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暴戾屠户的小夫郎 作者:後来者 文案:唐寿穿过来竟然就给人家做了夫郎,这就算了,可当家的竟然是一个脾气暴躁,村里人见人怕暴躁易怒的屠夫。 唐寿想去个茅厕,被人高马大一堵小山似得暴躁屠夫给扛了回来…… 凶恶屠夫恶狠狠道:“想跑,没门!你这辈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就只能给我做夫郎!” 在家憋得慌,想去村子里转转,半路碰到了去邻村杀猪回来的屠夫。又被一把扛了回来,…… 屠夫还是那句凶神恶煞地话,“想跑,没门!你这辈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就只能给我做夫郎!” 某月后,这句话唐寿听得耳朵都起茧子后,屠夫终于换话了。 “我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就只给你做当家的!” 唐寿:“……” ps:唐寿是一个口嫌体钢铁直男,屠夫是一个弯成圆的基佬。 这其实就是一个温馨宠溺的种田文,宠夫郎,做生意,发家致富。虽有极品,但却不是主角双方父母,而是生活中遇上的一些人。 排雷:主受。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种田文 美食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熊壮山、唐寿 ┃ 配角: ┃ 其它:主受、双儿、双儿可生子…… 第一章 穿成双儿(大修) 唐寿被堵在茅厕门口,看着凶巴巴地屠夫一步一步向他逼来,他结巴道:“你,你想干什么?” 熊壮山凶神恶煞,满眼暴戾,两步走过去,一把扛起唐寿。唐寿吓得哇哇乱叫,使劲挣扎,然而轻易就给扛进屋子摔到破板床上。 “你,你要干什么?” “你想跑?”暴戾的屠户阴鸷的盯着唐寿,膀大腰圆的周身似乎翻腾着肉眼可见的煞气。 “我,我没有。” 可惜盛怒下的屠户根本不管他说什么,抬手就扒他的裤子,“想跑,没门,我告诉你,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这辈子就只能给我做夫郎!” 魁梧的身材压下来,唐寿根本反抗不了,他在熊壮山身下如同野兽与书生,只有被生吞活剥的份。 其实唐寿并不是这里的人,他来自后世,因飞机失事穿越到这里。 这个朝代叫昱朝,是并不存在于历史上的一个朝代。文化发展类似于我国宋朝,大体一致,个别细微处略有差异。比如昱朝性别被分为三种,男人女人和双儿。双儿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外表是男人,然而却能孕育子嗣。只是在子嗣上艰难,八成双儿不能生育,剩下两成双儿即便生育也九成多生下的还是双儿,根本生不出女儿,不到一成的概率生儿子。 而唐寿是魂穿,穿过来的这具身体好巧不巧正是个双儿,最让他接受无能的是这个双儿竟还成亲了,嫁给一个屠户。 如果唐寿要是个弯的,估计能乐死。毕竟熊壮山真的是所有小受见了都要为之疯狂的长相和身材,据唐寿目测,熊壮山身高能有八尺,跟座小山一般壮,特别魁梧,浑身腱子肉,捏一下都捏不动的那种,并且某方面真是……让其他男人汗颜,见之想哭。 只一点这个熊壮山因为小时候参过军,估计那阵正是性格养成期,常年厮杀在战场,养的性格十分暴戾,身上又有股人命侵染出的血腥,发怒起来,那凶神恶煞的样子真真特别骇人。 唐寿认为他自己是直男,有点不能接受,可谁让他倒霉,就偏生穿成个有主的双儿。他可不敢直接和那个阴鸷的屠户说我不是你夫郎,我是后世穿过来的,咱们离了吧。他敢发誓他要是敢这么说了,那个满身煞气的屠户就敢把他像宰羊那样宰了,看看他到底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竟敢上他夫郎的身。别说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鬼魂穿了过来,就是穿过来的是个厉鬼,那厉鬼便是再作恶多端是个有钢铁般意志的直男,遇见熊壮山只要不想魂飞魄散也得装成基佬给他随便压。 厉鬼尚且如此,何况唐寿一个小阴魂,于是消停老实的给人做夫郎。心里暗暗打算,先和熊壮山虚与委蛇着,等他熟悉了昱朝,摸清这里情况,手里有银子就偷偷跑路。 他想的挺精,可他这具身体的原主当初也是这么想的。 原来原主和熊壮山成亲是看中熊壮山家的资产,有房有地还养许多牲畜,熊壮山本身又是屠户还会打猎的手艺,家里时不时就能吃上肉,这在昱朝普通农家已经是十分好的生活。特别是唐寿穿过来的这个杏花村还是个十里八村有名的穷村,熊壮山家就显得更富裕了。原身就是看中这点才和他成亲的。 成亲后的日子原身就不用同在娘家时那般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很是知足了一阵。但有的人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原主好日子过多了,不用操心生计,就有闲心追求点精神生活了。 熊壮山能过日子有本事,但性子暴戾,即便和原身这个夫郎也是相顾无言,要是原身磨叽些谁家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琐事,屠户就厌烦了,暴戾的性子虽然不会家暴夫郎,但被那阴鸷的眼神毫无感情地盯着,发怒时仿佛就有了实质的煞气,立刻就能把原身吓尿了。 所以渐渐原身就觉得熊壮山太凶神恶煞,不够温柔,没有情趣,除了能让他吃饱肚子外一无是处。 也就这时,一个跑商的郎君因为一些意外流落到杏花村,借住到了村里一户人家里。 那郎君是繁华富贵地方来的,又读过书,举止温和有礼,说起话来斯斯文文,特别是和小娘子小双儿说话时,一双桃花眼未语先笑,含了三分春水,三分秋波,还有四分欲言又止的花前月下,月上柳枝头。只一眼就把原身的魂给勾去了,那个郎君也会花言巧语,哄得原身对他痴心不改。 这小郎君生了变故,流落至此,想回家身无分文,村里人都穷,也没人借给他银子,所以才把主意打到原身身上,只因熊壮山家算是村里最有钱的,而原主又最好骗。 小郎君看火候差不多了,就对原身道想带他离开这里,但没银子。原身一听没银子好办,熊壮山有,就回家偷了熊壮山的银子收拾了衣服,和这小郎君在一个熊壮山外出去镇上宰杀羊的日子私奔了。 原身以为这下终于跳出苦海进了蜜糖罐,哪里想到人家一个大户郎君怎能看上一个乡野村双,还是个成过亲的,完全就是利用他。等把他手里银子哄到自己手,就连夜跑了。原身独自在异地他乡的客栈醒来发现身无分文,差点没吓死。 最后还是熊壮山有本事,他当兵时会侦查手段,发现人跑了,连夜给追来了。找到原主时,原主竟还对那小郎君痴情呢,硬是拖着熊壮山不放人,被那小郎君彻底跑个没影了。 回来后熊壮山就要休夫,可原主又不愿意了,被休了他这种情况谁还能要他,又哭又求,还跪地认错请求再给他个机会,屠户坚决不同意,于是人就忧心过度一病不起。就是这场大病要了原主的命,被唐寿借尸还魂了。 当然这些关于原身的事,他并没有记忆,是后来养好身体后,从一些村人口中听到的风言风语,自己拼凑成的事实真相。 唐寿过来时原主的身体给折腾的不行了,他养了很久才给养过来。可养好后,熊壮山却一反常态的只字不提休夫的事了,不但不提,还看起他来了。 其实对于这一点,唐寿觉得非常奇怪,以他这段时日对熊壮山脾气的了解,这么大顶绿帽子不给打死就是好的,怎还会忍下来。 不过这之后上个茅厕,去村里溜达熊壮山都当他是要逃跑,只要给他抓回来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扒了裤子,一顿……‘打’。这个‘打’并不是真的打,因为打在他屁股上的是汉子身上不可言说的某个部位,狠狠地啪啪的打了一宿。 真的是天黑到天明,唐寿觉得生不如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他被折腾的一周没起来。 唐寿十分冤枉,那是原主做的虐,和他真没啥关系。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身上又没银子,这里的说话以及风俗都不习惯,他可没想跑,这年月土生土长的人都活不了,他一个异世来的,一文钱没有,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唐寿虽是直男,但是是个能伸能屈的直男,为了安抚熊壮山的情绪,早日让他对自己放松警惕,重掌经济大权,以便方便日后找到合适的机会离开,唐寿就威武就能屈的牺牲了自己的屁股给熊壮山。不过他可不会像原身般偷熊壮山的钱和野汉子私奔,他会在这期间自己赚够钱,然后拿一部分离开。剩下那部分作为酬谢占了他夫郎身体的钱。 而就在刚刚,他打算上个茅厕,因为急忘了报备,到了熊壮山眼里就成了逃跑,又给抓回来‘打’。 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把唐寿都给折腾晕过去了,再醒来全身都疼,又酸又累的那种疼,似各部位零件被重型卡车碾压后又重新组合到一起般。 其实除了要给他压之外,熊壮山对他还是非常不错的。 想着想着,唐寿的肚子咕噜噜叫起来,他只能忍着全身酸痛爬起来做饭。 醒来的时候他就发现熊壮山没在家,要是在家不会放他自己舒服的躺着,肯定要把他搂在他硬邦邦的胸膛里,一点不得劲。 灶下里还摆着前几日成亲时没吃下的席面,他随便拿起一盆看了看,顿时食欲全无。 昱朝人于饮食上做法较为单调,一般是煮烤和炖,没有煎炸炒等烹饪。乡下人家做菜更不讲究,再加上穷困,能吃着肉就是山珍海味,根本不懂得讲求色香味俱全之类。 而唐寿在吃食上偏生是个矫情的,矫情到同样是一盘土豆丝,太细了不行,太粗了还不行,就好像粗细不同,就不是土豆丝了般。 那会儿他正上小学,他大姨来他家见了就说他妈给他惯的,还撺掇他妈说饿几顿就好了。他妈耳根子软,还没主见,就听了怂恿,那几日做饭糙得很,便是做他爱吃的,也糊弄着一做就得。为此他大姨洋洋得意的跟他妈说,看着吧要不了几日,你儿子就该给什么吃什么了。他妈也深以为然。 但就在说这话的下午,在单位上班的唐妈忽然接到电话,是唐寿的班主任,他告诉唐妈唐寿在课堂上上着课好端端就晕了,现在正躺在急救车上去往医院。 当时唐妈就傻了,匆匆赶到医院后,大夫说目前已经没大碍,孩子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低血糖。问唐妈孩子最近饮食怎么样,是不是到了爱美的年纪,刻意节食不好好吃饭。唐妈听了,心都碎了。哪里是孩子不想吃,是教训儿子这几日没给好好做饭,也不给零花钱了,孩子就饿着,每天只喝点水,终于给饿晕了。 唐大姨听说后,吓得扔了点钱,赶忙就跑了,之后很少来唐家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时候的这点事,长大了唐寿也跟他大姨亲近不来。 再大些,到了初二,唐寿懂事了,就明白自己难伺候,便开始自己做饭,一直到出事前,就没让他妈给他再做过饭。 因此唐寿有一手好厨艺,更不愿意将就。面前这些菜已经被毁得救无可救,他只能自己另做。 翻找了会儿,只在家里找出些栗米和小麦。这里人把小麦直接煮了吃,只是不若栗米口感好。但并没人在乎这些,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所以大多数人家里直接存放小麦,想吃面时,自行去村中用公用的石磨磨了就行。因而家里连面粉也是没有的。 唐寿推开门来到院子里,就能感受到熊壮山家的富裕了。并不是多豪华,而是他家里不止养了鸡鸭鹅,后院还有几十只羊,几只猪。在村中可算正正经经的富户了。 唐寿找来找去却没在家禽窝里找到一颗蛋,这才细看,发现家里的鸡,大的都是公的,小的有几只母的,却还不到下蛋的时候。唐寿此时才想起,他刚被买回来那段日子,熊壮山不知道在哪里听说老母鸡滋补,就日日杀来给他吃。他记得一连吃了半个月,当时还觉得熊家挺有钱,如今想来,应该是家里那点老母鸡都杀了给他吃了。 无奈,唐寿只好拿了些剩菜,去和村人换点鸡蛋和磨好了的面粉。 唐寿来到一户人家敲了几下门,喊了两声,才有人慢悠悠出来开门,是张大郎的妻子,姓李,排行老二。唐寿成亲那日他家来吃席面了,他记得。 对的原身和熊壮山之前没办过喜宴,是唐寿穿来后熊壮山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补办的。之所以没有喜宴是因为两人当初结合完全是一场意外。 原身不是杏花村人,是什么地方的人谁也不知道,原身也没说过。原身好像是被父母卖给了人牙子,人牙子压着人走到杏花村给原身逃出来了。原身一着急慌不择路,跳进河里,他本身还是个不会游泳的。也是恰巧,熊壮山在河里洗澡就给救上来了。原身身上衣服本就破,被湍急的河流一打,更破,就漏了皮肉,熊壮山救人时不避免的就给摸了个遍。就这样原身和熊壮山就算有了肌肤之亲,也就熊壮山给赖上了,要熊壮山从人牙子手买下他然后和他成亲。 熊壮山找人算了日子,说最近没好日子适合办喜宴,得半年后,打算先定亲。但原身怕熊壮山反悔,就先去了衙门办了户籍文书,法律上成了熊壮山的夫郎,人也和熊壮山先有了夫妻之实,只喜宴没办,拖到唐寿来才补办的。 唐寿道:“不知道李二娘家中可还有鸡蛋和磨好的面粉,我想用这两盘肉菜换点。” 李二娘低头一看,竟是满满两盘荤菜,这多荤菜,至少要一斤肉。现下物价,一升米才十文、一升小麦也不过八文。然一斤羊肉却要一百四十文,就算是牛肉也要四十五文,在昱朝猪肉不流行吃,也需三十文。所以村人哪里舍得用肉换粮。 李二娘不答,反问:“你可是熊屠户家里那个小夫郎?” 唐寿作揖道:“正是。” 李二娘这次摇摇头道:“你快快拿回去吧,现下肉价粮价差了这多,哪有人舍得用肉换粮,再者熊屠户家里想来也不会差这点面粉,你拿着去村公中用石磨磨了就行,缺几个蛋,我先给你几个蛋,回来叫你家熊大郎过来还就是了。” 唐寿却坚持道:“我家前几日办了席面,肉菜剩了很多,一半会也吃不了,你看着市价给换些就行,不必等他,我也做得主。” 李二娘是不愿意的,毕竟这买卖怎么看怎么是熊壮山家亏,要是别人家她才不会劝,可熊壮山比不得别人家,那个彪悍的大汉可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看人眼神就十分暴戾,这附近没人敢惹。 但唐寿篮子中的那两盘肉菜诱惑实在太大,家里老少入冬就没吃过荤腥,实在馋得厉害。想来想去,李二娘一狠心就收了,横竖给多换些,他熊壮山也不至于不讲理的打杀上门。 作者有话要说:宝宝们,这章大修了。发现和后面评论对不上,别害怕,你没穿越。哈哈哈…… 2019年大吉大利!开新文了请多多支持,喜欢的话收藏哦! 宋朝牛肉便宜,是穷人吃的。《水浒传》里武松等人去店里吃饭,张口就要酱牛肉的原因。至于猪肉,非常不受欢迎,不知何原因,穷人也不大吃,直到后来,苏东坡发现了东坡肉。这里物价是查阅资料后,发现宋朝朝廷为了提升上流社会的地位,多次调升羊肉价格,最悬殊的时候羊肉价格可达到几百文,是当时国情,特意改的。 第二章 你要逃跑?(捉虫) 李二娘折了菜刚端回来,家里的几个小孩子就身前身后的跟着吵着要。 “都等会,凉着呢,晚上热给你们吃!” 家里的小孩子们高兴地又蹦又跳,把里屋的婆婆吵了出来。 “怎地了?这几个小的闹成这样?” 李二娘还是很害怕婆婆的,紧张道:“熊屠户家的夫郎过来换些面粉并几个鸡蛋,我拿给他。” 老妇往灶上一看,竟是两盘肉菜,登时就怒了:“你个惹祸精,馋死嘴的媳妇,谁家便宜都敢占,就不怕一会儿那个熊屠户回来,打杀了你相公!” 李二娘吓得一哆嗦,委屈道:“阿娘,便是换回来了,也不是我自己独吃,二郎三郎并家里几个娘子们一个也落不下,我是看家里人都馋得厉害。再说是熊屠户夫郎主动找我换,又不是我骗来的,怎得成了我的错。” “还敢顶嘴!” “怎么了,阿娘?”老妇的大儿子听见自己娘子和阿娘的争吵声,唬得连忙从屋里跑出来,就怕他阿娘脾气急起来,掐她娘子。 老妇指着李二娘骂道:“她个灾星,竟然敢占熊屠户的便宜,岂不是活够了!她要作死,可别累了咱们家!” 张大郎忙道:“阿娘,你别急,我说说她,这就给人送回去。” 张大郎给李二娘使眼色,李二娘倒是看懂了,红着眼睛道:“大郎,我已经答应熊夫郎了,要是不给换,他二人燕尔之际,吹吹枕边风,怕熊屠户还是要记恨咱家!” 老妇气得指着她又骂,把大儿媳妇骂得哭了起来。张大郎实在疼他娘子就道:“没事,吃食咱们先留下,晚上不吃,等熊大郎回来要是不过来讨要,就说明他不在意,便算完了。过来讨要,咱们说明情况还他就是。左右现在二娘答应了,不给那熊夫郎恐会得罪于他。” 老妇愤愤地瞪了大儿媳妇眼,哼道:“那就先这么办,记得,可不能给少了。” 李二娘按市价给换二升面粉,十一个鸡蛋,这其实有点多了,全是怕熊屠户会打上门。 唐寿看换了这么多东西忙道谢,然后乐乐呵呵刚要往回走。却不想一转头,正撞上了熊壮山。 熊壮山满面怒气,加之身上那股血腥的暴戾,吓得唐寿打个激灵,他知道熊壮山又误会他要离开,然而他同样清楚盛怒下的暴戾屠户是根本不听他解释的,下意识地就转身要逃,这一逃把熊壮山彻底激怒,如同咆哮擂胸的大熊,一个大步就撵上人,然后拎小鸡崽似得轻轻松松给扛了起来。 唐寿如小鸡崽般被扛回来重重摔在破草席上,木床摇摇欲坠,发出负隅顽抗地吱吱声。 唐寿手脚并用,没爬两步,熊壮山便重重压在他身上,唐寿登时如被压在五行山下,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根本不待他喘息,熊壮山就凑上来堵住他的嘴,一阵胡乱搅弄。唐寿又气又急,可拼尽了力气使劲捶在熊壮山身上的拳头对于熊壮山而言,大抵和调.情般,软绵绵没一丝力道,反而只剩下助兴。 三两下熊壮山就把唐寿扒得溜干净,凶神恶煞道:“还想离开我,没门,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这辈子就只能给我做夫郎!” 等熊壮山折腾够了,唐寿是彻底爬不起来,有种从阎王手中抢回一条命的侥幸感。 他肚子本就饿,这会儿被翻来覆去的折腾完,只觉得更饿,仿佛能吃进一头牛,咕噜噜叫个没完。 熊壮山把他从硬邦邦地胸膛里挖出来,如同一只吃饱喝足的饕餮般惬意问:“饿了,我去给你热饭。” 一想起要吃灶下那些清水炖出来的烂肉,唐寿就连忙拒绝,“我不吃家里的那些剩菜。” 熊壮山意外好脾气道:“那你想吃什么?” 提起这个唐寿就生气,刚才怎么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就知道堵着他嘴巴蛮横地搅弄。 唐寿没好气道:“本来想做打卤面的,结果倒好,刚去邻居家里换了面粉和鸡蛋回来,你就发疯,那些面粉和鸡蛋都洒了一地,还吃什么?” 熊壮山搂在唐寿腰间的手忽而如铁钳般将他紧紧桎梏,被折腾的如折了般的腰被这么一勒,酸疼的唐寿不禁叫唤出声。 “你不是要逃跑?” “疼,疼,腰折了!”唐寿拼命拍打熊壮山的大掌,这家伙手劲怎么这么大,捏得他疼死了。 熊壮山略微松了松力气,仍是把人紧紧搂在怀里,不许他乱动。 “你真不是要逃跑?当真只是换吃食去了?” “当然了!你见过谁逃跑出走不偷钱,拿一堆生鸡蛋生面粉的,我又不是老鼠,难不成饿了还能生吃。” 熊壮山被怼并不恼,反而脸上生出些许笑意,放开紧迫勒人的手。 “你想吃,我这就再去给你换。”说着起身三下五除二就把衣服穿好,转眼就出去了。 唐寿撇撇嘴,壮得像熊似得,动作倒是利索。他自己揉了揉腰,企图试着爬起来,可惜几次都又跌了回去。熊壮山磨了面粉换了鸡蛋回来,就见唐寿躺在床上呲牙咧嘴。他心里生出种满足,十分得意,能把新夫郎做到第二日起不来床,他们杏花村估计也就他熊壮山能做到了。 “夫郎,我给揉腰。”熊壮山觍着脸凑过来,那双大掌十分有劲,放在唐寿腰上使了一成力,还给唐寿疼得吱哇乱叫。 “你轻点!” “哦。”熊壮山看看自己的大掌,看看唐寿的细腰,觉得这两个大掌合在一起就能把这小双儿的细腰给完完全全握住,只要稍用点劲,就能给捏折了。这样一想下手更轻了,那力道熊壮山觉得和抚摸也没差多少,小双儿却似十分满意这力道,舒服的直哼哼,那哼声听得熊壮山心痒痒的蠢蠢欲动。然看着躺在床上起不来的小双儿,熊壮山到底没敢干点别的,他怕把人给做怕了,以后该不给他抱了,这才规矩地揉到完。 指着熊壮山做饭,唐寿得饿死。不是熊壮山不会做,而是大抵为了映衬他雄壮的体格,熊壮山特别好养活。他做饭,不管什么扔水里一煮,不需水滚不滚的,他觉得能吃就是能吃了。唐寿刚穿过来时,熊壮山给他做过一顿饭,那肉还带着血丝,熊壮山没能喂他嘴里,刚抵到鼻尖,闻着那血腥味就吐了。自那以后,熊壮山便明白自己糙,家里伙食都请人做。 歇了一个时辰,唐寿在熊壮山搀扶下来到厨房。熊壮山家的厨房特别干净,比屋里干净多了,因为除了一个煮饭煮菜的土罐和一把刀外剩下啥厨具也没有。 “面板呢?擀面杖呢?” 熊壮山是个糙汉,他糙的什么东西扔水里煮煮就能吃,根本不管熟不熟,所以在原身来之前家里根本不可能有那玩意。而原身是个能吃饱肚子就知足的,从没做过饭菜外别的东西,因此家里竟没有这过日子必备的寻常厨具。 唐寿无力道:“算了,你去邻居家先借个回来用,待会有时间自己再做一个。” 村里人日子穷,过得也仔细,不兴买,家用什么东西都是家里汉子做。他们手巧也智慧,都能做出来。 很快,熊壮山就把两样东西借回来,昱朝还没有后世的高桌,只有矮桌。然而熊壮山糙的家里矮桌也没有,唐寿就只能把面板按在灶上,和面擀饼。熊壮山不知道他弄得是什么,就忙前忙后的帮着烧火烧水。 家里别的吃食也没有,唐寿便打算做个鸡蛋打卤面。面粉是熊壮山自己磨的,磨得很细,磨出的干净的精面粉和带着壳子挑不出来的糙面粉分开放。现在他就用那些细面粉做面条,面条要想劲道,就是揉,揉得越开,便越劲道。唐寿揉了两下就不行了,腰疼。他斜睨着熊壮山,对他勾勾手指,熊壮山屁颠屁颠过来。 “揉面。” “啊?哦。”熊壮山那双大掌是手劲大,可揉面的时候就是揉不明白。 气得唐寿在一旁哇哇大叫:“不对,你要这么揉,不是,手腕用力,手腕,不是手掌,轻点,那是面,不是仇敌……” 熊壮山被呼来喝去不说,时不时还要挨骂,可他并不生气,漆黑的双眼里反而含着笑意。他十四岁上战场,打了十年仗,二十四回到村里,到自己独自过了四年,平日里连个说话唠嗑的人都没有。回家就是冰冷冷的屋子,偏生在战场上将他的性格磨得冷硬而又暴戾,回到村里往往和村人说不上两句话,心就生出许多厌烦,虎目一瞪,就跟要杀人似得,吓得村子人颤颤巍巍的跑了。因而在村里他也没什么朋友,大家都怕他,他也不乐意搭理他们,所以就一个人对着这么一间空屋子一过就是四年。如今这屋子里终于住进他心仪的小双儿,本来一分没有的耐性,面对这双儿时,竟成了软绵绵的柿子。就连那双儿叉腰骂人的样子看着都甚是可爱。 终于揉好了面,唐寿接过来擀了三张又圆又大的饼,用刀将面饼切成粗细均匀的面条。 之前唐寿身体不好,熊壮山就把他阿娘请来做饭,唐寿也没摸过菜刀,这是第一次下厨,才发现,熊壮山家里做饭做菜用的是一个大土罐,“咱家锅呢?” “锅?”熊壮山疑惑道:“你说的可是铁锅?” “对呀。” 熊壮山看着唐寿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心里却猛地一震。在昱朝,铁的产量低下,售价十分高昂。他们村里都是土罐做饭,就是镇上也没几家用得起铁锅的。可唐寿的表情不似作伪,分明就是对铁锅的使用习以为常,没什么稀奇的。难道唐寿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双儿,意外被拐来他们这个困顿的农村,如果是那样,他怎么能留住他? 熊壮山并不知道原身的身份,不是原身不想说,而是原身一开口要说,对上凶神恶煞的屠户那双暴戾的眼神,就什么都吓忘了。所以熊壮山一直不知道原身是被父母卖给人牙子的,还当他是被拐卖来的,就是村里人也都那么以为的。 熊壮山垂下眼睛,遮住眼里的惊涛骇浪,“明日我就去镇上买铁锅。” 铁锅贵,一个就要二贯多钱,寻常人家哪里使得,可唐寿既然要,熊壮山就一定要想办法给他买。没钱就去赚,别说现在手里还有些富裕,够买铁锅的了。 唐寿并没有发现熊壮山的异常,也没理会,既然家里没铁锅,也就没法炒菜了,毕竟土罐受不了那么高的油温,很容易炸裂。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们,开心,看到许多老朋友,鞠躬,感谢支持! 第三章 棉鞋 最后将打卤面改成了热汤面,将换来的十一个鸡蛋都打里了。 热乎乎地面条上飘着一层细碎的葱花,几个白嫩嫩的荷包蛋静卧其上,只看着就让人唾液横流,唐寿给自己盛了一大碗,又给熊壮山盛了一大碗。 好久没吃到自己的厨艺,唐寿香的眯起眼睛。面粉是自己家里现吃现磨的,有着一股浓浓的麦香,这种麦香可不似后世放了化肥后催生出的麦子,截然不同的两种香。再咬一口同样没喂过伺料的鸡蛋,鸡蛋被煮成糖心的,咬一口,蛋黄就软软的流出来,沾在味蕾上,即便最普通的食材,却成了最喷香的食物。 等唐寿吃完一碗面、三个鸡蛋,熊壮山已经呼噜噜吃了两碗,正停了筷子看他。 唐寿一边再挑些面条,一边问他:“吃饱了?” 熊壮山含糊地答些什么,唐寿也没听清。他两碗面条吃完后,看看土罐里还有一碗的量,道:“煮多了,面条剩了下顿就不好吃了。” 熊壮山这会儿却又拿起碗去盛,并道:“不多,下次你再做这两倍的量,我也吃得下。” 然后唐寿就见熊壮山拿起筷子,往嘴里扒拉两大口,碗就空了,煮的鸡蛋,一口能塞两,吃完,面条汤往嘴里一倒,意犹未尽的擦擦嘴。灶下还有剩下的席面,熊壮山也不管冷热,端起盘子就往嘴里倒,至多嚼了两口,一连吃了五盘子也就用了唐寿吃一碗面的时间。 唐寿已经瞅傻了。 熊壮山把空了的盘子碗拾到一起刷,那些席面以熊壮山的食量还能有剩,是因为熊壮山没舍得吃,打算把荤菜留下来给唐寿,发现唐寿不喜欢,他才舍得吃。 “下次做饭,两倍的量也吃得下,服兵役那会儿,吃过五斤牛肉!” 昱朝律法不可随意宰杀牛,并不是不可杀牛,一些病牛,意外死的牛是可以吃的,所以市场上牛肉是流通的。 五斤牛肉?唐寿觉得眼前冒金星,喉咙发紧,当真不是饭桶,他能养得起吗? 刚吃过饭,身上那股子热乎劲就没了,唐寿站在地上冻得打起激灵。 虽说熊壮山家里算不得穷,可到底比后世落后多了,特别是在取暖方面。昱朝到了冬天富人家里靠一个地炉取暖或者在地中间挖一个坑,在坑内生起火,一人家围坐在火边取暖。穷人家生不起火就窝在家里盖几层大被,可仍冻得手脚冰凉。 熊壮山转头看他冻得这幅样子就先不洗碗了,迈着大步两步走过来,公主抱就把人抱在怀里,唐寿觉得这个姿势太受,有心想挣,但一个是他腰太疼不敢大力挣扎,另一个是熊壮山怀里跟揣了一个暖炉似得滚烫,烘得他全身暖洋洋。 熊壮山把唐寿抱到木板床上,那床他往上一坐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有种随时可能被熊壮山压塌的感觉。唐寿听得胆战心惊,熊壮山似已经习惯,不以为然。他两只粗糙的大掌脱了唐寿的鞋子就撩开自己的短打把他两只冰凉的脚丫子贴在肚皮上。 唐寿瞬间惊得眼睛张得圆圆的,他使劲往回缩脚,可那点力气在小山般壮实的熊壮山眼里根本不够看。 “别动。”熊壮山捏着他的脚腕不许他挣扎。 熊壮山的肚皮上热乎乎的,有着和他人冷硬的性子截然相反的温度,没一会儿唐寿的脚就暖了起来。 “对了,我从镇上回来给你买了双棉鞋,我去给你拿过来你试试合不合脚。” 昱朝的棉花推行不广,是一种开红花的木棉树的花蕊。后世常见的棉花,是一种灌木,可用来织棉布。属两种不同的植物,昱朝目前没有后世的棉花,也没有棉布,寻常老百姓大多穿葛衣和麻衣。 棉花只少数人能穿得起,整个杏花村他也没见几人穿,大家都是编的密实的草鞋,裹上几层厚麻袜。熊壮山脚上穿得也是那种,可现在却给他买了双棉鞋。一时间唐寿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有点酸,又在这寒冬里有点暖。 熊壮山将唐寿被捂得暖暖和和的脚丫子塞进被子下,起身去给他拿鞋子。 棉鞋做得算不得精致,但和熊壮山脚上的比起来就立见高下,一个是主家郎君一个家里奴仆。 棉鞋是麻布的,里面续了层棉花。穿上大小正好,很暖和。 “你是怎么知道我脚尺寸的?” 看他开心,熊壮山也高兴,比划着自己的手掌,“我握过。” 便是有了新鞋子唐寿也没兴趣下去走两圈,实在太冷了,他躺在床上,全身那股被折腾过后的酸痛感又回来了。特别是家里的床根本不是后世那种铺了厚厚席梦思床垫的床,而是一块木板子自家简陋钉的,躺在上面摇摇晃晃不说,还特别硬。虽然铺了层被子,可根本没用,还是咯得厉害。 “要是有个毛毡子就好了。”唐寿有些怀念后世的各种床垫子,无意中感慨一句。 熊壮山目光闪了闪并没说什么。 到了第二日他还没起来,家里就有了响动,听着声音不是熊壮山,熊壮山虽然起得早,但是起来后从来都是轻手轻脚的,绝不会弄出一点声音,唯恐吵醒他。 他的衣服被熊壮山塞进他空了的被窝里暖着,这会儿拿出来还有熊壮山的体温,哆嗦着穿上,踩着棉鞋出来,就见一个老妇人在他家里收拾。 “这都什么时辰了才起来!”妇人尖刻地道:“你是怎么当人新夫郎的,家里郎君出去干活,你就在家懒,也不知道早上给做口热乎吃食。” 这妇人是熊壮山的阿娘。 昱朝讲究父母在不分家,但熊壮山不知道为什么却是和爹娘分开住的,他几个兄弟姊妹就没有。 “家里有剩下的席面,熊壮山走时应该热着吃了。” 妇人姓张,村里人都叫她张阿婆。 张阿婆眼尖地一下就看到他脚上的新棉鞋,“阿山对你这么好,新棉鞋都舍得给你买,你竟然还连名带姓的那么生疏地称呼他!”临了又还记挂道:“还不给他做饭吃!” 唐寿不想跟张阿婆争,毕竟他是熊壮山的阿娘,此刻熊壮山又不在家。 “我去做饭,你吃吗?” 张阿婆气得咬牙,合着她说了这么多,他全然没听进去。 没好气道:“不吃,这都什么时辰了,谁家还没吃过早饭。” 唐寿只当没听见,家里换来的鸡蛋和面粉昨个都吃光了,张阿婆在他又不敢出去换,怕多生事端,就煮了小米粥,拌了个白菜。吃得也挺香。 熊壮山家里是成亲那会儿请人彻底打扫的,所以并不脏乱,张阿婆根本没啥可收拾的,就坐下来和唐寿大眼瞪小眼。 张阿婆不知怎么似乎对唐寿有很大意见,不大愿意和他这样大小眼瞪着。 “我家去取点东西,你给我老实呆着,不许逃跑。”张阿婆都给门在外面落了木锁,还不忘嚷嚷他。 唐寿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熊壮山之所以请他阿娘过来,应该是不放心他,怕他逃跑。看来,他昨日的话,熊壮山并不大相信。 张阿婆怕唐寿逃跑了,回来没法和儿子交代,动作很快,来回用跑的,进屋了还在气喘吁吁。 唐寿看见张阿婆提着的篮子里装满了针线布头,想来应该是平日里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 张阿婆忙着活计就没时间搭理他,唐寿也不会上赶着找不自在。 午时还不见熊壮山回来,唐寿就打算先吃不等他了。 他问张阿婆道:“阿娘,午时了,我做饭,你想吃什么?” 这一问就捅到了马蜂窝,张阿婆一下就炸了。 “你起得那样晚,早饭刚吃过,就还要吃,你看谁家娘子夫郎你这般又懒又馋!一天两顿饭不够吃,竟还要吃三顿!” 唐寿没想到就吃个午饭而已,张阿婆何至于这么大反应。随后猛然意识到他穿越到的昱朝风俗习惯和发展相当于古代宋朝,宋朝百姓是一日两餐,早稀晚干,并且不流行吃零嘴的。当然有钱人家早上也可吃干的,随时都可吃零嘴。想来之前熊壮山是宠着他,随他性子来。 唐寿赶紧改口道:“我看阿娘你累了一大上午,怕你饿。” 张阿婆脸色这才好了些,“成了亲,你就是这家里的夫郎了,日子可不是这么过得。就是再饿,也要守着点吃饭,阿山是能干,可你也不能这么糟害,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是是是……”唐寿不敢再提吃饭的事。 但他吃惯了三餐,冷不丁吃两餐晚上早早就饿了。可就是多吃一顿,就激起张阿婆那么大反应,他也不敢提换东西的事,就随意煮了些栗米,那席面他实在不愿意吃,就泡了热水吃点咸菜,喝了几大碗热粥。 没想到这倒让张阿婆很满意,她点着头道:“这才对,家里的顶梁柱是男人,像这种吃了能生力气的好东西要多想着大山。毕竟家里还指着他赚钱养家呢。” 唐寿也不反驳,胡乱点头。张阿婆自己也舍不得吃,就沾了点菜汤吃了一碗饭,能看出她很馋,却相当克制。张阿婆虽然对他很不友好,但是真疼着熊壮山,明明自己馋得不行了,还是要留给儿子,他心里还是很触动的。 “阿娘,你喜欢就多吃些。” 张阿婆道:“哪那行,咱们在家里也不需要出力,有好东西自然要给家里出力气的阿郎留着。” 吃过晚饭本以为熊壮山就应该回来了,可左等右等外面天都黑透了也不见他回来。张阿婆等不住了,一遍遍开门出去张望,可都不见熊壮山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晋江白嫖协会会长的火箭炮! 第四章 化成鬼,也得看着你 天越来越暗,飘起了雪花,转瞬就成了鹅毛大雪,这下唐寿也坐不住了。 “阿娘,我去村口看看,这么晚了,人也该回来了,再说还下了这么大的雪。” 张阿婆自己跟着起身,她既担心儿子,又怕唐寿趁机逃跑,就道:“咱们一起去。” 锁了大门,两人往村口走去,天黑,灰暗暗一片,漫天飘雪,连脚下的路都看不见,又哪能看清远方。可唐寿和张阿婆都固执地站在大雪里等,冷了就来回走跺跺脚,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唐寿觉得自己简直要冻成个冰雕的时候,终于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几个男人的说话声。 唐寿和张阿婆连忙迎上去,边跑边问道:“前面的可是熊壮山?” 没听到熊壮山的回答,是一个陌生的男声,“是,你可是屠户的夫郎,快点过来看看吧,你家郎君受伤了。” “什么?”张阿婆尖叫一声疯了冲上去。 唐寿跟着跑过去,近了才勉强能看清三个人影,中间那个被两边的搀扶着。 “怎么了?这是哪里受伤了?” “我没事,一点小伤。”熊壮山开口说话,听着似没什么大碍,可唐寿知道他要是真伤的不重,绝不肯叫人扶着回来的。 天黑地冻,外面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几人合力把熊壮山弄回家扶到床上。 点上昏暗的油灯,唐寿才看清熊壮山身上的伤,身上被尖锐的东西多处划破,伤口很深。可最重的还要属他腿上的伤口,那一道伤口几近深可见骨了。正是这道划伤让熊壮山走不了路,被人搀扶回来。 张阿婆在一旁看得低声啜泣起来,唐寿心里同样难受,忍着给熊壮山上了药,幸好熊壮山夏天时常常上山打猎,家里常备着些止血药,两个男人帮着忙完才告辞。 其中一个男人道:“大山,那两只野羊我也给你弄回来放院子里了,这么晚,我也看不清皮毛坏没坏,明日你自己看吧。” 另一个道:“这天冷了,可别再上山了,现在山里的野兽也没吃的,凶得很。左右也没什么等不过这个冬天的。” 熊壮山谢道:“我知道了,今日还要感谢你们兄弟两个扶我回来。” “没什么要紧的,我们也没帮上你什么忙,碰到你时你都自己下山了,就是拖着腿走得不方便,我们两兄弟不过将你扶回来,真算不得什么。这就走了,天太黑了。” 送了那兄弟二人回来,张阿婆眼神就似淬了毒。 “你说是不是你嘴馋,逼着阿山上山给你打猎,我就说看你今日要吃三顿就不是个好的!我家阿山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祸害!” 唐寿被骂得哑口无言,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唐寿听几个汉子的话,就已经反应过来了。熊壮山上山猎野羊,虽不是因为他馋要吃羊肉,却也是因为他嫌家里床硬,想要个毛毡子。毛毡子贵,熊壮山买不起,家里那几只羊又都剩下小的了,便只能冒险进山给他猎,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因为他。张阿婆这骂也不算亏了他。 “阿娘,你别说了,和我夫郎没关系。”熊壮山打断张阿婆的训斥。 “都这时候了你还护着他,可他哪曾想过你!你为了他进山他早上都不给你做口饭吃,甚至心里也没有你,时时刻刻竟想着逃跑,不用狡辩,阿娘心里都知道,不然你怎么可能会请过阿娘过来陪他,平日你对阿娘都是…… ” “阿娘!”熊壮山语气很重,沉声道:“天太晚了,阿父在家里等着不放心,叫我夫郎先送你回去。” 张阿婆不说话了,抽抽噎噎,有些事做错了便是做错了,即便是儿女,心里终归还是落下了隔阂。她不再说话,擦着眼泪跟在唐寿身后回了家。 “你傻吗?”送走了张阿婆,家里只剩下他两,唐寿就忍不住了,含在眼里的眼泪噼里啪啦落下来,他使劲擦着脸,把白嫩的脸蛋都搓红了。“山上多危险,为了两张皮子,你就敢舍命,难道两张羊皮比你命都重要吗?” 熊壮山急得伸手就够唐寿,可唐寿站得远,他够不着,就想起身去够。 唐寿慌忙过来,制止他,“你干什么,都伤成这样了还不肯老实吗?” 熊壮山一把抓住跑到近前的人,伸出粗糙地大手给他擦了擦眼泪。 “你别哭,这伤不重,就是看着吓人。我当兵那会儿比这重的伤都受过,那么长的长矛刺进我胸口都给我活下来了,我命大,死不了!”说着把衣服就撕开了,熊壮的胸膛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其中最显眼的是胸口那块,足有半个手掌那么大的疤痕,一看就是尖锐的利器刺伤的。 唐寿气得眼泪掉得更凶了。 “真的,真没事。那山早先我不知道去过多少次了,什么没遇上过,都没事,我力气大,曾打死过大虫,也没受过多大的伤。这次之所以能被两只野羊伤到,不过是想要两张整皮子给你做个毛皮毯子,不想坏它们身上的毛皮,才给它们有机可趁。” “就是两张破羊皮,有没有的能怎地,我不过随口一说,也见不得就是真的想要。” 熊壮山却是微微一笑,“可你想要的,我都想给你。” 这一刻唐寿看着面前的汉子,明明昏暗油灯下面容模糊,然那张脸却在他心里清晰无比。在唐寿眼里他们虽有了夫妻之实,至多不过是后世炮友的关系,毕竟他不是原身,留在熊壮山身边,给他做夫郎,也是为了图谋日后更好的离开。可熊壮山现在却愿意把命给他,这不可能不令唐寿悸动。 但这悸动再深也不足以构成爱情,爱情不是因感动而生成的。 唐寿上辈子交过女朋友,虽然按捺自己性子,出于保护女友考虑两人并没有突破底线。但他到底喜欢的是女人。如今突然让他接受男人,唐寿心理上那一关过不去。可熊壮山却愿意为他豁出命,到底算他欠了他。这笔情债他感情上回应不了,就只能在他留在这里的这段有限的日子里,给予熊壮山生活上的关怀和银钱上的补偿。惟愿到他离开那日,熊壮山还有银钱傍身,用这笔银钱再说一个夫郎也好,娘子也好,幸福平淡地过完一生。 心下有了决定,唐寿就轻松多了。 也为了安抚熊壮山,也为了让他不再轻易犯险,唐寿就道:“熊壮山,你下次再敢这么鲁莽行事就想想后果,要是……要是你真有个一万,我可不会给你守丧,我一定立刻改嫁,然后带着奸夫住进您辛辛苦苦赚的房子里,花你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留下的银子,让他睡你夫郎,打你娃……” “不许!”熊壮山急了,好似唐寿已经这么做了,只想想万一的万一真有这种可能,熊壮山就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暴戾要控制不住,谁也不能碰他的夫郎,否则他就要跟他拼命!熊壮山一把抓着人拽进自己怀里,唐寿重重摔在他梆硬的胸膛,被摔得头晕眼花之际嘴巴就被人急急地堵住,一阵蛮横的搅弄过后,熊壮山威胁着。 “不许,我告诉你不许,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这辈子都只能给我做夫郎!” “你干什么,牵到身上的伤了,不要命了?” 熊壮山凶狠地抓着他,狠戾地道:“你是我的!” 油灯昏暗,可还是将熊壮山双眼里的暴戾照的一览无遗,熊壮山双眼通红,竟生出了血丝。 他这幅凶悍的样子令唐寿情不自禁一个哆嗦,他还是害怕他身上那种血腥的暴戾。 后世普通人生活在安逸中惯了,对上熊壮山这种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人,那种命堆出来的无形的血腥气质,怕是没人能做到手脚不哆嗦。 察觉到怀里人不停地颤抖,熊壮山将他按进胸膛,声音满是痛苦。 “别怕我,不管我脾气多么暴躁,我都不会伤害你,所以别怕我!” 看不见人,鼻端只剩下熟悉的味道,唐寿似乎当真就不那么害怕了。 “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就是……就是有那么一点点怕。”唐寿轻声道:“你放我起来好吗,你的腿上还有伤呢,我不能坐在你腿上。” 熊壮山固执地抱着他,不依不饶道:“那你收回你的话,告诉我是骗人的,都是假的!” “那你也发誓,你再也不会因为两张破皮子就以身犯险!” 熊壮山忽然问:“夫郎,你是在担心我吗?” “你……你才听出来吗?笨熊。”唐寿此刻心里很柔软,他愿意把最后的温柔留给熊壮山,如果这能让他快乐。 熊壮山轻声笑了起来,一扫阴云,“我答应你,以后都不会拿命犯险了,你也收回你的话!” “好吧,我收回之前的那些话,只要熊壮山好好活着,我就一辈子是他的夫郎!” 熊壮山贴着他的脸,温热的鼻息喷在他的脸上,暖洋洋的。可是说出的话却不怎么温暖,“夫郎,你只能是我的,死了也是我的鬼,哪怕我真有个一万变做了鬼也要看着你,永远不许找别人!” 虽然受了伤,但熊壮山闲不住,农家人从出生就知道干活,到了第二日就拖着受伤的腿偷偷跑到院子里宰羊剥皮。 熊壮山腿上的伤,并没有伤到筋骨,是被羊角豁开一条长口子,很深。但是这样的伤口就是疼,遭罪,只要不感染就没生命危险,好了后除了留下一条伤疤,旁的一点影响没有。熊壮山强壮,身体素质也比一般人强,伤口被浇了酒,洒了止血药,并没出现高热的情况。虽疼,但战场上比这疼的伤他也不是没受过,并不怎么在意这点‘小伤’。 唐寿转身发现熊壮山不见了,漂亮的双眸里腾腾冒出两簇火来。他蹬蹬往院子里跑,看见那个背对着他的熊壮汉子就打算训斥。 “熊壮山!”唐寿愤怒地吼了一声。 院子中的汉子淡定回头,唐寿却吓得倒退数步。熊壮山拿着一刀锋利的剔骨刀正在宰羊,野羊被放在案板上,血从他的脖子上流水一样流进下面的木桶里。熊壮山回头时,那把刀上沾染的血还在滴答滴答往下流,映着熊壮山冷硬的面孔,和周身厮杀出来的血腥,无端端看着就像是杀人狂魔。 “有事?” “没事。”唐寿的喝叱已经到了嘴边,然喉咙一动,竟给咽了回去。 “进屋。” “啊?” “不然你要看我剥皮?” 唐寿把头摇成拨浪鼓,跟后头有狗撵般,跑进屋子,咣当一声关了门,就依在墙上剧烈喘息,胸口心脏被吓得扑通扑通地跳。 唐寿知道熊壮山是故意的,他这是在震慑他,不要因为他的腿坏了就起逃跑的心思。 院子里熊壮山看着手上的刀,挑挑眉,挺满意自己造出的效果。他得让他不安分地小夫郎明白,他就是伤了腿,他也逃不出去。 第五章 铁锅 吃惯一日三餐,唐寿就一天做三顿,并不遵循这里的规矩,熊壮山也依他,事实上,只要他不想着逃跑,熊壮山什么都依他。 刚撤了饭桌,门外就有人叫门。唐寿有些奇怪,他知道熊壮山在村里人缘不好,也不应该说是人缘不好,就是因着他的性子别人都有几分害怕他,能躲则躲,不会特意凑上来,但也不敢找茬。平日里家里也没人来窜门,那日熊壮山又是伤在晚上,所以并没人来探望他。 然最令他奇怪的是熊母走了,就再没来过,也不见他家里其他人来。 “谁会来啊?”唐寿奇怪道。 熊壮山面色微凝,已经猜到是谁。 “应该是熊铁熊柱两个,你去开门让他们进来吧,我有事请他们帮忙,要是带了东西,别要,走时候都给拿回去。” “哦。” 果然门外站着熊家的两个兄弟。 “弟夫。”熊铁拘谨道:“我和四弟过来看看二郎。” “进来吧,他猜到是你们了。” “啊?哦。”兄弟两个小心翼翼进来,手里拎着一个篮子,篮子有盖,看不清里面是什么。“这个是阿娘让拿给二郎的。” 唐寿也没直接说不要,接过来放到地上,等他们走时给拿回去就是了。 没唐寿领着兄弟两个都不敢自己进屋,那样子看着不像一家兄弟,太生疏。 “进来吧。” 见到熊壮山两兄弟更紧张了,呐呐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最后还是熊壮山道:“你两个坐床边吧,正好有件事拜托你们。”熊壮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里面是几个碎银和一些铜钱,递给熊家兄弟,“我在镇上铁铺里定了一个铁锅,和他约定好明日去取,已经交了一贯钱的订金,你两个要是明日谁无事,就帮我把铁锅取回来,那一两的碎银是余下的锅钱。其他几十个铜板,帮我买些酱油和醋,家里菜籽油也没了,再给我带回一升的油。” 兄弟两个答应着,在床边相顾无言坐了会,实在坐不下去了,这才起身告辞。走时唐寿把他们带来的篮子给拿回去,兄弟两个推脱不肯拿。 唐寿道:“是二郎让的。” 两兄弟顿时蔫了,拿着走了。走远了,熊柱对他大哥道:“二哥还是不肯原谅我们。” 熊铁道:“不怨二郎,当年的事总是咱们对不住二郎,二郎还肯认咱们就是知足了。” “嗯。对了,明日我去镇上给二哥取铁锅吧,你不是要陪嫂子回娘家吗?” 提到媳妇的娘家,熊铁脸色就不大好。熊柱赶紧岔开话道:“说来也是,二哥怎么好端端要买铁锅,那东西那么贵,要两贯大钱,用土罐不也一样?那酱油和醋都不是便宜东西,都是那些士家大族的郎君娘子们讲究的东西,咱们佃户人家谁使得起。再就是那菜籽油,大哥家里有的是动物油,那比菜籽油好吃多了,怎么还要买菜籽油。” 熊铁是个木纳的汉子,忙摆手道:“三弟,回家了别说,省得阿娘又要不喜弟夫。二郎都二十八了,好不容易成亲,别在让阿娘不喜他夫郎。左右离得远,阿娘也不常去,不会知道的。” 熊家两兄弟一到家,熊母和熊父就凑上来,急问:“二郎的伤怎么样了?” 熊柱道:“看着没什么大碍,人也很精神,阿娘阿父放心吧。” 熊父道:“那就好。” 女人心细,一想儿子身上受了伤,她着急都不能随意去看,心里就难受,一时啜泣起来。 “阿娘,你怎地好端端就哭了?” “我心里不得劲,算了,都这些年了我还计较什么。阿山走时可还嘱咐你们带话了?” 兄弟两个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不好。 熊柱却也只能实话实说,“阿娘,东西大哥没要,走时又给带回来了。说他一切都好,让你们不用惦记,雪大路滑,不用去看他了。” 熊母眼泪一下就流下来,“阿山这是还记恨着我呢。” 铁锅回来后,唐寿稀罕地不行,反复刷了几遍。看他喜欢的样子熊壮山就高兴,花多钱都不觉得心疼。 “这铁锅好,以后有了它我就能做许多好吃的了。可惜家里调料不够,要不我倒是可以做羊肉。”做羊肉需要姜蒜胡椒等去腥,可那些家里都没有。 蒜在秦汉时期就已经传入,昱朝历史相当于宋朝,已经有了蒜。 熊壮山道:“你想要什么调料就告诉我,过几日我腿好了,去镇上买。” 唐寿摇头道:“不了,家里都没钱了。”昨天他看见熊壮山拿出那个小布包的银钱也没剩下多少了,至多还有二两银子,日子还那么长,可不敢乱花。 “你不用管银钱的事,几包调料我买得起,等我腿好了,去镇上做两趟生意就够了。” 宰杀牛羊也就给两文钱,两趟才四文。可唐寿要是把那些调料都买回来,四文远远不够。看来,首要的还是赚钱。 可目前而言他知道的那些能赚大钱的营生,都需要很大本钱,现在家里最缺的就是本钱,只能想着其他小本营生。小本营生能做什么? 唐寿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出了神。 “怎么了,夫郎?你放心,家里有钱,真不差那几文调料钱。” “我是想着干点什么能赚钱?” 熊壮山道:“这是我的事,你不用担心。” “怎么就叫你的事,我不是这个家的一员?” 熊壮山没敢说赚钱都是家里汉子的责任,他总觉得唐寿并不把自己当双儿,总以为自己是个汉子。他不想因为一句话惹唐寿生气,就不吱声。 忽然,唐寿眼睛一亮,“对了,我会做糕点,咱们可以做了糕点担出去卖!” “你会做什么糕点,要是做的好,的确可以担到镇上买。” 唐寿想了会,翻出几样简单却好吃的,“我会的多着呢,先做些本钱小的,便是绿豆糕、桂花糕、米糕、发糕……” 有的熊壮山听过,有的没听过。 唐寿兴奋地满面红光,“就是家里没材料,不然我现在就能做,你放心我做出来的味道绝对差不了,一定能赚钱,肯定不会让你亏了。” 熊壮山并不在乎,其实他心里根本没当一回事,此刻他还完全意识不到他花了二两银子买回来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小夫郎,而是一个会生钱的财神爷,整个杏花村乃至玉林镇因他的到来全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熊壮山只是宠着他的小夫郎罢了,觉得想做糕点就给他做,卖不出去可以自己吃,也不算浪费。 等不及到明天,唐寿就去请熊家两兄弟帮他把所需的食材买回来,以着熊壮山粗略的估计,又要糖又要蜂蜜糯米粉的,便宜不得,就给带了六百文铜钱。 唐寿拿着钱乐颠颠地就要自己去熊家找人,熊壮山抓着他不让。 “你在家等着,我去。” “你腿那个样子怎么去,你不放心我就不做了。”唐寿说着就闷闷不乐起来。 “我不去,我托邻居去告诉一声。” 熊壮山的邻居看见熊壮山拄着木棍被唐寿扶来吓了一跳,听了熊壮山的拜托,立刻答应了。 熊壮山这位邻居叫蔡学,他来到熊母家时,熊铁陪着媳妇和两个孩子回了娘家,就熊柱在家。熊柱没想到蔡学来是受熊壮山所托,就没背着熊母说话。熊母一听唐寿又作妖,竟然要买那么贵的东西,又是糖又是蜂蜜的,那是寻常农家吃得起的玩意儿吗?登时就不乐意了,要不是熊壮山和她不亲近就要找上门了。 熊柱怕他阿娘说些不好听的再传到他哥耳里惹他哥不高兴,就连忙送蔡学出去。 回来时碰到他大哥领着两个小侄子蔫头耷拉膀子的回来,并不见他大嫂。 熊柱叹口气道:“又被赵婶训了?” 熊柱口中的赵婶就是他大嫂的阿娘。赵家不在杏花村,在距离杏花村一个时辰远的小南村,小南村人比较富裕,因他们村人会织布的手艺,在农闲的时候,家里养蚕织布每年都能有不少进账,不像杏花村是十里八乡的穷村。 熊大嫂是赵家长女,以赵家的条件,女儿自是不愁嫁。可就因为赵家条件好,这个长女眼光很高,挑来挑去都不满意,如此挑到了十六岁。 熊家穷,地也少,每年秋收时都要去别人家里帮工,那年就托村人帮忙找活计,找到了赵家。干了三天活,熊大嫂就和熊铁看对了眼,非要嫁。赵家原是不同意,嫌弃熊家穷,但奈何拗不过要死要活的女儿,加上打听到熊铁除了家里穷,人品行好,老实肯干,又考虑到女儿都已经十六,眼看着就要成为大龄剩女,也就同意了。 彩礼什么的,熊家根本拿不出,反倒赵家给女儿带了不少嫁妆,如此熊家就在亲家面前矮了一截。之后熊大嫂嫁过来,才发现熊家是真的穷,饭都吃不饱,回家哭了几场,赵母越发心疼,便每回都给女儿带回些肉菜粮什么的,不管多少,回回有。可熊家没分家,带回来的东西不可能熊大嫂自己吃独食,都是一大家子吃的,这就落得熊家在亲家面前抬不起头。 而赵家也嫌弃熊铁没本事,养不起自己媳妇。人家都是出嫁的姑娘贴补娘家,他这姑娘出嫁了,还要剐拉娘家。赵母总在熊大嫂跟前念叨熊铁没本事,时间长了,熊大嫂也就跟着说熊铁没本事,很是瞧不起熊家一家。熊铁老实,也明白自己家穷,好不容易说上的媳妇,不敢和赵家闹翻,在赵家很没脸面,每次去赵母都要给他脸上看,也不大能看上两个外孙。 熊铁不愿意去但熊大嫂愿意回去,她在熊家几个月几个月的吃不到荤腥,馋得受不了就回娘家,娘家就给她做。但现在家里两个弟弟都说了媳妇,就不好白吃了,熊大嫂每次回去吃顿肉,就要在娘家帮工一段时间,短则三五天长则十天半月。 熊母为人泼辣,可架不住家穷,也怕大儿媳妇跑了,大儿子打光棍,所以对大媳妇总往家跑和大儿子总在赵家被斥责的事,睁只眼闭只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晋江白嫖协会会长扔了一颗地雷。 第六章 初试卖糕点 唐寿这次打算先做四样糕点试试水,选择了比较简单的桂花糕、绿豆糕、米糕和发糕。其实严格来讲,发糕算不得糕点,只能是面食类。但唐寿认为这个发糕也绝对能卖好,这东西做好了同样好吃不说,还能充饥。 桂花糕主要用糯米粉、牛奶、蜂蜜、白糖和一点干桂花。 先用牛奶将糯米粉搅拌均匀,不可太稀,稀了就没味了,也不可太粘稠,搅好后加入两大勺蜂蜜,边加入边搅拌,顺时针也可,逆时针也行,总之要一个方向,蜂蜜粘稠,搅拌的时间长一些,使得蜂蜜充分溶解。最后是白糖,白糖唐寿加的比后世自己做时,多了些,这是考虑到昱朝人口味,嗜甜。 绿豆糕,则先将绿豆去皮泡软,然后放入蒸笼,蒸的时候将绿豆中间挖空一个小洞,大约一刻钟左右就好了。 将白糖和麦芽糖倒入蒸熟的绿豆中捣成泥。虽然绿豆已经被蒸软了,但搅拌的工程也比较费力。他就交给熊壮山,让他坐在屋里捣。 灶上生起火,将菜籽油倒入锅中,再将猪油倒进去煎,至猪油完全化开,冒出浓郁地肉香气,就可以将其拿下来,稍微凉些倒入捣好的绿豆泥中。熊大山的力气很大,绿豆在他手下被捣得烂烂的,一点疙瘩没有。这之后就是蒸了,蒸熟了绿豆糕就成了。 再之后做了米糕,米糕用不同食材做出来颜色不一样,有白的黄的和绿的三种,里面被塞进红豆泥做馅。发糕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蒸得松软蓬松,一股浓浓的奶香气,上面放了蜜枣做点缀。只一点,昱朝没有玉米,此时的玉米还在美洲安安稳稳地呆着呢。因此,发糕便用糯米面和小麦面粉。 刚揭开锅,熊壮山就耸着他高挺的鼻子深深一口气,陶醉道:“好香。” 唐寿将蒸笼拿下来,得意道:“我说过我很会做吃食,这可不是夸张,你且看着吧,日后还有香掉你舌头的。” 熊壮山笑眯眯地点头,“夫郎真棒,这手艺便是皇宫里御厨也不过如此。” “哼,御厨?我会做的他可未必会。” 熊壮山也不觉得他吹牛,反而认为他骄傲抬着下巴不屑地样子十分可爱。 唐寿脸红扑扑的,“家里没有模具,要是有模具就好了,可以制成花形动物形状的,看着也好看,还能吸引客人。” “那东西你要什么样的,一会儿我就给你刻几个。” “等你腿好的,左右不差这几天。” “腿上这点小伤不碍事。” 唐寿睁大眼睛凶狠地瞪他,熊壮山可不觉得吓人,只觉得像只炸毛的小奶猫。可小奶猫炸毛了更得哄,可别气坏了。 “都听你的,等我腿好的再弄。” 没有模具弄不出来复杂的形状,唐寿就斜着切成一块块。 “你尝尝。”唐寿捏了一块递给熊壮山,熊壮山也不伸手接,就着他的手就吃。卷起糕点时,舌尖有意无意触碰到唐寿的指尖,温热的湿濡感让唐寿的脸嘭地炸红了,连忙缩回手。可手指尖上的湿润却怎么也擦不掉,如影相随般。 熊壮山的双眼满是笑意。 香甜的糕点在嘴里瞬间化开,面质柔软而细腻,味蕾触到并不会觉得甜的发腻,反而会在甜味里品出奶香和蜂蜜的味道,这股奶香和蜂蜜散去就是桂花淡淡清香。回味无穷。 熊壮山吃了一个根本吃不够,就看向唐寿,用眼神无声寻问,可否再来一个。唐寿指尖的感觉还深刻在心,颇为羞窘。 “你自己拿。” 熊壮山拿起一块绿豆糕吃在嘴里,绿豆香气裹杂着牛奶和蜂蜜,形成一股独特的滋味。 几乎迫不及待的尝了尝米糕,米糕的滋味更甜美,里面的红豆陷,昱朝怎么吃都爱吃,如今夹在米糕里,那味道根本让人停不下来。 熊壮山接着又去吃发糕,发糕的滋味更是棒,虽说是面食算不得糕点,味道却并不比任何一种糕点差,枣的香甜弥漫在整个发糕上。毫不夸张地说,吃这发糕给他外面卖的包子都不换。 眼看着熊壮山吃完了第二轮,唐寿赶忙从他熊口底下夺下来。 “一会儿还要担出去卖呢,你别给吃光了。”能吃五斤牛肉的大汉,他蒸这点玩意也就够塞牙缝吧。 唐寿每样夹出一块放到一边的小盘子里留给熊壮山解馋。 “你们镇上糕点怎么卖的?” “这种一般一、二文一块,也有更贵的。” 唐寿点头道:“那咱们就卖一文一块,原料我放的足,便宜了没得赚,太贵没有店面,恐客人也不会买账。” 一斤面粉可以做手掌心那么大的糕点三十个,去掉本钱,一斤能剩下七八文的利润。发糕大些,有唐寿手掌那么大,但松软,出的量多,也合得上。 唐寿正准备装食盒的时候,忽然犯了难,熊壮山腿上有伤,暂时不能担出去卖。可他要出去卖,熊壮山恐怕不能同意。见唐寿蹙眉,熊壮山就猜到他的意思,瞬间脸就沉了。 “我叫蔡学去叫大哥三郎,让他两个担出去卖。” 唐寿不敢反驳,这是最好的办法,他想出去卖,熊壮山绝不会同意。 没一会儿,熊家两兄弟就到了,后边还跟着凑热闹的蔡学。他听说熊壮山的夫郎做了几样糕点让熊家两兄弟担出去卖,就过来看看。 蔡学对熊壮山这个邻居虽然同其他村人一样都有些害怕,但怎么说熊壮山也请他帮了两次忙,想来看在这个份上,也不会怎样他。 熊铁和熊柱进屋时,还是很生疏,手脚有点不大敢摆放。 既然有求于人,唐寿就笑得和气多了,他拿了三块糕点给了三人一人一块,便是蔡学这个无关紧要的人也没落下。 蔡学连连摆手:“不,不用,我就是跟过来看看,没有这个意思!” 唐寿笑道:“自家做的,你尝尝鲜,有什么好的建议帮我提一提。咱们都是邻居,平常有个大事小情的还要相互帮忙,一块糕点当不得什么。” 熊壮山也道:“尝尝看,我夫郎的手艺非常棒,玉林镇的糕点铺子也比不上。” 蔡学这才接过,黝黑的面孔泛着红润,“这怎么好意思,我这不成了要了吗?” “不碍的。你两个也尝尝你们哥夫的厨艺。” 熊铁熊柱一进屋就闻到满屋子的喷鼻香甜,早就馋得口水横流,熊壮山发了话,他二人也忘了推辞,直接塞进嘴里咬了一大口,登时就好吃的瞪大眼睛,剩下的一半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就咽下去了,吃没了还直吧唧嘴。 而蔡学闻着那么香,像是有蜂蜜和牛奶的味道,吃时就没舍得,只咬了一小点渣渣,便是这一小点渣渣都把他香甜得眯起了眼睛。剩下的根本舍不得吃,只想留给家里孩子和娘子尝尝,就趁着唐寿和熊壮山不注意,藏进了口袋。 “哥夫,真好吃,镇上卖的也没你的手艺好。”熊柱夸赞道。 熊铁性格老实,不会说话,就只一个劲道:“好吃。” “熊夫郎,以我看你这手艺担到镇上卖,一定能赚的盆满钵满。”蔡学是觉得好吃,但他也没吃过镇上的糕点,这么说就纯属恭维。 唐寿被夸得很受用,对一个厨师厨艺最大的肯定就是他出来的吃食,客人赞不绝口。 唐寿简直等不及了,恨不得熊铁熊柱两个立刻出去卖,好赶紧卖个精光回来。 “这三样糕点分别是桂花糕、绿豆糕和米糕,卖一文钱一块。这个叫发糕,算不得糕点,是面食,虽比别的糕点块大,但也卖一文钱一块。咱们的东西原料足,都是贵的,便宜不得,否则就要赔了。”唐寿道:“遇上想以物换物的也可以,咱们只要糯米面蜂蜜牛奶和糖,按市价给他们换,别叫他们唬了秤就行。回来咱们还可以做。” 一文钱,这可不少了,他们伺候一年庄稼去掉税收,去掉家里人口粮,能剩下三两的都是节省人家。现下这年月家家户户都不富裕,尤其是杏花村这个穷村。 熊铁熊柱顿时瞪大眼睛,心疼吃下那块糕点,看表情似乎恨不得吐出来。蔡学更是抓紧了兜里的糕点。 “咱家这东西贵,你们还是去镇上卖,最好去些富裕的地方。要是真有诚心想买的,就给尝尝,别给大块,切一半,头几日许是没那么多人,要剩下些,也不用着急,等他们吃着好吃,下次就愿意掏钱买了。” 熊铁熊柱点头,一人担了一半糕点,只觉得肩上担子重若千金,这是二郎信任他们,才叫他们去做,他们绝不能辜负了二郎的信任。 熊柱还好,激灵些,出去肯叫卖,熊铁木纳,不会言语,熊柱也不放心,和他约定了时辰汇合,要是没卖了,他好帮着卖些,绝不能叫二郎赔上。 兄弟二人都是庄户人家,打小穷惯了,苦活累活无所谓,能养一家老小就行,自然舍不得那二文钱的车前,两个时辰的路程担着担子生生走到镇上。 到时两人虽穿着单薄,却并不会冷,头上因着赶路反倒走出一层汗。 熊柱擦擦额头上的汗,指了条世家大族群居的富豪区。 “大哥,你去那条街上叫卖,别不好意思,声音大一点,有没吃过的郎君小娘子听着稀奇,总愿意出来买些。”熊铁知道他大哥是个老实性子,特意嘱咐道:“千万别不好意思叫卖,你看往日来咱们村里叫卖的货郎,从来都是叫卖得最响亮那个才能最吸引小孩子,勾得更多人买。” 熊铁道:“我知道了,我会响亮的叫卖的,绝不会叫二郎赔上。” 兄弟二人心里一直对熊壮山有愧,但凡他的事都会格外上心,突破底线。 熊柱和熊铁分开后,拐上一条巷子叫卖开来:“香甜的桂花糕、米糕、绿豆糕喽,还有独门手艺的发糕。尝一尝看一看,不好吃不要钱!”熊铁卖力的叫卖着,脖子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这词是唐寿教他的,说是吸引客人。熊柱还担心万一有人吃后贪图小便宜硬说不好吃怎么办,唐寿摆手说那种人少数,试尝那一点亏不上。 熊铁慢慢走,慢慢叫卖,一刻钟后终于有人打开门问:“货郎,你糕点怎么卖?” “一文钱一块。”熊铁站住,马上殷切将担子放下,掀开食盒盖子,露出里面码的整整齐齐的糕点。 小娘子低头看,一股喷香扑鼻而来,虽是凉了,香气却困在食盒里没散,开了盖子就勾得人食欲大盛。她最先被吸引的就是那个桂花糕,覆盖了一层细碎的桂花在上面,做的精致而漂亮。 “给我来三块桂花糕,三文对吧?” “对。”唐寿走时给他二人食盒里都塞了筷子,让他们给客人夹糕点时用。这会儿正好拿来给那小娘子夹糕点放在她摊开的帕子上。 小娘子显然没想到一个乡下货郎穿得不怎样,生意做得但是讲究,先满意了三分。 “你倒是个讲究的,前个有个货郎来卖吃食,直接用手就抓给我。那手指甲里还有脏兮兮地泥巴,他抓过的糕点我怎么吃,看着就恶心的想吐。最后都叫我给退了。” 熊铁不说话,只是笑,心里暗暗赞他哥夫想得周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晋江白嫖协会会长扔了一颗地雷 第七章 终于赚钱了 买糕点的小娘子家里也不是富裕人家,这三文钱是多做工自己偷偷攒下来的,就为了自己嘴馋的时候买些喜欢的吃食解解馋。 她将糕点用帕子包好,揣进怀里,进了院子。抬头正撞上她二嫂在院子里等她,妇人长了张尖酸刻薄的脸,说的话同样不辱没了她的长相。 “呦,三娘子这是又出去买糕点了?” 李三娘眼里闪过一抹厌恶,很快掩饰过,不咸不淡道:“我哪里有钱,平日里的工钱都是阿娘结算的。” 李二嫂知道她身上一定藏了糕点,可也不敢冒然就上去搜。家里老太太虽然偏心儿子,可女儿必然也是亲生的,怎样她也亲不过,要是来硬的,不管最后搜没搜出糕点,老太太对她都会有意见,给点小鞋穿也够她吃一壶的。便没敢来硬的,损了李三娘几句,就放她走了。 李三娘回了寝房就将房门落了锁,紧张的趴在窗纸上听着外面没了动静,才敢将帕子包裹的糕点拿出来。 三枚桂花糕静静的躺在上面,淡淡的奶甜香充斥着鼻尖,使她几近迫不及待拿起一枚塞进嘴里,立时甜甜的味道盈满整个口腔,那是她吃这么多年的糕点从未吃到过的香甜。吃了一口就根本停不下来,一口气把三块糕吃个干净,李三娘才意犹未尽停下来。接着就是一阵懊恼,这三文钱是她攥了三个月才偷偷攥出来的,平时她阿娘看钱看的很紧,她只能贪黑起早背着她阿娘多做些活计卖,但其实这并不容易,家里油灯同样也是需要省着用得,所以一月三文的私房她攥得很费力。 以往买了三块糕点省着吃,每日就吃一小口,一个月吃一块总是能接上的,今个怎么就没忍住。 可……这桂花糕实在是太香甜了,真的太好吃了,也不能怪她控制不住。 李三娘舔舔嘴唇,还沾着桂花糕的香甜,好想再吃一块。这接下来的两个月可怎么过啊,又想着这小贩从前从未见过,也不知道以后还来不来了,要是不来,她吃过这桂花糕,还怎么瞧得上别人家的。被这桂花糕一对比,之前吃的哪还算糕点,还卖那么贵,不如都省下来买这家桂花糕好了。 李三娘突自想着,就到了吃饭时辰。为了防止家里媳妇小娘子偷懒,或者有攀比心,李老太规定一人轮值一天,这样对谁都公平。 今天不是李三娘值日,她才能偷懒一会。 来叫她的是她的大侄子,她一打开门,她大侄子就耸着鼻子使劲闻了闻,李三娘一瞪他,他吓得转身跑掉了。 可这孩子仗着是家里第一个小子,很得李老太宠爱,在饭桌上就闹开了。 “阿奶,我要吃糕糕,要是糕糕。” 李老太道:“那糕点贵着呢,不初一不十五的吃什么!” “可三姑吃了,我闻到了,三姑房间有糕糕的味道,可香了,我也要吃!” 李二嫂添油加醋道:“我就说嘛,那阵听见卖糕点的小贩过来,三娘子就出去了,我问她是不是买了糕点,还说不是,原来是背着孩子们偷吃!” “我也要吃糕糕,吃三姑吃的糕糕,呜呜……”李家的几个小孩子一时间都哭闹着要吃糕糕。 李老太知道自己家三娘子那点馋嘴的毛病,也知道三娘子干活从不偷奸耍滑,买糕点的钱肯定是夜里偷偷赶工攥下的。她纵然偏心儿子,女儿到底也是亲生的,多少还是心疼的。 当下就拉了脸子,“什么糕点,你们三姑哪有买糕点的钱,平日里做的活计都是我拿出卖的,大家的钱都收在我这里,她哪里有钱。我看分明是你看见三娘子出去碰巧又听见卖糕点的小贩叫卖就疑心三娘子偷买了糕点,也不听三娘子解释回去就撺掇孩子要糕点吃,不给就闹!真是个长舌妇媳妇,每日不想做活就知道搅家,我不给你点教训,你怕是要把这个家给搅散了。”李老太怒道:“明日就罚你替三娘子值日,还有你们几个小的再闹就别吃饭了!” 这几个孩子才消停下来,李二嫂也不敢狡辩,儿子闹着要吃糕点确实有她的手笔在里面,但也是糕点真的香,孩子闻到了。 唐寿对于他的糕点引发的一场家庭闹剧一无所知,天色幕沉,熊铁熊柱还没回来他就禁不住担心上了。 “是不是我做的糕点不符合镇上人家的口味,一块都没卖了,熊铁熊柱才会在镇上呆到这么晚?” 熊壮山安慰道:“不会,夫郎的糕点做的好吃,我一口气能吃一蒸锅。要是卖不了,那就是老天爷心疼我,都给我留着吃呢!” 唐寿没好气地瞪他眼,探头望了望窗外,忽闻门外一阵响动,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 叫道:“熊铁熊柱回来了。” 两个人被迎进屋子,刚放下担子,不等问,熊柱就懊恼道:“二哥二哥夫,对不起,我没卖了,还剩了不少。” “还剩多少?”唐寿急忙问道。 “我和大哥加起来还剩下大约十两的量。” 昱朝相当于宋朝的文化背景,同样采用旧制,一斤为十六两,而非后世一斤十两,所以熊柱才会说十两而非一斤。 唐寿听后大松口气,“才剩下十两,你们两个很能干了。今天是第一天卖,我还以为至少要剩下一半。” “真的吗?”熊柱眼睛一亮,挠着头,“我还以为是我们的问题呢!” “快别在地上傻站着了,都到床上坐着,我去给你们热菜,吃了再走。” “啊?不用,不用,阿娘应该是留了菜的。”熊柱熊铁把钱一股脑掏出来放在床上就要走,还是熊壮山道:“我夫郎特意给留了饭菜,吃过再走吧。” 熊铁熊柱不敢违背熊壮山,也是为了亲近他这才留下吃饭。吃的是给他们留的唐寿自己擀的面条,煮了,又打了一小盆鸡蛋卤。 当端上来一看竟是全鸡蛋打的卤子,熊铁熊柱心疼坏了。 “哥夫,这得多少鸡蛋,我两个糙爷们一个,吃不得这么好的。” “怎么吃不得,辛苦一天了,应得的。”唐寿道:“咱们这么辛辛苦苦赚钱为了什么,不就是吃好喝好嘛!快吃吧。” 熊铁熊柱心想,辛辛苦苦赚钱不过是为了吃饱,这么大吃大喝哪得赚多少钱才能吃起。不过这是第一次在熊壮山家吃饭,和熊壮山之前关系又不近,两兄弟也不好多说,闷头吃了起来。 别说,二郎夫郎的手艺就是好,明明就是寻常的鸡蛋,被二郎夫郎这么一做就变的格外香。 唐寿也不背着他们,低头数了起来,五斤糕点,一共卖了八十文,换回糯米粉四升,蜂蜜牛奶一些。去掉本钱一百文,就是还剩下两升的糯米粉和那些牛奶蜂蜜,并没有赔钱。 唐寿很高兴,从中数出十文,“给你和熊铁熊柱一人五文,算作今天的工钱,也别嫌弃少。” 熊铁熊柱自认‘大吃大喝’一顿,自是不肯要。 “你们拿着吧,这是个天长地久的买卖,总不能白用你们,况且要是你们不在我这里做工,出去卖力气,攥得更多,没有因为是兄弟就白使唤你们的道理。”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冬天农家人很难找到活干,不然以熊铁熊柱的勤快劲不会至今窝在家里,因此这才有时间帮着熊壮山去镇上卖糕点。在他们看来,左右是闲着,不过一把力气,当不得什么。 但现在听出唐寿的意思是打算长期干,不是一时的帮忙,二人就不得重新考虑,暂时谁也没说话。唐寿说的很在理,他们兄弟能帮一时,也不能帮一世。眼看着熊壮山的腿得修养几个月,总不能日日窝在大哥这里白出力气,家里人也是要吃饭的。 “这样吧,头几日就先这样,等日后生意上了正轨,咱们盈利就平分,我出本钱,你们出力气。五斤的糕点都卖光了,有四十文的盈利,咱们一人一半。” “这岂不成了我们反占二哥的便宜了吗?” 熊壮山道:“不用再说了,都听我夫郎的,今日就都回去吧。” 剩下没卖干净的糕点给熊铁熊柱两兄弟包一半回去尝鲜。 中午留下的那四块,熊壮山没舍得吃,全部喂给了唐寿,这会儿看见糕点馋得肚子里那条馋虫都要钻出来,闹翻了五脏庙,他大手拿了一块先给唐寿,自己这才拿了一块往嘴里塞。 “真好吃。”熊壮山吃的津津有味,嘴也大,一口一个,糙得很。 可唐寿并不嫌弃,反而怎么瞧他怎么觉得顺眼。家里有一个吃食上矫情的就够了,可不能有两。 熊铁熊柱把糕点和钱拿回去,被熊母数落了几句 “阿娘,哥夫说的也在理,咱们家里还有这么些嘴等着,总不能日日给二哥家里白做工。可二哥那腿一时半会下不了地,二哥夫又有这手艺,这不等于看着钱干着急,攥不着吗?还不如咱们兄弟听二哥夫郎的话,一个出力一个出本钱,两边里谁也不吃亏。” 熊母也知道这么个理没说别的,“这五文钱你们两个收着吧,明个晌午在像今天这样回不来,也别饿着肚子,在镇上吃两个包子,或者一碗面条垫垫。” “那给两文就够了。”熊铁憨厚地道。 熊母看着大儿子还是太老实了,从小就实诚憨厚。 “给你拿着你就拿着。”说着将十块糕点取出五块,“这三块给你一块,两个孩子一人一块。这块给三郎,剩下的这个给你们小妹,都叫家里人尝尝。” “我吃过了,哥夫给我们尝鲜了,阿娘你留着吃吧。”熊铁道。 “你和三郎在外面冰天雪地的卖了一天了,该得的。” 熊铁这才接了,不过回去自己那块到底没舍得吃,藏了起来,打算留给熊大嫂回来尝尝鲜。 两个孩子吃完自己的眼巴巴地看着,但穷人家孩子懂事早,也没一个吵着闹着要的。 唐寿美滋滋的数着铜板,八十文,也不少了,这是他来到昱朝赚到的第一桶金,很有纪念意义。翻箱倒柜,找出三根红绳,搓成一股,把铜钱一个一个串上。熊壮山看他像是个吝啬鬼小财迷,不知道怎么想的,每串一个铜板都会将它拿到油灯下仔细看看,嘴里报出一个数字,脸上的笑意就加深一分。 那样子实在太过可爱,等他将铜板认认真真串好后,拎在手机掂了掂还挺重的,放在怀里太沉,揣着不方便,哪要藏在哪里好呢。 唐寿正歪着脑袋思考地认真,横空里伸出一只大掌来,“给我。” 唐寿扁扁嘴,不甘不愿地将刚串好的铜钱递给熊壮山,熊壮山面上没有表情,心里却根被只猫瓜子,不,他小夫郎的小嫩手撩了似得,痒痒的,舒舒服服,就喜欢看他这个不情愿还不得不依他的样子。 唐寿撇嘴,糙汉子就是糙,那么重的铜板都塞怀里,也不嫌重!哼,晚上睡觉看他拿不拿出来。 算了,本来就是给熊壮山攥的老婆本,反正都得给他,早些晚些没什么区别。 想通了,唐寿踹掉鞋子爬上床,好冷,还是被窝里暖和。 熊壮山想,他的小夫郎怎么这么可爱,财迷的样子好惹人!跟在后面同样爬上床,老旧的木板床禁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吱吱呀呀地响了半宿。 作者有话要说:唐寿这时候还没喜欢上熊壮山,一门心思认为自己是直男,和熊壮山是炮友关系。但熊壮山对他太好了,还有救命之恩,就想给他多赚钱,攥老婆本。而熊壮山鉴于唐寿有多次逃跑的前科,不敢把银钱给他,怕他手里有了银钱,那日就跑路了。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滴。 感谢晋江白嫖协会会长的地雷! 第八章 村人加入 头几日糕点总多少会有些剩,因为有损失在里面,唐寿就给熊家兄弟二人每日每人五文钱。过了几日,熊家兄弟懂得营生手段,也吃出了口碑,唐寿便正式和熊家兄弟平分盈利,每日下来熊家兄弟可以得到二十文,唐寿同样可以分到二十文,这把熊家兄弟乐得合不拢嘴。 “大哥,谁能想到二哥这次捡到个生财夫郎,哥夫有这手艺可不是吃一天两天的饭,都是越做越精,以后在玉林镇有了口碑,咱也跟着沾光。” 熊铁憨厚地笑道:“可不是,罗五家里就因为会做豆腐的手艺,从小就比咱们吃的好。” 熊柱撇撇嘴:“他家有什么钱,还不如大嫂娘家,就是比咱家好点罢了。” 在熊铁眼里,罗五家条件就很不错了,而他娘子的娘家赵家则算得上大户了,可是隔三差五就能吃顿肉的人家,他是不敢想的。 很快熊铁笑起来:“大哥,现在咱们两个一天就能赚二十文,这是个长久买卖,长此以往下去家里总不会差的。” 熊柱也开心的点头,兄弟二人挑着担子高高兴兴从熊壮山家里出来。 为了能多卖些,他二人最近走得很早,天刚擦亮就起来,要不是唐寿起的晚,他兄弟两个还能再早些。漆黑中,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前头,焦灼不安,来回走着。 “这是谁啊,大冷天起这么早?” “熊铁熊柱是我,蔡学。” 走到近前,熊铁熊柱才看清是他,熊柱激灵,转转眼珠子就知道蔡学有事,不然这大冷天谁家也不会起这么大个早,刻意等在外面。 熊柱老实,没有他三弟那些心眼,就直直问道:“这大冷天的,你怎么起这么早?家里有事,等在外面?” 蔡学脸上呈现一种难言的尴尬,欲语还羞吞吞吐吐。 “我……那个……我看你们兄弟最近生意挺好,担出去的糕点都卖光了。” 熊铁点点头,很愿意分享这份喜悦,高高兴兴道:“可不是,你不知道一开始我还担心这么贵的吃食怎会有人舍得买,一文钱就那么一小点,都不够我一口吃的,也不顶饿,又不是盐巴和糖。起先也确实不怎么好卖,没想到那些镇上人吃了几次就喜欢得不得了,有一次一个小娘子自己就卖了十七块,我还搭了她一块,可那也有得赚呢!” 熊柱对着他大哥不停使眼色,可是天太黑,熊铁说得又兴奋,根本没注意到,后来熊柱不得不偷偷捅了捅熊铁,熊铁才意识到说多了,闭嘴不说了。 这下蔡学更尴尬了,可想到家里的经济情况,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 “那个,你看你们兄弟两个每天起这么早卖也很辛苦,要不要找个人分担下,能轻省不少。” 熊铁只是实诚可不傻,他此刻已经听出蔡学的意思,这是来抢他和他弟的生意来了。总共就这些利润,他和他弟两个干,一共可以得二十文,加上他,二十文不就得三人分了吗,这简直就是在从他们兄弟两个兜里抢钱。无亲无故的凭什么分他一半! 熊铁脸色难堪起来,蔡学脸色也不好看,兄弟两个一时间都不说话了。气氛尴尬地沉闷起来。 蔡学更加手足不安,口不择言地解释道:“我,我就是看你们兄弟两个太累了,想帮帮你们,我也不多要,给个二三文的就行。”说完,蔡学自己也能感觉到空气中似乎绷紧了一根弦,稍一用力就会绷断。最后,他自己也明白自己过分了,农家人赚钱不易,谁家怕辛苦,明明人家兄弟两个能赚得更多也能干过来,为什么要多加他一个,把钱分给他一分。 最后蔡学沮丧地不报希望道:“算了,我就是问问,本来也不敢报希望。实在是家里的粮食不足了,你们也知道我娘子又怀孕了,眼看着家里又要添丁加口,粮食却快要没了,咱们杏花村的地本就比旁的村收粮少。” 蔡家的情况他们知道,家里七个小子,小子们三个成了亲,又生了六个小的,蔡学娘子肚子里的是蔡家第七个孙子辈了。可以说,并不受蔡家人期盼,因为蔡家人口实在太多了,又都是小子,到了成年后胃口大得很,那么点地养这么一大家人家真是养不起了。 可这年月谁家也不宽敞,他家同样省吃俭用,熊铁熊柱两兄弟长这么大也不敢放开吃到撑过。 熊柱虽然不会让蔡学进来掺和一脚,可也不愿意将人得罪很了。 “对不起了,不是我们不愿意帮你,你也知道我家里情况也不好,因着大哥成亲还欠了罗家不欠银子,这都两年了,再不还怕是不行了。我们兄弟两个累不累的不敢想,能还上银子就行。” 这么一说,蔡学没那么大脸敢说什么了,垂头丧气的回了家。 熊铁和熊柱出了村子,走上大道,熊铁才开口道:“蔡学也不知怎么想的,怎就好意思说这话,说这不等于直接管咱们兄弟要钱吗?” 熊柱道:“大哥,以后看见他绕道走,不管怎样这事关咱们一家子粮食的大事,说什么也不能因为抹不开面,给他白占了便宜。” 熊铁道:“我省得的,罗家就是例子摆在那里,你看他家豆腐生意做的好,不就是因为死死捏着方子,是咱们村里独一份别人家都没有卖的,买的人才多。” “是这么回事。” 熊家兄弟说完又欢欢喜喜进城卖糕点了,因为最近卖出了口碑,生意非常不错,天没黑就挑着担子回来了。 兄弟两个除了第一次就没在熊壮山家里吃过饭,唐寿知道他们兄弟间有心结在,并不深留。 熊柱收了铜钱后正要走,熊铁犹豫着,还是讲了蔡学的事。 “弟夫,蔡学有这样的心思以后你绕着他走路点,虽然我感觉有二弟在,他不敢直接来找你,也就缠缠我和三郎,但小心些总没错。” 唐寿却不恼反笑:“这是好事,不用拒绝,别说一个他,就是整个杏花村村民都来给咱家卖货才好呢!” “啊?”熊铁傻了。“怎么会是好事,罗家的豆腐生意就因为是独一份才会有那么多人买,要是再有一家卖,就肯定赚不得那么多钱了。” “大哥,你这么想就想左了,咱们和罗家豆腐生意不一样,豆腐坊,玉林镇上也有,比罗家做的只好不差,罗家做的豆腐也就只能卖给村邻,再有一家,就是抢他营生。可咱家的买卖,并不指着村民,实际上大多村民也舍不得吃,主要还是镇上百姓。玉林镇那么大,你们兄弟两个总有走不到的地方,不可能占领全部市场。这时候其他人进货去卖,不管去哪,都是开阔市场,卖的人多了,去的地方也就多了,不止玉林镇甚至临镇或者旁的村,这都是生意。” 熊铁还是想不大明白,也听不懂市场不市场的话,固执抱着自己固有的思想,认为有手艺就要捂的严严实实的自己卖才能赚钱。而熊柱却仿佛朦朦胧胧想明白了什么,只是一时想不大清明。 “你看,现在你们兄弟两个能卖五斤的糕点,那蔡学加入假如能多卖一斤也许是更多,这不就是多出来的盈利吗?” 熊铁马上道:“我和三弟明个多担些,也能卖到六斤或者七斤。” “那多了他就能卖到八斤或者九斤。”唐寿见解释不通,不禁有些苦笑不得,“没事,你两一会出去给那蔡学捎话告诉他一声,想卖糕点,随时欢迎来进货,不过概不赊账,三十块糕点给二十五文钱,明码标价,谁来都是这个价,有钱就用钱换,没钱用糯米粉、糖和蜂蜜什么的换也可以。” 熊铁仍觉得不可行,转头去看熊壮山。 “这事是我夫郎想出来的,全由他做主,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你们就按他说的做,明日叫那蔡学拿着钱或者东西来换,不给赊账。” 熊壮山都发话了,熊家两兄弟也不能再说旁的,路过蔡家告诉他,他哥夫同意他卖糕点,但是必须自己去拿东西换,他们不雇人。虽然和想的有出入,但是蔡学还是高兴的和什么一样,连连道谢,那态度跟熊家是他恩人似得。 回去后,熊铁没憋住和熊母讲了,熊母气得一宿没睡觉,直说唐寿胡闹。可并不敢插手二儿子家里的事,这事才算罢了。 蔡学家里钱是肯定拿不出,就拿个三升糯米粉换了一斤糕点,这并不少了,虽说一升糯米粉可出三斤多糕点,但做糕点用的可不只是糯米粉,还有糖、蜂蜜和牛奶,这些才是大头,贵的吓人。不过就这三升的糯米粉还是蔡学劝说了全家人一晚上的结果。 蔡学怕熊壮山怕的很明显,眼神躲躲闪闪,那样子如同做个亏心事般,实际上他也觉得这事是他做的不地道,占了熊家的便宜。唐寿口里的经营理念他们还不大能理解,在他们眼里有什么好东西就应该死死抱着一辈子,不给别人偷窥了去,才能赚钱。农家人于种地上是把好手,做生意的弯弯绕绕就隔了层纱,总是看不分明了。 蔡学提着一个食盒,看着唐寿认真给摆进去,堆成一个漂亮的小山堆,心里充满了干劲,只觉得全身都是力气。 熊家两兄弟虽然对蔡学的加入不满,但还是认真的传授他经验,该怎么叫卖,什么样的人会卖,什么样的人就是占小便宜来了。 他三人在玉林镇分道扬镳后,没用上半天时间蔡学就全部卖光了,回到家里,掏出怀里的三十文铜板,全家人眼睛都发热。 “一天就赚了这么多钱,郎君你快捏捏我,当真不是在做梦。” 蔡学喜道:“不是做梦,阿娘,这是真的。” 蔡老太二话不说,马上去厨房取了六升糯米粉。 “快,快点给熊夫郎送去,定下明日的糕点,你要好好说,有点眼力价,有什么活能帮着做,就做些,可不能得罪了熊夫郎和熊壮山,他家现在可是咱家的财神爷,今年这个冬能不能过去就指着他家呢。” 蔡学过来送糯米粉的时候,熊家两个兄弟也卖光了糕点回来了。 “熊夫郎,明日我要六十块糕点,你看行吗?”蔡学小心翼翼地问着,那样子生怕唐寿觉得他贪得无厌。 唐寿笑道:“自是可以,别说六十块,就是再多些,也没问题。如果你兄弟或者亲戚家有愿意做这个营生的,都可以过来。拿东西换也行,用铜板买也行。” 蔡学瞬间眼睛亮了,这么赚钱的营生要是能介绍给亲戚那可真是太好了,那些亲戚因着他家赚到了钱,以后可不敢再瞧不起他家了。 可……可这不是等于把钱往外推吗?他实在想不透唐寿,这东西要是他们自己卖,一文一个多赚钱,卖给他们就少了许多利润,这不等于把自己钱分给他们吗? 农家人没做过买卖,一时间抹不开弯的并不少,唐寿也不打算详细和他们解释,反正只要两边都不吃亏就好了。 蔡学怕熊壮山有意见,毕竟熊壮山可是很精明的人,敢占他便宜的都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两个脑袋。 然而熊壮山虽然面目仍旧不善,看着就很凶恶吓人。却道:“这糕点是我夫郎做的,怎么做都听他的,既然他说可以,那么你就放心介绍人过来,我不会拦着。” 蔡学眼睛亮的吓人,“谢谢熊二郎,我这就回去和家里说。”跑到门口,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又回头补救道:“也谢谢熊夫郎。” 唐寿好笑的摇头,“明日你两个定多少糕点。” 熊柱道:“七升,我们要七升,桂花糕多些,那个特别好卖。” “行。” “哥夫,如果人多了加入咱们真不会对咱们生意有什么影响吗?” “不会,只会把咱们生意带的越来越好,你看,现在有了蔡学的加入,咱们的糕点卖得多了,你们兄弟也并没有少卖。” “这倒是。”熊家兄弟点头。“那我就和四妹说说,因为咱家穷,她在婆娘家里日子也不好过,要是能有了这门营生,无论怎样都算依着咱家,日子也能好过些。” “行,你让她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逍襍扔了一颗地雷 晋江催更协会会长扔了一颗地雷 第九章 核桃酥 熊四娘夫妻瞅着就很老实,特别是熊四娘明明才二十四岁的年纪,却老的如同三十四岁。他们夫妻两个对熊壮山都很怕,和唐寿说话畏首畏尾,蔫声蔫气的。 “你们要换多少糕点?”唐寿自觉说话轻了不知道几度,还是把熊四娘吓得一个哆嗦,哆嗦完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偷偷觑熊壮山的表情。然而一对上熊壮山那张凶恶的脸,就瞬间红了眼圈,看样子似是要哭出来了似得。 熊柱赶紧抢了糯米粉下来,“哥夫,四妹他们换三斤,你给装三斤在食盒里。” 唐寿点头,“可以。糕点禁不起碰撞,你带的时候小心些,散了就卖不出去了。” 熊四娘的郎君孙怀才虽然也怕熊壮山,但还是撞着胆子轻轻拍拍娘子的手臂以示安慰,自己接过食盒道谢。 “谢谢哥夫。” “没事,都是一家人,一会儿路上让你大哥三哥教教你生意经,别怕,咱家吃食用料讲究做的也精致,不会叫你赔钱的。” 蔡学在一边听了,也赶紧道:“熊夫郎放心,我也会和孙二郎说说的,虽然我经验没有熊大郎和三郎足,但也遇到许多人经过几桩特别的事。” 孙怀才跃跃欲试,他已经听熊大哥和熊三哥说了,这糕点才十几日就让他们赚了三百多文,这可是从前断然不敢想的,要是他十几日也能赚上三百文,阿娘就不会日日拿话敲打他娘子了,他娘子也不用在家里做最多的活,受最多的气。这么想着,整个人都有股莫名的力气。 随着孙怀才和蔡家亲戚的加入,整个杏花村都知道那个凶神恶煞的屠户熊壮山新买回来的夫郎是个会做糕点能生财的双儿,他做出来的糕点小孩子手掌那么大一块,就要一文钱,就这镇上的人还抢着买,回回都能卖光。 村上人害怕熊壮山不敢去他家里探听,就都守在村口议论纷纷,堵着在熊壮山家里拿货的就问:“你进的糕点今个都卖光了,赚了多少文?” 这时,就会有人兴奋地回答道:“卖光了,今个我赚了三十文,不算本钱净赚的啊!” 问的人就赞叹道:“这么多!” 越来越多的人涌入熊家,拼着被熊壮山揍的胆子来进糕点。好在熊壮山这几日腿上有伤,唐寿不允许他随意乱走,就只能坐在椅子上用那双充满暴戾的眼睛紧迫盯着每一个来家里买东西的村人,那些村人往往换完糕点,身上的汗也出了一层又一层。可即便这样来进糕点的人也只多不少。比起熊壮山的高压,生活的压力似乎更可怕些。 “好香,夫郎你又在做什么?”熊壮山从院子里进来,他的腿伤已经长合,就是不敢做太重的力气活,怕绷出血了,屋里屋外的活动是不怕了。 正好这时候唐寿新作的糕点出锅了,唐寿一共新作了两种糕点,其实也算一种都是核桃酥,南北方不同做法罢了,大些北方做法,叫大桃酥,小的叫核桃酥,是南方的做法。两种核桃酥上都洒了一些黑色的芝麻。 “你来尝尝,这是我新作的核桃酥,味道怎么样。” “我夫郎做的自然差不得。”熊壮山边拍马屁,边拿了一块核桃酥放在嘴里。 这次的糕点和前几次有大大的不同,外面那一层十分酥脆,一口咬下去,甚至能听到清脆的声音,嚼在嘴里,耳朵听着都知道好吃。核桃的味道不重,只有一点点。 熊壮山一口气吃了七块才不得不停下来,他还记得这是要卖的。 “夫郎,这是前几日你托熊铁和熊柱买回来的核桃做的?” “对,味道怎么样!” “太棒了,我从来没吃过这种糕点,明明是核桃做的,却不大能吃出核桃那股子怪味,反而香香甜甜的。” 唐寿得意洋洋的眯起眼睛,“那是,我别的不敢说,做吃食的手艺肯定便是你们这里的御厨也未必比得上。” 唐寿也拿了自己做的核桃酥咬了一口,酥脆酥脆的,很好吃。忽然,眼前一暗,那个魁梧的男人压了过来,声音嘶哑。 “夫郎,我没吃够还想尝一尝。”说着就压下唐寿的嘴巴。 唐寿疯狂地拍打熊壮山的后背,可那点力气完全被熊壮山忽略不见,他抱着唐寿变换着角度,试图尝的更彻底。 当熊壮山的嘴唇来到唐寿脖子上,唐寿的嘴巴才终于得到解放,狠狠喘了几口气,才能说出话来:“熊壮山,你放开我,昨天晚上才要,今天还来,我腰要折了。” 高声喊了半天,熊壮山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也不知道这用了他多大的定力,眼睛都憋红了。 唐寿看得既害怕又咋舌,忽然脑海中飘过一个词——性.瘾.者,熊壮山每天晚上都来,从没有休息日,他是不是是隐形性.瘾.者。 黏腻了一会不得不分开,因为有人敲门过来换糕点。 “熊夫郎,给我五斤糕点。”最近总往来熊家,虽然熊壮山还是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但也没见他暴躁地打人,村里人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怕他了。 只是今日似乎那里不一样,熊夫郎脸红彤彤的,看见他像是看见了救星,泥鳅一样滑走了。而熊壮山看他的眼神格外狠戾,都带着血丝,看样子好像随时都会跳起来揍他。 “给,这是五斤糕点。” “啊,哦。”那人拿着装糕点的食盒如后面有疯狗撵似得就往外跑。 “哎,明日我家可不要糯米粉了,再要糕点需要拿蜂蜜、糖或者铜钱来换。” 那人跑得太快,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唐寿回头瞪熊壮山。 “咱家开门做生意的,你们这么凶干什么,你看看把人吓得,跟被狗撵了似的。” “狗,撵?”熊壮山一字一顿地看向唐寿,眼神非常危险,那里面盛的都是满满的没退却的欲.望。 唐寿怀疑熊壮山非常有可能拿这个做借口来那个他,马上非常识时务道:“我说错了,不是被狗撵,是被熊撵。” 没给熊壮山发挥的机会,越来越多的村人进货来了。 有人看见唐寿新做的吃食指着问道:“熊夫郎这是你新做的糕点,叫什么名字,怎么卖?” 唐寿笑眯眯道:“大的叫做大桃酥,小的叫做核桃酥,大的两文一块,小的三文两块。要是进货的话,大的十五块给二十五文,小的三十块,四十文。” “这么贵?” “虽然贵,但也是新鲜吃食,最近玉林镇上卖糕点的很多,。旧式的很多人都吃腻了,新鲜的虽贵,却一定会有很多人尝鲜。” 那人听也是这么个理,可到底太贵,也不知道真好卖不好卖,就想先拿一斤试试水。 “大桃酥用糯米粉怎么换。” “用糯米粉不换的,你可以用鸡蛋、糖、蜂蜜和核桃换,要是都没有就用铜板买。” “啊?为什么呀?”除了糯米粉是农家人常得的,其他哪种也不是寻常人家轻易有的。核桃、蜜蜂和糖等都是珍贵的物什,哪样都得花钱买。 “家里的糯米粉堆的满满当当,完全够用了。”唐寿笑道:“你们赚的盆满钵满,各个家里堆了不少铜钱,怎么也该让我这个做的赚几个铜板吧。” 那人不说话了,呐呐笑笑,还是没舍得进货。不过,他舍不得却有许多胆大的,三斤两斤的进货试水。等到熊家两兄弟来得时候只每样只剩下了三斤,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觉得二哥并没有把他们当亲兄弟,有新鲜糕点并不先想着他们兄弟两个,况且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去镇上卖糕点,熊家两兄弟的生意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最巅峰的时候曾经每人卖出去过十斤,现在只能维持在一人六七斤的量。 不过兄弟两个谁也没吱声,因为他们知道二哥对他们一家都有心结,要想做到如其他人家兄弟间那样亲密无间也是困难。 熊柱神色如常笑道:“哥夫,给我装些新糕点,我担出去试试水。” 唐寿却道:“大哥三弟,前几天我和熊壮山商量了下,寻思着把之前四样糕点的手艺教给你们,往后我们就做核桃酥。” 熊铁熊柱大惊失色,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哥夫这可使不得。这是你和二哥生活的营生,我们可不能抢。如今我和大哥能靠着这生意一天赚几十文就知足了,从前这是不敢想的。”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既然要教给你们,你们就不用考虑会不会抢我的手艺,那些我自有办法。” 无论唐寿怎样说,熊家两兄弟都不愿意接受,熊柱求助地看向熊壮山焦急道:“二哥,你快劝劝哥夫,这可使不得的,我们不能做那等小人行事。” 熊壮山道:“别墨迹,都听你哥夫的,否则日后也别过来了。” 熊壮山憋了一肚子欲.火,此刻通通转成怒火,熊柱自己撞上来,哪能得到好口气。 熊柱熊铁一对上熊壮山就蔫了,什么也不敢说了。 兄弟二人回家和熊母一说,熊母也是既高兴又担心,寻思一会擦起眼泪。 “阿山还是念着我这个阿娘的,这么一份生财的生意说给了咱家就给了咱家,这是心里还是装着这个家的。” 熊父也道:“阿山的夫郎也是个好的,要是他不肯,手艺是他带来的,阿山也不能硬按着他教。你呀,日后不要总挑那孩子的刺,都是好孩子。” 熊母被说的老脸一红,“哪有。” 众人识趣的都没提起一开始因为唐寿又买糖又买蜂蜜的花钱,给熊母气得一夜没睡觉的事。 做糕点一般都是女人和双儿的活计,熊家也不缺女人,就把大嫂五妹都领来学。家里熊铁和熊柱仍然担着糕点去镇上卖,想着日后家里女人们就能忙开,实在不行还有熊父帮忙,兄弟两个还跟着出去卖,多赚些是些,谁家也不嫌弃钱多。 听着看着简单,真上手却是一个人一个火候做出来的一个口味。可不上手又学不会,唐寿就只能让她们每人分工负责一项,然后少做试手。 一开始做出来的糕点虽有唐寿在旁指点,但也有失败的,因为少就分着吃了。 熊母很是不安,总觉得浪费了东西,给二儿子家里添了损失,越是这样想越放不开手脚,蒸出几锅都达不到唐寿的要求。 一斤一斤的东西浪费着,都是钱,本来一斤才能赚七八文,利润就小,本钱要比利润多几倍,蒸坏了几锅,就不知道要赔多少钱。熊家也是刚开始做生意,并没我赚到多少钱,禁不起这般赔,唐寿就不让她做了,让她先在一旁看着。 熊母的状态把熊大嫂急得不行,眼瞅着这是家里唯一一项生钱的营生,要是再叫她给推出去,家里的日子什么时候能起来呀? 她就私下里找了唐寿道:“弟夫,这几日我已经看明白了,不如明天就让我来吧,阿娘那个状态恐怕一时半会的也缓不过来,每日浪费那么多东西,都是钱,我看着也心疼。” 熊大嫂已经是熊家媳妇,这次熊母带她来就是让她学习家里制糕点的手艺,本就没有背着她的意思,唐寿自然同意。说到底,实在是熊母太放不开手脚,失败了几次就觉得是在祸害二儿子的东西,心态崩了。 唐寿点头道:“可以,明日换你来做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晋江催更协会会长扔了一颗地雷 第十章 狼皮马甲 第二日,熊母一家赶到的时候,唐寿已经将核桃酥先制作好了。 熊母和熊小妹没说什么,倒是熊大嫂心里有些不得劲,觉得这是唐寿在防着她们,不然为什么每次来,核桃酥都先做好,从不给她们看制作的手艺。 但现在还要学习那四样糕点的手艺,熊大嫂也不敢多说什么。 唐寿耐心的给四人讲了一遍,然后指着熊大嫂道:“阿娘,今日让大嫂试试,昨天她找我谈过,觉得她能做好,就让她做次试试。” 熊母眼神暗淡下来,失落地道:“行,就让她试试吧。”熊母还是心疼东西,自己这做来做去的,总是作坏东西,越作坏心理压力越大,最近一提做糕点手都哆嗦。 熊大嫂干活是把好手,也利落,有条有理,几乎不需要唐寿指点,一蒸笼糕点出来的时候,众人试了试,口味虽然没有唐寿做的好,但已经有了唐寿做的几分滋味。 唐寿满意的点点头:“大嫂,你在多做几次,味道上就没差了。” “真的吗?”熊大嫂满眼兴奋地放光,这手艺她学来了可是一辈子的买卖,日后还能传给他的儿媳妇,就像她们赵家的织布手艺一样,一代一代传下去。 “真的。”唐寿笑着,正好熊壮山这时候进来,唐寿随手递给他一块桂花糕,熊壮山一口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微微挑挑眉毛。 “这不是你做的?” “不是我做的,大嫂做的,第一次做出来的糕点,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熊壮山很不给面子,面无表情道:“不怎么样,比你做的差远了。”说完熊壮山就大摇大摆的走了,平日里最爱吃的糕点,连第二眼都不肯施舍。 这要是换了别人,估计尴尬的面目表情都要僵了,然而唐寿不是一般人,他是一个钢铁直男。这会儿竟然不顾僵硬到冻结成冰的气氛,非常赞同地点点头。 “是比我做的差远了,还要多加练习。” 熊大嫂风中凌乱:“……” 唐寿可不供熊家那么一大家人的伙食,这得吃多少,这些日子浪费的糕点原料就够他受的了。 熊家人只在早上过来学一阵,做一锅,过了时辰自动就走了。剩下唐寿在家乐呵地做饭,他和熊壮山还是比较享受二人世界的。 熊壮山闻着满屋子的喷香,问道:“午饭你做了什么?” “溜肉段、锅包肉、狮子头还有一个羊肉片。” 头几道菜熊壮山都没吃过,觉得稀奇,羊肉片平时他自己也做,根本没放在心上,然而等唐寿端出来的时候,他才愣住了,这是羊肉片,怎么是干的。 其实唐寿做的应该是孜然羊肉片,但这里没有孜然,唐寿便只能事先用姜汁将羊肉腌了去腥,用胡椒茱萸代替辣椒,做出来的味道并不差。 熊壮山率先尝了一口,惊喜道:“夫郎,这羊肉并没有膻味。” 唐寿也坐下吃饭,“那是当然,我自有做羊肉的独门秘方。” 熊壮山真心实意地恭维道:“夫郎的手艺御厨也比不上。” 唐寿被赞地美滋滋,暂且忘了嫌弃熊壮山饭桶一样的食量。四盘菜,一盆米饭两个人都解决了,主要是熊壮山,他把菜汤都泡进饭里吃个干净,盘子和刷过一样干净。 吃过饭,熊壮山自觉刷碗扫地,都打扫干净了,才拿着做好的羊毛褥子献宝似得进了屋。 “夫郎,你把这个铺在床上,这羊毛我处理过了,干净的,可以直接睡在上面,暖和又柔软。” 唐寿接过羊毛褥子,说不清心里翻腾起来的那种感觉是什么,鼻头发酸,明明手脚被冻的都是冰凉的,心里却是温暖的。 就因为他无意中的一句话,熊壮山就为他冒着生命危险猎了野羊回来。 “快铺上试试吧!” 唐寿将毛皮褥子珍而重之的铺在床上,其实一层毛皮并不能柔软到哪里去,然而唐寿却觉得这比十个毛毡子还令他欢喜。 “很柔软,羊毛也暖融融的。” 熊壮山欣喜的像个孩子,“以后你在家就坐在这上面,暖和。我还有一个狼毛马甲,这就翻出来给你穿。我看你这几日在屋里冻的厉害,每每进货的走了,你脚都冰凉。” 熊壮山知道唐寿脚凉,是因为每回都是熊壮山用手或者肚皮给捂热的。 狼毛马甲熊壮山舍不得穿,每年只最冷的那么几天才穿在身上,又怕脏又怕不小心弄坏的,可给唐寿穿在身上屋里屋外的干活做糕点就一点也不心疼了。 这样真挚的情感,唐寿自认是个直男回应不得,却发誓一定要把熊壮山家的日子给过起来,等他走了以后,攥下万贯家财还怕说不上一个称心如意的夫郎娘子吗。 来熊家进货的人看见唐寿身上的狼皮马甲,没一个不羡慕的。 可当着熊壮山的面没人敢多说一句话,表现出一点妒忌的酸意。 出去后就不这样,全都说开了。 “没想到熊壮山看着人凶神恶煞的对夫郎倒是疼的厉害,狼皮马甲都肯给夫郎干活穿,也不怕磨坏了。” “可不是,我还以为熊壮山脾气那么暴戾,以后一定是打娘子的呢,没想到,竟然是个这么疼夫郎的,早知道当初就把……”刚说个头,自觉失口连忙把话咽回去了,可别人已经听出他话中的意思,顿时哄笑起来。 “王老五,你可得了,早先这心思你也不是没起过,记得熊壮山刚回来那会,又是买房子又是买地的,还养起了猪羊,那会你不就动过心思要把家里小娘子说给他,媒婆都请上了门,是人熊壮山看不上你家小娘子直接拒绝了,你才消停。” 王老五老脸胀的通红,“胡说什么,才不是他看不上我家小娘子,是他只喜欢双儿,当初又不是我家一个打他的主意,你们这里多少人看人有钱,和熊家牵扯又算断了的,不都托人上门提亲了嘛。后来要不是把熊壮山惹烦了,拎着媒婆给摔出来,估计熊壮山家的门槛都要给踏破了吧。” 众人呐呐不言,那会熊壮山刚当兵回来,村里人看他有钱和家里也不亲近,那些关系跟断了似得,根本不贴补家里,都明白自家小娘子嫁过去不用受婆婆的气,也不用伺候婆家一大家子。小两口过自己的日子,自己说的算,熊壮山还有钱,一时间熊壮山成了杏花村的香饽饽。 那会村人还不大了解熊壮山的脾气,毕竟熊壮山走得时候才只有十四岁,还是一个普通农家少年郎。只当他是看着凶神恶煞,人还是和气的。直到后来被媒婆闹烦了,提着领子把人给扔了出去。 之后又有人不知死活的挑衅熊壮山,被熊壮山差点没揍死,他们一家子上来帮忙,全部被熊壮山揍翻。那户人家的娘子们仗着自己是女人的身份以为熊壮山不敢动手,结果熊壮山根本不管你男人女人,惹到他就是揍。 事情闹大了,惊动了里正。里正看那家人被揍的实在太惨,就让熊壮山赔银子,这下彻底把熊壮山激怒了,熊壮山耍起了熊疯,差点没把那家人和里正家里房子拆了,更是暴戾的叫嚣着要弄死他们全家,那样子可不像说说而已,是真吓人。自此给那一家子吓的还提什么赔偿,见到熊壮山就绕道走,里正也不敢管熊壮山的事,都怕惹火上身。后来熊壮山又陆续从山上猎回大虫、狼等拖回村子,村里人便越发怕他了。也没人敢生出把家里小娘子嫁给他的想法,都怕一言不合给打死了。 王老五心想,早知道熊壮山喜欢的是双儿,当初说亲的时候,就把家里的双儿小子说给他了。他家的双儿长的很好看,很秀气,文文静静的像个小娘子似得。这要是说给熊壮山可比说给罗家强多了。罗家因有豆腐生意,自认在村子里高人一等,日子过得好,心底挺瞧不上村人的,觉得谁家都穷,配不上他家。他家双儿在罗家没少受气。 以前他也那么认为,觉得自家双儿高攀了罗家,能嫁进罗家就是自家双儿的福气。可现在对比熊壮山对唐寿的体贴,再加上熊家现在也有了自家生意,村里一般人都要在熊家进货拿到镇上卖,可比罗家生意红火多了,相信要不了多久熊家就要盖过罗家,成为村里最富裕的,王老五便悔的肠子都青了。 此刻全然忘记了,这生意是唐寿带来的,手艺也是唐寿的,没有唐寿,这买卖根本不会有。更忘了,他家的双儿熊壮山到底能不能看上,只一门心思的后悔当初不若把家里双儿说给熊壮山了,也是可笑。 村人对唐寿身上的狼皮马甲嫉妒不已,熊母同样眼热。这要是在旁家,家里的好东西都要先供给家里的老者,有多的才能分给小辈。如今她连个畜生毛都穿不上,家里双儿夫郎却穿上了狼毛马甲,这不是遭村人指指点点嘛。 说来说去,都是熊二郎和她不亲,心里没当她是亲生母亲。想着,熊母就红了眼圈。 唐寿看见,也猜到熊母不自然的态度大抵是因为他身上的狼皮马甲,毕竟熊母穿得还是破布条子絮的袄子,不若他身上的狼毛马甲一半挡风。 不过唐寿也不会大度的让熊母拿去,通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他知道熊壮山和熊家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这事伤了熊壮山的心,以至于他虽然做不到和熊家断亲,但心却彻底离了。要不是因着与他成亲,估计两家人或许根本不会走动。 唐寿只装作不知,低头教她们怎么做糕点,熊壮山却忍不了,他从外屋进来看到这种情况,直接冷笑地牵起嘴角。 毫不客气道:“你们在我家也学了十几日了,明天开始就在你们家里做、贩卖,不用来我这边了。” “哦,知道了。”熊大嫂呐呐的答应,更多的是跃跃欲试,她也明白婆婆的矫情惹怒了熊壮山,再不走,恐熊壮山那暴戾的脾气就止不住了。 三人离开了熊家,唐寿根本没做挽留。东西是熊壮山冒着生命危险猎到的,做成马甲给了他,他收了,那就是他的。不能因为熊母占着熊壮山母亲的名头,不管熊壮山是不是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东西就都要先紧着她吧。 熊母回到家里大哭一场,可那又怎样,依旧不敢直面对上熊壮山。 熊父劝道:“你就知足吧,要不是阿山,咱家上哪里能学到这糕点的手艺。这手艺可不是一天两天的营生,都是越做越精,天长地久的有了口碑,几代人都能经营。” 熊母红着眼睛道:“我也知道是这么个理,可心里这道坎实在过不去,总想着当初要不是发生那件事,阿山是不是就不会对咱这般疏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春秋雅言扔了一颗地雷 逍襍扔了一颗地雷 晋江催更协会会长扔了一颗地雷 第十一章 外泄 自从把糕点生意分出去,唐寿也不那么忙了。他这边剩下核桃酥的生意,因着贵,不若熊母那边定的人火爆,但也不少,玉林镇上许多大户发现核桃酥的美味,有时候一买就是几十块几十块的买,那样子根本不把几百文钱当成多大的数字。看的村人都傻了眼,有些人意识到这是个商机,已经开始逐渐订越来越多的核桃酥带去镇上。 熊家糕点的火爆已经传入附近几个村,特别是小南村那个富村。 熊大嫂的娘家就在小南村,姓赵,赵家是小南村数得上数的富户。现在他们全家围坐在桌旁,看着桌上的十几块糕点,就那么一小盘,小孩子手掌那么大,一口就没了,竟然就要一文钱一块,这是抢钱啊。 “阿娘,听说这是熊家做的?”赵大郎道。 赵二郎道:“是熊二郎买回来的那个双儿的手艺,现在杏花村上一半的人都去他家进货拿到各处卖,不止玉林镇,有拿到邻镇卖的,反响也很好。现在杏花村都说,熊壮山买回个聚财夫郎,坐家里就能生钱。” 赵大嫂目光闪了闪,别有用心地道:“阿娘,我听杏花村来的小贩说如今这做糕点的手艺熊二郎的夫郎已经传给了大姐,现在做糕点的事在熊家完全是大姐一手抓。” 赵母迟疑着道:“大娘已经是熊家媳妇,这做糕点手艺传给她也很正常。咱家这织布手艺不就只传给媳妇,却不传给家里未出阁的小娘子吗?防的就是手艺外传。” 赵大郎道:“阿娘,咱家和熊家能一样嘛,咱家是下嫁,这些年大姐跟着他家受了多少委屈,要吃一顿肉还要跑回家里,哪回她回来,我们兄弟两个还有娘子都没给她脸色看。你看咱们小南村谁家外家的娘子这么吃娘家的,说来说去还不是我们兄弟心疼她。我们心疼她,她也该心疼我们,到回报咱家的时候了。” 赵母还在犹豫不决,赵二郎又道:“阿娘,你想想咱家手里有织布的手艺,再加上这糕点的手艺还不赚得盆满钵满,咱家如果能更强一层楼,对于大姐来说也是好事。这些年要不是咱家有钱,给大姐做靠山,大姐哪能在熊家生活的那么逍遥,只要咱家稳住不倒,比熊家有钱,就能给大姐当靠山,熊家就不敢对大姐怎样。” 赵母被说得动了心思,也越发觉得二儿子说得有道理。只要她家不倒,始终压熊家一头熊家就不敢把大娘怎样。这些年来不都是这样吗?要不因她家有钱,大娘总往家里跑,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又各种给娘家干活,哪家婆家能容,估计早给休回来了? 赵母坚定了想法,不再迟疑,“好,明天托人给大娘带个口信,叫她一趟,也不说别的,就说我病了,熊家就是再忙,也得放人。” 听到赵母病重,熊母没招不可能不让人家小娘子回去,她心里总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上次熊大嫂回来,也没听她说她母亲哪里不舒服啊,怎地忽然就病重了。 熊大嫂哭着抹眼泪,“我阿娘这是怎么了,怎好端端就病了。” 来车接的人就道:“听说是急症,你也知道她疼你,就想着见你一面。” 熊大郎领着两个孩子跟着就要上车,被车夫拦住:“哎,你上来干什么?” 熊大郎道:“大娘子阿娘病重,我做郎君的怎能不跟着回去看看。” 车夫神色不自然,“那个,你别去了,你也知道她不待见你,你去徒惹她烦恼。再说,我这骡车一会还要拉别的东西,可拉不下你们这么多人。” 熊大郎只能下了车,看着熊大嫂坐着骡车出了村子,心里总觉得不安生,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熊大嫂到了娘家,一看她阿娘并没有事,难受的心情还有些发蒙。 赵母挺觉得对不起女儿的,但一想今后女儿还要拿娘家当靠山才能在熊家过起好日子,腰板就又硬了。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把要学制作糕点的手艺给熊大嫂说了。 熊大嫂惊道:“阿娘,那可是熊家的手艺,我怎么敢外传?” 熊大嫂这么大反应直接刺激到赵母,本来还有愧的心里,顿时就只剩下怄气了。 “都说嫁出去的小娘子泼出去的水,这话果然不差!你阿娘阿爹还有你的几个弟弟弟媳对你什么样你心里没数吗?你看谁家嫁出去的小娘子像你这样想回娘家吃肉就吃肉,想回娘家住就回娘家住。换了别家早给打出去了,现在你兄弟就管你要个方子罢了,也不是别的什么,你都不给。再说,你家在杏花村卖糕点,我家在小南村卖能抢了你家什么生意?” “可……”熊大嫂不愿意,她家里的织布手艺不也是传给媳妇不传给女儿的嘛。而且也不许两个弟媳带回娘家去啊。 赵母又道:“我们赵家是白疼你了,白给你做靠山了。你就算不为我们着想,也该为你自己想想。你看谁家小娘子嫁到婆娘不受婆婆磋磨,而你这些年可受过,这不全是因为咱家有钱,你婆家不敢嘛。你想想要是有朝一日,你婆家比咱家有钱了,咱家就没法再拿捏他家,那时候你婆婆要是磋磨你,咱家也给你做不了靠山了,你的日子还能这般逍遥了吗,你自己想想你们村里那些小娘子出嫁后在婆家过得日子,再想想你自己的,你自己做决定,我也不逼你。” 熊大嫂想了想,村里真没有她在婆娘过得这般快活的出嫁女,还真是因为她们娘家不行,不若她家有钱。她过惯了这种日子,若让她过那种被婆婆拿捏的,她可过不了。 熊大嫂竟然就这么把做糕点的手艺外泄了出去。 熊家因为熊大嫂回了娘家,一时竟没人能拿的起了,没办法,只能找唐寿帮忙代做几天,唐寿当时只觉得哪里不对劲,并未深想。 熊大嫂只在赵家呆了三天就回来了,回来后不知怎么回事,特别蔫,一副做了亏心事的表情,问她母亲身体情况怎么样了,她就犹如惊弓之鸟般,躲躲闪闪的说没大事,陈年旧疾,熊家人忙生意一开始也没当回事。 “熊夫郎,给我来四十块核桃酥。”蔡学直接给的铜板,唐寿已经不要糯米粉或者小麦粉了。而核桃和牛奶他家也没有,就每天用铜版交易,连带着他也只收铜板了。 “好,给四十块核桃酥。”唐寿帮着把核桃酥码在食盒里,蔡学却犹豫起来。“怎么了?” 蔡学看着熊壮山不大敢说,唐寿就对熊壮山道:“熊壮山,我狼毛马甲忘穿了,你进屋给我取来。” 熊壮山恶声恶气对蔡学道:“你让我夫郎支开我想干什么,孤男寡男的!” 蔡学让他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为了把自己摘出来,证明自己没有想和唐寿孤男寡男,什么顾忌也不敢有了,一口气道:“我最近在镇上卖糕点,碰巧遇到一伙小南村来的人,也在买糕点,那糕点做的和咱们的一模一样,我仔细看了,也尝了就连味道都没什么不相同。后来问他们哪里进的,说是小南村赵家。” “赵家?” 熊壮山冷冷牵起嘴角,“熊铁的娘子就是小南村赵家的大娘子。” 蔡学担着糕点,贴着墙道:“无事,我就走了。” “等下,蔡大哥。”唐寿又拿了四块糕点放进他的食盒里,“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个,东西不多,一点小意思。” 蔡学忙去看熊壮山的表情,见他没有反对,才高兴地担走了。四块就是八文钱啊。 唐寿转身刚要和熊壮山说话,发现人没了,不大会,熊壮山从屋里出来,拿了个狼皮马甲。 “冷,穿上。” “这事,你打算怎么办?”唐寿穿好了马甲问道。 熊壮山冷酷地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敢欺负到我熊壮山头上,是皮子紧了,那我就给他好好松松。” 熊壮山都得到了消息,熊母那边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熊母气得浑身哆嗦,大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那可是熊家的手艺,你怎么就敢泄露出去,你眼里是当真没有我这个婆婆,没有大郎这个郎君,太不把我们一家子放在眼里了!” 熊大嫂此时已经认定娘家可以做她的靠山,因此并不十分惧怕,就是一个劲的哭,也不还嘴。她心里想的是,手艺我已经教出去了,你们熊家还能拿我怎样,最多嘴上骂一骂罢了。 熊母并不是个傻的,她只是一时间走不出固有的思想,她家里穷,家里的孩子于亲事上特别困难。三郎如今二十四了,在村里是老光棍一条了,基本上等于说亲无望了。家里最小的五娘子,同样没人愿意说亲,都知道他家的情况,就怕说回五娘后,五娘会刮拉着婆娘毫无底线的贴补娘家,尽管有四娘那个先例在,并没有贴补熊家,可村里人仍是不放心。 对于大郎能娶上媳妇,她特别小心,生怕大儿媳妇哪一日忽然跑了,她大儿子就也成了光棍,所以事事能忍则忍。 但今日之事不同,唐寿教给她家的糕点手艺,这些日子最好的时候能卖出五六十斤,利润能有二百多文,这样庞大的数字,村子哪户人家敢想。可如今熊大嫂既然敢把这方子泄露给赵家,这分明是在断她熊家的财路,根本没把她熊家放在眼里。熊大嫂简直不知道她现在姓谁家的姓了! 熊母想到唐寿又想到熊壮山,这事上她不能糊涂,从前迁就熊大嫂是怕熊大嫂跑了,大郎再说不上媳妇,可要是能保住这门营生,要不了一年,给熊大郎说什么样的没有。 她打算借这次事件好好敲打敲打熊大嫂,她要是能认清现实,她绝不会搅了大郎的家。但要是认不清,如此胳膊肘外拐,那她拐向谁家,就去谁家呆着。 熊母想开了,也不破骂了,语气冷冷道:“大郎娘子,如今你闯下这等祸事,就要为你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手艺是你弟夫传给你的,你把它外泄,不单单关乎咱家,还关乎着你弟夫,现在你就和我去二郎家里请罪吧!” 熊大嫂脸色顷刻煞白,一点血色不剩,她求助地看向熊大郎,然而这次熊大郎却没有站在她这边,毫无底线。 “大娘,这事你做的不对,去二弟家里赔罪吧,要杀要剐,我给你担着。”熊大郎同样脸色煞白,但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事,是一定要道歉的。但大娘是他的娘子,她犯的错,他会一力承担。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不以极品亲戚为主,满打满算就这么一个,主要还是经商,解决了就没了。不喜欢可跳过。熊大嫂的出现是必然,那么穷的地方,一日能赚上二百文,没人会不眼色。实际上一直瞧不上的穷亲戚突然富裕了,最先受不了的往往就是从前压在他们头上自允高出一等的部分亲戚。她的出现有敲山震虎之效,警醒别人,放心熊壮山那个糙货不是摆样子的。 感谢 逍襍扔了一颗地雷 晋江催更协会会长扔了一颗地雷 第十二章 吃干醋了 熊大嫂在外面等着,熊母和熊父进来与唐寿密谈,熊母熊父是想请熊壮山出面讨个公道,不然单凭他家两个小子,一个还是赵家女婿,闹到小南村,人赵家有小南村一村人做后盾,他家讨不到任何好处。 唐寿没有冒然答应,而是看熊壮山的态度,他知道熊壮山和熊家有症结,管不管怎么管还得看熊壮山的意思。 熊壮山冷冷问道:“这事我可以出头,赵家既然敢让外嫁的娘子偷熊家的东西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不过,我出头了,不希望背后有人给我捅刀子。” 熊父道:“这事,全听阿山的,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绝不能让人骑在脖颈上拉屎。至于大郎,他自己的娘子,自己管教不明白,那么我这个做阿父的就得替他管教,如果要是心真不在我们熊家,打心眼里瞧不起熊家,瞧不起大郎,熊家不强留她,放她去找好的。” 有了熊父这句话,熊壮山就知道该怎么做,也不叫村人,只熊壮山领着熊家一家就闯进了小南村赵家。 熊壮山既然有威名在杏花村无人敢惹,就非浪得虚名。进了赵家,连话都没说一句,一脚就踢翻了蒸笼,锅里的未蒸熟的糕点洒得哪里都是。几个做糕点的娘子吓得失声尖叫。 赵家两兄弟急忙跑出来,一看见熊父熊母竟然一点不觉得理亏,反而叫嚣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赵大嫂从熊家钻出来,扑进兄弟怀里呜呜痛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赵母赵父听见动静出来,看见满地狼藉,瞅见熊家人眼里先是闪过一丝心虚,随后常年的在熊家面前高人一等的欺压感占了上风,竟理直气壮道:“熊四熊四娘子,我家大娘这是做错了什么,还让你们打杀上门,这是赵家不是你们放肆的地方!” 熊母冷笑道:“我们放肆,你赵家做了什么好事你自己不知道,好,既然你不知道,我不介意今个好好说道说道,叫你们小南村村民都知道你家是个什么样人家!” 赵家还是要脸面的,虽然能做出撺掇外嫁娘子偷婆娘手艺回来教娘家,但是那是仗着熊家是个软柿子,这么多年随她家揉圆捏扁也不敢有一句话,便以为这次的事熊家也要吃闷亏,不敢找上门。 赵父立刻喝叱道:“熊四娘子,休得胡说,我赵家做什么了,什么也没做过!”赵父隐隐威胁道:“想想你家大郎!” 熊父哼笑道:“赵老二你不要脸,做事不想你赵家大娘子,如今还敢威胁我。你家真是好家风,外嫁娘子既然偷夫家糕点方子给娘家,夫家找上门,一家人既然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就这样的家教,这样的娘子,我们熊家是不敢要了。” 小南村人早有耳闻杏花村熊家熊壮山新买回家的夫郎会制作糕点的手艺,制出的糕点一点点大小就一文一块,十分好卖。杏花村村人许多都在熊家进糕点,一天下来卖得好了能赚几十文。早就有村人蠢蠢欲动,想去杏花村进点糕点卖,就怕杏花村村民不让。 后来赵家大娘子回来一趟,住了三天,赵家就也会了制作糕点的手艺,制作出来的糕点外表和杏花村的一模一样,味道也相差无几,小南村村民抱着试试的心态出去卖了几天,果然如传闻一般好卖,一日就可以赚个几十文。因此对于赵家制作糕点的方子都闭口不言,当做不知道,毕竟这是人家家里的事。 如今熊家打上门,把事情挑破,许多人都想,果然如此。 赵父一家脸上臊得通红,根本没注意到熊父的话,只有熊大嫂一个有些发傻。熊父说什么不要她了,熊大嫂在心里拼命摇头,不会的,熊家不会不要她的,不敢不要她!不要她,熊大郎哪还能说得上娘子。 熊母道:“我且问你,你卖了几日,给我造成的损失怎么赔偿?” 赵父竟然抵赖道:“你哪里有证据说是我家大娘子偷了你家的方子,我还说这方子是我家祖传的,从前没当回事,现在才想起来……啊!” 赵父的话被一把杀羊宰牛的大砍刀劈断。那砍刀一尺多长,三指宽,贴着赵父头皮就削下去,赵父只觉得头皮一凉,低头一看,地上落了一半的长发。 抬头,一个浑身血腥,周身悷气的彪悍壮汉凶神恶煞的瞪着他,他手里握着的那把长砍刀似乎随时还能劈下来。 赵大郎将他阿父护在身后,竟要和熊壮山打架。 “你放……” 只见熊壮山和提了小鸡子似得一把将赵大郎提起来,举到半空,赵二郎冲上去救他大哥,拿着一根木棍,觉得挺英勇,可惜没跑到跟前就被熊壮山一脚踢飞。赵大郎被熊壮山举着轮起来,不知道轮了多少圈,砸向正要起身的赵二郎。赵二郎被砸的猛咳一声,差点没把心肝脾肺全吞出来。 “给我砸!”熊壮山一声令下,熊父和熊三郎拎着棒子得什么砸什么,熊母也跟着把灶台上的土罐瓦罐蒸笼砸了一地。 小南村村民有认为赵家有了制作糕点手艺能拉动全村一把心思的人,就要出手阻止。熊大郎拎着一把大砍刀往那一站,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熊壮山在次,我看谁敢多管闲事!” 熊壮山!这个彪形大汉竟然是熊壮山,小南村的人顿时怂了,怪不得一言不合就要打要杀,谁不知道杏花村的熊壮山打兵的时候杀杀多了,做下病,几日不杀人就浑身难受。憋得没招,就只能杀牲畜解瘾,哪有人敢上,别说上了,竟瞬间作鸟兽散,热闹也不敢看了。开玩笑,看热闹哪敢命重要! 熊壮山可是打女人的,这事出了名,赵家的女人没一个敢上的,熊大嫂已经吓傻了。 把赵家砸的差不多了,熊父这才领着儿子折回来,“赔钱还是赔命?” 赵家这才没一个人敢把熊父赔命的话当吓唬人的话听,忙道:“赔钱,赔钱……” 熊父在赵家从没这么趾高气昂过,哪次不是他点头哈腰的,豪气地问熊壮山道:“阿山,多少铜钱?” “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啊!三两?”熊父瞅瞅熊壮山,确定不是他说错了。 “咱家一起盈利就二百多文,赵家卖了十几日就是二千多文,剩下一千文是赵家赔偿咱家的精神损失费!”唐寿道:“咱家因他赵家教出来的好娘子精神上受到了这么大创伤自然不能白受,是要赔偿的。” 精神损失费是什么鬼?还有究竟是谁家精神受到了创伤,能搞清楚吗? 可赵家不敢反抗,只能认命,赵父咬牙道:“我给。” 收了银子并不算完,唐寿道:“这糕点是我熊家的手艺,你赵家要是敢再拿它生财,或者传给别人,被我们熊家知道,下次来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这还叫好说话,那不好说话得什么样!赵家不敢想,更不敢生出外泄方子的心思。 偷鸡不成蚀把米,打不着狐狸惹一身骚,大抵如此了。 熊家满意的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而熊大嫂却好像被熊家众人遗忘,就连熊大郎也没敢多看她一眼。熊家和赵家闹到这个地步,熊大郎实在没有脸面开口请求什么。 “大郎……”熊大嫂颤颤巍巍叫了一声,熊大郎顿住脚步,痛苦地看向她。 熊家众人这才似想起还有熊大嫂这么个人物。 熊母道:“既然你心心念念想着都是娘家,那你就呆在娘家吧,看看你的阿娘阿父弟弟弟媳到底能对你多好!” 不用看,熊大嫂现在就知道,赵家被熊家打砸成这样,这口气无处发泄,都要算到她身上。她未出阁的时候阿娘阿父是疼过她,可那时她未出阁,两个弟弟也没说亲,现在家里来了两个弟媳妇,她这个出嫁的大姐就成了多余的,没有权利在住在娘家。 这些从前熊大嫂不愿意想明白的终于这一刻想明白了,她的阿娘阿父再疼她,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两个弟弟弟媳妇撺掇几句就忘了她这个出嫁的娘子一旦事发,在婆娘将会面临怎样的尴尬境地,会不会影响夫妻感情,熊家要是不要她了她该怎么办? 就算昱朝对被夫家休了的娘子宽容,可也要分什么事,像她这种偷了婆娘生财的方子给娘家的娘子,到了哪家都是得不到好脸色的! 熊大嫂捂着脸嚎啕大哭,后悔晚矣。 赵家没人有心思管她,这么冷的天,家里被砸成这个样子,这可怎么办啊? 回到村里熊母就要把银子给熊壮山,这件事终归是因为熊壮山才能这么顺利,没有他,小南村的那些村民就不会善罢甘休。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断了小南村村民的一种财路。 “阿娘你拿回去吧,糕点手艺既然教给你家了,就是你家的。这次损失最重的也是你家。”唐寿道。 熊壮山根本没看银子,熊母知道二郎的脾气,说多了又该急了。 唐寿跟着熊壮山回了家,有些若有所思,熊壮山问道:“怎么了?” “我在想四妹。”唐寿脱口而出。 “四妹?”熊壮山霎时语气满是阴沉,他的夫郎竟然在想女人! “不……不是那个意思。”唐寿吓得忙摇头摆手,如同一只做错了事讨好主人的小狗。 熊壮山一步步踏过来,每一下的落步都如同重重踩在唐寿胸口,脆弱的心脏在胸膛里颤颤巍巍。 “那是什么意思?”熊壮山声音低沉,微眯双眼,眼神落在唐寿的嘴唇上,充斥着浓浓的欲.望,那架势大有一言不合就开干的气势。 唐寿身后是墙,退无可退,“我……是看大嫂在娘家的处境忽然想到四妹,如今熊家贫弱,四妹在婆娘处境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出嫁的女儿终归是最可怜的,婆家拿着当外姓人,娘家同样拿着当外人,像是无根的浮萍。我想着能不能帮帮她。” 这个答案显然并没有令熊壮山满意,他挑起一侧嘴角,牵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 轻轻道:“夫郎,你,还是在想女人。”和熊壮山语气截然相反的是他的动作,粗鲁暴戾,稍一矮身,就扛着唐寿砸进可怜的摇摇欲坠的木板床上。 “唐寿,你这辈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就只能给我做夫郎。这里,也仅能想着我一个,知道吗?”熊壮山压在唐寿身上猛烈的动作,一只手指点在他的胸口,滚烫。 “知……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晋江催更协会会长扔了一颗地雷 第十三章 田螺夫郎 关于熊四妹的事,唐寿第二天才有机会再次和熊壮山提起,这次熊壮山比较平静,而且平静的出奇,唐寿简直怀疑昨天就是熊壮山找借口嗯嗯啊啊他。 “我打算把做核桃酥的手艺教给阿娘他们,之前那几样糕点手艺教给四妹。” 熊壮山道:“那你怎么办?” 唐寿眨眨眼睛,笑得鬼精鬼精的,“你不会以为我只有这点货吧,我还会制油,用大豆制油。现在一斤猪板油至少要六七十文,不过榨出六七两猪油。我用一斤大豆就能榨出二三两油,两斤大豆就能榨出五六油,大豆才多钱一斤,你说这利润大不大!”唐寿得意洋洋的炫耀,没注意到熊壮山忽然沉下来的目光。 昱朝虽有豆腐以及很多豆类制品,但还真就没有大豆油,唐寿记得,华夏历史上,大豆油的出现也比较晚。 昱朝植物油比动物油贵多了,一个是因着做菜时,植物油比动物油耐高温,动物油炒菜,很容易将菜烧焦。也因着工艺原因,植物油费人工,自然就贵。不过仍然很多士家大族喜欢吃植物油,只是村人平常也见不到多少油水,更喜欢吃动物油罢了。 所以唐寿的大豆油一旦能成,利润绝对可观。 唐寿正说的得意洋洋,忽然被一股大力拽进胸膛,撞得头晕眼花。 “你是我的,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夫郎!”熊壮山抱着人的胳膊勒的唐寿两侧肋骨生疼。他猛拍熊壮山的后背。 “疼,疼。” 熊壮山不知道用了多少定了才控制住自己,闭了闭那双赤红的双目,放开了人。 唐寿揉着肋骨,大约猜到熊壮山的心理,他身上有太多的奇异之处,加之他和熊壮山的感情又不是慢慢走到一起的,他会的越多只会让熊壮山更加的不安。可这些他并不想藏着掖着,不能给熊壮山一个未来,只想把自己会的毫无保留教了熊壮山,这样等他走了,熊壮山就可以拥有一个商业帝国,也许站在金字塔顶端总能冲淡些他离开的伤痛。至少……比一无所有强。 这些是唐寿早就计划好的,甚至把制作糕点的手艺教给熊壮山的亲戚也非他临时起意。不管之前他们有什么心结,唐寿通过这段日子相处发现,熊家对熊壮山有愧,还是有点良心的,如今他把这些手艺教给他们,他们只会更加愧疚,万一他要是不在了,熊壮山有点什么事,他们也能伸把手,不会坐视不理。人身边没两个亲戚帮手总是不行的,日子太难了。 他真的接受不了男人,虽然被熊壮山压着这样那样不会觉得恶心想吐,但并不代表他喜欢被压,有机会他还是想找个女人过相濡以沫白头偕老的日子。这是他从小的梦想。 不过唐寿平时还是会配合熊壮山的情话,主要是为了麻痹他的神经,方便功成那日随时能身退。 唐寿瞪着眼睛,撅着嘴巴,表情有小小的撒娇,“你都说过多少遍了,我知道了,我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就只能给你做夫郎,好了吧?” 熊壮山定定的看着他,半晌回道:“好。” 这什么意思,停顿那么长时间,整得跟他求他,他还得考虑似得。哼! 唐寿傲娇了,推着熊壮山膀大腰圆的体格子,“你去地窖里把黄豆背出来,再做个大木桶,把黄豆泡上。” 熊壮山很壮,体格很棒,腿上的伤已经好□□分,该做的力气活都能做了。 熊壮山抓着拥在自己胸口的手,深深地看着他,那样深沉地眼神盯的唐寿后脖颈子汗毛直立,险些以为熊壮山看透了心底的那点小算盘。 然而最后熊壮山只是轻轻道:“好。” 熊壮山和唐寿不同,他体格壮而彪悍,能装下若干个唐寿,力气同样是若干个唐寿也比不上的。轻轻松松就从地下背出一麻袋的黄豆。 “做一个多大的木桶?”熊壮山问。 “可以泡下这些黄豆的,要是太多,泡一半也行。” 熊壮山点头,出门寻找木材去了。农家人不比城里人用什么都买,他们从下生活的艰苦,一些生活必须的用品都会做,这是生存本能,刻在骨子里的。 熊壮山真不白吃那么多饭,也能干,下午就做出了木桶浸泡上黄豆。其实唐寿真不是一个勤快人,但熊壮山是,除却不喜欢打扫屋子不乐意做饭,还不习惯洗衣服外,什么活都能做。 这里可不像后世,家家过日子就屋里那点活,实际上外头的才是最多的。熊家那些猪羊鸡鸭等,都需要喂,每日的粪便也需要清理。这些活一直都是熊壮山在默默干,从来没用过唐寿。 榨油是个力气活,唐寿懒劲上来不愿意弄,就指使熊壮山,熊壮山别看做饭笨手笨脚,榨油倒是一点就透,两人忙了大半夜,第二日终于赶上早晨卖上了大豆油。 来熊家进货的一看见他家那么多油罐密密麻麻大刺刺摆在地上,眼睛都直了。 这熊家这段日子这是赚了多少钱,油都敢这么吃了。镇上的菜籽油四十文半升,贵得很呢。 看他盯着地上的大豆油直勾勾地看,唐寿就笑了起来,“家里可需要油,两文钱这么一碗。” “不,不需要……什么,两文钱给这么一大碗?”那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一大碗省着吃够吃半月的了,只要两文钱! 要是从前两文钱也不敢随意花,现在只要肯干,出去卖点糕点,一天下来,二十五文很平常,花二文买些油,家里吃吃,村人还是很愿意的。 那人道:“给我来一碗,这是二文。” “好的。”唐寿给他挺满的一碗,男人小心翼翼地端着往家走,“对了,熊夫郎,大桃酥给我留三斤,小桃酥二斤,我马上回来取。” “好的。” 又一个来熊家进货的男人看见他端着油碗就随口问道:“熊家杀猪了,榨油了,怎么卖?” 那人道:“闻着不像荤油,倒像是植物油,我也没问,这么一大碗只要两文钱,我就买了一碗。一家老小一年下来也舍不得吃油,现在好了,熊家油这么便宜,咱们又能赚钱,以后不怕吃不上油了。” 那汉子一听这么大一碗两文钱,也着急忙慌的进屋买。 “熊夫郎,你哪个油听说两文钱一大碗,给我来一碗。”男人边说边掏钱,“对了,这可是猪羊榨出来的油?” 唐寿也不瞒着他们,因着就是告诉他们是用大豆榨出来的油,他们也不会榨。再者植物油本就比动物油贵,更不值得他说谎。 笑道:“不是,是大豆榨出来的油。” “大豆还能榨油,那可怎么榨啊?”男人就是或许吃惊,惊叹一句,并不是真的想要探听。说完感觉不对自己先脸红了。 唐寿知道他是无心,并不介意。 “大豆油做菜也很好吃,我家卖的还便宜,你回去尝尝就知道了。吃得好,帮忙宣传宣传。” “一定一定。” 很快,整个杏花村都知道熊家竟然用大豆榨出油来了,那油很是便宜,一大碗就两文钱。用那大豆油做出来的菜并不比菜籽油差什么,可却比菜籽油便宜好多。 一时间整个村人都议论纷纷,全在讨论熊家的大豆油。 “你说这大豆也能榨油,榨出来的油味道一点不比镇上的菜籽油差。” “可不,咱们和这黄豆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也不知道这玩意还有这么个用处。” “说来,这好像都是熊壮山新买回来的那个夫郎琢磨出来的。” “说到他那个夫郎,我就觉得奇怪。你看那双儿说话做事落落大方,一点不像村里的双儿那般胆小,会得东西也多。就说那些制作糕点的手艺,那是咱们农家人能会的。那般精致的吃食,听说不但要加糖,还要加蜂蜜牛奶,有的还要加鸡蛋,就那个核桃酥甚至要放核桃,这些哪样可都不便宜啊?哪是咱们这帮泥腿子能轻易接触到的!” 有人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道:“别是那些人牙子拐了哪家士家大族的双儿来咱们杏花村卖吧!要是那样,到时候人家家里找来,咱们整个杏花村岂不是都要跟着吃挂落?” 另一个连忙否则:“不会,真要是哪个士家大族的双儿公子,熊夫郎还能不说,说了熊壮山再光棍也不敢不送回去。再说要真是士家大族丢的,咱们玉林镇县太爷怕是早就收到消息,张榜寻了。” “依我看,也许是哪个士家大族里逃出来的家奴,你想想咱们杏花村是穷,可再穷也比给人当仆人强。况且他有这些手艺傍身,想赚钱还不轻松的事,你看这才几天,不说熊壮山家里怎样,熊家那边却都扬起脖了,一个腰板硬着呢!” “可不是,听说把熊大郎他娘子都送回娘家了,现在他家糕点都由五娘在做。这要是从前,甭管熊大郎娘子犯多大错,熊家哪敢吱声,不得当祖宗哄着,都怕跑,熊大郎再说不上娘子。现在熊家可不怕了,你不知道村里人好多人家都瞄上熊三郎和熊五娘了,就等着看看熊家这买卖到底行不行,行的话就说亲呢!” “哎!你说这熊壮山怎么就命这么好,人家当兵九死一生,他当兵十年,音信全无,熊家都以为这是二郎没了,熊壮山却突然回来了。回来就是又买地又盖房子的。在之后那么多人家给说亲都看不上,还打了媒人,村人都传熊壮山是当兵做下病了,不能人道,熊家也讳莫如深。谁知道闹着半天竟是熊壮山走了这些年,见识广了,瞧不上村里这些土里土气的小娘子和双儿。竟看上那伙人牙子贩卖的这个双儿。那时他花二两银子买回来的时候,村人都以为他疯了。没想到这竟然不亏,冲这下去,几个二两都能赚回来。” “可不,早知道这样,砸锅卖铁我都得买。” 一人调笑道:“买什么,买熊夫郎,这话你可敢当着熊壮山的面说,看他会不会给你留一口气。” 说话的急道:“我就随口一说,你可别起坏心告到熊壮山那里,否则我就是做鬼我也饶不了你!” “好了,都是闹着玩的,不过你们觉不觉得熊夫郎更像是传说中的田螺姑娘?” “田螺姑娘?” “对呀,我阿爹给我讲过田螺姑娘的故事。从前有那么一户人家很穷很穷,穷到家里人都陆续饿死了,就剩下那么小郎君一个。那日,小郎君出去干活,回家竟发现家里凭空出现一桌子珍馐,可实际上,他家米缸里干净的连一粒米都没有了。他觉得奇怪,一开始并不敢吃,可后来一想做个饱死鬼也比饿死鬼强,就吃了。竟没事,而且美食的味道异常美味,根本不像凡间有的。后来接连几日,都是如此。那个小郎君就奇怪,那日就没走,而是偷偷藏了起来。发现到了饭点,墙上那副仕女图竟然活了,图上画的那个小娘子竟然从画上走下来给他做饭。那小郎君见小娘子貌美,又有这无米之炊的本事,就偷偷进屋将墙上的画藏了起来,那小娘子做好饭一看回不去了,郎君又不肯给她画,就只能留下来和他过日子。两人日子越过越好,还生了几个孩子,渐渐的那个小郎君就放松了警惕,那画就被小娘子找到了,钻了回去,回到画中,再也没下来过。” “倒是有点像。” “还真像,别是熊夫郎真是田螺姑娘吧,不对田螺夫郎,要不,他怎能会这么多奇异的东西。” “还真有可能。” 一个村人笑道:“我看你故事听多了,行了,别胡扯了,我看熊家起来了,咱们赶紧去进糕点吧,这几日外村来了好几户人家,去晚了就进不到了。” “快走,快走,这些在村人真讨厌,也不知道为了这点糕点得起多早……” 然而唐寿田螺夫郎的名声却响了起来,一时间提起熊夫郎,都背地里偷偷叫他田螺夫郎。甚至一度暗暗期许,自己家里也能迎回这么个田螺夫郎。倒是无意中促成好多亲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清欢渡扔了一颗手榴弹 晋江催更协会会长扔了一颗地雷 第十四章 商量 “田三郎,一会儿你在我这走可还去那边进糕点?” 田三郎道:“去的,熊夫郎有什么事尽管说。” 唐寿笑道:“那就麻烦田三郎帮我把这罐豆油捎过去,顺便给阿娘他们带个话,就说有这边有要紧事商量,请他们忙完过来一趟。” “就这事,你放心,我一定带到。” 唐寿坐在熊壮山新做的小板凳上,晃晃悠悠地想事情,家里条件太不好了,赚了这么久的钱,也不够干啥的,熊壮山还那么能吃,简直就是个饭桶。 正想到熊壮山,那人的大脸就出现在唐寿头上。 他手里拎着什么落在地上,“夫郎,你看,你说的椅子可是这种?” 地上按照唐寿形容,熊壮山竟然真做出一把后世的椅子来,那样式除了没有漂亮的花纹,艳丽的油漆,完全一模一样。 家里都是矮凳,唐寿坐着干点啥一点也不舒服。 唐寿双眼发亮,绕着椅子走了一圈,坐上去试了试,很牢固,也够宽大,背后依在上面十分得劲。 “熊夫郎,你家大豆油用大豆怎么换?”陈四郎扛着小半袋大豆,笑嘻嘻问道。 唐寿穿着小狼皮马甲,坐在熊壮山新打出来椅子,下面还垫着那床野山羊皮褥子,可以说是相当舒适了。陈四郎瞅着都羡慕。 唐寿摇头道:“我家大豆暂时够用,不收豆子,你要是想要大豆油得用铜钱买,两文钱一大碗。” 后面排队等着换豆油的男人道:“陈四,你最近靠着熊家可赚了不少钱,人熊夫郎早早就放话出来,大豆油得用钱买,你还扛来豆子换,你也太扣了吧!” 陈四也不恼,有熊壮山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守着他也不敢歪缠,就掏出两文钱和一个大碗递给唐寿。本来他也没打算真能换来,就是想试试,毕竟家里豆子有的是,这东西又不能顿顿吃,吃多了涨肚。 一般村人来,带的都是大碗,但不管他们带多大的碗,唐寿都只会按照自己碗大小给他们打油。 陈四接过碗看了看,没满,差一个手指粗的碗沿,没说旁的,扛着袋子走了。这大豆熊家不要,他可以拿到罗家,罗家做豆腐需要很多大豆。 “熊夫郎,给我来两碗,四文钱的。” “好的。” 这时候过来的一般都是换大豆油的,进糕点的很早就来了,他们还要赶到镇上卖。送走了这两人,家里就清净了,唐寿坐在椅子上悠闲地看熊壮山做东西。 熊壮山瞅着挺糙的一个汉子,但做起木头活倒灵巧。唐寿说家里蒸笼不够了,他就给做了不少,蒸笼把手怕烫到他,做的宽敞打磨的也细,没有一点倒刺。唐寿要饭铲,就给他打了三四个,其他的不用唐寿吩咐,自己就制作了一些筷子和木勺子,做的非常精致,还刻上一些花纹,虽然那些花纹没有那么专业,但看着也好看。 “我还想要一个柜台。” 熊壮山停下手中的活,抬头问道:“什么样的?” 唐寿比划着自己胸口,“大约这么高,三步宽,这么高一个板子,做四层,这样咱家东西就可以摆在上面,客人想要什么一指就好。现在天冷,就这样,等天暖和了,在扩一间堂屋在厨房外面,和咱们自家住用的隔开,来人只在外屋厅堂里买货,就方便了,省着随意进咱们屋子,啥都看去了,没有隐私。” 