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手机撩上以后 作者：落樱沾墨

　　文案：
　　起先，冰冷总裁发现自己的手机铃声跑调了。
　　很快，相册里莫名奇妙多了许多清纯小妹。
　　然后，他收到很多快递，拆开全是造型奇特的手机壳和屏保。
　　之后，他的手机在他睡觉的时候开启了生存游戏的通关模式。
　　手机：通关的时候，遇见了个小妹妹，特柔弱，声音还好听。
　　霍总冷笑：这就是你把自己弄死机的原因？
　　手机：……
　　手机心虚：以后我再也不胡乱下载东西了。
　　青年警察因公殉职，穿成了冷峻男神的手机。
　　从此你的手机再也不是你的手机了。
　　友情提示：
　　1、太惨了，不仅仅要当手机撩主人，竟然还要生存通关打BOSS。
　　2、无限流、金手指，生存游戏，谈恋爱，全都有。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无限流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耿白|霍沛璋 ┃ 配角：众人 ┃ 其它：搞笑
　　作品简评：
　　僵尸大战眯眯眼，残酷的宿命之战、恐怖的食人小镇，女装大佬的城堡......青年警察耿白因公殉职，意外穿进手机里，被迫参与通关游戏，并获得了一个无敌的外挂霍大神。游戏已经够沙雕，然而他的外挂、他的队友却纷纷打起了他的主意。这是一篇主角意外穿成了霸道总裁的手机，不得不接受系统的指令，开始闯关的轻松小甜文，每一关游戏恐怖又搞笑。闯关结束，变成手机时，霸道总裁对小手机宠到了天上，镶钻的手机屏幕，一百吨深水鱼雷，华丽手机壳等。作者脑洞清奇，人物鲜明夸张，风格幽默，值得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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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死亡筛选（一）
　　江北城，深沉的夜幕压着城市。
　　晚上18：30，下班高峰期，闪烁的汽车尾灯和高楼林立的万家灯火交织在一起，与头上的夜空遥相呼应，都是深不见底的星海。
　　城市坐落在盆地地形里，温暖适宜，从荒山野岭的高处往市里望去，车如流水，灯火如龙。
　　一条瘦小的身影从漆黑的草丛里走了出来。
　　他先是警惕的打量了四周，然后寻到一处野草更为茂盛的地方站定。
　　眯眼看着脚下那片城市，解开了腰间紧扎的皮带，露出了一副即将舒坦的表情。
　　就在黑影刚欲释放，漆黑黑的荒岭里，一点红光神不知鬼不觉的钉在了他腹下三寸的地方。
　　一声低沉的笑声忽然出现在黑影耳朵上带着的单兵电台里。
　　“哎，你们看，小五人小是小，还挺有货。”
　　像是生怕别人看不到，激光射出来的红点还在小五的身上暧昧的晃了一圈，单看激光射线，就可想而知后面的主人是个什么货色。
　　那货色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从耳麦中传出来，好像带着金属电流，在人心尖轻轻一蛰。
　　小五立刻将手往腿间一捂，欲哭无泪的张望着不远处黑漆漆的草丛，羞愤的低声道：“耿老大，别用枪指着我的宝贝儿，我还指望它给我妈生大胖孙子呢。”
　　万一走火，鸡飞蛋打，算工伤吗，国家给赔偿吗！
　　草丛里的一只无声无息黑黝黝的枪口冒着幽幽红光，隔空挑衅似的在小五的大宝贝儿上逡巡一周，伴随着一声刻意压低的沉沉笑声，红光收了回去。
　　“速战速决，快点到岗！就你尿多！”
　　小五连忙背过身，一通水声滋了出去。
　　草丛里，那位很不是东西的货，名唤耿白，字队长，是ICPO国际刑警在华国设立的国家中心局里一名屌炸天的警员，当然，不是他真的炸天，而是以最年轻的身份打破了国际犯罪抓捕率的记录，金光灿灿被挂在了国际刑警的荣誉墙上，还一挂就挂了三年。
　　幸好他虽活的流氓，但长的人五人六很是精神，成就了荣誉墙贵宾来访一日游必备观赏宝地，赢得了多国警界领导的赞美。
　　然而赞美不能当奖金发，他本人依旧苦逼的奋斗在一线。
　　耿白窝在中国某个三线城市的荒山野岭里，怀里端着枪，歪靠着土坡掩体上，修长的手指无声的敲打着膝盖，等候着一次筹谋许久的抓捕行动。
　　耿队长把头往后一仰，也不嫌脏，枕着一席野草，眯眼盯着墨蓝色的夜空，耳朵上带的无线电台正不断接收几公里之外的消息，以高度频率飞快的更新。
　　“……南景岗交巡大队呼叫，目标已到漯河路，伪装施工围挡拦截，已成功修改路线，请上级指示……”
　　“……目标还有七个红绿灯路口，进入城市环线，请上级指示……”
　　“……市监控大厅呼叫，目标以160迈的速度向北行进，预计三分钟进入317国道，请上级指示……”
　　耿白眉头一凛，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漆黑的眼睛在暗夜里泛过一抹幽暗的光。
　　他的手随意搭在膝盖上，瘦削的腕骨在夜色里透出某种莹润的白皙，从怀里摸出一根烟，并不点，叼在唇角，白皙的滤嘴和他唇角一枚小小的红痣遥相呼应，在他浪荡不羁的脸上添了一点人间绝色。
　　耿大队长因为这点绝色，俊秀的快成娱乐圈最流行的小鲜肉了。然而这枚小鲜肉肆意糟蹋着自己的外形，他没形没样的靠在土堆上，怀里揣着冰冷的机枪，慵懒似一只随时准备爆发的猎豹。
　　“耿队，过317了。”耳机里传来低低的女声。
　　小五释放完毕猫腰着走了过来，路过男人时，耿大队长手痒脚痒的往人小孩儿屁股上踹了一脚，扫了眼不远处一片漆黑的地方——其他人埋伏的地方，懒洋洋开口道：“都尿完了吧，我说几句。这回的鱼儿是会吃人的，一会动手的时候都长点眼，护好自己的小命，谁要是搁在这儿了——”
　　一声尖锐的信号干扰声从单兵电台的耳麦刺向所有人的大脑。
　　耿白飞快扯了下来，低声咒骂一句，又迅速戴上，按住频道对讲机，大声道：“出什么事了？！”
　　电台里滋啦滋啦的爆炸和尖叫模模糊糊传入耳朵，警车急促的警笛成了频率杂乱里唯一清晰的背景音，一只无形的手通过刺耳的频率瞬间抓住了电台之外每个人的心脏。
　　热血在身体里沸腾，这是一个和往常一样的夜晚，然而，晦涩不详的感觉从国家中心局、省公安厅、市公安厅、特警、武警、交警，卡点站点上弥漫开来。
　　历经三个月，一环紧扣一环的抓捕行动终于在灯火通明的这个夜晚，被一团急促占线的频率打断了。
　　一分钟后，被冲破的卡点终于传来了消息，喘着粗气的男声大声吼叫着一句话，还未等到上级的指示，一声枪响便彻底打断了他的呼吸。
　　“……快让开！！！目标闯卡，向南进入市府新街，南康卡口请求支援……”
　　他再也等不到支援了。
　　耿白迅速离开掩体，与此同时漆黑的荒草里也钻出来六条身影，他的目光往他们身上狠狠一扫，刀锋似的眉眼映着手里枪械的森然：“ICPO发出三道红色通缉令，要求我国务必在境内拦住这群洋杂种，不能让他们将东西送出国门，既然卡口已经冲毁，我们不用等了，他们敢往市中心跑，就要做好送死的准备。”
　　说着，耿白将身上的警用腰带勒紧了一圈，好像土匪下山似的，手腕一挥，匪里匪气快速说道：“跟爸爸下山，今天带你们开荤，谁敢挂谁是孙子！”
　　“是！”
　　19：00整，车载电台的广播里，女主持人嗓音优美的向整个城市整点报时，并且附送今日最后一次高峰时段的路况信息。
　　司机在每五分钟动一米的蜗速里终于放弃挣扎，用当地的方言低声咒骂了一句‘娘的腿，龟儿子天天堵！’。
　　骂完，想起来车里不是他一个人，忐忑的从后视镜里望了眼后座的人，心虚的解释道：“霍总，估计还要再堵一个小时。”
　　后座上，霍沛璋从闪烁的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望向窗外。
　　城市的霓虹倒影在车窗玻璃上，映出一张沉静冷峻的侧脸，明明连夜从国外飞回来，头发丝和西装却都纹丝不乱，雪白衬衣的扣子扣到领口，衣领在西装上压出一条一丝不苟的线，男人天生一张生人勿近冷漠的容貌，又带着独特冰冷的气质和做事风格，整齐严肃的逼仄着和他待在同一密闭空间的人——连呼吸的动静都不敢太大。
　　霍总默然的坐着，听了司机那句骂娘没什么反应，然而前头的司机已经从忐忑转成了惶恐，嘴唇蠕动，想再说几句，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私家车的尾灯在此起彼伏的鸣笛声里闪耀，并行堵在一块广告牌下的对面车里，副驾车窗降下，露出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小女孩的小手里捧着一个双层板栗虾大汉堡，趴在窗口边吃边晃脑袋。
　　另一侧的出租车里载了两位老人，此时他们车窗半摇，忧心忡忡的在堵车大军和计价表上来回瞄。
　　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的横条向右接听泛着绿光。
　　霍沛璋接了电话。
　　“霍总，欢迎您回国，酒店已为您安排好，地址已发送到接您司机的手机上，旅途劳累，请您……”
　　霍沛璋淡淡道：“记者走了吗？”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用很丧的语气说：“已经离开了。五天前，公司高层被控制带走之后，公司门口已经没有记者堵着了，公司内部已经恢复秩序，各部门员工也在三天前恢复工作。”
　　霍沛璋道：“通知业务部门和人力部门负责人，一个小时后到我的办公室开会，会议内容为一个月前的紧急公关事件，在我到达公司后，我要求他们能够呈上来一份完整的述职报告。”
　　电话那头的人艰难的停顿了一下，不可置信的问：“现在吗？”
　　新上任的霍总没从属下隐晦的三个字里体会出‘我丫的前几天加班了一个月终于能休息了你丫的就回国占用老子下班时间又不给加班费天天加你妹的班头都快秃了’的爱恨情仇，毫无人性的冷淡回答：“是的。”
　　虽然还没见到新领导，但是一枚冉冉上升的‘加班之星’正明晃晃照耀着这位下属的夜生活，他在电话另一端抓着脑袋上日渐稀疏的几根毛，心里默默幽怨，公司是我家，出事靠大家，挣钱没你花，加班使劲加。
　　“加班的领导都秃头，中间秃！”。属下在心里腹诽，然后客客气气的挂断电话。
　　刚切断通过，下属微信上就收到了霍总的消息：
　　把沉浸工程项目的策划书、安装包和后台运行代码发到我的手机上。
　　属下抓头发的动作一顿，他看着聊天界面，脸上闪过一抹惧色，低头看着自己桌前摆放的一尊弥勒佛，将其重重摸了一把，这才好像安心了，回复微信道：霍总，软件被禁了，项目策划书原稿也被警方拿走了。
　　车窗外的路灯通过暗色玻璃闪过男人漆黑的眼眸，他神情冷峻而淡漠，眉心微蹙，回道：把拟稿给我。
　　属下瞅着这五个字，看出新领导的决心，他想拒绝，又想起天降的领导，‘人不巴结天诛地灭’的职场定律，只好叹口气，一只手握着弥勒佛，另一只手打开电脑，调出D盘的隐形文件夹，把东西发了过去。
　　三分钟后，霍总要的东西像是被狗咬一样，急匆匆发送到了新上任的领导手机上。
　　是个手机软件，猛地一看，很不起眼，仔细一看，依旧不起眼。
　　从图标上看，有点像迷宫类型的游戏，上面黑白线条交错纵横，构成一副简易的迷宫图案。
　　从开发者来看，他们的美工大概是不想干了，连颜色都懒得上。
　　和软件一起发到手机上的，还有一个从后台导出来的两千页代码word版和项目书，霍总竟不是草包，他在蜗速的堵车大军里仅用了五分钟就从密密麻麻的代码中挑出了三十六处隐形bug。
　　一个手机软件的代码第一页就充满了漏洞，任何懂点IT的人恐怕都难以忍受这种低级错误。
　　然而，就是这个手机软件的开发团队，在递交出这样的项目结果后，三位团队核心的程序猿同时出事了——自杀。
　　其家属相互集结，拿着医院出具的报告，在市政府、公安局拉横幅闹事，认为其自杀的原因是工作用脑过度，绞尽脑汁。
　　公司人道赔偿，却平息不了家属的怒火。
　　公司高层无意间说了句，像这种充满了bug的软件，他们公司其他的程序猿闭着眼打出来的都比这好，白白浪费了公司三年财政。
　　结果惹恼家属，有人趁机拍视频传到互联网，将事情闹大，警方介入调查，带走了当时负责公司运转的高层领导。
　　霍总就是在这个公司存亡之际，临危受命，从国外被一纸调令派遣回国，来擦屁股的。
　　众所周知，别人的屁股都不好擦，因为不顺手。
　　霍沛璋看着满是漏洞的两千页代码，没有像上一位领导怒火中烧出言讥讽，这位年轻的领导平静的看着犹如天文数字般的代码，记下了第一页里出现的所有BUG。
　　霍总工作的尿性和本人笔挺的衣领如出一辙，都是让一甘凡夫俗子只能瞻仰的严密谨慎和完美。
　　暂时退出代码文件，霍沛璋点开软件，让它开始解析下载。
　　图标在4G网络里一点点明亮起来，就在这时，剧烈的撞击忽然从前侧狠狠撞了过来，霍总收起手机，抬头往窗外望去，只见一辆黑色丰田发疯似的在拥挤的车流中一路逆行冲撞而来。
　　与此同时，枪声和汽车的喇叭声打破了城市高峰期堵车的烦躁。
　　刚刚趴在窗边的小女孩的车子被猛地撞歪一边，小女孩重心不稳，直接从车窗里掉了出来，被另一辆无辜的社会车辆卡在了两车的车轮之间。
　　刺耳的警笛和警方的呼哨紧追不舍，警用喇叭里大声疾呼着，请行人注意躲避，司机和乘客抱头躲到座位下面。
　　黑色丰田后面跟着三辆同样型号的汽车，饿狼一般没长眼，在前车披荆斩棘的逆流中碾压出一条道路，往人群里四下逃窜，眼看就要撞向卡着小女孩的两辆车。
　　枪声，尖叫声、哭声、警笛声、巨大的撞击声中，霍沛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躲在车位下面发抖的司机，抢过方向盘，轰起油门，三秒之后，他屁股下价值百万的座驾迎头和逆行的一辆丰田撞成了废铁。
　　“卧槽牛逼。”紧追着丰田的后车，一人钻出来，目瞪口呆，他迅速反应过来，冲到被撞坏的车边，用胳膊肘撞碎车玻璃，拎出了一只黑色手提箱。
　　霍沛璋随即也下了车，冷冷看他一眼，蹲到被撞成一团的废铜烂铁下面寻找小女孩的踪迹，刚走一步，肩膀忽然被人按住，他猛地一掀，那人顺着他的动作搂住他的脖子将他往旁边一带，被压到了车边，后背抵着车门。
　　紧接着，霍沛璋听见子弹经过消音器的声音，带着滚烫的火星擦着那人的后背射进了一辆车里。
　　那人抬起头，唇角有一枚红色小痣，拍拍他的肩膀：“抱头躲在这里不要动，等待救援！”
　　霍沛璋抓住那人，那人便冲他微微一笑：“不要怕，坏人虽然有枪，但警察叔叔会保护你。”
　　霍总懒得和他废话，“有个小孩被压在了车下，帮我抬一下车！如果再发生二次撞击，她会出事的！”
　　那人愣了一下，晃了晃手里的手提箱，略带抱歉道：“哥们，看见了吗，现在我是靶子，帮不了你，不过请放心，这场骚乱很快就结束了。”
　　说完，他用暴力强行打开手提箱，从里面取出了一枚指腹大小的芯片，捏在手里，站起来。
　　“再见。”
　　两指并齐抵在额角冲霍沛璋轻轻一扬，露出潇洒张扬的微笑，然后转身走了几步，走到众目睽睽之下。
　　霍沛璋这才发现四周已经安静了下来，不知何时，警戒线在市府新街上拉了起来，外围二三十辆不同警种的警车身先士卒将民众挡在了身后，所有警种武装加身，防弹盾、烟雾弹、自动步抢，在不停闪动的警灯中，警方和丰田车中的暴徒形成对峙的局面。
　　暴徒的手里有三名无辜市民，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子，都被枪口抵着太阳穴。
　　对峙中心，那个年轻的警察举着芯片，唇角带笑。
　　霍沛璋看见那些暴徒是七八个外国人，手上全部端着消音枪，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年轻人的眉心。
　　暴徒中一人用生涩的汉语说道：“华国人，给我，放过你，放过他们。”
　　耿白长长的睫毛下目光闪烁，看见自己的队友已经不动声色的站到了最佳狙击点上。
　　他薄薄的嘴唇勾起挑衅的笑容，轻轻眨了下眼，轻若鸿毛的指令瞬间触发狙击手的神经，几条枪口的扳机在同一时间扣响，耿白纵身而上，在暴徒飞溅的脑浆中接住小孩人质，就地一翻，正欲起身，一点红光忽然指到了他的眉心。
　　耿白眼里一凛，将小孩护在怀里，同时，耳中听到了一声‘噗嗤’，鲜血溅到了他的眼球上。
　　撕心裂肺的呼喊爆发在他心口。
　　“耿队！”
　　“老大！！”
　　“耿白！！！”
　　一名暴徒被冲上来的三四个武警按在地上，手枪落地，血肉模糊的挣扎中，向耿白露出狞笑。
　　耿白缓缓倒在地上，迎着他的目光，露出手指里被捻成两半的芯片，嘴唇微微动了下，在触目惊心的血泊中，留给人世最后一句话，“……傻逼。”
　　报废的汽车广播里，女主持人优美的声音向城市整点报时：现在是晚上八点整，忙碌的一天就要结束，堵车也驱散不了回家的心情，在喧嚣的城市欣赏夜空，向美好的明天说一声晚安……
　　他的明天在此刻戛然而止。
　　耿白感觉到芯片破碎的瞬间细小的蓝色电流蛰了一下他的手指，然而这丝疼痛跟脑袋上的血窟窿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但他的脑袋也不是很疼，中枢神经系统死亡的刹那，疼痛来不及传给身体的其他位置，半路就吹灯拔蜡，烟消云散了。
　　他躺在地上，眼底倒映出整个星空，蔚蓝浩瀚，壮美安静，星光在他的眼里烨烨生辉，他想起自己从没这么专注的看过星星，唇角露出了浅浅的微笑，殷红的血水从眉心流过高挺的鼻梁，身上的生气被收进了唇角的红色小痣里……那是和鲜血一样惊心动魄的绝色。
　　便以身殉国。
　　炽热而绚烂的结束。
　　耿白面带微笑，疲倦的闭上眼。
　　就这么当定了孙子。
　　霍沛璋抱着从车底救出来的小女孩，站在十米之外，一片红蓝交织的警灯里，他看见年轻的警官被盖上了谁脱下来的警服。
　　他转过身，面对警戒线外乌泱泱的人群，忽然有种窒息的感觉。
　　小女孩的妈妈跑过来一把接过孩子，满脸泪水的不停道谢。
　　霍沛璋摸出一直在口袋里震动的手机，按了几下，并没有来电，然而却不停地震动，就在他准备关机重启时，屏幕忽然一暗，手机‘嗡’的一下闪过一道蓝光，随即，几个瘦金字体缓缓出现在屏幕上，由远即近，由小变大，最终占满了整个手机屏幕。
　　——通关开始
　　第一章 ：死亡筛选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惨，那谁刚对那谁一见钟情，那谁就下线了。


第2章 死亡筛选（二）
　　耿白醒过来的时候，还没睁眼，先听见一阵阴测测的声音萦绕在耳旁，像是深夜里风刮过森林的呼啸，又好像百鬼夜行时众鬼齐哭的凄厉。
　　睁开眼的瞬间，脑中发出尖锐的剧痛，疼的让他眼前一阵发黑。
　　“草草草，不是说枪毙时大脑感觉不到疼痛吗！”
　　一枪爆头，他死的这么干脆利落，为什么现在竟然能感觉到如此强烈的痛苦？
　　难道是他没死透，被救回来了？
　　耿白默默的盘算了一下眉心中弹救活的可能，不过很快就放弃了，除非他脑袋里不是脑干而是面粉和水，摇一摇，变成浆糊，防弹了。
　　那现在自己还如此活跃的意识是个什么情况？
　　等剧痛带来的眩晕缓过神，耿白这才又重新睁开眼，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暗沉的夜色下，眼前是一片土地，土地的两侧是巨大而纠缠的荆棘和枯树枝，枯木尤其多，组成了两扇严密的墙，看不见墙的后面是什么，似乎视线只被允许往前看，强迫他看向土地笔直的尽头，在那尽头，隐隐约约是一幢房屋。
　　耿白的耳旁慢慢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阵潮湿的血腥味从他身后传过来，接着，是沉重而凌乱的脚步声，不是正常人的脚步，更像是腿脚不便的人在地上拖着两条腿在行走一样。
　　耿白没回头，微微垂下睫毛，眼里泛着凌厉的寒光。
　　甭管他死了没死，也甭管现在是什么情况，最重要的是先保全自己在说。
　　忽然，冰冷的东西搭在了耿白的身上，他猛地抓住那东西向前一拉，一颗放大的眼球映入他的眼底。
　　那是一张发青的死人脸，皮肤肿胀，黑红的浓汁在脸皮下流动，然而这时，耿白却突然想笑。
　　不是他笑点低，而是在这张骇人的脸上有一双诡异的眼睛，一大一小，大的大到占据了整张脸的三分之一，圆滚滚的，里面是惨白惨白的眼白，眼白中间有一点漆黑，被耿白抓住之后，那点漆黑的瞳仁因为紧张，而缩的更小。
　　而小的眼睛则滴溜溜转了起来。
　　“哎哟，大小眼啊，太丑了吧，你什么鬼东西？这里是阴曹地府？我果然还是挂了啊。”耿白低头看见自己抓住的手也是皱巴巴的青黑色，他连忙松开往西装上抹了抹。
　　那只鬼东西惊讶的看着他，委屈巴巴往他身后指了指。
　　耿白回头，一瞬间看见无数只和眼前这只一模一样的鬼东西正拥挤的在他身后，熙熙攘攘，好像很急的样子。
　　他们皮肤都是乌青肿胀，脸上都是大小眼，更诡异的是，这群骇人恐怖的鬼身上全部穿着黑色的西装，系着红色黄条纹的领带。
　　鬼、大小眼、西装、领带？
　　这是什么沙雕装扮？地狱流行这种风格吗，耿白思绪万千，没想到死了之后还真的有地狱，科学家哲学家无神论者知道这件事吗。
　　“你在笑什么？”刚刚被耿白抓住的鬼歪着头，用那只特别大的、眼白特别多眼睛好奇的看着他。
　　耿白忍住笑，虽然他们都挂了，但既然现在还能说话，估计鬼也要面子，就拍拍他的肩膀，“没什么，就觉得你的造型有点酷。”
　　丑萌丑萌的。
　　那鬼道：“酷？我们不都一样吗。”
　　耿白一愣。
　　那鬼那只特别大的眼珠露出了解的神色，说：“新来的吧。这里没有镜子，不过你仔细看看我眼睛里的你。”
　　耿白凑近那只大眼，在它一丁点大的黑色瞳仁中寻找自己的倒影。
　　......乌青肿胀的皮肤，丑萌诡异的大小眼，黑色的西服，红黄相间的领带。
　　他神经猛地一跳。
　　那只鬼道：“我们是僵尸呀，我们都一样。”
　　耿白：“......”
　　我们能不能不一样。
　　这时，在暗沉的夜幕上方响起了嘶哑的声音，四个大字出现在耿白头顶，字体血淋淋的，写着：游戏开始。
　　身后的僵尸瞬间拥挤起来，一下子把耿白挤的往前走了一步，踏到了潮湿的土地上。
　　他迈了一步，才发现自己走路一瘸一拐，抬眼看了下周围的大眼怪，发现都是这幅德行。
　　耿白略微抑郁了，他生前虽然不怎么照顾形象，但天生丽质难自弃，随便一站都是一道风景，怎么死了死的这么千篇一律，死的这么磕碜......丑萌呢。
　　就在他思虑万千的时候，眼前忽然一阵刺目的金光，紧接着，一个绿色的圆球朝他射了过来。
　　耿白下意识往一旁躲去，却躲不开。
　　绿色的东西撞到他身上，耿白感觉到一阵剧痛。
　　他捂着胸口，步伐变慢了。
　　这时候，身旁传来一个声音幽幽道：“唉，吃不下了。”
　　耿白转过头，看见一只大小眼僵尸正努力吃着身前的东西，那东西土黄色的，椭圆形的，有僵尸的一半高，像个大大的土豆。
　　耿白：“......”
　　大佬，这时候你还在吃？
　　僵尸吃土豆做什么？
　　就在他看它的时候，那只僵尸的胳膊掉了一只。
　　然而它置若罔闻，不停的继续啃土豆。
　　“哎你......”
　　绿色的圆球每隔几秒就朝耿白射过来，他放眼向那片土地看去，发现无数僵尸涌上了土地，也有无数绿色的圆球从土地的另一个尽头源源不断射向他们。
　　耿白发现被攻击的僵尸先是速度减慢，然后会缺胳膊断腿，再然后，会化作一滩骨架摔在地上，被后面的僵尸踩成碎末。
　　土地的尽头金光闪烁，绿色的圆球以匀速射击。
　　耿白想要回头，或者往一旁跑，却移不动脚步，只有往前时，双脚才好像是自己的。
　　他想起之前那个嘶哑的声音说的话——游戏开始。
　　这是什么沙雕游戏？
　　赢了才能去投胎吗？
　　现在连死都要比赛了？
　　这么抢手吗？！
　　那么，先不管这是地狱开发的什么沙雕游戏，明白规则都是最重要的。
　　目前耿白获得的规则如下：
　　必须往前，且不能躲避，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有阻碍物。
　　胳膊剧痛，耿白低头，看见自己一条绿胳膊掉在了地上，没有流血，但是很疼。
　　他就不明白了，有必要把痛感做的这么逼真吗，死人究竟需要什么游戏体验！
　　缓慢走了几步后，他看见自己的正前方树立着一个东西。
　　那大概是一株植物，长了一个圆圆的脑袋，脑袋上有一双眯眯眼，眯眯眼下面是一个嘟起来的小嘴，活生生一个表情包。
　　模样如下：
　　一O一
　　对于阴曹地府的植物特产，耿白只知道曼珠沙华，但眼前这个小眯缝眼肯定不是那个传说中的虐恋情深花。
　　他脚步不受控制的就要踩过去，耿白张口便道：“喂，躲躲啊。”
　　与此同时，小眯眯眼植物圆嘴巴里缓缓吐出一颗绿色的圆球，直勾勾射向了他。
　　耿白：“……”
　　耿白浑身被打散，落地成了一堆骨架。
　　你这个小眯眯眼坏的很啊！
　　陷入黑暗中。
　　等再次睁开眼，又是犹如全身骨骼被拆开的痛楚。
　　耳旁阴风凄厉的呼啸，身后拥挤推搡，耿白看着面前土地和土地尽头的房屋，感觉到了一丝蛋疼。
　　什么意思？
　　他死了一遍又死了一遍，现在游戏重新开始，还要再死一遍？
　　阴曹地府是要冲业绩吗，让人反反复复死这么多遍。
　　“你现在知道怎么回事了吧。”一个僵尸从后面挤到了前面，他头上带着一顶浅绿色三角形的帽子，向耿白打招呼。
　　耿白从他的大眼睛里看到自己惨不忍睹的模样，蛋真的很疼了。
　　不知道当僵尸有没有蛋，下意识想往裤子里摸一把，又觉得这里僵多眼杂，不太雅观，就忍住了。
　　“你是刚刚那个？你怎么戴了个帽子？”耿白道，还是绿帽子。
　　这些僵尸，包括自己都长得一个磕碜样，除了有的戴帽子，有的带锅盖，戴的东西不一样外，他真的认不出来他们。
　　戴帽子的僵尸不好意思摸摸脑袋，“上一局我没死，就买了个帽子戴，这样防御会增加。”
　　耿白：“......”
　　竟然还带冲人民币......冥币的？
　　阴曹地府也太腐败了吧。
　　耿白：“眼下这个情况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的话方便给我讲讲吗？”
　　僵尸扶了下自己的绿帽子，大小眼垂了下来，神色忧郁。
　　周围僵尸窸窸窣窣，阴风呼号。
　　耿白研究着它的表情，感觉神奇，挂都挂了，还有什么忧伤的。
　　绿帽子僵尸道：“我叫黎唯。”
　　耿白道：“我叫...”
　　“是帅气的大白呀。”黎唯道。
　　耿白：“......”
　　他中二时期起的非主流网名怎么都被扒出来了，阴曹地府不讲隐私的吗。
　　黎唯指了指他的头顶，说：“上面写着呢。”
　　耿白仰起头，看到他的头上顶着一行字，再一回头，只见身后乌泱泱的僵尸头上竟然都是有名字的。
　　他对面绿帽子僵尸就写着【我叫黎唯】。
　　耿白：“......”
　　警察叔叔现在有点懵了。
　　不是死人排队投胎，而是死了的沙雕网友聚会吗？
　　黎唯道：“这里不是阴曹地府。”
　　耿白心想，“你就是告诉我现在在植物大战僵尸里，我都相信。”
　　黎唯道：“我们在一个游戏里，游戏叫僵尸大战植物。”
　　耿白：“……”


第3章 死亡筛选（三）
　　耿白恍惚：“它和植物大战僵尸有什么关系？”
　　黎唯道：“确切的说，没关系。”
　　耿白：“……”
　　黎唯道：“你还记得来到这里之前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吗？”
　　当然记得，他死了，为了救一个孩子，眉心中弹，痛痛快快和世界诀了别。
　　他看着漫天星河，听着警灯低鸣，死在热闹而繁华的城市，周围有他守卫的人民，有并肩作战的战友，也有被他亲手擒获的暴徒，他死得其所，死而无憾。
　　除了……有些心疼，有些不舍。
　　耿白想起他的战友，想起警服上面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肩章，他还想起挂在那面光荣墙上的锦旗，唯一不敢想的，是独自将他拉扯长大的妈。
　　他爸让他们变成了孤儿寡母，他让他妈成为了烈士遗属。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僵尸的眼睛流不出眼泪，耿白苦笑了下，“说这些干嘛。”
　　大家都是鬼，别互戳伤心处。
　　黎唯道：“如果，让你死而复生呢？”
　　耿白一愣，那双丑萌的大小眼微微眯起，折射出某种说不出的厉色，明明大家长得都一样，可这一瞬间，黎唯从他身上感觉到了害怕。
　　黎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耿白瞳仁动了下，他还是那张僵尸脸，却不知怎么，唇角微微一勾，身上的锐利顿时烟消云散，整个僵都呈现出一种懒散的样子，特别的平易近人。
　　耿白一把勾住黎唯的肩膀，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欸，我可是党员。”
　　黎唯：“……”
　　那你可真了不起。
　　黎唯道：“我说的不是迷信，也不是宗教，不然你怎么解释现在你还能和我说话，还有意识？”
　　耿白解释不了。
　　他的世界观在他醒来之后看见僵尸的一瞬间就崩塌的连裤衩都不剩了。
　　“好吧，那你用非迷信非宗教解释一下眼下这个情况。”耿白道。
　　黎唯正要开口说，他们的头顶忽然想起了那个嘶哑的声音，血淋淋的大字出现在他们头顶，伴随着恐怖阴森的音效。
　　第二波游戏又开始了。
　　身后的僵尸像是开了闸门，不断拥挤推搡着站在土地边缘的僵尸踏上土地，黎唯努力想靠近耿白，但僵尸太多没办法，他只好大声道：“是帅气的大白呀，你能吃吗？”
　　耿白一听自己的网名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搓着自己的绿胳膊，也大声回道：“什么意思？”
　　一个喑哑恐怖的声音在漆黑的天空中回荡：第二波僵尸即将出现。
　　黎唯道：“记住游戏规则：大吃特吃不要吐！”
　　说完，转眼消失在了僵群中。
　　耿白：“……”
　　这是什么沙雕规则。
　　耿白刚踏上土地，就被一个之前见过的土豆样子的东西挡住了。
　　远处，眯眯眼植物排列成战队，如同机枪，把圆圆的小嘴缓缓噘了起来。
　　绿圆球像子弹一样从土地的小屋前齐刷刷射击过来，穿过敦厚的土豆击中了他。
　　植物大战僵尸和僵尸大战植物真的没有关系吗？一听就是充满奸情的名字，虽然耿白没玩过这个游戏，但他见过，立刻就想起了游戏的玩法。
　　结合刚刚黎唯说的游戏规则，耿白看着面前的大土豆，把心一横，低头啃了下去。
　　……
　　土豆竟然是土豆的味道。
　　耿白一口下去的时候愣了下，闷哼一声，感觉身体又被击中，顾不上太多，加快速度啃起土豆。
　　事实上，耿白确实很能吃，他一个大老爷们不矫情，从小吃饭都是有多少吃多少，绝不浪费。他在警校的时候训练密集，隔三差五就紧急集合，甭管是吃饭睡觉，一声哨响，人立马起身就跑，所以养成了干什么事都高效高速的习惯。
　　这会儿啃起大土豆，刑警的素质就体现出来了，别的僵尸啃半个的功夫，他已经把土豆整个吃完了。
　　就在最后一口咽进肚子里时，耿白听见脑中咣当一声，一枚金币落进了他身上。
　　与此同时，刚刚被眯眯眼植物击中的伤口好像也复原了一点。
　　身后的僵尸发出不甘的声音，耿白擦了擦嘴，迈着僵尸独有的步伐，走到了第二株植物面前。
　　第二株植物就是眯眯眼，他往后面看去，注意到眯眯眼的身后已经全部种满了这种植物。
　　身侧两旁的土地上，大土豆和眯眯眼两种植物交替种植着，有的一条路上全是土豆，有的一条全是眯眯眼。
　　眯眯眼攻击着他，但并不会因为距离近，就加快射击，耿白心里已经大致明白了‘僵尸大战植物’的规则了。
　　攻击性的植物防御能力低，例如会发射子弹的眯眯眼。
　　防御性强的植物没有攻击能力，例如耐吃的大土豆。
　　走在前面的僵尸容易被攻击，是挡箭牌，但前面的僵尸能吃到植物。
　　走在后面的僵尸获得的伤害最小，但在前面僵尸没有彻底死掉之前，只能看着前面僵尸吃植物、得钱币。
　　他迎着攻击吃起眯眯眼，没两口，就吃光了一株，虽然一条胳膊被打掉，但耿白得到了第二枚金币。
　　在他右侧，一条全是眯眯眼的土地上，一个头戴银色帽子的僵尸已经遥遥领先。
　　耿白啃着第三株植物，一边分神注意着那只死鬼的动静，等他第三株植物吃完，得到第三枚金币的时候，他远远的看见银帽子僵尸一步一步走进了土地尽头的小屋。
　　一声尖锐的惨叫响彻头顶。
　　一行似乎是用血写出的大字浮现出来：游戏通关成功，恭喜死鬼玩家【听风就是雨】吃掉了屁股，开启新模式。
　　耿白：“……”
　　不要因为人家死了，就叫人家死鬼啊！
　　还有，吃掉屁股这种成功他完全不想要。
　　第二轮游戏结束
　　第三轮游戏等候开始。
　　在开始前，耿白脑海里浮出了一个类似商城的画面，画面是在他有钱之后才开启的。
　　他一眼就看见那个绿帽，价格是两个金币，下面的商品属性上写着：防御力+3。
　　就是能抗眯眯眼的绿豆攻击3次。
　　旁边还有其他颜色的帽子，但价格都越来越贵，不过看属性也似乎越来越牛逼。
　　耿白想了想，他不知道要在这个鬼游戏里呆多久，考虑要不要存钱买个牛逼的装备。
　　“是帅气的大白呀，我终于找到你了。”黎唯的声音。
　　耿白关闭了脑海中的商城，看到游戏又变成了等待开始的状态，所有僵尸都拥挤在土地那条起止线前。
　　耿白和他打了招呼。
　　黎唯歪着脑袋，用那只特别大的眼睛瞅他，他声音温温和和的，说：“你得到了几个金币？”
　　耿白觉得他一只僵尸还挺爱卖萌的，“三个。”
　　黎唯惊讶了一下，真诚道：“你可真能吃。”
　　耿白：“……”
　　姑且算是夸他吧。
　　“你上一轮的时候说，我们在一个游戏里，是什么意思？”耿白问，眯眼看着现在还是干干净净的土地，想象着等游戏开始后，上面将会出现的激战场面。
　　黎唯道：“这里面的僵尸都是刚死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死了，却出现在这个地方。”
　　耿白道：“等等，什么叫刚死的人？”
　　黎唯看着他，大小眼里好像在说，这句话的字面意思这么鲜明，他脑瓜子竟然不明白。
　　耐心解释道：“就是刚刚死的人。”
　　“……”
　　耿白：“你的解释除了比上一句话多了一个字外，还有其他区别吗？”
　　黎唯不好意思的扶了扶脑袋上的绿帽子，“我没想到你听不懂这句话。”
　　耿白不是听不懂，而是不明白，在他死之前，科学和逻辑的真理还时常伴随着党的光辉照耀着他的生活，怎么挂了之后，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就来相继崩塌，摧毁他的认知，动摇他身为党员的坚定信念。
　　他发现他完全无法理解死了之后的世界，难道是因为他初死驾到，水土不服？
　　这不科学啊，那他也应该死在阴曹地府，怎么死进了游戏里。
　　黎唯同情的看着他，说：“很难接受是吧，然而事实就是这样。”
　　耿白：“……哪样？”
　　“……”
　　黎唯挠挠头：“我给你解释不清。”
　　耿白：“你完全没有解释啊。”
　　黎唯和耿白大眼对大眼，小眼对小眼，互相懵逼，从外人看这两只僵尸还有点可爱。
　　片刻后，耿白先回过神，脑壳疼似的拍拍黎唯，“算了算了，你就告诉我，这个游戏到底要重新开始多少次？”
　　黎唯道：“这里叫《死亡筛选》，如果你能吃到土地另一端那幢房屋中的屁股，就能开启新模式，进入到下一关。”
　　新模式？就是刚刚那个死鬼玩家【听风就是雨】去的下一关？
　　没完没了了是吧，说好的死了之后就一了百了呢。
　　他牙疼的问：“新模式是什么，下一关又是什么？”
　　黎唯失落的摇摇头：“我不知道，进入下一关之后，就和这里断开联系了。”
　　“如果进不了下一关，后果是什么，一直留在这里？”
　　黎唯目光游移：“不太清楚。”
　　耿白若有所思。
　　阴冷的空气吹拂，天空暗无星辰，除了眼前这片土地和一些荆棘枯枝之外，远处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耿白试图想离开，但脚步只能向前移动，就像一些特定的游戏规则，比如小程序跳一跳，只能向前跳，无法向后跳。
　　如果自己真的在一个游戏里，那是谁开发的游戏？他是怎么进入的？耿白心里的疑问浩如烟海，并且没有一个能得到回答。
　　他脑壳疼，索性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耿白的大小眼扫视着身后的僵尸和他们头上的名字，转过头问：“那你就给我解释最后一个问题吧。”
　　耿白盯紧了面前的僵尸，缓缓说：“这里面僵尸这么多，不会只有我一个僵是新来的吧，告诉我，你搭讪我的目的是什么。”


第4章 死亡筛选（四）
　　黎唯一下子露出紧张的神色，他还没说话，一个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他不是搭讪你，他是每个人都搭讪了。”一个和他们一模一样的僵尸从身后挤了出来，头上的名字叫【黑哥】。
　　耿白其实早就注意到他了，在他和黎唯交谈中，离得近的其他僵尸看似没有出声，其实都放出目光不停在他身上打量。
　　既然他们没招惹自己，耿白便也不理会，任他们随意偷听。
　　耿白看了他一眼，问：“哥们，这话怎么说？”
　　黑哥的声音很粗，说话的语气散漫而微微上扬，字里行间带着刀枪棍棒的戾气。
　　由于大家都一个德行，耿白只能从声音中判断对方是什么人，耿白刑警出身，接触过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而这个人如果不出所料应该是混道的，并且兴许还是个头目。
　　黑哥道：“这小子可不老实。”
　　转头，抬起下巴冲黎唯挑了一下，说：“你是真不知道进不了下一关的后果吗？”
　　黎唯尴尬的别开眼，下意识离他们远了一步。
　　“看来你知道后果是什么了？方便给我讲讲吗。”耿白道。
　　黑哥伸手指了指耿白心脏的位置，说：“十个体力，过一轮用一个，都用完还没吃到屋里的玩意儿话，就死了。”
　　耿白看了眼黎唯：“能进入这里的人不都是死人吗。”
　　用死威胁死人，来搞笑的吗。
　　黑哥发出一声嗤笑，不屑的摇了摇头，配上那张僵尸脸，让耿白生出一种冲动——揍僵的冲动。
　　黑哥道：“你现在还能说话，还能思考，还有意识，怎么就断定自己死了？兴许这是老天爷给的最后一关考验，能过去的人就复活，医院里不经常有那种明明已经咽气了，又被就救活的人不是。而没过关的人就彻底的死，连意识也都没了。”
　　耿白环胸，他站在土地的最前面，就顺势靠到土地两旁的荆棘墙上，没骨头似的，这人活着的时候没型没样，死了也是懒懒散散。
　　这里的僵尸都在谨慎焦急恐惧的等候着游戏，唯有他一僵独秀，满不在乎，不像个正经僵尸。
　　耿白道：“没死过的人一定想不到死了之后是这样，没在这个游戏死过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在这里死了之后的情况是什么，你刚刚说了，‘复活’也只是兴许。”
　　黑哥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微怒的瞪他一眼，“你要是想在这里再死一次，就死去吧。”
　　转身就走。
　　耿白一乐，伸胳膊搂住他，拍拍他的肩膀，“干嘛啊哥们，火气这么大，我就随便猜猜。”
　　黑哥被他这么一搂，火气就消了，男人之间都大大咧咧的，脾气上的快，走的也快，他看出耿白也是个有道行的货色，不好惹，也不想惹，就顺水推舟弄个人情，以后万一还有交际，有熟人在好说话。
　　就对耿白道：“你说的也对，不过谁知道到底是什么呢。我们还是走一步看一吧。哦对了，提醒你一下，那小子不怀好意，离他远点。”
　　黑哥斜了眼黎唯，重新挤入了僵尸大军中，显然是怕游戏开始就把他挤到最前面。
　　等人走了，耿白朝刻意和他隔了一些距离的黎唯勾勾手，“小孩，过来。”
　　黎唯垂头丧气，顶着绿油油的僵尸脑袋走到他面前，“我不是小孩。他没告诉你，让你离我远点吗。”
　　“说了。”耿白说，“不过他又不是我老子，我干嘛听他的。”
　　黎唯一喜，刚想说什么，又听耿白道：“来，说说，你这么殷勤的搭讪我为了什么？”
　　把人家僵尸拉到眼前，耿白贱了吧唧说，“总不是图我帅吧。”
　　他生前还活着的时候，警察叔叔因为外表过分美丽，执勤办案外出的时候总有人偷看拍照，企图把他整成网红，这都是很常见的，谁让人天生丽质遮都遮不住呢。
　　想到这里，耿白有一丢丢伤感，不知道他美丽的臭皮囊化作飞灰泯灭在哪个烧锅炉里了。
　　黎唯又羞又囧，忙解释：“不是，当然不是。”
　　耿白道：“是了我也不怪你啊。”
　　黎唯：“......”
　　满大街一模一样的西装僵尸，他要如何慧眼如炬看到他的帅。
　　这么严峻恐怖紧张的情况，这人怎么恁贫呢。
　　“好吧，不逗了，说吧，说说你的原因。”耿白不臭贫了。
　　黎唯犹犹豫豫，大眼珠和小眼珠转来转去，耿白看着他的模样，想起自己的模样，一阵牙疼。
　　“我不知道十个体力用完之后，是不是真的会彻底消失，但如果真的是，我不想这样。我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了，我不想经历第二次，就算现在人不是人鬼不是鬼，只要还能感觉到自己，我都想继续活着。”黎唯说。
　　耿白嗯了一声，表示理解。
　　黎唯说着，低头把身上的西装解开了。
　　耿白目瞪口呆，这个游戏还能脱衣服？
　　溜溜溜的，那有没有女僵尸啊，他去认识一下。
　　然而衣服打开之后并不是耿白想的那样，而是游戏里面代表体力的画面，一个浅绿色虚框弹出来，耿白看到十颗心。七颗是空心的，只剩下三颗殷红的实心，上面还有一些数据——攻击速度，防御能力，钱币数量，竟然还有武器装备，就是他那顶绿帽子。
　　黎唯道：“我只剩下三点体力了，如果还没有吃到屁股，可能就永远消失了。”
　　耿白听明白他什么意思了，问：“你想我帮你？怎么帮？”
　　这个游戏看起来是各自为营吧。
　　黎唯摇头，“我努努力，应该可以吃到，我想让你帮他。”
　　他从身后拉过来了一个僵尸。
　　耿白没料到他来这一出，惊讶问：“你亲戚？你对象？你朋友？”
　　黎唯道：“来这里认识的，我想带他进入下一关，但我的能力不够。”
　　耿白道：“你详说。”
　　黎唯道：“关卡里的钱币可以用来买道具，其中一个道具叫躲避，躲避功能简单来说就是后退一步，如果前面攻击密集，就可以使用躲避一次，后退到下一个僵尸身后，让那个僵尸出来顶包。我的想法是，如果能买到这个功能，并且让自己在快进入小屋之前保证不死，等植物已经全部清除，在最后一步的时候，使用躲避道具，把身后的僵尸换到前面，那个僵尸就能顺利的进入小屋了。”
　　“听起来挺简单的，你说的这个道具，需要多少钱？”
　　黎唯道：“二十个金币。”
　　耿白算了下，如果他每一轮都能得到三个金币，最多七轮就能凑齐了。
　　黎唯道：“当你获得金币之后，每次进入游戏，都会扣一个金币，所以每轮游戏金币都是越多越好。想要获得金币，就必须要冲到第一个吃植物，每一列土地最多会有10株植物，为了凑够金币买道具，还不能赢，就证明你每一轮最多能获得9个金币。”
　　他拉着那个僵尸的胳膊，为难道：“植物攻击是按照顺序的，第一个僵尸有吃植物的机会，但也要遭受绿豆射手的攻击，机遇和危险并存，如果你不花金币买防御道具，扛不住几次攻击就死了，更别提吃掉更多的植物，获得更多的金币。”
　　耿白从没发现僵尸大战植物这类游戏还能这么复杂，就问：“他不能自己赢装备打boss吗？”
　　黎唯将那个僵尸推到耿白面前，“绿豆射手击中身体的时候是有疼痛感的，他坚持不下来。你看见了吧，他的头上没有名字，我猜测是因为他生前年纪太小，没上过网，所以这里的网络检测不到他的名字。”
　　“年纪太小？”
　　黎唯点点头，对那个僵尸道：“叫是帅气的大白呀哥哥。”
　　那僵尸奶声奶气，乖乖对耿白道：“是帅气的大白呀哥哥。”
　　耿白：“……”
　　耿白无比真诚：“能不能别再提我的网名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要知道有一天死了之后还要用到他的网名，当年他中二病犯的时候就应该早点吃药。
　　耿白伸手拍拍小僵尸的脑袋：“叫大白哥哥就行，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小僵尸是个小男孩，说：“我叫卫卫，我今年六岁半了。”
　　耿白嗯了声，“知道这里是干嘛的吗？”
　　卫卫很高兴，“玩僵尸游戏，我最喜欢用妈妈手机玩游戏哦。”
　　耿白道：“对，我们就是在玩游戏，你还记得你怎么来这里的吗？”
　　卫卫想也不想的说：“睡觉，我漂亮妈妈和医生大叔说睡着了就不疼了哦，所以我就一直在睡觉。”
　　问到这里，耿白基本上就知道了，这小孩很有可能是病死的，他听见黎唯温柔的对卫卫说，“疼的时候睡觉就不疼了，我也是睡醒之后到这里来的，等我们赢了游戏，就能出去找妈妈了。”
　　卫卫听话的点头，咩咩道：“行呗，都听黎唯哥哥的，谁让我最乖了。”
　　耿白挑眉看他，黎唯把西装扣好，说，“他可能是生病死的，而我是癌症，治了几个月治不好，不想牵连家里人了，就吃了把安眠药。”
　　耿白表示理解的拍拍他的肩膀。
　　这里不需要同情和可怜，因为每个人都各有各的惨法。
　　“你就是想找人帮他。”耿白也解开西装，低头看了一眼，没看到自己标准漂亮劲瘦的八块腹肌，还有些遗憾，然后检查了下自己的状态，十个体力已经用掉了两个了。
　　黎唯：“是，但是没人肯帮我，也不怪他们，金币很难挣，大家挣到钱之后都是想给自己买防御装备好在下一关吃到屁股，早点离开这里，我可以理解。”
　　不过他仍旧心存希望，他想带卫卫进入下一关，不想让这个孩子就这么彻底消失。
　　耿白站在土地的最前面，斜眼看着身旁的黎唯和卫卫，一模一样的僵尸皮囊下是两个善良年轻的灵魂，人都是惜命，耿白也是，但他不仅惜自己的命，也要惜别人的命，他觉得自己谈不上多伟大，但一句‘舍己为人’也担得起。
　　更别说现在都挂了，将来怎么样还不知道，有什么好怕好期待的。
　　“就这事儿啊，行，我体力还多着，那就试试吧。”耿白道。
　　黎唯愣住：“你要帮我？”
　　“嗯，帮呗，你体力不是不多了，剩下的机会你就先管好你自己吧。”耿白拍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身旁的黑哥僵尸听见他们说话，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哥可告诉你，我们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
　　黑哥旁边的僵尸估计也是认识，嗤鼻道：“他娘的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耿白还听见一个女声，藏在推搡的僵尸群里，不屑道：“原来是圣母婊。”
　　耿白充耳不闻，把卫卫拉到自己身后，摸了摸他的脑袋，抬起头，目光直视前方的土地，眼底一片暗沉。
　　他不是圣母婊，他是警察。
　　有困难找警察叔叔，这句话活着管用，死了也管用。
　　恐怖的音效响起，第三轮游戏开始。
　　植物瞬间出现在土地上，僵尸大军一拥而上，密集的攻击笼罩整个土地，僵尸群在枪林弹雨中前进。
　　耿白冲在最前面，卫卫跟在他的身后，僵尸咀嚼植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他迎着攻击低头啃着一株眯眯眼，余光却一直瞄着两旁的僵尸。
　　游戏想要赢，无非就是速度、装备、策略的完美结合，耿白生前不怎么打游戏，不是不喜欢，而是没时间，他平日里连吃饭都边分析犯罪心理边往嘴里塞。
　　他虽然不玩，但智商还是在线的。
　　耿白在心里默默计算了黎唯和黑哥对植物的攻击时间。
　　一株眯眯眼需要连续攻击五次才能解决掉，黎唯用时六秒，黑哥用时四秒，但从第三株开始，黎唯依旧保持六秒不变，而黑哥的速度却随着攻击长短而渐渐变慢。
　　耿白不知道这个游戏是如何开发的，智能的连体力的消耗都能计算进去，他又观察了其他人的攻击速度、有防御装备的防御能力，以及同一人对不同植物的攻击，最后，一个大致的数据分析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这时，第三轮游戏结束了，一个名叫【你会唱小猩猩吗】的死鬼玩家开启新模式进入了下一关。
　　眼前黑暗一闪，战场重新恢复成一片静悄悄的土地，植物暂时消失，僵尸们还是拥挤在土地前。
　　这次，僵尸群很躁动，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此起彼伏。
　　“是金帽子，太牛叉了，他只用了二十秒就通关了。”
　　“什么时候我能买得起金帽子。”
　　“你就剩下三个体力了，还是醒醒别做梦了。”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傻逼，你已经死了！”
　　“我不想在这里再死一次！”
　　黎唯来到耿白身边，问：“得到了几个金币？”
　　“一个。”他上一关在策划战略，没好好努力。
　　黎唯勉强笑了笑：“好。”
　　不等耿白说什么，黑哥也过来了，他上一关得到四个金币，此时十分高兴，听见耿白的话，说：“兄弟，就你现在这种情况，我劝你先保全自己吧。我还有四个体力，金币快二十个，等我买个银帽子用，马上就能吃到他娘的屁股，进入下一关了。”
　　黑哥身旁刚刚说耿白狗拿耗子的僵尸也挤了过来，他头顶名字叫【朴实的老成】。
　　老成一张嘴，就道：“狗娘养的，老子最讨厌你们这种人，平日里吃好穿好，动不动就把社会责任道德挂嘴边，实际上一点球用都没有，干啥啥不成，现在死了还要跟老子抢机会。”
　　黎唯脸上一白。
　　耿白却满不在乎，搂着他的肩膀，慢悠悠说：“年轻人，心态放好点，不就被喷粪的喷上了一点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还能跟喷粪桶计较。”
　　听出他的意思，老成怒道：“狗娘的，你他妈骂谁呢……”
　　耿白抬起眼，目光在喷粪的僵尸身上转了一圈，老成本想破口大骂，碰到他的目光，浑身却忽然一寒，到嘴边的话就这样瑟缩回去了，但仍忿忿不平的低声啐了一口。
　　黎唯小声说：“大白，卫卫就剩两个体力了。”
　　欲言又止。
　　耿白靠在土地最前面的荆棘土墙上，心里有点郁闷，他看起来这么不靠谱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西装和绿油油的僵尸胳膊，把所有的责任都怪罪到了这具身体上。
　　此时此刻，他是多么想念自己美丽的臭皮囊，起码就那张酷毙的帅脸，是多么的给人安全感。
　　耿白一把扯开卫卫的西装，查看了下小孩的状态，也不是他想的一无是处，起码这孩子是有一点点攻击力的。
　　黎唯还在纠结耿白要在两轮之中得到多少个金币才能买得起‘躲避’道具，就见耿白僵尸爪一挥，仓库里唯一获得的三枚金币已经被他花掉两个。
　　他给自己买了一顶绿帽子。
　　“嗳唷，快看看，我还是第一次戴绿帽子。”耿白扶着帽子，把自己拗出了个西部牛仔脱帽致敬的姿势。
　　黎唯：“……”
　　突如其来的心慌，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所托非人。
　　一旁的卫卫被他逗的大笑，小大人似的夸道：“老帅老帅了，跟我爸一样好看。”
　　耿白扶着帽子凑近他耳边，和他说了几句话。
　　第四轮游戏开始，僵尸群各自选定土地列数，不能再移动，植物们同时出现在土地战场上。
　　耿白让卫卫站到自己身后，看见自己选的这一列除了第一个是大土豆外，后面全是眯眯眼的绿豆射手，虽然比不上没有大土豆的地方，但也比全部都是大土豆，吃到游戏结束也吃不完几个的好。
　　他朝旁边的黎唯挥了挥手，说：“哎，给卫卫说再见吧。”
　　黎唯一愣，不等他意识到耿白说的什么意思，战场上植物的攻击已经全面开始，满眼绿色子弹气势汹汹的飞来，他顾不上再想，连忙投入到了‘大吃特吃不要吐’的还击中。
　　耿白的速度很快，几乎用了别人三分之一的速度就解决掉了眼前的大土豆，向下一格走去。
　　没有夯实的大土豆防御，剩下的眯眯眼虽然攻击频繁，但耿白每解决掉一株眯眯眼，残血状态就恢复一点，他的胳膊掉了一只，血量仅维持在没掉光的临界线上，玄之又玄的还活在战场上。
　　十格土地，转眼间，就走到了第八格，跟在耿白和卫卫身后的僵尸看见耿白的速度，都不由得喜出望外，尤其是排在卫卫身后的僵尸，正眼巴巴等着耿白挂掉，然后卫卫不堪一击，等他们都挂了之后，自己面前就没有多少植物了，他刚好可以捡个天大的便宜，进到土地尽头的房屋里。
　　他看见耿白的速度变慢了，之前两秒就解决的眯眯眼现在竟然用了四秒，第三只僵尸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为耿白加油呐喊，大声道：“快死啊，快死啊！我就要赢了！”
　　“……”
　　耿白瞄了眼两旁其他列的僵尸，他是最快的，不过也有两列仅比他差了一株植物。
　　耿白来到最后一株眯眯眼前，瞅着它缓缓嘟起的圆嘴巴，脑海里想起了一首歌。
　　“你说嘴巴嘟嘟，嘟嘟嘟嘟嘟，嘟一下你就回来呀……”
　　他哼着这首歌，数着自己攻击的次数和被攻击的次数，缓缓英勇就义，散落成了一堆骨架，而他身前的眯眯眼，也刚好受到第5次攻击，化作空气消失不见，让出了下面的土地。
　　排在卫卫身后的僵尸震惊了，他根本想不到会有人能如此精准的计算并制造出自己和植物同时死亡的时间，从而营造契机，让身后的僵尸不费一丝一毫的力气赢得游戏的通关。
　　战场上，所有僵尸却都停下了攻击，目送着卫卫一步一步走上房屋前的台阶。
　　屋门打开，僵尸的身影消失不见。
　　一行血红的大字出现在众僵尸头顶：游戏通关成功，恭喜死鬼玩家【路人甲】吃掉了屁股，开启新模式。
　　黎唯站在第七格土地上，瞪大了眼睛，喃喃道：“大白，大白竟然……”
　　黑哥和老成皆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
　　能吃掉屁股通关的玩家有，但却没有一个能像耿白这样根据游戏规则，随心所欲选择通关的对象。
　　知道内幕的僵尸都被耿白的sao操作震惊住了。
　　然而，这一幕耿白本人却没看到，他在黑暗里待了一会儿，眼前墓地般的场景就又亮了起来。
　　等候新游戏开始的界面刚一出现，黎唯就激动的从僵尸群中跑了出来。
　　“你，你……”他激动的都结巴了。
　　耿白大大咧咧拍拍他：“我只想说一句话。”
　　随后跟来的黑哥和老成都竖起了耳朵。
　　耿白神色一正，严肃道：“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数学老师诚不欺我。”
　　“……”
　　现在去学高数还来得及吗。
　　黎唯苦笑：“我高中读的文科。”
　　耿白道：“哦，我读的也是文科，后来无聊把理科也修了。”
　　身后的沙雕僵尸网友：“……”
　　这个话题可以打住了吗。
　　耿白问：“你还剩一个体力了吧，下一轮有信心吗？”
　　黎唯道：“嗯，我可以买帽子防御，大白，太感谢你了。”
　　耿白摆摆手，说，“游戏规则我基本弄清楚了，下一轮我帮你一把。”
　　黎唯不好意思，“太麻烦你了，我自己应该可以的，我的钱已经存够了。”
　　偷听他们说话的那位‘朴实’的老成插话进来，说：“大哥帮帮我吧，我不想死啊，我家里还有个瘫痪的老娘要养。”
　　“大白哥，你也帮帮我吧。”一个娇滴滴的女声说道。
　　耿白扭头，看见一个叫【盛开的花蕊】僵尸走到了他身边，耿白眼里一亮，第一次见到女僵尸，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发现和自己没什么不同，有些失望。
　　盛开的花蕊捏着西装下摆，嘤嘤嘤的说：“哥，我才十八，我也不想死，可我就剩下三个体力了，我存不够钱，也打不过那些植物，已经走投无路了。”
　　耿白看了眼一脸尴尬的黎唯，冲花蕊露出笑容，一脸人畜无害的说：“大姐，你以为你捏着嗓子，我就听不出来刚刚骂我圣母婊的是谁了吗。”
　　盛开的花蕊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丑萌的大小眼也变得扭曲，她几乎要骂出来，但想起自己的将来，强行忍住了，赔笑道：“刚刚是我嘴贱，你就当没听见吧。”
　　耿白看着她和老成，摇摇头，慢条斯理的说：“我这个人吧，平常也不记仇，不过啊，我想了想，我要是帮了你们，岂不就是落实了狗娘养的和圣母婊？”
　　他一脸笑容的闲闲靠在土地前的墙上，身上透漏出某种不好招惹的气场，第五轮游戏开始，耿白朝他们客气的笑了笑，把黎唯拎到了自己身后。
　　有了耿白的神助攻，黎唯毫无悬念吃到了屁股，开启了新模式。
　　在他即将离开之前，耿白忽然正色的问道：“有个事。”
　　黎唯看向他。
　　耿白一脸纠结，“必须吃屁股吗，吃脑子行不行？”
　　黎唯满含深意的笑了下，消失在《死亡筛选》的关卡里。
　　后来，黑哥也央求他助个攻，耿白觉得此人虽然有点眼高手低，但应该属于比较讲道义的人，就也出手相助。
　　送完他们，耿白给自己买了顶绿帽子。
　　【盛开的花蕊】和【朴实的老成】没得到耿白的答应，就争先恐后的抢他身后的位置，以期耿白一不小心挂掉，让他们捡漏。
　　耿白顺利走到最后一格土地上，一只脚迈上通向房屋的台阶，他身体一直往前，头却扭过来，对跟在后面气急败坏的人道：“拜拜，有幸下一关见。”
　　花蕊大姐和老成大怒，脏话像城市迸裂的下水道喷发出来，连恶臭的味道都有些相似。
　　耿白回以一个优雅的脱帽致敬礼，将斯文流氓的骚包发挥到了极致。
　　他迈进小屋里，被里面的场景镇住了。
　　房屋里有动漫版的家电和家具，画工清新，颇有具宫崎骏的风格，而让他震惊的是，在那碎花小清新的沙发上有一只彩色的屁股。
　　两瓣蜜桃似的屁股在沙发上扭来扭去，好像在欢迎耿白的到来。
　　耿白：“……”
　　这是什么玩意儿？
　　他的世界观又受到了冲击。
　　其实那是生石花，耿白一大老爷们没摆弄过花花草草，不认识而已。
　　耿白走到沙发上，小心翼翼戳了下那坨屁股。
　　手感软绵绵的，摸着还真有点像人的屁屁。
　　他往门外看了一眼，游戏还没宣布结束。
　　所以说，他必须要吃掉这坨屁股吗？
　　耿白心里满是拒绝。
　　可他别无他法。
　　耿白蹲到沙发前，摸了摸那只屁股，默默为自己做了心里建设，一只屁股算什么，当年他在越南抓毒枭，埋伏在深山老林里时，蜈蚣长虫老鼠逼急了不是照样吃吗。
　　那些东西也都有屁股的。
　　“……”
　　耿白举起屁屁花，嫌弃的啃了一口。
　　味道莫名的奇妙。
　　耿白这时候才想起来这个游戏的名字叫僵尸大战植物。
　　所以这坨嫩嫩的屁股也是植物？
　　嘶哑的音乐响了起来，游戏结束，所有僵尸的头顶浮现淌血的大字：
　　游戏通关成功，恭喜死鬼玩家【是帅气的大白呀】吃掉了屁股，开启新模式。
　　耿白消失在死亡筛选的关卡里，余下的僵尸投之羡慕嫉妒憎恨的目光，在那些目光里，有一双眼睛高深莫测。
　　须臾，眼睛收回视线，凭空消失在了僵尸和植物的世界里。


第5章 死亡筛选（五）
　　新模式不知道是什么玩意，耿白只觉得眼前先是一黑，然后又是一白，黑的时候乌漆嘛黑，白的时候一片刺目的亮白，就在他试图睁开眼的时候，脑海里忽然闪过无数蓝紫色的闪电，那些闪电带着一些扭曲的画面，飞快的劈开他眼前的黑和白。
　　无数画面和无数种声音紊乱复杂的交叠在一起强行塞进他的脑中，这种感觉就像一千台电视机同时播放着剧情，而他必须要全部都记清楚。
　　“……时代的发展，是AI的必然选择……”
　　“……科学家发现人类神经元……”
　　“……第一批测试员已经就位，请下达命令……”
　　“……研究证明，AI能有效控制犯罪率，在不久的将来……”
　　耿白试图看清那些画面，却只觉得天旋地转的眩晕，好像自己掉入了龙卷风的漩涡里，浑身上下都被扭曲成了一根麻绳。
　　强烈的眩晕刺激着他的神经，让耿白眼前发黑，痛苦的快要抓狂。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永远这么晕下去时，眼前的画面忽然停止了。
　　停止的瞬间，他的眼睛几乎失明，什么都看不清楚，瞳膜上出现大大小小灼伤似的光斑。
　　耿白狠狠闭了一下眼，这才重新睁开。
　　四周是静悄悄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哪里？
　　耿白试图回想，脑海中刚刚被强行塞入的画面和声音一股脑的涌了出来，他头疼的闭上眼，整理着那些凌乱的碎片。
　　渐渐的，清晰的画面和声音浮现出来。
　　“欢迎进入生物AI时代，我是超级AI系统管理员，首先恭喜你成为第一代生物AI测试员。”
　　声音的背景画面是一片银白的实验室，里面有许多类人机器人，一些身穿白袍的研究员不断在里面穿梭。
　　“生物AI的发展，是时代的必然选择，人类机能终将被机械取代，近代科学家发现生物神经元能与电极形成资源再生，这将是AI在能源史上的重要突破。”
　　耿白脑海中自动播放着这段由画面组成的视频，听着里面科普了一堆关于AI的发展史，他从视频中抓不住重点，只有一个念头浮现出来，这是谁的人工智能项目？政府的？不，不会的，政府办事不是这种风格，应该更加严谨严肃，并且不可能不告而为。
　　脑海中的画面在强行灌入无数条人工智能的优点和趋势之后，演示画面忽然变成一片空白，几行黑字出现在上面。
　　明明是脑海中的记忆，耿白却觉得自己犹如是在看电影屏幕一般清晰。
　　——第一批生物AI测试员已经就位，请各位谨遵超级AI系统规则，努力完成通关，如有违规或通关失败，则驱除AI测试系统，关闭所有感官，恢复死亡状态。重复，如有违规或通关失败，则驱除AI测试系统，关闭所有感官，恢复死亡状态。
　　生物AI规则如下：
　　1、不得违反AI系统的一切规则。
　　2、不得向任何人透露AI系统及生物AI测试员身份。
　　3、不得破坏生物AI的内部零件，机在人在，机亡人亡，人亡机还在。
　　耿白还没理解这写都是啥玩意儿，脑海中的视频就断开了，他好像是被从回忆中强行拉扯出来一样，回神之后，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这时，耳边‘叮咚’一声响，周围缓缓亮了起来。
　　耿白震惊的看着眼前巨大的应用桌面，陷入了呆滞中。
　　长方形的应用桌面的最上面显示有时间：
　　2019年5月1日  00：30
　　距离他死亡的时间，仅仅过去了4个半小时。
　　凌晨，霍沛璋死机了4个半小时的手机忽然自己开机了，他往桌上扫了一眼，没理会，靠在椅子上，沉默的听着业务部门的述职报告。
　　会议室里的人不多，大概七八个，气氛却十分压抑，已经过了凌晨，却没人敢打瞌睡，神经高度紧绷着，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办公室里独自坐在一端的空降高层霍总身上。
　　霍总修长的手指搭在桌上，下面压着业务部门新鲜出炉的数据报告。
　　最后一位部门经理的PPT翻到了末页，他谨慎小心的扭过头，说：“霍总，您的意见是？”
　　霍沛璋抬起头，俊美的眼眸环顾会议室，声音低沉充满磁性，“今晚将诸位叫回公司，实际上是想认识一下诸位，国内的工作我刚接手，还有许多资料没看完，以后还需诸位协助配合。”
　　其他人忙道：“不敢不敢，霍总太客气了。”
　　霍沛璋将手下纸质版报告向前推了一些，看着部门经理，眼底深沉如墨，“临时要数据，诸位准备不全确实情有可原，这些资料我今日不再过目，还请诸位在明晚下班之前整理出一份完整的项目报表交给我，这回时间上还有困难吗？”
　　他说话极为客气，却让几位部门经理额头出了一层冷汗，他们都是职场上的老油条，立刻就听出这位新领导的意思——数据报表有问题，今天他可以理解，再给一天的时间准备，如果还是像现在这样的交上来，就请用‘情有可原’之外的理由来解释。
　　几人连声应下，会议这才结束，他们夹着尾巴抱着电脑逃难似的离开会议室，公司里黑漆漆的，只有那间会议室亮着灯，有人回头看了一眼，隔着玻璃墙，他看见新上任的高层领导坐在那里，像深夜的汪洋大海中的一点孤舟。
　　凌晨三点半，霍沛璋终于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他揉了揉眉心，冲了一杯速溶咖啡，端在手上，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外面零星的灯火。
　　巨大的落地窗倒映着男人颀长的身影，漆黑的城市像个漆了油彩的妖怪，带着精彩纷呈的妆容睡了过去，留下一身坑坑洼洼的伤口，等着时间自动去舔舐疗伤。
　　霍沛璋眉心微皱，又想起了今晚发生的事。
　　他去拿了手机，想找找有没有关于今晚市府新街持枪劫持人质的事件，之前莫名其妙死机的手机又莫名其妙开了机，触控ID在手机重新启动时，要求手动输入密码，霍总输入六个数字。
　　密码正确，手机‘嗡’的震动一下，跳进了应用桌面。
　　他没立刻使用手机，而是找到他之前在车上下载的手机软件，怀疑是那个出事的手机软件导致了手机卡壳。
　　不起眼的图标在手机应用桌面的最后一行上，霍沛璋点了一下，图标没反应，无法启动，他多次尝试，结果依旧一样，霍总想了想，长按图标试图删除。
　　然而，就像手机里自带的系统软件一样，那个图标的左上角竟没有删除的小叉叉。
　　这是很奇怪的事，尤其对于IOX系统的手机而言，因为这款手机的美帝开发商是绝不会允许流氓软件随意嵌入他们的手机系统的。
　　霍沛璋对美帝这个系统的了解程度，大概就是回老家的熟悉，他天生敏锐，对计算机系统有着超乎常人的精准，大学期间就曾凭借网际互联中枢编写了一套新系统——类似安卓和IOX系统，在高校联盟大赛中一举摘得桂冠。
　　霍大神的履历表能让每个理工男都望而却步，更可气的是该大神熬夜不秃头，长的还高大俊美，丝毫不给同类活命的机会。
　　霍沛璋按了两下手机，有心想将手机连接电脑，导出运行代码看看问题出在哪里，但他想了一下，又放弃了，既然手机暂时不影响运行，这个软件就先放着吧，他这次回国，不就是来擦这个软件的屁股。
　　重新回到应用桌面，霍总点开了浏览器，打开网页，刷了五分钟当地新闻。
　　没有一丝收获，有关今晚市府新街发生的事，官方渠道和小道消息都被刻意压制了。
　　深沉的夜色透过落地窗逼进办公室，尽管傍晚十分还惊心动魄生死一线，等过了之后，人被白布盖上，毁坏的汽车被拖走，滚烫的鲜血被擦干，城市又变成万家灯火的温暖港湾。
　　那个唇角有个小红痣年轻警官就在这么一个夜晚，永远闭上眼，与世界说了再见。
　　是惊鸿一瞥的第一面，也是无能为力的最后一面。
　　望着彻夜不熄灭的街灯，霍沛璋忽然感觉到索然无味，他将手机扣在桌子上，重新打开了电脑。
　　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已经锁屏的手机自己亮起了屏，一串数字被小心翼翼的输入锁屏页面，正是霍总的解锁密码。
　　应用桌面跳出来，网页也跳出来，光标指在网页搜索框里，输入法好像被人使用一样，一个格子一个格子亮了，几个字做贼似的被敲进了搜索框：
　　人死后会怎样？
　　人死后会变成手机吗？
　　人死了会变成手机打手机游戏吗？
　　……
　　没搜索到有价值的东西，字被删除，又迟疑的敲上一句：
　　我觉得我变成手机了，我是神经病吗？
　　……
　　早上六点，早间新闻带着官腔的四平八稳向市民报送了昨晚市府新街一起持枪劫持人质事件，官方报道事件起因于一群跨国抢劫的国际犯罪分子，在抢劫了中国某城市的金店后逃窜，被人民警察当场击毙。
　　霍沛璋扫了眼逐渐清晰的黎明，昨天下班的人今天依旧要上班，昨天放学的孩子今天还是要上学，忙忙碌碌，辛辛苦苦。
　　而昨天奋不顾身的青年默默无闻，从此长眠。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霍沛璋拿起手机，想搜索一些关于‘警察’‘牺牲’的字眼，刚解锁，就看见屏幕右上角出现了可怕的一幕——殷红的1%。
　　然后，这抹红色矜持的让他瞥见之后，就高冷的没电，华丽变身板砖兄，关机去了。
　　霍沛璋：“......”
　　如果他还没智障的话，昨天他手机的电池应该在80%以上。
　　当世界重新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手机开始思考机生了。
　　首先它从人类最原始的问题开始思考。
　　我是谁？
　　我来自哪里？
　　我要去哪里？
　　它在茫茫的黑暗中轻而易举就得到了结论。
　　我是耿白。
　　我挂了。
　　如果有地狱的话，像我这种舍身救人好青年肯定是要上天堂的。
　　但现实是，他没有上天堂，也没有下地狱，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上班了——死了之后，成为了一名莫名其妙的生物AI测试员。
　　这是什么玩意儿？
　　是人开发的吗？
　　是什么人能让死了的人重新恢复意识，还变成了手机？
　　如果不是人开发的，那是地狱和天堂联手合作，对逝者进行的循环利用？
　　那也太不尊重他们这些死鬼了吧。
　　经过鬼同意吗。
　　耿白乱七八糟的想着，完全搞不懂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他无聊的瞪着手机的应用桌面，心道，如果他变成了手机，好歹也是国产货吧，怎么换了个外国系统，变都让他变的很不习惯。
　　并且，既然他变成了手机，为什么他连解屏密码都不知道，让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耿白亮着屏幕，不停的奇思妙想。
　　在他没死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么能吐槽。
　　直到耗尽手机电量，四周又变成漆黑后，有关之前那段超级AI系统的记忆才又清楚的浮现出来。
　　抛开什么人开发的系统，用什么技术实现的，目的是什么，这些都先不提，重要的是，那个超级AI系统说的通关是什么？
　　游戏通关吗，耿白灵光一闪，就像之前的僵尸大战植物？
　　还有，它反复重复的那句话。
　　——如有违规或通关失败，则驱除AI测试系统，关闭所有感官，恢复死亡状态。
　　规则是指生物AI的那三条规则，那通关失败，真的就是彻底死亡吗。
　　对此说法，耿白保持怀疑，他待在没电的手机里，想不通这个，也想不通那个，只能用毒鸡汤安慰自己，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就在他思考的功夫，忽然，一种奇怪的感觉从某个地方席遍了耿白的全身。
　　他抑制不住的颤了一下，几乎要吟叫出声。
　　手机嗡的轻轻震动了下，霍沛璋低头看了眼，手机明明没有开机，怎么会震动？
　　他拔掉充电器，然后又重新插好。
　　耿白只觉得身体一涨，不等他仔细感觉这是什么滋味，身体里那股涨意又忽然消失了，他愣了愣，刚想骂娘，那东西又重新插了进来。
　　“嘶......”
　　耿白到嘴边的骂声化作一声轻哼，脸色在黑暗中涨红，这种诡异的胀满是怎么回事？
　　他感觉到莫名的羞耻，羞耻中又隐含一丝舒爽，好像他的身体多了什么东西，将他涨满，又带着细微的电流，不停的发射进他的身体里。
　　霍沛璋把手机开机。
　　无边无际的黑暗亮了起来，耿白在欲生欲死又羞耻又痛苦的胀满中抬头看了一眼，顿时如遭雷劈。
　　这是在充电？
　　充电的话，所以说他是被......
　　耿白不敢往下想了，他是一个纯爷们，生前钢管直，这辈子只想过往里进，从没想过被往里进。
　　他心惊胆颤的望着手机右上角的电池方格里，绿色一点点增多，现在不仅是被进入了，还有东西输送进来。
　　耿白国际刑警出身，心理素质极好，但是在这一刻，他是真的不淡定了，心态崩的像天女散花，散落的每一片花瓣都是他碎掉的节操。
　　他望着已经充了一半电量的应用桌面，努力安慰自己，被x的不是他，只是个手机......但是，有没有人能解释一下，为毛线要把手机的情感体验做的这么逼真！
　　手机充到一半，被取下来打了个电话，当电话被接通的瞬间，耿白觉得自己被对穿了，一个人对着他的左耳朵说话，一个人对着他的右耳朵说话，一个声音很远，一个声音很近，远的带着机械的失真，而近的低沉磁性冷淡。
　　他们好像都趴在耿白耳边说悄悄话，以至于耿白根本没听清到底说了什么，只听出来他的手机主人被人称作霍总。
　　原来还是个领导。
　　通话转移了耿白又痛苦又痛快的注意力，他待在手机的某个角落里，默默的窥屏。
　　他看见手机的主人挂断电话，打开微信，一列头像上的右上角竟然全都殷红的99+，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逼死他这个强迫症了，耿白恨不得立刻跳出来全部都他点一点。
　　然而，当耿白偷窥了手机主人处理消息一个小时之后，方才的强迫症竟被有种要被生生治好的感觉。
　　每一条消息都是工作汇报、意见、方案、请求、询问，过目。
　　每一个聊天对象里都有发来的word、excel、PDF等各种格式的文件，需要点开查看处理。
　　耿白看见手机主人在处理微信的同时，OA邮箱手机端不停有邮件闪烁，再然后是每隔二十分钟就会有各种询问请求的电话打进来。
　　他终于理解微信上为什么一堆99+的原因了，这根本都处理不完好吗。
　　耿白窥屏着手机主人在微信上不停的回复工作，他跟着微信往下滑，想看看有没有一条有关手机主人自身的信息，然而，直到晚上八点，这个板上钉针的加班狂竟没有一条关于私人的消息，甚至连有人询问一句‘晚上回家吃饭吗’都没有。
　　这是位多么资深的孤家寡人啊！
　　虽然还没完全了解手机主人，但耿白警察天性作祟，已经通过各种蛛丝马迹对手机的主人来了副人物侧写：
　　看手机桌面，没有一个娱乐休闲的软件，是个老古董。
　　看工作内容，都是询问、请求的问题，所以这是个领导头头。
　　看工作时长，加班成狂，必定秃头。
　　所以这只手机的主人应该是个年纪在四十至五十、有谢顶危机、家庭危机的阴沉中年人。
　　想到这里，耿白只想仰天长啸，被什么超级AI系统弄进手机，变成莫名其妙的生物AI测试员，必须参加通关游戏，这些就算了，为什么偏偏进的还是这么个没情没趣的老男人。
　　如果按照测试员的规则——他必须待在手机里，并且不被手机主人发现，那就是说这个手机自己是不能使用的，因为一旦他下载了什么东西，都有可能被发现！
　　世界上形形色色那么多人，那么多妹子，有喜欢噘嘴卖萌自拍的，有在镜子面前爱显摆马甲线的，再不然那种偶尔拍拍自己果体的，这些他都可以接受的嘛，每天都有新鲜出炉的照片舔颜，这才是手机的使命。
　　可耿白趁手机主人不注意，点开相册从头到尾翻了个遍，连‘最近删除’都看了，竟然没有一张跟羞耻沾边的内容，无一例外是各种数据截图、设计图等等和工作有关的东西。
　　耿白来回滑动照片，只觉得机生一片晦暗。
　　耿白闹心的想，就算他没进到妹子手机了，那进个屌丝、宅男的手机，跟着屌丝撸小电影，围观宅男打游戏，机生应该也不会太寂寞。
　　他活着的时候是英勇无畏为民除害的警察叔叔，刚正不阿的跟钢管一样，时刻效忠人民，效忠国家，没干过一点违法乱纪的事，连违法小电影都没看过。
　　现在死了，被迫成为测试员，随时要进行死亡通关，在等候命运到来的休息期，他竟然连一点等死的乐趣都不能拥有。
　　耿白好不容易认清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却发现命运对他依旧薄情。
　　没有妹子、没有果照、没有游戏、没有爱情动作片……为什么会有人对手机这么残酷！
　　霍沛璋处理了邮箱的邮件，正要拿过行政部门送来的方案批阅，就发现躺在电脑边的手机，相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他刚刚无意点到了相册？
　　霍总不是随便随意没脑子的人，相反，他极其有克制能力，对自己的行为有着清晰严格的控制，他从未从军，却和军人一样谨慎警觉自制锐利，就像此时，他能够清楚的想起来，自己绝对没有误点相册。
　　耿白漫无目的的划拉着相册，忽然，警察的直觉让他感到了一丝危险，他在相册页面顿了顿，然后飞快的切回到了应用桌面。
　　就在自己刚切回应用桌面的刹那，手机屏幕暗了下来，一条闪光的横条出现在屏幕上端——滑动来关机。
　　关机标志的小圆圈不容他拒绝，向右轻轻一划。
　　耿白：“……”
　　我俏丽吗。
　　当手机被关机时，他和外界，以及和手机都会断开联系，陷入黑暗中，这种漫无边际的黑暗很容易让手机胡思乱想的，晓得不。
　　既然让他成为手机，超级AI系统就不能再智能一点，让他能完全控制手机。
　　是谁设置的让手机能关机，太操蛋了。
　　不过幸好，没多久，开机页面又重新亮了起来。
　　这时候，耿白意识到，自己刚刚随意切换手机页面，让手机主人以为手机出问题了，所以才会关机重启。
　　太危险了，吓死skr机了，险些就暴露了，看来他以后想要操控手机，需得非常小心谨慎才行。
　　但是他和外界的联系，除了手机主人主动操作手机外，根本无法知道外面的人在做什么，该如何规避风险，在他操控手机的时候，不被手机主人以为手机坏掉了呢。
　　耿白陷入沉思中，并打算在自己没有找出解决办法的时候，先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霍沛璋重新开机，看见手机恢复正常，不会再胡乱跳频了，很多时候解决程序bug时，关机重启都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他扫了眼时间，晚上十点。
　　从他回国到现在，已经持续工作26个小时了，刚调任到完全陌生的城市，即便之前已经做过大量的工作，可真正接手这个烂摊子时，也依旧忙得不可开交。
　　因为三名员工同时自杀，社会影响恶劣，近一个亿的沉浸式人工智能项目被政府强行叫停，集团董事层怒不可遏，霍沛璋临危受命，被派遣回国查清原因，务必挽回公司损失和形象。
　　但山河家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收复的，霍沛璋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看着这些组织架构乱七八糟的部门和业绩，他就糟心。
　　凌晨一点，公司一片漆黑，冷冽的空气从四面八方逼进来，霍总眉头紧锁，审阅完了上一任领导被带走调查后积压的各种申请单和公文。
　　路上空无一人，笔直笔直的街道上，昏黄的路灯高举在头顶，男人颀长的身影横斜出来，昂贵精致的西装和没有一丝褶皱的衬衫体面的像不近人情的枷锁，在寂静沉默的深夜从他身上分毫毕现。
　　出租车里，霍沛璋看着车窗外倒掠的夜色，又想到了那个年轻警察，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他的脑海里关于那个人的身影笑容却越发清晰。
　　他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已经消失在人间。
　　车子行驶过市府新街，霍沛璋打开车窗，对着那条青年以身殉职的大街拍了一张照片。
　　凌晨三点，夜深机静。
　　在手机主人已经两个小时没有使用手机后，耿白确定，这丫的加班狂老男人终于睡觉了。
　　他暗搓搓点开微信界面，看着满屏幕的小红点，手指发痒，蠢蠢欲动。
　　聊天对象有对方个人隐私，耿白不敢点，万一是一项重大工作决策，他点开了，以至于手机主人没注意，从而给人家造成了损失，这会违背耿白的警察身份——不拿人民群众一针一线，不让人民群众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并且点了消息容易暴露自己的存在。
　　“聊天消息不能点，订阅号消息总可以吧。”耿白用了三秒钟来分析点了订阅号的后果。
　　分析结果是，屁大的事都没，正常人都不会注意到的。
　　遂，疯狂点击。
　　十分钟后，看着干干净净的订阅号，耿白舒了一口气，没轻松多久，又忧郁的想，以后都只能等老男人睡着之后再玩自己......呸，玩手机了吗。
　　这会让他等死的乐趣大打折扣啊，也不知道那个超级AI系统什么时候发布通关指令，还有，黎唯和卫卫两个小屁孩儿在哪里呢。
　　他无聊的点开又退出屏幕上的图标，从地图、设置、天气点到时钟、日历，计算机，相册......发现这个加班狂乏善可陈，真的是一点生活乐趣都没有。
　　等等，耿白忽然发现相册里新增了一张照片，是今天晚上刚拍的。
　　安静的街道，朦胧昏黄的路灯，远景是沉寂在夜幕里的高楼大厦和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
　　耿白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眼熟，于是他放大照片，一格一格仔细看过，没有妹子，也没有特别值得拍照的景致。
　　所以呢？拍这张长街夜景是情怀吗，果然是老男人的审美观。
　　耿白对自己的机生感到绝望。
　　这时候的耿白是真的没认出来自己殉职的地方。
　　后来有一天，当他又无所事事翻开霍沛璋的手机，看到不论清空了几次相册都一直被标记为‘个人收藏’的夜色街景时，忽然明白过来，心里的滋味像是一杯酝酿许久的苦咖啡。
　　他看着前面悠闲走着的霍沛璋，冲上去勾着他的脖子，笑嘻嘻的说，嗳，霍总啊，你是不是特爱我，第一次见面就爱上爸爸了吧。
　　耿白趁主人睡觉，打算自己在手机里high起来，白天容易暴露自己，晚上就安全多了。
　　他知道霍总手机里没有玩乐的软件，但人不能被尿憋死，机也不能被无聊憋死，耿白解锁屏幕，毫不犹豫直奔各种炮火发源地——微信，撩几个小妹妹逗着玩不过分吧。
　　就在耿白刚将‘附近的人’打开，准备看头像亮灯挑时，忽然听到了一声低沉的男声：Xiri
　　手机里的语音助手应声跳出桌面，机械女声冷冰冰说：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
　　霍总陷在被窝里，俊眸紧闭，眉心皱起，连续的加班让他有些头疼，连轴转的大脑过度疲惫，他闭着眼睛许久都没能睡着。
　　男声略带疲倦的低低道：“几点了？”
　　耿白缩在手机后台，这次，把手机主人的声音听的更加清楚。
　　白天时耿白在电话里也听过，可两方通话，音色穿过频率会略有失真和模糊，此时夜深人静下，语音系统将主人的声音清楚的传进了手机里。
　　那人大概是刚睡醒，声音有些喑哑低沉，充斥着金属质感的冰冷，耿白乍一听见，感觉浑身都抖了一下，配合他的抖动，手机‘嗡’的震动一声。
　　耿白：“……”
　　配合他演出的手机让他一脸懵逼。
　　语音助手平铺直叙的回复：现在是03：45.
　　耿白瞅着时间，默默吐槽，叔啊，你竟然还不睡，熬夜容易猝死的啊。
　　他正想着，忽然手机主人霍总翻了个身，被子发出布料摩擦的声音被语音系统收录了进去，尽管语音系统无法识别成文字，但却让耿白清楚的听到了。
　　他灵光一闪，脑子里抖了个机灵出来，如果让Xiri语音系统一直保持在后台运行，他岂不是就能听到外界的声音了。
　　纵然只有声音，但耿白也能猜测出这位霍总同志在做什么了，想到此处，耿白对未来的机生有了些盼头。
　　霍沛璋闭着眼，眼前却全是密密麻麻的代码，脑中不由自主一遍一遍过着沉浸式人工智能项目的内容。
　　意识到必须让大脑得到休息，霍沛璋试图用音乐让精神放松下来。
　　他让语音系统播放了一首歌。
　　阿杜沙哑温柔嗓音在深夜缓缓倾斜。
　　“虽然闭上眼睛，比清醒更清醒，窗外应该飘着雨，此刻应该是黎明，因为听不到你，轻轻呼吸的声音......”
　　耿白一下子沉浸在阿杜忧伤迷茫的歌声中，恍惚之间又想起他在警校的时候，外面夜雨滂沱，宿舍里，八个人躺在各自的铺上，就着雨声哼唱这首歌。
　　警服的金肩章在昏暗的寝室里闪着暗沉的光，一个同学说，如果有一天他死在抓捕行动中的话，希望能下场大雨，冲洗掉他身上的血迹。
　　但是后来，他牺牲的那天是在国外，艳阳晴的刺眼。
　　他跟着轻哼，“......天空下起雨的时候我就会想你，更相信我是活在那些有你的回忆，你知道世界不会因为我想就下雨，可是我却不愿放过每一夜的相遇......”
　　本来已经快睡着的霍总忽然睁开了眼。
　　他听见他的语音助手用冰冷机械的声音竟然和音乐播放器唱起了和声。
　　更诡异的是，语音助手还跑调了！！！
　　睡意消失的无影无踪，暗光在霍总的眼底流转，他侧身躺在床上，盯着床头柜上在黑夜里静静亮屏的手机。
　　一曲结束，耿白感觉自己唱的撕心裂肺，默默看着语音系统界面平复心情。
　　等了好一会儿，他用语音系统听见外面静悄悄的，估计手机主人霍总已经睡着了，耿白在心里搓了搓魔爪，点开了微信。
　　望着‘附近的人’七八个添加好友的提示，耿白猥琐的笑起来，声音通过语音助手传出来：“大白哥哥来给你们唱歌了，今晚爸爸就是全微信最骚的崽！”
　　霍总：“......”
　　这是......什么鬼东西？
　　霍沛璋皱眉，起身坐起来，准备去拿电脑连接手机，查一下他的手机是不是被病毒入侵了。
　　这时候，耿白已经加了微信，勾搭上了一个小妹妹。
　　他新加的微信好友头像是一个身穿校服的清纯妹子，名叫【大小姐】。
　　而霍总的微信名叫【HOPE】
　　HOPE：哈喽。
　　大小姐：你好，有什么事吗？［突然可爱.jpg］
　　耿白心道真是个可爱的小妹妹，还会手动可爱，便也学她手动打出表情包文字。
　　HOPE：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也超可爱的.jpg］
　　大小姐：我并不高兴认识你，你加我是为了泡我吗？
　　耿白愣了一下，虽然他的希望是这个，但是生前正人君子惯了，也就会嘴上骚气过过瘾，对姑娘乱来不了。
　　HOPE：［金馆长的惊吓.jpg］不是，只是想和你聊聊天。
　　大小姐：你竟然不想泡我，连你都不想泡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耿白怕自己无意间伤害了一枚少女的幼小心灵，只好道：好吧，我是为了泡你。
　　大小姐：［愤怒.jpg］我就知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看见人就想泡！！！
　　耿白：……
　　HOPE：……
　　HOPE：那我不泡了。［小动物瑟瑟发抖.jpg］
　　大小姐：一点挫折就吓到你了？你可真是软弱，还是不是男人。
　　耿白看着微信聊天页面，琢磨了下，自己现在用的是霍总同志的手机，骂他岂不就是骂霍总？他可以不要脸，但霍总一把年纪了，不能让人家丢干净老脸，于是发道：不，我只是不想让你生气，我要泡你。
　　耿白窃喜，第一次聊天就遇见个这么主动的小妹妹。
　　大小姐：［呵呵.jpg］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男人都是色胆包天，只会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永远都只会想猥琐的事！恶心！
　　耿白：……
　　窃喜被强上了，变身成了郁闷。
　　耿白为警多年，生平招待过无数大奸大恶之人，第一次觉得自己力不从心，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死的太久了，都看不懂人类的语言了。
　　出于职业本能，耿白觉得自己虽然死了，但还能为祖国发光，及时纠正未成年人，树立正确的世界观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便手动严肃，打算教育一下这位大小姐。
　　HOPE：［真让人上火.jpg］姑娘，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对男人有些错误的认识，但我想告诉你，并非每个男人都是色鬼。
　　大小姐：……
　　大小姐：你叫谁姑娘呢，我告诉你别乱说话啊，小心我告你诽谤，我没有错误的认识，我就是男的。
　　耿白：……
　　耿白：……
　　耿白：……
　　第一次聊骚失败，耿白的三观崩塌成破碎的烟花。


第6章 死亡筛选（六）
　　本来打算查找手机病毒的霍总靠在床头，看着自己手机里的微信聊天页面，原本严峻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
　　这不是病毒吧？
　　是黑客？
　　他出国太久，国内的黑客都这么清新骚气，只用他的微信聊天，而不获取他的支付密码盗账户了？
　　手机里的耿白还不知道自己出师不利，暴露的连底裤都不剩了，兀自陷在【大小姐】是爷们的无语中，感觉自己是个傻逼。
　　大小姐坚持不懈的发来消息：［超可爱.jpg］［超可爱x2.jpg］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嫌弃我是个男的嘛？男人果然肤浅啊！
　　耿白：……
　　耿白有气无力：大哥，别闹。［生活就是这样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jpg］
　　大小姐：谁是你大哥，别跟我套近乎！［森气气.jpg］。
　　耿白鸡皮疙瘩都快掉了一手机，他翻了翻霍总微信里的收藏夹，里面空空如也，没有能代表他现在心情的沙雕表情。
　　耿白真想仰天嗷嗷，这都什么鬼。
　　僵尸都没这位大兄弟让他毛骨悚然。
　　大小姐继续发：喂，你干嘛不说话？你睡了？
　　大小姐：你是不是因为男的就不理我了？[挥出小拳拳打你胸口.jpg]
　　大小姐：肤浅，你真令我作呕。[人家要吐了.jpg]
　　耿白：......
　　耿白气若游丝的发出消息：我不是因为你是男的就不理你了，我是......
　　他顿了顿，从自带表情包里扒拉出一个‘没眼看，捂脸哭’的表情：算了，大兄弟，我们互删吧。
　　酒店里熏黄的台灯笼罩着黑暗，霍沛璋靠在床头，看着手机，冷硬的唇角微微向上勾起。
　　他取过笔记本放到身前，打开，在编辑器里输入代码，敲入一段自己手机的IP，通过无线网络，将一条简易的病毒传进了手机里，尝试定位黑客的位置。
　　很快，手机里的数据被反馈过来，定位代码显示的地址是酒店。
　　霍沛璋修长的手指在停在键盘上，若有所思。
　　手机里的黑客要么与他在同一个酒店，要么，操控他手机的是一种他不知晓的网络技术，还有最一个可能，入侵他手机的不是黑客。
　　英挺的眉宇间出现一道沟壑，霍总收了手，面无表情看着手机。
　　大小姐：我给你发我的自拍好不好？
　　不等耿白强烈拒绝，一张照片就发送了过来。
　　耿白下意识点开大图，看清图片的一瞬间，手机里的大白，手机外的霍总都不淡定了。
　　照片里是一张男人脸，脸上颧骨凸出，看起来很瘦，他不知道是抹了什么，整张脸发白，唯独露在外面的一截脖子暴露了原本的麦色皮肤，嘴唇也涂了颜色，不是那种渗人的大红，竟还带着一点点粉，粉橘粉橘的。
　　男子对着镜头，45度望天，噘嘴自拍，真是花花绿绿的时代里一个横空出世投错胎的小妖精。
　　霍总和耿白这两只狗男男，都是千年王八万年单身狗，不知道这位仁兄嘴上涂得正是时下大兴的斩男色。
　　耿白吓得如鲠在喉。
　　霍总则眉头一皱，在电脑上打开微信客户端，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跳动起来。
　　大小姐把耿白吓得险些死机，好一会，耿大白才缓过来，他忍了忍，强行憋住了，拿出警察的耐性，咬牙说：大兄弟啊，你要是再不删，我可就忍不下去了，别怪兄弟无情，实在是你……
　　大小姐：[森气气.jpg]你这个臭男人!!!看了人家就不要人家了！嘤嘤嘤，删就删，但是删之前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耿白面无表情，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恨过，不约，保大，救我妈，这题不会，下一个。
　　大小姐：……
　　大小姐：你会说么么哒吗，说给我听听吧，我喜欢整个屏幕下起亲亲的画面，就像下雪天一样美丽[可怜巴巴.jpg]。
　　虽然知道变态，但隔着屏幕，耿白出奇的还有点于心不忍，于是打下几个字，点击发送出去，迫不及待的想要结束这段孽缘。
　　就在他刚发过去的瞬间，大小姐的聊天页面忽然消失了。
　　大兄弟这么干脆，删的这么快？
　　霍沛璋从电脑端果断的介入后台代码，将大小姐设为永不添加的聊天对象，然后彻底删除，一绝永患，然而，他偏偏就快了千分之一秒，就在大小姐删除的瞬间，耿白的‘么么哒’随后跟来，万分巧合的便宜了微信消息页面最后一个和霍总聊过天的部门经理。
　　该部门经理年过四十，却早就秃成地中海，此时正熬夜修改霍领导要的数据报告，正愁眉不展中，突然收到了来自霍领导的关爱。
　　HOPE：么么哒，么么哒，给你一百个么么哒！！！
　　部门经理一眼瞥见满屏幕乱飞的亲亲，顿时如遭雷劈。
　　耿白看见消息误发，一点也不慌张，他冷静的长按消息，点击撤回。
　　然后，撤回点成了删除，么么哒瞬间消失在了屏幕上。
　　耿白：“……”
　　现在有点慌了。
　　耿白：“……”
　　开始慌的一逼。
　　耿白：“……”
　　这可有点操蛋。
　　部门经理第一反应是霍总发错了，想起白天在公司西装革履冷峻疏离的领导，他在书房里发出老油条的笑声，一个么么哒还不够，要发一百个么么哒，霍总真骚气。
　　经理他媳妇在隔壁听见笑声，顶着乱糟糟的波浪卷，一进屋就捶他，“死鬼，赶紧睡觉，笑什么笑。”
　　经理把么么哒和霍总讲给媳妇听，媳妇乃是资深家庭主妇，平日里除了带孩子，就是追韩剧和看小说，听见霍总人设，眼角的眼屎都亮了起来，说：“这种表面一本正经，背地里对着爱人又浪又卖萌的男人简直是我欧巴。”
　　部门经理嫌弃的把她轰走，一脸过来人的给霍沛璋微信回道：“霍总么么哒，这么晚还不睡啊，给女朋友发的发错了吧，感情真好啊。”
　　犯罪主谋耿大白看着新到的消息，露出了二哈式的倔强脸。
　　Emmmmmm……
　　他灵光一闪，把部门经理的回复也删除了。
　　这样就不知道发错消息了吧，他真是个机智的崽。
　　霍沛璋：“……”
　　霍沛璋忽然道：“你是谁？”
　　嘚嘚瑟瑟刚准备加下一个好友的耿白僵住了。
　　意气风发誓耿队长像是一个被戳漏气的气球，嗖的一下就焉，缩头缩脑藏在手机后台里，不敢相信自己这就被发现了。
　　不应该啊，当年他在警校还没毕业的时候，被派去监狱一个黑老大身边当卧底，潜了六个多月，成功从黑老大嘴里撬出一条他们平常换货的路线，使警方在半路将其一网打尽，为此，耿白还刷新了他们警校获得荣誉勋章最年轻记录的警校生。
　　所以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快就暴露的。
　　然而耿白忽视了他目前的状态，以及没有考虑到霍总在互联网领域的成就，用自己不擅长的状态去碰瓷霍总最擅长的领域，大概就是死的连内裤都不保。
　　耿白不肯相信自己被发现了，只好当起了缩头乌龟。
　　我就不出声，你拿我怎么办吧。
　　就地当起了无赖。
　　霍总没得到回应，也不急，慵懒的靠在床头，单手拿着手机，说：“你是黑客？”
　　语音助手在后台运行着，耿白听见他的话，快速的分析了自己的处境，首先他不能暴露身份，其次，即便他暴露了，也不会有人相信他的手机里藏了一个人的意识。
　　他既然已经被怀疑了，倒不如顺着霍总的思路装下去，将自己掩饰成是黑客攻击手机，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耿白刚打算给霍沛璋回他确实是黑客，就见手机屏幕上出现了关机提示，霍总冷漠道：“既然你不肯承认，那就……good night.”
　　说完心狠手辣的关机了。
　　耿白两眼猛地一黑。
　　“……”
　　喂？？？
　　他都打算承认了哎！
　　犹豫迟疑余地都不给一个吗？
　　这么凶残对待一个弱小无助可怜......但能吃的手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耿白在黑暗中长叹，却无人能听见。
　　手机主人的脾气也忒大了吧，耿白望着四周，静悄悄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看不见，处境好惨，机艰不拆。
　　郁闷了会儿，耿白索性思考起关于超级AI系统和生物AI测试员，试图从自己生前看到的新闻中寻找蛛丝马迹。
　　但他竭力思索了片刻，由于自己并不从事时代精尖科技行业，对这个人工智能的发展仅限于微博上沙雕网友吐槽人工智能偶尔人工智障的玩笑中。
　　不知道下一次通关是什么时候，耿白想，看了看黑漆漆的四周，不能坐以待毙下去。
　　他对着黑暗喊道：“再给我一次机会呗，霍总老哥哥？霍总老叔叔？对，以后您就是我老叔了。”
　　耿白道，“叔，我刚才不告诉您，不是怕影响您心情吗，您都一把年纪了，又天天熬夜秃头，我怕说了让您睡不好觉，不过您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一定老老实实给叔都交代……”
　　手机屏幕忽然一白，开机画面亮了起来。
　　耿白：“……了。”
　　啧，男人啊，就喜欢当别人的长辈。
　　这句话说的还真不错。


第7章 宿命之战（一）
　　早晨六点，耿白被关机了两个小时。
　　霍沛璋利用这段时间闭目休息了会儿，即便又是一夜几乎无眠，但现在霍总已经神清气爽起来收拾他的手机了。
　　语音助手立刻跳到主页面，泛着等候说话的彩色波纹，殷勤的不得了，霍沛璋毫不怀疑如果这不是手机，是一只狗，此刻的尾巴估计已经摇到飞起来了。
　　耿白低声清了下嗓子，用语音助手的御姐女音字正腔圆的打招呼：“叔，有事儿您说话。”
　　霍沛璋：“……”
　　语音助手操着一口标准流利的普通话，继续道：“哎呀妈呀，我这装听不见也不行了，叔，我就给你坦白吧，其实我确实是个黑客。”
　　事实太离奇，耿白觉得将计就计伪装成黑客是个不错的选择。
　　语音助手道：“我是个刚入门的黑客，不知怎么就整到您的手机了，都是误会，误会哈，您看我也没给您造成损失和影响，就用了用您微信，还被您发现了。没事，您不喜欢，我这就退出去，以后啊，手机您放心用，我再也不给您捣乱了，您看行吧。”
　　大不了以后他用手机的时候小心小心再小心点，不让霍总同志发现呗。
　　他话说的够实在诚恳吧，语音助手这么沙雕的腔调念出来后都透着浓浓的朴实。
　　霍总刚洗了澡，头发还淌着水，他拿着毛巾意兴阑珊的靠在浴室门边，与床头的手机遥遥相望。
　　慵懒的问：“海豚攻击用的什么原理？”
　　耿白：“额……”
　　别没事就提问啊，又不是小菊花妈妈课堂，手机咳嗽也治不好的。
　　霍沛璋将毛巾丢到沙发上，裸露着上半身，取出柜子里的衬衣，他的身材线条流畅，肩宽腰窄，根本看不出是长年坐办公室的人。
　　耿白答不上来，只好使出自己忽悠的本事，“咳咳，嗯，您的问题我答不上来，我刚刚说了我一新手，第一次动手就被您发现了，我觉得一定是上天注定让我遇见您，遇见您之后我才幡然悔悟，当什么黑客啊，没事老攻击被人手机作孽不是，所以我决定现在就金盆洗手，再也不当黑客了。”
　　霍沛璋鸦羽般的睫毛扫出眼角一片墨色，扣到喉结的衬衣一丝折痕都没有，显得整个人笔挺而又禁欲，他没什么表情的看着放在床头的手机，说：“你觉得我蠢吗？”
　　耿白立刻拍上马屁，他生前在警局的时候就很招领导喜欢，不过自然是因为功绩漂亮，但那张嘴在维护警局和睦、上下级关系融洽上功不可没，他借语音助手之口信誓旦旦的说道：“怎么会，谁说叔您蠢，我第一个不答应，您看您这种年纪就被人称作领导，哪能蠢呢。”
　　霍沛璋刚想质问他既然不蠢，用这么蠢的话是糊弄谁呢，现在听他提起年纪，就插了一句，冷冷的问：“我什么年纪？”
　　叫叔叫的嘴皮倒是很溜。
　　耿白顿了顿：“虽然没见过您真人，不过我猜您肯定没上五十，您这么年轻就当了领导，一定……”
　　他说着，手机屏幕忽然跳出了关机提示。
　　草草草草草草，这是闹什么？
　　霍沛璋语气极冷的说：“是吗。”
　　说完，不等语音系统解释，就冷漠决绝的关机了。
　　耿白又眼前一黑。
　　“……”
　　更年期吗？这么善变不讲理的。
　　耿白在黑暗里想起一个叉腰噘嘴森气气的表情包，很想把它怼到霍大神的脸上。
　　他忧郁的望着漆黑的四周，知道手机主人不相信他的话。
　　他的解释是牵强了一点点点点，而且像他这种大好青年人真是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透漏着正直无私，藏都藏不住的优秀，怎么会干那种违法乱纪的事，不信也是正常。
　　耿白自我良好的回忆了一下生前从警的峥嵘岁月，想完又无所事事了。
　　人一闲就容易胡思乱想多愁善感，耿白这种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一闲下来，那愁丝就像江南的梅雨下起来连绵不绝，又像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他意识到手机主人秃头霍领导的智商是在线的。
　　然而他自己却被迫下线了。
　　老头子不仅有点智商，还有脾气，一句解释竟然都不听，耿白都不知道他是生气自己胡说八道是黑客，还是胡说八道猜他的年纪。
　　要是气他没说实话，就让他再胡编乱造......不是，让他再解释解释嘛，毕竟不是他不想说，是生物AI不准他暴露身份，事关机命，不得不谨慎思考。
　　而且他要是说了实话，给这老头吓出心脏病怎么办，人到中年，心态一定要平和。
　　警察叔叔这么贴心，都不领情。
　　真是霍总心，海底针。
　　还有，要是气猜错了年纪，就太夸张了吧，一个老爷们这么在乎年纪干嘛，再说他又没见过长相，不知道也很正常啊。
　　......
　　等再见到熟悉的应用桌面时，是二十分钟以后。
　　一开机，耿白就感觉到一阵又痛苦又痛快的胀满感——手机正在充电。
　　语音系统刚一打开，耿白就羞耻的发出一声闷哼，他哆哆嗦嗦仰头，看见已经冲了30%的电了，就迫不及待说：“叔叔叔叔，您先把充电器给拔拔拔出来嘶......”
　　他一个大老爷们真的受不了这种刺激。
　　霍沛璋微微挑眉，他的酒店预定的是套房，有极为宽敞的阳台，霍总望着川流不息的城市，看见晨光将城市边缘渡上一层金光。
　　他把充电器拔了，冷漠的说：“你不是黑客吗，充电器不会对你有影响。”
　　说完，刚拔下来的插头又推了进去。
　　耿白忍不住哼唧一声，连忙道：“我招我招，我不是黑客。”
　　一拔一插不猥琐吗，怎么会有人对手机做如此羞耻的事。
　　耿队长当手机当的无比顺手，已经完全忘记生前他看见手机掉一格电，就满警队找充电器的经历了。
　　耿白：“我坦白，叔，我这就给你坦白。”
　　霍沛璋单手整理衣袖，抬眸看向那只手机。
　　语音系统发出一声装腔作势的咳嗽，正色道：“咳，那啥，叔，您先坐下来，一定要坐好哦，对了，你把我拿好哦，别把我摔了。”
　　碎屏什么都多影响他的美观。
　　霍沛璋没搭理它，站姿如青松般笔挺，神色也严肃下来。
　　语音系统认真道：“其实，我是智能手机精。”
　　霍沛璋：“……”
　　霍沛璋迟疑：“你……什么玩意？”
　　耿白铿锵有力：“我是智能手机成了精。”
　　霍沛璋：“……”
　　耿白道：“虽然建国以后不能成精……”
　　语气忽然莫名娇羞，“但人家就是忍不住嘛，叔你看过黑客帝国没，对对对，我就跟那里面一样，成精了，哈哈哈哈我是……”
　　眼前猛的一黑，又是熟悉的黑暗。
　　耿白：“……”
　　又关机！
　　啊喂喂喂喂！能不能听人家把话说完！
　　老叔，不带这么任性的啊。
　　霍沛璋觉得他是脑残了，才会听他解释，他有心想把手机关到天荒地老，可眼下手边就只有这么个玩意儿，即便想让秘书去买个新机，也要使用手机先联系上再说。
　　十分钟后，他把手机重开机了。
　　手机刚打开，就听他的手机欢快又跑调的在唱歌。
　　“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只手机精，他活泼又聪明，他调皮又伶俐，他自由自在生活在那黑敷敷的手机里，他善良勇敢对霍总很关心……哦，可爱的手机精，可爱的手机精，他一心一意打动霍总解锁了手机屏……”
　　耿白看见应用桌面，喜道：“看，果然打动了。”
　　霍沛璋：“......”
　　他见过最沙雕的人也就不过如此吧。
　　耿白刚见到亮光，就迫不及待切出来语音系统，将自己的音量键调到最高，大声道：“你别动不动就关我机了……叔！”
　　霍沛璋冷淡道：“你的机？”
　　耿白顿了顿：“哦，那你的机吧。”
　　霍总：“……”
　　耿白囧：“……”
　　耿白：“呸呸呸，说机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霍沛璋冷笑，用手机拨通秘书的电话，要让他半个小时之内送过来一部新的手机。
　　耿白在电话里听得清清楚楚，等他挂了电话，就迫不及待问：“哎哎哎，那啥，您这手机还没坏呢，买新机干嘛，钱多也不能这么整不是。”
　　买了新机他岂不就报废了。
　　霍沛璋道：“你还有半个小时考虑。”
　　耿白：“……”
　　一点机的面子都不给？
　　他的手机膜不还是你贴的吗。
　　耿白想起生物AI的规则——不能向他人透漏自己生物AI测试员的身份，以及不能透漏超级AI系统，他现在感觉不到超级AI的存在，会不会其实早已经将触发机关安在他的内部，一旦他将秘密透漏出去，就会受到处罚，连意识都死亡了？
　　说还是不说，似乎结局都不是happy ending.
　　他生前是干了什么，才落得这种下场。
　　耿白愁肠百转，亮着屏幕怀疑机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机外的人说完考虑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声过。
　　眼看就剩最后十分钟，霍总秘书也快到了，耿白这才打起精神，觉得与其他自己震惊，不如说出来大家一起震惊震惊算了，想到这里，他打开语音助手，清了清嗓子，“叔，那您先把酒店地址报给我吧。”
　　霍总已经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了，闻言，漠然道：“做甚么？”
　　耿白道：“万一我说了实话，您被吓出了心脏病，我给您打120。”
　　霍总多赏了手机两眼，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不会。”
　　耿白只好打开地图，定位了一下手机的位置，以防万一，做完这些，他说：“其实我是人，不知道怎么就进到您的手机里了。”
　　震惊不震惊，可怕不可怕，诡异不诡异，吓人不吓人，非让他说什么大实话。
　　耿白故意停顿下来，想听听外面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结果他只听见敲击键盘的清脆声。
　　耿白真想看看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他这次真说实话了，可那老叔怎么没反应呢。
　　“唔……不会已经被吓死了吧。”耿白的心提起来了，生前他都是救人的，没干过伤天害理的坏事。
　　片刻后，他听见霍总问：“进来之前做了什么？”
　　耿白用语音助手发出一板一眼的苦笑：“能不回答吗？”
　　进来之前他去死了一死。
　　已经很惨了，就别提了。
　　怕霍总追问他这个问题，耿白连忙说：“叔，我是人欸，我进到您手机里，您就不惊讶不恐慌吗？”
　　心态这么好？
　　这让警察叔叔的脸放哪去。
　　霍沛璋眉头微挑，他平日里不怎么笑，表情冰冷的如同雕像，此时却不知被手机哪里愉悦了，竟微微有丝松动，他点开浏览器，把浏览记录翻了出来。
　　耿白看着历史记录，抱着膝盖蹲到手机角落里画圈圈去了。
　　手机浏览器历史浏览记录如下：
　　人死后会怎样？
　　人死后会变成手机吗？
　　人死了会变成手机打手机游戏吗？
　　......
　　以及，
　　如何在手机里蹦迪，不被手机主人发现。
　　耿白：“……”
　　手机里有缝隙吗，他想钻进去。
　　就在耿白懊恼蹦迪翻车时，手机屏幕忽然暗了下去。
　　霍总又双叒叕关机了？
　　漆黑的屏幕闪过一道蓝光，几个瘦金字体缓缓出现在屏幕上，由远即近，由小变大，最终占满了整个手机屏幕。
　　——通关开始
　　第二章 ：宿命之战


第8章 宿命之战（二）
　　天地昏暗，狼烟滚滚，风沙里带着刺骨的冰冷和鲜血的铁锈味，还没睁开眼就听见耳边阵阵厮杀声，兵器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摩擦。
　　耿白浑身剧痛而沉重，他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是趴在地上，就茫然的撑起身体。
　　刚看清眼前的场景，一道雪亮的白光闪过，他的头骤然一轻，在半空划过一道圆润的弧线飞了出去。
　　温热的血水滴在耿白脸上，他的头在地上滚了滚，天旋地转后，看见不远处有个身穿褐色铠甲却没有头颅的身躯扑到了地上，而更遥远的天边，有两道银黑身影厮杀如狂，两军帅旗猎猎作响。
　　耿白眼前一黑，陷入了黑暗中。
　　通关开始了？
　　拜托给点前情提示啊，一上来就这么刺激。
　　那几个字出现后，手机就陷入了黑屏中，霍沛璋试图开机，却没有反应，和上一次出现‘死亡筛选’的情况一模一样。
　　有人敲响了房间门，秘书的新手机刚好送到，霍沛璋想了想，把变身板砖兄的手机放进口袋，接过新手机，与秘书一同去公司了。
　　黑暗没持续几秒，游戏又开始了。
　　依旧是趴着的姿势，依旧是一睁眼就是挥到眼前的大刀，这次耿白早有准备，他在睁眼的瞬间，就地一滚，躲过砍头的刀，飞快的站起身来。
　　和他对打的人身穿黑色铠甲，看打扮像是古代的步兵，他握着大刀大吼一声，朝耿白冲过来。
　　耿白的格斗术曾干翻过教他的教官，对付这种战场上的小兵简直轻而易举，他灵活闪过步兵的攻击，用手肘撞上步兵的胸口，在对方吃痛时夺下他的兵器。
　　长刀在耿白手里抡起如满月，他高高扬起，对准步兵的头颅，就在他犹豫该不该砍下去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来。
　　“大白，动手，他是npc！”
　　耿白手里的大刀应声落下，步兵的头颅鲜血飞溅，一枚金币落地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耿白转过头，看见一个头顶顶着【我是黎唯】的小兵跑到他面前。
　　黎唯身着戎装，手握和他一样的大刀，脸上带着鲜血，呼哧呼哧的喘气。
　　耿白看了眼自己铠甲的颜色，又看看他的，“嚯，我们是敌人。”
　　话刚说完，耿白忽然抬手将大刀往他头上劈去。
　　黎唯睁大眼睛，鲜血噗的喷了他一身，耿白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脑袋，把他头上头盔拍歪了。
　　黎唯战战兢兢转过身，看见身后一个褐色铠甲的士兵手握长枪，胸口被刀对穿，死不瞑目瞪着他。
　　杀掉第二个npc，耿白仓库里的金币没有变化，因为他杀的是自己阵营的人。
　　耿白满不在乎道：“我现在是奸细吗？”
　　黎唯飞快往周围看了看，战场上硝烟弥漫，到处都是厮杀的士兵，没人注意他们。
　　他把大刀从尸体上抽出来递给耿白，小声说：“假装和我对打。”
　　耿白挑眉，看着他像小孩玩筷子一样，把兵器交叉对到一起就算打了，问，“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这个游戏怎么玩？”
　　黎唯道：“脱衣服，里面有十点体力，死一次浪费一次体力。游戏规则我不知道，我现在还有7点体力。”
　　耿白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还有8点，“对了，你的新模式是什么？知道那个那个吗？”
　　黎唯道：“生物AI测试员，我们进到手机里了。”
　　原来大家都一样。
　　耿白问：“超级AI系统你之前听过吗？”
　　黎唯用大刀秀里秀气的碰了他一下，“没有，你觉得系统说多如果通关失败，我们就恢复死亡状态是真的吗？”
　　“不清楚，不过我们现在应该是在那个系统里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先按照系统规则来。”
　　黎唯点头。
　　“小孩在不在？”
　　黎唯道：“我把卫卫藏起来了，不过隐藏功能只有很短的时间，他的体力不多了，我们要快点找到通关的办法。”
　　他看见耿白一边和他聊天，一边利索的手起刀落解决偷袭的士兵，惊讶道：“大白，你生前是做什么的，学过跆拳道吗？好厉害。”
　　说话之际，耿白用刀尖挑起黑铠甲的一名小兵，将他抛上天，然后在对方回落的时候，一跃而起，精准的一刀斩掉脑袋。
　　如果他们现在的体力、智力和身体素质与生前一模一样，那耿白到底是什么人，黎唯见他身形利索，杀伐果断，这样的人放在社会里的话，会是……什么身份？
　　耿白眼底泛着久违的血色，回眸看向黎唯时，唇角邪气的向上一勾，重甲之下明明连脸都看不清楚，黎唯却觉得他英气逼人，像一柄绝世的上古宝剑。
　　“人走茶凉，身份已经不重要了。”耿白腾空跃起，干掉包围上来的小兵，也不管敌我双方，只要图谋不轨，就全部拿下。
　　“现在重要的是如何通关。”
　　他向远处看了一眼，那两道纠缠的身影应该是双方主帅。
　　一般像这种对打游戏，只要所在的一方获得胜利，就能通关吧。
　　耿白看向周围越来越多褐色盔甲和黑色盔甲，这样来说，他应该杀不了我方将士。
　　还是说，他们这些测试员需要干掉全场npc，游戏才能胜利？
　　战争越发激烈，远处银色身影捂住肩膀单膝跪了下来，显然是受了重伤，而黑色身影将剑负在身后，竟弯腰去扶。
　　这两位哥们应该也是npc吧，怎么会这么多戏？
　　耿白往那边多看了两眼，就听见黎唯闷哼一声，被捅了一枪，他倒在尸山血海里，虚弱的说：“你、你要不试试全都杀了？”
　　说完，就掉线了。
　　“……”
　　耿白捏捏他的脸，听着满场厮杀声，叹口气，“说的好听。”
　　古代的战场，都是成千上万的送人头，就是名将岳将军也不可能一个人杀全场吧。
　　耿白趁机把盔甲解开，查看了一下自己目前的金币数量，二十八个，但他杀的绝不止这些。
　　脑海中的商城没有开启，说明这些金币连最简单的道具都买不起。
　　他忽然想念起手机主人霍总，那人是领导，听起来就很有钱，不知道能不能场外援助，求霍总氪个金给他，让他也当当人民币玩家。
　　被想念的霍大神结束了一场会议，回到办公室，将板砖机拿出来，试图开机，但没成功。
　　秘书马文青是个瘦小的程序猿兼总裁秘书，他送完材料，看见霍总在开机，就问道：“坏的手机需要帮您送到售后吗？”
　　霍沛璋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安装沉浸式人工智能项目之后才出现的问题。”
　　马文青愣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不知想说什么，又抿住了。
　　“出去吧，不用管。”霍沛璋道。
　　马文青点点头，走出了办公室。
　　回到工位上，看见桌上放的红木弥勒佛，马文青无奈的摸了两把，望着半透明式的领导办公室，叹了口气。
　　公司曾经最核心机密的项目，就这么泡汤了，集团的高层一定非常生气，才会把霍总调回国来处理，虽然霍总一直都是冷静寡言，但压力应该很大吧，毕竟他可是这个行业里出名的大神级人物。
　　秘书撑着腮帮子，又想，这么大的压力，霍总怎么不掉头发呢。
　　看那一头乌黑的头发，难道是假的？
　　他抓了抓头上日渐稀疏的毛，小时候将头发梳成大人的模样，长大之后才知道成人是没有头发的。
　　霍沛璋将手机插入数据线连上电脑，把操作系统的数据库注册表强行打开，更改开机代码。
　　手机屏幕并没有启动，霍沛璋若有所思看着电脑数据库弹出来的命令框，把他们公司那个失败的项目后台代码调了出来。
　　密密麻麻的代码犹如天文数字，看得人眼花缭乱，霍沛璋滑动鼠标，从里面摘出一段代码，进行重新编辑，然后输入了手机系统的数据库中。
　　耿白脚下的尸体逐渐堆积成山，而战场上放眼望去还是密密麻麻的士兵，这些npc就好像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似的，不停的向他涌过来，他撑着大刀站在堆积的尸体上，微微喘气，意识到杀光全场果然不是他一个小兵能干的事。
　　余光瞄到远处，那两道身影又打了起来。
　　两军对垒，士气为先，将首为次。想要他方胜利，并非只有杀光敌军这一个方法才行得通。耿白看着其中一道黑色的影子，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他先前的方向兴许错了！
　　这个念头刚一动，耿白纵身一跃，抢过一个骑兵的战马，单手持刀冲向战场中央。
　　迎面的风刮在脸上，混合着血水和泥土的味道。奔驰在千军万马中，耿白竟还有心思的想，这个系统到底是谁做的，体验也忒忒忒真实了吧。
　　他驭马飞驰，纵然身穿小兵的盔甲，却生生跑出了一股将帅的风姿，穿过尸横遍野，转眼来到对战的两道身影前。
　　耿白到了之后，银色铠甲之人的身侧像是游戏开局介绍人物似的出现一列字：【宁国大将-颜余】
　　而墨色盔甲的人身侧则显示：【荆国将帅-鸿缰燕】
　　两位npc看见耿白皆是一愣，颜余想说什么，就见耿白跃到他面前，大喊一声：“颜将军，属下助你一臂之力。”
　　喊罢，挥刀与鸿缰燕厮杀开来。
　　兵器撞上，擦出一道爆裂的金色火花，一瞬间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耿白手掌一麻，心里却兴奋起来，有多久他没这么痛快的打架了。
　　颜余站在他身后目不转睛看着两个人，脸上流露出隐隐的焦急，头上冒出云朵形状的对话框：小心！
　　听见声音，耿白头也不回的道：“多谢将军关心，不过这时候你是不是应该和我一起并肩作战。”
　　而不是站在一边围观啊喂。
　　颜余没反应，黑甲的鸿缰燕却不知为何迟钝了下，高手对战瞬息万变，就是这瞬间的机会，耿白忽然暴起，一脚踹掉鸿缰燕的兵器，同时长刀往前一送，将荆国将帅鸿缰燕心口捅了个血窟窿。
　　耿白松开刀柄，往后退了两步，搭住颜余的肩膀，深深喘了一口气，“嗳玛，将军就是比小兵厉害，瞧把我累——”
　　他忽然瞪大了眼，低下头，看见胸口也多了一柄剑，而握剑的人正是宁国大将颜余。
　　“你……你好不要脸。”耿白捂住胸口，跪到地上，感觉到身上的血飞快的掉光了。
　　掉血的刹那间，他眼睁睁看到颜余踉跄的跑到鸿缰燕身旁，俊秀的侧脸滑落一滴眼泪。
　　此轮游戏结束，通关失败。
　　在等候游戏重新开始的黑暗中，耿白对之前那一幕还念念不忘，忿忿不平。
　　作者有话要说：　　大白（郁闷）：夫妻打架别去劝架，瞧我这刀贱的。


