都很伤心,可她——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领回家一个陌生的老人,非要说我祖父的魂魄在他身上……” 他说到这儿,两个人也大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移魂”一说,是人类世界发展到现在仍然无法用科学方法解释的,但在谢漾元所熟悉的修真界,却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大能修士们如果肉身伤势过重,常常会将元婴转移,或寻找天才地宝重铸金身,或寻一濒死之人进行夺舍。当然,直接杀死正常人侵占人家身体的事也时常发生,这就是邪魔外道们不足为外人道之处了。 不过,不管是主观还是被动,占据另一具本不属于自己的身体都需要极其强大的灵魂力量。就以谢漾元自己来举例,他以金仙的神魂修为,当时为了成功附在原身身上也是吃尽了苦头。而根据他前段时间的神魂探测,这个未来世界虽然可能还有其他修士,却万万不可能再有金仙级别的存在了。 所以,这是个骗子。 小哥苦着脸:“那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让我祖母对他深信不疑,家里人怕老人家太伤心,也就没有采取太过激烈的手段——但是,他最近越来越过分,堂而皇之地要干涉家里其他事,实在是……” 谢漾元点点头:“我明白了,你是觉得,他用风水之说骗了你的祖母,所以看我也懂得些,便想让我也去用风水之说戳穿他——或者说,用另一个谎言把他赶走?” 小哥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我知道这要求有些过分,但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主要是,刚才我看到你男朋友的身手很好,就算事情不成,也不至于受到伤害。” 谢漾元和秦濯对视一眼,两个人的脸色都有点怪异起来。 “是丈夫,”谢漾元更正,“不是男朋友。” “等等——”秦濯匪夷所思地问道,“你们家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受到伤害?” 小哥的脸一时间更红了。 ** 很多冠冕堂皇的旅行手册上不会写的一件事是,维萨雪山脚下不但盛产音乐大师和美丽的教堂,同时也盛产黑手党。 谢漾元在那位名叫林溪辰的小哥要求下换了一身装X架势十足的道袍,站在他家富丽堂皇的庄园大门口时,很是感慨地想起了岳老板提起的这句玩笑。 不,这可绝对不仅仅是玩笑。 人类社会真是发展的越来越奇怪了,在他前世的那个时代,魔门邪修都声名狼藉,虽也有称霸一方的富贵门派,可治下民众无不凶悍好斗,完全是门派的后备军。而只要一出了自己的势力范围,魔修们不说人人喊打,也绝对不敢招摇过市。可现在,在萨尔堡这么个民风淳朴的小城市,“黑手党”竟然可以在普通大众的意识中堂而皇之地存在了吗? 来的路上,林溪辰很是认真地解释过,虽然他家一直被认为是黑手党家族,家里也确实装备了一些不那么符合联邦法规的武器和私人力量,但他们可是做正经生意的!秉承诚信经营的宗旨,连偷税漏税这样的事情都没干过! 当然……买卖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合法就是了。 这大概也是星际时代一种特殊的生态环境,通常情况下,“黑手党”们更喜欢将自己称作星际武器商人,他们手中往往掌握着某种极为先进的核心技术,为了不使他们倒向星盗,联邦政府对他们的存在一般秉持默许的态度。甚至由于其雄厚的金融力量,每届政府班子的后面,很可能都有这些家族的影子。 这事儿不算人尽皆知,可也不是什么需要小心保守的秘密。 说实话,以清溪道君活了那么多年的经验来看,一个政治体混乱到这种程度,迟早得玩儿完。 不过这就是后话了,眼下,跟着林溪辰一路去面见他“祖父母”的路上,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怪不得林家对老太太的偏听偏信为难到头秃。 以林家的地位来看,威严尚存的老太君玩儿这么一出,不仅他们,恐怕当地政府也是焦头烂额了吧? 但是,在这样的家族中生活了这么多年,林家老夫人绝不可能是那种容易被糊弄的普通老太太,这个骗子能让她如此深信不疑,想来是有些手段的。 秦濯默默地跟在他身边,两个人毫不避讳地手牵着手——这多少有点破坏谢漾元世外高人的形象,可林小哥脸都憋红了,还是没好意思干涉,至于两位当事人——他们若是能意识到这种事,就不会随时随地无差别发射虐狗光波了。 到了正厅,却撞上了林溪辰的父亲,也就是现在林家的当家家主。 相比起该有的年纪来,林先生看起来年轻而英俊,看得出平时经过很好的训练,身材颀长而不瘦弱,肩宽腿长,一身纯黑色的定制西装更添气势,和像只小兔子的儿子站在一起,根本不像是亲父子。 林先生看看谢漾元的打扮,再想到这段时间神神叨叨怎么都听不进劝的母亲,心里忍不住有点烦躁,但他城府颇深,脸上纹丝不动,只问儿子:“溪辰,这两位是?” 林溪辰微微缩了缩脖子,好像有点儿怕他,连忙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谢漾元确定他在某一瞬间看到林先生的眉毛竖了起来,“胡闹”两个字简直呼之欲出。 可对方最后只是疲惫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怎么喜欢掺和家里的事,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但——就这么把陌生人带到家里来,那些课你都白上了?” 他们这些家族看着风光,其实还不是在联邦政府和星盗势力之间如履薄冰地维持平衡?谁都知道家族掌握的关键技术是安身立命之本,各方势力派来的间谍特工一波一波前仆后继,结果他的傻儿子就这么毫无戒心地自己把陌生人领进了家门? 他一向不舍得对天性害羞善良的小儿子苛求过多,如今看来,还是太纵着他了。 谢漾元上前一步,打断了父子两之间的对峙……或者说是林先生单方面的瞪视。 “林家主,”他仙风道骨地拱了拱手,态度不卑不亢,“令郎虽考虑有欠周全,但不能否认,这也确实是个法子,况且,只是瞧瞧老夫人,您也不必担心我们有机会做什么。” 他这么一说,便是表明自己已经知道林家发生了何事,也愿意在整个过程中受到严格监督,林家主严厉地瞪了恨不得要缩进地里去的儿子一眼,冷硬的声音稍稍和缓了些。 他不是不经世事的儿子,面前这人气质超然,不流于俗,能看出是有些真本事的。 “大师言重了,”林先生也礼数周到地回了古礼,至少维持住了表面的客气,“我只是嫌他自作主张,没有别的意思——既然来了,便请试试吧。” 老夫人就在楼上的花厅读书,林先生没再废话,直接便摆手请几人跟他上楼。 不知为何,整座宅子明明灯火通明,窗外阳光明媚,却有着一种奇异的阴冷气息,谢漾元的手指不易察觉地轻轻摆动,将某些看不见的东西收进了袖子里。 花厅的门厚重而华丽,开启的瞬间,谢漾元便感觉到一种潮湿阴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眉心微皱,右手隐蔽地掐了个诀,轻轻在自己双眼上点了一点。 林家老夫人与那个身份不明的老先生就在里面,他们相面而坐,神态自然,就好像已经这样相敬如宾地生活了几十年。 “怎么了?”秦濯小声问道。 谢漾元顿了顿:“这家老先生的魂魄,似乎真的在这个人身上。” 但看他的神色,可一点都没有放下心来的意思。 第37章 “母亲, ”林先生叫了一声,一个反手把缩在后面的儿子推了上去, “小辰今天放假, 回来看你了。” 林老夫人是个看起来富贵威严的老太太,她穿着一身墨绿色的繁复长裙, 银色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 手上还戴了一个巨大的看不出材质的宝石戒指,听到儿子和孙子进门, 她将视线从书本上收回来, 露出淡淡的笑容。 ——一点都不像是被骗到迷失了心智的模样。 看得出来,林溪辰与祖母的关系比与父亲要好些, 他眉眼弯弯地迎上去,拉住祖母的手一阵嘘寒问暖,半点都不见在父亲面前受虐小羊羔的德行。 祖孙两个说话的时候,谢漾元正在仔细观察房间里的另一个老人。 其实, 他的穿着打扮如此显眼,一进门的时候,两位老人就已经注意到他了——林溪辰的那点小心思,除了他自己没人会看不出来, 不过显然老人家没把孙子的奇思妙想当回事儿, 索性当作没看见,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 不过, 也正好方便了谢漾元。 他在那位老先生身上, 确实看到了另一位老人的魂魄, 面目间与林家父子长相颇为相似,只是面上神情一片空白,眼睛半闭半睁,比起控制身体,更像是被这具身体的主人控制着。 这是一只噬魂魔。 噬魂魔以刚刚死去的魂魄为食,在饱足的时候,也会摄取魂魄带在身边充当储备粮。与此同时,他们还能获得所取魂魄的记忆,并常常利用这种能力冒充生人,伺机害死死者亲近之人,收获更多魂魄。 因为行事阴毒,本身又实力不高,噬魂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正道修士们最爱绞杀的对象,已经销声匿迹很长时间了。 不想竟会在这里看到——想来也是未来灵气衰微,有能力的修士越来越少,才让这种小魔有机可乘,为祸人间。 谢漾元眼光一厉,掏出了藏在袖中的罗盘。 那个一直老神在在的老先生忽然打了个冷战,惊怒地朝他看过来,却一句话都不敢说,转身就要跑。 “孽畜,休走!” 谢漾元清喝一声,手捏法诀,一道降伏咒打过去,飞身一拦,抬手便打。 “住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除了一直注意着谢漾元的秦濯,其他人都在这时才反应过来,林老夫人满脸怒色,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往他身前一挡,拐杖重重地敲着地面:“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林逸之,你带着人来,是要害死你亲爹的吗!” 老人家正正地挡在面前,谢漾元不得不急急收手站定,噬魂魔站在林老夫人身后,面上虽还有难以掩饰的惊惧,却也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来。 这笑在场的其他人都看得到,偏偏背对着他的林老夫人一无所见,林先生担心他对母亲不利,连扬声叫保镖进来都不敢,情况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母亲,”林逸之无奈道,“他不是父亲,您被人骗了。” 老夫人哼一声,坚定不移地将人护在身后:“我与他过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会认错?你父亲年纪大了,就算是回来也只是跟我种花养老,不在掌权,你就这么看重权势,这么希望你父亲不得好死!?” 这话说得极重,连林溪辰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林先生却好似习惯了,只脸色白了白,浮出一丝苦笑:“我并无这个心思……”他的声音到底还是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才有些沙哑地继续,“母亲,人死不能复生。我们都明白您与父亲鹣鲽情深,但就算拥有父亲的记忆,他也绝没有父亲的手段——您多年不管家了,还未察觉出不妥,但这些天他借您的口下的那些命令,实在是……” 倔巴巴的老太太却显然什么都听不进去,她站在那儿,高贵得像个女王,言行却如同得不到心爱的洋娃娃哭闹不休的小姑娘,十分任性。 “行了,都滚出去!我还没死呢!再让我看到你往家带着些不三不四的人,就给我跟他们一块儿滚!” 林先生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握起了拳头,他沉默了一会儿,却显然还不打算放弃,又上前一步。 却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好似并未如何用力,却让他动弹不得。 林逸之一回头,看见谢漾元平静无波的脸,心里一惊。 外人只道林家这一届掌门人心机深沉、行事谨慎,到哪里都是一群保镖前呼后拥,惜命得很。可甚至就连他最亲近的夫人都不知道,他前些年便已经突破六级巅峰,成为了一名七级强者。 不说赛诺星,就是在整个联邦,这也绝对是排得上号的实力。 只是他深知韬光养晦的重要性,树大招风,林家已经够显眼的了,没必要让掌权者对他们忌惮更深。 而现在在自己家里,虽然他没有用力,但也绝对没有刻意收敛,这个不知身份的青年,竟然就这么轻轻巧巧的,用一只手把他拦住了? “交给我吧。”谢漾元轻声说了一句,懒得在明白人面前掩饰,直接把人向秦濯那边推了一个踉跄,正面对上了一脸凶狠的老夫人。 “你又想做什么,”老夫人警惕地问,“刚才就是你,还想动手打人,”她提高了声音,“外面的人都聋了吗!闹成这样还不赶紧进来!” “他们不会进来的,”谢漾元柔声道,手中罗盘闪耀着莹润的绿光,神秘而美丽,“夫人,我是一个风水师,只会抓鬼,不会打人,您既然相信林老先生真是尊夫,那便不是什么孤魂野鬼,又何必怕我?” 老人家倒退了一步:“你别想骗我,你们这些人不是讲究什么天命所归,是不是他阳寿已尽,你便来抓他去地府受罪?” 谢漾元身上好像天生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气质,连对亲生儿子都疾言厉色的老夫人竟然也平静了一些,她后面那噬魂魔目光闪烁,好像也察觉到情况不妙,在飞快地思索对策。 谢漾元又靠近一步:“那您就想错了,在阳世作恶的人,死后才会受罪,当然,失期不至的魂魄,也要受到惩罚,您将他强留在这里,他要时时刻刻深受苦楚,待将来魂归幽冥,更要受刀劈斧刺加深之罪。” 老太太干瘪的嘴唇颤抖起来,她抓着自己认定的老伴儿的手,不敢相信:“不——你、你是在骗我,”她转向另一位老人,“你每天都很痛苦吗?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那老头怨毒地瞪了谢漾元一眼,却不敢说自己什么感觉都没有——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修士修为远超他想象,光是与同处一间屋子就让他感到窒息了,实在想不出对方还能有些什么手段。 想到这里,他摆出一副深情的面孔,握住了老夫人的双手:“也不是无法忍受,毕竟当年我答应过,要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秦濯忍不住抬头看了谢漾元一眼,接着又眼观鼻鼻关心地垂下头,站在林先生后面充当壁花。 谢漾元手中罗盘一闪,那老头忽然发出一声惨叫,身上皮肤仿佛龟裂一般,有诡异的红光从那些缝隙中投射出来,配上他扭曲的面孔,效果格外惊悚。 “啊啊啊啊啊——你干了什么!?” “你做什么了!你别……”刚刚还感动得热泪盈眶的林老太太如同惊弓之鸟,又要对谢漾元兴师问罪,“老林,老林你怎么了……” 谢漾元一脸无辜:“我什么都没做啊,只是最近降魔卫道,身上功德之力浓厚,不小心泄露出来一点的话,作恶多端的鬼怪自会痛苦不堪呢。” “你胡说!”老太太气愤地扶着痛苦嚎叫的噬魂魔,“我丈夫生前乐善好施,从未无故害人性命——” 谢漾元正了脸色:“也许他没亲手杀过人,但那些由于他的贪婪而间接致死之人呢?那些在罪恶的产业链中无辜枉死的冤魂,他一点责任都不用负吗!” 林逸之的神色颇有些复杂,却还是什么都没说,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 噬魂魔已经痛苦地倒在了地上,似乎在竭力与什么东西抗争,他翻滚了一会儿,身上的红光渐渐地淡了下去。 半晌,老人虚弱地睁开眼睛,那其中的神色已全然变了。 “小……小婵……” 抱着他的林老夫人好像忽然被人掐住了脖子,猛地抬头看去,撞进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那才是……真正该属于她的亡夫的、而非这些天自欺欺人地忽略了所有不妥的,熟悉的眼神。 被禁锢在噬魂魔身上的,真正属于林老先生的魂魄,终于趁着那恶魔最虚弱的时候,夺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谢漾元摇摇头:“抱歉,刚才说那些话,只是为了将你丈夫的魂魄唤醒。那噬魂魔马上就要吞噬他补充力量了,他自己的意志若不能足够坚定到破体而出,就算我将那噬魂魔杀死,他的魂魄也将受到无可避免的损害。” 老夫人茫然地看看他,再看看颤巍巍地站起来,连面孔都变成了自己老伴儿的人,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谢漾元袍袖一招,一块血色深浓近墨色的东西被硬生生从老先生身体里撕扯出来,与此同时,他整个人也变得更加虚幻,不再像活人的血肉之躯,而更接近虚无缥缈的魂魄了。 他对已经看傻了的林溪辰和他父亲点点头:“已经没事了,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老先生自己与你们说吧。” 林老先生冲谢漾元感激地拱了拱手,爱怜地搂住哭成泪人儿的老伴,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都坐,我的时间不多,不过——真得感谢这位大师,不然恐怕不止我们家要分崩离析,我自己也该魂飞魄散了。” 老人转向面容憔悴的儿子,和蔼地一笑:“逸之,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林先生一个大男人,眼眶竟有些红了,他把小儿子拉到身边,强笑道:“我没什么的,倒是小辰一直很自责没能见到您最后一面。今天这位大师,也是他请回家的……” 谢漾元拉着秦濯退出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第38章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秦濯见谢漾元取出一个小瓶子, 将刚才捕捉到的血红色怪物放进去,有些好奇地问, “之前就是它操纵着那位老先生的身体吗?” 谢漾元摇了摇手指:“确切的说, 这东西并没有身体——它叫噬魂魔,之前我们看到的, 是他在魔力充沛之时凝聚出的‘假体’, 虽然看着与生人身体无二,但其实只是魂魄的一种形式罢了。” “想不到世上居然真的有这些神怪之物, ”自从跟谢漾元在一起之后, 秦濯感觉自己的三观每天都在经历重塑,“那……所谓天堂和地狱也是存在的吗?” 谢漾元愣了一下, 才把这两种称呼与自己熟知的概念联系起来:“虽与凡人所想有些差距,但确实,是存在的。” 秦濯半垂着头,有些沉默,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种深切而哀痛的神情来,就好像看到飞鸟撞上悬崖,巨鲸涌上沙滩。 谢漾元挑挑眉:“怎么了?” “没什么, ”秦濯笑了笑, “只是想到人死后有处可去,一时有些感慨。” 他潜意识里知道, 自己本该是看淡生死的, 似乎已经见过太多, 而很难生出常人惶惑恐惧之类的情绪来,但也正是因为见过太多,距离太近,才更不能视之如常。 太近了——对任何普通人来说,死亡的威胁都不该这么如影随形才对。 秦濯心里隐隐觉得不妙,最近他明显感觉到,头脑中许多不属于“秦卓”的情绪和思想正越来越多,似乎那个被他私心压下的“本我”正挣扎着破土而出, 可他不愿想起来,不想“回去”,一点都不想。 “秦濯……”两人在风光明媚的花园中走着,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谢漾元语调轻柔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牵着的手没有动,另一只手安抚地擦过他的鬓角。 “你在想什么?”谢漾元的眼睛是那种极深的黑色——一般来讲,很少有皮肤白的人拥有这种深渊般的瞳色——这种黑让他在面对外人时总显出些万事皆空般的冷淡,但此时他们距离很近,阳光在他的眼睛里洒下碎金般的光彩,这又使得他显得柔软而迷人了。 与之对视,似乎连秦濯带有深深灰蓝色的眼睛也变得温暖起来。 秦濯望着他,真希望自己能将整个人沉进那双眼睛里。 他就像被蛊惑了一样,轻轻偏过脸,在那只手上蹭了蹭:“在想你会不会离开我。” 谢漾元心里一紧,手上动作不变,语调愈发低沉:“为什么会这么想……你想到了什么?” 这也是他一直在担心的事。 来到未来这么长时间,已经足够他对现在暗能量的修炼体系有了一定了解——与修真不同,哪怕是实力达到九级的暗能量修炼者,在寿元上依旧不会有太大的提高。 诚然,如今医疗科技完善,人类基因也进化到相当优秀的地步,平均寿命已经达到了三百多岁,实力高强的机甲战士也会多少活得更长久。但与修士成千上万年的漫长寿命相比,无异于蜉蝣。 这些日子,谢漾元从未停止过思考解决之道,但他曾多次试探过,秦濯的体质确实无法容纳灵气——事实上,在所有他接触过的人当中,有这个天赋的人少之又少,其中天赋最高的,就是那次在海盗基地里遇到的神秘男人了。 除此之外,无非是借寿之法,或者……等他们等级更高,彼此之间更加契合之后,也可以试试传说中的“偕老”。 “偕老”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一种婚契,对结契双方的要求极高,不仅需要心意相通、灵魂相融,其中至少一方达到渡劫期的修为,还要为彼此生一次、死一次,其心不改,至死不渝。 与其结契难度等同的,是“偕老”带来的巨大好处。结了这种婚契的道侣,可以随时随地感知对方的情况,甚至可以分担伤害、共享机缘、平分寿命,古往今来,无数自诩深情之人对这传说中的契约心向往之,可不说找到一位渡劫期的伴侣有多难,单是那“生一次、死一次”的偈语,就让无数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谢漾元现在也还未完全参透,却似乎有了些隐隐约约的明悟——不过,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反而是让秦濯或自己赶紧修炼到渡劫期的程度了。 只是这些事他从未和秦濯说过,好端端的,秦濯为什么会担心分别? 谢漾元心里一时紧张,不自觉地在声音中灌注了灵力,秦濯眼神一恍,只感觉脑中晕晕的,不自觉便要将心里话说出去。 不过,秦小将军如今不到三十岁,抗审讯训练就接受了不下二十年,再加上谢漾元只是无意所为,并未刻意惑他心智,终究还是堪堪在将欲脱口而出的时候刹住了闸。 意识到自己刚才想说什么,秦濯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我——”他猛然垂下眼睛,触电一般地离开了谢漾元的手,强笑道,“只是些瞎想,你知道,毕竟我们开始在一起,只是因为那个所谓的婚约,而我……我却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这话三分真掺着三分假,秦濯心慌意乱,一时也编造不出来什么令人信服的借口。好在谢漾元不疑有他,只是稍显放松地叹了口气。 “不要每天总是胡思乱想好不好?”谢漾元敲了敲他的脑门,“你无非就是觉得,我是因为那一纸婚约才会要你?” 秦濯的心跳悄悄地加快起来,他感觉口干舌燥,似乎预感到了谢漾元想说什么,并忍不住为此期待而欢欣雀跃。 “拜托,”谢漾元看起来要被他气笑了,“我是什么样的人,这些日子你也该看到了,如果什么事是我不想做的,哪有任何人或事可以逼迫我?” 秦濯的脸上亮了起来,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可是,你之前也没有见过我,怎么知道我就是你想要的人呢?” ……我不知道啊,谢漾元在心里耸了耸肩——这锅是原主的,他可不能背。 他笑了笑,巧妙地留了个白:“那之前的事很复杂,不瞒你说,这婚约事签订了之后我才知道,一开始也有些抵触,本来是想找个机会解除了的,结果你就出现了。” “我觉得很幸运,能够遇到你。” 真的非常幸运,这个未来世界上的人就像星星一样多,在浩瀚的宇宙当中,两个人相遇是需要多么奇妙的缘分。 而你,还恰恰是那个我记了千年,曾经最对不起的人。 谢漾元凑到秦濯嘴角亲了亲,笑弯了眼睛,他实在感谢命运之神的馈赠,能够遇到秦濯,比先前从雷劫中活下来,还要让他开心。 如果说还能有谁比他更高兴,那就是秦濯了。 秦濯情不自禁地搂住谢漾元的腰,不让他蜻蜓点水地离开,而是在郁郁葱葱的花架下加深了这个吻。 至少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先前的那些不确定与忐忑不安都消失不见了,他相信谢漾元喜欢的只是他,不是那个未曾露面的“秦卓”,不是任何一个可能幸运地与他缔结了婚约的其他人。 不过……一个念头掠过秦濯此刻已经迷迷糊糊的脑子。 “这个婚约签订了之后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小将军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虽然看谢漾元的口气,应当不是被人强迫,况且,以他的实力,也没人能强迫他——但是不是被人算计了?被亲近的人伤害了?他却不得而知。 不过没关系,这些事情,他多的是机会搞清楚,而胆敢伤害谢漾元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两人来这萨尔堡,本就是甜甜蜜蜜地度蜜月,谁知道一来就接连遇上一堆事,连几句情话都没得说,现在好容易借机互诉了衷心,自然是难舍难分,在对方唇上辗转厮磨,良久才分开。 谢漾元微微有些气喘,他报复性地咬了一下秦濯的嘴唇,促狭道:“既然这么没有安全感,不如我试试帮你找回记忆啊——或者至少找到你过去的身份,我总感觉以你的能力,过去定然不是无名之辈。” “别别别,”秦濯顿时仿佛被夹了尾巴,“现在就挺好,这事儿……顺其自然吧。” 谢漾元笑了笑,也没有多说,把手塞进他手里,继续往前走。 相处这么久,他不难发现秦濯对于找回过去这件事有着强烈的抵触心理——以他的经验来看,这种心态无非是出于逃避责任或自我保护的逃离。 秦濯绝不是个不敢承担责任的人,那么毫无疑问,他的过去给他带来了伤害,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 想到初次见面的时候,对方那一身严重到濒死的伤势——如果不是遇到自己,这个男人很可能就在某个他不知道的角落丢掉天之骄子的光环,修为尽废,举目无亲,甚至更糟……默默地死去。 他感觉心里揪着发疼。 不论是小师兄,还是秦濯,他们的灵魂如此耀眼,天资卓绝、为人良善,却都被命运逼至绝境,遭受那些不应该他们承受的伤害。 但这辈子,有他在,他平白多了那千年的知识阅历,平白得了新的人生,有他在秦濯身边,定然能够守护他,让他这一生得偿所愿,福寿双全。 他们一起。 秦濯莫名感觉谢漾元拉着他的手变紧了,他转过头去,撞进一双星辰般的眼眸里。 他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世界。 ----------------------- 作者有话要说: 论脑回路不同如何谈恋爱哈哈哈哈哈 第39章 林家最后的互诉衷肠并没有持续很久——这个家族的亲子关系一向都不是以脉脉温情着称, 谢漾元和秦濯在花园里随意散了一会儿步,林溪辰就搭一辆小型飞梭从后面赶了上来。 “祖父在跟父亲说生意上的事, ”年轻人耸耸肩, 递给他们两瓶水,一副笑眯眯的轻快样子, “您真是太厉害了……我简直不敢相信!到现在都感觉像做梦一样。” “不如就当成一场梦吧, ”谢漾元笑了笑,“有些事情你本来不该知道, 当作梦境忘了也好。” 林溪辰愣了愣:“您是在……跟我开玩笑?” 谢漾元温和地说:“你怎样认为都好, 但此间事毕,你们的生活也将回到正轨, 不用太过挂心。” 林溪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腼腆地笑了起来:“不管怎么样,今天真是谢谢您了,我父亲说要好好感谢你们——你们这个时间来萨尔堡, 是为了参加今年的赛诺拍卖会吗?”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谢漾元点点头,就见对方高兴地一拍手:“今年的拍卖会正好我们家也有参与举办,主办方还租借了我们的私人场地, 请赏光到我们家的包厢吧, 父亲说要把会上最珍贵的拍品送给您。” “最珍贵的拍品?” 林溪辰摸了摸脑袋:“他是这样说的,我也不太懂是什么意思, 不过如果您对什么类型的东西感兴趣的话, 也可以告诉我, 以我父亲在萨尔堡的地位,我们可以随时把更新的拍卖清单给您过目。” 谢漾元与秦濯对视一眼,意味深长道:“多谢他的好意,我如果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不会客气的。” 正说着话,他们走到了一条僻静幽美的林荫小道,夹道种着高大挺拔的法国梧桐,淡紫色的藤萝爬了满枝,层层叠叠的,像是下了一场梦幻般的雪。 一朵漂亮的小花随着微风从枝条上飘下来,打着旋儿经过他们面前,秦濯伸手接住它,又看着风将它吹走了。 “这里真美,”秦濯感叹地看看两边,“倒是和整个庄园巍峨庄重的建筑风格大相径庭,是有什么特殊的纪念意义吗?” 林溪辰猛地停下脚步:“咦,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这其实,嗯……我父亲一般不许我们到这儿来的。” 他怕谢漾元和秦濯多想,连忙解释道:“也不是什么禁地,只是……这是父亲纪念他第一任妻子的地方。” “哦?”两人闻言,便也礼貌地停了下来,谢漾元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遥遥望向林径深处一尊雕琢精美的塑像,从这个距离,只能看出是一个面相柔美、举止端方的女子,具体面貌却看不大清楚。 只是不知怎的,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想要去认真思考的时候,却又怎么都抓不住了。 几个人静悄悄地换了一条路走,也许是方才所见太过幽静,以至于他们之间的气氛也多少有些沉默了起来。静了一会儿,秦濯才首先感慨了一句:“你父亲实在有心。这么说有些不敬,但是——他看上去,确实不像是个为情所困之人。” 林溪辰低头笑了笑,倒没有显现出不愉的神色,甚至颇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您说得没错,我父亲平时感情很淡泊,在我小的时候,总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真的爱过我——或者说,他到底会不会爱任何人。那时候我们表兄弟几个私下里都怕他,还曾开玩笑他是不是祖父秘密制造出来守护家族的机器人。” 应该是因为想起了从前,他的神色显得十分怀念,谈话间的隔阂和敬意也无意中消失了不少:“他总是在工作,工作,坦白来讲,我母亲和父亲并没有什么感情,在我六岁的时候,他们就分开了,只不过保留了名义上的婚姻而已。” 他的语气太过轻松,简直不像在谈论有关父母的切身经历,而是在转述什么杂谈故事,以至于谢漾元都有些惊讶了。 未来世界的家庭关系都是这么神奇的吗? 他疑惑地问:“你……这些难道你都不在意?我是说,他们毕竟是你的父母,我们无意刺探你们隐私,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 林溪辰耸耸肩:“这些没什么——我们的社交圈子里,类似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们家还算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各种各样的家庭状况见多了之后,确实不会太在意这些事。甚至,有不少年轻的名媛淑女还觉得父亲痴情万分——并不是说他不是,但这显然不意味着她们就能随随便便地取代他心里的那个人。” 相比谢漾元的匪夷所思,秦濯显然对这种生活方式适应良好,他笑着摇摇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这种感情确实动人。不过我想,这与林先生的英俊多金也是分不开的吧?” “当然当然,”林溪辰被他逗得扑哧笑了,“被你这么一说,我都要感觉父亲变成那些爱情小说中的男主人公了,这可千万不能被他知道。” 两人顺着这个方向又闲扯了几句,成功将话题转移开了去——不管怎么说,在这里谈论这个实在有些不尊敬,谢漾元和秦濯也没有那种什么都要刨根究底的、不合时宜的好奇心,更何况,这事跟他们并没什么关系。 ** 解决了林家的事,谢漾元和秦濯没有多留,所幸时间还赶得及去看日落,于是在留下了林逸之的联系方式之后,他们便继续按照了原定计划行事。 萨尔堡的日落,果然美到令人心醉。 远处的雪山与蓝天相映,城市中高高低低的古建筑在夕阳的余晖下披上一层金红色的光彩,不时可以听到不知何处传来的悠扬的乐声——在这个美丽而古老的城市里,音乐就好像是人们的灵魂。尤其是最近几个月,赛诺拍卖会和维萨音乐节即将相继举办,附近星系的音乐家们争先恐后地奔涌过来,将这里音乐之都的名声更加名副其实。 两个人赶到海边的时候,最佳观测位置已经站满了摄影爱好者和游客,一台台价值不菲的摄影设备被假设在海岸线上,遥遥望去黑乎乎一排,颇像城墙外架设的武器。周围有些当地居民开设的小店,贩卖特色美食或是旅游纪念品,秦濯显然对这些小东西的兴趣更高,拉着谢漾元一家一家地看。 怎么说,在大气层外执勤那么多年,多么壮丽的景象都早已沦为日常,很难再打动他的心了。 “这是羊毛毯吗?看起来真可爱。”一副家居好男人模样的秦小将军最近对各种日常和家居用品情有独钟,旁边的谢漾元还在研究当地包装精美独特的巧克力,他就已经在一堆看起来毛绒绒的羊毛制品之中挑选起来,“这种宝石绿色平时很难见到的。” 谢漾元伸脖子瞅了一眼:“那不就是我罗盘的颜色吗?” “怎么样,喜欢吗?” “其实我更喜欢这种,”谢漾元抓起另外一块毯子丢到秦濯面前,随手划了卡,将一块紫色包装的巧克力塞进嘴里,因为那种奇奇怪怪的甘草味道而皱起了脸,“你看,烟蓝色,跟你的眼睛很相配。” 那块毯子确实非常漂亮——不算太大,应该是单人款,但看起来也能勉强挤得下两个成年男人,整体呈暗色调的灰蓝色,上面暗织着一些银色的条纹,让人看着便想起寒冷的冬日,极北的海洋上升腾起薄白的烟雾。 但一点都不会让人感觉寒冷,反而会很快联想起火炉旁充满甜香味的年节,厚厚的毯子,和毯子下面躺着的人…… “您可真有眼光,”眼神毒辣的店老板轻而易举地就辨认出这两个人中谁才是负责掏钱的那个……虽然从容貌上看,谢漾元更符合“小白脸”的定义,但现在的有钱人,谁能猜透他们一日三变的喜好呢,“这是我们店里卖得最好的款式,都是家里人手工编织成的,就算在雪山上过夜都不会冷呢。” 他煞有介事地举起那块看起来确实十分厚实的毯子,展开来给谢漾元看——不得不说,那比他先前以为的还小些。 但是好看。 “包起来吧,”谢道君财大气粗,又往店主的方向推了一把巧克力,“你们这里的巧克力味道很特别呢,一开始吃的时候感觉有点怪,但过一会儿又很想再吃一块,简直停不下来。” “那是,这可是莫尘大师最喜欢的巧克力,也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 “是吗?”秦濯扬了扬眉,也拆出来一块放进嘴里,“难怪。” 这位莫尘大师就是令萨尔堡闻名遐迩的那位音乐大师。他出生于人类刚刚踏入星际的年代,当时整个赛诺星还是银河联邦的金融中心,十分繁华,而雪山脚下的萨尔堡只是个安宁美丽的小镇,直到它孕育出“音乐界最耀眼的星星”。 时至今日,莫尘对这座城市的影响力还随处可见,城里到处都是他的塑像、以他名字命名的街道、公园还有旅游纪念品,甚至连中央剧团的名字都是如此。 看店老板谈起这位天才时唾沫横飞的骄傲样子,显然当地居民也很以他为傲。 秦濯提着包装好的礼品袋,牵着谢漾元的手,有些出神。 他们都带着墨镜,温暖的阳光反射出金色的光晕,看不清眼神,但谢漾元轻易便从他脸上捕捉到感慨和羡慕,以及不明显的迷茫。 他歪歪头,握着对方的手更收紧了一点:“像这样的人,即使寿命不长,但却在历史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痕迹,千百年后的今天,还有人在缅怀他、爱着他,确实令人感到羡慕。” 秦濯一愣,回过头来,谢漾元却没在看他,挺秀的鼻峰在脸颊投下暗影,显得轮廓愈发出尘俊美,不似凡人。 秦濯笑笑,却摇了摇头:“比起这个,莫大师生前可过得并不十分如意,但他有一点确实很令人着迷: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怀疑自己的时候,哪怕是在最穷困潦倒的境地,他也能够乐观地面对生活,给别人带来快乐和温暖,留下那么多迷人的乐篇。作为一个艺术家,他的心性坚定让军人都为之汗颜。” “所以历史上也就只有这一个莫尘啊,”谢漾元耸耸肩,“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就像天上的星星,是上天给人类的馈赠,而其他人即使对他们的天赋望尘莫及,却也可以从他们身上学习到自己需要的。” 他温柔地面向夕阳,轻声道:“就像你说的,他也面临过许多不理解,许多困境,但时间总会铭刻下那些值得尊敬的人,真正的珍宝不会永远蒙尘,你应该坚信这一点。” “……”秦濯有些沉默地遥望着远方,未曾全然落下的太阳又升起来了,朝气蓬勃地跳上高空,在场的人们不禁欢呼起来,就像迎接英雄凯旋的颂歌。 “你说的对,”最后他释然地笑起来,“人生在世,只求问心无愧。” -----------------------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给小将军解个心结哈~他还没有恢复记忆,但是已经开始受到失忆前痛苦寥落的心境影响,趁着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把心里的刺全部拔出来,以后就能光芒万丈地回归辣! 第40章 “不要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了’, ”谢漾元叹着气扫开一块岩石上的积雪,一屁股坐下来, 警告地冲看起来想说上面的秦濯摇了摇手指, “真是难以置信,我能预测出这该死的雪山什么时候会雪崩, 却找不到一条通往山下的正确的路。” “我不是想说这个, ”秦濯无奈地笑了笑,扬扬手中的纸质旅行宣传册, “这里说山腰上有一些供登山客休息的小木屋, 现在既然下不了山,不如去找找——这地图我还勉强能辨认。” 谢漾元抬头看看那些抽象的线条与大片茫茫的空白, 只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转起蚊香了。 这种东西他是真的不擅长——本来以清溪道君的本事,根本不存在被困在山上的问题,遇到这类困境御风飞出去便是。可偏偏今天为了抓那只噬魂魔消耗了不少灵力,恰好不够再带上一个秦濯……他总不能扔下伴侣自己飞走吧? 好在整个赛诺星的气候类型相似, 冬天的雪山也不大冷,以他们两个的体质,在山上呆一夜也不至于生病。 但是……当然,还是找到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比较好。 万幸秦小将军在地形勘探上的专业水准十分靠谱, 硬是靠着一个给游客介绍雪山风光的概念图找到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两个人一路上边走边做标记,最后在看到小木屋覆盖着白雪的尖顶时, 谢漾元简直惊喜到差点欢呼出来。 真的, 这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快乐, 没经历过很难想象。 小木屋没有上锁,但在进去之后可以从里面关上,屋子里只有简单的一张床和一个桌子,还有一只仿古设计的壁炉,应该是通电的,秦濯上前去鼓捣了一会儿,宣布这里的供电系统果然也因为两小时前的意外断掉了。 谢漾元叹了口气,在光秃秃的床上躺下来,闷闷道:“抱歉,我真没想到会这样。” 今天在海边看完日落日出,他却一点都不想回酒店去待着——来的路上那长时间的飞行已经让他们完全休息够了。考虑到后天就是拍卖会,在那之前,怎么能不去标志性的维萨雪山游览一番呢? 结果两个人上了山,仗着艺高人胆大没按照景区规划的游客路线走,走着走着竟然迷了路,更背的是,当他们想使用卫星导航的时候,才发现覆盖整片山脉的信号网络出了事故,别说连接上卫星,就连一个电话都打不出去了。 “早知道上山前就应该占卜一下吉凶,”谢漾元叹了口气,“虽然这种占卜放在自己身上总是不大准,但至少能知道今天不宜出行。” 秦濯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下,安慰地说:“别那么想,你又不是神,能想到所有的事。今天上山的决定,是我们两个一起做下的,要说担责任的话,怎么也该是两个人各打五十大板才对。” “可是,你之前明明想去城里逛逛……” “谁说的,”秦濯瞪大了眼睛,“这可是传说中的维萨雪山呢,难道真的有人站在她脚下还能抗拒她的魅力吗?虽然今天没能按时下山,但我们刚才看到的美丽的冰湖,还有山顶的极光,还不值得在山间小屋里待上一夜吗——再说,这种可爱复古的小木屋,本来也就是令人难忘的体验呢。” 谢漾元被他逗得笑了起来,心里的不爽不知不觉淡去了,他打了个响指,从床上跳下来:“既然如此,就复古得彻底一点吧——我看这壁炉除了通电,应该也能支持烧柴,走,我们去捡些柴火,今晚就好好地体验一番。” 他生长于千年前的时代,对这些本就十分熟悉。道途艰险,不论是当年和小师兄一起被人追杀,还是最后自己一个人周游天下苦修,从来都不是什么能住五星级酒店的舒适旅途,眼下这种状况,着实还算是好的。之前心里不痛快,多半还是出于拉秦濯下水的愧疚罢了。 其实,秦濯在这方面的经历也不少,毕竟行军在外,自然环境再穷凶极恶的星球都去过,如今既没受伤,也没有饥寒交迫,还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着实没什么好抱怨的。 于是,两个野外生存技能点满的家伙轻而易举地在附近找到了足够的木柴,只是由于落雪的缘故,这些木头都沉甸甸的,很是潮湿。 谢漾元伸手掐了个引火诀,一阵火浪卷过,堆在壁炉里的柴火立刻发出了干燥的噼噼啪啪的声音,暖暖的橘红色火焰热腾腾地燃烧起来,刚才还冷冰冰的小房子顿时充斥了暖意,火光跳跃在深褐色的墙壁上,活泼又漂亮。 秦濯把今天买的东西拆开,抖了抖那条灰蓝色的羊毛毯,开玩笑道:“至少这条毯子买的还是很有预见性的,咱们今天试试,如果真的能在雪山上过夜,明天就去给老板点个赞。” 谢漾元笑起来,又变魔术似的变出了一只小锅:“惊不惊喜?” “天,”秦濯被他吓了一跳,”你从哪儿拿出来的?不是……你随身带着锅做什么?” 谢漾元比了几个复杂的手势,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开始从空气中凭空冒出来:“这是我的袖里乾坤,没有生命的东西都可以放进去,但现在还不大,大概跟这间小屋子差不多。” “袖里乾坤?”秦濯重复一遍,带着匪夷所思的神情拿起那只锅,“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一个独立的异度空间?” 谢漾元点点头:“差不多吧,”他又将那堆东西都收回去——没一个在这种情况下有帮助的,“早知道就把厨房那套都装进来了。” “怎么可能,”秦濯哭笑不得,“好啦,不过是一个晚上,明天早上信号塔应该就能修好了。” 也许是谢漾元的态度太过自然,秦濯被他带的也觉得拥有一个储物空间这件事情没什么了,竟然还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以后利用这个出去野餐的可行性。 总有一天,就算谢漾元跟他说自己能够长生不老,恐怕他都不会有多惊讶吧。 只是……那样的话,他恐怕就没有办法继续陪着他了,希望在没有他的日子里,他不要太过孤单才好…… 秦濯出了一下神,才失笑地摇了摇头,暗自感叹了一下,自己真是越来越矫情了。 他想事情的时候,手里也没闲着,直接将那只小小的锅架在了壁炉上,从谢漾元今天搜刮的一大堆甜点里选了两块香浓奶冻,稍微加了一点树梢上采的净雪,丢进锅里搅拌。 壁炉上的温度不算太高,过了一会儿,碎裂的布丁表面才微微冒出一点儿蒸汽带来的小水滴,谢漾元饶有兴致地看着布丁与锅底接触的部分开始滋滋地冒泡泡,跃跃欲试道:“需要帮助吗?我的真火温度可高多了。” “不行不行,”秦濯连忙阻止他,“不能用猛火的,这样,你在这儿看着锅,我到外面去看看,附近能不能弄到什么野味。” 谢漾元皱皱眉:“不用那么麻烦了吧,这满山的大雪,你待会儿再迷路了怎么办。” “我就在附近,不走远,”秦濯要了他的外套,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又给谢漾元把毯子围在身上,好好放在壁炉旁边,“很快就回来,记得过一会儿就搅一搅,不然和锅底接触的地方会糊的。” 谢漾元摆摆手:“我又不是真的生活白痴,快去快回。” ** 秦濯走出小木屋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一趟会收获颇丰。 维萨雪山的环保做得很好,再加上道路复杂,气候变幻莫测,其实并没有多少区域被开发了用来游览,大多数还保留着原始的生态环境,各种野生动植物在冰天雪地里生长得欣欣向荣。 秦濯确实没往远走,他只是绕过木屋,去了后面的一个小山坳,就找到一大丛长得水灵灵的褐色雪菇,这种菌类是萨尔堡的特产,只有维萨雪山上才有生长,味道特殊,美味鲜甜,是一种相当受欢迎的食材。 他挑拣着摘了一些,又找到了些耐冻的浆果,最后甚至在还没被冻住的小溪流中抓到些巴掌大的银色小鱼。 谢漾元一看秦濯进门就笑了:“野外生存的能力很棒嘛,看样子就算把你投放到一个荒芜的小岛上,你也能自己过得很滋润。” “那怎么行,如果没有你在的话,别说荒岛,就是让我住在宫殿里也活不下去。” “瞎说什么呢,”谢漾元瞪了他一眼,往他的方向挪了挪,“先别急着收拾,外面那么冷,一起暖和暖和。” 秦濯冷不丁把两只手伸进温暖的毯子里,冻得谢漾元一哆嗦,却还是眉开眼笑地拉开毯子让他也钻进来,暖暖的热量从相贴的皮肤上传来,让他舒服地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说真的,我们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两个人静静地拥抱了一会儿,身上都重新又暖和过来,秦濯从后方将谢漾元整个人环住,两条胳膊绕过他,开始收拾那几条鱼。 谢漾元则融了一些雪水,将雪菇和那种紫红色的小浆果清洗干净,这时候,壁炉上烧着的锅里,布丁也完全化成了半液体状,懒洋洋地咕嘟咕嘟着,一股浓郁的奶香飘扬开来,谢漾元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感觉从内而外都又暖又甜起来。 秦濯的手脚很利落,他现在也是一个暗能量七级巅峰的强者,身体强度比普通人强了不知多少倍,三两下便将两条白白嫩嫩的小鱼穿上树枝,又将剩下的碾碎成茸,搁在一片干净的树叶上。 “你要做什么?”谢漾元好奇地看了看那堆白色的沫沫,山里的野物看着都很鲜嫩,似乎直接生吃也没什么问题。 “条件简陋,只有一道鱼茸奶油蘑菇汤,烤鱼和热巧克力了。”秦濯动作自然地侧过脸,亲了亲他的额角,终于从毯子下面钻出来,拆开了一把花花绿绿的巧克力,碾成碎末,分出来一部分布丁搅拌在一起,最后往上面点缀了两只小浆果。 壁炉的热量很快将巧克力融化了,谢漾元端起小杯子来,轻轻抿了一口,那浓浓的巧克力香气和奶油的甜味儿混杂在一起,入口相当醇厚,又恰到好处地加上了酸甜的浆果,口感一下子变得清爽起来,甜甜地顺着食道滑下去,整个人都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这太棒了,你简直是个天才!” 秦濯笑了笑,却还没完,另一部分布丁被他加了大量的雪水,又让谢漾元引出猛火来熬煮。在另一边的石板上融化了两块今天买的黄油,将鱼茸摊平在上面,快速搅拌,雪白的肉茸渐渐煎出了诱人的焦黄色,浓郁的黄油甜香和肉香中带有一种鱼肉特有的清甜,最后被趁热全部倒进布丁融化的奶油汤,再加进去撕成小块小块的雪菇,一道简易版的奶油蘑菇汤也就完成了。 谢漾元将表面吹凉,把锅沿递到秦濯嘴边,见对方满意地点了点头,才自己也凑上去喝了一口。 这样做出来的汤并没有精心烹调所带来的各种层次性的口感,却有着难得的美妙野味,雪山上生长的小鱼肉质鲜美,自身便带着凉凉的甜味。汤汁口感稠滑,菌类特殊的浓香配上奶油,略过舌尖的瞬间便充满了整个口腔,叫人胃口大开。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把那锅汤喝完的同时,身上也彻底热了起来,这时候,缺少佐料的烤鱼也好了,两边的鱼身被微微煎焦,弥补了只有黄油调味的单调口感,再加上原本便细嫩可口的鱼肉,作为今天的荤味担当再合适不过了。 他们赫然将这次被困当作了野游,其乐融融,好不快活,却不知道外面的网络上,已经因为他们而炸开了锅。 第41章 事情的起因, 还在谢漾元随手送出去的两个护身符上。 萨尔堡作为一个最近尤其聚焦了附近星球目光的旅游城市,本来就很是受到关注, 而公共交通被人蓄意破坏, 险些造成巨大的生命财产损失的事件,在这个年代也已经足够登上星际新闻了。 而萨尔堡这件事的特殊之处更在于——它并没有真的发生。 露西是一个网红美妆博主, 在微博上拥有上亿的粉丝量——对于整个广阔的银河联邦来说不算什么, 但在赛诺星附近,已经算是很不错的流量人物了。 不过关注美妆的毕竟还是小众, 露西的粉丝量虽多, 但分散到浩瀚的星系里,还是和正经的明星们没法比, 所以走在街上通常也不担心被人认出来。因此这次和刚订婚的女友出来玩,就大胆地选择了炙手可热的蜜月圣地萨尔堡。 作为一个吃顿饭都要顺手拍照发微博的网红,露西早早就在微博上向粉丝们汇报了自己的行程,还答应帮她们做一份详细的萨尔堡旅行攻略, 顺便尝试几种当地特别的美妆品种混更新。 可万万没想到,甜蜜的旅行刚刚进行到一半,就经历了那种电影情节一样的惊心动魄的事件。半小时之前,露西刚跟女友为了一件小事拌了几句嘴, 两个人别别扭扭的谁都不愿意先服软, 都不想跟对方说话,可当危险真正来临的时候, 她们却不约而同紧紧地握住了彼此的手。 天……我们还这么年轻, 难道就要死在这种社会新闻里了吗? 搂着女友, 在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本该是满腔的悲壮同生共死,露西却不期然想起了前排跟她们换了座位的那两给年轻男人。 “祝你们此行圆满,一帆风顺。” 她恍惚了一下,刚想嘲笑自己生死关头竟然还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就感觉车身猛然一震,似乎…… 停下来了? “露西!”女朋友平时温婉的声音激动得都尖利起来,“没事了!我们没事了啊啊啊啊啊!” 嗯? 露西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就看到女朋友脸都涨红了,抓着她的手用力到几乎会留下痕迹:“你没看到……刚才、刚才那个人实在是太帅了!天呐,他一定是位强大的机甲战士,说不定有三级呢!” 露西还有点恍恍惚惚的没有反应过来,却本能地感到一点吃醋。 喂……在她面前说别人帅,就算是个男人,也有点过分了吧! “你看!”然而女友根本没有get到她的点,自顾自地一把把手机塞过来,险些戳到她的下巴,“你快看!我的手机刚刚开了自动摄像模式,本来想拍一下沿途景观的,正好把整个过程都记录下来了!” 露西:“……” 她简直不能了理解女友这种生物,平时娇弱得像朵菟丝花,看见个蟑螂都能吓得惊声尖叫两腿发软,可现在刚刚经历过那种事,连自己的心脏都还在砰砰地疯狂跳动,她竟然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开启追星模式了? 她老大不情愿地接过那只手机,上面悬了只小小的木坠子,雕刻着含苞欲放的水仙——正是刚才那个男人送给她们的,花朵虽小,却雕得活灵活现,花瓣上的露珠仿佛都要在朝阳的照耀下滑落下来似的,带着一股子飘渺出尘的仙气。 嗯……这对小东西也可以拍下来发上微博,那些小姑娘们最喜欢这种精致的小物了。 脑子里转着杂七杂八的念头,露西根本没想好好看那给所谓“太帅了”的男人,讲真,就算性别不对,也没人能对自己对象才激情夸赞过的人抱有什么好感。 可……等等…… 手机小小的屏幕将刚才发生的一幕事无巨细地拍摄了下来,当看到那个男人向歹徒一跃而起的时候,露西就已经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到最后他一个漂亮的回旋踢,生生将整辆倾斜的列车踹回正轨,露西也险些像女朋友一样不淡定地惊呼出声! 真、真的好帅啊! 两个妹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激烈跳跃着的小星星。 “这是刚才那个和我们换座位的先生吧?他的同伴还说他有点不舒服呢……” “什么不舒服,”露西点点女朋友的额头,“你还没看出来吗,这位肯定是军队里的王牌战士,你看看那果决利落的预判,你看看那流畅帅气的动作!只有军人才能有这种身手的吧!” “所以……你是说,他看出来那个罪犯意图不轨,才……?” 露西自信地说:“一定是这样。” 她刚想把这段视频传到自己的手机,姗姗来迟的警官们就包围了整辆公交车,现场顿时一阵兵荒马乱。虽然大家都没有受什么伤,但受到的惊吓绝对不小,足够处理一阵子了。 现在显然还不是玩手机的时候,两个女孩儿相互搀扶着,走起来才发现自己腿软得像面条。下了车,再经历一番慰问和简单的询问调查,等现场终于恢复事故发生之前的秩序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差不多休息够了的两人站起来,刚准备离开,露西倚靠着的栏杆却忽然莫名其妙地断开了,她猛然失去了重心,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无法控制地向后反倒过去。 她们可是在几层楼高的桥面上!这一下跌下去,就算不死也得残废! “露西!” 另一个姑娘来不及多想,尖叫着扑过来就要拉她,却被带着一起往桥外面倒去。周围看到这一幕的人群重又惊呼起来,离得近的警方人员想救她们,却赶不过来—— 就在这时候,露西忽然感觉腰间传来一股巨大的推力,让她后弯的身体猛一个打挺,硬生生反向弯折回来,胡乱挥舞的手臂也碰到了旁边的一根线缆,手上一用力,向前踉跄几步,跟女朋友一起跌在了桥面上。 两个人面面相觑,冷汗刷的一下出了满身。 “你、你没受伤吧……?” 另一个女孩儿哆哆嗦嗦地摇了摇头,忽然崩溃地扑进露西怀里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已经没事了,”露西搂紧了她的肩膀,忽然想起来什么,掏出手机一看,上面的小木坠还是原来的样子,却仿佛失去了灵魂,先前令人见之忘俗的仙渺之气不见了,只剩下一具空壳,不过是个雕琢精美的普通工艺品罢了。 周围的人激动地大声喧嚷起来,露西茫然地盯着手中的坠子,努力想要回想那给自己这个的男人的模样,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 等晚上回到酒店,露西将女朋友拍摄的视频传到自己的手机里,遗憾地发现连这个视频也没有捕捉到那位“清溪掌门”的身影。 没错,她已经知道那是谁了。 下午跟粉丝们分享今天的连环意外的时候,就有眼尖的妹子提出她的这对坠子跟掌门大人新发的锦鲤图有点像,只是没有那个好看,露西揣着怦怦跳的心翻到@清溪掌门的微博,在看到图片的第一眼就确定了,那其中的一对护身符就是自己手中的这对无疑。 她一时之间激动得无以言表——自从清溪掌门红起来以后,她就也跟风地每天在这位大神微博下面各种求锦鲤许愿,还悄摸地用私戳过大师问姻缘,虽然从来没被搭理过,却是乐此不疲,几乎把来这里打卡签到当作了日常。 而今天,她居然真的见到活的大师了!大师居然那么年轻那么好看!还给了她们护身符!还有一个那么厉害的男朋友! 天呐,他们到萨尔堡不会也是为了度蜜月的吧! 露西两眼放光,看着那两只坠子宝贝得不得了——掌门亲口说她和女朋友是一对的呢,这是不是就说明他们两个是命中注定!是天赐良缘!? 她忽然之间激动地睡不着觉,举着相机找了各种角度,恨不得把一对护身符拍出花儿来,又用独属于美妆博主的精致审美,把表现掌门男朋友英姿的视频修了又修,激情码了一篇万字长微博上传到了主页。 这种事情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怎么行!她要告诉全世界! 当天晚上,带着@清溪掌门名字的话题,再一次跟着#萨尔堡恶性公交事故#屠版热搜,不过这一次,很多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掌门的“小娇妻”身上。 “卧槽骗人的吧!这是小娇妻?霸王花还差不多!不是……我怎么突然有一种被逆了cp的微妙感……” “啊啊啊掌门的出入平安1又没抢到,一千个名额实在是太少了!乐透开奖吗!” “恭喜露西小姐姐!居然能得到掌门的亲自祝福真是太太太幸运了!你们一定能百年好合甜甜美美哒~” “嫉妒使我质壁分离,我也要去萨尔堡偶遇!” “不是……就这身手,这判断力,怎么着也是三级以上机甲战士才能有的吧?那岂不是军人??掌门是军属???” “噗哈哈哈楼上关注点清奇,是啊这样的话是军婚呢,好像希望又少了一点so sad” “惊,楼上你有什么希望!太丧病(带)了(我)好(一)吗(个)!” “我不信我不信!说不定这只是掌门雇的保镖!我们说好小娇妻身娇体软易推倒,还做的一手好菜拴住了掌门的胃的!人设不能崩啊!!!” “重点是!博主你为什么没有拍到掌门本人!!你光在这里向我们形容他有多帅声音多好听!摔!没图没真相!!” “……楼上使我醍醐灌顶!” “说来好像……掌门在公共镜头里出现那么多次,竟然一次都没有露脸!这不科学啊,难道还有什么‘你拍不到我拍不到我’之类的法术的吗!” “好像……” “……真相了呢。” 第42章 网友们都是很固执的, 秦濯先前已经被谢漾元在无意之中立了个人设,那个形象深入人心, 哪怕这天晚上他勇斗歹徒的视频传遍全网, 也很难扭转在大多数网民心目中的形象了。 其实,@清溪掌门也不是什么偶像明星, 关注他的生活恋情的人到底还是少数, 大家只是感叹了一番秦濯的高颜值,之后注意力就再次被拉开, 转到了评论区求新的锦鲤图。还有人真的买了去萨尔堡的机票, 不过能不能捕捉到真正的大师球,还得看命。 赛诺拍卖会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了, 之后就是音乐节和新年,临近年根,不管是现实中还是网络上,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大把的学生放了假, 整天耗在网上,各种平台的流量一时激增,着实是一番盛况。 但也不是哪里都这么顺心称意,比如说帝都星的秦家庄园, 就一如既往地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上一次沈东洲回来, 已经把谢漾元说的话转达给了他的姑妈。但一来,并没有亲眼见过这位“掌门”的神通, 这辈子算是经过各种大风大浪的秦夫人并不能全盘相信他的话, 二来……就算是真的, 她也没打算把这事告诉自己的丈夫。 秦家家主夫妻两人的关系其实谈不上差,他们当年结婚的时候,甚至是政治联姻成风的上流社会中少见的真爱,但在秦濯出生之后,两个人第一次产生了难以协调的分歧。 秦家是典型的严父慈母模式,秦父坚持以训练士兵的要求训练儿子,恨不得让这个天资比自己更加出众的孩子一天二十五个小时待在训练室里,而继承了沈家浪漫天性的秦夫人却对这种摧残天性的行为深恶痛绝,夫妻两人没少因为这个吵过架,然而几乎每一次,都以强势的一家之主的胜利而告终。 秦夫人是那种被教育得温雅娴静,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的传统意义上的闺秀,性格多少有些软弱,虽然对儿子小小年纪就被折腾成那样很心疼,却并没有从根本上质疑丈夫的勇气。 久而久之的怨气积累下来,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自然越来越淡。一直到半年前秦濯受重伤,能量尽废,命不久矣,秦家夫妻俩之间终于爆发了自结婚以来最激烈的争吵,秦夫人将面无表情的丈夫痛斥一番,昂首挺胸地搬出了主城堡。 ——到了这个地步,她仍然不能让夫妻不和的传言传到庄园之外,自嫁给这一任家主之后,维护秦家的荣耀也就变成了她的责任。 无奈又可悲。 慰问了大难归来的侄子之后,秦夫人特意叮嘱沈东洲不要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然后不动声色地回了家,照样日日感伤、闭门谢客,一点破绽都没露出来。 如果她儿子这次真能有幸大难不死,她根本不想求他出人头地,不想让他回来担负这千钧重担,只希望他能幸福快乐,无论在浩瀚星际的哪一个角落,都能自在地过他自己想要的生活。 而最可能破坏儿子安宁的丈夫,自然是最需要严防死守的对象。 “夫人,”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女人推开了温室的门,“东哥儿来了。” 她面无表情地说着这句话,眼中却隐隐带着笑意——近来夫人一直待在这里,侍弄她的那些花草,模样也能说是淡然无争,也能说是心如死灰,可这位管家陪她从小长大,感情非比寻常,自然也知道小少爷应是无恙。她对秦家主同样不满已久,还劝过夫人不要太忍让,如今看到她装模作样,心里也不禁轻松起来。 秦夫人闻言放下喷壶,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温声细语道:“让他稍等,我马上过去。” “不用啦姑妈,”沈东洲永远是这么人未至声先到,秦夫人话音未落,就远远听见他活力满满的声音,“嘿,一猜您就在这儿。” 永远光芒万丈的大明星跳进温室,连旁边的花儿都给他衬得黯淡下来:“我最近又要进组,就想着来看看您。” 秦夫人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对他跳着脚大叫发型要乱了的抗议声置若罔闻:“我可不相信你有这种好心,说吧,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真的没有啦,”沈东洲蹿到一边,心有余悸地整理着自己的头发,他最近刚换了造型,现在顶着一头无比灿烂的金色卷发——这在普通人身上难免俗气的发型与他意外相称,将他整个人修饰得像是个小太阳,亮堂堂的十分明艳,“我就不能是想您了吗?我妈说您心情肯定不好,我这不是来慰问一下嘛。” 秦夫人抱起双臂:“你是不是又得到什么消息了?” “没有没有,”沈东洲连忙摆摆手,“我哪儿那么神通广大,嘿……不过,我确实准备去堵人,那个清溪大师上次说得语焉不详的,我心里头总不踏实,昨天听说他在萨尔堡,我准备过去看看,正好也去拍卖会凑个热闹。” 一旁的女管家附和道:“对,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只是还不知道是真是假——东哥儿,我可听老伯恩说你问林先生要了两张请柬,总不会是准备跟大师的丈夫抢人吧?” 两个女人一起揶揄地笑起来,沈东洲泄气地看着她俩,叉着腰拒绝回答。 “好了,不逗你了,”秦夫人笑了一会儿,还是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不过东洲,你这岁数,也该考虑考虑了……你父母虽然不催着你,可你自己也别忘了,你还是沈家的一份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孤身一人,要想将来不和错误的人共度一生,就得在最后期限之前找到喜欢的那个。” 她说着说着,又叹了口气:“我又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呢,我自己也没能好到哪儿去。” “姑妈……”沈东洲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碰碰她的胳膊,“您也别这么说,姑父对您还是很好的,表哥那样——其实也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秦夫人眉目间浮现出一丝嘲讽,却没就这个话题多说,轻轻一叹,转而跟沈东洲叮嘱起了在萨尔堡的注意事项。 沈东洲乖乖地听着,对于他们这些联邦顶层家族的核心成员来说,赛诺星那样的星球本来并无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但偏偏林家缩在那儿那么多年不挪窝,俨然将一颗二线星球上的旅游城市当作了大本营,以致于许多家族小辈去滑个雪都要心惊胆战的。 谁都知道林家不好惹,这一任家主上位后更是如此。老家主虽过世不久,但大家都知道,老人家在离世之前纪念痼疾缠身,家族事务早就大半交予现任家主处理了,林逸之手段果决、雷厉风行,这些年生生将本就显赫的家族更提上了一个台阶。 其实这位横跨黑白两道的大佬平时还算好相处,只是一点,千万不要在他面前提及那段年轻时的风流韵事……曾经林逸之刚刚接手家族的时候,还有些纨绔子弟欺他年轻,惯爱在他面前起哄。如今十多年过去,那些也曾煊赫一时的家族竟都已然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沈东洲还没去过萨尔堡,但从小被哥哥姐姐们耳提面命,早对林家大魔王的恐怖事迹知之甚详,早就打好了主意这次过去要夹着尾巴做人,因此对秦夫人的叮嘱连连点头,显得比他本人乖巧了不知道多少。 沈东洲在秦家待到晚间才离去,秦夫人没留他吃饭,把人送走之后叹了口气,正准备回房,迎面却碰见了一身军服笔挺的丈夫,当下把脸一冷,转身就走。 “湄……沈湄,等一等。” 秦将军端正严肃的脸上显出些不自在,他上前一步,堪称是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庭院被打造成琉璃宫灯造型的路灯照得很亮,秦夫人眼角余光看到他,竟然在这个总是威严强势的男人额角发现了一缕白发。 在如今这个人均寿命三百岁的年代,秦将军无论怎么算都是正当壮年,本不该如此的。 秦将军又挨上前一步:“我……上次你说小濯的病不对劲,我这两天找到一位精通这方面学问的大师,他想见见小濯,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秦夫人豁然转身:“你说你做了什么?” 秦将军苦涩地笑了笑:“他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真的放他不管……前段时间监察会那帮人盯得紧,我也不敢大张旗鼓,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为了往上爬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吗?” 秦夫人的嘴唇动了动,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一直觉得,在丈夫心里,天资出众的儿子就只是一个振兴家族的工具,这么多年以来形成的念头已经根深蒂固,所以之前对方以“不妥当”的理由叫她不要“异想天开”,她也很轻易地接受了,因为这就是他会说出的话。 可现在看来…… “我不知道,”最后秦夫人还是闭了闭眼,转开头去,不去看丈夫瞬间落寞的神色,“不管怎么样,你不觉得这份关心来得太晚了吗?” “湄湄……” “你回去吧,”秦夫人藏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头,“我要休息了。” 女管家在一旁看着他俩,无声地深深叹了一口气。 经过这一遭,先生和夫人都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也不知小少爷现在究竟怎么样……他们也不敢求别的,只是如果上苍保佑,真能平安无事,只希望他后半辈子能平平安安的,就算当个普通人,秦家总也有能力护他周全。 都快过年了,怎么能还不团聚呢。 第43章 秦小将军表示, 有家里亲爱的在,他完全不用考虑当个普通人。 两个人在山上住了一夜, 第二天灵力恢复的谢漾元直接带老攻一起飞了下去, 还没忘记顺便去海湾给卖羊毛毯的老板点个赞。 毯子真的暖和极了,厚而柔软, 在燃烧的壁炉前相拥而眠, 比想象的还要舒适浪漫了许多……当然,以他俩的实力, 本来也就不用担心谁会被冻着, 但那与一堆毛绒绒暖到心里去的织物到底是不同的。 秦濯独自坐在房间里,谢漾元正在浴室洗澡, 他仔仔细细地那块刚被酒店清洗过送回来的毯子叠成方块,想到昨天晚上,忍不住微微一笑。 那时候吃过简单的晚饭,他们一起看了一会儿白天拍的照片, 又聊了两句,谢漾元就先睡下了——他的生活习惯一向很规律,一点都不像时下的年轻人。 不过话说回来,谢漾元身上就根本没那一点儿跟“时下”吻合的。 他们背靠着火炉, 一起裹着毯子,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恰到好处的身形差距刚好能让谢漾元缩在他怀里, 在秦濯刻意越放越轻的讲述声中不知不觉地沉入了梦乡。 秦濯轻手轻脚地给他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谢漾元柔软的黑发扫在前额, 秦濯忍不住看了他好一会儿,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才也闭上了眼睛。 秦濯总是他们当中更晚睡的那一个,通常在家的时候,他还会稍微准备一下明天的早餐,然后带着一身暖烘烘的甜蜜味道钻进被子里,睡得迷迷糊糊的谢漾元也会感受到他的动作,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闭着眼睛把被子分给他一些,有时候还会忍不住贴上他总是温暖的身体,本能地把自己整个人贴上去。 这是最让秦濯对自己一身柔韧有弹性的肌肉自豪的一点了。 有时候门没关好的话,半夜连斑比都会偷偷摸摸地溜进来,靠在他们脚边窝成一团,然而睡着睡着就会得意忘形,蹬鼻子上脸地踩上枕头,然后被惊醒的主人们扔回床下去。 秦濯抚摸着手中柔软的毛毯,陷入了回忆。 他觉得自己过去一定过得不怎么样,以至于这些日常生活的平凡细节似乎总会在他心上一撞,留下柔软而深刻的痕迹,他是如此向往寻常,回味着一个表情都能感觉心里满满的,充斥着温暖。 “……在想什么呢,怎么这副表情?” 浴室的门一响,谢漾元裹着睡袍走出来,珍珠白色的蒸汽缭绕在身周,让他看起来像是从云端漫步而下,仍湿漉漉的额发显得更加乌黑,配上白皙润泽的皮肤,本就深刻的面孔显得更加俊美惊人。 “想斑比了呀,”秦濯回过神,半开玩笑道,谢漾元过来在他身前坐下,他便也动作自然地掀起一条浴巾给他擦头发,“唔,还想今晚要用什么姿势……喂!” 谢漾元愣了一下,随即狠狠一仰头撞上了他的鼻子,秦濯嗷的一声叫了出来,险些飙出眼泪:“唔……别、别害羞嘛,鼻子可是男人的重要器官,撞坏了你以后可怎么办?” “跟谁学的油嘴滑舌,”谢漾元笑骂了一句,又转过身去给他揉,“活该。” 秦濯趁机一把抱住他,眼中还含着泪,两人一起倒在床上,幼稚地打了好几个滚。 “我头发还没干!” “你用能量把它蒸干嘛——”某人抱紧了就不撒手,手上动作快得惊人,谢漾元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就差上阵了。 谢漾元:“……”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别闹太晚了,”最后他只能叹了口气,双手搂住秦濯的脖子主动亲了上去,“后天就是拍卖会了,明天我还想炼制点小东西,到时候说不定需要以物易——唔!” 谢漾元倒抽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高高仰起脖子,嗓子里都窜出了哭音,他没有余暇再说话,只手脚发软地紧紧与秦濯抱在一起,似乎要将彼此揉进骨血里。 “哈……” “舒服吗宝贝?” “……轻、你轻点儿……” 宽阔的大床很快变得凌乱不堪,忽然之间,不知是谁的手无意碰到了床头的什么开关,只听刷的一声,天花板忽然向两边分开,露出了夜晚璀璨迷人的星河。 谢漾元呜咽一声,想要说些什么,脑中却早变成了一片浆糊,或是一叶狂风骤雨中无法控制的小舟,他抬头,漫天星光映在美丽的眸子里,溢出的泪水又将星光撞碎,漾漾地在眼眶里打着转。 秦濯低叹一声,俯身将那些泪光吻去,细碎的轻啄细雨般落在他的额边、耳际,这些早已被摸清的特殊部位使青年微微颤抖起来,语不成调,眼圈周围泛起了惑人的桃红色。 “好爱你,阿元……” “我们一定要永远在一起。” ** 谢漾元在满屋子灿烂的——绝对不属于清晨的阳光中醒来的时候,真是一点都不感觉意外。 他和秦濯每一次做这种事,从来都不只是简单的夜间活动,而是牵涉到双修的神魂交融,这对他们的修行好处尤深,却也让他以金丹期的修为,都会在每次结束后如同凡人般酸软不堪,懒洋洋的根本动弹不得。 反倒是秦濯,总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简直使得这双修看起来像是采补了……可天知道,作为现阶段境界更低的人,他才是得到好处更多的那个。 ——未来的暗能量修炼体系在肉体实力上虽然跟修真根本没法比,但能量的等级境界却是与修真界一一对应的,秦濯现在是七级巅峰的机甲战士,虽然没有那些神通,但在境界上来说,其实与返虚期的大能修士一般无二,再武装上星际时代的种种先进武器——尤其是机甲,也能够拥有返虚期的攻击力。 谢漾元有些愤愤地锤了一把枕头,把那块蓬松松的布料想象成秦濯的脸。 他们这才认识多久,自己的修为眨眼就被反超了——就算秦濯是因为有之前的底子在,也还是有点令人不爽呢。 不过修真一道,着实也急不得,他在几个月的时间里,从一个身体孱弱的普通人修炼到金丹期,说出去已经是惊世骇俗的速度,再快的话,即使有金仙的神识傍身,也要担心走火入魔的问题了。 可谢漾元心里总还是有些不安。 ——当然不是来源于秦濯,而是那次在星盗基地惊鸿一现的分神期魔修,自从那次之后,那人连带他所在的神秘的星盗组织都一起销声匿迹了,不明就里的民众大多都相信了政府“全歼敌人”的鬼话,但谢漾元心里知道,事情绝不可能那么简单。 就自身潜力而言,修士们比机甲战士不知高出多少倍,他心知自己实力与对方相差太远,当时虽然奇招迭出,还祭出了本命纯钧宝剑,可最后至多也只能给予其重创,原本想的直接杀了他,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杀戮道的魔修最是睚眦必报,那人吃了这么大的亏,不大张旗鼓地疯狂报复,反而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种仿佛暗处蛰伏一条毒蛇悄悄窥伺的感觉,着实糟透了。 而除此之外,他最近总是心神不宁,总感觉有什么大事将会发生……偏偏修为不到预知天下的境界,只能模糊感觉到危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好叫联邦提前预防…… “啊,你醒啦。” 秦濯清朗的声音打断了谢漾元的思绪,他端着一个托盘走进卧室,只着睡袍的身材修长,还系着一块造型可爱的围裙。 ……居家腼腆得很,一点都看不出昨天晚上怎么叫都叫不停的暴君样子。 谢漾元哼了一声,暂时不想看到他,把被子拉起来盖住了脑袋。 秦濯没忍住笑了一下,又连忙摆正了表情,轻轻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温柔地拍拍床上那一个大包:“别生气啦,是我不对,我认罚……不过你真的不要起来吃早餐吗,我发现附近有一家甜品店很有名的。这是他们家的蛋糕咖啡外送,我还点了舒芙蕾,马上就塌了,再不起来的话可就要吃不到了呦~” 谢漾元:“……” 用小甜点来诱惑他,无耻! 然而内心的别扭到底还是没能战胜一丝丝往鼻子里钻的香气,他稍稍拉下被子,凶狠地瞪了秦濯一眼,眼睛已经不由自主地跑到了小托盘那边去。 咖啡特殊的浓香荡漾地飘散在空气里,还有舒芙蕾甜蜜轻盈的香气,却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腻,再混合上熔岩芝士咸甜浓郁的味道,让人肚子里不由自主地发出轻响。 秦濯憋着笑,很知机地拉过来一块软垫给爱人垫在腰后,把咖啡表面漂亮的奶泡慢慢搅散:“毕竟是蜜月嘛,睡到日上三竿才对得起这张床啊!回头看看这种床哪里有卖,我看那个模拟海浪功能你昨天好像也很喜欢的样子。” “……” “还有那个震动……” “闭嘴!” “好好好,”秦濯终于乐出了声,“来,我喂你呀,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呢,你那么厉害,肯定什么都能做出来。” “可是晚上还有一场音乐会,”谢漾元抿了一口蛋糕进肚子,那梦幻般的口感让他心气平顺了不少,“溪辰也要上场呢,他说很难买票的。” “……”秦濯眯着眼睛,语气有些危险起来,“林溪辰?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谢漾元茫然抬头,还叼着勺子,浑然没有预料到危险的到来。 “……喂住手!我的蛋糕!要塌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蜜月嘛,肯定得各方面甜甜蜜蜜哒~ 一点渣,请务必低调! 第44章 谢漾元最终还是赶在音乐会之前做出了他准备明天拿去拍卖的东西, 秦濯说的对,弄个小玩意儿出来确实不需有花多长时间。 说是小玩意儿, 也只是相对而言, 谢漾元用前段时间搜集到的材料炼制了一个防御法器,外表看上去是一只可以挂在脖子上的玉佩, 但当寄主受到攻击的时候, 可以瞬时弹出一道保护屏障,对四级机甲以下的攻击都有效。 要知道, 目前军方最坚固的单体防御护盾也不过能挡住三级机甲, 而且考虑到人体的承受能力,护盾还被做得又大又重, 只在军方人员出任务时使用,根本不具备任何隐蔽性。而修真界方便携带又毫不起眼的防御法宝这对于身体脆弱的星际人来说,就堪称是无价之宝了。 秦濯掂掂那块看上去平凡无奇的玉佩,露出了深思的神色:“说实话, 你做到的这些事如果能推广开来,足够在当代引发一场革命。” 谢漾元摆摆手:“不用太担心,这东西没法儿量产的。” “你是说,别的人都不能像你这样修炼吗?” “也不是……”谢漾元想了想, 还是老老实实道, “上次解救人质时的视频你也看到了,那个星盗的修炼路子就和我一样, 而且他现在等级还比我高, 正常情况下我是打不过他的。” 秦濯皱起了眉头:“你们有多大差距?” “大概……三级到六级?”谢漾元清了清嗓子, 在秦濯不赞同的目光下试图辩解,“这种事情我也没想到,当时我还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会这样修炼呢。” “事实证明,你的预感也不总是那么准确,”秦濯叹了口气,在谢漾元讪笑的眨眼下败下阵来,伸手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在你反应快,没被他看到正脸——不过你放心,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秦濯对自己的实力认知很清醒:他现在虽然有七级巅峰的实力,但像谢漾元他们这种强到犯规的作弊性存在,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他既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躲在机甲当中,那么在一个能以肉身能力硬抗机甲的敌人面前,无疑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但那又如何呢,他永远都不会让谢漾元一个人面对危险,他们时一体的,理当同进同退。他更有义务保护自己的爱人,哪怕代价是他的生命。 谢漾元笑了笑,没有反驳他,却也没有答应他的承诺。 如果可以,他希望秦濯能好好地活着,长长久久,平安喜乐。 但他绝不会自私地以“为你好”的方式留下秦濯一个人,秦濯的想法很对,他们是一体的,不应当存在抛下谁独自赴死的想法,他们更应该做的,是为了彼此好好地活下去。 只是他觉得秦濯未免有些过于悲观了。 清溪道君得道千年,见惯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他曾凌云九天过,也曾被人踩在尘埃里。他知道失去珍爱的东西有多痛,有时更甚于死亡……但这世上美好的东西很多,缠绕在身上的,让你不能随随便便撒手而去的责任同样很多,谁都没有权力轻易说出放弃生命的话。 不过是一个小小分神期修士,走的还是杀戮道这种有伤天和的路子,即使现在自己的实力与之相差甚远,谢漾元也绝不认为自己会就那么简单地栽在阴沟里。 他从一介凡人得叩仙门,什么事没见过,什么灾劫没经过,他的命硬得很,九天雷劫都劈不去,更不用说那些鬼祟阴毒的魑魅魍魉。 “他伤不到我,放心吧,”最后谢漾元柔声对秦濯道,“该出发了,我很期待今晚的演奏。” ** 音乐会的确很棒,即使之前很少接触这些西洋乐器,谢漾元同样和满场观众一起被音乐的奇妙魅力所俘获。那并非他所熟悉的丝竹管弦,但管他呢,人类的审美艺术总是相通的。 林溪辰是这场演奏的首席大提琴手,他给谢漾元和秦濯留了两个很不错的位子,旁边却还有一个座位突兀的空着,一直到演奏结束,都没有人坐过来。 小伙子表情如常,眼中却隐约流露出无法抑制的失望。 “我本想邀请父亲来,但……唉,你知道的,他总是那么忙,”谢幕结束后,林溪辰急匆匆地跑过来跟他们两人打了招呼,故意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今天的表现怎么样?” “很不错,”秦濯微笑地轻轻拍了拍手,“我不是很懂音乐,但也能感受到你的琴声中想要传达的情感,那些旷远的雪山和潺潺的流水——还有你们乐团那个拉小提琴的女孩子,你们两个配合得好极了。” 林溪辰眼睛亮亮的,听到最后,脸都红了起来:“真……真的吗?您能从我的琴声中听出这些?” 秦濯摆正了脸色:“这首曲子难道不是要表达这个的吗?我得说,你的技巧和用心都很不错,如果能添加些自己的想法就更好了。” 年轻人当然是要鼓励的,却也不能一味地夸赞,林溪辰的水准在他这个年龄来说足可以称得上一句天才,却更得戒骄戒躁,潜心钻研才行。 他也很通透,只这么微微一点,便懂得了秦濯的意思,当下也尽量让脸色严肃起来——却仍是挡不住眼睛里跳跃的笑意,憋着跟他们又说了几句话,便像只快乐的小鸟蹦跶回后台,跟那位一直站在幕布边上等他的小提琴手互相击了个掌。 秦濯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 谢漾元忍不住扑哧一笑:“你这种语气,以为自己是什么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吗?” 秦濯一愣:“也不是……” “很会教育人嘛,”谢漾元揶揄地捅捅他的腰,“看来你以前不仅是个厨子,还可能使那种德高望重的掌勺大师傅。” “……怎么,你以前觉得我就是个切菜小工的吗?” “哈哈哈,”谢漾元企图蒙混过关,“你看那边,那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三清道尊在上,谢漾元这么说的时候,真的只是随便扯出些话来想要转移一下秦濯的注意力的,结果他俩同时转头望去的时候,各自都发现了熟悉的人。 秦濯眉梢一扬:“还真是林先生……他既然来了,怎么不到林溪辰给他留的位置上坐?” 二楼侧边的包厢里,有个穿着板正的黑西装的身影一闪而过,以他们的眼力,都不难看出,那正是前日刚见过的,萨尔堡的“黑暗皇帝”。 但谢漾元的注意力却并不在他身上,他看到了包厢门口的另一个男人——那是个打扮花哨的年轻人,挑染灰白的头发吹成充满……艺术感的造型,神态却甚是恭敬,一直到林逸之的身影不见了才松了口气,回过头来。 然后在看到他和秦濯的一瞬间堪称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秦濯顺着他的目光,也发现了那个人,顿时警惕起来,不动声色地牵住了他的手:“那个人你认识?” 谢漾元飞快地眨了眨眼,试探道:“……算是?” 他对原主的记忆本来就接收得有些破碎,就像是看了一本残缺不全的盗版小说,通常情况下很难主动想起发生过的事,但这个人的出现触动了他脑子里的某根线,一段断断续续的记忆慢吞吞地浮现出来。 是……谢家的人。 “你要不要先回去?”谢漾元想了想,直截了当道,“这个人……有些特别,我可能需要单独和他谈一谈。” 他坦荡地看着秦濯,对方一开始时还皱着眉头,慢慢的却也放松下来,没有流露出受伤的神色。 他们两个相处这么久,早就该很了解彼此了,也都能给彼此以足够的信任,他们都不会怀疑对方有事情瞒着自己,就算有,也一定是经过认真考量的,在充分尊重自己的前提下做出的决定。 秦濯点点头:“没有危险就好,记得早点回来,明天还要早起呢。” “知道啦,”谢漾元扯出一个笑,推着他往外走,“明天早上想吃糖醋脆皮豆腐和大虾抱蛋饺,回去准备准备?” “……大早上吃这么油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咱们的体质吃什么还不一样,不就是追求个口感,”某人满不在乎,埋头在他颈窝里使劲蹭了蹭,“我想吃嘛,你给不给做?” 秦濯:“……做做做做做!” 他的心又砰砰跳起来,每当他以为他们两个已经进入到老夫老妻阶段的时候,谢漾元总会冷不丁就解锁一种全新的状态,撩得人脸红心跳,仿佛还在初恋。 现在还哪有空思索什么健康不健康的事情,秦濯只知道,自己真的得快点走了——如果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的话。 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谢漾元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这个笑容却在转身对上已经走到近前来的男人时逐渐消失,他冷冷地注视着对方,以至于那个原本气急败坏的年轻人本能地流露出畏怯,连兴师问罪的语气都显得色厉内荏起来。 “谢溪岩……”灰毛年轻人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地左右看看,嘶嘶恨道,“你怎么敢?!刚才那个人是谁,你想死吗!!” ……嗯? 谢漾元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不认识秦濯? 事情似乎与他想象的不大一样了。 第45章 谢漾元花了一会儿工夫才从原主的记忆中找到“谢溪岩”这个名字——他是顶替谢家的小少爷跟秦濯结了婚契, 自然也需要按照谢家小辈们的齿序取个名字,至于他原本姓甚名谁, 谢家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自然不会在意。 所以在谢家人眼里, 以及在他现有的所有证件和履历证明上,他都该叫“谢溪岩”才对。 灰毛年轻人并没有注意到眼前的人神情不对, 事实上, 他整个人都处于极度的震惊……或者说是惊吓之中。 他的名字叫谢溪文,是谢家这一辈的长子嫡孙, 对父亲搞出来的这一桩事知之甚详, 因此即使谢漾元外表变化极大,他也在第一时间就把对方认了出来。 这个“替婚”的穷鬼, 在整个谢家内部都可以说是笑话一样的存在,谢家人对他们这一空手套白狼的神来之笔洋洋得意:有什么比用一幢别墅和些许手续换条航线更划算的买卖呢?至于那人之后过得好不好,甚至是死是活,都跟他们没有关系。 可是……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见钱眼开的市井小民怎么可能有如此飘渺华贵的通身气度,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萨尔堡的高级音乐会上……最重要的是,他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与别的男人出双入对,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给现在威望最高的联邦之星戴绿帽子, 别说现在秦濯还活着, 就算以后他死了,也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行为! 不说别的, 联邦千亿民众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喷死——他死了不要紧, 可问题这人身上还带着他们谢家的烙印, 可别把他们的整个家族都拖下水! 谢溪文一边暗骂做事的人思虑不周,这是找回来个什么不懂事的货色,一边像做贼似的左看右看,见没人注意这里,拉起谢漾元就跑。 好容易找到个没人的包厢躲进去,谢漾元仍是气定神闲,倒是谢溪文自己呼哧带喘,精心倒持过的头发都散出几缕来,相比之下很是狼狈。 他这时候也没心情注意自己的形象了,见两个保镖知机地在外面堵好门,转身就气急败坏地兴师问罪起来。 “你疯了!你到底清不清楚秦家是什么样的家族?他们不愿意接你去帝都星,你就安生地在这儿待着,我们谢家给你那么多钱和一套房子,就是让你不知廉耻地勾三搭四的吗!” 谢漾元皱起眉头,往后退了两步,好躲开他的唾沫星子,颇为嫌弃地整了整领口。 “你在说什么?”眼看着谢溪文就要炸了,他才慢条斯理道,“我听不明白。” 对方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哼……算你还懂点事。那人到底是谁?不要总以为自己聪明,今天你们被我撞见,明天就有可能被任何其他知道你是谁的人撞见!” “……” 谢溪文嗤笑一声:“你担心我们对付他?还挺情比金坚……本来还以为你攀上了什么高枝,看来也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小白脸。” 他这样说,谢漾元就不高兴了。 其实之前谢溪文说的那些非常失礼的话,他并不觉得怎么样,反正那本来就是原身留下的官司,跟他也无甚关系——但这话里要是捎带上秦濯,那可是动了道君大人的心头肉。 对方说了这么多,倒是间接告诉了他秦濯果然来头很大——至少是比所谓的谢家大的,谢溪文看上去张扬跋扈,提起对方时却诚惶诚恐,比之刚才对着林逸之也不差什么,想来他们至少是同一等级的人物。 嗯,老攻就是这么棒。 谢溪文还在喋喋不休:“他还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人吧?也是可怜,就算我们不出手,你们俩的事暴露了,秦家也绝不可能放过他。谢溪岩,你好好想想清楚,现在我们在一条船上,我肯定不可能害你。不想死的不明不白,就把他的信息告诉我,保证处理得干干净……” 他忽然打了个哆嗦,说不下去了。 谢漾元的面相还是那样柔和,温润如玉,甚至脸色也未曾阴沉半分,可周身升腾而起的可怖气势生生使得包厢中的温度都好像降了下来。谢溪文一个纨绔子弟合适见过这种架势,当下噤若寒蝉,惊疑地闭上了嘴巴。 “你说什么?” 谢漾元走近他,一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轻轻道:“再说一次?” 谢溪文:“我不……你、你别激动……” 谢漾元像对待某种宠物那样拍了拍他的脸:“别动我的人,明白吗?” 也许是秦濯声名实在深入人心,谢溪文在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的情况下还试图垂死挣扎:“可、可是……秦濯将军……” ……嗯? 秦卓……就是那个秦濯? 谢漾元稍微愣了一下,他一时间差点没反应过来,待绕过思维定式之后再想想,不禁生出啼笑皆非之感。 是了……他怎么会想不到,这样的天才同时代还能有几个?他们甚至连名字的读音都一模一样,同一时间又都受了经脉尽废、足以致命的重伤,他是得有多粗心,才会想不到和他缔结婚约的,就是传闻中的“秦小将军”? 星际时代的科技发达程度他早已见过,想来彻底改变一张面孔早已成为可行,而以秦濯的能力和地位,造假出另外一个身份也不是什么难事……若不是他的神识能够直接感应婚契另一方的灵魂,他们有可能就真的那么错过了。 那样的话…… 谢漾元忽然有些不寒而栗,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网上看到这个原本前途无量的年轻将军情况时的叹惋——如果不是遇到他,那样的重伤在这个时代无疑无法可解,他就真的只能在遗憾中郁郁地过完剩下不多的时光,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去。 他的心生生疼起来,像有一把锥子在心脏处细细密密地乱戳,狠狠刺痛柔软的内里,注入满腔的后怕和心疼。 还好……还好他通过雷劫穿越千年,还好那天他去了医院。 还好还来得及与他相遇。 一时之间,他似乎有点明白秦濯对于过去记忆的逃避所从何来了,任谁都能想到,那样一个将联邦荣耀抗在肩上、背负着年轻一代最辉煌的名声的位置有多么难熬,更别说星际海盗依旧虎视眈眈,自己却壮志未酬,便要早逝于英年。 谢漾元自己也是从那样的境况中走过来的,又岂能体会到那种举目无路的绝望心情,再加上……拜如今无孔不入的网络所赐,秦家家风普通公民也有所耳闻,那样一个家,不想重新回去也可以理解。 那便不回去好了,既然他捡到了命不久矣的秦濯,把他治好,还得取了他的爱,那这个男人就是属于他的,他不愿意让对方受委屈,哪怕是他自己原本的家人都不行。 那吃力不讨好,又明枪暗箭的位置,谁爱去谁去,秦濯为这个国家奉献了他的前半生,乃至于宝贵的生命和健康,也该够了。 不过……若是今后秦濯自己想通了,若是他还是愿意担起那些责任,谢漾元也不会阻拦,还会陪着他一起走下去。 因为不论选择哪一条路,这都是他深爱的男人,谢漾元也相信,他总会做出不令人失望的选择。 “……谢溪岩?” 眼看着刚刚还散发出恐怖气场的男人忽然一言不发,面上神色莫测起来,谢溪文愈发胆战心惊——这明明该是一个被操纵在他们家股掌之中废物,可为什么竟会给他如此大的压力?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感觉面对谢漾元,比面对刚才的林逸之还让他恐惧。 不……这一定是错觉而已! 谢溪文鼓起勇气,又想拿出上位者的派头,可他刚刚趾高气扬地叫了一声,谢漾元回过神来,那冷厉的眼神一扫,徒有其表的花花大少登时又怂了。 谢漾元沉默了一下,欺负这么个怂包,连他自己都感觉怪没成就感的。 这一代的继承人就是这副德行,也难怪谢家混得一代不如一代了。 他心里暗叹一声,凑近上去,轻声道:“秦家不会有意见的,我保证——至于你们,不要再管我的事。” “可是……” “没有可是。”谢漾元直起身,漫不经心地抄起桌上放着的一个金属摆件,在谢溪文惊恐的注视下两把捏成了一堆废铁。 谢溪文:“?!!” 谢漾元:“也别让我发现你们暗中搞什么小动作,当然,如果自觉脑袋比这玩意儿还硬的话,也大可以来试一试。” 谢溪文:“不……不敢不敢……” “最后再免费奉送一个忠告,”谢漾元对他的识时务还是比较满意的,心情颇佳地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间,“你印堂有深痕,两眼大小不一,财帛宫晦暗,是破财之相,不管最近想做什么投资,建议还是三思而后行吧。” 谢溪文:“……谢、谢谢?” “嗯,”谢漾元温和地说,“还有,今天说的事不要让我男人知道,乖。” ----------------------- 作者有话要说: 道君:今天也是这么男友力爆棚.jpg 小将军:…… 每天都感觉自己攻的尊严即将不保…… 第46章 恐吓完谢家大少, 谢漾元浑然像没事人一样。回去之后秦濯也没有多问,这件事就好像没发生过, 除了一个心灵受创的谢溪文, 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拍卖会在第二天上午准时开始,谢漾元和秦濯早到了一会儿, 将护身符送去寄拍点。 “你是说……这东西能挡住机甲攻击?” 饶是鉴宝人员见多识广, 面对气定神闲的谢漾元也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色,若不是面前这两人皆相貌俊美、气质高贵, 他都要怀疑是哪家精神病院没关好, 被病人跑出来了。 谢漾元微微一笑,他也知道空口白话地让这些在科学熏陶下长大的未来人接受修仙知识有点困难, 干脆掏出一把匕首来——这是他炼制给自己用的另一柄攻击法器,使用时运用灵气灌注进去,同样能发挥出非同凡响的威力。 当然,这种小东西跟他的本命仙剑纯钧是不能比的, 但纯钧宝剑等级太高,以他现在的实力驾驭还有些困难,平时用些方便操作的替代品,倒也够了。 “请问, 您这里有什么测试武器的地方吗?” “……您请跟我来, ”负责鉴宝的工作人员探究地深深看了谢漾元一眼,还是很有职业素养地站起身, 恭恭敬敬地将两个人请进去, “我们这里设有一个专业的训练场——您知道, 拍卖会有时候还会接收一些大师打造的机甲,这种拍品可是相当受欢迎。” 谢漾元不甚感兴趣地点点头,机甲这种当代人最感兴趣的东西,在他这里不过相当于一种威力强大的傀儡罢了,很难引起他的关注。 倒是秦濯兴致盎然起来,他这些天没少上网,了解有关于机甲战士的各方面知识,正是兴趣浓厚的时候。而且,他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自己潜意识里对这些东西一点都不陌生,甚至许多读起来艰深难解的书籍,在他眼中也轻松得像是阅读小说一样。 秦濯只与那个工作人员简单聊了几句,对方便肃然起敬起来:虽然知道能够来到这个拍卖会的人身份都不简单,但强者无论在哪里都肯定是更受人尊敬的——秦濯说得虽然轻描淡写,但若非在机甲一道上浸淫多年,且本身便实力不俗,是万万不会有这许多深刻的见解的。 不过,这种重点偏移只持续到了进入训练场。 谢漾元废话不多说,直接走到工作人员介绍的攻击测试仪器前,运起身上的灵力。本来平平无奇的匕首突然之间金光大胜,他看起来甚至没怎么用力,直接将匕首捅到压力屏上,顿时一声巨响,连整个训练场都几乎震了震,工作人员条件反射地一把扶住墙,震惊地看向测试仪器。 那仪器的屏幕赫然已经裂开了,像个残破的废品般可怜巴巴地冒着烟,谢漾元手持匕首站在旁边,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惊讶。 “呃……抱歉?”他迟疑道,“我其实控制了力道的,你们这里的测试仪器连四级机甲的攻击也承受不了吗?” 如果不是最后一丝理智还提醒他要保持拍卖场的形象,工作人员几乎要捧脸尖叫了。 四级!那是四级!!!拜托你不要用这种仿佛一把□□般轻描淡写的口气说出来吗!四级机甲已经可以摧毁一个小型基地了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土着连这个都不知道的吗!!! 但这些话当然不可能说出来,事实上,现在他能想到的所有事情,就是如何讨好谢漾元,好让他保持心情愉快,继续把宝贝交给他们拍卖了。 鉴宝师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勉强笑道:“是……我疏忽了,这是测试小型单兵武器的仪器,重型武器国家其实是禁止买卖的……不、不过,呃,您这如果按体积算,应该也不在禁止流通品类之列?” 按体积算个鬼啊……有一边鄙夷自己一边双眼放光地看着谢漾元,就好像他是个金光灿灿的摇钱树——也差不多了,这种看上去毫不起眼,却能发挥出如此巨大威力的武器简直闻所未闻,他都想象不到能拍卖出什么样的高价。 甚至,这东西本身的价值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四级机甲上同等威力的武器多的是,可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一个能掌握在手心里的,在谈笑风生间便猝不及防发起进攻的东西,简直完全颠覆了现代社会的武器科学理论,足以引发一场新的革命! 