熊壮山听不懂隐私是什么意思,但大致也能猜到,他最喜欢的是唐寿说话的语气,说是来年,听着却似为更长远的将来。他心里热乎乎的,充满了干劲,“好,等来年春天化了冻我就弄。” “到时候还要火墙和地热。” “火墙和地热?你要是知道怎么弄你就告诉我,我来弄,你要是也不会只听过我就再打听打听,只是从前从未听说这两样,只闻过地龙,那东西许多士家大族都有。” “具体我倒是不会,不过我看到报道,不,看过图纸,大概知道。” “那就行,你说出大概我就能造出来。” 两人正说着话,熊母一家忙完赶过来,虽然不知道唐寿找他们来到底有何事,但熊母一家还是很重视唐寿的,毕竟他家现在的手艺全依仗唐寿。 连带着熊母对唐寿说话也变得客气了三分,“小寿,你叫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吗?” 小……小受? 他被压了,就要光明正大管他叫小受吗? “不许这么叫我!”太侮辱人了,他是直男,直男!唐寿大吼一声,众人面面相觑,特别是熊母被吼得面红耳赤,她只是想讨好二儿子的夫郎,情不自禁想要叫得亲切些,二儿子夫郎就这么吼她,熊母只觉得委屈。 唐寿吼完也意识到不对,忙摆手,“不是,对不起,不是那个意思。是这样,在我故乡,小受两个人字是对男性极其极其不尊重的称呼,就类似于,类似于……把男子当做女子的那种感觉。我一时激动了,不是有意的。”唐寿对同性恋非常敏感,因为他的名字,许多同学开玩笑叫他小受,他异常讨厌并排斥这个称呼。 多次解释过了,他名字里的寿,其实是肥瘦的瘦。他父母很胖,三百来斤,是那种无论怎么减肥,就算只喝水也胖的体质。后来生了他哥,一出生就是个大胖子,从来不知道瘦滋味,挨了不少嘲笑。 唐寿是唐母一次意外怀孕,发现的时候已经不能做了,便只能生下来。但母亲二人很担心肚子里的老二会遗传他们胖的体质,就烧香拜佛的祈祷。起名字的时候更是为了图吉利,直接给儿子起名叫瘦,希求能人如其名。后来夫妻二人觉得直接叫瘦有点太没文化,不如改成寿,同音不同字,还能取长寿之意,就成了唐寿。 唐寿也不负众望,从一出生就是个瘦削修长的身材,就不知道胖是何种体验。 气得他哥,就差点没把名字中也加个瘦字。 “哦,没……没事。”熊母虽心有别扭,也看出唐寿真心不是故意的。 “阿娘,对不起,我夫郎不是有心的,请你不要放在心上,以后还是叫他二郎夫郎吧,小受既然是骂人的话就别在说了。” “我知道了。”熊母闷闷道。 任谁从上了初中就被小受小受的恶意调笑,心里都多少会有阴影,不过他确实过激了。道歉已经道过了,唐寿一时想不起别的补救措施,就道:“阿娘阿父,我这次叫你们过来,是想和你们谈谈核桃酥的手艺,我打算把这项手艺教给你们。” 熊家四人全部震惊在当下,也顾不得别扭,连连摇头。那四样糕点手艺已经让熊家赚的盆满钵满,他们就差当做传家的手艺一代代传下去,捂得严严实实的,不叫外人窥得一分半点,唐寿怎么又要把核桃酥的手艺教给他们。 核桃酥镇上可都没人会呢。 熊母想到什么,心念微动。 “二郎夫郎,不用的,阿娘知道你不是有心的,原谅你了,这手艺就不用了。想必这些都应该是你家传的,一般而言这种家传手艺都是传男不传女,你家里爱护你,想要你成亲后日子过得阔绰些才传给你,你就要好好珍惜,传给你和二郎的后代,都教给我们,叫你家里知道恐怕要生气。” 唐寿知道熊母误会了,“不是的阿娘,不是为了道歉才教给你们核桃酥手艺的,这个是我和熊……和二郎早就商量好的。”想到熊母之前对他连名带姓称呼熊壮山有很大意见,就改了口。 熊壮山接到唐寿递过来的目光,道:“这个确实夫郎早就和我说过了。他的意思是把核桃酥的手艺教给你们,你们把之前那四样手艺教给四妹一家。” “不行!那可不行!这祖传的手艺怎么能教给一个外姓人!”熊母立刻大叫起来,“绝对不能教给四娘子,就听我的,你手艺你们就自己捂得严严的,谁也不给!” 熊母这么说并不是不疼女儿,古往今来,女子地位历来尴尬,在娘家是外人,出嫁了在婆娘仍是外人。 “阿娘,四娘子家里过得并不好,他总归是二郎妹妹,这手艺就当是哥哥送给妹妹的嫁妆。” 一直没出声的熊父这时也不赞同道:“不行,这事没得商量,这手艺给了四娘就是给了他们赵家,以后就成了孙家的东西,和我熊家没半分关系了。” 唐寿虽不赞同重男轻女的思想,但能理解他们的某些想法。 “阿娘阿父,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你们先听我说,要是我说完,你们还觉得不认同,这事就作罢!” 熊母熊母那个表情已经表现出来就是唐寿说出个花他们也不会同意,敷衍道:“你说吧!” “我知道阿娘阿父防备的不是四娘子,而是孙家。我的想法是这项手艺我虽然教给四娘子,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赵家不得学,这项手艺是熊家给四娘子的嫁妆,是四娘子的东西。以后她可以传给自己的亲生孩子,男孩也好女孩也罢,却不能传给孙家的其他任何人,包括她的相公孙二郎。” 熊母道:“我不同意,四娘的孩子不就是孙家人,这东西最后还是落到孙家手里。” 唐寿不知道怎么改变熊母这种根深蒂固的陈旧思想,只能试着解释道:“阿娘,四娘子的孩子是孙家人可也是咱们熊家的后代,他身上流的血同样有咱们熊家的,并不比孙家少。” “那怎么能一样,孩子姓孙可不姓熊。”熊父也帮腔道。 一个姓氏终究太过重要,出嫁的女儿甚至要从族谱上划出去,从这方面显然不能说服熊家老两口,便只能打感情牌。 “可四妹却始终是阿娘阿父的四娘子,她在夫家过得不好,您二老心里肯定也难受。咱们能帮扶,一日可以二日也可以,但终究不能天长地久。我不会帮孙家,我只想帮四娘子,四娘子的孩子是阿娘阿父的外孙,是我和二郎的外甥,生活的不好,我们心里也难受。我做舅么不帮助孙家,帮助自己的外甥无可厚非。” 熊母还是摇头,熊父也不同意。 最后还是熊壮山道:“这事我已经做了决定,就听我夫郎的,手艺是他的,不是咱们熊家的,他愿意给谁,熊家无权干涉。” 熊父熊母这下说不出来话了,手艺是唐寿的,唐寿并没有藏私带到了他们熊家,想当初唐家一定十分疼爱这个双儿,否则不会把家里祖传的手艺教给他,让他带到婆家。唐家这一举措,无非就是为了日后唐寿到婆娘,看着有手艺傍身的份上,不被婆家欺负。如此一对比,就显得自己对外嫁的四娘子太过苛刻了。熊父熊母虽然心底还是不赞同,却也没立场阻止。 “你们手里那几个方子本来就外泄了,给了四娘子也不可惜,这个核桃酥的方子别人没有,正好熊家留着。” 熊父沉吟道:“二郎夫郎,你把方子给了四娘,怎么确保孙家就不会硬从四娘子手里要方子。” “这方子当然不能悄没声息就给了,不仅不能悄没声息,反而要大张旗鼓,惊动越多的人越好。把孙家所有人都叫来,和他们说明白,这手艺是给四娘子的嫁妆,四娘子的私有物品,日后只能传给四娘子的亲生孩子。孙家要是其他人偷学或者哄骗了四娘子的手艺去,咱们熊家是要追责的,必要的时候也许会把四娘子领回娘家。” “领回娘家,那不就是等于被休!”熊母捂住嘴巴,惊诧不已。 被休是一件很作践脸面的事。 唐寿却郑重其事道:“阿娘,你说错了,不是被休,而是休夫。是咱家四娘子休夫!” “休夫!”熊母嘴里喃喃自语,从没想过女子还可以休夫,这太荒诞了。 “对,就是休夫。这件事上咱们不会让步,态度必须强硬,让孙家明白咱们熊家的娘子不是可以随意欺凌的,也让四娘子知道娘家永远是她的家,她并不是出嫁了,就没家了。绝对不是在婆娘是外人,在娘家还是外人。四娘子在娘家永远不是外人,熊家永远是她的家,不会因为出嫁有任何改变,熊家永远给她撑腰!” “在娘家永远不是外人!”熊母喃喃这句话,眼睛通红。她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也是被婆婆蹉跎了几十年,才终于熬出头。当初受的苦,受的委屈,夜里只能偷偷蒙着被子哭,何曾有人和她说过这句话,如果说了,她在婆娘的日子会不会就是另一番光景。 熊母的眼睛不禁有些湿润了,看向唐寿的目光都不同了,她委屈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临到老,因为二郎夫郎才明白,自己这一辈子所求的不过就是这么一句话。不管发生什么,都有个家可回。 “二郎夫郎,阿娘赞同你把手艺教给四娘子,咱们只要防着孙家就行,他们要是得了咱们家这么大便宜,还敢为难四娘子,那咱们四娘子就做天下第一休夫人!” 唐寿没想到那些多苦口婆心的劝说不好用,只这一句话就让熊母改变了主意。 熊父看着熊母似乎隐隐明白了什么,熊三郎同样若有所思,熊大郎突自出神。 “咱们也要和孙家说下,不是手艺教给四娘子,就是让四娘子受苦受累给他们孙家当牛做马的。四娘子有赡养老人的义务,可没有养兄弟的义务。四娘子赚来的钱,每月一半给孙家二老养老,孙家二老怎么用,四妹不管,熊家也不管,但剩下一半是他们自己的私房,任何人动不得,这是熊家给四妹的嫁妆。待日后分家了,更不得分四妹手中的这笔银子,也不得以这笔银子为借口少分给四妹一文。否则,熊家有权追回之前所有银钱,并要求孙家赔偿。” “这,这孙家能同意吗?”熊母问。 熊三郎看得最明白,“阿娘,只要孙家不是个傻子,就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这可是白白给他家送钱啊!这昱朝谁家会把祖传的手艺给家里小娘子带到夫家的,这事传出去,不知道多少人会笑咱们家傻。” 熊母恍然大悟道:“可不是,我竟然想左了,那就这么办,还要请见证人,最好是熊家村和赵家村的里正做见证人,到时候孙家敢耍无赖,咱们熊家就给他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茶荼茗蔎扔了一颗地雷 晋江催更协会会长扔了一颗地雷 第十五章 刷牙子、牙香 听到熊家叫他家能做主的人都过去时,孙家就明白了,只不过没想到熊家竟然会把制作糕点的手艺直接教给四娘子,还以为最多不过是请他们帮着小忙。 熊家要求这手艺孙家人不得偷学,不得逼迫熊四娘教出时,并不觉得过分,要是她家,干脆就不会将这种赚钱的手艺给外嫁的娘子。 请了杏花村和孙家村里正过来,当面立了字据,双方签字画押。 熊母道:“丑话说到前头,你也别觉得我说话难听,等到日后,你们两个不在了,我家四娘子的手艺可和你家那几个郎君娘子的没有任何关系,也别想再分我家四娘子一文钱,否则别说我熊家拿着这张纸将你们孙家告上衙门。” 熊母说的毫不客气,气势尤甚,可孙家屁不敢放一个,这可是熊家脑袋傻了把这门糕点手艺教给四娘子,使他孙家坐家里收钱,自然不可能把这等好事再推出去。说来也不知道家里那路祖宗显灵了。 孙父孙母再三保证,孙大郎孙三郎以及下面两个小的心里都有些想法,熊家这东西多赚钱他们知道。之前跟着孙二郎在熊家进过糕点,他们转手到镇上轻轻松松就能赚个几十文,可想,熊家这做的赚得岂不是更得多。这个时候孙家几个郎君纵然有些小心思,也不敢表现出来,有心以后徐徐图之,不能惹怒了熊家,不然一文钱没有,说不得还不会允许他家再进货到镇上卖。 孙家人都走了,包括孙二郎,独留下熊四娘在熊家学习制作糕点的手艺。不过学了几日熊四娘就知道家里进项多到她不敢想象,她真不敢想熊母竟会同意把手艺传给她,能让孙二郎去进货她就十分满足了。 “四娘子,这手艺你哥夫给了你,你要知道感恩,别做那忘恩负义之人。你二哥哥夫心疼你,想要改善你过得苦日子,可不是让你拿娘家的东西去贴补婆娘。”这话熊母不知道敲打了四娘子多少回,回回四娘子都恭敬的答是,这次也不例外。 熊母看着乖巧的女儿,心软了下来,这个女儿从一出生就没少和她受苦,在娘家时干活也不偷奸耍滑,是个好的。 “要是孙家敢和你来强硬的,拿着咱家钱还来欺负你,你尽管回家,阿娘阿父你的兄长都能给你做主。你也别怕,娘家是你永远的家,不管发生什么娘家都会接纳你,绝不会让你无家可归。” “阿娘!”熊四娘哇地哭了出来,像是要哭出心中这些年的所有委屈。 又学了几天,完全掌握了制作糕点的手艺,熊娘子就告辞了,临走时特意来了一趟熊二郎家。熊母没有刻意隐瞒,她知道她能学到糕点的手艺都是唐寿的功劳,过来道谢。 唐寿看着虎视眈眈在一旁抱着膀站着的熊壮山,再多感性的话都不敢说,这家伙吃起醋来不会要他的命,就会让他尽折腰。 “没事,应该的,你是二郎的四妹,就是我的四妹,能帮的我和你二哥不会袖手旁观。”唐寿道:“别的要求我也没有,只望你记着这手艺你家能得到全仰仗二郎,日后若是二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和你郎君莫要坐视不理。” 唐寿还是担心熊壮山,他那个性子太暴力,能动手就不吵吵,没有动手解决不了的问题。他就怕日后他不在了,熊壮山在村里或者村外把人打了,到时因着他的人缘差,没一个肯帮忙说话的。村里他人,暂时并不了解,这几个家人他想给他抓牢了,以后熊壮山真遇上事,能拼尽全力帮他。 熊四娘知道他二哥不大喜欢和他们来往,定下做糕点用的大豆油就走了。熊家那边和熊四娘用的都是唐寿这里的大豆油,所有就算村人不过来换,他家日日利润也不少。 两项手艺都教出去,唐寿就轻松了,榨豆油的力气活用不到他,熊壮山自己就能干过来。而那些喂猪羊鸡鸭的脏活累活,更舍不得唐寿干,唐寿也不会,日子就清闲起来,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想什么时候起来就什么时候起来。他来到昱朝后,除了先头有病那段日子还没这么悠闲过,一连过了几日黑白颠倒的生活,这日才从床头爬起。 唐寿这几天向来什么时候起来什么时候吃,熊壮山知道前段日子累到他,也不叫他,自己随便弄些,吃了口就干活去。 这会儿进屋见唐寿醒来就停下手里的活,把捂在他被窝里温着的唐寿的衣服拿出来,还带着熊壮山的体温,摸着并不冷。 唐寿揉着眼睛接过来,随手穿上,这种事情每天都在上演,唐寿已经从最开始不自在到现在习以为常。 身上的衣服满是熊壮山的体温和气息,穿在唐寿身上,似他整个人被打上了熊壮山的烙印,熊壮山每到此时就心满意足,这个双儿是他的。 唐寿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打着哈欠,“我做梦吃了馄饨,一会儿我们吃馄饨吧。” “馄饨?” 唐寿总会说些奇奇怪怪的吃食名字,有时候同样的吃食从唐寿嘴里说出来和熊壮山这里的叫法都不同,熊壮山猜测也许是地域的原因。他知道南人北人生活习惯上有很大不同,许多一样的东西叫法也不同,就不大在意这些细节。 “行,要我准备什么吗?” “你去多磨些面粉回来,还有家里的肉剁成陷,我来包。” 唐寿来到外间洗脸刷牙,昱朝刷牙都是用杨柳枝,将杨柳枝泡水,用的时候剥开,露出里面的杨柳纤维,这些杨柳纤维像是细小的梳子一样,有条件的人家就沾盐用,也能把牙刷干净。 杨柳枝属消耗品,梳子一样的杨柳纤维用不了几日就秃了。熊家之前都是熊壮山一个人过,家里的杨柳枝没准备那些。正好赶上用完,唐寿看着得了秃斑病的杨柳枝犹自出神,不知道寻思些什么。 熊壮山正好磨了面粉回来,看见就道:“明天早上和村人说一声,谁家有杨柳枝匀咱们些,咱们用大豆油换。” “不用,杨柳枝纤维刷牙还是硬,稍一不注意把牙龈都戳破了,咱们制些刷牙子,我也会制作牙香之类的。”唐寿记得宋朝历史上是存在牙刷和牙膏的,不过却不叫这两个名字,而是叫做刷牙子和牙香。 牙香是他在一本宋朝记录香谱的书籍上看到的,都是香料制作而成。其中有几种他记得特别清楚,因为那两种牙香用料十分讲究,随便一种香料都是士家大族才能用起的。 根据书上记载,最早宋朝使用牙香的是寺庙里的和尚。那寺庙香火鼎盛,香客众多,不差香火钱。所以那些和尚才有闲钱制作牙香,他们把香料制成的牙香用一个坛子密封,吃完饭后含在嘴里或者咽下去,就会口齿留香。后来许多士家大族都会这样做,久而久之,就有了刷牙子,宋朝人会用刷牙子沾着牙香刷牙。 后因宋朝灭了,新开的元朝始终没学会刷牙,刷牙子和牙香也逐渐消亡了。这使得清朝人曾一度以为前人肮脏,不知洁净,甚至认为他们不刷牙,却不知道宋朝人将牙齿清洁曾发展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唐寿摸着下巴,眼睛微眯,笑得些微奸诈:“二郎,赚穷人钱有什么意思,坑富人才是王道!咱们要坑的他们心甘情愿,捧着银子求上门。” 捧着银子求吗?有钱什么买不到,怎么可能上赶着求人花钱。熊壮山实在搞不懂怎么能被人求着买东西,但在这些无谓小事上他从不和唐寿争辩,都是唐寿说什么是什么。 “好,那咱们就做你说的刷牙子还有那个牙香,你告诉我怎么做,我来做。” 唐寿怕说不明白,就抓了熊壮山的大掌,在他手上画了一个牙刷的形状。“大概就是这个形状,这里是刷头,可以用马尾的细绒毛,这里是刷柄,磨得扁平圆润些,用手好拿。” 唐寿在熊壮山粗糙的大掌上指指画画,很认真,没有一点旁的心思。可熊壮山有啊,他与左手为伴了二十八年,终于娶了夫郎,恨不得把二十八年的存粮一夜交代干净,奈何唐寿不是很想要。 现在他的手掌被握在夫郎柔嫩的小手中,那指尖在他掌心划来划入,熊壮山真没心思听,一双眼睛一会儿瞅瞅夫郎白嫩嫩的小手,一会儿瞧瞧他张张阖阖的小嘴唇。咕噜,熊壮山发出一记响亮的吞口水声。 唐寿气得脸都红了,吼道:“熊壮山,我在和你认真的说,而且你昨天晚上不是要过了吗?你姓熊,不是真的熊,不用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发.情……啊,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 不堪重负的小木板床,很快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动。 等吃上馄饨已经晚饭点了,熊壮山刷完碗进屋,唐寿正裹着被子坐在床上。 熊壮山脸皮不红不白,半点不感觉臊,“你上午说的刷牙子和牙香怎么弄,你再和我说说吧。” 唐寿气哼哼道:“不用你,我自己也能做出来。” 那些东西看着在熊壮山那双粗糙的手上很好摆弄,到了唐寿手上就不那么听话了,弄了几下差点没划破手指,熊壮山连忙抢下来。 “我来,这糙活不是你干的。你就尽管说,这次我保证认认真真听,不起旁的心思。” 唐寿注意到他说的是‘这次’,也就是说还有下次?拼命告诉自己别计较,和头大壮熊没什么可计较的,硬压下怒火,“你这样……” 那木条到了熊壮山手里,听话的很,怎么摆弄怎么是,也就一刻钟,熊壮山就刻出一个。 “是这个样子吗?” 唐寿点头,“对,这里需要一些马尾的细绒毛,咱们村里有人家养马吗?” “没有,不过我去过几个士家大族宰杀牲畜,和他们家里的一些仆人都熟,少许他们几文钱,一些马尾绝对能弄出来。” “那就好,明天咱们就去镇上,我得亲自去挑些做牙香的香料。” 香料这个东西差价很大,同样品质价格也不一,更好者百两,次者几十两,也有几两甚至廉价的。以熊家目前经济而言,太好的买不起,可太差的也不行,那些用惯好东西的士家大族只要用用就能知道。 唐寿亲自要去就是想挑挑选选,看看能不能捡漏,就算不能,同样价格也有上品下品之分。 “可以,我陪着你,你想买什么都行。” “家里的银钱够吗?这次买的东西很贵,需要沉香白檀香、麝香等贵重之物。” 熊壮山道:“够的,你尽管放心,之前赚的六两多银子我都给你带着,我这里另给你填补三两。第一次做,咱们少买几两,赚了钱再多做。” 作者有话要说:刷牙子和牙香的记载出自南宋吴自牧著作的《梦粱录》,有兴趣的可以看看哦。 感谢 清欢渡扔了一颗地雷 天王爸地虎扔了一颗地雷 晋江催更协会会长扔了一颗地雷 第十六章 熊四娘子立威 次日,两人早早起来,来到村口坐去玉林镇第一趟牛车,熊壮山本打算走去,唐寿考虑到他的腿伤刚好了那么点,不适宜劳累,就决定坐牛车去,来回两人才四文钱,两碗大豆油钱,家里现在不差这点铜钱。 到了玉林镇先去几个士家大族那里换了许多马尾回来,够做百十只牙刷的了,一共才用了几十文。等到去买香料的时候,价格就十分昂贵,每样只买了二两,十来种香料下来,不多点东西,银子就花光了。 这就是熊壮山宠他,想怎做就怎做,惯的无法无天。换了旁人家,这么大一笔银子,两年的嚼用,岂是说拿出去做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就拿出去的。 回到家,熊壮山就将换回来的马尾进行蒸煮晒干处理,编扎在刷头上,细密的马尾绒毛软硬度正好,熊壮山这种得过且过的糙汉子都觉得精细,看着喜欢,想来那些士家大族的阿郎小娘子看见更得欢喜异常。 “夫郎,你看,你说的可是这种?” 熊壮山手上拿的正是后世的牙刷,由塑料的变成木质的,唐寿私以为比塑料的好看,有种文化底蕴的厚重感。 唐寿高兴地拿着牙刷比划两下,“对,就是这样,多做出几把,咱们拿到镇上卖,绝对能卖个好价钱。还需许多木盒子,不能太大,最多比牛眼珠子大两圈,上下盖的那种,我要用它来装牙香。” “那种盒子好做,就是小,需要费功夫,我现在就做。”熊壮山干活利落,手起刀落就一炷香的功夫就刻出一个小圆盒。盒盖被细心的雕出两个凹槽,盒身有两个凸起,正好可以扣在一起,不用担心盖不严实。 熊壮山做完这个盒子,就和唐寿将买回来的香料和药材磨成粉末,调制出三种牙膏。 第一种是用沉香、白檀、苏合香、甲香、龙脑香和麝香等捣成粉末,用熟蜜调成糊。唐寿起名‘君子’,因这些香料味道更适于男子多些。 第二种则是黄熟香、馢香、沉香,檀香、零陵香、藿香、甘松、麝香、甲香、丁香皮等香料捣成粉末,用苏合香油和熟蜜调成糊。这种用的香料更多,更精致,也是最贵的,主打男女适用,取名呵气如兰。 前两种走高端路线,最后这种走小富路线,卖给那些家里有点小钱,并非大富贵人家。用料便不那么讲究,只用龙脑香、乳香、青盐一起捣成粉末,熟蜜调成糊。 “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有种之前牙都白刷了的感觉。”做好后,唐寿催促熊壮山和他一起使用,并教熊壮山怎样使用才不伤牙齿和牙龈。 以前唐寿刷牙,拿起来不分横竖就是一通刷,后来一次陪朋友看牙,牙科诊所放的公映片,正是讲正确的刷牙方式,要画圈,最忌横着刷,对牙根牙龈伤害严重。 熊壮山的嘴里满是香气,张口说话呵出的气息都是香的,和用盐刷过的口腔感觉完全不一样,自己就能察觉出口腔的清新,真的对得起呵气如兰四个字。 “好香,嘴里清清爽爽的,清新。” “就是这种感觉,之前我自己没调制过牙香,没想到一次就调成了,还这么完美。”唐寿看着碗里调出来的牙香,家里没有盒子,还没分装,先用布封上。“要是知道有这么好的东西,那些个爱面子的士家大族阿郎娘子绝对会捧着银子来买。” 熊壮山想到的却不是赚钱,而是唐寿。唐寿身上奇异的地方太多,他会的东西都是他闻所未闻过的,每一样拿出来,就可以撑起一个家。这次的牙香更是独特,熊壮山虽出身农家,但这些年东征西战,见识并不短浅。 本来并没真把牙香当回事,听唐寿讲,只以为东西不会赔本就是了。可真做出来,试过后,熊壮山彻底认识到牙香的价值。 他当年打仗的时候,带领他们的是当今官家的胞弟,镇北王。 镇北王和士兵同吃同住,有时刷牙也在一处,从未见过他用过牙刷子和牙香,足以可见这东西放眼整个昱朝定是没有的。否则一定会有人献宝一样送到官家跟前,官家对这个胞弟不同旁人,有好东西自己不用,也会赏赐这个胞弟。 唐寿正欢喜着,忽然被一股大力搂在怀里,“夫郎,不管你从前来自哪里,现在你是我的了,我绝对不会放开你,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人,死了也是我的鬼,是我的夫郎,永远别想逃。” 熊壮山不在乎唐寿能给他赚多少钱,他只在眼前这个人。这种心动,是蓬勃的,只要看着他,就欢喜非常,浑身充满干劲,不由期待着未来。 唐寿垂下眼睑,眼里神色晦暗,不停轻拍着熊壮山后背安慰,但承诺始终未说出口。 制作牙香用的香料和药材昂贵,成品价格自然不低。‘呵气如兰’用料最多最讲究,直径一寸半高一寸的小圆盒就要四两银子,‘君子’用料稍少几样,同样大小的盒子也要三两银子,用料最不讲究的‘清新’价格最低廉,五百文一盒。但即便这个价格,也不是一般农人使得起的。 这么贵的东西,唐寿就算有舌灿莲花的本事,村人也没人敢进货,这要是万一卖不出去砸在手里可如何是好。但同样让唐寿先拿给他们试卖,卖出去后再还银子,唐寿却也同样不愿意。 牙香昂贵,拿给村人试卖,不怕万一就怕一万,要是有一个见钱眼开的,卖出东西不还钱,或者可怜巴巴的做戏给唐寿看,就讲家里如何如何可怜,没了这笔银子就得死,这种情况是要还不是要,虽说有熊壮山在,要一定是能要回来。可如此一来,熊壮山的名声就更加坏得彻底,长此以往,再想恢复名声就不容易了。可不恢复名声,等他走后,熊壮山这样大一个家业,剩他自己,众人要是合起伙来图谋,总是孤木难支。 再者真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再有什么新奇的东西,村人首先就会想到先拿去试卖,谁也不愿意冒险花钱进。那时候唐寿若是不肯,肯定会有许多人不高兴,认为从前都可以了,为什么现在不行。决计不会想,价格越昂贵的东西,本钱同样不低,有什么损失,唐寿也够受,与其到时候应付层出不穷的麻烦,不如从一开始就在根上杜绝,不开这个先例。大不了多等几日,这牙香是好东西,等的起,总能找到机会。 没人肯花钱进货,唐寿就让熊柱先行试卖。可熊柱农家人出身,根本接触不到士家大族的郎君小娘子,认识的仆人这么贵的东西可不敢随意给郎君小娘子们推荐,万一要是不好用,惹怒了郎君小娘子们就惨了。本就瞧不起农家人的士家大族其实真不信农人家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是他们没见过的。 “哥夫,并没有卖出去。”忙了一天回来的熊柱垂头丧气,这都几天了,他竟然连一盒牙香,甚至一支刷牙子也没卖掉,愧疚的很。 “没关系,总有机会的。”唐寿表面安抚熊柱,但转头对着赶工出来的东西,也着急,这都是钱啊,虽说现在是冬天压着卖不出去也不要紧,可家里的银子毕竟压在上面,一日卖不出钱,家里经济一日就紧张,闹得现在他连肉都不大敢吃。 熊壮山安慰道:“夫郎,别急,先等等,再过几日还是卖不出去的话,我想别的办法。” 唐寿沮丧道:“能有什么办法,咱们也不认识那些士家大族的郎君小娘子,只要认识一个,咱家这东西必火,他们肯定会排着队过来买。” “我信你,别着急,先等几日,不行我有办法” 唐寿这边苦恼,熊家和孙家那边却火爆异常。 孙家村的村民一大早排着队到孙家进糕点。 这手艺是是他哥夫看她过的苦,心疼她,给她的。她就得对得起他,绝不能随意泄露。一向软弱的熊四娘这次表现出强硬的姿态,认肯每日起大早,少赚些,也不让孙家人帮忙,哪怕是升火。做的时候让孙二郎看在外面,谁也不准偷窥。 初时,孙大嫂抱怨过几句,用小话敲打熊四娘,让她认清她是谁家娘子,心该向着谁家。 从前比这难听的话,熊四娘没少听,孙家二老也不管,回回都装没见到。这次孙家二老又当没听见,甚至隐隐约约有支持孙大嫂的意思,孙家三弟媳见婆婆家翁这么个态度,也跟着一唱一和说的很难听。 熊四娘谁的面子也没给。直接撂了筷子,起身回房。一开始孙家没人在乎,以为她就是闹了脾气,可没一会,熊四娘拎着一个小包袱出来,孙家人这下傻了。 “四娘,你这是干什么?”孙二郎忙起身拦住熊四娘,伸手去抢她挎在胳膊上的包袱。 熊四娘躲开,没给他,不吵也不闹,就淡淡道:“当初说好了这糕点方子是我的嫁妆,是我的东西,你看别人家小娘子都外嫁了,怎还可能从娘家弄到祖传的手艺。可现在大嫂弟媳什么意思,家里没给陪嫁就打算抢我的陪嫁做自己的东西。” 孙大嫂欺负熊四娘惯了,就反驳道:“你嫁到孙家,手里的糕点方子自然就是孙家的,我要怎么了,我的儿子也是孙家的子孙就该得的。” 三弟媳妇也道:“可不是,二嫂别忘了你现在是谁家的媳妇,吃的是谁家的饭。” 熊四娘不和她们吵,只抬头问孙家二老,“阿娘阿父,你们怎么说?” 孙父毕竟是个男的,还知道脸面,不好硬逼着儿媳妇教出糕点方子。孙母一介妇人就没这么多顾虑,就算做错了,也可以以一句无知妇人搪塞过去。 孙母道:“四娘啊,你到底是孙家的二儿媳妇。” 第十七章 蛋糕 熊四娘心彻底凉了,冷冷道:“这才几日阿娘阿父就忘了当初和我阿娘阿父签订的契约了吗,当初孙家村的里正可是见证人,你们要是硬逼我交出方子,熊家是可以告你们要求赔偿的!” 孙父高声喝斥道:“二郎娘子,你怎么和你阿娘说话呢!” 孙家两个媳妇见孙家二老这态度,眼里都闪着幸灾乐祸的光芒。这熊家真是蠢,穷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有点赚钱的营生,竟然敢分给外嫁的娘子。这外嫁的小娘子嫁到别人家,上头有公婆压着,还敢藏私。 熊四娘讥讽地扯扯嘴角,脊背挺得直直的,如松柏般。 “我是外嫁女,阿娘阿父却肯把这祖传的手艺给我,就是因为疼我。阿娘在教我糕点的时候就和我说过,熊家和别家不同,家里的小娘子就是外嫁了仍是熊家人,所以熊家的手艺才会教给我。日后若是在哪里受了欺负,回娘家,娘家就是靠山,随时可以回去。有这手艺赚钱,日后侄子也得亲着哄着,好吃好喝供着,这是阿娘阿父留给外嫁娘子的退路。”熊四娘一字一句说着的时候直直盯着公婆的眼睛,目光里满是坚定。 熊四娘知道这时候她阿娘阿父要给她当靠山,改变她在家里的地位,她要是不抓住机会强硬起来,以后不但翻不了身,还可能被娘家当成扶不起的阿斗遗弃,在发生什么都不会管她了。 纵然熊四娘没提休弃的事,字字句句却都是这个意思,赵母气得要死,向来只有夫家拿这个要挟嫁来的小娘子,哪有小娘子拿休弃威胁夫家的。 “熊四娘,你什么意思,威胁我孙家!”熊母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缺牙漏齿的碗掉在地上,摔得稀碎。 孙二郎和熊四娘过了这些年,她骨子里的倔强,十分清楚。他打从心底喜欢熊四娘,对阿娘这些年最感激的事情就是给他说了四娘回来。 他紧紧抓着的四娘的手不放,急得满头大汗,“阿娘,你别忘了当初咱们怎么答应孙家的,现在反悔不怕村人笑话咱家。还有熊家大嫂,她当初把糕点方子偷回娘家,你忘了熊壮山领人怎么打砸,最后赔了三两银子不说,熊大嫂到现在还在娘家住着,回不去熊家。熊二哥杀人都敢的,你们莫要惹他。” 熊壮山绝对是十里八村的修罗恶煞,提名字就很顶用。孙母孙父果然脸色难堪起来。 熊四娘却道:“阿娘阿父,我说的话可不是威胁是事实,你们可以自己想想,我阿娘阿父都肯把祖传的方子一下给我四样,那么我回娘家住,住不住得?” 祖传的方子都肯给,怎么住不得,孙父孙母脸色铁青却不敢训斥二儿媳妇了。要是惹急了,二儿媳妇一怒之下回了娘家,熊家不依不饶闹起来,便是不让赔偿,把方子收回去,他家又能有什么办法?那可是一日几百文的进账啊,一旦尝到甜头,哪还舍得撒手。 况且熊家好惹,有个熊壮山可不好惹。 孙母孙父要还想过这种坐家收钱的日子就只能忍。 孙父沉着脸道:“行了,这事就算了,都吃饭,一大早上闹什么闹。” 熊四娘不动,“这事完不了,大嫂三弟媳家里没嫁妆,就想夺我的,完不了!”熊四娘今日一定要孙家给出一个态度,将苗头从根部捏灭。 孙母恨恨盯着熊四娘,这哪是要孙家两个儿媳妇道歉,分明是让她道歉。可不道歉,看二儿媳妇这态度,事情必然闹到熊家,以熊家现在的实力,肯定没完。 孙母压着怒气,咬牙切齿,把邪火发泄到另两个儿媳头上,“你们两个没教养的玩意,给二郎娘子道歉!” “阿娘……”大嫂怎么也没想到家里最受宠的她,有朝一日竟要拉下脸面给一直被欺负的熊四娘子道歉。明明熊四娘子娘家最穷,是高攀嫁过来的,她可不是。翁婆态度坚决,大嫂求助看了一圈,孤立无援,只能压下羞耻给熊四娘道歉。之后是三弟娘子也规规矩矩道歉了,这才算罢。 熊四娘这些年受得委屈赵二郎都知道,更心疼,以前是没法出头,现在有了机会,就道:“阿娘阿父,家里的糕点都是四娘一个在做,一天几十斤的忙乎,她一个小娘子也够累,我看家里家外的活就不要她再做了,以免累坏身体。” “那怎么行,这些活从来都是平分的。”孙大嫂道。 “大嫂要是家里给门生意,一日几百文的进账,那这活大嫂也不用做。” 孙母气得起身回屋,一眼不想看到熊四娘,“以后家里的活二郎娘子不用管了,你们几个分工,这事谁不满,就也给我每日拿几百文的进账,也不用你们干。你们几个娘子都能拿出来,以后家里的活我这个老婆子全包了。” 孙家不太平,熊家喜气洋洋,核桃酥虽然比之前那四样糕点贵,利润却更大。镇上富人更偏爱核桃酥。 “五娘子,给我装三斤大桃酥两斤小桃酥。” 五娘子收了铜钱,帮着装好,那男人就似真似假抱怨道:“你家把制作糕点的手艺都给你外嫁的四姐,我们进货还要跑到孙家村很不方便。” 五娘子装食盒的动作微顿,随后若无其事道:“阿娘阿父心疼四姐,想让阿姐家里好过些。” 那男子就故意道:“你家倒是心疼家里的小娘子,想必熊阿翁熊阿婆给你这个未嫁的小娘子留了更好的手艺吧?”这话就是实打实的试探了。如果熊家真打算把手艺也分给熊五娘子,就是和熊四娘子一样的手艺,利润也是高的吓人,熊五娘子虽然年纪大了,但在村里也会变得非常抢手。 熊五娘子攥着食盒的手指紧了紧,她阿娘阿父没和她说过这些。 “五娘,你楞那干什么,快过来帮我装糕点。” “哦,来了,阿娘。” 熊母听到两人对话,知道这男人是在故意打探,五娘子已经十八了,这般大龄,熊母不得不为她打算,要是能嫁给好人家,五娘也享福。反正糕点手艺也给了四娘子,想来再多一个五娘子二郎夫郎也不会不同意,哪日见到他和他说一声。 熊母故意大声,让村里人听得清清楚楚,“我们熊家可从来不苛待外嫁的小娘子,四娘有的,五娘自然也有。以后制糕点的手艺也会给五娘子带到婆娘,条件和孙家一样。” 早上来熊家进货的人不少,再看熊五娘的目光立马就不同了,甚至有几个年龄稍大些的就直接问熊母五娘子找人家的条件,一时间杏花村和外村许多人家都托人上门问五娘的亲事。五娘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小娘子变得炙手可热。 “哥夫,你这回弄出来的又是什么好东西,闻着好香。”熊柱一早被村人告知,他二哥又有新鲜东西叫他卖。来人那个羡慕的眼神,简直恨不能在熊柱身上戳几个洞,他怎么就这么命好,摊上那个天天捣弄新吃食的哥夫。 熊柱在众人艳羡目光中来到熊壮山家里,一进屋就闻到一股从没闻到过得香甜,似奶非奶,甜美勾人。 “哥夫,你又做个什么好东西?” 唐寿对熊壮山挥挥手,熊壮山抱出一个东西,那东西上面覆盖层白色的什么,中间点缀着几朵白色的花瓣,比碗口大不了多少,香味却充满整间屋子。熊壮山没轻没重,将东西重重摔在桌上。 心疼的唐寿叫道:“你下手轻点,一共就做成这么一个,你在给摔碎了。” “哥夫,这东西怕是不便宜吧!”他哥夫心疼的脸色都变了。 “当然不便宜,这吃食叫做蛋糕。这么大一个一百八十文,再大一寸就要再多加一百文,以此类推。” 蛋糕并不是西洋玩意,我国早在宋朝就有。据记载,是一个宫女发明的,她将牛奶发酵,最后制得了奶油。古人远远比后世人想象中的聪明得多。 “什么,一个一百八十文,哥夫这也……太贵了吧!” “贵点怎么,就是贵那些士家大族掏钱的时候才会觉得不辱没他们的身份,他们喜欢奢侈品咱们就给他们做奢侈品。” 熊柱想起什么,慢吞吞道:“这倒是,前些日子,我到玉林镇去卖核桃酥,卖到王宅,他家婢女那个嘴脸没发看。说什么这么廉价的糕点郎君怎么能吃,要是吃坏肚子哪还了得!哼,不是嫌弃我的东西便宜吗,这回有贵的,巴掌大就一百八十文,看他吃不吃得起。不就是东京王家的一个旁支,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唐寿笑道:“你就带去吧,问她可曾见过,就说这东西贵着呢,做起来十分不容易,宫里都没有,前朝那会儿是皇族才能吃起的。蛋糕这种吃食多一寸,就多加一百文,还有上下两层的,更贵,要几两银子。” “几两?”熊柱吞口口水,“太贵了吧!” “你放心,会有人买的,食材本身贵而已。” 熊柱还有些胆颤,但想到那婢女瞧不起人的嘴脸,就恨不得立刻来到王宅同她显摆。 “什么,这么小点一百八十文,你讹人呢?”果然那婢女一听价格就咋呼呼惊叫起来。 熊柱斜睨她,比王宅婢女当时瞧不起他的模样还要傲慢三分。 “吃不起就说吃不起,那么大惊小怪干什么。前些日子还说几文糕点配不上你家小娘子,今个竟连区区一百八文的蛋糕都吃不起,原来竟是个说大话的。” 婢女不服,气道:“谁说大话了,我是……我是看你这糕点不值。” 第十八章 惊动家主 熊柱也不心虚,“不值,我问你,你在王宅做了这么年,可看见过王宅这些人吃过这种蛋糕?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这种蛋糕,是从前皇族才能食用得起的,民间根本吃不到,只有有功勋的大臣,官家才会在他们过生日的时候赏赐这么一小块,谁能吃到是无上荣耀。” “骗人,要真是官家的东西,你家怎么会做?” 熊柱脸不红气不喘,“那王朝都被灭了几百年了,宫里的御厨自己也被发配出来,流落到我哥夫村里,我哥夫看他可怜,帮过他,他便把手艺教给了我哥夫。” 王宅婢女将信将疑地瞅着他。 熊柱不耐烦道:“爱买不买,这么好的吃食我还不愿意卖给你,之前几个士家大族的郎君都说我家糕点好吃,让我有新花样先给送去,多钱都买。我就是气你那天说话瞧不起人,这才鬼迷心窍过来。说来,这蛋糕就不该卖给你,这么好的东西。别人都没吃过,独叫你家小娘子尝了先,岂不是让你白捡个乖巧。不行,我还是卖给别人吧,可不能卖给你!”熊柱说着挑起担子就作势要走。 王家婢女却因为熊柱的话动了心思,这蛋糕她确实没见过,也没见宅子里哪个小娘子或者郎君吃过,可见确实不是烂大街的吃食。如果真是宅上没人吃过的,就冲着这份独一无二,就能让小娘子大出风头,压别的小娘子一头。那她在小娘子跟前也会变得不一样。 婢女这么想着,一把抓住熊柱的担子,笑盈盈道:“别着急走啊,我没说不买呀。” 熊柱挣扎道:“你轻点,别给我碰坏了。我不卖给你了,我要卖给别人,不能叫你在主家面前得了脸面,那岂不是和我的初衷违背了。刚才是我鬼迷了心窍,怎么就想着来你这显摆!” 他越这样婢女越觉得这是老天爷给她的机会,也不嫌弃贵了,从怀里掏出一串铜板就扔给他,伸手就将食盒里的蛋糕抱起来就往王宅里冲。要不是给了钱,倒像是抢。 “你干什么哪有这样的,我都不卖了你还强买!那谁,你给的钱够不够啊,少一文都不行!” 婢女已经冲到大门里,对他喊道:“你放心,一文不差你,那是我攥了几个月才攥下的私房钱,本打算买些胭脂,没想到竟便宜了你!” 熊柱气得哇哇大叫道:“这便宜我不要,你把我的蛋糕还给我!” 婢女对他做个鬼脸,“就不还,就不还,你能怎样!”说着蹦蹦跳跳跑了。这婢女看着也就十五六,到底还是个孩子,孩子气十足。 熊柱看王宅大门关上,捡起掉在地上的铜钱数了数,正好。脸上露出奸诈的笑意。哼,就坑你! “翠莲,你跑什么,这满头大汗头发散乱,还有没有教养了,被阿婆看见,你看罚不罚你!” 翠莲顾不上小娘子的黑脸,献宝似得把蛋糕放在桌上。 “小娘子,你看我给你带回了什么好东西!” 王七娘子瞅了眼蛋糕,很稀奇,闻着也勾人的香。但她现在没心情吃。 “这是什么?” “小娘子,这吃食叫做蛋糕,传说在前朝都是宫里的官家才吃得起,平民根本没见过,就是朝中的大臣要想吃也得立功才能被赏赐这么大一块。这是前朝没了,这手艺才流落到民间。” “当真?” 婢女连连点头,“当真的。” “快给我拿刀叉,我尝尝。” 昱朝人盛行烤食,刀叉常见,和筷子同时出现,并不是洋人的文化。 翠莲恨铁不成钢地道:“小娘子,这你可吃不得了。你忘了最近你烦恼什么,不就因为阿婆胃口不好,六娘子做了道她阿娘家乡菜,吃得阿婆高兴就压你一头。她做的那个许多人会,你手里这个可是独一无二的。只要阿婆吃得高兴,还怕不出风头。” 七娘一想可不是嘛,连忙端给阿婆送去。 “这真是给前朝官家食用的?” “千真万确,阿婆你尝尝就知道了。”七娘撒娇道:“看着阿婆最近这几日胃口不好,连带着我也吃不下睡不着,托了好多人,费了好大劲才得这么一块。” 王阿婆瞅着七娘子都胖了,可不见瘦,但并未戳穿她,主要是这蛋糕闻着是真香。她活了大半辈子,生的富裕,什么好东西都吃过,还真没见过这种据说前朝宫里才能吃到的蛋糕。 她由着仆人切了一块,只尝了一口就根本停不下来,天啊,这味道也太美味了吧,吃着就让人心情变好,连七娘子之前不关心她的事都变得不值一提了,毕竟她送来这美味。 看着阿婆一口接一口的吃的香,七娘子馋得口水都流了下来。她蹲在王阿婆身边,“阿婆,好吃吗,看你吃得香,孙女也想尝一口,就一口,孙女着急给阿婆送来,自己根本没舍得吃。” 要不是是七娘子送来的,王阿婆真一口也不想给她。 “说好了,就一口,剩下的留给你阿翁,这蛋糕不愧是前朝官家才吃得,真好吃。” 七娘子得了一口,还真就一小口,上面白色的奶油阿婆没舍得给她,就只沾了一点点,便是这一口,做梦都让七娘子惦记着,不知道叫醒了几回。 “翠莲,翠莲!” 翠莲揉着眼睛从外间进来,睡眼朦胧道:“怎么了,小娘子。” “你明天就给我去买蛋糕,记得,偷偷买,谁也别让看见,馋死我了。都怪六娘子,要不是她无事献殷勤,那么好吃的蛋糕就都是我的了。” 翠莲睡意全醒了,果然她赌对了,看阿婆的那个吃相,都忘了端庄娴熟,以后肯定也会叫她买,到时候王宅里的仆人见了她怕是都要敬着仰着了,更何况七娘子还赏了她碎银,她根本没亏。 “六娘子,你放心,我明天一定给你买到。” 熊柱兴兴冲冲回到熊家,将赚来的银子给唐寿送去。 “哥夫,蛋糕我卖出去了,就卖给那个王家的婢女,叫她瞧不起咱们乡下人,就让她当冤大头。” 唐寿摇头道:“三郎,搞不好你还帮了她,咱家这蛋糕独一份,谁也没吃过,她家小娘子吃着欢喜,日后只会更重视她。” “那也没关系,反正咱家蛋糕那么贵,她要吃就卖给她。” “她能吃到是她的造化,以后可不一定了,等蛋糕火了起来,我就限量,可不是想买多少就能买到多少的。” 熊柱不理解唐寿的想法,挠头道:“哥夫,有钱为什么不赚啊?” “这叫饥饿营销,士家大族的钱最好赚,只要咱们能找对法子!” 唐寿是不知道他的蛋糕会比预想中的还要先火起来,只是想着闺阁中的小娘子们都有两个好姊妹,得了好东西新鲜的吃食,不管是出于显摆的心理还是分享,都会叫姊妹们见识见识。蛋糕的魅力不用怀疑,保管叫她们来一个爱上一个,来两个爱上一双。 这时候就需要他的饥饿营销了,她们吃着正新鲜,他就越不让她们尽情吃,勾着馋着,吊着她们的胃口,让她们百爪挠心。这样不好得的东西,好不容易得到了,自然还要显摆的,如此一来二去,他的蛋糕名声就大了起来,都知道难得,那些人就会捧着钱排着队来买,就为了显摆身份地位。 这个时候,他的牙香就有用武之地了。唐寿越想越开心,笑得眼睛眯了起来,像一只狡猾奸诈的小狐狸。 不知道为什么熊柱打个激灵,总觉得他二哥凶在表面,看一眼就知道躲着不好惹的类型,能避开。而他哥夫,呵呵,看着笑呵呵的,惹了也许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惹上的,等身上疼了才反应过来,可已经晚了。 翠莲说得信誓旦旦,到了第二日到底没买成,她一早就堵在门口等着熊柱,可熊柱挑着担子来了,食盒里却根本没有蛋糕。 “啊……蛋糕,蛋糕,我家小娘子的蛋糕呢?” 熊柱不屑道:“什么你家小娘子的蛋糕,那蛋糕是我哥夫的。再说你以为那蛋糕好做,难得的很,那么大一块要好几天才能做出来,原料还很贵。” 翠莲道:“大不了你加钱就是了,多贵我家小娘子都吃得起。” 他哥夫和他说过,叫这些士家大族捧着银子来买他家东西,这才几天,竟然真做到了。 熊柱担起扁担,“有钱也吃不到,现在我哥夫家里接到的蛋糕预定已经排出去好几天了,你想吃就拿银子去我哥夫家预定,排到哪天算哪天,别想我给你走后门都叫你捡一个大便宜了。” 翠莲还从没见过这么大脾气的小贩,别说他成日里走着颠着卖,就是镇上那些大商户还不是要求告着才能来王宅送菜。这乡下小贩有什么可狂妄的。 翠莲气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熊铁不和她争辩,竟担着担子头也不回地走了,“是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想吃得排队。”那背影要多嚣张有多嚣张,简直是在挑衅。 翠莲气得直跺脚,红艳艳的嘴唇一揪,小手帕一甩,扭着屁股回了王宅。 打扫的小厮见了,就搭话道:“谁人惹小娘子生气了,告诉我,我给你打他去。” 翠莲狠狠瞪他一眼,碎道:“还轮不到你戏弄我。” 王七娘子竖着耳朵简直要成了兔子,稍听到脚步声就跳了出来,翠莲还没进屋,王七娘子倒是先迎了出来。翠莲何时受过这等待遇,可还不等她臭美,王七娘子就把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个遍,竟没见着她的蛋糕。 “我蛋糕呢,你藏在哪了?”王七娘子那个猴急样,哪还有士家大族娘子的教养,啥也没吃过的乡野女子不过如此。 不过正因为如此,翠莲更不敢说出她没买回蛋糕的话。 “急死我了,你倒是把蛋糕藏在哪里了,快点拿出来吧,别闹了,我昨夜里都没睡好,梦里竟是那个味道。” 翠莲哭丧着脸,“小娘子,我没买到。” “没买到?”王七娘子声音瞬间夸张地拔高了不知道多少个音调,尖锐地让翠莲想捂住耳朵,可她根本不敢,被弄得差点哭出来。“为什么没买到,你昨个不是信誓旦旦地和我拍胸脯保证绝对没问题吗?” “他……那个卖蛋糕的小贩牛着呢,他说想吃得去他哥夫家里预定,还说排队的人已经排到几天后了。” 王七娘子不听这些借口,她直接道:“那你就去排队买啊!” “怎么了这是,在院子里就听见你大声嚷嚷,一个小娘子,这成何体统!”来人是王七娘子的阿翁,王宅现在的当家人。 王七娘子见了来人,顿时收敛了,规规矩矩站起身,柔柔弱弱叫声“阿翁”,声音无限柔软。 这要是换成家里的郎君少不得一顿罚,然教育小娘子都是主母的责任,也就是他的娘子,王雄不好越俎代庖,驳他娘子面子,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地点点头,就算揭过。 王雄坐在椅子上,清咳两声,“那个……你昨日那个蛋糕在哪里买来的?” 第十九章 黑店?(含入v公告) 王七娘子傻了,她没想到一个蛋糕竟然会惊动家主,“是,是翠莲去买的。” 翠莲吓得哆嗦,她哪里想到一块蛋糕罢了,哪来的那么大魅力,并不敢撒谎,“我在一个小贩那里买的,他说还要买得到他哥夫家里预订,还说预订的人都排到几日后了。” 王雄急迫道:“那小贩哥夫家哪里?” 这下翠莲是真哭了,“我,我不知道。” 见问不出别的,王雄就匆匆忙忙走了,招呼也没打一声。翠莲吓得堆坐在地上,软成一抷灰。 王七娘子恨铁不成钢地道:“瞅你这点出息!” “小娘子,那可是家主啊,家主!咱们王宅谁不怕他,不过谁能知道王宅家主竟然这么嗜甜,一块蛋糕罢了,给他惹得步履匆匆,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发生了天大的事。” 其实是她们误会王雄了,王雄是喜欢吃蛋糕,那日他娘子留给他半块他的确吃得津津有味,还想再吃。但是他自己吃,好歹要自持身份,不可能这么光明正大的打听,怎么也得派个小厮暗地里偷偷来。而之所以等不及小厮慢慢来,是因为他有正事。 北方雪大,到了冬日漫天飞雪,落下厚厚一层,常常会将村里通往镇上那条小路封上,村里人出不去,外头的进不来,这时候村里家家户户就只能靠着秋日储藏起来的粮食过活。 唐寿熊壮山同村人一起站在门口,望着村路上白茫茫一片雪路,心头沉重。 蔡学重重叹口气,“老天爷怎么就不能赏咱们口饭吃,往年到了冬日,家家户户都没了生计,招工的又少,就只能窝在家里。可今年村里好不容易有了生钱的营生,咱们担出去卖,每日都有几十文的进账,家里宽敞不少,可这大雪又来了,这下又出不了村,什么也干不了了。” “可不是,你说咱们靠自己手脚赚点钱,怎么就这么难。” “这雪要是不再下了还好,十日八日的就能出去做生意了。要是继续下,可就没法了。” “可不是,可别再下了,老天爷就给咱们一次机会吧!” 村里有些年纪大的老人甚至跪在地上祈祷,那场景太过压抑,唐寿看了一会就受不了,转身回了屋子,熊壮山也跟了回来。 “心里难受了,这些年村里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往年冬日里没有营生,大雪封了路也就封了,今年有营生,村人才会特别不甘心。”熊壮山弯腰给唐寿脱了鞋子,又把厚被给他裹上,“下雪了,天冷。” 唐寿裹着被子,还冻得哆哆嗦嗦的,熊壮山家里条件还算好的,被子里蓄的布头也多,他还是冷的不行,那些穷人家可要怎么过。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挨不过这个大雪的冬天。 他是会盘炕的手艺,但是他穿过来的不是时候,等他能动了,北方的天就冷了。北方的冷和南方的冷不一样,地都会被冻实,无法动土。想盘炕,根本就不可能,因为剜不动土地。 要是他穿来的早些就好了,就能帮着杏花村的村民家家户户都盘上炕,也许别的村人也会受益,不知道能挽救多少性命。 “怎么了,忽然表情这么沉重。”熊壮山隔着厚被将唐寿抱在怀里,“是担心家里的生意吗?没事,之前也赚了许多钱,家里储蓄了不少粮食,就是一直大雪不停,也足够过冬的了。等来年开了春,买卖就可以重新开张。” 唐寿心里有事,没心情计较现在的姿势,窝在熊壮山怀里闷闷道:“不是在想这个,我是在担心这么大的雪,村里那些穷人家要怎么过,能不能挨过去。” 这熊壮山也不敢说了,实际上,村里年年都会有些体弱的老者和婴孩冻死在冬季。 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唐寿什么都懂了。 许是听到了村民的祈求,这场大雪很快就停下来,村里虽还不大敢出村,但也看到了希望,只要在晴几日,他们就又能担着糕点出去卖了。 就在几日后,熊壮山家里迎来一位意外的访客。 “请问这里是熊屠户家里吗?”外面的人将熊家的门拍的乒乓作响,甚至惊动了熊壮山家里的几户邻居。 蔡学拉开自家大门,就看见一辆牛车停在熊家大门前,车厢布置得富丽堂皇,窗户上窗帘明显是棉花的。 “你们是从村路来得吗,能通车了,那行人也一定能走了,太好了,明天可以去镇上卖糕点了!对了。你们是来请熊二郎去镇上杀牲畜的吗?”蔡学有点奇怪,不过请个屠户去家里杀牲畜,至于驶来这么奢侈的一辆牛车吗?再者,镇上也不是没有屠户,熊壮山就是手艺再好,也没有冰天雪地特意来请的道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敲门的是个小厮模样的年轻人,他道:“我们是从村路上来的,不过并不好走,我等是有急事求见熊屠户,你要是想担糕点出去卖,最好还是再等等,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多谢。” 二人正说着话,熊家大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一个彪悍大汉从里面探出头,“你找我有事?” 男人身高八尺,体型魁梧,山一般压在头上,周身有种浓重的血腥气,即便面上没有特殊表情,却仍把敲门的男子吓到连连后退,重重撞在牛车车辕上,牛车晃了一下。 牛车里的人被撞得一歪,掀开车帘走下来,不满道:“怎么慌张成这个样子?” 小厮颤颤巍巍向门前指去,那人抬头,赫然见到一个满眼悷气的家伙,把那人也唬了一跳,不禁倒退一步。想到自己身份,可不是什么拿不出手的仆人小厮,碍于脸面勉强站定。 吞口口水,拱手作揖,有自保也有震慑的意思,那人自我介绍道:“我是玉林镇王宅家主王雄,特来求见熊屠……二郎,不知道这里可是熊二郎家。” 除了唐寿,熊壮山对谁也没什么耐性,面无表情言简意赅问:“何事?” 看来这人就是熊屠户了,他早先打听的时候就听闻熊屠户是一个满面悷气的修罗,看着凶神恶煞,杀起牛羊来也干净利索,这样的人才能镇住那些牲畜怨气,使它们即使被吃也不敢作祟。熊屠户虽狠戾,却讲理,只要该给的钱给了,不该看的不该说的,绝对不管。因此那些士家大族愿意用他。 王雄稳稳心神,“我这次过来,是想订制一个蛋糕。” 蛋糕?熊壮山想到的却是他那个小夫郎最近正为家里那些卖不去的牙香犯愁,那东西也确实压了他一笔银子。熊壮山正眼打量王雄番,很好,瞅着就像冤大头。 “进来吧。”熊壮山侧身让开。 他倒是干脆,反而弄得王雄有点不敢进。小厮小跑过来,捂着嘴巴在王雄耳边小声嘀咕道:“主君,这家不会是黑店吧,瞧着可挺像‘咔嚓’的那种店家。”说着比划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王雄有点不敢进了。 蔡学在后面捂着嘴偷笑,瞧瞧,这可不是他们杏花村人怂,是熊壮山太吓人,镇上的阿郎来了还不是一样吓成鹌鹑。 “咳咳,他就是熊二郎,你们要买蛋糕找的正是他家,包括之前的核桃酥桂花糕几样糕点都是他夫郎做的,特别是蛋糕可是独一份,除了他家夫郎别人别说做,听都没听过。放心吧,不是什么黑店,熊二郎虽然看着很凶,人还,不错。”蔡学说最后一句时,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心虚,他这辈子还没说过这么违心的话,但是没办法,谁让现在村里人都指着他家糕点赚钱。哎,三文钱憋倒英雄好汉,蔡学自认为找到开脱的借口。 “哦,这样啊。”实在是他拿蛋糕有大用处,不然不会舍身范险。王雄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说不得这次正是一个翻身的机会,机会总是难得的。咬了咬牙,竖了半天心理建设,可抬起脚还是抖啊抖。“阿成,走,咱们进去。” 壮士扼腕大抵就是这种绝心,王雄悲催的认为。 叫阿成的小厮进了院子就护在王雄身旁,自以为很英勇,其实熊壮山一个胳膊就能把他从墙头扔出去。阿成探头探脑,似乎觉得院子里随时会挑出另一个熊壮山对他们大开杀戒。 熊壮山脾气暴躁,要不是想哄夫郎开心,阿成这种定然给扔出去,现在这家伙有用,得让他活着,熊壮山就喝叱道:“给我规矩的,不准探头探脑!” 阿成吓得一缩脖子,差点没钻他家主君身后,那个没出息的样子,真心没眼看。 “阿成,别忘了规矩,惊扰了人家家里女眷怎么办。” “是……是。” 熊壮山家没有厅堂,把人领进屋安置在客卧休息,临走时,恶狠狠道:“老实点!” 阿成差点哭出来,“主君,怎么办,他是不是磨刀去了?完了,我们今日是要死在这里了!” 王雄喝道:“不准胡说!”实则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熊壮山不是摸刀去了,而是进屋叫唐寿起床,已经巳时末,家里牲畜全喂完了,可唐寿还没醒。这几日他的小夫郎就睡不好,担心这家里营生也担心着村里那些老人孩子能不能挨过这个冬天。 熊壮山进屋见到他的小夫郎,人就柔和了,本不应该知道蹑手蹑脚为何物的人这会儿正蹑手蹑脚来到床头。 “夫郎,镇上有人想买咱家蛋糕。” 唐寿睡得正香,忽然听见有人要买他的蛋糕,猛坐起来,睁大眼睛,“人哪,人在哪里,谁要买我的蛋糕,小的一百八十文,大的每加一寸加一百文,双层另算。” 他的小夫郎太可爱了,多勤俭持家,猛熊壮山心情大好,被上门打扰的阴翳消散了些。 “他们在客房等着呢,不着急。”熊壮山把他被窝里暖着的衣服给拿出来,唐寿穿好,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刚刚反应是不是有点太财迷了。还好吧,唐寿偷偷瞥眼熊壮山,那个大笨熊也没啥特别反应。这么一想,唐寿放下心,胡乱刷了牙洗了脸就去了客房。 作者有话要说:2月4日入v,当天万更,请多多支持’鞠躬。 感谢 参商扔了一颗地雷 31975087扔了一颗地雷 第二十章 人间至味 “二位郎君久等了,听说两位要订蛋糕,想要什么样子的,多大的,可需写上祝福词什么的?”唐寿笑得见牙不见眼,终于来了,又能赚钱了,心情真好。 可算见到一个不凶恶的,这个看着才是商人该有的样子,王雄简直要谢天谢地了。 “你这里最大的能做多大,给我做一个最大的,听说还可以做两层就做两层。”王雄一口气道:“要写字的,就写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写字可以的,不过恕我问问,郎君可是要带走,要是带走的话,太大了,车上颠簸,恐怕会颠碎了,不如弄一个不那么大的。” “不行,这蛋糕我有大用处,必须弄大些。” 唐寿想了想道:“这蛋糕郎君想来是要送人生辰的礼物,看样子那人对你很重要,还是保守些好,不然送了一个烂蛋糕,好心就成了坏意。” “可,我……”王雄苦笑,“不瞒你说,这蛋糕是我要送给东家嫡脉主母的。那日我娘子给我留了一半蛋糕,我一吃,就知道这是个好东西。听闻这手艺曾是前朝宫里的,民间不曾见过,我就想将这蛋糕献给东京那边。要论奇珍异宝,我守着这么一个穷镇,怎能比得过其他人,只能另辟蹊径。如果可以,熊夫郎能不能跟着我去趟东京,银钱上好商量。” “不行!”不等唐寿回答,熊壮山就穿云裂石喝道。 王雄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心脏又颤颤巍巍抖了起来。 “不……不去就不去,干嘛那么凶。”阿成小声嘀咕。 唐寿私心里也不想去,不是银子多少的问题,更是人类的劣根性。有钱人攀比心重着呢,尤其讲究独一份,他的蛋糕要是真入了士家大族的眼,那么他进了东京恐入了狼窝,都想抢他回去摆谱显阔,凸显自家地位高人一等。 纵然熊壮山有本事能打,可好熊架不住一群狼,又都是权贵,软禁了他,他也逃生无门。所以不如老老实实守在杏花村,众目睽睽之下东京的权贵来了,他就不去,谅他们也不敢来硬的,真是闹到满城风雨,谁也讨不得好。 “抱歉,我不接受聘请,多钱都不去各家做,不管谁想吃蛋糕只能来我家订制。” 可能换了别人王雄还敢勉强一番,可熊家有这么一尊凶神恶煞震着,他要是敢勉强,王雄都能想到那杀牲畜的刀子砍在身上有多疼。 “既然熊夫郎没这个意思,我也不强人所难,只是这尺寸上,你还是尽量给大些吧!” “我给你做个十四寸的,上面十寸,给你写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个尺寸暂时够用了,你带着车子跑慢些,走官道,应该不会烂。”唐寿道:“我这里暂时没有,你回去后立刻请人用铁片做成莲花形,里面可以放进灯油。不用多做,分大小,大的一个代表十岁,小的代表一岁,过生辰的人多大,就摆几个。你将蛋糕端出来的时候,将莲花灯点燃,生辰之人这时候便可以许愿了,许愿后,只要一口气吹灭了莲花灯,愿望就可以答成。” 王雄激动道:“竟还可以这样,多谢熊夫郎提醒,我这就回去找人赶制。” 开玩笑,家里压的牙香还没卖出去,唐寿怎么可能放他走。 “你别急,雪天路不好走,你现在走了,明日再来又是一堆麻烦。要是叫小厮来取,说实话,我还不大放心给他,蛋糕这吃食娇贵,我怕他们给弄坏了,坏了你的大事。不若今日你就在我家歇息一晚,明日在走也不迟。” 王雄想了想,看看熊家寝房的条件,最终摇头拒绝了,他宁愿折腾,也不愿意睡在环境这么差的地方。这到了晚上还不得冻死。 “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我叫我家郎君去村里请了识字的,咱们还是签个契约。”唐寿道:“咱家蛋糕童叟无欺多一寸加一百文,给你做个十四寸的底层蛋糕就是一千二百八十文,上层十二寸,一千零八十文,因是两层,费功夫,还要加两层的人工费,一共就是三千文。银子我也收的。” 这个数字,农家人接受不了,对于王雄而言不算什么,根本不用签订契约。不过,他看熊家如此穷,能理解熊家对这三两多银子的重视,就同意了。 这不过是唐寿的缓兵之计,熊壮山出去叫人并不是主要目的,主要还是唐寿想将人留下来。能想出将蛋糕作为生辰礼物的,一则是他宣传时就讲这东西是官家过生辰时吃的,二则说明这王雄本身也是个吃货。吃货对美味的抵抗力几乎为零,唐寿就想用美食将他们留住,让他吃了这顿,就想下顿,他就不会想走了。 熊壮山走后,唐寿也退了出来,从地窖里取出家里的肉,架起铁锅做菜。 王雄喜欢吃蛋糕,说明他爱甜。唐寿就做个锅包肉,这是道好菜,又甜又有肉。做的时候,唐寿刻意没有关严房门,炒菜时的香气飘进王雄所在的客房,王雄就有些坐立难安了。 “熊家怎么还这个时辰做上饭了?”王雄探着头往外瞧,“也不知道做的什么,怎么这么香。” 阿成道:“可不是,闻着我肚子都饿了,那个屠户怎么还不回来?” 空气中的香味越来越浓烈,王雄肚子开始咕噜噜地叫,平日在家里,每到这时候他都会吃着糕点零食充饥,今个出来办事,就什么也没带。 “主君,忙活一大上午,你也饿了,不如我去厨房里看看他家做什么好吃的了,大不了咱们花钱吃一顿呗。” 正和王雄心思,现在他被这炒菜香气勾引的食欲大开,脑子里已经开始对美食各种幻想。 “你去吧,好好和他讲,咱们路途遥远,累的饿了。” “是。”阿成领命来到厨房,笑嘻嘻道:“熊夫郎,你做什么呢,好香。” “是锅包肉。” 阿成见灶台上摆着一盘金灿灿的大块大块像是肉的菜,他没见过这种菜,闻着甜甜的又混合着淡淡的肉香,正好勾着人食欲大开。 熊屠户家里养了猪羊,能吃上肉菜没什么好奇怪的。 “是这样,我早上和主君起的早,几乎没吃什么,赶上大雪,这段路十分难走,累得够呛,这会儿肚子空空如也,不知道熊夫郎能帮着做几道菜吗,我家主君不会亏待熊夫郎的。” 就等这个呢。 唐寿大方道:“可以,你们想吃,咱们明码标价,我也不讹你,我做的菜和普通农家菜不一样,调料讲究,有些菜镇上酒楼没有,东京更不会有,你也就只能在我这吃到,价格上可能会贵些。” 那道叫锅包肉的菜,阿成的确没见过玉林镇上哪家酒楼有。 “成的,你说价吧。” “我打算给你家主君做四道菜,这道叫做锅包肉,二十八文一盘,再给他做道溜肉段,也是二十八文一盘,再来一道狮子头,同样肉菜,三十文一盘,最后一道麻辣豆腐,是素菜,正好荤素搭配,给你算十文。”唐寿道:“你放心,豆腐虽是你们常吃的菜,但我的做法保管叫你家主君香的吃掉舌头。” 本来还想退掉豆腐的阿成这才没有吱声,也想知道,唐寿手上有什么本事,豆腐还能做出花样不成。 熊壮山请回来的人是村里为数不多识字的,叫季才,请他写个契约,唐寿给了他一文钱的润笔费。 签订契约,收了一贯钱订金。 熊家最开始没有桌子,还是唐寿让熊壮山后做的,是后世七八十年代那种老式木制炕桌,只不过熊壮山做的这个不可折叠,可折叠的需要铁折页,铁贵,熊家暂时买不起,只能先做一个将就用,这会正好给王雄用上。 王雄看这案几挺奇特,也没刻意留心,以为农家人粗糙做的,他现在全副心神都在吃上,四盘菜摆上来,虽然盛菜的盘子不怎么好看,但却阻挡不住菜香四溢。 四道菜,三道没见过,最后一道瞅着像是豆腐,可红彤彤的色泽却是没见过的做法。 他已经等不及了,拿起筷子率先夹起锅包肉,一口咬了上去,酥酥脆脆的声响从骨骼传到耳朵里,听着清响就知道有多美味。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嘴里还化开后就是肉质的香气。这肉香质感很好,不是羊肉的腥臊,也不大像是牛肉,难不成是猪肉。可猪肉那种廉价的食物怎么能做出这种人间至味。要说之前还不大相信蛋糕是宫廷里流落民间的厨艺,现在王雄却是完全相信了,不然一个乡野农户怎么可能做出此等美味,这些东西他根本没吃过,想来就是东京嫡脉王家也没吃到过吧,他当真是好运气。 在尝一口那个看似像豆腐的菜肴,竟然还真是豆腐,只是,这种做法,天啊,虽辣,却辣的人开胃,想要狠狠塞下一大口米饭才过瘾。 王雄吃得满嘴流油,哪还有昨日在王宅那会的食不下咽,看样子恨不得长四张嘴,可以同时吃每一道菜,省着做难以抉择的选择,每次下筷决定想吃那个都是种痛苦的考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千秋雪·半夕蝶梦扔了一颗地雷 白菜哇?扔了一颗地雷 千秋雪·半夕蝶梦扔了一颗地雷 晋江催更协会会长扔了一颗地雷 第二十一章 三章合一 “嗝……好饱, 真的很美味!”等到王雄停了筷, 阿成往桌上扫去, 天啊, 竟然连菜汤都泡饭吃得干干净净, 那光洁的盘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刷过了呢! 主君, 竟然都是吃干净了,一点没给他留。 咕噜!阿成狠狠吐口口水, 以主君对吃食的挑剔, 他还以为至少能剩下一半, 怎么办?现在他好馋啊! 阿成的口水声惊醒了王雄, 看着面前连汤汁都不剩的四道菜,老脸臊得通红。 “咳, 嗯,那个,我实在是太饿了, 而且你看, 这家店不实惠,菜量不大。”王雄以拳抵嘴, 装着无所谓的样子, 脸却红的能着火了, “一会你去店家那里想吃什么,再点几盘,我请你, 回去……咳咳,就不要说了。” 他可以点,阿成喜的差点跳起来,“是,主君,我就说嘛,这家店味道还可以就是菜量太小,怎么够吃,咱们一路这么劳累。我现在就把盘子拿下去。” 唐寿熊壮山也是吃的那四样菜,之前给熊壮山做过一回锅包肉,熊壮山从那之后就爱上这口。他回来闻到厨房里的香气,就要吃,唐寿就随手多做了些。熊壮山的饭量,一个人吃四个人的量没问题,唐寿做的多,每回都以为能有剩,结果回回熊壮山都能挤出地方全装进去。到目前为止,唐寿感觉到最好的地方就是和熊壮山一起吃饭不用担心下顿剩饭谁吃的问题。因为剩饭什么的,那是不存在的。 “店家,你看我也没有吃饭,能不能请你帮着做两道菜,就是那个锅包肉和溜肉段就成。” 看着他手上光洁的盘子,唐寿根本不用吃得好不好的事,这要是还没吃好,他就表演生吞盘子的绝技。 “行,没问题,价格是一样的。” “那当然了,你放心,我这顿是我们主君请的,不然我哪能吃得起这么美味的菜肴。” 有钱当然得赚,不就是两道菜吗,生了火就做。阿成一个仆人没那么多讲究,做好后,在厨房里摆上木桌就吃上了。天啊,他阿成竟然也能吃到此等人间至味,也算不枉此生了。 吃过饭,唐寿抱了些柴禾进客房升火,王雄围坐在火堆旁,想了想,终于道:“那个,我想了想,还是店家你说的有道理,这大雪天来回折腾是太过危险,万一路上出点事故就不好了,今天晚上只能叨扰店家一晚了。” 唐寿笑道:“没关系,你不嫌弃就好。” “无碍无碍,那咱们晚上还吃锅包肉?”糟糕,竟然把心里话给讲出来,这要是让人知道年过半百的王家主君竟然跟个什么也吃过的乞丐似得,他的这张老脸也不用要了。 “总是一道菜有什么美味的,你尽管等着,晚上保管有更美味的。” 王雄恨不得直接跳过下午这段时辰直接就到晚饭点才好,想看看这熊夫郎还能做出什么比锅包肉还美味的人间至味。 然而晚饭唐寿做的比较简单,考虑到中午那餐王雄吃得已经太饱,晚上还接着大鱼大肉,很难吃下,他做了面条。 不过这面条却是从午餐过后就开始熬煮的骨头汤,到了晚上汤汁已经被吊的浓稠,熬煮成奶白色,将粗细均匀的面条下入其中,几个翻开就可以烫熟。浇上一勺火红的茱萸油,洒一层细碎的葱花,再切几片薄薄酱牛肉,半颗鸡蛋,几片白菜,一晚香气浓郁的牛肉面就做好了。 昱朝牛肉便宜,羊肉贵,士家大族以吃羊肉为尊贵,寻常百姓只能吃牛肉或者猪肉。 后世来的唐寿却知道牛肉的美味,做得美味的一碗牛肉拉面,同样能让人香得日思夜想。 唐寿倒是没刻意提是用牛肉做的,王雄也没想起问,乍一看就是一碗普普通通面条搭配这个萝卜干咸菜,王雄心里还有点不得劲,合着他等了一下午,甚至为此忍痛牺牲睡在这冻得要死的破地方就等来这么一碗面。 可没想到尝了一口后,就彻底被打脸了,好吃,好吃,太好吃,幸好没走,不亏是宫廷里流传出来的厨艺,面条就能做的如此美味,到底还是官家会享受啊。 “店家,你这里可有新的柳枝,我家主君叫我过来取一支,主君有晚上刷牙的习惯,不然会睡不着觉。”没想到晚上会在农家住,家主也没带柳枝,不知道这乡下人家能不能有。听说,农家人都吃不起盐的,能舍得用盐刷牙吗。 唐寿道:“你说柳枝啊,我家没有那东西。” “啊,难道你们都不刷牙的吗?”阿成惊叫一声就捂住嘴巴,好像已经闻到臭味,好脏啊! 唐寿昂着脖子,高高在上,“你才不刷牙呢,我们不用柳枝不代表我们不刷牙,而是你家主君太落魄了吧,竟然还用柳枝刷牙青盐刷牙,哪能刷干净吗,真脏!” “什么,不用柳枝刷牙,哪还能用什么?”阿成诧异问了句,随后反应过来什么,猛摇头,“不对,不对,我们主君才不脏呢,每天要刷两遍牙齿的,平时饭口也会樕口,才不脏呢!” 熊家就这么大的屋子,阿成咋咋呼呼的叫声很快就把王雄引了出来。他二人对话王雄一清二楚,现在可不敢小觑这户乡野人家了,宫廷里流落出来的人,都是见过皇宫的奢靡,许是他这点身份的阔气在人家眼里搞不好就是跳梁小丑。 王雄恭敬道:“家仆不懂事,还请店家莫要见怪,只是不知店家不用柳枝还能用何物刷牙,我等浅薄,还请相告。” 本来就是要卖给他的,哪能不相告,两顿美食,等的就是晚上这餐‘宰牛’。 唐寿将刷牙子和牙香拿了出来,拿的是最贵的那款。 “你看,我们平时都是用这个刷牙的,这个叫刷牙子,这个是牙香,沾着他刷牙齿才能干净。”唐寿说着呲出一口可以拍牙膏广告的大白牙,差点晃瞎王雄的眼。 王雄哪见过这东西,放在鼻尖下闻,是香的。 “用牙香刷过牙,张嘴说话都是这种香气,口腔清新,没有异味。最主要还能保护牙齿,防止蛀牙,长期使用就是八十岁牙齿依旧康健,吃嘛嘛香。”这广告是夸张了些,但牙香是真对牙齿好的东西。 王雄心念涌动,要是蛋糕不足以吸引东京王家主母,那么再加上这牙香呢,两样闻所未闻的东西一同出现,他就不信一样也入不了王家主母的眼。 “不知店家这两样可还有多余的,能否匀给我些许。” “匀给你倒是可以,不过这牙香可贵着呢,实是这真是个好东西,原料就没有一样便宜的。” 如此,王雄反倒吁口气,要是便宜了,他还拿不出手呢。 “你手里这款,名字叫做‘呵气如兰’,也最贵,那么一小盒要四两银子。”唐寿回身从前几天熊壮山做的柜台上取下另外两个盒子。“这款叫做‘君子’三两银子,剩下这盒叫做‘清新’只要五百文。” 对于士家大族而言,三四两的东西是不贵,还可以说很便宜,但是也要看看东西本身大小,那么小点玩意,就三四两,比双层十四寸蛋糕还要贵上一两。 也别把士家大族都当成冤大头好糊弄,他们肯挥霍,但更知道东西值不值。王雄低头闻闻,牙香的香气浓郁却不呛人,就知道里面用的都是好香料。香料贵重,制作出的成本在那里,自然便宜不得,这么小一盒的量能用一个月,三四两银子可不便宜了。 “不知道店家手里还有多少?” “不瞒你说,原料贵,我一共也就做出二十盒,现在我和我家郎君用了一盒,还能下十九盒。其中君子’三盒,‘呵气如兰’六盒,‘清新’十盒。” “‘君子’和‘呵气如兰’少了,‘清新’太便宜,算了,我都要了。”不愧是一家之主,随身竟然带了大量现银,三十八两的白银说给就给,眼睛都不带眨的。 唐寿漂亮的眼睛弯成一弯月牙,说的竟比唱的都好听。 “王官人,你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过来,我给你优惠。” 王雄也不觉得被坑,点点头回去刷牙了,他自己用当然得用用料最足的‘呵气如兰’,别说这牙刷的毛分外柔软,刷在牙齿上并不会如柳枝般戳牙龈,一点点的牙香瞬间使整个口腔都清新了,如同陈旧的沾满跳蚤的衣服洗去了满身脏污,截然一新。 刚看到时就知道这牙香绝对是个好东西,现在用过,更觉得那四十来两的银子没有白花。 双目盯着刷牙子和牙香,王雄双眼发亮,他们士家大族最注重仪表清洁,豪不夸张地说,头可断血可流仪表清洁不可乱。哪家士族郎君没注意,衣服上染了块污渍,甚至会沦为整个东京嗤笑的把柄,在家里很可能为此失去一些机会。 这等好东西要是进献给东京王家嫡脉,王雄几乎能猜出小小的一盒牙香会在王家乃至整个东京掀起怎样的风浪。 “阿成,那些牙香可装好了,你仔细点,便是‘清新’也不准给我洒一盒。” “是,主君请放心。”阿成惊诧地瞪大眼睛,“主君,你嘴巴里好香,对着我说话都是满口的香气。” “当真?”王雄竖起手掌,对着吹口气,果然满鼻子的香气。王雄喜的哈哈大笑起来,“你去拿一盒‘清新’,赏你了!” “谢主君。”阿成乐颠颠的跑了,那‘清新’虽然是牙香中最便宜的,可一盒也有五百文,他一月工钱才八百文左右。 洁白的,胖嘟嘟的小银子,唐寿越看越喜欢,拿起一个就要放在嘴里咬,被熊壮山一把抢下。 “脏!”然后那个圆鼓鼓的小银子就进了熊壮山的兜,一个又一个,唐寿不错眼珠子地盯着,差点瞪掉出来。 所有的银子都被熊壮山放进一个木匣子里,那个木匣子粗糙的很,一眼就能看出是农家人自己做的,不过看着不大像熊壮山的手艺,熊壮山虽然人糙,但是唐寿让他做的东西,他都做的很精细,就拿刷牙子来说,手柄出被熊壮山打磨的很圆润,一点扎人的细碎木渣都没有。 唐寿是忘了之前熊壮山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把肉片切吧两下恨不得一片片手掌那么大才好,用滚水烫两下,血丝挂在上面就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只真熊瞎子成精了。以此来看,这木匣子很有可能就是熊壮山做的,非常符合他的性格。 看着小夫郎撅着嘴巴直勾勾地盯着他(他手里的木匣子),熊壮山心情大好,这才对嘛,他的小夫郎,眼里就应该只有他一个郎君的。 木匣子被熊壮山捧着不知道藏在哪里了,唐寿也不想知道。等熊壮山回来,他的小夫郎不知道怎么宽慰自己的,又开开心心,双眼亮晶晶了。 “二郎,咱们好日子来了!” “哦?” “你想啊,王雄明日是要去东京的,他挖空心思讨好东京王家,刷牙子和牙香正是新奇的好物什,这东西是洁净之物,用料讲究,进献给东京王家正是最合适的,还会给王家留下他是爱洁净的好印象。东家王家又是什么身份,有这等好东西还能不显摆,到时候整个东京都会知道王家得了一种洁净牙齿的好东西就叫做刷牙子和牙香,稍一打听就知道是玉林镇杏花村流出去的,要不了几日,就会引得东京大量商人赶来进货。东京是昱朝的风向标,东京人都用了,昱朝其他地方的人早晚跟风。” 熊壮山不是笨人,况且唐寿说的这么直白,“那咱们明日就去玉林镇,再买些香料。这次的银子都用来买香料还是留些?” “留下之前的本钱,其他的都买香料。” “那好,明天我去借牛车,咱们自己单独赶车去,省的旁人探头探脑的打听。” “行,就这么办。”唐寿忽然道:“对了,咱们之后做的可不能这么稀里糊涂,连个商徽都没有,得起个名字,让别人一听就知道这是咱家的东西,省的旁人冒用商徽,最后咱家反成了仿品。” “成,都听你的名字,你想好名字了吗?” “名字?”唐寿微眯眼睛,摸着下巴,轻声道:“就叫桃花源!”陶渊明的桃花源记,讲的是一人误入一地,那里男耕女织、鸡犬相闻、悠然自乐,村中人热情好客,竟不知今夕何夕。后出,再找,却不复存在。昱朝这个不存在华夏历史上的王朝亦或者是玉林镇杏花村之于唐寿岂不正是一处世外桃源。 唐寿想着想着,渐渐入神,神情恍惚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穿透到很远的远方,整个都似缥缈起来,仿若他随时会淡化消失,而这里终究不过只是他的梦一场,梦醒就了却无痕。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瞬间让熊壮山慌了心神,他不能离开,不能抛下他,他不准,他是他的夫郎,生是他的,死也要是他的。 猛地被一股大力掼倒,唐寿甚至没被吓到,因为他已经习惯了。糙汉子就是糙汉子,别指望他能学会那套温文尔雅假面具。唐寿从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现在自己习以为常,还能自己找个舒适的角度窝着继续说话。 唐寿并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表情吓到了熊壮山,还以为熊壮山又不知道怎么犯了他那喜怒无常的性子,只继续道:“明天问问季秀才桃花源怎么写,咱们刻在刷牙子的手柄上,牙香盒上也要刻,如果可以再雕刻几支怒放的桃花……呜呜……”唐寿正说的兴起,嘴巴被堵住,只剩下抻手蹬脚。不一会儿破木板床吱吱呀呀摇了起来,对于熊壮山而言,唐寿身上的奇异之处太多,多到他总觉得他即便死死抓着他,这人也终有一日会消失不见,让他上天入地遍寻不着。 这种紧张焦躁不安的情绪无处发泄,最后都只能化作一腔欲.望发泄在唐寿身上,日后对他更加严密看管。 好在王雄是镇上来的郎君,作息不若农家人那般起的早,唐寿爬起来的时辰,王雄也才起。 昨夜今早用的都是唐寿的牙香,他只觉得口气心情的能香出二里地,跟谁都想多说两句话,展示展示。 唐寿不大有心情,腰疼,还得做早饭。本打算随便敷衍一口的,后来还是觉得不行,他还指着王雄给他招揽客人呢,美食本身也是很有魅力的,要是王雄能介绍几个东京人过来吃东西,就更锦上添花了。 灶上熬了一锅瘦肉栗米粥,里面的肉被切成肉糜,加了少许盐同煮,将栗米粥煮得软糯粘稠,喷香扑鼻。 另做了水煎包,猪肉大葱馅的,水煎包的包子不用蒸,直接用大豆油煎。 直到将包子底部煎的焦黄,发出滋滋的声响,这时候就可以倒入少许水,焖着。等锅中的水全部烧干,就可以了。 打开锅盖满屋子的香气,等在屋里的王雄早就等不及唐寿给端出去,竟催促阿成出来取。要不是看在这顿美食的份上,王雄说什么也不能在这穷地方住一宿,实在冷的要死。夜里阿成起来在地上升了几次火堆,都没什么用处,依旧冻的人哆嗦。本来夜里挨冻的时候是有些后悔的,可今个闻到早饭的香气就觉得昨晚遭的罪都不算什么了。 一个水煎包二文钱,一碗粥二文钱,咸菜和酱叠是免费赠的,王雄一口气点了六个包子喝了碗粥。撑的打嗝。 王雄觉得自己吃的挺多,可看见厨房里熊壮山竟然对着一锅水煎包眼睛不眨一口一个,两个一碗粥的吃,吓得王雄顿时傻眼了。 “王官人,你找我有事。”唐寿吃了一碗粥四个水煎包,肚子就饱了。 “那……那个……”王雄看熊壮山一口一个,这么大一会空了一大块的锅里忙叫道:“熊屠户,嘴里留水煎包……” 有人竟敢和他抢食,熊壮山可不管客人不客人的,眼神骤然狠戾起来。王雄吓得一个激灵,后面的话生生给吓没了。 唐寿一个箭步挡在熊壮山身前,满脸堆笑,如同弥勒佛般,“你可是要路上带些吃,想卖几个,我给你装些。”不懂顾客就是上帝嘛,得罪了顾客,就等于失去了客源,没客源拿什么赚钱,不赚钱,家里怎么养得起一头熊! 唐寿伸手偷偷地狠狠拧在熊壮山大腿根上,这里柔软最疼。可惜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熊壮山身上就没有软肉,唐寿一把捏在熊壮山大腿根上,掐了半天没掐起一块肉,竟成了他色心大起,在熊壮山腿上摸了半天,把熊壮山勾得满身火气,竟然连包子都不吃了,只想吃他。 这一刻,唐寿恨不得剁了自己的爪子,叫它欠。 看不见熊壮山的眼神,王雄才觉得镇定下来,稳稳心神,终究没抵挡住美食诱惑,反正他一会儿就走了,熊壮山能耐他何,就道:“我要十个水煎包,麻烦你了。” 家里没有油纸包,唐寿就只能用碗给他装,幸好王雄有钱,也不差一二文的碗钱。唐寿也记下,一会儿去镇上买些油纸,以后可以给客人打包。 熊壮山到底没能如愿把唐寿这样那样,因为唐寿要做王雄要的蛋糕。牛奶经过一宿的发酵已经能得出奶油,这会儿正好做蛋糕。 午时,蛋糕做好,王雄就没再多留,赶紧走了。为了保持蛋糕的新鲜,王雄快马加鞭,赶上八百里加急的捷报,一路上不知道换了多少匹马,终于赶到东京。 熊壮山和唐寿送走王雄就去镇上买了许多香料,有了钱,唐寿将家里缺少的调料全部补齐,另外买了些碗和盘子。 回来碰到一个小铺子里卖干海带,那么长一条,竟才要五文,泡发了,不知道能吃多少顿,一下买了十条。 等到傍晚,约摸熊铁熊柱吃过晚饭,熊壮山和唐寿主动找上门。 这还是唐寿第一次来到熊母家,屋中的简陋程度把唐寿吓了一大跳。他之前还觉得熊家够穷了,可来到熊母家,他才知道什么是真的穷。 熊家人口算不得多,也不少,孩子们长大了,小娘子小郎君就要分开住。只是熊家没那么大地方,就把从前的屋子垒了几堵墙变成两间屋子。墙上,从外面可见新旧两种不同的土色,家里没什么家具,就几个破盆子。进屋就是熊父熊母的寝房,根本没有客房之类的,家里人都住不下了,哪还能专门准备一间客房。 熊母忙把床上的铜板扫到匣子里,拉了唐寿和熊壮山坐在床边。 “五娘,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给你二哥二哥夫冲两碗蜂蜜水,蜂蜜在灶台那个土罐里,别舍不得放,舀一大勺,冲的甜甜的。”熊母很高兴,熊二郎有多久没登她的门了,想想都心酸。 看这个家这样子破败,唐寿还怎能喝她家的蜂蜜水,那蜂蜜贵些呢,从前熊母跟他学习做糕点时都舍不得多放半勺。 “不用了,四妹,我和二郎不喝,在家里刚喝了一大碗糖水过来,这次来是找大哥和三弟有事,说完就走,还赶着去村里别的人家。” “什么事这么着急?”熊母问着还是挥手让熊五娘去给他们冲蜂蜜水。 熊柱道:“二哥夫,难不成你又得了什么新奇的玩意?” “真的!”熊母惊喜道。 熊父和唐寿这个新过门的夫郎不怎么熟,不好缠着说话,可也替他们真心实意的高兴。都是自己的孩子,手心手背的肉,一样心疼。 熊铁是个木纳的,不会说话,就是咧着嘴笑,脸上开心的喜悦藏不住。 唐寿将家里熊壮山做好的刷牙子成品和装牙香的木盒拿出来给众人观看。 “哥夫,这个不就是你之前让我和大哥卖的刷牙子和牙香吗?难道之前那些你都卖出去了?”那会儿刷牙子和牙香刚做出来,托熊柱卖过,当时因为太贵,熊柱接触不到士家大族,便一个也没卖出去。 现在唐寿拿给他们看这东西,不会是再叫他们卖,那么只能是东西卖出去了,让他们帮着做。 一想到那种叫做牙香的东西一小盒就三四两银子,熊柱就觉得心脏砰砰跳得厉害。 熊母熊父不知道价格,只当卖出东西就跟着高兴。 “对,都卖光了。”唐寿也不隐瞒,再说这事也藏不住,不出意外,这东西到了东京就会大火,之后肯定会有东京的商人不远万里来杏花村进货,到时候来来往往的商客想瞒也瞒不住。 “太好了,哥夫,那会我还担心这么贵的东西要是卖不了砸手里可怎么办?结果你就都卖干净了,我就知道,哥夫你总是有办法的!” “也是赶巧,说来还得谢你。” 熊柱指着自己问,“谢我?”他可不认识什么士族大家,更没有给他哥夫介绍过什么士族大家,谢他干什么? 唐寿笑道:“你还记得上次买你蛋糕的王家吗?玉林镇上的王家。” 熊柱点头,“当然记得,他家是玉林镇上的士家,家里的仆人婢女也很牛气冲天呢!” “对,正是他家。他家那个婢女买了你的蛋糕后,家里小娘子没有舍得吃,送给了阿婆,阿婆吃着好吃,又留些给王家家主,王家家主吃了咱家的东西就‘惊为天人’,想到不久之后就是东京嫡脉王家当家主母的生辰,正好可以送这个。就来咱家订制,看到家里的刷牙子和牙香喜欢得不得了,就全部包圆了,打算带到东京送人。”唐寿简单说了事情经过,并没有讲他从中耍的小手段,没必要。 “哥夫,你可真是田螺夫郎!” “田螺夫郎?”那是什么鬼,他只听过田螺姑娘。 熊柱道:“就是从画上走下来的夫郎,不然你怎么什么都会,还都是些别人闻所未闻的,每次还都能卖出去,这不是田螺夫郎是什么!” 村里人现在都偷偷议论唐寿是田螺夫郎,他身份来历也不明,会的手艺新颖,不过这只是一种想象,觉得唐寿会的太多了。等到日后,唐寿一点点改变杏花村,他田螺夫的名声才彻底坐实。那时不止杏花村或者玉林镇的人这么认为,东京的某些士家大族甚至背地里都以为是真的。书斋里,许多关于田螺夫郎田螺姑娘的话本悄悄火了。 现在这还只是村人随口一说的闲话。但这闲话却让熊壮山激烈的紧张起来,他和唐寿朝夕相处,唐寿的奇异他最一清二楚。 想到昨天夜里,唐寿忽就缥缈了,仿佛随时会羽化登仙的表情,心底生出种荒唐念头,莫非他的夫郎真是田螺夫郎,哪一日也许就钻回画里,回到他该呆的地方。 熊壮山不信鬼神,可他却放不开唐寿,哪怕千万点的可能他也要把它捏断。不管他的夫郎是人是鬼,哪怕真的是画上逃跑下来的田螺夫郎,他也要一辈子把他绑在身边哪也去不了。 熊壮山毫无预兆地陡然伸手,猛地抓住唐寿的胳膊,把人掼进自己胸膛。 唐寿习惯了,熊壮山总这样喜怒无常,常常来这么一出。但熊家人不知道,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还以为熊壮山犯病了,要打人。 熊家两个兄弟立刻跳起来,竟然要从熊壮山怀里夺人。 “二哥,你快放开二哥夫,二哥夫这小身板可经不住你那一拳头。” 熊铁也跟着抢人,“二郎,好端端的这是怎了,有话好好说。” 熊母熊父彻底傻了,熊壮山的性子暴戾、喜怒无常,这些他们从前知道。但毕竟没对着家里人动过手脚,一直不以为然。今日猛然见了儿子凶神恶煞对自己夫郎动手的样子才从心底意识到,他们的二儿子被十年残酷血腥的战场磋磨得面目全非。 熊壮山的性子就是这样,暴虐急躁,特别是关于唐寿的事,唐寿是他的底线,对上他就没有理智可言。 “滚开!”熊壮山一声熊啸,一个胳膊就把并不瘦弱的熊铁挥开了,转手要去打熊柱,被唐寿抢先一步先推开了。 看他两个还要冲上来,唐寿忙道:“我没事,他不会把我怎样的,你们越来拉我,越会激怒他。” “可……” “我没事,他不会伤害我。”唐寿话音未落,就被熊壮山扛了起来,大踏步走出熊家。 熊壮山前脚刚离开,后脚熊母就绷不住放声大哭。 “都怨我,二郎如今这个样子都怨我,如果当初二郎没有,没有……就不会变成如今这幅样子!” 熊父痛苦的揪着头发,拳头不停地砸自己的脑袋。熊铁忙抱住他阿父的拳头,满嘴发苦。 “阿娘、阿父那件事不怨你们,要怪你们就怪我吧,要不是为了我,也不用二弟去当兵。当年二弟那么小,才十四岁,在战场上一定吓坏了,他今天会成为这个样子都是因为我的关系,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路上遇到几个村人,笑着过来打招呼,熊壮山抬头,瞪着猩红的血眼,把一个个村人吓得火燎屁股滚回了家。 反倒是唐寿不怎么当回事,熊壮山这种仿若理智全失的表现,他见过太多次,初时也是吓得屁股尿流。后来事实证明,熊壮山真不会打死他,最多就是做死他,做着做着就习惯了,然后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怕唐寿真给熊壮山弄死了,熊家两兄弟第二日连糕点都没去卖,兄弟两个不敢敲门打扰熊壮山,就在门口来回绕圈子。 “你们兄弟今个怎么没去卖糕点?”来来往往的村人都奇怪地问道。 熊铁熊柱就回道:“阿娘让我们兄弟两个歇一日,心疼我们太累了。”绝口不提昨日发生的事和心中的担忧。 村人啧啧嘴,羡慕有之,嫉妒有之,“哎呦,到底是有钱了,不一样了,这赚钱还嫌累。”转头就寻思着,自己家里,啥时候能赚钱到了,累了就可以休息一日。 熊壮山没有赖床的习惯,他向来起的早,喂家里的牲畜。 熊家有动静,熊铁熊柱才敢敲门。怕惊动左邻右舍似得,熊柱小声叫门:“二哥,你起来了?” 熊壮山把门打开,兄弟两个神色很不安稳,眼神发飘,瞟向屋子里。 “哥,哥夫没起来呢?”熊柱没敢直接熊壮山,人是不是被他给大卸八块了,只能拐弯抹角的问。 熊壮山现在已经恢复理智,不过他不愿意和他们多废话,除了唐寿,他并不喜欢和任何人唠嗑,也没那个耐性。 从屋里拿出刷牙子和牙香盒的成品塞进两兄弟手里,熊壮山吩咐道:“你们两个愿意,就做这个。刷牙子做出一个给三文,牙香盒给两文。马尾你们没有,我家里有,给你们拿着。” “昨天哥夫找我们就是为了这个?” “嗯。”两句话,熊壮山就说得不耐烦了,“村里还有谁愿意做,午时后过来取样品。” 咣当大门被关上,熊壮山不想听废话,还有一院子活没做呢,几个大男人站门口有什么可墨迹的,是爷们就嘁哩喀喳地! 日子是苦,农家活也多,不过唐寿真的并没有遭什么罪。家里固有条件改变不了,冬日里就是冻人的很,其他的真没什么了,熊壮山能做的一样没落,全部做了。 他不是不做饭,做出的东西在唐寿眼里就是浪费食材,糟蹋东西。他干别的都行,做饭真没什么天赋,做出来的东西有时候狗都嫌弃,就他自己吃着挺香。他已尽力,不知还能拿什么留住这个突然闯进他生命,也许还会突然离开的人。 熊壮山干了一圈活,回到屋子,站得远远的,等缓和了一身冷气才敢凑到床边,粗糙的大手在衣服上擦了几下,想摸摸沉睡中小夫郎的脸颊。明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可熊壮山的大掌在空中捻了几次,到底没落在夫郎的脸颊上。 床上熟睡的人睫毛轻轻颤了颤,熊壮山的手掌就烫了似得迅速收回。 唐寿醒来,睁开眼睛眨了两下,才反应过来,身上那酸痛是怎么回事。 气死了,昨天也不知道这糙汉子抽什么风,好端端就犯了病,唐寿本想伸出爪子捏他两下,刚一动,被窝就四处漏风,又不得不老老实实缩回去。 “从前我还十分嫌弃土炕,现在觉得家里要是有土炕就好了。这么冷的天,睡在土炕上一定暖和。” “土炕?”熊壮山猜测应该是用土搭的什么东西,但具体什么样子他就猜测不出来了。 “就是用土胚子盘的炕,烧起来整铺炕都是热的,这么冷的天坐在上面一定暖和。” 熊壮山道:“现在天寒地冻,土都冻实诚了,挖不动,等到春天化了冻,我就给盘炕。” 唐寿却道:“天暖和了,就不要盘炕,把家里翻新吧,墙和地面都要重做,做成火墙和地热,那个才是好东西。冬天烧起来整个屋子都是暖和的,特别是地热,光着脚踩在上面才最舒服,地是热的,哄得脚底板暖洋洋的,可舒服了。” “不像炕,那东西不热屋子,就热炕。人坐在上面,即使烧的烫屁股,脚丫子也得盖点什么,不然就能感觉到凉风。特别是到了晚上,烧得热,躺在上面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热得难受。可不烧那么热,还冷,其实挺鸡肋的,不过比没有炕可好多了,最起码再冷的天,有了它冻不死人。那些家里穷,舍不得烧柴禾的可以盘炕,烧得少。火墙和地热烧起来,需要挺多柴禾的。” “不怕,咱们就做火墙和地热,柴禾的事你教给我,多少我都能打来。” 这个唐寿绝不会怀疑,熊壮山有劲着呢,干力气活是把万一挑一的好手。 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刚吃过午饭,就有村人拉帮结伙找上门,实在是一个人不敢去。当初硬着头皮去熊壮山家进货已经是极限, “熊夫郎,听熊铁熊柱说,你家里收刷牙子和小木盒?”熊铁熊柱已经替唐寿宣传过了,他没说那东西卖多少钱,就说唐寿收,想要可以去熊家取样品,现在村人都知道了。 “对的,刷牙子一个给三文,小盒子一个给二文,不过小盒子有要求,你必须做成我那么大的,比我的大或者比我的小,都是不成的。” 村人笑道:“你放心吧,那没问题,只要你有成品,有办法做成一样大小的。” “那就行。” “你收多少,是做出多少就要多少吗?” 唐寿道:“现在是,要是我不要的话,会提前几天通知你们的!不过这个东西我长久要用,就是暂时堆得多了,用不了,以后还是得要。” “真的,那赶上好了,这就成长久买卖了。熊夫郎,你看我可行。你别看我年纪大了,但手脚还利索,做些这东西没问题的。”老者叫做陈元宝,住在杏花村村西,今年五十有六。在昱朝六十便是大寿,五十六岁就是高龄。 在这个土地贫瘠、生产力低下、缺医少药的朝代,能活到六十就很不容易了。五十几岁的老人如同后世七十几岁老人般,被生活压弯了脊背,面上布满沧老的纹路。 唐寿道:“可以,给我做工我看事不看人。只要你拿出的成品不差于我家熊壮山,我就收。事先说好,要是做的不好,比我家熊壮山做的差多了,毛毛躁躁的就别怪我不要。” 这批成品还指着卖到东京,东京里那帮士家大族可奢靡惯了,随随便便的东西可糊弄不过去。随便什么他都收,初时也许不显,时间久了,招牌就砸了。到时候他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名声就会给败光,一旦给士家大族造成乡野人家做出的东西就是粗鄙的印象,之后不管他再弄出什么,那些士家大族一听乡野人家出品的,恐怕看也不会看就得给挡了。到了那会,村人可不会说唐寿的好,只会认为他不行。 况且刷牙子和牙香本就不是难仿之物,仿制品的出现只是时间问题,他必须抢在仿制品上市前,让士家大族认准了他家才是正品,其他的都是仿品。那样以后东京市场才会有他一席之地。 “啊,不能比熊二郎的差呀?”村人有人出声问道。 别看熊壮山人活得粗糙,但他真是干活的好把式。上山打猎、伺候庄家、杀牛宰羊、喂鸡养鸭外加盖房木工,他都会,而且精。只不过从前一个人独居,没那些心思,糙不糙的都一样活着。有了唐寿就不行了,他这个小夫郎只能过精细日子,熊壮山想讨他开心,就得拿出十二分力气,如此做出来的东西自然精细。这也是王雄那种见惯好东西的人,竟没挑剔外表,一眼就相中,这其中熊壮山手艺功不可没。 “对,比我家二郎手艺差的一概不要。你们想做我家生意,可以先做一个拿给我看,合格了你就接着做,不合格一个也花不多少功夫,耽误不了什么,自己留着用就是了。” “这……好吧。”有人道:“不过熊夫郎,你要是就照着熊屠户这个手艺标准比对,咱们村怕是没几家能接了你这活的。” “都接不了,我就去镇上找人做,不管怎样,这标准我是不会降低。” 有熊壮山在旁边虎视眈眈,村人不敢说过分话,想做的就领了样品,留下几文押金。自觉手艺不行的,就直接走了。 “我估计过段日子东京商人就该找来了,你做个木板挂在外面,到时候请人刻上桃花源三个字,省的再来商人找不到咱家。” “行,过几日我带你去镇上。” 熊家用人做刷牙子和牙香的事很快整个杏花村村民人尽皆知,大多人都在议论唐寿要求严苛,村人能做的怕是没有几家。 阮木匠一家听说,却很高兴。他家里会木匠活,几代人的手艺,挺精进的。平时给村人打打家具,但杏花村村人穷,也就成亲时才打一两件,虽有手艺日子过得并不富裕。 现下听说熊家有木匠活,虽然严格讲也算不得木匠活,但终归要求手艺,这他家就有很大的竞争力,要是能独包了熊家生意,那他家可就赚到了。 “真的!熊夫郎真是那么说的,手艺不精的一律不要。” “真的,阿父,当时我就在场,你看这个是我从熊家领回来的刷牙子和牙盒,这两样东西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好做。村人要是肯下功夫,多练练也能练出来。” 阮父把刷牙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会,不禁赞叹道:“这东西是怎么想出来的,真惊喜,刷牙一定软乎的很,肯定不会戳牙花子。” “阿父,你喜欢,咱们做出几把自己留着用,等赚了钱,儿子就给你也买盒牙香来用。” 儿子孝顺,能想着他,阮父也高兴,却道:“那牙香盒一个就给二文工钱,牙香还不得个十几文,那都是士家大族郎君小娘子使得,我可使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祝宝宝们除夕快乐,新的一年大吉大利,读书的都是学霸,工作的都是精英,财源滚滚滔滔不绝,心想事成!!!要一如既往爱我哦,我也爱你们! 除夕留评,前二十给宝宝们发红包!爱你们,么么哒! 第二十二章 风浪 “儿子多做几个就是了, 没什么使不起的。” 这时候村人还不知道牙香的价格, 等日后知道了, 再没人敢提买熊家牙香的事, 哪那是刷牙, 分明是刷钱。 阮父道:“几十文还不是去唐家买些大豆油,炒菜多放点, 一家人都爱吃。” 阮父非常重视这项营生,第一支刷牙子和牙香盒是他亲自上阵, 打磨了又打磨, 不管刷牙子还是牙香盒都打磨的十分光滑, 比熊壮山做的还要精细。 唐寿十分满意的点头, 收回原来的样品,返还了押金。 “你们就照着这个做, 先做十天,做出多少,我都要。”唐寿转头对熊壮山道:“你先给他够做三十支刷牙子的马尾。” 熊壮山从收来的马尾中大致拿出了一些递给阮父。 “你做完的当天就送过来, 别压货, 我还有别的用。” 一天一结算,阮父求之不得, 忙点头道:“我省的, 一定会一天一送的。” 阮父说完话, 不急着走,磨磨蹭蹭的明显还想说别的。 “阮翁,你还有事?” 阮父脸上有点红, 这话他有些不好意思说,某种意义上,也算截了村人的财路。可为了自家生活,他不得不厚着脸皮道:“熊夫郎,你看我家世代的木匠,手艺绝对精湛,你不如就将做刷牙子和牙香盒的活计包给我家一个得了,你放心,我家里四个小子,各个都会木匠活,有多少活都能做完。” 唐寿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做生意就要这样,有机会就要紧紧抓住,不然怎么赚钱,所以他不觉得阮父跟他谈独家包活有什么不对。 这对唐寿也是好事,要是靠村人零散着做,也是个漏洞,就好比农忙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种地,谁还有时间给他做这个,可东京的郎君小娘子们却不可能不刷牙,一旦他家的刷牙子和牙香供不上就很大可能会被别家取而代之,生意场就是这么残酷。 “行,我家的刷牙子和牙香盒就包给你家,不过,可不是只包给你家,而是以你家优先。假如我要是接到一笔大订单,加急的,几天内就必须要,这时候你家肯定做不完,那就以你家为先,你家能做多少,就先包给你家多少,其余的我找旁人做,但有个条件,你必须要保证质量,要是为了赶工而糊弄我,以后我家的活计,不管什么,都不会让你家再沾。” 阮翁正色道:“熊夫郎你放心,我家世代手艺人家,绝对不会言而无信,做糊弄主家的活计。” “那咱们就这样定下,一会儿请季秀才过来给咱们订给契约。”唐寿道:“对了,你家既然全家都会木匠,想来雕刻些花样也是能的吧?” “能的,能的,简单的繁琐的都可以。” “简单的就行,我想雕刻些怒放的桃花,我家以后就叫桃花源,商徽便是大片盛开的桃林。但雕刻的不要太繁琐,最好寥寥数笔就能雕刻出那个意境,还有桃花源这三个字也给刻上去。如此,我每样给你加两文。” 家具上雕刻花样也是要加钱的,越繁琐的花纹价格越高,毕竟有手工跟着。 阮翁已经有了想法,也知道唐寿的想要的并不是一朵挨一朵的拥挤,而是一个缥缈美丽的意境,可以留给看得人无限幻想,自己脑补桃林的灼灼其华。这种花样雕刻起来简单,却最考验匠人手艺,一个不好,就会雕刻的空洞。不过这却难不住这位老匠人,唯一他不会的就是刻字,因为他不识字,不会写桃花源。随即想到村里李秀才会,可以让他在纸上给写个样子,他就像照着图纸雕花似得,多雕几个就会雕了。 “没问题,一会儿我回去就做,先雕刻一个,你看满意,以后的都照着这个雕了。” “那行。” 阮翁但是痛快,回去就和几个儿子凑在一起研究,不知道雕刻了多少图案都不满意,要么太过华丽,虽然好看,他家雕刻这么个图案就得一小天,工钱出不来。要么就是太简单,花样苍白无力。阮翁晚上在昏暗的油灯下刻了半宿,终于雕刻出满意的,翻来覆去眯了一觉,第二日早早就来到熊家。 他来时,唐寿还没醒呢,被熊壮山给轰了回去,让他午时再来。午时到了,他赶紧又来了。唐寿很满意阮翁雕刻的桃林,其实本身并没有花团锦簇,不过散落的几支、盛开的几朵,可被阮翁雕出来,一看就有那么些桃林千里、风华绝代的美丽。唐寿心想不愧是专业的,就是厉害。 熊家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只能东京商人的到来。 同时东京内果然如唐寿所想般,蛋糕、刷牙子和牙香一夜之间大出风头。其实蛋糕经过几日的放置,一路颠簸,已经并不新鲜,没有刚做出来时的美味。但对于没吃过后世各种各样、饮食单调的昱朝人而言已经十分美味了。 特别是王雄把气氛烘托到极致,他按唐寿说的定做几朵漂亮的莲花油灯,将其置在蛋糕上点燃,又从侧面让人无意透漏给东京王家主母知道,这东西在前朝只有官家才能吃到。哪个士家大族想吃,是要有功勋在身才能被赏赐。 说是无意,却让来王家参加生辰的人全都知道了,一时对蛋糕好奇极了。唐寿的手艺也确实给力,即便是那些士家大族吃过,唯一能挑出来的就是蛋糕放置的时间还是久了,可东京离杏花村距离远,没办法的事。 蛋糕做的虽然不小,可来参加王家主母生辰宴的人同样不少,两层的蛋糕切成小块,前来的宾客只有有身份的才能吃到一块,往往也是甜嘴巴舌的,这更让蛋糕勾足了来人的馋虫。 生辰宴过后,东京上流社会都在讨论一种叫做蛋糕的吃食,最令人惊诧的是许多人除了在王家生辰宴上吃过听过,在其他地方根本闻所未闻,这给蛋糕美味的同时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使得自允见多识广的士家大族们一心想要探个究竟,也更加确信这是前朝宫廷里流落出的手艺,否则他们不可能都不知道。 但最令这些士家大族不能忍受的是,蛋糕吃不到就罢了,竟然连刷牙子和牙香的一根毛都没看到。 王雄带到京都的刷牙子和牙香只把‘君子’全部给了王家主母,‘呵气如兰’就送出去三盒,剩下的都拿来维护东京的关系网了。 身份贵重的就送‘呵气如兰’,一般的或者刚刚出头,虽现在没实权日后迟早要接任家族的小辈就送‘清新’。但不管哪样,得到的士家大族郎君们都喜欢的很,王雄知道会得到士家的喜欢,但没想到会被士家大族如此喜欢,所以没藏私,一口气都洒出去了。等其他的士家大族知道后,找他来要,手里竟然一个没有了。王雄悔的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时间倒流。因这新找来的士家中,有几门是他做梦都想能接触上的,根本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些士家大族会亲自上门。结果机会自己找上门,他却生生错失了,那种心情王雄真恨不得捏死自己,异常痛恨自己的大方,干嘛把东西分给那些和他地位差不多的家伙,要是分给这些士家大族,有着这层情意,以后多少会有个面。 “非常抱歉,我手里是真没有了,一支也没有了。”王雄的表情比对面的士家郎君还要难看,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拒绝的那个是他。 对面的可是东京四大士家的金家嫡子,虽非长子,但和长子一母同胞,日后肯定错不了。东京嫡脉王家在金家面前也只能算小门小户。金家门下族人无数,许多富饶之地都有他家的铺子,生意涉猎较广,真真可谓日进斗金。 金锦程出生名门望族,诗书礼仪都由大家教养,还是有几分名门风度。 虽是心有失望,但还是很懂道理的笑着开朗道:“王翁无需多礼,实乃我唐突,该道歉的应该是我,擅自上门讨要东西要是我家里知道一定会打断我的腿,不过,实在是想个大哥一个惊喜。我大哥那个人实在是无趣的很,平时也循规守矩,从没对什么表现出过兴趣,难得对最近东京一夜大热的刷牙子和牙香生出些许好奇,我就想讨来哄他开心。” “原来是要给金家的嫡长子金锦铭啊……”王雄脱口而出。 “你认识我大哥?” “试问东京金家现任家主金锦铭整个昱朝谁人不识?” 金锦程大笑起来,他大哥今年也不过二十七八,却已经接手家族产业,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也是别人拍马不及的。别说同辈中人及不上他,就是比他年长的,见了也没不服气的,各个卑躬屈膝、阿谀奉承。就比如眼前这个王雄,对他一个态度,提起他大哥又一个态度。对此,金锦程与有荣焉,他们可是亲兄弟。 正在这时,小厮阿成慌里慌张跑进来,顾不上屋里客人,匆匆行了礼,就道:“主君,唐家来人了,东京唐家来人了!”叫到最后,阿成竟破音了。 东京唐家和东京金家,还有东京黄家以及东京朱家是东京最早也是根基最稳的东京四大家族。可以说,目前东京整个商业都被这四大家族紧紧攥在手心,漏网的都是些不够塞牙缝的小鱼小虾,不值一提。 王雄这次来东京,虽说是为了给王家主母过生日,但同时还有一个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能联系上东京唐家,有点生意上的事需要唐家关照一二。要是在早些时辰,他没见到金家人,王雄能乐得一蹦老高,也会是阿成这么个态度,紧张慌急。 但现在可不同了,金家都主动找上门了,唐家就不够看了。都说东京四大家,但那是从前,如今的东京金家才是榜首,独占鳌头。 “阿成不得失礼,没看见我有客人在!”王雄连忙呵斥道:“还不给客人道歉。” 阿成不知道金锦程的身份,但看王雄不慌不忙的态度,料想也是个身份贵重的。更何况此人听了唐家来人拜访,并未露出惊诧或者阿谀等态度,相反淡定的似乎觉得唐家也不过尔尔罢了。 阿成不敢妄自揣摩眼前少年郎的身份,忙低头道歉。 “阿成失礼了,请郎君恕罪。” “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金锦程笑道:“王翁这是来客了?” 东京明面上风平浪静,暗里实际上风起云涌。王雄曾听闻唐家和金家好些年前曾有龌蹉,不知真假。 不过不管真假他是不敢让两人在他家相遇,万一是真的,两人在他家发生点什么,他就在江边都谈不到好。 这时候王雄就暗恨阿成愚笨,就不会找个借口,说他有事外出,回来必定去拜访。王雄恨恨地盯着阿成,眼神凶恶,把阿成吓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里。阿成自己也知道做错了,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瞪了两眼阿成,王雄忽然想到什么,霎时眼前一片光明,他对阿成招了招手。阿成连忙屁颠屁颠跑过去。 “我在杏花村赏你的那盒‘清新’你可用了?” 好几百文的东西,阿成哪里舍得。特别是东京近日把牙香吵得有价无市,‘君子’和‘呵气如兰’转首就能赚二三两,甚至更多。便是他手里这盒‘清新’出手就能卖上一两银子,阿成买家已经联系好了,就订在晚上。 然阿成还是道:“主君,不曾用过,你要?我现在就去取。” 王雄满意地点点头,越看阿成越顺眼,“你去吧,以后做事莫要这般慌张。” 转首王雄就眉开眼笑道:“小郎君,刚才我突然想起我这里还有一盒未用的‘清新’,是之前放在小厮那里让他托人送回家里给内人用的,本来应该已经托人带走了。但这不近日事多,阿成跟着我,一时就给忙了,我也是刚看着阿成突然想起,才有这么一问。你看,你要是不嫌弃,就把这盒‘清新’带回去给你大哥用个新鲜可行?” “如此倒是真是我运气好了。”金锦程不过过来碰个运气,东京现在风靡刷牙子和牙香,王雄和王家门槛都要被踏破了。早就听说,能送的,都被送人了。许多人都在王雄和王家这里讨了空,他来不过是想着王雄万一留个心眼藏了私,轻易不肯给人,就是为了用东西攀上他这种士家,毕竟要是他,他就会留这么一手。可没想到王雄竟然还真没留,能得这么一盒‘清新’真真是意外,也是运气。 也不嫌弃这东西便宜了,金锦程直接收了。阿成不敢直勾勾盯着自己的东西被人拿走,只在心里暗暗滴血。 金锦程一走,王雄就忍不住哈哈大笑,“阿成,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帮了我大忙,这个赏你的。” 阿成接过碎银,不用称重,掂量两下就猜到至少一两。 “谢谢主君。”阿成把银子小心揣进怀里,问道:“主君,刚才王家人知道唐家来人,把人请进厅堂了,你现在要不要过去去看看?” “当然了,虽说金家现在才是榜首,但唐家也不能得罪,总之不管哪家可都是咱们惹不起的。” 让王雄没想到的是,唐家竟然也是上门讨牙香和刷牙子的。可惜,最后无论是东京王家还是王雄手里都在拿不出刷牙子和牙香了,唐家只能失望而归。 当晚饭后,金锦铭用金锦程特意为他寻来的牙香刷过牙后,就把金锦程叫来书房,兄弟二人说了半宿的话,第二日天还未亮,金锦程带着五六个护卫策马飞奔出东京城门。 同一时间,王家主宅内,当家主君王涵看着桌上王雄进献上来的刷牙子和牙香盒面色凝肃。 长子王恩泽道:“阿父,就这么个小玩意没多钱的东西竟能在东京掀起这么大风浪,凭什么?” 王涵恨恨道:“凭什么,凭什么,遇到事就知道问凭什么,动动脑子不行吗?”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虐,生下来的这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愚蠢,遇到事根本就不知道动脑子就知道问凭什么,凭什么,他们怎么不想想凭什么他们生在王家而非他人。 王涵气得要死,儿子们各个低头敛目,不敢吱声了。王涵也懒得和他们剖析,每回解释过后仍是不懂,该怎样还怎样。给予这几个儿子能担起家族是不可能了,只能寄身于自己了。王涵微眯着眼睛,街头的那个小娘子该抬回来,才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生育的好时候,想来几个而已应该不费什么力气。 王涵实在不想对着这些蠢货直接吩咐道:“你们现在就去王雄说的杏花村,务必把牙香的方子给我谈下来。那两个农家人要是不给,你们就……” “明白,阿父,放心,这房子无论如何我都会给你带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晋江催更协会会长扔了一颗地雷 晋江催更协会会长扔了一颗手榴弹 晋江催更协会会长扔了一颗手榴弹 31975087扔了一颗地雷 第二十三章 熊壮山大发神威 “熊夫郎, 这是今天的货, 请你验收。”阮家父子三个, 个顶个的好手, 做工细致, 合作这么多久了,没有一件偷工减料的。 不过唐寿还是当着他们的面, 随意翻出几个验收。 “阮翁,这才几日, 你手艺愈发精进了, 初时桃花源这几个字还刻板的很, 现在再看, 已经能看出季秀才写字时的几分风骨了。”桃花源三个字是阮翁花了二文钱,请季秀才给特意写的类似于后世的艺术字, 笔锋锋利却不失观赏性。刚开始刻的时候,因阮家几人都不识字,就是照葫芦画瓢, 刻出的字只有其形没有其魂。虽唐寿没说什么, 但一向要强的阮翁受不了,没日没夜的抱着研究, 没几日, 就复刻出三分神魂了。 阮翁呵呵笑着, “应该的,既然接了我们父子就不会偷奸耍滑。” 阮家父子一天可以做三十二个,阮翁快些, 每日能多做两个。不是他们没熊壮山手成做的比他慢,而是他们做的精细,还要刻花雕字。这才是最费功夫和手艺的,日后练的熟了,倒也能快些。 “这是一百二十八文,你收好。”唐寿数了刷牙子和牙香盒数量后,结算当日工钱。他和阮翁讲的时候就是日结,不压帐。 “谢谢。”阮父收了铜钱数出两文,将自己带来的碗递给唐寿。“熊夫郎,你给我来一碗大豆油,今早上,我小孙子念叨着要吃油油,我跟着你也赚了些钱,打碗油回去,给家里孩子做顿油水足的菜。” 唐寿没说不要钱,也没多给油,他们是合作关系,互利互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油这个东西是家常之物,总吃的,他今个要是不要钱,明个还要不要。合作上的事是合作上的事,做得精心,他可以结算时多给他两文钱,却不能在这上找。 阮翁同样这么认为,唐寿没谦让,他也没别的想法。 端着油碗往外走得时候,阮翁回头道:“熊夫郎,我明日还这个时辰来。” “行,我等你。”送走了阮翁,唐寿伸手去拎竹篮,白嫩嫩的手掌刚伸到一半,身后一双熊掌抢先一步拎了起来。是一直沉默不语的熊壮山,他不乐意和人打交道,往往村人来家里进货时,他就抱着双臂,冷冷地盯着人来看。开始的时候村人们来他家进货,回回都要惊出一身的汗。后来发现,只要他们不上赶着找不自在,熊壮山也就是冷冷的凝视着他们罢了,不会有实质性危害,慢慢也就适应了,到现在甚至已经见怪不怪。 “这么点东西又不沉,我自来就行。” “我来。” 唐寿也不和他抢,跟着进了屋,两人并不需要过多言语就自发默契分工,熊壮山将牙香盒挑出来放进唐寿手边一个空蓝子里。唐寿拿出三个小罐子,里面装着的牙香量多少不等,有的只小半罐,有的却是满罐。满罐的是‘清新’,这个成本最低,多做了些。 现在唐寿将这些牙香用小勺挖出来,分别舀到对应的牙香盒里。 牙香盒上雕刻了牙香名称,唐寿虽不认识昱朝的字,不过自家要常用的这几个字,现习了。不止他,熊壮山看着也能连蒙带猜认出来。 “咚咚咚……”熊家大门被人敲了三声,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请问这里是熊二郎家吗?” 唐寿和熊壮山对视一眼,满目都是止不住的兴奋,村里人可不会这么问,应该是东京来人了,动作倒是迅速。 “这里是熊二郎家。”唐寿边说话,边打开门,只见门外站了五个汉子,只为首的是一位俊秀的少年郎,穿袭湛蓝青衫,其余都膀大腰圆,神色肃萧,看着就是打手保镖一类的。 要是以前在后世不认识熊壮山之前,这么些个壮汉上门,他肯定会多少有点害怕。但现在见识过熊壮山那一身骇人的气势后,再看这些汉子,就完全不够看了,充其量算是野猫,可熊壮山确实头暴躁的大公熊。 更何况唐寿已经猜到他们此行的目的应该是来做生意的,不过面上还是装出疑惑,明知故问道:“不知郎君是哪位?找我家二郎有什么事?” 门外的小郎君微微作揖,友善地笑道:“你是熊夫郎吧?我是从东京金家来得,排行第二,你唤我金二郎就行。听闻你这里有刷牙子和牙香二物,特来买之。” “哦,原来是这样,快请进吧”东京金家很有名,但也只是在商圈里,对于杏花村这种穷乡僻壤,消息闭塞的村落而言还不如玉林镇王家名头来得响亮。 唐寿这个穿来的人就更加不知道了,还以为只是普通商人,态度更是随意。倒让走到哪里都被奉承的金锦程微怔片刻,随后想到也许乡野人家小门小户不识他家情有可原,就释然了。 唐寿说完话,后退半步,大门被全部打开,一直在他旁边站着被门挡住的熊壮山就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 熊壮山那一身血煞可不是闹着玩的,登时就把人吓到了,金锦程身后几个男人只感到一阵阴冷的寒意自尾椎窜到脖颈,汗毛根根直立。 几声‘刺刺刺’声响,金锦程身后几个护卫竟不约而同拔出宝剑,做出戒备姿态。 反观熊壮山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眼皮都没撩一个。 “这位是我家郎君熊壮山,早前上过战场,身上有点血气,吓到几位了,抱歉。”唐寿道。 金锦程一摆手,那几个护卫就收了剑,“该道歉的应该是我,家仆唐突失礼了,没惊到熊夫郎你吧?” “没事,天天看我家二郎都免疫了,你那几个护卫气势和我家二郎一比,就跟我家后院养的咩咩叫的小绵羊似得,没什么可怕的。”唐寿笑眯眯道。 “……”就算当真如此,也不用这么直白说出来吧,他不要面子吗?他身后的贴身护卫不要面子吗?金锦程这么大靠着族里还没遇到过这么不给他面子的人,强扯扯嘴角,干巴巴道:“是嘛。” 唐寿将人引进客房,家里有熊壮山新做的椅子正好够数,请金锦程几人坐下,转身取了几支刷牙子并三种牙香每样一盒。 不管是刷牙子还是牙香外盒都经过改良,又是请专业人员雕刻出怒放的桃花,便有了神魂。昱朝人平均文化低,对文字有着天生的崇拜,牙香盒和刷牙子又刻上文字,瞬间就提升了几个档次,精致不少。 金锦程显然没想到熊家精进的这么快,眼里飞快闪过抹惊喜,旋即压下,不动声色道:“我这次来不只是为了买几支刷牙子和牙香,更是打算和你谈一笔大买卖。” 谈一笔大买卖? 说的好听,用脚趾想唐寿都能猜到金锦程想要什么。 果然听金锦程继续道:“不若你将这三种牙香的方子卖给我,价格你随意开!” 唐寿八颗牙标准微笑:“不卖。” 早料到熊家会是这么个态度,金锦程不急,慢悠悠道:“熊夫郎不用这么着急拒绝,你可以再仔细考虑考虑。以你家现在的条件,我劝你还是直接卖上一笔银子好,你看你家这屋子四面漏风,这般小,来个客人都没地招待,有了这笔银子在玉林镇买个大宅子,今年冬天也好过些。到时候再买个店面,开了油铺,小日子也是蒸蒸日上,何苦守着这么个方子在这里受罪。而且,这方子恐怕也不是你想守就能守住的。” 威胁他,唐寿半眯着眼睛,刚要说什么,一阵劲风从耳边划过,紧接着一声吓破胆子的惨叫,一声脆响,金锦程眼前的桌子就被劈碎,熊壮山持着一把大砍刀阴悷地站在当下。冰冷地陈述道:“你威胁谁。” 他身后保镖唰地齐齐抽出宝剑,金锦程眼前一花,耳边一阵稀里哗啦,再看,地下掉了一堆宝剑,他身后几个护卫各个只剩下腰间的剑鞘,空余一个作战的架势,傻乎乎地似还没明白发生什么。 就连唐寿也看傻了眼,熊壮山莫不是一个隐世的武林高手,要不怎这么厉害,一眨眼的功夫,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本来正在气头上想揍人的熊壮山被唐寿惊诧的满是崇拜的目光盯着,顿时浑身舒爽,看眼前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也没那么焦躁了,可以考虑给他们留条狗命。 “放肆,我家主人可是东京金家,四大家族榜首,大郎君官居正二品大员。” 熊壮山抖抖大砍刀,把说话的护卫吓得一个激灵。熊壮山冰冷道:“那又怎样,这是我熊家。” 熊壮山那样子竟半分不怕,完全不像一个见了官就腿软的市井小民。唐寿怕熊壮山是那种天生犟骨头人,连忙起身按下刀柄,将人拉回身后。他听见了,来人身份不简单,在东京很有势力,非普通商人,买卖可以不成,人却不能给伤了。 “我家二郎战场呆久了,脾气不大好。金二郎君说话还是注意些吧,别把好好的生意说得像是要仗势欺压我等市井小民。我想以金二郎君这个身份必不会如此。” 金锦程脸色青白,半晌挤不出个笑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没走,反而住了下来,倒只字不提做买卖的事,只道赶路赶累了,歇息一晚。 本着和气,唐寿就让他们住下来,并不怕夜里他们敢生事端。因唐寿也看出来,这几个人加起来不够熊壮山一个人揉捏的。 安顿下金锦程等人,唐寿匆忙把人拉回自己屋子,压着嗓子,怕被金锦程等人听见,几近气音道:“你那暴戾的脾气给我收敛点,他们可不是村里无权无势的村民,伤了分毫,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他们威胁你。”熊壮山道:“当着我的面,不行。” “你……”心里有点,只有那么一点得劲是怎么回事。唐寿板着脸,“那也不行,他们身份不简单,万一硬碰硬,咱们碰不过他们。” “不怕,碰得过。” “你以为靠打啊,还得有靠山。”唐寿忿忿道:“算了,估计你是看我被威胁就晕了头,不过下次可不能这么冒失了。方子在咱们手里,咱们就是不卖,他们纵然来自东京也不敢硬抢。我看他们也就是出言恐吓恐吓咱们罢了,吓唬住了,就从了他们,没吓唬住,也不强求。毕竟咱们的方子说是珍贵,也不是什么难得之物,细心研究,总能钻研出来,不过时间长短罢了。再者,也非一掷千金的东西,他们士家大族的人就是霸道惯了,说话惯例压人,还不至于为这么点银子,真把咱们怎样,闹出一番风浪,弄脏了羽毛。特别是金大郎还是官员,真闹大了,他政敌利用咱们做文章,这么点银子的玩意,不值当。” 熊壮山仍道:“不怕,金家不用放在眼里,他们不敢怎样的。” “不是不敢,而是不会,不值当。”唐寿纠正,“算了,反正你不许再耍威风,刚才给他个下马威也没什么不好,省的当咱们是个软柿子,起别的幺蛾子。不过,你的功夫怎么回事,我都没看清,你就把他们剑都下了,莫非你是隐世高手,那你可会轻功,水上漂什么的。” “夫郎,那是话本子里乱写的,水上漂不可能的。”熊壮山眼里藏不住的笑意,“我不过是参军那会受过特殊训练。” “特殊训练?你不是普通士兵?” 熊壮山脸上没了笑意,对于过往战场上的拼杀并不愿意过多回忆,大概解释道:“初时是普通士兵,后来一次战役,我立了功,将军发现我天生大力,就将我调进一支特殊的队伍,受过一些特别的训练,像金家那种护卫,不过会点拳脚功夫,十个也是样子货。” 熊壮山不愿意细说,怕吓到唐寿。他后来所在的队伍是一支特殊的军队,里面的战士都是来自各处的精英,所受训练更是突破人类种种极限。哪里有敌情哪里到,冲锋陷阵在最前线,或者潜伏在敌军,做探子之用。这支队伍要和后世做比较,就大约等同于特种部队。 按后世算法,金锦程带来的人普通警察都不够格,也就是些街头混混打手之类,撞上正规特种部队,呵呵,耗子撞了猫, 熊壮山那样子,赤.裸.裸在讲,我不是针对在座各位任何一个人,而是说你们所有人,全部,都是弱鸡,弱鸡!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节日快乐!恭喜发财!宝宝会日更的,但由于过年,鉴于各种原因,更新时间暂时不能保证,但一定日更。比心。 第二十四章 官差找上门 金锦程倒是老实, 带领他的护卫窝在屋里一直没出来过, 直到傍晚时分, 天色暮沉, 他懒洋洋出来, 抻抻胳膊腿,悠闲自在的似白日里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他能装, 然而唐寿比他更能装。 唐寿态度自然亲切,笑着道:“金二郎晚上想吃点什么?” “随便做点, 不过我不吃牛肉, 猪肉也不吃。”金锦程很好伺候道。 唐寿心里冷笑, 不过他可不怕挑食的, 他就不信这昱朝还能有人比他更挑食,他的手艺可是连自己都伺候得了。 知道他们士家大族都以吃羊**现身份贵重, 就道:“哦,家里有前些日子二郎猎回来的野羊肉,金二郎要是不嫌弃, 我倒是可以给你做道羊排。” “可以。早就听闻熊夫郎有一手好厨艺, 今日终于得幸品鉴。” “好说,不过, 本店明码标价, 价格还是要先和你讲好, 羊排一客是二百四十文,你要几份?”唐寿笑眯眯的,暗道, ‘坑死你,一斤羊肉一百四十文,纯骨头两到三根一斤,他在骨头上加些肉,一根到二根一斤,他只打算给他们一根多一点的量,一根就二百四十文,吃吧,随便吃,让你威胁我,哼哼。’ 这个价格对于农家人来讲足够昂贵,对来自东京,一顿饭、一坛酒动辄上百两银而言,不过尔尔。 “熊夫郎尽管做,只要你做的好吃,银钱上不是问题。” 唐寿道:“有金二郎这话,我就看着安排了,你请先回屋等着吧,今晚这顿饭保管你满意。” 送走金锦程,唐寿就变了脸,笑得如同一只狡黠的小狐狸,对熊壮山跃跃欲试道:“今个就叫这几个东京来得人腰包里好好出出血,晚上咱们吃羊排,你去地窖里将那野羊卸半扇肋骨回来。”说完不见熊壮山挪步,抬头就对上熊壮山略带哀怨的目光,瞬间想起这家伙可是能吃五斤牛肉的主,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斤一百四十文的羊肉,熊壮山这家伙自己就能吃五斤,七百文。压力好大,要加油赚钱了,不然连自己汉子都养不起了。 唐寿长吁口气,忧伤道:“知道了,晚上我会给你蒸锅核桃酥,做些蛋糕吃的,省的你全吃肉不消化。” 熊壮山想说不会,全吃肉也消化的了。但看唐寿略显忧愁的神情,话憋回去了。真是烦恼,饭量这么大,夫郎会不会嫌弃他啊。 唐寿做的羊排选择的是羊肋条也就是连着肋骨的肉。正常羊身上一共十三对肋骨,二十六根。不过后世纯种乌珠穆沁羊身上是有二十八根肋骨的,这种羊体长比别的羊大,昱朝有没有这种羊,唐寿并不知道。 “二郎,你将这些羊排剁竖着剁成三段,那些东京来得客人既然很有钱,咱们就不用客气,该宰还是得宰,一客羊排咱们就放四小段。” 瞧着唐寿那个狡猾的小模样,熊壮山心里痒痒的,想捏一捏他亲一亲他。他的夫郎真可爱。 煎羊排要用平底锅,但家里没有,唐寿就用家里现成的锅对付下,倒也能用。 熊壮山剁完羊肋,不用唐寿吱声,随手将羊排洗静血水。 唐寿接过后,将羊排两面均抹上盐腌着,使其慢慢渗透,同时还给羊排一点点按摩。 “二郎,你把生姜捣碎了,过滤出姜汁给我。” 熊壮山很有力气,生姜也不用切片,直接扔到捣罐里按着几下就捣碎,用细纱过滤出姜汁递给唐寿。 唐寿用自家做的刷子沾了姜汁刷在羊排两侧,姜汁有去腥作用,以前在家他还会在羊排上涂抹少许柠檬汁,同样起到去腥的作用,而且柠檬汁腌过的羊排会有特殊的味道与口感。不过,没有,也没大碍。 之后再刷一遍料酒,放在旁先腌着。 灶下熊壮山升起火,倒入油,拎起羊排沿着锅沿一根根倒入锅中,触到热油,羊排便发出噼啪的声响,悦耳动听,催人胃口,唐寿这个做的先饿了。来到这里之后,还没吃过羊排呢。 煎羊排要小火,这就十分考验生火人的技巧了,熊壮山人高马大,蹲在地上缩成一座小山,忙碌的添枝加柴,竟凭白生出几分委屈巴巴,手上的火头倒是大小正好。 羊排不能煎的太老,太老就不好吃了,两面焦黄,内肉软嫩正好。在羊排似熟未熟时,在锅中放入几瓣蒜,不用刻意加在羊排身上,同一锅中就能起到很好的借味作用。 蒜是秦汉时候就传入宋朝,大街小巷哪都有卖。这点倒使唐寿十分满意,虽然吃蒜后嘴巴的味道不好闻,但大多美味真缺少不了它,可以说是菜中灵魂了。 “盘子给我,用上次新买的瓷盘。” 上次去镇上,唐寿发现镇上瓷器各式各样,款式新颖,最主要价格便宜。他买了不少,打算就是家里来进货客人,留餐用新的碗碟,不至于寒酸。 羊排盛到新碟中,就可以洒上胡椒粉和茱萸粉,这时候根据口味轻重,放少于盐就可。 房门关不住满室香气,客房里的金锦程早就坐不住了。要说好东西他自认没少吃,可还真没碰上这种单闻着就受不了的。 金锦程自持身份,还知道端着矜持的架子,他那些手下却受不行,一个个明目张胆,咕噜咕噜的吞着口水。 “郎君,这乡野小户倒是有几分厨艺,这味道闻着真香。”一个护卫道:“一定十分好吃,要是郎君你一会吃不了,赏给我好了。” 另一个挤开说话的侍卫叫道:“凭什么赏给你,郎君,赏给我,那个汉子无礼时,可是我壮着胆子给你说话,你得赏我。” “赏我,每次郎君要跑腿时,可都是我抢在头上,当然赏我……” 几个护卫都是常跟在金锦程身边的,金锦程对他们并不苛刻,总是闹做一团。 瞧着几个在熊壮山跟前渣渣的家伙们马上就要因为一点肉上演全武行,金锦程心情异常微妙,没想到这夫郎厨艺倒是棒,勾得他这些手下跟几百年没吃过肉似得。 金锦程清了清嗓子,咳嗽两声,“好了,本郎君是那种人吗,今天你们也跟着担惊受怕了,我给你们每人也点了一份,不对,是一客,那个夫郎说是一客,也不知道一客是多少。” 没人在乎一客是什么意思,都笑嘻嘻地谢过金锦程。 “金二郎,羊排做好了,我可以进来吗?” 不等金锦程答应,一个离门近的护卫先给门拉开了,眉开眼笑道:“郎君恭候多时了,快请进。”说着,伸手殷切的接过羊排。 “啊,这盘子是瓷器的!”护卫惊诧道:“我们郎君的身份怎么能用瓷器的,就算没有金银,漆木也行啊!” 熊壮山在唐寿身后眼睛凶恶地一瞪,那护卫霎时抖三抖,不敢吱声,成了只小鹌鹑。 金锦程恨铁不成钢,真想骂声完蛋玩意,不过对上熊壮山那个凶神恶煞的模样,他就又认为护卫的样子也算情有可原。 “没关系,瓷器也使得,这是在外面,没那么多讲究。” 飘香的小羊排即便用瓷盘装着有些掉了它的身价,却挡不住味美。 金锦程从没这么迫不及待想吃过什么,急切地样子那些护卫见了竟生出些许不可置信,还没见过他们家郎君这么失礼的样子。然而当他们也吃了一口羊排后,也就什么都忘了,一时间整间屋子里只闻得咀嚼声、吸允声和夹杂其间的满足的叹息。 关上房门,唐寿和熊壮山两个人也吃起羊排。唐寿一手持刀一手持叉,标准西方做派,切切割割的,终于吃上第一口肉时,对面熊壮山已经起身去盛第二盘。如果他没记错,熊壮山那个盘子里的羊排是他的两倍。 抬头,就见熊壮山那家伙根本不用什么刀叉,连筷子也赖得用,直接上手,拎起羊排塞进嘴里,在吐出来就干净了,骨头上一丝肉丝都没,根狗啃的有一拼,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大的嘴。 “夫郎,你怎么不吃,你吃呀,你做的很好吃,我还没吃过羊肉这种做法,不腥,肉嫩。”熊壮山说话也不耽误吃,这么会儿功夫,又两块羊排下肚。 胸腔发闷,呼吸困难,阵阵头晕眼花,压力山大,家里有这么个饭桶放一般人家是别想发家致富了,也就他唐寿能养起吧。别人家是养人,他家是养个饕餮。哎,人生如此艰难,赚钱如此不易,革.命尚未完成,还需继续努力。 唐寿吓得赶紧塞块羊排压压惊。 “听刚才那个护卫说他家金郎君不用瓷器,不用瓷器用什么,金银?”唐寿疑惑道。 他印象中瓷器可是好东西,最著名的唐三彩,亦或者是宋朝时期的景德瓷,随便哪一个,在后世都价值连城。不说后世,在历史的长河中也应该是很贵重的,清朝皇帝就很喜欢。 “咱们大昱陶瓷鼎盛,因为鼎盛,陶瓷制品丰盛,遍地都是,也就不怎么值钱,穷人也能买得起。士家大族们为了凸显自己身份贵重,拉开和普通百姓的距离,就不怎么用瓷器。一般都是金银,小富的讲究人家用不起金银就用漆木。” “漆木贵吗?” “比瓷器贵些,你喜欢咱们也能买起。” 唐寿暗道,‘我一个后世来得,木头有什么稀罕,瓷器才喜欢。在后世一个宋瓷碗少说几十万,我拿着几十万的碗吃饭,够装逼了,那些土豪也没我装逼。’不过呢,漆木还是要买的,得迎合昱朝土豪装逼口味嘛。 “等下次去镇上,咱们也买几套漆木碗具。” “随便。”熊壮山低头闷声吃羊排,无所谓道。 冬日天短,吃过晚饭暮色就完全黑透,这时候只要等着睡觉就好。然熊家大门却在此时被人怕得劈啪作响,来人似有很急的事,不是敲门,而在砸门。 许是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到,唐寿的心骤然翻个个,慌得厉害,有种不详的预感。 “是谁呀,怎么这么敲门?”声音出口才发现竟紧张的变了调子,沙哑的如同几日没喝过水般。 熊壮山眉头皱起,面色不善。从他回到杏花村,还没人敢在他面前猖狂,竟还吓到他夫郎,简直找死。 将小夫郎按回床上,熊壮山黑着脸去看门。 “开门,赶紧开门,知道你家有人,赶紧的!”来者明显不善,熊家的木门被拍得扑索索落灰,摇摇欲坠,似要禁不住门外人的大力。 打开门,门外几个穿官服腰别长刀的差役夹着纸笔,身旁跟着杏花村里正周河,周河哆哆嗦嗦,脸色青紫,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小可爱扔了一颗地雷 □□.扔了一颗地雷 蔡琼扔了一颗地雷 腐女扔了一颗地雷 亚撒西扔了一颗地雷 亚撒西扔了一颗地雷 腐女的心扔了一颗地雷 布林的星星扔了一颗地雷 第二十五章 (捉虫) “熊屠户果真在家, 怎么敲了这半天也没人应门?”其中一个官差不愉道。 “在的, 在的。”周河道:“早些时候东京商人来熊家进货, 我们都看见了, 不可能不在家的。” 那官差呸了一口, “果然如举报人所说,这熊家在自己家里做生意, 不去衙门里办手续,入商籍企图躲税, 幸好被人发现, 举报给我家大人。” 另一个敲门敲的没了耐心, 伸出脚就要狠狠踹去。正巧大门被打开, 一脚落了空,狠狠闪了下, 猛地一个趔趄,被身旁的同仁给扶住,才勉强站稳。 差役怒上心头, 脱口骂道:“你开门不应声, 差点摔倒本大人,要是本大人有个意外, 定要好好给你些颜色瞧……” 骂到一般的话, 生生被咽回肚子里, 两条双腿不听使唤,脚仿佛自己有了意识,带着主人连连倒退。 “你, 你……” 其他官差见同仁异常,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见破旧的木门里立着一个个黑糊糊的人影,这身影魁梧高大,跟座小山般。明明黑着天气看不清,可那股突如其来无处不在的威压却如这寒风般浸透进骨头缝里,生生逼出个寒颤。而黑暗正好又容易滋生了恐惧,就使得面目模糊的人变得更加骇人。 这几个官差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心生胆怯。 而熊壮山并没因敲门的人是官差,态度上有一星半点的改变。仍旧瓮声瓮气的不耐烦喝道:“何事?” 一时竟没一个官差敢应答,还是里正周河壮着胆子道:“熊屠户,这几个是玉林镇的官差,刚才听他们说,好像是你做生意没去衙门备案,那几笔生意税收也就漏下了,他们是过来请你补税收的。” 历朝历代税收都是大事,不仅事关百姓民生,还关系着县令的政绩。 玉林镇穷乡僻壤,非人杰地灵之地,想出雄才伟略的大人物,亦或者做点什么惊天动地利国利民的大事,可能性几乎为零,所以县令想要政绩能指着的似乎就是这点税收。就是不谈政绩,税收也十分重要,假如发生天灾人祸、百姓流离失所或者玉林镇建设,同样需要税收。因此无论出于哪方面考虑,税收之事都被县令乃至整个衙门看得十分重。 不过,乡野小户,自家做点买卖,至多几十文的利润,县令倒也不那么斤斤计较。不过是撞上公差就收,撞不上也就算了。 因此农家人对此也并十分重视,有时还会躲着收税的官差。 衙门里不计较小商小贩,可对于大鱼却也不愿漏一尾,所以当衙门里接到举报,贪黑摸了过来。 熊壮山倒不是刻意不缴税,而是相关手续没办下来,早在糕点大火,他家糕点每日进账几百文的时候,他就去衙门里办理相关手续,入商籍了。昱朝商籍很正常,除了不能分到土地外,其他方面没什么大影响。那些根深叶大士家大族都有自己的买卖,否则也支撑不了他们奢靡而挥霍无度的生活。至于科举,现在刚成型,虽比前朝好些,不至于形同虚设,却也并不像之后的王朝那般不允许商籍子嗣考。在昱朝,哪个户籍无所谓,能在这里活下去,吃饱肚子,这才是正经的大事,所以熊壮山没有犹豫,在看出唐寿做的糕点能赚钱时就借着一次去镇上的机会办了这事。 本来这事应该挺好办,县令缺政绩,衙门缺税收,多了商户多份税收,但那些衙役仗着官身中饱私囊私下受贿惯了,不给贿赂不给办事。 熊壮山虽然脾气暴躁,并不是一个空有蛮勇的匹夫,他也明白这世道,就认了。谁知赶上他倒霉,那日那个当值衙役看他乡野出身,没人没势力,竟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十两银子的好处费。这也太多了,农家人地多的,收成好的年头也要省吃俭用攥下两年,好多农户手里甚至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银子的。 熊壮山倒是有,但他不能拿出来,要是都给他,万一唐寿糕点生意过了初期的大火,逐渐没落了,唐寿一个双儿,身体本就娇柔,有个病灾的,他还能上哪搞银子去。那时候唐寿还没弄出刷牙子和牙香。 当时熊壮山也没说不同意,只道家穷没那么些银子,看能不能给少些。那差役是个吃过熊家糕点的,更是知道价格,玉林镇大街小巷都在卖,火成这样,认为十两银子他不可能拿不出来,一定是不愿意给,便硬是卡着不给办手续,还强硬道少一文都不行。 熊壮山只能压着暴躁的脾气,耐着性子说回家凑钱,其实是想过几日,换个人当差在去办,也许能少要些。 那些差役却胆子大着呢,这种私下收贿的事根本不背着同仁,甚至相互之间通了气,定好了价格,无论谁当值,一文铜板都不给少。熊壮山就只能拖着。 后来唐寿刷牙子和牙香狠赚了一笔,熊壮山就认了,打算趁大家还不知道这东西是他家的时候把手续办下来,以免那些贪得无厌的差役知道后,更是加价。 就把银子拿给熊三郎,托他去镇上卖糕点的时候给跑一趟,没想到那些差役脾气大的很,见他这么长时间连个信都没有,竟生气了,银子不要,事也不给办,就这么一直托到现在。 本他打算卖了这批刷牙子牙香后,手里有了钱,宽松了,亲自走一遭,大不了多给些,手续得赶紧办下来,不成想,这时候就出了岔子。 “多少银子?”熊壮山打算息事宁人,屋里还有东京来的商人,不能这个时候给他们抓到把柄,就认罚了。 “什么?”官差倒是楞了下,被熊壮山给吓得竟忘了此行目的。 熊壮山看傻子似得道:“税钱。” “哦,那个,你家有账本吗?” “没。” 几个官差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那个被熊壮山吓到的官差道:“那你就缴税十两,还有你家也不许继续卖东西了。” “为什么?”熊壮山面无表情道。 这条熊壮山自然不能答应,多少银子他都能拿,但刷牙子牙香不给卖,就是断他财路,再者他的夫郎要是知道了,不知得怎么着急上火,再急病了怎么办。 那官差被他直勾勾瞪着,吓得腿颤,摸到腰间鼓鼓囊囊的荷包,眼神暗下来。 强硬道:“这是念在你是初犯,不懂律法的份上,十两银子不是缴税而是罚款。你没入商籍,更没经营手续,便是黑店。我不但要罚你缴税,还要没收你家做的刷牙子和牙香,谁知道那东西安全不安全,用了会不会出人命!” 熊壮山双眼微眯,刷牙子、牙香,这些官差是怎么知道的,他上次去,根本没提这两样东西的事。那官差不敢直视熊壮山的目光,一手按在腰间大刀上,似这样才有勇气敢继续和熊壮山说话。 “我要是不同意呢?”熊壮山轻飘飘地说着,语气没有起伏,可听在几个官差耳里就成了挑衅,都把刀给拔了出来。 “别,别,误会都是误会。”里正急得团团转,官差他不敢劝,熊壮山他劝不动,又怕熊壮山这会儿犯浑,真把官差给打了,他们全村都得吃挂落。“熊屠户,熊二郎,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可别冲动。自古民不与官斗,咱们没权没势的,能得到什么好,你就是不想你自己,也想想你夫郎。可别连累了他。” 熊壮山眼睛眨眨,唐寿是他的软肋,瞧他终于有反应,不再无动于衷,周河才敢稍松口气。 那官差见他态度软化,就强硬起来,只要有在乎的人就好办,自己光棍无所谓,怕不怕连累家人吧! 那官差顿时趾高气昂也不怕熊壮山了,撅着鼻孔道:“我告诉你,我劝你消停缴了罚款,再把刷牙子和牙香全部交出来,并签字画押以后都不再制作刷牙子和牙香,这事就算完了。否则就让你进去呆呆!” “进哪里呆呆,怎么回事,二郎,是谁来了?”唐寿见熊壮山出去半天人也没回来,心里慌得厉害,不放心,就出来瞧瞧。没想到听见这么句没头没尾的话。 