第9章 宿命之战（三）
　　第三次游戏开始，没一会儿，耿白和黎唯就碰上了头。
　　黎唯拉着卫卫，艰难的帮他解决身边的厮杀，他和耿白假意对战，找了一处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地方。
　　看见此局耿白还在，黎唯就知道他失败了。
　　“被杀了？”
　　耿白一脑门郁闷，把上一轮的事给他说了，
　　听罢，黎唯惊讶道：“难道是杀错了？”
　　“总不能是把自己家的主帅干掉吧？”耿白皱眉，他又去抢了一把刀，将刀尖戳在地上，双臂抱胸，歪歪扭扭靠着刀柄，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
　　黎唯挠着下巴，说：“也许这是间谍游戏呢。”
　　耿白无言以对，只好把大刀抽出来，四下寻找骑兵，准备再抢一匹马，去干掉那个好不要脸的颜将军。
　　“我尽快找到通关的方法，你们多撑一会儿。”
　　黎唯觉得是自己和卫卫连累了他，抱歉的点点头，目光无意间扫过耿白身后，忽然叫道：“那个人……”
　　耿白转身，只看见一人纵马奔向两位主帅。
　　“是【听风就是雨】”黎唯道。
　　耿白对这个网名没印象，黎唯解释道：“就是你刚进入僵尸游戏时，通关的那个人。”
　　耿白依旧没印象，耳旁风声传来，宽面大刀往地上一扫，一匹战马嘶鸣着倒在不远处，他利落的解决滚下来的骑兵，骑到马上，说：“我去看看。”
　　然后策马追了上去。
　　耿白抵达的时候，听风就是雨已经和两位主帅混战在一起，他站在三丈开外，潇洒的扛着大刀，喊道：“哎，要不要帮忙？”
　　听风就是雨没搭理他，忽然从怀中拿出来一卷什么东西，在两个npc面前一晃，就消失在战场上了。
　　两位将军愣了一下，兵器又重新交接在一起，像是没看见发生了什么事，对打的招式重新恢复到耿白看清楚他们的时候。
　　游戏里，每个人的进度都还不一样。
　　耿白抡起大刀格挡开两位将军的兵器，站在他们中间，糟心的将颜余上下看了一眼，说：“颜将军，你可太伤我心了。”
　　颜余的画风极为好看，一头青丝从铠甲中落下，肩上扣着红色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颜余头上冒出云朵对话框：“你是何人？”
　　耿白道：“你的人。”
　　颜余一愣，俊脸微红，不是羞涩，而是薄怒，“胡言乱语。”
　　耿白邪气一笑，头也不回的对鸿缰燕道：“鸿将军，属下来助你一臂之力。”
　　说罢，和颜余厮杀起来。
　　鸿缰燕眉头紧皱，脸色阴沉的望着缠斗的二人，头上也浮出对话框，不过不是云朵形状，而是多边形，有棱有角，好像说的话多了，棱角都能戳死别人。
　　“住手！别伤他！”
　　耿白道：“没事，他伤不了我，鸿将军，求团战。”
　　你也别在一边看着了。
　　颜余听见鸿缰燕的话，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耿白抓住机会，飞起一劈，刀刃银光一闪.
　　颜余喉咙出现一道血线，他捂住脖子，不敢相信的倒在了地上。
　　这回总杀对boss了吧。
　　“鸿将——”耿白刚想报喜，却连头都没来得及回，胸膛就被人从身后捅了对穿。
　　他捂住胸口，单膝跪在地上，转过头，吐出一口鲜血，痛心疾首道：“又捅我，你也……好不要脸。”
　　他看见鸿缰燕冲过去抱住颜余的身体，颜将军紧闭的双眸滑过一道清泪。
　　“你竟然把主帅干掉了，你还干掉了两次。”一个人走过来，忍不住笑起来。
　　耿白气若游丝的时候听见有人说话，勉强睁开眼，看见那人头顶的名字——【你会唱小猩猩吗】。
　　这个人耿白记得，是在【听风就是雨】之后通过第一关的，主要是名字起得太沙雕，以至于耿白总想让他叫声爸比。
　　这时，战场上响起悲壮的长号声，他们的头顶出现狂草的字体：
　　恭喜死鬼玩家【听风就是雨】成功通关，请进入测试员模式，等候下次通关指令。
　　半空中，刚刚消失的人又重新出现。
　　耿白撑着最后一口气，喊道：“大兄弟，分享个经验呗？”
　　【听风就是雨】冷冷看他一眼，转身消失了。
　　耿白血量降为0，不甘心的闭上眼。
　　死亡中依稀还能听见那只小猩猩在他耳边说道：“像他这种道貌岸然冷血无情的人，才不会告诉你通关方法呢。”
　　眼前一片漆黑，是等候下一轮游戏开始的间隙。
　　耿白在黑暗里琢磨通关的方法，等进入下一轮之后，他的体力就只剩下6点了，而黎唯和卫卫只会更少。
　　如果再找不出方法通关，他们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被超级AI系统彻底恢复成死亡状态了。
　　虽然耿白想不通一个系统是如何决定人的生死，但没有解决方法之前，他们只能按照要求，去完成超级AI的每一个命令。
　　就在耿白疑惑通关怎么还没开始时，他忽然浑身一麻，那种被胀满的感觉又出现了，而这次，不再是只一个地方有这种感觉，而是两处都有。
　　霍总在充电？那上面插的是什么？
　　虽然没有身体，但耿白却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呼吸急促，哪哪都又涨又软。
　　一个男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嗓音低沉磁性。
　　“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的手机精？”
　　耿白忍着酸软道：“他活泼又聪明，他调皮又伶俐，他自由自在生活在那黑敷敷的手机里，他善良勇敢对霍总很关心！”
　　霍沛璋带着耳机，成功和黑屏的手机对上了暗号。
　　“叔，叔我一想你你可就来了，嘶嘶撕，能不能别插我，快拔出来。”手机里的声音从耳麦中传进霍沛璋耳中。
　　“……”
　　霍总抿唇沉默了半晌，仍旧觉得这句话不堪入耳，他看着连在手机上的数据线和耳机线，竟一时有点下不去手，连摸都不想摸。
　　太猥琐了。
　　“我是通过数据线和耳机强行介入进来的。”霍沛璋道。
　　那就是不能拔出来了。
　　耿白只好努力转移注意力，说：“叔，那你能帮我弄出来吗？回到应用桌面也行。”
　　霍沛璋问：“你现在在哪里？”
　　耿白犹豫，之前他是测试员模式，好歹是在手机里，现在直接对接超级AI系统，他当着系统的面违反规则泄露秘密，岂不就是把脸伸过去，求被打。
　　“不太方便说。”耿白道。
　　数字在霍总眼底掠过，他翻阅着那个失败的项目，手指在键盘上跳跃，修改、删减、订正代码，将新的数据输入手机系统数据库，“五天前，手机黑屏四个小时，也是这个原因吗？”
　　那天是耿白中弹的日期，从此以后他多了一个可以纪念的日子，叫忌日。
　　“是。”耿白没料到这老叔这么精明，“我现在不能详细解释，只能说我在一个游戏里，只有游戏通关，你的手机才能恢复正常。”
　　更重要的是他才能不被恢复成死亡状态。
　　霍沛璋：“什么游戏？”
　　耿白将此关游戏描述给他，他思维迅速，逻辑清晰，平常没少插科打诨的臭毛病在此时就展现了优点。
　　霍沛璋敲击键盘的双手一刻没停下来过，代码行在空白文档上越来越多，他一心二用，冷静的像一尊雕像，好像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有所波动，“一轮结束，你最多可以获得多少金币？”
　　耿白道：“没刻意收集。”
　　霍沛璋带着耳机，说：“好，听我指令，下一轮你竭尽全力获得金币，越多越好。”
　　耿白道：“买道具吗？”
　　霍沛璋嗯了一声，“游戏也许不止一个场景，你刚刚说通关的人手里有一卷东西，也许是开启新场景使用的地图，通关的触发点在新场景中。”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给人一种极为可靠的感觉。
　　耿白应下，对自己的场外支援很是满意，他还有6点体力，可以试试。
　　他正打算离开，看见漆黑的四周，摸摸鼻尖，说：“霍总，你干涉了我的游戏开始，现在怎么把我放回去？”
　　霍沛璋没说话，修长的手指敲出一版面代码后，停了下来，听着耳麦里传出来的声音，荧光绿的代码在他眼底泛着幽光，霍沛璋手腕抬起，随即重重落在了回车键上。
　　耿白眼前一花，厮杀的场景瞬间出现在他周围。
　　“大白，你从哪里出现的？”
　　黎唯正带着卫卫东躲西藏，忽然眼前就多了个人影，他吓了一跳，抬头才看清是耿白，“咦，你手里是？”
　　耿白垂眼翻手看去，才发现自己竟然握着一柄通体绿琉璃的长刀，刀刃锋利至极，在昏天暗地的沙场上几乎逼仄出一股冷清的寒气。
　　手机外，霍总摘下耳机，身体放松向后靠在椅背上，他的电脑屏幕上，一柄弯刀的图片占据了整个画面。
　　时间太赶，他只能顺手用了公司开发的其他游戏里的代码数据，送给耿白了一柄青龙偃月刀。
　　风沙弥漫的战场中，耿白握着威风凛凛的大刀，体会到了无与伦比的刺激——和平常那些游戏外挂相比，霍总同志这个人形外挂才是史上最粗最粗最粗的金手指。


第10章 宿命之战（四）
　　沙场狼烟四起，血流如河，远处，银黑身影纠缠，刀光剑影。
　　黎唯仔细看了看耿白的刀，说：“好漂亮，你哪来的？”
　　耿白将刀负到身后，被厚重盔甲遮挡的脸上流露出小人得志的笑容，幸亏是看不清脸，不然那笑容真是人见人想揍，车见车爆胎，贱的没边没幅了。
　　他努力收起唇角的弧度，说：“买的。”
　　“商城里有这柄刀？”顶着【你会唱小猩猩】的士兵走过来，他手里握了个长枪，上面粘稠的血水顺着鲜红的穗子滴滴啦啦了一路。
　　耿白轻描淡写看他一眼，说：“有，你的金币不够，所以看不到。”
　　幸好这里的商城只有金币达到商品价格后才会开启这样商品，耿白这么说，就不怕他猜疑。
　　小猩猩语塞，按照他的观察，现在游戏里还剩的人里应该是他的金币最多才对。
　　但这个帅气的的大白他却有点摸不准底，上一关僵尸中他通关早，没看到耿白神助攻的时候，但一进入这个关卡，他从好几个后来进的人口中听见过很多次他的名字。
　　前两轮他忙着留意【听风就是雨】的踪迹，直到帅气的大白跟着策马过来，小猩猩亲眼见到他斩杀帅将，用这种武力值去杀小兵的话，简直轻而易举，所以他还真不确定是不是这个人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已经获得了大量金币。
　　不过，这不重要，如果以他的金币数量都不能开启这把刀，说明刀非常昂贵，而听风就是雨并没有买刀，则证明这个道具除了没屁用。
　　想到这里，他看着显摆的耿白，露出一丝不屑。
　　“你现在还有多少金币？”小猩猩问。
　　耿白将刀戳在地上，转头看他，“问我之前不如先报一下你的。”
　　小猩猩眼里闪过嘲讽，语气却十分诚恳，“我有七百多个吧，你放心，金币我抢不走的，就是好奇你准备什么时候买剧本。”
　　耿白看了眼黎唯，问小猩猩，“你说的剧本是听风那老几拿的那卷东西吗。”
　　小猩猩点头。
　　耿白摸着下巴，“那东西多少钱？”
　　小猩猩狐疑看着他，脚步往后退了一点，如果他之前有大量的金币的话，应该能看到比这把刀便宜的所有商品才对。
　　看出他的怀疑，耿白满不在乎提刀扛在肩膀上，大刀阔斧的站着，“太便宜的东西懒得看，要买就买最贵的。”
　　小猩猩：“......”
　　现在他确认了，这个人进入游戏之前肯定是个暴发户，还是那种粗鲁粗暴没文化的暴发户。
　　暴发户耿白让黎唯和卫卫站一边去，他要用他金主爸爸送给大宝剑大杀四方了。
　　小猩猩盔甲下的脸上带讥笑，瞥了一眼他们三个，确定是废物、小废物、以及没脑子的废物暴发户，他们对他没有用，就不值得他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会唱小猩猩吗】转身离开，打算再去获得些金币，买道具。
　　耿白拎了拎手里的青龙偃月刀，走到接近敌营的地方，他一出现，许多敌方npc就冲了上来。
　　耿白还没用过这把刀，手掌摩挲着刀柄，刀刃的寒光倒影在他眸底，他低声说：“让我见见你的威力吧。”
　　霍总是粗长的金手指，还是没用的绣花枕头，就在此一刀见分晓。
　　敌军一拥而上，瞬间将耿白淹没在人海中，黎唯远远看见，心里不由得提了起来。
　　卫卫很懂事的安慰他，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大白哥哥很腻害，你甭瞎操心。”
　　他估计连瞎操心是什么意思，都理解的不太正确，黎唯哭笑不得，估摸着这是个奶奶养大的娃。
　　尽管黎唯知道自己真的是在瞎操心，但仍忍不住忧郁的心想：“腻害是腻害，但是有我俩坚定地拖油瓶在，腻害也要打对折。”
　　就在他们担忧时，耿白被淹没的地方忽然闪过一道血红的光，是刀刃的寒光折射漫天喷溅的鲜血落下，无数人头在一息之间向四周滚去。
　　耿白脑袋一阵当啷乱响，金币掉了他一脑子，数量以飞速增长，迅速从三十加到了三百多。
　　这一刀伤害的程度太猛了。
　　耿白摇身一变，成了大富人家，扛着他的大刀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旁边有离得近的玩家，他们虽然不会受到伤害，却也被耿白的青龙偃月刀震惊到无言以对。
　　黑哥听见动静跟着人群跑过来，一眼看见【是帅气的大白呀】几个字，立刻屁颠屁颠跑过去，就要把手搭到了耿白肩膀上，“兄弟，哥找你找的好辛苦啊。”
　　耿白有意无意侧了下身，让他的手滑落下来，然后自己抬手按住黑哥的肩膀，看似活络的拍了两下，笑了笑，没说话。
　　黑哥却从动作的转变感觉到两个人的地位无形发生了变化，黑哥脸上的笑意僵了下。
　　他当大哥当习惯了，到哪都是鼻孔朝天的大哥。
　　但是耿白却轻描淡写用行动告诉他，想要被他罩着，要清楚自己的身份。
　　黑哥赔笑，缩在耿白手底下，眼巴巴的问：“你找到通关的方法了吗？”
　　耿白道：“没找到。”
　　冲卫卫勾勾手指，说：“牛逼不？”
　　卫卫跟他都是一样的小兵形象，举止行为却充满孩子气，蹦蹦跳跳跑到耿白面前，拉着他的袖口，尽职尽责的当观众，夸耿队长比动感超人还蜘蛛侠，十分配合耿白装逼。
　　得知他也不知道通关方法，黑哥道：“那我们一起找吧。”
　　然后敷衍的夸了句，“你的刀不错。”
　　意兴阑珊的去一边了。
　　周围看热闹的其他玩家知道他也不知道通关办法，就刚开始羡慕了下他的杀伤力，没一会儿也都散开打怪去了。
　　耿白浑然不在意，和两只小屁孩勾肩搭背走了，他们要去找个敌人更多的地方。
　　不远处，【你会唱小猩猩吗】注视着耿白等人离开的方向，露出淡淡的厌恶，他讨厌愚蠢的人，也讨厌那些自以为是善良的人。
　　耿白的青龙偃月刀用的极为顺手，身上的仓库没一会就从两位数变成了四位数，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闭上眼检查自己的商城。
　　一直黯淡关门的商城果然出现了商品，三排货架的最上面一排全部都有东西，耿白从第一个看去，商品分别为：
　　剧本x1  200元宝
　　剧本x2  300元宝
　　剧本x3  400元宝
　　剧本x4  500元宝
　　……
　　剧本x9  1000元宝
　　数量越多，价格越便宜，还挺实惠。
　　耿白看着货架上一模一样的剧本图片，还真成了暴发户，他大笔一挥，买了数量最多的剧本，东西有没有不知道，反正暴发户就是哪个最贵买哪个。
　　就是这么横。
　　买好剧本，他点开了一个，想看看里面写的是什么。剧本在他脑海中自动翻页，唯美古风的书纸上写着一句话：颜将军会绣花。
　　没了。
　　这句话加上最后的标点符号，一共才7个字符。
　　就这句话卖200个元宝？
　　这个游戏比黑无常还黑。
　　随后耿白把所有剧本都点开看了眼，获得内容如下：
　　颜将军分手了。
　　颜将军不听话。
　　颜将军有一个小秘密。
　　鸿将军分手了。
　　鸿将军成为了荆国大将。
　　鸿将军很听话。
　　鸿将军也有一个小秘密。
　　以及一个空白让玩家自行发挥的剧本。
　　这都是什么沙雕游戏。
　　耿白退出商城界面，回到战场上，把看到的东西告诉了黎唯。
　　黎唯苦思冥想，也觉得剧本提示的莫名其妙。
　　“不管什么意思，我们先试试把剧本交给颜将军吧。”黎唯道。
　　耿白点头，正准备去找那两个‘好不要脸’，又站住了脚，说：“交了剧本之后，可能我就会进入下一个场景里，你们就见不到我了。”
　　耿白盘腿坐了下来，将刀横放在腿上，“让我先想清楚怎么帮你们通关。”
　　黎唯拉着卫卫也蹲下来，苦笑道：“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关卡，可能每一关都比上一关复杂，如果不行的话……我和卫卫已经很感谢你了。”
　　耿白摆摆手，闭上眼思考解决的办法。
　　黎唯抿紧唇，打开自己的仓库看了眼，他还剩下4点体力，却只挣了十几个元宝，想要买一个剧本，都还差十万八万里，而卫卫的体力更少，甚至一个元宝也没。
　　看着耿白平静的脸，黎唯叹口气，他不喜欢麻烦别人，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
　　“虽然吧……但是吧……还吧……”他正想着，听到蹲在地上摸耿白大刀的卫卫嘟嘟囔囔说了什么。
　　“嗯？你说什么？”黎唯问。
　　卫卫想不起来耿白刚刚念的一串句子，磕绊结巴了好几个字，就果断放弃了，说，“造句呗。”
　　黎唯一愣，耿白睁开了眼。
　　“原来是这个意思，太沙雕了。”他猛地站起来，拍了下卫卫的脑袋，“剧本有赠送的按钮，我先送给你们，你们先通关。”
　　他看向卫卫，“小东西，你还挺聪明啊。”
　　卫卫笑眯眯，奶声奶气说：“可不嘛，别老夸我，我妈说小孩子会骄傲。”
　　耿白立刻将仓库买的剧本一股脑送给了卫卫，想起之前他在卫卫面前显摆，逗人家小孩夸自己牛逼，就说，“那你刚刚也夸了我好几次，不怕我骄傲？”
　　卫卫拍拍耿白的手，认真说：“我允许你骄傲。”
　　耿白：“……”
　　黎唯：“……”
　　黎唯转头看耿白，说：“我觉得我活了二十多年，还不如一个小孩儿会撩。”
　　耿队长嘴硬，“我也很会撩。”
　　但没有卫卫这种，连他两个大男人都能撩的动。


第11章 宿命之战（五）
　　明白了通关规则，三人乘马飞快来到了颜鸿二将身前。
　　看着卫卫走向颜将军的身影，黎唯还是有些担忧：“下一个场景不知道是什么，他就剩下三点体力了。”
　　“不用担心，他很聪明，男孩子嘛，玩游戏上都有天分。”
　　虽然体力不行，但有耿白这个神助攻在，不会有问题的。
　　耿白朝卫卫挥手，“记住我交代你的，加油。”
　　卫卫握拳比划一下，“大白哥放心，我可是我们班的班长。”
　　耿白道：“那你真了不起，我还没当过班长呢。”
　　卫卫嘻嘻一笑，掏出剧本递给颜余，在耿白和黎唯眼前消失不见了，而两位将军依旧重新恢复到方才的对打模式。
　　耿白举起青龙偃月刀，打算再战一波，存元宝，买剧本，赠送黎唯。
　　黎唯在他动手之前赶紧问：“大白，你真没当过小学班长？”
　　他明明聪明的让他自愧不如好吧。
　　耿白眉头一挑，干翻冲上来的npc，身姿潇洒的一转身，说：“班长还真没干过，就是当了全年级的扛把子，手底下有七八个班长。”
　　黎唯：“……”
　　所以，是文武双全，文理兼修吗。
　　等耿白又快存够四位数的元宝时，他们头顶的天空浮出一行字：恭喜死鬼玩家【路人甲】成功通关，请进入测试员模式，等候下次通关指令。
　　卫卫出现在刚刚消失的地方，虎头虎脑扑进了黎唯怀里。
　　“班长，你太棒了。”耿白道。
　　随即，此关游戏结束，对于成功的卫卫而言，他们都失败了。
　　再次进入等候游戏开始的黑暗里。
　　耿白再次和霍总对上了暗号。
　　“小孩儿都能通过，说明不太难，等我再去送给人过去，应该就可以结束了。”
　　手机外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霍沛璋嗯了一声。
　　耿白汇报完情况，道：“叔，你送我的刀特别好用，手指大大的粗。”
　　霍沛璋听着他语气里的兴奋，忽然道：“没感觉了？”
　　耿白一愣。
　　“……”
　　嗷，快拔掉……数据线和耳机线。
　　耿白顺利把黎唯送进第二章 ，天空播放完黎唯通关的消息后，他也重新出现了。
　　耿白看见他，愣了一下。
　　黎唯眼睛微微泛红，表情很古怪。
　　耿白好奇，“不会吧，被难哭了？坚强点，小学班长都通过了。”
　　黎唯道：“卫卫他看不懂，只会造句，所以才……”
　　“才什么？”
　　黎唯表情诡异的抿住了嘴，犹豫了几秒钟，说：“在里面出错牌也会消耗体力重新开始，你一定要慎重。”
　　说完，消失不见，进入第二章 的第二个小节去了
　　耿白被他的话说得莫名其妙，他就剩下4点体力了，不能再浪费，耿白存够元宝，买了剧本，走到了颜余身前。
　　“喂。”
　　耿白刚打算拿剧本出来，就听见了这一声，他下意识转身，一刀厉风擦着他的侧脸飞了过来，耿白不见慌乱，持刀的手动作更快，青龙偃月刀微微一抬，只听一声尖锐的金石碰撞声，再看那道挟裹厉风的兵器，已经掉落地上断成两半了。
　　【你会唱小猩猩吗】站在三米远的地方，摊开双手，一脸无害道：“你应该知道吧，玩家是伤害不了玩家的。”
　　他坦然的就好像真的只是吓吓耿白而已。
　　“你不会生气吧。”
　　耿白弯腰拾起断了的刀，摸着刀刃，抬头看了他一眼，“不会。”
　　小猩猩走过来，“你知道怎么通关了？”
　　耿白点头，“不然我怎么把那两个小东西送进下一关的。”
　　小猩猩问：“怎么通关？”
　　迟疑了一下，又满不在乎的笑笑，“你不想说的话也没事，反正我应该也快找到了。”
　　耿白向他招手，爽快道，“有什么不能说的，过来，我告诉你。”
　　小猩猩走过去，耿白示意他附耳，“再近点，别让其他人听见了。”
　　小猩猩犹豫，不是很相信耿白会告诉他方法，但他又确实想知道，就靠近耿白，说，“怎么过——”
　　他刚一开口，领口忽然被一把抓住，小猩猩一愣，抬起头，看见一双阴沉冰冷的眸子，里面集聚的杀意让他浑身一寒，接着，他余光瞥见那柄绿琉璃的锋利兵器毫不留情从他脖颈上切了过去。
　　刀锋划开脖子并没有痛感，小猩猩却被那双骇人的眼睛震慑住了，他下意识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脑袋以下无法动弹，好像脖子真的被切断了。
　　“你应该知道吧，玩家是伤害不了玩家的。”耿白说着，松开手，帮他把领口整理好，慢条斯理道：“开玩笑是挺好玩的，你不会生气吧？”
　　耿白眨眨眼，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好像刚刚那个骇然冷冽的人不是他，眼睛一眨就恢复成警队里人见人爱英俊潇洒的耿警官。
　　小猩猩站在原地，表情僵硬，胸口起伏。
　　耿白把剧本拿出来递给颜余，瞥了他一眼，声音听不出波澜，“小学语文会吧？”
　　小猩猩对刚刚的事仍心有余悸，忌惮的瞪着他。
　　耿白不再多说，消失进入新场景了。
　　眼前从硝烟弥漫的战场变成了一处古风古色的庭院，庭院外一棵柳树迎风吹佛，落进院中一墙嫩绿的柳条。
　　院中有一池水塘，塘里柳树叶儿和红金鱼荡漾着水波嬉戏。
　　耿白张开胳膊，发现自己也换了装束，他走到池塘边照了照，发现是个娘里娘气的书童，背负着青龙大宝刀。
　　不是沙雕游戏在线造句吗？
　　耿白蹲在池塘边，一边想接下来怎么办，一边挽起袖子从水里捞了几条金鱼。
　　“嘶——”
　　双扇开的红木门里传来声音，耿白手里揣着金鱼走了进去。
　　屋里的装饰简单朴素，和耿白在电视上见的古代电视剧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屋中的梨木圆桌旁坐的不是风姿绰约的小娘子，而是‘好不要脸’的颜余颜大将军。
　　看见他进来，颜余的头上冒出云朵对话框：“你来……咦，你的刀……很好看。”
　　耿白背着刀坐下，弯唇笑道：“必须的，也不看看我家金主是谁。”
　　颜余听不懂他的意思，愣了愣，给自己格式化，重新开始他的台词，恢复到看见耿白的一瞬间。
　　颜余云朵对话框：“你来了，我刚秀好了一副鸳鸯戏水，你看看。”
　　颜余的手修长，虽没有粗野大汉那么夸张，但也绝不会认错成女人的手，耿白还记得这双手握着兵器和他厮杀对撞的力度，而现在，这双手正翘着兰花指文文静静绣花团。
　　耿白走过去探头看他的鸳鸯戏水，结果只看到两只野鸭子在扑腾，还没他手里的金鱼颜余绣了一会儿，曲肘撑住脸颊，目光忧郁的望着外面，而头顶又浮现出对话框，但和之前的不一样，对话框颜色很浅，周围的线条都是虚线。
　　虚线里面写着：请根据剧本将场景排序，并使用关联词，使场景合并为一个场景，注意内容简洁有趣，符合人物思想，得分累积大于60，即可通关。
　　耿白这才想起自己给颜余的第一个剧本，就是，颜将军在绣花。
　　他闭上眼，很快决定好了第二个剧本，并在剧本下面的括号中填入了关联词“所以”。
　　场景在周围迅速变幻，一场瓢泼大雨中，颜余浑身湿透，手里拎着剑，脚边一摊血。
　　耿白一进入下雨场景，也跟着浑身湿透了，他看见颜余苍白的手腕在发抖，头上浮出对话框：“我不答应你的借口，你滚吧，以后你我再见就是敌人，不是你生就是我死。”
　　对面的人身影模糊，看不清正脸。
　　耿白手里的金鱼尝到水，尾巴一甩跳出了他手心，落在地上发出扑腾水花的声音。
　　颜余转身离开，路过耿白时，红着眼睛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耿白无辜的回望他，颜余身上出现一行字，像旁白一样，写着：因为颜将军学会了绣花，所以颜将军分手了。
　　“......”
　　耿白和颜余在大雨里瞪眼，他弯腰捡起金鱼小伙伴，干笑道：“那什么，你没看过‘十大分手奇葩理由’吗，别生气了，做npc最主要是开心，我炖只金鱼给你吃啊。”
　　颜余没回他，不过看那模样，像是很生气，他对着耿白抖了抖剑上的雨水和血水，耿白赔笑跳开两步，感觉颜将军了他的心思都有了。
　　颜余身上缓缓浮出本轮得分：1
　　耿白：“......”
　　看在他要炖金鱼给他吃的情面上，都不能多加几分吗，他一共才9个剧本，已经用掉了2个了，现在才得分1，耿白直觉自己生平第一次要不及格。
　　颜余失魂落魄拖着剑在雨里走，背影萧索落寞。
　　耿白和手里的红金鱼面面相觑，红金鱼鼓着腮帮子朝他吐了个泡泡，耿白戳破，揣着金鱼追上颜余，一伸手搂住他的肩膀，说：“没事，不就是分手了吗，小娘子遍地都是，就凭将军的姿色和能力，一定可以再找到的。”
　　颜余抬眸看他，脑袋上出现虚线对话框：请选择剧本继续排序。
　　耿白这次不敢乱来了，他翻了翻剧本，颜将军还剩下2个，鸿将军4个，以及一个空白剧本，估计是让玩家自由发挥，放在两位将军谁身上都可以使用。
　　看着身前落寞孤单的背影，耿白一时心软，挑出了第三个剧本 ，写下了关联词。
　　依旧是大雨磅礴，不过场景却换成了金碧辉煌的皇宫大殿。殿外远眺，三山六水笼罩在朦胧的青烟和雨雾中，近处王城巷陌交织，一片海晏河清之像。
　　在这边天下太平的烟雨中，宁国大将颜余跪在金銮大殿外，身上厚重的官袍湿透，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双肩上，如墨的青丝粘在那张发白的脸庞，水痕不断顺着头发凝聚到削尖的下巴处。
　　雨水一滴一滴砸在颜余身前，像眼泪一样。
　　耿白低头，看见自己穿了个太监公公的衣裳，一只手握了把油纸伞，另一只手竟然还揣着那条小金鱼。
　　几个身形昳丽的宫女从走廊一头走过来，耿白抬手拦住第一个，把手里的小金鱼放到了宫女端着的盘子里，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得懂，自来熟的吩咐道，“替我照顾好我这金鱼兄。”
　　说罢，他撑开伞，走到了跪着的颜余面前。
　　“颜将军，起来吧，别跪着了。”
　　不等颜余说话，金銮大殿里忽然气势汹汹的闪出来个金光闪闪的对话框：“颜余，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为了那个异族贼子，浩荡皇恩你说不要就不要，你、你把朕放在眼里了吗！”
　　颜余脸色苍白，好像消瘦了许多，因为耿白觉得他头上的对话框都变秀气了。
　　颜余：“臣不敢。”
　　金色对话框：“你不敢？好一个你不敢，你是明着不敢，背地离把朕耍的团团转，那个异族贼子都踩到朕的头上了，你还一口一个不敢，要朕放过他！朕今日就告诉你，你要是不杀了他，朕就派三十万大军前去边境，不带回那个异族的狗头，朕杀你全家，杀光你颜家军！”
　　火气真大，耿白转身想进金銮大殿里去劝劝皇帝消消气，别动不动杀这个杀那个，台词这么血腥暴力，警察叔叔分分钟让网警叔叔断了你的网。
　　但他走了一步，才发现金銮大殿就是个画，游戏根本没制作里面的样子。
　　真省成本啊。
　　耿白只好转身，蹲在颜余面前，用袖子擦擦他卷长睫毛上的水珠，说：“哥们，你忍忍啊，下一个剧本就刺激了，你可有一个小秘密。”
　　说完，点开了第四个剧本，并添加了关联词。


第12章 宿命之战（六）
　　第四个剧本里不再下雨了，是一派晚风拂煦，月明星稀的傍晚。
　　耿白站在一扇屋门紧闭的门口，台阶下面是阴凉茂盛的竹林，他环顾四周，发现只能看见竹林、一扇门和夜空。
　　不用想，其他地方肯定就没画，真是越发省成本了啊。
　　颜余呢？这不是他的剧本吗。
　　耿白刚想到颜余，身后紧闭的那扇门里就传出声音。
　　耿白伸手推门，门纹丝不动。
　　“将军？颜将军你在里面吗？”
　　“唔……”
　　门里传来一声颜余的闷哼。
　　耿白心里一紧，npc将军被绑架了？
　　他后退一步，抬脚踹了上去，耿白力气极大，屋门却纹丝不动，连颤动都没颤一下。
　　耿白就又知道了。
　　这他妹的还就只是一扇门。
　　第四个剧本写的是颜将军有一个小秘密，所以那个小秘密就藏在门后吗。
　　“这也太不地道了，勾起玩家的好奇心，又不让玩家知道小秘密是什么。”耿白推不开门，索性不管了，抱臂靠在门上，反正这是颜余的剧本，他一个npc应该出不了事。
　　耿白想不管，门里却断断续续飘出来云朵对话框。
　　“唔……我恨你，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我……嗯啊……”
　　“嗯……嘶……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好疼……我不会随你走的，你滚，你快滚出宁国吧……啊嗯……”
　　耿白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下意识摸了下脸，脸皮竟然滚烫滚烫的，这个身体不是他的真身，所以即便耿白一时没明白屋里的小秘密是什么，这个剧本里他的身体却已经入戏了。
　　就在耿白无言以对这个沙雕游戏时，那扇他以为是画的门忽然打开了，颜余衣衫不整，踉跄的走出来，脚被门槛绊住，往前猛地一扑。
　　耿白眼疾手快扶住他，一摸摸到了一把细滑的肌肤，“都是游戏，要不要这么逼真。”
　　他说着，视线偷偷往门里望去，门里光线暗淡，什么都看不清楚。
　　颜余借他的力气站直身体，苍白的手发着抖整好了自己的领口和头发，“走吧。”
　　耿白看见对话框，问：“去哪？”
　　颜余眼底发红，他紧闭了下眸，深吸一口气，“去皇宫抗旨不遵。”
　　耿白一愣。
　　颜余抬头望着碧蓝的夜空，方才走出房门那一刻的哀恸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有些麻木，淡淡道：“我总不能真的杀了他，遇见他，算我颜余倒霉，可既然已经倒霉了，还怕更惨的下场吗。”
　　耿白沉默的看着他对话框里的话，心里隐约有了个雏形，颜将军说的‘他’是那个他吗。
　　颜余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替自己不平，就又道：“我虽然不忍心杀他，不过你要是气不过，就替我报仇吧。”
　　耿白生前跟人渣打交道最多，其中最厌恶的就是渣感情，于是点头，正经道：“嗯。”
　　颜余没想到他会答应，失笑着摇头，“我开玩笑的，你敢动手伤他，我一定饶不了你。”
　　耿白：“……”
　　他突然想起来前几关他捅死鸿缰燕的时候，被颜余也给捅死了的记忆。
　　耿白的脸色一下子像吃了狗屎一样。
　　恨不得一掌把颜余拍飞出去。
　　这年头连npc都官宣秀恩爱，简直不要脸。
　　颜余走进竹林，背影渐渐虚化，身上出现一行字：
　　尽管颜将军不听话，但是颜将军有个小秘密。
　　颜余给出本轮得分：1
　　得分理由：被睡了。
　　耿白：“……”
　　他似乎从开始就错了。
　　为了最后搏一搏，讨一下颜将军欢心，耿白暂时把空白剧本留下来，点开了鸿将军的剧本。
　　有了惨痛的经验教训，耿白这次不乱来了，认真审题，并给出了鸿将军的答案。
　　尽管鸿将军分手了，但是他成为了荆国大将，鸿将军不仅很听话，还有一个小秘密。
　　剧本最后的画面，是鸿缰燕站在昏暗的小屋里，看着决绝离开的颜余，凌乱的床铺还残留着一丝暧昧气息，他将床单抽出来卷了卷塞进怀里，头上对话框写道：“我不会放手的。”
　　耿白抱臂站在门口，坚决的拒绝进去，凉凉道：“用不用我帮你把他绑过来啊？”
　　鸿缰燕脸色阴沉：“你若是敢碰他，我饶不了你。”
　　耿白挑眉，翻了个白眼，好了，知道你们很护犊很恩爱了，就让他这个臭男人赶快滚出去通关吧。
　　鸿将军给出最后得分：9
　　得分理由：没睡够。
　　8个剧本累计共得分11分。
　　耿白决定以后对小学班长另眼相看，卫卫那个小东西究竟是怎么通关的？
　　他有点想抄作业了。
　　看着手里最后一卷空白剧本，耿白冷静的像一个莫得感情的杀手，颜鸿二将分别站在两侧，等候着他给出最后一个剧情。
　　耿白低头看了片刻，飞快在上面写了一句话。
　　他抬起头，看着两个人，唇角露出阴险的笑容，“要是不及格，等我再进来，你们就等着叫爸爸吧。”
　　他将剧本点开。
　　颜余看过，大喜，瞬间给出了得分：100！
　　鸿缰燕脸色阴沉，也给出得分：—100！
　　颜余拿着最后的剧本，冷冷抬起了剑，鸿缰燕沉默不语，脸色难看。
　　他们头上的对话框像气泡一样咕嘟咕嘟冒出来，一个叠一个，快到耿白看不清楚写了什么。
　　最后，激烈的对话框停了下来，颜余二将像是终于商量好了，又重新给出了得分。
　　“……”
　　竟然能重新给，早点干什么去了。
　　颜余：25分
　　鸿缰燕：25分
　　累计本轮通关成绩，共61分，擦边通关。
　　耿白基本满意，站起来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嘻嘻的一手勾住颜余的脖子，暧昧的瞟了眼脸色铁青的npc，用那种特别会找揍的语气说：“这个机会给你了，好好把握。”
　　颜余青涩的向他笑了笑。
　　耿白缓缓消失在这个场景里，他欣慰的看着颜余走向鸿缰燕，一抬手，动作羞涩而又迅速的把鸿将军扒光了。
　　颜余手里的剧本掉落到地上，里面被白纸黑字写着：请颜将军玩一把鸿将军，他说他没睡够。
　　天空中出现通关通知。
　　恭喜死鬼玩家【是帅气的大白呀】成功通关，请进入测试员模式，等候下次通关指令。
　　会议室里寂静无声，秃头的业务经理的尴尬的站在投影前，手里攥着激光笔，手心全是汗，投影屏上年度计划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而会议长桌的另一端，高层领导一言不发，沉默着。
　　其余参会人员全都低着头，生怕被霍总注意，再被叫起来。
　　霍沛璋在电脑上重新过了一遍开发部门的年度计划，将需要细化流程和明确工作节点的地方勾画出来，让开发部门下去修改了。
　　他不像其他领导喜欢会上侃侃而谈的批评，做事风格更加务实简洁，有问题的地方直接标注，必要时备注自己的参考意见，或通过小会议与下属详谈流程，是标准而完美的理工生风格。
　　那位业务经理和霍总有‘么么哒’的一夜之缘，见他没有严词批评，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后，还一直偷偷瞄着霍总。
　　明明霍总和其他喜欢在会议上训斥他们的领导比起来好相处多了，话少事也少，但不知为何，他们对这个年轻寡言的领导，总是心存敬畏。
　　下一个部门负责人继续演示ppt，这时，霍沛璋死机了一上午的手机忽然亮起了屏。
　　安静的会议室中，只听霍总笔挺昂贵的西装里发出一段欢快又跑调的歌声。
　　“找啊找啊找手机，找到一只小手机，擦擦屏解解机，我是霍总的可爱机，嘿！嘿嘿嘿！再来一遍！找啊找啊找手机，找到一只……”
　　“......”
　　霍沛璋脸上沉静如水，键盘上的双手平稳有力，他对于自己怪异的手机铃声十分淡定，起身说了句接下电话，就离开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然而有幸耳闻霍总铃声的几位，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自己的表情——憋住，不能笑，他们是受过训练的，除非真的忍不住。
　　霍沛璋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打开手机，语音系统飞快占据整个界面，下面泛着等待说话的彩色波纹，语音助手用机械女声咳了两声，殷勤的打招呼：“老叔，我回来了！”
　　霍同志占便宜还挑剔，面无表情道，“去掉老。”
　　耿白：“......”
　　这么在乎年纪的话，那他叫哥行不，显得更年轻。
　　耿白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小了一辈，还陷在霍大叔是枚金手指的兴奋中，“叔，多谢你给的道具，太好用了，对了，有时间谈谈吗？我看您是这方面的专家，有些问题想请教您。”
　　“在开会。”
　　耿白录到这个信息，狗腿的直接打开设置，把霍总手机设置静音了，“那我就先不打扰您了，有事您说话。”
　　说完，切回应用桌面，‘咔’的一声还给自己锁了屏，乖的一逼。
　　霍总：“……”
　　他的手机懂事的就好像自己稍微做一点对不起他的事，就是全世界最渣的渣男。
　　霍沛璋这么想着，从裤袋又摸出个手机，新手机和旧手机摆在一起，漆黑的锁屏状态无声痛斥着他手握两只机，脚踩两条船。


第13章 手机精的日常（一）
　　其实耿白装乖是有原因的。
　　他一恢复成手机状态，通关的事就暂时全部抛之脑后，看了看时间，心道一声不太妙。
　　已经上午11点了，说明从通关模式开始后，手机主人至少四个小时都没有使用过手机，在如今这个‘我可以离开世界但不能离开手机’的年代，手机早已经成为人们居家旅行必备伙伴，几乎很少有人在用惯了智能手机之后，还能拒绝手机的存在。
　　更甚至，手机早已经成为人们除了自身之外第二个储存秘密的私人树洞，那些浏览过的记录、偷偷下载的图片、一个人时才能看的电影和小说，以及连爱人都不会分享的羞耻内容，都是手机主人最私密的东西，被手机无私收藏着。
　　而耿白现在就别人的树洞里，现在树洞里看似是很干净，但是谁都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背地里会看小黄文的人，一定没有人会看小黄文的时候，喜欢被窥屏吧。
　　耿白对自己的安危和将来感到担忧，生怕自己知道太多，而被杀机灭口——被抛弃，或者被上交国家肢解研究。
　　所以他只有尽量表现出自己很乖很听话，绝不多事和麻烦，并且贴心懂事，是个称职尽责的手机管家，请手机主人霍总同志相信他，放心大胆的使用他。
　　耿白的考虑不无道理，但他显然没有将霍同志的心里素质考虑进去，他戏多的一会儿担忧如果自己被暴露在社会上引起的舆论和轩然大波有多么严重，一会儿担忧霍总会不会买了新的手机，而放弃他，如果他没有使用价值，就只剩下被解剖研究的价值了。
　　在这一方面，虽然名字里都有白字，但耿白真心不想当小白鼠。
　　直到霍沛璋开完会，回到办公室，解锁手机之后，耿白都没有从自己小白鼠的可怜命运中回过神。
　　霍沛璋点开语音系统，里面传出可怜巴巴的声音，“你不会不要我吧？”
　　霍沛璋：“……”
　　据他短时间的接触来看，入侵他手机的这位仁兄都不像是会卖惨的人，不然正常人发现自己变成手机之后，应该先恐慌紧张不知所措才对，而不是手机蹦迪。
　　耿白觉得自己是有点夸张了，连忙转移话题，“叔，开完会了啊。”
　　霍沛璋打开笔记本，建立一个空白文档，这才冷淡嗯了一声，手指在键盘上跳跃，一边问道：“死因。”
　　耿白顿了顿，想起自己被发现的浏览记录。
　　他沉默了一会儿，觉得和别人探讨自己的死因实在诡异且凄惨，而且他身份特殊，工作内容属于机密，既然新闻上都未曾报道过他身后事，说明自己的信息是被国家有意屏蔽了，所以作为本人，自然是要配合国家保守秘密。
　　语音系统发出两声类似抽噎的声音，说：“这真是一件悲伤的事，我能不回答吗？”
　　霍沛璋在问题后面备注有待核实，然后继续第二个问题。
　　“死亡时间。”
　　耿白：“……”
　　能不能说点活着的事，别死啊死的，多晦气啊。
　　见手机不愿提起自己，霍沛璋的目光从电脑上离开，落在手机屏幕上，解释道：“在AI领域，曾有一些科学家提出生物智能和机器智能的合并将成为未来AI发展的趋势，但更多的科学家并不认同，因为半机械的发展将会引起人类社会的动荡。对于半机械的发展，争论很多，据悉，国外有不对外公开的实验室正在进行神经与电极的碰撞试验。”
　　他说着，目光却盯着手机软件最后一行的那个不起眼图标上，眼底一片漆黑幽深。
　　耿白不从事这个行业，所以并不能完全理解霍总话里的专业术语，但他不傻，否则也不可能在国际刑警中脱颖而出被挂在光荣墙上。他略一思虑，问：“您是不是怀疑我的存在是某些实验室的实验结果？”
　　即便有超级AI系统的存在，但耿白可以确定自己并没有参加过什么科学实验。
　　霍沛璋没料到他这么聪明，一点就通，嗯了声。
　　耿白立刻解释道：“这个您不用考虑了，我就是意外出事的，跟什么怪人科学家恐怖实验室一点点边都不沾。”
　　他想了想，反问道：“但是为什么我会进到您的手机里呢？”
　　耿白忽然灵光一闪，有什么事在他脑海中清晰烙下痕迹，他收起散漫的态度，问起霍沛璋，“您的手机可否曾参与过什么实验项目吗？”
　　如果他们都不曾参与过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巧合呢，他又不是真的手机精，想变进哪里，就变进哪里。
　　霍沛璋看着那个软件图标，没说话，如果他是因为这个项目软件的机缘，那手机里的这个人是什么原因呢。
　　起因琢磨不清楚，一时陷入困境中，耿白只好放弃追问原因，转而决定和盘托出超级AI系统，希望后面的通关时仍旧能得到霍总粗长的金手指。
　　耿白怕被特殊词语被超级AI系统监测，他聪明的只告诉霍沛璋自己会接受某些指令，进行通关，通关时，手机进入死机状态，只有通关完成，才能回到手机界面。
　　耿白刚说到出现在通关游戏里的人可能是在一段特定时间里发生死亡状态的人时，就听见冷清疏漠的霍沛璋忽然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出事的？”
　　耿白愣了愣，只好给出了大概时间。
　　霍沛璋道：“你有没有……”
　　耿白听见他声音里不易察觉的异样，“什么？”
　　霍沛璋自持冷静的面具出现裂纹，在他想问的问题还没问出来时，喉咙就微微发紧，他的喉结滚动，想起世界上每分每秒都有人失去生命，才渐渐平静，身上那丝不易察觉的裂纹悄然之间藏进了情绪深处。
　　即便已经冷静下来，即便不可能出现，霍沛璋却想明知故问，在不可能发生的事件里寻找微末的吉光片羽，他听见自己问道：“你有没有遇见一个人。”
　　耿白：“什么样的人？”
　　霍沛璋顿了一下，低声说，“和你是同一天，他是一名警察。”
　　耿白在手机里愣了愣，才明白霍同志是想问他在他说的那些通关游戏中，有没有遇见一个人，和他是同一天出事的，生前身份是警察的人，有没有可能也在那个游戏里面。
　　他声音里隐藏极深的波动被耿白察觉，耿白心想，那个出事的人，一定对霍总很重要，所以一旦有任何风吹草东，即便是光怪陆离的离奇事件，挂念那个人的他都抱着微茫渺小的希望，希望还能听到生离死别后的消息。
　　耿白还真没注意参与通关的人都是什么身份，不过既然和他是同行，应该比较好打听，便道：“下一次通关开始，我帮您问问。”
　　霍沛璋听不出语气的嗯了一声。
　　耿白便想，是儿子吧，像霍总这把年纪的人有个当警察的儿子，很正常的。
　　欸，失去崽崽的老父亲啊。
　　霍沛璋的工作非常忙碌，公司内部的所有运转最后都要由他过目定稿，微信、电话，邮箱，永远都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为了不引起手机里头的那位注意，霍沛璋在手机死机时将电话卡进行了复制，新手机安装原卡，而旧手机则被替换成复制卡。
　　毕竟他不清楚手机里头那位的身份，让他待在自己手机里容易泄露公司信息。
　　但当他用新手机接了一中午电话后，看见旧手机上语音系统跳出来，发来了一句语音：吃饭的时候不谈公事，大公司就是不一样，霍总，中午一定要按时吃饭，死了之后饭想吃都没得吃了。
　　“......”
　　霍沛璋抬头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午饭时间刚到，员工已经陆陆续续前去餐厅用餐，霍沛璋没有吃午饭的习惯，桌上就随意放了两块饼干和一杯咖啡。
　　语音系统还在喋喋不休，感慨道：“活着那会儿我就特喜欢吃饭，我们那儿的牛肉烩面晓得不，牛骨熬的汤，特别香，里头的牛肉片跟小孩巴掌一样大，面九块钱一碗，我要加十块钱的牛肉才能吃饱。”
　　霍沛璋：“......”
　　他看着手机屏幕，忽然想起来曾经风靡全国的那张挤满屏幕的肥猫。
　　语音助手发出砸吧砸吧嘴的声音，好像在回味牛肉的香味，“牛肉米线也好吃，汤面一层油，米线一定要放一勺辣椒和一勺醋，又酸又辣的才过瘾，一筷子下去，头上一层汗，对了，我喜欢吃最细的那种线，叔，您喜欢哪种？”
　　霍沛璋：“......”
　　他总觉得语音助手的口水快通过屏幕流出来了，他的手机对外防水，对内恐怕不防口水。
　　耿白越说越馋，明明他感觉不到饥饿感，但那种深深刻在胃里的人间烟火的香味却让他至死难忘——那是还鲜活的味道，他永远都再触碰不了。
　　半天没听到外面的动静，耿白勉强笑了笑，“您忙着呢？我是不是打扰您工作了。”
　　不知什么时候霍沛璋停下了工作，他手里拿着还未拆开的饼干，心里却忍不住的想，那个年轻的警察还活着的时候喜欢吃什么呢，偏好面食还是米，喜欢放醋吗，能吃辣吗，他吃辣椒的时候脸上会出一层晶莹的汗珠，两颊被烧的通红，大大咧咧往嘴里灌水吗。
　　可惜他没有答案了。
　　霍沛璋蜷起手指，他天生不合群，常常离群索居，孤独入夜，习惯克制隐忍，有常人未有的自制力，他难以和人亲近，便也衍生出一些于常人不能容的疏离和沉默。
　　但现在他的沉默克制在一个人殷红的笑容里龟裂。
　　来不及幻想将来会如何，就又重新画地为牢。
　　听他半天没说话，耿白只好干笑两声，打算潜进手机里装一会儿死，努力做到不招人嫌。
　　这时，语音助手的对讲按钮被点住了，霍沛璋拿着手机，穿上西装外套，走出办公室，淡淡道：“在吃饭。”
　　听出他没有不耐烦自己的语气，耿白是给点阳光就又灿烂起来，立刻殷勤找话题聊天：“您吃的什么午饭啊？”
　　霍沛璋往餐厅走去，顿了顿，下意识说：“牛肉米线。”
　　……
　　但他最后也没吃到牛肉米线，员工餐厅中只有酸菜米粉。
　　于是和米线沾了一点亲戚的米粉便送到了霍总桌前。
　　汤里飘着一层油和肉沫，酸菜散发着诱人的酸香味。
　　耿白想象着那个画面，感慨道：“叔，你也好这口啊，放醋了吗，一定要放醋才好吃。放辣椒了吗，辣椒必须也来一勺才行，以前我妈就常跟我说，吃米线不放醋和辣椒，小孩出门就哆嗦。”
　　“……”
　　哆嗦是你妈给你穿的少。
　　霍沛璋信了他的邪，往碗里放了不少的醋和辣椒，筷子下去夹一口粉，酸菜和醋味直戳心口。
　　那口陈年老醋酸的霍总差点怀疑人生。
　　他口味清淡，再加上久居国外，很少吃这种五味俱全的华国菜。
　　但醋和辣椒已经放好，霍沛璋用余光瞥见做米粉的窗口聚了不少人，都有意无意往自己身上瞄。
　　他出现在餐厅里本来就容易引人注目，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影响这家店的将来，若他真的一口不吃放下离开，估计没多久，园区物业经理就该找米粉店老板谈谈了。
　　毕竟高层领导一口没动的饭菜，谁还敢继续续签合同。高层的心思谁不追着琢磨，马屁上赶着拍。
　　霍璋看着碗里米粉，听着手机叽叽喳喳，有心想把手机精一头泡进去，让他尝尝放醋的酸菜米粉是什么滋味。
　　这人活着的时候是传销组织吗，这么能洗脑。


第14章 手机精的日常（二）
　　耿白留意着外面吃东西的动静，没有那种吸溜吸溜声，只能偶尔听见筷子挑动的声音。
　　他想不出一个男人吃饭有多么的沉稳优雅，还一点都不娘。
　　怕霍总吃饭无聊，耿白自作主张开启陪聊模式。
　　“叔，你有没有发现从我通关回来，电话变少了？”耿白道，他留意了下霍总的来电通讯和邮箱记录，发现自己从回来之后霍总竟然一个电话都没接打。
　　这太不正常了，他不是领导吗，不是很忙吗，怎么会一个电话都没有，耿白揣测怀疑，生怕霍总已经有了新手机，就将他解刨研究。
　　霍沛璋瞄了眼躺在手机精旁边的新手机，上面一通电话正拨进来，接听横条无声的闪烁着。
　　他几乎没犹豫，下意识将新手机关机了。
　　主卡一关闭，复制卡才会启动，霍沛璋还没想明白自己何必在乎一只入侵他手机的沙雕的心情，被转移的电话就在旧手机上亮了起来。
　　他正要接，手机精已经从善如流帮他挂掉了。
　　“……”
　　“吃饭不谈公事。”语音助手的机械女音平铺直叙的说道：“真讨厌，还让不让人好好吃个饭了，有什么事不能等吃完饭再说。”
　　霍沛璋：“……”
　　所以这玩意儿刚刚到底为什么因为没有电话打进来而失落？
　　对语音助手的话并不认同，霍沛璋道：“如果是很重要的事？”
　　耿白一字一字认真道：“有什么事比死亡更重要？”
　　霍沛璋看着酸菜米粉上漂浮的辣椒面，无言以对。
　　下午，耿白彻底见识了霍总的‘忙’。先是从一点就开始开会，然后不等会议结束，接连不断的电话就不停打进来，耿白偶尔能听见几句，大概是为了公司的什么项目，领导层和技术层出现一些分歧。
　　在一通接了快一个小时的电话挂断后，其他电话打进来之前，耿白自作主张先切了电话，打开语音助手，忙说：“叔，我帮你控制住局面，你快喝点水歇一会儿，这些人没完没了是不是。”
　　霍沛璋站在落地窗前，手里的咖啡从冒着热气到彻底凉透，也没顾上喝一口，他眉头紧锁，眼底暗涌翻滚，显然是强压着一丝不耐。
　　秘书在门外徘徊，手里拎着热水，却不敢进来添水。
　　业务经理拿着报告匆匆走过来，看见秘书在门口打手势，犹豫了片刻，又转身往回走，小声说：“我再去看过一遍项目书。”
　　落地窗隐约照出霍沛璋冷峻的面孔，他从不厉声训斥，仅是眉头一拧就让其他人噤若寒蝉，犹如耗子见了猫。
　　然而，将公司大小领导老油条吓得没人敢嬉皮笑脸的霍总却在他的手机面前没什么作用。
　　三分钟之内耿白挂掉了五个电话，他都想不明白有什么事不能私底下先吵，吵出个结果再汇报领导。
　　而身为领导不应该是在办公室看看报纸喝喝茶坐等下班的吗，怎么他觉得他的手机主人霍总同志每天忙的都快爆肝了。
　　“不准挂断我的电话。”霍沛璋冷声道，他手指一动去按接听键，而耿白动作更快，先一步将来电退出了当前桌面。
　　“好好好不挂，您快去中场休息喝点水。”
　　耿白张嘴就哄，动作麻溜的逐一给来电发去了短信：很抱歉，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霍沛璋没料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要跟自己的手机抢控制权，眉头锁起，转身去衣架上取新手机。
　　耿白发完短信，通过语音助手说道：“你说说这些人，怎么没一个体谅领导的，工作重要还是领导身体重要？”
　　霍沛璋一手握住新手机，动作停了下来。
　　他诧异的瞥了一眼放在办公桌上的旧手机，重新坐了下来，端起冷了的咖啡慢条斯理晃着，漫不经心道：“你倒是很会......说话。”
　　耿白感觉他想说拍马屁，不过大概是涵养很好，没说出来，毕竟不是什么好词。
　　耿白不觉得自己多会说话，就他生前的那副皮囊，不用说话，往那里一站，就是沁人心脾的靓丽风景线，再加上一肩金光闪闪的勋章，从来都是领导最喜欢的崽子，人民群众最可靠的警察叔叔，花痴小仙女最养眼的帅气小哥哥。
　　除了他妈，耿白不用费心思讨好任何人，所以不用‘很’会说话，他只要张嘴说话，就能迷死一大帮。
　　“没有没有，我只是实话实说，没有什么比您的健康更重要了。”耿白十分谦虚，不知道自己哄的霍叔叔刚刚还协助新手机差点篡了他的位。
　　霍沛璋眉心的阴云莫名被他愉悦了，渐渐舒展，靠在椅背上，揉按着太阳穴。
　　橘黄色的夕阳从落地窗里照进来，城市的喧嚣被隔音玻璃挡在外面，只留下夕阳和灯火辉煌的背景画，安静的缓缓流动。
　　霍沛璋发现自己似乎好久都没有这么悠闲安静的欣赏余晖下的城市，不管是漂洋过海活在异国他乡，还是他血脉流淌的祖国，他都不曾静静远眺过，他走的太快，像是飞驰的高铁，从不欣赏沿路的风景，只有不停地开动，在风雨中也从不歇脚。
　　霍沛璋望着夕阳为城市渡上金色的描边，鸦色睫毛垂下来，他的左手边有四五份方案——关于开发技术团队重组、关于公司组织架构建设、关于廉洁岗位的设置方法等等，而右手边是集团下发的通知、命令、决定，急需落实下去。
　　每一项工作都是迫在眉睫，等候着他最终的决定。
　　手机里的那位仁兄说：“工作是很重要，但真的重不过性命。生前我一直想多陪陪我妈，带她去国外转转。”
　　但是过他手里的案子无一不是重大跨国犯罪案件，红色通缉令悬在国际刑警的头上，让他没法置之犯罪不顾。
　　现在回头想想，他每次在家停留的日子最长没超过三天。
　　不到三天的时间能做什么呢，他结束案件，连夜飞回来，疲倦不堪，靠在家门口抽三根烟才能打起精神，回家一叫妈，嗓子嘶哑的像破铜烂铁相互摩擦。
　　他想陪他妈聊聊天，老太太一见他就急眼了，二话不说把他轰去睡觉，他一睡就能睡个昏天暗地，睡得胃病犯了，绞痛，才白着脸爬起来找他妈要饭吃。
　　他家厨房里总是温着一锅暖胃的小米粥，案台上有茶叶蛋、油条和小咸菜。
　　耿白的声音低了下来，隐隐有些发颤，他说：“霍总，你知道那种滋味吗，想到你爱的人将收到你死讯的滋味。”
　　想到老太太不知所措无助的样子，耿白心都要碎了。
　　他恨他自己怎么这么混蛋，不替她照顾好自己。
　　人有时候就是很贱，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才知道那时候鸡零狗碎的东西都是将来他声嘶力竭也换不回来的宝贝。
　　“我心里快难受死了，我谁都对得起，唯独对不起我妈，我……我对不起她……”
　　霍总静静听着手机这番内心剖白，并没有想到自己身上，而是眼前又浮现出那天傍晚的青年警官，他着魔似的用那‘惊鸿一瞥’细细品味，精明沉静的大脑除了演算代码之外，还试图推演那个警官。
　　那个警官后悔救那个人质吗，他是什么性格，婚配了吗，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如果他也在别人的手机里，会半夜偷偷用人家的手机，会也在别人手机里……蹦迪吗？
　　霍沛璋心想，那个人也会因为无意间戳中自己死亡的心事，而无法遮掩情绪失控吗，他失控的话，又是什么样子？
　　……
　　耿白忍得太久，憋的太久了，他没发向别人吐露命运烙在他身上的这块疤，因为游戏里的人各有各的不幸，谁都比谁幸运不到哪里去，他死过了，才知道后悔，所以看不得活着的人糟蹋自己的生命。
　　但是劝归劝，他一个大男人说着说着快哭了就有点尴尬了，耿白强势独立习惯了，猛的在别人面前一示弱，当时不觉得什么，回过神来就无比不自在，想找个缝隙埋起来。
　　可以霍总的手机连手机膜都没有裂纹。
　　幸好的是，霍老叔什么也没说。
　　语音助手拘谨的轻轻咳了下：“那什么，就是，就是别让自己太累了，除了人命关天之外，什么事都能坐下来喝点水歇一会再继续谈。”
　　霍沛璋淡淡嗯了一声。
　　耿白赶紧说：“那您继续忙，我不打扰您了。”
　　说完，立刻遁地了。
　　尴尬持续到了晚上九点半，耿白给自己定了个位，发现地址还是在公司，就打开语音系统，清了清嗓子，“还没下班？”
　　他说话的时候，霍沛璋正在和秘书马文青交代工作，语音助手特有的女音忽然从霍总西装里传出来。
　　马文清吓了一跳，下意识问：“女朋友？”
　　说完才觉得不合适，虽然公司里霍总和他接触最多，但还没熟到能闲扯私事，果然，他一说完，就看见寡言冷清的霍总脸色又暗了一分。
　　不过霍沛璋并不是因为马文清，而是觉得他的手机太碍事了，他怀疑自己继续使用这个手机的决定是否不太妥当。
　　耿白听见其他人的声音，心道不妙，机灵的反应过来，又发了一条语音，一字一句的说：“欢迎使用智能语音系统，我是xiri，很高兴为您服务，现在时间是21：45。”
　　马文清惊讶：“原来是语音系统，怪不得声音这么熟悉。”
　　由于耿白的随机应变，霍沛璋对他的好感度多了一点。
　　马文清继续道：“米国开发的这款系统目前已经更新到了4.0版本，说是增加了xiri对情感的反应程度，霍总可以试试调戏它，它会根据内容做出不同的对答反应。”
　　耿白对他的话无语，语音系统是让你调戏的吗，太猥琐了，便回复道：“请不要调戏xiri，xiri会不高兴。”
　　马文清道：“看，我还没调戏，它就不高兴了，脾气挺坏的，对吧。”
　　霍沛璋：“……”
　　他开始怀疑手下人的智商了。
　　他交代完工作，就回办公室了，程序猿秘书先生站在原地目送领导高大英俊的背影离开，忽然拍了自己脑门一下，“呸呸呸我竟然让霍总调戏xiri。”
　　霍总连衬衣都要系到风纪扣，可是教科书式的禁欲系美男啊。
　　禁欲系美男回到办公室，表情淡淡的说：“xiri会不高兴？”
　　耿白道：“要是您的话，一定高兴到飞起来。”
　　霍沛璋眉宇微微一挑：“你喜欢被我调戏？”
　　耿白：“……”
　　这个话题究竟是从哪里跑偏的？
　　作者有话要说：　　耿警官靠在家门口对着夜空抽烟，老帅老帅了。


第15章 手机精的日常（三）
　　等霍沛璋结束一天的工作后，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浴室里的水声从半透明磨砂玻璃里传出来，耿白在手机里回味着全身泡在热水中滋味，贴心的给霍总放了首歌助兴，嘚瑟的跟着唱起了和声。
　　音乐播放器：“我爱洗澡皮肤好好…“
　　耿白：“噢噢噢噢。”
　　音乐播放器：“戴上浴帽唱唱跳跳…”
　　耿白：“噢噢噢噢。”
　　“……”
　　活泼欢乐而又跑调的机械女声在房间里回荡，违和而诡异，霍沛璋对房间外沙雕的手机精无言以对，屈指敲了敲浴室玻璃。
　　耿白收录到声音，大咧咧的说：“我什么歌都会唱，还被曾同事称为队里小曲库。”
　　霍总：“……”
　　谁给他的自信心？
　　反正不是梁静茹。
　　等霍沛璋洗完澡，耿白看了眼时间，快十二点了，他道：“本来还想和您继续谈谈手机的事儿，不过已经这么晚了，您就早点休息吧。”
　　他虽然很想知道既然他和霍总都没有参加过任何实验项目，怎么会搞到一起，但这事不像是他们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所以没必要让人家彻夜不眠。
　　霍沛璋擦干头发，躺在床上，手机在床头柜上，电量还剩下1%，他拿着充电器，犹豫了下，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耿白：“……”
　　要干嘛？
　　接着，一个粗长的东西闯进他的身体里，耿白纠结的闷哼一声，却发现声音叫不出来。
　　“……”
　　这就有点过分了啊。
　　插好充电器，霍沛璋这才调回了普通模式。
　　语音系统迫不及待跳到应用桌面，哆哆嗦嗦说：“你…你…你怎么能这样？”
　　霍沛璋：“你想叫？”
　　耿白：“……”
　　他灰溜溜的蹲在手机的角落里画圈圈，“好吧，那你记得以后都静音了。”
　　霍沛璋靠在床上，将笔记本放在腿上，问：“下次通关时间是什么时候？”
　　耿白在手机里也打开备忘录，第一行写上自己死亡时间、第一次通关时间以及游戏内容，第二行写中间间隔的时间，以及第二次通关内容，打完字，他颇有研究精神的说：“如果有规律的话，每次间隔的时间大约是36个小时，也就是说明天晚上十二点左右，通关会重新开始。”
　　耿白道：“叔，您竟然能略过系统的控制给我一把刀，太牛逼了。”
　　霍沛璋淡淡道：“所谓系统，不过是一些数据。”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耿白绝对有理由相信，即便是数据，超级AI系统也是庞大复杂如宇宙般的数据，绝不是普通人会点编程就能干涉的。
　　霍沛璋看着电脑上那个沉浸式工程项目，墨色的睫羽垂了下来，修长的手指抚摸着键盘，眼底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耿白道：“这些游戏不知道谁开发的，情感体验太真实了，而且它是怎么把我们导入游戏的，真神奇，哎您说，如果这种技术被发现，会不会引起全世界的轰动？”
　　霍沛璋手指在键盘上滑动，“不会。”
　　耿白一愣，“为什么？”
　　霍沛璋转头看着窗户，窗帘未全部拉上，露出一线深沉的夜幕，外面星空浩瀚，却只能窥得一隅，他神色淡然的收回目光，平静的说：“无法顺应时代的技术，只会为这个时代制造灾难。”
　　耿白一开始没理解他的意思，想了想，说：“也对，如果一百年前就有核武器，而人类的观念还没有盛产出国际条约的话，世界早就成为废墟了。”
　　说完，他忽然道：“霍总，我总觉得你对我的出现并没有非常震惊。”
　　正常人即便发现他不小心留下的浏览记录，也不可能如此平静而迅速接受这件匪夷所思的事，除非霍总不正常，但耿白觉得就是他疯掉了，手机外面淡定如水的霍大叔都不会疯掉。
　　这个人给耿白的感觉就像他家乡那里的一座雪山，在连绵起伏的山脉中无比出众，孤独决绝的直逼云霄，身上披着皑皑白雪，山顶寒烟笼罩，只有极少数晴朗的日子才能看见山的全貌，而大多数，都孤冷的伫立在寒雾中，从不接近人间烟火和喧嚣。
　　耿白脑中一闪而过一人的容貌，还没看清是谁，又转瞬遗忘在脑后了，他听见霍沛璋道：“没什么值得震惊的。”
　　耿白心想，真是淡定，如果他在游戏里找到了你家崽崽，崽崽一句老父亲喊出来，他不信霍总不老泪纵横，还能这么淡定。
　　但现在还没找到，耿白只好说：“行吧，您老心理素质真好。”
　　又叹口气：“要是您也能进入游戏就好了。”
　　凭借霍总的能力，应该能很快发现系统的破绽，将他们释放出去。
　　霍沛璋想了想，道：“好。”
　　耿白：“……”
　　这就安排上了？他就是随便畅想一下而已啊。
　　“您怎么进来？”据他所知，这个系统里不是都是在现实生活中失去生命的人，难不成霍总要自杀？
　　虽然耿白觉得霍总绝不是能干出自杀的人，但他仍旧担心的说：“别干傻事，我虽然想让您进入游戏，但肯定不是这种方式。”
　　霍沛璋眉头一挑：“你以为我会用什么方式？”
　　耿白含糊。
　　霍沛璋道：“自杀？你想多了，我不会……”
　　话音一顿，他长长的睫毛颤了下，电脑屏幕淡淡的蓝光照在他的脸上，漆黑的眼眸里出现一点冷冽的蓝。
　　半晌后，霍沛璋食指曲起，用指骨敲了敲手机屏幕。
　　咚咚咚。
　　跟敲门声一样。
　　耿白利索的给手机解屏，就像打开自己的屋门一样。
　　“怎么？”
　　霍沛璋道：“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这种方式很愚蠢。”
　　耿白还想说什么，浑身忽然颤了一下，抖出来了一条短信。
　　短信上没有号码，不知道谁发的，内容很简单，是一句问候。
　　——你回到你的祖国了？
　　耿白没法给霍总留私人空间，只好舔着脸陪着看，“需要回什么？我帮您打字。”
　　他没看到霍沛璋脸上的神色，在一瞬间比寒冰还要凌冽，不过霍总很快恢复过来，一如往常的沉静。
　　“嗯。”
　　“嗯？”耿白调成三声，疑惑了一下，明白过来后，给短信发去了‘霍式专用’回答——嗯。
　　短信很快又回了过来：感觉怎么样？
　　这次，是霍式沉默。
　　此时，大洋彼岸的一处私人岛上，一个身影正在窗前欣赏黑色的海浪，码头淡黄色的探灯偶尔照射在玻璃上，反射出一张苍白的西方人的脸庞。
　　那张脸兴许原本就不英俊，但现在因为过分消瘦而颧骨突出，上面好像一点血肉都没有，只挂了一张皮，像极了西方世界里邪恶的小丑。
　　小丑先生坐在一张面向大海的办公桌前，左手端着一杯红酒，右手搭在桌上的笔记本键盘上，黯淡的夜色倒映在酒里，再加上他的形象，宛如吸血鬼吸血现场。
　　没得到回应，他抿了一口酒，酒水染红了他的双唇，他咧嘴一笑，右手在键盘上弹奏一般跳跃，然后一条消息被发了出去。
　　——祝你工作愉快。
　　耿白看着这条消息，觉得对方真心傻逼，凌晨一点发来这种问候，不是摆明嘲笑对方加班。
　　“加班如秃头，绝对不能忍。”耿白无比诚恳含蓄的暗示霍总怼回去。
　　小丑先生端着红酒，手指在键盘上滑动，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也在等霍总的回应。
　　霍沛璋面无表情的给手机插上耳机线，回了短信两个字，“谢谢。”
　　然后他在手机上按下几个键，那条没有号码的短信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屁都找不到了。
　　耿白看着那两个字，体会到了霍总无与伦比的修养和素质，纠结的说：“不过如果你不把耳机插进来，我就夸你了。”
　　霍沛璋充耳不闻，躺了下来，戴上耳机，放了首悠扬的轻音乐，闭上了眼睛。
　　大洋彼端，小丑先生看着自己的手机，眼底闪烁着兴奋，手里‘滴’了一声，他迅速拿起来，发现仍旧是短信，简洁的两个字如同霍总本人一样冷淡。
　　小丑殷红的嘴唇一下子撕裂，露出狰狞的笑容，他趴在笔记本前，像个疯子一样打出英文，“这就是你的回答？你敷衍我！我恨你的敷衍！”
　　猛的按下enter键发送，代表信号的小圆圈转了几圈，最后出现了一个鲜红的叹号，信号失踪了。
　　他通过外网翻墙向他的手机发送消息，避开了碍事的通讯商，却不料被接收者本人屏蔽了讯号。
　　大概没想到自己的挑衅会得到这番轻描淡写的回答，小丑先生不可置信的看着笔记本，眼底反射着屏幕上代码行绿色的荧光，像极了一只饿狼。
　　“Sir”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杯冰水，将水递给他。
　　管家低头注视着他，说：“您受他影响了。”
　　说的是法语。
　　小丑先生喝下冰冷的水，水留过喉咙，渐渐平息了浑身燃烧的怒火，他双臂撑在桌边，牙齿咬住嘴唇，盯着被屏幕的信号，瘦骨嶙峋的肩膀耸起，能清楚看到他肋骨明显的胸膛正在起伏。
　　“他不再提那件事了。”小丑道。
　　管家微笑：“这是好事，没有H的阻碍，我们离成功就会更进一步。”
　　小丑自顾自道：“我喜欢他用他所谓的人道主义批评我。”
　　管家：“……”
　　管家抬手合上他的电脑，“霍先生会发现我们的项目吗？”
　　小丑又露出挑衅的微笑：“一切皆有可能。”
　　管家：“……”
　　他觉得霍先生国家的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
　　小丑重新端起酒杯，轻轻摇晃着里面殷红的红酒，脸上流露淡淡的郁色，说：“他不会理会的，就像他现在也不理我。”
　　夜色在轻柔的音乐里缓缓流淌。
　　困意袭来，昏昏沉沉，幽静的音乐里，一个缥缈的声音忽然在霍沛璋耳边轻轻说道：“嗳，你戴着耳机，像不像是我趴在你耳边哼歌。”
　　“……”
　　霍大神猛的睁开眼，弹坐起来，一把拽掉耳机线，后背一阵发寒。
　　手机里的耿白一脸无辜，点开语音系统问：“怎么了？”
　　怎么了？？？
　　霍沛璋觉得自己的起床气都快被他吓出来了，简直深井冰。
　　毛骨悚然给他耳边来这么一句，饶是霍总，也叫他吓出一身汗，要是胆子小还做了亏心事的，不待让他给活活吓死。
　　耿白意识到了好像是自己沙雕了，于是赶紧赔礼道歉，“我错了我错了，我就是忽然想到的，打扰您睡了哈，您快睡吧，我保证不吭声了。”
　　霍沛璋靠在床头，冷冷说：“睡不着了。”
　　耿白：“别啊，睡得着睡得着，您闭上眼，我哄您睡，我给您唱歌。”
　　想起他破铜烂铁的歌声，霍沛璋只觉得头更疼了，“闭嘴。”
　　耿白从善如流把自己调成了静音，表示自己只是个安安静静的美机子。
　　霍沛璋盯着床头的手机看了半晌，确定手机精不会再沙雕，这才冷着脸重新躺下了。
　　闭上眼时，他仍在想：“这个奇葩……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第16章 以罪之名（一）
　　第二天是周末，霍沛璋刚回国来到这个城市，没什么亲朋好友在这边，所以周末对他而言可有可无，不过是换个地方，在酒店里办公而已。
　　早上六点的闹钟没响，他却准时醒过来，拿过手机一看，发现闹钟已经被按掉了。
　　语音助手跳进屏幕里，先是故意的咳嗽了两声。
　　霍沛璋瞥他一眼，没搭理，打算起床洗漱。
　　手里立刻发出声音，“叔，没发现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吗？”
　　他昨晚在霍总睡着之后，闲着没事，把手机里自带的软件都研究了一遍，发现语音助手能换声音，于是终于把自己的御姐音换掉了，改成了现在这个男低音。
　　虽然依旧带着电子机械的死板，但好歹他自己听着不变态了。
　　霍沛璋对他换声音不换大脑没兴趣，面无表情的下了床。
　　耿白道：“唉，要是有捏脸就好了，我想我自己了，我家老太太给我生的还挺好看的。”
　　霍沛璋正要进浴室，一时没憋住，问了一句：“有多好看？”
　　耿白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给他一个回应，他就能原地变话痨，“特好看，鼻子是鼻子，眼是眼。”
　　霍沛璋：“……”
　　有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吗，他就不该多嘴问那句废话。
　　他走进浴室，打开花洒，流水声哗啦啦响起来，掩盖了外面的声音，刚好没听见耿白自言自语的嘀咕。
　　“……唇角还长了个红痣，我家老太太说，唇角长红痣的都是美人，不知道是夸我还是夸她自己……”
　　一上午，耿白围观了霍总要钱不要命的工作态度，说了三十七句‘挣钱没屁用’的至理名言，在说第三十八句时，他觉得自己真的就快变成三八了。
　　耿白劝不了他，觉得自己真是贱，没事儿管别人闲事，人家就是过劳死鸭梨山大死都跟他没关系。
　　可每当他放任不管，想象着这个人不停的工作，耿白就难受，这种感觉说不明白，大概只有失去过，才懂得弥足珍贵——你浪费的今天，是别人奢望的明天。
　　从中弹的那瞬间，他才明白，人不能被世界的纷扰牵连，要顺从内心，愉快的活一次，仅此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劝劝这位勤劳的秃头领导，便道：“您问我的那个人……”
　　外面敲击键盘的声音一顿，耿白就知道这次自己下对药了。
　　“多嘴问一句，是您什么人？等我进入游戏，也好方便找他。”
　　一定是他家可怜的崽崽！
　　老父亲在线寻崽崽，崽崽哟，你可回来吧。老可怜了。
　　霍沛璋转头看着上午的阳光照着城市的高楼大厦，陷入了沉默中。
　　那个年轻警官是他什么人？是救命恩人，是欣赏的人，也是陌生人。
　　霍沛璋：“朋友。”
　　如果他还活着，他愿意去接近他，当个普通朋友，有条件的话也可以是其他性质的朋友。
　　耿白还陷在老父亲找崽崽的悲情故事里，咋一听见，一愣：“朋友？唔……那贵庚？”
　　霍沛璋道：“二十六七吧。”
　　那人看起来年纪不大，英气逼人，举手投足带着青春张扬的气息。
　　哦，跟他一样大，耿白心想，真诚的说：“多么感人的忘年之交。”
　　霍沛璋：“……”
　　他开始反思自己究竟是多显老。
　　耿白还想再闲扯几句，忽然感觉一阵强烈的眩晕。
　　他迅速抬头看了眼时间，同时眼前手机的应用桌面已经渐渐黯淡，离他估计的通关时间早了七八个小时。
　　他争分夺秒的点开语音助手，说道：“霍总，来了！”
　　霍沛璋将数据线连接手机，飞快在键盘上输入一段代码。
　　屏幕缓缓浮现瘦金字体的通关开始，随后手机彻底陷入黑屏状态，没一点反应。
　　通关开始。
　　——第三章 ：以罪之名。
　　霍沛璋扫了眼第三次通关的章节名，强行打开手机的后台数据库，修改管理员权限，荧光绿的代码行在电脑上飞快滚动。
　　屏幕最下面有一行载入条，正从0%一点点增长。
　　他注视着电脑，缓缓活动手指，在载入界面显示100%时，忽然敲下了enter键。
　　一段代码被成功导进手机系统，黑屏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三秒钟后，手机安静下来。
　　霍沛璋戴上耳机，神情一如往常的平静，然而一种现代军事上用于无痕监听的方法已经被他强行嵌入他的手机系统里了。
　　大洋彼岸的小丑先生知道霍总卓尔不群非常人能匹敌，但他不知道我华国人才济济，更不知道霍总曾作为互联网精尖技术人才代表，在军队与这些济济人才有过深入交流，并合作研发出许多用于监听、控制的技术。
　　后来当耿白知道这件事和霍总用的手段后，就对程序猿抱有深深的敬畏，总觉得有一天世界毁灭和这些沉默寡言敲代码的大猩猩脱不开干系。
　　然而现在耿白还没感受到霍总低调的牛逼散发出来的光芒万丈，只觉得这次进入游戏后有什么不大一样。
　　这‘不一样’不是超级AI系统，而是来自于他本身。
　　天空蔚蓝的让人忍不住轻喟，极目望去，到处是无边无际澄清的蓝。
　　一条笔直的公路与天边接壤，一直延伸到脚下，公路两边是一块一块整齐的农田和牧场。
　　一行人忽然出现在公路中间，他们头上漂浮自己的名字，面带警惕的互相打量。
　　“这次的通关是所有人一起开始？”一人说道。
　　“好像是。”他旁边的人回答道。
　　“我们要做什么？去哪通关？”“就剩下我们这些人了吗？”“哎，看那个人。”
　　七嘴八舌的交谈声里，【听风就是雨】已经先往前走了。
　　【你会唱小猩猩吗】立刻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坚定的抱着这跟大腿。
　　其余人对听风就是雨印象很深，因为通关公告里他的名字总是率先出现，所以跟着他总没错。
　　“大白，你怎么了？”
　　笔直干净的公路上只剩下三个身影，其中一个眉头紧锁，往前走了一步，就单手捂住胸口，腰弯下来，撑住膝盖大口喘气。
　　“大白哥哥，你变成虚线了。”卫卫惊讶的叫道。
　　耿白微眯起眼，想看清周围的环境，但他眼前天旋地转，好像有许多杂乱的颜色在高速旋转，就像跳频的电视机。
　　听见卫卫的声音，他低头看自己的双手，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信号接触不良一样，正在疯狂闪烁，好像下一秒就要断电消失不见。
　　卫卫的叫声引起原本已经走了的一行人注意，纷纷转过头，吃惊的看着耿白。
　　“他是不是违反规则了？”“要重新恢复死亡状态？”“不会牵连到我们吧！”
　　“大白，你好点吗？”黎唯想去扶起耿白，手却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他着急的又试了两次，却依旧是同样的情况。
　　他也听到其他人说的原因，不敢相信的低声问：“你违反规则了？”
　　耿白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如果非要掰扯点感受，大概就像身体被掏空，然后数据乱码搅合搅合，又被填满，以至于他现在在越来越虚的画面里，有些胃胀，跟吃撑着了一样。
　　他心想，什么狗屁规则，他早就违反了，超级AI系统的反应速度堪称老奶奶，现在才发现。
　　对于自己可能被恢复成死亡状态，耿白并不忧惧，真的勇士，就要敢于面对这操蛋的人生，敢于死一次，死一次，再死一次，给阎王老子冲业绩。
　　卫卫也上前摸了两把耿白，摸不住人，就眼泪汪汪的表忠心，道：“大白哥哥，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不会捡你的装备。”
　　耿白：“……”
　　他心想，我也给你掉不出来。
　　接着，眼前一黑，彻底不省人事了。
　　耿白以为自己会在他们面前化作数据消失不见，以为会再次听见超级AI系统冰冷而不近人情的声音，宣布他的失败，然而什么都没有，他在陷入黑暗几秒钟后，眼前就忽然明亮起来。
　　一个画面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载入100%，已重新启动。
　　耿白眨了眨眼，看见两张陌生的脸，正关切的看着他，头上顶着【我是黎唯】和【路人甲】。
　　这是什么情况？
　　——能听见吗？
　　“能啊。”耿白下意识回答。
　　黎唯伸手捏了捏耿白的脸，“又能摸到了，你在跟谁说话？”
　　卫卫学他，也要上手，半路被坐起来的耿白拦住，往前一拉，把脸送了上去，被耿白三下五除二揉搓了一遍。
　　耿队长站起来，看着不远处一张又一张直勾勾瞪着他的脸，众目睽睽之下，他优雅的弹了弹衣角并不存在灰尘，顶着和大家一模一样的游戏角色，将骚包耍到了极致，一把勾住卫卫和黎唯的脖子，将两枚小弟收归臂下，大大咧咧越过其他玩家。
　　“看什么看，没见过蛇精病发病吗。”
　　然后先他们一步，遥遥走到了前面。
　　这条公路就像米国出名的一号公路，尽头的地方是艳阳，两侧有一眼望不到边的田野，晴空万里，白云朵朵。
　　耿白故意走快了些，甩开身后那群人有一些距离后，才问：“刚刚我怎么回事？”
　　卫卫缩在他的手臂下，摇头：“不晓得，哥哥忽然就倒在了地上，好像我的蝙蝠侠没电了一样。”
　　黎唯道：“之前比较像游戏端口接触不良，信号不好。”
　　他还是有些不相信之前碰触耿白身体时那种诡异的穿透，忍不住又想伸手，被耿白一巴掌拍掉了，“别对大白哥动手动脚，又不是小姑娘。”
　　小姑娘就能随便摸了？黎唯对他的不要脸感到害臊。
　　耿白想起从昏暗中苏醒的瞬间看到的画面和听见的声音，陷入了沉思中，松开两只小弟，手指捏了捏眉心。
　　——想明白了吗？
　　耿白忽然抬头，看向黎唯和卫卫。
　　两小只疑惑的回望他，耿白的眼里闪烁着异样的色彩，敏锐而精明的脑袋仅用了片刻的功夫就想到了这‘闹鬼’一般的动静是怎么回事了。
　　他克制而又得意的笑了一下。
　　“你……”
　　耿白侧过头，唇角带着笑意，看向说话的人。
　　说话的人是这个系统里面的人人都想抱的粗大腿。
　　【听风就是雨】乍一看见耿白的笑容，愣了一下，出现了片刻的恍神，这场不知所起的游戏里，每一个参与者都拥有死亡的残酷命运，悲剧和终点结束的那一幕深深烙印在参与者的心上，是每个人痛苦而又深刻的印象。
　　只有失去性命的人才会迫不及待想要重获新生，所以，他们拼命在超级AI系统设置的每一轮通关中小心翼翼谨慎惶恐的完成通关——他们只需要不违反系统规则，完成通关就可以了，多余的情绪都是无意义。
　　听风就是雨猛地看见他的笑容，愣了一下，大概没见过有人死到临头还能笑得出来。
　　耿大白不仅笑得出来，还把一模一样的玩家角色笑的眉眼皆开，他冲那人抬抬下巴，“叫我？”
　　听风就是雨的神色一下子冷了下来，漠然的看他一眼，走了。
　　黎唯走过来，目光还粘在听风就是雨的背影上，问：“他是什么意思？”
　　耿白也不知道，说了句，“狗脾气。”
　　他们沿着公路走了很久，走到有人甚至怀疑这次的通关游戏是看谁走的远，因为公路没有尽头，两侧的田野也没有怪兽冲出来，他们的身后更是没有骑着摩托的暴徒冲上来追杀他们。
　　耿白抬头远眺，太阳定格般悬公路尽头的上方，丝毫没有挪窝的打算。
　　这说明游戏里的时间也没有变化。
　　原本跟在听风就是雨身后的众人逐渐分散成了好几个小团体，三三两两抱团走在一起。
　　卫卫是小孩子天性，走了没几步就被一成不变的风景给催眠的昏昏欲睡，黎唯索性把他背了起来，慢悠悠跟在耿白后面。
　　耿白边走边打量道路两旁的田野，余光瞄了眼身后打哈欠的黎唯，不着意和他拉开一点距离，小声的开口：“呼叫霍总，我是大白。”
　　霍沛璋仍是惯有的冷静寡言：“嗯。”
　　声音在他脑袋里响起。
　　暗号对上的瞬间，耿白心里炸开了无数璀璨漂亮的烟花，在这个通关游戏里，能听到霍总沉着冷静的声音，真是亲切的让他想叫金主爸爸。
　　“您怎么把自己整进来的？”
　　霍沛璋带着耳机，站在酒店套房的阳台上，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垂眼望着夕阳渐渐没落，城市车如流水。
　　“在你所谓的游戏里面，你不过是一些数据，我将你的身体数据打乱，重组时在里面添加了用于监听的代码行。”
　　插他就算了，现在还往他身体里放东西，怪不得他刚刚一阵胃胀，跟吃撑了一样。
　　耿白转了转眼睛，忽然前不着村后不着路的问道：“骇客帝国时代是真的可以实现的吗？”
　　他的问题突兀，但霍沛璋却明白了，人类真的可以完全处于数据世界里，就像是他们这些‘生物测试员’处于的通关游戏，可以任由系统外面的人进行数据更改吗？
　　为什么这种技术会出现在癌症还无法完全治愈的时代。
　　霍沛璋走到阳台的茶几前，垂眼看着电脑旁摆放的沉浸式工程项目策划书，轻描淡写道：“可以实现，但绝不是以现在这种低端的方式。”
　　他的声音向来听不出语气，但这时，与他仿佛隔着两个世界的耿白却听出了他语气里淡淡的嘲讽和罕见的刻薄。
　　以这种低端的方式？指的是他们吗，耿白背后忽然蹿起了一阵不舒服的感觉，他想，手机外的霍大叔到底是什么人，他究竟知道不知道自己被控制的超级AI系统？
　　耿白在霍总是‘意外得到的金手指’还是‘身份诡异莫测的幕后boss’阴谋论中左右摇摆，这时，在公路上经过漫长的行走之后，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指示牌。
　　指示牌是一个粗大的箭头形状，上面隐约有字，但被喷漆喷的五颜六色，遮住了大半，看不出写的是什么。
　　耿白说：“我们看到了一个指示牌。”
　　他敏锐的第六感让他认为霍总不像个反社会的混蛋，他更宁愿他是他大开的金手指。
　　黎唯对他看图说话的举动不解，自作多情的回答：“看到了，然后呢？”
　　藏在耿白数据脑袋里的监听系统淡漠的说：“有岔路吗？”
　　耿白似笑非笑看着黎唯，回答霍沛璋：“没有。”
　　黎唯疑惑抓抓脑袋：“没有什么了？”
　　霍总道：“不必理会，继续往前走。”
　　耿白嗯了一声。
　　身旁的黎唯懵逼了。
　　卫卫戳戳他的手臂，说：“大白哥好像不是在和你说话。”
　　黎唯看看空荡荡的四周，有点毛骨悚然。
　　所有玩家都一哄而上，将指示牌包围起来，对着上下其手，就差拿着放大镜学习福尔摩斯。
　　黎唯也想挤进去看看牌子上面有没有可以用的信息，一扭头，看见耿白带着卫卫脚步一转，已经继续往前走了。
　　他连忙跟上去，问：“我们不去看看上面有什么线索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白（炫耀）：我可好看了。
　　霍总（冷漠）：多好看，有我心上人好看吗？
　　大白：不敢有，有的话还给抱大腿吗？


第17章 以罪之名（二）
　　听风就是雨独自一人走在最前面, 脚步比耿白还要坚定。
　　耿白：“指示牌的作用除了指方向, 还有其他用处吗？”
　　黎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走了这么长时间, 好不容易有点风吹草动, 就想去看看有什么线索没。”
　　耿白笑了笑，微微侧了下头, 好像在撩拨住在他脑袋里的霍大神, 说：“不过确实还有个作用, 有指示牌，就说明我们离目的地不远了。”
　　果然，没过多久, 一个风格颇有波西米亚风味的小镇出现在众人面前。
　　站在小镇入口往里面看，能看到不少独幢的二层小洋楼树立在小镇横平竖直的道路两旁, 独门独院, 米黄色墙壁, 棕色的三角形屋顶, 门前有屋檐, 和延伸到马路边缘的草坪。
　　这里的建筑颇有米国著名城镇卡梅尔小镇的风格, 然而却没有怡人的海边秀丽风光。
　　“进去吗？”小猩猩问。
　　听风就是雨没搭理他, 率先走进了小镇里面。
　　很显然，这次通关是要在这个小镇里完成。
　　见有人进去，其余人也三三两两跟了上去。
　　“我们不进去吗？”黎唯问。
　　耿白指了指头上, 在小镇的入口处, 他们的头顶有一个高举的拱形牌子, 就像各地都有的欢乐谷大门口那种欢迎您的招牌，小镇的巨大拱形门牌上写着：食之镇欢迎您。
　　真是放之四海而皆通用的欢迎词。
　　耿白环胸，道：“食之镇，有点意思。”
　　卫卫说：“里面有卖好吃的吗？”
　　耿白拍一下他的脑袋，扭头对黎唯道：“既然小镇的名字里有‘食’，肯定是跟吃离不开关系，猜猜里面住的是卖好吃的美食家，还是把我们当美食的食人魔？”
　　他虽然是看着黎唯，却也是在和脑袋里的霍总说话。
　　霍总对他秀智商的问题不感兴趣，连嗯都没嗯给他。
　　这里是残酷的通关游戏，又不是老城小吃街，自然不会卖烤鸭肠酸辣粉炒花甲翅包饭麻辣小土豆等等好吃的，所以最有可能住的就是把他们煎炸烹煮的食人魔。
　　黎唯一愣，反应过来后被他吓得生生出了一层冷汗，“你是说……是说……”
　　耿白道：“进去看看。”
　　说完迈开长腿往里面走。
　　黎唯快走两步抓住他的手臂，紧张道：“食人魔，里面可能有食人魔，我们要小心！”
　　耿白摸摸他的狗头，“千奇百怪的死法都死了多少次了。”
　　黎唯咽咽口水，哭丧着脸道：“但是被当成鸭肠烤、酸辣粉煮、炒花甲爆炒，翅包饭包米、麻辣小土豆油煎，真的好可怕。”
　　耿白：“……”
　　卫卫：“好饿啊。”
　　小镇里的道路是田字分布排列，房屋沿路而建，并不密集，每幢之间被小花园和草坪隔开，马路上干净整洁，是个风景宜人居住适宜的好地方。
　　小镇里面安静的能听见清风从房屋之间穿过，他们三个走在马路上，像孤魂野鬼似的。
　　房屋和地面都很干净，但黎唯大概是受了食人魔的影响，总觉得四周阴森森的，脑海里已经幻想出从哪个角落就会跑出来一个抬着电锯满身是血的杀人犯，嗡嗡嗡的要锯掉他的大腿。
　　“大白哥，这里为什么没有人？”卫卫问。
　　耿白双手插兜，随口道：“聚餐去了吧。”
　　黎唯瞬间想到在小镇的深处，人群围着篝火，篝火上面架着横木，横木穿着一个人形烤肉，一边淌油，一边两面均匀的烧烤。
　　“啊！”
　　耿白被黎唯的叫声吓了一跳，“胡思乱想什么呢，戏精啊。”
　　监听到这句话的霍总不稳重的挑起一条眉毛，心里想道，“他倒是挺有脸说别人的。”
　　沿着马路走了一会儿，什么也没遇见，没有人，没有动静，也没有任何发现，这一次通关的关键在哪里？
　　这里似乎连收集金币的方式都找不到。
　　左右没有头绪，耿白决定场外求助，看看霍大叔有没有好的见解。
　　“美式小镇，没有人，整洁干净，初步观察无风险，元芳，这事你怎么看？”他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黎唯还以为问的是他，有气无力道：“大人，我不想看。”
　　耿白一巴掌拍他一脑袋。
　　真正的元芳——霍总戴着耳机，抿了一口咖啡，还没说话，监听系统里又出现了声音。
　　脚步声从小镇一条十字交叉的路上响起，黎唯脸色一白，这孩子真是被吓惨了，实在难以接受食人魔的设定，耿白伸出一条胳膊给他护到了身后，说：“来，躲到鸡爸爸身后。”
　　目光沉沉的盯着脚步声的方向，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
　　很快，人群三三两两走了出来。
　　是比他们先一步进入小镇的其他玩家。
　　看见他，小猩猩没好气道：“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耿白抱胸，并不看他，目光落在听风就是雨的身上，这群人以他唯首是瞻，信仰他是大神，即便听风就是雨冷漠冰冷，不敢紧紧挨着，也要跟在身后。
　　这个玩家就像是孤独的枪客，不知道生前是做什么的。
　　耿白一歪头，单手插兜，往那儿一站，身上的浩然正气荡然无存，转眼就像个坏坏的痞子，傲慢狂拽说：“听见了吗，问你呢。”
　　小猩猩气结，“我问的是——”
　　听风就是雨冷冷看他一眼，口气冰冷的道：“没有发现。”
　　小猩猩几关以来一直跟在他身后，虽然意图不轨，但他自认为好歹也算是有点交情，可他跟了他那么长时间，都没听见听风就是雨主动和他有过交谈，于是看耿白越发不顺眼。
　　耿白点点头：“我们也是。”
　　这时，耿白听见脑海里，霍总淡淡问：“路上没有任何人……屋里呢，试过敲门了吗？”
　　没试过，他都没想起还能敲门，被游戏局限了思维。
　　就近找了幢房屋，耿白沿着小路，走到了屋门前。
　　“大白，你要做什么？”黎唯紧张的喊道，很小声的提醒他，“食人魔，小心啊。”
　　耿白浑然不在意：“我去敲门，看看屋里有人没。”
　　霍沛璋听着耿白那边的动静，想了想，就说：“先等等。”
　　耿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歪歪扭扭靠在门边，乖乖的等霍总，他扭头扫了眼马路上紧张盯着他的众人，开玩笑道：“都直挺挺的站着干嘛，要是屋里的人拿把机枪出来，刚好全部扫射，还不躲着。”
　　众人脸色各异，害怕紧张恐惧嘲讽，各种情绪一应俱全，听风就是雨走到了侧面，避开直接面对屋门，其他人见他这么做，也跟着效仿。
　　“好了。”霍沛璋的声音响起来，“摸一下你的口袋。”
　　耿白依言，两只手插进口袋，右手摸到了一个冰凉的硬物，是一把手枪。
　　“给你武器防身，性能和现实中的参数一样，你会用吗？”霍总道。
　　原来是给他送装备来了，耿白大喜，他的金手指太他妹的善解人意了，程序猿先生真牛逼，玩游戏不需要打怪掉装备，自己写代码编程，想要什么编什么，刺激。
　　耿白唇角勾起，恨不得让在场的所有玩家知道谁才是欧皇加氪金，不过他明白，不能被其他人知道他有外挂，万一被超级AI系统发现，他就要挂了。
　　耿白克制内心的愉悦，将唇角的弧度压下去，又恢复成一副油腔滑调的样子，一只手藏在裤兜里握住抢，另一只手抬起来敲响了屋门。
　　咚咚咚。
　　咔。
　　门开了。
　　一个青年男人打开屋门，疑惑的看着他们。
　　这人很高很瘦，耿白不知道游戏里的玩家和npc的设计比例，只觉得这个人需要仰视才能看清楚他的脸。
　　青年男子穿着一件黄色的风衣，黄色的休闲裤，风衣拉链一直拉到喉结下面，保暖的裹着他的身体，领子竖起，向外张开，乍一看，就像开了屏的变色龙。
　　耿白注意到他的皮肤也是黄色，不过比黄风衣颜色要浅两个色号，男子大概是因为个子很高，肩背并不笔挺，微微弯出一个弧度。
　　“你们找谁？”
　　耿白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过分正常的问题。
　　他们不找谁，他们找通关的方法。
　　想象中暴力血腥的画面没有出现，耿白没掉以轻心，手在裤兜里一直握着枪。
　　“爸爸，他们是谁呀？”奶声奶气的声音从青年男子身后响起，屋里又出来个人。
　　是个小孩子，个子只有男子小腿那么高，也穿着一件同款黄色风衣，风衣下摆几乎遮住了他的小脚丫。
　　小孩的风衣连张开的领子都高高的拉了起来，巴掌大的小脸挡住一半，只剩下一双明亮的黑眼睛滴溜溜的瞅着他们，似乎有些害怕。
　　卫卫特别会哄小孩子，他幼儿园升小学时，开学第一天，家长走后，全班的小朋友都痛哭流涕要爸爸妈妈，只有卫卫走到讲台上，捂着自己的口袋，小模小样说：“我兜里有好吃的，谁听话不哭，就给谁吃。”
　　坐在第一排的小女孩本来就不想哭，看小朋友哭了，才跟着嘤嘤哼唧，她擦干眼泪，说：“我不哭了，我想吃奶糖。”
　　卫卫：“那你听话吗？”
　　小女孩：“听话。”
　　卫卫笑眯眯道：“听话，咱不吃。”
　　小女孩：“……”
　　他用这一招把全班小朋友哄迷茫了，最后一个个跟着他破涕而笑。
　　卫卫跑到耿白身边，对黄风衣小男孩说：“我们是来旅游的。”
　　他抬头看看耿白，耿白点下头，卫卫继续道：“你别怕，我也是小朋友。”
　　小男孩仰起头，看着他高高的玩家角色模样，惊叹道：“好大的小朋友。”
　　从头到脚都是黄色的爸爸说：“我要关门了。”
　　说着就要关门，耿白脚快一步挡在了门缝处，“等下。”
　　黄爸爸没有生气，表现出了身为npc的耐心。
　　耿白道：“这里有其他人吗？”
　　黄爸爸：“有。”
　　耿白道：“都在房屋里？”
　　黄爸爸：“嗯。”
　　耿白见问他什么答什么，就直截了当道：“这局怎么通关？”
　　黄爸爸露出迷惘的神色，愣住了。
　　问题太困难，直接把npc问死机了。
　　一般这种情况，只要重新开始就好，不过他们不能随便重新开始游戏，于是耿白把死机的黄爸爸推进门里，并贴心带上屋门，回到了最初见面的时候。
　　为了测试npc是否恢复，他又敲了敲屋门，黄爸爸一如初见，把门打开，疑惑的看着他们，说着同样的台词：“你们找谁？”
　　耿白向其他人比了个OK的手势，带着卫卫两三步从门前回到了马路上。
　　“线索都在这些房屋里，可以挨个敲门问问。”耿白对听风就是雨说，然后扫了眼企图围观跟风的其他玩家，好心提醒道，“对了，只有亲自和npc对话才能得到他给的线索，我的仓库里多了一张印着那人形象的卡片，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有总比没有的好。”
　　耿白和黄爸爸说话的时候，听见噗簌一声，闭眼一查看，发现自己的仓库多了东西，应该就是因为他是主动询问才获得的。
　　卫卫道：“我也有哦。”
　　其他玩家听了他的话，机灵的立刻跑去敲屋门去了，纷纷得到了‘黄风衣卡片’线索。
　　听风就是雨深深看他一眼，问：“这里是个人战，何必？”
　　何必将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分享给其他人，即没有必要，又浪费时间。
　　耿白摸着裤兜里的抢，懒洋洋望着抢着去敲黄爸爸屋门的玩家，意味深长的摸摸下巴，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没办法，就是这么善良，你瞧瞧，控制都控制不住，随时都能c位出道。”
　　“……”
　　不耍贫会死吗。
　　听风就是雨得到一句俗不可耐的自恋，气的一甩袖子，走了。
　　霍总的声音在耿白脑中响起，淡然如水，“出道？靠什么？”
　　耿白想了想，“靠脸吧。”
　　毕竟他有两张脸。
　　霍沛璋想起他说自己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脸，唇角露出一个稍纵即逝的笑，抬手去拿咖啡杯，不小心碰到了桌子，放在桌上的手机贴着桌面飞了出去，发出肝颤的落地声。
　　平滑如镜的手机屏幕龟裂，瞬间爬上蛛丝般的裂纹。
　　耿白听见熟悉的重物落地声，小心翼翼问：“什么掉了？”
　　几秒钟后，他听见霍总平静的说：“抱歉，你的脸裂了。”
　　耿白：“……”
　　玩家四散在小镇里，开始挨家挨户的敲门，搜索线索，不管有用没用，先装进自己的仓库再说。
　　耿白三人敲开的第二扇门，开门的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
　　见到女孩，耿白眼里一亮，天知道他多久没见过漂亮妹子了。
　　漂亮妹妹穿着红色蓬蓬连衣裙，脸也红扑扑的，耿白下意识靠她近了一点，不小心看到小妹妹红润的皮肤上不明显的点点。
　　他天生长得帅皮肤好，个人对护肤保养没有什么研究，只是隐约觉得女孩脸上的小点点像是警队里天天拿着小镜子的女警花忧愁的黑头。
　　有必要把npc的形象做得这么逼真吗，耿白一边心想，一边笑得像个斯文流氓，使劲跟妹子搭讪，把人家问死机了就重新再来一遍。
　　卫卫问：“大白哥哥是什嘛意思？”
　　黎唯捂住他的眼，被耿白的‘没出息’闪瞎了狗眼。
　　三人都得到一张女孩卡片，临走前，耿白一手背后，另一只手虚搭在腰间，微微弯腰，向她行了个彬彬有礼的绅士礼仪，笑着说：“小姐，和你聊天非常愉快。”
　　他飞快的从臭痞子变成了举止优雅的有为青年。
　　这浪不唧唧的大猪蹄子在一切雌性生物前都表现的像个正人君子，随时随地释放自己无处安放的荷尔蒙。
　　女孩原本红润的脸更加泛红，她竟没有死机，而是羞涩一笑，踮着脚尖趴到耿白耳边，轻声给出了另一条线索，“时间。”
　　耿白：“……”
　　耿大白愣了愣，不可思议扭头道：“哎，这个这个……”
　　黎唯无言以对，原来npc是可以调戏的，调戏是有奖励的。
　　监听里的霍总通过耿白和其他人的对话，隐约推测出了这人又干了什么事，当耿白偷偷摸摸给他汇报自己得到的线索时，霍总漠然道：“不错。”
　　虽然得到了霍总罕见的表扬，但耿白总觉得他那两个字冷飕飕的。
　　耿白捏着下巴，靠在一幢房屋门前的廊柱上，默默的琢磨，怎么霍大叔听起来有些不高兴呢。
　　哦对了，是不是他以为自己忘了替他寻找和他忘年交的崽崽。
　　“大白！”
　　黎唯从房屋旁边的一条马路里跑出来，向他大力挥手，指着他刚刚跑过来的方向，大声说：“有人死了！”
　　耿白踩着屋门前的廊子跳到马路上，“讲清楚。”
　　黎唯喘了两口气，“有玩家死了，这里的房子有陷阱！”
　　耿白眉头一皱，黎唯原地站好，缓缓喘匀了气息，带着耿白往死人的地方走，边走边说：“我也是刚听说的，有个玩家去敲门，屋主人打开门之后，和他不知说了什么，那个玩家忽然闷哼声就倒在了地上，死了。”
　　黎唯低头看着胸口，“我们的体力值也显示出来了，你看看你的体力是多少点。”
　　耿白只好宽衣解带，看见胸口的位置只有三颗红心。
　　这次通关难度竟一下子从简单模式升到了困难模式，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卫卫呢，先别让他去敲门。”耿白道。
　　黎唯道：“他在前面等我们，我已经和他交待过了，没事。”
　　耿白点头，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脑海里，霍总淡淡道：“听到了。”
　　一幢房屋前聚集了许多玩家，不用说就是出事的地方。
　　他们围观的很有素质和经验，以事发地为中心，径自圈成了一个两米的圆，让自己既不靠的太近，又能第一时间获得最新消息。
　　耿白大大咧咧扒开人群，看见地上躺着一个玩家，听风就是雨蹲在一旁，正在检查尸体。
　　前两次通关，即便有玩家死亡，也比较接近游戏效果，一旦死亡，尸体倒下之后就消失了，这次，躺在地上的尸体却直挺挺的横在那里，乍一看很是吓人。
　　而围观者心理素质似乎也没那么好，一个个脸色难看，视线飘忽，不敢直视尸体，和现实中的人一样。
　　耿白注意到听风就是雨检查尸体的手法很熟练，明显是有经验的，他盯着他的背影，心里起了疑云，这个人生前是什么身份？
　　“嗯？”耿白揣测着这人的身份，竟还有工夫分神跟着听风就是雨的动作留意尸体上的异常，他好像看见了什么，走上前，手插在兜里，弯下腰，“等等，他的眼睛。”
　　听风就是雨回头看了他一眼，耿白一脸自来熟，道：“哎，你都上手碰了，我就不摸了，帮我把他的眼皮撩一下，让我再看一眼。”
　　小猩猩站在围观者之列，远远的嘲讽：“你能看出来什么。”
　　还敢指挥他家大神。
　　耿白弯唇一笑，蹲到风雨先生身边，说：“你的追随者对我意见很大啊，你说他是不是嫉妒我？”
　　他说完，听见脑袋里的霍总淡漠的声音，“干正事。”
　　风雨先生正想给他一个冷冷的眼神，哪知情绪还没酝酿好，就见耿白忽的收起了一身痞子样，一本正经的说：“他的眼巩膜发黄，唔，脖子皮肤也是黄色的，这是典型的肝细胞被破坏。”
　　谁给装备，谁就是金主爸爸，耿白一颗红心向金主，金主就是霍大叔。
　　风雨先生的表情在脸上冷了一半，眼刀子要甩不甩，看起来很是狰狞。
　　小猩猩不甘示弱，也走过去，嗤笑道：“这里是游戏，游戏里的人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死法，胡说八道。”
　　耿白站起来，耸耸肩膀，“好吧，我胡说的。”
　　抬起头，刚好看到那幢房屋里，与屋门距离不远的窗户里，一双眼睛正恶狠狠盯着他们，被耿白发现，那双眼睛飞快消失在了窗户的阴影里，就在眼睛躲开的刹那，耿白看见他身上缠着绷带，一片黑红的血色氲出。
　　原本以为敲开屋门就能得到这轮通关的线索，线索来的轻而易举，却不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是谁都能咽的下去，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个馅饼里有什么馅，会不会被添加了狗屎。
　　线索戛然而止，就在玩家人心惶惶之际，那轮挂在公路尽头太阳落山了，没有黄昏西斜的过程，直接从白天变成了一片漆黑。
　　随着漆黑罩下，惊恐的尖叫声也随即响起，在其他玩家惊慌失措的慌乱声里，马路两旁的房屋整齐的亮起了灯。
　　熏黄色的灯光从窗户里照出来，温暖的像家的港湾。
　　“那边……”有人倒抽了一口气。
　　那小镇的入口处，公路的尽头，一个足有房屋那么高的人形阴影站在那里，沉默，阴森，诡异。
　　耿白伸手一摸，摸到卫卫冰凉的脸，将他和黎唯拉到了自己身后，警惕的盯着远处。
　　大地忽然震颤。
　　巨大的阴影忽然动了起来，一步一步，从黑暗中走到了马路上，房屋灯光能照耀到的地方。
　　众人仰起头，看见一个无头巨人，一手持斧，一手牵着一匹栽满鲜花的木马。
　　恐怖的阴霾铺天盖地，让所有人从头冷到了脚。
　　“说话。”耿白忽然听见霍总的声音，迅速回神，低声说：“天黑了，有……一个怪物。”
　　手机外面是下午五点，金色的夕阳落进阳台，霍沛璋带着耳机，冷静道：“能打过吗？”
　　耿白看着巨人强壮硕大的身躯，分析了敌我双方的力量，坦诚道：“悬。”
　　霍沛璋的电脑上，一张空白画布打开，寥寥几笔，一个小镇轮廓出现在上面。
　　“试试？”没听见回复，耿白问，摸向了裤兜里的手枪。
　　霍沛璋在小镇里添上一笔，标记为怪物，想了想，道：“周围有躲避的可能性吗？”
　　耿白立刻看向那些亮着灯的房屋，眼睛倒影着灼灼灯光，肯定道：“有。”
　　巨人拖着斧头和木马，在马路上发出沉重的拖拽声，大地震动，向他们缓步走来。
　　霍沛璋道：“先躲，分析战略再动手。”
　　他话音刚落，无头巨人抬起巨大的斧头，在寂静的小镇中高高举起，带起一阵浓郁的血腥味，朝马路上的他们砍去。
　　耿白大吼一声：“散开，躲进房子里！”
　　拉着卫卫和黎唯就近跑到一幢房屋前，也不管里面住的什么人，一脚踹开屋门，冲了进去。
　　他们跌进灯光照耀到的地方，回过头，从大敞的屋门往外看去，看见一个反应迟钝的玩家好像怕极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被巨斧砸成了肉泥。
　　黎唯发出一声难受的吸气。
　　巨斧迟钝的从地上抬起来，清晰的骨肉粘粘声传入他们耳中，这时候，那些还未进屋的玩家鬼哭狼嚎四脚并用，纷纷爬到了离自己最近的房子里。
　　无头巨人拖着巨斧和木马，对两旁的房屋视若无睹，缓慢向前继续走。
　　逃过一劫的玩家终于有空把胸口的恐惧喘了出去，心有余悸的扒着房屋的窗户往外看。
　　他们从窗户里看到马路对面窗户里的其他玩家，视线在漆黑充斥着血腥的街道上交汇，都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忽然，一间窗户里传出惨叫声，暖黄色的灯光里，一个玩家缓缓转身，他不知看到了什么，尖叫声几乎要撩翻屋顶，接着，叫声骤然消失，变成了痛苦的呜咽，就好像喉咙被一大团棉花堵住了。
　　这个倒霉蛋玩家误入的房子恰好就是白天被耿白‘胡说八道’诊断为肝细胞被破坏死了的玩家去过的房屋。
　　只有离的近的对面房子里才能看见发生了什么事，耿白三人恰好就在惨叫的斜对面，透过玻璃，将案发现场看的一清二楚。
　　屋主人的上半身被绷带缠着，有的地方已经松散，被屋里的灯光照出一片乌黑的烂肉，他摘掉自己的左臂，利索的好像能发出‘咯嘣’一声，然后面无表情把糜烂的臂膀塞进了误入房子的玩家嘴里。
　　不幸目睹了这一幕的耿白等人顿时泛起了胃酸。
　　黎唯道：“我以后再也不吃猪蹄了。”
　　卫卫愣愣的，看上去不太害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不懂，十分天真无邪的提问：“大白哥，他为什么把自己的胳膊喂给那个人吃？”
　　饶是耿白见惯了穷凶极恶的暴徒，对眼前这一幕也有些反应不良，龇牙咧嘴道：“可能他以为他饿了。”
　　黎唯：“......”
　　他头一扭，打算去吐点东西出来。
　　转过身，才看见屋里有个人，正默不作声看着他们。
　　“嗬！”黎唯用尽全力才憋回了脱口而出的叫声，看来是晚上被吓得次数太多，好歹有了点免疫，不过腿肚子仍旧哆嗦，像一朵在风中凌乱的花朵，急需被呵护安抚一番。
　　奈何周围只有刚够学龄的花苞卫卫，以及开的格外风骚浪荡无所畏惧的耿大白。
　　耿白不解风情的拍了拍黎唯的肩膀，夸赞道：“骚年，你进步了。”
　　他唯一能接受的尖叫就是玛丽莲梦露站在鼓风机边捂裙摆尖叫，不然其他的尖叫都是耍流氓。
　　“……”
　　屋里的人是个男子，三十多岁的模样，皮肤黝黑，长相……看不清，只觉得太黑了，但又不是非酋那种黑，他的黑中还泛着一种清透水润的感觉。
　　男子长得黑就算了，还穿着一身缥缈曳地的黑纱，乍一看，跟个盖了黑布的高脚灯罩似的，仔细看，又感觉像古代电视剧里神秘的祭祀。
　　“你们是何人？”男子说话语速很慢，在灯光照耀下，耿白清楚看见他一双黑眸里流淌的眸光，湿漉漉的。
　　这是一个怎样的可人儿呢，黑幽幽的，但水灵灵的。
　　耿白被他的水灵打败了。
　　“呃，咳，我们是来旅游的，天忽然黑了，外面出现了……”耿白话还没说完，黑水灵就点点头，慢慢道：“哦，我也不喜欢天黑。”
　　耿白心想，可不嘛，大兄弟你晚上一出门就隐身，往马路上一站，别人还以为电线杆渗水了。
　　“可以坐下吗？”耿白关上被自己踹开的屋门，估摸着他们晚上要在这里对付一夜了。
　　黑水灵点点头，去搬了一个凳子过来，他走路时带动黑纱飘飘，从背影看，像娥蝶玉立。
　　耿白环顾屋子，发现所有的家具都是木制品，除了桌椅之外，沙发，装饰品，连桌上摆的茶杯都是木头雕琢的。
　　“啧，是个狂热的原木爱好者。”耿白心里想着，坐在了桌边的一张圆凳子上，屁股刚沾上椅子，椅子腿就发出垂危的‘吱呀声’，幸好耿白反应极快，双腿一绷，就站了起来。
　　但那个被他碰过的椅子却原地呻吟一声，四分五裂，酥成了一片一片。
　　耿白：“……”
　　黑水灵用水灵灵的眼眸幽怨的望着他。
　　“咳！不好意思。”他蹲下查看，发现那张凳子的芯竟是腐朽木做的，难怪这么酥脆。
　　这时，卫卫和黎唯坐的沙发也承受不住了，接二连三的碎成了渣。
　　用朽木制作家具，所以，他们是被游戏里的npc在线碰瓷了吗。
　　黑水灵心痛的抱住碎成渣的家具，忧伤的说：“我很喜欢它们的。”
　　下一句是要赔钱吗。
　　耿白很想求助霍总，遇见npc碰瓷怎么办才好，动用武力吧，他看着这么一个水灵灵的男人，实在下不去手啊。
　　但屋子里人太多，他不好直接对话霍总，只好蹲过去，说：“我帮你修修？”
　　黑水灵摇摇头，轻声细语道：“没关系，这样我也很喜欢的，你们泡澡吗，我请你们啊。”
　　耿白：“……”
　　如果每一个碰瓷的人都有他这样的觉悟，世界早就充满了爱和芳香……和澡堂子。
　　撂下这句话后，黑水灵便不再理会他们，从地上抱了一把朽木，顺着屋里的楼梯飘到了二楼。
　　卫卫感慨：“这个哥哥人真好啊，还请我们洗澡。”
　　黎唯看着满地碎木头，愧疚道：“我们要不要上去帮他搓个澡？”
　　耿白：“……”
　　给npc搓澡？搓掉一层数据吗。
　　屋外，无头巨人沉重的脚步时远时近，似乎是沿着马路来回行走，巨斧和木马在地上发出二重拖拽声，像迟钝的刀片剐在锈迹斑斑的金属上，听的人心里发慌。
　　凳子和沙发都碎掉了，他们只好盘腿坐在地上，面面相觑。
　　“这次的游戏应该怎么通关？你有头绪吗？”
　　半晌，黎唯问。
　　耿白靠着墙，一条腿支起，手搭在上面，姿态肆意而慵懒，他食指和中指轻轻蹭了一下，想抽根烟再思考这些凌乱的线索。
　　但这里只是个虚拟世界，没有烟。
　　他叹口气：“谁给我来根烟。”
　　耿白舒展了下身体，道：“不管通关的方法是什么，先保存自己的体力，别死掉最重要。”
　　黎唯道，“不知道死了的那两个玩家是不是已经重新开始本轮通关了。”
　　耿白道：“睡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天才会亮。”
　　黎唯晚上被吓的不轻，本来是睡不着，但谁知没一会儿，就和卫卫滚到一团睡着了。
　　等他们睡熟，耿白溜达到门边，开始呼唤霍总。
　　霍沛璋很快给了回应。
　　“叔，现在几点了？”耿白问。
　　天边挂着清冷的圆月，银辉落在阳台上，晚风佛动酒店两层窗帘里头的那层薄纱，在月光下轻歌曼舞。
　　“八点。”霍沛璋回。
　　耿白愣了下，这次通关的时间竟然用了这么久，相当于霍大叔一天都没有手机使用了。
　　真是一个不太吉利的消息。
　　屁股下的皇位似乎岌岌可危了。
　　耿白忧桑的想，多像一个勤俭持家的丈夫，因为某些功能不管用，只好看着妻子在外面有了小王，想骂也不知道骂什么，理解她吧，头上的原谅帽戴着实在难受，不原谅吧，自己又无能为力。
　　他天马行空想着想着，觉得不太对，哪有男人诅咒自己不好使的……男机也不行。
　　“老叔啊，那你吃晚饭没？”耿白决定虽然自己偶尔功能不能用，但一定要贴心，想要拴住媳妇……呸，老叔的手，一定要先栓住老叔的心。
　　“不用管。”霍沛璋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邮箱里是他今天下午让秘书马文青找的关于公司三名自杀的程序员的个人简历。
　　“那就是没有吃了，叔啊，您看看，您怎么能这么不注重身体呢。”耿白和霍总认识的这几天，没见过霍总收到一条关于私人的微信、短信、甚至电话问候都没一个，凭他多年从警的经验，他断定此人就是遇见了中年危机，成了孤寡老人一个。
　　像这种人，最能触动他内心的就是出其不意的关怀，所以为了维护自己在霍总心里的位置，他一定要随时随地把霍总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这么晚还不吃饭，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只有您吃好喝好身体好，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才能安心去闯荡自己的事业，您说对吧，不然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一想起您还没按时吃饭，我们这些晚辈的心都揪成一团一团了。”
　　霍沛璋：“……”
　　揪棉花吗，还一团一团。
　　耿白说的都快感动自己了，“要不我下面给您吃啊，哦不，我忘了我是手机，要不我给您点个外卖吃啊，做老人的一定要身体好，才能家国万事兴。”
　　霍沛璋：“……”
　　怎么他少吃一顿饭，国家都要不太平了？
　　这锅有点太大了吧。
　　耿白说了半天，无头巨人都在门口又晃了一遍，也没得到霍总回复，他反思起自己哪里说错了。
　　过了会儿，霍总清冷的声音才又传了出来。
　　“嗯。”
　　“叔啊，您刚刚去哪了？”
　　霍沛璋坐在酒店里的茶色玻璃办公桌前，看着新手机上APP接单的通知，陷入了沉默中。
　　他莫名其妙去给自己点了一份外卖。
　　为了堵住手机精的嘴，霍沛璋给手机里加了一段代码。
　　耿白一摸上衣口袋，竟然摸到了一包烟，唇角几乎要裂到耳根。
　　善解机意，简直是金主里的楷模！
　　十分钟后，外卖送到，霍总带着耳机对着电脑，吃着一盘芝士蔬菜沙拉，另一个世界里，耿白靠着窗户，看着漆黑马路上血腥暴力的无头巨人，和霍总讨论这次通关游戏，拼凑他得到的线索。
　　香烟在耿白修长的指尖点燃，微末的星火忽明忽暗，恰似霍沛璋身后的阳台外无边无际星河里一颗格外明亮的星星。
　　作者有话要说：　　霍总：什么时候掉马？急。
　　大白：帮他急。
　　作者君：你知道什么意思吗，你都急。
　　大白：大概是谁骑术不精吧。
　　作者君：Emmm...