秦濯侧目看了谢漾元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担忧。 他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即使失忆了,对世人渴求力量的程度以及对神异事件的接受程度也有着比谢漾元更加深刻的认识,谢漾元再厉害,终究也只是一个人……而只要是人,就难免会有疏忽的地方。 再强大的单兵作战能力都很难真正让庞大的联邦产生真正的危机感——就例如那两位传说中的九级强者,他们固然地位尊崇,被联邦高高供上神坛,可在真正的政治和军事决策当中,甚至没有帝都星最根深蒂固的几大家族领导人有话语权。 毕竟他们终究还不是神。 与之相应的,想要真正保护一个人,所需要的也从来不只是强大的个人能力,谢漾元如果锋芒太盛……要想保护他,他自己变强还不够,得想办法拥有足够有影响力的社会地位才行。 最好是能够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 “……这块玉佩只能起三次作用,”秦濯在一旁思绪飘远的时候,谢漾元已经给鉴宝师介绍起了将要拍卖的玉佩的功能,“是被动触发的,也就是说,它能够自动检测到对寄主的生命造成威胁的攻击,并形成具有一定保护能力的防护罩——当然也是有限度的,像刚才那种强度的攻击就超出了它的能力范围,大概只能勉强挡一次就会碎掉了。” 这也是他没有直接将玉佩展现给对方看的原因,这玩意儿是个消耗品,用一次少一次,用来做演示的话就太过浪费了。 工作人员如获至宝地双手接过玉佩,翻来覆去地仔细看,恨不得看出一朵花儿来:“足够了足够了……请问您有起拍的心理价位吗?” 谢漾元想了想:“我对市场不太了解,你们自己做决定就好了。” “好好好,”对方连忙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生怕他改变主意——外行寄拍者胡乱报价,以至于影响竞拍的例子虽不多,也够他们受的了,自然无比欢迎这种大气的顾客,“您放心,我们拍卖场在整个联邦都是有金字招牌的,绝对不会让您吃亏。” “好的。”谢漾元其实并不太在意这个,毕竟这玉佩护身符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之所以用来拍卖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资金更充裕一点,好寻找一种合适做戒指的珍贵矿石。而且以他的手段,能坑他钱的人恐怕还没有出生。 这时,工作人员眼尖地看到了什么,骤然一惊。 “等等……这、您……”他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两个年轻的男人,只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加快了跳动的节奏,“请问您是……?” 那块玉佩虽然造型简单,但雕工十分精美,上面充满了线条玄奥却美丽的花纹——重点是,刚才他仔细研究那些花纹的时候,竟然发现其中好像隐约藏着两个字…… 正是最近可以说是最火的那个名字。 谢漾元瞥了他的手一眼,也就明白了。 这还是他从前就留下的小习惯,清溪道君的东西在修真界也从来是有价无市的珍品,自然就会催生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人盗版仿制。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就算他实力雄厚,清溪派更是威名响彻修真界,却也拿那些如阴沟中的老鼠般源源不断的盗用者没什么办法。 毕竟法不责众,清溪道君也从不是嗜杀之人,也许正正是拿准了他不会轻易动那些雷霆手段,这种行为才会如此猖獗。 不过不管怎么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谢漾元最后想出了个法子,不管是灵宝法器还是灵丹妙药,他在即将炼制成型的时候都会用一种特殊手法将自己的标志神识融入其间,”清溪”两个字在其中光芒隐现,只要灌注灵力使用,便会浮现出来,也算是对使用者的一种保护。 现在这个世界,虽然大多人根本没有灵力,无法激发那种美丽神异的特效,但只要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到器物上隐隐的两个字的。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谢漾元并没有让外人得知自己确切长相的打算。 “这是一位故人托付给我的,”他半真半假地笑道,“你知道,他并不方便来这样的场合,我只是帮忙把这东西卖出去,并帮他拍下来想要的东西罢了。” ——这竟然真的是那位清溪掌门制造出来的护身符! 鉴宝师一时激动得呼吸都乱起来。 他们商人最是明白这其中蕴藏的商机——在微博上红起来,又因为先前那场震惊星际的绑架而名声大噪的清溪掌门,无疑是当下最炙手可热的流量话题。他为人神秘,与公众互动也不多,却拥有着在普通人看来简直类似于“神”的力量,或至少也是漫画电影中塑造的超人什么的人物,很轻易就引起了全民崇拜。 这时候,任何涉及这个人物的商品和周边——比如同款的罗盘或那柄帅到爆的据说叫纯钧的宝剑——都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而且销路甚广,就更不要说他本人制作出来的护身符了! 那可是清溪掌门亲手打造的专属护身符啊!随着这个账号在微博上的活动越来越多,大家也愈发清晰地意识到了他的能力:想想看,那种玩笑一般的转发锦鲤都拥有着毋庸置疑的祝福守护能力,那私人定制…… 鉴宝师脸色通红,好像喝醉了酒一样,秦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再三像谢漾元保证一定会拍出让他满意的价格,如获至宝般捧着那枚两天前只值一万左右的玉佩退向了后台。 “你说,这会不会是整场拍卖会上‘最珍贵的拍品’?”他想到了神秘,好笑地笑起来,“如果林先生真的把它买回来送给你可怎么办?” 他这么一提,谢漾元也想起了那位温文尔雅的黑道大佬,却并不担心:“放心吧,这东西的意义虽大,本身的实用性却没有那么夸张——林先生是会做事的人,他说的‘最珍贵’绝不仅仅指价位,而是会费心挑出最合适的礼物的。” 秦濯一挑眉:“这么说,你倒是很有信心这块护身符能拍出今晚的最高价了?” “当然,”谢漾元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你对清溪掌门的影响力有什么误解吗,亲爱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娇妻也是有尊严的!23333 马甲已经掉了,记忆恢复还会远吗~ 第47章 打上清溪掌门的名号之后, 寄拍变得意外的顺利,所有的手续全部从简, 从训练场里出来, 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走完了全部流程。 这时候拍卖会已经开始进场了,衣冠楚楚的人流人手拿着精致的邀请函, 秩序井然地排队进入——不管这些人在外面有多高的社会地位, 到了林家控制的萨尔堡,也都得循规蹈矩, 拿出最守礼谦逊的样子来。 毕竟林家不同于普通的豪门家族, 即使这些年努力转型洗白,但到底背景不同, 行事比较随心所欲,若是不小心得罪了人,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完完整整地离开赛诺星。 拍卖很快正式开始,一个身穿马甲、相貌亲和的中年拍卖师走上台, 轻易便炒热了气氛,开始介绍今天的第一件拍品。 赛诺拍卖会搞得声势浩大,而且有着随时接收寄拍的规矩,因此开始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太多珍惜名贵的东西, 真正的大鳄们也不会在这是就集中注意力——事实上, 他们瞄准的都是拍卖中途才会送上的“珍品拍卖单”。 至于谢漾元和秦濯,他们本就是来度蜜月的, 就是整日猫在酒店房间里磕对方的脸也能聊一整天, 怎么都不会觉得无聊的。 “拥有三千年寿命的青钻古树一棵, 正处于最适合移栽的年龄,”拍卖师笑眯眯地掀掉罩着透明大箱子的绣布,口若悬河,“众所周知,联邦着名的沈家家徽上就是以这种名贵的古树作为背景,其青翠繁茂、璀璨夺目,兼具对美学与生命力的最好诠释……” 秦濯动了动嘴角,无奈道:“张口就来,沈家家徽什么时候变成青钻古树了,这个误会不是早几年就澄清过了嘛。” “商人嘛。”谢漾元随口接道,扫了一眼他愈发稳固的神魂,什么都没说。 这些天秦濯无意中说出的有关过去的事情越来越多了,也许……彻底恢复记忆也就在近日。 谢漾元是一手把老攻这副残破的身体一点点修复起来的,自然对他的恢复状况再了解不过。秦濯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到了巅峰状态,因此不管他自身多么抗拒,或早或晚,他都是得把从前想起来的。 他想要保护秦濯,但终究不可能将他无微不至地守护在无尘罩里,秦濯若能恢复记忆是好事,他当然不会刻意阻拦。 而且,秦濯作为一个成年男人,在如此年轻的时候便荣耀满身、享誉星际,想来也不可能太过脆弱,过去的那些事,他总得面对。 林逸之的包厢在全场视野最好的位置,整个楼层都十分安静,偌大的华丽包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机器人管家侍应在侧,给他们递上了熨烫妥帖的拍卖单。 秦濯接过拍卖单,挥手将那唯一的机器人也赶了出去,环顾四周,感叹道:“林先生的品味着实非同一般,这地方布置得处处精心,可以说让人惊叹了。” 其实不用他说,谢漾元虽然对未来人定义奢华的标准不大了解,也能看出这地方的不同寻常来。 不说别的,光是桌子上摆的那些装着精美点心的器皿,看着便赏心悦目,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光洁如瓷,却带着星空般璀璨迷人的光点,令人目眩神迷。 “这是星彩石,”秦濯见他感兴趣,微笑着介绍道,“是一种非常名贵并且坚固的矿石,很多高阶机甲都会采用这种矿石制作控制器,光是这里的这几个盘子,就足够普通四口家庭舒舒服服地生活一年了。” 谢漾元眨了眨眼,手上用力,那盘子竟然纹丝不动,连一点印痕都没有留下。 要知道,他现在的肉体力量已经足够手撕一阶机甲了。 “果然足够坚固。”谢漾元感觉自己简直像是土包子进城,看什么都新奇——这些无疑都是他知识盲区里的东西,而原主穷困潦倒,更没有机会接触上流社会奢靡贵重的宝贝。 秦濯:“其实也只是坚固而已,并且产量稀少,还很好看,所以才能炒出这么高的价格——但实际上真正值钱的矿石都是需要能够传导暗能量的,那些才是制造机甲的核心技术,有价无市,整块的原石在这种正规市场上根本买不到。” 谢漾元扬眉:“你知道得很多嘛,这也是从书上看来的?” “……”秦濯明智地闭上了嘴巴,“这一层很大,不然我们出去转转?” 谢漾元轻笑了笑,推着他走出了包厢门。 和自己缔结契约的就是“秦濯”这件事,在他心里可以说没有掀起任何波澜,毕竟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方是个不世出的天才,也一直坚信着对方的优秀,这时候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不过感觉“果真如此”,没有别的多余的想法。 但这无疑方便了他逗弄一直在抗拒恢复记忆的秦濯——这家伙平时总是一副成熟稳重的严肃脸,现在看到他自己茫然无知地拼命抵赖的样子,说真的还蛮有趣。 本质上就是会把小徒弟出糗的瞬间用记忆灵石记录下来,跟一群老家伙一起哈哈哈的清溪道君毫无心理压力,坑老攻坑得不亦乐乎。 秦濯可不知道他的知心爱人此时在怎么看自己的笑话,他带着一点儿难以言说的心虚,牵住谢漾元的手在这一层闲逛,好半天才把略微加速的心跳平息下来。 ……这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对亲近的人保守秘密本来就是很难的一件事,更别说这人每天与你朝夕相处,比你自己都要了解自己,还该死的具备着世界顶尖的洞察力。 而最糟糕的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要保守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秘密。 这就是给星际历史上最有名的谍报人员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各怀心思的两个人使得本就空旷的包厢层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起来,谢漾元不明所以地感觉到秦濯与自己牵着的手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逐渐升温——就算不回头,他也能大致猜出身边这人在短短的时间里脸红成了什么样。 他有点好笑,故意捏了捏秦濯的手指,却还保持着一脸严肃,目视前方,连一点余光都没分过去。 秦濯艰难地寻找着话题:“方才你也看过拍卖品名录了,有什么想买的藏品吗?” “目前还没看到,”谢漾元老老实实地说,“你知道那个记录得并不全,连我的护身符都没写上去呢。” 他们所在的这一层包厢十分稀少,有资格进来的人非富即贵,很少有人没事会出来闲逛,因此走廊里同样空荡荡的,机器人侍者们脚步匆匆地来来往往,脸上都挂着如出一辙的职业性微笑。 谢漾元和秦濯说着话,不知不觉走到了深处,他们两个都没为这次拍卖专门打扮,身上的衣服虽然舒适贴身,看着却并不昂贵——但即使如此,也绝不会有人对他们露出异样的神色,能进入这一层,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秦濯看了看四周,面上流露出些微怀念的神色。 “这地方倒是很适合捉迷藏……我还有点印象,小时候在家里,管家经常带着一批机器人陪我玩这个,偶尔还会有些同龄的伙伴,在深长的走廊里蹑手蹑脚地逃窜,每次都自以为藏得好极了……” “结果呢?”谢漾元饶有兴趣,他现在迫不及待想要多知道一些秦濯小时候的事,这会让他感到距离对方更近一点儿——他们着实已经错过太多年了,现在从各种地方慢慢捡拾起那些遗失的时光,点点都是柔软的甜蜜。 “结果总是第一时间被找出来,”秦濯摊了摊手,”还能怎么样,当你的捉迷藏对手是一个掌握着整个城堡监控摄像头的AI的时候。” 谢漾元配合地笑起来,眼睛不能抑制地刷的一亮。 城堡! 好歹到了未来这么多日子,城堡这种西方的大型建筑也早在他这里挂了号,占地面积虽然比中式的单层古建筑差一些,但人家层高优势大呀!想到以后能有地方尽情地飞来飞去,谢道君的心情就忍不住好了起来。 秦濯见他笑眯眯的样子,虽然不明所以,却也跟着笑了起来。 意外总是在这种时候发生的。 两个人谈得正投入,再加上这里不可能有什么危险,根本没有注意周围,结果拐角处冷不丁就冲出个姑娘,埋头疾跑,看也不看,正正地就冲进了秦濯怀里。 糟糕的是,她手里还端着一杯红酒,一点儿都没浪费,全都洒在了秦濯今天特意换上的雪白的衬衣上,顿时好像白雪地里盛放了一簇玫瑰,鲜亮又有几分滑稽。 ……这也就罢了,关键那姑娘毫无预兆地猛然搂住秦濯的腰,扯着嗓子干打雷不下雨地“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呜呜你不要走好不好……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这么无情!” 秦濯:“……” 谢漾元:“……哟呵。” 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在亲爱的面前特别怂的秦小将军一脸惊恐,双手像头像那样刷地举起两边,急急慌慌的样子简直是被无耻之徒调戏的良家妇女。 “……不管你怎么说衣服还是要赔的!” 姑娘:“……” 求生欲可以说是十分强烈了。 第48章 所谓冤家路窄说得可能就是这么个情景。 这厢碰瓷儿的姑娘还没说出个一二三来, 那倒霉的拐角就又冲出一个气急败坏青年来。 多少还有几分面熟。 “你站住!晏珍珍,不要以为随便找……??!” 谢溪文:“……”我怎么就这么倒霉…… “你嚷嚷什么, 嚷嚷什么呀, ”那个叫晏珍珍的小姑娘半点不怯场,很有几分胆气(虽然还是抱着秦濯不撒手), “告诉你, 我男朋友厉害着呢,边儿待着去, 我又没逼着你买。” 秦濯:“……” 他求助地看向谢漾元, 光荣地成为了在场最搞不清楚状况的那个人。 那厢谢溪文一看谢漾元冲着自己笑就脊背发凉,再想起了对方先前才警告过自己最近要破财, 更觉得他实在是深不可测,顿时就没了气焰。可他好歹还记得眼前被晏珍珍拉着的男人是这位大佬家的,叫他就这么放过那小骗子,大少爷又觉得有点划不来。 他来回看看谢漾元和秦濯, 有些拿不定主意。 谢漾元暗叹今天出门又忘了给自己算一卦,终究不好撂下这事儿不管。他拉了一把秦濯,巧妙地将小姑娘带到了自己这边来:“不好意思,这是我丈夫, 发生什么了?” 他强调了“我的”两个字的读音, 身体和语言无一不在强调占有性,很鲜明地表现出了自己的态度。女孩儿吐了吐舌头, 有些心虚地放开了手。 “呃……行吧, 可能是我看错人了。” 谢漾元安抚地做了个无妨的手势, 转向谢溪文。 谢溪文还在一下一下地偷看秦濯,他始终对这个“无意中绿掉联邦将军”的男人满怀着一点点同情,可再看看谢漾元如今像去整容了似的面孔,又不得不承认内心深处还有一丝丝属于正常男人的嫉妒。 这小子,真不知该说他是运气差还是好呢。 然而当谢漾元充满压迫性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他就没空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就……不是什么大事……” 谢溪文条件反射地立正,自从上次不成功的“威胁”之后,他现在早就对谢漾元放弃了抵抗:“这女的骗我钱——” “哎哟哟哟,你可真敢说!”谢溪文话音不落,叫晏珍珍的姑娘就叉着腰从谢漾元身后跳出来,一口将他呛了回去,“先前不是你先调戏姑奶奶的吗!敢做还不敢认?” “我又没能把你怎么样!” “你还要怎么样!要不是林叔叔及时出现……嘤嘤嘤……” “喂,讲点儿道理好吗,我又没动手动脚,就是说了几句话,你都把我打成那样了你好意思说我占你便宜??” “连女孩子都打不过你很骄傲咯~” “……你!” “好了好了好了,”谢漾元深感头疼地插进他俩中间,“你们这么说我们永远都听不明白,不过既然你们都认识,那就自己讲理吧,我们就先走了。” 晏珍珍瞪大眼睛:“等等!” 谢溪文连忙一步跨过来,就差没拱手作揖:“好的好的,不劳烦您俩,我们自己解决。” “滚开!那些钱就当赔我的精神损失费了,你一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儿!” “得得得,你要真觉得自己没做错,咱们上林家主面前说理去。那件事是我不对,你打也打了,他也罚了我了,都说林先生赏罚分明,就算他一向疼你,你倒是看看他这次还会不会站你那边儿!” “#¥;……¥……**%” 谢漾元叹了口气,拉起秦濯就走。 他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犯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性错误。 他对谢溪文的第一印象很糟,那个叫晏珍珍的姑娘又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因此尽管对方一出现就无礼地冲撞了他们,他也只当是小孩子不懂事,可在这里乱七八糟地听了半天,就算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能明白事情绝不是谢溪文在仗势欺人。 事情恐怕正相反,萨尔堡全然是林家的地盘,先前还看见谢溪文对着林家家主像是耗子见了猫似的恭敬,自然不会在这里出幺蛾子。现在都胆敢把事情闹到林逸之面前去,可见确实是气得狠了。 他现在再看那晏珍珍,一副天真烂漫的长相,然而眉尾削尖,嘴角平直,额头偏高,是以自我为中心、刻薄善妒且不知感恩的长相,眉心有一团细小的黑气——虽未造过大孽,但小错误不断,甚至可能牵连过人命。 相比之下,谢溪文倒反而好些了,不过是蠢点,没怎么害过人。 谢漾元心下厌恶,片刻不想多留,却不想这一步还没卖出去,又被那女孩儿挡住了。 “站住!”晏珍珍眉头一皱,气急道,“你们好歹也该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没点儿同情心吗!他这么咄咄逼人的,你们居然都不帮我!” 秦濯冷眼旁观,这时候也回过味儿来了。 秦小将军虽然失忆了,可那么多年也不是白活的,看人的眼光向来毒辣。他不像谢漾元会看面相,可观一人言行举止,总能瞧出个一二三来。 他挑了挑眉,挡在谢漾元身前,不客气地拨开了晏珍珍挡着的手。 “这位女士,对于一个上来就造成麻烦还不道歉的人,”他指了指自己被红酒污染了一片的胸口,“我不觉得我们有提供帮助的任务。” “你们是不是男人啊,这么小心眼儿!” 谢溪文在旁边咳了一声,摊开双手道:“行了行了,走,我们上林家去……谢……那个,大师,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不用跟她讲理,她根本就不讲理。” 秦濯回头看看谢漾元:“你们认识?” “见过一面。”谢漾元言简意赅,“走吧,你得换身衣服。” 见根本没人搭理自己,被晾在一边的晏珍珍气得脸都红了,上来还要吵,可谢漾元两人已经眼疾手快地进了旁边的洗手间,她还想跟着冲进去的时候,被尽职尽责的机器人服务生拦了下来。 “抱歉,女士,检测到您性别不符,不能进去。” 晏珍珍:“……” “噗,”谢溪文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你可真是丢人没够,要说晏家在赛诺星也算是个大家族,怎么就培养出你这么个……” “你闭嘴!” “你倒是还钱啊!” …… 一墙之隔,终于清静下来的谢漾元和秦濯对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 “我真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女性,”秦濯心有余悸地拉拉胸口的衬衫,“女孩子不应该是温柔可爱知书达理的吗?活泼也不是这么个活泼法吧?” 谢漾元摇了摇头:“心不正,相由心生。” 他们都不是背后议论人长短的性子,因此也只是将刚才的事情当成一段小插曲。机器人及时送来了替换的衣物,洗手间里就有更衣室,秦濯也不讲究,拿着衣服便进去了。 谢漾元在外面等着,研究了一会儿这里新式的干手机,感到有点无聊。 “怎么还没换好吗?”他懒洋洋地拍了拍那扇没锁的门,打了个哈欠开玩笑道,“要不要我帮帮你?” 秦濯郁闷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过来:“恐怕还真需要,这里面居然没有挂衣服的地方。” “……”谢漾元匪夷所思,“不可能吧?” “我骗你做什么。” 谢漾元忍不住朝门口看了一眼:“两个人挤一个隔间会不会太猥琐了?” 秦濯理直气壮:“怕什么,我们是合法的,再说现在正在拍卖,又不会有人看见。” 谢漾元:“……好吧好吧,”他又看了一眼门口,把门拉开侧身钻了进去,“你避着点儿别被外面看见……啧,要是被人发现了,咱俩的一世英名可就毁了。” 秦濯哈哈大笑:“不会不会,这儿又没人认识外面,再说他们只会嫉妒我们夫夫和美才对。” 谢漾元关上门的下一刹那就被猛然抱住,他没有回头,看见正对着自己鼻子的挂衣钩,气得狠狠踩了秦濯一脚:“好玩吗?” “嘶……”秦濯倒抽一口凉气,呲牙咧嘴地笑了两声,在他耳朵边上亲亲,“好玩的呀,你上次明明也同意在洗手间里很刺激。” 他说完这句话,就不客气地把谢漾元翻转过来,直接堵住了他的嘴唇,谢漾元猝不及防地被按在了门板上,他愣了愣,报复性地小小咬了秦濯一口,然后双手环过对方的后颈,纵容了这个吻。 好吧,他承认,确实有点刺激。 ——可越来越放肆的那只手就多少有些不合时宜了。 谢漾元挣扎着把自己的嘴唇□□,半真半假地想要挣脱:“你疯了吗!这里是拍卖场的更衣室!” 他的嘴唇被吻得鲜红水润,微微发种,漂亮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雾气,一丝不苟的头发也被蹭乱了,头顶竖着一根呆毛,看着比平时软和了不知多少。 秦濯又想把他按回去:“我知道啊,反正现在在拍卖的也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问题是这个吗! 谢漾元忙着护卫自己的裤子,另一只手不客气地给了他脑门一个弹指:“我是说这样不够尊重!” “你也尊重尊重我呗,”秦濯委屈地用鼻子蹭蹭他的颈窝,“昨天晚上就没……” “闭嘴吧!” 一个半推半就,一个一心向前,两个肉体力量十分变态的家伙玩情|趣玩得浑然忘我,一时忘记收敛力量,也实在高估了正常门板的承重能力,只听咔嚓一声,可怜的轴承光荣牺牲,两人一时失去重心,跟着门板一起朝后面倒去。 秦濯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转身将自己垫在了下面,他失笑地揽了一下谢漾元的腰,正想说点儿什么缓解尴尬,就正对上一双看上去有点熟悉却又不知道哪里熟悉的眼睛。 只是无意中路过准备放水的沈东洲:“……” 后知后觉抬起头的谢漾元:“……” 沈东洲面无表情地看着记忆中飘渺出尘的大师满脸通红地跟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小白脸从厕所隔间里滚出来,默默地退了两步。 “着急的话……你们先来?” 第49章 谢漾元不能想象出比眼下更令人尴尬的局面了。 若说是从前还好,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秦濯的身份,也知道他与沈东洲的关系…… 这种被小叔子撞破偷情的羞耻感是怎么回事? 三个人的关系眼下其实很是微妙:谢漾元是唯一一个知道所有人身份的人, 偏偏他不说, 而沈东洲拼死拼活找他表哥,如今人正在眼前, 却是相见不相识。秦濯就更不必说了, 他虽觉得沈东洲面熟,却也想不到这便是旧识, 甚至下意识地想要隐瞒自己失忆前的身份。 谢漾元掩着嘴咳了一声,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沈东洲招呼到了他们的包厢。 不管秦家那一伙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吧,至少沈东洲和秦濯的关系应该还是不错的, 当时拜托他找人的时候忧心的态度也无法作假,要让秦濯自然而然地恢复记忆,多和以前的人接触对他也有好处。 台上的拍卖会这时已经渐入佳境。 “这一件拍卖品,相信很多人都听过它的大名。” 包厢里的三个人谁也不是真的用心在听拍卖师说话, 可现在这气氛尴尬地也没法儿交谈,于是纷纷把目光集中到台上,装作对这件拍卖品很感兴趣的样子。 “古书有载,专诸置匕首于鱼腹中, 以刺杀吴王僚, 那柄名传千古的宝剑,便是鱼肠剑。” 拍卖师卖足了关子, 才珍而重之地打开一只宝匣, 从里面轻轻捧出一柄小巧的匕首来。那匕首通体赤红, 纹路玄古,远远望去,便觉杀伐之气迎面而来,直冲棚顶,摄人心魄。 本来有些躁动的现场观众一时之间都安静下来,每个人的目光都被台上的宝剑吸引了,拍卖师观察着众人的神色,露出一丝得意之色来。 “这柄宝剑是寄拍者前些日子偶然所得,经过拍卖场专家鉴定,已经可以确定是古地球传说中十大名剑之一的鱼肠宝剑,其锋锐无双、历史悠久的价值无以计数,传说鱼肠是勇绝之剑,唯有武勇冠绝天下之人才能真正发挥出其中的威力!” 现场静了片刻,忽然爆发出开场以来最大的嘈杂私语声。 “怎么可能,十大名剑不是传说吗,竟然真有其事?” “就算是真的,一把剑保存这么多年也早就该腐朽了吧,怎么可能还这么剑气逼人?” “是噱头吧……再说就算真是鱼肠剑,就那时候的冶炼技术,说它的象征意义和历史渊源也就罢了,怎么还真想拿着古董砍人嘛。” “……” 就连秦濯和沈东洲都有些不淡定起来,男人的骨子里天生就刻着对冷兵器的喜爱之情,更别说这宝剑正在眼前,强大的攻击性连如此遥远的包厢都感受得到——现在虽是机甲时代,但因为修炼暗能量,而平时在生活中又不可能总是拿出来机甲战斗的缘故,冷兵器武斗在民众之间反而比千年前还要盛行。人们早就发现,真正大师制造的冷兵器是能够灌注暗能量,发挥出更大的威力的。 如果真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神兵…… 谢漾元看了另外两个男人一眼,冷酷无情地打破了他们的幻想:“是假的。” 秦濯:“……” 沈东洲:“……不是怎么就是假的呢,赛诺拍卖会的鉴宝师很厉害的,很少有看走眼的时候。” 谢漾元:“那你相信我还是相信他?” 沈东洲被噎得一呛,灰溜溜地扎了块果子吃:“相信您相信您。” 谢漾元笑了笑:“世人遍览古籍,因着鱼肠的典故,总觉得这把用于刺杀的宝剑既能藏于鱼腹之中,定是不长,可事实上,鱼肠剑长而韧薄,质轻软,蛰伏时如罗绢,在鱼腹中蜿蜒曲折,由此而得。” 他对这剑的形貌知道得再清楚不过——当年清溪派坐享天下第一大派的盛名,库中宝藏不计其数。而十大名剑之所以流传千年,当然不是什么普通人能发挥出威力的凡铁。 修真界中,这十把剑同样是人人心向往之的神兵利器,谢漾元自己的本命仙剑就是炼化了纯钧,当时清溪派内藏十大名剑还有四把,分别是“湛卢”、“赤霄”、“承影”和“鱼肠”。 十大神兵得揽其五,足见门派之鼎盛。 谢漾元一生中收了三个徒弟,又以小徒弟资质最为优越,可说是天纵奇才,且心性勇毅,一往无前,在他成功凝聚元婴的时候,谢漾元便作主将鱼肠赐给了他,当时那孩子在修真界独领风骚,也是年轻一代修士们心向往之的人物。 只是……那场浩劫一过,过去的一切便都已经是过眼云烟了。 谢漾元暗自感叹了一下,也没把这心情表现出来,他看着台上被各种展示的“鱼肠剑”,不由感到有些好笑。 “所以这把所谓的宝剑,一定是假的。” 沈东洲睁大了眼睛:“不是……大师,我知道您见多识广,可是您难道以前见过真正的鱼肠剑?不然怎么会这么确定这一把是假的呢?” 谢漾元看了他一眼:“不用从前见过,单是看着这把剑,徒具神兵之形,虽然有些气势,却比真正的神兵之威差之甚远,灌注灵……暗能量之后恐怕也就是比普通的六级激光剑强些,贻笑大方了。” 他说的这些话看似简单,举重若轻的语气和阅历却不是寻常人能够达到的,饶是沈东洲出身富贵、见多识广,也不禁被唬得一愣一愣,看着他的目光已经带上些膜拜的色彩了。 秦濯看了看场中,没有任何异议地接受了关于假货的判定:“拍卖本也就是考校眼力的事,既针对拍卖场,也针对买家,这次这把假剑若是在赛诺拍卖会上被以高价卖出去,以后再被捅出真相来,不但买家要遭受损失,这拍卖场也会声望大跌,损失的同样是实实在在的金钱利益。” 谢漾元皱了皱眉:“那要不要通知一下林先生?” 他对那位黑道家族的大佬印象还不错,虽说算不上朋友,可也有过一面之缘,眼看着人家破财似乎不是太仗义。 秦濯却笑着摆摆手:“用不着,秦家是做什么起家的?这种上古神兵的鉴别他们就算不擅长,也有看出来这把剑威力并不像传闻所说的眼力。” 沈东洲坐在一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茫然地张开嘴巴:“那……?” 秦濯笑了一下:“这场拍卖会借了林家的势,借了林家的场地,其实可没能让林家在后面撑腰。” 谢漾元马上懂了:“你是说,林逸之对这次的主办方持保留态度,只是给他们个面子,实际上不会对任何实在事务做出干涉?” “没错,”秦濯点点头,“冠名而已,连合作都算不上。” 沈东洲:“……”明明我也有才华横溢的人设的为什么突然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怀疑? 等等……这个小白脸给他的感觉怎么会这么熟悉的? 谢漾元发现沈东洲扬了扬眉,有些困惑地望向秦濯,心里不由一动,脸上却不显,只笑道:“那我可就很期待,这位眼里非同凡响的大人物,会送我一个什么样的礼物了?” 沈东洲的注意力果然被飞快地转移了:“大师您已经见过林家主了?” “他还不知道我的身份,”谢漾元回答,“不过,我想他心里应该已经有了猜测——如果这个人真的有如你们所说一样的智慧的话。” 没想到沈东洲却更震惊了:“您……您先前没听说过林先生的大名吗?” “我为什么要听说过?”谢漾元奇怪地反问,“我身边许多人也不知道他,有什么问题吗?” “可您、可您不是一般人啊……” 沈东洲挠了挠头,用奇特地目光扫视了谢漾元一圈:“大师,我现在相信网上的那些传说了,您是不是真的在什么深山老林里修炼到如今,神功大成后才下山的?” 谢漾元:“……” 谢漾元:“建议你还是少看点网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小说吧。” 沈东洲嘿嘿一笑:“天地良心,我哪有时间看小说,只不过是接触了剧本多了点罢了。” 他面上不再表露什么,却暗暗把林逸之和谢漾元的交情也列到了心中的笔记本上。林家下手出乎想象的快……可他们到底是怎么得到大师的相貌信息的呢? 沈东洲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心思,谢漾元看着他已经完全被带跑偏的神色,也不知是遗憾还是庆幸地叹了口气。 关于秦濯的事儿……他心里其实有点儿矛盾。 算了,顺其自然吧,看他最近的言谈举止,想来离完全恢复也不会太远了。 他们在这里闲聊着的时候,拍卖场中的气氛却和悠闲完全扯不上关系。 鱼肠剑很快被一个装扮前卫的富家少爷收入囊中,之后又上了几件珍品,将场中的气氛完完全全带动了起来,许多衣冠楚楚的绅士和淑女们浑然忘却了平时的矜持,为一件心仪的宝贝争得不可开交——这可不是时常能见到的场面。 谢漾元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包厢里的另外两人,秦濯仍显得气定神闲,沈东洲却隐隐有些焦躁起来。 那种焦躁却似乎并不是针对场中已经呈白热化状态的拍卖,这位大明星频频自以为隐蔽地看向出口的方向,似乎…… 谢漾元突然问出声:“你是在等什么人吗?” 第50章 “没没没有, ”沈东洲否认得异常快速,“怎么可能呢?” 谢漾元和秦濯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 什么都没说, 不约而同地将注意力再次放在了拍卖上。 拍卖师终于神神秘秘地将一块他们都很熟悉的护身符拿了出来。 “下面这个拍卖品可不一般,女士们先生们, 重头戏要来了。” 拍卖师说着拍了拍手, 端着托盘的美貌女人笑容款款地来回走动起来,好让光线从各种角度照射在那块玉佩上, 同时让坐在各个方位的观众们都能看清楚。 “有一个人的名字, 最近在网上传得非常火,哪怕各位也许并不会将许多时间放在网络上, 我相信你们也一定听说过他。” 拍卖师用一种揭幕获奖嘉宾的煽动语气说出这番话,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才把最后的大炸弹放了出来:“我们的这一件藏品,就来自那位神机妙算的风水大师, 受到联邦安全部特别嘉奖的‘清溪掌门’先生!” “这样听起来有点怪怪的,”谢漾元配合地与下面愣了一下后爆发出巨大喝彩声的观众们一起鼓起掌来,冲着秦濯吐了吐舌头,“对一个网名使用尊称什么的……也许是时候告诉他们一个合适的名字了。” 秦濯笑着摇了摇头:“他们爱怎么叫便怎么叫, 你又不用上台领奖, 管他怪不怪。” 谢漾元也笑了:“就像他们管你叫掌门的小娇妻?上次是谁吹胡子瞪眼来着?” 秦濯:“……不是这能混为一谈吗?” “怎么不行,”谢漾元宠溺地拍拍他的肩膀, “他们也没说错, 放心, 我不会嫌弃你没有‘身娇体软’的属性的,好在还易推倒,勉强说得过去。” 秦濯:“……”怎么回事好像并不感觉被夸奖了呢。 沈东洲:“……”妈的我好想离开这对狗男男。 “……这个,就是清溪大师亲手打造的护身符,”台上,拍卖师的吆喝还在继续,“至于它的功效……” 一块宽大的屏幕随着他的话缓缓降落下来,上面显现出了监控拍摄的画面,正是先前谢漾元在训练场里向鉴宝人员演示灵器威力的情景。当然,并没有把他们的身影拍进去。 “因为是消耗性用品,所以我们测试的时候并不是用的这块玉佩,而是恳求制作者用另一种同类型物品略作展示,”拍卖师双手往下压了压,盖掉台下隐隐响起的嘘声,“清溪大师的名号放在那里,难道还需要担心他作假吗?” 这话说得有点狡猾,向来风水大师都是令人忌惮的人物,谁又敢明晃晃地说出不信任人家的人品?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拍卖场不使用拍卖品做展示也确实是在保护消费者的利益,也并没有什么好指摘的。 这些有的没的想法,迅速被屏幕上的画面击碎了。 拍卖师听见台下传来的一阵阵抑制不住的惊呼,隐秘地抬了抬嘴角。 他第一次见到这份录像的时候,表现也没比现场观众们好多少——实在是这种从前只在科幻或者修真电影中出现过的画面太惊人了。 在这个拍卖场坐着的人可说是非富即贵,见识也非凡,可威力如此强大的单兵武器是连听都没听说过,想想看,如果能有一支被这种武器装备起来的护卫队…… 那人身安全就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大家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拍卖师不失时机地开口:“测试者手中拿着的匕首是大师铸造的攻击性武器,而我们这个护身符则是防御性质的——只要带在身上,不用耗费任何暗能量,就能自发抵挡住三次刚才那种强度的攻击,相信更加符合大家的需求。” “……这么神奇?真的假的?” “这清溪掌门未免也有点太神化了吧……他就算真的是风水大师,什么时候又变成武器学专家的了?这两个,是一种门类?” “如果拍卖场没夸大,这不是等于多了三条命嘛!” “不用机甲的情况下什么人能发出这种强度的攻击啊!就算刚才拍卖的鱼肠剑也做不到吧?” “这有什么可比性,古董这种东西,难道你还会真的把它拿出去战斗?” “倒也是……” 其实作为十大神兵之一,真正的鱼肠剑的威力还是要比谢漾元随意制作出来的兵器大的,至于刚才拍卖的那个赝品……那看起来倒也确实是个年代久远的物件儿,来源于修真文明尚未完全湮没的年代,与他的匕首半斤八两。 毕竟谢漾元现在也才金丹期,神魂之力再强大,能制造出来的东西威力也是有限的。 “起拍价三百万,”拍卖师慢条斯理地用手中的锤子锤了锤桌面,微笑着示意大家安静,“每次加价不少于十万,大家可以开始了。” “哇,”谢漾元眨了眨眼,“现在钱都这么好赚的吗?” 这才是刚刚开始呢,这块玉佩就比原价翻了不知道多少倍。这才是金丹期做出来的小玩意儿啊,要是他恢复到渡劫期,再做什么东西出来卖,岂不是能换到一颗星球? 秦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也不是,护身符的珍贵并不止在它本身,而更在于现阶段的‘独一无二’性,还有你的名气的加成,要知道,名气这个东西,价值是无法衡量的。” 沈东洲也点了点头:“要我看,三百万的起拍价设的还低了呢,平时慈善拍卖会上那些明星的随身物品什么的都能卖出这个价,他们的人气可还远不及您呢。” 土豪的世界一向清心寡欲的清溪道君还是不太懂,不过护身符能拍出高价,对他后续的计划等于是做出了很好的保证,他当然高兴。 果然,拍卖价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节节攀升,很快甚至突破了亿元大关,谢漾元到后来基本上已经不想去看了——金钱积累到一定程度以后,真的就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他无意中抬头望向窗外,却忽然凝住了神色。 “怎么了?”时刻关注着他的秦濯在第一时间关切道,“要出事?” 他说着已经站了起来,能让谢漾元露出这种表情的事情不多,但一定要提起足够的重视。 谢漾元轻轻摆了摆手,走到窗边去,慢慢道:“我还……不确定。” 他运起全身灵力灌注于双眼,神识也开到最大,眼中的景色忽然飞快地旋转起来,明净湛蓝的天空中出现了五彩缤纷的炫目的色彩,一股脑涌上来,在他识海中排列组合,形成一片难以辨别的意向。 这就是风水术中最为耗费灵力、同时也是最为艰深的观气之术,修为深厚者能观天下,算苍生气运,万物兴衰。 以谢漾元现在的功力,当然还做不到那个,但揪出方才在视野中一闪而过的天边的血气,却也足够了。 那股血气十分隐秘,同时却极为浓郁,通常几条性命可聚不起这样的景象……这萨尔堡,乃至赛诺星,怕是要有场大灾劫。 沈东洲觑着两人的脸色,表情也严肃起来。 “大师,您看到什么了,很严重吗?” 脑中忽然传来一阵刺痛,谢漾元闭着眼睛甩了甩头,秦濯连忙上前一把将他扶在怀里,皱起了眉头。 “我看不清,”谢漾元半闭着眼睛,努力想要解开脑海中的迷雾,却收效甚微,“这件事,也许跟我有关,所以被天道限制住了。” 秦濯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疼地拍了拍他的手:“你别急,慢慢来,看不到也没什么的,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会有事的,啊。” “赛诺星怕是要出大事,”谢漾元充耳不闻,“会、会死很多人——就在这一两日,咱们得想办法让这些人离开这里。” 沈东洲也跟着站了起来:“可是那怎么可能呢?不说整个赛诺星上有多少人,单是这个拍卖场之内,就……” “来不及了!”谢漾元猛然睁开眼睛,推开扶着他的秦濯,“快走!” “什——” “啪”的一声响,正在热火朝天地举办拍卖会的场地中,所有的灯光忽然在同一时间熄灭了。 “发生什么了?” “怎么回事!会场内的供电出问题了吗?” “喂!竞价怎么样啦!” 事发突然,现场顿时乱成了一团,工作人员试图打开紧急备用电源,却发现所有能发光的东西都遭到了破坏,连一盏灯都点不亮。 “肃静!” 谢漾元一把按住秦濯和沈东洲,示意他们回到座位上:“别出声,好好待着,现在只能静观其变了。” 沈东洲小声说:“应该不会有事吧……在林家的地盘上搞恐怖袭击,怕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秦濯冷笑一声:“林家?再强大的存在,只要被人拿捏住弱点,都会像被拔了爪牙的老虎一样无力,哪有那么多战无不胜的神话。” 谢漾元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事实上,他确实有点担心林逸之的安危,可昨天见到林溪辰的时候,对方的面相明明并未显现出遇险之兆,以林逸之对儿子的在意程度,他若真的遇袭,林溪辰又怎么可能无事呢? 难道说,这场袭击本来就跟林逸之有关? 不,不可能——他随即飞快地否定了这个猜测。在看人这方面,谢漾元对自己还是有一定信心的,林逸之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也绝非心狠手辣的野心家,他更像是一个商人,若不是出身林家身不由己,他的生意绝不可能跟违法乱纪扯上任何关系。 那么…… 舞台上突兀亮起的灯光打断了他的思考。 宽敞的拍卖台已经被完全清空了,台边却被架设上了各个角度的摄像机,镜头全部集中在舞台中央,站在一束紫色聚光灯下的男人。 非常面熟。 宗晁手里把玩着那块正在被拍卖的护身符,整了整领子,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朋友们,欢呼吧!一个崭新的时代,就要在你们的见证下诞生了。” 第51章 “女士们先生们, 别太紧张。” 会场内的灯光又亮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主办方跟大伙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 可舞台上尚且残留的血迹与空气中紧张的味道, 都说明事实并非如此。 他们被劫持了。 每一条通往外界的通道都堵上了看起来很不好惹的黑衣人,他们手里清一色举着重型攻击武器, 透过会场的窗户, 还能看到外面包抄而来的机甲群,将整个会场围得水泄不通。 “这是开玩笑吗!”沈东洲目瞪口呆, “这么大规模的调动, 还是在赛诺星这种按理说绝对安全的内陆星球,政府就一点儿应对措施都没有?!” 秦濯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 把神经大条的大少爷拍进了桌子下面:“注意隐蔽。” “喂……小心我的发型!” 没人理他,谢漾元顿了一瞬,也跟着他们一起矮下身,借桌子的掩护挡住自己。 “比起这个, 这么大规模的恐怖袭击,才更加反常吧?” “不是恐袭,是叛变。” 秦濯的脸色阴沉,一左一右地护住另外两个人, 眉头锁得能夹死苍蝇:“这伙星盗图谋甚大, 他们不是一点小钱财或军火就能打发的,他们要推翻联邦政权。” 沈东洲:“什、什么?你再说一遍?” 谢漾元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眉心, 将一缕轻柔的灵力顺着接触传了过去:“你在头痛——别想了, 事已至此, 保护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楼下的普通人们可没有他们这种镇定分析的心态,会场中的尖叫声一时间此起彼伏,站在台上的宗晁也不在意——他看上去甚至有点享受这种恐惧。他的双臂平举,沐浴在聚光灯下,看上去就像舞台剧演员的谢幕。 沈东洲暗暗呸了一口:“表演型人格。” “他的内伤应该还没有完全恢复,”谢漾元小声说道,“上次我伤了他的根本,现在他最多有鼎盛时期六成的实力……当然,若是把这会场里的人都是杀掉,应该也就能恢复了。” “杀……?!” “他修炼的是杀戮道,靠杀戮来聚拢天地之气,”谢漾元没有心情多解释,尽量简洁道,“在场的人多身具大气运,能够提供的能量更多。” “这是什么见鬼的法门,”秦濯和沈东洲都惊呆了,“那他们统治一颗星球后会干什么,搞大屠杀吗?” “说不准呢,”谢漾元冷笑,“如果他们真的成功了,那我先前看到的血气恐怕就有解释了。” “好了,”台上的宗晁看上去终于享受够了被人关注的快感,他双手微微下压,一只手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女士们先生们,我说了,别太紧张。” 用来向会场各面展示拍卖品的屏幕上缓缓浮现出一个鲜红色的标志,看上去似乎是一个骷髅头,上面却盛放着美丽的蔷薇。 不……那看上去和美丽根本沾不上边儿,诡异的色调和组合令人毛骨悚然,只是看着就让人心生恐慌。 台下爆发出一阵更大的抽泣声,同时,更多窃窃私语响了起来。 “是末日军团!”沈东洲震惊地一把握住了拳头,“天,他们难道真的想……” 他更加奇怪地发现另外两个人似乎都对这个名字缺乏应有的反应,不由自主地解释道:“这个星盗团臭名昭着,联邦政府却也一直拿他们没什么办法,两边往来互有胜负,一直到我表哥那场着名的大胜之前,末日军团在零星交战中甚至站在上风。可是……” 沈东洲苦笑了一下,焦躁地撸撸自己的头发:“后来的事情你们应该也知道,这该死的家伙们设了陷阱,把我表哥害得……” 他的话没能说完,旁边的谢漾元身上却陡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杀气,不论是秦濯,还是沈东洲,都还从未在他身上见到过如此逼人的气势,哪怕是当时在星盗基地与那首领战斗的时候都没有。 “你是说……”谢漾元面无表情,声音却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先前——那场事故,就是他们干的吗?” 秦濯抓了抓他的手:“你怎么了,阿元?放松……放松,不会有事的。” 秦濯心上浮现出一丝有些怪异的感受,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他可以很轻易地从谢漾元的反应中推断出对方对于眼前这星盗团是不是伤害了那位秦小将军的在意,但……为什么呢?他们也不认识,之前他俩在网上看到那人的相关事迹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激动啊。 但现下情况紧急,他也没来得及多想,便将那一点点好像抓到了什么的思绪抛到脑后了。 倒是沈东洲被吓了一跳,大明星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突然触动了大师敏感的神经,只得连连点头:“如果他们真是末日军团的话,那就是他们没错——可上次这个人绑架我们的时候打的明明不是末日军团的招牌,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漾元盯着台上,缓慢地点了点头。 他也记得,上次那场绑架案发生的时候,救援队说过实施绑架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型星盗团,之前甚至在联邦的备案里没有任何前科,才把政府方面打得那么措手不及。但以宗晁的实力,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屈就于那么一个小型团体,那件事,很可能就是他们阴谋的起始点。 只是,他们当时一定没料到自己这个变数,所产生的影响力大大减少不说,反而还助他大大敛了一波信仰之力。 这个且先不说,单是把秦濯害到如今这样,就足够他们之间不死不休了。 秦濯……秦濯…… 他差点儿就要再一次失去他了,就因为这些该死的星盗。 “我没事,”谢漾元收敛起了身上的气势,示意秦濯不要担心,“你说的对,不会有事的。” 这次他们在一起呢,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秦濯出事,也会保护好自己的。 似乎是终于对嘈杂的会场感到烦了,宗晁忽然冷下了脸色:“我说,安静。” 他漫不经心地一摆手,黑沉沉的能量从指尖涌出来,瞬间布满了整个会场。 宾客们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恐惧。”谢漾元握紧了拳头,咬牙道,“杀戮道的大型精神攻击法诀,它能……” 它能让身处攻击范围之中的受害者产生最为惧怕的幻觉,同时直接攻击识海,让人丧失一切战斗力。 未来的人们对于体术和识海的修炼本就根本不能和修真界相比,因此这法诀虽然不高级,可对付一群实打实的“凡人”,已经足够用了。 谢漾元双手一翻,将两张符纸贴在秦濯和沈东洲身上,同时神光内敛,用深厚的神识护住识海,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普通人。 他现在还是不能和宗晁正面对抗,所以无论如何,都绝不能让对方发现他的身份。 可眼下这场劫难……又该怎么过呢? 被控制在座位上动弹不得的观众席中隐隐传来啜泣的声音。人活在世上,谁又没有几个害怕到浑身发抖的东西呢?这无关人本身的意志,只是铭刻在人类本性中的东西罢了。 宗晁走动了两步:“现在,大家麻烦把身上的一切通讯设备都交给我们统一保管。还有,楼上包厢里尊贵的客人们,不要再躲了,麻烦你们也到一楼的宴会场里跟我们大家一起狂欢吧——不要反抗,反抗的后果,我相信你们不会想看到的。” 随着他说着这些话,一行行鬼魅般的黑衣人开始出现在会场的各个角落,没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口袋,逼迫瑟瑟发抖的宾客们将通讯器和便携光脑等设备都放进去。 没人敢反抗,敌人先前神乎奇技的手段几乎已经让养尊处优的贵族老爷们吓破了胆。与此同时,二楼包厢的门被接连打开,面无表情的恐怖分子持枪冲进来,也不说话,只是拿枪比着里面的人往外走。 谢漾元三人对视了一眼,也都乖乖站起来,低眉顺眼地往外走去。 所有人都在大厅中站定——这个会场占地面积很大,一楼拍卖台附近本就是一个宴会厅,此时所有人站在那里,竟然还显得有些宽松。人质们被勒令抱头蹲在地上,周围全副武装的星盗们围成一圈,现场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 宗晁笑了笑,掂量着手中的护身符,语气又变得和蔼起来。 “别那么愁眉苦脸的嘛,我还没对你们怎么样呢。” 所有的恐惧和抽泣都被压制在了极小的音量范围,秦濯听到不远处有一个女孩儿正在小声安慰自己的同伴:“别害怕,我这次抢到了掌门的‘出入平安’符呢,而且网上不是推测他也在萨尔堡吗?他会来救我们的。” 他与同样听到这句话,满脸无奈的谢漾元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怎么办,他们想要仰仗的人现在也正被困在这里束手无策呢。 更糟糕的是,宗晁似乎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他准确地转过身来,对那满面惊惶的姑娘露出一个——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的话——堪称迷人的微笑。 “看来有人还抱有侥幸呢,”他轻轻拿起护身符,放在嘴边吻了一下,雌雄莫辩的脸在白玉的映衬下愈显妖媚,“他可不是万能的,那个只会背后鼓捣阴谋诡计的跳梁小丑——还差得远呢。” 第52章 那个被突然cue到的姑娘显然吓坏了, 眼中闪着泪花,扶着同伴的手也哆嗦起来, 却还是勇敢地跟宗晁对视, 竟然没在他的逼视下后退。 宗晁饶有兴味地笑笑:“不错,总有人比我想的大胆多了。” 他在这里表演的工夫, 其他的星盗们则在使用各种看起来非常复杂的工具忙个不停, 这会儿终于组装好了一台仪器,为首的走到宗晁旁边耳语了几句, 恭恭敬敬地敬了个礼, 才退到一边。 “这些野路子居然也学会军事化管理了,”秦濯低低哼了一声, “军礼倒是教得似模似样。” 沈东洲叹了口气:“我看他们的战斗力也比正规军不差什么了,天……这拍卖场是什么地方,里面又有多少安保措施和个人保镖?这些保护力量居然像沉进水里的石头,连声响儿都没发出来, 更别说萨尔堡的正规军了,说实在的,我都怀疑他们已经成功攻陷了市政府。” 秦濯沉默下来,缓缓摇了摇头, 握紧了拳头。 末日军团来得太突然——与这次袭击相比, 上次震惊联邦的那场绑架案都可以称为是小打小闹。赛诺星好歹是一颗二级行星,还是附近一带星系的经济政治中心, 很是繁华, 和那些常常被星盗打劫占领的边远小行星可不是一种概念, 这种地方都能被有组织的星盗悄无声息地控制……真是谁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帝都星还是安全的了。 秦濯的头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伴随着心中不知为何涌上的强烈愤懑,他看着台上趾高气扬的宗晁,恍然间感觉这样的情形似曾相识…… 不、不对……他之前应该是没见过这个人的,他、他到底是谁……? 谢漾元咬了咬牙,给他输送灵力的手又贴紧了几分。 “来,冲这儿,笑一笑。” 宗晁没注意到这边角落发生的小插曲,他正忙着冲着镜头微笑。 “这种全星际直播的机会可不多,是不是?”这个穷凶极恶的星盗头子冲着旁边几个瑟瑟发抖的人质笑得一脸和蔼可亲,却对他们的反应有些无趣。便摆了摆手,让手下将刚才那个提到谢漾元的姑娘带了上来,“来,到这儿,有什么想对你那位救世主说的,说不定他也正在看电视呢?” 小姑娘看上去被吓坏了,眼泪刷刷地留下来,还想挣扎,却在持枪的彪形大汉手中毫无反抗之力,宗晁温柔地摸摸她的脸,扼住她的咽喉把人拽到了镜头跟前。 “他太过分了!” “别冲动,”秦濯紧紧按住谢漾元,“还记得吗,你一定不能暴露身份!” “可是……” “你现在就算冲上去,又能有什么用,”秦濯死死压着他的肩膀,“你不是说过吗,你们两个的实力差的太多了,而且他现在对你有了防范,这番做派说不定就是想引你上钩!” 听见他俩交谈的沈东洲半张着嘴,半天才反应过来。 “怪不得……您一直不肯在媒体面前露脸。” 秦濯瞪了他一眼:“你给我闭嘴!” “……” 沈家少爷长这么大,除了那个一眼就能瞪得他冒冷汗的表哥,还没在第二个人面前认过怂,他妈他姐稀罕他跟稀罕眼珠子似的,连带着老爷子在家也摆不出家长风范,哪怕是当年儿子离经叛道地非要上娱乐圈去,爷俩也是在家吵翻了天,最后不得不做出让步的还是老爷子。 因此沈东洲天不怕地不怕惯了,横起来谁的面子也不给,可唯独看见他那个声名赫赫的表哥,那就像是老鼠见了猫,能有多怂有多怂,说一不敢二,指哪儿打哪儿绝不含糊。 可也怪了,不知道是不是有抖M心理,从小到大他还就喜欢往表哥面前凑,摆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哄得他妈也觉得这俩孩子特别投缘。 所以……在那无比熟悉的被天敌盯上的感觉随着对方这一声厉喝爆发出来的时候,大少爷瞬间惊呆了。 不是……这小白脸何德何能,他怎、怎么就这么吓人呢…… “唉,没什么好说的吗?”宗晁遗憾地摇了摇头,手一松,那可怜的姑娘就腿软坐到地上,不住地咳嗽起来,泪水流了满脸,妆都哭花了。 宗晁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遗憾地笑了笑:“看来那神棍还是有点本事——本来还想在你脸上留点儿纪念的,现在突然没那心情了。” “好了,正在观看直播的各位联邦公民们,表演到此为止,该说正事了。” “我怀疑他大学选修过戏剧表演,”沈东洲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秦濯,发现对方没注意自己,顿时又有点管不住那张嘴,“但可能没认真听,太夸张了,是不是?” 这时候距离末日军团星盗闯进会场、实施绑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期间宗晁一直在对着直播镜头滔滔不绝,向全宇宙讲述他们的“人类全面进化”的计划,然而会场外面还是风平浪静,别说前来救援的大批部队,就是一声警笛都没响起过。 秦濯猜对了,这确实是一场反叛。 就在刚才,宗晁已经宣布,他们星盗团彻底攻陷了邻近几个星球的联邦政府,正式成立银河帝国,而象征着古老文化的萨尔堡,以及聚集在这拍卖场里的一批‘旧时代的贵族们’,将成为庆祝他帝国成立最灿烂的烟花。 换言之,这里的人大概一个都活不了了。 ……沈东洲这时候还有心情说笑,也是很带劲。 谢漾元还在思索着脱身之法——宗晁现在还不知道他也在这里,而以他的能力,从这里逃出去不是多大的问题,就算带上秦濯和沈东洲也不过是多费点工夫,可要就这么放弃整个会场的人质,他也做不到。 他和秦濯没有就这件事情进行交流,不过看秦濯的脸色,无疑是明白他的想法的。 “从他刚才所说的来推测,不管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这个拍卖场一定是计划的重中之重,但现在还时机未到。” 秦濯的声音压得很低,在紧绷的气氛下却显得有条不紊,一点点帮助谢漾元分析着现在的情况。 “很可能是一场爆炸,”秦濯想了想,还是下了结论,“要想达到……观赏性的效果,最可能被使用的是Mayer-5号激光炮,爆炸半径18.641英里,无声无尘,火焰蓝色,非常漂亮。” 沈东洲:“……” 他惊恐地看着在说一些自己不太听得懂的话的秦濯,顿时又回忆起了被表哥支配的恐惧。 谢漾元问道:“你有顺便想到什么作战计划吗?” 秦濯摇了摇头:“我们什么都没有,要想营救这样大规模的人质,连联邦的救援队都做不到,必须出动正规军队,或者通过谈判——但这些人显然没有谈判的意思。最坏的估计,附近五个行政星已经全部沦陷,这意味着我们不可能抽调出任何一支具有足够抵抗力的武装。” 谢漾元想了想:“如果,林逸之那里还有能够使用的力量呢?” 秦濯顿了一下::“……那还有一线希望,不过,我们得先能联系上他才行。” 沈东洲忍不住插嘴道:“他们现在都没动静,八成是没了吧……况且几个星球的正规军都抵挡不了,林家的私军能有那种能力?” 秦濯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忽然心软,没能将视这个大明星为空气的行为贯彻到底:“攻陷正规军听起来最难,但操作方法很多,不一定是从正面战场上打败的……林家的实力,也远不只是表面上的那一点。” “你怎么知道的?” 秦濯又不想理他了。 “如果真是使用Mayer-5号,这些星盗不可能在这里停留到最后,”他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Mayer-5不可拆除的最后预备时间是三分钟,我想,他们走之前一定会在萨尔堡周边设置屏障,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然后——嘭!” 他做了个手势,一个星盗闻声看过来,谢漾元条件反射地一掌把秦濯拍到了桌子底下,无辜地冲那个大汉眨眨眼。 对方威胁地冲他们举了举枪,将视线移到了别处。 “……”秦濯头晕眼花地甩了甩头,呲牙咧嘴地捂着后脑勺从桌子后面冒出来,小声抱怨,“你就不能温柔点儿吗,想谋杀亲夫?” 谢漾元:“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见义勇为的视频已经流得全网都是了,有多少人猜到了你的身份,要是被宗晁看到,他还猜不到我是谁?” 秦濯心虚地干咳了一声:“那不……只是猜测嘛,谁不知道你谢大掌门家有娇妻,他们不是都吵着我人设不符?我这不……一时半会儿就没想到。” 谢漾元哼了一声:“没想到你自己其实不是小娇妻吗?” 秦濯:“……幸好你反应快,真是太棒了,不愧是我家男人。” 沈东洲:“……” 沈东洲:……我刚才是不是有一瞬间觉得这小白脸身上有表哥的影子,我脑子是不是有坑??? ----------------------- 作者有话要说: —————————— 今天的大明星也在怀疑人生√ 今日份的掉马也没有成功x 恐袭什么的不用太担心,毕竟我们这是个喜剧~ 第53章 趁着没人注意到这边, 谢漾元和秦濯大致商量了一下营救措施,最后一致同意先想办法联系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的林家。 他们身上的所有通讯设施都在刚才被经验丰富的恐怖分子们没收了, 但是当然, 这怎么可能难得倒神通广大的清溪道君呢? “帮我挡一下。”秦濯这张脸这会儿见不得光,谢漾元干脆将缩在一旁看热闹的沈东洲揪过来, 挡在自己面前, 然后从旁边的宴会捉上摸到一张餐巾纸,飞快地折了起来。 沈东洲苦着脸, 尽量把脑袋塞进脖子里, 还得任劳任怨地给他打掩护。 像他这种大明星,在遇到突然的绑架或恐袭的时候本来是最不能被罪犯发现的——不论是从社会影响力, 还是人质价值的角度来说。可现在他们一行三个人,暴露之后损失最小的反而变成了他。 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好在谢漾元很快完成了工作,那张散发着清香味道的餐巾纸被折成了一只小小的千纸鹤,谢漾元咬破指尖, 在上面画了一个小小的符。 “现在,对它说出你拟定的作战计划。” 谢漾元把千纸鹤递给秦濯,面容有些疲惫。 这种小法术其实消耗不了多少灵力,可是在一个比自己高出几个大境界的天敌眼皮子底下, 还得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这就十分具备技术含量了,好在他神魂之力强大, 倒是勉强能够做到。 宗晁只是皱了皱眉, 若有所感地环视了一下宴会厅, 并没有将目光锁定到他们这个方向。 秦濯很快言简意赅地说完了计划,谢漾元又作法将纸鹤送出去,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说来也是缘分,前日他们刚刚帮助林家主解决了一件大事,如今便被困在这里,全然仰仗林家才能一起逃出生天了。 至少现在宗晁显然还不知道“清溪道君”也来参加了拍卖会,所以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胁迫,林家应该都还没有上这条贼船。 不过……自从来到未来这个星际时代之后,谢漾元已经有许多次体会到了:命运这个小妖精,就是喜欢在猝不及防的时候给你重重一击。 比如说现在。 自带人群中光芒四射无法收敛光环的沈东洲还是被发现了。 “哟,”星盗头子饶有兴味地笑了起来,“瞧瞧,我们这里还有一个老熟人。” 这次不用谢漾元说,秦濯就反应异常迅速地深深埋下头,把自己藏进了桌子,顺带还拉上了谢漾元,十分冷酷无情地把用来打掩护的表弟扔给了恐怖分子。 沈东洲:“……”算了,也该习惯了。 他认命地站起身,捋了捋头发,整了整衣服,摆出一个迷人的笑容跟着另一个持枪大汉走上前去。 “真不走运,这是我一个月中第二次被迫素颜上镜了……还没有修图。” 宗晁热情地揽过他的肩膀,把他带到镜头跟前:“别担心亲爱的,你看起来好极了。” “但愿如此,”沈东洲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先生,咱们打个商量行吗,不管您要对我作什么,麻烦千万别弄伤我的脸——我脸上的保险额度比我本人的还要大,如果今天真要遭遇什么不测,我可不想再给不堪重负的国民经济增加负担了。” 宗晁:“……” 一众人质及恐怖分子:“……” 不管是真的缺少危险神经还是强做镇定,这都是怎样的一种心理素质啊,不愧是三天两头被全星网用显微镜消费还能几年如一日保持热度的流量小王子。 宗晁艰难地在这个逗逼面前维持着恐怖分子的尊严:“放心,我对毁你的容没兴趣——不过现在大家一块儿等着联邦政府作出反应也挺无聊的,大明星给我们唱首歌儿怎么样?” 沈东洲嘴角扯了扯:“抱歉我进入歌坛的专辑现在还没有正式发行……你知道现在版权纠纷动辄就撕得腥风血雨,要是在这里唱出还没发行的专辑里的歌的话,我经纪人一定会把我剁成肉酱的。” “……” “翻唱也不行啊,万一有人指控我蹭热度怎么办,我这个月的黑料公关已经用完了,公司会不高兴的。” 宗晁忍无可忍地抽出了枪:“既然如此,你就先帮这群可怜虫到阴曹地府探探路好了,恭喜你,再也不用担心公关了。” “等等我……” “砰!” 大厅里再次爆发出一阵尖叫,有些胆小的女孩子已经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谢漾元感觉秦濯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他安抚地在对方手上拍了拍,气定神闲地看着理论上应该爆发一场血案的舞台中央。 硝烟散去,油嘴滑舌的大明星完好无损。 “怎……?” 沈东洲叹了口气:“我刚才想说的,你不觉得自己手里少了点儿什么吗?” 他的身上笼罩着一层润泽的银光,看起来仿佛是半透明的流动的水银,刚才从宗晁枪口里发出的那枚子弹正正地嵌在眉心的位置,却并未打入人体,而是仿佛撞上了某种粘稠的胶质,深深陷入那层银光当中。 “啪嗒”一声,子弹被无情地弹回了地上。 沈东洲晃晃手中从对方那里顺来的护身符,吹了声口哨。 没人知道,看上去表面一派镇定的大明星腿软得都快站不住了,之所以没在几千亿直播观众面前丢脸地倒下还能耍帅,靠的全是演员的职业素养硬撑。当然,还有打心眼儿里对大师的信任之情。 刚才被发现的时候,在站起来之前,谢漾元就飞快地修改了秦濯的部分计划——他们需要一个人去吸引宗晁的注意力,本来他打算自己上的,可既然沈东洲已经被cue到,计划赶不上变化,不如就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他。 那块护身符是谢漾元一手打造出来的,里面凝聚了从他身上分出去的功德之力,甚至还有一小缕微乎其微的神识,在必要的时候,他能做到稍微控制护身符移动——比如说,从心烦意乱的宗晁手里到沈东洲的口袋。 他们现在在室内,星盗们手持的武器就算是重型,其威力也跟机甲的激光炮相差甚远,有那个护身符在,等于给了佩戴者一个不灭金身,再想做什么就方便多了。 当然——前提是他不能自杀式地跑到拍卖场外面去,而且,如果宗晁真的被激怒,用上杀戮道的修真法术,那玩意儿也是挡不住的。 但至少眼下他们是赌对了。 沈东洲咧嘴笑了笑,趁着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仗着从小在他表哥的折磨下练就的敏捷身手,就地一滚,连滚带爬地往秦濯之前规划好的防守力量最薄弱的七号侧门跑去。 宗晁眼神一厉,抬手就要施法,却忽然发现不知是不是巧合,他和沈东洲之间瞬间就隔了几个自己人——倒不是说他对自己人就有什么怜惜之情,但要抓区区一个马上就会和这里一起灰飞烟灭的无足轻重的明星,如果还要搭上几个好用的打手的话,未免有些划不来。 毕竟他练的是杀戮道,不是创生道,没法儿凭空造出人来。这些手下一个萝卜一个坑,都是辛辛苦苦召集起来的,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那些围堵的星盗们反应比宗晁还慢了半拍,等他们回过神,纷纷对着沈东洲逃走的方向开枪扫射时,沈东洲已经快摸到了门把手,身上护身符形成的防护罩靠谱地挡下了所有攻击——那使他看起来像是一只刺猬,背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子弹,偏偏本人毫发无伤,溜得比子弹都快,转瞬间便消失在门后,没了踪影。 被耍了一把的宗晁面色阴沉,对两名属下做了一个手势,那两人点点头,开始摆弄舞台边放着的一台仪器。 “看来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不会无聊了,”得到“一切准备就绪”的信号之后,星盗头子挑起了嘴角,脸上方才隐隐出现的气急败坏也不见了,“银河联邦目前身价最高的明星,即将给我们带来一场全实景的大逃杀真人秀。”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直持续显示着末日军团徽章的大屏幕一闪,分成了发四个小块,上面分别显示出这栋建筑四个方向的监控,画面高清,还自带音效。 沈东洲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了其中的一块画面上。 谢漾元咬了咬牙:“没想到他们把这栋楼掌握得这么彻底……他会不会有危险?” 秦濯哼了一声:“你很担心他?” 谢漾元:“……现在是吃醋的时候吗?” “我才没有吃醋,”秦濯耸了耸肩,“放心吧,那小子的能力比你想得要强多了,比起这个,还不如担心一下林先生那里能不能……等等……!?” “怎么了?” 谢漾元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猛然回头去看屏幕,接着露出了与他一模一样的表情。 只见屏幕中的沈东洲正小心翼翼地顺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前进,应该是在寻找藏身之处,在经过意见空包厢的时候,忽然被一只伸出的手拉了进去。 画面随即转到了包厢之内。 谢漾元眼皮微微一跳,顿时感觉脑壳都痛了起来。 谁能告诉他本应该正在老实拍戏的晏行舟怎么会也在这里??? 第54章 秦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生出一种看到自家熊孩子终于把自己折腾着嫁出去的欣慰感。 “看来他俩的绯闻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绯……什么?” “你都不看新闻的吗?”秦濯蹲在谢漾元旁边,两个人躲在那个桌子与墙壁形成的小角落里, 一点都没有作为被挟持人质的自觉, ,“你的这个好兄弟最近很火呢, 本来英雄末日这片子毫无缘由落到他头上就已经够媒体兴奋的了, 期间他们两个还……” 谢漾元警觉地一瞪眼:“还怎么样?”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秦濯乐不可支地看着他的表情, “亲爱的, 你现在看起来就好像听说有坏小子爬上女儿窗台的老爹。” 谢漾元:“……” 他狠狠在秦濯胳膊上掐了一把,闭上眼睛摆出拒绝交流的姿态。 不过……晏行舟和沈东洲?从面相上看倒也勉强算是般配……吧? 他很快放开了这些八卦的心思, 反正不管晏行舟在不在,这里的人他都得救,他们两个人在外面起码有个照应,总比让沈东洲一个人摸索的好。 就在这时候, 谢漾元感到刚才送出去的那只千纸鹤被打开了。 林逸之的声音几乎在下一刻就响起来,听上去有些虚弱和谨慎:“是清溪大师吗?” “是我,”谢漾元一边暗叹和聪明人交流就是省事,一边用神识回答他, “林先生只要在脑中想着要跟我说的话就好, 我能听到。” “……”林逸之很快接受了这个听起来不可思议的设定,毕竟先前抓捕噬魂魔, 谢漾元的手段他是亲眼见过的, 但饶是如此, 他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先生真是手段通神啊。” 谢漾元跟他大致描述了一下现场的环境:“现在有将近一千人被困在这个拍卖场,其中不乏身居高位的中枢性人物,我想你也明白,如果真的让他们成功,恐怕赛诺星系附近的几个星球经济政治也就要毁于一旦了。” “我明白,”林逸之叹了口气,苦笑道,“但当地政府联系不上,现在整个萨尔堡街面上都戒严了,我房门外面就守着两台四级机甲……暂时脱困我能做到,但恐怕也只有进攻一次的能力,必须得找到最佳时机。” 谢漾元:“这个就由我们来操心吧——不用跟他们硬碰硬,林先生,我们要做的只是不让他们伤害无辜市民,至于剿匪,那就是联邦政府要做的了,我们没必要鸡蛋碰石头。” “好的,”林逸之顿了顿,“我看到您传来的信息,说他们准备使用Mayer-5号炸弹,这个消息可靠吗?” 谢漾元给了他肯定的答复:“他们现在都在拍卖场守着,在设置好炸弹之后,想必很快就会撤离。” 他们又最后商量了一番行动的具体细节——这个就是秦濯的专长了,谢漾元负责担任两位战术大师之间的传声筒。他有点心神不定,但抬头看看时间,目前那两人讨论出的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大人,”另一边,星盗们也做好了最后的筹备工作,“都安排好了,要开始倒计时吗?” 宗晁环视了一圈宴会厅内瑟瑟发抖的众人,不屑地哼了一声:“开始吧。” “是!” “做好准备。”当下谢漾元顾不上再想,戳了一下秦濯的胳膊肘示意,暗暗也提起了戒备。 两名看上去像是技术人员的星盗接到指示,在一旁操作起来,秦濯盯着他们的动作,小声告诉谢漾元:“确定就是Mayer-5,他们正在设置最后的自动爆破程序——按这个进度,他们应该会在二十分钟之内撤退。” 谢漾元点点头,将这个情况通过纸鹤反馈给林逸之:“林先生也请准备脱困吧。” 话音刚落,纸鹤另一边一直稳定的灵识波动就消失了,几乎是与此同时,一个负责警戒的黑衣星盗身上的警报器刺耳地响了起来。 “大人,”那星盗看了一眼显示屏,脸色微微一变,连忙跑到宗晁身边汇报,“林家那边可能出了点问题。” “怎么回事?” 星盗再次低头查看同伴传来的信息,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林逸之隐藏了实力,他是一名七级机甲战士……还有,林家的地库中还存放着一批高阶拟态机甲,他已经救出了我们手中的人质,正朝这个方向过来。” 宗晁骂了一声:“废物!” “是……是。”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头上渗出了冷汗,维持着躬身的姿态不敢抬头,好在宗晁现在也没心情处置他,星盗头子踱了两步,转头去问技术人员:“炸弹设置得怎么样了?” “报告大人,还有一分三十秒可以设置完毕。” “好——”宗晁点点头,“所有人,A组准备迎战,B组撤离!” “是!” 谢漾元拉好口罩,毫无预兆地一跃而起。 “砰——!” 宴会厅的灯光再一次全部消失,现场再次陷入一片混乱,有人在灯光灭掉前的瞬间看到了谢漾元飞起来的身影,在忍不住激动地大叫。而星盗那边剩余最后几秒就能设置好的炸弹也被迫中止,一时间大厅中喝骂声、打斗声和尖叫声不绝于耳,谢漾元冲秦濯使了个眼色,避开宗晁,直接向炸弹控制器的方向扑过去。 沈东洲他们那边掐断电源的时间非常好,但星盗们的备用电源很快就能用起来,这种状况维持不了多久,必须得趁那之前彻底粉碎控制器才行。 宗晁愤怒地大喝一声,新仇旧恨同一时间涌上心头,他直直地朝着谢漾元攻击过去,双手中黑气缭绕,一上来就是杀招。 上次和谢漾元的那一仗伤了他的元气,甚至还失去一只眼睛——他总不能大规模屠杀自己人恢复灵力,在今天的大计划之前,也不敢让麾下星盗团太过嚣张,以至于到今天都没能完全恢复,日日行功都要忍受经脉中杀戮之气与残留的功德之力激战的痛苦。 除此之外,因为谢漾元的捣乱,他们精心策划的恐怖行动到最后简直成了一个笑话,反而为对方的声名远播做了嫁衣…… 所以,他简直把那个坏他计划伤他身体的功德道修恨到了极处。 定要将之粉身碎骨! 谢漾元先发制人,虽然灵力不及宗晁,但他经验丰富,所用身法也是过去修真黄金年代最顶尖的,远非这个道统遗失年代走野路子的宗晁可比。他只用一个闪身的工夫就到了操纵机器旁边,当下磅礴灵力汇聚于掌心,狠狠地拍了下去。 宴会厅当中爆发出一声巨响,价值昂贵的精密仪器半点暴力都受不住,顷刻间便化作一地碎零件。 “拿命来!” 宗晁却对那堆零件看都不看,双眼通红地直取对手咽喉。谢漾元闪身一避,让过他的杀招——他不敢硬拼,只能仗着自己灵活的身法跟对方周旋,好在宴会厅足够宽大,惊恐的人质们也都老老实实抱头蹲在原处,唯恐被战斗波及,倒是不用担心误伤无辜。 灯光不一会儿又重新亮了起来,宗晁眼前一亮,还没来得及揪住跟自己玩儿捉迷藏的可恶对手,就感觉脚下一震,整栋建筑都剧烈地摇晃起来。 林家的人攻到了。 海盗头子心头恨得要滴血,可他心里也清楚,今天已经失了先机,若再强行跟装备精良的林家私军干一场,虽然得胜几率很大,却也必然会遭受到重创——反正整个星系都已经处在末日军团的控制之下,今天的行动主要是为了震慑而已,拼着两败俱伤的危险实在是划不来。 再说……他还有后招呢。 “撤退!” 宗晁最后狠狠瞪了滑不溜手的谢漾元一眼,他们两个人的实力对比,彼此都心知肚明,可他偏偏做不到携雷霆之势将对方立毙掌下,还得忍受他不断地跟自己作对捣乱。 好在——宗晁心中有些自得:他们的实力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这小子就是再天资卓越,百年内也绝无追赶上自己的可能性,而在如今这个快节奏的时代,百年足以他完成宏图大计,到时候拥有了整个星系的资源,再想弄死这么一个小角色,就易如反掌了。 想到这里,他便不再与谢漾元纠缠,直接一掌打向拍卖场天顶,轰出一个大洞,一艘战舰从那个洞外应声出现,场中的星盗们纷纷抓住垂下来的绳梯,有条不紊地撤离。 外面,林家的卫队不断对撤离的星盗们进行火力压制,让他们没空去伤害无辜的民众,谢漾元和秦濯也帮了把手,挑着落单的星盗攻击,俘虏以备后用。 这一切说起来长,可实际发生只不过是在片刻之间,谢漾元手里抓着一个昏迷的黑衣人,抬头看见正要走进战舰的宗晁冲着他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心里突然间涌上一股强烈的不详预感。 还没等他想清楚,那艘战舰就如来时一般飞快地扬长而去,留下现场一片残骸。 “阿元小心!” 谢漾元一抬头,就看见刚要放松地露出笑容的秦濯脸上神色忽然变成了惊恐,他猛地回头,看见身后塌陷的墙壁中赫然露出一颗深蓝色的炸弹,上面鲜红的倒计时已经倒数到了最后一分钟! 此时此刻根本来不及多想,谢漾元当机立断轰开了炸弹旁边的碎石,将那颗炸弹托在掌心,嗖地飞了起来。 “阿元!” 他还从没听到秦濯发出过这么惊慌失措的声音。 “没事的,拿着这块魂玉等我回来。” 谢漾元最后看了秦濯一眼,甩下一块通体莹白的玉佩,使出最快的速度冲上天空。 他有自信,这种程度的爆炸杀不死他,再把存放着命魂根本的魂玉交给秦濯,他不会受到严重到危及生命的重创。 只是,这种规模的炸弹在天空中爆炸,很可能会造成空间折叠……不知道会把他轰到哪个星球去。 不过没关系,反正他记住秦濯的电话号码了。 这是在炸弹爆发,谢漾元的意识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 作者有话要说: —————————— 来跟我念:甜文不会虐的,永远都不会虐的。 小将军该恢复记忆了! 第55章 秦濯觉得头很痛。 他的眼前好像是一片黑暗, 又好像充满了光怪陆离的各色光影,一幕幕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嗖嗖地在眼前飞过, 还来不及看清楚, 就又被新的光影取代了。 那是……什么……? 不对,我要去找阿元! 秦濯拼命挣扎着想要从这一团乱麻中醒过来, 却始终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他的意识就好像被困在了一块孤岛上,四周围都是汪洋大海。他恍惚间觉得自己一直在往深渊中坠落, 却又清醒地知道那只不过是幻觉。 终于他不得不认命地停下尝试清醒的徒劳努力, 转而试图去辨别那些飞快闪过的画面碎片。 那些画面是什么? 他看到一个温和柔弱的女人,一个威严自恃的男人, 他看到一座巨大的古堡、穿着军装的同僚,宇宙中的漫天星辰和无边静谧,还有最后的……冲天的爆炸和火光,贯彻全身的生不如死的疼痛。 除此之外, 黑暗深处似乎还有些不一样的东西悄然溜走,那是只能窥探只影片羽的蓝白衣袍,长发飘飘的古人,他们似乎凌空而立, 举手投足间有移山填海之能。 这些都是什么? 他……他到底是谁? 秦濯受不住地闷哼一声, 他觉得头痛欲裂,心脏里胀满的恐惧和担忧无孔不入地填满了他的整个身体,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找到他的阿元, 却被困在这样的地方不得解脱, 他哪有心情去辨认那些模糊不清的幻影,他只想让他的爱人回来。 但似乎冥冥中他也明白,自己必须想到点儿什么,他应该想到点儿什么。 …… 秦濯终于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沈东洲就站在自己的床边。 “你醒啦,”大明星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医生说你也没受什么伤啊,是被吓到了……吧?” 秦濯也不说话,只是以一种令人心惊肉跳的眼光定定地看着他,把沈东洲看得坐立不安,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感觉背上都出了一股子冷汗。 “那……你先休息一下?你放心,联邦已经派出搜救队了,大师他、他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他自己都觉得这安慰苍白无力,却见对面的男人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眼睛一亮,从病床上一跃而起,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人。 “哎你等等,你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呢……你现在受伤了大师回来我也不好交代不是?” 秦濯对他发出的声音根本充耳不闻,在床边放置的个人物品中一阵翻找,总算是找到了那块谢漾元在最后留下来的白玉,直到将那块依然完整润泽的石头握在掌心,他慌乱的心才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谢漾元从前给他讲过魂玉的功效的……他们的本命神魂与这块玉石相连,能从这其中汲取能量保证命魂不衰,同样的,这块玉也能反应一个修士的生命状况,只要魂玉不碎,就说明修士没有遇到身陨道消的危险。 至少阿元他、他真的还活着。 也对,他那么厉害,又怎么可能被区区一场爆炸伤到呢。 只是……秦濯心里一沉:不同于过去触手温暖,这魂玉待在他掌心里,感觉就像是一块冰坨子,冷的人想打哆嗦,这是不是说明谢漾元还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或者至少,他的身体状况肯定不像全盛时期那么健康。 他心急如焚,猛地抬头盯住沈东洲:“还没有找到他吗?那么大的爆炸,他肯定受伤不清,要是被宗晁的人先找到……” “……放心放心,”沈东洲先是一愣,秦濯身上那种先前让他感到无比熟悉的压迫感又回来了,甚至比之前更加清晰,只是他来不及细想,只顾着连声安慰,“你想想哈,宗晁又没见过大师的正脸,他俩理论上说不认识的——炸弹爆炸的威力足够扭曲空间,大师肯定是被传送到不知道哪个星球上去了,现在联邦政府的福利设施那么完善,不管他被传送到哪儿,肯定都能得到及时的治疗的,你就放心吧。” 这些道理秦濯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只是关心则乱,即使理智告诉自己,阿元只要醒过来,一个电话就能找到他,可又忍不住满脑子胡思乱想,总害怕哪里出了岔子,患得患失得厉害。 沈东洲上去搀扶住他,按到病床上坐下:“你别想太多啦,医生说在之前的混战中你也受了不少伤,现在要好好静养知道吗,别大师回来了看到你病倒了,你也不想让他担心对不对?” 秦濯带着几分恍惚被他扶着坐下,抬头看见那张比记忆中还要熟悉的面孔,脑海中忽然一痛。 昏迷时候看到的画面忽然间像海啸那样汹涌地全部涌了出来,顷刻间就摧毁了大脑防线,秦濯闷哼一声,一手按在眉心,被那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一时有点会不过神。 他刚醒来的时候满心都是对谢漾元的担忧,身体本能地把即将恢复的记忆全部强行按了下去,这时候心神稍稍一松,那些早该回归的记忆便像是溃堤的洪水,再也抑制不住,一股脑地呼啸而来,刹那间充斥了所有脑细胞。 他、他想起来了…… 秦濯猛然抬头,定定地盯住沈东洲,把对方看得毛骨悚然,控制不住地后退了两步。 “怎、怎么了?” “东洲……” 脑中又是一痛,秦濯按在眉心的手猛然用力,额角青筋暴起,看着沈东洲的眼神却已在瞬间完全变了。 这一点作为被注视者的沈东洲感受最为强烈——在一秒之前,他还能理直气壮地把“大师养的小白脸”这种帽子扣在眼前的男人头上,哪怕之前在混战中看过对方卓越的身手,可自从认识以来,这个男人身上一直萦绕着一种仿佛食草动物的温和气场——一看就是居家良妻的那种——和网友们拟定的小娇妻人设特别相符。 但是现在,这种感觉忽然之间消失无踪了。 他感觉自己突然间就像是被狮子或鹰隼盯住的可怜兔子,身上每一根汗毛都意识到了危险,色厉内荏地炸成一团,却也只能在天敌的逼视下瑟瑟发抖。 这种感觉,只有在过去面对表哥的时候…… 秦濯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用力在傻弟弟肩膀上捏了一把。 然后他丝毫不顾忌到可怜的普通人的承受能力,用一种特殊的手法在脸部周围按压几下,轻轻一掀,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就这么被从脸上揭了下来。 沈东洲:“??!!!” 沈东洲吓得大叫一声,连退三步,要不是后面就是一张矮几,恐怕会直接腿软地跌倒在地上。 谁能受得了这刺激啊!太特么吓人了! 内心中无声呐喊的大明星表情却因为过度的震惊而呈现出一片空白,他哆哆嗦嗦地抬起一只手指着突然大变脸的男人,嘴唇颤抖了两下,愣是没能说出话来。 “傻了?” 秦濯低低笑了一声,抓着肩膀把人拎起来:“我先前出了点意外,把以前的事情都忘掉了,抱歉——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表、表哥……?” 秦濯点了点头:“母亲还好吗?” “好……”沈东洲咽了口唾沫,颤抖着伸出双手在他表哥脸上揉了两下,“真、真是你啊我去,我还以为你是……咳咳咳咳咳!” 他险些把先前有关于“小白脸”的猜测顺嘴说出来,好在及时反应过来,及时转化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秦濯似笑非笑地把他的手从脸上拽下来,没有拆穿他。 连他自己想起来这段时间的日子,都觉得啼笑皆非——若是放在从前,恐怕打死秦小将军,他都不会相信自己会那么全心全意地跟在一个人身边,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柴米油盐,跟相爱的人在远离经济政治中心的边缘星球过着平凡而快乐的日子。 想到这个,他的脸色又严肃起来。 “赛诺星那里怎么样了?” 沈东洲还正沉浸在惊吓和狂喜疯狂切换的状态中缓不过来,听到这个问题,却也忍不住面色一沉。 “沦陷了……你、您……当时也在现场,末日军团已经彻底控制了赛诺星系,共计大小九颗宜居行星,当地政府军备全军覆没——林家主倒是带着家族的精锐力量和我们一起逃了出来,目前也暂时住在首都星。但他们应该待不了太久,你知道的,他们家族身份毕竟比较敏感。” 秦濯点点头:“星盗们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吗?” “没有,”沈东洲叹了口气,“他们都举旗独立造反了,还要有什么动作——你是不知道这件事闹得有多大,全星际几百亿人观看了直播,之后的影响力更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议员那些老头子愁得头发都快掉光了,你要是现在回归,肯定会被当作英雄一样对待的。” 他们两个都清楚,这绝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危难时期被竖起来的英雄,最大的作用就是被放在前线堵枪子儿。 秦濯笑了笑:“那自然好,休了这么久的假,也是时候活动活动筋骨了。” “表哥……” “别担心,”年轻的联邦少将站起身,“拿我的制服来吧。” 沈东洲的脸色却变得有些奇怪起来,他吭哧了片刻,期期艾艾道:“那、那谢家那里……您打算怎么办?” 秦濯:“……” 这句话像突如其来的巨石一样砸在他的胸口,他终于想起来,除了亟待解决的联邦事务,他的个人感情问题,也正是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乱麻。 ----------------------- 作者有话要说: —————————— 秦小将军:“醒来突然发现我不仅NTR了别人而且还婚内出轨了???” PS:为防大家忘了,秦家以为联姻的人叫“谢溪岩”,而且看照片那个人和道君也长得不一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要离婚了(X) 第56章 谢漾元醒来的时候, 有一瞬间没想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好在随后发生的事情就像过电影一样在他脑海中飞快地掠过:萨尔堡巍峨的雪山、热闹的拍卖场、星盗们的恐怖袭击,还有最后那场没能阻止的突如其来的爆炸。 对……爆炸。 谢漾元一惊, 猛然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却是颇为陈旧的天花板,白粉坑坑洼洼的, 边角的部分已经泛黄了, 他甚至看见一丝儿细细的蜘蛛网挂在立柜与墙壁形成的阴影里,一只小蜘蛛摇摇晃晃地挂在哪儿, 随着窗边吹来的风荡来荡去。 不是……连个起码的病房待遇都没有的吗?他这是被一颗炸弹又送到多少年以前了吗? 谢漾元正愣神, 房间虚掩着的门“吱呀”一声,忽然被打开了。 “你终于醒了, ”走进来的是一位看起来很面善的中年男子,穿着白大褂(谢天谢地),对着病人露出了和善的微笑,“你都昏迷三天三夜啦, 再这样下去,我们恐怕就不得不众筹送你去首府的大医院了。” 谢漾元脑子里还是懵的,但还是连忙站起来表示感谢:“多谢您搭救,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人眨了眨眼, 快步走过来把他按回床上:“别乱动, 你的身体损伤很大,在宣布你正式康复之前我还得给你做个全身检查才行。” 他一边掏出便携式医疗设备, 一百年耐心地解释道:“你别担心, 你已经从那鬼地方逃出来了, 这里是乌干塔沙漠边陲的镇子,有镇民在与沙漠接壤的地方发现你的——你先前是遇到了沙匪吧?看起来实在很狼狈。” 谢漾元:“……是啊,真是太可怕了。” 他勉强笑了笑,发现自己身上所有的电子设备都被卸下来了,便有些迫不及待地询问道:“不好意思……请问,我随身携带的通讯仪还能用吗?或者您这里有没有可以联通星网的设备?”年轻人微微红了脸,貌似腼腆地问道,“你知道,想给家里人报个平安。” 中年医生叹了口气:“很遗憾,最近乌拉星球正在遭受黑子风暴,所有的卫星设施都暂时停用了,行星内的的电话信号都是时有时无,更别说连接星网了——看你这体貌特征,肯定不是本地人吧?” 谢漾元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对……我不是,”最后他只得强打精神解释道,“我是……来这里探险的,没想到接连遇到这些事,家里人一定急坏了。” “别担心,”医生拍拍他的肩膀,“等你身体好了就可以到首府去,那里的通讯设施会抢修得快一点,在那之前着急也没用,还是放松一点吧。” 谢漾元忧虑地点点头,随即又想起另一件事。 “对了,最近有什么大新闻发生吗?我是指那种影响到整个联邦的大事——你们这里被阻断了和外界的连接,是不是一点消息都收不到?” 医生想了想:“我们已经有很多天没能看到外星新闻了,不过是有一件大事——你知道末日军团吗?这伙星盗造反了。” 大概是最近的娱乐生活实在是过于贫乏,医生对这件发生在遥远星系的事情显得兴致勃勃:“本来这也是我们的通讯被隔断之后的事,但这伙星盗造反显然是蓄谋已久,他们甚至派专人负责联邦的每一个星球,三天前出事之后,这些人乘坐专属星际航班过来给所有星球报信……联邦多少年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大事了,唉,也不知道这场战争会持续多久。” 男人的样子很是感叹,但也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事不关己——星际时代国家的疆域实在是太过广阔,即使在同一颗星球上,人们都很难对处于另一块大陆板块的灾难感同身受,更别说这种相隔多少光年的距离了。 对于大部分生活在星际时代的人来说,他们甚至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自己的星球,所谓庞大的“银河联邦”,那代表着最高政权的首都星,在他们的概念里就只是视频里庄严肃穆的星宫一角,他们名义上被联邦政府统治,其实最终能接触到的政权也不过就是星球政府,毕竟,星际旅行所要负担的花费实在是普通老百姓难以想象的。 尤其是在乌拉星这样相对贫穷落后的星球。 因此在他眼里,末日军团那种为了传递一个信息,而专门让人乘坐飞船到达每个星球宣讲的行为,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可在真正的上层力量眼里,一个高等级的机甲战士都能独立进行太空旅行,派人来传个话又算得了什么呢。 谢漾元周旋着话题跟那位可敬的医生又聊了一会儿,成功在对方给他检查身体的时间里套出了不少有关于这颗星球的信息。至少他现在不是两眼一抹黑了——在刚醒来的时候,他可是连这颗星球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好了,真是神奇,你看起来完全康复了,”医生有些感叹地把他那些设备从谢漾元身上拆下来,满脸不可思议,“你知道三天前自己伤得有多重吗?他们好多人都觉得你恐怕挺不过来了,镇子上的治疗仪平时也就能治治伤风感冒什么的,没想到对那么严重的外伤也有疗效。” 谢漾元摇了摇头:“我的体质比较特殊,恢复的是快一点,你们今后若有需要大型医疗设施治疗的病患,可千万不能以我的情况作为参照。” “我明白我明白,”医生哈哈大笑,“我就是那么一说,不过你这体质倒是很方便,出门在外的,谁还没有个遇到意外的时候,关键时刻能救命啊。” 两人又客气了几句,作为这个小诊所唯一的医生,中年男人便匆匆赶往下一个病房了,临走前不忘提醒谢漾元他们已经从社区福利机构给他申请了医疗补贴,让他不用担心诊费问题。 病房里重新空下来之后,谢漾元才向后靠在枕头上,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闹的是什么事儿……还好他之前给秦濯留下了魂玉,不然他恐怕吓都要吓死了。 自从来到这个星际时代以后,他所度过的所有时间基本上都是和秦濯在一起的,而对于失忆的秦濯来说,他在他生命中占据的分量也差不多等同,现在这个意外突然把他们分开,谢漾元忍不住生出了些无所适从之感。 秦濯……肯定也很担心他吧?也不知道那边的状况究竟怎么样了。 谢漾元表面看上去恢复得很快,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毕竟是星际时代威力巨大的炸弹,近距离爆炸总不可能真的只是让他静卧三天那么简单——只是他受伤的部分,以这里简陋的仪器设备根本查不出来。 不过倒是也没关系,他们修真之人,受伤本来也就不太能借助得到外力,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吸收天地灵气,自己就能慢慢修复身体。 谢漾元抬起一只手,努力运转了一会儿体内少得可怜的灵力,最后也只是在指尖上勉强凝聚起一丝火苗,他瞪着那比划一根火柴大不了多少的真火,深深地感慨了一会儿自己现在的处境。 唉……能有什么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或者……? 永不言弃的清溪道君又睁开了眼睛。 他现在所在的这颗星球被黑子风暴阻隔,消息无法与外界互通,但既然末日军团的人能乘坐飞船来传递消息,这岂不是意味着,星球周边的宇宙环境并无什么改变,所以只要能攒到足够的钱的话,他完全可以搭乘星际航班离开这里? 只是从刚才的谈话来看,那恐怕真是一笔难以得到的天文数字吧。 谢漾元想了想,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好像自从他穿越之后,就总是因为各种原因而不得不一直在攒钱,要说他们风水师的赚钱能力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更别说以他的能力,更是能轻而易举地得到普通人一辈子都难以想象的财富,可偏偏要花钱的地方一次比一次多,之前在拍卖会上好不容易用护身符拍出了高价,结果整个拍卖场就被宗晁那该死的家伙一锅端了,护身符最后也给了沈东洲保护他,这笔钱估计是没有指望了。 唉,以后得找机会让别的风水师给他看看,是不是财帛宫有什么问题,怎么就一直都聚不住财呢。 想到这儿,谢漾元也坐不住了,直接翻身而起,换上了旁边整齐叠放的自己的衣服——虽然破了点儿,倒总还不至于衣不蔽体,悄无声息地走出了房门。 病房外面是一个窄窄的院子,里面种着几棵奄奄一息的树,失去了温控系统的保护,沙漠地带的烈日毫无保留地炙烤着大地。谢漾元踏出房门的瞬间差点被那扑面而来的热浪逼退回去,他现在不比以前,没法儿时时刻刻调整自己的体温在最佳状态,瞬间就出了一身汗,被热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就这天气……街面上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他就算是想去给人看风水赚赚钱,总得先找到个能说话的顾客吧! 第57章 “这不合适。” 秦将军闭目思考了一会儿, 向后靠坐在椅子上,轻轻叹了口气:“谢家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大家族, 但也有些影响力, 可你这办法等于是把他们的面子扔在地上踩。” 他正坐在军部的办公室里,对面站着一身军装笔挺的儿子, 宽敞的办公室此刻只有父子两个人, 气氛却绝称不上温情随意。 秦濯冷着脸,表情完全是在向上级汇报工作。 “将军, 你知道这场婚姻完全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到现在都没有见过面, 当时的联姻也是处于我本人完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一定要追究的话,这本来就没有法律依据。” 秦将军被他一噎, 面色沉了下来:“怎么没有法律依据?我们是你的父母!有权过问你的婚姻大事。” 秦濯充耳不闻:“总之,我不会承认那个谢溪岩为正式伴侣的,今天下午我会直接去找谢家谈,他们想要的无非是钱, 这您就不用操心了。” 