熊壮山转身把官差挡在身后,怕唐寿看着害怕。 “没什么大事,夫郎,收税的过来了,咱家做生意没在衙门备案,缺少手续,要我跟着去一趟,到衙门办了手续补交税收就回来。” “官差?门外是官差?”唐寿说他怎么心慌成那个样子,果然有事。他可不信熊壮山的话,官差都找上门了,还能像他说的那么轻松。 熊壮山却不让唐寿说话,硬是把他推进屋,“真没事,我去去就回,你在家里等我,我叫阿娘陪你。” “熊屠户,你别磨叽,赶紧把东西交出来。”那官差在身后嚷嚷着。 唐寿紧紧抓着熊壮山的胳膊,“到底怎么回事,交什么?” 熊壮山见瞒不下去,只能实话实说,“他们要咱们交出刷牙子和牙香,并要求咱们写契约不许咱们再卖。” 唐寿愤怒道:“凭什么?” “咱们没入商籍,也没有经营手续,所以咱们是没有卖刷牙子和牙香的资格。” 唐寿瞬间就想明白了,这是刷牙子和牙香招了人眼,他想过各种各样的手段,唯独没想到他们竟敢通过衙门,看似明光正大合情合理,实际上却是借着官家仗势欺人打压他们。否则如熊家这种情况,还可以补交税收,多交罚款,该卖继续卖。 实际上,昱朝人文化普及低,不像后世这种事人人都懂,这里大多数农家人是真不懂。熊壮山能懂,还多亏了他在外闯荡的经历。因此如熊家这种情况多得是,抓到了,通常都是后补上税收就再交一大笔罚款,就可以继续买卖了。可现在却直接不准他家买卖,这里必然就有问题,是某些人耍了手段,打压他们。 唐寿不知道熊壮山去办手续没办成的事,还以为他不懂,不禁懊恼自责道:“这事都怪我,我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没想到,都是我的疏忽。” 熊壮山却没解释,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更何况差役就在门口,多说对唐寿没好处,就道:“错不在你,我去衙门走一趟,把手续补全,以后你想卖什么就卖什么。别怕,我没事,咱们身后有……” 熊壮山忽然住了嘴,金锦程带着他的仆人从客房听见动静出来看热闹。 “熊屠户,你再不出来,别怪我不客气……”门口的差役不愿意进屋,怕进去熊壮山发疯打人,他们没地方跑,就在门口叫嚣道。 熊壮山不再多说,深深看了唐寿眼,转身大步走出门外,忽然出现的身影把叫嚣的官差吓了一跳,生生住了嘴。 “我跟你们走趟衙门,我要见县令,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去趟我阿娘家。” “去你阿娘家干什么,赶紧的跟我们走,别想耍花招……你,你要干嘛,我告诉你,我可是官差,敢动我,你还有你夫郎,你们全家都得下大牢。” “我家里有两个东京来的商人,我夫郎自己跟他们在一起我不放心,叫我阿娘过来陪。” “这……” 另一个官差道:“叫他去叫人吧,要不真出点什么事,县令调查起来是因为咱们,咱们都讨不到好。” “那……赶紧的,赶紧走。” 熊壮山到熊家大致说了事情经过,熊母二话不说就跟着出来,来到熊家陪唐寿。 路上有个官差实在没忍住就劝说道:“熊屠户,我们都听人说了,你那刷牙子和牙香狠赚了一笔银子,完全够缴罚款了,你就缴了吧,至于那刷牙子和牙香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有人看上了,你是绝对保不住了。” 另一个差役也劝道:“不如你所幸应了我们,交过罚款,认下这命,我们兴许可以从中给你牵个线,你就把那方子卖了换点钱,以后别做这门生意,做别的保个平安。你不是还有蛋糕手艺嘛,那个也挺好,养家糊口没问题,只要你同意,我们就给你办手续。” “这事上你别犯倔,就算真闹到县令那里,县令也不会管你,那人来头大,咱们县令可不敢得罪。而且这大晚上的,县令根本不可能见你,搞不好你还得在牢里呆一宿,你这是何苦呢?” 熊壮山只管走自己的路,一语不发,跟没听到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小可爱扔了一颗手榴弹 第二十六章 大靠山 “二郎夫郎, 阿山走得急, 说的不清不楚, 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押解的差役, 这是怎么回事, 阿山到底犯什么事了?”熊母进屋就追问着,大冬日里竟满头大汗。 她话音刚落, 落后一步,在家锁门的熊家其他众人都赶了过来, 一人一句的追问。 唐寿心慌的厉害, 他太清醒的明白目前的形式。熊家不过一介乡野, 对方却是可以差遣差役的权贵, 两方对上无异于蝼蚁撼树,只要想, 一个手指就可以碾死他们。而他们无权无势小门小户,终究求告无门。熊壮山又是那个脾气,哪里能压住暴戾, 老老实实向对方妥协, 他不在他身边,没个人劝着, 犯了病, 打杀了谁可怎么办? 唐寿越想越急, 脸色煞白,便是油灯昏暗看不清他的面色,众人也能清楚感觉他的摇摇欲坠。 唐寿无意识舔着嘴唇, 开口嗓子嘶哑到刺耳。 “阿娘阿父,那几个差役说咱家生意手续不全,没入商籍,是不可以经营生意的。要咱家缴税拿罚款,以后都不许再经营生意了。二郎不肯,跟他们去衙门找县令求告去了,可怎么说都是咱们这方无理,最后的结果都不会有利于咱们。” “啊?这可咋办呢?”熊母哪里懂唐寿说的那些,她就知道熊壮山确实是犯了事,被差役给带走了。既然犯了事,肯定逃不了处罚,打板子是轻的,要是给判个几年,他儿子这辈子就完了。当即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阿山,我的阿山,这是什么命啊,小时候那么苦,好不容易从尸堆里捡回一条命,这怎么又摊上这事……” 熊父唉声叹气,不停捶打自己的脑袋,“都是我没用,我无能,自己的儿子也保护不了,小的时候就代我送死,这好不容易回来了,过两天半的好日子,怎么就摊上这个事。” “阿父,别这么说。”熊铁抱着熊父的胳膊不让他一下下捶自己的头。 熊家人在屋里哭喊吵闹成一团,一个个虽面容痛苦,都在为熊壮山真切的着急着,可那声音却无端让唐寿异常烦躁,刺激的他神经突突跳,脾气不受控制,没忍住,竟大吼出声:“都给我闭嘴,哭嚎后悔有什么用?现在二郎被差役带走了,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咱们,你们不寻思着想法子,在这里又哭又叫的,就是打破了头,能换二郎回来吗!” 平日里在熊家唐寿一直是个温和柔软的人,为人处世从来温软和善,甚至把自己的祖传手艺拿出来传授给熊家众人,所以他在熊家亦或者是杏花村都是一个温软的形象。都以为熊壮山是个不能惹的,而唐寿却是个人人可欺的。此时唐寿骤然如狂风暴雨的吼声,竟像极了熊壮山,简直就是熊壮山犯病发怒时的翻版,瞬间令熊家众人收了声。熊母哭的正起劲,被吓得猛地吞回哭嚎打了一个哭嗝。 唐寿此时此刻真没心情理会熊家众人的想法,他闹心的很,一心只想寻求解决之法,赶紧将熊壮山捞出来。 唐寿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想个办法把二郎弄出来,不来以二郎的脾气,在衙门发病打人不是不可能。到那时才是真的无可挽回。” 熊母哽咽着带着哭腔道:“阿山虽然脾气不好,但他是个讲道理的人,这事他错了,就不会不认,更不会打人。他不是有疯病。” “二郎的脾气我知道,但这次的事咱们纵然有错,却并不排除这后边有人想要仗势欺人,打压咱们,目的就是我和二郎手里的牙香。如果是这样,你认为二郎还会妥协吗?” 以熊壮山的脾气自然不会,十有八九还会…… 熊家众人不敢想下去,各个面如土灰。 熊柱道:“二哥夫,你想法多,有没有什么法子,不管是什么法子只要你说出来,我们就做。” “这事太好的法子我也没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眼下我想先去衙门里活动活动,打探打探消息,之后在做下一步打算。只是我手里没银子,你们能先借给我些吗?”这话唐寿说得有些难以启齿,熊母家里过得日子有多寒酸他知道,赚了那点钱,还有一个儿子未婚娶,实在紧巴得很。但家里银子在哪,唐寿真心不知,熊壮山怕他偷银子跑了,一直把银子紧紧攥在手里,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不过,他要什么,却从来不短他,且颇有种只要他开口,就给他买最好的。 “没有借不借的,那是我儿子,我现在就回家取。”熊母擦干净脸,一扫之前怯懦,也不怕黑,头也不回跑出大门外。 “大哥,你快跟着阿娘回去,这么晚了,阿娘一个人还拿着银子太危险。” 熊铁连忙追出去,一时间屋里气氛沉闷压抑到极致,连呼吸都困难。没一会儿,两人跑回来,熊母抱着个陈旧的木匣子,打开里面是熊母这些年的全部家当,里面有头些年攥下的一两银子和这些日子做生意赚来的二贯铜板。铜板被撮成股的红绳仔细串在一起,一个压着一个,密密实实,能看出当初做这事的人多认真。 “二郎夫郎,我手里只有这么点,从前家里日子不好,给你大哥说亲欠下不少债,平时都是赚点吃点剩下多少还多少的债,你别嫌弃少,先拿着许是能用上。” “阿娘,我怎会嫌弃少,谢谢你。” “阿山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管他天经地义。” 现在并不是说感性话的时候,唐寿揣上银子和熊铁熊柱两兄弟就要连夜去衙门。刚出屋,就见金锦程长身玉立站在门口。 他彬彬有礼作揖道:“不知道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熊夫郎只管开口,我必当竭尽全力。” 唐寿冷冷打量着他,完全没了温软的面具,眼神冷的比这要冻死人的寒冬并不惶让。 金锦程苦笑道:“熊夫郎不必疑我,我是迫切想要你手里的牙香法子,但我的教养还不允许我用这么不入流的手段。金家到底是百年名门,到了我这一代,不敢说比攀先祖,却也不会给家族抹黑,这事真与我们金家无关,我只是想帮忙罢了。我既然能找来,就说明牙香在东京已经掀起浪潮,那么看中他的人肯定不在少数,这其中一两个起了坏心,要做些什么,肯定是有的。” 想帮忙,然后要唐寿手里牙香法子,这事不必公然说开,唐寿心知肚明。可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他或者熊家都是一点人脉没有的人家,只能任人拿捏。但即便是任人拿捏,到最后都要交出牙香方子,唐寿也不会让鼓捣这事的背后黑手得力,他要让他忙来忙去,最后不过猴子捞月空忙一场,方能解气。再者他手里还有许多好东西,拿出来是肯定要拿出来的,只有这样才能使熊家彻底拜托贫困,也站在金字塔顶端。然通过这件事,唐寿想明白了,靠山是必须要有的,金家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是唐寿单纯,金家说什么是什么,其实从目前明面上看,的确最有嫌疑的就是金家,不能排除金家在给他做套。但他直觉告诉他不是金家,后面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人在捣鬼。 唐寿想了想道:“金郎君肯帮忙,我万分感激,也不会让你白帮忙。只要你能帮我救出二郎,摆平这件事,让我家以后还可以做生意,牙香的方子我愿意交出来,并且以后都不再做。只是这一切有个前提,那就是这事金家真没有插手,否则日后要是让我知道金家在这里掺了一脚,别怪那时我翻脸不认人,做出什么玉石俱焚的事。” 金锦程忙道:“熊夫郎尽管放心,君子一言,重若千金,此事与我金家决没有关系。” “那好我信你。” “熊夫郎这边请吧,咱们骑马走。” 唐寿和熊家两兄弟不会骑马,就和金家护卫分别共乘一匹,也不拘泥什么双儿小子有别了。 天黑路险,唐寿心里着急熊壮山恨不得飞马,金家人却不愿意也不会陪他拼命催马。毕竟,金家小郎君要是因为天黑路滑,摔下马或者发生点什么意外,这责任谁也付不起,因此一行人的速度并不快。 当他们出了杏花村进了玉林镇的官道上,已经到了午夜,整个街道空荡荡没有一个影子,只有远处偶尔闻得几声犬吠猫叫。 他们往前走了没多久,忽然马儿长嘶,骤然勒马停下。唐寿被摔进身后护卫怀里,撞得头晕眼花,抬头看去,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前方,远远的一些白灯笼在半空漂泊摇曳,晃晃悠悠不紧不慢走来。瞬间唐寿曾看过的各种恐怖片场景猛然袭上脑海,一出出一幕幕吓得唐寿脖颈上汗毛倒竖。 金家人也给吓到了,他们东京繁华昌盛,晚上有夜市,三更尽五更又复开张,只两更宵禁,所以几乎整夜都在灯火明亮中度过,人也多,哪里见过这种恐怖片中的场景,各个手按在剑上,警惕地注视着前方,不敢贸然动弹,生怕惊到什么。 更甚者唐寿身后那个竟夸张到给生生吓哭了,唐寿听到一声哽咽才反应过来,僵着脖子看去,一个一米八的壮汉泪流满面,无声无息的哭,那场景绝了。 注意到唐寿看他,那人也不臊,竟道:“熊夫郎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虽然是我家郎君的护卫,贴身保护我家郎君,甚至必要时会舍出我的命,但这些都和我怕鬼并不冲突,我从小就怕鬼。”大汉哭腔腔道。 “你给我闭嘴,不准说那个字。”金锦程也是吓得够呛,没精力嘲笑护卫,低声呵斥他。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太过紧张,竟觉得不过转眼间,那些灯笼就从远方飘到近前。这下他们更害怕了,没转身就逃,完全是职业素养,还记得要保护主子。 “你问问他们是人是鬼?”金锦程指着一个护卫吩咐道。 那护卫差点如唐寿身后这个一样哇地哭出来,哼唧道:“敢问前方何人,我等东京金家金二郎君是也。” 金锦程气得从马上猛地踹了那护卫一脚,“你个棒槌,问他是谁就行了,报自己的名讳,怕他不知道本郎君是谁,找不到人勾魂啊?” “那,那怎么办?”那护卫傻乎乎问道。 对面人马终于走到跟前,打头的竟是几个穿官服的,黑灯瞎火,也看不清那个朝代的官服,后面几个轿夫抬着顶软轿。这更吓人了,大半夜的除了赶路的,哪个官老爷有闲心三更半夜坐软轿出来闲逛,玉林镇可没夜市。 对面的人答也不答,跟聋子听不到似得,更吓人了,唐寿感觉坐着的马都抖起来了。都说动物有灵,莫非真是遇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这时候那队人马走到他们旁边,就根看不见他们似得,眼睛直勾勾瞪着往前走。这下离得近了,金家反而鹌鹑似得不敢出声了。那队人也不吱声,慢悠悠飘过去,终于错开了,金家人顿时各个吓成摊软泥。正要赶紧跑,忽然,走远的那队人停了下来,转头窝回来,这下可把金家人吓得,顿时如同炮仗丢进了兔子窝,不用谁吩咐,一个个扬起马鞭就拼命逃跑。 “熊夫郎,熊夫郎……” “夫郎,夫郎。”感觉什么人不停拽他的腿,力气大的很,声音也很熟悉,唐寿才敢睁开眼睛,低头一看,灯笼照出一张惨白的脸。 “啊!”唐寿发出一声惨叫,边叫边寻思着,这张脸怎么有点眼熟,长的有点像他家那头大笨熊。 不对,好像就是他家那头大笨熊,再低头一看,果然是他家那头大笨熊。 “下来,我抱你。”大笨熊道。 唐寿收了声,跳进熊壮山怀里。 “冷不冷,身上这么冰。”熊壮山解开短袄给人裹进怀里暖着。 “你没事,他们没难为你,为什么还让官差送你。” 就是妥协使了银子能给放出来就是万幸,怎么还会给派顶轿子。 “抱歉我说的不清不楚让你着急,半夜还跑一趟。”熊壮山心疼了,给他夫郎冻着了,他夫郎体质弱,冻病了怎么办。 身后的差役追上来谄媚道:“熊夫郎和熊二郎快进轿子里吧,轿子里有手炉缓和,这大冷天,可别冻着。” 这态度,差点让唐寿以为他是县令夫郎。熊壮山拉着唐寿往轿子里走去,唐寿想起马上的金家护卫,就道:“我和二郎坐轿子,你跟在后面走吧。” 说了几遍那人也不答,唐寿不耐烦伸手推了推,然后那人就从马上直直跌了下来,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原来金家那些护卫跑的没了影子,而他没跑,不是他胆子大,竟是被生生吓晕了。难为他昏过去一直保持坐姿,没从马上摔下来。 几个差役轮着扇巴掌也没把人扇醒,只能把他驮在马背上,牵回去。 二人上了马车,熊壮山用衣服裹紧怀里的人,又把手炉塞他手里给他暖着,这一切做好后熊壮山终于解释道:“我之前和你说过我参军后来进了一支特殊的队伍,这支队伍隶属于当今官家的胞弟镇北王,我们全是他的私兵。一次出任务,我们中了埋伏,当时队伍里的人除了我和王爷都死干净了,我为了保护王爷替他挡了刺过来的长矛,胸口那道疤痕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后来援军到了,我们被救,但当时我伤势过重,就连我自己都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我命硬,给挺了过来。那个军医被我救过命,一直觉得亏欠我,正好趁着这次机会算是还我恩情,帮我一把,就跟王爷禀报我手上筋脉断了,虽勉强接上,以后也就端碗能用,提个刀剑是不可能了。那会我身上浑身上下都是伤,军医那么说,没人会怀疑。至于王爷看中的就是我一身的力气,手废了,我自然也就没用了,以往我这种没用的废人就算不能打仗也不会给放回来,可我毕竟是浴血奋杀多次救过他的命,他到底还要看在这层关系不能寒了队伍其他人的心,这才将我放了回来。” 熊壮山说的平凡,但其中的九死一生唐寿焉能不知,这个王朝社会,哪有平等可言。唐寿听着心疼,手按在他的胸口反复抚摸。 “没事,都过去了,早不疼了。” 唐寿忍着心疼,偷偷抹了两下眼角,竭力装作无事问道:“便是如此,王爷在东京,离咱们玉林镇十万八千里你怎么求助的。” “当初放我回来时,王爷为感谢我多次救命之恩,赏赐我千两白银,我并没要。反而要了封他的亲笔书信,带官印的,就是为了以后遇上事,拿出来能帮到我。”熊壮山道:“夫郎,我在军队里呆久了,脾气暴躁,给我银子不说我有没有本事用它生钱,只是这暴戾的性子,那时我根本控制不住,我怕我自己哪日真因性子惹了事,有这封书信好歹能保住一条性命,所以一回来就来衙门里报道,县令是知道我的,当时要招我做差役,我这性子做不了这个就辞了。这些年在村里没惹过事,也没麻烦过他,他一时才忘了我,今日我一说,他便想起来。咱们的那些文书他连夜召回差役就给登记了,那几个中饱私囊的也给办了,这事县令是不知道的,出手的人没直接找县令,只买通了衙门里这几个贪的,打算悄悄出手整治咱们。”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妖星双子扔了一颗地雷 第二十七章 东京独家代理权 熊家一大早敲门声就没停过, 昨夜一宿没睡好的唐寿本打算睡个懒觉也睡不成了。 唐寿打着哈欠, 撑着困意道:“是一场误会, 没事, 你看我家二郎这不是好好在家吗。不过还是要多谢你帮忙, 这钱你赶紧拿回去吧,你家里也不宽裕, 给家里人买点肉吃。” 昨夜发生的事里正在现场,是知道全部情况的, 一宿就给宣传得人尽皆知。村里不乏有许多人早就眼热熊家, 这会儿正抱着胳膊看热闹。但其中在熊家进货的村人里, 大多数还是十分担忧熊壮山, 起个大早赶来熊家问问。 有的拿东西有的拿铜板,不管多少大多都没空手, 这倒是完全出乎唐寿意料之外。 月余前,村人对熊壮山还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面孔,现在听说熊壮山有难, 都肯积极主动伸出援手, 虽然最后没有真帮到什么,这份心意却让唐寿很感动。 看来杏花村的村民穷是穷了些, 小市民爱占小便宜的思想也很重。但总体而言还是好的, 懂得感恩, 还是可以拉一把的。以后培养好了,说不准能成为熊壮山的助力。 桌上的铜板不多,可能有几百枚, 但对面前人可言却不少了,这几乎掏空了大半个蔡家。 蔡学不好意思地笑笑,“有点少,熊夫郎你别嫌弃,我听里正说了,你家可能要交十两银子的罚金,我这几百文九牛一毛,但总好过没有,你先拿着,能凑到一文是一文。” 十两银子,在杏花村可是一笔巨额,便是卖豆腐的罗家也不一定能拿出来,蔡学自然不信熊家有。还当唐寿看他家日子过得也穷,不好意思收。 “不是和你客气,而是已经解决了,真的不用了,要不我现在还能坐在这里早四处凑钱去了。” “啊?十两银子的罚银子交了?”蔡学还是不信。 唐寿避重就轻解释道:“是衙门里搞错了,不用罚银,补了税收就好了。” “哦,是这样啊。”要是只补交税收熊家完全能补交起。蔡学就收起铜板小心翼翼揣进怀里,又仔细抻了几下衣领。:“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今天熊阿婆那里没做糕点,我还要赶去孙家进货,路远着呢,不早点,怕是卖不完了。” “好,那快去吧。” 蔡学匆匆忙忙走了,陆续又来了几波人,其中有几个单纯是看热闹的,敲开门见站在院子里的人是熊壮山,没等说话,先心虚的吓个半死,屁滚尿流的爬走了。 这些人唐寿虽没追着骂一顿,但在心里暗暗记下,以后再有什么好事这些人家绝对别想沾到。 令唐寿意外的是,没过一会儿熊四娘子和孙怀才竟也来了,家里每日几百文进账的生意也不做了 原来是消息传到了孙家村,熊四娘子也不管孙家人乐意不乐意,自己做主停了一天生意就赶来了。 身上带着这些天赚来的全部私房,唐寿同样没收,请他们喝碗蜂蜜水就把人送走了。 虽然早觉没睡成,心里却暖洋洋,患难中村人的心意唐寿非常珍惜。 “二郎这些人咱们记着,以后能拉一把是一把。” 熊壮山道:“可以。” “家里那头大猪也差不多了,等金家人走了,咱们就把它拉出来宰了,便宜卖给村人,算是对他们的感激。” “好。” 正午阳光最充足的时候金锦程带着他狼狈的护卫队返回到熊家。不得不说金锦程一个小郎君脸皮练的倒厚,绝口不提昨晚怂到极致的狼狈,笑眯眯的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似得。 “熊二郎,你怎么不早说你是镇北王手下退役的兵,要是早说了,有些人可就不敢随意出手了。” 唐寿依在门框上,恢复了小狐狸的笑面,温温和和道:“王爷手下的兵几十万,我家二郎不过其中之一,虽如今因为手伤不能帮着王爷保疆卫土,但也不敢打着王爷的名号胡作非为。” 金锦程哈哈笑了两声,岔开话题道:“熊二郎,你看虽然你的事情上最终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但是我当初也是实心实意想要帮你,你家的事和我可没任何关系,以此可见我的人品,我东京金家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无论权势还是其他。” 熊家背后靠山暴露出来,金锦程便识时务的知道想要买下牙香方子已是不可能,那么退而求其次可以和熊家合作也是很好的,熊家出方子,他们出人力物力,在东京开上第一家刷牙子铺子,好好宣传,不愁不宾客云集。 “这事我夫郎做主。”熊壮山擦着他那把程亮的砍刀,闻言眼皮子也没撩下,不咸不淡的似乎这不是笔大买卖,只是几文铜板的事。 金锦程眼中猛地闪过惊诧,旋即就被他压下去,又恢复了那副笑面,但心里却已是惊涛骇浪。 这笔生意对他金家而言尚可算笔小买卖,成不成的伤不了根基,虽是由他这个金家二郎出面,说是看中但也没多看中,否则就该是他大哥出手了。让他来谈,无非是觉得前景可观值得投资,便让他试炼番,成不成的无所谓,可以涨涨做生意的经验。 但于熊家而说,不敢说是一笔可以就此一步登天却完全是能立刻翻身的买卖,怎么看都应该是桩十分值得重视的生意。可观熊壮山的态度却似完全交由他夫郎做主,他夫郎乐意和谁做买卖就和谁谈生意,不想和谁合作就不合作,这么大笔买卖就由着一个双儿随意做主。看来他查的消息中关于熊二郎极其宠他夫郎这件事怕是比他查到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金锦程立刻改变态度,他可不是迂腐的人,可不管对方是双儿还是小娘子,只要能成是个人妖都行。 “熊夫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算帮过你,这生意上……” 唐寿和善地笑道:“生意上好说,昨晚我就说过这事只要金郎君没掺和,我就把牙香方子卖给你。但这忙金郎君总归是没帮上,牙香方子也就不能卖给你了。” “这是自然,牙香方子的事熊夫郎不用再提,金家也不会再歪缠着要。依我看来,咱们完全可以合作。你们熊家提供刷牙子和牙香,我提供财力人力,咱们把牙香铺子开遍整个昱朝。”金锦程豪气的很,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合作我倒是可以考虑,不过恐怕不能是这种合作方式。我也不瞒金郎君你,刷牙子和牙香我打算走批发的路子,意思就是不管谁哪里的人来进货我都卖,零售也卖,只不过在价格上找差异罢了。” “熊夫郎,不是我打击你,你没有足够的财力,怕是不可能让整个昱朝都来你这里进货。牙香这东西是独一无二,之前没出现过,但时间久了,总会有人研究出类似的方子,那时候你手里的东西就不会有现在的优势。” 这些唐寿早就想到了,他并不辩解,而是自信满满道:“可是最先研究出来的是我们熊家,纵然日后别人也能研究出来,可那时我熊家却已经成为牙香旗帜。寻常百姓不敢说,最起码东京的士家大族们是认准了我家牙香,以我家为正品。否则如金郎君所言,早晚随便什么人都能研制出来,你哪还会一心想着和我合作。” 没想到唐寿一个双儿倒是看得透,金锦程不由想到关于唐寿的调查。这个双儿的身世成谜,最早只能追踪到他被当成流民抓起来过,再之前就怎么也查不到了,好像他凭空出现在那里,没有前事。想到这里金锦程不由好笑,一个人怎么可能凭空出现,没有前尘往事。查不到,只能说明这人不简单。而唐寿确实也不简单,他身上会很多别人不会的东西,那些东西如同揣在他的兜里,想拿那样出来就拿那样出来。 有王爷立在那里,金锦程不会上赶着找麻烦,他明白他从唐寿这里拿不到牙香方子别人也拿不到,眼下只能争取利益最大化。 “不知道熊夫郎想怎么合作?”金锦程直截了当问道。 唐寿同样痛快,“我可以答应你把东京的独家代理权给你。”怕金锦程听不懂解释道:“就是说,东京我只卖给你家一家,至于其他地方来的商人我随意卖。” 这就够了,东京才是最赚钱的销金窟,其他地方他们有分铺的只要东京金家屹立不倒,就有的是人捧着银子上门求买。 金锦程年纪小,可人却不傻,马上问道:“熊夫郎,你把东京独家代理权给我,有什么条件。” 霎时间,唐寿眉开眼笑:“聪明人就是好说话,不过你大可以放心,虽然有条件,但这条件别说对金家,就是对我们这样的乡野人家而言也不是什么过分要求,金家完全可以办到。” 金锦程明显不信,谨慎道:“熊夫郎还是先说来听听吧。” “我把东京独家代理权给你,还可以在价格上给你打八五折,就是十文的东西八文半给你。” 八五折不懂,但八文半,金锦程就明白了。 他听唐寿接着道:“条件是我要东京的土胚。” “土胚?”这可让金锦程完全没有想到,土胚不就是土,唐寿要土有什么用。他们东京的土莫非还能比杏花村的有什么特别的奇异之处。“你要那个干什么?” 这下轮到唐寿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这金郎君就不用知道了吧,我只能说这土胚我有大用,到时候金郎君还是要来求我卖的。” 这回金锦程可不信了,他从东京拉来的土胚,怎么可能还返回头求唐寿买。东京的土有的是,他疯了吗,买土? 金锦程懂做人留一线,并没把话说死,不过脸上神情明显表示出不可能。 “但愿吧。”金锦程不咸不淡道。“如果你只是要土胚,那么可以,我同意。” 唐寿点头,拿出一张图纸,上面是他画土胚的详细样子还有具体的大小尺寸。 “我要的土胚必须是这个规格,只有满足这个规格,我才能给你我说的八五折。意思就是因为我要土胚才给你八五折的,以后我不要土胚了,就只能给你九折。要是你送来的土胚不合格,我也给你九折。” “这么说来,你岂不是在用钱买土胚?” “对,就是这么个意思。一百盒牙香要五车土胚,我想这不多吧,东京的土可不要钱,最多雇几个人做土胚罢了,两三个男人一两天的事,最多一百文下来了,你在我这赚得远比这个多多了。” 金锦程看疯子似得瞪他,瞪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向熊壮山看去,那个彪悍的汉子完全不在意他夫郎的败家行为,就跟听不到似得。 “好,你要土胚我就给你土胚,事先说好,绝不能反悔。” “绝对不会,咱们可以签契约,白纸黑字,谁也别想耍赖。” 还是请了村里唯一的季秀才过来,唐寿怎么说他就怎么写,间或有金锦程几点补充。其中规定,如果熊家不再要金家土胚,金家进货价格就恢复到九折。前提是熊家必须在前次进货时就提前通知,以免金家白忙一场。 签完契约,金锦程还以为他捡个大便宜,乐得嘴巴差点没歪了。 家里有牙香存货七十八盒,其中‘呵气如兰’二十盒、‘君子’二十五盒、‘清新’三十三盒。给八五折就是一百四十五两零七百七十五文。比九折便宜不到九两,运送土胚的运费从东京到杏花村来回四两足足,还能剩下四两多的利润。这点利润金家看不上,但金锦程明白他要是不答应,牙香东家独家代理权怕是拿不到。 拿到契约金锦程就不再多留,答应唐寿先拿货,后补发土胚,最迟十五天后必然送到,就带着护卫策马走了。有王爷立在那里,唐寿也不怕他不补发土胚。 走时一个护卫脸上还肿着,是昨天晕过去被差役扇巴掌的那个,他走时那个样子就差没跪在地上谢天谢地了,唐寿没憋住,哈哈大笑着。看他笑的开怀,熊壮山在他身后眉眼也少了许多悷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掉在寒假尾的小菇凉扔了一颗地雷 小可爱扔了一颗手榴弹 平安扔了一颗地雷 妖星双子扔了一颗地雷 布零零零扔了一颗地雷 十一月扔了一颗地雷 第二十八章 败家夫郎 熊壮山对着阳光照了照磨得程亮锋利的砍刀, 看它的神情仅次于唐寿, 那表情有点变态, 好像下一刻就能伸出舌头嗜血地舔上去。 唐寿的心脏突突直跳, 默默掉转眼睛当没看见。大笨熊在那种部队呆了那么多年, 不说杀人如麻也没差了,对献血的渴望早就渗透骨髓如同野兽般。他心有戚戚, 发誓绝对不会触他霉头。 一旁的熊壮山微微挑挑眉头,冷硬的面孔上虽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眼睛里却有了温暖的笑意。 他的小夫郎有能耐了, 他得震慑震慑, 别想搭上哪个野汉子给他暗度陈仓。 “夫郎, 明日咱们去镇上,用不用买些准备盘炕的东西?” 唐寿还在神游, 脑子里都是熊壮山那个恐怖表情,手按在胸口上怕怕的。闻言心不在焉道:“不用,你出力就行了。”说完才反应过来, 吃惊地瞪大双眼:“你怎么知道我要盘炕, 我可没和你说过。” 熊壮山站起身,走到小夫郎跟前, 高大魁梧的身材轻易就把并不瘦小的唐寿罩得严严实实, 这样近的距离, 熊壮山身上的威压几乎要迫得他喘不上气。 “夫郎,你的心思我都知道,所以……”熊壮山的大掌搭上唐寿软嫩的小脸, 手指粗暴地碾压着他的嘴角,“所以别想逃跑。还有……”余下的话音陨落在唇齿交缠中。还有……谢谢你,在我有难时全心全意想要救我。这份深刻的情意从十四岁那年后他就再也没有遇到过了,因此便是死,化成鬼也要死死守护。 东京金家并不知道唐寿要土胚干什么,但还是第一时间吩咐人按照唐寿给予的图纸做土胚。对于没拿下牙香方子金锦程多少还有点心虚,但大哥却只是轻轻笑了。 “锦程你做的很好。”金锦铭在竹简上落下最后一笔,力破苍穹,其字骨一反他为人陌上君子般的温润如玉,锐利的笔锋几近咄咄逼人。他住笔,风轻云淡地笑道:“王家,可惜了。”凭白自己弄丢一个机会。 昱朝的寒冬冷得彻骨,风似刀可穿破血肉刮掉骨渣。唐寿窝在被窝里,头下枕着熊壮山硬得硌人的胸膛。虽然有些硌头,在唐寿还是不愿挪动,因为熊壮山太暖和了。每日熊壮山起来后,被窝里要不了多久就凉了,他一个人的体温怎么也暖不到这种程度。熊壮山就似一个人体暖炉,被窝里搁了他暖烘烘的,腿可以随意伸直,脚丫都不冷。 唐寿被烘得似睡非睡道:“明日去镇上多买些香料,还要再买几套漆木餐具,一些调料和吃食。”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等金家的土胚到了咱们就盘炕。本来打算来年开春再弄的,但你们这里实在太冷,我天天不出屋窝在家里都要冻僵了。从前电视上总说全球气候变暖我都不以为意,来了这里之后才知道什么叫做寒冬。要是我这时候在穿过来,那么虚弱的体质恐怕都抗不过这严寒……”唐寿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睡了过去。 熊壮山歪着头看他,眼眸里的光温柔的不像他能有的,尽管夫郎说的许多他都听不懂,但熊壮山知道这人是他的,不管他从哪里来,都是他的了。 有了钱,熊壮山绝不会苛待唐寿,他去村里借了牛车自己赶车去镇上。乡下的牛车考虑实用性,没有车厢,就坐在光秃秃木板上。其实这样一动不动的坐着,反倒比走着要冷。 熊壮山怕把人冻坏了,给人套了好几层,狼皮小马甲也给捂上,还从家里拿了一条最破的厚被裹着。牛车上很脏,这被在牛车上滚过回去就得拆开重洗。熊壮山不怕费事,不冻到他夫郎就行。 第一奔赴的就是香料铺子,把该买的香料都买齐。掌柜认得他,见他虽穿得破旧但来得这么频繁就当他是大户人家的小厮,为了拉拢他,结账时给便宜了几十文。 之后买了调料粳米和其他粮食,又买了些木耳干野菇之类昱朝冬日常见的吃食。 走到一家布料铺子前,唐寿从牛车上跳下来,“二郎,咱们也赚了钱,买些布料,各做两身棉衣棉鞋,这冬日太冷了,咱们身上这种破布条子做的厚衣根本不当事,一打就透。” 熊壮山自是没意见,唐寿不说,他也打算给他买。“行,你看着买吧。” 说让唐寿看着买,唐寿可就不客气了,他能赚钱,也能花钱。 “掌柜,这种麻布给我扯一身蓝的一身紫的,给我郎君扯一身靛青一身深蓝。”唐寿喜欢紫色,非常喜欢,同学说过基佬紫,他气得和同学大吵一架。“还有这种深麻布给我多扯些,我要做两床双人被,两床褥子,你比正常尺寸给我大些,我家二郎生得高大,正常尺寸不够用,多些没事,要是小了我可回来找你。” “夫郎你放心,我给你扯大些,指定够用。”掌柜笑眯了眼睛,没想到这两个庄稼汉子穿得不怎么样,倒是大主顾,买的东西够他卖一天的。 “可要些棉花?我跟你说这棉花可是好东西,薄薄一层,就比你做的厚厚的柳絮暖和多了。”见唐寿出手阔绰,掌柜就动了心思给他推荐棉花。最次的棉花都是奢侈品,以往掌柜绝不会推荐给乡下人,都是卖给镇上小郎君,只是今日看着唐寿似一个大手大脚的才吱声,本没抱希望,随口问问。 没想到唐寿却点头道:“行,你给我多装些,够我之前买的那些布料用的。” 掌柜拿着剪子的手一抖,差点没把麻布剪歪,他惊得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之前买的布料你都用棉花做。” 唐寿淡定地点头,“对呀,被子和褥子也要棉花的。” 掌柜已经惊得说不出话了,他看着唐寿的目光似唐寿疯了,可手下动作却快了不止一倍,一会儿就把东西装齐了,帮着抬上牛车,生怕唐寿反悔不要了。 瞅着一瞧就脾气不好的熊壮山,那掌柜就搞不明白了,这人一看就是暴躁易怒的性子,怎么就能舍得由着这败家小夫郎胡来,他一个卖棉花的掌柜,自己家里还舍不得这么用棉花呢。 一共花了近五两银子,主要是棉花贵,唐寿买的是最次的棉花,棉花里杂质多,不过已经够奢侈了。 这么贵的东西村里除了他家,别人家也用不起了,也就他刚卖了牙香大赚一笔,才有钱买。 “二郎,你脚上还是单鞋,咱们再去买双棉鞋吧。”唐寿道:“咱们现在有钱不怕花,你别舍不得。” 唐寿心里记挂着他,熊壮山高兴,心里难得的泛起丝丝柔情,他道:“没事,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赚钱就是为了花的,咱花的起。不过棉鞋不用买,咱们买些做鞋的料子回去请村人一起给做了,比外面卖的合脚,也再给你做两双换着穿。” 熊壮山说完没听见唐寿应声,转头看去就见唐寿不知道想到什么正定定出神。 “夫郎,夫郎……”熊壮山轻轻喊了两声,唐寿才回过神,对上熊壮山疑惑的眼神先笑开了。 “二郎,又给我想出一个赚钱的法子。”唐寿高高兴兴道。 然而熊壮山并没有唐寿那般兴奋,相反他的目光十分复杂,往日只有冷漠的眼眸中此刻翻腾起许多难言而晦涩的情绪。唐寿会的越多本事越大,熊壮山心里就越加不安稳,仿佛唐寿总有一日会离他而去。 不,不会,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只是想到这种可能熊壮山就双眼赤红,血管里的鲜血炸流。 夫郎是他的,谁也别想抢走,他会守好他,也会让他做他喜欢做的事。 不知道费了多大力气熊壮山将这些情绪压下去,垂下眼睛道:“什么法子?” 唐寿突自兴奋,没注意到熊壮山异常,高高兴兴道:“我一路看来,路上行人没一个穿千层底的鞋子,我们可以做千层底棉鞋,还卖给东京那些士家里的小郎君。” “千层底布鞋?” “对,我不会做,但我知道方法,回去找个会做的小娘子我和她说说不怕浪费料子,一次不成多做几次总能成的。” “好。” 没有实战经验,不知道做几次能成,唐寿买了挺多料子回去。 进了屋子熊壮山就把新买的火盆搬下来,士家大族在屋里烤火都是用它升上碳。这个是熊壮山特意给唐寿买的,他夫郎怕冷,白日里手脚都是冷的,怎么忙也不见暖,不像他忙一会儿就全身发热。有了这东西,他夫郎闲下来烤一会儿手脚就都能暖和。 熊壮山升起火盆,唐寿披着被子烤火,手脚伸到火盆跟前,烤一会就渐渐感觉到暖和了。 “二郎,这千层底布鞋做成了就是生钱的东西,随便请村里小娘子做我不放心不下,怕日后火了,她们生出二心把制作方法泄了。” “那就叫家里人做,阿娘和四娘子做活都行,你教给她们,她们不会泄出去。” 唐寿道:“我本是这么打算的,可熊家那边还有糕点生意,这样就太忙了。” 熊壮山却突然笑了,笑的有些意味深长,“夫郎你放心吧,这么点活阿娘她们一大家人完全能忙过来,你就是再给她们三四样活,只要赚钱,她们就没有忙不过来的。” 昱朝的小娘子可不都是娇滴滴养着,实际上她们从小吃得苦干的活后世的庄稼汉子都比不了。没有机械她们种地完全靠两双手,女子天生力气不如男人大,但地里干的活却都是一样的,那种苦那种累,后世安稳生活中的人永远想象不到。 “那就让她们做的。”唐寿嘴上答应着,总觉得熊壮山话里哪不对,半天才反应过来,这熊壮山分明是在说他娇气。 他不就是好赖床不愿意起嘛,家里的活是没怎么干,都是熊壮山干的,他爬起来往往都巳时了,但饭可都是他做的,那头大笨熊有多能吃,他自己不知道吗。他一个人的饭量赶上别一小家子了。 唐寿狠狠瞪着熊壮山,嘴巴撅着,就娇气了怎么样? 万年冷漠的熊壮山竟然被逗笑,哈哈着笑出了声。 别说,这个阴沉的大笨熊笑起来还挺好看,唐寿晕乎乎的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小可爱扔了一颗手榴弹 第二十九章 都想把好东西先捧给对方(捉虫) 果然如熊壮山所言, 当听说唐寿又想出赚钱的法子需要她们时, 熊母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痛快的连一秒都没考虑。 因为唐寿要睡懒觉的关系, 倒也不用提前早起, 就是熊母和熊五娘子走后家里人手不够,熊铁熊柱便不能去卖糕点, 需要留在家里帮忙。 熊母看了眼太阳,巳时中, 到了约定的时辰, 喊了熊五娘子两个人步履冲冲奔向熊家。 没成想, 熊母都把该干的活都干完了, 唐寿才爬起来没多久,这会儿刚做好饭, 两个人正吃饭呢。 满屋子都是飘香的肉味,熊五娘子不知道家里多久没沾过荤腥了,闻着这满室的肉香, 顿觉肚子饿的能吃进一头牛。 不知道做了什么, 这么香。 熊五娘子从熊母身后偷偷探出头去看,是面条。但那面条和她所吃过的不一样, 不知道用什么做的, 汤是奶白色的, 肉也不是大块大块的,而是并不细碎的肉沫。上面飘着层香菜沫,她哥夫的那碗里还添了勺自己做的茱萸酱, 红彤彤的,更加让她胃口大开,只看着就觉得好吃。 熊五娘子馋得不行,使劲吸着空气中的香气,吃不到,多闻几口也解馋。 熊母就站在她前面,熊五娘子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她转过头狠狠瞪着她。 死丫头,馋死鬼啊,家里没给你饭吃,出来给我丢人。 熊五娘子看着阿母凶狠的眼神,缩回脖子,低着头,不敢看了。 “阿娘,五妹吃一口?”唐寿问道。 熊母以为唐寿看到熊五娘子的小动作,顿时耳面发烧,老脸臊的通红。 她一把抓住熊五娘子就往客房里拉,“吃过了,吃过了,你们慢慢吃,我和五娘子去客房等着,不急。” 熊五娘子踉跄着跟着,从桌旁路过,到底没敢再抬头瞅一眼。 进了客房,熊母狠狠一掼,低声斥责道:“五娘子家里是没给你吃还是没给你喝,见人家吃点肉,你就眼皮子浅的直勾勾盯着看,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 五娘子不敢回嘴,畏缩在墙角,似是怕极了。 这个样子更让熊母生气,熊母最看不惯到哪里都畏畏缩缩的人,可偏生她家里穷,后两个女儿出生时家里穷到揭不开锅,举债度日,这样穷养出的孩子见多了别人鄙夷的嘴脸想矜傲也矜傲不起来。 这么想着,熊母重重叹口气,也不怨孩子还是家穷,算了。 不过这时辰才吃饭? 熊母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看法,憋了又憋还是忍不住道:“二郎夫郎这肯定是刚起没多久,家里的活一定都是阿山干的,他最多也就做个饭洗洗衣服打扫打扫卫生,也不知道都做人家夫郎怎能这么赖?想当初我刚和你阿父成亲第二日,就早早爬起来做全家的早饭,洗公婆的衣服,还要喂家里的牲畜……” 熊五娘子耳中是阿娘絮絮叨叨的磨叽,心思却早就飘远了。熊母越是这样说,她就越加羡慕起她二哥夫,真没想到她二哥那样一个汉子,竟然对枕边人这么好,她要是能找一个如二哥对她二哥夫这么好的汉子就好了。她不敢要求能如二哥夫般睡到日上三竿,只要家里郎君真心对她好,她一定十分勤快,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亮亮堂堂,屋里屋外的活都不用汉子操心,一把手抓。只要他对她就行。 母女二人径自沉浸在各自思绪中,直到房门被唐寿推开,二人才回过神。 熊母一扫刚才的不满,把牢骚全部压回去,二郎家特殊,房里的事她半点不敢吱声,就是看不惯,心疼儿子偷偷磨叽几句,却根本不敢表露出来。 “二郎夫郎,你说的千层底棉鞋是什么样的,可有模子?”熊母等到都着急了,赚钱的事,二郎夫郎怎么慢吞吞的。 唐寿道:“模子倒是没有,但我知道怎么做,我说你两个照着做就成,不怕做不好,大不了多做几个总能成?” 熊母道:“你既然知道怎么做,你当着我和五娘子面做一个,我两保证就能会。别的不敢说,做点东西我和五娘子的手艺在咱们村里数一数二。” “我不会做。”唐寿极其淡定极其理所应当道:“我知道怎么做,但我不会做。” “啊?”熊母瞪着唐寿,不会做鞋?谁家娘子夫郎竟不会做鞋,这能嫁出去吗? 熊五娘子最先吃惊过后,连忙垂下眼皮掩饰住眼里的惊讶。她二哥夫命真好,连鞋都不会做。 熊壮山这时候从门外进来,怀里抱着个炭盆,见他们大眼瞪小眼,就猜到些许东西。 “阿娘你和五娘子听我夫郎的,他让你们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夫郎不会做鞋。” “啊?哦。”二儿子发话了,熊母不敢难为唐寿,连半句唠叨都不敢有。随后注意到熊壮山竟然升起的是炭盆,当即上前阻止道:“阿山,升这个做什么,这碳金贵着呢,可别糟害钱!” 唐寿道:“阿娘,炭盆必须升,不生炭盆屋子里这样冷,手都拿不出来怎么做鞋。” 熊母赶紧道:“做的,做的。家里的针线活都是我做的,都没用这个阵脚细密的呢。” “阿娘,你就听我的吧,现在家里不差这点碳。”唐寿道:“再者这也和给家里人做东西不一样,自己穿的,好坏都无所谓,现在我让你和五娘子做的是要拿出去卖的,而且还要卖给那些东京的士家大族。东京的那些小娘子小郎君可和咱们乡下小娘子小郎君不一样,他们讲究着呢,这么说吧,保暖不保暖的有可能是其次,样子必须好看,所以你和五妹最起码手不能冻着,否则怎么保证做的样子好看?” “要做给东京的小郎君小娘子啊。”熊母没异议,那是不一样。“二郎夫郎,那你给我说说怎么做吧。” “成。”唐寿点头:“首先咱们要制袼褙,制袼褙就是先把布一片一片粘在一起,大约这么厚就成,再烘干成布板。之后把袼褙切成一片一片的鞋底,用布条给每片鞋底包上四边。包边后把鞋底料粘□□层。” “然后就是圈底,这道工序很重要决定着鞋式样强度,因此万不可大意。” 熊母五娘子连连点头,“知道了。” 唐寿这才开口继续讲道:“圈底就是用麻绳把粘合后的鞋底沿四边缝合,一定要紧要密。再接下来就是纳底了。这个阿母和四妹都是好手,但我还是要嘱咐两句,纳底要求每平方寸鞋底纳 81 针以上。麻绳粗、针孔细,加工时得用手勒得紧,针码还得分布均匀。” “这么密?”熊母道。 “对,必须这么密,鞋底又厚,非常费功夫,往往一双鞋做下来,手也勒的通红。” “没事,这个不怕的。” 唐寿点点头,“最后就是槌底了。把纳好的鞋底经热水浸泡及热闷后,槌平。槌时要靠模板加工,不能走样。”这实际上是鞋底的定型工序。 熊母做过鞋,唐寿给她一说她就明白了□□分,剩下就是多做几双才能出来的经验了。 “我明白了,现在咱们就做?” “做吧,鞋料我都拿来了。” 熊母上前取了东西,递给五娘子,母女两个就坐在炭盆边研究上了。 唐寿这时候转身去厨房熬浆糊。浆糊这玩意他小时候他妈妈熬过,就是把面加点水放锅里熬干就行。很粘,小时候过年时家里就用这个粘对联。 这里有没有这种浆糊唐寿不知道,但他猜不应该有或者说哪家也舍不得。面用来填饱肚子都不够呢,还能舍得这么糟害,但千层底鞋必须用这种浆糊。什么原因唐寿不知道,他看书时书上就这么介绍的,当时书上有详细解释,他也没细看,那会觉得没用,就是看着玩,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这个生长在高科技下的大好青年还得自己做鞋。所以唐寿也不折腾,没想过要别的代替,万一弄不好了,得不偿失。 其实这种千层底鞋最早出现在汉代,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流行开来,直到清朝才达到巅峰,一直延续至后世。 他把热乎乎的浆糊端上去,熊母就认出那是什么东西做的,她脸色微变,不过很快就压下去。至于熊五娘子看都不敢多看一眼,馋,想吃。 屋里也没唐寿什么事,唐寿自认为一个大男人和两个小娘子在一起也不那么合适,就转身回自己房间,打算隔一会儿过去看看,有什么问题他跟着一起研究。 熊母制鞋底时犯了难,不知道该照哪个尺寸做。 “这两双就先照着二郎的尺寸做,他还没有棉鞋,这个做给他穿。” “行。”唐寿能想着她儿子,熊母高兴,痛快地答应,心里那点埋怨唐寿败家的心思也淡了。 做鞋说着简单几句话的功夫,可真做起来麻烦着呢,特别是千层底的鞋子又比别的鞋子多了好多层底,繁琐的很。便是熊母和熊五娘子这样的好手做完了也要四天。 第一双成品就是普通的棉鞋,鞋面是棉花的,因为给自己儿子做,熊母舍得棉花,做的厚些。 “阿山,你快试试合不合脚。” 熊壮山脱了鞋一试这个千层底棉鞋,顿时就不脱了,把两只脚都穿好,在地上来回走了两圈,跺跺脚。“合适,暖和。” 之前熊壮山晚上烫脚的时候,唐寿注意到他脚上有很严重的冻疮。这人纵然身体火力壮,可毕竟是肉体凡胎,这么冷的天在外面干活,还是给冻出冻疮了。那个时候他就想给他做双暖和的棉鞋,把他脚上的冻疮给养过来,永不再犯。 唐寿满意的点头,心情很好,比他自己来到这里穿上第一双棉鞋时还要兴奋。 他道:“二郎,五妹做的你也试试,看合不合脚?” 熊壮山来回走路的脚步霎时停下,直勾勾盯着唐寿。 那双竟然也是给他做的。熊壮山之前一直没参与制千层底棉鞋的事,他也不懂,半点听不明白,就没跟着掺和。当初说要他脚的尺寸,他还以为他娘和他五妹是给他和他夫郎一人做一双,也没细问,没想到却是两双都做给他的。 熊壮山喉间发紧,他的小夫郎还是在乎他的,好东西如同他般,都是要先捧给对方。 脚下的千层底棉鞋似乎比初穿时更暖和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小可爱扔了一颗地雷 汤超好喝√扔了一颗地雷 何以ljlzkg扔了一颗地雷 第三十章 外包 “阿娘五妹手艺很好, 做出的鞋子阵脚细密样式也很漂亮, 只是四天做出一双到底还是太慢了。”唐寿瞅着熊壮山脚上的棉鞋道。 熊母急忙道:“这是刚做不熟练, 等我和五娘子多做几双手熟了, 一定能快出半日甚至一日。” 唐寿还是摇头, “不行,那也慢。我和金锦程约定在十五日后, 我打算那时候把这批千层底棉鞋卖给他。毕竟这鞋子做起来又费工又费力,还是棉花做的, 价格上肯定贵, 只靠咱们玉林镇和周边这几个镇卖不了多少, 所以我打算主力还是销往东京。” “要是销往东京, 几十日的功夫我和五娘子就是不吃不喝也做不了几件。”熊母这下也担忧上了,坐在凳子上闷闷不乐。 唐寿沉吟片刻, 道:“咱们可以外包,把鞋子每个步骤分散开,几个小娘子负责一个步骤, 都不一样, 如此同时进行能提快不少。而咱们也不怕她们偷懒,咱们按件算钱, 不管是谁敢偷奸耍滑就扣她工钱。” 熊母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道:“二郎夫郎, 你说的法子是能快不少,可如此咱们千层底棉鞋的制作方法不就泄露出去了吗,到时候她们谁还愿意给咱们打工, 自己做或者把方子卖了,都能赚不少钱。” 唐寿笑道:“阿娘说的对,所以我的意思是最主要的工序还是咱们自己做。千层底棉鞋只要会做鞋的拿过去看就能知道它的大致做法,唯一不好研究明白的就是袼褙之间的粘合方法。我相信许多人都猜不到咱们袼褙之间是用面粉制成的浆糊粘成的。至于成品,最后定型时都又经过一次浸泡捶打,便是拆看也很难看出。我的想法就是这道工序还有咱们自己人干,至于做成底后,许多费时费力的活计,咱们就完全可以外包出去。” 熊母猛地一拍大腿,“对啊,这是个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行就这么办。二郎夫郎,你要是放心我,人手我给你找,保管都是些品行好,手艺好的。” “村里小娘子我本就不了解,阿娘愿意帮忙,我自是一万个乐意。” 熊母满脸兴奋,“行,那你就交给我,我这就给你办去。”熊母都走出大门口,又折了回来,“对了二郎夫郎,这工钱怎么算啊,每道工序都不一样,价钱也不能相同,招工的时候我得说明白。” 唐寿想了想道:“包边这个容易而且快,不费力气,咱们一文钱十双。圈底虽然不如纳鞋底费力,但是最重要的一道工序,咱们给一文钱五双。至于纳底这个最累最费事,咱们给二十文一双。如此下来,哪道工序也没占到多少便宜,哪个也没有太吃亏。最后一个捶底的工作,需要少许力气,不拘于小娘子,有谁家阿郎想做也可以。” “那我知道了,如此咱们也不怕人多,二郎夫郎你放心,我出去吆喝吆喝,保管至少能给你找来十几二十几个娘子。” “那就麻烦阿娘了。” 送走了熊母和熊五娘子后,熊壮山就再也压不住心底的欢喜,一把扛起人就要往床上压。 唐寿可怕了这个性.瘾.癖患者,吓得连忙捶打他绑硬的胸膛。 “别,不行,阿娘她们去村里叫人,最晚一炷香就会有小娘子们找上门,你肯定完事不了。”唐寿哇哇乱叫,手脚胡乱摆动踢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胡说了些什么。 熊壮山停下动作认真思考片刻,他夫郎说得很在理,这么点功夫什么也不够干,看来只能等晚上。如此看来,他夫郎还是肯定他是村里这方面能力最强悍的男人,这态度应该很是喜欢的。 如此想着熊壮山对自己床上的表现满意地点点头。 唐寿摊在床上,可猜不到那头大笨熊心底的想法,他只庆幸自己竟这么轻易就逃过一劫,谢天谢地。 熊母动作很快,半盏茶的功夫小娘子就在家里郎君陪伴下找上门。郎君出去卖糕点了的,就是兄弟或者嫂子妹妹结伴而来,总之没一个单独来得。一开始唐寿并未发现,但当她们说一句话瞅三眼雄壮山时,那种根本藏不住的恐惧,唐寿想发现不了都不行。 她们从唐寿这里拿东西,唐寿留了押金,免得有人拿了东西就不还或者偷工减料。有些家穷的就先压几文钱,拿走一样回去做,做好后拿回来再取。虽然麻烦点,但没人有异议。 发完了鞋料,唐寿冻得手脚冰凉,熊壮山赶紧给他塞进被窝里,将炭盆升上。 唐寿的褥子上铺着熊壮山之前猎回来的野山羊毛做的褥子,兽皮很是暖人,没一会他就感觉到屁股下热了起来。 真是个好东西,唐寿这么想着,猛地脑海中就撞进一个念头,随后眼露惊喜道:“二郎,我怎么忘了,咱们不只要做千层底棉鞋还要做千层底皮鞋,兽皮的鞋子比棉鞋还暖和,也更高一个档次,一定会更受那些东京的小郎君小娘子们欢迎。” “千层底皮鞋?”熊壮山道:“那应该很受欢迎,我曾见镇北王穿过皮靴,不是千层底的,底子很薄,那么薄的底子也许并不如我脚上的暖和。” “那是肯定的,你脚上的鞋底子多厚,那么薄的一层鞋底的鞋子冷气一吹就透,肯定不能如千层底的暖和。”唐寿犯难道:“可是这兽皮哪里能弄到啊?”说完忽然想到什么,狠狠瞪着熊壮山,“我告诉你,做成做不成的没关系,可不许你再去山上做那么危险的事。” 熊壮山想说没关系,独自生活这几年,他烦躁的时候就会上山打猎,根本没事,上次是意外,他只想得块好皮子。 不过知道唐寿这是关心他,熊壮山就老实的点点头。唐寿明显不放心熊壮山,心底暗暗打算看牢人,一步也不许离开他眼皮子底下,看他还怎么上山。 “咱们可以买兽皮,不过很贵。”熊壮山道:“等金锦程再来买了咱们这批牙香,咱们手里就又有钱了,到时候我去镇上铺子走走看,大不了多花些银子买张兽皮,转首做出千层底皮鞋钱就又赚回来了,并不耽误下批牙香赶制。” “对呀,那就这么办。” 村里小娘子平时做些针线活贴补家里,好时不过一月十几文,不好时一文也拿不到。之前看家里郎君们有了活计,可以到镇上去卖糕点,心里既满足又羡慕,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如郎君一样日日给家里添些进账,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一个个喜笑颜开,格外珍惜,仿佛对生活都多了些盼头。 一时间冰冷的冬日里多了春日才有的生机勃勃,小娘子走出来撞见了,第一句话就是问去熊屠户家里了吗?你今个做了几件,赚了多少钱? 如果听到对方比自己赚的多,那么饭不吃了,觉不睡了,贪黑起早的也要赶超上去。 熊家外包活计的事,没用上一上午,整个杏花村人就都知道了。村东头有一户孤寡老人,早年征战时郎君和儿子全部被送上战场,无一人生还。老太太一个人生活在杏花村无依无靠,生活十分艰辛。 乍开始没得到家人死讯时,她还有个盼头,时时刻刻守在村口盼着家里郎君和儿子们的归来,后来相继传来郎君和儿子们的死讯,剩下一个小儿子自去了战场没多久就音信全无,村里人都说是死了,老太太却从不相信。 但当熊壮山这个打了十年仗的人都回来后,老太太知道她那个小儿子是真回不来了。一时间只觉得没了路,自己就要投湖一死百了。 却在走到湖边时发现发现了一个婴儿,小婴儿被放在一个小竹篮中,身上光溜溜的,连块盖着的布都没有,躺在小竹篮中哇哇大哭,小脸蛋被晒的通红。 杏花村在小河下流,转眼就飘到老太太眼前,老太太伸手一捞,就把小婴儿捞了出来。 说来也怪,那孩子被老太太抱在怀里立刻就不哭了,老老实实的睁着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她苍老的面孔和碧蓝的天洁白的云。那样子像极了他小儿子婴孩儿的时候。 那一刻老太太又重燃了生的希望,她觉得这就是她郎君和儿子们送给她的,不然怎能如此凑巧,不早不晚偏生在她万念俱灰,想要死的时候他就出现了。一定是她郎君和儿子们的在天之灵不让她去死,就把这孩子送到她身边。 老太太抱着孩子如同抱着稀世珍宝般抱回了家,才发现这孩子不是个小子,而是个双儿。 也难怪,自古人类就大多重男轻女,生了小子那怕吃糠咽菜也要养,生了女儿就能随手扔了,仿佛就不是亲生了般。 老太太从前也重男轻女,可经历了重重生离死别,她突然就不在乎了,只一心想要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日后给他找个好人家,有郎君疼有郎君宠,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 老太太买不起奶,知道谁家小娘子新生产了,就抱着孩子去要口奶,也不在乎对方的脸色。大多村人还是好的,知道孩子命苦,愿意给口奶喝。但时间长了,就不愿意了。这年头谁家日子都不好过,产妇吃得不好,奶水自然不足,自家娃娃尚且吃不饱,怎可能还喂别家孩子。 如此,老太太就抱着孩子去更远的村子里讨奶,实在讨不到就喂几口米汤。 日子虽然不易,孩子却活了下来,逐渐长大。到今年已经六岁了,老太太也已经五十了。 老太太姓张,村人叫她张阿婆,小双叫张盼,盼着明日更好。 现下,张阿婆牵着张盼紧张地看着唐寿,“熊夫郎,我,我也想做鞋,你看我行吗?” 唐寿虽然来了不少日子,但头些时候天不冷时他在熊家养病,后来好不容易能下地溜达了,天就冷了,出去一圈,人手脚都能冻僵了,唐寿就没出去过,所以村里的人或者事都不大知道。 面前的老妪佝偻着脊背,面容沧桑,双眼尽管竭尽全力睁着,里面还是有层灰蒙蒙的薄翼。 这样的人连看人都看不清楚,怎么做鞋。况且这鞋并不是自己穿的,好坏无所谓,而是要销往东京甚至昱朝各地,质量不好,被淘汰迟早的事。再者有她做样子,别的小娘子们有了比对,也不肯好好做了怎么办。 唐寿刚要出言婉拒,却不想在他身后一直静静无声任由他做主的熊壮山轻轻碰了他一下。动作虽然小,旁人也没注意到,但当事人唐寿却清楚的感觉到了。 话到嘴边,唐寿改口道:“你可以先试试,不过事先和你说明白,做得不好,糟蹋了我的东西那么押金我可就不能返给你了。” 张阿婆呐呐道:“还要押金啊?” “自然,我这鞋料可不便宜,是要拿出去卖的东西,不可能因为你们的失误却叫我自己赔偿吧。你要是觉得行,就留下押金,我给你拿一双先试试。如果手艺合格,我继续给你活做,不合格就不能在我这里做工了。” 张阿婆咬了咬牙,摸遍全身上下,终于摸出一文铜板递给唐寿。 唐寿接过铜板时,张阿婆眼睛粘在上面几乎拿不下来。 “给你,你做这个包边,这是一对。” 张阿婆不接,指着旁处道:“我,我可以纳底。” 包边便宜纳底贵,虽说纳底更费功夫,需要时间更长,但钱也是多,所以村里小娘子们都愿意纳底。 唐寿看了看张阿婆的眼睛,给她选了损失最小的。 “你先做这个,如果合格,阵脚够齐够密,我就让你纳底。” “那,那好吧。”张阿婆接过鞋料,牵着小孙子离开了。 她们走后,熊壮山才解释了老妪可怜的身世。说完,发现唐寿眼珠子定定瞅他,错也不错。熊壮山微楞。 “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 唐寿笑着摇头,“不是,我只是发现我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了解你。”这人性子既冷硬又暴戾,还以为是个心肠硬的,没想到还有如此柔软的一面。 熊壮山此刻反应过来,无奈摇摇头,“夫郎,我只是想给她一个机会,不愿意在她试都没试的情况下就剥夺了她的希望,我只是给她个公平。至于她的手艺,要是真的不行,那么就是她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用她。” “这是咱家的生意,也是咱家生活的依仗,因为可怜她致使咱们生意做不下去,本来能得到的好生活得不到了,还要继续挨苦受累忍饥挨饿,甚至也许有朝一日会落魄得如同她般。到时候皆因为一个她,我们又该和如何自处?” 唐寿不是圣母,没有佛祖舍身饲鹰的大无畏精神。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他愿意帮助别人,但别人奢求的事情超出他的承受能力,或者严重侵害他的利益时,他就不得不慎重考虑了。所以对于熊壮山的这个想法,他是赞同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27413077扔了一颗地雷 第三十一章 东京又来人了 “熊夫郎, 你看我的合格吗?”蔡学的小娘子娘家姓李排行老大, 村人都叫她李大娘子。 她是熊母找来的, 不得不说熊母眼光不错, 李大娘子的手艺很好, 阵脚密而且齐。 她选择做包边并没有选择做纳底,虽然纳底钱多, 但费力气,她家里活多, 要是选择纳底的话, 一会儿干点这个一会儿干点那个, 也不知道要几天才能纳出一双鞋底。不如做包边, 一会儿就能包出一双儿,这时候就可以放下干别的活, 也不怕回来影响阵脚的密实度。她手快起早贪黑的认干,一天能做出三四十双,也就有三四文的收益。 看着面前的鞋料, 唐寿满意点点头, 连押金带工钱唐寿返给她八文。李大娘子只拿回四文,又拿了些鞋料回去加工。 她一会儿都不愿意浪费, 只恨不得一脚就到家, 走的急了没注意到, 和外头进来的人撞个满怀。 “哎呦。”对面人被撞个踉跄,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李大娘子连忙看去,撞到的竟是张阿婆, 她赶紧上前一步把人扶起来,“张阿婆,你没事吧?” 张阿婆没理她,而是猫着腰去捡地上的东西,她的小孙子先一步捡起来递给她。 张阿婆小心翼翼地掸着上面的灰,表情极为珍重。等鞋料上的灰尘弹干净了,才转头对李大娘子道:“没事,我老婆子还没有那么娇气,撞一下撞不坏的。” 说话的功夫,李大娘子无意中瞄了一眼鞋料,就没走。 张阿婆也不理她了,赶紧的走上前,将手里做了半天的鞋底拿出来,浑浊不清的眼睛看不清情绪,声音却满含希望。 “熊夫郎,你看看我做的可合格。” 唐寿低头看向老妪塞进手里的鞋料,鞋底上很多针眼,应该是包边时包偏了,不得不拆了针线重新包边,也不知道拆了几次,鞋底上好几排针眼。可以看出做的人是真的用了心,也反复返工想要做到最好,但尽管如此,包在鞋底的布条最终还是歪了。 一双薄薄的鞋底在张阿婆期盼的眼神下重若千斤,不合格三个字在唐寿喉头翻涌怎么也说不出来。旁边赶着交工的几个小娘子没有催,都静静等着唐寿的态度。 在那么热切的目光下,唐寿险些就要点头,最后还是狠心摇了摇头。 “对不起,阿婆,你做的鞋底不行。” 张阿婆眼里的光一瞬间就灭了,自从郎君儿子们死后,她眼睛就不好了,看东西重影模糊,平时给小孙子缝缝补补也常常缝歪了。她知道自己的毛病,但家里日子实在太苦了,抓着机会总要试一试。张阿婆颤抖着嘴唇似想要说些什么,最终终究什么也没说,牵着小孙子的手慢慢转身踱向门外。 “张阿婆,等等。”唐寿跑上前,从兜里摸出一文钱还给张阿婆,“这个是你的押金。” 张阿婆想要伸手拿回,忽然想起什么,道:“当初说好做坏了是要罚钱的。” 唐寿的心猛地被击了下,酸胀的厉害,“我看了下那个鞋底拆了还能用,所以不算你做坏了,这押金自然得返给你。” 张阿婆这才接过,道了声谢。佝偻着脊背一手捏着那枚铜板一手牵着小孙子,迎着正午的太阳逐渐远去,似是这正午的艳阳也暖不透祖孙两个。唐寿静静的看了许久,直到后面的人叫他,才回过神来。 等都送走了屋里的工人,只剩下唐寿熊壮山两个时,唐寿才酸涩道:“二郎我,我想帮帮她。” 熊壮山把唐寿轻轻搂在怀里,“你想帮,咱们就帮她。” 唐寿道:“二郎你一会儿偷偷去趟她家里,能避开村人就避开点,我怕让别人知道咱们心软重又用她,被个别心术不正的看在眼里再生出其他祸端。虽说村人早晚得知道,但能瞒一日是一日。” “行,我会小心的。”熊壮山问:“只是你要让她做什么?” “涉及针线活肯定不行,她手艺太差了,咱们要是将就用她的东西不说会不会对咱们生意有影响,就是单对于消费者而言就是不公平的,不管怎样这事和消费者无关,他们花了大价钱,自然就应该物有所值,不能让他们为咱们的心软而买单。” 熊壮山听不懂唐寿说的一些词汇,却能明白他的意思,就点了点头。 “我打算让她接最后槌底的活,这个不费眼力,就是需要些力气。”虽说需要力气,但并不用如熊壮山般的熊力,只要能举起棒槌,有力气槌底就行。 当熊壮山找上门说明来意后,张阿婆整个人乐的差点蹦起来,他的小孙子也跟着笑。 “快,快给恩人磕头,要不是熊二郎,咱们祖孙两这个冬日还不知道能不能过得去。”张阿婆捏着她孙子就要给熊壮山磕头,被熊壮山闪身躲开。 他扫了眼张阿婆屋里,房子四面漏风,柴禾堆在墙角,外面北风呼啸屋里寒风冷硬,没见得比外面强多少。可槌底这道工序,是需要先浸湿鞋底然后再槌打,最后还要烘干。张阿婆屋里这么冷,鞋子刚浸湿就会被冻上,懂得绑硬的鞋底怎么捶打,两下就得槌个稀巴烂,至于烘干,温度不够,即便放一个冬日,也干不了。 而张阿婆和他孙子两个老的老小的小,暖日里弄点柴都费劲,别说这大冷天的。 不过熊壮山却并没有再想办法帮她,他和他夫郎已经帮她一次了,剩下的就需要靠她自己想办法克服。升米恩斗米仇,帮忙也当适可而止。 北风呼啸,吹在人脸上能刮下一层面皮。一队行商穿梭在寒风中,走进杏花村。 “你好,请问老伯可知道熊壮山家在哪里?” 唐老三看着他们的穿着打扮举止言行就猜到他们是来熊家进货的。熊家做的牙香和刷牙子村里人都知道,前些日子听说还招来了东京商人,因而见到来进货的商人也不足为奇了。 反而笑呵呵指路道:“你看前面门口立着个牌子的,那个就是他家。” “多谢老伯。” “没事,没事。”唐老三连连摆手,现在熊家生意做的越好他越高兴,因为他儿子和家里娘子们都在熊家做工,熊家生意好他们才有钱赚。 看着那队人马向熊家走去,唐老三背着手哼着小曲慢悠悠地回了家。 这队行商仍是东京来的,同样是被刷牙子和牙香吸引过来,当听说牙香已经包给金家,在东京不再售给别人时,几个大汉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这几个汉子姓郝,是亲戚,在东京有点小产业,无意中认识了一个东京上流社会的权贵听说了牙香便知道这是一个机会,好不容易打听出牙香出自杏花村,可不成想千辛万苦找来,牙香却不卖东京商人。 不能带回东京他们就不大敢进了,别的地方他们没有铺子没有人脉,并不能保证转运出去能不能好卖。再者那里都有本地势力,他们外来的,就怕买卖不成,人再搭进去。 可金家,东京的金家他们也不敢硬碰硬,看来注定要白跑一趟了。这来回路费可不少银子啊,几个汉子垂头丧气,各个神色郁结,满面风霜。 唐寿却在心里高兴的暗暗搓手,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钱自己送上门来。给熊壮山使个眼色,熊壮山就从后面踱上前来,那双崭新的千层底棉鞋展露的众人视线中。 几个东京来的汉子一眼就注意到了,好东西他们见过不少,自己脚上穿得就是昂贵的皮靴,可没见过这么厚底子的棉鞋,瞅着就暖和。 就喜欢他们这些鼻孔看人的士家大族露出这种土包子的表情,唐寿十分满意,笑呵呵道:“几位远道而来,进屋休息会吧。再者做不成牙香生意咱们还可以做别的,买卖嘛,我这里有的是新奇的。” 那几个汉子知道这是要和他们做这种新式样棉鞋的生意,东京铺子里没有卖,他们也没见过别人穿,倒是可以进些货回去,总好过空手而归。 郝家兄弟跟着唐寿进了客房,唐寿拎着热水给他们一人冲了一碗白糖水。热乎乎的糖水下肚,几个人都觉得冻僵的血液终于缓过来了,立刻就问道:“熊夫郎说得可是熊郎君脚上的这种棉鞋,不知道怎么卖,可是你家独一份的?” “你们放心,目前而言是我家独一份的。”唐寿并不多解释,直接拿了做好的鞋子给他们看。 千层底棉鞋的魅力就在乎它的底子,底子又厚又暖,踩在地上可以隔绝不少凉气。 郝春生把手伸进鞋里感受了一下就知道这是个好东西,他道了声失礼了,就将脚上的靴子脱下,换上唐寿拿给他的千层底棉鞋。 千层底棉鞋的大小不是按照村里人任何人脚大小比对的,而是熊母凭借自己给许多郎君做过鞋的经验,总结出的大约鞋号做的。 唐寿给拿的这双偏大些,郝春生穿在脚上整大了一号。但是便是大了这一号,他也喜欢上了。真得劲,鞋底厚实,踩在上面立刻感觉不到地表的寒意,暖洋洋的。 “大了点,不过正好,我再穿双袜子套上这个千层底棉鞋肯定暖和。”郝春生自己觉得千层底棉鞋的好处,根本不用唐寿介绍直接就问道:“这鞋子怎么卖,你这里还有多少,我都要了。” 郝春民一看他大哥这么喜欢,也迫不及待试了双,只不过他的脚偏小,接连试了几双都没有合适的。 顿时懊恼地锤头,“怎么就没合适的?为什么大哥一试就合适了。” 郝春生哈哈大笑,指着郝春民嘲笑道:“你大哥我长了双男人的脚,谁像你一个大男人长了双娘们唧唧的小脚,我看你是生错了性别,做个小双儿正好。” 郝春民他娘有他那阵,孕期反应特别重,这不吃那嫌弃的,没什么营养,所以郝春民生下来就比别的兄弟几个小了不少,长大后娇气程度不亚于双儿,兄弟几个没少嘲笑他。 郝春民气愤地瞪着他大哥,眼珠子差点没冒出来,郝家兄弟几个根本没当回事,肆意的放声大笑着。是几个畅快的汉子。 郝春生不理吹胡子瞪眼的弟弟,对熊壮山道:“不知道熊郎君能不能将这鞋子也只卖给我,当然就是在东京范围内。”郝春生不了解熊家,还以为熊家做主的也是家里郎君。 熊壮山并未觉得把这么大生意给夫郎做主有什么不对,自然地指着唐寿,直接道:“生意上的事我夫郎做主,你问他。” 郝春生惊得不亚于一道惊雷炸在耳边,他没见过这样的汉子,家里的大事交给夫郎做主就算了,还这么光明正大大刺刺说出来,一点脸面不给自己留,就不怕别人议论他是吃软饭的小白脸。 不过旋即郝春生就神色恢复如常,似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小可爱扔了一颗地雷 元夕扔了一颗地雷 第三十二章 真损 “这个恐怕不行。”虽然很欣赏郝家兄弟的性格, 但买卖就是买卖。鞋子和牙香不一样, 牙香是在嘴里用的, 没人捧, 那些士家大族惜命着呢, 可能不敢用。但鞋子这东西直观,暖和不暖和的穿上便知, 所以他不愿意再放出一个独家代理权。并且他打算中的发展模式是最后形成一个大的批发点,五湖四海的商人都能来他家进货, 而不是做成生产加工点。 “不过如果你能给我运过来几车土胚, 我可以考虑今年冬天这鞋子只卖给你们东京一家。” “土胚?”郝春生露出和金锦程乍听到他要土胚时一模一样的困惑表情。 唐寿没解释, 把当初给金锦程的土胚图纸拿给郝春生看, “对,我就是要这种土胚, 如果你能给我运来五车并保证以后每回进货都至少送来两车,今年冬天的千层底棉鞋在东京我就只卖给你家一家。” “不知道熊夫郎要土胚干什么?” 唐寿神秘笑道:“我自是有用。” 郝春生猜想许是不仅是有用还会有大用,如此唐寿不但不会说, 他也不能多问, 否则就有探听的嫌疑。 “好,咱们就这么订下来, 这次我回去后补给你五车的土胚, 你放心大小样子你这上面有详细的尺寸, 我绝不会给你随意篡改。” “我这里目前做好的有四十七双,每双我给你一百三十文。” 郝春生道:“普通棉鞋一双才三四十文,而我从你家进货就要一百三十文, 我这么远带回去肯定还要加价,是不是太贵了,毕竟不是皮的。” “之所以卖这么贵,是因为我家棉鞋更费工费料,你看你脚上穿得多薄的底,我这个多厚,做一双千层底棉鞋所用时间是普通棉鞋两到三倍,自然得贵。” “这到是。”郝春生脚下踩着千层底棉鞋确实舒服,走起路来也不那么硌脚了。如此一算,这个价格倒是不贵,“那好吧,我全要了。” 本打算买牙香的,那个东西贵,郝春生兄弟几个带了许多银钱在身上。现在换成更便宜的千层底棉鞋掏钱自然不费劲。 一共五两多银子,拿来买皮子还是少点,牙香赚来的银子大多用来购买香料了,剩下的大部分买了棉花和鞋料,再剩下的买了碳。这些东西可没有便宜的,上次牙香赚来的银子根本没剩。 可他还想买兽皮,皮鞋和棉鞋终究差了一个档次。 唐寿眼珠子咕噜噜转,盯着郝春生看,差点把人看毛了,唐寿露出一个春暖花开的笑容, “我们还要做千层底的皮鞋,不知道郝……”唐寿本来随嘴就要叫他郝郎君,话到嘴边猛地反应过来不对劲,心虚地看眼熊壮山,见熊壮山对于他的识时务表示很满意,唐寿才继续道:“郝家郎君,你看你还要不要订几双皮鞋,就是这皮鞋贵重,你要是要得话得先交订金。” 皮鞋好啊,皮鞋可以卖给士家大族,郝春生立刻就同意了。皮子不一样,皮鞋价格也差很多,唐寿想来想去就收了二十两银子的定金,答应他多退少补。 幸好熊壮山还有私房,又给唐寿添了十五两银子,好赖才买到一张兽皮。皮子本来就贵,赶在冬日里买就更贵了,尽管如此,有钱人还是趋之若鹜,供不应求。 这张皮子是熊壮山走访了许多猎户和兽皮铺子,在邻镇寻到的。之所以能剩下,是因为兽皮正中有个大洞,那猎户打猎时将皮子给伤了,做不了大件,因皮毛还算不错,掌柜又不肯降价处理,这才剩下,被熊壮山买了去。 他们做鞋本就要裁剪,有没有洞都没关系不影响什么,正合用。做出来的千层底皮鞋一双进价就五两八百文,千层底皮靴也做了三双,那就更贵了,十三两四百文一双。 为了这批皮鞋郝家兄弟没走,在杏花村住下来,熊家客房太小,睡不开这么多人,郝家兄弟就请唐寿帮忙给找一户老实人家借宿几宿。 唐寿想到郑家,郑家住在村头,房子挺大,最主要的是熊壮山当初受伤是郑家两个兄弟撞上给扶回来的,这份人情唐寿一直记在心里,想要找个机会还回去。这次郝家兄弟怎么也要住个十来日,住宿费虽然不多,但对于农家人而言即便只是一文收入也不会嫌少。 熊壮山领着人来到郑家说明情况,郑家兄弟高兴的连连道谢并十分热情的将熊壮山等人迎进屋子。 “郑大郎,这几个人是我家客人,留宿在我家也就是每人一文钱一宿,你看这个价钱可以不可以?”熊壮山不想因为住宿价格问题再生出别的事端,就直接讲明价格。 郝家兄弟过来这边四个,一晚上什么也不用搭就是借个宿就能得到四文,郑家人怎么不愿意,连连答应:“可以的,就按照二郎你订的价格来。” 郑大郎引着他们进了屋子,要去客房需要先路过厨房,还没到厨房门口就听得厨房里传出一阵‘梆梆’的声响。 一个稚嫩的童音清脆道:“阿奶你槌累了,换我来,盼盼也能槌动。”接着就是又是一阵‘梆梆’声响。 走到厨房口时熊壮山下意识往里面瞟了一眼,就见一佝偻一幼小两道身影。小的那个也就四五岁,蹲在灶火边举着一根比他胳膊还粗还大的棒槌用力槌打鞋底。 “是张阿婆和她的小双儿孙子,她们是在你家接了槌底的活吧,这不因为家里太冷,浸湿鞋就冻上了,没法处理,就跟我说想来我家处理鞋底。算火钱给我两天一文,其实是合不大来的,也有些不方便,可这祖孙两个实在太可怜,我阿父阿母心软想帮帮他们就同意了。”郑大郎边说边装作无意的观察着熊壮山的表情。 村里传遍了,张阿婆本来是想去熊家做包边的活,但她眼睛不行,做出的东西根本就不能用,熊家可怜她,才给槌底的活。这事纵然熊家有心隐瞒,但村里就那么大点大,进进出出的,稍一留心就知道了。 说实话郑家听到这个传闻时是不信的,熊壮山在村里也住了四年了,是什么样的人谁不知道。脾气暴躁,真惹他烦了管你男女老幼揍服了就是了。但很快张阿婆就求助上门,郑家就不能不信了。 熊壮山面无表情,闻此言就跟没听见似得,回也没回。 把郝家兄弟送到地方看了环境,几人没异议,熊壮山就回了自家。 到家没闲着,就在他家外头的小仓房里挑拣木头,这个小仓房平日里堆一些木料,都是熊壮山打算日后留着做些东西暂时用不上的。他在里面翻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块短而粗的木棒,这才满意地拿出来削磨。 唐寿依靠在门外,奇怪道:“这么小你要用它干什么?” 熊壮山将在郑家看见张阿婆和她小孙子帮着槌鞋底的事说了。 “这个小木棒正好可以做个小孩子用的小棒槌,他轮着也能使起劲,正好帮他阿婆干活。” 张阿婆的孙子是才四岁,换了条件稍好些的家庭还什么事都不懂,每日就知道玩闹吵着要好吃的,可他却已经在帮张阿婆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对此熊壮山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妥,出生与出生不同,每个人都要承受自己的命运,不要说命运公不公平,我们首先要扛起自己的责任,即便只有四岁,也该知道自己家和别人家不一样,不是可以随意挥霍的家庭。 唐寿怔怔盯着熊壮山出神,这一刻这个汉子在心里伟岸了的不在只有他魁梧的身躯还有他形象。 也许不是人们心中传统意义上的善人,但他真的是个无愧天地对得起良心的汉子。 东京,金家商铺里人潮汹涌,人声鼎沸,平日里端庄贤淑的小娘子自持优雅的小郎君们,这会儿站在拥挤的人群外也顾不上形象了,一个个扯着嗓子风度尽失的喊叫。 一个小厮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脚上却丢了一只鞋子,然而根本顾不上。他双手捧着两个小盒子好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瘸一拐向他家小郎君走去,兴奋叫道:“郎君,郎君,我抢到了一盒‘君子’,今天就只有五盒‘君子’出售,被我给抢到了。” 这句话好像带着血腥味,旁边几个没等到自家仆人出来的郎君娘子们闻言投过来的眼睛都冒着绿光,仿佛他们主仆两个是两块可以吃的行走的肉块。 那个小郎君一看这情况,吓得一把捂住自家仆人的嘴,薅着人就往车上拖。 把人弄上自家马车,隔绝了外面要吃人的目光,那小郎君才敢着急忙慌的从他小厮手中拿过牙香细看。 牙香盒上雕刻着几支怒放的桃花枝,寥寥数笔并非满刻却仿佛在眼前呈现出桃林枝繁叶茂、花团锦簇、灼灼其华的美景。上面刻着桃花源的商徽和君子二字,字雕刻的极其有风骨,便是如小郎君这般受过良好教育的士家子弟也不得不赞叹好字。只几个字这东西就够档次。 他打开牙香盒闻了一下,满鼻喷香,香得非常有韵味并不刺鼻,香中又带着丝丝的甜,难怪一上市就会遭到疯狂的抢购。 小郎君正陶醉在牙香的香气中,他旁边的小厮哇哇叫了起来。被打断沉醉小郎君不满地瞪了小厮一眼,随即盖上牙香盖,轻声训斥道:“吵什么吵,能和本郎君坐在一个车厢里是看在你今日有功的份上,你要好好珍惜。” 主仆有车,哪有小厮能和主子坐在一个车厢中的,要是换了平日有这么个机会小厮能乐死,出去可以吹出的屁都是彩虹色的。但现在不行啊,小厮垮着脸,把自己那只丢了鞋子好赖保住袜子的脚丫子往他家郎君眼皮子底下一伸,哭腔腔道。 “我鞋子被挤丢了,我得回去找鞋子。” “你当时怎么不找?” 小厮无奈地瞅着他家郎君道:“我当时要是顾着找鞋子,哪还能给你抢到‘君子’啊!你不知道抢‘君子’的人多多,要不是我机灵,趁那两个为了抢‘君子’而打起来的家伙不注意偷过来,哪能给郎君你抢到。” 小郎君大叫道:“什么,东西是偷的?” 小厮赶紧解释道:“不是那个‘偷’,我可是付过钱的。是有两个家伙为了抢‘君子’打起来了,他们光顾着打架,把‘君子’放在那没人管,我就偷过来结了账赶紧跑了。出来的时候有人要抢我的‘君子’,我护着它跑被别人踩掉了鞋,我还敢找鞋,赶紧就是跑。否则我和牙香都不出不来搞不好都得被人掳去。” 小郎君毫不怀疑小厮的话,这话绝不夸张。可以试着代入逢年过节超市打折时大爷大妈抢东西的疯狂,就知道多少可怕了,想想脖颈后的汗毛都倒竖。 小郎君嗤笑道:“牙香一定会被掳走我相信,至于你嘛,啧啧……” 小厮气叫道:“郎君!我这么辛苦给你抢到了‘君子’可是冒着生命危险,你就这么对我。” 小郎君看着他家小厮苦逼样子终于良心痛了,“好了,好了,鞋钱我给你出了,你再买双新的就是。免得回去再被人绑架了,我还得拿牙香赎你,你可不如牙香值钱!” “郎君。” 听说金家从杏花村就带回来几十盒牙香,一回来就分出二十几盒,还剩下五十盒,东京这么大,有钱人那么多哪够啊。 偏生金家还挺损,他并不一次卖光就得了,非弄个什么限购。每日放出一盒‘呵气如兰’,三到五盒‘君子’不等,还有七八盒‘清新’,就这么十几盒怎么能可能够卖。这还不算,竟还规定每人每日购买数量至多两盒,搞得士家大族们的小厮天不亮就等在金家铺子门口,一开始说好排队来,排到谁的就是谁的,可金家铺子一开门,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就跟疯了似得,管你是谁就是抢,慢一步牙香就卖光了。 所以小郎君说他家小厮现在不如牙香值钱还真不是贬低他,牙香在东京已经被炒到有价无市的地步,就他手里这两盒牙香转手就能赚至少三倍价格,还得说排着队来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木清子扔了一颗地雷 小可爱扔了一颗地雷 千秋雪·半夕蝶梦扔了一颗地雷 果扔了一颗地雷 第三十三章 土胚到了(略有改动,无大影响) 金家铺子门口, 有一个没抢到牙香的小娘子当场气哭了。 边哭边责骂她家小厮道:“都三天了你竟连一盒‘清新’都抢不到, 刚才那个小厮给他家主子抢到两盒牙香, 其中一盒还是‘君子’呢。为了那两盒牙香鞋子都抢丢了, 可你呢, 一盒‘清新’也没让我看到。” 嫌弃呐呐解释道:“本来我是抢到一盒‘君子’的,可你的那个死对头冯家小厮看我抢到了, 竟上手来抢,我当然不可能给他就和他打了起来, 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 趁我打架, 就把我的‘君子’给摸走了。” 小娘子抬头果然看见她家仆人脸上有伤, 身上衣服也给撕坏了,瞪着一双凤眼恨恨向对面看去。 对面站着的正是她那个死敌冯家小娘子, 她听了自己小厮的转述,知道自家小厮没抢到牙香全是因为冯家小娘子,正愤恨着, 四目相对, 火花噼里啪啦。 “呦,真是什么主子, 什么小厮, 一样的不要脸, 就会抢别人东西。”周小娘子大声讥讽道。 冯小娘子两步并做一步冲上前来,“你说谁不要脸,我看你才不要脸, 你做的不要脸事多着呢,也不知道撒泼尿照照自己什么样子,还敢缠着孟三郎,就你也配!” “我不配你更不配,孟三郎更看不上你,有你聚会,孟三郎吓得压根就不敢去。” 谁也没想到不过是争抢牙香怎么就变成了抢汉子现场,本来因为没抢上牙香而挺失望的众人顿时津津有味的看起热闹。两个小娘子抢小郎君,这可比小郎君抢小娘子有看头。 两个小娘子对骂得浑然忘我,俨然遗忘了看热闹的众人,骂着骂着竟动起手来。 今日数量的牙香卖光了,铺子里顿时作鸟兽散,金掌柜指挥着小厮打扫屋子,听见吵闹,出去就见两个小娘子打了起来,吓得赶紧去拦架。这在他家铺子门口,因为没买成他家牙香给打坏了,这成什么事了。 碍于两个都是小娘子,金家掌柜一个大男人不好随便拦,便有些束手束脚。 “你不要脸,勾引孟官人。” ‘啪’周小娘子扇过来的一个嘴巴子没打着敌人,反而落在了无辜的金家掌柜脸上。可那冯小娘子却跟这嘴巴打在她脸上了似的,反应激烈,怒吼道:“你敢打我!”回手就是一把巴掌啪地又给了金家掌柜。 遭受无妄之灾的无辜的金家掌柜:“……” 金家掌柜好不容易从战局中挣脱,已经狼狈的不成样子了。他两边脸肿成猪头,脖子脸上有好几道血印子,身上衣服也被撕开一条口子,露出白花花的棉花,而他只有两只手,根本捂不过来,所幸就哪都不捂,直接去找他家二郎君去。 金锦程翘着脚斜依在软塌上,丫鬟们围着他捏膀子的捏膀子扒坚果的扒坚果。底下的金家掌柜就这么狼狈的声泪俱下的哭诉着。 “二郎君,我实在是抵不住了,你快快再跑一趟杏花村吧,你搞得这个限购政策,那些小郎君小娘子们差点没把我吃了,他们要是知道我手里的牙香还只够两天,我就别想再活着见你了。”想到冯家小娘子和周家小娘子的泼妇劲,金家掌柜吓得生生打个冷颤,太吓人了,平日里瞅着挺文静的小娘子们咋说疯就疯呢。 “呵……”金锦程冷哼声,在从小看他长大的金家掌柜面前彻底撕去温和有礼的面具,娇纵的本性暴露无遗,抱怨道:“你可知道你家郎君我去趟熊家遭了多少罪,熊家那小破屋冷的要死差点给你家郎君我冻成蛇。熊家那两个人还忒不讲究,一言不合就扮鬼吓人。我敢发誓,我大哥即便从小就跟着阿父走南闯北的做生意也一定没我在熊家这几天经历的‘丰富多彩’。” 熊家哪有吓人,是你自己胆子小胡思乱想的好嘛? 金家掌柜到底没敢瞎说大实话,苦着脸道:“既然如此,郎君你后日亲自去和那些小郎君小娘子们说没货了吧!” 金锦程吓掉了手里的坚果,瞪着金家掌柜狼狈的样子惊恐道:“你想要我死啊!” 既然你都知道,还不赶紧去杏花村! “好了,好了,你先先回去吧,这个表情干什么,你家郎君活的还好好的呢,这事我会安排的。” 金家掌柜终于得了准信,这才离开了。 “郎君,既然你不愿意去,就让我们跑趟杏花村吧,反正契约已经签订了,咱们就按照契约走。” “就凭你们几个那智商,熊家那个狐狸夫郎把你们卖了,你们都得乐呵呵给他数钱。”金锦程瞪着那护卫,心想还好意思说,上次误以为遇鬼的时候,好歹他们几个都架马跑了,唯有这个家伙竟直接吓昏过去了,瞅他们回去时那脸让人扇的,他都没脸向熊家提赔偿的事。“土胚做好了吗?” “早就做好了,听你的吩咐又装了一车散土。” 金锦程点头:“叫他们现在就上路,咱们几个骑马脚程快,晚几日再走。” “是。” 村子许多人家之前碍于熊壮山的脾气不大敢和他接触,怕他一言不合发起疯来打人。可随着他家买卖越做越大,生意越来越红火,在做工上从不苛待村人,结账爽快,也不会找小脚随意克扣村人钱,名声倒是渐渐好了起来,更多人想要来熊家做工。 “郑老大郑老二也在啊。”蔡学娘子李大娘对着屋里郑家两兄弟笑了笑,在村里同辈的都按排名叫,不会随意向后世那样张口就大哥大姐的,只有亲兄弟姐妹间才会大哥姐妹相称。至于大郎二郎这种称呼就算得上尊称了,一般村人间很少会这么称呼。 李大娘这次来熊家交工并不是自己来的,又领来三张生面孔,她介绍道:“熊夫郎,这几个是我娘家妹子和弟妹。她们针线活都十分不错,也想来你家做工。” 早就来到熊家坑坑巴巴没说出个所以然的郑家兄弟一看有人抢活,生怕活就那么点,都被抢走了他们没活干,也顾不上探听了,忙道:“熊二郎熊夫郎我兄弟两个今个过来就是为了做工的事,这可是我们两个先到的,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可不能越过我们两兄弟。” 在唐寿心里郑家兄弟怎么也算帮过熊壮山,但在郑家兄弟看来就是举手之劳,从没想过熊家会记得,更不敢以此挟恩图报。当年他们可是亲眼看见过熊壮山打死大虫的全过程,深深被震撼住了,十分害怕,回家连续做了几天噩梦。所以那会儿即便许多村人来熊家进糕点,他们也没敢掺手,实在是当初给吓狠了。 直到前几日熊壮山亲自领着东京来的几个商人借宿他家,他们全家才敢相信熊壮山这是记着他们的恩情呢,这才敢找上门说做工的事。 郑大郎道:“熊夫郎你也知道张阿婆在我家槌鞋底,两天给一文钱,怎可能够家里柴火钱,总这么下去我家也帮不起,谁家都不富裕呀。这不,想着在你这里接些槌底的活,回去正好我家也能做,如此这柴火钱就有了,也能帮帮张阿婆。” 李大娘子还没吱声,她身后跟来的李二嫂却抢道:“不碍的不碍的,我们要做纳底的活,和你不犯冲正好搭配。”李家未出阁的四娘子觉得她二嫂不应该这般自来熟,有点惹人烦,偷偷扯了扯她的袖子,不让她说。 李二嫂并不领情,她汉子可是李家第一个小子,公婆宠爱着呢,平时就在几个妯娌姐妹间作威作福惯了,一点面子不给李四娘子。 厌恶地甩开李四娘子手,低声斥责道:“瞅你那窝里窝囊的样,这有啥不敢说话的,再不吱声活的都没得干了。” 她的声音不小,也没刻意压低,屋里众人都能清清楚楚的听见。 熊壮山冰冷冷的目光瞪过去,比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并不遑让,登时吓得李二嫂不由自主向后退去,要不是撞到她身后的李大娘子怕是就要摔倒了。李二嫂连忙抓救星般紧紧抓住李大娘子并躲到她身后,偷偷探着眼睛看,却不敢再吱声了。 李大娘子尴尬地笑道:“弟妹说话直,不过她手艺不错,熊夫郎你让她试试吧。” 李大娘子娘家条件也十分不好,早先就眼红他家担糕点出去卖,那会娘家弟弟就想跟着干,又担心赔钱不敢做。头些时候听说熊家招做鞋的工人,这可是个不需要投入的,正适合他家,当即就把李大娘子召回娘家,让她介绍家里妹妹和弟媳妇去熊家做工。 村里这样的人不少,唐寿见多了,不过没一个人敢胡搅蛮缠的,熊壮山的威名可不是说说而已。唐寿并没当回事,再者也看在李大娘子和蔡学的面子上,他两个是好的,在他家做工从不偷奸耍滑。 唐寿道:“我家活都是计件的,不怕人多,你们能干多少给多少钱。” 郑家兄弟喜道:“多干多得,不干不得,应该的应该的。” 家里正好有新送回来的做好的鞋子,唐寿拿给郑家兄弟问:“先拿三十双够不够?” 郑二郎猛点头,“够的,够的。” 他真没想到熊家竟然这么好说话,太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唐寿又问李大娘子,“你这几个娘家娘子都纳底吗?” “是。” “那行,我一人先给拿一双纳底,合格下次才可以多拿。” “谢谢熊夫郎。” “不过李大娘子你娘人拿鞋料可不能只给几文的押金,这个押金是我看在村人面上才给的,要是你娘家人拿一双底子得留二十文押金。” “二十文,那么多?”躲在李大娘子身后的李二嫂脱口而出惊讶地喊道。 熊壮山又一个眼神过去,吓得她顿时缩回李大娘子身后,企图把壮实的腰板藏在瘦小的李大娘子身后。 “我家鞋料都是好的,出去买这么点东西就得这个价。” 李二嫂忌惮熊壮山不敢言语,李大娘子只能陪笑道:“我省得。” 正说着话,外头突然吵闹起来,隐约听见似乎有人喊熊壮山的名字,还有马蹄声和鞭声。 唐寿突地喜道:“二郎,想来应该是东京的土胚到了,咱们快点出去看看。” 唐寿高兴的立刻就要往外跑,被熊壮山一把抓住,“等会儿,我去给你拿狼皮马甲,别冻到。” 狼皮马甲可是个稀罕货,屋里几人的目光都直直盯在上面,不过谁也不敢凑上前看。 唐寿和熊壮山三步并做两步冲出去,李二嫂才敢露出头,啧啧嘴道:“那个凶神恶煞的屠户倒是会疼人,还给他夫郎穿狼皮马甲,那东西贵着呢吧,少说也得二三十两。” 李大娘子看着李二嫂眼里闪烁的贪婪和嫉妒厌恶不已,她讨厌娘家这个弟妹,可奈何是一家人,她娘总逼迫她帮二弟家,她也无法。 “你回去别胡说,还有熊二郎就是看着凶,心地其实很不错。我们村张阿婆眼睛不好,做不了针线活,熊家就让她槌底了。前几天,熊二郎还特地给张阿婆做个了小棒槌,就怕她抡不动大的。所以你回去可别胡乱造熊二郎的谣,他是好人。” 李二娘子不知道想到什么,胡乱摆摆手,“我是那样的人嘛。” 熊家大门口停了五辆东京来的马车,车上并不是什么稀罕物,相反竟然是扔了都没人乐意捡的土胚。就这竟把迎出来的熊夫郎乐得跟什么似得,看热闹的村人不禁私下里纷纷议论熊夫郎脑子有病。 “这熊二郎也不知道管管他家夫郎,就算赚钱了,也没有这么糟蹋法,你说买什么不好,竟买几车土胚!”村人对着兴奋地围着马车直转的唐寿指指点点。 另一个村人道:“可不是,东京好东西那么多,买什么不好买土胚。难不成东京来得土胚就比咱们杏花村的盖房子暖和不成?” “盖什么房子盖房子,这大冷的天拿能拿的出手。” “不盖房子买这玩意干什么,学小孩子玩泥巴?” “谁知道了,要我说还是熊屠户给惯的,这家里的事哪能一个双儿做主,这女人和双儿懂个屁,就知道败家。” “可不是嘛……这么多车土胚也不知道糟蹋了多少银子。那么想要,等开春化冻土能铲动了,要多少我能给他弄多少。” 这几个酸溜溜唠嗑的是村子里闲散的赖汉,稍勤快些的,这个时辰正背着糕点四处售卖呢,那可是不小的进账。唯有这几个赖汉无事可做,四处凑热闹。等稍年纪长些的,不能出去卖糕点的,根本不屑与这些赖汉为伍,只当他们说话是在放屁,捂着鼻子躲挺老远。 不管村人背地里议论成什么样子,唐寿丝毫不知道,他现在看见这些土胚比看见亲爹还亲,高兴的眼睛冒绿光。 作者有话要说:稍改了下,之前没表述清楚。 感谢 32887772扔了一颗火箭炮 小可爱扔了一颗地雷 第三十四章 盘炕 “熊夫郎, 这些都给你搬进院子里?”来的时候他家二郎君特意嘱咐过了, 不管熊家有什么要求必须给满足, 还得给伺候乐呵的。所以尽管他对于千里迢迢运这么几车土胚同样觉得十分奇葩, 但并没表现出来, 反而面上越加恭敬。 唐寿连连点头,“码到院子里吧, 千万小心,别弄碎了。” 车夫笑道:“熊夫郎放心吧, 绝不会给你弄碎了, 要是真给弄碎了, 碎一块我立刻赔你两块。” 唐寿撇嘴道:“怎么赔, 我们这里的土冻得比石头都硬。”不然谁大老远的要你们东京的土,你们东京的月亮还能比杏花村圆啊。 车夫笑道:“我家二郎君早想到这个问题了, 这不还特意叫我们拉了一车散土过来,那些散土怕冻实在车上,都是装在箩筐里的, 要是路上把土胚颠碎了, 随便一筐搬进屋里缓缓就能做成新的土胚。” “还是金二郎想的周全。”唐寿指着土胚道:“那些土胚没坏,那些土?” “都给你, 我家郎君说了, 就算送你的礼物。” 谁送礼送土胚呀, 不过此时此刻唐寿对土胚还是十分稀罕的,连连道谢。 车夫们和熊壮山陆续从车上往下院子里搬土胚,过程中十分小心翼翼生怕给弄坏一星半点, 码得也整齐。 有好事的村人凑上来笑嘻嘻道:“熊夫郎买这土胚干什么,花了不少钱吧?” 唐寿点头,“是花了不少银子,至于干什么,现在不能说,过几日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这有什么可不能说的,大不了我帮你搬,你就告诉我呗!” 唐寿忙按住村人伸出来就要搬土胚的手,这要是帮着搬了,他说还是不说,他可还指着这东西赚钱呢。 好巧不巧,这一幕正被搬了一趟回来的熊壮山撞个正着。熊壮山瞪着两人双手相接的地方,眼里下起了冰霜。 村人想解释,可嘴巴似被冻住了,怎么也掰不开,眼睁睁看着高大的熊壮山走过来,然后他双脚就有了自己的想法,屁滚尿流的逃跑了。 “哎,你看,熊屠户还没怎样呢,那家伙竟然自己吓到尿裤子了。” “哎呀,真的,屁股后面都湿了,真怂。” 另一个村人嗤道:“别说大话,搁你你摸熊夫郎手被熊屠户看见你不怕,恐怕回去得砸锅卖铁做个铁圈戴脖子上,就怕半夜熊屠户摸进你家抹了你脖子。” “别说,还真是,哈哈……” 唐寿:“……” 被村人这么一说,怎么整得跟他偷人似得,莫名有点心虚。谨慎地瞅着熊壮山见大头大笨熊面色不善地走过来,唐寿下意识就屁股疼。他刚要躲,一想到这要是真躲开了,这头大笨熊会不会误会到底,然后就不管不顾地发病——把他拖到床上啪啪啪,那他这脸就丢尽了,也不用出去见人了。 这么一想,就不敢动了。熊壮山抬起手把人往怀里宣告主权地一搂,定定地站着唐寿旁边,也不搬土胚了。 至于从后头出来的郑家两兄弟吓得压根就没敢提帮忙搬土胚的事,没看见熊屠户生气了嘛,不要命了,还敢往上凑。 “那个,熊二郎熊夫郎,这鞋子我就先拿走了,做好了给你送回来。” “嗯。”唐寿点头,满脸通红,好没面子啊,他是不是有点太怕这头大笨熊了。可要是换谁被这大笨熊按着啪啪一次都得老实。 “熊夫郎,这是押金,我们先拿一双回去做。”李大娘子跟着告辞,领着娘家人溜了。 走出挺远,李二嫂扔心有余悸地频频回头看,拍着胸脯一副后怕的样子。 “那个熊屠户真可怕,眼睛一瞪跟要杀人似得,吓死我了。”李二嫂嘟嘟囔囔的抱怨着,李大娘子只当没听见,一个人自言自语了会,李二嫂声音渐渐小下去。一双瓜子仁大的小眼睛上下一翻,如同只贼眉鼠眼的耗子。“对了,你说的那事可是真的,那屠户当真就只是长得凶恶些,人还是个心肠软的?” 李大娘子给娘家两个小妹讲纳鞋底的注意事项,闻言头也没回敷衍道:“嗯呐,熊二郎是个好人。” 李二嫂耗子眼里顿时充满了算计。 唐寿生无可恋,大家都能见事不好赶紧跑,唯有他,必须面对大笨熊狂风暴雨般的摧残。天啊,就让这暴风雨再来的猛烈些吧,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鲜血淋漓的……惨淡屁股! 村人都远远站着没人敢凑上前帮忙也没人敢再探听。五车土胚加上一车散土,几个车夫忙了近一个时辰才忙完,各个满头大汗,唐寿请他们留下吃顿午饭。 虽然昱朝人不兴吃午饭,但不代表不饿,路上风餐露宿,吃喝不好,到熊家又忙着干活,肚子早就饿的咕噜噜叫了,因此唐寿留他们吃饭,几个车夫也就没客气,打算吃过饭留几文饭钱就是了。 都是能吃的大汉,唐寿就和面蒸了两大锅窝窝头,怕他们这一路上赶路渴,又煮了锅稀栗米粥。至于菜炒了一道白菜木耳、一道野菇鸡蛋,最后是道葱炒肉丝。 唐寿家里自己制油,油不怕吃,油水放的很足。所以同样一道普通的农家菜,到了唐寿家里就格外的味美。几个大汉吃得满嘴留流,头不抬眼不睁,筷子使得飞起。 熊家有吃午饭的习惯,唐寿为了省事,就没单做,一起吃的。这个时候就见熊壮山筷子飞舞,发挥出当兵抢饭吃的本事了。就看他几下纷飞,肉丝就没了一半,抬头,都在他夫郎和他碗里堆着呢。 几个汉子下筷更快,就见又是一道残影,顿时鸡蛋少了大半,再看又在他夫郎碗里呢。这么小会儿,他夫郎碗里连菜带饭堆冒尖了。 唐寿也就吃了四口的功夫,再一抬头,就见面前的菜盘子空了,装窝窝头的盆子也空了。熊壮山吃得心满意足,几个汉子手里每人精明地事先捏了两个窝窝头,戒备地瞪着熊壮山,生怕他来抢。 唐寿张着大嘴傻乎乎的看着空盘子再看看自己堆满菜肴的饭碗,吓得连忙努力扒拉起来。 几个汉子直勾勾盯着唐寿碗里的菜,但没人敢动抢的心思,唐寿好欺负,旁边那个凶神恶煞的屠户难惹。最后几个汉子把菜汤泡了稀粥浸了窝窝头吃了。 “熊夫郎,别说你这手艺真不错。”那个车夫夸赞道:“我曾在主家干过活,有幸被郎君留了饭,那时候第一次吃,觉得真是人间美味,直到吃了你做得到,忽然就觉得那时候吃的也不过如此,没你做的好吃。” “谢谢,谢谢。”几个汉子真心实意的赞美令唐寿心花怒放,要不是这时候粮食太珍惜,这几个汉子他就引为饭友,在留他们吃顿晚饭。 “熊夫郎,我们几个赶了十几天的路太累了,打算在杏花村休整几日,不知道你家里可方便借宿。我们不白住,镇上通铺每人一文,我们也给你这个价格。” “你们也看到院子里的土胚了,我要那些土胚是要修葺家里,所以不方便留你们住,但你们也别着急,村里有几户老实人家,一会儿让二郎送你们过去。你们大可放心住下,有任何问题和我跟二郎说,不会叫你们吃亏。” “如此谢过了。”那车夫又拿了几文铜钱放在桌上道:“这是饭钱可能有点少,熊夫郎你别介意,实在是我们几个出来时身上没带那么多钱。” 唐寿推辞不要,“说好了是请你们吃的,感谢你们帮我搬土胚,这钱可绝不能要。” 几人见唐寿态度坚决,他们手里这点铜板付这顿饭钱实在寒酸就没再推辞,心里却记下熊家的好。 饭后熊壮山送他们去一户村人家里住宿,回来就把外面的土胚和装在框里的散土搬进屋。灶上升起火,将土胚和散土烘上,等冻实着的土胚散土解冻了,就可以和泥盘炕了。 之所以要大费周章千里迢迢从东京运土胚并不是因为东京的土胚就多点什么。而是他们杏花村天太冷,土地冻得特别结实,根本剜不动土,更不可能做成土胚。 本来打算今年就这么对付一冬来年开春再盘炕,可唐寿实在挨不住了。这里冬天是真的冷,比后世冷多了,都说后世全球气候变暖,唐寿不以为然,来这里过半个冬,唐寿就彻底信了。怪不得华夏历史上的古代每到冬天就会冻死许多老人孩子,这真不是夸张,而是现实。 唐寿就起了盘炕的心,没土胚没土那就从外地运,从哪运无所谓,主要是这时候金锦程撞上来,唐寿就让他帮忙运土胚了。 “二郎,一会儿你去叫大哥三弟过来,让他们帮你一起盘炕。”唐寿解释道:“这手艺不是我要白教给他们,而是打算让他们帮咱们赚钱。我弄了这么多土胚,咱们自己家盘炕根本用不了,倒是可以卖。那些士家大族要知道冬天还能有这么个好玩意,相信我,绝对排队捧着银子求咱。” “可咱家里这头生意随时可能有客人过来,我自己一个人在家不行,万一遇上起歹心的我自己根本打不过他们,所以你必须得留在家。这样盘炕就得别人去,外人我不放心,怕泄露手艺,还得用自家兄弟,咱们一个出物一个出力,各自赚各自的钱。” 熊壮山道:“行,那我这就叫他们过来。” “盘炕?那是什么?”熊柱好奇道,明明是寻常的土胚,怎么看怎么新奇。 唐寿给他们大致说了盘炕的技巧,几个汉子一听就明白了。农家人房子都是自己盖的,这东西听听也就会了七八分。 土胚和地上的泥缓了过来,几兄弟就开始盘炕。熊家日子好点,也是最近才起来,家里并没多少家具,主要的就是那张小木板床,抬出来放在外间也就得了。 唐寿是个空有理论的,动嘴行动手就只能添乱,帮了几次忙越帮越乱后,几兄弟就不用他了。只在搞不懂的时候听听他的理论基础,然后三个人凑在一起探讨反复实验,终于在天黑前将唐寿嘴中的炕给盘了出来。 他们盘的这种炕完全就是后世东北的那种土炕,一墙之隔的厨房还有一个庞大的灶台,灶台上的大铁锅能装下一个成人。 这种大锅做菜在后世十分有名,叫做大锅炖亦或者铁锅炖。随着城市发展,大楼高筑,平房越来越少,大锅也在逐渐消失。可成长的人们却开始怀念童年时家里的味道,于是许多商家凑准时机,就在厨房里多垒了几口大锅,以大锅炖为特色吸引顾客。 大锅炖最火的时候,唐寿跟着朋友去吃过,做出的菜味道和家里燃气煤气做出来的确实不一样,是种他形容不出的味道。这种味道他几个朋友称之为童年的记忆。 唐寿之前对这种大灶台没什么感觉,但现在迫切需要。熊壮山那头熊胃,有了这么个大锅可能省不少事。又可以发展成杏花村的独特饮食,发展好了,能吸引不少老餮。 第三十五章 土胚,五两? “哥夫, 这大锅好是好, 做饭能省不少事, 可这么个铁锅也得不少钱呢。”熊柱看着喜欢, 有心给家里也垒这么个灶台, 家里阿娘做饭能省不少事。可想到铁锅的价格又歇了这心思,之前唐寿买的那口铁锅那么小就三贯钱, 这次如此大一口锅,没个五六两银子怕是买不到。 唐寿笑道:“没事, 这钱能赚回来。” 暂时家里没有铁锅, 就用了木板挡着, 灶下就可以升火烘炕。这种炕新盘完的有潮气, 不能立刻睡人,需要烘干个三四日, 冬天天冷也许需要更长时间,所以唐寿只在他和熊壮山的主卧里先盘个,睡在客房, 等主卧的炕烘干后再盘客房的。借宿在熊家的郝家兄弟昨天拿到千层底皮鞋就连忙赶回去了, 正好空出客房。 熊铁熊柱盘完炕并没着急走,想看看这炕是否真如唐寿说的那么神奇。 也就半盏茶的功夫炕就烧起来了, 熊铁熊柱伸手一摸, 顿时眼睛就亮了, 满满都是惊奇。 “哥夫,这炕咋这么神奇,竟然是热的, 这大冷天要是能睡在这上面,岂不成了神仙日子。”熊柱本就激灵,在镇上卖了些时日的糕点越加能说会道,好话反正不要钱,倒豆子似得噼里啪啦往出倒。 熊柱木纳,不会讲好话但眼神骗不了人,直勾勾的双眼早就暴露出他的稀罕之情。 “今天太晚了,明个你们兄弟过来拉些土胚把家里炕也给盘了。”自己家里都盘上炕了,怎么也不能不给公婆盘吧。 熊铁咧着嘴笑,熊柱也高兴,兴奋劲过了熊柱想的就多了。 “哥夫,你运回来这么多土胚是想着卖钱吧,有了这手艺,这土胚在咱们玉林镇周边可就值钱了。”熊柱问:“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卖?” “三弟很有商业头脑嘛。”以后还要合作,唐寿就直接道:“像我家这么大的一铺炕所需土胚要五两银子。” “五,五两?”熊铁熊柱听傻了,这是土呀,土咋还能换银子了! “这只是土胚钱,咱们要是出人工,那人工需要另算。可不能按天算,而是按炕算,一铺炕一人给三十文工钱。” “弟夫,哪还会有人请咱吗?”熊铁道:“花钱买土这银子岂不就等于打水漂吗,过几个月开春了,遍地是土,一文钱都没人要,怎会有人愿意出几两银子买咱这土。” 熊柱头脑灵活,马上道:“大哥,那可不一样。现在是冬天,咱们玉林镇的土可剜不动,想盘炕就得买土胚。往年冬天冻死的老人不在少数,虽说士家大族的老人不会冻死,可也知道冷。等天进去数九,即便窝在家里不出去,也冷得厉害,染上风寒,要是发起了高热,能不能保住性命两说了。综上种种,你说那些恨不得长命百岁的士家大族的阿婆阿翁们肯不肯出这五两银子,要我说,怕是再贵些,他们也愿意。” 唐寿满意点头,熊柱看得倒是远。 被三弟这么分析后,熊铁对土胚买卖充满了信心。 “如果这样,我们兄弟三个手脚麻利些,一天能盘三铺炕,工钱岂不每人就有九十文?”熊铁被这个数字吓得傻住了。 “大哥你和三弟去,二郎得和我在家。家里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外地商人,我一个人在家怕应付不过来。” “是我没想周到,二郎是不能跟我出去走。”熊铁忙道。 到了晚饭时辰,熊铁熊柱没在这留饭,赶紧告辞了。回到家里把炕的事和熊母熊父说了,熊母猛摇头。 “五两银子一铺的炕,阿娘可住不起。五两银子省着点,够阿山家里两年口粮了,趁这个机会多赚点钱是真,他们小两口还没孩子呢,日后用钱的地方多的是。”熊母道:“二郎夫郎的孝心阿娘领了,你们两个可不准真要了。等来年开春化冻了,咱家里都盘上火炕,来年暖暖和和过个暖冬,没必要把五两银子糟蹋在我和你们阿父身上。” 有熊母这话,熊家两兄弟第二日就不敢去熊家运土胚了。唐寿睡到日上三竿起来见他们没来,就猜到了,叫熊壮山运土胚直接给送过去。 熊母百般推辞,拒不接受,但熊壮山不管那些闷不吭声就往院子里运土胚,指挥着小妹收拾屋里,一人就把熊母熊母那张旧床给轻松扛出去。 他自己和泥暖土胚,竟一个人干上了。这会儿,熊家兄弟没法,直到这炕盘也得盘不盘也得盘,就跟着帮忙了。 他家这动静大,又在村中心,很快就吸引了村民出来看热闹。 有村人一瞅,这不是熊夫郎前些日子从东京卖回来的土胚嘛,当时轰动了好一阵,村人私下里都议论纷纷。有向着熊家的就说熊夫郎花这大价钱买肯定是有用,熊夫郎之所以能被村人称为田螺夫郎必然有过人之处,会他们所永远不能会的。也有嫉妒熊家,一心想看热闹的就道熊夫郎就是败家,被东京商人给骗了,以为东京的月亮就比他们杏花村圆,盖房子的土都比杏花村的暖。 今日终于到了这些土胚大显神威的时候,村人怎可能不好奇。男人女人都挤进熊家院子探头探脑想看个究竟。 “这就是你家二夫郎从东京运回来的土胚吧,你家要干啥用?”边说边要进屋。 熊母可不傻,儿子们还指着这赚钱了,可不能让村人偷学了手艺。双手叉腰给熊父和熊五娘子使个眼色,三人立刻用身体把村人挡在外面,阻断他们的视线。 这么不给面子,村人脸上讪讪的,就道:“一些破土胚有什么可神秘的!” 熊母冷哼声:“什么话,啥叫破土胚,这些土胚可是我家二夫郎花了大价钱从东京买回来的。是要盘炕的,你们知道炕是什么吗?见过吗?听过吗?没见过没听过就敢说破土胚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还不敢小娘子。” 那老伯被熊母一通抢白消停了,老实了。 有人却被勾起好奇心,就问:“盘炕是什么玩意?” 熊母也是听熊铁熊柱回来学的,还没真见过,她倒是有心去二郎家里看看,但那会儿不敢看。怕二郎两口子当她喜欢,非要给她盘,那可是五两银子啊!熊母真心舍不得。 现在家里炕已经盘上了,二郎家又打算指着它赚钱,熊母自然要好好宣传下。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炫耀,从前不是瞧不起她家,都嫌弃她家穷嘛,家里有未出阁的小娘子都不许和她家儿子女儿说话,好像说句话,她家就能赖上似得。可如今她都能住上五两银子的炕了,他们家呢,能不能拿出五两银子都两说。 熊母腰板挺的从未有过的直,骄傲地吹捧道:“炕就是那土胚盘成的,盘好后那么大一铺,能睡四五个人。半盏茶的功夫就能烧热,人躺在上面就跟躺在暖炉上似得,热乎着呢。十个火盆也不如一铺炕。” “还能比火盆暖和?”村人将信将疑,在他们认知里冬日里谁家能升起炭盆就顶顶了不起的了。但又想到熊夫郎不同别人,他弄出来的东西,别说村人,就是东京的士家大族都没见过,要千里迢迢过来他们乡下买。就觉得这炕也许真是这么个神奇的东西。 这下村人都不走了,甚至奔走相告,熊家夫郎又搞出新鲜东西了,赶紧过来看。 即便有熊家人拦着什么也看不到,村人还是站在外面看热闹,即便冻得斯斯哈哈也要等着第一时间看成品。 熊家三兄弟有了上次经验,不用时不时停下研究,手上活都快了不少,日头刚偏一点,炕就盘好了。 村人赶紧涌进屋里围着炕啧啧称奇,这时候炕没烧,还看不出名头,只觉得挺大,能睡不少人,有了它就不用打床了。 等半盏茶后,炕彻底热起来,村人伸手摸了摸,都惊奇的瞪大眼睛。 “嗬,这可真是好东西,是比那炭盆暖和,要我说,十个炭盆还真比不上一个它。”也不用别人让,说着就脱了鞋径自上炕,往炕上一躺,就再也不想起来了。“官家住的地方也不过如此了,这炕可真暖和,我家要是有这么一铺,这冬天我就不下地了,吃饭都在炕上。” “真暖和!”村人接二连三爬了上去,摊了一面子。本来只能睡四五个人的炕,硬是被村人挤上十几个,密密麻麻的连个落脚地都没有。 “你们两这是享福了,今年冬天有这暖乎乎的炕,可不用担心家里有人冻死了。” 熊母有点生气,她自己还没躺过呢,先被别人躺了。可又很傲娇,哼,这是我儿子夫郎孝敬我的,五两银子呢。 看着一炕村人留恋着不走,熊母藏了个心眼,怕他们提出让二郎给他们也盘个,到时候二郎要是说五两银子一铺炕的话,村人怕是会有想法,有些小人背后又要挑拨离间了。 熊母心里这么合计着,就先道:“我是有福气的,从前有个瞎子给算卦就说我是晚年享福的命,那会儿呀家里穷得都揭不开锅了。” “谁能想到这阿山回来,有福气,娶了个好夫郎,竟会些新鲜玩意,还处处想着我这个老婆子。你们可知道我这一铺炕的土胚要多钱?”熊母神秘兮兮地问道。 “多钱?”村人跟着问。 “五两银子!” “啥,五两!” 熊母道:“可不是,这么一铺炕的土胚就五两银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土胚是从东京千里迢迢运过来的肯定贵,这时节咱们这里的土可挖不动,想盘炕就得从外地买。说来说去,还是我家阿山和阿山夫郎孝顺,舍得给我这个老婆子花钱。” “这我家二郎夫郎还说了,没算工钱,要是算工钱,得每人三十文,不是一天,而是按炕算钱。” 这下刚才有心想要请熊家兄弟盘炕的村人和想要学手艺的都歇了心思。要是平平常常的东西他们敢学,这么贵的东西,他们可不敢张嘴了。 摊在炕上的几个老头悄咪咪爬起来,默默穿上鞋下了地,这么贵的炕可别给躺坏了,赔不起。 这么贵的土炕,熊母家里只盘了一铺,他大哥和三弟说什么也不肯盘了。 唐寿也不强求,把家里客房的炕盘上就商量着如何用它赚钱了。 “上次的事情多亏了县令帮忙,不然还不定怎么样,虽说有王爷的面子,咱们也不能一点表示没有。”唐寿道:“正好咱们就把这炕当做回礼,给县令家里盘上铺,如此还能做宣传之用,两全其美。那些士家大族们看县令家里盘炕了,自然会知道这是个好东西,主动找上门。” “行。”熊壮山点头,一双大手悄无声息摸上唐寿滑嫩的皮肤。他夫郎身上滑溜溜的,可好摸了,无论怎么摸也摸不够。 唐寿仍旧突自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能赚多少多少的钱,人就被一头壮熊给压住了。 唐寿怕了,磕磕巴巴道:“你,你干什么?” 熊壮山笑了:“干你。”他附身舔着小夫郎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吹在耳蜗里,惹得身下的人一阵轻颤,熊壮山脑子里自动就涌现出往日夫郎在他身下的绝美,不知不觉哑了嗓子。 “从前我都不敢用力,就怕把床搞塌了,今个终于没这个担心了。这炕……是个好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祝大家元宵佳节快乐! 收到各位宝宝们的期盼(怨念),明日双更,感谢一路支持,比心! 感谢 浮白扔了一颗地雷 第三十六章 一更 县令没想到熊壮山会特意过来感谢他, 更没听过炕这东西, 虽说知道熊家有点本事, 东京里都在用他家的牙香, 但心里总有那么点没底, 又不好拒绝,就没让他们在主房盘炕, 而是盘在了客房。 熊壮山并没有劝说,盘过炕, 留下几支刷牙子和一盒牙香就离开了。 等县令把客房的炕烧起来知道这炕的好处时, 熊壮山等人已经离开了。他肠子都悔青了, 却不好意思立刻把人找回来再在主卧给盘个, 想着先在客房住几日,过几天寻个由头再把人请回来。 熊壮山从县令府出来, 去铁铺重定做了一口适用于家里灶台的大锅,花了五两银子。 熊家给县令盘炕了,那炕十分暖和, 十个炭盆都比不上一铺炕的消息就如插了翅膀般不胫而走。一时间整个玉林镇甚至邻近的两个镇都知道了, 大量人涌进杏花村来到熊家看炕。 当听说一铺炕只土胚就五两银子时,吓退了大半人。可那些有钱的士家大族却趋之若鹜, 为了能第一个给家里盘炕, 竟竞上价了。 “熊老大, 我出六两你先给我盘。” 另一个道:“六两也好意思吱声,我出七两。” “你还说他,我看你才好意思, 我出八两。” “我出十两……” “我出十二两……” “我出二十两……” “……” 士家大族们不在乎这几十两的银子,只想早日住上炕。想法都是一样的,要是被冻到,感染了风寒,几副药钱就没了。还不如住得暖暖和和,健健康康度过一个冬天要紧。 不过再怎么想早日盘炕,土胚终究就是土胚,再多士家大族也不愿意当那个冤大头了。最后,以二十两银子的土胚钱,熊家两兄弟先给一个玉林镇姓孟的人家盘了两铺炕。 这炕如此贵,孟家也只给家里老人和家主盘了,那些小辈可轮不到。孟家刚完,又被邻镇几个士家大族请了去,熊家两兄弟见天忙的脚不沾地,每日天不亮就爬起来,天黑透了才赶回来。即便这么累,两兄弟没瘦,反而胖了。 原来那些士家大族不懂盘炕的技巧,怕熊家两兄弟不给好好做工,糊弄他们,他们也不懂,一个个对熊家兄弟十分尊重,糕点吃食的从不间断,怕饿到他们没力气,自家的炕盘的就不如别人家的暖和。 熊家的炕在玉林镇周边大火了起来,人人都在议论,羡慕之余,心底暗暗期盼自家里什么时候也能盘上,来年就惧怕严寒了。 听着村人不知道是不是夸大的说辞,熊大嫂肠子都悔青了。 “你不知道那些去熊家请做工的为了能早一日盘上炕,把银子炒到了二十两,这只是土胚钱,人工钱另算。”小南村村人吐沫横飞的对赵母道:“如今你那个大女婿可牛了,士家大族的郎君都对他和颜悦色恭恭敬敬的。” 说着有意无意的瞥眼熊大嫂,“要我说,你这个大女婿也真是孝顺,家里忙成那个样子,还放你家大娘子在娘家干活。” 当初熊大嫂偷了婆家糕点方子贴补娘家,熊家找上门,把赵家给砸了的事,整个小南村谁家不知道。村人这么说,这不是磕碜赵家嘛。 赵母气得拿着扫帚将人赶了出去,回来满面寒霜,对着往日这个最疼爱的女儿也有了满腹怨言。 “当初说不让你嫁熊老大你不听,如今可好,为了那么点东西整个村子都在笑话咱家,连带着你阿父和弟弟们出去头都抬不起来!”赵母高声怒骂着,从第一次被骂时的窘态到现在,熊大嫂已经习以为常,可以默默忍受了。 两个弟弟重重冷哼,十分不满,大弟媳妇嗤道:“阿娘,不如让大姐回家叫大姐夫过来给你也盘铺炕。反正是自家的土胚自家的工钱根本不搭什么,至于咱家也不是眼皮子浅看上他那点玩意,不过是想在村人跟前挣个脸。” 二弟媳妇也跟着道:“到时候大姐夫把五两银子的炕给咱家盘上,咱家就说糕点生意是个误会,村人也不会再多说什么,阿父在村里的颜面岂不就算找回来了。” “大姐,你就算不心疼你的两个弟弟,也要心疼阿娘阿父。当年阿娘阿父对你可是真的好,如今你好意思叫他们因为你在村子里抬不起头。” 熊大嫂只闷头干活,现在两个弟媳妇根本不沾家里活,都是熊大嫂在做,她的两只手比原来在熊家时粗糙不少,布满皴裂。就这两个弟媳妇还认为她是个在家吃白食的。本来挺开朗泼辣的一个小娘子,如今越来越沉郁,经常几日不说一句话。 熊大嫂这幅闷不吭声的样子越发惹赵母不快,她的扫帚狠狠抽在熊大嫂蹲着的那块地上,扫帚尖划破了熊大嫂挽起袖子的胳膊,浸出一条血道。熊大嫂疼的轻声嘶了下,赵母只顾着生气,完全没注意到。 她大声质问道:“大娘子,对于你两个弟媳妇的说法,你什么意思?” 熊大嫂垂下眼睑,声音轻的如一缕幽魂,“明天我就回去问。” “还等什么明天,现在天也不晚,你这就家去。” 熊大嫂就这么被赶出来,身无分文,从小南村走到杏花村需要两个时辰左右,等她走到熊家时天都擦黑了。 “阿娘。”熊大嫂站在院子里呐呐地唤着熊母,怯怯的。 熊母眼皮没撩下,仿佛家里没进来这么个人,面无表情的低头忙活。 还是两个在孩子跑出来玩,抬头看见他们阿娘回来,炮弹样射.进熊大嫂怀里。 “阿娘,阿娘,你怎么才回来,我好想你。” “呜呜……我也好想你,阿娘你不要再去姥姥家了,虎子他们都说你再不回来,不要我们了。” 熊大嫂也想她的两个孩子,被孩子们如此抱着哭,心里头如被柠檬汁泡了般,酸的厉害,母子三人一时抱头痛哭。 熊母瞟了眼,心头也有些酸涩,可一想到熊大嫂干的吃里扒外的事,心就狠下来。 熊小妹知道熊母只是想给熊大嫂一个深刻的教训,让她涨记性,以后不敢再犯,并不是真要大哥休了她。况且她还给熊家生了两个孩子,大哥也是真的喜欢她,她不在的这些日子,大哥吃饭时都常常心不在焉。 “大嫂回来了,快进屋,走了一道冻坏了吧,阿娘那屋里新盘炕了,暖和的很,赶紧上炕暖暖。”熊小妹只字不提之前的事,笑呵呵的把熊大嫂拉进里屋。 白日里女人要做鞋,熊父就把热乎炕头给让出来,自己坐在一边。 熊大嫂坐在炕上,屁股底下竟然是热的,吓了一跳。怪不得村人都说炕是个好东西,士家愿意花高价盘炕,有了它,冬天又怎样,也不惧了。 “这是在做鞋?”熊大嫂看炕桌上有许多鞋料,炕上还放着一个人,里面似乎是面糊,她不知道要干什么就问了句。 熊母恰逢这时进屋,脸色顿时沉下来,喝道:“五娘子你把她领这屋干什么,怕你哥夫的方子不被她偷给娘家。”又黑着脸对熊大嫂道:“赶紧回你自己屋,以后家里这些赚钱营生你不许打探,做好家务活就行。” 熊大嫂不敢反驳,赶紧爬下炕,回了自己屋子。 这些日子在家受的委屈让她明白过来自己之前做的事简直大错特错,婆家只要还愿意接纳她,怎么对她她都能忍。 天彻底黑透,熊铁熊柱才匆匆忙忙赶回来,兄弟两个累成这样,还是舍不得那两文钱的路费。 “大娘子,你回来了。”本来累的不行的熊铁看见媳妇顿时浑身又充满了干劲,也不急着吃饭了。搂着媳妇赶紧进了小屋说悄悄话去了。 熊铁心里是念着媳妇的,只是这事到底是媳妇做错了,他不好开口。如今媳妇自己回来了,熊铁就拉着媳妇的手,私有千言万语。 熊铁无意中碰到熊大嫂胳膊上的伤,熊大嫂倒吸一口冷气,熊铁忙撸了袖子去看。那条血道子虽结疤了,可熊铁扔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 熊大嫂的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当年喜欢熊铁的心情骤然轻易起来。 就是因为这个人如此把她放在心尖上才打动了他,尽管他木纳老实,不会花言巧语,可他真的把她放在心尖上。 是成亲后,熊家的穷,娘家的富裕,阿娘弟弟们一日日在她耳边念叨熊铁的不好,天长地久迷了她的心,她才会忘记当初的悸动,忘记这人的好。 “别哭。”熊铁不知所措地给媳妇擦眼泪,“大娘子你别哭,现在家里日子好了,我出去盘炕,手脚麻利些,一天能盘三铺炕,自己就能赚九十文,你想吃肉,我和阿娘说,你再不用回家了。” 熊大嫂的小声啜泣顿时变成嚎啕大哭,“大郎,我不回去了,不回去了,以后就好好在家照顾你和孩子。” 唐寿坐在热乎乎的炕头,把近几日赚来的碎银铺了一炕,虽然随便抓起来一个他都不知道吃几两的,但看见银子他就开心。银子都有了,金子还会远吗。 正在稀罕劲头上,横空里伸出一条粗壮的手臂,然后唐寿就看见他的银子被一个个装进旧木匣里。 唐寿撅着嘴巴,瞪着大眼睛,自以为气势汹汹道:“你就不能给我一个吗?这可都是我赚来的。” “等你给我生了孩子,不管是小娘子还是小郎君亦或者是个双儿,我都把咱家所有银子捧给你,现在,不行。”熊壮山双眼紧紧盯着唐寿,那双眼睛里往日都是阴鸷,今日不知为何唐寿就觉得邪,后脖颈子上的汗毛都直里了起来。 果然就听熊壮山接着道:“至于其他,别忘了,你都是我的,你赚来的钱自然也是我的。” 唐寿气嘟嘟道:“小白脸,吃软饭。” “我脸不白,不是小白脸。”熊壮山道:“不过,能吃夫郎的软饭我很愿意。” 唐寿:“……” 一定是熊壮山的起床方式不对,他的阴鸷暴戾人设呢。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把钱扔到脸上,然后让他滚……不,错了,让他滚是不可能的,只会压着他和他一起滚。这么想着屁股有点疼,算了,这个人设就这个人设吧,总比屁股遭罪强。真心祈求老天爷一直让他这个人设下去,动不动就滚床单的人设就请滚蛋吧。 “熊夫郎,你看我做的合格吗?”张阿婆牵着小孙子神情间颇为讨好的看着唐寿。 唐寿低头检查了张阿婆新槌好底的棉鞋点点头。 “可以的。” 张阿婆喜的咧开少了几颗牙齿的嘴巴笑,他的小孙子可没这么矜持,乐得蹦了起来。 “谢谢熊夫郎。”张阿婆几十岁的人了竟要给唐寿鞠躬,被唐寿忙闪身躲开。 “张阿婆,这可使不得,折煞我了。” “怎会折煞了你,这是要的,要不是熊夫郎你们祖孙两这个冬天都不知道怎么过。如今赚了钱,攒几日买些粮食,我和盼盼就不会饿死了。”张阿婆眼里闪着泪花,她用衣角擦了擦。“也要谢谢郑大郎,要不是你家可怜我,准我在你家里槌底,我也接不了这份活,赚不到这份钱。” 郑大郎连忙摆手,“算不得什么,我家也要槌鞋底,总得烧柴,说来我们都要谢熊夫郎,没有他,咱们村子里这个冬天都难过。” 唐寿笑了笑,没在继续说话,转身从一旁的橱柜里拿了块核桃酥递给张盼。 这是唐寿特意蒸的,熊壮山胃口大,时常不到饭口就饿,唐寿便蒸了些糕点放在家里给他做零嘴。 作者有话要说:承诺的一更,晚上正常更新。 第三十七章 张盼躲在张阿婆身后不接, 一双眼睛胆怯地看着唐寿。 “这么贵的吃食可使不得。”张阿婆惊慌的不肯要。 “没事, 自家做的给孩子吃一块当不得什么。” 张盼盼比同龄人瘦小, 穿着不合身的破衣, 也不知道是因为过于嶙峋还是眼睛本就大, 使得双眼凸着,像是得了什么病。 唐寿道:“盼盼很懂事, 这么小就知道帮阿婆做事,这个就算是奖励好了。” 没有张阿婆首肯, 张盼不肯要, 甚至眼神都不敢落在核桃酥上, 飘飘悠悠的瞟着。 小孙子如此懂事乖巧, 张阿婆怎可能不心疼,这孩子跟着她这么多年就没吃过好东西, 夏天的时候邻居家做肉,肉香飘进院子里从不吵着要吃,就像鼻子失聪了闻不到般。等她转眼看不见时, 赶紧偷偷使劲猛吸两口, 无意中看见孩子那个馋样,张阿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忍住没哭的。 张阿婆心里又酸又涩, 对着张盼轻轻点头, “熊夫郎给你的, 你接着吧,好好谢谢熊夫郎,要记得熊夫郎今日的好。” 张盼这才敢接, 伸开的小小手掌上满是皴裂,只单看这双手掌不计其他,还以为是位操劳了一辈子的老妪的双手。 “盼盼谢谢熊夫郎,以后会听阿婆话,好好干活的。” 唐寿满心涩然,“乖,长大后要孝顺阿婆。” 张盼点头,全副心神都落在核桃酥上,眼睛里都要爬出馋虫了。但他没有急着吃,想留起来晚上和阿婆一起分享,现在熊家这么多人,他给阿婆阿婆也不能吃。 白日里熊家很忙,村人有来买大豆油,有来交货的,没等张阿婆和郑家兄弟离开,李大娘子和她娘家弟媳妇也来交货。 “熊夫郎,你看我的怎么样?”李二嫂不用李大娘子替她说,自己十分敢说话,这样的妇人可不多,来熊家的娘子们,对着熊壮山各个如同兔子对上饿狼,腿都吓软了。 到底是农家妇人,针线活做惯了,人品虽然不怎么讨喜,但鞋底纳的不错,针脚够密也夯实。 “可以。”唐寿将押金和工钱一起结给她。 李二嫂忙道:“这个留作押金,我这次可不可以拿两双鞋底回去纳。” 其实是不够两双押金的,但有李大娘子这个可靠的中间人又看在李二嫂针线活确实不错的份上唐寿就同意了。 李大娘子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唐寿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会同意的,心里对唐寿颇为感激。 “李大娘子,我和二郎要做两身棉衣还有几床被褥,能否烦请你帮个忙。”唐寿把前些日子买的布料和棉花拿出来,他并没有请熊母和熊小妹帮忙,而是想在他家做工的人中找个针线活好,人也老实的。经过这段日子观察,李大娘子正合适。 拿东西时唐寿并不背着人,这没什么好背人的,都知道他家赚钱了,一铺炕用的土胚就值五两银子,棉花自然买得起。 以后他家日子只会越来越好,难道买了好东西都要藏着掖着,那样日子也太憋屈了。他自己凭劳动与智慧所得,买什么都可以。要眼热尽管眼热,有人眼热才说明他家日子是真的起来了。等到日后再升高一个台阶,眼热就成了艳羡与敬仰,那才是唐寿想要达到的高度。 李大娘子先是被震住了,大概是没见过这么多棉花,对她来说太奢侈了,随后眼神落到他家的土炕上,顿时就释然了。 “你尽管交给我,我一定给你做好。”李大娘子拍着胸脯保证道。 “每件衣服我给你十文工钱,被褥五文。” “不用,不用,帮着做个衣服哪有要钱的,村人都是给些碎布头。熊夫郎要是拿这些碎布头没用,不若就给了我吧。”李大娘子对唐寿非常感激,要不是他,她家可赚不到这么多钱粮。往年冬日都是勒着裤腰带过日子,别谈吃饱的事,有口热米汤喝就知足。可今年呢,几乎每日至少有一顿干的,偶尔一顿菜油水十足,可香了。 “那就这样咱们按村里规矩来,做衣服我不给你工钱,剩下的布头子你留着。不过被褥是正好的,剩不了什么,我就给你算工钱。毕竟要耽误你时间,不然有这功夫你可以做包边给家里赚钱。” 见唐寿如此坚持,李大娘子只能依了。 “二郎个子大,你做时给大些做着。” “那行,我目测熊二郎能有八尺,我给长做九尺,这样肯定够了,还可以卷着压在脚底下,不会漏风。”旁人家李大娘子可不敢给余富这么多,怕被埋怨浪费布料浪费棉花,但熊家不比旁人家,熊夫郎特意嘱咐了,就是不怕浪费。她又问:“对了,熊夫郎你是要做单人被还是双人被?” 这话问完,唐寿没等答话,就感觉身后猛然窜起一阵冷风,吹得他情不自禁打个寒颤。奇怪,难道家里哪里漏风了,回头去找,就对上熊壮山的双眸。那双眼睛冷的比这寒冬还渗人,唐寿搓着膀子,单人被三个字在嘴边打个转被咽了回去,识时务者为俊杰。 李大娘子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叫你多嘴,赶紧补救般脱口而出道:“我明白了,双人被,我一定给做的又大又暖和,怎么折腾都不会漏风的。” 一不小心竟把心底话给说出来了,李大娘子满脸爆红,恨不能凭空消失,她,她这是说的啥话呀! 对此,熊壮山竟然非常满意,对家里来进货的小郎君小娘子从不主动搭半句言的熊壮山竟破天荒地应道:“嗯。” “……” 屋里几人都爆红了脸,这熊屠户平日里多正经一个人,今个怎这般没……没羞没臊,太羞人了。郑家两兄弟两个汉子都给臊的满脸通红,想要竭力装作听不见,可奈何面皮实在薄,红成了猴腚。张阿婆更是紧紧捂住小孙子的耳朵,这般臊的话绝对不能给小孙子听见。张盼睁着大大的双眼,纯真而无辜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就是做个被子嘛,有什么可不让他听的,大人真奇怪。 唐寿:“……”本人已死,有事烧纸。 只有熊壮山这个始作俑者和李二嫂面不改色。熊壮山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一点不害臊,反而十分理所应当,理直气壮。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都在表达着我睡我明媒正娶的夫郎,天经地义,有什么可害臊的,你们不跟自家老头(婆娘)困觉是咋滴。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字数有点少,宝宝们不要嫌弃。实在是之后的情节不适合今日,所以就放了这段轻松的上来。 本宝宝祝看文的宝宝们元宵佳节快乐,人团圆钱多多。所有看文的单身狗子(包括自己这个单身狗子),过了今晚一个月内必定脱单,大把大把狗粮喂给身边没脱单的狗子。 嘻嘻,不许说我那什么啊,孔子言,君子食色,性也。 熊壮山面无表情的点头:“说的对。” 孔子是谁?不知道,但说的对。 唐寿:“……火星文飘过……” 哈哈哈哈,恶搞,博君一笑。 第三十八章 有人冻死了 但李二嫂神色自若是因为她压根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从唐寿把棉花拿出来, 她的眼睛就粘在棉花上了, 即羡慕又贪婪, 酸溜溜地道:“熊夫郎好福气, 这冬天有了热乎乎的火炕穿上暖和和皮衣皮鞋, 晚上睡觉再盖着棉被,这个冬天想必十分好过, 根本不用担心严寒。”接着贼溜溜的双眼不怀好意地眨眨,别有用心的状似无意道:“真是比不得啊, 有人冬天这般享受有人却冻死在这个冬日里, 同是一个村的村人, 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哎!” 骤然间满室燥热与点点旖旎荡然无存,唐寿的心脏猛然翻个个。 就听李二嫂继续似无意实则别有深意道:“也是赶巧, 我来时正好撞见你们村两个村民用张破草席卷着她的尸体抬出村子。我见着可怜,多问两句才知,这阿婆夫家姓吴, 她成亲第三年家里当家人就被征上战场, 没两月,同去的传回消息说人死在战场了。这老妪便独自拉扯两个小子, 好不容易两个孩子长到十六岁, 那年又征兵, 两个孩子都被拉走了,不出一年,就相继传回消息, 都死了。” “剩下她独自一人这么孤苦伶仃的活着,如今死了,却都没人知道什么时候死的。还是几个平时多有照料的邻居几日没见到她,念着她去她家看看,发现人都冻住了,也看不出来没了多久,但都肯定是给冻死的。”李二嫂啧啧道:“真是惨啊!” 翻开华夏的古代史,历朝历代每到冬日被冻死的人数都十分庞大,那时看着,不过就是一个冰冷冷的数字摸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内心并不能掀起多大的风浪。然此时此刻这种事就发生在身边,还是个认识的,即便心肠似铁,只要还有心就无法做到不被触动。 这老妪唐寿有印象,吃过他和熊壮山的喜宴,当时熊壮山把村里几个孤寡老人请在一桌,敬酒时因着他们的可怜,唐寿印象特别深刻。还记得那个姓吴的老妪十分慈祥,看着他时还笑眯眯说他是个面相好的,以后必定有福气,和熊壮山正般配。那会儿给熊壮山乐得走时还塞给她一块肉。 在记忆中那样鲜活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还是种唐寿认知里,后世中绝对不可能的死法——冻死,唐寿做不到无动于衷。 目光落在土炕上,唐寿的心脏就似被无数针尖扎了般剧烈痉挛起来,脸色煞白。熊壮山窜上前来刚搭上双臂,唐寿就撞进他怀里。 霎时只剩下满室汹涌的悲伤。 眼见着熊壮山面色阴鸷起来,暴戾而凶恶,李大娘子连忙拉着李二嫂头也不回地跑出熊家,心里后悔着不该让她来,自己拿着鞋底交工好了。如果这次事情过后,熊家没追究,以后她就不准她弟媳妇再踏入熊家半步,所有的鞋底都由她去交验。 郑家兄弟和张阿婆紧随其后也跟着纷纷告辞,离开了熊家。 路上,李大娘子责备着她二弟媳妇,然惹了祸却毫不在意的李二嫂嗤笑道:“我就是那么一说,他也就那么一听,再者我又没说旁的,我就怎么了?” “你这还不过分,人家熊家有的都是人自己光明正大凭本事赚来的,可你那么一说,熊家就仿佛成了无情无义枉顾人命之徒。”李大娘子没生在后世,没接触过网络,否则她就会知道道德绑架四个字。你既然有钱,那么你就应该捐出来帮助穷人。某某赚了好几个亿,现在立刻马上拿出几个亿给希望工程,不然就是为富不仁、丑陋虚伪、没爱心。 李二嫂虽没明说,可处处在暗示着,要是唐寿把盘炕手艺公开,村里人人都会,那么大家都盘上炕,吴阿婆又怎会被冻死。 “我可没那么说,他们要是非那么想,只能说明他们自己做贼心虚,本身就问心有愧,所以有个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李二嫂浑不在意,那态度就似她只问了句天气,而不是在言一条人命。“别说,这熊家真有钱,这棉花可不少啊。” 李二嫂说着就伸手去抓棉花,等李大娘子反应过来时,棉花已被她抓了大把在手里。李大娘子气得忙去抢,也顾不得旁的,对着李二嫂抓棉花的手又捏又打的才给抢下来。 抢回的棉花被李大娘子塞回去,正走到家门口,她扭身就进,一句话没有砰地关上门。 “嗨,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究竟知不知道谁才是一家人啊,我拿外人的棉花也没拿你家的,你急什么急呀!”李二嫂忿忿道:“家里不过刚赚两个臭钱牛哄什么,小人得志!” 蔡家大门猛地被打开,李大娘子黑着脸冷冷道:“这两双鞋底子纳好后你交给我,再不许你去熊家,否则我就给熊夫郎说不要再用你。你也看到了,熊夫郎对我有几分信任,我说了他会同意的。” 说完想说的话,李大娘子砰地又当着她的面摔上了门。 李二嫂讪讪地摸摸鼻子,悻悻地走了。 熊家,唐寿被熊壮山公主抱的抱着坐到炕上都忘了挣扎,他面色难看发白。 唐寿自觉不是圣父,并不是为了普度众生,救苦救难而生,为此而生的那是菩萨。可当听到认识的人被冻死时,他心里难受,特别难受,十分悸痛。 “村里每年都会有久病体弱的老人或者刚出生的婴孩被冻死,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熊壮山挺糙一个汉子,活了二十八年就不知道什么是温声细语,如今却试图柔声的安慰唐寿。可说出的话,只有这么干巴巴的一句实情。但他声音里温柔的安抚,如果有村人恰巧路过无意听见,绝对会认为唐寿偷汉子了,还偷了一个性子与熊壮山截然相反的温柔君子。 唐寿道:“我知道的,只是心里还是很悲伤。会不由自主的不受控制的去想假如吴阿婆家里要是盘炕了,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在我攥着土胚大发横财之时,吴阿婆却被活生生冻死了。”如此想着,赚来的银子上似乎都沾染了吴阿婆的血腥味。 “你怎会这样想。”熊壮山蹙眉道:“这和你本就无关,盘炕之法是你的,你拿它赚钱无错,更不是不义之财。” 道理唐寿都懂,可就是控制不住不由的瞎想。 当晚,唐寿就做起了噩梦,梦里吴阿婆躺在破草席上,那张记忆中本应该充满慈祥的面庞此刻因为痛苦而扭曲狰狞。她面色被冻得青白,嘴里不停嘀咕着:“好冷,好冷,我好冷啊……” “夫郎,夫郎……唐寿。” 唐寿满头大汗的惊醒,靠在熊壮山堡垒般安全的胸膛中大口大口喘息。 “别怕,只是梦魇了。” 唐寿轻轻“嗯”了声,静静靠在熊壮山怀里不知道多久,忽然道:“我想公开盘炕之法,纵然天下可怜人那么多我帮不过来,但还是想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不求别的,但求心安,问心无愧。” 昱朝五两银子就是普通三口之家两年口粮钱,如今土胚被炒到二十两一铺炕,他们盘炕五铺就是一百两。但这个冬天不可能只盘炕五铺,玉林镇上以及玉林镇邻近的几个镇,加起来富人不少,能竞价二十两一铺炕的不多,但愿意出五两银子早一冬盘上炕,过个暖冬的可就不计其数了。 这还只是玉林镇周边的几个镇,东京还并不知道,要是东京那些真正的士家大族知道了这好东西,那么能赚到的银子就不止这个数了。 盘炕之法虽然归根结蒂是他的,但现在他和熊壮山是一家人,这事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需得两人都愿意。但这么大一笔银子,百两之数,对于出生农家的熊壮山而言,就如同后世贫民窟里的人突然中了千万,瞬间就从忍饥挨饿,吃糠喝稀变成了千万富翁,日后可以过上穷奢极欲的生活,他的另一半却突然要求他放弃这份财富,就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这是赤.裸.裸的人性考验,哪怕在后世唐寿不知道几十亿的人口中能有几人甘愿放弃。 假设他没有穿到昱朝,而是在后世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何种选择,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还有没有可能赚到那么多钱,要是放弃了,他又会过成什么狼狈模样。毕竟吃喝要钱,生活要钱,他也要考虑万一有朝一日父母生病了,那时他过得并不好,拿不出这笔医药费,却是因为放弃了那笔巨额金钱他该如何自处,该如何面对他的父母。 而现在他能这么干脆的想要交出盘炕之法,只是因为他是穿越人士,身上占了许多便宜,会很多这里人不会的东西,放弃了这个他还能用别的赚钱。 但这些熊壮山并不知道,他现在的选择似乎就是放弃千万的奢侈,然后前方等待他的是未知不定的茫然未来。极其渺茫的概率会富贵,更多的可能仍旧穷困,生了大病药钱都拿不出。 这是太艰难的抉择,唐寿不可能什么都不说,瞒的死死的就让熊壮山做出选择。