第18章 以罪之名（三）
　　霍总给的烟是没有味儿的, 只是一个数据模型, 不过耿白叼着滤嘴，靠着窗户, 仍旧感觉到了痛快的滋味。
　　“目前的线索就是这些卡片, 还有小美女给的时间提示，我觉得通关的关键就在这些卡片应该怎么使用。”
　　霍沛璋嗯了一声。
　　耿白道：“我以前玩的手机游戏不多, 对这些没研究, 不过这次的通关很像是收集游戏。”
　　他弹了两下并不存在的烟灰, 看见无头巨人拖着它的木马脚步沉重的走了过来，木马的肚子是空心的，塞了一捧蓝色的碎花。
　　他向霍沛璋描述了无头巨人的形象, 说：“看起来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牵着自己的玩具在深夜里流浪。”
　　霍沛璋没料到他的心思还挺文艺，手指滑过触控板, 电脑屏幕上, 寥寥几笔的人物轮廓出现在上面, 巨人和木马惟妙惟肖, 是一副诡异而又鲜花盛开的场景。
　　那双工科生严谨肃正的手竟还有这番灵动的绝活。
　　“卡片分为两种, 一类是获得, 用法暂不清楚, 一类是攻击型，接触就会受到伤害。”
　　通过耿白与周围人零星的对话，以及耿白的解释, 霍沛璋简单做了总结。
　　耿白隔空点头：“是这么回事, 我们去敲门, 然后门里有什么没人能知道，可能是馅饼，也可能是陷阱，有运气成分在里面，想要获得更多的卡片，就不得不去敲门，机遇和危险并存，但是靠运气不靠能力的游戏，设计的这么复杂，不合常理。”
　　简单粗暴的把他们捆在一个地方，拿锤子随即抡，运气不好的当场抡死，运气好的进入下一轮，这样岂不更加省事省力省成本。
　　霍沛璋道：“所以，攻击属性的卡片很可能是有规律可寻的。”
　　耿白立刻捧臭脚：“哎呀我也这么想的，您真是太英明了。”
　　霍沛璋本来还想帮他当个狗头军师，助他通关游戏一臂之力，被他这毫无艺术美感的马屁一拍，想法立刻烟消云散了，险些就觉得这玩意儿待在黑屏里也挺好的，起码他耳机一拔，就两耳清净。
　　幸好耿白不自知的说道：“等天亮我就去研究研究规律是什么，顺带帮您问问有没有人见过您的那位忘年交。”
　　原本打算将关门栓狗子的霍总一顿，想了想，觉得还是再给他一次机会好了，根本不承认是自己见色忘机。
　　耿白的线索少的可怜，三言两语就捋清楚了，之后便没了头绪，他听着脑海中传来的清脆的键盘声，想象着一个不善言谈的秃头大叔坐在电脑前勤奋刻苦的样子，都快被感动了。
　　他将快烧到指尖的烟掐灭了，然后挨着窗户边坐下，线索也没什么好说的，耿白闲的无聊，浑身长毛，八卦之心便顺着蛛丝马迹一点点爬遍了全身。
　　忍不住问：“叔，您的那位警察朋友是怎么死的？”
　　像他们这一行的，如果真有可能死后相见，大概就是同行见同行，两眼泪汪汪，张嘴问家人，无语泪千行。
　　霍沛璋沉默的看着夜空，那名年轻警官中枪的那天晚上，天空也是这么多的星星，外面八九点钟的时候，整个城市都在归家的路上，而他的路就这么走到了尽头。
　　他就像霍沛璋心底落了雨的朱砂颜料，本应该轻描淡写的随雨而去，消失的无影无踪才对，不该再反复提起，反复雕琢。
　　按照平常来说，他是绝不可能和任何人分享自己的私生活，可这会儿不知道怎么了，大概是今晚的星光太像那天，霍沛璋被他问起，沉默了一会儿，竟缓缓地说：“中枪。”
　　耿白叹口气，干他们这一行，这种结局太多了。
　　同一天殉职，又是同样的死法，耿白感慨，大家真是太有缘了。
　　他正想要给霍总打包票，一定将所有玩家都问一遍，帮他找到霍总的忘年交，要是没找到的话，他就自己去给霍总当忘年交，以慰霍大叔思友之心。
　　这时候，外面的天空竟然亮了起来。
　　黑暗来的猝不及防，白天也是如出一辙的尿性，太阳又重新挂在公路的尽头，明晃晃的照耀着整个小镇。
　　屋里的灯同时熄灭，发出‘啪’的一声。
　　挤在墙角的俩货还什么都不知道，睡的一塌糊涂 。
　　躲了一夜的玩家三三两两离开房屋，隔着马路互相张望。
　　耿白一出门，就去了昨天晚上被喂死了的玩家那间房子前。
　　房屋前，已经有人站在那里了，是听风就是雨。
　　看见他过来，风雨先生面无表情的脸上眉头微微一皱，虽然不明显，但显然就是对耿白不满。
　　耿白盯着那幢房子，好像没看见他一样，说：“带有攻击属性的卡片应该会有规律的。不可能全靠运气，这不符合这个系统之前通关的设计原则，对吧。”
　　听风就是雨冷冰冰的，不想搭理他，据他前两次和这个人接触，发现此人有能力是有能力，但太花枝招展了，浪不唧唧的，烦。
　　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哼了一声。
　　耿白惊讶的瞥了他一眼，“咦，你也在这里啊。”
　　风雨先生：“……”
　　现在不仅烦了，还特别的贱。
　　耿白嘿嘿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走吧，我们互相交换房子，收卡片去。”
　　既然开门有风险，那么他们昨晚躲过房子，总可以相互交换去一趟的。
　　就在耿白留意哪些房子昨晚是住过人的时，余光忽然看见一个玩家慌张的从一幢房子里跑了出来，踉踉跄跄，刚一出门就摔在地上，双手撑地倒退了几步。
　　耿白眼里一凛，那是他们待过的房子。
　　他大步冲了过去，听风就是雨想了想，冷着脸，好像被人威胁似的抬脚跟上。
　　黑水灵的房子里，朽木满地都是，角落里，黎唯和卫卫像小动物一样瑟瑟发抖，抱成一圈手握寿司。
　　看见耿白，他俩小鸡崽一样冲过去，黎唯指了指房子里的楼梯。
　　耿白走了两步，就看见一个死了的玩家以一个头朝下的姿势趴在楼梯上，脸上一片乌黑，像是中毒了。
　　“怎么回事？”
　　黎唯道：“刚刚我和卫卫还在睡觉，忽然就有人闯了进来，说要找卡片，问屋主人在哪里，我说在楼上，其中一个就跑了上去，结果没一会儿，那人就惨叫着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死了。”
　　听风就是雨盯着耿白：“你们在这里待了一夜，为什么没事？”
　　跟进来的玩家也纷纷怀疑，质问道：“就是，为什么你们没事？”
　　“是不是你们捣的鬼，想把我们全都害死。”
　　耿白不耐烦的看着他们：“不知道。”
　　昨天晚上见黑水灵的时候，确实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们还都得到了他的卡片，怎么过了一夜，软绵绵的黑水灵就有毒了。
　　通向二楼的楼梯发出脚步声，好像是人光脚踩在地板上，带着湿漉漉的水渍声。
　　意识到是黑水灵下来了，耿白一把抓住黎唯和卫卫往门外塞，对风雨道：“先出去再说。”
　　经过昨晚的一惊一乍，让他们的反应速度都快了许多，耿白话音刚落，原本挤在屋子里的人就一窝蜂涌了出去。
　　他们一口气跑到马路上，耿白回过头，看见房子里，前一天晚上还苗条的黑水灵此时就像一个泡胀了的胖大海，浑身淌水，幽黑的脸庞上，一双眼睛幽幽看着他们。
　　表情说不上狰狞可怕，可却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不舒服。
　　没有玩家靠近他，他便拖着湿漉漉的衣裳，转身，关门。
　　“怎么会这样。”耿白低声道。
　　听到动静，还在试图收集卡片的玩家都赶了过来，得知此事之后，他们就像看仇人似的，飞快远离了耿白等人，好像他们身上有什么病毒一样。
　　“贱人，死了还这么贱。”“为什么害我们？”“别以为你告诉大家敲门，就自以为是功臣了，有的人心真坏，死了还这么阴险。”
　　小猩猩嘲讽的笑了笑，走到了听风就是雨身后，“离他远一点，不然怎么死的都不一定。”
　　耿白：“……”
　　这种群起而愤之的狗血剧情竟然也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黎唯生气说：“我们什么都没有做，玩家之间根本不可能互相伤害。”
　　卫卫扯着耿白的袖子，很是委屈。
　　耿白倒不生气，用下巴点点他们，说：“哎，记住各位的嘴脸了，之后我们各走各的，要是不幸我们先找到通关的方法——”
　　小猩猩接道：“谁求你谁是孙子！”
　　耿白微微一笑，他伸手做刀，在脖子上轻轻一抹，无比中二的撂下话，“行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白：大叔大叔，你是我的大叔，一生陪你看日出。
　　霍总：说人话。
　　大白：被下战书了。
　　霍总（沉默）：干他。


第19章 以罪之名（四）
　　过完中二瘾, 耿白和黎唯、卫卫在众人怨怒的目光中转身走了。
　　小镇里的马路横平竖直, 十字交错，遇见岔路口, 耿白脚下一转, 三人就消失在拐角。
　　余下的玩家相互看着对方的脸色，低声含糊的骂了几句。
　　他们其实心知肚明, 玩家是不可能互相伤害的, 又不是淘汰制游戏, 没必要处心积虑浪费心思浪费时间的祸害别人。
　　不过人都容易被仇恨共鸣，群情激奋瞎起哄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耿白无意间当了回过街老鼠, 难得体验了把人人喊打的滋味。
　　黎唯和卫卫垂着头在前面走着，像两只被打焉的小老鼠, 耿白跟在他们身后, 双手插兜慢悠悠的渡步, 看他俩那怂样, 忍不住逗道：“不至于吧, 死都死了, 还在乎被别人说两句吗, 坟头蹦个迪，你还能撩起棺材板跟人家干起来啊。要我说，都要学学咱老祖宗, 你看看, 被沙雕网友完坏了多少次, 咱各大老祖宗爬出来过没，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
　　卫卫听了他的话，一知半解，胡乱消化了，小模小样点点头：“大白哥哥说的有道理，我要跟老祖宗学习，不能在乎别人的眼光。”
　　黎唯脸皱成苦瓜，捂住卫卫的耳朵，哭笑不得道：“大白，你也太会瞎胡掰扯了。”
　　能从墓里爬出来的那还是老祖宗吗，那是张起灵，不然也要是无邪。
　　听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要是不动脑子，还真容易被这玩意儿带偏。
　　霍总在他脑袋里淡淡的嗯，表示非常赞同黎唯同学的意见，此人脸皮之厚，嘴巴之贱，手机屏都盖不住。
　　耿白抬手削了黎唯一脑瓜子，他是为了逗谁开心呢。
　　他们从岔路走，上了一条没有其他玩家的马路。
　　黎唯道：“我想不明白，昨晚上我们不是还和那个屋主人说话，怎么第二天他就有毒了，而且我们也在屋里，都没有中毒啊。”
　　耿白闭眼查看了下自己的仓库，仓库了多了一张黑水灵的卡片。获得了他的卡片，并且没有被攻击到，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npc还看人品攻击？
　　……
　　他还挺自恋的。
　　“过了一夜……时间……”耿白捏着下巴，坐在马路牙子上。
　　“npc攻击的触发条件不只有时间。”霍沛璋开口。
　　耿白一愣，飞快道：“家具被弄坏时他没有生气，我们也没有中毒，所以不是这个原因，那就剩最后一个了。”
　　黎唯还当他在头脑风暴，拉着卫卫蹲在一旁不敢说话。
　　夜深人静，霍沛璋靠着椅背，声音低沉淡漠，却给人极为强烈的安全感，他道：“嗯，应该没错。”
　　耿白噌的站起来，忍不住失笑道：“没有你，我就差点忘了，就是泡澡，黑水灵攻击的触发条件是泡了一晚上的澡！”
　　黎唯蹲在地上，撑着下巴，仰起头，不好意思道：“没事，我没说什么的。”
　　耿白笑眯眯把他的狗头当霍总来揉，“怎么会，挺聪明的。”
　　黎唯顶着鸡窝乱发，纳闷，可他真的什么都没说啊。
　　看他一脸迷茫，耿白解释道：“有的卡片有攻击性，但不是只要碰到就会受到攻击，比如那个黑水灵，他的攻击是在一定的触发条件之后才启动的，而他的触发条件就是泡澡。”
　　黎唯：“……”
　　他纠结道：“他的杀人理由真奇葩。”
　　“咦，看他们。”卫卫忽然道。
　　耿白一回头，看见一男一女手挽着手朝他们走过来。
　　竟是一对npc情侣。
　　男的和女的体形都很圆润，女的圆的不太规则，是那种很敦厚的圆，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头上带了个绿色的发夹。
　　而男的则是非常精致的椭圆，很有结构美感，穿的是一件黄色的大衣。
　　“嘻嘻嘻嘻。”卫卫笑起来，指指那对情侣，说：“他们好像我妈经常做的一道菜。”
　　耿白好奇：“什么菜？”
　　那对情侣好像听到了他们的话，向他们微笑着走过来。
　　黎唯紧张的小声道：“小点声，这样说别人很不礼貌……咳，好像被听见了。”
　　“嗯……嗯……”卫卫撅着小嘴想了想，“忘了。”
　　情侣走过来，胖女孩和他们打招呼。
　　耿白看着她的笑容，故意眨了眨眼，心说：“真奇怪，这闺女长得怎么这么讨我喜欢，看着就很爽口。”
　　胖女孩道：“你们是来旅游的吗？”
　　耿白：“嗯，听说这里风景不错，带孩子来转转。”
　　他拍了一下卫卫。
　　卫卫骄傲的挺起小胸膛。
　　胖女孩捂着唇笑，对耿白道：“你们家的两个孩子真讨人喜欢。”
　　耿白：“……”
　　他指指自己，又指指黎唯，最后泄气，算了，反正现在用的也不是他的脸。
　　男的说：“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们帮助，我非常喜欢助人为乐。”
　　耿白三人的仓库里都掉落了情侣卡片，想来这两个人应该也是没有攻击性的了。
　　看着他们两个，耿白忍不住心想，这两人的穿着搭配真容易让人有食欲，果然是自古红黄出cp。
　　就在胖女孩和他们告别时，马路上又走过来一个人。
　　胖女孩情侣原本和善的脸上同时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
　　那是一个长得细脚伶仃的女孩，穿着青草一样绿色的紧身衣，一头秀发烫成波浪，在头上爆炸成一片绿油油的颜色。
　　“阿绿真是讨厌。”胖女孩嫌恶的说。
　　男的也是一脸不悦，“小镇里的每个居民都不喜欢她。”
　　耿白看着被叫做阿绿的女孩贴着马路边缘慢吞吞的走，一脸非主流般的厌世神情，像是长期被孤立厌恶，已经变得麻木不仁了。
　　耿白没想到npc也搞这种小团体，忍不住和他们八卦了一下npc的爱恨情仇。
　　胖女孩道：“也不是她的性格不好，而是阿绿身上总是有一种刺鼻的味道，只要一接近她，我们也会变得不受喜欢。”
　　“是啊，如果不被喜欢，我们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什么味道？我去闻闻。”
　　耿白说着，已经迈开脚步往阿绿那边去，一看就是要去搭讪。
　　黎唯扶额，对他这种无差别的释放荷尔蒙很是头疼。
　　“闻闻？”霍沛璋道。
　　耿白已经快追上阿绿姑娘了，回道：“我觉得他们话里有线索，我去探探这个人的底细。”
　　霍沛璋道：“只是探探？”
　　他听见他们的对话了，对方是个女的，就凭手机精在他这里的撩骚记录来看，他说的探探，很值得往歪的地方去琢磨。
　　耿白不知道自己靠谱正义高大伟岸的形象在霍总那里早已崩塌，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阿绿。
　　“嗨，我在那边看到你了。”
　　霍沛璋面无表情看着黑屏的手机，多么俗套的搭讪开场白。
　　阿绿阴沉的看着他。
　　耿白让自己笑的阳光十足，故意局促的抓抓脑袋，假装自己是个毛头小子，更加俗套的说：“我是想来告诉你，你的头发很有个性。”
　　顶着这么一大团绿，你家里是不是养了一匹董小姐。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么一句话，阿绿愣了一下，她阴郁的看着满脸笑容的耿白，渐渐地，眼底的冰霜逐渐融化，细瘦的肩膀颤抖了下，好像再也扛不住自己的大脑袋，阿绿姑娘一下子冲进耿白怀里，嘤嘤嘤的哭道：“他们都不喜欢我的味道，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我。”
　　耿白手脚无措，摊开手，任由她趴在自己怀里哭泣，但手并不放在女孩身上任何一个地方，十分礼貌绅士。
　　“呃……大概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爱好。”
　　阿绿抽噎道：“可是我是最不受欢迎排行榜的前十，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我的味道。”
　　耿白嗅了嗅，闻到她身上确实有味道，很熟悉，但说不上来像什么，“你不能让‘他们’代表所有人，起码我就觉得你身上的味道还可以的。”
　　阿绿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胖女孩情侣也走了过来，凉凉的丢下一句，“你可真不挑食。”
　　说完，离开了。
　　这时，耿白仓库里多了一张绿女孩的卡片，并且在卡片的右上角竟有一个标记，里面写着：稀有。
　　黎唯和卫卫走过来，耿白感慨道，“哎，挡都挡不住，非往我怀里扑，还送我了张稀有卡片。”
　　霍总在他脑海中发出一声听不出语气的冷哼。
　　黎唯被他骚气的操作惊住了，他和卫卫被耿白叫过来和阿绿交谈，然而阿绿没有攻击他们，也没有给他们卡片。
　　果然，耿白获得的卡片名副其实的稀有。
　　就在他们目送阿绿绿油油的背影离开时，在他们身后，一个身影贴着墙边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
　　被耿白余光瞥到，身影受了惊吓一般拔腿就跑。
　　耿白长跑年年蝉联警队冠军，他立刻追过去，几个转弯后，干脆利落的将鬼祟的影子按到了地上。
　　身影在耿白脚下挣扎，衣衫被扯开，黎唯看清楚他脚下的人后，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像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第20章 以罪之名（五）
　　被耿白踩在脚下的是个青年男子, 披着一层淡黄色的纱衣, 打扮很是古风唯美。
　　让黎唯惊惧的是，青年在耿白的拉扯下，衣衫大开，露出了清隽的胸膛，他的肌肤莹润如雪，白皙细腻，但可怕的是他的胸乃至腰腹上都有成年男人拳头那么大的窟窿。
　　那些窟窿直接贯穿他的身体，破坏了他体形的完美, 黎唯甚至能从他身体上的洞看穿，望见阿绿消失在马路尽头的背影，更奇诡的是他身上的窟窿竟看不见模糊的血肉，也没有肠子流出来。
　　青年狼狈坐在地上, 一副被耿白狠狠蹂躏过的样子，他抽噎着把滑落到肩膀上的衣衫拉好，仰起头, 直视耿白，娇嗔细语的指责道：“流氓~”
　　耿白：“......”
　　黎唯因为他身体的诡异而起的一身鸡皮疙瘩还没消下去, 又被他娘里娘气的语气给刺激汗毛倒竖。
　　耿白收回脚丫子，蹲在地上，向他伸出手。
　　青年用自以为厉色的声音柔柔尖叫道：“流氓，你要做甚么！”
　　耿白一根眉毛高高挑起, 好像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从他长大成人之后这是第一次被人叫流氓, 还他妹的是个男的。
　　他掏掏耳朵，无奈道：“帮你整整衣服，不用的话算了。”
　　青年紧紧拉住自己的衣领，柳叶眉竖起，像个趾高气扬的贵宾犬，说：“我只能远观，不能亵玩，你不知道吗！”
　　经常围观耿白不要脸的黎唯都看不下去了，虽然大白总是蔫坏焉坏的，但大都嘴上过瘾，也没真的出格过，哪至于青年一脸的羞愤。
　　“是你先跟踪我们的吧。”黎唯道。
　　青年红着脸争辩，“我说了，我只能远观，所以才要离你们远远的。”
　　他的小脸格外白净，看的耿白都想上手捏一下，不知道编程游戏的程序猿脑子是怎么想的，把一个臭男人编的这么精致。
　　耿白道：“谁规定只能远观你的？”
　　青年脸颊粉红，娇羞的说，“是周公子。”
　　“周公子？他也在这里？”黎唯问。
　　青年失落的摇摇头，“我没见过他，我永远都见不到他的。”
　　npc也能如此情深义重，黎唯有点感动，问，“你说的周公子全名叫什么？万一我们遇见他，可以帮你转告他。”
　　青年软绵绵道：“周公子全名唤做周敦颐，字茂叔，北宋道州人，世称濂溪先生，是北宋五子之一。”
　　黎唯：“......”
　　耿白：“......”
　　卫卫小大人似的感叹：“哥哥的心上人听起来真厉害。”
　　耿白心道：“那可不吗，北宋时期的古人，名流千古，能不厉害吗，怪不得你见不着他。”
　　“他说他是什么？”霍总忽然问。
　　“什么？”耿白看着青年，没明白他的意思。
　　黎唯卫卫和青年眨巴着眼睛，迷茫的瞅着他。
　　霍沛璋浏览着周敦颐的百度百科，问：“《爱莲说》会背吗？”
　　耿白道：“初中生必背文言文之一，怎么了，背一段听听？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等等。”
　　他猛地扭头，弯下腰，眯眼盯着青年，目光像鹰爪，紧紧锁在他白皙的脸上，青年被他看得瑟缩一下，耿白伸出手，一把扯开了青年的衣衫。
　　“啊......”青年胸口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穿堂风从他胸膛的洞洞吹过，拂上耿白的手，这风倒是真的变成了‘穿膛’。
　　耿白捏着把青年的脸蛋，掰着他的脸左右看。
　　青年的脸被捏成小鸭子，森气气的嘟囔道：“你……你放手，疼。”
　　黎唯走上去，担心道：“大白你做甚么，快放开他，你弄疼他了。”
　　耿白松手站起来，拍拍手，说道：“你丫的是莲花啊。”
　　爱莲说，周公子，呵呵呵呵。
　　青年揉着发红的脸蛋，噘嘴道：“人家是莲藕啦。”
　　黎唯：“……”
　　耿白嗤笑，对脑袋里的霍总道了声谢，去把莲藕公子的衣裳合上，说：“哎，现行了吧，我说呢，小浪蹄子，原来是莲藕精啊。”
　　他大大咧咧搂住莲藕公子纤瘦的肩膀，四下望着小镇，随意道了句：“这里头的人该不会都是你这样的吧？”
　　青年眨眨眼睛，露出恬静的笑容，不说话了。
　　耿白：“还真是啊！”
　　黎唯一头雾水，不知道耿白和他怎么忽然就变哥俩好了。
　　莲藕公子从身上摸出一张卡片递给他，说道：“不要忘了我。”
　　耿白伸手去接，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厉呵。
　　“放开他！”
　　他们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人朝这边冲了过来。
　　莲藕一看见他，目光微微一黯。
　　那人转眼就来到他们身边，说：“让我来！”
　　大概是已经习惯了这个小镇里的尿性，耿白看着来者身上一层一层薄纱似的衣裳，摸着下巴，说：“你不会也是个什么精吧。”
　　那人的身上穿着好几层淡紫色薄纱，不胖，脸是巴掌大，但由于一层一层的穿的太多，整个人看着就有点圆，表情很严峻，眉目之间泛着冷意。
　　他冷冷看着耿白，说：“你不就是想要卡片，我给你，你放开他。”
　　莲藕瞪了那人一眼，将头一瞥，眼底泛红，隐约有些水渍。
　　来者不知何方神圣，没说两句话，就把莲藕公子弄哭了。
　　那人抿唇，深深看了一眼莲藕公子，随后把目光锁在耿白身上，“你要我的卡片吗？”
　　耿白还记得小镇里那些会攻击的npc，环胸上下打量他一眼，“你是第一个求着要给我卡片的人。”
　　不会不怀好意，有攻击属性的卡片吧。
　　那人看了他一眼，睫毛颤了颤，清冷的移开视线，问：“你到底要不要？”
　　“要。”耿白走到他身旁，挑剔的斜眼瞥他 ，“给我我就要，不过你记住，如果你攻击我的话，等下次我复活，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那人冷笑了一下，得到耿白的回答，他退后一步，望着他们，在耿白等人的注视下脱了一层紫粉色的纱衣，然后又脱了一层……又一层。
　　“他这是要做什么？”黎唯小声问，犹豫着如果出现少儿不宜的画面，他是不是该捂住卫卫的眼睛。
　　那人低声说：“要我的卡片可以，你们必须先看我跳一次舞。”
　　他说着，慢慢旋转起来，身上一层一层衣衫随风落下，空荡的马路上他的衣裳落下如花瓣，每一层都是渐变的淡紫色。
　　轻轻的抽噎声响起来。
　　耿白从衣衫越来越少、身形越来越瘦的人身上移开视线，就看见身旁的黎唯和卫卫都红着眼睛，眼里一片水光闪烁。
　　“欸？”耿白挑眉，捏了把黎唯的脸，“你哭什么？小东西，你也跟着哭。”
　　坐在马路牙子上的莲藕公子已经哭成了泪人儿，眼睛红了一圈，他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耿白，哽咽道：“你就不觉得呛眼睛吗？”
　　耿白：“……”
　　他无言以对，揉了揉也有点辣的眼睛，小声对霍沛璋道：“我知道他是什么玩意儿了。”
　　霍沛璋靠在床边，凝望着黑屏的手机，他也知道了。
　　玩游戏有时候可能是真的需要人品。
　　小镇的另一边，跟在听风就是雨身侧的玩家漫无目的在路上闲逛，有不死心的试图去敲门收集卡片，结果敲了三次，两次都有人受到各种各样的屋主人攻击。
　　小猩猩问：“已经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找到通关的方法，我们还能顺利渡过这一回吗。”
　　听风就是雨没出声，眉头皱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猩猩几乎没得到过他的回应，想到那个痞子却能三番五次勾搭上他，小猩猩内心因为游戏升起的恐惧在漫无目的的通关中发酵生成了一腔嫉意，越觉得耿白不顺眼起来。
　　“你在想他？”小猩猩拦住听风就是雨，说：“那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吊儿郎当，除了胡言乱语之外，一点忙都帮不上，你究竟为什么格外关注他！”
　　听风就是雨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说：“我认识你吗。”
　　小猩猩：“……”
　　事实就是这么残酷。
　　听风就是雨绕过他，走了。
　　周围有听见他们对话的玩家对着小猩猩指指点点，看笑话似的嘀嘀咕咕。
　　小猩猩咬紧牙关，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冲向一个岔路口。
　　他刚绕过一幢房子的转角，一双手忽然从身后勒住了他的喉咙。
　　小猩猩眼睛睁大，身影虚虚实实的变化起来，就像当初耿白被霍沛璋嵌入监控代码行一样。
　　小猩猩费力挣扎，倒在地上，意识昏迷之前，他看见一双眼睛离他越来越近。
　　唯美的脱衣舞缓缓结束，褪下所有衣衫之后，如耿白所料，那人果然消失不见了。
　　黎唯睁着红肿的眼睛，问：“人呢？”
　　掉落在地上的淡紫色的衣衫又缓缓的一层一层裹住了什么，逐渐形成了一个人形。
　　耿白走过去热情和他握手，“洋先生是吧，久仰久仰，您真是位杰出的脱衣舞专家，我知道有一首歌是赞美您的，下次您表演脱衣舞，我一定给您伴唱。”
　　霍沛璋有先见之明的摘掉了耳机。
　　游戏里，耿白道：“那歌特别好听，不如我现在就唱给你们听——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的剥开我的衣裳……”
　　作者有话要说：　　霍总：愿意。


第21章 以罪之名（六）
　　脱衣舞专家洋葱先生给了耿白他的卡片, 卡片的右上角标记着稀有, “记住我的名字，如果遇到困难，可以高声呼唤我。”
　　耿白痛快的收下，问：“还有没，给我家这俩分个。”
　　洋葱先生摇摇头，“稀有卡片只有一张。”
　　说完，他走到坐在马路牙子上眼泪汪汪的莲藕公子旁，弯腰将他打横抱起来, 向他们告了别，带着莲藕离开。
　　耿白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还能听见他们打情骂俏的交谈声。
　　“别哭了。”洋葱道。
　　莲藕搂住他的脖子，小声抽噎哽咽, 说：“我也不想的……你真是太辣眼睛了。”
　　耿白：“……”
　　他扭头对黎唯说：“你相信吗，这年头连洋葱都有对象，而我竟然没有。”
　　他们走在马路上, 没有再遇见其他npc。
　　耿白索性不找了，把仓库里他得到的卡片数一数, 整理一下思路。
　　黎唯和卫卫的卡片比耿白少了两张稀有，黎唯闭眼查看排列在仓库里的卡片，望着上面形态各异的形象，说：“他们有可能是通关的关键, 你发现没, 刚刚遇见的npc都说了同样的话。”
　　耿白心思缜密, 早就察觉了，综合之前遇到的npc，以及他们的所言所行，这些卡片的作用已经隐约浮出水面。
　　第一，记住他们的名字，就是猜出他们的身份。第二，如遇危险，就会出现，说明他们还会遇到像昨晚无头巨人的困难。
　　“先收着卡片，我们再去别处看看。”耿白刚说完，眼前忽然一黑，“嗳？谁关灯了？”
　　霍总在他脑海中淡淡道：“是天黑了。”
　　随着这四个字落下，黑暗中忽然响起恐怖的声音，沉重的拖拽声擦着地面在他们周围响起。
　　耿白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手黏腻的温热，他心中一凛，有什么东西蹭过他的小腿被拖走了。
　　“黎唯，卫卫？”耿白按住兜里的枪，全神贯注听着身旁的动静。
　　“大白哥，我在这。”卫卫的声音在离他不远的距离出现，耿白沉下气，索性彻底闭上眼，不再试图看清黑暗中有什么，全凭听力辨别方向。
　　不出一会儿，耿白就摸到了卫卫身旁，手一捞，把他拽到了自己身边，嘱托道：“拉住我的衣服，跟好我，你黎唯哥呢？”
　　一只手从身后搭到了他的肩膀上，耿白在黑暗中头也不回道：“你没丢就好，房子里的灯不知道为什么没亮，不过这里的路况简单，我大概能辨别方向，我们先进到屋子里。”
　　黎唯在他前面紧张的说：“好。”
　　耿白愣了一下，脚步忽然站住了。
　　他低声道：“黎唯？”
　　黎唯小心翼翼往他身旁蹭，“嗯，怎么了？”
　　耿白后背一阵发凉，他笔直的站在原地，缓缓的压下心底那点寒意，飞快的冷静下来，抬手推了卫卫一把，把他推到自己前面，另一只手摸出藏在裤兜里许久的枪。
　　搭在肩膀的手动了一下，耿白身形倏地一矮，他低声喊道：“趴下！”然后向前用力一扑，身形在半空中灵活一扭，手里的枪在起落的瞬间贴着他肩膀的高度利索而决绝的射了出去，穿过黑暗打在什么东西上。
　　噗的一声，温热的水渍飞溅，有什么东西滚落掉在了地上。
　　枪响的刹那，黑暗被火光照明了一瞬，在这转眼即逝的明亮里，耿白落在地上，同时看清了他的枪打在了什么上。
　　那是一根足有他腰粗的手指，断裂处血呼啦的，冒着硝烟弥漫的热气。
　　他想也不想，摸到黎唯和卫卫的衣服，拉着人囫囵跑到了一旁，也就在他刚跑过去的片刻，一声沉闷的重击狠狠砸在了他方才站过的地方，马路被砸出巨大的坑，地面都好像震动起来。
　　黑暗中的怪物没有砸到人，气愤的仰头大啸，发出沉重的嘶吼。
　　这些东西的属性也不知是不是设置的跟狗一样，一个叫了起来，接着，整个小镇都响起此起彼伏的吼声。
　　“这么多。”耿白惊讶。
　　昨晚小镇里出现一只都给他们吃一壶了，怎么听现在的样子，好像怪物都倾巢而出了。
　　“要是有光就好了，我们还能躲一躲，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岂不是分分钟都有可能被一锤砸死。”黎唯道。
　　耿白想了想，意有所指的说：“光，咳，光。”
　　监听系统里的霍沛璋听出他的意思，从代码库里摘了一段代码出来，迅速而精确的插进了庞大复杂的监听系统的运行代码行里。
　　几秒钟后，霍沛璋道：“用枪。”
　　耿白在黑暗里眨眨眼，举起抢，将枪口对准天空，扣动扳机。
　　原本发射子弹的枪口冒出一片灯光，不是街上卖的那种枪形打火机，而是枪口处出现一朵憨态可掬的电灯泡。
　　电灯泡自然是虚的，然而照明效果却和实物一模一样。
　　“火焰的参数不够亮。”霍总淡淡道。
　　于是他把枪口喷出来的焰火修改成了电灯泡。
　　耿白举着枪，枪上顶着小灯泡，被霍大神的贴心感动了，毫不吝啬的称赞道：“老叔真待劲！”
　　霍总：“……”
　　这句夸人的话粗俗的让人不敢联想。
　　望着耿白手里圆滚滚的小灯泡，黎唯震惊了，“你你你你这哪来的？”
　　耿白酷酷一笑，将枪举到脸边，装模作样的吹了下，“我说我路上捡的，你信不。”
　　黎唯：“……”
　　他傻的很明显吗。
　　灯光成为漆黑的小镇里唯一的光源，也让他们看清了四周的情景。
　　整个小镇都有无头巨人的身影在马路上沉重缓慢的行走，他们和上一次一样，遇见障碍物就会挥动手里的武器砸下去，唯一不同的是，上次的巨人用的是斧头，而现在的巨人有的持斧，有的持叉，还有的像拎了个超大号的勺子。
　　所有的地方都是黑漆漆的，一点光亮就格外明显，耿白他们很快就引起了无头巨人的注意，而散落在犄角旮旯里的玩家也看见了他们。
　　所有无头巨人统统转过身子，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器官，望向举着小电灯泡的耿白，然后拖动沉重的脚步向他移动。
　　耿白说：“我好像变成靶子了。”
　　手机外，带着耳机翻阅书籍等着随时变身金手指的霍总怔了一下，一声泛着笑意的声音忽然在记忆中轻轻颤动——哥们，看见了吗，现在我是靶子，帮不了你，不过请放心，这场骚乱很快就结束了。再见。
　　霍沛璋迟疑道：“你……”
　　其他玩家见耿白吸引了巨人的注意，慌忙大喊道：“跑到一边去，离我们远点！把它们吸引走！！”
　　耿白冷冷瞥了昏暗处一眼，对黎唯道，“爸爸才不当靶子呢。”
　　噗的熄灭了灯。
　　霍沛璋：“……”
　　算了，应该不是的。
　　耿白从身上撕了片衣角，将手机的扳机按下去，然后紧紧绑住，好让手枪能不用人扣动，就能一直亮着。
　　做完之后，他抡起手臂，用力甩动，将手枪扔了出去。
　　灯光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摔在了远处的马路上。
　　那些巨人便化身追光少年，轰隆隆的换了方向。
　　“我们现在算是遇到困难了吗？”黎唯问。
　　耿白仰头望着小镇里十几只庞然巨怪，道：“算，当然算，灯泡撑不了多久，等巨人走过去，就会被砸坏了。既然那些卡片说过要帮我们，可能指的就是现在。”
　　他从仓库里拿出洋葱的稀有卡片，举起来，借着远处的那点光，把卡片反反正正看了下，这才发现一件严重的事。
　　“这玩意儿怎么用？他没告诉我们啊。”
　　黎唯凑过去帮他研究，就听见卡片上的洋葱先生的形象动了起来，嘴巴说道：“念咒语。”
　　耿白问：“什么咒语？”
　　卡片上的洋葱先生不耐烦，好像不理解他为什么连咒语都不会念，“随便，关于卡片的咒语都可以！”
　　耿白对咒语玄学根本没有研究，脑子里除了霍总外，空空如也。
　　这时候，远处发出一声巨响，光源消失了。
　　是灯泡被砸坏了。
　　巨人拖着脚步转过身，重新盯上他们这些玩家。
　　耿白想不出咒语，只好场外求助，“搜一段咒语给我。”
　　黎唯这次总算听出来耿白不是在和他说话了，但现在不是提问题的时间，只好把疑惑咽进了肚子里。
　　耿白刚提出需求，程序猿霍大神就利落干脆的给出了处理结果。
　　霍沛璋道：“找好了，我念给你听。”
　　……
　　咒语不长，很快就念完了。
　　耿白在暗中眉头直跳，说：“我能修改不？”
　　霍沛璋：“随意。”
　　卡片上的洋葱先生：“要死了，快点！”
　　耿白默念两遍霍总给的咒语，往前迈了一步，跨立而站，一手叉腰，一手举牌，为了应景，还娘里娘气甩了下头发。
　　他对着惊险阴森的黑暗大声念道：“隐藏着食物力量的守护牌啊，请你在我面前显示出你的真正力量，与你约定的大白君明命令你，封印解除，代表蔬菜消灭它们吧！！！”


第22章 以罪之名（七）
　　一道苍白的光忽然从天空打下来, 将耿白独自圈在光晕里，只见他微微仰头, 单手叉腰，另一只手高举守护牌，是一番傲娇神气的模样。
　　随着咒语响起，他手里的牌忽然变大, 边缘迅速渡上了一层金色的描边，守护牌升到半空中，在那束光中旋转起来，先是低速旋转，随后越转越快，越来越快。
　　金色的描边在光束中越发刺眼夺目, 站在暗处的玩家和无头巨人都被卡牌的光芒刺痛了眼睛，忍不住闭上眼。
　　耿白站在光的中央, 眯起眼, 手搭在额前, 抬头望着半空中因为高速旋转而幻化成的一团金光的守护牌。
　　就在他以为洋葱先生的攻击方式就是这样旋转产生光芒时, 那团耀眼的光团有了动静。
　　低沉的声音从光团中传出, 朗声说道：“美少葱——变身！”
　　声音回荡在小镇上空，震撼着所有玩家的胸膛, 他们瞠目结舌的望着耿白头上的光团，看见里面忽然伸出两只强健的手臂, 光芒缠至上面, 手臂被戴上了一双淡紫色的手套。
　　接着, 线条刚硬的身躯被光芒覆盖上一件收腰的宽袖长袍，袍角迎风翻飞，紫金绣纹犹如仙宫的祥云，滚滚如浪潮。
　　耿白被洋葱先生的华丽变身惊呆了，他仰着头，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惊奇诧异，说“你——你的变身咒语、咒语——”
　　变身完毕的美少葱先生垂眸，幽幽看着他，说：“是你的咒语影响了我的变身。”
　　上梁羞耻下梁娘，不能怪他的，谁让耿白选择了那句控制卡片的咒语。
　　耿白低头看了眼还跨立叉腰的自己，连忙加紧了双腿，放下手，干笑道：“随便挑的咒语，呵呵呵呵。”
　　无头巨人踩着大地轰隆隆朝这边走来，洋葱先生在空中长袖一翻，冲向了怪物。
　　耿白站在光束里，扭过头，问黑暗处的黎唯，说：“我刚刚很娘吗？”
　　黎唯满脸想笑不敢笑，憋得浑身发颤，脸都红了。
　　卫卫在一旁小狗腿子似的接话道：“娘，哥哥最娘了！老娘老娘的！”
　　耿白：“……”
　　“呵。”若有若无的轻笑在耿白脑中响起。
　　夜深人静的酒店房间，霍沛璋坐在床头灯淡黄色的光晕里，虽然没有目击车祸现场，但凭想象，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耿白单手插兜，酷酷的站在光束里，撇了撇嘴，心道，“故意的，这老男人坏得很。”
　　虽然洋葱是稀有卡片，但对付整个小镇的怪物还是有点吃力，耿白又拿出莲藕公子的卡片，将他也召唤出来了。
　　耿白：“隐藏着食物力量的守护牌啊……代表蔬菜消灭它们吧！！！”
　　莲藕公子：“美少藕——变身！”
　　耿白：“……”
　　莲藕公子在光团中展露出白皙细腻的手臂，薄薄的纱衣披在他身上，两条修长笔直的大腿在光束中若有若现。
　　耿白皱着眉，盯着他的腿看，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自言自语道：“我要看那个小妹妹变身！”
　　说完，直接把仓库里的卡片全部都拿了出来，搓成扇形捏在手中，高高举起来，大声喊出那句羞耻的咒语。
　　香菜妹妹顶着一头云团似的绿油油的爆炸头，穿着绿色的紧身衣，胸前凹凸有形，腰身细的只手可握，她没什么表情，轻声说道：“美少菜——变身！”
　　然后西红柿炒鸡蛋，不是，西红柿女士和鸡蛋先生这盘家喻户晓的名菜也变身成功。
　　接着是那个喜欢朽木、黑幽幽、水灵灵的男人，黑水灵刚被召唤出来时，还有些懵，眼底泛着水渍，皮肤清透的犹如出水芙蓉，吹弹可破，站在光束里似一只翩然翻飞的黑色蝴蝶。
　　耿白在下面提醒道：“宝贝儿，变身了，你是想当美少黑，美少木还是美少耳？”
　　黑水灵讶然，“你认出我了？”
　　耿白笑的一脸宠溺，“可不是吗，泡时间太长就有毒，不是黑木耳还有谁。”
　　黑水灵笑盈盈的，“以后你吃我，不要让我洗太长时间的澡。”
　　耿白眼也不眨的说：“嗯，你泡太久我也会等不及的。”
　　和耿白鬼混了一段时间的黎唯听见这句话，不幸想歪了方向，在心里又羞又气的想，大白怎么连男的都不放过。
　　耿白深情款款的看着黑水灵，心里却想：“快点去快点去，我要看红裙小妹妹在线脱衣变身。”
　　不要脸的十分丧心病狂。
　　变身之后的黑水灵一身肃杀冰冷的墨色战袍，竟黑化了，眉眼幽深凌厉，他朝耿白微微颔首，提着一柄木剑朝无头巨人飞去，背影极其英武高大。
　　但是耿白想看的红裙妹妹和最初遇见的那对黄色风衣的父子卡片还在他手里，没有任何要变身的意思。
　　他退出光圈，问道：“这两张牌没变身，是因为我们没猜出他们的身份吗？你觉得他们像什么？”
　　黎唯捏着下巴，“蔬菜么，像——”
　　“香蕉和草莓。”卫卫说，见两人目光都落到他身上，他害羞了一下，说：“啊…这个小镇不是叫食…食…食之镇，我老妈说水果和蔬菜都是食物，所以…”
　　耿白一喜，捏了下卫卫的脸，轻轻弹了一下他脑门，“班长，我发现你越来越聪明了，下课别走，给你颁发个奖状。”
　　卫卫嘿嘿道：“我最喜欢吃香蕉和草莓了。”
　　耿白举起卡片，说：“等着，等会问问他们能不能让你啃一口。”
　　由于那位红裙的草莓妹妹也在他手里，耿白伸手抹了下头发，这回不叉腰了，笔挺的站在那里，保持自己阳光帅气的形象——然而忘了他们在通关游戏里长得是一个球样。
　　他用两指夹着守护牌，目光犀利，像古代使用暗器的杀手，对着不远处厮杀的战场飞出最后两张守护牌。
　　“隐藏着食物力量的守护牌啊，请你在我面前显示出你的真正力量，与你约定的我请求你，封印解除，代表水果消灭它们吧！！！”
　　黄风衣的香蕉父子扛着火箭炮奔向战场，迎面轰死了一个无头巨人，巨人手中的大叉子像柱子，轰隆压塌了一幢房子。
　　草莓小姐红着脸浮在半空中，和草莓颜色如出一辙的红色蓬蓬裙衬着她的脸格外白净，鼻头上有离的近时才能看见的黑头。
　　耿白看着她，说：“去吧，小心点。”
　　草莓小姐道：“保护你是我应尽的职责。”
　　耿白笑了笑，在草莓小姐转身的时候，又叫住她，耿白低头摸摸鼻尖，垂头笑了一声，说道：“我有一位同事，和你很像，没任务的时候就喜欢拿着小镜子照自己的黑头。”
　　草莓小姐微笑着看着他，不知道听不听得懂他的话，耿白耸耸肩膀，抬起眼，那双和其他玩家一模一样的眸子里闪烁着某种情绪，好像怀念，又像释然，最终所有情绪都沉淀在他勾起又沉默下去的唇角边。
　　耿白挥挥手，说：“欸，她老跟我们这些臭男人混在一起，没个女孩样，对象都找不到，我说要送她一条红色连衣裙，让她去相亲，我想象中她穿连衣裙的模样就和你一样。”
　　草莓小姐向他微笑，耿白的情绪像是水龙头，收放自如，只流出一点点藏在骨肉间的似水柔情，又吝啬的关了起来，恢复成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大力挥挥手，“女侠，靠你了啊，这回我就当狗熊了。”
　　仓库里所有的守护牌都打了出去，食之镇里，原著居民和无头巨人在漆黑的暗夜中厮杀，随着怪物一个一个倒下，头顶那片暗沉沉的天空浮出了一行字。
　　——我会看，我会认，我会读，发挥想象，看图说话，念出图片中你认识的食物，越多越好。
　　耿白：“……”
　　不是小学考试题吗，怎么一声不响坐上了去幼儿园的车。
　　“恭喜死鬼玩家【是帅气的大白呀】成功通关，请进入测试员模式，等候下次通关指令。”
　　耿白一转身：“完鸡蛋。”
　　黎唯忙道：“不用担心我们，你都已经给了答案，我们照着抄就行了，我…”
　　耿白打断他的话，“就三个体力，说明游戏只能来三次，这么多人等着通关，大家都拿着答案抢卡片，你和卫卫能抢过他们吗。”
　　黎唯余光扫见其他玩家都聚集过来，脸上带着狂热激动的笑容，之前没人通关，他们还可以慢慢摸索办法，现在有了答案，谁不会抄啊，从下一轮开始比的就不是智力，而是武力了。
　　黎唯被他这么一说，才急了，耿白的身后出现一片雪白刺目的光，好像一扇无形的门要把他吸进去。
　　他感觉到身后的吸力，在快被吸进去的刹那，耿白脑子一热，忽然一手一个抓住他俩，着急说：“把我拽出来！”
　　然而耿白没被拽出来，反而将黎唯和卫卫也带进了那片白光中。
　　看到这一幕的玩家疯了一样追着白光而去，然而那片突然降临的圣光又突然消失，拍拍屁股，只带走了耿白三人。
　　听风就是雨望着白光消失的地方，将耿白中二的网名含在舌尖默念了几遍，他像是从未吃过糖的孩子，尝到了一丝味道，他默默的心想，这是什么滋味呢。
　　在剩下的玩家懊恼后悔气愤的种种情绪里，只有一个人，走进了黑暗中，走到无头巨人的尸体旁，蹲下来摸了摸，摸到了一些碎片。
　　那是耿白被踩碎的枪。
　　凌晨三点半，黑屏了近一天一夜的手机启动了。
　　霍沛璋靠着床浏览着网页，裂屏的手机暗搓搓给自己解了锁，打开语音助手，启动了自己独特的出场方式。
　　它歌唱道，“天青色等烟雨，而你等手机，炊烟袅袅升起，隔屏千万里，在床上玩手机仿前天的安逸，就当我为遇见你从没死机……嗳？半夜了，睡了吧，嘘嘘嘘——”
　　霍沛璋刚想回个还没，就见手机精给自己调了静音，然后直奔商城，搜索了一会儿，给自己下载了个名叫‘聊天神器’的软件，开启了自嗨模式。
　　霍总：“……”
　　谁准他霸占他的手机全网耍浪呢？
　　霍沛璋想了想，往新手机里传输了一个东西，把手机临时改造成了一个信号屏蔽器。
　　刚兴致勃勃点开聊天神器准备大发威风的耿白发现软件刷不过来了。
　　他竟然被断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白：你你你好残忍。
　　霍总（面无表情）：我等你到半夜是为了看你直播全网撩骚的吗？


第23章 手机精的日常（四）
　　摆弄了聊天软件半晌, 耿白又点开设置，检查了下移动网络，没有发现问题, 他只好动了动脑子, 想到了一个方法，就是闭上了眼——锁了屏, 感受起身体里手机卡的存在。
　　指甲盖大小的手机卡戳在他体内, 平常没什么感觉，这会儿忽然注意到了，就觉得自己身体里好像揣着什么玩意儿，他在寻找解决网络问题的同时分出一点心神, 奇思妙想道：“不知道像不像女人怀崽子。”
　　女人是生孩子, 而他哪天被磕松了就‘咔嚓’一声下个手机卡出来玩玩。
　　手机卡待在该待的地方, 而手机网络也都开着, 如果是没有话费, 那酒店里wifi也该能用的, 耿白沉吟片刻，灵光一闪, 大概猜到问题的关键了。
　　霍沛璋默默围观了手机精被断网后的一系列操作，从不停的刷新网页，到检查手机设置, 再一一点开应用桌面的软件, 他从那无声无息自动操作的手机上感觉到了对方的烦躁, 然后是怀疑, 最后是深深的纳闷。
　　想象着对方的心情，高冷的霍总莫名有些愉悦，像是内向的孩子忽然想到了一个恶作剧，并成功完成，在无人的角落里悄悄勾起了唇角。
　　耿白点开语音助手，清了清嗓子，小声喊道：“叔？”
　　霍沛璋不想搭理他。
　　耿白捏着嗓子，卖乖道：“叔叔晚上好，我回来啦。”
　　霍总被他叫出了一身毛骨悚然，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淡淡嗯了一声。
　　耿白内心狂叫，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肯定是这个老头子断的他的网！
　　但耿白只敢心里叫叫，毕竟人在他机中，不得不低头。
　　“叔啊，这都凌晨四点了，您还没睡啊。”耿白说完，想起了什么，迟疑的说：“您是在等我？您是怕我有事找您，所以一直守着手机？”
　　说完，心里莫名的感动起来。
　　霍沛璋等着他是事实，一直守着手机到现在也是事实，但这个行为却没有耿白想的那么单纯深情，只不过是一个程序猿惯于攻克困难复杂的系统的钻研精神而已。
　　“说说你遇到了什么。”霍沛璋道，打开笔记本，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耿白没想到他这么关心自己，无比感动，吧啦吧啦的说道：“不说了，都这么晚了，您先睡吧，身体重要，心意我收下了，明日等您休息好了，我们再讨论，霍总老叔，您真是个好人，我没想到我都这样了，您还记挂着我，好了好了不说了，您赶紧睡，一把年纪了千万别熬夜。
　　像您这样熬夜，会对心脏不好，对肾脏也不好，不仅破坏了身体的正常循坏，还容易加速衰老，造成记忆力减退，掉头发，秃头多可怕啊，您摸摸胸口，有没有不胸闷喘不上气？再摸摸头发，是不是都快摸到头皮了。”
　　霍沛璋：“……”
　　原本吃嘛嘛香身体倍棒强健有力的霍总忽然觉得心脏不太舒服，肾脏也不太舒服，连发际线都有了危机感。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合上了笔记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床上，埋进柔软的被子里了。
　　外面晦涩的天光隐约浮出地平线，他睁着眼，望着屋顶，心想，是传销吧，他的手机生前不是传销就是推销，不是推销就是营销，不然真是白瞎了这张嘴。
　　耿白能说会道的把霍大叔骗上了床，等人道了晚安，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网还没给他连上呢，不过他又不好意思把霍总再叫起来，不然刚刚就白哄了。
　　耿队长犹豫了下，牺牲自我成全别人的职业精神又出来作祟，叹了口气，垂着尾巴缩进手机里，关了里面的闹钟，又锁了屏。
　　算了，他哪凉快哪呆着去，不打扰人家休息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霍沛璋手机的铃声设定的周期一直都是‘每天’，不分工作日和周末，不过即便没有闹钟，他的生物钟也会在早上六点整准时醒来。
　　但是今天他却没有，他出奇的睡的很好，睡的很安稳，周围静悄悄的，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打扰，虽然梦里一直能看见一张嘴不停的围着他嘚吧嘚吧的说话，但那声音悦耳好听，说的都是让他在梦里也忍不住发笑的话。
　　等再次醒过来，是早上九点半。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城市笼罩在一片朦胧烟雨中，雨水吧嗒吧嗒顺着窗户滴在窗台上，是一个极其适合窝在床上睡懒觉的闲适日子。
　　霍沛璋闭着眼，静静倾听城市里下雨的声音。
　　他右手边的床头柜上，手机不知什么时候亮起了屏，语音助手打开在界面，等待说话的彩色波纹滚动着，也在收录那生机勃勃的雨声。
　　他动了动，被子发出摩擦声，语音助手传出声音，说道：“这么快就醒了？”
　　哎，果然是年纪大了，觉少。
　　霍沛璋嗯了一声，站起来，走到窗边，打开窗帘，朦胧的雨景瞬间映满整个房间。
　　他笔挺的站在那里，背影沉默清冷。
　　耿白听着雨声，无不遗憾的感慨，“很久没见过下雨了，我家老太太是江南的姑娘，就喜欢看雨，我小时候每逢遇见下雨，她就搬个凳子，抱着我坐在屋檐下，看雨水汇集在檐凹里，再滴滴沥沥流下来。”
　　那时候，老太太会给他讲，她是在江阔云低的江南里遇见他爸那个北方汉子的，连绵不尽的江南细雨落进北方人粗狂的怀抱里，她伸手一摸，就摸到男人滚烫炽热的一腔爱意。
　　霍沛璋听着，想起他情绪失控时说过的话。
　　也许只有彻底的失去过，才会有再也求之不得的无声哽咽。
　　“相册里的照片能看到吗？”霍沛璋问。
　　正陷在回忆中的耿白怔了怔，“嗯……嗯？能啊。”
　　霍沛璋去拿了手机，又回到窗边，对着湿淋淋的城市拍了张照片。
　　“等等，等等等等！”耿白忽然叫到。
　　霍沛璋刚将照片存进相册，听见他说完，垂眼看着手机。
　　耿白有些急切的说道：“叔，你把手机举起来，再打开摄像头。”
　　霍沛璋照做。
　　手机屏幕照出外面动态的景色，高楼大厦沐在细雨里，城市里车流如龙，红绿灯亮起，行人撑着伞走过被雨水洗刷的发白的斑马线，公交车正缓缓停靠在车站。
　　耿白怔怔看着这片湿漉漉的人间烟火，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竟还能看到下雨，看到行人，看到车流，看到形形色色充满生机的世界。
　　“我、我忘了……我太蠢了，我竟然没想到……我以为，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耿白的声音有些语无伦次。
　　霍沛璋却明白他想说的了。
　　耿白痴痴的看着下雨，看了良久良久，中间好几次黑屏，都被霍沛璋重新解锁，再重新打开照相机，就这么一直拿着对在窗外。
　　好一会儿，看够了陌生而又熟悉的人间滋味，耿白才回过神，想起以后都能打开照相机看见外面了，心里忍不住欢喜雀跃，高兴的像个大傻子。
　　“叔，叔！我又能看见外面什么样了，我真是太感谢您了，我是……”耿白激动的表达谢意，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一件事。
　　“现在是后置摄像头，如果打开前置摄像头的话——”他说着，行动快于嘴巴，只见手机屏幕一翻，城市雨景不见了，一个人出现在屏幕中间。
　　霍沛璋在手机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而耿白则是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张陌生的脸。
　　那张脸年轻英挺，眉目之间有种西方人的深邃，他的双眸好像寒潭，有着逼人的幽深，五官轮廓利落而又恰到好处，是现在很流行的一种说法——高级的俊美。
　　被平果手机渣一样的前置摄像头猝不及防照出来，仍旧是逼人的好看，可见其模样是真心经得起琢磨。
　　耿白愣住了：“……”
　　霍沛璋表情淡淡的看着手机屏幕中的自己，微微皱了下眉。
　　耿白望着这张脸，不可置信的叫道：“霍大叔？”
　　霍沛璋嗯了声。
　　耿白：“！”
　　耿白：“！！”
　　耿白：“！！！”
　　耿白心里刚刚因为能看见外面世界而升起的雀跃被一万只草泥马哒哒哒哒疯狂踏过，只留下一片凌乱的草原。
　　“你——你——”
　　耿白不可思议道：“你多大？”
　　霍沛璋道：“你觉得？”
　　耿白倒吸一口凉气，说不出话，因为太震惊了，导致手机直接卡死。
　　他只好灰溜溜的等着霍总把手机关机，然后重启。
　　重启之后，耿白飞快打开摄像头，说道：“哎你，你明明不老，怎么我叫你叔，你还答应，哥们，你太不够意思了吧。”
　　白白让他当了好几天孙子。
　　霍总就用他这张高级的帅脸，平静的说：“占便宜。”
　　耿白：“……”
　　长得这么好看，还不要脸，简直是太过分了。
　　他似乎完全忘了自己也是这副德行，心里不停地幽怨，谁把他的秃头油腻中年大叔还回来。
　　中午，他就开着摄像头，被靠在酒店房间桌子上的烟灰缸旁，全程围观了霍大神吃饭。
　　“你……”
　　霍沛璋撩了下眼皮，看见手机屏幕里的自己，皱了下眉，他不是自恋狂，没有爱好喜欢天天看着自己的脸。
　　于是把照相机退了出去。
　　下一秒，照相机又切进来，依旧照着他的脸。
　　“别，等等，我要看着你”耿白说，他要看看这个人是怎么心安理得让自己叔啊叔的叫了好几天，一点都没有负罪感吗。


第24章 手机精的日常（五）
　　霍总的侧脸剪影如西洋油画, 以耿白这个从上往下的刁钻角度看去，换别人早就成大饼脸了，然而放霍总身上, 却依旧不减他半分颜色。
　　耿白看了一会儿, 忽然说：“帅哥，我怎么觉得你帅的很眼熟呢？”
　　霍沛璋冷漠的斜了手机屏幕里的自己, 懒得搭理他, 在他的人际交往中，应该不会遇见过这种皮的没边没样的人。
　　耿白被那个冷冷的眼神瞥了一下，越发觉得熟悉，他滑动着焦距, 将相机中的景物放大n倍, 几乎是想要贴到他脸上似的, 在相机中一寸一寸扒着霍总的脸看。
　　耿白看到的画面在手机前置摄像头里同步直播, 贱兮兮的小动作分毫毕现, 就怕别人不知道他在仔仔细细研究霍总的脸。
　　霍沛璋沉默的看着照相机里的画面从他的下巴开始往上移动, 接着是唇瓣、再是鼻梁，最后定焦他的眼中。
　　耿白眼前的画面被男人一双幽深的眼眸占满, 鸦羽似的睫毛下那目光极深极静，是肃冷的，带着淡淡的疏漠, 就好像他临死前看见的那片星空, 是无法触手可及的冰冷。
　　霍沛璋和手机屏幕里的自己对望, 总感觉自己就像个自恋的变态, 眉头一皱，直接把手机拍歪了。
　　耿白跟着歪了的相机视线一转，无比纳闷的对着天花板，心想，“这么帅的哥们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外面飘着细雨，霍沛璋将阳台打开了一条缝，风声雨味掠过酒店阳台摆着的几盆绿萝，化作湿意盛了满屋。
　　他在电脑桌前打开笔记本，给秘书马文青发了个邮件。
　　旧手机孤零零趴在桌子上，耿白对着天花板思过，好一会儿，见没人搭理他，就百无聊赖的叫道：“叔……呸，帅哥，你扶我起来呗。”
　　霍沛璋正在修改项目经理的开发方案，听见就当没听见。
　　耿白这人最不怕别人冷眼，随时都能自嗨起来，他懒洋洋望着屋顶，说：“哎我想起来一个笑话，一个老头快死了，儿子说，爹我给你熬点粥？爹摇摇头，儿子又说，爹我给你切点肉？爹还是摇摇头，儿子想了想，道，爹我给你找个年轻的小妞，爹老泪纵横，说，扶我起来试试，哈哈哈哈哈哈哈……”
　　霍沛璋：“……”
　　机精病。
　　耿白乐的不行，手机都跟着他的笑声在桌子上不停震动，他笑了一会儿，说：“扶我起来嘛。”
　　霍沛璋停下手边的工作，冷漠的说：“你猜听完你的笑话我会扶你不会。”
　　耿白闪烁着相机的焦距，一脸懵懂：“啊？什么，我不——噗哈哈哈，哎哟，帅哥，你当我跟你一样啊，放心放心，我要是占你便宜，我就是你爸，行了吧。”
　　霍沛璋：“……”
　　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工作上，觉得自己再搭理这个傻逼，他就是个傻逼。
　　耿白因为发现了新世界，心里很是愉悦，他乐的时候像个傻子，实则猴精猴精的，一句一个深坑往外面丢，势必要把自己被占的便宜再重新占回来。
　　谁知道外面那哥们看着挺帅，脑子也怪好使，愣是一个当都不上，选择了最有利的回击方式——不搭理，让耿白想继续臭贫，都没话说。
　　雨下到午后，转成了小雨，耿白开了一中午的照相机，终于把电耗没了，手机发出低电量的警告，手机右上角喜人的绿色变成了一条极细的殷红，他这才慌了，嗷嗷的叫：“快充电，快充电。”
　　霍沛璋终于等到这个时候了，拿着充电器，站在茶几旁，垂眼望着手机，一言不发的等着他叫声好听的。
　　耿白的视线里出现男人的脸庞，有种很奇妙的感觉，他不说话，耿白也知道他想说什么，就好像早就相识了很多年老友，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是生气还是闷骚。
　　他仰视那张脸，记忆就像蒙着重重迷雾，被今日湿漉漉的风雨吹开，露出他刻意遗忘的那天来。
　　那天，他倒在地上，眼前天旋地转，先看见不远处站着抱着一个女孩的男人，又看见漫天散落的星河。
　　那个男人……哦，对了，原来是他。
　　“我想起来了，是你——滴——”刺耳的低电量提示打断了耿白的话，他看见霍沛璋拿着充电线，懒洋洋靠着墙，睫毛微垂，眼下一片倦色。
　　他又张了张嘴，想跟他打个招呼，可被打断过一次后，脑子就清晰起来了，他该怎么开这个口呢，说，哎哥们，认得我不，我就是死在你面前的那个警察。你说巧不巧啊。
　　……
　　亲眼目睹暴力流血事件，对普通民众而言已经是不幸，要是胆子小的，怕是要难受好几天才能缓过来，人大都恐惧死人和鲜血，就连监狱里处决犯人的警察，每回执行完毕任务，都要被强制休假几天，更别说普通人看见枪击事件了。
　　这是一件对陌生人而言不舒服的事，作为事件的主角，虽然悲壮，但结局终究不是个赏心悦目的画面。
　　耿白失落的叹口气，更何况，这人兴许记得那天有警察出事了，但出事的警察是谁，长什么样，早就忘记了吧。
　　他现在再贴上去表明身份，除了想证明自己跟他这么巧之外，还有什么意义呢？
　　霍沛璋等了半天，没等到手机精浪个里个浪，低头一看，发现这玩意儿竟然忧郁了。
　　难为他慧眼如炬，连手机忧郁不忧郁都能看得出来。
　　他想了想，还是把手机插上了充电线，毕竟先前他确实占了人家好几天便宜。
　　手机发出一声隐忍的闷哼，照相机自动打开跳上界面，幽幽闪了他一眼，忽然叫道：“咦，等等。”
　　霍沛璋插好充电器，正伸手去拿一旁柜子上的一本书，听见声音，他转身。
　　手机咔嚓一下，把他回眸的瞬间拍了下来。
　　“快来看看，我拍照的技术还不错，你看，是不是挺帅的。”耿白摇着尾巴，点开相册，把他刚刚拍的照片翻出来。
　　照片中的男人身材修长，肩宽腰窄，侧脸被茶几旁边略显昏黄的落地灯照着，立体的五官轮廓一侧蒙着淡淡的阴影，像极了精雕细琢后的电影海报。
　　事实上，耿白照相的技术是标准的直男风格。
　　不管是他拍霍总也好，还是之前偶尔臭美时拍自己也好，都是由于模特过分美丽，从而撑起了照片的整个格局，跟他自己的技术没一毛的关系。
　　霍沛璋扫了眼他乱七八糟的光线和布局，有些嫌弃的看着他兴致勃勃保存到了自己的相册里。
　　下午五点，雨停了。
　　由于耿白的强烈要求，他被放到了阳台的窗台上，隔着窗玻璃，欣赏周末的傍晚雨后人来人往的景色。
　　霍沛璋将最终定稿的项目书发给了秘书，关上公司OA，打开一个记事本，准备和手机精谈谈他的机生。
　　耿白在前置和后置摄像头之间转换，简直比人的脖子还好用，他说：“能不能给我买个凳子？”
　　“凳子？”霍沛璋挑眉，觉得他疯了，一个手机要什么凳子。
　　耿白道：“就是手机架。”
　　霍沛璋：“……”
　　那就说手机架不行吗。
　　霍沛璋道：“不买。”
　　让他待得舒舒服服盯着自己瞧吗。
　　耿白一愣，没料到他会拒绝，毕竟他在游戏里几乎是自己要什么给什么的，妥妥的金主爸爸。
　　“baba……呸，不是，为什——”
　　霍沛璋坐姿笔挺，神情严肃，打断他的话：“好。”
　　耿白：“……”
　　他真想轮起自己砸到霍总那张高级脸上，占便宜占上瘾了是不是。
　　霍沛璋注视着电脑，唇角往上微微一翘。
　　“说说在游戏里遇见了什么。”霍沛璋道。
　　耿白还陷在被占便宜的蛋蛋忧桑中，想不明白伶牙俐齿的自己是怎么输给了一个闷骚。
　　“不说？”没听见声音，霍沛璋又问了一遍。
　　窗台上的手机发出一声‘哼’。
　　霍总漫不经心敲着字，“纯钢的还是镀金的，拉伸的还是落地的，带万向调节的，还是带补光的？”
　　耿白心里呵呵.jpg，他堂堂一米八的纯爷们，怎么可能，怎么会，怎么是……
　　“补光补光补光，补光的了解一下。”耿白兴奋道：“以后我就可以随时随的拍照了。”
　　霍沛璋对他喜欢拍照的臭毛病不甚了解，冷冰冰的打击他：“你拍不到你自己。”
　　一个裂屏的手机，有什么好自己拍的。
　　耿白语气认真道：“拍你。”
　　霍沛璋抬起了眼，深深看着靠在窗台玻璃上的手机。
　　果不其然，就听耿白道：“拍完卖给微商，挣了钱去买一个纯钢的手机支架，一个镀金的手机支架，一个落地的手机支架，一个拉伸的手机支架，还有一个可以万向调节的手机支架，然后全方位的拍你，再卖给微商，挣了钱就去买一个超级能补光的手机支架！”
　　霍沛璋：“……”
　　耿白自然是开玩笑的，他趴在窗台上，通过后置摄像头看着房间里电脑桌边的无言以对的男人，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
　　瞧见这副被沙雕震惊的哑口无言的样子没，这就是占baba便宜的下场。


第25章 手机精的日常（六）
　　耿白皮够了, 这才把摄像头对准霍总, 清了清嗓子, “想知道我在游戏里遇见了什么？”
　　不把我叫舒坦了, 你就甭听，本机脾气大着呢, 说静音就静音, 屁都不给他放一个。
　　耿白打开音乐播放器，播了一段评戏, 跟着咿咿呀呀的哼着, 整只机都像是在挑衅。
　　霍沛璋眉尖微挑，看了眼桌子，在耿白得意洋洋的尾音里端起了一杯水, 然后转头看向窗台上的手机, 没有犹豫，他从办公桌前站起来, 举着杯子往阳台走去, 目光深沉而危险。
　　耿白本想说, 你看我叫你这么长时间的叔叔了, 你也叫我一声吧, 谁知焦距一抖，就见男人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握在手中的水晃荡着, 好像随时都能倾盆而出, 淋他个贵机出浴。
　　“喂喂喂你想干嘛？”看出他的意图, 耿白连忙用闪光灯闪他：“哎哎哎，这可是你的手机，你冷静，一定要冷静！”
　　霍沛璋把手机翻了个，屏幕对着自己，相机里照出满满的一杯水，波光潋滟，还冒着一丝热气。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霍沛璋把水杯搁在了手机头上。
　　耿白使劲想上看，焦距点到了最上面，也看不见他头顶的东西，他心里十分忐忑，偷摸把自己身上的洞洞都戳了戳，看看哪个能防水，赔笑道：“我觉得您好像要给我洗澡，咳，甭客气，真的，我不脏，您别对我这么好。”
　　霍沛璋道：“洗澡？温泉泡不泡？”
　　耿白干笑：“又不是奥利奥，我就不扭一扭泡一泡了哈，那什么您不想知道我遇见什么了吗，现在我就跟您说，您赶紧把水拿走吧。”
　　“拿走？拿走的话，你还听话吗？”霍沛璋道。
　　听话？威胁他？耿白一愣，脾气立刻就上头了，他长这么大最不怕别人威胁，于是对着霍沛璋开启了三十张连拍模式，噼里啪啦一顿猛拍，然后打开相册，凶巴巴的说：“我手里有你的杀机证据，你要是敢动我一个软件，我就立刻把证据上交国家，到时候，为手机做主的法庭会审判你的罪行，他们将代表所有手机，让你得到你应有的惩罚！啊！到那时，每一只机都有独立的机格，每一只机都能当家作主，成为机的主人！啊！到那时，你将会被记录在机史上，让每一只机都知道你的罪行！”
　　霍沛璋冷冷道：“你是想让我身败名裂？”
　　耿白给自己放了一段慷慨的音乐，在背景音乐里义愤填膺的朗诵道：“就让我为机生的终极理想——防水，奉献自己，燃烧自己吧！！！”
　　声音在阳台里郎朗回荡，霍沛璋冷峻的盯着手机屏幕，耿白骄傲的把焦距调到最大，恶狠狠的和他对望。
　　房间里气氛绷紧，绷紧，再绷紧，就像火苗蹿到了临界点，马上就要爆发——
　　噗。耿白先憋不住，大笑起来。
　　霍沛璋紧抿的唇角忽然一弯，也忍不住笑了。
　　他们隔着手机的裂屏对望，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互相都觉得对方是戏精and沙雕。
　　闹够了，耿白把笑声一收，关了相机，打开记事本，正色道：“可以开始了吗？”
　　霍沛璋也已经回到电脑桌边，点开了自己的记录文档。
　　耿白道：“第三个游戏，简单总结就是看图说话，通关时间无限延长，通关规则如下……”
　　听着他沉稳的声音，霍沛璋忍不住看向靠在窗台上的手机，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天生不合群，自幼孤僻，而后内敛，离群索居，难以相处，他可以力挽狂澜，背负众矢之的，却难食人间烟火，与谁嬉笑怒骂，亲密无间。
　　可就像每一个孤僻的小孩子，身边总会有的那么一个人，自来熟，热情活泼，顽皮开朗，将他寂静的小角落里撕开一道裂缝，把笑闹声一股脑的灌进去，逼他沾染一身的尘埃。
　　“我总觉得开发这些游戏的人十分有意思，要么是性格鲜明，要么是情感特别细腻，霍总，你觉得呢？”
　　霍沛璋睫羽颤了颤，被洗刷的干净剔透的夕阳在阳台上氤氲一层热烈的橘黄色毛边，这一刻，他忽然想起远在大洋彼岸的安格温——那个小丑一样的疯子，他想要的生物智能是这种感觉吗，不仅能带给人方便，还能给予人类需要的情感交流和理解，成为精神领域无所替代的唯一慰藉。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霍沛璋脑中一闪而逝，若是能做到唯一，那生物智能和人的界限又在哪里？纵然他不合群，却绝不反社会反人类。
　　“霍总？”
　　霍沛璋看了手机一眼，“说说你的感受，对于这三场游戏。”
　　耿白沉吟，冷静的给了最理智的判断：“童趣。”
　　霍沛璋没说话，他打开邮箱，找到一封被加密的邮件，看着里面被双层加密的文件，沉默了片刻，双手离开键盘，靠向椅背，双手交叠，搁在膝头，看着屋顶，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童趣，每一种生物都是从幼年开始，经过学习来认识，成长来认知。幼年时期的学习是从玩耍嬉戏开始，往往是最简单、且容易掌握的。”霍沛璋说。
　　耿白乍一听没明白，猛地细想之后，感觉到了一丝毛骨悚然，“我能不能理解为，游戏的级别都是从简单开始，然后是复杂模式、困难模式？”
　　霍沛璋起身去倒了一杯水，站在桌边，扫了眼桌上放的笔记本，“嗯。”
　　耿白调整焦距，盯着房间中的男人喝水，他肩宽腰窄，腰部线条收的十分利索，微微仰头喝水时，滚动的喉结有种说不出的成熟魅力。
　　耿白看的舌干口燥……不过当然不是因为霍总完美的身材，而是他也好想喝水，不是以渗水那种方法，是让清水流过喉咙。
　　“咳，那什么，你过来。”
　　霍沛璋从水杯中瞥去视线。
　　耿白道：“我想看着你喝水。”
　　霍沛璋：“……”
　　他皱起眉，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打开手机的新世界，他总有种自己在直播自己的感觉。
　　耿白这回不怕水了，眼巴巴的说：“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通关越来越难的份上，让我在出来的这段日子里过的愉快一点吗。”
　　所以他的愉快是看自己直播喝水？
　　霍沛璋无话可说，走到阳台上，望着夕阳渐渐落下，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虽然他走过来了，但他可以很严肃的解释清楚，他绝对不会为了给手机直播，只是自己忽然很想一边喝水一边看夕阳。
　　耿白连忙把他最后喝水的画面拍成录像，保存了，以后就靠这个片段解他思水之情。
　　“难道这个系统真的没有任何规律可寻吗？”耿白哀怨，“求攻略啊。”
　　警察叔叔生前工作忙碌，没有时间打游戏，所以这是让他打够游戏才准死？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叮咚——
　　房间门响了，是酒店送来了晚餐。
　　送晚餐的小姑娘脸红扑扑的，在霍总的目光下头都不敢抬，局促的摆完冷碟，小鹿一样逃走了。
　　耿白道：“你先吃饭吧，哦对了，把我拿过去，外面天黑了，什么都拍不到。”
　　事真多。
　　霍总面无表情，把手机精丢到了床上。
　　被丢过去的瞬间，耿白感觉重心一空，然后稳稳摔进了软绵绵的被子里，大脸朝下，趴着了。
　　霍沛璋正欲转身用餐，忽然听到床上的手机娇滴滴的说：“死鬼，你摔疼人家了，把人家扶起来嘛。”
　　霍沛璋：“……”
　　别说摔疼，现在他连摔碎的心情都有了。
　　这个人除了正经就是不正经吗，就不能有点正常人的正常情绪？
　　其实耿白生前是一特正常的人，但现在今非昔比，他在手机里闲的发毛，不用睡觉，不会累，不用吃东西，还没有娱乐能玩，要是自己再不多点戏逗自己乐乐，他怕他就要变成抑郁机了。
　　“扶我起来呗，起来起来起来呗，让我看看你吃的什么饭，我一只机好可怜，不能吃饭就算了，现在连看别人吃饭的权利都没有了，你不觉得好残忍吗。”
　　霍沛璋被他念叨的烦不胜烦，只好去拿了手机，靠着杯子把他竖了起来。
　　看着面前的人沉稳优雅的吃着西式晚餐，耿白又发出感慨，“说真的，没遇见你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爱看直播。”
　　霍沛璋一个手抖，把耿白直接关小黑屋了。
　　什么沙雕东西。
　　眼前忽然一黑，这股熟悉的黑暗已经好久没有出现了。
　　耿白：“……”
　　他这才意识到，长得帅的男人果然本质都是渣。
　　半个小时后，等耿白被放出来，渣总已经吃完了饭，也洗完了澡，正靠着床看书。
　　光晕下的的霍总俊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然鹅耿白只是手机，不解风情的飞快移开了视线，打算自寻乐趣。
　　“啊！”手机发出一声惨叫。
　　霍沛璋看着书，微微一笑。
　　耿白不满的打开照相机，焦距瞄准男人，说道：“你怎么能删了我的照片呢！”
　　霍沛璋目不转睛看着书，没出声。
　　耿白又道：“你删就删，为什么不全删了！”
　　在他打开的相册里，只剩下满屏霍总，而上面，他偷偷下载的小妹妹照片全被删完了。


第26章 手机精的日常（七）
　　那可是耿白辛辛苦苦偷偷摸摸找了好几天的资源, 怎么说删就给他删了, 他翻了翻最近删除, 里面空的比他的屏幕还干净。
　　他有心想找霍总说理，但毕竟自己的‘身体’都是人家的, 也没理给说, 耿白很忧郁, 打开照相机，看着靠在床头悠闲看书的男人, 对着屏幕上霍总的脸狠狠戳了好几下。
　　戳完才解气了点, 靠在床头柜的墙角, 打开照相机, 委屈巴巴的说：“你什么时候给我买手机架？”
　　他说完才觉得自己的口气听起来真像是女朋友，就原地呸呸两声，换了口气, 大大咧咧的抬起焦距，说：“你答应给我买手机架的！”
　　“……”
　　这回不像女朋友，像儿子了。
　　霍沛璋翻过一页书，淡然道：“哦, 买。”
　　这该死的老子一样的敷衍。
　　耿白看着他手里的书, 大概是一本关于高层领导力的著作, 耿白想不通, 怎么会有人如此热爱工作, 没有娱乐, 没有交际, 没有兴趣，哦不，工作就是他的兴趣，认识这么长时间，耿白甚至没见过霍总和别人聊过除了工作之外的事。
　　他到底是多爱工作？耿白望着他俊美的侧脸，忍不住问：“霍总，工作和对象，你选哪个？”
　　霍沛璋看也不看他，淡淡道：“计算机智能化吧，我比较擅长这个领域。”
　　耿白：“……”
　　明白了。
　　房间里寂静下来，只有霍沛璋偶尔翻过书页的声音，耿白沉寂了没一会儿，就又打开照相机——他发现自己现在不知道什么毛病，特别喜欢带这人玩，还是那种人家不玩，死乞白赖追着让人家玩的病。
　　“你能不能不看书了？”耿白道。
　　霍沛璋转过头，看着角落里的手机，眉尖微拧，一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表情。
　　耿白道：“我闲的蛋痒。”
　　霍沛璋收回视线，看着书，面无表情道：“自己挠挠。”
　　耿白：“……”
　　卧槽，看起来这么禁欲的男人也会开车？
　　霍沛璋并不开车，只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说完才觉得不妥，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被耿白捕捉到，拍成了照片。
　　他自己趴在相册里将照片放到最大，研究了半天，然后退出相册界面，气闷的说：“你嫌弃我。”
　　霍总很实在，嗯了一声。
　　耿白冷冷一笑：“今日你对我爱答不理，明日我让你想用也用不起！”
　　“用不起？”霍沛璋在舌尖品尝着这句话，放下书，拿起了床头柜角落里的手机。
　　耿白大吃一惊：“你要对我做什么，你别嗷噗哈哈哈哈——”
　　霍沛璋长按软件图标，将满屏幕的app按成了抖动状态，耿白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笑穴在这里，一时没憋住，险些笑成痴呆。
　　霍沛璋退回抖动状态，若有所思看着旧手机，冷静的评价道：“你还挺好用的。”
　　耿白：“……”
　　他不是这么用的吧。
　　被教训了一顿，耿白这才老实了，身上插着充电器，乖得一逼，说：“我对游戏研究不多，我想去找找各种类型的游戏攻略，多看几遍，兴许通关能用得着。”
　　霍沛璋：“嗯。”
　　得到允许，耿白吹着流氓哨打开浏览器，搜索了一会儿，又道：“现在的游戏的攻略都做成视频了。我能不能下载个播放器？”
　　霍沛璋看了眼旧手机，被霸占的手机基础功能基本不适合他再使用了，继续使用下去，不仅容易让公司的机密泄露，并且动不动就黑屏，会给他的工作造成麻烦，现在的这个手机，除了让手机精放飞自我之外，其实对于他自己而言已经基本没有用处了。
　　但他就是不想对手机里的这个人放权，总觉得权限放下去，手机精可能日日嗨，夜夜嗨，直到把自己玩废。
　　耿白不知道霍沛璋所思所想，在心里编出一套说法，试图忽悠霍总让他下载个视频软件玩玩，不然他真的会被闲疯的。
　　霍沛璋假意为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下不为例。”
　　耿白满腔的有理有据还没说出口，就被噎了回去，鸡汤倒灌了自己一肚子，晃荡着飞奔到应用商店，选择了一款播放器，点击下载，然后用老父亲般慈祥的目光注视着app下载完毕。
　　霍沛璋想看看他下载了什么东西，就看见自己干净整齐的手机屏幕上多了一只粉嫩嫩的图标。
　　这图标粉嫩的和他们两个大男人半个边都沾不着，下面标着‘dlilidili’，传说中的d站。
　　他就是这么看游戏攻略的？
　　霍沛璋冷笑，耿白连忙解释：“以前同事推荐的，说特别好用，想看什么都有，特正经的一个播放器。”
　　他活着的时候手下有个坐办公室负责归档材料的小姑娘很喜欢刷，刷的时候还总是脸颊通红，满面娇羞，间或带着姨母般迷之笑声。
　　那时耿白靠在椅背上，脸上盖着报纸睡午觉，听见声音，撩开报纸，眯眼道：“嗳，看小脸红的，你看什么视频呢？啧，不会是那啥播吧，那谁不都被抓进去了吗，播放器还能用啊？
　　”
　　小姑娘脸上一热，凶巴巴的瞪他，大眼睛忽闪闪的一转，拿着手机跑到他面前，认真的说：“耿队，给你推荐这个播放器，里面什么电视剧电影直播都能搜到，你进去随便看几个视频，我保证你看完之后会觉得世界真奇妙，世界真有趣，世界充满了温馨。”
　　耿白饶有兴趣：“这玩意有你说的这么厉害？看完之后世界观都能改变？”
　　小姑娘信誓旦旦的点头。
　　耿白看了眼她的手机，把这个播放器的图标记住了，打算有空无聊的时候下下来看两眼，结果，直到他死了之后才腾出来了空。
　　耿白幽幽的想，他挂了之后，不知道那小姑娘伤心不伤心，还挺可爱的小妹妹，以后也没机会逗着玩了。
　　小姑娘姨母般的笑声就这么留在了耿白心里，让他一想起播放器，就想起这个app来。
　　“我点开一起看啊，很正经的播放器。”他之所以信誓旦旦，就是觉得身为警察，又是小姑娘，那妹子应该不会瞎几把推荐。
　　d站图标渐渐变亮，耿白点开了播放器，注册，选择兴趣，登陆进去。
　　入目是一个个榜单推荐视频，乍一看还真的挺正常，于是随手点开了一个封面是一个身穿水手服的小妹妹。
　　小妹妹举着手机自拍，不停地更换衣裳，伴随着卡哇伊的音乐，跳着萌萌哒的舞蹈。
　　耿白：“还挺可爱的，你觉得呢。”
　　霍沛璋竟然跟着他看，默默道：“嗯。”
　　两个成熟男人围着手机，看完了小妹妹从可爱清纯、性感火辣、萌软甜美的换装表演，然后音乐停下来，视频里的妹子朝他们鞠躬，说着，‘喜欢这个表演吗，我的胸好热哦’，一撩上衣，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对雪白雪白的假胸，又撩开裙子，露出白丝袜底裤，向镜头挺了挺细腰，说道，“小叽叽也快热死了。”
　　霍沛璋：“……”
　　耿白：“……”
　　空气凝固了。
　　他们两位心智成熟、智商睿智、性格沉稳，事业有成的成功男士，在这一刻，好像同时被雷劈中了。
　　耿白恍恍惚惚关了视频，打开照相机，和霍总面面相觑。
　　霍沛璋一脸冷峻，望着手机屏幕中的自己。
　　过了会儿，耿白弱弱道：“我把app删了。”
　　霍沛璋嗯了声。
　　耿白瞄了眼头顶，“十点了，那什么，睡吧。”
　　霍沛璋不说话，将没心思继续看的书合上，躺下来，陷入柔软的被窝中，关灯，闭眼。
　　房间很安静，夜色缓缓流淌。
　　十分钟后，黑漆漆的房间中，一个声音忽然冒了出来，说道：“……那个女装大佬还真有点可爱。”
　　霍沛璋：“……”
　　他一翻身，没说话。
　　漆黑中，气氛莫名尴尬。
　　……
　　不过尴尬归尴尬，尴尬完了，第二天起来，耿白依旧是活蹦乱跳的一只手机精。
　　霍沛璋早上八点准时到公司，掏出口袋里多余的手机扔到桌上。
　　耿白争取了一早上，才终于得到霍总同意，被带到了公司里，霍沛璋早上有例会，刚到公司就被叫走了。
　　耿白无所事事，把自己连到公司的无线网上，搜了几本攻略来研究，他看了没一会儿，就听见办公室外传来交谈声。
　　总经理办公室外面，霍沛璋的秘书马文青抱着文件正准备去放到霍总桌上，还没走到，就看见综合组的一个女同事端着茶杯，往半透明磨砂玻璃的办公室探头探脑。
　　“干嘛呢，霍总开会去了。”马文清伸手按住她的脑袋，将人推了回去，小声说：“上班呢，注意形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做贼呢。”
　　女同事二十五六岁，正是朋友同学结婚生子，自己还孤家寡人每天在网上只会哈哈哈哈哈哈的沙雕年纪，她笑眯眯的看着马文清，问：“你跟咱新领导走的近，知道新领导有对象吗？”
　　马文清被她看的一身起了鸡皮疙瘩，“你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女同事乃是互联网上众多沙雕网友的一员，有着非常明确的自知之明，她摇头，说：“我怎么敢当霍总的女朋友，他肯定看不上我。”
　　耿白听见这一句，心道：“那个大猪蹄子优秀的太伤人心了，简直罪恶。”
　　马文清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女同事双手捧着水杯，认真道：“我只是单纯的想睡他。”
　　马文清：“……”
　　耿白：“……”
　　哦，原来霍总才是受害者。
　　作者有话要说：　　霍总：群众想睡我千百遍，我待大白如初恋。
　　大白：女装大佬好可爱。


第27章 手机精的日常（八）
　　马文青被女同事鸡零狗碎的一通八卦, 整的脑袋都大了, 瞥着在工位之间来来往往的同事，把头一压，低声说：“没，反正我没见过霍总的女朋友。”
　　女同事道：“看来你和霍总的关系还不行, 我听开发部的人说，霍总私底下可那什么了。”
　　“那什么？”马文青顶着一头程序猿标准的乱毛, 脸上带着被代码蹂躏过的生无可恋。
　　女同事朝去茶水间接水的同事笑笑, 一把推开霍沛璋的办公室, 转身给他使个眼色, “不是去给霍总送文件？”
　　马文青莫名其妙, 抱着文件走进去, 放到桌上, 整理好。
　　女同事离开工位区那个八卦重灾中心，在没人的办公室小声跟他咬耳朵：“他们都说霍总背地里可骚气了。”
　　办公桌上, 忽然听见这么一句的耿白：“？？？”
　　他是不是误入了什么八卦组织了？
　　于是偷偷把音量调到了最大。
　　马文青被她最后的两个字给刺激到了, 一张脸扭把成麻花, “你可闭嘴吧。”
　　女同事道：“现在骚气都是夸人的。你真是白跟霍总这么长时间了，连人家有没有对象都不知道。”
　　“你知道？”
　　女同事得意的往门外瞅了眼, 说：“开发部的人都说霍总特别宠女朋友, 要什么给什么, 半夜还发微信亲热。”
　　耿白：“？？？”
　　怎么他天天看直播, 就没看到这一段？
　　马文青眼睛睁大, 他的眼皮很薄, 平日里总是臊眉耷眼的丧，这会儿瞪大了眼睛，就好像一条大眼珠的蝶尾红金鱼，呆头呆脑的问：“这你也知道？”
　　顿了顿又道：“开发部一群秃头猩猩是要改行当狗仔队吗。”
　　女同事笑的像个常年混迹微博的女沙雕，用关爱狗崽子的目光看着他，“是有一次霍总给女朋友发消息发错人了，这事才被流传出来了，欸，不知道是哪位姑娘上辈子拯救了地球，这辈子才抽到一个稀有禁欲系美男，还调教成了罕见的闷骚。”
　　马文青：“……”
　　他觉得自己是不是代码写多了，总觉得大脑有点僵，理解不了禁欲、闷骚有什么好。
　　桌子上，完美充当了窃听器的耿白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深刻认识到流言蜚语是怎么养成的。
　　如果他还没痴呆，那他就还记得那天半夜霍总跟女朋友亲热……呸，他假装霍总，在微信上跟陌生人撩骚，然后误发了消息的事。
　　他听见秘书和女同事离开办公室的声音，一脸倔强的坚定八卦主角一定不会知道自己的八卦的。
　　他在心里默默吐槽，禁欲系美男不是谁都吃得下的，冰疙瘩也不嫌硌牙，最后他想了想，完全想不通霍大神宠媳妇是个什么样子。
　　果然，八卦就只是八卦，一点边都没。
　　马文青刚走出办公室，就看见大厅的玻璃门外的门禁处站着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 ，保安小哥正和他们交涉，看样子是要将人带进来。
　　他脸色一变，想起前任高层被带走调查时的情况，加快脚步走到办公区域入口处，问道：“这是？”
　　看见他，保安小哥松了口气，小声说道：“他们要见领导。”
　　马文青脸上的神经一跳，他不是八面玲珑的人，自然而然露出些抗拒，但又勉强让自己笑，整个人都显得很不自然，“我们领导已经被带走调查了。”
　　“我们要见你们现在的领导。”说话的是个年纪大点的老警察，长得很随和，但是有些不苟言笑。
　　马文青想联系公关部门或人力部门来处理，但警察都在他面前，让他一时没法打电话，正为难之际，忽然听见身后有人道：“请他们进来吧，集团会议结束了。”
　　霍沛璋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打开屋门，将警察迎了进来，马文青紧紧跟在他屁股后面，生怕自己的偶像加领导也被带走了。
　　待人都进门后，霍沛璋一转身，将马文青挡在了门外，“去倒几杯水过来。”
　　“他们……”小秘书支吾。
　　“去吧。”
　　办公室被质地厚重深沉的警服占满，霍沛璋将电脑放到桌上，转身时，看见桌上的手机，犹豫了下，将耿白揣进口袋，说道：“请坐。”
　　他的办公室一边是工作区域，另一边有商务沙发和茶几，是小型待客的地方。
　　落座后，刚刚说话的老警察便道：“霍先生是吧，我们这次来是有些问题想问，需要贵公司配合。”
　　“公民义务，您请说。”霍沛璋道，他的态度拿捏的很好，既不热情活络，又不抵触冷漠，自有一番文质彬彬的风度。
　　老警察算是接触过这家公司的前后两任领导，对比之前那位满嘴跑火车的圆滑世故，更加欣赏面前这位年轻人沉静务实的风格。
　　口袋里的耿白打开语音助手听着外面，没料到今天信息爆炸，该听不该听的都让他听了个着。
　　他说道：“关于贵公司三位员工同时自杀的事，前几天，我们调查发现，其中有一位名叫魏梁的员工在近一年里有过数次出入境活动，请问你知道这件事吗？”
　　马文青送来了茶水，听见这句话，忍不住说：“霍总是最近才被调回国内，估计不太清楚。”他转头看向霍沛璋，说：“需要我叫人力部经理来吗？”
　　霍沛璋摆了下手，“关于之前的情况我不太了解，不过如果是因公出差，公司内部系统上会有出差审批单。”
　　“我去让人力调出来。”马文青说。
　　霍沛璋道不必，去拿了自己的笔记本过来，马文青看着那双指骨分明的手在键盘上几个起落，人力自助系统便被他以开发者的权限登录进去了。
　　马文青微微一楞，正常来说，领导并不需要开发者权限，因为领导不需要维护系统，校验数据，定期测试等等复杂的开发功能，只需要确保这个系统在他手中好用，审批流程通畅，公文下发便捷，就已经足够了。
　　他惊讶了下，就飞快想起来，集团这个曾经耗资一百多万的OA系统，在五年前被公司组织的‘黑马行动’中，被一个研发团队用时七分钟就黑了进去，盗取了集团高层领导数人的薪酬数据，后来那个研发团队以骇客比赛第一名荣居集团总部大楼的荣誉墙上，而那个研发团队的组长，似乎就是霍大神。
　　马文青心道，看霍总刚刚黑进入的速度来算，这么多年过去，oa系统竟然没有一点长进。
　　霍沛璋道：“出差审批中并没有他们三位提交的出境申请，不排除是员工的个人活动。”
　　老警察点点头，“我们调查了魏梁的亲属，亲属表示魏梁是出国过，但说的都是因为工作，才出国交流学习。”
　　耿白听出了警方的意思，虽然不知道霍总的公司出了什么事，但显然对不上号了，现在警方是怀疑，死者、亲属和公司三方中有一方说了谎。
　　霍沛璋道：“您认为自杀事件和员工之前的出入境活动有关联？”
　　老警察道：“霍总也觉得这三个人真的是自杀吗？”
　　霍沛璋沉默了片刻，说：“我同意警方的调查结果。”
　　警方认为员工是自杀，他们认，警方认为他们非自杀，他们也认，一切都看警方的最终调查结果。
　　老警察得到了自己预料中的信息，也没意外，站起来就要告别，伸出手道：“此案件疑点过多，从表面看是一回事，等深入调查后会发现又是另一回事，希望贵公司不要着急，耐心等候警方的调查结果。”
　　霍沛璋与他握了手，淡淡道：“如有需要，公司会全力配合。”
　　老警察要了人力系统在一年内的审批流程纸质版，道了谢，带人离开了。
　　等所有人都离开办公室，待在霍沛璋口袋中的耿白立刻迫不及待跳了出来，“不好意思，我刚刚听见了点事，方便问问吗？”
　　他是警察，遇见专业对口的事，一时职业病发作，听见蛛丝马迹就想跟进。
　　霍沛璋是故意让他听见的，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给手机精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喝了一口水，“嗯。”
　　耿白打开照相机，照出西装革履的男人，“怎么回事？”
　　霍沛璋坐在办公桌后，他的肩背一向笔挺如松，在没有人的时候也毫不松懈，具有强大的自控能力。
　　霍沛璋道：“公司里，三名员工在同一天，同一个时间，以不同的方式自杀身亡。”
　　耿白在手机里眉头一拧，“原因呢？”
　　霍沛璋手里的新手机出现来电显示，耿白照相机照到，就假装没看见的哼哼两声，作为原配，就要有这种大气淡定的气场。
　　霍沛璋道：“原因不明，家属认为是加班压力过大，造成的结果。”
　　耿白道：“心里承受能力弱的人，会出现因为压力过度，而心态崩溃的情况，但一出出三个，不合常理。”
　　谁都能看出不对劲，但除了这个解释，又找不到更合理的原因，霍沛璋听见手机发出若有所思的声音，目光深沉，伸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耿白用闪光灯闪他一下，“不准调戏我的焦距，我在思考问题。”
　　霍沛璋眉头挑了下，他让他听见，并不是期待他一个破手机脑袋能想出什么不同的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霍总：想调戏你。
　　大白：连手机都不放过，变态！


第28章 王的圣衣（一）
　　办公室里临街的那面窗户, 百叶窗帘已经全部卷起来，上午十一点, 正是阳光最好的时候，霍沛璋在处理邮件, 瞄了眼电脑旁边思考案件的手机。
　　之所以让手机里头的这位听见，其实只是想给他一点知情权, 他现在还不太确定这位手机精会出现在他的手机里是不是因为那个功败垂成的沉浸式项目, 但霍沛璋心里隐隐有种感觉，那个耗资百万却漏洞百出的软件不会那么简单。
　　耿白将霍总的三言两语掰开揉碎想了想，发现得到的消息太少了，职业病发作的时候控制都控制不住，就问道：“那三名员工相互认识吗？在公司职位是什么？工作中有没有交集？”
　　他的问题还问的挺到点上，霍沛璋一边回复邮件，一边回道：“认识。职位分别是开发工程师、算法工程师和后端开发师，都是技术岗。三人同属一个项目组。”
　　耿白关了照相机，打开自己的小本本——手机自带的备忘录，记下了他的回答，又问：“三个人进公司的时间呢？进公司之前互相认识吗，让人力去查一下他们的档案, 拿过来让我看看。”
　　霍沛璋看着他屏幕上展示出来的小本本, 备忘录自带更换主题的功能，手机精不知道是什么癖好, 见天给自己的小本本换背景, 前两天他见他记录通关游戏时还是大海的蓝色主题, 今天备忘录的标题栏和功能栏都变成了粉红色，输入光标闪烁的时候还会飘出一两朵桃花瓣。
　　骚里骚气的，估摸着心里也是住了位小公举。
　　霍沛璋道：“进公司的时间约有七年，是当年同一批校招进来的人，毕业学校不同，户籍也不再一个省，之前应该不认识。”
　　他扫了眼粉嫩的小本本，说道：“档案已经被警方调走了。”
　　小公举耿大白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他当警察查案的时候了，有用的东西早就被警方拿走取证了，他只是个住在手机里的东西，意外听见了一个案子罢了。
　　心里隐隐有些失落，耿白哦了一声，不说话了，闷头记下自己得到的信息。
　　习惯了手机精沙雕，乍一见他一本正经的认真模样，霍总还有点不适应，瞥了他一眼，想看看他能正经多久，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耿白看着备忘录，沉思了片刻，“三个人关系如何？有没有共同的利益点？”
　　霍沛璋对他的问题感兴趣，索性关了邮箱，专心回答他的问题，注意到手机电量不多，就去拿了充电器给他插上了。
　　耿白被他冷不丁的一插，机身嗡的一声一颤，他闷哼了一声，纠结道：“大哥，插我之前给点心里准备啊。”
　　霍沛璋：“……”
　　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吗。
　　耿白努力忽视机身下的异样，又重复了一边问题，“……以及三人之间有没有冲突点？发生过争吵红脸的情况吗？”
　　霍沛璋刚接手国内的子公司，对之前公司内部确实不是很清楚，他得到的信息关于员工和项目的内容，还都是子公司汇总发给集团，再由集团转发给他的，这样得到的消息都较为官方，不会详细到三人之间超没吵过架这种事。
　　不过他接手公司时，和秘书马文青交谈过此事，再加上从警方那里得到的他们的调查情况，大概知晓一些，回道：“开发师之间会因为项目的问题经常发生争吵，甚至在会议上也能出现意见不合的言论，属于正常情况。根据公司老员工的说法，三人之前除了因为工作争论外，私下里关系较为和睦。”
　　耿白嗯了声，“共同的利益点呢？”
　　霍沛璋发现他的手机精还是蛮精明的，“公司在过去三年中不断对他们的项目注入资金，每次以百万为单位，累计五次注入，如果项目研发成功，投入市场，收益预估可达忆，所以项目分红尤为可观，算是共同的利益点吧。”
　　他们对外界称项目启动资金约为百万是不准确的，是集团为了避免引起政府过分注意，才有意保留了详细的资金数，而手机精的动向他可以随时监控，所以无需特意隐瞒。
　　果然，耿白这个曾经标准的政府工作人员听见他话里的数字，不由得人穷志短的咂砸舌，问，“这么多钱啊，那什么，你们公司的纳税情况怎么样啊，按时交了没。”
　　这里头的一个零兴许就变成财政支出，发到他工资里面了，事关工资大事，他可要好好关心一下，十分的没出息。
　　霍总被他的穷酸撩了一下，跳过这个不关案子的问题，曲起手指敲了敲屏幕，提醒他回到正题上来。
　　耿白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敷衍道：“好了知道了，你们这些当领导的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疾苦，一百万都够我在我家三环以内买一套一百平方的小洋房了。”
　　他想了想，又说：“不过，像你们这种大集团公司，不是最大的领导，其他人也是按绩效拿工资的吧。”
　　耿白语气里透漏着浓浓的小市民，酸溜溜的自我安稳，对照相机里西装笔挺的霍沛璋道，“所以你们的工资也应该不会太高吧？霍总，年薪多少，说出来让我平衡一下呗。”
　　霍沛璋淡淡嗯了一声，轻描淡写道：“六套。”
　　耿白：“……”
　　一年的工资就够买他家那边六套小洋房？他曾经打算给老太太和将来的媳妇买套房子，去售楼部算了算，用上公积金，也要还十年的贷款呢。
　　有钱人的快乐他想象不到，于是从善如流道；“你还是闭嘴吧……不，我还是个闭嘴吧，不不，我们还是一起闭嘴吧。”
　　耿白酸唧唧的把扯远的话题上再扯回来，“所以他们近期内的工作目标很明确，就是为了完成项目。唔，把项目书发给我瞅瞅。”
　　霍沛璋饶有兴致看着正经气十足的手机，好像里头忽然换了人似的，他轻轻弹了手机屏幕一下，淡然道：“公司机密，不可泄露。”
　　耿白被他弹的，屏幕发出一声脆响，就好像真的收到了一个爆栗，迷茫的给霍总拍了个照，并在照片下备注：此人出现此种表情时，有危险前兆，要注意躲避。
　　至于他一只手机怎么躲避，他还没想好。
　　“你很专业，在这方面。”霍沛璋对他发问的一系列问题做了总结，开始有些好奇耿白在进入手机之前的身份。
　　可动可静，可疯可傻，可沙雕可正经，似乎是一个有趣的人。
　　耿白骄傲的亮起了屏幕，严肃郑重肃穆的得瑟道：“必须的，我和你朋——”
　　话音戛然而止，屏幕毫无预兆陷入了黑屏中，和之前的情况一模一样，一行通关开始的提示缓缓出现，然后手机彻底黑屏了。
　　霍沛璋没听到他的后半句话，完美的错过了和‘一见钟情’面基的机会，他正打算连上手机，远程支持手机精通关，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马文清从门边露出头，说：“霍总，集团临时有个会。”
　　霍沛璋道了声知道了，把耿白先放回了办公桌下的抽屉中。
　　手机里，耿白眼前一暗，他幽幽说完没说完的话，“……友是同行，是你可敬可爱的警察蜀黍。”
　　第四轮游戏开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隐约变浅，耿白耐心等待了一会儿，四周便彻底亮了起来。
　　他看见自己出现在一间房间里。
　　房间四四方方，二十来平，只有一扇门，没有窗户，站在门边往屋里看去，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
　　屋中有一张贴着墙的单人床，床上铺着海军蓝条纹床单，还有枕头和叠好的被子。
　　床侧的另一面墙是一只衣柜，那衣柜很大，下挨着地面，上顶着屋顶，左右两边都几乎快接近两旁的墙壁，柜子几乎占据了整面墙。
　　和柜子对应的那面墙下面铺着深蓝色的地毯，地毯上有一只直径不大的矮圆茶几，耿白走过去，看见茶几上还有陶瓷质地的茶具。
　　他转过身，在茶几一旁竖着一面穿衣镜，镜子是银色的支架，周围缠了一圈那种网红装饰灯。
　　这还是一间装饰风格挺温馨的‘监狱’。
　　耿白站在穿衣镜前，望着里面陌生的自己，三轮通关下来，他还是第一次在游戏中清楚的看见自己的模样。
　　这是一张帅气的脸，五官周正，挑不出毛病。
　　然而和他本人的美丽臭皮囊相比，游戏里的这张脸帅的毫无特色，大概就是让人第一眼望见会觉得小伙子很精神，之后转眼就忘了的样子，和他本人比逊多了。
　　耿白哼哼唧唧的想，也就只能和外面那位有钱有颜的冷清霸道总裁比一比……然而他不得不承认，下场也是很惨，霍大神那张高级的俊美脸真是不可多得的英挺。
　　“霍总在不在？呼叫霍总。”提起霍沛璋，耿白伸出一根手指，戳在脑门上，看起来好像是要戳瞎二郎神的第三只眼似的。
　　他呼叫了一会儿，没得到回应，估计是霍总还没有进来，只好又转身，打量起自己来。
　　镜子里的人没穿上衣，只有一条蓝色的裤衩遮住了重点部位，耿白下意识往裤衩里摸了一把，然后眉头一挑。
　　他当然是什么都摸不到，超级AI系统大概是怕他们裸奔，将裤衩做成了个限定数据，根本不提供脱下来的选择。
　　这次又是什么通关游戏呢？耿白心里琢磨着，走到门边，抬手按住了门扶手，往后一拉。
　　拉不动，门严丝合缝的关着，他的头上浮出一行鲜红的警告，小字写着：所有玩家禁止裸奔！！！
　　耿白：“……”
　　还真是啊，不就是个游戏，还怪知道廉耻的。
　　耿白无语，只好转身回屋，走到衣柜前，拉开了那扇占据了一面墙壁的柜子。


第29章 王的圣衣（二）
　　那扇宽敞的衣柜被打开的瞬间, 耿白的狗眼都险些被闪瞎，里头的东西琳琅满目, 银光闪烁，犹如打开了珠宝专卖店的仓库。
　　柜子的顶上按着一排乳白色的小灯，拉开柜门之后，灯光就会亮起来，跟家里的冰箱一样, 柜子内部分为三层, 每一层又被隔成尺寸不同的格子。
　　最上面的那层大概有半米高，第一个格子里摆放着各种样式的帽子, 比如针织绣花的经典小红帽、艺术蕾丝贝雷帽、百搭棒球帽、夏日悠闲渔夫帽等等，耿白看的咂舌, 他一个小警帽表示从不知道帽子还有这么多类型。
　　第二个格子里放了许多银光闪烁镶钻的夹子, 类型很多，有珍珠鸭嘴夹、琥珀一字夹，琉璃边边夹，镶钻弹簧夹……耿白拿起来一个瞅了瞅，搞不懂是应该夹在衣服上, 还是戴在脑袋上。
　　第三个格子里是各种各样的包包, 双肩背的，单肩背的, 丝绒面料的, 真皮的, 绣花的, 印花的，耿白看的连连称奇，将一只巴掌大的小包勾在指头上，滴溜溜的转包包链子玩，自言自语道：“这玩意能装什么？”
　　那小玩意儿是用来装钱包的小包包，他一个直男大概永远都想不通为什么钱包外面还需要一个小包。
　　第二层长度有一米五左右，没有分格子，是用来挂衣服的，从墙壁右侧到墙壁左侧那么宽的柜子里按风格和颜色挂满了衣服，晚礼服，休闲装，淑女风，可爱风，古风襦裙，应有尽有。
　　耿白随手取出一件，是一条粉紫色的鱼尾连衣裙，裙上模仿鱼鳞缀了许多亮片，随着裙子抖动，亮片在等灯光下呈现出流光溢彩的波纹。
　　他拎着细细的肩带，惊叹这么细绳子勒在肩膀上不难受吗，往连衣裙里看了眼，两根手指伸进去，从里面夹出两片椭圆形的海绵一样的东西。
　　“这又是什么？”他乡巴佬似的小心翼翼捏了捏海绵，在连衣裙上比划出女人曼妙的身姿，确定了海绵的位置——胸部。
　　耿白惊奇忐忑的心想，“难道是罩罩？”
　　怎么胸罩和他在电视上看见的长得不一样呢。
　　耿白一个大老爷们第一次见识女生的百宝箱，好像一只好奇猫，无意间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他在衣柜中一路看去，越看越啧啧称奇，越看越觉得匪夷所思，看完最后一层粗跟细跟的水晶鞋后，耿白却心惊胆跳起来。
　　房门不准他穿着大裤衩出去，就是说他必须要在衣柜中找一件衣服穿上。
　　耿白牙疼的瞪着让女孩子梦寐以求的衣柜，浑身汗毛倒竖，想起了那天他和霍总一起看的女装大佬。
　　报应来的是不是太快了。
　　他粗鲁的挠挠头皮，眉头皱成了一道沟壑，说实话，他觉得这些衣服发饰是都挺好看的，如果穿戴在姑娘身上，他一定会多看两眼，如果将来他有媳妇，他也愿意在家里定制这么一套柜子，只要是媳妇喜欢的衣服包包，他都给买。
　　但问题是，这玩意要让他一个臭男人穿，他就不舒服了，一身的毛骨悚然，异装癖什么的，他不歧视，人各有爱好，但非逼他一枚钢铁直男去接受，耿白就想呵呵了。
　　变态的不是异装癖，变态的是这个超级AI系统！
　　耿白穿着大裤衩，大刀阔斧的坐在床边，看看房门，又看看衣柜，穿还是不穿这是个问题。
　　就在耿白怀疑机生命运坎坷时，脑袋中忽然听到了霍总的声音。
　　“什么游戏？”霍沛璋带着耳机问道，外面已经是下午一点，和集团的会议刚刚结束，他一回到办公室，就先入侵了黑屏的手机。
　　耿白装模作样的一阵委屈，哭唧唧向他描述了他的处境，着重把精致的衣柜说成穷凶极恶的流氓，逼着他良家妇男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霍沛璋站在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水，听完他说的，半晌才哦了一声，干净的窗玻璃照着他的脸，眉眼俊朗，漆黑的眼眸里被阳光洒落点点光芒，隐隐带着一点点笑意。
　　霍总道：“穿吧，没人看见。”
　　耿白眼珠子动动：“为什么我觉得你在幸灾乐祸？”
　　霍总清了清嗓子，喝了一口水，看着窗户里的自己，恢复成冷峻的表情，淡淡道：“瞎说。”
　　耿白哼哼唧唧，“我后悔了。”
　　霍沛璋：“嗯？”
　　耿白叹口气，站起来走到衣柜面前，手指划过里面一件件衣服，郁闷的说道：“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了，这样就算我穿了，也没人看见，没人知道。现在你虽然看不见，但知道了这件事，爸爸的一世英名也毁一半了。”
　　霍沛璋若有所思低头看了眼手机，走到电脑桌前坐下来，淡然道：“英名？早就不存在了。”
　　耿白扒拉着衣服，打算好歹挑一件性别特征不明显的来穿，一边说道：“什么时候不存在了，你把我英名弄丢了？”
　　霍沛璋挑起一根眉毛，“你丢的不是节操吗？”
　　耿白取下来一件白T恤，又拿了一条牛仔裤，摘了衣撑，就地穿了起来，鬼话连篇的胡扯道：“不是，丢的是英名，碎的才是节操。”
　　霍沛璋：“……”
　　耿白提好裤子，撅着屁股扭巴了两下，“还有破的呢，你猜我破的是什么？”
　　霍沛璋：“……”
　　他垂下眼，看着自己放在键盘上修长的手，对耿白突如其来的开到面前的车，根本不买票，一脸淡然的问道：“穿好了吗？”
　　耿白套上T恤，笑嘻嘻道：“放心，这是开往幼儿园的车，爸爸破的是记录啦，哈哈哈哈，霍总，你刚刚想到了什么？看你一本正经的，心里怎么竟想点——”
　　他眼前忽然一道白光闪现，耳边听到‘咔嚓’一声。
　　耿白愣了愣，“刚刚出现了——”
　　霍沛璋打断他的话，面无表情道：“我把你现在的画面截图了，保存进相册里了。”
　　耿白：“……”
　　霍沛璋轻描淡写道：“我不仅知道这件事，也能看到了。”
　　耿白：“……”
　　他试图狡辩：“穿女装的脸不是我的。”
　　霍沛璋漠然道：“给我一张你的照片，我帮你p上。”
　　耿白彻底不敢说话了，中途弃车逃跑，决定再也不带霍大神开车。
　　耿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把只能遮到胸部以下的T恤使劲往下拽，但这衣服不知是不是太小了，怎么都遮不住肚子。
　　霍沛璋想象着那个画面，压下唇角勾起的弧度，严肃道：“你有没有想过这是露脐装。”
　　耿白：“……”
　　于是，耿队长穿着人生第一件露脐装和蕾丝边的紧身喇叭牛仔裤打开了第四轮通关游戏的房门。
　　外面的世界瞬间涌入他的眼中，这是一个中世纪风格的地方，街道布景就像一百多年前的意大利，暗青色的街道两旁生着湿滑的青苔，而商店门口的墙壁上却画着大片大片复杂精致的风景画，招牌上是古铜色打底，镌刻着某种古典浑厚的韵味，路上的行人撑着透明的伞来来往往，一眼望去几乎都是油画般的色调。
　　耿白远眺，看见遥远的天边，一幢雄伟神秘的城堡伫立着，里面的灯火像是海上闪烁的灯塔，让人下意识生出向往的想法来。
　　耿白刚出现在街道上，就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他无意识一回头，看见自己出来的那扇门上写着：穷困潦倒的女装大佬。
　　“……”
　　一个男子看见他，撑伞走了过来，先是在三步之外将耿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那幽深的目光把耿白直接看毛了。
　　“看什么看，没看过肚脐眼吗！”
　　手机外，一边戴着耳机，一边和秘书交代工作的霍沛璋忽然唇角一勾，没忍住，笑了一下。
　　马文清正好看见，脑子嗡的一声，被霍总不经意的笑容吓住了，他恍惚的伸长脖子，往桌上业务部门送来的文件上瞄了一眼，心想：“业务部门送来的什么东西，这么好笑吗？”
　　那男子手指在虚空画了一个圈，对着耿白轻轻一点，半空中浮出了两个字：可爱。
　　看见字出现后，男子裂开嘴笑了起来。
　　他穿着一件直版的黑风衣，在耿白和自己身上有共同出现字后，就将伞合住放到脚边，当着耿白的面，激动的抬手将风衣扣子一颗一颗解开。
　　Npc当街耍流氓？耿白眉头一皱，警惕的盯着此人，脚后退半步，调整出一个随时发动攻击的姿态，就等着男人脱光光后一脚飞踢上去，给他点颜色瞧瞧。
　　然而男子没有脱完，他只是解开风衣，露出里面一件粉红色的超短裙，先给耿白了一个暴击。
　　耿白的头上浮出一个数字：-1
　　男子略微有些激动道：“我很少遇见同样风格、而且能输给我的人，我真是太高兴了，你知道吗，这种风格的人太难找了。”
　　耿白一头雾水。
　　只见那男子忽然扭头，对着街道喊道：“这里有个可爱的傻子，大家快出来欺负他！！！”
　　耿白：“……”
　　街上几乎瞬间就从四面八方跑出来了四五个人，那些人有男有女，看见耿白，都是先画圈，然后在他头上一点，发现是同样的风格，就立刻脱了外套，露出五颜六色奇奇怪怪的衣裳。
　　耿白的头上持续不断出现数字：-1
　　-1
　　-1
　　-1
　　这时，天空中出现一行殷红的警告：初始分值100分，低于60分，则游戏失败，请各位玩家注意，成绩低于60分，则游戏失败！！！