秦将军险些没气得掀了桌子:“你就是来通知我一声?结婚又悔婚,用钱来搪塞亲家,外面会怎么看我们秦家!” 他这个儿子从小到大一直优秀,也从来没有过所谓青少年叛逆的时候, 在家一向是如同军营一般令行禁止, 这次遭逢大劫,消失了许多日子又回来, 本来是值得高兴的事, 怎么就忽然变成这个样子了?到底是谁在外面把他儿子给教坏了! “我会亲自去道歉的。”秦濯微微躬身, 向父亲鞠了一躬,“半年多前我去赛诺星,目的本来就是要取消这个荒唐的婚约,只是当时出了意外,才一直拖到现在——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们要做的是及时纠正,而不是再用更多的错误把他掩盖下去,当作无事发生。 “你说什么!?“ “父亲,“秦濯平静地看着他,”我今天本来是想来告诉你,我的实力和天赋都已经恢复了——你确定要让那个谢家的私生子顶着家主夫人的名号度过之后可能的漫长日子吗?“ 一阵沉默。 秦将军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太激烈打翻了桌上的茶杯,但他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似的,紧紧地盯着再次闭口不言的儿子,连嘴唇都哆嗦起来,一时间激动得说不出话。 “你、你说什么?“ 他狂喜中又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你说你恢复了?!“ 秦濯礼貌性地轻点了一下头:“我不会在您最重视的事情上说谎的。“ 中年男人一愣,神色复杂:“我不是……“ 秦濯恭恭敬敬地向他敬了个军礼:“将军,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下去了。“ 他也不等秦将军回答,说完这句话后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一直到即将走出办公室门口,秦将军才像如梦初醒一般,连忙伸手叫他:“等等……等等,秦濯,这半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事?你这么急着要退婚,是因为在外面有了喜欢的人吗?“ 背对着父亲的秦濯脸上浮现出一丝自嘲的表情,他转过身,微微昂起头。 “我有喜欢的人,但那与我要退掉这门亲事无关,将军,您可以在公事上命令我,但烦请今后不要再插手属下的私事。“ “你……“秦将军顿了一下,”我也是你父亲。“ 秦濯无所谓地笑了笑:“我没看出什么不同。“ “……“ “刚才有一句话您说对了,“他拧开门把手,轻轻偏了偏头,”这件事,我今天只是来通知您的。“ ** 此时的谢漾元还不知道自己就要惨遭离婚了,他谢过那个小镇子里热心的医生后,卖给他一个小小的护身符换了点钱——感谢发达的网络,即使在这样偏远的小地方也听说过“清溪掌门”的大名,并因此对风水玄学一类事情感兴趣了不少——然后想方设法地挤上了一辆开往乌拉星首府的洲际飞梭。 飞梭上人满为患,好在谢漾元没带什么行李,身手也比较灵活,才好容易在飞梭开动之前找到了自己的座位——还靠窗,他坐在那张不算舒适的椅子上长长出了口气,看着窗外黄沙漫天的景色,倒也不觉得无聊。 对于修真之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能耐得住寂寞和枯燥,从前他为了悟道,曾在一面白璧下静坐十年,心境殊无一丝波动,眼下这点困境,自然不会让他心有挂碍。 只是有点担心秦濯,想到那个时而靠谱时而又孩子气得厉害的男人,谢漾元有些担忧地揉了揉眉心。 秦濯总是表现得对他很是依赖,他不太能确定那有多少是源于对方的失忆,又有多少是源于两个人灵魂之间的吸引,但他们两个彼此相爱是肯定的,从秦濯的角度来看,他现在的情况是“生死未卜”,而且赛诺星那边情况那么乱,也不知道他们成功逃出去没有。 那一整个星系都被星盗占领了……秦濯在宗晁面前露过面,再住在那儿太不安全,所以他们滨海城的家也就没有了。他一个失忆的人举目无亲,又能到哪儿去呢? 呃……不对,也在那儿的沈东洲倒是他的“亲”,问题他们都不知道啊。 也不知道沈东洲会不会看在他的面子上照顾一下“家眷”。 谢漾元脑子里正转着这些事,忽然听见一声小小的笑声,他抬头看去,只见对面座位上的一个中年男人满脸尴尬地冲他摆了摆手,连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咳,只是看小兄弟年纪轻轻就满面愁容,忍不住想起我儿子,呃……” 看得出这人并不善言谈,解释两句后自己就更加尴尬起来,只得截住话头,生硬地试图转移话题:“小兄弟这是要上哪儿去?是去首府吗?” 谢漾元的心眼儿没那么小,也乐意跟这个面相和善的陌生人多说几句,便自然地点点头:“有点事要办。” “那这一路可是远呐,”中年人捶捶腿,“最近星球上网络不好,长途旅行可难熬得很——你不会就是为这个发愁吧?” 当然不是……谢漾元心里有些无奈,面上却不显,只配合着点点头,跟他聊了些有的没的。 “我姓张,”也许是对刚才的事情有点不好意思,中年人很是热情地自我介绍道,“这次是去首府接我儿子呢,他可是在嘉兰学院上学,最近好不容易放假回家——我这一年才能见着他一回,心情有点激动,刚才实在抱歉了。” “那没什么,”谢漾元温和道,“嘉兰学院,您儿子很出色呀。” “谁说不是,”没有哪个做父母的会不喜欢听人夸奖自己的孩子的,更别说孩子确实值得骄傲,张大哥一说起这个,顿时就眉飞色舞起来,“这孩子从小就优秀,也特别努力,去年考上嘉兰,学院减免了他的学费,还给报销每年来往乌拉星一次的星际航班呢——唉,要不是跨星际旅行实在太贵,我和他妈就跟他一块儿去首都星了。” 谢漾元笑着说:“等您儿子学成以后,就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联邦对机甲战士的待遇本就优厚得不得了,更别说是嘉兰出来的,到时候你们一家人搬到首都星去,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哈哈哈,那就最好啦,”张大哥拍拍他的肩膀,“承谢小兄弟吉言——我那儿子也确实孝顺,现在还在上学,就跟着导师做了不少兼职赚钱,总是念叨着要把我们老两口接过去享福。不过我们现在还不老呢,他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怎么能就给他增加这负担……” 看起来不善言谈的男人说起儿子来简直是口若悬河,谢漾元保持微笑听着,倒没有什么不耐烦。 他对这些家长里短、人间烟火经历得不多,但内心深处总还是向往的,毕竟亲情这种东西,最容易勾起人心底的柔软。 怎么办,他又想秦濯了。 乌拉星虽然贫瘠,但星球面积却很大——整个星球上绝大部分都是荒芜的沙漠,资源稀少,景色也千篇一律。从谢漾元来时的边陲小镇到位于中央的首府去要走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飞梭上的旅客到后来都疲惫得厉害,一个个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千篇一律的黄发呆。 好在越到接近中心的地方,周边景色也终于出现了一点变化,多少热闹了起来。知道临近目的地,不少心急的人又重新兴奋起来,一个个引颈以盼。 早已经跟谢漾元混熟的张大哥更是满脸的急不可耐,这一路上,谢漾元已经把他儿子张明从小到大的事迹听了个遍,这时也忍不住为他高兴起来。 听说他没有落脚的地方之后,张大哥还热情地邀请他到自己订下的旅馆去住,谢漾元摸摸兜里所剩无几的钱,认真看过对方提供的住房花费之后,欣然接受了这个邀请。 那旅馆确实不错,虽然小了些,但胜在干净,交通也便利,他们下飞梭之后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地方,坐了这么久的飞梭都累得很,当下也不再客套,各自回房洗漱了。 直到傍晚,张明也终于抵达乌拉星首府,热情的中年男人又叫上了和他儿子差不多年纪的谢漾元一起吃饭,盛情难却,再加上想顺便帮他儿子看看面相(一路上男人唠叨儿子到底什么时候能找着女朋友的频率实在是太多了),最后便和这父子两个一起坐在了餐厅。 他可没想到会听到这个消息。 “爸,我那会儿不就跟你说这里边肯定有猫腻儿——这不,就我准备回来那会儿,秦小将军半年多以来第一次露面,就是宣布和那个谢家小少爷离婚了。” 第58章 谢漾元一口汤喝到一半儿, 险些把自己呛个半死,顿时咳了个惊天动地。 “咳咳咳, 你说什、什么?”他震惊地看着不明所以的张明, “秦濯离婚了?” 小伙子挠挠后脑勺,奇怪道:“是啊, 怎、怎么了?全星际的人不就等着这一天了嘛。” 怎么就等着这一天了……我和秦濯在一起关你们什么事……? 比起气愤来, 谢漾元心里感受更多的应该是啼笑皆非,可尽管知道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他却又很难不生出一分郁闷来。 这好好的, 他还在这儿努力想办法回去跟秦濯团聚呢,那边怎么就连婚都以闪电一样的速度离了呢? 张明跟他老实巴交的父亲不一样, 为人很是开朗,在父亲的介绍下对谢漾元的第一印象也很不错,现在看他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便很是贴心地多说了一些。 “这事儿其实闹了挺久, 咱么乌拉星这边消息闭塞,好些消息不知道,其实外面的网络上已经快炸翻天了。” 谢漾元这会儿不敢再喝汤了,他拿餐巾擦了擦嘴, 勉强装作饶有兴趣的样子:“怎么说?” “唉, 还不是因为末日军团一开始干的好事,”张明叹了口气, “秦小将军那时候受伤很厉害, 连外界普通民众都知道他一身暗能量恐怕是废了, 我们这些跟军部走的近的学生里更是一直在传,他恐怕连命都不剩下几年了。” 老张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真的假的,后来他不是还在执政官举办的追悼会上出现过一次吗,看着虽然苍白了点儿,但也没有大碍……再说现在医疗技术那么发达,秦家也肯定不差钱呐,怎么就会……?“ “医生治的了病,治不了命呐,“张明摇摇头,给父亲夹了一筷子菜,”别光听我说了,你们倒是吃,咱们边吃边聊。“ 剩下两人食不知味地巴拉了几口饭,仍然眼巴巴地看着他。 谢漾元固然是想要知道更多有关于秦濯的事,老张更是差不多有一年没见过亲爱的儿子,光看他说话就能看饱了,根本不舍得移开视线。 张明被他俩灼热的视线看得哭笑不得,只好也放下筷子,干脆一口气说个明白:“这情况下首都星那些勋贵哪儿还敢跟秦家联姻啊,秦小将军顿时就从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变得无人问津,可秦家要面子,估摸着还想在人没了之前再留下个孩子,最后挑来挑去也只有那个谢家在各方面还勉强符合要求,这婚事就这么草率地定下来了。“ 谢漾元暗道:“就算是这个谢家也心怀鬼胎得很呢……既想拿秦家给的好处,又不忍心送嫡系家族子弟去受罪,最后竟然想了个冒名顶替的歪招,也幸好秦家那边肯定是焦头烂额才没心思细察,不然即使秦家真的要败落了,碾死这么一个小家族也只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不过话也要看怎么说,要是没有谢家这一番折腾,他和秦濯这姻缘线还连不上,也就没有之后的这许多事了。 从这个角度看,他俩反而还得感谢人家。 老张纠结地吃了口饭:“既然这样,那怎么就又离了呢?“ 张明嘿嘿一笑:“这说法可就多了,小将军昨天离婚,据说今天召开新闻发布会,才能给出个官方原因,但这一天之内网上沸反盈天的,说什么的都有,相关话题就没从热搜上下去过,一打开光脑,漫天漫眼的都是他的婚事。” “有粉丝说他一开始就不想结这个婚,都是被家族给逼的。也有阴谋论者说秦家就是想找人适配基因,这谢家小少爷不争气,基因样本送到首都星大半年都没能跟小将军配出个后代——说到这儿了,想跟小将军那么高等级的基因相配哪儿那么容易,首都那些天之骄子们都不一定有几个能行,更何况那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里出来的随便什么人。” 谢漾元愣了一下。 他倒是忘了这茬儿,还记得他跟秦濯刚在一起的时候,也有人问过他们打算数码兽要个孩子,只是那时候他对现代社会还不够了解——现在也不算太了解——不知道现代人们居然科技发展到抽两管血适配了就能造出个孩子,这事儿也就放下了。 尤其是后来斑比来家里,有一个狗子折腾就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谁还能有那个心思? 哼……不过现在想想,也幸好没动心,不然这好端端的,大半年连个十月怀胎的孩子还没能出生呢,好端端在实验室里就要变成个单亲家庭的小可怜儿。 说不准还得为了孩子的抚养权问题闹上法庭,那乐子可就大了。 张明还在继续说:“当然啦,还有一拨人,可能是言情小说看多了那种——秦小将军这不是消失了大半年嘛,不少真爱论者都说‘他在这段养伤的人生灰暗的日子里遇到了生命中注定的那个TA’,所以不惜与全世界为敌也要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什么的,且不说这种恋爱脑他们是怎么好意思套到一个堂堂的联邦将军身上的,单是从责任角度来讲,半年前小将军已经跟谢家小少爷结婚了,他要真这么干,那是妥妥的婚内出轨啊。不说第三者小三狐狸精也就算了,还真爱?” 谢漾元:“……” 谢漾元:“……你说得有道理,肯定不是因为这个。” 作为那个勾搭有夫之夫的狐狸精本精,他还能说什么呢? 可他能怎么办,那真的就是他法律意义上的伴侣啊! 其实话听到这儿,凭着对秦濯和秦家那一大档子事儿的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谢漾元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秦濯这半年的失忆是个大问题,不光失忆,居然还特么用了个假身份假脸跟他相处,他是能凭借姻缘线认出与他牵扯了因果的另一半,秦濯那边可没这个条件。 不过…… 谢漾元又想起另一个问题来:当时秦濯到底是为什么会跑到赛诺星,还好死不死地卷进那场连环飞梭事故呢?况且更神奇的是,他第一眼见到“秦卓”的时候,对方的身份信息栏那里虽然没半个其他亲属,“配偶”却是正正经经写了“谢溪岩”三个字的,跑去赛诺星还保留了原身份的婚姻关系,他到底想干嘛? 难道一开始他随口的玩笑还真的猜对了,那家伙是去退婚的? 那倒是就都说得通了……秦濯一直以为谢漾元就是他的名字,他现在长得恐怕也和原身证件照上不大一样…… 唉,这事儿闹的。 谢漾元刚捋清楚思绪,突然脑中一懵,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从他的身体中被飞速抽走。 “啊,”张明看了看表,颇为兴致勃勃道,“差不多就是这个点儿了,小将军昨天放出消息来要在这会儿召开新闻发布会的——唉,咱么乌拉这儿怎么就这么巧通讯全断了呢,我还好想看看直播来着,那可是我的偶像啊!真想让所有造谣抹黑的人都闭嘴!” 谢漾元坐在那儿,一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姻缘线,断了。 ** 遥远的帝都星上,宣读完发言稿,正准备退场的秦濯也是莫名一怔,忽然之间感觉好像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被从自己的身体里抽走了。 台下的闪光灯连成一片,求知欲根本不可能被一份官方发言稿满足的记者们如狼似虎,一只只标枪一样的手举得老高,那架势,恨不得抄起摄像机和话筒冲锋陷阵似的。 秦濯忽然感到有点头晕,头顶上白亮的光线晃得他很不舒服——当然,这大半还是来源于心底似乎空掉一块的怅然若失感,他几乎是惶恐地伸手进怀里摸摸那块沾染了自己体温的魂玉,感觉到上面一丝裂缝也没有,才缓缓地平静下来。 秦家的新闻发言人正在努力地在旁边挡驾,没注意到自家正主已经在台上呆掉了。 “秦濯将军,请问在缔结婚姻关系大半年后才宣布退婚,是因为这段时间与您的伴侣相处不愉快吗?” “这真的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违背您意志的婚姻吗?那为什么还要维持这么长时间不解除呢?” “请问这是不是跟日前末日军团占据赛诺星系有关?但据我们了解,谢家嫡系已经全部撤离赛诺星,您是担心他们作为沦陷星球本土的大家族跟星盗集团有染吗?” “秦濯将军,据说事发当日您本人也就在赛诺星,还与林家家主合作救出了被困于萨尔堡拍卖场的人质,但为什么宗晁直播的镜头里并未出现您的身影呢?请问您和同样在那里但最后才现身的清溪大师有合作吗?是他帮助您隐藏踪迹的吗?” “将军……” “秦濯将军……” “…… 最近发生的大事,除了秦濯离婚之外,就是英勇无畏举着核弹冲上太空的清溪掌门了。前者更具娱乐性质,而后者简直像是神话一般的超级英雄电影,而现在虽然官方有相关人员站出来说明清溪掌门并未受到致命的伤害,等在他微博下面的群众却还是心急如焚,抓紧一切机会想要了解相关情况,追求热度的记者们当然不会放过任何能扯到这个话题的机会。 更别说,眼下这件新闻的主人公当时也在现场了。 第59章 秦濯心里一痛, 他猛然抬头看向那个问话的记者,灼灼的目光盯得那人不得不退了一步, 周围的其他人一时也噤若寒蝉, 喏喏的不敢出声了。 老天爷……以前的秦小将军虽然为人威严冷肃,可也一直不曾对着公众媒体露出这种甚至可以称之为杀气的气势, 人家那是真的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连星际战舰那种大家伙都不知道捣毁了多少艘,想一想就知道, 真要气势全开, 正对面的普通人怎么可能受得了。 他摆手挥掉了上前又想说什么的发言人,自己拿起了话筒。 “我想先请大家明白一个问题。”这位曾经被誉为联邦之星的强大男人站在那儿, 显得一如既往的毫无瑕疵与强大,连眼光毒辣的记者们都不禁犯起了嘀咕:传言中的秦濯实力尽丧命不久矣到底靠不靠谱?看上去完全没有一点儿端倪啊。 秦濯并不理会他们心中所想,他拿着话筒,一点儿都不像在召开记者招待会, 倒像是在军营里给手下的官兵们训话:“不管是半年前还是现在,我都并没有被军部除职——我是一个军人,不是什么娱乐明星,而你们也不是娱乐版的八卦记者, 为什么一定要抓着我的私生活不放呢?” 记者们:“……”不是你自己召开记者招待会说是要说明联姻问题的吗? 一个年轻女记者大着胆子举手, 得到许可后硬着头皮说道:“秦濯将军,您是一个公众人物, 联邦有许多年轻人视您为他们的偶像——所以不管您的意愿如何, 您的行为确实会对很多人产生引导作用。我们无意深入挖掘您的日常生活, 只想让您对这场只持续半年的短暂婚姻做一个简单的解释。或至少也让谢先生出来说两句吧?” 秦濯挑起一边眉毛:“既然你这样说,我可以告诉你们实情,但请不要在之后提出质疑,我所说一切的真实性与在议会上宣誓所述工作报告无二,若再有人揪着无关紧要的细节不放,就别怪我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了。” 记者们连连点头,都乖乖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长qiang短炮重新架设了起来。 “少爷……”被晾在一边的新闻发言人有些急了,连忙上前小声说道,“请您不要说太出格的话,您父亲……” “这是我的事,与我父亲无关,”秦濯轻轻看了他一眼,“现在,你也可以下去找个地方坐着休息了。” “我……” “去吧。” 秦濯不由分说地从他手中拿过了稿子,看都不看地放到一边,显然是铁了心没打算让上面那些冠冕堂皇的话继续下去。 “我先要澄清一个谣言,”联邦将军用做工作报告的口气开始了他的叙述,“我跟谢溪岩离婚并非由于基因无法适配——事实上,我从半年前就离开了帝都星,并未留下足以匹配的基因样本,这件事根本无从谈起,稍后发布会结束后,舆情办公室会对一开始以医院内部人员身份言之凿凿传播谣言的相关人士提起诉讼。” 现场鸦雀无声。 “网上的猜测也有一部分正确,我们与谢家的联姻确实部分出于对我当时身体状况的考量,但当时情势匆忙,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并无自主意识,家里人忙着照顾我,也没有对谢家的背景进行深入了解,才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见有些人露出困惑的表情,秦濯招了招手,一名穿着笔挺联邦军服的副官小步跑上来,递给他一个文件袋:“这半年我一直在赛诺星,由于一些个人原因没能及时与谢家联系,直到几天前因为末日军团的事回到首都,开始处理这件事,才发现一些有趣的错位档案。” 他从那个文件袋中掏出几份文件,示意副官拿下去给大家观看:“我法律上的伴侣——也就是谢家人言之凿凿是家主小儿子的那位谢先生,根本与谢家任何人都没有一点血缘关系,这些是他们的基因鉴定书。” 这下子,即使是刚才被勒令安静,记者们也无法保持镇定了。 说得严重一点,这是婚姻诈骗! ……而且对象还是联邦最有威望的年轻将军,他和他背后的家族即使在首都星这种地方都首屈一指,这个谢家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自以为能瞒天过海,想把秦家人当作傻子耍??? 这婚离得好,不离还等着留这么个糟心的家族当作亲家过年呐? 秦濯沉声道:“我本来没打算说出这件事,昨天下午我去谢家与家主谈判,我们也达成了协议,秦家不会以这件事情对他们进行起诉,也希望他们能低调同意离婚申请,从此我们两家各不相干——但从昨晚到今天,网上的形势相信大家也都看到了,其中有多少水军受雇于谢家,我的情报办公室还正在调查,但以目前查出来的数量和他们试图引导的方向——谢家已经触及了我的底线,所以这件事我不打算再瞒着,希望他们好自为之。” 秦濯说完这一大段话,也不管台下已经闹成了一锅粥,他本来已经想下台,可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改变了主意。 魂玉温润的质地就贴在他胸口,上面属于生命的波动呼吸一般传过来,让他多少有些焦躁的心缓缓平静了下来。 “我从未见过这位所谓的谢家小少爷的面——但我不否认,我已经有了爱人,在今天之前他还不知道我的身份,所以如果将来我有幸与他再次走进婚姻的殿堂,我希望大家不要对他有任何的恶意揣度。这场持续半年的联姻只是一场闹剧,从我半年前踏上赛诺星的那一天起,就只是为了去退婚。” 他说完之后,干脆利落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快步走下了台。 被这次回来之后更加不按常理出牌的大少爷震惊到失声的新闻发言人原地恍惚了两秒,才又认命地赶忙上台去收拾残局,安抚一众快要被今天接连不断的重磅消息炸疯的记者。 ……这次回去一定要打报告要求加工资,不然这倒霉职位谁爱干谁干吧! 秦濯走出会场之后,没有一刻停留,他的副官小跑着跟在旁边,用尽量简洁的语焉向他汇报这几日的各种情况。 男人皱着眉头:“还没有找到他?” 副官摇了摇头:“各地的医疗机构也没有上报符合相貌特征的收治病人——这种情况,既然将军您能确定他的伤情有所好转,那么要么他是被某些不正式拥有医疗能力的个人救了,要么他可能被传送到了比较偏远的星球,信息较为闭塞,不能及时更新网络。” 秦濯沉思了片刻:“把重点放在那些信号不畅的星球,可以注意一下当地近期有没有风水大师的相关传闻。” “是。” “另外,我突破八级的事,把知情者都盯严了,暂时不要向外透露情况。” “是,属下明白。” “好了,去办吧。”秦濯揉了揉眉心,“谢家那边,那个谢溪岩也还没有找到吗?” 正准备离开的副官连忙回身,脸上也有点困惑:“他们说没有,而且拒绝提供对方的联系方式,这种情况——可能那边出了什么他们也没有预料到的变故。” 他说得已经很委婉了,但话中那种“将军您可能被戴了绿帽子”的意思还是清晰可辨,秦濯倒是不在意,反正他从始至终也没把那人当回事,对方想做什么,也和他毫无干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有种直觉告诉自己这事情又哪里不对头……但这两天他把整件事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自觉任何地方的逻辑都能自圆其说,实在是找不出什么漏洞了。 也许……就只是因为找不到谢漾元而产生的心慌吧? 阿元,你到底在哪里啊…… ** 与此同时,谢漾元那边却是变故陡生。 他本来还沉浸在突然被离婚的错愕之中,旁边张家父子两个的话题早就转到了别处,道君一边吃着菜,一边无聊地看着大厅里来来去去的顾客们。 他们选择的这家餐厅档次适中,饭菜的味道不错,价格也实惠,再加上临近飞梭港口,因此非常热闹,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面相也各有不同,谢漾元看着那些人,闲来无事随意测测他们最近的小运势,颇觉兴致勃勃。 直到一个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抱着孩子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距离隔得远,再加上近来实力受损,谢漾元也没看清,只是远远地看见对方印堂发黑,其中暗红,怕是有血光之灾,他皱了皱眉,抽了张纸巾叠了个简单的护身符,示意张家父子不必管他,朝那边走去。 谢漾元路上还在琢磨着怎么才能让对方相信他,可走近了一看,心里却忽然咯噔了一下。 那女人粗看上去面相慈善,其实眼窝稍尖暗成三角状、嘴角生痣,却是个隐恶面相,且隐隐黑气罩顶,看那浓度,不知道做过多少缺德事。 她怀中的小孩子沉沉睡着,却是玉雪可爱,甚至有天生功德在身——这种淡金色的功德来源于父母荫庇,一定是出生于大善人家,无论如何也与这女人扯不上一点关系。 这怕是个人贩子! 第60章 谢漾元想了一下, 他现在的实力不足以和人硬拼,若想救那孩子, 最好还是把事情闹大, 最好能惊动当地公安系统,到时候一察基因, 也就知道这女人不是那孩子的亲人了。 心下定了策略, 他就假装跌跌撞撞地朝那边走过去。 抱着孩子的女人看似放松,实则一直满怀警惕地盯着周围的动静——她做这一行已经很久了, 因为看上去慈祥和蔼跟人贩子沾不上边, 向来都是被组织派出来做拐卖孩子的先锋兵的。这么多年来若不是她足够机警,早就不知道被警察们发现多少次了。 因此, 在谢漾元接近他们的第一时间,女人脑子里就闪过无数的应对方式,面上却不动声色——如果谢漾元只是无意中与他们擦肩而过的路人那自然好,若是专门来接近她的, 她也自信有足够的经验和能力应付过去。 然而,待眼前青年走到足够近,能看清楚对方相貌的时候,女人心里却无法抑制地猛烈震动了一下。 作为人口拐卖团伙, 他们组织经过这些年的发展规模甚大, 专门游走在各种通讯不便的偏远小行星,再把到手的“货物”转卖到大星球去, 利润十分可观。其中, 反抗能力弱又总是不愁下家的小孩子, 则是他们最为青睐的商品。 但那也不代表着他们就没有其他业务。 比小孩子更受欢迎的,就只有相貌俊美的青年男女了——如果相貌足够出众,甚至可以送到地下拍卖场去,卖出难以想象的高价…… 女人眼馋地看了好几眼谢漾元已经不能简单用“出众”来形容的外表,谢漾元整个人在她眼里几乎已经变成了一大堆闪闪发光的硬币。如果能成功拿到这一票,几年之内他们组织就都不用发愁了。 ……嗯? 即使受伤,也对人的气机态度非常敏感的谢漾元暗暗一挑眉毛,他能感觉到对面的女人明显是注意到了自己,并且不同于他先前预想过的警惕戒备等情绪,反而是深深的……垂涎? 他忍不住暗笑了一下,这些人,还真是要钱不要命啊。 既然如此,他便顺了他们的意又如何,如果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老巢去,还不知道能救下多少无辜的孩子呢。 想到这儿,谢漾元仍旧装作晕头转向的样子,随便找了张桌子假装坚持不住地靠过去,满脸恍惚地掏出了手机。 还好先前为了联系方便先买了一部,也幸好这乌拉星星球内通讯网已经被抢修完毕,至少打个电话什么的不成问题了。 之前跟张明父子相处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他确信自己不会看错人,不管是忠厚老实的老张,还是生机勃勃的张明,他们都是心存正义的善良的人,不把他们扯入危险,只是指望他们报个警的话还是没问题的。尤其是张明,有嘉兰学院机甲系的名头在,乌拉星这小地方的当地警方也会高看他一眼。 把自己掌握的情况和粗略计划全都发给了张明,谢漾元动动手指删掉了短信,装作坚持不住的样子扶着桌子坐下,一手撑着头,看起来很难受。 他本来就受了重伤,只是因为有些微灵气在身体里运转,先前看上去才与普通人别无二致,此刻刻意装出虚弱的样子来,脸色便自然而然比正常人苍白了三分,再加上前世太多次的经验,那是惟妙惟肖,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 受到蛊惑的女人果然犹犹豫豫地停了下来,朝这边张望。 唉,胆子这么小,还是得亲自送上门去。 谢漾元等了一会儿,摆手谢绝了过来问他是不是不舒服的服务员,只微笑着向对方要了一杯冰水,便显得很勉力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顾自朝外面走去。 他眼角的余光看到张明忧心忡忡地望过来,连忙暗中轻轻朝他摆手,示意他放心,男孩儿犹犹豫豫地站起来又坐下,幸好最后还是没有冲上来破坏他的计划。 谢漾元手里悄悄结了个印,把刚才那张餐巾纸叠的护身符变作纸鹤,在身体的掩护下放了出去——有了这东西,他就能随时跟张明保持联络,也便于下一步计划的进行。 果不其然,在贪婪驱使下的人总是没有太多的头脑思考,谢漾元在街上东游西逛了一会儿,便感觉到身后有人跟了上来。 谢漾元非常善解人意地脚步一拐,走向了一条僻静少人的巷子。那应该是一栋老旧居民楼的背面,非常狭窄,看起来阴暗又潮湿,来来往往的行人们行色匆匆、目不斜视地走过去,甚至都不想往进看一眼。 实在是实行犯罪行为的最佳场所了。 谢漾元也没有心思往里面多走,只是找了块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墙面,像是精疲力竭一样靠上去,低低地喘着气——身后跟着的脚步变得急促起来,他装作茫然地抬头,就看见刚才那个抱小孩的女人急匆匆地带着另外一个壮年男人走了过来。 还真是着急啊……怕他跑了不成,连那孩子都没空安置到安全的地方,居然就这么抱着一起过来了,该说他们是财迷心窍,还是……在这个地方有恃无恐? 谢漾元心里微微一沉,如果连当地警方都跟这人贩子集团相互勾结沆瀣一气的话,那事情就有些不好办了。 唉,要是秦濯也在就好了——根据张明说的,他应该已经恢复了原本的身份和记忆,只要能联系上他…… 可是怎么才能把自己的消息传到首都星去呢? 谢漾元心里正乱糟糟地想着,另外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两人都堪称壮硕的身影遮住了本就不甚明亮的光线,牢牢地把身材清瘦的青年遮挡在阴影里,青年仿佛意识到什么,紧张地扶着墙勉强直起身。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他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可怜了。 “小伙子,别担心,我们不是坏人,”两人显然还不打算就这么撕破脸,抱着小孩的女人笑眯眯地接上话,“就是看你好像不舒服,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啊?前面就有一家,去看看身体吧。” 谢漾元假作警觉地避过了她想要搭上自己肩膀的手:“不用了……多谢关心,我家就在附近,我自己回去就好。” “是吗?”女人看上去很是惊讶,“我们就住在这儿,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啊?” 青年看上去有些慌乱起来:“我是——最近刚搬来的,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哎,等等,急什么,”另一个壮硕的男人横跨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我们也是关心你嘛,大家以后都是邻居,要互相帮助的——我说你们现在这些小年轻啊,出门在外警备心不用那么重,你一个大男人,我们还能吃了你不成?” 谢漾元勉强笑了笑:“不好意思,请让开,我想回家了。” 见他不为所动,一男一女对视了一下,放弃了想直接把人骗走的计划。 毕竟是成年人,就是没有小孩子那么好骗。 “行行行,”男人假意无奈地摊摊手,“真是不识好人心,你走吧——” 他的眼中飞快闪过一丝阴险的光,急着走的年轻人却根本没有注意到,慌慌张张地想要离开,却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感觉脖子上微微一麻,脑中顿时一片昏沉,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软倒了下去。 “你……” 谢漾元暗自运用灵力消化掉了那一点被注入体内的药物,艰难地抬起手,满脸惊恐地指着那两个人:“你们是……” “你看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也不把自己的健康当回事儿呢,”女人看了看四周,大声打断了他的话,示意那个男人把人扶在肩上,两个人扮作夫妻大大方方地往外走去,“快,咱们快上医院去看看,你这病可不能再耽搁了。” 她显然经验老道,说这些话的时候嗓门儿甚大,听着却也不刻意夸张,巷口几个经过的人不在意地往过看了一眼,见是两男一女还带了个孩子,根本没人察觉出任何不对来。 两个人贩子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穿过闹市,谢漾元拖着脚步,亦步亦趋地跟着那个暗暗挟制着自己的男人。他们很快找到一辆灰扑扑的小型飞梭,把半昏迷状态的猎物塞进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去。 好家伙……这已经不是手段高超能够形容的了,人口买卖组织能够猖獗至此,这其中绝对有当地政府参与——乌拉星这样偏远的小地方,本身没什么油水,若是碰上个胆大心黑的执政官,想要赚得盆满钵满,就只能用这种损阴德的法子了。 贫穷又落后的小星球天高皇帝远,他们个个都是当地的土皇帝,也不怕人察,只要不会运气不好地绑到什么身份不一般的人物,基本上没有被中央察觉的可能。 谢漾元苦中作乐地想到:还好之前秦濯没恢复记忆,他俩偏安一隅地乖乖待在赛诺星,他这张脸才尚且没来得及在权贵名单上备过案。 不然今天,他就算是想深入虎穴,赚到这一大笔功德也没可能了。 ——此行若是顺利的话,想来实力足够恢复大半呢。 第61章 飞梭开得很快, 谢漾元被那两个人捆住双手和两个小孩儿一起扔在后座,两个人在前面聊天, 看都不往后看一眼, 显然是对自己的麻醉剂信心非凡。 不过,谢漾元的目的也就是跟着他们回到大本营, 根本不想跑, 只是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靠近两个孩子,给他俩把了把脉。 还好——小孩儿们的脉象因为昏迷微弱了一些, 但应该并没有伤及身体根本, 呼吸也还平稳,只要能被及时救出去, 这段经历不会给他们的人生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飞梭行驶了大半天,终于在经过一段格外荒芜的景色后停了下来,谢漾元装作刚刚清醒的样子,迷迷糊糊地揉着额头, 对两个来把他拽下车的打手露出迷茫无措的表情。 “头儿……就是这小子?”其中一个壮硕的年轻人哈哈笑了几声,“你们这运气也太好了吧,走在路上也能有这档次的货色送上门?” “那是,”中年妇女得意地挑挑眉, 把孩子也交给了手下人抱, “这几天你李姐我财运冲天,想什么来什么。”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 把此行的收获们一股脑押进一个破旧的仓库, 谢漾元借着踉踉跄跄的步子私下打量——这仓库外表看着不起眼, 里面却是别有洞天,竟然有一整套的防御系统!堪比一个小型的驻军基地了。 这是要守碉堡的节奏啊……哪怕是有军队来打,人贩子们往防御系统后边儿一缩,普通的地区驻军想把这儿啃下来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劲儿,有那功夫,他们估计早就从预先留好的地道里逃之夭夭了! 谢漾元思索着这些东西,被粗暴地丢进仓库角落的一个笼子里,他装作害怕的样子紧贴栏杆坐好,不由皱了皱眉。 普通人没开天眼察觉不到,大概只会觉得这地方格外阴冷,他却不难看出此处这是冤魂聚集所致……浓浓的黑色怨气几乎已经形成了具象,飘荡在仓库的上空,四周一片阴风呼啸、鬼哭狼嚎,简直堪比他前世所在年代的乱坟岗。 这伙人贩子……看来远远不止是在做人口买卖的生意,必然还涉及器官倒卖甚至人体实验,简直是罪大恶极! “这批货什么时候才能脱手啊,”一个又矮又壮的小个子男人仔细检查了每个笼子上的电子锁,志得意满地把栏杆拍得哗啦哗啦响,并且很得意地听着受害者们惊恐的尖叫声哈哈大笑,“都一个来月没来信儿了,一次要这么些孩子,这可是个大主顾。” 那中年女人看上去还是个主事的小头头,闻言讪笑了一声:“我说老三,咱们这儿是短着你吃喝了还是缺了你玩女人,至于迫不及待到这种地步吗?要我说——那老爷要得晚些才好,咱们还能趁着有时间多弄几个小孩儿,这两年生意难做,肯把价钱提得那么高还多多益善的主儿越来越不好找了。” “不是,姐,我没那个意思,”被叫做老三的男人挠挠头,笑得一脸憨厚,“我这不是心里头不踏实吗……最近赛诺星系那边儿出那么大的事,眼看着各星级都戒严了,上午我出门儿还见一队兵哐且哐且地跑过去,咱们这么多货囤这儿,哪天被人瞧见不就糟了。” “瞎操心,”女人不耐烦地摆摆手,“看好你自己的活儿就行了,外边儿有我和你姐夫打量着呢,翻不了船。” “嗐得得得,我想您也能想着这些——我啊,还是去看看隔壁昨天来的几个小美人儿,嘿嘿嘿……” 几个人一边聊着,一边各自换上簇新的行头出门去了,仓库里只留下一个人盯着监控。气势这里一切设施都是自动化的,留一个人也只是出于人贩子们丢不掉的防范心理,那小年轻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在光脑前面儿坐了五分钟就呆不住了,从抽屉里掏出个全息头盔,音效开得震天响地玩儿起了游戏。 谢漾元试探性地动了动手脚,见那边显然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才小心翼翼地双手掐了个诀,微弱的白光从他指尖缓缓逸散出来,须臾化作一个拇指大小的小人儿,焦急地在他掌心转来转去,仔细一看,正是那张明的模样。 “张明?”谢漾元压低声音小声叫道,那小人儿一个激灵,茫然地抬头四下打量,却什么都没看着。 他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惊恐了。 谢漾元也不知道他想到了哪儿,只得无奈地又出声提醒:“看你的肩膀。” 现在他在对方那里的样子也是个这么大的虚拟小人,会溯着他先前留下的灵力印记出现在张明周围——不过未来人好像也不会用这种方法传讯,希望不要吓到他才好。 张明果然还是被吓到了。 可怜的大男孩儿差点蹦起来——任哪个接受了二十年唯物主义教育从来没见过任何怪力乱神的人突然见着这么个东西,反应都不会比他小到哪儿去的。 “你你你你你……” “别紧张,”谢漾元想了想,找到一个他也许更能接受的方式解释,“这是最新研制的虚拟通讯,别大惊小怪的。” “可连我们学院也还没讲到……”张明愣了一瞬,突然恍然大悟地反应过来,“哦哦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特工对不对!所以有这些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高科技,电影里面都是这样演的!” 谢漾元:“……” 他没忍心打破小孩儿纯真的幻想,反正秦濯手底下肯定没少管着特工部门——根据老攻的就是他的原则,也勉强算说得过去。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谢漾元清了一下嗓子,抑制住突如其来的羞耻感,“我和我的上级失散了,现在想要完成任务,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看到小人脸上缓缓浮现出一点都不含蓄的兴奋来。 “没问题!”张明拼命绷住自己的娃娃脸,试图显得严肃一点,“请组织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行……”谢漾元敷衍地冲他树了树大拇指,“现在,去报案,就说秦濯少将的伴……前伴侣在乌拉星上失踪了。” “……???” 张明倒抽了一口凉气:“真的吗!怎么会出这种事?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会到这儿来?你是来执行任务救回秦将军……前夫人的吗!等等……将军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才假意离婚的吧!” 这就是和想象力丰富的人聊天的好处了,你只需要不走心地瞎编出一个引子,他就能在瞬间闹不出前因后果爱恨情仇十万字,帮你把所有逻辑都自圆其说。 “这是机密,”谢漾元最后严肃地说:“快去做,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的长官!” 对面的年轻人显然已经摩拳擦掌了起来——能上军校的男青年,哪个心里还能没有点儿寻求刺激执行任务的英雄情结?嘉兰从四年级往上才有资格上军部去跟着前辈们进行实战演练,低年级的小孩儿们憋着一腔热情没处发,做梦都想能有什么大危机砸到自己头上。 ……也是个人英雄主义电影看得有点多。 “记住,别多说,”谢漾元还是有点不放心,“我怀疑首府当地的军政系统已经渗透进了黑恶势力,他们很可能会对你的报告视而不见,甚至对你不利——最好想办法联系到能够直接紧急接通首都星的高级行政机关,必要的时候可以把你的学院或者秦濯本人搬出来用用,我回去以后……会帮你进行特殊申请的。” 小人儿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冲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风风火火地抬脚跑了两步,便消散了。 ——通讯建立之后的有效范围只有身周三米,只要出了这个圈儿,链接便会自动断掉。 谢漾元叹了口气,挥手散掉了身周淡淡的灵力,一抬眼,却看到有几个面上青黑的小鬼怯生生地朝他的方向蹭过来,尚且稚嫩的小脸儿上流露出渴望的神情。 ……他们看上去最大的都不过五六岁! 一阵怒火刷地涌上胸腔,谢漾元深吸一口气,勉强抑制住想要立刻将这里暴力拆成粉碎的冲动,摆出和善的笑容,冲那几个看上去就快消散的幼小魂魄招了招手。 “过来,你们在这儿多久了?” 他长得俊美,周身萦绕着淡淡的仙灵之气,不要说对天地灵气尤为敏感的魂体,便是平时也能轻易获得小孩子或者小动物的喜爱,几个小鬼根本招架不住,瞬间就放下戒心,乐颠颠地围拢过来,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 他们身亡的时候太幼小,思维还不特别健全,再加上死后无人引导,滞留在这儿不得解脱,也没能拥有更多的灵智i,因此说起话来你一言我一语的难免有些混乱,谢漾元耐心地听了一会儿,挑出来一个看上去最机灵的,向他询问了这里的情况。 这个小鬼已经在这儿呆了差不多五年,而据他的描述,他刚到这儿的时候就已经有更多呆的时间更久的同伴了,这么说,这个罪恶的地方早已存在,且多年来作恶多端,竟然越发猖狂,简直好像根本无人约束一般…… 谢漾元不期然想到,乌拉星虽地处偏远,可这里好歹是首府,犯罪分子都能猖獗到这种地步,也难怪宗晁一经起事,竟那般势如破竹…… 不破不立,整个银河联邦,若想不就此消失在星海之中的话,恐怕不得不经历一场大洗牌了。 第62章 “将军, 有一封从乌拉星紧急派发回来的信息。” 副官推门进入秦濯的办公室,身着军装的男人正伏案在桌子后面, 桌上是堆积如山的文件——前段时间少将重伤失踪, 军部等待他批阅的文件虽然被转给了各位同等级别的将军们负责,可如今他既然回来了, 还是挑些紧要的拿来给他看看为好。 “乌拉星?”秦濯一挑眉, 把手里一份有关军用局域星网特权的申请书放到一边,头也不抬地问道, “那地方能有什么紧急信息?” “呃……”副官犹豫了一下, “我想您还是看看为好。” “行,放那儿吧。”秦濯随手指向一旁的文件堆, “看完这几份之后我会留意的。” “是!” 副官双腿一并,敬礼后正要离开,却在出门的时候又被长官叫住了。 “这里有几分文件,需要几位上将在纸质版上签名, ”秦濯把一叠纸递给他,无奈地笑了笑,“看我都忙晕了,你拿到外头叫他们分发出去。” “是!” “嗯……刚才那份乌拉星的信息是关于什么的?” “关于您的……前夫, 少将, ”副官咳了一声,尽量目不斜视, “那边的人说他在乌拉星失踪了, 我感觉他们在试探咱们这边的态度, 您看……?” “前……”秦濯一愣,眉头皱了起来,“谢溪岩?” “是的长官,”副官干脆又上前来把那份文件给他摊开,“那边能够确认他的基因身份,人是在昨天晚上的时候不见的,报案人是一名嘉兰学院机甲系一年级的学生——您知道,这种组合当地政府也不敢怠慢,只不过现在乌拉星那边正在闹风暴,信号被完全封锁了,这份信息是他们派人人工送出来的,所以时效性要弱一点。” 秦濯点点头,在那文件上简单地翻了两下,露出了头疼的神色。 “这个谢溪岩——他怎么会跑到那种偏远的地方去的?” “……” “谢家那边通知了吗?” “呃……” 秦濯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屈起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怎么了,你支支吾吾的做什么?” “少将,”副官犹豫了一下,“上次您在记者招待会上说的那些话——咱们这儿已经很久没跟谢家主动联系过了,他们最近也被打压得挺惨,所以这件事情,我就并没有跟他们提起。” “什么?这可是他们家……” 副官小心翼翼道:“毕竟您也知道的,谢溪岩根本就是冒名顶替,他跟谢家没什么关系。” 办公室中的空气沉默了一会儿,秦濯叹了口气,摆摆手道:“行,我知道了,你准备一下,代替我去一趟赛诺星。” “好的。” “我让你找的人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长官,”副官露出愧疚的神色,“您最近刚回来,咱们这儿还要应付末日军团那档子事儿,部里人手本来就不太充足,所以查得慢了些,但我们在全星系联网监控中都搜索过了,并没有出现您提供的照片上的那个人。” “……继续找吧。” “是。” 副官敬了个礼,脚步飞快地退出了办公室。 他们完成少将交给的任务还从没这么没头绪过,偏偏不管是从个人还是从下属的角度上来说,这也是他们情报处目前最想要加紧完成的工作。 那位大师他……看起来和少将的关系很不错呢,说不定少将的伤就是被他治好的——他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 办公室里,秦濯双手指尖交叉,点在下巴上,无端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他又从怀里摸出那块温润莹白的石头,轻轻地放在面前的文件堆上,石头散发出的淡淡白光显得非常温和,在周围的纸页上照亮了一小片,光晕微微拨动着,秦濯看着它,就好像看到谢漾元在那里冲着自己微笑一样。 天知道他有多想撇下手头的一切事物,亲自跑到所有可能的地方去寻找谢漾元的踪迹——可他还没完全失去理智,情报侦察方面的工作并不是他的特长,做起来未必会比情报办公室的人效率快多少,反而不如像现在这样坐镇中央指挥,也好及时收到各种情报。 但这儿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真的很难想象从前的自己是为什么才能日复一日地忍受这些枯燥乏味的工作,压抑着自身的欲|望,做一个从各方面来说都无可挑剔的年轻少将。 但是……他想要保护谢漾元,想要在他们的关系中不总是作为被保护的那个,就无疑需要保留有现在的社会地位,他希望能给谢漾元撑起一片不被打扰的净土,让他能在自己的地盘上随心所欲地做想做的事。 ……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俗务缠身,而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年轻的将军无奈地按了按额角,叹了口气,还是认命地拿起了桌上有关于“前夫”的那份文件。 真是要命,这桩玩笑一样的婚事从前给他添的乱好像还不够多似的,到现在这样的关头还要跳出来给他添麻烦,偏偏他还不能真的置之不理——谢家的态度是一回事,这个冒名顶替者的真实身份又是一回事,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法定意义上的前任伴侣,遇到这样的大事,他们这里毫无反应的话,一定会被人大为诟病。 别看现在大多数网民在这桩离婚事件中都是站在他这一边的——这世界上就没有比他们更容易转换方向的存在,而且人们的心理惯于同情弱者,不要说他们曾经有过婚姻关系,就算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失踪报告都送到了军部办公室的案头上,他们也不能置之不理不是? 秦濯一边飞快浏览着那篇语焉不详的报告,一边用手指无意识地摸索着手中的石头,魂石却忽然微微发热,他愣了一下,发现石头上的光芒开始起伏不定起来。 “……阿元?阿元!” 男人瞬间激动起来,连忙将那石头捧到面前:“阿元是你吗?是不是你在想办法联系我……你到底上哪儿去了?” “阿元?” 石头却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执拗地静静闪烁着,秦濯翻来覆去地查看了片刻,忽然发现好像在靠近那份文件的时候,石头上吞吐的光芒就会不明显地加强一些,照亮纸张上不同的地方。 他心中一动,试探性地把魂石直接放在了文件上,果不其然,石头上的光芒顿时又涨大一圈,可却不是普通的发光体放在那里时周围围绕的圆形光圈,光亮是呈椭圆形,带有明显的指向性,指向文件上的几行字。 秦濯定睛看去,急切地问道:“你是不是在乌拉星?是这个意思吗阿元?” 可石头并不会回答他,秦濯将石头又握回了手里,手掌握成拳头,抵在下巴上思索片刻,劈手拿起了内线通讯。 “长官?” “乌拉星那件事,我亲自去解决,你告诉下面的人不要声张,咱们直接驾驶机甲赶过去,明白吗?” 对面沉默了片刻,才勉强例行公事地回答道:“是,长官。” 蓬勃的好奇心都要顺着电话线传到这边来了。 不过秦濯这时候可没心思给下属多解释,他激动地原地转了两圈,不禁把石头放在了胸口的位置。 “阿元……你可不能骗我,你一定要在那里等着,我这就去接你回家了。” ** 与此同时,在人贩子基地里跟小鬼们聊天的谢漾元仿佛也感受到了什么,他闭目掐算片刻,嘴角不禁露出一个笑容来。 “大哥哥,怎么啦?”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好奇地盘腿坐在他面前——这些小鬼们正围着他坐成一圈,谢漾元身上逸散出的天地灵气对他们有很大的好处,这才不一会儿功夫,许多孩子身体眼见着就凝实了一圈,看起来不再是原来风一吹就要散掉的样子了。 谢漾元笑着摇摇头:“没什么,瑶瑶别分心,闭上眼睛,听话。” 他正在给这些小孩子们念往生咒——虽然他并非出自佛门,但万法相通,且他一身功德之力纯净浓厚,做起这样的法事来,甚至比一些专门修佛的大师还要来得顺手。 整个犯罪集团的情况他已经通过这些可怜的小孩子们摸得差不多了,现在当然是要想办法,送他们这些在原地逗留多年不散的冤魂们去投胎——其实小孩子们毕竟心思单纯,未必有多浓厚的怨念,非要逗留在神往之弟多年不能离去,但这地方阴气太重有伤天和,往生之门都时常不能正常开启,可怜这些孩子们生前被恶人折磨,死后竟然还要因为那些人的恶行而继续受罪,实在是…… 秦濯就要来了,到时候他们联手让这里灰飞烟灭,也算是对这些孩子们有个交代。 这时候的谢漾元还没心思想起他和秦濯之间的姻缘线的事,毕竟事分轻重缓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就还是留到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再解决吧。 第63章 念诵经文本身并不怎么消耗谢漾元身上不多的灵力, 相反,这些孩子们身上的怨毒之气经过净化、重新投胎的时候, 还会给他提供一股纯净的信仰之力, 使得他恢复的速度快了不少。 不过,这个仓库里需要净化的冤魂实在是太多了, 谢漾元先紧着情况最危急, 快要消散的灵魂超度,也不知时间过得多快, 在终于告一段落的时候, 那边负责看守的年轻人都已经打着哈欠摘下全息头盔了。 “大哥哥,”关在隔壁的一个小姑娘一直趴在栏杆上朝这边望, 这时见谢漾元终于睁开眼睛,换了换盘膝的坐姿,才怯怯地叫出声,“你、你也能看见他们吗?” 谢漾元闻声朝她看过去, 顿时就是一愣。 小姑娘看上去不过三四岁,话还说不大清楚的年纪,一双眼睛却是尤为清亮,黑白分明, 好像能看透人心似的。 竟是个天生天眼的好苗子。 “你说谁?”谢漾元往百无聊赖地翘着二郎腿的看守那里看了一眼, 尽量不引人注目地也悄悄朝隔壁的栏杆那里靠近,摆出温和的笑容, “小妹妹, 你刚刚看到什么了?” 小女孩儿犹豫了一下, 也许是看着他不像是坏人,也或许是因为刚才看到他和那些长久以来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小孩子们说话,心里生出一种亲近之意,总之,她还是轻轻地回答了。 “我、我看到你身边,有好多小哥哥小姐姐,你……还和他们说话。” 果然。 谢漾元眼睛一亮,他没想到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机缘巧合地碰到一个有如此天赋的孩子——他早就发现了,在现在这个星际时代,几乎所有人类的身体构造都已经不适合再行修真,不说如今的世界早已经失却那些古远的传承,就算有人能够找到,他们也做不到最简单的引气入体。 所以,先前在看到宗晁的时候,他才会那么惊讶。 可是现在看来,宗晁那样的人也并非个例。 谢漾元定了定神,温声道:“是啊,不过,我也得借助特殊的法术才能看到。” 小女孩儿睁大了眼睛:“法术?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吗?” “差不多吧,”谢漾元笑了笑,“你能把手伸过来给我看看吗?” 小女孩疑惑地看了看他,咬了咬嘴唇,把细小的胳膊从栏杆里伸了过来。 谢漾元并起两指,虚虚搭在她手腕上,闭起了眼睛。 “大哥哥,”小姑娘好奇地看着他,手臂乖乖地放在那里也不敢动,“可是为什么其他人就看不见他们呢,我们这里好多小朋友,他们谁都看不到。” “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能力的,”谢漾元故作神秘地朝她眨了眨眼睛,心下却有点遗憾,“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礼物——能不能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很遗憾,这个小女孩虽然天生具有天眼,却没有修真的天赋,也不能修炼暗能量,如果能够受到正确引导的话,她会成为一名非常出色的风水师,但却是无缘仙门大道了。 “我叫萃萃,”小女孩儿开心地笑了起来,“太好了,我还从来没有收到过礼物呢。” 也许是对同类人的天然亲近,一大一小两个人聊得很是投机,萃萃显然很久没有碰到人能这么跟她说话,显得甚至有些过于兴奋。不到一会儿,谢漾元就把她短短的人生摸得清清楚楚。 小孩儿说不清自己的家在哪儿,但是可以肯定,她的原生家庭并不富裕,甚至没有见过爸爸,只有妈妈带着她生活在狭小的家里。母女俩的日子不太好过,她刚才惊喜之下说的那句“从来没有收到过礼物”,显然也是真话。 不过,从她的身上,也不难看出来她的母亲是个很不错的女人,萃萃虽然年纪小,但被教养得很好,身上并没有被关在这里的许多孩子那种挥之不去的阴郁气质——那并不是说小孩子内心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只是年纪小的时候难免会被身处的环境影响,久而久之,连心灵和行为方式都会受到侵蚀。 旁边的简陋牢房里一共关着两个孩子,一个是萃萃,另一个就是谢漾元当时在餐厅见到的被那个女人贩子挟持的小男孩儿,现在那孩子还睡着,也不知道那些人渣用了多少催眠药剂。 谢漾元想着这么下去难保这孩子的身体不受到什么影响,便让萃萃帮忙把他搬过来,给他把了把脉,在孩子眉心画了一个避疾祛恶的符。 “这是什么呀?”萃萃好奇地看着他动作,那些微弱的银光从修长的指尖逸散出来,形成玄奥的符咒,看上去十分漂亮。 “是符咒,”谢漾元简单地跟她说了一下自己这么做的目的,小孩子似懂非懂的,也听不大明白,“这样他就不会难受啦,以后有时间交给你好不好?” 小女孩儿用力点了点头,随即又有些难过:“要是医院的那些人也会这个就好了。” 谢漾元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 刚才他已经知道,萃萃的母亲身体不好,家里又没什么钱总去治疗,只有在疼的受不了的时候才会去医院打一点政府免费提供的镇痛剂,根本治标不治本。他甚至已经有了不太好的猜测——以萃萃的妈妈对她的紧张在意程度,能让孩子被人贩子拐到这儿来,恐怕不是病情已经非常危险,就是…… 就是人已经不在了。 谢漾元摇摇头,正想说些什么,耳朵却灵敏地捕捉到一点动静。他连忙让萃萃带着另一个小孩子退到角落里,警惕地看向门口,果然,仓库厚重的大门又被人打开了。 “先生您看,就是这儿……我们哪儿敢骗您呢。” 之前那个姓李的女人贩子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把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请了进来,那人看看周围的环境,眉头皱得很死,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嫌弃地掩住自己的口鼻。 “就你们这破地方,能有什么好货色……老王不是说你们主要做小孩子的生意吗,什么时候也开始涉猎这个了?” “这不是因缘巧合嘛,因缘巧合,”李大姐赔着笑,“我们确实一般不做这个,可是也不能放过好货不是?我给你保证,这个绝对够劲儿,您老板只要是喜欢男人,那就不能不满意。” “哟,这么自信,”男人轻声笑了起来,“我可警告你,我们老板眼光高着呢,没有金刚钻可别揽瓷器活儿——要是这次把他得罪了,下次订孩子也不上你们这儿来了。” “怎么会怎么会,您放心……” 哎哟。 面无表情地远远听见他们说话的谢漾元眉毛一挑,瞬间有点想笑。 这听着是冲他来的吧?不知道是什么人,也不怕折了寿。 他整了整自个儿的领子,也假装害怕地往角落里缩了一点,又摸了些灰尘抹在衣服上和脸上,折腾地看起来特别狼狈不堪。 西装男跟着人贩子们走到仓库深处,两个打手很有眼色地打开笼子钻进去,把锁在里面的青年反控住双手,像搬货物一样搬到了他面前。 男人有些不在意地低头看了一眼,本来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可在看清对方脸的一瞬间,他竟然忍不住愣了一下。 处在他的地位,见过的美人实在不算少数,而且平心而论,相较之下他还是更喜欢女孩儿们温软可人的模样,偶尔玩玩男人,也是偏爱那些妖娆可爱的,除此之外,对和自己同一性别的男人们并不会有什么好感。 但即使是这样,他都忍不住被面前这个青年的相貌震了震。 单是精致的五官就不说了,最抓人眼球的,还是他身上那种出尘的气质……他一时有点儿想不到该怎么形容,但真是就跟那种志怪电影里边儿演的衣袂飘飘的仙人似的,让人见之忘俗。 可他现在又分明一身泥土,被压制住挣扎不得,满脸强自按捺的惊恐模样,又让人升起一种征服般的快感,恨不得欺负得他更厉害些才好。 男人的喉结忍不住动了动,再看旁边的人贩子们的时候,那眼神立刻就不一样了。 “怎么样先生,还算满意吧?” 中年女人看他神色就明白了,志得意满地笑了笑,给两个打手使了个眼色,那两人动作利索地拿出绳索来将人捆上,就像在打包客人看上的商品。 谢漾元暗中叹了口气,放松身体任他们施为,不显眼地拍了拍胸口,把这地方的位置烙印给张明那边传过去,脑子里已经在考虑待会儿的行动方案了。 可就在这时候,旁边的萃萃突然闹了起来。 “你们、你们别把大哥哥带走……”小姑娘突然哇哇大哭,拍着栏杆叫唤,“呜呜呜,大哥哥你别走!” “闭嘴!小丫头片子……”一个男人骂骂咧咧地走过去,抬手就要打,“瞎嚷嚷什么!” 谢漾元的脸色变了,他忽然猛烈地挣扎起来,两手使了个巧劲儿,瞬间就挣脱了两个打手,跑过去一把把那个男人推开。 来提货的西装男皱起眉头:“这怎么回事儿?” 谢漾元瞬间做了决定,他背靠栏杆,抓着萃萃的手,一脸坚定:“不管你们要做什么,我必须跟这两个孩子在一起!” “哟,你还想提条……” 谢漾元直接用鱼死网破的神情对上了那个西装男的眼睛:“你想买下我,总不会想带回去的是一具尸体吧?” 第64章 仓库里的人面面相觑。 按理来说, 做他们这一行的,见着寻死觅活的也不少, 从来不可能被这种色厉内荏的威胁真的胁迫住, 他们有的是手段让那些被绑架的可怜人们求死不能。 可所有人都莫名觉得,面前这青年说的话, 有些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 谢漾元“色厉内荏”的时候,给自己的声音里加上了一点真言术的效果, 这种小术法初阶的时候消耗灵力不多, 却也能够影响心志不坚者的心灵,再不济也能对他们的判断造成一定影响——这些个丧尽天良的犯罪者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坚定的内心可言, 被轻易影响到也就很正常了。 “这……” 姓李的女人有些发愁,她是卖家,现在货物还没脱手,要是遇上点儿什么问题他们可就亏惨了……但是这位先生要是不高兴, 连这一单也不想做了可怎么办? 西装男倒是挑了挑眉毛,有些兴味地笑了。 “不错不错,我们老板就喜欢辣的,”他朝着人贩子们抬了抬下巴, “反正这些小孩子也是给我们准备的吧?先把这两个也一块儿带走, 别伤了和气。” 还真敢说——李大姐暗啐了一口这些人道貌岸然:都买卖人口了,还想着跟被贩卖的有什么和气呢。 不过面对着大主顾, 这种意思她当然不会流露出来, 当下就堆了满脸的笑, 用眼神示意打手们快点把两个孩子也弄出来。 谢漾元急急忙忙地冲上去,一把将睡着的小男孩抱在怀里,又伸出胳膊搂住萃萃的肩膀,一脸警惕地看着在场的其他人。 “好了,你知道,不说你现在还要带着两个孩子,就算没有他们,你也是跑不掉的,”西装男居然还放温和了语气劝他,“何必那么犟呢,你今天跟我走,不管是你,还是这两个孩子,以后享福的地方可还多了去。” 谢漾元气得脸都红了:“你们这是绑架!是人口买卖,这是犯罪!” 李大姐皮笑肉不笑地上来掰他的手:“瞧这话说的,人看着挺清秀,怎么火气这么大。” 谢漾元挡住还在小声哭的萃萃的眼睛,低低地哄了她两句,接着转过头去,一副不屑于跟他们说话的样子。 “你是想不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吧?老娘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 西装男抬手阻止了想上去给青年点颜色看看的人贩子:“你们也消停着点儿吧,不说这是今天才弄到的新货吗,一时不懂事儿也是有的……我这就要给老板送去呢,你们要是打坏了可算怎么回事儿?” “您放心,您放心,”为首的打手连忙鞠躬道,“我们下手有分寸着呢,再说这家伙要太野了,伤着老板就不好了不是?” 李大姐一把把他推开:“行了你,没点儿眼力见儿,先生这是怜香惜玉呢。” 西装男摆摆手:“这些不劳你们操心,弄晕吧,我这就带走。” “等等!” 谢漾元大义凛然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两个孩子:“他们俩还小,不能再注射麻醉剂了。我、我不会逃走的!” 西装男纵容地笑了笑:“行,你可记住自己说的话。” “不然——”他笑容一收,整张脸都变得阴森森起来,“他们的性命,我们可就不作担保了。” 对付这种新来的扎手货,他们最喜欢的其实就是对方心有牵绊,好拿捏,好控制,最后都得给训得乖乖的,反正不过是两个小崽子,也不算什么损失。 几方人马各怀着各的心思,谢漾元怀里抱着一个,手里拉着一个,以一种颇为啼笑皆非的心情跟着西装男上了他的飞梭——当然,给蒙上了眼睛。 最后他们行到了一处古堡,里边装潢十分奢华,高高的穹顶上彩绘着各种斑斓的图画,随处可见看上去就十分昂贵的装饰品,谢漾元甚至认出了一些他自己的时代就存在的古物。 他没有时间看到更多,西装男直接把他关进了一个非常明亮的屋子,半时威胁半是调笑地把孩子们带了出去。 “相信我,你不会想让他们看着的,”男人戏谑地笑了笑,“别担心嘛,我又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等今晚的事儿结束了,你还是可以——甚至是更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威胁我们了。” 谢漾元一脸紧张地紧绷着下巴,拒绝跟他说话。 “劝你不要试图反抗,”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是我想用这两个小崽子的命威胁你,真是为你好,我们老板本身是四级机甲战士,整个乌拉星上也没有能赤手空拳反抗他的存在。” 谢漾元:“……” 不好意思我也不是你们这里本地人呢。 男人可不知道他在心里暗自吐槽,又罗嗦了两句便退出了房间,谢漾元左右看看,从冰柜里给自己取出一瓶红酒,认真看了看年份,然后放进了旁边准备的冰水。 不管怎么说,他还不至于牺牲自己到那种程度,所以接下来来的这位“老板”,他是必须要在对方面前显露点儿真本事的,此刻自然也就无需伪装了。 他又从恒温箱里取了个杯子,想了想也给待会儿会来的另一个人准备了一个——清溪道君从来没有让被人看着自己享受的习惯,他待会儿要跟那人“慢慢谈”,两个人都喝点酒,正好能心平气和一点。 谢道君并没有等待太久,他刚倒好酒,房间门就被推开了。 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精神矍铄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脸上有一些深刻的皱纹,看得出平时应该比较不苟言笑——不太像是会指使手下去人贩子团体买人来享受的人,但在看到谢漾元的时候,颇为明显的眼前一亮还是泄露了他的真面目。 谢漾元坐在位置上,端起酒杯,遥遥冲他点了点头。 中年人露出诧异的神色,他饶有兴味地走过来,端起属于自己的那杯酒闻了闻,疑惑道:“你看上去……不太像我秘书描述的样子,这酒里也没下药,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漾元淡然地冲他露出一个微笑:“只是想跟您谈谈。” 男人挑了挑眉,竟然依言坐了下来,状似闲适地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轻轻抿了一口红酒:“你这个样子,我都要怀疑你是哪方面的势力派来刺杀我的特工了,临危不乱,嗯?” “不敢当,”谢漾元摊摊手,“相信您也能看出来,我可是一点修炼暗能量的天赋也没有,又能对您造成什么威胁呢?只是……我被那些人绑架了,又送到您这儿来,总得想办法帮帮自己,不然未来恐怕就是可以预料的凄惨了。” 中年人哈哈大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可是最喜欢你这样的孩子,你跟着我,总不会吃亏。” “跟着您可以,”谢漾元干脆地点了点头,然后在对方又一次流露出些许惊讶的时候接着道,“但哪种跟法,这个差别就大了。我毕竟是个男人,不太想用那种方式……您明白的。” 他不太想继续绕圈子了,方才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他已经仔细观察过面前之人的面相和近日运势,倒真是瞧出了点儿有趣的东西,现在只要组织一下语言说出来,装装高深莫测,想来也不难把他骗得对自己心悦诚服。 谢道君对装神棍这种事早就驾轻就熟了。 可还没等他开口,房间的门就又一次被推开了。 中年人本来也正准备说点什么,听见门响很不满意地看过去,脸色却突然变了。 “大、大人!”他沉稳的面孔上甚至在瞬间出现了惊恐的神色,“您怎么会到这儿来。” 来人缓步从门口走向他们俩,步态优雅,一边走一边拨弄着自己的长发。他的一只眼睛上戴了一个精致的眼罩,另一只眼睛是漂亮的翠绿色,看起来危险又迷人。 谢漾元眼中闪过一道利光,他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神色,拳头却不禁握紧了。 是宗晁。 他早该想到的……这房子浮夸显耀的布置风格,大批量被卖掉的孩子……还有,关押孩子们的库房里挥之不去的满是阴森气息的冤魂,除了这个修炼杀戮道的家伙,谁又能干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事儿来? 还有萃萃…… 一定不能让他注意到萃萃! 谢漾元心下打定了主意,想到宗晁到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相貌,心下才稍稍安定了一些。幸好刚刚还没来得及在这人面前显露本事……不然宗晁这家伙忽然出现,他就是想继续装下去也不可能了。 他低头听着耳边“买来”自己的大老板诚惶诚恐地对宗晁顶礼膜拜,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管是什么时候,总是有这些为了利益而罔顾人伦道德的人存在,这么看来,这整个乌拉星,恐怕就是宗晁惯用的几个“猎场”之一了。 宗晁阴柔悦耳的声音响在了他耳边:“你倒是很会享受,还是知道本座喜欢美人儿,才专门备下献媚邀宠的?” 中年人连忙热切道:“当、当然是给您准备的,大人,这小东西有趣得很呢,您来之前,还想跟我谈条件来着。” “哦?”宗晁坐下来,一手支颌,懒洋洋地掀起眼帘,“你,抬起头来。” 第65章 青年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慢慢地抬起了头。 宗晁回头看了手下的中年男人一眼:“眼光不错啊。” 谢漾元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宗晁并没有往那个方向怀疑他——也对,他现在身上灵力波动本来就微弱, 杀戮道又是对灵力所在最不敏感的一道, 再说不管换哪个人来,也不可能把一个被拐卖的普通人跟神通广大的修行者联系在一起吧。 “是是是, 您喜欢就好, 您喜欢就好,”男人连忙热情地笑起来, “大人您不知道, 这家伙不简单呢,您进来之前, 他可正准备为了自己的自由跟属下谈条件,镇定得厉害。” “哦?” 谢漾元心里一突,不敢让他们再这么继续说下去,好在他反应快, 瞬间就把之前拟好的计划换了一个,只是这样一来,就多少有些冒险了。 他抬起头,用一种看起来镇定但实际上有些色厉内荏的神情摆出一个微笑:“这位是?” “您瞧, 胆子可大着呢, ”中年男人笑了笑,往后退了两步, “大人, 属下这就退下了, 有什么需要您叫我就行。” 宗晁矜持地点点头,男人松了一口气,飞快地退了出去。 谢漾元抬起头看宗晁,跟他视线很快地对了一下,便像受惊一样低下了头。 “别怕,”很难想象这个穷凶极恶的星盗头子还会有这么温柔的声音,就像单看他的脸,也很难想象他的身份一样,“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谢漾元很谨慎地犹豫了一下,然后壮着胆子问道:“大人您……?” 宗晁轻轻笑了一下:“狡猾。” 他微微向前倾身,很宽容地说道:“你也许听说过我的名字,我叫宗晁。” 青年的眼睛倏然睁大了:“您、您……” “就是我,想不到吧?” 谢漾元看上去被吓到了,他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刚才还有些踌躇的神色一下子变成了警惕。 宗晁有些了然地挑起他的下巴:“现在,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 谢漾元小心翼翼地后仰了一点,让自己的下巴脱离了他的手指:“我……我谁也不是,大人,您——我可以、可以做别的事。” 他显然已经非常慌乱了,一点都没有了刚才的思维逻辑,眼神心虚地看向左右,根本不敢对上宗晁的眼睛。 谢漾元是准备利用一下“秦濯前夫”的这个身份,但处于这个身份下,他肯定不可能坦坦荡荡地在宗晁面前把自己暴露出来,只能引着对方往这个方面猜,待会儿再不小心“说漏嘴”。 宗晁果然一下就抓住了他的小心思:“别的事?你是想告诉我,你对星际海盗团的日常活动方式也有了解?” “不、不是的……” “好了,我不跟你兜圈子,”宗晁站了起来,刚才还和煦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把捏住了谢漾元的肩膀,“告诉我,你的身份——别想撒谎,你知道的,直接问你已经是最温和的了解方式了。” 谢漾元咬咬唇,整个人的脸色显而易见地苍白起来:“您……别杀我,我、我叫谢溪岩——我跟秦濯少将有婚约,您、您可以拿我去做交换!” 宗晁有些意外地抬了抬眉毛,显然没想到他会是这么个身份。 “谢溪岩……”他在口中缓缓品了品这三个字,忽然嘲讽地笑了起来,“你还不知道吧,你们之间已经没有婚约了。” 谢漾元睁大了眼睛:“怎么可……” “乌拉星的消息滞后,最近还中断了对外通讯,你没听说过也是正常,”宗晁摆了摆手指,“这可是一场大戏呢,现在你在外面可是千夫所指,谢家更成了阴险狡诈的代名词,秦濯恨不得你永远不要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你还想他救你?” “不会的,不会的……”谢漾元喃喃地摇了摇头,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大人,您能不能让我给秦濯打个电话?我自己跟他说,他一定不会放下我不管的!” “说的也是,”宗晁点了点桌面,“这些自诩正派的人物,总让自己被各种条条框框约束得厉害。不过,秦濯这小子给我添过不少麻烦,你说,我为什么要成全他的形象,让他称心如意?” 谢漾元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星盗头子,连忙急中生智地换了个说法:“可是……您不是说他很烦我们家的吗?您……把我放回去,我们多少也能给他找点麻烦不是?” 宗晁笑了:“你倒是反应很快。” “我可以先不动你,这次把你在我这儿的消息放出去,想来秦濯就快要来乌拉星了,到时候,你能创造多少价值,够不够我放你走,就看你自己的了。” *** 此时,正被亲爱的卖了个彻底的秦小将军正满脸沉重地驾驶着机甲,带着精心组成的近卫队在乌拉星最大的星港附近降落了下来。 当地官员和张明已经等在那里了。 为首的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胖男人,联邦政府的执法官制服穿在他身上,都失去了那种精心设计的庄严肃穆感,他一见秦濯就谄媚地迎上前去,鞠躬的时候要不是那大肚子挡着,恨不能拿鼻子去碰自己的脚脖子。 “秦将军,您看……这还劳烦您特意亲自跑一趟,在下实在是没想到治下竟然会出现这种事!我们乌拉星平时的治安环境一向是特别好的,肯定是最近风暴袭击,无法跟外界联系,才被那些不法分子钻了空子……” 秦濯脸上带着机械性地微笑跟着他走出港口,心里不耐烦得很,他来这儿本来也不是来找谢溪岩的,对他的行踪其实不怎么感兴趣,可既然打着这个旗号,面子问题也总得顾及到。 好在副官们很是知机,很快就上来两个热情洋溢地拉着执法官走到了别处,近卫队长小心地凑到秦濯面前:“将军,我们的人已经都安排好了,今晚就会开始调查。” “好,”秦濯点点头,“今晚上的接风宴,我肯定是推不开了,你们——”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想让别人拿到那块至关重要的魂石,“算了,你们先查查谢溪岩那边的事,我会尽量早点离开,然后亲自去找他。” “……是,长官。”和来之前拟定好的作战计划有所不同的命令让副官有些不明所以,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迅速地退了下去。 秦濯毕竟是堂堂少将,虽然他现在在外人眼中实力尽丧,风光日子恐怕没多少时候了,但在乌拉星这种地方,还是有着绝对的权威的。乌拉星的一众大小官员精心安排了丰盛的晚宴,宴到一半儿正主说累了想先回去歇着,也没一个人敢留。 当然,他人走了之后,剩下的人聊起天来,就没那么客气了。 不过这也正是秦濯专门想要营造的情况,他得挑个合适的时机,让自己的回归能够得到最大的利益。 ——现在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还有谢漾元在,就算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伴侣,他也必须得获得比先前更大的权柄,才能给谢漾元提供一个没有后顾之忧,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他想做的事儿的环境。 不过,当秦小将军带着近卫队从官邸离开,准备带着魂石去寻找谢漾元的时候,可没想到那么快就能得到对方的信息。 他们刚转过街角,就正面撞上了一个看起来鬼鬼祟祟的年轻人。 秦濯皱皱眉头转向近卫队长,对方显然也没想到,连忙横跨一步挡在他前面,小声呵斥道:“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年轻人被吓了一跳:“将军,我、我是张明——之前是我报的警。” 另一个副官凑到秦濯耳边说了两句,他才想起来面前这人是谁:“你在这儿做什么?这个案子我们已经接手了,很感谢你提供的线索,但是……” “将军!”张明神情有些兴奋,他看了看旁边,用一种特工接头一般的语气神神秘秘道,“谢先生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他批准我加入你们这次行动,您就带我一起去吧!” “?这次行动……?” “他不是您手下的特工嘛,”张明紧张地笑了笑,“你们还有那个……就是能把自己变成小人儿跟人通讯的高科技,超酷,我以前都只在修仙电影里看到过这种东西,没想到现实中也已经实现了!” “……” 近卫队的小伙伴们默默互相对视了一下,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特工部门已经这么领先了吗?不是说好他们近卫队才是优先享用各种先进设备的吗! 秦濯却忽然全身一震,看着张明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你说的谢先生是谁?” “就是……让我报警的那个人啊,”张明犹豫地退了一步,“他不会是在骗我吧……可……” 秦濯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激动之下险些怼到年轻人鼻子上:“是他吗?” 上面谢漾元坐在床边,手里摆弄着一件温润的翠玉,向偷拍他的男人露出一个惊讶的微笑。 张明一下子就放心了,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对,就是他!” 第66章 一直到真正见到谢漾元以前, 虽然知道他在这儿,也知道“谢溪岩”在这儿, 但秦濯实在是没有把他们两个人联系到一起去过。 不是, 这正常人谁能想到。 他带着手下很轻易就捣毁了被谢漾元留下位置印记的人贩子窝点——那确实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但也毕竟是一群人贩子组成的乌合之众, 秦濯和他的近卫队那是在星盗包围圈里也能来去自如的人, 出其不意之下,根本没给他们任何反抗的机会。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怀着满腔蓬勃欲出的喜悦打算进去拯救被恶龙绑架的王子的时候, 却发现不管是真王子还是假王子都已经不在这儿了。 这时候谢漾元正在跟萃萃和那个小男孩儿愉快地玩耍。 宗晁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昨天晚上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以后,竟然就真的没有动他的打算——不管是哪方面——谢漾元准备了一肚子的应敌之计都没能派上用场, 当晚就被赶出房间和孩子们关在了一起,后来也一直没能见到宗晁的面。 不过这对他来说是好事——经过了这么多事之后,宗晁还是那么一如既往的自大,谢漾元能够感受到, 他对自己并非有意试探,而是真的一点都没放在眼里。既不担心他想办法逃跑,也不担心他在这里捣什么乱,甚至连一小缕监视的神识都懒得放, 想来是完全把他当作了无关紧要的人物。 开始时计划的目标能这么轻易的完成, 着实让谢道君有些惊喜。 但他也不急,他感觉得到秦濯已经赶到了这个星球, 也就一定见到了张明——就算那家伙再没脑子, 也能多少推测得出他也在这里吧?他只要安安静静地等着救援, 到时候跟秦濯里应外合就好了。 谢漾元这么想着,手指已经灵活地编了一只小兔子出来——用房间花瓶里的枝枝叶叶——送给了那个叫小安的男孩子。 “大哥哥,我也想要。” 萃萃现在在他面前已经彻底没有了怕羞的模样,小姑娘咯咯笑着赖在他怀里,看着小安手里的兔子两眼放光。 小男孩儿傻乎乎地笑着,看了看手里的草编兔子,又看了看一边的萃萃,思索了一会儿,献宝一样地把小兔子捧起来送到萃萃面前:“送给你。” “真的呀?”萃萃惊喜地跳起来,伸手就想拿,但又忽然想起什么地回头去看谢漾元的脸色,“大哥哥,这是他给我的,我没有抢他的。” 小安还在执着地举着手:“送给你。” 谢漾元失笑地摸了摸他俩的脑瓜:“我知道,小安真乖,哥哥再给你做一个好不好?” 萃萃小心翼翼地把小兔子接过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安安,你是男孩子,不应该喜欢小兔子。嗯……大哥哥可厉害了,你喜欢什么动物?让他给你换一只吧。” 小安抬头看了看谢漾元,不好意思地捏着自己的衣角:“我喜欢……喜欢大机甲。” “好嘞,”谢漾元笑着把他抱起来放在腿上,“等着,给你一台大机甲!” 他又抽了几只漂亮的不知名花束,把顶头上的花朵剪掉,用下面的枝叶耐心地编织起来。 门外负责看守的两个星盗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那是星幻芜!三百一支的星幻芜啊!大人就由着他就这么糟蹋?!!” 另一个星盗脸色也不好看,却还是劝自己的同伴道:“大人宠着他,别说三百一只——你忘了先前那位少爷吗,大人能拿出一个星球来逗着他玩儿呢。” “那能一样吗?”星盗A愤愤然,“少爷跟了大人多少年?大人还不是说杀就杀了。这小子不过是来了一个晚上,他凭什么?” 星盗B叹了口气:“你管那么多呢,人家长得好,命也好呗。咱们还是老实看着吧,这要是把他放出去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他固然活不了,你以为咱俩还能见着明天的太阳?” “唉,你说的对,”星盗A发了会儿牢骚,听到这话也老实了,伸了个懒腰,继续目不转睛地看里边儿的人糟蹋东西,“不过听说他就是秦濯的那个前夫呢,你说那家伙怎么想的,这种极品都舍得离婚?” “……” 看似认真地编者花枝,实质上一直在监听门外那两个家伙的谢漾元面无表情地一用力,手里新剪的枝“啪”一下应声断了。 ……他都险些忘了这茬,秦濯究竟是在搞什么名堂,这要是见面以后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他怎么收拾他。 现在先不说这个,听这两个守门的意思,宗晁到这乌拉星来似乎还真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办,他们害怕自己看到的所谓“不该看”的东西,又到底是什么呢? 谢漾元想了想,还是准备亲自去看个究竟。 “萃萃,你带着小安自己玩儿会儿好不好?” 萃萃正开心地和小安一起研究他手里刚做好的“机甲”,闻言马上抬起头来,小脸一下子就白了:“大哥哥要上哪儿去?你不要我们了吗?” “怎么会,”谢漾元温和地笑了笑,摸摸她的头,“哥哥只是有些自己的事情要办,必须出去一会儿,不会很久的——如果外面那两个人进来,或者有任何人问起,你们一定要说我就在这里,知道吗?” 两个小孩呆呆地对视了一眼,显然对于后半句话一个字都没听懂。 “你们看,”谢漾元又飞快地编了一个小人,放在自己的椅子上,“待会儿我不在,就让它陪着你们——在别人看起来,这就是我,你们不要说出来我已经出去就行了。” 小安挠了挠头:“可是,它这么小,不像你呀。” “只是你们看起来不像我,记得吗?我会变魔术的,等我出去了,别人看它就会像我啦。” 两个孩子顿时神奇地惊叹起来,谢漾元哄好了他们,便在小人偶上施了个简单的障眼法,悄悄摸到了门口。 以他的身法,哪怕现在灵力比较低微,但骗过两个普通人看守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现在的灵力还不足以使出穿墙术,想要出去,还是必须得打开门才行。 谢漾元节约灵力,再加上怕灵力波动被宗晁发现,便只是在开门的瞬间利用光影把自己隐藏进了盲点,在两个看守紧张地端枪冲进来扫视的时候,大摇大摆地从他们身后溜了出去。 这座古堡占地面积很大,谢漾元一路避开来往的下人,要不是始终感应着宗晁身上的那一点杀戮之气,都险些迷了路。 仗着身法和符咒的交替应用,谢道君一路有惊无险地来到了位于一楼的储藏室,可气息到这儿就断了,偌大的储藏室里面空荡荡的,除了满目琳琅的宝贝,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应该……是有密室? 谢漾元瞧了瞧门外的动静,赶忙四下寻找起机关来。他把灵力当作扫描仪,一路扫一路找,在终于感觉到点儿什么的时候,却忽然被展览柜里的一样东西吸引了目光。 那是…… 谢漾元忍不住屏住呼吸,凑到玻璃匣子近前去看,里面是一块圆形的石头,通体清透,色泽深蓝,其中似是蕴含着浩瀚江海,隐隐竟能听到骇浪惊涛之声。 是深海髓珠! 谢漾元险些惊喜地叫出来。 这实在不能怪他少见多怪,即使是在原来那个灵气和各种资源丰富的修真界,这也可算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深海髓珠属水系灵宝,毫不夸张地说,里面可以储存下一整个大洋,最神奇的是,这颗珠子还能够储纳生命——也就是说,只要你愿意,可以把一整个海洋生态系统全部装进这一块小小的珠子里去。 这还不算什么,髓珠最珍贵的地方,还是在于其对于水属性修士巨大的辅助能力,即使是不能修真的普通人,因为水系能量的温和与治愈,也能够在佩戴髓珠的时候百病不侵、延年益寿,至少可增五百年寿元! 这样天大的宝贝,居然就随随便便地摆在一个普通商人的储藏室里,当作一块漂亮的珍贵石头——修真文明实在是遗落得厉害,那宗晁空有一身本事,却仍是眼界狭窄,可想而知,他究竟是怎么在灵力等级领先到几乎形成不可逾越的鸿沟的时候,还能一次次地在谢漾元面前功亏一篑了。 今天就算没能弄清楚宗晁他们到底在这地方搞什么阴谋,能拿到这颗深海髓珠,这一趟就算是没白来。 谢漾元深吸一口气,小心地调集全身灵力集中在右手上,那只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起来,他慢慢地把手伸向装着髓珠的玻璃罩子,微微用力,整只手竟然像是探进水里那般直接穿了过去! 谢漾元把珠子握在手里,又重新缓慢地把手拿出来。不想,就在珠子离开玻璃匣的一刹那,整个博古架连同其所在的一小块地板轻轻震动了一下,随即整个平稳下沉,露出了地面之下充满科技感的金属墙壁。 谢漾元挑挑眉,有些惊喜地笑了。 没想到这便是机关——实在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第67章 暗室的机关运动得毫无声息, 在几十秒后稳稳地停了下来,谢漾元稍微放出神识探了探四周, 才小心地推开门走出去。 这里的风格与整栋古堡的复古奢华完全不同, 而是充满了现代科技的硬朗线条,走在其中就好像在一艘星际战舰内部一样, 到处都是暗藏的武器和高度自动化的各种仪器。 谢漾元小心地避让着偶尔经过的巡逻士兵, 一路往前,最后停在了一扇微微留了条缝儿的大门前面, 宗晁和那位此间主人的声音正从里面传出来, 似乎正在随意地交谈。 “……是这些了,上一批次的实验品已经全部判定失败, 二十五号和三十四号有类似变异情况发生,单最终还是没能挺过去。” “废物,”是宗晁冷嘲的声音,“说什么血脉基因优良, 连第一试验阶段都撑不过,即使成功了,今后也没有比浪费粮食更大的价值。” “大人……”另一个人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没忍住, “请恕属下愚笨——有些孩子的基因信息确实属于上等, 按照正常方式培养,至少可以培养出五级的机甲战士, 为什么也一定要投入到这个实验当中呢?” 宗晁竟也不恼:“你是想说, 即使他们侥幸成功, 今后发挥的作用也不一定有五级机甲战士大,是不是?” “……对。” “目光短浅。表面上看,驾驶机甲的五级暗能量修炼者在战斗力上与出窍期修士好像没什么差别,但你有没有想过,哪怕是九级机甲战士的单体作战能力也无法跟低级修士相比——如果有一天,有能用灵气操控的机甲出现,那我们手里握着一批低阶修士,就等于是掌握了一批传说中的九级机甲战士!” 在门外偷听的谢漾元也忍不住一惊,里面的人更是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那、那样的话,哪怕倾联邦的所有力量,也绝对不是我们的对手!” “是,”宗晁阴森森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道狠光,“这也是为什么我一定要你们找到那个叫什么清溪的杂碎,我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其他人也了解这个修炼体系,甚至通过这几次的交手,我感觉他对于这个体系的了解和掌控竟然不在我之下!” 可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谢漾元撇了撇嘴,这宗晁看起来强大,其实现在也只不过就是个分神期杀戮道修士,这种水平在从前的清溪派连内门弟子都不一定混的上,竟然还妄想跟他这个老祖相比? 不自量力。 里面的两个人还在讨论着他们的“宏图大业”,谢漾元的眼神却已经活泛起来,他小心翼翼地转动着眼睛,在不引起里面注意的前提下,尽可能多的观察着房间里的情况。 那好像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操作台上有着各种看起来极为精密复杂的仪器,而四周的墙壁上则镶嵌着许多像直立的休眠舱一样巨大的透明容器,里面装着淡蓝色的透明液体,还浸泡着一些奇形怪状,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看得出来,宗晁对这个实验室很是重视,谢漾元但是用眼睛就看出来不少布置在那些容器周边的杀戮性法阵,可想而知:任何防御等级低于宗晁的法术本身的人一旦未经允许想做些什么,都会在瞬间被法阵检测到,在痛苦中挣扎着死去。 到底是什么东西,会让他如此看重呢? 谢漾元又听了一会儿里面的两个人谈话,再结合刚才听到的,回去看那些缠绕扭曲的形状时,忽然产生了一种可怕的想法。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宗晁会在这种荒僻偏远的星球大肆发展势力,支持人口贩卖组织,并向他们买来那么多适龄的孩子的原因! 那些……分明就是在实验中失败,身上发生了可怕的变异的幼童! 谢漾元能够看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容器,里面那一团阴影中似乎伸出了一只稚嫩的小手,旁边另一团阴影里则隐约可见各种其他痛苦撕裂的肢体……他重重地后退了两步,死死捂着嘴,才没有失控地呕吐出来。 尽管他也是从尸山血海中爬起来过的,更是对宗晁这个恶魔的变态程度早有预料,但亲眼看见这样惨绝人寰的场景…… 上一次他有类似的感觉,还是宗派灭门之时,他被小师兄揽在怀里拼命奔逃,偶然回首,只见昔日仙境已成一片血海,到处都是被屠戮的师兄师姐们残破不全的尸首,而他最敬爱的师父,死不瞑目地被人刺穿在破碎的门匾上。 “……” 谢漾元身体一阵发凉,他不想承认,但是时至今日,那个场景仍在他心底深处烙印得如此清晰,现在回想起来,也依然能扰乱他清修千年的道心,仿佛一朝被打回那个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的原型。 宗、晁—— 他一定要亲手诛杀这个灭绝人性的恶魔! 正在这时,他神识中连接着张明的那个印记忽然间波动起来,谢漾元心情激荡之下,一时不查,竟让那个小人从胸前的口袋里跳了出来。 他暗叫糟糕,连忙双指并拢划了一圈把自己笼罩住,又尽力抹消了刚才灵力波动的所有痕迹,可是,那一抹稍纵即逝的波动却还是让宗晁有所察觉,星盗头子猛然从谈话中抬起头,目光如鹰隼一般直直射向门口。 “什么人!” 谢漾元暗叫糟糕,来不及做什么,转身飞快就跑,漂浮在他身边的小人却已经从张明换成了秦濯的形象。 “阿元你在……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直接从地面开炮轰击城堡!” 谢漾元来不及多说,他和秦濯作为久别重逢的伴侣,此刻竟然连对视一眼的时间都没有,谢漾元一句废话都没有多说,直接下达命令,那边秦濯反应也很快——他们已经通过人贩子们的供述找到了这所古堡的位置,甚至解救了一些关在里面的孩子,除了没找到谢漾元,任务基本上可以算是完成得非常圆满。 那个陪着萃萃和小安两个人玩儿的障眼法,骗得过别人,对怀揣谢漾元本尊魂玉的秦濯却是一点儿迷惑性都不存在,不得已之下,幸好张明即使想起来他们可以试试看能不能反向用谢漾元的那种“高科技”联系他,结果竟然赶了个这么寸的时机,不知该说是巧还是不巧。 秦濯他们这次可不是空手而来的,近卫队的士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四级以上的机甲战士,正副队长更是达到了五级的程度,再加上一个恢复实力后足有八级的秦濯,操纵着机甲想要夷平一座非军事建筑,那是连一秒钟都用不了的事。 几乎是谢漾元声音落下的那一刻,整座城堡就在无声的激光武器下轰然倒塌,地面上保护实验室的防御工事也没能撑多久,很快裂开一道道巨大的裂缝,谢漾元边跑边有些狼狈地躲过一块落石,后面紧追不舍的宗晁却被阻断了去路。 “站住!” 宗晁终于失去了表面上的淡然,阴柔的面孔气急败坏地扭曲起来,伸手朝空中一抓,就要施法——看他的表情,怕是想把这个偷看到自己的秘密实验室又引来如此巨大的损失的“小老鼠”碎尸万段。 他甚至在瞬间感觉到一种荒谬的似曾相识,那是从前只有那个“清溪掌门”带给过他的,无以言表的挫败感。 前几次是那家伙运气好,且也算是有几分真本事,才能在屡屡破坏他的计划之后成功逃脱,可眼前这个,不过是个区区普通人,连修炼暗能量的天赋都没有,手无缚鸡之力,他弹指间就能让对方灰飞烟…… “秦濯,拉我起来!” 谢漾元猛地一转身,身上薄薄的衬衫无风自动,连略长的额发也被风吹得飘扬起来,他手持着那颗深海髓珠,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剔透美丽的深蓝色光晕里。 秦濯听他的话几乎已经听出了习惯,马上从高空俯冲,在现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片汹涌的海浪忽然以谢漾元所在的地方为原点,以惊人的速度朝四周席卷而去,宗晁一个法咒做到一半儿,面前便已经掀起几十米高的巨浪,他不得不瞬间撤回施到一半的法术,脚下踏风,飞快地向后退去,脸上甚至出现了呆滞的表情。 事实上,被震惊到一片空白的人绝不仅仅是他一个。 在那一刻,谢漾元周边的人都在拼命逃离即将淹没自己的海浪,即使是距离他较远、不会被淹到的星盗们也几乎忘记了打斗,目瞪口呆地看着瞬间出现的一片汪洋,几乎对自己的人生观产生了颠覆性的质疑。 而在浪涛中心,“哗”的一声,一架黑金色的高大机甲破水冲天而起,沐浴在耀眼的阳光照耀下,显得金光四射。 许多人仰着脖子抬头望去,有眼神好的人能够看见,机甲的手心里似乎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人,就好像那是他藏在心底的珍宝。 秦濯迫不及待地开了舱门,奔出来就要抱住谢漾元,几乎热泪盈眶。 而本该感人的冲锋场面却被道君一把手推开了。 谢漾元眯起眼睛,把一缕浸湿的额发拨到脑后,一脸冷漠地抱起双臂:“你是不是该先跟我解释一下,离婚是怎么回事?” ----------------------- 作者有话要说: 秦·一直在作死·从未被超越·濯 第68章 秦·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濯:目瞪口呆。 下方那一片海浪已经被谢漾元重新收回了髓珠当中, 近卫队的士兵们一拥而上,顷刻间就制服了连机甲都没来得及上的星盗们, 最后只剩下一个宗晁负隅顽抗, 在正副队长带领着一众队员的围攻下也是岌岌可危。 他说是有六级的实力,可毕竟上次受的重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呢。 谢漾元走进驾驶舱, 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皱眉瞪了秦濯一眼:“傻愣着干什么,先去把宗晁抓起来, 回来我再跟你算账。” 秦濯:“我……” 他后知后觉地才想起自己来这儿到底是干嘛的, 然后又想起自己现在已经恢复了属于“秦濯”的面孔。 一直到俯冲下去给了星盗头子一记重拳,他才突然意识到:谢漾元似乎对他的变脸完全不感到惊讶?? 他早就知道了!? 秦濯吓得手里一个哆嗦, 一不小心这次攻击就下手重了,面前的地面被炸开一大片,宗晁吐血倒飞出去,“噗”的一声软软瘫在地上, 看上去已经人事不知了。 近卫队员们如狼似虎地扑上去,顷刻间就将一个和机甲比起来渺小得几乎看不见的宗晁堵了个严严实实,机甲上的捕捉钢索哗啦啦被放出来,把人彻底捆成了粽子。 秦濯小心翼翼地往旁边座位看了一眼, 却见谢漾元忽然脸色一变, 一把抓过他的公共通讯器:“小心他元婴脱逃!” 元……什么玩意儿? 从未接受过相关教育的现代人集体一懵,他们甚至看不见——秦濯却能看到一个周身缭绕着黑气的小人从宗晁身上蹦了出来, 满脸仇恨地看了秦濯和他这边一眼, 闪电般腾空而起。 元婴脱逃的速度, 向来能比原身巅峰还能快上三分。 情急之下,谢漾元也顾不上还要收拾秦濯,一把抓住他的手,把自己的灵识分享过去,指着那个小人沉声道:“快追!” 秦濯只觉得脑中一清,几乎是在瞬间,他面前的整个世界都变了,空气中每一细小而斑斓的元素因子都变得清晰可见,刚才看起来还毫无生气的宗晁的身体上,那个面目狰狞的小人也出现在了事业当中。 他忍不住一惊,身体却先于意识反应过来,依着谢漾元的命令飞扑上去,抬手便朝小人的方向开了一炮。 可这威力足以摧毁一栋大楼的量子炮劈头盖脸轰过去,那个叫“元婴”的小东西却是连闪都没有闪一下,秦濯甚至感觉自己看到了对方脸上嘲讽的笑容,他愣了一下,再要继续攻击时,却见小人身形一晃,转眼便不见了。 