他虽不能表露出他穿越人士的身份,但他可以告诉他他手里还有更赚钱的法子,如此熊壮山才有放弃的理由。 唐寿刚要张嘴解释,就听熊壮山铿锵道:“嗯。”即便只是一个字,却有力的可气吞山河。 反倒是唐寿怔愣在当下,呆呆地瞪着他。 熊壮山低头看向怀里傻掉的夫郎,轻轻在他头上亲了下。 “夫郎,这盘炕之法是你想的就是你的,我说过的咱家生意都由你做主,这话并不是随便说说。”糙屠户这会儿似无师自通,打通了任督二脉,说情话极其自然,张口就来。“我最看中的一直都只是你,单纯的只是你这个人。” 气氛烘托得如此之好,简直天时地利人和,不做点花前月下的事,唐寿自觉都对不起这种氛围。 果然满脑子只想着啪啪啪的屠户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翻身压住他就是一阵蛮干。 地动山摇间唐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事情的最后怎么就发展成这个结局了?为什么牺牲的总是他的屁股。 这屁股跟着他遭罪了,他对不起它! 其实这头大笨熊除了性.瘾.癖、性子暴戾外,还是挺好的。要是能不成天脑子里只想着他的屁股,那就更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yuki扔了一颗手榴弹 妖星双子扔了一颗地雷 第三十九章 借东风 熊壮山领着唐寿拜访了周河, 这种事于公于私都不能越过里正去。当唐寿提出要给村里孤寡老人免费盘炕时, 里正怔愣在当下久久回不过神来。 “你说……什么, 你要给村上的孤寡老人免费盘炕?”里正重复这话时, 嘴唇都有些哆嗦, 眼睛亮的吓人。 “是的,但前提是这些老人的孩子都已经确实死了, 而不是在外务工或者是因孩子不孝顺被赶出来单过的。”唐寿道:“那些只要有子女在世的老人,那怕只有一女, 女子出嫁后剩老人独留村上生活的我都不会管。赡养老人是子女的责任, 她们能因出嫁逃避养老人的责任, 我一个外人更没义务去管。” 帮忙可以, 却不是毫无底线毫无原则的善良。 人,一撇一捺立于天地, 自当顶天立地,扛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他可以帮助可怜人,却不能纵容心恶之人。 “这是自然, 那些有子女的找他们自己子女去。”周河十分激动, 他与唐寿不同,他是土生土长的杏花村人, 村上的许多孤寡老人和他是同辈, 大不了几岁。在小些的时候, 都玩在一起,可以说是发小,感情很深厚。 如今看他们日子过成这样, 孤苦伶仃的,周河心里也不得劲,有时候常常偷偷抹眼泪。但这年月家家都不富裕,他也有一大家子老小要考虑,能做的不过只是帮些小忙。 现在唐寿愿意给他们免费盘炕,周河心里十分激动,继吴阿婆死后,他还担心下个是谁,要是能给那些孤寡老人盘上炕,他们今年冬天许是就再没有人冻死了。 “那就麻烦里正统计下村上无子女无人赡养的孤寡老人有多少,到时候请给我名单,我同二郎商量下,尽快给他们盘上炕。” “不用那么麻烦,我现在就能给你名单,杏花村这些人家什么情况,我知道的比他们自己都清楚。”周河忙道:“咱们村里现在符合条件的就三户,一个是老光棍,中年时逃荒过来,穷的房子地都没有,谁也舍不得把自家小娘子小双儿许给他,就做了一辈子光棍。还有一对老夫妇只一个小子,是户猎户。头几年上山打猎,遇到大虫,儿子折里了,老头虽逃出来却伤了一只脚,现在老两口也算老无所依。剩下最后一户就是张阿婆家了,她的情况你也知道,只她一个老妇人领着个捡来的小孙孙过。” 唐寿点头,这几户人家符合条件,他答应最近几日就给他们盘炕,需等熊铁熊柱忙完了手里已经订好的这几户人家,再给村里这几户老人盘炕。 手里的盘炕之法他虽是要公开,但可不是大刺刺就拿出来,来个人就教。而是要找到一个锲机,既适合公开盘炕之法,帮到更多的人,又能让他得到应有的美誉。这件事他大致已有了主意,只在等那个锲机的到来。 “县令,这炕可真是好东西,听说烧起来能热一宿,早上起来往褥子底下一摸,都是热的。”前来汇报事情的县丞刘东眼馋上县令家的炕了,只是这炕太贵,五两银子一铺,他有点心疼,可又想到它的好处就狠心咬牙打算盘铺。没想到家里仆人找去时才发现,便是这么贵的一铺炕预订也排了好远。许多人为了能早一日睡上炕,甚至愿意加价。 玉林镇是个穷镇,没油水,县令和县丞只要不是丧尽天良,搜刮民脂民膏之辈,过得就不会太好。所以五两银子一铺炕他们尚能介绍,但加价想到只是土胚,过了冬开了春,玉林镇土胚就有得是了,便觉不值,不愿意花这冤枉钱。 因此县丞家里到现在都没有盘上炕。 被县丞这羡慕的小眼神看着,县令只觉得这炕更舒服了。 “大人。”县丞讨好道:“你家主房不是还要盘炕吗,什么时候盘啊?” 县令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傲娇地冷哼声。 一旁的主簿忙谄媚道:“大人,你和熊家屠户颇有交情,你开口请他,他肯定会卖你面子的,必定会推了旁人先给你盘炕。你看,左右你都要舍个脸,不若就把我们也带上,我等必承大人恩情,鞍前马后。” 县令早有此意,被恭维的也很舒服,就不咸不淡笑道:“就知道拍马屁。不过,事先和你们说明白,盘炕可得拿钱,不拿钱这五两银子一铺的坑我可没那么大脸。”旁人想先盘炕都得加钱,他这没加价靠脸面插队抢了先,就够脸大的了。 “那是,盘炕哪有不给钱的。”两人连声答应着。 县令换了便衣并县丞和主簿带领几个同是便衣的捕快来到杏花村。 本以为这个时候杏花村会是一片寒冷的寂寥,没想到不但不是,反而村民们三五成群站在村口说话,都在议论着什么事。 不一会儿就看见一辆牛车拉着一些土胚向杏花村村里走去,几个汉子坐在牛车上说话,村人对他们的态度竟有点讨好。 县令大惊,不禁脱口问道:“这小小杏花村何时富足如此,五两银子的炕都能盘上了。” 县丞同样惊诧不已,“这不可能啊,据我所知在熊家之前,杏花村只有一户做豆腐生意的罗家,那罗家也只不过是相对杏花村村人而言日子好过些罢了,五两银子的炕定然是盘不起的。” “走,咱们去熊家问问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熊家门口立着一位双儿,穿着厚实的棉衣外罩件狼皮马甲,最引人注意的是他脚上的皮靴,是没见过的款式,鞋子很厚,瞅着就知道要比他们脚上穿得薄底皮靴暖和。 “借问这里可是熊家?”县令问道。 熊铁熊柱这几日一忙完镇上几户交了订金实在推不开的人家后就返回杏花村,这会儿拉着土胚去给村里那三户孤寡老人们盘炕。 唐寿刚送走兄弟两个还不等转身就听见有人找他家,见几人穿着富贵,举止有礼,身后还跟着几个一看就是护卫之流的人,便以为他们是哪里来的士家大族。 “这里正是熊家,我是他的夫郎,不知道几位是?” 没等县令开口自我介绍,熊壮山在院子里听见似家里来客人了,大步走出来。 “县令?” 唐寿楞了下,忙笑着让进屋内,“是县令大人啊,快请进,上次的事情还要多谢你帮忙。” “应当的,应当的。” 上次的事县令不仅帮熊壮山连夜加办了相关手续,还处理了那几个蝇营狗苟,并将身后陷害他的人也查清告诉了他们。不管是否是看在镇北王的面子上,这都是一份大人情。 将人请进屋,冲了几碗蜂蜜水,县令开口问道:“刚才我看见拉土胚的牛车进了杏花村深处,不知道是何人家这么大手笔。” 熊壮山道:“头些日子村里冻死了一位阿婆,我夫郎心善,就给村里那几户没有子女照料的孤寡老人盘了炕。我等人单力薄,力量谨小慎微,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从县令眼里飞快闪过。 唐寿端着几盘核桃酥放在县令等人桌前,笑道:“这是自己家里做的,请几位大人要不嫌弃尝尝看。” “熊家的糕点在咱们玉林镇远近闻名,我等能吃到是有口福,怎会嫌弃。” 唐寿并没有着急离开,他看着县令刚才的样子,分明是有所动然,并不是枉顾百姓性命的恶官。 这些年县令在玉林镇无甚大功绩,但也没做过天怒人怨之事,这已经十分不易。 毕竟整个镇上下都穷,县令不做欺压百姓之事,是搜刮不到油水的。这也是陷害熊家那几人甚至没和县令打招呼,就偷偷收买了县衙里几个差役事情就成了的原因。实在是太穷了,衙门里当差平日里一点好处没有,现在有人送上一点,财帛就动了人心。 至于县令本人总体来讲还是不错的,良心犹在,官心尚存,这样的人是他能谈合作之人。 “熊夫郎的手艺很棒,不亏得那些士家大族的郎君小娘子们喜欢,我吃着也欢喜。”县令等人连声夸赞着。 “多谢县令夸奖。”唐寿这时却似无意实则有心试探道:“我听闻大人是东京来的官员,东京美食鳞比,能入吃惯东京美味大人的眼,我这心里还真有那么点骄傲。” 听到东京二字县令眼里分明涌起浓浓的不得志与失落,旋即笑道:“我并不是东京人,同样出生农家,科举出身,后升迁至东京,所以算不得东京人,不过熊夫郎的手艺比我吃过的东京糕点并不差。” 寥寥数语,唐寿就猜出大概。这县令初来乍到东京,没有本地根深势大的大族撑腰,不知道得罪了谁,被官家给贬了出来,郁郁不得志。这种下派外放的心里一般都憋着股劲,还想回东京。 有这样的心,唐寿和他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各自因由,最后目的都是相同的。一个要功绩,一个要天下皆知的美誉。 “恕草民斗胆,不知大人可还有回东京的心思,也许草民能帮上一二。”唐寿借着给县令添水之际,用只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对着县令耳语道。 县令楞在当下,直勾勾盯着唐寿。最先想到的是熊家背后的势力,那立着的是东京最高权贵,和皇家同一个姓,要是真想帮他,回东京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要是能回东京,县令不由激动起来。那么当年那些瞧不起他,在他走时落井下石,嘲笑他的曾经同仁脸上该是何种表情,只幻想着就热血沸腾。 县令对着身后跟来的几人道:“咱们既然来到杏花村正好撞上这事,就不能当做不知,你等几人去趟那几户孤寡老人家里走访走访,叮嘱里正和村民全力配合熊家,让村民知道咱们当官的心里还是记挂着他们的。” 县丞等人不是没眼色的,立刻就走了。 他们一离开,县令马上变了态度,立刻开口道:“要是熊二郎肯帮我与镇北王求情,使我能再次重回东京,这等大恩我必然全力回报。” 唐寿却摇头道:“求人终究不如求己,县令大人可曾想过靠自己。” 县令顿时苦笑起来,涩然道:“不瞒二位,我做梦都想再次回到东京,可咱们玉林镇是个穷水衙门,我又做不得那等搜刮民脂民膏的恶事,如此哪里能有大量金银活动关系,可没人给活动,我又怎能重回东京。” “那要是做了件人尽皆知,救了许多百姓性命的大事可否为大人重回东京之路添砖加瓦呢?” “那自然能……”县令猛地住了嘴,睁大眼睛瞪着唐寿,聪明人一点就透,他已经明白唐寿的意思了。 历年寒冬都会冻死许多人,各个府城都会上报一个庞大的数字,官家对此也十分头疼,可却一直没有解决的良好策略,也只能叮嘱各地做好经济建设,提高民间生活质量,以此减少冻死的百姓。 要是在他治理下,他们杏花村能保证一个人不被冻死,或者只少数人员冻死,那么和各镇庞大的冻死人数想比,不可能不引起管家的重视。一个穷镇比富镇冻死的人都少,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这个县令有能力,治理有方,是个大才,合该给予重用。而百姓间也会口口相传他的美名。 做官者何人不想受万民敬仰,被后世千秋万代的歌颂,只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县令就激动得浑身震颤,恨不能立刻着手准备。幸而他还有些理智,克制道:“可这一铺炕五两银子衙门怎能拿出,这玉林镇上上下下,十几个村子,孤寡老人不在少数。” 唐寿道:“大人,衙门想盘炕,何需在我这里买土胚,完全可以组织公职人员自己去运土胚,土胚在东京不要钱,随便做,咱们衙门里出的就是运费和出差的公职人员食宿。土胚运回来,衙门里请我等给这些老人盘炕,那么只付给我等工钱不就正合理吗?” 是呀,如此可省了不少钱,全镇孤寡户盘炕衙门足能承担的起。 “如果,衙门里在盘炕经费上有困难,我可以在盘炕工钱上给个半折,这毕竟是在做好事。但免费的话,即便我同意,那些盘炕的工人也不会同意。毕竟他们还要指着这个养家糊口,一文钱拿不回去自家都不知道怎么活,怎么可能有心帮助别人。” 县令立刻笑了起来,知道唐寿打的什么主意了,如此他也讨了一个好名声。 “熊二郎,都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果然是真的,有这样一位夫郎,你的福气在后边呢。”县令笑呵呵道:“那么不知熊夫郎打算怎么办?据我所知,这盘炕手艺目前还是你的独门手艺,这是要交出来吗?” 唐寿同样笑有些深奥:“如果对大人仕途有帮助,草民倒也不是不能交给官家,不过想必大人也不能让草民白交,这等救命的方子总得给草民一个名声吧。” 说着唐寿狡黠地眨眨眼,“能得到官家称赞,草民自当愿意双手奉上。” 这话已经明着在说交给县令或者其他人不可能,但是要是官家下旨要,他乐意双手奉上。只是他都交了自己的看家本领,那么官家给他个名声,这总不过分吧。 能得官家的一声赞誉,可不就单单是赞誉那么简单,以后生意上许多不开眼的都得绕着他家走,不敢主动撞上来,同时也扬了他家的名,如能天下皆知,自然能吸引更多人来杏花村和他家做生意。 就这样县令与唐寿二人交换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后,彼此就成了盟友。 “如果要给全镇人盘炕,只你熊家两个兄弟可不够,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有法子的,只不过可能还要借衙门的威名了。”唐寿道:“我准备在村里选几个人品好的,把手艺交给他们,但不是白交,每人要给我出一两银子的学费,并签署保密协议不得外泄,除非我自己公开后。当然这一切还有个前提,需先给咱们盘炕,咱们的活做完才可以接手别的活,这些都写在契约里,如有违反追究法律责任。” “这样一来,日后即便盘炕法子公开,他们也不吃亏,毕竟只给那些孤寡户盘炕,就不但能攥回学费,还能有赚。之后自己再接活,还是钱。”同时也不会让他们觉得他帮助他们是应该应分的,养出白眼狼。 “和衙门合作,有衙门的威名震慑他们,村民是真的害怕,不敢胡来。其实,不借着衙门这股东风,我还真不敢交他们手艺,怕他们转头就给我外泄了。但现在有衙门立在那里,这些平头百姓还真不敢起坏心。” “哈哈哈哈……”县令大笑道:“熊夫郎,你真令我吃惊,熊二郎这是捡到宝了。从前听闻你田螺夫郎的名声我还不觉怎样,如今却是知道真真实至名归。” 谈妥后送了县令离开,唐寿美的鼻子冒泡泡。 他嘚瑟道:“怎么样,我很厉害吧,如此既能帮助自己想要帮助的人,成全了自己的善心,又谈到了应得的好处,天底下怎会有我这般人善心美的男子,简直就是所有郎君的克星,所有小娘子的梦中……”情人两个字被恰到好处吞回去,唐寿自知失言,讨好地看着熊壮山。 可以熊壮山拒绝了他的讨好,非要身体力行让他认识到自己深刻的错误。 在唐寿迷迷糊糊中,耳边听到熊壮山低沉着嗓音道:“双儿和小娘子不会性福。” 受受之恋是不会性福的。 衙门里盘炕的活,熊家是不参与的,他们扔继续做私活,虽然贵,但镇上士家大族也无法,因为那接了衙门活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干完,等他们许就是下一个冬天了。再者还有人认为徒弟毕竟是徒弟,师傅就是师傅。都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所以那个师傅会把手艺全部教给徒弟不藏私,熊家一定藏了秘诀没教,盘出的炕肯定比徒弟盘的好烧易热。至于师傅工钱比徒弟高,这不是理所应当吗? 作者有话要说:请大家放心,小受绝对不是圣父,他就是咱们千千万万普通善良的民众之一。 然后感谢所有留评的小天使,你们的评论我都有认真看,从你们的留言中我看出你们是真的喜欢我的文“捂脸,害羞”,每一条评论都很用心,有理有据,担心的完全合理,是在认真讨论剧情走向。这种感觉怎么说,就是很好,有种自己的孩子一步步成长,亲朋好友认真给予指导的‘感脚’(感觉)。 再次鞠躬感谢,谢谢你们的支持,宝宝我会更加努力,为感谢宝贝们认真留评,今天来个字数多的,要一如既往爱我,比心。 第四十章 美誉 选人之事, 最后由里正主持, 全村选举, 选举出的人选最后合不合格由熊家定夺。 之所以用这个办法, 唐寿是存着收买人心的想法。能显示出他对村里所有人都一样, 每人都有机会,而至于选不上不在于他, 是你自己的问题。 但其实这反而起到约束作用,并不怕有人有私心, 推选自己品行不端的儿子亲戚。毕竟这次是给衙门做工, 而这年头衙门的威震力超乎想象, 都怕真推选出个偷奸耍滑的, 到时候出了错处,衙门追究起来, 全村人跟着吃挂落。也不怕真正老实肯干的不敢出来,毕竟利益巨大,没人不动心。 另外这种法子选出来的人, 会被全村的眼睛盯着。那些选不上嫉妒的, 恨不得把眼睛粘在他们身上,鸡蛋里挑骨头好挑出个错处卖个熊家, 然后自己顶上去。如此这些被选举出的人一定格外小心, 恐行差就错, 那还敢生旁的心思。 否则,只熊家自己家里这几双眼睛盯着,总有不足, 肯定不如全村人眼睛都盯着这般雪亮。 一共选了九个汉子,这九个汉子熊壮山和熊家人看了都说是平日里品行好,手脚利落的。其中有几个汉子家里真穷,一两银子的学费也拿不出来,但即便这样他们也不愿意放弃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家里没有就出去借,再难也把学费凑齐了送到熊家,这些困难反而让他们更加珍惜这次机会。 这几个汉子是熊铁熊柱教的,学会后两兄弟跟着他们给几乎孤寡老人家里盘了炕,看着行就放手让他们自己做了,而熊家兄弟转头继续给镇上那些富户们盘炕。 这九个汉子被分成三组,三人一组,先从镇上的孤寡户开始盘起。不过他们的工钱只是熊家一半,也讲下只有给衙门里做完工才可以自己私接活,那些人都没意见。毕竟就算一半工钱,他们十几日也就赚回学费,剩下的就都是自己的了。这种又教手艺,又给找活干的好事,别说一两银子,就是再加一两也不多。 当然,这之前唐寿就讲明,这手艺万一有一天他要是卖了或者公开,他们是没资格反对的,毕竟他们的学费,熊家已经找活给赚回来还有富余。这些这几个汉子没意见,都认为手艺是熊家,他们能学到就是熊家大恩大德,怎还敢掺和人家手艺上的事。 没几日唐寿就出了名,这下不止杏花村,全镇甚至周边镇都知道杏花村有个田螺夫郎,只要一半工钱帮着衙门给整个玉林镇上孤寡户盘炕。同时也暗暗艳羡玉林镇有个好县令,是个为民着想的好官,从衙门里掏钱给那些可怜人盘炕,简直青天大老爷转世。一时间县令的美名就被传颂起来,许多邻镇都暗恨自己就一镇之隔,怎就没生在玉林镇,摊不上这种为民办事的好官。看看人家的县令再看看自家的这个,呵呵了。 唐寿和县令都收到了自己想要的声誉,两人各自在家美滋滋。 玉林镇的土胚没从东京运,而是选择了更近的别的府城,如此又近了些路程,省下不少银子。 府城里的人很快注意到大量运土胚的玉林镇差役,一打听知道玉林镇要盘炕需要土胚,而他们那里的土地冻上了挖不动土,只能来这里运。虽不知道炕是个什么东西,但有生意头脑的很快就发现这是一个商机,于是很多商人做了土胚运到玉林镇贩卖。 “卖土胚,卖土胚,一车三两银子!”几个别的府城来的商人沿街叫卖,顿时吸引了不少人驻足。 有人道:“你这土胚当真一车只要三两银子?” 那商人笑道:“对,一车三两,够盘一铺炕了。” 问的人顿时眉开眼笑,像是捡了很大便宜般,“这是三两银子,快把土胚运到我家。”那老翁边走边激动道:“这下可好,我也能住上热乎乎的炕了。” 老翁的儿子见阿父拉了一车土胚回来,顿时傻了,吓掉了手里的农具,“阿父,你买这么多土胚,这得多少银子呀?咱家哪来那么多银子?” 老翁笑呵呵道:“我就说昨晚梦好,今个准有喜事,这不我一出门就碰到卖土胚的,人家这一车土胚才要三两银子,我看了看够一铺大炕的了。” “啥?才三两,不是五两吗?” 老翁道:“不是,这几个是外地来的商人,比熊家卖的便宜多了。我买了他们的土胚,再请人过来盘炕,只要六十文工钱,这可便宜了不少。” 老翁的儿子这时终于也反应过来笑道:“要是这样咱家倒能盘起了,大伯家也能盘起了,我这就去大伯家说一声,可别让别人抢先了买去。”说完,顿时飞快跑没了影。 老翁算盘打得精明,却没考虑到熊家会不会愿意,等找上熊家两兄弟时,熊家两兄弟没想到还会遇到这种情况,一时拿不定主意,就领着人来找唐寿。 唐寿道:“我家盘炕的生意已经预定到五号了,想插队的都得加钱。” 那老翁本就是图便宜才买的土胚怎会愿意加钱,“那我就排六号,说好了,到了六号先给我家盘炕。”说着就拿出六十文工钱往唐寿手里塞。 唐寿不接,后退一步,摇了摇。那老翁生怕唐寿说出别的什么,上前一步硬要将铜板塞给唐寿,强硬的姿态竟是要强买强卖。 要是别人顾着他一个老人家,年纪大了不敢有过分的撕扯,就给他塞进怀里也就得同意了,但他忘了这是熊家,熊壮山可是一个脾气十分暴戾的。 熊壮山只上前一步,往唐寿身前一站,顿时将人完完全全给遮住了。老翁硬塞过来的手来不及收回,杵到熊壮山身上如同杵在石头上,连忙缩了回去。 他边揉着手边想借此机会倚老卖老,刚要开口威胁什么却对上熊壮山冰冷暴戾的眼神,愣是给生生吓一哆嗦。要说的话顿时给吓成屁,噗地一声从□□里溜走了。 唐寿探出个头道:“熊家只给在我们自己家买土胚的人家盘炕,你们土胚不是在我家买的,那就领请高明吧。” 老翁道:“会盘炕手艺的就你家,我不请你家,还能请谁?” “你可以等我们村里那些会盘炕手艺的人,等他们给衙门里做完工,许是能给你家盘炕。” “那他们什么时候能做完工啊?” “这我们可不知道,那么多人家,谁能说好,快则一个月短则几个月,这得看他们上手快不快了,我们兄弟可不知道。”唐寿笑吟吟的,态度十分和善,可却气得老翁又接连放了数个屁。 可他却无可奈何,有熊壮山在,他有心无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这身老骨头抗不抗打。那么大一个拳头下来,他一身骨头打散了,到了地下,盘炕还有什么用。老翁再不甘心,也只能气哼哼地走了。 他家也就一般人家,并不富裕,三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了。要是盘炕给他住了也就那么地了,可不能盘炕那些土胚就是一摊烂泥。说是等那几个给衙门里做工的村人可得等到什么时候,要是等到来年春天,地都化开了,土有的是,他这银子岂不成了打水漂还听不到响的那种。 最主要的是他自认为这是一个可占便宜的机会,就赶忙通知了几个亲戚家里,那些人家听了也觉得是个捡便宜的机会,都买了土胚就等着熊家上门给盘炕。现在却说这炕不给盘了,一个个都翻了脸,认为老翁坑了他们,日日上门骚扰。老翁也憋气,当初虽说是他撺掇的,但最后做决定的不也是他们自己嘛。再者他也不是故意的,他自己不也没盘上炕,现在却都来埋怨他! 这老翁越想越心疼,越想越憋屈,回家当晚就病了。 虽说熊家不接不在他家买土胚的人家生意,但土胚还是有人买。有些和衙门里差役相熟的就打听他们请的人什么时候能完工,有几个差役看了名册,偷偷告诉他们最多一个月准能完事。 这些人一听一个月后,正是过年的时候,要是能赶上年节前盘炕也是个好兆头,就买了土胚托相熟的差役给订下几个手艺人一忙完衙门里的活就给他们盘炕去。 后来更有生意头脑的就主动找上衙门把自己的土胚卖给衙门,也不三两银子一车了,只多给几个脚程钱就行。这种是府城下面来的农家人,几个汉子来一回能赚上一两银子就知足。对于这种,比自己跑贵不了多少的,县令也就要了。所以一时镇上卖土胚的并不见少。 金锦程来时就见玉林镇满街都是卖土胚的,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半天睁眼看去,还是破土胚。 “这玉林镇都疯了吗?土胚竟然也有人买?”金锦程的一个护卫道。 “土胚?”金锦程喃喃两声,眼睛顿时亮了。“咱们赶紧去熊家,一定是那个熊夫郎又研究出好东西了,八成就和他在我这里要去的土胚有关系,咱们赶紧的,去晚了别让别人抢了先。”说完,一马当先奔向熊家。 唐寿看他来了就知道送银子的来了,同样心花怒放。 金锦程迫不及待问道:“不知道熊夫郎用土胚又研究出什么好东西了快给我看看?” 唐寿将他引进客房,指了指炕。 “这是火炕,你坐上试试。” 金锦程往炕上爬去,竟是热的。他家里富裕有地龙,但古代地龙可比不得现在的地暖热,所以对这炕也十分稀奇。立刻想到要是家里再盘上这样一铺炕,烧了地龙,岂不是就可以温暖如春了吗? 当即就道:“熊夫郎,你这手艺可卖?” 唐寿摇头:“不卖。” 其实金锦程已经猜到,就是随口问问。他又道:“那不知可有时间去趟东京,我家里需要盘几铺这样的炕,银钱上好说,只要你能去就行。” 东京是一定要去的,这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去是可以,工钱上可以给你便宜如玉林镇镇上人家一样一铺炕每人三十文,但你必须得保证我两个兄弟的人身财产安全,人怎么和你走的,怎么给我送回来。” 金锦程明白他的意思,这盘炕手艺独一无二,他们不肯卖,有些人要强买,难免起歹心害了熊家两兄弟。 金锦程拍胸脯保证道:“这个你大可以放心,他们兄弟两的人身安全我必定给保证了。且他们想去谁家做工,我还派人去保护,在东京有我的面子肯定没人敢为难你两个兄弟,保证他们赚得盆满钵满。” 唐寿转头和熊家两兄弟商量请他们去东京,主要是去给镇北王盘炕,不管怎样,他们是借了镇北王的面子才能化险为夷,这份人情得还,况且日后盘炕手艺公开说不得还得镇北王帮忙,熊家两兄弟就同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心力憔悴,被我家大人敲了,需要修文,有个梗需要改动,所以前两章会略有改动,又要想新章节,又要改前几章,还得不违和,我好像要精分。 对了小宝贝们都在说的生子交代下,正文绝对不会生的,主要致富发家,至于番外,我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了,因为修文,虽然一个梗,但是许多预先设想的都不得不变动。 感谢 35627310扔了一颗地雷 妖星双子扔了一颗地雷 Zoe扔了一颗地雷 第四十一章 冰戏 “什么人?”镇北王府门前两座金漆石狮威武雄壮, 瞪着两只铜铃般的大眼睛威风凛凛。他的仆人同样有几分石狮的精髓, 说话时眼睛是不看人的。 熊家两兄弟第一次拜见这种大官, 心底还是发怵的。 “我, 我们是杏花村来的, 家里兄弟曾是王爷部下,今日有幸来往东京, 特受兄弟之托,过来拜会。”说着拿出一封信, 这是唐寿口述, 季秀才执笔, 借熊壮山之名写的。 那仆人捏着信的边角收了, 吊着眼角道:“行了,回去吧, 我家王爷要是想见,自会召见你们的。” 唐寿走时就嘱咐过熊家兄弟,能见到最好, 见不到也不要歪缠。东京不比玉林镇, 谨当谨言慎行。 熊家两兄弟从王府回来后就给金家盘炕。金家就是东京的时尚风向标,加之又有意引导, 很快东京都这炕是个好东西, 请熊家两兄弟去盘炕。 为保障熊家兄弟安全, 金锦程没特意强调两兄弟的身份,其他大家族便以为这两人是金家的,一时也没人敢生旁的心思。 想盘炕的就去金家求金锦程, 金锦程看着交情给熊家两兄弟接活。而至于熊家两个兄弟也不在乎名声,主要就是赚钱。东京生活水平好,物价自然也翻倍。盘一铺炕就能每人就赚九十文,是玉林镇的三倍工钱,两兄弟一天赚三百六十文,这可不少了。 东京土没冻,土胚有的是,所以不用花钱买,这点工钱在那些士家大族眼里就跟不要钱,免费似得,甚至比不上杏花村村人对一文钱的珍贵程度,都当金锦程是看在人情上才帮忙的。所以双方合作的倒也愉快,一方借此机会交人,另一方赚钱赚得盆满钵满。 东京火炕风靡,镇北王很快也知道了消息,这日坐在暖阁中饮茶,便有心腹小厮不服气道:“王爷,金家这是什么意思,那些朝堂上的同仁都颠颠着给盘炕了,却越过了你,这是不把咱们镇北王府放在眼里吗?” 对此,其实镇北王爷也颇有微词。一铺炕他有没有倒是无甚要紧,但主要是金家的态度。 镇北王与当今官家一母同胞,感情甚笃,与旁的塑料帝王兄弟情不一样。他们二人生母是一小宫女,地位卑微。所以自出生两人就饱受欺凌,忍辱负重。曾经镇北王为了同胞兄弟差点丧命黄泉,九死一生才救回当今官家,助他上位。因而可以说这天下官家第一,镇北王第二,其他的人都要往后排。 金家便是再不开眼,也不可能开罪镇北王,且金家并不是一个自寻死路的家族。那么便只剩下一种可能,府里有人生了异心,被有心人收买试图挑拨离间。那么这就是大事了,有人竟敢把手伸进他的王府。 镇北王眼睛微眯,一道冷光闪过,“查。” 一声令下,结果很快就查了出来,一切不过是一场误会。原来金家以为熊家手里有镇北王的亲笔书信,那么关系一定非比寻常,这种关系求上门,王爷都没让他们盘炕,想来是真没看上这东西。 殊不知是门房瞧熊家穿着破烂直接给挡着,那封信也当做成许多攀关系的信件之一给处理了。 “杏花村?”镇北王听着这村名倒有些熟悉,一时却也想不起来。 “听,听说是你从前的部下。”房门战战兢兢跪在地上怎么也没想到他就日常瞧不起个人就惹出这么大动静,还和什么金家牵扯上了。那几个汉子也是,背后靠着金家直说不就完了,他早就递进来了。 “部下?”镇北王若有所思道:“他兄弟二人可是姓熊?” “是,是的。” “原来是他啊!”镇北王笑笑,“明日便唤他们过来盘炕吧。” 熊家两兄弟走后,熊壮山家里并没有消停,反而一波又一波的人群凑上来。 会盘炕的都在衙门里做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工,镇上的人又想盘炕却没有会的,一个个就求上熊家想请熊壮山出山。家里这边需要照料,唐寿自然不允,全部拒绝了。 这是送走的第三波人了,唐寿没形象地摊在热乎乎的炕上,被熏得浑身发懒。 熊壮山在地上不知道做些什么,那头大笨熊总也闲不住,仿佛随时能给自己找到活干。一个忙着,一个躺着,竟也在午后的冬日里生出些许温情。 “都快闲的长蘑菇了,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要是在我的家乡这时候正是看冰灯滑雪的季节。”家里盘炕赚的钱再加上牙香和千层底棉鞋赚的钱,着实有些富裕了,赚钱大计不那么急迫压在头上,有了闲钱,唐寿就有心玩乐了。“我来到这里还没好好玩过,你们这有什么好玩的。” 熊壮山停下手里的活,认真想了想,“这大冷的天倒没什么可玩的,只官家圈养的狩猎场这时候倒是可以打猎,不过也只有那些士家大族能去。” “那有什么用,咱们也玩不得。”忽然唐寿睁大眼睛道:“这时候正是滑冰的好时候,你们这里有滑冰场吗,咱们去溜冰?” “滑冰?那是什么?” “嗯,就是冰戏。”唐寿换个说法。他记得《宋史》里有记载“幸后苑、观冰戏”,说的就就是滑冰。 熊壮山缓缓摇了摇头,迟疑道:“我不知道东京或者别的地方有没有,不过我却没听过。” 唐寿失望地在炕上翻个个,好无聊啊,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整天憋在家里。 忽然,他如同诈尸般挺了起来,双眼射出不正常的亮光。 “真是天助我也,二郎我怎早没想到,吃的喝的在这冬日里吸引不来那些士家大族的郎君和小娘子,那么玩的呢?” 这时候的娱乐这么少,又是在冬日娱乐项目更少,他都觉得憋得慌,想来那些士家大族游手好闲的小郎君小娘子们更无趣吧。 要是为了找乐子,他们杏花村想是来得的。毕竟后世人为了旅游,坐飞机也去得。 “二郎,我们开了冰戏场吧,专门给那些士家大族的小郎君小娘们玩,准会赚钱。” 熊壮山点头,“行。” 两人说干就干,首先召集了村里在他家做针线活好的妇人,让她们把手里的活转给别人,先帮他们赶工制作一批非常厚实的棉衣棉裤和棉帽。这种服装不但可以起到御寒作用,在摔倒时还能起到缓冲作用,以免摔坏了哪里。 至于冰鞋就比较简易了,就是把铁条钉在木板上,再把木板绑在鞋底下,这样就能跑起来快得像鸟飞一样。 冰鞋分为两种,一种单冰刀,一种双冰刀。单冰刀安置在鞋底中间,速度快,但平衡难掌控。双冰刀按在鞋底两边,速度稍慢些,但好掌握平衡,适合初学者。 之后就是溜冰场的布置了,太远的地方不利于监管,唐寿怕冰场火了,有人眼热,随便下个绊子,有可能就会伤了那些士家大族,轻则骨折断腿,重则甚至会搭上性命。 倒是熊壮山道:“不如就在咱家后面那块空地上建吧,咱们开了后窗就能看见。正好那块地如今无主,我去和里正说买过来,明年咱们还能继续用。” 北方地广人稀,荒地多,村里房子也不是一户挨着一户如后世般那种密密麻麻的阵列,都是零星着排列的,说是邻居,也有一段距离。 “买地?”里正楞了下,不怪他没想到,熊家一共就两个小夫夫,又没孩子,那三间房完全够住了。再者,就是买地,也应该买耕地,买宅基地这大冬天能干什么呀,不能盖房子,买回去也无用,还不如现用现买。 看出里正的疑惑,唐寿笑道:“我和二郎想建个冰戏场,太远不方便看管,在我家后院方向最好,开个窗户就全看见了。” “冰戏场?”里正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反正唐寿会的多,都是他不知道的,也习以为常了。至多就是多嘴问问,倒也不会想别的。 “嗯,是个娱乐的。”唐寿解释道:“这冬日里那些士家大族的小郎君小娘子们也没什么可玩的,估计在家闷坏了,我建个冰戏场准能把他们吸引过来。来的人多了,村里人也能跟着多少赚些钱。” 什么都不如钱管用,提到钱里正眼睛就冒绿光。以往别说冬日,就是夏天也赚不到这么多钱,这段日子勤快人家赚的,已经有一个劳力小半年的收入了。现在唐寿又要搞新花样,这新花样还不知道又能给他们带来多少好处呢。 顿时就不问了,换了衣服和家里人打过招呼就带着两人去衙门里。那速度似乎比唐寿熊壮山这两个真正的正主还着急。 有了上次的教训,衙门里的差役对熊壮山和唐寿很客气,好言好语的就给办了,效率快得简直不敢相信。就这走时还生怕不满意,问了又问。 冰戏场最好建,也不用再搭钱,但唯一不好的就是这时候科技不发达,全得靠人工,冰得是一点点人力浇上去。 里正一声招呼,呼啦啦全村人出动了大半,剩下一部分闲散懒汉和外出卖糕点的汉子没帮忙,其余几乎都到了。 唐寿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愿意帮忙,头段日子,村人还绕着他和熊壮山走呢,似是生怕熊壮山发疯打人。现在却愿意为他们家干活而耽误自家活计了。 看来他免费给村里几户孤寡老人盘炕的举动和有偿教了几个汉子盘炕手艺这两件事,还是拉拢到了许多人心。 “你们手里都有活,如今放了自己的给我们干,我也不能让你们白干,一天给你们五文的工钱。” 一个老翁连连摆手,把头摇成拨浪鼓,差点没摇掉了。 “不成,不成,就这点活搭把手的事,怎还能要你钱?你给村里做了多少贡献,要不是给张阿婆他们免费盘炕,这个冬天他们能不能挨过去还是两说。这可是人命,并不是不管自家的人命就不是命了,这都是人心,村人都当记着。再者就说我们自己,又从你那里接了多少活,赚了多少钱,没有你,我们去哪里赚这么钱,别说现在隔三差五的吃些油水足的菜,搁在从前就是能不能吃饱都两说。” 这老翁的大儿子被选中学了唐家盘炕手艺,虽然他家穷,一两银子的学费求了许多家才凑上,但正因为这才更觉机会来之不易,倍加珍惜。 现在他儿子学成了,给衙门做工,一天能赚四十五文工钱,用不上一个月学费就能赚回来,那会儿衙门里的活也快完工了,之后再出去盘炕,就都是自己的了,工钱也能更高些。 现在全家老小对未来都充满了期盼,对熊壮山一家格外感激。 其他村人纷纷符合:“应该的,应该的,都是举手之劳,可不敢谈工钱。” 他们坚决不要,唐寿就不再坚持了,有些事也当适当接受村人的好意。 担水这种事,农家的郎君小娘子都能担动,根本不觉累,一担担从熊家担出浇在地上。 唐寿买的地大,足有一亩,但冰场却没建那么大,只三百平方,冰的厚度,三寸左右。就这村人足足浇了七天,后来听说熊家有活,许多汉子糕点都不卖了,过来帮忙才算完。 张盼那些大点,竟然也跟着来回忙,他拎不动比他大的水桶,就用他自己的小木盆,一盆盆接了水浇到地上。小孩子忙得满脸是汗,从不吵着累。 唐寿心疼他,每日干完活后都会给他一块核桃酥,张盼从来不吃,都留着带回家和阿婆一起享用。 看着干的热火朝天,依旧笑容满面的村人,唐寿从心底生出温暖,这里似乎真的成了他第二个故乡,莫名生出了些许归属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妖星双子扔了一颗地雷 Zoe扔了一颗地雷 第四十二章 凡酒一献,从以一肴 冰戏场一切准备就绪, 如今只欠‘人’风。唐寿一封信邮寄到东京, 金锦程便蹙起眉头。 “郎君, 熊家在信里说了什么,难不成是生意上出了什么问题,你怎么还皱起眉头了?”护卫似乎比金锦程这个正主还着急, “那可不行, 咱们这批牙香快马加鞭运回来才勉强供上货, 要是让东京的小郎君小娘子知道咱们货源有了问题, 怕是要堵上家来了。” 金锦程嗤笑道:“你们怎么一个个胆子这般小,竟还让两个小娘子给吓到了,别说是周家冯家那两个小娘子, 就是他们家主来了我也不怕,照样得礼让我三分。” 护卫小声嘀咕道:“要是周家和冯家的家主我也不怕,可他们两家的那两个小娘子……”只想想, 护卫就恐惧地打个哆嗦。幸好不是所有小娘子都那个样子, 不然他就宁肯娶双儿也誓死不娶女人。 “瞧你那点出息。”金锦程将信扔在书案上, 双手枕在脑后, 翘起二郎腿道:“是熊家那个夫郎不知道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竟然请我去杏花村玩,还要我带几个朋友。” 他摇头道:“杏花村就那么大点大, 穷乡僻壤的我去过那么多次了, 也没见过有什么好玩的。” “郎君,要是熊夫郎特别来信讲的话,也许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护卫对唐寿不知为什么有种迷之自信, “毕竟牙香蛋糕和千层底布鞋也都是突然出现的,之前也没见别人知道啊。” 金锦程笑道:“你倒是对他无条件信任。” “行了,这事不用你说我也得去,既然熊夫郎亲自给我来信,面子不能不卖,再者我倒是也挺期待他到底弄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我都快要在家无聊死了。” 金锦程是个心子里坏的,他们几个小郎君去嫌路上没意思,就放出风声给周家和冯家两个小娘子道那孟家郎君要去,这两个小娘子顿时就不消停了,非吵着闹着要跟着自家哥哥们出来玩。孟家在东京是顶有脸面的大族,周家和冯家本就有意和孟家联姻,因此对于家里小娘子的小心思便睁只眼闭只眼的当不知道。如此,两个小娘子便跟了出来。 去往杏花村的路上,骑在马背上的孟悠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两辆装置精美的轿子,只觉得前途渺茫,生无可恋。 他苦笑道:“金小二,你找我玩就找我玩,把她两个弄来什么意思!” 这周家小娘子与冯家小娘子为了他在金家牙香铺子前大打出手已经成为东京一则佳话,有事没事就会被人拿出来说嘴。要是孟悠对其中一个有意,那么就是千古佳话了,奈何他哪个也没看上,如此就只剩下避如蛇蝎。可偏偏金锦程明明知道,却还透话给了这两家的小娘子,这哪是请他去玩,分明是刀山火海。 金锦程无辜道:“我哪里知道他们会来,就是邀请周小三和冯小四时顺嘴跟他们说了句你也要去,谁知他们就把各自妹妹也给带上了。”要是他眼中看好戏的意味不那么浓,孟悠就信了他的邪。 有了小娘子的加入,几个小郎君就不能策马狂奔,路程生生被拖长了五日。 “欢迎,欢迎,快请进。”熊夫郎打开门见是金锦程等人到了,霎时眉开眼笑,如同葛朗台看到了金子,双眼都闪着光。 周、冯两位小娘子穿得花枝招展,打扮的娇艳美丽,一看熊家这个环境心里就先厌了七分。早在来的路上,发现是个农村两个小娘子就心生悔意了。乡野农家能有什么好玩的,环境一定又脏又差,做出东西的必然难吃到要死。 冯小娘子用帕子捂住口鼻,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不满地娇气道:“金锦程,你说的有好玩的地方就是这里啊,我看这里不过就是个普通的乡野人家能有什么好玩的,难不成有猎园?” 金锦程领着人来玩是捧熊家面子,可不是来砸场子的。 见冯小娘子说话不客气,马上圆场道:“我说有好玩的自是好玩的,先说就没意思了,有的东西还是得有点神秘才行。”这么说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熊夫郎在信里说的冰戏是什么游戏,不过听着倒是挺美的名字。 几个小郎君本抱着挺高的期待,但一见这环境,确实大失所望。不过他们和家里不操心外事的小娘子不同,还得考虑各种交际,看出金锦程有意维护那个双儿,并且一向自视甚高的态度在那双儿跟前也没见了,就都猜到这乡野农家怕是不那么简单,便没如小娘子般抱怨连连,只把满肚子牢骚憋在了心里。 冯小娘子被家里骄养惯了,也不用学习家里郎君的处事经营之道,便不管那些,只顾自己舒爽。一路上的劳累,对这里的不满都打算发泄在唐寿身上。 她伸出涂满豆蔻的纤纤玉指张嘴便要发挥毒舌,却忽听耳边一阵风声,转头看去,三两缕的秀发落在地上。她气得手都抖了,那可是她精心保管多年的秀发,好不容易养得这般乌黑秀亮。 “你……”冯小娘子气得张口就要骂,可抬头瞪人时只吞出一个字,就吓到‘吧唧’一下坐在地上了。 冯小娘子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在东京都得了诨名的,这是怎了,好端端就吓摊了。 众人抬头看去,齐齐后退一步,倒抽一口冷气。 面前之人身高八尺,身材魁梧,便是穿着厚厚的棉衣,也能令人轻易猜到衣下的肌肉可虬结到何种程度,一定有徒手打牛的怪力。这人面目生的冷硬极了,仿佛不近人情到极致。然而此刻这双眼睛里充满了不耐的暴戾,更显出凶恶。他们身后的护卫被他一对比,简直成了过家家时拿着剑模仿大人的小崽子。 不知为何,看到塑料友情的昔日好友被吓成这般怂样,金锦程竟挺开心,当初初见熊壮山时被吓到的一直念在心里挥之不去的抑郁顿时烟消雾散。不是他怂,是熊壮山太吓人。 “来,给你们介绍,这是店主人,熊二郎,旁边这个双儿是他的夫郎。”金锦程装模作样道:“熊二郎只是看着吓人,人还是十分友善的。” 冯郎君扶起他妹妹看着地下的头发,呵呵,骗鬼呢。 熊壮山冷冷道:“抱歉,刚刚手滑。” 手滑能滑倒她脑袋边,这要是削到了她脑袋可怎么办?看着那大汉手里握着的宰牲畜的大砍刀,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冯小娘子吞吞口水,怂道:“无事,下次,下次别手滑了,伤到人就不好办了。” 熊壮山没理,转身去关门。唐寿笑眯眯地说了几句道歉的话,把人请进了屋里。 谁也没注意到一旁的周小娘子虽满脸惧怕,但双眼望着熊壮山却有奇异光亮。 几人本以为屋里应是并不比外面遑让的数九冷寒,毕竟乡野农家取个暖的石炭都买不起,没想到一进屋却是满面热气,顿时冲散了一身寒意。 “这是炕?”孟郎君吃惊道。 土炕在东京最近才出现,一铺炕烧起来就能暖半宿,他们这几个小郎君家里能盘上都排了数日,这还是看在他们和金锦程平日里玩得好的份上,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排着队等着呢。要是银子能解决,估计已经高价竞上了。然而金家不差钱,看的是脸面。 如今熊家两个兄弟还没回来,唐寿不想过多炫耀,免得给身在东京的两人添麻烦。 “几位小郎君远道而来,快些上炕暖和暖和吧。” 这时候也顾不上许多,就左右分开,两个小娘子坐在炕头暖和的位置,小郎君们坐在右边。中间置一床棉被,算条分界线。 金锦程道:“熊夫郎,我等一路颠簸,也没吃到什么好东西,还麻烦你给做些吃食。” 转而对几个小郎君小娘子道:“你们今日有口福了,熊夫郎厨艺好着呢,不说别的,就这一顿美食就值得你们跑这一趟。” 几个小郎君小娘子们可不信,乡野地方的人能有什么本事,他们宫里的美食也不是没吃过。 不过觑着熊壮山那凶恶的表情,东京来的小郎君小娘子们可没人敢吱声,有冯小娘子在前,没人敢试试他脾气到底能暴戾到什么程度。 唐寿离开去厨房准备吃食,金锦程偷跟着出来,对唐寿作揖道:“熊夫郎,刚刚的事你别往心里去,冯小娘子被家里娇惯了。” “无事。”唐寿摆摆手,他从前不记仇,有仇钱上找就行。 金锦程面色有些尴尬,吞吐道:“我这几个朋友都是东京来的,心气有点高,你看在吃食能不能给安排些……贵重的。”说完连忙道:“我知道熊夫郎手艺,便是糟糠也能做成至味,可我这几个朋友……” “我懂,你放心吧。”唐寿不在意,不就是骄奢吗,他准给他办得妥妥的。“羊肉可好?” 金锦程满意笑道:“正好。” 羊肉在士家大族中也是拿得出手的,别说在这偏僻的乡野里,足够有面了。 想要面,唐寿就给他弄得足足的,排场奢靡的。他记得曾看过一本书,介绍宋朝的国宴,招待外宾时讲究‘凡酒一献,从以两肴’,意思就是喝一杯酒换两道菜。 国宴才一杯酒换两道菜,那咱们普通人家一杯酒换一道菜足够逼格了吧。 这种逼格正适合西餐,吃一道不管有没有剩,撤下换另一道。虽没酒,但装逼足够了,绝对能满足金锦程这个请客人的面子。 西餐讲究头菜,也就是开胃品,一般有冷热头盘,常见的就是鱼子酱、鹅肝酱等。他家暂时没鱼子,但后院可养着不少禽类,鹅子有几只,也不用都杀了,只杀了两只就行。 别觉得不够,你看西餐那个是一大盘,都那么一勺,越少才越讲究,才越能体现优越感,才装逼。 鹅肝酱做起来也简单,除去筋膜,挑出血管。用盐、胡椒粉、糖腌之。本应加入些白兰地,家里并没有,唐寿就用普通的白酒替代了。最好腌制一个时辰,但时间不够,唐寿就腌了一炷香。之后用慢火搁火烤半个时辰,冷却后切片置于盘内,每盘四片。为了不让盘子显得过于空旷,唐寿煮了些木耳和野山菇摆盘。 即便只是普通的漆木盘子,顿时就变得高大上起来。 唐寿之前就让熊壮山做过托盘,现在正好用托盘上菜,一次两人就拿下了。 当鹅肝酱摆在他们面前时,几位小郎君看傻了,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这么大一个盘子就四片像肉的东西,他们这是进了黑店吧。 碍于凶神恶煞的熊壮山立在那里没人敢问,就是被宰也得认,但还是像金锦程看去。 金锦程被众人眼神差点没烧出孔来,清咳两声道:“熊夫郎,不知道这菜寓意何在,可否给我们讲讲。” 唐寿笑眯眯道:“几位小郎君小娘子都是见识过宫宴的吧?” 金锦程脸有点红,他们虽都是士家大族出来的,但还是太嫩,不够格,不过家里长辈倒是参加过。 “我等尚且年纪小,还不曾,但家里长辈却是有幸参加过的。” 唐寿是根据宋朝的国宴猜测的,他看这里文化习俗差别不大,觉得国宴规格应该是一样的,但未免出错,还是套话道:“那么可曾听过国宴里的规格?” 这个金锦程知道,“‘凡酒一献,从以两肴’,这还是邀请契丹使者的待遇,是很高的规格了。” 唐寿听后满意的笑道:“对的,官家邀请外来使者才‘凡酒一献,从以两肴’,咱们是不敢和宫宴比的。但几位又都是远道而来的贵客,是金家郎君的坐上贵宾,也是我熊家的贵客,所以为表重视,我只能‘凡酒一献,从以一肴’。毕竟再坐各位没有官身,我怕传出去有心之人会加以利用,给各位郎君惹上麻烦,所以去掉了酒,咱们便是吃一道换一道。如此既能显示出各位的身份贵重,又不会让人觉得各位郎君骄傲自大,妄图比拟宫宴。” 其实是家里没有那么多酒,怕不够在坐这些人分的。可被唐寿这么一解释,立刻就不一样了,使人心里熨帖极了。成了处处为这些小郎君着想了,而小郎君们一想还真在理,他们今个要是在这装逼‘凡酒一献,从以一肴’,被有心的小人告到官家耳里,不就成了和官家比较了吗,家里长辈势必要被重罚。而现在这样一弄,就成了追顺官家脚步,崇拜官家了。 “妙妙妙!”金锦程拍手赞道。 其他的小郎君小娘子也满意了,顿时觉得有面子,能和官家媲美,就是身份的象征啊。看着熊夫郎的眼神也变了,只觉得他处处不像一个乡野双儿,是个有见识的。 本就有了好感,再吃这本就鹅肝酱,顿时就更美味了,连连称赞。便是挑剔如冯小娘子和周小娘子都露出满意的神色,矜持地刀叉并用。要不是觉得吃光太有失身份,便是盘子里的木耳和山野菇都给吞了。 之后是汤,炖的美味的牛骨山野菇汤。唐寿家里就各种肉不愁,不知道是不是熊壮山天生神力的原因,几日不吃肉,就馋得受不了,浑身都没劲。所以家里地窖里储藏了许多肉,牛猪的都有。羊肉是之前那两只野山羊肉,因羊肉贵,唐寿便一直没吃,打算留着招待这些东京来的自允身份的客人。至于骨头和内脏是唐寿教熊壮山买的,有多少买多少,一是便宜,二是这东西好吃,昱朝人嫌弃没肉,他却能做出美味来。 这道牛骨山野菇汤上来,小郎君小娘子们根本没问,已经完全信任唐寿了。喝了一口之后,就更不需要问了,浓稠的白色汤汁,比家里的厨娘做的还要美味。幸而每人一小碗,才没灌个水饱。 第三道是副菜,唐寿简单煎个糖心鸡蛋,然后又杀了只鸡,取鸡胸肉肉裹了面粉,炸成小酥肉,洒点盐和胡椒粉,牙没给这些东京来的小郎君小娘子们香丢了。 这也就是熊壮山家能有这些东西,村里其他人家不行。早在唐寿没来时,其实熊壮山家日子在玉林镇而言也不算穷的,但也不算富裕,中下吧,但在杏花村就是十分好的了。后院养着羊猪,一共二十头。还有各种禽类,二十多只。这绝对富户,要不原身也不会只呆了一宿,就死皮赖脸的第二日起早拉着人去衙门里户籍文书,非要嫁给熊壮山了。唐寿觉得熊家穷,是以后世眼光看的。 第四道主菜没什么好说的,就是羊排,取的羊背上的里脊肉煎的,也不大,能有二两。 第五道是蔬菜,熊家只有秋天储藏的大白菜,唐寿就做了道蒜蓉大白菜,类似于蒜蓉娃娃菜的做法,虽不如蒜蓉娃娃菜正宗,但对于没吃过的东京小郎君小娘子们而言,却是非常正宗了。特别是还少,两口就没了,便觉得更好吃了。 最后一道是甜品,唐寿做的蛋糕,每人也就两大口的量,这可一直以来只听过没吃过的小郎君小娘子破功了,每人都一点没剩,全部吃干净了。话里话外,竟还想加一叠,被唐寿装着听不懂应付过去。随便吃的,那就不美味了。 最后就是碗蜂蜜水,其实应该是茶,但这个家里真没有。唐寿记下,打算日后买些放家里待客。 最后结束的时候,唐寿拿了牙香出来,每人一勺放在嘴里含着,之后喝水漱口,吞进地下的翁中。 如此这一餐吃的几个东京小郎君小娘子们有种参加宫宴的感觉,仿佛置身的不是乡野农家,而是皇宫。 这讲究程度,还有热乎乎的炕,太有逼格了。 金锦程更是满意的连连点头,八个人吃了五十几两银子,金锦程既然觉得不多,眼睛都不眨下,腰挺得直直的,还偷偷感谢唐寿让他倍有面呢。 唐寿也高兴,毕竟这样的冤大头可遇不可求。高兴,又坑了金锦程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是修改后的,之前和宝贝说过,被编辑大大敲了,说人牙子买瘦瘦的梗不能用,不好。所以改成唐寿是魂魄穿,占了原身的身体。原身家长闹灾荒,随父母逃荒,奔向一个十分远的亲戚家。路上没吃的,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原身父母就把在昱朝地位最低下的双儿,也就是原身卖给人牙子。然后原身从人牙子手中逃出,慌不择路跑进杏花村的一条小河边,后有人牙子追赶,前方死路,原身就投河了。而熊壮山此时正在河里脱光光的洗澡,顺手把人救了。原身一路逃亡,身上衣服太破,被水一冲,就更破,露肉了,孤男寡男肉贴肉抱在一起,这是在古代,原身就赖上熊壮山,要他把他买下来,并对他负责。 熊壮山买下人带回家,原身本来只是打算借助熊壮山从人牙子手中逃出,可住到熊家一看,熊家也太富裕了吧,有猪羊还有禽类,就心动了,不愿意走了。第二日就拉着熊壮山办了户籍文书,成为他法律上的老婆。晚上更是勾引人,坐实了夫妻之实。 熊壮山请人算日子,好日子半年后才有,两人就等半年后办婚宴,先过着,反正合法。这年代穷。补办喜宴的也有,原身不在乎这个,能吃饱就行。 但原身就过了七八天好日子,就嫌弃熊壮山了,因熊壮山太粗糙,一个他说点小双的心事就暴躁,跟要打人似得,半点耐心没有。注意,这是伏笔,熊壮山并原身没耐心,特别暴躁。他对唐寿各位就知道了,不仅不暴躁,还…… 就在这时有个大家族小郎君因为意外流落到杏花村,身无分文,但人风流,就把原身给哄住了,原身偷了银子和他私奔了。 没想到那人是利用原身,投身客栈时,把原身扔下,自己跑了。 熊壮山找到原身后要休夫,原身就跪地求饶,不肯离婚。熊壮山坚决不同意,原身一着急,病倒了。这一病就死了,唐寿穿过来了。等唐寿养好身体后,熊壮山不提离婚的事了,反而还看着他,怕他逃跑。 唐寿是不想逃跑的,那会他不了解这里的风俗习惯,再者身上没钱,跑了也是死路一条,就留下了。不过也不敢和熊壮山说不是他夫郎,怕熊壮山把他宰了,看看是哪个孤魂野鬼敢占他夫郎的身,就这么和熊壮山过着,日日装他夫郎,给他牙。唐寿的想法,自己是直男,要麻痹熊壮山神经,赚许多钱,偷走一半,离开熊壮山,找个很远的地方藏着。他不敢立刻逃走是因为没钱,而且身份户籍在熊壮山手藏着,偷不出来。打算找机会偷出来。 这是我改了无数次的设定,脑袋都要秃了,这几天竟想着怎么改,可以和后文呼应,不会违和,不用该整体大纲,还要合理。真真是绞尽脑汁,我哭,下次写文,一定一定把梗搞清楚了,半路改文,真是太痛苦了,要改的地方太多了。还怕读者读迷糊了,搞不懂哪个才是我们瘦瘦的身世。 瘦瘦也是悲惨,不配拥有一个身份。哈哈哈哈哈……瘦瘦宝贝,麻麻对不起你,你估计是所有晋江文里身世最不清不楚的主角了,哈哈哈 第四十三章 熊壮山套路深 “这是什么东西, 好丑!”冯小娘子瞅着唐寿拿出来的棉花做的厚到臃肿的冰戏服并不想穿。讲真, 她只是来勾搭汉子的好伐, 难道不应该打扮的美丽一点,楚楚动人一点。 然而唐寿不管这些,他绝情地道:“这种棉服是特质的冰戏服, 可以起到减缓冲力, 防止摔伤的作用, 想玩冰戏就必须得穿。” 听到竟然还有摔伤的危险, 几个士家大族的小郎君们犹豫了。 金锦程道:“很危险吗?” 唐寿挑挑眉毛:“打猎还有危险呢。” “这倒也是。”金锦程决定先跟着唐寿去看看,听‘冰戏’这个名字很美,应该不会很危险吧。 除了两位小娘子胆子小, 其他郎君们都将冰戏服套在外面,随着唐寿来到后院。当看到大片大片的冰地时,几个郎君的脸色彻底黑下来了。这让他们玩什么, 在冰上出溜滑, 那是得小心点别摔倒。 金锦程不由面露尴尬, 人毕竟是他请来的, 要是大老远的就来玩场冰, 回到东京他也就不用出门了,会被戳脊梁骨的唾沫星子淹死。 唐寿只当没看见他们质疑的目光, 自顾自地套上了冰刀鞋, 然后就踩着两片薄薄的铁片滑上冰场。 他来到这里还没玩过滑冰呢,之前建好溜冰场后,为防止走漏消息, 他自己也没敢尝试。现在一踩在冰上,全身那股兴奋劲,跃跃欲试感顿时回来了。 简易的溜冰鞋毕竟还是和现代的有差别,唐寿一开始也掌握不好平衡,狠狠地摔个惨不忍睹。 孟悠几乎不忍直视,捂着嘴巴小声道:“锦程,你就请我们玩这个,在冰上摔跤。” 似乎就专门为了等着打孟悠的脸,他话音刚落,就见唐寿如只小鸟般轻盈地飞了出去,他腰部弓着,似乎是为了配合脚上的力道左一下,右一下地滑了起来。快到边界处潇洒的一个回旋转身,仿佛风都在为他起舞,实在洒脱。 帅,太帅了! 溜冰是唐寿为了勾搭妹子特意学的,学的时候都是怎么耍帅怎么来的。别说现在给这几个‘没见识’的小郎君们看痴了,就是后世眼光挑剔的妹子们都封给他个溜冰王子的称号。 当唐寿溜一圈回来在几个小郎君们跟前站定,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就连那个一直瞧不起人的冯小娘子看着唐寿的目光都开始闪闪发光。 孟悠是第一个换上冰刀鞋的,他迫不及待地就要冲上去,半途被唐寿拦了下来。 “孟郎君,你穿这个双刃的吧,这个适合初学者。” 孟悠坚定的摇头,“不用,我看你穿的就是这个单刃的,我就穿这个。” 几个东京的小郎君们不知天高地厚,并不听劝看唐寿穿单刃冰鞋耍帅挺酷,就都跟着穿。只有金锦程这个‘老人’,坚定地认为跟着唐寿走不会吃亏,换上了双刃鞋。 结果一到冰上,‘吧唧’,‘吧唧’一个比一个摔得惨,根本不给他们站起来的机会。 这些小郎君们不信邪,唐寿这个乡野村双都能滑得这么好,他们怎么可能滑不好。顿时一个个憋着一股劲,摔到了起来,摔倒了起来,十分不服输。 唐寿看他们一个个摔的差不了,这才叫熊壮山把之前做的滑冰杆拿出来,这东西就是跟打磨圆润的棍子,下面装了削尖的铁头,可以扎在冰上,起了支撑或者辅助的作用。 唐寿撑着两根滑冰杆在冰场上轻松的滑了一圈后,那些个东京的小郎君们坐在地上充满怨念地瞪着他。 “有这好东西,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唐寿耸耸肩膀,随意道:“早拿出来你们会用。” 还真不会,不经过这番打磨还真以为自己很行。这些小郎君们撑着滑冰杆终于能在冰上站起来,并且走几步了。 没一会儿,孟悠兴奋地大喊道:“你们看没看到,我刚才滑起来了,滑出那么远。” 唐寿看着也就熊壮山两个大步的距离,默默无语。 在外场站着的冯、李两位小娘子却非常给面子的大叫起来,“好棒,孟郎君好厉害!” 虽然这两位小娘子平时不讨喜,但毕竟是异性,雄性在异性面前天生就喜欢出风头,展示自己,这与喜欢不喜欢无关,是种吸引异性的本能。 金锦程顿时嫉妒了,酸溜溜道:“有什么好厉害的,有熊夫郎滑的漂亮吗?” 孟悠不服气道:“最起码我滑起来了,你还住着拐棍吧。金家二郎君这是还没学会走路,还在爬呢。” “哈哈哈哈哈……” 看他们玩的‘开心’,唐寿就不管他们了,对熊壮山道:“之前我特意叫人给你做了大号的溜冰鞋你穿上,咱们也上去玩。” 熊壮山虽然是个二十八岁的人,可性子里却并没有二十几岁人应有的爱玩的性子。这个可能与他过早就上了战场有关,将一个好好青年人搞得既沉闷又无趣,如同经历人世沧桑的老人。 唐寿知道他不爱这些玩闹的,可还是拉着他,想让他感受下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活泼。 既然唐寿说了,熊壮山就穿上了冰鞋,手里学着人家撑着滑冰杆慢慢滑着玩。 唐寿一开始还教他几下,后来自己兴致上来就滑走了。唐寿在冰上如燕子般轻快,仿佛在展翅飞翔,越来越快。熊壮山盯着他轻快到似要展翅高飞的身形,总觉得就快要抓不住他,他十分不喜欢这种仿若唐寿随时会飞走的感觉,猛地瞳孔紧缩了下。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他,可这不是平地,是在冰上,熊壮山甚至没来得急迈开步子就摔了一个大前爬。 恰巧此时唐寿滑过来,在熊壮山趴着的地方绕着他转了两圈,哈哈大笑起来,心里有种幸灾乐祸的快感。 “二郎,你平时不是挺能嘛,还拿你那把大砍刀吓我,怕我跑,现在你倒是来抓我啊。”原来熊壮山当初腿伤那会,怕唐寿逃跑,用那把大砍刀宰了两只羊吓他,他竟然一直在心里记到现在,这会拿出来报复了。 唐寿做个鬼脸,在熊壮山身边转了两个圈,每次到熊壮山刚好能够到的范围就打着旋远去了。“哈哈哈哈,来呀,来抓我啊。” 熊壮山漆黑的眼睛里似乎有墨在晕染,一层又一层,风起云涌。他手里稍一使力,两只滑冰杆就生生断了。 当唐寿再次滑倒他身边时,他把两根滑冰杆举给唐寿看,然后极其无辜地道:“断了。” 唐寿:“……” 这头大笨熊,哪那么大的力气,竟把他的滑冰杆都给撅断了。不过唐寿也不敢再让他取个玩,这要是再给撅断了怎么办,他一共就做了那么几对,还留着给那些东京来的小郎君们玩呢。 咬牙切齿地滑过来,唐寿忿忿伸出手,“呐,你拽着我,我带你滑,你不许再碰我的滑冰杆了。” “哦。”熊壮山应着伸手去抓唐寿的手,当他握住唐寿手掌的那一刻,熊壮山轻声道:“我抓住你了。” 什么? 唐寿睁大眼睛。 熊壮山极其认真道:“你不是让我抓你吗,我抓住了。”他手上稍一使力,唐寿就踉跄着撞进熊壮山怀里,熊壮山自己都在冰上站不稳,哪能撑住两个人的重量,直接栽倒在地。向下摔倒的过程中,熊壮山赶紧调整姿势,把唐寿严严实实护在怀里,自己做那个人肉背垫摔下去。 唐寿一点没被摔倒,整个人狼狈地被困在熊壮山怀里。 “你看,这次我彻底地抓到你了,就在我怀里。” 唐寿:“……” 这个撩汉boy一定不是熊壮山,这不符合熊壮山的人设。 一旁看呆了的金锦程及东京小郎君们:“……” 孟悠呆呆地张大嘴巴道:“这也可以。” 金锦程若有所思道:“看来是可以的。”他痛惜道:“早知道把唐家小娘子也叫来了,这是一个多好的亲密接触的机会,又不会显得猥琐,还能光明正大和小娘子们接触。你说要是唐小娘子来玩,第一次根本站不稳,要摔倒时我这么英雄救美一次,她是不是瞬间就会倾慕与我。” 倾慕不倾慕地说不好,但真是个和小娘子们正当的亲密接触的好机会,多浪漫啊。就说嘛,那么一个凶神恶煞的彪悍屠户怎么讨上那样一个温柔俊秀的夫郎,原来是套路深! 唐寿从冰场上爬起来,就见东京的小郎君们目不转盯地盯着他们看,一副在研究的样子。顿时没好气地一个个瞪回去。 听到吵闹声出来看热闹的邻居见唐寿爬起来,默默地放开捂在孩子眼睛上的手。他真是带着孩子出来看热闹,怎么就见了这么一出儿童不宜的亲密接触。 “阿父,阿父,我也要玩。” 村里的小孩子们看着热闹,一个个吵着要玩。 这些汉子们觉得这滑冰场已经建成,孩子们上去玩也玩不坏,不像吃的什么的,心里就有心同意。不过毕竟这块地方已经被唐寿买下来,就是他的了,去你家的地盘自然要问问,便象征性的问道:“孩子看着好玩,能让孩子们上去玩玩吗,他们不穿那种鞋子,也不用滑冰杆,就上完打出溜滑玩。” 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唐寿却断然拒绝道:“不行。” “啊?”村人愣住了,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唐寿这次会拒绝的这么干脆,他都做好放孩子上去玩的准备了。 那孩子看大人们玩的跃跃欲试,早就耐不住性子了,一把挣开他阿父的手,猛然钻了进去。 “我不管,我就要玩。” 小孩子冲得太快,两个人根本来不及反应,被他闯进溜冰场。那小孩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远远打个出溜滑。在冰戏场上的孟悠滑得正快,远远就见一个孩子滑过来,可他已经把滑冰杆扔了,这会儿根本收不住力,生生和那个孩子撞在了一起。 “啊!”小孩子自然撞不过大人,被撞翻在地。 村人吓得赶紧奔上滑冰场来把孩子抱起来,孩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竟是把门牙给撞断了一颗,其他地方倒是没事。 孟悠凭白遭受无妄之灾,脸色异常难看,虽说他受没什么伤,但遇到这种突然天降的横祸,感觉自不会不好。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好端端跑出来一个小孩子。”孟悠面色不善,“这孩子连冰戏服冰戏帽都没有,这摔倒了是闹着玩的嘛!” 此时那村人也意识到了他家孩子似乎闯了锅,这情况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好像真的并不能随便横冲直撞。他呐呐地看向唐寿,期望唐寿能帮自己在这位东京来的小郎君面前说几句话。 然而唐寿只是冷着面孔,失了往日的温和。 “我已经拒绝过了,不行。”唐寿道:“冰上这么滑,都是成人,他一个孩子上来横冲直撞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不说你的孩子怎样了,那是他自找的,你要是给东京来的郎君小娘子们撞伤了,你付得起责任嘛。” “我,我没想到会……” “你没想到我想到了啊,我说了不行的。这里是我的冰戏场,我建这个是为了赚钱,你知道他们在上面玩是按时辰收费的嘛,一个时辰二十文钱,你要出二十文钱给孩子们玩一个时辰嘛?” 村人嘴唇都哆嗦了,“二十文?” “自然,不然我建这个冰戏场干什么,白花钱买地,白挨累,给大伙提供乐呵嘛。” 听到在冰上那么轻轻滑下就要二十文,怀里的孩子傻眼了,也忘了哭了。农家的孩子再不懂事,却知道钱的重要性,没有钱他们就吃不饱饭。 那村人眼睛都红了,举起手就要打怀里的孩子。唐寿并不拦他,只冷冷道:“你自己的孩子打不打我管不着,看在他刚溜上来还没玩就被发现了,我可以不要冰戏的钱。但因为他冲撞了东京来的郎君,给这位郎君吓到了,这笔赔偿你自己看着拿吧。” “既然来我的冰戏场完,我就得保证玩的人的人身安全,你家孩子这种硬闯的行为就是到了衙门里也完全是你们的过错。” 赔偿东京的小郎君,这他们村人哪能赔偿的起啊?那汉子手都抖了,这回是真恨不得打在孩子身上了,那个小孩子也吓到了。 唐寿转头公事公办道:“孟郎君,今天这事完全是我的责任,我一定会给你个满意的交代,你看这事怎么处理?” 不是唐寿心狠,而是无规矩不成方圆,今天他要是这么算了,就会有下一个孩子随时冲上来。这是没发生别的事,要是发生就晚了。是村人的孩子摔骨折了是小事,还是这些东京来的小郎君小娘子们摔坏了是小事? 那汉子生生红了眼睛,不知如何是好。倒是孟悠瞅他可怜没有追究,毕竟他也没受伤,更不在乎村人那点小钱。 孟悠皱着眉头道:“这次就算了,只是绝不许有下次,明白吗?” 汉子如蒙大赦,带着孩子慌忙跑了,生怕他们反悔再来找他的赔偿。 唐寿看着看热闹还没散的人群道:“我今日在这里说下,想来冰戏场玩的,我随时欢迎,只是一个时辰二十文钱,不管是谁都是这个价,被我看见有人在冰戏场上玩,不管大人孩子,只拿钱就是了。否则别怪我不仁,扭送衙门里说理去。” 都知道熊家现在和衙门里可有交情呢,谁敢往上凑,顿时吓得作鸟兽散,回去纷纷叮嘱起自家孩子绝对不许靠近熊家冰戏场半步,二十文钱一个时辰的游戏他们村人可玩不起,还是留给那些东家的小郎君们玩吧。 作者有话要说:看见宝贝们的评论了,大家就装作我没有改过,我自己也装作没有改过,剧情还是会按原来的走,毕竟大纲已经设定好了。至于开头的,大家就当它不存在。ps:我也喜欢原来的设定,新改的这个,完全是为了不被锁文,已经设定好的东西,真的怎么改都圆不回去,就跟说谎话一样。很喜欢这篇文,又v了,得对读者负责,不能说弃坑就弃坑,说被锁文就被锁文,所以只能这么改了。鞠躬,向各位宝贝说声抱歉。 感谢: 八佾扔了一颗地雷 31975087扔了一颗地雷 晋江催更协会会长扔了一颗手榴弹 第四十四章 鸡汤豆腐串 为防止还有孩子趁他们不备偷溜进冰戏场, 唐寿便请村子里的孩子给看着, 他请的这四个孩子是村里的孩子王, 平时就指挥着其他孩子们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蛋。也不让他们白看,答应每人每天给一文钱, 等这些东京的小郎君们走后, 冰戏场没人完时, 他们可以随便玩。 这四个孩子都是半大的少年, 对于能帮家里赚钱,即便只是一文钱也非常高兴,乐乐呵呵背着手围着冰场绕着转。看见有孩子过来, 就疾言厉色地喝叱走,别说那样子还真有几分后世保安的模样。 他们的父母同样高兴,不然这些孩子在家也是淘气, 现下也不用出什么力气, 只看着不让其他孩子偷溜进去就能得一文钱, 简直跟捡的一样。 “冰戏到时间了, 都下来吧。”唐寿和熊壮山又从院子里搬来了一堆爬犁, 喊东京来的小郎君小娘子们过来。 金锦程和几个小郎君们正玩在兴头上,有几个已经可以短道滑行了, 根本不愿意停下。 “熊夫郎, 我几个在玩会,你放心给你加钱。” 唐寿笑眯眯道:“不是银子的事,是这里还有个好玩。” “还有好玩的, 是什么,赶快拿出来?”孟悠‘嗖’一下滑到唐寿跟前,他已经可以不靠滑冰杆自己滑冰了。 唐寿指着地下的爬犁道:“这个是爬犁,你们坐在这上面,看见对面那个冰坡了吧,从上面往下滑,能滑出好远,这个便是小娘子玩也不怕。” 周、冯两个小娘子早就跃跃欲试了,闻言硬央着小郎君们换下冰鞋,陪她们玩爬犁。本来还不大愿意的小郎君们陪着玩了一会儿,兴趣就上来了,把小娘子们赶下来自己坐上去。 “锦城,你在用点力推我,我都没冯小三滑的远。” “你不是不让用力,怕飞出去嘛,现在又让我用力,真是难伺候,怎么都是你。哎,孟悠,你给我放下,可到我了。” 唐寿看他们玩的高兴,自己却出了冰戏场。 “二郎,你留在这里陪着他们,省得这些东京来的小郎君们伤到哪里,咱们也是麻烦。这天不早了,我回去做饭。”唐寿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又回头叮嘱道:“这大冷的天,你也别呆站着不动,你去冰上和他们滑着玩,省着冷。” 熊壮山点头答应。 昨晚做了小酥肉,家里还有剩下的鸡,唐寿想了想,剔出鸡骨架,打算用它做个鸡汤豆腐串。家里没有现成的小木签,便所幸不用小木签窜串,直接将干豆腐切成薄薄的菱形小片。把之前家里换下不用的小罐刷干净,坐在炉灶上,放入鸡骨架,加适量水,兑入盐和酱油,切几片蒜瓣、姜片,再放入少许陈皮和桂圆,一些料酒,然后用小火慢炖。 考虑到这餐是晚餐,吃太多了也没有娱乐可消食,唐寿便打算做稀粥,易于消化。然而又怕东京来的这些难伺候的小郎君小娘子们觉得稀粥太简朴,他便打算做些水煎包,再蒸锅糖三角。 水煎包他们肯定没吃过,也能合胃口,之前他给王雄做过,王雄差点没香得把舌头吞下。至于糖三角昱朝同样没有卖,并且昱朝人好甜,想来也能受到欢迎。 稀粥他也不做普通的米粥,而是瘦肉粥,将猪肉切成肉丝掺进米粥里,熬煮成软糯浓稠的瘦肉粥同样能令人胃口大开。 最后就是小菜,用他上次去镇上无意中买回打算自家吃的海带切成细丝,用盐、酱油蒜末和茱萸酱,做道炝拌海带丝。 炒菜便只做两道,一道煎鸡蛋饼、一道红烧狮子头。鸡蛋家里没有了,去村里用钱买了些。看有钱,村人都很愿意拿出自家舍不得吃的鸡蛋换。 这时候灶上土罐里的鸡汤就熬煮到了火候,可以把切好的干豆腐片放进去煮了,也不用煮得时间太长,一刻钟左右就行,这是避免干豆腐煮得时间太长,就烂掉。 他这边一切都准备好了,刚要推后窗去叫人,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小郎君小娘子们意犹未尽的说笑声。没两步,房门就被人推开,这些人将手里拿着的冰鞋爬犁等放在门旁。 “熊夫郎,这是又做了什么好吃的,我们都闻到香味了。”玩了一个下午,白天又赶了路,这时候简直又累又饿,就想好好吃顿大餐,然后摊在热乎乎的炕上呼呼大睡。这是这些小郎君小娘子们年纪小,身体好,抗折腾,要是换了年纪大些的,哪还有力气出去玩。 唐寿笑道:“都是好吃的,你们快进屋吧,这就给你们端进去。” 探头探脑地人群顿时涌进客房,各自坐好,边等着熊家人上菜,边兴高采烈地讨论冰戏,显然对它十分感兴趣。 直到唐寿将饭菜摆好,这些人才停止讨论,低头一看,除了瘦肉粥和煎鸡蛋饼,竟没一样吃过的。还以为今天中午那顿,就是这个乡野村夫郎全部的拿手绝活,没想到竟还有,并且看这样,并不比中午那顿差。 这简直太给金锦程长脸了,金锦程面上得意的神色根本掩藏不住,他矜傲道:“熊夫郎,你给这些土包子介绍介绍这些吃食他们都不知道叫什么。” 这些往日里傲气的没边的小郎君小娘子们此刻也不敢骄傲了,唐寿拿出的西餐和冰戏已经将他们彻底震住了。 唐寿和善地一一介绍过,这些小郎君小娘子们就迫不及待的动筷了。 “嗯,嗯,嗯……好吃,这个鸡汤豆腐串好吃。你说我家的厨娘怎么就没想起这种做法,好吃,嘶,有点辣,不过真好吃。” “你吃这个,这个水煎包的味道更好,吃的时候你先咬一个小口,把里面的汤汁先吸出来,美味都在那汤汁里。” “还用你废话,熊夫郎不是都告诉了吗?” “熊夫郎的厨艺也太好了吧,这要是在东京开家酒楼,保管日日爆满。” 见他们吃的满意,唐寿和熊壮山默默退了出来,他们也在自己房间里吃了起来。 唐寿胃口小,喝了碗粥,吃了两个水煎包,一点煎鸡蛋饼和一些豆腐串两小口狮子头就吃饱了。 他一落筷,熊壮山就知道他是吃好了,把桌上的东西立刻包圆了。那糖三角那么大,熊壮山三口就一个,水煎包也不用吸汁,因为一口就吞了。被那汤汁先是烫得嘶哈两声,两个下肚后,竟连烫也不觉得烫了。 这么长时间了,唐寿已经习以为常了,没了当初的大惊小怪,只例行公事般嘱咐道:“别吃全饱,当心晚上不舒服,就是没不舒服,也不利于身体健康,七分饱正好。” “你说的我都记下来,现在吃饭已经不吃全饱了。” 不吃全饱还吃这么多。不过其实唐寿并不真的嫌弃熊壮山吃的多,要是以前有人和他讲某某这么能吃,唐寿一定会问是猪嘛。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能吃的是熊壮山,唐寿就觉得很正常了,仿佛不吃这么多才不对劲。 每次家里来客人做新鲜吃食的时候,尽管很麻烦,费劲,唐寿还是要多做些带出熊壮山的份。只要一想到这些吃食,熊壮山还没吃过,也许看着会馋,唐寿就忍不住要带出他的那份,即使这样需要多出很多麻烦,可他还是心甘情愿。看着熊壮山吃他亲手做的美食时,露出心满意足的样子,他心里就有朵花怒放开来。 两人吃过饭,收拾了碗筷,熊壮山便自动包了洗碗筷的活,看见做这些的竟然是这个凶恶的大汉,东京来的小郎君小娘子们吓了一大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种碗筷顿时变得高大上的错觉。 不是他们夸张,便是在农家里汉子们什么都做,但在洗衣做饭等厨房里的活计上,还是认为应该是小娘子和双儿做的,自发的会远离。家里其他的重活,却也会主动干,分工明确。 唐寿没让他们围在这里围观熊壮山,免得把人给看怒了。 “想来你们玩闹了一天也都累了,我带你们去村里看看住的地方吧?” “这里就一间客房啊?”冯小娘子道:“我不去不相熟的人家,我一个小娘子怕有危险。” 众人都知道她是看中熊家的炕了,她一个小娘子都敢跟着家里哥哥偷跑出来追郎君,胆子大到什么样,还能怕。 “我和我家二郎毕竟是两个男人,两位小娘子住在这里恐怕不方便,对名声也有碍。” 冯小娘子顿时不高兴了,“有碍什么,难不成男人开的客栈还不许我们小娘子住了。” “当然是许的,小娘子你也别生气,我给你们安排的人家都是村里有炕的人家,肯定不会冷到你们。且那户人家家里只一个老妪带着个四岁的小双儿,再无一人,如此对你们两位小娘子也方便。” 这冯小娘子才点头,“那好吧。” 带着一大帮人去张阿婆家里看屋子,转了一圈对环境十分不满意,但毕竟有炕,夜里仆人看着起来烧火,不断火,倒是不会冷,总比没火炕的人家强,就同意。 张阿婆看着这些人住下,知道家里又添进账了,对着唐寿千恩万谢。剩下的护院奴仆被安置在另外两户孤寡老人家里,这几个孤寡老人年纪大了,平日里做不动重活,没个大进账,见唐寿给介绍客人住宿,乐得立刻让出土炕,并答应着一定给烧得热乎乎的。 剩下金锦程、孟悠和冯、周两位小郎君住在熊家,熊家是环境最好的了,还有厚厚的棉被盖,几人都偷着乐,不敢对那两个小娘子说。 晚上这顿饭唐寿又赚了十两银子,今天一天就赚六十多两,唐寿美得眼睛竟同那天上的星星般明亮。然而他抱着银子没美两下,就又被熊壮山给收走了。 唐寿鼓着腮帮子,气呼呼道:“你就不能给我一个吗?一两也行啊,怎么说也是我赚来的。” “嗯。”熊壮山十分肯定地点头,都是他夫郎赚来的,他夫郎很有本事。 看他这副无赖样,唐寿更生气,“你光答应有什么用,倒是给我呀!” “不是说好了吗,给我生个孩子,就给你掌钱,到时候我一文钱都不私藏,全部交给你。” “谁和你说好的,分明是你自己做主的。”唐寿嘀嘀咕咕地小声道。 “夫郎,你在说什么?” “我再说,双儿多难生你也不是不知道,远的不说,咱们村里的双儿有多少生不出孩子的,你现在这么说分明是在给我压力,你就不怕我压力太大郁结于心。”唐寿嘴上胡诌着,心里暗道:“屁!我一个大男人要是真生了孩子才会郁结于心。” 熊壮山竟然还真认真考虑了起来,半晌后道:“这事以后再说,要是你真……钱还是要给你掌管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呵,男人…… 熊家一片祥和安乐,邻村却在夜半时分仍旧鸡飞狗跳,不得宁静。 “生了,生了!” “是小子吗?” “不是,竟是个双儿!”一个年老的女人道:“真是丧气,头几个生些丫头片子就够糟心了,这怎么还生个双儿出来,这双儿有什么用,长大了别说给人家生小子了,就是能不能生出孩子都不一定,谁要啊,这不就是吃干饭的嘛!” 那老妇转身对着床上刚生产完虚弱的产妇就毫不留情地骂道:“都是你这个女人没用,一连生了三个都生不出小子,这是想要我家绝后啊!” 女人由于刚生产完,身体十分虚弱,脸色苍白的如外面的雪一般。她透过窗纸隐隐约约看见外间的相公抱着脑袋,一下下往墙上撞,顿时就恨起自己来。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婆婆家里只相公这一个小子,是多么希望她能生出一个延续香火的,可怎么就生不出来。这一胎,人人都道一定是个儿子,怎好好的就变成一个双儿了。村里人要知道她生个双儿出来,不定怎样背地里笑话相公呢。 这女人从头到尾就没想过孩子,更没想过她自己,满心满眼的都是小子,小子,仿佛能生出个小子,让她立刻死去她也愿意。 女人忍着腹痛,虚弱道:“阿娘,你别生气,你和相公说,等我好了,我再给他生,这胎一定是个小子。” “你说的轻巧,上胎不也是这话,结果还不是个双儿,还不如个丫头片子。”老妇人骂道:“你属老母猪的能生,可家里哪有米养,你以为生下来喝西北风就能活着啊!” 产妇被骂得哭了起来,默默地躺在床上流眼泪,不敢说话了。 她就那么摊着,光着身子,地上站着的两个女人谁也没给她盖被。 老妇人望着床边哇哇叫的孩子,满眼厌恶。 “一会儿你找个桶,弄些热水直接溺死了事,家里可没有闲粮给个双儿吃。”老妪这话并没有压低声音,无论床上的女人还是外面站着的男人亦或者偷偷蹲在墙边的两个小女孩儿都能清清楚楚听见,却没一个出声反对的。 特别是两个女孩子,听见这话恐惧的蜷缩起身子,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将女孩溺死的事,并不是我在这里耸人听闻,真的发生过。就因为家里生了一大堆孩子养不起了,就要把女孩溺死。一般都是老一辈子的事,做这个决定的大多数都是老一辈人,重男轻女。不过,大多数老一辈人还是很慈祥的,最起码我身边的都是很好的老人。这个因为只是个别的个案被报道出来了。 设定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要纠结了,我写的时候会兼顾两个梗都能用的写,有一个不合适的,所幸就不写了。 感谢 君与谁潼之扔了一颗地雷 第四十五章 弃婴 老妇人的女儿眼珠子转了转, 没有去提那个孩子, 而是凑到老妇人跟前耳语道:“阿娘, 你还记得之前我和你说过我婆家那个大姐是嫁到杏花村的吧?” “杏花村?那个穷村?”老妇人翻着眼白,语气不耐烦道。 女人道:“如今的杏花村可不是当初那个穷村了。” “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就没关系,你不要那般死脑筋。”女人恨铁不成钢道:“你想想杏花村如今能有这般境地, 依靠谁, 还不是那个新去的小夫郎。他可是一个双儿, 双儿有多难生育, 许多双儿终其一生不得一子也是常有的事。” “我观他家那个屠户,体格壮着呢,又是刚成亲, 怎可能不腻歪。可这都要一年了,也没见那个双儿肚子有半点动静,我估计是个不能生的。” “你想他要是个不能生的, 还能不着急, 谁家做人夫郎的不得着急生个孩子拴着夫家的裤腰带。这眼见着日子起来了, 往他郎君跟前凑的大姑娘小媳妇越来越多, 他怎可能稳坐住。这时候要是有孩子送上门, 他还不得当成菩萨给他送去的,欢天喜地接着。更何况他自身是个双儿, 对双儿婴儿一定更多些怜惜, 肯定会好好养这孩子的。” 老妇人听明白了,她女儿的意思是要把这孩子送人,不, 准确地说是遗弃。 老妇人犹豫道:“这能行吗?会不会惹上麻烦?” “阿娘,你什么时候胆子这般小了,这能惹上什么麻烦,大不了他不收养就是了。反正这孩子,咱家也不打算要了,就趁天黑扔他家门口,他不要,最多就当看不见,孩子也不过冻死罢了,左右都是死,不过换另一种死法。”女人道:“阿娘,你想没想过,万一那熊家要是肯养,这孩子以后可就要继承熊家的财产了。那时候咱们找到他,哭一哭,闹一闹,说说咱们当初的种种艰辛种种难处,孩子怎能不心软,血缘亲情浓于水啊。到时候孩子手里露出的一点,就够咱们吃香的喝辣的了。熊家日子要是再好些,咱家岂不也跟着当老爷,雇奴仆,顿顿吃肉,那是怎样的奢侈啊!” “这,这可行吗?”虽然嘴上疑问着,但老妇人已经被女儿嘴里不劳而获的大富大贵的日子说动了心,眼露贪婪,犹豫不决,“你确定他家一定会养吗?” “哎呀,我确定。你不知道那个熊家就是被传那么个诨名,其实心软着呢。你不知道,他们村里有那几户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他都给免费盘上炕了,那可是五两银子一铺的炕呀。还有,他们村有个老妇眼睛不好,针线活做不了,熊家就给她安排槌底,熊家那个瞅着挺凶的屠户还怕她抡不动大棒槌,特意给做个小的。” “这都是真的,熊家竟是这么个心软的?” “可不,所以你说当发现家门口被扔了个婴儿,这冰天雪地的他还能不养?” “那肯定得养。”老妇人顿时眉开眼笑,“大娘子,你做的好,等以后你侄子继承了熊家,我也让他孝顺你,也叫你家能过上顿顿吃肉的奢侈日子。” 女人野心勃勃地笑道:“那我就等着借侄子的光了。” 炕被烧得热乎乎的,扑上一层厚厚的棉花做的褥子,再在褥子上铺上熊壮山给他做的单人的羊皮褥子,身陷柔软的羊毛中,依靠在小火炉一样的熊壮山的胸膛上,唐寿只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很快就睡了过去。 本来是很甜美的一觉,到了夜半,月上中天的时候他突然被一阵急促地敲门声惊醒。 唐寿从迷蒙中醒来,披着被子半坐起,“这大半夜的能是谁敲门,别是东京来的那些小郎君小娘子出了是吧?” 熊壮山已经从被窝里爬出来,当过兵的他面对这种突发情况,穿衣的速度快到别人想象不到,真的是三下五除二就完事了。 “你在屋里等着,我出去看看。”熊壮山随手摸起门旁的大砍刀也不打灯笼,借着月色就悄无声息地摸了出去。 并不从大门走,而是翻身跳上了自家墙头,静静爬俯着,耳听风吹草动。 没听到旁的声音,反而一阵阵微弱的婴儿啼哭响了起来,先是小小声的,后来就是放声的嚎啕大哭,哭到声嘶力竭。熊壮山又等了会,确定没有旁人了,他才翻身跳下墙,从门内打开自家大门。一个婴儿被放在竹篮中,连个小被子都没给盖,应该是被冻的,哭声凄厉。 熊壮山也不追谁人放在门口的,只是抱起孩子回了屋内。 “怎么还有个婴儿?”唐寿披了件衣服,探头看向竹篮中。 “是个双儿。”熊壮山随手扯过件他的旧衣服,给孩子三两下包裹起来,“应该是谁家不要的扔咱们门口了。” 听到这话,唐寿接孩子的手顿了顿,紧皱眉头,“难不成是特意扔咱家门口的,想让咱们养。” “嗯。” 唐寿缩回了手,没有接孩子,“二郎,你什么想法,这孩子你要养吗?” 熊壮山把孩子裹了起来,笨拙地悠了两下,孩子还在哭,他便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如同捧了烫手的山芋。 “我都听你的。” “好,那我的意思是不养。”唐寿道:“今个他家扔咱门口咱们养了,明天就有别人,这年头谁家日子也不好,孩子却一个接着一个的生,难不成都扔到咱家,咱们都给养吗?” “再者说了,这孩子的父母明显是有针对性的,很可能是早就打听好了咱家,就等着孩子生下来就立刻给咱们送过来呢。要是这种情况,孩子养大了,那家人必定找上门,麻烦事在后边。谁也保证不了,孩子长大就一定会待咱们比他亲生爹娘亲。否则岂不是咱们替别人养大了孩子,而孩子大了却要拿咱们的钱去反过来养遗弃他的父母?” 这种事后世电视里演了太多,收养的孩子有不肯认亲生爹娘的,就只要养父母的。也有掉头就跟亲生爹娘走的,随便哭一哭,说点根本半分经不起推敲的话,就感动的什么都忘了,也不知道要至养父母于何地。 就是听的太多了,导致唐寿对这事挺恶心的,虽说孩子无辜,但唐寿无论如何生不出抱养他的心思。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如鲠在喉的被人算计的不爽感。 最主要的是熊壮山还年轻,他以后还会有自己的许多孩子,为什么平白无故被塞进一个就要替别人养,这对熊壮山不公平。唐寿此时还存着想要离开的心思,因此首先考虑的还是熊壮山的利益。有了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会不会影响熊壮山和后娶的小娘子的感情?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熊壮山还会娶别人,唐寿就心口有些闷,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孩子哭的,还特别烦躁。 感觉到唐寿突然坏却的心情,熊壮山马上道:“夫郎不必烦恼,明日我就去找这孩子的父母,想来不会太远,很可能就是咱们附近这几村子里的。只要打听是何人家最近生产了,咱们看谁家孩子突然没了,就能确定了。” “不,那样太便宜那家人了,要是养不起,可以正经送人,给孩子找个人家,如此也不枉为人父母一场。如今却这样随随便便扔在他人家门口,就不顾孩子死活,更不管人家想不想养,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就该受到惩罚。” 唐寿冷冷道:“明日一早送到衙门里,县令自会追查,没得他好!” “行,拿我明天就给送去衙门。”熊壮山将孩子放在炕上,抬手给唐寿掖了掖被角,“你躺下吧,我去熬点米汤,这孩子可能是饿了。” 看着熊壮山出了门,那孩子还在哭,唐寿只能爬起来抱在怀里来回悠着,可孩子还在一个劲的哭,怎么也哄不好。唐寿家里他是最小的,他出事那会儿,也没个侄子什么,所以根本不会哄孩子。 熊壮山煮熟了粥回来,客房里的金锦程也被孩子哭声吵醒,出来看是怎么回事。 熊壮山简单说了情况,他们就各自回屋了,白日累了一天,晚上还被吵醒,虽然是这种事,几个人心情也不怎么好。 那孩子挺能哭,熊壮山走了这么久,他就哭了这么久,后来熊壮山喂了几口米汤也不见好,就是不停地哭。熊壮山实在无法,想要抱着孩子去厨房里,省得吵到唐寿。厨房那么冷,唐寿当然不可能让熊壮山去,就和你轮着班换着抱。那孩子哭了醒,醒了哭,这一宿唐寿也没睡好,早起顶着两个黑眼圈。倒是熊壮山不见怎样,仍然精气神十足。 熊壮山道:“在军队里习惯了,几宿不睡是常事。” 客房里的金锦程出来,同样一副没睡好的郁结样,他幽怨道:“熊夫郎,这孩子你们打算如何处理,要是想养的话,能不能给我再找户有炕的人家睡,这整宿整宿的哭,我们真受不了。” 唐寿忙道:“不养的,这就送衙门里去。” 金锦程楞了下,似乎没料到唐寿会不养,他现在已经知道那几户人家的炕是唐寿给免费盘的了,五两银子一铺炕都舍得了,身世这么可怜的孩子怎会不养。 “金郎君,这事一码是一码,二郎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到时候难免有时偏颇,被收养的也许会觉得就因他不是亲生的,所以才会不向着他。可要是偏颇了他,那么自己亲生的孩子又会怨恨父母,责问父母谁才是他的亲生孩子。而人处事,谁也保证不了就一次偏颇都没有。” 金锦程笑了两声,“熊夫郎想的深远,是我多虑了。不过既然孩子你这就要送走,那我就回去再睡个回笼觉,这一宿都是孩子的哭声,我们也没睡好。” “行,等你们醒了,我再做吃食。”唐寿自己也跟着回屋睡觉去了,熊壮山抱着孩子找去衙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茶荼茗蔎扔了一颗地雷 第四十六章 下场 也许这事要换成别人来报案, 总要被拖一拖, 但亲自来的人是熊壮山, 差役们便不敢拖了,甚至县令还亲自过来嘱咐一遍。 县令穿着一身威严的官服,面容冷峻, 对着两个捕快肃严道:“这事你们跟着熊二郎去办, 务必查个水落石出。我们玉林镇纵然贫穷, 但绝不能做那穷山恶水出刁民的歹镇。一旦查出主谋之人, 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是。”两个捕快一身正气,回答的声音穿云裂石。 县令转首对熊壮山道:“熊二郎, 这事查起来容易,那家人必然会受到惩罚,可之后的事却不好办。他们因这孩子吃了苦头, 想来日后就算养着孩子也不会尽心尽力, 要是一般苛待, 使他多做活, 或是不给吃饱饭, 这些小的磋磨上折磨孩子,我们官府的人也无法插手。毕竟人家一句家里没粮, 全家人都吃不饱就堵得我们哑口无言了。” 熊壮山想了想道:“县令, 你看可以把这孩子送养给其他需要的人家吗?既然这孩子被他们弃养,大人便直接剥夺他们的抚养权,送给镇上真心想要抚养的人家, 并做主这孩子日后大了,亲生父母不得认领。” 古代社会,绝对皇权也有绝对皇权的好处,比如这种一方县令就是这一方的父母官,许多事他是可以做主并说得算的。如县令要是判了遗弃的人家不准以后去认养孩子,那么就是日后他们反悔去认了,孩子也可以不认。在一个愚孝奉行的时代,身体发肤尚且授之父母,不可随意损伤,可想而知,不认生身父母是多大的罪。但要是有这县令这一纸判决,那么日后孩子不想认,便可理直气壮,不受约束,谁人也不敢妄意,试图用舆论压人。 县令笑道:“这倒是可以,这个主我也敢做,我是这一方父母官,便是保此地平安,为百姓谋福祉的。玉林镇虽不大,但想来我张榜出告示,总能寻到那么一户真心实意的。” “多谢县令大人。” 这事既然动用了官府力量,那么十分好查,并没有挨家挨户走访,只要找到村里里正,里正便会将各家情况毫无隐瞒地倒豆子般倒出来,生怕遗漏一星半点,被治罪。 走到第三个村子时,就找到了弃养孩子的人家。 这家人姓李,到了这一辈正是祖上三代单传,可这唯一的男丁娶了个老婆,一口气生了三胎,竟没一胎是小子的。村里人家都穷,倒是他家人丁稀少,女儿又用出嫁了,得了不少彩礼,所以纵然穷,也绝对养得起三个孩子。 “我头些日子就听说他家儿媳妇这几日就要生产了,他家老人急得不行,请了许多有生产经验的婆子去家里给看,说是根据孕妇的肚皮就能看出怀的是男孩还女孩,许多婆子给看后,都拍着胸脯说是胎小子。李家那两个老的乐得走路脚下都生风,反而是这到了生产的日子却忽然消停下来,我还奇怪他家这是怎么了,没想到竟是生了,且这一胎连个姑娘都没生出来,竟然是胎双儿。”里正噼里啪啦将知道的都讲了。 捕快锁定目标,也就不听他废话,直接找到那户人家。这两个捕快是新召来的,刚入职,特别正气凛然,对这种事完全看不惯,只听着就憋了一肚子火气,打算给这家人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这会与其说是敲门不如说是砸门,农家的小木门差点被拍碎了。 屋里好一会儿才慢吞吞传来一个虚弱的妇人声音,“谁呀?” 两个捕快也不答,只把门拍的更大声了。 很快又听得一个老妇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这是谁啊,要作死呀,把门拍的这么响。你这个懒死的妇人还不快点,慢吞吞地干什么,连个小子都生不出来,还坐什么月子,浪费吃食。” 妇人眼圈含泪,忍着疼痛一步步挪到门口,她昨天夜里才生产完,今天就被婆婆支使下地干活,浑身没有力气,拔了几下,才打开门栓。 一看到外面的人竟是两个穿官服的捕快,还跟着一个看着就凶恶的彪悍大汉,妇人一时竟不知道被哪方吓得双腿一软就坐到了地上。 屋里,老妇人还在骂骂咧咧道:“谁啊,咋还没声了呢。大娘子,你出去看看,看看那个不能下蛋的母鸡是不是死到外面了。” “谁家女人不生孩子,我也生三了,哪那么矫情。”不过还是边抱怨着边出了屋来,当看到前头走的两个穿官服的捕快时,妇人虽也有些害怕,但还能站住。可当目光往后一看,落在跟在最后的熊壮山身上时,妇人却是当场就跌坐在地上。 “李二嫂。”熊壮山盯着人,认出这个女人是蔡学娘子介绍家里做工的,来家里交过几次针线活,夫郎虽满意做工,却对这个人不喜。 一个捕快道:“这人熊二郎你认识。” “认识,在我家做过工。”熊壮山眼睛越来越阴冷,竟是认识的,那就说明果然是事先图谋好的。 捕快也想到这些,随即目光就更阴冷了,这下就完全确定了,也没了顾及,直接闯了进去。 老妇人看见这两个捕快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幸的预感,就猜到是不是遗弃的那个双儿给家里惹了乱子,可又想到村里生了养不起溺死的有的是,她又不是第一个,那些人捕快都不管,想来也不会管到她头上。 面对捕快这种在玉林镇而言挺有身份的人,自然轮不到老妇人说话,不管她在家里多泼辣,到底是男尊女卑的社会。 张老翁颤着声音道:“不知道两位大人因何事而来?” 捕快冷冷道:“外头那两个女人有一个是你家儿媳妇吧,听村里人说这两日生产,看她肚子消了,应该是生完了吧,那么孩子呢,抱出来我们看看。” 张老翁顿时面如金纸,吓得全身颤抖,他恐惧地望了老伴一眼,见老伴此时同样满眼惊恐,根本不给予他安慰,他又转头看向儿子。那个老实巴交的儿子,比他阿娘胆子还小,竟是吓堆了灰。 无法,张老翁只能硬着头皮道:“孩子生下先天不足,夭折了,被我扔到后山上了。” 捕快不阴不阳道:“是扔到后山了还是扔到人家门口了?” 张老太打断捕快的话,惶急道:“对,扔到后山了,扔到后山了。” 另一个捕快看这一家人完全不知悔改,断然喝道:“不见棺材不落泪,今个就先每人给你们一顿板子,你们就肯讲实话了。” 说罢,不容分说,就拽起张家那个三代单传的儿子作势就要打下去。张家就这么一个根了,还没有孙子,宝贝的不得了,立时,张老太就扑过来,抱住那捕快的大腿,吓得哭喊道:“不要打我儿子,我还没孙子呢,这可是我们老张家的根。不就是一个双儿吗,我又没溺死他,只是把他扔到一户人家的大门口了,说不得现在正在暖和的屋里子盖着棉被呼呼大睡,日子享福着呢。干什么他一个双儿享清福,却要打我儿子。” “这是承认了。” 张老太死不知悔改道:“我都没溺死他,还给他留口气,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他还得感谢我给他找户好人家。” “乡野村妇,浅薄无知。我告诉你们无论溺死婴儿还是遗弃都是大罪,打板子是轻的,还要下大牢。” 老妇人这下吓呆了,“怎就下大牢了,我自己家生的孩子,就是溺死了,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无知蠢妇。”捕快并不和她废话,和这种无知的人永远讲不通道理,他拖着人,不顾老太的挣扎尖叫就把人拖出大门外,拖到村子里。 村子本就不大,又不像杏花村有生意可做,现在都闲在家里,听见动静全部跑出来看热闹。 捕快就是要杀鸡儆猴,给这些无知的村人上一节深刻的课,让他们知道生孩子不管直接溺死还是遗弃都是犯法的。 “你们都听着,这老妇人将家里新生的双儿婴儿半夜遗弃在旁人家门口,扔了就走,根本不顾孩子死活,不想孩子要是不被发现,会不会冻死在冬日里,这触犯了我们昱朝律法。因孩子没死,遗弃者二十大板,从犯十个板子,主谋下牢一年,不得赎人。” “什么?”围观的顿时议论纷纷起来,这年月生了孩子,一看是双儿或者姑娘给溺死的,没个村子都有个两三户。他们不是不知道犯法,只是这事官府一直知道,采取的态度也是民不举官不纠,这怎好端端的突然就查上了。 忽然目光落到跟在捕快身后那个外村人身上,这人一身煞气,难不成张家把孩子扔到这人家门口,然后被他举报了。 顿时有村人捶胸顿足,这张家是不是傻,一看就知道这个彪悍的汉子不好惹,不绕着走,还往上凑,是不是疯了。 熊壮山不理会那些探究的目光,面无表情的立在那里冷漠地看着一切。 捕快随身带了板子,就是为了当众打人,好给这些村人一个震慑,使他们以后不敢太过分。 “打!” 两个捕快举起板子,照着老太毫不留情地打了下去,刚刚是她承认她是主谋,这事她儿子完全不知情的,既然她这么护着她儿子,那他们岂能不成全她。 两个板子落下去,老妇就受不了,凄惨地嚎叫道:“别打我,别打我,这事不是我的主意,都是那个赔钱货的主意。” 捕快停了板子,“赔钱货?” “是她。”老妇人伸手指向看事情不好正要溜走的女人,“都是她给我出的主意。她说杏花村有户姓熊的人家可有钱了,他里一家人心地都软,又给村里老人免费盘五两银子一铺的炕,又给孤寡老人活干,要是把孩子扔在他家门口,他家一定会养的。等到孩子长大,我们再去认个亲,孩子一定会认我们的,到时候我们也能跟着吃香喝辣,过上顿顿有肉吃的日子。这一切,都是她给我出的主意,孩子也是她扔到熊家门口的。” 李二嫂完全没料到她阿娘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攀咬她,一时间呆楞住,反应过来后,脸上血色褪了个干净。可同样不是个吃亏的,立刻反唇相讥,“要是依你,孩子就给扔烫水里溺死了,我心好舍不得,才扔到熊家门口的。” 李二嫂似乎被她阿娘刺激到了,转头就指向张家其他人,“他们,还有他们,都是知道的,要不孩子刚生下我能抱走,还不是他们默认了的。” 张老太看她竟然敢咬出家里两个男人,用一种你疯了的眼神瞪她:“那是你弟弟,可是咱们老张家的唯一一条根,你竟然敢……” “有什么不敢的,我还是你女儿呢,我都出嫁了,这事本来和我有什么关系,还不是为了你和弟弟,为了咱们老张家有条根,结果倒好,你竟然把责任都推给我,他们都说了这事是要坐大牢的。” “我是你阿娘,我生了你,你就该替我下大牢。” “凭什么,家里活我做得最多,苦我吃得最多,可好事没一个是我的,凭什么我都出嫁了,都不是你家人了,还要替你们承担过错。” 村人一时间都看傻了,这简直是年度狗血大戏,狗咬狗一嘴毛。 最后捕快给两个女人塞住嘴,每人打了二十个板子,鉴于孩子是李二嫂亲手扔的,主意也是她出的,是主谋,打了板子后,借了村里驴车直接拉进衙门里。至于其他张家人,全没得好,每人十个板子,不过倒是没下牢。这是念在两个老的年纪太大,二是家里还有两个小孩子要照顾。 当天这事传回到李二嫂的婆娘,婆家人一出门就被全村人指指点点,议论他家说了个歹毒的媳妇。村人议论声太难听,李家好没脸。这些李家人都能忍受,最忍受不了的是,嫁到杏花村女儿给传话回来,说熊家不用他家做工了,就因为李二嫂算计熊家的事,熊家怒了。 李家才赚了几天钱,多么不容易搭上熊家这条财路,好日子还没开始就被李二嫂给作没了,李家如何不气。 “你说她一个外嫁女作死非要插手娘家事,这和她什么关系!” 李家阿翁对她本就厌恶,奈何儿子喜欢才一直忍着,现下出了这事,给李家抹了大黑,被全村人戳脊梁骨,也不顾儿子反对,做主就休了她。 李二嫂在牢里伤还没好,没等到家人的医药却等来一纸休书,登时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咲骨朵白扔了一颗地雷 第四十七章 饺子 小婴儿被寄养在衙门, 熊壮山并没有带回来, 后续的事宜由衙门处理, 他也不便插手。 “还有二十几天就过年了。”唐寿和面蒸了一锅核桃酥,那些东京的小郎君们很喜欢吃,夜里饿了, 正好爬起来打牙祭。 “嗯。”熊壮山双眼定定地看着唐寿, 里面泛着复杂的情绪, 唐寿一时间并不大能分辨, 然而那眼神却莫名令他很慌乱。 他稳了稳才道:“咱家后院里的牲畜都宰了吗?” “宰了,养了一年了,这时候最能卖个好价钱, 特别是羊肉,卖到玉林镇供不应求。等开春了,我再去抓几只小羊羔, 小猪仔。” “羊皮可以留下, 咱们再缝制床羊皮褥子, 铺着也舒坦。” “可以。” “眼看着年底了, 咱们自家也要储备些肉, 反正现在咱家也不差那点肉钱,就留一头羊, 一头猪, 有时间去镇上再多买些牛肉回来,你看可以吗?” 自家?这两个字说的熊壮山心底熨帖极了,如一条小溪轻柔地趟过心房, 他磨着砍刀的双手微微停顿下,旋即继续若无其事的磨了起来。 “不够吃,猪留两头。” 哎,忘记了大笨熊是个可以吃五斤牛肉的战士,看来今年所有年货都得加量。 正好面前他还能发一批牙香、一批千层底布鞋,两厢下来能净赚四百两,再去掉下批本金二百两,他们手里还有二百两可用。而这些东京的小郎君们走后,他还能赚个一百多两,本钱也就二三十两。 今年看来能过一个不错的年,等来年开春化了冻,种完地后,家里的牙香生意倒是还能继续,但千层底就该由棉鞋该做布鞋了,价格就会差很多,那么相应的手工也得降价,不然他就合不上了。 “对了,二郎,等春种忙完了,咱们把家里的房子推倒重建吧。” 熊壮山停下磨刀,道:“咱家的房子是我回来那年盖的,这才五年,还是新的,推倒可惜了,你要是觉得不够用,咱们可以后接。” 村里房子就没有建好推倒重盖的说法,那简直是在败家。都是破了补,补了坏,坏了再修。要是有娶媳妇添丁加口的大喜事,至多不过在老房后面接间新房。推倒重盖这种事也就是唐寿说给熊壮山听,换了旁人家必然会被男人给按在地上胖揍顿,这已经不是败家可以形容的行为了。 “不是,是我打算将家里改成民宿的形式。”民宿在后世很流行,“就是咱家自己单建一座二层小楼,不用太大,整座小楼四百多平方就行。一楼建了大厅,类似前台,招待客人,同时也进行买卖,也可以给客人临时休息用。二楼就是咱们自己住,顾客止步。” 小二楼的建筑不是没有,在玉林镇许多商铺都是两层的,在东京还有更高的。但住宅并不流行小二楼,至于乡野农家,更不会建筑小二楼,主要还是钱的问题。 但既然唐寿提出来了,熊壮山并没有一口否决,相反他已经在心里默算起家里的存款,并考虑唐寿的提议可不可行,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他都会给予满足。 谁让他是他的夫郎,他是他的郎君,他依着他,满足他,这便是天经地义。 “最主要的是,我曾经和你说过暖墙和地龙,这两样必须要有,有了它,咱们就不用土炕了,土炕太鸡肋了,烧炕不烧屋子。要想屋子暖和,炕就睡不了人,烙得慌。可炕刚够热,屋子却热不起来。所以其实我是一直不大喜欢的,今年这是没办法,天太冷,才给咱家盘炕了。来年有条件,我可不用这些了。” 只这两句话的功夫熊壮山就有了成算。“按你的想法,咱们也是盖得起的,地咱们有,只盖房子雇匠人的话,二十两完全够了,家具的话,十两也尽够了,咱们完全可以盖起。” “不,这是咱们住的,不给外人借宿,我还要在建个别墅,这别墅就给东京来的小郎君小娘子们住,是奢侈享受的。” 看熊壮山满眼疑惑,唐寿就道:“等我去季秀才家里借纸笔,到时候画出来给你看,大约需要多少银子你再估算。” 想到后院唐寿新买回的地,看来他的夫郎是打算都用来建住宅。 “行,你画出来给我看,到时候我们再研究。” “二郎,你去看看那些东京来的小郎君小娘子们,还是老规矩,射箭赢了你的,我给他免单,并赠送他一盒呵气如兰。” 射箭是唐寿新增设的项目,在冰上射箭,对于在冰上站都站不稳的人而言,射箭更是难上加难。 平地射箭,马上射箭,这些对于参过军的熊壮山而言绝对是最基本的东西,但冰戏上射箭就难度很大了,毕竟熊壮山之前完全没有接触过冰戏,他头些日子教人时,大熊还是连站都站不稳的。所以当他第一次提出,射箭超过熊壮山就可以得到一盒牙香的提议时,他还以为,牙香一定能送出去。没想到竟给熊壮山争了第一,原来大笨熊已经在他不知道时候学会了滑冰,并且技术已经能够在冰上射中箭靶了。这之后,赢过熊壮山就成了唐寿给他们设立的日常奖励。 同时唐寿还弄了冰猴,在冰上用鞭子抽,也是很好玩的,这么多新花样,才把这帮东京来的小郎君小娘子们留住了七八日。 熊壮山收起砍刀,站起身,神色是倨傲而高处不胜寒的,他道:“射箭,没人能赢过我,即使是在冰上。” 说罢,大踏步离开了。唐寿望着他的背影,嘴角不自觉笑了起来。熊壮山性子稳重过了头,从来不喜欢娱乐,最开始让他玩冰戏他并不愿意,觉得玩物丧志。还是后来,唐寿为了吸引他,搞出射箭的项目,熊壮山对于一切和武术挨边的就很喜欢,射箭是他参军时每日必练的操练,这才令他有兴趣出去陪那些东京的客人们玩耍。 没想到射箭不仅引起熊壮山的兴趣,更受到东京的小郎君小娘子们欢迎,小娘子们虽然不会射箭,却喜欢看小郎君们射箭。更发现熊壮山于箭术是一把好手,都缠着他比试起来。 今天是东京的客人在他家最后一宿,明天他们就要启程返回东京,再贪玩也总是要在年前赶回去过年的。 最后这顿晚饭,唐寿就打算给他们包饺子,然后做几道小菜。这样明早起来,将剩饺子煎了,熬点粥,既方便省事又好吃。 饺子他打算做山野菇和猪肉馅的,剁点葱末放里,十分美味。炝拌菜,一道海带丝,一道干豆腐丝,最后用猪肉裹了鸡蛋粉面,炸道小酥肉,虽不是鸡肉做的一样好吃。 二三百饺子就唐寿一个人忙,又是和面擀饼,又是包的,忙了近一个时辰才忙完,累得胳膊都酸了。 非熊壮山懒惰不愿意帮忙,而是他与厨艺这一道真是出奇的笨。拳脚上他有多厉害,厨艺上就有多糟糕,用他也是尽添些意想不到的麻烦,还不如自己一个人累点。 不过这是来他家进货的人少,想来开春后,天暖和了,会越来越多的人来他家进货的,那时候他就要招些帮手了。不过招帮手他还得仔细挑选,虽说他做的这些吃食,镇上酒楼里大厨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做的,但他们知道做法,却不知道精细的配比调料,这个才是厨艺的秘籍。不然同样一样食物,为什么有人做好吃,有人做就难以下咽。万一要是识人不清,恐偷了他制作的方子出去另立门户,这就麻烦了。 包完饺子,唐寿打开后窗,见他们簇拥着熊壮山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就知道那头大笨熊又得了头彩了。还真是,想送一盒牙香都送不出去,唐寿美滋滋地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熊壮山拔得头筹这事他比自己又想出一条赚钱的路子还要开心。 “熊夫郎,你又做新吃食了,这回是什么?”熟悉了后,孟悠是个比金锦程还好相处的,他为人特别谦和有礼,不怪是东京小娘子们的梦中情郎。 “是饺子。” “角子?” 昱朝的角子是一种类似于糖三角的面食,中间是糖心,两边被捏角,做成角形的。 至于后世的饺子这时候还没有,就连面条都是宋朝才出现的,于面食上的花样,昱朝同样不多。 “不是你说的那种角子,我做的有肉馅,需要水煮,还要沾蒜酱,等一会儿你们吃的时候就知道了,先洗了手,进屋等着吧。” 小郎君小娘子们依言洗手上炕,在老位置坐好等他。 饺子端上来后,望着一个个白白胖胖像银元宝般的吃食时,这些东京来的贵客都是不曾吃过的,又成了没见过世面的土豹子。 唐寿将熊壮山捣的烂烂的蒜泥给每人挖了一小勺,又给他们倒了酱油和醋,好辣的,让他们自己再加些辣酱。 孟悠夹起一个也不顾烫,沾了点蒜酱就一口咽下去。 “嘶嘶,好烫,好烫。”孟悠一边说着烫,一边往嘴里继续塞饺子。 唐寿笑道:“你凉些再吃,当心烫到。” 孟悠却道:“可是好吃嘛,我等不及了。” 金锦程也跟着道:“熊夫郎的手艺好,吃食新鲜,我敢保证这许多东西宫里那些厨娘也不曾会。” “这可怎么办好,如今吃惯了熊夫郎的手艺,嘴巴养刁了,以后家里厨娘做的都不爱吃了。每年过年的时候,我都最高兴,好吃的多。今年却怕是要难熬了,因为家里做的毫无新意,不如熊夫郎手艺半分。” 众人纷纷吹捧起来,这吹捧也是真心实意的。 “熊夫郎熊二郎,这是咱们在你家最后一宿了,你们也别客气,都是老朋友了,坐下一起吃呗,热闹。” 吃吃喝喝中才最能拉进友情,唐寿也不客气,和熊壮山添了副碗筷,就和大家一起吃起来。这顿饭吃的很快乐,东京的小郎君小娘子们也给唐寿说了不少的东京美食和见闻,唐寿笑着听,了解到不少东西。 最后,还是金锦程脸大,“熊夫郎,别的我们带回去路途遥远也不好吃,你看这个能不能给我们每人包些让我们带回去。出来一趟,总得给家里长辈带点什么才像样子。” “是呀,是呀,我也要,熊夫郎给我包二百只,我家有冰窖,我带回去慢慢吃,不然整个年节都得想你的饺子。” “我也要,我也要。” 闹到最后,全部都要,也不顾脸面,两个小娘子竟然哀求上了。这是赚钱的机会,苍蝇腿小,但也是肉,有赚钱的机会他就不会放过。再者说了,要是吃好了他家饺子,说不得他也可以做个像后世的那种饺子品牌,也许也能火遍整个昱朝。 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唐寿矜持地点头:“可以,你们想要多少,报给我,我给你们包。” 熊壮山道:“我去请阿娘和熊五,你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 “行。” “饺子?”熊母带着熊小妹很快赶过来,看唐寿包了几个,这些厨房里的好手就会了。“一千多只,就咱们几个,这得包到什么时候。” 唐寿道:“我听闻大嫂回来了,她于这上面也是一把好手,可以把她也请过来帮忙。” 熊母道:“可不行,你忘了糕点的教训了,我可信不到她?” “这个没事,饺子好不好吃主要在陷,陷我已经调好了,至于包的手法,根本用不到外泄,看过饺子会厨艺的小娘子肯定都知道怎么做。” “这倒是。”熊母还是有些犹豫,想了想觉得唐寿说的在理,再者这么多饺子没个人手帮就她们不知道得忙到什么时候。 最后,熊母还是回家叫来了熊大嫂。 “我和你说,我给你个机会,这次你要是还敢吃里扒外,就别怪我让大郎休了你。” 熊大嫂指天发誓,“阿娘,我绝不敢了。” 同时她心里特别珍惜这次机会,能重新获得熊母的信任十分不容易,她也希望可以通过这次事件改变熊母对她的看法,使熊母重新接受她。 见到唐寿和熊壮山后,熊大嫂还是非常尴尬,脸涨的通红,有心道歉,可却张不开口。 好在唐寿没拿话敲打她,就跟没这么回事发生一样。 熊大嫂上手很快,她包饺子的速度仅次于唐寿,可能也是存了好好表现的心思,一点没偷懒。 实际上熊大嫂现在对于熊家的态度有点够着,不仅是因为她偷了糕点方子犯了错,怕熊家一个不满意休她回去。最主要的还是因为熊家有钱了,日子过好了。现在熊家做菜油水从不计较,必须足。以往一罐荤油恨不得吃一年的婆婆,自从有了大豆油后,她每日看着熊大嫂多放油,油大的菜香,吃着能多下半碗饭。 熊大嫂回熊家第一次做饭打开家里油罐子发现油是满的时,并没在意。毕竟家里现在做糕点生意离不开油,可做菜时并不敢多放。 “大嫂,你快快多放些油,阿娘和阿父现在喜欢吃油大的,要是油小了,做菜阿娘该骂了。”在厨房里帮忙的熊五娘子连忙阻止了熊大嫂。 “哦。”熊大嫂呐呐地答应着。 看熊五娘子一勺油下去时,她都傻了,这不会被阿娘骂败家吗,她胆战心惊,甚至以为熊五娘子是不满意她从前欺压她,故意对她进行报复。结果等菜端上桌子时,见一家人都习以为常,没什么特殊表情,包括熊铁都没露出意外,熊大嫂才知道她不过不在家这一个多月,家里经济已经翻天覆地了。 以前一滴水都要寻思的人家,现在吃油是她娘家那种在村里还算富足的人家都不敢想的。之后没几日,熊大嫂又吃上了肉。这可不是娘家的肉渣,而是大块大块的肉,每人都有份,她自己被分了四五块,家里男人还要多。 从前家里吃不起肉,熊铁总幻想有一日能让娘子大口大口吃肉,这次终于有了机会,把自己碗里分到的七八块肥多瘦少的肉,全部夹到熊大嫂碗里。 “给你吃。” 熊大嫂抬头就看见熊铁憨厚的面孔,虽然没有精明的算计,但是满心满眼都是她。 “娘子,给你吃,头些日子我刚吃过。你在娘家也吃不到这种大块肉的,快吃吧。” “咳咳。”熊母重重咳嗽两声。 熊大嫂吓得连忙将肉全部夹回给熊铁,“我够吃的,你明天还要去镇上卖糕点,你多吃些,有力气。” 有熊母在,熊铁不敢太过分,只趁着熊母不注意,把碗里最肥的两块夹给熊大嫂。熊大嫂嘴里吃着肉,眼泪差点流出来。从前她怎么就鬼迷了心窍,觉得这样的汉子是个无能的,他的心里可全是她啊。 自此,被熊家改善后的条件震到了,熊大嫂就开始下意识地讨好起熊铁,在也不觉得她男人没用了,反而觉得自己眼光好,她郎君是大器晚成的。 “二弟夫,我来擀饼吧,我看会了,替你会,这个挺累的。” 唐寿刚要答应,熊母却先沉了脸,“你要干什么,又要偷师。” “没,我没有。”熊大嫂委屈的道。 “阿娘,这个可以让大嫂试试,再说我实在是擀不动了,膀子都累酸了,再下去该残了。” 没事熊壮山也会帮家里雕刻刷牙子,他手艺好,唐寿也就随他,而熊壮山自己的想法就是能多赚一文是一文。他这会儿正在雕刷牙子,闻言立刻放下,起身来到唐寿身后。 “是这个膀子疼吗,我给你捏捏。”熊壮山因为某种事,总给唐寿揉腰,已经完全掌握他能承受的力道了。 唐寿毫不客气,指挥着熊壮山,“旁边一点,对,就是这里,好酸。” 这要是换了熊大嫂敢这样当着熊母面指使她儿子,她势必要怒的,可现在看见了也只能当没看见,低下头,只顾着包饺子,心里告诉她自己她已经瞎了,看不到。 熊大嫂羡慕地看看唐寿,默默拿起擀面杖擀面饼。 “不错,大嫂你第一次擀的就这么圆,很好。”唐寿一边享受着熊壮山的按摩,一边夸赞着。 熊大嫂郁闷的心情消了点,更加卖力擀起活。 等一千多个饺子都包完,熊家几人累得差点没摊了。唐寿要给银子,熊母说什么不肯要,最后就给装了五十只饺子带走。这不仅熊母高兴,熊大嫂和熊小妹也乐坏了,包的时候她们就馋了。 唐寿的饺子是按个数算得,一个两文钱,一千多个饺子被几个小郎君小娘子们瓜分了,给了他六十多两,唐寿也算没白挨累。 临走时,金锦程放慢速度走在最后,确定其他人听不见了,他对唐寿小声道:“过两天,我家仆人会过来进年前最后一批货,你一定要给备足了,没个三五百支的牙香,这个年我怕是要过不去了。” 过年本就是卖货的好时候,平时卖不动的东西都会变的畅销,别说牙香这种本就受欢迎的。 “这里面是一百两银子,算我的订金,你一定要给我备足了货。” 唐寿知道金锦程这是看他买了地,怕他手里没银子购买昂贵的香料。 “你放心吧,我给你备足了。”他也不客气,直接收了订金,金锦程这才放心打马走了。 同时玉林镇和邻镇也知道了牙香和千层底棉鞋纷纷涌入到熊家购买。 “熊夫郎,这个清新能不能再便宜些?” “熊夫郎,你家千层底的皮靴怎么没有了,昨天张小三还在家买了呢,今个怎么就没了?还什么时候能有,我这铺子里着急卖呢!” “熊夫郎……” “熊夫郎……” 熊家也迎来了卖货的小高峰,每日忙得脚不沾地。 家里的羊和猪终于被宰了,陆续有玉林镇的肉铺过来拉肉,羊肉最好卖,肉铺抢着要,猪肉就差了些,不过也收。 “二郎,咱自家的肉留好了?” “留好了。” “再留头猪,杀了卖给村里人吧,咱卖给铺子什么价格,卖给村人就什么价格。”唐寿道:“咱们当初有难那会,不少村人想帮忙,最后虽没帮上,但这都是心意。” “行。” 肉猪铺子里卖三十五文一斤,但现在涨价了,要三十八文,熊壮山卖给他们只二十五文,中间差了十文利润。这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人家肉铺也要赚钱,不可能给白买,这个价格已经算相当实惠了,也就熊壮山能拿到,别人可不行。 第四十八章 吃什么补什么 唐寿一个后世人对见血的事还是挺害怕的, 尤其是熊壮山之前当着他的面宰了野山羊后, 用那把带血的大砍刀吓唬过他, 他就稍微有那么点阴影了。 虽没言明,但那个平时糙到极致的大汉却心细的看出来了,其实, 熊壮山对唐寿的事从来都不糙, 但在别的事上就好似天生少了一根筋, 总有那么些无所谓。转首, 熊壮山就请了熊三郎过来帮忙。 熊壮山眼睛一瞪,喝声“排队。”乱哄哄挤在熊家门口的村人就瞬间如分拨的潮水般,规规矩矩的按先后来的顺序排好了长队, 没一个人敢叽叽歪歪些旁的。 后面有来晚的,排在最后的就道:“你别给肥瘦的都买走,给我匀一些, 谁不知道肥的香。” 前面排队的就回道:“知道二郎家今天杀猪, 我起个大早就过来排队, 一斤比肉铺里便宜十三文不说, 还是在自己门口卖, 肉品也好,我可不得多买点, 今年托二郎和他夫郎的福, 咱也小赚几个。平时也就那样了,过年了,总得吃顿肉。” “托了二郎和他夫郎的福了, 今年过年办置年货的钱都比往年宽裕了不少。”一时间村人都说起二郎家的好话,一方面是真心实意的感谢,一方面也是希望排到他们的时候,二郎能多给切些肥的。 队伍中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娘子耳里听着村人的议论声微低下头,半垂着眼睑,心事重重。 农家妇人也没什么值钱的首饰,插根木簪,戴朵鲜艳的布花就是流行的款式了。可即便打扮得如此鲜亮,脂粉抹得较平常厚重,也难掩脸上的憔悴。 队伍渐渐排到了她,熊三郎忙到头也不抬,道:“买哪里,要多少?” 小妇人定定地看着熊柱,半晌没有言语,眼眶慢慢湿润了,泪水泡在眼圈,似随时要掉下来。 等了会儿听不到回答的熊柱有些不耐烦了,今个来熊家买肉的不止本村人,还有外村的。便宜了十三文,就是多走些路,起个大早,农家人也愿意来熊家买。熊铁跟着忙活了一个时辰,喝水上茅厕的功夫都没有,这会儿遇上个磨磨唧唧耽误时辰的就很是厌烦。 失了往日的和善语气冲道:“你快点,到底要买哪里,后面人都排队等着呢,这大冷的天……” 当抬头看清面前之人的脸时,熊柱不耐的语气忽然就顿住了,他双眼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小妇人,比那小娘子还要失魂三分。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忘了周遭的一切。可后面等着的人却不肯了,“熊三,你干什么呢,赶紧给割肉,看人家小娘子咋还看直眼了,再直眼哪也是人家的娘子了。哈哈哈…… ” 熊柱平时挺热情的一个年轻人,和熊壮山不一样,在村里人缘还是不错的。所以后面排队的才敢这么和他开玩笑。 熊柱这才被唤过神来,脸红了,声音也弱了,甚至声音里多了几分他自己都不自觉的温柔,眼神飘忽来飘忽去,就是不敢看眼前的小妇人。 “那个,你要哪块肉?”熊柱轻声问道。 他的这幅态度倒是让眼前的小娘子心里有了底,竟没了刚刚独自一人时的慌乱,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小娘子的脸上生了些许笑意,眼睛里也涌上了先前没有的自信。 她伸出手指着那一堆没人要的排骨,“三郎,这堆我要是要的话,能给我算便宜些吗?” 那是一堆小排骨,被剔的不算干净,上面挂了不少肉,但绝对不是好地方,村人要买都是不要这地方的。又不是专门啃骨头的狗,买那没多少肉的骨头干啥,也不解馋。 熊柱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落在那小妇人的手上,小妇人的手指被冻得通红,这并没什么,熊铁注意到的是她的手背皴裂了,在娘家时小妇人的手虽谈不上白嫩,但绝对不糙,并不像现在这般伸出来,一时都分不清是男人的手还是女人的手。 熊铁心脏被针扎了般一痛,恍神间就脱口而出道:“他待你不好?” 问完,看着小妇人瞬间红了的眼圈,熊柱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马上掩盖失态的絮絮叨叨解释道:“这骨头上的肉虽然没剔那么干净,但是也不多,吃不到什么,不如你买这块吧,虽瘦肉多些,但价格也能给你便宜几文…… ” 小妇人打断熊铁的话,“我没钱。” 要是以前,熊柱是不会这么劝说别人买哪块肉的,谁家不想买肥的,都知道肥的香,可是也贵呀,谁家不是一文钱掰两半花,这么说就难免讨嫌。但今年杏花村人都跟着熊家多多少少赚了些钱,就都能买起了。甚至就在刚刚还有排在后面的人大声喊着叫排在前面的人给他们留些好肉。 熊柱一时间被晃了心神,大脑一片空白,才会说出这等不过脑袋的话,忘记了眼前的小娘子已经嫁做他人妇,不再是杏花村那个儿时一起长大的玩伴了。 “对不起,我……”熊柱懊恼的捶了下脑袋连忙道歉。 小娘子脆弱地笑笑,“没事,你也是无心的。” 熊柱不再说话,耷拉着脑袋心情明显沉郁了,他闷不吭声将之前没人要的那些大骨头都从下面的竹筐里拿出来,“你要是要的话,这些都给你,就给十五文。” 一旁一直闷头干活的熊壮山闻言瞟了一眼那堆骨头,之前唐寿给他说过,骨头没肉,村人都不会买,就是在镇上也是半卖半送,赚不了几文钱,所幸要是没人买就不卖了,正好他拿来煮汤喝,还说可以补钙。 这些话熊壮山听不大明白,他知道夫郎的意思是想要,上次去镇上还特意买过。既然是自己吃的,他也就没剔那么干净,留了一些肉在上面。熊柱来时,他也说过,打算自家留着吃。刚才忙,没拿屋去,就放在外面了。 不曾想这会儿不仅被人瞧上了,还要被弟弟半卖半送给别人, 不过熊壮山倒也没出言打断,他家地窖里已经留了三头牲畜,想吃骨头有的是,不差这点玩意。再者他也知道他三弟不是故意的,估计现在他三弟魂都没在身上,做事全凭本能。 小妇人道:“谢谢,你给装这个竹篮里吧。我听说你家还卖大豆油,两文钱一碗,给我打两文钱的,装到这个油罐里。” 熊柱放下刀,就进屋给小妇人装油去了。 “哥夫,这个油罐你能给装满吗,差多少钱你告诉我,我给补上。” 妇人带来的油罐不大,三四碗大豆油的量,唐寿给装满了,也没真要熊柱的钱,只好奇的跟出来看。 就见他把油罐递给一个在村里算是挺靓丽的小娘子,小娘子伸手过来接时,一双水盈盈的眼睛还紧紧盯着熊柱看,目光里有不言而喻的某种意味。果然,在两人传递碗的过程中,双手就发生了意外,孤男寡女的指尖就挨在了一起。 熊柱登时爆红了脸,小娘子也羞羞答答的,但唐寿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对劲。 暧昧的火花还飘在两人中,轰轰烈烈的烧着,下一秒,就被一个巴掌打翻,油罐咕溜溜滚在地上,洒了一大半的油。 “你……”熊铁抬头刚要理论,看见来人是陈家老四,也就是小娘子的郎君时,怒气喷发的火焰哑了声。 倒是小娘子哎呀一声,忙扑到地上,将油罐扶了起来,看着里面还有半下的油,肯定比她要买的二文钱的油多,才松口气。 陈四拽着小娘子的胳膊,一把将人从地上粗暴地拽起来,“你们刚才在干什么?我还没死,就敢当着我的面眉目传情。” 小娘子惶恐地解释道:“我们没有,我和三郎什么都没做,刚刚,就是……就是意外,我们手不是故意碰在一起的。” 唐寿就差没捂眼睛,这女的是真蠢还是假蠢,这种事也拿出来当着大伙的面说。本来只是两个人知道的事,现在全村人都知道了,就算没什么,这么一说,就成了有什么。谁家男人能不怒! 果然,陈四气到眼睛都突了出来,脸红脖子粗的恨不能宰了熊柱。 “好啊,你竟然敢轻薄我娘子!”陈四根本不容熊柱辩解,上去照着熊柱的脸就是一拳。 他突然发难,熊柱没有准备,陷入了被动,眼睁睁看着这一拳就要打在自己眼眶上,半空里,生生被熊壮山给挡住了。熊壮山抓着陈四的胳膊,一拉一推,眼看着没用力,竟就把人掼倒在地。 陈四狼狈的爬起来,还要上。熊壮山嘭地一下,将砍刀劈在骨头上,骨头被一劈两半。 熊壮山沉着嗓子威胁道:“你要在我熊壮山家里闹事?” 熊壮山? 陈四下意识吞口口水,熊壮山大名鼎鼎,壮举太多,威名临近的几个村子都知道。 看着他手里的那把锋利可鉴人的砍刀,再看看凶神恶煞的熊壮山,他到底没敢硬碰硬。可这口气堵在他胸口,上不上下不下,简直要憋死他了。 陈四回头去拽小妇人的胳膊,怒气冲冲道:“赶紧跟我回家,我就知道你这次跟我吵架要回娘家就是个借口。是不是听说熊家现在发达了,就不要脸地往上凑,你别忘记当初是你嫌弃熊家穷,选择了我的。现在虽然我老陈家比不上熊家,但你别忘了你还是我娘子,敢给我勾三搭四!” 那小妇人竟不跟着陈四乖乖地走,反而蠢到极致的火上浇油道:“我没有,从前是我和三郎没有缘分,并不是我嫌弃三郎家穷。至于刚刚,真的只是不小心碰到一起的。” “三郎?”陈四鼻子都要气歪了。 郎君在昱朝是尊称,一般只用来称呼大户人家的男丁。村里人间都是姓氏加排行这样叫,要是喊谁几郎,就是在捧着对方的叫法。 “你叫的是真亲密!”陈四气的浑身颤抖,面颊更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掌狠狠扇肿了,他仿佛听见周围人戳着他的脊梁骨在议论他,他抬手就是一巴掌将小妇人打翻在地,“贱人!” 陈四碎了她口,抢过小妇人怀里的油罐塞进装骨头的竹篮里就去薅小妇人的头发,竟打算就这么生生把她拖走。 “在我跟前穿得和丧夫了似的,到了野汉子跟前就打扮的花枝招展,看回去我怎么收拾你。” 小妇人狼狈地被薅着头发拖在地上走,没两步就疼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她边拼命从陈四手里往回拽头发,边对熊柱求救道;“三郎,救我!” 昔日喜欢的人,求而不得的人被这么对待,熊柱哪能忍住,到底上前将小娘子解救出来,什么都不顾就藏在自己身后,“她是你娘子,你要干什么?” 陈四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可熊壮山在那这么凶恶地立着,他并不敢把人怎样。 正在这时,小娘子的阿娘阿父还有几个兄弟收到村人报信,知道自家三娘子出来买个肉,却被陈四家暴了,立刻赶出来。 她的几个兄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哄声上去,“你要干什么,还想打我三妹不成!我就说我三妹身上怎会有伤,是不是你之前就这么打过她?” 陈四瞅瞅她家人,再瞅瞅熊柱,浑身颤抖,“好,好,好,你们王家好得很……”陈四拧身就走,看着竟是气到随时可能猝死。 全村人都聚在这里看热闹,对熊柱名声实在太有碍,唐寿就将人引进屋里。 刚进了屋,王母抱着王小娘子就嚎啕大哭,“我哭命的三娘子,是娘害了你,当初阿娘就不该嫌贫爱富,以死相逼要你嫁给那个陈四。” 王母边这么哇哇大哭,边偷偷瞄着熊柱的表情,“阿娘怎么也没想到,陈四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人前装的是个人,人后却关上门就打人,根本不把你当人。都是阿娘的错,当初全部是阿娘的错!” 王母哭得抑扬顿挫,唐寿也听明白了,想来这王家小娘子和熊柱应该是青梅竹马,只是那时候熊家穷,王家瞧不上眼,将小娘子嫁给了陈家。 只是既然嫁给了陈家,就是陈家人了,在没被休的时候怎敢这般作死。纵然没有后来清朝时那种不守妇道要被沉塘的说法,可却也是十分严重的,这王家小娘子和她家人脑门被夹了吗,竟敢这么做事? 唐寿还没想开,王母就替他解惑了,只见她竟一把跪在熊柱的面前,哭求道:“三郎,你就原谅我吧,当初错的都是我,是我嫌贫爱富,我家三娘子心里是慕着你的,一直就没同意过陈家,是我将她绑上娇子的,你就原谅她吧。” 熊柱表情痛苦,平时挺精明一个人,这会儿却去看王三娘的表情,王三娘披散着头发,狼狈不堪,可看在熊柱的眼里,却只剩下心疼。 “可三娘子已经嫁给了陈四,我……”熊柱痛苦地抓着头发。 这事有戏,王母双眼顿时亮了,抓着熊柱的腿就道:“三郎,你求求你二哥二哥夫,他们既有钱又认识县令大人,只要他开口让王家休妻,王家不敢不从的。到时候你和三娘子就可以立刻成亲,以后她便是你的娘子了。” “赵春花,你当我熊家小子说不上娘子嘛,会捡个被休回家的破烂!”熊母听见动静,从家里匆匆赶来。 “现在见我家日子过好了,就想把你家卖了的小娘子再卖一次,好换了钱,给你说不上亲的两个小子说亲是不是?你算盘打的真精!” 王母不管熊母说什么,就抱着熊柱大腿哭:“你喜欢三娘子的是不是,快和你阿娘说,求求你哥夫,快!” 王三娘子也哭哭啼啼看着熊柱。 英雄难过美人关,熊柱竟然真被说动了,刚要张嘴,唐寿抢先一步。 “三弟,你说话前可要想明白了,你面前的这个三娘子已经嫁人,如今是陈家妇,说不得已为陈家生了孩子,你现在应承他,就是在勾引人家娘子,为世人不耻。”唐寿冷声道:“你要是娶了她,即便有再多的理由,也掩盖不了你和她苟且的事实。” 唐寿直白的话如一盆冷水浇下,兜头将熊柱发热的头脑冷却下来,他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一时磨不过弯来。现在被唐寿不留情面的话砸的清醒,什么也不敢应承了。 “三娘子,你现在姓陈了。” “三郎。”王三娘子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熊柱竟然会拒绝她,她逼问道:“我阿娘说你拒绝了好多人家的亲事,条件再好的长得再漂亮的都不同意,不就是因为我嘛?” 熊母骂道:“你做梦呢,我家三郎那是没瞧上。” “我不听,我要三郎亲口说。” 熊柱没看王三娘子,怕看着她,他就说不下去了,“不是的,从你嫁人那天起,我就死心了,我没说亲,仅是因为还没遇到我心悦的,并不是因为你。” “你还是跟你阿娘快快离开吧,这么一闹,村人都看见了,万一要是传出闲话就不好了。” “闲话,我为了你……” 熊母断然呵斥道:“别说为了我儿子,那是为了你自己,要是你心里当初真有我儿子死也不会嫁给别人。如今分明是见我家日子比陈家好了,就巴巴贴上来,你们王家怎就这么不要脸!” “我……”王三娘子还要辩解。 熊柱却道:“你们快走吧,今日这事,我保证我们家人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你……你走吧。” 王母又要来抱熊柱的大腿哭求,被熊母上来挡住,高喊声:“阿山。” 熊壮山指了一个村人给他看着,自己拿着刀晃进屋子,“怎么了?有人闹事?” 熊壮山手里那把刀太吓人,别说王家人恐惧他,全村人都恐惧他,王家仗着熊柱还要歪缠,熊柱却先一步出了屋。没了杖腰眼的人,王家只能领着女儿回家。这事只要熊柱不点头,她家便是硬赖,也赖不上。王三娘子嫁人,熊柱便和她再没见过,今日是第一次见面,却不是私下里,只因买卖。 虽说交易过程中,不甚挨碰了,可这什么都不算,甚至够不成轻薄。 王家纵然再不要脸,这事背着人时敢说,当着人面还不敢乱来,只能领着女儿回了家。村人问起,只说陈四打了女儿,女儿不堪欺负跑回家里。好不容易被劝动了回夫家,就赶上熊家卖肉,见肉便宜,打算买回夫家一些,没想到就因为接个碗,两人手碰到,被陈四误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幸而被熊家救了,不然今天回去说不得得被打死。 王母说的情真意切,涕泪横流,村人也不知道熊家屋里发生的事,只知道看见外面的,就以为是真的,跟着骂了陈家两声后,还是劝着王三娘子回去过日子。谁家娘子没被夫家揍过,还能因为一两顿打,日子就不过了嘛。 “陈四也是,买个东西无意中碰到不是很正常,我这个老婆子刚才还按着熊柱的手让他给我多割些肥肉,难不成我就和那熊柱也眉来眼去了。”一个婆子忿忿不平地道。 “谁说不是呢!陈四当初我们看着挺好,没想到却是这样的人,真是人面兽心!”王母忧心忡忡道。 等村人都走了,王三娘子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阿娘,你不是说他一直心心念念着我,只要我同意,他就会娶我嘛。你要是不这么说,我今天怎么会这么做,如今熊柱不要我,陈四还和我撕破了脸皮,日后我再回到陈家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王母也后悔不已,“我怎么知道熊柱是这么个黑心肝的。前几天,我撞见镇上人家的小娘子来熊柱家里说媒,那可是镇上的啊,熊柱竟然给拒绝了。转头碰到我,就问我你过得可好?一个郎君问一个小娘子过得好不好,这不就是旧情难忘,我怎知,他把咱们勾上套,自己却变卦了。这是报复,一定是在报复。” 王家人都坐在家里骂上了熊柱,可要不是他们自己心生贪念,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却还要来埋怨无辜的人。 熊壮山卖完肉就让熊柱走了,自己收拾了东西。 唐寿转一圈,发现只剩下些内脏,其他东西全卖光了,看来村里人日子是过好了。 “二郎,咱们晚上就做这些内脏吧,别看村人瞧不上,那是他们不会做,不知道这些东西的美味。” 在厨艺上,熊壮山从不干涉,实际上于他而言,有人给做好了就行,毕竟他自己都是用开水滚滚,还吃得膀大腰圆。 “你说的算。” 熊壮山洗剩下的内脏,水被染成鲜红色,唐寿切了葱段和姜片,忽然嗤笑道:“二郎,你说这人心是怎么回事,明明知道惹不得,可为了利益就是有人偏要往上凑。前车之鉴,撞得头破血流的都在那里尸体横陈,还没来得急收尸,怎么有人就视而不见呢?” 熊壮山知道他说的是弃婴和今日之事,转身将血水泼了,再次清洗。 “夫郎你放心,有我在什么牛鬼蛇神也不怕的,我手里这把砍刀,尽皆斩于刀下。” 看着他那把蹭亮的大砍刀,唐寿心脏猛跳了两下,总觉得熊壮山这话有点惊悚,他不就是后世来的鬼吗? 用剩下的内脏,做了道爆炒腰花,溜肥肠,肝被煮了,沾蒜酱吃。 吃的时候,熊壮山第一次偏食,腰花比别的吃的多。 唐寿看的新奇,“你喜欢是腰子,喜欢的话,我以后多给你做。” 熊壮山抬头看他,眼神深不可测,半晌,才意味深长道:“喜欢,你知道为什么吗?” “能为什么,好吃呗。”唐寿夹块腰子放进嘴里,他做的吃食,东京来的小郎君们不也吃得甜嘴巴舌的。 熊壮山深沉地笑了,将吃光腰花后剩下的汤汁泡饭,又吃了一碗饭。 是夜,于地动山摇中,唐寿听见身上的汉子在他耳边轻声道:“吃什么补什么,我这腰力可还令夫郎满意?” 这下唐寿终于知道熊壮山为什么喜欢腰子了,他发誓从这一刻起,他再也不做腰子了,公狗腰什么的,见鬼去吧! 还有一句要说:“去tm的吃什么补什么!” 第四十九章 祭祖 转眼就到了二十九这天早上, 唐寿破天荒没睡懒觉, 起个大早。即便如此, 他醒来时,熊壮山也起床多时。他在被窝里拱阿拱的不愿起来,可一想到今日是腊月二十九, 家里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 就不得不往起爬。 昱朝对年节还是很重视, 不像后世的年节基本已形同虚设, 仪式过没了,唯剩下一家团圆还是个好盼头。 这时候昱朝还严格遵守古礼,按部就班地来。 腊月二十三, 小年,灶王爷上天。这日家家户户,要将灶王爷相揭下来烧了, 寓意送灶王爷上天庭。传说, 灶王爷到了天上, 会把人间这一年功过禀告给玉皇大帝, 玉皇大帝便会对论功行赏, 有错的,会罚。所以很多人家这天都会做许多美食上供, 是想堵住灶王爷的嘴, 让他到了天庭不要参自家一本。 腊月二十四,扫舍除尘。 腊月二十五,推磨做豆腐。这天玉皇大帝会来到凡间吃豆渣, 以表清苦。 腊月二十六,杀猪割年肉。 腊月二十七,宰鸡,赶大集。 腊月二十八,题写桃符。 腊月二十九,上坟请祖上大供。 唐寿便是要爬起来准备祭祖的东西,还要跟着熊家人去上坟,他作为熊家新夫,第一年不但得必须到,还会是重要人物。因为他和熊壮山两个还没有孩子,按古礼,需在祖先坟前祷告,请祖宗保佑,赐下一名健康伶俐的孩子。有特别想要男孩的人家,这时候也会和祖先说。 对此,唐琴只想呵呵,也不知道这熊家祖先灵不灵,要是知道他们熊家的新夫,是一个跟他们一样的鬼魂,会不会气诈尸,从祖坟里蹦出来。 但不管怎样,熊壮山对这天还是非常在意的,许久前就和他说过,那样一个不墨迹的人,多次在耳边提起,要他诚心祷告,给他生了大胖娃娃,他想做阿父了。 唐寿自己的态度暂且不考虑,哄着熊壮山过年开心还是要的。 熊壮山进屋,就见到自家小夫郎,揉着眼睛,披着被子,半坐半卧的,睡眼朦胧。 熊壮山赶紧转身将门关上,唐寿被子没盖严,不要让风冒到他。然后缓了缓身上的冷气,这才大踏步进来,从被子底下将捂的热乎乎的衣服抽出来。 “二郎,你外面的活都忙完了?” “早起了会,忙完了,今天屋里活多,正好帮你忙屋里。”熊壮山边说话,边给唐寿穿衣服。“辛苦你了。” 唐寿一个二十四五岁的人了,被像个四五的小孩子似得让人给穿衣,顿时脸臊得通红。 “我,我自己来。”唐寿困意也没了,不好意思地结巴道。 熊壮山跟没听到般,继续手上的动作,“抬手。” 唐寿乖乖抬起了手,让伸腿,他就伸腿,总算在全身冒烟前,将衣服穿好了。 等穿完了衣服,他已经彻底清醒,醒的不能再醒。 他脸红心跳,砰砰乱蹦的心脏如同得了心脏病的病人,根本不敢抬头去看熊壮山的脸,只觉得那张脸今日格外令他羞涩。 “我,我去把昨天发的面蒸了。” 望着夫郎慌慌张张逃离的背影,熊壮山惯没表情的嘴脸,竟轻轻笑了。他撵了撵手指,低头看去,那上面还残留着夫郎的温度和滑润的触感,好摸。 逃进厨房,唐寿拍了拍脸颊,企图赶跑烧起来的温度,缓了会儿,头脑清晰了,才转头洗漱。 灶上已经升起了火,烧了一锅开水。自从家里有了火炕,熊壮山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烧炕烧水,总怕屋子冷,又怕他起来没有热水刷牙洗脸。 