第30章 王的圣衣（三）
　　耿白出门不到五分钟, 就少了十多分，郁闷的都想把鞋拔子给吃了, 他一伸胳膊，推开围着他的npc，说道：“不带你们这么玩的吧，哪有逮着一个老实人使劲欺负的。”
　　老实人穿你家小裙子，背你家包了吗。
　　“让我来, 都让让。”一位老先生拨开人群, 越众而出，他外面裹着灰色的风衣, 留了一把花白的胡子，头上戴着英伦风的帽子, 看起来很有风度。
　　老先生上下一打量耿白, 胡须都抖了起来，颤颤巍巍的就要去摸风衣下摆的扣子。
　　耿白眉毛倒竖，吃惊道：“大爷，你也来？”
　　老先生慈祥的笑呵呵，只是把长长的风衣下摆撩了起来, 耿白扫了一眼, 顿时犹如吃了一对苍蝇似的。
　　只见风度翩翩的大爷身下，竟穿了两条绣着爱心小花的乳白色丝袜, 外加一双俏皮的森系小皮鞋。
　　耿白的头上‘叮’的一声, 浮出分数：-10
　　受到了来自大爷的暴击。
　　耿白一手按在额头上, 倒吸一口凉气, 另一只手胡乱拨了拨大爷的风衣，赶紧把那两条逆天的大白腿挡住了，他伸出手朝大爷比个大拇指。
　　“高，您老真是高。”
　　就凭这一双大白腿，让他生生掉了10点血。
　　老先生笑呵呵拍拍他的肩膀，像个神秘的武林高手，向耿白诠释了什么叫你大爷永远都是你大爷。
　　耿白深深吸一口气，忍住胃里翻腾的感觉，用手指点点他们，痛心疾首道：“你们这也叫可爱。”
　　他手指转了方向，又指指自己，说：“我到底哪里不够可爱？”
　　露脐装，蕾丝喇叭裤，怎么看怎么青春活泼好吧。
　　第一个和他比‘可爱’的男子用满怀歉意的目光注视着他，说：“你长的很可爱，但是……你的肚脐眼太不可爱了。”
　　周围的npc附和的点点头。
　　耿白一脸受了侮辱似的捂住肚子，声音从齿缝中挤出来，“你家肚脐眼是用来可爱的！”
　　他觉得他的人生受到了重大打击，低声说：“我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而和你们格格不入，既然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不必送了，告辞！！！”
　　耿白转身就走，那男子连忙拉住他，将耿白拉进他们的圈子里，“小可爱，你去哪？我们已经赢过你了，你待在我们周围，会比较安全。”
　　耿白单手抵着额头，指指自己的头上漂浮的名字，示意他别瞎几把给别人起外号，男子笑道：“好吧，可爱白。”
　　“可爱白？”霍沛璋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的看着文件，重复了一遍耿大队长新鲜出炉的外号。
　　npc胡乱叫就算了，霍大神也跟着起哄，耿白被这个世界玩的连底裤都不剩了，他咬牙低声说：“霍总，我劝你善良。”
　　善良的霍先生唇角一勾，戏谑之意分毫毕现。
　　耿白决定不再和这些npc计较，想起男子刚刚说的话，牙疼的问：“你说我和你们待在一起比较安全是什么意思？”
　　男子道：“我们一天只能赢你一次，赢过就不会再赢你了。”
　　耿白从人群中往街道上看去，他们正站在一个丁字路口，三条街巷看不见尽头，似乎路很远，青石砖地面不知道要延伸到什么地方去，只能看见遥远的天边那幢油画般的城堡。
　　“你是说这里还有很多人会玩这些变态游戏？”耿白问。
　　男子道：“不是很多人是所有人，只有不停的比赛，才有可能获得碎片。”
　　“碎片？”
　　老先生裹好衣裳，接道：“就是城堡庆祝狂欢夜时的邀请函碎片，只有获得碎片，才能拼出邀请函，只有拿到邀请函，才能进入城堡。”
　　第一条线索出现了，耿白在心里记下，又问：“比赛……呃，这个沙雕比赛怎么才能赢？”
　　男子道：“跟着可爱比可爱，你比可爱还可爱。”
　　耿白：“……”
　　“我有颜没脑，麻烦你们再说清楚点。”
　　男子别有深意的看着他，不说话了。
　　老先生道：“佛曰不可说。”
　　耿白没好气道：“大爷，别用你的白丝袜跟我家佛祖攀亲戚。”
　　好像刚刚变态的不是他们一样。
　　“我明白了。”脑海里，霍沛璋忽然道。
　　耿白：“嗯？”
　　霍沛璋说：“找个没人的地方，我解释给你听。”
　　顿了顿，冷淡的话音微微一扬，说道，“想听吗，可爱白。”
　　耿白：“……”
　　天空是澄澈的蓝和橘色勾兑的颜色，云团被阳光照薄，半透明的漂浮在天空中，耿白躺在一处类似教堂的建筑物屋顶，双手垫在脑后，翘着二郎腿，眯眼望着天空，身下的街道人来人往，没人看见他，就没有人试图和他比‘可爱’。
　　霍总道：“但凡游戏，皆有一定的设定，玩家首先要知道自己的角色是什么。”
　　耿白想起自己出门时，门上写的那行字——穷困潦倒的女装大佬。
　　天知道，为什么他的设定这么骚。
　　霍沛璋批阅着公文，淡然道：“主要看气质吧。”
　　耿白：“……”
　　他堂堂国际刑警队长，气质是女装大佬？
　　霍沛璋提示他备忘录粉嫩的主题背景，耿白窒息了片刻，握住拳头，闭紧眼睛捶了锤自己的脑门，等等，让他消化一下这个事实。
　　在耿白消化的时候，霍沛璋道：“如果没猜错，这个游戏类似现实世界中的神奇凉凉。”
　　“神奇凉凉？”耿白哼了两句，“凉凉天意潋滟一身花色，落入凡尘伤情着我？”
　　霍沛璋道：“闭嘴，不准唱歌。”
　　耿白委屈巴巴的抿住了嘴。
　　“凉凉是一款换装游戏，关卡的内容就是比拼穿衣搭配。游戏内容风格多样，例如白领淑女风、舞会公主风格等等，通过比拼获得金币，使用金币可以进入商城购买配饰，每轮比赛中，有可能会掉落珍惜配饰碎片，类比你目前游戏中的邀请函碎片。”
　　耿白感觉自己好像在听天书，听懂了又听不懂，他沉下心仔细琢磨了琢磨，啊了一声，翻身坐起来，说道：“我的设定是女装大佬，那就是说——”
　　他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霍沛璋撩起眼皮看了眼漆黑的手机屏，似笑非笑的嗯了一声。
　　耿白失魂落魄的坐在屋脊上，垂眼看着自己的肚脐，发出了头疼的呻吟，他把本来就只能遮到胸部的小衣服撩起来，往头上一蒙，要死不活的又躺了回去。
　　沙雕游戏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有这种沙雕设定，难道是天理难容直男白？
　　霍沛璋的oa上有三十多件待处理的紧急公文，邮箱上冒着鲜红的99 ，虽然工作繁重，但听着耳机里某人郁闷之极的哀嚎，霍沛璋的心情就莫名的愉悦。
　　过了会儿，霍沛璋听见可爱白丧气的哼唧了一声。
　　“嗯？什么？”
　　耿白道：“我说，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我怕影响我找对象。”
　　霍沛璋道：“对象？”
　　他挑剔的打量了下自己的手机。
　　耿白道：“万一谁跟我蓝牙配对上了呢。”
　　霍沛璋：“……”
　　你可真入戏啊。
　　耿白坐在屋脊上，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街巷上行走的路人，恶狠狠的说：“不就是女装大佬吗，从现在开始，爸爸要让所有人知道天底下谁最娘。”
　　这时天空出现悦耳的音乐，一行欧式的花式字体缓缓浮出：
　　恭喜死鬼玩家【路人甲】成功通关，请进入测试员模式，等候下次通关指令。
　　耿白愣了一下，“路人甲是——”
　　“应该是那个小孩儿。”有人在屋檐下面说道。
　　耿白一低头，看见一个陌生的人。
　　那人长得很英俊，亚麻发色，穿着一身银色西装燕尾服，手中握了一只装饰用的银色拐杖，整个人从里到外，从外到里都透露着尊贵的气息。
　　“哎，那谁，你的设定是酒保啊。”耿白看见他头上的字，原来是听风就是雨。
　　听风就是雨被噎了下，摊开双手，咏叹调似的优雅说道：“绅士。”
　　耿白也摊开双手，学着他的调调：“伪娘。”
　　风雨：“……”
　　很值得骄傲吗。
　　耿白直接从五六米高的屋檐跳下去，潇洒的落在风雨面前，看了他一眼，抬手在虚空中画了个圈，正准备对着风雨点下去，就被对方抓住了手腕。
　　耿白皱眉，一下子抽出来，“你不能拒绝和我比拼。”
　　风雨的手指还残留着他手腕的余温，垂下手，摩挲了一下，“我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发起比拼，而我和你完全不是同一种风格的话，你会掉血。”
　　耿白：“……”
　　他似乎明白了，怪不得之前那些npc会用大衣裹着自己的身体，原来就是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风格。
　　耿白往他身后看了眼，“其他玩家呢？”
　　他家那小只是怎么过关的，他想去抄作业。
　　听风就是雨道：“你是我在这次关卡中遇到的第一个玩家，所有玩家可能并不在同一个世界里。”
　　耿白眼里一凛，片刻后又缓了下来，既然卫卫已经通关，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黎唯看起来呆呆萌萌的，其实也不傻。
　　听风就是雨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冷淡道：“先管好你自己吧。”
　　耿白瞥他一眼，沿着教堂往前面走，这一条巷子人比较少，幸好半天都没碰见一个。
　　他闭上眼查看了下自己的分数，这才出门一趟，就只剩下76了，一抬脚都好像能迈进不及格里。
　　耿白观察了路线，在街上躲躲闪闪，躲避人群，试图寻找自己出来的那间房子，看要不要回去换件衣服。
　　奈何他找了好半天，都没找到。
　　“你想回到那间房子里？”一直跟在他身后溜达的听风就是雨问道。
　　耿白点头，停下脚步，环胸看着他。
　　听风就是雨道：“每次离开房间后，需要等候8个小时，房间才会出现。”
　　耿白怀疑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听风就是雨高深莫测笑了一下，笑容转瞬即逝，又变得冷冷的，“计算、观察，得出的。”
　　耿白若有所思，问道：“来这里之前你是怎么死的？”
　　听风就是雨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怔了一下，脱口而出道：“我是——”
　　耿白挑眉，听风就是雨的神情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然后低声说：“我忘了。”
　　“忘了？死的太惨了，所以忘记了？”
　　听风就是雨走了两步，靠近耿白，他的形象好像比耿白高一些，微微低头，看着面前的玩家，说：“你是在关心我吗？”
　　手机外，全程听直播的霍总忽然目光一暗，“可爱白，离他远一点。”
　　耿白疑惑的轻轻啊了声。
　　霍沛璋听出和耿白交谈的人话音里不易察觉的暧昧，感觉到一阵不舒服，他的手机背着他在关心别人，怎么想怎么不痛快。


第31章 王的圣衣（四）
　　不知道霍总是什么意思, 耿白敷衍应付的嗯嗯两声，转眼就把手搭到听风就是雨的肩头，打破了这人故意营造的暧昧，耿白跟他哥俩好的勾肩搭背, 说道：“当然是关心你了，同志, 我关心你很久了。”
　　听风就是雨听见他说关心, 原本还挺高兴的, 听到后面，却觉得他满怀热情的‘关心’像极了黄鼠狼给鸡拜年。
　　手机外的霍沛璋原本是很不高兴的, 听到后面他黄鼠狼给鸡拜年式的关心，这才松开了眉头。
　　耿白搭着他的背，说道：“你真不记得自己怎么死的？”
　　听风就是雨道：“我为什么必须要记得自己怎么死？我不能不死吗？”
　　“不死你怎么进来这个游戏的？”耿白摸着下巴, “这里不是号称死人才能参与的游戏吗？”
　　听风就是雨沉默了, 半晌摇了摇头，“不记得。”
　　耿白安慰的拍拍他后背，“不记得怎么死的没关系, 我也不想记得，伤心的事就不提了, 那你给我说说你进入游戏之前，是干什么的呗？”
　　听风就是雨警惕的看了他一眼，从他胳膊下翻了出来, 低头抚平西装上的褶皱, 听不出语气的说, “你是真的关心我？”
　　耿白微微一笑，敞露着他那不甚可爱的肚脐眼，一脸真诚：“对啊，你看你又会计算，又会观察的，之前的游戏玩的又那么好，想来生前......呸，来这里之前一定也属于精英人群吧，所以冒昧问一句，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霍沛璋听了两句，听出来耿白的意图了，他是在帮他找那位警察。
　　霍沛璋看着黑屏的手机，又想起那个人，虽然只是惊鸿一面，但他还能清楚的回想起有关那个人的一切。
　　他没见过听风就是雨，但从三言两语中判断出来，他绝不会是他的警察先生，他的警察先生应该张扬肆意，像阳光般炽热而又温暖。
　　如果那人也在这里的话，不像听风就是雨，反而更像是……霍沛璋的目光在裂纹的屏幕上转过，随即又很快否定。
　　……应该不会那么沙雕吧？
　　不过……这种沙雕似乎也蛮好玩的。想到这里，霍沛璋心里咯噔一下，他什么时候对手机里头的这个人评价这番高了。
　　被霍总表扬的警察先生带着一脸糊弄小朋友的笑容，“说说呗，我们都这么熟了。”
　　耿白不知道是哪的人，说话声音微微上扬，听起来爽朗悦耳，带着一股莫名的亲热。
　　他无意间连天生冷情的霍大神都能搞定，还搞定两次，更别说像听风就是雨这种经常混在一起的货，只要弯一点，就很容易被吸引住。
　　听风就是雨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果不其然心里有些蠢蠢欲动，说：“我没有记忆。”
　　“嗯？”
　　听风就是雨道：“我只有在这个系统里的记忆，没有其他记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也不清楚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我曾是什么人。”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耿白意料，因为他观察过这个人——在食物小镇时，中毒死亡的玩家那次，这人验尸的手法十分娴熟，这个技能不是寻常人多看几眼就能掌握的，非得是医学专业人才才能必备的技能，或者就是常年接触凶案现场的警察，在无数次磨炼后锻炼出的那套对尸体初步检验的能力。
　　再加上正好霍总要找一位警察朋友，他才下意识觉得兴许就是听风就是雨。
　　但其实耿白仔细想想，听风就是雨并不像的，别的不说，但凡从警，除了队伍中个别的人渣外，警务人员天生就好像就有强烈的社会责任心、使命感，如同超级英雄，喜欢干些惩奸除恶、维护正义、助人为乐的事，而听风就是雨并没有。
　　他记得黎唯说过，他曾向游戏中的很多人求助过。
　　“行吧，不记得就不记得了。”耿白道，“你还是我遇见的第一个，把之前的事忘的这么彻底的人。”
　　说完，他忽然脚下快走两步，从街巷拐角处抓出来了一个人。
　　听风就是雨落在后面，脸上一闪而过茫然。
　　那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脸颊消瘦，长相猥琐，怀里揣着一大摞广告纸，被耿白发现后，谄媚的递出一张，笑着问：“小可爱，你需要工作吗？”
　　被一个老男人这么叫，耿白恶心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需要你妹，一边玩去，你……等等，你说什么？”
　　脑海里，霍总适当的出声提醒，“记住你的设定。”
　　对了，他是穷困潦倒的女装大佬。
　　耿白打量着男子，所以此人是出来推动游戏剧情发展的？
　　耿白只好忍着郁闷，揉了揉鼻子，说：“好吧，我需要。”
　　男子谄媚道：“是需要我妹吗？”
　　耿白睁着大眼睛，“这个可以被需要？”
　　那真是太需要了！
　　“不要。”
　　不等耿白开口，听风就是雨和霍总异口同声的说道。
　　耿白莫名其妙，“为什么不要，世界上有男人会拒绝妹子吗。”
　　说完，不管他们一个两个唧唧歪歪的，很是认真的给自己谋了福利，“要，快给我一份需要妹子的工作吧。”
　　男子带着耿白转过拐角，来到了一条开满商店的大街上，男子嘬嘴做哨，口中发出了一声‘叮咚’。
　　叮咚——金币任务启动，请玩家在三十秒内根据妹子的提示找出答案，答对得一分，答错扣1分，共十道题目，请玩家准备，10、9、8、7……
　　每家商店里门口都出现了一位漂亮的女孩，穿着打扮皆有不同，面带微笑齐刷刷看着耿白。
　　上一次看到这种夹路欢迎的场景时，还是某国界交汇处的大型扫黄现场，耿白带队英姿飒爽的神兵天降，引起无数异域女孩的尖叫，接着，他就残酷的亮出了国际刑警的身份。
　　——第一题：请在找出哪位妹子没用腮红。
　　耿白：“……”
　　他放眼望去，都是粉扑扑的小脸，一个个打扮的如花似玉，从第一个开始，分别是学生风，白领风，优雅风……其中有个妹子还穿着民族服饰，直冲他抛媚眼。
　　耿白求助的低声说：“哪个啊？”
　　手机外面那边已经天黑了，公司里的员工三三两两下班离开，马文青正准备敲门，进去汇报明天的工作，就看见霍总坐在办公桌前带着耳机面无表情的说，“不知道。”
　　虽然霍大神平常也是这么严肃沉稳，但和现在又是完全不一样，霍总的声音是清冷的，但绝不是现在结满了冰霜。
　　马文青想了想，又把脑袋缩了回去，算了算了，微信上也能汇报工作。
　　没得到场外支援，耿白只好扭头去看街口等着他完成任务的听风就是雨，听风就是雨冷笑着撇了下唇角，表示爱莫能助。
　　三十秒飞快流逝，第一题结束，耿白头上浮出一个数字：-1
　　男子道：“请揭晓答案。”
　　刚刚那个和耿白抛媚眼抛的最使劲的民族姑娘走了出来。
　　耿白震惊了，“大妹子，你没涂腮红？那你脸上两坨红扑扑是——”
　　民族姑娘瞪了他一眼，“我这是高原红。”
　　耿白：“……”
　　这哪能分辨出来啊。
　　——第二题：乳液是用在什么部位的？
　　耿白一听题就乐了，走到第一个女孩面前，伸出手指，不大好意思的胡乱指了指。
　　“就那儿呗。”
　　这道题明显就是字面意思啊，一看就是送分的。
　　女孩的脸顿时一红，捂住脸，羞涩道：“你坏死了。”
　　男子道：“回答错误。”
　　耿白头上‘叮’的减1，他不敢相信道：“这不可能。”
　　“请揭晓答案。”
　　第一个女孩从身后的商店里拿出一瓶天仙乳液，优雅的涂抹在脸上。
　　耿白无比郁闷，“那为什么叫‘乳’液啊。”
　　霍沛璋：“……”
　　听风就是雨：“……”
　　这么直吗。
　　第三题：请回答第三名女生的口红颜色。
　　这次耿白不敢随便说了，他单手插兜，走到第三名女生面前，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一头浅棕色的大波浪头发。
　　耿白道：“不好意思，我能凑近看看吗？”
　　女孩点点头，朝他微微撅起嘴。
　　耿白仔细看过，扭过头，肯定的给出男子答案，“红色，我不是色盲。”
　　男子微笑道：“回答错误，请揭晓答案。”
　　女孩在一张白纸上印下自己的唇印，塞进了耿白蕾丝喇叭牛仔裤口袋里，“小笨蛋，这是斩男色。”
　　耿白：“……”
　　斩……男色？太血腥了吧。
　　第四题：请回答第四名女生的口红颜色。
　　耿白看了看，严肃的说：“红色。”
　　男子继续微笑：“回答错误，揭晓答案。”
　　女孩：“吃土色。”
　　耿白：“……”
　　第五题：请回答第五名女生的口红颜色。
　　耿白：“……”
　　耿白：“这个真的就是红色！”
　　男子：“错。”
　　女孩：“姨妈色。”
　　耿白：“……”
　　耿白：“姨妈知道这件事吗？”
　　第六题：请回答第六名女生的口红颜色。
　　……
　　第十题：请回答第十名女生的口红颜色。
　　耿白从不绝如缕的错错错是你的错中回过神，大声的说：“这个不是红色了，这个是粉红色，一定是的！”
　　男子面目可憎的微笑，“这是豆沙色。”
　　耿白道：“我吃的豆沙包明明不是这个颜色！”
　　男子同情的弯腰行礼，说：“恭喜你，十道题全错了。”
　　耿白的头上叮叮叮不停的减去分数，转眼就从76分掉到了66分，眼看着立刻就要不及格。
　　耿白从未感觉到如此气愤，看也不看男子和看好戏的听风就是雨，独自闷头在路上走得飞快。
　　经此一关，他大概要有好久都不想再看见妹子了。
　　手机外面，霍总唔了一声，端起早已经放凉的咖啡抿了一口。


第32章 王的圣衣（五）
　　耿白不看路, 就低头一直走, 过了两个路口, 转了两个弯, 拐进了一条背街的偏僻小路上, 随便找了个犄角旮旯蹲着了。
　　憋了一肚子的郁闷无处释放, 耿白整个人都不太好。
　　“太过分了，真的是太过分了。”他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看样子是放弃了治疗。
　　霍沛璋双手插兜, 站在落地窗前, 俯视漆黑的江北城，装模作样的淡淡关心道：“怎么？”
　　耿白靠着墙, 颓废道：“你是不是特讨厌我？”
　　金主爸爸都不疼他了，不给他氪金, 还不给他出谋划策，就知道在他脑袋里看热闹。
　　“从何说起？”
　　耿白道：“从我叫小妹妹开始。”
　　霍沛璋：“……”
　　叫？
　　把他手机当什么地方了。
　　打死这东西算了。
　　耿白忿忿不平的把腿一伸, “小妹妹怎么了，我是个男人, 我喜欢小妹妹不应该吗，哪有男人不喜欢看漂亮姑娘, 除非是gay……”
　　他眼皮一撩，好像无意间撞破了什么事，不可思议的眨眨眼, 下意识压低声音, 说：“霍总, 你不是……吧？”
　　霍沛璋垂眼，喝着咖啡，侧脸线条锋利，没说话。
　　吱呀。
　　一扇双开的铜门在耿白身旁打开。
　　耿白自觉失言，赶紧闭紧了嘴巴。
　　从门里走出来一个有点年纪的女人，穿着利落的格子西装，后脑甩着一条黑直发马尾，看起来像是个职场女强人。
　　女强人眼睛一斜，看见旮旯里的耿白，大步走过去，单膝蹲下来，说：“喲，这是哪来的小可爱。”
　　‘小可爱’耿白五大三粗的靠在那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粗糙汉子的臭德行，懒洋洋看她一眼，“你是要比搭配，还是要给我找工作？”
　　女强人道：“原来是见过世面的小可爱，我叫丽萨，你就叫我一声丽萨姐吧，我有一个任务给你，完成得十分，失败扣十分，来不来？”
　　耿白现在看见女的有点反胃，幸好她比较爷们，“拒绝会怎么样？”
　　丽萨甩了一下马尾，“直接扣十分。”
　　耿白：“……”
　　呵呵，冷笑，真是一个想尽办法想把玩家逼进绝路的系统。
　　刚刚沉默的霍总这会儿有了声音，说道：“不用担心。”
　　耿白旁若无npc的说，“我不担心，反正要是失败了，手机刚好还给你，在你手机里住了这么长时间，也没给你交房租，怪不好意思的。”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这次通关游戏这么变态逆天，耿白空有一身智力和蛮力，愣是没有地方用得上，超级AI系统是不是觉得他前几关过的太顺溜了，所以专门为他量身定做了个拦路石，要把他堵死在这里。
　　霍沛璋看着落地窗外夜晚的城市，晚上七点，小高峰刚刚回落，汽车尾灯交相呼应连城了一条蜿蜒的长龙，他站在万家灯火的对面，融不进热闹的人间烟火中。
　　人间热闹忙碌，而他只有孤帆远影，听了手机精近似告别的话，霍沛璋心里竟有一点不舍。
　　“只不好意思就行了吗？”霍沛璋淡淡道：“住了这么久，总要有点补偿的。”
　　耿白没料到他这么小气啊，一年六套房六套啊，他就住一下下他的手机，竟然还要补偿。
　　“怎么补偿？”
　　丽萨没那么智能，对耿白的自言自语不会怀疑和疑惑，只会顺着设定的语言逻辑往下说：“你以身相许吧。”
　　霍沛璋想了想，觉得还不错，“好，就这样决定吧。”
　　耿白：“……”
　　他就这么被npc卖身了？
　　任务是不得不接受的，耿白跟着丽萨进了那扇门里，走进去的一瞬间，就感觉到白光咔嚓咔嚓的闪过，门后直接连着一个摄影棚的场景，灯光和灯板已经打好了。
　　里面没有人，丽萨对着灯光中心作出了请的手势，耿白漫不经心的走过去，眯眼看着一圈的白灯，“你们这里也兴出道？”
　　丽萨微笑，嘴唇一动，头上出现了任务卡。
　　叮咚——金币任务启动，请玩家根据丽萨的要求，完成规定的内容，成功完成得10分，失败扣10分，共三道题目，请玩家准备，10、9、8、7……
　　耿白站在灯光下，说，“要是我没完成的话——”
　　霍沛璋已经回到了电脑桌前，笔记本屏幕上滚动着复杂难懂的代码，他耳朵上扣着耳机，目光盯着高速运行的代码，飞快说，“她的数据里有三条循环数据，我不能帮你全部删除，会造成系统BUG，引起系统注意，我帮你压缩成一条，你只需要完成最后一题的…”
　　霍沛璋瞄了眼高速滚动的代码行，“…最后一题是绕口令，完成这个，就可以获得分数。”
　　耿白看着停滞的丽萨，知道是霍总控制了她，心里对金主爸爸的好感度如飞驰的火箭，直冲云霄，“行，我嘴皮特别溜。”
　　就让绕口令来的更猛烈些吧！
　　丽萨放大的瞳孔中闪过密密麻麻的代码，很快，她就好像发呆被叫回来一样，眨了下眼，身体微微一颤，就回过了神，说道：“恭喜完成第一题……恭喜完成第二题……请完成第三题，请玩家做准备，根据答题板显示内容有感情的朗读绕口令。”
　　耿白眼前的一个灯光板变成了提词屏，上面缓缓浮出几行字。
　　他看着上面的字，像是看天书一样，懵逼了。
　　霍沛璋半晌没听见他说话，“还没开始？”
　　耿白瞪着那几行字，喉结滚动，眼底跳跃着火花，他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霍沛璋没听清，耿白的声音含糊的从齿缝间挤出来，霍沛璋按住耳机，才听见他说的什么。
　　“去你大爷的——”
　　提词屏上，那几行字规规整整排列着，组成了一首惊天骇地的绕口令。
　　老公，老公，亲亲，
　　老公，老公，抱抱，
　　老公亲，老公抱，
　　老公亲亲抱抱！
　　“很难？”霍沛璋问道，刚刚他强行进入那个系统，删了两段不显眼的代码，退出来时，已经有数据痕迹留下，为了屏蔽留痕，他又强行走数据走了一大圈，才谨慎的退了出来，所以只来得及看见第三道题的题目，而没有看清内容。
　　耿白眼都瞪僵了，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会有这种羞耻的绕口令，编写这种绕口令的人的脑袋是被老公撞出了坑吗，才会写出这种骇人听闻的东西。
　　他的嘴像是粘在了一起，直勾勾瞪着提词屏上的第一个词，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霍总，被你害死了。”耿白捏了捏眉心，“我还是选择去死吧。”
　　“不就是个绕口令？”霍沛璋皱起眉，隔着黑漆漆的手机屏幕，不知道手机精犯什么神经，听见他放弃的话，声音冷了下来，“你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打算死第二次？只是绕口令，你说放弃就放弃，你对得起......我吗。”
　　耿白有苦说不出，蹲在地上瞪着那些字，无奈道：“太羞耻了，我念不出来啊。”
　　霍沛璋道：“游戏而已，何必当真。”
　　“话是这么说，但是——”
　　霍沛璋道：“已经九点了，我还没吃晚饭。”
　　他没吃饭，一直守在电脑前是为了哪个玩意儿？
　　耿白自然知道原因，嘴唇蠕动，心里满是愧疚，目光好像要把提词屏瞪出个窟窿。
　　丽萨微笑着站在灯光后面，提醒道：“答题时间还有十秒，九秒，八秒……”
　　耿白眼底发红，烦躁的大声道：“闭嘴，不就是绕口令吗，老子念还不行吗！”
　　丽萨不为所惧，“……六秒，五秒。”
　　耿白声音像是被狗撵了一样，迅速的说，“霍总把耳机摘了，我、我要念了！”
　　霍沛璋按住耳机，反而把耳机按紧了。
　　耿白看着提词屏，深吸一口气，仿佛壮士断腕般，低声念道：“……老公”。
　　手机外的霍总裁：“？？？”
　　耿白握紧拳头，“老公，亲亲。”
　　看那幽暗的目光，好像要把‘老公’给生吞活剥一样。
　　和黑漆漆的手机屏面面相窥的霍总裁：“？？？”
　　这是……什么羞耻的台词。
　　难以启齿的第一句话张开口，后面的词自然而然就顺下来了，随着绕口令念完，耿白浑身寒毛倒竖，目光阴森森的，听着丽萨给他了十分，也不见一点喜色，一身阴冷的转身出门，好像一头被惹毛的狼。
　　门外面，听风就是雨在等他，看见他出来，松了一口气，估计这个任务他已经完成了，“你——”
　　耿白看了他一眼，目光阴沉可怖，冷冷道：“滚一边去，没空搭理你。”
　　说完，腥风血雨的走了。
　　听风就是雨的脸色一下子极为难看，凝望着他的背影走远。
　　隔着手机，霍总也能感觉到那股四处弥漫的杀意，他换位思考，觉得如果是自己，面对这一出绕口令，也一定选择死，但手机精还是朗诵出来了，在他说出那些话后，为了他，选择了完成任务。
　　虽然这一刻有些诡异沙雕羞耻尴尬，但霍沛璋心里千里冰封的土壤下面，一粒幼苗历经寒霜终于艰难的冒出了个稚嫩的绿苗，悠悠的散发着一点点吝啬的温柔。
　　他心想，自己怎么会被如此羞耻变态奇葩的一幕感动了呢，但事实就是这样。
　　耿白离开摄影棚没多久后，一扇写着‘穷困潦倒的女装大佬’的门出现在他面前。
　　他想也不想，伸手推门，走进了那间小小的房间，将房门反手摔上，走到床边，直挺挺的倒在了床上，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话。
　　霍沛璋坐在寂静无人的办公大楼里，一边工作一边留心关注手机里的动静，看了眼时间，发现手机精竟然快一个小时都没有出声，于是犹豫着，清了清嗓子，低声安慰道：“咳，不会有人知道的。”
　　耿白头埋在被子里：“……”
　　霍沛璋：“游戏而已。”
　　耿白动了动。
　　霍沛璋道：“通关重要。”
　　耿白忽然坐起来，顶着一脑门官司，阴沉沉的说，“既然你听见了，我就当念给你听了，你我都是爷们，为了公平起见，你也念一遍给我听。”
　　霍沛璋：“……”
　　你还是继续生气吧。
　　耿白冷笑：“我是为了谁！”
　　霍沛璋活动着手指，顿了顿，淡淡道：“……我忘了开头是什么。”
　　耿白冷声道：“那我帮你起个头，老公——”
　　霍沛璋靠在椅背上，手掌蜷起，抵在唇边，遮住了唇角的弧度。


第33章 王的圣衣（六）
　　耿白被气糊涂了, 反应过来后, 憋屈的抓抓头发，烦躁的把自己脱光，大字躺在床上，瞪了一会儿天花板，把屁股一扭趴在被窝里，嘟囔了一句, “什么怪癖好, 烦，我睡了，你...你请便吧。”
　　游戏里有时间流逝，耿白刚好可以重新体验一下睡觉的滋味，他现在看谁谁烦，索性不想了, 将被子蒙住脑袋，滚去睡觉了。
　　霍沛璋等了一会儿, 听到了延绵的呼吸声，若有所思盯着手机看了片刻，便也收拾东西, 关电脑, 结束一天的工作，回酒店了。
　　耿白在游戏里的设定下, 在第二天醒来, 他肆意的舒展身体, 不知道手机外面是什么时候。
　　他们就很牛逼了，别人是隔着半个地球倒时差，他和霍总是隔了两个世界。
　　想起外面那个糟心的游戏，耿白就不想起来，懒在床上发呆。
　　这时熟悉的通关声响了起来，播报的内容是黎唯成功通关。
　　耿白啧了一声，深深觉得他家两个小东西孺子可教，基本上可以告别他了。
　　耿白一边想着，闭眼检查了下自己的分数，加上昨天他老公给的——呸，昨天挣得，抵抵消消，他的分数应该是76。
　　然而当耿白去查看时，却看见自己的分数缓缓的晃晃悠悠的掉了1。
　　紧闭的房门上出现警告：请玩家注意，每过十分钟扣1分，请迅速离开房间。
　　耿白就知道这个房间也没按什么好心，匆忙起来，打开那扇bulingbuling的衣柜，他不知道女装大佬怎么穿合适，想让霍总帮忙查一下，又估计对方的时间是凌晨，不想打扰他睡觉，便扒拉着衣服，整个人都快钻进柜子里了，终于找出了一条他个人很满意的牛仔裤。
　　那裤子短的刚刚盖过屁股，也就比他蓝色的大裤衩长一点点，耿白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两条光溜溜的大腿，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话说，他还从来没穿过这么短的齐b小裤裤。
　　……
　　女装大佬只有一次和N次。
　　他在衣柜中找到一条无比宽大的T恤，套在身上松松垮垮，隐约露出牛仔裤的边缘，耿白照着镜子，觉得好歹不变态了，就这么大大咧咧穿着‘男朋友’套装拉开了房门。
　　耿白一脚迈出去，感觉大地都在震动，眼风一扫，看见远处竟有万人奔腾，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从远处向他奔跑过来。
　　“卧槽。”就在耿白也打算跟着跑两圈时，一个男子忽然出现在他身边，将一只黑色包袱强行塞进了耿白怀里，急匆匆对他说道：“把东西交给南国博士，他能救你的性命，切记！！！”
　　男子说完，掉头拐进了一个小巷消失不见了，耿白转头，看见不远处，所有人犹如饿狼般眼冒绿光盯紧了他。
　　不用说，这就是今天的剧情，耿白抓着包袱迈开腿就跑，无意间回头瞥了一眼，看见自己刚刚出来的房门上写着：有钱就变坏的女装大佬。
　　耿白抓着包袱一路飞奔，这里的街道不知有多少条，冷不丁就会从一旁的岔路口跑出来个人，张牙舞爪的要抢他手里的包袱。
　　“卧槽！”一个人忽然迎面出现在他眼前，耿白下意识飞起一脚，直接把那人踢开了，那人撞到墙壁滚落下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耿白两指在唇上一碰，抬手一扬，飞出去个吻，匆匆说道：“对不住了哈。”
　　他检查了下自己的分数，发现没掉分，这说明npc是可以攻击的，于是在一个三岔路口停下来脚步，微微喘着气。
　　他妹的，全城马拉松还挺累。
　　三条路口在片刻的功夫就被人群挤满了，这些人虎视眈眈，盯着耿白手里的包袱，虽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既然那人说能救他的命，就应该和剧情有关系，耿白把包袱向后一甩，系在胸口，喘匀了气息。
　　他缓缓直起身体，微笑着看着冲上来的人，伸出手，学着前一段时间里大火的电影桥段，把狮吼功和一阳指结合，朝那些追他的人勾了勾，贱不唧唧的说道：“你们过来呀。”
　　npc群众一窝蜂的扑了上去，乌泱泱的人群瞬间就将耿白淹没了。
　　一分钟后，高高叠起的罗汉忽然发出一声巨响，人群像天女散花般朝四周迸射，耿白从人海中纵身跃上墙头，单膝跪在上面，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把卷边的超短裤仔仔细细抚平，说道，“痛快，再来！”
　　等霍沛璋夜里被喘气声吵醒时，耿白已经跑跑打打来了好几遍，虽然身后依旧是数不清npc，但他却是过足了打架的瘾，身上那件男朋友T恤湿透了，半透明挂在身上，隐约露出里面紧致的腰身。
　　可惜，如此动人的一幕霍总却莫得眼福。
　　霍沛璋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半，“你做了什么？”
　　喘的这么厉害。
　　耿白便把他打群架、全城领跑npc的事说了，霍沛璋感觉他有些暴力倾向，没想到这么爱打架，估计小时候也是个没少惹事的淘气包，浑身上下都是用不完的精力。
　　“包袱里面是什么？”
　　耿白从人群中冲出来，随便找个路，一道风似的拐进去，“还没看，他就让我交给南国博士，嘶，我去哪找南国博士！”
　　霍沛璋刚从睡梦中醒过来，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听见他嘶了一声，问道：“怎么了？”
　　耿白低头扯住齐b牛仔裤，将裤腿往下拽了拽，“没事！”
　　霍沛璋知道他没说实话，不过问也肯定问不出来，“先找个地方打开包袱看看。”
　　“好。”耿白应了一声，目光四下一瞥，瞄到了一处教堂高高的屋顶，把生平在警校学到的十八般武艺都拿出来操练一番，飞檐走壁攀了上去。
　　教堂的屋顶是个倒扣的椭圆建筑物，上面插了一根杆子，耿白一把抓住，把自己吊了上去。
　　那上面只能容纳他半个屁股，他就那样斜不拉差的悬空了一半，一手抓着杆子，用牙和手将包袱打开。
　　里面粉莹莹的，抖开之后是一个小小的披风。
　　看见这玩意，耿白心里已经没有波澜了，甚至还有点想试试的冲动。
　　这点冲动酝酿发酵出一个念头：反正也没人看见。
　　耿白看着那个穿上就能原地变身成呼啦啦小魔仙的斗篷，毫不犹豫披到了脑袋上。
　　就在他刚披上的刹那，原先蜂拥着追他的npc一瞬间停下了脚步，全都抬头望着教堂高处的耿白，脸色惶恐不安。
　　“啧，还挺好用。”他笑眯眯的扔了黑布，正欲跳下来，忽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耿白罩了下去，网线上泛过紫色的光，竟是带电的，瞬间把耿白电晕了过去。
　　耳机里忽然安静下来，霍沛璋看着黑屏的手机，向来沉静的眼底泛起了波澜。
　　耿白头疼的张开眼。
　　“你醒了？”
　　听见一点动静，霍沛璋立刻问道。
　　耿白唔了一声，抓抓头发，坐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耿白道：“我被电网弄晕了，现在在一个，呃，监狱里，擦，我裤子呢！”
　　他习惯性的去查自己的分数，一低头，发现自己心爱的超短裤不见了，身上只剩下脱不掉的裤衩和宽松的T恤。
　　还不等被扒光的打击落下，耿白又发现自己的分数竟然从之前的75掉到了60，就是说他现在已经在不及格的边缘。
　　“过分了，竟然在我昏迷的时候搞我的分数，还搞我的裤子。”耿白道，“这下完蛋了，分分钟挂掉的节奏。”
　　霍沛璋只能从他口中听到游戏发展的进度，不由得锁起了眉，“你先别轻举妄动，我试试能不能强行改写。”
　　耿白忙道：“先别，这个超级AI系统这么强大，你之前进行的是无关操作所以没有被发现，如果强行改写我的数据，总感觉会出事，你别——”
　　他话音忽然断了。
　　霍沛璋：“？”
　　隔着铁栅栏，耿白直勾勾看着相邻的那个监狱。
　　监狱里一个满脸胡须的邋遢男子站了起来，手上勾着他的超短裤，缓缓靠近栅栏，用神秘的目光望着耿白，幽幽说道：可爱的少年啊，你找不到的是这条金色的超短裤，还是银色的超短裤，还是这条牛仔的超短裤呢？
　　霍沛璋：“……”
　　他到底穿了什么？
　　耿白一伸手，抓住了男子的领口，将他的脸拉到栅栏之间。
　　男子没料到他这么粗暴，嗷嗷的叫起来，“你太粗暴了，放手，你竟然敢对伟大的南国博士动手，你不想活了吗！”
　　耿白一愣，将他的领口勒的更紧，眼底泛着幽暗的光，爆了粗口，“去你妈的，老子就是被你搞的快不及格了！”
　　霍沛璋：“……”
　　他明显感觉到今天的手机先生格外暴躁。
　　南国博士的脸被勒进栅栏之间，感觉脑袋都快变形了，直接把三条超短裤丢给了耿白，“放开我，快放开我，都给你了，我是伟大的南国博士，你不可无礼！”
　　耿白没打算无礼，十分客气的拍拍他的脸，像个威胁人的黑老大，说：“伟大？伟大你在这破地方关着？”
　　南国博士被他嘲笑，哇哇乱叫，“我是被亲爱的王惩罚才关到这里的，和你这种毫无美感的……伪娘，不一样。”
　　耿白心里叮咚一下，意识到自己似乎得到了一条线索。
　　“你参加过狂欢夜，进过城堡，见过国王？”耿白松开手，看他胡子邋里邋遢的，在他衣领上顺带蹭了蹭自己摸过他的地方。
　　南国博士深受打击，“我是风靡裁缝界的整形科美学博士，你竟然这样对我。”
　　耿白被他乱七八糟的头衔震住了，“胡吹什么。”
　　南国博士道：“你不相信我，你永远得不到邀请函碎片。”
　　这时，南国博士身上出现任务卡，内容提示如下：
　　1、帮助南国博士完成医学研究。
　　2、帮助南国博士完成设计学研究。
　　3、帮助南国博士完成美学研究。
　　耿白：“……”
　　不想当裁缝的整形科医生不是好的美学博士。
　　获得奖励如下：
　　1、邀请函碎片。
　　2、王的八卦。
　　碎片他可以理解，王的八卦是什么玩意，他可以拒绝听八卦吗。
　　看他一脸嫌弃，南国博士手里举着手术刀，幽幽透漏了一点剧情介绍：“那年，王穿着我设计的新衣……然后……我就……他……我和他……我就在这里了。”
　　耿白：“……”
　　你和他怎么样了啊？？？
　　真是让人头秃的八卦。


第34章 王的圣衣（七）
　　不过, 即便耿白秃成清风徐来，任务还是要接受的。
　　他抱胸倚在牢门上, 斜睨着南国博士, 说：“你们这些npc啊, 事真是多, 还一个个跟戏精一样，得得得, 赶紧说你的任务，我赶时间。”
　　南国博士举着手术刀, 身前浮现一个透明的框, 耿白弯腰看去，看见框中有许多缩小版的衣服首饰等等莫名其妙的东西，他心里隐隐猜到题目内容是什么了。
　　南国博士道：“请用以下饰品搭配出高分套装，得分大于90, 就有可能帮助我完成设计学研究，请玩家准备——任务开始！”
　　耿白抬手戳了下虚框, 一条项链便被弹了出来，说起搭配, 他哪里会什么, 人天生长得好看, 身材标准, 就是件白T恤, 也能穿出海报明星的感觉, 更何况耿白平日里几乎都穿制服, 质地厚重的警服裹在身上，有着说不尽的安全感和可靠。
　　他前半辈子的人生根本没给他骚包的机会，以至于光怪陆离的后半辈子特别心塞。
　　耿白翻了一圈，发现都是姑娘家家的东西，深深叹口气，飞了南国博士一个白眼，女孩子的东西他更用不来了，就小声开启了场外求助，问：“你说的那个神奇凉凉，帮我查查有没有通关攻略，既然是搭配换装游戏，我觉得总能通用吧，怎么搭出高分啊？”
　　霍总根本不用看攻略，直接道，“系统并不能分辨出你搭配的好不好看，其实还是数据的叠加，比如风格要求可爱，只需要挑选带有可爱元素的衣物即可。”
　　耿白：“简单来说应该怎么做？”
　　霍沛璋道：“越多越好，只要能添加，就把所有的东西都叠加到身上，数据进行清算时，就可以达到高分。”
　　耿白看见那条项链的标签上面果然写着‘简约、优雅’。
　　霍大神比攻略好用，还带真人讲解，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耿白就不客气，一把从南国博士身前的透明悬浮框中抓出来五六条项链挂在了脖子上，原地变身南海贵妇，叮叮当当的钻石碰撞，险些闪瞎南国博士的狗眼。
　　然后穿衣服，从超短紧身的开始套，耿白气都不喘的连套了七八件T恤，一边套一边跟霍总聊天，“其实仔细想想，这些游戏确实很奇怪。”
　　霍沛璋：“嗯？”
　　耿白弯腰提裤子，一条一条的提，“第一个游戏的通关方法是进入小屋，像不像是踏入了母亲的子宫，第二个游戏是组词造句，像是教刚出生的孩子说话，那第三个游戏是认识食物，就是认识世界，第四个游戏是穿衣。这些游戏单个来看都没有联系，但是组成在一起，就好像是一个孩子在慢慢长大，出生、呀呀学语、认知、学习基本技能等等，你说我想的有没有道理？”
　　霍沛璋听完他的分析，沉默了会儿，他看着黑屏的手机，对里面的人的敏锐感到惊讶，“确实如此。”
　　耿白从赤条条的瘦子穿成了一个二百斤的傻孩子，一层一层裹的像个企鹅，南国博士身前的悬浮框里的东西几乎都被他拎了出来，强行按在身上，连头上都带了好几对呆萌的动物耳朵。
　　他弯腰喘气，感觉已经到了极限，就像个相扑选手艰难的转过头，对南国博士道：“评分吧。”
　　南国博士从看见他往身上套衣服就开始哭，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设计生涯遇到了可怕的事，被耿白的造型刺激到了，一边哭哭啼啼，一边迫不得已给出了分数：
　　可爱x100
　　优雅x100
　　甜美x100
　　华丽x100
　　简约x100
　　帅气x100
　　清纯x100
　　活泼x100
　　性感x100
　　温柔x100
　　南国博士：“累计得分……不说了，恭喜完成第一题。”
　　耿白身上的东西一瞬间消失，南国博士小气吧啦的赶紧收回自己的悬浮框，看着耿白，露出凶相：“请玩家开始第二题。”
　　“请用以下五官搭配出高分长相，得分大于90，就有可能帮助我完成医学研究，请玩家准备——任务开始！”
　　南国博士得意的看着他，一副等候看掉血的表情。
　　耿白理都不理他，直接问霍总：“这个是不是也是数据叠加？”
　　霍沛璋道：“没玩过捏脸游戏？”
　　耿白摇头，“工作忙都忙死了，没空完。”
　　霍沛璋道：“捏脸不像搭配，仅叠加数据就能得高分，反而，如果相同的数据重复，会成为扣分项，毕竟脸上长了三只眼，是畸形。”
　　耿白低头戳着新的悬浮框，点开眼睛图标，里面有上百种眼睛的形状，每一种形状都提供放大、缩小、眼睫长短的功能。
　　他边浏览边听，听完说道：“畸形？你考虑过二郎神的感受吗。那这种游戏系统如何判定高分或低分？系统本身也不具备审美的能力吧。”
　　“捏脸游戏会录入人脸参数，先由人工判定哪些参数组合属于‘普通’‘好看’‘英俊’‘美丽’等关键词的范畴，再将关键词和参数进行匹配设定。当玩家在操作过程中，如果设置参数值在‘英俊、美丽’区间，就会得出高分。”
　　霍沛璋想了下，说：“如果具备审美观，这类游戏会比较容易通关。”
　　他说话期间，耿白已经飞快选了几个五官拼出来，南国博士看见，顿时喜上眉梢，“这大胡茬和粉红嘴唇简直完美，我这就给你分数。”
　　……送你粉粉嫩嫩的去死。
　　霍沛璋：“……”
　　大胡茬和粉红唇？审美如此堪忧吗。
　　耿白一摆手，“我又没说我完成了，爸爸只是先测试一下。”他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我家如花还挺像回事的，不就是捏脸吗，简单，爸爸照着自己的脸捏一个就可以了。”
　　南国博士嫌弃的端详他的脸，“过不了过不了，你的脸最多80分。”
　　耿白耸耸肩膀，挑选着需要的五官，“爸爸可是有两张脸的人。”
　　霍总没他那么自信，说道：“系统里的游戏参数常常很庞大，如果没把握捏出自己的脸，最好挑选合适的五官，根据第一感觉进行捏脸。”
　　就凭刚刚耿白对大胡茬和粉红唇的安排，他心里有种不祥的感觉。
　　耿白乐道：“放心好了，说能捏出来就能捏出来，以前我专门跟队里的法医素描师学过好一段时间的速写呢，对人像的五官有手感。”
　　霍沛璋打开沉浸式工程项目书，仔细看着每一行代码，准备在耿白失败的时候，随时尝试强行介入系统中断数据，他之前有意向跟着这个系统看看最后运行结果是什么，但万不得已的话，他愿意彻底毁坏这个项目。
　　听见耿白的话，愣了一下，“你学这个做甚么？”
　　耿白已经挑出合适的五官里，正在尝试调整长短大小的参数，他随口道：“出任务的时候素描师不可能天天跟在身边，有时候遇见紧急案件，凶手再变态点，很有可能就直接在案发现场假装群众围观，简单的速写能够帮助我们迅速排除现场的无关人员。”
　　霍沛璋原本正在测算复杂庞大的系统，猝不及防得到了手机精的个人信息，他好像突然输入大量数据的电脑，一时反应有些迟钝，所有的数据在疯狂运行，却还没有计算出结果来。
　　他迟疑的问，“案件？你是……什么人？”
　　耿白没回他，在游戏里朝南国博士吆喝道，“哎，你这给的东西也太少了，痣呢，朱砂痣有没有，我家老太太说我要是丢了，就靠这小痣找我了，可是不能少啊。”
　　南国博士嫌他事多，“没有，我这里只有口红，你要是要，我可以给你点上。”
　　耿白看着手里快要成型的一张帅脸，只好退了一步，“行吧，那你给点吧。”
　　霍沛璋没得到的回答化作一只猫爪，悄无声息的在他心头不轻不重那么一挠，挠的他心口隐隐作痒，忽然便提了起来。
　　他听见耳机里传出那人的声音。
　　“你给我点成媒婆了，是唇角上面，对对对，往笑涡那里一点点，轻点轻点，没那么深，朱砂痣你没见过吗。”
　　耿白挑三拣四，看着自己的脸渐渐浮现在他手中，真是即熟悉又诡异的感觉，他对着自己的大帅脸叹气，“皮囊只是身外物，可也是我家老太太给我的，真是舍不得啊。”
　　霍沛璋不知何时坐直了腰，目光紧紧盯着裂纹的手机，电脑里的代码自行滚动着，他一个字符都看不下去了，精明的大脑正将耿白的只言片语小心组合起来，高速而紧绷的运转起来。
　　一张脸从霍沛璋的记忆深处浮现出来，警官先生唇角的小红痣如同他生命中的一抹朱砂，化作那天地上的一滩鲜血，刺目而惊心的烙印在他的心上。
　　许多问题随着那人一眼难忘的身姿刺在了霍沛璋胸口，他心绪不宁的想，为什么他从没问过他是谁，为什么他冷漠的只把手机里的人当做一个意外，一个可以研究那个系统的对象，而没有好好去关心他的身份，他的过往？
　　他向来自持冷静天性疏离淡漠，这一次是不是罪有应得了。
　　耿白弄好一张脸，正要告诉南国博士完成了，看着和自己相似的脸庞，又迟疑了，万一是他太自恋了，其实自己长得非常凄惨，怎么办，交出去就相当于把脑袋架到了刀上，等候着对方发落。
　　耿白后悔了，早知道应该整成霍总的脸了，毕竟霍总是自己第一眼看见就觉得惊艳的长相。
　　南国博士开始倒计时，“10，9，8……”
　　耿白的目光在npc身上剜了一刀，对手机外的霍总道：“对不住了啊，这回是我自恋了，要是我没过关，你也不用太想我，好好和你的新手机过日子，我就——”
　　南国博士，“2，1……恭喜通关，得分96……”
　　耿白刚刚的迟疑瞬间烟消云散，他一下子跳到南国面前，得寸进尺一把勾住他的肩膀，左右摇晃，“96啊，才96，你凭什么扣我的分，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家老太太是江南美人，生的崽子肯定丑不到哪里去，好歹我曾经也是警队一枝花哈哈哈哈！”
　　这时，脑袋里霍总的声音低低传了出来，他叫了他的名字。
　　“大白。”
　　耿大白眨眨眼，松开了南国博士的脖子，虽然他肯定霍总从黎唯和卫卫口中知道自己的名字，但这人似乎第一次开口唤他吧。
　　“干什么？”
　　霍沛璋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摩挲着手机屏幕，“你是警察对不对，你——”
　　你会是他吗？
　　“等下，等会说，我有事。”
　　耿白抓住正要收起悬浮框的南国博士，眉毛一段挑起，说道：“你能把我的脸留下吗？”
　　南国博士为难道：“这些是道具。”
　　“道具不就是让人使用的，再说，你不是整形医生吗，设定里应该有这类数据吧，整形不就是把人弄好看了，让人出去被别人看，才能彰显你医术高明，对不对？你把我的脸藏起来，谁知道是你整过的啊，白瞎了自己一身医术。”
　　他一边忽悠，一边攥住南国博士的手腕，嘴上说的花言巧语，看向他的目光却略带侵略性的威胁，南国博士在他连哄带吓之下把耿白换了脸。
　　耿白唇角一弯，又是那副霍沛璋初见时眉眼带笑的模样，松开手，道：“谢了，第三题是什么？说吧。”
　　被他那么一打岔，霍沛璋方才被猫爪挠出的骚动渐渐淡了下去，从一个迫切想见到心上人的毛头小子变回了职场驰聘的精英人士，他用自己终于回笼的理智默默的想，会是那个人吗，上天真的会如此厚待他吗。
　　他是无神论者，如何去祈求有一天会被神明保佑，得到他唯一想动心的人呢。
　　霍沛璋安静下来，闭了闭眼，他不敢去问，只有亲眼看见，才愿意相信。
　　耿白正等着听第三道题，忽然眼前白光一闪，耳旁听到咔嚓一声，他无奈的摸摸鼻子，说：“你老截图拍我干嘛。”
　　话音没落，整个画面又是连着十张的咔嚓咔嚓咔嚓。
　　耿白：“……”
　　过分了啊，听见他换回自己的脸，就偷拍他穿女装的照片，这也太过分了，他还记得这人之前要p自己艳照的事呢。
　　霍沛璋低头摩挲着手机，按捺住心里的期望，低声道：“我想看看你的样子。”
　　与其祈求上天，身为理工生，他更倾向用事实说话，这些截图会在他通关之后，留存在手机里，到了那时，看到照片，他高高提起的心才能真的落下。
　　南国博士道：“第三题请根据……”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被白光闪瞎眼的警队一枝花：“……”
　　那天看d站的时候他怎么没发现霍先生这么喜欢女装大佬呢。
　　第三道题出现的同时浮出了四张女孩的照片，耿白刚刚根本没听清南国博士说了什么，他在连绵不绝的咔嚓咔嚓咔嚓声中要求npc再重复一遍，对方却不肯了。
　　南国博士道：“快点选。”
　　耿白看着四张几乎一模一样的网红瓜子脸，很想揣猪队友霍总一脸。
　　你是当外挂还是来帮倒忙的啊。
　　猪队友一边抱歉，一边咔嚓咔嚓咔嚓的截图，“选c吧。”
　　耿白没有听清题，只好猪队友当死马医，大手一挥，选了C。
　　南国博士露出难看的表情，哼哼唧唧宣布了正确答案，向耿白抱怨道：“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国王的前女友是谁。”
　　耿白：“……”
　　蒙对了？
　　这是什么沙雕题。
　　耿白忍不住问：“霍总，这种题你都能猜对？”
　　霍沛璋抿了抿唇，虽然还没见过耿白的样子，心中却隐隐已经落了石锤，他嗓子有些发干，勉强让自己语气淡漠，却仍旧带着一点讨好的意味，咔嚓咔嚓咔嚓的轻声道：“我做选择题从没错过……自幼便是。”
　　耿白：“……”
　　哦，原来你就是江湖中传说的选择题小王子啊。


第35章 王的圣衣（八）
　　霍沛璋说完那句话后, 觉得不够，又补充道：“学生时期的成绩较为优异, 曾数次取得过奖学金。”
　　耿白道：“不错不错，三好学生。”
　　他就不行了，耿白从小就淘气, 经常头上顶着年级第一的奖状, 上蹿下跳被他家老太太拿着扫帚在后面撵着打, 得的奖学金在口袋还没捂热, 就让他拿去哄漂亮姑娘了——偷偷去给他妈买她舍不得买的高级化妆品和一条七八百块、在现在看来也昂贵的连衣裙，再剩下一点点拿去请全班同学吃冰淇淋和炸串。
　　耿白上学的时候，他们班简直是全校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常常能看见一班三十多个小同学放学不回家齐刷刷的围着炸串的小摊子垂涎欲滴, 耿同学跟炸串老板勾肩搭背, 打小就像个纨绔子弟，阔气的一挥手, 说道：“老板大叔, 今天你的摊子我包了啊。”
　　校长前脚颁发完奖学金，后脚就看见这位优秀的小同学已经花光了, 气的后槽牙疼。
　　耿白老远瞅见校长，从炸串中挑出一把烤好的, 蹦蹦跳跳就给校长送去了, 校长老头子吃人嘴软, 牙也不疼了, 慈爱的摸了一把耿白的狗头, 叹气道：“此子将来会是个人才啊。”
　　霍沛璋唇角微微绷起，似乎有些紧张，又说道：“我不抽烟，也不饮酒，无任何不良嗜好。”
　　“那你很棒啊，给你鼓鼓掌。”耿白唔了一句，跟霍总这么一比，他自己简直就是混世大魔王。
　　耿白心里想着，又转而纳闷，怎么突然夸起自己了，能要点脸不，知道你优秀行了吧。
　　年薪六百万的霍总像是初次去相亲的小青年，小心翼翼的自我介绍着，听见心上人敷衍的回答，心里咯噔一下，盯着手机屏幕的眼眸暗了下来，心里隐隐七上八下，把自己刚刚说的话掰开揉碎的回想了一遍，怀疑自己是不是说的过头了，让他觉得他太浮夸。
　　他抿了抿唇，补充道：“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好。”
　　耿白：“？？？”
　　他什么都没想啊，不是你自己说出来的吗。
　　这时，南国博士清算完了，把邀请函碎片给了耿白，耿白松口气，飞快结束和霍总的尬聊，去查看自己的仓库了。
　　仓库中多了一张封面华丽的卡片，下面还有属性写着：进度：1/2。
　　就是说，再集齐一个碎片，他就可以获得完整的邀请函了，得到这个信息，耿白心里对超级AI系统印象好了一点，在集碎片这一点上，比现实世界中那些动不动就要集齐100枚碎片才能获得奖励的游戏良心多了。
　　但是拿到邀请函，参加狂欢之夜就代表通关成功了吗？
　　按照收集碎片的难易程度来看，他总觉得不会是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就听南国博士道，“咳咳，接下来我要讲述王的八卦了，希望你能洗耳恭听，不要随便打断我。”
　　耿白也清清嗓子，嘱托脑袋里的霍总，“要开始剧情了。”
　　提醒霍总不要莫名其妙的老是干扰他。
　　霍沛璋带着耳机，听话的抿起了唇。
　　南国博士将手背到身后，望着偌大的监狱，方才脸上的嬉笑怒骂都不见了，神情中多了一分伤感，像是为了配合他，监狱的牢笼里光线忽然黯了下来。
　　“这座城市中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人了，他的脸庞配得上世界上最娇艳的花朵，他的身体像牛奶一样细腻，抚摸起来和丝绸一样细滑。”
　　耿白听出一点不大对劲，刚要开口，便被脑海中的霍总轻轻嘘了一声，示意他继续听下去。
　　南国博士道：“他高高在上，除了皇宫和大臣，没有人能见到他，可他又那么的多愁善感，饱含感情，像是一只未经污染的小鹿，大大的眼睛中满是喜悦和泪水。”
　　耿白被他肉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不能忍受欺骗，可我却为了见到他，欺骗了他。他愤怒的将我关进监狱，我想这就是我应该接受的下场。”
　　南国博士转身，目光落在耿白身上，苦笑道，“他想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不了了，如今只有其他勇士能带给他了，如果你能见到我的王，请一定满足他的心愿，拜托了。”
　　耿白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再说了，这才开口问道：“国王想要什么？”
　　南国博士道：“我不知道，你应该去询问莱纳骑士。”
　　第二个重要人物出现，耿白记下名字，问道：“我应该怎么去找他？”
　　南国博士站在监狱昏暗的角落里，说道，“逃狱。”
　　随着话音落下，耿白待的那个监牢铁栅栏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耿白挑眉，对隔壁室友道：“你不出去？”
　　南国博士：“我罪不可赦，监狱才是我的归宿。”
　　耿白点点头，既然npc有这样的设定，他就勉强不了，向南国告了别，耿白快步走了出来。
　　出了牢笼，外面是一条阴森的走廊，凄厉的风声从昏暗的前方刮进来，听起来就像鬼哭狼嚎。
　　系统从唯美场景瞬间切换到恐怖场景，连一丝转折都没有，无缝对接的走位堪称风骚。
　　既然有风，前面就应该有路，周围十分晦暗，但不是完全漆黑，还能看见各种诡异的影子在身边缭绕，换做正常人，虽然明知道是游戏，就像游乐场里的鬼屋，心理也有点承受不住。
　　耿白倒是很愉快，走在恐怖的地道里甚至还有点想哼歌，对比这些妖魔鬼怪，让他娘里娘气的学习梳妆打扮才更可怕。
　　他一边走着，一边给霍总说道：“南国说的话里前四句应该是主要剧情，我想了想，大概总结了几点，你听听对不对。”
　　霍沛璋嗯了下，嗯完觉得自己会不会太冷漠了，又加了句，“你说，我听着。”
　　耿白道：“第一句他说国王很好看，皮肤很滑溜什么的，这说明他触摸过国王。第二句国王经常待在王宫，一般人见不到，而他见到了。第三句他欺骗了国王，国王很愤怒。第四句国王在找一个东西，我听他的意思是，这个东西他曾经有，现在已经不能给国王了。”
　　耿白低头拽了拽又卷到腿根的超短裤，嘟囔了一声抱怨，继续说，“第四句的线索应该就是通关方法，我需要得到完整的邀请函，然后进入王宫，把国王想要的东西带给他，这个游戏就结束了。”
　　霍沛璋道：“确实如此。”
　　他眼底神色缓和，似乎带了一点笑意，觉得自己的手机不仅温柔善良古灵精怪貌美如花，还特别聪明睿智，一定就是他的警察先生。
　　……根本不承认之前吐槽人家是沙雕的事。
　　霍沛璋：“莱纳骑士那里应该有国王需要的东西的线索，先去找他，路上注意躲避人群，你的分数不能再接受任何一场比拼。”
　　手机外面已经是早上六点了，霍沛璋一夜未眠，精神却很好，他用新手机通知秘书，让他替自己提一天年假给集团，休假时间就是今天。
　　马文清接到电话，感到很诧异，霍总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的事迹是整个公司乃至集团人人都知晓的事，常常被各级主管拉出来调教新员工，比你优秀的领导都在努力，而你却在咸鱼，有没有感觉到一百万吨的惭愧。
　　虽然这个说法有一点夸张，但绝对能证明霍沛璋有多么的热爱工作，马文清对霍沛璋休年假要做什么十分好奇，他努力忍住自己想要八卦的念头，道：“好的，如果您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霍沛璋本来要挂电话，忽然想到了什么，说：“等等，你帮我买些东西。”
　　耿白知道自己的情况，不用他说也知道不能逞强，阴暗的地道里，风声骤然尖锐的嚎啕起来，像是有野兽从森林中嘶吼着冲出来。
　　他警惕的贴到墙壁边，盯着昏暗的前方，身体绷成防御的姿态。
　　然而呼啸的风声却在越发恐怖的音效中突然戛然而止，好像一个正在呐喊的人被掐住了喉咙，从震耳欲聋到死寂无声只用了瞬间的功夫。
　　令人头皮发麻的寂静让耿白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握紧拳头，缓缓站直身体，往前走了一步。
　　脚步在地道里发出一声‘嚓’，声音不大，回音却好似潮水般在看不见尽头又空荡的地道中荡漾出去，一圈比一圈明显，没一会儿，整个地道竟然回荡起整齐的脚步声，就像军队在深夜里踏步，而且渐渐向他靠近。
　　耿白不走了，歪靠在墙上，一脸无畏的等着黑暗中走出来的东西。
　　听见手机里的动静，霍沛璋皱起眉，“小心。”
　　耿白长长的睫毛微垂，遮住眸子里的幽暗，他换上了自己的脸，身上原本就有的锋利气质像是刀一样，泛起冷冷的寒光，豁开甜美可爱的沙雕剧情，露出下面恐怖狰狞的部分来。
　　他啧了一声，混不吝的笑了笑。
　　整齐的踏步声从回音中渐渐明晰，黑暗中出现了影影憧憧的影子，真的是一列军队，晦暗的光线打在前排士兵的脸上，耿白看见那些人脸色乌青，没有瞳仁，眼珠纯白，形似幽灵。
　　耿白一垂手就能摸到自己超短的裤边，他掀了下眼皮，说道，“来比丑的？”
　　那他们岂不是稳赢，太作弊了吧。
　　“逃狱？拿下他！”有个声音在他面前冒了出来。
　　明明就在他眼皮下面，耿白也还没瞎到连有人张嘴的动静都看不见，可他就是没找见说话的是谁。
　　“你敢忽略伟大的莱纳骑士，你是不想活了吗！”
　　这话听起来真耳熟，好像是抄袭了南国博士的台词，只是修改成自己的名字了，耿白心想着，感觉膝盖有点痒，一低头，看见自己脚边站了一个身穿银色盔甲、有他膝盖那么高的小矮子，正挥舞着小剑戳他。
　　耿白：“……”
　　这是儿童适用的恐怖片吗。
　　“混蛋，你竟然俯视我！”小矮子莱纳骑士说。
　　耿白蹲了下来，但仍旧比他高了一截，只好向莱纳骑士伸出了双手。
　　“……”
　　“混蛋，你放开我。”
　　“你要对我做甚么！”
　　“嘤，别摸我！”
　　霍沛璋：“……”
　　他的警察先生在干嘛，听着怎么这么像——
　　耿白掐住莱纳骑士的腰，直接把他举了起来，举过自己的头顶，然后自己仰着头，无比诚恳道，“骑士将军你好，你看这样的高度喜欢吗？”
　　莱纳骑士：“……”
　　Npc都被惊呆了，从没见过这么皮的游戏玩家。
　　霍沛璋沉默的看着手机，早晨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倾泻，照着他的侧脸，光晕中侧影如油画般浓墨重彩。
　　而画中安静的美男子却在想，他的手机精在和npc举高高？
　　他知道他也很想把他举高高吗。


第36章 王的圣衣（九）
　　昏暗的地道里，莱纳骑士踢踏着小短腿, 愤怒又惊恐的嘤嘤说, “你放下我, 我对超过我身高的高度都恐高。”
　　耿白坏笑道, “那你让我怎么仰视你？”
　　莱纳骑士心累道：“就这么算了，我宽恕你了，哼。”
　　耿白这才把他放了下来。
　　区区一个npc，他要是再对付不过来, 就白当这么多年的警察了。
　　莱纳骑士背负着小手，仰起头，骄傲的打量他, “你是来找我领任务的？哼, 即便你能得到我的任务奖励, 也不过了南——”
　　“南国博士给了我邀请函的碎片，让我来找你的。”耿白打断他。
　　莱纳骑士被他噎的半死，恶狠狠翻了个白眼，冷冷道, “我要把你的任务难度系数升级, 你休想得到我的碎片。”
　　耿白：“……”
　　这些npc的戏是不是太多了, 说好的主角呢。
　　莱纳骑士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剑, 在空中挥舞几下, 阴暗的地道里两面墙壁豁然消失, 周围忽然一片宽敞, 他身前浮出任务板, 耿白不得不蹲下来才能看清。
　　任务内容：请玩家在沙漏倒计时内对战三名幽冥骑士，打赢则任务成功，否则任务失败。
　　任务奖励：1、获得邀请函碎片。2、王的八卦。
　　耿白对面出现三个一模一样的幽冥，正用惨白的眼珠盯着他，莱纳骑士冷冷一笑，退到了黑暗中，为他们让出了擂台。
　　耿白更喜欢这种粗暴简单的游戏，眼底露出欣然的光，他将‘男朋友’T恤的袖子挽起来，再把过分宽松的下摆在腰间打了个结，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身。
　　霍沛璋听到他整理衣服的声音，神情冷峻的操控手机系统，连忙对着耿白咔咔咔的拍了几张。
　　每一个精彩瞬间都不能错过，佳能，就是感动常在。
　　耿白：“……”
　　霍总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爱好。
　　霍沛璋：“注意安全。”
　　耿白已经冲了过去，一脚踹上一个幽冥骑士的脑袋，乌青的脖子咔嚓一声，扭转360度，以一个诡异的弧度摔趴了。
　　黑暗处，一个紫色的荧光沙漏此时才落了浅浅的一层。
　　耿白双手握拳，是一个散打的姿势，盯着黑暗中的莱纳骑士，歪头笑了一下，拳头如闪电般挥出，重重砸在第二个幽冥的侧脸上，庞大的身躯受力，向一旁踉跄了几步。
　　“吼——”剩余的幽冥大吼一声，大步冲到耿白面前，伸手去抓他，耿白灵活的像一尾鱼，腰身柔软的向后一折，同时，抬起一条腿勾住幽冥骑士的脖子，腰部用力，在半空中猛地旋转，被他小腿勾住的幽冥便整个飞了起来，跟着耿白的旋转落地，半个肩膀砸在擂台中央，发出沉闷的声响，如果是真人的话，这一下，估计半个身子的骨头都要碎了。
　　霍沛璋听着里面动静，感觉碎裂的骨头都要破屏而出，溅他一身黑血。
　　“就这点本事吗？”耿白从地上站起来，垂着眼皮勾唇笑，晦涩的光线中，他仿佛刚从地狱深渊中爬出来的恶魔，诡谲而又邪魅。
　　虽没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但听动静，霍沛璋也猜到了两三分，他默默盯着自己的手机，心里有些发毛的想道，这么能打，这也太能打了。
　　打死也猜不透霍总到底在担心什么的耿白活动着拳头，瞥了眼仅仅落了四分之一的沙漏，对黑暗中的莱纳骑士道：“结束了，给我碎片吧。”
　　莱纳骑士小模小样从黑暗中露出个脑袋，朝耿白冷冷一笑，“你赢了吗？”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被扭头的幽冥，被打飞的幽冥，被砸瘫的幽冥忽然发出咯咯声，身躯颤动着，竟然一点一点的重新爬了起来。
　　耿白：“……”
　　过分了啊，有点习武之人的精神行吗，自带血包的话，还有什么好玩的。
　　但不管他内心怎么吐槽，那三名幽冥骑士却都重新站了起来，用诡异的姿势看着他，发白的眼珠满是仇恨，嘶吼着朝耿白冲去。
　　耿白抽步躲开，顿时失去了玩游戏时升级打怪的乐趣，他一边躲一边道：“给我点趁手的武器，这几只怪有奶妈属性，能自己给自己加血。”
　　键盘发出清脆的敲击声，代码行以眼花缭乱的速度渐渐占满屏幕，霍沛璋用人眼不能跟上的速度飞快为耿白匹配到了武器，通过手机数据库传输了过去。
　　耿白抬起手，一把大马刀从天而降，刀柄泛着白光，几乎要照亮昏暗的擂台，耿白握住刀柄，看见刀背靠近刀柄的地方刻着：999。
　　“……”
　　这是什么狗屁刀名？
　　耿白抬手一挥，刀风以一道雪亮的弯月银光飞了出去，直接把离他最近的幽冥骑士的胳膊当黄瓜削掉了，而银光消失的地方，一行小字浮现出来：“开局一把刀，一刀999，好狗不挡道，挡道是坏狗。”
　　耿白：“……”
　　这些乱七八糟的游戏装备都是霍先生从哪里弄来的。
　　虽然刀是好刀，但奈何敌人太不要脸，那位断胳膊的幽冥骑士半路愣了一下，然后弯腰把自己的胳膊捡起来又按上了。
　　……又按上了。
　　耿白扔了刀，陪他们在擂台上捉猫猫，扫了眼沙漏，已经少了三分之一了，“伤害范围太小，还有其他武器吗？”
　　手机外的霍大神毫不犹豫，说：“有，等下。”
　　然后电脑屏幕里同时跳出多个代码编辑器，密密麻麻的字符在霍沛璋眼底飞逝，片刻后，他说道：“不确定你是否会用，先接住。”
　　游戏里，耿白抬起手，一架威风凛凛的火箭筒出现在他肩头，人形外挂的霍总真心好用，耿白扛着火箭筒，单膝跪下，冲黑暗中飞出一吻，“小意思”，然后点开了炮。
　　炮火溅起的火花刹那间照亮昏暗的擂台，三个幽冥骑士在空中被炸成的胳膊腿儿乱飞，然而，当那些残肢掉落回擂台上时，又开始互相集结，慢慢拼凑成了人形。
　　“……”
　　耿白十八般武器来回往幽冥骑士身上交代，却无一管用，黑暗中散发着紫色荧光的漏斗不紧不慢倾泻着沙子，转眼就只剩下一小撮了。
　　这时候，一直在系统中游刃有余的耿白心里才开始有点发慌。
　　“如果打不死的话，这个任务的存在有什么意义？”他飙了一句脏话，决定以后再也不喜欢奶妈了，霍沛璋电脑里的搜索引擎打开了二三十页，无数游戏攻略和代码重叠，各种游戏数据在他眼底滑过，但却一时没找到合适的武器给他。
　　他眼眸幽深，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跳跃，指节因为不停的保持一个姿势运动而有些发僵，他问了一句耿白还剩下的时间，听他说不到五分钟了，就立刻转而放弃攻略，试图攻破系统，将耿白释放出游戏。
　　莱纳骑士骄傲的挥舞着小剑，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没有人能赢了我的幽冥骑士。”
　　耿白盯着他，觉得不可能。如果系统的意思真的是要将他扼杀在这里，至于花这么周折吗。他既然已经在系统中，还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系统宰割。
　　“幽冥……”他低声说道，“幽冥……不死之尸……”
　　耿白心里忽然抖了个机灵，大声说，“给我个黑驴蹄子试试，快点！”
　　沙漏几乎就剩下底部的薄薄一层，时间马上就要用完了。
　　正在试图强行介入系统运行的霍沛璋愣了下，“黑——什么？”
　　耿白匆匆道：“黑驴蹄子，黑色的驴蹄子！幽冥不就是僵尸吗，僵尸最怕黑驴蹄子，你没看过《盗墓笔记本》吗？”
　　霍沛璋不太相信，但现在无论是什么方法都应该试试，他直接将电脑屏幕进行分屏处理，一手控制一半，一面继续强行介入系统运行，另一面从网上下载黑驴蹄子的图片，用两秒瞄了眼百度对黑驴蹄子的描述，然后编写数据，眨眼不到一分钟，就将驴蹄送到了耿白手里。
　　耿白呼出一口气，握着手感奇特的驴蹄子忽然心里有了底，倒不是把握，而是觉得这件事快要结束了，不管是任务结束，还是他即将再次死亡。
　　他举起黑驴蹄子丢向惨不忍睹的幽冥骑士，连火箭筒都不放在眼里的怪物在看见驴jiojio时，竟然瑟缩了下，然后不等耿白做好完蛋的心里准备，三个幽冥骑士忽然单膝跪了下来，再也不敢发动攻击了。
　　这时，沙漏里的沙子刚好落了干净。
　　四周一片寂静。
　　耿白喘着气，瞪着不远处三个庞然大物，露出了开怀的大笑，“卧槽卧槽，‘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还有张起灵’，哈哈哈哈哈小哥诚不欺我。”
　　霍沛璋手指猛地一停，手机数据库的录入被打断，几个重要的计算代码行冒出鲜红的报错符号，霍沛璋看着满篇bug提醒，却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耿白说道，“牛逼了我的总。”
　　霍沛璋道：“厉害了我的机。”
　　耿白哈哈笑道：“彼此彼此。”
　　霍沛璋勾起唇：“客气客气。”
　　开启了商业互吹模式。
　　一旁的莱纳骑士：“……”
　　你还要不要任务奖励了？
　　邀请函被有惊无险的拼凑完整，耿白闭眼点开，一片华灯初上映入眼睛，一座城堡伫立在微波粼粼的河水彼岸，城堡的每一扇窗户中都点着油灯，星星点点的倒影在河面，犹如万千繁星。
　　那里面传出悦耳的圆舞曲，厚重的大门缓缓启动，一种莫名的吸力在将他往邀请函中吸，耿白就明白了，估计这就是进入城堡的方法。
　　不过在自己被吸进去之前，他还有事要问。
　　“王的八卦是什么？”
　　莱纳骑士听见他问这个，脸红了一下，愤怒的挥舞着小剑戳他膝盖，让耿白体会到了膝盖中箭的滋味，愤愤说，“王曾经那么信任他，甚至为他的到来而欢喜，但南国混蛋却那样对待国王！”
　　“那样对待是哪样对待？”耿白好奇的头都要秃了。
　　莱纳骑士道：“你不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我护送那个混蛋进去时，王无比欢喜，当我将那混蛋送进监狱时，王又是那么愤怒。”
　　耿白道：“中间过程呢，你不要只讲结果啊！”
　　他都想把自己的jiojio丢到他脸上去了。
　　莱纳骑士根本不满足耿白的八卦，说了这两句话后就闭嘴不吭声了，耿白等了半天没等到，抑郁了。
　　感觉他心情不好，霍沛璋道：“等你出来，我告诉你。”
　　耿白：“嗯？你已经猜出来了？”
　　霍沛璋嗯了一声，“问他，国王发出邀请函是什么原因。”
　　耿白转述，莱纳骑士道：“王想要既能让他欢喜又能让他愤怒的新衣。”
　　耿白眨眨眼，解开绑在腰间的T恤，整理着自己的超短裤，说，“新一？那小子不是小兰的对象吗。
　　霍沛璋：“……”
　　童年过的真是无忧无虑丰富多彩啊。
　　霍沛璋：“衣服的衣。”


第37章 王的圣衣（十）
　　“国王的新衣？就是那个国王热爱换衣服, 被骗子忽悠, 最后光着屁股出去游街的童话故事？哦, 怪不得这么耳熟。”
　　耿白说着, 看见莱纳骑士小手一挥, 宽敞的擂台又变成了狭窄阴暗的地道, 莱纳骑士幽怨的瞪着他, “你怎么还不进入城堡？”
　　小剑戳戳戳。
　　耿白弯腰抓抓痒，随意把他扒拉开, “你管我，我想多和你待一会不行吗。”
　　手机外面的霍总：“……”
　　他对他都没这么热情过。
　　莱纳骑士下意识往耿白来的方向瞥了一眼，他的动作极为隐蔽，但依旧被熟悉面部表情学的耿白注意到, “你巴着我赶紧走？”
　　莱纳骑士把小剑戳在地上，眼珠子转来转去。
　　耿白摸着下巴, 说：“我要好好想想王要的新衣是什么再进城堡, 万一那东西就在外面, 我又出不来了, 岂不是很尴尬。”
　　他话音落下, 莱纳骑士的神情明显一紧, 凶巴巴的举起小剑, “你要是再不走, 我就——”
　　耿白忽然转身朝来的方向跑去, 看他这反应, 不出意外的话, 国王要的东西一定就在监狱里！
　　耿白一动，他身后的幽冥骑士立刻轰隆隆的追了过来，地道笔直而昏暗，耿白健步如飞，跑了不知道多久，远处出现一个转弯，他三步并作两步蹿进去，眼前的场景豁然变成了监狱的牢房。
　　南国骑士睡的泪眼朦胧，坐起来默默瞅着他。
　　耿白二话不说，伸手去抓南国那间的牢门，铁栅栏纹丝不动，他摊开手，说，“给我。”
　　霍沛璋跟他心有灵犀似的的，话音刚落，那把999已经传送到了他手里。
　　耿白一刀横劈过去，顿时将牢门劈开了一个豁口。
　　南国博士被吓的脸色发白，“大胆，你——”
　　耿白大步走进去，攥住南国博士的手腕，笑嘻嘻道：“我想了想，觉得就凭你和国王的关系，应该能猜出来他想要什么，所以劳驾你跟我走一趟了。”
　　一听要去城堡，南国博士的脸就跟吃了苍蝇一样，大声道：“我有罪，我不能离开这里。”
　　在《国王的新衣》童话故事里，戏份最多的就是国王和裁缝，而南国博士又自称是风靡裁缝界的整形科美学博士，专业刚好对口，耿白绝对有理由相信在后面的剧情里，他一定还有戏份。
　　想到这里，耿白二话不说，攥住南国博士的手腕，一弯腰，直接把人扛到肩膀上，接着闭上眼，点开了仓库中的邀请函。
　　强大的吸力像漩涡一样，瞬间将耿白吸了进去，绚烂的夜景不停在他眼前闪过，伴随着南国博士的尖叫声，城堡的大门缓缓敞开。
　　等耿白再次睁开眼，看清楚眼前的场景，他已经站在了一条红毯上，迎宾地毯从城堡的门下一直铺向金碧辉煌的宫殿中。
　　周围有许多异域风情打扮的人走来走去，一个印度风侍女端着金色的果盘风情款款的从耿白身前走过。
　　耿白一伸手，从里面拽出一串葡萄。
　　侍女愣了下，幽深的眼窝瞅了他一眼，说：“讨厌。”
　　那声音粗嘎的分明是个壮汉，吓得耿白直接把葡萄吐了出来。
　　侍女还想说什么，看见他身旁的南国博士，立刻露出一个厌恶愤怒的表情，将果盘摔在地上，声如洪钟的大声道：“王的罪犯出现了，快来抓住他！”
　　南国博士转身就跑，耿白看了眼骚动起来的人群，想了想，去追了南国，见他跑的慌不择路跟个小鸡崽似的，又一把将他扛到肩上，攀到城堡的宫墙，顺着屋顶跑了。
　　“你快把我送回去，如果他见到我，我就死定了！”南国博士大头朝下，看着下面要抓他的人，急忙说道。
　　耿白驮着他在屋顶上蹿下跳，像个刚偷了姑娘回去享用的采花大盗，他问，“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国王的事，让他这么恨你？”
　　南国博士支支吾吾，不肯说。
　　脑袋里，霍沛璋声音优雅悦耳，低沉道，“在童话里，裁缝欺骗国王，让他脱光了衣服。”
　　耿白卧槽一声，想起来了，赶紧把自己知道的八卦和当事人分享，“听说你把国王衣服都扒了？”
　　南国博士在他肩上踢腾着双脚，羞愤道：“我没扒，是他自己脱光的。”
　　耿白：“哦哦哦，脱光然后呢？你不会真的让人家光着屁股出去游行了吧！”
　　南国博士浑身僵成了石像。
　　耿白心里炸开礼花，在城堡起伏的屋顶中找到一块能站人的地方，把他放下来。
　　一落地，南国就把背对着耿白，生气了。
　　耿白也不劝他，坐在屋檐边上，向下垂着两条腿，说：“说说呗，你不说，我可就把你交出去了。”
　　南国肩膀僵硬，好一会儿，才愤怒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有什么好问的。”
　　耿白意味深长的啧了一声。
　　霍总听见，觉得他的手机精确实挺贱的，贱的真可爱。
　　“那你可真不仗义，人家那么大的官，你就让人家光屁股出去，把全国人民的脸都丢光了，怪不得恨死你了。”
　　南国猛地转过身道：“我怎么可能让他去游街，我给他制作了一件世间绝无的新衣，刚拿出来，他就变了脸色，还把我——”
　　南国博士来了个急刹车，把后半句话生生噎了进去，露出一个悲伤的表情，落寞的垂下了眼。
　　耿白端详着他受辱般的表情，感觉这里面的信息量太大了。
　　“到底是什么衣服啊？”
　　提起自己熟悉的领域，南国博士来了气势，严肃的说，“那是一件用了最少布料的裤衩，为了让他充分感受到清凉，我殚精竭虑，想了好久才制作出来的！”
　　“最少是多少？”
　　南国博士骄傲的伸出手指，比划了三。
　　“三根带子。”
　　耿白在心里描绘了下用三根带子组成的裤衩，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时，天空中出现一行字：狂欢夜已经开始，请玩家进入宫殿参加舞会。
　　南国博士道：“快放我下去，我要回去，不然我会死的！”
　　“本殿下有这么可怕吗？”
　　屋檐下忽然传来声音。
　　耿白一低头，看见一个长发妹子子子子……好像是吧？
　　长发妹子穿着一身华丽的白色蕾丝裙，高挑纤细，一头如瀑的金发垂在肩膀上，头上戴着一顶纯金王冠，好像童话故事里圣洁的公主。
　　“国王？”操，这才是真的女装大佬，柔弱动人，仅仅看上一眼，就要被他的光芒闪瞎了。
　　耿白和国王的目光噼里啪啦交汇，同时开口。
　　耿白：“我把他交给你，你告诉我通关方法！”
　　国王：“你把他交给我，我就直接让你通关！”
　　南国博士：“……”
　　他痛心疾首的想撕烂耿白的嘴。
　　耿白眉头一挑，没想到通关来的这么容易，耿白抓住南国博士就要将他丢下去，南国好像害怕极了，紧紧攥住耿白，用目光恳求他。
　　耿白道：“你已经是个成熟的npc了，该自己出门闯荡去啦，乖。”
　　南国博士瞄了眼屋檐下面，倒抽一口气，压低声音恳求道：“别把我交出去，我奉上我精心制作的裤衩之后，等他试穿时，我才发现他裙子下面有……”
　　“有？”耿白疑惑。
　　霍沛璋道：“捂住耳朵不要听。”
　　耿白急哄哄：“再不听我就秃头了！快说！”
　　南国博士哭丧着脸：“他撩起裙子比我还大。”
　　耿白：“……”
　　这个省去的宾语，该不会是他以为的那个吧。
　　霍沛璋揉了揉眉心。
　　耿白忽然想起之前种种的只言片语，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的变幻，他低头看了眼表情冰冷的女装国王，又看看弱小可怜的南国博士，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顿时古怪起来。
　　小声问，“他把你那个了？”
　　南国博士楚楚可怜。
　　女装国王一脸冷漠。
　　耿白：“这就有点难办了。”
　　女装国王仰起头，注视了南国片刻，淡淡道：“纵然比你大又如何，我对你用了吗，不还是让你睡了。你睡的时候叫人家小公主，现在提上裤子，就叫人家国王大人，南国啊，我裙子下面现在还穿着你送的新衣，如果这样你还不满意，是不是我真的要脱光了出去游行，你才愿意离开监狱，回到我身边？”
　　耿白：“……”
　　到底是谁睡睡了，他有点懵，现在长叽叽的都怎么回事？
　　霍沛璋有点心疼这个小傻瓜，帮他总结道：“弱攻强受。”
　　耿白：“……”
　　还是不懂。
　　霍先生怎么懂的这么多。
　　一听国王要光屁股游街，南国眼底一暗，这会儿也不害怕了，直接从屋檐上噗通跳了下去，跳进了大叽叽女装国王的蕾丝裙里，“你还穿着？真的吗，我太感动了，你脱光了连我都把持不住，要是敢不穿衣服，敢——”
　　大叽叽国王撩起眼皮，望着蹲在屋檐上撑着脸看戏的吃瓜群众。
　　耿白：“继续，你们继续，我一会儿通关也行，不着急。”
　　霍沛璋：“……”
　　他坐在电脑边，手指微微蜷起。
　　国王冷冷瞥他一眼，轻轻一挥手，“走你。”
　　天空出现游戏通关的音效，一行欧式的花式字体缓缓浮出：
　　恭喜死鬼玩家【是帅气的大白呀】成功通关，请进入测试员模式，等候下次通关指令。
　　女装大佬的城堡一处角落里，听风就是雨抬起头，望着天空的字，神色懊恼。
　　耳机里忽然静了下来，他目光紧紧盯着黑屏的手机，生怕错过一点动静。
　　等了一会儿，手机亮了，渐渐出现了开机画面。
　　手机刚一打开，就自动操作起来，飞快跳进相册页面，点击全选，然后确认删除，两秒的功夫，里面几百张照片就被删除完了。
　　做完这些，耿白松了口气，心想，他的妈呀，相册里竟然有好几百张他的脸穿女装的截图，幸亏删的快，不然流出去就是自己的黑历史。
　　霍先生看着一本正经，竟然拍他的艳照……不，果照……算了。
　　辛辛苦苦咔嚓了一天的照片在霍沛璋眼前一晃而过，就这么被删完了，霍沛璋沉默的看着手机打开摄像头，得瑟的用闪光灯闪他。
　　他并没有表示出不悦，因为在他的电脑上，耿白照不到的地方，那些新鲜出炉的照片在开机的瞬间全部上传到网上，现在正静静躺在他的云盘中。
　　他嗓子有些发哑，将一个游戏页面打开，然后拿过手机，放映给耿白看。
　　那是一个捏脸游戏的页面，一个动漫Q版的人物穿着警服，两指并起抵在额角，冲屏幕挥礼，小人星眸剑眉，帅气可爱，唇角有一枚浅浅的朱砂痣。
　　耿白通过照相机看到电脑游戏界面，愣了一下，因为他删照片删的很快，霍沛璋就是火眼金睛，也不一定能看清楚，再者，这个小人也不是一会儿的功夫就捏好的吧，那生动的细节简直和耿白一毛一样。
　　他想了想，想明白了，说：“哎，你还记得我啊。”
　　霍沛璋眼底幽暗，望着游戏界面挤眉弄眼的小耿白，低声说：“原来……你也是记得我的。”


第38章 手机精的日常（九）
　　已经上午十一点了, 窗帘挡不住的正午阳光从缝隙中争先恐后照进来。
　　耿白嘿嘿一笑, “记得啊, 毕竟霍总可是长了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霍沛璋深深压下一口气, 站起来走到窗边, 一下子拉开窗帘，明亮的阳光带着外面热闹的人烟顿时充斥房间。
　　耿白欸欸两声, “屏幕反光了。”
　　霍沛璋又将窗帘瞬间拉上, 他从窗边走到办公桌边，用这短短的几步强压下心里翻滚的情绪，问, “既然认出我了，为何不说？”
　　耿白道：“我怕你不记得我了呗，强行打招呼，怪尴尬的。”
　　霍沛璋很想使劲晃一晃这破手机, 听听里面是不是真的进水了，他怎么可能忘记他, 他不知道他有多想再见到他吗，他不知道自己对他念念不忘吗！
　　耿白的屏幕照着办公桌边脸色阴沉的霍先生，心里直嘀咕，感觉霍总似乎很愤怒,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小宇宙哔哩啪啦要将他燃烧。
　　耿白反思了下, 觉得自己也没招惹着他吧, 难道是自己在他面前牺牲, 把人家给吓住了？
　　可听他的语气, 好像也不太像。
　　耿白一下下瞄着霍沛璋，他以前觉得女人心海底针，现在觉得霍总的心，那简直是海里的定海神针，能大能小，根本琢磨不透。
　　他退出照相模式，准备偷偷摸摸去百度一下怎么哄好领导，无意间看见时间已经中午十二点半了，立刻就找到了搭讪的话题，“咳咳。”
　　霍沛璋撩起眼皮，眼底是波涛汹涌的情绪，心头是沸腾磅礴的热血。
　　耿白道：“那什么，中午了，该吃饭了。”
　　生气也要吃饱肚子。
　　霍沛璋站在黯淡的房间中，肩背挺的笔直，用尽全身力气才遮住疯狂袭来的感情，他将声音压的很低，好像这样才能不暴露自己过分的倾慕之情，说：“你想吃什么？”
　　耿白：“……”
　　这个大哥哥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霍沛璋道：“你想吃什么，我吃给你看。”
　　耿白：“……”
　　现在的主播都这么客气热情吗。
　　耿白想了想，“猪肉炖粉条。”
　　霍沛璋：“……”
　　他用新手机打开外卖APP搜了搜，没搜到，抱歉的说，“要不要换一个，等以后遇见了我再吃。”
　　耿白就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他这么客气，拉进焦距瞅着霍沛璋手机上的外卖，指挥着他往下滑动，看见一家店，就说道，“哦豁，我以前经常吃他家的火锅，牛油辣锅简直绝了，特好吃。”
　　“那就这个吧。”霍沛璋点进火锅外卖主页，将新手机和旧手机面对面立着，说，“你看看你想吃什么菜。”
　　耿白被他整的好像真的要吃到了火锅一样，心里十分雀跃，兴致勃勃的开始了点菜：“牛肉丸子，一定要吃丸子，这东西飘在辣油里，咬一口能上天。”
　　霍沛璋嗯了声，选上了，耿白继续点，“小肥牛小肥羊各来一套，锅一热就能吃，毛肚鸭肠蟹味棒也必须要有，豆腐皮水晶粉生菜小白菜火锅必备，没人不点，我看看还有什么哦，对了，大麦啤，冰啤酒是火锅的良配，叫服务员给我先上两扎！”
　　“……”
　　点菜点着点着就入戏了。
　　耿白点完一看，购物车里都四百多了，两个人……不，一人一机吃这么多也太浪费了，刚想让霍总看看有哪些东西他不爱吃的就去掉，反正好吃自己也吃不着，就看见霍沛璋已经点了付款，下单完成了。
　　耿白忧心忡忡望着电子账单上的菜品，说：“吃不完怎么办，我都忘了我不算人了。”
　　霍沛璋本想说，他尽力而为，听出耿白话音里懊恼，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道：“我能吃完的，不用担心。”
　　耿白这才放心了，“这么多你都能吃完，那你可真能吃。”
　　霍沛璋：“……”
　　半个小时后，火锅外卖送到了。
　　汤底刚一加热，整个卧室都飘着浓郁的火锅味，为了顾及晚上还要睡觉，霍沛璋只好把餐桌挪到了阳台上，让手机一边欣赏城市的高楼大厦，一边看他吃饭。
　　透明高几的餐桌上摆满了菜，霍沛璋在自己对面的位置放了两本书，让耿白能靠着书看清楚整个桌子。
　　辣油在锅中咕嘟咕嘟，耿白觉得自己快馋的流口水了，“快把小肥羊小肥牛和牛肉丸都丢进去。”
　　霍沛璋依言，刚倒进去，耿白又道：“小肥牛可以吃了，赶紧夹上来，这时候吃是最嫩的。”
　　霍沛璋只好又连忙把肉片全夹出来，他在公司运筹帷幄，过手几千万的项目时都没像现在一样感觉到手忙脚乱。
　　耿白眼巴巴看着他低头将肥牛肉片沾了香菜辣油碟然后送进嘴里，焦距直勾勾的盯着霍总的嘴巴，问：“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棒？”
　　霍沛璋点点头，辣的俊脸微红。
　　耿白道：“辣的话喝酒。”
　　霍沛璋别开头，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然后抄起桌上的大麦酒猛地灌了一大口，才缓过来，声音微微沙哑，“不错。”
　　手机发出爽朗的笑声，“霍总，看你的样子像是不常吃火锅。”
　　霍沛璋夹了些菜放进锅里，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说，“你喜欢吃什么，我都可以。”
　　耿白哈哈笑了，说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会经常找他吃饭的。
　　霍沛璋垂下眼，想到警察先生坐在他对面大快朵颐，吃的额头一层汗，大咧咧的往他碗里不停夹菜，他会大笑着和他互碰酒杯，大麦酒雪白的泡沫贱落在他修长的手腕上，反射着城市的灯红酒绿，正是一生最好的美景。
　　霍沛璋唇角勾了下，一股淡淡的苦涩从冰爽的啤酒里滑过，钻进香辣火锅的锅底，让他每吃一口，都怅然萧瑟。
　　霍先生的一顿火锅在耿大白的指挥下吃了整整三个小时，耿白一口酒都没喝，愣是哄着霍沛璋喝完了大麦啤，又叫了一打啤酒送过来，到了最后，桌上的菜被一扫而空，霍沛璋吃的胃疼，这才打住了耿白叽叽喳喳胡侃的‘嘴’。
　　耿白心满意足的给残局拍了照，顺手发了朋友圈，上书道：“好久没这么爽了。”
　　他刚发出去不到十分钟，就看见已经被点了四五十个赞，留言一大长串，人气超佳。
　　留言的好友他都不认识，耿白这才想起来这不是他的微信来着。
　　“不好意思，我这就删了。”他尴尬道。
　　“留着吧。”他的手机他随便玩，不用跟他客气。
　　霍沛璋靠在阳台边，从城市吹来的风将他的黑发吹乱，雪白的衬衣风纪扣被解开，露出明显的锁骨，他随性站在那里，身材挺拔，双眸微醺，如同定格的电影画面。
　　耿白连忙对着他咔嚓咔嚓咔嚓，想不通怎么有的人这么帅还年薪六百万。
　　“我带你出去走走吧。”风吹的霍沛璋漆黑的眼角有些发红，陌生的他们在陌生的城市相遇，需要用尽多少的缘分，才能互相靠到一起。
　　耿白查了查自己的电量，给自己开启了极限省电模式，说：“老铁，前面带路！”
　　等他们收拾好出门，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正好是下班的高峰期，车流堵成一条歪歪扭扭的龙，在热闹的街道上此起彼伏的亮喇叭。
　　霍沛璋带了蓝牙耳机，拎着耿白上了街，慢悠悠走在路上。
　　放了学的小学生背着书包在人行道上追逐打闹，蜂拥挤到公交车站等车。刚下班的上班族带着一身疲倦，守着站牌玩手机，路边沿街的小贩前排起了队，一股油腻而又诱人的香味飘散在傍晚归家心切的大潮中。
　　耿白贪婪的看着和他擦肩而过的人，恨不得把每个人都记在心里，“我好久好久都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了，这才是真正的生活，让人疲倦又期待，游戏里的都是假的，太不真实了。”
　　霍沛璋单手插兜，表情淡漠，眉眼却十分放松，“你若喜欢，以后我们经常出来。”
　　耿白道：“对嘛，霍总你就是太爱工作了，真的，有许多事都值得去做，别跟我一样，死了才知道后悔。”
　　霍沛璋眼底一黯，低声说；“抱歉。”
　　耿白愣了下，“为什么说抱歉？”
　　霍沛璋站住脚步，抬起头，街边大屏幕照着拥挤的车流。
　　耿白叫了好几声他，都没得到回答，他只能跟着霍沛璋拿手机的角度看见宽阔的马路，觉得眼前有些眼熟，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这是什么地方了。
　　他的血曾浸透这段马路，他鲜活的生命在这里戛然而止，他在这里最后一次看见浩瀚的星空，看见无数陌生人在他眼底逝去，他还看见霍沛璋站在他影像的最后一幕中，深深的望着他，直到温热的鲜血染红了他的双眼，遮住了他的双眸。
　　流年就这么烟消云散。
　　耿白怔怔看着天还未黑的市府新街，大屏幕照着地面五光异彩，耿白却觉得恍然如梦，想不起更多的印象来。
　　霍沛璋的身上有沾染过喧嚣的酒味，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他痛恨的无能为力。
　　耿白将手机屏幕关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解锁，打开照相机，说：“没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说着，忽然看见路边有辆车停了下来，一个外国人钻了出来，在路边转了一圈，然后朝车中打了个手势，又跳了上去。
　　耿白焦距拉进，对着车牌猛地拍了几张。
　　霍沛璋问，“怎么了？”
　　耿白下意识哄他，“没事。”
　　心惊胆颤的想，不会这么巧吧，怎么可能呢。
　　霍沛璋眉头一紧，“我可以帮你。”
　　耿白顿了顿，想起自己的身份，叹了口气，说道：“那天我会出现在江北城，是因为警方得道了某些线索，我们一路从几千公里外追踪到这里的。”


第39章 手机精的日常（十）
　　夜色渐晚, 下班高峰一过, 整个城市都亮起了万家灯火。
　　霍沛璋清楚的记得那天引起恐慌的暴动事件，在红蓝交织的警灯, 赤条条的枪口森然的瞄准市府新街, 在灯火阑珊的商业街上，狙击手悄无声息就位。
　　能一时间出动了如此多的警力, 定然是警方早有准备，盯上了暴徒，这是有预谋的犯罪行为, 也是有计划的抓捕行动。
　　“刚刚的车和上次的罪犯有关系？”霍沛璋问，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他坐上车后，按开手机, 打开记事本, 通过打字和耿白交流，“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我帮你。”
　　耿白看见那辆车牌号，久违的肾上腺素狂飙起来, 他在短暂的时间内向自己抛出无数个问题, 脑袋中那块永远留给工作的地方像是开了阀门, 那些生前沉淀下来的蛛丝马迹和案件记录如海浪般, 顿时翻涌上来。
　　耿白打字道：“那个车牌号是我们追踪过的嫌疑车辆之一，从踏入国界线之后, 就一直在警方视线中, 直到我们实施抓捕行动的前三天, 那辆车忽然消失了，怎么都查不到，警方只好暂时放弃那辆车，转而继续追踪其余车辆。”
　　耿白啪啪的打道：“对了，你那辆上百万的豪车是不是报废了？怎么你也算协助警方办案，有没有去申请个赔偿什么的。”
　　霍沛璋没想到他也记得那么清楚，眼里有些暖意，他们隔着手机屏幕用同一个手机打字沟通，耿白按过的地方似乎带着温度，让他好像摸到了他的小手一样。
　　“不必了。”
　　耿白心道，“草，有钱人真是大方，公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啊。”
　　出事的地方离酒店不算远，路上不堵车，十分钟就到了，霍沛璋拿着手机进入酒店，说道：“既然那辆车又出现了，需要我帮你查查它的踪迹吗？”
　　耿白脱口就要说行，又忍住了，霍先生不是他的战友，不应该参与警方的案件活动里来，他临时憋了回去，说，“我挂了，你是局外人，这种事用不着我们操心。”
　　霍沛璋淡淡嗯了声，刷开了房门，阳台窗户敞开着，吹散了屋里浓郁的火锅味，他脱了外套挂到衣架上，瞥着放在桌上的手机正亮着屏幕，在搜索框里蠢蠢欲动，似乎想要点开什么，又不知道点什么软件好，一时全无玩乐的兴致。
　　霍沛璋将衬衣的两枚扣子打开，坐到办公桌前，修长的手指活动了下，犹豫了片刻，还是动了手。
　　十分钟后，他将那辆车在半个小时内的行动轨迹发到了耿白的手机上。
　　耿白听见微信咚了一下，下意识点开，是一个陌生账号发给霍沛璋的图片，他道：“你的微信消息——”
　　不小心看见图片内容，耿白猛地抬起了眼，手机嗡的震动一声。
　　霍沛璋道：“嘘，别担心，我没黑进市政的监控系统，用的是一个软件，通过卫星定位的。”
　　耿白：“……”
　　后者听起来更严重的样子啊。
　　“你真是，哎你这人真的是——”耿白不悦的吐槽，一边教训他要当守法的好公民，一边真香的点开了图片。
　　图片是数据生成的路线，仅仅标注了街道的名字和道路节点，旁边还有时间备注，耿白看了眼，说：“嫌疑车辆从东边驶入市府新街，中间故意下车了半分钟左右，然后又飞快离开，整个过程意图很明显，他们是有意在那里寻找什么东西的。”
　　耿白点开应用桌面的记事本，说道：“下车地点正好是案发现场，时间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按理说现场就是有什么线索被警方遗漏，这么多天过去了，风吹雨打，清洁工大姐每天清扫，就是头发丝也留不下来，你说，如果那辆车真的是警方的嫌疑车辆，车上的外国人也正好是罪犯，那他们今天来这里，到底是为了寻找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至今还能留下来？”
　　霍沛璋爱了他一本正经的语气，说：“需要我帮你调一下监控吗？”
　　耿白道：“还是用那个软件？”
　　霍沛璋摇头，“软件只能获取24小时内的道路信息，时间跨度长的，还是需要黑进市政和公安系统，调出他们不同角度的监控录像。”
　　耿白一听这个，连忙说：“别啊，你这是犯罪，这位同志你怎么能在警察叔叔面前知法犯法呢，况且案发当天、以及之后几天的录像兴许早就被警方控制了，你查也查不到的。”
　　霍沛璋摩挲着手机，说，“那我试试黑进公安系统？”
　　耿白：“……”
　　做大神不能太嚣张了。
　　霍沛璋笑了下，“逗你的。”
　　政府的安检系统不一定是世界最尖端科技，但一定是最坚固的防火墙，守卫着所有人的身份信息，是强韧而隐秘的底线。
　　耿白被霍大神吓的险些要死机，郁闷的吐槽，“霍总，我这次出来觉得你——滴——”
　　手机忽然发出低电量的通知，耿白往上一瞥，看见电量不知不觉就剩下2%了。
　　他心塞的放弃抵抗，接受即将到来的命运，说：“来吧，插我吧。”
　　刚拿起充电器的霍先生被这句话吓得手腕一抖，充电器掉在地上，发出哒的一声。
　　一吓归一吓，看谁更可怕。
　　霍沛璋垂眼看着地上的充电器，浑身都僵硬了。
　　之前他充电时，对手机精的胡乱咋呼只觉得粗俗好笑，现在再一听见，这句话就像一道火苗，从他握着充电器的手指猛地烧了起来，血一下子从脚底板涌到了脑袋。
　　霍先生神情如往常一般冷峻，两只耳朵却通红了起来。
　　耿白眼睁睁看着电量又掉了一格，纳闷的打开照相机，“嗯？不插进来吗？”
　　霍沛璋弯腰捡起充电器，艰难道：“……插。”
　　耿白：“哦，来吧。”
　　霍沛璋走到床头，将手机放到床头柜，先把充电器插到插座上，然后捏着充电线扁扁的端口，一脸肃杀的羞涩着，按住手机，低声道：“嗯，那……那你忍着。”
　　耿白：“……”
　　干嘛，之前插的不是挺干脆的。
　　“快点，磨磨蹭蹭什么。”耿白纳闷。
　　霍沛璋耳朵根子又红了红，按住手机，将数据线端口送了进去。
　　耿白习以为常的呻吟一声，说：“嘶，真刺激。”
　　霍沛璋垂着眼，乌黑的睫毛描绘出眼角的弧度，他看着细脚伶仃的数据线，心里竟生出强烈的羡慕来。
　　耿白既舒服又痛快哼哼唧唧，努力找回之前的话题，道：“明天我们再去那里转转吧？”
　　霍沛璋嗯。
　　耿白想了想，苍白的自我安慰道：“我们就假装是发现了异常的热心群众和热心手机，随便查查而已。”
　　霍沛璋：“好。”
　　耿白看了看时间，“那你早点睡吧，对了，我能下载个游戏玩吗？”
　　霍沛璋点头，“好。”
　　耿白二话不说投入了应用商店选游戏的热情中，霍沛璋看了会儿手机屏幕兴致勃勃的滚动着游戏APP，然后起身去浴室了。
　　第二天，早晨六点的阳光照进房间，霍先生准时醒来，想起他那裂屏的警察先生，唇角一翘，伸手去摸手机，翻了几下，发现手机的应用桌面最后一页竟然下满了游戏。
　　手机里的人半晌没出声，霍沛璋眉头一紧，打开语音助手，语音软件反应迟缓，按了好几下，才慢吞吞卡过来。
　　霍沛璋担忧的唤了几声大白。
　　耿白玩了一夜游戏，玩晕了，现在正龟缩在某个软件的犄角旮旯里昏昏沉沉的休息，感觉有人在翻弄他的身体，他也没什么反应，不耐烦的支吾两声，又继续睡。
　　霍沛璋：“……”
　　有点可爱啊。
　　一大早，马文青就抱着一个白色的快递盒站在领导办公室等人，他低头看着快递箱上的商品清单，脸皮一阵抽搐。
　　个别来得早女同事嬉皮笑脸和他搭讪，说：“这是霍总的快递？买的什么啊？”
　　自从他当上霍总的秘书后，就别特招办公室里的女同胞喜爱，马文青沉甸甸的抱着快递盒子，有气无力道：“去接你的水，别捣乱。”
　　他看见霍沛璋从门口进来，连忙迎了上去，“买好了。”
　　霍沛璋接过盒子，道：“谢谢，稍后把账单发过来。”
　　说完，进办公室了。
　　马文青望着他笔挺的背影，咦了一声，那个好事的女同事又闪过来，坚持不懈的说，“霍总今天心情好些很好，你到底给他买了什么呀？”
　　马文青呆呆说道，“……手机支架和手机壳。”
　　那是一百来个不同的手机支架和手机壳，被塞满了快递盒。
　　霍沛璋拿起来一个小动物的手机支架，小熊猫憨态可掬的举起双手，好像等待托住什么贵重的东西。
　　霍沛璋把耿白放上去，脸色严肃的左右看了看，然后用新手机拍了照片，再换一个手机支架，再拍照，就这么把盒子里的手机支架都拍了个遍。
　　他像是刚收到了一条连衣裙的女孩，正面拍，背面拍，笑着要拍，噘嘴的姿势也要拍。
　　耿白迷迷糊糊醒过来，就听见霍沛璋催促道，“我在相册里放了几张照片，你看看你喜欢哪个样式。”
　　耿白点开，看见满屏幕竖着的自己，横着的自己，放在小熊猫上的自己，安装在落地手机架上被揪上天的自己。
　　“……”
　　我擦你个大爷。


第40章 手机精的日常（十一）
　　耿白被照片上的手机架雷住了, 他看着其中一张照片, 感觉机生受到了打击。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把手机架做成屁股的造型，难道自己的手机被夹在‘屁股’里很有意思吗？
　　更匪夷所思的是，竟然还会有人买下来！耿白打开照相机，狐疑的盯着外面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怀疑他的品味是不是有点奇奇怪怪。
　　“霍总呐，你看你这个品——”
　　霍沛璋那双骨骼匀称指节修长的手捏着一把手机壳亮了出来，将壳搓成扇形, 对耿白道, “你喜欢哪个？”
　　“……”
　　为什么手机壳上要长一条毛茸茸的尾巴？还有，壳上镶满了鹅蛋大的钻石，有没有考虑过会硌着手机的老腰？等等，这个手机壳是什么材质做的，为什么会这么闪耀，他的摄像头都被闪的要睁不开了。
　　耿白可怜的摄像头先是遭受造型雷机的手机支架打击, 紧接着又受到华丽丽的手机壳重创，现在显然是要瞎，焦距都快不好使了。
　　他痛心疾首的训斥霍先生, “有钱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给我换个屏幕比啥都实在！”
　　霍沛璋意识到他不喜欢, 灰溜溜的东西推到一旁, 低声说：“屏幕已经在定制了, 可能需要多等两天。”
　　听到他要给自己换脸, 耿白糟了一上午的心情算是好了些, 和他打商量，说，“那什么，你给我买个好点贵点的呗。”
　　霍沛璋道，“私人订制屏，两万左右，你觉得可以吗？”
　　耿白：“……”
　　这是人傻钱多，还是在炫富？他大概是没见过世面，想不出一块黑漆漆的手机屏敢怎么要出天价。
　　没得到回应，霍沛璋心里微微收紧，他们正处于相互了解的阶段，就像刚相亲回来得到了姑娘一句不错就小心翼翼琢磨过两天给人家送点什么好的毛头小子，他还不太了解姑娘的喜好和消费观念，所以搜肠刮肚，每送出一件礼物，就要考虑人家喜不喜欢，心里对他的感受是什么。
　　霍沛璋眉心锁了一下，“如果你觉得还不太好的话——”
　　耿白打断他的话，“等等，我想不明白，什么手机屏要两万，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原来不是嫌价格低，而是觉得高了。那警察先生的消费观念应该是务实的风格了，霍沛璋怕他觉得自己是乱花钱，解释道：“屏幕边缘镶嵌了七颗南非碎钻，设计图我见过，是北斗七星的样子，我……”
　　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来，在手机狂闪的闪光灯中闭上了嘴巴。
　　耿白无言以对，只好试图用闪光灯照亮霍先生愁人的审美，他跟人不熟，不好直言不讳，拼命忍住天雷滚滚的吐槽，艰难的说：“霍总，你还是好好工作吧。”
　　霍沛璋好像也意识到自己过分了，俊美的脸庞泛过一抹尴尬的红晕，他仓促点点头，说：“那你……自便。”就强迫自己投入到了工作里面。
　　耿白见他不折腾自己了，松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靠在什么手机架上，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打起了游戏。
　　霍沛璋年休了一天，OA里就积攒了五十多封邮件，集团下发的待处理的紧急公文累计有十几篇，业务部门各团队提交的研发报告放在他的办公桌上，明明工作繁重，然而兢兢业业了这么多年的霍大神此时再看工作，就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他的脸还对着电脑屏幕，注意力却一点点转到了横放在手机架上，正在打游戏的手机上。
　　手机里播放的是目前最流行的手机游戏，玩家可以组队进行竞技对战，攻略掉对方的水晶塔就能获得胜利。
　　耿白昨晚才开始玩，所以等级不高，是个辣鸡青铜，正在世界频道里疯狂求带。
　　霍沛璋想了想，敲下手机屏幕，“我和你一起玩吧。”
　　耿白听见，问道：“你会玩吗？”
　　霍沛璋道：“没玩过。”他已经在新手机里下载好了游戏，然后添加了耿白为好友。
　　耿白的游戏是拿霍沛璋的手机号注册的，名叫：霍先生的小机机。
　　霍沛璋唇角一勾，用副号重新注册游戏，起名：小机机的霍先生。
　　耿白看着列表里好友的名字，总觉得他俩听起来gay里gay起的。
　　“好歹我也玩了一晚上，我带你飞啊。”
　　霍沛璋内敛的微笑，嗯了一声，跟着耿白又拉了三个青铜玩家，这便组队完成了。
　　他们匹配到一个战队，对方嚣张的发来消息：“叫老公，不杀！”
　　霍沛璋眉头皱起，刚想冷冷的回一个‘滚’字，就听见身旁的战友耿白同志毫无节操道：“老公老公老公，求不杀！”
　　霍沛璋：“……”
　　耿白私下里小声说，“先让对方轻敌，好了，游戏开始了，冲鸭！”
　　冲在前面的耿大白死的无比凄惨，瞬间就被干掉了，他用语音气愤道，“草，信任的小船说翻就翻，霍总，你就随便玩玩好啦。”
　　霍沛璋眉目压的很低，暗沉沉的，说：“以后别用这种方法了。”
　　冷冽的目光扫过屏幕上的敌方战队，然后当着耿白的面放出一系列流利的连招，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中，秒杀全场，结束了游戏——赢了。
　　速度之快，耿白甚至没看明白他们是怎么赢的！
　　原以为是青铜，没想到是王者。
　　耿白瞠目结舌，打开摄像头，照着一脸冷峻的男人，“可以啊，藏的够深，对了，你刚刚说别用什么方法啊？”
　　霍沛璋黑着脸，不吭声了。
　　没过多久，霍沛璋被叫去开会，他将耿白放在办公室里，好让他可以随意的玩手机，临走前，霍沛璋低声认真道，“如果你想赢，找我。”
　　后半句他没说出了，喉结动了动，吞下去了。
　　耿白喜获大神一枚，当然不会再受人威胁，迈着四方步，在游戏里鼻孔朝天，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他玩了一会儿，想起一事，于是趁霍沛璋不再这里，偷偷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一串网址，网址弹出登录页面。
　　耿白输入账号，望着熟悉的字符，升起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他心想，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自己的烈士遗照，输入密码，进入网站里面。入眼便是码的整整齐齐的文件夹，每个文件夹又分别设有访问密码，这是国际刑警中一个不对外公开的电子档案室，即不对外公开，也不对内公开，只有个别人有权限，里面放的东西不是所有警务系统中的案件，而是仅限于个别特例。
　　而他牺牲的那个案件里，在他们刚开始着手调查时，部分材料就被直接被放入这个网站里面，耿白还记得他们领导意味深长说过一句话，最安全的地方是人最少的地方。
　　他之前甚至一度怀疑领导的意思是警察局中有内鬼，因为这个案件的内容较为简单，就是一群人从国外运送一批货物到另一个国家，途径华国，红色通缉令要求在华国境内实施抓捕行动，必须在境内将货物拦截，案件类型类似走私，但又不是走私。
　　耿白小组制定了罪犯的路线图，协调中央公安厅和地方公安局配合，通过某些手段，获得了情报，得知对方会在江北城停留两日，于是便将最终的抓捕地点定在了这里。
　　耿白浏览着档案，很快就锁定了一个文件夹，他用的是手机上的电脑版，所以操作不是很流畅，输入复杂的密码指令后，文件夹却提示错误。
　　错误？他们在他牺牲之后修改了这个案件的档案吗，就在耿白试图再次输入密码的时候，手机外面响起了说话声。
　　会议被中途打断，霍沛璋带着两名警察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其中一个老警察姓陆，上次跟他打过交道，直接便说道：“我们这里有些新发现，需要霍先生配合一下。”
　　霍沛璋嗯了一声，将西装外套脱了挂到衣架上，顺手拿起耿白，向两名警察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人请到了会客沙发处。
　　耿白还记得之前霍沛璋向他说过有关公司三名员工集体自杀的案子，不用他提醒，就竖起了耳朵。
　　陆警官道：“是这样，根据最新的尸检报告，我们怀疑张允和赵子威是被谋杀。”
　　这两个人就是其中自杀的员工，还有另一位名叫候海。
　　霍沛璋表情淡漠，闻言，波澜不惊道：“需要我做甚么？”
　　陆警用察苍老睿智的目光打量着霍沛璋，“你不问问侯海的情况吗？”
　　霍沛璋没什么表情，笔挺的坐在那里，雪白的衬衣没有一丝褶皱，显得俊美又沉静，“如果我没记错，警方曾说过，他们是在同一个时间死亡的，这个时间可以精确到分钟，所以我想应该不存在侯海是杀人凶手的嫌疑。”
　　陆警官露出欣赏的目光，布满皱纹的眼睛闪着锋利的光芒，“侯海的尸检结果是自杀，所以我们断定，杀人凶手另有他人，霍先生，警方现在要求贵公司的员工配合我们进行单独谈话，考虑到涉及人员众多，请你给出一份与死者有关系人员名单，越详细越好。”
　　霍沛璋答应，淡淡道：“我会尽快提供给警方。”
　　陆警官看着他，说：“现在请霍总屏蔽办公室里的监控，作为第一位谈话对象，向我们讲述一下您和三位死者的关系吧。”


第41章 手机精的日常（十二）
　　其实严格来说, 霍沛璋是嫌疑最小的, 因为事发过程以及当事人在此之前都与他没有交集。
　　如果强行联想是否存在‘上位’的阴谋, 比如霍沛璋是幕后凶手, 买通那三人制造丑闻, 造成前任领导被政府问责，被迫卸任，他临危受命, 正好接替分公司高层的位置，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那霍沛璋不是脑残了, 就是进水了, 因为警方也早就想过，并越过霍沛璋, 向其所在的集团求证过，事实证明, 被迫回来擦屁股的霍先生在集团的职位要比分公司被带走的高层领导还高上一个职级, 完全可以排除‘上位’的阴谋。
　　霍沛璋起身用电脑屏蔽了监控, 然后回到座位上, 淡淡说：“在死者出事之前, 我和他们并不认识。”
　　胡警官料到他的回答，笑了一下，脸颊的皱纹跟着叠了好几层，“霍总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我们当然很清楚, 现在是走一下流程而已, 你就当跟我们唠唠嗑。”
　　他的口气比之前放松的多了，手机里的耿白心想，嗯，开始套近乎了，这熟悉的流程配方。
　　霍沛璋并没有因为他的转变而放松，笔挺的坐在那里，从什么角度看完美无瑕，耿白躺在茶几上，后台暗搓搓运行着录音软件，听见霍沛璋淡漠的回答道，“警方的问题，我都会配合。”
　　真是油盐不进的冷静。
　　胡警官又问了几个常规问题，得到的回答都是‘不认识’‘不了解’‘没见过’，胡警官清楚从霍沛璋身上是找不到线索的，于是按照流程，在常规性问题结束后，就起身准备告辞，他伸出手，“谈话名单还请霍总尽快交给我们，并且需要你履行公民义务，对名单上的人进行保密。”
　　霍沛璋与他握了手，胡警官忽然又想到什么，随口说道：“对了，前几天你给我们导出的请休假表上，有些信息不太准确，比如自杀的那名死者侯海，家属反映他在1月3日、10日，13日对家里人称自己不太舒服，要去医院挂号，所以可能没有上班，但是在贵公司的表中，这三天，侯海是全天全勤。”
　　耿白对他‘突然想到’这个配方也很熟悉，是警方在问话结束后，让对方以为完事了精神松懈下来时再故意发问，从而打断对方思路，找出其逻辑漏洞来。
　　霍沛璋对他的问题没有半分慌张，拿起耿白拨了个电话，三分钟后，一个谢顶的中年男子和一个穿职业装的小姐姐一起敲响了办公室的门，来者分别是死者的部门负责人和人力部考勤组的hr。
　　霍沛璋将问题转述，然后冷淡的说，“解释。”
　　负责公司考勤的hr小姐姐看着霍沛璋的侧脸，有心舔颜，没胆细看，垂着头，说：“霍总，之前警方也询问过侯海的出勤情况，所以我特意查过，结果记得很清楚，侯海上半年没有申请过病假、年休等假。”
　　她说完，团队负责人的表情明显紧张起来，喉结不断滚动，他看看hr，又撩起眼皮瞅了眼对面沙发坐的警察，忍不住汗颜道：“是这样，我们这边管理是松散了点，但绝对不可能出现员工一天没到也计入考勤的情况。”
　　他舔了舔嘴唇，说：“霍总，一般是员工有事要晚到一两个小时的话，打个电话和我说一声就可以了，咱这是互联网公司，我、我想着没必要严格限制员工的考勤，所以、所以我就想会不会是侯海就去医院转了一圈，然后就回来工作了，我记不太清，就觉得有一段时间，侯海是向我提过要晚去一会儿，但时间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虽然公司有明文规定的考勤制度，但他们却并没有出对应的考勤方法，让员工上班打卡什么的，也不能说是纪律松散，而是在某种程度上，要求员工定时定点的打卡，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员工的责任在完成工作，并不是准时来上班，这一点，分公司乃至远在国外的集团总部都一致默认。
　　霍沛璋听完，目光看向胡警官，后者微微一笑，让他们两位暂时出去了，霍沛璋看见手机屏幕闪了一下，好像亮起了智慧的光芒，就好像柯南那副大眼镜上泛过的光。
　　他便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忽然给警察分析道：“我做个简单假设，如果侯海在1月3日的时候，告诉家属，他不太舒服，去医院挂号，之后一整天都没有回来，所以家属认为他一直在医院，而实际是，他因为某些原因，并没有看病或者很快就结束了，所以在结束之后他又回到了公司，您觉得可能会出现吗？”
　　胡警官唔了一声，没说什么。
　　茶几上的耿白亮着屏幕，对同行这一个‘唔’字深表同情，遇上这种逻辑清晰的能上天的人民群众，内心一定十分的卧槽。
　　霍沛璋倒了一杯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心上机放进‘卧槽’列表中，继续道：“如果警方怀疑家属和公司有一方在说谎，那之后的两次逻辑就会出现问题，因为我刚刚说的侯海遇到的‘某些原因’是偶然事件，不可能同时发生三次，三次都是侯海去了医院挂号，但是没看病或者很快结束就结束，又重返公司。当他遇见两次类似的情况，在13日时，就会有很大的概率告诉家属，他去医院，但很快就会回去上班。”
　　胡警官手肘撑在膝盖上，身体前倾，不错眼珠的盯着面前的年轻人，“那霍总的想法是？”
　　霍沛璋瞅了眼亮屏的手机，淡淡道：“其实，警方应该已经猜出来了，是侯海对家属撒谎了吧。”
　　站在胡警官身后年轻一点的警察眼睛亮了一下。
　　胡警官缓缓坐直身体，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霍沛璋，“是的，是侯海在说谎，不知道霍总了解过这个人的家庭情况吗？”
　　霍沛璋道：“出事之后通过集团了解过，他是江北本地人，三口之家，有个女儿，现在正在上初中。”
　　耿白缩在手机里，默默的胡警官默哀，这一届的人民群众太优秀了。
　　胡警官道：“他还有个小三，名叫姜琳，姜琳生了个儿子，不过儿子应该已经死了，我们现在找不到她的行踪，听人说侯海带姜琳来过贵公司，所以还请霍总帮忙留意下这个女人。”
　　他说着，取出了一张从摄像头上截下来的照片，交给了霍沛璋，绕了这么大的圈子，这才是他最后的重点。
　　霍沛璋接下照片，答应了，胡警官再次伸出手向他告别，霍沛璋和他握了握，将人送出去了。
　　等回到办公室，耿白就迫不及待道，“负责这个案件的警察挺负责的。”
　　霍沛璋嗯了声，耿白笑嘻嘻道，“不过老狐狸绕来绕去，也没把小狐狸绕晕，哈哈哈哈，应该是很郁闷了。”
　　霍沛璋唇角一勾，根本不承认刚刚自己那段分析是故意说给某机听的。
　　这位理工生大神就像一只拖着长尾的公孔雀，浪不唧唧的在开屏前夕，先抖出了一把小蒲扇，假装不在意的做了个预热。
　　路上，胡警官一语不发的低头走着，身后的年轻警察回头看了眼充斥着现代感的大厦，说，“哎，老胡，刚刚那个霍总厉害啊，没一会儿就推出来了我们用了两天才确定的结果，国家的发展就是需要这种人才。”
　　他回忆了下霍先生俊美的脸蛋，感慨又羡慕的说：“你知道不，就他身上那套西装，我前两天刚被女朋友科普过，是意大利的设计师私人订制的，我对象说，二十万是门槛，没有这个数，连设计师的毛都见不到。”
　　老胡警官最受不了这种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年轻人，摸出一根烟咬在唇上，不悦的瞪他一眼，“你就没发现其他的问题吗？”
　　年轻人拉开警车，坐到主驾驶上，说，“什么问题？”
　　老胡哼唧一声，按下车窗吐出一口烟，“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没有操作却一直亮着屏！”
　　办公室里，耿白打开照相机，卟棱卟棱闪着霍沛璋，说，“下次你把我放到口袋里，摆在茶几上太明显了，我一直亮着，很容易引起注意。”
　　而且他都没机会拿出小本本记笔记。
　　霍沛璋扫了眼自己的西装，抱歉的说，“西装的口袋只是装饰。”
　　耿白便不知者呆萌的对着衣架上霍先生二十万起售的黑色西装翻了个昂贵的白眼。
　　听了一上午，耿白对霍沛璋公司的案子很感兴趣，为了报答霍先生给他买了手机支架——虽然一百个，个个都很丑，但耿白觉得还是能帮就帮，反正也是他的专业。
　　“侯海是自杀，另外两个是他杀，这案件属于情节恶劣了，公安局应该立案设重案组了，我这半路听说的，估计大忙帮不上，能给你帮点小忙，如果有问题，可以给我说说，我帮你分析分析。”
　　耿白戳在两只粉嫩的猴子捞月样子的支架上，叹气道：“死者的人事档案被警方调走了，要是我能看一眼就好了。”
　　霍沛璋积极的舔狗，道，“想看？我电脑里有电子版的。”
　　耿白立刻让他通过微信传输到了手机上，他一边挨个打开文件夹，一边纳闷道：“之前你怎么不说。”
　　霍先生抿了下唇，尴尬的垂下了眼。
　　不是因为那什么吗。
　　耿白老老实实的在手机里翻资料，一直到了中午，他无意间瞄了眼时间，轻车熟路的退出文件页面，打开外卖，点了一包薯条和两个汉堡，外带一杯樱花口味的新地冰淇淋。
　　马文清吃完午饭回来，隔着半透明的磨砂玻璃，隐隐看见他们冷峻无比的霍总裁用那双修长好看的手捧着一杯粉嫩的冰淇淋，正对着手机，一脸严肃的舔勺子。
　　“……”
　　果然，霍总一定是谈恋爱了，恋爱中的程序猿简直不可理喻。