这一切说起来慢,其实都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前后连两秒都不到——修真一道是与天相争,向来九死一生,但上天总还留下一线生机:修炼好的元婴飞天遁地,虽然没有什么攻击性能力,但只要不是双方实力差距悬殊,一般人还真是追不上。 而秦濯现在暗能量八级,驾驶着机甲的时候攻击力和速度虽然足以与合道期修士媲美,却到底不如真正的修士拥有各种鬼神莫测的攻击手段,他的那些攻击能力都是作用于肉体,拿纯粹由神识混合灵气组成的元婴是没办法的。 谢漾元一拳砸在了仪表盘上。 “可恶,物理攻击对元婴没用。”他叹了口气,实在是很想跳出去召唤出鸿钧剑将宗晁千刀万剐,可他现在身体还没恢复,连御空飞行这种最基本的法术都做不到,别说召唤出鸿钧剑,就算是普通仙剑也完全没法儿用啊。 可惜,还是让宗晁给跑了。 不过没关系,谢漾元现在已经隐隐能感受到这次秦濯他们端掉整个人贩子组织,天道将不少功德都记在了他身上,再加上这个古堡底下罪恶的实验室被摧毁,便又是一份天大的功德,如果不出所料,等这次他完全恢复,修为一定能够稳步冲破金丹,到达元婴的层次。 等他也重新凝练出自己的元婴,下次再遇到宗晁,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干瞪着眼看他逃跑了。 旁边的秦濯看着自家亲爱的脸色连变,久别重逢的狂喜和对刚才发生的事情的心虚令他喉咙干涩,忍不住悄悄地吞了口唾沫。 谢漾元眼珠一转,定在了他的脸上。 “阿元……没事的,这次他跑了就跑了,但末日军团龟缩一隅难成大器,宗晁这次更是身受重创,日后擒获他的机会还多的是。”秦濯期期艾艾地说了一堆,然后小心翼翼地笑了笑,“我、我来接你回家了。” 对,你不说这个,我一时还给忘了。 谢漾元也不是胡乱迁怒的人,这次跑了宗晁,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出了问题,说明杀他的时机不到,谢道君向来讲究顺势自然,虽然一开始有点懊恼,但也很快不放在心上了。 但是秦濯这个事,他的火气可就大了。 “你来接我回家?”谢漾元半是调侃半是质问地挑起了眉毛,也存了些逗弄一脸不知所措的小娇妻的心思,“我可是听说你离婚了。” 秦濯:“……我不是我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好,”谢漾元点点头,终于过了一把大爷的瘾,“你解释。” “我……”秦濯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却突然发现这一团乱麻委实不知该如何说起。 最后他决定还是先表个忠心:“你、你别听那些媒体们乱写,我和那个谢家真的没什么……我之前连见都没有见过那个人!现在也没有!” 谢漾元歪了歪头,其实他相隔这么久才见到秦濯,心里填满的当然也是思念和欢喜,若说一开始还有些生气对方行事鲁莽,给他的计划添了不少麻烦,可现在看着秦濯的这个样子,心里早就软了,仔细想一想,也怪他自己忘了给秦濯介绍另一个身份。 不过心里不怪他了,可不代表着他会放过这个逗人玩儿的恶作剧心思。 “我怎么突然想起来,这次为了联系上你,我还是以他的名义让张明报警的呢,没想到你这个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居然还能抽空来这儿亲自救援,你说我是该感动于你的负责任呢,还是……?” “不不不……”这么一口“旧情难忘”的大锅可不能背,秦濯连忙从怀里掏出那块魂石,不遗余力地解释道,“我本来没打算来的,但这个……它似乎对我有所提示,我能感觉得到,你也在这个星球上。” 谢漾元不禁一愣。 ——他倒是忘了这个。 魂石上牵连着修士的一缕神识甚至魂魄,是每个修士最私人、也是最贴近他们灵魂的东西,可是拿在外人手里,就只能通过石头的状态判断所有者生死,理论上来说是不会有任何其他作用的。 但结了“偕老”的道侣们就不一样。 “偕老”,正是他之前想要利用来增加秦濯寿元的法子,是修真界等级最高的婚契,结契双方从此灵魂相连、生死与共,双修时甚至能够神魂相融,基本上做到了所谓的“融进对方的骨血里”,甚至可以说结合成了一个人。 这样一来,他们自然也就可以通过魂石上那一点魂魄感知对方的状况,可问题是——问题太多了。 首先,谢漾元本身再清楚不过,他和秦濯根本就没有结“偕老”,同时,秦濯也根本不是修真体系之内的人,他完全没有可能懂得怎么修炼神魂、甚至使用神识感知传讯这种仙家手段,他怎么可能通过魂石得知自己的方位呢? 谢漾元想不通,干脆把秦濯的手拉过来,闭上眼睛细细去感受他体内的能量。 倒还真发现了些问题:秦濯体内的暗能量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缕微乎其微的真元,那缕真元细微无比,却也精纯无比,竟像是混沌初开的天地之气,是修士们可望而不可求的先天宝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小师兄的神魂对转世之身有所影响?或是碧水金莲传说中不为人知的神秘功效? 多般想法飞快地从谢漾元脑海中闪过,坐在对面的秦濯呆呆地看着他的脸,想的却完全是不同的事。 他家阿元……真好看。没出息的秦小将军心里翻来倒去就是这些情情爱爱的一团乱麻,他稍微有点儿紧张,不知道谢漾元原谅他之前的已婚之身没有,可内心深处又完全不担心,似乎就能笃定谢漾元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一样。 ……谢漾元当然不会因为你已婚生气,他气的其实是你离婚了啊。 可此时的秦小将军还不知道自己的想法越跑越偏,他喜滋滋地伸着手让谢漾元给他探脉,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阿元你……能原谅我吗?” 谢漾元:“……嗯?”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理清楚秦濯神魂中的问题和断掉的婚契,刚才人也逗够了,还是回归正题吧。 然而,当他正准备把整个事情解释一遍的时候,机甲舱室的通讯器里忽然传来一道战战兢兢又似乎拼命憋着笑的声音。 “将、将军……您的公共通讯频道,没关呢……” 秦濯:“……” 谢漾元:“……” 秦小将军充分展示了一个久经沙场的军人应有的大将风度和临危不乱。 “我们在乌拉星发生的所有事,和前段时间我让你们秘密找人一样,一个字都不许传出去,明白吗?” “是……长官。” 噗。 第69章 秦小将军感觉自己这半辈子近三十年, 就从来没有遇到过今天这样让人忍不住想要以头抢地的局面。 机甲回航的程序是自动的,不需要他的操纵, 驾驶舱里在关闭公共通讯频道之后尴尬地静默下来, 副驾驶的谢漾元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索,面无表情地目视着前方, 秦濯小心翼翼地一眼一眼瞟过去, 却完全无法通过神色揣测他的心情。 “……阿元?” 谢漾元回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你的记忆已经恢复了?” “是……啊, ”秦濯低头笑了笑, “看来你也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 他用的是肯定句,事到如今, 谢漾元看到他后的所有表情都在指向这一点——他甚至没有对他原本的脸产生任何不熟悉的情绪,想来得知他的身份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 可是——那谢漾元又为什么从来没有对他提起过这件事呢?别的不说,联邦少将秦濯与谢家联姻这件事作为娱乐新闻一度炒得沸沸扬扬,即使在赛诺星也能听到风声, 他们两个甚至一起围观过网上关于这件事的讨论!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到的多得多,”谢漾元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的记忆恢复时间实在不巧——秦濯,我必须得遗憾地通知你, 我们已经离婚了。” “我们……什么?” 秦小将军当即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额头险些碰到舱顶的控制器。他也不是傻子,之前只是实在没把事情往这个方面想过, 可谢漾元把话说到了这种地步, 他脑子里就好像突然打通了什么关窍, 过去想不通的许多事瞬间联系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令他震惊的猜测。 谢漾元直截了当道:“我跟你说过我是代替别人结婚,也就是跟你——我还有一个名字,叫谢溪岩。” “……”秦濯呆呆地看着他,民众传闻中总是威严冷厉的帝国少将一脸被震惊傻了的表情,他眨眨眼,似乎是很艰难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所以我……” “你在未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就直接把我们的婚离了,没错。” 谢漾元叹了口气:“最麻烦的是,我刚才尝试过了,把断掉的姻缘线重新接上这件事比我想象的困难。” “什么意思?” “我们概念里的婚契不像你们的法律那么随便,”谢漾元白了他一眼,“通常情况下,只有真正两情相悦的两位修士才能够真正结契,咱们两个当时的状况,一来是灵魂上有所牵绊,二来……也是因为有现实姻缘的承认,各种机缘巧合下才在一开始就成功缔结了婚契,可这种相对来说比较脆弱的连结在我们的法律关系接触之后……也就自动断掉了。” “可是、可是怎么会呢?”秦濯有些急了,“难道我们还不够两情相悦吗?” “那倒不是,”谢漾元揉了揉眉心,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的意思是,咱们第一次签订契约的时候走的渠道不够正统,之后就也很难得到正统的承认,天道很可能由显示婚姻的瓦解判定我们的感情已经破裂了。” 秦濯原地转了两圈,几次想要开口,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谢漾元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别担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回去以后,先想办法把婚姻关系恢复了,至于姻缘线,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吧。” 也只能这样了。 秦小将军皱着眉头重新坐下来,想到回到首都星后必须要面临的“复婚”这件事,又是一阵头疼。 他都不敢想网上那些人又会说出什么来。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他惹出来的事,他就也会处理好,绝不会让那些言论波及到谢漾元一丝一毫。 下了这个决心,今天一天都过得无比糟心的秦小将军心情终于松快了不少。 *** 首都星,秦家府邸。 “你是说,你表哥找到喜欢的人了?” 秦夫人惊喜地看着面前的侄子,修剪花枝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难怪他死活要离婚……这孩子,他怎么连我都不说呢。” 沈东洲乐呵呵地拿了一只喷壶浇水:“表哥这不是害羞嘛——前几天他开的那个新闻发布会,不是也提到过‘真爱’的事儿?我还以为您知道了呢。” “我是看过那个发布会,可谁能想到那是真的,”秦夫人无奈地放下剪刀,“我是他妈我都没看到过半点儿蛛丝马迹,网上那些人就更不信,你这两天没上网吗,说什么的都有,连我儿子不行这种话都有人说,呸。” 沈东洲噗的一下笑出了声:“这怪谁呢,还不是表哥过往给人的形象跟无欲无求的机器人似的,他骤然这么痴情种子起来,这也不符合他的人设啊。” “嗐,不说他了,”秦夫人摇了摇头,“东洲,你表哥怎么样,反正我从小就管不了——你和那个小明星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两天上微博,满屏满眼的都是你们兄弟俩,你说你们能不能让我们长辈省点心?” 突然被战火烧到身上的沈东洲目瞪口呆:“我、我能怎么……姑妈我工作环境您又不是不知道,都是那些记者们乱写,我最近真没怎么地啊。” “你啊,也该收收心了,老大不小的了,还你爸爸把你弄回家也是迟早的事儿,每天这么荒唐度日,到时候有哪个好人家的公子小姐敢嫁给你?” “我……” “不过这次和你传绯闻的那孩子好像倒是还不错,”女人满脸八卦地若有所思,“我都看过了,之前都没有什么绯闻,工作也勤奋,你妈妈还跟我悄悄说呢,挺符合她审美的。” 沈东洲头疼地哗啦一下把水壶里的水都浇给了一盆开得正旺的翡翠竹,非常机智地转移起了话题:“姑妈,你就不想听我多说说我嫂子的事儿?我跟你说,嫂子真的可棒了,真的,表哥还说这次回来推荐他去嘉兰。他还会那些个风水玄学什么的呢——哎,您上次不是说家里哪儿不太干净啥的,还能让他给您算算。” 秦夫人果然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真的假的……风水玄学?现在还有年轻人信这个?” “这您就落伍了吧不是,”沈东洲乐呵呵的,转身就把亲爱的表哥嫂子卖了,好在他的一线理智还记得秦濯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泄露谢漾元的真实身份,话里话外的也就没敢把人吹得太神,“嫂子在当地还小有名气的呢,这次表哥的病能治好,还是他在中间帮了不少忙,咱们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真的呀?”秦夫人顿时站了起来,“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早说……那他可以算是我们秦家的恩人了,不行,我得去跟你姑父说说,可不能让他再摆什么将军的脸色,我们一家人都必须好生感谢感谢他。” “那是那是。”沈东洲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还真没想到这茬,他姑父那臭脾气,首都圈子里的权贵人家人尽皆知,这次秦濯一意孤行要离婚,老爷子当家作主的面子可被伤狠了,想想也知道他对接下来这个儿子的“真爱媳妇儿”心里得多不待见,但谢漾元是谁……那是能被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主儿吗? 沈东洲打了个哆嗦,当即跳起来往外跑:“我去看看他们俩房间布置得怎么样了,姑妈,姑父今晚什么时候回来啊?” “应该得挺晚了吧,”秦夫人叹了口气,“最近军部那边忙着末日军团的事儿,上上下下都得加班。没事,你表哥他们回来了我先见见,那要真是个好孩子,也好给他们彼此一点心理准备。” 好孩子……沈东洲试着把这个词儿往前些日子举着核弹哐且一声肉身崇尚太空的掌门大人身上按了一下,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了。 不过大师既然愿意跟表哥在一起,这点称呼问题什么的,应该也不会太在意的吧……? 就在这时候,旁边挂着的显示器忽然响了起来。 “……目前已经全部清剿,乌拉星星际实时通讯网络也已经恢复。这次前来执行营救并剿灭任务的是秦濯少将办公室的近卫队,据了解,前日因为离婚案而屡次出现在公众视野范围内,却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谢家少爷也被牵扯其中。” 正要出门的沈东洲停了下来,和秦夫人一起朝显示屏看去。 “这就是你说的你表哥是去接他的‘真爱’回来?”秦夫人疑惑地转向同样一脸迷茫的沈东洲,“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啊——”沈东洲摸摸自己的后脑勺,“表哥走的时候,确实跟我说是要去找嫂子,而且他……他跟那个谢家少爷肯定从始至终就没有关系的。” 两个人面面相觑地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能得出任何结论,倒是庄园外侧包裹着的防御系统“嘀”了一声,提醒女主人少爷的机甲即将降落。 “走吧,”秦夫人端庄优雅地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人都回来了,就直接去问他好了。” “我们秦家的子弟,无论如何都不许脚踏两条船。” 这您倒是误会他了……沈东洲无奈地想,不说借表哥十个胆子他也不能绿了大师,您是没见过俩人相处时候那股子黏糊劲儿,网上那连我“自荐枕席”都推不倒的“掌门小娇妻”人设,可不是平白立起来的呢。 第70章 谢漾元跟秦濯一下机甲, 就被一条体型硕大的毛绒绒的狗子扑了个满怀。 “斑比?”谢漾元惊喜地叫了一声,一把把狗子抱起来——斑比在这些日子里已经几乎长成了一只标准大型犬, 抱在怀里沉甸甸的, 兴奋地不停地伸出舌头舔他,谢漾元笑着拼命躲闪, 却还是被热情地袭击了满脸口水。 “行了行了行了, ”旁边的秦濯看不过去了,揪住狗子的后颈把它从谢漾元身上拎下来, 手忙加乱地制止它继续乱扑腾, 然而长成的拉布拉多力气大的厉害,两个放出去堂堂顶尖的强者居然都压制不住, 闹了半天,竟然都闹出了一身大汗。 “岳玲那段时间可把它惯坏了,”秦濯最终好说歹说地终于把过于兴奋的狗子安抚下来,才气喘吁吁地耸了耸肩, “你是不知道,我刚把它接回来那会儿,每天搁庄园里可是撒了欢儿,每天闹得这儿鸡飞狗跳的, 我大晚上回来, 第一件事儿就是处理针对它的各种投诉,那叫一个闹心。” 谢漾元忍不住笑起来:“你家里那么多人, 还都控制不住一个它?” 秦濯小心地朝花房方向看了一眼:“还不是我妈宠的, 你是不知道, 老太太跟宠孙子似的,惯得小魔王无法无天——刚开始就因为这个,她还当岳玲跟我有什么关系呢,那小丫头坏得很,也不好好解释,给我留下一大堆烂摊子,自己倒是拍拍屁股跑嘉兰上课去了。” 赛诺星系整个沦陷,一些有头有脸的家族跟着政府军一起跑了出来,被按照等级分散安置在各个星球:林家自不必说,总统亲自慰问并嘉奖了在末日军团入侵之战中起到了绝对正面作用的林逸之,授予了荣誉顾问的身份和勋章,还在首都星权贵聚集的区域划了一座大庄子,离秦家这儿也不远——林家这算是彻底洗白了,虽然财富在战争中损失不少,但换来家主在政府身居要职,彻底成了官身,这买卖算做得很划算。 至于岳家,虽然在赛诺星数一数二,但放在整个联邦里,岳明德的财富规模就很不够看了,但谁让人家脑子够用抓的住机会呢——跟谢漾元秦濯的关系不说,早在赛诺沦陷之前,岳老板就想方设法地跟本家拉上了关系。他手里握着转灵丹的配方,甚至还经过了谢漾元亲自改良,而且再怎么说,他们身上也确确实实流着岳家的血,在多方努力之下,终于还是成功并入本家,也算是在首都星站稳了脚跟。 这些事情在回来的路上秦濯想到什么说什么,都大致跟谢漾元提起过,总的来说,这次宗晁的行动虽然确实让联邦伤筋动骨,但也远远没有达到大伤元气的地步,只是……原本住在赛诺的那些平民百姓,多少就要遭罪了。 好在星盗团是要造反,而不是毁灭人类的大屠杀,老百姓们只要谨言慎行、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也不至于活不下去。当然,解救他们,也是联邦军部义不容辞的责任。 谢漾元牵住仍在兴奋地活蹦乱跳的斑比,跟着秦濯往庄园深处走去:“我记得岳玲暗能量修炼天赋挺一般的呀,怎么也能考进嘉兰?” 秦濯失笑:“嘉兰最出名的是机甲驾驶系,但也不是只有那么一个专业啊,小丫头学的是母舰维修升级,是技术工种,也很厉害的。” “看不出来她居然还是个程序员,”谢漾元笑了笑:“就她那个三分钟都坐不下来的性子?” “嘿,你可别小瞧人,人家入学考试成绩数一数二的呢。还有林溪辰,他也考进去学刑侦心理学了——我前段时间找你就忙得焦头烂额的,绝对没给他们托关系走后门,都是实打实的成绩。” 谢漾元点点头,倒是没怀疑他说的话。 能最快让一个孩子成长起来的,虽然不能说一定是挫折,但不可否认的是,挫折绝对是成长的加速器。这些从未经历过雨雪风霜的富家少爷小姐,忽然之间遭遇到这种事,家园在一夕之间被星盗入侵,自己和整个家族狼狈外逃、寄人篱下,再想要像过去那样一味的只会追求浪漫理想、轻松享乐,无疑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唉,战争…… “别想那么多了,”秦濯拍拍谢漾元的肩膀,“不光他们,整个星际都即将进入战备状态——甚至,前两天国会还开会讨论过,宗晁他们能秘密发展得那么快速,这其中,说不准就有不为现在人类所知的外星文明的手笔……” 谢漾元一惊,猛地回头看他,就见秦濯颇为沉重地点了点头。 谢漾元愣了一会儿,不禁叹了口气:“……这样考虑的话,他们这些孩子提前经历些事成熟一点儿,倒真是好事了。” “你也别太担心,”秦濯露出一个微笑,“这还只是猜测,说不准就是杞人忧天呢,国会一些老家伙就喜欢危言耸听,不过不管怎么说,有备无患嘛。” “也对……” “什么有备无患?” 正沉浸在谈话中的两个人都被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两个人还没抬头,就看见刚刚好容易稍稍安静下来一些的斑比像吃了兴奋剂那样蹦跶起来,动作非常熟练地一甩头就挣脱了脖子上的项圈,接着连蹦带跳地奔向了刚刚出现在主楼门前的贵妇人。 秦濯也一下子笑了:“妈——您怎么出来了?” “我儿子带人回来了,当妈的还不得出来迎接迎接?”秦夫人和蔼地笑起来,俯身拍了两下斑比的脑袋,活泛得要上天入地的狗子就奇迹般乖巧地趴下来,还撒娇一样地用大脑袋去蹭她的膝盖。秦夫人动作甚是优雅地整了整小披肩,才笑意盈盈地走上前,对上了瞬间有些不知所措的谢漾元。 身经百战的谢道君在“长辈”慈爱的目光注视下忍不住稍稍后退了一小步。 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 在前世,从幼时起,出身于钟鸣鼎食之家的他就没机会体会什么所谓“家庭的温暖”,后来在山上虽然不错,但那段时光太短,收尾时又太过惨烈。再后来,他一步步独自修炼问顶,开山立派,从此便为千年万人之上,修真界后进提起他的名号都得遥相参拜毕恭毕敬,自然就更不会有什么长辈了。 倒是自从来到这个未来的时间以后,清溪道君才算是真正体会了些寻常的人间烟火,尤其是跟秦濯在一起,他经历了太多从未经历过的事,眼前这事,算是其中颇为重要的一件。 只是…… 谢漾元半张开嘴想叫人,却觉得嗓子发干,忍不住求助地看向秦濯。 这、这该怎么称呼?叫夫人会不会太生分了……可是,叫伯母什么的,活了多少年自己都记不大清的道君大人一时又有些开不了口。 咳,不过,仔细想想也没什么的嘛,毕竟他和秦濯在一起,秦濯的长辈自然就也是他的,再、再正常不过了……吧? 秦濯飞快地把眼神转开去,对他的求助视而不见。 现场气氛凝滞了一秒,谢漾元低下头,在秦濯的偷笑中小声叫了一声“伯母”,装嫩带来的羞耻感让向来云淡风轻的清溪道君忍不住烧红了脸,从秦夫人的角度看过去,倒觉得这“孩子”怎么跟小白兔似的生性腼腆。 她是那种性格温柔的女人,对这种“柔弱羞怯”类型的后辈天生就有好感,当下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对这个才见面的儿媳妇顿时印象不错。 而且,之前她儿子那档子事儿……虽然事出有因吧,但毕竟是让人家好好的孩子莫名其妙就当了小三,哪个好人家的孩子能受得了这个?现在看着谢漾元似乎也没因为这件事新生怨怼,看来确实是爱她儿子爱惨了,作为当妈的,心里头自然更是高兴。 站在一旁的沈东洲要是知道他姑妈心里头给谢大师编排了怎么个浪漫苦情小说的白莲花形象,怕是得把自己的肚皮都给笑破了。 秦夫人自觉作为未来的婆婆,既然儿媳抹不开面子,自己总要照顾着点人家孩子,便主动上前去挽了谢漾元的手,热情地把他往主楼里领。 “……你可算是来了,小濯前些日子那叫一个茶不思饭不想的,天天都盼着你,偏谢家那边的事情没处理完,他不愿意让你来面对这些事——”当妈的什么时候也不忘给儿子脸上贴金,“如今好了,我看小濯那样子是非你不娶,今后啊,你们两个就好好过日子,别在意外边那些风言风语的。” “唔……”谢漾元含糊应了一声,“谢、谢谢……” 他被挽得浑身都僵硬了,可秦濯这时候倒装起了大尾巴狼,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一双眼睛里全是幸灾乐祸,那欠揍的模样看得谢漾元恨不得咬他一口。 秦夫人转头瞪了儿子一眼:“你挤眉弄眼的干嘛呢,我告诉你,既然你把人带回来了,抓紧时间再去开个记者会,把谢家那边彻底撇清了,以后要是敢闹什么花边绯闻,你媳妇就算不说,妈也饶不了你,听见没?” “媳妇”这个词儿一出来,在场的三个男人有志一同地虎躯一震,秦濯心里头快笑死了,表面上还得赶紧应承,旁边的沈东洲脸都憋成了猪肝色,连忙抢先一步上来挤掉谢漾元挽住他姑妈的手,生怕她老人家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言来。 “您就放心吧,我表哥心里有数着呢,嫂……”大明星边说话边观察着谢大佬的脸色,“嫂子”刚要顺嘴说出来,见他眼神一瞥,顿时麻溜地改了口,“哥夫!我是说……哥、那个……他也不是小气的人,您就放心吧。” 这一句话说得他欲哭无泪,恨不得打没事儿跟着瞎搀和的自己一巴掌——当着大师的面儿他长了几个胆子敢叫嫂子,可这哥夫又实在有点儿喊不出口,再说秦濯大魔王这不也跟这儿看着呢…… 真是作孽。 更作孽的还在后头,在场最搞不清楚状况的秦夫人奇怪地看了吞吞吐吐的侄子一眼,一拍脑袋,笑着问道:“看我,还没问过小濯,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偷乐着的小将军猛地一僵。 谢漾元瞥了自作孽的某人一眼,温温和和地笑起来:“劳伯母问,我姓谢,叫谢溪岩。” 第71章 秦夫人呆了一下, 茫然地转向自己的儿子。 她……她是没怎么关注过儿子的花边新闻,可当年跟谢家的联姻, 那也是她跟着秦将军夫妻二人一起亲自定下的。虽然后来秦濯坚决反对、并且很快失踪, 他们也就没把谢家小少爷接到首都星来,但是……人家的名字总还是知道的啊。 更不用说前段时间的离婚案在整个星网上都闹得沸沸扬扬, 连家里都鸡飞狗跳了好几天, 现在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咳……”秦濯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把仍然一脸乖巧笑容的谢漾元拉到自己身后, “妈, 这事儿吧……有点儿复杂。” 沈东洲傻傻地张嘴看着他们,秦濯感觉到自己都快从这个表弟身上看到呼之欲出的问号和对于大八卦即将到来的兴奋之情了。 个小兔崽子。 他正准备说话, 却被谢漾元一把按在了胸口堵了回去,谢道君半垂着头,对着秦夫人一副腼腆又逆来顺受的小媳妇样儿:“那个……伯母,这事都是我不好, 您、您别怪秦濯……” “这,怎么的呢?” 心灵柔软的秦夫人一看未来媳妇儿眼圈泛红还强颜欢笑的样子,怜惜之情顿时涌上心头,不分青红皂白就一巴掌拍上儿子的后脑勺:“到底怎么回事儿, 小岩多好的孩子, 我看你们这也不想从没见过面啊,干嘛非得跟人家离婚?” 秦濯苦着一张脸, 有苦说不出地看着眼前的局面, 不知道第多少次想穿越回前几天把那个脑子不清楚的自己给掐死。 他跟谢漾元一起生活了那么久, 对他的通神手段绝不会有第二个人更加了解了,怎么偏偏就想不到,这样的一个人难道还会认错跟自己有婚姻关系的另一半吗? “妈……先前,先前我不知道这事儿。” “不知道?”秦夫人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你们这么长时间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沈东洲左右看看,倒是慢慢有点儿明白过来了。 “姑妈,忘了跟您说,这段儿时间吧,表哥之所以一直没回家,他其实是失忆来着。” “……?” 谢漾元叹了口气,不忍心看着这两兄弟再前言不搭后语地找补,干脆挺身而出:“是这样的,伯母,这件事情还是由我来解释吧。” …… 这个故事,要说复杂也复杂,要说简单,其实也挺简单的。 谢道君作为一个文学艺术修养非常高超的古人,一直有着一颗文艺青年的心——鉴于他的身份问题,他和秦濯之间发生的许多事没法儿详细地跟秦夫人说,但他从一开始就牢牢地抓住了未来婆婆的喜好,将那些涉及复杂的事情一带而过,而把他们相识相爱的经历添油加醋了一番,最后叙述出来的样子,活像一本俗套又甜蜜的“灰姑娘搭救落难王子”式的言情小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形容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秦濯颇为坐立不安地听了一会儿,就被当中阐述恋爱经历的耻度折磨得生不如死,恰好谢漾元讲到他厨艺甚佳,可怜的小将军在母亲和表弟打开新世界大门的目光中落荒而逃,冲进厨房宣称要准备今天的午饭,得到了一片赞叹的掌声。 “真没想到,我儿子居然还会做饭,”秦夫人颇为感叹地拍了拍谢漾元的手背,“这次回来,小濯真是变了好多,这都得感谢你啊。” 谢漾元温柔地笑了笑:“您说哪儿的话,这些能力,包括他这个人都是您赋予的,我就跟着稍沾点儿光,哪儿当得起您的谢。” 沈东洲把一颗葡萄扔进嘴里,酸的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秦小将军在厨房一边洗菜,一边听着里边儿遥遥的相互吹捧,一时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遇到谢漾元确实是改变了他许多,不过有一点——这烧菜,还真是他从前就掌握了的技能。 那时候整个军部没一个人知道,表面男人味儿十足、在战场上雷厉风行杀个人比踩死只虫子都简单的冷面将军秦濯,私底下其实还是个贤良居家的厨艺爱好者。 秦濯到现在都记得,在六岁之前,他的梦想一直就只是当个厨子:这事儿他就跟父亲母亲提过一回,结果秦夫人压根儿没当回事儿,秦将军倒是看出来小孩子有几分认真,为这事儿大发雷霆一番,从此严禁儿子再吃天然食材——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可怜的小秦濯过上了后来被军部无数人当作自律楷模传颂的、靠吃营养膏活着的日子。 不过,叛逆和独立精神这种东西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他要是真的碍于父亲威严被训练成一台没有感情没有欲/望的战争机器,也就没有今天的秦濯了。 小将军自从在军部有了自己的职务,也就是能搬出秦家庄园、拥有自己的独立空间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捡起了儿时的梦想,每每做贼一样采购原材料,勒令生鲜厨具商家在快递包装上写军事训练用品,再满脸正直地出门签收,多年来一次都没有被察觉过。 军部的属下们只是觉得,小将军的训练用品损耗速度略快,不过也正常嘛——谁不知道小将军就是个训练狂魔,每天空闲时间就是关在训练室里折腾自己,要不人家凭什么在这个年龄就有如今的实力和地位呢。 殊不知,他们眼中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威严男神给训练室装了一间小小的暗门,机甲模拟器另一头就是各种设备俱全的小厨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只要原材料充足,秦大厨分分钟能在里头整出一套高规格席面来。 秦小将军就这么把精分的双面生活过了十来年,直到一朝失忆流落外星,竟然还能凭借一手好厨艺在心上人家里混口饭吃,充分告诉我们学好一门手艺的重要性。 毕竟,老话都那么说了,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你总得先抓住他的胃。 秦濯想着这些事儿,哼着歌儿,调了一碗糖醋酱汁,又把手中一块白白嫩嫩的豆腐切成大小均匀的扁方块,打算先烧一个糖醋脆皮豆腐。 谢漾元喜欢吃甜的,他妈喜欢吃酸的,这糖醋口儿的东西,在他家简直完美。 至于爱吃辣的秦老将军?谁在乎他喜欢吃什么。 厨房里一片热火朝天,在聊天的客厅气氛也是其乐融融。 多愁善感的秦夫人快被浪漫梦幻的爱情故事感动到哭出来了,就差当面直接认下这个儿媳妇,并且越瞅自家儿子越觉得不满意。 “唉,你看他,从小就是那么个莽莽撞撞的性子,”秦夫人叹了口气,满怀慈爱地拍拍谢漾元的手,“你看这事儿闹的,还连累你也跟着受那些风言风格,网上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我告诉你啊,看到什么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是真的觉得有点儿对不起谢漾元,先前这些天她在家里闲着,没事儿就上网去看看舆论风向,那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仔细想一想,十条里有八条是大骂谢家的,现在话题的主人公就在自己面前坐着,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个漂亮孩子,全心全意地爱着她儿子……唉,这可真是造的什么孽。 “您放心,“谢漾元见好就收,也不再扮作委屈,端正了脸色向秦夫人道,“这都是误会,讲开了就没事了,至于网上那些言论,我不会在意的。” 他本来对“谢溪岩”这个身分就没有多少认同感,只当是原身,再说,能欺负到他头上的人,现在恐怕还没生出来呢。 秦夫人很高兴,迫不及待地出主意道:“正好快过年了,明天晚上总统就要举办新年晚宴,到时候你就跟着小濯一起去露露脸,还有——你们什么时候再赶紧去把婚结了,既然是错误,就要赶快纠正才是。” “可是公众那边……” “这个不用你操心,”秦夫人捅了一把无所事事的侄子,“你手头不是有个公关公司吗,让他们想办法给运作一下,引导网上风气这事儿你在行。” 沈东洲:“我……???” “可不就是你吗?”秦夫人理所当然,“这不就你见天跟媒体打交道,这也不是什么严肃的政治新闻,舆情办公室手里不熟练,总之你帮帮忙,你嫂子这么好,你舍得他被别人欺负?” 沈东洲:“……” 哎呦喂您快别再说这词儿了我在这儿听着都心惊胆战的。 他有点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几乎都能想象得到明天总统晚宴上谢漾元和秦濯一起出席将会引发的血雨腥风——而且看这两人的态度,显然是半点暴露“清溪掌门”身份的念头都没有,没了这个大炸弹压制,媒体和公众对这宗全是波折又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可就太有话说了。 就在这时候,一股香气从厨房的方向飘飘荡荡地传了进来。 秦濯指挥着家务机器人,流水一样把好几盘子色香味俱全的菜端上了饭桌:“聊完啦?都别想那么多,来,尝尝我的手艺。” 第72章 星辰宫每年年前举办的大型晚会, 几乎是整个联邦最高规格的宴会档次,由总统府亲自主办, 邀请的都是星际上名号响当当的达官显贵, 能在这场宴会中拿到一张邀请函,那在外面就是绝对的身份的证明。 现在, 这么几封万金难求的邀请函, 就整整齐齐地摆在秦家一楼的餐桌上。 秦濯面无表情地拿起一张来,被父亲狠狠地瞪了一眼。 “你们就非要在这种场合给人家当笑话看是不是?”秦老将军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刚想冲儿子发火, 可一眼瞟见旁边柔柔弱弱的漂亮儿媳,这火又多少有点儿发不出来。 老将军脾气是爆了点儿, 可也是讲理的,而且向来看不惯恃强凌弱的行径,谢漾元要是抬出自己的身份跟他摆事实讲道理,那老人家真能开出机甲来跟他俩干, 可他现在摆出一副委屈兮兮的受害者模样,反倒是让老头心里怪不落忍了。 此时秦将军倒是忘了先前知道谢家随便找了个不知道什么人骗他们时的愤怒,再说,就算他对谢家依然有气, 这气也撒不到谢漾元身上去——这么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孩子能怎么办呢?人家能那么勤勤恳恳地照顾了他们儿子大半年, 还硬生生一残废给照顾好了……就且不说治好秦濯的人到底是谁吧,这其中谢漾元肯定也是出了力了。 现在外界因为他俩的婚事闹得满城风雨, 归根结底也是他家儿子太不靠谱。 “我说你不是给我家人都下蛊了吧?”秦濯拉着谢漾元坐在沙发上, 表面垂头思过, 实则挤眉弄眼地朝他笑,“怎么都这么向着你,合着你才是他俩亲儿子,就我是捡来的?” 谢漾元摸摸鼻子:“是用了点儿小手段。” 本意只是开玩笑的秦濯顿时惊呆了:“还、还真……那你到底……?” “不是什么大法术啦,”谢漾元安慰道,“只是让他们潜意识对我更亲近一点儿,不会对你父母本身造成什么影响的。” 话虽这么说,秦濯多少还是觉得有点别扭——任谁知道有人在自己家人身上施法术都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更何况,还是谢漾元这种各种手段层出不穷的人。 不过,谢漾元既然说没什么副作用,那他也相信他。 秦小将军摇了摇头,先将心里那些念头放在一边,伸手揽住谢漾元的肩膀,抬头去看秦老将军,“父亲,这件事情,外界迟早都会知道,本来就只是一个误会,澄清就好了——还是说您想让溪……岩为这事儿再编造一个假身份?赛诺星那边整个都被末日军团占领了,这身份证明底案想调也调不出来啊。” 秦将军被儿子一噎,顿时横眉竖目起来:“那你就不能再专门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吗,一次性把所有事情都解决了,宴会上让人家跟着你不明不白的,这算是什么事儿?” “伯父……”谢漾元见状连忙“善解人意”地出声劝道,“我觉得,没必要那么兴师动众的,有些事情解释得太清楚反倒让人怀疑,我和秦濯在一起,这件事其实也不需要公众的同意吧?” “……”秦父秦母对视一眼,一时反而不好说什么了。 唉,这傻孩子怎么就那么对他们儿子死心塌地的,出什么事儿都不觉得委屈。 已经跟秦濯商量出整套计划的谢漾元深藏功与名地一笑,又躲到秦濯身后去了,他俩之间的默契那没得说,秦濯一见老爷子有松口的迹象,当即站起身,拿着请柬就要往外走:“您就放心吧,这次还有东洲的团队帮我呢,再说有我在,肯定不会让外人欺负了溪岩的。” 秦将军警告地指了指他的鼻子:“是男人,就记着你说过的话。” “哎,您放心。”秦濯笑了笑,径直拉着乖巧地跟他父母道别的谢漾元走了出去。 两人出门乘上专属飞梭,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元,你这演技也太棒了,”秦濯设定了自动驾驶模式,向后仰靠在椅背上,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表情,“我看着你在那儿跟他俩装可怜,脑子里就老想到萨尔堡那时候你一拳扫倒一片星盗的样子,哈哈哈哈哈……我父亲精明了一辈子,没想到在儿媳妇身上栽了跟头。” 谢漾元对这个称呼倒是没有什么异议,反正他俩都是男的,那谁是谁媳妇还不都一样嘛。 “也不算骗人吧,只不过是把另一面展示出来而已,”谢漾元双手交叉,神态放松,“就像你刚失忆那会儿一样,随便叫哪个跟你多年的手下来看看,怕是都会吓掉他们的下巴。” 秦濯摸摸自己的下巴:“我那顶多算是一个人的不同生存形态,是自我保护机制——我那会儿都成那样了,眼瞅着得靠你活,哪儿敢摆谱啊。” 谢漾元忍不住笑出了声:“怎么着,现在你不靠我活了,就想跟我摆摆谱?” “那不能,”秦濯凑上来,在他唇边亲了一口,“不管什么时候,离了你我可活不了。” “……我发现你记忆恢复以后口才见长啊……”谢漾元跟他闹了一会儿,忽然眯起眼睛,“秦濯,你怎么给我一种经验丰富的感觉呢,这些换你给多少人说过?” 小将军被这话里的意思吓了一跳,登时不敢再撩,就差指天发誓自己的忠诚度和纯洁性了。 谢漾元失笑:“这么说我还得对你负责是不是?” “那当然,”秦濯干脆站起来,硬是挤到谢漾元的座位上要坐下,“我这满心满眼都是你的,你可不能对我始乱终弃。” 谢漾元推开他的脑袋,“挤什么呢,这是单人座位。” “咱们那可不是该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谢漾元无语地看着他硬是把自己也塞进来,两个人被挤得腿挨着腿头碰着头,胸脯都快贴到一起了,“我发现你这记忆恢复以后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你以前在军部就这副德行?” 秦濯笑了:“你还想让我对谁这副德行?我告诉你阿元,有空你上军部去打听打听,到时候你就知道我对你有多好了。” ——其实都不用等有空,关于这件事,当天晚上谢漾元就亲身感受了一波。 自从出事以来,第一次携伴出现在宴会场合的秦小将军受到了相当热情而又不失礼貌的欢迎。 新年之前的晚宴是全程对外播放的——虽然不至于像娱乐晚会那样全方位无死角的直播那么丧心病狂,但像秦濯这样在联邦中拥有无与伦比的高人气,最近又正处在风口浪尖上的话题人物,从他俩的飞梭在星辰宫外面停下开始,就被簇拥而上的记者与闪光灯包围了。 秦濯主动先下了车,冷着脸给谢漾元清出一片能落脚的地方,才相当周到体贴地给他拉开车门,表现得就像是一个完美的新婚丈夫。 早就从各种渠道多少打听出点秦小将军前日行程的记者们简直要尖叫了! 少将办公室的情报管理工作向来做得密不透风,乌拉星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们就算是使出浑身解数也打听不出来,但乌拉星当地上报绑架案这种事多少还是有迹可循的,而作为记者,只要知道秦濯亲自去营救人质,而这个人质又是几天前他刚刚决绝地单方面宣布离婚的谢溪岩,就已经足够写出具有爆炸性的新闻了。 “秦少将,请问这位就是您的前夫谢先生吗?您今晚是出于什么考虑带他来参加星辰宫的晚宴呢?” “请问这几日网上传言您去乌拉星英雄救美的事情是真的吗,根据目击者提供的情况,当时现场一度出现大量海水,之后又神秘消失,请问您能对此作出解释吗?” “是不是军部又研制了什么新型武器?请问您这算是以权谋私吗?” “请问你们两个的感情状况到底是什么样的呢,真的有复婚的打算吗?” “秦先生……” 秦濯压了压帽檐,把谢漾元揽在怀里快步向里走,两边的副官副官奋力推开人群,在汹涌而至的人潮中却显得相当渺小:“让一让,请大家让一让,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少将需要尽快赶到宴会厅去!” “少将!”这时候,一个身材高大的男记者在同行们的帮助下成功突破了副官的封锁,踉踉跄跄地一头栽到了秦濯两人面前,慌慌张张地整了下领带,就迫不及待地把话筒往秦濯嘴边递,“上次发布会的时候,您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有一个爱人,可这次又为什么带着这位谢先生出席晚宴活动?请问您是否又跟谢家达成了什么协议,您要放弃自己的爱情向利益低头吗!” 现场安静了一瞬,随即闪光灯更加疯狂地闪了起来。 秦濯慢慢抬头,帽檐下一直藏在阴影中的眼睛直直望过去,冷如寒星。 他露出一个有些嘲讽的微笑,轻轻张口:“我的手拉着的,只会是我这一生最爱的人,有问题吗?” 第73章 “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可真够霸气的。” 宴会厅里, 谢漾元和秦濯占据了一个清静的角落,主席台上的总统先生正在讲话, 所有人都是满脸的全神贯注, 只有他们头碰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过谢漾元在身周设下了屏障,外面的人就算发现了他们没有认真听讲, 也绝对听不到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那是, 我说过会保护你的,”秦濯得意地笑了笑, “这才哪儿跟哪儿呢, 待会儿看你男人的,那才绝对是要震惊四座。” 谢漾元捅了捅他后腰:“你真的打算好啦?” “嗯, ”秦濯点了点头,“阿元,和你分开的那些日子,我想了很多——这个国家我守护了近二十年, 我不能说她对我有多好,但她也绝对没有亏欠我,我这半辈子,从懂事儿的时候开始就被训练着告诫着要保家卫国, 这已经成了我这个人的一部分, 放不下了。” 谢漾元叹了口气:“行吧,你要做什么, 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肯定是支持你的, 不过眼看着末日军团正在搞事,你上次也说了,这里边可能还有不知名势力的手笔,记得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那当然啦,”秦濯笑了一下,“而且还有你保护我呢是不是?就你的那些手段,只要我别赤手空拳地直接对上五个宗晁,那还需要担心什么个人安危?” “得了吧,你以为我真的不上网啊?正规战役里的大型杀伤性武器哪是个人的力量能够比拟的——我看网上公布的威力指数,有些比渡劫金仙的九天雷劫还厉害,你可不能大意。” “我知道我知道,”秦濯连忙往回找补,“我那不就是一说……你放心,我在军部干了那么些年,要是连保护自己都不懂得,也就没那个机会遇见你了不是?” 谢漾元:“你知道就好——这个你可是有前科的,当初我捡到你的时候你那个样子,可不能说是‘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秦小将军眼神漂移了一下,发现完全无法反驳。 这时候,台上的总统终于讲完了话,两人连忙停住交谈,跟大家一起鼓起掌来,谢漾元注意到有几个人端着酒杯带有着明显的目的性朝他们这边过来,便手指暗暗画了个符,把身周的屏障去掉了。 秦濯在各种宴会中的人气一向很高。从前基于他的实力地位、以及俊美英挺的外表,大名鼎鼎的秦小将军一向是各种社交场合春心萌动的年轻人们追逐的对象,通常想躲都没的躲,根本不要指望能在宴会上谈什么正经事。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衣香鬓影的上流社会有时会将自己的好恶表现得更为现实,当时若不是秦濯受重伤无法恢复的消息传出去,瞬间从香饽饽变得被避之唯恐不及,和秦家联姻这种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谢家那样的小家族啊。 现在他回来了,一回来就高调地离了婚,还恢复了在军部的一切职位,不少人隐隐猜到什么,又开始观望起来——是,科学院都下了论断秦濯活不过三十岁这事儿圈子里都知道,但人家现在这么老神在在有恃无恐的样子,说不定这事儿就还有点什么转机呢? 但也不对……要说秦濯有望恢复实力,因着谢家地位不匹配才离的婚吧,他今晚又无所避忌地带着那个曾在新闻发布会里提到的“真爱”来参加了晚宴:那个远远看去身材修长气质优雅的男人相貌陌生得很,根本不是圈子里的熟面孔,倒更像是个什么大明星。 “秦少将,恭喜你啊,”几个年轻人大着胆子靠过来,其中为首的一个同样身着军礼服的英俊男人率先举杯,笑容显得沉稳而不失亲切,“一消失就是大半年,冷不丁就抱得美人归了,实在是艳福不浅。” 谢漾元淡淡地微笑了一下,很快低下了头,秦濯低头看看他,冷厉的面容中显出一丝清晰可见的宠溺。 “说得没错,遇到他,确实是我的福气。” 问话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也探究地看向谢漾元,视线却被秦濯转了个身挡住了。 “李参谋今晚倒是很得闲,也跟着小孩子们胡闹?” 这个男人名叫李皓渊,年纪跟秦濯相差无几,暗能量修炼天赋一般,却拥有着让科学院长都赞叹不已的科研头脑,过去与秦濯一文一武、名声相当,是年轻一代里独占螯首的人物。 对于聪明人,话从来不用说的太明白,李皓渊被连呛两回,也明白了秦濯的意思,只得无奈地摊了摊手:“大哥嘛,总得照顾着点弟妹,家族这些事情,想必您比我更深有体会。” 他说完也不多言,看似随意却不容置疑地揽住年轻人中一个相貌娇俏的小姑娘的肩膀,把她往舞池的方向带过去:“走吧,招呼也打了,大哥带你跳开场舞好不好?” 小姑娘正眼巴巴地看着秦濯,冷不丁被拽走正想吵闹,一抬眼,却被大哥难得认真的神色定住了,不敢再闹,只好匆匆朝秦濯微笑了一下,就被像拎猫一样拎走了。 谢漾元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视线在李皓渊身上打了一个圈。 未来世界确实是藏龙卧虎,这个男人看似儒雅,神魂波动却是锋芒毕露,其稳固远远超越这个时代的一般人,甚至达到了元婴期修士的水准。 要知道,神魂比之普通的能量更难修炼,能发挥出的威力也就更大——这也是为什么在灵力等级相差如此之大,他却能屡屡在与宗晁的对战中抢占先机的一大重要原因。 哪怕不从修真的角度来讲,指挥星际战舰也需要极高的精神力,而在大型战役中,星际战舰的武力地位可是要高于单兵机甲的。 谢漾元想着不由得出了神,却突然感觉腰上一紧,他转头一看,就看见秦濯绷紧的下巴线条,还有警告地投过来的视线。 接收到他意思的谢漾元无奈地把目光收回来,安慰地悄悄捏了捏他的手指,心中充满了对缺乏安全感的小娇妻的纵容。 ……这简直就是醋坛子里泡大的嘛。 在他走神的时间里,秦濯已经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几个还依依不舍地赖在原地的少爷小姐们聊了起来,基本上是他们在说,而秦濯偶尔礼貌性地回上一句,堪称不假辞色。 “……可以给我们讲讲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脸颊红红的,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谢漾元,竟然抛弃秦濯主动来找他说起了话,“秦将军为了你把事情闹得那么大,我们这些天都在猜测你究竟是有多大魅力呢。” “是啊是啊,”另外一个姑娘也凑上来,“你长得真好看——只是以前好像没有见过呢,是哪个家族的人呀?” 谢漾元有些啼笑皆非,尽管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还是在一瞬间被一种荒谬的在一群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之间争宠的感觉刺激到了。 不过……人设暂时还不能崩。 于是谢道君状似腼腆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回答:“就是缘分吧……我、我认识他的时候都不知道他是谁,他也没见过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在一起了。” ……怎么就稀里糊涂在一起了?敢不敢说得清楚点?? 一个有着灿烂金发的女孩儿用手帕掩口娇笑起来:“那可真是太巧了,秦将军不认识你就算了——这整个联邦但凡是稍微发达点儿的地方,竟然还有不认识秦将军的人吗?” 一时间,一双双眼睛都对准了谢漾元,秦濯似笑非笑地把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好像也在等着看他要怎么说。 谢漾元好像没有听出话里的意思,只继续低着头,温温柔柔地说道:“他那时候不知道执行什么任务,没用这张脸呢。” 哎? 大家一愣,又去看秦濯,显然是没想到这茬。 “好了好了,”秦濯摆摆手,“我们今天也不是来给大家讲故事的,我们溪岩胆子小,你们可别吓到他。” 胆子小?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秦濯看来是真的陷进去了,整个晚上把人护得密不透风,而且这两个人嘴严得跟什么一样,他们到最后都没能试探出曾经天之骄子的小将军到底还有没有恢复的可能——如果有,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小美人儿想要守住秦家正经夫人的地位可就难了。 这些年轻人们也有自知之明,看现在的状况,他们是不可能靠自己问出什么来了,干脆也就又打趣两句,三三两两地散了。 谢漾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参加个宴会可真累,你们说话那么弯弯绕绕的,不知道什么地方就给陷进去了。” 秦濯笑了笑:“这才哪儿跟哪儿,这些小家伙连小狐狸都算不上,等老狐狸们开始发威,你就知道我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了。” 谢漾元同情地拍了拍他的后腰:“都交给你了。” 这还只是开始呢,等今晚上秦濯八级的实力被放出来,不难想象这些人都会变得像嗅到血腥味儿的鲨鱼一样,不把他咬成碎片不会罢休。 不过管他呢……谢漾元抿了一口蛋奶酒,心不在焉地想到:他还真没怕过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第74章 秦濯又送走一波前来攀谈的人之后, 谢漾元忽然感觉到一阵颇为熟悉的神魂波动。 他转头看过去,只见一位气质温润的男人, 约莫三十多岁, 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正与另一位官员谈笑风生。乍看之下, 这男人面容舒展、举止从容, 似乎神采奕奕,可他眼下隐隐青黑, 上眼睑稍显浮肿, 子女宫出现红线,应该是家中子嗣有所变故, 不过眸色清正闪亮,问题应该是已经解决了。 男人身边隐隐环绕着一层莹润的金光,这金光常人看不见,在谢漾元的眼中却像黑暗中的灯泡一样明显——那是再醇正不过的功德之力, 只有日常行善、且身具大功德的凡人才能拥有,看那浓厚程度,这人绝对不简单。 “那是谁?” 秦濯顺着谢漾元目光的指向看过去,露出些恍悟的神色:“之前我就想你们两个应该会聊得来。那是兰清和先生, 嘉兰学院现任院长, 也是一位享誉联邦的药剂学大师。” 难怪。 未来战争频仍,人类制造机甲武器、修炼暗能量, 不仅要与自己的同胞争斗, 还要与千奇百怪的外星异兽争夺地盘和资源。虽然不是人人都会冲到最前线去杀戮, 但社会分工中的每个人都是这个庞大的生态链条的一环,也因此基本人人身上都沾染了缠成一团的杀戮因果。当然,只要不是毫无道理的嗜杀之人,这种正常生活带来的因果线淡到几不可见,不会对日常生活产生什么影响。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如果不是有专门积聚功德的法门,那么要想拥有如此之多的功德,基本上也就只有医疗、教育系统相关领域的领头人物了。 嘉兰学院的院长,全联邦最优秀的人才都可算是他的门生,再加上救人无数的药剂师身份,如此一来,便不奇怪了。 不过,他为什么会看这位先生身上的功德之力这么眼熟呢? 还没等谢漾元抓住那一闪而过的灵感,兰清和就已经结束了之前的谈话,像是感觉到什么一样看向他们的位置,随即露出有些惊喜的笑容,快步走了过来。 “秦先生,谢先生,可算是见到你们了。” 面对这样的人物,秦濯也不敢怠慢,连忙迎了两步,跟他握了握手:“老师客气。” 他当年也是毕业于嘉兰,虽然那时候兰清和还不是院长,但也是学校里的老师,两人有一层名义上的师生关系在,彼此也欣赏,关系向来走得挺近。 谢漾元好奇地也和兰清和握了手,对方没像刚才的其他人一样对他露出隐晦的打量神色,反而显得很感激,两人双手交握的瞬间,谢漾元就感觉到一股纯净的功德之力从兰清和身上传给了自己,不搀半点杂质。 他看了看男人多少有些熟悉的眉眼和身周浓厚到足以荫蔽子孙的功德之力,忽然间反应过来。 “您是……?” “多谢你们在那种地方照顾我儿子了,”兰清和眨了眨眼,“小安回家以后每天都到处找他的大哥哥,要不是有萃萃陪着他,怕是早就逼着我登门拜访了。” 秦濯也露出惊讶的神色来,这事连他都不知道。 先前在乌拉星救出那一批孩子之后,他手下自然有人专门负责照顾安置他们,而他这个领头忙着跟久别重逢的爱人黏黏糊糊,知道孩子们都被妥善安排之后,也就没再多过问。 没想到,那里面居然还有兰院长的儿子? 不是……兰家地位何等清贵,小少爷怎么可能被拐带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去? 像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兰清和叹了口气,有些愧疚地说道:“这事儿怪我,上个礼拜我在乌拉星发现一种非常珍贵的草药,怕药草商人破坏了药性,就决定亲自去采,没想到小安趁我不注意溜进了机甲,等我发现他的时候,路已经走到了一半,我怕过了采摘的时辰,就……咳咳,就带着他一起去了。” 看到对面两个人脸上的表情,他苦着脸摆摆手:“我真的知道错了,这些天在家都快成了过街老鼠,你们就别再数落我一次了吧……” 秦濯嫌弃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老师,虽然没说什么,但还是把谴责写在了脸上。 就为几根草把儿子带到那种地方就算了,居然还能搞丢?一看老师这不靠谱的样子就知道他扎进植物园就忘了抬头,再回过神来之后怕是黄花儿菜都凉了——乌拉星那种混乱的地方,把小孩子栓到裤腰带上都怕出什么事儿好吗。 倒是谢漾元颇为理解地叹了口气:“那些草药确实娇贵,稍不留神几十年的积累就都毁于一旦了。不过到底是没有孩子重要,您以后还是在起飞之前好好检查一下机甲吧。” “当然当然,”兰清和心有余悸地点头,“我现在出门都坐星际飞梭了,就怕再出什么事儿。好在这次以后,小安也听话了不少,你是不知道这小子以前有多淘……” 谢漾元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听你刚才的意思,萃萃也在你那儿?” “啊对,我今天过来,本来就是想跟你们说这件事。” 兰清和突然反应过来:“我问过送他们过来的工作人员,那孩子家里似乎人全没了,是小安死活不跟她分开,这才一起送到了首都星——我想着,小安也难得有个能玩儿到一块去的小伙伴,就想收养她,可这小姑娘执拗得厉害,非说你才是她的监护人,咳……” 他说着,忍不住以怀疑的眼光在谢漾元和秦濯身上一扫而过,好像怀疑是他俩未婚先孕搞出了人命什么的。 秦濯无语地瞪了回去:“老师,且不说萃萃都多大了,就现在的科技,似乎也还没发展到男人也能自然受孕的程度吧?” 兰清和尴尬地收回视线:“不是不是,我没那个意思,你别多想。” 谢漾元忍着笑道:“其实我也觉得那孩子亲近,说不定……” “没有说不定,”秦濯又瞪了他一眼,“你跟这儿添什么乱。” 谢漾元笑着摆手说了两句软话,好容易把醋坛子哄过来,才正色对兰清和说道:“萃萃能被你收养是好事,我和秦濯现在的身份,也不适合照顾她。过两天腾出时间来,我们会登门拜访,到时候我会劝她的——不过有件事,我希望你能同意。” 兰清和忍住了没问他们这两天还有什么事情要忙,干脆地点了点头:“你说吧。” “我想收她为徒,”谢漾元在两个男人惊诧的目光中平静道,“在乌拉星上,我就很心仪她的资质和心性,不然也不会对她和小安刻意关照。她身上有些我很看重的特质,也只有我,才能最大程度地挖掘出她的天赋。” 秦濯:“你是说,她有……?” 谢漾元点了点头,然后居然在秦濯脸上看到了有些羡慕的神色。 本来还想说什么的兰清和也看到了,脸上的惊讶之色顿时更是掩都掩不住,他转头看了看对面的两个人,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谢漾元善解人意地冲他笑了笑:“我是有些特殊的本事……本来我们也准备待会儿去和你说说的,兰院长,我们想请你帮个忙。” 兰清和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按理说你们救了小安,提出的任何要求我都没有推辞的道理,但是……两位,你们对我个人有任何交代兰某都照办绝无二话,可如果是嘉兰学院,我必须要对学校负责。” 能听得出来他确实非常抱歉,可话说得也是斩钉截铁,谢漾元看了秦濯一眼,冲他无奈地摊了摊手:“看来某些人的面子也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大嘛。” “不、不是……”兰清和看起来更愧疚了,“谢先生,主要是我们嘉兰一直奉行绝对公平的原则,我们……” “秦将军,秦少将,你不是吧,都已经沦落到要协恩图报把心思打到嘉兰的地步了吗?” 兰清和话说到一半,另一个有些傲慢的声音直直地插进他们的谈话,谢漾元循声望去,看见一个面容精致、身着华丽礼服的青年,对方正紧紧盯着秦濯,语气中满是嘲讽。 这人颧骨稍高,嘴唇偏薄,鼻梁高而尖,长相俊美凌厉,看起来就不好相与,且多半为人刻薄,心高气傲。 谢漾元心里暗暗对他下了评论,见秦濯脸色也冷了下来,忍不住有些好奇。 秦濯这个人,恢复记忆以后在外面每天端着架子,恨不得把自己变成移动冰箱,可那种出于气势考虑的冷和现在这种感觉是不同的——这种感觉只有在打心眼儿里讨厌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来,而能让他这么讨厌的,想来也不是一般人物。 连兰清和都露出了有点头疼的神色:“岳悉,你明知道他没有那个意思。” “我看可未必,”青年冷冷一笑,“兰老师,也就是你还对他这么客气——谁还不知道小秦将军今非昔比了。秦濯,我说你既然都成了废人,好好夹起尾巴做人就是,怎么还这么不消停,嘉兰是什么地方,也是你现在能染指的吗?” 第75章 如果谢漾元是土生土长的星际居民, 在听到“岳悉”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肯定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眼下正上演的是怎样一场好戏。 可惜他不是。 岳悉抱着双臂走过来, 本来还在观望这个方向的人群顿时被清空出一大圈, 大家都摆出一副对这个角落发生的事一点都不感兴趣的姿态,目不斜视。 秦濯往前跨了一步, 把谢漾元挡在身后。 岳悉冷笑一下:“你这是干什么, 好像我会对他怎么样似的。” “那可说不准,”秦濯哼了一声, “谁知道你的神经病治好没有, 万一要是突然发起疯来,兰老师他们手无缚鸡之力的, 被你伤到就不好了。” “你——” “好了好了,”兰清和无奈地摆了摆手,“你们俩还是这样,见面就掐。岳悉, 秦濯是联邦的英雄,是个优秀的军人,我在任何时候都尊敬他,你明白吗?” 青年扬起下巴, 轻蔑道:“什么英雄, 不过是个失败者——秦濯,当年突破六级你早我几日, 如今我已经七级了, 你呢?” 秦濯挑起一边眉毛:“我怎样, 难道你亲爱的舅舅没有告诉你?” 岳悉一愣,随即眼中升起一簇怒火:“你什么意思!秦濯,你——” 谢漾元看得正有趣,却感觉手肘上一阵柔和的力道,他放松身体随着那力道离开了两个人已经火药味十足的圈子,转头一看,发现是满脸无奈的兰清和。 院长先生推了推眼镜,叹了口气:“他俩在一块儿总是这样的,你就别掺和进去了。” 谢漾元连忙露出有点焦急的神色:“可秦濯……” “秦濯不会吃亏的,”兰清和笃定道,“我看他俩斗鸡一样斗了这么多年,秦濯这小子向来谋定而后动,他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根本不会把自己的任何弱点主动现于人前——他今天来到这个万众瞩目的晚宴,还把你也带了过来,不可能没有想到会有人来找麻烦。”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清透,清隽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透彻和淡然,谢漾元小小的惊了一下,也收起了脸上刻意表现出的神色。 兰清和看得很透,没有必要在他面前做戏。 兰清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神色的变化,轻声开口道:“谢谢你相信我……那么,就让他们两个自己斗去吧,刚才你说想让我帮忙,到底是什么事?” 谢漾元也笑了:“确实是有关学院的事,院长——”他摆了摆手,止住了对方欲张口说的话,“也请你相信我,听我说完,我和秦濯尊重你,也不会让你为难的。” 兰清和点点头:“好,你说。” “是这样,你知道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我跟他来到首都星,闲着也是闲着,所以想到嘉兰谋一个教职。” 兰清和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我得承认——这个我真没想到,先前我还以为你只是想进入嘉兰学习,谢先生,你今年多大?” “二十多吧,”谢漾元把这个问题含混了过去,“院长,年龄从来都不是问题吧?如果你是对我的能力有疑问,我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测试。不过,我想你可以看看这个,作为药剂学大师,你应该能从这上面判定我有没有资格担任药剂学的教授了。” 谢漾元把手伸进口袋,从袖里乾坤中召唤出一只小瓶子,拿出来递到兰清和手里。 对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直接拔出塞子,把里面淡紫色的小药丸倒了出来。 开始的时候,兰清和只不过是给“秦濯认定的伴侣”一个面子,再加上因为儿子口中的描述,对谢漾元的第一印象也不错,可随着对那药丸的仔细观察,他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甚至找了张桌子坐下,郑重地掏出一些精密的小器械,当场开始了研究。 谢漾元微微一笑,看他这不分场合醉心学术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 过了一会儿,兰清和抬起头来,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满脸都是惊叹:“这……如果我没看错,这里面都是被极尽压缩,却温顺没有半分攻击性的暗能量?” 要知道,机甲战士平时使用暗能量战斗,第一步就是要把体内的暗能量浓缩起来,借助压缩产生的巨大破坏力完成各种攻击,而众所周知,能量的压缩程度越高,里面的攻击性也就越狂暴。 但现在静静地躺在桌子上的那颗小药丸,里面足足蕴含了相当于四级机甲战士全部能量储备的暗能量,却能被压缩到弹珠大小,还柔和到几乎没有任何能量波动,若不是作为药剂师,兰清和对修复能量的药品气息特别敏感,他甚至会把这些东西当作普通的感冒药! 谢漾元在他对面坐下来:“这是我自己研究出的一种药方,原料药材都不算很名贵,只是炼制过程比较复杂——你手里拿的是五级战士专属的恢复药丸,能在战斗中快速补充能量。只是不能多吃,一个身体健康的成年人,每日的服用量不得超过三粒,不然瞬间补充的能量太多,即使性质温和,也会对人体造成长久的不良影响。” 兰清和迫不及待地问:“你的意思是,三粒以下的副作用人体完全可以承受是吗?” “没错,”谢漾元赞许地点点头,“没有累积到一定程度的丹毒可以通过正常代谢排出体外——当然,如果情况实在危急,多吃几粒也不会立即中毒,只要及时得到治疗,也还是能抢救回来的。” 兰清和的脸色变得激动起来:“天……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纯粹是出于感叹问出这个问题,说完之后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连忙摆手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要打探什么,这药太珍贵了,完全可以和岳沈两家的转灵丹以及玉筋汤相提并论,先生大才啊。” 谢漾元谦虚地摇摇头:“只是家学渊源而已,院长过誉了。” 兰清和还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他笑着伸出一只手:“以谢先生的能力,能来嘉兰是我们的荣幸,欢迎你,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谢漾元微笑着握住他的手:“还请院长多多关照——我叫谢漾元,别总是谢先生谢先生的叫我了,怪不习惯的。” “谢……漾元?” “对,我改过一次名字,”谢漾元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谢溪岩那个名字我其实根本就没有用过,只不过现在赛诺星那边的情况你也知道,不大好改回来。” 兰清和摇了摇头:“你和秦濯之间的事复杂得很,我就不多问了,不过——”他看了那边刚刚结束了跟岳悉的对话,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微笑的秦濯一眼,打趣道,“以你的能力,想必他那身所谓‘不治之症‘,也早被你治好了吧?” “侥幸而已,”谢漾元也不隐瞒,“总统先生知道这事,今天晚上会给他授爵的。” 兰清和愣了一秒,随即震惊地站了起来:“授爵!?秦濯已经突破到八级机甲战士的层次了?!” 高等级机甲战士一向是联邦的稀缺资源,法律规定,八级以上的暗能量修炼者能够得到总统亲自授予的荣誉爵位,这象征着无上的荣誉和实力,是无数的修炼者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东西。 八级往上,和之前的修炼者已经完全拉开了截然不同的层次,在修真世界里,第八个等级又被称为“合道”,即安本体于虚空中,得先天虚无之阳神,合于遍布万化、无所不在的大道,从而出现“百千万亿化身”。是道行修炼的最高境界,在此之后就是“渡劫”,即功德圆满,将要渡劫成仙了。 七级的修炼者还可说是实力高超的战士,八级以上就已经完全进化成了人形兵器,在大型战役当中能够硬抗核弹那种。当然,炼制八级以上能够适配的机甲,其难度也不比修炼到这个境界少多少。 但不管怎么说,秦濯如果真的晋升八级——这联邦上层的权力分布,恐怕就又要经过一轮大洗牌了。 兰清和陷在震惊当中久久不能自拔,虽然作为顶级药剂师和嘉兰学院的院长,他在联邦的地位也不差于八级以上的强者,但直观面对力量总会让人心神摇曳,更别说……就在刚刚之前,所有人都还以为这位八级强者已然废了。 谢漾元点点头,好整以暇地向后一靠,看着又一次走上台的总统清了清嗓子,微笑着朝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 “请大家安静,”总统是一个看起来精神矍铄的老人,眉目间与岳悉有些相像,却少了几分锋芒,多了些岁月带来的沉稳和睿智,他轻轻拍了拍手,示意宾客们和被放进场的少量记者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方向,“在新年即将到来的日子里,我有一件大喜事要向大家宣布。” 现场安静下来,不少人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色,和认识的人交换了视线,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到底要发生什么事。 总统也不卖关子,直接朝秦濯的方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今晚,我将在这里为秦濯少将授爵,联邦有幸,又多出一位八级守护战士了!” 宴会厅的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秒,接着闪光灯骤然连成一片,人群中爆发出一波巨大的声潮来。 第76章 八级机甲战士!联邦已经足有五六年的时间没能多出一位八级以上的机甲战士了! 虽然以秦濯过去展现出的天赋和能力, 没有一个人怀疑他有升上八级的潜质,但按照正常速度——哪怕是他们这种天才范畴内的正常速度——那也至少该是再过五六年之后的事情了!同时期的岳悉前日不过刚刚突破七级, 秦濯一个才被判定全身能量尽毁没多久的废人, 竟然这就像坐了火箭一样地窜到八级去了?? 嗑药也不带这么快的啊! 谢漾元对着兰清和探究的目光摇了摇头:“我是做了些什么,但主要功劳可不属于我, ”他摊摊手, “揠苗助长的事情我是不会干的——先前秦濯那次受伤,虽然是他命中的劫难, 可从另一个角度考虑, 未必不是机遇。” 兰清和似懂非懂地沉吟了一会儿,抬头去看台上正在领奖的秦濯:“就在半个小时之前, 我们这满大厅的人都还在感叹,你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男人究竟是怎么走运才能让秦小将军对你死心塌地的,可现在看来,我竟想不到秦濯攒了几辈子的运道, 才能碰见你这样的人物。” 单是这一晚上谢漾元在他面前表露出来的手段,就有许多是他这个身份和地位都闻所未闻的,这样一个人物单是出现就令人惊叹,更别说像秦濯这样, 不知怎么的居然还能成功将之娶回家了。 “我们都很幸运, ”谢漾元意味深长,“就像我说的, 不论是灾厄还是福泽, 很多时候都是命中注定的。” 兰清和失笑:“你这话听起来简直像是个风水大师。” 谢漾元摇摇头, 笑了起来:“那也不奇怪。” 他遥遥地跟台上的秦濯相对——他们认识很久了,从最开始的时候,秦濯从医疗仓中醒来,睁开眼睛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不是一个平凡的男人,他应该站在聚光灯中央受人景仰,那双眼睛里装着整片璀璨的星河。 而现在,他终于回到了自己该在的位置上。 秦濯站在台上,也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谢漾元的目光。他微笑起来。 身材高大的将军朝底下的观众们微微欠身,在应当发表演说的时候突然在一片惊呼声中快步走下来,直接朝着谢漾元所在的角落走去——路上还非常幼稚地故意撞了一下岳悉的肩膀。 “那是……那就是秦将军说的他认定的伴侣吗!” “好帅啊!” “天呐好浪漫,小将军是要当众求婚吗!” “啊啊啊那人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八级!那是八级啊!还是秦小将军——这男的上辈子是拯救了世界吗!” “得了吧,你不看人家是什么时候就在一起的,你有本事去年秦濯刚受伤的时候说这话啊,说不定现在站在那儿的人就是你了呢。” “秦濯是什么人生赢家啊我的天!自己在外面找对象也能找到颜值这么爆炸的?全联邦的当红影星也没几个比得上吧?” “反正看这气质,我是绝对不相信他真是什么没身份没背景的平民的。” “……” 整个宴会厅都因为秦濯的举动而炸开了锅,谢漾元耳聪目明地听见不少人窃窃私语,说什么的都有,他的心态倒是很平和,只微笑地看着秦濯朝这个方向走过来,根本不在意那些无关人士说了什么。 某些人倒是说对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上辈子还当真拯救过世界。 秦濯走到谢漾元身前,微微一笑,竟然就那么直接单膝跪了下来! 周围爆发出此起彼伏压抑不住的惊呼声,区区十几位记者的闪光灯疯狂闪烁,竟然闪出了大型发布会的气势,不喜欢凑热闹的兰清和早偷偷地溜到了一边去,和一小撮人一起笑着鼓掌,把本该严肃的授爵仪式闹得像是婚礼现场。 谢漾元还看到了林家父子的身影,林溪辰看上去兴奋地快要蹦起来了,正大力地向他挥手,林逸之则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脸上却也露出些难得的笑意来。 他低下头,看见秦濯正专注地看着他,那盛的下星空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他。秦濯似乎是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才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阿元,你愿意再一次嫁给我吗?” “啊啊啊啊啊真的是求婚啊!” “我不管他们两个人真的是好般配好养眼,快答应他!” “太草率了吧……秦家好歹是大家族,怎么能……” “呜呜呜秦小将军怎么能就这么结婚了!以他的身份怎么也该娶高门贵女的啊,那个家伙根本配不上他!” “哎嘉兰官网刚刚发布了信息,这个男的居然是嘉兰的老师哎!突然高大上了起来。” “嘁,只能说嘉兰什么时候也开始走下神坛沦为权贵的镀金场了,就他那样,大学毕业没还说不定,就老师?太恶心人了吧。” “可快闭嘴吧,人家神仙眷侣两情相悦,哪轮到你们这些妖怪在这里唧唧歪歪。” “喂楼上说什么呢!” 这次晚宴向整个星网全程直播,其实普通对政治不大感兴趣的普通民众一开始没多大兴趣来蹲直播,毕竟这种严肃的政治晚宴不可能请什么大家耳熟能详的明星们——就连沈东洲都为了避嫌没有出现,大家的兴致也就更没有了。 可自从刚才秦濯授爵那一刻开始,惊人的流量开始疯狂地涌入直播频道,要不是这种官方平台的服务器早就经过各种大风大浪的考验,一时间真说不定会被上升速度快到看不清的观看人数挤到瘫痪。 但一个崭新的八级强者的诞生,娱乐性显然还比不上一个新诞生的八级强者当着全星际人的面当众求婚。 一时间飞快闪过的弹幕彻底把整个画面盖了个严严实实,有些话现场的权贵们自矜身份不好说出来,观看直播的网民们却没有那么多顾及,即使主脑已经智能性地过滤掉了许多比较过分的言论,善于钻空子的网民们还是在各种和谐词的掩护下撕了个天昏地暗。 谢漾元虽然一上来依靠颜值圈了一小波粉,但跟秦濯庞大且年月深远的粉丝团比起来,还是根本不够看。 “等等!等等你们别吵了!刚才秦将军说‘再一次嫁给我’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啥玩意儿?” “盲生你们终于都发现了华点,我想说这个很久了,只是没有楼上那位老兄的高光炫彩弹幕,每次一发出来就被淹没在了海洋之中。” “什么再一次?什么时候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就已经搞在一起过了?” “等等……之前秦小将军还没跟谢家那位离婚呢,那不是重婚吗!” “又一个华点……” “……” 网上再怎么沸反盈天,都影响不到此刻正在求婚现场的谢漾元和秦濯,秦濯没把小盒子打开,谢漾元大概能猜出他的心思,便干脆地把盒子接过来,直接放进了口袋。 那一定是能够代表着他们过去回忆的东西,不管是从掩饰身份还是保留属于自己的小秘密的方面考虑,都没必要在这种场合下、在整个星际的人面前亮相。 秦濯哈哈一笑,一下子站起身,直接拦腰把谢漾元抱起来,非常不顾风度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连转几圈,看上去就像是个偶像剧看多了的毛头傻小子。 秦老将军默默地顶着同僚们无声的目光往后退了几步,隐藏在人群里,十分想要否认这个两分钟之前还让他骄傲到笑出满脸褶子的男人是自己儿子。 场外弹幕倒是再一次炸锅了。 “……怎么回事我明明是小将军唯粉可是这么看起来竟然感觉有点甜?” “老夫的少女心啊……楼上快别挣扎了他们颜值真的好般配嘤嘤嘤,这么漂亮的柔弱小美人儿要什么身份背景要什么实力地位,笑一笑就让人想把整个银河系买给他了好吗!” “对不起我好像有点弯了,还有点想谈恋爱——” “好想看小将军的戒指w,一定是颗超——大的星辰钻石!” “楼上太庸俗了吧,说不定是专属机甲的权限芯片呢!” “卧槽楼上这个!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等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可是小三上位!以及到底为什么是结了两次婚!” “我不管,我相信他们是真爱!麻麻我又相信爱情了……” “谢家那档子烂事儿谁不知道,那也算婚姻?别道德绑架了好吧?” 网上再次战成一团的时候,秦濯已经牵着他家“柔弱小美人”的手再次走上了台,谢漾元捅了捅他的掌心,偏过头去遮住自己的嘴部动作,悄悄警告他:“别太得意,这才只是第一步呢……姻缘线断了之后再重新连上的具体条件我也不太清楚,咱们想再一次得到被天道认同的婚姻关系,还有好多路要走呢。” 秦濯:“……” 自己做下的死,哭着也要受完。 他紧了紧谢漾元的手指,示意他别担心,随即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还是先把眼下的第一关完美过完。 仍然是自己做下的死——为了解释谢漾元的身份问题,他得当着全星际人的面演讲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改了一个小点——沈悉的名字改成岳悉了。 以及:霸道掌门家的小娇妻和将军家的柔弱小美人,天生一对有没有! 第77章 “所以总结起来就是, 这是一个两个分别逃婚隐姓埋名的人机缘巧合又结了婚又离了婚最后发现折腾了半天其实最开始该结婚的就是他们俩的故事?” “……我怎么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不是……编故事也没这么编的吧?对秦濯智商的信任让我想要相信这故事是真的。” “楼、楼上,你相信这故事是真的当真是出于对秦濯智商的信任?这要是真的他脑子才出鬼了吧?” “问题是, 不这样理解的话这事儿根本没法儿解释啊。” “啊小美人好可怜被一群从来没见过的‘亲人’逼婚什么的, 谢家这种欺上瞒下的做法当真不是东西。” “楼上已经默认他们说的就是全部事实了嘛?” “……” 秦濯和谢漾元策划的“洗白计划”非常成功,故事的离奇曲折性完全掩盖住了一些因为语焉不详而带来的不合理性, 虽然网上很多人表示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匪夷所思, 但最后居然还是愿意相信他们的言论占大多数。 不过归根结底,这里面大多还是秦濯表露实力的功劳。 一个八级强者, 已经站在了几乎所有人的头顶上, 直接实力带来的崇拜比所有荣誉和地位都来得靠谱——此时若秦濯还只是那个未来一片灰暗的“战斗英雄”,他们的事绝不会被接受得如此顺利, 以至于连不和谐的言论都看不到多少。 ——当秦濯带着谢漾元再次走下台的时候,整个宴会厅里所有人看着他们的目光都已经不一样了。 兰清和遥遥举杯,就很怕麻烦地远远躲到了会场的另一个角落,他跟谢漾元已经交换过联系方式, 关于到嘉兰任教的事,可以之后再详谈,至于眼下,向来不喜欢热闹的兰大院长还是不跟着他们瞎搀和了。 倒是林逸之笑着迎了上来。 “恭喜啊两位, ”面相温和的男人一双狐狸眼里表现出不加掩饰的善意, “又见面了,实在是不容易。” “林先生, ”秦濯冲他点点头, “之前赛诺的事情, 还没来得及当面感谢相助。” “该道谢的是我才对,若不是有谢大师居中调度的手段和将军的作战计划,在下就是想反抗,也没法儿有什么章法。” 他们三人此时正意态闲适地靠在角落里,本该不是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可刚刚接连扔下几颗炸弹的秦濯就算躲到房顶上去也绝对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好在他们都是早已熟悉注目的人物,只顾自谈笑风生,根本不受人影响。 “对了林先生,以后还请不要叫我‘大师’了,”谢漾元忽然想起来什么,“我现在还不太想让这个身份暴露,您就把方才秦濯对我的介绍当作真的,叫我的名字就好。” 在秦小将军刚才的叙述当中,谢漾元是一名有着传奇身世的天才药剂师——他无父无母,但在炼药一道上天资卓绝,从小被一位隐士高人收为弟子,直到机缘巧合之下被谢家找到逼婚。那时他的师父刚刚过世,可怜的年轻人无所依仗,只能被谢家恃强凌弱。 秦濯甚至当众把自己的身体能够恢复如初并且更上一层楼的功劳也大半归到了谢漾元身上,却没有细讲,全凭大家想象。 林逸之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把话题岔道了别的地方。 他们本来聊得很愉快,然而这种时候,就总要出现些讨人嫌的家伙来破坏愉快的气氛。 岳悉阴魂不散地走了过来,扫了谢漾元和秦濯一眼,便面色阴沉沉地靠在窗台上,既不主动过来跟他们说话,也不离开,就像尊门神一样在那儿站着,目光直直地看向窗外,也不知在想什么。 秦濯一看见他就有点炸毛——他们两个针锋相对惯了,以至于看到对方就有生理性的厌恶感,可他也不是挑事的人,现在岳悉什么都没干,他也不好就上去找茬。再说,刚刚授爵的事情,等于是当众打了老对头一记响亮的耳光,秦濯正神清气爽着,很是有大胜一局的痛快感。 但事情有点不对劲……岳悉人虽然讨厌,但向来愿赌服输,自尊心也强,刚才当众出了那么大一个丑,现在正该是对他避而远之的时候,现在凑过来又是要干什么?一边脸被打得不够爽还要主动把另一边脸也凑过来挨打吗? 谢漾元一转头,发现居然是向来笑面迎人的林逸之脸顿时冷下来,抬脚就要走。 “林先……” “两位,不好意思,在下有些身体不适,今天就先离开了——谢老师,犬子也在嘉兰学习,之后还请多多关照。” 谢漾元愣了一下,连忙道:“当然,您放心,我和溪辰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还是很喜欢他这个朋友的。” 秦濯笑起来:“这辈分可有点乱……林先生,本来不想跟您称呼如此生分,可咱们要是平辈论交,您儿子那边的关系就有点尴尬了,您可千万别介意。” “怎么会。”林逸之的状态似乎真的有些不对头,一反惯常长袖善舞的模样,勉强笑了笑就匆匆离开了,谢漾元和秦濯看着他的背影面面相觑,正打算说点儿什么,就看见莫名其妙过来的岳悉又沉着一张脸也莫名其妙地走掉了,看样子,还似乎正是刚才林逸之离开的方向。 谢漾元眨了眨眼,随手拿起路过的侍者托盘上一只精致的小糕点:“他们两个有矛盾?这位姓岳的先生不简单啊,你和林家主绝对是我见过最喜怒不喜形于色名单里前三名的人了,见着他居然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这得有多讨人嫌才能做到?” 糕点很好吃,软软糯糯的还有点儿凉,里面是入口绵软的抹茶味蛋糕坯,外面撒着一层细细碎碎的巧克力碎片儿,一口咬下去,甜美香醇的滋味在唇齿间爆开,顿时满口留香,让人想要细细品味,又忍不住想把整块都一下子吞进去,好让那种轻灵的美味早点被捕获进肚子里。 秦濯看着他不自觉露出的幸福表情,忍不住酸溜溜道:“这个是首席糕点师的拿手作品,你想吃的话,我找机会去跟他学学?” 谢漾元笑眯眯地直接把另一只手拿的另一块塞进他嘴里:“喏,好东西要一起分享。” 总是特别好哄的小将军怔了一下,顿时露出了比糕点还要甜蜜的笑容。 谢漾元几乎感觉自己听到了几台一直锲而不舍地跟着他俩的镜头被闪碎的声音。 秦濯吞下糕点,喝一口香槟润润喉,才回答了他方才的疑问:“也不算吧……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先前过的那二十多年是不是从来不上网,岳悉在联邦的人气还是挺高的。他实力强,出身也高,人……虽然讨人嫌了一点,但努力也没得说,近来十多年吧,他,我,还有李皓渊,这一代人在军政领域方面,基本上就是我们三个在争。” 谢漾元想了想:“他是‘那个’岳家’的人?” 秦濯点了点头:“他的父亲是岳家这一代家主,母亲是总统唯一的亲妹妹,在联邦很有话语权。当时我们三个人还是嘉兰同一届的同学,毕业之后,我就彻底进了军部,李皓渊军部挂职,人其实一直在科学院,岳悉进了议院——其实要说我们分属不同系统,彼此之间并没有直接利益冲突,可也许是学生时代就竞争惯了吧,这么多年下来,总是看对方都不大顺眼。你别看刚才李皓渊一直跟你笑眯眯的,那小子坏着呢,整个一笑面虎,我不在的时候,你最好不要跟他搭话。” 谢漾元失笑:“你也把我想得太不行了吧,真把我当成将军家金屋藏娇的柔弱美人儿啦?” “关心你嘛,”秦濯笑眯眯地拉住他的手,“再说,就算你不会吃亏,万一你一个不爽给他下了什么诅咒之类的,那我岂不是胜之不武?这种事情咱们可不能干。” 秦濯现在虽然有了八级的实力,得到了个人授爵,但在他们这个层次,区区一个爵位根本不被天之骄子们放在眼中,大家方才之所以那么惊讶,泰半也是因为之前以为他废了,忽然之间反差太大有些反应不过来而已,可要说秦濯就凭着八级的实力就能把斗争多年的两个老对手远远甩在身后,就未免有些天真了。 八级以上强者虽然凤毛麟角,可架不住联邦庞大如同星子的人口基数,单是定居首都星的八级机甲战士就不下千人,虽然按比例来说是无与伦比的金贵,可说白了,大多也不过是政客手中的一把枪。 上层权贵们的圈子里,比拼的从来不单只是直接的个人实力——这也是为什么在亲眼见过谢漾元的能力之后,秦濯还要一直为他的安危担忧,坚决不让他暴露身份,并且想要努力保护他的根本原因。 秦濯停顿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不过,其他方面不说,至少有一个地方,我肯定是比他俩遥遥领先了。” 谢漾元好奇地问:“什么?” “那两个家伙可还在打光棍儿呐,”秦濯哈哈一笑,把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而且他们这辈子也别想找到我这么好的媳妇儿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78章 “阿嚏!” 谢漾元抽了抽鼻子, 把身上的被子又裹紧了一点儿。 “是不是刚才宴会上在窗边儿吹太多冷风受凉了?”秦濯给他倒了一杯热可可,“来, 驱驱寒, 一会儿得睡觉,就不给你倒茶了。” 谢漾元接过来喝了两口, 难受地皱起了眉头:“不应该啊, 我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早就寒暑不侵了, 说起来, 我上一次体会到风寒,已经是千……前五六年的事儿了。” 他早就不记得感冒是种什么感觉了, 和过去有时候受伤发热还不愿意——身上没有哪儿特别痛,但是哪儿哪儿都不舒服,皮肤比平时敏感了好多倍,碰一碰就有微小的刺痛感, 骨节发酸、喉咙干涩,连鼻子好像都有点儿不通。 秦濯叹了口气:“你别忘了,前段时间你才刚受过伤,灵气到现在还没都将养回来呢吧?俗话说病来如山倒, 病去如抽丝, 你正好处在身体防护最弱时候,又着了凉, 感冒了也不算太奇怪。” 他说着把可可从谢漾元手中抽了出来, 对他的怒目而视视而不见:“感冒了不能喝这么甜的东西, 我给你倒牛奶。” “我不——”谢漾元伸长手臂试图扞卫自己的热可可,“我灵力都回来差不多了,今晚睡一觉,明天早上一准就能好!” “那就好了再喝。”秦濯铁面无私地举起手避开他的抢夺,他本就比谢漾元高一点儿,现在谢漾元坐着他站着,就更高出了不止一点儿,手臂这么一举高,除非谢漾元离开温暖的被窝站起来跟他抢,否则根本够不着。 “秦濯!” “叫老公也没用,”秦小将军露出胜利的笑容,走到一边去把整杯可可都倒进了自己的杯子,从小壶里倒出一杯热牛奶,“乖,没给你洗杯子,应该还能有点儿巧克力味儿留着。” 谢漾元狠狠瞪了他一眼,再次紧了紧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蛹,艰难地伸出一条手臂来接杯子。 牛奶倒是很香,经过处理之后没有一点腥气,被子里残留的一点可可恰到好处地给略微寡淡的味道添上了一点点特殊的香甜,整杯奶呈现出令人愉快的浅棕色,热乎乎地落进胃袋里,很是熨帖。 谢漾元捧着杯子,一点点把牛奶喝光,瞪着秦濯的眼神也没有刚才那么犀利了。 他刚洗过澡,身上和头发虽然已经完全擦干了,整个人却还是呈现出一种热水浸泡过后特有的慵懒:白皙的皮肤透着漂亮的粉红色,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吹弹可破,略长的发丝显得很蓬松,软软地在脑袋周围乱七八糟地翘着,让人看着就就忍不住想要上手撸一把。 秦濯就没忍住,尤其是谢漾元从牛奶杯中抬起头,伸出舌头来认真地舔掉上唇的奶沫的时候,很长时间被迫与爱人分居的秦小将军很尴尬地发现自己似乎有点热血上头。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他们这又是小别又是新婚的,刚才在宴会厅里秀的恩爱已经是太克制了好吗? 秦濯的喉结动了动,贤惠地接过被喝空的被子,随手递给机器人清洗,一翻身也上了床。 他双腿跪在谢漾元腰侧,两只手撑在他枕头上,整个人人工营造出一大片阴影,顿时把卧室里本来就不太明亮的光源全都遮住了。 还试图玩儿一会儿手机的谢漾元嫌弃地推推压在身上的大型犬。 “别挡着光,你好重啊秦濯,最近是不是又胖了?” “……” 秦小将军都要被他气笑了,他一把抽走谢漾元手中的手机,在他的抗议声中不由分说地亲了下去。 “等等唔……!”谢漾元手忙脚乱地想要推开他,但他显然不能在床上对自己的老攻使用灵力攻击,而单论不含能量加成的肌肉力量,他一个风水师也不可能跟从小在军队里摸爬滚打的秦小将军相比。 再加上刚才作茧自缚地用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箍了起来,谢漾元手脚伸展不开,被秦濯轻而易举地控制了主动权,光是跟缠着自己的被子较劲儿就折腾得满头大汗,哪里还有闲余的力气阻止秦濯的上下其手? 于是谢大师被按在床上亲了个爽,好久没开荤的某人愣是把简单的接吻接出了se情的意味,最后亲得谢漾元手软脚软,眼睛里都含了水光。 “你……走开!”半晌之后好不容易挣扎地把两只手都解放出来的谢漾元猛地一打滚从秦濯的控制中滑出来,对他怒目而视,“感冒期间不允许进行负距离接触!” 刚才还在拿感冒这件事使坏的小将军顿时傻眼了。 谢漾元又一翻滚,卷着被子逃离了他的床咚:“今晚不许跟我睡一个床,不然传染了你怎么办?” 秦濯:“……亲爱的我不怕传染,我可以和你共患难!” “不用,”谢漾元冷酷无情地给了他一个软毛乱翘的后脑勺,“那我多良心不安。” 这个时候就需要发挥不要脸的精神了。 秦濯从他后面凑上去,连人带被子一起搂进怀里:“不不不,我心甘情愿的,再说宝贝你看,我身体这么健康,还有八级的实力在……我上一次感冒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比你还久!” 谢漾元:“呵呵。” 秦濯:“亲爱的……今天可是咱们的新婚之夜啊,你不至于连床都不让我上吧?”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谢漾元那简直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到床底下去:“什么新婚,姻缘线还在那里断着呢,有本事你赶紧想办法接上,到时候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秦濯咽了口唾沫:“当真?” 谢漾元:“……滚滚滚。” 秦濯当然不会就这么滚了,他手肘支在床上,探身去观察谢漾元的脸色:“之前你不是还说总有办法的嘛,反正我们现在在联邦也是合法夫妻,也许那个……日久见人心,天道看见咱们每天恩恩爱爱缠缠绵绵的,就自然而然给咱们接上了呢?” “……你快闭嘴吧?” “我不,”秦濯得寸进尺地把手里的被子卷儿翻了个个儿,不管不顾地又想往上亲,谢漾元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躲,就见他脸色一变,突然一个撑床跳起来,扭脸下了床。 谢漾元:“???” 秦濯:“阿嚏!” 谢漾元:“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濯奔去卫生间漱了漱口,一纵身跳回床上,理直气壮地把抱着肚子笑得正欢的谢漾元揪进怀里,直直地亲了下去。 “你等会儿,你等会儿……”谢漾元一惊,扭动着想要挣开突然发疯的老攻,“说好的今天不许上床,我明天还要去嘉兰报道呢!” “我不管,”秦小将军将无赖的精神发挥得彻底,“老天爷,兰清和重要还是我重要?” “这是怎么比的……” “你为了去见他要赶我下床吗!”秦濯委委屈屈地控诉,“我已经也被你传染感冒了,你觉得自己没有义务安慰我一下?” 谢漾元据理力争:“明明是你自己作死!” “那我也是被你传染了!”秦濯蛮不讲理,“既然都感冒了就不要在意了对不对,洞房花烛夜你真的要让我独守空房吗?” “……唔,不行你让我发个微博先……艹……” 谢漾元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他俩好久没做了,要说他不想秦濯也是不可能的,但这家伙最近办了不少糊涂事儿,他有心多晾他一会儿让他引以为戒,谁知道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这个秀才就算在外面再武力值爆表,面对一个恃宠而骄的活土匪也实在无可奈何得很。 更糟心的是,不仅他的身体早已熟悉了秦濯,连他的神魂也早与对方连为一体,这样一来,当他们两个进入双修状态的时候,谢漾元总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很容易自发自主地进入状态…… 他很快就骂不出声来了,酸软感直直地从接触的地方窜上心脏,像有电流顺着血管飞速游走,谢漾元哼了一声,紧紧搂着秦濯的脖子,指甲有些受不住地陷入他肩膀上的肉里。 想来真是不公平,单论肉体力量,明明秦濯根本无法与他相提并论,怎么每次都反而是他更容易……溃不成军? 窗外月色正好,有鸟雀清脆啼鸣着掠过树梢,盘旋了几圈回到巢里,月亮圆圆地照射着银白色的光,恍惚被云朵挡住半边,仿佛害羞一般。 微风透过没有关好的窗子吹进来,被厚重的窗帘挡住了,灯光昏暗的房间里静静躲在角落的机器人悄悄启动,上去关好窗子,而床上正在“办正事”的两位主人一无所觉,如果机器人有思维,这时候也该免不了笑出声了吧。 谢漾元第二天早上是在熟悉的食物香气中醒来的,他一睁眼,就看见烤得金黄酥脆的面包和牛奶果酱一起放在床头,柔软的大床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云朵一般蓬松柔软的被子被滚得乱七八糟的,层层叠叠地拢在周围。 谢道君神清气爽地叹了口气,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手指碰到床头柜上的硬盒子,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自己在被拖入双修的漩涡之时还有事没做。 他迷瞪着眼,看也没看把盒子打开,取出指环来套在指头上,拿手机逆光拍了张照传上微博。 @清溪掌门:[图片]百年好合。 ----------------------- 作者有话要说: 别激动,离掉马还有一段时间233 第79章 @秦濯V:转发微博//@清溪掌门:[图片]百年好合。 大周一的早上, 前晚#秦濯突破八级#、#联邦少将当众求婚#、#闪婚闪离#的热度还没下去,秦小将军的一条转发又引爆了热搜。 要知道, 和惯爱出风头的岳悉不同, 秦濯自从开通了官方微博号之后,到现在十来年还维持着关注数和微博数寥寥可数的傲人成绩, 基本上就连军部官方宣传都懒得转发——本来嘛, 宣传自然有宣传部门去操心,作为个人, 在联邦民众心目中一直高贵冷傲的秦小将军是没有什么话要说的。 可是今天!他居然转发锦鲤了!还是这种锦鲤!!! 联邦最年轻的少将就算再高贵冷艳, 网上众多的粉丝数也足以碾压任何一个偶像巨星,大批的粉丝就算长年累月地收不到正主的消息更新提示, 也会忠心耿耿地在关注列表里给他留一个位置,期待着哪一天奇迹会发生。 没想到奇迹还真的就这么发生了! 当众求婚还不够还要在网上再虐一遍狗吗???行行行我们知道你们山盟海誓爱得深沉了还不行嘛。 本来,已经很久没有过动向的清溪掌门的微博就备受关注。自从赛诺星那档子事儿出了之后,许多幸存者慷慨激昂地描述过大师怀抱核弹冲向太空的壮举——虽然没有任何官方证据能论证那就是掌门本人, 但放眼星际,以人类贫瘠的想象力,实在是找不出第二个能和那个恐怖的星盗头子当面硬刚还会飞还这么有牺牲精神的人物了。 毕竟掌门之前做过的事情大家有目共睹。 前段时间,除了有关秦濯的一系列新闻在网上闹得风风雨雨之外, 最常见的就是给下落不明的掌门大人祈福的帖子。先前谢漾元闲在赛诺星过着居家生活, 隔段时间就会稳定地发出一条转发锦鲤,上百亿的粉丝抢那一千个名额抢得不亦乐乎, 甚至还开辟出了代抢这一特殊行业, 在黑市上的价格炒得极高。 可自从末日军团占领赛诺, 这个微博号就再也没有更新过了。 有一段时间,网上甚至流传着一种甚是悲伤的氛围,好多人觉得人的肉体再怎么着也不能和核弹那种东西抗衡,掌门先生怕是真的没了——虽然这种说法每次一冒头都会被大批拥趸骂得头都抬不起来,但好多人心里也清楚,自己只是嘴上不愿意承认,可心里或多或少的已经有了这种怀疑。 