唐寿兑了些冷水,用温度适宜的水边洗脸边想,怪不得网上许多妹子都嗷嗷叫着,好男人都去搅基了,还萌什么直男被扳弯。他以前还觉得这种事不现实,喜欢女人的男人怎么可能被扳弯。直到他穿来这里,和熊壮山在平凡艰苦的日子中,一点点磨过,他才发现,当一个人真心实意地对另一个人好起来,在过日子面前性别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幸好,他不是这里人,要不,也许就被熊壮山磨软了心。 洗漱过后,他蒸起了馒头,因为要祭祖,馒头被他捏成各种小动物的样子,其中小兔子形状的最多,或趴着或坐着卧着,还有两个抱成团的。 唐寿又做了几样荤菜,看见地窖里有许多猪肉皮,便想做皮冻,皮冻是后世的叫法,记得在宋朝,他有一个十分好听的名字,叫做水晶脍。 熊壮山叠完被子,打扫了卫生,进来就见唐寿手上拎着块大猪肉皮。 “你要做肉皮吃?给我,我给它先净毛。” 熊壮山不亏是个屠户,做这事十分地道。将肉皮搁滚水里泡透,捞出来,刮净细毛。一套操作下来,也就眨眼之时。 “二郎,肉皮你们平时都怎么吃?” 熊壮山随口道:“和肉同炖,也尚可。” “暴殄天物。你看我给你做道水晶脍,你就知道从前猪肉皮吃瞎了。” “嗯。自从有了夫郎,我就知道从前的都吃瞎了。” 这……熊壮山怎么成了油腻老司机,一言不合就开撩,这和他从前人设完全不符,要不是这头大笨熊还时不时拿那把大砍刀出来吓唬人,还有蛮悍的腰力,他都要怀疑这头大笨熊同自己一样,被人穿了。 唐寿这么想着,双眼忍不住偷瞄了眼熊壮山的腰。强壮,有力,能让人欲罢不能,欲死欲仙……停,打住,再想下去就是限制级的了。 不过,这头大笨熊每次都正能撩到他心坎上,一点也不会让他觉得油腻,反而……挺喜欢的。 唐寿这边刚做好祭祖要用的吃食,那边熊家人就到了,一家人虽不住在一起,但上坟总不能分开上。唐寿收拾了东西,两家人一起出去大门。 冬天的寒风刮骨,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痛,冻得唐寿全身不停打哆嗦。 “你没穿狼皮马甲?”熊壮山问。 “没,我忘记了。”唐寿声音带着哭腔道。 “我现在回去取。” “别了吧,这都走出村里了。” “没事,我脚程快,准能在你们到之前追上。”熊壮山将手里东西塞给唐寿,掉头就走,他步子也大,迈开了,几步就远了。 熊大嫂看的是真切的羡慕,没想到熊家那个最不令人看好,最凶神恶煞的三郎,成亲后,竟是最疼媳妇的。 熊大郎偷偷瞥了眼他阿娘,见他没注意这边,忙伸手勾住了熊大嫂。熊大嫂的脸唰地红了,轻轻挣了两下,没挣脱,就随他了。心里却甜滋滋的,她家大郎,其实也是挺不错的。熊铁慢慢凑过来,小声在熊大嫂耳边道:“明年春暖花开,二郎在上山,我跟着去,不能猎到狼皮,给你猎只山羊皮也好,作件皮衣,暖和着呢。” 熊大嫂忙道:“我不要,上山那么危险,你不许去。” 熊铁憨笑着,也不说不去。 他两个自认偷偷摸摸,却不知道全落去熊母眼里。她的这三个儿子也不知道随了谁,都是疼媳妇的,没一个像他们那个榆木疙瘩的阿父。 熊壮山追回来的时候,他们正好走到地里。 “给,就穿在外面吧。” 狼皮是唐寿没来之前熊壮山得的,做成的马甲自然是按照熊壮山的尺寸。熊壮山彪悍的体格能将唐寿整个罩住,所以即便唐寿穿了厚厚的棉衣也能套在外面。 别看只一件马甲,但因是皮子的,挡不少风寒。 这时候农家人死后一般都是埋在自家地里的,除了是后过来的没有祖坟,不然几代人下来,就都有了祖坟。熊母在坟燃了油灯、摆上贡品、烧了纸钱,之后就是一个个跪拜。 先是熊父熊母,之后是大郎,到了熊壮山和唐寿时,熊母忙嘱咐道:“你两个要诚心些,在心里认真祈求,咱们老祖宗很灵的,一定会保佑你两个今年就能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唐寿:“……” 他心里什么也没敢想,毕竟是在人熊家祖先坟前,然而熊壮山却很虔诚,那种虔诚的态度,是唐寿从为见过的。 三拜过后,熊母笑呵呵道:“祖宗保佑,今年再让我家二夫郎给我添个胖孙子。” 熊母这话说完,忽地就平地刮起一股阴风,一张粗糙地黄纸猛地糊在正在起身的唐寿脸上。 唐寿:“……” 熊母:“……” 别说这熊家祖先还挺准的,知道他是个生不出来的,先糊了他一脸。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熊壮山,他连忙将烧纸从唐寿脸上揭下,把唐寿整个人护在怀里,虎视眈眈地道:“这是我夫郎,你们要干什么?” 唐寿从熊壮山怀里探出个头,确定没出现灵异事件,拽拽了熊壮山的袖子,“那个,这是你家祖先。” “嗯,那你也是我夫郎,生生世世都是我夫郎。”熊壮山霸气道:“谁反对也没用。” “……”唐寿。 他们走后,陆续有人穿过熊家地到自己地里去。 有人看见熊家上坟时的小馒头道:“你看,熊家的馒头捏的是兔子形状的。” 另一个娘子捂着嘴呵呵笑道:“一定是熊屠户家那个小夫郎捏的。” “你怎么知道?” “猜的。兔子,兔爷……” 一阵轻快地笑声飘过,隐隐约约听见那小娘子道:“熊夫郎倒是有心,这时候还不忘在祖先跟前讨个脸。” 熊家祖坟钱的阴风又刮了起来,风向正是那几只兔子馒头,可吹了半天,愣是纹丝不动。像是累到了,这股阴风认命地停了下来。 回到村子里,熊母又再次让熊壮山两人去家里过年,熊壮山摇了摇头拒绝了。 这段插曲过后,唐寿并没放在心上,但熊壮山却表现出强烈地不安,仿佛又回到他刚穿来时,走一步跟一步,恨不得和他粘成一体。 唐寿无奈道:“二郎,都是巧合,这世上哪有什么鬼魂?” 熊壮山双眼复杂地盯着唐寿,里面有深沉的东西在翻腾,唐手看不懂。熊壮山张了张嘴,似想要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嗷……嗷……汪汪汪……”忽然,一阵清晰地狗吠声响起。那狗的叫声充满了痛苦,十分凄惨。 “是谁家狗受伤了?” 熊壮山听了会不见别的动静,只有那狗越来越微弱的惨叫,听着像是受了重伤。 “我出去看看,你在家里别出去。”熊壮山翻出打猎时的弓箭背在身上,又提起门旁那边锋利的砍刀。 村里的狗都是正宗的小土狗,我们华夏的土狗不似外国引进的宠物狗,以卖萌为主。它们看家护院,十分通人性。在晚上的时候,从不乱吠,引得左右不安宁。除非是有什么东西,难道山上下来野兽了。 唐寿顿时面容严峻,披着衣服就要跟着熊壮山出去。 “不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熊壮山拗不过唐寿,就叮嘱道:“我听着不像有别的野兽,好像只是一只狗受了伤,不过还是小心为上,咱们远远看看,要是有别的,赶紧回来叫村人。” “好。” 两人一人点燃一个火把,就寻着声音找去。 距离后山三里地远的地方,远远看见两只像狗的牲畜,一个侧躺在地上,哀哀地叫着,十分痛苦。另一个围着它焦急地打转转,偶尔停下来在它身上舔两口,似乎在给他舔伤口。 唐寿还要往前走,被熊壮山一把拦了下来。 唐寿疑惑道:“怎么了,应该是村人谁家的两只狗受伤了。” 熊壮山道:“不是,地上躺着的那只是狗,围着它的是狼。” 狼不会汪汪叫,而地上躺着的那只痛极了会汪汪叫。另一只围着它转的,自始至终没汪汪叫过,只听见它低低地嗷鸣。 似为了应熊壮山的话,那只不停来回转圈的东西猛地抬起头,朝着他们的方向看来,唐寿看见它的眼睛在冒绿光。 “是……狼,真的是狼。”唐寿吓得猛窜进熊壮山怀里,熊壮山环着他十分镇静,砍刀被他塞进唐寿手里,翻手就去摸后背背篓里的弓箭。“别害怕,大虫我也打死过,别说一只孤狼。” 他刚搭上弓箭,忽然那只狼竟前腿弯了弯,似在跪拜他们。 熊壮山停下拉弓的手不动了,“它在向我们求救。” “啊?” “山上的有些野兽是有灵性的,我参军出任务潜伏在山林里时遇到过。” “那怎么办?我们救不救?” “等等看,看那只狼走不走。” 那只跪拜的狼似乎知道熊壮山他们的顾虑,拜过人,起身留恋地舔了舔地上的狼狗,受伤的狼狗发出呜呜地叫声,那狼便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他眼,然后掉头飞速窜进后山,不一会儿就没了影子,两只冒着绿光的眼睛消失不见了。 熊壮山谨慎地道:“我们再等等。” 等了许久,并不见那对绿森森的狼眼,只有地上的狼狗在不断挣扎,痛苦的哀鸣着。熊壮山这才领着唐寿慢慢走进,确定狼狗附近真没其他东西,熊壮山才低头查看它身上的伤口。 狼狗伤的非常重,它应该是和别的狼打架了,整个后背被撕咬的没有一片完整的皮肤,腿上有些几处深可见骨的牙印,最严重的还属肚子,竟被撕裂了条口子。 它躺在地上,一声接着一声的哀鸣。 熊壮山迅速把外衣脱下,将狼狗裹住,抱回家。 家里常备的止血药粉和外伤药都有,这是熊壮山的习惯,参军时总受伤,慢慢一些必备的外伤药也就不离身了。后来退役回家,时常上山打猎,小伤不断,他不耐烦请郎中,就在家自己备了许多药。 这会儿熊壮山也不吝啬,将伤药拿出,全部都倒在狼狗伤口上。唐寿取了针线,用油灯过将针线烧过,又泡了酒,打算给这狼狗把肚皮上的伤口被缝上。 熊壮山怕它疼了咬人,用一条粗麻绳绑住了狗嘴。那狗似乎知道人在救它,并不反抗。 熊壮山和唐寿针线活都不会做,更不是医生,哪会缝伤口,完全就是照葫芦画瓢,缝得歪歪扭扭,勉强算是缝上了。缝合前后,唐寿都用酒给那狼狗进行消毒处理了。只是不知道他家这种便宜的酒能不能闭上后世的酒精有用,该做的都做完了,剩下的唐寿和熊壮山也无能为力了,这里的医疗水平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狼狗被折腾的叫声微弱到听不见,哀哀的似随时会断气。 “睡吧,太晚了。” 唐寿瞅了瞅那狗问道:“能活过来吗?” “也许能也许不能。不过牲畜比人类坚强,它们不懂医药受了伤也能活下来。现在咱们它伤药了,它还是有希望的。” 唐寿点点头,两人睡下。但狗嘴上绑着的绳子谁也没敢解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敏敏敏扔了一颗地雷 第五十章 最有意义的一年 年三十这天, 天还未亮, 家家户户便放起了爆竹。昱朝此时还没出现□□, 更不会有之后的炮仗,只有爆竹。 如其名,爆竹就是将竹子扔入火盆中燃烧, 烧至膨胀便会发出爆裂的声响, 人们用这种声响以示喜庆, 寓意辞旧迎新。还有一种说法, 年三十这天会有一头叫做‘年’的野兽下山觅食,而人类就是它的盘中餐。曾经许多人类葬身其口腹,后来有人无意中发现, ‘年’怕剧烈的声响,爆竹燃烧的响声可以吓退‘年’,于是家家户户就都燃起了爆竹。自此, ‘年’被吓回深山, 不敢再入世吃人。 ‘年’只是一个传说, 它是否真的存在还有待商榷, 不过野兽怕火怕爆竹倒是真的。 这一早上接连不断的爆竹声将地上病歪歪的狼狗吓得呜呜低鸣, 全身颤抖,不顾身上的伤口挣扎着起身。然而它伤势过重, 身体虚弱, 挣动了半天也不过原地挣扎,嘴还被绑着,张不大开, 只有细碎的呻.吟。 唐寿从被窝里探出个脑袋看他,很好,还挺精神,不像要死的样子,也不知道能挨过几晚。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家燃起爆竹,狼狗的叫声越来激烈,似乎随时能把绳子挣裂。看它这个样子,唐寿还真有些害怕。别说常年和狼厮混在一起不接触人的狼狗,便是农村常年养在人身边的小土狗,一旦被爆竹惊到,都可能会发了疯不认主,逮谁伤谁。这狼狗可不是自他自小养在身边的,更非常与人玩耍的,即便受了重伤,要是嘴上挣脱了绳索,拼尽全力给他一口,非死即伤。 后世的人与野兽几近隔绝,还不如此时的人还偶有赶走野兽的经验。所以不怪唐寿胆小,脑海里净是涌现电视上狼狗受惊后撕咬人类的视频,人被咬得遍体鳞伤,惨痛可怖。越想越害怕,竟吓到被子往下滑也不敢伸手去拉,就怕惊动了地下的狼狗,刺激它敏感的神经,使它奋起一窜。 就在唐寿被吓到连叫唤都忘记的时候,熊壮山回来了。他一打开门就看见唐寿被子完全滑到身下,也不敢去够,就那么瑟瑟发抖的紧紧盯着地下的狼狗,那样子十分可怜。 唐寿这幅样子令熊壮山的心脏猛地瑟缩下,他大步进来,随手扯了床旧被就把狼狗整个罩住。多少隔绝的声响,和熟悉的黑暗,令狼狗不再嘶叫,只蜷缩着身体躲在下面瑟瑟发抖。 熊壮山随即坐在炕边,一把扯过被子把唐寿裹住拥进怀里。 “别怕,没事了,我回来。”熊壮山两条胳膊紧紧桎梏在唐寿的腰间,如同铁钳般牢固,这样的力道勒得唐寿肋骨生出些许痛意。然而此时此刻,这痛反而令唐寿心安,他恨不能熊壮山再用力些。 唐寿窝在熊壮山胸膛里片刻,就慢慢缓过来,回过神后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下的狼狗并没有怎样,他倒是自己先将自己吓了个半死。 他赧然的摇摇头,“没事了,你干完活了,今个怎么这么早?” “还没,我听到爆竹声越来越响,就想到屋里还有只狼狗,我怕狼狗受惊再伤到你,就赶紧回来看,没想到还是把你给吓到了。是我回来晚了。”熊壮山愧疚道。 “没事。”唐寿道:“我平时也怎么怕狗的,可能不是自家养的心里不踏实吧。” “那我把它放到厨房,或者外面?” “别了,就让它在这屋吧,我一会儿要去厨房做吃食,它在厨房里我更害怕。至于外面,咱们好不容易给它救过来的,用了那么多伤药,再给冻死,岂不白瞎了。”唐寿已经完全缓过来,并不害怕了。虽然比每天醒得早,他也不打算再睡,睡也睡不着了,再者过年要做的吃食多着呢,也该起来忙乎了。不过好在老祖宗在熊母家供着,他们不用再准备贡品,省了不少事。 “你等会我,咱两一会一起出去。”唐寿起来穿衣服,怕熊壮山走,把他自己扔下给狼狗共处一室,忙道。 “你别着急,慢慢穿,我不走。”看见唐寿把衣服穿反了,熊壮山上去帮助。 即便不用准备贡品,唐寿要做的吃食也多,年三十这一天的饭菜有讲究,可不能对付。早饭为了讨吉利,唐寿就做了六道,六六大顺,兆头好。 吃过早饭,休息了一个钟头又迫不及待准备午饭,晚饭,年三十这一天唐寿几乎就在厨房里过的。 直到吃过年夜饺子,放了爆竹,两人才得闲坐在热乎乎的炕上。炕桌被支在炕边,让出睡觉的地方。煤油灯点了一盏,并不亮,昏暗的灯光连一隅都照不亮。唐寿望着它却恍若隔世,静静发起呆。 去年的三十,他在家里吃着年夜饺子看着春晚疯狂地吐槽,手里紧握着手机,以便第一时间抢红包。今年却在一处异国他乡都不是的地方,和一个汉子一起守岁。这是他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年头,也是他和熊壮山一起过得第一个年,别具意义。 “夫郎,夫郎……”熊壮山不知道说了什么,喊了唐寿几声唐寿才听到。 “怎么?”唐寿开口正问,人就撞进那堵熟悉的胸膛,他都在这胸膛睡习惯了,也不害怕,找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熊壮山没回答唐寿的问题,扔在平复他的心悸。刚刚他问话,唐寿不答,熊壮山便转头看他。模糊的黑暗中,唐寿静静坐在那里,仿佛要与周围的黑暗随时容在一起,消失不见。 陡然升起的不安令他害怕,动作先于头脑,本能地把人拉进怀里,似乎只有把人彻底困住,他才不会消失不见。 “怎么不说话了?”这人这是怎么回事,把自己掼进怀里,又不吱声。 黑暗中唐寿看不清熊壮山的脸色,犹不知害怕,还悠闲地问着。 “夫郎。”熊壮山道:“我们困觉吧。” 这种事,熊壮山从来不问的,都是直接行动,今个这是怎么了,竟出奇的尊重他的意见了。实际上是唐寿想多了,熊壮山不是在问,只是在例行通知。 “夫郎,今年是我过得最有意义的一年,因为有你。”熊壮山的声音因为动情而变得异常磁性,沉着嗓子在唐寿耳边说话时也生出几分性感。 然而唐寿“……” 是从年头做到年尾,才别具意义吧。 呵,真是与众不同的有意义啊! 当夜深人静,鸳鸯红被渐歇,爆竹渐止,熊家院外,忽然响起两声低低的野兽嗷叫。熟睡中的熊壮山猛地睁开眼睛,转头看着还在沉睡的夫郎,一手轻轻按在放到炕桌上的短刀。 接着,屋内的狼狗虽被绑住狗嘴,还是轻声回应了声,外头的似是放了心,便再没了动静。 年后的日子比照年前并没什么不同,东京的金家和郝家依旧来熊家进货,牙香没什么变动,倒是千层底棉鞋逐渐变成了千层底布鞋,仍旧大笔的银子流进熊家的口袋。 其中金锦程又邀请了一堆朋友过来玩冰戏,这回儿多了几个脸上的小娘子。小娘子们娇气,即便这回住的是唐寿的屋子扔不大满意,临走时提出让他明年开春修修屋子,她们会再来玩的。 家里的那只狼狗命也大,肚子被那么粗糙的缝过,后期还发了低烧,竟硬被唐寿请了郎中,开了些人吃得汤药,生生给灌进去竟也活了过来。当然头几天,唐寿是没给狼狗吃东西的,影响它肚子上的伤口,直到几天后狼狗肚子叫唤,有了肠鸣音,才给它灌药喂食,不管怎样,总是活下来了。 活下来的狼狗伤好后返回了后山,唐寿还以为它不会再回来了,没想到不到半月它便回来了,自那以后就在熊家常住下来。白日呆在熊家,在院子里找处阳光充足的地方,懒洋洋往那一趴就是晒阳阳睡觉觉。看唐寿熊壮山出来,从不会如同别人家的狗那般热情的前扑后窜,摇头摆尾。 它一般而言都是在闭着眼睛睡觉,偶有不睡觉的时候,也就懒懒地撩撩眼皮,撇他们一眼,然后随意的甩两下尾巴,真的只两下,多一下都觉得浪费。 等到晚上,那懒狗就会一反常态,在他们睡下后,迅速窜进后山,消失不见。天亮在准时回来,唐寿觉得它挺渣的,这算不算用过就扔,拔那啥无情,虽然他家狗是只母的。 对了,唐寿为了映衬他家狼狗的性情,起名叫懒懒。这个名字狼狗从不承认,每次唐寿这么叫它,它都会立刻跳起来,一扫惫懒冲它呲牙威胁,然后就被熊壮山一熊掌打趴下,彻底武力镇压。 不得不说,人凶,畜生也怕。他家的大狼狗只要有熊壮山在的地方,就会乖顺的如同一只小绵羊。这般狐假虎威,翻脸别人都快,使得唐寿不但不怕它,反而觉得好玩。 五月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到了年年的农忙时节。 都说熊壮山家富裕,并不仅是后院那些猪羊,还有熊壮山这些年置办的地。 旱田三亩,水田三亩。 这些地不是从熊母家分来的,而是熊壮山这些年自己一点一点置办出的。水田是他花钱买来的,旱田是靠他一身的人力,一点点开荒出来的。在缺少人力物力的时代,开荒是件十分辛苦的事情,许多边陲地方的荒地甚至被当成犯人的流放之所,他们到了那里每日干的活就是开荒,可见开荒的辛苦。 开荒后的土地需要养,不是立刻种了粮食就能丰收,往往最后收成有个二三百斤是常态,养地不是一年二年的事,有时候要养个三四年也很正常。所以许多村人都不会选择开荒,累的要死要活,种出的粮食不够一个人两个月吃得,还不如出去做工。再者万一赶上天灾,就颗粒无收了。 唐寿这个后世城里来的孩子,吃喝玩乐都行,农活是真不会,属于那种让他下地薅草他专薅苗的选手。不仅不能帮忙,还要把人气个倒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35321053扔了一颗手榴弹 怀璧其罪,泱泱其秽扔了一颗地雷 31975087扔了一颗地雷 第五十一章 买牛 “蔡学, 今天没去镇上卖糕点?”天还没亮, 杏花村村人具已都起, 他们或扛着锄头或拿着铁锹等农具快步向自家地里走去,路上遇到熟人便会边走边聊。 蔡学迈着大步,脚下丝毫没停歇, 回道:“你不也没去, 我看今天熊家就留了两个小娘子在家, 其他人也下地了。” 农家人背朝黄土面朝天, 自古以来就指着地里那点粮食填饱肚子,即便糕点再赚钱,他们也不可能为了糕点不种地。到了五月里的日子, 家家户户就开始忙乎地里的活计,糕点的生意除了个别猎户和家里没地的人家,就没什么人做了。 可他们不去镇上卖, 镇上的人却还要吃, 因而这几天在镇上卖糕点的村人反而多赚了许多, 几乎要平时的两倍。 “我看熊屠户家里今日炊烟也起得比较早, 想来也是起来了。”村人冲着蔡学暧昧地眨眨眼。 村子统共就那么点大, 熊壮山家又是个备受瞩目的,平时村人不管有意还是无意, 都会多关注他些。一开始倒还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时间久了,村人就注意到熊家炊烟和他们不同,一般村人两饭, 早饭吃得较晚,也就没把熊家同样起得较晚的早饭放在心上。 渐渐的才发觉,熊家的炊烟是起了三次的,那便是三饭。既是三饭,早饭为何还煮得如此晚。有村人好信,探头探脑看,才发现,每日早上,在院子里忙前忙后的都是那个凶恶的屠户自己,他家里那个小夫郎竟是一次没见过。村人就猜测到那个小夫郎是还没起来,家里上无公婆需要伺候,下无小幼需要照顾,只一个郎君,睡到日上三竿也不是不可能。 村人小辈们转头看看自家的上老下小,对这一猜测,既羡慕又嫉妒。那些年纪大的,便不会生这种羡慕嫉妒的心思,只认为唐寿懒惰,每每想起,都要耳提面命一番,把唐寿当成反面教材,训斥家里小辈娘子双儿们绝对不可学。 蔡学和他娘子住的离熊家近,少不了要被长辈训斥。他家受了熊家不少恩惠,长辈们并不是不感恩的,但这不妨碍他们把唐寿当典型教训家里孩子,无非是催促孩子们上进,倒也没有恶意。 蔡学没理会村人的挤眉弄眼,后面跟着的拿唐寿举例训斥小辈的蔡父轻哼声道:“那熊夫郎能和咱们这些泥腿子一样吗?咱们家里的小辈不起早贪黑些,家里这么多张嗷嗷待哺的嘴怎么办。咱们家里哪个后辈有熊夫郎的本事,坐在家里,什么也不用干,请工当老爷就可以赚大钱。要是有那个本事,别说睡个早觉,就是反过来让我伺候他一日三饭,我都愿意。” 村人闭上嘴巴不吱声了,可不,他们家里要是有哪个小辈有熊夫郎的本事,那他们就当他是阿父,他们做儿子,定给伺候得明明白白的。 蔡家小辈暗道:“阿父,当初你教训我们的时候,似乎不是这么说的吧。” 熊家此时也开了早饭,唐寿来到熊家还没起过这么早,迷迷糊糊的望着窗外还黑漆漆的天色,困得脑袋都要扎进饭碗里了。 今天要犁地,这是个力气活,怕熊壮山吃不饱没力气干活,唐寿做的都是干的。 起得太早,唐寿又困又没胃口,一碗饭还没吃完,熊壮山已经回勺第三碗了。 看唐寿这副样子,熊壮山就道:“你要是困,就回炕上睡个回笼觉,地里我自己就行。之前都是我一个人干的,也干过来了,并不比别人差。” “不行。”唐寿闻言使劲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些,“每年那是你一个人。现在家里多了我,怎么还能让你一个人全干了。” “不碍的,我有的是力气,这点活不算什么。” “那也不行,这家是咱们两个人。” ‘这家是咱们两个人的’。熊壮山被这句话讲得熨帖极了,深深看眼唐寿,猛扒几口饭,没再争执。 二人吃过早饭,灌了两个大水囊,又带了些干粮,备着中午吃。从地到杏花村要走大半个时辰的路,来回就是一个多时辰,太浪费时间,村人都是不回家吃的,随便带着干粮,饿了就对付一口。 熊家地多人少,活本就重,自然不可能浪费时辰在路上,便也学村人自备干粮。 熊壮山背着装干粮的背篓,把锄头和铁锹一起抗在肩上。 “给我拿一个吧。”唐寿道。 “不用,路远怕你拿不动。” “哦。” 他们出门时,家里的狼狗已经回来了,它刚开始回来都要乱吠一通,叫人出来给他开门的。一次把睡得正香的唐寿给吵醒,被熊壮山给了一巴掌,自此就不乱叫了。回来后,就老老实实趴在院子里,等着人进出,它跟着溜进去。 两人一推门看见它在门口,唐寿就道:“你狗饭盆里我给你留了吃食,你吃完就在外面休息吧。家里没人,我也不敢让你自己在家,万一你要是拆迁大队,我可不想干了一天农活回来,家被拆没了。” 狼狗歪着脑袋懵逼地看唐寿,不大明白唐寿话里的意思。 这个奇怪的人类,总说着它不懂的话,令它一个没怎么跟人类接触过,本就不了解人类的狼狗心好累。 两人出了村子,慢慢从土路上往地里走,唐寿边打哈欠边道:“这一路上怎么都没遇到村人?” 熊壮山深深地看眼唐寿,“村人可能都到地里了。” 唐寿震惊地睁大眼睛,“这也太早了吧!” 你知道,老一辈村人已经背地里把你当反面教材,偷偷叫你懒夫郎吗? 等他们两个到熊家旱地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许多村人都干了一会儿活了。唐寿摇头晃脑地感叹他们起的太早,一边懵逼地瞅着锄头不知道怎么用。 他想说,他一个城里娃,苗和草都分不清,哪知道怎么种地。 熊壮山看他楞楞杵在那里,不知所措就明白了。脸上没一点不耐烦,手把手教他。 唐寿点头,觉得自己学明白,拎起锄头就干。他没干过农活,笨手笨脚的,半天没犁出不少地,自己还累得够呛,觉得腰都要折了。抬头瞅瞅熊壮山,那头大笨熊已经落他好远,他一咬牙,抡起锄头就抛下去。 “嗷……”唐寿忽然发出一声凄惨狼嚎,原来那一锄头没抛地里,倒抛在他脚背上。疼得他扔了锄头,抱着脚直跳。 熊壮山听见唐寿的叫声就直冲过来,“怎么了,脚背抛了,快脱鞋我看看。” 熊壮山并没责备他什么也不会净添乱,反而心疼了。也不嫌弃他干了半天农活的脚出了许多汗,怪臭的,直接就脱了他的鞋子。 养的细皮嫩肉的白脚丫子没什么事,就是破皮出了点血丝,不过熊壮山却不许他再干了。 “听话,你去那边坐着洒会太阳,要是有村人回村你就跟着一起回去,没有就等我干完活,晚上一起回家。地里你没来过几次,不熟,我怕你自己走丢了。” “这么多地就你自己那得干到什么时候啊,不行,我跟你一起干。” 熊壮山按住唐寿要起来的肩膀,生生给按得坐了回去。 “六亩地我紧着干些,也就十几天的事。”熊壮山看着唐寿,直白道:“你便是跟着我干,连半亩都锄不完,要是一个不小心再锄到脚上,万一伤了筋骨可就成了跛子了。” 唐寿也怕他笨手笨脚的真给自己伤了,可那么多地让熊壮山一个人干,他也舍不得。 想来想去,一咬牙道:“咱们买头牛。” 熊壮山看着唐寿问:“你不是打算农忙过后在咱们新买的宅基地上建民宿吗?我看了你画的图纸,咱们自己住一个二层楼,还要辟一个院落再建一个二层小楼专门招待挑剔的贵客。另外还设计了一个类似客栈的二层楼,招待一些讲究的跑商,这些楼里都要有火墙地龙,院子里还要种些花草,小桥流水,这些都是银子,我们紧着些,也许都未必必够。牛就先不买了,反正我也能干过来。” “不行。”唐寿断然道:“银子不够,我们就先不建得那么豪华的,也不能苦了人,不然苦了人建豪宅,岂不本末倒置了。” “二郎,你舍不得我干活,难道我就舍得你累死累活。”为了能劝动熊壮山,唐寿把脸皮都豁出去了,没等说完,自己先臊个大红脸。 熊壮山挑挑眉毛,“那好吧。” “啊?”唐寿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被憋了回去。 反被熊壮山意味深长的笑弄得脖颈上汗毛倒竖,屁股隐隐约约有点疼。 两人也不干活了,竟直接就去镇上卖牛去了。 不知道真相的村人看他们离开就瞎猜上了。 “熊夫郎莫非抛坏了脚,熊屠户带他去看脚了?” “不可能,你看熊夫郎走时,腿脚好好的,要是伤的那么严重,怎么可能走了路。” “那为什么不犁地了?每年熊壮山都是最能起早贪黑的一个,生怕落于人后,这怎么还干一半扔了呢?” 村人都一脸不明所以,谁也没想到下午的时候,两人牵了一头牛回来。 这……竟买牛去了,就抛下脚,也没伤成什么样就买头牛。去年,村里张老三,种地的时候脚趾头不小心抛断了一根,也没买牛呀。 “这牛,是新买的。”有村人实在憋不住就问道。 平时熊壮山最不愿意搭理村人的闲话,从来都是冷淡地嗯两声,现在却一反常态和颜悦色道:“是的。” 村人却被这幅态度吓得差点以为见了鬼,熊屠户何时这么好说话了。看他满脸都是继续问我呀,我要显摆的表情,村人揉揉脸,觉得自己一定累晕了头,这不可能是熊屠户,熊屠户才不是这样的人呢。 嘴巴却下意识道:“怎地突然这时候买牛了,每年农忙时,牛都比平常贵。” 村人问完,就见熊屠户眼睛嗖一下亮了。 他道:“我夫郎说他心疼我,舍不得我自己干农活,就买了牛!” 这是谁?这个语气充满显摆意味的人一定不是熊壮山,熊壮山绝对不可能是这样的人!他的暴戾人设呢,冷酷人设呢!这个一定是假的。 “可……可早也是可以买的,为什么早不买。” 倏地,熊壮山脸色就变回原来的面无表情,冷冷地瞅着说话的人,这人谁,真没眼色。他就说,最不耐烦和村人说话了。 熊壮山冲着问话的人一瞪眼睛,那人就吓得连连后退,软了腿。熊壮山牵着牛,扬长而去。 熊屠户一反常态地停下来搭理他们,当真就只是为了显摆吗,就只是为了说那句话吗? 有了牛确实省力,熊壮山又能干,家里农活是村上第一个干完的。 他这边刚干完,就有人上门借牛。 “牛啊,得歇一天。然后要送阿娘家里,不知道几天能回来。要是太累,还得休息,这牛可累不的。”唐寿道:“要是休息完了你还想用,那一天三十文。” 村里有牛的人家都这个价格,他家自然也不能让村人白使。村里请人帮工,一天三十文,牛比人能干,但毕竟是个畜生,就也一天三十文。 熊家买牛本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他家现在赚了钱,买头牛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但风骚的是熊壮山刻意地显摆,这事被大伙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飞快地传了起来。 小南村,赵家听说了熊家买牛,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给女儿代话,让她把牛牵回家几天用用。熊大嫂已经和娘家彻底离了心,对此只是讥讽笑笑,都没对熊铁提过。 熊壮山在家里休息两天,就又开始忙起来。 唐寿想建民宿,熊壮山看了唐寿口中民宿的图纸,竟比镇上的宅院还要豪华,没有一千来两银子不可能建下来。 但现在他们手里只有三四百两,这在农家是比巨资,但其实并不够看。 第五十二章 仿制品 因家里银子和技术问题, 熊壮山不能请人帮工。火墙昱朝根本没有, 至于地龙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匠人都会, 技术还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所以这些便都是专利,专利就是银子,自然不可能随便被人学去。只能等熊家兄弟农忙完, 一起过来帮忙建房。 这段时差, 熊壮山也没闲着, 自己一个人先将高墙建起来。 村里人不若镇上人家讲究, 高门大院的,他们都是栅栏墙院,年久失修, 一户人家便成了两户,没任何隐私而言。 土生土长的农家人习惯了,也不觉怎样, 唐寿这个非常注重隐私的后世人, 不大能受了, 总觉得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下。 他和熊壮山讲过后, 熊壮山二话没说就同意。熊家现在一共八十七平方丈的宅基地, 要在外围圈上高墙,那得需要许多青砖, 比所要建的几座小楼还需用更多的青砖。青砖贵, 算得上奢侈品了,可以说谁家有座青砖大瓦房,那么无论在镇上还是村里, 都是顶顶的富户。 在这种情况下,以熊家如今的经济不可能把整个围墙都用青砖盖,熊壮山便选择了土胚。五月都农忙了,土地自然化开了,土胚便可以随意造,也不用钱,就是力气活。 两块土胚合在一起正好够墙宽,高度以超过熊壮山一头为宜。以熊壮山的身高,在昱朝也没几个比他高壮的了。墙头上扎了一些碎瓷片和尖锐的石头。 等他把围墙建完,村人农忙也就彻底结束了,熊家兄弟就先放下自己手里的活,来熊壮山家帮忙。 “都是自己兄弟,我也不说那些虚的,就如镇上请工,每人给你们三十文钱,不包食宿。”亲兄弟明算账,该是怎么回事还要事先说明白,免得心里没底,干活也不卖力气。 熊铁熊柱却连连摆手,一个劲摇头。“不行,弟夫,这可使不得。家里种地用的还是你家牛,使我们轻省了不少,今年早早就种完了。这耕牛钱你分文没要,我们怎还能要你盖房子钱。” 虽然打定主意要给工钱,但熊铁熊柱家两兄弟这个态度还是很令人舒服。有时候差的不是钱,而是事。 唐寿正在将牙香装盒,然后一盒盒码在一起,“给你们工钱就拿着,这次我家可不是要建几间房子,七八天就完事的活,白做工也就白做了。今次我家里要建三座小楼,因技术原因也不能请别人,就你们三兄弟干,没个月八成的完事不了。” “那也不要紧,就是今年一整个夏天给二哥哥夫家里做工,我们也不能要钱。”熊柱见大哥急的抓耳挠腮也说不清反驳的话,自己忙道:“你也不要和我们太分得清,要那般算,你将制作糕点的方子给了我们,我们又当给你和二哥多少钱?” 熊柱这般说,唐寿却是不能硬给了,他转头看向熊壮山,这事还得他做主。 熊壮山接受到唐寿的目光,点头道:“那就不给工钱,包你们中饭和晚饭。” 熊铁熊柱忙道:“如此甚好,早就听闻哥夫厨艺便是那些东京们的小郎君都要叫好,如今终于有幸得尝了。” 两兄弟这回不矜持,那个样子恨不能留下口水。 不要工钱做两顿饭自是应该的,熊家两兄弟可能觉得两顿饭钱当不得什么,却不知道熊家的伙食和熊母家可不同,要是等民宿建成,两兄弟一天的工钱都不够一饭的。 唐寿将火墙和地龙的简易图纸拿出来,两兄弟眼睛都直了。 熊铁问:“弟夫,你知道的这么详细,从前你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的,莫非真如村人而言,是被拐到我们杏花村的?” 原身的具体身世是没人知道的,那会儿原身有心说,熊壮山却不耐烦听,至于村人都不熟悉,因着熊壮山暴戾的性子,村人和原身都不亲近,有时候路上遇见了,都绕着走,原身想说也没人听。后来原身就出了事,他的身世便彻底成了谜。就因为谁也不知道,村人才会各种猜测,有说他是田螺夫郎来报恩的,还有说他是被拐卖出来的大户人家双儿,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熊壮山的脸色已经微微变了,目光也深不可测起来,两道眉头蹙起,使得那张冷硬到凶恶的面孔,变得更加骇人。 熊铁没注意到他二弟的脸色,还犹自兴奋道:“要不是大家出来的,你怎会这么多奇怪的东西,便是那些东京的小郎君们也没见过。和你比,他们都成了土包子。哈哈……” 熊柱忙偷偷拽了拽他大哥的衣服,熊铁还一脸兴奋的转头看他,见弟弟的眼睛一个劲眨,很不舒服。 熊铁就关切道:“三弟,你眼睛抽筋了吗?” “……”熊柱。 “没有,我只是心脏抽筋了。”要不是心脏抽筋,他怎么想死。 “哎呀,那可不行,我这里就去给你请郎中来看。” 熊柱真恨不能死去,忿忿地看着他大哥道:“不用去了,已经好了,暂时死不了。” “那怎么行,身体是大事。” “哈哈哈哈……”唐寿没憋住,喷笑出声,见两兄弟一个一脸迷茫,满脸写着三弟都得病了你怎么还笑的这么开心,一个满脸的生无可恋,唐寿就笑的更加厉害,最后肚子都笑到抽筋,不得不蹲下来。 熊壮山本来阴鸷的心情被这么一闹,也剩不了什么,蹲下去给唐寿揉着笑抽筋的肚子,边对熊铁道:“你少说两句话,你三弟能多活三年。” “啊?”熊铁更迷茫了。 三弟的寿数和他说不说话有什么关系,他又没诅咒他! “哈哈哈哈……”唐寿笑到打跌,滚到熊壮山怀里颤抖成一团。 屋外狼狗猛地竖起耳朵,扑棱两下,一脸焦灼,那个人类这是怎么了,为何叫得如此大声。不行,它得去看看。两只小肉爪疯狂地抓门,该死,怎么打不开。 熊壮山和熊柱不理会熊铁了,两个人开始研究火墙和地龙怎么建。小二层楼和农家普通的小平房建法不一样,村人没会的,是熊壮山现花一两银子请镇上的匠人教的。其实一两银子已经够请匠人的工钱了,但熊家有火墙地龙两道手艺,不能随便请人回来,以免被偷师。 虽然有高墙阻隔了村人的目光,但是牛车运进熊家的青砖青瓦,和起早贪黑的乒乒乓乓声,还是让村人立刻明白了,这熊家竟然建了青砖大瓦房。 村人羡慕道:“熊家这是赚了多少钱呀?去年买了地,转年买头牛,今个就建起了青砖大瓦房。” 另一个猛了劲猜道:“怎么也得赚个五六十两吧。” 这已经是村人的极限,他们眼里能有五六十两的人家就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了,是可以隔三差五吃上顿肉解解馋的。 “我看也得是。不过这熊家都赚了这么多银子了,怎么不请人呢,他家那个夫郎可不是个扣扣搜搜的,那可是个种地就抛了下脚,就能买头牛的主。” “不知道,谁说不是……” 忽然有人道:“熊家这次是不是又有新奇的东西了,上次没请人帮工,就盘炕了。可炕可是好东西啊,你看咱们村里那几个学了手艺的,哪有闲的时候,这刚忙完了家里,就马不停蹄地又出去盘炕了。请他们做工的人比冬天的时候还多,那会得买土胚,现在土胚不用买了,就一人三十文的工钱,都抢着请人去家里盘炕,就怕晚了又排到冬天,还要花钱买土胚。” “可不是,我想给家里盘炕,都要排队呢。” “话说回来,不知道熊家这次又弄了什么好东西?” 正说着话,就闻到一阵肉香,天气暖和起来,村子里家家户户做菜做饭也敞开了窗户,熊家也就再关不住满室诱人的肉香。 村人耸着鼻子,那馋样比熊家那只叫懒懒的狼狗也没差多少。 “天啊,熊家又做的肉,这都连续做几天了,难不成熊家还天天吃肉?” 熊壮山家里没人敢问,转而就跑去熊母家探听。 熊母熊父也不知道,晚上回来就问了两个儿子。 熊铁不藏事,一脸回味无穷,“阿父,你不知道,哥夫厨艺好着呢,做吃食也新奇。今年中午做个四道菜,其中三道是晕菜,其中一道叫什么锅包肉,那肉也不知道怎么做的,竟是酸酸甜甜的,可吃好了,那东京的小郎君们很是喜欢这道菜。” 熊父面上板着没什么表情,心里已经腹诽出花了,馋的晚上做梦都是看不清的肉菜,他三个儿子做在炕桌旁吧唧吧唧地吃,边吃还边馋他,气得他大骂道:“小兔崽子。” “你咋了,做噩梦了?”熊父被熊母扒拉起来,实在没脸说被馋得,含糊道:“梦到孩子小时候的事了,不省心。”转头却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日就跟着儿子们去熊壮山家里帮工。 熊铁傻啦吧唧道:“阿父,你也真是,身体不好,还得要跟着来。” 不来能吃到那酸酸甜甜的肉嘛,熊父看着这个木纳的大儿子好悬没一巴掌拍上去。 “我能做零工,你们零工不也得需要个人帮忙。” “哥夫就能做。” “二郎夫郎忙的事多着呢,别烦心他,我来。” 东京不知何时在距离金家铺子不远的地方,悄悄开起了一家牙香铺子。铺子里只卖刷牙子和牙香,牙香虽与金家所卖成分不同,但用着也无大差别。最主要的这家铺子里的牙香不限量,且价格高低不等,只要你想买,随时就能买。 “牙香还是金家铺子卖的桃花源的好,就是太难买了。”周家小娘子对正在显摆牙香的小姐妹道:“你这是那个什么铺子的,肯定比不得桃花源的好。” 刘家小娘子正显摆的兴起,其他的小娘子已经眼露羡慕,本都动了心思要去买来试试,被周家小娘子这么一说,顿时又歇了心思。看着刘家小娘子手里那盒牙香的眼神也不那么热络了。 一小姐妹感叹道:“谁不知道金家牙香好,可太难买,还要搞什么限购政策,想买一盒,家里的小厮得脱层皮。” 另一个也道:“可不是,我家小厮这抢了一个月了,昨天才抢到一盒,还是最便宜的清新。搞得我都不是很愿意用,人家都用君子,呵气如兰,这清新我怎么拿得出手。” 小姐妹一时间纷纷附和起来,话题又围绕着金家的牙香而起,刘小娘子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刻意显摆的牙香被遗忘在角落,无人问津。本来还有点兴趣的小姐妹,这时也全然没了兴趣,都央着周家小娘子能不能托她哥哥给她们走后门,带几盒,不,就是一盒也好。 周小娘子的哥哥和金家二郎常玩的在一处,也是东京最早用上牙香的一批人。 周小娘子既不点头也不答应,吊着大家的胃口。这幅样子令刘小娘子恼恨坏了,她们家世都差不多,从前的时候她偶尔弄到了新奇的东西也这般众星拱月过,可现在风头却全被周小娘子抢了去,她很少能再成为小姐妹们的焦点。这让刘家小娘子很不甘心,她咬着嘴唇,嫉妒地瞪着招摇的周小娘子。 不行,必然推翻金家的牙香,使其跌落神坛,否则她永远没有翻身之日,永远都要被周家小娘子压在头上。 刘小娘子忽然大声道:“你们不用费劲巴力买金家的牙香了,我看可不如我买的这个好。” 小姐妹们被她突兀地话吸引过来目光,一下所有人都在瞅着她。这才是她应得的关注,刘小娘子得意的扬起下巴道:“金家铺子里卖的桃花源牙香最贵的呵气如兰才卖十两银子,可我买这款,这么小一盒,就要三十几两,是他家的两倍贵。比桃花源牙香贵了这么多,一定是因为比他家的用料讲究。” 周小娘子道:“桃花源牙香可是牙香里的第一家,其他后出的也是仿制他家的,仿制的再好还能比得过正品。” 刘小娘子不乐意了,瞪着眼睛气恼道:“什么仿制不仿制的,明明是越做越精,就说你用的口脂,从前都是张红纸片子氤嘴,可现在呢,已经做成了口脂。难不成你觉得口脂不如那薄纸片子好用?” “那酒还是越沉的越香呢,二十年的女儿红好还是新酿的好?” 小姐妹被噎了下,说不上来,泼蛮道:“我才不管你酒不酒的,就是我的好,我的贵,贵的自然比便宜的好。” 周小娘子道:“真是笑话,何曾听过仿制的还优于正品了。” 两人吵做一团,被几个小娘子劝开,不欢而散。 然而这一各持己见的现象,在东京随时上演,有认为新开的牙香铺子卖的就是仿品再贵也比不上金家的桃花源牙香。而有的人却认为贵的自然是好的,反过来嘲笑别人用不起贵的,才巴巴守着抢金家的便宜货。 演变到最后,两个不对付的世家小郎君见了面都要先捏上一番对方所用的牙香,然后将对方用的牙香牌子贬低的一无是处,就好像连带着也作践了这个人,才肯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开。 “二郎君,这可怎么办啊?”金家掌柜又找上了金锦程。牙香生意太好,他愁,这生意被抢了,他更愁,愁的头都要秃了。幸而金家的给月例高,高到他娘子可以对他的秃头视而不见的地步,否则他可能就要成为东京第一个被小娘子休了的郎君了。 金锦程同样烦闷,他也听到了最近的言论,从前许多拖关系在他这里没买去牙香的,现在见了他,都要膈应他番。 “大哥,你还喝茶,我都要气死了,你不知道外头的那些人怎么说咱家的牙香,都道是买不起好牙香的穷鬼才会排队争抢咱们家的便宜牙香。”金锦程到底年轻气盛,纵然表面沉稳,还是被那些谣言气了一个倒仰。“你倒是想想办法啊,在这么下去,别说咱家牙香了,怕是其他生意也要受到影响。” 金锦铭落了茶水,拾起案几的书卷,仿若事不关己,一派淡然道:“嘴长在别人身上,我总不能去一个个的堵吧。” “大哥……” 金锦铭瞅着自家弟弟叹口气,“你呀,还是太气盛。这事既然因牙香而起,你不若就去寻牙香源头那人帮忙。” “牙香源头?那个熊家!”金锦程疑惑道:“他们一户乡野农家还能左右得了东京的流行。” 金锦铭全幅心神放在书卷上,闻言只淡淡道:“这牙香生意,我早你交给你,便是你的事了。” 金锦程见他哥咬死了不帮忙,知道他哥这是在试炼他,凭借胸中一口豪气,金锦程猛站了起来,“我这就去熊家,看那熊夫郎可有办法,反正我是无计可施了。” 金锦程一阵风似得冲出去,消失得无影无踪。金锦铭的眼睛终于从书卷上移开,不知落在那处。半晌忽然轻声道:“我也想知道一个乡野人家的小夫郎到底有多大本事,这次就让我见识一下吧。” 六月中旬,金锦程带着一队护卫赶到熊家,要不是熊家门口立着的那张熟悉的木匾,他几乎要认不出眼前的就是熊家。 高高的墙院,厚重的红漆木门,院墙下辟出成人两脚长的小花坛,里面种着漂亮的小野菊和牵牛花。牵牛花只发了不高的枝桠,还来不及攀墙而上,却还是令人眼前一亮。这真是个好想法,土墙不好看,但要是爬满了牵牛花便可遮住土墙,放眼都是鲜嫩欲滴的紫色花朵,定然美不胜收。 敲了两下门,并没听见有人应门,但大门下角的一个小门却被顶开,一个狗头钻了出来。那狗长的很像狼,虽没吠叫,还是把金锦程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 接着门内传来一个小郎君气急败坏的声音,“懒懒,都说了有人敲门的时候,你不许探出狗头去看,你长得那么像狼,吓到人怎么办!” 懒懒的狗头迅速缩了出去,大门被从里面推开。 “是金小郎君啊。”唐寿扔著一身麻衣,但料子却是崭新的,并没有农家人常见的补丁。 金锦程施礼后随着唐寿进了院子。 远处虽然还在施工,但建完的两座小楼却已经修葺的十分整洁。距大门一丈远的地方,本应坐落的几间泥胚房被座崭新的青砖小二楼取代。 金锦程笑道:“熊夫郎,你家里可算盖新房子了,往后再来进货,可能住得随心了。” 唐寿回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金郎君尽管放心,以后住宿上绝对会令你满意。” 金家可是东京的士家大族,他家里是什么环境,一个乡野农家怎么可能比得上,即是比不上又怎能令他满意。 不过金锦程有脑子,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便只是笑笑。然而当踏进熊家的厅堂,金锦程便庆幸自己没有随便乱说,要不岂不打脸了。 只见进屋就是熊家待客的厅堂,厅堂建得极其亮堂,四扇大窗户透光性良好,上了阳光,便铺进满室,穿过窗棂的阳光如璀璨的星辰,夺目耀眼。 金锦程伸脚踩在地上,眼睛瞪成了铜铃。熊家的地面非土地,而是由木质地板拼接而成。地板被擦得油光锃亮,便是直接光脚踩在上面也可。 堂屋靠窗是个到膝盖的长案几,案几上有套瓷质茶壶。案几正前是张宽大的扶手长椅,椅子上铺了长条的毛毡。两旁是单人椅,椅子上也有坐垫,对面就是几个小圆凳了。 堂屋另一边是两个关着的房间看不见里面的装潢,后面是条旋转的木质楼梯,通往二楼。 金锦程坐在单人椅上才发现屁股底下的坐垫虽是毛毡的,却非一层,而是由几层扎在一切,压得非常厚实,然后用颜色花样漂亮的麻布包裹上。他的护卫们则落坐在小圆凳上,众人坐好后,唐寿为他们酌了蜂蜜水。茶太贵,暂时还买不起,只能用蜂蜜水代替。 赶了一路,又累又喝,喝杯温热的蜂蜜水,坐着软垫,靠在椅背上晒着阳光也是种美好的享受。 金锦程说了些闲话,终于找到机会说到正题。 “熊夫郎,咱们的牙香被人如此诋毁,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再不拿出些章程,生意便都要被抢个干净了。” “牙香也不是十分难得配置的东西,有心专研,虽不能研究出我的方子,却也能仿出相似的进而改进。”唐寿毫不意外,淡然道:“我早就知道早晚会有人仿制成的。” 金锦程看他那副比自家大哥还淡定的样子就急得心肝疼,“熊夫郎,你怎也是这幅态度,难不成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一点办法都没有。” “办法自然有,不过却不能击倒敌人,说来这牙香铺子还得有,这家不会是第一家,也不会是最后一家。” 这个金锦程倒是想到了,目前他不想什么独门生意的事,只想挽回牙香的声誉。 唐寿笑道:“金郎君不必如此焦急,给我几日时间,这事自然会有法子,且运行好了,咱们牙香的名声不但会彻底翻身,同时还能名扬四海,以后便可稳坐龙头了。” 见唐寿说得如此自信,并不将眼前的诋毁放在心上,金锦程焦灼的心被感染,慢慢平复下来。 “金郎君,路途遥远,我带你们去先去休息吧,一会儿送午饭过去。” “好。”金锦程说完就等着唐寿领他上楼,不想唐寿却走出了门口,见他没跟上,奇怪道:“你们怎么不跟来?” 金锦程疑惑问:“不上楼?” “不,楼上是我自家住的,你们的在另外一座。” “啊?”金锦程苦着脸,“不是吧,熊夫郎,你家建得这般舒适,却不让我们住,我刚岂不是白兴奋了。” 唐寿边带路,边解释道:“非也。实是我另外专门辟出一处安静清幽的院落来,专门给来杏花村跑商玩耍的贵人住,这处是独院,一整栋二楼都只给你们一户住。” 金锦程楞了下,没想到唐寿这么大手笔。 穿过一处抄手游廊,就是一丈宽的桃花林,此时桃花尚未盛开,只有枝条上抽出的几蹙嫩芽。 “这可是最近移栽过来的?” “正是,到了夏天,桃花大开,那时才是灼灼美景,到时欢迎你和朋友来玩。” 穿过桃林,就是客宿小楼。 小楼的格局与熊家大致相同,进门是厅堂,只不过,客宿厅堂倾向于居家,多了卷云纹的衣架,案几上也放了几册画本子,正对的墙上有飞镖盘,用来给客人解闷。 一楼的另几个房间,一个是间小浴室,浴室里没有木桶,做了一个后世的大浴缸,浴缸被木塞堵住,放水时拔掉木塞,水就会从设计好的地下管道流出,不用人力来回抬。另外两个屋子是餐房和一间火房,火房很小,有两个炉子,一个用来烧暖墙,一个用来烧地龙。 二楼便是主卧,书房和几间客卧,装修的同样精美,正是昱朝审美流行的类似后世的西欧风。 “金郎君可还满意。” “满意,非常满意。”金锦程重重点头,这才配得上他的身份。 “金郎君,这座小别墅,三天一两银子。” 金锦程大手一挥,“价钱不是问题,只要郎君我住得舒服就行。” 第五十三章 馋哭了小孩儿 转身回来唐寿并没有着急牙香的事, 实际上他心里已经有了成算。看看外头的太阳, 马上就到了午饭时辰, 熊壮山等人也该饿了,便着手做饭。 家里厨房现在单辟出来,有专门的屋子, 做菜时只要关上门窗就可以隔绝油烟, 别的屋子能少挂许多尘烟, 好清理不少。最主要的还是厨房里的炉灶, 竟垒了四个,其中两个是通家里的暖墙和地龙,升起火, 屋里就可以温暖如春,正适合冬天用。夏天不行,本就炎热的夏季, 便是多了冬日里似微不足道的那一点烟火气息, 就能把人热到中暑。所以就另外又垒两个不通屋里, 只走外面的炉灶, 便是夏日用这两个炉灶做饭, 也不会为屋子再添闷热。 炉灶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做饭快。 唐寿用家里取暖的炉灶, 一个闷了栗米和大米两掺的米饭。另一个闷了高粱米饭。高粱米是杏花村主要的种植粮食, 比大米产量高,这边旱地更多余水田,所以家家户户主要以高粱米为食。闷的这锅高粱米饭就是唐寿他们自己吃的, 熊家现在经济短缺,一文钱不掰成两半花也差不多,再也不能供起熊家三个汉子吃大米。好在他们吃惯了高粱米饭,也不觉得怎样了。 菜他打算做四道,第一道便是粉蒸肉。之后又做了道鱼香茄条和木耳白菜炒肉片。茄子是唐朝时期传入,昱朝此时是有的。 去年的禽类正月里都吃干净了,家里后院禽舍里养的是今年新孵出的鸡仔,如今已有四个多月了,喂得好,个头比同村的都大,这时候正能杀了吃肉。他便打算做道左宗棠鸡。 左宗棠鸡是后世1952年由彭长贵创制,托名左宗棠。美国太平洋第七舰队司令雷德福特访台,台湾负责接待的海军总司令梁序昭连续三天设宴款待,并请彭长贵掌厨。雷德福特品尝后询问菜名,彭长贵随口起名:“左宗棠鸡”。由此这道菜便被后世叫做左宗棠鸡,名声大振。 唐寿不敢杀鸡,只能跑去叫熊壮山。 “二郎,金锦程来进货了,我中午要**。” 熊壮山从半人高的墙上跳起来,直接道:“我回去杀鸡。”转头对熊铁熊柱嘱咐道:“火墙里的管道你们一定要小心,千万别出了差错,否则得扒了重改。” 熊铁道:“二弟放心,我和三弟跟着你建了两个,经验足足的,这次肯定不会再出之前的差子了。” 熊壮山点头,拍拍手上的灰,捉了后院两只鸡干脆利落地拧了脖子,他动作太快,鸡还来不及感觉到疼痛就咽气了。 看着熊壮山眼睛不眨的动作,唐寿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之后滚水烫毛,熊壮山做的极其熟练。处理好后的鸡被熊壮山提着脖子拎在手上,两个鸡头如核桃般被他盘在手里。 “鸡你怎么做?”熊壮山根本不觉得他那张凶神恶煞的脸配上这幅场景有多恐怖。这是唐寿和他过久了,要是换了胆小的搞不好得直接吓晕过去,那样子根本不似提的是两只鸡脖子,反而更像是提了两个没了脑袋的人脖子。 唐寿忍着眼皮乱跳,道:“剔骨,切块。骨架留着,晚上做鸡汤豆腐串。” 熊壮山拿起菜刀,乓乓剁碎。 左宗鸡最好用鸡腿肉,但这么多人只鸡腿上那点肉哪够吃,便全部用了。 做法也简单,先用盐糖等调料腌着,然后打入鸡蛋,鸡蛋要将黄清分离,只要清,不要黄。一共加入五个,再倒入淀粉,放入油锅炸的金黄璀璨,这时候便可出锅。捞出沥由。 将所有调料事先在一个碗中调好备用。锅中倒入少许油,且不可用油炸过的,这种油做菜会有串烟味。炸过的鸡肉块倒入锅中干煸,待香味飘出,倒入调好的调料,翻炒两个个便可出锅。 菜香从大开的窗户中飘了出去。路过熊家门口的村人简直迈不动脚步,有的小孩子馋得厉害,便趁着没人时猛吸几口,浓郁的香气钻到肚子里不但没解馋,反而更勾起人的馋虫。 年纪小的登时馋哭了,哇哇地跑回家里。 “阿婆,阿婆……我要吃肉肉,呜呜。” 罗阿婆一把抱起小孙孙,心疼地拍着他的后背,“乖孙不哭,阿婆中午就给你做肉肉。” 罗家是村里唯一一户会豆腐手艺的,从祖翁开始经营到现在,已经有了六七十年,日子在村里过得曾也是独一户,只不过现在被熊家比了下去。但也不差这一顿肉。 罗家小孙子吸着鼻涕,打个嗝,声音犹带哭腔,“我要吃熊家做的肉肉。” “熊家的肉肉哪有阿婆做的好吃,阿婆中午给你蒸碗酱肉。”酱肉便是用酱油蒸的肉,在农家盐都舍不得吃,酱油就更是精贵了。要是从前罗阿婆肯用酱油给蒸肉,罗家小孙子一定馋得能立刻就流出口水,可现在有熊家朱玉在前比着,酱油就没什么可吸引人的了。 小孙子挣扎着大叫道:“不,我不,我要吃熊家的肉肉,可香可香了,我闻到了。” “阿婆做了几十年的饭了,还能赶不上一个娇气的小夫郎,阿婆的乖孙孙听话,吃阿婆做的,阿婆做的好吃。” “不,不,要吃熊家的肉肉……呜呜……”小孙孙又大哭了起来,无论罗阿婆怎么哄都哄不好,哭叫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将在外头干活的阿父召进屋子。 罗父沉着脸,从罗阿婆手里抢过孩子就打了起来,“还敢要肉吃,不给就哭,阿父平时怎么教你的,看我不打你,你是要倒反天罡!” 罗父的打巴掌打在儿子身上,疼在罗阿婆心里,没几下罗阿婆就受不了了,从罗父手里把孩子抢了下来。 她指着儿子的脑门骂道:“小孩子懂什么,不就是馋两口肉吵着要吃,给他吃不就完了嘛,多大的事,还值得你把孩子打成这样!我告诉你,你再敢打我宝贝孙子一巴掌,我就,我就打你两巴掌。” 罗父简直要气死了,可老母亲一副拼死护着孩子,大有他要是还敢打,她就要揍他的样子,罗父只能火冒三丈的离开。 罗父一走,孩子在罗阿婆怀里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随时能背过气去。 罗阿婆心疼地不行,一狠心。抱起小孙子就往外走,“不就是想吃熊家的肉肉吗,阿婆给你买。” 罗家小孙子乐得边哭边拍手,见小孙子终于有了笑模样,罗阿婆也笑了。 罗七郎在院子里磨豆子,听见了屋里的闹剧,知道他阿娘要带着小孙子去熊家买道做现成的菜就道:“阿娘,人熊家自己家做的菜,那能卖吗?” 罗阿婆道:“只要给钱有什么不卖的,去年东京来的那些小郎君小娘子们还不是在他家吃住,哪顿不是他给做的。”罗阿婆理直气壮地瞪着罗七郎。 ‘是给做了,可你知道人家一顿饭钱给多少?’罗七心里腹诽,却没敢直接说出来,怕他娘误会他舍不得给侄子吃肉,闷声又磨起了豆腐。 “是罗阿婆啊。”罗家和熊家一直没有往来,便是他家生意火成这样,村里的好手几乎都在熊家做工,罗家也没一人上门问的。罗阿婆抱着小孙子突然找来,还是令唐寿怔了下。“不知罗阿婆是有何事?” 罗阿婆觉得拿钱买东西天经地义,再者于村人而言,要是有人肯拿钱买他们做现成的菜那便是占便宜。 所以罗阿婆一点没求人的态度,到底带着那么点高高在上的趾高气昂,仿若酒楼里点菜的贵人。 “我小孙孙要吃你家做的肉菜,你把你家的肉菜都给我,多钱我与你。” 都给她啊,唐寿低头看了看她脚上穿的自家编织的草鞋,要是这个消费水平,怕是买不起他家全部的肉菜。 “抱歉,我家肉菜不卖。” 唐寿刚说完,罗阿婆怀里的小孙子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小短腿乱踢,胡乱飞舞着手臂,有几下打在了罗阿婆的脸上。 “我不,我就要吃,阿婆,你让他卖给你。” “好好好,宝贝孙子别哭了,给嗓子哭哑了可怎么办。”罗阿婆安慰完自家小孙子就转头喝唐寿道:“也不是不给你钱,你说价格就是了,我家又不是买不起。” 唐寿本是想好好给她解释的,可她这个态度顿时惹恼了唐寿,唐寿直接冷哼声道:“那好,二两银拿来。” “什么,二两银,你讹人啊?”罗阿婆惊到跳脚。 唐寿冷冷道:“你不是要我家全部肉菜吗,我今日一共做了四道菜,全是肉菜,这其中包括给东京来的客人做的菜,客人多,一共九个郎君,都是能吃的年纪,肉自然放得足。东京贵人们挑剔,我做菜调料自然得齐全,便是糖,酱油等昂贵的调料还要不少钱。还有我的工钱,林林总总算下来,只他们吃的就得一两多银子。我自家不敢那么吃肉,可都是一锅出来的,就是肉少些罢了,便再不吃,我家一共七个汉子,也得不少的肉,二两银子还是看在咱们是同村的份上。” 从前唐寿和熊壮山两个人的时候,他们是这么吃肉的,但熊家几兄弟来了后就不敢这么吃肉了。要是这样吃,比每人给工钱都高,他可真供不起,所以这几日虽然做肉,但还是以便宜的配菜居多。 这是东京来人了,一顿饭钱带出他们的还能有剩,唐寿才给他们改善伙食。 罗阿婆长大嘴巴开开阖阖,没想到的太多,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先反驳那个。不知是罗家竟然四道都是肉菜还是竟和东京贵人吃一锅出的菜哪个更令她震惊。 半晌才道:“四道肉菜就一两多银子,哪得多少肉,我们不要那么多,一盘就行。” “想来罗阿婆是没去过镇上酒楼吃过饭吧,你以为镇上酒楼的菜是按斤算的,那是论盘,都是一盘多钱。” “那,那一盘多钱?”罗阿婆气焰消没了,脸有点疼。 “那要看你选哪道菜?自然不一样。” “我,小孙孙,你要吃哪道菜?” “我不知道,我要闻闻,闻闻就知道了,肉肉可香了。” “你让我小孙孙进去闻闻,我小孙孙就知道想吃什么了。” 倒是不客气,哪那么大脸,唐寿眯着眼睛,冷冷地打量着她们。 院子里晒阳阳的狼狗被吵醒,懒懒地甩甩尾巴,感受到救它的人类不爽的情绪,慢悠悠抻了个懒腰走过去。小孩子都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唐寿家这只大狼狗皮毛又格外光滑水亮,小孩儿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去,从罗阿婆怀里挣着要摸它。懒懒猛地冲小孩儿一呲牙,尖锐的牙齿,目露的凶光,顿时把哭声刚停了没一会儿小孩儿又给吓哭了。 “啊,这是哪来的野狗!”罗阿婆抬脚就踹,懒懒迅速躲开,猛扑上罗阿婆,把人扑得连连倒退。它也不伤人,落地后只是冲着罗阿婆威胁的低吼。 唐寿冷声道:“罗阿婆,我家懒懒曾意外受伤,我请了村中郎中开的外伤药,还有我家自己的一些外伤药粉,前前后后一共花了我五两才治好。所以你下脚前,先想好了,你那一脚的药钱你能不能拿得起。” 罗阿婆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一条狗罢了,伤了就伤了,竟还给治病,治病还花了五两银子,这人治病才多少啊。但她倒不会怀疑唐寿说大话,因为唐寿提到了村里的郎中,既有郎中诊断,药钱是不能糊弄人的,一问便知。 紧紧护住怀里的小孙子,罗阿婆道:“它要伤人,我打它有什么不可以。” “你说它伤人,我不见它咬了你还是你怀里的小孙子,只见你抬腿踢它,它才反抗的。是你先惹的狗,难道还指望别人家的狗老实的挨打,便是把村人都叫来,看有没有这么个道理。” 罗阿婆还想诡辩,唐寿却不愿意理她,轻轻拍拍狼狗的头,“懒懒,咱们回家。” 懒懒伏地冲着罗阿婆呲牙低声呜咽一阵,吓得罗阿婆害怕的叫出来,才满意地摇着尾巴跟在唐寿后面进了院子。 唐寿回身关门,突然门缝中伸出一只皱巴巴的手掌。 “那个,你不是答应我带我小孙子去看菜吗,菜还没看呢!” 唐寿差点没气乐了,懒懒蹭了蹭他的腿,唐寿低头看它,再抬头时,忽然绽开一个灿烂到极致的笑容。 “请进。”唐寿稍了一步,竟热情的邀请罗阿婆进屋。 罗阿婆反而不敢进去了,总觉得唐寿笑得有点诡谲。 “阿婆,阿婆,你快点抱我进去啊。”罗家小孙子催促着他阿婆,馋得口水都要流下了。 罗阿婆便也顾不得那么多,抱着小孙子来到罗家厨房。 厨房里并没人,熊壮山去给金锦程等人送饭,顺便叫熊家三人回来吃饭。 罗阿婆一看,果真四个菜都是荤菜,不仅如此,那做法根本都是她没见过的,看着就知道色香味俱全,令人胃口大开。 她小孙子一进来就猛地吸了一大口,然后不管不顾地就挣扎着伸手要去抓菜。罗阿婆不但不管,还顺势弯下腰。 唐寿知道所有熊孩子的尿性,早就防着呢,他眼疾手快,抢先一步盖住了菜盘子。 罗家小孙子没抓到肉,立刻不干了,哇哇大叫着,“我要吃,我要吃……” 罗阿婆连连哄着道:“好,阿婆这就给你买。”她指着她小孙子伸手抓没抓到的荤菜道:“就要这个,一盘多钱?” 唐寿看是左宗棠鸡,熊孩子别的不行,倒是知道哪个好吃。 他没马上回答罗阿婆的问题,反而对跟进来的狼狗道:“懒懒,我拿盘子盛菜,你看着,要是有人敢偷吃,你就把他的爪子咬下来,给你当下酒菜。没事,留条命在,你治病的银子就够赔偿他的了。我拿的出。” 懒懒像是听懂了般,竟直直立了起来,正好到罗阿婆胸前,它甚至不用跳起来,就能咬到孩子。 罗阿婆赶紧捂住小孙子的手脚,离狼狗远了些。 唐寿不管这些,低头拿了个盘子出来,一勺子下去满满都是鸡肉,看得罗家小孙子不禁吞了一大口口水。看他那个馋样,唐寿微微一笑,勺子一抖,满满一勺没了尖,罗家小孙子急得差点伸手抢,幸而被他阿婆抓得牢。这不算完,唐寿的手在罗家小孙子殷切的目光下,再一抖,一勺就剩了半勺。 半勺盛在盘子里就一层薄薄的底,别说一斤鸡肉,怕是二两都没有。 “诺,五十六文。”唐寿的盘子伸到小孩儿完全能看清,却够不到的地方。 “你抢钱啊,一斤鸡肉才二十文,你这么点怎么这么贵。”罗阿婆声音都变了调子。 她家纵然做了几十年的生意,但就是在村子里卖个豆腐,里外这么几户人家,能卖几文钱,也就比普通人家好些,完全是比不得熊家的。便是唐寿一次牙香的利润,他家这些年一半的一半都赚不到。 所以五十六文真的是贵到吓人了。高粱米一升才八文,五十六文可买七升,猪肉三十五文一斤,可买不到两斤,鸡肉三十文一斤,可买近两斤。这都够她们全家吃得了,然而实际上她家目前的经济并舍不得这样吃。 罗阿婆身上哪有这么多现钱,她只带了五六个铜板,这对一般身无分文的相邻而言已经十分富有了。平时过来个小商小贩完全够买东西了,她以为村里自家做的东西最多二三文,再贵可不能了,没想到竟然只刚刚够个零头。 唐寿此刻不笑了,冷冷地讥讽道:“我这手艺就是这个价钱,可不是你家那累到臭死也赚不了几文钱的便宜豆腐。便是这个价钱,东京还没得卖,想吃,这些小郎君小娘子的还要不远万里地赶来。” “你觉得你多什么,妄图我白送你。” 罗阿婆当然不多什么,她自己也知道,这会儿已经骑虎难下,她可舍不得这么多钱,一双布鞋才几文,她都舍不得买,家里老老少少全是草鞋,有这些钱完全够买布鞋了。她今个要是真敢给孙子买这么贵的,没两块肉的吃食,回去他儿子就得扒了他孙子的皮! 察觉到罗阿婆有退却的心思,罗家小孙子顿时不干了,大吵大闹,挣扎着要从罗阿婆怀里下去,自己抓着吃。为了吃,地上狼狗的威胁也不顾了,他挣扎的太狠,罗阿婆要抱不住了,可又不敢放他下去。这下了地,不管是被狼狗咬了,还是吃了熊家的菜,都够她受的。 可看小孙子这个样子不吃到肉这事就没完,她舍不得小孙子,就要打算对着唐寿又哭又求。她就不信她这么大的岁数了,对着他哭求,他还能一口咬定就是这个价钱。 结果,罗阿婆酝酿半天的情绪,刚开口’啊’了一下,就被一声阴鸷地暴喝吓了回去。 “不卖就给我滚!” 门口去叫人的熊壮山回来了,他魁梧彪悍地体格将门堵得严严实实,逆着光,并没有柔和他的表情,反而如修罗临世,遮住漫天光明。 罗阿婆和他怀里的小孙子见了熊壮山,顿时屁都不敢放一个,屁股尿流的遁了。 那仓皇而逃的背影狼狈如斯,狗看了都甚是瞧不起。战斗力负五的渣渣也敢上门挑衅,嫌命长活够了吗? 不过这就是实力,看看主人的威力,一句话就解决,主人人类夫郎却和她叽歪那么久,差点被得逞了,这悬殊的实力,呵呵…… 撞上狼狗鄙夷的目光,唐寿不甘心道:“你还不是一样。她们也并没有把你当回事。” 狼狗愤怒了,呲牙咆哮。 熊壮山一个大巴掌拍在它屁股上,“不许对我夫郎呲牙咧嘴地叫唤。” 懒懒委屈,哭唧唧。 “快都进来吧,累了一大上午,赶紧吃饭,吃过饭休息会,再去干活。” 熊家兄弟和熊父,一看全是没吃过的吃食,眼睛都直了,先夹了一筷子左宗棠鸡,酥软可口、油而不腻。底下的藕片沾了汤汁,软糯香甜。 “好吃。”熊柱道:“怪不得罗家那个小孙子馋得受不了,简直太好吃了。” 熊父道:“好吃。以后再遇上这种事,咱不搭理他就是了,别让人进屋。” 唐寿解释道:“本来是不想搭理她的,但她太烦人了,我便想给她个教训,让她涨涨记性。” 熊柱不解道:“她就进来看看,又没买东西,啥也没损失,怎会得到什么教训。” “教训一定会有,还不会小。”唐寿意味深长笑道:“以罗家那个小孙子的尿性,美食就在一步之遥,他唾手可得的地方,看都看了,马上就是他的了,他阿婆却突然不给买了,你以为他会消停,等着吧,这要罗家必然鸡飞狗跳。她不知深浅,我就要她明白熊家是深,滚远些!” 熊家两兄弟,熊父:“……” 怎么觉得这个弟夫比二弟还要可怕。 罗家这一夜注定难眠,罗家小孙子被抱了回去,又作又闹,跳上了老虎神。罗父听说五十多文的东西儿子竟也敢张嘴就要,不卖还哭,二话不说就把孩子拽过来,狠狠地打。 老子五文的布鞋都舍不得穿,你竟然要吃五十多文的吃食。 这么想着,罗父一点没留情,把孩子屁股都给揍肿了。罗阿婆心疼上去抢孩子,罗父不给,说再不管就管不出来了,罗阿婆通通不听,争夺间撞上了桌子。 罗阿婆就咒骂罗父不孝,罗父被逼得只能交出孩子。小孩儿见有仰仗,这一夜根本就不让人睡,他一会儿就要嚎啕大哭一阵。整个罗家被他难得乌烟瘴气,不得安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或許? 53瓶、SUN 50瓶、25804488 8瓶、元尘 5瓶、尤加利 1瓶、一只小鲸鱼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五十四章 牙香筹 不管罗家闹成什么样, 罗阿婆再也不敢想上熊家买东西的事, 村人闻得, 唏嘘不已,他们做出来的吃食,便是卖二文钱, 东京来的小郎君们也不会要。但熊夫郎做出来的, 就是真金白银, 按块算钱。一些之前闻着熊家飘出的菜香, 有心上门问做法的,全都歇了心思,不敢想了。同时更加打心底认为这熊夫郎一定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双儿, 隐隐地在心中将唐寿高看起来,露出了日后为熊家马首是瞻的苗头。 吃过午饭,熊家三人各自刷了自己用的碗, 歪倒在熊家楼下客房里睡觉。 本来农家汉子是没这个娇气习惯的, 是唐寿硬提出来, 他们不从不行。 “二郎, 我去趟阮翁家, 要和他新顶做几套模具。金锦程那会儿和我说,东京有了其他牙香牌子, 我们得做些新东西才能保住牙香第一的名号。不过, 其实这次对我们也是一个机会,要是运作好了,以后整个昱朝, 我们桃花源牙香就是第一。”唐寿将收回来的金家几人剩下的菜汤倒出些,拌了米糠给狗吃。 后世的狗肯定不会吃米糠,人也舍不得这么喂,但昱朝狗不同,他们农家人养狗都是不喂的,日日家门大敞,狗自己就出去找食吃了,并没见有饿死的。别说狗了,有多少穷人还在吃米糠呢,所以这对狗而言,也算好伙食了。 再者熊家的肉汤也不是谁想吃都能吃上的,懒懒偶尔还能在米糠里挑出些肉块,吃得津津有味。 “我跟你去。”熊壮山起身来到唐寿跟前,二人便一起去了阮家。 阮家阿翁和几个儿子一刻不闲,这会儿正给熊家做家具,看见他们来,阮翁忙洗了手,叫他娘子倒两碗糖水来。 “马上就做好了,后天就能给你们送过去,等急了吧?”熊家和阮家合作这一年,给阮家带来的利益是从前所有往年加在一起不及的,现在熊家盖了三座小楼,家具都是他家打的,从装衣服的衣柜,到挂衣架,再到木桶,等等一切木匠活,都被他家包了,熊壮山虽会木匠活却并没自己动手,这些钱,就是往年阮父一年的收益了。所以,阮父见了唐寿如同见了财神爷,态度比当初初合作时还要谦卑恭敬,生怕哪里惹了唐寿不高兴,生意便黄了。 唐寿接过糖水没喝,随意地放在桌上,“阮翁莫急,我这次找你来不是为着家具的事,家具先不急,我这里有其他的活着急要,请你先帮着做。” 一听又有活,阮翁眼睛就比后世的灯泡还亮。 “熊夫郎,你尽管说,做什么,什么时候要,我一定先给你赶出来。” 唐寿将事先画好的图纸拿出来,那是一个刷牙子形状的模具,这模具本身并不难,难在它要刻字,这些字还需要凸出来,这样做出的东西上,就会带有镂空的字了。还有一张纸上是几个精致的小匣子,小匣子不知道做来装什么,很是小巧玲珑。小匣子倒没什么难度,就是要求用好木料做,正好他手里有几块去年得的楠木,大小正够做三个的。 过几天有机会还得跑镇上一趟,看还能不能收到好木料了。 阮翁仔细看了第一张图纸会,眉头微皱。 唐寿问:“可是有难度?” 难度自然有,还是大大的有。但阮翁不能说,别以为这一次合作不重要,要是因为这次的东西有难度,他就拒绝了,转头唐寿找别人做出来,心里肯定就会认为他手艺不如那人,一来二去,合作就会被抢走。 阮翁心一横,咬牙道:“熊夫郎放心,我一定能给做出来。” 唐寿点头,看出这模具不好做,他自己也明白这次模具确实有些难度,就道:“阮翁尽管放心做,我不会让你吃亏,这模具我一个给你五文,而且只要五个。” 再难无外乎就是镂空雕花,只不过对于不识字的农家人而言,雕花比雕字难,但这三个字现在已经被阮家牢牢记在心头,就是不会写自己的名字,这三个却死也不会忘记。所以也就还好,做柜有时候一面的镂空花型,才几十文钱,这就三个字,自然是占了便宜。 阮翁马上保证道:“你什么时候要,我现在就和儿子们给你做。” “最好今天就能让我拿到一个模具,我着急用,其他的几个明后天就要全部给我。” “好,没问题。”阮翁一口答应着,送唐寿和熊壮山出门。 “阿婆,糖水……”阮家几个小孙子围在地下,指着桌上的糖水流着哈喇子。 阮阿婆却没将糖水给几个小孩儿,给了自己郎君一碗,剩下一碗,分给儿子们喝了。 有不肯喝的,阮阿婆道:“这家里现在就指着你们出力气干活,要是不吃些好的,哪有力气干活,累病了,挨痛受罪,还要糟蹋银子,生意还得耽误,这又得多少钱。”儿子们这才分着一人一大口喝光,这平时舍不得喝的糖水真甜。 熊壮山和唐寿回来又套了牛车赶去镇上,家里缺少的调料和粳米买了些回去,又买了一些肉类,还有肉铺里剩下卖不出去的剔得干净的骨头和一大推下水。路过集市又卖了一些青豆和海带等吃食。 之后又去布铺,买了些布料好布料。唐寿看来看去,选了绸,他只要一尺。 那掌柜怔了下,“小夫郎,这么点布料你买回去什么也做不了。” 唐寿笑道:“做荷包可够?” 掌柜呐呐道:“那倒是够了。” 原来不是给自己用,而是做荷包,看这双儿穿着,应该是个镇上一般人家的双儿,想来是接了大户人家的活计,为其做荷包。只不过倒是可惜他的长相,还有那身大户人家里双儿才有的举止言谈。 这绸可不便宜,一尺就五百八十文,这还不算好的。 最后也是这趟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银楼。银楼里也有金子,唐寿请他们做了一把金刷牙子和两把刷牙子,要求刷牙子手柄上有桃花源三个字。 银楼只能做不带刷毛的刷牙子,回去还需自己植刷毛,这个熊壮山就能做。 不是说他桃花源的东西是便宜货,这会儿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奢靡。 那么贵的绸,唐寿不敢交给外人,就去了熊家请熊母熊五娘子和熊大嫂帮忙缝制小袋子。和镇上掌柜说做荷包,完全是为了不要让他多问,小袋子大小以能装进刷牙子为宜。 “小袋子上可要绣些花样?”熊大嫂问。 唐寿想了想道:“可以绣鸳鸯戏水、鹊送喜报、金鸡独鸣、鲤鱼跃龙门等这些美好寓意的,这些小袋子上的图案不要重复了。”唐寿怕她们忘了,再次嘱咐道:“还有咱们桃花源三个字,万不可落下了。” “你放心吧,绝不会,阿娘给你看着。”熊母忙道:“绝对让她们给你拿出最好的绣工,便是拿到东京城里也绝不落脸。” 一切都办妥了,唐寿和熊壮山才回到自己家,熊壮山连休息都没休息,就去院子里忙活。唐寿就支了地桌包饺子。 这饺子是包给金锦程他们吃的,熊家几人不吃它,可即便如此,九个汉子还是够唐寿忙的了。 唐寿和熊壮山走后,阮翁和儿子就围在一起研究上了,到了刚擦黑时,制出一个完美的模具,连忙给唐寿捧来了。 模具做的很漂亮,刷牙子线条流畅,里面的字也刻的笔锋有力。 唐寿满意点头,付了十文订金,阮翁欢喜接过,答应明天再给他送来五个。 唐寿将制好的牙香取出在模具里压一下,就压成刷牙子的样子,取出后还带着镂空的桃花源三个字,如此不管谁用也知道这是桃花源出品。 这东西叫做“牙香筹”,同样是宋朝时僧人发明的。牙香筹是牙香的升级版,用小袋子装起来,就可挂在腰上随身携带。早饭和晚饭,或者吃零食后,从小袋子里掏出牙香筹,放进嘴里如用刷牙子刷牙一样,上下左右擦几次,然后再漱口就可以了。 牙香筹方便携带,且使用过后用清水涮一涮,再用小袋子装起来,下次还能再用。想来一定比牙香更受欢迎,唯一的缺点就是容易仿制,会做牙香就能做出牙香筹。 这也是不可避免的,文化在发展,被大家认同的新兴事物一定会越来越多,与其纠结怎么垄断市场,不如想想怎么越做越精,发展改革。 当唐寿将牙香筹拿给金锦程看后,金锦程就不发愁了,双眼炯炯有神,他拍着大腿道:“我就知道熊夫郎你肯定有办法,这不又给你想出新的点子了,你说你这脑袋瓜是怎么长的,新奇的想法就好像无底洞,怎么也掏不尽。” 这比喻唐寿也是醉了。 “谢金郎君夸奖,不过愧不敢当。”毕竟这些东西都不是他发明的,他只是占穿越的便宜。 金锦程只当他客气,笑着又恭维了几句。 “不是说买我金家牙香的尽是为了抢便宜货嘛,想比奢侈,咱们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奢靡。”金锦程看着做好的三把金银刷牙子冷笑。 三天后,一切准备就绪,金锦程就带着几百只的牙香筹和牙香返回东京。 临走时,唐寿特意嘱咐道:“写封信和这个匣子麻烦你一定亲自给镇北王送去。” 匣子里是唐寿装的五支牙香筹,和五个小袋子。 只要镇北王用了他家的牙香筹,看谁还敢非议桃花源的牙香是便宜货。 金锦程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慎重地点头。 东京。年轻的君王和他的胞弟坐在书房里。 “你看,这是文安府城送来的。” 看着君王满脸的慎重肃穆,镇北王对这份竹简充满了好奇,同时也不敢掉以轻心,认认真真读了下来。 在其中看到两个非常熟悉的地域名字。 “玉林镇?”镇北王看后同样震惊而萧肃,“这玉林镇除了刚步入冬季冻死过数人,之后竟无一人冻死?” “是。”君王颔首。 镇北王马上道:“这怎么可能,那些流浪汉呢?那些孤寡的老人呢?玉林镇不可能一户没有,他们竟都没冻死。就算去年玉林镇雪少,这也不可能,这个玉林镇的县令作假了。”镇北王肯定地道:“胆敢欺瞒君主,谎报人数,这是重罪,必须以重重处罚,儆效尤,绝不可竟他人效仿了去。” 君王打断镇北王愤怒的话语,将两个竹简递给他。 “这是玉林镇县令的陈述,和我派人微服私访的调查。” “那个县令又说了什么花言巧语为自己开脱罪名……”镇北王忿忿地话没说完,就见玉林镇县令呈上来的竹简上,满是熟悉的东西。 土炕! 玉林镇县令竟然给孤寡老人都免费盘上炕了,一些废弃的流浪汉聚集的破庙里也被盘了炕,流浪汉集中挤在有炕的破庙中,倒也安稳度过了一个寒冷的冬日。 当然最让镇北王在意的是,这几年还提到了一个更熟悉的名字,熊壮山。玉林镇县令没有隐瞒或者谎报,自述,因自己无意中盘炕后,知道土炕的好处,就立刻意识到如果镇上普通百姓家中都能盘上炕,那么就再不会有人被冻死在这个冬日。 鉴于玉林镇冬日无法制作土胚,只能外运,这是一笔庞大的支出,玉林镇无法做到为全镇百姓免费盘炕,就只能暂时帮孤寡老人盘炕,另在镇上几处破庙里也盘上炕,希翼可以减少人员死亡。 最后还郑重提到需要感谢熊壮山,这手艺是他夫郎祖传的,是他们贫穷的农户赖以生存的饭碗,可为了全镇百姓,熊壮山大意的只收取一半工钱,与衙门合作帮孤寡老人盘炕。 期间又将,熊家出资免费帮村人几户孤寡老人的盘炕的事迹写了又写,极尽赞美。 玉林镇县令并不傻,提到熊家不是为了让他抢了自己的风头去,而是为了给镇北王看。他猜到这竹简最后一定会落在镇北王眼里,如此就卖了镇北王面子。还有最主要的是,虽然提到熊家,主要赞扬的还是他自己。竹简上字字的意思都是盘炕的想法是他想到的,他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因着这颗仁政廉洁的心,多次动员熊家,最后熊家被感动,也是仁善,和衙门合作。 这也是唐寿的意思,他只要全身而退,可以的话捞到些好处。如此正和县令一拍而合,便有了这竹简,二人均落了各自满意的好处。 镇北王看完又去看官家派遣的钦差调查的结果,竟是一样的,说明玉林镇县令没撒谎,但同时更说明了土炕一旦普及,能救了多少人命。 “这土炕之法,必须在全朝推广。”镇北王严肃道。 官家微点头,“推广是一定要推广,可也不能寒了民心。这熊家是个良善人家,熊壮山也为昱朝的疆土洒过热血,便是要,吾也不能强取豪夺,否则天下人怎么看吾,是否会把吾误会成强盗,谁再有利国利民的东西便要捂紧,不肯轻易拿出来了。” “官家可给予赏赐。” “那盘炕手艺只他一家会,祖传的手艺,多少赏赐怕是也不甘愿。” 镇北王默了半晌,“也许这是臣能帮上忙,不敢隐瞒,熊壮山曾是臣的属下,参军是就表现突出,勇猛非常,多次救过臣的性命。虽然后来返乡,却因得了臣一封荐信,感激于心,去年他兄弟入东京,特来拜会过。臣愿意修书一封,规劝一二,许是有用。” 官家脸上露出了笑模样,语气恢复了往日的亲密无间,“这是就麻烦小弟你了。” “不敢当。”镇北王谨遵君臣之礼,就要起身叩拜,被官家扶了起来,“你我亲兄弟,何须如此客气,忘了曾在宫里你我二人相依为命的日子了吗?” 那段痛苦饱受欺凌的日子,镇北王哪里会忘记,一时也湿润了眼睛,君臣二人如普通人家兄弟般说了些贴己话后,镇北王道:“不知道官家怎么打算的,熊壮山要是同意进献,官家打算……” 这便是问官家给什么条件了。 官家想了想道:“白银三百两,吾亲笔提桃花源三字匾额与他送去,可保他今后生意做多大,也没人敢欺霸他。” 镇北王心里一喜,“如此。臣这就回去写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迟诺 15瓶、沫沫陌 11瓶、萝卜修 5瓶、尤加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五十五章 胡使 “在下乃金家二郎金锦程, 受熊壮山所托, 特来拜会镇北王, 还烦请通报一声。”事关重大,又是拜会王爷的大事,金锦程自得亲自跑趟。他一路风尘仆仆, 刚到金家, 只洗了个热水澡, 换了身干净衣服就来了, 连片刻休息都不曾。他大哥对他这态度,少有地赞赏的点了点头。 听到耳熟的‘熊壮山’‘金家’两个名讳,房门一扫刚刚地倨傲, 一张脸顷刻间就挤成一朵菊花。“是金二郎君,这厢有礼了。”房门态度变得热情极了,这其中虽不乏有金家的面子, 但主要还是熊壮山面子大。他是新来的, 之前那个被王爷亲自撵走了, 听说撵走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挡了不该挡的人。而他曾听些老人私下议论, 那个不能挡的人就是姓熊。 “金二郎君, 不是我不与你通传,实在是你来的不凑巧, 我家王爷刚被官家急召入宫。”王爷的行踪理不该泄露, 但金家世代在朝为官,又有熊壮山的面子,门房就想卖个人情。左右看看无人, 小声附耳道:“金郎君你还别等了,我看王爷走时神色凝重,应该是有大事了,不见得要议到什么时候。” 金锦程神色一凛,知道不能再打探下去,他对着门房轻轻点头,表示感谢。 “这封信和木匣子是熊二郎托我送给王爷的,既然王爷不在,就请你在王爷回府时帮忙转交吧。”金锦程将信和匣子一起塞给门房,双手了解时,又趁着匣子掩护,塞了什么进门房的袖子里。 门房更加热切了,“金郎君你尽管放心,东西我一定亲手交给王爷。” 镇北王从宫里回来,就一直在琢磨熊家的事,他提笔写了封信,吩咐人快马加鞭送到杏花村。 门房收了东西,做事也认真,王爷刚回来时,他不知道王爷心情怎样,就没敢往上凑,怕惹得王爷大怒,再带累了金家。 “小翠,小翠……”门房唤着一个伶俐的婢女,那婢女刚奉了茶从王爷书房里出来。 婢女款款而来,笑道:“何事?” “咱们王爷心情怎么了?” 小翠瞥着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门房讨好笑道:“还记得去年末那桩大事嘛,就是王爷亲自撵走一个房门的事。就是根由的那个熊家,他托了金家给王爷送些东西。见王爷不在,就让我转交,我这不怕王爷心情不好,我凑上去,岂不是找打。” 看他这么热心的样子,小翠就知道门房必然收了好处,不过她也不嫉妒,也不会从他手里扣。毕竟她在王爷书房里伺候,攀着她的人,各种好处也少不了,她不愿意因点小钱结怨。 就当卖个人情,似真似假的嗔怒道:“你呀,怎么这么冒失。这是我了解你,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换了旁人我非治他个探听王爷行踪的罪名。” 门房腆着脸陪笑几句好话,小翠才道:“去吧,看着王爷不似坏心情。” 门房这才转身求见了王爷。 “牙香筹?”王爷读过信,打开梨木匣子,里面用绸做底,整齐摆放了五支类似刷牙子形状的东西。“这个就是牙香筹,沾沾水就能用,倒是方便,也不知道熊壮山那个夫郎是怎么想出这些新奇的东西的。” 牙香镇北王没当成第一个使用者,心里遗憾了好一阵,因此对牙香筹这新奇的东西很是喜爱。这份礼物虽不贵重,却送到他心坎上。 镇北王从里面挑出一支牙香筹赐予仆人先试用,试用几日一切正常,并无中毒等症状后,镇北王才使用。 只在早饭用过一回后,他就喜欢上这个东西了,果然是个好物,带着方便。有了它,去外面酒楼吃个饭喝个茶,也不用担心不清洁口齿,有异味。 他看着牙香筹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忽地猛一道灵光乍现,他笑了起来。 一旁伺候的小翠不知自家王爷好端端就笑出声是何意,便疑惑地问:“王爷可是想到什么喜事了?” 镇北王心情大好,“自是。有了它,我便能帮熊家一个大忙,熊家要是识趣,也该知道怎么报答我。” 然后镇北王便拿着装有牙香筹的木匣子入了宫。 官家与镇北王两封书简一前一后快马加鞭出了东京,一封送到玉林镇衙门里,一封来到杏花村熊壮山手中。 县令恭请圣简打开一看,果然是奔着土炕来的,字里行间都是要他动员熊家,务必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使熊家献上土炕之法。当然特意强调,切不可使用非常手段。最后大方表示,只要熊家献出盘炕之法,他亲赐纹银三百两,亲题匾额一枚。 看过信后,县令嗤笑一声,自言自语道:“纹银三百两,亏官家也说得出口!熊家去年土炕价格最贵时二十几两银子一铺,盘十几铺就有了,何苦要为了三百两银子献出土炕之法。”县令目光落在竹简某处,那里写着给他的好处,免玉林镇三年税收,留作玉林镇建设,县令可自行支配,另外赐予爱民如子四字匾额悬挂在衙门正中。 从昱朝开创以来,还没有官员收到过官家亲赐的匾额,他要是能成为第一人的话,这官路瞬间就成了通天之路,假以时日,稍作运作,返回东京指日可待。且有了这块匾额,只要官家不想自打嘴巴,只要他不做的太过分,那么他这辈子头上这顶乌纱帽任谁也摘不下去。 这诱惑实在太大了。 县令喜着喜着,就情不自禁笑了出来。 唐寿初听东京来信时,还以为是金锦程写来报喜的,可算日子,他便是日夜兼程也到不了。还是送信的信使见他困惑,自报了家门。 唐寿忙把人请进屋,斟了蜂蜜水与核桃酥,又请人留宿一宿,偷塞了几两银子的好处费。 他和熊壮山现下都是两个不识字的,仍旧请了季秀才给读信。信上所言,大致与官家内容相近,唯一不同的是镇北王这封信规劝之言多些,还隐隐透露出,要是他们答应,他便可以予以一个人情。 当听到官家只给纹银三百两时,唐寿面上波澜不惊,不咸不淡的面孔上半点嫌少的意思都没漏出来。 唐寿嫌少,县令嫌少,甚至镇北王都觉得少了,但读信的季秀才却在读到纹银三百两的赏赐时,声音不自觉拔高了不知道多少个调子,生生扯出股妇人才有的尖锐。手抖,声抖,差点拿不住信。 季秀才读完信,大约想说些什么,可他舔舔干涩的嘴唇,话堵在喉咙口里就是出不来。唐寿半点与他探讨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将人谦和地请出家门。 等人走后,院子里只剩下他两个,唐寿才露出满满地嫌弃之色,“这个官家也太扣了吧,我这么赚钱的方子就给我纹银三百两。不是我说,这是我本就存了献方子的心思,否则就冲他这个抠搜劲,我指定不会献。” 熊壮山正在忙着铺家里门前的石子路,这是一条通家里另两座小楼的路。其他地方都种了花草,雨天泥泞,不辟出条路,雨天一走就脏了鞋袜。 闻言,熊壮山手上动作没停,回道:“这才与番邦休战几年,百废待兴,此时国库正是空虚之时,官家肯拿出三百两就算实属不易了。” “这倒是。”唐寿蹲下来看熊壮山铺的路面,别说,这种石子铺成的小路还真别有风味。“说来最让我动心的就是那枚匾额,有了它,咱们熊家生意上的妖魔鬼怪都得退避三舍,有些东西,我也就敢拿出来了。”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熊壮山干活的手微微顿了下,眉头微凝,这么多别人不会的东西拿出来,特别是土炕之法,不敢言救济苍生,却也差不多了。可听他夫郎这话的意思是,他手里还有更诱人利润更大的东西,土炕在它们面前还远远不够看。之后的活,熊壮山干的三心二意,自己建完后,才发现竟将石子路铺得歪歪扭扭。 没想到唐寿却道很有意境,这条路才被留下。 唐寿收了信,并没有急着答复,这事他们自是不能答应的太快,必须得拿稳,才能让官家知道,他们是真心不愿意放弃,可看在他与镇北王的面子上,不得不妥协。当然也不会拖的太过,使官家觉得他们不识趣就是了。 几日后,有胡人使者朝拜,官家摆宴款待,各位臣子全部整装而来。 在宫门口,金锦铭一只脚刚要踏入宫门,身后一只嗡嗡的苍蝇便跟了上来。 来人是唐家三郎君,与他金家和东京朱、黄两家并称为东京四大家族的唐家嫡出三郎君。 二人从小相识,因金锦铭一直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便成了其他家族长辈常常夸赞的对象,也就是后世常说的别人家孩子。 唐三郎君明明比金锦铭长几岁,可却还是听着金锦铭的名字长大的,有时调皮做错了事,必然会被长辈边教训,边和金锦铭做比较。 打他的父母,唐三郎君自然不能怨恨,那么这股怨气便都记在了金锦铭身上。所以二人虽无大过,但莫名就是不合。唐三郎先入朝为官,金锦铭后出仕,便是这中间几年的时间,唐三郎就成了金锦铭的前辈,以前金锦铭根基不稳时,唐三郎没少仗着这层身份打压他。所以要说放眼整个昱朝,谁有本事将温润君子气变了颜色,也就只有唐家三郎了。 唐三郎往金锦铭身上使劲凑了凑,就差没和他贴在一起。金锦铭微皱眉头,强忍着才没撕下温润的面具,和他揍成一团。 “哎呀呀,这不是金大郎嘛,大郎最近可好,我听闻仆人说你家牙香挺便宜还能用,就是没有几个,他问我能不能和你说一声,多做些,他好多卖点。” 乍听这话似是恭维,可有脑子的都知道唐三郎这是在变相埋汰金家,说他金家的牙香只配给仆人小厮用。东京的小郎君小娘子好面子,要是知道自己用的东西,小厮也在用,便会毫不讲道理的认为自贬身价,从此断然不会再用了,说不得以前买过的都得扔了。 唐三郎一副和金锦铭哥俩好的派头,嘲讽道:“要是银钱上周转不开才做的那么少,便和我说,看在咱们也算一起长大的份上,我可以帮帮你。不然,你家牙香不卖了,我家小厮使什么呀,放眼整个昱朝,哪还有那么便宜的牙香可买。” 金家的牙香最近被诋毁到了极致,他一直都不放在心上,毕竟是给弟弟试水的玩具,成不成的,不过蝼蚁撼树,不足为惧。更何况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纵然有流言蜚语也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说,最多讥讽两句他那个沉不住气的二弟。 唐三郎是第一个敢这般当着他金锦铭的面大刺诋毁的。 不知道是因为诋毁的话,还是因为诋毁的人,金锦铭二十多年的好涵养即将破功,差点没忍住将人按在宫门口扁。好在金锦铭温润的面具戴久了,及时克制住了自己的暴躁。 他不睬唐三郎,当他说话是放屁,大踏步进了宫门,甩开人。 唐派官员挤在唐三郎身边,呈众星拱月之势,谄媚道:“三郎就是厉害,每回只要你出马,必然能将金锦铭气变了脸,这等本事,放眼整个昱朝找不出第二人。” “可不,可不,三郎就是厉害……” 也不知这有什么好吹捧的,一个个都吹成了彩虹屁。唐三郎对于只有他能把金锦铭气变脸的恭维很是得意,对几个老头子和颜悦色说了许多话。 宫宴很奢靡,喝一杯酒就换两道菜,还都是珍贵的食材。胡使对这种规格的款待很是满意,双方交谈便更加融洽。 用膳毕,宫女端着托盘摇曳走来,每个托盘里是两只茶盏,一盒牙香。这两个茶盏,一只茶盏里装着清水用来漱口,一只是用来接漱口水的。 宫女们站定在官员身旁,看着那个眼熟的木盒,官员们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果然宫女递过来的是桃花源的牙香。 刚刚还在宫门口嘲讽金锦铭的唐三郎此刻顿觉脸颊火辣,好是没脸。 他愤恨地瞪着他二哥,早知道官家会在这场宫宴上拿出牙香招待外来使者,为什么他不抢先一步进献。近来,东京新开的牙香铺子,后背的东家就是唐家。 唐二郎被弟弟瞪的同样委屈,他们同朝为官的阿父都没收到消息,他怎么可能打探到。但唐三郎不管这些,现在他不找个人转移自己的愤怒,他就要爆炸了。 胡使没见过牙香,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看着其他人挖了一勺含在嘴里稍息,然后喝口水漱了漱口就吐出来了,便有样学样。 然而当他伸手去拿才发现放在他面前的和别人面前的不是一个东西,他面前就是一个不知道什么制成的长条东西。那东西还散发着微微的甜和浓郁地香。 胡使面色微变,以为昱朝官家这是有意要他出丑,便要张嘴质问。然而他抬起头,却发现官家手里拿着的是和他面上摆着的一样的东西。官家拿起那东西放进嘴里,一手掩嘴,一手擦了起来,几下后,端起清水漱了口。 胡使转头又去看对面的镇北王,发现他手里的也是那东西,与其他官员的不一样。而且他用起来的姿势和官家一般娴熟,似是平时就常用,已经习以为常。如此看来,这东西是个挺珍贵的,只有王爷和官家才能使用,官员还不能使用。这给他准备了一个,并不是刻意轻慢,而是重视。 胡使这才满意,但也不愿露怯,显得自己知识浅薄,他们胡人见识短浅,竟连这寻常东西都没见过。 他学着官家的样子,将那东西塞进嘴里,随便擦了两下牙齿,没想到这一擦,却把他震惊住了。 这东西本身甜蜜,还有些很好闻的香气,擦了牙齿后,整个嘴巴都是香的,口气焕然一新,和他用盐巴刷牙完全不一样的感觉。用过它才知道从前那根本不叫刷牙。 胡使克制再克制,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挡在嘴巴前试了试口气,好香,这个味道也太清新了吧。 他眼睛的喜爱之情,难以掩饰,要不是他这次的身份是个使者,他一定忍不住询问起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用何而制,怎会这般好用。 不能询问,胡使却还是自认为隐蔽的偷偷打量着那东西的样子,他认识昱朝文字,知道那上面镂空刻着的是桃花源三个字,便暗暗记下。 镇北王和官家使用的东西和他们不同,官员们也发现了,但没人敢表现出异常。他们如同胡使一般暗暗将那东西记住样子,打算出了宫,就漫天遍地地寻。 那可是的官家用的,还能有比官家更好的代言人了嘛。 他们的想法和胡使不约而同,当胡使从宫宴结束后,找到唐家的牙香铺子时,那掌柜笑意盈盈的忽悠着面前的外朝人。 “你说那刷牙的东西就是这个,这个叫做牙香,在昱朝我们都用它刷牙,可不用盐巴。”胡使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没说他在宫宴上见到的,就说是看别人用了,所以掌柜还当他是个普通外来跑商。“你要是不信,可以先试用,我保证你使过就知道牙香的好处,以后再也离不开它。” 胡使摇头,用他怪异的腔调道:“我要的不是它,而是桃花源,你可知道桃花源?” 掌柜猛地变了脸色,这不是来买东西,而是来砸场子的吧,整个东京谁不知道唐家牙香铺子和金家牙香铺子是死敌,可不能当对方面提起。 “不知道,没有。”掌柜冷冷地指着门口,“还有请你现在就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着人请你。” 胡使哪能忍受这气,他出使昱朝,当今官家见了他都客客气气的,他竟然敢这般对他!胡使一着急,叽里呱啦蹦出胡语。 掌柜的听不懂,看他那个样子就以为不是好话,着人就把他轰出门外。 也是巧,金锦铭的大马正巧路过,他从马上往下一看,唐家那个掌柜骂着的正是官家设宴款待过的胡使。 他眼皮猛跳了两下,这个唐家掌柜不想活了不成,金锦铭忙跳下马背,忙去拦唐家那些要伸手要打人的仆人。 唐家掌柜一看是金锦铭并不害怕,众人皆知,他们唐家三郎和金锦铭天生不对盘,因此不把金锦铭放在眼中。 讥讽道:“金郎君,我劝你莫言多管闲事,这是我唐家的铺子门口,我们不做谁生意,怕是轮不到你来管。莫非,是金家的生意不成了,连个买东西的人都没有了,你才闲到到人家门口来过干瘾。” “哈哈哈哈……”几个汉子张狂地大笑着。 金锦铭根本不气,他怜悯地看着唐家掌柜,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你可知这位是何人?” “何人,胡人呗!”唐掌柜不屑道。 “是使者。”金锦铭扔下这么一句,就转身对着胡使抱拳施礼,“让使者受惊了,请使者千万不要见怪,我定会禀明官家还胡使一个公道。” 本就是出来偷着买的,要是让金锦铭回去一上奏折,闹到满朝文武皆知,那不就暴露他一直要隐藏的。为了不让他们以为胡人见识短浅,竟连昱朝寻常之物都要当做宝贝千里迢迢运回去,胡使就摇头道:“不必了,只是小事,他不知道我身份,用你们的话讲不知者不怪。” “使者大量。”金锦铭已经猜到胡使来唐家铺子是何目的,这对他家有好处,因此给人找个台阶婉转道:“使者可是来时没带牙香筹,想要买些使用?” 胡使疑惑的看着他,金锦铭忽然想起家里的牙香筹还没有正式拿出来卖。当时金锦程带回来时,只说熊夫郎有安排,临走时特意嘱咐他时机成熟再拿出来,看来等的正是这个时机。 只是哪个熊夫郎怎么会算到有这个机会? 金锦铭眯着眼睛,看来有机会他要去拜访一下那位据说是乡野双儿的熊夫郎了。 金锦铭对胡使解释道:“牙香筹就是使者在宫宴上用的刷牙的东西。” 使者眼神一亮,“可是桃花源。” 金锦铭微笑:“正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或許? 10瓶、帅气的肥猫桑 10瓶、落樱飘絮 10瓶、yunandlv 10瓶、晶凝 10瓶、柠悠宝宝 5瓶、伊影1 2瓶、frogbrothers 2瓶、册册枫 2瓶、阿。 1瓶、怜殿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五十六章 自掘坟墓 金锦铭请胡使翻身上马, 而他在马下亲自为其牵着马绳, 二人一副熟悉旧识模样, 相携联袂而去。 谁也不管身后吓到两股战战,似乎连站也站不住的唐家掌柜,他喉咙动了一下, 嗓子大紧, 声音暗哑:“胡……胡使?”吐出这三个字就绝望成了垂危的病人, 虚弱到已经没力气支撑自己身体的地步, 啪叽一声栽倒。 谁也不知道唐家掌柜最后结局到底怎样,只是从那天过后,就再没人在东京见过唐家掌柜了。 此番变故非谁刻意而为, 实乃胡使突如其来的心血来潮。因胡使故意隐瞒身份,又是偷跑出来的,所以并没有官员跟着清场, 因此这场闹剧发生的时候, 许多百姓都围观了。当胡使身份被识破后, 东京百姓们才悚然而惊, 原来刚刚那个就是官家亲自设宴款待的胡使啊。 即是官家宫宴用来招待胡使的, 而胡使更是要买回去,千里迢迢带着的东西, 自然是好东西。 自此金家铺子里卖的桃花源牙香和牙香筹一时威望无量, 地位牢固而不可撼动。 再没人敢大肆宣传贬低之言。 一时之间,金家的门槛差点被再次踏破,此番求上门的人更多了, 也是些更有权势的。桃花源三个字成了东京小郎君小娘子认准的品牌。 官家都在用,还能不好吗? 金家的信很快被快马加鞭送到杏花村,唐寿看过后微微一笑,只是原本打算休憩的花园停了下来,把手里所剩不多的银子全部买了香料和药材,连夜制成一批牙香筹。 同时熊壮山唐寿二人拜访了县令,县令和他们是合作关系,这事早就在第一时间互通有无,一直都是唐寿不急,县令考虑到他也要确保自己的利益就没催促。 “熊二郎熊夫郎快请坐。”熊壮山和唐寿直接被请进后院县令内宅,县令见他二人,笑得情真意切,比见了老母亲都要高兴。“快,给两位奉茶。” 二人虽是粗布麻衣,一副农家人打扮,但见县令大人这个热情的态度,没一个敢怠慢的,甚至奉茶时,婢女们都是微笑着服务的。熊壮山面凶,没人敢惹,就都转而备加殷勤对待唐寿。 这个小娘子第三次对他夫郎笑了,想干什么,他还在就敢勾搭他夫郎,看来还是他太随和了。 熊壮山不言不语,只双目射出的眼神更加阴鸷了,只把为唐寿斟茶的小娘子吓得冷汗直流,湿透了薄薄的衣衫。 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那个凶神恶煞的阎罗眼神似要活宰了她似得,呜呜,好可怕,她要被吓死了。 婢女一害怕,手抖得不成样子,奉茶时一个恐惧就碰翻了茶盏。 “夫郎饶命,大人饶命,小人不是有意的。”婢女脸色煞白,竟吓得哭了出来。 熊壮山连忙起身查看,好在茶水只有一点点浸湿唐寿的下摆,身上并没洒上。 县令无声在心里叹口气,挥挥手叫婢女出去了。这事不怪她,是熊壮山太吓人了,要不是仗着自己有官身,对上这种人他也要绕行的。 “家里婢女胆子小点,请二位不要怪罪。”县令道。 胆子小?他看大得很,在他眼皮子底下就敢勾引他夫郎! 熊壮山愤恨地想,看来几年不杀人,他身上都没有血腥气,一个小娘子都吓不住了。 却不知道那个小娘子差点给他吓死,回去就病了,吃了几服药都不当事,后来还是一个有经验的老嬷嬷,用碗清水站筷子后,说她是给吓丢了魂,请神婆子跳了跳才好的。 对于还沉浸在嫌弃自己不够吓人情绪中的熊壮山,唐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无事。”唐寿根本没打算追究,“草民这次过来,是和大人商量官家的事的。” 县令自然知道他是为这个而来。 “就请县令您给官家回话,便说草民应了,不过不要讲是小民自愿献出,便说是自愿被征收。” 一个献出,一个征收,这可是大大不同。纵然日后有人再不满盘炕之法被公开又能怎样,他们不但不会怨恨唐寿,反而还会觉得他可怜。毕竟这么个生财的宝贝,还是祖传的独门手艺,被衙门给征收上去了,以后就不能做独门生意了。可那又怎样,征收阿,那是你想交就交,不想交就不交的嘛,只不过说的好听罢了。 唐寿接着道:“不过县令大人也请放心,草民只是要个征收的名义,至于其他的,无论谁来问,草民只会说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草民自愿被征收,更是万分感念官家与县令的爱民如子。从草民嘴里,绝对不会吞出半个不字。” 县令也明白唐寿的意思,这是想要全身而退。只要说是征收,大户人家无论花了多少钱都要自认倒霉,不认倒霉怎样,闹嘛,和谁闹,东西可是被朝廷要了去,敢和朝廷闹,估计是想阎王爷了,要去串串门。 县令愿意卖唐寿这个面子,毕竟这不是什么大事,征收与否只要唐寿咬了准自愿,他人再怎么揣测也只是道听途说,影响不到什么。再者不可能好处都他占了,把熊家推到风口浪尖,即是合作,县令便要讲究诚心,也做不出那等事。 县令意味深长地笑道:“熊夫郎这说得哪里话,这盘炕之法本就是咱们玉林镇衙门向你征收的。你高义、仁善,自愿被征收,那些银子和官家亲笔题字的匾额就是看在你自愿的份上,赏赐你的。” “多谢大人。” 室内的气氛比正夏的太阳还要热络,唐寿和县令两个言语再不谈公事,嫣然成了第二对钟子期伯牙,相见恨晚。 出了县令府又在镇上买了些东西,傍晚时分才赶回杏花村的两人,意外地在自家门口见到了除来自东京外的商人,且还是外族胡商。 一共六个胡商,见到唐寿他们的牛车停在立有桃花源匾额的门口时,就知道他们是熊家的人。 其中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蓄着满脸狰狞的胡须似是这些胡人中的头,他大步朝着熊壮山和唐寿的方向走来。熊壮山上前一步,将唐寿护在身后。 胡人悷气重,便是不怒也带着几分迫人。其实唐寿是不怕的,这人虽然也长的凶,但和熊壮山一比就只是凶,熊壮山可是不需要多做表情,只面无表情时,就似凶神恶煞的修罗。可纵然不怕,被人这么护着,心里也说不出的温暖。他没有拒绝熊壮山的心意,就乖乖抓着熊壮山的衣角,从他身后探出个小脑瓜好奇地张望。 这人来到熊壮山身前站定,身高上竟比熊壮山矮了一公分。 “这位可是桃花源的主人,在下几人是正经的胡商,只是面相凶了些,今次来却并无恶意,听闻熊家牙香与牙香筹闻名整个昱朝,特此过来进货。” 闻名整个昱朝,这说的可太夸大了。现下只是闻名整个东京还差不多,不过也是因为这话,唐寿猜到这几人应该是自东京过来的。从金锦程的来信中,他早就猜到了桃花源三个字在东京定然掀起了不小的风浪。且这股风浪足以使整个东京甚至乃至整个昱朝,只因桃花源这个商徽就千里迢迢专程赶过来。这个商徽可是官家在用,王爷在用,甚至胡使也喜欢,能和昱朝官家用一个牌子这可是莫大的荣幸,桃花源简直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一个商徽就代表着莫大利益,足以吸引各地跑商。 熊壮山点点头,请几人进了院子。 刚刚在外面等着的时候,胡商就知道熊壮山家是村里唯一的高门大院,现在进来才发现这熊家内里更是农家人少有的敞亮。 院子显然是正在修葺并未完工,可能因为主人有急事,暂时停工了(其实是银子不够,只能停止修葺),不过只修葺了部分的院落依然能看出建好后的美景。脚下蜿蜒曲折的石子路,远处小片的桃花林,桃花林后掩映着的小二楼,另一方向还有一座修的像是客栈的小楼。而熊家却不住在这两处,是刚进门不远的小楼里。 几人进了小楼,更是惊诧了。小楼内部虽然不是穷奢极欲,处处彰显富贵奢靡,可却品味非凡,明明只是最常见的物件就是摆出了高贵典雅。 胡商落座后,唐寿给他们每人冲碗糖水后并没有卖官司,直接将刷牙子、牙香和牙香筹一并拿来。 那几人接过后,仔细看了半晌,犹显不够,竟还将随身携带的样品拿出来认真比对。 唐寿看见那三样样品就更加百分百确认他们一定是从东京过来的,他也不在意他们的行为,更不认为那是在质疑他的品行,不够尊重。人和你不认不识,千里迢迢跑来进货,谨小慎微才是应该。 几个胡商聚在一起半天,叽里呱啦说了些唐寿听不懂的语言,一阵热议过后,那名为首胡人道:“是我们要找的东西,不知价值几何。” “刷牙子五文一支,牙香分三种,清新五百文、君子三两、呵气如兰四两,牙香筹稍贵些,四两三百文。” 听唐寿报价后,几名胡商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震惊,这东西怎么这么便宜?要不是给他们打听消息的人是个绝对不会出错的,他们都以为问错了地方。 并不是唐寿要价少了,他给金锦程的就是这个价格,只不过后来在这个价格上打了个折扣,这是他的定价,不管谁来都是这个价格,至于进货后他们什么价格卖,那唐寿就不管了,各显本事。现在看来,金锦程把这东西在东京的价格炒的应该是相当高。不过唐寿并不会眼红,做生意的最重要就是诚信,一视同仁,见利忘义永远走不远。 唐寿看出他们眼中的困惑笑道:“你们可以放心,东京金家就是在我这里进的货,进货价和你们卖货价当然不可能一样。”他状似无意道:“对了,我还听闻,官家对我家出品的牙香筹同样大为赞赏,甚至用来招待了胡使,那胡使也很喜欢,还闹了一出误会。这事,金锦程特意给我快马加鞭写了信送来。” 东京发生的事暂时还没有传到杏花村,他们是在事情发生的当天晚上连夜赶来的。金锦程的那封信能早到一个上午,是因为金锦程狗肚子里装不住二两酥油,他哥和他说后他立刻就写了信,差人快马加鞭送来。 几名胡人这才彻底信了自己没找错地方。 “熊夫郎,不知你还有多少存货,可否都卖给我们?”胡商敢这么说,是因为早就打听好了,熊家的东西特别紧俏,每次都拿不到多少。再者这个价格比他们预想的要低太多,他们带来的银子完全能吃下。 得到了风声唐寿就做了准备,只本钱就二百多两的东西,翻了一个价后就成了四百多两。 “如此,我们都要了。”胡人当即就要了。 唐寿把东西给他们清点好,库存直接就没了。便是一直富余的刷牙子都被几个胡人包圆了。 为首的胡人道:“路途遥远,我等一路辛劳,可否借住在熊夫郎家一宿,不过你放心,住宿费我们一定拿。” 唐寿友善地笑道:“不瞒你说,我们家酒楼客栈的生意都是做的,只不过会贵些,因着我家的环境好。就比如这住宿费,你在村里人家借宿,一宿一人就一文,但在我家可就不是这个价格了。后院那个独院小楼三天一两银子,之所以这么贵是因为你们住后,假使别的客人来也不会收了。另一侧小楼就不是独院了,要是今晚有别的客人来,也是住那里的,不过便宜,一人五十文,不过环境肯定是同样好。”唐寿也不瞒着,事先都说明白了,愿意住与否,自行选择。还是那句话,做生意的最注重诚信二字。 “熊夫郎也不要笑我们胆小,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并不敢随意借住在村人家里,就住在您家,我们选择那独院小楼,只是我们可能住不上三天,这价格……” 唐寿笑道:“住不上三天,我也只能是这个价钱,谁来都是如此,还望见谅。” “那好吧,我们就住独院小楼。”胡商并不外缠,通过刚才的交易他们十分相信熊家的为人,知道他们是一视同仁的,并不是因他等是番邦外族就欺骗他们。再者他们身上随身携带大量财帛,和他人同住确实不方便。 问了吃食,唐寿也是直接报价,并说了菜码,一点都不相瞒,虽然觉得这菜肴实在价格太高了,但是看在唐寿这个光明磊落的态度上,也知道人家就这价。况且熊夫郎还介绍了村人菜价,直言他们要是觉得他家贵,他可以帮忙找村人做,二十多文就能填饱肚子,只不过味道不保证。这磊落的态度,使得几个胡商对熊家印象特别好,也就在他家吃了,因着贵,就只点了几道菜,都吃米饭,米饭便宜啊。 等忙完胡商,他们自己又吃完饭后,天已经黑透了,可唐寿却并没有睡,他让熊壮山多点上几盏油灯,贪黑做起了什么东西。 “夫郎,累了一天了,想吃什么明天起来再做吧。”熊壮山心疼唐寿,怕累到他。 唐寿却摇头,“这几个胡商,明天估计会起个大早,早饭也许就吃他们自己带的干粮,可我还想卖给他们吃食呢,所以必须趁今天晚上就做出来。” 熊壮山疑惑道:“他们明天要是不在这吃,你做出来这东西又有什么用?” 唐寿笑道:“我这个吃食做出来你就知道了,便是他们不在这吃,我也有法子让他们吃。” 熊壮山看他狡黠神秘地笑,配合地问道:“什么法子?” “我做这个吃食叫做油茶面,就像是面粉一样的面状物,我这个却是用滚水一冲就能喝。油茶面是甜的还顶饿,热量高,饭量小的,喝上一大浓稠的就可以顶饿。便是没有菜,就着干粮吃也不咽。”唐寿道:“明天早上你起的早,盯着他们点,看他们起来就一人给冲一碗,就说咱家免费送的。只要他们吃过就会知道油茶面和跑商绝对是绝配,到时候不用咱们介绍,自会开口买。” 唐寿的想法很简单,好不容易又抓到一个除金锦程外的冤大头,当然得多坑一文是一文,燕子过他家门口也得拔毛,哼哼。 那几个胡商想不想吃熊壮山没什么想法,反正他想吃了,小夫郎每次做出的新鲜吃食他都喜欢。 油茶面非常好做,昱朝没有出现,是因为这时候的昱朝和宋朝一样才刚流行起吃面食,从前小麦都只做麦饭,便是现在许多地方还在吃麦饭,所以面食局限于简单的做法,花样还没有开发出那么多。 需要的东西也不多,就是小麦粉、食用油、白砂糖、果仁、果脯、芝麻等物,这些东西昱朝都有,但他家暂时却不全。不过因为熊壮山爱吃核桃酥等糕点,他经常做,所以家里芝麻和核桃是有的,现下可以只用这两样做,做出来的味道应付这些没吃过油茶面的胡人肯定绰绰有余。 “二郎,你将核桃砸了挑出的核桃仁弄成核桃碎。” “好。” 唐寿自己则是将小麦粉放进清锅里翻炒,翻炒是主要步骤,一定要翻炒均匀,将些面团都得打散。火候上先大后小。 炒好后的面粉再用擀面杖擀匀。 之后锅里加入油,七分热时,将干炒过的面粉继续倒入锅中继续翻炒,直至油完全溶入面中,面变得油潤光泽,泛起诱人的焦黄色泽就可以了。 在选油上,不同的油炒出的油茶面味道不一样,唐寿各人喜欢豆油和牛油翻炒的两种。根据胡人的饮食习惯,他觉得牛油会更合他们的口味。 炒好的面粉要倒在面板上摊开,否则堆放在一起,就容易被余热变糊。 晒面粉的同时,把锅里加上油炒芝麻和核桃,这两样不用炒的太狠,香味飘出就可。 之后将核桃芝麻倒入炒好的面粉中,再加入一些糖,这时候甜食很受欢迎,是珍贵之物,不怕甜,可以稍多加些,搅拌均匀后,油茶面就做成了。 做好后的油茶面飘着浓郁的面粉香核桃芝麻香,香中还掺杂着甜,色泽上微微泛着润,只看着就觉得香甜可口,一定吃好。似可以顺着人的鼻腔钻入胃底,勾起人最深沉的馋虫。 熊壮山早就在唐寿翻炒的时候就馋得受不了,等炒好后就央着唐寿一定要喝。 “咱们今天晚饭本就吃得晚,你饭量又大,油茶面不许多喝,就一小碗。”唐寿非常认真道:“晚上吃得多对心脏很不好,容易得心脏疾病。要不以后你晚饭都限量吧,咱家本就一日三饭,又不用出力,晚饭少吃些,也不碍的……” “夫郎,你喝。”忽然抵到嘴边的油茶面打断了唐寿的絮絮叨叨。 绝不能让夫郎继续说下去了,否则夫郎就要饿着他了,怎么办,家里夫郎竟然不给郎君吃饱饭,这说出去,岂不会被别人笑掉大牙。可那又能如何,他也舍不得凶他,只能依着他了。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夫郎忘了这茬。 唐寿看着熊壮山那双平日里凶凶的眼睛此刻竭尽全力睁的无辜的,似乎在说我没有别的想法,就是给你尝尝。 呵呵,男人。 唐寿早已看透一切,于是他喝口后,还有一大半,直接就被他倒入一旁狼狗的食盆里。狼狗因为今天家里来了几个看着很威胁的人物没出去浪,早就跟着馋坏了,唐寿一倒给它,它就凑上去吧唧吧唧地喝起来。好喝,真好喝。只是为什么忽然有点冷,身上的狗毛都炸起来,一定是它那个很凶恶的主人再瞪它。不管了,先喝饱再说,它主人那个馋样,可绝不能被他抢了去。 这塑料狗主情,说碎就碎。哎,经不起半碗油茶面的考验。 三两口,油茶面就被懒懒吃干净了,熊壮山眼睛已经喷出火来了。 这股怒气他不能对着唐寿发,就全部发到懒懒身上了。他捏着懒懒后脖梗的毛,就把狗扔进院子里。懒懒来到熊家还没在外面睡过,一时只觉得无限惆怅。 它这么忠诚,看家里今日来了许多人都没出去找它老公浪,在家里守护,这是多大的牺牲了,那可是它老公,白天见不到,晚上还不能见,放在人类身上就是最悲惨的虐恋深情,可他主人只因为半碗油茶面就将它赶了出来,难道它还不如半碗油茶面重要,伐开心。 懒懒舔了舔嘴巴,别说这油茶面还挺好吃,哪天给它老公偷点出去。现在,呃,睡觉,呼呼…… 在熊壮山把懒懒扔出去的时候,唐寿就意识到不好,大熊要发怒了,他吓得简直飞起,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铺了被子,扒了衣服钻进被窝装睡着了。希翼大笨熊看在他已经睡着的份上放过他,却不知道这分明是羊入虎口。 熊壮山看着这个样子的小夫郎挑挑眉头,意味不明地笑了。 三两下扒了自己,吹灭油灯,熊壮山掀开被子凑到小夫郎耳边阴恻恻道:“夫郎,我觉得你说得对,晚上吃太多了睡觉对心脏不好,所以我们干点消食的事吧。” “夫郎,我现在不想吃油茶面了,可我还饿,那就吃你吧,油茶面不如你好吃。” 自掘坟墓!现下唐寿满脑子都是这四个大字,他觉得这个成语简直就是为他而生,为什么能如此全方面的诠释他现在的情况。 呵呵,大笨熊你给我等着,明天一定不许你吃晚饭,还,还不许你喝油茶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孤魂** 20瓶、尤加利 5瓶、天天等更新 5瓶、蓝蓝蓝蓝 3瓶、青篖 2瓶、26220537 1瓶、一只小鲸鱼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五十七章 扬名天下(捉虫) 熊壮山忙完后院的活刚转出来就听见那几个胡人有动静了, 他拿出家里的碗, 一口气冲了八碗, 分别摆在两个托盘上,一手托一个沿着石子路走到独院小楼。 “是熊二郎啊。”那胡人看见是熊壮山才卸下眼底的戒备,扯着嘴角笑了笑。“你手上端的是何物, 我等不曾订过早饭。” 熊壮山站在门口已经看见几个胡人坐在厅堂的案几旁喝着清水吃着干粮了。 他漠然道:“我夫郎念你们路途辛劳, 愿结个善缘, 叫我冲几碗油茶面与你们喝。” 为首的胡人面色一喜, 旋即低头看去,竟是八碗黄了吧唧粘糊糊的东西。这是什么玩意?胡人懵懵地看着,好像翔, 实在有点嫌弃。 其他的胡人见他久等不回,还以为出了意外,都起身过来查看, 发现竟是手里端着什么吃食的店家。 其中一个大汉指着熊壮山手里的碗嫌弃地往后稍稍, “那是什么?” 熊壮山懒的和他们废话, 直接端起一碗咕噜噜喝了, 直接用行动表明:喝的。干脆利落。 胡人:“……” 考虑到也许还要有后续生意要继续合作, 胡人不好将熊家的面子拂的太彻底,便以壮士割腕的心情拿起碗, 看似凶猛实则只微呡了一口。 这是什么玩意, 不会喝中毒吧,可看店家喝了似没事的样子,算了, 不管了,给他个面子吧。嗯……嗯……等等,再喝一口,天啊,这是什么人间美味也太好喝了吧,真香! 聚集在旁边的几个胡人见他喝了一口又一口,跟中了蛊一样,也凑上来。 “好喝吗?”那胡人看他喝个没完,眼巴巴地问。 然而喝油茶面的胡人根本停不下来,连说话的功夫都舍不得。那问话的胡人是个吃货,觉得来都来了,得尝尝,否则不可惜了。 结果这一尝不要紧,他也喝上了瘾,一口接着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其他胡人连忙凑上去问:“真那么好喝,可这东西瞅着好像那啥。” “嗯,好……不,不,不好喝。”那胡人喝一大碗明显没喝够,忙道:“这东西不好喝,我替你们喝了吧。” 他这个态度那是不好喝的样子,分明是很好喝,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能信了他的邪。 于是这些胡人七手八脚把碗抢下来,一人一口的轮着喝。他们不知道这东西什么做的,但是好喝,真是太好喝了,甜而香。 几个胡人没喝几口,油茶面就只剩下最后一口了,队伍里还有一个人一口没喝到,便问:“你真不喝,这东西非常好喝。” 那胡人看着那黄糊糊的色泽十分嫌弃迅猛地摇头。 旁边立刻蹦出一胡人道:“他不喝我喝。”然后趁着持碗的胡人溜神间隙,就将碗夺了下来,一口气喝个干净。被夺碗的胡人气的,上去捏他,两人顿时扭做一团。 为首的胡人不屑地撇撇嘴,这智商,打架有什么用,再买不就好了,人家守着时辰巴巴给你送来为的啥,不就是卖货。 “熊二郎,不知道此物可卖,价格几何?” 两人扭打在一起的顿时不打了,凑上前来。 “有两种油的,大豆油的三十文八一斤,牛油的四十二文一斤。”熊壮山道。 小麦粉一斤不过九文,芝麻贵些要四十文一斤,核桃四十五文斤,糖四十三文一斤。 唐寿昨天连夜炒了二十斤面粉,只加了一斤芝麻和核桃,糖多些,也不过二斤多一点点。总共算下来本钱不过三百三十多文。唐寿打算走中档路线,就没定那么高的价格,只翻了一倍。 胡人二话不说,就忙道:“给我来三五百斤。” 呵呵,他夫郎昨个连夜炒的,炒了二十斤手腕子就酸了,还三五百斤。 熊壮山沉着脸道:“只有不到二十斤。” 几个胡人还以为是油茶面太好卖,都卖干净了,顿时捶胸顿足的,恨自己没早来几日。 当下不在犹豫,直接道:“二十斤我们全要了。” 一共不到八百文,熊壮山给他们用布袋驮到马背上,几个胡汉便乘着未亮的天色赶往东京。 他们在出了东京几百米外与人汇合,那人从马车上探出头,赫然是不日前官家设宴款待的胡使。 几人见面,便说开了胡语。 “丹曼,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丹曼便是那几个去了熊家的胡人首领。 原来丹曼和胡使是亲戚,丹曼的姐姐是胡使的女人。这次胡使出使昱朝,丹曼便和他商量想一路跟着他来,可以免去不少危险。混在队伍中肯定是不行,但是坠在队伍其后,不远不近的距离,即可以说是同路也可以说是一起,怎样也不为过,只要胡使和护送他的人打过招呼,这事便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昱朝的丝绸、陶瓷、茶叶等物于前朝就是贸易往来的主要货物,运回去常常有价无市,只有贵族才能享用。 他们在东京前分开,胡使进宫,丹曼等人便在东京出售自己带来的货物同时大量够买昱朝的丝绸等物。 本来货物已经准备完毕,只等着胡使一同回去,却不想胡使忽然传来消息,说昱朝有一刷牙之物,惊为天人。由于胡使亲点了桃花源三个字,几人在东京根本买不到足够的货物,就只能转而奔向杏花村。另一边胡使从东京出来,走半天歇半天的等他们,今日终于成功会面。 等到晚上投宿客栈时,丹曼冲了几碗油茶面给胡使和护卫队的几个小首领,这几人均是喝的甜嘴巴舌的。胡使也不客气,直接道:“给我来个三五百斤。” 丹曼苦笑:“油茶面在昱朝十分受欢迎,我们去晚了,店主人只剩下不到二十斤都被我们买回来了。” 胡使立刻道:“那就都给我送来。” 这一路上胡使自己也没舍得吃多点,回了匈奴,连同十几支刷牙子牙香和牙香筹一同献给了单于。 单于对于这几样东西非常满意,称赞有加。贵族们便开始四处买这种新东西,可除了丹曼其他的胡商那里别说卖,根本听都未听过,最后丹曼只凭着牙香和牙香筹就赚得盆满钵满。 而那些油茶面更是只有得了单于青眼才能被赏赐一碗,喝过的胡人都念念不忘。至此,胡商的目的地又多了一个杏花村,那里的牙香牙香筹还有油茶面都是胡商必须带回匈奴的货物。 只要是运有这些货物的胡商刚进入匈奴地界,就会被贵族截住,抢购一空,寻常胡人根本见不到。 那个在熊家因为嫌弃而没有吃油茶面的胡人悔得肠子都青了,几个同伴和人吹嘘油茶面是何等好吃时,别人问他,他却满脸茫然,是丹曼等人中唯一一个没吃过的。因比只要别人在他面前一提起油茶面他就烦躁。 熊家的生意被官家和胡使如此宣传,加之随后而来的,官家亲笔题写的桃花源三字匾额悬挂在门口,熊家顿时在整个昱朝火爆起来,许多商人不远万里千里迢迢而来。 熊家的门前络绎不绝的都是各地跑商,有大商户就住在熊家,吃香喝辣的休整。有小跑商,银子不足的,就顺便借住的村人家里,给几文钱跟着村人家里吃些。 这些外地跑商的到来,不但给熊家带来了巨大的利益,也给村人带来了许多实惠。 因着官家亲笔匾额也因着这些实惠,熊家的身份在村里乃至整个昱朝水涨船高。甚至有些村人已经自动为熊家马首是瞻,里正的话也要靠后了。 住在熊家的客人太多,这还是他家没有建那么多房间,走精致路线,否则怕只会更多,可即便如此,唐寿也做不过来饭了。他便生了雇人的心思,只是人手并不好雇,要能守住他法子不见利忘义的并不多,一时也只能悬着。 随着官家昭告天下的赏赐和盘炕之法的公布,熊壮山的名字被写在告示上昭告天下。其中年年冻死人最多的地方,知道这个好法子是熊壮山献出来的后,许多人不管男女老幼,自发地在每年节日时节去庙上为熊壮山请香,祝他一世无忧。 千里之外的一个小村落里,一个身体有残疾的汉子一瘸一拐的走着,他满脸沧桑,看着似耄耋之年的垂垂老者,可实际上,却只是一个同熊壮山一般年纪的男人。 他刚走到一户人家门口时,那家人家的女主人正要出门,抬头瞥见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门,嗖地躲回院子里,半点响声都没敢再发出来。 残疾的汉子一阵苦笑,酸涩不已。刚刚躲回屋里的那个是他娘子的亲妹子。他不怪她这般躲着他,实在是他自己这些年太没用,连自己的娘子孩子们都养不起。 他走到自家栅栏门前,刚推开门,三个瘦骨嶙峋的孩子便炮弹般射进他的怀里。 “阿父,你可带回吃的了?”几个孩子边问着,边迫不及待的在汉子身上梭罗了起来,可最后还是让他们失望了,他们的父亲今日也是一如既往的什么也没带回来。 几个孩子已经好多天没吃过米糠了,饿得前胸贴后背,其中一个见父亲一粒米都没带回来,忍不住坐在地上当场哇哇大哭起来。 草屋里的女人听见动静连忙跑出来,见她大女儿坐在地上使劲哭,两个小的站在父亲身边满脸失望,半分热切也无,再不是那个父亲从前不在家时,哭着吵着要父亲的孩子们了。孩子们旁边的男人瞅着几个孩子满脸愧疚,手足无措,那样子恨不能就地蒸发。 女人三两步跑上来,提起大女儿就拍在她屁股上,以往的慈母形象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哭什么哭,给我憋回去,难不成这个家里只有你自己在饿肚子。你今年已经十二了,你两个弟妹才七八岁,他们都不吵不闹,你哭什么,你就是这么当大的的?” 大娘子并不服气,冲她阿娘吼道:“可是我饿,再不给我吃东西我就要饿死了,难道都要饿死了,还不许我哭一哭嘛!” 女人手下一顿,手掌禁不住的颤抖,险些打不下去了,可瞟到汉子羞愧的恨不能死去的脸色,顿时她下手就更狠了。 “大娘子,你竟是这般不懂事,从前阿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大娘子似也没有什么可顾忌了,直接顶撞道:“家里有什么东西都给弟弟吃了,便是现在,也是阿父拿回什么好东西都先给弟弟,不就是因为他是个小子嘛,我知道,你们都喜欢他,不喜欢我和三妹。” 被点到名的三妹缩了缩自己瘦小的身躯并不敢应声。 女人停下了手,失望透顶,“大娘子,你就是这么以为的。阿娘有什么先紧着你的两个弟妹是因为他们还小,你是大的便让让他们,可是从来没有过分过。你自己说说村里都是怎么对家里小娘子的,阿娘又是怎么对你的,家里有一把米,从来都是给你们三个分了,阿娘和阿父喝米汤,便是如此,你还认为阿娘偏心你弟弟,不喜欢你们姐妹嘛?” 大娘子死死咬着嘴唇不说话,她是一个很倔强的女孩子。 她这幅死不知悔改的样子令女人越加愤怒,她捞起女孩儿继续打着屁股。 “你能不能有点良心,咱家的境况要是换了别人家里,早就把你们姐妹两个给卖了。可现在倒好,我和你们阿父苦苦支撑,到头来你却还是认为我和你阿父向着你弟弟,如此我便真向着一回,把你卖了,也算对得起你心底的期盼。” 听到要卖自己,大娘子是真的害怕了,家里这么个境况,她也分不清阿娘是吓她,还是真有了打算。顿时不敢再倔强,痛哭流涕地哀求起来。 “阿娘,阿娘求求你不要卖了我,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一定懂事,再不说阿娘向着弟弟的话了,不要卖我……” 汉子将大娘子从女人手里抱进自己怀里拍着哄着,“别哭了,阿父不会卖了你的,都是阿父无能,是阿父没本事。”汉子越说越痛苦,双眼赤红,仿佛绝望到了极致,生不如死。 见他这个样子,女人再也忍不住扑上前来。 “四郎,不是你无能,你可是咱们村里远近闻名的种地好手。要不是……要是你在参军时伤了腿和手筋也断了,再不能干重活,咱家又怎会变成这样,这不是你的错。”女人哭着道:“如今的日子是苦,可我愿意,四郎,最起码你回来了,你还活着,我知足了。你要是回不来,我和孩子们也许早就死了。” 从前她们和婆婆住在一起,和外邦打仗那会儿,家家户户都要出一个壮丁,她家出的是她郎君。都知道打仗是九死一生的事,出去了就回不来了,那会儿还没分家,兄弟和父母推了她郎君出去时,答应过她郎君一定会好好待她们母子。 可结果,她郎君前脚走后脚他们就变样了,百般欺凌她们母子三个。 四郎一走四年,后来没了消息,村里都在传他战死了,她婆婆就将主意打到她们母子三个的身上,竟要将她们都卖了,还骂她们是吃干饭的,可家里的活实际上还不是她们在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帅气的肥猫桑 10瓶、猫腻淼淼 10瓶、时光荏苒 9瓶、尤加利 2瓶、怜殿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五十八章 熊壮山做油茶面 她婆婆将买主都联系好了, 就在那户人家来抢人时, 汉子回来了。汉子自是不允, 且他身后又跟着护送他返乡的差役,她婆婆忌惮那些凶恶的差役,只能乖乖将先前收的五两多银子返给那些人家。可也因此对早不回来晚不回来, 偏偏这时回来使她出丑的四儿子怨恨上了。 等她婆婆知道四郎伤了腿, 手筋也是断了后接上再不能吃力后, 全家人都彻底把他们当成了吃干饭的。 没两天, 翁婆就做主分家。对外只说孩子们大了,和她不一条心了,她也不在碍他们的眼。实际上谁不知道, 是他们多余四郎一家,嫌弃他碍眼。 这还不算,翁婆丝毫不考虑四郎如今手脚都不好用, 被分出去怎么生活, 竟生生分走了全部家田。不, 给他们留了, 就留下两亩地, 还说四郎手脚不好用,干不了太多活, 要那么多田地也是浪费, 不如给他几个兄弟,他们手脚好用,正能多种地。这种亏心地话, 亏得翁婆说得义正言辞,村人里都听不下去了,可哪又能怎样,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们手便是再长也伸不到人家家里。 只两亩地,家里五口人,还要去掉税收,根本不够吃,特别是近来这些时日,家里是真连米汤都喝不上了,每日只灌水饱,还是冷水饱。因为家里没柴禾,好不容易弄到点,还要背到镇上去换粮食,哪舍得用来烧热水。万幸的是,他们一家没在去年寒冬里冻死,村里可是冻死了不少人。 他们一家正抱头痛哭,忽然听得村里一阵吵闹。有人拿着破锣敲的震天响,里正跟在后头挨家挨户的敲门叫人,满脸喜气,似有什么大好事。 “李四李四娘子,你两个不要哭了,快点出来,有天大的好事!”里正推开小栅栏门就兴奋地道。 李四和他娘子还以为有了什么生钱的活计,忙抹了两把泪,就匆匆跑出来。 两个身着官服的差役面容倨傲,对着村人甚是高高在上,“我们今天来是奉了官家命,过来教你们不在冬日里被冻死的活命法子。” 李四和他娘子赶来,正听到差役这句话,虽不是关乎口粮的,却也让人大吃一惊。冬天冻死人村人已经习惯了,从心底根深蒂固地认为冬日里冻死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谁也没有办法。可如今这差役竟说奉官家之命,教授他们活命的法子,怎能不高兴,特别是有些老人,年年都怕自己过不去寒冬,更是激动的登时两眼含泪。 “你们两个给他们说说。”差役把身后带来的两个匠人推出来,那两个匠人就简单讲了下盘炕的方法,重要强调道:“有了炕,要不了多少柴禾,就能把它烧得热乎乎的,要是烧透了,夜里不用管,也可以热大半宿。” “什么,不烧了还能热?” “对,只要烧透了,夜里就是停了火,也能热半宿。” “天啊,这是什么宝贝,咋还能自己热呢。” 官差适时道:“这宝贝可是杏花村一户叫做熊壮山的郎君想出来的,熊郎君大善,可怜你们这些穷苦人,就同意了衙门里的征收,将这法子献了出来。咱们官家更是心系百姓,层层推广,这不我家大人叫我带着人来免费教你们。你们谁家想学,先来,让他教你们盘两铺炕,我还要带着人去下一个村呢。” “我家先来……” “让我家先来,我家老人都六十多岁了……” “我阿父也马上六十了……” 村人一个个争前恐后,生怕落于人后。李四的亲生母亲,丝毫不关心要饿死的四儿子一家,从人群中一路凯歌挤到头前,讨好地笑道:“我都六十了,先给我家盘吧。” “李阿婆,你怎么睁眼说瞎话。你今年不才五十,怎么还六十了,那十岁在哪呢。” 李阿婆道:“还有十年不就六十了,早晚的事。” 村人有实在看不上她出事的就碎道:“能不能活到六十还没准呢。” 李阿婆回头就要跟人吵,差役呵开他两个道:“我们是来教你们的,不是来白给你们盘炕的。”他指着那个说自己家里有六十岁老翁的汉子道:“就先去你家,你们都跟着仔细看着,回头学不明白,自己盘不了,那可就得花钱请人盘了。” 村人听学不会只能花钱请别人,顿时都认真了不少,家里出的全是头脑灵活的小辈,跟着去那人家里围观。 “李四,走呀,你想什么呢,去晚了挤不到好位置该看不清了。” 李四娘子心一横道:“四郎,咱们两个去看,你脑子灵活,只管记住怎么干的,回来我来盘炕。” 李四娘子以为李四是想到手脚不顶用,担心学成了后也是白费,这才有如此说。 李四目光闪着抹奇异的光,似要说什么,抖着嘴唇最后也只是欲言又止。他随他娘子同村人一起去看了那户人家盘炕,可全程他的心思都没在上面,心不在焉实在太明显,他娘子都看了出来,还以为他是忧心自己的腿和手,回来也没敢问他学没学会,怕触及到李四敏感的心情。 夜里孩子们都睡实了,李四还在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小心翼翼地爬起来,蹲到漆黑的院子里静静地不知道想什么想到了出神。 “四郎,四郎……”李四娘子一直没睡,听见李四醒来,她赶紧跟了出来,先喊两声,李四想事想的出神,没见听,后两声便吓得变了调子。“你别吓我,四郎,你在哪?” 李四被他娘子变了调子的声音唤回神智,忙跑上去拉住他娘子,“我在这里,在这里呢,没出事,你别怕。” 李四娘子反身扑进李四怀里,大哭起来,“四郎,你可不能做傻事,只要你还活着,咱家就有希望,你要是死了我和孩子们可怎么活?” 李四被他娘子哭得心都碎了,挺倔强的一个汉子,腿伤手筋断了没哭,此刻却泪流满面,他张开双手紧紧抱住他娘子。 “不会的,我不会再想不开了。”李四道:“你放心,我还要活着,陪你慢慢过上好日子呢。” “我只要你,只要有你在,日子慢慢过就好了。” 两人抱着说了许多贴己话,将娘子情绪慢慢安抚住,李四才道:“婉晴,我们离开这里吧?” 婉晴从李四怀里挖出自己满是泪痕的脸,问:“我们离开这里又能去哪,我们的房子土地都在这里。” “我们去杏花村。” “杏花村?”婉晴觉得这村名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对,杏花村。”再回答时,李四的目光变得十分坚定,“你还记得今天来村里的官差说,盘炕之法是一名来自杏花村叫熊壮山的郎君进献的吧。” “我之前和你说过,我参军时,曾在尸体堆里刨出过一个人,那个人就叫熊壮山。虽后来他去了别的队伍,不和我在一起了,但我曾听他说过,他家就住在一个叫杏花村的地方,当时我并未放在心上,今天听那个官差提起,才猛地想到。”李四道:“我们去投奔他。” “真的?”李四娘子同样惊喜,可惊喜过后就是对现实人情冷暖的担忧,“四郎,我们就这样两手空空地去,人家会收留我们嘛?这年头谁家的日子也不好过,我们一去就是五张嘴。” 李四却道:“我知道熊壮山,他虽然脾气喜怒无常,但他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我救过他的命,他一定会帮我。” “那好吧,就算他会帮我们,从这里到杏花村想必也是万水千山,我们哪里有盘缠去?” “卖房子卖地。”李四对婉晴:“如今我们已经是山穷水尽,继续留在这里田地也是早晚要卖掉,不如拿着这钱离开,也许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婉晴有些犹豫,让她把全部家当和身家性命压在一个不认识的人身在实在太过冒险,可如今已是绝境,想要活命,似乎只剩下这一条路。看着郎君坚毅的脸庞,婉晴愿意相信自己的郎君,她回道:“好。” 李四要卖房子和地的消息很快在村里传遍,村人都知道李家这是真的走到了绝路才会有此决定,对李四一家甚是同情。 有几个手里有些银钱的就问他田地和房子怎么卖。 “一共十五银子。”两亩田地都不是好田,也就能卖到十四两银的价格,他的房子只是李家老房分出的一间,不过从中间垒上墙头就充做两家人家,要一两银子并不少了。 李四这边有动静,一墙之隔的李家兄弟听个清清楚楚,连忙跑回去对李母道:“阿娘,你快去看看四弟,他竟然要把你的房子和田地全部给卖了。” 明明已经分家,可李家兄弟和李母还是认为那田地那房子是他们的。在李母的想法里,等过阵子以生病没钱治为由,把田地和房子从李四一家手里要出去。可没想到李四竟然先一步卖了,这还了得。 李母顿时穿了鞋子,连忙跑到李四家中。进了门不由分说,就哭丧似得哇哇大哭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就摊上这么个败家玩意,这把田地和房子卖了,我住在哪里?” 来商量买田地的村人看不下去,出言道:“李阿婆,你和李四已经分家,现在他家的家产和你半毛关系没有,李四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再者你不是跟了你二儿子吗,又怎会没地方住。” 有一个替李四说话的,其他人都气不过就纷纷站了出来,“李阿婆,这事不是小子说你,你做的确实太过分了。李四手脚如今都不好用,你就这么把他分出来,不是往思路上逼他们一家子嘛。现在人终于给你逼得活不下去要卖房子和地,你还不让,难道是想看着他们一家活活饿死。” “就是,你这阿娘做的心也未免太偏了……” “可不是嘛……” 众人七嘴八舌,李阿婆纵然泼辣,一张嘴也说不过这么多嘴,所幸干脆不讲起道理,坐在地上撒泼起来。 看着李阿婆这般行径,李四的心凉得透底了。 他道:“阿娘,实话和你说吧,你今个怎么闹这房子和地我都必须得卖,不但卖,卖了之后,我会拿着钱离开这里。” 坐在地上撒泼叫骂的李阿婆愣住了,呆滞地瞅着李四,似是没听明白他说的话。 “阿娘,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以后怕是不能在你身边尽孝了,就算我最后一点孝心,你要是想要房子和田地,我也不要你十五两银子,只给十四两就行。”不是李四对李阿婆还有什么留恋,实在是他深知道李阿婆的为人。他要是继续闹下去,村人也没人敢买他家房子。地倒是好说,过了户李阿婆闹也无法,可这房子就一墙之隔,那边稍大些说话,这边都听得清清楚楚。李阿婆要是想作妖,这房子根本卖不出去,他现在只一心想走,其他的都不在乎了。 李阿婆又闹了几天,可李四态度异常强硬,最后甚至表现出要低价卖给村人。李阿婆拗不过他,只能回去和二儿子商量,最后拿出了十二两银子把地和房子买去了。 李四知道再叫李阿婆闹下去,这个价格怕是也不好卖,就同意了。 他拿着钱买了点米菜,做了一顿从他回来最好的伙食给孩子们敞开肚皮大吃一顿。几个孩子还不知道未来的路有多难走,只知道眼下终于有饱饭吃了就心满意足。 第二日他们出发前,李四将一路可能遇到的艰难困苦和孩子们明明白白讲了,也告诉他们,要是不走,怕是会饿死在村子里。他不想孩子们对于即将吃的苦不明不白然后恨他,就摊开了和他们说清楚。农家的孩子□□岁也知道事了,似似懂非懂却也明白一切都是为了活命。 杏花村,熊家却远不知道有这人正在跨越千难万险投奔他们而来。 熊家今日仍旧一派热络,风尘仆仆的跑商们终于到达目的地,进到了货。 “熊夫郎,给我来一千支牙香和牙香筹,刷牙子要两千支。”那人操着半生不熟的北话道:“油茶面给我来五百斤。” 五百斤,一听唐寿就头疼,喝过油茶面的跑商们都知道这是个好东西,一张嘴就是几百斤几百斤的。听得唐寿这般财迷的人,都膀子疼,不大想赚这笔银子。他是真没想到,这玩意能受欢迎到这种程度。 可一斤四十多文的油茶面,五百斤就是二十多两银子,不卖他觉得心也疼,肝也疼。 瞅着夫郎满脸纠结的表情,熊壮山凑上来道:“要不一会让我试试,比例你都调好,我来翻炒,你在旁边看着,想来总不能出大岔子。” 唐寿想了想,点点头,“好吧,等忙完这阵你试试。” 到了不忙的时候,唐寿把东西都准备好就站在熊壮山身边不错眼地盯着他干,可连唐寿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明明好好的,忽然锅里就传来一股糊巴味,熊壮山竟在他眼皮子底下给油茶面炒糊了,而他竟然没看住。 