第42章 手机精的日常（十三）
　　霍沛璋给的人事档案材料非常详细, 包括员工在校期间各种活动经历、入职材料、体检报告, 劳动合同书等等, 耿白注意到入职材料中有一份性格测试，是员工在面试时填的网上测评，然后生出的结果。
　　他挨个看了性格测试，被警方确定自杀的侯海, 属于外向型人格, 这类人格精神充沛、新鲜、热情、喜欢追赶潮流，在团队中往往承担活跃气氛的角色, 有可能是组织者，联想到他有小三，根据性格分析结果，耿白觉得倒是真有可能。
　　下来是张允，电子员工履历表中有一张他的证件照，耿白瞅见，说，“哎哟，在程序猿中算是长得不错了，眉清目秀。”
　　霍沛璋下意识瞥了眼电脑屏幕, 看着里面照出英挺的脸庞, 冷冷的想，“我是不算程序猿, 还是不算长得不错了？”
　　耿白翻开张允的性格报告, 对霍沛璋道, “艺术型人格，天生浪漫，比较情绪化，生活风格独特鲜明。唔，这种性格让我想到一个跨国杀人犯，这个人手法残忍，非常有个人的特色，常常把死者摆成音符的形状，他称自己为死亡艺术家。”
　　霍沛璋道：“抓住了吗？”
　　耿白在记事本中画了五条平行线，忽然压低声音，悄悄从后台打开音乐，在阴森恐怖的歌声中说，“抓住了，我们在热带森林里抓住他时，他被猴子肢解了，摆在地上，正好是五线谱。”
　　霍沛璋：“……”
　　他沉默了一会儿，认真说：“我应该配合你尖叫吗？”
　　耿白：“……”
　　他想了想，说：“叫吧，我没骗你，是真的，现场很恐怖。”
　　霍沛璋唇角一抿，下颌有着刀削斧刻的锋利，他启唇，威严的‘啊’了一声，努力配合道，“好可怕。”
　　耿白没把他吓着，反而让自己笑喷了，手机在手机架上笑的嗡嗡震动，一直往下面滑，霍沛璋把他扶起来放回手机架上，眼底浮出了一些笑意。
　　耿白笑的打嗝，手机便轻轻的一会儿弹起来一下，霍沛璋怕他把自己笑死机了，于是贴心的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耿白：“……”
　　音量横条自动出现在手机屏幕，从最小加到了最大，耿白哼哼的说：“讨厌，笑一下也不行吗，碍着你家空气了——这个张允从外表和简历上看不出这种性格，应该是他感性的那一面没有直观体现出来，他的简历上是未婚，不知道有女朋友没有。”
　　霍沛璋道：“没有，警方调查过。”
　　耿白哦了一声，打开最后一个人的性格测试，扫了一眼，说：“挺和谐的。”
　　“什么意思？”
　　耿白道：“赵子威是内向型人格，他们三个人刚好可以组成一个团队，侯海是领导者，张允是策划者，赵子威是执行者，常见且牢固的小型团队模式。”
　　霍沛璋问，“你想表达什么？”
　　耿白在自己主题粉嫩的小本本上画了三个圈，自言自语道：“我总觉得他们的性格和死亡结果不是很符合。”
　　他在记事本上写写画画将自己的思路和想法变成无数个逻辑圈，不停的套用、假设。
　　手机自动操作着，霍沛璋伸出手指碰了下机身后背，感觉到一点发烫，怕耿白用脑过度再把自己的处理器烧傻了，就说：“让警察去查吧，我们玩游戏？”
　　耿白陷入了头脑风暴中，嘘了一声，心不在焉的说道：“乖，安静点，让我想想，等会儿再陪你。”
　　霍沛璋心想，他就是这么哄女朋友的？他心头一空，想起这件重要的事，他似乎只顾得舔狗，忘记问手机有没有对象了。
　　耿白对着乱糟糟的记事本看了一会儿，说，“有没有什么图片，视频最好，我想看看他们生活照。”
　　霍沛璋被刚刚的问题占据了全部心神，他眼里深深的，顾不上回答耿白，握住手机，低声问：“你有——”
　　“啊！”耿白打断他的话，“公司团建总有录像吧，能不能找出来让我看看？”
　　霍先生内心有一百万种波澜起伏的情绪等待宣之于口，可最后还是抿紧唇，灰溜溜的去给耿白找视频了。
　　视频很大，传输进手机不太方便，霍沛璋直接在电脑上播放，让耿白打开播放器，把他搁在显示屏前，像看电视一样，给他放视频。
　　手机便靠在手机架上，看着大大的屏幕，就差抱一桶爆米花了。
　　马文青轻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霍沛璋没让他进来，走到门口，打开了一条缝隙，“什么事？”
　　马文青道：“供应商来了，张总接待的，现在正在办公室，您要去见见吗？”
　　霍沛璋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身后的办公桌，“好，我现在过去。”
　　说着走出来，反手把办公室上了锁。
　　马文青跟着他去了小会议室，会议开始之前他去端了几杯水送进去，从茶水间路过霍沛璋办公室，马文青脚步顿了顿，将眼睛仔细贴在磨砂玻璃上，他总觉得霍总在屋里藏了什么。
　　被金屋藏娇的手机舒服的坐在手机架上，将一段大约四十分钟的户外团建活动看完了。
　　霍沛璋算着时间回来，又给他翻了去年公司的视频。
　　马文青坐在工位上，托着腮帮子看着霍总来了又走。
　　身边女同事说，“咦，你这样子看上去好像是暗恋霍总。”
　　马文青的脸一红，“胡说什么，我们都是男的。”
　　女同事端着镜子涂口红，看也不看他，“哪又怎么了，有句俗话说得好，长得好看的男人都去搞基了，我一直觉得张允和那谁是——”
　　她忽然脸色难看的闭上了嘴，在桌子下双手合十，害怕的念叨了两句菩萨保佑。
　　马文青皱眉瞪她一眼，“管好你自己的嘴吧。”
　　两个小时后，会议才结束，供应商是个戴着小眼睛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南方人，不停的称赞霍总年轻有为，霍沛璋应了两句，就没心思搭理他，让经理带人去约饭局了。
　　他回到办公室，看见手机还乖乖坐在电脑屏幕前看视频，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手机：“……”
　　他也跑不走啊。
　　耿白将记事本打开新的一页，问，“这些视屏提供给警方了吗？”
　　“没有，他们调走了监控。”
　　耿白道：“你来看看第一段视频的1分38秒和3分24秒，第二段视频5分17秒和10分09秒。”
　　霍沛璋依言，拉过进度条，将耿白指定的位置反复看了两遍。
　　视频的内容很简单，都是团建的一些热门活动，公司每年都会举办，目的是增强团队信任合作的气氛。
　　耿白特别指出的地方，分别都是有张允出现的镜头。
　　耿白道：“在他出现的画面里，他的身旁总有这个人。”
　　霍沛璋应声敲下暂停键，在电脑宽敞的显示器中，面容清秀的张允拿着一瓶饮料，正低头和身边的男子交流。
　　去年的视频、今年的视频、镜头偶尔扫过的地方，只要有张允，就有那个人。
　　“这个人是？”
　　知道他会问什么，霍沛璋已经查完了公司数据库，简洁有力干脆利落道：“蒋汀，综合部员工，两个月前已经离职。”
　　耿白对他的配合很满意，从手机音响里飞出一个‘啾’，“把他的材料和电话给我。”
　　霍先生便被突如其来的‘啾’当场砸昏了头。
　　他站在原地，色令智昏的突然很想烽火戏诸侯。
　　......
　　昏君便是这么养成的吧。


第43章 手机精的日常（十四）
　　蒋汀的人事档案很详细, 由于他是校招进入公司的, 里面甚至还有就业推荐表，表上有学院和老师的评语, 耿白大致扫过, 看出学校对他的评价很高, 当然考虑到学校的升学率, 有没有夸张成分就不好说了, 不过能看出他是个性格爽朗的人。
　　电子履历表附带的证件照上, 蒋汀帅气的朝镜头酷酷的笑, 能让人想到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大男孩。
　　张允是七年前进公司的, 而蒋汀是两年前，他们之间大概相差五岁，耿白道：“业务部门需要经常和综合打交道吗？”
　　霍沛璋道：“会有HRBP, 就是在业务中负责综合事务的人对接整个公司的综合部, 员工个人的话, 机会很少。”
　　耿白嗯了声，“他们不是因为工作的话, 可能就是私下里因为某些事才有的交往, 从视频片段中能看出两个人关系不错, 现在张允死了，他又辞职, 很明显这件事对他是有影响的, 这里有他的电话, 我联系他问问情况。”
　　耿白说着, 点开拨号页面，在自己身上滴滴滴的输入电话，打了出去，电话出现等候接通的界面。
　　霍沛璋看着自己的手机自动操作，想起来一个表情包：你已经是个成熟的手机了，该学会自己去工作了。
　　他唇角一勾，摸了摸手机的狗头。
　　电话里传来铃声，耿白跟着歪歪扭扭的哼歌，闲扯道：“霍总，回来擦屁股的滋味特别惨吧。”
　　霍沛璋目光深沉的望着手机，一脸严肃淡漠的猥琐着，心想，不是所有屁股都很惨，他摸了下手机后盖，比如这个，就特别丝滑。
　　电话接通了，耿白喂了一声，这种身体被接通的感觉真奇妙。
　　“喂，你好，是蒋汀吗，我是——”正常人辞职之后，大都会开始寻找下一份工作，耿白正打算假装是其他公司的招聘HR和他搭讪，就听见那头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那声音冲破无线信号，仿佛能将手机撩翻盖，一种愤怒尖锐又恐惧的情绪通过失真的声音顿时刺进耿白耳中。
　　他立刻问道：“蒋汀是你吗？你出什么事了！”
　　霍沛璋将扬声器打开，粗重的呼吸带着信号的刺啦声，重重的传了出来。
　　“你为什么不放过我！你到底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是不是我死了，你才高兴，哈哈哈哈哈是不是我和你一样，你才高兴啊！！！”
　　耿白在他间断的呼吸声中飞快道：“蒋汀，你说的是谁？我是警察，你在哪里，我们去见你！”
　　电话那头的人痴痴笑了两声，然后举起手机，恶狠狠的砸向雪白的墙壁，他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死的骆驼，膝盖一软，缓缓跪了下来，手臂撑在地面上，发出理智崩溃的喘息。
　　耿白听到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然后，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中，他打开照相机，看着霍沛璋，说，“能追踪到他的位置吗，我觉得他一定知道什么！”
　　霍沛璋抱歉的摇了摇头，追踪电话信号是需要一些仪器的，并且还必须在保持通话的过程中，没有这个条件，信号一断开，就什么都追踪不到了。
　　耿白叹口气，霍沛璋皱眉想了想，“公司里的个人基本信息是动态更新，应该有他的住址，如果他没搬走的话，应该可以找到。”
　　耿白的屏幕当即一亮，这哥们太靠谱了！
　　话不多说，顾忌蒋汀的生命安全，霍沛璋将耿白塞进裤袋，拿上西装出去了。
　　他离开的时候，正好到下班的时间，马文青目送领导高大修长的背影消失在门禁处，吃惊的心里想，霍总第一次这么准时下班，看这着急的脚步，不会是去约会吧？
　　蒋汀在江北城是租的房子，离公司半个小时的车程，霍沛璋出门拦了辆出租车，上车报了地名，问：“十分钟能到吗？”
　　出租车司机狂躁的按着喇叭，“正堵车呢，刚下班，哪都是人。”
　　霍沛璋道：“十分钟之内到，五倍的车钱，够吗？”
　　司机是个充满社会气息的中年人，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西装革履，就那身皮都值不少钱的样子，刚刚的烦躁一扫而过，笑成了枯皱的菊花，“好嘞，您坐好，这几条路我太熟了，闭着眼都能给您送到。”
　　耿白躺在他裤兜里，很酸的羡慕了下‘行走的六百万年薪’。
　　他们很快就到了蒋汀的出租屋里，是个老式的小区，六七层高，蒋汀却住在第一层，窗外的茂盛的绿化遮住了投进屋里的阳光，一进走道，就感觉一股直戳后脊的阴冷。
　　霍沛璋根据他在公司留的地址，来到了防盗门前。
　　耿白的声音从霍沛璋腿根处传出来，“半个小时后如果他还没有动静，我就报警，让警方来处理。”
　　霍沛璋点点头，将耿白拿了出来，开始敲门。
　　出去买菜的大妈掂着青菜回来，在楼梯下面歪着头看了一会儿霍沛璋，晃悠着肥胖的身子，摇摇头，说：“找这家的人？哎，你们这些孩子都怎么回事，我闺女老大了都嫁不出去，都是你们害的。”
　　霍沛璋不大会和老太太相处，沉默尴尬的收回了手。
　　老太太一脚迈上楼梯，楼道里阴暗，她走近了，才看清这个人长得跟那电影明星似的，老俊了，她掂着青菜，无比认真的说：“孩子啊，去我家坐坐呗，我给你说，我家虽然是个闺女，可一剪头发，也瞅着跟个男孩一样，你觉得怎么样？”
　　霍沛璋：“……”
　　这么说闺女的一定是亲妈。
　　耿白在他手里笑的直哆嗦，哈哈哈哈哈这信息量有点大啊！
　　霍沛璋婉言谢绝了老太太的盛情邀约，老太太掂着菜上楼，无比遗憾的回头道，“我一直都把她当男孩养的嘞，你考虑一下嘛。”
　　耿白笑的快岔气了，霍沛璋被他笑的心里发虚，调了好几次静音，都被耿白调回来继续笑。
　　“看来和我想的一样。”耿白神神秘秘道。
　　“什么？”
　　耿白：“他和张允的关系可能不是普通的朋友那么简单。”
　　霍沛璋一愣，不敢相信的问，“你……你能接受？”
　　耿白道：“又没有发生在我身上，有什么不能接受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能歧视——蒋汀？”
　　门开了。
　　一张蓬头垢面的脸堵在门缝处，阴森森的看着他们。
　　霍沛璋被耿白刚刚那句话说的心里堵塞，连带着看蒋汀都觉得不顺眼，耿白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发言人说话，只好自己开口道：“蒋汀。”
　　蒋汀盯住手机，耿白清了清嗓子，“很抱歉，我不方便过来，我是——”
　　“你们是他找人来抓我的！你们这么做是犯法！”
　　“你说的他是谁？”霍沛璋冷冷的把手机揣回兜，不给他看。
　　霍沛璋道：“虽然你没当面见过我，也应该能认出来我。”
　　蒋汀眯起眼，茫然的注视着他，一丝理智从乱糟糟的头发里苏醒过来，“你是……集团的……我、我已经离职了……”
　　他的愤怒恐惧忽然变成了某种需要隐瞒的慌张，说着就要去关门。
　　霍沛璋一只脚抵在门缝处，冷冷道：“警察还有半个小时就过来，你应该知道我来这里的意思，如果你老实交代，后续我可以替你请律师，保你无罪。”
　　蒋汀怔从凌乱的头发后面看着他，起先有些发愣，到了后来，先是嘴唇开始哆嗦，接着，浑身都发起抖来。
　　耿白被塞在裤兜里，看不见外面，真的非常郁闷。
　　蒋汀顺着门缝滑到地上，两个月没剪的头发遮住他的脸，他抱住自己的头，手指插进发间，喃喃说：“ 他死了，他还活着，我什么都不知道……”
　　霍沛璋强行推开屋门，走进屋里，反手关门，将他拉了起来。
　　他一进屋，看清楚眼前的场景后，瞳仁微微一缩，下意识隔着口袋按住了耿白。
　　这是一户两室两厅，客厅和餐厅都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一种家具，地上散落着许多白纸，雪白的墙壁上被铅笔写满了字。
　　霍沛璋的皮鞋踩在地上，发出空荡的回音，他就手边的墙壁看了一眼，那上面像是咒文一样的密密麻麻的字是无数不断循环的代码。
　　耿白在他口袋里不停的震动，霍沛璋无奈，只好把手机拿出来，打开照相机。
　　蒋汀脸色苍白，靠着墙，茫然的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没死，你们去找他吧，放过我好不好？”
　　霍沛璋蹲下来，盯着他的眼睛，神情冰冷，“你说的他是谁？是张允吗？”
　　蒋汀仰起头，嘴唇嗫喏，眼神凌乱。
　　耿白通过摄像头看着这个年轻人，他才刚毕业两年，刚刚二十五岁，正是精力最充沛的年纪，现在却双目茫然，恐惧而又瑟缩，全身的神魂缩在脏兮兮的衣服下，好像受到了重大打击，让他时而强撑着勇气愤怒，时而怯懦的快要崩溃。
　　耿白看着他，好像看到了一团巨大的阴谋，雾蒙蒙，正无声无息向他们伸出触角。


第44章 双生命运（一）
　　能使成年人的精神世界轰然崩塌, 必定是穷途末路, 无路可走。
　　耿白出声道：“如果是你承受不住的，我建议你找个人倾诉，是人都会有压力，没必要自己死撑。不过如果是涉及违法，即便你替谁隐瞒，最终也是瞒不住的。”
　　蒋汀仰起头, 略带恐惧的看着发出声音的地方, 耿白干咳一声, 说, “我现在不方便过来, 不过你最好相信我, 不知道警察来找过你没有？”
　　蒋汀迟钝的摇头。
　　耿白道：“因为他们还没有查出来, 不过你和张允关系不同寻常，很快就能找过来了，你要知道警方是不允许暴力执法的，但肯定不会像霍总这么温柔, 你是公司的员工, 即便现在辞职了, 你在公司出的事, 公司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耿白那张嘴舌灿生花，连哄带吓唬, 说的霍沛璋都觉得有情有理, 尤其是那句夸他温柔。
　　他也知道他温柔呀。
　　霍沛璋看向蒋汀的目光缓和了一点, 淡淡道：“他说的没错，如果不是你的问题，公司可以为你请律师，不过前提是你对我们坦诚。”
　　蒋汀抱着膝盖坐在墙边，眼神放空的盯着地上凌乱的白纸，听了他们的话，他嘴唇蠕动起来，愣怔了一会儿，近乎自言自语的喃喃道：“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耿白道：“不如我们一个一个问题来，首先你先告诉我，你说的‘他 ’是张允吗？”
　　蒋汀沉默的点点头。
　　“好，‘他死了他没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猛地扎进蒋汀的身体里，他因为这句话身体不受控制的哆嗦一下，慌张的抬起头看着他们。
　　霍沛璋单膝蹲在他身前，放低声音说，“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蒋汀的眼睛很大，平日里笑起来也应该是虎头虎脑的，可现在他从下往上看人，眼珠向上翻着，露出一大片眼白，就显得有些吓人，他说，“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有一天，他告诉我，他将成为轰动这个时代的科学家，他会名留情史，每一个人都会仰慕他，就像仰慕牛顿三大定律一样，信奉着他的理论和算法。”
　　霍沛璋眉梢皱了下，眼里忽然暗的像泼了墨，耿白开着前置摄像头，一心盯着蒋汀，没注意到他的反应，问霍沛璋，“张允的职位是？”
　　“算法工程师。”蒋汀抢先回答，然后他像是陷入自己的世界中一样，说，“他擅长很多算法，图像处理算法、视频算法、计算机算法，他喜欢那些复杂的编码，他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程序员。”
　　耿白听了没立刻说话，调整摄像头的方向，把自己的音量调小，小声说，“我觉得你是最厉害的，他纯粹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霍沛璋好看的眼睛一弯，问，“那你呢？”
　　人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是什么？
　　耿白哈哈哈笑道，“我是瞎。”
　　霍沛璋：“……”
　　“你很欣赏他。”耿白开完玩笑，重新调回镜头。
　　蒋汀愣了愣，好像听不懂他的话，用力的摇摇头，眉心往下一压，有些恶狠狠的说，“我恶心他，他不停的纠缠我，在公司纠缠我，下班也要纠缠我，连我家也不放过，要强行住进来！我恶心他，我……恨死他了。”
　　耿白抓住他话语里的重点，“你家？是这里吗？张允也住在这里？”
　　蒋汀点头，耿白问，“霍总，我记得你不是说他们是在各自家中同一时间出事的吗？”
　　“这是我家，不是他家！他只是偶尔会来这里，不然我真是会被他逼疯的！”蒋汀怒气冲冲的说着，站了起来，愤恨的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耿白照了下客厅奇诡的环境，照到那两间紧闭的房门，说，“你们住在一起吗？”
　　“怎么可能！”
　　耿白道：“介意让我看看你和他的卧室吗？”
　　蒋汀眼角抽了一下，冷漠的点点头。
　　霍沛璋拿着手机，打开第一间房门，这是蒋汀的卧室，挨着床的电脑桌上放着一些关于综合事务的文件，屋中摆设中规中矩，深蓝色的被罩，浅白色的推拉门衣柜，还有一张放了许多书的电脑桌。
　　“去另一间吧。”
　　霍沛璋带着耿白出去，走到了另一间卧室门前，蒋汀没跟着过去，警惕的站在自己卧室门口，眉眼之间带着厌烦。
　　霍沛璋没搭理他，举着耿白推门进去。
　　屋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浓烈的味道扑面而来，不是臭味，而是一种香的让人无法睁眼的香水味道，霍沛璋抬袖捂住口鼻，退后了一步，耿白闻不到，所以注意力全被屋里的样子惊住了。
　　四四方方的卧室中央有一张圆形的床，随着他们推门进来的动静，床面滚动一下，像是一道微波，竟是一张水床。
　　墙壁上贴满了照片，密密麻麻的，以至于根本看不出墙是什么颜色，无数张照片上的脸在一刹间涌入眼中，那种惊悚和压抑，让每一个踏足到这里的人都忍不住心里一悚。
　　耿白本想让霍沛璋在门口缓一缓，平复一下心情再进来，摄像头无意一转，转到了离他最近的墙边，他看见那些贴着的照片内容——是两个男人在做爱。
　　痛苦的脸、舒服的脸、愤怒的脸、厌恶的脸、冷漠的脸……
　　阳台、小屋、昏暗中、窗户边、楼道里、厕所、办公室……
　　里面的主角是那个眉清目秀的张允和帅气的大男孩蒋汀，每一张照片的内容都充斥着浓重的情欲和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那种感觉来自于张允脸上的微笑，他躺在他身下，看着镜头，红着眼睛，微笑，流泪。
　　这种劲爆的东西猝不及防涌进耿白眼里，刺激的他浑身一颤，他自打长了胡须开始就钢管直的三观在此刻出现大面积龟裂，虽然说着绝不歧视同性恋，但这一刻，耿白还是不受控制的难受了一下。
　　霍沛璋及时关了他的相机，“别看。”
　　“他很恶心对吧”，他们身后，蒋汀说着，走到门边环视了一圈，冷漠的说，“他是个变态，心里变态！”
　　耿白很赞同他的话，能把自己的艳照挂满屋子的人心理的确不怎么健康，然而，这句话他可以说，霍先生也可以说，唯独蒋汀不能说，耿白心里的火腾的冒出来，强行压制住，笑嘻嘻说，“哦，是啊，他确实是个变态。”
　　蒋汀刚想和他同仇敌忾，就听耿白道，“人家顶多是有点奇怪的癖好，但是哥们你才是狠角色，你是真变态，你一边说着人家恶心，还能一边换着花样的睡人家，你可真厉害，要是我讨厌的人，我硬都硬不起来，你可别告诉我每次你都是被下药了哦。”
　　蒋汀脸上一阵青青红红，“你知道什么，胡说八道！”
　　于是，耿白发自内心的给他比了个中指——他在网上搜了一个比中指的表情包。
　　蒋汀刚要发怒，耿白又爽朗的说道，“好了好了，人家都死了，我们也别说什么了，哥们你长得人五人六，比谁更变态干嘛，也不好玩是不是。”
　　他那态度转变的跟过上车似的，气的人火气还没上头，就不由分说把人强行拽了下来，蒋汀有心想说每次都是他强迫自己的，但又觉得好像说出来，他就真的在‘比变态’。
　　看完了张允的小黄屋，耿白说，“把门关上吧，我们去客厅谈谈。”
　　霍沛璋一伸手，立刻将卧房的门关的严严实实，生怕里面有什么东西渗出来一样。
　　客厅里没有坐的地方，幸好霍先生看蒋汀不顺眼，看小黄屋不顺眼，看这个客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冷的站在一边，根本不想找个地方坐下来。
　　蒋汀熟稔的坐到角落里，斜眼看着他们，“你们还想问什么，该问的都已经问完了吧。”
　　这就下了逐客令。
　　耿白道：“还有最后一个小问题，麻烦蒋先生回答一下。”
　　蒋汀漠然。
　　耿白语气一变，严肃的说，“让你害怕的究竟是什么呢？”
　　蒋汀原本垂着的眼睛猛地撩了起来，被这个小的问题炸开了一胸膛的血花，他如同人格分裂似的，在‘害怕的鹌鹑’和‘孤傲的公鸡’两个状态不断切换，这会又把双腿缩了起来，目光飘忽的说，“他要带我去那里，我不想死，我不想去，他就一直折磨我，就纠缠我。”
　　“那里？”霍沛璋出声。
　　蒋汀直勾勾的看着他，“是那个游戏项目！”
　　耿白问：“他现在还能折磨你吗？”
　　蒋汀爬到墙壁，捡起屏幕被摔的满是裂纹的手机，胡乱按了两下，然后好像一个烫手山芋似的，丢到了霍沛璋脚边，“他无处不在，他想带我走，你们救救我！”
　　霍沛璋捡起手机，这玩意被摔的几乎四分五裂，后盖凹下去一大块，从边缘都能看见手机里面的电路板，竟然还能亮屏，霍沛璋分出一点心神，想，质量不错，想给大白换一个。
　　他翻了两下手机，手机卡的不行，似乎是只剩下了亮屏的功能。
　　耿白：“他说他纠缠他……唔，看看短信和微信这类的通讯功能。”
　　霍沛璋举起耿白，照着自己的另一只手，将微信打开了。
　　微信的聊天界面里第一个聊天对话框竟然是他自己的微信号，霍沛璋点开，看见里面是蒋汀自己发给自己的消息：
　　你和我在一起吧。
　　我爱你。
　　我带你走，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我没死，我就在你身边。
　　我的眼睛正看着你。
　　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爬上了耿白的后背，霍沛璋握着他，只觉得他那光滑的后盖原本因为cpu不断运行而微微发热，现在却突然凉了下来，他皱眉，低声问，“没事吧？”
　　耿白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不说话了。
　　霍沛璋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让蒋汀有事可以随时联系自己，不管想起来什么都要及时告诉他。
　　蒋汀惊慌的缩在角落里，“我没犯法吧，领导，你要救我。”
　　霍沛璋道：“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说完不再停留走了。
　　老一点的小区里绿化很好，楼房旁边是高大的梧桐树，此时已经晚上八点了，大多数人都是刚吃了饭，正准备三三两两的出门溜达。
　　霍沛璋带上无线耳机，把耿白贴心的放在裤袋中，自己单手插在口袋里握着他，不紧不慢走在路上。
　　“怎么不吭声了？”
　　耿白意味深长的啧了一下，没说话。
　　霍沛璋道：“你想问什么可以问。”
　　耿白没想到自己一只手机也能被看出来想的什么，就叹口气，说：“霍总，你们公司到底是干什么的？”
　　霍沛璋道：“集团在欧洲，是世界出名的互联网科技公司，子公司遍亚欧非三大州，国内有两处子公司，江北子公司主要承担游戏开发、项目挖掘，是集团的其中一个产品研发中心。”
　　他一五一十交代，耿白道：“他说的那个游戏项目是什么？我之前问过你，你说公司机密，不可泄露，但现在显而易见，他们的死亡绝对和这个游戏项目有关。”
　　三线小城市的空气很好，初秋的夜晚，天空缀满蓝色浮动的星星，霍沛璋站住脚步，抬头望着夜空，说：“天上有星星。”
　　耿白疑惑的嗯了一声。
　　霍沛璋道：“你中枪的那天，也是这样的星光，我刚回国。”
　　年轻的警察渐渐失去神采的双眸好像一颗星子，在霎那间死寂泯灭，划过霍沛璋的心头，他的胸腔直到如今还能体会到那天的窒息。
　　他说：“你出事时，我的手机上正在解析那个游戏，我看着他们将警服盖在你的脸上，然后几秒之后，我的手机黑屏，浮出了‘通关开始’四个大字。”
　　“啊？”耿白一点都没想到说他们公司的游戏项目会说到自己身上。
　　霍沛璋道：“我的手机黑屏了很久，应该就是你在通关，后来手机恢复正常时，我的手机就和以前不同了，多了你的存在。”
　　他走在人行道上，临街一旁是川流不息的城市灯火，另一边是树木茂盛的一片漆黑，“我一直怀疑你会出现在我的手机里，正是因为那个游戏的原因。”
　　耿白如同在听一个玄幻故事，虽然主角是自己 ，他却根本没有一丝代入感。
　　霍沛璋道：“但是我不敢确认，所以之前没告诉你真相，我很抱歉。”
　　耿白随口道：“没事儿——你能不能把我拿出来，讲故事的时候看着对方的眼睛，才能让人身临其境啊。”
　　霍沛璋把手机拿出来，低头按开照相机，“但是我看不到你的眼睛，只能看到我自己。”
　　“没事，你就当直播呗。”
　　霍沛璋沿着路慢慢走过城市，向酒店方向走去，勾唇苦笑了一下，“但是我很想再见到你。”
　　耿白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从他这句话中听出了一丝怅然若失，他心里一酸。
　　他家老太太是不是也这么想他的。
　　“我一开始不知道是你，所以没敢说出来。”霍沛璋道：“我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这个项目，也不确定你的身份，所以很抱歉没对你说实话。”
　　耿白大大咧咧道：“没事儿，都不是事儿，不过我就奇怪，就算是因为这个游戏项目，你不觉得害怕吗，毕竟这事让谁都觉得匪夷所思。”
　　霍沛璋顿了顿，摩挲着手机的屏幕，感受着上面的裂纹轻轻刮蹭着指腹，他说，“不觉得惊讶是因为我曾经见过类似的项目，目的就是将人的脑电波与机器联系在一起，形成共生，达到某种程度上的机器智能，不过这种科技在如今的时代下是绝对无法实现的，只属于一种概念模型。”
　　“但现在我在你的手机里，所以是误打误撞实现了？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我的脑电波在某个时刻和你的手机里的这个游戏忽然看对了眼，两种频率不要脸的勾搭在一起，产出了我这个‘爱情结晶’？”
　　霍沛璋被他奇思妙想的形容词逗笑了，“可以这样理解吧。”
　　不过他更希望和他的脑电波是和自己看对眼的。
　　耿白哦了一声，“我觉得这件事越来越诡异了，总感觉背后还有很多东西我没弄明白。”
　　霍沛璋弹弹手机屏幕，把耿白的‘小脸’弹得啪啪响，“别着急，总会捋顺的。”
　　“对了”，耿白忽然道：“你说他们三个会不会也刚好发现了——”
　　声音戛然而止，亮着的屏幕忽然暗了下去，霍沛璋握着手机的手指一紧，四个痩金大字由小及大缓缓占据了整个屏幕——通关开始。
　　耿白眼前一黑，一回生二回事，已经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他默默站在黑暗中，只期待不要再来什么智障游戏，让他穿女装丢脸。
　　毕竟他现在在霍先生心里可是真的有脸能丢。
　　黑暗中传来重重的喘气声，黏腻的血肉被划破的声音，还有隐隐的痛苦呜咽声。
　　耿白脑中忽然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紧接着，他就意识不清，陷入了昏迷。
　　“大白？”
　　“大白哥哥？”
　　耳边传来呼唤声，耿白一阵心悸，半晌喘不过气，浑身都好像被压在石块中，动弹不得，他勉强挣扎起来 ，用尽全力，才终于睁开眼。
　　睁开眼的刹那间，光线刺进他的眼里，他感觉自己被谁正抱着，一双冰凉的手遮住他的眼睛，一个声音略显冷漠道：“好些了吗？”
　　耿白睁开一只眼眯着一只眼，歪头瞅了下抱着他的人。
　　那人头上明晃晃顶着五个字：听风就是雨。
　　“唔，阳光这么刺眼，现在是早上了吗，各位早上好啊。”耿白从他怀里站起来，抖了抖裤腿，看见顶着黎唯和卫卫的名字的两个人。
　　他一伸手，把卫卫抓进了自己怀里揉了揉，“小子，好久不见。”然后打量起这一关所在的场景。
　　这一次，这里竟然和现实生活中的城市几乎一摸一样，川流不息的车流堵在红绿灯前，公交车呼啸从面前过去停靠在不远处的站牌上，双向行车的大街两旁有各种各样的小饭店，这里是夏天，路上的女孩衣裙飘飘，撑着太阳伞走过斑马线。
　　他深吸了一口夏天的炽热，说，“爸爸终于等到这一关了！哦哈哈哈哈！”
　　黎唯问，“这一关有什么不一样？”
　　耿白道：“你没看见满大街都是漂亮的小姐姐吗！”
　　回到酒店刚接上监控系统的霍先生：“……”
　　被冷落的听风就是雨：“……”
　　记吃不记打的蠢东西。
　　黎唯戳了戳他，然后掀起了他的裙摆，耿白随手拍掉，“讨厌，拉我裙子干嘛……嗯？裙子？”
　　耿白一低头，看见自己穿着一件仙气十足的蕾丝裙和蓝水晶的高跟鞋。
　　操他系统的八大爷！
　　黎唯嘿嘿一笑，问卫卫，“大白哥哥是不是很漂酿。”
　　卫卫道：“老漂酿了，跟我老爸一样漂酿！”
　　耿白 ：“……”
　　感情这小子夸人的话是万能套用模板，不能跟他妈一样吗。
　　太阳火辣辣的照着头顶，虽然是在游戏里，他们站了没一回，就一头的汗，黎唯道：“我们找个店进去避避太阳吧？”
　　耿白看了看他们周围，这回不是玩家单独行动，街上还有其他人，耿白大致数了数，除了他、黎唯卫卫和风雨，远处还有六个玩家，其中一个是之前看他不顺眼的小猩猩，还有剩下的五个没什么印象。
　　耿白进入通关前和霍沛璋的最后一句对话，心里微微一动，说，“人多力量大，不如我们把他们叫过来一起走吧。”
　　听风就是雨目光冷冷的：“有我在，不需要。”
　　耿白本不想搭理他，不过在没弄清楚这些玩家都是什么身份之前，决定还是先和他们打好关系，套套近乎再说。
　　“别啊，你看一开始我们的人数还挺多，现在越来越少，而游戏却越来越难，我觉得只有把玩家都聚在一起，集思广益，通关的可能性才会变大，其实我们是队友，并不是敌人，对吧。”
　　他最后那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鹅蛋脸上的那双眼睛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听风就是雨便发现，不管他是什么样子，只要他还是他，就从头到脚都充满了吸引力。
　　黎唯被耿白说动了，主动跑到马路对面去叫人，耿白三人待在原地，无所事事时，问起卫卫上一关是怎么通关的。
　　那小孩这一关终于变成了小孩的模样，胖乎乎的，说：“就是换衣服呀，大白哥哥，你没玩过神奇凉凉吗。”
　　“……”
　　他恨凉凉。
　　然后忿忿的隔着连衣裙拉了拉自己的内裤。
　　有的女孩外表光鲜亮丽，背地里小内内都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霍沛璋在他脑海中说：“如果怀疑玩家里面有他们三人，一定要注意安全，游戏是他们控制，不要轻举妄动。”
　　耿白哼了一声，表示明白。
　　过了会儿，黎唯带着那五个玩家一起走了过来。
　　看形象，是三男两女，【你会唱小猩猩吗】像是没看见他一样，站在人群外面，离他们两三步远，剩下的四个人也不怎么热情的和他互相看了一眼。
　　耿白觉得奇怪，这人之前不是还一副视自己如情敌的样子吗。
　　头顶的太阳越发炽热，多站一会儿，都热的喘不过气。
　　黎唯道：“我们快找个地方进去吧。”
　　众人都同意，沿着马路来到了路旁第一家商店。
　　这是一件五金杂货店，店里的胖老板坐在柜台前，面前有一个风扇，正呼呼的吹着凉风。
　　耿白心想既然有风扇，说不定也有空调，只不过这家店太穷了，才没有，就打算往外走，刚准备转身，不只是被谁推了一把，跟在他身后的玩家便都走了进来，将他堵在了最里面。
　　耿白穿着高跟鞋，个头比被人高上一点，转头看见落在最后一个的小猩猩也冷漠的走了进来，心里不知怎么咯噔一下，按照这个游戏的尿性——果然，小猩猩刚一脚埋进来，身后的门忽然掉了下来，将他们全部关在了里面。


第45章 双生命运（二）
　　狭窄的五金店散发着五金用具的机油味, 注意到他们，胖老板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道路两旁的货架上摆满了工业使用的东西，他只有侧着身子，才能不把货架上的东西蹭掉下来。
　　“欢迎来到五金店。”胖老板穿着灰色的背心, 张开双手, 欢迎他们来到他的世界。
　　玩家们都紧张畏惧的盯着他, 胖老板的头上那排架子上放着一只巨大的电锯，好像他随时都能伸手一够，将电锯摸下来, 原地变成电锯杀人魔。
　　没有人说话, 胖老板便转过身，自言自语的开始为他们介绍货架上的东西。
　　“这是万用扳手、多功能管钳，迷你手工锯、角度剪线剪刀、玻璃刀、剥线钳……”他说着, 看了一眼身后的玩家，热情的说, “这些东西你们可以随便拿, 不用客气，能光临小店, 是我的荣幸, 哦, 这个是钢锯条、U型螺丝刀……”
　　听风就是雨低声说：“他让我们随便拿, 说明这些东西很有可能是等下游戏里要用到的。”
　　耿白时不时扭头张望队伍里不认识的那几个人, “嗯, 他都暗示的那么明显了，那就拿吧。”
　　黎唯和卫卫对耿白深信不疑，开始挑选货架上的东西，其他玩家见了，也纷纷效仿。玩游戏的人都知道道具自然是越多越好，两只手拿不下，就开始往口袋里塞。
　　黎唯和卫卫一人拿了一把螺母，分别装进上衣和裤兜口袋。
　　耿白低头看了眼自己仙气十足的连衣裙，光滑的雪纺混合丝绸没有一处能装东西的地方，他心里鄙视了一把系统，目光望向四周已经演变成开始抢道具的玩家。
　　听风就是雨走到他身边，说：“我帮你装一些。”
　　监控系统里的霍先生听见，不甚愉快的抿起冷硬的唇角，咔嚓咔嚓咔嚓的保存截图，调戏他的小机机，怕是嫌命太长。
　　这些咔咔咔嚓嚓嚓，别的玩家似乎听不见，耿白默默翻了个白眼。
　　“谢了，不用。”耿白说道，他又不是真女人，不需要被人照顾，同时在心里嘀咕，霍总是不是又没吃药，怎么他身边的男人都这么奇怪。
　　耿白将脸上扭出一个甜甜的微笑，越众而出，走到胖老板面前，他的女装形象气质美艳，肩后披了一席乌黑的头发，对着胖老板一撩发丝，风情款款的说：“胖哥哥，既然你让我拿，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你看人家的小裙裙上没有口袋，拿也拿不了多少，你能不能帮人家找个袋子呀。”
　　脑袋里，霍先生听见小裙裙，二话不说，一脸冷峻的又截了三百张图，他如此舔狗，竟然还能保持声音平缓，淡淡道：“想知道这些玩家的身份，就去和他们说话，你们都是数据立方体，数据构建代码，两个代码平行运行时会出现交互，我在你的身体里建立日志数据库，任何和你有过反应的数据都会被备份储存下来，我会尝试导出，用来分析他们的数据构建模型，也许能得到一些东西。”
　　耿白捏着嗓子说话，当场肉麻的其他玩家额角掉了三根黑线，队伍里新加进来的五个人，除了小猩猩之外，其他人都奇异的看着耿白，不等耿白去勾搭他们，其中一个女的头上的名字叫【吻过海豚的天使】就主动开了口，说，“你也太恶心了。”
　　黎唯和卫卫被耿白逗得忍俊不禁，听见天使说话，脸皮一绷。
　　另一个男的跟着附和，“上一个试图用美色勾引npc的生物测试员死的非常惨。”
　　他头上的名字是【Lucy】，似乎和这个名叫天使的女玩家关系很好。
　　耿白看向另一个没说话的女生，等她也来批判自己一下。
　　那个女孩表情淡淡的，名叫【星光】，对他们视若无睹，在众人的目光下扭开了头，不急不缓的挑选货架上的东西。
　　被女人挤兑是一件有趣的事儿，耿白微微勾唇，说，“小姐妹，给你科普一下什么叫女主光环。”
　　说着，他拉住胖老板的衣角，嘤嘤嘤的说：“她们都欺负我，就因为我没有小袋袋！我好怕怕呀！”
　　虽然隔了两个世界十万八千里那么远，霍沛璋被耿白的语气仍旧雷的外焦里嫩，不过当他幻想了一下他的警察先生顶着让自己一见倾心的脸，说出这样的话时，霍先生边雷边心里柔软成一泊春水。
　　瞧吧，男人就是这么厚颜无耻的大猪jiojio！
　　胖老板身为npc，之前有没有设定关于美色的应对方法，无人知晓，总之当他听见耿白的‘好怕怕’时，当即拍胸脯答应耿白，并恶狠狠的瞪了眼那两个玩家，给耿白找了一个袋子——他把自己的背心脱了，下面扎紧，让耿白拎着两根粗肩带当小袋袋用了。
　　“噗——”听风就是雨第一个笑出来，“有你的。”
　　耿白拎着散发着汗味的背心袋袋，小裙裙下的蛋蛋有点疼。
　　不过这个袋袋虽然不甚体面，但却让耿白装进了许多五金道具，另其他玩家很是羡慕，尤其是嘲讽他的那两个玩家。
　　胖老板不等他们装完，赤果着上半身，走向店的最里面，转过头，说出来一番意味深长的话，“世界上总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每个人的命运都不是独一无二，每条路线都充满曲折和阻碍，只有斩断荆棘，让前路通畅，才能获得美好的明天。”
　　说完，消失在了最靠里的那面墙中，接着，那面墙壁上的货架消失了，整面墙忽然变成了一片漆黑。
　　那片黑无比的浓郁，好像五金店是宇宙飞船，本来好好的航行在漆黑辽远的宇宙中，忽然就被人摘掉了一扇舱门，他们待在里面，‘看见’黑漆漆的‘宇宙’外面是无边无际的什么也看不见的深渊。
　　“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天使说，害怕的握住Lucy的手。
　　听风就是雨问耿白，“你怎么看？”
　　耿白把背心袋袋的两条粗肩带打了个结，把沉甸甸的袋子甩到肩头，像个圣诞老人一样背着。
　　“游戏想让我们走进黑暗中，那就进去。”耿白说，拉住卫卫，用目光示意黎唯跟上，然后没什么犹豫的走向那面消失在黑暗中的墙壁。
　　他一碰到黑暗，就被吸进去了。
　　其他人见状立刻跟了上去，【你会唱小猩猩吗】落在最后面，望着那片黑暗，脸上的表情有种看不出的深意。
　　比他快了一点点的【星光】在快走到黑暗里时，忽然扭过头，问：“你是谁？”
　　小猩猩道：“你又是谁？”
　　星光没回答，看他一眼，走进了黑暗里。
　　小猩猩抱着胸口，慢悠悠的走在队伍后面，露出诡谲的笑容。
　　似乎越来越好玩了，这里比他想象的要精彩的多。
　　耿白一脚迈进黑暗，眼前的场景瞬间变换，黑暗褪去了颜色，出落成一条路，路一米见宽，两个人并肩走不开，路的两边是高的看不见顶的墙。
　　墙壁折叠，将路变得弯弯曲曲，原来，竟然是一片迷宫。
　　“咦，这是什么？”卫卫抬起脚，注意到脚下踩住了一滩黏黏糊糊的东西。
　　耿白肩上背着袋子，不方便蹲下来，便用脚踢了踢那团模糊的东西，好像肉一样，从里面横出来两根骨头。
　　那是人的肋骨，黏糊糊的东西上隐约闪烁着什么字。
　　黎唯弯腰仔细看了看，脸色一瞬间苍白，指着自己的头顶，说，“和我们头上的一样，好像是名字。”
　　那就是说，这团糜烂的肉是还没腐烂完的一个玩家！
　　“有玩家已经来到这里，并死在这里了。”为了让霍总知道他们遇见了什么，耿白描述的说了一句。
　　风雨道：“跟在我后面，不要乱跑，迷宫里一定有其他东西。”
　　耿白嗯了声，把卫卫和黎唯推到风雨和自己之间，做完，他又想了想，问身后的两个女人，“你们要到中间来吗，这里是迷宫，一般路只有一条，我们最好走在一起。”
　　星光安静的走到卫卫身后。
　　刚刚笑话耿白的那两个玩家没料到他既往不咎，根本不在意自己刚刚的冷嘲热讽，红着脸夹到了耿白前面。
　　耿白大大咧咧的勾住Lucy的脖子，说：“上一个试图用美色勾引npc的玩家让你加队了，哥们，姑娘不说什么，你不表示表示吗？”
　　为了让霍总获取数据，耿白开启了搭讪模式。
　　Lucy这个人的形象在这一关是男的，不过也不知道骨子里是男是女，抿唇看着耿白，不情不愿的说了声谢。
　　然后队伍的最后，就是小猩猩和一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男子，男子叫【代号1】
　　代号1十分木讷，耿白跟他换了位置，他也没什么表示，呆呆的站在Lucy的后面。
　　耿白和小猩猩并肩走在队尾，他隔着好几个人，和打头的听风就是雨说道：“带路，我们进入迷宫吧！”
　　听风就是雨看着遥远的大白，双眸幽暗，快被这个人给气死了，他有心护他，他竟然顺势把这么多人都夹了进来，他是夹心汉堡包吗。
　　听风就是雨不情不愿，迈开了脚步。
　　耿白想询问霍总如果对方不和他说话，他们的数据是否会出现交互，但现在人多眼杂，刚刚把所有玩家都集合在一起的弊端出现了，他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肆意任性，因为在这些人里面，很有可能就存在着操控整个系统的人！
　　虽然想不通他们是如何创造这个系统，甚至并不相信这个时代会出现这种颠覆人类历史的科技，可他自己现在站在这里，就足以为是最好的解释。
　　耿白干咳了一声。
　　听出他的意思，霍沛璋淡淡开口，道：“继续你的游戏，注意安全，不必担心，如果这真的是一个系统，它的里面就会有数万亿的字节、数万条算法、数不清的参数模型，想要弄清楚系统的构建，非一朝一夕。”


第46章 双生命运（三）
　　霍沛璋淡然如水的声音让耿白沉静下来, 虽然计算机的领域是他陌生的, 但他身后有一个牛逼的大神, 有霍大神在，他应该无所畏惧, 横的像所有的vip会员。
　　想到这里，看着前面长长的队伍，耿白把心安安稳稳的放回肚子里——计算机和编程不是他的专业，分析案件起因和嫌疑人是谁才是他该做的。
　　如果这些人里有死了的那三个人, 只有找到他们, 才能够解释现在的一切。
　　耿白的眼睛扫视着前面的人, 唇角勾了一下, 队伍向前行进，脚步声在迷宫中踢踢踏踏, 他忽然转身，和跟在后面的小猩猩对上了视线。
　　小猩猩猝不及防被他盯住, 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冲他微微一笑。
　　耿白打量他：“你竟然会对我笑, 之前你不是特别讨厌我吗？”
　　小猩猩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唇角放下也不是, 勾起也不是。
　　耿白撩了撩头发，捏着下巴，说：“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小猩猩的瞳仁不明显的一缩, 随后他像是看明白了什么, 将头扭过去, 鼻孔里哼了一声，低声说：“给你个好脸色，既然你不要就算了。”
　　耿白连忙道，“别别别，谁也不想树敌不是，在这里我们应该是队友，不是竞争对手。”
　　小猩猩耷拉着脸，嗯了声，耿白笑嘻嘻凑过去，压低声音说，“我发现听风就是雨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他告诉我他喜欢你。”耿白胡诌道，眼睛收集着小猩猩最细微的表情。
　　小猩猩不傻，一听就听出来他是故意说这句话的，应该还在试探他，想了想，就道：“嗯。”
　　耿白疑惑，“嗯？你之前不是暗恋他吗，现在他喜欢你，你不应该高兴？”
　　小猩猩道：“感情是虚无缥缈的事，上一刻喜欢的东西下一刻兴许就不喜欢了，昨天喜欢的人，今天不喜欢了也是正常？”
　　耿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有道理，哥们你看开就好。”
　　迷宫里是没有长而笔直的路的，每隔几步，直行的路就没了，就会有岔路口出现，听风就是雨每遇路口都向右转，如果还有一队人每遇路口都向左转，他们就能很快走完迷宫。
　　但这个提议谁都没说出来，因为就在他们路过第二个岔路口时，一具玩家的尸体就横在路上。
　　尸体穿着一条破洞牛仔裤，身上有模模糊糊的名字，他的名字就像电量过低的LED屏幕，只觉得有字，但看不清楚到底写了什么。
　　迷宫里光线黯淡，听风就是雨蹲下来查看了尸体，“被乱刀砍死的。”
　　耿白从后面挤过来。
　　路太窄了，蹲不下两个人，他拍拍听风就是雨，“起来，让我看看。”
　　听风就是雨没起来，贴着墙给他空出了一点地方。
　　耿白把高跟鞋脱了扔到一边，只好和他紧挨着蹲下来。
　　尸体惨不忍睹，胸部一截被砍成了稀啪烂，跟肉馅一样。
　　耿白道：“伤口横跨胸部，左边肋骨处刀痕密集深刻，肉都剁碎了，右边肩膀往上稀疏浅薄，还有残留的较大的尸块，说明什么。”
　　听风就是雨挨着软绵绵的身体，被耿白弄的心猿意马，即便对方正粗鲁大咧的蹲着，碍事的裙子都扒拉到腿上，昏暗中白色的小内内在腿间若隐若现。
　　没得到他的回应，耿白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去，顿时骂了一句卧槽，拍了一巴掌听风就是雨，“臭流氓！”
　　脑袋里霍先生眼底深沉，俊美的脸上有一丝紧张，“怎么了？”
　　耿白嫌弃道：“没事儿。”
　　大家都是数据，还都是男数据，有什么好看的。
　　“……”
　　霍沛璋很郁闷，一定有事的，他的警察叔叔是不是被人耍流氓了。
　　听风就是雨红着脸低下头，“咳，说明有一个人蹲在我这个位置，拿着一柄大刀，对着尸体不停地砍下去，左边肋骨刀口密集，是刀柄的位置，刀吃力深，肩膀位置是刀尖，吃力小，所以还没完全剁碎。”
　　耿白点点头，扭头对着身后的人说，“迷宫里兴许有变态杀人狂，没有意外的话，我们尽量不要走散，咦，我鞋呢？你们谁拿我高跟鞋了？”
　　其他人都说没见到。
　　耿白：“算了，不穿了”。反正穿着娘里娘气的，还磨脚，还走不快，还显得高挑，还衬的他气质冷艳……妈的，谁拿他鞋了！
　　耿白没找到鞋，只好放放弃，队伍又排列好，他们越过尸体继续上路。
　　卫卫不时的扭头去看地上的尸体，黎唯遮住他的眼睛，“不害怕吗？”
　　卫卫道：“不怕呀，我什么都不害怕。”
　　他们走着走着，钻进了一条死胡同，听风就是雨让他们转身退出去，天使不满意的嘀咕，“你带的什么路。”
　　就在他们调转方向，队尾变成队头，由小猩猩带路时，迷宫里渐渐升起了白雾。
　　雾气起先很薄，像一层淡淡的纱，四周都是高高的墙，他们就像老鼠，在弯弯曲曲的地道里行走。
　　走着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雾浓了，当他们感觉到的时候，雾已经浓的连身边的人都看不见了。
　　“快拉住前面人的衣服！大家千万不要乱走！”
　　耿白大声说道，抬手拉住了小猩猩的衣服，同时感觉到有人拉住了他。
　　雾气裹着人，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们罩在里面，浓的让人窒息，路上塞满了白雾，透过浓雾隐隐看见高大的墙壁，只有使劲看，才能看清前面分不清轮廓的一团人影。
　　“我们有几个人？”有人忽然问。
　　耿白道：“我们四个，你们五个，九个。”
　　那人说：“但是……但是好像多了一个人！”
　　“会不会是数错了？”黎唯道，他睁大眼，数了数，自己前面的人，他站在倒数第二个，身后是听风就是雨，所以他身前应该还有七个人。
　　黎唯数了一遍，“1，2，3……8，9，10，11，11个人！好、好像多了两个！”
　　队伍躁动起来，那个话最多的天使嗤笑一声，让他们都不准动，自己也数了一遍，当她数到‘十一、十二’的时候，队伍中忽然出现死一般的寂静。
　　又多了一个人。
　　耿白感觉身后一股寒气从雾中弥漫出来，就好像他身后多了一块大冰块，贴着他的后背站在那里，离他很近很近。
　　他一只手拎着装满五金工具的沉甸甸的袋子，出声打破毛骨悚然的气氛，说，“如果我再数一遍，是不是会再多一个？”
　　天使吓得瑟瑟发抖，紧紧抱住自己身前那个叫lucy的男人，她感觉到他身上冰冷的厉害，估计也是被吓惨了。
　　耿白道：“我验证一下试试吧。”
　　天使发出惊恐的呜咽，想让他闭嘴。
　　这时，星光和小猩猩同时开口，不同的声音以相近的速度数起来，星光数到了第十三个人，而小猩猩数到了第十四个人。
　　“好冷啊，黎唯哥哥，你冷吗？”卫卫奶声奶气的说，他转过身，伸出自己的小胖手摸了一下，惊讶道：“你的手好凉啊。”
　　卫卫就在自己前面，但黎唯并没有感觉到他碰自己，他吞咽着口水，哑声说，“卫卫，你摸的是谁？”
　　卫卫愣了一下，将那只手从浓雾中拉出来，那手握着一柄银色的扳手，忽然对着他的头高高扬了起来。
　　啊——
　　女人的尖叫撕破深沉的浓雾。
　　耿白扑向卫卫和黎唯的方向，然而却什么都没有扑到，黎唯和卫卫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来，“我们没事，注意安全！”
　　耿白感觉到一股寒气猛地向他贴近，他一摸，摸住一个冰冷的手臂，就抡起那只口袋，砸了下去，浓雾中传来噗通一声，他也不害怕，将倒下了的东西从雾中拽到自己眼前。
　　“爸爸要看看是什么小鬼敢在阎王面前作祟！”
　　地上的人上半身蒙着黑色的布，就像修女一样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看不出是什么样子，而黑布下的的裙子让耿白瞳仁一缩。
　　他向来敏锐，再加上职业病，平常看人的时候就很仔细，队伍中统共就只有三个女人，星光是休闲打扮，就剩下他和那个天使，地上的人不可能是他，那就只能是那个天使了！
　　刚刚尖叫的女人，似乎就是天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耿白摸不准这次的通过游戏，他杀了天使？在超级AI系统中，生物测试员的设定不是不能自相残杀吗？
　　还有，那个女人尖叫再前，自己动手在后，不应该的，除非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自己设下的陷阱，将他们所有人都玩了一票。
　　霍沛璋的声音响起来，“继续往前走。”
　　耿白看着地上的尸体犹豫不决，有人摸过来拉住他，是听风就是雨。
　　风雨道：“走！”
　　强行将耿白拽离了那条小路。
　　风雨一手攥着耿白，一手拉住黎唯，脚步匆匆的在七转八折的迷宫里走，一直走到一条死胡同，感觉周围的雾气淡了，才停住了脚步。
　　他们透过淡淡的雾看到对方脸上惊骇的表情，黎唯拉着卫卫将他上下看了看，急切道，“有事吗？伤着了吗？”
　　卫卫摇头，“刚刚有只手拿着东西来砸我，不过没有砸伤我，从我的身体里经过了哦。”
　　耿白眉心锁着疑虑，赤脚站在潮湿昏暗的迷宫地道里。
　　风雨看了他一会儿，把自己的鞋脱下来给他穿，耿白挥了挥手，问他：“不用，谢谢，那个女人真是我们中的叛徒？这关游戏你有思路吗？”
　　风雨道：“刚刚我也遇见小孩说的了，有个人忽然向我动手，我没躲过去，他的刀从我的头上砍下来，却好像碰不到我，从我身上穿了过去。”
　　“文卉死了，文卉死了！”迷宫地道传来说话声，没一会儿，耿白见到了他们剩下的四名队友。
　　“你说的文卉是那个叫啥啥啥吻过的天使？”耿白问。
　　Lucy没回答他，靠着墙壁喃喃自语，身上的衣服被鲜血染红了大半。
　　耿白又问其他人，然而剩下的人一个比一个不靠谱——星光一如往常的不说话，代号1木讷迟钝，小猩猩高深莫测。
　　Lucy忽然道：“我们死了，我们死了一次又一次，为什么！”
　　耿白走过去抓住他的领子，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你和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怎么来到这里的？”
　　Lucy嘴唇翕动，似乎都到了严重的惊吓：茫然的对上耿白的视线，好一会儿，才聚焦到他脸上，“她是我的妻子，我不知道怎么来到这里的，那天，对，那天我们出了车祸，和泥罐车撞在一起，然后……然后就不知道会来到这里……”
　　他抓住耿白的手臂，“我们死了一次了，不想再死了，不想了，你救救我！”
　　耿白内心愧疚，是他害死那个女人的，他扶起男人，正要说话，被听风就是雨抢先了一步，“她怎么死的？”
　　Lucy好像想起来恐怖的事，浑身发起抖，“她的头掉了，有人杀了她，有人杀了她！”
　　耿白猛地看向风雨，瞳仁微微一缩，他攻击的那个人，虽然力道下的是杀劲，但他绝对能肯定那个裹着黑布的女人头还好好长在罩着黑布的身体上。
　　听风就是雨靠近他，低声道，“也许是多出来的那些人中的其中一个。”
　　监控系统里，暂时无法帮上忙的霍沛璋听见从那边传来的声音，开起了小差，他根据声音的大小，判断了下说话的人和他的警察先生的距离。
　　得出结果之后，霍先生俊美的脸上神色一沉。
　　沉浸式项目书在酒店的办公桌上，淡黄色的光线照在上面，其中一页上罗列了数十种参数模型，这些模型优美的排列，在复杂而精致的编程语言中泛着光。
　　霍沛璋的手中还有一本书，是一本关于脑科学的著作，他随身携带很多年，但也很多年都未曾翻开过。
　　在书的第一页右下角有个名字，写的是：海·劳文迪。
　　稚嫩的字迹带着年少张扬的梦死在现实的无情中，时隔多年，霍沛璋重新翻开，还能想起澳洲夜晚的海风吹拂着劳文迪苍白的脸庞，他穿着黑色的西装，驱车从几公里外的墓园赶回来，将这本书递给自己，“这个领域挽救不了我的家族，我放弃了。”
　　少年霍沛璋默默注视着他，从大海吹来的风在他的黑发上结了晶莹的小水珠，劳文迪说，“啊，对了，我哥哥死后留下了一些遗产，在他的计算机里有一套他自己构建的的算法模型，还未来得及发表，如果你喜欢就拿去使用吧，你可以随意选择是否发表，反正他已经看不到了。”


第47章 双生命运（四）
　　劳文迪的哥哥留下的计算机算法被他自己起名为‘完美算法’, 当霍沛璋读完他写的数据日志时, 才意识到他是想建立一种单一算法, 用来输出所有的运算结果。
　　这个想法就像几个世纪之前科学家执着的永动机，在恒定的条件下保持匀速且不停止的运动，然而却违反了能量守恒定律, 成为人类美好的科学假想。
　　不同的输出结果需要不同的算法模型来完成，比如购物网站的算法和游戏开发的算法是完全不相同的, 没有一种算法, 起码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能够运用在任何系统中算法, 能解决计算机的所有需求。
　　劳文迪的家族有一种天生的疯狂, 他们的大脑有着难以想象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这使得他的家族在商业界、科学界、政界皆有盛名, 备受专业领域的关注。
　　当霍沛璋年少时在父母的引见下认识海·劳文迪时, 就常常被他疯狂的举止行为感到惊讶, 幸好他向来内敛沉静优雅礼貌，即便惊讶, 也从未表现在脸上。
　　苍白瘦弱的少年的房间中如同医院的展览室, 里面有许多架子，架子上摆放着透明玻璃储存罐, 得幸于霍沛璋自幼在父母良好的教育下，接受过许多方面的培养，在窗外澳洲清冽的微风中, 他认出那些储存罐中是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猴脑。
　　劳文迪向他解释道：“我的家族患有一种遗传性脑血管疾病, 病发率高达百分之六十, 我在研究大脑，希望能解决我的家族问题。”
　　他说这句话时，只有十二岁，和霍沛璋是同样的年纪，那天下午，年轻文静的小霍先生被迫在劳文迪的盛情邀请下参观了他在实验室中的一项活动——解刨猴脑。
　　现场血腥的以至于小霍沛璋回到家里后两天都没吃得下饭，即便后来和疯子成为朋友，霍沛璋仍旧对童年时期劳文迪满手鲜血用工具打开猴子的脑袋那一幕耿耿于怀。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那本书，心想，后来他和劳文迪决裂，相遇时的这一幕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重要一幕。
　　海·劳文迪大概永远都想不到，那天他父母邀请到家里做客的夫妇以及携带的那个俊美好看的穿着黑色小西装的安静少年是多么的喜爱小动物，他蹲在地上认真的逗弄小野猫，就像对待他的课业那么专注。
　　霍沛璋带着耳机，神色淡漠，之后他从来都不在劳文迪面前逗小动物玩，生怕下一秒就被劳文迪抓去解刨了。
　　在劳文迪醉心研究大脑的五年后，他哥哥死于家族病，后来劳文迪放弃了医学，受霍沛璋的影响，和他上了一所在世界上以计算机科学闻名的大学，专业自然也是计算机科学。
　　霍大神在华国的三线小城市里一边回忆自己的前半生，一边通过ip地址查到了耿白所处的这个系统，系统的服务器在国外。
　　这个系统的研究方向是什么呢？
　　霍沛璋捏了捏眉心，听见耳机里耿白对其他人说道，“嘘，拉着我的手，不要走散了。”
　　另一个男声道：“好。”
　　霍沛璋不动声色的看着黑漆漆的手机，心里的酸味被撩到了海浪的最高点，然后从天落下，哗啦啦的拍打着霍沛璋的现实世界。
　　他在理智思考所谓的超级AI系统到底是什么，和非理智的强烈吃醋中挣扎，到了最后，眼底的墨色渐渐加深，一脸冷峻的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去他妈的通关游戏，他想见他的警察先生，想拉警察先生的小手！
　　迷宫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渐渐飘了过来，推测出天使不是自己杀的，耿白内心这才好了些，迷宫里有许多死路，玩过的小孩都知道。不知道怪物什么时候会再出现，耿白提议不要再此地多留，找到最后的终点兴许就能通关。
　　他拉起lucy，“走吧，我们都拉好手，不要走散，不知道那雾什么时候还会再飘过来。”
　　他率先走在第一个，身后是lucy、星空、黎唯和卫卫、小猩猩，听风就是雨在最后，他们走了没几步，风雨忽然扭头看了一眼。
　　仅此一眼，脸色一沉。
　　在他们离开的那条死路的尽头，昏暗的角落里有一个人影靠着墙坐在那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坐了多久。
　　他脚步顿住，低声道：“大白。”
　　耿白没听见，离的近的黎唯应声回了头。
　　黎唯看见墙角的人，眨了眨眼，喊道，“大白，等下，lucy还没走。”
　　走在第一个的耿白脚步猛地一停，攥着lucy的手骤然收紧。
　　黎唯愣了几秒后反应过来了，脸色刷的苍白如纸。
　　卫卫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轻轻的发颤，大咧咧的仰起头，说道：“黎唯哥哥你看错了，那不是lucy，大白哥身后的那个才是。”
　　Lucy被吓得声音走调，紧紧地拉着耿白，脸上一片慌乱，他好像不敢大声，声音低的近乎嘶哑，“救救我，救救我……”
　　耿白从自己背着的袋子里摸出一只螺丝刀，眼睛注视着路尽头的人影。
　　就在这时，人影动了，从昏暗的角落里缓慢的走出了，他的上半身裹着黑布，下面穿着和lucy一模一样的灰色西装裤。
　　就在他走过来时候，耿白大声道：“风雨躲开！”
　　螺丝刀像暗器一般旋转着飞了过去，打到那个黑布的人身上，却穿了过去，掉落到地上了，发出哐当一声。
　　声音砸的迷宫里的几个人心里骇然惊悚。
　　那人手里握着一柄长长的刀，笨重的扬起来砍向离的最近的听风就是雨。
　　风雨瞳仁微缩，站在原地竟然没有躲开。
　　“傻逼小心！”耿白从队头瞬间扑了过去，将人扑倒，压到身下，两人在地上滚成一团。
　　黑布人的刀带着潮湿的铁锈味劈在了耿白后背上，然而，却也从他们身上穿了过去，黑布人迈着迟缓的脚步如同踏空气一样踏过他们的身体，往前走去。
　　同样是穿过黎唯和卫卫，星空和小猩猩，走到了墙边瑟瑟发抖的lucy身前，耿白抬起头，望着那边的黑布人，意识到了什么。
　　他要爬起来去阻止，却被风雨紧紧的抱住了腰，“没用的，刚刚不是试了吗，你伤不了它。”
　　耿白拍开他的手，“不可能，我杀了那个裹黑布的女人！”
　　然而，不等耿白起来冲过去，lucy尖叫着连滚带爬跑进了另一条路中，黑布人原本迟钝的动作变得敏捷起来，追了过去，他们看不见黑布人和lucy的身影，却从不远处听到了血水喷溅的声音。
　　耿白眼里黯然，从袋子里取了一把扳手，默默跟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传过来，“你们来看一下。”
　　其他人过去，耿白赤脚站在血泊中，脚边躺着lucy和黑布人的尸体。
　　那个男人被刀砍的很惨，而黑布人的头上凹陷一块，是被耿白用扳手砸出来的洞。
　　耿白坐在一旁干净的地方，用黑布人的布擦着脚上的污渍，风雨把自己的鞋递过去，耿白这次接住了，“谢了，我们换着穿吧。”
　　他看着死了的lucy和黑布人的鞋犹豫了下，还是放弃了，刚死他就脱人家鞋不合适。
　　耿白道：“这次的游戏规则我大致弄明白了，黑布人只能杀和他一样的穿着的玩家，当他杀了对应玩家之后，他就有了实体，他可以攻击其他玩家，而其他玩家也可以攻击它。”
　　他环顾剩下的人，苦笑道：“这就是说迷宫里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目标明确的杀手，正在任何一个角落等候着我们到来，没有任何能帮上别人的忙。”
　　他朝卫卫张开手，小孩走过去，耿白用力抱住他，“怕不怕？”
　　卫卫道：“不怕，我也很厉害的。”
　　小孩抬起胳膊，弯曲一下，向他比划了自己的肌肉。
　　黎唯蹲下来帮耿白把裙子拉好，“放心吧，这么多关下来，我们有能力保护好自己，要是真不幸……也没什么，我们都尽力了，我啊，早都看开了。”
　　耿白不再多说，重重拍了拍黎唯的肩膀。
　　找到了游戏规则，他们等耿白简单收拾了下，就继续走。
　　霍沛璋在耿白脑海中淡淡道：“游戏规则找到了，但是如何通关，你似乎忘记考虑了。”
　　耿白因为刚刚得到的结论而心里有些失落，怕下一关就再也见不到卫卫和黎唯了，经霍总提醒，才恍然想到，只要赶在黑布人杀他们之前找到通关的方法，不就可以了吗。
　　他是局中人，玩着玩着就迷了，幸好有这个大神在，想起霍沛璋，耿白轻松了一点，因为周围都是人，并且很有可能有操控系统的人，耿白不能随便和霍总说话、要东西，但有他在自己脑袋里，耿白就觉得什么游戏都不在话下。
　　为了表达谢意，他忽然抽风似的哼起了一首歌，活泼的歌声在迷宫的地道里响起来，将其他玩家吓了一跳。
　　“自从有了你，生命里都是奇迹，多少痛苦多少欢笑，交织成一片灿烂的记忆，感谢风，感谢雨，感谢霍总，照射着大地……”
　　黎唯龇牙咧嘴：“大白，求闭嘴，我快被吓死了。”
　　星光和小猩猩也露出了不忍直听的表情。
　　代号1依旧木木的跟着他们，没有什么表示。
　　只有听风就是雨问道，“霍总……是谁？”
　　手机外面，听着跑调跑到太平洋的歌声，霍沛璋戴着耳机，唇角勾起。
　　真好听。
　　真香。


第48章 双生命运（五）
　　他们在迷宫里转了半个多小时, 没再遇见裹着黑布的人, 这座迷宫不知道有多大，曲曲折折, 到处都是墙和死路。
　　耿白原先试图在墙上留下记号，防止他们在原地打转，后来就发现没必要了，因为这些墙会移动。
　　就在他刚刚往墙上划下记号后，眼前的墙壁忽然轰隆隆的沉进了地面, 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条略宽的通道, 通道的左右分别又是两条路。
　　他们站在那面墙壁沉下来的地方四处查看, 耿白蹲在地上，环顾了一圈其他的人，说，“这次的通关游戏还挺难, 不知道这回又代表了什么意思。”
　　听风就是雨疑惑，“嗯？”
　　耿白道：“我是说, 超级AI系统就像一个小孩子，选择的这些游戏都很——”
　　他的话音忽然停住，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连忙打住了。
　　他话音落下感觉到几道目光在他身上转来转去, 其中有一道是听风就是雨，当自己对上他的视线时, 听风就是雨也会回望他, 然后露出无奈而宠溺的微笑, 就好像自己刚刚故意玩的欲说还休的把戏他都知道似的。
　　耿白被他笑的浑身发憷，连忙扭开了头。
　　黎唯带着卫卫坐在他身边，略显紧张道：“不知道下次黑布人什么时候会出现。”
　　他捏着卫卫的小脸，提起这个时，能看出努力强撑出来的平静，“也不知道这次轮到谁了。”
　　耿白瞥了他一眼，抬手按在他肩膀上，目光在其他人身上轻描淡写的扫过，说道：“反正我们大家都是死过的人了，不就是再死一次嘛，有什么好怕的。”
　　他说完这句话，一道目光从他身上消失了，耿白顺着一个方向看去，是那名叫星光的女孩。
　　他心里啧了一声，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小猩猩走过来，“继续吧，别浪费时间。”
　　耿白咧嘴笑，正要从地上站起来，一只手就递到了他面前，耿白愣了一下，然后还真把手伸了过去，不过不是握住，而在听风就是雨的手心一弹，自己利索的站了起来。
　　他们约定见路口都往左走，刚走没几步，听见一个系统机械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玩家启动‘重新排序’功能，请其他玩家注意，倒计时10，9，8，7……
　　耿白道：“什么意思？有人启动了重新排序？为什么重新排序？”
　　不等其他人回答他，耿白忽然听到‘唰唰唰’的声音，地面缓缓运动起来，像是被转动的魔方块，紧接着，他眼前猛地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失去意识的刹那间，耿白想道，果然，他们之中真的有人能操控系统。
　　等再次醒来之后，耿白身边已经没有一个人了。
　　他点点自己的太阳穴，终于能和霍总光明正大的说话了，“你怎么看？”
　　他将剩余的这些人事无巨细的描述给霍沛璋听，最后补充自己的意见：“蒋汀说张允没死，是也进游戏了的意思吗，如果真是这样，你觉得这些人里面谁最有可能是张允？”
　　外面已经凌晨1点了，霍沛璋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间转着一根笔，“谁都不是。”
　　耿白道：“我也觉得没有，这样来看的话，要么是蒋汀在说谎，要么是有人在骗他。如果是前者，他说谎的理由还需要细查，如果是后者，谁再骗他，目的又是什么？这事我一点头绪都没。”
　　他将问题全部抛出去，霍沛璋在白纸上画下他的思维导图，“不急，我们慢慢查。”
　　耿白靠着墙壁道，“耐心我倒是有，所有的案子以往一开始都是线索凌乱的像一团乱麻，我只不过没想到贵公司出的事，看上去是寻常的自杀案件，背地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猫腻，没做好心理准备罢了。”
　　霍沛璋摩挲着手机，给他戴上了一个外壳，“辛苦你了。”
　　耿白笑道：“一句辛苦可不行，想让爸爸替你查案，起码待做到端茶倒水，捏腰捶腿。”
　　霍大神望着长方形的板砖兄，伸出手指，在手机往下的三分之一处量了一下，想道，哦，这里是腰吧，然后捏了一下。
　　黎唯是被卫卫叫醒的，他靠在地上闭了一会儿眼，才想起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慌忙站了起来，就看见卫卫身后坐着一个人。
　　那人头上的黑布遮住了整个脑袋，只露出下面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打扮，黎唯心里顿时一寒，身体猛地打了个摆子 。
　　卫卫仰起头，笑着道：“黎唯哥哥你怎么了？”
　　黎唯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看见黑布人一点一点站了起来，姿势和自己一模一样。
　　黎唯勉强露出笑容：“我……没事，卫卫，我刚刚听见那边好像有大白的声音，你过去看看，是不是他。”
　　卫卫扭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的黑布人，然后对黎唯道：“真的是大白哥？”
　　黎唯嘴唇哆嗦，紧紧贴着墙壁，“不……不知道，也许我听错了，不过你最好去看看。”
　　“那你呢？”
　　黎唯指着他身后的黑布人，他不知道卫卫是真的不害怕，还是知道这人伤不了他，他现在顾不上思考太多，心里的恐惧像是野草疯狂增长，他咬紧牙关，不让害怕泄露出去，想起过去自己自杀时的决心，这才平静下来，说：“我要试试打败它，卫卫，你去找大白来帮我忙。”
　　卫卫点点头，“行呗，那我就去啦，我会很快就回来的。”
　　他说着，拐进了迷宫的另一条路，看不见影子了。
　　黑布人瞬间出现在了黎唯面前，黎唯闭上眼，露出了惨白的笑。
　　卫卫拐了五六个弯后依旧没看见有人，小声说，“一定是黎唯哥哥听错了。”小脚一转，就往回跑，跑到刚刚的地方时，看见他的黎唯哥哥躺在地上，脑袋和身体离了很远。
　　卫卫蹲下来，看着黎唯的头，叫道：“黎唯哥哥醒醒，我们去找大白。”
　　黎唯的脑袋上都是血。
　　没有得到回答，卫卫抬起头，望着裹着黑布的人，“是你做的？”
　　黑布人垂眼望着他，他被黑布遮掩的面容下能看见一双眼睛，和黎唯神似却完全不一样。
　　卫卫道：“把他变回来。”
　　黑布人狞笑着握着凶器向他走过来，那柄砍断黎唯脑袋的刀重新举了起来，在卫卫近乎天真懵懂的神情中砍了下去。
　　没有血水溅出来，卫卫幼小的身体忽然化作一团带着数字的绿光，这些数字好像是惊飞的蝴蝶，在空中一阵排列之后，又重新进行堆砌重组构建，犹如科幻电影里的情节，字符在算法模型下永远都保持本来的样子，片刻的干扰对他没有形成一丁点的影响，转眼，他还是卫卫的模样。
　　卫卫的小脸面无表情，冷冷道：“将黎唯哥哥还给我。”
　　它的周围响起系统机械的声音：“指令错误，请重新输入。”
　　卫卫一字一句道：“我说，把黎唯哥哥还给我！”
　　系统机械的声音继续说道：“超出权限，请联系管理员。”
　　卫卫闭上眼，他像是机器人一样，声音平铺直叙没有声调的说，“请求授权。”
　　系统道：“请稍等，正在查询主数据库状态……请稍等，正在重新设置需求……状态已连接，同意授权，开放部分功能，正在开通权限……”
　　卫卫直勾勾看着面前，像一个机器人娃娃，道：“重置交互数据。”
　　系统：“配置完成，请重新查看。”
　　卫卫浑身一晃，在他面前，黎唯忽然之间出现，依旧是靠着墙刚刚被他叫醒的样子，依旧是看到他背后的黑布人后，露出勉强的微笑：“我……没事，卫卫，我刚刚听见那边好像有大白的声音，你过去看看，是不是他。”
　　算法在继续循环。
　　耿白在迷宫中走了好一会儿，没见到黑布人，也没见到自己的队友，“你觉得刚刚启动重新排序的人会是谁？”
　　霍沛璋的电脑屏幕上有许多关于迷宫的攻略，他正一边查看，一边留意耳机中的动静，说：“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启动重新排序的玩家想要你们分开……这次游戏你觉得除了像迷宫，还像什么？”
　　耿白感觉有点累，就环胸靠在墙上，他这么一抱胸，此刻才注意到自己此局中的女装形象上竟然还有两个饱满的大胸。
　　那胸脯软绵绵的，宛如一对雪白的大白兔。
　　耿白脑子里一蒙，鼻子一痒，差点被自己的身材撩出两管鼻血，这他么的……
　　他心猿意马的回答霍沛璋的问题，“还像……嗯，让我想想，一模一样的玩家，迷宫类型的地图，可以重新排序……算了，你直说好了，别让我绞尽奶汁的想，脑壳痛。”
　　霍沛璋：“……”
　　霍沛璋错愕，手里的笔哐当掉在了地上，被耿白不轻不重的一句话炸开了心中的涟漪，一时间天雷滚滚，海浪翻涌：“绞尽……什么？”
　　耿白脸上飞起两团红晕，怒骂道：“脑脑脑，这该死的系统，把形象做的这么逼真做甚么，竟然还给爸爸按了一对胸，我他喵的现在才注意到！”
　　霍沛璋：“……胸？”
　　他飞快的咔嚓咔嚓咔嚓截图起来。
　　他要看。


第49章 双生命运（六）
　　耿白对着头顶比了个中指, 对霍先生的爱好表示不耻。
　　霍沛璋截完图，干咳一声, 又恢复成沉稳内敛的百万年薪总裁, 说, “有没有想过，这关游戏不是迷宫，更像是单机游戏连连看？”
　　耿白愣了一下, 然后飞快反应过来, 自己因为迷宫一样的地图先入为主了, 其实根据游戏规则综合来看, 还真有点连连看的感觉。
　　“连连看我是玩过不少, 不需要联网，也不用动脑子，以前执勤的时候手机里就下过好几个, 什么水果连连看、宠物连连看都玩过，规则大差不差的。”
　　酒店里淡黄色的灯光落在霍沛璋眉间，为他添了几分柔情, 他只要听耿白说起过去，就很想静下来和他聊聊过去的，他想认识他，从过去到将来, 从里到外的重新认识。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个好时机, 霍沛璋舌尖在喉咙里滚动, 压下脱口而出的‘执勤辛不辛苦’、‘除了这个游戏你还喜欢什么？’‘平常都有什么爱好’等等相亲必备金句, 说：“在这里，游戏视觉和游戏目的都发生了改变，不能套用现实世界中的游戏规则。”
　　耿白用手指勾了一缕头发在胸前卷着玩，趁没人注意，自己学小姑娘玩，要多娘有多娘，“那是必须的，从游戏方变成了被游戏方，能一样吗，从人的角度看，现实世界中的连连看规则是消灭同样的图案，现在玩家变成了连连看的图案，换位思考，对于连连看而言就是‘生存’，努力生存下去，不被消灭，也许就是通关的方法。”
　　霍沛璋道：“分析合理，可以尝试执行。”
　　耿白打了个响指，笑嘻嘻道：“趁别人不在，赶快给我点装备。”
　　霍沛璋打开公司里游戏开发项目组的数据库，正要挑选合适的武器给他，就听见耿白忽然道了句，“哎，那谁，站住！”
　　迷宫里，耿白看着前面转角处的墙壁上投的影子，唤了一句。那条影子不知道是谁，站在拐角耿白看不见的地方，听见他出声，影子一闪，就从墙壁上消失了。
　　耿白利索的追上去，追了两条巷子，然后遇见岔路口，影子就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了，他站在原地，心里很快就有了怀疑对象。
　　首先将游戏中的npc排除，因为不管是不是对应的那个黑布人，这些npc在遇见时，所有的反应都是先攻击，不可能逃走。
　　所以怀疑对象一定是他们这些玩家。黎唯、卫卫还有那个莫名其妙很粘他的风雨是不会听见是他就跑掉的，所以范围继续缩小，代号1反映迟钝木讷，没有刚刚的身影那么灵活，可以排除，然后剩下的选项就显而易见了。
　　叫星光的那个女孩看起来冷冷清清，看向他们的目光却透着打量，而小猩猩就更诡异了，整个人都好像被换了芯子，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神秘表情。
　　两个人都很是真的被怀疑。
　　耿白将刚刚遇见的影子告诉霍沛璋，霍总道：“有可能他就是‘重新排序’的人。”
　　耿白点点头，正要和霍沛璋再细致的分析分析这两个人，就看见听风就是雨和星光一同在一个路口出现。
　　星光浑身是血，跟在风雨后面。
　　听风就是雨看见是耿白，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没事吧？”
　　耿白摇头，“没事儿担心我干什么，担心你自己就行。”
　　星光跟在他们身后，望着风雨的目光很是复杂。
　　风雨道：“这个游戏不是迷宫，是连连看。”
　　耿白晃晃悠悠的，“嗯，猜出来了。”
　　风雨微微一笑，说，“你真聪明。”
　　他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耿白是个幼儿园的小朋友。
　　耿白在心里道，“那是，霍总老带劲了。”
　　他们沿着路继续往前走，耿白要去找黎唯和卫卫，路上，他们互相交谈了对通关的方法，得到的结论都是不要被消除。
　　星光跟在他后面，表情越来越着急，没过多久，果然就忍不下去了，从他们身后追过来，挡住了二人的路。
　　“你不相信我？”星光盯着风雨。
　　耿白心里惊讶，这妹子怎么回事，看不见他这个大活人吗，要说什么私密的话不应该背对着他？
　　他勾着唇角，若有所思的想，要么是她缺根弦，要么是她根本不在乎自己，没把他放在眼里。
　　风雨冷漠道：“相信如何，不相信又如何？请让开。”
　　星光道：“如果你相信我，就应该立刻跟我走，不能再留在这里！”
　　风雨看了眼耿白，摇头。
　　星光眉心紧紧皱起，之前耿白觉得她长得小模小样还挺乖的，现在她的五官皱到一起，就像个年轻版的教导主任，说不出的讨人厌。
　　耿白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围观，忽然灵光一闪，柔柔弱弱说：“你跟她走吧，不用管我，虽然不知道她是谁，只要是为了你好，我情愿放手。”
　　默默监听的霍先生不悦的抿起唇角，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刚刚画思维导图时用的铅笔。
　　风雨被他柔情蜜意的看着，虽然清楚他的德行，仍旧感觉到高兴，拉住耿白的小小手，低声说：“我不会离开你的。”
　　耿白脑袋中“啪嗒”一声，霍总手里的笔断了。
　　耿白下意识晃了下脑袋，霍大神把他什么地方弄坏了，他可金贵了，他两万的屏幕还没到呢。
　　星光愕然，过了会儿，嗤笑道：“博士，这真的是……太可笑了，你竟然会为了这种——”
　　她的脑袋横飞出去，星光身后，一个黑布人握着长刀站在迷宫的阴影中，打扮和她一模一样。
　　耿白和风雨相互对望一眼，同时冲向黑布人，风雨拽住黑布人的布缠住它的刀，耿白则飞起一脚，将它踹倒，用身上带的五金工具将它的脑袋捅穿了。
　　他们配合极其干脆利落，耿白用黑布擦去脸上的血，爽朗一笑，“合作愉快，博士。”
　　最后两个字在血水中格外清晰深刻。
　　风雨隔着尸体解释道：“我不记得我是谁了。”
　　耿白似笑非笑的拍拍他的肩膀，“那就算了。”
　　这时，迷宫昏暗的上空先后回响起游戏通关的提示音。
　　恭喜死鬼玩家【路人甲】成功通关，请进入测试员模式，等候下次通关指令。
　　恭喜死鬼玩家【我是黎唯】成功通关，请进入测试员模式，等候下次通关指令。
　　风雨道：“怀疑我不去怀疑他们俩，你不觉得他不和我们在一起后过关频率太高了吗。”
　　耿白笑道：“怀疑？我应该因为什么原因怀疑他们或你？”
　　随着卫卫通关，迷宫再次发生了变动，就像连连看，变成了死局后重新排序一样。
　　排序停止后，他们身前和身后的路上出现了影影重重的黑布人身影，就像一场大战到了尾声，双方都不遗余力拿出来最后的砝码。
　　黑布人在阴森的迷宫中，披着诡异的黑布，手中握着长刀，好像地狱中的勾魂使，脚下穿着和耿白一样的鞋。
　　所以这是他的另一半了，耿白张开手，大声道：“枪！”
　　霍沛璋按下回车键，耿白双手忽然出现两把左轮，他脚下后撤一小步，然后冲进了黑布人中。
　　子弹穿过黑布人的身体，射在了墙壁上，爆出一条刺眼的火花，而那些人稳稳站在原地，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没有用？他不能攻击它们？
　　黑布人的长刀齐刷刷的轮了起来，刀锋在狭窄的地道里割上耿白的身体，刀刃擦过他的手臂，他感受了下，不疼，没掉血。
　　所以这些人npc也伤害不了他？为什么，这不是游戏规则吗？
　　耿白转过身，看见风雨也安然无恙的从黑布人狰狞的刀下穿过。
　　“怎么回事？”耿白道。
　　风雨指了指他的脚，“你穿的是我的鞋，我们交换了东西，从某方面来说和这些npc已经不一样了。”
　　耿白这才想起来，他看向黑布人，只见那些诡异的黑布下飘着一截白色的连衣裙，裙摆下面却是一双男士的鞋。
　　“我换回去。”耿白说着就要脱鞋，风雨从他手里接过一把枪，说：“你觉得黎唯和卫卫是怎么过关的？”
　　“你的意思是……”
　　风雨在手心把玩着他的枪，说道：“没用的，npc的数据已经形成了，你的枪很好看。”
　　脑海里霍沛璋道：“算法要求规范的输入，才能得到要求的输出，但凡能输出数据，就证明算法支持输入的数据，简单来说，这些npc的设定支持玩家交换物品，现在的npc和你已经不能构成消除数据了，唯一能与你组成一对的是——”
　　该死的一对！
　　迷宫里的风雨也说道：“他们既不能伤害你，也不能伤害我，按照连连看规则，本轮游戏是死局，由于这个系统不会出现这种结果，所以我猜想，现在能够相互伤害的一对，应该变成了我和你。”
　　他说着举起抢，瞄准耿白，“你觉得这个系统有意思吗？”
　　耿白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抬起手，勾唇笑道：“这里比我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风雨道：“试试？”
　　耿白道：“好啊，博士，来吧，来一波相爱相杀的狗血剧情。”
　　风雨微笑道：“等我想起来，我会对你说的，3，2……”
　　耿白道：“……1”
　　两声枪响化作重叠的一声在迷宫中炸开，天空中应声浮现了通关提示。
　　他们倒在地上的身体消失不见了。
　　黑暗中，小猩猩走出来，站在耿白和风雨躺过的地方，眼神阴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凌晨四点半，霍沛璋的手机亮了，他攥着断笔的手一紧，然后缓缓松开，看着手机逐渐启动，开机。
　　应用桌面刚一出现，摄像头就将他的脸照了出来。
　　耿白迫不及待道：“参与这个系统的玩家有很多身份，并不是之前超级AI自称的我们都是死后才被选中的生物测试员！”
　　霍沛璋没说话。
　　耿白道：“它背后一定藏了很多人，牵扯很多事，虽然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但这个系统绝对有问题！”
　　霍沛璋还是没说话。
　　耿白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没得到回复，用照相机闪着霍沛璋，“嗯？死机了？”
　　霍先生深深的盯着手机，低声说：“你和他相爱相杀？”
　　耿大白发出笔直笔直的笑声：“开玩笑嘛。”
　　霍沛璋唇角绷成一条线，目光幽幽的，耿白跟他隔着一个手机屏幕竟然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他只好敷衍的安慰道：“行吧，那我跟你也相爱相杀。”
　　霍沛璋立刻在手机里下载了一个连连看，打开游戏，选择双人模式，默默的敲着手机屏幕。
　　开始吧。
　　说好的跟他相爱相杀。
　　耿白：“……”
　　他觉得霍先生是不是被人下降头了，自从知道他是谁后，就格外的不正常。


第50章 金主总裁霸道爱（一）
　　耿白玩完真人连连看, 还要玩电子连连看，和霍总在凌晨四点对战了一个小时后，终于憋不住了。
　　“行了吗, 哥？”他瞬间点完全场，看着霍总一直保持0的比分, 郁闷的心肝疼, 道, “亲, 你的技术太烂了, 这边建议你玩单人游戏呢。”
　　霍沛璋被他一声‘哥’叫的心里冒泡，拿着自己的新手机, 很努力才让自己一次都没赢过他，听见另一只手机这么说，立刻在心里改变了战略，声音低沉道：“再玩一局，如果你赢了你哥, 就不玩了。”
　　叫你一声哥, 还真把自己当老大了，耿白道，“行行行，快来吧！”
　　手机屏幕上对战模式的连连看铺了整个屏幕, 对战双方各自从一段开始比拼, 中间是计时器和分数。
　　殷红的倒计时在屏幕的最中央, 发出滴滴滴的倒数, 随着一声清脆的哨声，紧张又激动人心的比赛开始了！
　　耿白在手机里，所以看到的画面犹如全景VR，他的屏幕不见动静，属于他的对子却飞快的一对一对消失。
　　霍沛璋将手机放在桌面，用两根修长的手指点击屏幕，动作宛如跳动的蜻蜓，速度快的几乎只能看见手指微微起落的虚影，他看了眼耿白还剩下较远的三对对子，点完就能结束了，于是手指一顿，还专门等了耿白一下。
　　幼稚的游戏被他们玩的如此刺激，耿白飞快点住一个图案，然后去点最后一个，心里想道，“小样，真人的我都玩过，别说……”
　　就在他刚点下去最后的图案时，屏幕上弹出了游戏胜利的提示音，霍沛璋比他快了三分之一秒钟，就在耿白的眼皮底下赢了。
　　“我擦，你之前是不是故意让我的！”耿白盯着他们创下来的历史记录，在连连看网络系统的排名中，分数竟然直接到达了前三名。
　　霍沛璋活动着手指，毫不要脸的承认，“嗯。”
　　他真是贴心。
　　耿白被他气得震动了好一会儿，忿忿不平的用语音系统说道，“凌晨五点了，你到底要不要去睡觉？哥们，熬夜秃头，秃头的哦！”
　　霍先生在灯光下，一头乌黑的秀发骄傲的闪烁着光芒。“不必担心我的头发。”
　　耿白继续道：“熬夜对皮肤也会不好的，容易变老，长痘痘，你这么帅，长点美丽疙瘩痘多难看啊。”
　　霍先生俊美冷清，肤若凝脂，脸上一点瑕疵都看不见，“我的脸也不需要你担心。”
　　耿白照着他的大帅脸，无言以对，最后只好祭出了大招，“肾呢，我担心你的肾行不行，霍总，熬夜容易真的容易肾虚的！”
　　霍沛璋：“……”
　　头发可以秃，脸可以不要，但肾是你好我也好的东西，这个就重要了。
　　他不切实际的想到，万一有一天要用到肾了，他会不会不满意，觉得自己熬夜熬虚了？
　　这就有点尴尬了。
　　霍沛璋沉默着，忘记了耿白那副英俊的臭皮囊还在不在都是一回事，却连用肾时的情况都想到了，他唇角紧抿，眼底倒影着灯光，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耿白的担心很有必要，就猛地站了起来。
　　“去哪？”耿白看着他消失在屏幕中。
　　霍沛璋的声音从浴室飘过来，淡淡道：“洗澡，睡觉。”
　　耿白靠着手机架，贼眉鼠眼的笑起来。
　　呵，男人。
　　不都是这么一回事吗。
　　大概就是打死耿白，他都不会想到霍先生这么听话的去睡觉，是为了他的性福着想。
　　睡了三个小时左右，天亮了，阳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霍沛璋眯了下眼，有点不想起床。
　　他伸手一摸床头柜，把耿白塞进被窝里，蒙住头继续睡。
　　耿白在网盘里求了个小电影，正看到高潮，忽然感觉外面有点不对劲，打开摄像头，外面黑漆漆的，于是他顺手点开了闪光灯。
　　灯光一下子照亮整个被窝，霍先生睡眼惺忪的在被窝里将手机压到了身下，哑声道，“你太亮了。”
　　耿白的屏幕上有一片裸露的部位，块状，看起来坚硬紧致，他用焦距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贴着自己‘脸’的是什么地方。
　　真是没有想到，霍总一个标准坐办公室的人身材竟然会这么好，穿衣服显瘦，脱衣服有肉，肩宽腰窄，鲜明的腹肌线条一直延伸到腰胯以下，让人遐想无限。
　　“咳咳，把你看光了哟。”耿白好心提醒道。
　　霍沛璋皱起眉，蒙在被窝里，微微抬起来一点，慵懒的看着身下的手机，他把手机正正反反摆弄了几下，不够味似的，哑声催促道，“变成人。”
　　耿白：“……”
　　这孩子睡傻了吧。
　　霍沛璋眯着眼，迟钝的想了想，这才扒着头发，翻身坐了起来，把耿白捞进手里，低声说，“若是能变成人的话……”
　　耿白抬起摄像头瞅他，“的话？怎么样？”
　　霍沛璋唇角忽然勾了下，眼珠漆黑，泛过一道慑人的幽光，几个字在心里滚着沸腾的血液，融化在他胸腔里，他没说出来会怎么样，而耿白已经明白了。
　　小手机瑟缩一下，尴尬的转过了视线。
　　霍总的胸口忽然传来一声呻吟，手机的小电影里慷慨激昂的播放着：“那我要完完整整的霸占你，你的身体，你的心灵，你的一切！”
　　霍沛璋：“……”
　　手机：“……”
　　小电影：“雅蠛蝶。”
　　霍沛璋迅速去抢手机，翻过来的时候，亮着的手机屏幕被及时的按下去了。
　　他冷冷道：“你在看什么？”
　　耿白使劲干咳，“你懂得嘛，就男人会看的那种东西。”
　　霍沛璋：“……”
　　爸爸的512G内存就是让你存小电影的？
　　耿白心虚的看着霍先生一脸没睡醒的阴冷表情，小声说，“好吧，那我免费分享给你，你不知道，这可是我用了好几个资源换的。”
　　霍沛璋：“……”
　　霍沛璋毫不留情的将耿白趁他睡觉时求的种子全删了，回收站也清空，耿白心塞的和他抢手机的操控权，却根本抢不过，底裤都被人翻光了。
　　“你真是太过分了，你欺负手机，不通关的时候，你想让手机无聊死！”
　　霍沛璋在手机上为他下载了四五个市面上流行的视频播放器，然后全部开通SVIP，“够了吗？”
　　耿白：“……”
　　然后又把他下载的游戏每个里面都冲进去一大笔钱，原地变身高级人民币玩家，“这样呢？”
　　霍沛璋道：“喜欢看小说吗？”
　　从应用商店把下载量最多的小说阅读器安装进手机，每个都登录进去，充钱开会员，“还无聊吗？”
　　耿白噘嘴。
　　于是，财大气粗的霍先生把各大购物APP也怼了上来，某宝京冬唯品会，苏宁当当小红书，所有购物APP都绑定他的工资卡，密码当着耿白的面设置，说，“还无聊的话，就买东西，想买什么买什么，现在感觉好点了吗，还会觉得无聊吗？”
　　除了小电影，机生要干的事太多了。
　　耿白看着眼花缭乱的各种VIP，觉得自己被包养了，他把这句话说给霍沛璋，霍沛璋慢条斯理的穿上西装，深深斜了他一眼，说出了当代霸道总裁最流行的甜言蜜语，“只要你乖，给你买条街（gai）。”
　　你若不乖，给你屏打歪。
　　霍沛璋把惊呆了的耿白塞进西装口袋，带着去上班了。
　　耿白在黑漆漆的口袋中机脸懵逼了半天，忽然想到，霍总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他不会是对他……手机连忙惊恐的摇摇头，不可能的，他只是个手机而已。
　　霍沛璋比往常晚到了一个小时，公司门口静悄悄的，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门卫热情的跟他打招呼，霍沛璋淡然的点点头，拎着电脑包走向办公大楼。
　　“你不能进，你再闹事我要报警了。”
　　“我要找他……”
　　“你要找谁？”
　　“找他……”
　　听见门岗的交谈声，霍沛璋扭头扫了一眼，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伸长脖子往公司所在的园区里看，好像是个女人，衣服脏污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身体瘦弱，两只手缩在身前，整个人使劲的往前探，看见霍沛璋转过身，乞丐挥舞着双臂，嘻嘻嘻嘻笑起来，“找他，找他……”
　　门岗使劲将人拦在了大门外面。
　　霍沛璋收回目光，踏进了办公楼。
　　耿白原本打算趁着霍沛璋上班，自己没事分析分析案情，哪知打开个视频播放器，由于是超级会员，想看什么看什么，太爽了，顿时就把系统抛到了脑后，将他一直想看，却是VIP收费的电影全都捞出来看了个遍。
　　他看了视频，又去点游戏，发现自己的游戏账号直接被霍大神冲成了满级，各种道具装备，只有钱能买的，已经全部买下放到仓库里了。
　　他用人民币账号虐了几个渣渣，顿时被爽的插口往哪开都不记得了。


第51章 金主总裁霸道爱（二）
　　耿白顶着各种各样的vip去晃荡了一圈，听见身体‘滴’的一声, 才意识到手机已经快没电了。
　　他打开摄像头, 屏幕里是霍总办公室的素色的天花板, 他隐约记得在他用道具狂虐非酋的时候, 霍总好像说了句他要去见供应商，有事给他发微信。
　　耿白自然不可能因为没电就去打扰他的工作, 毕竟那可是六百万年薪、行走的人民币, 每分每秒老值钱了。
　　为了省着电用，耿白只好把游戏和视频都关了，挑了一个小说阅读器, 打算看会小说等霍总来给他充电。
　　耿白生前倒是经常看书, 不过都是警察的职业道德、刑事诉讼法之类的书, 他没看过小说, 只记得初中的时候帮室友追一个女同学，女同学喜欢看小说，寝室里的哥们就偷偷也去租了一本, 大半夜不睡觉, 给他们朗读小说节选：
　　“从前每一个人见到冷傲天的时候都忍不住尖叫晕眩，他如此的优雅高贵，所有人都想扑倒在他的脚下亲吻他的皮鞋，只有这个女人，竟然敢骂他, 她如此的特别, 他冷傲天记住她了, 女人，你别想逃！”
　　那天，耿白记得尤其深刻，他闭上眼，梦里全都是冷傲天不停的对自己说，“女人，你是不是故意想引起我的注意力，呵，我告诉你，你成功了。”
　　耿白梦见自己变成了女主，将冷傲天按在地上胖揍一顿，结果，冷傲天眯着肿胀的金鱼眼，发出冷酷的笑声，“呵，女人，我要让你为我生孩子，你永远都别想离开我。”
　　耿白低头一看，自己的肚子果然变大了 ，他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道，“现在可以带球跑了。”
　　于是耿白挺着大肚子在梦里围着操场跑了无数圈，冷傲天在后面不停的追，每当他累的想停下来，总能看见冷傲天在他身后冷冷的说，女人，你给我生孩子……然后就被活生生吓醒了。
　　被言情小说控制的噩梦延续到了他的体育课，以至于他一看见跑道就渗的慌，没过多久，他中考考试体育，耿白带着这个噩梦跑出了全市的最好成绩，甚至一所体校下来老师要带耿白走，说将来能培养成国家选手为国争光，幸好被耿妈妈拒绝了。
　　耿白带着童年噩梦点开JJ文学城的小说，随便翻了几本，感觉还不错，他想找些玄幻类型的看，按照小说的指引，点击‘加入我们’，完善个人信息……十分钟后，他成了JJ文学城的一名作者。
　　耿白：“……”
　　作者专栏上写着：快去码字！
　　耿白纠结的盯着自己的专栏，翻了翻新手作者指引，又看了几篇关于作者成长史的帖子，发现当作者还蛮挣钱，于是考虑到自己现在充霍总的电，用霍总的手机，白吃白喝这么久，也听不好意思的，就决定开一篇小说写写试试。
　　他不会写霸道总裁，也不会写玄幻武侠，想了想，就决定开一篇自传。
　　他先跟随JJ的潮流，给自己的小说起了个名字：《霸道总裁小手机》
　　他默默望着天花板，思索了片刻，写出了第一段：有一天，一只小手机突然成精了，虽然建国以后不能成精，但他还是忍不住成精了，他打开摄像头，看到外面有一只总裁，总裁给他开了很多的会员，他不知道总裁是什么意思。
　　“……”
　　两个小时后，耿白把一千字的第一章 发了出去。
　　他忐忑的每隔十分钟就看一下自己的收藏和点击，直到中午，霍沛璋和供应商谈好合约内容，回到办公室，新鲜出炉的JJ文学城作者耿大白的收藏一个也没涨，唯一有的点击还是他自己点的。
　　耿白叹口气，觉得自己像个沙雕，把小说APP关了，听见霍总回来，说道：“亲，这边建议你帮我充个电呢。”
　　一听就是淘宝没少逛。
　　自从知道耿白的身份后，充电原先只有耿白纠结，现在霍沛璋也常常捏着扁扁的USB插口一脸冷峻的纠结着，插还是不插，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耿白的电量在就剩下1%的时候，终于被霍沛璋冲上了电，他平躺在办公桌上，大大咧咧的望着天花板，感受着电流冲刷身体的滋味，说：“要插就赶紧插进来，霍总，我发现你现在有点墨迹。”
　　霍沛璋盯着充电线，眼底墨色翻涌，不等他心里想出点什么血流成河少儿不宜的画面，耿白已经点开了记事本，口气一改上午的懒散沙雕，正色道：“你有没有意识到这个所谓的超级AI系统有问题。”
　　霍沛璋脱了外套，顺手搭到衣架上，给自己倒了杯水，“说说你的想法。”
　　耿白道：“上午我写小说，呸，玩手机的时候，想起来，当初超级AI系统曾说过，我们是生物测试员，不能向任何人透漏身份，不得违反生物AI的一切规则，那时候听，只觉得自己好像身处未来世界，充满了科幻色彩，现在回想起来，首先，我违反了规则，却并没有受到惩罚，其次这个系统并没有像它宣称的那般智能，它就像一个体验更加真实、内容更加丰富的网游而已，并没有那般拥有改变世界的高科技，这种感觉就像是……”
　　霍沛璋站在落地窗前，望着高楼大厦下车流如龙，红绿灯和斑马线像城市的纽扣，整齐的排列在宽敞的马路上，“……一个谎言。”
　　耿白道：“是的，谎言，我想我还没到乡巴佬的地步，这个时代的技术发展的是很快，可还没快到一个系统拥有控制生死的能力。”
　　霍沛璋点点头，耿白继续道，“不过，也许它确实有某些能力能够‘控制生死’，但可能不是人所理解的意义，比如一个游戏，我们都是参与游戏的人，而开发游戏的人就能够控制参与游戏的人，在这个游戏中所扮演角色的生死，这样理解没错吧？”
　　霍沛璋唇角弯了一笑，“非常准确。”
　　他将杯子里的水喝完，坐回到办公桌前，从电脑上打开一个文件夹，调出一个隐藏的文件，说道：“张允三人参加的这个项目，我之前没有从技术上和你讲过，其实这个项目用到了一种概念，被称作沉浸感，就是人对计算机系统创造和显示出来的虚拟环境的感觉和认识，是虚拟现实技术的核心概念之一。”
　　霍沛璋：“详细解释的话，就是当参与者置身于虚拟环境中时，其感觉系统以一种与在真实环境中相同的方式处理来自虚拟世界的视觉和其他感知数据，用一个成语形容，即身临其境。”
　　“身临其境……”，耿白琢磨着这四个字，屏幕忽然泛过一道寒光，他一点就透，飞快的说，“你指的是，这个超级AI系统也用了这种技术，让参与游戏的人以为自己进到了游戏中？”
　　霍沛璋点出他话里的问题，“很有可能，并且沉浸式体验在国内做得好的项目并不算多，据我所知，江北子公司这次开发的就是以沉浸为主的研发项目，但是成绩并不好，最终交给公司的产品bug很多，甚至完全不能使用。但是我检验过代码文件……”
　　他犹豫了下，耿白问道：“发现实际上并不是bug？”
　　霍沛璋摇头，“确实是bug，但是人为造成的，这些代码中按照一种规律，每隔一段循环，就加入错误算法，错误算法以最简单的算法模型存在，如果不是完全参与过程的开发师，是很难发现的。”
　　耿白听了，沉默半晌，说，“我们调查的范围太小了，也许情况并不是我们看到的这么简单，霍总，沉浸式技术容易实现吗？”
　　“并不容易，需要很多技术支持，比如图形图像技术、人机交互技术、人工智能与模式识别技术、网络传输技术、并行与协同计算技术、大规模显示技术，我调查过，集团没有提供过这些技术支持给江北子公司，或者说，他们自己也并没有提起过这些技术的需求。”
　　耿白道：“所以，靠他们一个开发组是无法完成沉浸式项目的是吗？然而他们却成功了，但成功又被故意掩盖……如果他们的成功不是来自贵公司内部支持，那就是外部的力量……”
　　他声音微微一凛，“这股力量促使他们的项目成功，又不允许他们展示出来……霍总，警方前一段时间是不是在查他们三人的出入境活动？”
　　耿白思维敏捷道：“你说过国内这种技术不成熟，我们大胆的猜测一下会不会是……”
　　他的镜头照着霍沛璋，而男人的脸上也是一片冷色。
　　假如侯海的出入境活动是为了获得国外某个组织的技术支持，假如那个项目他们成功了……两个假如之下，还有许多问题纷涌而出，既然成功了，为什么要掩盖？是侯海等人做的掩盖，还是其他人呢？目的是什么？
　　耿白闭上眼，无数疑问在他心头滚过，错综复杂的线条从漆黑的迷雾中射出来，却照进了另一端混沌的黑暗中，这时，一个更加难以捉摸的问题露了出来——那么他和这个系统是什么关系呢，如果是意外，又是什么样的意外造成他竟然能够进入这个系统中呢？
　　两人一时间都察觉到在这些问题的背后有多么的复杂庞大，甚至不是他们两个人私下追查就能查出来的。
　　办公室里没人说话，隐隐能听见外面员工询问等会中午吃什么饭的声音，耿白意犹未尽的回过神，“先吃饭吧，不用着急，既然我能进入这个系统，我们掌握的东西就不会断，总有一天能查明白的。”
　　霍沛璋点点头，“你想吃什么？”
　　耿白道：“麻辣红油鸡块香菇米线。”
　　霍沛璋：“……”
　　可以清淡一点吗。
　　由于外卖送来的米线容易影响口感，霍沛璋只好带耿白去了食堂，现在正是用餐高峰期，食堂里人来人往，霍沛璋甫一出现，就格外引人注目。
　　他一身高级手工定制西装，熨帖的白色衬衣系到风纪扣，身材颀长，俊美如画，像刚从言情小说里下凡霸道总裁，立刻引起了员工和大小部门领导的注意。
　　马文青端着小碗菜在人群里惊讶，霍总怎么下凡，不是，下食堂了。
　　几个业务部门经理很快迎了上去，有意无意和霍沛璋拉着家常，询问他吃的什么饭，等会可以一起坐。
　　霍沛璋属于高层，一方面要维持公司运转，一方面要维稳军心统一协调上下级关系，不好推辞，只好单手插兜，抚摸抚摸裤兜里耿大白的狗头，不能给他直播了。
　　耿白没啥感觉，没心肝的自己去打游戏了。
　　到了下午，霍沛璋又要开会，将耿白插上充电器，默默看着在办公桌上自己玩嗨的手机，带着电脑走了。
　　会议是连线会议，集团召开的，参会人员很多，霍沛璋独自坐在会议桌的一端，听着集团那边发言，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点无趣，他瞥了眼身旁离得有些距离的人，在自己电脑上偷偷调出来之前他一直保存在耿白身上的监控录屏系统，将耿白一整天干的事，全部看了个遍。
　　……妥妥的痴汉。
　　看到耿白发表的小说，霍沛璋想了想，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办公室里，耿白一口气打了十场，在他拙劣且充沛昂贵的道具下，完虐了好几个大神，贱不唧唧的在世界频道里找人叫爸爸。
　　玩腻了游戏，无意间瞥见应用桌面的JJ文学城，耿白想了一下，满心羞耻的将自己的小说点开了。
　　只见他的小说多了一个收藏以及一百多条留言。
　　每条留言的内容很单一，全部都是：轻轻的我来了，正如我轻轻地走，我挥一挥衣袖，砸下来一颗深水鱼雷。
　　这一砸，就是一百多颗。


第52章 金主总裁霸道爱（三）
　　刚看见鱼雷的时候, 耿白以为没用, 等会儿去查了查新手作者论坛，才发现这些鱼雷值老鼻子钱了。
　　投他鱼雷的人叫：一生一世一只机。此人一句废话都没说，一上来就先给耿白怼了百十来只深水鱼雷, 直接将刚入作坛的耿白捧上了JJ文学城的霸王票榜单第一。
　　他恍恍惚惚的蹲在榜单第一名上面, 望着自己孤零零的收藏1, 感受到了高处不胜寒的萧瑟。
　　他独自哆嗦了一会儿, 就退了出去, 他不知道在JJ文学城的作者群里, 一枚霸占了文学城滚动榜单的新晋作者砸开了不小的浪花，几乎是在一天之内, 一大半作者都知道了耿大白这个名字, 还有那个土豪的‘一只机’读者。
　　作者群里，作者A说：“这不是赤果果的刷榜单吗！”
　　作者B道：“论坛里已经有数据分析出来了，这个作者上午的时候还没有1个收藏，下午被一百多个深水鱼雷砸上霸王票榜单后, 收藏已经飚到了五百……我又看了眼, 九百了。”
　　作者C：“羡慕羡慕羡慕, 作者是不是被包养了！。”
　　作者D：“不管，我去举报了。”
　　一个小时后, 《霸道总裁小手机》的举报信息占满了举报中心的大屏幕，霍沛璋的会议时间预计要持续三个小时后, 他投完鱼雷后开始准备讲话, 等汇报完江北子公司的情况, 再偷偷打开JJ文学城后，发现耿白的小说竟然被锁了，原因是涉嫌刷票。
　　马文青坐在霍总秘书的位置，低着头记录会议内容，忽然感觉身侧一寒，他侧头看去，就见霍总一向不苟言笑的神情又冷峻了几分，剑眉紧拧，盯着电脑屏幕沉默不语。
　　站起来发言的业务经理正在会议上侃侃而谈，无意间瞄见霍总的脸色，喉咙下意识一滞，心脏顿时乱了节奏，“霍总，数据……”
　　霍沛璋冲他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然后拿着电话离开了会议室。
　　业务经理看出来领导的脸色显然和他没关系，这才在心底暗自呼出一口气，继续自己刚刚还未讲完的汇报。
　　马文青若有所思瞅了眼会议室的门，好奇的转了转眼珠。
　　霍沛璋单手插兜站在会议室门外，用手机拔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几下，就被接住了，那头传来声音，语气十分惊讶，“霍总啊，好久不见，怎么想起来张某人了。”
　　霍沛璋声音淡淡道：“张总，贵公司的网站最近还稳定吗？”
　　张总道：“稳定稳定，霍总这边开发的系统在国内首屈一指，稳定性根本不用顾虑。”
　　霍沛璋道：“张总，今日叨扰，是有事需要请张总帮个忙。”
　　……
　　十分钟后，霍沛璋挂断电话，眉间的阴冷消散而去，他隔着偌大的办公区朝自己的办公室看了一眼，淡淡的表情中暗含着一丝丝的温柔。
　　就在耿白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小说经历了收藏狂飙、数据爆涨、被各路作者群起而攻之，又被JJ文学城以‘刷票不成立，反正钱是人家自己掏的’等理由驳回的大起大落，并且，在举报中心里关于《霸道总裁小手机》的举报信息全被清空，文章下面所有2分以下的留言全部被删除。
　　而当事机却什么都不知道，玩累了游戏，漫不经心的打开JJ文学城扫了一眼，发现自己的收藏涨到了三千，就愣了一下，讶然的心想，难不成他这么有写作的天赋？
　　想完，该作者退出小说APP，一脸无辜的断更了。
　　在首都的JJ文学城总部，运维用了一个小时才删完关于《霸道总裁小手机》的负面信息，小哥哥甩着酸疼的手腕，抱怨道，“这作者谁啊，后台这么硬，连老总都请出来了。”
　　技术部经理坐在他身边，盯着他删干净后，放松身体靠向椅背，说：“谁知道呢，听说是老总的好友，具体是谁张总没说。”
　　“这么硬的后台还来咱这里写小说？”
　　经理翘起二郎腿，端着泡了枸杞的茶杯，慢悠悠道：“年轻人，你知道什么叫有钱人体验生活吗。”
　　……
　　为了不辜负霍总给他开的各种VIP，耿白以巡视般的姿态逛完了手机上的所有软件，然后他将后台清空，锁了手机屏，闭上眼睛进入冥想状态，将自己在游戏中遇见的人全部罗列出来，在脑海中绘制一张思维导图，图中每一个玩家都事无巨细的罗列出来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渐渐的每条线像是有生命般逐渐构成了一张大网，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耿白睁开眼，解锁自己，打开了记事本。
　　下午五点，等霍沛璋开完会回来，耿白已经写完了一篇长达五千字的案情分析报告，比他写小说还要思维敏捷。
　　耿白积极献宝：“来看看，我分析的对不对。”
　　他正要将记事本生成word版本传给霍沛璋，就听那人道，“不必了，我用你看。”
　　然后不顾耿白的操作权，在他身上划来划去。
　　耿白感觉痒，忍了忍，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办公室外面，正准备敲门的马文青倏地收回了爪子，他犹豫的看着门，小心翼翼把耳朵贴过去。
　　霍总声音低沉，“痒？这样呢？”
　　另一个略微有些机械音的男声道：“还是痒。”
　　霍沛璋又道：“这样？”
　　男声爽朗的大笑：“你别摸我了，这样更痒。”
　　马文青眼睛瞪大，摸摸摸摸摸……摸？！办公室霍总藏了个人？！
　　霍沛璋的手指悬在屏幕上，关切的问：“怎么忽然这么敏感？”
　　耿白道：“我把灵敏度调到了最高哈哈哈。”
　　霍沛璋哦了声，想了想，问：“以前怕痒吗？”
　　耿白道：“怕啊，所以最怕别人碰我了。”
　　霍沛璋在心里默默的想，这么敏感，是好事。
　　马文青在外面听的鼻子发热，宋小宝的声音不断回荡在他耳边，那损色夹着脖子说道，我的天呐，这么刺激吗！
　　我的天呐！
　　马文青被钉在原地，脑海中惊涛骇浪，霍总跟一个男的在办公室里摸摸摸摸摸摸，什么时候藏进来的人，他竟然不知道！
　　直到身后门卫那里传来骚动，马文青连忙回过神，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红着脸敲了敲房门。
　　“进来。”
　　马文青惊心胆颤的打开门，心脏狂跳，使劲的吞咽口水，为自己将要看到的画面最好了准备。
　　然而，当他走进去后，只看见霍总背影颀长的现在落地窗前，一手端着玻璃杯，一手握着手机，扫了他一眼，“什么事。”
　　马文青的眼睛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的寻找，但这里就这么大个地方，一眼都扫完了，根本藏不住人。
　　“什么事。”霍沛璋淡漠的又问了一遍。
　　马文青疑惑的收回目光，说：“园区那里出了点事，有个疯子这几天不停的嚷嚷要进园区找人，门卫赶了好几天也没赶走，估计是恼了，把人给打伤了，现在那人正躺在园区大门那里，这事被路人看见了，拦着园区物业，不准他们将人送医院，非要找领导，说是替那人要个说法。”
　　霍沛璋皱起眉，他的窗户看不见园区那里，道：“我们去看看。”说着便拿起外套出去了。
　　马文青跟在后面，望着霍总的背影，无不感慨，这也就是霍总，责任心强，换其他领导，才不管你这种事。
　　园区充满现代感的大门那里，疯女人躺在地上，脏污的脸上沾着血，后脑勺那里有一片小小的血泊，身上衣服褴褛，外套一条一条的，能看见脏兮兮的胸罩。
　　两个年轻的小姑娘正在跟门岗理论，“你们随便打人，这是犯法的！”“你们公司欺负人，我要曝光你们。”“她不就是想进去吗，你好好跟她说，你打她干什么？”
　　门岗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脸色涨红，握着拳头，跟小姑娘吵道：“我跟她说了，她不听，她是个疯子，我没打她，是她自己摔倒的！”
　　霍沛璋赶过去，看了眼地上的人，然后把外套脱了要给疯女人披上，物业经理眼疾手快，连忙拦住霍总价值上万的西装，把自己的工装西服脱了盖到女人身上，狗腿道：“用我的，我的是工装。”
　　霍沛璋看他一眼，对路见不平的两个小姑娘说：“你好，我是公司的负责人，这件事我来处理，我们先把人送医院，医疗费我负责，其他的事等人好了，我们再协商，该赔偿该道歉，公司都负责到底，两位认为如何？”
　　霍总太帅了，男性气息的荷尔蒙带着淡淡的木香香水萦绕，熨帖的白衬衣一丝不苟的系到风纪扣那里，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男性成熟优雅的魅力。
　　两个小姑娘上初中，正是中二病重度患者，每天陷在言情小说里难以自拔，乍一见教科书式的美男总裁，眼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只会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结结巴巴说：“好，好。”
　　霍沛璋便对物业经理道：“开车，把人送医院。”
　　物业经理开来园区的公用车，为难的看着地上脏兮兮的疯子，霍沛璋将耿白放进裤兜，挽起衬衣袖子，一弯腰，将女人抱了起来，物业经理和马文青看见领导都动手了，连忙上前帮忙，把人抬到了车上。
　　到了医院，马文青跑着去挂号，物业经理跟随护士将人送到了病房。
　　霍沛璋在医疗室外等候，护士拿着账单走出来，说，“你们先去把钱结一下。”
　　像这种流浪病患，出事被好心人送来，结果好心人不愿意付医药费这种事，医院见的太多了，所以必须先结账。
　　霍沛璋接住账单，物业经理连忙说，“我来我来。”
　　这次霍沛璋没让他来，淡淡道：“在这里等着，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说完拿着账单去结账了。
　　耿白在他裤兜听了个事情始末，说：“这年头有社会责任心的企业家不多了。”
　　霍沛璋将他拿出来，打开摄像头，让他随便看，语气带着淡淡的笑意，“夸我么？”
　　耿白道：“当然了，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哦，我不是发好人卡，这些年警察干多了，什么人没见过，我看人看的特别准，一看霍总，就知道你这个人不错。”
　　霍沛璋戴上蓝牙耳机，不让别人听见耿白的声音，问：“还看出来什么了吗？”
　　耿白溜须拍马，立刻夸道：“还看出来霍总特别帅！”
　　霍沛璋将账单和银行卡从账单窗口推进去，道：“还有呢？”
　　耿白：“年轻有为，特有钱！”
　　霍沛璋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不死心，“还看出什么了吗？”
　　耿白已经快把马屁拍穿了，心里嘟囔，这就不要脸了啊，使劲想了想，没想出来，嫌弃道：“哥们，你差不多行了啊，你优秀，你最优秀了，你给我们广大单身狗群众留条活路吧。”
　　霍沛璋叹口气，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机，心道：“你这么会看人，没看出来我很喜欢你吗。”