闹到后来,这件事甚至被官方回应了。联邦军部明确表示所有一切谣传均为无稽之谈,掌门先生活的好好的,正在军部的帮助下进行康复,只是伤势需要调养,所以近期无法在公众面前露面。 那正是秦濯焦头烂额地满星际寻找谢漾元的时候,那条声明也是他叫人发的——彼时虽然还没找到人,但至少通过魂石他可以确定谢漾元没有生命危险。这一声明在军部的例会上一经提出便反对之声四起:毕竟他拒绝说出自己的情报来源,军部那些人不确定他说的是否能当真,要知道,如果在这种事情上欺骗民众,到时候清溪掌门真有个三长两短,那舆论的大锅可就得他们军部来背了。 出乎意料他们的是,最后还是秦老将军和总统府一致站出来对秦濯的提议表示支持——这两方面可都是以保守着称的势力。别看秦老将军秦小将军是名义上的父子,他们两个总是政见不和在联邦上层已经早不是秘密了,军部例会上经常上演父子大战,秦濯虽然不会对父亲当众顶撞,但正经投票或者陈述意见的时候,几乎从来没有一次赞同过他爹的观点。 有了这两方大神出面支持,相当于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想必秦濯那边不可言说的消息来源还是绝对真实可靠的——至少真实可靠到足以说服他顽固的父亲和近年来越老越固步自封的总统先生,这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官方的声明多多少少安了大家的心,可谢漾元一日不露面,关于他的各种谣言也就一日不得消停,眼看着各种说法甚嚣尘上,清溪掌门似乎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这个账号冷不丁就发了条信息,还这么劲爆。 就算没有秦濯,谢漾元这条微博也得炸一次,更别说秦濯还在这里瞎搅和,那热度当时就爆炸了。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掌门您伤养好了吗!养好伤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跟我们秀恩爱吗!” “啊啊啊啊啊掌门您终于回来了!我们家当时就在赛诺星呜呜呜呜呜呜真是太感谢您了!” “这是谁的手?掌门的还是小娇妻的?” “一看就不是小娇妻的,肤色不对。” “可是……掌门原来真的是个年轻的大帅哥吗!不要啊我内心圣洁飘渺的白胡子老爷爷形象啊!” “楼上……你都见过小娇妻什么样子了你让他配一个白胡子老爷爷不觉得违和嘛……” “朋友们!这是星精石啊!你们的重点在哪里!天呐真的是传说中的星精石我这辈子居然能看到这么大一块感觉看到有人把一颗星球戴在了手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什么什么?真的假的!” “是真的!我就是珠宝设计专业的,我们学校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就是这么一块石头,只有这个的一般大小,看着成色看着大小看这光泽这以前起码是颗赛诺星两倍那么大的行星吧!天啦噜掌门你到底有多土豪?你是不是要告诉我其实你是联邦哪个大家族的掌门人呐!” “……我倒是觉得不奇怪,平时觉得那些家族掌门人都有多厉害,高不可攀的样子,但和掌门放在一起,突然觉得这些俗世的王权富贵似乎也没什么了,啊……” “楼上好像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只有我在意掌门这次百年好合后面为什么没有‘1’了吗!百年好合只会出现一次吗啊啊啊啊啊!” “什……” “天呐我没有抢到!跪求掌门以后再出呜呜呜呜呜呜!!!” “只有一次太可怜了吧!!心疼的抱住没抢到的单身狗自己……” “秦小将军!他抢到了!他居然是第一个!作为一个联邦将军你周一早上居然这么闲的吗随时等在微博前面而且手速居然比专业代抢还要快!我有理由怀疑这其中存在黑幕!” “@秦濯V 小将军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公器私用让网络办公室的人给你开后门了!” “@秦濯V 小将军不会是提前知道掌门要发布这种信息吧……说起来先前掌门的安全信息也是军部发的呢,说!你们是不是有XX交易!” “踢飞楼上。” “@秦濯V……” 谢漾元看了一会儿手机,发现最开始还比较正常的评论慢慢地偏向集体讨伐秦濯那边去了,忍不住叼着面包闷闷地笑了几声,心中暗骂了一声活该。 这么看来,昨天晚上秦濯肯定是听到他说的那句话了,明明知道他有事要做还精虫上脑地使劲儿折腾,活该他这番小心思今天被网友们翻个底掉,彻底崩了多年来竖起来的冷若冰霜人设。 想是这么想,但谢漾元还是很受用地感觉着一丝小小的念力钻进了自己的胸口——那是他附着在每次发出的锦鲤图上的精神力,他的锦鲤之所以那么灵验,就是因为他在上面注入的念力祝福,这种手法挺费劲,但并不消耗多少灵力,反而对施法者神识的要求较高,算是谢漾元收集功德之力最划算的手段了。 其实他的转发也并不是严格规定到前一千个有效,只是千数之后,念力也就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后面的效果微乎其微,基本上不会被发现了而已。但即使如此,转发了他的微博的人们也能或多或少地获得些好处,只不像前一千那般显着罢了。 谢漾元窝在被子里摆弄了一会儿手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一翻身又想睡——昨天晚上被折腾得够呛,今天早上要不是惦记着上网秀恩爱,谁想起得这么早。 等等……? 谢道君猛地一掀被子做起来,头毛还有点翘,整个人却在瞬间清醒了。 今天他要去嘉兰报道来着! 习惯了无业游民生活的风水大师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终于想起在自己的不懈努力之下,他已经变成了一位悲催的上班族, 叹息归叹息,自己答应下的事情哭着也要做完,谢漾元动作迅速地翻身而起,在五分钟之内完成了起床洗漱换衣服等一系列动作,同时还没忘了输入指令让机器人管家派飞梭来接——这毕竟是在首都星,人多眼杂监控繁琐,保不准哪里就藏着几个中高级机甲战士充当人工监测仪,他初来乍到,最好还是别想着一跺脚飞到工作地点这种事了。 然而紧赶慢赶,飞梭的速度毕竟还是要受到交通法限制,谢漾元冲进院长办公室的一瞬间,还是对上了兰清和揶揄的脸。 “第一天上班就迟到了,谢老师。” 第80章 谢漾元扫了一眼旁边的挂钟,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有五分钟嘛,今天有点儿不习惯, 以后不会了。” 他本就长了一副十分真诚的面孔, 道歉看起来也真心实意,兰清和便没有多说, 只笑笑便让他坐下, 递过去一份封面简洁的文件:“这是嘉兰学院对客座教授拟定的合同,你看一看?” 谢漾元对薪资待遇什么的其实并不是特别在意, 反正他现在有人养着, 也不指着这个过活。但该看还是得仔细看看,毕竟他平时需要的自由时间还是挺多的, 和学校安排的课程冲突了就不好了。 不过,嘉兰显然已经考虑得十分周到,客座教授的时间安排非常具有弹性,每周要上的课也不多, 谢漾元粗粗看了一会儿,没挑出什么毛病来,便干脆利落地签了字。现在,从各种意义上讲, 他就是一名正式的嘉兰学院的教授了。 “欢迎你, 谢老师,”兰清和笑眯眯地伸出了手, “你虽然是药剂学的教授, 但在学生的其他课程上如果有什么见解的话, 也欢迎随时对他们进行指点。我们嘉兰的整体氛围非常宽松——也欢迎教师家属常来玩儿啊。” “谢谢院长。”谢漾元笑了起来,与他握握手,“放心,我在这里,秦濯会常来的。” 谁说读书人不耍心眼儿来着?这他还没正式走马上任呢,人家的心思就已经打到了秦濯身上,可谓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呐。 不过这种摆在台面上的心思也并不让人讨厌就是了。 “那今天我先带你参观一下学校吧,”兰清和说着站起身,“嘉兰挺大的,平时也每天会有一段时间开放对外参观,校园里有专门的游览飞梭,你有教师认证身份,可以免费乘坐。” “多谢。” 谢漾元没跟他客气,早在来到这个星际时代之初,他就已经久闻嘉兰的大名——那时候他还在为如何快速提升人气的事情烦恼,晏行舟做了转发他微博的第一个“流量”,而那条微博真正火起来,却要感谢另一个人:那个成功考上了嘉兰的晏行舟的粉丝。 那还是他第一次在小范围内体会所谓的“流量效应”,连带着也就记住了嘉兰的名字。一个新入学学生的影响力都能那么大,这所学校在联邦人心目中的位置可想而知了。 现在,他终于也成为这里的一员了。 谢漾元心中升起一种诡异的欣慰感,他把这归结于约莫是圆了原主的一个梦所产生的圆满,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虽然早就彻底消失不见了,但他毕竟也在身体里待了二十多年,总还会留下一点点微小的习惯性情感,不会对他当真造成什么影响,但偶尔也会在不经意间冒出来,提醒他得来这再一次的生命是如何幸运。 兰清和没注意到现场另一位主角的走神,或者注意到了也把他脸上的那种神情当作了自然而然,嘉兰在联邦人心中的地位非比寻常,那种表情,他已经在包括年轻的自己脸上看到过许多次了。 他们上了飞梭,兰清和把模式切换成“游览”,飞梭便缓缓动起来,深入了这座美丽的校园。 “这里就是嘉兰最富盛名的机甲系大楼,”兰清和指了指眼前第一片高大雄伟的建筑群,“联邦百分之九十五的高级机甲战士都是这里的毕业生——当年秦濯也在这儿上过学,他那时候就是学院的风云人物,出门永远前呼后拥一呼百应的,还没毕业就达到了四级,要不是岳悉恰好和他同届,恐怕就是真正的打遍全校无敌手了。” 这么着名的院系当然不能坐在飞梭上晃过去就算完事,两个人走下来,谢漾元仰头看着面前跟从前清溪派乾元大厅有得一比的机甲系主楼,不禁有些晃神。 他几乎想得到尚且年少的秦濯在这里念书的情景。秦濯虽从来不是张扬的性子,但有些人就像恒星,不论在什么地方都会自然而然地发出耀眼的光芒。那时的秦濯年轻又自信,又长相俊美、家世显赫,想来也是学校里被万众追捧的人物。 就像当年在师门中的小师兄一样。 兰清和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他们俩从那时候开始就针锋相对的,在学校里有你没我有我没你,说起来,我都没见他们对其他任何人花过那么多心思——你知道的,有时候你最大的敌人,也有可能是最了解你的朋友。” “别了吧。”谢漾元忍不住笑出声,他确实能看出来那两个人对彼此的不一般:平时除了对他以外都冷若冰霜不动声色的秦濯一遇到岳悉就切换到易炸毛模式,可以说是厌恶至极,但要把他们的这种关系硬往“朋友”上拉,那效果就似乎有点过于惊悚了。 “我看他俩也不至于就真的是你死我活,只是天性对对方看不过眼,是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的那种人罢了。” “你说的也没错,”兰清和点点头,“说起来,他们就都和李皓渊相处得不错——对了,皓渊现在在是科学院的客座教授,时常也会到我们学院来开公开课,你们也能算得上是半个同事了。” 谢漾元不禁想起前夜秦濯义正词严地警告他“我不在的时候别跟李皓渊说话”,顿时有点儿想笑。 兰清和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迈步带他走进了主楼。 机甲系是嘉兰最大的学系,出过无数享誉星际的大人物,主楼一层大厅的两侧挂着许多庄严肃穆的绘相:多数是每一个联邦人都耳熟能详的战斗英雄,全部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学生。 谢漾元一抬头,看到秦老将军也挂在上面。 “秦家世代都是嘉兰的骄傲,”兰清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原本秦小将军也有资格绘相的——我是说,呃,如果他没有遇到你的话。” 谢漾元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这里的挂像,要么是隶属于国家机关、突破九级的绝对强者——例如秦老将军,要么就是对联邦有过卓着功勋的蓝星勋章获得者。 而蓝星勋章,是用来追奖“有过重大贡献”且“为了人类和平而献出自己宝贵生命”的烈士的。 看来秦濯当初的身体状况在联邦上层果然不是什么秘密了,也难怪天之骄子的地位在一夜之间一落千丈,最后被区区谢家捡了漏,也成就了他俩的这段姻缘。 谢漾元想到这儿,不禁转头往一列画像最末端望去——那里将会悬挂下一位有资格被整个联邦最精英的战士们仰望敬佩的人的画像,万幸,现在有他在,秦濯绝不会因为第二个原因而上墙了。 他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怎么了?” 兰清和奇怪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有些疑惑又有些了然:“是不是有点后怕?没关系的,过去的事已经过……” “不对。” 谢漾元抬手阻止了他的话,快步走上前去,在那一小块空白的墙面前停下来,眉头越皱越深。 他方才分明感觉到这里闪过一道神识波动,那点波动极为微弱,且小心谨慎得很,若不是他神魂境界太高,又恰好注意到这里,是万万察觉不到的。 “院长,麻烦你退几步。”谢漾元抬手放在墙上,头也不回地对兰清和吩咐了一句,兰大院长茫然地眨眨眼,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不由自主地就听了他的话,几步退到安全范围之外,才想起来问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谢漾元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兰清和惊讶地看着他手上忽然冒出光来,却不耀眼,只紧紧贴在手掌上,薄薄的一层,跟随着手掌的动作在墙上游走,看起来神秘极了。 他不禁噤了声——兰清和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现,这位谢先生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总让你忍不住想要服从他的安排——哪怕有时候他并没有把话说出口,甚至总显得温温和和的,但就是让人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谢漾元没在意他在想什么,只是细细地感受着墙面上一点细微的波动,刚才那点儿玄妙的感觉又回来了,他把神识摊薄,散到整个墙面,终于抓到了在其中飞速流窜的一点灵识,分散开来的神识霎时间收拢,形成一张巨大的网,牢牢地将那一点能量禁锢起来。 他睁开眼睛,微微一笑。 兰清和觑着谢漾元的脸色,见状问道:“怎么了,是这里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谢漾元手上的光芒消散了,他虚虚地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回头反问:“这主楼大厅平时就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我从刚才进来开始,就总感觉这儿有些压抑,没人提过吗?” 兰清和想了想:“你这么说,确实有偶尔到这边找人的其他学院学生反映过,说机甲系主楼阴沉沉的,尤其是一楼大厅,都不敢大声说话……不过大家都觉得是这儿过于庄严肃穆,周围这么些英雄人物的绘相挂着,才引发了些心理压力而已。” 谢漾元摇摇头:“非也,兰院长,敬重和畏惧,可从来是两种不同的情绪。” 第81章 打从一进机甲系大楼开始, 谢漾元就感觉这建筑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可也许是连日来的安逸生活降低了他的警惕性, 一开始他还真没往魑魅魍魉那些事儿上去想, 这个年代的孤魂野鬼比他前世所在的年代少多了,等闲出现不了, 他日常时候也就没操这份心。 但真正感觉到那股稍纵即逝的神识波动之后, 事情就不一样了。 机甲系整个院系的建筑群都处于嘉兰学院的东北处,东北艮位, 即一般玄学中所称“鬼门”, 恰位阴阳之气交替之所,象征着隐秘离奇、动荡不安和捉摸不定, 最容易惹事生非。然而即使星际时代风水之术衰微,也总归是有人懂点这些规矩,学院创办的时候,专门把机甲系建在这个地方, 就是因为修炼暗能量的未来战士们血气方刚,身上生吉之力强盛,能够镇压得住鬼门的阴煞之气。 这也是为什么常在这里上课的机甲系学生们大多并未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反而是偶尔过来的其他系学生会倍感压力的缘故。 不过, 这里的事情并不是一个鬼门那么简单——谢漾元刚才捕捉到的那一丝灵识可不是简单的阴煞之气, 虽然量极微弱,但其质之精纯几乎可以与他体内灵气相提并论, 若是就这么放着不管, 今后定然会酿成大祸。 谢漾元掏出一个瓶子, 将那缕灵识塞进去,抬眼看看兰清和,神情严肃下来:“院长,参观学院还是改日吧,借一步说话?” 兰清和也意识到事情似乎比他刚才想象的还要严重,当下点点头,带着谢漾元走进了旁边一间无人的教室:“就在这里吧,这栋楼的教室墙壁都是经过多层加固的,隔音效果没得说……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问题。” 谢漾元犹豫了一下,先道:“院长,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件事,对你来说可能有点匪夷所思,但是我会证明我说的话——只是希望你能替我保密,目前,我还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我的身份。” “……身份?” “你多少也猜到了吧?”谢漾元笑笑,“小安和萃萃肯定和你说了不少乌拉星上的事儿,我和秦濯在你面前也没有刻意隐瞒过。我能看得出来秦濯很信任也很敬重你,我也相信你会帮我们暂时保守这个秘密。” 兰清和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在今天之前,他确实曾经有过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就像谢漾元说的那样,两个从乌拉星救回来的孩子这些日子一直养在他家里,而兰院长正因为之前去采个药把儿子采丢了而在家地位直线下降,连照顾孩子们的帮佣都对他这个一家之主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兰清和自知理亏,也不敢说什么,只好抽出更多时间来跟孩子们相处,力求亡羊补牢,不要让这次可怕的经历在小孩子心里留下什么阴影。 可真正和儿子以及顺带回来的便宜闺女聊起来以后,他却发现俩小孩儿不要说有什么心理阴影,就连惊吓都压根儿没见着,两人讨论起来那段经历居然还……还兴致勃勃的。 ……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孩儿能表现出“兴致勃勃”这个状态,实在是很能说明问题了。 在孩子们的讲述中,“谢漾元”这个人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认知里——当然,那时候兰清和还不知道这位“大哥哥”到底叫什么名字,但这不妨碍对方的形象在他的印象里的神秘莫测:什么能跟看不见的东西说话,什么用草做的人偶能长成真人的模样,什么穿墙术等等等等,那个叫萃萃的女孩儿甚至说她大哥哥还拿颗珠子召唤出一片海……即使孩子们的描述里充满了语焉不详带来的不可信的神话感,兰清和也暗暗上了心。 他从不是那种认为小孩子就没有判断能力的家长,尤其是萃萃那女孩儿看起来聪明的很,心智比同龄人要成熟得多,她说出的话,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要说在一年前,乍然听说这么个人,就算兰清和想象力再丰富,也得一阵云里雾里,倒腾不出条思路来,可现在不一样——自从那位在网络上火的一塌糊涂的清溪掌门出现以后,联邦公民的三观已经一次又一次受到了绝对无情的冲击,坚持了几百上千年的唯物主义科学观轰然倒塌,偶尔脑子不清醒一下,还当自己活在什么神话时代呢。 所以,听到这些神神怪怪的事情之后,兰清和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那位神秘失踪好久的风水大师。 然而后来通过各种渠道,他又确定了在乌拉星上陪伴儿子的其实是秦小将军的那位“真爱”,世外高人的形象顿时就轰然倒塌,不说那种高人给人感觉仙风道骨,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就说那个在网上同样炒得火热的“小娇妻”…… 总不可能是秦濯吧,哈哈哈哈哈。 兰清和脑子里干巴巴地回荡起前几天自己推翻那个猜测时的笑声,上上下下打量了谢漾元几眼,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您……真的是……那位?” 谢漾元扑哧一笑:“还‘那位’,好像我是什么名字都不能说的大魔头似的,不过,我想你应该没猜错——毕竟选择范围也不多。” 还真的是! 也对,除了那个仿佛跟他们所处时空不在一个次元的清溪掌门,谁又能拥有那些个匪夷所思的神奇手段,那神奇的丹药、能把垂危状态的秦濯救回来、甚至还让他修为突飞猛进的能力,所有的一切都几乎明明白白地摆在他面前了,而他居然一直没有发现! 更何况,前一天晚上秦濯求婚,第二天长草这么久的掌门微博号就秀了一波恩爱,秦濯那个不要脸的居然还大号转发了! 等、等等…… 兰清和猛然想到一个原则性的问题:“可是你……之前不是、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他平时也是上网的,那个什么“小娇妻”明明在萨尔堡露过脸,当时还带起一波猜测掌门颜值的风潮,学校里不少小姑娘能从早讨论到晚,作为院长,兰清和就算再对八卦不感兴趣,也看到了那么两眼。 帅是挺帅,可也显然不是他们小将军。 难道秦小将军横刀夺爱?第三者插足?不对啊……掌门大师是什么人,他要是不愿意,就算是秦濯,想来也强迫不了他。 谢漾元眨了眨眼:“之前秦濯不是在宴会上已经讲过了吗,他说的虽然不尽详细,却也没有假话,我们确实是先结过一次婚,咳,虽然后来又离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有点憋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时候秦濯去赛诺星本来是有别的事儿要办,就改变了容貌——也就是你们在网上看到的那个样子。” 兰清和的表情变得相当奇异起来。 他也不知道是该为自己刚才离谱的猜测感到好笑,还是…… 秦濯,小娇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漾元清了清嗓子,在兰清和诡异的表情中端正了神色:“咳咳,说正事,院长,我跟你说实话,我目前的实力不足以在公众面前露面,在星际之间,即使是对我,也有许多危险——甚至是比你们更加危险,所以身份保密这件事,还希望你能放在心上。” 兰清和连忙了解地点点头:“我明白的,你就放心吧。” 谢漾元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兰清和值得信任,而且他作为一个风水师,在让一个凡人保守秘密这种事情上当然也有着自己的手段。从赛诺星到这里,那些知道他身份的人能管住自己的嘴固然好,如果管不住,他也有的是办法帮帮他们。 谢漾元暂时放过这些事,把刚才那个小瓶子掏了出来:“那我就不兜圈子了,这座大楼有问题,阴气流通不散,阳气难入,煞气难收,长此以往,阴阳失衡,甚至可能凝聚阴煞,不止这个大厅,恐怕附近的气场都会受到影响。” 兰清和听得云里雾里:“你是说……” “是这样,”谢漾元解释道,“能汇聚如此浓郁的阴气,我怀疑在嘉兰创建之前,这里曾经是大凶之地——可能是上古时期的‘万人坑’,或者是经历过大屠杀的古战场。” 兰清和怔了半晌,才缓缓道:“这……确实有可能。” 联邦的建立可不是什么值得歌功颂德的和平历史,人类曾经经历过数百年的征战,最后才勉强将各方势力平衡下来,如今的首都星来来去去不知迎送过多少显赫一时的政府,而每一次权力的更迭,伴随着的都是无数鲜血。 谢漾元叹了口气:“当年设计这栋楼的人一知半解,单知道用生气镇压死气,又在大厅摆了七罡阵,试图用战斗英雄的英勇之气将此地封印,却不想那些人一身正气不假,身上杀伐之气却也甚重,七罡阵摆成了七煞阵,反而加速了阴气涌动,如今已经凝出精魄了。” 兰清和顺着他的动作看向那只小瓶子,禁不住咽了咽口水:“就是……你刚才抓的这个?” 第82章 谢漾元耸了耸肩:“如果阴煞精魄是那么好抓的, 我就不用跟你在这儿郑重其事了。” 刚才他感觉到的那份灵识波动,其实就是那所谓的阴煞精魄, 但想要抓住那个小东西, 却不比抓一只开了智的灵兽容易。 阴煞之气由怨念凝聚而成不假,可一旦形成了精魄, 便等于是又形成了另一条生命。精魄生来便带有极为精纯的煞气, 攻击和隐蔽能力都不容小觑,且学习能力极强。过去, 想要诱捕精魄的修士不少都是在战斗过程当中反被精魄学去了看家本领, 最后死于自己成名招式的也不在少数。 方才谢漾元成功抓捕的,不过是那只精魄故意泄露出的一点点本源气息, 他能感到,阴煞之气最浓郁的地方就是那面挂满绘相的墙壁,精魄一定藏身其中。谢道君的神识之力磅礴又缜密,织成一道密密的网在墙中细细过滤, 完全是一力降十惠,没有一点技巧性,也不怕那精魄学去,反倒是逼得他无处藏身, 不得不忍痛抽出一点本源气息与之争斗, 自己趁着谢漾元捕获那气息时逃之夭夭。 谢漾元轻轻叹了口气:“今天也是我出手鲁莽了,多少有些打草惊蛇, 之后若想抓住它, 必须得清空整座大楼开道场驱邪才行——万幸那精魄只是刚刚成形, 还不具备逃离这座建筑的能力,兰院长,精魄伤人,抓捕它这件事越快越好,还望你鼎力相助。” 兰清和对这些神神怪怪的话其实大半似懂非懂,但也不妨碍他听出这里面的严重性,再说,能让谢漾元都这样严阵以待的东西,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他思索了一下,当机立断道:“我明天就通知机甲系进行一场室外演习,不过,要想在不出动警卫的情况下保证楼里一个人都没有,恐怕还需要秦小将军也来一趟。” 谢漾元的身份不能泄露——他到时候在楼里开道场,离得近的人肯定都会有所察觉,所以兰清和也不敢派警卫来把大楼围住,确保所有学生全部撤离,这就需要有一个足够有号召力的人来坐镇他们的演习了。 秦濯本就是嘉兰毕业的风云人物,在联邦机甲战士中威信本来就高,再加上刚刚晋升八级,处在风头正劲的时候,近日来话题度也居高不下。机甲系的学生们本就热血好战,对学校组织的每一次演习热情高涨,有他在,相信不会有学生还愿意留在教学楼里的。 兰清和又补充道:“到时候我也会留在这儿,拦着不让外人靠近,你可以放心。” 谢漾元点了点头:“那就没什么了,只是你记得,千万不可太过靠近,等我的道场开始之后,更是一步都不要踏进大楼,免得惹祸上身,明白了吗?” 见兰清和认真地答应下来,谢漾元便起身走了出去:“我先在大厅布些简单的阵法,暂时压它一压,免得今天晚上出事——不过,今天还是尽量让学生早回吧,那精魄毕竟是受了惊吓,我怕它入夜以后狗急跳墙,再闹出什么事儿来。” “好的。” “学校就先不参观了,我得回去准备一些符箓法器,秦濯那边,我自己跟他说就好。” 兰清和连忙跟上:“那我就先去安排了,大师,这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 谢漾元拿出几张符纸和一点朱砂,蘸在手指上直接画了起来,兰清和在一边看着,开始还能多少感受出一点那些线条的玄奥,过了一会儿就渐渐跟不上了,居然有些头晕目眩起来,他赶紧转移开目光不敢再看,心里对谢漾元的定位更高了。 谢漾元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们普通人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是无论如何都入不了门的,不过,萃萃倒是个难得的好苗子,明天我处理完这里的事之后,就跟你回去看看那两个小家伙吧。” 兰清和一愣,他都快把谢漾元在宴会上说的要收萃萃为徒这件事儿给忘了。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顿时有些激动:“好好好,他们从回来就一直念叨你来着,要是看到你肯定高兴坏了。” 不单是小孩子,这事儿就算是降临在他头上,他也高兴啊——清溪道长那是谁,比漫画里的超人都不遑多让了,哪怕不说他的战斗力,但是那些预言祸福转运消灾的手段,也足以让普通人奉若神明,如果能将他的本事学上一两分,那前程无疑是预期可见的远大。 虽然有点遗憾小安没有这种运气,但萃萃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这些天跟她相处下来,兰清和早就把她也当作了家里的一份子,现在是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谢漾元画了几个加固封印和削减阴气的符,小心地贴在了几幅位于阵眼的绘相后面,大厅里不时有经过的学生在跟院长打招呼的时候向他投来奇怪的目光,不过见惯大场面的清溪道君对此安之若素,只是小心地没让那些学生看到他手中的符纸具体什么样,很快就在大厅中把基本的防御措施布置好了。 “今晚只要没有太大的意外发生的话,这些符足以将那精魄禁锢在墙中了,”谢漾元终于贴完所有的符纸,轻轻擦了把汗,“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晚上一定要做到清场——入夜越深,阴煞精魄的实力越强,就算是阳气旺盛的机甲系学生,对上它也绝对没有战胜的把握。” 见他说得郑重其事,兰清和也不敢怠慢,当下把命令向机甲系的老师们和警卫科发布下去,再三叮嘱事关重大,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见他如此重视,谢漾元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也差不多放了下来。 嘉兰的机甲系本来就带有军校的性质,平时都是以士兵的要求来约束学生的,这些学生们令行禁止惯了,本来也就不大可能做出违背命令的事儿来,再加上上级再三强调,想必能把意外发生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况且他施展观气之术,看这大楼周围也没有近期将有血光之灾的气象,晚上应当不会出事。 确定好行程之后,谢漾元就回了家,他近期实力恢复得不错,但对上一只凝练了千百奶奶的精魄也不敢掉以轻心,况且还是在学校那种地方,一点儿纰漏都不能有。 秦家的城堡里安安静静的,秦濯和他父亲都去了军部上班,秦夫人也出门访友了,还带走了斑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剩余的仆人和机器人都好像掌握了隐身术,不叫他们出来就绝不会出现在主人的视线范围之内,谢漾元一路走到他和秦濯的卧室,感觉比从前独居清溪峰顶还冷清。 那时候好歹还有几个徒儿和灵兽陪着他呢。 不过没人也好,正好不受打扰地炼制明天需要用到的器材。 乌拉星一役,谢漾元收到了大量的功德之力,尤其是这些天过去,被拐卖的失踪人口被接连送回家,功德得以圆满,又很是涨了一波,前夜他和秦濯双修的时候悄没声儿地就顺利突破到了元婴。 谢漾元虽是从头开始修炼,但神识在,底子也还在,因此并不需要重新结婴——他原本的元婴其实就在识海中封着,只要等级一到,灵气全部回归,那一部分封印自动便能打开,元婴到府更是水到渠成的事。 现在虽然元婴还未到府,封印却已经有了些松动,谢漾元拿出之前炼制的培本固源丹吃了两粒,体内原本缓缓运转着的灵力顿时奔涌起来。这还是他从乌拉星脱困之后才找到原料紧急炼制的——他原本不想依靠药物来回复灵力,是因为固本培元丹原料珍贵、来之不易,来到首都星后又觉得似乎没有什么危险需要他快速恢复,才一直没用上,可眼下情况紧急,是必须得动用丹药了。 丹田内的金丹随着灵力运转飞快地转动起来,一股股银白色的灵力随着它的旋转盘旋而生,顷刻间充满了整个丹田,与逐渐消化的药力汇集在一起,最后凝聚成一道耀眼的银光,直直往识海中的封印撞去。 “轰!” 盘膝坐在大床中央的谢漾元面色不变,身形却是微微一晃,身上银亮的光芒一闪即收,与此同时,他的识海中传来轰然一声巨响,禁锢着元婴的封印应声而破,汹涌澎湃的灵力瞬间全部涌了出来,汇入冲破封印的灵气当中,借着那股力道飞快地在经脉中循行三十六周天,才一起流回丹田,荡荡漾漾地蛰伏起来。 一个身着白色长袍、仙风道骨的小人儿旋转着在丹田中显出身来,小人双眼紧闭,除了周身仙灵之气更浓,看上去与谢漾元本人别无二致,谢漾元丹田内原本淡银色的气态灵力中也混杂上了如一颗颗璀璨星子般细碎的闪光,隐隐有凝聚成液态之象,仿佛撒了钻石的流动的水银。 谢漾元长出一口气,双臂一展,缓缓睁开了眼睛。 元婴到府,那藏着他多年来寻得的奇珍异宝,与识海链接在一起的袖里乾坤,封印也终于破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道君,一直揣在身上却一个子儿都拿不出来的小金库终于解封了! 第83章 清溪道君在修真界被称一声老祖, 坐拥修真界第一大派,且以功德入道, 门生故旧遍布天下, 他所藏宝贝之丰厚,根本是普通修士所无法想象的。 虽然最后因为修真界那一场浩劫, 为了保住宗门传承, 谢漾元拿出了最珍贵的一批宝贝支援宗门,但他的袖里乾坤经过那么多年的积累, 所藏又何止拿出来的那些——次一等的宝贝在生死存亡的危机中起不到什么作用, 还有些与战斗无关的珍藏,都还好好地在那空间里封着, 陪他一起越过九天雷劫穿越了这千年光阴。 袖里乾坤的大小,不仅与修士们的修为息息相关,也关系着修士的炼器水平——这两样谢漾元都没得说,当年清溪道君的乾坤与他本人一般声名赫赫, 天下间流传里面自成一小千世界,游鱼百卉、走兽飞鸟,珍奇异宝不计其数。 实则也是夸张了,小千世界不至于, 至少谢道君修为还没能凭空变出日月星辰来, 但若说一国大小,总还是有的。 等秦濯回来了, 一定要马上带他进去看看。谢漾元缓缓平息了刚刚突破有些翻腾的灵力, 有些愉悦地想到:他得扭转一下自己一穷二白的形象了, 他空间里的仙宫,可一点儿都不比秦濯家这片庄园小! 谢漾元这么想着,又下床打算把前日得到的深海髓珠找出来——这宝贝先前他还真没找到过,空间里江河水流都有,唯独就缺一片海。 这下,许多深海矿石与海鱼也可以趁新鲜储备起来了! 谢漾元刚从抽屉里拿出珠子,就听见房门一响,秦濯先把脑袋探进来看了看,见到他就露出满脸笑,接着整个身子都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这什么姿势?” “今天又惹老爷子生气来着,他先回来了,现在估计也不想看到我,”秦濯耸耸肩,进来给了他一个拥抱,“阿元有没有很想我?” 谢漾元好悬没忍住翻个白眼,敷衍道:“很想很想,你和你父亲怎么回事,父子间哪有那么多气可生啊。” 秦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身子一歪,带着怀里的人一起滚到了柔软的大床上:“我也不知道啊,我俩思想从来就维持不到一根水平线上——你别操心了,没什么大事,就是军部的日常事务,我俩意见相左都是常事了,副官都不带来劝的。” 谢漾元就地一翻,把他压在了下面,用手指去戳他胸口:“别回避我的问题,秦濯,我又没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的意思是你就不能好好地跟他说说你的意思吗,每次对上你父亲就跟吃了枪药似的,有仇啊?” “那倒是没有……”见他认真,秦濯也知道这打个哈哈是混不过去了,只得挠挠头,四肢摊开来,没骨头似的软在床上,一副受了欺负的小媳妇样,“唉,我俩对立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一说话他就容易生气,他一说点儿什么也老戳在我心上,有时候控制不住那个火——” “因为你们是亲人呐,” 谢漾元歪了歪头,“掌握了对方的弱点,知道怎么才能让对方伤心,”他端正了神色,“秦濯,我跟你说这些,不是逼着你去做什么,我只是不想让你后悔。我知道你父亲他……跟普通的父亲角色不一样,我也并不想让你委屈自己去顺应他,不过如果你信任我的话,也许我能给你们提供一点帮助。” 秦濯惊讶地瞪大眼睛:“你……?” “有时候从‘旁门左道’入手,说不定能起到些意想不到的作用呢,”谢漾元朝他眨眨眼,“至少我能肯定秦将军是爱你的,虽然他的表达方式可能有点儿不一样。” 秦濯看上去更惊讶了,不过却没说什么,只是无奈地点了点头,一副随便你怎么折腾的模样。 他和他爹之间的关系形成不是一天两天,而是积年累月自然形成的模式,连他妈夹在中间都调和不了,他还听说那段自己不在家的日子,连他妈都险些跟老爷子闹掰。 就这么一块儿又臭又硬的石头,谢漾元说能给他弄软了,即使早就对对方的手段有所了解,秦濯也还真是不大相信。 他忽然间想到什么,顿时一脸紧张:“等会儿……你不是要给老爷子下蛊吧?他脑子可是挺金贵的,你小心点儿别给弄坏了,军部一大摊子事儿得他处理呢。” 这次谢漾元的白眼没能忍住。 “你就放心吧,”他锤了秦濯的肩膀一把,“我修的是大道正统,没那么多鬼蜮技俩。” 秦濯笑眯眯地一把抓住他的手:“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给你提个醒儿……我家老爷子特擅长惹人生气,这不是怕你一时忍不住……哎,你的戒指呢?” 秦小将军一脸紧张地翻身而起,冲着谢漾元光洁白净的手指头愣神儿。他昨天晚上才求婚成功,怎么第二天上班回来,连求婚戒指都不见了? 谢漾元一呆,反应了两秒,终于想起来自己早上走得太着急,似乎、好像…… 他的眼神不受控制地往床头柜的方向飘去,暗暗祈祷当时睡眼朦胧兵荒马乱的没有把那只小盒子随手扔到床底下,秦濯顺着他的视线也往过看,脸上的表情已经有点儿变了。 今天三清老祖没能响应谢道君的祈祷,床头柜上空空如也,只放着一盏造型复古的台灯。 谢漾元一翻身跳了起来,神识飞快地在房间里扫了一遍,果然在床底下发现了那只被冷落的小盒子。 这个……现在当着秦濯趴下去捡的话,场面会不会有点尴尬? 他们两个对彼此还有什么不了解的,谢漾元也不是个擅长掩饰的人,秦濯看了他两眼,福至心灵地蹲下去往床底下够。 谢漾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伸手一捞,把已经知道确切位置的戒指盒子捞出来,自知理亏地摆出一个笑脸:“这个……这真的是意外,我早上还给它拍照来着,就、就是突然想起来要去报道,咳……” 秦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对这个磕磕绊绊越描越黑的解释不为所动。 谢漾元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充满愧疚之情地停了下来,他觑了秦濯的脸色一眼,猛地扑上去,双手搂住男人的脖子,在他的嘴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啦!” 然而以往这百试百灵的招数今天都有点儿不管用了。 秦濯直直地杵在那里,满面寒霜:“你错哪儿了?” “我……不该乱扔你给我的戒指,”谢漾元垂头丧气地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肩膀,“回来也没想起来。” “还有呢?” “呃……”谢漾元想了想,“没了?” 秦濯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一下他的额头:“我今天本来就要因为这件事找你算账,你怎么能用戒指的照片转锦鲤呢!?” 谢漾元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你的!身份!”秦濯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词儿,“你是想在全世界面前掉马吗!还是以后在任何公共场合都不戴我送给你的求婚戒指了!” 谢漾元:“……” 果然困意使人脑子变慢,他怎么把这回事儿给忘了? “幸好之前在宴会上你没有当众打开盒子,”秦濯犹自愤愤然,“就你这个保密意识,我都不知道哪天一个没看见你就得被人卖了,还得乐呵呵地帮人数钱。” 谢漾元努力挣扎:“我不……” “哦对我忘了,”秦濯哼了一声,“你已经被人卖过一次了。” ……那是我自己设计的啊! 谢漾元丧权辱国地把这句话吞回了肚子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感觉这话要说出来秦濯得更生气。 不过,既然错误已经发生了,比起反省,谢道君更青睐于思考如何解决。 “那以后……咱们再弄一双对戒,在公共场合都戴那只?” 秦濯叹了口气:“对戒肯定是要弄的,我就是觉得可惜,星精石这么难得的东西,不能让你戴出去炫耀,显得我这个做丈夫的多没面子。” “星精石?”老古董谢漾元无疑并没有听说过这种星际时代才有的东西,他有些好奇地打开盒子,“也是一种珍贵的矿石……老天爷!” 见多识广的谢道君一个手抖,险些把那枚漂亮的戒指再摔到地上去——把他自己都差点吓出一身冷汗,谢漾元在那一瞬间几乎动用了灵力稳住自己的手,银白色的光芒在指尖上一闪而逝,被静静地躺在他手心的石头不动声色地吸收了进去。 息壤! 那块宝石整体呈现出夜空一般的深蓝色,里面也似乎凝聚着一个小小的星空。璀璨密集的星子依着玄奥的轨迹缓缓转动,而若是盯着它看,恍然甚至能看到江河远山、红尘人烟,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一个小千世界,不过才能养育出这么大一块息壤,息壤可幻化世间万物,能量巨大无匹,是连上古时期出世都能引起众神争夺的宝物!到了谢漾元他们那个年代,整个修真界都已经把这东西当成了传说,就没一个人有幸见过。 而这么珍贵的东西,被他仍在床下整整一早上,此时就被另外一些漂亮的金属修饰着,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谢道君感觉自己都快窒息了。 第84章 秦濯总觉得谢漾元看起来有些过于激动了。 他刚刚明明还一副不知道星精石是什么的样子, 怎么现在……? “星精石是由一颗适宜居住的行星在特殊情况下坍缩形成的珍品宝石,”秦濯顿了顿, 见谢漾元只是呆呆地看着那枚戒指, 便清了清嗓子解释道,“非常难得, 整个星际也没有几块, 这块也是我见过最大的一块了。” 谢漾元猛地抬起头来,秦濯惊恐地发现他家从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师眼睛都快变成了绿色的。 “还有几块???” 谢漾元几乎都要为他这轻描淡写的语气尖叫起来了, 他前世活了那么些年, 从始至终也没能亲眼见过一块珍贵的息壤,而这些个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的未来人, 居然就这么对待这种上古神物? 上品深海髓珠被当作普通的工艺品,息壤居然也只是珍贵的奢侈品原料……谢漾元都不知道该说未来人不识货还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简直暴殄天物! 怎么这时代修真传承断得不能再断,各种奇珍异宝倒反而层出不穷了? 没有接受过建设资源节约环境友好型社会理念的谢道君完全不能理解, 但这并不妨碍他一瞬间产生了武力统治整个星系的念头。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理解宗晁了呢。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秦濯咽了口唾沫,谨慎地回答:“目前已知一共有三块,一块在联邦最富盛名的珠宝学院的珍品博物馆里,一块被首富家族珍藏, 还有一块, 就在这里了——不过,也许还有些没有过过明路, 毕竟这块拿到手之前, 整个联邦都以为星精石存世只有两块呢。” 谢漾元定定神, 从过于激动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他当然不可能真的产生杀人夺宝的想法,只是看到珍宝的瞬间心情激荡,借此来缓缓神罢了。 谢漾元慢了一拍才注意到秦濯话里的意思:“……这一块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见他终于恢复正常,秦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还记得当时拍卖会,林先生承诺为表答谢,会将拍卖会上最珍贵的拍品送给你吗?” 谢漾元一愣:“林逸之?” 秦濯点点头:“我也没想到,他出手竟然如此大方。赛诺那种等级的拍卖会,其实根本不可能出现星精石的,这块大约也是林家私下的珍藏——难怪,也只有林家这种背景深厚又行事神秘的大家族,才能将这么一个宝贝藏得密不透风了。” 谢漾元有些复杂地看着手里的戒指,凝神查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因果线,果然,本就不知道为什么跟林逸之纠缠不清的各种线绕得更乱了。 在这个道统失传的世界,只有他自己和天道知道,比起他帮林家抓到的那一只小小的噬魂魔,林逸之的这个回礼是多么贵重的无价之宝,这份因果,他多少算是欠下了。 秦濯疑惑道:“你反应怎么这么大,星精石也像你那颗‘深海髓珠’一样有我们不知道的特殊功效吗?” 谢漾元失笑:“它们可不是一个量级的宝贝,这么跟你说吧,就这块息壤——也就是你们说的星精石,里面蕴涵的能量足以让一个凡人得道成仙,而且你们单知道它是有一颗星球坍缩而成,却不知道如果施展独特的法门,息壤亦可重新变成星球,还可催生世间万物,单独构建一个世界。” 秦濯听得一愣一愣的,作为一个正宗的“凡人”,他实在是对所谓“成仙”和“自成世界”有点理解不能。 不过听起来当真很厉害的样子…… 谢漾元无奈地笑了笑:“你亲眼看看就明白了。本来等你回来就想带你去看的,结果被打了半天岔……先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今天晋级元婴了。” 秦濯一惊:“是第四级?”看到谢漾元点点头,他颇为震惊地反应了一会儿,才勉强消化这个消息:“你们修真的人晋级都这么快的吗?不是……” 他的思维突然跳到了一个诡异的地方去:“我每天都在和一架能单枪匹马毁掉一座城市的四级机甲上床?” 谢漾元毫不留情地揍了他的后脑勺。 秦濯被打了一个趔趄,却傻笑起来,忽然一把抱起他:“媳妇你真是太厉害了,你到底是个什么宝贝?” “还有更厉害的呢。”谢漾元推了推他肩膀,“放开,我带你看个真正的宝贝。” 说罢,他不等秦濯提问,就把他拉到床边,手臂一挥,打开了通往袖里乾坤的大门。 一个仿佛连接着异次元空间的在虚空中缓缓展开,秦濯愣在那里,看着自家卧室突然被开出一个洞,里面五光十色的看不分明,但隐约可见绿草如茵,还有虫鸣鸟叫的声音远远传来,给人感觉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这是……?” “算是一个异度空间吧,”谢漾元想了想,以他们这个时代的人更能接受的词语解释了一下,“这个地方位于我们生活的空间夹层当中,跟随着我的神识移动,我之前修为不够,打不开这里,晋级元婴之后就相当于破了封印,今后随时随地能打开——不但能存储东西,连我们都能在里面生活呢。” 秦濯张大了嘴巴,他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儿来,被接二连三的刺激弄成了一团浆糊,谢漾元也不待他想明白,直接拉着人就往里边进去了。 他的袖里乾坤久负盛名,面积上算来有古地球时代一个国家大小,虽无日月星辰,但却灵气充裕,同样有着外界一般的白天黑夜。此时里面正是白天,雾气一样的灵气飘飘荡荡地在高空中漂浮着,散发出柔和的光亮,于是整个空间也都被照亮了,微风拂过树梢,天空中不时有漂亮的鸟儿飞过,秦濯跟着谢漾元在其中走着,感觉整个人身心都不由舒畅起来。 这地方,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星际着名的疗养胜地都要让人感觉舒适,秦濯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什么,但他只觉得自己浑身所有的毛孔都舒张开了,空气中仿佛有什么玄妙的东西争先恐后地通过呼吸涌向他体内,与体内的暗能量融合在一起,在经络血脉中自动运转起来,不一会儿,他甚至感觉已经许久没有动静的暗能量都稍微涨大了一点儿。 谢漾元看着他的脸色,有些自豪地笑起来:“不错吧?我的这个空间灵气充裕,虽不敢说堪比上古时期,但与修真界鼎盛时的洞天福地相比还是可以的,不但修行者在这里常待着会大大加快修炼速度,就算只是普通人呆在这儿,对身体健康和寿元也有着数不尽的好处呢。” 他拉着秦濯的手,轻轻浮空起来,也不飞多高,只是保持着令人舒适的高度御风而行,往空间中央行去:“我在这里还有一座仙宫,当年是尽采了昆山之石为基,混以上好的灵玉,整座仙宫都被炼成了攻守兼备的上品仙器,绝对不比你们首都星那座号称不可攻破的堡垒‘星辰宫’差。” 秦濯已经快被他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你……阿元,你不会真的是神仙吧?” 可不就快成仙了吗?随身装着一个小小的世界走来走去,这世界里江河湖海、万物生灵一个不缺,除了没有人,和鸿蒙初开的人间有何不同?就算是各种神话里的创世神,也没听说过他们还是带着世界到处溜达的啊? 谢漾元一乐:“那要看你对‘神仙’的定义是什么了。秦濯,在我们的修炼体系里,我们崇敬仙人,或是因为他们实力强大,或是因为他们功德高深,但我们从未把他们看作是与我们自己全然不同的存在:神仙,也不过就是修为或精神达到一定境界人类罢了,修真本就是修仙求长生,按照普通凡人看来,修为高深的修真者移山填海长生不死,可不就是所谓的神仙了吗?” 秦濯愣愣地看着他,显然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不过,谢漾元今天给他的惊喜——或者说惊吓,可还不止这个。 他们在一处通体莹白、古朴精美的宫殿前降下云头,谢漾元感慨地看着大门匾额上笔力遒劲的“清溪宫”三个大字,轻轻叹了一口气。 “秦濯,我想对于我的身份,你一直以来肯定有许多疑问,我不可能是那个人生前二十多年混着日子庸庸碌碌的‘谢漾元’,更不可能因为什么奇奇怪怪的原因将自己的姻缘卖出去的凡人,我知道你信任我,所以一直没有多问,但我愿意告诉你,因为我也信任你。” 秦濯忽然感觉有些呼吸困难,他从来都不是傻子,若说一开始见面的时候,他还能相信谢漾元那些漏洞百出的话,可只要近距离相处一天以上,哪怕他那时候记忆全失,连好多常识性的东西都不记得,他也能轻易地判断出来,谢漾元的身份不会像他所知道的那么简单。 可谢漾元不说,他便也不问,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信任,是尊重,谢漾元给了他新的人生,他自信这个人不会害自己,这便够了。 可这不代表着他不想知道,事实上,对于谢漾元,他早就好奇地抓心挠肝——爱情从来都是自私的,他想要完全拥有这个人,想要毫无保留地拥有对方的一切,也想了解他那漫长而复杂的过去。 而现在,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第85章 谢漾元的一生太过漫长, 便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因此他虽然说是要告诉秦濯自己的过去, 却也不可能从始至终详详细细地都说出来。谢漾元只是挑了些要紧的, 尤其是那些听起来不太悲惨的东西讲述了一遍,把腥风血雨的修真界描述成了一部苏爽热血的升级小说。 秦濯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的。 “金仙……”最后秦濯愣愣地问了一句, “是什么层次?” “修真得九, 是为渡劫,过九重天劫, 天道重塑金身, 便是为金仙,”谢漾元微笑着回答, “你们的修炼体系里好像没有这个层次,不过按照等级排的话,也就是十级吧。” 也就是??? 谢漾元没说的是,金仙和渡劫之间的差距甚至堪比渡劫与一个从未修炼过的凡俗之身, 得道成仙,基本上是与凡人划开了不可逾越的鸿沟——这也是为什么清溪派在修真界地位超然,有他这个功德入道得以真身留滞人间的老祖在,一门上下又约束甚严, 其他门派根本不可能产生任何取而代之的念头。 但这已经足够秦濯头晕的了, 他曾经已把谢漾元的实力想得足够高,把他的身份想得足够不凡, 可现在真碰上这么个九天仙女……不是, 仙人下凡尘的桥段, 顿时还是有些消化不能。 好歹他不是牛郎也不是董永,人间权势好歹能算个襄王。 在恋人的惊人背景下安全感骤然缺失的秦小将军胡思乱想了一会儿,那边谢漾元已经牵着他的手逛起了宫殿——清溪宫里面比在外面看时还要大不少,里面雕梁画栋,假山流水婷婷袅袅,确如人间仙境一般。 等到来到位于宫殿最中央的卧房,谢漾元漫长的讲述终于告一段落了。 秦濯不知怎的,就感觉有点心疼。 尽管谢漾元的讲述中没有出现一丁点儿黑暗的存在,他的人生仿佛永远那么顺风顺水:年少得志,天赋异禀,上有同门师长关怀,下有弟子门人崇敬,实力在整个修真界独占螯首,又以功德入道天下皆是称颂之声,似乎已经完美得不能再完美了。 但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能想到,这个世界永远都脱不离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远古时期的修真界更不可能是人人乐善好施的净土,就算再出身高贵得人相互,也不可能一辈子活在别人的羽翼之下,更别说走到巅峰的地步。 生长在温室中的幼苗永远都不可能如同野外的疾风劲草一般富有生命力,每一个能登上顶峰的人,都绝不可能拥有绝对一帆风顺的过去。 但秦濯也明白,谢漾元不与他详说,既是怕他担心,恐怕也是因为并不想回忆那些令人不愉快的过往,他不可能没眼色地问出来,但自己在心里想着,便不禁越想越深,反而禁不住思索到底是什么事儿能让对方蛮得如此严实,以至于被自己的脑补心疼得够呛。 谢漾元倒没想那么多,他走到居室门前,从墙上揭下来一块造型古朴的小小的腰牌,往上面打了一个符,那腰牌顿时亮了起来,上面玄奥繁复的纹路似乎在瞬间被注入了光彩,泛起的光芒映照在他脸上,使得本就出众的容貌更是摄人心魄。 秦濯一时间有些着迷地看着他的脸,直到已经恢复平静的腰牌被塞进了自己手里。 “真没想到,这块腰牌有朝一日竟然真的能送出去。”谢漾元笑了笑,以那种金主爸爸送给小狼狗别墅钥匙的豪爽语气道,“以后这儿就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了!这块通行腰牌里封印着我的精血,你拿着它,等于同我心神相连,以后若是想要进来,只需动一下念头——只要咱俩没有隔得太远,你都能直接踏入这里。” “我……” 谢漾元不由分说地牵起他的手,在中指指尖上戳了一下,秦濯只感到一点轻微的刺痛,便见一滴殷红中微微带点儿金色的血液从自己的指尖浮现出来,倏然一下没入那腰牌之中。 他话没说完,忽然感觉到一股难以名状的虚弱,脚下一软,险些丢脸地直接坐倒在地上。 谢漾元眼疾手快地把几颗白玉球似的小药丸塞进他嘴里:“咳……不好意思我忘了,你的身体没经过灵气淬炼,骤然失了精血多少是有些伤元气的——没事,这儿灵气充裕,我先去炼些丹药法器,你好好打个坐调养一下,过一会儿就能恢复了。” 秦濯头脑中一阵阵发晕,这种虚弱感于他的记忆中可不常见,整个人好像被瞬间抽空了一样,脸色都一下子苍白下来,看起来颇为可怜巴巴的。 他忍着头晕一把拽住正打算溜走的谢漾元的袖子:“等会儿……阿元,你到底要做什么,前日不是刚炼过药吗?” ……怎么都成这副熊样儿了还这么敏锐? 谢漾元暗叹一声,想想也没什么好蛮的,便言简意赅地把今天白天碰到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顺便通知秦濯明天上午帮他在嘉兰搞一场演习。 “……”头晕脑胀的秦小将军仍然敏锐地抓住了重点,“这么郑重其事的,那个什么精魄,是不是很危险?” “……不算是吧,”谢漾元有点心虚地咳了两声,“才刚生出神智没两年呢,我以前消灭这种小东西连指头都不用动。” 秦濯坐在那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生活环境相对单纯——只用直来直去打打杀杀——的谢漾元在这方面显然不是泡在政治里长大的小将军的对手,被秦濯充满洞察力的眼光一看,顿时就有点绷不住了。 “反正我准备得精心一点,危险性也不算太大,”最后他只能老老实实地试图避重就轻,“我毕竟有之前那么多年的底子在呢,战斗经验也不是白给的,放心好了。” 秦濯静静地看着他,忽然问出一句:“疼吗?” “什么……?” “让你来到我们的世界的那场雷劫,”秦濯有点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表情,“是不是很疼?” 他感到很愤怒——一种对于自己的愤怒,在谢漾元曾经经历过的那么长那么长的人生里,一直都没能出现他的影子,他曾经对自己发誓要保护这个人,不让他受一点儿委屈,可远在他不知道、甚至这个世界上还根本没有他的时候,这人就已经把所有能受的苦都受遍了。 ——鬼才相信他刚才胡编乱造的打怪升级热血流小说。 他一直都很感谢那个把谢漾元带来他身边的东西——不论是什么,他曾经以为是命运,是那一纸婚约,可他现在知道了,奠基在现在这样幸福生活的表象之下的,是足以让金仙神魂俱灭的九天雷劫,他何其有幸在自己的时间和空间碰到这个人,而代价却是谢漾元曾经历过的痛苦。 要是早知道,要是早知道是这样…… 秦濯痛苦的想到:可就算是早知道这样,他就能向上天祈祷不让谢漾元遇到这些事了么?他就能忍受此生从未遇到他的痛苦了吗? 最让他难过的就是这一点,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他是如此自私的一个人,表面上冠冕堂皇地说着爱语,说着愿意为爱人付出一切,但却根本接受不了付出他们的缘分和感情,换来对方更加平顺安宁的生活。 他怎么能这么虚伪呢? 谢漾元叹了口气,只看秦濯的表情,他就知道这个脑回路清奇的人类不知道又钻进了什么牛角尖里,不过伴侣就是要哄的,小娇妻既然摆出这么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想要他哄,那他顺了他的心就是了。 骨子里颇为大男子主义的谢道君于是俯下身,把看起来柔弱又可怜的秦小将军揽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早就不疼了,当时也还好,雷劫侵体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再说逆天修行那么多年,那种等级的疼痛我也早就受惯了——你又跟自己闹什么别扭?” 可惜,作为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清溪道君无比缺乏哄人的临场经验,他一心只想着让秦濯不那么难过,结果话说完一看,秦濯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阴沉了,甚至还有点红了眼眶。 钢铁直男谢道长顿时有点慌。 秦濯低垂着头,闷闷道:“我只是在想,是希望你永远不要遇到这种事比较好,还是庆幸这场意外能把你带到我身边比较好。” 谢漾元一愣,有些哭笑不得:“这和你怎么想有什么关系,反正不管我们愿不愿意,这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呀。” “……”秦濯气闷地看着他,他本来已经做好准备把自己自私的阴暗面暴露在最爱的人面前了,这个人怎么能这样轻描淡写地抓不住重点! “不过如果让我自己选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够遇见你的吧,”谢漾元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补充道,“秦濯,漫长而孤独的生命是很难熬的,人人皆求长生,可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对自己说话,看着相熟的人一个个老去、消失,直到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时候,还能以此为幸的人恐怕就不多了——至少我不是。” “当年的选择我从未后悔过,甚至感觉很欣慰——修真文明在你们这个世界消失得太过彻底,这不是遭遇毁灭性打击的模样,而是他们应该成功完成了迁移,临走的时候人为把所有痕迹都抹消掉了,也就是说,我的努力并没有白费,我很开心能活着知道这一点。” “可你自己……” “能遇到你,就是天道能够给我最好的馈赠。”谢漾元真心实意地说道,“我希望你也是这么想的,人生的道路有许多,我认为现在的生活比继续留在门派当神像好得多,这种心情,你能明白就再好不过了。” 第86章 谢漾元说完就离开了, 留着秦濯自己一个人在那儿愁眉苦脸——有些事情只能自己想明白,他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态度表现出来, 至于剩下的, 就看秦濯能不能自己跟自己和解了。 对于老攻的思想,秦濯还是有点信心的, 现在秦濯不过是一时钻进了牛角尖, 应该不会纠结太久。 至于进出袖里乾坤的方法,他都已经封进了那块腰牌之中, 等秦濯恢复好他的元气, 如果自己还在闭关当中的话,他也不会被困在里面出不去。 谢漾元从丹房里翻找出自己用惯的药鼎, 一边往进丢原料一边想着还有没有什么没照顾到的地方,手肘无意间擦过口袋,碰到了那颗静静躺在口袋里的深海髓珠。 哦……对了,还有这个。 不过这个不急, 深海髓珠,还有息壤,都是能大幅度提升空间档次的大宝贝,他不想在处理好嘉兰学院的阴煞之前再大量消耗灵力, 不如等把那里的事情弄完了, 再好好地将这封闭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空间修缮一番——如果顺利的话,那枚息壤说不定还能用来给秦濯改善体质, 增加他的寿元…… 谢漾元心里琢磨着这些事, 手中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 他的乾元鼎亦是上品的仙器,且随身多年,控制起火候来格外得心应手,跟外面那些依靠高科技控温的药釜什么的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鼎中是早先准备好的融化的高山雪水,吸收了饱足的灵气,在融化后呈现出奇异的淡淡的蓝色,还散发出一种十分细微的香气,并不刺鼻,让人想起远山晴空,冷朔而不刺骨的寒风,还有掠过天边的飞鸟。 ——是虞蒙山上的青山雪,素来以善于融合激发药性着称,是当年闻名遐迩的炼药宗视作眼珠子的镇派之宝,不过那时候谢漾元和炼药宗主私交良好,又帮过他们大忙,这才有资格在每年采收的新雪当中得占一成。也正是这一成,让清溪道君出品的丹药水准从来居高不下,那宗主还与他笑谈过:凭他于炼药一道上的天赋,不如就加入他们宗派做个客卿,到时候青山雪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只要外销的时候挂上宗派名头就好,其余的他炼药宗绝不过问。 不过,想当然这也是不可能的,谢漾元四两拨千斤地将话题打回去,反倒邀请宗主上他们清溪派去领一峰上下,那个须发皆白的老爷子指着他的鼻子哈哈大笑,最后这事儿当然不了了之。 从前这青山雪金贵,总要省着用——现在就不同了,没了整个宗派甚至修真界作为需求方,单给自己和身边亲近的人练些简单的丹药,谢漾元恐怕自己就是用上成百上千年也用不完空间里储了一片大湖的雪水,现在就是拿这玩意儿当水喝,他都不感觉心疼的。 接下来便是各种长势良好的药材——和直接穿越过来的他不同,空间里的时间是真正流逝了这主人穿越的千多年的,即使没有能令灵药一夜长成的息壤,也在充裕的灵气下积攒了多不胜数的名贵药材,清溪宫后边的灵药园都装不下了,灵药像野草一样长满了山坡,甚至蔓延到背阴的那片山脚下去。这还只是此地一处,整个空间中更不知培育出了多少野生的宝贝,谢漾元已经打算好结束手头的事儿,就带着秦濯进来寻宝,顺便布置这属于他们的“新家”。 唉……怎么又想到他了,收心收心。 谢漾元无奈地拍拍的脸,把精力集中到了手中的动作上,暗叹一声果然温柔乡是英雄冢啊,古人诚不欺我。 修长白皙的手指间萦绕着淡银色的灵气,灵活轻巧地上下翻飞,此时如果有人在旁边围观,一定会被那优雅好看的动作给迷住了。洗净的药材在圆融如意的操作下被处理成各种需要的形态,有的化为一蓬雪粉,有的凝成一缕清液,轻轻巧巧地融入进微微翻腾起来的雪水,将淡蓝进透明的液体浸染成更加深沉的颜色。 谢漾元此时不敢走神了,时间紧迫,他需要同时炼制好几种丹药,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在一个药炉里这样操作,是普通炼药师概念里根本不可能的事,他也是在大道修成之后跟着炼药宗那位老祖学了好多年,才堪堪掌握这个技巧。 这样做倒不用多消耗灵力,正相反,因为均匀分配灵力之后做到了资源最大化利用,反而比一个一个炼丹时用到的灵力更少些。只是如此精密的操作对神魂之力要求极高,也就是谢漾元还仗着自己金仙期的神识能够为所欲为,不然单是控制火候一项,就足够他这个现在元婴期的小修士精疲力竭、吐血三升了。 炼丹炉下的火燃烧正旺,如果仔细看去,就能发现在巨大的炉底不同的地方,火焰呈现出的颜色也不尽相同,谢漾元处理好最后一株药材,连擦把汗都顾不上,连忙召来沉重的鼎盖压上炉顶,随即双手紧贴上鼎身,掌中灵力吞吐,明明灭灭的灵气在手掌和丹炉之间周转起来,过了不一会儿,一股奇妙的丹香便袅袅而出,仿佛有生命般扭转着朝通风口钻过去。 宽阔的院子不一会儿便被清冽中平的丹香萦满了,几株高大的树木愉快地簌簌抖着树冠,地上的灵草也摇头晃脑地摇晃着身体,拼命地吸收着丹香中对他们益处极大的能量,有几株幼苗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了一圈。 过了片刻,一些毛绒绒的小动物也从草丛中好奇地探出了黑溜溜的眼睛,一只胆大的松鼠两步窜上丹房的窗台,上蹿下跳地追逐着从窗缝中漏出来的灵气,其他小动物观察了一会儿,见他没出什么事儿,便也乌泱泱地聚集在了窗台下,你推我挤地抢夺着那些玄妙的气息,好让自己快点儿长大。 屋外的这些热闹,当然瞒不过将神识覆盖了整个院子的谢漾元,他轻轻笑了笑,却没空管这些,见炼丹炉趋于稳定,他又取出一沓符纸和几块灵玉,丹房里就备着上好的朱砂,谢漾元将之与剩余的一点儿青山雪调和在一起,弯腰聚精会神地画起符来。 这边这么大的动静,在院子里打坐休养的秦濯不可能毫无察觉,他身上的力气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在中正平和的灵力冲击下,方才激荡的心情也缓和了许多,小将军长长吐了一口气站起身,饶有兴味地拨了拨旁边雀跃地抖动着叶片的竹子,看向丹房的目光柔软又温和。 他现在甚至觉得刚刚的自己好傻,简直是庸人自扰。 看谢漾元这样子一时半会儿恐怕弄不完,神清气爽的秦小将军在院子里聊猫逗狗地走了几圈,再看看时间,发现已经快到晚饭的点儿了,他透过窗格往里看,发现谢漾元还不曾抬头,再想想自己在这儿似乎也没什么事儿做,便决定先出去给亲爱的准备晚餐。 呃,可是,他该怎么出去呢? 几乎是这个念头出现的下一刻,一股信息流就毫无预兆地凭空涌进了他的脑子,秦濯猝不及防地晃了晃,连忙扶住一棵大树,随即惊愕地发现那块被谢漾元赠予的腰牌出现在了他的意识当中,散发出柔和的淡淡金光。 不是……为什么他能看到自己的意识? 似乎是本能地知道该怎么做,秦濯闭上眼睛,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星海般的广阔虚空,而他自己整个人似乎就站在半空当中,脚下脚踏实地的感觉不见了,整个人仿佛漂浮起来,触手即可触碰星辰。 不科学啊……这些会发亮的恒星不都该是根本不能靠近的大火球吗……? 这个念头浮现的一瞬间,就被他自己失笑地按了下去——跟在谢漾元身边这么长时间了,他身上就没发生什么能用科学解释的事儿。 腰牌静静地在他面前悬浮着,秦濯顿了顿,本着谢漾元肯定不会伤害他的思维,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触碰了一下。 腰牌上顿时金光更胜,秦濯被那有些刺眼的光芒刺得眯起了眼睛,可凭借傲人的视力,他隐约能够看见在腰牌的正中,两滴鲜血像游鱼似的相互缠绕着游动,倏尔融为一体,倏尔又分开相互追逐。 那是…… 一些意味不明的画面飞快地从他脑海中闪过去,秦濯拼命想要看清楚,却被那奔命般的速度晃花了眼,他似乎看见谢漾元的脸,又似乎看见白衣、飞剑,庄严的大门上苍劲古朴的匾额,还有竹林深处、雪山之顶,那些飘飘渺渺梦一般的传说。 秦濯脑中一晕,突然从刚才那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中退了出来。 他茫然地抬头,发现自己正精疲力竭地躺在卧室熟悉的大床上,脑子里好像被针扎了那么疼,那块小小的腰牌就静静地躺在他旁边,上面神秘厚重的金光一闪,接着便被全部笼罩进了牌子里,它看上去顿时又像是一块平平无奇的木牌了。 秦濯费力地将木牌拿了起来,他的手指似乎触碰到什么凹凸不平的东西,他将牌子举到眼前,忽然一愣。 ——秦濯能够确定,在谢漾元将腰牌给他的时候,这上面只有些看不懂的花纹,绝不是现在这样,清浅地刻着两个充满神秘意味的古文字。 苍阖。 第87章 苍阖?这是什么? 秦小将军有点儿懵, 他刚刚在短暂的时间里突然接受了谢漾元真实的一生,虽然震惊, 但他确信自己听得很认真, 没有漏掉一点儿信息,而现在, 他也能够确信, 在那番讲述当中,并没有出现这个看起来古意盎然的名词。 看起来像是个名字? 秦濯从床上坐起来, 动了动酸胀的手脚, 想了一会儿还是毫无所得,干脆不想了。 反正谢漾元就在这块小牌子里干活儿——他坚信这块通往空间的腰牌就相当于一块另类的储物器——等他出来问问不就好了。 作为现役联邦八级机甲战士的秦少将, 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过现在这种仿佛普通人过量运动后肌肉拉伤一般的感受,浑身上下的肌肉没哪儿一处不疼,整个人好像被大卡车碾过去一样,倒不算是很痛苦——那种酸痛并不尖锐, 就好像把人浸泡在热水里,让你懒洋洋的直想睡过去,鼻端好像还能问道暖暖的燃烧的木柴。 秦濯恍然之间还以为自己又被母亲拉着关在了冬季的度假山庄。 他晃晃脑袋,试着把暗能量在体内按照一定路线运转了几圈, 总算清醒了不少。 这还是谢漾元很早以前教过他的, 那所谓“传家之宝”的修炼秘术……呵呵,真是说谎都不会, 随便说的哪句话都漏洞百出。谁家的秘术能那么自然地切合他的身体情况, 却甚至跟星际已知的任何一种修炼方法都不搭边儿? 况且还自带配套的攻击技巧, 反正小将军见多识广地活了那么多年,当时就算失忆了,也无比肯定整个联邦绝没有任何一个传承久远的大家族能拿出这种东西。 只是似乎从一开始他就坚信谢漾元不会害他,因此也就没有揭穿罢了。 秦大少想到过去那些事儿就想笑,他就这么带着恍恍惚惚又幸福满满的笑容走向了厨房,打算给他家正辛苦工作的宝贝做点儿好吃的慰劳一下。 说起来,好像很久没有给阿元做他喜欢吃的甜点了。 此时警惕性大幅度下降的小将军并不知道,他刚出房间门,就跟打算前来问两位小主人晚餐打算的机器人管家撞了个正着,不过机器人先生反应贼快,见小主人一脸“不想和你说话不要打扰我的精神世界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的表情,嗖的就把自己藏进了墙里,临了还没忘女主人的嘱托,摄像头对着一脸傻笑的小主人狠狠拍了几张,等晚上回来发给女主人邀功。 秦濯并不知道自己被偷拍了,他喜滋滋地走进厨房,路上开心地上网订购了些新鲜的食材,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展身手。 要开始忙事业的媳妇儿辛苦了!他得做好后勤工作! 星际快递最为人称道的一点就是迅速,秦濯哼着歌儿冲了个战斗澡,就收到了机械臂代为签收并送到厨房来的几个大盒子——现在他倒是不用再非要让商家再盒子上写什么“军用物品”了,死过一次的秦小将军格外看得开,并且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有多稀罕他媳妇儿,甚至在生鲜快递的收货人一栏填写了大名。 店老板那边接到订单时都一愣一愣的,下意识以为军部又要开始什么水果大战机甲之类的实验,战战兢兢地挑了店里最新鲜看起来最有战斗力的,恨不得随包赠送两把菜刀。 秦濯选了一篓饱满丰润的车厘子,一颗颗深红油亮,上面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他有些不满地颠了颠,暗道连首都星最富盛名的水果店都学会这招偷奸耍滑,把水果上的露珠算称卖。 ……店老板若是听到这句抱怨,怕不是要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一大堆车厘子被动作飞快地去梗掏核切成小块,丢进已经热好的锅里与糖一起炖煮,火开得很小,水果里的糖分和特殊的香气被一点点逼出来,与甜甜的糖味儿融合在一起,掩盖了加热带来的一点点酸。随着汤汁一点点被收得浓稠起来,秦濯用筷子挑了挑自制的果酱带着满意的神情找出淡奶油和牛奶鸡蛋打发。 他打算做一个冰壳酪樱桃和一份草莓慕斯。 所谓冰壳其实就是像糖葫芦一样糊在外面的那层糖壳,秦濯捞出一些樱桃酱来和刚打发的奶油混合在一起,又随意往剩余轻轻冒着小泡泡的汤汁里加了些砂糖,晶莹透明的糖块很快融化成深红清亮的糖汁,被倒进设置好的模具里,过了一会儿,一颗颗外形与原本樱桃全无二致的小糖壳被稀里哗啦地倾倒了出来。 秦濯在这个时间里动作飞快地做好了车厘子味的冰淇淋液,放进冰箱迅速冷冻,然后把刚才做好的果酱灌装进糖壳子里,在每一枚的上方用深粉色的奶油封口,装饰上切碎的寒天,也一并放进了冰箱。 接下来就是草莓慕斯了,秦濯创造性地往蛋糕里加了一些百利甜酒,百利甜里的奶油味儿和草莓简直是绝配,他突然想起来似乎还没试过谢漾元的酒量怎么样,顿时有点心痒难耐。 不过想到亲爱的明天还要干正事,秦濯还是遗憾地放弃了刚才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诱人念头,只添加了微量的酒液提个味儿,就把蛋糕放进了烤箱。 嗯……甜点弄完了,主菜做点儿什么好呢? 想想晚上似乎不适合吃得太多,他便做了个羊肉炒饭,怕谢漾元吃着腻,还凉拌了道酸辣口的木耳青瓜作为调味。 ——可惜从赛诺星撤得匆忙,他这半年攒下的自己做的辣椒油都没能带出来,不然这菜的味道还能再提升一个档次。 这两天还是抽空再做些吧,过年吃饺子,不蘸些醋和辣椒总吃得不尽兴。 秦小将军认认真真地琢磨着这些事儿,浑然不觉自己的身份和这半年来被谢漾元养在家里的小白脸有什么改变,家里的机器人闪着蓝幽幽的探头在他背后悄咪咪排成一排,想互相聊个天儿却怕被时刻监视内网的管家拔电源,只得巴巴地用眼神交流,想知道小主人这次回来是不是哪里出故障了。 然而想要从两盏摄像头里看出如此复杂的思绪委实强人所难,机器人仆人们无声地转动探头“对视”几眼,又无趣地散掉了。 还不如下班以后上星网跟个帖子,那个叫“八一八那些做饭超好吃的联邦强者”的帖子就不错,是时候把自家小将军推上榜首的宝座了! 怎么,就算是机器人,也是需要娱乐时间的! 秦濯浑然不知自己的名字马上就要登上一张权威性且日常被至少几十亿联邦群众跟帖的金光闪闪的榜单,他哼着歌儿给炒饭上淋了一勺金黄诱人的咖喱,等谢漾元一出来就能摆盘儿上桌了! 于是当谢道君揉着酸痛的颈椎从袖里乾坤中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被摆在房间小桌子上,色泽鲜亮气味浓郁,让人垂涎欲滴的晚餐。 “哇……” “快去洗澡,”秦濯一把揪住当下就准备上手的媳妇儿后领子,“乖,冲个澡先松缓松缓,等着你呢。” “那你不许偷吃哈!” “要偷早偷了,”秦濯无语地把他按进浴室,“你以为我是你啊?” 谢漾元笑了笑,一头栽进放好水的浴缸,他累得不想动,干脆进入胎息开启了浴缸的自动清洗模式,瘫在水里享受现代科技的服务,一边闻着空气中荡漾着的饭菜和甜点香浓甜蜜的味道,感觉特别特别幸福。 这会儿洗澡只是为落落汗,秦濯不一会儿就亲自去把想要把自己淹死在水里的谢道君拉了出来,裹上大毛巾擦干,像伺候猫一样抱回了卧室。 “我们就……”谢漾元没忍住在话中间打了个哈欠,他确实有点儿累,好久没像今天一样劳动了,虽然刚刚晋级元婴,可也架不住一个元婴把自己当作分神来用,“就在卧室吃?” “嗯,下面太大了,冷冷清清的,”秦濯把东倒西歪的媳妇扶好在椅子上,给他盛了一碗炒饭,“我以前也不怎么喜欢去餐厅,这儿就是卧室专门隔出来的用餐区,你就放心吧。” 谢漾元懒洋洋地舀了一勺炒饭塞进嘴里,幸福地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他才没那么多讲究,要是可以他甚至想在床上架个桌子——只是担心秦家作为世家规矩多,不过既然秦濯都不在意,他就更不在意了。 他不知道秦家确实规矩繁多——事实上,秦濯以前不去餐厅,是因为他在家根本很少吃营养液以外的东西,甚至很少回家用餐。那时候的秦家古堡,对秦濯来说不过是个晚上必须回去睡觉的地方——要是军部事务忙,他甚至可能连续十天半个月地休息在办公室里。 秦老将军是个更可怕的工作狂,秦夫人虽然对这爷俩的生活方式颇有微词,但那时候,面对在家里说一不二的丈夫,她就也像是其他许多事情一样默默忍了。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秦濯没打算让谢漾元也那么忍,他母亲的生活方式是自己选择的,他没法儿插手,但他却绝不会成为像父亲那样的男人。 秦小将军一边嚼着香浓弹牙的炒饭,一边严肃地想:他一定得把谢漾元宠成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才行。 俩人还不知道,他们在这儿其乐融融地享受美食,有些人却已经迫近了危险的边缘。 第88章 兰清和真的尽力保证所有学生都在天黑以前回家去了, 真的。 但架不住有的人运气就差到这份儿上——兰院长怕给谢漾元招致不必要的注意,只让老师们告诉同学是提前回去做好明天演习的准备, 又着意叮嘱今晚留守教学楼的守卫人员都退到一定范围之外, 不能放任何学生进去,然而今天早些时候兴致所至回母校参观的李皓渊并不是学生, 因此没有听到清空教学楼的指令, 而他在楼里闲逛的时候,身上又习惯性地佩戴着科学院为了保护科研人员配发的信号屏蔽器, 使得校方最后一层确保楼里没有留人的手段也没了效果。更寸的是, 警卫们人工巡查的时候,他竟然因为在一间空掉很久的储藏室发现一块颇为有趣的机甲零部件, 沉迷研究无法自拔,完全没有注意到已经到了放学的时间,而整座教学楼里的人都全部走光了。 多种原因作用之下,当幸运E到应该上庙里开个光的李参谋一抬头, 才发现本来只应该在今天的校园行程中占据一个小时的机甲系之旅竟然用掉了自己整天的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月上柳梢了。 李皓渊晃晃因为用脑过度而有些眩晕的脑袋,无奈地笑了起来。 哪个天才的名头也不是平白无故便能得来的,他这一沉迷研究就自动忽略所有外界事物的毛病由来已久——就像兰清和研究药草的时候能把亲生儿子弄丢了一样, 李皓渊研究有趣的机甲构造的时候也没少干出来让人啼笑皆非的事儿。好在这些天他休假, 也没要紧的事儿忙,这一下午的时间浪费就浪费了, 好歹算没耽误事儿。 年轻人伸了个懒腰, 愉悦地听着自己身上的骨头劈里啪啦响了一圈, 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了。 可没走两步,李皓渊忽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大对头。 他暗能量修炼的天赋一般,却天生灵识敏锐——用联邦人的话来讲,这是精神力异变带来的优势。这也是他年纪轻轻能跻身于联邦最上等的科研群体的最大依仗,可眼下这份天赋却变了质,李皓渊谨慎地停下脚步,不确定刚才是自己的幻觉还是面前笔直的楼梯真的跳动了一下。 机甲系不是医学系,大晚上的没必要开着灯浪费电,整座楼清空以后,里面连盏应急的小灯都没留。若是平时,多少还有月光从窗外照进来,不算伸手不见五指,可今夜天阴,月亮也躲进了厚厚的云层不见踪影,教学楼里面黑洞洞的,安静得出奇,李皓渊甚至能听到自己向来清浅的呼吸声,还有靴子踏在地上清脆的响动,似乎都比平时要大些。 这时候他还没联想到闹鬼上去,心里却已经本能地有些发毛了。 李皓渊深吸了一口气定神,掏出通讯器来,打算叫警卫来接自己。 可那支号称被扔进恒星都能坚持打完一个电话的通讯器突然变成了一块毫无用处的铁疙瘩,无论他怎么按键唤醒,都执拗地黑着屏,别说往外拨打,就算是想开启一下手电功能照个明都做不到。 李皓渊:“……”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被人算计了,可他今天上嘉兰来的行程是临时起意,连他的副官都不知道,又有谁能神预测地提前给他设好套让他钻呢?况且如果真的是敌人,这时候也早该跳出来说一些糟糕的台词了,但教学楼里静得出奇,别说有人,便是鬼影都没有一只。 ……鬼影很快就出现了。 一道黑影很快地从李皓渊脑袋后面晃过去,贴的极近,他甚至能感受到阴冷的风吹拂在自己露出的脖颈上,阴风里夹杂着说不清什么人发出的尖叫,那声音就像是指甲刮在铁板上发出来的,让人头皮发麻。李皓渊猛地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黑洞洞的楼道像是恶魔张开的血盆大口,恶毒又招摇地冲他哈哈大笑。 李皓渊:“……” 可怜的文职人员面上镇定,实际上也已经开始有些腿软——他倒不至于被这点闹鬼的小场面就吓到喉咙发紧,可坏就坏在参谋先生异于常人的精神力感知上,他能感觉到整座教学楼里的能量都变得怪异起来——平日里的能量中正平和,此刻却统统变作了诡异,阴冷得让人想打哆嗦,充满了尖叫的怨气和杀气。 真是撞鬼了…… 李皓渊咽了一口唾沫,根本没有半点探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的欲望,拔腿就往楼外跑。 他现在在三楼,只要能从一楼的大门冲出去,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就与他无关了! 但惯于计数的参谋长很快察觉到不对,他有非常强悍的大脑储存功能,而且习惯性在进入任何一个环境之前先行观察——李皓渊确信自己之前待着的是三楼中央楼梯左数第十四个房间,这地方他学生时代就来过,经常会堆放一些学生们自己偷偷制造的机甲废件,学校心知肚明,却对此十分宽容,会定期组织人员清理。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从他开始奔跑到现在,按照步幅和时间计算,旁边经过的门至少应该有了二十扇,本来早就该出现的楼梯还是不见踪影!? 李皓渊停下来,微微喘息着紧张地盯着眼前浓到化不开的黑暗。 他确信不是幻听,刚才这片黑暗里有人在冲他笑! 李参谋出了一身白毛汗,他想随便进一间教室从窗户跳出去——三楼对他来说不算是能致命的高度——可一尝试就发现这一层所有的门都锁上了,门锁像是拿费尔曼金属焊死的,砍都砍不开。 怎么办……? 当真是前进无路后退无门,李皓渊靠在墙上,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好好思索一下这整晚上过于诡异的经历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还没等他把气儿喘匀,背后靠着的坚硬墙壁却忽然好像受到炙烤的雪糕那样化了,李皓渊一个重心不稳向后栽去,粘稠的墙壁好像是直立的沼泽,牢牢粘住了他的后背,即使猎物及时反应过来拼命挣扎,却像是被蜘蛛网缠住的昆虫一样,都是徒劳。李皓渊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用力想把自己从墙上揭下来,却被不容抗拒的引力死死往里拖,他甚至感觉到四面挤压带来的窒息,似乎有冰凉粘稠的水灌进了他的口鼻,正在不怀好意地夺走珍贵的氧气。 “救命……!” 生死关头,李皓渊甚至觉出一点奇妙的滑稽来——这些年作为武器研究专家他声名在外,不管是联邦内部,还是星盗集团里,想要他命的人都数不胜数,完全不比秦濯岳悉他们那些一线的指挥官少,平时自己出门带的警卫看着不起眼,却随时有武力夺取一座小城市政权的实力,可偏偏是今天,他回到本该再安全不过的母校怀旧,身边一个人没跟,却要突然面临这种说出去都玄幻到没人相信的性命危机? 他李皓渊要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了,那些敌人们怕不是要笑掉大牙…… 他恍惚间看到许多残破不堪的人体在面前移动,男女老幼,皆是目光呆滞、满脸死气,身上或多或少的残缺不全,早已干涸的血迹是难看的深褐色,黏在他们脸上、身上,除此之外还有些令人不想去思考到底是什么的液体。 呕…… 李皓渊受了大刺激,更要命的是,那些丧尸一样的东西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居然突然面目狰狞地朝他扑了上来,他拼命挣扎着想要躲避,却被墙壁缠住了手脚,只能看着那些指缝里满是血垢油污的手疯狂地接触到自己脸上身上,冰凉滑腻的触感尤为真实。一个眼珠子掉出来一半的年轻女人咯咯笑着,口中污血不要钱似的流下来,一股股地淌在他胸口的衣领上。 李皓渊:“……” 他感觉纠缠自己多年的洁癖都快要被这玩意儿治好了。 “噗”的一声轻响,他终于完全被拖进了墙里去,周围不断挤压的触感倒反而消失了,李皓渊竭力地睁大眼睛,触目所及却只有一片化不开的漆黑,刚才紧紧贴在他身上的那些手也不见了踪影,四下里一片寂静,好像被扔进了一口狭小的棺材,不能动不能听,所有的感官都被压缩到最弱的地步。 他几乎要感到绝望了。 *** 谢漾元把一块草莓慕斯放进嘴里,柔滑香浓的奶油化在舌尖上,Q弹酸甜的小果粒在唇齿间颗颗爆开,结合在一起,让人被那甜蜜的气息浸染得由心而发地微笑起来,他又吃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樱桃”,清凉的气息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稍有些甜腻的口感,酸甜的感觉让他根本控制不住继续自己继续的手。 “先吃点儿饭,”秦濯无奈地把两盘甜品往远处推了推,“乖,不然对胃不好。” 谢漾元正想说我的胃可比你的拳头都结实,却忽然一愣,捏着樱桃的手滞在嘴边,竟忘了放进去。 秦濯:“……怎么了?” 谢漾元猛地直起身,转身就要往外走:“嘉兰出事了!” 第89章 虽然正是晚高峰的时候, 不过秦少将的专属航道一路直抵嘉兰,路上没让一辆飞梭看清他们的影子, 全程只用了三分钟。 情况紧急, 谢漾元也没在意他不早把这个告诉自己害自己早上迟到,飞梭刚在机甲系教学楼前停稳, 他就连忙跳下去, 直直地往楼里冲。 负责守备的警卫惊讶地迎上来:“谢老师……” 谢漾元根本来不及跟他说话,身形一动, 就从他身边的空隙滑进去, 秦濯跟在他身后,一把拉住那个刚刚反应过来准备上前阻拦的士兵:“你们往外撤, 具体发生了什么兰院长会跟你们说的。” “什……” 秦濯一下子把接通兰清和的通讯器怼到他面前,刚才在路上的时间里,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对兰清和简洁地交代了情况,兰院长现在也正往这边赶, 只是声音依旧和风细雨的,斯斯文文地叫那位警卫队长先把人都撤出来,不要打扰谢老师的“秘密任务”。 ——事发突然,他们想不到更好的掩藏身份的办法, 只能把在乌拉星上的技俩再用一遍了。 兰清和很快赶到, 接替了秦濯的扯皮工作,秦濯焦急地围着教学楼转了几圈, 最后干脆把机甲召唤了出来, 虎视眈眈地守在教学楼门口, 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他实力虽高,却对谢漾元那些玄而又玄的技能一窍不通,此时也不敢贸然进去添乱,但不论如何,他不会让任何具有能量波动的东西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跑出去的。 此时,冲进教学楼的谢漾元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在进入楼里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满楼极为异常的能量波动,大厅里预先设好的封印都被破坏了个干净,浓郁的黑色煞气集中在三楼的位置,一点点微弱的魂火在那一片黑雾中若隐若现,一副马上就要被扑灭的倒霉样。 ……果真有人被拖进来了,机甲系的学生都是这么不听校方号令的吗! 作为文职人员,李皓渊的实力确实不强,以至于单从能量强度看,连谢漾元都一时走了眼,还以为他是学校里哪个违反今晚宵禁擅自闯进来的刺头学生。不过反正他是来救人,救谁都是一样的。 刚进入元婴的谢漾元信心满满,修真路上,每一个境界意味着的都是全然不同的概念,如果说,今天白天的时候他面对那只阴煞精魄多少还有些不相上下的吃力,那么现在,他手中握有的胜算就要大得多了。 只是……因为那个被无辜卷入的倒霉蛋,这个过程难免得变得复杂一点。 谢漾元叹了口气,没有上楼,直接抽出一张画好的符纸来,那符纸在他修长的指尖转了两圈,突然自动燃烧起来,碧绿色的火焰看起来仿佛跳动的精灵。谢漾元像是感觉不到火焰在手指间点燃散发出的热度一样,就那么手持着一团火,径直朝那一排挂像末尾的空白处走去。 说来也怪,小小一张符纸,本来片刻就应该被烧尽了,可那团绿色的火焰只是在谢漾元手指间静静的燃烧着,不见烧得更旺也不见火势减小,而原本坚硬的墙壁却似乎被烧化了一般,在谢漾元走到近前的时候缓缓流动起来。谢漾元眼看就要撞到墙上,脚步却半点不满,在他与墙面接触的瞬间,那块空白的墙上骤然卷起一片告诉转动的漩涡,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他完全吞没了进去。 夜晚的教学楼大厅又变得静悄悄的,围墙上挂着的画像气氛安然,和蔼地注视着这块为联邦培养人才的后备基地,整个大厅都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放在中央的正容镜上却光芒一闪,里面的情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了。 谢漾元从墙里走出来,手上的符纸终于燃尽,他随手拍了拍,走到正容镜前面去,看了看里面映射出的月光。 方才处于月末而纤细如勾的月亮不知何时变成了满月,清冷的月色照射的树梢上,院子里的风景像是凝固成了一幅画。 ——若是仔细看过去,就会发现,这里似乎真的变成了一幅画。 大家都知道,当你用摄像功能对准一片看似静止的景物的时候,拍摄出来的画面虽然没有变化,却也是与用照相功能拍出来的照片看上去是不一样的,人眼虽然很难精确描述出其中的差别,但只要观察力稍微敏锐一点,就都能够将之区分清楚。 现在的机甲系大楼,就是有一段“视频”变成了一张“照片”。 院子里一丝风都没有,先前被微风拂动的树梢仍然保持着漂移的状态,却再也不会轻微地左右摇摆,虫鸣鸟叫也仍单调地响着,那些小动物跑来跑去的身影却也看不见了,就连高空洒下的月光都像被凝固了一般,空气中的尘埃静止地漂浮着,折射着不变的光晕。 谢漾元却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些,他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镜子里的状况,也不急着去救人了,就干脆地直接在镜子前面坐了下来,盘膝闭目,口中念念有词,双手摆出了玄奥的造型。 过了一会儿,镜子中的他也不动了。 就在这时候,谢漾元无声地睁开了眼睛,像上看去,他的目光穿越过了层层的钢筋水泥,像被什么指引一般直直射向某个角落当中。奇异的是,镜子中的画面没有丝毫改变——那个俊美的青年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连喘息似乎都消失了。 谢漾元又抽出四张符纸,贴在镜子的四个角,随即口中青年符咒,符纸便开始以缓慢的速度一点点消失:边缘处出现的焦痕说明它们是在静静地燃烧,可却看不见一点儿火光,符纸就像是供在神龛前的香烛,悄无声息地一点点消耗着其中的灵力。 镜子前的人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谢漾元是借助大厅中画像与正容镜的浩然之气,临时摆出了一个元婴期刚能勉强动用的高级阵法——在这个阵法当中,所有的一切环境都被他“定”住了,其中唯一的变量就是他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通过墙面来到真正属于阴煞精魄的空间之后,他反而并不急着去救人了。 不管那个等待救援的倒霉孩子正处于什么样的状态,至少在镜子上的符纸燃尽之前,他的身体绝不会受到任何伤害,阵法中所有的一切都处于静止,不论是人体的代谢循环,还是思维的移动,即使那精魄能冲破他的束缚拼死逃脱,也不再能对其他人造成任何伤害。 谢漾元身随意动,一个念头的功夫,身影便已经出现在了阴煞之气最为浓郁的三楼,他站在一件储藏室前面,轻轻地推开了门。 迎面一片黑火汹涌而来,谢漾元面色微变,侧身将火焰让过去,那阴冷到几乎能冻硬灵魂的阴气贴着他的鼻尖掠过,冲击到走廊对面的另一扇门上,在本来能够将门炸得粉碎的能量冲击下,那门却纹丝不动,黑气颤动了一下,又气急败坏地回转,继续朝着谢漾元攻击过去。 在这个静止的国度,只有他们两个变量之间的能量交换能够作数。 谢漾元面色不变,从怀中掏出许久未动的罗盘,罗盘上的指针飞快地旋转起来,一道淡银色的气流随之蔓延而出,眨眼间形成一柄长剑,谢漾元在第二次让过黑气攻击时一把握住剑柄,剑尖在空气中滑过漂亮的弧线,轻轻地点在了黑气中的某处。 一声充满痛苦的尖啸声骤然传来,黑气猛然膨胀至数倍,又骤然收缩回去,像尾巴上被点了炮仗的山羊一样连滚带爬地退出数十米远,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手段层出不穷的人类。 在现在这个世界,修真文明断层,从宗晁的战斗能力就能看出来,修士们的攻击战斗手段极为单一,相应的,像精魄这种天生地养的精怪就更加没有什么玄奥的手段了,谢漾元根本是把它吊着打,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自己的灵力够不够。 ——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满地都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阴煞之气,即使现在谢漾元已经晋升元婴,也必须得速战速决,战况拖得越久,对他越是不利。 谢漾元提起一口气,主动朝远处的精魄冲了过去。 那精魄尖叫一声,刚才誓要死战的气势刷一下就散了,居然转身就逃。 谢漾元:“……” ……未来的妖魔鬼怪都这么不要脸的吗? 谢道长降妖除魔这么多年,还真的从来没见过与前来卫道者实力相近的妖魔一个照面儿就狼狈奔逃的景象。要知道,相比起人类来,这些精怪对自身的保护意识极为薄弱,且易燥易怒。他甚至见过不少嗷嗷怪叫着要吃掉比自己高两三个大境界的修士的蠢货,像眼前这么怂的…… 饶是谢道长见多识广,也着实没有遇到过。 不过,他今天既是来救人的,也是要将这只□□从教学楼里清出去,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它,谢漾元摇了摇头,远程观察了一下楼下镜子上符纸的燃烧情况,提气轻身,刷地往阴煞精魄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90章 谢漾元是进了阴煞精魄修成时形成的秘境, 其构造与他白天参观的教学楼已经大不相同了。 原本宽敞笔直的走道变成了蜘蛛网般的复杂,所有的地方都被一层浓厚的黑气包裹着, 别说光亮, 便是连一丝声音都听不见,谢漾元便索性闭了眼睛, 通过灵识感知着那一点精纯的煞气, 朝着精魄逃跑的地方追了过去。 胆小的精魄被他撵得满楼乱窜,不时发出惊恐的吱吱声——他还没能学会人类的语言, 不然这时候恐怕早已经口出人言不住求饶了。 谢漾元也已经发现了, 这只精魄虽是深怨煞气凝聚而成,却不知是因为被大厅里挂着的英雄人物们的一身正气洗涤了心灵, 还是因为在这个灵气衰微的世界里没能获得精魄传承,总之,它身上并未背负多少孽债,也就是说, 还没有害过人命。 但这并不是就说这阴煞精魄是个好东西——它不过是没抓住机会,或者是过去太过弱小。今晚不幸被抓到的那个倒霉鬼就是最好的证明,谢漾元相信若不是他及时赶到,恐怕再过一时半刻, 那个不听话的学生就要被吸干精气不幸身亡了。 那样一来, 阴煞精魄也便正式变成了谋夺人命的魑魅魍魉,再没得救了。 现在嘛, 等他抓住这小鬼, 先试试能不能净化了它身上的怨气, 若是能成功的话,倒并非不能留它一命——谢道君还惦记着自己要收下的小徒儿呢,萃萃于风水一道的天赋甚高,却没有修仙的根骨,到时候让这精魄做了她的护身傀儡,今后对于小徒儿的安全,他也就基本能够放心了。 ——经过他的驯化炼制,这精魄傀儡至少能有四级机甲的战斗能力,在这个世界完全够用。 谢漾元心里盘算着这些事,手上的动作却一点儿不慢,他眼睛看不见,灵识却跟明镜似的,金仙级别的神识像密匝匝的渔网般网住了整个秘境,在其中慌忙逃窜的精魄就像是暗夜中的明灯一样显眼,黑暗根本不能带来任何干扰。 精魄不时被撵上,又被精纯的功德之力狠狠打了好几下,一边落荒而逃一边发出了愤怒的尖叫声,恨不得把谢漾元碎尸万端。可它确实不是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倒霉修士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身周笼罩的怨气已经淡了许多,他拼命地从地基中吸取着能量,可吸收的还没有消散的快,眼看就要被对方好整以暇地一步步逼死了! 对了……这个人闯进来,一开始似乎是为了救人的…… 谢漾元神色忽然一凝,他感觉到飞快奔逃着的精魄突然停下来,接着像是突然下了什么决心,以之前从未有过的速度朝某个方向狂奔而去。 糟了! 他连忙调转方向,从另一条路线直奔握在对方手里的“人质”所在的三楼,他虽然已经把精魄困入了自己的时间停滞阵法,可对方若是孤注一掷地把所有能量都用在破阵上,他也并没有万全的把握! 谢道君暗骂一声,他能够感觉到牵连着阵法的那缕神识已经摇摇欲坠,没想到这精魄看着傻缺,竟然还能想到围魏救赵的招数……大意了,方才见它逃跑,就应该先去救人的。 实在是谢道君以“势”压人的时间太久,许久没有碰到这种与绑匪旗鼓相当的情况下营救人质的任务,以至于见对手落荒而逃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追捕,却忘了自己的本意其实是救人。 唉,明明平时这件事都有秦濯去做的。 谢漾元浑然没察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习惯了跟在他眼中其实还很弱小的老攻通力合作,他们在任何时候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每一次都根本不用他吩咐,秦濯自动就会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久而久之,谢漾元甚至对他形成了一种奇异的依赖心理,连脑子都懒得动了。 