连忙将油茶面倒出来摊开,可是扑鼻的糊味还是铺天盖地而来,呛得唐寿连打了几个喷嚏。熊壮山人如其名,当真是头大笨熊,这么大股糊味就是皱皱眉头,一个喷嚏也没打。 幸好现在家里做东西有个单独的小厨房,每次做吃食时,唐寿都会将厨房门关严,天冷就做完再敞开窗户放油烟,不冷就一直敞着,如此别的屋子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味道了。 熊壮山从碗厨里摸出一个碗,倒入油茶面用滚水冲开,端起就喝了一大口。 喝完后,粗糙地总结道:“可以喝。”不过话虽然这样说,但以往有什么好吃的,自己吃一口也必须分唐寿一口的汉子这回却没问唐寿,唐寿就明白那味道有多差了。熊壮山自己却不嫌弃,还要接着喝。 刚抵到嘴边,被唐寿伸手截住,“都糊了。” 熊壮山半点不在乎道:“没事。”态度上一点勉强也没有。 别说熊壮山本就是一个糙汉子,就是换成村里其他人也不会因为什么吃食做糊了,就嫌弃地不吃了。都是粮食,哪里舍得浪费一粒。 唐寿却不同意,“不行,糊了的东西对身体有害,致癌。” 熊壮山不懂什么是致癌,不过他夫郎嘴里奇奇怪怪地词汇一直不少,他就习惯了,也不放在心上。家里现在也不缺吃食,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违拗夫郎,熊壮山就转手将油茶面倒入了狗盆子里。 懒懒就知道他们进厨房是来捣鼓好吃食的,非要挤进来,见熊壮山把什么倒入它的饭盆子里飞快跑上前舔了一大口。然后就见懒懒像人一样‘呕’地一声全吐了出来,吐到筋疲力尽就摊到地上伸直四条狗腿挺尸。 懒懒:要死了,要死了,主人给我吃了什么东西,一定下毒了,我命休已。呜呜……怎么办,还没有同相公告别,好难过…… “不会真给毒死了吧?”唐寿忙蹲下身去看,就见狼狗还活着,可是那双眼泪汪汪的大眼睛是怎么回事,那要与世诀别的眼神是几个意思。这狗到底自己脑补了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明明是条久居深山的狗,怎么比村里养在家长里短中的狗还戏精。 唐寿踢它一脚,“赶紧起来,二郎还喝了都没事,难不成你还能比人金贵。” 村人没看见这幕,要是看见了定会说句狗类其主,果然没差,一般金贵。 懒懒觉得屁股被踢一脚还是很疼的,知道疼那就是没死,懒懒忽地从地上‘嗷呜’叫着一跃而起,逃命般竟生生从窗户跳出,门都不走了,趁着还有命在赶紧去找它相公约会去。 唐寿备感无语,狗都嫌弃地东西哪还能拿出去卖。 “你把油茶面倒给后院养的牲畜吧,它们要是不吃就给里面拌上些菜汤。” 狼狗的表现使熊壮山终于知道,自己做出的东西是何等杀伤力强悍的□□,就听了唐寿的话,把特意少做练手的一斤多油茶面端去后院。 他家院子里有几个正在散步的跑商,看见熊壮山手里那一大盆油茶面眼巴眼望。 “店家,这又做出油茶面了?”一个外地跑商笑呵呵问道。 熊壮山淡然地点点头,并不算黑的肌肤竟看不出一点点脸红羞愧之情,非常理直气壮。 那几个商人也是闲来无事,看着他端着一盆油茶面去后院就生了好奇心。他们都知道熊家后院无人住,都是些畜牲,他们的马匹就都暂时喂养在后院。 几个商人偷偷跟上去就见熊壮山竟然把一盆油茶面全部倒进喂羊的食槽里,那些羊疯了般一拥而上挤着吃。 见此情景,熊壮山才松开紧皱的眉头,放了心。他一路上都怕这些羊也像那只傻狗似得不吃,结果证明,不是他的问题,是那只狗太矫情。你看,同样是牲畜的羊不就很爱吃嘛。熊壮山对几只羊的表现很满意,对着空气给予肯定地点点头。 全程目睹一切的几个商人已经被震惊的傻了,使劲张着嘴巴。 这,这熊家也太富裕了吧,竟把三四十文的油茶面喂羊,那可是那些大户人家争着抢着买的吃食。要是叫他们知道,做这东西的熊家竟用来喂牲畜,不知道又该是何种心情。 “店家,你家里可还缺羊?” 熊壮山挑挑眉。 那商人连忙呸了两声,“不是,我是说你家里的油茶面可以给我冲着喝,我付钱。”别喂羊了,太浪费。 熊壮山明明知道那商人是何意,竟十分可耻地就那么厚着脸皮点头答应了,根本没要解释的意思。 回去后,自觉地将事情瞒下,没有告诉他夫郎。 郎君娘子间,有时候善意地欺骗是为了更和谐地生活。熊壮山总结到,并对自己从生活中总结出的夫妻之道十分认同,坚决贯彻地执行到底。 作者有话要说:懒懒:主人要毒死我,相公救命! 懒懒的生活水平了不差,它一直住在后山深处,都是狼相公给捉肉吃,生活水平那么好,挑嘴太正常了。 熊壮山已经如同一般家庭的男人一样,知道不能什么都和老婆讲。 写这段的时候突然想起父亲大人的一件糗事。我母上大人让他在家做排骨,父亲大人就做了,这时候忽然邻居家打起来,不是正常夫妻打架,是被捉那啥了。父亲大人一听,这瓜得吃呀,就跑出去看,最主要的是他把油倒进锅里,排骨刚下里,没添水,然后开着煤气罐就那么跑出去看热闹了,就这么就看热闹去了。等父亲大人看完热闹回来,锅差点没烧着了,满屋子的糊味,那个味道放了一个星期都有。 重点来了,父亲大人怕母上大人骂他,偷偷处理了排骨,又买新的重做的。 母上大人回来问,为什么家里糊味这么重,父亲大人就说油温没掌握好,烧着了。母上大人虽然奇怪油着了味道怎么会这么大,但鉴于父亲大人是一个不会耍这种小心计的就按捺下好奇心,完全相信了他。 n天后,无意中碰见邻居,对母上大人说:“你家我大哥前天看热闹把排骨烧着了,又重新买的。” 至此,真相大白,父亲大人苦苦隐藏的事实被大白天下。要不是邻居,母上大人还一直蒙在鼓里。 对此,我当时的心情是,再不屑于耍心计的男人,在自己女人身上,都有天生强烈的求生欲。 呵呵,男人…… 说个蠢作者家里的囧事,类似事件不是偶然,而是经常,还有更奇葩的,以后分享给你们。我父亲大人有时候的脑回路可能和咱们不一样,他是真的那种网上段子里的纯天然钢铁直男,你们想象中不可能发生的事,我的父亲大人全部可以做出来。并且非常理直气壮,分析出一百种理由,证明自己没错。呵呵。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栗子掉了快捡起来 5瓶、尤加利 3瓶、Yvonne.Wong 1瓶、我的口味很重 1瓶、怜殿瑞 1瓶、呓语梦呓 1瓶、少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五十九章 不解风情的木头 那些从熊家进走油茶面的跑商, 也不担心三五百斤的太多卖不了, 其实只要出了当地府城, 就算只是临城都会遭到疯狂抢购。但由于这里距离杏花村太近,价格就相对低廉,赚得太少几乎没有跑商在这里出货。他们只要在往前走走, 就一个府城一个价了。要是能运到南方, 甚至更远的地方, 那么价格就要翻倍。 现在油茶面被官家和胡使打了广告, 在整个昱朝风靡,根本不怕没有市场,就怕熊家人工跟不上。且这油茶面知道做法就觉得简单, 不知道做法的就是绞尽脑汁一时间也想不出油怎么能炒成油茶面。 有经验的酒楼老厨看过后就知道是用油炒的,便轻蔑一笑,觉得何其简单, 太小儿科了, 凭他四五十年的厨艺必定比唐寿一个小夫郎做的好。结果充满自信的老厨子会惨遭滑铁卢, 遭到最惨痛的打脸。 这些老厨子都是拿油直接就炒小麦粉, 结果没一个做成的, 全都没想到头次翻炒是不能用油,要干锅。 一个个惨败后, 不得不承认桃花源油茶面之所以能出名, 果然名副其实,并不是随随便便拎出一个人就会做的,便只能认命。想吃油茶面就只有桃花源有。 独门手艺本没什么稀奇的, 昱朝不缺乏会独门手艺的人家。但独门手艺又享誉全朝就太稀缺了,熊家的订单接到手软。 “二郎,我实在干不动了,这肩膀都要疼死了。”唐寿捶着膀子,歪倒在厨房的椅子上。 熊家的铁锅大,是那种后世北方常见的大锅,能蜷下一个小孩儿。这种大铁锅一次最多可以炒十斤小麦粉,再多的话翻炒不及时就很容易糊。 可怜唐寿后世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城里大学生,到了这里也没做过重活,现在却要每天炒上一二百斤的面粉,连着干了半月,唐寿终于受不了了。 熊壮山走过来给他夫郎揉肩,这按摩的手艺在唐寿指导下,熊壮山已经完全能熟练掌握力度大小和技巧了,他捏了两下唐寿就半闭着眼睛享受起来。 看夫郎累这个样子,熊壮山就心疼了。 “夫郎,咱家现下也不差这点钱,不行咱就不做这门生意,或少做吧。” 本正闭着眼睛享受的唐寿猛地睁开眼睛,如同被抢了小鱼干炸着毛喵喵叫的小凶猫。 “那怎么行,有钱怎么能不赚!”唐寿道:“趁着这会儿官家褒奖的余热还在,咱们要趁热打铁,抓紧赚钱。要是惫懒了,那些千里迢迢奔着油茶面而来的货商怎么办,他们不远万里就为了这点东西,结果到了这里买不到。长此既往,这些跑商口口相传,都知道咱们桃花源是个经常缺少货物的商号,信誉岂不就败光了,慢慢地就不会再有跑商特意过来了。到那时再想挽回信誉,恐怕就难了。” “可你天天这么累又不是个法子,我又学不会。”熊壮山闷声闷气,这个向来不会忧愁,就是从前刚退役回来最难那会也是只知道日子要过下去的糙汉子,第一次生了忧愁,恨自己笨手笨脚的学不会。 “要不,咱们就在村里找几户老实可靠的,和他们签订保密契约。” 唐寿想了下还是否决了,“油茶面利益太大了,我怕有保密契约她们也经不住这么大的诱惑。只要有一个人泄露出去,对咱们造成的损失就将是不可估量。便是日后咱们找其赔偿,又怎抵得过损失的。”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了,唐寿突自出神,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他自己根本忙不过来,耽误的都是银子。 “二郎,要不家里买两个劳力吧?”想来想去,唯有这一条出路了。 熊壮山用从未有过的疾言厉色否决道:“不行!” 唐寿没想到他会是这般坚决的态度,怎么熊壮山一个古代人还比他这个现代人,更难以接受这种封建制度。 唐寿抱着虚心求救的态度,做好会听到一堆涤荡心灵的道理虔诚问:“为什么?” 熊壮山理直气壮道:“家里有你和我两个就够了,不需要第三个,至多有只懒狗。” 唐寿:“……” 这理由无懈可击,他完全找不出能反驳的地方。 不过人大抵都是这样,对于不喜欢的人,他说了不对的话,就会觉得这人真讨厌,一点也不会说话。但对于喜欢的人,对方说了什么不对的话,会下意识地替对方辩解。 唐寿便望着熊壮山,替他想出了一百个理由,其中他认为最有可能的就是,熊壮山之前残酷的战场厮杀造成了他暴虐、冷酷、厌烦蝇营狗苟,鸡毛蒜皮等人际关系的性格。最支持这种猜测的便是熊壮山退役后,长达数年之久的独居生活。 其实唐寿的猜测大多是对的,熊壮山是厌恶与人接触,但为了他,熊壮山都愿意把家里变成民宿,只要出得起钱跑商就能住。在这种情况下,家里多两个劳力又有什么不行的。 熊壮山真实不愿意的就是他字面的意思,他们两个之间不许第三个人插足进来。 就这么瞬息间,唐寿脑子里就想了很多,在不能捅破这层窗纸,以免给熊壮山造成二次伤害的想法下,唐寿小心翼翼地委婉道:“二郎,你看这样可以吗,咱们不让他们住在家里?” 不住在家里就能减少接触,这样也许熊壮山还能接受。 “不住在家里?”熊壮山不懂唐寿的意思了,他家买的劳力不住在他家,哪住在哪? 唐寿解释道:“其实,我只是缺少两个帮工,但村人我放心不下,我便想着可不可以买回两个劳力帮咱们,不过形式却可以按照雇佣的来。” “咱们就在村里给他们租房子住,每日来咱家帮忙,等到了晚上就让他们回去。形式就和雇佣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不过是咱们手里攥着他们的卖身契。” 熊壮山考虑了下,虽不大情愿,但是夫郎是不会放弃油茶面这项生意的,那么他自己一个人这么累,肯定不行。既然夫郎为了他退一步,都不让人住在家里,他想日子是两个人过的,他也就得退一步,便点了点头。 唐寿把手头订单所需的油茶面都炒出来,送走了这波客人后,他和熊壮山赶着牛车去了镇上。 两人先是买了家里需要的米面,油盐酱醋等生活必需品,又买了些肉类,骨头蔬菜等吃食,这才去了牙行。 牙行里卖.身的人还不少,有十多个,但不是体质太瘦弱就是太老,还有两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唐寿根本没敢把眼神往那些小娘子身上瞟,就这还不行。那两个小娘子眉目含水地看熊壮山时,眼神只是飘过唐寿,就把熊壮山惹得大怒。 “眼睛瞅哪呢,再乱瞅,眼珠子给你扣出来!”熊壮山本就长得凶恶,这么发怒着,把那两个小娘子当场给吓哭了。 熊壮山这头不解风情的大笨熊!唐寿摇头晃脑地叹气,替那两个小娘子可惜,真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没有合适的,家里再需要人,两人也只能出了牙行。 刚走没两步,就听见前面吵吵闹闹,人群自动分开,挤在两旁。 大道中间几个穿着官服的人押着一队囚犯迎面走来。 那队囚犯许是哪个富户人家犯了事流放过来的,因为其中男女老幼皆有,有主也有仆,大约二十多人。 这些人中明显是主君和主母的两人被几个年轻人搀扶着,脚下虽没带着脚镣却每一步都重若千金,面色沉重而压抑。即便这样,押解他们的差役也并没有减慢速度,仍是高声喝叱着,稍有人慢了一步,鞭子就会抽下去,半点不留情,登时就皮开肉绽。 唐寿还没直面过这么恐怖的场景,吓得他跟着抖了抖。身旁的熊壮山忙把人揽到身后,用魁壮的身躯掩住他。 那队囚犯此时正好路过唐寿熊壮山身旁,其中两个偏离众囚,单走在边上的两人中的一个,脚下忽地一个踉跄就向熊壮山唐寿两人的方向撞来。 熊壮山反应迅速,眼疾手快地拉着唐寿躲开了,那个年轻人便跌到了地上。 “大郎君!”身边那个一时没反应过来,瞅着就明显是仆从的喊了声,奔将过来。 “我没事,莫言惊慌……咳咳……”那郎君被扶起后,还不忘安抚身旁的仆人,看着自家郎君这个样子,哪里是没事的样子,分明是就要完了。仆人一脸哭相,要不是顾忌着他家郎君就看着他呢,便要哭出来了。 前后两个差役被仆人喊叫声吸引过来,把鞭子挥得啪啪做响。 “干什么呢这事?”差役就根没看见眼前男人苍白到透明的脸色似得。 那仆人道:“大人,咱们歇歇吧,我家大郎君实在走不动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大郎君,现在凭他也配?”差役叱道:“前面就到了,给我老实点,否则别说我一鞭子抽下去。” 那仆人还在苦苦哀求,“大人,我家郎君是真走不动了,就请让小人们稍作休息片刻吧。” 仆人将差役歪缠得不耐烦了,他是府城过来的,还等着将人送到玉林镇衙门后就返回复命呢。再者被这仆人这么一闹,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的也让他心烦。 “休息?我看你家郎君好得很,可不需要休息!不想走是不是因为这里有人接应你们,想逃跑!”那差役胡乱问道:“我看就是这么回事,刚刚是谁站在这里了?” 霎时,人群顿时散个干净,只留下熊壮山和唐寿两个。 唐寿还好,眉目清秀,瘦瘦弱弱的,还是个双儿,一看就是不可能截人的。可熊壮山就不同了,他彪悍魁梧,凶神恶煞,浑身还有股煞人的血腥气,瞅着就令人惧怕,倒真像是个截囚的。 那差役猛地见他这幅凶面,如其他人一般吓得倒退数步,勉强站定后,刚稳住心神,发现自己竟被人吓到这般失态,不禁恼羞成怒,也不问清缘由挥着鞭子就抽下去。 半空中就被一只充满怪力的手给拦捏住了,他痛得情不禁松开手,鞭子便掉了出去。 那差役痛苦地叫道:“放肆,你等何人,竟敢对官差出手,我定要你们将你两个全部下大牢……” 其他官差迅速聚拢过来,有府城来的同仁就要上前帮忙,却被玉林镇接引的差役给拦下来。 府城的差役正奇怪玉林镇这般是何意,就听其中一个对着熊壮山拱手道:“熊二郎,这是误会都是误会,还请你快快放手吧。” 熊壮山见是个认识自己的,这才松了手。 被放开的官差一见手都给捏青了,稍碰就疼,哪里肯依,当即便道:“别以为你在玉林镇是个地头蛇就敢对官差如此放肆,我等可不是你们玉林镇那帮窝囊废差役,我们来自府城,今个无论如何都得叫你……” 叫熊壮山什么他说不出来了,因为一个玉林镇接引的差役怕事情越闹越大,忙解释道:“几位大人,这位郎君可是前个月官家张榜,天下告知的那位献了盘炕之法的熊壮山,熊郎君。” 这几人是府城的差役,便也算玉林镇的上司,叫他们大人也说得过去。只是纵然这些差役是来自府城,可他们却不也敢惹官家刚刚封赏了人。 那人脸色登时青青白白,可到底是大地方来的,变脸也快。立刻就给熊壮山抱拳道歉,“刚刚是在下误会了熊郎君,还请熊郎君不要放在心上。” 民不与官斗,况且他两个又没吃亏唐寿便道:“大人说哪里的话,都是误会一场,莫不能耽误了大人的公事。” 那差役见他们识趣,也就满意地对他们点点头,挥着鞭子便要继续赶人。倒是那个大郎君身边的仆人忠诚,扑跪在地。 “郎君夫郎仁善,求你们救救我家大郎君,我家大郎君已经连着发了几日的高热了,再不给请郎中就要病死了。”仆人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他真没人可求了。看着就连府城来的差役都对熊壮山恭敬有加,又听他们说他是头个月官家褒奖的那位郎君,便把当成了大人物,救命稻草。 差役怕熊壮山不明真相,惹上麻烦,就小声和他们解释道:“这户人家从前是府城有点小钱的富户,后来张狂了,他家二子给府城一个同是富户人家的小郎君打折了腿,眼睛也差点没瞎。那户人家就那么一个独子岂能容他,便去衙门里告状了。本来这事出些银钱也就了了,可那户人家就这么一个老来独子成了跛子,咽不下这口气,散了家财求到一个东京嫡脉那里,这不全家都被判了流放发卖。” 差役往熊壮山跟前凑了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这点事,怕出了府城流放到太偏远的地方徒生是非,太守就打算在他管辖地解决。这不,就咱们玉林镇最穷,人就给流放到这里发卖。” “多谢大人告知。” 那差役笑道:“应该的,谈什么谢不谢的。” 唐寿知道这是卖他们面子,就问了他名字,那人明白唐寿想背地里谢他,推脱了番就说了。 等稍晚些时候,唐寿找去,提了斤牛肉,那人就事无巨细都说了。 那个生病的大郎君原是这家头一任主母生的儿子,生下儿子没几年就被家里郎君的小妾给气死了,又是一出宠妾灭妻的好戏。主母死后,小妾扶正,大郎君这个先任主母生的孩子自是被百般刁难。 好在大郎君自小有韧性,知道在家是再无出头之日,就打算科举。眼看着明年就可以科举了,却没想到被后母生的弟弟给连累了。 唐寿早先就奇怪,那大郎君跌倒时,除了一个仆人外,那户人家态度为什么都那么冷漠,原来是有这么个由头的。 那仆人是自小伺候大郎君的贴身小厮,感情自然和别人不一样。 唐寿告别了差役,和熊壮山坐上牛车返回熊家。 唐寿道:“二郎,我想买下那个大郎君和他的仆人。那个大郎君虽然瘦弱还有病,但他可是读过书的,这年头上哪能找到读书人自卖自身的,咱家里都是文盲,有个读书的能省不少事。而那个仆人看着就是个能吃苦的,体力活正好他干。咱们救了他郎君,以他的性子必然死心塌地对咱们。” “再者,他们这种身份,可不单纯的奴籍,也不敢逃跑,好掌控。”唐寿道:“我们可以安心地把他们放在家外,也不担心他们会泄密。” “至于他们得罪的人,总归没有死,闹到这样也就够出气了,想来也不会再追究。便是真追究起来,那个大郎君和他家人这种关系,也算敌人,气也不会撒到他身上,主要的还是他后母那个弟弟。” 熊壮山听了,认真考虑了下,确实这个大郎君是很好的人选便同意。 到二人被官府公开发卖时,唐寿就把两人买下,带回杏花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妖星双子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菠萝 35瓶、sakusaya 10瓶、?或許? 10瓶、22471373 10瓶、册册枫 4瓶、大馒头滴后妈 4瓶、敏敏敏 2瓶、芸翼 1瓶、呓语梦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六十章 熊壮山闹小情绪 这对主仆姓于, 主人大郎君叫于丰, 仆人是自小跟在他身边伺候的, 叫于诚。 于丰几乎等于半卖半送,原因不是熊家和衙门里有关系,而是他病得有些重, 看着半死不活的。能买起仆人的人家都是大户, 家里缺少的是劳动力, 不是一个病歪歪的读书少爷。 所以于诚就和于丰捆绑着卖了, 其中一个是有熊家的原因,另一个也是不这样捆绑销售,人肯定是卖不出去了。 将人买回来, 就给请村里郎中灌下药,这会于丰歪在炕上,于诚扔如同从前在于家般那样谨遵主仆之礼, 站在炕下伺候。 唐寿和熊壮山坐在椅子上, “这几日于丰你就在家里修养, 等什么时候好了, 什么时候再出来帮忙。”现在人被安排着先住进了家里那类似客栈的非独院小楼里, 正好他二人住在这边要是有客人还能帮着照料。不过住不长就是了,熊壮山受不了家里有外人长时间寄居。 于丰脸色苍白地躺在炕上, 嘴唇抖动, 似乎想说点什么感谢的话,可一想到如今自己已经成了一个贱籍,那些话就如同鱼刺般卡在喉咙里, 上不来下不去,还刺得发痛。 还是跟在他身边的于诚忠诚又机灵,他忙道:“多谢郎君和夫郎救命之恩,我主……我二人日后一定会忠诚不二,守好本分。” 听见于诚这个最忠诚的仆人连称呼都该了口,于丰终于认命地闭上眼睛,再张开时眼睛似乎失去了某种光芒,他声音机械道:“谢过郎君与夫郎,我……我,我……” 唐寿抬手打断他,他一个后世来得,懂得一个本来高人一等的人生忽然就跌落云端是何等悲戚,而昱朝又不是一个讲究人人平等的朝代,这些个富户人家的郎君们从一出生就一直以为自己高贵,现下突然就成了贱民,高傲的自尊心确实难以接受。买下他们,可不是为了折辱他们的自尊心,而是为了他们能更衷心地为自己和熊壮山服务。 所以唐寿也没搞什么先大棒再给甜枣的把戏,那种不适用现在的情况,他们目前就已经山穷水尽了,想要他们的衷心只要给一条光明的康庄大道,他们自然就会一直顺着这条路走下去。 “有些话,我就和你们明说了,我们买你们二人回来,主要是家里的东西都需要严格保密,不放心雇人来。”唐寿淡淡道:“不过,你们也可以放心,只能你们衷心,不背叛我和二郎,我二人不会亏待你们的。” 于诚打小就是个仆人,习的就是仆人那一套,忙跪在地上道:“请郎君夫郎放心,我二人便是死也不会泄露主家半点秘密。” 于丰没有说话,眼内的绝望却越来越明显。 “起来吧,不必跪着说话。”唐寿继续道:“你们大可放心,我们不是难伺候的主家,只要你给予我们忠诚,我们也会给予你们尊重。” “尊重?”于丰讥讽地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都已经成了奴仆还谈何尊重? “觉得不可能吗?”唐寿淡然一笑,“我告诉你可能,天无绝人之路。我先前就说过我家买人,不过是为了找到绝对不会泄露秘密的帮工。换而言之,就是说你们在我家做工,名义上是我家的奴仆,但是我熊家可以给予你们长工一样的待遇与尊重。” “这话何解?”于丰好像看到了某种希望,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唐寿。 唐寿直视回去,“就是说,你们有你们自己的生活,除非背叛了我们,否则我们绝不插手你们的生活,且不会把你们当仆人对待。该有的工钱一分不少,赚了钱后,你们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或者用钱买书读,我们都不管。” “真的?”于诚简直不敢相信,主人家不插手仆人的生活,这真是闻所未闻,他喜得眉开玩笑。 但于丰还是谨慎地看着唐寿,不相信天下竟有这般好事。 “等你修养好了,你和于诚就在村子里找户人家住下,白天来我家做工,每日每人三十文钱,如果加工或者超出规定量完工,我给你们抽成,干得越多赚的赚多。赚到的钱你们随便干什么,但前提是要还了我买你们的银子,看病的钱和住房的钱。” 如果唐寿要是不说后面的条件,于丰还会怀疑的,但有了后面的条件于丰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踏实了。 “至于你们的贱籍,这个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这是府城里特殊判下来的,和普通买卖人口不一样,既是判了你等世代为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那么大的权利挑战朝廷的权威,放你们自由。但我可以……” 唐寿的声音忽地变小了,几近听不见,“但我有办法,让你们子孙后代摆脱奴籍。” “什么?”于丰不敢相信,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摆脱奴籍了,他怎么做到使他们的子孙后代摆脱奴籍。 于诚也同样瞪大眼睛,眼里都是希望。如果有办法,谁愿意子孙后代还做伺候人的奴仆。 “你二人尽管正常娶亲成家,到时候有孩子了,不要叫家里小娘子出来走动,不使村人知道。等生了后,我偷偷将孩子带出,再带回来就说是从外面捡到的,到时候仍旧使你们各自夫妻抚养,等孩子稍大了,你们便可以偷偷告诉孩子,他的真是身份。如此,孩子即是在你们身边长大,又不是奴籍,从小长在身边还不会疏远。只不过有一点,孩子是不会入在我的户籍上的,我可以在村里给他们找个孤寡老人挂在名下。” 虽然这样一来,孩子就不能跟自己姓氏了,但却可以彻底摆脱奴籍,天下没有一劳永逸的事,有舍才有得。 他们心里明白,除了熊家恐怕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主家,放眼整个昱朝,哪个主家能为家里奴仆犯这样的险,都恨不得他们生生世世摆脱不了奴籍身份,子子孙孙也都伺候他们的子子孙孙才好。 他们这辈子是没希望了,可他们的孩子还有希望的。这诱惑太大了,于丰都动心了。 至于于诚,已经激动到双眼发红,全身轻颤。 怕他们怀疑他空口说白话,唐寿特意解释道:“细节我也想好了,等你们成了亲后,我就安排一场意外。你们随便谁娘子都可以,只要一个不小心跌进河,另一个下去救,救上来后,不用管事实怎样,只说二人都在寒水了伤了根基,无法生育。只要日常时不时躲在家里不出来,就说生病了,时间久了,村人也就信了。之后一切就顺理成章,村里人单纯,这种事只要传出去,谁也不会再往那方面想。等你们娘子真有孕时,小的月份照常走动,能看出后,就推脱有病,不能出屋了。反正之前就给了村人病弱的印象,村人也就不会多想。等你们孩子大了,有了本事,你们愿意,我就将你们转卖给你们的亲生子女,如此是不是奴籍都无所谓了。” 那时贱籍在自己亲生子女手里,还能算贱籍了吗,不过就是一个越不过去的名字而已了。这是最完全的法子,于丰顿时又对未来充满了希望。这一次他是真的想要给唐寿跪一跪,谢谢他的大恩大德。 至于唐寿,自不怕他们日后背叛他,话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他们还去哪里能找到这么优渥的条件。自由,无论哪个朝代都是可以为它豁出性命的。 真要论起来,他们两个才应该比唐寿更担心这个秘密被泄露,否则可就一辈子无望了,为了希望他们绝对会誓死守护。只要他们这些本身参与者不泄露这个秘密,那么外人的猜测至死也只是猜测。 当天于诚就出来跟着唐寿做工,全身都充满干劲,好像使出的力气,是对未来的积攒。 唐寿对于他这种干劲很是满意,炒油茶面的活,自然落到于诚身上,一开始只让他炒少于,炒得不大好的,半生不熟的,于诚也舍得不扔,都带回去和于丰分着喝了。从这次开诚布公地谈后,于丰也不半死不拉活的,很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愿意积极地面对,期待未来某日的自由。 于诚真的是一把好手,他自己一个人可以一口气炒一二百多斤的油茶面也不喊累。唐寿不是一个苛刻的主家,时常会换换他,对此,于诚一直诚惶诚恐。 半月后,于丰身体大好,炒油茶面的活就落到他和于诚身上。虽然于丰从前也没做过这些,但是幸而他没如熊壮山般在厨艺一道上,是个白痴。练习几次后,他炒出的油茶面也达到了唐寿最低合格要求。 这几日,唐寿就觉得熊壮山情绪不怎么对,晚上总是憋着劲折腾他,他这老腰跟折了接,接了折似得,实在让人受不。 可几次三番地试探,熊壮山就是用那种深沉到令人发毛地眼神看他,让他自己体会,也不明说。 真不知道熊壮山怎么添了这么个毛病,可唐寿又不敢真就此不猜,要是不把熊壮山这点小情绪整明白了,那么晚上就别想好。 “二郎,可是饭菜不可口?”唐寿小心翼翼地问。 唐寿问完,就见熊壮山低头猛扒拉几口,一碗饭就见了底,看来,不是饭菜不合口,那是什么。 唐寿头皮都要挠秃了,可这糙汉子偶尔的小情绪真是难猜。 “那你到底怎么了?” 熊壮山还不是不答,只用一种哀怨地眼神看他,那眼神好似他是一个大渣男,做了什么亏良心的事。 战战兢兢还是到了晚上,唐寿如黄花大姑娘般紧紧扭着被子,熊壮山不用扮演,就像是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恶霸。 他沉着脸不说话,憋住一股劲可劲折腾人,唐寿被折腾的半死不活,熊壮山终于幽幽开口道:“夫郎,你答应我的,住一阵就把那两人撵走,为什么他们还在咱们家?” 原来竟是因为这个,唐寿郁闷死了,早明说他早就把人撵走了,管他们睡大街还是破窑洞,总没自己小命重要。 于是第二天,唐寿一早起来,就把于丰于诚两个叫到跟前,“我已经跟里正说了买宅基地的事,他给画了块地,离我这里不远,半盏茶的功夫,来回也方便。这几日就请村人帮着建,这几天你们就住在村人家里,我已经给你们联系好了。” 于诚忙道:“夫郎不必做到这般,您的人品我们相信,这几日就住在家里好了。” 唐寿心想,你们了赶快走吧再不走,我屁股就开花了,还是朵血菊。 面上却一本正经道:“不行,这是早就答应你们的,自当言出必行。” 虽然于诚于丰觉得挺没必要的,但这也恰恰说明,唐寿答应他们的条件是真的,所以两个人还是很高兴的。 唐寿把家里从前熊壮山单过时的破被拿出两床给了他们,于诚欢天喜地接过,道谢后走了。 唐寿回头瞥着熊壮山,“如此可满意了?” 熊壮山一本正经地点头,认真答道:“尚可。” 熊壮山终于得劲了,可唐寿不得劲。他被大笨熊连着折腾几天,屁股肿得坐着都疼,一上茅厕,赶上受刑了,那个厕筹上都有血丝了。 唐寿气得使劲揍了熊壮山几拳头,可大笨熊皮糙肉厚,不痛不痒还以为他和他疯着玩呢,让他再打几拳,唐寿呕得要死。 “我要卫生纸擦屁股,受不了厕筹了,嘶嘶,屁股好疼……” 熊壮山凑过来,竟伸手想像揉肩膀一样给唐寿揉屁股,这还不得揉出事来,被唐寿一把拍开,狠狠瞪了他一眼。 大笨熊知道自己犯错了,老老实实地站着,“要不,我明天去镇上买些粗纸吧,我听闻有些大户人家是用粗纸做厕纸的。” 唐寿忽然楞了下,猛地想起,自己对纸的印象太故步自封了。他记得以前看书的时候,讲古人未表对知识的尊重,是不允许用纸擦屁股的,否则可以抓起来判刑。 但是这种情况到了唐朝得到缓解,有些富人已经开始用粗纸擦屁股了,官家也许也再用,这事根本没人管了。至于平民百姓没用粗纸做厕纸,主要还是粗纸价格也昂贵,他们用不起。 他们用不起,但熊家能用起。唐寿这个后悔,他怎么就一时没想起来,否则哪用得着遭这么多罪。 唐寿懊恼了会,就想到这是个商机呀。他记得厕纸最早出现是在元代,元代的时候由于生产工艺改进,纸可以大规模被生产,价格就低廉了。有的小商贩会把粗纸窜在一起走街串巷地卖,那些妇人见这东西便宜还柔软,又不用清洗,就买回去当厕纸。 他记得元代有一段记载,有个妃子在太后如厕时,会先以脸试纸,不刮脸,够柔软才会给太后用。 这造纸对这里人来讲不容易,可他可是来自后世的,华夏的四大发明,怎么可能不会。他完全能把元朝才出现的厕纸提早一个朝代搬上历史舞台,这可不是异想天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怀璧其罪,泱泱其秽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怕是每月要吃土的修仙 10瓶、尤加利 10瓶、…… 5瓶、敏敏敏 2瓶、昕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六十一章 卫生纸 决定造纸, 唐寿便不在耽搁, 在家里又起了一座平房。为了这房子不打眼, 不被寄住在小楼里的跑商因为好奇而进去看,唐寿和熊壮山决定把房子建在后院,用一道带锁的栅栏门隔开。这样就能让客人知道, 后院是不可以随意进入的。 房子里垒个大些的抄纸槽, 槽内蓄满水, 还要制作一个高木桶和木捣, 用来捣碎树皮。制作卫生纸和制作普通纸张不同的是还需要一个简易型木制滚筒,主要是靠人力手摇,用来卷纸筒。另外需要一个压花板。 后世卫生纸上常常会有压花或者比针尖还细小的孔眼, 这主要是为了增加纸的柔软度。现在唐寿没有柔软剂,只能用压花板增加其柔软度。不过并不是压花越密集越好,要有度, 否则太过密集的压花只会使纸变得易碎。 之后就是大约巴掌长的木板, 一头钉满稍粗些的尖针, 这个用于在卫生纸上打孔, 方便撕扯。 在准备这些东西的时候, 唐寿就放出风声说要树皮,一开始并没有几人愿意接这活。因为村人大多都接了熊家的其他活计, 还有许多汉子担糕点去镇上卖。后来唐寿开出的价格高, 一斤树皮给五文钱,才开始有人愿意干。 毕竟这可是全剩,树皮不需要本钱, 山上有的是,只要剥下来给熊家送去就是钱,这简直是个一本万利的好卖买,对穷人而言就是捡钱。比去镇上抗麻袋轻巧多了,一天下来赚得也差不多,且没有人看管,累了歇歇喝口水都可以,工钱也准,熊家绝不会如镇上的工头,动不动就找个理由扣钱。在熊家只要你不偷奸耍滑,将树皮削厚,以便压重量,熊家就绝对不会为难人。 不过对于那种耍小心思的,熊家从不姑息,只要发现一人,不但这次不收他的树皮,并且以后永远都不要他家树皮。这一严厉的惩罚一出,再没人敢起别的心思了,都怕树皮削得不干净,熊家怒而不用,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种没什么风险只需要力气的活计,许多村人都愿意介绍给自己的亲戚,所以来熊家送树皮的,不止本村人,甚至还有临村的。后来慢慢时间久了,临镇也有赶着牛车过来的,唐寿从来都是有多少要多少。 第一次试做的时候,就只是家里这几个人忙乎。熊壮山负责削树皮,因为于诚得炒油茶面,所以,这活就落在熊壮山头上。唐寿和于丰负责后续工作。 削好的树皮,唐寿和于丰将它们捆成扎,然后扔进村中的小河里浸泡。村人都知道这东西是熊家要用的,所以没人会去特意破坏,甚至来回路过都会特意看看,有没有旁村人使坏。村人一个个眼睛睁大的溜圆,使劲盯着,都想抓了一个给熊家送去讨个便宜。 树皮浸泡六至七日捞出,涂上石灰渣,用大锅煮。火不可停,煮够三日,取出捣碎,直至成泥状,这时便可将捣成泥状的树皮放入抄水槽中涤荡,最后用竹帘捞出,便是一张湿漉漉的纸张。这时候进行压花,之后就是烘干和日晒,日晒可以杀毒,并使纸变白,这之后还要再压花,卫生纸才算成了。 做成的卫生纸用刀切成成人手掌宽,然后用手摇的卷筒三个一起卷成筒,每卷到六七寸时,就用钉成的针板扎一下。如此简易版的卫生纸就有了。 唐寿看着这相比较后世而言简陋得多的卫生纸,简直要痛哭流涕。终于不再用那个破木板刮屁股了,从此再也不怕啪啪啪后怎么出恭了。不知道是不是唐寿联想得太丰富,他既然下意识就想到,这回单身汉们有福利了,左手自给自足后的子孙后代终于有墓地了。嗯,想的有点猥琐了。 唐寿收回思绪,捧着昱朝第一卷 卫生纸看了又看,喜欢得不得了。 于诚和于丰已经看傻了眼,牙香和油茶面等物,虽然没有,但还可以用巧思来解释,并不算特别出奇的物什。但这卫生纸可就不是简单一个奇巧的想法就能说通的了,看唐寿的样子分明是他从前就用过,且早就知道这东西的做法。 唐寿并不在乎在这几人面前暴露自己,于诚于丰现在还是自己的奴隶,连命都攥在自己手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至于熊壮山,这个人是甘愿把命给他,他更不需要防备。 “熊夫……夫郎。”于丰一个自允府城里的富户都被卫生纸惊呆了,说话都不利索,口吃道:“这纸好软,真……真是用来擦屁股的?换我,我可舍不得用。” 唐寿哼哼道:“等你知道卫生纸的好处后,你就不会舍得不用了,没它,你就会明白什么是地狱。” 唐寿最后用只有自己知道说了什么的模糊声音道:“特别是还要被人压的时候。” 于丰忍了忍实在没忍住,第一次对唐寿求道:“熊夫郎,这卫生纸可以给我一卷吗,就一卷。到时候你卖多少钱,可以从我的工钱里扣。” 他二人唐寿现在每日给三十文工钱,因为欠他债,唐寿就扣除一半,给十五文。另外规定每日油茶面炒出超过一百斤外,每多二十斤,多给三文,以此类推。这大大刺激了于丰于诚的效益,这钱唐寿是按日给结得,主要是他们房子建好了,二人现在单住,吃食上唐寿不管,他们需要自己回家做,这便需要钱。 唐寿道:“你可以拿一卷,老规矩,从奖金里扣。这个我给你们超过一百卷后,每两卷提一文。” 于诚激动地道:“谢谢郎君,谢谢夫郎。” 便是从前在于家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只要肯干,就可以多赚。 于丰也道:“谢谢您。”说完深深鞠了一躬。 卫生纸是做成了,但这东西利益太大,诱惑力太强,他必须得在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情况下,才能大肆赚钱。 对着熊壮山使个眼色,二人就出了屋子,于诚于丰根本没注意他两,全部注意力都在卫生纸这个新奇的东西上。 唐寿在先,熊壮山走在后,刚上了二楼寝房,唐寿猛地就被捏在墙上,熊壮山魁梧的身躯随后紧压其上。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吻落在唐寿脖子上,因为太过急切而变得焦灼粗暴。唐寿被迫得抬起头,呼吸急促。 熊壮山是个秉性暴躁且不喜言语的人,他不知道用言语怎么表达自己的不安,只能用这种肉贴肉的方式发泄,仿佛这般才能得到片刻的心安。 而唐寿,他是知道熊壮山在不安什么,可他无法给予承诺,他心里还在想着要走。而把这一切东西拿出来,唐寿并不是真的大公无私的奉献,而是为了自己铺路。 熊壮山背后毕竟有镇北王撑腰,利用好了,他拿出什么东西都会得到最好的庇佑。可要是换成唐寿,他只是自己一个人,没人能帮他,也没人会护着他,一点根基没有的人,也许早在拿出牙香时,就被人控制起来,然后成为他人的摇钱树。 而现在,他把他会的东西都拿出来,通过熊家宣扬到整个昱朝,那么待他日后离开时,他还可以拿这些东西赚钱。想来那时候仿制品早已遍布整个昱朝,别人也只当他是仿的。虽然银钱上可能不会赚那么多,但至少性命无忧。 这些是唐寿早就计划好的,所以才会什么就拿出什么,一直没有藏私,只是怕日后他离开后,突然拿出新奇的东西,树大招风。 唐寿闭着眼睛,只能用身体配合身上的人,可心却越来越远。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离开,他再也没有从前那种真切的雀跃,只剩下他阵阵自己也品不明白的涩然与慌乱。 云雨初歇,唐寿如同一只离了水的鱼大口大口喘息着,两人不知道做了多久,才歇下来,肚子就发出咕噜噜地肚叫声。 似乎肉体结合使熊壮山感受到这个人纵然会得再多,都是他的夫郎,他们有合法文书,使得他心下安定了些。这才从炕上爬下去,他不会做吃食,怕唐寿嫌弃,就冲了碗油茶面,端了一盘核桃酥过来。 不安使熊壮山失了分寸,唐寿累得胳膊都抬不起,只能歪在熊壮山怀里让他喂自己吃。 唐寿估计和葛朗台有亲戚,便是这幅惨状,还不忘对熊壮山道:“二郎,一会儿你叫于丰以你的名义给镇北王写封信,介绍下卫生纸的用途,告诉他咱们想与他或者官家合作,若是有兴趣可以过来杏花村。另外便推脱你从前旧疾犯了,高山路远去不得了。” 唐寿不打算去东京,他怕行踪泄露,遇上埋伏。再者他们和镇北王也没有私下接触过,并不了解这人的品行,怕送羊入虎口。但要是镇北王来杏花村就不同了,毕竟不是他的地盘,行动也不方便,真想对他们怎么样,全村人都会知道。只要不屠村,那么要不了几天整个玉林镇都会知道,然后是府城,甚至整个昱朝。以镇北王如今的权势地位,他的这点东西是多,但却不足以令镇北王玷污了自己的羽毛。 熊壮山道:“好,我一会儿叫于丰去写信。” “嗯。”唐寿喝下熊壮山喂过来的一勺油茶面道:“卫生纸利润太大了,咱们想要独守,目前还不可以。据我所知,现在造纸术还只掌握在几个大家手里,咱们的卫生纸一造出来,肯定会撼动他们的利益。” “牙香等物,他们不与咱们计较,一个是给镇北王面子,一个是咱们的利益还不够大,在咱们眼里最多只是小打小闹。东京金家,不就拿牙香在给金锦程练手,到底没入了他们的眼。不过造纸术不同,那是彻彻底底地在动摇他们的根基。” 熊壮山道:“我明白。只是为什么信上要言与他或者官家合作,不直接点明到底要与谁合作呢?” 唐寿笑道:“这种事情当然是与官家合作才万无一失,但你我都不知道镇北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要是他是个重利的,咱们跨过他直接就要与官家合作,他可能会心生不满。到时候帮不帮引荐两说,也许还会惹祸上身。至于与咱们合作,咱们只要小利,给他大利,凭他的身份地位,不会容不下咱们。” “而镇北王要是稍微有点头脑的就应该能想明白,这么利益高昂的东西,唯有官家出面才能镇压住那些士家大族,不然那些被动了蛋糕的家伙们,很可能连起手来对付他。可换成官家,他们怕是屁也不敢放一个。所以与其独吞,不如同咱们般,在其中捞些好处。” “那你打算怎么合作?” “分成,咱们出技术,官家推广和投资,二八分。咱们二分,官家八分。” “二分,少了点吧。” 唐寿却笑道:“二郎,二分可不少了,真运行成功了,你就知道了,便是这二分利,就够咱们几代人尽情挥霍奢靡。” 看着熊壮山疑惑的眼神,唐寿进步解释自己的详细计划。 “官家开纸铺商行,自然不会同咱们般只开在一个小小的杏花村,自是要遍布整个昱朝。可以在每个府城都开了纸铺,然后由东京抽掉人手管理。一旦有了官铺,同等质量下,不用比别的铺子便宜,便是一样的价格,大多人也更喜欢选择官铺。况且咱们制出的纸张质量好,还有卫生纸这种新奇的物什。” 唐寿想了想,“你把我的这个想法和于丰说下,让他列出个调理分明的计划书。镇北王只要不是个糊涂蛋,就该明白,这种事只有官家能做到。他最好的选择就是和咱们一样,只要分成,足够锦衣玉食了。” 在后世公私合营可不少,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他们的目的就是赚钱,靠他们自己,不说卫生纸会惹祸端,就但说销售,人力物力有限,又能销售多少,怎么也不如坐收整个昱朝赚得多,还什么都不用操心。 毕竟近来战事刚歇,国库空虚,官家比他们都在乎银子,自然会盯的死紧。他想盯,没有不成的,那些贪的也不敢过分,必然要给官家一个满意的数字,否则就等着官家震怒,人头落地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1751095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京格格 111瓶、浮华若梦 20瓶、黎青liki 20瓶、同秋 10瓶、Ill世 10瓶、AA福來?叩? 10瓶、尤加利 10瓶、小小小透明 9瓶、晶凝 5瓶、怜殿瑞 3瓶、敏敏敏 1瓶、青凌 1瓶、子非鱼 1瓶、2175109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六十二章 卖子 破庙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臭味, 呻.吟声闷哼声交织在一起, 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声怨天恨地的咒骂,空气沉闷而压抑, 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三个孩子瑟瑟发抖地挤在李四和李四娘子中间,神色恐惧而萎缩。 大腹便便的男人站在他们面前,目光里的淫邪毫不加掩饰, 用势在必得的口气道:“这小娘子我看上了,给你们五两银子,人我带走。” 李四的大女儿,李大娘子, 已经十二岁了, 虽然营养不好, 身材干瘪, 但抵不住她日渐一日出落地越发亭亭玉立。 她们虽在逃荒中, 但手中有那十几两银子,也能住得起最下等的客栈, 喝得起稀稀的米汤。大娘子正到了知慕少艾的年纪, 逃荒虽苦, 还能吃喝, 便放不下那少女本性, 纵然衣服破旧, 却也要干净整洁,脸蛋和头发都是精心打理过的,全不似她父母和两个弟妹那般邋遢不堪。 李四娘子曾劝过李大娘子两句, 李大娘子不听,委委屈屈的哭,说她娘自己不干不净埋里埋汰,还不许她干净。日子已经够苦,她夫妻二人一直觉得让孩子跟着她们一路逃荒,挺对不起孩子,也就不想在这事上强硬的违拗大娘子,以免长大了有自己想法的孩子郁结于心,再生了重病,她们一家又该怎么办。 没想到却出了事,前几天,她们一家三口走到这个陌生的镇上,恰巧当地一个年老肥胖的富绅就看中了走到大街上的大娘子,拦住人便出言调戏。大娘子将人骂了一顿,那老头丝毫不觉得大娘子性情泼辣,反而越发觉得这样的女子才有趣味,就把人缠上了。 李四自然不会卖女儿,可第二日随身携带的钱粮就公然被人抢了,李四去衙门里报案,那些差役见他不是本地人也没有银钱打点,对这事根本不上心,没好气的让他回去等消息。李四和他娘子,自然知道这笔银子是追不回来了。 可追不回来,他们一家子怎么活,吃什么喝什么,杏花村还遥在天际,他们又怎么走得到。 这时候那个富人便又来纠缠,开出五两银子要买下大娘子。 大娘子到底还是个孩子,她此刻吓得瑟瑟发抖,竟是连话也说不出了。那个富人见前几日还张牙舞爪的小豹子,今日成了喵喵叫的小奶猫,心里生出无限的满足。 他见当家做主的李四垂着脑袋不说话,静静出神地想着什么。富人便知道他这定然是动心了,这事搁谁又能不动心。要么是全家饿死在这里,要么是将他家大娘子卖了,换了口粮,全家人性命得保。更何况,他虽然年纪大些,可有钱,稍微势利眼些的人家,还恨不得将自己家小娘子塞进他房里,而他还看不上呢。 富人仿若已经看见了这小娘子穿着嫁衣,被从偏门抬进他的房内,以后日日对他百般温顺,柔情蜜意。越想便越是洋洋得意,抬着下巴道:“我劝你识趣点,拿了银子赶紧走,五两卖给小丫头片子可不少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四仍是低头不开口,那样子落在李大娘子眼里,就成了她父亲在认真思考,而且看眼下的情况十有八九会将她真的卖掉。 她宁肯出家,削发为尼,日日与青灯古佛相伴,也不要嫁给这个年纪比她父亲还要大的老头子。 李大娘子心里平生出一股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挣脱开她的母亲,冲上去抱住那富人的小腿,忍着富人身上汗渍渍的恶心油腻,就狠狠咬下去。 “啊……”富人惨叫声,一脚踢开李大娘子。 李四被大女儿的动作惊过神来,一把冲上去,在富人手下反应过来前,抓住女儿,一巴掌就扇了下去,大娘子牙齿碰到了舌头,有血丝从她的嘴里流下来。 李大娘子简直不敢相信眼前面目狰狞,态度凶狠,打她如同仇人般的,是那个自从七年前回来,就从没对她说过重话的阿父。 眼前的阿父如此陌生,如恶鬼般,一巴掌不够竟然又给了她一巴掌,嘴里还恶狠狠地骂道:“这位老爷能瞧上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竟然不惜福,还敢伤了贵人。” 转头,对上了富人,李四又换上另一副面孔,全然失掉一个军人该有的气节与傲骨,成了一只卑躬屈膝,奴颜媚骨的狗奴才。 李四谄媚地对富人道:“老爷您能赏识她,是这小贱人的福气,小贱人不知道惜福,小人这就给您好好调.教,保证调.教好了,明晚就给您送到府上。” “老爷,以后咱家可就依靠您了,有您在这里立着,咱还往哪走。” 见李四这个态度,富人的脸色才稍微和缓了,他道:“人.□□可以,脸别给我打坏了,我就喜欢这张脸呢。” 李四忙狗腿子的应道:“您放心吧,老爷喜欢,小人是不敢打坏了的。” 那富人点头道:“那好,我就在府上等着,什么时候你把人送来,什么时候这银子我就给你。” “明天,明天一定送到。” 富人对李四的态度很是满意,高傲地走了。 富人前脚刚走,李大娘子就不干了,哇哇大哭起来,“我……我才不要嫁给那个糟老头,你们要是硬要将我卖给他,我就……我就撞死在这里。” “那就撞!”转瞬,李四脸上就扫了所有卑微,又是那个李家的顶梁柱了。 李大娘子说这话不过是威胁威胁她阿父阿母,哪里舍得真撞。 “大娘子,你今年已经十二岁,村里的小娘子十四五岁就都嫁人了,你为何还是这般不懂事?”李四从没对李大娘子这么失望过。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别的汉子能让自己娘子和孩子吃饱,而他却不能,是他没本事,所以从不曾大声对家人说过半句重话。 大娘子嚎啕大哭,李四娘子抽噎着抱着女儿,两个小孩子似懂非懂,却也知道这是不好的事,眼泪汪汪。 “都别哭了,这事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都过来商量商量吧。”李四苦涩道:“你们两个小的也过来,咱们这个家这个样子,八九岁也该懂事了。” 两个小孩子围上前,坐在李四对面。 李四深深地,仿佛最后看他们似得道:“你们也知道,咱们现在身无分文,如果再搞不到钱,大家都要饿死。” “眼下,咱们家也只能卖人了。”大娘子听到这里绝望地抽噎下,李四就如同没听到般,继续给所有人分析眼下的情况,也不管孩子们能否听懂,“你们阿父我不是不卖自己,首先我脚伤了,走路都费劲,手筋也断了,不要说干活,重物都提不得。其次,我年纪大了,卖了也没人买。再者我要是真自卖自身,剩下你们阿娘一个娘子,带着你们三个孩子根本走不到杏花村,也许路上就再出今天的事。” “至于你们阿娘,她和大娘子三娘子一样都是个女人,被卖到哪里又能保证主家不见色起意,糟蹋了她们。都是贱籍了,还不是任主家为所欲为,不想要就再倒卖,万一流落到烟花之地,那便是生不如死。” 两个小的还不大懂,但他们知道烟花之地那是死也不能去的,女人到了那里还不如死了。至于大娘子,她已经懂事,李四每说一句,只会更增添她的绝望。 就在大娘子以为李四一定要卖掉她时,李四却忽然改了口,对二郎艰难道:“所以,所以阿父的打算是卖掉你,二郎。你是个汉子,被卖掉,最多就是个小厮仆人,卖些力气,可还能活,而要是卖掉家里的小娘子,那就是在要她们的命。” 李大娘子的哭声顿时哽咽了,泪眼模糊的看着她阿父,几乎以为幻听了。 李四此刻根本没时间管她,他满心满眼只剩下二郎。 “二郎,这是阿父决定卖你的理由。可,可你终究是一个人,不是阿猫阿狗,是阿父和阿娘的亲生儿子,这事,阿父还是要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同意,阿父就卖掉你。你要是不同意,命是你的,阿父无权硬求。那咱们一家就走到哪步算哪步,真活不下去,那就死在一起。”李四说着,一个汉子生生掉下了眼泪。 他知道如果不卖掉二郎,他们全家都得死,这是现实,不是话本子,没绝处逢生的事。每年死在逃荒路上的人还少吗,逃荒就是用人命堆叠起来的,只要逃荒的人家,哪家不是卖儿卖女才能走到。 二郎虽然只有九岁,但家里这种情况,二郎就比一般的孩子懂事。他又是个男孩子,被阿父教育的很好,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长大以后要撑起这个家,保护阿娘阿父,照拂姐妹。 如今他想,到了他长大的时候,他该承担起他的责任,保护他的家人了。他一个汉子,这是该做的。 二郎童声童气道:“阿父,我愿意。卖了二郎,阿娘阿父还有大姐三妹都能活,二郎愿意。更何况,二郎只是做个小厮仆人,都是干活,谁家汉子不干活,二郎不过是换个方式干活罢了,还能吃饱,二郎愿意。阿父阿娘莫要哭了。” “二郎,别恨你大姐,就算没有这事,咱们银子丢了,活不下去,阿父还是要卖掉你的。这不是因你大姐才做的决定。” “我知道的。”二郎懂事的答道。 李四和李四娘子却哭得更厉害了,一时间一家四口抱头大哭,这便是生离! 当晚,趁着夜深人静,李四带着他娘子和三个孩子连夜逃跑。由于李四在富人面前一直都表现得十分卑微,好似是个非常乐意卖掉女儿的无能男人,迷惑了富人,导致富人没派人看着他们,这才被他们侥幸逃脱了。 而富人发现他们走了,派人在附近找了找,没找到骂了几句就算了,毕竟李四等人没拿他的银子,他没任何损失。小娘子没了还可再有,李大娘子虽然相貌尚可,远非一见误终生的美人,也就罢了。 李四他们逃出来,就在一个镇上卖了二郎。二郎还太小,想要找有良心的主家,银钱不会太好,只给了二两银子。 二郎被领走时,这个从没给人下过跪的汉子,跪在了二郎主家面前。 “主家,求您给孩子口饱饭吃,要是有什么做不对的,您尽管打骂,看在孩子还小的份上,留条命。”李四砰砰磕了两个头,“可否告诉小人主家住哪,待日后小人赚了银子,就去赎孩子。” 买人的是个跑商,那人防备着李四,只道:“你告诉这孩子你们住哪,待到他日后大了,可让他去找你们。” 说是赎人,可有几个卖了孩子还能赎回去的,要是有那本事,何至于还能沦落到卖孩子的地步。所以跑商从心底是不相信的,就含糊着道。 “那好,二郎你要记住,阿父叫李盛,阿母叫婉晴,咱家要去的地方叫杏花村。阿娘阿父走到了那里,不管能不能找到熊壮山,都不会再走了,就在那里等着你。” 二郎的眼睛通红,可他没有哭,闻言如小男子汉顶天立地般点头道:“我记下了,阿父放心,待我再大大,有了钱就去找你们。” “好,阿父阿娘等着你。”李四泪流满面。 “走了。”跑商牵着小小的二郎,二郎一步三回头,从被卖时就含在眼里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直到那个跑商递过来手帕,“擦擦脸吧。”二郎这才抹了眼泪,之后就一声不哭了。 “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跑商轻轻叹口气。 二郎走得看不见了,李四对剩下的两个孩子道:“你们要记住,二郎是为了咱们能活命,才甘愿卖掉他自己的。他吃的一切苦,都是替咱们受得。日后你姐妹两个,哪个有幸活了下来,或者有了银子,别忘了赎二郎回来,他是为了你们。” 李四说完后,看着这个大女儿,对她道:“大娘子,你是最对不起二郎的,虽然阿父对二郎说这事不愿意,那也只是为了不让二郎记恨你。你好好想想,要不是因为你那个王八蛋怎么会纠缠咱们,他不纠缠咱们,咱们怎会惹人眼,银子又怎会被抢。甚至很有可能这银子就是那王八蛋叫人抢的,你要记住你欠二郎一条命。” 大娘子哭的泣不成声,她第一次如此对阿父阿娘言听计从,“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二弟的,我会好好赚钱,早日赎回弟弟。” 二两银子其实是不够李四四口走到杏花村的,但他是不肯卖家里的娘子了,他卖了儿子已经够不是人的了,不能再卖掉女人们,使她们流落风尘。因而之后的路,李四有草根就让他们吃草根,能捡到烂菜叶就让他们吃烂菜叶,什么都没有了才肯煮些米汤喝,对此,谁都没有意见。 而李大娘子从二弟被卖后,就仿若一夜之间长大了,她将自己和三妹的衣服弄得脏脏的,头发也是乱蓬蓬的。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什么,给她三妹还有阿娘画了满脸麻子,一看就让人倒尽胃口。弄到了什么吃食,也不再先想着自己,而是先给阿父阿娘和三妹,自己常常饿着肚子,或者吃些草根树皮。 她记着自己的命是欠二弟的,自觉承担起二弟的责任,也不再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娘子了。 熊壮山和唐寿坐在下首,主座上坐着镇北王,他身后站了十多个护卫,其中一个就紧站在镇北王的身后,镇北王说话前,总会下意识地去看他。 地上那只大傻狗懒懒,忽地对着屋顶狂吠起来,熊壮山淡淡撩着眼皮,喝叱道:“闭嘴,有什么可叫的,我们这不是在这呢吗,再叫就把你扔出去。” 懒懒看着房顶十分警惕,熊壮山就道:“都是家里的客人,不许乱咬。” 懒懒这才乖乖地又趴在唐寿脚边不叫了。 镇北王笑道:“是条好狗,通人性。” 熊壮山回道:“草民伤了手,拉不开弓箭,上山便只能指着它了,所以懂点话。” 熊壮山之所以能退役,推托的就是手不能用了。对此镇北王知道,就关切问了几句,熊壮山都简短答了。 镇北王就没见过熊壮山这么寡言不上道的,这要不是自己的恩人,他肯定会认为不识趣。可有着这层身份,他便也只能忍了,不过却不乐意和他说话了,而是对唐寿道:“二八分,我已和官家讲过,允了你,你除此外可还有别的要求。” 唐寿的那份详细计划,镇北王看过,上面包括方子还有具体的建厂推广,包括先做为实验的四个实验点都具体写了出来。他和官家看后,找个一个心腹,都觉得这是完美的计划,才特意走这一趟。没想到想出这些东西的,是个大字不识的,顿觉失望,放弃了心里别的心思。 镇北王知道东西是唐寿想出来,刻意要见他,唐寿怕惹出别的事,再叫他去东京给他们卖命,就刻意表现的如同村里没见过大事面的乡野村双一般。萎缩地缩在熊壮山身后,镇北王看他眼他就抖一下,和他说句话他就吓哭了。说话还故意粗俗不堪,听到镇北王问话,他就遵着人设回答道:“要要要,我们还要玉林镇上的经营权,是我家的那种,就是赚了钱都是我家的意思,和你们没关系!”唐寿表露的直白又贪婪。 镇北王不喜,微微皱起眉头。他不动声色地瞄身后站着的人,那人微不可察地点头,“可以。” “哎呀,太好了。”唐寿粗鄙地嚷着,对上镇北王看过来的眼神又害怕的抖着缩进熊壮山的身后。 镇北王实在没兴趣再和一个木头,一个乡野村双谈下去,就叫人取了纸笔,写好契约给他们看。 熊壮山指着一旁站着伺候的于丰道:“草民和夫郎不识字,叫家里小厮给念念。” “可。” 契约同之前一样,所有都不用熊家管,熊家只坐着就可收二成利润。又加上一条,玉林镇官家出钱建厂,但却算熊家的私产,一切与官家无关,并且官家不得再在镇上开设铺子,做纸张生意。 熊壮山在盖有官家印章的契约上签字画押后,契约一式两份给熊家留下一份,镇北王就带着护卫告辞了。 等走远了,那个在熊家时站得离镇北王最近的男人,被镇北王恭敬请进了马车里。 “真是太令吾失望。”那人叹气道:“吾还以为能想出此等妙之人该何等聪慧,不想竟这般粗鄙无礼,大字不识。熊壮山此人虽能想些妙计,算有几分可取,然竟同不识字,语不详,太令吾失望了” 原来这人竟是官家,他被卫生纸的计划书吸引特来看,以为会捡到两个大能,不想一个比一个不堪。 “官家何必可惜,熊壮山也就能做个商贾了。” “也是,虽有二分能耐,可这两分能耐也就够个商贾之流。” 镇北王笑道:“对他们村野人家而言,有两分能耐的商贾就很了不起了,官家不必再听那些坊间传言。” 镇北王和官家因这次形行程对熊壮山和唐寿的印象就成了是有两分够做商贾的能耐罢了,不堪重用。所以日后无论何人再提起熊壮山和唐寿,不管什么好话,官家和镇北王都只会想到两个粗鄙大字不识的乡下人,怎么也生不出招安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到发光的鹤 99瓶、蝶沐云 10瓶、心肝长庚 5瓶、柠悠宝宝 3瓶、尤加利 2瓶、酌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六十三章 装逼 造纸开铺终究还是触动了朝中某些士家大族的利益, 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反对声浪 “官家, 古往今来,没有官家亲自经营买卖的先例, 这与古礼不合。” 又一人叩请道:“官家,此事还望您三思啊!便说那盐巴,虽是官盐, 却也推托了正经盐商,哪有官家您亲自经营的道理。” “官家,自古士农工商,商贾便是上不得台面的末流, 您可是九五至尊, 怎能污了至尊之身。” 看着三分之一的大臣叩请于地, 官家面沉如水。这口口声声反对的人, 并非是家里有纸铺产业之人, 而那些真正有纸铺生意的都在背后躲着,没有站出来反对, 官家知道这是在避嫌, 做给他看。可越是这样, 官家心里越怒火中烧, 看看他的好官员, 没一个真正为朝廷着想, 拉帮结派倒是很有一套。 官家心头火烧得他恨不得张嘴喷火,可面上却不显,不咸不淡, 看不出情绪。 “各位爱卿如此为吾殚精竭虑,吾心甚慰,既如此,爱卿们便替吾分担今日之忧吧。”官家呡口茶水淡淡道:“国库已空,不日,吾亦无食,何解?” 跪在地上刚刚还言辞凿凿的几名臣子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答话。还站着的,马上跪倒口呼无能。 高高在上的官家冷笑道:“爱卿道商贾污了吾身,吾甚是认同,既如此,爱卿以后也莫沾染甚营生,所幸连铜臭也一并不要摸了,免得被污了,吾于心不忍,爱卿认为可好?” 官家重重一声质问下,那人顿时吓得瑟瑟发抖起来,试问朝中大臣,哪个不是出身士家大族,这些个大家族养了这么多贤人,不经商,何以为生。 官家面色冷了下来,“既然爱卿们都认为铜臭污了吾,吾亦忧心污了爱卿们,以后凡是入朝出仕,家中皆不可经营营生,可好?” 谁敢应好,都怕惹恼了官家真颁下这条法令,他们便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顿时群臣叩拜,请求官家息怒。 官家将茶盏重重掷在地上,“国库空虚,吾亦无食,尔等何解?即是无解,吾自解,尔等焉敢左右阻挠,是何居心?” “官铺必开,尔等再敢阻挠,便如盐巴同,收归朝廷,私人不得开设。” 官家如此疾言厉色发了一通,那些士家大族便不敢横加阻挠了,都怕一怒之下,官家真把造纸收归朝廷,他们也是无法。 而官家雷厉风行,当朝就钦点了几人分派四处,代为经营。此和盐巴经营策略不同,盐巴是有官家许可的盐商才可贩卖,士家大族能从中获利,利润难以计数。而造纸铺子,却是官家指派人员下放到各府洲经营,所赚利润直接归官家所有,旁人完全不能分羹。 为了确保人员安全,官家给了他们很大权利,如果遇到有人为难,或者刻意从中作梗,那么可以亲自上奏折给他,不需要洲府代书。哪处下去经营的人员或其家人在那里受伤或者死亡,那里的官员便同罪,死一命,一命抵,亡两命,两命抵,并罚其子孙后代生生世世不得入朝为官,不得从商。 此政令一出,下放经营铺子的人员被当地官员就差供了起来,都怕出了意外,官家拿他们给他陪葬。更甚者怕政敌故意陷害的,都给他们派了官差贴身护着。 至于朝堂上死谏的几名官员,过了段时日,都被寻了由头,发配的发配,贬官的贬官,调职的调职,连同他们背后的势力,官家也不大热络了。那些士家明白官家是在敲打他们,一个个都夹着尾巴走路,也不敢张狂了。 其中有心人还是发现四处实验点中有蹊跷,这四处实验点中都设在府洲,唯有一处设在了一个农村。稍一打听,便都知道那个叫杏花村的农村有一个叫熊壮山的汉子,曾经是官家胞弟镇北王的下属,这次设在杏花村的实验点经营人就是他,群臣便都以为是镇北王刻意将人安插进去的。却不知道,这生意中镇北王和熊家本就各占二成股份。 官家下定决心整治,不日各方位人员就位,同时玉林镇县令接到通知,眉开眼笑来熊家报喜,本也打算留下几位差役给熊家充面子,唐寿考虑到熊壮山不喜欢家里有外人长期寄居,就给拒绝了。县令一想熊壮山的本事,在村里如今的地位,想来也不会有不长眼的敢来惹,就随了他们。 当初谈的时候,就定下销售的铺子是在熊家,但建设制造纸厂等一切费用官家承包,唐寿也就用不着犯愁钱的事。考虑到厂房和铺子不易离得太远,不方便管理,便将厂址选择在了离杏花村三里远去往镇上需要经过的一处荒地。 有了衙门的介入,厂子不到半月便成了,之后后续招工更是容易。负责厂子的管理人员请了镇上一个比较有经验的老掌柜,唐寿怕成为一言堂,又请了三位副掌柜,他们可相互监督,有什么问题都可直接与唐寿沟通。所有人又签署了保密协议,这保密协议盖有官章,立刻就变得神圣,同熊家出面的效力肯定不一样。 造纸厂的大掌柜姓万,今年四十,为人精明,有些二十多年的管理经验。可尽管如此,他拿到唐寿给他的厂子规程还是愣住了。 每天八小时工作制,早辰时到,午时休息,未时上工,申时末下工,管午饭,月休四天。计件算工,多干多得,不存在偷奸耍滑或者浑水摸鱼的现象。 这还不算,规程上还规定每月不请假的给予满工奖五文,每月评选出做工最好最多的,给予十文奖金。 万厂管都看傻了,他就没见过这样的规章制度,哪个东家不是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工人都能不吃不喝地给他们干活。可这个规章制度里的什么满工奖和奖金根本从前听所未听,闻说未闻,还都是对工人有利的。 不过万厂管并未多言,毕竟熊家后面可是官家,官家做的决定哪有他能置喙的余地。 官家之前瞒得严实,整个昱朝都以为官家只是简单的造纸,直到官号铺子正式开张那日,昱朝百姓才发现,这官铺里竟还有一种叫做卫生纸的东西,圆筒形,一段段的可以撕开,是白色的,用来擦屁股十分柔软,一点不像厕筹那般剐屁股。 还有一种叫做手帕纸的东西,四四方方,油纸包做的一个包装袋,里面叠了柔软的纸巾,可以用来擦脸擦手。 官铺的好东西真多,还有宣纸,那宣纸洁白如雪,质地细腻,就是贵,三寸多大小就要以银计算。还有什么白鹿纸、黄麻纸、铅山纸、常山纸、英山纸、观音纸、清江纸、上虞纸等等。纸张不同,价格也不同,士家大族喜欢奢靡,那么便有奢侈的。平民百姓用不起,有便宜的,二文钱一张的麻纸。喜欢风花雪月,浪漫情怀的还有笺纸,笺纸则有彩色粉笺、蜡笺、黄笺、花笺、罗纹笺等。那些个少女怀春的小娘子常常会买上一张彩色粉笺写上首情诗,同帕子一起扔给心慕的小郎君。 一时之间,笺纸大火,纷纷扬扬的彩色纸笺满天飞,哪个小娘子也没用它写过两首情诗,哪个小郎君没收到过两首满是倾慕的诗词。 当第一个月的账本落在官家案头,那上面的数字,没让官家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这东西竟然有这么大的利润。 而熊家里唐寿更是赚得盆满钵满,整个人都充斥着种‘钱是什么,不过就是一个数字’和‘我从来就不在乎钱’的装逼格调。 他坐在自家的凉亭中,对熊壮山道:“二郎,你别忙了,过来歇歇,尝尝这冰沙,味道不错。” 唐寿现在有钱了,也学人家买了些冰放在地窖里,夏天冰点东西吃,正解暑。 熊壮山走近接过唐寿递过来的冰沙,三两口吃了个干净。 唐寿:“……” 算了,他一会再做。 唐寿懒洋洋地歪在木椅上,半眯着眼睛看外面的太阳,“二郎,这椅子不舒服,以后你给我做给躺椅,那椅子可以半躺在上面,还能摇,可得劲了。对了,还要做个吊篮秋千藤椅,那个更舒服。” 现在唐寿只想享受,做个快乐的不知道钱为何物的大老爷。熊壮山盯着自家夫郎这个懒样,深深叹口气,然后认命的去做这两样东西了。 当几日后,唐寿半躺在吊篮秋千摇椅上,熊壮山在他身后给他轻轻推动时,在熊家住宿的跑商就笑呵呵凑过来道:“熊夫郎,这又做了什么好东西?” 唐寿像个矜贵的太后,手似乎都要抬不起来的对着身后的熊壮山轻轻摆了摆,“这个是吊篮摇椅,想要,五两银子卖你图纸。” 不是唐寿不考虑独门生意,而是没发做。这东西只要看上一眼,木匠们就能做出来,不过一个巧思,没什么难得。熊家当然要做,只不过熊家卖得就是品牌了。 那跑商忙道:“买买买,我要了。对了,熊夫郎,今日我家的卫生纸可能拿到货了。” “下午。”就说了两个字唐寿就一副倦极了的表情,又闭上眼睛了,而身后的熊壮山尽职尽责地又给他轻轻推了起来。 那跑商已经看傻了,揉了几遍眼睛才确定那个站着给推秋千椅的竟真是熊家的家主熊壮山。 跑商吞口唾液,“这熊郎君对他家夫郎也太娇惯了吧,你没看他家夫郎那个样子,好似自己是个太上皇,牛气得很。” 同伴道:“是娇惯了些,不过我观熊郎君好吃,而他家夫郎手艺确实棒,许是因为这个熊郎君才不敢反抗,怕他不给做饭吃了。毕竟熊夫郎做的东西太好吃了,能让人上瘾。可惜现在他除了给熊郎君做饭,自己都不亲自下厨了,我除了来那日再没吃过熊夫郎亲手做的吃食,做梦都想吃。” “没出息。” “说得好像你不馋似得,昨天谁半夜嚷嚷着红烧肉的。” “二郎,装.逼的感觉真好。”唐寿从吊篮摇椅上坐起来,探着身子去看熊壮山,“刚刚怎么样,有没有种天下皆被我藐视,视金钱为粪土的逼格。” 熊壮山无奈地道:“有,很牛气。” 唐寿哈哈大笑,“想不到我唐寿也有这天!”真是可惜了,马先生不在这里,不然他可以和他深刻交流下‘我从不在乎钱’的深奥哲学,相信他们一定会有共同语言。 “夫郎,中午我想吃锅包肉。” “哦,行,一会儿给你做去。”唐寿往旁边挪了挪,“二郎,坐上来。” 熊壮山看了看那吊篮秋千摇椅,又看了看他夫郎期盼的眼神,不忍心他夫郎失望,小心翼翼地搭着边坐。 “你往里些,你那样哪里坐到了。”唐寿说着就去拽人,熊壮山不防,被他拽了一个踉跄,猛地压在唐寿身上。猛然间的施力本就是原有的几倍,摇椅不堪重负,掉了下来。啪地一声,四分五裂。 路过的跑商看见的就是熊壮山将唐寿压在碎裂的摇椅上,而唐寿的手还暧昧的搂着熊壮山。 “哎呀。”那跑商双手捂住眼睛,而一双眼睛从指缝中瞪得滚圆,好像少看一眼,就掉了十两银似得,“这熊郎君和熊夫郎也太激烈了吧,看不出来,这乡野人家这般开放,摇椅上就搞了起来。啧啧……真会玩。” 唐寿:“……” 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熊壮山默默拉着夫郎站起来,忧郁地想,中午还能吃到锅包肉了吗?很是烦躁。 “大哥,这个卫生纸可真是个好东西。虽然之前咱家都用绢布擦屁股,也还挺软,但是那东西得洗啊,反复用,带在身上我都觉得有味。”金锦程没心没肺道:“哪像这卫生纸用完就扔,多方便。” 金锦铭无奈地看着自家小弟,这整个昱朝上下有多少人为了这卫生纸吃不下睡不着,就连他,也在经营,看能不能将自家分支弄一个进官铺。在这种时候也就他二弟才能如此没心没肺吧。 官铺、杏花村、牙香、牙香筹、油茶面、冰戏、唐寿,如今还要加上一个卫生纸,这官铺开在杏花村真是因镇北王的面子,还是根本就是因为唐寿呢? 金锦铭出神地盯着自家二弟,深陷沉思。 金锦程被他大哥看的发毛,还以为脸上有东西,上上下下的摸着,可他大哥还是那副看到失神的样子盯着他。 金锦程毛毛地道:“大哥,我知道我是咱们东京里最英俊的郎君,可你也不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吧,便是暗慕我,你也要克制,毕竟我们是亲兄弟,不可能的,再者我喜欢娇滴滴的小娘子。虽然你也很温柔,但你毕竟是个男人。” 金锦铭似乎慢慢回过神来,眉头拧到了一起,他一字一顿道:“金锦程,你刚才说什么?” “没……没,什么也没说。”金锦程否认的头快摇掉了。 金锦铭呵呵冷笑两声,懒得搭理他这个傻乎乎的弟弟。 “你明天去安排下,过几日我告个假同你去趟杏花村,会一会那个唐寿。” “唐寿?你说得是熊夫郎,莫非你刚才不是看我看出了神,而是想一个双儿想出了神。”金锦程瞪着他哥,仿佛才看清他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可置信道:“人家熊夫郎可是他人夫,抢人夫郎那是不道德的,还有熊壮山会劈了你的!真的,一劈两半的那种!” 只见金锦铭笑得温柔,温柔到似水的地步,可说出的话,却令金锦程打起寒颤:“我会不会被熊壮山劈了,我是不知道,但现在,我只想劈了你这个傻缺!” 金锦程被他大哥追的鸡飞狗跳,嗷嗷叫道:“阿父救命,大哥被我戳穿心事,要杀人灭口!” “啊,别打我屁股,我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出去会给人笑话的!” 金锦铭温柔道:“放心,你不说,没人会知道,反正你也没有成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尤加利 5瓶、敏敏敏 2瓶、怜殿瑞 2瓶、少年 1瓶、初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六十四章 威胁 “大哥, 这玉林镇外怎么这么多荒民?”金锦程打马回头看向他哥,“这荒民向来秋冬才有, 怎地今年竟这正夏就有了?” 金锦铭想起去年秋日里官家头疼不已的灾荒, 回道:“南方一些地区连续几年闹了蝗灾, 庄稼被糟蹋程度也不同,有的人家尚且能过, 有的却是颗粒无收。想来应该是那边活不下去了,这才会一路逃荒过来。他们也许并不是夏季才走出来的, 而是到了这里才是夏季。” “可为什么选择玉林镇呢,这里也并不富裕?”金锦程奇怪道。 “二弟, 玉林镇上可有个杏花村。”金锦铭道:“熊家献出盘炕之法,官家全昱朝推行, 每到一处, 无论小村还是州府都会大肆宣扬, 这种情况下, 百姓自然会认为玉林镇是个好地方,玉林镇上的百姓早就能住上热乎乎的炕, 不用担心冬日会被冻死饿死,该是怎样一派富裕繁荣, 就连官家都要嘉奖, 将它挂在嘴边。” “就因为这个,那些受荒严重,活不下去的百姓就过来了?” “是的。”金锦程淡淡道。 “可,可玉林镇就是一个穷镇, 这好几百人涌来玉林镇哪里能养活过来?” “所以他们都被挡在了城外。”金锦铭看着官道两旁的哀鸿遍野视线冷漠,没半分波澜。 然而他的弟弟金二郎却已经面露不忍,手不自觉伸进怀里,掏出一个锦绣钱袋,却被他大哥一把拦住了。 “二郎,不要惹事。” 金锦程看着他大哥冷漠的脸,心中不知怎地没由来地涌起一股激愤,“大哥,你是在东京坐官坐久了,学得那帮老头子般心也硬成了石头,左右一些银子,咱家也不差,能帮帮下,有何不可,怎到了你嘴里竟成了惹事?” 金锦铭看着他唯一的一母同胞的弟弟深深地叹口气,他弟弟终究还是被保护得太好,什么都不懂,还得经历事。 金锦铭叹口气,妥协道:“二弟,这城门外,你给他们银子他们拿着又能买到什么,岂不和石头无分别。”他转头对着身后的几十名护卫道:“把咱们剩下的粮食都分给他们,左右进了城咱们还可以再买。” “是。”护卫应声将剩下的全部口粮拿下分给了官道两旁的荒民。 荒民看着一个个形容枯槁,似连喘气都没了力气,然而当护卫拿着粮食上前,一个个却如同怪力的疯子般挤了上来。一个瘦得皮包骨的老人抢不过成年人,就将一个四五岁孩子手里攥着的父母分给的干粮,一把抢了下来,瞬间塞进嘴里。 那孩子抢不过老人就哇哇大哭,他父母看见就发了狂地要抢回。他们就抢到那么点,被这老头子抢去了,孩子还吃什么。可那老头即便被打倒在地,扔双手捧着干粮不肯撒手,拼命往嘴里塞,然后抻着脖子咽,噎得直翻白眼。 金锦程心生不忍,不愿在看,别开了眼睛。 “你们要干什么!”‘唰唰’几声宝剑出鞘,金家的护卫们瞬间抽出了锋利的宝剑,顷刻将金锦铭与金锦程护在中间。 金锦程抬眼看去,就发现那些没抢到,或者抢到了根本不够吃的荒民们,眼冒绿光的看着他们。那眼神已经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神,而是饿极了的饿狼。 金锦程何时见过人眼却冒着兽光的情景,吓得僵楞在马上。 金锦铭却似早就料到会这样,他声音出奇地冷硬镇静,“胆敢冒犯者,杀无赦!” “是!” “是!” “是!” 一声声应答声落下,一个护卫抽出手中宝剑,一剑刺中了那个试图将手伸向金锦程的汉子,那汉子惨叫一声,捂着伤口恨恨而不甘地后退。四溅的血花暂时喝退了那些荒民。 金锦铭大喝声,“快走!” 一行人便快马加鞭跑了起来,远远地将那些荒民甩在了后面。金锦程在马上回头望去,仍有些荒民不甘心地追上官道,可他们速度太快,很快将他们甩开了。 身后还有几队跑商,那些商人自动结成一伙,戒备地对着荒民,大有他们敢冲上来,他们就立刻杀了他们的样子,没一个如他般,竟会傻到停下来给东西。 城门楼上站有守城的差役,看见来人是正经跑商非逃难过来的荒民,就举起手,不大一会,城门只开了一条缝,官兵们的大刀先伸了出来,接过他们文书看后,这才放行。 金锦程大受打击,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是在帮那些人,他们却会恩将仇报。 直到了熊家,金锦程还是恹恹的,闷闷不乐。 唐寿打开自家大门见他这个样子楞了下,问道:“金二郎君,这是怎么了,这么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 金锦程蔫蔫地看他眼,没回答,指指身后的大哥道:“这是我大哥,金锦铭。” 唐寿一早就注意到金锦程身后那个气度更加沉稳从容的青年,他与金锦程长的有七分想象,不过不仔细看却完全看不出来。金锦程身上还是少年人没历经千帆的朝气蓬勃,对什么都热情不设防的纯粹,虽然出生世家,天生心脏多了几窍,却还远不够圆滑,天真扔会时不时冒出来。但金锦铭不同,他温文尔雅,举止彬彬有礼,不需要多余的动作就自有士家大族良好教养倾泻而出,纵然温和有礼,却下意识让人戒备。 唐寿打量金锦铭的同时,金锦铭也在打量他。 他见马下站着的双儿穿着一袭水蓝色长衫,身材修长隽瘦,容貌清丽,身上自成一种吸引人的气度。说话时不卑不亢,并不会因他的身份对他高看一眼,甚至就连初听到时,也只是惊讶了下他为何回来,而没有对他身份的高看。这种看他这种身份能如同平常人般的,可不该是个村野人家养出的双儿。这双儿果然如同他想的那般并不简单。 目光落到他身旁膀大腰圆、粗狂魁梧地汉子身上时,金锦铭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这人一看就是个粗鄙地屠户,可惜了这样一位妙人。 熊壮山是个糙汉子不假,可他同时也是个男人。男人天生争夺配偶上,有着非同一般的直觉。对上他凶恶的眼神,金锦铭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目光,同时心里更加可惜地长叹了声。 唐寿并没问金锦程为何一直都是两人接触着,怎地突然他哥就跟来了,只道:“几位郎君里边请。” 唐寿和熊壮山所住的小楼,二楼从不放外人,一楼厅堂却是供过往跑商短暂休息,谈话的地方。 把人请进了厅堂,倒了凉茶,唐寿和熊壮山坐下,唐寿刚要说话,不知那个大笨熊忽然抽了什么疯,竟然贴了上来。这大热的天,他也不嫌发汗。 唐寿瞪他眼,寻思着有外人在,总要给自家郎君留几分颜面,也就没推开火炉般的汉子,问道:“金郎君这是遇到了何事,不如说出来,看在下是否可开解一二。” 金锦程早就把唐寿当成了朋友,一五一十说了。 本以为这个向来心好,为了昱朝百姓性命自愿献出盘炕之法的人,一定会如他般支持他的做法,同时谴责那些荒民。 却没想到,唐寿竟是说他道:“金二郎君还是年少了些,再长几年才行。” 见金锦程张着大嘴看他,解释道:“这就好比你金二郎君出门。别人都知道你家财万贯,有得是银子,可却没有人会上去抢你。但你要是在一帮活不下的穷人堆里掏出二十两银子,那么便只是为了这在你看出来微不足道二十两银,那些个穷人就能杀了你。” 唐寿道:“金二郎君,你该庆幸这是夏天,纵然没粮食,还有枝蔓叶茂的树木与野菜,总能吃着活下来,并不到山穷水尽,需要拼命的时候。要是换了秋冬,你们想这般轻易全身而退可不大可能。” 金锦程嘴巴张张阖阖,垂头丧气道:“为何你一个为了百姓甘愿献出吃饭本事的,都想能想透,我却想不透。” 唐寿老神在在道:“你还小。”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是。” 唐寿摇着脑袋,“你与我岂能一样。” 金锦铭深深地看眼唐寿,对他弟弟道:“熊夫郎尚在乡野,无家族支撑,无庞大本钱,凭自己双手便打下如今产业,你呢,有东京金家做后盾,又有人三分之一的能耐吗,你和熊夫郎自是不一样。” 金锦铭话音刚落,熊壮山的大掌就将唐寿的小手牢牢握住,然后放在他的大腿上,十分显眼,无声地在说,‘夫郎是我的’。 金锦铭只觉得碍眼,这屠户果然没有涵养,大庭广众之下,怎能和夫郎这般纠缠,有碍观瞻。 金锦程却不知道他哥和熊夫郎已经暗潮汹涌,还突自为了自己那点事抑郁。想当初他还为了牙香从这带回去就能卖上翻倍利润而沾沾自喜,转眼,熊家的产业就扶摇直上,比金家虽还差了些,却也足够看了。 “算了,我不和你比。”金锦程道:“反正我在你手里从没占过便宜,还是和你谈生意吧。我和大哥这次过来,是想和你谈油茶面的生意,你看能不能同牙香般,也只独卖给我家。” 唐寿断然摇头,如今以熊家的地位已不用绕圈子,他直接道:“当初是没法子,销路打不开,如今却不同了。实话与你明说了吧,牙香契约到了日期,我也不会再允你独家的了。” “啊?”金锦程着急的叫了声,连忙去看他大哥,希望他大哥能拿出舌灿莲花的本事说服唐寿,却不想他大哥竟然对唐寿这番态度露出十分赞赏的表情。 “不过两位也不要失望,我这里做出了种新包装,既方便携带又上档次。”唐寿边说着边对熊壮山使眼色,让他去拿新做好的油茶面,每回一接受到他的目光,熊壮山就会痛快地去。现在不知道怎么了,熊壮山就好似看不懂似得,无辜地瞪着他,并且还如小孩子般摇了摇他的手。 这头大笨熊这是怎么,不就是取个东西,竟还想他陪着。 唐寿气得一脚踹在熊壮山大腿上,没好气道:“别墨迹,赶紧去!” 熊壮山默默松开了唐寿的手,默默站起身去取油茶面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凶狠地威胁地瞪了眼金锦铭。 然而金锦铭已经傻了,他呆呆地愣住了,没想到在熊家,一个凶神恶煞,仿佛随时能提刀砍人的修罗竟是被打的那个,而非打人的那个。且被打后,还不敢反抗,乖乖地去取东西,只能对着他释放点余威。 金锦程就比他大哥直白了,等看不见熊壮山时就道:“你竟然敢打熊屠户?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吓人,连我的那些护卫都觉得他可怕,他的名字绝对能止小儿夜啼!” “习惯了。”唐寿脱口而出的答案把自己也吓了一跳,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不怕熊壮山了,反而常常把他指使的团团转,自己大爷样的享受。他要是做的不对,他就会凶他。可明明他记得刚穿来时,这人提着刀杀羊,他都吓得晚上做噩梦。现在想起来却只觉得当时的情景带着别样的趣味。 看着唐寿陷入沉思,金锦铭的眼神忽地闪过什么,飞快地就看不清了。 “给。”熊壮山将油茶面取回,就看见金锦铭盯着他夫郎出神,啪叽把东西扔进他怀里,而他自己把人给挡住了。 扔给金锦程的油茶面是小包装的,不过既不是用布也不是用盒子,而却是用油纸。油纸被做成方形的,三边都是粘上了的,做成一个油纸袋。油纸袋里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把空气都给抽空了,使其瘪瘪贴在油茶面上,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真空包装。 其实油茶面是不需要真空包装的,后世的油茶面也没有真空包装。但这比不得后世,后世油茶面加了东西,可以延长保质期。他这可做不出来那些玩意,所以只能制成真空包装,希望在夏季能多保存些时日。毕竟很多跑商进油茶面都是要带到远些的地方销售。 至于这真空包装,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复杂。某宝上有简易的抽吸空气装置,就是一个带眼的类似纽扣的东西按在包装袋沿上,然后用类似注射器的抽筒就可以将空气抽尽,此时先不拔掉抽筒,而是将袋沿折叠,那个带眼的地方就被折叠上了,这时候再涂上胶就可以了。 唐寿所做的不过是将这套塑料装置变成了木制的,那个类似纽扣的东西制成了铁的。 至于粘包装袋的胶,不是后世那种胶,是村人都会做的一种鱼鳍胶,用鱼鳍熬煮的,没加别的东西,所以不会有食品安全的影响。 不过这种简易的真空包装说来简单是以后世眼光看得,在昱朝还是第一次出现。 唐寿使出吃奶的劲,终于从熊壮山身后露出个脑袋,他大力推荐道:“金郎君,这种油纸包的便是送礼也好看,纸,什么时候都不会显得廉价,且这种包装的至少能多保存一到两个月。” 金锦铭看着唐寿的眼神如同看到了宝,当场就定下五百包。 金家兄弟在独院小楼住下,夜里金锦程从梦中醒来,就去扒拉他大哥。 金锦铭睡眼惺忪道:“二弟,怎么了,这大半夜的你怎不睡觉?” 金锦程神经质道:“大哥,你和我实话实说,你是不是看上熊夫郎了,我就说着你看人的眼神不对劲,睡了一觉,果然被我想明白了。” 金锦铭轻笑声,“你就问这个,你不觉得那个熊壮山根本配不上唐寿吗?” “不许叫人家的闺名,那是熊夫郎。”金锦程气呼呼道:“我没觉得配不上,我倒是觉得我不该带你来。” “小弟,你呀,还是太小。你没看出来唐寿和熊壮山之间不对劲吗?那个屠户倒是看他看得劲,可唐寿却似乎有些别的想法呢。”金锦铭想到白天金锦程无意中的发问,唐寿怪异地沉思。“而且,如果唐寿跟咱们走,为我所用,凭他的本事,咱们金家或许可创下前所未有的辉煌。” “你竟然不是喜欢熊夫郎,只是想利用他?” “不,我也很喜欢他。他,和别的双儿小娘子不同。但这与他继续经营买卖并不发生冲突,他喜欢,在熊家不也是在做这事嘛。” “他要是有心离开,我愿意帮助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同秋 10瓶、尤加利 2瓶、敏敏敏 1瓶、唐菀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六十五章 离开 “熊夫郎。”金锦铭从独院小楼里出来散步, 正好遇到在凉亭里坐在吊篮秋千摇椅上吹风的唐寿,温和而有礼道:“怎地今日熊郎君没跟在你身边, 平日里不是寸步不离的吗?”虽是调笑的话, 但金锦铭语气拿捏的极好, 就像是在问‘你吃了吗’般的招呼用语,并不会使人感到厌烦。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却还让唐寿本能地生出种防备,他看着金锦铭收起油纸伞坐在自己对面的石凳上,不动声色道:“二郎闲不住, 忙别的去了。” 金锦铭轻轻笑了起来, 笑声很是柔和,不知为何听在唐寿耳中却生出种引人遐想的暧昧。“熊夫郎好福气,遇上熊郎君这般宠夫郎的男子, 想来应是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吧。” 唐寿从金锦铭陈述句中听出了疑问句, 他放下手中的冰沙, 收敛了满脸笑意,面上没了表情,“金大郎君想问什么?” “你不必这般防着我。”金锦铭笑得更温和了, “我只是想帮你。” 唐寿的手指无意中摩挲着碗壁, 垂下眼睑, “帮我什么?金大郎君莫非觉得熊家现哪里还需要你帮助吗?” “我说的不是熊家, 而是你!” 唐寿猛地抬起头, 双眼里迸出前所未有的锐利,似要刺破金锦铭的皮囊,看穿他的内里。 可是他发现金锦铭隐藏得极深, 他只能看见他愿意给他看的,彬彬有礼、温润君子的面具,至于面具下真实的样貌,他便是连一条纹路也窥探不到。 见唐寿不说话,如只小刺猬般竖起了浑身的刺,金锦铭只觉得可爱。 “你想离开,我可以帮你。” 唐寿死死盯着他,试图从那种温和的面具下窥探到些什么,然而最终还是失败了。 凉亭里一片寂静,只有凉亭外的热浪如同调皮的孩子,不会看气氛地冲进来,击打着他们的脸,嬉戏着。 半晌,唐寿哑着嗓子问:“你想得要什么?” 金锦铭微笑,“我要是说我什么也不想要,只是单纯地想帮你你可信?” “不信。”唐寿断然道。 金锦铭无奈地耸耸肩膀,“那么你便当我是想从你身上图谋些什么吧,牙香、油茶面亦或者是……”金锦铭稍倾了身子,微凑向唐寿,轻声道:“亦或者是卫生纸。” 唐寿的眼睛猛地睁大,差点失声问出金锦铭怎么知道卫生纸是他弄出来的,幸而话到嘴边被他强行压了回去。可即便这短短的稍息,足够金锦铭证实了心中的猜测。 “只要你想离开,天涯海角无论去哪我都可以帮你。”金锦铭的声音如同魔鬼般充满诱惑。 离开的念头在唐寿脑海中扎根太深,似要成了一种没根由的执念,不问原因,只问结果,就剩下单纯魔怔了的离开。 魔鬼还在他耳边循循善诱道:“你是个聪明人,仔细想想以熊家现在的地位,无论你是自己逃跑还是其他别的什么人帮助你逃跑,镇北王一声令下,纵然天下之大,又何处是你的藏身地?可金家不同,金家是扶持官家登基的百年士族,便是官家对上尚且要留三分颜面,何况是镇北王。” 金锦铭吐着蛇信子道:”所以但凡你还想摆脱熊家,那么金家是你唯一的选择。熊夫郎,机会可遇不可求,我身在朝中,许是只能来这一次杏花村,过错了也许就要终生留在这里了。” 唐寿紧紧攥着碗壁,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呈现出苍白的颜色。 “你们在干什么?”熊壮山干活出来,远远就望着凉亭里有两个人影,他看着其中一个便像那衣冠禽兽,果然是他。熊壮山的双眼冷冷盯着金锦铭,像是在看他举起砍刀下的羊。 唐寿从熊壮山的双眼中看出了嗜血的杀意,金锦铭忙站起身,匆忙对唐寿道:“我与你说的合作你考虑看看,明日我等你答复。” 路过熊壮山身旁,金锦铭微笑着保持着镇静和熊壮山打招呼,可却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现下已是强弩之末,这熊壮山的眼神太吓人了,他腿都要软了。可他又怕表现得太明显,刺激了熊壮山,熊壮山真一拳打死他。 “你晚上想吃什么?”就像刚刚二人只是谈了一项普通的合作,唐寿自然地转头问熊壮山。 其实只有唐寿紧紧攥着杯子的手马上就要止不住颤抖起来。熊壮山的眼睛太吓人,血海一般地深红,闻得唐寿话时,转头瞪向他的瞳孔中似乎倒映不出唐寿的身影。唐寿就那么不躲不闪视线直直地回视他,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赤色终于褪下,熊壮山认出了他,握成拳头要砸在那人脑袋上的手收了回来。 “吃饺子吧。” “好。”唐寿心底重重松口气,金锦铭知不知道他万幸的捡回条命,要不是他机智,不动声色没敢刺激熊壮山,熊壮山怕是就要发狂,谁也不认了。 因为常年在战场厮杀的血腥侵染,以至于退役后许多军人会时常产生渴血的冲动,这种想要杀人的冲动是军人们很难控制的。不受外界刺激还好,他们许是还能记得军队里约束自己的纪律,可一旦受了刺激,便真的理智全无了。在后世,特殊兵种退役后是会有心理医生辅导的,可这里并没有这种职业,所以熊壮山控制不了自己的暴虐,使得杏花村人人都怕他。 唐寿晚上真的给熊壮山包了饺子,两人边吃饺子唐寿边道:“二郎,家里没水果和冰了,明天早早去镇上买些吧。” 熊壮山顿了下道:“那么早,你起不来。” 唐寿态度自然道:“天那么热,我不想动,你自己去嘛,好不好?” 熊壮山低头一个接着一个地吃着饺子,“叫于丰去,我给他拿银子。” 唐寿担忧道:“于丰他们被押解这一道,许多人都认识,我怕他去买冰,别人为难他。二郎,这天气这么热,不吃冰我难受,明天你就去给我买些吧。” 半晌,就在唐寿以为熊壮山会拒绝他时,他听见熊壮山轻轻应了一声。 晚上两人吹了油灯,并排躺在一个被窝里,唐寿挣扎了下,心中似抱着种最后晚餐的决心,第一次主动凑了上去。他的手刚摸上熊壮山的胸膛,熊壮山便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一如既往的热情如火。 看着身下似睡非睡的人,熊壮山伸出的熊般宽大的手掌竟是颤抖的,他的目光那么的复杂,似汇有千万种情丝。 “夫郎,你是我的,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因为,从一开始你便是我的,从不曾以别的身份出现过。 第二日唐寿睁开眼睛时,旁边的被窝果然空了,应该是熊壮山听他的话去镇上买水果和冰了。 唐寿快速爬了起来,从柜的深处摸出几两银子,这是他趁着熊壮山不注意偷偷藏下的。虽然有点少,但总比没有强。 刚下了二楼,炒完一锅油茶面出来休息的于丰就惊讶万分道:“熊夫郎,你今日怎起这般早,每日不都要再睡上一个时辰。” 唐寿笑下,“不知道怎地,今日就睡不着了。” 于丰道:“熊郎君去镇上了,走时特意嘱咐我提前给你煮栗米和大米两掺的粥,说你喜欢粘稠的,让我多煮一会,我还以为你得睡一会呢便没着急,现在我就去。” “不用了,我一会儿自己做。” 金家两兄弟也起了个大早,装好东西进来,就撞上唐寿从楼上走下来。 金锦铭看着刻意起早的唐寿露出不出所料的笑意,“熊夫郎今日起得好早。” 唐寿皮笑肉不笑道:“彼此彼此。” 唐寿出了院子才发现金家不知何时多了辆马车,金锦程坐在马车内神情复杂地望着他,金锦铭先跳上去,然后回身对唐寿伸出手,“上来吧。” 唐寿只当没看见他的手,跳上马车。 他刚上去,于丰就追了出来,“熊夫郎,你这是去哪?” “送送客人,这两个可是咱家老顾客了。”唐寿笑道。 于丰不疑有他,点头道:“那你快去快回,要不熊郎君回来看不到你该着急了,他走得时候还跟我说不让你出去呢。” “是么?”唐寿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他是怕天热,我中暑。不过这会儿正好没太阳,我去去就回。” “好,那你可快点。” 于诚这个时候出来打水,听见他们对话就笑道:“熊郎君看着凶,可是对熊夫郎你是真的好,以后我要是有了夫郎或者娘子,我一定也要如熊郎君般把人放在心尖上。” “春天早都过去了,夏天都来了,你怎还思春了。” “郎君,你就别笑话我了,你还不知道我做梦都想成亲。” “哈哈哈哈……” 马车慢慢驶离熊家,将院内的欢声笑语抛在了脑后,逐渐听不见了。 酷热的夏季,即便太阳没升到头顶,也闷热得人心焦心燥,这样的天气就应该躺在凉亭的吊篮秋千摇椅中吃冰沙,而不是急赶路。 金锦程掀开帘子向外瞅了一眼,立刻变了脸色。 “大哥,前面熊壮山回来了。” 金锦铭惊讶了下,“怎么这么快!”随即面容严肃道:“不用害怕,随机应变。” 他们的马车和对面而来的牛车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撞上了,金家便停了下来给对面的人让路。然而对面那人却同样停下,将路堵得严严实实。 熊壮山从牛车上跳下,两步就窜到金家马车跟前,待金家护卫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掀开帘子。 马车内只懒洋洋坐了两个人,便是金锦程和金锦铭。 金锦铭似被他惊了下,讶异道:“熊郎君,你……” 金锦铭一句话没说完,熊壮山一拳就呼在他眼眶上,然后一手一个,拎小鸡崽似得把金锦程金锦铭从马车上拎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放肆!”金家护卫齐齐拔出刀剑,被金锦铭拦下,“把剑都收回去,这是误会,想来应该是熊郎君误会了什么。” 熊壮山却不管他,探身进马车里敲了敲车板,发现竟发出咚咚的回音,是空心的,车板应该有两层,他连忙小心翼翼地掀开车板,可掀开后的空间里却什么也没有。 “熊郎君,我不知道你要找什么,但我劝你还是别把时辰浪费在我们兄弟身上,你家里夫郎还等着你呢,我们出来时,他还说热得睡不着早觉,等着你的冰呢。” 熊壮山转身冷冷地看着金锦铭片刻猛地翻身上车离开了。 当熊壮山走得彻底看不见时,金锦铭才抬头对跟在身边的骑马的护卫中一人道:“幸而我叫人买了辆马车算作个障眼法,虚恍了他一下,不然他那容易那么上当,我的护卫队他必然得查。” 金锦程看着他大哥青了一只的眼睛,都这幅惨状了,还跟只开屏的孔雀似得炫耀,有点丑。 他不理他大哥,而是对唐寿道:“熊夫郎,我不是很明白你,熊郎君对你千依百顺,为了收敛自己的性子,再不喜欢热闹,也忍下家里人来人往的生意,你为什么要离开?” 金锦铭恨不得把金锦程这个傻瓜塞回他阿娘肚子里,人是他好不容易拐出来的,现在他又说什么破烂话。 唐寿皱起眉头,似不解道:“我是个男人啊,男人怎么能和男人成亲?” 金锦程一副疯了的表情吼道:“你是双儿,双儿!我不知道谁跟你说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但我要告诉你,你是个双儿,只能和男人成亲,小娘子是不可能了。” “就算抛却这个身份,男子和男子在一起又怎么了。我朝并不反对龙阳之好,春秋战国时,魏王与龙阳君便皆是男子,可哪又怎样,依旧琴瑟。” “你说你不和男子成亲,你是认为龙阳君也比不得你嘛。自古,便是讲究两情相悦,我以为,喜欢了便是喜欢了,爱情来的太快,总是来不及分男女的。” 马上的唐寿忽然楞住了,失神地看着他,“来不及分男女吗?” 熊壮山快马加鞭赶回家,等不及将牛车停进后院就飞奔进厅堂。 “夫郎,夫郎……” 于丰被喊了出来,手里拿着锅铲满脸是汗,“是熊郎君回来了。” “我夫郎呢?”熊壮山急忙问。 “说是去送金家两兄弟了,奇怪,走了半天了,怎么还没回来。” 熊壮山的身体猛地晃了晃,他忽地脑内瞬间清楚地想起当时的情景,马匹的数量不对,马上多了一个人。 熊壮山参军时就受过特殊训练,往往越是这种谨小慎微处才越能捉到敌人,所以以往这种小把戏绝对不会欺骗过他的眼睛。但金锦铭弄了辆马车来迷惑他,让他下意识地以为他夫郎应该在马车里,为此特意检查了富人马车时常耍的把戏——暗格。没想到却正中了敌人圈套。 熊壮山的眼睛只在这瞬息间就赤红了,他进屋摸出那把砍刀出来就走了。 “熊郎君,熊郎君……”于丰喊得都破了音,熊壮山也没回头看他一眼。 于丰心里慌得没边,对于诚道:“你看着家,我去追熊郎君。” 于诚担心道:“郎君,你小心些,熊郎君要是发了狂,你只管跑,可别硬往上冲,你打不过他的。” “我知道了。” 熊壮山一路风驰电挚,牛车硬是被他赶出了马车的速度。他追着刚回来的那条路疯了似的狂奔,脑子里什么想法也没有。就是心有点慌。 不知道跑了多久,远远看见路边什么人在向他招手,“熊壮山,熊壮山……”那人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可熊壮山却根本不管,狂奔着离去。 “熊壮山,是我,唐寿,你夫郎啊……”任凭唐寿喊破了喉咙,那人也没认出是他,唐寿又着急又担忧地骂道:“大笨熊,真是只又蠢又笨地大笨熊,竟然连我都认不出来,还说什么我是他生生世世的夫郎……” 说着说着唐寿就哭了,泪流满面,他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抱住自己,喃喃自语道:“怎么办,我离开金家车队,金家就不会拼命赶路了,要是给熊壮山追上,金家交不出我来,大笨熊一定不会再信他们了。那金锦铭可是东京金家的人,大笨熊要是杀了他……” 唐寿不敢想了,他从未这么痛恨自己,恨到不停地用手捶打自己的脑袋。 “都怪你,跑什么跑,你不是发过誓要是有一个人也愿意把命给你,你就和他好好过日子嘛。结果现在这人出现了,你却嫌弃人家是个男人,要是个姑娘还轮得到你嘛!” 唐寿曾看过一本穿越种田文,娶媳妇称王称霸的。那时候看到男女主角生死相托的感情,便随口许愿道要是能有这样一段真挚的感情,让他付出生命都成。他会的那些东西,就是那本种田文中看来的。 后来因为意外他就穿越到了这里,然后有了这段完美的感情。可他却执着于男女的问题,着相了似得。现下他终于想通了,可是有些事却不再等他,要是真发生了什么意外,他定会后悔死的。 唐寿还在一下下狠捶自己的脑袋,忽地手被人捉住了,唐寿张着泪水模糊的眼睛看去,就见面前站着的是熊壮山。尽管站在他眼前的这个熊壮山那么的危险,浑身上下似浴在血中,似从尸海中爬出的恶鬼,可唐寿不怕,他只觉得侥幸,猛扑进熊壮山怀里,紧紧抱着他哇哇痛哭起来。 “二郎,我好害怕,我以为你没看见我,我以为你追上了金家两兄弟,要是你把他们,把他们……那是要偿命的,那我怎么办,你不能有事,不能扔下我。” 唐寿的眼泪湿了熊壮山薄薄的衣衫,似乎也湿了他的心,熊壮山的眼睛渐渐恢复了清明,他抬起手,翻手将唐寿一把搂进怀里。 “夫郎,你是我的,生生世世都是我的夫郎。生是我熊壮山的人,死亦是我熊壮山的鬼。” “我,我唐寿,生生世世都是你的夫郎。生是熊壮山的人,死亦是熊壮山的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2471373 10瓶、尤加利 2瓶、怜殿瑞 2瓶、莫三岁萌萌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六十六章 阿父? 熊壮山提着他那把专属砍刀去追人时被住在熊家的跑商们看了个正着, 村里人本就关注熊家,现下简直谣言满天飞了。 那些人不敢惹熊壮山,就偷着问于诚于丰两个,“我听说,熊二郎拿刀是去捉奸去了,可是那个熊夫郎看上了那个常来熊家姓金的小郎君, 我听说金郎君是东京大家族的小郎君, 家世非同一般。” 虽说事情就发生在于诚于丰眼皮子底下, 但熊郎君和熊夫郎感情纠葛太过复杂,平日又显得那么亲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熊夫郎能跟人跑, 熊郎君还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 莫非两人一直心和面不和。胡乱猜了一通, 于诚于丰也没想出了一二来。 但不过私下里不管两人怎么猜测, 对上外人径却是一样的。 于诚顶着一张憨厚的脸道:“你们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没有的事,熊夫郎和熊郎君感情好着呢。那日,是熊夫郎自己上后山采野味去了,回来我和我家熊郎君讲后, 熊郎君就着急了。原来那后山不安全, 曾经我家郎君就在后山打杀死过一只大虫。”熊壮山杀死过大虫的事, 是他刚到杏花村时,村民们和他们讲的。 有人不信就道:“那他还赶着牛车去,着急忙慌的。” 于诚道:“赶着牛车快啊, 再说凭我家郎君的本事,那次去后山不是满载而归。这次什么都没拉回来,是在山下脚碰到下山回来的熊夫郎,便跟着回来了,这才没打到猎。” “可我还是觉得蹊跷……”说话的跑商同伴拉了拉他的衣角,跑商抬眼看去,熊壮山膀大腰圆的从楼上下来,顿时把未尽的话吞了回去,匆匆跑了。 熊壮山沉着眼眸阴沉沉地扫了几人背影眼,转头对于丰道:“粥熬好了吗?” “熬好了。” 熊壮山点头接过于丰递过来的托盘,端着转身上了二楼。 二楼主卧中,唐寿赤身躺在床上,幸好新床唐寿特意要了实木的,不然要是原来那小床,他被熊壮山按在上面折腾了这么久,还不定发出怎样咿呀咿呀暧昧的□□,怕是要闹到住在熊家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床虽然也有动静,但是小了很多,也不知道楼下的于诚于丰能听见不。 “张嘴。”熊壮山的勺子抵在唐寿嘴边,唤回唐寿神游的神志。 唐寿把眼睛转向熊壮山,熊壮山只穿了单衣,薄薄的衣料贴在身上似要包裹不住虬结的肌肉,他知道这肌肉多有力量,压在他身上折腾的时候结实着呢,捏都捏不动。不过话说回来,他家二郎张的真是好看,英朗粗狂却也不失英俊,真是越看越好看。 唐寿双眼紧紧盯着熊壮山,张开嘴巴吞下勺子里的粥,末了,伸出小舌头尖,暧昧地舔了舔嘴唇,眸子流转着□□后氤氲出来独有的风情。 熊壮山的眸色瞬间暗了,再开口说话时,嗓子也嘶哑了,“你想死吗?” 怎么死?熊壮山不会杀了他,只会在床上折腾死他。他还不想到了阎罗殿,阎王评生前功过时读到死因,别人都是什么病死的老死的或者意外,到他这里突然变成被自己男人做死的。死就死了,他只想做个低调的鬼,不想在鬼间大出风头,使所有鬼魂都知道阴曹地府来了个□□做死的鬼魂。 这么想着,唐寿十分害怕地猛摇头。 熊壮山沉着眼神盯着他道:“那就老实点。” 可唐寿现在虽然不想做,但他也不想老实,之前没有和熊壮山心意相通,心里总觉得差点什么。此刻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唐寿自然消停不下来,怎么看熊壮山怎么喜欢,越看越觉得自家男人怎么这么好看呢,只看着就忍不住想要撩他。 唐寿躺在枕头上撒娇道:“躺着怎么吃粥啊,我要起来。” 熊壮山便放下碗,起身把旁边他枕着的枕头拿来,想两个摞在一起给他依着。唐寿也不吱声,看着他忙前忙后,拍拍打打调整了半天角度,觉得舒服了过来扶他,唐寿便作妖道:“我不要枕它,我要躺在……这里。”说着暧昧的揉了揉熊壮山的胸肌。 熊壮山的眸色熏染得越发深沉,却也更加深不可测,他哑着嗓子道:“你确定?” 唐寿不知死活地自己钻了进去。然后唐寿还吃什么粥,当然是熊壮山吃他了。 唐寿此人内心还有有点骚荡的,情到深处就十分有情调赶流行的哑着嗓子在熊壮山耳边性感叫了声:“阿父。” 后世的小情侣们会玩的都在床上叫爸爸,熊壮山一个老古董肯定不知道爸爸什么意思,当然得入乡随俗叫阿父。 真刺激,唐寿觉得熊壮山一定会被他这声叫的酥了骨头,当场xie了。 没想到熊壮山是停了下来,却皱着眉头十分冷酷地看着他,冷冷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唐寿以为他没听清,又叫了一遍。 这次熊壮山整张脸都阴沉了下来,“以后你不许再见我阿父了,也不许他再过来。” “啊,啊?”这剧本怎么不一样,说好的男人都喜欢刺激呢! 熊壮山又动了起来,可声音却前所未有的认真道:“他那么老了,怎么比得过我年轻力壮。”似为了认证自己这话,唐寿经历了前所有的年轻力壮,躺在床上三天,去卫生间都得叫大笨熊抱。 唐寿的实践感言,千万别相信那些小黄书,事实证明,你照着上面的做,你男人只会怀疑你看上了他老爸。 要情趣自己男人不懂,又被折腾的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唐寿哪有什么好心情,对着熊壮山耍了小脾气。 熊壮山蹲在院子里干活想起中午怎么哄,自家夫郎也不理他的情景,不知不觉停了手中的活,苦苦思索怎么能哄好他。 “郎君这是在想什么?”天气越来越热了,于丰出来透气休息的时间就变多了。 熊壮山瞥他眼,心不在焉道:“不知道为什么夫郎好端端的就生气了,该怎么哄。” 于丰心想,这熊家两夫夫怎么回事,这熊夫郎到底跟人跑了没啊,怎么还本末倒置,变成了熊郎君哄他。 不过主家和睦,他们做工的才能幸福安康,本着这个原则,于丰就道:“我从前见我阿父惹了……继母生气后,为了讨她原谅,都会买些贵重的簪子首饰什么的,每次拿到东西,继母就原谅阿父了。” “贵重……”熊壮山略想了下,就站起身匆匆回了屋子,不大一会他抱着一个小木箱进屋了。 那木箱熊壮山正好可以张开双臂环住的大小,他将小木箱放在唐寿枕边,唐寿瞥了眼没看出名堂,仍旧不理熊壮山。 熊壮山想了想,便将小木箱打开了,里面金灿灿银闪闪的元宝们闪烁着可爱的光泽。唐寿眼睛登时亮了,身残智坚的就要往起爬,爬起一半,腰就酸软的受不,可他还是用了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扑进小木箱里,差点没把装着元宝的小木箱撞翻。 “元宝,有金的还有银的。”唐寿欢喜的眼睛闪着吓人的诡异。 “嗯。”熊壮山看他这么喜欢,终于对自己又有了笑模样就道:“这是咱家这些日子赚到的所有家底,以后银钱都交由你保管。” “真的?”唐寿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看他,“不用我生孩子了?” 熊壮山道:“孩子还是要生的,不过银钱也交给你保管。”以前没交给唐寿,是因为熊壮山也不安稳。枕边的人到底是什么心情,他就算不能全知道,总能猜到些,所以一直不敢把银钱交给他。 唐寿顿时欢喜的什么不高兴都忘了。 “四郎,那个熊壮山真的是你参军时认识的那个熊壮山吗?”婉晴几尽要绝望了,他们这一路走来,离杏花村越近,关于杏花村熊壮山的消息就越多,甚至根本不用刻意打听,就能听到那些跑商们提起杏花村的熊家。 听说那熊家有什么牙香牙香筹,还有一种叫做油茶面的吃食,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一种叫做卫生纸的东西,听说是用来擦屁股的,说是纸,却不似纸那么硬,它非常柔软,熊家就有卖。听说卖卫生纸的铺子,整个昱朝就四处,还是给官家做生意,而杏花村一个农村就占了一处,所以许多商人都跑到杏花村买卫生纸,打算带回去卖钱。 来往跑商提起熊家都言辞恭敬,越是这样,越让李四心生疑窦,他认识的熊壮山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汉子,要是有这本事,当初就不会拿不出人头钱,那么小就被家里塞进战场打仗,他记得那会儿,熊壮山还未成年。 可如果杏花村天下皆知的熊壮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他又该如何自处,为了寻来,他不但卖了房子和地,甚至将儿子也卖了。 李四面色肃容,心情沉重道:“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管那个熊壮山是不是我们认识的,我们都要去杏花村。我已经答应了二郎在那里等他,便是死也要死在那里,总要在他日后寻来时能看到我的尸骸。” 婉晴的眼圈红了,听到阿父提起二哥,最小的三妹便想到了那个总领着她玩闹,谁欺负她就给她出头的二哥,二哥再也回不来了,阿父把他卖了,为了他们能活下去。三妹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噼里啪啦落下来。好在这一路上,李家的孩子都被迫长大了,即便哭也是无声的偷着哭,没人会大吵大闹哭着要二哥,往父亲心窝上插刀子。 李大娘子蹲下身伸出手给三妹擦着眼泪,安静的全然似换了一个人,一言不发。 然而当李家一家三口终于走到玉林镇外,却发现玉林镇外聚集了几百人之多的荒民,都如他们般是在本地活不下去了,听闻昱朝还有这样一个声名显赫的地方就千里迢迢奔将过来。却没想到逃荒的人太多,玉林镇养不活不了,所幸关了城门不让他们进了。 李四娘子登时就晕了过去,要不是他是个男人,还有一个家等着他扛,李四真想一死百了。 他绝望道:“那咱们便进不去了吗?永远进不去了吗,难道死在杏花村都成了奢侈吗?” 旁边的一家人同情地看着他们,可他们自己尚且如此,又顾得了谁呢。 “阿父,为什么镇外会有这么多人?”耶鲁是个十二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孩子,他父亲这次出来跑商,他把自己藏在里货物堆里,都走出了草原他的阿父才发现了他,耶鲁那时候渴得嘴唇都干裂了,整个人也饿瘦了一圈。他自己藏在身上的干粮几天前被吃完了,可他怕他阿父发现他,不带他出来,耶鲁便一直藏着不吱声。他父亲见耶鲁这般决心,又不放心让他独自返回草原,便带着他来到昱朝。 他们是胡人,听说玉林镇杏花村有卖一种非常柔软的擦屁股的纸,就过来买些,打算带回草原。草原上还没有这种纸,那些部落首领们虽然各个勇猛彪悍,但是也时常会因为吃了辣的东西,屁股变得敏感,被厕筹剐出血,有了这种享受的纸,谁会不想用。耶鲁的阿父可以肯定,只要他能带回去,就会有很多人愿意用牛羊和他换。 阿父布真道:“他们是荒民,在自己的土地上生存不下去了,逃来这里希求能活下去。至于为什么不让他们进去,大约是他们人太多,一时进去玉林镇养不了这么多人,县令怕他们引起□□,就不敢放人吧。” “哦。”耶鲁看着官道两旁和他们一样大的一个女孩子,嘴角开裂,躺在她阿娘怀里饿得奄奄一息十分可怜,就灵巧的跳下车,将手里的干粮递给那个女孩子,“呐,给你吃。” 那个小女孩惊喜地伸出手正要来接,旁边的一个高大却消瘦的男人一把将干粮夺了下来,他的力气很大,掼得耶鲁栽倒进人群中。顷刻,一双双大手向耶鲁伸来,他们都以为耶鲁身上还有干粮,便疯抢着他,不管抓住了哪个部位,都只管拼命了的朝自己的方向拽去。耶鲁的四肢被分着朝四个方向拽,他感觉到自己就要被活生生撕碎,又疼又惧地哭喊道:“阿父,阿父,救命!” 这样一个小孩子纵然是个胡人孩子,还是让李四想到了他自己的孩子。他就在这些荒民中,所以动作更快,冲上去就抢抱住孩子,想要从那些人手中抢回孩子,“你们快放手,这样下去会使孩子受伤的!” 可荒民们饿疯了,谁也不听李四说了什么,只知道这孩子身上有吃的,他们要吃的。李四要是没坏了一只脚一手,也许能救下孩子,可是他手脚都不好用了,很快就被人打倒。幸好,他拖延的这么会功夫,耶鲁的阿父布真和他的叔伯们冲了上来。 胡人本就生得高大,力气勇猛,很快从荒民手中救下孩子,随便也救起了李四。 李四的额头被踢破一个口子,其他的地方并于大碍。 布真见李四穿着破烂,知道他想来也应该是荒民中的一个,但却是那少有的未失去理智的,便道:“谢谢你。”说着,将一块干净的方巾递给了李四。 李四接过方巾按在头上,摇头道:“这没什么,要不是他们太饿了,也不会……只是孩子这么小,你怎么带他出来做生意了,太危险了。” 布真无奈而宠溺地看着耶鲁,“这孩子自己跟来的,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耶鲁被阿父抱怀里,虽然身上还有些疼,但阿父的怀抱给了他安全感,闻言对着李四露出一个灿烂笑容。 李四被这个笑容晃得显着掉下眼泪,“我,我有一个比他小了几岁的孩子,也很淘气。可逃荒的路上,一家人实在活不下去,被我卖了。” 布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沉默了半晌道:“总归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釉 1枚、妖星双子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蹲墙角等红杏 40瓶、落诺 20瓶、一朵薑 10瓶、月半 9瓶、尤加利 5瓶、guy 5瓶、画农点靖 5瓶、小渊渊 4瓶、…… 2瓶、不想取名*—* 1瓶、怕是每月要吃土的修仙 1瓶、初识 1瓶、35721066 1瓶、芸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六十七章 进镇 李四露出一个似笑却哭的表情, “是呀, 总归还活着, 活着就有希望。”可神情却似绝望到了极点。 布真心有不忍, 况且这人还算是他儿子的救命恩人, 刚刚要没有他阻那一会儿, 等他们冲过去,也许就全晚了。 “我, 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布真这时候也不敢把带着的干粮分给李四,那样的话, 就怕是祸不是福, 李四和他的孩子娘子也许就会成为下一个耶鲁。 “你愿意帮我?”李四抖着嘴唇, 声音颤抖道。 “你救了耶鲁, 我当然会报答你,只是……”布真迟疑着, 对自己即将说的话有些愧疚,“只是,我却不能帮助你进镇,你也看见了, 现在守城门的差役们查得太严,我若是昱朝人也就带着你们进去了, 若是不让进, 大不了我就同你们一样不进了。可我们是胡人商队,在他乡总是要处处小心些,以免今年来虽能得这里, 却永远出不去了。” 这李四他懂,在他朝哪有在自己土地的底气,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尽管如此,李四仍然很是感激布真,终于让他在漆黑一团的深夜中,看见了微弱的曙光。 李四有些急迫道:“我不求你带我们进去,只求你要是可以的话,能不能给杏花村的熊壮山带个话,就说昔日救过他命的李盛,如今在老家活不下去了,特来投奔他。现下正被困在城门外,于荒民一处。” “什么,你要投奔的是熊壮山?杏花村的那个熊壮山?桃花源的主家?”布真惊的一个疑问接着一个疑问,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人竟是来投奔杏花村熊家的。熊家现在昱朝什么地位不说,就是他们异族又有多少人千里迢迢就是奔将熊家而来。 李四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说的那个熊壮山是不是你们口中的那个熊壮山。”这一路走来,越是近了,听到的传闻越多,李四越不敢肯定了,“当初我认识熊壮山那会,我们还是在军营里,他只说过他的家在杏花村。” 听到这里,布真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杏花村的那个熊壮山一定不是李四认识的那个熊壮山。杏花村熊壮山会得都非是寻常之物,有这等本事之人,赶上征兵时,多捐些人头钱就是了,又怎会亲身上阵杀敌,那可是九死一生的事,即便勉强活下来又有几个能是囫囵的。 作为草原勇敢忠诚的汉子,布真虽不能说谎,但也做不到残忍的戳破救命恩人的希望,他只能真心祝福道:“但愿那个杏花村的熊郎君就是你不远万里要找的熊壮山。好人会有好报,你之后会事事如意平安顺遂的。” 李四哪里还敢奢求这样美好的祝福,他只求能活下去就好。哪怕杏花村里还有一个同名同姓的熊壮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佃户,他就知足了,都要感谢老天开眼,对他的大恩大德了。 “实不相瞒,这次进玉林镇的目的,正是杏花村,不管怎样,话我一定给你带到。” 布真带着儿子耶鲁给李四道别后,于金钱和粮食都谨慎的没留,就赶路进了城门。 守城的差役们查得十分严格,反复检查了他们的文牒确定是真的,才放他们进去。 进了城便如地狱到了天堂,如今玉林镇虽然还不到焕然一新,但是多出来的从四面八方来得客人,以及熊家的造纸厂还是解决了镇上一部分人口的就业率,使得许多人家富足了起来。玉林镇虽比不得东京繁华富裕,但人人脸上都有了蓬勃向上的精气神,看着就充满了希望。 等到了杏花村的时候,发现杏花村已经不大像个村子了,他们进村一路走来,发现许多人家都在扩建自家的房子,村里也人来人往的,随处可见走卒贩夫,便是见到他们这种异域的脸,也不会露出惊奇的目光,反而会友好而热情地主动为他们指路。 熊家是村人唯一一家高门大院,装修得十分精致,墙头上爬满了爬山虎,嫩绿的枝叶中,有粉色的花朵在迎风摇曳。围着院墙的小花坛里种着许多不知名的野花,娇嫩欲滴,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轻轻扣了两下门就很快有人走出来应门,来人穿着粗布短打,普通农家人装扮,但身上却有着浓郁地书卷气。想来这人就是熊壮山了,他就说懂得那么多常人所不懂的东西的人怎会是名武夫,合该是名读书人才对。 想来这必定不是恩人要找的那个熊壮山了,布真心里为李四哀愁了起来。 “你好,熊郎君,我是胡商,来桃花源买些卫生纸以及牙香牙香筹刷牙子和一种叫做油茶面的吃食。”布真学着昱朝读书人的礼节对那人作揖道。 于丰赶紧躲开,连忙道:“你误会了,我是熊郎君家里的仆人,你快快请进吧。” 布真楞了下,没想到这有昱朝明显读书人气质的男子竟然只是家仆。熊家一个家仆尚且如此,哪熊郎君又该是怎样一位风流人物。 于丰将人让进来,带着他们安顿了马匹,这才转头道:“不知你是打算在我们桃花源住,还是去村人人家借宿。是这样,我们桃花源目前住宿分两种,一种是独院小楼,整幢楼只住你们的人,银子便贵些,要一两银三天。若是住在非独院小楼里,便是每人每天十文,而村里人家每天每人一文。吃食钱都另算。” “我等便住在桃花源。”布真初来乍到,自然不敢随便借宿到村里人家,怕万一有人见财生了歹心他们便是招惹上了祸端。桃花源虽贵些,但却安全,他们只休整一天,便住了非独院小楼,能省些是些。 于丰带着他们绕过九曲游廊便来到住宿的地方,虽然熊家贵,但环境真是没得挑剔,院里是树的清新花的清香,屋子里是干净整洁,大气雅致。 布真很是满意。 于丰道:“不知道几位客人可是要在我家吃,还是去村里寻户人家?” 布真奇怪道:“你怎么一直问我们要不要去其他地方,你家怎地还把客人往出赶?” 于丰心想,哪里是他们非得要赶人,是唐寿交代的要和客人们讲清楚,他家本就是如此贵,图便宜可以去村里,免得到时候惹了纷争。说是这样说,但于丰总觉得是唐寿赖得招待他们,嫌弃在他家吃饭的人太多,做不过来。他有种预感,要不了多久,熊夫郎又要搞什么奇怪的规矩了。 于丰不管心里怎么样腹诽,面上扔笑道:“本店童叟无欺,自然什么都会说得明白,免得有人结账时看那银子多,以为我们桃花源是家黑点,再误会了我家,随便说与别人听,岂不坏了我家名声。” “原来如此。”布真道:“怪不得许多跑商宁愿多走几步路,也要来桃花源做生意,原来是信誉好。” “自然。” “饭就等晚上再吃吧,这会儿我们先吃些干粮垫垫肚子就好。对了,你家熊郎君可在,有人托我代话给他。” 于丰下意识戒备道:“何人托你代话给我家郎君,有什么你可以直接和我说,我会转告给我家郎君的,现下,我家郎君有些不方便。” 是超级不方便,从不知是不是熊夫郎跑了被追回来后,他们已经三天没看见熊夫郎的面了。至于熊壮山本人,也是不怎么露面,连一向早起的习惯都改了,家里的猪羊等一切杂活都推给他们干。他和于诚忙得要死,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 布真看出于丰的戒备,也知道自己一个不认不识的张嘴就谁谁托了他代话确实十分可疑,更何况他私下里也以为这熊壮山一定不是李四认识那个,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加之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给旁人听的话,就直接道:“我在城外荒民中遇到一位叫李盛的男子,他说昔日救过熊壮山的命,如今在家乡活不下去,特意投奔熊郎君来了,不想却被困在城外荒民中,请熊郎君帮忙。” 于丰只点头道:“话我会带到。” 说是带到,一直等到晚上他下工回家,才见到熊壮山的面。于丰怀疑要不是他和于诚的工钱一天一结,熊壮山还不会出现。于丰便把话和熊壮山讲了。 对于李四熊壮山自然不可能忘记,那年他脑袋受到重击,被打晕在战场上,是李四冒着生命危险把他拖出军营的,是他千真万确的恩人。 这事他得管。 送走于丰于诚,熊壮山转身上楼,一进寝房,就见唐寿趴在被窝里数着今日赚到的银钱,乐得见牙不见眼。 “二郎,快把这些银钱给我装那个小匣子里,不是装元宝的那个小木箱,而是那个装零钱的匣子。” 熊壮山接过银子给他装好后,转头坐在床上,伸出手给唐寿揉腰捶腿,顺便说了这事。 “是二郎你的救命恩人,咱们自然不能不管。不管怎样,先把人接进来,至于人品,咱们先慢慢品着,要是可以就帮帮他们,不怎么样的就多给些银子打发了他们。” 毕竟一别多年,当初在军营里他们也没相处过多久,毕竟后来熊壮山就调走了,所以品行上,熊壮山也不敢保证。 “行。” 到了第二日一早,熊壮山和唐寿便去了衙门。唐寿连着在床上躺了三天,屁股和腰是休息过来了,人也闲得长毛,正好家里香料许多东西都不够了,便一起出来买些。 县令道:“这事好办,我叫守城的差役放个行就好,你们且回去等消息吧。” 唐寿笑道:“此人是二郎的救命恩人,我等还是去迎接得好,便跟着大人的差役一路去吧。” “那也好。”县令便指了人,跟唐寿他们去了。 哪几人虽是捕快,但为了不引起别的麻烦,都换了师父,不过腰上的刀还在。 他们几个大汉出了城门就在荒民中寻找起李四,高声喊道:“李四何在,李四何在?” 李四等得近乎绝望,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却突然听到有人四处喊他,抬头看去,是几个挺凶挺气派的大汉,但他却并不怕。他知道这几人一定是熊壮山派人来寻他的,不然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何人会认识他一个瘸子。 “我是,我是。”李四从荒民中跳出,一手牵着一个孩子,晚清跟在他身后。 那几个穿师父打扮的捕快怕李四是别的荒民冒充的就道:“你可认识杏花村的熊郎君,与他是何关系?” “我识得他,识得他。”李四忙不叠道:“我们曾一同参过军,我救过他的命。” 那几个捕快见他说得都能对上,点点头,“跟我们走,熊郎君叫我们接你等进城,他在城门口等着你们呢。” “是。”李四这一刻差点哭出来。 见李四竟能进城,有荒民就躁动起来,是几名捕快拔出锋利的刀来,露出凶神恶煞的面孔才将他们吓退。 过了城门便看见牛车上坐着的熊壮山,要不是他身上那独有的,似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样的,令人一见就心生恐惧的感觉,李四都不敢认面前这个穿着绢衣的,似大族郎君的就是熊壮山。 李四抖着声音道:“熊壮山?” 熊壮山上前一步,“李盛。” 李盛双眼闪着眼泪,伸出拳头和熊壮山的拳头撞了撞,他记得熊壮山不喜欢和别人亲密接触,所以才没有和他拥抱,否则真想抱着他痛哭一场。 唐寿走上前来,看着风尘仆仆狼狈得不成样子的几人道:“这一路山高水远,都累坏了吧,快快上车,咱们回家休息。” “这位是……熊夫郎?” “正是。”熊壮山便迫不及待道,那样子是情到深处,不自知的发出的那种恨不得天下皆知,他属于他的情深。 唐寿纵然再厚脸皮,也不大好意思,可心里却甜蜜得很,眼神不自觉落在熊壮山眼眸里,生出了小勾子,勾着他,使得他知道他高兴他的态度。 李四几人上了牛车,才发现车厢里已经装了许多东西,便有些挤巴,李四和婉晴便一人抱起一个孩子,这才坐下。至于唐寿便与熊壮山坐在车辕上。 李四看看那堆东西又看看婉晴,两人虽没说话,却都知道他们寻找到的熊壮山,竟真的是那个一路走来有无数传闻的熊壮山。 到了熊家,看见那高门大院以及院内精心打理的景致,李四等人几乎以为误闯了仙境,不然人间哪有此等美景。 进了厅堂,更是连坐下都不敢,只觉得是他们污了这屋子。 两个孩子更是拘谨地抓着父母的手,胆怯而新奇地看着这一切。李大娘子经历一番苦难,变了许多。要是从前,定要跳起来东瞅瞅西看看。但现在她懂事了,知道他们一家人这是寄人篱下,再好也不是他们的东西,尽量减少存在感,不给阿父阿娘惹麻烦。 唐寿道:“快坐下吧,这一路上也吃不好,我走时叫人做了饭菜,你们吃完再洗个热水澡休息吧。” 于丰此时把饭菜端上来,饭是大米和栗米两掺的,还有白面馒头。菜是木耳炒肉片、炒肉丝、红烧肉、煎鸡蛋还有鱼香茄条。 端上来的时候,李家人眼睛都直了,这可全是肉菜啊,他们一辈子也没吃过这么丰盛的菜肴,便是过年的时候也不曾的。 唐寿招呼道:“都饿了,就先吃吧,有什么话咱们吃完再说。” 李四他们这一路吃什么,草根树皮最多,粮食是舍不得吃的,实在饿不行了才吃一点。这时候便是只有干粮都能吃出珍馐来,别说这满满的肉菜,两个孩子当场就流下口水。可没有大人让动筷,便只拼命擦着口水,眼睛瞪得掉出来,也不敢吃。别说小孩子这样了,便是婉晴和李四这两个成年人也馋得直咽口水,用了全部自制力才没立刻狼吞虎咽起来,也不知道孩子们怎么做到没有不管不顾就大吃起来的。 孩子们这样,李四首先没想到他们懂事了,只觉得心酸,都跟着他受苦了,为了孩子们和他娘子,这脸面李四也不要了,就道:“我们这一路尽吃了草根树皮,这会,我就不和你们客气了。” “不用客气,快吃吧。”熊壮山道。 “吃吧。”李四对着孩子们说了声,两个孩子才敢动筷。一旦吃起来就原形毕露了,孩子们大口大口地吃着,一口没咽下,一口就塞进去,噎得直翻白眼。 唐寿对此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给每人手边放了碗水。 吃着吃着李四忽然就淌下眼泪,他真不是故意的,可看着两个孩子大口大口吃肉的情形,忍不住就想起他的二儿子,眼泪便如开了闸的洪水,蜂拥而出,他不想哭得,却控制不住。 怕扫了性,使得娘子和孩子们看见他这个样子,失了吃饭的胃口,李四连忙将头埋进碗里大口大口扒拉着饭,连同落下的眼泪一起咽进肚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294730 1枚、源团子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5721066 5瓶、同秋 2瓶、尤加利 2瓶、怜殿瑞 2瓶、初识 1瓶、白糖 1瓶、莫三岁萌萌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六十八章 方便面 婉晴和李四是最苦过来的人, 虽说对熊壮山有救命之恩, 但也不敢奢求熊壮山怎样对他们。毕竟李四的亲生父母待他也不过尔尔, 何况一个无亲缘的外人。 所以一吃完饭李四和婉晴就要帮忙洗碗打扫,被唐寿给按下了,“不用你们, 快进屋休息去吧, 这一路过来,不分昼夜赶路,必然吃了不少苦了吧。干活赚钱的日子在后头,养好身体才是本钱, 况且咱们家里暂时有于丰于诚两个帮助。还能忙过来。” 这一路下来,苦吃得太多了,人心冷漠也见识得太多了,以至于李四和婉晴有点战战兢兢,一时拿不准唐寿这话是真心还是客套, 他们真依了, 唐寿会不会对他们有坏的印象。毕竟以后生活还要仰仗熊家,两人都十分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 这时熊壮山一锤定音道:“先休息。” 唐寿也跟着道:“听二郎的, 我给你们三天休息时间, 这三天你们什么也不管, 只管睡好觉,调整好作息,之后过来给我和二郎帮忙, 要是能适应,工钱和于诚于丰两兄弟是一样的。” 李四和婉晴恨不得现在就上工,可熊壮山都开口便不敢反驳了,李四知道熊壮山向来做决定果断,他一旦做了决定,说多了只会使他心生厌烦,便答应了。 唐寿和熊壮山亲自将两人送到非独院小楼里,正好把几人安置在一楼,李四怕他们多住一间房间就会使得熊家少接待一位客人,就提出他们一家住一个房间就行。唐寿看看已经出落得李大娘子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李大娘子和她三妹正好住在隔壁,李四和他娘子也方便照看,在唐寿坚持下,考虑到女儿也大了,李四便同意了。 一楼就有烧水的地方,李四和婉晴烧了水,让两个孩子先洗,然后自己再洗。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熊家的客栈不仅精致,细节处理的也很好。就比如洗澡的不是木桶而是人可以躺进去的木制浴缸,泡完澡后,也不用如木桶般还需人力倒,就只要拔掉浴缸上的木塞,洗澡水就自己排出去了,人什么也不用做。 李四哪里看见过这个,眼睛都瞪啥了。 他不知道为了这套排水系统,熊家请的可是专门给衙门里设计整个玉林镇排水系统的工匠设计的。不要小觑这时候的匠人,怀疑他们的专业。便拿后世故宫的排水系统来讲,还是保留的清朝时期的排水系统,再大的雨水都没有问题,完全可以顺畅排出。这一点,后世的许多地方都比不得,电视上常常报道哪里又雨水过大被泡了,常有的事。前人虽缺少科技,但一样精湛,做出许多在后世看来当时完全不可能做出的东西,甚至许多谜团,后世仍不能破解。 李四婉晴洗过澡,躺在环境优美的床上,全身心从内到外的舒畅。 李四叹道:“真是没想到我们要找的人竟真的是名扬四海的熊家,明明从前在军营时都是一样的人,可熊壮山如今日子却过得这般火热,而我却……” 婉晴忙道:“二郎,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很有担当的男人。要不是你手脚坏了,做活不方便,咱家何至于落魄到这地步。不管如何,现在我们终于挺过来了,以后只要好好给熊家做工,尽快攥够可以赎回二郎的银子,我相信我们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李四看着躺在身边的娘子心疼的摸着她布满沧桑的脸颊,坚定道:“一切苦难都过去了,从今以后我们一定可以过上好日子。” “嗯,一定可以。”婉晴也道。 两人又说了会闲话,明明满腹心事,却还是因为太过疲惫而睡了过去。对门的房间里,李大娘子和她三妹同样睡得香甜。 唐寿和熊壮山心意相通后,喜欢熊壮山喜欢的紧呢。作为一个精致的吃货,喜欢一个人最大的诚意就是想把天下间所有好吃的都捧到对方面前。唐寿总觉得昱朝饮食上太单调,许多后世的好吃的还没引进过来,亏了他家二郎的嘴,便越发想给他家二郎调理伙食。 他想来想去就想到了零食,膨化食品很受欢迎,男女老小都喜欢吃,这东西虽然没营养,但是没吃过零食的童年就是不完整的童年。他家二郎估计童年的时候也是干活,少年时便参军了,根本没有青春期。唐寿越想越心疼,也是存着补偿的心思,想给熊壮山弄些零食吃。 可后世的零食,一般都是土豆做出来的,昱朝土豆还没传进来,他空有本事也无处发挥。想来想去,唐寿便想到了方便面,那是个好东西啊,他小时候可喜欢吃了,偷偷攥钱买上一袋泡,比什么都香,而且这东西也好做。 他看着熊壮山眼睛顿时亮了,“二郎,你没吃过方便面吧,一会儿我给你做方便面吃。” 听名字,熊壮山只能猜到是种面食,也是他夫郎太会做些新鲜的吃食,弄得熊壮山每次一听到,先自己馋了。 “好。” 唐寿从吊篮秋千椅上跳下来,路过熊壮山时,不知死活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然后犹如一只快乐的小燕子飞走了,他没看到在他身后,熊壮山的眸色深得可怕。 于丰于诚两个正好炒完油茶面,看他进来忙道:“熊夫郎,厨房热,快去外面凉快,别中暑了。” 唐寿却笑着道:“你们油茶面先停一停,我又想出个好东西。” “啊,什么好东西?”于诚于丰可知道唐寿的本事,他的好东西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唐寿道:“你们两个就在一边看着吧,这东西可好吃着呢。” 唐寿说着便忙了起来,先取了胡椒大料茱萸还有姜等调味品,让他们切碎拿到外面晒干后磨成粉。 而他在屋子里和面,取小面粉加入盐、水和碱水适量,充分搅拌均匀后的面坯称为生面。 将生面擀成薄饼,两个薄饼叠在一起继续擀压,要薄,厚度大约在一毫米。 之后用刀将面条切条,面条的粗细以0.9到1毫米为宜,这样的宽度才能令面条在泡后发挥最大的美味。 注意,切好的面条不要煮,而是蒸。在锅里添上水,锅上放上蒸笼,将面条置于蒸笼中,蒸好的面条刷油。这时候可以在面条上喷洒调料,使之入味。之后将面条切成30厘米的小段,用油炸。炸好后的面条捞出沥油,可以用扇子等物使它降温。如此,方便面就成了。 虽然方便面不比从前做的大鱼大肉,但还是令人看着就有胃口,于诚等唐寿做好就凑上前来,腆着脸笑呵呵道:“熊夫郎,虽然你这次做的不是肉,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怎么这么馋。” 馋就对了,唐寿心想,方便面在后世刚流行起来的时候,又有谁能拒绝的了。 于诚馋得受不了,伸手就要去拿,被唐寿狠狠一巴掌拍再手背上。 “不可以吃吗?”于诚捧着手可怜巴巴地看着唐寿。 还是于丰脑子激灵,他瞬间福至心灵,马上道:“熊夫郎,我去叫熊郎君。”说完,风一样跑出去了。 熊壮山回来的很快,进屋看到面饼先是楞了下,直到唐寿笑呵呵看着他,凑到他跟前,献宝似得将面饼捧给他道:“你尝尝,这便是方便面,可以干吃也可以煮着吃。” 熊壮山看着面饼,不肉不啥的能好吃吗。但对上夫郎期盼的眼神,下意识地就将面饼放进嘴里。 好吃!几乎瞬间,熊壮山就加快了进食速度。方便面就是有这样奇妙的魅力,能瞬间征服所有人的味蕾。 熊壮山吃完一个面饼又拿起一个,唐寿便道:“还可以煮,等我给你煮个才是真的好吃呢。” 熊壮山边吃边点头,于诚于丰两个早就馋得眼巴眼望地,唐寿看看他两,拿起一个面饼递给于丰。 于诚便傻乎乎指着自己道:“还有我,还有我,熊夫郎你把我忘了。” 唐寿哼声,傲娇地转过头,“没忘,就是不给你,至于什么原因,你自己寻思去吧。” “啊?” 于丰无奈地摇摇头,把于诚拽出屋外,分了一半方便面给他。 “为什么熊夫郎不给我?”于诚还委屈着呢。 于丰恨铁不成钢地戳着他的脑袋道:“你是不是傻,我问你咱家夫郎都懒成什么样了,早晨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的都不肯起。他连家里客人的饭食都懒得做,推给咱两,你以为能劳他大驾做吃食的是你还是我,当然只有一个熊郎君。都是专门给熊郎君做的,你怎么就这么没眼力价,还敢当第一个试吃的人!” “不是吧,就因为这个,怎么可能,熊夫郎不会是这样小气的人吧?” 