第53章 金主总裁霸道爱（四）
　　医生给那个疯女人包扎好了头上的血窟窿, 护士拿着消毒棉花给她擦着脸色的脏污, 物业经理看见霍沛璋进来，迎上来送了一瓶矿泉水。
　　霍沛璋接住，道了声谢, 转头看向坐在病床边的女人，脏污擦干净后，下面的脸竟然十分年轻, 仔细看, 五官颇为秀气，下巴尖尖的, 有种网红风。
　　耿白被霍沛璋握在手里，瞄到女人的长相后, 啧了一声, 说：“不是我的歧视啊，这个模样很像小三, 我们用大数据做过人脸分析, 比如哪类长相的人犯罪率较高，哪种人属于高危人群，而她这类长相的, 在婚外情中就比较常见, 相由心生, 说起来有点迷信, 不过警方办案总是需要许多信息, 也能起一点辅助作用吧。”
　　疯女人看见霍沛璋后, 眼睛亮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抓他的衣服，被业务经理眼疾手快的挡住了，领导的高级意大利手工定制西装也是尔等凡人能摸的吗！
　　业务经理圆滑周到，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女人脏兮兮的手，笑着说道：“你记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啊？家住哪里？这位是我们领导，是他送你来医院的，你想起来什么可以和我们说，我们一定会帮助你的。”
　　疯女人喃喃道：“我要找他，我要找他。”
　　业务经理：“你找谁啊？有没有名字？”
　　女人嘴唇动了动，含糊的说了什么，业务经理没听清，弯腰将耳朵凑近，“什么？你说叫什么？”
　　女人的眼睛转到霍沛璋脸上，脸上的表情隐约有着某种意味，耿白使用摄像头，拉大焦距，分析她的微表情，片刻后，在耳机里对霍沛璋道：“你告诉她，如果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你们会报警，将她交给警方处理。”
　　霍沛璋道，“女士，医药费我已经结过了，考虑到你的情况，稍后我们会通知警方过来帮你找寻家人。”
　　疯女人听见‘警方’这两个字，表情忽然紧张起来，眼睛向下微微动了下，忽然冲过去抓住霍沛璋的袖子，说：“不要，不要警察，他们打我。”
　　她眼睛一红，声音变得很细，“他们会打我的。”
　　耿白在手机里盯着她，眨眼之间，这个女人就从疯疯癫癫的乞丐变成了一副柔弱可怜的样子。
　　业务经理道：“警察怎么会打你呢，来，你先松开霍总。”说着抓住女人的肩膀，将她的手强行掰开。
　　女人道：“不要警察，我要找他，我要找阿海，阿海在哪里……”
　　耿白和霍沛璋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耿白在手机里问：“侯海的那个小三是不是失踪了？”
　　霍沛璋直接对女人道：“姜琳？”
　　姜琳抬起头，茫然的看着他，擦干净脸后，她的脸就显得只有巴掌大，一双杏核般的眼睛盈盈带着水光，果然是一副男人常见的十大出轨模样。
　　物业经理惊讶道：“霍总，您认识？”
　　耿白在耳机中说：“暂时不要让她的身份泄露出去，我们先问问情况。”
　　霍沛璋嗯了一声，对物业经理说：“认识，一个朋友，你出去买些吃的送过来。”
　　经理连忙点头，和护士小姐姐一起离开了病房。
　　霍沛璋去关门，然后转身冷清的看着姜琳，说，“你没疯。”
　　姜琳缩在床上，抱着自己的双腿，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小猫，迟疑的说，“你、你认识我？”
　　霍沛璋淡淡道：“警方让公司留意你的动向。”
　　姜琳听见他这么说，身体缩的更小一团，似乎对警方很有抵触，她看着霍沛璋身后的房门，又微微斜眼看了看病房的窗户，似乎是在寻找逃跑的可能性。
　　霍沛璋帅的惨绝人寰，冷的不近人情，面无表情的说，“这里是五楼。”
　　姜琳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
　　霍沛璋迈开长腿走到病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女人，他的气场太过强大，纵然长得好看，也依旧将人吓得半死，耿白在手机里看着发抖的女人，叹气道：“哥们，对待女士要温柔，你这么冷酷吓到人家了。”
　　霍沛璋心想，温柔全都喂狗了。
　　荣幸升级为霍总家的傻狗子的耿大白道：“她既然出现在你们公司门口，一定是有问题，要么她在找什么人，要么在等什么人，你好好问问她，发挥自己大帅哥的魅力，别白瞎了自己的脸。”
　　霍沛璋听了，眼眸暗了一下，这么说的话，他家狗子是不是经常‘用’他那张脸？
　　耿白道：“问她，为什么害怕警方，再接着说，如果有需要你可以帮助她，毕竟侯海曾经是公司的员工。”
　　霍沛璋按他的要求说了，果然，姜琳没有刚刚那么风声鹤唳，她犹豫道：“你真的可以帮我？我从前没听阿海说过你。”
　　霍沛璋道：“我是集团调回国来调查这件事的，过去工作中是通过远程视频与侯海交接工作，他不可能会把工作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吧。”
　　姜琳摇头，“他会的，他喜欢将工作中遇到的所有事都告诉我。”
　　她说着，眼里有一丝不耐烦，“他每次见我都要说一大堆工作上的事，公司的人、工作中遇见的困难，也不管我能不能听得懂，就不停的讲给我听，我不听，他就讲给孩子听，我一直觉得他爱工作胜过于爱我和孩子，宝贝儿生病的时候，他还在不停地加班，很少来医院看过我们。”
　　提起孩子，姜琳眼里立刻滚出来眼泪，滴在医院雪白的被子上，“他说他的工作能让我再见到宝贝，可现在连他都死了，我去哪里找我的宝贝，我听他说，将来他要是出事了，他的同事还会继续他做的工作，到时候只要找那个人，就能见到宝贝了。”
　　她的话里藏了太多的信息，耿白立刻丢给霍沛璋几个问题，让他问。
　　霍沛璋道：“侯海有没有告诉你，他说的工作，工作内容是什么？”
　　姜琳蹙起清秀的眉，“有很多专业术语，我听不懂，所以记不清楚，只记得那是宝贝离开之后的一天，他忽然很兴奋的跑回家抱着我说，他们的项目成功了，现在已经在导入阶段，他知道我因为宝贝病死很伤心，所以在测试的数据中他添加了宝贝的什么信息，等项目研究成功，我想见到宝贝，随时都能见到他。”
　　耿白心里一颤，霍沛璋道：“你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姜琳警惕的看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霍沛璋说谎话不打草稿，淡淡道：“侯海研究的项目由我接手了，也许我可以帮你试试找到他。”
　　姜琳眼睛微微瞪大，震惊道：“我的宝贝已经死了，你们、你们真的能让他活过来？”
　　“侯海是怎么向你解释的？”
　　姜琳道：“他说，他用数据在系统里还原了宝贝。”
　　霍沛璋道：“是的。”
　　姜琳：“宝贝能认出来我，也能记得我？”
　　霍沛璋嗯了一声。
　　姜琳的眼里迸发出耀眼的喜悦，眼角残留的泪水好像开出了一片璀璨的星光，耿白注意到她的目光，微微一愣，随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黯然的关闭了摄像头，只留下语音助手听着外面的动静。
　　“我的宝贝叫候江晓。”
　　姜琳脸上带着微笑，“我喜欢叫他的小名，唯唯，唯一的唯，他是我唯一的宝贝。”
　　直到离开医院，耿白都没开口再说什么，霍沛璋给姜琳办了住院手续，订的是单人病房，既然她不愿意回家，就让她住在医院，这里人多，出事了反应速度快。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晚上七八点了，物业经理和马文青都走了，霍沛璋带着耿白独自走在路上，他轻轻敲了下耿白的屏幕，“怎么不说话？”
　　耿白懒洋洋的亮了屏，打开前置摄像头，照着他的脸，“没事啊，只是没想到，觉得震惊而已。”
　　“除了这个。”霍沛璋道。
　　耿白愣了愣，“没了啊。”
　　“有，告诉我，听话。”霍沛璋放缓了声音，刚刚被耿白吐槽的不近人情在此刻温柔的如同初秋夜晚的凉风，淡淡的，带着月光的凉意。
　　耿白沉默了一会儿，又亮起屏，说，“看见她，想起我家老太太了。”
　　老太太会不会提起他，也是泪如雨下，如果她知道自己还在世上，是不是也像姜琳一样，黯淡的眼里会绽放出星光。
　　他就是她的星星，在寒冷的黑暗里陨落，又在她眼中映着泪水闪烁。
　　霍沛璋道：“我带你去见她吧，即便你有顾虑不相认，远远的看一眼，心里也会好受些。”
　　耿白的声音一瞬间沙哑，他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深深藏在心里的伤疤被霍沛璋轻轻的一句话，撕开了他不敢想不敢看不敢念的封条，那些压抑的鲜血，从眉心迸射，又悉数流进心头，流成一池的遗憾和不甘心。
　　明明手机是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可霍沛璋注视着黑漆漆的屏幕，却好像看到了他的警察濒临爆发的隐忍。
　　“谢谢。”耿白哑声说，“霍总，真的很感谢你。”
　　霍沛璋按开手机，打开照相机，让他看着自己，说，“大白，以后你不用和我说谢，你想要见谁，想要什么，只要你告诉我，我都会想尽办法帮你实现。”
　　耿白望着屏幕上神色认真专注的男人，伤心的小手机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你这人真的……”
　　他语气忽然一变，“你身后有人跟踪，别回头！”
　　意识到跟踪对象举起的手机可能照到了自己，跟在霍沛璋身后的一个穿着黑色连帽卫衣的人忽然转身往反方向走去。
　　耿白道：“试试追过去，注意安全！”
　　他话音刚落，霍沛璋已经迈开了长腿。
　　黑色连帽瞥了眼追过来的人，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路，霍沛璋跟着跑过去，却在路口站住了脚步，警惕的打量着路灯昏暗树影阑珊的马路。
　　“离开，别追进去！”耿白道。
　　霍沛璋正有此意，收回脚步，正要转身，在他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将他挟持在了中间。
　　男人用口袋顶着他的腰，里面是把枪。
　　女的拿走了霍沛璋的两个手机和耳机，掏出一个证件，低声说道：“霍先生，不要动，我们是ICPO国际刑警，现在有些事需要你配合。”
　　耿白听见女的声音，下意识唤道：“月儿？月野兔？”
　　熟悉的音调从蓝牙耳机里传出来，那个被叫做月野兔的女孩原本冰冷的脸上出现裂缝，犹如珠穆拉玛的雪山坍塌。


第54章 金主总裁霸道爱（五）
　　‘月野兔’有一头拉的笔直笔直的长发, 身上穿了个暗色的女式夹克，是一副香港片里女警出勤的标准风格, 内个骚气的外号是杨月小姐姐第一次进警队时不懂规矩，穿了一身黑色皮衣，头发天生自来卷垂在胸前，耿白手里拷着罪犯, 离得老远叫她：“哎, 那个什么月，月什么，月野兔是吧！来报道啊！”
　　听见耿白的声音，她愣怔了一下, 随即目光锐利的盯着手里小小的蓝牙耳机，好像看待一个定时炸弹，她声音压的很低, 利落的扫了霍沛璋一眼, 对身旁男的说，“没事，我刚刚好像听错——”
　　“月儿啊, 真的是你, 哎，看这里！”
　　杨月手里的一个手机亮了屏，耿白把霍沛璋之前在电脑上做的Q版的自己当动态壁纸亮了出来。
　　美少女战士月野兔猝不及防和一个拇指大小、肉嘟嘟的卡通形象对上了眼, Q版耿白曲起两指抵在额角往上一扬, 然后活泼的踮脚转个圈圈, 冲屏幕外面的人笑眯眯的挤眉弄眼。
　　霍沛璋：“……”
　　早知道就不要这个表情了，好气。
　　杨月惊骇的心脏被这个Q版中国队长撞了个天翻地覆海浪翻涌，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手机的动态壁纸，声音也被揉碎了，“……大、大白？”
　　耿大白不停的在屏幕上转圈圈卖萌，声音从蓝牙耳机里冒出来，“嗯，乖，是我，你身边的是大湖？”
　　叫大湖的男人应声深深倒抽了一口气，那么大的块头竟然狠狠颤抖了一下，“我……我大湖，你是、是耿队？”
　　耿白笑了一声，“嗯，诱饵是小五吧，把他叫出来。”
　　大湖吹了声口哨，黑色连帽衫从僻静的小路斑驳的树影中钻了出来，瘦猴似的蹿到杨月身边，“怎么回事，人不带走？”
　　杨月抬起手，将耿白对准他，小五看了一眼，皱眉道：“这小人很像大白哥啊。”
　　耿白笑嘻嘻道：“小五子，不是像，这就是你哥哥。”
　　小五猛地看向蓝牙耳机，耿白不满的啧一声，“我说你们就不会把蓝牙断开……哦，我自己断。”
　　说着自力更生把蓝牙关了，他的声音清晰的从手机里传出来，虽然不是熟悉的音色，但那调调里熟稔的随行洒脱，却是任何人都模仿不过来的。
　　霍沛璋站在一旁，看着三个人围观自己的手机，面无表情的沉下目光，好像别人多看一眼，他的手机就能多掉一块肉似的，很想把耿白抢过来塞进自己兜里，这辈子都不拿出来了。
　　小五听见耿白的话，难以置信的睁大眼，晚风刮过他的后背，他浑身竖起一层的鸡皮疙瘩，求助般的望向杨月。
　　杨月垂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她没‘遗传’月野兔的两条大波浪卷，反而把自己原先有点自来卷的毛拉的跟直尺一样，像是要跟从前告别：“我不知道。”
　　小五看向大湖，大湖厚实的肩膀抽噎了两下，凄婉的道，“耿队呜呜呜呜呜。”
　　小五：“……”
　　小五接过手机，走到一旁，将手机凑到耳边，一机一人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耿白不知和他说了什么，小五忽然石破惊天的倒抽一口气，哇的一声咧开嘴，眼看就要哭出来。
　　杨月站在两个哭哭唧唧的大男人中间，慢慢红了眼睛，一捧眼泪含在眸中，在颤抖的睫毛下悬而未落。
　　耿白忽然出声道：“等等，我有话要说，先把我给霍总。”
　　三人悲伤欲绝，手忙脚乱的把手机传到了霍沛璋手里。
　　霍沛璋举着手机，将屏幕对准悲恸的三人。
　　初秋的夜晚，星空澄净高远，路旁的灯高高撑在树上，打在地山团团昏黄的阴影，耿白透过屏幕深深望着他们，还没说话，先低声笑了一声，笑意穿过生死悲欢，转眼岁月沧桑，流年黯淡。
　　他说，“没想到……爸爸我又回来啦哈哈哈哈，我告诉你们，爸爸是不会轻易狗蛋的！！！”
　　月野兔、大湖、小五：“……”
　　含在眼里的泪化作狗尿，在起伏的抱怨嫌弃声中消散了。
　　杨月抹掉眼泪，没好气道：“队长连阎王爷都嫌弃你。”
　　“我不嫌弃。”一直被忽略的嫌疑人安静的等着一旁，找到适当的机会，干脆利落的舔一下狗。
　　他吸引过来六只眼睛，霍沛璋整了整衣领，左手摩挲着右手的袖口，清了清嗓子，优雅磁性道：“我不嫌弃，我要他。”
　　耿白便耀武扬威大笑起来，“小月儿，瞧见没，爸爸变成手机了都比你吃香，你现在有没有男人要啊，爸爸死了之后你还去烫了个头。”
　　杨月：“……”
　　“谁说你死了？”小五道。
　　耿白一愣。
　　马路上不是谈情叙旧的地方，于是四人一机将谈话地点转移到了车上，警方开的面包车外面平淡无奇，里面宽敞充满了高科技。
　　“小五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耿白迫不及待的问。
　　小五自知失言，抬眼撩了撩杨月，杨月道：“是的，大白你没死。”
　　在武装部队中，向脑部射击是清除抵抗的最有效方式，能使人立刻丧失行动能力，但丧失行动能力并非死亡。
　　医学给出眉心中弹的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虽然数据触目惊心，却在医学奇迹上仍旧留有微末的可能性。
　　耿白沉默下来，坐在一旁的霍沛璋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如果他没死，如果他没死……
　　杨月道：“最后见你时，是在北临疗养院，之后，你的身体就被转交军队严格控制了。”
　　霍沛璋皱起眉，耿白声音听不出波澜道：“控制原因是什么？”
　　杨月说：“高层还在和军方交涉，根据情报，我们推测和那次行动中的那些罪犯有关系。”
　　耿白想起来前一段时间他们去市府新街时那辆熟悉的车牌号。
　　杨月环顾着周围的监控器，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有些事……我不便说。”
　　她没指名道姓，耿白就明白了身旁还有个无辜群众在，而自己也不再是专项行动小组的队员，按照国际刑警规矩，是不能向小组外的任何人透漏自己的任务内容的。
　　耿白隐隐有些失落，幽幽叹了口气。
　　杨月卷着头发，一不小心拽掉了一撮，郁闷的抖到了小五身上，把小五吓了一大跳。
　　小五捏着她的一缕头发，发现竟然是假的，毛骨悚然的又丢到她脑袋上。
　　杨月将耿白竖起来，说：“队长，和我们说说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吧？”
　　耿白在前后摄像头切换中，简明扼要的说了自己的经历，他们配合多年，相当默契，很多地方一笔带过，他觉得是线索的地方着重提醒，耿白讲述着自己当手机的经历，杨月三人分工合作，记录事件中的问题经纬度。
　　当耿白讲完后，警车里安静下来，气氛严肃冷峻，除了霍沛璋和耿白外，其余人对着自己的笔记若有所思。
　　小五先举起手，眨巴着卡姿兰大眼：“可以提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吗？”
　　耿白：“说。”
　　小五：“两万的手机屏我可以看看吗？”
　　耿白：“……”
　　这群不打不成器的孙子！
　　耿白忽然把焦距对准霍沛璋，嘟嘟囔囔，就是，他那个镶钻的贵妇屏幕呢？


第55章 案件调查组（一 ）
　　有的人嘴上说着不要, 背地里早就心心念念惦记着了。
　　六只眼睛和一只屏幕同时对准了霍沛璋，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第一次有点紧张, 好像变成了那种许诺了岳父岳母百万彩礼却至今还未兑现的准新郎。
　　霍沛璋清了清嗓子, “已经从国外邮寄回来了, 在路上，近期会收到, 收到之后立刻就按上。”
　　耿白给他一个‘看好你’的目光, 挑衅的用闪光灯闪了下他的前任队员。
　　乡巴佬队员纷纷吐槽，耿队现在已经快闪瞎眼了，等按上镶钻屏幕，一定是全世界全骚气的机崽。
　　机崽：“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或者说......”他顿了一下, 意识到他们监控的应该是霍沛璋, 与他无关，所以在被监控对象面前问出这个问题, 实在是太不合适了。
　　乡巴佬队员抿唇不语，和耿白一起各怀鬼胎，霍沛璋淡然的扫了车中的仪器，目光落在一台电脑的显示屏上, 杨月侧了下身子, 有意无意挡住电脑。
　　霍沛璋收回目光, 说, “他们是追踪你的IP地址追踪到我的，考虑到近期手机是你在使用，所以如果所料不错......”他眼里微光一闪，打量杨月手里的耿大白，“你登录了某些网页，暴露了自己的IP地址。”
　　哼，这个机崽不知道背着他都干了点什么，他有空真应该将电脑上所有的监控录屏视频全部看一遍，半毛钱的隐私都不给这只骚机留。
　　耿白大呼委屈，他才不逛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网站，都是骗人的，点进去什么也木有，他想看东西，都是去求的种子和资源。
　　既然技术已经暴露，杨月也就不遮掩了，“大白，两个星期前你进过非对外电子档案室，并且试图打开0723文件夹吧？”
　　就是那个警务系统存放个别特例的网站，0723是他生前最后一起跟进的走私跨国案。登录网站的原因是他和霍沛璋在市府新街遇见了当初警方跟丢的嫌疑车之一。
　　“登过，你们修改了0723文件的密码。”
　　杨月点头，“我们在网站中安装追踪程序，陌生地址登入时，中心会收到警报，我们跟着警报查询，发现陌生地址竟然是使用你的账号和密码操作的，因为你是最后一个接触芯片的人，我们原本以为是那些人窃取了你的脑信息，所以才顺藤摸瓜回到了江北城。”
　　耿白的屏幕里照着干练成熟的女孩，抓住她话里的重点，立刻问道：“在电子档案室安装追踪程序的原因是什么？档案室中的案件并不值得警方这么去做吧。第二，‘我是最后一个接触芯片的’，所以走私案还没结束？第三，窃取脑信息，谁窃取？脑信息又是什么意思？”
　　杨月看着他，微微抿起唇，目光闪烁了下，变得婆婆妈妈起来。小五眼巴巴的瞅着手机屏幕，在里头露出了个忧心忡忡的表情，而一旁的大湖也不说话了，垂着脑袋，手里捏着杨月的那缕毛，像个干了坏事的大金毛。
　　耿白跟他们太熟，基本上就是对方撅撅屁股，他都知道是要放屁还是拉稀，见他们这副丧眉耷眼的样子，心里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刚刚那些信息他可以知道，但涉及机密的还是要遵守纪律对外保密。
　　耿白点点头，浑然不在意的说道：“行吧，我理解，那你们看，既然我还没死，又是你们说的最后接触那什么芯片的人，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调查。”
　　他调整镜头，环顾了一圈，“霍总应该没有嫌疑了吧，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们先忙，哦对了，我的情况你们已经掌握了，公开的话会引起恐慌，但你们视情况而定吧，该向谁汇报，还如实汇报。”
　　他兀自叹口气，像是自言自语的说，“……没想到我还活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着……”
　　霍沛璋带着耿白下车，走了。
　　晚上九点，医院门前依旧很热闹，病患家属在门外小饭店和住院部大楼里来回经过，耿白瞥见饭店，这才想起来霍沛璋忙到现在还没吃晚饭。
　　“正好你吃点饭再回去吧，欸，老大的一个领导，天天饭都按时吃不了。”耿白被霍沛璋举起来，挑剔的在医院外面的一排小饭店招牌上浏览。
　　“你想吃什么？”
　　霍沛璋问，“你想吃什么，我吃给你看。”
　　耿白选来选去，没有先前每次看霍总直播的活泼了，心思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心不在焉。
　　霍沛璋戴上耳机，将耿白紧紧握在手里，感受到他的落寞，心里一疼，“我怎么做才能让你好过一些？”
　　耿白不着意的一笑，“我很好过啊，我没有死，我的身体还在，没被烧成灰，这个消息真好，我很高兴。”
　　霍沛璋听他说话就当放屁，“需要我帮你喝酒借酒消愁吗？”
　　耿白噗嗤一声笑出来，“哎你这个人，你这个人怎么这么——”
　　‘这么’后面顿了一会儿，然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耿白幽幽道：“你就是喝醉了，也消不了我的愁，能不能找点我们都能做的事，让我再体验一把当人的滋味。”
　　“你想玩什么？”
　　“随便，都行。”
　　霍沛璋站在街灯树影下，认真的想了想，“带你开黑？”
　　耿白嗤之以鼻，“你技术太好了，我不想带你玩。”
　　“陪你看小说？”
　　耿白道：“不看，眼前都有个活生生的总裁，有什么好看的，再说，小说主角哪有我的遭遇刺激。”
　　“去看电影？”
　　“最近没听说有好看的。”
　　霍沛璋：“那你想玩什么？”
　　耿白：“随便，都行。”
　　霍沛璋：“……”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他忽然有了点谈恋爱的感觉，霍先生甘之如饴，乃是男朋友中的模范，依旧脾气很好的说，“带你回去睡觉吧？”
　　耿白百无聊赖，努力让自己让忘掉刚刚的事，“我又不需要睡。”
　　“看我睡。”
　　耿白：“……”
　　这个建议真是太棒了呢。
　　不过，在回酒店的路上，他们半路改道，耿白带着霍沛璋去了一家KTV，决定通宵唱歌，以解忧愁。
　　KTV小小的包间里，流光溢彩的灯光伴随着劲爆的音乐充斥着耳膜，耿白躺在包间中央的玻璃茶几上，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震颤，来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机身蹦迪。
　　一只话筒靠在手机旁边，耿白声嘶力竭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他唱的是离人。
　　低沉喑哑的声音在跑掉的边缘起伏，伴随着淡淡的忧伤倾泻。
　　“离人挥霍着眼泪，回避迫在眼前的离别，你不肯说再见，我不敢想明天，有人说一次告别，天上就会有颗星，又熄灭……”
　　霍沛璋坐在沙发上听着手机隐忍强撑的歌声，脑中想象着那个躺在病床上的青年，曾经朝夕相处以为是在寻常不过的事如今因为自己死亡而渐行渐远，他很难过吧。
　　耿白唱到兴起，嗨的就差长两条腿从茶几上蹦起来，他连着唱了十几首，喊的手机电量直接少了一半，对着话筒直嚷嚷，自己起了个全场的哄，让霍沛璋也来一个，他都没听过他唱歌。
　　“来一首来一首！”
　　“我不太会唱歌。”
　　“反正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你唱跑调了，我也不会笑话你的，来一首来一首。”
　　霍沛璋说着不太会，手已经拿起另一只话筒了，磁性的声音通过话筒回荡在整个房间，他看着歌单，挑选歌曲，“你想听什么？”
　　被霍沛璋扶起来靠着茶杯，耿白说：“随便，捡你拿手的。”
　　霍沛璋选中一首歌，低声说，“送你。”
　　耿白愣了一下，热辣劲爆的音乐已经响了起来，小手机随即跟着震耳的音乐震动起来。
　　男人高挑的身材站在银色的沙发前，KTV里缭乱的灯光照着他俊美深刻的脸庞，衬衣上的风纪扣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两颗，麦色的锁骨在白衬衣的领子下若隐若现，若有若无的禁欲气息和刻意的放纵刺激着耿白的摄像头，他看见男人衬衣勾勒的腰间腹肌的形状，两条笔直修长的腿……
　　旋律激烈而热闹，霍沛璋拿着话筒，在小小的包间里，隔着屏幕，对着手机里的人，用一首《王妃》直白的宣泄他的感情。
　　“那催情的音乐，听起来多么愚昧，你武装的防备，伤你的是谁。靠近我一点点，是不一样的世界，安睡在我的肩，我用生命为你加冕，你太美，尽管再无言，我都想用石堆隔绝世界，我的王妃我要霸占你的美！！！”
　　耿白：“……”
　　他默默把自己调成静音，委屈巴巴的表示以后再也不相信霍大神的话了，什么叫不太会，都是骗手机的！
　　……
　　第二天，凌晨五点，精英男士霍先生西装搭在肩膀上，黑发凌乱，俊脸微红，吐息之间带着威士忌的烈性，目光慵懒充满侵略，拎着小手机迈出了KTV的大门。
　　KTV的街对面，一辆面包车车门唰的打开，杨月大步流星冲过去，看见霍沛璋，被他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逼仄了下，心里一个‘卧槽’，停下了脚步。
　　昨晚是俊美沉稳的总裁先生，今天是桀骜不驯的高岭之花，谁见谁惊艳。杨月一边努力控制自己发红的脸，一边粗暴的把微醺的霍先生塞进车里了。
　　“耿队呢？”杨月叉腰，蹲在他面前，妈的，这男人长得真好看。
　　好看的男人抬起胳膊，将小手机拎起来在面前，深情的对望。
　　杨月：“……”
　　就是眼神不好使，看手机都一副意乱情迷的样子！
　　“你把我们耿队怎么了！”杨月看手机黑着的屏幕，伸手去拿，被霍沛璋躲开了。
　　霍沛璋微微眯起眼，望着在半空中摇晃的手机，淡淡道：“玩没电了。”
　　他扫了一眼女孩，杨月就发现，这几巴看自己的时候倒是很清醒，完全没有那副情深义重的样子。
　　霍沛璋冷漠的打量车里的人，“既然什么都不能对他说，还来招惹他做甚么。”
　　杨月道：“我们和领导做了一晚上的汇报，头才相信耿队真的变成手机了，头要见耿队，正在线上等他视频，你赶紧把队长充上电！”
　　真是见鬼了，他们怕耿白伤心，怕耿白待在手机里会出现意外，怕芯片会对他的脑信息造成不良影响，担忧了一晚上，向领导解释了一晚上，才获得领导的相信，急着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结果找了半天，竟然定位到一家豪华KTV，而当事机竟然毫不受影响，还有心情彻夜k歌，并且被别人玩没电了。
　　杨月冷冷的盯着霍先生，惊悚的想，这人怎么玩他们队长了？


第56章 案件调查组（二 ）
　　小五从副驾驶的位置丢过来充电器，“没电充上就行了呗。”
　　霍沛璋傲慢的坐在那里, 闻言, 立刻把手背到后面，将耿白藏了起来, 冷冷道：“谁都不准碰他。”
　　杨月单膝蹲在霍沛璋身前，胳膊横撑在腿上, 是个帅气的姿势, 说：“碰一下怎么了, 又不会掉块肉, 麻溜的给耿队充上电，快点！”
　　看你长得帅, 别逼她动粗。
　　霍沛璋坐在后座上，双腿交叠，微微眯起眼, 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冰冷的说, “除了我, 谁都别想插他。”
　　小五手里捧着一杯豆浆，正喝着, 顿时喷了一前挡风玻璃，他仓皇的擦着下巴, “他他他是不是喝醉了。”
　　杨月瞪小五一眼, 拨了一下自己那头挂面, 眼睛滴溜溜一转, 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扭过头对霍沛璋道，“说的你好像能一样的，放心，是充电器上。”
　　霍沛璋一手按着紧蹙的额角，一脸冷漠：“那也是我的充电器！”
　　其实杨月是很喜欢漂亮男人的，比如先前她就很喜欢耿白，但那丫的看着人五人六，背地里忒不要脸了，再比如她一眼看见霍沛璋，也很喜欢，就是这玩意表面英俊沉稳，背地里竟然是个基佬，还他娘的喜欢她不要脸的队长。
　　杨月的内心很澎湃，按捺不住脾气了，怒道：“那你丫的倒是赶紧用你自己的充电器插上啊！”
　　霍沛璋捏了捏眉心，在杨月粗暴的脾气中皱了下眉，颇为嫌弃的向后躲了一点，淡淡说：“忘带了。”
　　杨月觉得自己难以理解基佬，头上的头发都要根根竖了起来，她怒气冲冲的转过头，拍了下大湖的肩膀，“送酒店，赶紧将这玩意送回酒店，拿他的充电器去！”
　　霍先生住的酒店是标准的有钱人才住的那种，大堂中央有座自由女神像喷泉，头上吊着晶莹剔透的水晶灯，走廊里的服务生遇见他，都会停下脚步，彬彬有礼的说一句先生早上好。
　　乡巴佬三人组在门口研究了这里的标间多少钱一晚上，然后觉得霍先生的背影格外昂贵起来。
　　霍沛璋走在前面，垂着的手拎着手机的一角，另一只臂弯间夹着西装外套，杨月的目光落在那只玩昏厥的裂屏手机上，忽然感觉眼睛有些发疼，不知道是不是头顶的水晶吊灯太过明亮，还是怎么了，灯光照在她的眼中，反射出一点剔透的水光，连眼尾也氤氲扫出一片红。
　　她深深吸一口气，努力扯出来一个微笑，那个说要给她买红裙子的男人……原来，他还在，还能插科打诨耍嘴皮，真是太好了。
　　霍沛璋走进电梯，按住开门键，抬眸看向外面水晶灯下的女孩。
　　小五和大湖在电梯里叫她，杨月胡乱蹭了下眼角，大步流星走进电梯里，对霍沛璋点了点头。
　　喝了一整瓶威士忌、K了一夜的歌、隐隐有些头疼的霍沛璋看见她的神情时，心里一个激灵，终于从和耿白拼歌的余音中回过神，他舌尖抵着牙齿，脑壳疼的心想，这个四处沾花捻草的二货！
　　久违的‘痛苦并快乐’冲刷进身体里，耿白嘶吼了一夜的嗓子发出舒服的哼唧，霍沛璋眼疾手快捂住出声口，将他的娇喘堵了回去。
　　不能给别人听！
　　耿白亮了屏，看见屏幕里霍总大大的脸正俯瞰盯着他，说：“帅哥，这个角度显得你脸特别大。”
　　霍沛璋立刻拿远了手机，呈四十五度望天姿势。
　　手机一举高，耿白就看到了屋里的其他三个人，吃了一小惊，“你们怎么在这里？”
　　小五道：“耿队，我们把你的情况告诉陈局了，他想见你。”
　　耿白哦了声，“汇报的挺快，没有吓着他老人家吧。”
　　杨月：“没，就是在网上等着见你很不耐烦。”
　　下巴意有所指的往某人身上撅了一下。
　　耿白的焦距对着霍沛璋，霍总声音有些沙哑，表情愧疚：“我忘带充电器了。”
　　“没事，乖，睡觉去吧，我和我领导谈个话。”
　　原本有些不情愿的霍先生立刻被他那个‘乖’愉悦了，从抽屉里翻出个手机支架，将耿白放好，说，“我回避？”
　　耿白觉得他懂事的样子也太乖了，恨不得跳出来揉乱他的头发，“去吧。”
　　霍沛璋心里有些失落，不过还是点点头，离开了房间，去隔壁又开了一间。
　　和陈局的通话是杨月的手机进行的，视频的一方是一只靠在手机架的手机，另一方是一位年过百半，头发花白的老者。
　　老者看见耿大白，顿了顿，对房中的其他人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和……谈谈。”
　　杨月便带着人灰溜溜出去了，他们在酒店铺着波斯地毯的走廊里站了一会儿，很想也开个房间，却苦于个个是穷逼，只好在门口蹲成了一排。
　　霍沛璋在房间里接到酒店电话，问是不是来找他的，霍先生怕丢了耿大白的脸，出门把三个人捡了回来。
　　他刚洗完了澡，穿着白色的T恤和休闲裤，脸到脖子的肌肤上沁着一层水珠，看起来清爽又成熟。
　　霍沛璋站在套房的卧室门口，淡淡道：“请便。”
　　然后进里面补觉去了。
　　杨月大刀阔斧坐在客厅柔软宽敞的沙发上，双手敞开放在沙发背上，目光盯着一点，看了半晌，忽然收回手，弯腰将小五和大湖叫道跟前，说，“你们觉得不觉得霍先生和咱队长的关系很奇怪？”
　　耿白将自己和霍沛璋相识的过程简单讲述给陈局听，对方身后的背景是ICPO驻华国支局的一间办公室。
　　陈局望着视频另一方中的手机，目光奇特具有深意，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他们竟然真的成功了。”
　　耿白一愣。
　　陈局道：“两年前，总部收到线报，在南太平洋的所罗门群岛中，一处名为泰帕雷岛屿上疑似被建造了用于实验的基地，一条航线绕过澳大利亚定期向岛上输送补给。一年半前，澳大利亚东北海港，有人发现了一条船上出现大量用福尔马林浸泡冰冻的动物尸体，在尸体中央疑似有人体组织，所以发现者报了案，警方很快赶到，搜索了整条船舱。”
　　耿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提这个，不过思路仍旧跟着对方走，问，“发现了什么？”
　　陈局道：“什么都没有发现，船上没有人体组织，并且那些动物都是经过防疫局检验标准的，船长说，他们是按照一家医院的要求，将这些动物尸体运送到海洋深处进行处理。”
　　“喂鱼吗。”耿白嘟囔。
　　陈局道：“经过警方跟踪，那些动物尸体后来被送到了泰帕雷岛上，岛上海域十里外海域有武装巡逻，所以警方的船和直升机无法靠近，带队的警察觉得岛上有什么东西，便向总部申请了搜查令。”
　　陈局靠向椅背，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说：“搜查令还没批下来，当时带队的警察被忽然掉走了，掉到非洲的支局去了。”
　　“巧合？”
　　陈局摇头，“每一个想调查泰帕雷小岛的警察都会因为各种原因被调走，后来那些人才想明白，这个小岛背后的人绝非普通人。因为小岛一直未发生犯罪案件，所以警方无法强制上岛调查，所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耿白想了想，道：“想要找个上岛很简单，让经济开发和环保组织找几个借口就行了，除非，是上面说了不让查。”
　　陈局对耿白的耐心很满意，继续道：“你猜的没错，总局确实说了。于是就在这两年里，再也没人去动泰帕雷小岛，而十个月前，泰帕雷小岛上发生暴动，有一批雇佣兵接手了小岛，通过岛上基地里有人向警方发出的求救信号，我们才知道，那座小岛上的基地是用来研发世界生物智能。”
　　耿白瞬间想起超级AI系统，意识到终于回归正题了，问道：“人工智能我知道，不就是现在家电都用的那玩意，那生物智能到底是什么？”
　　“人工智能是机器学习，通过算法、建模、预测分析，制作出类似人工反应的智能机器，而生物智能与其相反，是依靠神经学和心理学的背景下，对智能生物进行将降维分析，从而使智能生物能够在计算机的数据算法下生息繁衍。”
　　耿白默默的听着，然后听不懂到黑屏了，这个时候他就十分想念计算机领域的高材生霍先生，揉揉眼睛，把自己捣鼓亮起来，说：“可以场外求助吗，老大，几天不见，你从连扫雷都不知道怎么玩的电脑老白变成计算机界的老司机了。”
　　陈局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偷摸将屏幕照不到的桌子上一摞案件材料翻了一页，“活到老学到老，年轻人，哼哼。简单来说，就是人工智能是让机器无限接近人，而生物智能是让人无限接近机器。”
　　“我都挂了，就不学了，研究生物智能的原因是什么？”
　　陈局瞪他的屏幕一眼，道：“我怎么知道，据警方得到的消息，基地是被一个科学家带军队叛变了，他们占领了基地，将从前用在动物身上的实验开始在人体上进行，并且已经研发成功了，有三枚芯片被运往世界各地，其中一枚，就毁坏在你手里。”


第57章 案件调查组（三）
　　耿白道：“这些芯片的作用是什么？还有, 我们为什么不能武装强行攻下小岛？”
　　陈局叹口气，“泰帕雷岛上的基地中汇集了神经科学、心理学和计算机科学领域的最新研究, 而地下被叛军埋有卫星制导KBU－4型高威力空气爆裂炸弹, 如果武装强行攻破，就有可能引发爆炸, 将岛上的一切付之一炬，总局要求我们必须保护基地，保护研究成果, 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与叛军正面冲突。”
　　耿白用一声“我操”，表达了内心感受，操完，案子还是要办, 接着问，“现在进度如何？”
　　“向警方发出消息的线人在三个月前与我们断开了联系, 目前生死不明，岛上的信息来源断了，所以从内部入手基本上不可能, 目前唯一的办法, 就只剩下了你。”
　　陈局看着靠在动物手机架上的小手机，目光变得深沉起来。
　　“线人是谁？”
　　陈局道：“他叫肖寒, 是神经科学家。”
　　耿白道：“你们之前并不知道我的情况, 怎么从我入手？”
　　陈局叹了口气, 向后靠在椅背上, 视频外的光线照在他满头白发上，他抬起手，比了一把枪，然后将‘枪口’对着自己的眉心，说，“子弹从这里穿进去，离脑干仅有一厘米的距离，额叶受损，颅骨贯穿，脑组织大面积失血，脑中残留了三片碎骨，五次被下病危通知，我代替你妈在通知单上签了四回字，就是这种情况下，你啊你竟然生生挺了过来。”
　　耿白蹲在屏幕的角落里画圈圈，没想到没有脑子的自己还这么牛逼，简直就是机坚强。
　　陈局的胸膛缓缓起伏，“医院好不容易把你抢救过来，却告知我们，你的大脑现在缺少高级脑神经活动，脑电图呈散乱的波状，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我就不让你猜了，就是植物人。”
　　耿白心里叹了口气，身体是植物，大脑是手机，他的人生比小说精彩多了，“然后呢？你们准备怎么研究我这棵植物，哈哈，浇点水，施施肥，我就去给我家老太太开朵蓝色妖姬去。”
　　陈局：“贫嘛啊。”瞪了手机一眼，说，“但是这种状态并不是长期持续，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恢复成正常的波段，国内几位知名的脑科学家分析，他们认为你的大脑在某个时间状态依旧保持正常人的思维在运行，根据种种医学案例分析，排除了对外界活动的反应这种可能性，当时警方手里刚好有关于泰帕雷基地的研究资料，有人就提出，会不会是你在死亡前接触了生物智能芯片，才导致的这种结果。”
　　耿白啧了一声，“科学家都真敢想。”
　　“但现在看来他们的猜测没错，虽然不知道芯片是如何作用在你的身上，但起码你的意识没有消亡，并且被传输进了一只手机里，你无法否认。”
　　耿白翻了个白眼，陈局看见视频中的手机屏幕飞快闪过一道白光，他生着胡茬的唇角一抖，抿出一道深刻的痕迹，说：“所以现在你就是整件案子的突破口。”
　　“那你们准备怎么突破我？”
　　陈局道：“暂时没有下一步指令，你的情况我需要向总局汇报，等汇报之后再开展工作，现在你不要随意行动，既然你还没死，就要一切命令听指挥，明白了吗！耿警官！”
　　耿白放出自己Q萌的卡通形象，对着陈局长利落的敬礼，“Yes，sir！”
　　陈局看着他胖嘟嘟的脸蛋，脑袋疼的哎了一声，“你那个手机主人，霍先生给你弄的？我们调查过他的身份，他是个计算机领域的专家，曾经做过人工智能方面的研究，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去说服他，让他协助警方查案。”
　　耿白心道，他哪有面子说服霍总，更何况他面子都裂了，说起协助办案，耿白想起一事，说道，“就是我们抓捕犯人的那天，人家霍先生协助我们拦住了嫌疑车辆，为此还报废了一辆豪车，我说头啊，人家没去申请，警方都不知道主动弥补市民的损失吗，车都没给人报销，现在还想用人，我张不开嘴，除非你们先给霍总申请个先进市民。”
　　陈局想把对面的小手机‘啪’到桌子上，几天没见，这小子胳膊肘都拐到天涯海角去了，事还没干，先将条件，谁给他的脸。
　　……那当然是霍沛璋给的，两万的贵妇屏幕岂是开玩笑。
　　霍沛璋睡了不到一个小时，通宵和醉酒的疲惫混沌就一扫而光，他躺在昏暗的里间，隐约听见外面传来的说话声。
　　房门开了一下，没过一会儿，那个女孩和耿白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老大，你和头终于谈完了，都说了些什么？”
　　杨月接到耿白打来电话，说已经视频会议结束了，她就去隔壁把耿白拿了过来。
　　耿白蹲在她手里，摄像头滴溜溜的在房间里转，“说的都是你知道的，霍总呢？”
　　杨月抬抬下巴，“屋里睡了。”
　　耿白愣了一下，“哦，他昨晚喝了不少酒。”
　　还都是被他灌的，自己一杯喝不了，反而把一个几乎不喝酒的人灌醉，耿白觉得自己长本事了。
　　“你把我送屋里去，我去陪他睡会儿。”
　　正准备和他研究研究案情的杨月手一抖，声音变了调，尖声问，“大白你说什么？”
　　现在的男人都这么不要脸了，陪睡也能这么明目张胆说出来，考略过她们这些萌妹子的心情吗。
　　耿白抖抖屏幕，不耐烦的给她拍了一张丑照，“激动什么，昨天爸爸心情不好，本来答应霍总回来看他睡觉，结果路上他陪我去k了一夜的歌，我现在还回来行不行。”
　　杨月瞪着大眼睛，表情有点扭曲的说，小五脸上五彩斑斓，从摄像头中露出头，纠结道：“队长，你不会真的和那人……”
　　里间，霍沛璋赤脚站在地上，耳朵贴着屋门，努力分辨外面的声音。
　　耿白焦距看见他们脸上吞吞吐吐的表情，最不耐烦人闪烁其词了，“行了，熬了一夜，也辛苦你们了，去隔壁开几个房间，都休息去，睡到中午，我们再讨论案子，赶紧的，把我放进去，爸爸还有任务呢。”
　　杨月噘着嘴，不情愿的将手机丢给大湖，“你去。”
　　她才不要看男机相爱的场面。
　　霍沛璋听见脚步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到床上，重新躺下闭上眼睛。
　　屋门被推开，手机里传来刻意调小的声音，“床头柜，给我放那儿，你动作轻点。”
　　大湖蹑手蹑脚，像动画片里的熊二，将耿白放到床头柜，还贴心的将他支棱起来，对准床上安静沉睡的美男子。
　　“行吗队长？”
　　耿白在手机里假装托腮，看着黯淡光线里的美男，“嗯，出去歇着吧。”
　　他听见屋外的人接二连三离开房间，耿白瞅着床上的男人，说，“别装啦，起来吧。”
　　床上的人没反应。
　　耿白道：“我天天看你睡觉，一看就看出来了，霍总，你在我身体里按的监控系统不会只有在游戏里才有用吧，来，说说你听了多少。”
　　霍沛璋卷长的睫毛无声无息睁开，他没起来，长胳膊一伸，将床头的手机抓进手里，勾到了自己的被窝里面，声音沉沉的，有些沙哑，“我没偷听。”
　　顿了顿，还是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不过你的身体里有录屏功能。”
　　所以他想听的时候就能听，没必要专门去赶现场直播，况且，霍沛璋自然知道什么他该听，什么信息他不该听需要留给耿白隐私，他喜欢他，所以也会尊重他，即便对方什么都不知道。
　　耿白笑眯眯道：“误会你了，给你道歉，那什么，事情起因我懒得讲，反正这件事需要你协助我们，不如你就自己听听吧。”
　　霍沛璋点点头，起身去打开了笔记本。
　　霍沛璋边听边将录音内容转换成了文字模式，半个小时后，他将整理好的材料汇编成word版，传给了耿白，说道：“我接受。”
　　耿白眨巴眨巴眼，哈哈哈笑道，“我的面子这么好使啊，别看我现在脸裂了，还是一样的好用。”
　　霍沛璋唇角微微一勾，说道，“新的屏幕到了，我带你去换吧。”
　　“现在？”
　　霍沛璋颔首，“不是中午才谈案子？”
　　耿白点点头，立刻满心都是期待，跟着霍大神，背着他的小组员，溜了。
　　跟贵妇屏幕一起邮寄过来的，还有个私人订制屏的外国设计师，来帮耿白安装屏幕。
　　他们在一家平果售后店里见面，精密工作间里，外国设计师穿着白色的袍子，手上戴着皮手套，小心翼翼将银白色密码箱打开。
　　深蓝色的绒布中躺着透明的手机屏幕，灯光照下来，屏幕边缘的细钻闪烁着耀眼的淡蓝色光芒，宛如蓝色大海深处的雪白泡沫，一下子就闪瞎了被霍沛璋举在手里的耿白的眼。
　　设计师从箱中又捧出一根金色的充电线，用蹩脚的中文说道：“这根充电线的usb插口外壳是纯金打造，工艺高超，表面丝滑，非常漂亮，线身中的材料使用0.00035高纯度金线，十分耐用，霍先生要不要考虑？”
　　霍沛璋戴着耳机，不等耿白开口，就道，“留下吧。”
　　耿白：“……”
　　所以，这是给他换了个纯金的按摩棒？
　　外国设计师眼里流露激动的光芒，他又打开另一个密码箱，从里面捧出一张屏保，强忍喜悦，说，“这只屏幕是钻石屏，材质取自金刚石，我做了改动，贴在您的屏幕上，刚好不会遮住屏幕上的细钻，在阳光下屏保可以和钻石一起闪烁。”
　　霍沛璋：“要了。”
　　耿白：“……”
　　外国设计师继续掏，“精致蓝丝绒意大利鹅毛手机壳，保暖又华丽，看这对纯白小翅膀，随时随地都能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霍沛璋：“要。”
　　外国设计师：“澳大利亚淡水蚌五彩珍珠手机挂坠。”
　　霍沛璋：“好。”
　　外国设计师：“取自日本陨石豪华定制水晶防尘塞？”
　　霍沛璋道：“全都要了。”
　　耿白：“……”
　　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傻钱多吗。
　　外国设计师被他的豪气镇住了，激动的手抖颤抖起来，给耿白更换屏幕时，不停地嘚吧嘚吧跟霍沛璋讲自己的产品多么的好，一年就卖他这一件。
　　他手一抖，霍沛璋听见耳机中的耿白嘶了一声。
　　原本一脸淡漠的有钱人霍先生脸色一沉，冷冷说道：“你要是再弄疼他，所有的东西怎么带过来，再怎么带回去。”
　　外国设计师：“……”
　　见钱手抖的毛病一下子就治好了呢。
　　两个小时后，耿白从一只沙雕裂纹的雕丝机耀眼变身，脸上贴着南非细钻，敷着钻石屏保，屁股上插着纯金充电线，另一个洞塞着陨石水晶塞，挂着五彩珍珠吊坠，穿着带纯白小翅膀的蓝丝绒意大利鹅毛套，在自己乡巴佬队员面前华丽丽的亮了相。


第58章 案件调查组（四）
　　那是一只怎样的手机呢, 它华丽高贵孤傲堂皇精致的让人睁不开眼，被俊美的男人拿在手里, 身后的两对雪白小翅膀竟然还是活动的，可以随着动作上下扇动, 带起一缕优雅清淡的香味。
　　杨月当了二十多年的女人, 都没眼前的手机精致, 没它美艳，没它骚！
　　小五凑到屏幕前，着迷的摸了摸屏幕边缘的细钻，没见过世面的问：“这是真的钻石？”
　　“南非钻石，必须真的！”耿白忽然亮屏, 屏光和钻石相互呼应, 犹如珠宝柜台烨烨生辉光彩夺目。
　　小五哎呀一声闭上眼，捂住自己的眼睛, 向后踉跄两步, 摸索到大湖身边, 惊恐的说, “你快看看我的眼，我是不是被耿队闪瞎了！”
　　大湖嗤嗤的笑，发出浑厚的男低音, 配合小五的浮夸, 说, “呵呵好看, 盘他！”
　　霍沛璋眼睛一眯, 把耿白收到了身边，不给盘。
　　耿白干咳两声，止住了这场夸张的表演，环顾四周的环境，这是霍沛璋今天早上新开的一间房间，早上他们走后杨月三人在车里猫了一上午，见到他们回来，才跟着又进了酒店，毕竟是公职人员，哪有钱跟霍总这种万恶的资本家比。
　　耿白道：“分开检查房间里有没有摄像头，准备一下，十分钟后我们开会，霍先生也参加。”
　　杨月眉头一皱，小五和大湖互相看了眼，“这不太好吧。”
　　毕竟霍沛璋只是个普通市民，警方办案，无关人员还是清场比较好。
　　他们还不知道陈局的要求，耿白现在不想解释，说：“去吧。”
　　队员不情不愿领命而去，霍沛璋去隔壁房间取来了自己的笔记本。
　　就在他们准备的时候，酒店房间被敲响了，穿着西装的大堂经理微笑着对开门的小五说，“先生，您点的东西已经送到了。”
　　小五愣了愣，“我没……”
　　“送进来。”霍沛璋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大堂经理身后跟着一个年轻高挑的服务员，手中推着一辆银色三层小推车，车上摆了五六盘东西。
　　霍沛璋坐在房间靠里的单人沙发上，淡然道：“摆好就可以出去了。”
　　大堂经理彬彬有礼点头，将小推车上的东西一一摆到了茶几上。
　　精致的传统寿司、芝士红薯、田园蔬菜沙拉、麻辣锡纸羊排、薯片零食、鲜红的车厘子、高档水果拼盘……霍沛璋道：“不知道三位喜欢什么口味的，都点了一些，这里有菜单，如果不够的话还可以再点。”
　　杨月蹲在茶几边上，看着茶几上诱人的冷盘，吃惊道：“买给我们的？”
　　霍沛璋微微一笑，“国外进口的车厘子，女士多吃一些，有养颜驻容的功效。”
　　他话没说完，杨月已经将两颊塞满了，忙碌之中冲霍沛璋伸出个拇指，队长她不要了，您老随便享用。
　　霍沛璋看向小五，小五新奇的吞了两个寿司，指了指这个盘子，比划了个耶，热烈欢迎霍总参会。
　　霍沛璋将目光落在大湖身上，大湖随大溜，连忙拿起了锡箔纸包着的孜然羊排。
　　霍沛璋满意的点点头，把目光重新落在耿白身上，“我可以参加会议了吧。”
　　耿白抖了抖他的小翅膀，“明目张胆的贿赂警察！你们一边吃一边听着，目前整件事我已经明白了，陈局的意思是案件的突破口在我身上，我简单说一下我和霍总的发现……杨月美少女，车厘子给我留一个行不行！”
　　“留啥啊，我代表队长消灭它们了。”
　　耿白：“……”
　　耿白将焦距对准霍沛璋，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略带一些严厉的问道：“首先，霍总，关于你公司三名程序员自杀的事你到底还知道什么？”
　　霍沛璋摇头，低声说：“我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你了，我不会隐瞒你。”他摩挲着耿白身后的小翅膀，“相信我，好吗？”
　　耿白的屏幕里照进霍沛璋低垂的双眸，他的眼睛比正常人要深一些，像两潭深水，随着钻石的光芒折射进去，晕开了一层又一层微微泛光的墨色涟漪，耿白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信就信，这么看着他干什么，整的他有点毛毛的。
　　干咳一声，挪开了焦距，“我信你。”抬头对吃喝三人组道：“陈局要求霍先生也参与这起案件中，我已经将案件的主要内容告诉他了，现在我们串一下跟案件有关的人和事件。”
　　耿白道：“霍总，帮忙投个影，大湖，拿工具过来，小五关灯拉窗帘。”
　　霍沛璋将纯金数据线一头连住耿白，另一头连上电脑，用警方的设备将手机屏幕投到了房间的一面空白墙壁上。
　　耿白打开新的记事本，写下了‘程序猿自杀’‘泰帕雷小岛’两个事件，然后用一条粗重的线连到了一起，他沉下声，对霍沛璋道：“现在我们可以怀疑提供给侯海联系的人应该出自泰帕雷基地，你之前说过，贵公司的项目用到了沉浸技术，我在想，那些人是不是技术方面做了交换。”
　　霍沛璋靠在沙发上，看着投影，“有可能，但不现实。”
　　“怎么说？”杨月问。
　　霍沛璋道：“沉浸技术虽然复杂，但并不是不能实现，国内许多互联网公司都设有专门的研发部门，所以这项技术不是专利，而侯海等人的算法模型也并不新颖，算不上行业精尖，他们没必要大费周折到国内和侯海合作。”
　　耿白：“我想过这个问题，但既然找上他们，就一定有那些人的意思。”他在程序员下面写了两个名字，一个是侯海的小三姜琳，另一个是张允的情人蒋汀。
　　“月儿，找人仔细查查他们两个，盯住他们，该问什么就问，反复问，查他们的话里有没有矛盾，嫌疑人如有情况，先逮捕再申请批捕令。”
　　杨月含着车厘子，严肃的点点头。
　　耿白：“既然岛上的线人已经失踪，就放弃这条线路，之前我们在市府新街见过那些人在国内用的车，按照陈局的意思，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也在找我，大湖，安排几个兄弟守在市府新街上，一旦发现，及时汇报，跟好踪迹，随时准备抓捕。”
　　大湖冲他敬了个礼，接下任务。
　　小五捏着一片西瓜，问，“我的任务呢？”
　　耿白道：“给我留点，草，我也想吃……你去和江北城公安局交接一下，将他们手里关于霍总公司的案件接过来，之前没想到两者之间有关系，当两起查了，接过来所有线索同时开展。”
　　一谈正事，耿白的声音里充满了毋容置疑的沉着冷静，霍沛璋默默听着他发布命令，他的眼里，在那投影的地方，好像身穿警服的青年就站在那里，眉间充满了果断决绝，双眸闪烁着逼人的星光，他的唇角因为任务紧急而紧抿着，有股说不出的英气果决。
　　霍沛璋的目光缓缓落下，描绘着青年的喉结，解开他领口神圣的风纪扣，剥开警服蓝色的衬衣，摘下腰间的武装带，让他露出大片紧致麦色的胸膛，他微微喘气，唇角的小痣越发鲜红，低声唤着他的名字……“霍总！”
　　霍沛璋猛地回神。
　　耿白好脾气道：“霍总，喊你好几声了。”
　　霍沛璋以手抵唇，干咳，“嗯，我听见了。”
　　耿白笑越发和蔼：“好啊，那你站起来，说说我刚才说了什么。”
　　霍沛璋：“……”
　　刚刚说了什么来着？自持沉稳的霍先生西装革履的坐在那里，除了脑袋里一个衣衫半褪的耿大白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上学的时候也没这么窘迫过。
　　霍总俊脸微红，“抱歉。”
　　耿白无可奈何，瞥了他几眼，心里自我检讨，难不成他开会很无聊吗，霍总这么爱开会的人都能走神。
　　“我是说，等我下次再进入超级AI系统，需要你尝试定位这个系统的服务器，我让人从警局抽调两个人协助你，你觉得可以吗？”
　　霍沛璋皱起眉，掩盖自己的尴尬，沉稳的说，“不需要，我查不出来，再多几个人也一样。如果你想通过系统查出点什么，我建议你从系统中的玩家身份开始。”
　　耿白道：“他们几个我肯定会查，之前我还有些顾虑，不过现在看明白了，这场游戏整的这么大，我的身份很快就藏不住了，不如在被系统开发的人发现之前，先和玩家撕破脸。”
　　霍沛璋望着他，目光中隐含担忧，却最终没说出什么劝阻的话。
　　澳大利亚的北岸，和江北城吹起的秋风不同，初春的微凉拂过雪白的浪花，辽远的海浪声中，一人赤脚站在被海水冲刷光滑的巨石上，手里捏着一杯红酒，淡淡的水雾在杯壁结出细细的露珠，他唇角勾起，笑意在消瘦的脸颊上过分鲜明，犹如西方世界里的邪恶小丑。
　　小丑先生身上白色的衬衣被海风刮的簌簌作响，领口隐约露出一副瘦骨嶙峋的胸膛，他好像站累了，就地坐下来，将双腿垂下巨石，像孩子一样摇晃着。
　　“sir”，管家在他身后唤道，“星小姐失败了，现在正在苏醒过程中。”
　　小丑没回头看他，声音极尽慵懒，语调略微带着一些咏叹调，“苏醒？她苏醒过来有什么用，伯来，去吧，再给她打一针。”
　　管家伯来犹豫了下，“星小姐毕竟是位女士，我们这么做的话会不会……”
　　小丑扭过头，从下往上看着他，他好像不认识他一样，忽然嗤嗤的大笑起来，“伯来，你看看，你看看自己，你在这里讲女士法则，那些培养皿中的神经菌落也有来自女士的，你怎么不去怜悯她们？”
　　“神经菌落不是人，劳文迪先生。”
　　海·劳文迪摊开双手，“那你想让我怎么样呢，她连一个人都看不住，自己弄丢的人，自己去找回来，不是很公平吗？”
　　伯来抿住了唇。
　　劳文迪伸出鲜红舌头舔了舔酒杯，“况且，你不觉得她睡着的样子很可爱吗，哦，对了，肖寒博士躺在无菌室里的样子可并不可爱，他的大脑还是永远保持清醒比较好，伯来，去吧，肖寒玩的够久了，该到了唤醒他的时候了。”


第59章 第一个谎言（一）
　　劳文迪单薄的衬衫在风中翻飞, 管家伯来望着他的清瘦的背影，想起来这个人今年有二十八岁了，劳文迪家族的遗传病发病率常见的年纪就在三十五岁左右，看来他的时间是真的不多了。
　　伯来摇了摇头，将身上的外套脱了披在劳文迪身上，“好的, 先生, 我这就去通知麦尔医生。”
　　劳文迪坐在石头上，晃着脚丫，对着大海举起了酒杯。
　　伯来离开海岸，走进泰帕雷小岛上的一幢别墅中，别墅外面的雇佣兵向他点头示意, 伯来走进房子，通过里面的内部电梯下到了地下负一层。
　　如果小岛的上面像是一处风景宜人的度假景区, 那么下面就如同科幻电影中的秘密实验室，通道是蓝色玻璃材质制造的, 头顶是苍白的探灯, 空气中带着海水的湿润。
　　伯来穿过玻璃通道，走到一扇封闭的金属大门前，门旁站着士兵, 看见他, 咧嘴笑起来, 用法语说了什么, 伯来温雅的向他点点头, 在金属门上的一个凸起密码盒中输入一串数字。
　　金属大门发出“滴”的一声，缓缓在他眼前打开。
　　一个约有学校操场那么大的雪白的房间出现在他面前，里面有许多穿着白色无菌服的人走来走去，墙壁上挂着硕大的屏幕，里面的女主播正不断重复播放一段话：时代的发展，是ai的必然选择，在人工智能无处不在的时代，人类将变得无用，最终被淘汰，ai的崛起只是时间的问题，在ai与其他物种共存的未来，人类只有最后一种选择，就是：成为生物ai。
　　伯来停下脚步，望着大屏幕中的女士，静静聆听着。
　　“她已经重复了一千八百遍了，每天我走进这里，都要听一遍她为我们描述的未来。”一个身穿医生袍的人走到伯来身边。
　　伯来没回头，“她是一个人工智能。麦尔医生，下午好。”
　　被称作麦尔医生的人留着一把络腮胡子，是典型的西方人，“她将来会变成现实的，未来可期，不是吗。”
　　伯来转过头，望着他的眼睛，片刻后，淡然的点点头，和麦尔医生一同往实验室中心位置走，“劳文迪先生需要星女士继续停留在系统中，直到唤醒肖寒博士。”
　　“ok，没问题。”麦尔一口答应，手指按在一个玻璃按钮上，他们所站的位置缓缓降落，沉进了又一个实验房间里。
　　周围忽然暗了下去，他们从一个无比明亮的空间来到了四周都是昏暗的地方，海水的潮湿味变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伯来跟着麦尔走进黑暗中，等眼睛适应之后，他们穿过两扇透明电子门，走进了一个地方。
　　在这里，消毒水的味道一下子浓烈起来，伯来很清楚，这不是消毒水，而是浓度37%以上的甲醛水溶液，常用在医院对尸体的防腐上。
　　这个房间不大，光线暗淡，里面摆放着一些东西，有些像博物馆里展示水晶的陈列柜，散发着淡蓝色的荧光，‘陈列柜’中摆放着的是直径二十厘米的培养皿，许多很细的电线从皿中连出来，好像章鱼柔软的触角。
　　伯来走进一个柜子，在那些培养皿中看到了鼓动的神经菌落，人的大脑如同宇宙一样神秘美丽，这些菌落向外生长的菌丝也如同暗物质星图一般奇妙。
　　“如果能看到它们在想什么就好了。”伯来叹气。
　　麦尔在地上错综复杂的线路中转过身，“这是那些程序员的工作，等他们汇集数万亿的神经元信息，构建好自己的模型，就能向我们展示生物ai的生命轨迹了，据我所知，他们很快就能成功了哦。”
　　伯来道：“他们不是会定期发布游戏指令吗？”
　　麦尔道：“我们谁都不知道这些生物ai的真实想法、见到他们所看到的世界，不过这根本不重要，定期导入的信息无非是向这些生物ai描绘出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结果，使他们的神经元处于长期稳定的水平。”
　　“欺骗他们是必须的选择吗？”
　　麦尔小心的绕过这些陈列柜，“人的大脑是非常神奇的，人类至今才开发了10%，如果这些神经菌落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就会向神经元释放一种信息素，使得神经菌落衰败，而我们的实验也就要宣布失败了……哈啊，这样告诉你吧，在2020年，抑郁症将成为人类第二大疾病，从生物学上来解释，抑郁症的病发集中在神经内分泌、神经生化、神经再生等方面，让一个心理上的疾病成为杀死人类的可怕凶手，神经元的作用功不可没。”
　　伯来注视了他一会儿，“我们还是去看看星女士吧。”
　　麦尔医生转身带他走到房间的尽头，在那里，躺着一排胶囊状的无菌舱，其中有两枚启动了，散发着淡淡的蓝色荧光。
　　离伯来最近的无菌舱中就是他口中的星女士，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孩，伯来很快将目光落在最远处的无菌舱里——那里躺着一个亚裔的年轻男人，双眸紧闭，五官深刻俊美，皮肤泛着寒冰的颜色，透过他的肌肤，能看到青紫色的血管好像在流动。
　　他的身上连接着许多仪器，线路穿过无菌舱和外面神经菌落的线路互相纠缠。
　　“肖寒博士什么时候会苏醒？”
　　麦尔道，“谁知道他正在和这些神经菌落做什么美梦，你退后一些，我要给星打针了。”
　　他所谓的打针并非是用针管，而是坐在一台一头连接在星的头部的电脑旁，只见他敲下一串数字，无菌舱中的女孩浑身泛过一道蓝光，好像触电了一样，身体无意识的轻轻颤动起来，这些颤动没持续太久，女孩就又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沉睡中。
　　伯来望着她苍白的脸庞，说：“也许我们可以询问她关于她见到的一切。”
　　麦尔失笑，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创造超级ai系统，不是为了看他们在玩什么游戏，一个被谎言编造的系统不值得我们深究，伯来，我们要研究的是如何让人成为生物ai，成为所有智慧生物和人工智能的主宰。”
　　伯来没说话，也没微笑，只是在心里默默的想到，劳文迪先生也想成为世界的主宰吗，他会不会已经忘记了自己研究生物ai的初衷呢。
　　麦尔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又到了发布游戏的时间了吧，呵，那些工程师真无聊啊。”
　　突如其来的进入黑屏状态，耿白已经习惯的跟回姥姥家一样。
　　霍沛璋的手边有三台电脑，是耿白让杨月从警局申请的高配，是为了让他尝试攻破超级ai系统的服务器。
　　看见手机黑屏，霍沛璋用纯金数据线将耿白连到了电脑上，等候着那边的动静，他戴着耳机，垂眼摩挲着从耿白屁股上连出来的线，眼底深沉，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少机不宜的东西。
　　耿白眼前一亮，出现在了一片土地上，脚下的农田是正方形的格子，远处有一间茅草屋，一缕炊烟袅袅升上了天空。
　　“呼叫霍总，这一关好像是种田。”
　　耿白踩着方格子环顾四周，道了声不好。
　　这次如果像女装大佬的城堡一样是个人战的话，他很有可能就根本见不到其他人，更别提去摸对方底细了。
　　霍沛璋在他脑袋里安慰道：“还有机会，不要着急。”
　　就在耿白郁闷不会这么倒霉吧，土地尽头的茅草屋，破旧的屋门被忽然打开了。


第60章 第一个谎言（二）
　　一个浑身赤裸的人站在茅草屋边, 皮肤莹白, 体形纤瘦, 耿白看不太清楚那人到底长的什么样子，只是下意识心想, 这里怎么有个男的。
　　随着他的想法落地, 茅草屋边的人渐渐清晰, 果然是一个男孩子, 五官鲜明，耿白仔细瞅了瞅，发现长得有点像霍总, 一头利落的短发, 平坦的胸膛，以及纤细腰下的粉……霍总的粉……
　　耿白浑身抖了一下, 感觉要瞎，他大步走过去, 将自己的外套脱了披在男孩身上, 说：“小弟弟, 答应我，身为npc也要记得穿衣服好吗。”
　　长得像霍总就可以随便露鸟了？请这个系统的开发工程师有点礼义廉耻好吗, 不要随意把自己的习惯加进游戏里！还有，为什么这个男孩长得想那人呢？耿白在脑海里勾勒着霍沛璋俊美的脸庞。
　　男孩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头上冒出一个数字： 2。
　　耿白看了看周围没有其他玩家, 对霍沛璋道：“他头上出现数字了, 是不是又要打分？”
　　脑袋里的霍先生面无表情, 心情十分不美丽——耿白面前有人露鸟？他都没露好不好。
　　不过霍沛璋顾忌崩人设，只在心底深处悄悄的想了一下，语气平静道：“有这个可能。”
　　男孩伸出小手拉着衣裳，用单纯的大眼睛望着耿白，说：“我的名字应该叫什么好呢？”
　　耿白无辜的和他对望，“我管你叫什么呢。”
　　男孩小嘴一撇，头上：-2
　　耿白：“……”
　　耿白连忙道：“好好好，你叫……叫狗蛋，赖名好活。”
　　男孩的身旁缓缓浮出一列字：【狗蛋】
　　耿白大惊小怪道：“霍总，他真的叫狗蛋了，下来应该怎么办？”
　　霍沛璋意识到了什么，隐隐有些不太好的预感，“问他需要什么，饿不饿，渴不渴……之类的。”
　　说完，便将唇角绷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耿白伸出胳膊撑在男孩肩膀上，没骨头似的懒洋洋靠在那里，说：“狗蛋啊，你饿不饿，渴不渴啊？”
　　狗蛋道：“我饿了，【是帅气的大白呀】你可以给我做饭吃吗？”
　　“别叫爸爸网名，做，你想吃什么？”
　　狗蛋懵懂的往四周看了看，“米饭。”
　　耿白点点头，“行，让我进屋看看你家有没有米。”说着一脚踏进了屋子里。
　　茅草屋里空的比耿白的脸都干净，屋如其词，家徒四壁。
　　耿白：“什么都没有，我怎么给他做米饭？霍总，给我一锅米呗？”
　　公司的代码库里不可能有‘一锅米’，需要现写参数模型，但霍沛璋不想写，淡漠道：“给他吃其他的。”
　　耿白屋里屋外转了一圈，除了地上的土，远处的山，似乎没有能吃的，耿白从地上抓了一把土，在手里掂了掂，让人家孩子吃土不太好吧？
　　他伸出手，问：“你吃吗？”
　　狗蛋愣了一下，拿出一只勺子，从他手里舀了一勺，幽怨的塞进了嘴里，头上冒出数字：-1
　　又吃一口。
　　-1
　　再一口
　　-1
　　耿白：“……”
　　他就是问问，也没让真的吃啊。
　　“喂喂喂，别扣分，我总共才有多少分啊。”
　　听见这句话，狗蛋戳了一下自己眉心，只见那里隐隐出现暗光，耿白凑过去看，看见了自己的分数：-3/100
　　这就尴尬了。
　　狗蛋还去舀土，立刻被耿白拦住了，“还吃，你四不四傻？”
　　爸爸的傻儿子哟。
　　狗蛋眼睛一红，头上：
　　-1
　　-1
　　-1
　　耿白：“……”
　　我擦。
　　他手忙脚乱的给傻儿子擦嘴巴，问：“霍总想想办法。”
　　霍沛璋目光冷淡，沉默了一会儿，才不情愿道：“你哄哄他。”
　　耿白立刻捧住狗蛋的小脸，“不吃土啦，爸爸给你蒸米饭呀。”
　　狗蛋乖巧的笑起来，好感度加了1。
　　看来傻儿子的这顿米饭是非做不可了，就在耿白四处寻找去哪里弄点米的时候，狗蛋给他送来了一把水稻秧苗，指了指土地。
　　耿白百感交集的摸了一把狗蛋的狗头，果然是傻儿子，等他种出来大米，早就饿死了。
　　按照狗蛋的指引，耿白在屋后找到了水田，他挽起裤腿和袖子，拿着秧苗下了地。
　　水花扑腾溅起，狗蛋望着男人宽阔的后背和露出的精瘦的后腰，默默给他加了1。
　　耿白扭头看了一眼，一边插秧一边问，“霍总，这关游戏是不是开心农场啊？”
　　霍沛璋关掉网页中‘恋爱游戏通关攻略’，义正言辞道：“是，你种出来大米，就能通关了。”
　　耿白揩了一把劳动人民的汗水，开心的种地去了。
　　从天亮种到天黑，第二天，耿白一回头，看见他家狗蛋个子高了一些，五官也发生了一点变化，似乎是长大了，更像霍沛璋。
　　狗蛋站在水田岸上，噘嘴道：“你是种田还是要我？”
　　耿白无比耿直：“我爱种田。”
　　狗蛋：-1
　　-1
　　-1
　　耿白带着两脚泥水冲到岸边，用脏兮兮的手往他头上按了一把，看见自己的分数变成了-7
　　“这个剧情发展的有点不对劲。”耿白郁闷的将手上的泥都抹到了霍狗蛋的脸上。
　　霍沛璋睁眼说瞎话，“别理他，继续种田。”
　　耿白挑眉，试探的对狗蛋说：“我去种田了。”
　　狗蛋：-1
　　耿白：“我不去种田了。”
　　狗蛋： 1
　　耿白把这个情况转述给霍沛璋，霍沛璋心烦道：“别理他，种你的田去。”
　　耿白：“……”
　　他道：“他在扣我的分，霍总，这个游戏是不是你误会了，好像不是种田。”
　　霍沛璋睁眼说瞎话，“是种田，去吧，别被他打扰，你先种你的田，我试试侵略进服务器，这个游戏……你不用玩了。”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跃，三台电脑被同时启用，一台确定超级AI系统的操作类型极版本，搜集社会信息，另一台更改INTER设置，根据反馈的错误信息找到系统的注入点，进行注入检测、仿冒身份信息、种植木马、篡改信息……
　　杨月进来的时候，只看见霍沛璋手速已经快到了让人眼花的程度，三台电脑在他面前铺开，冒着绿油油的光，折射在他昂贵的西装外套上，她扫了一眼，惊讶的问，“现在就开始攻击这个系统？不是说再等两天？”
　　霍沛璋戴着耳机冷冷道：“来不及了。”
　　杨月一下子紧张的凑到他身边，“什么意思？”
　　霍沛璋扫了她一眼，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屏幕上滚动的代码上，心想，再不快点他都要谈恋爱去了。
　　耿白感觉出来了一些不对劲，但奈何霍总之前的记录实在太良好，他自己不擅长玩游戏，按理来说听大神的总没错，耿白犹豫了下，看着眼前狗蛋熟悉的五官，把心一横，重新跳进了田地里。
　　霍狗蛋无语的站在岸边，开始了长达数小时的-1。
　　“大白，你在做什么？”不知过了多久，黎唯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岸上。
　　狗蛋看见外人，哼哧哼哧的闭上了嘴。
　　耿白转过身，看见黎唯身边跟着一个文静的女孩，是个npc，他挥了挥手里的秧苗，“种田。”
　　耿白走回到岸边，围着女孩笑嘻嘻的瞅着，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女孩受了惊吓，躲进黎唯怀里，黎唯红着脸将她抱住，女孩头上出现分数，是一串热烈的 1。
　　耿白道：“怎么每次我遇见的都是大猪蹄子。”
　　他跟妹子一点缘分都没有。
　　黎唯挠挠头发，“这个人物好像是根据自己的想法生成的，你看她的模样，是我初恋女友的样子。”
　　耿白猛地看向一边无所事事的霍狗蛋，心里哆嗦了下。
　　黎唯道：“这次的任务比较简单，凑够分数就行了，我来带她串串门，介绍她给别人认识，也能获得好感值。”
　　“什么值？”
　　黎唯道：“好感值，恋爱游戏不都要这样的吗。”
　　耿大白一身稀泥，呆在了原地。
　　正在试图攻略服务器的霍沛璋一身寒气的停住了手。
　　黎唯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问：“你……好感值多少了？”
　　霍狗蛋将自己的脸伸过来，气愤的让他自己看。
　　耿白心虚的戳上去，看到了自己的分数：-45/100
　　黎唯：“……”
　　于是后来的十分钟里，黎唯情真意切的向他普及了恋爱游戏是个什么鬼东西，以及规则和攻略。
　　普及过程中，其他玩家也过来串门了，第二个来的是听风就是雨，他带的npc模样十分奇妙，眼睛是第一关耿白的眼睛，鼻子是第二关耿白的鼻子......
　　风雨将自己的npc带到耿白面前，从左边走到右边，再从右边走到左边，使劲在耿白眼前晃悠，就差说一句，你看出来我什么意思了吗。
　　耿白正糟心，没空搭理他，牙疼的瞅着受了委屈似的霍狗蛋，心想，霍总是没玩过恋爱游戏呢，还是没玩过呢，他不相信他会坑自己。
　　风雨看见霍狗蛋，脸色一下子沉下来，问：“这个人是……你的谁？”
　　耿白没明白他什么意思，还没回答，听见又有脚步声朝他这边走过来，是代号1，代号1直勾勾的从众人之间穿过来，走到了狗蛋面前，看清楚狗蛋的脸，他一直木讷迟钝的目光忽然闪烁了下，眉头缓缓皱起，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然后不急不缓说出了自己的第一句话。
　　那是一声叹气，好像故人回首，看见漫长时光里的澳洲某个艳阳高照的下午第一次的初遇。
　　他说，“霍，你长大了。”


第61章 第一个谎言（三）
　　霍沛璋通过耿白的耳朵听见这句话的时候, 手边三台电脑正在疯狂的解密、加密, 进行漏洞挖掘，笔记本上不断弹出复杂的代码警告, 杨月扫了一眼，问：“进行到哪一步了？”
　　霍沛璋看着电脑，淡然道：“服务器初级权限已经被攻破了，正在尝试读取任意文件。”
　　杨月不是技术工种，愣了下, “什么意思？”
　　霍沛璋看在她算是耿白娘家人的份上, 一边流利的破解文件, 一边解释道：“通过读取任意文件, 查找漏洞，截断对方的权限。我写了个漏洞, 类似木马文件, 将漏洞放置在服务器中, 就可以监听对方的操作痕迹。”
　　“木马……连黑客的那一套你也会？”杨月吃惊, 她一直觉得霍先生只是个高级管理人员，大概在人事管理上很有造诣, 没料到本人竟然真的是程序员出身，隐约还带着计算机领域大神的气质。
　　霍沛璋嗯了一声，杨月往他身边凑了一点，努力分辨他电脑上的内容, “对方的计算机水平很强大, 耿队死……就是之前, 警务系统就遭到了他们的攻击，把警方的数据库封锁了近乎两个小时，大量秘密文件被泄露，幸好对方只是想找0723号文件，陈局有先见之明，在我们接手案件之后就把0723放在了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电子档案室里。”
　　后来警方就将那个电子档案室增加了监控系统，一方面为了以防万一，另一方面是打着如果这个网站真的被攻破了，他们循着攻击痕迹就能找到对方了，谁知第一个形迹可疑进入电子档案室的就是耿白，所以才导致了自己被警方定位，算是歪打正着。
　　霍沛璋淡淡道：“如果我知道他想进警方的网站，也许你们就发现不了他的痕迹了。”
　　杨月欸了一声，眉头吊了起来，觉得霍先生长得一表人才，怎么说话牛皮都能吹上天，“别小看政府，我们那个监控系统也是找的专家做的。”
　　霍沛璋弯了下唇，没说话，听到了耳机中那声熟悉的问候，他一贯自持冷静的目光闪过一丝疑惑，问耿白：“说话的人是谁？”
　　“这个人是谁？”听风就是雨上前一步靠近耿白，攥住他的手腕，眼睛里渐渐着起了火，他低声说，“这是恋爱游戏，npc会根据你心中所想幻化出对方的模样……”
　　他咬牙切齿，“此人是谁？”
　　霍沛璋听见风雨的话，意识到对方说的意思，忍不住也追问道：“大白，你心里的人是谁？”
　　代号1、听风就是雨、霍狗蛋……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耿白身上，他被他们莫名其妙的目光看的浑身发毛，不客气的甩开风雨的手，不耐烦道：“别一个两个的问问题，我还想知道呢。”
　　他甩了眼还想张嘴说话的风雨，也顾不上霍沛璋，转过头犀利的看着代号1，“你怎么认识他的脸？”
　　他指着代号1，然后目光钉在狗蛋身上。
　　狗蛋被他盯着不高兴，嘤咛一声，唰唰唰给耿白减了三分，这点绝情的小样子还真有点像霍沛璋，耿白只好赶紧软下语气，敷衍的拍拍他的狗头，“乖，不是对你生气。”
　　狗蛋趁机钻进了耿白怀里。
　　代号1的脸上浮出一丝迷茫，他略带好奇的望着霍狗蛋，用那种老人的口气缓缓道：“我记得你，你和小时候不太像了，可我还是记得。”
　　耿白顺势一手搂住狗蛋，另一只手挑起他的下巴，看着这张和霍沛璋相似的脸蛋，心里乱糟糟的。
　　一方面是糟心这是个什么破烂游戏，什么心里想的人就是npc的脸，根本不靠谱，另一方面糟心他原本以为代号1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角色，没料到他竟然认识怀里这张脸。
　　为什么他会认识霍总？代号1背后的人又是谁呢。
　　就在他心里一团乱麻的时候，眼前忽然一黑，周围的画面像是信号不好时的电视机，整个屏幕都扭动起来，忽明忽暗。
　　“怎么回事？”黎唯伸手一摸，发现自己从小女朋友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风雨去拉耿白，发现自己也摸不到他了。
　　霍沛璋听见耳机里闹哄哄的声音，看着电脑屏幕，顾不上刚刚的话题，对耿白道：“我刚刚是试图攻击服务器，放置了七十多个小木马，现在被对方发现了，他们正在kill进程和文件，你不要怕，我——”
　　霍沛璋的声音忽然中断，耿白眼前陷入了黑暗中，所有人全部原地消失，就好像正在玩的游戏掉线了。
　　泰帕雷小岛。
　　管家伯来跟着海劳文迪脚步匆匆的走进操作间，一个工作人员立刻站起来，说道：“服务器遭受到了攻击，进程文件exe执行路径中出现了大量so数据和可执行文件，这些文件脱离控制，正在疯狂运行，初步判断，是服务器被植入了病毒！”
　　劳文迪接替他的位置，手指在键盘上跳动，漫不经心道：“警察攻击过我们很多次，不用这么惊慌。”
　　他说着敲出一串代码，修改了服务器的root密码，重新启动了整个系统。
　　霍沛璋看见小木马正在被逐个消灭，他将一台笔记本迅速关机，使用另一台笔记本，趁对方重启服务器的时候，录下对方的初始密码，转而飞快的使用密码钻进了超级AI的数据库。
　　服务器在劳文迪面前重新启动，就在操作间的电脑全部陷入黑屏的时候，他心里忽然一跳，看着黑漆漆的屏幕，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预谋已久的陷阱中，他终于收起了慵懒的表情，在缓慢启动服务器的同时尝到了肾上腺素渐渐飙升起来的感觉。
　　“很有趣。”他说道。
　　伯来问：“事情很严重吗，先生？”
　　劳文迪消瘦的脸上露出笑容，“亲爱的警察先生似乎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帮手，他们在攻击服务器，并且，如果所料不错，已经获得了初始密码。”
　　他语调上扬，咏叹般赞美道：“这个手法很完美，完美到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是谁？”
　　劳文迪嘴唇鲜红，眼里闪烁着精光。
　　一分钟后，负荷着数万亿的服务器重新启动了，劳文迪迅速进入数据库捕捉现场，然而当他进入之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大洋的彼岸，霍沛璋的电脑因为高速运转而微微发烫，一条进度正在缓慢变绿，杨月看见他表情冷峻，眉头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沟壑，她对霍沛璋所做的一切都看不明白，但却被一种气氛感染，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心里为那个进度条加油。
　　当进度条抵达90%时，剩余启动的一台电脑发出了刺耳的警告，霍沛璋敲下回车键，结束了进度条的内容。
　　做完这些后，他明显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杨月小心的问：“你刚刚做了什么？”
　　霍沛璋活动着手指，闭了下干涩的眼睛，微微一勾唇，淡淡道：“将他们所谓的超级AI系统的数据库复制下来了，虽然只有90%，但我想，应该够用了。”
　　杨月：“……”
　　她难以置信的说：“就这么……复制下来了？你知道吗，总局之前曾多次攻击泰帕雷小岛的系统，无一不被防火墙挡回来，而你竟然就用这几台电脑，复制了他们的数据？就这么简单？”
　　霍沛璋任由她在耳边大呼小叫，看着黑漆漆的屏幕，脑袋里却回想着耿白在游戏中的对话，忽然露出一个微笑。


第62章 第一个谎言（四）
　　所谓反差萌好吃, 在于严厉者含笑，禁欲者思春, 刚毅者温柔, 冷峻者缱绻，看见霍沛璋唇角的笑意，杨月猝不及防吃了一嘴反差萌, 心脏不争气的停顿了一拍。
　　她捏着自己的下巴，心想，这么好看牛叉的男人怎么偏偏眼神不好，非看上她家那浪不唧唧没着没边的破队长。
　　霍沛璋将复制下来的数据库存进U盘，然后把U盘拔了下来，低沉磁性的问：“要吗？”
　　杨月咧嘴笑, 伸出手去接, “霍先生真是太感谢你了。”
　　霍沛璋的手往后一抽, 淡淡道：“你谢早了。”
　　杨月：“……”
　　她的手悬在半空中，眯起眼, 问：“霍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合作关系吗？”
　　霍沛璋向后靠在沙发背上, 双腿交叠, 修长的手搭在膝盖上, 是一个谈判的姿势, 杨月也调整了坐姿, 坐到了他对面。
　　“合作关系讲究的是双方互惠, 我可以协助警方提供你们想要的东西, 那么你们是不是也应该满足我的要求？”
　　霍沛璋注视着面前的女警，道：“我要见耿白。”
　　杨月道：“耿队在你手机里，没人能拦住你见他。”
　　霍沛璋道：“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杨月眼里一暗，“耿队的身体被军方带走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泰帕雷小岛的事涉及多国外交，如果闹大，是需要军方武装支持的，耿队作为重要的实验……”
　　她忽然住了口，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霍沛璋目光愈冷，“看来，你们也想要泰帕雷小岛的实验结果，不单是ICPO，政府也想插手吧。”
　　杨月的目光看向别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如果按照我们掌控的资料来看，他们的实验结果一旦曝光，很有可能会为人类开启一个新的时代，谁先得到……”
　　她看见霍沛璋露出了嘲讽的淡笑。
　　霍沛璋：“贵组织和政府的科学家想必也是世界精尖人才，你知道为什么只有我成功闯进他们所谓的超级AI系统了吗？”
　　杨月沉默。
　　霍沛璋不予解释，只是说道：“也许这是一种超过现代科学平均水平的发现，但绝不会是新时代的敲门砖，杨警官，你真的相信泰帕雷小岛上的实验吗？”
　　杨月继续沉默。
　　霍沛璋坐直身体，“等得到结果，你们或者他们才会死心吧，这个愚蠢的想法，还真是像他的风格。”
　　杨月敏锐的看向他，“谁？”
　　霍沛璋站起来，走到窗户边，望着酒店下面车流如龙，转过身，拎起U盘的挂绳，勾起唇角，“我要耿白。”
　　杨月道了一声fuck，这人真是和耿大白配一脸，表面看不出来，骨子里却散发着贱和刻薄，亏她对他放了好几次星星眼。
　　杨月看着那枚U盘，心里估算着抢夺过来的可能性，霍沛璋将U盘握进手里，双手插进口袋，靠着窗边，淡淡道：“大白是个好警察，不会伤害人民群众，他带出来的团队也是一样的吧，杨警官你说呢？”
　　杨月只好绷住了蠢蠢欲动的腿，气愤的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你打算什么时候见？这事我要报给领导。”
　　“尽快，多谢。”
　　杨月：“你谢早了，能不能见得着，还要看陈局批不批。”
　　霍沛璋微笑，“好。”
　　杨月瞪他一眼，觉得自己有关总裁的幻想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她坐回茶几前，郁闷的托起腮帮子。
　　霍沛璋迈着大长腿走过去，道：“还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杨月现学现用，伸出手，把脸不当脸，说：“U盘拿来，再考虑帮不帮。”
　　霍沛璋坐到她面前，眼底有淡淡的温柔，“方才的对话，还请瞒着大白。”
　　杨月斜眼睨他，心里了然，讽刺道：“是怕队长对你印象不好吧。”
　　哼，活该。
　　“不全是，虽然这是最重要的原因。”霍沛璋毫不隐瞒，“他没开口提要见到自己的身体，应该也是想到了原因，我想让你们主动提出来，这样他会更开心。”
　　杨月撑着脑袋看着他，慢慢的，原地变身成柠檬精，酸了。
　　原来不是冷漠刻薄不近人情，只是所有的温柔耐心善解人意都给了唯一的那个人。
　　泰帕雷小岛的春风染着大海的湿涩，基地下面的所有房间都没有窗户，新风系统送来净化过后的海风若有若无抚在皮肤上，房间里的气氛有些紧张，所有科研人员都站起来，注视着坐在其中一台电脑前的男子。
　　劳文迪手里捏着酒杯，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撑着额角，用英文说道：“继续。”
　　科研人员互相对望，片刻后，一个人站出来，说了话，用的是法语，“神经菌落反应信息的监测是很困难的，即便我们为它们创造了世界观系统，并制定规律和法则，来企图约束、稳定、欺骗它们，但生物学家麦尔医生也表示过，人的大脑浩瀚程度如同宇宙，神秘而未知，它们是否能从这套人为法则中脱离出来，达到自我清醒，这是机器无法预测和监控的。”
　　伯来在一旁皱了下眉，刚好被劳文迪看见，他抬眼道：“你想到了什么？”
　　伯来端着一瓶波尔西红酒，说，“先生怀疑这些那名黑客是通过神经菌落的反应信息攻击的超级系统？它们应该是已经失去生命的菌体，还能与外界取得联系吗？”
　　劳文迪无无声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合，趴到桌子上，沾过红酒的嘴唇被氲上一片血色，微微颤抖着，说道；“伯来，你真是太可爱了，还有你们，你们真是可爱的让我无法拒绝。”
　　周围的科研人员听懂他这句话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只有伯来并没有因为他的笑而感到恐惧或尴尬，只是平静的等着他说下一句话，劳文迪笑的从椅子上滑下去，伯来连忙眼疾手快将他扶住了，劳文迪便趴在他身上使劲笑，笑了够，才缓缓坐直起来，开了口。
　　“那些神经菌落连宠物都算不上，我想想，哦，充其量算是最低等维度的生命体，它们的世界是我们这些造物主给的，如何能逃离我们的掌控，即便能自我清醒，又能如何呢。”
　　劳文迪抿了一口酒，“谁说过我们的超级系统就只有这些成员，不要忘记，陷入超级系统的美妙世界中的人还有肖博士以及美丽的星女士。”
　　“那您怀疑的是他们？”伯来问。
　　劳文迪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他两条胳膊撑住桌子站起来，优雅的端起酒杯，低头嗅了嗅红酒的清冽，抬起头环顾周围，说道：“别忘了，当初创造这个系统基本算法的人是谁，以及那一枚丢失在华国境内的生物智能芯片似乎也还没有找到呢。”
　　他端着酒杯往房间门处走去，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道：“啊，对了，还有我们真正的生物测试员——远在异国他乡的第一批志愿者，这些都有可能成为这次系统被攻击时的进入端口。”
　　伯来看着他清瘦的背影走到了门边，忍不住道：“先生接下来怎么办？”
　　劳文迪转过身，看着实验室中的来自世界各国的科研人员，目光忽然像浑身剧毒的蛇，他一字一字用英语、法语、中文说道：“就请各位努力尽快做出系统反应全息图，然后开始一个一个进行排除吧！”
　　耿白在黑暗中待了好大一会儿，没等到重新启动的游戏，反而等到了手机亮屏，看到霍总那张俊美的脸庞时，耿白颇为感慨的说道：“你可以啊，竟然真的攻破系统，把我弄出来了。”
　　外面的世界已经傍晚九点多，霍沛璋躺在床上，捏着耿白手机壳上的小翅膀将他悬在自己脸上，道：“严格来说，我并没有攻破他们的服务器，只是被对方发现了踪迹，而不得已被迫关掉服务器，强行结束了游戏进程。”
　　耿白笑嘻嘻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我不管，我觉得你牛逼，你就牛逼。”
　　床头的灯照在霍沛璋脸庞上，将他分明的五官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中，霍先生唇角微微卷起，说，“好吧，我接受你的赞美。大白，关于之前的游戏，我有些话想问你。”
　　耿白听见他的话，心里咯噔一下，顿了一会儿，心里毛毛的感觉愈发浓烈，他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慌张的大惊小怪的大声说：“游戏有什么好说的，我们来谈谈案子啊，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这个系统里面竟然有人认识你！”
　　霍沛璋点点头，跟着他的思路，故作疑惑，说道：“是，这个系统里的玩家竟然有认识我的，可对方是从哪里看到了我的容貌呢？”
　　耿白：“……”
　　他煞有介事道：“那我怎么知道！”
　　霍沛璋弯起唇角，“不妨我帮你分析分析？”
　　耿白用更大的声音叫唤起来，“案子有什么好说的！不如我们聊聊最近新播的电视剧啊！玄幻小说都拍成电视剧了！里面演男主那个人太牛逼了，叫什么来着，演技超级好，长得也特别帅，武打动作利落漂亮，我要是能和他见一面，切磋切磋就好了。”
　　霍沛璋眉头皱了起来，根据耿白说的，去搜了那部电视剧，了解了下剧情和演员表。
　　“你说的男主是李洛城？”
　　电视剧是之前耿白趁霍总睡觉，自己又开了各种VIP，他无聊之下随便看的，说实话，剧情演的什么他早就忘了，就觉得里面的男主角英挺俊朗，那股冷淡气质像极了霍大神，所以才留了那一点关注在上面。
　　耿白见霍沛璋似乎跟着他转了话题，悄悄松了口气，瞎掰胡扯道：“哈哈哈就是李洛城，看他武打动作挺利索，不知道本人是不是也这么能打。”
　　霍沛璋淡淡道：“不能，假的。”
　　耿白愣了一下，“啊？”
　　霍沛璋拿起另一部手机，翻开通讯录，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被接通，霍沛璋打开免提，里面传来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说道：“哎哟喂，我的天，快瞧瞧，霍总竟然给我打电话了，今天的太阳是睡迷糊从西边出来了吗？”
　　耿白瞪大屏幕，一下下瞅着霍沛璋，小声说，“谁啊，你在给谁打电话？”
　　霍沛璋面无表情，对电话里的人说：“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人家在法国参加戛纳电影节呢，霍金主您老有什么事需要小的效劳啊？”
　　霍沛璋瞥了眼似乎呆滞的小傻逼，对通话方说，“回国来见我。”
　　“啊？现在吗？有什么紧急的事吗？”
　　霍沛璋捏着耿白的小翅膀，说道，“回来——来挨打！”
　　电话：“……”
　　耿白：“……”
　　耿白紧张尴尬道：“这这这你该不会凑巧认识那谁谁谁谁吧？”
　　电话那头听见声音，发现八卦似的，立刻咋呼道：“你那边还有人？哈喽！我是李洛城，就是你想来打人家的小屁屁嘛？”
　　耿白：“……”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霍沛璋将震乱三观的小手机抖了抖，高深莫测的望着他的屏幕，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看见了吧，这就是赞美别的男人的下场。


第63章 第一个谎言（五）
　　入秋后的天空很萧瑟，江北城市刑侦大队, 胡警官正在整理外企员工自杀一案, 他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调查材料统一归进一个牛皮档案袋中, 做最后的物料交接检查。
　　一旁一直跟着他的年轻警察忿忿不平的站在那里, 看着他们这些日子以来东奔西走的成果, 说：“明明是我们的案子, 现在都快出结果了，怎么说给别人就给别人了。”
　　胡警官眼皮都不抬，问，“快出结果了？来, 你给我说说你觉得这件案子的结果是什么。”
　　年轻警官走到桌子边, 一指按住档案袋, 挡住他继续整理材料的动作，“三个人里一个自杀两个他杀，自杀的侯海曾多次进出医院, 虽然他去医院的原因还没查清, 但不排除以下几种可能性。第一, 他本人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需要去医院检查。第二他有个小三, 小三还有个孩子, 那孩子已经过世了, 有可能是去怀念儿子。第三, 他去医院跟看病无关, 也许是去找什么人。”
　　胡警官道：“你的分析有道理, 接下来呢？”
　　年轻警官道：“不管怎么说，侯海的嫌疑最大，还有他失踪的小三姜琳，如果侯海是自杀，姜琳去哪了？是出事了，还是故意躲了起来，侯海的自杀，还有其他两个人的死亡原因跟姜琳有没有关系？我们只要能找到姜琳，就能知道答案了。胡队，就差这一步了！”
　　“姜琳已经在警方的监控下了。”一个声音忽然出现在会议室门口。
　　年轻警察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瘦小，长着有几分娃娃脸的人站在那里，穿着一身休闲装，带了个棒球帽，双手插在口袋，冲他们露出八颗牙的微笑。
　　“你说什么？你谁啊？”年轻警官道。
　　小五走进会议室，抽出手，对里头的两个人敬了礼，“ICPO成员，也是负责这次和市公安局交接案件的负责人。”
　　胡警官向他回了礼，小五道：“我们已经找到姜琳了，但她对张允和赵子威的情况并不清楚，甚至也不知道侯海为什么要自杀。”
　　“那她失踪的原因是？”
　　小五礼貌周全的接住胡警官递过来的档案袋，“这件案子和IOPC里的一个跨国案关系匪浅，原谅我不能详说，只能告诉你，她失踪的原因和她过世的孩子有关系。”
　　交接完案子，小五拿着档案袋出了市刑侦大队的门，上了门口的一辆面包车，主驾驶上的人回过头，小五愣了下，“月月姐，少见你开车啊。”
　　杨月很不爽，特别不爽，瞪了他一眼，“我要回局里一趟，有些事需要当面和陈局汇报。”
　　小五见她神色严肃，忙收起玩闹的神情，问：“怎么回事？”
　　杨月抓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盯着前挡风玻看了片刻，忽而叹了口气，“没什么大事，就是你知道吧，咱队长可能是个死基佬。”
　　小五：“……”
　　他可以不知道吗。
　　杨月一脚踩下油门，挤进车流中，在等红绿灯的间隙里扣着自己的指甲，“死基佬就死基佬吧，反正我也早就放弃了，不过虽然他弯了，但那什么，‘死’了这么久，也该见见自己的身体了，我找陈局谈谈，看什么时候，大白能见一面自己的身体，他家老太太还在病床前守着他呢。”
　　小五眨眨眼，惊讶问，“月月姐，原来你还暗恋过耿队啊。”
　　杨月：“……”
　　“你听重点的毛病什么时候才会好！”
　　小五挠挠头发，狡黠的一转眼睛，问，“你忽然提起这事，是有原因的吧，是耿队……不会，耿队有时候表面不说，心里往往早就想透了，他的身体被军方带走了，里面的流程怎么回事，他比我们更清楚。那提起这件事的应该就是基佬他对象了。”
　　杨月从驾驶座伸过来胳膊，抓住小五的领口，使劲将他的脑袋揉了一把，“行啊小子，交给你一个任务，去教训教训他们，老娘现在看他们十分不顺眼。”
　　小五啊了一声，“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同性亲亲也是亲亲。”
　　杨月：“谁让你拆了，隔意隔意他俩会不会？”
　　小五实在的摇摇头，诚恳的望着杨月，“求赐教。”
　　绿灯亮了起来，杨月缓慢的踩下离合，从后视镜里露出一个单身狗的坏笑。
　　新的一天才开始没多久，躺在床头柜的手机就思考起了机生：昨夜的一幕还历历在目，虽然在他顽强抵抗之下，霍沛璋没再提起那个话题，但耿白觉得自己就像是那挂在晾衣架上的腊肠，随时随地都有被猫扑上来的风险。
　　现在，姓霍的那只猫就睡在离他不远的距离，耿白甚至觉得自己一旦亮起屏幕，就有被叼走的风险——他一边想，一边作死抱着一点幻想，打开了自己的摄像头。
　　一条胳膊忽然从暖和的被窝里伸出来，如同猫爪，嗖的一下便将手机勾进了被子里，随即，整个被窝都蒙了上来。
　　耿白照见昏暗被窝里的慵懒的男人，心里冷笑，霍总跟猫一样，挺会做窝的。
　　霍沛璋蒙着被子，垂眼看着压在身下的小傻机，手指轻轻弹了下屏幕，懒洋洋道：“昨天你说没心情聊天，今天呢？”
　　耿白的镜头里照出一大片韧劲的胸膛，他默默地心想，如果他有身体，这压的就是他了，他试图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鼻血都要喷出来了。
　　耿白一边热血沸腾，一边莫名其妙，自己瞎激动什么呢。
　　“如果你想胡说八道，我不想听，如果是正事，我欢迎你。”耿白闷闷的说。
　　霍沛璋捏住被子的一角，像小孩过家家似的盖住手机的一半，还有模有样的给他露了个脑袋，低声说：“我喜欢你，算是胡说八道，还是正事？”
　　耿白浑身一颤，霍总化身的那只猫好像闯进了他心里，伸出软绵绵的肉垫在他心上不轻不重的挠了一爪，不是很疼，但生出了一股的酥软麻痒。
　　不是没收到过告白，甚至在耿白年少张扬的时候，青春期的荷尔蒙过分挥发，隔三差五就有一朵清纯的桃花在他身边盛开。
　　可那些羞涩懵懂的桃花算什么，如今一只猫爪就霸道的全部踩下来了。
　　霍沛璋在耿白的照射范围内露了脸，似笑非笑的拨弄着手机，“嗯？算什么呢？”
　　耿白支支吾吾不回答。
　　霍沛璋自言自语道：“该不会死机了吧？”
　　听见这句话，耿白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绳子，来不及思考，噌的一下自己把自己关机了。
　　对了对了，刚刚他死机了，什么都没听见，什么他喜欢他，他没听见，没听见……
　　眼睁睁看着手机自我欺骗的关机了，一直镇定自若的霍总缓缓松了一口气。
　　耿白不知道让他方寸大乱的话，说出来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耿白在黑暗里待了不知道多久，只觉得无比漫长，摒弃了外界的喧嚣，离开整个世界以后，那寂静的黑暗便悄无声息在他繁乱的脑海里生根发芽，长出来心乱如麻的细苗，用那句‘我喜欢你’滋润长大。
　　他第一次当了逃兵，缩了半晌后觉得不大合适，就悄悄开了机，再悄悄打开摄像头。
　　镜头里是霍沛璋空荡的客厅，他应该是被放置在了电视柜两旁的置物架上，一个房间里略高的位置，能让他看到房间的全貌。
　　之前没觉得，这会儿，男人无声无息的熨帖烫着耿白酥酥麻麻的心脏。
　　霍沛璋和小五先后出现在了镜头里。
　　小五胳膊下面夹着从市刑侦大队交接的档案袋，问：“队长呢？”
　　霍沛璋西装革履的瞥了眼置物架上的手机。
　　小五屁颠屁颠跑过去，“耿队，档案拿过来了。”
　　耿白怂的连焦距都不敢对准霍沛璋，干咳两声，说：“开个小会，你给我……们说说刑侦队的调查结果。”
　　酒店的房门被敲响，霍沛璋去开门，端进来一盘精美诱人的水果拼盘。
　　霍沛璋示意小五请便，然后坐到沙发的一角，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和电视柜上的耿白隔着一个房间相望。
　　耿白觉得他的样子像极了温柔贤惠的女主人。
　　小五和耿白说着当地警方的调查结果，由于对案子背后的情况了解不全面，所以当地警方的调查仅围绕侯海、张允和赵子威三人展开。
　　档案里有一段三人在案发的一个月前在一家宾馆里闹事的视频，小五用电脑投影，放给他们看。
　　为协助警方报案，霍沛璋向集团申请了外勤，他趁耿白当缩头乌龟的时候已经处理完了工作，现在正在审核秘书发来的各部门季度绩效计划。
　　这时，他的手机叮的响了一下。
　　霍沛璋拿出来，看见一条号码不明的短信：工作愉快吗？
　　霍沛璋抬眸看了眼耿白，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回复短信：甚好。
　　短信又很快回过来：我很想念你。
　　霍沛璋没什么表情，淡漠的打字：是吗。
　　信号的另一段，劳文迪舔了舔嘴唇，看着电脑上特殊信息通道回复过来的那两个字，咧开嘴笑起来：我想见你。
　　霍沛璋看了看耿白，才垂眼回复：以什么方式？
　　这条短信发出去后，对方却再也没有回过来了。
　　耿白听着小五汇报，瞅着那头沙发上玩手机的男人，叽叽歪歪的心想：他在跟谁发短信呢，发一句看他一眼是什么个意思？


第64章 第一个谎言（六）
　　霍沛璋拿着手机等了一会儿, 没再等到短信回复, 就将手机锁了, 扔到一旁，他一抬头, 听见耿白发出了一声咳嗽。
　　“老大？”小五正在放投影，以为叫的是他。
　　耿白又装模作样咳嗽两声，轻飘飘道：“没事，你继续说，我就是嗓子不太舒服。”
　　小五狐疑道：“嗓子？”
　　手机的播放器坏了吗？
　　耿白：“……”
　　这烂透了的借口。
　　霍总听了两句，唇角流露出别有深意的弧度，他将电脑放到一边, 拿起手机走到电视柜前，转身靠在置物架上, 转着手机，问：“有新的发现吗？”
　　耿白的镜头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姐妹’，“案发一个月前, 他们三人在宾馆闹事打架, 被老板报警送派出所了，三个在本地都有房子的男人去开房间, 这一点很值得怀疑，而且，根据老板提供的视频来看, 三人从进入宾馆的时候似乎就有矛盾, 警方提供的老板证词里面有写似乎是赵子威一直在向其他两个人挑事。”
　　提起这个名字, 耿白和霍沛璋一时都有些陌生，明明这个人也是死者之一，但不论是人际关系、家庭背景、还是就个人而言，他在整件案子中的存在感都低的让人很容易就忽视掉了。
　　耿白记得赵子威的性格测试成绩单上，他被认为是内向型人格，根据之前看过的年会视频和其他人的口供，都不难看出赵子威确实是那种平日里沉默寡言，没有存在感的人。
　　这个人因为什么原因会和侯海张允起冲突？
　　耿白发现在警方掌握的资料里关于赵子威这个人的信息少得可怜，并且根本没有值得被警方关注、调查的地方。
　　但事出反常必有妖，侯海的可疑之处在姜琳，张允的背后有蒋汀可以调查，那赵子威呢？他纯粹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还是另有隐情？
　　耿白没什么头绪，只好把自己的问题抛给了霍总，然后简述了下自己的意思，“我想派人去查查赵子威家里有什么人，平常喜欢什么，半年来接触过什么人，对了，他是什么岗位？”
　　“赵子威是开发工程师，张允做的是算法，侯海是后端。”说到这里，霍沛璋眉头皱了下，“如果他们三人真的和泰帕雷小岛的实验项目有联系，在技术方面提供了支撑的话，按理来说最有可能和他们接触的人是做开发的赵子威。”
　　“会不会是因为赵子威不善言谈，所以才由侯海出面交涉的？”耿白问。
　　霍沛璋摇了摇头，这种情况的话就说不准了。
　　案件又遇见了疑团，屋子里的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霍沛璋正想着，忽然听见耿白漫不经心的说，“这起案子里的疑点太多了，头疼对了，你刚刚跟谁发短信呢？”
　　他好像是很不经意的随口提了起来。
　　霍沛璋的目光在他机身上转了一圈，终于把自己的手机举了起来，将屏幕对着耿白，按亮，打开了短信。
　　耿白啪啪啪的调整着焦距，迫不及待看清了短信的内容，什么‘工作忙不忙’‘我很想你’‘我们见面吧’，显而易见就是那啥啥的呗。
　　呵，男人，你看这个人，嘴上说着喜欢我，却又背地里跟别人勾搭。
　　耿白收回了焦距，高深莫测的开了口，“哦，那就去见呗，我们开会打扰你了是吧，别啊，你去吧，反正你是编外人员，案子破不破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小五诧异的看着耿大白，怀疑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霍沛璋表情平静，点了点头：“好，你们先谈，我出去一下。”说着，他去沙发了拿了外套，搭在手臂上，便离开了。
　　耿白通过镜头望着他离开，心里不是滋味极了，耳边仿佛听见一个声音，满心酸楚的歌唱着《千里之外》。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小五一脸纠结，不明白老大一言不合就放歌是什么习惯。
　　耿白陷在自己的bg里久久不能回神。
　　小五托着腮帮子趴在架子上，心想，当手机就是好，还能自己给自己配背景音乐。
　　没一会儿，房门外传来刷卡声，霍沛璋拎了一袋子的新鲜水果走了进来，看见他们，道：“我今天中午给你直播吃水果沙拉可以吗，前两天辣的吃多了，我有些上火。”
　　耿白梗着两万的豪华大脸，说，“你就是去买东西了？”
　　霍沛璋看了他一眼，将水果递给小五，“帮忙洗一下吧。”
　　小五拎着一大兜就这么被支走了，霍沛璋站在置物架边上，神情专注的挽起袖子，淡淡道：“不然呢？你以为我要去哪？”
　　耿白将焦距往屏幕上一掀，翻了个手机专用的白眼，嘟嘟囔囔道：“我怎么知道…… ”
　　霍沛璋忽然站到了耿白的镜头中央，熨帖的白衬衣和西裤勾勒出高大挺拔的身材，男人唇角卷起，低声说：“你一定不相信，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很喜欢你。”
　　市府新街有那么多的人，天上有繁星万千，路边有灯火通明，可他的眼里只有肆意潇洒的耿白，刚一出现，就在他的世界里招摇过市春风得意。
　　可那是惊鸿一瞥的第一面，也是无能为力的最后一面，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他的心就先窒息的难以呼吸。
　　他一定是很喜欢他的，从第一眼就开始。
　　耿白愣愣的看着他眉心的郁色，结结巴巴说：“你、你胡说什么，我们都是男的。”
　　霍沛璋道：“你该不会要告诉我，男的和男的不能在一起吧？1998年荷兰的法律就通过了同性婚姻合法化，现在全球共有31个国家允许同性注册婚姻关系，你不用担心是否合法，你是国际刑警，ico组织条例中未曾禁止成员是同性家庭。”
　　“我担心个屁啊，你你你先别扯那么远。”耿白连忙道。
　　怎么告白这件事还没说清楚，他都给扯到结婚上去了。
　　霍沛璋哦了一声，“那你歧视同性恋？”
　　耿白惊愕道：“怎么可能！”
　　他那套耍嘴皮的功夫被他丢到了脑后，一句话都说不利索了，结巴道：“我就是没想到有一天会发生在我身上，你明白吧，我从小都想等我长大了，我要娶个小媳妇，生个胖崽子，然后让我家老太太带着孙子天天上那公园里溜达，见谁逮谁夸孙子随了他爹，长得老好看了。”
　　霍沛璋对他这自恋的爱好忍俊不禁。
　　耿白道：“你看你今天这么一说，我小媳妇没了，儿子也没了，以后我家老太太去公园溜达，手边都没有个小孙子能牵着，换句话说，我的脑海里想不出来两个男人将来应该怎么样生活，况且，我现在连人都不算，充其量只是个男机吧，”
　　霍沛璋抬手摩挲他屏幕两边的钻石，忍笑道，“男机吧……行吧，既然你想不出来两个男人怎么生活，就别想了，那人和手机怎么生活，你总有经验吧，不如我们先试试这样？”
　　耿白迷茫，“这有什么好试的，我们不是天天都是这样？”
　　霍沛璋点头，“嗯，以后也会是这样的，这么来说，你是答应了是吧。”
　　耿白道：“有什么答应不答应的，就和之前一样，你、你就保持和之前一样就好了。”
　　霍沛璋拿起手机，在他屏幕中央，大概算是耿白眉心的位置用嘴唇碰了一下，“好，如你所愿，我会和之前一样的。”
　　他说完，将手机放回原地，走到阳台去洗水果去了。
　　耿白被亲了一下，触觉上他是什么都感觉不到的，但从感官上，就觉得太刺激了，他茫然的看着阳台上霍沛璋的背影，心里一塌糊涂，浆糊似的莫名其妙，他心想，如我所愿？我愿什么了？我不是拒绝来着吗？
　　耿白看见霍沛璋在阳台的小桌子上用一把细窄的水果刀切水果，看着他熟练的姿势和手法，晌午的阳光落在他的肩膀上，在耿白的屏幕里泛着一圈一圈耀眼的光芒，小五蹦蹦跳跳将耿白拿到了阳台上，围观霍先生花样切水果。
　　霍沛璋每处理一种水果，就会简单介绍一下关于这种水果的经典吃法，耿白听着他轻松自在的语气，在心里道：“这就是男机和男人的幸福生活？似乎有点……温馨啊。”
　　夜里入睡前，霍沛璋没再把耿白放到床头柜上，而是放到了床的另一个枕头上，就好像两人同床共枕似的。
　　耿白别别扭扭的躺在枕头上，说：“欸，科学家研究发现，手机不要离枕头太近，对大脑不好。”
　　霍沛璋伸出手，把耿白挪下来，将两只枕头扔到了地上，“解决了。”
　　手机：“……”
　　敬你是条霸道总裁。
　　小手机躺在总裁的臂弯里，感觉到一阵心慌意乱，心乱如麻，很想让他和寄几保持距离，人机授受不亲，但一想起霍沛璋的告白，他就又说不出口了，只好干巴巴的假装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躺在什么地方，没话找话的问：“你白天到底和谁再发短信？”
　　霍沛璋的脸藏在被窝里，愉悦的笑了，其实他还是很在意的吧，这个小傻机。
　　他将短信的内容传给耿白，说，“发短信的人是我童年时期的玩伴，叫做劳文迪。”
　　耿白敷衍的嗯了一声。
　　霍沛璋垂眼看着手机上细钻闪烁着灯光的银辉，眼底深沉如墨，淡淡道，“五年前，我和他的友谊走到了尽头，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他接手了一个项目，名字叫做生物类智能。”
　　耿白春心荡漾的胸腔一下子如临寒冰，声音下意识紧绷道：“生物类智能……生物ai工程？！”


第65章 第一个谎言（七）
　　外面忽然下起了秋雨, 隔着窗户, 淅淅沥沥的，霍沛璋嗯了一声，翻身平躺在床上，看着屋顶, 淡然平静的面孔浮现出追忆往事的沉默。
　　“生物类智能项目的内容是将通过科技手段实现生物学的生物突破，很像仿生机械, 但手段却是完全相反。”霍沛璋道。
　　耿白趴在他一条胳膊上, 前置摄像头看到的是屋顶，后置摄像头照见的是雪白的被单，他想看看霍沛璋的表情, 但又不好意思开口, “我知道，人工智能是让机械无限接近生物, 而生物智能是让生物无限接近机械。”
　　霍沛璋听过他和陈局长的对话，说道, “确实如此。”
　　耿白问：“这个项目的目的是什么？在人体上改造，难不成比用机械更方便。”
　　霍沛璋侧头看着胳膊上的小手机, 捏住他的两边将他举在自己脸上，抚摸光滑的屏幕，蹙起眉道：“别人的目的我不清楚, 劳文迪么, 大概只有那一个原因了。”
　　虽然他的语气还是淡然, 但耿白就是听出来了不大一样, 他在他手机里住了这么久，一直觉得霍总是个资深的孤家寡人，除了工作之外，就手边自己一个活物，所以这么乍得一听，还有点想吃醋。
　　“什么原因？”耿白问，“呃，不方便说就算了。”
　　反正他才不想听。
　　霍沛璋道：“他的家族患有一种遗传性脑血管疾病，病发率高达百分之六十，他的祖父、叔叔、兄长都是因为此病而早年去世，他很小的时候就在研究如何解决家族遗传病。”
　　“这和生物智能有什么关系？”
　　霍沛璋：“他小时候一直想成为脑科医生，所以常年醉心探究生物大脑的构成，直到他的哥哥亚伯劳文迪去世，这让他彻底的放弃了从医的想法，大学时同我一起修了斯坦福大学的计算机专业，也算是完成他哥哥的遗愿。”
　　霍沛璋看着耿白镜头里的自己，目光放的很远，“海的哥哥亚伯劳文迪还活着的时候曾是世界十大骇客之一，是顶尖的电脑高手，曾用一套算法攻击过北美一个州的网络，使当地网络瘫痪长达三十个小时，当时他正面临牢狱之灾，在量刑的时候，被要求协助美军建立空中防务指挥系统，他作为骇客，需要在一个小时之内攻击空防系统，找出漏洞。亚伯只用了二十分钟，便通过网关，拷走了空防的一套秘密资料。”
　　“你很佩服他？”
　　霍沛璋笑了一下，“我从小就沉迷计算机，自然对他无比钦佩，年少不懂事时，一度将他看做是人生的启蒙导师，我的卧室里贴满了关于亚伯的报道，我父母见我如此痴迷，便带我去拜见了亚伯劳文迪，我也是在那里遇见了海。”
　　耿白听着，忽然听出来了不大对劲，“等等，这种人也是说想见就能见的？”
　　霍沛璋摸了一下他屏幕的狗头，“劳文迪家族在澳洲是很出名的大家族，在政商界颇有些名气，我父亲从商，刚好接触这些人比较多，所以通过别人引荐认识了劳文迪。”
　　耿白心里嘀咕，做生意能认识贵族？这待是什么高级生意。
　　“亚伯希望自己能建造一种完美算法，用来输出所有的运算结果，但算法还未来得及构造完成，他就得病去世了，海和我修同样的专业，便是为了完成他哥哥的遗愿。”
　　霍沛璋将房间的灯熄灭，窗外漆黑的雨夜就顿时包围了房间，透过白纱窗帘，霍沛璋看见玻璃窗上蜿蜒的水迹正缓缓流淌。
　　“毕业之后，我们创办了一间工作室，做一些统计建模、数据挖掘、搭建系统之类的项目，一开始接手的工程不太大，大概都是一百万左右的，还是在我父亲的推荐下成功竞标下来的。”
　　耿白心道，很好，霍总爹出现第二次了，霍总爹到底做什么工作的，养出来的儿子觉得一百万外币的计算机项目属于‘不太大’范畴。
　　“后来我们在行业里有了些名气，也正是那时候，劳文迪接触了生物智能项目，萌生了一些匪夷所思的念头。正是这些念头，我和劳文迪产生了分歧，以至于最终分道扬镳。”
　　耿白问：“能说说吗？”
　　霍沛璋道：“他想通过生物智能，改造自己的体质，让机械代替人脑，用这种方式挽救家族遗传病。”
　　“机械代替人脑……”耿白缓缓亮起屏幕，他被悬在半空中，镜头里正照着黑暗中男人的脸庞，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冰冷，说道：“超级AI系统让我的意识在机械中复生，不正好很像是……”
　　“生物AI，也就是劳文迪想要实现的目的。”霍沛璋替他说完后面的话。
　　耿白陷入了沉默中，他贵妇脸上的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窗外的雨滴滴答答洗刷着世界，耿白默然了会儿，问道：“你没和他继续合作下去，只是因为他的想法过于疯狂？”
　　霍沛璋按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过，明目张胆的调戏耿白的焦距，“项目内容、实验手段等等的原因吧，他年少时曾用大量猴脑做医学实验，而生物AI注定要涉及生物方面。”
　　“生物方面……”耿白默念，心中在霍沛璋回忆往事中勾勒出了一个大概轮廓，他想了一会儿，这才斟酌着开口，问道：“霍总，只是一个猜想，如果不对，还希望你见谅，你说的那个劳文迪，我觉得，他和泰帕雷小岛的实验基地可能有分不开的关系。”
　　霍沛璋垂下眼睫，有什么话想要宣之于口，可外面华国夜雨延绵，是澳洲的风无论如何都吹不到的地方，就像对耿白的一见钟情，也许有的人，从初见开始也就注定要分道扬镳。
　　他淡淡说道：“我也正有此意。”
　　第二天，耿白想了一夜，写了一篇简短的报告发给了陈局，里面列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正是霍总的童年玩伴。报告只有一个内容，请求ICPO澳洲分局着重调查海劳文迪的踪迹。
　　陈局拿到报告之后很吃惊，通过视频问，“为什么怀疑他？”
　　耿白不做声响的用镜头瞅了眼沙发上的霍先生，他迟钝了一下，没把霍沛璋供出来，只让陈局先查一下试试。
　　关掉视频之后，霍沛璋端着咖啡站在阳台上，陪耿白欣赏城市的清晨，说道：“你可以把我说出来的。”
　　耿白通过咖啡淡淡的热气，看着那人的轮廓被朝阳渡上一层金光，“说出来的话，你就必须接受调查了。”
　　霍沛璋侧头看着手机里穿着白衬衫的自己，忽然注意起形象来，在那方寸大的画面里把自己拗出了个电影明星的造型，甚至不够满意，还给耿白开了个美颜，通过屏幕看着加了滤镜的自己，这才满意的说：“没关系，能帮你破案，我很高兴。”
　　耿白瞄他一眼，被加了柔光和甜言蜜语技能的霍总臊红了老脸。
　　霍沛璋又在他身上戳了几下，痒的耿白哈哈大笑，听着他杠铃一般的笑声，霍总放下咖啡，忍不住问道：“这么敏感，身体也是这样的吗？”
　　耿白道：“是啊，从小都怕痒，小时候最怕我妈给我洗澡了。”
　　霍沛璋抿起唇，意识到不太妙。