时间紧急,他也来不及细细反省,边跑边在手中准备好一个束缚力极强的缚灵符,一步闯进了关押人质的地点。 ……等等? 谢漾元几乎是本能地把手中灵符冲着终于来不及逃遁的阴煞精魄扔过去,可在蓝白色的耀眼光芒亮气的瞬间,他也发现了周遭的环境似乎有哪儿不对…… 他像是一脚踏入了迷雾之中。 糟糕,中计了! 本就漆黑一片的周围像是起了雾,浓黑而潮湿的雾气从四面八方缓缓涌了过来,谢漾元不禁为那阴冷打了个哆嗦,懊恼地幻化出一把飞剑,拿在手中谨慎地向前走去。 ——其实也算不上中计,只是他到底晚了一步,精魄布下的精神攻击已经完成,他只来得及把对方困住,自己却也不可避免地被扯进了幻境之中。 修行这么多年,谢漾元倒是自信自己的道心无甚破绽,也不怕这些铆着人心灵弱点使劲儿攻击的精神阵法,可他不怕,不代表那个被抓进来的可怜学生也不怕。 他要来救人,可不是想救一个精神海被摧毁殆尽的痴痴傻傻的家伙出去的。 谢漾元手腕翻转,掐了个清心明志的诀,缓缓地迈出了步子。 周围的雾轻飘飘地散了,原本阴冷黑暗的教学楼像是被橡皮擦擦去的铅笔画一样一点点消失,眼中的景物飞速旋转,转眼间已经是一片阳光明媚的景象。 谢漾元冷冷地看着面前古朴高大的建筑,心中的怒火禁不住翻涌起来。 它怎么敢……! 眼前的景象堪称鸟语花香,绿草如茵的山坡上,到处是生长百年以上的粗壮的大树,树冠像是张开的伞蓬,在阳光下被渲染成了生机勃勃的金绿色,有不知名的鸟儿在树梢上活跃地蹦来蹦去,不时发出悦耳的名叫,被微风送出很远。 一座仙府赫然矗立在山峰最高处,周围云雾缭绕,气派非凡,连大门都是上好的南海青木,正当中挂着块上书“归元”二字的匾,字体遒劲刚健,只是看着,便觉凛然正气扑面而来,却又带着股洗尽铅华的中正平和,令人望之心安,敬仰感油然而生。 归元…… 这是他当年家破,穷途末路之际拜入的宗门。 谢漾元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尽管心知肚明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那只精魄为了摧折他心智幻化出来的幻境,可他还是放慢了脚步,那些过于熟悉又亲切的景象甚至让他心里发痛,顾不上那些理智,只想要能把这早已印在心上的景色看得再久一点,再久一点。 可同时他又止不住的怒火冲天:早在千多年前,修真界的人们就知道,清溪道君为人温和宽容,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有人在他面前提及那个曾繁盛一时的宗门。那段时间里,归元派在修真界甚至成为了一种禁忌,天下修士半是出于尊敬,半是出于畏惧,以至于不但在他面前,就算是在私下,也很少有人再提起。 就更别说在战斗中,有谁胆大包天地敢用这相关的记忆来给他制造心魔了——无数魔道先辈们用鲜血验证出一条铁律,如果说除魔卫道状态下的清溪道君还有情面可讲,不至于赶尽杀绝,那么被触动了伤心事的道君就简直像是进入了狂暴状态,不把对手粉身碎骨誓不罢休! 所以,谢漾元真是好多年都没有再看见这样的景象了…… 宗门前面站着两个粉雕玉琢的童子,正好奇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他,谢漾元也看着他们,时间已经过去如此之久,但宗门的一切在他的脑中还是如此清晰……他甚至还记得这两个童子的名字,一个叫抱剑,一个叫启书,是整个门派年纪最小的孩子。 启书愣愣地看着他眨了眨眼:“小师兄?你……你的头发怎么了?” 小师兄……对了,在这些非师父的亲传弟子眼里,他才是整个门派最小的师兄啊。 谢漾元怔了怔,看看自己身上已经习惯的现代服饰,再想到自己的一头短发,忽然有些啼笑皆非。 这副样子在以前那个时代看来,怕是可以用伤风败俗来形容了吧? 他并没有因为这是幻境而对启书的疑惑不闻不问,而是温和地摸了摸小不点儿的脑袋,垂首浅笑:“师兄是在练功。” 在这么大年纪的孩子眼里,天赋卓绝的小师兄没有什么行为是不能用“练功”来解释的。 两个小孩儿果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与他记忆中孩子们的神情极像,这阴煞精魄不愧是在如此灵力稀缺的年代都能凝聚出神智的存在,把普通人物的表情都还原得非常细微,完全没有一般幻境把路人甲的面孔都模糊的状况。 谢漾元又和两个孩子聊了一会儿,带着复杂的心情走进了宗派大门。 来来往往的弟子们穿着统一的清白制服,有的御剑,有的步行,但见到他都会微笑着打招呼,谢漾元也一一回应着他们,面容温和,心里柔软又恍惚。 他忽然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一瞬间心中澎湃的情感几乎要将他冲垮,谢漾元不由自主地愣在了原地,犹豫半晌,才调整表情到从前标准的微笑,轻轻叫了一声。 “苍阖?” 第91章 青年转过脸, 看到他时,一边嗔怪一边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叫什么叫什么?没大没小,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要叫师兄!” 谢漾元为这过于还原的熟悉场景愣在原地,谢苍阖却已经跑过来, 一把揽住他的肩膀, “你这是什么打扮……哈哈哈,叫我爹看见了肯定要罚你抄山规!” 他像是一刻都闲不住, 一边上下打量着谢漾元的新造型, 一边就搂着他的肩膀要往里走:“愣在这儿干什么,等着被罚吗?走走走, 先跟我上后山去,今天他下山去了,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师兄心情好救你一命——还记得我上次炼制的生发水吗?” 谢漾元:“……” 他不忍直视地推了小师兄一把, 轻声道:“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你还想他吗?”谢苍阖摆出夸张的惊讶神色,“小阿元,你有什么想不开的, 要自个儿这么糟蹋自个儿……” “……你还是闭嘴吧。” 谢漾元不由自主就放松了身心, 像真的回到了曾经算得上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跟着谢苍阖一起往后山走, 差一点儿都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 阴煞精魄的幻境果然不容小视……即使他早有准备且心神清明, 也险些就要陷进这样美好的泥沼当中了。 ……好在他找到了秦濯。 谢漾元颇为留恋地跟小师兄又说了几句话, 才找了个借口跟他告别,自己往后山的浓雾当中找去。 现在看这个状况,那位人质应该也是被拉进了他的幻境当中,他一个普通人,在这个世界里,实力就是连抱剑和启书都多有不如,若是碰到什么妖兽攻击,可就糟了。 谢漾元站在进入后山的边界处,抽出一张寻人符纸来,往上面轻点了几下,那符纸上顿时浮现出一条细细的银白色光线,线头跳动着转了几圈,对准一个方向,快速地延伸出去,射进了前方的一片迷雾里。 谢漾元提起警惕,顺着光线的指向快步走去。 后山也还是他曾熟悉的一草一木——这里曾经是他们山上的弟子们打磨基础、磨练剑技的地方,他师父从来都是信奉实战教育,最怕把一应弟子们养成温室里的花朵,因此在谢漾元的记忆力,自从他上山以来,倒是有一半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他走了半晌,忽然在前方看到一个迷茫的身影。 就是他了! 谢漾元打起精神,正要开口叫人,看到前方景象却猛然一惊。 ——那人之所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是因为正前方正有一条紫蕲大蛇虎视眈眈,那蛇有成人小臂粗细,三角头、身上花纹绵密鲜艳,明明是蟒蛇的大小,却有着极毒的毒腺,攻击性还强,算是二级妖兽里面战斗力排名前几的存在了。 还好还好,他还算来得巧,再晚上个一时半刻,万一让人给蛇吃掉,那他今天这一趟救人就算是白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与猎物对峙半晌的紫蕲蛇终于耐心耗尽,嘴巴张大到极限,一口毒液刷地喷出来,就要致浑身僵硬的猎物于死地。 谢漾元足尖轻点,伸手抓住那人后领子,把人整个旋转起来护在身后,手上已转瞬间结了印,青色的灵气盾牌顿时在身前凝聚起来,其上波光流转,看着脆弱,可冒着丝丝白气的毒液猛然喷在上面,却仿佛泥牛入海,连一丝波浪都没有激起。 谢漾元手腕一晃收掉盾牌,看也不看身后那人,手一松双手连番掐诀,反客为主地朝面前大蛇攻了上去。 这种蛇攻击性极强,根本没有普通同类一击不成便远遁的想法,必须要将其彻底灭杀,才不会被一直纠缠不清。 好在他现在已经有了元婴期的战斗力,收拾一只二级妖兽不用费什么劲,只用片刻就结束了战斗,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紫色大蛇僵硬地躺在地上,谢漾元颇为遗憾地打量了它半天,很是真诚地可惜这里是幻境,不能当真处理了这条蛇。 要知道,紫蕲蛇的等级虽然不高,却可以称得上全身是宝,不管是它的毒腺还是皮骨,都是炼药的极好材料,然而到了星际时代,旧时代的许多生物都再也不见踪影了,现在又让他眼看着这么好的材料无法取用,实在是令人心痛。 谢漾元不是特别真诚地心痛了片刻,才回头去看那个终于被就出来的家伙。 他愣住了:“你是……李、李皓渊?” 他想了一下就想起来这个秦濯特意嘱咐“不要随便跟他说话”的男人的名字,当时在宴会上,这人的气质行事着实令他印象深刻,而且这两天,不管是在网上还是在兰清和嘴里,对这人都多有提及,他知道对方虽然在机甲战斗上的实力不高,但在联邦也绝对算是风云人物,他……怎么会出现在深夜的嘉兰教学楼里的。 李皓渊看上去却比他更惊讶:“谢先生!?刚、刚才你……” 这个之前看上去总是沉稳镇定的男人甚至有些结巴起来——对任何一个普通人来说,短短时间之内数度经历生死都足以让他的心绷到极致了,而在生死关头被人救下来,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是情有可原。 更何况,救他的还是这么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人物。 谢漾元叹了口气,他和秦濯这次回来,还想要隐瞒自己的身份,这还没到两天,就不得不接二连三地把自己暴露出来,实在是…… “走吧,这里危险,我们先出去再说。” “什……?” 谢漾元没有多解释,抓着李皓渊的胳膊,同时把一张保护灵符拍在他的身上,带着他往阵眼的方向走去。 李皓渊明显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他,可也知道眼下不是时机,竟硬生生地忍住了,只是不时回头用欲言又止的目光看着他,谢漾元被他看得浑身不对劲,脚下步子又加快了几分。 他们走到密林深处一棵古树之前,从外表看去,那棵树与旁边的其他植被没有什么区别,但若是用灵力凝聚在双眼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上面笼罩着一层跟精魄身上如出一辙的阴煞之气,在这个满是灵气的洞天福地显得尤为明显。 谢漾元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了阵眼,他将灵力运于右掌,简单粗暴地一章拍了上去,两人合抱的树木应声而断,木屑纷飞,连整块森林都似乎被震得摇摇晃晃起来,旁边的李皓渊长大了嘴巴,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震惊。 刚才谢漾元干掉那条蛇的时候干净利落,而且没有什么花俏的招式,对他的实力表现得还不算特别直观,可眼前这一幕……无疑对李大参谋属于普通人的世界观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谢漾元可没空关心对方的心理健康,他凝神注意着周身的煞气流动,在其波动隐隐契合到他所一直等待的点的时候,将手中破阵的符纸一扬,面前断掉的树木忽然之间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深深的黑洞,他也不跟李皓渊解释,拉着他就往那洞里跳下去。 李皓渊一声惊呼被生生堵进了嗓子眼儿,他刚勉强做好下落的准备,却连半秒的失重感都没能感受到,他们就好像是在原地轻轻地跳了一下,在进入那树洞的瞬间,脚下就触及到了实地,面前的景色倏然一换,又变成了他所熟悉的教学楼。 李皓渊:“……” 他脚下摇摇晃晃地踉跄了几步出去,双手撑住一张桌子,突然之间腿软得都有点站不起来了。 “怎……” “赶紧出去。”谢漾元没空跟他解释,他临时给对方开辟了一条通往楼外的通道,但自己还得留下来抓住那只比泥鳅还滑溜的精魄:“秦濯就在外面等着,出去以后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问,等我待会儿跟你们解释。” “可……” “快走!” 李皓渊乖乖地闭上了嘴巴——他也早就想离开这个破地方了——充满探究地看了谢漾元一眼,转身朝着楼下冲出去。 这次他没有碰到早些时候鬼打墙一般的情况了。 谢漾元见他的气息离开了被阴煞精魄煞气笼罩的教学楼,便不再关注,他也飞身回到一楼,将镜子四角上贴着的符纸摘下来,竟然在大堂中央盘膝坐了下来。 ——他倒不是要休息。白天的时候谢漾元在一楼许多挂像后留下过阵法,一来是为了以备无患,时刻监视着这里以免有危险的事情发生,二来,也是为了在实施抓捕的时候省点力气——随着他运功,许多挂像后面的阵法开始微微发亮,很快与他身上的气机形成牵引,一个闪烁着淡淡银光的阵法,在昏暗的大厅里隐隐成型了。 整栋大楼的内墙壁都开始散发出淡光,原本躲在墙里暗暗窥探的阴煞精魄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啸,生生被从墙里迫了出来。 谢漾元面色淡然,没有人质拖后腿,他的整张大阵已经成型,就像在海里布下的一张编织细密的网,只等着被追得精疲力竭的鱼儿一头扎进来。 精魄方才被他破掉幻境,就已经元气大伤,此刻更是没有了一点儿还手之力。它漆黑的身体装在墙上、虚空中阵法的银线上,每一次撞击,身上都会像冰块碰到火焰那样呲呲地冒出白气,随着那张网越收越紧,它尖啸的频率也愈发密集,直到整张网收束到手指大小,被谢漾元面无表情地收进了一只小瓶子。 ——其实谢漾元原本没想这么大动干戈,可他是要炼制傀儡,不是要请回来个祖宗,这小小精魄居然敢犯他的忌……虽然其实没造成伤害,他见到记忆中熟悉的面孔甚至还挺开心,但是…… 总之,敢拿有关宗门的记忆在他面前作妖的,坟头草都随着旧地球时代的浩劫一起毁灭了,这小小一只精魄,还想有什么好下场吗? 第92章 午夜时分的机甲系教学楼外面, 一位联邦少将,一位科学院首席, 一位联邦最高学府院长, 对着寂静无声的大楼面面相觑。 “他不会有事吧?”李皓渊心有余悸地坐在花坛边沿上,难得完全没有余暇顾及自己的形象, “里面……”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发生的事情, 这短短一个晚上,从来信奉科学的李参谋算是被彻底粉碎了世界观, 那些原本以为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出现在他面前, 甚至差点让他丢了命。 还有谢溪岩…… 李皓渊心情复杂地看了面无表情的秦濯一眼,心里都不知道是该感叹还是该嫉妒。 秦濯可没空理会他劫后余生冒出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只是一门心思地盯着教学楼的大门——他倒是对谢漾元的安危一点都不担心,在一起这么久,谢漾元的实力他是知道的,况且先前又炼制了那么多符咒, 想来至少自保无虞。 就是怕那狡猾的妖物跑掉了,上次在乌拉星让宗晁跑掉他们两个就好生遗憾,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这次, 说什么他都要把外面这关给把好。 内心里雄赳赳气昂昂的小将军终究还是没能等到表现的机会, 李皓渊出来没一刻的工夫,守在外面的三个人就同时感到地面一震, 面前的教学楼明明没有任何变化, 可莫名就让人觉得颜色都鲜亮了许多。 谢漾元从从容容地走出来, 诧异地看着神色各异的三个男人:“怎么都聚在这儿?现在什么时间了?” “十二点多,”秦濯连忙迎上去,“都处理完了?” 谢漾元点点头:“是个修为不深的小家伙,不算费劲——不过既然答应了院长,明天的实战训练,你可还得来。” 他们之前在家时,谢漾元就已经对秦濯说过他和兰清和原本的计划,也商量好了第二天两人的分工,却是没想到计划都被意外闯入的李皓渊给打乱了,弄得他们连晚饭都没吃好,大半夜的在这儿抓鬼。 现在鬼已经抓到了,可秦小将军要来学院亲自指导演习的消息已经放了出去,学生们几乎炸锅,明天要是说不来就不来了,未免会显得言而无信。 秦濯叹了口气,郁闷地答应了下来。 ——想度过一个没有打扰的二人世界怎么就那么难呢? 兰清和在一旁笑而不语,倒是李皓渊左右看看,突然之间竟然愧疚起来。 虽然撞鬼这事儿也不是他愿意的,不过看起来确实是给别人添了麻烦。 “那个……谢先生,今天多谢相救,给那么添麻烦了。” 秦濯扫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行了,有这客气的工夫,不如明天跟我一起来主持演习?” 李皓渊失笑:“我的实力你又不是不知道,在机甲系的演习里能干什么?那些学生的战斗力说不定都比我高了。” “倒不是说不定,今年的首席单手打两个你肯定没问题,”秦濯摸了摸下巴笑道,“又不是让你上场打,李参谋,你们科学院最近不是又弄出个什么新装备吗,不准备拿来学校给大家开开眼?” 李皓渊无语地瞪了他一眼:“旋射枪还没有通过最终测试呢,带来出了危险怎么办——你们能不能不要每天就把眼睛盯在我们武器部,部长都快被你们盯秃了。” “那怎么能怪我们呢,”秦濯耸了耸肩,“他都秃了多少年了……说真的,阿元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四舍五入你可欠我们第二集 团军一条命,这新装备你就不能给我透个底儿?第三集团军最近跟我们争得可厉害,到时候你们那部长再给岳悉开小灶,那我上哪儿说理去?” “……我们部长什么时候开过小灶了。” 秦濯嗤笑一声:“得了吧,他巴结总统府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到底行不行,你给个准话呗。” 李皓渊露出有些头疼的神色,最近科学院新研制出的装备,不过做了一次测试,就像块肥肉似的被几个集团军盯上了,尤其是秦濯和岳悉两个人,哪哪儿都要明争暗斗,哪里像是同属于联邦政府的战友,简直要比和星盗更加水火不容了。 他从来拒绝在这两个人之间站队,可今天这事儿一出,秦濯这人情他还真是欠大了。 李皓渊不动声色地瞥了旁边无所事事地打了个哈欠的谢漾元一眼,那种类似于嫉妒的感觉又从心里冒出来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神仙……怎么就给秦濯运气那么好碰上了?这样来看,秦濯那身不治之症指不定也真是这人治好的。 这种完全未知的力量体系,要是能研究透彻…… 谢漾元若有所觉地回看过来,李皓渊骤然一惊,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几步,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谢漾元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想来也是——这个姓谢的一身力量那么神秘,他根本想象不到对方还能有什么本事,俗话说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即使是李皓渊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也难免会被自己的想象给吓到,毕竟,有关于谢漾元,完全是他从未触及过的领域。 他连忙垂下眼睛不敢再看,心里砰砰直跳,一时间甚至有点担心这个刚刚才救了他的命的男人再对他干出什么。 谢漾元眉梢一动,饶有兴味地勾起了嘴角。 李皓渊不敢看他,只得对着秦濯强笑道:“那行吧……这批旋射枪终测的时候我会提前通知你——你放心,这个项目一直是由我负责的,具体进程部长也不完全清楚,我向你保证,第二集 团军一定是第一支装备上这批武器的队伍。” 秦濯终于满意了,很不见外地拍拍李皓渊的肩。 谢漾元却在李皓渊趁机提出告辞之前突然插上了话:“等等,李先生,你是聪明人,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今天发生的事,以及不管你因为这件事所产生的任何联想,我都不希望有除今天在场的四个人外的任何人知道。” “那当、当然,”李皓渊打了个磕,很快露出了自如的笑容,“放心吧,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还是有章程的。” “希望如此,”谢漾元说得意味深长,“还有,我也希望你能明白,今天那个差点要了你的命的东西,在我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也许你对自己身边的防护力量很有自信,但我还是得劝你一句,对不了解的事情,可别太轻易下结论。” 李皓渊:“……” 他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您这是何意?” “没什么,”谢漾元摆摆手,“只是不想惹麻烦,我想你肯定不会介意我用一点小小的手段来确定自己的安全,对吧?” 不待对方答话,谢漾元便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上前,将一个符拍进了李皓渊的胸口。李皓渊一怔,慢半拍地低头看去,谢漾元却已经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他现在是真的有点惊慌起来了。 “……这是什么?谢先生,我已经答应你了,不该说的话我一定不会说,你……” “只要你能做到,这个就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谢漾元坦然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但很抱歉,如果每一个知道我秘密的人,我都要把保守秘密这件事寄托在他承诺的重量上,我恐怕也活不到今天了。” “可是……” 谢漾元感到有点好笑:“关乎我自身和我在意的人的安危,你还想用口头承诺说服我吗?李先生,这张符只是为了自保,不会对你怎么样——再者说,就算我想做什么,你难道还有能力反抗?” 见李皓渊求助地看向秦濯和兰清和,他补充道:“你不用看他们,我决定的事情,谁都更改不了。” 秦濯连忙表态:“我没那个意思——皓渊,你就放心吧,阿元下手有分寸,他不会害你的。” 兰清和也心有戚戚然地点点头,他多少意识到点什么,却也没有吭声——先前告诉他秘密的时候,谢漾元可没有这么做,而他为什么不信任刚被他救过一命,按理说应该正感激涕零的李皓渊,这就很令人深思了。 见没人能给自己说话,敢怒不敢言的李皓渊只得长叹了口气,再次道谢后憋气地走了,谢漾元可并不在意他的心情,他拿出那只装着阴煞精魄的瓶子,听了听里面的响动,满意地对兰清和道:“这座楼已经没事了,明天演习过后,可以直接让学生们回来上课——兰院长,明天有秦濯指导演习,你不需要在场吧?” 兰清和摇摇头:“怎么了,还想继续参观学校?” “这就不了,”谢漾元笑笑,“只是想借机去看看我未来的徒弟。”他晃晃手中的瓶子,正色道,“萃萃有天赋,我肯定是要收她为徒的,只是她的八字多少有些问题,我得给她点好东西震震才行——所以这事儿赶早不赶晚,明天就麻烦你了。” “好说,”兰清和也笑了起来,“这是好事,她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第93章 第二天, 谢漾元毫不留情地把秦濯一个人留给了嘉兰学院嗷嗷待哺的学生们,然后带着给徒弟的“见面礼”, 跟兰清和一起回了家。 这不是他第一次收徒了, 心情却还是难免有些与平时不一样——毕竟,这是个他所不熟悉的时代, 他在这里一点一点地走到今天, 看起来容易,但也着实付出了不少努力。 收一个孩子当徒弟, 然后培养着他慢慢成长起来, 是很神奇的一件事,谢漾元从前缺姻缘, 可在带孩子这件事情上却是经验异常丰富。从在归元宗的时候统领那些后来入门的记名弟子,到在后来自己收的几个徒弟,那都是从刚会走的小豆丁开始养,养到最后一个个风神俊朗功成名就, 那种满足感简直无法言喻。 不过,也许是缘分问题,从前他虽然没有刻意在意过弟子的性别,却从始到终都没能收到一个女徒弟, 带出来的清一色全是小伙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修的是佛门大道。 现在好了,想到那个说起话来奶声奶气却善解人意的小姑娘, 谢漾元心里就软软的。 这段日子以来, 萃萃和小安已经变成了非常要好的小伙伴, 谢漾元去的时候,两个小孩子正在院子里玩儿捉迷藏,小安一如既往地被小姐姐在三分钟内找了出来,他也不闹,乐呵呵地从藏身之处露出一个脑袋,半真半假地抱怨:“你有那些好朋友帮你,我藏到哪儿去都没用呀。” 萃萃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这次我没有问他们,可是我还没数完数,他们就在我耳朵边绘声绘色地报告你的行踪,我阻止都没用……” 小安想了想:“那不然你来躲吧?我来抓你!” “那……好吧,”萃萃犹豫了一下,欣然同意,“我尽量不在知道你找过来的时候悄悄换地方。” 小安:“……” 萃萃:“……” 两个人面面相觑,终于发现他们好像并不适合玩这个游戏。 躲在暗处观察的谢漾元禁不住笑出了声,旁边的兰清和也是无可奈何地摇头,向他摊摊手:“我都不知道他们两个在说什么,这个……跟你说的萃萃的天赋有关吗?” 他早就发现了,从乌拉星回来的儿子跟这个小伙伴之间经常会进行一些让人似懂非懂的谈话,先前他只把这当作是童言无忌,或两个同患难过的孩子天真无邪的暗语,可自从见识到了谢漾元的本事,再联想到养女身上,就不禁有些毛骨悚然了。 兰院长自己吓自己,在和风旭日里轻轻打了个哆嗦。 谢漾元却还要恶劣地再补一刀:“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在萃萃眼里,你这庄园恐怕是人满为患呢。” 兰清和:“……”QAQ 不为外人所知的是,作为堂堂嘉兰学院的院长,整个联邦最富盛名的药剂师,他怕鬼。 兰清和强装镇定,却忍不住紧张地吞咽起唾沫来——不管怎么样,“人满为患”这个词儿听起来实在是太恐怖了,他顿时有些不敢落脚,紧绷着左看右看,但在他的视野里,院子还是那个院子,空空旷旷生机勃勃,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突然感觉身周阴风阵阵的,说不出的吓人。 谢漾元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好了,吓唬你的,你这院子这么大,我感知范围内也只有两三个能量体,而且都是善灵,不具备攻击生人的想法和能力。” 兰清和为人和善,且救死扶伤的功德深厚,连他儿子身上沾染的荫护都能一下子抓住谢漾元的注意力,就跟不要说是他本身了——寻常恶鬼根本无法近他的身,就算是强行想要攻击,恐怕也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但是相应的,对于真正有大能的鬼修来说,他这种身怀巨宝而不自知的人,却是最为大补的存在,在原来的时代,像清溪派、归元宗这样的大宗门,都会特意对领地内的向善之家提供保护:定期帮他们更换镇宅符箓不说,还经常会派弟子去“清宅”,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他们的安全。 身边有谢漾元跟着,兰清和多少也镇定了一点,他小心翼翼地错后半步,跟在谢漾元后面,连脚步都放轻了。 谢漾元走了两步,无奈道:“你放心,今天昨晚正事,我就卖你一块护身符,你带在身上,保证恶鬼连你身周一百米都靠近不了,怎么样?” 兰清和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并试图给自己父亲母亲媳妇儿子人人代购一块。 “……”一时嘴快的谢漾元深深地叹了口气,倒是答应了下来。 总之有钱赚嘛,不过就是费点事儿,反正他最近也闲的很。 两人说说笑笑的,接近了又不知道开始玩儿什么的两个孩子,萃萃敏锐地抬起头,一眼看见谢漾元,顿时露出极为惊喜的表情。 “大哥哥!” 小安也闻声看过来,两个孩子顿时笑得阳光灿烂,张开手臂咚咚咚地跑过来,牟足了劲儿要往谢漾元身上跳。 谢漾元也笑起来,半蹲下身子,一手一个地揽住他们,又站起来转了几圈。 兰清和在一旁笑道:“我都要怀疑谁才是他们的父亲了……兰易安,你爹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儿,你看也不看一眼的?” 小安朝他做了个鬼脸,然后小大人一样伸出手来,在伤心的老父亲脸颊上拍了拍,细声细语地安慰道:“爸爸,我也喜欢你的。” 萃萃从另一边冒出一个小脑袋,也大声说道:“兰叔叔,萃萃也喜欢你!” 谢漾元故意逗他们:“喜欢大哥哥还是喜欢爸爸呀?” 他说完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一回头果然发现兰清和正在那儿憋笑,见他看过来连忙端正神色,脸上却还带着颇为促狭的意味。 凭空矮了一辈儿的谢漾元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是很在意,称呼这种问题,在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他这儿早就不是问题了,不然真论起辈分来,这星际所有的人类都得喊他老祖宗。 两个孩子却被他的问题问住了,稚嫩的小脸上露出苦恼的神色,小安想了想,朝他可怜的老父亲伸出了双臂:“爸爸抱。” 对小孩子来说,“更喜欢谁”向来是颇险恶的问题,他们心里可能从来都没有想过“喜欢”这种事都可以分个三六九等,而不管怎么选,总会感觉对不起被比较的另一个人。 通常情况下,从小就被各种逗弄的小安已经学会了糊弄愚蠢的大人们的方法,可今天,他忽然对爸爸有点心软。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并不像普通的小朋友那样什么都不懂——若真论起来,在某些方面甚至比萃萃还要成熟些,所以家里这段日子的情况,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兰清和其人,别看在外面光鲜,总是受人尊敬的样子,实则在家就是活在食物链的最底层,尤其是在他亲手把儿子弄丢一次以后,那个已经无限接近于零的地位指数就一下子跌到了负值。 咳……不过这着实也怪不得别人。 总之,深感爸爸最近过得不容易的小安觉得自己需要安慰他一下。 反正他还是避开了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大哥哥应该不会不开心吧? 谢漾元当然不会不开心,他见兰清和微微一怔,然后连怕鬼都忘了,欢天喜地地把儿子接过去的模样,不禁笑得更大声了。 跟小孩子相处,真的是让人心情愉快。 兰家的花园一年四季都被温控系统调成了春天,两大两小四个人就干脆在开满鲜花的草地上席地而坐,兰清和跟谢漾元一人抱着一个小不点儿,像是两个带着孩子出来郊游的傻爸爸。 萃萃好奇地摆弄着谢漾元送给她的拇指大小的瓶子——那小瓶子呈葫芦状,是一整块翡翠做成的,上面拿熔金细细描摹着玄奥的花纹,单是原料就已经价值不菲,更别说经过谢道君的炼制加持,小葫芦赫然已经变成了一件宝器,触手浑然温凉,周身闪烁着内敛的光华。 谢漾元并没有告诉在场的其他三个人,这看起来精致脆弱的艺术品一般的小葫芦里正装着一只穷凶极恶的阴煞精魄,这算是他给萃萃设置的第一个考验,看她的天眼到底敏锐到什么程度。 小姑娘并没有让他失望。 萃萃翻来覆去地看着这只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吸引她的小东西,又把葫芦放在耳边摇了摇,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这里面装着什么呀?我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叫。” 一边的兰姓父子二人突然露出了如出一辙的僵硬神色。 跟萃萃相处了这些天,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个小姑娘平时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显然都不怎么令人愉快。 事实证明,怕鬼也是会遗传的——小安虽然还能坚持跟小姐姐一起玩,可玩的时候总是提心吊胆也是不争的事实,尽管萃萃已经再三保证过,她的那些“朋友”是不会伤害他的了。 谢漾元笑了起来,亲昵地揉乱了她的头发。 第94章 萃萃的天赋比谢漾元原先预估的还要好。 她是极为难得的天生天眼, 可天眼也是分等级的——有的天眼只能看到普通的孤魂野鬼,唯一的作用就是日常把自己吓得半死, 而有的天眼却可以看穿精怪真身、看到物品上凝聚的气运或灵力, 甚至看破天机……当然,那就是需要修炼有成过后才能获得的能力了。 萃萃的天眼, 就是最高等级的那一种, 在曾经的修真界,这种天赋被称作“须弥”, 意为临于须弥山巅, 登高远望,一切所览尽皆真实。 所以, 在根本没有接触过修真法术,甚至对自己所持有的能力仍懵懵懂懂的情况下,萃萃就能做到与鬼魂说话,甚至驱使他们为自己所用。这些东西可没人曾教过她, 然而对她来说,却好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松。 为了能更顺畅地与她沟通,谢漾元也借助符箓的力量给自己开了天眼,他能看到, 有一个模模糊糊看不清面目的女性魂体飘飘忽忽地跟在萃萃身后, 在接近她的时候就会流露出类似于快乐的情绪。 而且,小姑娘甚至能听到葫芦中的精魄的声音, 这着实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你能听到他在说什么吗?”谢漾元指指那只小葫芦, 轻笑着问道, “你们两个别怕,有我在这里,什么都伤不了你们。” 后面一句话是对悄无声息地抱成一团的兰家父子说的,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胆子加起来也没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大——萃萃是真的不害怕,她早就把这些只有自己能看到的魂体们当成了朋友,她很幸运,到今天之前为止,还从来没有碰上过一个心术不正的邪恶厉鬼。 兰清和默默地抓了抓儿子的手,仍然不着痕迹地挪了挪屁股,让他们两个离正相谈甚欢的师徒二人更远了一点儿。 萃萃的兴趣已经完全被小瓶子吸引了:“我……听不太懂,他好像在骂人?” 谢漾元笑了起来:“也不奇怪,他现在一定恨透我了。” “啊……”小姑娘呆呆地看着他,露出纠结的神色,“那、那我不要这个了。” 谢漾元奇怪地一挑眉:“……为什么?” “他不喜欢你,我就不要他了,”萃萃负气地哼了一声,“你是好人,那他一定是个坏家伙。” 别说,猜得还真对。 谢漾元跟兰清和对视了一眼,无奈地放柔了声音:“他确实是个坏家伙,但如果我们能驱使他,那不就能用他的能力做好事了嘛。” “驱使他?” 谢漾元点点头,知道具体的原理对这么大一个小姑娘来说还是有些太复杂了,便尽量用最简单的话解释了一下这个精魄的由来,并且做总结道:“所以,现在他就像是专属于你的小机器人一样,你想让他做什么,他就算不情不愿,也必须照办。” 萃萃瞪大了眼睛,露出又惊喜又有点纠结的神色:“这么厉害……可是,如果我强迫别人做他不想做的事,那我不是也成坏人了吗?” “这……” 谢漾元哑然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他是在最信奉弱肉强食的修真界成长起来的,甚至从很小的时候在凡界生活开始,谢家作为一个大家族就从来少不了骨肉倾轧的阴私。因此,虽然他所受的教育让他拥有着自己的道德和底线,但却从来都算不上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善良”的人。 事实上,太善良的人在那个时代也通常活不长久。 后来带的徒弟们各有各的性格,可也还真没有人提到过这种问题——那个时代以驱使恶鬼的方式增加实力、惩罚恶鬼罪孽几乎已经成为了修士们的共识,基本上从来没有人怀疑过这件事情的合理性。 谢漾元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萃萃解释。 ……虽然有些啼笑皆非,但他当然并不讨厌孩童这样天真的善良。 倒是做过多年教育工作的兰清和接过了话:“这样想就不对了——萃萃你看,联邦监狱里有那么多的苦役犯,他们都是因为犯了罪,被法庭审判抓了进去进行惩罚,他们自己肯定也不愿意做那些劳役,但难道因此你就能说,看守监狱的警|察们也都是坏人吗?” 小姑娘连连摆手:“不是不是,警察叔叔们都是好人。” 见她好像有些明白了,兰清和鼓励地笑了笑,继续道:“那就你拿着的这个葫芦来说,里面的那个坏家伙就是因为犯了错——破坏了学校设施,还差点害死一条人命。所以你大哥哥才把他抓进来,让他给我们干活进行惩罚,你的工作和狱警是一样的嘛,怎么能说是坏事呢?” 兰清和不愧在学院里做了那么多年的老师,什么样的学生都忽悠过,两句话就把萃萃说得迷糊起来,一边呆呆地看着他,一边觉得他说得似乎有些道理。 她又拿起了那个正准备放下的小瓶子,似乎是侧耳听着里面的声音,小小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显然非常纠结。 谢漾元耐心地等着,没有再说话——就像他开解秦濯的时候一样,有些事情必须得自己想明白,别人再怎么说,你自己若是钻了牛角尖儿,也是没用的。 好在萃萃不是那种容易走进死胡同的性子——她很快发现那被关在瓶子里的坏东西居然说脏话!顿时同意了两位大人的说法,确定这确实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恐怕连阴煞精魄永远都想不到最后自己居然是因为两句脏话而被宣判的,若是他知道,肯定会愿意做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新时代优秀青年。 见她想得差不多了,谢漾元便整了整袖子,郑重地问道:“那……萃萃,礼物你也收下了,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小女孩儿一抬头,显而易见的呆住了。 “——我当然愿意!”她很快反应过来,顿时兴奋得差点儿跳起来,忙不迭地点着头,“先前你还说要教我变戏法,还以为你忘了呢!” “怎么会,”谢漾元冲她眨眨眼,“我答应过的事情,肯定都会做到的。” 旁边的兰清和听得啼笑皆非——见识过谢漾元的本事之后,恐怕也只有这些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会把他的能力形容成事“变戏法”了吧?他有些羡慕地看了看喜上眉梢的养女,再看看自己怀里明显也露出期待表情的儿子,一时有些犹豫起来。 他是真的也挺想让小安也能跟着谢漾元学点本事的,可谢漾元曾经也说过,他的这种本事对天赋的要求很高,而且他一直以来提到的愿意收的徒弟也只有萃萃一个…… 总是作为被人求着拜师的那个人的兰清和还从来没有这么苦恼过。 他没想到,还没等他想好要不要厚着脸皮问一问,这话就有人先替他说出口了。 “那……大哥哥,可不可以让小安也跟我一起学呀?他很聪明的,一定学得很快!” 萃萃才没想那么多,她这些日子跟小安相处得好,根本不想跟这个说话软绵绵但通常很有主意的小弟弟分开,再加上谢漾元在她面前总是和善有加的样子,她可一点都不怕这个新认下的师父。 谢漾元也果然没有生气。 他先是无奈地敲了敲萃萃的头:“没大没小,等正式拜了师,你可得正正经经地叫我师父才行。”然后看看旁边明显有些紧张的父子俩,稍微沉吟了一下。 “也不是不行,”话一出口,萃萃和小安便同时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连兰清和都神色一动,谢漾元却摆出严肃的表情,转向了孩子的父亲,“不过我要先说清楚,小安确实没有修炼灵力的天赋,哪怕我亲自教他,最多也只能做到延年益寿,很可能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不过,我倒是可以确定他修炼暗能量的天赋很高,在这方面,我倒是有不少战斗上的知识可以教他……而且还有秦濯,至少在战斗能力的训练上不会耽误他的。” 他接着说道:“这时候你们听着可能觉得没什么,但如果两个孩子一起学习,萃萃在灵气一道上进步飞快,而小安却怎么都入不了门的时候,我担心……” 谢漾元没有把话说完,但兰清和已经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是做教育的,其实最是清楚这种情况有可能给孩子造成多大的影响,而且这是受限于天赋的东西,并不是能靠努力赶上的,到时候如果打击了儿子的信心,反而让他在自己的路上都走不好,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谢漾元的能力和未来大好前程放在那里,而且以他的人品,一旦接受了小安的拜师,肯定会尽最大努力去教导他,兰清和有理由相信,单从暗能量修炼一道上考虑,整个联邦他可能也找不到比秦濯和谢漾元这夫夫两个联手更好的老师了。 他多少有些犹豫,可没想到,没等他这儿考虑清楚,当事人却忽然发话了。 小安很是坚定地看向谢漾元:“老师,我愿意跟您学习。” 第95章 谢漾元惊讶地看着面前自己就给自己做了主的小豆丁。 “小安, 你真的想好了吗?”他倒是没有因为对方是孩子就抱有轻视之心,而是很郑重地问他, “这就像社会上一个人有没有修炼暗能量的能力一样, 是先天就决定好的,如果实在没有这个天赋, 可是连门都入不了。” 小男孩儿显得很坚定:“我知道——萃萃现在能看到那些我看不到的东西, 我就知道我们不一样——但是只是学点知识,我想我还是能够做到的吧?” “这个倒是自然, ”谢漾元点点头, “拥有足够的理论知识,你还能做到预测简单的福凶、观察一个人的面向确定他的大致性格什么的, 在普通人眼里应该也是挺神奇的了。” 小安站了起来,特别正式地朝他鞠了一躬:“那老师,请收我为徒吧,”他眼巴巴地看着谢漾元, 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而且您战斗那么厉害,我也想跟随您学武技。” 萃萃在一边左看看右看看,也恍然大悟地跳起来, 跟小安并肩站在一起:“还有我还有我!师父, 我也要学武技!” 谢漾元失笑:“你?你一个未来的远程符师学什么武技?能练好速度以备打不过的收赶紧跑就是了。” 也许上天真的是公平的,在这个灵气衰微的时代, 给萃萃孕育出一双天生天眼, 却剥夺了她修炼暗能量的能力, 所以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萃萃这样的人其实属于一点儿修炼天赋都没有的最底层的普通人,就拿当初在乌拉星的人贩子窝点里来说,若不是小姑娘长得还挺漂亮,而且小安一直紧紧地拽着她不肯分开,她估计得被和最便宜的“货物”们关到一块儿去。 那么这段跟谢漾元之间的师徒缘分,可就要生生错过了——毕竟谢漾元虽然是为了救人,可捣毁那窝点救出来的孩子太多,他又不可能只一眼扫过去就能确认所有人的隐藏天赋,约莫是要漏掉的。 小姑娘不服气地鼓了鼓腮帮子,握起拳头自信道:“我肯定能学的会,而且会比小安还厉害的!” 小安居然也在一边认真地点点头:“我相信你,不过就算学不会也没什么,我会保护你的。” 萃萃开心地笑了起来:“——还是我保护你好了,你到时候可别被妖怪吓得哭鼻子!” 小安:“……不会的。” 两个小不点儿很快就又闹成了一团,谢漾元叹口气,忽然隐约意识到自己可能自己送上门找来个大麻烦。 小孩子……安静的时候确实都是小天使,一旦闹起来…… 他摇摇头,果断地把之前莫名浮现出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和秦濯的孩子的念头抛在了脑后。别的不说,其实对于来自千年之前思想多少有些保守的谢道君来说,即使现在的科技发达到了那种程度,两个男人一起能够孕育新生命,还是挺奇怪的。 这可是以前看似无所不能的修真界都做不到的事,也幸好修真之人并不特别在意血脉传承,不然那会儿真心相爱传为佳话的道侣们,至少要少掉一小半。 谢漾元又等了一会儿,才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追逐着跑到远处的两个孩子叫回来,开始给萃萃传授驱使阴煞精魄炼制成的傀儡的口诀——这种傀儡非常高级,战斗能力能够比得上金丹期的修士,而且现形的时候基本上与正常人无异,萃萃以后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把他带出去,就说是请的保镖,也就没有泄露身份的危险了。 他教的认真,两个孩子便也收敛起了玩心,认认真真地挺了起来,兰清和在一旁看着,过了一会儿也不由入了神——谢漾元讲述起来浅显易懂,为了照顾学生们的年龄,还特意夹杂了不少方便理解记忆的小故事进去,更显得妙趣横生,让人不由便听着入了迷。 花园里仿佛连虫鸣鸟叫的声音都减少了许多,阳光伴随着柔和的风,与花香一起弥漫在人周围,使得气氛也变得令人舒服极了。 秦濯就是在这样的时候赶到兰家花园的。 作为联邦最年轻的八级强者,也是无数少年机甲战士心目中的偶像,他只要在嘉兰的模拟训练上露一下脸,讲一些在战斗中摸索出来的实用的操纵和修炼技巧,就已经足够那些学生们兴奋不已的了。学生们很懂事,知道他公务繁忙,在开场演讲结束后并没有缠着偶像问很多问题,所以在帮着校方一起将那些未来的战士投放进虚拟训练场之后,秦濯这一天的吉祥物工作就算是结束了。 谢漾元不在家里,他当然不愿意回去,出了校门就指使飞梭直向这边来。对于至今还沉浸在热恋期一般的情绪中不可自拔的秦小将军来说,就算能早一分钟见到心里那人都是好的。 他在机器人管家的指引下穿过前庭,问候过老夫人和现任家主夫人,两位不同年龄的女士看起来如出一辙的严肃端庄,看惯了自己母亲和沈家舅妈那种比较柔婉或至多算是泼辣的小女人,秦濯在这两个神似教导主任的女人面前难得有点怂,夹着尾巴丝毫不敢放肆。 ——说是教导主任一点问题都没有,秦濯从小到大都是在嘉兰的附属学校中念书的,当时这位老夫人就是他们的校长,以不苟言笑要求严格着称,是好几代联邦权力中枢们无法忘怀的惨痛童年回忆。 相比之下,兰夫人看上去倒是要柔和一点,但人不可貌相,秦濯乖乖低着头问好,军部关于这位女中豪杰的各种流言不受控制地刷弹幕似的在心头飞快划过。 联邦第一位女性实权将军,统领第七集 团军,战斗力卓越的七级机甲战士,指挥星战的能力更是一绝,在他受伤之前,军部除了他的第二集团军,与星盗遭遇战胜率最高的,就是这位的第七军和岳悉的第三军的较量了。 秦濯在一瞬间油然而生对看起来就很食草系的兰清和的怜悯之情,看来他之前说自己在家处于食物链的最底层,可一点夸大的成分都没有…… 方子伊——兰大院长的饲主……不是,夫人,显然并不待见秦濯这个丈夫的新晋好友兼自己事业上的竞争对手,事实上,尽管孩子找回来了,可这段时间以来她依旧看一切跟丈夫有关的人和事都不顺眼。 她给婆婆倒了杯茶,对着秦濯露出“对我就是在礼貌性假笑所以寒暄两句就行了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的笑容,颇为客气地问了一句:“小秦将军也要喝茶吗?” “不了不了,”秦濯摸摸鼻子,“我来接溪岩回家,他们在花园里吗?” 方子伊纹丝不动:“对,小安很喜欢那位谢先生,他们聊了有快半天了——我带你过去?” “不用不用,”秦濯连忙很有眼色地起身,“我自己去就好,您坐您坐。” 旁边的老夫人点点头,静默地候在一旁的机器人管家立即上前来,摆出邀请的姿势。 “那就不送了,”方子伊扯扯嘴角,“失礼。” “不会。”秦濯笑笑,又冲老夫人微微倾身,“老师,今天也很高兴见到您,那我先离开了?” 老夫人庄重地朝他颔首,声音很轻地说道:“你眼光不错,那个小伙子很讨人喜欢。” 听她夸奖谢漾元,秦濯有些惊讶,脸上的笑容忍不住都真诚了许多:“谢谢您……我的运气是不错。” 老夫人顿了一下,静静地看他一眼:“以后可以常来玩。” “……好,”秦濯小心地不让自己的眉毛因为惊讶而飞到发际线里去,“我们会经常来看您的。” 一直到走在像一块又厚又软的绿毛毯一般的草地上的时候,他还颇对谢漾元讨老人家欢心的能力感到匪夷所思。 单是他父亲一个就已经是出了名难搞的小老头,现在又加上了兰家这位声名在外的老师,他都要怀疑阿元身上是不是真的带着什么“人人都爱我”的buff了。 不过他那么好,本来就该是能招所有人喜欢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秦濯看到了正襟危坐在草地上给一大两小讲课的谢漾元,他抬手示意机器人管家不用出声打断他们,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谢漾元神识何等敏锐,早在他进入花园的时候就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秦濯从后面拍拍他的肩,想要冷不丁给他个惊喜,谢漾元却在他的手落下之前回过头来,很是淡定地示意他先坐一边稍等。 秦小将军摸了摸鼻子,只好一屁股坐在旁边的草地上,很没有形象地叼了根草,也跟着一起听起了谢老师的知识小讲堂。 “好了,萃萃,现在尝试把他召唤出来吧。” 谢漾元的讲述本来就已经接近尾声,萃萃虽仍是一副似懂非懂的神态,却早已开始跃跃欲试起来,现在终于得到了他的首肯,不禁摩拳擦掌,早把刚才关于“好人坏人”的担心抛在了脑后。 小姑娘露出庄严的神色,将那只小葫芦拿起来,口中念念有词,打开了盖子。 第96章 萃萃果然是天生学符修的苗子, 第一次施法,虽然念咒还有些磕磕绊绊, 但谢漾元感受着她身上那一点点天生的灵力在咒语的催动下缓缓流动, 其运功方式与循行路线居然一次就全部走对了! 打开盖子的小葫芦随之开始冒出黑色的雾气,灵识中精魄叫骂地更大声了, 却还是不得不被整只从里面拖出来, 在草地上蹦跶着,犹如一条虚化的黑鱼。 谢漾元肩萃萃额头上已经出了汗, 便轻轻一挥手, 接过了精魄的掌控权,那边小姑娘在这短短的尝试之中已经耗尽了力气, 身上压力骤然一松,不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上去很想直接仰面倒下去。 “别松懈,按照我刚才教你的方式运功。”灵力耗尽之后正是最好的修炼的时刻, 谢漾元经验丰富,让她控制在了一个耗尽所有灵力却不伤身体的程度,这时候修炼起来事半功倍,还能时时提醒自己不要松懈。 刚准备放松的萃萃一个挺身, 小姑娘也是倔, 知道谢漾元是为她好,一点抱怨都没有, 认认真真地摆出了五心朝天的姿势, 认真努力地修炼起来。 “睁着眼吧, 这个不影响,”谢漾元欣慰地笑了笑,又亲自操纵着精魄开始给她演示,手上动作如同弹钢琴般轻灵优雅,“这只精魄灵力强大,以你现在的灵力,还不足以完全操作他,不过经过我的炼制,他身上被附加了触发功能,只要你遇到危险,他就会自动化形出来保护你的——” 那一团黑烟在他的动作中不断翻腾扭曲起来,渐渐变出了人形,在场其他四人都睁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团虚无缥缈的东西一点点凝实,最后淡淡银光一闪,竟完全变成了一个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的年轻男人。 “哇……!” 萃萃发出一声惊呼,一下子差点没能抱住灵台,从修炼状态中退出来,好在谢漾元及时点了她眉心一指头,略微责怪地斜了她一眼。 小姑娘吐吐舌头笑了笑,连忙再次摆好姿势,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地在精魄身上转,一看就知道动了什么鬼念头。 那个精魄化形的青年却没空理他,而是对谢漾元怒目而视——碍于现在的主仆身份,在化形之后,他就没办法对主人恶言相向了,可如果眼睛能骂人,谢漾元现在肯定早已经被他骂得体无完肤了。 谢漾元并不在意:“来,认一认,这就是你要保护的新主人,这一百年你需得时时跟着她,来赎你犯下的罪孽,一百年之后,如果你已经改邪归正,我不是不能考虑再放你自由。” 精魄神色一动:“你不是要永远控制着我?” 谢漾元笑了笑:“我永远控制着你做什么,我的实力你还不清楚吗?这小姑娘是我的徒弟,如果一百年之后,她还需要你这个区区金丹期的精怪保护,那我这个做师父的就要羞愧而死了。” 精魄:“……”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知道了刑期但并不是很开心。 萃萃眼睛一亮,若不是要保持姿势,肯定会高高地举起手来:“师父师父,你是说我一百年就能拥有三级机甲的实力,根本不需要任何保护了吗!” 刚才谢漾元已经给他们讲过修真体系中各种境界对应的机甲战士的实力等级,把几个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手撕机甲什么的听起来就带感得不行——一百年确实不长,在这个人均寿命都有三百多年的时代,一百年后的萃萃还风华正茂着呢。 谢漾元却摇了摇头:“我只能说,到时候你的攻击力肯定不止金丹期,但自保能力……符师的近战能力弱是不争的事实,你就算修炼到分神,也有可能被一把普通的小刀轻易抹了脖子。” 萃萃:“……这样啊……” 见她一脸失落,谢漾元又连忙补充道:“不过你可以炼制各种法器保护自己啊,我刚刚的意思是,到时候以你的能力,肯定能够操纵更高级的傀儡,出窍期、分神期都有可能。” 精魄在一旁冷哼一声:“操纵当然容易,她也得能炼制出来啊,你还想让一个凡人在一百年之内就从什么都不是修炼到分神?幻想太过了吧?” 受限于契约,他虽然不能破口大骂,但这种冷嘲热讽还是能做得到的,黑发黑眼的青年满怀作死之心,不断地想要挑衅这个破坏自己“幸福生活”的可恶修士,也就是谢漾元一来不想跟他计较,二来想让萃萃彻底拿住这个“保镖”,他就不能总是越俎代庖,不然想要整治起他来,那手段可多了去了。 不过,倒是可以展示一下实力,或者代之施些小恩小惠。 谢漾元不以为意地笑笑:“就算她做不到,那不是还有我吗,你可知道我修炼到现在这个层次,用了多长时间?” “……?” 谢漾元伸出一根手指头:“不到一年。” 他这就是欺负人家精魄不知道他是毁道重修了,谢道君前世即使被称为修真界千年难得一遇的天纵奇才,修炼到元婴也很是用了几年的——如果说正常修炼是一边挖河道,一边想办法往过引水,那他就是请龙王直接往修建好的大运河里下大雨,那当真是没有一点儿可比性。 不过反正这事儿除了秦濯谁都不知道,用这种方式说出来其实感觉蛮爽的。 精魄瞪大了眼睛:“不可能!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明明是个剑修!剑修修炼是最难的,不仅修灵力,体术也得跟得上,你若真是这年纪才开始修炼,一年连打个基础都不够!” 谢漾元:“我虽是剑修,修的却不是剑道,而且,剑术这种东西,就算以前不修灵力,也是可以单独训练的嘛。” 精魄:“……” 谢漾元却不理他了,而是转向萃萃:“他从此就是你的了,给他取个名字?” “……我有名字!” “你想叫他什么都可以。” 谢漾元不顾精魄扭曲的脸色,一指头把他按回了葫芦里递给萃萃,然后懒懒地伸了个懒腰,这才转向秦濯:“学院那边的事已经忙完了?” “嗯嗯,”小将军颇为乖巧地点头,倾身跟对面的兰清和打招呼,“院长,这一届的学生素质不错啊,我今天看见好几个苗子,到时候您可得给我们第二军优先哈。” “……”兰清和苦笑起来,“学生们想去哪儿,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而且我家……” 他心有戚戚然地看了一眼主楼的方向,对秦濯露出了爱莫能助的表情。 昨天老婆才跟他提过第七军缺人呢,近来在家地位低下的兰院长好不容易找到个略微弥补错误的法子,这时候见着问他要人的秦濯就像是见了洪水猛兽,一口就把话给他堵回去了。 秦濯想想刚才见到的两个女人,不得不对他表示理解。 两个孩子的小脑袋凑到一起研究葫芦去了,萃萃叽叽呱呱地想出来各种名字,被小安带着一言难尽的表情一一否决掉,那只小葫芦在她的掌心里愤怒地翻滚着,谢漾元几乎都能想象到精魄脸上生无可恋的表情了。 他与秦濯又跟兰清和聊了一会儿,便告辞出来——今后他还得去嘉兰上课,萃萃和小安要跟他学习的时候,让兰清和把他们带过去就好。 两个人从兰家出来,谁都不想坐飞梭,干脆就沿着宽敞干净的街道慢悠悠地走,他们实在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清闲过了。 “累不累?”秦濯一手搭在谢漾元肩膀上,有力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揉着肩,“昨天消耗那么大,晚上也没睡好,今天又在这儿忙了快一天,你可太有精神了。” 谢漾元叹了口气:“早点把这些事情做完,我也能早点放心——你别担心,到我现在这个等级,几天几夜不睡觉其实也不会有什么感觉的,我们修仙之人讲究辟谷,有的人根本就不吃东西不睡觉,光靠光合作用就能活。” 他也学到了不少时髦的现代词汇,愈发觉得自己前世经历的那些事儿好玩,已经快要彻底把自己当成是土生土长的现代人了。 秦濯无奈地摇摇头:“知道你厉害,晚上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谢漾元为这跳跃略快的话题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一时想不大出来——我现在一点儿都不饿,也不想回家,来了首都星还没时间逛逛呢,你不准备跟我好好介绍一下你长大的家乡吗?” 秦濯一下子停住脚步,突然兴奋起来:“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邀请我约会吗?” 谢漾元笑眯眯的:“那你呢?我可以理解为你答应我了吗?” “当然!”秦小将军一个转身,牵起他的手,“求之不得。” 谢漾元抓着他的手晃了晃:“难得今天都有时间嘛,就当是祝贺我收到了心仪的好徒弟!” “没错没错。”其实根本不在意约会理由而只是想要约会的秦小将军敷衍地应和了几声,已经开始掏出光脑搜索今晚的娱乐项目了。 作为联邦过去有名的钻石王老五,他居然被谢漾元当小白脸养了那么长时间!连上次过圣诞节出去玩都全是谢漾元付的钱——当时那是没办法,现在回到了自己主场的小将军雄心勃勃,誓要让他家道君看一看,什么叫做挥金如土的霸道总裁! 包场餐厅名贵红酒烛光晚餐专场演出,都必须要有! 第97章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去做这些?”谢漾元奇怪地问道。 他们走在都城最繁华的商业街上, 两边各种全息投影琳琅满目,街上的行人也不少——果然不管科技进步到什么程度, 还是永远都不缺人愿意自己靠两条腿出来玩。 谢漾元和秦濯手牵着手, 用便携式化妆仪简单地改变了形貌,谢漾元正好奇地伸脖子看着一个小摊上漂亮精致的工艺品, 听到秦濯讲述他的计划, 忍不住出声质疑起来。 秦濯一顿:“呃,约会难道不应该做这些吗?” “哈哈哈, 可咱们以前在赛诺星上可不是这样的, ”谢漾元眨了眨眼,“我看到网上的不少约会攻略也不是这样的——你想想看, 两个人坐在空旷的酒店大厅里,坐着相隔十万八千米的桌子,就算旁边再有一个乐团慢悠悠地演奏,又有什么意思呢?” 秦濯想了想, 不得不承认确实好像没什么意思。 谢漾元:“我以前跟一群毫无生活情趣的老古董们开仙道大会的时候,才经常会遇到这种安排——通常我都坚持不过半个小时,实在是太容易睡着了。” “……”秦濯叹了口气,“那咱们去干什么?” “就在这里逛逛嘛, 感觉挺有趣的。”谢漾元拿起一把看上去似乎是白玉质地, 只有手指大小的梳子仔细端详,“看这个, 多可爱。” 秦濯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默默地取消掉了刚刚订下的餐厅。 这条商业街其实在都城的年轻人圈子里也算是颇负盛名, 是网上常年占据前五位置的年轻情侣约会圣地,除了普通商城里有的那些商品之外,经常还会看到一些很特殊的小东西,非常适合喜欢猎奇和刺激的年轻人。街上吃的也不少,如果有时间的话,能从早逛到晚上——当然,在不差钱的情况下,也能满载而归。 谢漾元在一个打枪的摊子面前停了下来。 那摊子前面围了许多人,大多都是年轻的小姑娘,还有他们妄图在女孩儿面前表现一把却都折戟沉沙的男友们,谢漾元他们两个来之前,一群人正群情激愤地表示老板这枪一定有问题,却又不得不在商场维持治安的机器人过来打了两把之后闭上了嘴巴。 这种安保机器人不能说枪法有多准,他们身体里都是设定好的程序,从瞄准到上枪都是标准的流程安排,也是测定枪械精准度的非常好的测试员,既然他能把把不落地打中目标,说明枪本身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可平时打枪的摊子,十有八九的人至少能打中一两次目标,或者若是距离再远点儿,十个人里面也总该有一两个眼睛好手稳的,可这里吸引了这么多人,刚才打过的总能有三五十个,最后竟然颗粒无收,一个人都没能打中一次闪烁的小红点,这就不能不让人多想了。 可事实摆在眼前,大家也哑口无言,只得互相看看,开始考虑不然认怂算了。 谢漾元轻轻戳了戳秦濯的后腰:“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对这个了解,能看出问题吗?” 谢道君看着靶位旁边挂着的那只巨大的毛绒绒,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心动。 这里的枪那么难瞄准,却还能吸引到里三层外三层的情侣们,自然是有原因的——摊子里从末等奖到一等奖,都是清一色大小不同的毛绒玩具,是一个近来特别火的动漫人物,本身的性格就温柔得很吸引人,再加上圆滚滚的可爱外表,漂亮的配色和动漫本身精彩的剧情,可以说是在整个联邦火得一塌糊涂。 可偏偏这部动漫所属的公司一直都没有开放周边制作授权,自己也很佛系地没有推出任何产品,使得一众忠实粉丝们抓心挠肝,恨不得往公司大门口拉横幅上请愿信,表示自己的钱包已经饥渴难耐了! 而就是这么一个难得的玩偶,居然在一处打枪得奖的摊子上摆得琳琅满目,大家一开始都不能确认这摊子的合法性,直到老板拿出官方的授权书,才在无比震惊的心情下跃跃欲试起来。 ——要知道,现如今的版权管理可比从前严格了不知道多少倍,未经授权的盗版一旦被发现,不仅是制作者要受罚,就连消费者都将面临盗窃指控和数额不小的罚款,是以曾经繁盛一时的盗版行业几乎已经彻底没落了,顾客们也只是出于习惯性的防止诈骗的心理才会有此一问,实际上既然能在这个商业街里开商铺,这些玩偶的合法性自然毋庸置疑。 问题就是这枪实在是太难打了…… 秦濯又看了一会儿几个看上去信心满满的男孩子铩羽而归,才笑眯眯地对谢漾元道:“有点儿章程……那个娃娃你想要?” 谢漾元斜着眼看他,谨慎地没有答话。 某些人果然立即得寸进尺起来:“这可能是全联邦唯一一个合法地卖这东西的地方了,而且肯定不会接受金钱购买,我要是能给你赢一个最大的回来,你要怎么奖励我?” 旁边的另一对情侣听见他们对话,忍不住转头看过来,先是为两个人即使是化了妆依然超越平均水平的颜值惊叹了一下,那女孩儿随即好心提醒道:“这里的老板可能是骗钱的——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可几乎所有人连一枪都打不准,我男朋友当过几年兵呢,我们还是连最小的那个都没拿着。” 秦濯笑着跟他们点了点头:“谢了,不过来都来了,总还是要试试的嘛,反正打几枪也不贵。” 不贵是真的,这老板虽然长着一双狐狸眼满脸狐狸相,还不知道用什么手法把普通的打枪设置成了地狱模式,但他的定价是真不贵,就跟外面摆的普通摊子一个样,甚至比普通摊子还更便宜一点儿……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感慨他在租金这么贵的地方这么做会不会赔得血本无归,现在倒是明白了——反正没人能拿到奖品,而继续尝试的人又络绎不绝,老板恐怕早就赚得盆满钵翻,是绝不可能亏了钱的。 秦濯继续坚持不懈地盯着谢漾元要讨个说法,谢道君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得无奈地耸了耸肩:“那你自己说,想要什么奖励?” 秦濯装模作样地思索了半秒钟,露出了一个甚是浮夸的眼前一亮的表情,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上次那个姿势……” 谢漾元一巴掌拍在他的头顶上,转身就走。 “哎哎哎,”秦濯连忙拉住他的肩膀,“开玩笑开玩笑的,宝贝你亲我一下就行!阿元……” 又有几对注意到他们的情侣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每个人都一副笑眯眯看好戏的模样,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出言揶揄起来: “哎哟你就答应他嘛,怪可怜见的。” “就是就是不就是亲一下,能拿到玩偶也值了!” “况且很大概率其实他也拿不到……” “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漾元到底是没能在脸皮上拼过他老攻,掩面退到了一边,算是默认了这种“奖励”方式,于是秦小将军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打假枪的小买卖,甚是豪迈地问老板买了一百发子弹。 那老板看到他愣了愣,眯起眼睛观察了他一会儿,才似乎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子弹给了他。 每十发子弹为一组,如果打中五发,就可以拿到体积最小的钥匙扣娃娃,打中越多娃娃越大,若是十发全中,就能得到谢漾元心仪的那一只和人等高的大玩偶,那只毛绒绒圆滚滚的动物就那么憨态可掬地坐在摊子后面,吸引着每一个路过的爱好者的目光。 秦濯既然开了这个口,若是不打到最大的娃娃给谢漾元带回去,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讨赏。 小将军难得在扣动扳机之前紧张起来——这可是自从他成年以后从未有过的事,但这个打靶摊子明显有问题,那子弹他方才颠过,跟联邦常用的制式不大一样——别说,即使是他,也不敢说自己就有万全的把握。 不然,热衷于在谢漾元面前展示自己的某人也不会看似大方实则心虚地一次买一百发子弹了。 “加油啊哥们儿,”排在前面的男人唉声叹气地放下十发全空的枪,自来熟地拍了拍秦濯的肩膀,“这玩意儿真他妈见鬼了,我平时也算是打靶场上的神枪手来着……” 他女朋友也在一旁赞同地点了点头,两个人有志一同地用同情的眼光看着秦濯,显然觉得刚才他买的那一百发子弹无疑是交了一大笔智商税。 秦濯不以为意,他动作熟练地上好枪,闭起一只眼睛,将枪对着目标比了比,然后稍微调整了一下枪口,干脆利落地开了枪。 “啪!” 充当靶子的小丑眼睛闪了闪,像复读机般响了一下午的“哈哈哈脱靶”终于换了内容。 “哎哟,第一枪。” “打中了!!!” “天呐终于有人打中了!这子弹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吗!” “啊啊啊啊啊这位小哥你是什么神仙!我在这儿蹲守了三天你还是第一个打中的正常人啊!” “快!!!有没有人录像上传!那个预测帖终于可以更新了!” 秦濯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越过人群去看后面的谢漾元,暗示性地用口型比了一个“啵”,在一片善意的哄笑声中再次端起了枪。 然后他就翻车了。 第98章 人群中传出一阵巨大的叹息声。 那摊位老板本来面色有些紧绷, 看他打不中,又骤然一松, 在后方围观的谢漾元倒是稍一挑眉, 露出了有点意外的神色。 秦濯的水准他是知道的,这男人虽然在军中不是以弹无虚发着称的神枪手, 却也绝不是善茬, 毕竟“战神”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那么多次的星际战争的磨砺, 若是没有两把刷子, 早就不知道葬身在浩瀚宇宙的哪个角落了。 可既然第一次他能打中,说明这枪是真的没什么问题…… 有点儿意思。 秦濯倒是也不气馁, 他本就做好了不能一次成功的准备,也并不浪费这一组子弹接下来的八颗,而是沉着冷静地接着上膛、举枪、发射,“啪”的一声, 小丑再一次被打中了。 围观的群众们都来了兴致,他们自己上手打过,也看过不少人失败的样子,知道这枪有多难打中, 因此从一开始就不认为秦濯打中的第一枪是运气, 看他接下来又中了一枪,大伙儿都好像打中的是自己一般, 忍不住激动起来。 这时候, 又有一个年轻人上前了。 看上去同样也是对小情侣, 只是气质似乎不大搭调——端起枪仔细端详的男人身材高大,身上的肌肉将合身的衬衫撑得微微鼓起,整个人显得高傲而冷肃,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那姑娘却咋咋呼呼得恨,长得也确实漂亮,只是面相总带着些刻薄,还似乎有些面熟…… 谢漾元一愣,他多看了那两人一眼,那个男人便敏感地回过头来,两人目光一对,均是微微皱眉,暗中提起了警惕。 谢漾元现在觉得这男人也有些面熟起来了。 这时,那位姑娘已经迫不及待地也兑换了一百枚子弹,转头跟男人说话的时候,态度莫名在趾高气扬中还带着些讨好:“你没问题的吧?只是打几枪……我真的很想要这个公仔。” 男人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伸手接过子弹,不紧不慢地放进了枪膛里:“只是打几枪的话,你不如自己来试试?” 说话一点儿不客气,两人看上去更不像是通常意义上的情侣了。 谢漾元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姑娘在男人转过身瞄准的时候露出怨念的神色,旁边的秦濯又在围观群众的唉叹声中放空了一枪,而与他并肩而立的男人手指一勾,却是打准了。 “???我没有出现幻觉吧!” “今天是什么神仙日子我的妈……神枪手出现还带成双成对的??” “大神是怎么打中的啊……求教啊呜呜呜……” 谢漾元注意到那个女孩儿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又摆出了得意的脸色,似乎与有荣焉,可那男人根本连回头看她一眼的意思都没有,倒是侧脸看了看旁边的秦濯,似乎是纡尊降贵地评论道:“你的准头不错。” 秦濯看了他一眼:“彼此彼此。” 两个男人简单打过招呼后便又不说话了,转头认真地瞄准对面的小丑,摊子的老板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狠狠地瞪了他们一会儿,然后干脆抬头望天,看上去有些生无可恋。 谢漾元站在人群后面,置身事外一般看着这一幕,觉得颇有意思。 有什么东西在他脑中灵光一闪,他看着前边喜滋滋踮着脚尖的女孩子,忽然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她眼熟了。 ——先前在萨尔堡拍卖会的时候,他和秦濯之所以不得不跑到洗手间去亲热,还再尴尬不过地被沈东洲撞了个正着,不就是拜这位大小姐和谢溪文所赐嘛。 叫什么来着……晏珍珍? 秦濯这时候已经打完了第一组子弹,中了六枚,四枚脱靶,老板冷哼着把一只巴掌大的小玩偶丢给他,脸上似乎写满了……恨铁不成钢? 嗯? 谢漾元的思绪有些乱,他还没来得及想这位似乎在林逸之面前很得宠的大小姐,为什么会跟一个自己应该不认识的男人出现在这样的地方——自他来到首都星,秦濯已经把需要注意的所有人的档案都给他看过了,上面出人意料的并没有面前这男人——又觉得摊位老板的表情实在有趣,并不像是普通商人“破财”的样子……话说回来,就他摊子这儿每天络绎不绝的人流,以及出现两个能打中目标的人大家都能惊讶成这样的情形来看,哪怕秦濯这一百发子弹例不虚发,拿走他十个最大的玩偶,他都绝对赔不了钱。 而且一个永远没人能成功的打靶游戏,久而久之也就会对顾客们失去吸引力,秦濯和那男人的到来其实是会刺激众人在这里的消费才对,老板不可能不明白。 那又是为什么呢……? 打完了十发子弹的秦濯却并不着急,一边悄悄跟人群外的谢漾元挤眉弄眼,一边姿态闲适地靠在摊子上,望向自己侧边的男人,显然是在等他。 那人也是镇定,丝毫不受这灼灼目光的影响,安安稳稳地打完了自己的十枪,结果也中了六法,被更加不爽的老板把公仔扔到了脸上。 他看上去想要发怒来着,最终却还是忍住了。 秦濯不在意地把公仔扔到一边,又端起枪来:“继续?” 男人轻轻颔首,放松了一下肩膀,重又摆出了标准的射击姿势。 两个人开枪的声音很快像比赛似的响起来,并不在意是否凑齐一组的十发似的,并且越来越快,密集的枪声像是下雨一般响起来,对面小丑报数的声音都快要听不清了。 “等等刚才那枪到底打中了没有……” “卧槽居然有人打枪的速度比我眼睛的速度还快,刚才发发生了什么我眼睛好痛!” 这种一点都不路人友好的竞争模式让周围再一次嘈杂起来,然而,两位主角谁都不是在意旁人评论的性子,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两人便相继抬头,长吁一口气之后,看着对方的表情都复杂起来。 秦濯突然小声骂了一句:“还以为……我就知道是你。” 那男人的脸色也不好看:“我还没说你阴魂不散……怎么样,在喜欢的人面前失败的感觉不好受吧?” 秦濯冷哼一声:“就好像你成功了一样,”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晏珍珍,有些嘲笑道,“你的眼光还真是令人疑惑。” 出乎他意料的是,面前的男人——同样使用了便携式化妆仪的岳悉,看上去却并没有被他这句挑衅意味十足的话冒犯到。岳悉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眼中的神色甚至有些“睥睨”起来。 秦濯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啊啊啊你太厉害了!” 还不等两人多试探对方几句,晏珍珍已经兴高采烈地扑上来,一点都不客气地抱住了岳悉打枪赢来的那堆娃娃里最大的一只,幸福地把脸埋了进去,“我是不是整个联邦第一个拥有达克达的人!?” 达克达就是那只红遍联邦的毛绒生物的名字,上周甚至一度取代沈东洲的位置一跃成为了联邦少年少女“睡觉最希望睡到的人”榜单的首位,要知道,它甚至都不算是个“人”。 周围的人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尽管刚才秦濯和岳悉两个人都没能在一整组十颗子弹里弹弹全中,拿到那只硕大的最终奖品,但他们也同样没有在任何一组中打中过五次以下,因此,现在两人身边的玩偶都已经堆成了小山。 老板的脸色已经阴到可以直接拉去给整个都城进行人工降雨了。 有人甚至忍不住出声问道:“那个,两位……英雄,你们拿这么多玩偶也没用,能不能卖我一只啊,价钱好商量!” 人群先是一震,接着就像被启发了一样,突然间热情洋溢地叫起价来,俨然把现场变成了一场小型拍卖会。 老板:“……” 他的脸色已经要由青转紫了。 先前不是没有人提出过想要出钱直接购买一只玩偶,开的价也绝对不低,可全都被老板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几次三番之后,大家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来这儿摆个摊儿逗人玩儿还是为了奇货可居哄抬市价……总之,到后来也就没有人自讨没趣地去问他了。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现在有两位英雄终于突破了老板大魔王的重重封锁,成功救出了被大魔王残忍禁锢的达克达!而且还有那么多只! 忠实粉丝们突然看到了希望,一双双渴望的眼睛盯紧了两位乔装打扮的将军,竟然成功地让习惯了大场面的小将军们忽然之间僵硬了起来。 不是……不管是感激的敬仰的惧怕的仇恨的目光他们都没少看过,但还真没被人像见了耗子的猫似的两眼冒绿光地盯着过,两人瞬时之间有志一同地后退一步,在人生中第一次对对方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果然粉丝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 谢漾元偷笑了一下,他其实并不是有多喜欢这只玩偶,只是刚好看到了,再加上对一个根本没人能打中的靶摊有些好奇,才怂恿秦濯上去试试罢了,这些人若是实在喜欢,这些玩偶让他们拿去就是了。 然而正当他好心好意地准备上前解救被围困的老攻时,却见晏珍珍眼珠子一转,把所有玩偶往自己怀里一揽,真像临时组个拍卖会那样拍了一下桌子:“来来来,我们卖,价高者得啊!” 四人——包括摊位老板,同时皱起了眉头。 -----------------------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小天使们!这一章昨天发错了,现在已经替换,在这里向大家道歉了! 今天已经来不及了,我明天努力多码一章赎罪! 第99章 秦濯扫了岳悉一眼:“你不管?” “……”岳悉深深吸了口气, 忍耐地把目光移到了别处,显然是准备放任这件事情了。 秦濯“啧”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得, 你不管, 可别嫌我管起来场面会不大好看。” 他话音刚落,就径直走过去, 一手按住了晏珍珍手里最大的那个公仔。 “等等, 你擅自做主,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秦濯同样是身材挺拔气质出众的男人, 他的俊美虽不像岳悉那么凌厉, 却也极具侵略性,现在这么近距离往晏珍珍面前一站, 女孩儿顿时就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脸都莫名红了起来。 谢漾元这时已经走上前去,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心里头突然有点不爽。 啧, 脸红个什么劲儿。 晏珍珍还没有说话,旁边翘首以待的围观群众们却忍不住了。 “这位先生,您就卖我们一些吧,您这儿有这么多呢……” “对对对, 我愿意出高价!” “真是的, 别为难人家小姑娘,那里边儿有一半儿是人家男朋友赢来的呢, 卖不卖的你还能做得了主?” 岳悉忽然皱着眉头回过头看着那个最后说话的人, 语气疑惑:“我什么时候说要卖了?” 围观群众:“……” 不是我们这儿浪费半天表情合着你们在这儿是耍着人玩儿呢? 谢漾元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走上前,从秦濯手边抱走了那只最大的达克达,碰了碰他的胳膊肘:“这么多人都没有成功的,为什么你们俩就能打中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原本集中在公仔身上的目光顿时都亮了起来,所有人又开始以那种垂涎欲滴的眼神看向两位胜利者,摩拳擦掌地恨不得马上自己也披挂上阵演练一番了。 人都是有侥幸心理的,也惯会为自己找理由,刚才大家是早已形成了“这里的靶就没正常人能打中”的思维定式,突然之间没想到这一茬,现在被谢漾元一提醒,各种各样的猜测就都冒出来了,甚至有人想到了是不是这两把枪之前坏掉了现在突然好了——不然出现一个神枪手还能理解,突然出现两个厉害到这种程度还不相上下的,这事儿未免有些太过玄幻。 秦濯并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这儿的枪|支和里面的子弹是有些特殊,准头和制式却是没问题的,一般人打不准,其实是因为他们精神力不足。” 岳悉在旁边看了他一眼,也看上去不情不愿地解释起来:“如果我没有感觉错,这子弹上面附着着一股极为特殊的暗能量,能够干扰持枪者的判断力,让他们眼中所看到的靶位与现实相距甚远——连靶位都看不准,自然也遑论能够瞄准打中了。” 这解释听起来委实匪夷所思,原本只是以为这儿是个网红打靶点、达克达粉丝约会打卡圣地的众人面面相觑起来,突然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一个娱乐小摊怎么就突然扯上暗能量那么高级的东西了?武器上附着暗能量据说现在在军方都属于机密技术,就这么被拿来阻止大家得到玩偶了?动画公司是觉得拿着达克达就能拯救宇宙了还是怎么样,开玩笑的吗?? 相比之下,谢漾元却不如何惊讶,他早就远远感受到了这子弹上附着着一种特殊的能量,只是没有近距离观察,他也不能确定那能量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连秦濯这样的等级居然都不能完全抵抗干扰,要知道,他已经是八级强者了啊! 旁边那个年轻男人虽然谢漾元还没想起来是谁,但也能大致感受出他身上的能量强度——至少是七级以上的修为,应该还没到八级,而且居然打靶成绩能跟秦濯不相上下,显然他的精神力比本身的暗能量等级还要更高一些。 不是……联邦的强者们都这么闲的吗? 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这里的摊位老板,让人想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 谢漾元沉吟片刻,对着隐隐骚乱着又想买子弹尝试的人们露出一个微笑:“我们这玩偶也不能算是买来的,接受大家的拍卖不太好——这样,就按动画公司平时出周边的市场价来,想要的就抽签购买好了,这样对大家都公平一点。” “抽签……?也是个好办法。” “不要啊大佬……非洲人的眼泪不值钱。” “啊啊啊这里有这么多人,总共就只有十个名额,太难了吧!” “总比清溪掌门的锦鲤好抢些……” 岳悉扫了犹自有些愤愤不平,却敢怒不敢言地晏珍珍一眼,冲她一挑眉:“这些你来处理吧,但想想清楚,我到底为什么会跟你来这儿。” 晏珍珍:“你……” 岳悉却不理她了,很干脆地回头又找老板去买子弹,还想顺便给秦濯也买十组。 那老板的脸都垮了,趁着没人注意,使劲儿拽了他的胳膊一把:“你们两个别在这儿捣乱了行不行?这样,我做主直接送你们一人一个最大型号的,你们去别的地方转转吧——这商业街好玩儿的东西还多着呢,这出来逛一趟街不容易,也别把时间都浪费在我这摊子上对不?” 岳悉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跟也注意到这边回过头来的秦濯迅速交换了一下目光,脸色有些松动起来。 秦濯却走过来,皱着眉头小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板:“……什么?” “‘出来逛一趟街不容易’,”秦濯平铺直叙地重复了他刚才说的话,“而且我们在这里打得时间越久不是越给你招揽生意吗,为什么这么急着要赶我们离开?” 岳悉也回过神来,把手里的枪放下,危险地看向脸色连番变换的老板。 老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喃喃地骂了一句:“俩小兔崽子……” 还不等他们变脸,老板就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今天有你们两个杵在这儿,我这生意约莫也开不成了,来,两位给个面子,携家眷咱们上旁边喝一杯?” 正在出售那几个玩偶的谢漾元若有所闻地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干脆把最后几个都扔给了脸色不好看的晏珍珍,自己也走了过去。 “怎么了?” 秦濯不客气地跑到后场举了一个快和他一样高的巨大的达克达出来:“老板正贿赂我们呢,来——给你的,咱们不打了,直接带回家~” “哇好大……疯狂嫉妒!” “啊啊啊我也想抱着这么大的达克达睡觉啊呜呜呜,老板你怎们能这么没有原则,让他们打啊!也多给我们创造一点买到的机会哇!” “就是就是,放着钱不赚是傻吗!” 老板:“……” 他气得鼻子都要歪了,更不会客气的岳悉却紧跟着秦濯,也自己跑去举了一个同样高的玩偶出来,两位声名赫赫的将军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为了两个等身玩偶而得意洋洋,互相别了一眼,又哼一声把目光移开了。 ……到底要不要这么幼稚? 商业街绝对不会缺能坐下来好好说话的地方,事实上,靶摊往前五十米就是一家看上去蛮有格调的咖啡厅。那老板干脆直接关了自己的摊位,留下晏珍珍在那里“兜售”手里的玩偶,自己带着谢漾元三人走了过去。 ——这安排小姑娘当然是不满意的,但她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围住,又不能像谢漾元那样暗中运用推开人群给自己腾出一条道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四个大男人一溜烟跑掉,自己在原地气了个七窍生烟。 秦濯幸灾乐祸地看着脸色不太好的岳悉:“你这是干嘛啊,这样对待女朋友过分了吧?” 岳悉锁着眉头:“谁说她是我女朋友。” “哟,”秦濯一挑眉,“不得了啊岳将军,你什么时候学会娱乐圈那套了,空手套白狼?” 岳悉对他怒目而视:“你能不能给我闭嘴?” “我凭什么‘给你’闭嘴?”秦濯哼了一声,“告诉你,你那个小女朋友我们可是见过的,厉害得很,你小心她之后再收拾你。” 谢漾元这才知道这个看起来颇为熟悉却又有着一张陌生面孔的男人原来是岳悉……他都已经对遇见岳悉以后的秦濯放弃治疗了,转头去看走在最前面的老板,发现他对秦濯两人的交谈没有表现出任何关注的神色——如果非要找一个词儿来形容的话,他脸上那种表情应该是“苦闷”。 他暗暗想道:看来他们几个应该是认识的。 谢道君忍不住暗中感叹了一番未来人神乎其神的化妆技术以及他们的识人能力——以他的水平,之前最多也只能看出来岳悉的脸不是自己最本真的面孔,却看不出他改动了何处,更发现不了他真实的身份,而这个老板,显然是在看见他们两个人的第一眼就已经认出来了。果然世界之大,能人异士不计其数啊。 几人在咖啡厅落座,谢漾元三人坐在一边,那老板仿佛面对调皮学生的教导主任一般坐在另一边,双手交叉搭在桌上,开门见山:“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能不能别再给我捣乱了?” 秦濯和岳悉对视一眼,再开口时多少带着点情真意切的迷惑:“等等……你到底是谁?” 啊哈,谢溪岩不动声色地想道:看来也不只是他一个人做不到透过现象看本质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对不起!啊啊啊这两天太忙没有上来看,结果昨天那章发错了也不知道,在这里向大家道歉了! 章节我已经替换orz跪求小天使们原谅,今天已经来不及了,我明天努力多码一章赎罪! 第100章 男人掏出一块湿巾来抹了把脸, 方才显得有些平凡的面孔顿时生动起来,原本和脸型多少有些不搭调的狐狸眼熠熠生辉, 跟满脸的精明相融合得浑然天成。 秦濯和岳悉同时尴尬地“啊”了一声, 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半寸。 居然撞到这个家伙手里了…… 在正常的时候,秦濯也从来不是个能说会道的家伙, 他和岳悉的区别无非在于“一说话就得罪人”以及“干脆不说话”, 在认识谢漾元之后虽然开朗了许多,但面对这些曾经认识的旧识, 还是难免自动回到原来的相处模式中去, 要是指望他在这种时候能插科打诨地把场面圆过去,那未免有些过于奢求了。 于是气氛就尴尬地凝滞了起来。 谢漾元清了清嗓子, 难得作为现场唯一在状况外的人问了一句:“那……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对面的男人笑了:“我还在想他俩什么时候能说话呢——你就是那个降伏了我们两大注孤生将军之一的谢溪岩吧?早就听闻你的大名了。” 谢漾元险些笑出声,碍于老攻的面子把那声笑转化成了一声轻咳:“那你肯定就是传说中掌握整个军部命脉的科学院长白鹤了,秦濯在我来首都星的第一天晚上就指着你的照片警告我,遇到这个家伙能躲多远躲多远, 千万不要晃荡在他视线范围之内。” 白鹤一挑眉:“他真这么说的?啧……今天是谁在我面前晃荡了半个多小时来着,还干扰我生意的正常运营——秦濯,岳悉,你们两个的胆子很大啊。” 两位被点名批评的将军有志一同地垂下了头:“……” “都怪你们, ”白鹤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们俩, “是军部事务太少了还是前线星盗太和蔼?你们现在难道不应该日夜守在办公桌前面加班加点吗?好家伙……居然还有闲情雅致逛街购物谈情说爱,我明天可得找秦将军好好说道说道。” 秦濯的脸僵硬地都快掉下渣来了, 他想象了一下自家老爹得到小报告时精彩的表情, 不禁为自己下个月的津贴和年假感到无比的担忧。 白鹤实在是危言耸听了, 别说局势并没有真的危急到那个地步,就算是真的他们马上就要被派上前线去,那临行前还不兴放松放松吃个送行饭嘛…… 星盗虽然占据了赛诺星系,可联邦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那个曾经繁盛一时的星系早已经被边缘化得厉害,除了林家死活不挪窝地非要死守着萨尔堡的祖宅,整个联邦就没有任何一个重要的家族或企业在那地方落户的。政治经济文化都不景气的情况下,那儿也就比乌拉星系交通便利些,外加少了些犯罪团伙罢了。 而且乌拉星一战,宗晁受创严重——虽然这并不会令整个末日军团伤筋动骨,但也大大挫败了他们的士气,高度集中化领导带来的就是首领缺席时的群龙无首,如今星盗们已经消停了好些日子,既没有在赛诺星系大搞恐怖主义,也半点儿没有向周围扩张的念头,简直比那些各种权益保护组织的人更不让政府操心。 不过当然,打还是要打的,总不能放着这么一伙反政府武装分子在外面悠哉游哉,不过……星系和星系之间隔着不知道多少光年的距离,首都星上的人完全是把末日军团的事儿当作是娱乐新闻看,而且除了出事的第一天,这条新闻在没有蹭秦濯和沈东洲热度的情况下,就没能挤进热搜榜前五过。 秦小将军内心戏极为丰富地整个分析了现在的局势,面上却摆出乖乖受教的面孔,半声都不敢吭。 白鹤也是他们当年的老师,而且是最严格又最会整治学生的那个——再刺儿头的学生在他的课堂上也不敢违反课堂纪律,而且作为一门高深到让普通人完全听不大懂的选修课的老师,他还特别喜欢突然抽人起来回答问题。 ……上过课的都该知道这种行为是多么令人发指。 再加上作为科学院院长,白鹤手底下有着整个联邦最精英的一批大脑,科学院的发明早就渗透到社会的方方面面——尤其是对于高精尖武器需求量最大的军部,那真是要管科学院叫爸爸的。 不然李皓渊一个首席研究员的名头,也不会比他军部参谋的身份更有含金量。 白鹤在服务员端过来咖啡之后叹了口气,轻轻啜了一口,无奈地看向两个令人骄傲又头疼的学生:“我前些日子新发明了个测探精神潜力的方式——就是你们今天用的那种子弹,秦濯说的不错,那些人打不中,确实是因为他们精神力不够。” 岳悉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您是说……潜力?也就是说哪怕现在精神力不够,但只要潜力足够,您的这种子弹也能探测出来?” 他和秦濯的眼睛都亮了。 没有谁比他们这样的一线将官更明白人才的重要性,但现实是——培养一个强大的战士索要耗费的资源实在是太多了,联邦大多数的家庭,哪怕是中产阶级,都很难依靠自己的力量供养孩子达到五级以上的高度。因此虽然近年来联邦的人才甄选机制已经越来越完善,大家心里还是清楚,依旧有许许多多的人才流失在茶米油盐的日常生活当中,甚至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触碰机甲。 ——决定能否操纵机甲的是暗能量天赋,而真正决定一个人能达到什么高度的,则是这个人的精神力。 而有了这个东西,他们就能在一个孩子小时候就多少了解到他的天赋状况,而只要国家机器行动起来,培养人才的过程就会变得轻松许多了! 这真的会改变时代! “还在检测,”白鹤简短地打断了两人的畅想,“目前它还只能探测到一定强度以上的精神能量,也就是说,要么受测者的暗能量等级本身就在五级以上,要么……他有A级以上的精神潜力,不然是不会让子弹中的物质产生反应的。” “这……” A级以上的精神潜力就算再嘉兰机甲系都绝对是小有名气的人物了,数量有多稀少自不必说,如果是这样……这检测器的作用就变得有些鸡肋起来。 毕竟一个人的精神潜力多少也跟遗传和基因一类的东西有关,当然不排除特例——但山窝里飞出只孔雀还能传为佳话,若是真飞出只金凤凰,那无疑通常是传说中才可能出现的情况。 秦濯和岳悉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微微前倾的身子都靠坐了回来。 白鹤笑骂道:“你们这变脸也变得太快了点儿——不过那种天才确实可遇不可求,我本想着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捞到什么沧海遗珠,在这儿摆了快一个月的摊了,你俩还是第一个能成功打中哪怕一颗子弹的。” 想来也是,五级以上的机甲战士都相当于曾经修真界的出窍了,是足够开宗立派的人物,在如今这个时代,也至少是上校级别的军官,哪儿有那么容易出现在这种小年轻聚集的地方玩儿那种游戏?至于白鹤想找的“沧海遗珠”——没有被发现的A级精神潜力者,就更是凤毛麟角,毕竟如果能有A级潜力,肯定是从小就会展现出极为傲人的修炼天赋,多半会引起当地政府的注意,就算家里条件再困难,也该会受到适宜的资助培养的。 比如谢漾元当初在乌拉星遇到的那个叫张明的嘉兰学生,就是典型的例子。 秦濯忍不住笑了起来:“老师,您想找‘遗珠’,至少该有点儿诚意,到偏远贫困的地方去瞧瞧吧?在寸土寸金的都城CBD摆摊是怎么回事儿?就算您要价不贵,可人家要是有来这儿买东西的能力,到底凭什么会被‘遗’下来啊?” 白鹤:“……” 满脑子浪漫幻想的科研人员悚然一惊。 谢漾元摇了摇头,顺手拿过来两颗子弹仔细端详。 他看这位白先生还蛮亲切的——当年清溪派有位丹道长老,也是姓白,具体俗家名字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他道号玄云,不怎么喜欢修炼,只对炼丹一道情有独钟,天资也是得天独厚。 那位玄云道人不理俗物,若不是为了能有更多时间炼他的丹怕是连修炼都不愿,实力吊在清溪众峰长老中的最底层,却见人就喜欢要人家试用他的丹药,搞得一种长老后来谈之色变,见了他比见了谢漾元这个老祖都更敬畏些。 那时候谢漾元就蛮喜欢这位甚是“纯粹”的后辈,在修炼上也倾力帮了他不少忙,可惜最后玄云实在受限于天资以及少得不能再少的修炼时间,终究止步分神,寿元慢慢尽了。 现在的白鹤,虽然长相上与玄云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两人那种除了所爱之事一切不管的劲头倒颇有几分神似,谢漾元来了兴致,任那三人在旁你来我往分说,自己悄悄把神识探进了子弹,想瞧瞧里面到底是个什么原理。 要是能帮上忙……对秦濯也多少有些用处的嘛。 第101章 说了半天, 白鹤还是拒不承认自己的方法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悖论,他坚持认为是两个不务正业的少将打断了他挖掘人才的大业, 并据此勒令他们赔偿。 本来嘛, 他在那里冒充神秘奸商冒充得好好的,眼看着自己的小摊子名气越来越大, 吸引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偏半路杀出两个程咬金,破了他的局, 还卖出去那么多他好说歹说才要来的达克达玩偶, 可想而知他的生意得受到多大影响! 一切都是他们的错! 文化人不讲理起来更可怕,白鹤一双狐狸眼一眯, 充满威胁地看向两个学生:“你们就说怎么办吧?秦濯,我觉得有些话你肯定不想让我在小谢面前说吧?至于你岳悉——你别笑,我知道那个姓晏的姑娘不是你女朋友,可同时我还知道你接近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秦濯:“……” 岳悉:“……” 两个人开始认真思考联手欺师灭祖的可行性。 谢漾元却突然插了进来:“抱歉打断一下, 不过白先生,您这子弹里的能量场好像有点不对头。” 他还是不太会使用星际时代的那些专业术语转化修真文明中的一些专有名词,便只能含糊其辞。可他却是是在子弹里发现了些许问题,也许正是这小东西从一件改变联邦命运的伟大发明沦落为如今鸡肋的关键所在。 方才, 谢漾元已经用神识将子弹仔仔细细地探查过一边, 大概明白了它的工作原理,不得不承认, 即使是以他的阅历, 也不得不为白鹤在这小小一颗子弹中凝聚的巧思而感到讶异。 原先在修真界, 他们也有自己的方法来探测一个凡人的“灵根”,以此来确定他们是否适合修炼,但这种方法其实十分粗劣——它只能探测得出一个人对于灵气元素的亲近程度,却无法测出他经脉的容纳量,更不要说灵悟心性,都只能依靠收徒者的经验或者运气。所以,其实他们也为收拢人才这种事苦恼许多年了。 谢漾元闲来无事的时候专门研究过这个课题,可惜还没研究出个结果,那场浩劫就来临了来到新的世界之后,别说门派,连修真传承都几乎凋零殆尽,他满世界连个能感受到灵气的苗子都找不到,也就没再琢磨这些,直到今天遇到白鹤,才又想起来这件事。 谢漾元早就发现了,灵气和暗能量虽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体系,但本质上殊途同归,都有改善体质增加寿元的功效,也都需要一定的天赋,如果能结合他的经验,让白鹤早点研究出来这个能造福世界的检测器,那对他来说,也着实是一件大功德。 听到谢漾元的突然插化,白鹤先是一愣,随即感觉到有些啼笑皆非:“不对头?你用眼睛看就能看出能量场不对头吗?你还不如说是我这子弹设计得不太好看呢。” 他这话倒是没有轻视的意思,毕竟秦濯其人,作为他的老师,白鹤自问还是有些了解的,这小子心高气傲得厉害,表面上虽然对谁都一视同仁,但其实是一视同仁地看不起人,还总喜欢伪装得彬彬有礼,特别虚伪,以至于这么多年都没看上一个男人或女人,和岳悉并称为军部的两大“注孤生”,白瞎了他们的天赋和那张脸。 而谢漾元能作为他的伴侣出现,绝不可能仅仅是像外界传说那样只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和“善良纯洁”的内心,白鹤对这种YY幻想一样的描述嗤之以鼻,秦少将若是那么容易动心,秦家第三代的私生子早就能组成一个军团了。 可是再怎么说,就连他这个设计者,每次想要弄明白点儿什么,都得借助一大堆的专业仪器,更别说神乎其神的“能量场”,那更是必须得做各种测验才能勉强窥知的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被这么轻描淡写地摘出来,作为创作者他难免有点不高兴。 谢漾元也不着恼,那枚子弹在他白皙的手指之间转了一圈,灵活又赏心悦目:“设计得还是挺好看的,但如果我没有看错,内部起主要探测支撑作用的是幻白石跟魂土吧?这两种材料虽然对精神力感觉灵敏,但跟你的要求还是有一定差距——这是材料本身所含的能量决定的,你就算再怎么调整配比或者增加辅料,也不可能达到你想要的效果。” 白鹤:“……??!”他差点当场跳起来。 “你、你是怎么……你是猜到的吗?也不对,可是……” “您就别管我是怎么看出来的了,”谢漾元笑了笑,“总之我能看出来,对这方面正好也有些了解,您不嫌弃的话,也许我能对这项研究提供一点帮助。” 白鹤的神色有些激动,顿时忘记了科学院那一大堆严格的审批流程和保密条例——他现在最操心的就是这个项目,为此都不惜亲自跑到闹市区摆摊了……谢漾元的话听起来简单,却句句切在了他的要害上。