于丰摸着下班,若有所思道:“不知道为什么,凭我的直觉,要是以前的熊夫郎也许有那么点点微弱的可能不会。但从上次熊夫郎回来后,两人间的气氛就变了,那种感觉,十分的令人牙酸。” 于丰还在分析,于诚已经捧着方便面吃了起来,“嗯,好吃。” 于丰:“……” 煮方便面没有酱包,唐寿就自制。家里有牛肉,取下肥得油,另一边瓦罐里用剔下的牛骨小火煨汤。 好的牛油盛出,留些加入茱萸酱和姜蒜翻炒,直至香味飘出,再加入小火煨着的牛骨汤,汤滚开下入面条,然后是切好的小块牛肉,还有胡萝卜丁和香菇丁,再加入盐。一个翻来后点两滴酱油和醋,洒入香菜末葱花,方便面就煮好可出锅了。 出锅后的方便面香飘万里,多远都能闻到这股香气,在院子里散步的跑商们差点没被这股香气馋出口水来。 唐寿先盛了一大碗给熊壮山,之后自己也盛了一碗,于诚于丰两个这才盛。 看着熊壮山低头吸面吃得满足,唐寿心里暖洋洋的。他伸开桌下的腿抬起来,轻轻蹭了蹭熊壮山的大腿,问:“好吃吗?”边问边一路向上。 熊壮山抬起头瞅着唐寿,狠吸一口面条,眸色晦暗不清也不知道说得是人还是什么,意味不明道:“好吃。” 唐寿哼笑着,抬起蹭人的腿,横合在熊壮山的腿上,双眸紧紧盯着他,也指代不清道:“是好吃,我也喜欢。” 一旁桌子上的于诚于丰两个就是低头猛吃,只当自己眼睛瞎了,耳朵聋了,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就是嘴巴能用,嗯,好吃。 方便面的香味太浓郁诱人,很快把住在熊家的跑商给招进来。 “熊夫郎,你吃的这是什么,真香,能不能给我们做份尝尝,实在太诱人了。”来人正是布真和他儿子耶鲁。 “我们吃的东西叫做方便面,既可以干吃,又可以泡着或者煮着吃。煮着没什么可说的,泡的意思就是说只要你有热水,用热水倒进方便面里,就可以吃了。” “什么,只要加些热水就能做出这么好吃的吃食?”布真简直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美味都是复杂的,哪能加点热水就这么香,要是如此简单,那些厨娘怕是都要失业了。 唐寿却肯定道:“是的,这就是方便面的魅力,既方便又美味。” 布真已经恍惚了,小耶鲁擦着口水。 “阿父,我想吃。” “因为今天只是试做,所以不对外卖,不过耶鲁的话我倒是可以破例给你盛一碗尝尝,因为耶鲁的阿父帮过我们忙。” 布真知道唐寿指得是李四托他代话的那件事,他真没想到,李四要找的人竟然会真的是这个大名鼎鼎的熊壮山。现下看来,终于能苦尽甘来了。 唐寿给耶鲁刚盛了一碗,后续的跑商们就都跑过来要求唐寿给做。因为只是做给熊壮山吃的,唐寿也没做那么多,自然不能卖给他们,再者饥饿营销嘛,把他们胃口吊起来,才会卖得好。 唐寿对因没吃到方便面而不满的跑商们道:“今天只是试做,就那么点,都被我们自家给吃光了。不过大家也不用着急,明天开始我家就卖方便面了。” “方便面你们带回去,要是路上想吃也方便,甚至不用煮,用热水泡泡就能吃。” 一个跑商问道:“熊夫郎,当真只是用水泡泡就能泡出这美味。” 唐寿道:“我是煮的,肯定和泡的有所不同,但是泡得也不会差到哪去。如果你要是有所怀疑,可以等到明天方便面成品出来,自己泡一袋,再做决定。” 这些跑商已经完全被唐寿的厨艺折服了,知道唐家会做许多别人不会的美味,就比如油茶面。于是便有人怕方便面日后会如油茶面一样紧俏,想要货就得等,便马上道:“多少钱一袋,我要五百袋。” 别的跑商见了,都怕自己落下,忙道:“我也要五百袋。” “我要三百袋……” 一时间纷纷订下货,竟没人问价了。 于丰于诚赶忙三两口咽下面条,拿出纸笔边收订金,边记录每家订货数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鬼疯子 30瓶、冰点 20瓶、大大快眼熟我 10瓶、35721066 6瓶、尤加利 5瓶、付与东风不复言 2瓶、小渊渊 2瓶、莫三岁萌萌的 1瓶、阿慕不爱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六十九章 李四和婉晴是被小楼里忽然而起的喧哗声吵醒的, 醒来后就听见整个小楼里的跑商都在议论什么方便面。李四还是问了一个跑商才知道, 这方便面竟又是熊家新鲜出炉的美食。听说特别好吃,而且还是一袋多种吃法,可以干嚼着吃,或者用热水泡着吃, 最美味的是还可以水煮。总之,无论哪样,都是美味不可言。那跑商说着就似要流出口水的样子。 这些跑商们再怎样说也是走南闯北, 好吃的好玩的见过不好, 这方便面不知道又是何等美味将他们迷成这个样子。说来,熊家现在卖得火热的油茶面他还是没吃过, 听说也是十分美味的食物。 “婉晴, 你去叫孩子们, 咱们一起过去熊家那边,如今熊家出了新吃食,反响这么好,想来一定正需要人手,我们这个时候正好能帮上忙。” 婉晴将两个孩子叫醒后,两个孩子尽管身体又累又乏完全没休息过来,但听到阿娘的解释, 都明白这是个机会,能在熊家人面前刷好感动,知道他们李家人非是惫懒的。 两个孩子睡眼朦胧刚要走出门口时,李大娘子似忽然想到什么, 整个人一激灵,忙把堪堪走出门口的三妹拉了回去。 婉晴奇怪问道:“怎么了,大娘子?” 李大娘子摇了摇头不说话,只拉着她三妹退回房间,等再出来时,两个小女孩的脸蛋上就不知道怎么多了许多斑点,那些斑点密密麻麻布满孩子们的脸颊,既难看又显脏。 婉晴对此只是无声地叹息声,她知道大娘子这是被逃荒路上的那个富商给吓到了。她想说她们到了已经到了目的地,不用再这般小心翼翼了。 可随后想到,两个小姑娘现下虽然被逃荒折磨得憔悴不堪,但到底年纪好,如今异地他乡,还是少惹是非的好。更何况,他们也不了解熊家人的人品,这熊家虽有个双儿,剩下的可都是男人。而在乡下,一般都是娶不上小娘子的汉子才会娶个双儿,双儿子嗣艰难,能不能生育还两说。况且,就算熊家人没什么歪心思,难保过往的跑商没个坏心,大娘子这番举动至多也并不错处。 其实也不怪婉晴和孩子们多想,毕竟这一路上她们经历了太多人心叵测,难免防备心重些,倒也算不得什么。出去见了李四,李四看见两个孩子这个样子也没多说。 他们刚走到小楼门口,就见到了布真领着他的孩子耶鲁进来,这还是几人在熊家第一次见面。 耶鲁兴奋地跑上来拉着三娘子的手,“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 三娘子还记得这个男孩,知道是他帮助了他们,所以没有甩开耶鲁的手,只是赧然的笑了笑。 布真也同样热情地拍着李四肩膀,“没想到你们要找的熊壮山竟然真的杏花村这个大名鼎鼎的熊壮山,如今,你们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李四非常感谢他,要不是他给代话,他们现在也许还在难民中啃着树皮草根。 “此事还是要多谢你才是。” 布真哈哈大笑,“无碍的,举手之劳,说来我也要感谢你,要不是你耶鲁就不知道怎么样了。” 李四就笑道:“如此说来,我们都要感谢自己做个好人,才会事事顺遂。” “也是。”布真爽朗地笑着,忽然他想到什么,将李四拉到角落里,“对了,你可不可以帮我给熊家说个情,我这里财帛略有些不足,可不可以以物换物。” “这……”李四有些为难,可随后想到布真的恩情便不能坐视不理,“这样吧,我去和熊郎君说说,你也知道,现在我是给熊家做工,说的话能不能帮到你还要看主家的意思。” 布真却满不在乎道:“你放心,只要你张口,熊家一定会帮这个忙。” 李四领着人来到熊家厅堂,就见商人们尽管散去不少,可还有不少围在案几旁下订单。 唐寿和熊壮山也在楼下,看见他们就笑道:“休息得怎么样,饿了吧,一会儿忙完,我叫于诚帮你们弄着吃的。” 李四和婉晴可不敢把自己定位成客人忙道:“不饿的,吃完就睡下,这会还不饿。要是饿了,我们自己随便做些吃的就行,可不敢麻烦于诚于丰,他两个都忙成什么样子了。” 反正都是要在他家帮忙的,唐寿也就没那些虚伪的客套,点头道:“那好,等你们饿了就自己弄些吃得,厨房里有粮食,还要别的就地窖取。” “知道了。”李四应着,一旁的布真却急得不行,咳嗽了两声,李四才难言道:“熊夫郎,是这样。布真他银钱上有些不足,可手里却有些从他那边带来的货物,你看是否能……” 李四很是难为情,他这刚来就这么多请求也不知唐寿会怎么想他,可眼下这种恩情他又不能不说。 唐寿知道胡商手里有许多好东西,以物易物也不亏,他也和栗特人或者波斯人换过,就点头道:“换倒是可以,你带我去看看,要是有我要的,我就和你换。” “你放心吧,都是些好东西。” 胡人盛产牛羊,因此羊绒不少,他一路上卖了许多羊绒毯和皮子,还有一些马奶酒。现下,马奶酒还有几壶,羊绒毯和处理过的牛皮也有些。 唐寿看了看,就都要了,主要是这些羊绒毯是好东西,他很喜欢,在玉林镇买,价格肯定还要贵些。 唐寿不压价,价格公正,布真又换了许多方便面和油茶面,他高兴地道:“熊夫郎以后可还收这些东西,你要是要,我以后过来倒是可以多带些。” 唐寿却想到了后世那些这时候还没有传入昱朝的美食,现如今昱朝和外番贸易交往正盛,有些东西虽然还不到出现的时候,但要是有人刻意寻,有人刻意找,难保不会提早步入历史舞台。不说一旦地瓜玉米土豆等高产作物出现会增加多少产量,救了多少人命,只从他私心而言,是可以让他家熊二郎尽可能多的吃到他吃过而他没吃过的美食,他也是乐意的。感情这种事,大抵就是自己吃了一道美食,便心心念念着他还没有吃过。 心里刚想到熊壮山,唐寿就禁不住去看他,一回头就对上熊壮山的目光,他发现这人的目光只要他在,就会无时无刻地落在他身上,他要是不在,他就似对别人都没兴趣了,只顾着低头干活。这样想着,唐寿心里就似糖化开了,甜甜蜜蜜的。 “如果你要是能带来些昱朝没有的作物,那么有多少我都要,你放心价格绝对不低。” 布真楞了下问:“昱朝没有的作物?” “对。有一种叫做玉米,也可能叫其他什么,总之是结在高处,剥开玉米棒上长了一粒粒的玉米。还有地瓜……”看着布真越听越茫然的表情就知道他没见过这些,唐寿便想到了孜然,这可是美食,烧烤必不能少的调料。他记得最早孜然是当做香料来到华夏的,这个应该有非常大的可能性被找到,“你可知有种香料叫做孜然,是小粒状的,闻着有股特殊的气味。总之不管什么,只要你能弄到昱朝没有的作物,不管是出银子买,还是用我家的东西换,我都不会亏待你。” 布真早就陷入深思,以前他没想过这些,如今看来,要是能千里迢迢带过来些昱朝没有的吃食,看样子也是很赚钱的。 送走了布真,李四和婉晴就要留下来帮忙,被唐寿撵回去休息了。 他们走后,熊壮山便跟着也要出去干活,虽然家里有于诚于丰两个帮忙,但要做的活还是不少的。熊壮山本身又是个闲不住的勤快人,便总是在忙,不想转身的瞬间却被唐寿扯住了短打。 唐寿歪在塌上,妖精似的眨眨眼睛,“二郎,你就这么走了?” 熊壮山不吱声,静静看着他夫郎。自从上次的事件过后,虽然没明说,但他夫郎对他的态度却完全变了样,像是一只磨人的小妖精,不过他并不反感这种改变,相反心里有些喜闻乐见。 唐寿伸出大腿,脚尖点了点熊壮山的胸膛,“记住,以后出门前要亲亲我,这叫做出门吻……” 熊壮山的眸色却暗得深不可测,他夫郎今天在饭桌上就勾引他,这笔账他还一直没和他算呢。熊壮山抓住唐寿的脚腕,轻轻一折,整个人就压了上去。 唐寿如同炸了毛的小奶猫,喵喵地叫着:“你干什么,我只要个出门吻,没要个出门炮……” 熊壮山轻轻地笑了声。 昱朝的盐巴严格被官府掌控,禁止私盐买卖,一经查处便是重罪,甚至可能被株连九族。所以方便面里的调料包不可能放后世的那种带盐巴的粉包,以免惹上贩卖私盐的嫌疑。以唐家如今的经济,完全没必要犯险,所以就只做了酱包和蔬菜肉料包,和一袋小咸菜包。 如此调味便只能靠酱包,酱包就是牛肉和牛骨汤加上茱萸酱等制作的。为了吃着不淡,酱包多加了些许盐巴,说是多加,但因为昱朝盐巴贵,许多百姓吃盐都非常省,所以整个昱朝的人均口味还是要比后世清淡多了,便是多加了盐,也并没有多加多少,一袋十五文的价格完全可以合得上,其实真正的成本价一半不到,主要是人工。 方便面之所以叫做方便面就是因为方便,跑商们带着它,只要有热水,泡上一碗就是美味,和油茶面完全不一样美味。走到没有人烟的森林深处,只要有水源就是凉水泡上一碗,也能吃得很好。实际上,不到馋得厉害的时候,跑商都舍不得自己吃,还指着方便面大赚一笔呢。 方便面最先出现销售的地方就是玉林镇上,一出就备受到富人的追捧。 王雄作为玉林镇上几大富商之一,也在第一时间吃到了。可他的脸色却是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的样子。 他娘子便关切问道:“郎君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还是这方便面不和胃口?” 王雄看着色香味俱全的方便面重重叹口气,摇头道:“此等美味,怎会不和我胃口,分明就是太和我胃口了,我才如此闹心。” “这,这是何故?” “娘子啊,为夫这辈子唯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去年去东京为咱们王家嫡脉祝寿的事。我怎么也没想到堂堂东京王家会那般子眼皮子浅,想要人家熊家的牙香方子,谈不拢就使些阴损招数,却反被熊家打了脸。结果现在倒好,人熊家就此不做王家人的生意了。咱们一个偏远的分支,平时不见他们照顾着什么,现在却要被嫡脉连累,你可知别人家都能进到熊家的货,一个月能多赚多少银子,咱家又损失多少。从前根本到不了我面前的一些人家,现在每个月的盈利也是咱家铺子的几倍,如此下去,要不了多久,咱们在玉林镇上怕也就至多算了普通富户,再做不得头几把交椅了。” 王娘子不管家里生意上的事,何曾听过这个,顿时也没了胃口,“那熊家现在竟有这般能耐了?” “哎,此一时彼一时,早日今日,我何苦舍近求远,去讨好那个嫡脉,最后什么好处没捞到,却被连累至此。” 王雄悔不当初,东京王家的日子也不好过,王家发家主要是丝绸和纸张两大营生。如今纸张几乎被官家垄断,官家做出的纸张有贵有便宜的,客人想要什么样的消费,就有什么样的消费,况且又加了个卫生纸的营销,简直不给其他纸铺活路。现在不管穷富的客人都被官铺给抢走了。 王家纸铺的盈利迅速下滑,连同往日一半也比不上。王家家主急得嘴上起的泡就没下去过,药也不知道喝了几幅了,全然没半点效果。可偏生,他的儿子们还不给他省心,最近他三儿子看上了东京一个摆摊卖炊饼的娘子。这本来也没什么,关键那个娘子已经嫁人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 “你就不能给我消停点,家里现在都什么样了,你还给我找事!”王家家主愤恨道:“你回去给我好好反思,最近都不许再出去了,明白吗?” 王三郎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可一离开他爹眼皮子底下就变了样子。 贴身跟着的小厮惶恐道:“三郎君,家翁不是不让你去找那小娘子嘛,你可不能去。” 王三郎满不在乎道:“一个卖炊饼的娘子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王家如今便是有点紧张,还能连一个卖炊饼的都摆不平。” 小厮不敢再说了,苦着脸跟他郎君又去街北骚扰那个小娘子。 不得不说这娘子长得还是有几分韵味,虽然出自市井小民,却也有几分小家碧玉的气质,也难怪王三郎吃了一次人家的炊饼就惦记上了。 这小娘子平时只给家里郎君换个手回去吃饭,大多时候是不在摊子上的。 王三郎领着人转了一圈,果然看见就那男人自己在炊饼摊子上,他便带着小厮拐进了王家,熟门熟路地就进去了。 “谁?”小娘子谨慎地问了声,出来一看是王三郎,便不喊了。 王三郎看着小娘子手中拿着的针线活,忙上前一步,一把抢了下来。 “二娘,你怎么能做这活计,这活计也是你能做的?”王三郎面上故作心疼不能自己地道:“你这双手岂是做这个的手,那个高二怎么就能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谁家娘子不做些针线活贴补家里。”二娘低下头垂着眼眸轻声回道。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从前不觉得这又什么难的苦的人,如今却因为王三郎的一句问句,心里莫名心酸了。 这王三郎已经缠着她许多时日了,初时她又惊又怒,也不敢同高二说,生怕高二认为是她不守妇道,勾引了有钱人家的郎君。只以为自己不给他好脸色,不理会他,王三郎没趣,便会知难而退。 谁知道王三郎是个打不走骂不走的,随她怎样打骂,就是笑呵呵的,还给她送些吃食玩意。 王三郎敢这般肆无忌惮地歪缠她,也是因为平时家里就她自己。她和高二有两个小子,一个九岁,一个十一岁,都在私塾里读书。所以没见过王三郎,也不知道他们阿娘正被人歪缠着。有时候回来见家里多了些吃食,还以为是阿父阿娘买的,高二倒是问过,但二娘推说是邻居送的,高二就信了。 从没没想过,一个邻居怎会平白无故时常总来给他家送吃食,还只当自己遇上好人了,是人家看他可怜。如此情况下,一来二去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二娘就不再打骂人了,虽然态度上还是淡淡的,但却一直默许了王三郎的到来。 王三郎是个泡在生意场上的人精,在生意场上的老油条里是个没下锅炸过的生面,可应付一个市井小民的女子完全够用了。一见她态度松动,王三郎眼里就闪着十拿九稳的得意,对二娘态度上却更加亲密了。 他对小厮招招手,小厮就将捧在怀里用袋子装的二十斤重量的油茶面放到二娘面前。 王三郎上前一步执起二娘的手,心疼的摩挲着,“二娘高二能舍得你,因为他是个窝囊废,我不是,所以我舍不得。你看,我心里装的都是你,这是最近在东京大火的油茶面,一斤便是七八十文的价格,你家在外面摆摊子,想来是知道有多难买到的。可我吃过一次这好东西,就惦记上你了,一想起你还没吃过,这美味到嘴里也成了无滋无味,我只恨你没吃过,千辛万苦托人买了给你送过来。二娘,我这番心意,到了如今,你还不知道吗?” 二娘抬起头,眼睛里眼睛有了泪花,女人总是容易被情真意切爱着自己的男人感动。高二又是不会柔情蜜意的,日子还过得这般穷困,突然出现一个高富帅这么对她上心,二娘的心怎么能不感动。 王三郎见火候差不多了,就低头来亲她。不知道二娘是被吓住了,还是怎么竟然没躲,就这么给他亲个正着。 却就恰在此时,高二回来了。他家炊饼做的不好不坏,从前还能面前糊口,但最近隔壁新出了一家炊饼摊子,做的味道比他家好,他家炊饼就卖不动了,有时候一天下来也卖不几文。看着人家一个劲卖,他家无人问津,高二也生气,可人家凭本事赚钱,他也无法,实在忍不住,就提前回家吃饭,不想却撞上他娘子和一个陌生汉子正在…… 高二随手摸起什么玩意就朝王三郎劈头盖脸打去,王二郎被打中几下,额头破了皮,他的贴身小厮才把人拦下。 王三郎何时受过这种委屈,摸着额头上的血泽愤怒到了极致,当下也不给高二面子,直接道:“正好今天你回来了,咱们就所幸把话说开了,你自己没本事,就别怪二娘令寻出路。” 高二骂道:“放你娘的屁。” 王三郎虽然人风流了些,但毕竟出身世家,教育在那里,听见高二粗话,真心鄙夷他粗鄙,都不大乐意和他讲话了。 “高二,你就是自己无能,越骂人越能说明这点,不说别的,就是这油茶面,你给你娘子吃过吗,哪怕一口。可我呢,一出手就二十斤,实话和你说了,你家这段日子吃的大米肉都是我带来的。” 高二一听就扣嗓子,恨不能给他吐出来。 “你做这番态度有什么用,你自己不吃,难不成还要连累二娘跟你受罪,如今二娘分明能过上好日子,你还拖累他不放,你还是个男人嘛?” 高二抬头瞅着二娘,逼问道:“二娘,你告诉我,是不是他逼你的?” 二娘啪嗒啪嗒掉着眼泪,她不想说。 王三郎却不愿意背这口黑锅,冷冷道:“二娘,如今到了决断的时候了。你大可实话实说,若是你选择了我,我几日就是仗着家里势力,也会把你带回去,给你个名分,从此吃香喝辣,在不为这几文钱的生计发愁。若是你选择了高二,之后咱们就当不认识,我在不会登门讨人嫌,只是这吃食,我也不可能再送了。二娘,你就做选择吧。” 二娘抬头去看高二,高二本是穿着粗布短打,因为天热却把上衣脱了,打着赤腹。反观王三郎,衣着华丽整齐,风流倜傥,有眼睛的似乎都知道该怎样选择。 “高二,我……” 高二似乎看出了什么,不等二娘说完,推开小厮就劈头盖脸继续朝着王三郎打入。王三郎连肩扛手不提的世家子弟哪里打得过做惯粗活高二,只能多谢跳出门外,可尽管如此,他并不死心,朝屋里喊道:“二娘,你今日跟我走了,我以后必定好好待你,若是不走,咱们就算完了,你自己考虑清楚。” 高二举起手还要打人,却被二娘拦了下来,二娘对他摇着头,满眼泪水,“不要再打了。” 高二心猛地一沉,“二娘,你什么意思。” 二娘哭道:“你昨日不是说家里没银钱,供不起大郎读书了嘛,大郎成绩那么好,于科举一定能成的,我今日便随他去了,换得几两银子,供大郎读书,也不枉我们母子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纱绒菠菜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违心 62瓶、默陌 20瓶、呓语梦呓 8瓶、小小苒 8瓶、源团子 5瓶、Ill世 5瓶、尤加利 3瓶、小渊渊 2瓶、怜殿瑞 2瓶、21751095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七十章 不喝酒 二娘抹着眼泪, 哭得肝肠寸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被迫骨肉分离, 似有极大不舍地最后看眼高二, 二娘便追着王三郎跑出去了, 任凭身后高二怎么苦苦哀求,也没有停止脚步。 王三郎根本没走远,不远不近地坠在高二家门口,看见二娘出来对着小厮得意一笑, 似道:‘这种货色,郎君我出手何时不是手到擒来?’。小厮规规矩矩地低着头, 不敢回应主家, 可看向二娘的眼中闪过抹似看透她未来的不忍。 “呜呜……”二娘哭得痛彻心扉, 似要随时晕过去般, 王三郎赶忙上前一步扶住二娘, 似心痛到极致的双眼紧紧盯着她,“三郎,我会跟你走都是因为这个家, 你……你给他十两银子吧。” 十两银子?一旁的小厮倒抽口冷气, 这二娘小门小户出来的一个小娘子, 口气倒是不小, 张嘴就是十两银子。 便是东京物价高,但十两银子供有两个孩子读书的普通人家二年嚼用绝对没问题了。便是那莳花楼里的女子娶一个回家才多少银子,这二娘怎么觉得她能值这个价。 然而王三郎听后只是微微一笑,他并不在乎这点银子, 对于他的身价来说一两与十两又有何区别。他瞅了小厮眼,小厮就快步离开,不一会儿跑回来,手里就有了十两现银。 “高二,这银子你拿着,日后好好领着孩子们过日子,不要着急续弦,等孩子们再大一大,后娘对孩子们总是不好的。”二娘哭哭啼啼的情真意切地道。 高二将银子狠狠砸在二娘身上,最后那一点心也死了,“滚,拿着你的银子滚!你放心,休书我一会儿就找人写了与你,日后绝不会与你纠缠不休。” 银子砸在二娘身上,摔得哪里都是,二娘忙低头捡起来,重新包好,轻声道:“银子我先收着,等你情绪稳定了,我再给你送来。” 然后人就被王三郎扶着走了。 高二家发生的一切无法隐瞒,左邻右舍听得清清楚楚,一个平时与高二称兄道弟的汉子走了出来,拍拍高二的肩膀安慰着他。高二痛苦的眼泪这时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两个平时省吃俭用的汉子今日竟也学人铺张浪费,痛痛快快地大喝了一场。 “高二,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看你这个样子心里同样不好受。你想没想过干点铤而走险的活。”吕沐道:“你也知道我,我家娘子当初与我的时候她家里都没人同意,是拗不过她才允她与我的。可如今日子过成这样,她回娘家没少被娘家人说三道四,我不能再任她在娘家这样下去,所以我们冒险跑趟外地干点什么吧。” 高二微微皱着眉头,“我们能干什么?” “油茶面。”吕沐道:“现在东京里油茶面卖得大火,一斤□□十文不等,可我听到消息说这东西进价才三十多文,只要我们能带回来就是翻着倍赚钱。” “油茶面我知道,只要咱们能弄到就不愁卖,可是你知道那东西哪里来的吗?” “我从一个喝醉了的贵人口中听来的,那东西来自玉林镇杏花村桃花源。” “可本钱呢?” “这就得看咱们能不能狠下心来,我本打算卖了房子自己干的,可房子卖了我们一家就没地方住了,根本等不到我赚钱。所以我的想法是,咱们两个有一个把房子卖了。当然不是让一家承担风险,而是签个契约,不管卖了谁的房子,剩下那家的房子都有另一个人的一半。” 高二在酒精的作用下和娘子跟人跑了的痛苦中,大脑变得尤为激动,立刻就拍板定案,甚至于当时就拉着人卖了房子,等他酒醒后,房子已卖,一切为时已晚。他只能领着孩子们硬着头皮住进邻居家,当晚两人带了些吕沐娘子做的干粮就去了杏花村。 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两人赶到杏花村本来要买油茶面,可是却赶上方便面问世,顿觉得方便面是好商机,便只买了二十斤的油茶面,其余的全部买了方便面。 回来后,二人也不零卖,竟所幸支起个摊子,开了个方便面摊。 乍开始没人买方便面,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一连三天没开张。到了第四天,高二和吕沐一狠心自己煮了袋,这方便面便顿时香气四溢,吸引了不少来往人群。 慢慢就有人驻足道:“你家这面怎么这般香,多少钱一碗?” 高二忙道:“不按碗,论袋。”说着拿出油纸包装的方便面,“这样一袋三十文,你要加鸡蛋一个两文,大虾一个两文,火腿一叠五文,牛肉一叠十文。” 问话的人一看,那火腿牛肉的小碟子可真小,没有人家粥铺的咸菜碟子大,里面的火腿和牛肉都能数过来。这么卖可不是高二想出来的,而是他看见当初唐寿便是这么卖给其他客人的。 问话的人顿时用你疯了吧语气道:“别人家一碗面便是加了这些二十文至多了,你家这也太贵了吧?” 高二道:“别家人又能煮出我家这个味道嘛?” 这倒也是,问话的人吃不起,可却有人能吃起,酒香不怕巷子深,几个下了学的有钱学子掺插在人群中,本来他们虽闻着香,但觉得小摊子的东西太便宜掉身价还不愿意吃呢,结果一听到这个价格顿时满意了,几人便挤了出来,坐在摊前。 “我们来三碗,你说得那些东西每样都给我加一份。” 高二和吕沐对视一眼,欣喜根本掩藏不住,“好嘞,这就来。” 方便面端上来,几个学子一吃,舌头差点没香得吞下去,三人一句废话没有,就是闷头吃,到后来先吃完的还去抢别人碗里的。 “啊,好吃。” “好吃,好吃。” 有了学子们的宣传,很快这个小小的摊子就出了名,来吃的全都是有些钱的人,在一众穷人吃的小摊中成了最特别的存在。有时一天甚至可卖出去百碗之多。 随着方便面在东京大火,金家也很快知道了。金锦程自是不可能吃街边摊,就给了高二一百钱请他带着食材来他家做,本来金锦程还以为这是高二的自家手艺,可却看见了那方便面上印有的桃花源商徽顿时心情复杂。 幸而他心大,还能吃出方便面的美味,可当一碗吃完后,不免哀叹道:“当初要是没发生那个事就好了,如今闹成这般,也不知道我要是去了,那个熊屠户能不能打折我的腿。” 即便这般,金锦程也从头到尾没想过小人行径,可那王家知道这东西来自杏花村,却又按耐不住了。 王三郎看着小厮买回的方便面冷笑着:“这熊家总要和我对着干,从前要买他家的牙香他不干,如今我和那高二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又来帮着高二,可见是天生便来克我的,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 小厮担心道:“郎君,那熊家有镇北王在背后撑腰,就连这纸张买卖的实验点都能被他一个农村抢去,可见镇北王对他的重视,我们……” 王三郎拧笑着:“镇北王手再长还能管到人家内宅的事吗?” 小厮不解地看着王三郎。 王三郎嗤笑道:“美人计,英雄自古难过美人关,更何况那个熊屠户的夫郎还是个双儿,要不是没娘子肯嫁给他,他会娶个双儿吗?” “那个女人吃我的喝我的,还要了我十两银子也该为我做点事了。” 小厮问道:“郎君现在不是对她正在兴头上吗?” “是呀,所以我现在不会叫她去,等我玩够了,再让她去熊家勾引那熊屠户。到时候熊家被一个娘子搅得家宅不宁天翻地覆,而这个小娘子却是被我睡得烂透了,不要的,他熊家却将这么个玩意当宝贝,甚至娶回去做娘子,只想想我这心里就爽透了。只此一点,他熊家还配跟我们王家比嘛,不过是整个东京的一个笑话而已!” 仅仅想着日后熊壮山会把他早就睡够了的女人当个宝贝般娶回去,王三郎便觉得熊家一直压在他心口那股恶气出来了,顿时神清气爽。仿佛事已成,他看到了结果似得,连带着对二娘又恢复了几分耐心,也愿意在藏着二娘的小宅子里过夜了。 玉林镇外的荒民总这么堵着也不是那么回事,本来县令以为他不放人,那些荒民在城外聚集几天见他不放人也就另寻其他地方了,可却不成想那些荒民竟哪也不去,赖定了杏花村,大有死也要死在城门外的阵势。这样一来,县令也不能真看着他们死了,便只能想其他办法。想来想去就想到了熊家,便带着人来了杏花村。 县令落了茶盏,苦笑道:“虽说外头那些荒民不是我玉林镇百姓,可到底都是我昱朝子民,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 县令说这话确实有几分真心,但也不乏有些功利心在里面。这次要是能安抚好了这些荒民,将他们全部编入玉林镇户籍,那么玉林镇上人口一下就多了几百人,这时候人口就是政绩。 不过县令到底出于何种目的都是救人性命的好事。 县令道:“我此次前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并不是想让你出钱出力,只是想问你有没有再开个食品厂的意思?” 因为进献火炕之法,官家特允玉林镇几年税收不用交,可以用来发展建设。本来玉林镇那点税收交不交的根本不够看,可架不住玉林镇出了个财神爷。将那赚钱的纸张铺子搬来了杏花村,又引得四面八方的跑商过来买卖,这都在带动当地经济发展,所以现在玉林镇衙门富着流油呢。就连府城里一些官员都看着他都眼热,可也没办法,奈何他刚受完官家嘉奖,热乎劲还没过,谁也不好就动他。 在这种情况下,县令也不傻,自然知道熊家得捧着供着,当然不会让他家出血,不但不让他出血,还要给足许多便利。 “你家如今的生意只在家里做,靠这几双手能出多点东西,不如再建个食品厂。”县令道:“如果在银钱上有什么不足,我可以先将土地批给你,等你什么时候有钱了,什么时候来衙门补交上就行,至于利息,你可以放心,一文也不会收你的。” “我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希望可以使玉林镇上更多的人有活计可做。只有打工的机会多了,才不怕人多,我也好安置那些荒民,不至于几百人一下涌进来,使咱们玉林镇上本地人失了活计,外来人却成了廉价劳力。要是这般,长此以往,还是会出事。” 唐寿明白了县令的意思,开厂是早晚的事,不然只凭于诚于丰两个哪里能供得上越来越多的跑商。更何况现在是县令上赶着求他,他完全可以借机提出一些条件。 唐寿故作为难道:“县令大人,其实您看着我家吃食是赚钱,但要是请那么多人加上人工和税钱的话,我也就赚不了多少钱了,恐怕买土地的钱几年也还不上。而我这人心又小,欠债便睡不着吃不下,时间长了就有病了,所以这食品厂,我看还是……” 县令几乎要吐血,这个唐寿一个乡野村双怎么就比他这个观场中人还要油滑,每次和他交锋就没占过上风。至于他说什么没银子的鬼话谁信啊,纸铺的收益在哪里摆着,只交税就交了多少钱了,还好意思哭穷。 不过他也知道不给熊家实际好处,熊家这个夫郎怕是不能松嘴了。 县令咬牙道:“这样,你只管建厂,玉林镇同往杏花村这条官道我给你修出来,至于怎么走,图纸我给你看,你相中哪里可以先买,还以现在的价格。” 现在杏花村去往玉林镇上中间有大片荒地,这些荒地不值钱,没人买。可一旦官道修上了,那么凡是来杏花村进货的人都会走官道,而官道两旁的地段就成了好地方,随便做点买卖都能赚钱,地价瞬间就能翻几倍。 这下唐寿眼睛亮了,“既然县令大人如此有心,草民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了。” 县令一口老血差点没吐给他,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县令大人,草民家里有吃中饭的习惯,您赏个面子留下一起吃顿便饭吧。” 县令想着被他坑了这么大一笔,吃他点饭算什么,也就毫不客气道:“熊夫郎也不必太过铺张,煮点方便面就行了。”现在方便面可是紧俏货,别看玉林镇挨着杏花村,可要想买到方便面不是你距离近就成的,还得排号,一天人工就能生产出那么些,你近有什么用。 以至于现在在玉林镇上求人办事,拎几斤油茶面和几十袋方便面就是重礼了,主人家绝对不会嫌弃轻,眼睛都会乐没了。 县令便有种来到熊家不吃这两样吃别的简直亏了的心理。 唐寿可高兴,这县令也太好打发了吧。要是后世当官的也这么好说话,几袋方便面就解决了那就好了。在后世别说当官的来家里做客,就是关系好的亲戚来了,几袋方便面做午饭,估计也就离断亲不远了。还是这里人好啊,整点啥东西都是新鲜的。 虽然县令点的方便面,但唐寿也不能真泡两袋方便面就没了,他得整点顶配方便面。他招来于诚,吩咐他去镇上买些鲜虾蛤蜊鱿鱼和火腿等,又要他走之前将牛骨头汤熬上。 唐寿再回屋时端着几盏冰沙,一进屋就感觉到气氛莫名有些尴尬。县令几次三番找话题和熊壮山聊,熊壮山都一两字得往外蹦。 唐寿无奈了,他家二郎除了和他说话外,对于别人都没什么耐心,两句半就烦了,县令也不例外。 唐寿将冰沙递给县令,又给熊壮山和自己的摆好后才道:“不知道大人要是放了这些荒民进来打算如何安排。我曾听闻,荒民初来时,大人并没有阻止他们进入玉林镇,是进来的荒民扔找不到活计做,饿急了便抢了行人钱财,伤了人。这种事件发生了多次,大人便不允许他们进镇了。” 县令点头道:“正是,如今我已经有了打算。正好要修路,衙门里要是请玉林镇内的人修路二饭供着不说,还要给工钱,我便打算用荒民。” 这是可行的,荒民中壮丁多,那些年老或者年幼的都在逃荒路上死亡了。 “这些荒民进来,我的打算是不给工钱,但提供食宿。你也不要觉得我占了他们的便宜,实际上是他们占了我的便宜,因为提供食宿不是一天两天,非常有可能在修完路后的很长一段日子我还要供他们食宿。” “他们给镇上修完路后,我给他们本地户籍,至于是镇上还是农村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能在镇上找到活计做的,且找到活计的人数至少是一家人口的一半这种我给玉林镇户籍,人扔可以继续住在我给荒民建的房子里。头一个月没月例,衙门按人头给发粮食。” “还有一种情况是找不到活计的,我打算编入下面的村里,让他们开荒,至于荒地需要养,头几年没收成,衙门里会给他们粮食。”不过这粮食肯定不会多,饿不死就是了。 县令之所以现在敢想出这么个法子,就是因为玉林镇税收富裕了。纸厂不说,要是熊家再建个食品厂,那么衙门里倒是可以养活这些人。 唐寿笑道:“大人想的周全,玉林镇能有大人这等为民的父母官,是我等的福气。” “草民有一法子,可以省下至少一半的土地,就能使荒民全部住下,且住得良好。” 县令忙道:“什么法子?” “大人可以将荒民住得房子建成宿舍的形式,也就是盖成小楼的样式。至于里面的房间不用太大,三四平方丈便可。内置于这样上下两层的木床,一间屋子可以放四张床住八个人。也可以再小些,放两张床或者一张床的,做个双人宿舍或者单人宿舍,如此可以嘉奖那些表现好的,使他们一家人住在一起。这也算一种刺激,使他们不至于因为没有动力而惫懒。” 县令看着那种可上下两层睡人的木制床,眼睛发光,有了这种床,节约一半土地是少说的,环境也好。按他原来的设想是通铺,许多人挤在一起,肯定不如这样环境好。如果要是能一家人住在一起,不用刻意强调,他们也会保持屋内整洁的。 中午煮得方便面是麻辣海鲜锅的,里面加了鲜虾蛤蜊鱿鱼和鸡蛋火腿。以前玉林镇上海鲜少,但自从越来越多的商人涌入玉林镇,卖海鲜的就多了起来,不过因为不临近海,海鲜还算稀罕物。昱朝人用的是釜,下面有三个爪可以抓地,正好煮方便面。煮好的方便面保持着方形躺在上面,釜里还在咕噜噜冒着泡,海鲜们在里面翻腾,只看着就食欲大震。 配方便面热菜不大合适,唐寿便做了四道凉菜,一道是炝拌海带丝,一道是用黄瓜干豆腐丝白菜以及猪耳朵拌的家常凉菜,还有酱牛肉和炸酥肉。如此正合适,有荤有素,也不算寒酸。 方便面是一人一釜,从釜中夹入自己碗中,倒可以不用公筷,但四道菜却不行,需要公筷。昱朝平常百姓家和后世一样没那么多讲究,大伙共食很正常。但宴请大户人家或者官员该讲究的还是要讲究,唐寿这个来自后世的只是没当回事,要想讲究也不差。他不仅在每人跟前摆放了三双公筷,还放了筷枕以及吃菜专用的小碟子。如此,县令很是满意。 昱朝人讲究饮酒,饮酒是一种文化,官家为了促进酒文化产业的发展,曾想过许多法子,其中文人们盛行的就是行酒令,由此可看出昱朝酒文化的盛行。在这种大环境下,请客不饮酒便全是一种失礼。 熊家正好有几日前换来的马奶酒,这会儿拿了出来给县令斟酒。 县令笑道:“熊夫郎不喝一杯?” 唐寿摇头道:“实在失礼,草民喝不得酒,以前饮过差点失了性命,请郎中看过言我对酒过敏,这辈子是无缘喝酒了。” 县令摇头道:“实在可惜了。”转而对熊壮山道:“那咱们喝两杯?” 熊壮山那张惯来没有表情的脸拒绝人时也看不出愧疚或者什么,道:“抱歉,我夫郎对酒精过敏十分严重,便是别人喝了,距离过近,他就会浑身起疹子,所以我也不便喝。此番是大人来了,不然草民家中是不许客人饮酒的。” 熊壮山这么一说,县令还喝什么了。幸而他知道熊壮山就是这么性子,也没过多计较,便道:“既然熊夫郎有这么个病症,这酒不喝为妙。” “多谢大人。” 唐寿为表示歉意,更多的是安抚县令,把家里的马奶酒都给县令带走了,并且油茶面和方便面牙香等物也没少带。这些东西送给县令正合适,因为不贵重,让人看见了也不算送礼,但又是紧俏货,玉林镇上不好买的吃食。如此县令便又高兴起来,总得来说这顿方便面吃得他很满意,很丰盛。虽说没饮成酒,但并不是熊家不重视他,任谁家夫郎有这么个怪毛病,也不能拿命招待他,县令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可以理解,也没放在心上。 “马奶酒当初便是我买给你尝鲜的,你还没有喝过呢,这下都给县令拿去了,你怎么不自己留下一壶?”唐寿看着熊壮山问道。 熊壮山同样定定看着唐寿,“你害怕,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碰酒的。” 听到熊壮山的回答,唐寿的心暖得如同外头的骄阳,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这发自真心情不自禁地笑容,使得他的眼睛里似乎坠进了星星,璀璨夺目,熊壮山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看得痴了。 其实唐寿没有对酒精过敏的毛病,而是他害怕喝酒的人,或者说是喝酒人的醉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9115662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与谁潼之 66瓶、有一位美人 10瓶、南陌楠竹 5瓶、35721066 5瓶、醉梦掩 5瓶、尤加利 3瓶、怜殿瑞 1瓶、少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七十一章 唐寿的心理阴影 那会儿唐寿正在读小学, 唐爸和唐妈闹离婚,整宿整宿的不回家,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是铺天盖地永无休止的争吵,接着就又是大段大段不着家的日子。 这时候唐妈就会哭,乍开始还好,只是咒骂, 先是咒骂唐爸, 骂了一阵便开始咒骂那个勾引了唐爸狐狸精, 后来咒骂的对象又变成了他。唐妈也从一个温柔慈善的妈妈变成了个不修边幅的泼妇, 张嘴就是怨天尤人的抱怨与谩骂。 这般行径只会将偶尔还会回来一次的唐爸越推越远, 慢慢的唐爸连偶尔一次的家也不回了, 到最后唐妈连他的电话都打不通了。这时候的唐妈似被逼到了绝境, 整日里阴沉沉的吓人,慢慢的开始酗酒。不知道哪一日起,酗酒后的唐妈开始打唐寿, 边打边骂,将对唐爸的满腹怨恨全部发泄在唐寿的身上。恨唐爸不顾这么多年的夫妻情意, 说跟人跑了就跟人跑了。又恨唐寿没用, 也不知道给他打个电话,说些软话,求求他爸不要抛弃这个家。 唐寿那时候还是个孩子,看着醉醺醺理智全失的母亲吓得只知道哭,可他的哭声不但不能换回母亲的理智, 反而更加刺激了唐母的神经,打得越发恨了。后来,唐寿终于知道他的哭求换不回来母亲的怜悯,只能换回更多的暴打就不哀求了。实在被打得受不了,就往起藏,床下、柜子里、桌子下,这些地方唐寿都躲过。可惜,最终的结果往往都是被唐妈薅出来继续打。 那天唐妈喝了许多许多酒,唐寿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门关得严严的都还能闻到那股酒味,他害怕的恨不能将自己蜷缩进墙里,可是他终究还是不会隐身,被唐妈从屋子里薅出来打。那一次唐妈打得特别狠,落在唐寿身上的拳脚似将他的五脏肺腑都打移位了,到最后唐寿连叫都叫不出来,慢慢地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疼,疼到后来便剩下了解脱,他终于晕了过去。 再醒来不知道是几天后了,他躺在医院里的重症监护室中,病床前围着久违的一家人。两个住校的哥哥们都回来了,还有他那个好久没见过面的父亲,最靠近他病床前的是唐妈。 此刻的唐妈满眼悔恨的泪水,看他醒来激动的凑上前来。唐寿看着唐妈嘴巴张张阖阖说着什么,唐妈凑近了才听见她儿子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是:‘妈,我以后都会听话的,求您别打我了,我好疼!’ 听清唐寿的话,不止唐妈所有唐家人都哭了。后来不知道唐妈唐爸怎么谈的,总之唐爸回来了,不在整日不着家,唐妈一夜之间又变回了那个温柔慈善爱孩子的好妈妈。可唐寿的恐惧却扎了根,打哪以后,唐妈稍微大点声,或是一家人庆祝喝点小酒,亦或是一位陌生人的醉态,都能令唐寿想起小时候那顿差点将他打死的暴打,就会全身抖做一团,恐惧到忘我。 再大些的时候,唐寿成年了,也是个大人了,就懂得了掩饰,不会将恐惧表露的那么直白,唐家人便以为他已经遗忘了过去。唐爸有时和唐妈争吵了,烦躁的时候就会对唐寿抱怨几句。讲要不是因为他,他早就和唐妈离婚了,之所以没离婚是因为他知道,唐妈不会将唐寿的抚养权给他,只会拿唐寿威胁他,而他怕唐寿继续被唐妈虐待,才不得已不和唐妈勉强着继续过日子。 唐妈却从唐爸回来后,就又变回了那个慈爱的妈妈,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围着唐寿转。只是有时看向唐寿的目光会不禁流露出愧疚,对唐寿越发没底线的娇惯着。 唐寿刚穿过来的时候,身体病歪歪的十分羸弱,躺在床上都累。 熊壮山会给他煮鸡蛋做肉,道熊壮山做的肉就是将大肉块放在水里煮,水还没开,肉块还带血就给唐寿吃,唐寿吃不下,都吐了。熊壮山讪讪地摸着鼻子,才知道自己的日子可能过得有点糙,请了村人过来帮助做饭。 熊家的日子一直也不差,有鸡鸭鹅,还有羊和猪。平时的时候熊壮山可以给人宰杀牲畜赚钱,也能上山打猎,家里的粮食出了交税,剩下的都留着吃。没什么生活压力,再加上熊壮山参过军,军营里出来的兵痞子都好酒。熊壮山也有这个嗜好,没事就喝点。 一次,熊壮山喝得多了,上了脸有了醉态。他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走向唐寿,顿时令唐寿想起了小时候那段记忆深处的恐惧。他忍着颤抖,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害怕,一切都过去了。可是当他对上熊壮山天生生得凶恶的面孔,在他抬起手只是想碰碰他时的那一瞬间什么都忘了。 唐寿蜷缩着身体,双臂搂着自己,将他硬塞进屋里唯一的柜子里,颤抖着祈求道:“别打我,求你别打我,我会听话的,我什么都听你的。” 无论熊壮山怎么哄,唐寿都不肯出来,熊壮山又不敢硬拽他,也猜到他是从前发生过什么事,害怕喝醉后的他,便躲了出去。那是唐寿来到熊家以后,第一次熊壮山没睡在身边。熊壮山整整在外面蹲了一宿,散尽满身酒气才敢回屋。 自那后,熊壮山在没喝过酒,熊家也再没出现过酒。可唐寿始终记得,他刚来时,熊壮山每日早起都会喝口酒才出去干活,喝到好酒时,凶神恶煞地脸都会和缓了,甚至大有无酒就不能吃饭的架势,可就因为那一次,熊壮山便全戒了,从此都不知道酒是什么了。 “夫郎,夫郎……”熊壮山唤了两声,才将唐寿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对上面前人的双眼,忽然就有种往事云烟的轻松感。他从小时候那次事件过后,就希望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家,找个女朋友,相濡以沫,绝对会对她好,也期盼着她会心疼他。 现在有了熊壮山,除了他是个男人外,一切都超出唐寿想象的完美。 可是,男人又有什么关系。能为他无意中的一句话豁出性命的,能为了他放弃自己爱好,改变自己脾气的都是这个男人呀。 唐寿轻轻笑了起来,他该庆幸还有他陪在身边。 “二郎。”唐寿道:“其实你少喝一点酒,只要不喝醉,我是不害怕的,所以你不用为了我……” 熊壮山打断唐寿未尽的话,断然道:“和酒比起来,你才是我最重要的。” 望着一脸决然,满脸都写着这事没有第二种选择的熊壮山,唐寿心头既酸胀又幸福,不由偎进熊壮山怀里,轻声道:“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熊壮山将人抱住,稍一用力就将人抱起坐到自己大腿上,“夫郎,你是我的夫郎,这一切不都是应该的吗。” “这是咱们的家,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明日我就叫人在门外写上,任何人不得在桃花源内饮酒。如此,可好” 唐寿趴在熊壮山怀里,那么地幸福,他说:“好。” 县令答应批地,唐寿就毫不客气选了几块地,钱也不着急给,反正县令答应了不要利息。 造纸厂因有官家在里面,选人上便是在整个玉林镇选的工人,杏花村人不敢有质疑的声音。但食品厂不同,完全是熊家自己的营生,便有个别村人活了心思,找到里正周河。 “那造纸厂咱们就不说了,是官家的营生,熊家就是代为经销,到底做不得住。可这食品厂可是他自己的,这回怎么也得可咱们村人了吧。” 周河眼皮都没撩他,淡淡道:“你也说了,那食品厂是人熊家自己的营生,用谁不用谁,谁管得到。” 村人张张嘴巴,辩白道:“那怎么能一样,都是一个村,有好事当然要先紧着自己村人!” 周河淡淡道:“那这话你就去和熊壮山说。我只是个里正,可管不到人生意上的事去。” 这话村人哪敢和熊壮山讲,虽然自从说了夫郎,熊壮山脾气好了些,可哪也从不是和他们这些村人。他敢肯定他要是敢提这要求,熊壮山就敢把他从他家墙头上扔出去。 唐寿早就料到有些村人肯定会有这种想法,不过他并不在意,扔在整个玉林镇上招工,只要是勤快人,就可以来他家食品厂做工。 一个厂子不能都是村里人,这里不利于管理,只要村人中有谁有什么不满意了,和其他人一撺掇,都是祸端。这有其他地方的工人混在其中,村人便不敢仗着同村的这层身份提些要求,一是别人不会和他一条心,二是这么好的活计,又稳定,他不干,别的工人还等着安排自己的亲戚进来呢。如此,可以少了许多麻烦。 熊家工厂建着,县令也开了城门接济荒民入镇。当天,几乎整个衙门里捕快和差役全部背着刀出了镇外。 “不许拥挤,不许喧哗,都给我老老实实的排队,胆敢有人寻滋生事,别说我这刀无眼。”捕快锋利的刀面一一闪过荒民的眼睛,这才将饿得蠢蠢欲动的荒民震住,老老实实的排队。 捕快们分散在荒民队伍四周,各个把刀□□震着他们,防止他们生事。衙门里早就有人将粥熬好了,高粱米粥的香气飘出,顿时引得几个当初在镇外就手脚不老实的荒民骚动起来。竟趁差役们一个没注意,直接窜上前去抢,吓得那个熬粥的婆子一阵尖叫。 闻声反应过来的捕快步上前,一脚就将人踹翻,大刀横在了他脖子上,狠戾地道:“我说的话你当放屁呢!” 那男人的家人忙跪在地上求饶。可这时候要是不杀一儆百,杀杀这些人恶气,怕日后他们再生别的事端。那差役硬是将男人和他的家人们全部逐出镇外,并告诉他们,这辈子禁止他们踏入玉林镇,否则今日这事便要和他们清算,治他们的罪。 如此一番严惩,剩下的荒民才老实下来,不敢在生出别的心思。 让他们喝过粥住在临时支起的帐篷里休息一宿后,男的开始修路,女的除了个别的做饭外,其余的给熊家缝制油茶面和方便面的包装袋。十个包装袋一文钱,当然这钱女工们是拿不到的,虽是衙门收了,但还是给荒民们做了粮食。而这点钱财,远远不及衙门给荒民们花得多。 为了激励荒民们的上进心,衙门里提出,只要这一家人都表现良好,就可以申请住在一起。这个奖励一出,登时就激励了许多荒民的干劲。 中午休息的时候,姜辰捅捅郑恒道:“你已经连续得了两朵小红花了吧,听说你娘子那边也是,只要今天再得一个,明天你就一家就能搬到一起住了。” 郑恒满脸掩藏不住的喜气,“今天的小红花我一定能得到,中午吃饭时碰到我娘子,她说她今天也一定能得到,明天我们一家就能搬进一个宿舍了。” 姜辰羡慕道:“真好,我们一家怕是暂时不能住到一起了,我娘子身体不好,恐怕得不到小红花了。” 郑恒安慰他道:“你也别着急,以我看这个速度,咱们这么多人,用不上半月,这路就能修好,到时候你们一家就团聚了。” “说起这个,也不知道咱们修路后,县令会给编入哪里。如果能去杏花村,给我镇上户籍我也不换。” “谁不愿意去杏花村,可我听说,杏花村可不好进,得表现好的才有希望。” “谁敢偷懒,县令都说了,咱们现在的表现都会记录在案,等修完路会给各村里正看,他们看表现选人,最后没选上的,就给这段日子的工钱撵出玉林镇。” “不说这个了,明天熊家会过来选工人,听说一共会选十个,不拘男女,要是能被他们选中,还有什么可愁的。” “也是。” 人多,也没偷懒的,路很快就修好了。根据他们的表现各村里正选了些人带回村里,村里给他们画出一块宅基地帮着盖了房子。不过这宅基地头五年免费住,五年后还凑不够买下的银子,就得交房租。同时衙门里给这些人根据人口划了些荒地,头几年的荒地得养,种不出多少粮食,便每月按人口去衙门领粮食,可以领三年。 还有些有能力的,在镇上找到活计,衙门就给了他们镇上户口,并且宿舍免费给他们住。 郑恒和他娘子幸运地被选进食品厂做工,成为荒民中少数可以留在镇上的幸运儿。 工厂开着窗户,可人多还是闷热,郑恒娘子这几日就胃口不好,心口还闷。这天,好端端的做着活就晕过去了。 “哥夫,有女工晕倒了。”熊柱急急跑进熊家慌张道。 考虑到食品厂没官家罩着,全权交给外人并不能完全放心,唐寿便将熊家两个兄弟安排进去。他两个缺乏管理经验,唐寿便让他们做了副管事,正管事另聘请一个经验丰富的。 唐寿从凉亭里猛地站起,“怎么回事,可请大夫看了” “我来的时候,大哥去请的,我没等消息就赶紧回来通知你了。” “二郎,我们去趟食品厂看看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写的F 10瓶、有一位美人 10瓶、源团子 5瓶、悠 5瓶、默恋-夕阳 5瓶、35721066 5瓶、尤加利 3瓶、心肝长庚 2瓶、我的口味很重 1瓶、怜殿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七十二章 冷面 唐寿和熊壮山套上牛车匆匆赶到食品厂, 张管事已经请了镇上大夫在了。 “大夫,情况怎么了”唐寿和熊壮山二人匆匆赶进来,围在女工身旁的工人全部散开。 女工躺在铺了几件衣服的地上,脸上苍白。 那大夫年过半百, 头发花白,闻言抬起头看唐寿眼, 见眼前问话的人是个双儿, 眼神便直接掠过他,落在唐寿身后的熊壮山身上。 大夫态度不耐道:“你怎么来得这么慢, 来了也不知道着急, 还不赶快过来把人扶起来,这躺在地上哪成我告诉你她肚子里可怀了你儿子!”老大夫睥睨着熊壮山,傲娇地道。 唐寿下意识回头去看熊壮山, 熊壮山立刻抓住了他的手,摇头道:“不认识她。” 躺在地上的女人挣扎着要起来, 见大夫误会了, 不好意思地道:“大夫, 他不是我家郎君。” 老大夫瞪着眼睛吹着胡子不满道:“什么, 这不是你郎君,不是你家郎君他一个大男人来女工这边干什么” 唐寿指指熊壮山,又指指自己,“我们是食品厂的东家,不可以来吗?” 老大夫梗了一下道:“这么年轻,谁知道啊。” 唐寿哭笑不得, 并不跟他辩白,“大夫,这位小娘子情况怎么样” “怀孕了,三个月了,缺乏营养和休息,得吃点好的补补。哦,对了,除此之外,她现在的身体也不适合在继续做工,得静养。” 唐寿点头道:“行,张管事你现在就给她结算。” 那女工听到唐寿要给她结算例钱,却是忽然就跪下哀求道:“熊夫郎,求求你不要辞了我,我会认真做工的,绝对不会让肚子的孩子影响我做活计的。” 不待唐寿回答,那大夫就断然道:“不行,你现在的状态不能继续做工,要想保住孩子就得静养。” 女工哭道:“可我不能不做工啊,我是县令大人收留的这批难民,我要是不做工,家里就活不下去了。” “你继续做工,你和孩子都会有危险。” 纵然可怜女工,但唐寿还是不能允许她继续做下去,这是事关人命的大事,要是因为一时心软,女工在他厂子里发生了什么意外,不说他有脱不开的责任,与良心上也有愧疚。 唐寿对着熊柱吩咐几句,熊柱给张管事使个眼色两人就出去了。原来所有女工当初招来时,都有详细的住址,特别是女工这种这种逃荒过来的地址就更加详细了。一查登记本,发现女工的郎君也在食品厂做工,张管事和熊柱就去将人找了过来。 郑恒赶来时,他娘子还在抹着眼泪,路上他已经听张管事和熊柱给他说了,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一进来,便将那小娘子抱住。 “咱们回家休息,什么也没你和孩子重要。” “可,我要是不做工了,家里婆婆和孩子们吃什么” “衙门里可以领口粮的,你不要担心。” 小娘子将头埋在她郎君怀里,被哄走了。 “都散了吧,散了吧。”张管事指挥着人群散开,唐寿和熊壮山也跟着离开了。 熊柱将他两个送上牛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没想到她是怀孕,还以为她怎么了呢。” “没事,你做的对,厂子里有事要及时和我与二郎讲。” “嗯,我会的。” 正午的太阳最毒,熊壮山将唐寿撵进车厢里,他自己独自坐在外头赶车。没一会儿,车帘被从里面掀开,唐寿探出脑袋,“二郎,你出了一头汗,我给你擦擦。” 唐寿心疼了,“要不咱们请个车夫吧,或者以后有事出来叫于诚或者谁帮着赶车,这大热的天,你在中暑。” 熊壮山摇头,“不用,就咱们两个挺好,我不喜欢人多。” 唐寿知道熊壮山的性子,最不喜与人打交道,与其在他们两中间安插个第三人,还不如让熊壮山自己赶车,令他来的舒服。 唐寿便不再劝说,说起了厂子里的事。“二郎,我想了想,厂子的制度我想变一变。” “怎么变?”熊壮山问:“可是和今日女工有孕的事有关” “就是这事让我想起来的。”唐寿道:“二郎,女工在咱们这里做工,为咱们厂子创造了效益和利息,咱们就同样要保证她们的权益。” 熊壮山不解地看他。 “我觉得咱们厂子要给女工产假,并保证产假期间给予她们三十文最近的月例。” 熊壮山问:“这个女工你也要给她月例吗?” 唐寿摇头,“不,我不打算给她。二郎,咱们办的是厂子,不是慈善机构,这位女工才来咱们厂子里几天就怀孕了,并没有为厂子做出贡献,我为什么要给她最低月例,那样的话我不就成冤大头了嘛。不过这份活计我倒是可以为她保留。” “我的这份制度不是用来做慈善的,而是为了不亏待那些咱们咱们厂子辛苦做工女工。我的想法是只要女工在咱们厂子里做工二年以上,就可以享受六个月的产假,产假期间,厂子每月给最低三十文的月例。” 不过这里和后世不同,后世的小年轻们别说多生了,便是一个也不大愿意生。可昱朝人没有避孕措施,三年抱两,五年抱三的太正常了。未免有人钻他制度的空子,干了两年以后,孩子就不停生,一半时间都在坐月子,唐寿便加了一项,在厂工作期间二胎或多胎享受这种政策前提是和头次产假间隔两年。 女工为他们家做了贡献,唐寿自然会保证她们的权益,但不是随便谁怀孕进来了,他就要养,他又不是孩子的阿父,谁的孩子谁养。 “二郎,你觉得这样可行” 熊壮山道:“你做主吧。” 回去后,唐寿就列了详细章程,并且请郎中给厂里所有女工号脉,凡有怀孕不适合做工的,都请了回去。合适做工的虽然留了下来,但也让张管事留心,不要让这些女工加班或者搬运东西,以免发生意外。 有了食品厂,油茶面和方便面终于可以大批量生产,来熊家进货的跑商也不用再等凭多长的时间了。 并没有让于诚于跟着去工厂,毕竟来往于熊家的跑商多,来回招待,记货算账,这些也需要个人。还有他家千层底布鞋扔在做,做的是单鞋和棉鞋,这是为了囤货,省得秋天和冬天不够卖,这些都需要人手。李四和他娘子,一个负责整个熊家大院的卫生,一个负责跑商们的伙食,又因为他们住在非独院小楼里,也帮着照顾客人,做些换洗床单被罩,烧开水等诸多杂活。 婉晴正在准备跑商们的伙食,见熊壮山和唐寿回来,忙迎了上去。 “我中午做了炒肉片和米饭,给你们盛来一份” 唐寿看了看熊壮山因为赶车而热得满头大汗,摇了摇头,“不了,二郎顶着太阳赶车回来,出了一身的汗,在吃些热食我怕他难受,就不和你们一起吃了,一会儿我单给二郎做些凉食吃。” “那好吧。”婉晴刚出来,撞上端了饭菜送过来的李四,婉晴将他手里的饭菜抢下来,拥着李四往回走:“别去了,熊夫郎要亲自做饭。” 李四愣了下,“我还以为这大热的天两人折腾回来一定累了,熊夫郎必然不会亲自下厨了,还特意给他们留了饭菜。” “熊夫郎是不勤快,早上从来起不来,家里牲畜也没喂过,跑商们也懒得招待,可在熊郎君身上何时惫懒过。除了早饭和有特殊情况外,熊郎君的伙食不一直都是熊夫郎单做的,你也知道熊郎君胃口大些,可熊夫郎从未抱怨过。”婉晴说着进了小楼,和几位跑商微笑着打过招呼后,将手里的饭菜递给了过来接她的李大娘子。 “不说别的,就因为熊郎君不喜欢家里有外人进去,他们自己住的那幢小楼就一直都是熊夫郎在收拾,还有他二人身上的衣服,也从不假他人之手。由此就知道熊夫郎多重视熊郎君了。这不,今个熊郎君赶车回来的,熊夫郎就心疼上了,非说饭菜热,熊郎君吃了难受,要现给做些凉食。” 还没说做什么呢,李四先馋了,“熊夫郎要做凉食,就一定不会是简单的凉食,搞不好又是什么好东西,参军那会也没看出来,这熊壮山倒是个有口福的。” 唐寿说的凉食便是冰镇冷面,这大夏天正是吃冰镇冷面的时候,一碗冷面下去全身凉爽通透。 冷面有荞麦面和小麦面的,家里没有荞麦面,唐寿就做了小麦面的。 将小麦面和淀粉和面,这时候没有土豆,淀粉也不是从土豆中提炼出来的,而是从一种含淀粉的植物根茎中得到的。 和好的面加入盐和碱搅拌,然后用湿的蒸布盖好,松弛一盏茶的功夫。 面醒好后,放入压面器中压成细细的粉条状,冷面就成了。压面器是木制的,有螺旋,可以旋转,利用压力将面从一头带小眼的盖中压出。这个东西最早唐寿让熊壮山做来压面条,这样做出来的面条粗细均匀,今天正好用在这里。 冷面先用热水煮,煮开后冷水中过凉,过凉后的冷面劲道可口,不会坨成一团。 冷面汤是用盐、料酒、姜片、醋、糖、生抽、凉开水等调成。为了酸甜可口,可以加入一些苹果汁。将过凉后的冷面倒入汤中,加入葱末、白杏仁、芝麻香菜等。 熊壮山离不开肉,唐寿便另外做了酱牛肉切成片放入冷面中,家里有腌制的萝卜咸菜也可放些。熊家地窖里有冰,是买的来给唐寿做冰沙吃得,这会让熊壮山凿成小冰块放入冷面里,一碗冰镇冷面就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南有乔木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酌酒 3瓶、顾越声 3瓶、尤加利 2瓶、我的口味很重 1瓶、喵喵 1瓶、嚼嚼(???`?)嚼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七十三章 认亲 冷面放在地窖里镇过, 又加了些小碎冰,在这炎热的夏季吃在嘴里透心的凉,因为加了苹果汁和少许白糖,又有种甜甜酸酸的爽口感。能吃辣的人加入些茱萸酱, 红彤彤地一片,特别过瘾。 熊壮山向来胃口好, 不挑食, 唐寿做的吃食偏又是独有的美味,因此熊壮山吃得更加香了。 看着熊壮山闷头吃得香, 唐寿便欢喜。 “二郎, 不知为何明明今天的冷面调料是最不全的,又不是荞麦的,可我吃着怎么就比每回都要好吃呢。” 熊壮山吸溜进嘴里的冷面, 抬头看向唐寿的眸光,没了往日的阴鸷多了抹柔情。 唐寿动动腿, 轻轻蹭了蹭熊壮山的小腿, 动作虽然极近撩骚, 可面上却一本正经, “二郎,你说是不是因为陪在身边的人不一样呢?”说完,眨巴眨巴大眼睛,满满的都是清纯和无辜。 熊壮山动了动,唐寿的脸上浮现出得意和欢喜的笑意,看, 只要他稍微使出点手段撩一撩,大笨熊就受不了,这家伙怎么就这么喜欢他呢!真是拿他没办法,唯有以后对他更好了,还要给他做更多他没吃过的好吃的。唐寿美滋滋地想着。 然而熊壮山只是凑过来坐在唐寿身边,仅仅如此而已,之后就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了,只顾着埋头继续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嗯?等等,吃得那么香,大笨熊你是不是忘点什么事?唐寿使劲瞪着大笨熊,合着他接吻的姿态都摆好了,他就给他来这个。吃到一半挪过来,就是为了凑在他身边继续吃,合着这样坐他身边能吃得更香? 唐寿眼珠子差点没瞪脱框,熊壮山也没接受到半点讯息,仍旧低头猛吃,气得唐寿差点要去抢下他的饭碗,不给他吃了,难不成这冷面还能比他更好吃。 忽然唐寿轻叫了声,“啊……”接着一阵酥麻直窜尾椎骨,唐寿差点没摊在椅子上,瞪向熊壮山的眸光水润潋滟,藏着绝代芳华。 一张薄薄的桌板下,熊壮山的一只大掌正沿着唐寿的小腿一路向上。因为干活而布满老茧的手掌摩挲在唐寿白嫩的小腿内侧,唤起身体熟悉的记忆,激起阵阵战栗。 熊壮山却还在边吃面边看向他,那面上比谁都一本正经,只是仔细看,温柔了下来的眼睛里此刻正噙些星光点点的笑意。 唐寿撅着的嘴巴不知不觉翘了起来。 这还差不多。哼,什么吃食能比他更美味! “熊夫郎。”陡然的一声骤然打破满室旖旎,也将唐寿吓了一跳,含在嘴里要咽不咽的冷面呛得他一阵猛咳。 熊壮山拿出了桌下的那只熊掌轻轻拍在唐寿后背上,一双眼睛射向突然进门的跑商,锐利得如同上阵杀敌的箭,锋利而渴血。 那跑商自认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血腥之事,可还是被这眼神吓了一跳,在大脑做出其他反应之前下意识地掉头就跑。刚出了屋子就撞上歇息在隔壁的邻居,因为成了邻居,平日里也说得几句闲话,看他慌成这个样子,就关切地问道:“你不是说来结尾款吗,怎么刚进去就出来了” 看见其他人,跑商才似稳住心神,露出个苦笑,“对,我是来结清尾款的。” 二人复又进了屋子,唐寿已经不咳了,熊壮山搭在他后背上的手也拿了下来。 后来的跑商看见这新吃食,眼睛瞬间亮成灯泡。 “熊夫郎,这是又做的什么稀罕吃食?” 唐寿笑道:“是冰镇冷面,不但用冰镇过,还添加了些碎冰块,这时候吃它又爽口又凉快。” “一看就知道是个好吃食。”那跑商不住夸赞几句,才道:“不知道我们何时才能吃上当然自是不敢麻烦熊夫郎亲手做,便是于诚于丰两个给我们做着尝尝也是好的。” 来过熊家的跑商都知道,熊家夫郎是不给外人做吃食的,只有他家郎君如今才能吃到他亲手做的美味。至于从前那些吃过熊夫郎手艺的商人,谈起熊夫郎的厨艺,口水就差没流出来,不过那些只听过没吃过饭更馋。说的人能吹三年,听得人便能馋三年。 其实与银钱上唐寿还是很好说话的,“行,晚上就叫于诚给你们做。不过这冷面又用冰镇过,又加了小碎冰,冰价这么贵,肯定会比不加冰的要贵上许多。” “这是自然,夏天的冰最紧俏,能吃上就不错了,价格高些也正常,只是不知道这冰镇冷面熊夫郎打算卖多钱一碗,又卖生包吗,又多钱一包” “冰镇冷面十三文一碗。”小麦面粉不过□□文一斗,一碗面价格是一斗面的近二倍,妥妥的赚钱。至于冰块,是贵,尤其正夏,都是用银子才能买来的。可这冰买来主要是供他们自己吃,要不干放着也是放着,镇个冷面并不会怎样。至于放在冷面里的冰块,一共就那么一勺,主要还是靠冰镇使冷面凉爽,冰块不过是了为了维持或者延长凉意,更是为了看着使人从这炎炎夏日中就从心底感受到凉爽。 “冷面生的也是卖得,十六文一斤。” “如此我便先定下二百斤。”那跑商似怕唐寿反悔,当场就掏出钱袋。 唐寿喊了于丰过来登记,他和熊壮山两个把碗筷挪进餐厅,腾出了厅堂的案几,留给于丰和跑商们使用。 唐寿和熊壮山吃完冷面,于诚进来收拾碗筷,往锅里一看,那么一大锅冷面都吃干净了,连一根面条也没给他剩。 “熊,熊郎君又都吃光了” 对这一结果,唐寿笑得十分满意地道:“我家二郎胃口好,吃得比别人稍微多那么点,但身体壮。你这样的,他一手能拎起三。”这么说着还带点淡淡的骄傲,丝毫忘记了是谁刚穿过来时,嫌弃熊壮山大熊一样的胃口。 这还叫吃得稍微多那么点,是非常能吃好嘛,不过鉴于熊壮山确实能一手提起三个他,于诚便迅速改口道:“能吃好,能吃是福。” “嗯。”唐寿拍拍于诚的肩膀,“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很有发展。”彩虹屁吹得不错。 “谢谢熊夫郎夸奖。”于诚将刷干净的碗沥在碗架上,等一会儿水干净了再放回碗橱里。这些精细的细节,都是唐寿想的,熊壮山负责把唐寿的想象变成现实。“对了,熊夫郎,张阿婆来了,正坐在厅堂里等你呢,好像是做工的事要和你商量。” “二郎,我们出去看看。” 二人刚出来就看见张阿婆坐在门口的圆凳上,刻意避让开了屋子里来往的商人。 看见他们,张阿婆忙起身道:“熊夫郎熊郎君,这次我来是想问问你家的那个做食品包装袋的活计可不可以分给我些做。” 熊家现在做的油茶面和方便面都是用油纸包做的包装,其中一面需要用鱼鳍胶黏上,那会熊家只于诚于丰两个帮忙,为了减轻他两负担,加快加工速度,就把这项活计交给村人去做。 “抱歉张阿婆,这项活计现在不外包了。你也知道我家开了食品厂,这些活都请了专门的女工做。” 张阿婆呐呐道:“那是不需要人手了。” 张阿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眼睛又不好用,还领着一个小双,过日子确实是难,唐寿可怜她,想了想道:“张阿婆,你先接着做家里的活计,等过两天我这里要是又了新的适合你的活计,我会先考虑你的。” 张阿婆闻言喜道:“谢谢熊夫郎,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张阿婆脸上的笑意还来不及褪下,忽听到门外一阵吵闹,蔡学慌慌张张地跑进熊家,然而却不是奔着唐寿和熊壮山来的,他对张阿婆道:“你快出去看看吧,一个小娘子说什么是张盼的亲娘,正抱着张盼哭呢。” 张阿婆一听晃了三晃,幸而唐寿扶住了她,才没有栽倒。一向对熊家客气有加的张阿婆这回来不及对熊家说些什么,就焦急地跑了出去。 “盼盼,盼盼……”张阿婆一边跑,一边喊着盼盼的名字。 往日里冷清的小房外,此刻聚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孩子尖利的哭声,女人痛苦地哀鸣,村人一人一言的议论声混在一起,形成一个密闭罩子,阴翳地笼罩在张阿婆家上空。 “盼盼!”张阿婆扒开人群,一把就从女人怀里抢下张盼,她紧紧抱住大声哭喊的孙子安慰道:“阿婆回来了,别怕,盼盼,别怕。” 盼盼同样紧紧抱住张阿婆,将小小的身体埋在张阿婆怀里,哭到哽咽得语不成句,“阿婆,盼……盼,是阿婆的好孙孙,阿婆别不要盼盼。盼盼……不要跟不认识的人走。” “我的乖孙孙,你就是阿婆的命根子,阿婆怎会不要你。” 蔡学和唐寿熊壮山从后面追上来,蔡学一挤出人群就道:“张阿婆,你还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呢吧,这个女人,她说她是盼盼的亲生阿娘。” “什么!”张阿婆的眼神顿时变得凶恶起来,如同护着崽子的老母鸡,张开翅膀,炸着全身羽毛要啄人。 那个女人被张阿婆的眼神瞪得瑟缩下,露出些许胆怯,不由往后退了两步,撞在一直站在她身后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狠狠地推搡了她两下,骂道:“你这个窝囊废,从前不是总说想孩子嘛,现在见到孩子了你倒是说话啊。” 男人虽有些干瘦,个头也不高,但男子的力气总归比女人大很多,他虽然没使得满力,还是把女人搡得差点跌了个跟头。女人栽向身后,被村人扶了把,才勉强站定。 那村人看不惯男人这幅窝里横的态度就道:“你有事说事,对一个小娘子动手算什么本事。” 男人竖起两条虫爬的眉毛,冷笑道:“我教训我自己的娘子,干你屁事?” 村人被咽了下,反驳不了就所幸闭嘴不吱声了。 男人喝叱着女人,“说话啊,把孩子的身世赶紧说出来,你不是天天吵着哭着要孩子嘛,现在怎么不吱声了。” 女人又被他搡了两下,才不敢不从道:“盼盼,我是你亲生阿娘。当初生下你那会儿,咱家日子不好过,实在多养不起一张嘴,可你也总归是阿娘身上掉下来的肉,阿娘也不忍心学别人家在孩子一出生后就捏死孩子。这才想出把你装在篮子里顺着河水飘下,就是希望你能遇见好心人收留你,保住一条命,你看,阿娘做的决定是正确的,你真的被好心人收留了,并且抚养了这么大。盼盼,看在你活下来的份上,你就原谅阿娘,跟阿娘回去好不好?” 张阿婆却听不下去了,愤然骂道:“放你阿娘的大臭屁。你听听你说得什么话,你将孩子们放在篮子里顺着河水飘下还成了正确决定了,合着孩子没死还要感谢你不成?那纯粹是孩子命大!” “我捡回孩子的时候,孩子身上连个小被都没有,那么冷的天,手脚都冻青紫了。是我将孩子揣在怀里一点一点捂过来的,是我东家要一口米汤,西家要一口奶给孩子喂这么大的。现在你说要就来要,凭得什么” 女人凄凄惨惨道:“阿婆,我知道你养孩子这么大不容易,可你想过没有,别人家的孩子都有阿娘阿父,唯独盼盼没有,盼盼是什么心情盼盼跟着你过日子,这么小就要干活,劈柴烧炕做饭,你看有阿娘阿父的孩子谁做这些活计。阿婆,做人不能太自私,也请你为盼盼想想。” 本来张盼和张阿婆这些年就是这么过来的,可从女人嘴里一说,就显得尤为凄惨,还有种张阿婆不将孩子还给她,就是自私自利,阻碍孩子享受美好生活。 张阿婆将张盼养这么大,两人相依为命,是真的把张盼从心底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子,给他的爱是无私而毫无保留的。现在听女人这么说,虽然不满女人当时对张盼毫不负责的做法,可这会儿的人都这么穷,孩子生下来养不起掐死得也不是没有,女人毕竟还没掐死孩子,总归还算有些良知,现在日子过好了,想要回孩子,补偿孩子,也是情理之中。 张阿婆对张盼道:“盼盼,她是你的亲生阿娘,你可要跟她回去。” 盼盼摇着头,“阿婆,你说过的,盼盼没有阿娘,只有阿婆。” 女人哭着道:“盼盼,从前是阿娘对不起你,现在知道你答应和阿娘回去,阿娘会补偿你的。阿娘给你做新衣服穿,给你做肉吃,好不好。以后,家里的活,阿娘都不用你沾手,只要你给阿娘个机会补偿你就好,你想阿婆,阿娘就送你回来看阿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1751095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帆 18瓶、栗子掉了快捡起来 10瓶、瓛 10瓶、默恋-夕阳 5瓶、落落死亡 5瓶、麦团 2瓶、尤加利 2瓶、怜殿瑞 2瓶、敏敏敏 2瓶、时光荏苒 1瓶、小小小透明 1瓶、白糖 1瓶、槿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七十四章 认亲下 女人的话一时间让张阿婆为难的愣住, 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强硬留下张盼, 她是肯定给不了张盼女人嘴里的生活条件,可要是不把张盼还给她,那么孩子跟着她就是吃苦受罪。不说孩子会不会怨恨她,她自己心里也难受, 大约因为涉及到太过在乎的人, 人都会变得犹豫不决摇摆不定。 看了这么大半天, 唐寿也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二郎,我怎么觉得这事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唐寿抬头看向熊壮山时,熊壮山就如同早就有感应般,也低下头看他。 唐寿为这份心有灵犀的默契暗喜了下。 “嗯。”熊壮山看着唐寿道:“那个男人的态度很不对劲。” “我也这么觉得,二郎, 张阿婆挺可怜, 家里也没个男人支立门户, 又是事关她唯一亲孙子的大事,我们过去帮帮他吧。” 熊壮山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唐寿拉着熊壮山挤出人群, 上前一步对着女人问道:“你刚刚说盼盼是你丢的孩子, 那么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吗?不然今天你说盼盼是你的亲生双儿,明天又冒出一个人来说是她的亲生双儿,那难不成还要把盼盼掰成两半,给你们一人分一半?” 女人见唐寿举止大方言语硬朗,又是一袭簇新的绢衣, 在村人都是粗布短打还要补丁摞补丁的装扮中,那身长衫格外打眼,几乎立刻就猜到他是谁了。而他身后那个一身煞气的修罗,更加进一步确认了女人的想法。 翩翩少年郎加浑身煞气的修罗,这是熊家经典组合。 这并不难猜,不要说左右邻村,就是左右邻镇又有谁不知道玉林镇杏花村出了个接下官铺的熊家。 对着唐寿,女人就失去了刚刚对着张阿婆祖孙两的强硬,眼里闪过抹心虚,下意识地往后瑟缩下。 注意到她的举动,唐寿微微蹙了下眉头。 女人身后的男人非常不满意她这幅窝囊样,狠狠瞪了女人眼,腆着脸道:“您们就是大名鼎鼎的熊郎君和熊夫郎吧” “别,大名鼎鼎可不敢当,我们就是个小本经营的商户。” 男人被噎了下,脸色变了几变,勉强扯着嘴角露出个笑容,皮笑肉不笑的,“熊夫郎,不说别的张盼就是一个小双,这年月,好多人家生了姑娘都会撇了,至于双儿,剩下就掐死的不在少数。所以我们要不是张盼的亲生父母,何苦寻他回去,多张嘴,可不是多一副碗筷那么简单,那都是粮食,从我们一家人嘴了省出的粮食。不是自己亲生双儿,谁能愿意白白拿出粮食养别人的孩子。”男人指着几个就围在跟前的村人道:“你愿意,还是你愿意” 被指到的那几个村人后退了步,同时摇头道:“不愿意……” 男人禁不住得意笑了下。 有村人道:“想来真的是张盼的亲生父母,不然这年月谁愿意替别人养孩子,自己的孩子都要没饭吃了,这不是傻嘛!” “就是,就是。” 唐寿讥讽地扯扯嘴角,“是不愿意替别人养孩子,可是这个孩子除了认回来外,不仅不需要家里出一分铜钱养,甚至还能给家里带来利益呢” 唐寿的视线犹如刀子般锋利,似轻易就能割破他伪装的皮囊,看穿他虚伪而唯利是图的灵魂。 男人的心虚眼看着就要藏不住,他虚张声势道:“熊夫郎纵然你很有钱,也不能如此含血喷人。” 唐寿冷笑下,“我似乎并不曾说过什么吧,我只是在提出一种假设。毕竟张盼可是个双儿,都说养双儿是赔钱货,那是指孩子小的时候,如今张盼都这么大了,在过几年就能许配人家了,那彩礼不是钱嘛,或者将张盼给什么人家当童养媳,这都是不少的银子吧。”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冲着他家来的,知道他可怜张阿婆,一直在暗暗帮助她们,这对男女很有可能打算借着认回张盼的机会,攀上他家。就算不能得到大好处,在熊家两处作坊里的随便一处混个活计干,两口子就都稳定了,月月有工钱,日子在村里立刻就一飞冲天,成了富户。 但这种可能,唐寿并没有直说,免得招人记恨,认为他夜郎自大。 村人从一开始就没想到这层,实在是女人哭得太情真意切,说得好听,一口一个补偿张盼,只要他肯认他们,仿佛就要把他当祖宗供起来,还允许张阿婆随时去看人的态度,抢先一步将村人洗脑了,就都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个可能。 张阿婆顿时变了脸色,将盼盼藏在身后,疾言厉色道:“险些被你的花言巧语迷惑了,熊夫郎说得对,你既然说盼盼是你的亲生双儿,那你有什么证据?没证据,我还说你是个人牙子,来骗人的呢?” 村人此时也帮腔着道:“张阿婆和熊夫郎说得没错,你说张盼是你的亲生双儿就拿出证据来,不然我还说镇上的王家小娘子是我丢失的孩子,其实真正的王家孩子一出生就夭折了,如此是不是王家还要把孩子给我送来!” 村人们哈哈大笑起来,那个男人的脸色被逼得发青。 “张……张盼大腿上内侧有块胎记。”就在村人以为他们拿不出证据的时候,女人突然说道:“是一个没什么规则的胎记。” 张阿婆的脸色霎时白了,男人便知道女人说对了,顿时又得意洋洋起来,“这么私密的地方,要不是孩子的亲生父母,谁还能知道。这个总可以算作证据了吧。” 双儿等同女子,日后要嫁人生子,便也有清白一说,身子自然不可能随便给人看,更不会如后世女子一个超短裤,一个大深v,别说大腿根了,v深点,□□上长颗痣都能瞧见。 “这倒是能算。”村人问:“张阿婆,她说的对不对,张盼大腿内侧可有胎记?” 张阿婆惨白着脸,头似重若千斤,半晌才点了下。 “那看来张盼就是他们的亲生双了。” 男人脸上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禁不住瞟了唐寿眼。 “现在能证明我们是孩子的亲生父母了吧,孩子我们总可以领回去了吧。” “阿婆……阿婆,你别不要我,我不认识他们,不要和他们走!”张盼扑在张阿婆怀里泣不成声,张阿婆抱着孩子同样不舍。 “张阿婆,我劝你赶紧把孩子还给我们,不然我们就去衙门里告你拐了我家孩子。” 村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张阿婆也仅仅只是紧紧抓着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这话说得未免太早了,仅凭这个就断定孩子是你亲生的太过草率了吧。我记得张阿婆说过,孩子小时候,张阿婆抱着他去过许多人家吃奶,那么小的孩子只用被子裹着,拉了尿了,村人帮着换个尿布什么的,自然看到,知道也不稀奇。” “无心之人自然没放在心上过,但个别别有用心的暗暗记下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熊夫郎,你不要欺人太甚!” 唐寿淡淡道:“你急什么,我也没说孩子不是你的,只是说你这么断定未免太过武断。你家的孩子放在篮子里顺着河水飘下,并不代表别人家的孩子不能也放在篮子里飘了下来,兴许,张盼恰恰就是另外一户人家的孩子呢。” “你……你简直就是强词夺理!”男人怒道。 唐寿不理他,转头对站在人群中的季秀才道:“先生,我曾听闻先秦的时候,有滴血验亲之法,且先人早有尝试,均以此法断定血缘亲子,可有此事?” 季秀才点头道:“却有此事,便是衙门里现在还在用这种方法断定血亲,是可靠的。” “既然如此,那便让此二人与张盼滴血验亲,不就一验便知了。是与不是,也有了公论,免得别人说我们杏花村仗势欺人,不让人认回亲子,使张盼背上不孝的骂名。也免得个别心怀鬼胎之人,利用这点,祸害更多的人。” 季秀才道:“熊夫郎说得有道理,我看此法最是公道。” 滴血验亲在这时候就算是最科学靠谱的事情了。又有季秀才这等读书人作证衙门里正有此法审案,更是倍加令人信服,都认为此法正好。那对男女自然不敢生出异议,衙门里都在用的法子岂是他们敢非议的。 唐寿道:“我这就回去准备东西。” 村人有的根本没听说过滴血认亲的法子,有的听说过却也是一知半解,具体怎么回事并不了解,所以对于唐寿回去准备东西没有抢了去做。 刚转身就被张阿婆抓住了袖子,张阿婆看着他,眼含祈求。 唐寿安抚地拍了拍张阿婆的手,只道:“相信我,这对男女绝对不会是张盼的亲生父母。”众目睽睽下,唐寿无法细说,就含糊道:“你看,张盼和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一定不是亲生的。” 张阿婆还是不放心,可多余的唐寿却没法解释了。 其实滴血验亲用的不过就是一个碗和一些清水,熊壮山看唐寿准备好了后,矮身从碗橱里拿出白醋倒入几滴进盛着清水的碗中。随后低头使劲闻了闻。 “二郎,你也来闻闻,看看能不能闻出酸味来。” 熊壮山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还是配合的闻了两下。 “只有一点味道,不过不仔细闻的话闻不到。” “我闻着也是,一会儿在外面人又闹哄哄,这么点醋味应该没人在意。”唐寿。 “嗯,不会有人在意的。” “二郎,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加白醋吗?” 熊壮山虽猜到他加白醋必然别有用意,却是真不知道具体原由。 “白醋可以破坏血液中的碱性,使本就相容的血缘互为不融。”唐寿道:“不过就算我不加白醋,张盼和那两人的血液融了,也不能代表什么,因为这滴血验亲之法根本不准。所以二郎你以后有了孩子可别万别信这个东西,这种法子比长相还要扯,只比守宫砂强那么一点而已。” 熊壮山深深地看着唐寿,“我信你。” 你给我生的孩子我自然不会怀疑,当然也不会给你半点偷人的机会的。 唐寿纯属下意识地顺嘴而言,熊壮山这么个暧昧的态度使他猛地反应过来。不过反应过来后的唐寿并没有害羞,而是反撩过去,“我也相信你!”说完斜斜熊壮山的腰。 “夫郎放心,我的腰力一定会令你满意,绝对不会让你再有力气找别人。” “这个可以没有。” 熊壮山坚定道:“这个必须有。” 这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村人还等着咱们呢,赶紧走吧。”唐寿忙说些别的,希望可以让熊壮山忘记这茬。 熊壮山似笑非笑地看眼唐寿,从他手里接过碗,“我来。” 二人回到张阿婆家,人群不见少,似又多了些,看他们回来,都自觉地让开路。 “都准备好了,你们两个谁先滴血?”唐寿竟从怀里拿出一根锥子比划两下。 那女人被锥子唬住了,瞪大眼睛问唐寿,“用它扎手?” 唐寿淡定的点头,似本就应该如此,“对呀,怎么了?难道就因为这个你就退缩了,这样还敢说是孩子的亲阿娘。” 季秀才从头到尾都没说话,就是看着唐寿的目光里生出那么点害怕。 女人呐呐地道:“我……我没退缩。” “那你赶紧把手伸出来。” 女人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伸出手,可唐寿却没扎她,而是把锥子给了张阿婆,“你来吧,我毕竟是个男人,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要避嫌的。” “那就给我吧。”张阿婆跃跃欲试地看向那女人,还没扎手指,女人的脸上就呈现出了惊恐之色。 “啊!”一针下去,女人惨叫一声,疼得登时就淌下生理性泪水。 一旁的季秀才看着女人的惨状,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就算惹熊壮山,也不能惹唐寿。不对,熊壮山也不能惹,惹了非死即残,更没好果子吃。总之离熊家人远点,没一个省油灯。 女人手指上的针孔挺大,不用挤,就往下淌,滴了滴进水里,女人就含住了手指。 “熊夫郎,你来吧,盼盼我下不去手。” “没事。”唐寿又摸出一根针,这次这个细了许多,就是正常针大小了,“用这个给盼盼扎。” 女人吼叫道:“能用针你为什么给我用锥子?” “哦,我看你皮厚,针可能扎不透,就给你用锥子了。” “你……”女人瞪着唐寿,那样子似要气晕过去了。 “哈哈哈哈……”村人暴笑着,就连张盼也笑了起来,被针扎手也没吵着疼。 两滴血液落在一个碗中,但却并没有相融。 “没融,没融……” 一直不敢看结果的张阿婆低头看去,真的没融。“熊夫郎,太好了,没融,盼盼不是他们的孩子!” 张盼也笑了起来。 “不可能!”那个女人不信,伸手进碗里使劲搅拌两下,两滴血被她搅在一起,刚挨上就向南北极似得,又迅速分开。 村人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指着女人和男人骂道:“骗子,你们两大骗子,果然没按好心,说是不是骗了孩子要卖的,你们之前又骗了几个孩子?” “没,我们没骗过孩子,这是第一次……不,不是,张盼就是我们的亲生双儿。” 季秀才道:“不可能,你们的血液根本没融。” 有功名在身的季秀才一句话,比说什么都管用,村人激愤地把那对男女打了出来,还骂道:“再敢来我们杏花村行骗,打折你们的腿,送衙门里治你们哥个拐卖人口的重罪。” 昱朝卖子卖女,或者自卖都可以,但拐卖是犯法的。 “熊夫郎,谢谢你,要不是你张盼就被他们拐走了,还不定怎么样了。幸亏你知道这么个法子,不然就算我强按着不让认亲,可那对男女要是赖定了盼盼,盼盼不认他们就成了不孝,名声上肯定会有妨碍。” “这算不得什么,大家一个村子住着,我总不能看着张盼落入坏人手里。”唐寿道:“张阿婆,你快带着张盼进屋缓缓吧,我看孩子吓坏了。” “嗯,好好,盼盼跟着阿婆回家。” 唐寿和熊壮山也回了熊家,“二郎,我总觉得这事不对劲,怎么不早不晚,偏偏这时候出来认亲,会不会其实是冲着咱们家来的。” “不排除。” “我让于诚于丰出去打听打听。” “叫李四去吧。他参过军,有些事比常人敏感些,许是能打听到有用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或許? 10瓶、尤加利 2瓶、远远 1瓶、一只小鲸鱼呀 1瓶、软萌小淑女☆ 1瓶、敏敏敏 1瓶、怜殿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七十五章 狍子 自从于丰于诚两个来了, 家里的账就都是于丰在记, 他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郎君,从小读书, 本来打算走科举一途, 然而却临了被家里庶出弟弟连累发卖,误了前程, 不过学业上却仍是精湛的。又有卖身契捏在手,唐寿便也不怕他耍花招使诈, 所以最近账本还没查过。 今日闲来无事想到了此茬便唤于丰取来账本, 一翻开竟是一个也不认识。就连哪样东西卖了多少钱, 他都是两眼一抹黑,连蒙带猜的看了半天, 扔不敢叫准。 “熊夫郎, 可是我哪里出错了”见唐寿只盯着那一页纸看, 半天也不翻页,且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便以为最近生意多,且杂乱,难免出了疏漏,却正被唐寿一眼看了出来。 “哈哈, 那个,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看不懂。” “啊” “那个我不识字。”唐寿尴尬道。 于丰这才想起来,他初接手账本的时候, 熊夫郎记得账属于哑巴账,就是自己都能看懂,别人却看不懂的那种。有些字丢胳膊少腿的,勉强能蒙出来,有些字根本就认不出。 实在是熊夫郎平日里表现的太精明,似乎什么都会的样子,让于丰和他接触的时候,下意识地就忽略了他没读过书的事实。便说昨天那番滴血认亲都在村子里传遍了,村人们的版本神乎其神。有好多人都说,熊夫郎是真的田螺夫郎,所以才会懂这么多常人不懂的东西,一定是熊壮山在后山救了什么,化成人形来报恩了。 昨天听村人拉住他说这些闲话的时候,他还毫不放在心上,就当听了个神话故事,现在猛然想来,确是无风不起浪,一切流言蜚语都非空穴来风,必然有迹可循。 如果熊夫郎不是被其他什么附身,只是一个乡下人家的小双儿,那么他是怎么会这么些常人不会的东西的。别的不说,那卫生纸他却看得分明,什么官家给他经营,根本就是东西是他弄出来的,未免树大招风,他找来了官家当靠山。这卫生纸有多神奇,招来了天南海北的生意人,收入有多大,没人比他更清楚了。家里那些吃食,方便面油茶面还有刚刚想出来的冷面,皆是从没前例。 要说一样还能是偶尔为之的巧合,可这么多巧合撞在一起了,怕就不是巧合,而是因为什么引起的必然。这些绝不会是一个乡下双儿应该会的,但如果要是其他什么东西附在这个双儿身上,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他会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为什么明明没读过书,不识字,却有自成体系的一套记录方式,有很大可能哪根本不是什么哑巴账,而是附身在熊夫郎身上那东西们用得沟通交流的文字形式。 细思极恐,于丰想着想着给自己吓到了。 “那个,我不就是不识字吗,你也不用这般大惊小怪的吧?”看着于丰猛然变了的脸色,唐寿道。 “怎么了,夫郎”熊壮山从外头走进来,脚边跟着懒懒,他出去喂后院的牲畜了,虽然家里已经请人帮忙了,不过有时候熊壮山还是会自己亲自去喂。在太阳底下忙乎了大半天,熊壮山出了一头汗。 看见熊壮山,唐寿就完全忘了于丰,起身拧了条凉毛巾给熊壮山擦脸,“天这么热,以后中午就别出去干活了,你跟我上楼,冲个澡,换身衣服,眯一会。” “嗯。”唐寿说什么,熊壮山就是什么,跟在人后上楼。 唐寿已经满眼都是熊壮山了,此刻根本就忘了屋里还有于丰这么个人,而于丰更是完全习惯了。熊夫郎总是这样,只要有熊壮山在的地方,其他人就都是不存在的,而熊壮山亦是如此,这二人未免太过于喜欢彼此了吧。于丰想着抬头看去,正对上熊壮山瞥向他的目光,那双除了看唐寿才会柔和下来的眼睛,此刻充满了阴鸷的警告。 这眼神太冷,令于丰瞬间就仿佛置身冰窟中,冻得全身不由打了个寒颤。又似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彻底凉透了于丰发热的头脑,使他清醒过来。 他刚才怎么了,竟似魔障了般,越想越没谱了。 于丰轻轻笑了下,如果熊夫郎真和从前有很大不同,那么身为熊夫郎枕边人的熊屠户自然会知晓,现下熊壮山都没什么表示,他们这些人管那么多干什么,未免太狗拿耗子了。 于丰将案几上的账本收拾好,等待会儿熊夫郎有时间了再拿给他看。 怕出了一身汗洗冷水澡激到,唐寿又从楼下拎了半桶温水掺在冷水中,熊壮山泡了会澡,用皂角搓过全身后洗尽一身汗味披了件浴袍出来。 唐寿歪在床头,看着熊壮山结实的胸肌在浴衣宽大的领口下欲漏不漏,舔舔了嘴唇。 “二郎,你穿这白色的浴袍真好看。” 熊壮山低头瞅着这衣不蔽体的浴袍,并不是很习惯,可唐寿说这浴袍是睡觉穿得寝衣,舒服还性感,主要是性感,他才穿的。他这个夫郎什么都好,就不有点性冷淡,每回做不两次就不给做了。熊壮山这么穿完全是为了忍辱负重,希望能引起唐寿的性趣,多给他吃两次。 熊壮山躺在床上,把唐寿抱进怀里,唐寿枕着他硬邦邦的胸膛,鼻尖是清爽的皂角味,不知道为何,明明他和熊壮山用得都是同一块皂角,可这皂角的味道落在熊壮山身上就莫名变得好闻而充满诱惑。 “二郎,我打算从今天开始跟着于丰学习识字,不然以后连账本都看不懂,岂不就成了睁眼瞎,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捣鬼都不知道。” “你喜欢就跟着他学些。” “你呢,也一起习字吧。” “我有你。” 一句话把唐寿说得心里甜滋滋的,“也是,那你不想学就不学了吧。” 未时两个人才醒过来,慢悠悠下了楼,唐寿就钻到厨房,做了两碗冰沙吃。 熊壮山三两口解决了他那晚比唐寿大了一倍的,唐寿便舀着自己的喂他,一人一勺的吃着。 “夫郎,太阳下去了些,你想不想去后山打猎,这时候正是猎野味的好时候。” 唐寿从来到这里还没去过后山呢,之前太忙了没时间,现在终于轻松了,正好去,就当玩了。 “好呀,二郎,咱们这就去吧。” 熊壮山有副自己做的弓箭,弦是牛筋做的,箭头也是铁头的,平时他舍不得用,只隔三差五地拿出来擦擦,今天都一并带在身上了。他自己那把宰杀牛羊用的大砍刀自然也没忘了拿。 “夫郎,这把短刀给你放在长靴里,有危险可以随时抽出来。还有这个长矛,你也拿着,有什么东西扑你,就用它狠狠地刺它。” “我知道了。” 后山挺大,一共穿过三个村子,上坡因为经常有人走,被踩出条不算陡峭的小路。唐寿随着熊壮山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实在走不动了。 “二郎,我们坐着休息会吧,好累。” “行。”熊壮山将唐寿背的背篓拿下来,从里面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长条垫子铺在地上,两人坐了上去。从这个角度看,正好可以看见杏花村。休息了会,两人就起身继续上山,大约又有一刻钟,熊壮山就让两人停下来。 “夫郎,咱们不往里面走了,山里面太深,万一遇到什么就麻烦了。” “行,就在这吧。” 熊壮山似乎对后山很熟,不一会就带着唐寿找到了一个野鸡窝。在距离很远的时候,唐寿甚至根本没发现鸡窝时,熊壮山就一箭射翻母鸡了。 “野鸡,正好回去用它炖蘑菇,可好吃了。” “嗯,你做的我都喜欢吃。” 忽然草丛里有了动静,熊壮山的脸色严肃起来,“听声音像是狍子,去树上躲好。”熊壮山说着就矮下身,让唐寿坐在他肩膀上,然后将人托到大树上。唐寿趴好后,熊壮山就如同一只会上树的熊,三两下自己也窜到树上。 他们刚坐好,一只傻狍子就冲了出来,竟直直向着唐寿熊壮山隐匿的大树撞了上去。那傻狍子可能撞蒙了,踉跄着在原地晃悠两下,就这么短暂的瞬间,熊壮山就拉弓搭箭,一箭射穿那傻狍子的喉咙,狍子张个个,栽倒在地。 等唐寿反应过来时,熊壮山已经跳了下去,他看狍子彻底死利索了,才反身将唐寿从树上抱下来。 这是唐寿第一次见到狍子,他还没吃过狍子肉呢。 “二郎,晚上咱们包饺子吧,就用狍子肉和野蕨菜做陷,一定好吃。” 唐寿先把自己说馋了,以前看穿越,狍子肉几乎是必不可少的,那时候唐寿就馋了这东西馋得厉害,今天中午有机会尝到了。 家里没有野蕨菜,山上却很多,熊壮山和唐寿挖了小半筐回去。 狍子被熊壮山扛在肩上,一路招摇进了村子。 “熊郎君,你这又猎到狍子了”村人问道:“这么大一只狍子你家吃得完吗,要不要卖些,不然这大热的天都吃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东北小妞1970 20瓶;唐菀慕 6瓶;有一位美人 5瓶;……、尤加利、小小小透明、30763297 2瓶;软萌小淑女☆、21751095、慕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六章 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熊壮山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 连个眼神都赖得给人,唐寿便笑着圆场道:“你知道我家里现在人口多, 狍子肉便不打算卖了, 大家伙给我家做工这么长时间也挺辛苦的,做顿好的给大家改善改善。” 那村人眼珠子粘在狍子上扯不下来, 满眼都写着馋。但唐寿这么说了, 他也不敢强求。托熊家的福,他家现在也偶尔能吃得起两顿肉了,却也只是牛肉和猪肉, 这狍子是野味, 并不是能轻易吃到的,想吃得自己上后山猎, 后山上可有大虫, 村人挖点东西都不敢往深里走, 又岂是那么容易能猎到的。镇上酒楼虽有, 那价格比一斤羊肉还要贵上许多。 等熊壮山和唐寿两个走远了,那村人道:“给熊家做工是多幸福的事呀,都得能闲着半个身子,就这还累啥。熊夫郎竟然还说他们辛苦, 真是……啧啧啧,那么大一只狍子,这下可够解馋的了。” “可不是,但也没办法,想进熊家主宅, 可比他家厂子里难进多了。便是那熊屠户的父母兄弟不也是没进去嘛,分了些营生给他们。现在他家里做工的于诚于丰听说是熊家买来的,手里捏着卖身契呢。至于李家好像是曾在战场上救过熊屠户的命,这才被熊家留下。” “也不怪熊家选人严苛,他家那些手艺都是独一无二的,要是有人生了坏心,随便泄露出去个方子,损失都将不可估量。” 可不是嘛,瞅着熊夫郎哥熊屠户逐渐远去的背影,村人不免感叹。时也、运也、命也。以前的熊家,穷得别说吃肉了,饭也吃不饱,逢年过节能敞开肚皮吃顿饱饭,大人孩子都要感天谢地,便以为过了个丰收年。 这不,就因为家穷,家里的三郎五娘子至今未说上亲,都怕一个弄不好成了拖累。如今倒是有许多人上门说亲,可熊家倒是不着急了,眼看着家里日子越过越好,那些来求亲的反倒成了高攀,熊家便想要找个主要还是奔着人来的亲家。 于丰打开门看见熊壮山肩上扛着头狍子,就知道家里这是要改善伙食了,喜得连忙去接。 熊壮山道:“不用,我来。这狍子皮毛是完整的,整个剥下来,哪天再猎个就可以给我夫郎做件大氅,留着冬日里穿。” 于丰这才发现,这狍子是被一箭穿喉死的,熊壮山打猎的本事竟这般精湛。 时时刻刻都被人放在心尖上的感觉,真的是一种语言无法形容出来的幸福,心头那般温暖明媚,开满鲜花。 唐寿笑呵呵道:“让二郎去收拾吧,这个是他的本行,你们比不过他。你去小楼里看看李四娘子她们忙什么呢,要是不忙,叫她们一起过来帮忙,咱们晚上吃饺子。” “晚上吃饺子啊?”于丰高兴地问道:“狍子肉的” “对。” “那好,我这就去叫他们过来帮忙,保管他们都没事。” “去吧。” 于丰纵然自允是位读书郎,可还是高兴到忘了礼度,一路飞奔到小楼。 “李四娘子。”还没等进屋于丰就先喊上了。 这个于丰一向稳重,不似于诚那般风风火火,今个突然这般,婉晴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吓得慌忙出来。没想到于丰却是一脸掩藏不住的笑意,哪有什么事,分明是高兴的。 婉晴也放下心了,跟着笑道:“有什么好事,于大郎你这般高兴。” “熊郎君猎到狍子了,一会儿要用狍子肉做馅,给咱们包饺子吃。” “饺子那是什么吃食。”婉晴来得时间短,在这段日子中,熊家还没吃过饺子。不过唐寿一日一个花样的给熊壮山做菜,虽然没都吃过,也知道能让于丰这个读书人喜成这样,应该是个很好吃的吃食。联想到熊夫郎做出的其他吃食,婉晴顿时也跟着馋了起来。 “饺子是一种带馅的面食,皮薄馅大,比包子还要好吃,你吃过就知道了,好吃得紧。”于丰问道:“你这边可还有什么忙的了,没有就赶紧过去帮着包饺子吧。” “三楼甲子房客人要吃方便面,我这正要煮,你就过来了。” “方便面好煮,我就能来,你快过去帮着包饺子吧。” “那行,客人人多,方便面给下五袋,另外加五个鸡蛋,还要一碟炝拌海带。” 于丰答道:“我知道了。” “大娘子你跟着阿娘过去帮忙,三娘子就在屋子玩院子里玩都行,别乱跑,也别和陌生人乱搭讪,说些有的没的,知道不?” 三娘子乖巧地道:“阿娘,我知道的,你都告诉过我了,我都记下来。” 嘱咐过三娘子,婉晴带着大娘子来到主宅厨房,唐寿正在和面。 “熊夫郎,面交给我和吧,软硬同蒸包子那样的面就行吧” “可以。”唐寿让给婉晴,自己拧了条凉方巾,“我去看看二郎,再去地窖里取些吃食,这边就交给你了。” 只宰杀倒还好办,可要剥完整的皮子就比较费事了,便是熊壮山这样的老猎户,也得费些功夫。 “二郎,热了吧,你把脸凑过来,我给你擦擦。” 熊壮山并没有感觉出来热,不过他夫郎特意拧了方巾来看他,他也不会驳了夫郎的面子,就把脸凑了过去。 唐寿给他擦了两把脸降降温后,便蹲在地上,想要和熊壮山腻歪着说会话。 可还没开口,熊壮山就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唐寿道:“回屋去,这太血腥,吓到你。” 唐寿突然想到他刚穿来不久,熊壮山为了给他猎两张皮子,腿受伤了,利用杀羊的血腥吓他的情景。那时候熊壮山故意吓他,还用舌头舔刀尖上的血,仿佛一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他确实被吓到了。可现在他竟和这个吓他的人两情相悦了,缘分当真是奇妙的东西。 “那好吧,我回屋里等你。” 路上碰到几个跑商,都是问他冷面的做法。唐寿想卖冷面,自然不会藏着掖着冷面的做法,要是都不会做,谁还买他家冷面。 “就这么简单”那跑商道:“不用什么骨汤秘方啥的?” 唐寿笑道:“不用,就是这么简单。不过别看它做法简单,味道却好。” “嗯,这个倒是。”跑商道:“熊夫郎,冷面你也出那种独立的真空包装吧,那样的吃食保存的时间长,我还能带回去,不然这大热的天,没等到地方,冷面就坏了。” “行,我回头告诉食品厂一声,让他们加工些。” 那跑商说完生意上的事,也不着急离开,笑嘻嘻地道:“听说熊夫郎晚上要用狍子肉包饺子,不知道能不能多包些,匀出几盘给我们解解馋。” 唐寿想了想狍子肉还有挺多,也够吃,就道:“一盘十五个饺子,三十五文一盘,能吃的不够一人吃得,你要是不嫌贵,可以。” 那跑商马上道:“不嫌贵,不嫌贵,给我来五盘,另外煮十碗冷面,我们十个人正好吃个肚饱。” “那行,半个时辰左右就能好,到时候给你送过去。” “好咧。” 地窖里有海带和干豆腐,唐寿打算用它两炝拌两道小菜,又取了些猪肉里脊,一会儿再炸个小酥肉,正配。要不只吃饺子没有配菜未免有些单调。 在等熊壮山宰杀狍子这会儿功夫,唐寿将两个炝拌菜先做出来,这么一会儿功夫即便天热也不会坏,所以可以先做。小酥肉却不行,炸出来不立刻吃,放会就不酥了。唐寿只将肉切成小条,打了五个蛋清和面搅拌好就放在了一边,打算一会包完饺子再炸。 唐寿这边一切准备好后也就一盏茶的功夫,熊壮山就处理好狍子肉了。 剁陷是个力气活,肉质剁得越糜烂越好吃,便交个熊壮山剁了。 伴着砰砰的剁陷声,唐寿道:“二郎,咱们刚猎了狍子回来,村人都看见了,用不用过去叫阿娘阿父他们一声。” 熊壮山停下刀,看他。 唐寿忙道:“二郎,如果你不愿意,咱们就不去叫他们,就算村人说些杂七杂八的话我也不怕。” 熊壮山不言,看向他的眼神越发深沉。 唐寿急忙解释道:“从前我极力撮合你和阿娘阿父那边的关系,是因为那会儿我存着要走的心思,总担心我一旦走了,剩下你自己孤孤单单,万一发生个什么事,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要是能和那边缓和了关系,真有眼热的,那边肯定不会坐观上壁,你也能有几个可用的帮手。” 唐寿看着熊壮山呐呐道:“你性子这般暴躁,我也怕你一怒之下做出些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想着到时候能有人劝说你一二,才会那般不藏私的极力教他们。” “现在有我在,遇事你也不会孤立无援,和那边的关系缓不缓和的也不打紧了。只要你高兴怎样都好。” 下巴被两根手指捏着抬起来,对上熊壮山晦暗不明的眼神,“如今你不想走了” “不走了。”唐寿直直地回望着熊壮山的眼睛,和他的视线胶着在一起,不知道在谁的眼睛里黏黏糊糊成一团。“我的心现下在这里,”唐寿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点着熊壮山的胸膛,“我还能往哪里走。二郎,人没心还怎么活” 熊壮山的两根手指稍一使力,唐寿的脑袋就被提了起来,以一种献祭的姿态呈现在熊壮山眼前。熊壮山被这稍有些卑微的姿态刺激得眼神愈发深了,浓重得似化不开墨。他倏然低下头,野兽般啃咬着唐寿的唇舌,唐寿顺从的张开嘴,与熊壮山纠缠在一处。两人顿时忘我地吻在一起。 “熊夫郎,你看这面醒成……”婉晴走进厨房一抬头就看见熊壮山和唐寿正抱在一起啃,虽然听见她声音迅速就分开了,可婉晴还是看到了。她的脸倏然红透了,一时间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唐寿爆红着脸,轻咳了两声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过来,低头瞅了眼面团,也不知道看没看清,“嗯,行了,你拿到餐厅吧,一会儿咱们去那边包饺子。” “嗯,啊,我……我知道了。”婉晴跟火烧屁股似得往外走,走到门口把正要跟进来的女儿也一并拽走了。 唐寿转头就见熊壮山又重新剁起了肉馅,脸不红不白的,镇静自若。 “二郎,你脸皮是什么做的,这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嘛”唐寿双手捂在自己发烫的脸颊上,有种随便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羞耻感,一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四娘子。可熊壮山倒好,竟跟没这么回事似得,唐寿怎能不愤愤。 熊壮山大力剁着肉馅,理直气壮道:“这里是我家,我在自己的家里和自己的夫郎做些亲密的事情不正应该吗?” 瞥了眼唐寿,熊壮山语气稍微有那么一点不满道:“多余的人是他们,这里是我的家,不该出现的也是他们。在我的家里打扰我和我夫郎亲热,该感到抱歉的还应该是他们,我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所以要是有眼色,他们就应该知道搬出去住,就不会打扰我们了。” 唐寿:“……” 说得这么有理有据,唐寿竟无言以对。 算了,大笨熊的脑回路怎么可能和正常人一样,他就别多问了,到最后也只能给自己添堵。 饺子馅是野蕨菜狍子肉,除此之外只加了一点葱花。还没有包,只是肉馅端上来,看着闻着就令人胃口大开。 这么香的肉馅暂时冲淡了满室尴尬,婉晴道:“这肉馅拌得真香,熊夫郎你手艺真棒。” 唐寿矜持地笑笑。 “夫郎,我去叫阿娘阿父他们。”熊壮山洗了手从厨房出来。 “你……”唐寿瞥了眼婉晴,觉得这话不大适合在外人跟前说,就不问了。 熊壮山明白他的意思,回答道:“无碍,我没所谓。” 熊父熊母接手了糕点的生意,唐寿便立刻不做着卖了,随着来往杏花村的人越来越多,他家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有的跑商会买很多,一部分留着自己吃,一部分打算带回去卖。加上熊铁熊柱又被安排进厂子,熊家忙成一坨,这会儿才闲下来。 “阿娘,今天的核桃酥做多了,还有三斤多的量没卖出去。”熊大嫂将剩下核桃酥码在一起,用盖子盖上,这样即便留到明天再卖,核桃酥也不会变软。 熊母道:“一会儿晚饭时候还能卖些,留下一半,剩下一半给阿山送去。这么热的天,阿山夫郎肯定嫌热不会做,也不知道他们多久没做过了,肯定也想吃了。” 平时孩子们吃一块都要熊母批准,且并不许孩子们总吃,现在给她二儿子一下送去一斤多也不心疼了。可对此不管是熊大嫂还是五娘子都没有怨言不说,也同样认为应该的。没有唐寿她们也不可能学会这手艺,也许还在过着从前吃顿饱饭就知足的日子。 “阿娘。”熊大嫂正装着核桃酥,熊壮山就走进来。 “是阿山,你怎么来了”熊母高兴地脱口问了句。问完觉得这话有点不愿意让人来的意思,连忙补救道:“阿娘正叨咕着你呢,寻思一会儿要给你送点核桃酥过去,正好当零嘴,饿的时候吃点。” “不用了,我夫郎总做给我吃。” “总做啊。”熊母怔了下,她以为凭着唐寿的懒劲,天又这般热,唐寿应该是绝不会愿意做的,没想到竟是总做着吃。“总做也没事,现在不是家里没有嘛,拿着回去吃。” 熊母塞给他,熊壮山也就没再推辞,将三包核桃酥拎在手里。“我今个猎了狍子,要包狍子陷饺子,夫郎让我过来叫你们去吃。” 熊母本来想说不去了,狍子肉比羊肉还贵,留着卖钱吧。话刚到嗓子眼就反应过来,现在二儿子家里不差钱了,一只狍子猎到了正好留在家里吃。阿山能主动来叫他,这正是缓和关系的好时机,熊母便忙‘哎哎’地答应着。 熊母家虽说日子过起来了,家里也时不时地吃顿肉,但饺子还真没包过,扔是去年在熊壮山家里吃过那一回。这会儿被熊壮山突然提起,就都馋了。 “大郎娘子和五娘子都跟着我一同过去,咱们这么多人吃,阿山夫郎肯定包不过来,赶紧都过去帮忙。” 熊大嫂问:“阿娘,那家里的生意……” “再卖就都是些零户,一斤多核桃酥的事,那么点东西不卖了,都装起来给阿山和他夫郎送去。”熊母看着大儿子家的二个小子,皱着眉头道:“你们两个去外面玩,吃饭了叫你们,别去你二叔家胡闹,你二叔不喜欢热闹,知道不?” 两个小孩有玩的也不在乎哪,更何况熊壮山凶神恶煞的,两个孩子就只看着他便都觉得害怕,也不愿意去他家玩。 三人收拾了下,就来到熊壮山家。唐寿已经教会了婉晴和李大娘子包饺子和擀饼。 见熊母等人进来,婉晴拉着李大娘子忙站起来问好。 虽然婉晴一家是二儿子家的长工,但同时也是二儿子的救命恩人,所以熊母还是挺尊重他们的。 赶紧打开油纸包,取了两块核桃酥出来,“自己家做的糕点,都尝尝。”熊母热情地将糕点塞进李大娘子手里。 没有阿娘的许可,李大娘子不敢要,就推辞着,后来见实在推辞不过,婉晴才允许她收了的。 多了熊母一家,唐寿又和了两碗面,拌了一些肉馅。 熊家三个女人都是快手,有她们的加入,不一会儿就包出三百多只饺子,再包时唐寿就道:“再包一百个陷比这小的,这个是客人要吃的。” “晓得了。” 客人吃的自然不可能像自家人吃的那般皮薄馅大,虽不至于一口咬不到陷,但肯定不会多到那里去。不然比羊肉还贵的狍子肉不就赔钱了。 包完饺子食品厂也下工了,熊铁熊柱刚领着小孩子们前脚进来,后脚出去打探消息的于诚和李四也回来了。 “二郎。”唐寿指了指于诚李四,熊壮山点点头,便和他出来了。 一楼听厅堂人有熊铁熊柱和小孩子,不是说话的地,就躲进一楼建的那间临时供客人们休息的小屋,唐寿从里面上了锁,才转身坐到床边小声问:“可打探到什么了?” 李四点头:“那个女人确实在几年前生过一个双儿,推算着年纪和张盼差不多大。不过我问过许多村人,村人们都说没见过那个双儿,有人问过,他们自己家人说那个双儿生下来就夭折了。不过鉴于那小娘子婆家是真的穷,那双儿到底是自然夭折还是生下后被掐死了,亦或是扔在哪里,村人也说不好。” 唐寿蹙眉,“所以张盼很可能真的是他们的孩子,那我这样做岂不算做错了。” “当然不算。”于诚连忙道:“是不是亲生的不知道,但她们想认回孩子的事绝对不简单。他们来咱们杏花村认亲前,家里曾来过东京的人,而且那人似乎是姓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福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橘子味的蛋糕、wsghlby、?或許? 10瓶;悠、顾越声 8瓶;尔来三四年、细水水呀 5瓶;有一位美人 4瓶;怜殿瑞、绯尹 2瓶;慕颜、35963378、尤加利、小福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七章 遇见你,我很欢喜 “姓王。”唐寿冷笑着。 与他们熊家有过, 又是来自东京的王姓,不用脑袋想都知道是谁。 之前王家嫡脉耍阴私,妄想强取豪夺牙香方子, 虽事到最后终究未成, 不过梁子却是结下了。 当初唐寿确实很是愤慨一阵,可王家嫡脉远在东京, 历经数十年, 很深稳固。那会儿他又只是个杏花村小小的农夫, 手里只捏着一个牙香方子,在东京王家嫡脉跟前, 许是就是个走街串巷叫卖的小商贩, 抬抬手指就能压死。 在这种实力悬殊的情况下, 不想做当车的螳臂, 被碾死在车轮下,熊家只能咽下这口气。后来东家嫡脉消停了一段, 唐寿还当他们是想明白了,以为他们是看在镇北王和官家的面子上, 不愿结下死结。 哪成想, 东京王家嫡脉竟是憋着这口气, 随时随地要渗透进熊家, 企图搞垮他们。 唐寿的面上失去了往日和善的笑容,变得冰冷起来:“有些人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却偏要闯进来,即是自寻死路, 我们自然要成全他。” 李四于诚垂着眼睛看向地面,规规矩矩地站着,并不多言一语。 唐寿摆摆手,“好了,你们两个先去饭厅帮忙吧。” “是。”李四和于丰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熊壮山和唐寿两人。 “二郎,王家这般一次次凑上来膈应人,实在欺人太甚。咱们要是继续不理他,他还当真以为是怕了他,是时候给他个教训了。” 熊壮山的眼神阴鸷而暴戾,冷得吓人。然当转头看向唐寿时,却如退潮般霎时消散了干净,柔和了起来。 “夫郎,要么不动,要么一击必杀!” “你的意思是使王家彻底败落,永无翻身之日?” “对。” 禁闭的房门在外被敲了三下,熊母的声音传来,“阿山阿山夫郎,饺子煮好了,快出来吃吧。” “夫郎,咱们先去吃饺子吧。王家,不足为虑。”熊壮山起身拉开门,侧身退了步,让唐寿先行出去,自己才跟上去。 大人们在厨房里张罗,忙着放桌子摆碗筷,两个小孩子便没人管了,又因为一会儿要吃肉,更是兴奋,撒着欢的在房子跑。 唐寿莆一出屋,你追我赶的两个小孩子就似炮弹一样朝他射过来,手里还拿着两支尖锐的长长的物体,小孩子举着的尖锐物正好可以够到唐寿眼睛的位置,朝他直直扎来。唐寿才刚反应过来,却已经晚了,那东西就到了眼前,眼看着就要刺进他的眼球。 陡然间横空里伸手一双大掌,一把抓住那尖锐物,劈手夺了下来。 熊壮山从唐寿身后走出,双眼中暴风雪弥漫,黑沉沉的风雨欲来。 两个小孩子本就和熊壮山这个二叔不熟悉,加之熊壮山生气时,成人也胆颤的煞气,登时吓得哇一声就大哭起来。 熊大嫂正端了一盘饺子要给小楼那边的客人送去,就看见两个孩子站在熊壮山腿边,哇哇哭得厉害。 熊大嫂连忙跑了过来,抱住两个孩子,这时候才发现小儿子手里攥着一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的长矛。大儿子手里虽然空空如也,可熊壮山手里却拿着一支。他的脸色令她这个成年人也害怕,而他身后一向和气的唐寿却惨白着脸色,后怕的样子。 熊大嫂顿时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她抬手就拍在大儿子的屁股上,“你们从哪拿的长矛,这东西这样危险你们也敢拿,扎到人怎么办?” 大儿子本就怕,被打的哭得更甚了。很快将熊母招了出来,熊母一看打的是她的大孙子,立刻就不干了,跑上前就将孩子从熊大嫂怀里拽进她怀里。 喝叱熊大嫂道:“大好的日子你打孩子干什么,这么热的天招他哭,有病了怎么办?”转首又抱着孩子轻轻地拍,“别哭了,聪聪,一会儿给你吃肉肉。” “阿娘。”熊大嫂瞅眼唐寿,解释道:“你看他两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长矛疯着跑,刚才差点撞到二郎夫郎。” 熊壮山冷冷地接道:“要不是我伸手快,他已经把长矛扎进我夫郎眼睛里了。” 熊母顿时变得尴尬起来,拉着大孙子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熊大嫂没想到这么严重,还以为就是小孩子拿着长矛玩耍,被熊壮山看见觉得太过危险抢了下来。现在熊壮山这么一说,考虑到熊壮山和她们这边关系本就不亲近,是唐寿多次调和,才有了今天这次请客。要是因为两个孩子无意识地行为,没处理好,再使关系降回原点,她便又成了熊家的罪人了。 于是忙拿出态度,喝叱着孩子道歉,熊母也尴尬地推了推大孙子。 “对……对不起……”聪聪抽噎着道。 唐寿拉了拉熊壮山的袖子,轻轻对熊壮山摇了摇头。 “也怨我,我和二郎捉了狍子回来后便将长矛放在了厨房,没及时收起来,这才被两个孩子拿出来玩。”唐寿道:“幸好并没有伤到人,以后别玩这么危险的东西了。” 聪聪点着头,随后钻进熊母怀里。 “大嫂这是要给小楼的客人送饺子去,赶紧过去吧,免得一会儿回来饺子都凉了。” 熊大嫂这才起身重新端起饺子送去小楼那边。 饭厅里地方太小坐不下这么多人,便在厅堂里放了两张桌子。于诚于丰只名义上是熊家的下人,而李四虽是帮工却占着救过熊壮山的名声。所以唐寿也搞什么主仆有别,让他们另外在放一桌,干脆就直接男人坐一桌,女人坐一桌。至于他自己当然得坐在男人这一桌上。 “熊夫郎,我看你和熊郎君商量事,就没打扰你,将小酥肉直接炸了,你尝尝看,做得怎么样?”于诚指着已经炸好的小酥肉,上面洒了盐、胡椒和茱萸磨成的粉。 唐寿夹起一块小酥肉尝了尝,火候正好,外焦里嫩,因为洒了调料,咸蛋也适中。 “不错,很棒。”唐寿随手夹了筷小酥肉放在熊壮山碟子里,“你也尝尝,味道真的很好。” 熊壮山夹起来吃了,“嗯,不错。” 于诚咧着嘴笑,唐寿招呼众人吃饺子。 狍子肉和羊肉猪肉的味道均不一样,它本身很腥,但唐寿在里面加了醋料酒和姜去腥,也就吃不出来了。它的肉质要有嚼劲一些,比较弹,少许的野菜和葱花将狍子肉提了鲜。 吃口狍子肉馅的饺子,再吃口小酥肉或者炝拌菜,真是绝配。 熊父感叹道:“阿山夫郎的手艺真是绝了,我吃狍子肉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吃过这种做法,别说,真是香。这要是再喝点酒,可就真是绝味了。” 熊铁咽下嘴里的饺子,笑道:“阿父你要喝酒,我回去给你取,前些日子我不是在镇上给你买了些好酒,你一直也没舍得喝。正好今日有好菜,就差它了。” 说着熊铁就起身要回去取,还对熊壮山说道:“二弟你也好酒,想必一定也觉得少些什么吧。” “不能喝酒。”熊壮山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就道。 “啊?”熊铁呆了呆。 “我夫郎闻不得酒味,身上会起疹子,所以不能喝酒。” 于丰也跟着道:“就因为熊夫郎的这个毛病,熊郎君已经把酒忌了,平时家人客人也是不允许喝酒的。就连上次县令大人来,知道了我家夫郎这个毛病,也没喝酒。” “那就不要喝了,一个酒喝不喝的不能怎样,要是给阿山夫郎招病了,那可不行。”熊母在另一个桌子上道:“一家人吃饭就是个图个团圆,不能喝就不要喝了。” “那就不喝了,有这美味不喝酒还能多吃几个饺子,今个咱们就敞开了肚皮可劲吃。”熊父道。 “对,咱们今个就是吃饺子,吃到过瘾。” 虽然没酒,但人多,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的,边说边吃,一桌人也差不多吃了近一个时辰。 饭后是几个女人收拾刷碗的,饺子没剩下几个,唐寿就没给熊母拿,而是让熊壮山另外割了些狍子肉给他们带走了。 晚上,唐寿躺在熊壮山怀里,从敞开的窗户望向夜空,璀璨的星辰闪烁着,如点缀在夜空中的钻石,又仿佛银河瀑布,美得不真实。 熊壮山轻轻翻个身,将唐寿完全抱在怀里,“夫郎,你看什么呢?” “看星空。”唐寿转过脑袋,看着熊壮山,“二郎,遇见你,我很欢喜。” 回应唐寿的是熊壮山温柔的吻。一番云雨过后,唐寿昏沉入睡,熊壮山亲在他的唇上,双眼中满是柔情。 “夫郎,你是我熊壮山生生世世的夫郎,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午夜梦回,李四于梦中陡然一跳着惊醒过来,连带着和他同床的婉晴也惊醒。 “怎么了?”婉晴关切地问道。 “晚上吃太多,做噩梦了。” 婉晴借着从窗户里漏进来的月光,看见李四似要哭出来的神情,就知道他怕是梦到二儿子了。 想二儿子跟着他们只遭罪未享受过半天的福气,小时候求得不过是能吃饱肚子,可到最后即便被卖了前,也没吃饱肚子。更别说如今日这般敞开肚皮大吃一顿肉了,他们能有今日的吃香喝辣,住高楼庭阁,全是二儿子换来的。 也不知道他们的二儿子今时今日在干什么,可还好?主家可有看在他年纪小的份上善待他?又可曾能吃饱了 想到儿子,又想到今日那顿可劲吃的喷香的饺子,婉晴一介女流终究没李四的坚强,流下眼泪。 “别哭了,二郎还活着,只要活着,咱们家就有希望还能团圆。” “咱们一家人还能有重新团聚的一天吗?” “会的,一定会的。” 东京,王三郎看着熟睡在怀里的女人,眼里闪过一抹厌烦,推开人,从床上爬了起来。 守在外间的小厮听到动静,连忙跑进来,见王三郎在穿衣服,紧着过去服侍。 “三郎君这是怎么了,这大半夜的怎地就起来了” 王三郎对着小厮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吵醒床上的女人,直到两人出了院子,王三郎不屑道:“这种女人到底上不得台面。” 小厮想到今天王三郎来时,刚进门,女人就哭哭啼啼的。本来他家郎君在外头养女人不过就是寻乐子罢了,这一来就撞上哭丧的能心情好嘛。 偏那女人还不知,不停地逼问王三郎什么时候能把她抬进门。 王三郎可是东京王家嫡出的三郎君,在东京里也算有些脸面的大户。想用女儿攀权的不在少数,怎么可能娶个被休过的女人。于面子上也过不去,岂不在给整个王家抹黑。 那女人不知道是真单纯还是单蠢,不想着多从王三郎手里捞银子,只一心做着嫁入王家的美梦,终于给王三郎弄烦了,今个更是半夜爬起来跑了,也不知道再来是什么时候。 小厮跟在王三郎身后匆匆走着,知道有段时间怕是见不到那女人了。 次日一早醒来,摸着冷冰冰身侧,二娘面色阴沉下来。 “小菊,小菊……”二娘坐起身问伺候的婢女道:“三郎昨日什么时候走的?” “丑时。” 二娘骂道:“你怎么不拦着他!” 王三郎才是主君,她只是婢女,她怎么敢拦? 小菊低头不吭声,这样子让二娘更生气,挥手呵斥着,“赶紧下去。” 小菊出了屋子,跟她同是被派来伺候的另一个婢女小声道:“挨骂了你也别往心里去,我听说,她要完了。” “完了?”小菊惊诧道:“这才多久,没两个月吧,三郎君这就过了新鲜劲。” “早就过了,本来咱们三郎君还挺喜欢她那小家碧玉的长相,原还能多宠她几日,可谁让她自己作,不知道好好珍惜,三郎君来一次,也不知道哄着,就知道逼问三郎什么时候把她抬进家门,得不到确切日子就跟三郎君哭。总哭的,谁不烦,这不三郎君就腻了。” 那婢女左右看看,神秘地道:“听闻三郎君要娶亲了,估计要不了几日,就得处理了她。” 这时候二娘原来的夫家高二却在长街上卖方便面卖得红火,来吃面的都是些学生或者有些钱财的小郎君和小娘子。 “给我来碗方便面,蛋、火腿、鱿鱼和大虾每样都给我来一份,要顶配的。”来人住得地方与高二的摊子南辕北辙,特意走过来就是为了吃方便面,他对同伴道:“你加些什么,要不就和我放一样的吧。” “行吧,我也没吃过,就吃和你一样的搭配。”同伴道:“不过这方便面当真就那么好吃,为此你还拉着我特意从南头走来,腿都给我走酸了。” “你呀,吃到方便面就知道了,这么远的路完全是值得的。” “真就那么好吃?” “就这么好吃。” “客人,方便面好了。”高二笑呵呵地将面端上来,还没看清面什么样,同伴就闻到一股浓郁的喷香,禁不住深深吸了一口,叹道:“真香。” “香吧?” “嗯。”同伴低头看着面完,弯弯曲曲的面条躺在微红的汤水中,面上飘着鸡蛋火腿并海鲜和大虾,看着更是令人食指大动。 他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后,就停不下来了,当一碗面都吃完,肚子撑到,才惊觉自己吃了个干净。 他旁边的人这时也落了筷子,碗里同样干净的连汤渣都没有。 “怎么样,我就说好吃吧。” “好吃,真是太好吃了,我吃过这么多家面条,没有一个是这么个味道。你也真是的,有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不早告诉我。” “哎呀,我也是刚知道的,这不就带你来了。” 听着客人间的吵吵闹闹,高二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有一位美人、源团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1139208 28瓶;一朵薑、24970449 20瓶;?或許?、羽羽、白糖、寒冷的夏天 10瓶;七彩的黑 4瓶;16568836、小蚂蚁 3瓶;子非鱼、怜殿瑞、慕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八章 分成 “宋司监, 您这边请。”宫人弯着腰,恭敬的为宋荣耀引路。 在宫里当差的谁不知道监管纸章生意的宋司监正是风头无两的时候,便是监管盐茶生意的黄、朱两大监司现在也要靠后。 “宋监司,您小心脚下的门槛,这边到了。”宫人打了门帘,宋荣耀抬脚刚要进, 忽地想起什么, 退了回来,从袖中摸出一点碎银,赏给引路的宫人。“辛苦你了。” 那宫人推辞两下便收下了,眉开眼笑道:“您可真是太客气了。”说完左右看了看, 见四下无人,便以掌掩嘴小声道:“监司, 官家今个的心情不错,就等着您的好消息呢,您快快进去吧。” 宋荣耀朝他拱拱手, 抬腿迈进书房。 “臣宋荣耀拜见官家,祝官家洪福齐天,万岁万岁万万岁!”宋荣耀刚跪下, 上首的官家便走下来,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官家扶着宋荣耀的手臂, 亲切和善地道:“爱卿一路辛劳,快快请起。” 宋荣耀忙道:“为官家做事,不敢言劳累。” 官家笑道:“你呀, 什么都好,就是太谨小慎微了。” 不谨小慎微,官家怎么会把纸章生意放心交给他。 宋荣耀将三本账本的誊写本呈上,“官家,这是除了杏花村外其他三处试点的账本。” 官家点点头,随后接过,坐回案几旁,指了指道:“爱卿也坐。”然后就一心一意看了起来。 官家看得极其详细,每一笔账都要再将三处账本仔细对比过后,才看下一处。偶有某家纸章种类较其他两处卖得差异额过大时,官家还会停下来细问。即便事先看过无数次账本都没找出毛病,宋荣耀还是被官家仔细的态度吓出一头汗。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官家终于看完了,宋荣耀的心也跟着落挺了。 官家面上扫去了严苛,满面笑意,“宋监司,你做的很好,吾心甚悦。” 宋荣耀这才敢生出欢喜。 “取账面二成送到镇北王府,再取二成送到杏花村熊壮山家里,这两件事你亲自去办,不要惊动他人。” “是。” “另外你再誊写两份账本分别送到镇北王和杏花村熊家。”官家挥挥手,“下去吧。”话毕,又低头看起了账本。 回去后,宋荣耀就将银子准备好,连夜送去镇北王府上。镇北王这里便是官家不吩咐,宋荣耀也必然会亲自走这一遭。毕竟镇北王的身份摆在这里,战功卓勋,同时还是官家唯一的胞弟。至于杏花村…… 宋荣耀微微蹙眉,对着案几上的账本发呆,他娘子端了碗参汤进来,放进他案几上,宋荣耀都没反应。 “郎君。”宋家娘子伸手对着宋荣耀的双眼摆了摆,见宋荣耀双眼眨了下,转头看向她,笑道:“这是想什么,想得这般出神。看你,年纪不大,两条眉毛蹙得却像个老头子。” “是娘子啊。”宋荣耀回过神来,松开紧皱的眉头,“我在想杏花村的事情想得入神了。” “杏花村?”宋家娘子问道:“一个农村何劳郎君这般费却心神,莫不是当地官员惹了什么大乱子?” 宋荣耀摇头,“非也。娘子可还记得去年东岁,金家来人给咱家盘炕,那盘炕之法便是出自杏花村一户熊姓人家,后来那盘炕之法被献了出来,官家还张榜广誉过。” “原来那火炕就是杏花村传出来的,那真是个好东西,去年东岁,阿父只要下朝回家就必然要坐在那火炕上,后来甚至连公事也一并搬到炕上处理了。”宋家娘子道:“你知道的,为此阿父还念叨了几个兄长,言他们不如你这个女婿孝顺,有好东西想着他。” “只是这熊家到底是户农家,不知郎君有何为他烦神?” 宋荣耀道:“当初官家封我为监司时,便吩咐过我,杏花村熊家的生意不用我监管。无论是纸铺经营,规章制度还有账务等等,一律不准插手。就连建厂的银子,也是比对别处需要多少,就给杏花村熊家送去多少,后续事宜我完全没管。” 宋荣耀无意识地摸着参汤碗沿,“当时我虽觉得奇怪,但却从未放到心上,只以为这是官家给予熊家进献祖传盘炕之法的补偿。” “可现下看来又不是那么回事了,要是补偿的话,只给他家一个铺子便也够了,何需还要给熊家其他铺子盈利的二成,且还要连着账本一同送去,官家此举这是何意?” 宋家娘子柔声道:“听郎君这般讲,我怎么越听越像是合股呢。”说完,宋家娘子又忙摆手道:“郎君莫要听我胡说,我哪里懂得朝堂上的大事。” “合股?”宋荣耀喃喃自语地重复着,忽然混沌的脑海便清明起来,他豁然开朗,“是呀,合股,是我之前想左了。这分明就是合开的形式,不然堂堂官家凭什么将账务给一个村户看,凭什么又给账面上两成利,要是合股就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可官家为什么要和一个农户合股呀,这能给官家带来什么好处?” “好处自然不能。”宋荣耀面色肃穆起来,“除非,那卫生纸的做法是熊家想出来的。” 官家从来没和他讲过这事,不过却也并不奇怪,毕竟卫生纸撼动了东京许多大家族的利益,就连当初官家想开纸铺,也是力排万难。在这种情况下,一旦被人知道卫生纸是熊家想出来的,他家才是损害了他们利益的源头,怕是要祸端不断。 而伴在官家身侧,官家不点明,需要他们猜的事也从来不少。 “无论如何,这熊家我是势必要走一遭了,总要知道我这个纸监司的东家到底都有谁。” 宋荣耀一路走来,本以为会是穷人僻壤、人烟稀少,却没想到越是近了杏花村地界,越显热闹。虽然不若东京那般繁荣昌盛,却也来往行商不断,其中甚至有许多五官异域的外番人。 镇上通往杏花村修出了条官道,可容三两单匹马车通过,一点不显拥挤。官道两旁正在发展,只零星有几户商铺,走了一刻,便见前头出现了个厂子,高墙大院,门第森严,还以为是哪家大户人家,走进了才发现竟是造纸厂,院墙垒得太高,完全看不见院里的情况。走了再有一刻钟,便又见一厂子,上书桃花源食品厂。宋荣耀总觉得桃花源这三个字很熟悉,一时间却也想不起来了。 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来到杏花村。熊家就在杏花村村头,远远的便可以看见他家的小楼。走进了发现熊家墙外修了个小花坛,里面种着些小野菊和爬山虎,爬山虎此时正是茂盛,藤蔓爬了满墙,正好遮住墙体,使人看不大清下面的土墙。 一块由官家亲笔提字的桃花源匾额悬挂在门上头,看见这熟悉的笔迹,宋荣耀猛然想起,刚刚路过一个叫做桃花源的食品厂,为什么会感到那般眼熟。这桃花源不就是最早有了刷牙子和牙香的商号,继而又出了油茶面、方便面等火爆东京的美食。即便现在天热了,油茶面喝得少了,可方便面却一点不耽误吃。 想到东京街头的一家方便面摊子,宋荣耀不由得就有些馋了。转眼再看向熊家的目光,却更添了抹谨慎。 熊家大门开着一半,宋荣耀便叫跟来的人进去通传,很快边有两人走出,一个是双儿,另一个是汉子。那双儿长相清秀,眉眼含笑,看着就是聪敏灵慧的人。那汉子却是凶神恶煞,周身泛着煞气,瞅人时双眼都是阴鸷,一副令人只看着便心生恐惧的长相。 “宋监司,有失远迎,快快请进。”唐寿笑着道。 宋荣耀同样抱以笑容,半点不拿乔,“快别叫我宋监司了,我此次出来,不易太过张扬。” 唐寿便从善如流道:“宋郎君。” 宋荣耀笑着应声,转头对小厮招招手,小厮抱下一个不大的小箱子。 “这是纸铺上月的分成,官家叫我送来。” 这可都是银子呀。唐寿忙上前抱箱子,可小箱子看着不大,却挺沉,猛地往下坠了坠。幸好熊壮山及时搭把手,稳稳托住了,唐寿便转手把装银子的小箱子塞给熊壮山了。 “宋郎君一路走来辛苦了,快进屋休息会,我这就叫人给你准备洗澡水。” 宋荣耀跟在唐寿身后走,脚下是鹅卵石铺成的石子路,两边是些花丛,花丛后边便是树木,再往前有鹅卵石的小路便分了叉,一条继续蜿蜒前行,一条拐进树木丛中。又走了几步,便见树林掩映间露出灼灼方华,是片藏不住的桃花林。粉白的花瓣开满枝头,微风拂过,娇妍昳丽,清香怡人。 宋荣耀情不自禁深深吸了口,满鼻的桃花香。 唐寿领着人进了小楼介绍道:“宋郎君住在这边尽管随意活动,此处是独院的,除了宋郎君外,没有旁人住。” “多谢。”以宋荣耀这种身份的确不好和人同住。 “宋郎君一路走来想是饿了,想吃些什么,我叫他们准备。” 宋荣耀笑着,有几分赧然,“来杏花村自然要吃方便面,就麻烦熊夫郎给我们煮几碗方便面吧。” “好。”唐寿一口答应。 在后世方便面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吃得都要吐了,可在昱朝却还是个没钱吃不是的高端美食,用来招待家里客人不但不会显得寒酸,反而挺有面。 这方便面就在熊家才是真的方便,回去告诉于丰于诚煮得时候加些鸡蛋和牛肉,再做个炝拌菜和小酥肉送去,二人就回到楼上。 一看不见人,唐寿就原形毕露,双眼都泛着钱光。 “二郎,快把箱子放下,打开看看里面有多少银子。” 小箱子是两层的,头层规矩摆了八个金元宝,一个能有五两,下面一层是六个银元宝,和一点碎银子。 看着金光灿灿的金元宝,唐寿眼睛都直了,嘴角不受控制地美滋滋裂开。 “二郎,我们有钱了,这回是真的有钱了。”唐寿稀罕地抱着金元宝,喜欢的恨不能晚上睡觉也抱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忧无虑每一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4969608 40瓶;默陌 20瓶;琼羽 6瓶;喵喵、晨曦 5瓶;、?南方佳人 3瓶;梦里光辉、娣?、慕颜、35349634、怜殿瑞、尤加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九章 孜然 唐寿抱着金元宝傻乐,看着看着犹觉不过瘾, 就将金灿灿的元宝放进嘴里轻咬一下, 元宝上立刻出现了淡淡的齿痕, 唐寿便傻笑得更欢了。 一向精明的夫郎露出这幅傻乎乎的财迷样, 熊壮山并不觉得他市侩, 反而从心底喜欢得紧。 “二郎, 如今咱们也是大户了, 一会儿我就给你做好吃的,以后必保顿顿都有肉。”抬起头, 就对上熊壮山看向他柔和的眸光,这是熊壮山第一次露出这种柔和到有些明朗的眼神。这种略有些柔情的目光冲淡了熊壮山面孔上的冷硬, 缓和了他周身的煞气,使得他的面容愈发英俊而深邃,明朗而立体。 原来褪却生冷的熊壮山是这般好看, 唐寿一时竟看得痴了。 “夫郎。”熊壮山嗓音低沉到沙哑, “在用这种眼神看我, 后果自负。” 唐寿猛地惊醒。宋监司刚来,第一次吃饭他要是不露面总不大好, 万一宋监司问起来,于诚怎么回答。说我家郎君和夫郎正白日宣淫,所以谢绝打扰! 唐寿一下从床上跳下, 使劲摇着脑袋,“二郎,我觉得还是先吃饭更好。” 熊壮山莞尔一笑, “对,先吃饭,吃饱了饭才有力气吃夫郎。” 他不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他和熊壮山沟通总不在一个频道上,还有为什么不管什么事熊壮山总能联想到这事上?二郎的脑子里是不是除了装的吃肉,再就是吃他的肉?也不知道哪个更好吃一些,更对熊壮山有吸引力些? 唐寿猛地摇了摇头,他这都是想的什么呀?怎么越想越歪。 宋荣耀怎么说也是名监司,且还是负责每月送分成过来的主要人员,唐寿自然得好好招待他。 虽然不能做个满汉全席出来招人眼,但是做十几道这里没有,而后世才有的独特美食还是可以的。 “李四,你去后院里挑肥的鸡鸭各杀一只,另外猪羊也要。”唐寿转头又对于诚道:“晚饭用纯精米的焖,可以在米饭上放些大枣枸杞,好看还好吃。” “于丰,你去镇上买些海鲜,多买些种类,他有几种你就买几种。”唐寿道:“另外买些鹌鹑或者鸽子回来。” “好,我这就去。” “套上家里的牛车,来回还能快些。” 吩咐完后,唐寿对熊壮山道:“二郎,咱们去捉鱼。” 杏花村里有条小河,村人夏天吃鱼一般都会去河里捉。 “好。”熊壮山去后院拿了鱼叉,这个是从前他做来专门捉鱼的,一叉一个准。 