第66章 第一个谎言（八）
　　霍沛璋第一次发现耿白敏感, 是他把手机的灵敏度调高了，随便点点戳戳就痒的嗷嗷叫, 后来霍先生受不鸟他的‘娇喘’——当然不是嫌弃，而是由于某些羞于启齿的原因, 便将手机灵敏度调到了最低,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此机痒不痒跟灵敏度一毛关系都没有。
　　霍沛璋握着手机，努力让自己避开触碰屏幕，问：“刚开始的时候怎么没叫？”
　　他先前不是还用过几天。
　　耿白懒洋洋道：“我是警察，我们受过专业训练，一般是不会笑的, 我能憋住。”
　　霍沛璋好奇道：“现在憋不住了？”
　　“现在不想憋了, 哎, 你不会这么小气吧，我笑笑也不行？”
　　霍沛璋悠闲的背靠着阳台, 意味深长的抿了一口咖啡, 单手拿着手机，说道：“可以，但你的笑声对我而言不是笑声。”
　　“那是什么？”耿白不知羞耻的想, 爱的天籁吗, 哈哈哈哈。
　　霍沛璋似笑非笑, 他将手机靠近耳朵, 像是接听电话一样, 低声说了两个字。
　　正陷入纯情童话故事的小公举耿大白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的大声说：“胡说八道！”
　　霍沛璋早有预料，说完那句话后就将手机远离了耳朵，等耿白吼完，他微笑着，风度翩翩，一脸的正人君子，轻喟道“大白，我是男人。”
　　耿白黑着脸，那就能对手机耍流氓了吗！
　　还没吃完早饭，陈局的视频邀请就发了过来，耿白戳了接通键，手机屏幕里刚好照进霍沛璋的脸，陈局对他点了下头，说：“大白，这个人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查到东西了？”
　　陈局道：“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这个人。”
　　耿白看着视屏一方的霍先生，犹犹豫豫，霍沛璋放下刀叉，“是我告诉他的。”
　　陈局掺杂了几根白毛的眉毛一挑，额头叠起几道皱纹，“霍先生是怎么认识他的？还知道其他的情况吗？”
　　霍沛璋用餐桌上的湿巾擦拭着手，淡淡道：“陈局长，杨小姐去哪里了？”
　　陈局往上挑的几道皱纹立刻耸了下来，嘴唇往下一撇，严厉的瞪着霍沛璋。
　　耿白没听明白他是怎么生气的，但见他横眉冷对霍总，就不大舒服起来，好歹也是他的机主，凶他做甚么……
　　局长办公室，视频之外的地方，杨月无声的冲上司比划，没得到回应，七手八脚的翻出几张纸，在上面唰唰唰的写上几个字，陈局没搭理她，隔着小小的电子屏幕与霍沛璋对峙。
　　霍沛璋看着他，不躲不闪，“系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启动，时间不多了。”
　　耿白：“什么时间？”
　　陈局目光微微一松，长长的叹了口气，双手交叠放在腿上，说：“大白。”
　　耿白应了一声。
　　陈局道：“是这样，我向总局汇报了你的情况，局里考虑了几个方面，现在让我问问你，不说案情，你是怎么想的？”
　　耿白没明白他的意思，陈局道：“关于你的将来，总不可能一直待在手机里面吧。”
　　将来会怎么想呢，没出事前，闲下来的时候耿白也会想想未来的小日子，可出事之后，他就没有将来了，不过既然他都身体还存在，那他的‘将来’也没什么可说的，重新恢复过去的日子，就是他最好的将来。
　　陈局道：“如果你的身体……算了，我就想问你，你想见见你自己吗？”
　　耿白大喜，“可以？不是被军方带走了，搞什么研究去了吗？”
　　陈局深深瞥了他一眼，“总有办法见的。”
　　有了陈局的保证，耿白激动了一天，不停的在霍沛璋耳边嘀嘀咕咕唧唧歪歪，吵的霍沛璋无心工作，一人一机对着傻笑，直到夜里十点，陈局再次发来消息，耿白狂跳了一天的神经才终于尘埃落定。
　　陈局道：“地址我发你短信了，有劳霍先生将大白寄过来，顺风吧，可以到付。”
　　霍沛璋淡淡道：“到付就不必了。”
　　nb s陈局和蔼的笑：“包邮最好了，顺风到付还挺贵的。”
　　霍沛璋看也不看他，说：“今晚我和大白坐飞机过去。”
　　两个小时后，耿白出现在了一架飞机的头等舱里。
　　“江沪川满88才包邮，他竟然一分钱都不想掏。”耿白靠在一个座位上，镜头照着机舱玻璃外的夜空，继续吐槽道：“陈局是真的抠，你是真的壕，没见过给手机买机票的。”
　　霍沛璋道：“你不是手机。”
　　“嗯？”
　　“你是我的机。”
　　耿白：“……”
　　土味情话太可怕了。
　　霍沛璋看见不远处空姐推着餐车走了过来，便问道：“你猜我想喝什么？”
　　耿白：“咖啡？”
　　霍沛璋露出一丝狡黠，正要说话，就听见耿白意味深长的说道：“喝咖啡是不可能的，你是想呵护我。”
　　霍沛璋：“……”
　　耿白贱兮兮的瞅他一眼，土味情话，谁不会啊。
　　早上七点，飞机在京城落地，现代化设计感强烈的机场映入一人一机眼帘，这里的深秋刮着京城特有的干冷，落叶还未落满地，就被辛勤的清洁工装进了清扫车里。
　　一辆黑车等在门口，霍沛璋按照陈局的要求上了车，私家车驶出三分钟之后，一辆suv将他们接了过来。
　　霍沛璋辗转上了第二辆车，副驾驶的位置，一个人转过了头，正是陈局。
　　陈局道：“还要霍先生亲自送来，真是麻烦了。”
　　霍沛璋将耿白塞进口袋，捂住收音孔，说：“杨警官已经转告您了吧。”
　　陈局道：“协助警方查案，是每个市民应尽的职责。”
　　霍沛璋微笑，放开手指，“能协助警方破案，是我身为市民应尽的职责。”
　　听见这一句的耿白叹气道：“头，看看霍总的觉悟，现在像这种有社会道德的商人可是不多了。”
　　陈局没有胡子，下巴抖了一抖，最后对着自己精英优秀睿智精明的刑警队长狠狠剜了个白眼，这孙子换了个身体，脑袋浑成了浆糊，被卖了还给人倒数钱。
　　车子经过热闹繁华的城市，一路从环线内开到了环线外，最后停车的时候，窗外的风景竟变成了一片黄茫茫的草原，四周只有一处低矮的建筑群，看着像是个军事基地。
　　车子在门岗前停下，耿白从镜头里看了一眼，看见门岗的哨兵抱枪走了过来。
　　查过他们身份，基地藏绿色的大门缓缓打开，车子被扣在了外面，陈局将司机留在车上，仅带着霍沛璋走进了基地里面。
　　基地里透漏着肃杀森严，陈局整了整自己领口，将肩背挺的笔直，跟着两位士兵走到了部队的会客室里。
　　他们在会客室中等了片刻，一个人迎面走了进来。
　　那人的身材不高，浑身却透漏着苍劲和威严，军装上的军衔在夕阳下泛着金光，按照等级来说，会见此人，应该由ico总局局长来才合适。
　　见到他，陈局一改之前的怠慢，立刻热络的迎上前，“蔡首长，还麻烦你亲自来接见我们。”
　　耿白感慨，他的狗腿真得陈局一脉相传。
　　蔡冰与他握了手，“这次军警合作，大家都是战友，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
　　霍沛璋站在陈局的身后，没说话，只有在对方看过来时，才表示礼貌的微微颔首。
　　蔡冰道：“你们跟我来。”
　　他们跟了上去，陈局和蔡冰边走边低声交谈，耿白躺在霍沛璋的裤兜里，专心致志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走了不知多久，一直和陈局交谈的蔡冰忽然转过头，深深看了看霍沛璋，不太确定的问道，“霍先生，不知您是否认识霍苍云先生？”
　　霍沛璋注意到他从看见自己后就一直有意无意往他身上瞄，没料到远在京城某处戒备森严的军事基地里还能遇见熟人，他依旧保持着后生该有的礼貌谦和，说道，“他是家父。”


第67章 第一个谎言（九）
　　蔡冰站住脚步, 爽朗的笑起来，说道：“原来你真是霍兄的公子，你和你的父亲长相、气质非常的相像。”
　　霍沛璋文质彬彬的点点头，“父亲是我学习的榜样。”
　　纵然霍家久居国外, 那根深蒂固的华夏文化却好像生在霍家人的骨血里似的, 永远的内敛沉静儒雅谦虚。蔡冰看着他，不住的称好, 脚步挪了一步，看样子是有意和霍沛璋交谈一番。
　　于是队形换成了蔡司令和霍沛璋在前面走, 陈局吹胡子瞪眼的跟在后头。
　　他瞪着年轻人英挺的背影, 心想, 他家那个白崽子是勾搭了个什么人回来。
　　基地是不能参观的, 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哨兵把守，来往的人神色严肃, 所有的楼房都是六层楼高，藏青色，建筑风格秉持着上世纪八十年代严谨肃穆整齐。
　　深入基地,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蔡冰带他们在一栋楼前停了下来，“先进去等一会儿, 让他们准备准备。”
　　楼里十分安静，迎面就是一条很深的走廊, 走廊两边是房门, 门上有复杂的三重锁, 进去之后，里面竟然只是一间二十来平方的会客室，有一套沙发茶几。
　　蔡冰招呼他们坐下，然后对霍沛璋道：“你父亲爱好书法，我这里有个小东西，前一段时间从非洲带回来的，刚好你帮我带给他吧，你随我来，陈局先在这里等一下吧。”
　　陈局屁股刚挨到沙发，又站了起来，“好好好，我就在这里等司令。”
　　霍沛璋跟着蔡冰往门外走，走到门边，想起来什么，把裤兜里的耿白摸了出来，又走回去，示意陈局伸出手，郑重的将耿白交到他手里，让他陪他玩一会儿。
　　被予以奶妈重任的陈局双手托着手机，内心十分卧槽。
　　二人走后，耿白跳出屏幕：“激动不，就要见到我了！”
　　陈局凉凉扫他一眼，“我可是连你的脑浆都见过的人。”
　　耿白：“呕！”
　　陈局状似怀念，说：“那一段时间啊，你不知道，我一喝豆腐脑就能想起你，一想你，我就去喝豆腐脑。”
　　耿白：“……”
　　士别三日，老大越来越变态了。
　　陈局转着小傻机，往紧闭的门上看了一眼，“那个霍总是什么人？什么来头，你了解吗？”
　　耿白脱口就道：“外企的大领导，年轻有为，老牛逼了。”
　　陈局说：“牛逼然后呢？家庭背景知道吗，家里还有什么人，都是做什么的，你说他久居国外，具体是住哪个国家？”
　　耿白：“唔”
　　陈局：“你该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他痛心疾首的重重戳戳耿白，什么都不知道，就让人家接触核心机密的案件。
　　耿白想起霍沛璋，除了那张帅脸和六百万年薪之外，cu里一片空白。他委屈了一会儿，好吧，是他大意了，因为他一直和霍总没日没夜的待在一起，下意识把人家当成自己人了，否则也不至于在陈局要求霍总等等，他忽然回过味来，说：“你不是调查过他吗，什么计算机领域的专家，还是您让我邀请霍总协助我们办案的。”
　　陈局尴尬的摸摸鼻子，当时时间紧急，他没想到这个人背景有多复杂，仅进行了简单层面的调查，现在看来是他疏忽了。
　　“他到底什么来头啊。”
　　霍沛璋跟着蔡冰出了大楼，慢悠悠走在基地里。
　　“您有话对我说。”他先开了口。
　　蔡冰背着手，转头看着他，笑了，“没想到啊，攻破那个系统的人竟然是你。我们请了好几个专家，还没到防火墙就被对方发现了。”
　　“凑巧而已。”霍沛璋道。
　　“你掺和进这件案子里，你父亲知道吗？”
　　霍沛璋道：“暂时还不知晓。”
　　蔡冰道：“这件案子比想象中复杂，如果知晓了，怕是就不允许了。”
　　他用睿智敏锐的目光注视着霍沛璋。
　　霍沛璋睫毛遮住眸光，神色淡漠，道：“司令心意沛璋明白，不过我并非想参与此事，我只是为了被军方带走的人。”
　　“那个殉职的警察？”蔡冰的充满深意的目光瞬间钉在霍沛璋身上，霍总抬起眸，不躲不闪，平静的投出了一枚炸弹，提前预支了狗粮，“是，他是……我的爱人。”
　　十分钟后，霍沛璋单独回到了会议室，耿白的镜头瞄到他，立刻喜气洋洋的冲了过去——当然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是使唤陈局把自己送到了霍总的手里。
　　“蔡司令呢？”陈局往他身后张望。
　　霍沛璋坐到沙发上，将耿白放在腿上，说，“稍后就来。”
　　陈局坐在一旁，第一次发现有人玩手机能玩的如此深情肉麻。
　　耿白想起刚刚和陈局的聊天内容，忍不住小声问，“霍总，你家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连军队里的高官也认识？”
　　霍沛璋扫了眼 陈局，低声说：“我父亲从商，是商人。”
　　“路边卖煎饼果子的也是商人。”耿白道。
　　霍沛璋抿了抿唇，表情有些犹豫，他刚刚丧心病狂向长辈撒狗粮的时候都没这么迟疑过，耿白的镜头照进他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是什么违法生意吧。
　　不对，不可能，违法的话，早就被军方打掉了，那会是什么，让他难以启齿？
　　不屑偷听的陈局伸长了耳朵，假正经的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他忽然想起蔡冰提起的那个名字，自己似乎也有点耳熟，好像在什么新闻中听过。
　　陈局拿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了‘霍苍云’三个字。
　　网页转了几圈，出现许多页面，其中第一个是百度百科，他顺手点进了主页，三分钟后，涨姿势的陈局抬起头，看着霍沛璋，脸色十分古怪。
　　那头，耿白还在软磨硬泡，泡到最后，直接说：“那什么，你不是那什么我吗，你家里的情况我都不了解，以后还怎么做朋友。”
　　霍沛璋被他黏人的样子可爱的不行，只好说道，“我父亲名唤霍苍云，你想知道的话，搜索一下吧。”
　　话刚说完，耿白就飞快戳开了百渡，一副心急火燎见公公的样子。
　　百渡百科的标题是这么写的：
　　儒商霍苍云：现代世界十大船王之一
　　耿白：“……”
　　刺激来的猝不及防，耿白很想日了霍沛璋，竟然不给他预告。
　　百科内容如下：
　　中文名：霍苍云
　　国籍：中国
　　职业：商人、富豪、慈善家
　　主要成就：世界船王
　　出生日期：1965年1月3日
　　爱好：书法、游泳。
　　家庭成员关系：
　　配偶：名媛叶佩文
　　儿子：霍钰
　　耿白：“……你的名字？”
　　霍沛璋表情淡定，实际上隐约有点尴尬，“字沛璋，霍钰不好听，还有……不太方便。”
　　耿白：“……”
　　世界船王的儿子，这个光环是不是太大了。
　　‘霍钰’两个字带有链接地址，耿白点了一下，打开的网页出现了bug。
　　霍沛璋干咳：“我不想被曝光，在这个网页放了一个小木马。”
　　耿白：“……”
　　他看着面前英俊帅气的男人，干净利落沉稳内敛，他优秀的像精英人士，像领域的专家学者，像企业学识渊博的高层领导，却偏偏不像世界富豪的唯一独子。
　　耿白被他的西装革履后的大尾巴震住了，发出吞咽口水的声音，“那么有钱，你还天天往死了工作？”
　　要是他，别说世界富豪，就是中国富豪，也估计要日日嗨夜夜嗨，嗨成国民老公。
　　霍沛璋无奈的看着他，淡淡道：“你不明白，不努力工作的话，就只能回家了继承家业了。”
　　耿白：“……”
　　谁来让他体会一下这种烦恼。
　　就在耿白和陈局小市民心态爆炸，想摸世界船王儿子的小手时，蔡司令回来了，“辛苦了，已经得到上级指示，允许探视。”
　　耿白在霍沛璋的手里小声嘀咕一下，什么探视，他又不是犯人。
　　蔡冰复杂的往那只冒出声音的手机上看了一眼，下一瞬，耿白就被霍沛璋藏进了裤兜里。
　　蔡冰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不是很懂小辈们的生活。
　　他在会客室一面雪白的墙壁前站住脚步，抬起手腕，在类似机械手表上输入一串数字，最后一位数字发出‘滴’的一声，只见那面平淡无奇的墙壁中间出现一道裂缝，然后缓缓向两边滑去。
　　墙壁消失，暗藏天地的会议室彻底展现在众人面前。
　　他们好像忽然来到了医院的走廊，能看见不远处的手术室、实验室、病房，解剖室等等房间，里面的人都穿着军装，外面罩着白大褂。
　　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被蔡冰成为陈楠博士，从实验室里出来迎接他们，将霍沛璋三人带进了一间写着病房的房间，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墙壁上一扇用百叶窗遮住的窗户外什么都没有。
　　陈楠走到窗户边，扭开百叶窗，窗里的情景映入眼前，霍沛璋看过去，瞳仁微微一缩。
　　透明窗户的另一端，是一间封闭的无菌室，里面摆满了医院特有的设备仪器，一根根软管从仪器中伸出来，爬上病床，没入床上人的身体中。
　　躺在病床上的青年双眸阖起，苍白瘦削，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唯有唇角的一点红痣明灼动人，好像收拢着青年那不安分的神魂，固执的守着生命中最后一点惊鸿，迟迟不肯随萧瑟秋风褪色。


第68章 第一个谎言（十）
　　朝思暮想的容颜就近在眼前, 说起来有些伤感, 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裤兜里的手机在震动, 霍沛璋回过神, 连忙拿出来，将手机的屏幕贴在窗户上。
　　耿白通过屏幕和玻璃看到了自己的脸。
　　乍然一看自己就躺在病床上, 让他有种现在是灵魂出窍的错觉, 自己的脸既熟悉又陌生, 他远远的的看着, 觉得这种场景很奇诡。
　　病床上的青年没有醒着时那种张扬肆意的活泼，因为受伤，下颌更瘦尖了些, 额上缠着雪白的绷带，安安静静的躺着, 像是小说里那种柔弱的病美男。
　　耿白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的感觉，有些落寞，有些奇怪, 还有些发涩和无可奈何。
　　“这是他的脑信息现在储存的地方？”一个声音打断了耿白的自我伤感, 他熟练的调成后置摄像头，看着霍沛璋身后的人。
　　说话的是陈楠博士，军事基地里研究所的负责人, 年纪约有五十多岁，满头银发, 精神矍铄, 看向耿白的目光兴奋又复杂。
　　霍沛璋皱了下眉, 陈楠说道：“得到你的消息，所有人都很震惊。”
　　耿白无奈道：“想来也是。”
　　已经死了的人，没死成，成为了植物人，大脑意识却被转移到了手机里，说出去的话足够轰动世界了吧。
　　陈楠道：“很高兴见到你，一直很想见到你，但总怕时机不成熟。”
　　“不成熟？”耿白问。
　　陈楠看向蔡冰，蔡冰点点头，陈楠说道：“从泰帕雷小岛上卖出的三枚芯片，一枚被送到了非洲；一枚下落不明，暂时未查到；最后一枚从澳洲进入亚洲，就是你接触的那枚。下落不明的那枚不提，第一枚被植入了非洲一个将死的皇室中人的大脑中，但是没多久，那人就疯了，我们弄到了尸检结果，是大脑神经元突发性异常放电，导致大脑功能障碍，颅内出血。”
　　站在一旁的霍沛璋垂着的那只手忽然握了起来，心头发起寒。
　　陈楠道：“我们怀疑神经元突发性异常放电的原因就是芯片释放了不正常电流，干扰了人的脑电波。”
　　霍沛璋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他很少出现这种表情，耿白的镜头只有一角能看到他，却下意识将陈楠的声音当做了背景音，担忧的关注着霍沛璋的表情。
　　陈楠道：“所有科研人员都认为你——或者说成功和芯片电流融为一体的你，应该远离你真正的大脑，以防止不正常的电流对你的身体造成影响。”
　　耿白哦了一声，随口道：“现在不是没事。”
　　他仍旧一下下的用焦距看着霍沛璋，觉得他不太对劲，忍不住道：“霍总，你怎么了？”
　　霍沛璋的心口发疼，陈楠的话像是一把锥子，无声无息插入了他的胸口，他没有考虑到芯片电流会对耿白的身体造成影响，如果真的有，他就是伤害耿白的罪魁祸首，自以为是想让他开心，到头来却反而害了他。
　　一只手忽然搭在霍沛璋肩膀上，他带着厉色的双眸扭过去，陈局和耿白如出一辙的混不吝的笑容出现在他眼里，陈局道：“会不会出事，也只是科学家的猜测而已，谁也说不清楚。”
　　霍沛璋愣了一下，意识到他在安慰自己，垂下眼，艰难的向他点点头，表达了感激之情。
　　陈局收回手，看着自己的手心，眼里闪烁着精光，就像他的小女儿追星时的表情，陈局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在心里道：这是世界富豪的独子，老夫刚刚竟然摸了他，摸他就相当于在摸几百亿，几百亿啊！
　　他想了想，又伸手捏了捏霍沛璋的肩膀。
　　耿白在手机瞄见，心道，“老东西占谁便宜。”
　　“那现在会有影响吗？”几百亿问……呸，霍沛璋问。
　　陈楠站在无菌病房的玻璃窗前，注视着连接在耿白身体上的仪器屏幕，“检测数据目前很稳定。”
　　霍沛璋松了口气。
　　陈楠道：“既然你们来了，就把他交给我吧，我们想检测耿警官的电流波段反射。”
　　霍沛璋皱起眉。
　　蔡冰道：“他们想知道人脑和机械是如何形成的信息互通，你可以放心，这个科研团队汇集了神经科学、脑外科、微电子核临床试验等多个领域的专家，我们在探究泰帕雷芯片的秘密，也在努力试图唤醒耿警官。”
　　霍沛璋握着耿白，淡淡道：“我可以将他交给你们，但我需要参与你们对他的检测过程。”
　　陈楠道：“这是机密——”
　　蔡冰伸出手打断博士的话，对霍沛璋点点头，然后又转头看向陈楠，“霍先生是计算机科学领域的人才，就是他攻破了泰帕雷的那个游戏系统，让他也参与吧，会对博士的研究有帮助的。”
　　说起攻破那个系统的人，陈楠微讶，多看了霍沛璋几眼，既然蔡司令已经有命令，他也就同意了。
　　蔡冰派人先将霍沛璋和陈局在基地里安顿下来，陈楠去准备仪器，两个小时后会耿白进行检测。
　　住处安排在实验大楼的外面，但现在他们在科研院的一间会议室里休息等候。
　　等外人走了，一直被霍沛璋握在手里的耿白闷闷说：“欸，小白鼠的悲惨生活，也没人问问我的意见。”
　　“阴阳怪气的说什么呢，你以为谁都有你的运气。”陈局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热茶。
　　霍沛璋冰冷的瞥他一眼，陈局浑身一哆嗦——来自几百亿的王之蔑视。
　　“我会陪着你。”
　　耿白笑道：“还是你好。”他话音一转，对陈局道，“要是能找到那枚下落不明的芯片，兴许对研究会有帮助。”
　　陈局翘起腿，靠在沙发背上，“那还用你说，已经派人在找了，购买芯片的人非富即贵，保密措施做的很好，比较难查，就非洲那一枚，还是买主出事后曝光的。”
　　耿白无聊的靠在手机某宝的图标上，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回到超级AI系统里，自从AI系统被霍总入侵之后，已经有好几天未曾启动了，他迫切想要知道系统里面其他人的身份。
　　就在耿白和陈局聊天时，霍沛璋的另一个手机收到了电话，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神色有些惊讶。
　　耿白看不见那枚小妾，只能看见霍总的表情，心道又是那个劳文迪？
　　霍沛璋走到一旁，接通电话，低声唤了一声，“……爸。”
　　耿白：“……”
　　耿白嗖的一下把音量键调到了最大，但他躺在沙发上，机小力单薄，只能听见霍沛璋温声应了几句，就结束了通话。
　　霍总重新出现在镜头里，耿白瞪着他的脸欲说还休，他们说什么了？他很想八卦一波世界富豪和独子的私密谈话。
　　但霍沛璋并没有打算透露电话内容，耿白又不好问，问多了总觉得自己跟查水表的小媳妇似的。
　　“咳，等着也是等着，我能再去见见我自己吗？”
　　霍沛璋道：“还没确定你现在会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影响，等彻底排除这一怀疑之后，你再去见，听话。”
　　最后两个字温柔的落在机头上，耿白莫名其妙的机身发烫，想要飘。他一飘，嘴上就把不住门了，脱口道：“刚刚打电话说了什么？是不是有要紧的事，如果家里有事，别瞒着，想走就走，不用担心我。”
　　霍沛璋道：“没什么事。”
　　他睫毛浓密且黑，垂下来时，描绘的眼角格外修长，他道：“过两天是我生日，父亲准备了一件礼物，问我要了国内的邮寄地址。”
　　耿白啊了一声，生日啊。
　　过了一会儿，陈楠过来邀请霍沛璋和耿白跟他去实验室，陈局被蔡司令带走，商讨案子去了。
　　实验室在一条走廊的尽头，霍沛璋换上了纯白的防尘服走了进去，里面空间很大，但被许多大型仪器填满了，仪器旁边的办公桌上放置着高端笔记本，从仪器连出的数据线被接到了电脑上。
　　霍沛璋还看见有一台中型显示屏上有许多视频框，就像商场里常见的保安室一样，里面的内容正是耿白的身体所在的无菌病房，以不同角度监视着无菌病房的情况。
　　实验室里有五个人，三个是专家，两个是助手，经陈楠介绍，那三位专家分别是神经科学、物理学以及的微电子领域成就最高的科学家。
　　陈楠相互介绍完毕，便道：“开始吧？”
　　霍沛璋将耿白交给陈楠，陈楠对耿白进行了消毒处理，然后放到了一个复杂的精密仪器中，仪器有两只不大的活动机械手和一只显微镜，微电子专业的科学家正在对他的手机进行物理检验。
　　耿白怕自己发出声音，默默调成了静音，霍沛璋在一旁看着手机被拆卸下来，很心疼，怕耿白会疼。
　　耿白也很心疼，心疼他两万块的贵妇屏别被弄坏了。
　　在物理检验的时候，神经科学的科学家李逸博士将一份数据报告递给了霍沛璋，将他带到了自己的工作台前，李博士看了眼那边正在操作的微电子工程，放轻声音了说，“霍先生，这是耿警官大脑中高级脑神经的活动情况，我做了分析图，人的大脑在正常情况下是非常复杂多变的，在做梦时也是这样，所以脑电图变化很大，而没有意识的植物人，脑电图则呈现出一条平直的线，我在分析图中标注了时间，你能否看一下，在这几个时间段里，系统检测到他的大脑异常活动时，是否就是他进入那个系统的时间。”
　　霍沛璋略一回想，就推算出了前几次耿白进入游戏系统的时间，再对应分析数据，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神经科学家李逸博士拿着分析报表，面带喜色，道：“很感谢你的答案，这么来看，他的大脑损伤的部分并没有影响到他的脑功能，将来如果能恢复，估计能恢复到没有受伤之前的状态。”
　　霍沛璋认真道：“是我感谢您才对，只要能让他苏醒，您需要什么数据，我都可以配合。”
　　李逸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一心钻研学术，没听出来他话里的狗粮，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报告，然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收起了笑容，叹了口气，“没想到，他的假设有一天真的会实现，并且实现的这么快。我有一个学生，在上学期间曾经提出一个假设，他认为人类的大脑神经元，在某个时刻的活动频率能和机械释放的电流达成一致，如果能够捕捉这一活动频率，就能够进一步认清大脑神经元。”
　　霍沛璋一边听他讲话，一边留意那边微电子的物理检测。
　　李逸将分析报告放回桌上，忧心道：“那时候我觉得他的想法太过于前沿，短期之内无法运用在实际中，还曾多次劝他注重基础科学，没想到，他的假设这么快就成立了，欸，这个孩子啊，曾在这个假设里花过很多时间，是我没好好引导他。”
　　霍沛璋道：“您的学生现在在哪里？”
　　既然此人能够提出这种新颖大胆的假设，想必学术一定不必他的老师差，如果能多邀请这些人进入科研所，耿白的恢复也许就会更快。
　　李逸摇摇头，神情充满了担忧，“我后来进入这个项目时，就也想申请让他参加，有了他的帮助，进度也许会更快。欸，但是他来不了了，他啊，现在就在泰帕雷小岛上，就是那个向警方发出求救信号后来又消失的肖寒。”


第69章 奇迹（一）
　　北半球秋风萧瑟, 而南半球正在一点点回暖, 大洋洲的海上，雨漂泊浇灌而下, 泰帕雷小岛的地下基地, 劳文迪坐在一台电脑前, 屏幕上前端开发软件黑色的输入框中有一行白色的汉字, 他看了很多天。
　　伯来送来了午餐, 是三明治和红酒, 扫过屏幕, 伯来用法语问：“您还在想霍先生？”
　　劳文迪端起红酒抿了一口，卷起唇角, 以中文回：“不, 我是在想入侵AI系统, copy数据库的人是谁呢。”
　　“李路易的研发小组已经定位了入侵者的IP地址, 在华国。”伯来也换了中文。
　　劳文迪舔着唇角残余的酒，“霍此时也在他的祖国。”
　　伯来站着, 低头能看见劳文迪的发旋, “还是不能确定吗？”
　　即便事实已经这么明确。
　　劳文迪端着酒杯，轻轻摇晃, 嗅着红酒的味道, “我希望是他, 又不希望是他。”
　　他闭上眼, 品着酒香, “毕竟, 他是我珍贵的朋友，我熟悉他，就像是熟悉自己，而他，亦是一样。”
　　漆黑的房间中弥漫着用来防腐的甲醛水溶液的味道，在房间的尽头，胶囊形状的无菌舱中，有两枚正闪烁着淡蓝色的荧光。
　　无菌舱的供氧系统无声无息的运行中，里面的人皮肤苍白，陷在深深地沉睡中。
　　培养室的门从外面发出开启的轻微声响，似乎是有人准备进入，房门启动的声音微不足道，无菌舱中的人却忽然睁开了眼，好像从梦境中被惊醒。
　　进来的人是基地里的麦尔医生，他正准备对培养室例行检查。
　　控温系统散发着人能接受的寒气，待在陈列柜中的培养皿里的神经菌落像水母一般鼓动。
　　麦尔附身看了片刻，吹了声口哨，低头在手里的检测表中今天的日期上打上对勾。
　　“亲爱的星女士，今天过得好吗。”麦尔夹着板子，晃到了无菌舱旁，他先是对着其中一枚里面的女人飞出一个吻，然后目光移向另一个，碧色的瞳仁猛地一缩。
　　装载着神经科学家肖寒的无菌舱里空了。
　　麦尔感觉到后颈一凉，手臂上的汗毛下意识竖了起来，他缓缓扭过头，看见那个华国人面无表情的伸手劈在了他的后颈上。
　　麦尔医生在倒地时，对着那人比出个拇指，用气音说道，“你……Chinese Kung Fu。”
　　……是的，没错，每一个华国人都会功夫。
　　这一劈用尽了肖寒的力气，他捂住胸口，跪了下去，眼前发晕，他闭上眼，晃了晃脑袋。
　　扭曲的画面从黑暗中浮现出来，怪异的绿色僵尸、风声血雨的古代战场、诡异的食物小镇、女装大佬的移动城堡……
　　无数个名字、无数张古怪又陌生的脸在眩晕中飞快闪现又飞快消失，就好像有大量记忆一瞬间导入进来，没有给他片刻适应的时间，强行装满了他刚刚苏醒的大脑。肖寒眉头紧皱，闷哼一声，抱跪在原地住了脑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松开手，抬起了头，环顾四周，眼底闪烁着无菌舱淡蓝色的荧光，好久没说过话的嗓音沙哑，“我……回来了。”
　　肖寒手撑了一下地面，站起来，赤裸的上半身残留着仪器连接的痕迹，他扒掉麦尔的白大褂，套在身上，无意一瞥，看见无菌舱里淡蓝色的荧光将他的影子折射在透明玻璃舱门上，他抬起头，按住脖颈一侧，那里有一块纱布包扎的伤口。
　　肖寒还记得这是他照着镜子为自己做的手术，将一枚半成品芯片植入自己的脑皮下层神经发达的地方，然后启动了AI系统，让自己陷入昏迷，躲进了虚拟世界中。
　　肖寒闭了闭眼，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他的假设成立了，人类的大脑神经元的活动频率在某一时刻能和释放相同频率的电流达成一致，可帮助他验证假设的人却在利用他的假设进行犯罪。
　　他默默回忆着在系统中发生的一幕幕，起身，走向那些陈列柜，望着培养皿中神经菌落。
　　那些经历是假的，而那些人也是假的，他黯然的垂下眼，从神经菌落上收回目光，扶起麦尔医生，用他的指纹打开无菌舱旁边的电脑。
　　他不能离开培养室，地下基地里的人大都认识他，一旦他出现，必定会被那个背叛者抓起来。
　　培养室里的电脑是用来控制无菌舱的，幸好有网络，不过是内网，一旦使用，很容易被发现，不过现在顾不了太多了，肖寒活动着僵硬的手指，催促着自己回想之前他和警方联系的邮箱地址，打开了网页。
　　霍沛璋等人来到京城郊外的军事基地的当天夜里，陈局收到了从ICPO发来的消息，他们失踪了快四个月的线人重新出现了。
　　组织收到的内容如下：
　　我是肖寒，之前我陷入了AI系统，现在刚苏醒，我是用的是通讯内网，很快就会被发现，请告诉我警方的进度。
　　ICPO回复内容：
　　肖寒博士，请保证自己性命无虞，不要与背叛者发生冲突。泰帕雷小岛下有卫星制导KBU－4型高威力空气爆裂炸弹，警方无法武装攻下小岛，但是请放心，我们正在努力获取炸弹坐标，如果你知道，请回复。
　　肖寒的邮件发出去一分钟后收到了回复，局势如他所料，警方和地下基地陷入了僵持，救援进度被拖延了，
　　他的身体因为沉睡太久还十分僵硬，肖寒低头咬了一下自己的手，用疼痛催促自己快些恢复，他想了想，发送邮件道：“我不知道坐标，但我可以试试……”
　　培养室外出现了动静，听起来像是有很多脚步声向这边冲过来，肖寒看也不看，手指飞快的打字，“……我被发现了，坐标我会想办法弄到，泰帕雷下面有一条潜水艇暗道，如果能使用，请尽快……”
　　培养室的门发出打开的声音，肖寒迅速清除历史记录和网址，在门彻底打开时之前他关闭了电脑，静静坐在黑屏的电脑前。
　　“许久不见了，来自东方的学者，寒。”
　　肖寒看过去，走进来的人是那个背叛者——计算机科学领域的科学家劳文迪，身后跟着他的管家伯来和三名雇佣兵。
　　肖寒没出声。
　　劳文迪缓缓走到他身边，单薄的衬衫在控温系统吹出来的寒风里轻轻浮动，他弯下腰，歪着头，仔细看了看肖寒的脸庞，用中文说道：“我们的AI系统好玩吗，我以为你一直不愿出来呢。”
　　肖寒冷冷看了他一眼，劳文迪回以微笑，目光一瞥，看见电脑，问道：“我们检测到了内网中有非正常的输出信号，是你刚刚使用了电脑吗？”
　　肖寒冷漠道：“不是。”
　　劳文迪的手指在空中弹动，宛如在钢琴键上抚过，“那么，让我来检查检查吧。”
　　两个雇佣兵走过来，一把抓住肖寒的手臂，将他从椅子上拽了起来，用枪抵住他的后背。
　　劳文迪坐了下来，看也不看他们，只是温声提醒道：“不要伤害我的博士，你们要知道，我对华国人一向很有好感。”
　　电脑再次启动，里面除了无菌舱的控制系统外再无其他。
　　劳文迪抬起眼，看着面无表情的男人，微微一笑：“你看，我忘记了，我可是计算机专业毕业的呢。”
　　他的手指一扫键盘，飞快的敲下几个键，肖寒注视着他的动作，眼里渐渐有了紧张。
　　他觉得时间过得很漫长，然而却不到一分钟，很快，劳文迪就重新复原了那些被删除的信息。
　　劳文迪单手撑着额头，靠在桌子上，看着肖寒，轻轻一笑，“坐标，潜水艇暗道……寒，你知道的真不少。”
　　肖寒脸色发白，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劳文迪的目光像毒蛇在他脸上徘徊，好似在思考如何将他拆吞入腹，游弋到他脖子上时，劳文迪眼里一闪，走上前，一伸手，粗鲁的扯掉了他脖颈上的纱布。
　　伤口已经长好了，但留下一道明显的伤疤，劳文迪按上去，感觉到一点不同于皮肤的质地，他目光泛着精光，“让我们来试试读取寒你在系统里面的记忆吧。”
　　检测过程持续到了第二天，霍沛璋看着自己的手机被拆成数不清的小部件，暗中攥紧了拳头。
　　耿白已经一天一夜没发出声音了，手机都被拆成这样，他就是想说话，也没有发声器。
　　操控机械的微电子科学家马博士对着显微镜，解释道：“可以排除物理方面了。”
　　意思就是，他们怀疑霍沛璋的手机被安装了什么东西。
　　马博士道：“果然是电波，他的脑电波和手机电波达成了同一频率，并非依托任何物理器械，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人类的科学水平完全达不到的程度。”
　　即便是劳文迪，他们的实验结果也仍旧需要物理载体，就是芯片，而耿白却阴差阳错，以某种难以探寻的方式，使得自己的脑电波取代了芯片发射的信号，变成了人类肉眼捕捉不到电波形势，在霍沛璋刚好启动那个同源的游戏系统时，被吸进了手机里。
　　马博士激动道：“你们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就像西游记里的孙悟空，可以幻化各种各样的变化。我们可以大胆的假设，只要条件允许，耿警官可以用自己的电波游走在所有能反射电波的电子设备中，太不可思议了，这是惊人的发现！是奇迹，难以想象的奇迹！”
　　实验室中的人都露出惊诧欢喜的笑容，为这个即将成为世界般的奇迹而激动，除了一个人。
　　霍沛璋默然望着监视器中的青年，看着他清瘦的脸庞，默默的想，他不要奇迹，他要耿白，他要这个人温暖的身体，张扬的笑容，和平淡安宁的未来。


第70章 奇迹（二）
　　泰帕雷小岛上的海景别墅既是通往底下基地的入口, 也是劳文迪的私人住所, 他住在别墅的二层，通过走廊，能看到隐蔽的入口, 那里站着八个雇佣兵, 分别隐藏在八个方位。
　　劳文迪令人将肖寒带到了他的私人工作室里。那个房间的两面墙是弧形落地玻璃设计，面对着澳洲一处海岸, 透过落地窗，能看见潮涨潮落，海上的夕阳将海面染成红酒的颜色。
　　劳文迪只留下了一个雇佣兵和伯来在房间，其他人都离开了, 伯来端着一个精美的方形陶器盘，上面的银质刀具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冷冷的金光。
　　“先生, 真的不需要请医生来吗？”
　　劳文迪拿起盘中一把医用的细窄手术刀, 目光漫不经心的从伯来脸上滑过, 落在被雇佣兵用枪抵住后心的肖寒脸上, 他示意了下, 强壮的雇佣兵抬脚踢向肖寒的腿弯处，肖寒吃痛, 单膝跪在了木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雇佣兵抓住肖寒的头发, 强迫他侧过头, 露出植入芯片的脖颈一侧。
　　“伯来, 我的手很稳。”劳文迪带笑的看了管家一眼, “就不用麻烦医生了。”
　　他说着，冰冷的刀片贴过肖寒的脖子，鲜红的血水立刻流了出来。
　　劳文迪在他的肌肤上划开一道血口，粗暴的用两根手指按住伤口，刀尖挑开和芯片粘粘的肌肉，将那拇指盖大小的黑色东西挤了出来。
　　微型手术般的创伤被劳文迪弄得血肉模糊，血水顺着肖寒苍白的脖颈流下来，没一会儿就浸透了身上单薄的白大褂，在一侧肩膀上开出一朵暗红的花。
　　那里是神经密集的地方，肖寒疼的痉挛，却咬牙一声不吭，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漆黑的眼珠蒙上了一层血雾，肖寒冷冷的看着劳文迪，什么话都没说。
　　劳文迪勾起一边的唇角，轻轻的笑道：“我没弄疼你吧，亲爱的。”
　　他没打算听肖寒的回答，站了起来，沾了血的手指捏着那枚芯片走到伯来面前，丢进他手中的一小碟特殊的水中，冲洗干净，然后擦干，走到落地窗前的一张形状流畅的工作台前，把芯片送进了特制的机器里。
　　工作台上的三台电脑启动，键盘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伯来低头看了一眼，温馨提示道：“先生，他流太多的血了。”
　　劳文迪头也不回，冷淡道：“交给你处理了。”
　　伯来点点头，蹲下身，将一盒药用棉花取出来，扶起肖寒，给他包扎。
　　芯片在读显器中被读出数据，然后经过电脑一系列复杂的解析分辨处理，最终输出了一段音频，黑色的背景下绿色的波段曲折跳动，播放出嘈杂的声音。
　　劳文迪失望的看着黑漆漆的播放器，伯来在身后问，“无法呈现画面？”
　　伯来：“我不懂，超级AI系统不是先生和李路易开发的吗？”
　　劳文迪撇了撇唇角，“我们构造了超级AI的世界观构架，提供了基础算法和规则，就像人工智能的机械学习一样，神经菌落根据这些规则算法，组建自己的世界，这个世界的框架数据是限定的，然而发展的过程却是这些神经菌落在一定逻辑下完成的，唔……有些像网游，而现在的科技无法还原神经元创造的画面，目前只有声音。”
　　伯来还是不太明白，只是微微笑道，“我只知道能创造出这个算法的人十分厉害。
　　劳文迪不看他，懒洋洋的按下播放键，自言自语道，“……完美算法吗……哥哥他是很厉害。”
　　从肖寒大脑神经元中导出的音频文件断断续续的播放着声音，一开始是一些嘈杂的声音和系统宣布规则的声音，渐渐地，开始有其他声音出现了，甚至有对话内容。
　　劳文迪饶有兴致的听着。
　　从肖寒进入超级AI系统之后，一模一样的游戏，他进行了四遍，像独行侠一样在系统中独来独往，不断的死亡、开始、死亡、再开始……每一次开始，上一轮的记忆都被全部清空，起点依旧是那摇晃的僵尸。
　　超级AI所谓的终点是虚无缥缈的，所有神经菌落在关卡中死亡，都会清空记忆，重新站在第一关，带着生前最后一抹死亡记忆，惶恐期待的希冀着这是一场可怕的噩梦，上帝蒙住了他们的双眼，决心再给他们一次复生的机会。
　　直到第五遍开始，肖寒的世界里多了不同的声音。
　　那声音的音调没什么特别的，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忍不住侧目。
　　“大兄弟，分享个经验呗？哥们，别这么小气啊。”，“颜将军我来帮你了。”，“噗，颜将军，你好不要脸！”“ 鸿将军，我来帮你了！”“噗，鸿将军你也好不要脸！”
　　肖寒的声音在忍笑。
　　“看什么看，没见过蛇精病发病吗。”，“别对大白哥动手动脚，又不是小姑娘。”，“你叫我啊？”，“没办法，就是这么善良，你瞧瞧，控制都控制不住，随时都能c位出道。”“好吧，你就当我胡说八道吧。”
　　肖寒从没见过这么……又贱又浪的男人，表面骚的一逼，心里却猴精猴精的，有时候看起来浑然不在意，却有时善良的让他难以忽视，肖寒心想，这里值得他善良吗，那些人值得他浪费时间吗、
　　这个世界荒诞怪异，他为什么总是要笑呢。
　　肖寒流了太多的血，浑身发冷，他靠着墙壁，听见声音从劳文迪面前的电脑里发出来，在超级AI系统中的一幕幕重现在他眼前，他闭上眼，低声说，“大白。”
　　“一个奇妙的神经菌落。”劳文迪带着坏笑的声音在耳边突兀响起，肖寒猛地睁开眼，看见劳文迪拿着对讲机，说道：“去查一个神经菌落的记忆库，他的名字叫做……”
　　“你想做什么。”肖寒嘶哑说道。
　　劳文迪道：“喜欢它？我可以把它送给你。”
　　肖寒微微喘气道：“不要碰它们……”
　　很快，对讲机那边的研发团队工程师传来回复，“先生，查无结果。”
　　劳文迪一愣，对讲机那边的工程师李路易继续道：“先生，神经菌落数据有问题，我们核对了所有神经菌落的记忆库，它的来源不明，根据系统反馈的输出参数，我们发现该数据源编号为II-20……是我们在华国境内丢失的那枚芯片的系统编码，初步怀疑……”
　　劳文迪关掉对讲机，站起来，垂眼看了肖寒片刻，转身走到工作台，打开电脑。
　　肖寒撑住墙壁站起来，“你想做什么！”他要冲过去，被雇佣兵用枪柄重重抽到了肩背上，肖寒闷哼一声，跪了下来。
　　“别急，别急，我就要找到了……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
　　电脑屏幕上飞快的滚动复杂的代码段落，令人眼花缭乱，指令不断被传入输出，建模、计算，循环，查找，追踪，恢复，定位……
　　忽然，不断滚动的算法段落停止了，一行IP地址被命令对话框弹出，浮在屏幕的最前面，劳文迪望着那串数字陷入了沉默中。
　　伯来走上前，看见屏幕上的数字，微微惊讶，“这是李路易给出的入侵者的IP地址。”他想了想，说：“芯片编号II-20的地址和其一样，所以，入侵者是通过我们在华国丢失的芯片进入的超级AI系统？”
　　劳文迪勾了下唇角，又很快放下了，算是回答了他的话。
　　“编号II-20在我们没有发觉的时候被启动了。”劳文迪轻声说，“启动芯片的人叫做【是帅气的大白呀】。”
　　肖寒靠着墙壁，捂着胸口，听见他们的对话，眼里流露出一丝不敢相信，大白不是菌落，而是通过他们制作成功的芯片进入系统里的，所以，他也是真实存在的人，这样的人，他存在的。
　　伯来问，“能查出来启动芯片的是谁吗？”
　　劳文迪摇摇头头。
　　伯来道：“先生，根据线报，芯片是被一个ICPO成员摧毁了，而那名国际刑警也死在了枪口之下，芯片是如何被启动的呢，您知道吗？”
　　劳文迪眼里迷茫，伯来道：“先生，您的状态不好，请李路易查查这名警官的来历吧。”
　　片刻后，李路易发来了结果。
　　伯来看过，惊讶的说：“警方并没有对外宣称这名警员死亡。”
　　肖寒抬头，看见巨大落地窗前的工作台上，宽敞的显示屏上有一张照片——那是一名警察的工作照，利落冷硬的制服线条，斧凿般瘦削的下颌，紧抿的双唇，还有透过照片也能感觉到的深邃而带着隐隐笑意的眸光。


第71章 奇迹（三）
　　耿白被‘肢解’的第二天, 陈局和蔡司令飞向ICPO总局，针对线人肖寒出现一事召开紧急会议, 霍沛璋待在军方的研究所里, 和鸡零狗碎的电子元件大眼瞪小眼了两天。
　　清晨，陈楠所长拿着工具走进实验室，一个教授助手刚好走了出来，助手是个女孩, 很年轻，是某高校的研究生, 她神色奇怪, 低着头, 险些撞到陈楠手里的东西。
　　“抱歉，所长。”女孩连忙道。
　　陈楠点点头, “怎么了？这么着急？”
　　助手脸上有些发红, 摇摇头, 往身后看了一眼，呼出一口气，肩膀松了下, “没事，您是要进去吗？”
　　“进不得？”
　　助手连忙摇头, 小声说：“霍先生心情不太好。”
　　陈楠的手放在实验室的门把手上, 说道：“我知道。”
　　白色的工作桌旁边坐着霍先生, 他穿着银灰色的衬衣, 外面罩着白大褂, 手里捏着一柄银色的小镊子，面前是耿大白鸡零狗碎的‘身体’。
　　陈楠进去的时候，看见霍先生用镊子捏起了一片电阻原件，语气认真的说：“你是大白吗？”
　　电阻原件没搭理他，还是安安静静一枚电阻。
　　霍沛璋放下，又捏起手机内部的电声器件小喇叭，问，“大白，你在这里吗？”
　　小喇叭也没搭理他，还是安安静静的一坨小喇叭。
　　陈楠生着皱纹的眼角忽然露出笑容，被这位英俊帅气魅力不凡的总裁可爱到了，他清了清嗓子，敲了敲门板。
　　霍沛璋这才意识到有人进来，放下镊子，恢复成冷峻的表情，礼貌的起身向陈楠点了点头，“陈所长，早上好。”
　　陈楠看着他，霍先生明明十分不爽，却依旧很有修养，进退得尺，可以想象到他的家教一定良好。
　　陈楠用长辈看小辈的眼神看他，笑了笑，没说话，端着工具坐到了工作台边，霍沛璋原本有些莫名，很快想明白原因后，沉稳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微电子科学家马博士解释过，耿白只是一段恰好和电子机械电波保持一致频率的脑电波，并不是任何物理载体，霍沛璋能明白这个意思，只不过看着他的小傻机变成这副德行，耿白又音讯全无，他就有些忍不住，希望能在这群七零八碎的元件上找到耿白的踪迹，听一听他的声音就好。
　　陈楠道：“马博士已经在制作接收器了。”
　　听他们的意思，微电子专家似乎打算制作一种能够接收到耿白脑电波的接收器，就像手机散发出来的电波一样，将耿白放入接收器中。
　　但接收器需要模仿的并不只是手机电波，而是手机在启动超级AI系统时释放的波段。
　　所以制作接收器困难的地方，就在这种波段的数值应该限值在什么范围内，才能完美的时耿白的脑电波被接收器接收。
　　陈楠转过身，面对着他，说道：“听说霍先生的手中有那个系统数据库的copy值，所以我们希望拜托霍先生能否开发出类似的系统，以便植入接收器中。”
　　霍沛璋道：“只要是为了他，我都可以。”
　　陈楠：“那系统的事就拜托你了。”
　　霍沛璋点点头，目光落在桌上的手机零件上，黯然了下，要再次见到大白，需要一些时间了。
　　他指着桌上的东西，“这些我希望能带走。”
　　“从某方面说，这些东西曾是耿警官的一部分，也是霍先生的东西，你当然可以自行处理。”
　　霍沛璋嗯了一声，没说话，站在桌边，用镊子将上面的零件仔细捏起放进了一个盘子中。
　　陈楠看着他专注谨慎整理那些小东西，忽然说：“霍先生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手机有了人的意识，是什么想法呢？”他说，“哈哈，我有些好奇，不知道霍先生方不方便聊聊。”
　　回想起耿白一只机就是一场戏的表演，霍沛璋眼里隐约有了笑意，他将手机部件装进一只透明袋中，想着那天傍晚红绿交织的警灯，缓缓打开了话匣。
　　离开实验室，霍沛璋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和陈楠说了这么多话，他双手插兜，走在京城郊外的某个军事基地里，天空是深秋的颜色，寒冷的端倪已经渐渐显露，身边没有那只聒噪的小傻机，还真是寂寞啊。
　　不远处，基地大门驶进来一辆军车，军车与霍沛璋擦肩而过，停在研究所在的那个实验楼前。
　　霍沛璋本打算去基地里为他们安排的住所取些东西，听见了身后的说话声，他似有所感的转过头，看见从高大的军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素净外套的老太太。
　　老太太很瘦小，花白的头发在身后编出一条三股辫，她将自己打扮的很干净，从背影能看出一股恬淡的温柔，霍沛璋见过中年女人优雅端庄的极致，比如他母亲这种世界级的名媛夫人，但像这位老妇人的婉约，他是很少见到的。
　　也许祖国的江南有许多这样的美人，霍沛璋记得耿白说过，他的母亲就是这样的人。
　　他的脚步忽然顿住，然后快走了两步，继而跑了起来，跑到了正在上楼梯的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一抬头，疑惑的看着他。
　　霍沛璋这才发觉自己失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老太太的眼角下面有一点殷红的小痣，在银白的发丝映照下，像雪地里红色的小梅花。
　　他还没开口说话，手心先出了汗。
　　“您是？”老太太问。
　　霍沛璋心跳如鼓，努力让自己显得亲和，正要说话，被从大楼里出来迎接的陈楠所长打断了。
　　“这位是协助我们研究的霍先生。”陈楠走过来，接住老太太手里的袋子，“我们先进去吧。”
　　老太太微笑着点点头。
　　陈楠故意落在后面，间隙之中对霍总低声道，“她不知道耿白的情况，暂时别说，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慌张和失望。”
　　霍沛璋明白了，恐怕老太太只知道自己的孩子因公受伤，醒不过来了，却不知道他的意识还活着。
　　霍沛璋一脚踩在楼梯上，沉默的望着老太太和陈所长进入大楼的背影，就在他们正要走进那条长长的走廊时，老太太转过头，看着他，笑着说，“我做了点心，霍先生要来尝尝吗？”
　　霍沛璋并不贪吃，脚步却像被提线木偶牵引着，下意识追了过去。
　　肖寒醒过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蔚蓝清晰的星空，远处墨色的大海在风浪中翻滚，伸手仿佛就能感觉到海风吹拂，他眨了眨眼，逐渐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背靠着一面椭圆巨大的落地窗，是碰不到海风的。
　　房间里很暗，只有工作台上的电脑屏幕和窗外的星光是唯一的光源，在那其中明亮的光源前，有一个黑影缩在宽敞高背的电脑椅中，似乎对着屏幕在发呆。
　　肖寒浑身发冷，抿了下干巴巴的嘴唇，是失血引起的，将自己撑起来靠在落地窗上。
　　听见声音，黑影动了下鼠标，屏幕上又跳出肖寒昏迷前见到的那名警官，劳文迪没回头，说，“看，他真是太美了。”
　　照片上的人不能用美来形容，他英挺俊朗，有种成熟男性的气息。
　　劳文迪道：“他叫做耿白，是最后一个接触II-20芯片人，他进入了我们的系统里面，你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吗？”
　　肖寒不知掉他为什么说这些，勉强让自己坐正，指甲陷入手心，用疼痛使自己清醒，他冷冷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劳文迪眯起眼，端详屏幕中的耿白，微微勾起唇角，轻轻说：“一个特殊的存在……我想要他。”
　　他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坐起来，‘啊’了一声，“我终于知道要怎么回答他了。”
　　凌晨三点半，霍沛璋手边的电脑仍旧在运转，他在尝试用复制出来超级AI系统。手机响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是一个被隐藏了号码的来电。
　　霍沛璋看着来电提示，一手拿起电话，一手打开了电脑上的录音软件，电话被接通，是一句法语问候。
　　霍沛璋用中文淡淡道：“想好以什么方式见面了？”
　　劳文迪无声的咧开嘴角，“霍，你加入ICPO了吗？”
　　“与你无关。”
　　劳文迪道：“他们想要什么呢？那些标本、测试数据、算法构架、技术……我都可以提供的。”
　　霍沛璋皱起眉，似乎并不相信他说的话，“你想要什么？”
　　劳文迪笑了起来——他看起来像个消瘦难看的小丑，只听笑声，却让人感觉像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他用轻快的语气说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吧，这些东西我都可以给你，请把你身边的警察，那名叫做耿白的警察，交给我吧！”
　　霍沛璋的眼神倏地像冷冽的刀子，森冷的气息仿佛穿越了大半个地球的信号逼仄着劳文迪，霍沛璋没有说话。
　　劳文迪坚持不懈道：“我只要他就好了，霍，帮我一次吧。”
　　霍沛璋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他眼底的情绪，他拿着手机，听不出语气的说道，“劳文迪，还记得我最讨厌什么吗。”
　　遥远的信号另一端，劳文迪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殆尽，他嘴唇轻颤，喃喃道：“你的心是冷的，从来都不愿意理解我，我只是想要拯救我的家族，救我自己，我不想死，不想像哥哥一样！”
　　霍沛璋漠然，他不想死，其他的人就应该为了他丧失性命吗？霍沛璋无法苟同，以至于不能接受。
　　劳文迪闭上眼，静静重复了一遍：“把他给我。”
　　肖寒抬起头，看见屏幕苍白的光照在劳文迪的脸上，凹陷的两颊上殷红的唇瓣缓缓弯起，露出了狰狞骇人的微笑。
　　“不然，你们会付出代价的。”


第72章 奇迹（四）
　　2019年10月21日, 这是霍沛璋和劳文迪决裂的第五年, 也是ico国际刑警组织发现泰帕雷小岛上地下基地的第二年。距泰帕雷小岛发生暴动, 叛徒科学家占领整个基地的第十一个月, 也是耿白因公殉职的第五个月。
　　凌晨3：30，ico总部法国里昂收到了一封邮件，根据i地址判断，是线人肖寒曾经使用过的地址。
　　邮件内容用英文书写，如下：
　　各位好, 很荣幸受到ico的关注, 我是海·劳文迪，泰帕雷小岛的主人, 很抱歉现在才出现和贵组织见面，我是多么想邀请各位来到岛上参观我的王国, 不过似乎有一些令人讨厌的事影响了泰帕雷小岛和外界的交流，不过, 请放心, 我正在努力清除这些障碍, 以期能快些和你们相遇，毕竟这里有着能令世人震惊的科学发现, 我想你们也迫不及待了吧。
　　说起时间，就让我们给对方一个期限, 来作为我们相见的约定, 让kbu－4炸弹见证那一刻的到来。在此之前, 希望我们都能够为之努力。时间的沙漏已经倒转, 救世主的时代将会结束，犹太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也许，宿命将会改变。
　　愿主保佑泰帕雷。
　　收到邮件之后，法国里昂立刻召开了紧急会议，全体高层认为这是一次宣战，是向全人类发出的挑衅，十分钟后，得到总局的允许，邮件被发向四个涉案国家的分局联络处。
　　陈局在上午十点收到邮件，立刻通知联络处全体上下警员进入全面备战状态，会议室里，占据了一面墙的屏幕上，总局和其他分局通过线上会议，商讨应对方案。
　　经过长达一天的紧急讨论，总局公布a级方案，要求各部门必须先明确邮件中的时间、劳文迪的条件内容，其次抓紧时间确定卫星制导的坐标，策划抓捕方案、制定救援方案和救援人员名单。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杨月坐在角落里，用手挥散了老烟民的提神药，她手里拿着一张纸——是劳文迪的邮件内容，对一旁愁眉不展的同事说道：“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他制定了一套游戏规则，我们被迫参与里面，更操蛋的是，游戏时间和玩法还必须我们自己猜。如果他给的时间是一天，现在岂不是就要完蛋了，我们现在坐在这里讨论，还有什么意义！”
　　坐在办公桌前的陈局眉头拧成两根麻花，听见她说话，从鼻孔里喷出白烟，“有时间抱怨，不如赶紧想想办法。”
　　杨月道：“海·劳文迪的资料我们知道的太少，很难摸清他的个人喜好，不然我们就可以从他的家庭、朋友那里下手，弄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
　　陈局的目光闪烁了下，“他的朋友？”他想到什么，站起来，指着杨月道：“去西郊，带着邮件找霍总，他兴许会知道一些事！”
　　三两天想要完成一个系统的建成是比较有困难的，霍沛璋并没有打算重新开发，而是用了公司一个旧的游戏系统，再比照从超级ai那里得到的y值，对其进行重构。
　　在微电子学家马博士向霍沛璋展示了自己的接收器后，杨月匆匆赶到了基地里，她被士兵领到休息室，霍沛璋和蔡冰随后走了进来。
　　“路上听蔡司令说过了，邮件让我看看。”霍沛璋道。
　　杨月将打印出来的东西递给他，目光往他手里瞄，“耿队呢？”
　　蔡司令笑着道：“暂时被移交了科研所。”
　　杨月暗自咂舌，不相信霍总竟然原因把大白交给别人。
　　霍沛璋扫了几眼材料内容，问，“接收邮件的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
　　杨月说了时间。
　　霍沛璋叹了口气，杨月的心立刻提了起来，“怎么了，说说你发现了什么？”
　　他们坐到了会客室的沙发上，霍沛璋看着两张焦急的面孔，低头看了一下腕表，说道：“他给警方的时间是312个小时，到现在为止，还剩下281个小时。”
　　杨月愣了一下，“为什么？”
　　霍沛璋没什么表情的注视着材料，“他自称是犹大，犹大是救世主耶稣的第十三个门徒，常被看做是叛徒和出卖的象征。所以时间是13天。”
　　会议室里其余的两个人因为他的话紧张起来，杨月仿佛能听见耳边时间流逝的滴答声，安装在泰帕雷小岛上的卫星制导炸弹正随着这些时间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蔡司令神色严肃，问：“你熟悉他，他到底想要什么？”
　　霍沛璋垂下眼，修长的手指缓缓握成了拳头，指甲嵌入了掌心，脑海中浮出耿白沉睡的模样。
　　片刻后，霍沛璋声线冷冽，说道：“他想 要耿白。”
　　杨月微微睁大了眼。
　　泰帕雷小岛，劳文迪赤脚坐在别墅的屋顶上，身旁搁着一台笔记本和一杯红酒，笔记本的屏幕上，一个倒计时正在不停减少。
　　伯来走上来，说：“肖博士被安置在客房里，有两名士兵看守。”
　　劳文迪眯眼望着远处蓝色的大海，唇角上扬，哼着淡淡的曲调。
　　“先生心情很好？”
　　劳文迪歪头，“很明显吗？”
　　伯来西装革履，白色的衬衣搭配黑色的领带，他笔直的站在那里，右手端着盘子，听见劳文迪的反问，伯来单膝蹲下来，说：“是的，是发自内心的愉快。”
　　劳文迪张开嘴，无声的笑了，将红酒放到盘子里，慢条斯理的摆弄着衬衫的袖口，说：“哥哥将自己的一段记忆编纂进完美算法里，怕是想不到有一天它将会以这种形式在我手中重现。伯来，我的愿望快实现了。”
　　伯来疑惑不解。
　　劳文迪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亚历山大大帝远赴西域寻找长生不老的方法，他不知道，人的细胞总会随着时间而衰老，维持衰老而脆弱的身体是没有意义的，能使生命永垂不朽的是科学。”
　　他调皮的眨眨眼，“我发现了能改变生命存在的方式，嗯哼，我知道你听不懂，这么来解释吧，将来我们不需要身体也能生存，不用受到疾病、环境等一切物理因素的影响。”
　　伯来单膝跪在那里，手中端着盘子，稳稳的任由他靠着，道：“先生，那应该怎么实现？”
　　劳文迪露出纯真的笑容，“电波。”
　　“这样是可以的吗？令人匪夷所思。”
　　劳文迪狡黠的看着他，“已经成功了，记得那名警官吗，最后一个接触生物芯片的人，在大脑受损的时候，脑电波通过芯片，与正好启动的超级ai系统发生了电流碰撞，所以，他的身体死了，可他的大脑还活着，活在我们的系统里。”
　　他愉快的看着远处的大海，“哥哥的完美算法，泰帕雷的生物智能芯片，恰到好处的电波反射真是令人惊叹的奇迹。”
　　伯来似懂非懂，问：“霍先生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呢？”
　　劳文迪坐直身体，脸上的笑容不减，但却显得有些冰冷，“他回国的原因不正是因为我给他制造了麻烦。那三个测试员还真是废物呢。至于他和那名警官的关系么，我还没有想明白。”
　　杨月离开会议室，到空旷的地方给陈局回了个电话，汇报了下她从霍总这里得到的消息。
　　陈局在电话那头沉声应下，“欸，大白的情况怕是瞒不住了，我先去报给总局，这件案子怕是要麻烦霍先生了。”
　　得到蔡司令的同意，霍沛璋进入了躺着耿白身体的无菌病房，他已经将重构的系统交给了微电子学家马博士，现在就等着他制作好接收器，去接受耿白尚不知在何处的电波段。
　　能不能成功，霍沛璋已经没有心思去想了，事到如今，手机拆也拆了，再去后悔也是徒劳。
　　病房里的青年安静的沉睡，霍沛璋穿着蓝色的无菌服，站在床边，低头凝视他的脸，离得这么近，霍沛璋能嗅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药剂的味道，输送药水的软管一头的细针没入耿苍白的血管，这些是用来维持耿白生命的东西。
　　霍沛璋用手指轻轻抚摸他埋针的手腕，触手微凉干燥，耿白的身体对霍沛璋而言是陌生的，然而他又是爱着耿白的，这是很奇怪的感觉，偏偏又真的存在。
　　霍沛璋看着，缓缓俯下了身，目光在耿白高挺的鼻梁上扫过，然后落在那双没有血色的双唇上，霍沛璋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雷鸣一般。
　　在激烈的心跳声中，他低下头，亲吻了耿白裹着纱布的额头，然后是微凉的唇瓣。
　　蜻蜓点水般的吻让霍沛璋全身的血都涌到了脸上，他有些做贼心虚，默默地想，“这是他欠我的。”
　　大概是底气不足，霍沛璋又安慰自己，窃吻不算偷。
　　他又低下头，食髓知味的碰了碰耿白的嘴唇，他直起腰，几天以来的阴霾和不爽被一扫而空，耿白还活着，还有希望。
　　他恋恋不舍的转过身，隔着玻璃窗，和外面不知站了多久的耿夫人对上了眼。
　　耿夫人温柔好奇的望着他。
　　霍沛璋：“”
　　咳咳咳咳，似乎有些尴尬了。


第73章 奇迹（五）
　　军事基地不是可以随意走动的地方, 所以谈话地点选择了一处空旷的操场上, 操场不是训练用的那种，而是有篮球架的、供士兵平日里自由活动时使用的场所。
　　操场周边有两三条长椅，玩累的话可以临时休息。
　　霍沛璋坐在长椅的一端, 脊背挺直，双脚并起, 双手放在腿上, 是幼儿园小朋友的标准坐姿。
　　“蜂蜜水，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一杯温水被塞进了霍沛璋放在膝头握成拳头的手里，接着, 送水的人落座在他身旁。
　　霍沛璋攥着水杯, 把腰又挺了挺，用余光偷偷瞄着身旁的人。
　　耿夫人抿了一口水，目光望着远处的操场, 婉约娴静的气息笼罩着霍沛璋。
　　她在想什么？会吓着她吗？霍沛璋有些懊恼，倒不是恼偷吻了耿白, 而是恼自己怎么没回头看看。病房里有监控，他根本不在乎, 但被耿白他母亲看到，这事就大了。
　　一向沉着冷静的霍先生胡思乱想着, 耳旁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激烈的鼓点, 敲打在他耳膜上, 他浑身紧绷, 手心发湿, 血涌上脸颊。
　　霍沛璋偷偷看着老太太，喉结滚动，忍了又忍，双手紧紧攥着水杯，终于忍不住了，才开了口，声音有些紧绷，“阿姨，其实我、我不是陈所长请来的科学家。”
　　耿夫人扭头，微笑着看着他。
　　霍沛璋在这种温柔的目光下无所遁形，有些狼狈的说，“我是因为他在这里，所以才来的。”
　　耿夫人道：“霍先生和大白的关系是？”
　　霍沛璋抿了抿唇，垂下头，眼睛盯着泛起涟漪的温水，想了片刻，犹豫的说：“我是他的……朋友。”
　　“是什么样的朋友？”耿夫人问道。
　　霍沛璋愣了一下，忽然抬起头看向她。
　　耿夫人端着水杯，温声道：“很抱歉，他从来没告诉过我。”
　　话语之间，是了然之意。
　　霍沛璋有些手忙脚乱，这个锅不能让大白背了，毕竟他们之前也不认识，他想解释，就听耿夫人继续道：“霍先生家是哪里的？”
　　霍沛璋只好打住刚刚的解释，乖乖道：“父母定居在美国。”
　　耿夫人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怪不得大白之前总是在国外飞来飞去，不常回来。”
　　霍沛璋：“……”
　　大白在国外应该是因为工作。
　　他也有了个锅。
　　耿夫人将水杯放在身旁的长椅上，侧身拉住霍沛璋的手，心疼的说：“知道他出事之后，你一定很伤心吧。”
　　没有比这件事更痛苦了，眼睁睁看着他倒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霍沛璋感受到老太太手心干燥的温度和薄茧，心脏像针扎了一样的疼。
　　耿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湿润，“他这孩子也真是的，这种事就是告诉我了又能怎么样，我啊，也不是看不开的人，只要他能过得好，我就心满意足了。可他这么瞒着，出了事，害你现在才知道，霍先生也急坏了吧。”
　　霍沛璋垂着头，依旧是双脚并齐的姿势，跟那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阿姨叫我小霍就好，能见到他，我就放心了。”
　　老太太看着他低落的表情，心里恨不得把耿大白从床上拉起来揍他一顿，多好的一个孩子啊，为了他，伤心欲绝，千里迢迢从国外回来跑过来找他。
　　小白崽子长大了，翅膀硬了，谈了个对象都不愿意告诉她了，不就是个男的吗，他觉得妈妈这么不开明，会逼他分手吗。
　　老太太红了眼睛，想起她接到耿白出事时的天旋地转，再将这种崩溃绝望的感觉推心置腹在霍总身上，想着多么好的两个孩子，一个出了这样的事，另一个要多痛苦。
　　霍沛璋一看她要哭，连忙扶住了耿夫人的肩膀，轻轻拍着安慰，“阿姨，是我不好，我应该早些去看您的。”
　　老太太摇摇头，平息了片刻情绪，擦了擦眼睛，“小霍，谢谢你还记挂着大白。”
　　霍沛璋低头看着她花白的发丝，不知怎么，心里忽然抖了个机灵，说道：“阿姨，您和我不必见外，如果……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 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会帮您照顾大白，我相信大白一定会苏醒的。”
　　不管将来怎么样，现在得到官方认可，耿白就是想跑又能跑到哪里去，霍沛璋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件事，十分不要脸的给耿大白挖了个坑。
　　耿夫人道：“陈所长说政府也在努力想办法治疗大白，今天有你的这句话，阿姨心里更踏实了。”
　　霍沛璋弯起唇来，是那种沉稳成熟的笑容，老太太看见他这样，更觉得白崽子真是幸运，竟然能找到个这么好的孩子。
　　将新鲜出炉的‘岳母’送回休息处，霍沛璋心情愉悦的向实验大楼走，陈所长迎面走出来，看见他，脸上满是喜悦，“快去看看，马博士已经将接收器做出来了，你先去，我去告诉蔡司令。”
　　霍沛璋脚步一顿，随即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大楼里的研究所里。
　　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响起来，霍沛璋走到实验室门前，站定，手放在门把上，眼神暗沉，大白他回来了吗。
　　门被推开一道缝，说话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一个陌生的声音说：“只要是智能的、能连上我的，都可以用？”
　　女助手的声音：“是，你试试，这里有几个智能家居。”
　　陌生的声音想了想，说道：“小暧同学，放个屁！”
　　智能音响小暧同学：“讨厌，怎么能让女孩子放屁，天喵精灵放个屁吧！”
　　天喵精灵：“天喵精灵不会放屁，请电波超人放个屁！”
　　接着，刚刚那个陌生的声音，答道：“噗~~~”
　　女助手嗤嗤的笑起来，“耿警官，你是要笑死我，继承我的论文答辩吗。”
　　霍沛璋走了进去，看见女助手站在工作台边，上面放了一个方形的黑匣子，黑匣子一侧有控制按钮和电源接口，正上面还有六根类似路由器的天线。
　　女助手看见他，立刻收起了笑容，说：“接收器做好了，我来演示给您看吧。”她转过身，背地里吐了下舌头。
　　霍沛璋抱胸，靠着工作台，双腿交叠，巡视了一圈实验室，说道：“大白？”
　　没有声音回答他，一个东西撞到了他的脚边，霍沛璋低下头，看见一个圆滚滚的扫地机器人。
　　霍沛璋移开了脚步，对女助手道：“他刚刚还在这里。”
　　扫地机器人不知程序怎么设定的，又笨笨的撞到了霍沛璋脚边，一边撞，还一边发出声音，“吸刷刷，吸刷刷，我吸刷刷……”
　　霍沛璋仔细一听，听见是一旁的天喵精灵的声音。
　　天喵精灵发出3d立体环绕音效，贱不唧唧的笑起来：“霍总，好久不见。”
　　霍沛璋没他那么激动，扫了一眼旁边的女助手，淡淡道：“你玩的很开心么。”
　　虽然没有和实验室里的人有过多的来往，女助手却知晓霍先生倒不是个小气的人，似笑非笑瞅着霍先生一边嘴上说不要，一边身体上已经把扫地机器人抱了起来，她飞快的给霍先生演示了一边接收器的操作方法，然后把空间留给了霍沛璋。
　　霍沛璋站在工作台上，淡然的摆弄着接收器的六根触角一样的天线。
　　一旁的智能音箱小暧同学说：“霍总，嘿嘿嘿。”
　　霍沛璋凉凉扫了小暧同学一眼。
　　小暧同学道：“对了，我现在就像个无线路由器，你用手机连上我，我就能进入到你的手机里了。”
　　霍沛璋道：“进我的手机放屁吗？”
　　大白尴了一尬，心想，百年不遇的逗个女孩子，怎么正巧被他遇见了。
　　正当耿白苦思冥想打算再想个笑话来逗一逗霍沛璋时，陈所长带着蔡司令走了进来，得知耿白意识已经恢复，蔡司令关心了几句，然后扭过头，看着霍沛璋，眉心紧拧，说：“时间不多了，霍公子还没给耿警官说明情况吧？不如让蔡某来说？”
　　耿白好奇：“出什么事了？”
　　霍沛璋不想让耿白再参与泰帕雷小岛的事，但他已被推到这场暗黑科学的漩涡中间，谁都能脱身，唯独耿白不能。
　　霍沛璋只好点点头，退到了一旁。


第74章 并肩作战（一）
　　蔡司令简明扼要，将当下的情况告诉了耿白, “时间紧急, 必须抓紧时间给出解决方案, 赶在倒计时结束, 制止他引爆炸弹。”
　　耿白只能通过智能音箱天喵精灵发声, 于是骚气的给自己换了个音效，现在一说话，就是立体环绕的低音炮，“他要我做什么？”
　　蔡冰看向霍沛璋，霍沛璋道：“你是他未曾意料到的结果, 比他制作出来的芯片要更先进，他想要了解你的形成原因, 来实现他的目的。”
　　耿白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霍沛璋的目光微冷, 淡漠道：“我不知道。”
　　耿白觉得他应该是知道的, 但顾及了什么没说，他不想为难霍总, 就跳过这个话题，道：“蔡司令，ICPO总局的意思是什么？我这边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联系。”
　　蔡冰道：“救援名单已经出来了，涉及中、法、澳、美四国23位科学家, 已和其他三国达成一致意见, 以救援为主, 务必要将这些人毫发无损的带出来。劳文迪开出的条件是你, 我们的意思是, 先由你拖住劳文迪。”
　　“让我上倒是没问题，关键是我现在这个情况，应该怎么拖住他？有实施方案吗？”
　　耿白有点没头绪，他跟平常人一样，玩个电子产品没问题，但涉及什么算法系统、电子攻击，那就是隔行如隔山，摸不着从哪下手比较好。
　　蔡冰看向霍沛璋，“需要麻烦霍先生了。”
　　霍沛璋眉头紧皱，并不愿意耿白接触劳文迪，只有他知道，那位童年好友皮囊下歇斯底里的固执有多么的疯狂，但这件事耿白又必须插手，于是霍沛璋眉头更是紧了三分，心情不爽的给出了一个建议，不过具体实施方案，还要他再想想才行。
　　傍晚七点多，霍沛璋带着耿白回到了自己居住的房间里。
　　由于耿白现在只是个黑咕隆咚的匣子，简单来说就类似路由器，要靠连接他电波的电子产品表达情绪，于是霍先生将研究所里不涉及工作的智能产品都带了回来。
　　两个智能音箱一唱一和，驴唇不对马嘴的说相声，扫地机器人笨拙的圆脑袋不停的撞着霍沛璋的脚，耿白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霍沛璋坐在床边，摸着智能音箱，就像抚摸着耿白的狗头。
　　耿白：“你刚刚说的方法——”
　　“闭嘴。”
　　霍沛璋打断耿白的低音炮，向后躺在床上，淡淡道：“陪我一会儿。”
　　智能音箱楞楞的，过了会儿，传出哦的一声，沉寂下去，不到三分钟，声音又忍不住响了起来，
　　“凭你对劳文迪的了解，他给的时间结束后，真的会引爆炸弹吗？泰帕雷基地里有他这几年的心血，就算他能全部转移走，但再想找到类似的开发环境，就很难了，重建基地，需要消耗大量的时间和金钱，你觉得他真的会为了要我，而不考虑后果？”
　　耿白前后一分析，觉得恐怖分子为了威胁警方，而选择炸掉自己的基地和合作伙伴，是非常不理智的事，从逻辑推理来说，耿白依靠之前丰富的从警经验，并不相信他能走到这一步。
　　霍沛璋躺在床上，闭着眼，脑海里浮现小劳文迪的样子，从他狡黠的脸上往下移，是少年捧着猴脑血淋淋的手。
　　“其他人不会，但他会。”霍沛璋道。
　　“这么肯定？”耿白问。
　　霍沛璋道：“我了解他。”
　　劳文迪既然在小岛上早就埋下炸弹，想必毁掉那个基地也是打算好的。
　　耿白也想到了这个，不过听他这么说，心里对他的回答皱了皱鼻子。
　　交谈中，霍沛璋电话发出来电提醒，他看下屏幕，神色缓了一些，接通电话，“爸……”
　　耿白的耳朵立刻竖起来，扫地机器人一下子扑到霍总的腿上。
　　“东西收到了吗？”
　　“我不在收货地，工作原因外出了。”霍沛璋打着电话。
　　耿白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温和低沉，“没有收到你的来电，就知道你还没看生日礼物。如果没看的话，将东西退回来吧，这次是我的失误，爸爸再选一个生日礼物给你。”
　　“嗯？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道：“国际刑警总局局长金恩泰先生前几日拜访了我，听说他们在追查一些东西，根据购买记录，应该是我购买的，虽然他们暂时还未明确提出要将东西带走，但我怕此物会给你带来麻烦，所以爸爸另择生日礼物已经重新送至，你近日有空，把之前的东西返还给我吧。”
　　霍沛璋看了眼耿白化身的智能音箱，眉间染上着担忧，“爸，您买什么了？”
　　电话那头干咳了两声，依旧是略带书墨纸香的腔调，不急不缓道：“似乎是芯片之类的科技产品。”
　　霍沛璋：“似乎？”
　　船王默默道：“我不太懂这个。”
　　只是听说是‘程序猿最爱的礼物’，就买了。
　　霍沛璋顿了顿：“多少钱？”
　　船王：“不算很贵……三千万。”
　　耿白：“……”
　　跟这些富豪相处太久，是不是会影响他的消费观……等等，芯片？这个词的出场率怎么比主角还高。
　　‘芯片’二字让耿白和霍沛璋一下子绷紧了神经，想起了三枚芯片中，其中不知被什么人买走的下落不明的那一枚。
　　霍沛璋头疼的心想，应该不会吧，他父亲买这东西做什么。
　　耿白操控扫地机器人，吸住霍先生昂贵的裤脚，然后虎头虎脑的一点点往他身上爬，低音炮在霍沛璋耳边说道：“你说会不会......”
　　世界船王霍苍云霍先生通过电话感觉到了一丝异样，问：“怎么了？”
　　霍沛璋拿着电话，“是什么芯片，您了解过吗？”
　　纵然霍苍云身上文人墨客的气息很重，但他依旧是商人，所谓无奸不商，更何况能站到全球首屈一指的富豪位置上，头脑精明眼光独到不是常人能比，他意识到儿子似乎陷入了什么关于芯片的事件里，于是将这枚三千万的芯片来历告知了霍沛璋。
　　东西是通过一个高阶拍卖会了解的，货主身份保密，据说是某国高官，暂不方便出席，参与拍卖者要求身价在十亿以上，拍卖的东西是一个名为‘人类智能工程项目’。这是风险拍卖，拍得最终结果的买主，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天使投资人。
　　天使投资人常对具有巨大发展潜力的初创企业进行早期的直接投资，霍苍云便是其中一员。现如今受到网络公司的高收益效应刺激，几乎所有的经营者、投资者都将目光盯在了技术创新领域，而他被邀请参与的拍卖项目，正是世界富豪最常提起的新技术领域。
　　霍苍云本身对计算机领域并不怎么了解，他之所以感兴趣，其中一大部都是为了霍沛璋，霍沛璋大学还未毕业时，曾跟在父亲身旁，针对计算机领域，做了两年投资风险评估，为霍苍云盈利近一个亿。霍沛璋本身对家族企业船运业并不感兴趣，所以霍苍云尊重他的选择，这些年的资产重心也渐渐往计算机领域转移，替独子铺好前路，竞拍下‘人类智能工程项目’也正是这个原因。
　　邮寄给霍沛璋的芯片，便是这个项目给最终买主的一个阶段成果，为的是将来能得到持续注资。
　　了解原因之后，耿白发出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的叹气。
　　霍沛璋道：“等我明日收到芯片，看过之后再给您回复。”
　　霍苍云应下，霍沛璋又道：”爸，介绍个朋友给您认识。“他把裤脚上哼哧哼唱的扫地机器人拎起来，像逗狗一样挠了挠它的底盘，然后将手机凑到了智能音箱旁边。
　　耿白没想和他父亲打招呼，心里紧张的一逼，也不知道是因为这是世界富豪，还是因为是霍总他老子。
　　低音炮清了清嗓子，发出浑厚磁性的美声，“叔叔好——”
　　声音传入手机音筒里，绕梁三日，嗡鸣不绝。
　　霍苍云：“......”
　　由于时间紧迫，霍沛璋挂断电话后，整理了下思路就联系了蔡司令，说明了情况。
　　蔡冰很是震惊，派出军用直升机将他送到了江北城。
　　螺旋桨在头顶嗡嗡震动，随身携带接收器不方便，耿白连上霍总的手机，又霸占了人家的新机子，给陈局发了条短信。
　　ICPO不介入任何国家的政治军事，不受国家政府直接领导，所以他们和本地警察不太一样，此次和国内军方合作，也是少有的情况，实际上仍旧属于两个系统。
　　陈局刚从总局那边得知下落不明的芯片买主有可能是船王霍苍云，这边就得到了耿白的消息，晚上十一点，驻华分局还在开会，会议室里烟雾缭绕，他挥散眼前的烟，用脸夹着电话，手中扭开水杯，声音沙哑道：“还有233个小时，拿到芯片之后，下一步的打算呢？总不能让我真的把你交出去吧。”
　　耿白道：“有个方案，已经有雏形了，等拿到芯片，我再联系你。”
　　说完，挂断了电话。
　　耿白打开前置摄像头，欲言又止的照着霍沛璋。
　　风声被螺旋桨搅弄的支离破碎，霍沛璋的衬衣衣角上下翻飞，他带着黑色的降噪耳机，对着屏幕安抚性的笑了下。
　　耿白心里的担忧像抛在身后的风，顷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清晨六点，他们在江北城霍沛璋长期居住的星级酒店里拿到了跨洋而来的快递。
　　快递是个不太大的盒子，有些像首饰盒，剥去外层，里面的包装精美简约，黑丝绒盒子的布上镶嵌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
　　和耿白第一次见到这种芯片不一样，那时候是放在一个银色的密码手提箱里，打开之后，里面还有注射剂和一两瓶不知道是什么的药水，而现在这个更像是个昂贵的饰品。
　　“这种东西应该是配套出售的吧？”
　　霍沛璋给霍苍云打去了电话，简单沟通之后，对耿白道：“有，里面的注射剂被我爸取走了，他交给一位生物界的教授去做了分析，稍后会将分析资料送过来。”
　　耿白心想，富豪之所以能成为富豪，一掷千金下藏了不知道多少精明的算计。
　　“现在基本可以确认这枚芯片就是从泰帕雷小岛上卖出的三枚之一。”霍沛璋道。
　　耿白跟他视频，说：“你之前说的那个方案，再详细给我讲讲？”
　　霍沛璋将外套挂到衣架上，走到酒店房间的工作桌旁坐下，将耿白靠到一个带灯光的手机架上，启动电脑，打开代码编辑器，说道：“和他已经五年未曾见过面了……”
　　清晨的阳光照进屋子，电脑的光映着霍沛璋的眼眸，他说：“曾经最难熬的一段时间里，我和他在纽约的一所公寓里，我们同时接过五个项目，由于人手不够，一个项目往往需要一个人负责构架建模、算法编程、语言逻辑等所有前期开发工作，另一个人就负责后期的测试。我们白天开发，晚上交换项目互相测试，既然这种芯片是他这几年引以自豪的结果，那么现在该轮到我帮他测试了。”
　　耿白问：“你想怎么测试？”
　　霍沛璋注视着指尖的芯片，淡然道：“之前考虑使用虚拟数字对象进入超级AI系统，现在不需要了。”
　　他瞥了眼耿白，说：“我和你并肩作战怎么样？”
　　耿白心里一紧，缓慢的说：“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在向ICPO发出消息的三天后，泰劳文迪收到了国际刑警组织的回信。
　　信件由霍沛璋亲自执笔，内容很简单，如下：
　　同意，不过你是否具有接收他的条件，我保持怀疑，超级AI系统有着致命的问题，我相信你已经意识到了，所谓的生物智能并不完美，你对漏洞视而不见，使我无法确认你是否还具备开发工程师的素养。使用AI系统数据库copy值，我将相似运行环境的游戏系统进行了重构，并进行模拟和测试，缺陷分析及错误代码见附件。如果你想得到他，请证明给我看。
　　邮件的最后，是霍沛璋复制AI系统重构的一个新的游戏系统的介入端口。


第75章 并肩作战（二）
　　蒋汀在辞职之后, 终于花光了自己的积蓄，他坐在贴满照片的房间里, 周围无数张张允的笑脸在他眼前如招魂的番, 似乎只要自己第二天去上班，就还能见到他。
　　蒋汀注视着那些令人头晕目眩的照片, 喃喃道：“被欺骗了, 被欺骗了啊。”
　　他抚摸着这些自己和张允的照片，然后一张一张从墙上撕了下来。
　　他的心里对张允所描述的未来越发的怀疑，直到现在，已经彻底明白了, 这是骗局，就像邪教迷惑神志, 就像传销蛊惑人心。他现在打算撕了照片，然后带着行李永远离开江北城。
　　不过在离开之前, 他要先打一个电话。
　　疗养院的外面有一个男人常常坐在大门口跟院中的护士和医生聊天, 他会一边说话，一边注视着自己房间的动静。
　　这个人是警方派来监视自己的警察, 姜琳很清楚, 不过她并不在乎, 只要能见到自己死去的孩子, 她就知足了。
　　她唇角带着笑，想象着见到孩子的惊喜, 在丈夫不能陪伴她的时候, 作为小三的自己, 孩子就是唯一的慰藉。
　　电话响了，是一个没有备注名字的号码，姜琳觉得有些眼熟，想了片刻，终于想起来了，这是丈夫侯海曾让她记住的几个号码之一。
　　——侯海说：“你知道我们有多么幸运吗，无数的选择却偏偏落在了我们的头上，琳琳，第一个登上月球的人至今还名留青史，你男人现在也要成为历史上的名人啦。”
　　——姜琳抱着四岁半的孩子，满脸都是对丈夫的爱慕，“那你什么时候将我明媒正娶？唯唯都已经这么大了，他最近又在咳嗽，你都不回家。”
　　——侯海说：“行了行了，别老说这件事，等时机到了，我肯定会给你个名分的。对了，这几个人你好好记着，等我们进去了，有事你找他。”
　　姜琳接通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眼睛倏地瞪大，手指攥紧手机，大声道：“你骗我，不可能的，怎么可能，他说那个东西很先进，测试不会有事的，而且他答应我要将唯唯也带进那里面，他说……”
　　蒋汀坐在地上，墙上是一块一块黏贴的痕迹，身边的塑料袋子塞着照片，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我是高材生，我受了七年的高等教育，却没想到栽到这上面了。”
　　姜琳的指甲扣着手机，表情扭曲，“你到底在说什么？”
　　蒋汀说：“他们参加的那项生物智能项目是假的，就像传销的目标人群是需要钱的人，而那些人的目标就是小允这种互联网的工程师，那些人利用了他们的技术，将他们作为试验品，测试自己的系统，但他所谓的系统根本不可能实现，你好好想想，你觉得他们是死了，还是真的神经思维进入到了那些人声称的生物智能系统里？”
　　“我不知道……”
　　蒋汀蜷起双腿，“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人联系我，说过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他的头搁到膝盖上，手狠狠挠了挠头皮，先前他给那个找到他的公司领导看的东西是假的，是他自己伪造的，他想张允想的发狂，才自我欺骗，幻想着是他浴火重生回来了。
　　蒋汀想起张允说过的话，从被选择那天起，他们就是殉道者，古往今来，殉此道成功者，如哥白尼，将成为人类历史的伟人，而失败者，以‘痴傻’二字身败名裂，但凡遭遇人类重大转折，要么隆重的死，要么渺小的活。
　　“张允说参与这个项目的工程师全球至少有一百位左右，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让他们作为第一批测试员，你有没有想过到底是为什么？”
　　姜琳脑中一片空白，扶着窗台慢慢蹲到了地上，她没有蒋汀想的多，她只知道她的孩子回不来了。
　　从收到回信开始，劳文迪就处于高度兴奋中，他的左手边坐着三个人，手中键盘都发出清脆的敲击声，是小岛上的计算机工程师。
　　伯来推着一辆三层的银色小餐车走过来，上面有红酒和其他饮品。
　　他将一杯红酒递给劳文迪，但对方没有接，目光直勾勾盯着电脑屏幕，滚动的代码行在他眼底倒影着，像复杂难懂的圣经。
　　“快好了，就快好了。”劳文迪喃喃自语，神情中隐含疯狂，身旁的工程师似乎和他一样紧张，眉头紧皱，双手在键盘上跳跃。
　　伯来退到一旁，静静等候，以便需要时能随时照顾到，大约四十分钟后，劳文迪发出一声尖锐的笑，好像弹钢琴般的手离开键盘，停了下来。
　　“怎么样？出什么事了吗？”伯来问。
　　劳文迪道：“没什么事，反而系统的问题解决了。”
　　他垂眼看着自己的指尖，唇角向一旁勾起，“被他猜出来了。”
　　“什么意思？”
　　劳文迪：“霍用了哥哥的算法来测试ai系统，他想到了，这个系统的基础框架，确实是依靠哥哥的算法构建的框架。”
　　劳文迪笑了笑，向后靠在椅背上，意味深长的盯着房间里的其他工程师，说：“想不到他始终是最了解我的人。当他接触生物智能，他就知道五年以来我做了什么，哈哈哈，伯来，他一心回避ai领域，你看，现在还不是要重新回到我身边。
　　伯来心想，并非是回来，而是站到了对立面，他的记忆中还有霍沛璋五年前的印象，那位冷淡严峻一丝不苟的霍先生知 道了身边的麻烦都来自于劳文迪先生，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他自幼长在劳文迪家族，从遇见霍先生开始，似乎还从未见过他大发雷霆的样子。
　　伯来好奇的问：“他会生气吗？”
　　劳文迪歪着头，眼神单纯：“生气？哈哈哈哈，我把最荣幸的机会送给了他的员工，将成为这个世界最伟大的新科技，从他的公司诞生，他应该感到高兴。”
　　伯来想起第一批测试员中那三个来自和霍先生一样国家的计算机工程师，问道：“他们的测试确定失败了吗？为什么肖博士却成功了？”
　　劳文迪看向一旁，一名工程师回答，“呼叫无反应，确定失败了。测试员使用的是测试芯片，属于初代产品，而肖博士的芯片是第七代产品，接通系统率已经能达到百分之八十，所以成功率也高。”
　　伯劳：“那三枚芯片呢？”
　　工程师道：“第十三代产品，也就是系统的最新版本，芯片接通率在90-94之间，已经非常高了。”
　　伯来道：“原来是这样。”
　　劳文迪眼角带笑，“因为系统的原因，公司的员工死亡了，为了这个原因，他被派遣回国处理这起事件，当他发现死亡的人和他刻意回避的领域有关系，甚至要重新继续失败的项目工程，霍一定很苦恼吧，真想看看他的表情，啊，我想我很快就要见到他了。”
　　“您想怎么做？”
　　劳文迪道：“既然他决定回复我的要求，对ai系统产生了兴趣，我们又何必使用复刻的网站呢，查理斯，宣布下去，将神经菌落断开，清空ai系统，重置数据，既然他要看，我就带他看。”
　　伯来发出疑问，劳文迪的笑容更加热烈，“有一枚芯片，我卖给了他的父亲。”
　　向劳文迪回复邮件之后，霍沛璋带着耿白去了ico驻华国分局联络处，分局设在京城，公安部第五局承担国际刑警组织华国国家中心局的职能。
　　上午十点，陈局接待了他，“陈所长等人已经到了，从第一人民医院请来的教授十分钟前也集合好了，所有人都在休息室里等你们。”
　　霍沛璋点点头。
　　陈局看着他平静的表情，忍不住道：“霍先生，你的计划还不能说吗，时间不多了。”
　　霍沛璋提着一只手提箱，淡淡道：“稍后我会在会议上公布计划。”
　　知道快递的东西就是生物智能芯片后，霍沛璋心里的计划已渐渐有了雏形，他连夜写好了邮件发给陈局，请他以ico的名义回复劳文迪，陈局将内容发到法国里昂，三个小时候，总部回复消息，允许发送。
　　在没有更好的方案之前，被作为罪犯要求的耿白和熟悉罪犯手段的霍沛璋，他们的选择最具有可行性。
　　霍沛璋要求陈局在他到达联络处时，请到几位医学界出名的医生协助此事，陈局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过仍旧按照约定将人带到了。
　　会议室里进行了一场漫长而又紧张的会议，参会人员有国际刑警、医生和研究所的科研人员。
　　霍沛璋将芯片展示给他们看，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请医生将芯片植入他神经发到的皮下组织里，他要进入超级ai系统，他要去见劳文迪，而对方也一定知道他会这么做。
　　“太危险了，霍先生！别忘了其中一枚芯片就曾让一个人大脑神经元异常放电，以至于最后死亡，贸然在你的身上做实验，如果你出事了，我们都是凶手！”研究院的陈所长激动的说道。
　　霍沛璋坐在方桌的一端，点点头，“我了解，我检查过他的系统，如果芯片使用得当，可以实现。”
　　会议室里，研究所其他科研人员和几位刚到的医生都吃惊的发出交谈声，屋中一时有些闹哄哄的，陈局眉心紧皱，手指狠狠按了按太阳穴，“太冒险了，如果早知道你的计划是这个，我就不应该答应！”他又补充了一句，“简直胡闹。”
　　杨月坐在旁边，放低了声音问道，“耿队，耿队呢，他知道这件事吗？”
　　霍沛璋的手指扫了一下放在桌上的手机，自从耿白知道他有这个想法后，就没在搭理过他，大概是自己在生闷气吧。
　　霍沛璋道：“他同意了。”
　　杨月吃惊的微微张开了嘴。
　　像是为了回应，霍沛璋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音量键自动调到了最大，语音助手被调到应用桌面，耿白的声音让会议室里都安静了下来。
　　耿白道：“把我扶起来。”
　　霍沛璋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手机支架，将他靠了上去。
　　耿白通过前置摄像头环顾会议室里的人，片刻后，他的焦距对住陈局，道：“就按他说的来吧。”
　　陈局怒道：“你跟着他胡闹！”
　　耿白道：“并不，也许我们是小看了劳文迪的芯片，在超级ai中我遇见过很多人，不，是玩家，虽然有些玩家的身份暂时还不明确，但有两个人我可以确定，他们一定是通过芯片进入游戏的，劳文迪自持狂傲，非得到我不可，那么我们给他这个机会。”
　　陈局道：“耿白，办案是让你用来过家家的吗！”
　　耿白很平静， 说道：“我们并不打算在系统里通过游戏战胜他，让他主动放弃引爆炸弹，而是——”
　　他看了眼霍沛璋，似乎是在寻找某种确定的自信，“我们是为了攻破ai系统，从而得到有用的信息，比如炸弹的详细坐标。”
　　“那就请电脑专家来，我就不信那么多的电脑专家攻不破一个系统。”陈局神色阴郁，他是警察，警察不能让普通百姓身先士卒。
　　“进入系统并非我的目的。”霍沛璋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重新落到霍沛璋身上，他说，“超级ai系统使用了一套算法，算法的基本原理是机械学习，系统智脑的原型曾是世界十大骇客之一。但即便这样的系统，也是可以被攻破的，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但现在我们缺少的就是时间。”
　　霍沛璋一语中的，陈局沉默无言。
　　耿白的焦距看着陈局，“进入系统之后，我们的大脑神经元释放的信息就会转变成数据，如果劳文迪也使用芯片进来，通过某些手段，也就是说他的大脑中的所有信息数据就会储存进超级ai系统的数据库中，卫星制导的炸弹坐标劳文迪一定知道。
　　这时同样是数据的霍总和劳文迪进行数据交互，就可以趁机复制劳文迪的脑信息数据——这个步骤对技术要求很高，只有霍总才能不动声色的复制劳文迪的脑信息数据，之后通过分析计算，就可以从他的脑信息中提取我们需要的炸弹坐标——霍总，你的意思是这样吧。”
　　有关技术方面，耿白想了一路才想明白其中的逻辑，听起来不可思议，如果不是遇见这些事，他很难想象人类的技术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虽然和科幻电影中的幻想未来还有距离，但直到现在，耿白从霍沛璋身上了解到的关于计算机领域的方面足以让他由衷的敬佩那些不断为科技发展而努力的科学家。
　　现场非专业人员听见耿白的话还有些难以理解，科研院所陈所长几人已经听明白了霍总的打算。
　　陈楠不由得叹口气，对霍沛璋道：“能想到复制对方的脑信息来提取坐标，霍先生，您真是让老夫汗颜。”
　　话已至此，陈局只好同意将霍沛璋的计划告诉总部，由总部定夺是否可以执行。
　　两个小时后，分局联络处的一间办公室里，霍沛璋接到了老爸的电话——不用想，ico考虑到他父亲的影响力，一定会通知对方，即便他们也许非常愿意接受这个意见，但如果因此和这类知名人士敌对，对ico组织中的成员来说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事，金字塔顶点总共只有那些人，未来总有见面交往的一天。
　　霍沛璋在接通电话之前把耿白暂时断开了，不知他和他老爸说了什么，等挂断电话后，霍沛璋对重新回到他手机里的电波超人耿大白说，“里昂总局和我父亲已经同意我的计划。”
　　听见他的话，耿白并不高兴，其实他不想让霍总的身上划道口子。
　　他觉得自己有些自私，因为他心里在想，不管是谁来都好，只要别让这个人受伤。
　　忽视了心里这股莫名的念头，耿白转移话题道，“你怎么说服你爸的？”
　　霍沛璋唇角弯了一下，“我答应他努力不让自己出事，还有，这件事过后，我会介绍个人给他认识。”
　　介绍谁？
　　耿白的信号忽然乱了一瞬。
　　芯片植入手术定在48小时以后，为配合霍沛璋的计划，分局上下全员调动，联系相关专业技术人员、制定植入手术计划、商讨确定后续治疗恢复方案等等，在留下自己个人身体信息给医生之后，霍沛璋申请去京城郊外的研究所里，再看一眼耿白的身体，之后再见，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蔡司令无可奈何，只好同意，派出军用直升机去接他。
　　霍沛璋抵达研究所时，是晚上七点左右，耿白的脑电波被送回实验室，让微电子马博士检测频率是否正常，而他去了躺着耿白身体的无菌病房。
　　病房外，耿白家的老夫人端着水盆和纱布笑眯眯看着迎上来做过来的霍沛璋
　　“阿姨，您这是？”
　　老太太道：“看过他我就放心了，我该回去了。”
　　她一般一个月来一回，一回停留一周左右，毕竟是军事基地，她在这里多有不便。
　　老太太看着英俊潇洒的小霍同志，不知想到了哪里，忽然把水盆塞进了他手里，目光带着笑意，说:“小霍，你去给白崽子擦擦身体吧。”
　　霍沛璋愣了一下，老太太道：“他从小都不让我给他洗澡，即怕痒又害臊，现在这么大了，知道是我给他擦澡的，肯定更不好意思，小霍，你就当帮阿姨个忙吧。”
　　霍沛璋换上无菌服，进入无菌病房，直到端着水盆站在床边时，脑袋仍旧是一片空白，唯有那句‘帮白崽子擦擦澡’的话不断在他耳旁回响。
　　小霍同志垂眼看着病床上苍白的青年，浅蓝色棉质睡衣的领口下微微露出一点青年好看的锁骨，霍沛璋喉结缓缓的滚动，眼底浮现出幽暗的光芒。
　　他将纱布沾湿了水，拧干，然后伸出手——那双在键盘上如蝴蝶翩翩起舞的手竟隐隐有些发颤，指尖碰上青年的领口，小霍同志没出息的咽了下口水，撩开了耿白的衣裳。
　　半个小时后，霍沛璋端着水盆狼狈的逃出了无菌病房。


第76章 并肩作战（三）
　　电子脉冲实验室里, 黑色匣子般的接收器正使用智能音箱和女助手聊天, 语气客气又礼貌。
　　女助手道：“耿警官这次不讲冷笑话了？”
　　音响里发出一阵干笑，耿白想起霍总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隐含幽怨的表情, 心里就有点发毛，总觉得自己好像干了多么令人发指的事。
　　耿白附身扫地机器人身上，心猿意马的在地上打转, 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女助手忽然道：“霍先生, 你来了。”
　　门口的扫地机器人一下子扑到了霍沛璋昂贵的皮鞋上，笨拙的发出了一声带着灰尘的‘撒娇’。
　　“怎么去了这么久。”耿白用音响问道，从他检查完之后，都等了21分07秒了。
　　霍沛璋把圆扁扁的扫地机器人放到一边, 说：“嗯，有一些事。”说起这个时，霍沛璋的脸热了起来, 他让自己和平常一样，冲女助手点点头，问道：“大白的情况如何？”
　　“频率波段都处于正常值。”
　　“好的，谢谢，我稍后会带他离开。”
　　陈所长带着研究员在ICPO分局联络处着手准备植入芯片的手术, 但是测试大白的仪器在这里。
　　得知大白情况良好, 又看望过他的身体, 霍沛璋便不再继续留在这里, 联系了蔡司令, 告诉他自己准备在天亮之后就回去。
　　蔡司令对他要做的事忧心忡忡，不同意他参与此事，但形势难以拒绝，只能答应有什么需要，军队以及他个人都会尽力配合。
　　第二天早上，准备乘坐军用直升机回到分局时，霍沛璋看见一辆迷彩吉普车正驶离基地，他将手机摄像头打开，照着汽车离开的背影。
　　“她回去了。”霍沛璋说。
　　老太太在基地的时候，耿白一直未曾向他提起过关于自己的母亲，也没说过想要与她相认——以电波的形式，霍沛璋想了解耿白的想法，问道：“想过告诉她，自己目前的状况吗？”
　　摄像头依依不舍的望着车子离去，直到在镜头里化成一个模糊的点，耿白才恢复了不停放大的焦距，说：“想过，但不知怎么开口，如果将来还能恢复，现在就没必要说出来，她一定好不容易才接受了病房里的那个我。现在和她相认，将来会有许多希望落空的时候吧。”
　　因为老太太也会报着病房里的儿子再睁开眼的强烈愿望，然后随着一次又一次的结果，不停地伤心失望，与其这样，暂时安于现状吧。
　　耿白幽幽的叹口气，“不过如果没法再恢复成以前的自己，要就这样活下去的话，也会告诉她的，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变成手机。”
　　霍沛璋：“……”
　　他一脚踩在直升机上，在螺旋桨哗啦啦的风声中想起病房里青年光洁柔韧的胸膛、劲瘦利落的腰部线条、富有弹性的屁屁……于是大声否定耿白的话，说：“没有如果，一定可以的！”
　　睡一只手机什么的……简直想都不敢想。
　　和研究员、医生和相关科学家约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为了尽量降低植入芯片后的不良后果，警方联络上位于京城的某医学实验室，那里有先进的医疗设备和无菌医疗舱。
　　按照计划，在手术之前计算机工程师会将耿白的电波接入霍沛璋复刻的超级AI系统，然后在霍沛璋植入芯片，大脑连接仪器之后，先在复刻系统中进行测试，如果成功，便发送邮件给劳文迪，将他引入复刻系统，他们需要将战场控制在自己的系统中，才有利于进行复制劳文迪脑信息的计划。
　　离劳文迪给的时间还剩下185个小时，耿白和披着毛毯准备进行手术的霍沛璋最后一次确认计划和告别。
　　“害怕吗？”耿白的屏幕里是霍沛璋英俊的脸庞。
　　霍沛璋：“还可以。”
　　耿白的频率不太稳定，导致手机发出‘滋滋’的声音，不知道是受了手术室环境的影响，还是自身的原因，“你……你真的决定好了？”
　　霍沛璋点点头，坐在用来做手术的地方，淡然道：“进入系统吧，不用管我。”
　　“怎么不管你，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霍沛璋笑，“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晚了。”
　　“我……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出事了，我……”
　　霍沛璋侧耳倾听。
　　三位医学界的教授医生走了进来，耿白立刻噤了声，被其中一人拿在手里要带出去，他的镜头望着手术台上安静等待消毒男人，想到他即将面临的风险，大声的嚷起来，“……你要是出事，我就不活了……”
　　临阵撒起泼来。
　　霍沛璋无声的弯起了唇角。
　　耿白通过接收器，被输入了复刻的AI系统中，他眼前一黑，意识消失了。
　　醒来之后，眼前是熟悉场景，暗沉的夜色下是一片长方形土地，土地被分为五列，每一列又被分为十块正方形的小格子，土地的两侧是巨大而纠缠的荆棘和树林，在土地的尽头，隐隐约约是一幢房屋。
　　这是僵尸大战植物的战场，耿白站在土地的起始点，有种恍然如隔世的感觉。
　　想起黎唯和卫卫，他低头看着画质精良的土地，不知道那两只在这场游戏里扮演什么角色，所有人的身份还都只是猜测。
　　耿白靠在土地边的树上，思考如果能打赢这场战斗，他能够带回黎唯和卫卫吗？
　　游戏一直没有开始，起始点上只有他一只僵尸，土地里也没有长出来嘟嘴的眯眯眼，这里只是霍总复制的AI系统，他现在要做的事就只有等候霍沛璋出现。
　　泰帕雷小岛，一直处于待机模式的超级AI系统后台忽然运作起来，一个程序员立刻去汇报了劳文迪。
　　劳文迪闻言将手中的红酒递给伯来，双手插兜，满脸笑容的走进地下基地里，对他说：“开始了。”
　　游戏系统里没有时间流逝，也没有脉搏和心脏跳动能来判断时间，耿白不知道自己等候了多久，只觉得无比的漫长，他不知道霍沛璋的手术结果怎么样，心里越发焦急。
　　就在各种恐慌忧怖的想法布满耿白的头脑时，整个游戏画面扭曲起来，好像像素被打乱，信号接触不良，原本寂静的游戏中隐隐能听见哭嚎声响起来，耿白仔细听，又觉得像是风声在屋外喧嚣，不断地刮动着窗户，想要破窗而入。
　　耿白感觉自己的身体发出疼痛，似乎是被拉扯着，他看见自己的身体如同信号不好的电视，正在刺啦刺啦的变形扭曲，接着，一直都只有他的游戏里出现了说话声，很模糊，听不清楚到底说了什么，耿白用力去听，头部却猛地一阵尖锐的疼痛刺进来，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他昏睡时并不安稳，总有说话声围绕在他耳边，好像蚊子不停地嗡嗡嗡，他痛苦的皱起眉，想要发出声音，一束强光照进了他的瞳孔里，耿白看见模糊的黑影在晃动，他想说别碰我，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耿白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再一次从黑暗中苏醒，睁开眼，他先看见暗沉的天空，然后是纵横交错树枝，耿白闭上眼想了想，想起动荡的复刻系统和霍沛璋。
　　到底出什么事了？
　　霍总他——
　　啪啪啪啪……
　　熟悉的声音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响起，似乎是敲击某种东西发出来的，耿白直勾勾的看着夜空想了一会儿，茫然的大小眼忽然亮了起来，他一个咕噜坐起来，看见在土地边上、他的旁边正坐在一只身穿黑色的西装，系着红色黄条纹的领带，虽然眼睛一大一小，但侧脸眉清目秀的僵尸。
　　他是单身久了吗，怎么看僵尸都觉得好看。
　　僵尸先生坐在那里，膝盖上放着一个卡哇伊的黑色东西，耿白凑近了看，才发现是漫画版的笔记本电脑。
　　刚刚的声音是敲击键盘发出的？这只僵尸正在玩电脑？
　　“喂？”
　　耿白伸出一根手指，像一只胆小的小兔子，好奇的戳了戳那只僵尸绿油油的脑袋。
　　玩电脑的僵尸一斜眼，抓住他的手指，放到了唇边。
　　想咬他？耿白另一只手动起来，准备拍他一脑袋瓜子。
　　却见那只僵尸放在自己唇边亲了一下，认认真真的说：“手感逼真度9级，不枉费我刚刚将劳文迪的超级AI系统的沉浸技术升了个级。”
　　“霍总？”
　　那只僵尸淡淡嗯了一声，合上自己的小笔记本，塞进了西装里。
　　耿白目瞪口呆，“你怎么把电脑带进来的？”
　　说着就去撩他的西服，绿油油的手指被霍沛璋半路截住。摩挲着耿白的手臂，霍沛璋站起来，环顾四周，道：“只是个数据，不重要。”
　　耿白兴奋起来，好奇的上下左右的围着他看，“你真的也进来了？手术怎么样？哦，应该是成功了，有什么感觉吗？”
　　霍沛璋的目光在大小眼僵尸的身上只停留了一秒，就淡淡移了过去，含糊嗯了一声，走到土地边上，蹲下来抓了一把地上的土，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耿白察觉到他的疏离，心里有疑问，还有些不大舒服，站在霍沛璋身后，看着僵尸头发稀疏的脑袋，不知道霍总什么意思，耿白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感觉到，说：“刚刚系统出问题了。”
　　霍沛璋蹲在地上，“嗯，是我的失误。”
　　“怎么回事？”
　　霍沛璋道：“劳文迪在我复制的系统端口处进行了修改，数据一旦被输入，就会触发条件，跳转至他想要数据流入的端口里，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并不在我复制的系统里面，而是进入了他的超级AI系统里。”
　　耿白惊讶，挨着霍总蹲下来，“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这里有许多玩家，就是黎唯和卫卫他们。”
　　霍沛璋朝一边挪了挪，似乎有意避开耿白，嘴上答道：“嗯，应该是重置了数据。”
　　“那黎唯和卫卫没了？他们……你什么意思，我是脏东西吗，一直躲！”耿白一把攥住霍沛璋的红领带，把他绿色的脑袋拽到了自己眼前。
　　霍沛璋尴尬的干咳两声，按住掐他脖子的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着耿白，低声说：“不是，我有点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耿白凶巴巴。
　　霍沛璋原本推拒耿白的动作在碰到他温热的皮肤时，立刻变成了抚摸，从耿白的手臂一直摸到他的脸——那脸明明是僵尸的样子，霍沛璋却一脑袋的心猿意马，根本不敢多看两眼，就怕自己忍不住。
　　耿白敏感的从他表情里嗅到男人天生的臭德行，往霍沛璋的脑门上重重弹了两下，“什么毛病。”
　　霍先生委屈的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脑袋上揉，疼也很真实的。
　　“呵——”不远处出现一声轻笑。
　　耿白和霍沛璋立刻收起玩闹的表情看过去。
　　那些被分成正方形块状的土地正中央生出来了一株绿色的植物——眯成直线的眼睛散发着一线天般的寒光。
　　劳文迪上线了。
　　“好久不见。”
　　霍沛璋没什么表情，冷淡的嗯了一声。
　　耿白小声问，“boss？”
　　霍沛璋点头，伸手勾住耿白的腰，让他靠向自己，嘴唇碰到他的耳朵，似乎是贴耳说了一句话。
　　劳文迪打量着耿白，表情贪婪，他看到霍沛璋的动作，目光一凝，原先想不通的东西隐隐流露出某些暧昧不清的情愫，劳文迪渐渐了然，笑了出来。
　　笑声又冷又尖锐，耿白看着他的表情，就好像自己和霍总都背叛了他一样。
　　劳文迪嗓音发冷，“既然是这样，我就更想得到他了。”眯眯眼植物傲慢的抬起头，用咏叹调，说，“我很好奇，美丽的公主被抢走之后，王子该如何发怒呢。”
　　耿白抖了抖鸡皮疙瘩，“他一直都是这样吗？”他夸张的动了动嘴。
　　霍沛璋微笑，“嗯。”
　　耿白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
　　当了这么多年朋友还能不带偏，霍总可以的。
　　霍沛璋平静的宣布主权：“他是我的。”
　　耿白的脸红了一下，幸好是游戏角色，看不出来，想起霍沛璋刚刚附耳的话，耿白道：“想要我啊，可以，听说这个系统是你创造的是吧，我觉得我家霍总玩游戏也挺厉害的，不如你和霍总PK一下，谁先通关我就跟谁走，怎么样？”
　　“不行。”霍沛璋皱眉。
　　劳文迪露出揶揄的笑容，“从小到大霍和我玩游戏只赢过一次，你确定还要这样玩吗？”
　　耿白惊讶的看了眼拧眉的僵尸，点点头，“试试呗。”
　　他话音落下，四周刮起大风，头顶迫不及待响起了游戏准备的音效，二十秒倒计时开始了。
　　在狂风的背景音中，耿白攥着霍沛璋，目光中隐含担忧，后者冲他笑了下，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东西放进耿白手里，低声说，“CDI，copy disk——复制磁盘，贴在他的数据源处，持续10秒即可。”
　　耿白收下，“我找时机。”想了想，说，“你跟他玩游戏没赢过？”
　　霍沛璋嗯了声，帖着耿白的耳朵，“他输了的话会杀猴子。”
　　所以小时候除了第一次之外，霍沛璋总是故意放水。
　　耿白挑起眉，一脸为他骄傲的得瑟小模样。
　　霍沛璋色从心中起，凑近亲了亲他可怖的僵尸脸蛋，低声道：“劳文迪对CDI很熟悉，绝对不能被他发现，不要急，关卡很多，慢慢来。”
　　准备倒计时结束，游戏开始了。


第77章 并肩作战（四）
　　狂风消失，土地上出现了一列一模一样的眯眯眼, 劳文迪戳在正中央, 望着耿白的方向, 眯眼嘟嘴，一脸的邪恶。
　　“身为反派, 就是卖萌，也很丑。”耿白僵尸双爪叉腰，微微抬起下巴，吐槽道。
　　劳文迪缓缓鼓起腮帮子，小眼里尽是嘲讽。他一动，周围的眯眯眼都动了起来, 清一色的撅起嘴, 和他的动作一模一样。
　　耿白看了两眼，问：“他的这些帮手是那什么吗？”
　　霍沛璋知他莫若肚里的虫, 说：“不是真实玩家，算是劳文迪的……分身吧, 一个小把戏。除了碍眼, 没什么用, 攻击他的真身就行。”
　　他话音落下, 耿白已经冲了过去, 僵尸大战植物的游戏规则是‘大吃特吃不要吐’，耿白一马当先, 但凡挡在身前的植物, 都被他风驰电掣的吃完, 但劳文迪仍旧躲在四个大土豆身后，用眯眯眼邪魅一笑。
　　超级AI系统中的玩家要素数据和其自身的身体素质能保持高度一致，所以通关方法很简单，无非是体力上的对抗。
　　耿白连着啃了三个大土豆四株眯眯眼，饱腹值已经达到了顶峰，他被打断一条胳膊，另一条插兜里，满脸不爽，朝身后战场外的霍总抱怨，“能不能一起战斗了！”
　　霍总站在那里，单手抱着黑色的小笔记本，说，“玩法太低端。”
　　他看着大白僵尸蹲在吃剩了一半的土豆前，绿油油的腮帮子嚼吧嚼吧，大小眼里满是烦躁和无奈。
　　耿白含糊说，“那你想怎么玩？”
　　霍总单手在键盘上敲下几个键，正在疯狂种植植物的劳文迪眼前弹出一个透明悬浮对话框，与此同时，AI系统的后台外，时刻关注系统运行的工程师也收到了来自游戏的弹框消息。
　　消息内容是，要求劳文授权给他开发者权限。
　　“霍，你想做什么？”劳文迪问。
　　霍僵尸西装革履的站着，一脸的斯文禁欲，淡淡道：“国际刑警自由搏击赛的三连冠陪你玩这种游戏，浪费他了。”
　　耿白惊奇的瞅了霍沛璋一眼，霍先生微微一笑，“查了下你的档案，不介意吧。”
　　耿白：“……”
　　他是不介意，但黑了警方的系统，能不能说的不要好像是查了下百科。
　　霍沛璋：“劳文迪，我记得你很喜欢格斗赛，把你的人叫进来，和他试试。”
　　劳文迪眯眼看着他，似乎是在思考他真正的含义。
　　霍沛璋彷若无植物的绕过几个土豆，来到蹲着的僵尸面前，弯腰拍着耿白的绿脑袋，贴心的说道：“换个玩法会不会痛快点？”
　　耿白：“会是会点，但你这样摸我好像在摸狗子。”
　　霍总手一顿，讪讪收了回来。
　　调情失败。
　　劳文迪看着他们，仿佛看见了自然界愚蠢的雄性在求偶，他看出什么，嘲笑的裂开嘴，“如你所愿。”
　　泰帕雷小岛的底下基地里，超级AI系统运维工程师收到指令，面面相觑，神色犹豫，伯来道：“按先生的意思来，我去邀请威尔上尉和他的士兵。”
　　半个小时后，四名雇佣兵躺进无菌舱中，出现在AI系统里，他们化身四棵雄壮的眯眯眼，将劳文迪挡在身后。
　　霍沛璋对耿白道：“还记得通关方法吧？”
　　耿白正在打量那四株植物，点点头。
　　霍沛璋：“那开始吧。”
　　游戏界面瞬间从小清新的吃吃吃，变成了暴戾拳击，耿白身形灵活，动作狠厉，一拳打翻一棵植物，然后从他们的包围圈中跳出来，冲到了劳文迪身旁。
　　劳文迪一愣，下意识吐豆豆去攻击，耿白抽身一躲，避了开，然后冲进土地尽头的小房子里。
　　霍沛璋在远处看着，听见耳边响起了玩家耿白吃掉了屁股成功通关的提示音，他的数据和耿白做了一个联结，所以也会跟着进入下一关。
　　劳文迪怒道，“你不是为了讨他欢心，你是为了——”
　　“加快游戏进程。毕竟我们的约定是谁先通过关卡。”霍沛璋淡然瞥他一眼，“至于欢心么……”
　　霍沛璋消失在这一关里，他心里自恋的想道，大白的欢心不是早就在他身上了，用的讨吗。
　　第二关是战鼓雷鸣的战场，霍沛璋一出现，就被耿白抓着衣领带到了对打的两个npc将军前。
　　用金币购买了新的任务图，进入到了情景造句里面。
　　几张写着关联词的图片依次排列，耿白正想仔细看，就见那些汉字忽然变成了英文，劳文迪与四个雇佣兵一起出现。
　　劳文迪换了超级AI系统的语言，试图挡住耿白的通关。
　　耿白变成了书童打扮，咧咧嘴，英语张口就来，“你就这点本事？”
　　劳文迪嘲弄的望着他，耿白眼前的答题选项又变成了法文。
　　耿白的手搭在霍沛璋的肩头，用法语向他打招呼。
　　劳文迪身后的雇佣兵是英国人，还没弄明白游戏规则，就看不懂题目了，劳文迪的目光充满了怨毒，将超级AI系统切换成俄语。
　　耿白看着劳文迪，表情挑衅，对霍总吹了声流氓哨，用俄语说我爱你。
　　劳文迪唇角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耿白没形没样的靠在霍沛璋身上，双手合十，笑嘻嘻的往外蹦泰语，然后捏着嗓子说日语，最后高歌飙了一句‘我的太阳’，当然，用的是意大利语。
　　炫耀完自己‘在线翻译’的本领，他飞快的把几个关联词排列完毕，走到两个npc将军面前，拽文言文，之乎者也几句下去，两人纷纷给出了高分，天空中响起了游戏通关的提示应，耿白撞了下霍总肩膀，对那边杀气腾腾的雇佣兵飞出一吻，消失在了第二关里。
　　劳文迪看着他们消失的地方，垂在身侧的手指神经质的跳动着。
　　第三关叫以罪之名，是那个神奇的食物城堡，游戏开始之前需要在一段公路上走很长的时间。
　　耿白双手插兜，目视前方，大大咧咧的往前走，“我们现在这么卖力的玩游戏，他的注意力应该已经放在了游戏的输赢上面了吧。”
　　霍总直勾勾的盯着耿白游戏角色的脸庞，嗯了一声，“等他一心一意想要赢我们，时机就到了。”
　　耿白唇角弯了一下，大步往前走，手臂却被忽然拉了一下，他奇怪的扭过头，看见霍总深深的看着自己。
　　“嗯？”耿白手指蹭了蹭鼻尖。
　　霍沛璋道：“怎么学的？”
　　耿白，“分局太多呗，开会的时候，会场上起码有二十多个国家，十几种语言也很正常，听不懂怎么知道对方有没有骂你。”
　　霍沛璋伸出手指，抚摸上耿白的嘴唇，“刚好，俄语我只能听懂你说的那句。”
　　耿白眨眨眼，目光游到他身后的道路上，飘忽一下再又过来，头向后仰了下，避开霍总的手，“日语最常用的是雅蠛蝶，韩语最常说的是撒拉嘿呦，俄语最常说的刚好就是那句，咳咳，没什么特别的，我们快点走吧，我看见指示牌了。”
　　他迈开大步，逃一样的溜走了。
　　没得到他正式的回答，霍沛璋黯然的垂下眼睫，片刻后，又忽然抬起头，三步并作两步，微愠的冲过去，“日语最常用的是雅蠛蝶？耿大白，你背着我看什么了？！”
　　一进入食物小镇，耿白提议他们先找个屋子躲进去，等劳文迪他们进来。“不知道对方会以什么身份参与这一关游戏。”
　　霍沛璋自然对他百依百顺。两人躲进了黑幽幽水灵灵的木耳大兄弟家里，耿白又提议，上次黑水灵一泡澡就特牛逼，他想去看看。
　　于是两个人来到了黑木耳的小洋房二楼，蹲在一只巨大的浑圆的浴缸外面，围观了一朵木耳洗澡。
　　黑木耳：“哗哗哗，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哦哦哦。”
　　耿白：“……”
　　霍沛璋：“……”
　　耿白道：“劳文迪什么时候进来？”
　　他觉得自己有点傻逼。
　　霍沛璋后悔陪他围观木耳精洗澡，往楼下看了一眼，“那我去催催？”
　　耿白：“……”
　　他们互相对视，然后噗嗤笑了出来。
　　打boss打到这种地步，也是可以了。
　　霍沛璋握住耿白的一只手，摩挲着他的手背，“喜欢泡澡吗？以后也买一个这么大的。”
　　耿白拍拍他的手背，“以后再说吧。”
　　房间忽然剧烈震动起来，咆哮声隔着门板隐隐传进来，黑水灵裹着黑纱从水中坐起来，神色肃穆，“巨人来了。”
　　耿白道：“是劳文迪？”
　　霍沛璋点点头。
　　耿白说：“那就简单了，打败巨人就能通关。你我分开收集塔牌，半个小时后，小镇入口处见面！灵儿，你跟着霍总，保护他！”
　　说完，耿白迅速离开了房子里。
　　黑水灵裹着湿漉漉的衣袍，黑黝黝的脸庞红彤彤的，“他怎么乱给人家起名字。”
　　霍总面无表情的瞪了他一眼。
　　巨人撕裂食之镇的平静出现了，手里的刀叉换成了雇佣兵的AK，限定过数据的机枪扫过镇子，里面的npc顿时躺了一片。
　　劳文迪站在一片尸体数据中，阴冷寻找二人的下落。
　　一道金光忽然冲破漆黑的天空。
　　耿白脆生生的高喊道：“决定就是你了，去吧，皮卡牌，十万伏特！！！”