不过到底是当了这么多年科学院长的人,见过的天才奇人不知凡几,白鹤稍微冷静了一下,又就相关专业的东西问了谢漾元几个问题。 这些问题有部分确实涉及到了谢漾元的知识盲区,毕竟他可从来没有学过现代物理,而在他来的那个时代,所谓“科技”的发展又显然不能与如今同日而语。他倒是没有不懂装懂,不明白的就老老实实地承认,而遇到自己有过研究的,也毫不遮掩,尽量把所有的理解都用现代人能够理解的语言说出来。 作为专业人士,白鹤很快就听出了问题。 不过他才不在意这个——对于科学狂人来说,只要能对他的研究有帮助,才不会管你是深山修士还是什么千年前的老古董,谢漾元说出的不少话看似轻描淡写,却令他在一些关键的问题上茅塞顿开,两人聊得相当投机,白鹤完全忘记了旁边坐着的两个破坏了自己“大计”的学生,看谢漾元的眼眶愈发炽热,以至于秦濯后来都忍不住冒出了点危机感。 ……哪有这么盯着别人家媳妇儿瞧的? 白鹤现在简直恨不得把谢漾元打包带回家去,秦濯这是从哪个旮旯挖出来个什么宝贝!?他在短短的几句话中就全然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构想,并且又抓住了新的灵感,现在一点儿都不想跟这几个无聊的男人在这里扯皮,只想飞奔回实验室去,把刚才所有的想法都付诸实践。 当然,谢漾元若是也能跟他一起就更好了。 谢道君却顶着白鹤渴望到快要烧起来的目光,云淡风轻地拒绝了他的邀请:“抱歉,白院长,刚才您也说了,我们今天出来是约会呢。” 白鹤:“……所以呢?” 谢漾元奇怪地看着他:“哪有约会在一半就跑掉的?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你如果真想寻求我的帮助,可以在上班时间去嘉兰找我,或者如果你能说服兰院长借我外调,那我本人也没什么意见。” “……” “不过下班时间还是算啦,”谢漾元耸耸肩,“劳逸结合嘛,毕竟休息好才能有好心情,有好心情才能更好地投入工作——你说是不是?” 白鹤好努力才没有掀掉面前的桌子。 他气势汹汹地看向这场“约会”的另一位主角,希望他知趣地赶紧贡献一下自己的亲密时间,然而对面的秦濯突然对咖啡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要把液面上那朵奶白色的拉花研究出花儿来,对大魔王威胁性的目光视而不见。 媳妇儿重要还是老师重要?答案显而易见。 威胁无果的白鹤又用他的狐狸眼可怜巴巴地看向谢漾元,企图用一个沉迷科研的可怜人的渴求令他良心不安。 可惜他没有真的狐狸毛绒绒的大尾巴,不然谢漾元还有一丁点儿可能做出妥协。 谢漾元不为所动:“你不要看秦濯,他从来做不了我的主——你要是不让他跟我约会,那我的心情可就更不好了。” 白鹤不得不举手投降:“好好好,你约你的会,明天我去学校找你总行了吧?” 谢漾元笑眯眯的:“那得看兰院长给我的安排,明天我可能有课——要是不巧你来了赶上我上课,那还劳烦在外面等一下。当然,如果对药物学感兴趣,也可以进去旁听,我不介意的。” 白鹤算是彻底被他打败了:“自从我入主科学院,你还是第一个敢这么对我的人……行吧,谁叫我命门让你给抓住了呢。” 他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咖啡一饮而尽,丢下句“你们付账”,就背着手扬长而去,留下三个人彼此无言。 秦濯几乎是崇拜地看着居然能把白鹤噎到无话可说的谢漾元,旁边的岳悉也有些神色复杂:“你可不准利用这层关系给第二军捞军备。” “凭什么?”秦濯嘿嘿一笑,“我媳妇儿的能耐,你羡慕也没用。” “你……”岳悉对他怒目而视,忍不住开了嘲讽,“得了吧,还你媳妇,你当谁还相信你是能在上面的?” 秦濯:“……” 谢漾元:“哈哈哈哈哈哈哈。” ----------------------- 作者有话要说: —————————— 所以你们相信秦小将军是在上面的吗? 秦小攻:??????? 第102章 秦濯多少沮丧了一会儿, 趁机表示要阿元亲亲才能好起来。 岳悉说完那句话就走了,也不知道是回去找晏珍珍还是怎样, 谢漾元安抚性地亲了咸鱼瘫的老攻一口, 开始慢慢啜饮属于自己的那杯咖啡。 这里的咖啡很不错,有着与价格相符的口感, 香浓醇厚的味道里掺了厚厚的奶沫与焦糖, 带着温暖的焦香滑下喉咙,让人油然而生一种幸福感。 谢漾元满足地深深叹息了一声, 又点了一单熔岩蛋糕, 一个人吃得心满意足。 秦濯在一边看着他,感觉心情特别愉快。 有的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你不管看他做什么都会产生心向往之的情绪,比如现在,看他吃得香,秦濯竟然也感觉自己饿了起来, 他本想也要一块蛋糕,想了想却只要一只勺子,去抢谢漾元那份。 “!”谢道君狠狠等了他一眼,护食地把蛋糕盘子转了一圈, 拿后脑勺冲着这个讨厌的幼稚鬼。 “给我尝尝嘛, ”没有了从前熟悉的人在,秦小将军顿时脸都不要了, 挥舞着勺子非要分一杯羹, “晚上回家我给你做酸汤肥牛和雪媚娘呀。” 这个诱惑太大, 谢漾元顿时有点犹豫。 秦濯越来越知道怎么对付他了——小将军烧饭的手艺日渐精进,尤其是回到了首都星又彻底放飞自我之后,在各种高科技厨具和特供食品的帮助下,他做出来的饭菜经常让曾经自诩吃遍天下美食的谢道君都惊叹不已。虽然平时由于时间原因,秦濯做的大多只是些家常小菜,可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饭菜里总是能品出热烈不加掩饰的爱意和家的温馨,那是外面再精致的菜肴都比不过的。 而且也不知道秦濯上哪儿学了一肚子菜谱,每天变着花样儿做,不管是正菜还是甜品,几乎就没有重样的,近几日秦夫人也开始跟着他们的小厨房蹭饭吃,连出去玩都回来得越来越准时了,一家人每每围坐在餐桌前和和美美,甚少能想起还可怜地在军部吞营养剂的秦老将军。 谢漾元看了看盘子里被一戳就爆出浆来的巧克力蛋糕,又看看一脸“我知道戳着你的死穴了快别抵抗了给我吃一口吧”的秦濯,脸上几乎要呈现出悲愤的表情了。 要知道,没有什么比从一个吃货嘴里夺食更加残忍的事情了,尤其还是这种特别看重完整性的小蛋糕,谢漾元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秦濯挖走了! 他想了想,提出一个建议:“我再给你叫一个吧?你这样咱们两个都不够吃的。” 真实目的从来就不是为了吃蛋糕的秦濯怎么可能同意,他憋着一肚子笑,义正词严地拒绝了:“可是我就想吃你这个,如果你觉得没吃够,那等会儿吃完了再叫一个好了。” 谢漾元:“……”不管吃没吃够就是不想跟你分这个啊!再叫一个那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踌躇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抱着一线希望问道:“那如果不吃酸汤肥牛和雪媚娘,咱们晚上吃什么?” “在外面随便吃点呗,”秦濯往座位上一瘫,“蛋糕都没得吃我好累啊不想做饭了。” 谢漾元:“……好好好给你吃给你吃。” 他叹了口气,最终在一个好吃的和一顿好吃的之间识时务地选择了后者,把蛋糕推到了两个人中间。 秦濯看着他咬着勺子眼巴巴的样子心里笑得不行,有心故意逗他,伸着勺子就往另外半边一点没碰过像新雪地一样漂亮的奶油上挖,谢漾元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地移开了事先,他却又不吃了,撑着下巴看人,抬下巴示意道:“你先吃。” “……?”谢漾元愣了一下,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好争的,不过他求之不得——吃熔岩蛋糕最重要的部分不就是开垦新地看着“岩浆”从“雪山”里流出来吗!他吃东西齐整,刚才一直可着一边吃,差点就要失去另外半个蛋糕的开垦权了! 于是谢漾元压根不跟秦濯客气,直接一勺子下去铲掉了山顶,绵密的奶油和蓬松的蛋糕顿时在口中化开,薄薄的焦糖脆壳碎在舌尖,整个口腔都充满了香醇的巧克力与蛋奶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秦濯猝不及防地凑上来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 “甜的,”某位小将军一本正经,一点都看不出来刚才撒泼打滚偷袭别人的就是他,“太甜了,还是你自己吃吧。” ……所以你就只是想玩儿我是吗? 谢漾元无语地斜了他一眼,三口两口把最终还是完整属于自己的蛋糕吃完,秦濯在一旁喝着咖啡,百无聊赖地要了一小碟子小熊饼干泡进去,拿汤匙一戳一戳地把浮起来的小熊戳回咖啡里,然后等到饼干马上就要泡化掉的时候捞起来一口吃掉。 谢漾元:“……没牙的宝宝才这么吃饼干。” “我就爱这么吃,”秦濯笑嘻嘻地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你也试试?” “我不,失去酥脆感的饼干都失去了灵魂。”谢漾元抓了一把他还没来得及泡的小饼干扔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吃了起来。 饼干烤的不错,火候正好,浓郁的奶香混合着淡淡的焦味,有时候还会吃到一两个里面包着爽口酸甜的柠檬馅儿,正好解了过于甜腻的味儿,让人简直吃得停不下来。 他们就这么在咖啡厅里消磨了快一个小时,最后还是怕吃得太多晚上没胃口了才恋恋不舍地起来结账。这是谢漾元来到新时代之后第一次来咖啡厅,他决定把这个地方放在自己心中“适宜约会地点”的首位,超越了一直稳稳霸占榜首的甜品店。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加足了奶的咖啡更诱人的东西吗?没有了! 怪不得他记忆里晏行舟在某一年突然咖啡不耐受之后整个人如丧考妣,这个情景深刻地印在了原主的记忆里,顺便传给了谢漾元。只是因为原主一点都不爱喝咖啡,才给他留下了糟糕的印象——不然他一定在拿到第一笔酬金的时候就在赛诺星的家附近办一张年卡! “现在回家吗?”谢漾元站起身,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好像还早,而且我似乎暂时吃不下其他东西了。” “那到上面去逛逛?”秦濯抬手指了指楼上——他们所在地咖啡厅是属于一家很大的商业广场的一楼临街店,能够直接从另一边的店门直入商场。别的不说,商场里临近过年热热闹闹的气氛还是蛮吸引人的。 谢漾元不置可否,秦濯便绅士地给他推开了门,外面充满了商场特有的香水气息的欢声笑语顿时扑面而来。 谢漾元来了兴致。 他从前很少下山——主要是因为名气太大,那时候还少见像现在这样易于变装的实用工具,而他的脸早就被印在不知道多少种话本绘相上让全天下的修士看了个遍。再说,他那时候沉迷于修炼,一年中大半时间不是在闭关,就是在琢磨丹道或剑法,偶尔出门也是参与仙道大会,或给弟子讲学,要想不被人注意地在市井中走一圈,实在是太难了。 而且说真的,那会儿他也没有那么多沾染红尘烟火的欲|望,清心寡欲淡泊得很,根本想不起来去做这些事。 但是现在,置身于熙熙攘攘又不至于过于拥挤的人群当中,不得不说这样的感觉还不错。 “你看,那边是专门卖各种年货摆件的,”秦濯现在已经知道了谢漾元的身份,跟他出来的时候多多少少会注意些细节,总喜欢把什么都讲给他听:“你生活的时代大家也是要过年的吧?其实讲真,好多人都说,现在大家就算再在意过年,买来再多的装饰品装点房间,可久远的过去那种所谓的年味儿,还是很难找到了。” “怎么会呢?”谢漾元走过去,随手拿起一只金线绕红的中国结,“我看这手艺可比过去好了不少,而且那时候普通百姓家里贫苦,哪儿来那么多闲钱置办这些东西,所谓过年,也不过是系上跟红腰带,一家人团团圆圆坐在一起吃个饭罢了。” 他没有说,哪怕是如此简单的过年方式,他那一生也再没办到——接连两次遭逢大变,不论是凡尘的谢府,还是曾执修真界牛耳的归元宗,都早就烟消云散。及至后来自己开宗立派,他却已经功成名就,不管作为掌门还是老祖,在年宴上都没多少人敢于过来与他哄闹,谢道君每每坐于上首高座,不多时便觉索然无味,便称不胜酒力退场了。 他是为下面一见他就噤若寒蝉的门人弟子们着想,久而久之却竟因此传出了高冷喜静的名声,于是越发少有人敢上门打搅,清溪峰上常年空荡荡的,也就是几个亲传弟子到来的时候,还有几分热闹。 谢漾元不知不觉又想远了,拿着那中国结站在原地发呆。秦濯见他这样,悄悄地抽走了他手中的中国结,将自己的手握了上去。 “想什么呢,”他柔声道,“我还在这儿呢。” 第103章 最后他们买了一堆红彤彤看上去就很喜庆的年货, 从对联到窗花——还有贴在机甲上的特供款,秦濯本来还想保住自己最后的尊严, 拒绝那枚挂在驾驶舱里的中国结, 然而最后还是在谢漾元难得一句“可是我喜欢”的劝说中败下阵来。 谢漾元的心情好了一点儿,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容易陷入对过去的伤感的人, 再说现在秦濯陪在他身边, 他们的生活也这么平静又幸福,他何必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让自己心里不舒服? 他们本来只是随便逛逛, 可后来想到商场来都来了, 就干脆置办点儿年货——不论对谁来说,这都是绝对新鲜的体验, 谢漾元自不必说,秦濯从前也从没操过这种心,连秦夫人都早就不会亲自选择这些商品了。多年来他家的年夜饭都是由机器人管家安排,通常会开办小型宴会或直接出门参加宴会, 总之,和一年中的其他任何节日似乎没有什么太大差别。 这家商场提供外送服务,顾客们看上的东西只要付过款,就会由专门的机器人负责收集起来, 最后统一直接发到家里去, 通常比当事人回去的速度都快,所以虽然两个人看见什么都喜欢, 买了不少东西, 却不用大包小包地拎着, 相当轻松。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还想买点衣服?”谢漾元最后在一张红色的锦鲤年画和一只金光灿灿的大公鸡——今年是鸡年,难以想象在这么久远的将来人们还保留着这些古老的习惯——之间艰难地做出了选择,扔到一边的服务机器人的背篓中之后,转头看向秦濯,“你没衣服穿了?” “那倒不是,”秦濯拉着他往楼上走,“我还没自己出来买过衣服呢,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得给咱们好好做套新衣服才行。” 谢漾元疑惑道:“……所以这句话的逻辑在哪里?你在玩儿什么购物游戏吗?” “算是吧,”秦濯眨了眨眼睛,“虽然我更倾向于把这称作是‘恋爱游戏’。” 他带着谢漾元上了顶楼,这层楼看上去明显比下面清净了很多,却也同样有着来往的人群,谢漾元注意到,这里的顾客面相大多平顺些——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福相”,可命数奇怪的人也不少,他看见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明明是天生富贵命,可周身气运起伏不定,怕是近来会遭大劫——但否极泰来,倒是不用太过忧虑。 这种情况他们相师一般是不会管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妄加干扰从来就不是纯粹的好事,毕竟他们也不是每天闲着没事干,涉及到人命的大灾管管也就算了,其余并没有那么多闲心。 他们与那女人擦肩而过,秦濯见他注意力往过飘,在彻底走远之后小声解释了一句:“那是成家的女儿——她父亲是联邦明面上的首富,这座商厦就是他们家开的,不过我家跟她父亲不怎么对付,只是点头之交。” 谢漾元不在意地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略微提了一句:“她家恐怕要倒霉了。” 秦濯一下子停下了脚步。 “什么意思?”他甚至显得有些紧张地看向谢漾元,“成家要出状况?事情很大吗,有可能伤筋动骨吗?” 谢漾元奇怪地看着他:“你这么在意做什么,你们不是关系不好吗?” 秦濯急道:“不算有多不好,只不是一路人罢了……可成家要真的垮了,你知道整个联邦会有多少人失业吗?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末日军团那边虽然暂时没有动作,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再从联邦身上咬下一块儿肉,成家可是坚定的保皇党——他们家的一举一动,都跟联邦政府牵着线呢。” 他实在很少一口气说这么一大段话,谢漾元忍不住有点儿想笑,可是看着他的表情,又很难笑得出来,于是连忙解释道:“没什么的,只是虚惊一场,也许会损失些财产吧……也确实可能伤筋动骨。呃,我看到的面向走势是‘忽逢大噩,否极泰来’,你自己掂量掂量?” 他说到后来也有些不确定了,毕竟这听起来实在不像是什么吉祥之兆,如果成家真的像秦濯所说跟政府牵连如此紧密的话,说不定真的会给眼下已经足够飘摇的政局造成影响。 谢漾元想了想,主动道:“不然我上微博主动联系他们一下?看能不能想办法详细观察一次,好好起个卦,也许能有所化解。” 他方才是看着那女孩子没有性命之忧,所以不想多管闲事,可现在既然对方身份有点重要,又是秦濯在意的,那多费点儿工夫也没什么。 秦濯却摇了摇头:“算了吧,既然都泰来了,咱们就别招惹他们了。” 这其中的关系太过复杂,他看上去不想多说,谢漾元也不多问,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四顾张望着问道:“你说的那家店在哪儿?” 秦濯指了指:“就在前面。” 刚才上楼的时候,他就给谢漾元介绍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几乎从秦小少爷记事开始,他们家就一直在这家服装店买衣服,偶尔秦夫人会到外面订一些风格不同的日常装,但只要是正式场合的服装,尤其是礼服之类,他们从来没有换过别的地方。 这家店在联邦上层很有名气,除了专门服务秦家之外,跟沈家岳家等几个大家族也都有业务往来,平时还会在这家商场开门店,对外销售成衣,风格偏于简洁稳重,也算是眼下权贵圈子的年轻人们甚是喜欢的一个奢侈品牌。 这一层的服装店大多都是这种高级定制的品牌,每家店面后面都站着一个举足轻重的大家族,橱窗里的衣服高级笔挺,穿在动态展示架身上都能烘托出高贵的气质来,当然,价格也很漂亮就是了。 谢漾元很快就看到了店面的招牌——果然跟秦濯说的一样,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像是为了彰显跟战功显赫的秦家的关系,这家服装店的门店设计充满了科技感,招牌被做成了机甲显示屏的样式,整间店面从外面看上去就像是一架大型星际航母的客舱,里面各种仿制军用的机器人来来往往,连服务人员都是一身笔挺的军礼服,乍一看上去还以为来到了国庆日的Cosplay现场。 有人远远看见了他们两个,原本还散落各处的员工们训练有素地迅速在门口排成一排,对着他们俩鞠躬:“欢迎二位先生光临。” 谢漾元条件反射地抬手抚摸了一下自己被化妆改变的脸。 秦濯拍拍他的手:“别担心,我这副样子他们都见过的。” 他虽然没有亲自来过这家店,但对于这种几乎都属于秦家名下的产业,总不能让家族主事人变个装来逛就没人认识了。不仅是他,就连秦老将军和秦夫人出门也经常需要做些遮掩,而变装后的模样,都会提早发照片给这些类似的店面知道的。 至于谢漾元,他早就被算作是秦家户口本上的人了,自然在店里也有备份。 秦濯一副很是熟稔的样子,低声赞美了亲自迎出来的店长女士的新发型,然后把谢漾元推到了前面:“我想您应该能猜到我们今天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新年礼服,郑女士,我想,总还是要让您亲自量一下尺寸更放心些。” 郑女士轻轻一笑:“我知道,小先生,你们今天肯定不是来采购年货顺便进店逛逛的——请稍等,我去拿工具来。” 她礼貌地冲谢漾元点了点头,走到后面去了。 谢漾元有些新奇地看着店里的装饰,现在一个客人都没有,偌大的店面空荡荡的,店员们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有人给他们送来了饮料,而大多数人埋头工作目不斜视。 氛围多少有点严肃得令人紧张了。 “我父亲总要把所有地方都弄成这种战地警备室的模样,”秦濯哼了一声,“咱们稍等等,郑小姐手艺很好的,我小时候就一直是她给我量尺寸,这么多年,她都成了店长,有好些年没上门了。” 谢漾元喝了一口柠檬水,为那爽口的淡淡酸甜味满意地点点头:“你之前给我的那些衣服都是在这儿做的?似乎确实是比在赛诺星时买的那些合身。” 他平时其实没怎么在意过自己的穿着打扮——身为一个修道之人,衣食住行他现在掉进美食的大坑已经出不来了,要是再每天操心着穿衣打扮未免有点过分,谢漾元过去穿惯了宽袍大袖,对衣裳的款式品质其实没多大概念。反正他道体寒暑不侵,理论上来讲一年四季不穿衣服都没问题。 秦濯笑着说:“那当然,你在赛诺星穿的那都是些什么……你一回来我们就把你的各种身材尺寸都送到店里了,那些衣服都是给你量身定做的,自然合身。” 不过他仍然是有点不满意,对于现在的秦濯来说,谢漾元之于他就像最好的洋娃娃之于一个小姑娘,他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堆到谢漾元身上。 秦小将军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回赚钱养家的攻君的尊严! 第104章 郑女士很快就拿着一堆工具再次出现了。 谢漾元倒是好脾气地随便秦濯摆弄, 乖乖地站起身,像衣架子一样举着双臂站着, 被一件件看起来奇形怪状的仪器套在身上。 他以前也是做过衣裳的, 可这些测量身体数据的玩意儿,他竟然一个都没有见过。 秦濯在一旁小声解释:“郑女士这里的工具备得很全, 能记录你全身上下每一处的尺寸数据, 还能随着呼吸和局部温度改变推演出在各种环境条件下身材可能发生的细微变动——她家的衣服号称是最切合人体的第二层皮肤,不会对穿着者的行动造成任何形式的阻碍。” 其实普通的高定品牌也没必要做到这么细, 这家店之所以严苛到这种近乎变态的地步, 还是因为他们所服务的秦家的特殊性。 秦家世代从军,几乎每一代都会培养出联邦顶尖的强者和军人, 他们的生活中,驾驶机甲作战的时长肯定远远大于参与衣香鬓影的聚会,所以相比起精美的外观,他们家的服饰一向更注重穿着起来的舒适感。 他们也确实做到了, 秦濯连军部发下新的制服后都会来这里做一件一模一样的——造价不菲,但绝对值得它的价格。 “您的身材可真棒,”郑女士一边动作轻柔地用各种各样的工具在谢漾元身上量来量去,一边发自内心地赞美道, “小秦先生, 我不得不告诉您,这才是我们服装设计师最喜欢的身材, 一般来讲, 任何衣服穿在他们身上都会很好看。” 秦濯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他就像是每一个急于炫耀的中二期男友那样,听到别人夸自己的男朋友比夸自己还要开心,甚至还悄悄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如果把他脸上那些伪装洗掉他一定会更好看。 这倒不是郑女士随便说点什么哄大主顾开心,谢漾元确实有一个无可挑剔的好身材——甚至比他被上帝精雕细琢的面貌更胜。他身材很高,腿长得惊人,全身上下都覆盖着恰到好处的肌肉,和羸弱沾不上边儿却也并不至于壮硕,而且肩宽腰窄,看起来就好像是拿着尺子精心造出来的人形蜡像。 “好了,您可以先看看这几套礼服选择一下自己喜欢的风格,小秦先生的身体数据半个月前才量过——到时候我们把衣服做好了,会直接送到府上的。” 郑女士很快收起了工具,将一块平板递给谢漾元,一套套服装的三维投影从上面漂浮起来挂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进行展示。 “我看这一套不错,”秦濯指着两件藏青色有着黑钻暗绣的情侣套装道,“这些钻石看起来像是星星一样,你不是最喜欢这类型的主题了吗?” 谢漾元把那件衣服放大打量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和你的眼睛不搭,不行。” “可是你穿着肯定很好看。” “……难道我是一个人去参加活动吗?” 秦濯于是不说话了,他又坐在那儿傻笑起来,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平时那个难以讨好的小将军。 不过在谢漾元面前,他就从来没有像过平常的自己。 最后他们选定了一套深灰色的西服,整体看上去更接近于风衣,收腰的设计和加长的衣摆很好地拉伸了整体的视觉,很适合他们这种偏瘦的高个子,有模仿军装的元素被融合了进去,又给衣服添上了些坚硬的气质。 反正谢漾元是很喜欢。 他刚想跟郑女士讨论一下细节,手臂上的通讯器却忽然响了起来。 “等等……嗯?”谢漾元露出惊讶的神色,来电显示的屏幕上是晏行舟的字样,而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这位好朋友联系了。 晏行舟不是应该正在封闭拍戏吗?突然找他做什么? 秦濯也探头看了一眼:“可能是电影拍完了吧,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半年时间连拍摄带后期制作也差不多了——末日英雄算是个挺大的改编IP,他们很可能要赶春节档上映。” 通讯接通了,晏行舟总是活力满满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先是问候了谢漾元的近况,然后果然说起了电影的事。 “我们准备在年前上映,趁着春节观影高峰先攒一攒口碑,”尽管是第一次接拍这种大制作的男一号,可晏行舟显然对手里的电影信心十足,“漾元,过两天有空吗?我想邀请你来看首映。” 然后像是怕谢漾元误会什么,他又赶忙补充道:“只是我个人对你的邀请——剧组的人也不知道我认识你,那个……秦先生要是想来的话,我就也给他要一张票。” 他单纯是作为朋友想要邀请谢漾元参与自己人生中颇为重要的一场盛事,却并不想把他们卷入剧组的宣传形成中去——虽然可想而知,这种战争题材的电影,如果能请到大名鼎鼎的秦濯少将参与宣传的话,会起到多大的轰动效应。 但晏行舟也没有那么贪心,谢漾元已经帮了他够多了,他可不想不知好歹地再提出那些不着调的要求。 谢漾元明白他的意思:“好啊……那就给他也留一张吧,我不确定他那天有没有时间,不过我一定会去给你捧场的。” “那就太好了,”晏行舟笑起来,他跟秦濯又不熟,其实一点都不在意这位大神到底去不去,能请到谢漾元他已经很高兴了,“不过前排中间的位置是媒体集中轰炸区,连化妆仪的微调都能被看出来,我就不安排你们去那儿了,不过你放心,一定是好位置!” 谢漾元也笑了:“你听起来过得不错。” “当然,”晏行舟很感慨,“说真的,漾元,我现在还时常感觉像是做梦一样,你……”他有些犹豫,可也许是不想继续藏着掖着,干脆说了出来,“你那时候就好像变了个人,突然之间神通广大起来,性格也变了,我有一段时间是真不适应。” 谢漾元意味深长道:“难道不好吗?” “好……当然好,”晏行舟笑笑,并没有深究的意思,“再没有人比认识你更幸运的事了。” 他们又随意聊了几句,谢漾元挂了通讯,见秦濯在那边已经跟郑女士沟通好了他们的想法,便招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两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之前还特意去商场负层选购了新鲜的食材——谢漾元就跟秦濯提起了电影首映的事。 “没什么事儿的话就跟我一起去吧,我还挺感兴趣的,”谢漾元牵着秦濯的手,一边走一边脚步轻盈地去踩脚下被路灯拉长的影子,“行舟现在过得不错,挺让人放心的。” 秦濯点点头,能有这样一起去看电影的机会,他求之不得。 只是…… 他忽然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对谢漾元说道:“你平时可能不太关注这些新闻,嗯……就是,你的这个好朋友,最近好像跟东洲走得挺近的。” 其实“走得挺近”都算是相当委婉的说法,各种媒体不止一次拍到当红巨星沈东洲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同进同出——虽然半年之前晏行舟接演末日英雄的新闻就传得沸沸扬扬,可这部电影毕竟没有正式上映,而他之前的名气……又实在是太过小的可怜了。 有人挖出了他过去拍的那些沙雕电视剧,或是出于好玩或是出于恶意地把那些本就经不起雕琢的角色剪辑出来,做成搞笑视频,话里话外都是这小明星不知如何攀上了沈东洲这根高枝才能青云直上的意思,以及预测“被资本操控”的末日英雄剧组又是一部大烂片云云。 怎么说呢,被资本操控倒是真的,不过只要细心看过晏行舟演的那些角色,也不难看出他是一位演技精湛且对待本职工作认真努力的好演员。 只是在这种大环境下,愿意花时间去认真了解一个人的网民实在是太少了。 所以晏行舟最近其实压力颇大,换句话说,从一开始他接演这个角色,聚集在他身上的风波就没断过,跟沈东洲的交情只不过是往已经烧得很旺的柴火上面浇了一勺油,至于这火堆之后是炸得渣都不剩还是旺火冲天,就要看这次电影的表现了。 谢漾元皱起了眉头,他多少知道网上那些人想让人难受起来说出的话可以多难听,经过上次的威慑之后,在“清溪掌门”的地盘,没人敢放肆,可要想净化整个互联网,那就远远不是他的能力所能办到的了。 不过晏行舟似乎也不用他操心,谢漾元是学相的,一个人究竟是在强颜欢笑还是内心真正山高海阔,他不认为自己会判断错。 网络暴力这个东西,其实说白了,如果你完全不在意他,倒也不至于真的造成多可怕的影响——毕竟晏行舟算是公众人物,每天被剧组保护得严严实实,那些人连他身周一公里怕是都进不去,更没有能力闹到他面前。 谢漾元暗自想了下之后有空可以稍稍帮老朋友一把,就见秦濯吞吞吐吐的,好像还有话要说。 对了…… 秦濯果然继续了刚才的话题:“咳,我觉得我得提醒你一句,东洲这家伙,在感情方面真挺不靠谱的。” 第105章 秦小将军卖起亲表弟来毫不手软:“东洲这些年身边男女来来去去的, 看着像个风流情种,其实很难有真心……我知道你挺在意晏行舟, 不想他再受伤的话, 最好让他别趟这浑水,我也会警告东洲的。” ……如果沈东洲能听到这话, 怕是会跟他从小敬服的表哥拼命。 不过说到底秦濯也是为了他好——从他认识谢漾元到现在, 除了自己之外见他最在意的人就是那位晏先生了,当初晏行舟喜欢的那个小妖精作死以后下场怎么样, 秦濯到现在想起来都还有点佩服谢漾元的想象力。 他当然不想让表弟也把自己作成那样, 毕竟孩子再渣也还是自家的,只能尽力让他远离自己作死的风险。 秦濯自觉是为孩子好, 浑不知那惯会拈花惹草的傻小子这次是认了真,他在这里一句话说得轻巧,倒给表弟那边无端生出些波折,却是后话了。 谢漾元其实没太当回事儿, 他又不是真的把晏行舟揣兜里当女儿养,晏行舟一个大男人,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的,能从底层爬上原本的地位, 从来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虽然在上一个小妖精那里犯了傻, 也不至于记吃不记打,在同一种坑里摔倒两次。 再说对于沈大明星, 谢漾元有时候虽然嫌弃他轻浮, 却也并不算讨厌。沈东洲不是个坏人, 为人也挺真诚,当个朋友还是可以的。 所以谢漾元听了秦濯的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眼间就把注意力移到了晚饭上。 雪媚娘,他想吃很久了的。 他们两人回去的时候,秦夫人已经像等待开饭的小学生那样等在客厅了,一见他俩进门就笑起来:“你们这是逛到了哪儿去?刚才中心商城往家送了一大批货,不会是你们买的吧?” 谢漾元看了看正被整整齐齐摆在客厅的大包小包,确定了那些包裹的身份。 “是我们买的,这不是要过年了嘛,我们想把家里布置一下——秦濯说往年家里都没什么过年的氛围,今年经历了那么多事儿,辞旧迎新的,年得好好过才行。” 他这些日子还在为怎么称呼秦濯的父母而苦恼,说话的时候便尽量不涉及到这个,秦将军本来也见不到几面,而秦夫人也不在意这个,体谅他刚认识家里人没多久,善解人意的从不曾催促。 而且作为一个颜控,她越看这个“儿媳妇”越是喜欢,自然不忍心逼他。 此时秦夫人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他们爷俩一个比一个忙,过年最是不消停,一会儿一个宴会一会儿一件公务的,还时常有突发状况。今年好了,有你在,不管他们怎么不着调,咱俩都能好好过年。” 谢漾元笑着应了,心里把在新年前夜给整个首都星一次群体祝福的计划排上了日程:他如今晋级元婴,且声望越来越高,修炼速度也越来越快,能够施展的法术与从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为了过个好年,多损失一些灵气也没什么。 割韭菜一样收集了粉丝们的信仰之力那么久,趁着过年,他也该给出一次不那么“小气”的回馈了。 三个人从堆积如山的年货里翻出了今晚要用到的食材,把剩下的东西扔给机器人,一股脑钻进了厨房。 作为现场唯一一个称得上厨艺良好的人,秦濯当然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谢漾元和秦夫人只需要负责清洗红豆并拌糖上锅蒸——糖量还是秦濯提前规划好的。秦濯则在旁边把小米椒、小红椒和泡椒切成圆圆的小圈,红红绿绿的凑成一堆,谢漾元偏过头,只觉得自己用眼睛都快感受到那股直冲灵台的辣味儿了。 秦濯看着他的脸色忍不住笑道:“放心,这些只是用来调味,只要不直接吃,不会特别辣的。” “可要是不小心吃到了怎么办……?” 秦濯怜爱地看着他:“那我只能祝你好运了,加油。” 秦夫人在一旁笑出了声,她从不知道自己儿子还有这般促狭的一面……说实在的,她就几乎没有见过秦濯和在新闻发言台上不同的任何一面。 年长的女人暗暗叹了口气,不禁感慨自己这个母亲做得还真是失败。 好在儿子终究遇到了会让他变得不同的那个人。 秦夫人在谢漾元忙着拌红豆的时候帮忙把洗好的金针菇焯了水,也放进装着各种辣椒的小盘子里备用。 秦濯烧热了油,依次把姜蒜、泡椒和酸菜丢下去炒香,等油温差不多了,又刺啦一声将切好的辣椒圈全部倾倒进锅里,灶台上顿时浓香大作,另两个人被那突然冒出来的刺激辣味儿熏得跑出门外,口水却也忍不住地分泌了出来。 秦濯手上动作不停,又把准备好的肥牛片和料酒一起倒进了锅里,一边翻炒一边加入橙黄色的辣椒酱,又加了一些水和食盐调味,最后放入金针菇,把火稍微关小,让那一锅东西咕嘟咕嘟地炖煮起来。 呛人的辣味儿被柔和的水压了下去,锅里开始飘散出一股引逗得人不住咽口水的酸香。金黄色的汤汁中翻滚着各种颜色的食材,秦濯夹起一片肥牛,软嫩的肉片已经变成了褐色,蜷曲起来,冒着腾腾的热气,上面还挂着几根白嫩嫩的金针菇。刚才还不饿的谢漾元顿时感到饥肠辘辘起来。 要是只有他们两个在这里,他肯定就上去一口把那块肉叼走了,可现在毕竟有秦夫人在,他们也不好在长辈面前表现得太过分。 秦濯遗憾地看了一眼谢漾元,扔给他一只桃子:“削皮,切成小块。” 他自己则开始拌匀雪媚娘粉,还往里面分别加了巧克力和抹茶粉,同样和红豆一起上锅蒸,直到浓稠的液体凝聚成软和的饼团,再挖出来擀成薄皮,包上已经被机器人打发的奶油和果粒。 “就这么简单?”谢漾元一眨眼,就看见秦濯已经在摆盘了,抹茶饼皮里面镶嵌着红豆,巧克力则搭配了蜜桃,一起包裹成圆滚滚的可爱形状,整齐地码在漂亮的小盘子里,在上面撒上糖粉。 秦夫人忍不住称赞道:“真漂亮——中心街那里,这样的一个小东西要卖至少30联邦币呢。” 秦濯得意地示意他俩尝尝看:“那是,我这两天常想,去年那场病治不好其实也没关系,我就算开个甜品店也不愁养活自己嘛。” 谢漾元想一想,也不由觉得那样的生活有点美好——只有他和秦濯两个人的小日子,没有那么多烦心事儿,秦濯也不用有那么些责任背在肩上,他只需要守着他们的小甜品店,每天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还能源源不断地供给他好吃的小甜点……而他呢,他可以出去赚钱养家嘛!不仅如此,以他的实力,保护秦濯一辈子不受委屈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谢漾元刚想出声附和这个笑话,瞥见旁边秦夫人有些不对的脸色,又连忙将这话吞了回去。 他和秦濯都清楚自己的能力,是以早就不把那场意外当成一回事儿,现在还能用那事来开玩笑——但秦夫人可不一样,她实打实地为唯一的儿子忧心了大半年,每天都以为自己要失去这个儿子,甚至连找都找不到他,他可能还会在不知道什么地方毫无预兆地悄然离去。 对一个母亲来说,这实在是太大的折磨了。 这也是为什么回来之后,秦濯会对原本也是感情淡淡的母亲如此亲近的缘故,他能理解这个女人的不容易,作为儿子,他也希望她能过得开心快乐。 谢漾元顿了一下,抄起一只雪媚娘就塞进秦濯嘴里:“说什么大话,要吃就好好吃。” 秦濯含嗔带怨地瞅了他一眼,冲着母亲露出颇为委屈的神色,说话因为嘴里塞着东西而变得含含糊糊的:“下面下面,我今天买了半成品,就不自己和了。” “我来吧。”秦夫人这时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对他们两人笑笑,抢过了烧水的活儿,秦濯也不再多说,手脚利索地炒了一盘青菜,那边晶莹剔透的面条也就可以出锅了。 机器人开始把简单而热气腾腾的饭菜往外端,摆在他们这两天一起用餐的小桌子上,家里的几个主人洗过手,分别落座,开始享用忙活一天之后舒适的晚餐。 斑比早已吃完了它的晚饭,这时候也哈嗤哈嗤地跑过来,讨好地把大脑袋搭在秦夫人的膝盖上,倒是很乖巧地没有闹着要上桌,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却一直充满渴望地盯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秦夫人显然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用餐方式,对着卖惨的大狗狗不为所动,倒是对面的秦濯和谢漾元被狗儿子盯得颇不自在,问题是这一桌子菜除了白面条就没什么是狗子能吃的,他们就算有心惯孩子,也是有心无力。 “你们不用管它,”秦夫人看见他们两个的脸色,笑道,“斑比很懂规矩的,它只是想跟咱们待在一块儿罢了,你们吃自己的。” 仿佛在应和她的话,已经长成半人高的大狗子移开了紧盯着食物的目光,抬头用湿润的鼻子亲昵地蹭蹭家里唯一一个女主人的下巴,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温柔的声音。 秦濯和谢漾元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第106章 第二天谢漾元上班的时候终于坐上了秦濯的专车, 踩着点儿到达了学校门口,然而一进校门, 就看见了早已经等在了那里的白鹤。 “……”他有些无奈地暗中打了个小哈欠, 装作惊讶的样子迎上去:“来得真早啊白老师,已经见过兰院长了?” 兰清和清了清嗓子, 从白鹤身后转出来:“我在这儿呢。” 白鹤显然很得意:“你不是说我有本事从小兰这儿把你借走就行吗?他现在同意了, 你现在就跟我去科学院?” 兰清和对谢漾元投过来的目光报之以无奈的摇头,白鹤当年也教过他, 对于这个雷厉风行的老师, 从来就是个乖学生的兰清和比秦濯他们更加不敢反抗。 谢漾元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辈分有些奇怪起来。 修真之人寿命长,且每次一闭关就是多年, 因此一代一代传承之间相差岁数通常也极大,从几十岁到几百岁不等,一般不会乱了辈分。而且因为讲究达者为先,大家对年龄什么的也不大关注, 所以谢漾元早已经习惯了跟任何谈得来的人平辈论交。 可现在在首都星,大家之间因为姻亲及师徒的身份,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复杂得很——秦濯他们本来就得叫兰清和老师, 兰清和又得叫白鹤老师, 可作为秦濯的同辈人,谢漾元在白鹤面前又从来不会以晚辈自居…… 唉,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好在白鹤似乎也不在意这种小事, 这个一心扑在科研上的家伙满脑子只有把谢漾元揪回去赶紧研究他们的测试子弹, 早一天把这东西做出来,他也能早一天了结一桩心事。 谢漾元现在作为嘉兰的客座讲师,本来也就是要上班的,现在白鹤要借调他,既然兰清和都没什么意见,那他自然更是乐意之至——毕竟如果能精准探测人的精神力,不知道有多少平民百姓会因此受益,又会聚集多么庞大的功德之力,这样两全其美的好事,谢漾元向来求之不得。 “那好吧,”谢漾元冲着白鹤点了点头,“不过白老师,我今天还有一节公开课要上,你下午得放我回来一趟……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白鹤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极不情愿的神情——他是个搞起研究来废寝忘食的性子,对任何理由的中断都深恶痛绝,因此这事儿兰清和刚刚都没敢跟他说,想着反正不过是一节选修课,叫另外的老师临时过来救个场也没什么。 不过谢漾元这人向来有一是一有二是二,他既然决定了要当这个老师,就不愿意因为任何理由随便缺席自己的课,在他看来,这是一点都不比跟着白鹤做研究重要性小的事。 白鹤也是当过老师的人,因此虽然不大开心,却还是接受了这个条件,然后他就不客气地一把拉住谢漾元的手腕,把人拉上了早已等在旁边的飞梭,以最快的速度扬长而去。 科学院长的飞梭自然很高级,车内的防震卸力设施十分完善,但谢漾元看着窗外变化飞快到几乎让人眼花的沿路景色,不禁暗暗猜测他们现在绝对是超速了。 ——即使是秦濯使用他的特权航道也没敢开这么快过,白老师果然是个狠人。 联邦的科学院建在都城市郊,占据了很大一块地盘,跟城市另一头的军部大楼遥相辉映。跟高耸庄严的军部大楼不同,科学院的建筑基本上都为二三层以下的矮楼,外面包裹着一层银白色的特殊物质,官方宣传是能防住七级机甲的集中攻击,不过大家也都知道,这里的防护措施定然远不止于此。 “我们的活动范围其实大部分时候是在地下的,”飞梭在建筑群门口的地方缓缓减速,白鹤见谢漾元很感兴趣的样子,不禁开口介绍道,“地下的状态更适合许多精密仪器工作,这整个科学院,都是一个庞大的地下王国。”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飞梭已经径直驶入了一座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白色建筑,房间里布置着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和实验设备,还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在里面忙碌着。 白鹤面前的显示屏上发出“滴”的一声,一个人脸形状的三维识别图形旋转起来:“检测到访客一人——请确认权限。” “确认。” 房屋正中央的地板居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飞梭往下一沉,进入了灯火通明的地下隧道。 科学院的地下果然像白鹤说的那样十分广大,简直如同蚁巢一般四通八达,他们乘坐的飞梭七拐八拐地终于停在了深处的院长研究室,谢漾元走下飞梭的时候,尽管有减震,但一路上都在观察窗外的他还是有种被转出来的眩晕感。 白鹤宽敞的研究室里空无一人,只有墙壁上镶嵌的亮度很低的小灯照明,正中央的台子上亮着幽幽的蓝光,一枚被拆开的子弹就静静躺在那里。 谢漾元不待他多说,自来熟地走上前去,弯腰观察那枚子弹。 “拆开以后能量波动变得更加明显了一点,”他一边说一边从善如流地戴上了白鹤递过来的手套,拿起那枚子弹,“幻白石和魂土虽然经常被作为检测精神力的材料,不过他们的作用更多是检测精神力的有无,对量的感应并不是特别精确。” 白鹤点点头:“我一开始是想,只要拥有精神力天赋,再小的孩子其实身体内都会含有一定的精神力能量的,可以通过着两种材料不同的配比把这种潜在的能量检测出来,可效果有点不尽如人意。” 谢漾元有点明白了:“你是把两种能量给弄混了。” 白鹤:“?” “还未正式修炼的少年体内能量形式跟修炼者是不一样的呀,”他奇怪地看着白鹤,“你们居然不知道的吗?” 白鹤:“???” “好吧,”谢漾元头疼地按按额角,这些未来人总是在各种事情上让他惊讶,不管是他们懂得有多多或多少,“孩子体内的那一丝能量是先天得来的,就是道家所讲的‘先天之气’,幻白石却只能与后天真……精神力感应,自然是测不到的。” 白鹤疑惑地看着他:“我们讨论的是科学,怎么还和道术扯上关系了?” “道术……也是科学的一种嘛,”谢漾元摸了摸耳朵,“我只是打个比方,总之幻白石是没有测天资的功能的,咱们必须找到新的材料。” 他强硬地打住了这个话题,转而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可以和魂土搭配测试先天之气的东西——这工作原本他自己研究的时候就做过,因此都是现成储存在脑子里的,现在可以直接拿出来用。 谢漾元问白鹤要了一张纸,一边回忆一边把印象中的材料一股脑都画了出来,也不管那些东西在现在这个时代还有没有,或者是否非常名贵。 白鹤低头看着他刷刷刷画出来的轮廓,很快认出来几种:“这是……凤凰泪?龙颈草?你画这些做什么?” “如果有现成就能得到的话,都可以拿来试一试,”谢漾元停笔想了想,暂时停了下来,“有些材料搭配起来可以检测到……先天之气。” “……我现在又开始有点怀疑你靠不靠谱了。“白鹤左看右看那纸上从矿物到植物到动物的各种材料,实在很难想象这些从未跟精神力联系在一起过的东西能起什么作用,不过其中有一些并不名贵,倒是可以先拿来试试看。 他往后勤处打了个电话,照着谢漾元列的单子每样都要了一些过来。 倒是谢漾元有些惊讶于科学院的财大气粗,他列的单子里,可有不少是当年清溪派都没有多少储量的东西……不过转念想一想,当年清溪派再强盛,也不过是扎根于一个小千世界,哪像现在这样,人类的足迹已经遍布宇宙,能得到的资源与从前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院长亲自要的东西,自然很快就被送到了,每样的量都不多,被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放在小盒子里,总共装了一个大箱子,份量不大,价值却难以计数。 “我可是在你身上一下子花掉了一个周的预算,“白鹤看着谢漾元往外拿东西,半是调侃半是抱怨道,”总统还总是抱怨我败家,真该让他来看看你,我又算什么呀。“ 谢漾元干脆坐在了地上:“这些东西我怕是能用不止一周呢,白老师,您要周周都花这么多,那我其实挺能理解总统先生的心情的。“ 白鹤哼了一声,看他小心翼翼地用精密仪器量取了一些凤凰泪出来,又开始埋头研磨陨星:“你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啊,这些东西可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到的——而且你刚才为什么要把他们画出来?你觉得自己了解到的关于他们的名称可能和我们不一样?“ “……“谢漾元手上动作一顿,接着若无其事道,”你是想让我帮你研究精神力探测器,还是要对我的生平刨根究底?“ 白鹤抱起双臂:“啧,秦濯从哪儿挖出来你这么个妖精……不过既然他跟你在一起,我倒是能够确定你对联邦没有什么坏心思。“ 谢漾元不知可否。 白鹤却忽然坏笑了一下:“那小子当联邦少年少女的梦中情人当了多少年,怕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会是在下面那个,这下岳小悉可终于算是赢了他一筹。“ 谢漾元:“………………“ 这段话实在槽多无口,他都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吐起。 第107章 谢漾元想到秦濯每次遇到岳悉的时候像只斗鸡似的状态, 不得不硬着头皮纠正了一下毫无为人师表自觉的白鹤的错误观念:“……他在上面。” 白鹤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哈哈地笑起来:“你不用给他这种面子哈哈哈你当我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会看错吗?” 你真的看错了亲。 可谢漾元实在是不想跟他讨论这种羞耻的话题, 说出刚才那句话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摆出举手投降的姿势:“不信就算了,帮我拿一下冷却器。” 他这么不坚持, 白鹤反而有点狐疑起来, 把仪器的权限刷给他的时候满脸纠结道:“不能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不觉得那样很不爽吗?” ……什么不爽?等等, 你不觉得我们并没有可以随意聊起这种话题那么熟吗? 谢漾元已经开始后悔刚才他怎么就搭了这茬了, 可白鹤好像天生就少了一根看人脸色的神经似的,兀自喋喋不休:“你不能老惯着他, 这种事情关乎男人的尊严!” 谢漾元并不觉得这种事情怎么就能和尊严扯上关系,他就是喜欢这个体位不行吗? 但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他们本来好好讨论着科学问题突然就拐了这么一个大弯,他的尴尬癌都快犯了。 他的脸受不住地红了起来, 只能飞快地把几种材料配比在一起放入冷却仪,逃跑似的转去看白鹤桌上厚厚的实验笔记:“你这儿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检测吗?我们只要能找到一种对先……对潜在精神力敏感的材料,后面需要的就是具体的测算和实验了。” “就……这么简单?” 白鹤的注意力果然瞬间被从奇怪的事情上拉了回来,他皱着眉头看谢漾元把他的笔记翻得哗啦哗啦响, 颇觉不可置信:“你就这么随便混了一堆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去冷却, 就能完成那么复杂的核心操作?” “当然没有那么容易,”谢漾元拍了拍脸, 试图让自己显得冷静点儿, “可是前期工作你不是都已经做好了吗?你的核心公式并没有问题, 我只是按照你的思路,换了一种行为方式而已。” 白鹤半信半疑地把冷却仪吐出来的晶体导入测试仪器,双手飞快地调了几个参数,两个人一起盯着显示屏,多少都有点紧张。 显示屏发出“滴”的一声响,还不待白鹤神色激动起来,又很不给面子地浮现出了“失败”的字样。 “……” 谢漾元叹了口气:“看来这种配比行不通,没关系,咱们可以多试几个。” “……行吧,”白鹤已经不想去提醒他注意经费的问题了,毕竟刚才的实验虽然失败,但还是给出了些反应,说明这条路可能真的行得通,他不知道谢漾元是从哪儿学到了这些偏门知识,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要有用就行,“你先研究着,我去化验一下你刚才做出来的这玩意儿的成分。” 谢漾元点点头,又从箱子里翻出了些别的材料。 两个人很快安静下来,各自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期间除了有机器人送来作为午餐的营养液就再没人出声,一直到谢漾元上好的闹钟响起来,他才发现自己在嘉兰的第一堂课马上就要开始了。 谢漾元伸了个劈里啪啦的懒腰,站了起来:“白老师你接着努力,我先回去上课了哈。” 白鹤一抬头,狐狸眼里闪着幽幽的光:“你还回来吗?” 谢漾元看了看时间:“应该不了吧,下课都挺晚了,我得在天黑之前回家。” 白鹤:“……你是什么跟坏小子出去的十八岁高中少女吗?” “在秦濯眼里,可能差不多吧,”谢漾元浑不在意这种程度的调侃,颇为语重心长地劝道,“白老师,研究这种事呢,真的还是劳逸结合比较好,不然会早早秃顶的哦。” 白鹤:“……”你快闭嘴上你的课去吧。 谢漾元扳回一城,见好就收,让白鹤给他开了权限,坐着院长的专属飞梭离开了这个巨大的地下迷宫,回去的路上他特意调慢了自动驾驶系统的速度,在城市中玩儿生死时速的感觉他并不想来第二回 了。 与科学院相比,嘉兰顿时显得特别朝气蓬□□来,校园里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梧桐树,还有年轻学生们快乐的脸——不像科学院,谢漾元基本上就没能见着几个活人,还各个被白惨惨的颜色包得严严实实,看着就像进了什么生化武器一类电影的片场。 谢漾元赶到上公开课的阶梯教室的时候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时间,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靠“走后门”成为客座讲师的人,他原本已经做好了面对一个昏昏欲睡的空荡教室的准备,然而,谢道君实在还是太过低估了这个时代娱乐性新闻的影响力……或者说,低估了秦濯在年轻人之间的国民度。 从外面看起来安安静静的教室,在他推门进入的一瞬间猛然像是生生转变了一个次元。 谢漾元的脚步不由顿了一下,他在原地呆立片刻,才故作镇定地推了推鼻梁上用来假装斯文教师的眼镜,从容镇定地走了进去。 清溪道君当年上万人的仙道大会也是主持过的,才不会对这种小场面打怵呢! 能容纳几百人的大教室里被挤得人满为患。这种专门用来上公开课的阶梯教室做为高度跨度很大,从讲台上看过去就好像面对一块巨型IMAX电影屏幕,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头,彼此之间交头接耳的学生们听见教室前门开启的声音,都不约而同地刷地将目光投了过去。 窃窃私语的声浪静了一瞬,忽然间以更胜几倍的音量骤然爆发出来。 “天啊,真人比网上的照片还好看!” “快自戳双眼!秦将军的小美人也是你能肖想的吗!” “卧槽还真是他,这么年轻就到嘉兰当老师吗……行不行啊?” “未来的将军夫人哎!怎么可能不行!你没听见坊间传闻说那个治好秦将军的神秘大师就是夫人的师父吗?” “真的假的……这么神奇的医术会到今天都默默无闻?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隐世大师,还被那么好运气碰上的——总觉得这发通稿吹得有点过了。” “可是随便你们怎么说……他真的好好看……啊,气质也好,小秦将军好艳福啊羡慕~” “……” 耳聪目明的谢道君僵着一张脸,听着那些灌满耳朵的精神污染,站上了讲台。 “好了,大家安静。” 很神奇的,像是嘈杂的电影忽然被按了静音键,滚滚海浪般的声潮莫名戛然而止,教室一瞬间安静下来,甚至能听到窗边轻轻的虫鸣。 大凡第一次代课的老师,要么通过雷霆手段震慑,要么通过温声软语的讲述引人入胜,总之管理课堂纪律都是比较难的事,尤其是当这个老师本身极具话题性却又没什么威信,想让同学们安静下来,通常很难。 可谢漾元完全不需要这些,他想要一个完全安静的课堂,只需要说一句话。 ——不是说这话有什么特别,而是他可以在说话的时候自如地注入言灵,听到他说话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换句话说——是丧失了说话的欲望。 此时来上药学公开课的学生们就是如此,他们原本讨论得沸反盈天,除了是真的好奇以外,多多少少也有点想看看这位准将军夫人会怎么管理课堂的心思——毕竟秦濯的粉丝很多,狂热的更是不少,他和谢漾元曲曲折折的恋爱经历公布出去之后,暗搓搓等着这位幸运儿出丑的更是不在少数。 可现在,他们完全不想讲话了,只想听课。 ——这大概是全世界老师们最希望拥有的技能了吧? 谢漾元并不多话,待上课铃打响后,就直接拿起虚拟执教笔,在投屏上挥挥洒洒地写下了一个巨大的“丹”字。 “自古以来,药型分为‘汤、酒、丹、散、膏’等多种形式,今天,我们就先从丹药开始讲起。” 底下的学生有点傻眼,他们中有人在早上看见过白鹤把谢漾元接走了,相互之间对这个小道消息也流传过,因此也做好了谢漾元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科学天才,今天讲的东西很可能高精尖到自己听都听不懂的地步的准备,可是……他居然好像准备讲古方? 古地球医术又要开始流行了吗? 当然了,有一点和他们预先想的是一样的——确实听不懂。 谢漾元讲了两句,发现下面的学生一脸茫然,只得顿了顿,重新调整了一下未来人对老祖宗传承下来东西的认知程度后,换了另一种更加浅显易懂的方式讲解起来。 他从前也经常给清溪派的小辈们上大课——那时候叫“讲道”。最是明白该如何将枯燥的理论讲得引人入胜、深入浅出,原本还心思各异的学生们在他转变了讲课方式后不一会儿就真心地安静下来,不由自主沉浸到了奇妙的“上古”药物知识中去。 课上到一半,有点放心不下的兰清和在后门处悄悄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为课堂内格外和谐的气氛惊讶地微笑起来。 第108章 今天才是第一节 课, 谢漾元并没有讲太多过于高深的知识,他只是简单地给同学们讲解了一下各种草药的四气五味与人体相作用的机制, 并列出了几个非常简单的药方, 鼓励他们回家可以尝试自己炼制一下。 这些丹药都是凡人也能炼制的简单药品,不过在经过谢漾元的改良之后, 药效什么的也有了很大的提高, 尤其是其中一种用来补气血的丹药,几乎能做到立竿见影, 让久病体虚或者伤后贫血的人在短时间内恢复一段时间的健康。 不过, 他当然没有毫无保留地把这些功效都告诉学生——毕竟丹方虽好,可下面坐着的却是一些可能今天才第一次接触炼丹的愣头青, 谁知道最后会炼出什么鬼东西来,要真给什么病人吃了,怕是非但病治不好,还得加重了人家的病情。 “这就是咱们这节课的作业了, 大家回家选择自己感兴趣的方向炼制一枚丹药出来,”谢漾元最后总结道,“不强制,但下节课, 我会选出三名炼制丹药品质最高的同学, 送给他们一人一颗‘补气丹’,我保证, 这几颗补气丹跟我刚才讲的功效绝没有一点儿出入。” 所谓补气丹, 就是谢漾元在星辰宫的年前宴会上给兰清和看的那种丹药, 经过他的改良,能在瞬间恢复战士一定的暗能量,在战斗中绝对是一个能够出其不意的利器。 此言一出,下面的学生果然都躁动起来。 嘉兰的许多学生都不是普通人,或是自身能力极为突出,或是出身显贵,星辰宫发生的事情,他们都早就有所耳闻。 毕竟谢漾元可以躲在秦濯身后不出声,兰清和却还是要出去社交的,他那么随意就聘请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到嘉兰当老师,当然多少也得给那些爱子心切的家长们一个交代。 兰院长的人品毋庸置疑——虽然在钻研学术的时候太过心无旁骛了点儿,自从小安被找回来之后,兰院长为了采药而弄丢儿子的糗事已经在首都沦为圈子里的笑谈了——但在学术上还是绝对靠谱的,既然他说谢漾元拿出来的药有效果,那就是绝对有效果。 这些天已经有不少人想找谢漾元买药了,只是到处都联系不上他,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说,竟然连带着秦濯也行踪飘忽起来,在军部时常看不到人,就算看到了也总是显得行色匆匆——你若真去办公室找他,看着人家桌子上一摞比人还高的待签虚拟文件,你也不能好意思找人家干代购不是? 至于秦老将军?快算了吧,军部大门口树上的知了都知道他们秦家父子俩关系不和。 因此在大家早就对这枚神秘丹药好奇不已的时候,谢漾元的这个奖励显得特别有吸引力。 谢漾元不管下面又开始吵了起来,他话音一落,下课铃便紧跟着响起,新来的老师一秒钟都不耽搁,将笔往讲台上一丢,直接便宣布下课。 他不是没看见有几位学生正打算举手问问题,但谢道长讲道那么多年,从来没有预留讲后提问时间的习惯——他的时间宝贵,能抽空上课已经是弟子们求之不得的事,没谁会那么没眼色地去占据老祖宗的休息时间。 眼下虽然不忙,但谢漾元也没有惯着学生们毛病的意思,他自问已经在课堂上把所有问题都解释清楚了,只要学生注意力一直集中,且有基本的理解能力,就不会对这堂课的内容产生什么疑问……如果是因为没有好好听讲,那他就更没有义务去补偿那段被他们自己浪费掉的时间了。 至于如果有人对他没讲到的知识感兴趣,谢漾元倒是也不介意他们私下跟自己联系,他有空自然会偶尔去看看邮箱的。 谢漾元出了教室,就碰上又假装不经意溜达过来的兰清和,对他一笑。 “感觉怎么样啊谢老师?”兰清和开玩笑地说,“我中间来过一次,课堂纪律很不错嘛,你是不是用秦濯威胁他们了?” “‘不好好听课就把你们丢到赛诺星系去’什么的?”谢漾元忍俊不禁,“我刚才怎么没想起来,要是这么说,他们肯定比刚才更听话。” “那可不一定,”兰清和摸了摸下巴,“我刚才看到你教室里可有不少机甲系的学生呢,他们正求之不得——你要真那么说了,他们可能才真正要跟你捣乱呢。” “……机甲系的学生跑来听药学系的公共课干什么?”谢漾元一愣,“你们嘉兰还流行跨这么大的专业教学?” 兰清和回道:“我们嘉兰不流行,架不住你谢先生踩在流行的风口浪尖呐,你知道自从你的课程安排被发布出去之后,药学系的系内网站在一天之内激增了多少阅读量吗?说实在的我都奇怪今天这教室还能塞得下人,看来我把课程安排在其他系主修课最密集的星期二下午还是有些作用的。” 谢漾元失笑:“这都是秦濯的锅吧?怪不得我刚进教室的时候听到他们议论的东西那么奇怪。” 兰清和一怔:“我……突然想起来你是谁了,咳……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你是怎么镇住那帮小兔崽子的了,得,原本还想帮几个老师跟你取取经,看来这法子别人八成是用不了了。” 谢漾元点点头,爱莫能助:“抱歉,我是用了言灵,这个虽然对灵力等级要求不高,但是没法儿附着在符咒里,而且也至少得做到引气入体之后才行。” 兰清和叹了口气:“算了,反正嘉兰的课堂纪律一般也说得过去,不至于让真正想听课的人听不清楚老师讲话。” 在嘉兰这种等级的学府,从来都只有学生求着老师上课的份儿,至于只是想混混日子没想好好学习的,他们有没有好好听课老师们才不在乎呢。 谢漾元和兰清和沿着校园的林荫小道一边走一边聊,透过稀疏干枯的树影能看到天边火红的夕照,层叠的红色云彩一层卷着一层,漂亮极了。 嘉兰地处北方,又没有恒温系统,一切都是大自然最本真的模样,路边的落叶乔木都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桠,倒是远处种着不少常绿的松柏,在枯寂的冬日显得格外苍翠。 路上脚步匆匆经过他们的学生都会停下来礼貌地向兰清和问好,大多也会捎带上谢漾元,但注视着他的目光相比起尊敬来,更多的却是那种像是见到偶像明星般的好奇。谢漾元暗笑两声——他现在岂不正像是那种因为挽着权贵的手臂,或得到王子的婚姻而被媒体大肆报道的明星吗? 他倒是不介意,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玩。 兰清和一路把人送到校门口,可以说是非常客气了。本来他俩之间的气氛在闲聊之中显得非常平和,然而越接近校门,就发现来往的学生们看起来越是兴奋,一个个语调急促地跟同伴们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用自以为隐秘的目光去看谢漾元。 谢漾元:“……” 他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根本不想去听那些充满了离奇幻想的学生之间的小道消息,无奈神识日常外放,一旦注意到那些小孩儿,在注意力来得及收回来之前就把窃窃私语的内容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什么叫霸道将军的小娇妻模式?这个形容词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什么秀恩爱太过反而像表面和平的契约夫夫?这位同学你平时看的都是什么奇怪的虐恋文学? 什么秦濯真的好帅想要拥有我可以?你可以我不可以好吗! 谢漾元简直对星际时代小孩子们的脑回路理解不能,原本挂着和煦笑容的脸色都不自在了起来——他倒不是生气,只是对完全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实在感到啼笑皆非。 他们很快就看到了这一团混乱的罪魁祸首,秦濯那辆乍一看低调其实显眼到爆的黑色专用飞梭就大剌剌地停在校门口,这还不算,他本人就双手插兜斜倚在车头上,摆着骚包又拉风的造型,对每一个经过他的学生露出友好的微笑。 ……笑什么笑你以为自己是车模吗! 谢漾元心里一阵莫名的不爽,尤其是看到有些学生(不限男女)在得到那个笑之后忽然脸颊泛红,一副年少怀春的样子拽着同伴掩面而去的时候,这种不爽简直达到了顶峰。 看什么看,看个车展还要花钱买票呢,本座的人站在这里就是让你们免费参观的吗! 矛盾的焦点却没有一点自己正在招蜂引蝶的自觉性,秦濯远远就看见沉着一张脸的媳妇跟院长一起走出来,眼睛一亮,使劲朝他们挥起手来。 兰清和一脸的无话可说:“他这样子真像是……” 真像是包养清纯女大学生的倒霉暴发户是吧?近来学了不少新词儿的谢漾元在心里接上了他的吐槽,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微笑:“您见笑了,今晚回家,我会好好教教他什么叫做尊、重、校、园、学术环境的。” 第109章 在拿出今天的芒果钵仔糕都没能得到一个早先预计好的笑容之后, 秦濯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头了。 “嗯……怎么了吗?” 谢漾元颇为复杂地瞥了他一眼,用勺子从糕体上狠狠挖下来一大块, 愤愤地塞进了嘴里。 冷静下来之后, 他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好像有点儿好笑,事实上秦濯并没有做什么, 他这气生得简直莫名其妙。 ……但就是很气, 现在还是很气。 谢漾元想了想,觉得两个人之间重要的还是沟通, 于是他很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我不开心。” 秦濯眼睛一瞪:“为什么?谁惹你不开心了……是不是今天那群学生?还是白老师?呃……学生的话我还能帮你去揍他们, 白老师……” 谢漾元看着他怂怂的样子忍不住有点儿想笑,却硬是憋住了, 面无表情道:“不是,再猜。” “……那你今天还见过谁?”秦濯很是不解,“总不可能是兰院长吧?他那个人那么和气友善,这么多年, 我还没见他跟谁闹过矛盾呢。” “再猜。” “……?”秦濯摸摸后脑勺,搂着他的腰坐下来,“猜不出来了宝贝,你就直接告诉我吧, 老攻帮你报仇!” 谢漾元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今天去学校接我怎么没提前说一声啊。” “……为什么要提前说?”秦濯一脸懵逼, “我去接你不是应该的吗,难道让你自己坐公共飞梭回来?那要我何用?” 谢漾元推了他一把:“那你也不该那么……”他顿了顿, 找到一个似乎挺合适的词儿, “花枝招展的。” 秦濯:“???” 花枝什么?什么招展?花什么展? 他想了一会儿, 忽然笑出声:“阿元,你是不是吃醋了?” 谢漾元凶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行吗,你有意见?你刚才不是要帮我报仇吗,准备怎么自裁谢罪?” “哈哈哈哈哈哈哈,”秦濯顿时笑得泪花都要出来了,“你怎么那么可爱,行行行,你想让我怎么自裁,都听你的!” “……”谢漾元气得把剩下的整块钵仔糕都塞进嘴里,“你这个无赖!” “好好好我是,”秦濯越看他越稀罕,现在回想起在校门口看到谢漾元时对方的脸色,再想想他这一晚上都没个好脸的样子,他早没了先前时候的担忧,满心都要被雀跃给占满了,“我多高兴你能为我吃醋啊,不过——我今天真没干嘛,不就是站在那儿等你嘛……最多是跟几个好苗子打了个招呼,这种飞醋你也吃?” 谢漾元觉着自己反正今天也丢够脸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控诉道:“你还对他们笑,你看没看到好几个人脸特别红……我觉得他们都在肖想你。” 秦濯:“噗。” 他肚子里快笑死了,可照顾到谢漾元的面子还不太好直接表现出来,只得耐心地给他讲道理……讲什么道理,任哪个脑子正常的都知道这种情况只要好好哄哄打一炮就没事了,不过谢漾元平时总万事淡然仙风道骨的,好不容易吃个醋,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秦小将军打算再多享受一会儿这样的人生高光时刻。 “那我以后不对别人笑了,”秦濯严肃地坐在谢漾元对面,把另一块草莓味的钵仔糕推到他面前,“其实我以前就不怎么对人笑——遇见你之前,但是,你知道的,现在可能每天太幸福了,就总是想笑一笑。” 谢漾元回忆了一下从前在网上了解过的秦小将军——确实跟现在的秦濯判若两人,可问题是那时候他的粉丝也丝毫不比现在少,甚至因为没有经历一度废掉的厄运,也没“心有所属”,每天一群一群的汉子和妹子都哭着喊着要给他生猴子。 谢道君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他想了想,决定从另一个方向入手:“那你以后去找我不许那么张扬。” 秦濯笑吟吟地看着他:“那你给我列个章程,我保证照做。” “不能开你那辆车,如果开的话就坐在车上不许下来,”谢漾元竟然认真地考虑起来,他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但秦濯一大活人又不是以前他收集的那些宝贝,总不能藏在家里不让别人看见——那就只好减少无关人等看见的机会了,“不能在正门口等,老老实实上地下停车场去,反正我上课的教室和办公室都有去那儿的直接通道。” “嗯嗯嗯。”秦小将军一点儿反抗精神都没有地连连点头——他单凡能对他爹也这么听话,秦老将军怕是连做梦都得笑醒。 谢漾元停了一会儿,总感觉自己是不是哪儿有点过分,于是他缓和了语气,有点不好意思道:“不过我其实一般应该也不在学院,我的课不多,大部分时间肯定得被白老师拉去做劳工,去那儿你不用接我,他的飞梭送我回来很快……嗯,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你想让我干什么,也可以直接提。” 他又不是什么□□的霸道君主,谢漾元也知道自己提出的要求有点过于严格了,虽说是因为秦濯自己人气太高不得不防,可他多少也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着做点补偿。也许可以答应一点无伤大雅但以前为了面子不太愿意答应的事。 秦濯的脸色却怪异起来:“你说的?我提什么你都答应?” 谢漾元瞪了他一眼:“只要你不要太过分,我警告你啊……” “不会不会,”秦濯一下子站起来,“肯定不过分,就是前两天一直没敢跟你提。” 谢漾元:“?” 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颇为不祥的预感。 事实证明,作为一个风水大师,谢道君的预感通常而言都出奇的准,他看着秦濯从墙上拍出来一个暗格,又从暗格里掏出一只看颜色就不怎么正经的大箱子,脸色突然黑了起来。 不等秦濯打开箱子,谢漾元就断然拒绝:“不行!” “阿元……”秦小将军把箱子放在桌子上,又把下巴搭上去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你就答应我吧……你今天都对我提出那么多要求了……” 谢漾元:“……不行。” 他的底气顿时弱了下来,手指不安地在桌子上摩挲了两下,尽量让自己不去猜测那箱子里装着的是什么东西:“我说了不能太过分的。” “没有很过分啊,”秦濯从箱子里掏出一副黑色的眼罩,“你就当是睡觉的正常装备嘛,我不会趁机对你做什么的……再说以你的实力,要想喊停的话难道我还能强来?” 谢漾元的脸无可抑制地红了起来,来自千年前的老古董无论如何也习惯不了缺乏节操的未来人在谈论起这种事时的坦然和热衷,而且他还能不了解秦濯嘛……一旦开了这个口,到时候要只是一副眼罩才叫见了鬼了。 谢漾元深吸一口气,干脆把箱子抢过来,打眼往里头看去。 “……” 秦濯充满求胜欲地跳到一边:“我没想都让你用啊我就买来过过购物瘾真的你要相信我其实我只是想用那副眼罩的!” 谢漾元用匪夷所思的表情挖出来一根小皮鞭:“你还想打我?” “我没有!”秦濯一脸悲愤,“我真没有!这玩意儿是商家赠送的!说实话我一开始只是想买一台角色扮演场景投影仪……咳,总之这些东西不是我的错!” 谢漾元心力交瘁地看着他:“你每天上网除了买食材就是看这些东西?你到底是用了多高级的防火墙保护自己的账号信息……这浏览记录流传出去的话会造成比宗晁搞事儿还要重大的新闻吧?” 秦濯咽了咽口水:“没、没那么严重,我有记得切换小号的……” ??是这个问题吗? 谢漾元又接连拎出了一系列做工考究质量良好色彩丰富的……情|趣制服,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你还是想对谁笑就对谁笑吧,”最后他无力道,“亲爱的,我以前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秦小将军更委屈:“我不是我没有——对外人的态度我以后会注意的。阿元,我就是觉得你也该学会接受一点新鲜事物,这真的没什么好羞耻的对不对?反正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外人也看不见……当然公共场合play的情景投影也有,但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想过用那个!” 谢漾元:“……” “你就把这当作是一种情景模拟的全息游戏嘛,”为了自己的福利使出了这辈子最好口才的小将军不遗余力,“你看,咱们足不出户就能去那么多奇妙的地方,你就没有很喜欢很向往的风景吗?只要你想象的出来那里的样子,这台机器都能模拟的,而且感官保真,很难看出不同。” 被某句话突然戳到的谢漾元愣了一下。 “你是说,这台机器能创造出我想要的任何幻境?” “差不多吧,”秦濯见他有心动的迹象,顿时高兴地吹捧起手里的情|趣机器来,“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做不到!” 第110章 他们一起出现在归元宗后山的时候, 秦濯还是处于全然懵逼的状态。 谢漾元显得很兴奋——他很少表现出这么明显的情绪化的状态,当然, 除了在吃醋这件圣人也不能免俗的事情上——他拽着秦濯奔下山去, 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恨不得把一切只能深植于记忆中的情景都印在眼底。 新时代的科技水平总是一次次给他惊喜:这仪器的拟态水平居然能勉强跟阴煞精魄的幻境打个平手, 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只是可惜,拟态纵然能模拟出花草树木、露水微风, 可对于记忆中的那些人, 却无法完全还原他们的性格,而只能将他们的面貌体态模拟出来, 然后做一些谢漾元脑子里能想象出的动作罢了。 若与这里的人对话,基本上跟自言自语没什么两样, 可即便如此,已经很让谢漾元惊喜了。他不是那种容易沉湎于过去的虚假回忆而忘却现实的人, 但这千年未见的一草一木,自然也总会时时刻刻勾起他的思念之情,如果今后想看便能看到,那便太好了。 就像鲜活的老照片一样。 “这里……”秦濯也不自觉放轻了声音, “就是你曾经的师门吗?” “对, ”谢漾元有些复杂地看着他,他虽然已经几乎把自己过去的所有事都告诉了秦濯, 但不知出于什么畏惧的心理, 却始终没有怎么提起过自己与小师兄的关系, 更不曾说起那个曾让他无比惊喜的“前世今生”……倒不是说他心虚,只是这种容易引起误会的事,他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到过这里了。” 眼下正是春日鸟语花香的时候,后山上灵植与各类灵兽极多,而且因为并不属于可以采摘狩猎的范围,各种植物的涨势都极其茂盛,小动物也一点都不怕人,他们走了一会儿,便已经看到好几只毛绒绒的小东西飞快地从眼前窜过去,叽叽喳喳的,好不快乐。 秦濯忽然停了下来,他的目光凝聚在了一棵有着茂盛树冠的高大的树上。 “?”谢漾元也跟着看过去,顿时不由呼吸一滞。 这环境模拟……如此还原吗? 高高的树枝上正坐着一只耀武扬威的猴子,全身的毛发是灿灿的金色,小脸上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正谨慎又颐指气使地看着两个突然出现的人。 不过,其中一个虽然看起来怪怪的,但总觉得有些眼熟…… “玲珑?”谢漾元轻声喃喃了一句,走上近前去,仰头看那只猴子——这就是他曾经在刚领回斑比的时候痛苦地想到的、那只因为小师兄没能及时投喂而将他们小院掀得底朝天的倒霉猴子,堪称他童年回忆中的一大阴影。 玲珑黑溜溜的眼睛又转了几圈,忽然一亮,叽叽地叫了两声扑下树来,朝着他俩身后的方向跳过去。 谢漾元身体骤然一僵。 还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熟悉的声音就已经在背后响了起来:“是小师弟呀,玲珑不认识了吗?” 站在谢漾元对面的秦濯能够清晰地看到来人,他一瞬间也不禁恍惚了一下。 那是个极高大挺拔的青年剑修,面貌俊美端正,鼻若悬胆,目如朗星,一双剑眉斜飞入鬓,只看着便觉耀眼张扬,定是个不拘礼教、自在随性的人物。 秦濯在第一时间莫名觉得自己应该会和这人很对胃口。 不过,眼前的一切都是根据谢漾元的想象构建出来的虚拟图景,他也没有跟一个“纸片人”做朋友的闲情逸致,于是便只是询问地转向谢漾元:“他是你曾经提到过的师兄弟吗?” 谢漾元咽了下口水,也转过身,看看面前陌生又熟悉的小师兄,有些不自在地应了下来:“对……他是我最小的师兄,也是我师尊亲子,名叫谢苍阖。” 秦濯蓦然一怔。 对面的谢苍阖却是像一个真正的游戏人物那样站在原地,怀里抱着一只金灿灿的小猴子,面带微笑,认真地看向面前两人,他的神情与谢漾元记忆中的一丝不差,却像是戴了假面的人偶,谢漾元若不在脑中排演他下一步该做什么,他便会一直这样在这里站着。 这就是非仪器公司设定好的自定义程序的不足之处了,若是原本设定好的情景,里面的一切都会随着体验者的表现而做出自然对应,在“游戏体验”的方面会好很多。 先前谢苍阖忽然出现,谢漾元虽感到诧异,其实也是因为他潜意识里想到了小师兄罢了。 也许是秦濯的表情太过诧异,即使是现在心情激荡的谢漾元都发现了不对头:“你……怎么了?” “谢苍阖?”秦濯稍有些迷惑地重复了一次,“呃,阿元,你们两个的关系很好吗?” 谢漾元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最后只得点点头:“师门中只有我二人年纪相近,从小一起长大的,确实比其他人更亲厚些。” 秦濯犹豫了一下:“那后来,你师门出事……他也出事了吗?” 谢漾元的表情有点变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秦濯连忙道:“你别生气,我就是……有点奇怪,阿元,咱们能先出去吗?” 谢漾元难得的有点心烦意乱起来,他看了秦濯一眼,在脑海中默念“退出”,两人视野中古色古香绿意盎然的情景一变,又变成了秦家城堡布置简洁温馨的卧室。 ——刚来的时候卧室的装修风格可不是这样,现在的好多小玩意儿,都是在两人一起回到首都星后一点一滴地布置出来的。 谢漾元看着那些小东西,心情稍微有点复杂——他察觉到自己今天的情绪波动似乎有些过于大了,秦濯明明没有说什么,他的心却跳得厉害,不知道在为什么事儿和自己过不去。 想到这儿,谢漾元暗暗吸了一口气,将动荡不安的心情平复下来,才转向一脸纠结的秦濯。 “发生什么事了?” 秦小将军摸了摸鼻子:“是这样……”他走到床头柜那里,轻轻打开一个暗格,把里面存放妥帖的令牌拿出来,“阿元,上次我本想告诉你的,可后来忙着……咳,忙着做饭给忘了。” 他将那块令牌递给谢漾元:“就是这个联系着你空间的令牌,那天你送我出来之后,它忽然开始发热发光,然后就显示出了这两个字。” 谢漾元有些不知所措地接过来,秦濯的指尖温热,两人皮肤相触的时候,他心里也忽然有些烫。 谢道君看着令牌上端端正正刻着的小师兄的名字,有些傻眼。 他的袖里乾坤,是在进阶合道之境后才彻底完善,有了自成一方世界的功能的,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才能做到给信任的人一张副令,好让他们可以随时自如进出——当时谢漾元已经建立了清溪派,有次待遇的,不过是亲传弟子两人——也就是在他卸任之后担任正负门主的两个徒弟罢了。 可是,小师兄在他心中的地位毕竟不同,谢漾元打造令牌的时候,一个鬼使神差,就通过谢苍阖从前留下过的贴身物品,提取属于他的气息,做了一块专属于“已逝之人”的令牌。 那令牌做完之后他自己都感到啼笑皆非,这种东西既不能与他对话,也不能让他对故人的思念减少几分,除了变本加厉睹物思人之外,似乎没有任何用处。 可人偏偏就需要做这种幼稚的事情作为寄托,好像如此一来,心里的痛苦就真的能少一点。 后来时间越来越长,他经历的事情也越来越多,谢漾元逐渐便忘了当年自己尚且不成熟时做的这种奇怪的事,以至于带秦濯进空间的时候随意拿了一块令牌给他,竟然就无意间选到了这块。 更没想到,因为魂魄相同,命魂相惜,这块从制作成功之日就再没能得见天日的令牌居然在秦濯手上被真正激活了,显现出原本的样子来。 秦濯还在询问地看着他,谢漾元停了一会儿,决定还是把事情说清楚。 “小师兄……我们归元宗门破之时,整个门派都被赶尽杀绝,唯有我和小师兄两个人逃了出来,最后,他也因为保护我而死。”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曾经痛彻心扉的悲伤情绪,反倒显得很是淡然,毕竟那些撕心裂肺的过往,都已经过去很久了。 倒是秦濯神色动了动,轻轻地揽住谢漾元的肩膀,安慰地拍了拍。 谢漾元神情却更复杂起来:“他在我心中的地位自然不同,况且那时候,我的实力也提高了许多——他死以后,我采了天山雪莲温养他的魂魄,想找机会让他复生,可惜努力了千年一直没有结果。” 他忽然定定地盯住了面露讶色的秦濯,一字一句道:“直到我遇见了你。” 秦濯的身体顿时僵住了,谢漾元按住他,轻轻说道:“你是他的转世,秦濯。” ----------------------- 作者有话要说: 秦小将军:某些人天天吃不相干的人的飞醋,我就不一样了,我每次都是吃自己的醋 第111章 秦小将军预想过千万种可能, 万万没想到还会有这种套路在等着自己。 “我……什么?” 古地球时代曾有个叫伊丽莎白·库伯斯-罗丝的提出过,人面对一件不想接受的事, 从得知到彻底接受会有五个阶段:否认, 愤怒,讨价还价, 抑郁, 接受。 很显然,身为谢漾元小师兄转世这件事在秦濯这里绝对属于“不想接受”的范畴, 他的情绪自然而然由刚才的茫然转向了否认。 “你确定吗?”小将军感到有点匪夷所思, “转世?我们甚至都不能确定你前世和现在是不是属于同一个平行空间,而且要说我前世是个修仙的人……我从小也没感觉到什么特别的啊。” 谢漾元叹了口气:“你真的觉得自己没什么特别的吗?” 不然你上微博上去说说这种话, 看能得到多少脑残粉的支持? “那……”秦濯眨了眨眼,“我是说,就说岳悉,还有李皓渊他们, 在天赋方面也并不比我差,难道他们都是什么人的转世?” “可能性不是没有,其实还挺大,”他没想到, 谢漾元竟然真的认真点头了, “决定你们天赋的从很大程度上来说是出生时灵魂的强度,灵魂强度越大, 你们在胎息状况下所能接收到的先天之气——或用你们的说法, 暗能量, 也就会越多,这种能量会在你们出生前就潜移默化地改造你们的体质,而体质与能量越是相容,将来修炼起来也就越是事半功倍。” “当然,”他补充道,“究竟能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跟自身的努力也有关系,关系很大。” 秦濯呆呆地站在那儿,看上去完全蒙了,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的耳朵都似乎耷拉了下来,看着谢漾元的目光有些可怜兮兮的:“那……” “我是在彻底帮你把身体调理好之后才发现这件事的,”谢漾元抢在他胡思乱想前面飞快地说,“我一开始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他。” 他很早以前就在担心这件事,人的感情是最奇妙的东西,越是在意,才越会患得患失——他自己都会为了秦濯而变成以前自己完全无法想象的模样,那秦濯会对这件事怎么想,他也不得而知。 况且扪心自问,谢漾元能斩钉截铁地说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受到谢苍阖灵魂的吸引吗?他为什么会在见到秦濯的第一面,甚至看不到他真实的脸、没有跟他真正能谈话的时候就确定自己对这个人有好感?他又为什么会在短暂的相处中迅速地喜欢上这个人,甚至前后都没用一周的时间? 感情实在是很难说清楚的事,吸引他的是秦濯身上的方方面面,当然也包括他的灵魂。 秦濯沉默了一下,轻轻笑了笑:“我没那么想……再说就算是因为他,他不也是我吗,我可算是赚了——” “只是没能保留曾经和你一起长大的记忆,总感觉有些吃亏。” 秦濯确实没有把谢漾元对自己的情感往“替身”的方向想过,他俩是最了解彼此的,他对谢漾元的人品很了解,知道他不可能做这种事,他只是不确定……如今这个只有一世记忆的自己,能不能依旧成为谢漾元心里唯一占据特殊地位的那个人。 本来他就早为不曾参与谢漾元之前那漫长的人生耿耿于怀好久了,现在得知自己参与过,却因为轮回转世一次而全忘了……那感觉就好像因为睡了一觉而错过电影里最精彩的剧情一样,让人郁闷到想要撞墙。 小心眼的秦小将军完全不能接受,并且实实在在地委屈起来。 他跳过了“愤怒”和“讨价还价”,直接进入了“抑郁”的阶段。 “想一想真的好气啊,”秦濯往后一倒,直接瘫在了床上,“明明那些事都是我做过的,我都该经历过,可是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全便宜给那个家伙了。” “哪、哪个家伙?”谢漾元一懵,“小师兄?” 你这逻辑怎么有点混乱呢……还是你当真在跟自己较劲? “当然是他,”秦濯委委屈屈地嘤嘤嘤,“什么灵魂不灵魂的,构成一个人最重要的还是记忆啊,那个幸运的混蛋就那么死了一了百了,也不知道给我留下点恢复记忆的开关什么的。” 谢漾元哭笑不得:“你别忘了你们是一个人,有你这么说自己的吗?” 秦濯撇了撇嘴:“也不是第一次。” 可不是,小将军不知命犯哪门神仙,平生最爱自我吃醋,且每次醋吃得有理有据有始有终,半点都挑不出毛病。 谢漾元眉毛一挑,显然也想起来他们相遇的时候这家伙正处于“失忆”状态:“说起来,我是不是该庆幸,你恢复记忆的时候没有顺便再狗血地把失忆期间的事儿给忘了?那我可就惨了,千里寻夫什么的……说不定连宗晁那个贼窝都逃不出来。” 秦濯:“……” 他顿时心虚起来,翻了个身支起上身,皱着眉头道:“我不会忘了你的。” “有时候不是你主观不想忘就忘不掉的,”谢漾元逗他,“科学院对你的诊断你也听到了,以他们现在的技术,仍然无法完全探究你大脑失忆的机制——也就是说,你真的很有可能哪天撞到脑袋,就把所有的事都忘了,像之前那次一样。” “可是我肯定不会忘了你,”秦濯表情很认真,把胡搅蛮缠说得像是情话,“就算我不记得你的名字,不记得你的长相,可我会记得自己有一个爱的人,我会记得他掌心的温度,记得去寻找他,然后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 “当然,”他很快恢复了装可怜的表情,“除非你不要我了。” 谢漾元必须得承认,他多少有点被这番话所感动到。 对一个人,尤其是像他这样,总多少跟新的世界格格不入的人来说,知道有人在这么惦记着自己,就像一只飘飘忽忽的风筝忽然被牵上了线,再也不用担心被风刮到不知名的地方去,只要想回家,拉一拉线,就会自然而然地回来了。 很踏实,也很温暖。 而且秦濯这么说,他其实也是相信的。毕竟秦濯拥有着被天山雪莲温养千年的、曾经属于修真者的魂魄,有些刻在神魂里的东西,跟科学所说的不靠谱的“大脑记忆”不一样,别说是自我欺骗、甚至撞一撞就可能撞忘了,就算用洗脑仪器狠狠地洗,也不能将之完全清除掉。 恰巧,他们之间的爱,就是这样的东西。 谢漾元眨了眨眼,笑道:“那你又何必在意所谓前世的记忆呢?” 秦濯:“……???”说来说去怎么把自己给套进去了!你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修仙之人哪儿来这么多套路! 他哑口无言,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可又总觉得自己哪儿亏了,好像错过了又一个可以大肆提要求的大好机会……等等,之前他想提的那些要求都因为这件事发生而被糊弄过去了! 气哭! 谢漾元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凑上去主动亲了亲老攻的嘴角:“别闹别扭了,小师兄是你,我爱的人也是你,就你一个——跟自己吃醋你是不是闲得慌啊,再说,谁跟你说那些记忆肯定找不到了?” 秦濯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谢漾元笑了笑:“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详细地说给你听。而且,我想等你到九级的话,应该就能解锁灵魂中的封印了吧。” “封印?” 谢漾元点头:“所谓轮回转世的记忆封存,其实并不是把那些记忆全都‘清洗’掉了,而只是将之封印了起来。用你们科学一点的话来讲,你日常所用到的灵魂能量只有不到20%,剩余的地方便全部封存着这些不属于同一世的记忆,当你的灵魂被全部填满了,就会遭到一次彻底的清洗——那才是人们所说真正的轮回,再一世,便未必有机会为人了。” 秦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谢漾元:“我知道这些,也是因为我曾经达到过那个境界。当你真正超脱出大千世界,魂魄便不入轮回,许多万物之理会直接传承到你的脑海之中。人们常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可对于天道来说,人的一生譬如蜉蝣,实在太过短暂,唯有经过几世的累积,才能对一个人的灵魂做出真正的论断。” 秦濯听得有些晕,最后他干脆地直接抓住了重点:“反正你的意思就是说,我升到九级,就可能恢复前世的记忆了?” “应是如此。” “可是……我父亲他们那样的九级强者联邦不是没出现过,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提出过相应的理论呢?” 谢漾元笑起来:“你以为灵魂记忆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吗?普通渡劫期的强者,只是勉强具备解除封印的能力,自己却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儿。要想超脱轮回,在九级之上,还有不少关卡要过呢。” “而且正因为你前世是修真者,魂魄还有金莲温养,这个解封的几率才大些,再说——你有我在你身边,他们又没有。” 秦濯呆呆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漾元朝他勾勾唇,毫无预兆地从那只地上躺着的小箱子里拎出那条眼罩:“说这个还早,现在来说——想来试试吗?” 秦小将军的眼睛刷的亮了。 第112章 一时心软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早上起来腰酸背痛。 谢漾元一如既往地被早餐的香气唤醒, 也一如既往的滚来滚去不想起床——今天他确实有正当理由,他都感觉自己的腰快断了, 别说起床, 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今天吃什么?” “你每天早上第一句话怎么就问这个啊?”秦濯哭笑不得地拽着谢漾元的胳膊往起拉,“正确程序难道不该是先起床刷牙洗漱、互道早安然后在美妙的早安吻中迎来新的一天?” 谢漾元大力地拖拽着自己的身体朝床上下落:“不要拉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秦濯, 你以前都会把早餐给我拿过来。”他坚持地闭着眼睛, 几乎想使出千斤坠,“男人果然一结婚就变了。” 秦濯:“……我们都结婚多长时间了, 等等, 你不是男人吗难道?” “我、不要、上班了……”谢漾元有气无力地伸出一只胳膊,在他面前敷衍地晃了晃, “帮我跟院长请个假哈……” 秦濯一把抓住他的手,亲了亲指尖:“好啦,你不是说要做就做专业性的好老师吗,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 而且白老师那里的假我可不敢给你请,要请你自己去。” 谢漾元:“……” 谢漾元终于睁开了眼睛,对秦濯怒目而视:“昨天是谁要弄到那么晚!你怎么能不负责任呢,快去给我请假!” “不算太晚吧, ”秦小将军无奈地摸摸他的发顶, “都让你睡够七个小时啦,乖, 实在困的话中午还可以补一会儿觉呀。” “我讨厌你。”谢漾元被他吵得睡不着, 恹恹地抬起上半身, 整个人几乎是挂在秦濯的身上,眼睛半睁不睁,连声音都因为略嘶哑而显得有点软绵绵的。 “我喜欢你就行了。”秦濯丝毫不在意,就这么半扛半抱地把他拖起来,放到餐桌边——谢漾元走的时法师路线,身材看起来虽然线条流畅,可硬实的肌肉一点都不多,抱起来也不重,手感很不错。 “嘿,”秦小将军在试图把树袋熊一样的媳妇放置在椅子上时受了阻,谢漾元两条手臂坚定地箍在他脖子上,好像溺水的人抱住了浮木,“撒手吃饭。” “我不……”毛绒绒的脑袋在他颈窝里使劲儿蹭了蹭,谢道君好像忽然退化成了幼生形态,“啊,我觉得我要感冒了,你们首都星的工作制都不兴请个病假的吗?” “……”秦濯顿了一下,忽然用一种很微妙的语气说,“我懂了。” 谢漾元:“……?” 秦濯说:“你也不敢去跟白老师请假是不是?” 谢漾元:“……” 他恼羞成怒,很想把盘子里的抹茶蛋糕盖到秦濯的脑袋顶上。 秦濯及时一缩脖子,保住了自己的脑袋:“我可同情你了,真的。不过成年人的世界嘛,总得为了生活做出妥协,你看……” “你能不能不要再……”谢漾元飞快地松开了手,脸上浮现出嫌弃的神色,没能找到合适的形容词,“算了,你别说话了。” 秦濯摸了摸鼻子,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笑眯眯地端起了属于自己的那杯牛奶。 越跟谢漾元相处,他就开始越喜欢这些柔软甜蜜的东西,要是让从前军部的下属看到小将军捧着热牛奶,唇边一圈白色奶渍的模样,恐怕都要惊掉了下巴。 不过也难说……毕竟已经有一小撮人在内部电台里围观过性感小将军在线撒娇了。 谢漾元没精打采地喝了一口咖啡——自从那天尝试过之后他就离不开这种饮料了——总算感觉精神了一点儿,他正想对蛋糕下手,面前一片让人心旷神怡的绿油油却被秦濯突然拿走了。 谢漾元:“……???” “咳……差点儿忘了,抹茶和咖啡不能一起吃,”秦濯耸了耸肩,把那盘子绿色的东西放在自己面前,给谢漾元换了巧克力味儿的,“神经会不舒服的。” “可我不想吃巧克力的,”谢漾元推开盘子,“太腻了。” “我可真没想到有一天能从你嘴里听见‘腻’这个词儿,”秦濯扬起一边眉毛,“我还以为你对甜品有不同于正常人的另一套味觉呢,就好像你不同于我们的另一套修炼体系一样。” 谢漾元决定不理他,并且把自己的抹茶蛋糕抢了回来。 “我才不用在意神经这种普通人才需要在意的东西。” 最后谢漾元还是被迫去上班了——白鹤直接把飞梭停在了他们家门口,一副要在青年教师上班途中拦路抢人的架势,谢漾元无奈地再一次乘坐着科学院长威风凛凛的飞梭闯进学校打了一次卡,又甚是嚣张地当场就走人了。 实在是非常典型的特权阶级腐败作风了。 他们像上一次一样风驰电掣地赶到科学院,进了实验室白鹤便丢给谢漾元一大堆新到的材料,意味非常明显。 “这么快?”谢漾元有些意外与科学院的工作效率了,要知道,这其中有不少非常珍贵的材料——他回去问过秦濯了,即使在现在的星际时代依然非常珍贵。 “事实上他们的效率长久以来已经让我非常不满了,”白鹤抬了抬下巴,“这些东西本应该昨天下午就出现在这里——当然,那时候出现也没什么用,毕竟你义无反顾地回去给那群什么都不懂的小鬼上课去了。” 谢漾元:“……好吧,我的错。” 白鹤皱了皱眉:“昨天我还忘了问你,你那种能快速补充暗能量的药丸到底是什么原理,能给我研究一下吗?” 他的神色很认真,显然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样直接提出要求有什么不对——作为一个一心只有研究的科研人员,白院长的心里根本没有任何科研成果是跟“经济”挂钩的,若一定要说有一点,那也是能多向政府申请点研究经费的底气。 好在谢漾元能够理解他们这种科学狂人,且对自己所谓的“独门秘方”也并不计较。 他很快把从袖里乾坤拿出来的药品偷渡进口袋,掏出来递给白鹤:“其实没有什么复杂的东西,只是各种药性中和反应,然后注入了一点……呃……” 白鹤敏锐地抬起头来:“什么?”他直觉地感觉到这才是药丸发挥药效的根本所在,而科学家的直觉一向不差。 谢漾元有些头疼起来。 说是要保密身份,可他来首都星才不过多长时间,就感觉自己的身份已经快要天下皆知了……即使所知的也都是值得信任的人吧,但这就跟做卧底做到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警察一样,总感觉有那么一点儿微妙。 最后谢道长决定装糊涂。 “我也说不清楚,是一种我发现的很神秘的能量,有时候我可以捕捉到它,然后在配制药物的时候把它融入到里面,最后就会拥有这种效果了。” 为了佐证自己的说法,他直接引动了一丝灵力,注入进旁边的能量检测器里,仪器飞快地运转起来,在一系列复杂难明的字符闪过去之后,空白了一瞬,接着跳出来一大堆问号。 白鹤:“……” 他突然间激动起来。 “一种全新的未知的能量!”白院长神色狂热,看着谢漾元的目光像是在看着什么稀世珍宝,看样子恨不得立刻把他丢上解剖台,“而你能想到的就是用它制作能够恢复暗能量的药丸!” 谢漾元:“……”不,其实我对它的运用手段之多超乎你的想象。 “打住打住,”他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我也不是总能感受到这种能量的,有时候只是在炼药的时候偶然灵光一现……反正你现有的仪器什么都分析不出来,不如还是先脚踏实地吧。” 白鹤耸了耸肩:“人人都‘脚踏实地’的话,科学也就不会进步了,你先继续研究精神力检测的药物配比,我试着分析一下你的这种能量。” 话音不落,他就已经坐在了操作台前忙活起来,谢漾元叹了口气,只得继续任劳任怨地摆弄那些材料,希望能早点找出点东西交差。 今天他们的运气不错,快到傍晚的时候,一种有两株草药和三种矿石混合而成的材料终于通过了检测。 “已经能够探测到你说的那种‘先天之气’了!”白鹤一眼看到测试仪器上显示的图样,顿时激动起来——他在一头雾水的情况下,已经暂时遗憾地放下了对灵气的研究,这时谢漾元这里的尝试有了进展,怎么能不让他高兴,“只是效果还不明显,配方还有改进的空间吗?” 谢漾元伸了个懒腰:“有肯定是有的,不过还是那句话,劳逸结合啊白老师,今天好不容易做出了成果不庆祝一下吗?今晚有个电影首映有兴趣吗,我请你去看呀?” 白鹤的表情就好像谢漾元告诉他圣诞节临时取消了。 “做出了结果不是应该马上趁着还有灵感一鼓作气的吗?你居然还想去看电影???” “这有什么灵感不灵感的,”谢漾元哭笑不得,“配方就在这里,我是根据列表一个接一个地试,今天做出来的这种也不可能改良出更好的方案了,最多能证明我们的研究方向没有错——白老师,相信我,你就算从现在熬到明天早上,短时间内也很难再获得什么进展了。” “而且至少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比研究更重要的事,我最好朋友的电影,我是肯定要去支持他的。” 第113章 谢漾元在距离电影首映还有两个小时的时候给晏行舟打了个电话, 让他帮忙再多准备一张票。 “还有谁要来啊?”晏行舟在另一头有些好奇,他倒是不会感到为难——这么长时间以来, 他的地位也是今非昔比, 虽然目前唯一拿得出手的作品还没上映,但托沈东洲的福, 他在网上可是黑红黑红的, 基本上只要是沈东洲的粉,就都多多少少听说过这个勾引自家爱豆的小狐狸精。 当然, 是粉是黑的比例就十分不好说了。 不过总之, 晏行舟本人算是在戏红之前人先红起来了,他的长相虽不是谢漾元那种一看就让人为之惊艳、连先入为主的恶感都会被消灭大半的俊美, 但也足够养眼,且辨识度很高——对于一个演员来说,这可是比单纯的好看还重要的事。 娱乐圈向来都是看流量和资源说话,晏行舟背靠沈东洲这棵大树好乘凉, 流量的事情就从来没担心过,而大家也还没王当初他是怎么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被硬生生塞进末日英雄这种大IP剧组的,还一来就是男一号,一看就知道背后的水深得很。 ——也确实深得很, 作为联邦现在的全民偶像, 还拥有着怪物一般的武力值,谢漾元说的话, 在某种情况下很可能比总统先生的发言还要管用。 当然, 网民们打破头都想不到晏行舟背后的金主爸爸是这一位——@清溪掌门一直以来的表现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 不要说往剧组塞钱捧演员,不少他的拥护者都信誓旦旦地表示,他们大师平时都是吃清风饮露水的,绝对不可能接触电影这种尘世庸俗的东西。 ……他们倒是忘记了大师也是通过微博红起来的。 总之,末日英雄这种电影对普通金主来说已经是很真诚的资源,一旦套到几乎被神化的谢漾元身上,就会显得有点不够格——清溪道君要真想推一个人,直接在微博上说一句这个人我加持过了你们都给我粉他,有什么问题吗? 人家可是实打实拯救过星球的大人物哎。 粉丝眼中绝对不可能接触电影这种庸俗东西的谢漾元,正兴致勃勃地准备拉上老攻和白老师去看首映——白鹤或许是抱着要时时刻刻守着他这块金疙瘩的心理,最后竟然真的接受了他的邀请。 说实在的……一时嘴快的谢漾元有点后悔来着。 他本来是要和秦濯去过二人世界的嘛,突然之间插进来一枚让人亚历山大的电灯泡也就算了,还是白鹤这个他们夫夫俩都避之唯恐不及的煞星。他虽然不像秦濯那样是真的有点怕白老师,但白鹤那种能把什么都当作科学研究大声说的习惯,也着实让人有点吃不消。 谢漾元还真怕他在秦濯面前也肆无忌惮地讨论起上下问题来——老天爷,他腰现在还疼着呢。 他其实是想多了,像白鹤这样心高气傲成习惯的人,他能看得上的存在实在是少数——不是以一个人的社会地位或实力财富来判断,而只看那个人能否对他想要研究的东西做出贡献,也就是像谢漾元这种,能让他像面对奇异自然现象一样,产生研究透彻的念头的存在,才能真正得到他的承认,看到那个(不一定让人喜欢的)最真实的白鹤。 当然,他原本表现出来的也就没多让人喜欢。 总之,像秦濯这样的存在,在白老师这里就只是一个代表着“可能获得科研资金”来源的符号,要是见到少将办公室的财务科长,他都可能会比面对秦濯本人更热情些。 所以,白老师载着谢漾元跟人家家属一见面,就迅速由一个有点神经质的话痨,变成了那只狐狸眼的中年妖孽,然后全程除了冷嘲热讽再没说一句话,你要是心够大,完全可以把他当作一种自带语音吐槽系统的车载音箱。 多余出来的那张票在飞梭走到半路的时候就追赶上了他们的飞梭,快递接口一对接,将制作考究的纸质票送到了收件人手中。 白鹤瞟了一眼,惊讶道:“不连座?” 他这么一说,谢漾元才注意到第三张被紧急快递来的票上赫然显示着前排座位,跟之前那两张观影视角好却又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截然不同。 他正有些讶异,晏行舟的电话就已经追过来了:“漾元,现场好点的座位实在是没票了,而且大家送出去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也不好要回来。这张票是我们同组一个演员的,他临时有事来不了……呃,你要带来的这第二个人,不是什么公众人物吧?” “……”谢漾元回头看了看白鹤那张在科学版和社会版都出镜率极高的面孔,一时间有些无奈,“好像沾点边儿……不过我想他应该也不介意被拍到,实在不行,我坐到前面去好了。” 晏行舟很是愧疚:“本来是想请你和秦先生来看场电影,实在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散场以后我请你们吃饭吧,就算是赔罪。” “好啊,”谢漾元一口答应下来,“我可还记得你的手艺呢,秦濯在这方面也特别厉害,你们两个可以切磋一下。” 白鹤猛一抬头:“……切磋什么?” 秦濯:“……”突然被卖,猝不及防! “呃……”晏行舟显然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个邀请居然也能听到这样的“惊天大秘密”,他担心了一秒钟自己会不会被恼羞成怒的秦小将军杀人灭口,然后只能安慰自己也算是半个娘家人,约莫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行,那一言为定。” 挂上电话,晏行舟神色有些复杂地看向后台坐着的一种演职人员们,他们导演正夹着一根烟跟副导演说话,两人都是老江湖了,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但是他明白,他们和整个剧组的人一样,现在都紧张得好像考完试后马上就要查榜的学生。 大凡考试过后一般两种人最紧张——一种是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用功的,一种是已经全力以赴地努力了的。前者会担心能不能及格会不会太惨很可能没法儿交代,而后者就更患得患失一点,一会儿觉得自己那么努力了一定可以拿到好成绩,一会儿又会以各种各样的想象恐吓自己,拼命提前做好万一失败的心理建设。 有了心理预期,若是真的失败了……就也不算太难熬是不是? 才不是呢。不管怎么做心理建设,心里肯定还是极度渴望自己能获得好成绩的啊,尤其是做电影这种东西,观众的口味向来捉摸不定,有时候用心做出来的东西真不一定能获得成功……用导演的话来说,每次正式上映之前,自己的心态都好像正面临着一场赌博。 在这样的情况下,晏行舟当然清楚,如果他能把谢漾元和秦濯一起安排在前面的位置,会给电影带来多大的附加流量,又会从多大程度上刺激票房——至少如果知道那两位能来捧场的话,在场不少人都会本能地松一口气。 而且他能够确定,如果自己直接提出要求的话,谢漾元一定是不会拒绝的。 可他并不想。 晏行舟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人,他见过太多世事漂泊人情冷暖了,他从来都明白,朋友之间的关系虽然不能说是相互利用,但也总该你来我往才好。而他和谢漾元之间,诚然开始的时候是他付出得多一点,可自从去年对方焕然一新以来,对他的帮助着实已经太多太多了。 不管对谢漾元来说帮助自己有多么容易,他都没有这样一直帮助自己下去的义务。 这次若不是谢漾元要票的时间实在太晚,晏行舟也不至于把最后一个座位定在肯定会被媒体集中轰炸的前排位置,但他也不是万能的——要想匀出一张票来自然容易,想各方面都照顾周全,这个时间就未免有些太难了。 算了,不要想那么多——晏行舟暗暗告诉自己,走过去加入了导演和副导演的谈话——到底该怎么安排,相信谢漾元自己那边也会斟酌的。 而另一边,谢漾元正在询问白鹤的意见。 “坐前排?那倒是没问题,那些记者们从来不敢打扰到我,”没想到白鹤意外的好说话,不等谢漾元提出跟他换座位的想法,就一口答应了下来。不过,白老师精明得很,很快就提出了条件,“可是这不是你朋友的电影吗?我给他的电影做这么大的贡献,你要不要代替他表达一下感谢?” 谢漾元:“……虽然是科幻电影,可跟你的研究领域又不沾边,你也不是什么偶像明星,至于还算是‘这么大忙’吗?” 他都能想象得到白老师会要求什么——这家伙恨不得把谢漾元全天四十八小时都绑在实验室里供他差遣。谢漾元又不傻,他要的是有品质的生活,无论如何不会上这个套的。 请人看个电影还这么多麻烦事,实在不行他就自己到前面去看好了。 “你这人怎么那么小气,”白鹤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得得得,那我就给你们当一次免费劳工好了,不过——今天晚上他们两个的‘切磋’总该有我一份吧?” 谢漾元看他一眼,笑道:“这个倒应该没问题,嗯……而且为了表示感谢,待会儿还可以请你吃一桶爆米花。” 第114章 谢漾元想吃电影院的爆米花很久了。 算起来, 他跟秦濯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平日里也不算有多忙, 可偏偏一次都没有去做过看电影这个情侣们首选的约会活动, 一来是他不大了解现代人们的约会方式,二来……也确实没有什么他们两个能都感兴趣的好电影上映。 毕竟无论是他, 还是秦濯, 都不是什么能欣赏的了缠缠绵绵的爱情电影的人。 首映场是片方包场,现场其实是没有爆米花卖的, 当然也没有限制不允许带着入场, 他们在附近的另外一家影院先停下买了两大桶,然后才堂而皇之地带进了放映厅。 星际时代的电影放映非常简单, 不需要超大的屏幕,只需要每个座位上比个人家里清晰先进很多的全息头盔,如果是情侣或者朋友一起来看的话,还可以把相互之间的头盔连接起来, 两个人就能一起出现在全息场景当中了。 这极大地解决了在观看电影时,大家所深恶痛绝的、被某些人的窃窃私语影响观影体验的问题——当然,在一些需要气氛的特殊场次,观众们也大可以选择“集体观影”模式, 跟同好们一起享受所喜爱的电影带来的美好体验。 而像今天这种媒体在场的内部首映, 在影片正式开始之前,主创们会站在台上对电影进行最后的宣传, 谢漾元用两根手指拈着一颗金黄焦脆的爆米花, 笑眯眯地看着台上虽然是第一次面临这样的场面却依然显得沉稳有度、一点都不紧张的晏行舟。 比起刚认识的时候, 晏行舟明显变化很大,不管是突如其来砸在头上的主角身份,还是不知道怎么就跟沈东洲闹起来的绯闻,都让他迅速地拜托了过去困住自己的小圈子,如鱼得水地融入了全新的人生环境——圈子里一直有传言说晏行舟背后站着大金主,甚至有人猜测他自己就出身不凡(虽然无法解释他以前演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偶像剧),多半是源于这个男人不论何时何地都总是不卑不亢的态度,看起来及不失礼,又很有底气。 这半是源于他这个人本身的本事,半也是源于谢漾元来到此地后精心炼制的第一个护身符的作用——晏行舟是知道谢漾元身份的,尤其是后来“清溪掌门”的名头越来越大,简直要变成了传说,那个小小的青鸟,他也就一直没有从身上摘下去过。 当然,就算谢漾元没有那么大的名气,朋友那么珍而重之认真送给自己的东西,晏行舟肯定也会珍视的。 那小青鸟着实雕得很漂亮,玉料底子也好,经过谢漾元的灵力滋养之后,更是光彩夺目、美得惊人,晏行舟不论是拍戏还是接受访谈总挂着这么一个吊坠,难免就会从领子里掉出来被人看到,粉丝们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漂亮且似乎对爱豆意义重大的小东西。 好东西人人都能看出来,这挂坠一看就不是凡物,自然更容易引人注目。 不少人还扒了出来,从前晏行舟在赛诺星上跑龙套的时候,身上从来都没有这个标志性的玩意儿——于是各种阴谋论或YY便愈发甚嚣尘上起来,毕竟这东西一看就不便宜,以小明星的那点工资,还真不一定自己能买得起。 现在晏行舟站在台上,神态自若地侃侃而谈,那只活灵活现的翠鸟就在他锁骨中央的小窝里展翅欲飞,很是夺人注意力。 秦濯也随手抓了一把爆米花扔进嘴里,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大舅子身上一看就知道出自谁手的东西:“那就是你送给他的吧?好看的……” 谢漾元听见他声音里又蔓延出一阵酸溜溜的味道,不禁笑了起来:“我送给你的东西还少吗?你那块令牌拿出来,能做百八十个这样的小吊坠呢。” 秦濯于是很好哄地高兴起来,手指隔着衣服摸了摸今天挂在了脖子上的玉牌,再看看台上的晏行舟,顿时产生了一种优越感。 谢漾元好笑地憋住了没有告诉他,法器的等级从来和大小没有关系——就原料的角度来讲,这玉牌用的玉料确实够做许许多多的小玉坠,只是……占据关键地位的灵力,他就不一定能拿出来那么多了。 ——这两个法器虽然当前受限于他的实力,等级还不高,却是最为珍贵的成长型仙器,随着他本人法力的一步步提高,仙器本身也将受到神魂影响而自然升级,到最后甚至能晋升真正的仙品,远超这个世界的人的想象。 咳,对于这群“乡巴佬”,其实现在就很超他们的想象了。 为了不引起麻烦,谢漾元和秦濯都做了简单的变装——他们所在的区域并不是会被高级摄像机狂轰滥炸的前排媒体区,自然也不会有人能用肉眼看出来他们的本来面目,两个人靠在柔软的坐椅里,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爆米花,焦糖的香气混合着奶香在周围蔓延开来,十分吸引人的注意力。 今天来的许多人自恃身份,恨不得专门做造型穿晚礼服,很少有人像他们这样完全是用看电影的心情,捧着一大桶爆米花旁若无人的。 可电影安排在晚上,为了保持身材好多人又没吃晚餐…… 浓郁的甜香霸道地四溢开来,已经有不少人对着两人的方向频频回首——可电影院原本就是吃爆米花的地方,又没人能对这样的行为说什么。其实谢漾元他们这里还好,白鹤坐着的前排更是重灾区,那里坐着的人大多都在执行严格的饮食计划,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碰过这些高糖高脂肪的食物了。 可在无数方向虎视眈眈的镜头面前,大家甚至都不能露出异样的表情,只能在心里暗暗羡慕,并且腹诽吃这么多爆米花小心今晚胖三斤。 ——白鹤的名气虽然大,可毕竟是个深居浅出的科学家,不是什么公众人物,这些明星们平时忙的很,不一定有空去记住他到底长什么样。再加上院长先生虽然人到中年,可心态年轻得厉害,于是脸上看起来也不过就是三十多岁,一双狐狸眼睿智又光亮,说他是娱乐圈的人,在场不认识他的人里面,恐怕没有人会起疑心。 但他们不认识,可不代表记者们也不认识。 事实上,台下的记者们看到坐在中央的白鹤之后简直要疯了,他们娱乐版的记者从来都只在同事的图册里看见过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大佬,实在是对方的生活圈子与他们距离太远,又从来沉迷于科研,神龙见首不见尾,连科技版的同事想约到他的访谈都要费尽心机。他又对电影演唱会什么的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从来没有公开出席过这些娱乐活动——要知道,白院长可是出了名的长在实验室,若不是他的研究成果的新品发布会通常不得不由他亲自来讲解,他连那些官方活动都不想参加。 这样一个人,居然来看电影首映了!拿的还是前排内部票! 不管怎么样,今晚回去以后,科技版的同事们肯定要炸了。 娱乐记者们就怀着这样激动又幸灾乐祸的心情,强忍着情绪听台上主创们进行演讲——他们都已经要等不及之后的提问环节了! 这部电影究竟何德何能! 最后一个制片人讲完话之后,大家礼貌性地问了几个电影相关的问题,就飞快地把矛头对准了神秘出现的白院长。 事实上包括晏行舟在内的主创们也是一脸懵逼,他们没有任何人不知好歹地给白老师送去过邀请,就连心知肚明那张票是给谁了的晏行舟,都绝对想不到最后坐过去的竟然是这位大神。不过其实算得上歪打正着——他们这部科幻片其实里面有一些新增的东西,是跟白院长的研究领域有所重合的,没有比这更好的宣传方式了。 导演反应很快,马上抓过话筒侃侃而谈起来,扯张虎皮做大旗,力图把白鹤的出席那作为他们的电影精心制作的重要佐证。 ——谢漾元还是低估了联邦第一科学院院长的影响力,他虽然不是娱乐明星,可也正因为他不是娱乐明星,参加首映会所能带起的新闻话题度才越大。 毕竟谁都知道他肯定不可能接受任何形式的炒作邀请嘛。 白老师也注意到了台上说到了自己。他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他人就在这里坐着,谁都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得太离谱,至于普通程度的炒作什么的……就当是看在谢漾元的面子上随他们去好了。 他一个与世隔绝的科学家,又不是什么需要顾忌自己观影口碑的公众人物。 后排的谢漾元倒是惊讶起来:“没想到白老师名声这么大,今天请他来还真是来对了。” 秦濯笑道:“你要是想帮晏行舟造势,其实我的作用会更大一点——毕竟就他们电影的题材来说,我的专业更加对口。” 谢漾元被他逗笑了:“那你倒是上去站台啊,别让白老师专美于前?” “说什么呢,”秦濯顿时靠在了椅背上,“好不容易用他一次呢……我还得在这儿陪你吃爆米花,是不是?” 第115章 两个没有良心的资本家快乐地坐在位置上啃着爆米花, 饶有兴趣地看着前排的白鹤不断被cue——不过白大佬看起来是真的不甚在意这种程度的关注,他依旧坐得气定神闲, 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带施舍给不断望过来的记者的。 “他连面对总统都是这种状态, 别说眼下这种小场面了,”秦濯笑了笑, 见提问的记者们接连试探了几个问题都没能得到白老师的关注, 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你是不知道他无视别人的能力有多厉害——我办公室的装备后勤每次上科学院想找他谈点儿事儿, 十次有八次见不到人, 还有一次得坐在那儿等他做完实验,通常也是等不到的。” 谢漾元不禁颔首:“我这两天跟他一起工作的时候也是, 他只要一沉入进去,我再有什么问题想问他可难把他从那种状态叫出来了。白老师专注力肯定很强——我们修炼的时候,都难有人次次达到这种‘物我两忘’的境界。” 台上见cue不动白鹤,倒也知道他的定力, 便悻悻地转了话题,开始关注电影本身了。 ——幸好如此,本来就是电影的首映发布会,若是整场记者提问都围绕着一个嘉宾转, 未免就有些喧宾夺主了。 提问环节走入正轨之后, 很快就结束了,放映厅的灯光开始暗了下来, 有柔和的声音提醒大家戴上全息头盔, 还解释了如何与想要一起观影的人建立头盔联系。 谢漾元还是第一次体会这种观影方式——事实上他差不多是第一次看电影, 不过全息头盔倒是带过几次——在赛诺星那会儿秦濯沉迷网上机甲格斗的时候,没几天就要拉着他上网去观观战。 那时候谢漾元就很为现代科技而震惊,全息虚拟空间里的人身体验几可以假乱真,看着巨大的机甲在面前战斗的时候甚至能够感觉到那些铁甲带起的风,就更别说视觉效果了。 那还只是普通的机甲战斗观战呢,对于专注于声光体验的电影,就更令人期待了。 谢漾元和秦濯当然是建立了双人模式,戴上头盔之后,他们眼前一黑,很快出现在了一个空旷而黑暗的虚无空间里。 谢漾元手上甚至还拿着焦糖气味四溢的爆米花。 秦濯观察了一下四周,神色有些怪异:“这部片子好像有点爆米花不友好……呃,不然咱们关闭五感模式?” 谢漾元:“?” 他很快就明白秦濯说的是什么了。 鲜血混合着泥土的味道在短短几秒适应期后铺天盖地而来,观众面前的黑雾也渐渐散了,呈现出一个看上去惨烈异常的战场。 ……谢漾元险些被那味道呛得把爆米花吐出来,他在一秒之内试图进入胎息状态,却发现在这个虚拟空间之中,他似乎并不能施展自己在现实中的能力,接着又拼命捂住鼻子,可那难以言喻的气味还是不断地往鼻子里钻。 “……你们这里的电影都这么重口味的吗?”谢漾元震惊地看向秦濯,“看电影难道不是为了放松什么的美好体验吗,为什么要让自己受这种罪?” 而且这个电影还是在合家欢的春节期间上映! 秦濯笑了笑:“现代人见识得太多了,年轻人比任何时候都爱找刺激——你只要看联邦最出名的那些人物都是战斗英雄,就该对现在的审美偏好有所了解了。” 谢漾元:“……对不起打扰了。” 不是……他们那个时代最出名的也是各种传说中的高手啊,可是他们那时候依然比较讲究美学,得是看起来也仙风道骨法袍飘飘的高手才能得到更多人的喜爱,就连一些实力不高但以美貌闻名天下的男男女女们,也并不在少数。 秦濯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颜值在任何时代当然也都是重要的——不过现在科技那么发达,基因也都经过了一代一代的优选,大家普遍颜值颇高,也就不像过去那么在意了。” 不过,说是这么说,秦濯也并没有忘了赶紧给他们两个的全息头盔关闭了嗅觉共感模式——这么做的其实也不在少数,毕竟此时现场的味道,实在是太让人崩溃了。 当然,也有不少人会追求完全真实的体验,全程硬撑着开共感……只能说任何时代都不缺乏寻找刺激的真正的勇士。 一道耀眼的光从天边照射过来,电影正式开始了。 谢漾元和秦濯交握着双手,看电影看得兴致勃勃,尤其是在看到晏行舟出来的时候——那真的是和他平时所了解的朋友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电影的特效做得很不错,既绚烂恢弘又带着末世的苍凉和荒芜,剧情也安排得当,看得出是真正用了心做的电影。 而最让人惊艳的,还是晏行舟的表演。 谢漾元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对所谓演技之类的也并不是特别了解,可就连他也能看得出来,晏行舟完完全全地变成了他扮演的那个人,那种和他平时截然不同的气质被演绎得淋漓尽致,几乎让人错觉是漫画中的人复活在了他身上。 谢漾元之前帮助晏行舟,一来是因为晏行舟是“他”的朋友,以前也帮过“他”很多,二来是他能看出晏行舟身上的“气”,知道他事业运昌盛,只要给他一点点帮助,他就能立即鱼跃龙门,成就一番非凡的事业。 所谓天助自助之人,一个人若是自己都没点儿向上的念头,你就算是把通天的梯子摆在他面前,也是没有用的。 晏行舟以前时运不济,接的都是一些小成本雷剧的男不知道多少号,很少担纲主角,更别说这样的大制作了。他在那些小片子里显现不出来实力,甚至因为糟糕的人设和视效剪裁,表演得多少有些好笑的,因此前段时间一直被沈东洲的粉丝鄙视,以至于按在地上摩擦,把他看作是专业实力不行还每天想着蹭别人热度的可怜虫。 期间连沈东洲都看不过去了想帮他说话,也被晏行舟拦了下来,他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几年,虽然一直在底层打转,却也正是因此,耳濡目染地看见过太多,知道凡事都绝对急不得,在不能拿出有力证据的时候,任何解释能做到的都只是越描越黑。 他牟足了劲儿要靠这场电影打个翻身仗,如今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电影总共有将近两个小时,结束之后很多人都露出了意犹未尽的神情,连谢漾元都禁不住有些热血沸腾,将秦濯的手握的更紧了。 原来这就是秦濯过去总在经历的星际战场……当然,电影拍摄出来的战场肯定跟真正的不大一样,但真实战场的残酷也从此可见一斑。 这是他的爱人,是这个庞大的联邦国家的守护神,是被人民敬仰的英雄,这让他为之自豪。 放映厅的灯亮了,潮水般的掌声响起来,谢漾元放开秦濯的手,看向前排眼睛都有些湿润的晏行舟,慢慢拍起了巴掌。 …… 当天晚上的首映会闹到很晚,看完电影以后,记者们对主创团队的兴趣明显比之前浓厚多了——尽管电影明天才正式上映,但有着原着漫画庞大的粉丝基础在,他们刚才也看过了根本挑不出什么毛病的成片,再加上主演最近的话题度,可以说只要不出什么意外,这电影肯定会火起来的。 今晚的观众里不乏口味眼光毒辣的影评人,连他们都对电影赞不绝口,至少这片子的口碑不会太差。 作为主演,晏行舟直到将近十点钟的时候才脱身——这还是因为明天电影才正式上映,剧组不好现在就聚餐什么的消耗运气,不然这整个晚上,他们都别想兑现之前的约定了。 秦濯的飞梭停在影院后门——他们一致拒绝了白鹤抽风一样的飞梭——他们三个人等了半晌,晏行舟才像做贼一样悄咪咪地溜过来,一步跨上来,才重重松了口气。 谢漾元笑道:“你这是提前体会爆红的生活啊,得早点儿适应。” 晏行舟咧嘴一笑:“我适应得不得了——恨不得天天是这样的日子才好,借你吉言啊。” 谢漾元意味深长地说:“绝对是吉言,我跟你打包票。” 晏行舟的眼睛亮了亮,他直到谢漾元说这话的份量,一颗心顿时就装回了肚子里,又连忙跟秦濯和白鹤打招呼。 这两人反应倒是淡淡的,他也不在意——不管是谁,也不管是从身份地位还是名气上来说,他都确实没有让人家正视的资本,能作为谢漾元的朋友多少接触一下,已经算是荣幸了。 “去哪儿?” “去我家吧,”白鹤忽然插进话来,“今天说不定得闹到挺晚,明天早上我和小谢可以直接在地下室的实验室里开始工作。” “……”秦濯忍不住顶着压力说了一句,“白老师,至于这么压榨劳工吗?” 白鹤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是期待地望向谢漾元,谢漾元顿时又像是回到了宗门,想起那时被那位丹药长老支配的恐惧,整个人就是一怂。 “好吧……”他总是不擅长拒绝这种人,“反正这个实验应该也快结束了。” 第116章 谢漾元料想过晏行舟的电影会爆, 却没想到会这么大爆。 那天晚上他们四个确实弄到挺晚——毕竟回去的时候就不早了,大家却亢奋地开始准备材料自己动手做饭。当然, 主要动手的是秦濯和晏行舟两个人, 而谢漾元和白鹤就负责在一边看着……以及不失时机地捣乱。 总之,最后大家都一身狼狈地从厨房里钻出来, 并且满足地享用了一顿非常迟来的晚餐之后, 又挤在白老师(居然)特意布置的家庭影院里来了一场电影马拉松,直接导致第二天全部睡过头, 连一向自律恨不得梦中也做他的实验的白鹤也没能幸免。 事实证明, 太过自律的人,其实只是缺少一个能够不断拉低他底线的狐朋狗友而已。 不过第二天早上第一个恢复清醒的人还是白鹤, 他理所当然地通过内线吵醒了谢漾元,然后拉着哈欠连天的他一起钻进了实验室,秦濯无可奈何地也跟着起来准备食物——这种情况晏行舟肯定也睡不下去,只得跟秦濯两个人分工合作, 吧工作得浑然忘我的两个大科学家伺候好了。 这时候已经快中午了,竟然没一个人想起来去刷一刷电影上映首日的半日票房。 直到忙完“早午餐”,晏行舟睡眼惺忪地给关机的通讯器充上电,突然之间就被各种信息淹没了。 他吓了一跳, 叮叮当当向得停不下来的信息提示音把其他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谢漾元最先反应过来:“电影的反响出来了?” 晏行舟只来得及点点头,就不得不接起了经纪人前脚接后脚紧跟着打来的夺命连环call:“好好好……我知道了, 马上就到。” 他一边说一边匆匆套上外套, 然后挂上电话抱歉地对其他人道:“不好意思——紧急日程, 我现在得先走了,下次再好好谢谢你们……” “快去吧,”谢漾元好笑地打断了他的话,“反正饭都做好了,你不在还少了个跟我们分享的,快去,等你的好消息。” 秦濯也附和地点点头,说了两句祝福的话,晏行舟也不跟他们客气,很快就离开了白鹤的住宅。 末日英雄这部电影上映首日的表现确实超乎意料的良好,谢漾元打开光脑,发现所有新闻头条都或多或少地提到了这部电影——就连向来高冷的科技版也因为白鹤的行为而兴致勃勃地掺了一脚,一群科技迷们在自己的板块聊得热火朝天,试图找出这部电影能吸引白大神的点,或至少论证一下里面一些神乎其神的想象的合理性。 总之,确实是大火了。 这时可没人想到,如此火爆的反响,还只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电影上映的前几天,票房一路飘红,街头巷尾都能听到有人在讨论电影,讨论一炮而红的晏行舟,谢漾元回嘉兰去给学生们上新年前的最后一堂课的时候,甚至听到下面有人在语气激烈地向周围人拼命安利,他轻轻笑了笑,叫了那个幸运儿(?)站起来回答问题。 这是他在嘉兰上的第二节 公开课,来的人比上次还要多,不过不同于上一次大家满怀着好奇来“围观”这位秦濯将军的新婚伴侣,这次来的,大部分都是对药物课真心感兴趣,或是被他讲课内容所吸引的学生。 谢漾元也依照诺言选出了品相最好的几位同学的作业,给他们发放了奖励,一人三颗小丹药,够一个四级机甲战士恢复满格能量六次了。 又讲了一些知识,并布置了新的作业,谢漾元又去指导了一会儿已经快要入门的两个小徒弟,给小安也送了一块护身符。 ——上次本来只以为要收萃萃一个徒弟的,就直接用阴煞精魄做了见面礼,却没有准备小安的份儿,这次怎么说也得补上……做师父的,总不能厚此薄彼嘛。 然后他终于良心发现作为一个微博发家的“网红”风水大师,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去打理自己的微博账号了,临近年关,也是时候给支持自己那么久的粉丝一些福利了。 ……而且最近宗晁那边也消停得厉害,让谢漾元都觉得是不是上次秦濯把他打得上了根骨,再也没有能力兴风作浪了。 他一登上微博,对于被根本数不清的信息挤得快要爆炸的消息页面,已经很是习以为常,叮叮咚咚的信息提示音响成了一片,不知过了多久才稍微消停下来。 谢漾元当然没有时间去逐条翻阅那些信息——以星际的庞大人口,以及他现在的知名程度,要想全部阅读完那些东西,那工作量比之旧地球时代,上帝每天处理的祷告数量恐怕也不遑多让。 所以他只是随意地翻了翻被系统自动标红的“急件”——随着@清溪掌门神乎其神的能力越传越广,找他寻求帮助的人也就相应地越来越多,从一开始一些日常的小问题,到后来甚至真的会涉及生死,谢漾元看见真正紧急并且自己能帮到忙的,一般也不会吝啬于花点灵力,通过星网传输过去救他们的性命。 这样的事情做多了,渐渐的也被人传扬开去,一时之间,@清溪掌门的名望更是达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高度。 可是今天,信箱和评论区的画风似乎都和平时有点儿不同了。 “大师!!!你说!你是不是晏哥背后的金主!!!” “卧槽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个双标狗,但晏行舟背后要真的是……不仅不唾弃甚至很是羡慕呢!连对金主这个词的观感都变得高大上了起来!” “真的晏行舟这是什么人设……玛丽苏小说男主都没有这么吊的好吗!” “我不信我不信!大师怎么可能……说不定是买来的呢哼,上次大师的玉佩不是也在赛诺拍卖过吗!” “楼上的智商实在堪忧,是什么让你觉得大师有可能缺钱?回去翻翻微博好吗,当初第一个转发大师锦鲤的大v就是我们晏哥!” “虽然也觉得楼上上脑子有坑,可是楼上……你认真以为那时候连几百万粉都没有的晏行舟算是‘大v’???”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相识于微末,忽然有点萌了怎么办?” “萌个毛线啊,掌门是小娇妻的好吗!而且掌门怎么可能有‘微末’的时候!就算是声名不显的时候也绝对是人中龙凤啊!” “话说掌门是不是就喜欢这种温柔阳光健气型的啊!忽然又想起了疑似五级机甲战士以上实力的小娇妻……” “突然有点萌+1……不是,你们想象一下,说不定掌门真的是一直在山上学艺从未接触红尘呢!然后他下山来到滨海城,遇到了同样怀才不遇却还像阳光一样灿烂的小明星……” “笔给楼上,你来写!” “给太太递文具店!” “……” 谢漾元:“……” 眼看着事态快要失控,大家的想象力开始弯向一个令人目瞪口呆的奇怪方向,他再不出面事情似乎就真的大条了。 可是网上闹得这么厉害,怎么晏行舟和秦濯一个两个的都没有找自己?不符合他们的风格啊。 谢漾元觉得匪夷所思,为了别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说错话,他谨慎地没有直接发言,而是顺着粉丝们讨论的方向顺藤摸瓜,终于找到了让他的评论区爆成八卦同人聚集地的罪魁祸首。 ……他刚说宗晁好久没出现,这家伙居然就又开始搞事了。 也许是还在养伤,海盗头子本人并没有现身,但在赛诺星系附近宣传电影的末日英雄剧组却遭到了袭击——确切地说,那袭击并不是冲着他们去的,而只是星盗们又一场有预谋的恐怖活动。比起曾经的赛诺星失守来,这一次恐袭的规模并不算大,甚至日常到让人觉得只是星盗在赛诺待烦了,没事干溜达出来练练手。 ——但也只是相对而言,不论是哪个档次的恐袭,对于正好遭到袭击的当事人来说,都是一场灭顶的灾难。 当然,那是在他们没有一个身为元婴期修真者的好朋友的情况下。 晏行舟震惊所有人的汤姆苏背景就这么被揭开了:当时他们被困在演播厅里,因为正在做直播而向全星际公共播放——在本能地把身边的同事拉到身侧的同时,一枚炮弹正对着他冲了过去,当时的情况紧急,根本没人反应的过来,连胆小的观众都没来得及捂上眼睛。 然而奇迹就这么发生了,晏行舟在众目睽睽之下浑身散发出一大团翠绿色的光晕,竟然硬生生把那颗炮弹弹射回去了! 弹!回!去!了! 熟悉“清溪掌门”战斗视频和赛诺那场拍卖会的人都认得,这种说不上来是什么的神秘光芒,正是掌门的独门绝技! 一开始不是没有人怀疑晏行舟就是大师本人,但他脸上和观众们如出一辙的震惊确实不像是作假——虽然他是个演员——而且,作为明星,晏行舟从小到大的许多事都早就被粉丝和娱记们挖的透透的了,除非是换了个人,根本就不可能是那位神秘莫测又无比强大的掌门。 所以自然而然的,另一种推测,以惊人的同步率浮现在了大家的脑海里。 第117章 谢漾元想了想, 先给秦濯拨了个通讯。 从来都是秒接的秦濯居然隔了半分钟才接起来,声音听着有点紧绷, 不过语气大抵还算是正常。 “嗯……我知道这件事了, 你别担心。对——我们的人已经把他们保护起来了,现在最难缠的才不是星盗, 老天爷, 是那些奋不顾身的记者才对。” 谢漾元笑了笑,也不避讳:“行舟还好吗?” “如果你说的是他的健康状况的话, 就还好, ”秦濯叹了口气,“精神状况有点糟糕, 他刚刚差点跟记者们吵起来……你们俩关系是真挺好的。” 谢漾元一愣:“怎么了?” “他们在追问你的真实身份,”秦濯老老实实地回答,“呃,他们可能误会了你们的关系, 说话挺咄咄逼人的——你知道你的粉丝可比东洲多多了吧?” 谢漾元:“……我明白了。” 晏行舟是肯定不会泄露他的任何信息的,但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他在世界面前被暴露了这种大事,怎么都不可能躲起来不见记者, 而为了不把他们的关系现于人前, 他也不得不直面那些恶意的指责和猜测。 不过谢漾元可不会真的让自己的朋友憋屈到那种份儿上,他不想惹麻烦, 却也不怕宗晁, 宗晁如果想通过这些与他有关系的人找他的麻烦, 就尽管来。 秦濯酸溜溜地说道:“我早就觉得你们俩这关系早晚得出问题……你是不知道娱乐圈的水有多深,头发大小的事儿都能捕风捉影地编出花儿来,以后晏行舟越红,这事儿后续还多着呢,只要你俩有一个人没凉,就得永远被提下去。” 谢漾元失笑,赶紧安慰他:“怕什么,你没看网上的言论吗,大家还是更支持你这个‘正宫’呢,放心吧,我不会抛弃你的。” 要不是身边还有不明真相的属下在,秦濯真想就这机会再跟他说几句骚话,然而在属下面前的形象还是要注意一点的,他只得遗憾地放弃了撒娇,转而公事公办道:“这事儿你别操心了,下午去看看白老师吧,大抵晚上我就能回去,别担心。” “嗯,”谢漾元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你们也是,注意安全。” 两人没能黏黏糊糊一番,心里都有点儿遗憾,谢漾元放下通讯器,看看躺在最近通话前几名的白鹤的电话,还是没拨过去。 他们的研究已经获得了不小的进展,谢漾元的工作基本上都完成了,之后白鹤就一头钻进了实验室,再也没跟他们联系过,谢漾元虽然也有点儿担心他的身体健康,不过想到这时候打扰他的下场,还是明智地选择先不要管这件事。 大不了等白老师真把自己的身体拖垮的时候,他再出面给他亡羊补牢就好了。 谢漾元转而又刷起了微博。 网络上现在已经像模像样地讨论起“清溪掌门”到底是不是出轨了,甚至以此衍生出了好几派的讨论,大家各执一词交战不休,眼看就要从一场娱乐性误会转变成有关当代婚姻关系和人权平等之类的严肃讨论。 别说,还挺有趣的,谢漾元完全不把那些人说的当成自己,抱着吃瓜的心态抱着光脑到处刷,一晃半下午的时间就刷过去了。 “清溪掌门”的实力实在是莫测,谁都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没用出的本事,因此大家说话都很克制,连带着连晏行舟都不敢使劲儿骂了,生怕哪句话又犯了掌门的忌讳,给自己招来祸患。 趋利避害的心态人皆有之,面对这样一个不受法律约束又无疑有能力对他们造成伤害的人,谁都不想让自己去做那只吓唬猴子的鸡。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大家只是纷纷让自己的言辞礼貌的小心翼翼起来,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乌烟瘴气的网络骂战,反而像是一群学者坐在一起彬彬有礼地讨论社会话题。 挺有意思的。 不过大家都这么文明,谢漾元想要澄清一时也有点无处下手,比较有权威的娱乐号还都在观望,如今网上讨论度虽高,却没有确定的规模——他总不能控制主脑给每一位用户都发送私信来解释吧? 谢漾元一边思索着一边浏览着页面上的信息,在又一次刷新之后,他忽然意识到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这次搞事儿的是沈东洲。 沈大少爷其人,不论是在现实里,还是在网络上和娱乐圈,那一直都是表里如一的言行不拘的人设,想让他什么时候懂得克制,那基本上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能撑到现在才发微博参与进来,已经是晏行舟在百忙之中抽空安抚过的结果了。 @沈东洲V:爱你@晏行舟V[心]。 顺着爆炸式的粉丝言论摸进沈东洲主页的谢漾元:“……” 他为这位大明星的脸皮厚度和别出心裁的表达方式震惊了……原谅他不怎么了解星际时代人类娱乐圈的正常运转方式,但明星们的日常都是这么骚的吗?? “!!!东哥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被人盗号了!” “……妈妈不允许!!!” “什么??我是谁我在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卧槽我的两个男神要争一个男人了吗!他何德何能!” “……东哥你冷静一点,你打不过人家的……” “……” 谢漾元感觉自己无言以对。 他长叹了一口气,忍住了打通讯过去问沈东洲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的念头——他又不是真像秦濯说得把晏行舟当作宝贝女儿的老父亲,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由着他们自己去理清楚吧。 不得不说,沈东洲的行为虽然又给晏行舟本就火热的绯闻上添了一把火,但也着实转移了一部分人的注意力,很多他的粉丝顿时就放弃了跟着媒体深入挖掘晏行舟和谢漾元的关系,转而冲向了当代第一流量热辣新鲜出炉的表白。 ……开什么玩笑,比起对着神秘莫测还有家室的大师捕风捉影,明显两个当红的偶像之间官宣更容易让人激动起来好吗! 先前就看他们两个不对劲儿了!如今终于能证明自己是正确的了! 谢漾元几乎都能看到那些无形的流量数据从他和晏行舟这里一股脑涌去了沈东洲的微博,大家就像新年提前到来了一样,展开了一场年终的娱乐狂欢。 有了沈东洲的插手,他就只需要对自己和晏行舟的关系实话实说,把误会澄清就好了——从另一个角度讲,这也不一定是坏事,晏行舟的电影还在上映,现在他的热度和话题度越高,对电影所能带来的好处也就越大。 谢漾元想了想,干脆去转发了沈东洲的微博。 @清溪掌门:感觉怎么样?不喜欢就帮你打他@晏行舟V//@沈东洲V:爱你@晏行舟V[心]。 粉丝:“……??!” 我们东哥没招谁没惹谁,不过就是表个白,怎么突然就还有生命危险了!听你这意思你们也不是三角恋的关系呀! 晏行舟的电话不到一分钟就打过来了。 “你这是干什么,不是说不能泄露身份信息的吗!”他的声音听着倒是比谢漾元这个当事人还着急,好像恨不得飞过来敲敲他的脑壳,“只要我这里咬死了不承认,那些媒体过两天就会把这件事忘了的,你现在表现得跟我这么熟,他们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会查到你身上!” 尽管知道他看不见,谢漾元还是无奈地耸了耸肩。 “放松,行舟,放松,”他用安抚的口气说道,“查到就查到呗,就算他们真的把目光锁定在你身上,又怀疑我的身份又怎么样——以我和秦濯加在一起拥有的实力,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可是……” “别可是了,”谢漾元有点想笑,“这是你现在该操心的问题吗?对沈东洲的表白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晏行舟,“……你不要转移话题,漾元我跟你说,我知道你实力强,可是也别轻忽大意——你毕竟是个人,现在科技水平那么高,而且有时候,想害你的人可不一定会真刀真枪地上,你……” “我知道我知道,”谢漾元都快举手投降了,真想让秦濯来看看他俩到底谁才是充当老妈子角色的那个,“你放心吧,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再说还有秦濯呢,你真当他是网上说的摆着好看的啊?” 晏行舟反应了一秒,网上什么时候说过联邦最年轻的八级高手、年轻一代威望最高的秦小将军是“摆着好看的”,接着他终于想起来,这两个人角色扮演玩儿得超嗨,每个人在网络上都不止一个身份。 行吧……看来保密知识什么的,是不需要他来指手画脚的了。 “总之你一定要小心,”最后晏行舟忧心忡忡地叮嘱道,“马上就要过年了,千万别再出什么事。” 谢漾元失笑:“你这是关心我还是咒我呢……行了行了,你在那边安心应付记者,该说什么说什么,不用考虑太多。” 他说完便挂上了通讯,正准备上网再说两句话,另一个通讯却又突然打了进来。 谢漾元看到上面显示的林逸之三个字,忍不住一愣。 今天这事怎么了?连林家主也跟着来凑热闹? 第118章 “林家主?”谢漾元有些惊讶, “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林逸之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永远的彬彬有礼,颗谢漾元总觉得, 能从那层不急不缓的水壳里听出些不一样的东西来。 “大师, ”林逸之打了个招呼,“我听说了今天发生的事, 想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那种怪异的感觉更重了。 在谢漾元认识, 并且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人中间,林逸之是和他们的关系最远的一个——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 既算不上朋友, 更没有亲戚关系,最多曾经有过相互合作的交易, 而且若真较起真来,因为那块价值无法估量的息壤,谢漾元自觉自己受他帮助还更多些。 可说来也奇怪,要说这些人里谢漾元最不担心谁泄露自己的秘密——不论是有意还是无心——林逸之无疑是他最后才会去担忧的那一拨人。 究其原因, 大概是这位永远显得从容不迫的家主给人的感觉太靠谱了,似乎从来没有什么事能够让他乱了方寸,只要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你就绝不会怀疑——他是那种能在最艰难的绝境中反败为胜, 无论在何种境况都能让自己全身而退甚至还能保持风度的人。 除此之外, 林逸之也一向表现得很知道分寸,换句话说, 他一直对谢漾元和秦濯两个人敬而远之——尽管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们就拥有了一定的交情, 可比起别人迫不及待想要结交的心思来说, 他的态度甚至可以说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也因此,谢漾元来到首都星后,除了那次晚宴,基本上还没有跟这位绅士正面接触过,现在……不过是一场网上闹出来的小小的绯闻风波,怎么会就惊动这位大神了? 好迷。 他摇了摇头,轻松道:“不用担心,这是小事,我已经快处理好了。” 林逸之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忽然放下了什么,决定开门见山:“是这样——”他就像没有听到谢漾元刚才的回答一样,“您那位朋友,那个叫晏行舟的演员……可不可以问一下你们认识多久了?” 谢漾元更惊讶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林逸之主动找他竟然真是为了和晏行舟有关的事,这两个人完全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最打的相同点恐怕就只有都来自赛诺星了……可即使如此,他们一直以来生活的地理位置也相距甚远。原主和晏行舟都在气候温和的滨海城长大,而林家的地盘却在终年积雪的萨尔堡。作为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在谢漾元穿越来之前,原主和晏行舟可都没有过到那种旅游胜地出游的经验。 林逸之怎么会突然关注到晏行舟呢? “挺久了吧……”谢漾元斟酌着回答道,“我们从小就认识的。” “大师,如果方便的话,我最近想见您一面,”林逸之顿了顿,诚恳地说道,“我有一些猜测……请原谅,我现在的情绪有些激动,但这确实对我很重要——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吗?” 谢漾元看了看表,发现已经有些晚了,但他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能让林逸之那种人急道直接给他通讯约见,想来一定是对他来说非常严重的事。 那就算本着助人为乐的精神,腾出时间来见见他也不是不可。 林逸之很快报出了见面的地点和时间——他选在了城外的一家高档会所,私密性非常好,秦濯先前也给谢漾元介绍过,那里是他们不少上流社会的人们在谈一些不想被别人知道的话题时,除了自己家以外的最佳选择。 ——现在是林逸之有求于谢漾元,他自然不可能让人家亲自登自己家门拜访。 谢漾元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他简略地跟秦濯说明了情况,让他回来以后直接去那里接自己,便直接出了门。 而林家派来的飞梭竟然已经等在门口了。 谢漾元不禁暗自咋舌,他见过的大人物不少,礼数周到的更是很多,但那一来源于他前世在修真界超然的地位,二来以他所生活的时代的社会情况来说,和现在也有很大的不同——那是个王权集中,而神权有时甚至凌驾于王权之上的时代,统治者们利用自己的权柄做出什么来都不奇怪。 不过转念想想,权力其实永远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以林逸之的地位和为人,能做到这个其实一点都不奇怪。 谢漾元上了车,被带到了那个外表看上去十分低调的小山庄,飞梭直接将他送到目的地房间门前,而林先生已经西装革履地等在那里了。 “您来了,”男人露出一个温和有礼的笑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非常感谢您不嫌我冒昧,这实在对我有很大意义。” “客气了,”谢漾元笑笑,“还没有当面感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谢谢。” 两个人进了房间,对面坐下,谢漾元环顾四周,发现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就连那个在林家老宅时见到过的,时时跟在林逸之身边的老管家都不见踪影。 他忍不住开玩笑道:“连个保镖都没有,以你的身价不应该啊。” 林逸之笑了笑:“我自己的实力也不差,况且,我已经和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人在一起了。” 说得倒是不错,他自己就是极高等级的机甲战士,还有谢漾元在这儿,他若是还能受到什么伤害,那恐怕叫再多保镖也是没有用的。 谢漾元:“请直接说吧,到底想问我什么?” 林逸之的喉咙动了动,坐姿有些不安地变了一下:“是……这样,说来惭愧,不过当初在萨尔堡林家花园,你们应该也见过那条专为亡妻修建的林荫小道了。” 谢漾元愣了一下:“……对。” 他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话题怎么就跳转到了这上面,林逸之倒也没有吊他胃口,而是开门见山道:“后来溪辰告诉我,他跟你们说了过去的事——当时她离开我的时候,是已经怀孕了的。” 谢漾元:“什……???” 他确实记着这件事,不过当时林溪辰也说过,他父亲的前任妻子不幸在那场变故中罹难,还未出生的孩子也没保住,怎么听林逸之这意思…… 晏行舟??? 林逸之苦笑了一下:“您应该也猜到了——我今天无意中看到了新闻,发现那位姓晏的先生……实在跟我的妻子长得很像,而且他还姓晏,那是我妻子的族姓。” 谢漾元突然想到:“晏珍珍?” 林逸之很意外:“您见过她?对……珍珍是晏家这一辈的小女儿,是我妻子妹妹的孩子。” 谢漾元一挑眉:“那姑娘的性格,可与林家家教相距甚远呐。” 林逸之叹了口气:“让您见笑了,珍珍在家很受宠,我也对他们家照顾颇多,把她给宠坏了。” 谢漾元摆摆手:“也不关我的事,我只是……觉得事情很奇妙,你知道吗,当初我看到那雕像的时候,就隐约觉得眼熟,可行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的关系会被天道判定有‘亲缘’,所以与他切身相关的事情,我都不能像对陌生人那样算到具体,当时便没有多想。” 林逸之的脸色一时间凝固住了:“您是说,他真的……” “八九不离十,”谢漾元肯定道,“不过……这件事情不知林先生打算怎么处理?” 他面前总是显得从容不迫的男人已经忍不住站了起来,脸上甚至浮现出了激动的红晕:“他真的……真的是他,他还活着……!” 林逸之忍不住原地转了两圈,才勉强把激荡的心情平复下来,这个时候,他不是什么大家族的家主,而只是一个突然发现自己失去多年的孩子可能还在人世的父亲。 谢漾元轻轻皱了皱眉:“我就不问你是不是打算让他认祖归宗了……不过,这件事你打算怎么说?你在正式接纳他之前怎么也得用科学的方法确认一下吧?如果你在那之前就把这件事告诉他,而万一我判断错了——林先生,行舟是我的朋友,亲人是他从小到大最为渴望的愿望,我不希望他空欢喜一场。” 林逸之一愣。 “可是……您不是……”他期期艾艾地定住了脚步,双手握了握拳头,又重新松开,显然心情很是不能平静,“我愿意相信您。” 谢漾元笑起来:“我很高兴您这么信任我,但你总不能就用我的话去跟家里人交代——这样吧,你们现在做这种鉴定都需要做什么准备?您告诉我,行舟那里我去想办法。” 他也有点兴奋起来——作为朋友,他不得不为晏行舟可能得到的亲人而高兴,不管从哪方面来看,如果他真的是林逸之心心念念的那个孩子,这都是一件幸事。 谢漾元忍不住想起来网上大家感慨的那些话……晏行舟这命格也的确是神奇,普通人一生都不一定能碰到发生在他身上的一件事,而这些事情居然就这么扎堆在他身上发生了。 别真是什么所谓的“偶像剧”男主命吧? 第119章 亲子鉴定所需的不过是一点基因样本, 谢漾元决定回去见到晏行舟的时候随便揪他根头发,又安慰了林逸之几句, 便离开了那个小山庄。 他虽然说是让林逸之用明确的科学手段确定他自己和晏行舟的关系, 实际上,却已经对他俩的父子身份确定得八九不离十——今晚的林逸之显然有点兴奋, 话比平常多了不少, 跟他讲起当年的往事讲得停不下来,连带着谢漾元也知道了许多相关信息。 不论是从相貌、性格, 还是从出事时间来看, 晏行舟就是那个孩子的可能性都极大,更不用说还有他的“感觉”作为佐证, 身为一个风水大师,尽管在面对亲近之人的时候卦象会有所偏差,但相对来说还是很准的。 而一直到走出山庄,坐上来接自己的秦濯的飞梭, 谢漾元才猛然意识到刚才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头。 “等等……”他犹豫地想要喊停,“我刚才看见……林家主印堂似乎有些发黑,他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秦濯安慰他:“他能出什么危险——就他的实力和势力,当时在赛诺星就算没有我们, 宗晁都未必能把他怎么样, 放心啦,现在在首都星, 就算是总统出了什么危险, 他都不会怎么样的。” ——也对, 谢漾元想了想,他刚才之所以没有当场察觉到,就是因为林逸之眉心显然黑气不重,想来就算他没有看错,也最多就是摔一跤或者被狗咬一口之类的事,没必要专程回去“救他”。 不过本着人道主义心理,谢漾元还是拨回去一个通讯,准备稍稍警告一下林家主,毕竟如果他真的是晏行舟的父亲的话,他们之间也就再不能仅仅算是过去点头之交的寡淡关系了,他也不好意思看着对方就往坑里栽。 尤其是今天晚上他的情绪明显不像平时那么冷静。 “哦?”林逸之听上去有些惊讶,“好……我会注意的,谢谢您。” 这时候,他那边似乎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似乎是有什么人想要闯进来,林逸之顿了片刻,抱歉地说了声失陪,便挂上了通讯。 谢漾元皱着眉头,总觉得事情有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 “放心啦,”秦濯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那种动静听着也不大,约莫是认识的人——可能是家里的小辈又惹了什么事儿吧,你不也说过他身上霉运不深吗,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见谢漾元还皱着眉头,他献宝似的从侧边的小格里取出一只小蛋糕,笑眯眯道:“好啦,开心点——科学院那边我们的人说白老师今天又有重大进展,就快把测试仪做好啦,这里面你可是功不可没啊!” 谢漾元笑了笑:“我没做什么,主要还是白老师——我想他这辈子也没碰到过我这么懒散又不听话的学生,这段时间他可是被我折磨得不清。” 他将小蛋糕接过来,开心地发现正是自己最喜欢的抹茶味。 秦濯哈哈大笑:“那你可是给我们这些在他的高压统治下瑟瑟发抖的可怜学生们报了仇了……说真的,要不是看你也太辛苦,我还真希望你们多合作一段时间呢,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些辈压迫惯了的人,看见他露出那种无可奈何的表情就高兴得恨。” “……”谢漾元,“你们也太坏了,白老师每天辛辛苦苦怪不容易的。” “你是没看见他当年怎么折腾我们,”秦濯叫起屈来,“那可是我们这一代联邦少年心中的噩梦啊,一直到认识你之前,我最恐怖的噩梦都不是被一群全副武装的星盗包围,而是在白老师的数学课上被叫上黑板做题,却连题目都看不懂。” 谢漾元:“噗。” “别笑,”秦濯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你这种没有经过集中化学堂教学的古代人是不会懂的。” 谢漾元半真半假道:“我挺懂的其实,我自己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可是以前归元宗上一起听大课,小师兄就总被师尊叫上去回答问题。” 秦濯:“……” 秦小将军背上一凉,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悲剧命运居然贯穿了前世今生:“是亲爹???” “特别亲,”谢漾元哈哈大笑,吞下了最后一口小蛋糕,“比你和秦将军亲多了。” 两个人于是就这么悠哉游哉地回家去了,完全忘记了“可能会出事”的林逸之,秦濯后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之后,把这列为了在和岳悉认识以来交往的过程当中,人生第二后悔的事件之一。 ——第一应该是当年为什么没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把他掐死。 …… 网上的事情闹得很大,晚上吃饭的时候,连秦夫人都忍不住提了一嘴。 “你们说东洲和那个明星的事儿到底是真的假的?”日常高贵优雅的贵妇人难得露出了充满八卦的神色,“你们二舅都快气疯了……这孩子从小就不让人省心,今年过年年宴肯定又是鸡飞狗跳的。” 谢漾元和秦濯对视了一眼,才想起来他们这其中每个人的关系,还没对家里人说过。 谢漾元笑一笑,一边剥虾一边假装不经意地接过话来:“先前我也没听到过风声……按说行舟什么事儿都会跟我说的,我倒觉得他和沈东洲只是普通朋友,眼下他在风口浪尖上,也许他那条微博只是朋友之间的……特殊的支持吧?” 秦夫人露出惊讶的表情来:“你和那……晏行舟,你们是好朋友吗?” 谢漾元点点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秦濯在我那儿那会也跟他认识,不过沈东洲和他认识倒是和我没关系——应该是因为上次被星盗绑架那件事吧,那次他们剧组几个人外出采风,刚好也被星盗绑架到一块儿去了。” 说起来,这样的缘分确实奇妙,俗话说患难见真情,但也有说法在极度紧张的环境中,人们发展出的感情更类似于“吊桥效应”,很可能在脱离危险的不久之后就自然减淡,但这两位……感情看上去却是越处越深了。 秦夫人来了兴致,作为沈东洲的小姑,她当然特别在意侄儿这么放在心上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但网上的信息真真假假,晏行舟爆红得又太招人嫉恨,虚假黑料远比真实信息多得多——这也是为什么沈家二爷以为儿子又要胡闹,气得要把他吊起来打的根本原因——但认识这么久,谢漾元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既然是儿媳妇的朋友,那想来应该也不会太差。 再说……网上不是还说他跟那位神秘的清溪大师也有交情吗?那种大师能辨善恶能测未来的,肯定不会和心性不正的人深交吧? 抱着这样的心思,秦夫人很快打起精神,开始向谢漾元两人打听起晏行舟来。 这顿饭吃了比平时长两倍的时间,最后终于被放回房间的时候,饶是谢漾元和秦濯皆修为高深身康体健,也不约而同地感到一阵深刻的疲惫。 “你妈妈可真能讲,”谢道君十分感叹,“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被人这么盘问过了——上次还是因为剿灭东侵魔门,那帮子老家伙嫌我出手太过狠辣……啧,那会儿都没有这么费劲。” 秦濯叹了口气:“母亲本来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尤其是当涉及到小辈们的婚姻问题的时候。你不了解东洲,他这些年在网上虽然惯是花心风流,可从来没跟家里人有过这么严肃的表态,我妈他们是看出来他这次当真了,才难免思前想后的,恨不得把晏行舟祖宗八代都挖出来瞧瞧。” 谢漾元想到了之前的事,忍不住笑起来:“也不知道他们要是知道了行舟是林逸之的儿子,会不会就没有这么多担心了。” 秦濯:“……” 秦小将军差点儿跳起来——事实上他已经跳起来了,脑袋都差点撞到天花板:“你说什么??谁?是谁的儿子!?” “……”谢漾元后知后觉地抬头,看他一脸不加掩饰的震惊,有些不明所以,“今天晚上林家主找我,就是想说这事儿……他还没拿到行舟的基因样本,但我算来这事儿八九不离十……怎么了?” 秦濯愣愣地看着他,一脸不可置信:“怎么了??林家和沈家是什么概念你明白吗……这事儿要是真的,晏行舟他还真不如是个贫民窟长大的小明星,哪怕过去绯闻缠身黑历史洗都洗不掉都好……他要真是林家长子,那他和东洲在一起可就再也不只是两个人的事了。” 谢漾元好像明白了什么:“你是说……” “联邦上层不可能眼看着林家沈家轻易联姻的,”秦濯斩钉截铁,“沈家从政,林家经商,经的还绝不是普通的商——他们两个在一起,政治意义跟当年我爸妈在一起差不多了。可问题是,他们又谁都不可能是家族下一任的掌权人。所以——” 不谋其政又身在其位,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里面的麻烦实在大了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快结局了有点卡,更新不太稳定,辛苦大家了OTZ 第120章 谢漾元呆了一会儿, 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不管是沈东洲还是晏行舟,都不是正经走家族规划的路子——沈家那边老早就订好了下一代的继承人, 随便沈东洲在外面怎么浪, 而晏行舟若是回到林家……这确实有点麻烦,林溪辰和他都不是能指望继承家业的, 好在林逸之目前还年轻, 以他的能力,给孩子们把未来安排得妥妥当当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问题是, 他们两个如果在一起, 就同时代表着沈家和林家两家“结盟”的态度,可他们自己又没有真正的话语权, 万一被另一方所控制,所可能造成的后果都是不可估量的。 谢漾元想了想,还是道:“事情确实有点麻烦,但事在人为嘛, 世界上永远没有被彻底堵死的路,他们要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要在一起,总能想到办法的。” “……也对,”秦濯叹了口气, “这是他们自己的事, 既然有这个勇气挑战权威,就得有面对阻挠的思想准备。” 谢漾元:“我记得当时你还跟我说过让行舟离你表弟远一点呢, 不过从现在的情况看来, 当初我就算跟他说了, 恐怕也来不及阻止他们俩了。” 秦濯又叹了口气:“那会儿我哪能想到这小子居然来真的——幸亏没有真给他搅合黄了,不然他怕是得跟我拼命。” 谢漾元笑起来,打开了光脑。 他白天刚刚来得及对那两个人的事情做出回应,就被林逸之叫走了,现在还没上网看看大家的反应,不过,想来至少不至于起到反作用。 秦濯看着他的动作,主动说道:“晚上我快回来的时候,外面堵着的那些记者看起来比白天更疯狂了——但是敌对情绪似乎小了不少,现场秩序也好多了,现在只要电影那边的宣传能跟上,也许能够因祸得福也说不定。” 网上的舆论情况也确实像秦濯说的那样,比起刚开始时的爆发性浪潮,简直能够称得上岁月静好风平浪静了。 大家一开始闹得凶,一方面是晏行舟的黑在带节奏,另一方面也是不能接受他们一向表现得道德完美家庭幸福的大师,忽然之间变成了明星金主。虽然嘴上说着如果是大师,做金主也做得比别人清新脱俗,但心里头总还是不痛快,自然需要找一个发泄渠道发泄自己的不痛快。 可后来,沈东洲站出来认领了“晏行舟背后的男人”的身份,谢漾元也表了态,比起是一对更像是“好兄弟”,那这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大家开始自然而然地对晏行舟羡慕嫉妒恨起来,从前就有人YY过有@清溪掌门这样一个朋友会是什么样一种感受,当时那个问题在论坛上盖起了令人高山仰止的高楼,最后大家还是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纷纷感叹那实在是幸福到让人无法想象,而现在,这个真正的幸运儿居然真的出现了! 柠檬树上拧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 谢漾元看着评论笑了一会儿,决定明天除夕夜,给大家都发一个“诸事如意”。 对,转眼之间,明天就要过除夕了。 这还是谢漾元来到这个全新的时代之后,将要经历的第一个新年,这样算起来,他来到这里的时间也还不长,却已经拥有了全新的生活,有了一个温暖的家,并一天一天地更加融入这个时代。 这比他过去所能想象的最好的未来还要幸福。 …… 除夕,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哪怕是在人类早已进入星际时代的未来,这种传统气息浓重的重要性也没有丁点儿减少,甚至因为科技打发达和人类生活水平的提高,现在的新年,比之过去记载中的更具有“年味儿”了。 ——至少每一个想回家的人,都能够及时回家过年。 就连秦老将军过年的时候也能放三天假——自从谢漾元来到首都星,除了最开始的时候跟秦老将军认了认脸,就基本上没再见过这个每天早出晚归的大忙人,之前还说过想要调和他和秦濯之间的关系,可惜连人影都见不着,想调也一直无从调起。 除夕当天一大早,两个人难得有空在床上多赖一会儿,就被外面惊天动地的声音吵醒了。 秦濯一脸懵逼地从被子里钻出来,没打理过的头发乱七八糟地翘在头顶上,谢漾元皱着眉头试图把他再扯回来——这家伙一身肌肉又暖又弹,比什么抱枕都舒服,还自带冬暖夏凉功能,任何时候都能完美满足你的需要。 “怎么了?” “……在准备跨年吧……”秦濯在被子外面呆立了一会儿,便又自动自觉地钻了回去,抱住谢漾元的腰,打算继续睡,“别管……” 然而在这种传统节日里,一个爆发出家庭情怀的母亲总是无法抗拒的。 “起床啦!”一向端庄的秦夫人居然跑到了儿子儿媳的卧室门口,指挥着机器人砰砰拍门,“今天可是大年三十,谁都不许睡懒觉,快起来干活!” 谢漾元苦着脸一头扎进秦濯怀里——昨天晚上他累得够呛,虽然以他的身体素质现在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但那种灵魂交融所带来的餮足感和虚软感,短时间内还是无法摆脱的。 秦濯只好又一次充当了出头鸟的角色,他费劲地拉来一个抱枕,塞进不满地嘟囔的谢漾元的怀里,自己系上睡袍带子,打着哈欠跑去开门。 “我们竟然还有活要干吗?”近三十年来从来没有亲自动手准备过新年——或者说,从来没有过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新年的小将军一脸呆萌,看着他精神焕发的母亲,“我们好不容易放假……” 秦夫人的目光飘忽了一秒,义正词严道:“小谢可以休息,你快出来跟我干活。” 秦濯:“……”亲生的? 他看了看身边安静地跟在母亲身后的机器人,难以置信:“这个家里居然还有什么保□□不了的事?我还以为他都快要能代替父亲去上班了呢。” “您谬赞了,少爷。”机械臂轻微摇晃了一下——明明连人形都没有,却偏偏让人感觉到一股矜贵的优雅,“您和老爷的角色无可取代。” 秦濯无奈地为这个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的伪英式管家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要自己做才有意义,”秦夫人说着递给他一大沓春联,足有一个手掌立起来那么厚,“去把家里所有的门都贴上,亲爱的。” “……”秦濯咽了口唾沫,“所有?” 他母亲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不许让机器人帮忙哟,我会叫保罗看着你的。你有一整天的时间呢——只需要完成这一个工作,妈妈是不是对你特别好?” “……” 秦夫人又假装不经意地往他们的卧室门看了一眼:“当然,如果你能请到外援的话,我也不会出面干涉的。” 她说完便飘然而去,留下秦濯捧着一沓春联呆立原地。 过了一分钟,秦濯毅然决然地推门回了房间,开始好言软语地试图把连眼睛都不想睁开的谢漾元骗起来。 “这是我们的传统节日啊,你们那个时候不是应该更在意这个的吗?” “……” “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哎……你想一想,亲手把整个庄园都装饰在咱们自己亲自去买的春联下面,是不是特别带感?” “……” “其实庄园的门也不是很多啦。你真的忍心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去贴吗亲爱的,连一个给我看正斜的人都没有。” 谢漾元无可奈何地睁开一只眼睛,把已经要压到自己胸口上的脑袋推到一边去:“给我……一刻钟。” 秦濯立刻乖巧地在床边蹲了下来,专心致志地盯着他睡眼惺忪的样子,那目光的穿透力简直跟X光似的,谢漾元没能坚持一刻钟,两分钟之内就被盯得受不了了。 “好了好了……哈欠,”谢漾元叹了口气,裹着被子在床上狠狠滚了两圈,才也顶着一头乱毛坐起身,“你去贴,我只给你看位置。” “那当然那当然,”秦濯从善如流,动作自然地把他整个人抱起来运输进浴室,“在那之前,我们可以先一起晨间洗漱一下。” 谢漾元挣扎起来:“我自己去——你中午之前还想不想开始干活了?” “其实一个下午也可以干完?” “你放手!” “不要——”浴室里开始响起哗啦啦的水声,两个人的话语声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外面的机器人管家保罗无奈地动了动机械臂,贴心地给两位主人带上了房门。 他还是相信小主人的能力的——不过是一些春联,哪怕是中午再开始,在开始准备晚餐之前贴完……应该没问题的吧? …… 事实证明,秦濯果然不愧是联邦年轻一代独领风骚的小将军,心满意足之后的他动作迅捷无比,甚至没用谢漾元帮忙,一个人只用半个下午就雷厉风行地完成了贴春联的任务。 期间谢漾元就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樱桃,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忙碌。 几乎是在他们两个人的任务完成的同时,秦濯刚来得及坐下喘口气,大厅的门一响,在军部奋战到最后一刻的秦老将军推门而入。 与此同时,秦夫人指挥着机器人,把今晚包饺子需要用到的材料运进了客厅。 第121章 “……”秦老将军显然不太能适应这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出现在自己家的一幕, “你们在干什么?” “包饺子呀,”秦夫人用一种说不上热情洋溢但也不会生疏的语气道, 直接把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只有参与劳动的人今晚才有资格上餐桌,你要加入我们吗?” 秦老将军瞪着眼, 挨个看了看他们三个, 显然被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一幕镇住了。 在这个家,他一直都是代表着绝对的权威, 儿子虽然不算太听话, 但总的来说不会跟他对着干,也让他骄傲。而妻子更是一直温柔体贴, 除了上次儿子出事基本上没有对他的决定提出过任何异议……一个人在这样毫无反对声的环境里呆久了,几乎就会忘记被人指挥的感觉是什么样了。 ——秦濯出事之后,他的夫人虽然明显改变了许多,但秦老将军毕竟有太多事情要忙, 他像前很多年那样以为事情终究总会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而并不愿意在这样的“小事”上消耗自己宝贵的精力。 而事情终于走向了他完全没有想过的方向。 大厅中的气氛一时有点僵,秦濯冷静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倒是谢漾元左右看看这一家人, 主动站起了身, 假装没有看明白这隐隐的对峙:“那咱们可得动作快点儿了,说起来, 这里有谁是真的会包饺子的。” 秦濯和他默默地对视了一眼, 回答了这个只有一个答案的问题。 ……行吧。 谢漾元维持着笑容, 也不见外,直接上前去把僵在原地的秦老将军拉过来,按在沙发上秦夫人旁边——他是什么实力,外表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实则不管想干什么,这给时代的几乎任何人都根本没有反抗能力。秦老将军刚想说点儿什么,就感觉到一股难以抗拒的大力按在自己肩膀上,然后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秦濯暗暗亮了亮大拇指,倒是秦夫人颇为意外地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没想到他今天居然什么幺蛾子都没有出。 她的脸色于是也稍微缓和了一点儿。 客厅里的全息屏幕正投映着今年新年的娱乐晚会——不论过去多久,这种过年的形式似乎永远都不会改变,秦夫人一边饶有兴趣地试图把饺子馅儿塞进机器人弄好的皮里,一边随意地问秦濯:“东洲今年会上吗?昨天我出去遇见几个小姑娘,大家还蛮期待的。” 秦濯忍不住笑了一声:“那她们恐怕得失望了——那小子今年搞出来那么多事,过年还不好好带人回家负荆请罪的话,过了今晚他怕是就进不了那个家门了。” 秦老将军在餐桌面前坐得笔直,冷着脸拿着老婆包好的饺子,负责运送到一旁的案板上去——这场面看上去多少有些滑稽,但大家都善良地没有取笑他:“东洲这孩子,一点也不能理解家里人的苦心,怎么找那种……嗯?” 自以为融入了谈话集体却突然被夫人踩一脚的秦老将军难得露出茫然的神色,秦夫人扫了他一眼,义正词严道:“那孩子挺好的,本来东洲和小濯关系就好,现在他喜欢的人也是小谢的朋友,这多难得的缘分。” 秦濯和谢漾元对视了一眼,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把晏行舟可能的身份跟他们说出口。 谢漾元笑了笑,连忙将话题岔开去,他虽然没有什么对付长辈的经验,但惯会与人相处,又能相面,很是招人喜欢,秦老将军也知道自己刚才说话唐突了,因此对他多少有些和颜悦色起来。 一家人相处的气氛又恢复了温馨中带有几分客气的诡异。 谢漾元心累地跟着秦濯的动作包饺子,他终于开始意识到调和这对父子之间关系的艰难性就在于——他们根本不觉得自己相处的方式有什么问题,并且对这种相处方式习惯已久,就像当初他表示秦濯应该好好跟他父亲谈谈的时候,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秦濯露出抗拒的神色一样,现在的秦老将军显然也是浑身不自在,恐怕恨不得出去面对一个军团穷凶极恶的星盗,也不愿意在这里跟他们几个人合家欢。 这实在是…… 算了,慢慢来吧,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秦家这两个又臭又硬的石头,想让他们软化下来可真是任重而道远。 机器人管家给兴致所至的主人们准备了三种馅料:一荤一素,还有一种看起来晶莹剔透的鱼肉,秦濯动作娴熟地用那些馅儿将手里的皮儿塞得满满当当,双手一捏,一个圆鼓鼓胖墩墩的元包饺子就在手里成型了。 他得意地瞥了一眼谢漾元,无意间看见对面的父亲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呃……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次回来之后,父亲还没在家里吃过饭,不过现在的秦濯也无心在乎他的震惊。秦濯垂下眼睛,一边动作迅速地包着饺子,一边不时小声跟谢漾元说笑几句,浑然把对面当成了空气。 ——这样下去不行,谢漾元心累地学了一会儿,借口要松散松散筋骨,把秦濯一起从大厅里拉了出去。 “你也感觉不舒坦吧?” 两个人走在白雪覆盖却鸟语花香的花园里,秦濯伸了个懒腰,歪头笑道:“我们家就是这样,他一回来就把气氛搅合得一团糟,你别费劲啦,现在这样挺好的。” “我也知道你们的情况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不过年还是要好好过的,”谢漾元摇了摇头,“不然一家人坐在一起多尴尬呀。” 秦濯回头看他:“你有好办法?” 谢漾元:“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好不好的……我现在也不太确定。” 过去在宗门里一起过节的时候,总会有一部分长老专门负责在整个宗门画下一个巨大的祈福法阵——并没有特别大的作用,只是能让大家的心情都保持在较为愉悦的状态,家庭(宗门)观念也更重一点,以此来减少冲突,能让大家都安安心心地过节。 现在虽然没有那么多长老,谢漾元自己的实力也不算太高,但好在秦家也就只有包括他在内的四个人,面积比起从前的宗门来说也甚小,以他现在的能力,勉强还维持得住。 不管怎么说,谢漾元还是愿意相信,秦老将军无论如何对这个家还是有感情的——秦濯出事的时候,他的表现也多少能说明这一点。 说干就干,谢漾元带着秦濯绕着主屋转了一圈,在一些特别的地方放下了符纸,那些符纸在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散发出淡淡的幽光,很快就隐没在雪里不见了。 “这些东西能起到效果吗……?”尽管对谢漾元的能力一向非常相信,秦濯还是抱持着颇为怀疑的心态,“其实你不用这么费心的——我们家这情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也都习惯了,要是突然有所改变,我妈说不定还会受不了。” 谢漾元斜了他一眼:“你们总是一家人,说白了也没有什么互相对不起的地方,何必一直要让这种心结横在中间呢?这大过年的,一家人好好在一起多好啊。” “……也对,”秦濯笑了笑,“老头子独了那么多年,我看他有时候也不是不想……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我们表达,我妈也是……这次如果能顺势解开他俩的心结,倒确实是一件好事。” 谢漾元点点头,两个人沿着屋子的边缘又转了一圈,看到各处的符纸阵法都已经安排妥当,才重又回到大厅里去。 “回来得正好,来,快把最后这几个收拾完,就该下锅了。”在他们出去的时间里客厅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房子的两位主人之间气氛多少有些尴尬,看见他们回来,秦夫人顿时好像松了口气一般,直接站了起来,催促着两个人赶紧加入年夜饭大军。 谢漾元和秦濯对视一眼,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上前接过收尾工作,热热闹闹地打算一起去厨房下饺子。 谢漾元想了想,把其中一盘饺子塞进了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的秦老将军的手里。 “……” “麻烦您帮忙拿一下呀,”相貌俊美的青年笑眯眯的样子实在很难让人拒绝,再加上谢漾元一身亲近自然的仙灵之力,看上去仿佛天生就能让人产生好感,“您还没有吃过自己动手包的饺子呢吧?” “……是啊,”也许是今晚心情多少比较放松,也许是屋外的符纸起了作用,秦老将军沉默了一下,竟然真的在妻子和儿子惊讶的目光中响应了这种家长里短的对话,面容有些紧绷地扫了旁边的夫人一眼,从善如流地端起了盘子,“我们家里人也很少这么齐。” 秦夫人轻哼了一声:“那可不,你是大忙人,今年我都打算好和漾元一起过年呢,你们爷俩回来干什么?” 秦濯耸了耸肩:“妈您这话就不公平了,我近来表现多好啊。” “对对对,你就知道疼媳……咳,反正现在是每天在家了,原来就没心情陪你妈对吧?” 秦濯摸摸鼻子,跟看过来的秦老将军对视一眼,老老实实地不说话了。 第122章 谢漾元绝对没有想到过这一茬。 ——真的, 他都已经快要忘记他和秦濯的婚契问题了,两个人之间有婚契牵着固然是好, 但他们两个神魂早已交融, 其实并不是有多么需要所谓天道的承认,就拿他们日常的相处来说, 那事儿出了以后, 不论是平时两个人对对方的心有灵犀程度,还是在性生活上的契合度, 其实都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但是当然啦, 如果有机会能将断掉的姻缘重新牵上的话,他肯定也是很高兴的。 但谢漾元真的没有想到, 这姻缘线断的时候断得无声无息,连上的时候,同样也是没有一点预兆。 大年三十晚上的团圆时刻,半是大家齐心协力, 半是谢漾元的符咒的功劳,秦家一家子的年夜饭吃出了几分正常改有的幸福美满——虽然饺子破掉了一大堆,但好在有万能的机器人们在后厨为有心无力的主人们查漏补缺,端上来的一个个都圆润饱满, 哄得秦夫人以为自己厨艺颇佳, 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真正负责煮饺子见识过惨状的谢漾元和秦濯不敢说话。 总之,就是在这样基本上挑不出什么错处的气氛里, 大家一起吃了年夜饭, 每个人喝了两杯酒, 守在一起看新年晚会——说实话挺精彩的,不过看到一半秦夫人又无意中提起了沈东洲的话题,大伙聊了一会儿,想到沈家现在可能正闹得鸡飞狗跳,各自都有些唏嘘。 谢漾元顿了顿,决定还是让他们好好过个大年夜,有关林逸之的事儿,明天再开口好了。 他熨帖地啜了一口香醇清淡的米酒,窗外和投影屏上同时开始绽放年节的烟花,璀璨的颜色在视网膜上留下醉人的色彩,而秦濯的手就放在边上,谢漾元心中一动,翻手过去握住了他的。 秦濯的手很暖,干燥中显出沉稳来,就如同他这个人,握上去之后就像被一团令人安心的棉花裹在其中,再看看窗外飞扬的雪花——即使身上其他地方也并不冷,那感觉还是迷人极了。 谢漾元正打算开口说话,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似乎有什么极温柔的东西突如其来地触动了他的心弦。 他骤然一惊。 秦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谢漾元不对劲,他的神色顿时紧张起来,半撑起身体关切地看向他:“怎么了?出事了吗?” “不不不……”谢漾元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本能地连忙否认——那种温和中甚至带出点酸涩的感觉填满了他的胸腔,那一瞬间带来的冲击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抬眼看着秦濯,突然很想亲亲他的嘴角。 突然被亲的秦濯:“?” 秦夫人带着笑意看了他俩一眼,笑着揶揄道:“好了好了,已经这么晚了,也熬过十二点,就放你们回房间去吧——明天早上有客人要来,可不许睡过头。” 秦濯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脸上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红。 谢漾元张了张嘴,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倒反而没有意识到在家长面前做这样的事情有什么不对,他高兴地拉着秦濯起身,冲秦老将军和夫人礼貌地道了晚安,就依言回了他们的房间。 “到底发生什么了?”秦濯到底还是了解谢漾元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意识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好事,他懒懒散散地坐在床上,抬头看自己的爱人:“很久没看见你高兴成这个样子了。” 谢漾元也不卖关子:“我们的姻缘线又连上了!” “……”秦濯猛地一怔,“什么?” 不怪他反应慢,要知道就连谢漾元一开始都没能太快地接受这件事——实在是太突然了,简直比当时姻缘线断掉的时候还要突然。 “其实想一想,也该来了,”谢漾元歪歪头,在他旁边坐下,“我又没有跟你说过,缔结上古婚契所需要的条件?” 秦濯想了想:“就是那个‘偕老’?” “对,”谢漾元点头,“‘偕老’是我们修真界当时已知最为古老,同时也是最为高级的婚契,契约双方两人甚至能够共享实力和生命,我那时候为你的寿命问题可操心来着,能想到最靠谱的办法就是想辄跟你结这个契了。” 他横了秦濯一眼:“当然,后来你突如其来地把咱们本来就不算高级的旧契约给断了,这计划也就搁浅了一段时间。” 秦濯厚着脸皮笑了笑,聪明地不去接这个每次说起来都让他处于下风的话题:“我记得这个契约很严苛来着,什么生生死死忠贞不移的……好像很抽象。” “生一次,死一次,”谢漾元补充上他的话,“偈语很长,并且在我的时代就已经失传了……千百年来,单是这前两句话,能够满足的道侣就凤毛麟角,现在想起来,咱俩还算是做了弊。” 秦濯来了兴致:“怎么说?” “为彼此生一次,死一次,”谢漾元兴致勃勃,“首先说你,我跟你讲过当年的事——你是为了保护我而死,而后来我找到金莲为你温养神魂,也正是因为金莲不凡,才将你险些消散的魂魄重新凝聚起来,送到这个时代——这就是所谓的‘生’了,这么说起来,你这一辈子能为人,我可跟你父母占有差不多同等的功劳呢。” 秦濯忍俊不禁:“是是是,我这个人都是你的,仔细算起来,你可也不止让我重生这一次了。” 他说的是谢漾元穿越过来之后治愈他重伤的事,不过这事在谢漾元眼里本就简单得不得了,几乎从来没有放在心上,闻言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也没有就之前的话头再说下去,而是转而说起了自己。 “因为你的神魂在这个时代,身上还带着我的神识烙印,所以在面临九天雷劫险些魂飞魄散的时候,我的一点本源神魂才能受到你的吸引,穿越千年的时间也飘荡到这个时代来——这大概就是我这一边的‘生一次’了,若是没有你,我同样活不到今天。” 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早就说不清了,彼此成就彼此相携,神魂骨血中都融合着对方的印记,根本分不开来。 谢漾元继续道:“至于死,可能是上次在赛诺星的事,这就是我为什么说我们可能作弊了——我显然并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但有一段时间全身功力尽失,乌拉星上又完全被与外界隔绝,机缘巧合之下被天道判定不存在,而你又在那时候跟我解除了婚约——”他这次没有露出揶揄的神色来,反倒显得很郑重,“作为我和这个世界最深刻的联系断了,天道一时失察之下,约莫就自动判定了我死亡。” 他叹了口气:“我也是现在才想明白,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后来咱们那姻缘线怎么连都连不上,天道一直不承认我的存在,好好的……咱们用的都是正常的法子,自然不可能让你跟我结‘阴亲’。” 秦濯:“……噗。” 他震惊了:“还能这么搞?天道不是要管天下所有万物生灵的大佬吗,咱们这点小事他也管得那么细?”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谢漾元笑了笑,“一来生死伦常,本就是天下的大事,二来我毕竟不是普通人——曾经跳出六道轮回,不在五行之中,他自然可能对我高看一眼,因此格外关注些,也是有的。” 秦濯……秦濯都不知道该摆出个什么表情了。 “所以说,”他简直感觉像做梦一样,“现在咱们什么可操心的都没有了?” 谢漾元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重复道:“什么都不用操心。” …… 第二天一大早,前一天晚上胡闹了半宿的两个人就被冷酷无情的当家主母以比昨天更加一往无前的气势叫了起来。 秦家是大家族,虽然家族主支多年来几代单传,堪称人丁单薄,但分支却极是枝繁叶茂,树大根深。这些人平时分散在联邦的各个地方,到了过年的时候,自然要一波波地来主家拜年。 其实若是往年,秦濯和他爹每一个愿意抽出空来应付这些事的,于是通常只是在年前紧跟着星辰宫的宴会举办一次家宴,一鼓作气把所有人应付过去也就罢了,可今年不一样,怎么说也是谢漾元来秦家以后的第一个新年——他是将来当家家主的伴侣,自然该跟各个分支的人都见个面,多少认个脸熟。 也就是谢道君神魂不凡远超常人,这换谁谁也不可能在一次年节里记下那么些人呐…… 一天的得体微笑之后,谢漾元整个人几乎都要僵住了,以至于晚上晏行舟和沈东洲一起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都没想起来前些时候答应了要帮林逸之“采样”的事。 晏行舟倒是主动提了起来:“听秦先生说你有事要跟我说?” “哦……对,”谢漾元清了清嗓子,假装不经意地站起来,“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我最近做实验……嗯,想让你帮个忙。” 晏行舟爽快道:“你直说好了,只要我帮得到。” “只是要你的一根头发,”谢漾元笑了笑,毫不客气地直接上手揪了一根,“然后,我可能要告诉你一个非常……非常令人震惊的消息了。” 第123章 说实在的, 不是任谁都能对突然冒出来的一个爹轻轻松松就接受了的。 当代的科学技术非常发达,林逸之拜托谢漾元帮忙, 当时就给了他一个能够探测亲缘关系的便携仪器, 谢漾元得到晏行舟的头发之后,没用三秒钟, 就轻轻松松地验证了自己本来就已经有九成把握的猜测。 倒是在要怎么把这件事情告诉晏行舟上, 他还颇为犹豫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直接选择说了出来,晏行舟和沈东洲猝不及防, 一时间看上去颇为神似两只被雷劈傻了的企鹅。 “……谁?” 秦濯颇为同情地看了自己的傻表弟一眼——他还是知道的, 在沈东洲他们这一类“不务正业”的世家子弟当中,林逸之的名声一直跟半夜吃小孩的大魔王没什么差别, 所有公子哥儿都知道去了赛诺星萨尔堡要夹着尾巴做人……可那种情况还能躲躲,现在眼看着这人突然就即将变成自己的岳父,那种酸爽的感觉一定难以言喻。 谢漾元叹了口气,拍拍显然呆住的晏行舟的肩膀, 慢慢说道:“你别担心……林先生人还是挺不错的,他当年——他很爱你母亲,只是阴差阳错,这里面的故事太复杂了, 我说也不合适, 如果你愿意的话,明天要不要去见见他?他一直都很想你。” 晏行舟脸上一片空白, 他几乎是求助地转头看了看同样吓得不轻的沈东洲, 沈东洲倒是及时回过神来赶忙安慰起他来, 可却无法控制自己声音里的惊惧,两个人各有各的震惊,互相拥抱着瑟瑟发抖,简直是弱小无助又可怜。 谢漾元顿了一下:“当然,如果你暂时不想见他……我也可以跟他说你还需要时间,行舟,不要勉强自己,我之所以把这件事告诉你,是希望你能实现拥有家人的愿望,林先生不会为难你,如果你们出于别的考虑今后也不想公开跟他的关系,我想他也是可以接受的。” 沈东洲显然很是惊讶:“他不想——让、让行舟认祖归宗?” 谢漾元摇了摇头:“我说过了,他很在意行舟,所以在这件事上,选择权也在行舟的手里。” 沈东洲咂咂嘴,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惊叹来。 他是上流家族出来的人,对这些家族的“血缘观念”最是了解不过:晏行舟不是什么私生子,他是林逸之的第一位妻子,当年也是门当户对的晏家小姐和她的丈夫的长子,更何况听大师的话,那两位之间当年还是存在着深刻的爱情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晏行舟并不在林逸之身边长大,他身上流淌的血脉也总不会错,林逸之如果能把他认回去,对自己在整个家族中的话语权也将有很大的帮助。 当然了,就这位林家主一直以来声名在外的铁腕手段来看,他似乎也不是特别需要这种帮助。 不过谁会嫌自己的地位太过稳固呢?别看林逸之现在如日中天,可谁不知道他家那个小天才音乐家没有半点儿生意头脑,也从没被逼着学过任何继承家业所必须的功课——没错,林逸之现在还年轻,但他总有老的一天,到那时候,偌大的林家家产很难说还能不能掌握在他本人的血脉手中。 可如果他把晏行舟认回去那就不一样,就不说晏行舟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了,就算没有,拿来联姻也是好…… 沈东洲悚然一惊,突然意识到了迫在眉睫的危机。 秦濯扫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到底听没听阿元说话?不用担心你脑子里想的那些有的没的,有我们在呢。” 沈东洲感激地看来他一眼,又回过头去,小声跟还在半当机状态的晏行舟说起话来。 谢漾元看着他俩,就跟看着俩可怜巴巴的小动物似的。 晏行舟缓了一会儿,才终于下定了决心:“谢谢你,漾元……如果可以的话,我确实想快点跟林……跟他见一面。” 谢漾元满意地点头:“好,我这就跟他联系……明天吧,明早你们过来找我,我带着你去,正好还过着年,你们早点相认,这年过得也能完整一点。” 晏行舟轻轻笑了笑,点了点头。 谢漾元又问:“昨天在沈家怎么样?” “挺好的,你放心,”晏行舟显然没有多说的打算,但看起来也不像是身心俱疲的模样,“倒是你,这两天还好吧?” “我有什么不好的,”谢漾元笑看了秦濯一眼,“他们家人都挺好,再说我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 大年初二,谢漾元和秦濯终于不用再早早地起来去完成什么新年任务了,但也没有起的太晚,大约九点钟的时候,就带着晏行舟两人一起出现在了林家门口。 出人意料的冷清。 几个人按响门铃后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怪异——林逸之名声在外,而且林家初到首都星,正是结交各路人员的好时候,就算林家主的宾客名单筛选严苛,这门口说不上门庭若市,但毕竟是大过节的,总也该热热闹闹的才对吧?怎么会像现在这样一个人都看不到? 也就秦濯略微听到点风声:“我昨天听说林家今年闭门谢客,谁都不见——可也没想到闭得这么彻底,倒像是在防着什么人?” 他话音才落,便又有一辆飞梭停在了他们旁边,秦濯一看那飞梭便拉下脸来——岳悉一身笔挺的西装,冷着一张脸从上面走了下来。 “……真倒霉。” 秦小将军雄赳赳气昂昂地便打算撸袖子上去干架,然而岳悉瞥了他一眼,却竟然摆出了停战的姿态:“我今天不想跟你打架。” 秦濯哼了一声:“我想跟你打吗?让开点,我们要进去了。” 若是换作平时,他这样说话,岳悉一定是能离他们多远就离他们多远,恨不得跟整个星球宣告他们不是一路的,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竟然闷不吭声地站在那里,一副随你怎么说的样子,铁了心的要跟在他们后面。 秦濯:“……” 老对手忽然不按照常理出牌,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谢漾元察觉到点什么,拉了秦濯一把:“你听没听说他和林家主之间出了什么事儿?” “没啊。”秦濯甚是茫然,他分管情报部门,每天就算不在意联邦那些大大小小的八卦信息,那些信息也排着队在他面前过,尤其是关于那些主要对手的消息——也不只是岳悉,军部的那些军团长们都在花名册上,可是如果岳悉真的跟林逸之交恶,这么大的事情,无论如何他都不该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主要是没理由啊?林家自从来到赛诺星,就跟总统府走的很近,而岳悉在外面狂傲,对他总统舅舅的话也是很听的,这两个人,考虑政治因素,怎么也不可能撕破脸吧? “他们最近有见面吗?” “没有吧……”秦濯思索道,“星辰宫晚宴过后,并没有同时邀请过他们两人的宴会,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大概就是你去找林先生那天了,当时岳悉也正在那个会所,也许你走之后他们发生了冲突?” “也许吧,”谢漾元耸了耸肩,“能把林先生气成这样,他也挺有本事的。” 这时他们已经走进了庄园的大门,岳悉就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队伍最后,有意无意地用前面的人的身体遮挡着自己的脸,秦濯出于各方面考量,也没有直接把他揪出去。 毕竟他和林逸之若真是交恶到面都不能见,那事情就实在有点严重了……他们代表的从来都不只是自己个人,还得为很多事情考虑。 不过他也不否认,看着老对手蔫头耷脑不知道是不是准备去道歉的样子,他心里还蛮暗爽的。 在小客厅里接待他们的林逸之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出于身体状况的那种不太好,这位前天还生龙活虎的先生看起来有些苍白,脸上虽然经过了掩饰,但仍旧能看出憔悴来,他原本看到走在前面的晏行舟,正满脸恍然的惊喜,结果一眼瞥过去看见最后的岳悉,一时之间竟然控制不住地流露出愤怒来。 谢漾元和秦濯对视一眼,没想到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竟然真的紧张到了这种程度。 岳悉却偏偏没有一点眼色地上前一步:“林……” “滚出去,”林逸之站得笔直,看都不看岳悉一眼,“林家不欢迎你。” 岳悉小心但并不隐晦地在林逸之愈发愤怒的目光里扫了一圈他的身体,直言不讳道:“可是我担心……” 林家主并不跟他废话,直接抬手按动了墙壁上的按铃,然后一个看起来做工精致的庞然大物闯进了小客厅,强行将还想说话的岳悉扔了出去。 谢漾元:“……” 秦濯:“……” 两个人凝神静气,半个字都没说。 开玩笑……若是早知道他们正水火不容到面都不能见,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将岳悉一并带进来的。 林逸之却已经换上了温和的神色,勉强打起精神来跟他们寒暄了两句,就把全副心神都集中到了晏行舟身上去。 晏行舟看起来有点紧张,但也许真是父子血脉相连,比起许多第一次见到林家家主的公子哥来说,他的表现已经好很多了。 谢漾元拉了秦濯一把,他俩悄悄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他俩站在一起,好像还真长得有些像。” “不过林先生看起来年轻,比起父子,说是兄弟也有人信吧?”谢漾元笑了笑,拉着秦濯的手出了庄园的大门,“人生还真是奇妙……他们在同一颗星球上生活了那么多年,如今却反而在一个全新的地方相遇了。” 秦濯笑了:“这都要感谢你,不是吗?你能出现在我们这个时代,对我们许多人来说,都是一件太过幸运的事。” “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呢,”谢漾元握了握他的手,“这个话题我们讨论过许多次了,就不需要再互诉一次衷肠了吧?” “我可一辈子都说不够也听不够——”秦濯侧首亲亲他,表情很温柔,“你呢,愿意跟我说一辈子听一辈子吗?” 他们的生活中并不全然一帆风顺,总会出现许多亟待处理的事情,有时也会遇到坎坷。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又有什么是可怕的呢? 未来的日子还很长,而只要一想到余生中都有这个人为伴,就会从心底都暖起来,会真的想到,我们可以一起走下去。 谢漾元撩了撩耳边的碎发,轻轻地吻回去:“你愿意的话,我怎么可能说不?” 我活过千年,在没有你的时候都不如一瞬;而今一瞬,在你身边,便似已然相伴千年。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辣~~! 副cp相关先不在这里写了,以后如果有兴趣的话再开他们的视角叭~ #薛定谔的第二部 # 接档新文《今天你洗白了吗[快穿]》已开,下面是文案君~ 帝国安全总局扛把子陆阖同志,执行任务一向下策靠打,中策靠演,上策靠脸,万人迷特工人设不崩,抓进星狱里的恶棍排排队能组一个反派军团。 为信仰奉献一辈子,临了还要被绑定洗白系统发挥余热。 000:你的任务是掀翻原主苦衷,改变主角命运,让所有值得的人拥有幸福的人生! 陆阖:好。 000:请尽量提升主角好感度,成为人生导师,守护主角走上人生巅峰。 陆阖:没问题。 000:您的人设请查收,谋夺主角家产、逼死主角生母,主角好感度-100。人设不可自行崩坏,请确认传送时间。 陆阖:……??? 在他努力经营人设洗白后: 主角:你不是恨我吗?就知道你永远都不会对我说实话。 情敌: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为他不顾一切? 反派:想我放过他的话,就用自己来交换好了。 陆阖:……?!! #说好恨我的人都哭着要和我在一起# 切片蛇精病攻X稳中带皮戏精美人受,主角武力值爆表万人迷属性,可能非常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