第78章 并肩作战（五）
　　金色的光柱直冲而上, 在黑暗中流光溢彩, 一看就不止五毛特效, 在那绚烂的技能中, 耿白扬手撒出去一把牌，食物纸牌飞进光柱中, 同时旋转起来, 接二连三的声音从牌面发出来。
　　“皮卡葱, 变身！”
　　“皮卡莲，变身！”
　　卡片幻化的角色朝巨人一拥而上，然而一大半都被雇佣兵端着AK在半空中扫射消灭。
　　耿白手里的牌一会儿就用了精光, 但劳文迪的雇佣兵巨人却一个都没有解决掉。
　　耿白在废墟中飞快的穿梭躲避子弹, 一个雇佣兵试图瞄准他, 却不得其法，恼怒的大吼一声, 反手用枪抡倒了房子, 抓住一把纸牌变身的小人，用力捏爆了头颅。
　　npc没有真实的人血肉模糊的尸体, 但痛苦的表情制作的让人揪心。
　　这些雇佣兵见惯了鲜血杀戮，刚开始还不适应游戏, 现在意识到系统的好处，骨子里的血腥被完全激发出来, 在食物小镇里尽情的破坏, 没一会儿, 耿白的纸牌人就死光了。
　　“他奶奶的。”
　　耿白啐了一口, 将口袋里最后一张牌叼在嘴里，在枪林弹雨中来回躲闪，跃上一幢房子的屋檐，纵身一跳，踩住了一个雇佣兵的AK瞄准镜上，透过玻璃镜片，他两指捏着卡片，微微一笑，身体飞起来，顺势甩出纸牌，然后落地滚了一圈，单膝跪在地上。
　　在他风骚的身姿后面，卡牌横扫过那个雇佣兵的脑袋，半块带着一只眼睛的头颅‘咕噜’砸到了地面。
　　还未消失的玩家身体横切面整整齐齐，堪称名场面——血腥暴力，又充满了华国人神秘色彩的暗器武学。
　　围观的其他三名雇佣兵被惊住了，抱着枪震惊的看着废墟中间小小的人，耿白装模作样的拍打拍打衣裳，抱拳谦虚道：“见笑见笑，Chinese Kungfu。”
　　劳文迪冷笑，“杀了他。”
　　三人同时将巨大的枪口对准了耿白，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他的身体轰成渣渣。
　　“I won”，劳文迪唇角抽动。
　　耿白在枪口下扫了眼不远处安然无恙的霍总，霍沛璋单手捧着笔记本，斯文禁欲的站在那里，抬眼看向他，用唇语无声的说道：“3、2、1，轰——”
　　剧烈的爆炸响了起来，等到滚滚狼烟散去，耿白的肩上多了一枚高威火箭筒，离他最近的雇佣兵被轰成了一堆数据粉末。
　　“老霍真带劲！”耿白大笑，平日里他可没机会摸这些玩意。
　　劳文迪眼角一抽，在虚空中一抓，一张透明的键盘在天空悬浮出现，他低声说道：“控制数据源，我不信你能比我更快。”
　　余下的两名雇佣兵也换了武器，扫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耿白带着霍沛璋在废墟中快速穿梭，“怎么回事，我感觉他们好像快进了。”
　　霍沛璋被他拽着跑，头也不抬的在笔记本上敲下一行代码，最后按在回车键，耿白眼前的景物忽然变得无比迅速，快到所有的东西都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你的速度X2。”霍沛璋说。
　　耿白一转头，看见那两人果然慢了下来，在他眼里子弹的擦痕每一步都无比清晰。
　　“清楚他的数据！”劳文迪道。
　　泰帕雷小岛的地下基地里，三台电脑滚动着让人眼花缭乱的代码，工程师正焦头烂额的进行删除，然而被特殊署名的程序像是病毒一样接二连三的冒出来，一层一层的循环公式相互嵌套，竟然有种删无止境的感觉。
　　霍沛璋说完那句话，就又埋下了头，耿白看着他垂下的脑袋，下意识想上手摸一把。
　　看起来可真是乖巧。
　　雇佣兵的速度猛地加快，子弹攻击暴增，不出三秒，耿白的速度就会比他们更快，火箭筒的威力更强。
　　“唔。”耿白的速度滞后了不到一秒，一枚子弹已经穿透了他的肩膀，他们不会流血，但由于沉浸式技术的存在，痛感尤其清楚，耿白看了眼身旁不停敲击键盘的霍总，数据对抗中，霍沛璋无法再分神，所以没注意到他。耿白将自己缺损的身体藏进衣服里，用火箭筒轰掉了一片扫过来的子弹。
　　“你会累死的，你的速度已经变慢了。”劳文迪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来。
　　霍沛璋的手指一顿。
　　现实世界里，被警方借用的医用实验室里，病床上的男人身上缠绕的机械设备发出了‘刺啦’的声音，一条测量霍沛璋脉搏的电线平白烧了起来，幸好被一旁的医护人员迅速扯掉了。
　　床上双眸紧闭的人眉头狠狠一拧，无声喊道，大白——
　　耿白在变慢的速度中忽然掉下废墟，被抓住了。
　　雇佣兵将他丢到劳文迪的脚边。
　　“劳文迪！”霍沛璋大声叫道。
　　劳文迪抬起脚，“能看到你恐惧的表情，毁了他比得到他更让我舒服。”
　　耿白缩在劳文迪脚下的阴影里，眼睛看着霍沛璋，两指贴在唇边，朝他无声飞出一吻。
　　劳文迪的脚步重重落下，耿白的身体数据化作一缕特效生成的烟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霍沛璋也消失了。
　　劳文迪盯着霍沛璋消失的地方，手指神经的跳动着，他抚摸自己的嘴唇，说：“又有人进来了，是谁带走你了呢，霍。”
　　霍沛璋发现自己站在食之镇最开始的公路上，手里的笔记本闪烁着一点绿色的光，他打开屏幕，看见一条传输进度条缓慢的从0变成了1。
　　这是CDI，复制磁盘被启动了——耿白故意让自己被抓住，然后靠近劳文迪，将东西贴在了劳文迪的脚下。
　　霍沛璋垂下看着笔记本上一点点增加的进度，知道劳文迪的脑信息正在被复刻。
　　他的手指攥紧，心里没有半分终于连接数据的喜悦，满心都是担忧，系统中的耿白被强迫掉线，他现在又在哪里呢。
　　霍沛璋忽然抬起头，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不是耿白，也不是劳文迪，超级AI系统中还有其他人的存在，就是这个人将自己带离了劳文迪。
　　那人走了过来，目光阴郁的看了他片刻，说，“你是谁？”
　　霍沛璋注视着笔记本上复制磁盘的进度条，一脸冷漠。
　　那人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问，“你是测试员？你在复制谁的信息？为什么你和那个人的数据中有开发者权限？你们是——开发这个系统的工程师？”
　　霍沛璋静静抬起眼，想了想，眉头皱起，说，“张允？”
　　那人愣了下，眼里流露出狂喜，“我不是他，不过都一样，你是谁，你能将我带走吗。”
　　霍沛璋看着他的表情，已经想明白这个忽然出现的人是谁了。
　　“赵子威，原来你成功进入超级AI系统里了。”霍沛璋道：“我是集团派遣至江北子公司的负责人，我姓霍。”
　　“霍……开发部的霍总？”
　　霍沛璋嗯了声，眉头皱了下，进度条停在65%的位置，已经好一会儿不动了。
　　“数据过载，无法负荷了。”赵子威看了眼，说，“霍总，您怎么也进来了？外面……外面怎么了？”
　　霍沛璋担心耿白的下落，又要顾及复制磁盘的进度，简明扼要把超级AI系统的情况说了一遍。
　　听完，赵子威好一会儿沉默没说话，片刻后道：“我已经死了，原来是这种感觉……”
　　霍沛璋的笔记本发出一声动静，屏幕忽然陷入了黑暗，他连忙救急，仍旧无法恢复笔记本系统，如赵子威所言，劳文迪的脑信息过于庞大，他随身携带的小硬盘根本无法完全复制下来。
　　快想办法……劳文迪很快就找到他了……不能浪费耿白的努力……霍沛璋按了按眉心，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手，目光一闪，说道：“你来，将我的数据作为载体，转换指令你会操作吧。”
　　赵子威道：“不行，生物智能芯片与脑神经接连，如果导入大量的信息给你，电流频繁刺激神经元，霍总，如果您能醒过来，会非常的痛苦。”
　　“我必须拿到劳文迪的脑信息。”
　　不然这场阴谋里无辜丧命的就不止他们三人了。
　　赵子威抿着下唇，在原地无神的走来走去，枪声从不远处响起来，劳文迪很快就要找到他们了。
　　他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定，向前走了一步，说：“我的身体已经死了，就算警方抓住了他们，对我而言也没有什么用，不过……不过我不想就这么死了，变成一个笑话，霍总，我帮您，有一条数据可以作为载体，您等等，我叫它出来。”
　　他说着，霍沛璋看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
　　赵子威说：“用它，它是侯海用自己孩子的模型制作的副程序，是超级AI系统的子服务器。可以将脑信息存进它的身体里，子服务器在侯海的家里。”
　　霍沛璋看着小孩，心里一动，出声叫道：“卫卫？”
　　卫卫眨巴眨巴眼睛，冲他露出小小的虎牙。
　　耿白被踩成数据渣渣的时候，除了疼之外再无别的感觉，他的头仿佛被大型车辆来回的碾磨，疼的他几乎呻吟出声。
　　京城郊外的某军事基地，无菌病房里安静躺了半年之久的青年警官的脑电波忽然出现剧烈起伏，他犹如植物人般死寂的身体在大脑的波动纹路中竟渐渐出现了类似挣扎苏醒的迹象。


第79章 并肩作战（六）
　　摆满医疗设备的病房里, 一台用于检测病人数据的仪器发出了频率急促的警告声, 助手端着咖啡刚到门口，发现不对劲, 立刻大步冲到了监控屏幕前。
　　床上沉睡的男人表情痛楚, 手背青筋凸起，扎入脉络输送药物的透明软管因为挣扎掉在了一旁，针头的血水混合药水将被单打湿了一片。
　　助手按下电波仪的输出扭，然后匆忙换上无菌服, 离开监控室，跑进了病房里。
　　“耿警官？”他来到病床前，伸出带着医用橡胶手套的手轻轻拍了拍耿白，“耿警官，能听到我说话吗？”
　　耿白双眸紧闭, 眉间沟壑很深，苍白的皮肤因为神经用力而隐隐透出下面青色的血管。
　　“能听到我说话吗？”助手心跳如鼓, 额头隐隐沁出汗水，目光闪烁着惊喜，如果耿白能自己苏醒过来, 这又成为医学奇迹。
　　助手一边呼唤他, 一边紧张的盯着脑电仪的屏幕, 绿色的波段呈现出现复杂的波折，他听见耿白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胸口剧烈的起伏, 没过一会儿, 便出现了呼吸困难的症状。
　　这不是苏醒的征兆，而是病情加重了！
　　助手拿出氧气罩扣在他脸上，另一只手摸向病床头，那上面有一个紧急呼叫按钮，直接与研究所里负责为耿白治疗的神经科学家李逸医生连接。
　　半分钟后，按钮旁的通讯筒传来了声音。
　　助手大声道：“李医生，耿警官出事了。”
　　得到这个消息时，李逸正在ICPO驻华分局里分析从医用实验室传出来的霍先生的脑电波频率是否正常，他还没反应，一旁的陈局猛地站了起来，“耿白出事了？什么情况，杨月，找架直升飞机，送我们去二炮基地！”
　　城市的上空不存在堵车的情况，一个小时后，通过陈局与军方的沟通，直升机降落在军事基地的停机坪上，蔡冰前来迎接，马不停蹄进入了研究所里。
　　高频的波动在半个小时之前缓和下来，李逸看到脑电图后脸色微微一变。
　　陈局着急道：“白小子怎么样了？”
　　李逸找出手机将脑电图拍了下来，随后发了出去，拿出一套手术服给自己换上，“先等等，我还不能判断，小孔，帮我对病人进行脑部断层扫描。”
　　隔着透明窗户，陈局望着里面苍白的青年，心里淤堵着，就好像又回到了他不得不接受耿白变成了植物人的那天，陈局靠到墙上，将手里的汗蹭到了腿上，深深喘了一口气。
　　转移复刻磁盘的储存空间，这个过程并不简单，霍沛璋尝试了两次，都无法将CDI与卫卫连接。
　　“指令不正确，请重新输入。”红色的叹号重重落在运算结果的后面，霍沛璋狠狠闭了下眼。
　　耽误的太久了，尽管在游戏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但随着耿白的杳无音讯，霍沛璋冷静的双手终于变得不冷静起来。
　　“霍，游戏还没结束呢。”轻佻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来。
　　劳文迪慢慢走过来，在十步之外停下来，低头仔细看着霍沛璋的脸，他们的形象都是游戏角色，但劳文迪就好像真的看出什么了，忽然笑了下，缓缓说：“怎么会这样呢，生物智能芯片制作出来的时候，我都没有这种感觉。”
　　他将手贴在左胸口，“可现在看着你的表情，我却无比的喜悦，你多么的完美，容貌、智商、家族，别人得不到的你都有了，唯独没有尝过失去的滋味。”
　　“我失去哥哥的感觉，你体会到了吗？”劳文迪说：“真是残忍，对不对。人为什么需要这具身体，只拥有可以运行数万亿字节的机械大脑，不就没有这些痛苦了。”
　　卫卫挨着霍沛璋，表情懵懵懂懂。
　　“霍，合作吧，你帮我开发生物智能芯片，我帮你找到你想要的人。”
　　卫卫啊了一声，忽然晃了晃脑袋，霍沛璋把他的头按进自己怀里，问，“你打算怎么找到他？”
　　劳文迪：“总会有办法的。”他狡黠的眨眨眼，低声说：“就算找不到，我也能够再给你一个那样的人。”
　　霍沛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就像你用完美算法制作出来的亚伯·劳文迪吗。”
　　劳文迪的脸色一变，“你知道？”
　　霍沛璋道：“很难猜吗。”
　　“不难，你不惊讶吗，我复活了他。”
　　霍沛璋道：“海，你复活的是亚伯哥哥，还是只是你的记忆，你比我更清楚，用自己的记忆要素载入一个模型里，设置各种记忆节点的触发条件，当遇见要素中的人，模型会根据设定产生反应，就像亚伯认出我的脸一样，这样的程序一点都不高明。”
　　霍沛璋摸着卫卫的头，感觉到他有些发热。
　　“当初你就是用这个，欺骗的侯海吧，说自己有一套系统，能够通过大脑神经将死去的人在超级AI系统中复活，所以他才会答应参与你的项目中。”霍沛璋说。
　　“侯哥说这个项目在全球范围内寻找优秀的计算机工程师，被选入测试的人，一旦测试成功，会得到高额的报酬和名声，原来他是骗我们的。”赵子敬愤怒的看着劳文迪，阴郁的说。
　　“侯海说的没错，他也以为是这样。”霍沛璋道。
　　劳文迪勾起唇角，垂在身侧的手蜷起，好像虚虚的握着酒杯，“很显然，你成功了。”
　　赵子敬愤怒道：“但是我已经死了。”
　　劳文迪道：“只是抛弃了毫无用处的身体而已。”
　　霍沛璋道：“只有身体吗？他进入系统的代价不只是身体，还有非法识别，大白说过有一个玩家在某个时间之后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是因为他的情况用现在的超级AI系统是无法完整建模的，海，超级AI系统的漏洞你可以欺骗别人，但无法欺骗自己。”
　　赵子威道：“我连玩家都算不上，只有借助系统了的玩家框架，才能将自己的信息输出，这就是你所谓的成功！”
　　“无所谓了。”劳文迪摊开双手，“就让我结束这场游戏吧，即便得不到你的耿警官，能看到你痛苦的表情，我知足了。”
　　“格式系统吗？”霍沛璋问。
　　劳文迪含笑摇摇头，“并不，而是封锁超级AI系统的防火墙，建立新的网关。”
　　他语气缓慢，一字一句将中文掐的字正腔圆，“把你永远留在我的系统里，永远不能再妨碍我的计划。”
　　霍沛璋漠然，抬手轻轻拍了拍卫卫的脑袋，“劳文迪，你答应侯海的子服务器呢？”
　　劳文迪眯眼，“什么意思？”
　　霍沛璋道：“没什么，没有我，其他人也能阻止你，劳文迪，除了卫星制导炸弹，你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向来冷淡的霍总露出了淡淡的讥讽。
　　李逸从无菌病房里走出来，摘下口罩，擦了下额头的汗，“病人脑室出现了阴影，怀疑是枪伤引起的出血，麻烦通知家人，准备开颅手术吧。”


第80章 神迹（一）
　　雪在阳光很好的一天下了起来, 京城雾蒙蒙的天空少见的露出了蓝色，即便出着太阳，却因为下雪，气候冷的让人难以忍受。
　　上了年纪的老小区里暖气不怎么好使，手放在管道上面好久也是暖不热的。她是长在南方的女子，习惯不了干冷的北方，但这里装满了过去二三十年的记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舍弃的。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耿白把两年的年假都搓在一起，一并请了, 在那年冬天到来之前，找工人将屋子的地面砸了, 地下埋上手腕粗的暖气管, 盘的密密麻麻，解决了他妈怕冷的问题。
　　邻居也是一对老头老太太, 看他家砸地按地暖，就说：“还按什么, 又住不了几年，兴许我们这一块都划进首都了。”
　　耿白蹲在地上, 挽着裤腿跟工人一起盘线，抬起头笑笑, “等政府规划不知道要等多少年, 先给我妈装上, 享受几年是几年。”
　　邻居道：“你不是警察吗, 给你妈再买一套房子，我听你妈说你得过不少奖状。”
　　耿白：“挣不了几个钱。”
　　“是嘛，听着好听啊，哪像我儿子，自己开公司，挣得是不少，可是累啊。对了，小耿啊，以后你要是不想干警察了，我让我儿子在他公司给你找份工作，没几年都能买上房子了。”
　　他妈在屋里喊他，耿白走进屋里，老太太说：“对门的又在晒娃了是吧。”
　　耿白奇道，“妈，你还知道这个呢。”
　　老太太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晃着屏幕说，“你是不是没看过你妈的朋友圈。”
　　耿白抓抓头发，大大咧咧蹲在墙边，“我那不是工作忙嘛，您还发朋友圈啊，您发的什么，我怎么没见过。”
　　他摸出手机，点开他妈的头像，发现她的朋友圈里什么都没有。
　　老太太哎哟一声，捂住了脸，忍不住笑起来了，“我说你个白小子从不给你妈点赞，我想起来了，你妈想有点私人空间，所以就把你屏蔽了，省得你动不动老分析你妈今天又干什么了。”
　　耿白：“……”
　　外面的雪下大了，蓝了一会儿的天又被厚厚的云层挡住，老太太翻了一会儿自己贴满大白儿子照片的朋友圈，挑出来几张好看的，准备见小霍了给他看看。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接到了陈局的电话。
　　“开始恶化了吗……我知道了，谢谢你……好，我同意……陈局长，小霍先生知道吗……”
　　挂断电话，老太太孤零零的坐在暖和寂静的客厅里，直到眼角渐渐潮湿。
　　地球在沉睡，海洋在漂流，城市还在喧嚣，法国里昂ICPO的总部，倒计时还剩下89个小时，跨洋远程会议室里，除了各国分局高层外，还有近二十名计算机领域的专家在等候。
　　在熬过了漫长的一百四十多个小时之后，一条来自华国分局的消息终于跃上了显示数据的电子屏上。
　　“回复总部，CDI载入完成，信息储存在超级AI系统的子服务器中，密钥为90.10.23.35，预计三个小时之后抵达子服务器所在地，请总部做好解析工作。”
　　霍沛璋垂下眼睛，看着手下的小孩，卫卫与他直视，瞳孔深处闪烁着绿色的数字，霍沛璋说，“卫卫，你大白哥答应你会让你见到漂亮妈妈。”
　　卫卫：“理解开发者指令，建立数据立方体，10，9，8，7……储存完毕，请读取。”
　　霍沛璋：“去吧。”
　　卫卫闭上眼睛，身体化作一道绚烂的光芒消失不见，它退出了可视界面。
　　“你做了什么？”劳文迪快步走到霍沛璋面前。
　　霍沛璋避开了他的靠近，“有一次，我们开发的系统被其他工作室使用we病毒攻击，在离供应商要求上线还有三个工作日，我们只好用了一半的积蓄买下微软的产品去查杀病毒，后来你告诉我，亚伯哥哥在笔记本在记录了一种处理病毒的方法，直到今日，我仍旧记忆犹新。”
　　劳文迪的脸上一片空白，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
　　片刻后，他像是被惹毛的野兽，声音低哑却又歇斯底里，“CDI重构法，复制算法重构程序，转移数据复刻指令，你复制了我的脑信息！霍，你果然像极了哥哥——退出系统，查找子服务器的坐标！立刻！”
　　“来不及了。”
　　江北城，某高层小区里，红蓝交织的警灯里，一台类似电脑主机的黑色匣子被搬运出来，子服务器的外壳就像今天的夜色，颜色暗沉，质感冰凉。
　　蒋汀站在小区门外的绿化树下的阴影里，手里的手机屏幕闪烁着正在通话的界面，蹩脚的汉语从里面大呼小叫的传出来，“阻止他们，一千万美金！”
　　数字敲打在他心上，隔靴搔痒，蒋汀犹豫的往小区里走了几步，还未走到，警车就从他面前呼啸穿过。
　　警灯照亮了他的脸，蒋汀忽然惊醒，想起来那天张允出事，也是这么多的警车。
　　营养舱里喷出舒缓作用的药剂，胶囊状的舱门打开，瘦骨嶙峋的男子从里面猛地坐了起来，他身上的医疗线全部绷断，劳文迪扶住舱门，试图站起来，却又摔了下去，途中被一只手扶住了。
　　“先生。”伯来关怀的看着他。
　　“坐标被发现了，通知威尔上尉，立刻转移！！！”
　　华国的第一场雪还没来得及融化，澳大利亚的北岸，夏季的狂风席卷南太平洋的所罗门群岛，浪花拍打海岸，狂风巨浪中，几只小型舰艇在岸边起伏。
　　泰帕雷小岛上呼喊声在风雨中渺茫隐晦，雇佣兵的黝黑的枪口下，被强迫驱逐上船的人神色狼狈，肖寒被强行推进船舱中，还没站稳，一声枪响在风浪中刺穿了耳膜，他用肩膀撞开发愣的人，挣扎着从船帮往下看去，一个身穿白袍的科学家趴在岸边的沙滩上，后心缓缓氲开一朵血花，随即便被风浪卷走。
　　原本呼喊吵闹的生存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肖寒认出沙滩上的尸体，嘴唇隐隐发颤。
　　“这就是抗拒的下场。”
　　肖寒转过头。
　　战舰前方的甲板上，劳文迪站在那里，伯来撑着透明的伞，却仍旧挡不住挟裹海水的风浪，他身上白色的衬衣被海水湿透，消瘦的脸颊上，嘴唇红的像染了血。
　　“警方发现了炸弹的坐标？”肖寒看着他，“紧急转移来不及带上你的试验品吧，哈哈，你那么喜欢说中文，有听过一个成语叫玩火自焚吗？”
　　劳文迪没什么表情，伯来眉头一皱，一个雇佣兵用枪托砸到了肖寒的头上。
　　肖寒噗通跪在地上，血水混合海水顺着他的额头涓涓流下，流到了他的眼里，他隔着血雾看过去，仍旧得意的说，“你输了，输惨了吧！”
　　四个小时后，世界时01：30分，未挂起旗帜的船舰沉默仓皇的穿过风浪，消失在南太平洋深处。
　　世界时03：45分，ICPO的蓝白相间的旗帜飘上了泰帕雷小岛上。
　　05：55分卫星制导KBU－4型高威力空气爆裂炸弹被海陆空三方拆解。
　　半个小时后，ICPO发出七条红色通缉令，正式在全球范围内通缉海劳文迪。
　　昏睡状态持续了一周，而后又在ICU中集中治疗，脑波检测和CT每隔一个小时更新一次数据，出血部位神经元出现衰落，按此情况下去，不用很长时间，这种衰落就会蔓延至整个大脑皮层，耿白会进入真正的脑死亡状态。
　　为遏制这种情况，微电子学家马博士建议用类似耿白脑电波频率的微电子冲击刺激大脑皮层，李逸又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学生，他的理论是可行的吗，是真的可以实现吗。
　　他现在得不到答案，只好怀着对学生的遗憾，在马博士的协助下为耿白手术操刀。
　　神经元衰落被奇迹的遏制了。脑损伤的程度以现代医学而言，并不能完全监测到，但通过脑电波的波形解析和图形记录可以看到大脑在逐渐的恢复正常。
　　不过，已经衰落的神经元在CT中呈现出一小片阴影，没有人知道耿白的大脑恢复到了什么程度。
　　“我在哪里？”刚开始的时候，耿白的眼前是一片黑暗，嘈杂的声音在他耳边接二连三响起来，他闭着眼，努力分辨了很久，才从那些嘈杂的声音里听出人的说话声，机械的滴滴滴运作声，以及沉重的呼吸声。
　　呼吸？
　　对了，是他的呼吸声。
　　耿白睁开眼，刺眼的白光在他的瞳膜上闪过，好像直视太阳之后眼瞳里落上了灼烧的斑点，他下意识眯起眼睛，瞳仁微缩，缓了好大一会儿，终于看清了。
　　眼前是三个陌生人的脸，有人拿着手电检查他的眼睛。
　　“我在哪里？”他想说话，嗓子却好像生锈了，喉咙深处有血腥味。嘴唇僵硬，不听使唤。
　　“能听见我说话吗？”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人问
　　耿白难以回应，艰难的眨了眨眼。
　　“真的是——奇迹，他竟然苏醒过来了。”另一个人这么说道。
　　“数据正常，对外界有反应，能听见声音，能理解语言，说明阴影未见明显影响，是奇迹，没错，是奇迹。”花白头发的人眼里闪烁着光，
　　耿白虚弱的闭上眼，疼痛的大脑一片混乱，他闭起眼睛，重新陷入了昏睡中，在睡梦中，回忆如潮水渐渐涌入，他想起来了，自己的大脑中弹了。


第81章 神迹（二）
　　待在病床上会让时间无限的拉长，幸好他清醒没一会儿就会精神疲惫, 忍不住昏睡过去。
　　随着时间流逝, 耿白的情况以肉眼可见的一点点好转, 一开始他只能听声音, 做出简单的反应，例如眨眼。一天之后, 肌肤从僵硬的状态渐渐复苏，到了当天晚上, 他就能发出声音，进行简单的交流。
　　李逸站在床边观察他的情况, 身旁的女助手用本子记录。
　　“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比如头部很痛，或者眩晕？”
　　“……没”
　　“好，我需要询问你一些问题，只是简单逻辑测试。”
　　“……嗯”, 耿白躺在床上，看着医生泛白的鬓角, 他知道这个人是军事基地研究所里的科学家，他在手机里见过他，但用自己的眼睛看过去, 似乎和摄像头摄取的画面并不完全一样。
　　“你的姓名。”
　　“……耿白。”耿白的声音沙哑。
　　李逸又询问了他年龄, 职业, 爱好等等基础信息, 耿白一一作答, 与李逸了解到的情况相差无几，说明他的记忆没有问题。
　　李逸：“情况比想象中好了很多，不过还需要继续观察，今天就先到这里，你休息吧，睡眠能使你的身体迅速恢复。”
　　“……谢谢。”
　　病房的百叶窗被放了下来，制造出一个适合入睡的环境，耿白还想坚持一会儿，然而身体已经率先陷入了困倦中，没多大会儿，他恋恋不舍的睡着了。
　　这种日子又过了两天，李逸在一次例行询问之后，说道：“你可以接受探望了。”
　　耿白穿着柔软的浅蓝色病号服，靠在床头，迎来了他的第一个客人。
　　陈局将一只装了鲜花和水果的篮子放到床头柜上，搬个凳子坐下来，抱胸瞅了耿白一会儿。好久不见的优秀下属，脑袋上毛因为做手术被剃光了，缠着一层白色纱布，陈局长想象力丰富，觉得耿白乍一看，就像白鸭蛋穿了个小裙子似的。
　　“我打算向总局给你申请个奖励。”
　　耿白瞥他，等他吐出什么。
　　“奖你一个封号，我都想好了，那会儿地震的时候有个猪坚强，就封你叫白坚强，你觉得怎么样？”
　　狗嘴里果然吐不出象牙。
　　耿白默默无语，看着天花板，翻了个嬛嬛的白眼。
　　“……我妈”，耿白说。
　　陈局从果篮里拿了个苹果，用袖子擦了擦，咬了一口：“你苏醒的消息已经告诉她了，你妈很高兴，前几天一直不允许探望，现在你好点了，我们的人已经去接她了——你现在吃不了东西，我就把篮子留给你，等会苹果我还拿走。”
　　正在注射药水和营养液的耿白：“……”
　　他说自己怎么这么欠，原来是领导遗传的。
　　“……案子？”耿白瞪着他手里红彤彤水灵灵的苹果。
　　“啊，嗯，炸弹已经拆了，好家伙，专家说那炸弹的威力能将一个泰帕雷小岛炸没。”
　　“……人？”耿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面蹦。
　　陈局知道他还没彻底恢复，贴心的心领神会，“劳文迪跑了，带走了几个核心领域的专家，其余的人获救了。”
　　耿白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没说话，陈局从他棕色的眼神里读出‘蠢货’二字，气愤的想给他一巴掌，手都抬起来了，望着病美人缠着纱布的脑袋，不确定自己一掌下去会不会再给他开瓢，只好讪讪收了回去。
　　“已经全球通缉了，估计跑不了多久的。”
　　耿白嗯了声，看了一会儿天花板，又听了一会儿陈局咔嚓嚓的啃苹果，问：“霍总？”
　　咔嚓嚓顿了下，然后是吧唧吧唧咀嚼，咕咚咕咚咽下。
　　耿白：“……”
　　吵死了。
　　陈局举着一半苹果，说：“他没苏醒，意识没从那狗屁玩意系统里出来，我们找了几名计算机工程师，说是系统被锁了，智能芯片干预了他的脑信息，释放出‘禁闭’的要素，所以醒不过来。不过他们正在破解防火墙密码，应该能破解。”
　　耿白眉头一皱，说：“应该？警方将民众牵扯进案子里，导致对方现在出现了生命危险，用‘应该’这个词合适吗，警方不该全力以赴想尽办法让人家脱离危险吗。”
　　“是这样没错，但这不是意外——草，你嘴皮子好了？”
　　“领导，我伤的是脑袋，又不是嘴。”耿白嗤鼻。
　　“那你刚刚不好好说话。”
　　耿白闭上眼，一副懒得和他废话的样子，“我过两天要出院，你安排一下，让我见他，还有，抓捕劳文迪行动现在谁牵头，我也要参加。”
　　说是两天，等耿白能够下地时，又过去了一周的时间，老太太来看过他了，先是惊慌的把耿白从头到尾摸了一遍，又掐了掐耿白，把白小子掐的妈、妈、妈、直叫唤，才擦了擦眼角的泪，说终于不是做梦了。
　　耿白心里一酸，搂住老太太的肩膀，悄无声息的挤出了两滴马尿。
　　老太太坐在床边拉着耿白的手说了一上午的话，说的耿白隔一会儿就要眼红一圈，只好跟他妈贫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妈，我发现您煽情的本领越来越大了，是不是背着我又追韩剧了。”
　　老妈被气笑了，想揍他屁股，又想起白小子都这么大了，打不得了，用绣着荷花的手巾矜持的抹了抹眼角，说：“小霍知不知道你醒了呀？”
　　耿白顿了下，“还不知道的吧，他出了点事。”
　　老太太紧张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要不要紧啊，妈跟你去看看他。”
　　耿白：“不用，我这不是出院了吗，我替您去看他。”
　　老太太瞅着耿白不自然的脸色，心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捂嘴一笑，打趣的看着他，“那行吧，他要是没事，你带回来给妈正式见见。”
　　耿白唔了声，心想，霍总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也确实应该正式介绍给他妈，表示感谢。
　　陈局拗不过耿白，只好同意他亲自跟进霍沛璋的这事，他脑袋上的手术口要个把月好，所以不能坐直升机，陈局找了辆车来接他们。
　　整个京城的色调是黯蓝色的，寒冷萧瑟，路边的绿化带里残留着积雪，行人裹着羽绒服神色匆匆，时隔半年之久，从耿白中弹之后，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出门。
　　耿白透过车窗看天空，雾蒙蒙的天空真好看，高举的电线杆也好看，拥挤的车流好看，连路边黄绿相间的垃圾桶也好看，耿白带着棒球帽，缩在黑色的羽绒服里，贪婪的看着外面，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恍然隔世，是了，于他而言，的确是新生。
　　来到特殊的医用实验所，耿白在那里见到了陈楠所长和知情的程序员、医生以及案件相关人员。
　　见到他，大家总是忍不住上前询问几句，耿白不觉得烦，不管认识不认识，每一个都活络的跟自家兄弟一样。
　　“老大。”杨月从走廊里冲出来，一把抱住了他。
　　“姐姐，我现在很虚弱，熊抱的话麻烦比熊抱不要狗熊抱。”
　　隔着羽绒服，杨月感觉他消瘦了一圈，松开手，啐了一口，“贫的阎王都不要你。”
　　耿白身材颀长，垂头看她，骨节匀称的手掌干燥微凉，摸了下她的头发，低声笑道：“可不是。”
　　杨月抬起头，试图从他棒球帽下看见命运多舛的耿队的头，耿白压了压帽檐，“带我去见霍总。”
　　杨月只好放弃，前面带路。
　　病房是特殊处理过的套 间，霍总在里间，外间放了四张办公桌，却摆了七八台电脑，电脑前坐着四位程序员。
　　杨月为他们进行了引荐，耿白问道：“情况怎么样？”
　　一个年长一点的应该是这次项目的负责人说，“还在破解中，有些困难，进度较慢。”
　　陈局：“有进度就算事。”
　　耿白：“辛苦你们了，我能进去看看吗，会影响你们工作吗？”
　　负责人摇头，杨月带着耿白进了里间。
　　房间里放了许多大型的医疗仪器，有监测脑电波的，监测心肺呼吸的，耿白刚醒的时候病房里也有这些监测的医疗机器。
　　床上的男人安静的躺在那里，即便是沉睡着，英挺的眉眼之间也隐隐带着一股疏漠高贵，耿白站在门边看着他，心里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不知道在研究所里，霍总见到他的身体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熟悉又陌生，陌生又熟悉。
　　“要不要独处？”杨月问。
　　耿白点点头。
　　杨月嘟囔了句男男情深，便贴心的退出了房间。
　　屋里有暖气，耿白拉开羽绒服拉链，里面黑色的毛衣衬得他皮肤苍白，他靠着墙边看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到了床边，垂眼看着床上的男人。
　　“你说你，当你的领导不好，冒这么大的险做甚么。”耿白忽然开口说道。
　　他坐到床边，“你那位糟心的基友跑了，还没抓住呢，不过炸弹危机解除了，是你的功劳，等你醒了，我向总部给你申请个‘最佳市民’，挂在屋里也挺好看的，你觉不觉得？”
　　营养液通过软管静脉输入，针头扎在霍沛璋的手背，耿白拿出自己的手，看着上面的针孔，说，“哎，我们算是针眼兄弟了吧，嘿，老惨了。”
　　他嘀嘀咕咕的说着，拿起被角去盖霍沛璋的手，垂着的小拇指无意间蹭到霍沛璋的手背，一股麻意从指间瞬间传到了他胸口，耿白脸色一变，从床上弹起来，退后了两步。
　　——我们在一起吧？
　　霍沛璋低沉的声音从记忆里传入耿白耳中。
　　在一起？
　　望着床上散发着强烈雄性气息的男人，耿白试探着，犹犹豫豫扭扭捏捏的走上前，伸出手，在半空中停顿了片刻，抚上了霍沛璋的脸颊，轻轻一碰，就好像被火撩上了一样，又飞快的缩了回去。
　　耿白神色诡异的盯着自己的手，心里想道：“这是个男人，和姑娘完全不一样的男人。”
　　——我们在一起吧？
　　霍沛璋的声音又沉沉的响了起来。
　　耿白下意识哆嗦一下，逃一般的离开房间。
　　杨月本以为大白要跟某人腻歪一会儿，没想到这么快就看见他出来了。
　　“不怎么多待一会儿？”
　　耿白垂在羽绒服里的指尖好像还残留着霍总皮肤的感觉，不知道怎么形容，却和女孩完全不一样，他当机时，没有触感，可以说是跟霍总精神交流，这会儿，摸到霍沛璋的身体，他这才意识到，向自己求爱的是个真正的男人。
　　耿白悲催了，他似乎还没有做好、也没有想好，要如何和一个男人耳鬓厮磨的白头偕老。


第82章 神迹（三）
　　抓捕行动里的亚洲路线是杨月带队负责, 一旦劳文迪等人靠近亚洲, 就立刻收网抓捕。
　　杨月离开分局，要去与亚洲边境ICPO成员国进行汇合，耿白原本也申请跟去, 被陈局劈头盖脸一通骂，问他是去去干活还是找伺候呢。
　　“带着你金贵的脑袋去一边晃悠，我还没批你工伤假结束。”陈局糟心的挥挥手, 叫来一名警员，“去给耿队拿杯水，都几点了, 你药吃了吗，老子跟你爹一样跟在屁股后面伺候你。”
　　耿白赖在陈局的办公桌前，虽然局里很暖和，穿个棉衬衣就不冷, 但他也只敢把羽绒服拉开拉链，防止自己着凉, 伤口病毒感染。
　　耿白：“杨月的行动方案再让我看看, 还有海·劳文迪的逃亡路线分析出来了吗, 上会了吗, 总部同意了吗，估计他会往哪里逃？”
　　耿白接住警员的水，道了声谢, 放到一旁, “罪犯有船舰, 但他们走的仓促，船上的物资估计数量不够，等物资耗完，一定会选择临海的国家登陆，我听说他们是沿所罗门小岛北上，那第一个能补充物料的国家就可能是……”
　　陈局用‘废话’的表情瞥着他，“说完了吗，说完赶紧滚蛋，局里没你照样能转。”说着，他语气一转，手肘撑在桌子上，身体往前倾，“但有人没你可就不行了，嗳，前几天跟蔡司令聊天，他给我说了一事，是关于你的，你想不想听？”
　　耿白的表情像吃了一顿那啥，薄薄的嘴唇紧闭，不吭声了。
　　陈局本来是想取笑他把臊走的，见他这表情，心里一咯噔，“难道不是这回事？”
　　耿白眉头皱起来，喝了口水，压下心里的燥意，“大老爷们这么八卦。”起身晃晃悠悠往外头走。
　　陈局看着他因为大病初愈而有些消瘦的背影，摸着自己的胡渣，嘀嘀咕咕的琢磨起来。
　　出了局长办公室，耿白在警厅里溜达了一圈，他过去很少在国内，听说这里头还有间自己的办公室，但大楼有七层，每一层科室众多，他还真有点想不起来具体是在哪里。
　　路上认识自己的同事见面之后总是要寒暄一阵，知道他情况的，更是恨不得把所有安慰统统丢给他。
　　一层来没转完，耿白就被拦住了四五回，觉得这样不行，于是压低棒球帽帽檐，找了条消防通道溜溜达达滚回宿舍去了。
　　耿白躺在单人宿舍的床上没有睡意，摸出手机想玩，却不知道玩什么，只好把手机拍回了枕头边，侧身闭上眼。
　　忽然，狭长的眼睛又睁开了，耿白漆黑的双眸盯着自己搁在枕头边的手机，看着那近在咫尺、呼吸都好像能喷上屏幕的距离，心里慢腾腾的想，“他睡觉的时候，我离他这么近吗。”
　　他闭上眼，在脑海里回忆变成手机的过去，渐渐的，梦中的手机被他本人替换了，耿白看见自己靠在枕头边，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慢慢将头伸了过去……
　　嗡——
　　手机激烈的震动，耿白的头有一刹那尖锐的疼，待缓过来后，他看见手机来电显示是医学院的实验室。
　　霍总出事了？
　　凌晨四点半，耿白裹着羽绒服，戴上帽子，拿了把警车的钥匙出门了，路上他给陈局发了条短信，对方也很快回复。
　　幸好时间早，是京城难得不堵车的时间，四十分钟后，耿白和陈局在医学院的门口碰面。
　　“怎么回事？”
　　耿白：“进去就知道了。”
　　负责攻破超级AI系统的负责人迎上来，“二位不要紧张，是好事。今天早上，我们的工程师在防火墙中破解了一条隐藏的登录通道，根据分析检验，这条登录通道很有可能是霍先生编写的，如果能顺利通过通道，就有可能进入AI系统中，但通道设置了一次性口令，如果输入错误，通道在程序中就会自毁，所以想找二位来看看，是否知道口令密码。”
　　陈局转头看耿白，“你听霍总说过什么密码没有？”
　　耿白待在霍沛璋手机里时，连他银行的支付密码都一清二楚，在耿白印象里，霍总从没专门提过什么特殊的密码。
　　他摇头。
　　负责人说：“有没有什么时间、数字、日期，对霍先生有特别的意义？”
　　耿白：“我不知道。”他抓抓脑袋，“能不能别问我，设置密码不就是用来防外人的，如果有某种规律，会被猜到的话，那还设置密码做甚么。”
　　陈局给了耿白一下，“好好说话。”
　　耿白看着陈局，眼神却忍不住落在他身后里间的屋门上，轻轻一碰，又迅速的收了回来。
　　负责人道：“是我没解释清楚，这条通道应该是霍先生专门为了除他之外的人设置的程序，目的就是在AI系统‘禁闭’时，被发现，使外界能通过口令获得访问AI系统的权限。”
　　负责人的目光在陈局和耿白脸上移动，“所以我们想询问是否有人对霍先生比较特别，比如爱人，家人，他们也许会想到密码是什么。”
　　陈局推了下耿白的肩膀，“就是他了——大白，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赶紧的，之前不还是你让警方全力救醒他，你给专家好好想想密码到底是什么。”
　　耿白一旦静下来，就忍不住去看里间，他迫不及待的希望霍总没事，但心里有一个角落又隐隐别扭着，有声音鬼鬼祟祟的说，“你准备如何面对他？你做好准备了吗？”
　　“密码几位数？”耿白问。
　　负责人道：“四位。”
　　耿白心里几乎立刻就浮现了一个日期。
　　那是他中弹的时间——耿白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薄唇微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也是他们相遇的时间。
　　“如果错了会怎么办？”耿白问。
　　负责人道：“入口通道开启自毁，还是按照原定的方案继续攻破系统，这个通道是意外得来的惊喜。”
　　耿白点头，将那个日期给他了。
　　医学院的走廊里飘着消毒水的味道，耿白坐在那里，手肘撑在膝盖上，低头玩手机。
　　他不知道想玩什么，将图标点开，又退出，再点开一个，没几秒，就索然无味的退出了，不舒服的靠到椅背上，眉头皱着，脸色在日光灯的照射下有些苍白。
　　陈局出去买了热豆浆，递给他，“你的脑子还没好利索，李医生说你还欠一次手术，现在要好好养，难受的话就回去吧，我帮你等着。”
　　耿白摇摇头，按了按太阳穴，歪过头，深深地看了一会儿陈局，忽然语气严肃道：“局长，问你个事。”
　　陈局在他的目光下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体，“你说。”
　　耿白道：“霍总的车你们到底给不给报销啊？”
　　想起他中弹的日子，顺便又想起了初见时霍先生那辆英勇报废的豪车。
　　陈局：“……”
　　半个小时后，负责人欣喜若狂的跑了出来，“口令正确，已经登录进系统里了，再过一会儿就可以联系医生拆除他身上的芯片了。”
　　“能进去吗？”
　　负责人：“不影响，别带手机进机房就行。”
　　耿白从裤兜里摸出手机丢给陈局，大步走进了屋子。
　　通过特殊登陆的这条通道，工程师们很快通过了身份验证，获得了访问权，在使用黑客技术，取得了管理者权限，超级AI系统被一步一步破解被反控制，形势一片大好，根据负责人估测，今天晚上就能够彻底打开超级AI系统。
　　所以取出芯片的手术时间定在了第二天的上午。
　　耿白前天晚上跟着程序猿熬了一夜，亲眼看着他们读取数据库、分解程序、破解算法，纵然他看不懂电脑，但待在这里能让他安心。
　　芯片是从脑后神经元密集的地方取出，手术并不复杂，但要格外小心。耿白看着医生护士紧锣密鼓的配药，然后通过软管扎进霍沛璋的经脉里，隔着透明窗户，他看见原本无知觉沉睡的人因为不适而微微皱起了眉。
　　“这男的也忒好看了。”耿白心道，以男人的角度看过去，霍总依旧英挺逼人，大概是气质原因，他俊的冷清高贵，是那种女人不敢接近的角色。
　　“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医生道，霍总被从特殊病房推到了手术室，耿白紧紧跟着，直到手术室的灯变成了红色，他坐在门外走廊的长椅上，一口气仍旧悬在心口。
　　陈局处理完了工作，得空过来，看见他落寞的背影，心里直泛嘀咕，“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回事，谈个恋爱一把一把的戏。”
　　小手术的时间不算长，不过还是花了点，中午的时候陈局去买了饭，耿白就在手术室的门口转来转去。
　　“你说怎么还没出来？”
　　陈局端着老干妈炒米，筷子夹了一大口往嘴里送，“急什么，你别在我眼前转了，转的我都怀疑霍先生在里头给你生孩子嘞。”
　　耿白脚步一顿，偏头看了眼‘手术室’三个大字，小声说，“他要是真在里面给我生孩子就好了，我也不用这么别扭了。”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
　　耿白烦躁的走过去，拿起饭盒，试图用吃饭让自己安静下来，筷子夹住一口菜，还没送进嘴里，他又啪的一下放下，走到手术室门边，隔着厚厚的磨砂玻璃，探头探脑。
　　下午一点左右，手术室的红灯悄无声息跳成了绿，耿白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惊醒了正打瞌睡的陈局。
　　护士推着病房往病房里送，耿白跟上去，从人群的肩膀缝隙看去，看见霍总的脖子上贴着一块纱布，他气息平稳，眉眼之间不见一丝虚弱，依旧是即冷静又冷漠的神色。
　　耿白跟到了病房，被护士关在了门外，“等麻醉过了才能探视。”
　　“什么时候过？”耿白问。
　　“一个小时之后。”
　　耿白通过病房门上椭圆形的玻璃窗看进去，里面只能看到床尾和白色的被角。
　　昏睡实际上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陷在黑暗中时会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翻地覆的旋转，麻药渐渐过了，意识刚清醒，疼痛就从脖颈楚传到大脑，手脚好像是新按到身体上一样，沉重的难以控制。
　　“霍先生？”
　　霍沛璋听见有人叫他，睫毛微颤，终于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叫他的人是ICPO驻华分局的陈局长。
　　看见他睁开眼，陈局奇怪道：“白小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刚刚还在这儿，我上个厕所回来就没影了。”
　　……白小子……跑……刚刚还在？
　　霍沛璋重新闭上眼，纷乱的回忆如潮水袭来，他的神经还处于麻药的微末药效里，但大脑已经高速运转，在极短的时间整理好了思路，得出了什么结论。
　　“……大白……苏醒了？”
　　霍沛璋的目光像是深海里燃烧的两团火。


第83章 神迹（四）
　　医院走廊尽头的拐角就是楼梯间, 没普通医院的人来人往，这里都是一些研究员和专家, 所以人很少。
　　霍沛璋摘了身上的输液针, 顺着安静的走廊往前走, 尽头有一扇窗户, 冬日的阳光在地上落下一块橘色的光影。
　　他走向窗户，然后在侧面的楼梯间看到了耿白。
　　楼梯间和走廊是个直角，所以也有通风窗户, 不过没有阳光直射, 从外面看过去，楼梯间光线黯淡，背对着他站在窗前的人被勾勒出修长清瘦的剪影。
　　一缕烟从耿白搭在窗台上的指间升起, 忽明忽暗。
　　“吸烟有害健康。”
　　耿白扭过头, 笑了，转身靠着窗台, 修长的腿随性的搭在一起, “醒了？感觉怎么样？”
　　霍沛璋走过去，耿白笑容不减，身体却暗中绷了起来。
　　其实他刚刚就听见了脚步声，但是不敢回头，他不得不承认, 想到要面对霍总, 他就怂了。
　　虽然他在心里无比唾弃自己, 但也不妨碍他怂的像只蠢鹌鹑, 掐着时间躲到了这里。
　　“还好。”霍沛璋从看见耿白开始，目光就贪婪的在他脸上流连，宛如在看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珍贵虔诚到了极致，仿佛错过一眼，对方就会从他面前消失。
　　耿白在他灼热的眼神下浑身不自在，扭开窗台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没事就好，那我就——你做什么，欸！”
　　霍沛璋忽然一步跨到了耿白面前，离他极近，一巴掌的距离，对方的呼吸好像都能感觉到，耿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后腰碰上窗台，霍沛璋趁势将他抵在那里，禁锢在怀中。
　　被窗咚了，耿白愣了一下，哭笑不得，“霍总？”
　　“我想吻你。”霍沛璋的目光从睫羽间透出来，里面强烈的感情丝毫没有掩饰。
　　耿白说不出话，盯着他愈来愈近的唇，喉结缓缓滚动，他看见霍沛璋一向冷清淡漠的眸子氲着温柔的神色，慢慢的靠近他，呼吸纠缠——
　　“等、等等！”耿白忽然抬手攥住霍总的手腕往下猛地一拉，抬腿用膝盖撞向他的腰，在对方吃疼卸力时，自己如一尾灵活的鱼，滑出了霍沛璋的怀抱。
　　他六神无主，尴尬的往楼梯上一坐，一条腿伸直，另一条曲在胸前，横肘撑在上面，自以为是的拗了一个‘很轻松很潇洒’的姿势，然而用力过猛，飘忽的眼睛却泄露了耿白内心的慌乱。
　　“大白。”霍沛璋拧眉，站在楼梯下，低头看他，“为什么？害怕我？”
　　耿白垂头看鞋，“哪有的事。”他抿了抿唇，“你点滴打完了吗，是不是该吃药了，我记得护士说——”
　　霍沛璋弯下腰，“既然不想骗我，为什么又不说实话？到底出了什么事？”
　　耿白抬起头，无言的看着他，在心里暗骂自己婆婆妈妈，一点都不干脆，他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视线移到霍沛璋的身后，好像那里有什么值得看的，说道：“我只是……只是有些不适应。”
　　“不适应什么？”霍沛璋问，“不适应与人接触，还是——不适应我？”
　　耿白没说话，飘来飘去的眼神替他替他做了主。
　　霍沛璋看他这副样子，眼里一黯，声音沙哑问：“为什么不适应我？”
　　耿白一看见他这表情，立刻就慌了，“不是，你别多想啊，我自己的问题，我就是、我就是太闲了，贱的慌，没什么别的意思。”
　　霍沛璋站直身体，深深地看着他。
　　耿白发现自己好像伤了他的心，胸口莫名一抽，他咬咬牙，像是决定了什么事，站起来，拉住霍总的手，然后贴在自己的脸上。
　　霍沛璋的手很漂亮，指甲修剪的很干净，手骨指节分明，手心干燥，是一双很适合弹钢琴的手。
　　霍沛璋对耿白的动作愣了一下，然后对方的变化清晰的落在他眼里。
　　帅气的耿警官在他的手心下脸颊慢慢涨红、发热，脸皮紧绷，咬肌微颤，霍沛璋看见了耿白脸红，也看见了他手臂上寒毛倒竖起的鸡皮疙瘩。
　　自己的反应他看清楚了，耿白立刻丢掉他的手，搓了搓手臂。
　　霍沛璋明白他的意思了，表情淡淡，说：“你觉得我很恶心？你现在是后悔了吗？”
　　棒球帽下露出一点纱布，耿白心烦意乱的把帽子调整了位置，“也不是。”
　　“心理接受不了？”霍沛璋问，“既然如此，我提议在一起时，为什么不拒绝我？”
　　耿白心想，那不是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说，当时自己那种情况，耿白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恢复过来，所以霍总说还像以前一样时，他是抱着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本来就是他的手机，不像以前一样还能怎么办的想法，糊里糊涂答应的。
　　耿白看着霍总英俊的五官，他觉得有这么个牛逼的朋友，以后拿出去跟别人吹，真的挺棒的，他能想象到跟狐朋狗友坐在烧烤摊上胡吃海塞望着星空吹牛过去峥嵘岁月里的人和事，他一定把认识霍沛璋当做自己最流弊的回忆，不厌其烦的说给别人听。
　　他能想到这些，但他想不到自己和一个男人肌肤相亲耳鬓缠绵的画面，或者说，只要一想到，就浑身竖汗毛。
　　他大概真的是一根笔直笔直的直男吧。
　　耿白郁闷的喝了口水，“我想不到咱俩将来会怎么样……我、我对不起你。”
　　霍沛璋看着他沮丧的脑袋，心里一点点凉了，原来事实的真相是，他心心念念、一见钟情再见惊鸿、潇洒张扬的警察叔叔现在决定把他渣了。
　　霍沛璋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麻药药效退了，脖子上的伤口牵动神经最密集的地方，本应该疼痛难忍，但现在却毫无知觉，他没再看耿白，转身走出了楼梯间。
　　耿白坐在楼梯的台阶上，许久之后给自己点了根烟。
　　耿白回到分局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多，他无精打采的跟着陈局开了两场案情分析会议，好久没这么高度用脑，到了晚上八点左右，就有些撑不住了，他出门抽烟，陈局跟在后面，抱着保温杯泡枸杞，“年轻的时候仗着体力好，不爱惜身体，等老了，毛病说来就来，一点面子都不给你。”
　　耿白歪在墙边抽烟，没干这碗鸡汤。
　　“霍总呢？你把人家扔那里自己回来了？”
　　耿白含糊的嗯了一声，喷出一口烟，斜眼看了老男人片刻，说：“陈哥，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和霍总这样的。”
　　陈局捧着保温杯，慢悠悠道：“现在都9012年了，不就是个同性恋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耿白想了下，觉得这个苦恼别人是体会不了的。因为别人都是旁观者看乐，当局者发愁。
　　晚上九点多，最后一场会还没结束，耿白就撑不下去了，提前离场回宿舍休息，半路上，他给医院打了个电话，想问问霍总的情况，毕竟那人今天才刚醒过来。
　　“霍先生下午给自己办了出院手续，现在已经离开了。”
　　耿白脚步一顿，“他今天刚动过手术，你们怎么能放他走！知道他去哪了吗？”
　　“不清楚。”
　　耿白挂断电话，急忙翻通讯录，想联系霍总身边的人问问知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他将通讯录翻了一遍，这才想起来，霍沛璋的朋友同事他竟然一个相熟的都没有。
　　耿白将电话打到陈局那里，让他通过警方内网调监控查一下他有可能去的地方。
　　“你先别慌，你给他打电话没？没打通？”
　　耿白一愣，才想起来这回事，当机当傻了都，他立刻挂断陈局，给霍沛璋打了过去。
　　霍总的电话他倒背如流，电话那头响起铃声，十几下后，电话被接通了。
　　“霍总？”
　　电话的背景音有些杂乱，似乎有人在尖叫和唱歌，霍沛璋嗯了一声。
　　耿白方才狂跳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谁让你出院的？自己的情况自己不了解吗！你吓死我了，劳文迪还在通缉中，我差点以为你是被他抓走了！你要是失踪了，我去哪找你啊！你现在在哪？为什么听起来那么乱？”
　　霍沛璋抿了一口酒，冷淡道：“耿警官有什么事？”
　　耿白心里一抽，矫情的想，他从没对自己这么疏离过。
　　“我……我是想告诉你劳文迪还在逃窜中，你、你要注意安全，不要随意乱走。”
　　霍沛璋端起酒杯，“多谢耿警官的提醒，还有其他事吗？”
　　耿白抓紧手机，“有——你在哪？”
　　“酒吧。”
　　“那么危险的地方你怎么能去，去那里的人都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告诉我地址，我去接你！”
　　霍沛璋：“……”
　　有人坐到他身边，说：“帅哥，请你喝杯酒。”
　　“不准喝，说不定酒里有什么迷药，你等着，我这就带人去查了那家酒吧！”
　　霍沛璋：“……”
　　半个小时后，霍沛璋听见酒吧外响起警笛声，红蓝灯光交织一片，十几名警察大步走进来，分散进客流中，没一会儿，还真抓出来些干违法乱纪的人，酒吧老板也被带了回去，。
　　迷乱的灯光里，霍沛璋看见耿白一身干练的警服，在人群中找着什么，注意到他，耿白伸手指着他的鼻子，冷冷道：“你，对，长得最帅的，说的就是你，你跟我出来，有话要问你！”
　　霍沛璋：“……”
　　霍总没料到，某人竟然为他以权谋私了。


第84章 神迹（五）
　　霍沛璋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押送上了警车，半路又转了辆私家车, 车子在夜晚京城的大街小巷里穿梭, 窗外夜色如水, 他坐在副驾驶上, 解开了风衣的扣子，将窗户开了一道缝，凛冽的寒风猖狂的卷走车里的热气。
　　他看着窗外, 黑发被吹的凌乱。
　　唰！
　　车窗的那道缝隙自动合上了。
　　霍沛璋扭头，关上窗户的耿渣男目视前方，眼里倒影着城市的霓虹, 说, “伤口都还没结疤，吹风容易感染。”
　　霍沛璋靠在车窗上, 屈肘撑住脑袋, 歪头看着他, 面无表情道：“国际刑警现在管的这么宽了吗？”
　　耿白本想怼他一句不就是失个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瞥眼，看见他脖子上惨白的纱布，心里吧唧一下漏气了, 他干咳两声，说：“你就是要玩，也等伤口好点了再说, 白天还躺在手术室里, 晚上就出去蹦迪, 是不是贱的慌。”
　　“是。”霍沛璋接话道。
　　耿白一愣，他本来就是想发个牢骚，没打算要他的回答，猛一听见，稀奇道：“你想通了？”
　　霍沛璋闭上眼，冷淡的嗯了一声，“我就是贱得慌，所以才被渣男玩弄了感情。”
　　耿白：“……”
　　他的脸猛地红了起来，连忙收回目光，盯着前面的车屁股，松开离合踩油门，在车喇叭声中，小声嘀咕道：“那什么也不算是……”
　　于是，天被聊死了，两人一路无话。
　　车子在一家酒店门前停了下来，耿白脱了制服外套，摘了警帽，换上棒球帽，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说：“今晚住这里吧，离局里近。”
　　“你呢？”霍沛璋盯着耿白的脸，青年的外套脱了，黑色毛衣散发出体温暖热洗涤剂的清香，萦绕着霍沛璋鼻息下，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我住宿舍，你进来等，我去前台给你开个房。”耿白说着，摸出皮夹，走向柜台，没走两步，被人从后面拽住了胳膊。
　　耿白转过身，霍沛璋松开手，往门口走，冷淡道：“我不住。”
　　“那你住哪？还想去酒吧？别想。”
　　霍沛璋走到车边，等着他打开车门，“星级太低，我不住。”
　　世界富豪的独子，岂能住这种地方。
　　耿白抱胸瞪着他，“霍少爷，那你想住几星级的啊？”
　　这丫的还挺难伺候。
　　霍沛璋晃了晃手机，“我带你去。”
　　耿白只好开车，按照霍总手机上的导航开了快一个小时，才终于找到地方。
　　这是一家有三十多层的大厦，整栋楼都是酒店房间，远远望去，通火通明极为好看，大堂前入口处甚至还有一座造型古典的喷泉。
　　耿白跟个乡巴佬似的，替少爷拿着风衣，跟在屁股后面，忍不住问：“这是酒店？多少钱一晚上？”
　　门口的服务生身穿西装，彬彬有礼的用英文问晚上好，在前面带路，将他们引进了富丽堂皇的酒店里，穿过挂着希腊油画的走廊，把他们直接送进了房间。
　　霍沛璋递卡给服务生，走进屋里。耿白在门口看着服务生微笑着替他们掩上屋门，他用一只脚挡在门缝，好奇道：“这里怎么收费？”
　　服务生笑容标准，将一只ipad打开，说：“先生，这是价格表，那位先生是这里的会员，拥有金卡的八折优惠，优惠价格在这里。”
　　耿白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那里写这一串长长的数字：
　　金卡会员价：39888元。
　　耿白：“……”
　　万恶的有钱人，住一晚上的价钱够买他家市中心的一个单间厕所了。
　　客房竟然是三室两厅，精致的如同富人的别墅，主题背景是银灰色，家电沙发以及地板餐桌都透着价值不菲的简约干净，霍沛璋靠着沙发，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瓶红酒和一只酒杯，笔记本电脑的界面邮箱正在不停地闪烁。
　　耿白看了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
　　他坐到单人沙发上，只觉得屁股下面好像飘着云，一下子就陷进去了，舒服的不想站起来，“还工作？明天再看吧，晚一会儿处理公司破产不了。”
　　霍沛璋没搭理他，端起红酒喝了半杯。
　　耿白被他冷淡的态度刺伤了眼睛，他抿了抿唇，双腿缩进沙发里，“那行吧，我陪着你，反正我头疼，估计睡也睡不着。”
　　他话没说完，刚刚还作的一逼的霍总眉头一皱，放下酒杯蹲到他面前，“怎么回事？是额头的伤口疼吗，带药了吗，你忍忍，我这就叫救护车。”说着，拿起手机就拨了过去。
　　耿白在接通前赶紧挂断电话，望着他关切的目光，心里一抽，鼻子有点发酸，他忍住莫名涌上来的情绪，吸了吸鼻子，“就是累了，我没事，你继续工作吧。”
　　“去休息。”霍沛璋站起来，拉住他的胳膊。
　　耿白故作小鹿，眼巴巴的瞅着他，“you sleep，I sleep，我们一起去睡啊。”
　　霍沛璋一顿，幽黑的眼眸里忽然泛起漆黑的涟漪，攥着耿白的手暧昧的摩挲起他的皮肤。
　　耿白意识到说错话了，红着俊脸，慌忙抽回了自己的手，结结巴巴道：“不是，你别想歪啊，我是说，我们就躺在床上，各睡各的。”
　　霍沛璋望着耿白窘迫的表情，积攒了一晚上的烦闷顿时烟消云散了，他勾起唇，拍拍耿白的手背，声音磁性优雅，说：“我去洗澡，隔壁还有浴室，你洗完去床上等我。”
　　说完，起身走进了浴室里。
　　耿白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瘫在沙发上，叹了一声离奇曲折的气。
　　卧室里的床很大，耿白合衣躺在上面，只占据了窄窄的床边，他闭着眼，心烦意乱六神无主，颇有一番等待恩宠的模样。
　　霍沛璋很快洗完澡，走进来的时候，刚刚还烦的怎么都睡不着的耿大渣一翻身，呼呼呼睡的人事不知。
　　霍沛璋绕过床，来到耿白这一边，卧室里的精油散发着薰衣草的淡淡香味，暖色的光虚虚的笼罩着整张双人床，霍沛璋单膝蹲在地上，静静看着睡熟的耿白。
　　青年平日里的痞坏痞坏不见了，长长的睫毛留下浅浅的阴影，他大病初愈，皮肤苍白，在病床上吃了疼痛的苦，下巴比第一次见时削尖了不少，衬得他利落果决，气质轻狂。
　　霍沛璋倾身轻轻抚摸他额头的纱布，听着他绵长的呼吸，温柔的探过身，吻上他的额头。
　　亲密的感觉让原本打算浅尝辄止的霍沛璋立刻陷入了着迷中，他一路亲下去，温热的唇辗转到鼻梁，脸颊，最后落在耿白的唇瓣上。
　　耿白睡的很熟，眼睛紧紧闭着，缩在衣服里的手用力攥着衣袖。
　　霍沛璋见他睡得如此香甜，无声的笑了，按住耿白的肩膀，低头吻下去，舌尖顶开他紧抿的唇瓣，他感觉到耿白浑身紧绷，正在用尽全力克制，于是愈发过分，一边吻着，另一只手往下摸去。
　　“你还要脸吗。”
　　‘沉睡’的耿白突然将身上的霍总掀了下去，翻身坐起来，胸口剧烈的起伏，刚被蹂躏过的嘴唇殷红殷红的，他骂道：“得寸进尺。”
　　霍沛璋将他往床里推，自己沿床边躺下，一只手枕到脑后，道：“忘恩负义。”
　　“义薄云天。”耿白顺嘴接道。他也重新躺下来，两人并肩，看着天花板。
　　霍总眨了下眼，“天天睡你。”
　　耿白：“......”
　　还能不能好好玩接龙了。
　　霍总歪头，“愿意吗？”
　　耿白盯着天花板，“不知道。”
　　“这么讨厌男人？”霍沛璋拉过被子，将两人盖了起来。
　　耿白道：“喜欢软绵绵的大姑娘。”
　　“睡过吗？”
　　耿白翻身，两人面对面，“差一点。”
　　“说说。”
　　耿白道：“不了不了，有什么好说的……那年我在巴西边境出任务，你知道的，那里的女人又漂亮又火辣，我跟一个巴西姑娘谈了一段时间，刚从亲亲抱抱过度到开房间，结果半路就因为目标提前暴露，被叫回了队里，等我处理完这件案子再去找她，人家姑娘已经跟别人私奔了。”
　　他还陷在怅然的回忆中，听见霍总忍俊不禁，笑的十分开心，耿白耷眉瞪他一眼，说，“那你呢，你家这么有钱，你这么帅，又年轻有为，别告诉我没谈过，男女都行，快给我分享一下你的八卦。”
　　霍沛璋注视着他，“没有，我不骗你。”
　　耿白惊讶，“为什么？”
　　“工作忙。”
　　“没人给你介绍吗？”
　　有介绍的，不过有钱人的介绍不叫介绍，叫强强联姻，霍沛璋成年之后，他接触过许许多多来自政商界各路人马的肮脏企图，年少时期的中二藏在彬彬有礼的沉稳外表下，他笃定在这种坏境里的婚姻脏了，于是将这个念头埋在心底，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的直奔性冷淡而去。
　　“有，不过没兴趣。”
　　耿白笑嘻嘻将脸贴过去，暧昧的说，“少爷，你说的兴趣是哪个‘xing’呀？ ”
　　霍沛璋见他笑的甚是下流，于是跟着下流学下流，低声说，“哪个‘xing’？想睡你的‘xing’，你说是哪个‘xing’”
　　耿白被他比下流还下流的话震住了，吐槽道：“霸道总裁，你瞧瞧你说的这叫总裁话吗。”
　　霍沛璋看着他笑，眼底泛着温暖的光。
　　耿白被他看得心跳如鼓，翻过身，嘟囔一句困了，就不理他了。
　　片刻后，他感觉到身后一热，霍沛璋连带着被子抱住他，温声说，“大白，晚安。”
　　耿白闭上了眼。
　　第二天。
　　耿白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和霍总隔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他们后背贴胸口，霍总的手搭在他的腰上，而他的头枕在霍总的胳膊上，睡姿无比亲密。
　　“醒了？”
　　耿白轻轻一动，身后的人就注意到了。
　　耿白不自在的抬了抬头，想避开他的胳膊，但被霍沛璋收紧胳膊，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我压着你，你不难受吗？”耿白问。
　　霍沛璋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脖子，“不，抱着你很舒服。”
　　耿白：“哦……”
　　他顿了顿，说：“奇了怪了，我也挺舒服的。”
　　正打算松开手的霍总：“……”
　　这丫的，怎么总是不按照套路出牌呢。
　　耿白缩在他怀里，正想在多感受感受这奇异的感觉，就听见自己的手机激烈的震动起来，耿白只好意犹未尽的从霍沛璋怀里钻出来，摸住手机，“喂——”
　　陈局：“你去哪了，快点来分局，对了，叫上霍先生一起，又出事了！”


第85章 神迹（六）
　　又出的幺蛾子, 是江北城的一家医院的一名医生自杀了。
　　耿白连早饭都没吃, 到了分局就得到了这么个消息，他大刀阔斧的坐在陈局的办公桌前, 无奈道：“这不是当地公安的事, 跟ICPO有什么关系？”
　　陈局顺着他身后往门口看了眼, 将一只ipad 从桌子上推到他面前，“这是江北公安传过来的电子档案，你先看看，霍先生呢, 你们没在一起？”
　　耿白对‘在一起’字眼特别敏感，漫不经心滑动着屏幕，欲盖弥彰道：“我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 饭可以乱吃, 话不能乱说, 他来了, 在外面接个电话。”
　　正说着, 霍沛璋推门进来, 手里拎了七八杯豆浆, 还有油条灌汤包杂粮煎饼，耿白的肚子立刻表示饥肠辘辘, 讨好的叽叽咕咕的响起来, “快饿死了, 幸好你来得及时。”
　　他毫不客气的从霍沛璋手里接下食物, 挑出自己喜欢的, 剩下的都塞进陈局手里，“就说是霍总买的。”
　　上一秒还划分界限，下一秒狼吞虎咽吃人家，陈局被他的厚脸皮震惊了，拿了杯豆浆，叫了个警员进来，把其他的都分出去了，“啧啧。”
　　耿白咽下豆浆，瞥他一眼，含糊说：“年轻人的事，老大爷别掺和。”
　　陈局被气的翘胡子，要不是看在这是自己带出来的崽，真想一巴掌踢死他。
　　耿白：“唔，死的是个神经内科的医生，这家医院是……”
　　霍沛璋递给他一张纸巾，“你印象不深，估计不记得，这家医院跟侯海有关系，之前警方来调查的时候，说过他曾经对家人说不舒服去医院挂号，请了病假，但在公司的考勤表中却是全勤。”
　　他一提，耿白就立刻想起来了，继续翻阅死者的电子档案，江北公安在后面附带了许多调查结果，有通话记录、短信来往、近一年的邮件来往记录，以及个人银行账户资金流动，他注意到里面不管是哪种通讯方式，总有一到二个人，记录极其频繁，而资金大进大出也很值得怀疑。
　　陈局道：“他们还查到之前侯海三次去医院，挂的号都是这名医生，但后来就没有了，我猜测是侯海主动找到的他，后来相熟之后，就私下来往，这刚好与他的个人通讯记录的频率相吻合。”
　　耿白咬着豆浆的吸管，“侯海已经死了这么久了，那名医生怎么现在想到要自杀？”
　　陈局看他一眼，“因为就在他自杀的前一天，他被人威胁了，你继续往后看。”
　　耿白滑下去，在多达数十张的通话记录后面，有一个链接，他点开，发现是被加密的文件，“这就是威胁他的东西？谁寄来的，查到来源吗？文件加密了，还没破解？所以叫霍总就是这个原因？”
　　陈局点头，“他的遗书里提过，是这个链接逼死的他。”他转头看向霍沛璋，“有专家在这里，省的我再找其他技术员了，就有劳霍总啦。”
　　耿白将豆浆纸杯扔进垃圾桶，“记得再给霍总添一笔功劳，加上这次的技术支援，老霍都立了四回功劳了。”
　　霍沛璋正研究那个链接，闻言抬起头，“四回？”
　　耿白歪歪扭扭的坐在椅子上，一脸贱样，“昨天由你举报的那家酒吧，我们扫黄打非组的同事在里头发现了三起色情交易，你说算不算你的功劳呀。”
　　霍沛璋：“……”
　　陈局提供了高端配置的电脑给霍总，用来破解链接，耿白在一旁等着无所事事，索性去隔壁找陈局问问劳文迪的抓捕情况。
　　提起这件事，陈局的表情就不怎么好看，“他失踪了。”
　　“什么情况，之前不是预测他们会沿所罗门小岛群北上，抵达最近的国家……”
　　“没有，他人间蒸发了，通过卫星反馈的照片来看，他们的船舰进入所罗门群岛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耿白皱眉，“所罗门群岛不算大，期间珊瑚礁众多，容易碰暗礁，藏不住几只船，还有，劳文迪逃跑仓促，如果一直藏在岛屿里，也没有补充物资，这很奇怪。”
　　陈局道：“是啊。”他捏了捏眉心。
　　“泰帕雷小岛呢，在上面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比如航海图之类的，跟劳文迪逃跑有关的任何线索？”
　　陈局的眉头更是皱成八字，喝了一口水，“没有，小岛更愁人，那上面留下许多堪称世界最先进的生物技术和机械智能技术，但是无法破解和转移。”
　　“转移是怎么回事？”
　　陈局：“总局的人在小岛上发现一间实验室，里面储存了数十例活神经——哦对，就是活着的神经纤维形成的神经群，这是人类首次发现的，他们试图将这些神经群带走，但只要离开那间实验室，神经群没过多久就死亡了，尝试了两次，都以死亡为失败，现在生物学神经学的人再也不敢碰剩下的神经群，只能小心翼翼的在地下实验室里做科研。”
　　耿白哦豁一声，陈局看着耿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朝他招招手，耿白探过身去，陈局低声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最后问道：“你怎么想的？同意不同意？这也算是为科学献身，不过你放心，你不同意，我就不会放人的。”
　　耿白耸耸肩膀，“无所谓，想研究就研究，刚好我也想知道自己的情况。”
　　当天晚上，霍沛璋就破解了链接的加密。
　　陈局不住的赞叹道：“技术员说破解这个需要两天，你只用了一半的时间。”
　　耿白在一旁尾巴快翘上了天，一把勾住霍总的脖子，晃了两下，“是吧，陈局给我加工资吧，要不是我，老霍能给ICPO打工吗。”
　　霍沛璋被他晃的跟不倒翁一样，发型竟还一丝不乱，沉稳微笑道：“只是凑巧这个加密方式我比较熟悉。”
　　链接后面是一个邮箱，邮箱的草稿中存着大量视频和短信聊天内容，耿白点开一个视频，开头先是一片漆黑，后来在昏暗中出现了一些东西，应该是拍摄地光线不好，镜头抖动的非常厉害，看起来拍摄者并不专业。
　　视频的长度是十分钟，前面三分钟都想是有人在黑暗中摸索寻找什么东西，耿白下意识点开全屏，一张苍白的脸忽然占据了整个屏幕。
　　“卧槽。”耿白屁股下的凳子往后一仰，他被霍沛璋眼疾手快的抓住手臂，耿白说句没事，拍开他的手，重新凑了过去，视频的镜头被拉远，有一束大概是手电筒的光照着，他们看见那张脸的皮肤青白，表面覆盖着一层冰渣，脑后似乎有塑料袋之类的东西。
　　接着，镜头沿着那张人脸往下移动，耿白看见那具身体的腰部有着大面积的缝合痕迹，在脚部的指头上挂着一个牌子，拍摄视频的人拿起牌子，看了看，说：“编号023，车祸，刚死的，不超过三个小时，家属已经认领过了，没异议，明天就送火葬场。”
　　拍视频的人说着，镜头剧烈的晃动了下，接着画面静止了，变成了俯瞰的角度，估计是对方将摄像机固定在了一个位置，然后拍视频者的双手出现在画面里，他将一只箱子放在地上，从里面取出来了工具。
　　耿白三人屏住呼吸看下去，那人取出的工具是一只造型很像针管注射器的东西，是金属制品，在刻度的位置是蓝色的玻璃，好像是故意为了让人能看到注射器里面装了什么。
　　注射器的针头比寻常的粗很多，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泛着阴森的寒光，拍摄者戴上蓝色的手套，将针管里的空气抽走，一手举着注射器，另一只手微微抬起尸体的头部，拨开头发，将针管缓缓扎进了头颅中，然后慢慢的从里面抽出了什么东西。
　　片刻后，他将针管拔出，用类似密封的东西将注射器密封好，然后放进了地上的手提箱中，一系列的动作熟练果断，是干了很多次了。
　　最后，视频的结束，镜头对着手提箱，拍摄者说道：“编号023，信息提取完毕。”
　　屏幕恢复缩小界面，耿白看着邮箱里大量的视频资料，已经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了，不过本着严谨的态度，他们又看了四五个，才终于脸色沉重的关上了ipad。
　　“神经纤维组成的神经群……”耿白忽然想起白天时陈局说的话。
　　陈局脸色严肃，“这些东西我需要立刻上报给总局。”
　　耿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点点头，又打开邮件里的短信聊天内容，果不其然，那是汇款通知，收款方是医生，而汇款方来自海外。
　　陈局带着资料到会议室汇报发现的情况，正要离开办公室，霍沛璋忽然道，“有一条汇款信息是前天的。”
　　耿白一愣，“劳文迪已经被通缉了，还会有谁继续让他提供那些东西？”
　　霍沛璋摇头，他看向陈局，说：“如果可以，我想到泰帕雷小岛上的基地里看看。”
　　陈局道：“我会向总局转达你的意思。”
　　陈局离开后，耿白和霍沛璋交换了白天他得到的消息，霍沛璋见他捂着胃，便坐到他身边，伸出手替换了他的手，帮他在胃部轻揉，“不舒服？”
　　耿白不知道是在想什么，随口道：“估计是怀孕了吧。”
　　霍沛璋：“……”
　　霍沛璋：“你是无花果吗，不需要播种。”
　　耿白一撩眼皮，看见他一本正经的下流，忍不住嘿嘿一笑，笑完，说道：“劳文迪失踪了，但实验还在继续……是他干的，还是另有其人？你觉得呢？”
　　霍沛璋道：“不清楚，我想上岛上看看。”
　　“泰帕雷已经被OCPO控制，连我想去都要打申请，别说你了。”
　　霍沛璋：“你也想去？”
　　耿白道：“嗯，想看看让自己复活的系统到底什么样。”
　　霍总想了想，“好。”
　　“好什么好？”耿白拍下他的手，霍沛璋一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正沿着耿白小腹往下滑。
　　霍沛璋：“……”
　　他面无表情，突然出手，耿白大叫一声跳了起来，霍总大步冲向门口，在出门前，脚步一顿，扭头道，“咳……”
　　“咳你个头！”
　　霍沛璋俊脸一红，“我去打个电话。”
　　第二天，陈局收到了总局的回复意见，要求深入追查那名医生贩卖的尸体信息，明确运输渠道和交易流程。
　　陈局领了任务，正要关闭在线会议，又听见总局负责人说，“昨日你的申请我们已经收到了，经过会议讨论……我们同意你的申请，不过需要将霍先生在编入科研小组，服从ICPO安排。”
　　陈局没想到总局竟然同意，去找耿白报喜，耿白一点都不激动，知道是霍沛璋昨天的电话起了作用。
　　三天后，他们启程前往泰帕雷小岛，临走前，那名医生贩卖的尸体信息出来了，在那名单册上，耿白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黎唯。
　　翻开他的那一页，一个清秀的男孩朝他腼腆的笑。


第86章 抓捕行动（一）
　　通过名单, 耿白调取了黎唯的个人档案，在警方的内部系统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死亡证明的电子扫描件。
　　证明内容如下：
　　兹证明黎唯，男, 23岁, 汉族, 某大学大四在校学生, 户籍所在地是江北市某县某镇, 2018年12月12日死亡，经过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法医鉴定, 黎唯的直接死亡原因是服用阿普挫仑片即安眠药自杀, 排除他杀，家属对其死亡无异议, 现开具死亡证明！
　　江北市县公安局
　　2018年12月15日
　　耿白仔仔细细的将这张证明看了三遍, 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生病了, 为了不拖累家人, 所以选择了自杀……档案材料没错。”
　　霍沛璋拍了拍他肩膀, 耿白摇头，“没事。”然后继续往下看, 电子档案的后面有详细的描述，不长的一个word写完了男孩的一生。
　　贫困县的贫困村里出来的大学生, 学习成绩优异, 课余干过许多工作, 被发现死亡的前一天，一家工地刚给他结清了半年的工资。
　　一只手是存了多年的两万块钱，另一只手是医院给出的诊断证明和治疗方案，门外是院子一侧随风浮动的野草，他家养的鸡在里面穿梭，黄狗趴在屋檐下睡觉，六十万的治疗费离这样的生活太远，他苦笑着想了想，摸了摸裤兜里十五块钱买的安眠药。
　　耿白带着霍沛璋回到了江北市，根据黎唯的档案信息找到了他的家。
　　那是很常见的穷乡僻壤，村口有一个石碑，是三年前政府给竖的，写着贫困村，他们见到了黎唯的家。
　　一个院子，一个水泥盖的平房，院里的地一半用水泥压平，另一半生着到膝盖那么高的野草，草丛里，鸡和狗正在睡觉。
　　接待他们的人是黎唯的弟弟，叫黎回。耿白有点看不出黎回的年纪，小孩瘦瘦的黑黑的，个子不高，耿白估计有十一二岁左右，后来问了，才听说黎回刚过了八岁生日。
　　小黎回得知他们是哥哥的朋友，立刻笑着将他们迎进院子，拾掇了两个板凳放在屋檐下，然后从院子的加压泵里压出一桶水，去给耿白他们烧水喝，“坐坐，我爷还有一包茶叶，我给你们烧了喝，农村人没什么东西招待，你们别嫌弃。”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行为举止都老成熟练，所以耿白才猜错了，烧水的过程中，他们见到了黎唯的爷爷，老人八十多岁了，自从黎唯自杀后，就一病不起，躺在床上不能自理，全靠小黎回伺候——除此之外，家里再无其他人，耿白不敢想象，一个八岁的孩子是如何撑起这个家的，他朝外面看去，小黎回抱着一捆柴火正不紧不慢走进院子里，走到厨房前，抓起一把糙米丢给了鸡。
　　他们在黎唯的家里看到了摞了一个鞋盒的奖状，耿白接过来数了下，有三四十张，除了优秀奖之外，还有几张特别奉献奖，听说是黎唯多次下乡支教获得的。
　　那小子傻了吧唧的，家里穷的一棍子打不出来个蛋，却去深山老林里支教，每次回来，还红着眼睛给黎回说，看看他们，自己觉得自己特别幸福了。
　　黎回拎着铝制的水壶，洗了两个茶杯，给耿白倒水，笑着说，“我哥是不是很可爱。”
　　耿白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了强忍的心酸。临走前，老人叫住了耿白，说有事想让他帮忙，霍沛璋便坐在院子里等他，玩手机和看黎回喂鸡。
　　黎唯时不时看他一眼，似乎是在怕家里的凳子太粗糙弄坏里客人看起来就很昂贵的西装，“哥哥，你们不是我哥的同学吧？”
　　霍沛璋嗯了声，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朋友。”
　　黎回笑道：“我哥的朋友就很多，只要熟悉他的，都会成为他的朋友。”他抱了一只鸡，蹲在霍沛璋一米之外的地方，好奇的看着他手里的手机。
　　霍沛璋问：“想玩？”
　　黎回摇摇头，仍旧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的手指，霍沛璋：“过来。”
　　黎回犹豫了下，拖着他家鸡的一只翅膀，好像带着小伙伴就能给自己勇气，略带一点羞涩的蹲了过去，霍沛璋将手机递给他。
　　黎回诚惶诚恐，没敢接，说：“我不能乱要别人的东西，你误会啦，我只是觉得你的操作很流畅，我哥留下来的那个手机也能用，就是很卡，我同学说是安卓系统的原因，还说是IOX系统的手机就不会卡，我见你的应该就是这个系统。”
　　霍沛璋将手机塞进小黎回的手机，换回了他一直抓在手里的鸡翅膀，“你试试，比较一下。”
　　黎回将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才接住他的手机，避开会出现私人信息的地方，选择性的按了几下。
　　霍沛璋手里的鸡不知对他有好感还是怎么，被他抓着鸡翅膀也不挣扎，顺势卧在他的皮鞋上，咯噔一下，送给一泡新鲜出炉的鸡屎，外加一只蛋。
　　“……”
　　黎回将手机还给了他，摇头说，“应该不是我哥的手机系统问题，我试了下，运算速度差不多，他的手机卡应该是触摸屏的问题，估计是触点的计算程序坏了。”
　　霍沛璋挑眉，“你懂得不少。”
　　黎回不好意思的看着他鞋上的鸡屎，“还成吧，看过我哥大一的书，我去给你拿纸擦擦，这母鸡不禁逗，一逗就下蛋。”
　　回去的路上，耿白将他和老人说的话告诉了霍沛璋，是老人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如果他方便的话，想拜托他等他死后，帮黎回找个福利院。
　　耿白目光闪烁，犹豫的说，“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霍沛璋看了眼司机的后脑勺，在手机里打了一行字，举着给耿白看：我答应你。
　　耿白：“我还没说什么事。”
　　霍沛璋又打字：“不管什么事我都答应你。”顿了顿，继续打：“感动吗？以身相许吧，警官。”
　　耿白：“我擦你二大爷，你是不是也有这个意思？”
　　霍沛璋微笑，心想，大白都打算跟他一起养孩子了，甚好。他想起黎回对电子产品的敏锐度，这岂不是注定要成全他。
　　七天后，他们从寒冷的北半球飞到了正值盛夏的南半球，一下飞机，澳大利亚潮湿的海风扑面而来，机场有专门接待的警员，先坐车到码头，后乘船上岛。
　　耿白坐在船头，看着眼前蓝汪汪的大海，心情超嗨，他头上的纱布已经拆了，头发长成了段寸，在阳光下戴着墨镜，白衬衫在风中鼓动，站的近点，能从领口看到他白皙结实的胸膛。
　　“托你的好处，我才能享受到总部这种高星级的待遇。”耿白看着霍沛璋端着两杯白兰地。
　　霍沛璋递给他一杯，“喜欢开船吗？”
　　耿白：“……”
　　“你看看你问的是什么话，说得好像你喜欢就可以跟开车一样随便开。”
　　霍沛璋指了下他屁股，耿白低下头，看见船帮上画着一个飞扬的商标，是字母H的变形。
　　霍沛璋抿了口酒，趴在栏杆上，淡然道：“我家投资的。”
　　耿白：“……”
　　哦，他想起来了，这哥们还真是喜欢就能随便开。
　　泰帕雷小岛周围有警方的巡逻船，上了小岛，科研组的负责人热情的带着霍沛璋参观，耿白没打算跟过去，朝他挥挥手，转身去找警方的总指挥，领任务去了。
　　等再见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夕阳染红了大海，耿白在被警方改为员工宿舍的房子前，找到了霍总。
　　霍沛璋打开房门，看见耿白穿着野战服，腰间勒着武装带，脚下踩一双长筒战斗靴，头上戴着黑色的针织帽，只有一双锐利的眼睛露出来——小岛上的特警都是这副装扮。
　　“劳文迪有可能还在所罗门群岛里，所以每隔三个小时，就需要在群岛之间进行巡视，等会我就走啦，你的房间被分到了这里？环境不错，比我们好。”
　　霍沛璋眉头一皱，“你的伤还没好，陈局长说你还需要一场手术。”
　　他不想让他参与任务。
　　耿白摘了帽子，摸摸眉心，大大咧咧的说，“不碍事，我本来就是警察，也不能一直跟在你屁股后面吧，对了，地下基地如果你想去看，可以向今天领你的负责人申请，我打听过了，他姓方，美籍华人，也是做科研的。”
　　霍沛璋退回房间里，示意耿白进来，耿白左右瞅了瞅，猫腰着钻了进去，是一个单人间，里面配备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卫生间。
　　霍沛璋在他身后将门关上，耿白道：“嗳，我等会就走——”他被推到墙上，霍沛璋按住他的肩膀，垂眸亲了上去。
　　耿白的身体一瞬间紧绷，想推开他，又咬牙忍住了。一吻结束，霍沛璋低声说，“什么时候接受我？”
　　耿白看出他神色中的失落，眼珠子转了转，半天也没想好怎么说，挠挠头皮，“等人抓住了呗……”
　　霍沛璋眼里一黯，松开手，就要走，耿白心里一抽，眼疾手快抓住他，身体一扭，脚下一侧，就将两个人的位置颠倒了过来。
　　霍先生穿着白色的袍子，一只手被特警叔叔按在头顶，耿白刚想说什么，墙旁边的门开了，一个大兵露出脑袋，看见他们，意味深长的wow~了一声，耿白冲他比个中指，踢关上门，凑过去胡乱亲了亲霍总，“别瞎想，乖乖等我回来。”
　　说完松开霍沛璋，给他整了整衣领，走到门边正要出去，又想起了什么，耿白走回去，霍沛璋等他说话，耿白猝不及防的伸出爪子，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行了吧，等我哦。”然后潇洒的出去了。
　　霍沛璋看见他跟那个外国警察勾肩搭背的离开，眨了眨眼，大白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第二天，霍沛璋进入到了地下基地，看到了劳文迪仓皇离开留下来的杰作——犹如足球场大的数据处理中心，三台世界顶级的大型服务器。
　　“我们在试图弄清楚里面运行的数据。”科研小组负责人方廉说道，“能得到霍先生的帮助，我很开心，没想到您也会参与这样的项目。”
　　他了解过霍总的身份，所以对他的加入十分高兴。
　　霍总点头示意，表示合作愉快，方廉带他参观控制中心，里面有十七八位从计算机行业邀请来的专家，方廉向他重点介绍了几位，大家来自同行业，所以交流很愉快。
　　方廉让人给他演示解析的数据，霍沛璋仔细看着墙壁上的显示屏，忽然看到屏幕上熟悉的倒影一闪而过，他猛的转头，身后不远处是一条过道，时不时有工作人员经过。
　　方廉伸手打断讲解人员的声音，问：“霍先生，怎么了？”
　　霍沛璋皱眉转回头，“没什么。”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屏幕上，心里却隐约有种感觉，好像有一条蛇正潜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朝他们露出雪白的毒牙。
　　凌晨，天边蒙蒙亮，门外发出轻微的声响，霍沛璋一把拉开了门，披着黯淡的天光和潮湿呼啸的海水，前来的人手里拿着一根铁丝，正要捅门，门就开了。
　　“嗳，没睡呢？”
　　耿白被霍沛璋一把拽进了宿舍里，“别，我身上都是汗。”
　　屋里没开灯，霍沛璋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把黏膩结实的肌肤。
　　耿白道：“也就只有你们有单间浴室，我们那儿都是大通间，你借我洗个澡。”
　　霍沛璋跟着他到了浴室，里面很小，站不下两个大男人，霍总靠在门边往里面看，耿白把身上的衣服扒了扔给他，“帮我晾一下。”
　　霍沛璋抱着衣服，赖着不走，耿白穿着裤衩，坏坏一笑，把门拍上了。
　　霍沛璋摸摸鼻子，心想，也不知道看了多少次了。
　　耿白湿漉漉的作战服被他挂了起来，一包东西从口袋里掉了出来，霍沛璋弯腰捡起来，就着月光看去，发现竟然是一只套，他猛的看向浴室的门。
　　门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水声又哗啦啦的响了起来。
　　霍沛璋无声笑起来，捏着套子，走进了浴室。
　　片刻后，哗哗的水声里夹杂着某人郁闷的叫骂。
　　天已经大亮，虽然耿白很困，但他睡不着，趴在床上，懒洋洋的哼唧。
　　霍沛璋坐在桌前，从指甲盖到头发丝都很爽。
　　耿白看不惯他这幅得逞的贱样，幽怨道：“这么爽？至于吗。”
　　霍沛璋抿唇笑道：“能得到你，此生无憾。”
　　耿白愣了下，别开头，俊脸默默红了。
　　“……”
　　过了会儿，耿白又转过头，问了基地的情况，进度良好，他叹了口气：“可惜劳文迪还是没有一点下落。”
　　他把手机打开，屏幕的光照着他的脸，“真想不到你从小是和这样的人一起长大的。”
　　霍沛璋没明白他的意思，顺着耿白的视线看向他的屏幕，问：“这是谁？”
　　耿白一愣，“劳文迪啊。”
　　霍沛璋道：“这不是他，他不长这个样子。”
　　耿白从床上翻身坐起来，“你们五年没见，不会认错吧？这张照片是救下来的人质提供的，警方也是按照这张照片进行全球通缉，在警方的系统里，劳文迪的个人信息里就是这张照片——”
　　他说着，顿了顿，“卧槽，不会吧！”
　　霍沛璋皱起眉，看着他屏幕上形容阴森的男人，说道：“入侵系统，修改个人信息是他的专长。”


第87章 抓捕行动（二）
　　早上七点半, 杰西起床了，他的房间在负一层, 原先是劳文迪统治泰帕雷时雇佣兵住的房间, 现在他住在那里。
　　地下基地里没有窗户，墙壁是雪白的, 里面有一张床和一个桌子以及一只置物架, 杰西很清楚置物架是雇佣兵用来放AK的地方。
　　他去卫生间洗漱，看着墙上镜子里的人, 杰西莞尔一笑，镜中的人也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的脸很年轻, 皮肤苍白, 眉毛修剪的很整齐，嘴唇很薄，殷红。杰西拿出一只口红, 涂抹上去，遮住了过分红艳的唇色。
　　杰西出了门, 门外的走廊里有许多人，大都是从各国调来参与破解泰帕雷小岛秘密的工作人员，地下是科研人员的工作区域, 而岛上有许多国际刑警，两个系统的人互不干涉。
　　“早上好。”从美国来的科研人员和他打招呼，“今天心情怎么样？”
　　杰西道：“非常好，自从ICPO到来之后, 我每天睡到都很好。”
　　美国人道：“你的心态很好，还愿意留在这里协助我们。要知道这里死过太多的人了，听说救出来的人质里面，其他人的情况都非常糟糕，什么都不愿意说。”
　　杰西伸出手想抚摸嘴唇，想起来什么，又放下了手，咧嘴笑起来，“也许他们还在害怕什么。”
　　美国人道：“是什么呢？你知道吗？”
　　杰西笑着摇头。
　　他坐电梯，来到地下负三层。
　　那里是超级AI系统的生物核心部分。
　　生物实验室的门前有警卫看守，警戒很严，杰西端着一只盘子，不小心走到了这里。
　　“嗨，吃早饭吗？”
　　警员道：“先生，请迅速离开这里。”
　　杰西耸耸肩膀，“我之前就是在这里工作的。”
　　警员道：“我知道，不过现在没有ICPO的允许，你不能在靠近这里。”
　　杰西撇了撇唇角，望着警员身后的安全门，“这里的密码还没来得及更换吧？”
　　警员眉头一皱，抬起了手里的武器，杰西被吓了一跳，脸色瞬间一白，他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手里的盘子掉到了地上，他仓皇的蹲下来，“对不起，我这就离开。”
　　“请快点！”警员垂眼看着他。
　　杰西将盘子放在膝盖上，伸长胳膊捡东西，他蹲在地上深感抱歉道，“打扰了。”
　　这么说着，杰西低下头，唇角却在看不见的地方勾起笑容，“我这就走。”说着，他站起来，藏在盘子下面的手无声无息发射出一道红色的激光，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激光沿着警员的大腿，划到了他的眉心。
　　“piapia。”杰西口中发出开枪的声音。
　　警员瞪大眼睛，眉心出现一道猩红的血，随着杰西的声音，警员的身体劈成两半，落地时，一肚子的心肝脾肺化成了一汪滚烫的血泊。
　　杰西端着盘子轻快的绕过尸体来到安全门前，输入密码，等待着安全门缓缓开启。
　　啪。
　　一滴血落在了他端着的盘子上。
　　杰西扭头看了眼血肉模糊的尸体，回过头，盘中的血水还在吧嗒吧嗒，杰西腾出一只手往自己脸上摸了一下，摸到了一手鲜红的黏腻——盘中的血是他流的鼻血。
　　看着自己的鼻血，杰西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殆尽，安全门彻底打开，里面白色的寒气扑面而来，他的表情犹如被凝固住了，冰冷僵硬苍白。
　　“IT is time.”杰西自言自语道，说完这句话，他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笑容，扔掉手里的盘子，迈进了安全门里。
　　耿白和霍沛璋在控制中心找到了方廉，同行的还有一名职级较高的警长，方廉问，“发生什么事了？”
　　耿白歪歪扭扭的靠着办公桌，将手机拿出来屏幕面对他，“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手机屏幕上有一个男子的半身照，是从五年前的一次家庭聚会上偶然拍摄的照片中截取，那人五官清秀，肤色白皙，唇瓣红润，如果有人见到他，一定会惊讶他竟然和杰西非常的相似。
　　“他是劳文迪。”耿白说道。
　　方廉疑惑道：“劳文迪不是……”
　　耿白打断他的话，“之前的信息被篡改了，这才是真正的劳文迪，并且这个人现在很有可能就藏在岛上。”他看向霍沛璋，而后者则永远记得昨天倒映在屏幕上的那个人影——劳文迪，除了他本人，还会是谁有如此相似的邪气乖戾。
　　方廉盯着人像看了片刻，只觉得好像有点熟悉，但又好像没有见过，对于这个人，他心里又佩服又抵触，想到他就在这座岛上，方廉心里对他才华的钦佩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剩下如鲠在喉的毛骨悚然。
　　“我也不知道，我让其他人来看看。”
　　他很快将人都召集到主控台前，把照片发到群里，收到照片的科学家交头接耳交谈起来，大都表示没有印象。
　　耿白看着他们交谈，低声对上司说，“sir，下令搜查泰帕雷以及周边岛屿吧。”
　　霍沛璋见他站的不舒服，轻轻扶了下他的手臂，耿白暗地里拍拍他的手，示意他不用担心自己。
　　“这个人很像是……你们看像不像。”
　　“不太像。”
　　“像，照片是五年前的，仅看重要要素，其实非常像。”
　　“你们说的是谁？”耿白立刻问道。
　　其中一人说，“一名叫做杰西的幸存者，听说他是ICPO上岸之后救出的人质。”
　　耿白看向霍沛璋，“疯狂，傲慢，轻蔑，以劳文迪的性格，假装人质在警察眼皮下自由来取，如此疯狂的行为也许真的是他——杰西住在哪里，带我们去！”
　　生物室里一如往常的低温，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冷气里，‘陈列柜’里的培养皿散发着淡蓝色的荧光，许多很细的电线从皿中连出来，好像章鱼柔软的触角。
　　鼓动的神经菌落向外生长的菌丝像宇宙中的暗物质星图一般奇妙，杰西，也是劳文迪，贪婪的盯着这些仿佛来自外星球的东西。
　　“是我创造了你们，让你们活在亘古不变的永恒中，你们应该感激我。”劳文迪说着，取出u盘，插进连接着这些神经菌落的电脑，数据开始复制。
　　“现在我要带你们离开这里。”劳文迪盯着‘陈列柜’，结着一层淡淡的冰霜的玻璃柜照出男人的嘴脸，他时而明媚如少年，时而疯狂如撒旦，有时候骄傲的像香槟玫瑰旁的红酒，而有时，他也自卑的愤恨着所有的人。
　　劳文迪看着玻璃柜，鼻血啪嗒啪嗒滴落在上面，他猛地吸气，捂住口鼻，下意识看了眼手腕，腕表没有数字，黑色的屏幕上，一些红色的点正朝一个绿色的点蜂拥而来。
　　“这么快就发现我了。”劳文迪轻轻笑起来，他下半张脸布满鲜血的擦痕，坐在电脑桌前手指在键盘上如飞。
　　耿白和ICPO赶到的时候，看见生物实验室的安全门前血肉模糊的尸体，眼瞳顿时一热，“在里面。”
　　防爆员首先就位，总指挥用手势示意各小组做好准备，耿白将霍沛璋拉到身后，目光死死的盯着那扇门。
　　随着一声爆破，安全门被强行打开，白色的冷气像一朵白云顿时冒了出来，数十条黑色的枪口瞬间齐刷刷的指向里面，待冷气消散一点，耿白看见在那些枪口下，一个人影静静的站在那里。
　　寂静的掌声在冷气中响起来，“欢迎你们来到我的国度。”劳文迪张开手，光线暗淡的生物室里，蓝色的荧光星星点点。
　　这是耿白和劳文迪第一次见面。
　　“是你，还有……你。”看见黑压压的警察身后的人，劳文迪一愣，唇角随即又挂起笑容，“耿警官，还有霍，好久不见。”
　　耿白道：“希望以后再也不见。”
　　劳文迪哑然失笑，“竟说这样的话，我一直很喜欢你。”
　　耿白：“……”
　　他扫了眼霍沛璋，咂摸一下，说道：“爸爸这么招程序猿喜欢吗？”
　　霍沛璋没说话，面无表情的暗中捏了下他的屁股，耿白立刻噤声了，示意上司，叙旧结束，可以抓人了。
　　“真遗憾，我还想和你们再多待一会儿。”看出警察的意图，劳文迪往后退了一步，拔掉电脑上的U盘，一只手插进口袋，另一只手抬了起来，“再见，耿警官，还有我的好朋友——”
　　轰隆——！
　　爆炸突然从脚下炸开！
　　泰帕雷小岛周围的海水先是散开，随即又狠狠的朝小岛拍打上来，整个地下基地都狠狠晃动了下，耿白迅速恢复过来，穿过浓浓的烟雾，发现劳文迪不见了，方才他站过的地方被炸开了一个大洞，一条密道露了出来。
　　“看着他！”耿白将刚刚爆炸时护住他的霍沛璋丢给身旁的一名警察，他亲了下霍总的额角，那里被碎片刮出了一道血口，“我去抓他，等着我！”
　　说完，他利落的靠近灼热的缺口，飞快的消失在了那里。
　　“大白！”霍沛璋爬起来要追过去，却被人死死按住了肩膀，“松手！”
　　“霍先生，警方有责任保护你！”
　　耿白追去之后，又有七八名没受伤或受伤较轻的警员跟了进去，就在他们进去不到三分钟后，爆炸声再次从密道中响起，一名刚准备靠近的警察被爆炸弹了回来，脑袋顿时破了个血洞。
　　“sir，道路被碎石封死了！”
　　霍沛璋的眼睛一缩，指甲掐进手心，攥出了血，耿白，耿大白！
　　密道铺建在海水里，先是水泥墙，紧接着是特殊处理的抗压玻璃隧道，水泥墙被炸毁，海水汹涌的沿着缝隙倒灌进来，耿白抓住一个腿受伤的同事，大声道：“快点！”
　　在海底如果被埋，水压和窒息会立刻笼罩人体，死亡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九，耿白等人在身后海水的追赶下拼命往前冲，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大家震惊隧道的长度时，一扇铁门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们大步冲过去，呼啸的海水撩着他们的后脚跟拍在了缓缓关上的铁门上。
　　“上帝！”外籍同僚失力的坐在地上，耿白扶着墙，大口喘气，抬头看向铁门里面。
　　这里竟然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非常的大，房间上半截是玻璃墙，能看见外面的海水激荡起伏，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但建造的却并不粗糙，似乎又是一个还未建成的实验室。
　　房间的另一侧墙壁是一个门的形状的洞，应该是还未来得及安装上门。
　　耿白正想着，听见同僚大声叫道，“你们快看！”他大步走过去，穿过门洞，进入到了另一个房间里，然后，被眼前的场景惊了一下——有人！
　　不少的人，大约有二三十个。
　　那些人被绑着手腕脚腕气息奄奄的躺满一地，耿白细看了几个，发现正是他们要解救的科学家人质，原来他们就被藏在地下基地的更深处。
　　“有意识吗？我们是警察，醒醒。”耿白和其他警察散开，开始为人质解开身上的绳索，并呼唤他们，检查人质的身体状况。
　　“哈喽，你没事吧？”耿白扶起一个穿着白袍的科学家，那人大概被吓坏了，双眼无神的看着他，“这里没有绑匪吗？有没有看见劳文迪逃到哪里了？”
　　耿白连着问了好几个，这些做学问的人没一个能回答，他站起来，无奈的摇摇头，和同事商量联系指挥部的事情。
　　“……我知道。”就在耿白研究信号弹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说道。
　　他转头去看说话的人，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睛，那是个华国人，长得很英俊。那人说道，“我们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你有东西吃吗？我知道劳文迪的去处，我带你去抓他。”
　　耿白将自己从头搜到脚，一点面包渣都没找到，又去搜了其他同事的口袋，才从一个人的身上找到了半块巧克力，他扶起那人的肩膀，将巧克力喂给他。
　　“你告诉我方向就可以。”耿白看着房间的其他三面墙都有通向另一个房间的门洞，这里显然又是一个还未施工完成的基地。
　　“不，你找不到的，我带你去。”他坚持道，撑着地面站了起来，耿白扶住他的肩膀，低声笑着用汉语说：“果然，只有我们国家的人在危难时刻才能靠得住，哥们行啊！”
　　那人愣愣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他缓缓移开了视线，耳朵有些发红。
　　“从这里进入，我知道一个房间是通向外面，他们的船就停靠在那里。”那人说。
　　耿白点点头，将现场人手做了简单安排，他带一个人跟他一起走，去试试追劳文迪，其余人照顾人质原地等候总部救援。
　　话不多说，三人立刻沿着那名华国科学家所说手腕路线离开。
　　海水在阳光下蓝的醉人，劳文迪将U盘做好防水贴身存放，环顾着自己用尽心血建造的基地，“goodbye，my love.”
　　他低头戴上氧气罩，肩膀却忽然从身后被抵住了，耿白笑嘻嘻的说道，“现在告白还有点早，到国际法庭上去诉说你的爱意吧。”
　　劳文迪嗤的一笑，转过身，举起双手，“好吧。”
　　耿白抽出手铐，拉下他的手扣上。
　　“你以为你赢了吗？”劳文迪凑近他，用近乎呢喃的声音说道。
　　耿白眼睛一瞥，看到了他胸口闪烁的红光。
　　“小心！！！”
　　四周猛地一黑，接着，轰隆轰隆——！！！
　　第三次爆炸被启动了！电子设备尖锐的鸣叫，像是垂死的挣扎——
　　海水汹涌的刮起巨浪狠狠的拍向岸上，接二连三的爆炸让整个小岛陷入了火海和巨浪之中，从地下涌出来的火光让泰帕雷犹如海中炼狱。
　　霍沛璋被强行送上救援船，所有人都纷纷撤离。
　　“耿白在哪里？”他抓住一个警察问道。
　　“先生，我不知道，太混乱了，我们……先生，你要去哪里！”
　　霍沛璋撞开往船上奔跑的人，背道而驰冲向小岛，地面在震颤，逐渐裂开一条又一条的裂缝，他一口气冲到通向地下基地的入口，那里已经被彻底毁坏了。
　　霍沛璋眼前一黑，眼球布满了血雾，他的视线内天昏地暗，巨浪滔天，横梁坍塌，仿佛世界末日。
　　如果找不回耿白，这就是他的世界末日。
　　“快离开这里！又发生爆炸了！小心，那里是漩涡，水里有电流！”
　　霍沛璋猛地扭头看去，就在离小岛五十米远的距离的海面出现了明显的凹陷，水流倒灌，宛如水底有一张巨嘴，正在吞吐吸纳着海水。
　　小岛的震颤一直传到那里，海面泛着剧烈震荡的涟漪。
　　霍沛璋扔了外套，毫不犹豫的跳进水里，海水浸泡身体的刹那，电流刺激着他的神经，霍沛璋头也不回的朝那漩涡游去。
　　几名警察看见他的动作，纷纷停下来离开的打算，就近找到救生圈，训练有素追了过去。
　　那是所罗门群岛的夏天少见的风浪和大火，就在海浪和橘黄色的火舌疯狂纠缠了一个小时后，狂风怒吼哭声尖叫才渐渐平息下来。
　　霍沛璋在海水倒灌形成的漩涡中看见了拼命挣扎的人。
　　救援船在漩涡外援丢下来数十条绳索，霍沛璋与一同追来的警察配合，终于将漩涡里奄奄一息的人救上了岸。
　　耿白湿淋淋的瘫在甲板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作战服被海水拧成了一条一条，他的手腕和劳文迪的手腕拷在一起，后者已经昏迷了，他用尽全力，手铐将皮肤刮的血肉模糊，才终于将这个人从海底拖了上来。
　　澳大利亚的天蓝的如同湖琥珀，他喘着气，险些将肺都咳了出来，耿白茫然的望着天，望见了一个白衬衫湿透，眼神凌乱的男人。
　　耿白吃力的抬起手，“……霍总。”
　　“你好。”那个一同被救上来的华国科学家努力站起来，冲他伸出了手，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费力的扯出笑容，“你好，我叫肖寒……我还有另一个名字，听风……”
　　霍沛璋将耿白抱进怀里，耿白艰难的撑着身体，看着肖寒，愣了一下，“原来是你……”他将头靠在霍沛璋胸口，“哥们，我叫大白……霍总，我撑不住了……”
　　耿白缓缓闭上眼，眼睫上的海水从脸颊滑落。


第88章 终章
　　一天后, 美国的一所私人医院里，耿白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现在是早上九点半, 暖冬的阳光穿过干净透明的窗户洒落在枕头上, 温度暖洋洋的，没有消毒水的味道, 反而飘着淡淡的青草香。
　　他试图坐起来, 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腕缠着厚厚的白纱布，另一只的手背上静脉注射的软管正缓缓往他的血管里输送药水。
　　耿白默默打量周围的环境, 单人病房，一侧有待客用的沙发和茶几, 茶几和床头的桌子上都摆着果篮和鲜花, 看上去就心旷神怡。
　　他笨拙的从花瓶里摘了一朵红玫瑰, 放在鼻尖嗅了嗅，“真香。”然后放到病号服的上衣口袋里，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弄点血色出来, 又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企图拗出什么造型, 他把自己收拾的帅气精神，期待的盯着紧闭的房门。
　　那小谁是不是一会儿就进来了？耿白活泼的想，自己昏倒的时候有没有吓到他？等会要好好疼疼他才行。
　　肖寒一进来, 就看见了这位骚里骚气的耿警官。
　　耿白希冀的目光落在肖寒身上，微微一顿，显然没想到进来的不是霍总，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 没让失望流露出一点，大大咧咧的打招呼，“嗳？你是那个那个。”
　　“肖寒。”肖寒穿着白大褂，走到病床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醒了？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手腕还疼吗？昨晚伤口有些炎症，你高烧了一夜。”
　　耿白感受了下，报告道：“体温正常，伤口不疼，原来你是医生，多谢了哈。”
　　肖寒望着他，唇角带着笑，“吃水果吗？”
　　说完，他不等耿白回答，就拿出一个红苹果削起皮来，“补充维生素能让你好的更快。”
　　耿白胡乱的点点头，眼睛往他身后瞥了瞥，房门还是紧闭，没人进来。
　　“你在等谁？”肖寒垂眼削着苹果皮，问道。
　　耿白道：“朋友、同事、家人，总要有人来慰问一下我吧。”
　　肖寒手里的苹果皮断了一截，他扔进垃圾筐，说道：“现在不行，你不能接受任何人的探望。”
　　“原因？”耿白疑惑。
　　肖寒削皮的动作停了一下，继续说道，“上次为你动手术的是我的老师，他姓陈，你记得吧，他告诉我你脑部的阴影可能出现扩散的现象，经过ICPO和医院以及京城的医学院沟通，由我执刀，在这里为你进行第二次开颅手术，所以，现在你不能接受任何人的看望，需要静养，直到身体素质恢复到可以做手术的程度。”
　　“手术是手术，和看望我有什么关系？”
　　肖寒抬起头，手里的小刀插着一块月牙形的苹果果肉，眼里闪烁着某种光芒，“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一切由我说了算。”
　　“过分了吧。”耿白挑起一端的眉毛。
　　肖寒固执的伸着手，等他去吃小刀上的苹果，目光盯着他的脸，说道：“除非你告诉我你到底想等谁。”
　　“我在等霍先生，霍总，行了吧？”
　　肖寒问，“他和你什么关系？”
　　耿白道：“什么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肖寒抬了抬手里的苹果，微笑道：“如果他和你没关系，那么我想和你有关系，耿警官，我想追你，可以吧？”
　　耿白：“……”
　　为什么天底下的人都想逼他为gay。
　　他躲开他凑上了的苹果，皱眉嫌弃道，“不可以，我一男的，你追什么追，起开，我要出去晒晒太阳。”
　　肖寒举着小刀，看着上面晶莹剔透的果肉，说，“你不吃？那霍先生买的就只能便宜我了。”
　　他话还没落下，另一只手忽然一空，耿白拿着削好皮的苹果啃了一口，用下巴点点那块小刀上的苹果，“这块就赏你了。”
　　肖寒眼里一黯，苦笑着咬掉了小刀上的苹果。
　　耿白倒是想出去，奈何手里的药水还没打完，只好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懒得搭理肖寒。
　　肖寒坐在床边看着他，心塞道：“你就这么和我没话聊啊？”
　　耿白瞅他一眼，肖寒故作伤心欲绝，耿白龇牙咧嘴，受不了大老爷们这幅德行，只好给他点面子，没话找话道：“那你给我讲讲你是怎么进入到超级AI系统里的吧。”
　　肖寒便把自己暗中向警方报信但是被劳文迪发现无奈之下给自己皮下嵌入芯片这才进入超级AI系统的经历和他说了，耿白道：“你还挺厉害的嘛。”
　　肖寒毫不谦虚，“还行，你看我配得上你吗？”
　　耿白瞪他一眼，没接这句话，继续说，“叫星空的妹子跟你是同样的情况，而那个忽然性情大变的小猩猩是被那三个程序员之一的赵子敬覆盖了数据，我是意外进入的，霍总说‘代号一’是劳文迪仿照他哥编写的一段仿生程序，小东西卫卫是子服务器，剩下的人和黎唯一样都是神经菌落……一个网络系统，如此多种类的玩家，劳文迪确实很有本事。”
　　肖寒：“他是天才。”
　　耿白不赞同的摇头，“小聪明而已，霍总才是。论品行，论性格，论天赋、家世，我家霍总甩他三条香榭丽大街。”
　　肖寒直直看着他，“我是真的没机会了吗？”
　　耿白悠闲的瘫在病床上，望着雪白的屋顶，冷硬的唇角流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他用少有的认真语气说，“我不喜欢男人，但如果是他的话，我愿意。”
　　肖寒低下头，眉眼被阴影笼罩，半晌，苦笑一声，“好吧。”
　　他站了起来，肩膀却像是被什么重重压着，脸上有着说不出的落寞，“那行吧，你休息吧。”说完，转身往门外走去。
　　“等等。”耿白叫住他。
　　肖寒睨他：“给我发好人卡？”
　　耿白道，“想得美。”他搓搓手，“那我是不是能见我家霍总了？”
　　肖寒要被他气死，这人真是干脆，说拒绝就拒绝，根本不给他半分想法，“想得美，好好养着你无情的脑瓜子，三天之后准备手术！”
　　由于见不着霍总，耿白一个人躺在病房里时，竟然害起了相思，无聊至极，便腻腻歪歪的写了首情歌，用肖寒手机录音，请他转交给霍总，开头是这么唱的：
　　小白警呀，地里黄呀，两三天呀，不能玩呀，跟着医生，没好过呀，只怕医生，偷吃苹果呀，小白警呀，想霍总呀，三天后呀，要破头呀，问问霍总，在何处呀，快去投诉，破医生呀。
　　肖寒：“……”
　　肖博士握着手机，咬牙切齿，“我很荣幸出现在你们两个的情歌里！”
　　遂，肖博士被气得不想和他玩耍，只好弄了部手机丢给他，耿白拿到手机才知道原来霍沛璋从他被送往这里之后，就一直等在医院。
　　其实肖寒并没有利用职位之便以权谋私，而是耿白所在的病房属于无菌环境，里面的所有物品，甚至空气质量，都受到严格的控制，为的是隔绝污染，让他的身体尽快恢复状态。
　　耿白拿到手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霍沛璋打电话，告诉他自己没事，就是……
　　“就是什么？”
　　耿白默默羞耻了会儿，躺在被窝里，小声说，“就是想你。”
　　霍沛璋站在熙熙攘攘的医院大厅，眉宇间的疲惫忧虑在这一刻被一扫而空，他握着电话，无声的笑起来，声音低沉沙哑，“大白。”
　　“霍总~”耿白哼唧。
　　霍沛璋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还叫霍总？”
　　耿白眨眼，“那叫什么？”
　　霍沛璋四下望了望，见周围没有人，就用手捂住听话筒，想说的话还没出口，他先脸皮发热起来，故作镇定的调戏耿白，“叫老公。”
　　耿白顿了顿，隔着电话欢快的喊道：“老公老公老公老公——”
　　霍沛璋：“……”
　　调戏被反杀，红晕从霍总的脸颊一直烧到了耳后，霍先生手足无措的握着手机，竟然愣是没敢答应。
　　耿白：“好了，现在唤你喊我了，来，大宝贝，喊声老公听听，老公疼你啊。”
　　霍沛璋：“……”
　　这才是真流氓的境界吧。
　　三天后，耿白被测出身体状态良好，可以接受手术，肖寒为主刀，从研究所赶来的陈医生作为副手提供配合，同时配备八名上台医生和护士，进行手术。
　　手术前一个小时，为了安抚病人情绪，被气走的肖博士只好又去见了耿白，并亲自为他实行麻醉。
　　耿白穿着青色的手术服，平稳的躺在那里，等候着麻醉注射。
　　肖寒调配麻药，瞅了一眼还在哼小曲的耿白，“一针下去，你要睡两天，如果我等你睡着之后亲你，你觉得怎么样？”
　　耿白漫不经心，随意道：“亲就亲，反正我不知道。”他的眼睛转到肖寒脸上，“亲一个不会对你有回应的人，没什么意思吧。”
　　肖寒听明白他话里的含义，苦笑着将药水注入针管中，“好吧，下一个问题，害怕吗？”
　　耿白点头，“怕。”
　　“怕也没见你问我成功率是多少。”
　　耿白看着穿戴者无菌服的肖寒，说，“我不怕手术失败，怕的是见不着他。”
　　肖寒手一顿，长长的眼睫垂下来，他将针管放回药剂盘里，神色之间掩不住的落寞，“我同意你见了。”
　　五分钟后，被全身消毒的霍沛璋脚步匆匆出现在等候手术区域的病房里见到了耿白。
　　霍沛璋的额角贴着一块创可贴，明明只有几天不见，他却觉得男人消瘦了许多，耿白伸出手，“过来。”
　　霍沛璋走过去，耿白拉住他的领口，将他拉弯下腰，手臂搂住霍沛璋的脖子，深深的吻上了他。“等我。”
　　霍沛璋不答，紧紧的抱住他，耿白笑道，“我没失约过吧。”
　　手术室里，麻醉剂正在发挥作用，耿白的瞳孔渐渐涣散，他疲倦的闭上眼，临前，还不忘喃喃，“……我亲霍总了，你要是偷亲我……就是和他间接……”
　　“当我是小孩，想恶心我？”肖寒凝望着陷入沉睡的青年，带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抚摸他眉心的伤疤，“你是怕我，还是为他？”
　　没人回答，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昏睡的时间无比漫长，就好像在黑暗里进行了一场枯燥的旅行，没有声音，没有颜色，也没有想见的人，当他苏醒的时候，美国正下着鹅毛大雪，窗外一片雪白，电视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隐隐传入他的耳朵，耿白闭着眼，听见新闻里女主持人温柔的说，“……五洲四海，辞旧迎新，每逢春节，江北城的居民总会……”
　　他缓缓睁开双眸，世界在他的生命里焕然一新，床边的男人用手撑在脸颊，似乎睡着了。
　　耿白伸出手，想去抚摸他的眉眼，播放着新闻的手机被一条来电显示打断了，霍总的手机猝不及防响起了熟悉欢快又跑调的歌声：
　　“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只手机精……”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番外，么么操！
　　《小白警》的调调参考《小白菜》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