懒懒正在趴在院子里晒太阳,看见熊壮山手里的鱼叉似是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去,欢快地蹦了起来,撒着欢地跟着跑出来,唐寿也没管它。反正平时也是放养,随它到处跑着玩。 熊壮山左手拿着鱼叉,右手边走着唐寿,虽然没拉拉扯扯的,可两人间的气氛还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黏腻。 路过的村人都会主动和唐寿熊壮山打招呼,唐寿便会一一笑着还回去,说两句无关紧要的话,每到这时候熊壮山都表情都是生冷的。 待走远了,村人才会感叹道:“这熊屠户对着外人又冷又凶,可对他家夫郎是真的宠,就没看过他家夫郎单独出来过,每次熊屠户都要跟着。” 另一个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英雄难过美人关。” 村人们大笑起来,越说越没下线,不过却并无恶意,就是相互间的小调笑罢了。 那条小河在后山脚下,缓缓的河流淌过,时不时游过几尾鱼。熊壮山脱了鞋袜,光着脚站在河里手持着木叉,懒懒也跳进水里,站在熊壮山身边,一人一狗都是一动不动。忽然一尾肥鱼游过,熊壮山和懒懒同时动了,然而到底还是熊壮山快了一步,一鱼叉下去就将鱼叉了起来,懒懒扎了个空,嗷呜叫了声重又潜出来。 懒懒似乎跟熊壮山较上劲,也不去别处,非要挤在熊壮山腿边跟他比谁捉鱼快。然而一连三条,熊壮山都快过它,懒懒便不干了,仰着头嗷嗷嚎叫。 它那个委屈巴巴的小样,把唐寿逗得哈哈大笑,前仰后合。 “二郎,你快上来吧,咱们鱼够了,让傻狗自己玩吧。” 熊壮山提着鱼叉往岸上走,懒懒却不想放他走,薅着他的裤腿使劲往回拽。 熊壮山凉凉地看它眼,懒懒就瞬间松开了熊壮山的裤腿。是一条识时务的好狗。 唐寿看着这一幕笑得更甚了,“懒懒,便是在比下去你也赢不了二郎,赶紧的快回来,晚上做好吃的,分你点。” 懒懒仰着脑袋刚要‘嗷呜,嗷呜’的嚎叫,忽然一道惊厉的叫声抢先嚎叫起来,反倒把懒懒吓了一跳,把叫声给憋了回去。 唐寿皱起眉头,往后山的方向看去,“二郎,好像是小孩子的声音,难不成村里有谁家小孩子偷偷跑上了后山。” 熊壮山点点头,从河里出来,套上鞋袜,两人一狗便往后山方向走去。 刚走到山脚下,熊壮山就停下脚步,示意唐寿往前看。 遮天蔽日的树林里,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贴着身后的大树站着,全身抖成筛糠。他前面几步远的地方,一只黄色的,类似后世宠物狗吉娃娃大小的东西半坐着对着男孩。 “是黄鼠狼?”唐寿下意识道。 在此之前,唐寿并没有见过黄鼠狼,只是它的形象太深入人心,才会第一时间猜到它。 “是。”熊壮山没什么惊奇感答道,“你跟在我后面,别走远,别看它的眼睛。” 唐寿想到后世有许多关于黄鼠狼的传言,说它能蛊惑人心,能使人眼产生幻觉。还有人信奉它,认为它有术法,能帮助人转危为安。 本来想着还真生出了几分害怕,刚要和熊壮山讲,一抬头就见那黄鼠狼被熊壮山结结实实给了一棒子,黄鼠狼被打得一个翻滚,还没等起来,懒懒又跳过去一爪子把它拍到爪下,然后伸着狗头张着大嘴就冲它咬去。 唐寿猛地一惊,连忙喊道:“懒懒,不许咬它,快松嘴。” 懒懒似乎不大满意这一命令,假装自己根本听不懂。熊壮山一个眼神过去,懒懒僵了下,张开嘴吞出了黄鼠狼,那只黄鼠狼便一下向后山深处窜进。 没人再管那只逃走了的黄鼠狼,都奔着小孩子跑去。 是蔡学家那个老大。 一见是个认识的,唐寿忙跑过去抱起孩子哄着,那小孩趴在唐寿怀里哭,哭着哭着就有些累了,蔫了吧唧。 两人抱着孩子给蔡家送回去,蔡家都不知道孩子偷跑去了后山,听唐寿一说,都一阵后怕。 蔡学娘子从唐寿怀里接过孩子,无意中碰到了孩子裸露在外的肌肤,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好烫!” 李大娘子翻手试了试孩子的额头,同样烫的吓人。 “孩子发热了!”蔡家一阵兵荒马乱,有人去请郎中,有人拧了方巾给孩子擦拭身上,熊壮山和唐寿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添乱,便先走了。 他到家没一会儿,于丰也回来了,海鲜买得倒全,大虾蛤蜊螃蟹还有海参和海蛰。 海蛰留着炝拌,放些茱萸酱,味道爽口清脆,其他的都放到一起做个海鲜荟萃。又用羊肉做了道羊肉羹,羊肉被炖得软糯,入口即化,半点腥味没有。鸡烫了毛,用调好的盐等调料腌入味后,泥巴裹之,埋进土里烧,便是一道叫花鸡。鸭肉直接干煸。竟还做了四喜丸子、锅包肉,鸽子直接炖汤喝。三条鱼,两条红烧,剩下一条搓了鱼丸,加到鸽子参汤中。 这些菜式,八成宋荣耀都没吃过,本就新鲜,又是唐寿掌勺,差点没让宋荣耀把舌头吞下去,除了没有酒,这顿晚饭宋荣耀吃得十分满意。 饭后,唐寿又送了宋荣耀两锭银元宝,宋荣耀便更加满意了。 第二日,唐寿刚起,宋荣耀的小厮就候了他半天。 “熊夫郎,你这里可有熏香,都什么味道的,能否均我些。”那小厮道:“昨个我给郎君洗了衣服,才发现熏香正好用了了。” 唐寿和熊壮山都不用熏香,家里也没备,所以是没有的。 唐寿道:“你家郎君平日里用什么熏香,我正好要去镇上买香料,直接就捎回来了。” “麝香。” 麝香呀。唐寿微微蹙了下眉头,这种熏香在贵族中十分受欢迎,可以说九成贵族都在用麝香,不过唐寿并不喜欢,这种东西闻多了怕是会引不育不孕。 “好,我记下了。”唐寿并没有直接开口就这东西怎样怎样不好,以免交浅言深,反倒得罪了人。 家里制作牙香牙香筹的香料用没了,今天正要去镇上,顺路正好捎些熏香回来。 唐寿和熊壮山一出了家门,就见他家邻居蔡学家门口聚满了人。唐寿下意识想到蔡家那个小孩儿,怕有什么意外,这才去蔡家问问。 刚进了门就看见蔡学家院子中间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供着一个大猪头,还有整只的鸡。 唐寿没想到会看见这个,楞了下才问道:“这好端端的怎么还祭上天了?” 李大娘子摇头,“不是祭天,是祭黄鼠狼。孩子从那天回来后就发起了高热,整宿整宿的烧,吃了药也不见好,我阿娘便请了村里一个神婆子给瞧了瞧,那神婆子说孩子得罪了黄大仙,魂被扣下了。叫我阿娘回来用鸡和猪头什么的上供,并给黄大仙道歉,孩子的魂才能被放回来,病才能好。” 唐寿瞅了瞅熊壮山,他记得昨天熊壮山还用鱼叉给了那只黄鼠狼一棒子,懒懒也咬了那家伙一口,可是无论熊壮山还是懒懒都挺好的,活蹦乱跳,哪个也没怎样。要是按神婆子的话来讲,熊壮山和懒懒哪个都得罪那只黄鼠狼得罪的比蔡家小子狠,要怪罪,怎么也找不上他,还有熊壮山在前面顶着。难不成黄鼠狼也欺软怕硬。 唐寿道:“这边你该弄着弄着,只是药也不能给孩子停了。” “这是当然的,不吃药怎么能好病。”李大娘子眼睛红彤彤的,“孩子昨天夜里起起落落烧了一宿,今天早晨人都不认识了,阿娘也是没办法了才找的神婆子,暂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这种想法在后世也很常见,当药物不能治好病的时候,许多人也会请大神什么的帮着破破。只要不耽误正常药物治疗,唐寿对这种事没什么感觉。 “蔡学回来了,蔡学回来了!”院子里不知道谁喊了声,蔡阿娘比儿媳妇还要快,先迎了上去。 “香料买好了?” 蔡学拿出个油纸包,“买好了,闻着好闻的,每样都买了几种。” “买香料干什么,难不成黄鼠狼也喜欢香熏过的皮毛,那还是只挺文雅的黄鼠狼。” “香料用来洒在猪头和鸡身上的。”熊壮山解释道:“神婆子们认为洒了香料的东西更受仙家欢迎,所以很多人祭祀为了能达到效果都会用香料祭祀。”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这时候的黄鼠狼……”唐寿说了一半话猛地顿住,眼睛直勾勾地瞅着蔡学洒着香料的手。 熊壮山微微蹙了下眉头,上前一步挡住唐寿的目光,“怎么了?” 唐寿指着蔡学的手,激动的手都抖了,“二郎,那是孜然,孜然阿!” 第八十章 我自己能行 孜然?熊壮山抬头看去, 蔡学手里抓了一把香料, 他也不认识哪种香料是哪种香料,自然也不知道他夫郎指得到底是哪种。 “等一会儿他们祭祀完, 我过去给你问问。”熊壮山道。 “嗯, 这事先不着急,左右不过是个吃的,什么时候都能问,等蔡学忙完的, 就不要给人家乱上添乱了。”唐寿略一思索,“二郎, 咱们去阿娘那里买包糕点, 小孩子病了正是不愿意吃吃食的时候, 要是能吃到些平时轻易吃不到的许是还能有些胃口。” 两人悄悄退了出来,转至熊母家。熊母家门口人来人往, 有临近镇过来进糕点回去卖的, 还有来杏花村进货的跑商过来买些自吃的。一时间也算熙熙攘攘,两人进来没有特别引起注意。 他两个进了院子,刚要往客厅方向走, 忽然唐寿停了下来。 “怎么了,夫郎?” 唐寿伸手指了指,就见不远处站着熊五娘子, 她对面站着一个衣著格外破旧的男人。 如今的杏花村因为有熊家在,来往的跑商带动了不少经济,便是有些人家没有出去打工, 将自己家里收拾的干净亮丽些,那些嫌熊家住宿贵的跑商就会愿意住在这样的人家。每日在另外交几文钱的伙食费,可以吃些窝窝头和农家地里的菜,自然比不得熊家色香味美,但好赖管饱。 因此,周围许多人家,不出去打工,在家招待客人,一月百八十文的富富有余。所以现在村人除了个别实在烂泥扶不上墙的,少有穿得这般破烂不堪,那身衣服简直如同垃圾堆里捡来似得。 熊五娘子和那汉子站在人群外围的院子里,离房子有几十步远,这样的距离正好不远不近,两人单独说话也不会引起注意,别人只会当他们两个在说生意上的事,而两人只要压低声音,别人也不会听见他们说什么。 唐寿之所以注意到他们,是因为他刚才似乎看见那男子拉了一下熊五娘子的手,虽被熊五娘子给甩开了,可却不见熊五娘子羞恼,反而谨慎的左右看了看,只一副怕被别人看见的样子。 “那人是谁,好像不是村里的?”唐寿来了大半年了,村里人大部分都能认全,可这人他真是一点印象没有。 熊壮山摇头道:“确实不是村里的。” 唐寿略微沉吟片刻,便对着熊五娘子的方向喊了声,“五妹。” 一看是他们,五娘子猛地变了脸色,神情瞬间就慌乱起来,连个招呼都没和男人打,就快速跑了过来。 也不知道五娘子是吓得还是跑得太快,跑过来说话时气喘吁吁地,“二哥,二哥夫郎,你们怎么过来了”边说话,边偷偷小心翼翼地瞄着熊壮山的表情。 熊壮山的脸上,仍旧惯来的面无表情。 唐寿笑呵呵道:“蔡学的儿子发起了高热,我们买些糕点过去探望了。” “哦,这样阿。”五娘子神色极其不自然,对于唐寿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听见没有,心不在焉的样子。 唐寿向熊壮山看去,见熊壮山没什么反应,他知道熊壮山一向不耐烦管别人家的事,就算是自己的亲妹妹,他也不大愿意多管闲事。 因此唐寿便只略微点了下道:“五妹,你年纪也不小了,要是有合适的人家尽管来上门提亲,想来阿娘也是十分愿意看到你成亲的。” 熊五娘子毕竟是熊壮山的妹妹,有些事不能视而不见,眼睁睁看着她走错路,毁了名声。但既然熊壮山不愿意和他们牵扯过深,唐寿便也本着这点血缘,点到为止罢了。 两人过来,熊母正忙着,也没时间多说话,除了给蔡家包了一小包的糕点外,还给他们包了几斤的核桃酥和桂花糕,自是没有要钱。 这其中还出了个小插曲,有个不认识熊壮山他们的小商贩还指着两人质问熊母道:“他们怎么插队,我这都排了一炷香了,怎地他们先来就给他们?” 熊母便叉着腰回道:“这是我二儿子和二儿子夫郎,他们要是要,我便都给他们也没有你的。” 两人把糕点送回家再返回蔡家,祭祀已经完事,院子里摆着那张祭祀用的桌子已经撤下,不见了那只大猪头和鸡。 农家人没有大户人家那么多礼节,对于隐私也没那些讲究,家里的大门和房门到了夏季都是敞开的,村人谁去谁家窜门都是推门就进。 唐寿和熊壮山只进了大门,到房门口,即便蔡家开着门,还是象征性地敲了敲。倒把蔡家人弄得一愣,不知道谁来家里怎么还敲门。出来看是唐寿和熊壮山这才笑了起来,“快进来,咋还敲上门了” 唐寿并没多说,就道:“我和二郎过来看看孩子,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可还发热?” 蔡父笑了起来,“不热了,好了,祭祀过就好了。” “那就好。”说着话,唐寿和熊壮山迈进屋子,蔡家小娃娃躺在炕上,盖着一层小薄被,啦了吧唧的。 蔡学娘子端着碗看着就很苦的药哄着自己儿子喝,可小娃娃怎么哄也不肯咽一口。 “乖乖的,你要是把药都喝了,我就把这包糕点送给你。”唐寿来到炕边,将糕点拎了起来。 糕点是精细的吃食,便是蔡家现在日子比以前稍有起色了,也轻易吃不到,除非过节的时候,一个孩子能分到巴掌大的一块。 小娃娃看着糕点眼睛瞬间就亮了,发光的看着他阿娘,这时候竟然也看不出是正在生病着了。 “是熊夫郎和熊郎君来了,快请坐。”蔡学娘子客气地说完,蔡学也跟着道:“你两个来看看孩子就好了,还拿什么东西。” “小孩子有病都不愿意吃东西,吃点好的没什么。记得我小时候一打……一有病,我阿娘阿父也会给我买些零嘴吃,乐得病就好了大半。有时候嘴馋了,还盼着自己生病,那样阿娘阿父就能给买许多零嘴吃了。” 蔡学娘子掩嘴笑道:“没想到熊夫郎小时候还是这样的。” “小孩子嘛,都是一个样的。喜欢吃吗?”唐寿继续诱惑着小孩子道:“乖乖喝药,这包糕点就给你。” 小孩儿看向他阿娘,见他阿娘点头了,然后端起药碗,没喘气,一口就喝下去了。他将空的碗给唐寿看,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那包糕点并没有伸手上来抢。 这么乖巧的孩子,唐寿也没逗他,直接将糕点递给了他,小孩子接过去,便如同抱住了宝贝,迫不及待的打开油纸包,取出一块糕点咬了一口,香得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 “阿娘阿父,你们尝尝。”说着将剩下的糕点塞进蔡学娘子的怀里,“还要给阿婆和阿翁吃。” 蔡学和他娘子舍不得吃,就将糕点给了蔡父,蔡父更是舍不得又推回给了孩子。 那小孩子紧紧抱着糕点包,似稀世珍宝般,手里的那块桂花糕更是舍不得一下都吃了,就一小口一小口的呡着,吃得十分仔细。 见小孩子没事了,唐寿便提出告辞,蔡学挽留几句,唐寿推说有事便出来送他们。 “对了,我刚才看见你祭祀时买的香料里有孜然,不知道那孜然你在哪里买的?” 蔡学挠头,“孜然?我也不认识那些香料,都是镇上那家香铺里买的,是那掌柜给我包的,都是些价格最便宜的香料。” 因为家里制作牙香需要香料,唐寿三五不时就要去一趟香料铺子,而玉林镇上还就那么一家香料铺子,偏偏去了那么多次,唐寿就没有见过孜然,要不是今天在蔡学家里看到了,他还以为孜然这时候还没有被带到昱朝。 唐寿和熊壮山套上牛车就赶去镇上,路上见有卖新鲜海鲜的都没停下先买。玉林镇不靠海,海鲜都是从别的地方运过来的,并不常有,得靠运气。 一口气赶到香料铺子门口,熊壮山先跳下牛车,回身撩开车帘,唐寿就要往下跳,被熊壮山给按了回去,非要先拿出脚蹬,才允许唐寿下来。 “二郎,这牛车能有多高,我自己下去就行,不用这脚凳,太麻烦了。” 熊壮山看向唐寿的肚子,“不行,万一要是你有了咱们的孩子不知道,跳下来抻到怎么办?” 唐寿:“……” 唐寿下来后,熊壮山回身将脚凳收起来,淡定的牵着他夫郎的手走进香料铺子。 香料铺子里早就有一个男人佝偻在柜台前,他穿得衣服很破旧,和杏花村村人差不多。 此刻面容卑微而愁苦,对着掌柜恳求道:“您就再收些枯茗吧,这真是好东西呀!它们是我阿父豁出性命才从西域带回来的,听那里的人说,这东西也是他们从很远的地方得来的。” “不是我不帮你,我也同情你阿父的遭遇,上次就是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我才破例收了这些枯茗的。结果根本就卖不出去,还是上次有个农村人来说要祭祀用,被我赔钱卖了他些,要不根本就没人买。”掌柜道:“你和我说得千好万好的没用,得那些有钱的小郎君乐意掏钱买,那才行。” 掌柜说着将男人拿来的布袋推回给了他,掌柜态度坚决,男人知道在多说也是无意,便默默收起了袋子。 这时候唐寿和熊壮山正走过来,无意中瞥了一眼,竟是孜然。 唐寿兴奋地差点叫出声,叫声都到了嗓子眼了,被他生生憋了回去,不由咳嗽了两声。 那掌柜抬头看是他两,登时换了副笑面,不再搭理那男人,热络地迎上来。 “两位还是要那些香料?”因唐寿和熊壮山总来买东西,掌柜识得他二人长相,却并不知道他们姓名。 “嗯,对,量给我加大一倍。” “加大一倍?”那掌柜声音都有些抖,这两位客人买的东西都是中等的香料,便是中等,这等奢侈之物也并不便宜,要是翻一倍的话,可不少赚。 掌柜的竭尽全力镇静住,看着现在光鲜亮丽的二人,不由想当初唐寿和熊壮山初来时,穿得破破烂烂,大小补丁,和现在完全天上地下。那时候掌柜还不大能瞧得上他们,当他们是谁家大户人家出来替郎君买东西的小厮。后来时间久了,这两人隔三差五就来一回,掌柜才知道这东西是他们买来自己用,可掌柜却从未在他们身上闻到过任何香气。也好奇的问过,不到没问出来任何消息,还差点被当成打探,这才作罢。 唐寿瞅着掌柜慢慢地点了点头,实际上他的注意力根本没在掌柜身上,而是全部放到了那男人身上,他眼角瞄到那男人出了香铺门口,唐寿就道:“你先给准备着,我和二郎出去买些东西一会儿回来取。” 都是常客,总来买东西,掌柜也就没留押金之类的。 唐寿和熊壮山出了香料铺子左右张望了会,终于在长街右侧看到了那男人的身影,还有他拎在手里的布袋,连忙追了上去。 “这位郎君。”唐寿在一个拐弯处追上男人,跑上前,一把拍在男人肩膀上。 男人回头看见唐寿笑眯眯的脸,下意识地就要开口询问‘何事’,却不小心把眼神落到了唐寿身后的熊壮山身上。 那人霎时被吓得跳了起来,抱着袋子紧贴墙面。 “你……你,你们要干什么?”男人将袋子抱得很紧,看他们的神情像是看强盗,生怕他们上来一把抢走他的东西。 唐寿解释道:“我们不是坏人,二郎只不过面长大凶罢了,你别害怕,其实刚刚我们还在香料铺子里见过的。” 那男人仔细看了看他们两个的面容,似乎有些印象了,可熊壮山长的实在太凶,还是戒备道:“不知两位叫住在下所谓何事?” 唐寿指着他手中的袋子道:“我们只是想买些孜然。” “孜然?那是什么?”男人疑惑道:“我手里的是枯茗。” “枯茗?”唐寿只楞了下,便知道可能在这里孜然便是这个名字。“枯茗也行,可以给我们看看嘛,要是真是我们要找的东西,我们愿意出银子全部买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尤加利、敏敏敏 2瓶;小小方、小福叠、怜殿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一章 烧烤(捉虫) 那人看了看唐寿和熊壮山的穿着, 见两人身上虽然不是绫罗绸缎, 却也是顶好的绢布。又似乎是香料铺子的常客,便猜测两人身份应该是个富贵的,想来还不至于公然欺霸他这点东西,略一沉吟就将那个白色布袋递了过去。 唐寿迫不及待打开布袋, 见布袋里装着的东西正是孜然。 唐寿只看了眼熊壮山,熊壮山就知道这东西是他夫郎要的。 然而只见唐寿竟合起了口袋,满脸失望道:“我还以为是孜然呢,原来竟是枯茗啊。”说实话,枯茗是个什么东西,唐寿根本不知道, 只是看男人之前这么叫它,跟着叫罢了。 男人楞了下, 随后道:“我不是说过这不是什么孜然,而是枯茗嘛。” “刚刚在香料铺子里匆匆一瞥, 我见它长得和孜然很想象,还以为是你将它和孜然搞混了呢。”唐寿将白色布袋还给他,“不过这东西倒是很香, 和孜然不但长得像, 味道也很相近,应该是能入香吧。” 那男人接过袋子, 看着唐寿失望的脸色,心猛地一沉,“枯茗是个好东西, 它的产地很远的,是被那些番邦人带到了西域,又从西域传到了咱们这里,是十分稀有的香料,不是谁能轻易得到的。” “哦。”唐寿兴趣不大的应着,可有可无道:“这种香料从前的确没见过,可见确实是很稀有的东西。” 那男人脸上刚闪过一点欣喜,就听唐寿接着道:“不过正因为这东西是外邦传进来的,大家才都不知道它到底能干什么。要说做香,到目前为止也不知道该用它怎么做香,可香料不能做香还有什么价值。” 男人被堵得无话可说,香料不能做香还怎么配被称呼为香料。 尽管如此男人还是挣扎道:“可它很稀有啊,你不如等西域那边的跑商来了问问他们这东西怎么入香,到那时候你做出来的香就是独一无二,十分珍贵的了。” 唐寿露出一副你当我傻的表情,“人家西域人只是异族,并不是傻子。换做是你,你会将自己的手艺方子随随便便就公开了给别人嘛。到时候那些番邦人敷衍你一句做香用的。我还用他说,我也知道这是香料,可怎么入香,能制成什么香,都不知道。” “与其冒险花大价钱买这可能完全用不上的枯茗,还不如等有人研究出枯茗怎么入香我再来买,否则一个不好,研究不出来,那么大笔钱砸了,谁家能砸得起。” 男人脸上的神情开始绝望起来。 看火候差不多了,唐寿瞅了熊壮山眼,熊壮山就心领神会道:“夫郎,这味道我倒是挺喜欢的,和从前那些香的味道不一样,也不是不可以买点。” 那男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马上还阳了,抖擞了精神推荐道:“这位夫郎,你家郎君这么喜欢,不若就买点吧。” 唐寿装作为难的样子,不时责怪熊壮山两句,最后才勉为其难道:“算了,你既然想要,家里也不差这点银钱,就给你少买些吧。你看价格怎么卖?” 那男人上下打量了两人番,道:“五十文一两。” 香料本就是个奢侈的东西,贵的可上千上百两,便宜的如三五十文的,也不少。较之用在牙香里的用料,价格上算是便宜了。 要是之前没在香料铺子里无意中听到男人的报价,唐寿可能就欢喜的要了,结果现在却生生贵了五倍。这也是唐寿一开始认出这东西是孜然时,没敢表现出他要找的东西正是它时的喜悦,就怕这人万一以此为要挟,狮子大开口,就不好办了。果然防人之心不可无,况且做生意的都这样,所谓无奸不商,什么东西原有的价值可能不值那些,但因为需要的人正需要着,价钱便昂贵了。 唐寿皱着眉头不悦道:“我刚刚明明听你给那掌柜报价才十文一两,怎么到了我这里就成了五十文一两,价钱上整整翻了五倍。这个价格,我还不如去香料铺子里买,想来都花不上这么多。” 那男人有点慌乱,“那个,他,他那里也没有多少了,只有我这里有大量的。” 唐寿撩撩眼皮子,“哦,反正我家二郎就是闻着好闻,想买点回去玩玩,也要不了多少,我们还是去找掌柜买吧。” 男人怎么肯,这镇上就一家香料铺子,他这东西是香料,只能卖给香料铺子,香料铺子既然不肯再收了,就相当于这东西男人已经卖不出去了,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了冤大头,怎能让他们跑了。 忙道:“哎,哎,你们别走,十文就十文,卖给你们了。” 唐寿却不干了,“我是香料铺子的常客,你这东西又不好卖,我要吱一声,说不得他剩的少了,也就白搭给我们了,我还买你的干什么。”说完,作势要走。 那男人这下彻底慌了,忙道:“八文,八文一两,真的不能再便宜了。不过,你至少得买一斤以上我才能给你这个价格。” 唐寿看了看他的袋子点头,“可以,那就先给我来二斤玩玩吧。别看我家二郎面相长的凶恶,其实挺喜欢制香的。” 制香虽是种手艺,但大户人家的小郎君们附庸文雅,有时候也会自己在家调香。 那男人使劲瞅了熊壮山两眼,真心没看出来他会是个有这种斯文爱好的。 不过男人也并不深究,能卖出去东西才是他的目的,他道:“你们两个跟我这边走吧,我袋子里的枯茗不够,不过我家里还有。” 这男人虽然住在镇上,可却是一处相当杂乱的地方,这片抬眼望去就都是小草房,并不见得就比农村生活的好。 跟着他来到一处栅栏门前,推门进去就见不大的小院子里种着一小片到小腿的绿色植物,它结的种子就是孜然。 那人喊了他娘子出来,两个人弯着腰给他们摘。唐寿和熊壮山坐在阴凉处看着他们两个忙乎,时不时用手扇扇风。 唐寿忽然道:“你这里统共也没多少枯茗,我看都摘了也不过十几斤吧。” 那男人从地里直起腰,擦擦头上的汗,“枯茗到了咱们这边产量低,我这片地不过十平方丈大小,全收了也就十五六斤。” “十五斤也就一两多银子,也没多少钱,那不如我就都要了,正好回去给我家二郎可劲折腾玩。” 男人楞了下,总觉得这两人似乎就是奔着枯茗来的,可看他们的态度又太过不在乎。就在刚刚,要不是他将人截下来,兴许两人就真的那么走了。这幅态度,真一时叫男人摸不准两人到底什么意思。 男人正想得出神,他娘子却是狠狠在他身上捏了一把。小声骂道:“你还在想什么呢,有人买还不快答应,你这东西都卖多长时间了,也没卖出去,现在有人买,还不赶紧的。为了种它,咱们今年地里都没种蔬菜,再不将它们卖了换个蔬菜钱,咱家就要喝西北风了。” 男人转头看向唐寿,就见唐寿不知道和熊壮山说着什么话,似刚刚那一句要全买的话只是随口说的罢了。 考虑到家里当前的经济状况,这一两多银子还是能解决很多事情的,最起码数月的粮食是有了。 男人心一横,咬牙道:“这位夫郎,你要是真全要,我再给你每斤便宜二文。” 似这点银子完全没看在眼里,唐寿随意的挥了挥手,“也不贵,随便吧,左右就当买回去给我家二郎玩个乐呵。” 一两多的银子就是玩个乐呵,这是有钱人家的做派。把地里的孜然都收了,放到称上称重,十五斤八两,一共一千二八十文。 唐寿痛快的掏了钱,面上根本看不出来多想要,就是呆得时间长了,无聊得有些许厌烦,想要快点走。 等到两人一离开,唐寿立刻就神采飞扬起来,“二郎,这孜然可是个好东西,有了它就能生出许多美食了。” 瞧着自家夫郎眉飞色舞的样子,二郎比真吃到嘴了什么美食心里还要高兴,情不自禁伸出手抓夫郎的手,刚挨到就被唐寿翻手握住,他的夫郎在阳光下眉眼弯弯,一时间晃得他睁不开眼睛。过往的行人对着他二人偷偷指指点点的行为,也没让二郎生出厌烦。 回到香料铺子掌柜早就把香料装好了,看他们进来赶紧迎上来。 唐寿付了钱,熊壮山自觉提起香料包。 “对了,你这里可有麝香,熏衣服的。” 掌柜道:“有的,要多少?” “也就几天的量,你看着给包吧。”又对熊壮山道:“二郎,咱们也买些香料吧,那些有钱人家的郎君都用这个熏衣服,咱们总和他们打交道,以免被看轻,熏熏衣服也没碍的。” “也要麝香的。” 唐寿摇头,垫着脚尖凑在熊壮山耳边道:“不要麝香,麝香不好,闻多了不育不孕。” 熊壮山十分严肃地点头,看向唐寿的对子,“那是不能要。” 掌柜看二人嘀嘀咕咕的样子就知道这定在说麝香什么,就道:“要不买些檀香吧,檀香可以安神静心,又是外番传来的,香味独特,双儿和郎君均可以用来熏衣,并无大区别,也不会落于俗套。” “你拿块给我家二郎闻闻。” 掌柜便要去取来一块给熊壮山闻,熊壮山大掌一挥,痛快道:“只要夫郎你喜欢就好,我无所谓,这种东西我闻着都是一个味。” 唐寿想起他家二郎生肉也吃,血腥也闻得的那些糙日子,就知道自己问他当真是多余了。 没多少的熏香就花了唐寿二十多两银子,要是换了平日唐寿肯定心疼死了,现在怎么说也是有钱人,有钱人自然得有点奢侈的挥霍。 出了香料铺子,唐寿道:“二郎,咱们还得去趟铁铺,我要打个炉子。” “炉子?” “嗯,是那种烧烤炉子。” 熊壮山越听越迷糊了,烧烤都是用叉子插着羊烤架在火堆上烤的,还要什么炉子。不过他夫郎奇奇怪怪的想法很多,每回都做出来好吃的,也就没细问,直接带着人去了铁铺。 “熊屠户。”那铁户见了熊壮山很是热情,“近来发大财了,我就说你也好来了。这次打些什么,长矛还是箭头。”之前熊壮山总上山打猎,偶尔会来这里买些铁箭头之类的东西。他和熊壮山体格相近,都是一身彪悍之气,不过熊壮山较铁户多了身嗜血的煞气。他们这种性情的人,都是拳头说话,所以这铁户对熊壮山是又想要亲近又有点害怕。 熊壮山冷淡道:“我夫郎想要个烧烤炉子,你给打一个。” 铁户这才仔细瞅跟在熊壮山左手边的小双儿,这双儿眉清目秀,细皮嫩肉,一看就是个身娇体弱的。这种柔柔软软的双儿,竟是熊屠户喜欢的类型,也不怕晚上给折腾怀了。 熊壮山上前一步挡住铁户越来越变味的目光,阴鸷道:“你想打架吗?” 铁户讪笑道:“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没想到你竟会找个这么个一瞅就是矫……那什么,俊秀的夫郎。”看熊壮山被他越解释越冷然的目光,赶紧道:“熊夫郎,你要的烧烤炉子什么样子的,你给我说说,我这就给你打。” 心里却暗暗想到,这熊屠户脾气暴躁,却是个护夫郎的。 “这样长方形的,大约这么宽,中间可以放碳,能在上面烤东西。”唐寿巴拉巴拉说了一通,转头看那铁户茫然的看着他。半天没听懂。唐寿无奈问道:“你这里可有纸笔,我画给你看?” 铁户摇头,“我一个粗人家里哪有那种东西,那些字识得我,我可不识得它们。” 最后唐寿在院子里捡了一个土块给铁户画在地上,那铁户才弄懂了。 “就这么个东西,也什么技术含量,中规中矩的好塑型,你明天晚上就可以过来取,我这就给你们弄,准能做好。” “谢谢了。”唐寿给了一百文订金,那铁户嘴上说着不用,收钱的手却一个劲往自己腰包里塞。 之后二人又去了肉铺子,订下些平时不好买且也出不了多少的东西。 “对的,明天有多少牛板筋你给我留着,我全要。还有脆骨,腰子、心管、骨髓,这些都要牛身上的。肉给我来羊肉的。” 屠户奇怪的看着唐寿,觉得他要的东西都很奇怪,不过客人买什么他也不管,给钱就行。 回去唐寿就请村人制作木签子,十支给一文,这个价格有点高,许多村人都先停下手头的工作做签子,到第二天晚上就有了三四百支。 “二郎,这些小木瓶上扎些小眼,到时候可以把调料从这些小眼中倒出来。” “你看这样可行?” 熊壮山手里拿的完全就是后世木制调料瓶了,可以洒调料的那种,也有许多烧烤师傅用手抓,唐寿总觉得不大卫生,抓了一指甲调料,脏兮兮的。 “熊夫郎,调料磨好了。”于诚将胡椒、茱萸、八角大料等调料和昨天唐寿新买回来的孜然都磨成了粉。这是为了防止有人知道他家调料都用了什么,好偷师了去。虽然这样也防不了多少日子,但总归能防一天是一天。 于诚这时候也回来了,带回来唐寿昨天预定的牛板筋、心管等肉食,还有大虾螃蟹等海鲜。唐寿将肉切成小块,让他们串在木签子上,还弄了些猪五花肉卷香菇,本来应该卷金针菇的,但这里没金针菇。还弄了一些蔬菜,又用干豆腐卷了大葱做菜卷。 唐寿吩咐于诚道:“你去叫宋郎君声,就说我烤肉了,请他出来吃。” 烤肉是很传统的烹饪方法,宋荣耀兴趣不大,特别听说还是羊肉烤的时候。虽说他们都喜欢吃羊肉,但并不妨碍这东西做不好了一股羊膻味,特别是烤的,没办法去腥,味道更不好。 于诚看出宋荣耀脸上的不情愿,瞬间就吹嘘道:“宋郎君,我家夫郎做的烤肉和外边的肯定不一样,你一定要尝尝,不然绝对会后悔。我家熊夫郎都好久没亲自给外人动手做过吃食了,只要吃过我家夫郎做的东西,再吃什么都食之无味。” 宋荣耀其实还是更愿意吃熊家做的菜肴,那才是真美味,不过熊夫郎都派人上门请了,他也不能不给面子,便打算着要是不好吃,就找个借口回来泡袋方便面,吃个根火腿,也是十分美味。 烧烤炉子定制的是那种家庭用的小炉子,下面垫着东西坐着就能烧烤。生了炉子唐寿就开始考上了,先考的是当然是肉。 后世烧烤店打的招牌都说羊肉串,没人说猪肉串牛肉串,自是说明了这肉串还是羊肉烤的好吃。他的羊肉切得都是肥肉相间的,放在炉子上碳火烤了会,油就滋滋冒了出来,金黄焦灿。再洒上调料,卖相上看着就很好吃。 第一批烧烤烤好了,唐寿也不等宋荣耀,直接将羊肉串递给熊壮山,“二郎,你尝尝好不好吃?” 于丰虽然也很馋,但读书人比较讲究礼节,“熊夫郎,宋监司还没到,咱们先吃是不是不大好。” “我又不用讨好他。”唐寿嗤笑道:“我做的东西,第一个先吃的当然得是我家二郎。” “好吃。”熊壮山只吃了一口,就将肉串送到唐寿嘴边,“夫郎,你也吃,很好吃。这烤肉和我自己烤的不一样。” 唐寿就着熊壮山的手撸了串,也觉得经过熊壮山手拿给他的肉串就是比别的时候好吃。 熊壮山喂一口夫郎,自己吃几口。糙人吃东西也糙,熊壮山吃了几串就找到诀窍了,那就是从最下面那块开始撸,可以把上面串着的几块肉一起撸下来。这种吃法真是够熊壮山,粗糙的可以。 于丰看着也馋坏了,实在没忍住就道:“熊夫郎,可以分我一串解解馋吗?” 唐寿斜他眼,“我说过我做的东西得我家二郎先吃,你等着下批吧。” 一旁的李四和婉晴憋笑憋得肝疼,这熊夫郎太有意思了。 宋荣耀赶到的时候,第二批肉串刚烤好,宋荣耀礼貌地接过来,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这东西不能好吃,便道:“我要一串就好,现在不大饿,就尝尝鲜。” 不吃,不吃好呀,他们就可以多吃了。宋荣耀发现他说出这话后,本来很热情的于诚等人竟没一个客气地劝劝他,反而迅速把羊肉串分了。 也是,这可是羊肉,再不好吃,农家人也是吃不起,现在能有机会吃,自然就是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宋荣耀暗暗想到,然而当他嘴里咬到第一块肉时,还没嚼,就瞪大了眼睛。这是羊肉?竟然一点也不腥,怎么这么好吃,为什么和他家烤得不一个味。 三两口吞了下去,才发现自己太过着急,竟没注重到礼节,都没好好嚼,根猪八戒吃人参果似得。宋荣耀心虚的往四周看了看,就发现此时根本没人注意到他,大家都在低头闷吃,样子都是一个比一个的生猛。更让吃惊的是,就他吃一串的功夫,别人手里的三五串也吃完了,然后又眼巴眼望地看向唐寿。 结果好不容易在馋到唾沫流出来前,唐寿的羊肉串烤好了,可却就那么直直穿过他眼前,全部都落到了熊壮山手里,就见熊壮山一口一串,快得看不清一串串怎么吞的就吃没了。 这下宋荣耀是真的馋出了口水,偷偷的咽了口,还不敢动静太大,生怕被别人看到。 好在再烤好后的羊肉串,宋荣耀分到了。 之后唐寿烤了五花肉卷香菇,宋荣耀大叫道:“熊夫郎,这五花肉是猪肉吧,猪肉有什么好吃的,还是羊肉好吃。” 唐寿淡淡一笑,并不分辨。结果五花肉烤好后,宋荣耀吃得比谁都不少。 “嗯,好吃,这肉啊还是得肥瘦相间才香。” 吃到一半怕他们只吃肉吃腻了,唐寿就烤了些蔬菜和鲜蘑,一开始还抱怨蔬菜不如肉的,吃了两口发现竟是解腻的,便都吃个没完。 最后又烤了扇贝大虾和火腿,全部都被消灭干净了。所有人皆吃得肚子滚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捉虫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杉木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黎青liki 20瓶;大写的F、云影、琼羽 10瓶;平凡 5瓶;35349634、箜 2瓶;敏敏敏、尤加利、dream深、小小方、只吃包子皮、怜殿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二章 实蛋 “二郎, 我打算开个烤肉铺子。”唐寿偎在软枕上,吃着冰沙道:“孜然于烧烤上最是一味好调料, 有了它烧烤才有灵魂。在它面前你们之前吃的都算不得烤肉。” 看到孜然的那一刻,唐寿就有了这个想法,烧烤这种东西虽然有害健康, 但是不能否认它是真的美味。看着后世那些遍布大街小巷的烧烤铺子,一到了下午几乎家家户户都是宾客盈门络绎不绝, 特别是夏天, 邀上四五好友,支张桌子在外面吃,简直就是种享受。且这种的魅力在于连着几天吃也不会腻, 隔上一段日子不吃便会馋得受不了。 然而一向对于唐寿生意上的事不过问的熊壮山出于意料的皱起眉头,似是不愿意。 “怎么了,二郎?难道这烧烤铺子犯了什么忌讳不成?” 熊壮山深深地看着唐寿, 眸子沉沉道:“夫郎, 你只管给我做饭就好,别人不用。” 原来大笨熊以为他要亲自做那烧烤师傅,不过这大笨熊占有欲也太强烈了吧,别人吃他做的饭他也不愿意。不知道为什么强烈到这种程度的占有欲并没有令唐寿生出被人勒着脖子,喘上不来气的窒息感, 反而心里有汪温泉似得, 暖暖的。越发觉得这样的熊壮山真是可爱。 也许和熊壮山不喜欢却不会强制他不许做有关。就比如钟祥市不喜欢人多,嫌吵闹,可为了他连家里开了客栈也忍了。 唐寿将冰沙碗放在炕上, 轻轻一滚,滚到二郎身旁,枕在他的腿上。 “二郎,你不会以为我会去做那烧烤师傅吧。那烧烤师傅可是很辛苦的,天天烟熏火燎,一晚上上百成千串的烤着,被那烟熏着,时间长了,闻到那烧烤味都恶心。美食是用来享受的,可不是用来折磨自己的。更何况我日日都到睡到巳时,村里人还有跑商背地里都说我懒,我这么懒的人怎么可能亲自去做辛苦的烧烤师傅,况且咱家也不差钱了。” 唐寿眉眼弯弯,伸出食指点在熊壮山胸口,笑嘻嘻道:“是什么让你有这种误解,以为我会那么勤快。” 熊壮山是一点也受不得唐寿勾引,一把抓住唐寿的手指,摩挲着,“你用不到勤快,家里的活我都能干,你已经很好了。” 唐寿细嫩的手被熊壮山攥在手里,掌心的老茧碾过,一直酥麻的电流直窜尾椎骨,瞬间唐寿就软了整个身子。看着熊壮山的双眼泛起了水雾,双颊微红,整个人都是诱人的色泽。 熊壮山的喉结上下滚动,馋了。 于丰从楼上下来,满脸爆红。楼下坐在软榻上等着的宋荣耀问道:“你怎地这般快就下来了,熊夫郎怎么说,晚上可还烧烤?” 自从昨天那顿烧烤后,宋荣耀就彻底被唐寿的厨艺征服了,今日起来就只想吃烧烤,看别的都没胃口。 于丰的脸却更加红了,简直要滴出血来,他眼神闪躲,语音不详道:“应该是能吧?” “能吧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没问熊夫郎?”宋荣耀重重叹口气道:“我本不是重口腹之人,只是明日我就要走了,以后就很难吃到如熊夫郎这般令人惊叹念念不忘的厨艺,所以才会厚着脸皮恳请你帮我问一声。” 真不是他有意为难他,不帮他问,再者宋荣耀身上还有监司的官身,他更不会阴奉阳违刻意为难。实在是不方便啊,他们熊夫郎和熊郎君都不方便!他敢发誓他要是刚才敲门进去了,打断熊郎君的好事,明日烧烤炉子上烤的就是人肉,他的肉! 可这要怎么和宋荣耀说,总不能直接说我家熊郎君和熊夫郎办事呢,你等一个时辰后再过来问吧。 憋了半晌,憋出句:“我家郎君和夫郎成亲近一年了,还没有孩子,可能着急了。” “啊?”宋荣耀张着大嘴懵了,完全不知道于丰这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什么意思,还以为是打发他的不走心的借口,不禁生气道:“这和晚上吃什么有什么关系。他两个没有孩子着急,难道晚上还不吃饭了,你还不能问他了,还不能问他……” 忽然,宋荣耀顿住了,好像……好像要是着急要孩子,有种情况是不大能问哈! 于丰眼见宋荣耀面部表情慢慢凝固,最后定格在极其复杂的表情上,于丰都不知道那是什么表情。 默了下,宋荣耀呆呆转过头看着于丰,似是再问‘请你告诉我,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可于丰还是令他失望了,沉重地点点头。 宋荣耀指着外头晃得人眼睁不开的大太阳,不可置信道:“这青天白日的,就……就……” 就了半天,就不出下一句。 宋荣耀还是幸运的,熊壮山到底给人留了口气,在晚饭点唐寿还是爬起来了。 “熊夫郎,上午那会儿宋郎君过来了,说他明天就要走,想问问你晚上能不能还烧烤?”宋荣耀怎么说也是个监司,于丰还不敢隐瞒。“那会儿你和郎君可能有点不大方便,我就……” 唐寿轻咳声,示意于丰不用继续说下去,他已知晓。都赖熊壮山,那头大笨熊总是不分季节不分时间不分地点的发情。 嗔恼地瞪了那头熊一眼,那头熊却又露出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还是那个意思:咱们是正当的合法关系,做这种事不是正应该的嘛! 可这种事无论关系怎么正当合法,被人撞个正着难免都会尴尬吧。 算了,他和头皮二尺厚的大笨熊谈这个没用。 唐寿转头问于丰:“食材可买了” 于丰摇头:“不知道你和郎君……咳咳……就没买。” 唐寿不问了,略一沉吟道:“你和宋监司说声,晚上还吃烧烤,不过不吃烤肉,换个吃法。” 于丰眼睛登时就亮了,又有好吃的,赶紧跑去通知宋荣耀。 “于诚,你去村里多换些鸡蛋回来。” 于诚问:“熊夫郎,不是说晚上吃烧烤吗,不杀羊,怎么要鸡蛋了?” “自是有用,这次说是烧烤也不算,说不算还算。总之很好吃就是了,你尽管去换。” “那要多少?家里还有十个鸡蛋。” “换个四五十吧,咱们这么多人怕是不够吃。”唐寿又道:“对了,看村人家谁有卷心菜换两个回来。” 于诚忙出去换菜了。村人家家户户院子里都会种些蔬菜,熊家熊壮山也种了些,不过都是些他知道的家常的,像卷心菜什么的并没种。 “二郎,你去小河里在插几尾鱼回来,要一条大的,几条不太小的鲫鱼。” 熊壮山拿了鱼叉就出去了。 每一会儿于诚就换回一筐鸡蛋,唐寿将这些鸡蛋十个打成一小盆搅拌均匀,然后加入些许面碱再搅匀,直至颜色变成淡清色就成了。 于诚于丰没见过这种做法,还以为他家夫郎要蒸鸡蛋羹,便道:“熊夫郎,这么多鸡蛋都蒸成鸡蛋羹怕是吃不了,不如留着做别的菜。” 唐寿却矜持而傲娇道:“我会做那么家常的吃食么,你们等着吧,这东西做好保管你们能香掉大牙。不是我吹牛,要是没有我这个美食,你们恐怕很难吃到。” 这点,于诚于丰可不敢争辩,就是于丰这个府城来的郎君,在吃食上也算见多识广了,可从到熊家来,只要他家夫郎出手,定然是他没吃过的美味。 于诚于丰连忙帮着打鸡蛋,唐寿指导着放了适量面碱,搅拌好的鸡蛋被盛在盆里,放在锅上蒸。 唐寿要做的这道美食,别说在这里肯定不会出现,便是在后世也不是每个地方都能吃到的。 它就是北方常见的一种小吃——实蛋。 北方的实蛋一般都是养鸡场里裂纹了卖不出去的鸡蛋灌成的,也有专门的制实蛋的鸡蛋场,方法都是一样的。只不过鸡蛋场的实蛋是用专门灌实蛋的机器灌的,是将鸡蛋壳扎出一个小孔,然后将面碱灌入其中,摇晃均匀。这样灌出的实蛋可以保证蛋的完整性,好看也好卖。 以前唐寿去农家乐玩的时候,那农家乐附近就有一家实蛋厂,导致那里处处都是烤实蛋的摊子,唐寿吃过后很符合他的口味,临走还卖了不少。那次之后,他迷上了实蛋,上网搜索实蛋的一百种做法时,意外看到许多网友说现在的实蛋也有工业灌的,十分不健康。唐寿看了挺害怕的,就自己在网上学做实蛋。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实蛋就蒸好了,蒸出的实蛋呈一种半浑浊的青色,这种青色并不难看,反而看着很诱人。 于诚傻乎乎地问:“熊夫郎,这鸡蛋怎么还中毒了,都青了。” 唐寿在脑袋上狠拍了下,让他滚蛋。这时候熊壮山将鱼打了回来,于诚又继续问:“不是烧烤吗,为啥还插鱼” 唐寿已经赖得回答他的十万个为什么,支使他出去升炉子了。不用唐寿吩咐,熊壮山已经什么都不问地把几尾鱼处理好,递给了他。 还是他的二郎好,话不多还能干,唐寿看着熊壮山越发欢喜了,这样的二郎怎可能不喜欢呢。 大的鱼唐寿打算做鱼丸,鱼丸后世一般是用鳗鱼、鲨鱼或者淡水鱼做成的,不过也分地域。这里没有那些鱼种,用别的也成。 熊壮山将鱼剁成鱼蓉,唐寿加了些淀粉,捏成一个个丸子状,上锅蒸,蒸好的鱼丸就可以吃了。先拿起几个塞进熊壮山嘴里,熊壮山嚼了两下点点头,唐寿才示意于诚于丰每人可以尝尝。 “好吃,很鲜,不过就是没什么滋味。”于诚老实地评价道。 “没加盐,自然没有咸淡。本也不是空嘴吃的,这些都是用来烤的。”唐寿问:“炉子升好了吗” 于诚点头,“升好了。” 唐寿将食材都挪到院子里。他要做的烤实蛋并不是用木签子串在一起烤的,而是用一种圆形的铁炉子,上面放着方形的铁条焊成的带有均匀间隙的薄铁箅子。 家里现在没有专业的烤实蛋的炉子,唐寿便用烧烤炉子先凑合。烧烤炉子上有铁夹板,是用来烤成盘的土豆片、鲜蘑、油麦菜什么,现在唐寿用它来烤实蛋。就是那铁夹子太小,每次只能烤不点实蛋。 先烤卷心菜,将卷心菜随意撕开,块别太大,也别太小就行。之后先在卷心菜上撒盐,盐可以使卷心菜迅速脱水,还可以让不易入味的卷心菜先泌入咸淡。卷心菜蔫了后,将它先盛出放到一旁备用。 实蛋切成小块炒,实蛋的几个面全部由青色变成焦黄后,就可以了,这时候再将卷心菜和实蛋合炒,放入鱼丸与昨天剩下的火腿,翻炒两个个,用刷子刷上之前家里做的茱萸酱,再洒上盐和调料就好了。 换了衣服赶过来的宋荣耀本来见不是羊肉串还很是失望,可闻着实蛋的香气,顿时又胃口大开了。昨天一顿烧烤就给东京来的监司吃的服气了,可不敢小觑了唐寿做出来的美食。 烤好的第一盘实蛋唐寿当然要给熊壮山第一个吃,他之所以做这些可不是为了讨好东京来得区区一个监司,而是为了使他家二郎吃到更多的美味,这个宋监司只是顺带的。 可是这种时候也不能让人家宋监司一个有官身的看着他家二郎吃,这不好,便将实蛋递给熊壮山笑道:“二郎,你招呼宋监司先吃。” 熊壮山便接过美食,作为主人先动筷享用第一口后,宋监司才吃了第二口。 不管怎样,他做出的美食,他家二郎一定要做第一个吃到嘴的。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深夜放毒,不会有人馋到给我寄刀片吧。哈哈哈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月半、扶风、有一位美人 10瓶;秦北砚 8瓶;轩辕如是 6瓶;琼羽、只吃包子皮 5瓶;渊君 2瓶;尤加利、小小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三章 小乞丐 铁夹子太小, 烤实蛋烤不多少,可这么多人吃,一点半点的根本不够,烤出来的便不够分, 瞬间就没了。 当唐寿烤到第三份时,熊壮山心疼了。他也不吃实蛋了,进屋拧了方凉帕子给唐寿擦脸。凉凉的帕子瞬间消减了满脸暑意, 从内到外的凉快。 唐寿抬头对熊壮山笑, 熊壮山却没如往常一般还以一笑, 而是蹙眉微怒道:“你们几个换下我夫郎,这般暑气的天,炉子旁坐长了,岂不要中暑。” 婉晴连忙起身,“熊郎君,我来吧,看了这会,我也看会了, 要是有不对的地方你再指给我。” 其实在熊家做工的几人都不是惫懒之人, 单纯是这实蛋是个新鲜吃食,一时摸不准做法,怕糟蹋了食物, 扫了性,就没敢上手。 可他们不上手,这么多人坐在那里张着嘴吃, 都得唐寿伺候,熊壮山自然忍不了,不免怒了。婉晴知趣的忙替换下唐寿。 唐寿早就热了,这会儿他家二郎又替他出头了,自是不会说推却的话,直接站起身。 婉晴烤了一波,出了满头汗,李四也心疼道:“娘子你下来,我来烤会,天气热,咱们每人轮着来,以免中了暑气。” 看来是谁家的娘子谁来心疼。 不过唐寿到底是东家,之后的烧烤他就没有上手,只在一旁指挥。 实蛋这个东西有的人吃着不管饱,唐寿就叫人又给每人做了个小碗的冰镇冷面。 院子里有茄子,剪下几个清洗干净去蒂,从茄子中间剪开,里外刷油,洒些盐巴,小火慢烤。待茄子泛起油光,变得黏软再在茄腹中加入满满的蒜蓉和茱萸酱,继续小火慢烤。当茄子烤好后,再放上少许的香菜沫和各种调料,烤茄子便做好了。烤好的茄子非常好吃,茄香中有着蒜蓉的香气和茱萸的辣,茄肉绵软,吃在嘴里并不遑让肉串。另外还烤了几盘油麦菜鲜蘑和蒜苗,配上一碗冰镇冷面,在这炎炎夏日里,便是厌食症的人也能胃口大开。 本来对素食没什么的兴趣的众人吃到后来也不管什么荤素,就看谁的筷子快,吃得便多。连一向自持身份的宋监司都暂且忘了官身,大口的吃痛快的抢。他好久都没在这种氛围下吃过东西了,难得的找到一丝过去的回忆,越发吃得满意了。 第二日宋荣耀走时,唐寿将刷牙子、牙香和牙香筹以及家里的吃食方便面、冷面、油茶面真空包的,一样不漏的每样都给宋荣耀带走了几十件。 宋荣耀推托着不肯要,唐寿笑着睁眼说瞎话:“宋郎君与我家二郎一见如故,引为知己,既是知己,就是私交。朋友间的私交送些不值钱的吃食不为过吧,还是说有了官身,朋友私交还处不得了。” 既事私交送朋友些吃食就算不得什么,宋荣耀便笑了。 “如此,就多谢熊郎君与熊夫郎了。”宋荣耀微作揖。 熊壮山上前扶他,一个金锭子就滚进宋荣耀袖口,冰凉的触感使宋荣耀顷刻眉开眼笑,一时竟真有了几分相见恨晚的知己意味了。 宋荣耀即为监司,昱朝的所有纸铺子都会归他管理,随便几个借口,就能克扣许多银钱,而这些银钱定然远比熊家打赏给宋荣耀的多,莫不如直接给了他,到时候宋荣耀也不会叫他熊家亏到。 送走宋荣耀,熊家的烧烤铺子就张罗了起来。如今唐寿手里有银子,也不差一个铺子钱,就打算在镇上繁华地段买个好的。 可问过许多家,要么压根就没有卖的打算,再多银子也不肯出售。要么就是谈好了价格,结果一听是杏花村那个有造纸厂的熊家,便立刻坐地起价,想要多讹一文是一文。 唐寿一怒之下,就不在繁华的地段买,反而在从镇上去往杏花村那条官道接壤处的镇边,花了三百多两买下一个五十平方丈的小二楼。 唐寿将小楼盘下后,没有使用原来的格局,而是将小楼重新装修番,一楼是大厅,二楼做雅间。 同时在镇上招烧烤厨子,烧烤是传统的烹饪手段,虽然和唐寿带来的后世烤法不同,但火候与用料还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为了可以广纳厨艺好的烧烤厨子,唐寿不仅在自己铺子门口贴了招工告示,还请了一行在长街上乞讨的小孩子,让他们给四处散播消息。散播消息手段很简单,类似于后世派发小广告那种方式,唯一不同的后世发的是传单,而在这里靠的是小孩子们的嘴。 之所以选择这些小孩子,看他们可怜是其中之一。更主要的是这些小孩子为了能吃饱肚子是不要脸面的,便是站在大街上嚷也能放开。用他们和用其他成人无甚区别,就能帮一把是一把。 在人来人往的长街上,衣着破烂的几个小孩子聚在一起,如同某种邪教组织似得,站在大街上就嚷道:“南来的北往的,只要想赚钱的都停下来听一听瞧一瞧哦。玉林镇杏花村高月例招那烧烤厨子,干的好的,主家除了月例外,还月月给奖金哦!南来的……”那几个小孩子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大声嚷着。 一开始路过的人还当他们几个小要饭花子是在胡说,可那几个孩子反复的嚷,说得又有理有据,手里还拿着什么告似得东西,便有人忍不住停下脚步来问。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熊家给的月例太诱人,竟然还有奖金,一般而言,奖金是只有掌柜能拿到的。 “哎,小乞丐,我问你,那熊家招烧烤厨子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一个小要饭花子,难不成人熊家郎君还要专程和你汇报汇报不成?” “熊郎君自是和我汇报不着,我知道是因为人家熊郎君给了我铜板叫我在这里个给他散步散步消息。熊郎君说了,他是真心想聘请好的烧烤厨子,不愿意因为知道的人太少,失了真正好烧烤厨子。” 那人似还是不信,觉得几个小孩子在吹牛,故意道:“既然是熊家雇你,那你且说说每日与你几文铜钱,又让你等什么时间在哪里宣传?” “那是熊郎君和我的事,与你何干!”小乞丐怼道:“你们中要是有谁想做这烧烤厨子,就去熊家问,用不用你们的,还得是人家熊家说得算。熊家的烧烤铺子就在新修的那条官道与镇上接壤处,叫做桃花源烧烤肆。门前就贴了招聘告示,你等一去看便知。对了,招聘烧烤厨子是主要,另外还要两个洗碗工并前面忙乎的小二。” 那人被小乞丐怼得摸了摸鼻子走了,人群里有人为小乞丐拍手叫好。 小乞丐们收了铜钱就会卖力,一个个吆喝着口干舌燥的喝口水之后继续,怕知道的人少,便上午一个地方下午又一个地方,专挑人多热闹的。 小乞丐们每天晚上都要吆喝到天大黑,街上见不到行人后,才会回家。 这日小乞丐们吆喝完收工,被这条街上另一伙小乞丐们堵在街角。 后来的这些小乞丐们显然有备而来,数量比他们多了一倍。 先前那些小乞丐中的一个明显是头的,叫狗蛋的小乞丐将其他两个孩子护在身后,警惕地道:“我们不是过来你地盘乞讨的,只是别人请我们散步些消息,我们才过来的,至于铜板,一文钱没乞讨过。” 后来的小乞丐们的头,虎娃子上前一步,吊儿郎当的敲着手板,痞气十足,“我可不管你是来干什么的,当初就说好了,咱们地盘互不相犯,如今你来了我地盘,那就把钱拿出来。” 小乞丐们的日子很不好过,这年头谁家不穷,都穷。钱都是一文文赚来的血汗钱,自家尚且要指着这血汗钱活命,又哪里能舍得就随手给了路边的小乞丐。 “不行!”狗剩道:“这铜板不是我们在你们地盘上乞讨来的,而是我们凭劳动所得,不能给你。” 看着眼前多了他们一倍的人,狗蛋谨慎地拉了拉狗剩的袖子,也道:“这铜板真不是在你的地盘上讨来的,是我们自己赚来的。二蛋腿折了,需要钱治腿,没了这钱治不上腿,一辈子就毁了。” 虎娃子撇嘴,做乞丐不也是一辈子都毁了。 “既然如此,咱们老规矩,那就打一架吧,输了的就把钱拿出来。” 狗剩愤恨道:“那就打,誓死我也得救二蛋的腿。” 两伙小乞丐这就打起来了,别看他们都年纪小,打仗也不分章法,却是一个比一个的凶。抓挠咬,小拳头还是回堂脚总之哪一个有用,用哪一个。 狗蛋这边就三个人,虽然人数少,却是不要命的打法。 虎娃子被狗蛋一脚踢在那里,顿时疼得哇哇跳脚,整张脸都扭曲了。 他气得大骂:“狗蛋,你卑鄙。亏我还给你留一线余地,你就是这么对我的,都给我上,不必手下留情了!” 两伙小乞丐打的更激烈了,双方哪一方也没讨到好,全都身上挂了彩。 眼看着狗蛋等人就要被虎娃子他们制服,黑暗里传来一道阴森森不怀好意的声音:“呦,这不是狗蛋和虎娃子嘛。” 打架的两伙人瞬间分开,全部警惕地瞪着说话的人。狗蛋和虎娃子的脸色都变得惨白。 “狗蛋,听说你最近接了熊家一个生意赚了不少钱。”阴森森声音的主人走了出来,月光下不过勉强能分辨出一点面目,便是这一点面目,就将那幅贼眉鼠眼暴露出来。这人因着这幅长相,在乞丐圈里被背地叫贼眉鼠眼。 狗蛋害怕的抖着声音否认道:“没,没那回事,三五文的都让我们吃包子了,一文钱也没剩下。” “一文钱也没剩下。”耗子阴阴地重复了一遍,而后就突然愤怒道:“你骗谁?当我不知道你们要攥钱给二蛋治腿嘛,一条腿没个几十文怎么可能给治好,赶紧的,别磨叽,把铜板给我拿出来。” 狗蛋紧紧攥着衣服口袋,熊家的工钱都在他兜里揣着,不能叫他抢走。狗蛋偷偷给狗剩两个使眼色,三人跳起来就跑。 “敢跑,给我抓,抓住了都给我好好的教训,让他们知道知道谁才是玉林镇的乞丐头!” 虎娃子他们看狗蛋他们跑,他们便也跟着跑,虎娃子身上也有几枚省下的铜板,要是被耗子捉住,一文都剩不下。 耗子他们到底大人,虽然是乞丐,和普通人比瘦小,但揍几个同样营养不良的小鬼还是轻松,不一会就把他们全部逮住,打了一顿,还搜走了他们身上全部的铜板。 被打的鼻青脸肿,鼻孔窜血,狗蛋没疼哭,可护不住给二蛋治腿的铜板,狗蛋却哭了。 “我们已经给熊家打七天工了,赚了一百零五文铜板了,只要在干几天,够二百文就能给狗蛋看病去了。现在好了,钱都被耗子抢走了,狗蛋的腿怎么办?狗蛋才七岁,难道就要当瘸子!” 虎娃子呸了口吞掉嘴里的血丝,“都怨你,你那会早点把铜板给我不就完事了。你都混到我地盘里,还不给我两文钱赔个礼道个歉,要是就那么一文不给放你走了,日后我怎么混,谁不都敢占我地盘。再者我也没多要你,就两文钱,想找回个面子。再者有那两文加上我手里的六文就能买一升粮食了,我们都三天没要到吃的了,就想攥够一升粮食,煮点粥喝,别饿死就行。” 狗蛋叫道:“什么,就两文,你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你要全要。” “呸,你以为我是那个贼眉鼠眼,我才不会做那么缺德的事。你要给二蛋治腿,我们只想不饿死。”虎娃子郁闷道, 狗蛋擦擦眼泪,钱都被抢走了,哭也没用。 “你们怎么办,地盘现在耗子给占了,你们肯定打不过他们,要是跟着他们,就别想好了。” 虎娃子哭丧着脸道:“我知道,可我们不回去还能怎么办,这镇上都画了地盘的,我们要是敢去别人那里,还不是一样被打死。” 狗蛋看他眼,“要不,你就跟着我走吧,以后在我的地盘混吧。” 虎娃子睁大眼睛,“你真的肯收留我们,不记恨我……” “钱哪有命值钱,我要是不收留你们,你们早晚得让贼眉鼠眼折磨死。不过说好了,来我的地盘可以,以后就要听我的,一起赚钱给二蛋治腿。” 虎娃子果断道:“你放心,你救了我们,我们就会报答你,以后你就是咱们的头,我都听你的。” “三弟,你在造纸厂学了一段日子了,于经营一道上也有了经验,我打算调你去管理烧烤铺子,你可愿意?” 熊柱在造纸厂充其量就是副职,遇事还是得听正职的,现在将他调到烧烤铺子便是升职,更是一个机会。熊柱怎么不乐意,乐得恨不能当场蹦起来。 “我愿意,我愿意!”熊柱忙道。 “可以,你不识字,我会另请账房先生,铺子里由你管事,不过未免账房在你眼皮子底下捣鬼你都不知道,我还是希望闲暇的时候你能跟着于丰学些字,不求你精进,就是不做个睁眼瞎就行。” 熊柱拍着胸脯保证道:“二哥夫,你就放心吧,便是再笨,我一天一个字的学,也能学会。” 唐寿点头。 之前太忙他自己也没时间认字,现在有时间了,便每天跟着于丰习半个时辰。 唐寿习字,是要比别人快的,于丰只要教他一遍,他就可以用后世汉子标注,之后反复温习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烟囱 28瓶;有一位美人、?或許? 10瓶;渊君 4瓶;册册枫、小蚂蚁 3瓶;21751095、怜殿瑞 2瓶;尤加利、小小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四章 开张 一般而言, 唐寿都是巳时起, 寻着这个规律, 婉晴就这之前准备好早饭。因着熊家吃三餐非二餐, 所以一般而言早起这顿会做些稀的。 便是稀的, 也不是村里人家吃的干巴巴的稀粥, 而是或用蔬菜, 或用瘦肉火腿等煮的粥,另外配些小点心等糕点。这是熊家日常的早餐, 不止唐寿这么吃, 于丰于诚这些帮工的也这么吃,无论是在吃食上还是工钱上,唐寿从不苛待他们。 这等伙食这等工钱,四人出去都不敢说, 怕被人嫉妒。因此在熊家做事也尽心尽力。 唐寿喝了粥吃了些糕点,便拿出书本让于丰叫他习字,没看上一盏茶的功夫, 于诚就过来说外头有几个小孩儿找他。 “小孩儿?” “对,看样子应该是几个小乞丐。”于诚也不知道这几个小乞丐怎么会找到熊家, 他家熊夫郎怎么可能会和小乞丐有牵扯。 唐寿略微思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道:“你让他们进来吧,之前我雇佣过他们做事。” 于诚虽然奇怪, 但是也没细问,就出去把人带进来了。两个小乞丐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的庭院,进了熊家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 看见厅堂内铺着木制的地板,再看看自己脏兮兮的脚,自行惭秽地缩缩不敢往进进了。 唐寿和蔼道:“进来吧,你们两个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两个小孩儿没进,摇了摇头,随后马上又道:“还是有事的。” 虎娃子比狗蛋大了四岁,也更能说明白话些,“熊夫郎,我们过来是想问问做工的事。我们看您招店小二,我们想做。” 似是怕唐寿嫌弃他们小,虎娃子又忙道:“你别看我们年纪小,但是我们能吃苦也肯干,绝不会比大人差,只要你肯用我们,我们一定认真干。” 虎娃子正积极推荐自己,忽然就觉得一暗,头顶的光被人挡住了。紧接着他旁边的狗蛋就瑟瑟发抖地拉拉了他,虎娃子顺着狗蛋的目光向后看去,就见一个特别高壮魁梧地人站在他们身后,那人一身煞气,明明面无表情,可就是凶神恶煞,吓得人腿软。 简直比贼眉鼠眼还让人恐惧,不,贼眉鼠眼在这人跟前连个屁都不是。 狗蛋和虎娃子这种常年生暗处的人,比一般的孩子更勇敢,却也更懦弱。这会儿被吓得软了腿,就要摊在地上。 却听到一直对他们和颜悦色的熊夫郎欢喜道:“二郎,你又是干了一头汗,累不累,热不热?” 熊壮山挪开冷漠的眼神,抬腿迈进屋子,唐寿忙起身给他拧干方巾擦脸。熊壮山不接,凑过来叫唐寿擦,唐寿便给他擦了两把后,才反应过来,屋里还有两个小孩子等着他回话。 顿时不好意思地脸红,“抱歉,刚才我只顾着二郎,忘了你们。” 狗蛋和虎娃子受宠若惊,连忙摆手。他们长这么大,哪有什么人给他们道歉过,就是做错了,不把错误赖到他们头上,再踢两脚就不错了。更何况,唐寿从一开始就没有冷待过他们,刚刚还让他们进去坐,他们这么脏,这么干净的屋子,他们哪敢进去做。可熊夫郎不但不嫌弃他们,还对他们很温和。 不管熊家用不用他们,就冲着唐寿的态度,狗蛋和虎娃子就一辈子感谢他,谢他这种把他们当人的平等态度。 虎娃子忙摇头,“熊夫郎不用道歉,本来也没有做错的地方。” 唐寿对虎娃子和善地笑笑,然后对熊壮山道:“这几个孩子想来咱们烧烤铺子里帮忙,你看行吗?” 熊壮山没看那几个孩子,道:“你定吧。” 唐寿想了想道:“在前面帮忙不合适,咱们烧烤铺子经营的是羊肉,羊肉价格昂贵,寻常人家可能不会有多少来吃的,那些个贵族的郎君来吃饭,看见铺子里是小孩子帮忙可能不合适。” 狗蛋和虎娃子听唐寿这么说,就以为这活计是不成了,都失落地低下了脑袋,没了刚来的兴奋劲。 本来他们还打算唐寿要是不同意就求一求他,熊家夫郎是个善人,讲一讲他们的悲惨遭遇,一定能可怜他们。可现在他们不敢求了,那熊夫郎好说话,他家郎君可吓人,他们见过的人多了,像熊家郎君这种人,是那种说了不行就不行,在敢歪缠就会揍人的人,脾气暴躁着呢。 狗蛋虎娃子正难受着,就听唐寿接着道:“在前面帮忙是不行的,不过要是在后面洗碗却不碍的,就是你们愿意吗?” 还以为没希望了,没想到熊夫郎果然好心愿意用他们,忙不跌点头,连声道:“愿意的,当然愿意。” “不过,你们小孩子肯定顶不得成人劳力,价格恐怕也就只能是成人的一半。” 这个不是唐寿雇佣廉价劳动力,而是综合考虑。小孩子肯定不如大人的,就比如这时候没有自来水管,都是井水,他们这么小,肯定打不得井水,还需要雇佣成人打水。总不能为了迁就他们,叫别人替这两个小孩子干活,那样时间久了,大家都会有意见。再者,他也无权力用别人的劳动做善良送他人人情,那不成了白莲婊了。 再者要是不用这两个小孩子,而是雇佣两个成人劳力完全就能做过来了,也只是两个人的工钱,这用了小孩子按成人价格给就变成了三个人的工钱,他这是生意,不是慈善,想做慈善直接掏钱还能得个名声。 心善可以,却不能让自己的心善成了别人的理所应当,喂出白眼狼。 狗蛋和虎娃子还是非常愿意的,他们来之前在家商量的就是,可以拿一半工钱。毕竟他们这种身份除了熊家,别的铺子根本不可能雇佣他们,都嫌弃他们脏。无论是客人还是掌柜都怕他们身上有鼠疫,传染给别人。 “婉晴,你给这几个孩子量量尺寸,统一做套工作服。” “好的。”婉晴回去拿尺子。 唐寿又对两人小乞丐道:“咱们铺子是做吃食生意的,卫生是必须保证的。你们要是想在我铺子里做工,就必须要保证干净整洁,不然我是不会用你们的。” 狗蛋和虎娃子看着彼此脏兮兮的样子越发羞愧。可他们吃住都是露天地,干净比活着更难。 唐寿自然知道,他已经想好了,“你们不会担心别的,既然给我家做工,吃住都在铺子里,是不用出去流浪的,只要你们自己肯勤快些保持卫生,就没问题。不过有一点,你们来我家做工后,就绝不能再出去流浪,或者乞讨。” 之前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现在有了地方住,不用露宿街头这当然愿意。 他们只要把赚到钱给那些同伴,确保他们能吃饱,是比陪着他们露宿街头,却要挨饿,随时有冻死的可能更现实的。 “那行,你们两个先回去收拾下,有需要告别的人说一声,明天开始就来我家,不能再流浪了,然后我让人带着你们去洗澡打理,跟着学学洗碗,就等着上工了。” 狗蛋和虎娃子兴奋地走了,回到他们常住的破庙里将事情和同伴们一说,全都高兴的又蹦又跳。 接着有小伙伴就忧郁地问道:“虎娃子狗蛋,那以后你们还会回来看我们吗,会不会以后就如陌生人一样和我们断了联系。” 虎娃子一巴掌拍在说话的小乞丐头上,骂道:“你胡说什么呢,把我和狗蛋看成什么人了!人家熊家做的是吃食铺子,咱们要是这般肮脏,叫人家客人看到了,谁还能去吃,自然得干净。我和狗蛋可不是忘恩负义的,我们虽然不跟你们住一起了,可是赚到的银钱还是会带回来的,只要咱们都能吃饱,都能活着,在不在一起的有什么干系。” 狗剩道:“这么说,你两个是要养我们了?” “当然了,还要给你治腿,肯定不能让你当瘸子。” 破庙里的小乞丐们又欢喜了起来,以后就算要不到饭,也不用担心饿死了。 狗蛋更是感激道:“狗剩本来不是你的人,你却愿意和我一起赚钱给他治腿,我感谢你。今天要不是你机灵,咱们也不能在熊家讨到这活计,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大哥,我们都听你的。” 虎娃子骄傲道:“那是,虎爷我是开玩笑的吗?本来我年纪就是最大的,就应该是大哥,以后你们就由我罩着了。” 小乞丐们顿时围上来虎爷虎爷的叫着。虎娃子满眼都是单纯的喜悦,这一刻简单的幸福,便是以后成了鼎鼎有名的富商,吃遍山珍海味,也忘记不得的。每每想起,扔会真诚的从心底感到快乐。 尽管一如既往地吃不饱,可今夜的破庙里却是充满着欢喜的,这些小乞丐们也有了希望,似是未来的路都亮了起来。 有些人的祈求很低,无外乎吃饱肚子而已。 第二日狗蛋和虎娃子来到熊家,打了水在院子里从头到脚,用皂角冲洗干净,身上的衣服也暂时换上了李四他们的旧衣,就是大了点。 除了狗蛋和虎娃子,烧烤铺子里还另外聘请了一个账房,三个烧烤厨艺,一个洗碗工和两个前面招待的小二。 这些人全部要做岗前培训,首先讲的就是必须搞好个人卫生,要求干净整洁。见到客人,要主动问好,男的都叫郎君,女的都是娘子。进了铺子就是欢迎光临,离开就是慢走,下次再来。 即是做富人生意,服务就必须上去,一个价格提供一个区间的服务,不管哪个年代皆是如此。 还要叫这些人认识菜单,客人来了,要能报出菜单,记住客人点什么。要记住就得用笔头子,不然人多的时候,客人点单后,都不知道哪桌是哪桌的,很容易搞混。就是后世有笔头子忙起来还会忘呢。更何况,烧烤本就是琐碎的东西,吃这玩意可不像菜,再多的人,几盘菜也够了。烧烤这东西,一个人点起来就能有个□□种,没笔头子,谁也记不住。 可是想让大字不识的工人几天就认识这么多字,也不现实,唐寿就想了个法子,每个肉串前加个阿拉伯字母,后面画上他们自己想出来的能记住的图案。这样,记客人的单子时就记前面的阿拉伯数字,照葫芦画瓢还不难,好画也快。等到大厨在厨房看阿拉伯数字就能找到对应的图案,便知道客人点的是什么。 账房先生可以根据下的单子算账,收钱。 如此下来,就可以减少一定错误率。唐寿特意吩咐过熊柱,万一铺子里有工人弄错了,这损失不能让客人承担,铺子里就认下了。熊柱忙说知道了。 三个烧烤师傅还需要重新练习烧烤的手法,不过有以前的烧烤经验在,也好学很快就上手了。 实蛋是个新菜色,对于那些厨子来说,一个新菜色就是本钱,唐寿肯教他们怎么烤实蛋,学的都很认真。至于调料,他们倒是无意中问过都是什么,被唐寿一句祖传秘方打发了。 考虑到是夏天,唐寿打算在外面支个布伞同后世那样室外烧烤,厨子还能凉快些。可三个烧烤厨子说什么也不干,都怕这手艺被人偷师了。没办法,唐寿怕他们中暑,将厨房里的窗户多弄了扇,通风好,也能凉快不少。 四天后,一切准备就绪,桃花源烧烤铺子开业,熊家不认识什么镇上的富人,就请了县令、县丞还有主薄等人。 有这几人的到场就比邀请全镇富商还有排场,既可以震慑某些不开眼的,又是最好的宣传。 果然县令等人先脚来,后脚就有过来献殷勤的,不过全部被熊柱挡在楼下。吃烧烤可以,点什么上什么,上楼不行,今天二楼不开放,私人设宴。 那几个专程追着县令来的,还真就坐下点了烧烤。本来不是奔着吃的来的,等到点串时才发现,熊家的烧烤和他们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们一看菜单都楞了,“这怎么是论串?” 店小二道:“本店卖的就是羊肉串,和郎君你从前吃的那种烤羊肉可不一样,我家的羊肉有特殊烤法,不膻。” “羊肉串两文一串,多大的串?” 小二说不明白,所幸给客人直接拿了一串看,就是后世常见的小串。 客人道:“这么小一串?” 店小二也不恼,笑呵呵道:“羊肉一斤几十文,要是那么大串的话,又要火候人工的,怎么赚钱。” “就这种串,郎君你每样点些,二三十串的,再吃碗冰镇冷面,保管你吃了这次还想下次。” 那人本来就不是来吃东西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只是为了等县令,希望能在他吃过饭下楼时打声招呼也好。便胡乱道:“给我来十串羊肉串。” 小二也不嫌弃他点的少,笑呵呵就给拿串。等那羊肉串烤好了拿上来时,肉串被烤得泛着油光,焦黄的色泽,洒满了调料,看着就令人十指大动。 吃了一口,就彻底被征服了,十串下去,就完全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小二,再给我来十串,不,三十串。” 这时候店小二就会劝道:“郎君,你不如点些别的试试,不比这羊肉串差。” “你说哪个好吃。” “板筋、胸口、脆骨,都是绝配,你也可以试试这个五花肉卷香菇,一口下去,满嘴生香,特别好吃。” 那人嫌弃道:“这五花肉是猪肉的吧,谁吃猪肉啊,掉身价。除了它,你说的那几样每样都给我来十串。” “好嘞。”店小二答应着,回头和熊柱一说,熊柱让他给那客人免费送串五花肉卷香菇。结果那个嫌弃的客人吃了口后,“嗯,真香。小二再给我来十串。” 那客人吃着吃着彻底吃嗨了,招呼店小二过来,“你去杜、李两家给我叫几个朋友过来,就说我在桃花源烧烤铺子请他们吃烧烤。这么好吃的东西,没有朋友陪着,喝点小酒,这是不在糟蹋美食嘛,快点去。” 那人的几个朋友烤肉吃过,可这种烤法却都没吃过,本就新奇,又得到了朋友大力推荐,都是不差钱的,便每样都点几串尝尝。这一吃,就爱上了这羊肉串,从此以后,隔一段时间不吃,做梦都是这个味道。 店小二适时道:“郎君们也尝尝咱家这实蛋吧,实蛋这吃食可是我家夫郎祖上传下来的做法,出了我家郎君这,别的地方可吃不到。”店小二这么介绍的时候脖子昂得高高的,与有荣焉。 “独一份,那是得尝尝,来一份吧。” “加一份卷心菜、一份火腿呗。” “行,你看着来吧。” 店小二兴奋地往后厨跑去,撩开帘子就道:“再加一份烤实蛋,卷心菜和火腿都要。” 厨子应着去地窖里拿吃食。 厨房里都在忙,负责洗碗的狗蛋和虎娃子暂时没碗可洗,就帮着洗菜。 洗菜有专门的洗菜池,是后世那种可以放水的,请的是之前给熊家弄下水的那几个匠人,熟门熟路的也很好弄,这样可以给工人省些力气。 洗菜池子成人用正好,十一二岁的两个孩子用还是高了,唐寿就现请人给他们弄了个空心的木头台子,两个人可以站在上面洗菜,成人要是嫌高,轻轻用脚就能踢到一边,不用使多大劲,两头都便利。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朵小发发 20瓶;紫菀、今天也看论文了 5瓶;136小橘子 4瓶;尤加利、怜殿瑞、小小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五章 宴请(捉虫) 店小二和虎娃子狗蛋两个之前一起做培训时, 就知道这两个小孩儿的身世, 挺可怜他们的。那会儿两个小孩子嘴甜会来事, 他还怕是两个油腔滑调耍滑头的,现在见他们于做工上却是勤快的,心里就更喜欢了。 似有心提点, 又似无意逗识, 店小二笑呵呵道:“虎娃子狗蛋, 你两个好好给熊夫郎做工,绝对亏待不了你们,要是做好了,说不得你的那些个小乞丐同伴们, 咱们熊夫郎都能帮着提点些。咱家熊夫郎可不是一般人,要是有心提点,随便一两个点子, 就能让你那一帮同伴衣食无忧。” 虎娃子知道店小二的意思,不过他却没有想得那么远。就冲着熊家能给他和狗蛋活计干,他们就都真心实意的感谢他,唯有用勤恳的劳动回报。 知道他是好心, 虎娃子就回个微笑。 “实蛋好了!”店小二忙过去端了实蛋到前面帮忙。 二楼的雅间里县令等人吃得也高兴喝得也痛快, 酒备得都是上好上等佳酿, 捧在手掌里那么大的一个小坛就要十两银, 一口气买了十坛,还有五两银的中等酒和不计其数的下等酒。纵然熊壮山以唐寿闻不得酒味为借口拒绝了陪酒,也没能扫到县令等人的兴。好酒好肉, 这一喝喝到下午,几人均酩酊大醉,别说楼下一直等着献殷勤的凑上来不认识,怕是醉得到家里都能和自家阿父称兄道弟接着喝。 那些等人的落了空,熊壮山和唐寿一个一个把他们送回来,之后又返回了铺子。 这时候铺子已经打烊,点着几盏幽幽的油灯,唐寿和熊壮山进来账房正好算完账。 账房之前做的那家铺子就是因为后期生意不好,才倒闭的,所以他很久没看到这么巨大的收益额了。 他兴奋地满面红光,“熊夫郎熊郎君,今天一日咱们就赚了二千四百文,这还是刚开业,咱们零基础,一点回头客没有的情况下,要是等过两天镇上人都知道了咱们桃花源烧烤铺子,那人一定更多。”县令等人是熊家请客,不走公账。 二千四百文的收益,去掉本钱和当天人工,还能剩下八百到一千文。就是这样,一个月下来二十几两银子绝对没问题,利益十分乐观。当然,这还只是保守估计,之后随着铺子开的时间久,来吃得人多,只会赚得更多。 唐寿留下三百文底钱,其他的收进口袋,“你们都辛苦了,好好干,只要咱们月底能冲破五十两销售额,我就给你们奖金。” “谢谢熊夫郎……” “我们一定会好好干的。” 虎娃子也跟着乐,他又怕自己理解错了意思就小声问店小二,“熊夫郎的意思除了咱们的月例还会额外给发奖金吗?” “对。”那人道:“熊家的活计可是出了名的好工,多少人都打破脑袋抢着做。不差钱,不压月例,更不会随便找个借口就罚银钱。要是做的好了,月月都会另外给奖金。不止如此,伙食还好,可以敞开肚皮可劲吃。我能来熊家做工,不知道羡慕了多少人,我家娘子现在都觉得我有出息了。” 虎娃子乐得呲出一口牙。 “虎娃子。”店小二对着虎娃子勾了勾手指,平时他对虎娃子多有照顾,虎娃子知道他的好心,就忙过去了。“今日客人吃剩下没脏的肉串都被我打包到一旁了,等关了铺子后,你可以送回给你的那些小同伴吃,不过要和咱们熊夫郎说声,熊夫郎心善,如果不会给铺子造成影响,他是不会不允许的。” 虎娃子他们这些小乞丐,靠的就是乞讨活着,能讨到别人吃剩下的食物是幸运,一般都是在垃圾点刨食吃,和狗抢东西是常事。街上几条常窜的流浪狗可讨厌他们了,因为他们总抢它们的东西吃。 熊家铺子客人吃剩下的,可比垃圾堆里的卫生多了,更何况还都是肉,别说他们这种小乞丐不嫌弃,就是穷些的人家都是非常愿意要的。当肚子吃不饱的时候,也想不起来嫌弃是别人吃剩下的了。 “谢谢。”虎娃子真心实意的道谢:“你放心,一会儿我就和熊夫郎说,他同意我就给狗剩他们送去,不同意就当我没说过,总之绝对不会给熊夫郎添麻烦。” 店小二点点头,满意的笑了笑。 虎娃子留了个心眼,怕铺子里的人知道剩下的吃食他想拿走有想法,就跟在唐寿和熊壮山后面,偷偷溜出来说。 “熊夫郎,铺子里客人吃剩下的那些吃食要不也是扔,可不可以让我给从前和我一起乞讨的伙伴送去吃,最近街上出现了许多坏乞丐,他们都讨不到东西吃了,我怕他们饿死。”虎娃子紧张的搓着手,看着唐寿,小心翼翼地斟酌道:“熊夫郎,你要是怕铺子里其他人有意见,可以扣我一些工钱。” 这毕竟是肉,就是是别人吃剩下的也改变不了它是肉,而虎娃子和狗蛋两人工钱一月虽有百文,可需要养这么张嘴,不省着都不够,怎么还能有余钱卖肉。虎娃子便想从他的工钱里少扣些,换些剩肉,也能给他的小伙伴们补补。 虎娃子才十二岁,这个年纪要是有双亲,可能还尚不知事。放在寻常人家,那会每日为生计发愁,也许还要挑来挑去,这不好吃那不喜欢的。 这样的孩子可怜,而又懂事又可怜的孩子只会令人怜惜。 唐寿温和地笑道:“工钱就不用扣了,本来也是客人们吃剩下的,铺子是肯定要扔掉的。扔到垃圾点被你的小伙伴们捡去,和你留给他们也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有一点,你给他们留着可以,不要当着客人的面,影响了客人正常进餐。东西放在后厨里要保持卫生,可不能乱糟糟的堆着,弄了我一室的苍蝇,那样我便不能允许了。” “熊夫郎你放心,那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出现。”虎娃子拍着胸脯,高兴地道:“我会让他们每天两遍过来取,有剩下的及时让他们拿走,一定让他们走后门,小心些,以免影响了客人吃饭。” 唐寿和善地道:“可以,你想得很周到。” 虎娃子被他最敬仰的熊夫郎表扬了,乐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去破庙还在不停地和同伴们说着熊夫郎夸奖他周到。 “嗯嗯,虎娃子,你好厉害。”狗剩用手抓着飞快的吃着属于自己的那份肉,边心不在焉地敷衍着。 肉串都是虎娃子在铺子里撸下来的,那个木签子他没有带出来,因为铺子里是反复使用的。不过并不会不卫生,因为客人用过的木签子他们都会如刷筷子似得刷干净,然后放在锅里用滚水煮。熊夫郎说这是消毒。 带回来的肉,虎娃子怕他们打仗,都给他们平均分好了。虎娃子分得公平,又是他带回来的东西,没人敢有异议。 不知道多久没吃过肉了,这些孩子吃起肉来狼吞虎咽,根本不嚼。 “这熊家烤的肉串真好吃,我要过这么多食肆,他家味道是最棒的。”狗剩舔着手指,意犹未尽。旁边有吃的稍慢的,他就眼巴巴的看去,那孩子见他看向自己的吃食,一把抓起来全部塞进嘴里,噎得直翻白眼。 虎娃子无奈地给他那孩子拍后背,狗蛋又给他狠狠灌了一口水,那孩子才缓过劲来。 “糟糕。”狗剩忽然懊恼道:“你们带回来的肉都叫我们给吃了,你两个一块也没吃到!” 许久没见肉了,以至于乍见了肉太兴奋,都忘了虎娃子和狗蛋也没吃了。他们在铺子里做工,听说可不敢随便吃剩的。 虎娃子摇头道:“没关系,我们不吃,铺子里的伙食好些呢,每顿都有三个菜,必保一个荤菜。高粱米饭和窝窝头是管饱的,都是好米做的,可不是那长了毛的捂巴米。菜是铺子里大厨子炒的,可香了,我晚上那会儿一口气吃了两个窝窝头,一碗饭,还有好些菜,肚子到现在还撑呢!” 狗蛋也道:“是呀,熊家的伙食好,咱们以前不就听见在他家做工的人说过嘛。再者我们拿回来给你吃也就罢了,我们在铺子做工还是不要吃了,不然被别人知道,在惹上偷客人吃食的嫌弃,就给熊夫郎惹麻烦了。熊夫郎那么和善的人,帮了咱们,咱们也当为他着想。” 虎娃子看了看外头的天,嘱咐道:“明天你来铺子后门,我把客人吃剩下的吃食拿给你,你小心些,尽量不要叫人看见,万一要是有人看见,也别说铺子里有人特意给你们留的,就说你们上门讨的。” “知道了。” “那行,我们就走了。” 狗蛋和虎娃子晚上住在铺子里,一楼的桌椅靠边摆摆,腾出空地,就可以将唐寿给他们特意定做的折叠床放开,两个人裹着薄被躺在床上,立刻就疲惫的呼呼大睡过去。 他们并不觉得艰难,反而很感激很知足,他们遇到了好人有活干,还有床睡,以前都只能睡在地上,现在真幸福。每天只要认真做工就能有饭吃,不用担心挨饿,简直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夏天热,出了一身汗,每天晚上唐寿都会冲凉,熊壮山本来没这个习惯,但唐寿要他有这个习惯他就有了。 唐寿擦着头发,想到狗蛋虎娃子,轻轻叹口气。 熊壮山马上双眼直勾勾看向他,问道:“夫郎怎么了?” “想到狗蛋和虎娃子两个孩子了。”唐寿换了条干巾子,站到熊壮山身后给他继续擦头发。 熊壮山问:“你喜欢小孩子?” 一般而言有人问这句话时,就意味着下句话应该是‘要不,你自己也生个之类的’。 唐寿忙看向肚子,他也不确定他有没有那个功能,可是他不想生,那会让他三观碎裂的。 唐寿疯狂摇头,熊壮山极轻极轻笑了下。 村里喜事有请客的风俗,特别是如这种在镇上开铺子的事,简直就是天大的事。 本来两人没打算请客,还是熊母过来特意讲了这个风俗,唐寿才认识到这是个对村人而言很重要的风俗,也就同意了。 请村人全部去铺子上吃羊肉串,那是不可能的。羊肉那么贵,来几个壮小伙子,敞开肚皮吃一顿,就够唐寿喝一壶的了。 后来唐寿便想出在村里请客的想法,羊肉肯定是舍不得的,太贵,就将后院里的一头大肥猪杀了,招待客人。 村子的席面也不差,一桌八个菜,有荤有素。来吃席面的人都不会空手来,或者拿一把米面,或者拿几个鸡蛋蔬菜,也有可能是肉。不管多少,是个心意。 这心意唐寿不会拒绝,一律叫于诚收着放进地窖。 村人唐寿大多都请了,个别闲散赖汉没请,可也厚着脸皮来吃肉。 大喜的日子,唐寿也不愿意和他们犯口舌,就没赶他们走,图个吉利。 除却村人,熊四娘子和她郎君孙二郎以及公婆还有几个婆娘兄弟都来了,他们家来的人多,又受过熊家恩惠,自不好一大家来吃白食,所幸就直接带了铜钱来。 孙母的意思是一家子拿三十文的礼钱,熊四娘子也没说啥,自己又添了二十文,凑够五十文做礼钱。 这二十文钱孙母心疼,可是再心疼也不敢吱声,这是人家熊四娘子小两口自己的私房,当初熊家教糕点方子时,就给熊四娘子要了存私房的权利。 说实话,五十文熊家现在真看不上,他家的食品厂每月纯利润就二三百两,造纸厂就更多了,七八百两,这还不算官家那边的分红。熊家现在不差钱,可是即便不差钱,唐寿还是收下熊四娘子送来的礼钱。 席间,孙父孙母有意想和熊壮山说说儿子儿媳妇的事,想问问能不能在两个厂子中给随便寻个活计。结果被熊四娘子和熊母熊父连连打岔,这事最后也没说成。 孙母不禁有些埋怨熊四娘子,觉得她嫁到他家,就是他们老孙家的人,怎么还能胳膊肘外拐。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怎地就不能和你二哥说,把几个兄弟和兄弟媳妇安排进厂子,一个人一天三十文工钱,咱家出四个人,一天就是一百二十文,一月就三千六百文。天啊,三千六百文,三两多银子!” 孙母捂着心脏,被这笔巨款吓到了,“四娘子,四娘子,快去和你二哥说,赶紧把家里几个孩子都弄进厂子里。每月多了这么多进账,咱家又该过啥日子了,再说你兄弟过得好,你不也开心。” 孙家大郎三郎和两个儿媳妇虽没说话,可都目光灼灼地看向熊五娘子。 熊四娘子冷淡道:“我二哥家的厂子开在那里,公开招工,大哥三弟们想去,随时应试就是了。” “要是厂子里不用,只能说明懒。我二哥的厂子,请工人就是要干活的,偷懒耍滑啥也不干,凭啥叫我二哥白白养着,天下哪有娘子出嫁了,娘家兄弟却要养婆娘兄弟的道理!” 孙母气得眼珠子都要冒出来了,觉得他二郎娘子简直不知道变通。 “四娘子,你是和你二哥说还是不和你二哥说?”孙母逼问道。 熊四娘子的声音似结了冰碴子,冷得彻骨,半点余地没给二老留,直接就断然拒绝了。 “不说!”异常的斩钉截铁。 “你……”孙母气得说不上话来,用手指着她。 熊四娘子却阴沉着脸,“想去做工就自己应聘,聘不上就接着聘。别想我出头去给说,这是不可能。” “你们要是再逼迫我,我就回来和我二哥说,让我二哥来和你们讲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0942006、杉木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彳非彳回、27657693 50瓶;南墓 40瓶;默陌、没有记忆的小妖 20瓶;30942006 10瓶;十九 5瓶;福贵儿叔 3瓶;渊君、……、敏敏敏、达拉崩吧 2瓶;怜殿瑞、尤加利、小小方、fiyinginthesky、一只小鲸鱼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六章 熊孩子(捉虫) 请熊壮山来讲道理?熊大嫂娘家赵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道理讲得很通也很明, 那就是能动手绝不吵吵。 孙母顿时怂了,“阿娘就是想请你去问问, 你要是不愿意去, 就不要去,何苦和你二哥说,咱们才是一家人。” 孙家几个小子媳妇也不敢吱声了,熊壮山那个恶神,惹了他不死剥层皮。 熊四娘子心里冷冷讥讽着,一家人?没有她二哥在那里撑着, 她就早是外人了。如今她手里有银钱还有手艺,这些都是她二哥给的,她只要长了脑子,就知道断然不能为了孙家得罪了她二哥家, 否则只会落得里外不讨好。 孙家贪心,可有熊四娘子敲打拿捏着, 还知道底线, 不敢僭越。 可那赵家却似魔障,得了失心疯,偏偏就非要执迷不悟凑上来, 之前的种种教训就都忘了。 赵大嫂是赵大郎的娘子, 是熊大嫂的弟妹,算上熊大嫂,赵大郎排行是老二, 应该叫二郎。可村里人家许多都是男女分开排辈,如此赵大郎是第一个男丁,便是老大,家里家外都唤他大郎。 “阿娘,你猜我看见谁了?”赵大嫂一进门,嗓门就要嚷破天际,双眼兴奋到亮得诡异。“熊三,我竟然在镇上那家烧烤铺子里看见熊三了。” “熊三?”赵母不以为然,“他家卖糕点赚到了,现在不比从前,偶尔去镇上吃顿酒楼也是吃得起的。” “阿娘,要是那般我还说它什么意思。”赵大嫂嗔怒道:“是那熊三在镇上做了掌柜,那个烧烤铺子好像是他家开的。” “他家还是熊壮山家?” 赵大嫂道:“熊壮山家。” 赵母顿时泄气,“要是那个屠户,还有什么好说,上次闹成那样,讹去咱家多少银钱,还把家里打砸成那样,是他,咱们还是少惹为妙。” “阿娘,你这么想就不对了。”赵大嫂不急,反而露出个势在必得的笑意。 赵母看向赵大嫂,她志得意满笑得张狂。 “莫非你有了什么好主意?” “自是有的。”赵大嫂对着赵母一通咬耳朵,赵母越听眼睛睁得越大,到最后同样笑容满面。 “你这脑子怎么长的,怎就这般聪慧。”赵母笑哈哈的,“对呀,那熊屠户不是疼他夫郎,和他夫郎感情好嘛,而他夫郎一个双儿,于子嗣上艰难,想来就是生不出他也不会再娶。既然如此,他与熊铁又是亲兄弟,从大娘子的孩子中过继一个给他们两个正好,又是侄子还有亲缘,比外人可亲近一百倍,是最好的选择,就是那熊家那对老的,也不会不同意。” “就是这个道理。如此,外甥就可以放到熊屠户名下养,以熊家现在的条件,和大姐他们能给他的天上地下,是亲外甥,熊屠户也不会不尽心。大姐也不傻,咱们给她出了个一步登天的主意,还能不知道到底谁才是为她好。到时候咱们也不要别的,给大郎弄个掌柜当当,二弟和二弟媳妇在铺子帮忙,整个铺子都是咱们自家人,虽是给熊家做工,可一家团聚,不也其乐融融。” 赵大嫂痴语道:“反正熊屠户请谁做掌柜都是做,请自家人不是更放心。” “对,这就把大娘子叫回来,这事我和她说。”赵母道:“正好过两天就是你阿父的生辰,咱们就以此为名请他两个回来,他们还敢不回来?” 熊大嫂收到来进货村人的口信,言她娘今年要给她阿父办寿宴,紧紧锁住眉头。 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可这种名正言顺的理由她要是不回去,第二日就得传遍了她两个不孝顺的名声。要是因此带累得熊铁抬不起头,她就是大罪人了。 熊母冷哼声,“即是请你回去过寿,那你就回去,免得村人以为我家大郎不仁不义,人家父亲过寿,却还要拦着人家女儿不给回去。” “不过我可告诉你,大郎是没时间的,阿山铺子里那么忙,他可回不来。” 到了第二日,熊大嫂就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临走时,熊母给拿了包自家做的糕点,还有三袋油茶面、方便面和冷面。 这些东西加在一起百文钱有了,别说都是农村,就是镇上富户人家走亲戚都是极有面子的。可不是熊母以德报怨那么好心,而是为了显摆,压赵家一头。从前不是瞧不起他家,总是敲打熊铁说他娶他家娘子没出彩礼,这回就好好给他们看看他家有钱了,也要在赵家扬眉吐气回。现在的熊家可不是从前那个熊家了。 熊大嫂带着两个孩子回来赵家,赵母本来很热情的出来迎,结果就只看见她女儿自己还带着两个拖油瓶,完全没熊铁的影子,脸就垮了下来。 “熊铁呢,你阿父过寿,他做女婿的怎么不来。是不是现在有两个臭钱,就不把我们两个老的放在眼里了。” 熊大嫂深深皱起眉头,赵母伸出手戳她额头,“你这是什么表情,他一个当女婿的不来岳丈寿宴,我还说不得了。” “他忙,如今造纸厂生意红火,咱们整个州府都没有卖卫生纸的,全部要来熊家买,那么多人,熊铁忙到脚不沾地,实在空闲不出时间。” 熊大嫂的话使孙母想到的只是,熊家造纸厂生意这么好,等到过继成功,他们就去给管造纸厂当掌柜,岂不美哉。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们这些孩子小,难免有时候做错了,做老的这时候给你们正确指引就好了。”赵母大度道。“大娘子,你也别当阿娘是坏人,阿娘从前对你不错,如今为了你,千般思量万般考虑,可是为你费尽了心思。” 赵母越这样说,熊大嫂心里不详的感觉越重,只觉得这次是来错了。 女儿这般不耐烦,似下一刻就要夺门而出,赵母也就没再卖官司,直接说了。 “不行!”熊大嫂脸色阴沉如水,斩钉截铁,“阿娘,别说二弟夫郎和二弟成亲不到半年,子嗣上尚且看不出成不成,就是真不成了,也得是二弟和他夫郎说得算。” “我这么说还不是为了你好,你怎么不知好赖,你将儿子过继给熊屠户,还不是吃香喝辣。纵然他两个以后有孩子,还不定是男是双儿,那双儿是能继承家业的吗?退一万步讲,是个小子,你儿子在他名下,还有一半继承权,怎么也亏待不见你儿子。” 熊大嫂似是第一次看清母亲的面目,如同不认识了她,那种眼神看得赵母发毛,就要受不住的时候,熊大嫂终于开了口。 “阿娘,二弟是二弟,我家是我家。我绝对不会让我的孩子过继的,这事希望你从此以后再也不要提了。” 赵母倒是还想游说什么,可熊大嫂已经转身出去了。 赵大嫂跟着进屋,婆婆骂个不停,就知道这事没成。耳听着外面熊大嫂的两个孩子吵闹,赵大嫂眼里闪过恶毒。 她将熊大嫂的油纸包解开,拿了袋方便面去院子里,对着和自家孩子玩得兴起的两个小孩子招招手。“都过来,婶婶分你们方便面吃。” 虽然熊柱在食品厂上工,但他从不偷拿,只在发工钱时光明正大的买几袋,还要先给熊母熊父送去。所以孩子们实际上也吃不到几次,可是越吃得次数少,就越馋,这会儿看见赵大嫂手里的方便面馋得都要流出口水了。 赵大嫂将方便面捏成一块块的,分给了院子里玩的七个孩子。落在熊家两孩子手里的是最小的,两个孩子在孙家一直受到的就是这种待遇,已经习以为常,根本不在乎了,分到方便面低头就是吃。 “吃好吗?”赵大嫂面上笑眯眯地问,心里却闪过浓浓的鄙夷。 那个熊铁就是个瘪犊子玩意,怂蛋,啥也不是。这要是换成她家大郎在食品厂上工,还担着一个副厂长的名头,还能不想法子叫自家孩子吃这方便面吃到吐。哪能苛得成这个样子,跟个狼崽子似的。 心里鄙薄的要死,赵大嫂面上却和蔼可亲,拿出对熊家两个孩子从没有的耐性温和道:“你二叔家里没孩子,想从你们兄弟两个过继一个过去,你们谁愿意?” 两个孩子一听,不吃了,张着大嘴就哭着要找阿娘,“不要给二叔当孩子,要阿娘!” 这没出息!和她们那个吃里扒外的娘一样不知好赖。 赵二嫂拽住两个孩子的胳膊,不让他们跑去找熊大嫂,“你们不要哭,这可是好事啊。你想想你二叔家有多少好吃的,油茶面、方便面、冷面,听说前些时候还开了家烧烤铺子,那卖得可是羊肉,你们两个不管谁过继过去,这些东西可都能吃到吐。” 赵大嫂哄骗道:“就算过继过去你们两个也是跟在父母身边的,你们二叔就是要个名头,以后有个人养老送终,也不会和你们生活在一起。可有了这个名头,你们到了二叔家就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你们想想,那日多好啊?” 聪聪擦着眼泪,因为手玩得脏兮兮的,抹了一把,把脸抹得满是黑泥,哽咽着道:“不用离开阿父阿母吗?还可以管阿母叫阿母吗?” “当然可以了,就是占个名头而已罢了。”赵大嫂阴森森地笑,“除此之外什么也不用改变,就和现在一样。不过你们再去二叔家,就和自己家一样了,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可以让他家那两个下人给你们做。喜欢方便面,就搬回去十几二十袋,吃到不想吃。那个油茶面,天天喝,当水喝。” “真的吗?”聪聪不哭了,眼睛直勾勾的,馋得流着口水道:“真的可以随便吃嘛?” “可以,不信你回去试试,只要不叫你们阿娘知道就能随便吃。你们阿娘那人脸皮薄,抹不开面。” “嗯,知道了,不会叫阿娘知道的,婶子你尽管放心,到时候给你送来几袋。”聪聪拍着胸脯保证。 “那感情好,婶子就等着了。”呵,以那熊屠户的个性,你两个真敢在他家里横行霸道,以后就都别想能借熊屠户家的光了,怕是闹得好了,以后连熊屠户家的门都进不去了。 赵大嫂想,你不是不愿意我借熊屠户的光,你自己也别想借,大不了两败俱伤。 两个小孩子回到杏花村的时候天都黑了,虽然心里惦记这事,可这么晚熊大嫂不让他两个出去玩,他两个就不敢出去,主要他两也怕黑。可这一事,两个孩子却是惦记了一宿,脑袋里满满都是方便面和油茶面,梦里更是如赵大嫂所言,方便面随便吃,油茶面喝到吐。 昨天晚上心里有事,两个小孩子兴奋的睡不着,好不容易睡过去都后半夜了,第二天起的特别晚。两个孩子一看外头的日头已经日上三竿了,穿了衣服飞快跳下地跑了。 熊母在后面追着问:“你两个干什么去?饭不吃了?” “不吃了,阿婆。”有方便面,油茶面,谁还吃稀粥啊。 两个孩子一口气跑到熊家,见着于诚就道:“我二叔呢?” “熊郎君和熊夫郎去镇上铺子里了,没在家,你们两个小孩子是有什么事吗,和我说也行。” 听到熊壮山那个凶凶的二叔不在家,两个小孩子胆子就更大了。他们婶子说了,给二叔做了孩子,他家的一切就都是他们的了。这大庭院,漂亮的院子,还有那好吃的方便面和油茶面,都是他们的了,可以吃到吐。 他吃自己的东西,怎不理直气壮。聪聪像个贵人似得,盛气凌人指挥着于诚,“你,去给我拿十袋,不二十袋方便面出来,还要油茶面。” 方便面油茶面都不是便宜的东西,每样二十袋,没个几百文是下不来的。好工人一共月的月例了,这两个孩子好大口气,张嘴就敢这么要。 于诚笑呵呵道:“是你家谁让你过来取的?” 两个小孩子瞬间慌乱了,很快聪聪就冷静下来,骂道“别多嘴,没你的事,一个下人,凭什么问主家的事。记住,我和弟弟以后就是你们的主子,我两不需要多话的奴才,想不挨揍,就要管好自己的嘴巴。” 于诚的脸陡然黑沉了。他家夫郎尚且不当他们是下人,这两个小孩哪里钻出来的敢用这种口气说话,凭的什么。 于诚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个孩子,冷酷道:“我家熊夫郎不在,等熊夫郎回来的吧。” 两个小孩子却并不怕他,竟是矮身越过他一把冲进屋里,三两步跑上的楼梯,准确地找到唐寿的寝房就翻了起来。 “找柜子,阿婆有好吃的都会藏到柜子里,他也一定是藏到柜子里快找!” 等于诚追上来的时候,衣服已经给撇了一地,遭过贼的乱,唐寿从不允许他打扫的纤尘不染的屋子有外人进,现在不仅进了,还乱翻一通。 这……熊夫郎回来他怎么交代?这两个孩子怎么这般没教养?上次拿长矛玩,就差点扎了他家熊夫郎的眼睛。 于诚气得一手一个,提着后脖领子将两个孩子拎下楼。 聪聪一边挣扎着蹬蹬腿,一边叫嚷道:“放开我,快点放开我,你个狗奴才,翻了天了,还敢捉主子我,看我不叫二叔打死你!” “天生一副穷命,从哪里学来这幅做派,端的是可笑。” “二叔!”聪聪喊了声,于诚抬头见是唐寿和熊壮山回来了,刚迈进门口,他这一手一个的提着孩子好像有点虐待孩子的感觉,忙松了手。 两个孩子摔在地上,揉着屁股站起来,就指着于诚道:“打他板子,他个狗奴才。”说着还踢了于诚一脚,于诚没敢躲。他是于丰的家生奴才,以前在于家就是被这么欺负着过来的。 唐寿皱着眉头,“于诚是你们的叔叔,你两个不许这般没礼貌,道歉。” “狗奴才。”聪聪指着于诚道:“他就是。” 唐寿可没心情给熊家教孩子,特别是上次就是这个孩子拿长矛差点扎到他的眼睛,不管扎没扎到,到了别人家里不乱翻乱拿东西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吧。 转而又想到铺子里的虎娃子和狗蛋,虎娃子还好,狗蛋只比他们大两岁,却已经知道赚钱养家了。给他个活计做,就拿唐寿当救命恩人待。屋里屋外的不管是不是自己的活计,能做就做。 有些这样懂事的孩子珠玉在侧,长眼睛的不会喜欢熊家这两个熊孩子。 “他们两个干什么来了?”唐寿问于丰。 “要方便面和油茶面,每样二十袋。”两个小孩子磨没了于诚对他们的最后一点好感,现在于诚对他两个已经厌烦了。“熊夫郎,你罚我月例吧,刚才我一个不小心,没看住他两,叫他两闯进楼上,等我上去时,他两个已经翻得一团乱了。” 唐寿拉着熊壮山就上楼,走时关着的寝房门此刻大敞四开,不用进去就能看到满室狼藉,稍走两步,彻底看清寝房内的情况,唐寿额头青筋蹦跳。熊壮山转身就要下楼,被唐寿一把捉住了。 “二郎,你别管,一会儿给大哥家送去。”越是亲戚家的孩子越不能越俎代庖的教育,否则两家人很可能因为这事打起来。 “于诚,家里可够,够的话按照他们要的数给送到熊家,然后把今天发生的事如实告诉阿娘和大嫂。” “家里够的,我这就去办。” 聪聪此时只觉得哪里不对劲,却还没意识到大祸将临头,他竟还道:“不用给我送家里去,我就在这吃,煮着吃。” 可无论唐寿熊壮山,还是于诚,没一个人理他,就似家里根本没这么个人。 于诚取了东西,拎着两个孩子回了熊母家,当着熊大嫂和熊母的面,半点没隐瞒,全部说了。 熊大嫂的脸色霎时白了,熊母亦是如此。 “我,我这就拉着两个孩子去赔罪,阿山夫郎不高兴,就打他们,只要能原谅他们,怎么打都行!” 一向最疼爱他们的阿婆竟然要人揍他们,两个孩子这才知道怕了。聪聪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不可以打我,凭什么打我,婶子说了,阿娘要把我们过继给二叔家,等以后二叔家的一切都将会是我们的,既然都是我们的,我们吃点怎么了!” 于诚冷笑起来,“抱歉,家里还忙,我先告辞了。对了,我家熊郎君让我转告声,他喜静厌闹。” 熊母哪里会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分明是不让她去了,她锋锐的目光瞪向熊大嫂,“这就是你家的好亲戚,以后你要走动随你,不许再带着我孙子去了。” 熊大嫂扯过两个孩子就打,眼看着熊壮山家里日子越来越好,两个孩子以后也许还得仰仗着他们二叔,熊大嫂就存了不能讨好也绝对不能得罪的心理,可结果倒好,这才彻底使他们厌烦了。这两个孩子到底知不知道他们这一闹,闹没了什么。胸大让最生气的还是这两个孩子竟然不知好赖,分不清里外,家里曾经因为他们外婆家闹到她有家不能回,可两个孩子再去,就全然忘了,别人撺掇什么是什么。纵然小,却不能好赖不知道。狗尚且还知道谁对他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吴满满满 46瓶;浮白 20瓶;南墓 12瓶;橘子味的蛋糕、水饺、有一位美人、huang12 10瓶;不知别离 7瓶;悠、茶茶柚子 5瓶;小马拐的老妖怪 3瓶;尤加利、敏敏敏、怜殿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七章 教训(捉虫) 纵然狠狠打了两个孩子, 可事情已经发生, 无法挽回。终究还是和熊壮山唐寿夫夫二人隔了心,日后两个孩子遇到事,就算碍于叔侄情分不得不帮, 尽不尽心尽力却是两回事。 这一点两个小孩子不懂,可两个大人却完全明白。 熊母郁郁道:“要不,我带着两个孩子去和二郎道歉,小孩子不懂事,犯了错误叔叔打一顿就好了, 难不成还真能因为这点事就隔了心?” “阿娘, 寻常叔侄是不会, 可二弟和咱家是怎么回事, 你又不是不知道,本就隔了层心,因着二弟夫郎嫁过来才缓和了些许关系。”熊大嫂郁结道。 “可也不过是如履薄冰,便是阿娘去二弟家也不敢随意说话,二弟那人性子那般孤僻, 两个孩子在他家里又是那般乱翻乱扬,还轻信小人之言,不知道怎样胡说八道了什么。阿娘现在带着孩子找过去,二弟夫郎万一多心什么过继不过继的混账话是咱们教的,那才是祸端的开始。” “可也总要去道个谦,就算是表个态也好。” 熊大嫂点头,“那就阿娘自己去吧, 别带两个孩子了,免得适得其反,更加惹得二弟二弟夫郎不快。” 熊母将于诚送来的东西全部又装进竹篓,背在背上送还给熊家。 “是熊家阿婆啊。”于诚虽然还是笑呵呵的样子,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熊母自己想多了,总觉得他的态度似乎没了以往那种热络。往日里说话,是将他当做东家母亲那种恭敬热切,现在就有种淡淡的疏离,出于礼貌的问候。 熊母没时间细细品味里面的滋味,道:“我找二郎和他夫郎,你让我进去。” 以前见到熊母,于诚都是主动让进屋的,这可是东家的母亲,自然得小心翼翼伺候。这次于诚却似一个门神,将大门堵的严严的寸步不让,熊母半点无迹可寻。 于诚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抱歉,郎君和夫郎说不见客。” 客,亲生母亲竟然是客! 熊母心里绞着难受,她将背上的竹篓放下了,“这是两个小孩子不懂事要回来的东西,叫我给背回来了,麻烦你替我交给二郎。还烦你给转告声,就说两个孩子被他们阿娘打了顿,知道好赖,也能分清远近了,再不会叫人撺掇下就脑子不清的胡乱作祸。” “话我会一字不落地转告。不过这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我家夫郎说了,侄子想吃点吃食,叔叔家有,侄子开口了自然是要给的。”于诚随意瞥了眼竹篓,“不过说来,熊阿婆家里最近这几日应该赚了不少钱吧,几百文的东西,孩子都张口就敢要。” 两个孩子本来就将于诚得罪个彻底,那么大点的小孩子嘴巴那么毒,还一口一个狗奴才。于诚肯定不能给他们说好话。 熊母脸色惨白,彻底明白熊壮山的态度了。 “对了,我家夫郎还说了,侄子们以后想吃什么直接和他说就行,不用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去家里翻。无论怎样,侄子们想吃点零嘴,他们的二叔还是能地办到的。” 熊母唯唯不敢言,于诚又突然道:“对了,我家熊夫郎托我和您说声,他喜欢静,孩子们太吵,以后就不用来了。” “阿娘,于诚真是这么说的,就算您自己去还是没进了熊家,看来二弟是真的生气。” 熊母重重叹口气,只要不是二郎两个,不管两孩子得罪了阿山其他兄弟姐妹中的任一个谁,都不算事,她一句话也就算了。可唯独在二郎两口子这里,就是她一个做母亲的也无能为力。 这件事熊大嫂放在心里翻来覆去的琢磨,越琢磨越没个样子。甚至想到她家大郎,到现在还在食品厂上工,一个副职。而熊铁年纪又小,经验又不丰富,可熊壮山却将他调到镇上,还是个掌柜,这会不会和她的两个孩子有关。上次吃饭就差点扎到二弟夫郎,因这个那时候就不喜了她家大郎,所以才直接调走了弟弟,越过了他这个当哥的。 晚上熊铁回来,熊大嫂将事情和熊铁讲了。熊铁也没打孩子,只是第二天早上从熊母手里要了几百文,直接走食品厂的账,就当是他买了下来。 因着这事,熊大嫂受了熊母许多白眼,幸好家里没有第二个媳妇,不然不定怎样挨欺负呢。 熊大嫂知道两个孩子是被弟妹撺掇的,明白她这是自己捞不到好处,也不想让她好过,心里就恨上了弟媳妇。 她的性子也不是吃亏的,有来熊家进货的来自小南村的商人,熊大嫂就把这事拿出来说叨。每每此时熊大嫂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她弟妹是个无情无义就认钱的人,为了钱竟然撺掇两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过继,别人一听就明白,这是看上熊屠户家里的钱了。 熊大嫂没提她父母,是因为这时候重孝道,讲的是天下只有不是的儿女无不是的父母。所以熊大嫂才没将父母扯进来。 熊大嫂哭的梨花带雨,“我都说这事不行,二弟和二弟夫成亲才不过一年,孩子不急,断然拒绝了她,可她就是不死心,转而竟然撺掇两个小孩子去二弟家里闹。这哪有这样的人,打着为我好的名头,心里不定存着什么心思呢!分明就是她自己见钱眼开,眼皮子浅!” 赵大嫂娘家还有个没出嫁的妹妹,这事从小南村村民口中越传越离谱,最后竟成了这事都是赵大嫂娘家给出的主意,就是为了图谋熊家的财产。这不成了见钱眼开,见利忘义,这样人家出来的女儿谁家敢要,有个这样的岳家,时时图谋女婿家的东西,家里还能得好。没人怀疑这点,就连拐了那么多个弯的熊家,就因为有钱就被惦记上了,别说更近的女婿家了,肯定少不得算计。 这风言风语传到赵大嫂娘家,差点没把娘家人气死,她妹妹更是怨她。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得了,怎么竟想着别人的东西,还带累了她的姻缘。赵大嫂的父母将她叫回去,狠狠训斥了顿,临走告诉她没事别回娘家了,祸害。 事态发展到这样,赵大嫂成了名人,只要走出家门就会遭村人指指点点。赵母没办法,就又给女儿捎信,先是斥熊大嫂无中生有,后是让她回来澄清。 结果这口信石沉大海,别说到最后没见到熊大嫂的人影,就是口信也没给个。问带话的人,人家只说话带到了,但熊大嫂看着就不热切,也没多说过旁的。赵家纵然气愤,着急赵大嫂的名声,可到底没人敢去熊家闹。 “阿父,那熊家会和我们合作吗?” 夏日炎炎,父子两个坐在马车上赶往杏花村。 这对父子是来自临近府城的宣和镇,是窑户,家里有制瓷作坊。 自前朝以来,瓷器盛行,一夜之间大大小小制瓷作坊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大的,不肖说,可以叫窑厂。小的,就是个作坊,自家那么大,用枯枝干草等烧制作瓷器的槎窑。槎窑烧出来的是低端粗瓷,供普通百姓碗碟之用。 这对父子两个家里的就是槎窑,当初如父子二人赶潮流的不少,所以宣和镇上很多这样的槎窑,制窑的作坊一多了,自然就不赚钱了。 父子两个这次出来就是为了给制瓷作坊寻找生路的。 他们看中了熊家,熊家装牙香和牙香筹的目前都是木头制成的盒子,费时费力,不如和他家合作,改用瓷器。他看了那么一个大小,他家烧制起来很容易,有了模板可以成批,价格也比木头差不多少。 “瓷器?”唐寿怔了下,没想到老丈来这竟然不是为了进货,而是谈生意来了。 不过说实话,木盒确实费人工费时间,不如瓷器这种批量生产的好,倒也可以合作。 “熊夫郎,我看了你家牙香的盒子,那样的一个小盒子我可以给你二文钱,二文钱可比手工还便宜了。”江老丈看唐寿面露豫色,急忙自我推销着。 如今江家制瓷作坊已经是强n-ǔ之末,再不寻找到新的买家,恐怕就无法经营下去,等待它的命运只有被吞并或者倒闭。 “二文钱一个的盒子,那是粗瓷了吧?”唐寿问道。 不敢隐瞒,江老丈解释道:“粗瓷好,粗瓷便宜。那景德镇的瓷器和珐琅是精致美轮美奂,可那价格又岂是寻常百姓买得起的。”好在粗瓷虽然粗糙,但胜在价钱低廉,给了老丈一个借口。 唐寿轻笑出声,“老丈来谈合作时,不曾打听清楚熊家的牙香是做富人生意,一盒便是几两银的价格。这种价格怎么可能用粗瓷,只怕换了粗瓷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那些富人了。木头还好,打磨好了,雕刻上花朵,漆料一涂,一样精致漂亮。可粗瓷本就粗,那些富人怕是看了一眼就会觉得掉身价,连带着我家的牙香也不肯买了。” 江老丈当时看到熊家牙香都是木盒子装,没一盒瓷器的,听了儿子一句明明粗瓷更省钱省力,何苦用这费力的木盒。就头脑发热来找熊家了,说来当时没细考虑,也是最近生意太不好,江老丈为了生意上的事焦头烂额,脑子不够用,才一时短路一样,连用脑子思考都不用,就直接来了。 人有时候头脑就像忽然抽了下,总能做出在当时当成真理,过后看它却简直是个大傻狍子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没有记忆的小妖 20瓶;风铃、?或許? 10瓶;小舟舟 5瓶;小福叠、33137002、哈鲁汪、小小小透明、敏敏敏、怜殿瑞、尤加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八章 保温瓶 江老丈垂下头, 很是郁郁寡欢。如果这次和熊家谈不下合作,他回去后就无法继续经营作坊了,可他家是世代传承的烧瓷手艺人家, 这不烧瓷了, 又能干些什么? 除却最近一年家里瓷器生意不仅不赚钱还赔钱外,之前几年的小作坊,虽不能令他们一家人大富大贵,却也能衣食无忧。 可现在瓷器生意做不下去,转手卖了窑, 也不过得一笔小钱, 要是仍然找不到养家的营生,再多的银子也迟早有花干净的时候,长此以往, 终究不是个办法。 到那时作坊没了, 银钱没了, 他们一家人又不会别的手艺, 怕是也只能出去打工。可打工能赚多少钱,还要看主家的脸色,遇到不善的主家, 月月寻个理由克扣几十文钱,一家老少许是就要饿肚子。 想到以后就要过这种仰人鼻息的生活,江老丈重重叹口气,悲从中来,鼻头一酸, 险些落下泪。 “不过也不是不能合作。”唐寿陡然话锋一转。 江老丈顿时忘了心酸,重又燃起新的希望,“能合作就好,只要能保作坊平安度过这劫,我们一家老少都不会忘了熊夫郎您的恩情。”江老丈说着起身,竟是深深一揖。 唐寿吓得连忙跳下去扶他,“使不得,这可使不得。我之所以和你做生意,说白了就是互利互惠的事,可受不得老丈这番大礼。” 江老丈双眼通红,“熊夫郎是田螺夫郎,有无米之炊的本事,这生意和谁做,亦或者自己做都是能稳稳赚钱的,如今肯分我家一杯羹,是可怜我们,使我家保住了作坊,自然当得起。” 唐寿臊得满脸通红,说来说去他受之有愧,扶起江老丈坐回椅子上,亲手将老丈没喝过半口的茶又斟了斟,以示重视。 回首见二郎茶杯也空了,又给熊壮山斟了半杯茶,这才道:“咱们合作可以,不过只怕以后老丈作坊里却不能全部都烧粗瓷,老丈也知道我家主要还是做富人生意。即是富人生意,粗瓷是走不通的,就算不是珐琅三彩等精致瓷器,最起码也要是个中等的。” 江老丈本揣回肚子里的心,这次却又悬了起来,“槎窑出的就是粗瓷,要是想做精美的瓷器那得柴窑。”江老丈面露苦涩,“我倒不是不能烧柴窑,只是柴窑和槎窑还是有些区别的,得改,那可需要不少银子呢。” “得需要多少银钱?”唐寿追问。 江老丈略略算了算,谨慎道:“二三十银差不多了吧。” 昱朝盛行烧瓷,因而生出许多以户为单位的小作坊,这种小作坊不大,百十两银不等。都没什么名气,产出的瓷器就供给周边百姓生活用,虽不能大富大贵,但是温饱没问题。要将槎窑改成柴窑,并不只是改变一下烧的东西就可以了,窑洞还是有些区别,需要改动的。不过到底小,几十两银也就该成了。 对于江老丈而言这二三十两是笔巨款,可能拿不出,但熊家最近赚了银子,还是可以拿出来的,唐寿略一想就同意了。 “这银子我出,算是我入股的银钱,合作方式也改一改,作坊仍旧是你们的,但我给你们的图纸样式烧出来的东西,咱们五五分账。且制作方法必须保密,要是因你们的原因恶心泄露,是要给赔偿的。” 江老丈一听这话,根本连想都没想,登时就兴奋到双颊通红,满眼放光,“熊夫郎,难不成你又想出了新鲜的东西?” 江大听了他父亲的话,才猛然反应过来,可反应过来后,就比他爹还要激动,竟从凳子上陡然蹦了起来,吓了唐寿一跳,坐在一旁的熊壮山身体本能反应,差点把江大当成搞突然袭击的揍了。 江大涨红了脸,现在是羞愧的,唯唯道:“我……我是太激动了,对不起,吓到了熊夫郎。” 江老丈看了江大眼,并没怪罪儿子,他完全能理解儿子的心情。他们这次来只是打算给熊家做个外包装的盒子,完全没想到还能与熊家合作独门生意。方便面、油茶面和牙香,在最开始出现的时候都是独一无二的,可谓日进斗金,这些他们都看在眼里。 “我这儿子年纪小,没经过事,沉不住气。谁不知道熊夫郎你但凡想出的,都是独一份的好东西,那可全是白花花的银子。”江老丈哈哈笑道:“我这儿子就是想到家里生意,以后如流水般赚银子,高兴的。” 唐寿也跟着笑了起来,江大对他倒是比他对自己还有信心。 无论江老丈表现得再急切,唐寿也没立刻和他签契,而是派李四和于丰去了江老丈所说的宣和镇调查,确认了江老丈所言皆是实情,人品也没大问题后才签了契约,另外取了三十两银子给他回去改作坊。 “至于要做什么,等你改好了烧瓷作坊后我再告诉你。”唐寿将一式两份的契约收起来。 江老丈也不觉得唐寿这番保密做派有什么不对,只拿着银子返回宣和镇立刻改窑。这边唐寿也开始勾画新品。 这次要做的是后世非常常见的,家家户户都会用的日用品——热水瓶。 熊壮山从外头回来,就见唐寿伏在书桌上构思着什么,不时写写画画,认真到竟连他进屋都没发现,更没有每回喂完牲畜回来时立刻迎上来的热切,也没有那方亲手拧干的凉巾。熊壮山双眼闪过缕不愉,直直来到唐寿书桌旁站定。 直到被高大壮硕的身影挡住了阳光,纸上投下一片阴影,唐寿才抬起头,看见书桌前的熊壮山。 “二郎,你快过来,我给你看我新想出来的东西。”唐寿边兴奋地喊人,边起身浸湿方巾,冰凉的方巾搭在熊壮山额头上,浇灭了他一身的暑气,也同时浇灭了他心底的不愉。 “这个是暖水瓶,也可叫保温瓶。”唐寿指着图纸上长圆形的东西,他没学过绘画,画的东西不好看,只是表达精髓。 图纸上的保温瓶,瓶身的圆形并不立体,也不圆润,甚至有点歪歪扭扭,要是不加以解释,别人捡到也只会当成小孩子的涂鸦。 熊壮山是一个粗糙的汉子,各方面都很粗糙,他实在用他那比手指还粗的神经看不出唐寿到底画了个什么,又不愿打击夫郎,就顺着他话里的意思问道:“保温瓶,听着名字是保温的?” “对,二郎真聪明,就是保温用的,不过只能保温几个时辰的热水。” “这就已经很厉害了,现在还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将热水保温几个时辰。”熊壮山又使劲瞅了瞅唐寿画的东西,半晌后,累得眼睛都疼了,才勉强看出他画的精髓。 “富人中只用温酒器,就是一个炉盘上置圆形器皿,器皿上下两层,中间镂空,且上有许多小孔,这些小孔大小正好可以放下小酒杯。当温酒时,将水注入器皿的隔层,炉盘内置碳,碳点燃就可以烧器皿中的水,利用水温温酒。可即便是温酒器熄了碳火也就凉了,还没有什么东西能使滚水保温不凉。所以你很厉害,能想出这个法子。” 唐寿被夸得心虚,忙摆手,“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法子,而是别人想出并制成了保温瓶,后来我用的时候无意打碎,看到里面的玄机,才知道保温瓶的做法。” 熊壮山没说话,只是用他那双深邃地眼睛深深地看着他,唐寿几近要觉得这双眼睛是能看穿他的灵魂,洞悉他一切秘密的,就在他快要扛不住这种眼神的时候,熊壮山淡淡的移开了眼神。 唐寿长长喘了口粗气,忙打岔道:“保温瓶的外壳是没什么要求的,什么材质颜色都无所谓,可以怎么好看怎么来,木头瓷器都行。最主要的是它的内胆,这个内胆是两层瓷器制成,其中隔层需要涂上一层银,才能达到保温的效果。” “需要银那可不会便宜。” “其实也需要不多少,薄薄的一层就行。”传闻当年秦始皇修建黄陵时,墓室内就充斥着大量水银,棺材漂浮在上面,因此后世的科学家才一直不敢打开主墓。且不议论真假,只从传闻而言,证明了在内胆中涂银层在古代绝不是难事。 “瓷器内胆的保温瓶,可能不如我用的那个保温效果好,但几个时辰我保守估计还是可以的。” 唐寿说得兴起,忽地嘴上一阵湿濡,熊壮山的唇舌印了上来,唐寿初时还记得挣扎,不可白日宣淫,然而在熊壮山独有的那股不死不休的霸道的纠缠中,很快就丢盔卸甲,主动抱着人缠绵起来。 刚刚温好了粥给唐寿端上来的于诚,走到门口听见屋里的动静悄悄红了脸,又默默端了下去。 于丰看见没动过的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熊郎君和熊夫郎的感情是真的好,好到他会有时也会情不自禁的憧憬起自己的感情。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他只想找个能有唐寿对熊夫郎那样真心对他的女子,相伴一生。 燥热的夏日转瞬即逝,秋日终于来了。江家在无数次失败之后,终于制出了第一只保温瓶。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可爱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旋风球球 66瓶;我愿Deng你 10瓶;尤加利、怜殿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九章 遭歹人 十月下旬的天气逐渐变短, 吃过晚饭后,天就黑了。于丰和熊壮山从外头回来时,家里厅堂正坐了两个客人,熊壮山瞅着有些眼熟, 想了半晌才认出是江家父子。 对着两人略微点头,就裹杂着一身冷气坐到唐寿身边, 那股凉气激得一直呆在屋里全身暖暖和和的唐寿打了个哆嗦。 意识到是自己的原因,熊壮山马上站起来要坐到另一边,却被唐寿拉住了袖子。 唐寿另一只手揉了揉有点发痒的鼻子道:“二郎,就做坐这吧, 缓一会儿就没冷气了。” 唐寿因为感染了风寒, 鼻塞不通,鼻涕一把泪一把,熊壮山怕自己身上的冷气凉到他,“你还风寒着呢,别被寒气冒了。” “哪有那么矫情。”唐寿还是从身后拿出薄绒毯, 盖在自己腿上,熊壮山这才挨着他坐下。 “外头好冷。”和熊壮山出去,自然得是他在外头赶车,吹了一个多时辰的凉风,于丰只觉自己身体从里到外都冻透了,呼出的气体都是凉的。“家里还有热水吗?我去倒杯给我和郎君暖暖身子。” “热水自是有的。”于丰起身就要去厨房,被唐寿拦下,“不用去厨房, 这里就有热水。” “啊?”于丰茫然的看过来,热水不应该在铜壶里,而铜壶自是该在炉子上烧着,不然还能盛放在哪里? 接着他的目光就落在桌上的一个圆形物体上,那东西被木制的外壳包裹着,下面有个底座,可以牢牢坐在桌上。上头有个同样是木头制成的盖子,盖子拿下来,还有个木塞,木塞拔开,一股热气就争相涌出。 唐寿拿着它先后给二人倒了杯热水,看着还在冒着热气的滚水,于丰还没反应过来,傻傻问道:“这热水莫非是郎君刚灌进去的?” 和江家做生意的事,于诚于丰是知道的,只是具体做什么生意,唐寿从没和他们讲过,因而两人都不知道保温瓶。倒是熊壮山一眼就猜到了,他目光闪了闪,端着茶盏,茶盏的瓷壁是烫手的,他小心翼翼呡了口,发现这水还很热,和刚烧开的滚水温度很接近,并不能立刻饮用。 “这水灌了多长时间?”熊壮山问。 江老丈抢先回道:“灌了近一个时辰了。”回话时江老丈语气满是自豪,他现在可是很骄傲的。 这时候还没有什么东西能保存热水,所以实际上家家户户都很不方便。夜里醒来想喝口温水,普通人家是没有的,都是冷锅冷灶,难不成还为了喝口热水半夜现爬起来去烧火,等水烧开了,半个时辰过去了,觉还睡不睡,况且也浪费柴火,岂不成大半夜的不睡觉瞎折腾。 所以很多人都会选择喝冷水,要是实在身体不好不能喝冷水的,那就只好渴着,等天亮了灶下起了火,再烧水喝,反正一晚上不喝水也渴不怎样,挺挺就过来了,大家都是如此。 至于有钱人家的老爷,也同样得命下人现烧,同样得等待,哪里如可以保温现用现倒的保温瓶方便。 所以这也算是一次生活上的改革,足够江老丈吹嘘的了,日后完全可以讲给子孙后代听,那时候江氏后人就可以拍着胸脯骄傲道,‘你们使用的保温瓶都是我祖上想出来的,要是没有我祖上,你们倒现在不能时时刻刻想喝热水就喝上呢’,那是何等自豪。 江老丈想想就觉胸膛有股豪情在激荡,全身血液都似沸腾起来。 然熊壮山根本没理江老丈,甚至没顺嘴夸两句。这法子本就是他夫郎想出来的,又不是江老丈,也不知道他兴奋个啥劲。 一旁不明真相的于诚于丰却是倒抽口冷气,“什么,竟然灌了近一个时辰,哪怎么可能还这么热,为什么没凉?” 江老丈得意道:“这东西叫做保温瓶,顾名思义就是保温的。我和你们说,便是天气再冷些,它也能保持热水十个时辰内不变凉。” “天啊,这也太神奇了吧?”于诚惊叫道:“它怎么做到的,为什么把热水倒进去,就能保温?”于诚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于丰却是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是冷的,果然倒出来的水已经凉透了,看来问题不是出在水上,还真是在保温瓶上。 江老丈当然不会回答于诚的问题,他已经和熊家签了保密协议,又是事关自身利益,当然不会随便乱说。 江老丈也就哼了声,“为什么能保温你们不用管,知道能保温就行。” 唐寿也没在意,他知道于诚于丰并不是要打听,不过随便问问罢了。 “现在天刚冷下来,许多人家还没开始喝热水,买得人不多,现在先不着急,” 江老丈不能理解,挠着头道:“熊夫郎,这卖东西自然是越早越好,怎地还不让卖了。要我说,咱们可以趁着现在量少,咱们就竞价而卖。” “不可。”唐寿摇头,“保温瓶并非什么复杂工艺,只要有心有钱,狠心买回去一个摔了,这原理一眼就能看透。到时候他制出仿品,咱们还怎么赚钱。” “我的意思是,趁着现在天气也不冷,大家还没开始需求热水,咱们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多做出些保温瓶储存着。等天冷了,大家都对热水开始渴求的时候,再开始卖保温瓶。” “到那时保温瓶必然遭到哄抢,就是有人这时候参透了保温瓶的玄机,再仿制出来,我们的保温瓶却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热潮也已经过了,是分不了咱们多少利益的。要是早点拿出来卖,大家对热水渴求不是十分热切时,买的人也不会多,肯定赚不了多少钱。而这时候要是别人发现商机仿制了去,等热水瓶最好卖时,便被他分杯羹去。” “还是熊夫郎想得周全。”江老丈听了唐寿的分析,觉得完全在理,“那我和儿子回去,就开始加工加点的干,争取多储存些保温瓶,狠狠赚一笔。” “银钱方面可还够了?”烧瓷还是很费钱的,这唐寿知道,怕他们没银钱,没材料,巧妇难做无米之炊。 江老丈羞赧道:“囊中确实羞涩了。” 唐寿上楼取了三十两给江老丈,叫他尽管放心的烧瓷,不够再来管他要。江老丈连连感谢,和儿子去了小楼里准备睡一晚,明天再回去。 他们前脚走,后脚唐寿还来不及上楼,就有人找上来了。 一身平时甚是爱惜,吃饭溅到油渍都会心疼的工作服,此刻摔了一身土。虎娃子脸上破了多处,鼻子还尚在流血,可这些他全都不管。进屋就哭道:“熊夫郎熊郎君,大事不好了,铺子里遭了贼!” 唐寿看虎娃子的狼狈模样,应该是和歹人搏斗了,马上上前蹲在虎娃子面前检查他的伤口,并问:“你和狗蛋住在铺子里,可有被伤到?” 虎娃子不哭了,傻愣愣看着唐寿,半晌忘了回答,在唐寿又追问起来的时候,才记起回答,“我和狗蛋都没受伤。” 他怎么不责怪他,不骂他,不打他?铺子可是遭了贼,而他和狗蛋正巧在铺子里睡,难道不怪他们看管不利! 其实虎娃子先前哭是吓的,并不是因为遭到了歹人,像这种歹人他们流浪时遇到的多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他会哭是因为害怕唐寿把他们赶出去不给他们活计做了。 他以为唐寿会像镇上那些掌柜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他和狗蛋撵出去,铺子里的损失也要他们赔偿,毕竟是因为他们看管不利,发生了这样的事。 可没想到他担心害怕了一路,想了许多后路,结果,唐寿第一句问的是他和狗蛋,而不是铺子。要是万一铺子遭了打砸怎么办?难不成还没他们命重要吗?虎娃子想,他们的命才不值钱,死了都没人伤心,怎会如镇上的铺子重要! 上下查看了番,身上并没有大伤,唐寿就将虎娃子带到椅子上,给他上药搓擦后,才又问:“具体怎么回事,你和我好好说说?” “今天关门前铺子里并没有什么异常,按照以往习惯,我和狗蛋会在关门后去破庙里一趟。但白天铺子里特别忙,我和狗蛋累了一天,就不想动了,冲了澡,就睡下了。可睡到一半,狗蛋就听见铺子里有动静,他还以为是老鼠跑进来,看我睡得挺香,也就没叫我,寻思一只老鼠自己捉了得了。” “可进铺子来的根本不是老鼠,而是小偷,那家伙是奔着咱们铺子里的调料来的。都知道咱家烧烤好吃,手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调料好吃。咱们铺子里的调料是熊夫郎你亲手磨的,具体有什么谁也不知道,那歹人就想偷了咱们的调料自己回去研究,正被狗蛋捉到。狗蛋不肯给他就上去抢,那歹人推了狗蛋一把,狗蛋脑袋磕在地上晕了下,等不晕了,就被歹人给逃跑了。” “狗蛋脑袋可磕坏了?” “熊夫郎你别着急,没事的,就磕了个包,不碍什么,我们以前打架经常磕到头,都没事的。” “狗蛋还在铺子里呢?” 虎娃子点头道:“在的,我们两怕那歹人去而复返,就留了一个人看铺子。” 唐寿听他这么说吓了一跳,这要是歹人真的不甘心再摸回去,狗蛋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怎么挡得住。 生怕发生了什么意外,唐寿赶紧带着人去了镇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东方纤云 32瓶;默陌 20瓶;没有记忆的小妖 10瓶;七彩的黑 7瓶;有一位美人 5瓶;册册枫 3瓶;尤加利、怜殿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章 串串香 幸而那歹人跑了并没去而复返,唐寿熊壮山赶到时铺子关的严严实实的, 从外头看不出来刚遭过贼。 虎娃子率先从牛车上跳下来, 他这一路上心都是悬着的, 本来这种事情经历多了,就不放在心上了, 留下狗蛋一个看铺子时也没多想。 然而见唐寿那般担心后,他自己也开始害怕起来,一路上都怕那歹人要是真去而复返,铺子里就狗蛋一个可怎么办。以狗蛋的性子, 不会任凭那歹人偷了调料回去研究。可要真是和那成年歹人对上,狗蛋再怎样生猛,也只是一个小孩子,肯定是要吃亏的。 虎娃子这会儿是真着急了, 喊破了声,“狗蛋……狗蛋……你没事吧?” 铺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狗蛋从里面打开了铺子。 “虎娃子,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告诉熊夫郎了吗?熊夫郎怎么说,可怨了咱们,还让咱们在他铺子里做工吗?” 狗蛋说完才看见从牛车上下来的唐寿和熊壮山等人。他忙把捂在额头上的手拿了下来, 可拿下后又觉得不对劲,这样头上的包就露出来了,要是熊夫郎看见怎么办?但要是继续捂着,不等于暗示熊夫郎他受伤了码? 狗蛋今年才十岁出头的年纪, 可他经历的人和事太多了,想的自然就多,说来说去还是太在乎这份活计,怕丢了工,就要沦落回原来的日子,那他们这伙一起流浪的伙伴就又得饿肚子了。 “过来给我看看。”狗蛋一个劲往阴影里躲,还是被唐寿从黑黑的铺子里拽了出来,他将灯笼凑近,就看见狗蛋头上那个包了。“疼不疼?头晕不晕?有没有想吐的感觉?” 虽然不知道当时具体什么情况,但不管什么情况,捉小偷这事向来都是凶险的。 狗蛋搓着手,小小的身体微缩着,肩膀前倾,佝偻成一只虾米,紧张中带着一丝谨慎小心地讨好。他对唐寿说的第一句话,并不是自己的伤情。“熊夫郎,你放心吧,我将调料盒子抢回来了,没有叫他偷去。” 唐寿鼻头一酸,眼泪差掉落下来。他知道狗蛋之所以会无视自己的伤情,一见他就说这个,说到底还是认为调料比他的命重要。 “你没事才是最重要的。”唐寿心酸到不行,对狗蛋说话,语气放得很轻柔,“可有难受的地方?” 他是最重要的? 因没人和他说过这话,一时狗蛋没反应,呆呆的看着唐寿,下意识道:“没有难受的地方,就是额头上撞出个包,有点疼。”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怕唐寿认为他矫情,忙又摇头道:“不疼,现在不疼。” 唐寿不敢再看狗蛋,这孩子实在太令人心疼。 “二郎,你可知镇上哪家医馆这时候能开着,咱们带着狗狗去看看伤,这头上不比别处,看着不显,就怕找后账。” 虎娃子抢着道:“熊夫郎,我知道家大夫是住在医馆里面的,就算是晚上睡下了,要是有紧急的病人,敲门也会开的。” 虎娃子也怕狗蛋做下毛病,到时候他们自己肯定看不起,还不如现在借着唐寿提出来去看看,就算诊治出什么毛病,唐寿不给治病,也可以问些禁忌什么的,平时注意下。要不,日后犯了病,他们连诊费都出不起。“那家医馆叫徐氏医馆,就在街北。” 徐氏医馆虽然睡下了,但敲了几下门后,还真就有人给开了。 徐大夫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面目和善,即便被人从睡梦中吵醒,也不见半点恼火。 “徐大夫,这位是狗蛋,我的伙计,刚刚铺子里遭了贼,狗蛋和他争抢时,撞了脑袋。” 徐大夫点头,放人进来,号脉问了些问题后,才道:“他头上的伤应该不要紧,暂时看来没什么影响,不过脑袋上的事说不好,这几天就先别上工了,在家好好休息几天。” “好的,我回去就给他放假。”昱朝可没CT,要是个脑震荡淤血什么的也查不出来,所以还是先观察几天看看最稳妥。这期间要是真没难受的地方,估计就是没伤到脑子。 “我,我没事的。”狗蛋呐呐道。他不想休息,要是休息好了,熊家不用他可怎么办? 似看出他心中的想法,唐寿安慰他道:“没关系,你休息多久再回来,铺子里都用你。你这是为铺子受伤,熊家肯定要负责。” 保守起见,唐寿还是请徐大夫给开了些药,可徐大夫没看出什么病,也就开了些滋补的,一共花了三两银子。这三两银子把狗蛋心疼怀了,也更加感激唐寿。 “谢谢熊夫郎,我……我以后一定会报答您的。”狗蛋看着手里的药包,眼圈泛红,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他使劲吸了吸鼻子,把鼻涕吸回去,又擦了擦眼泪。 唐寿掏出帕子,蹲下身,给狗蛋轻轻擦了擦脸,“这本来就是应该的,你是为了我的铺子受伤,我自然该给你看病。不过下次你要记住,你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不管做什么事之前都要先保重自己。” “你还这么小,调料没了,不过是些许银钱的事,可你要是出了意外,这天底下就一个你,让我上哪里再弄一个这么好的狗蛋还给虎娃子和你的那些小伙伴。” 狗蛋再也憋不住了,压制已久的情绪终于奔溃,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似要哭尽这么多年受的委屈。 “从来没人说过我的命是重要的,他们都说我的命还比不过一条狗!”狗蛋哭到哽咽,“我小的时候看见一个男人陪着一个小女孩在门口逗狗,拿又大又白的肉包子一个个喂狗,我实在馋坏了没忍住,就上狗嘴里去抢。那狗护食自是不肯让给我,就咬我,它咬我我便也咬它,最后还是我凶些,将那肉包子抢了下来。可就在我美滋滋要吃那个肉包子的时候,刚刚一直在旁看热闹的男人却冲了出来,一脚将我踹倒,把我被狗咬了许多伤才抢下的肉包子夺了下去,又扔给那条狗了。” “他骂我,我才知道原来那条狗是他们家养的,我抢了他们家狗的肉包子。他说了我的命抵不过一条狗的命,便是我死了才好,镇上就少了个乞丐,还安全些,我活着也不过是条臭虫,惹人厌!” 唐寿真不知一个人究竟要狠毒到何种程度才会对一个孩子说出这般恶毒的话。 “我的命没人在乎的,谁会在乎一个没阿父没阿娘的小乞丐!” 唐寿将狗蛋抱起来,心疼地和他贴了贴脸蛋,又拍着他的背,柔声细语地安稳着:“我看真正是臭虫的是那个家伙,不,说他是臭虫,臭虫要是听懂了人话都会觉得冤枉。我们的狗蛋是独一无二,和那天上的月亮一样,不可复制,一般珍贵!” “真的吗?”狗蛋哭的泪眼朦胧,都看不清唐寿的面目了,他问道:“那为什么我的阿爹阿娘不要我,养大我的老乞丐说,他是在破庙里捡到我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的阿爹阿娘遇上了意外,他们拼了性命才挣下你一条命。前些日子咱们玉林镇外逃来了许多逃荒者,你也看到他们的处境有多艰难了,那种情况下,要是阿爹阿娘死了,独独剩下孩子,不正是因为他们爱自己的孩子,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孩子。” “你的阿爹阿娘或者也遇到了什么意外,使他们不得已放你独自生活,正是因为这样,你才有活下来的机会。所以狗蛋你更应该好好活着,因为你背负的不仅仅是你自己的命运,还有你阿爹阿娘的,你要好好的对自己,以后也吃香喝辣,豪宅香车。” 狗蛋哭着想,他能多多吃饱就知足了,怎敢奢求吃香喝辣,豪宅香车。 哭累了,狗蛋就趴在唐寿怀里睡着了,唐寿心疼他,也就没叫醒他。可这么大的孩子,十几岁了,再轻抱在怀里时间长了也受不住。他刚感觉到胳膊酸,想要换个姿势时,熊壮山就从斜里伸出条胳膊,“我抱吧。” 胳膊实在太酸,再抱会就得费,唐寿就把狗蛋给了熊壮山。熊壮山抱狗蛋就跟玩似得,一只手就轻松将人抱起,空出的另一只手就来牵唐寿。 月光将三人的影子拉长,远远看去,两个大人一个孩子,孩子还被抱在怀里,像极了亲密的一家人。 “这么看我干什么?”熊壮山低头,看向他的小夫郎。 “看你是第一次抱孩子吧!”唐寿捂着嘴笑:“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 高高大大的熊壮山,抱着孩子倒是轻松,可那姿势却怪异笨拙,引人发笑。 唐寿看着熊壮山面无表情凑向他,仿佛要说什么大事,还挺谨慎的和他咬耳朵,就以为熊壮山要说什么正经事,结果就听见熊壮山道:“不是的,我还抱过你。” “我说的是小孩子,我可不是小孩子了。”唐寿又羞又恼。 然而熊壮山却同没听见唐寿的话似得,压根不理他,自说自话道:“这种事情我希望没有下次了,以后除了我以外,不许你和别人贴脸!” 唐寿瞠目结舌,“狗蛋还是个小孩子!” “他该庆幸自己是个孩子,不然你以为我会让你碰他。” “……”唐寿都找不出反驳的话了。 “十几岁,也算不得小了,应该知道双儿小子有别了。”熊壮山道:“我不也十几岁就上了战场。夫郎,战场残酷,比他们乞讨危险多了,所以你是不是也应该我和贴贴脸。” 贴你个大头鬼! 第二天熊壮山就到玉林镇报案了,虽说报案人是和县令关系很亲密的熊家,捕快也很想破案。可这种入室行窃的案子不在少数,一般都需要当场抓获,不然行窃者蒙着面是根本无法看清长相的,报案人又没怀疑对象,还没后世随处可见的监控,破案的几率非常低,几乎为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熊壮山回去和唐寿说起此事,唐寿早就想到了,只让铺子里那头多加小心。 而虎娃子更是叫他的那些乞丐手下们轮流值班,每日外面都要守着个小乞丐,以防盗窃者再来,这样小乞丐就能悄悄跟着他,查出他是谁。 至于狗蛋,唐寿回去就给他放假了。以狗蛋的性情继续住在铺子里,真要忙起来不可能不帮忙,唐寿便让他暂时先住熊家。正好熊家最近跑商多,他住进去还能给李四两口子当个跑杂。 可以明显感觉到狗蛋哭过一场后,心情更开朗了也开始变得自信起来。从前狗蛋虽油腔滑调,可骨子的自卑是可以轻易感受得到的,现在的他却快活的似一只小燕子,只待再长几日就可以展翅高飞。 看着忙里忙外的狗蛋,唐寿道:“二郎,我想帮帮他。狗蛋这孩子出身可怜,又生长在那样的环境下,难能还保持一片赤诚之心。” “你想怎么帮他?” 唐寿道:“教他一门长久手艺,等他长大了,也可自己经营。狗蛋很聪明,知道感恩,我相信帮他错不了。” 熊壮山依旧无所谓地点头。 和熊壮山商量后,得到熊壮山的同意,唐寿就开始着手准备,他家现有的生意已经形成了食品厂,名声也打出去了,所以无论哪样教给他们,也不合适。别到时候赚不到钱,守不住手艺,连命也搭进去。 想来想去,唐寿就想到了两种小吃串串香、炸串。 这两种小吃本钱小还好吃,做法也并不复杂,只要耐心学习肯定能学会。又因为是吃食,可不存在过时不过时的问题,只会做的越久,手艺越精湛,招揽越多的客人。 后世铁便宜,还可以做的很薄,下面放一个煤气罐,没一会儿就能烧得滚开,可昱朝不同,昱朝的铁本就贵,要是还需要按照他的想法去焊那得更费钱。只是本钱,就不知道要多久能赚回来,前期投入太大,不是几个小乞丐能负担得起的。 因此就想到了泥锅,泥锅自然是用泥巴捏成烧制的,本钱也低廉。可低廉却不就代表着不好,后世还有专门卖泥锅涮串的,唐寿总吃,也十分喜欢,包括他在内,许多朋友都说过泥锅煮出来的确实和电磁炉的不一个味道,具体差在哪里他们也知道,总之就是好吃。 泥锅是唐寿请和他家合作的江老丈特意给烧制的,因为唐寿要的形状别镇上可没有。 泥锅做成一个小长方形,中间有个纵膈江大的长方形一分为二变成两个小的。这样的长锅有利于卖货,客人可以清楚的看到你煮了什么,哪人是他想吃的。 泥锅做回来那天,唐寿和熊壮山就买回了泥锅所要卖的全部食材。 串串香最主要的就是锅底,锅底好吃,煮出来的食材才能美味,才可以捉住客人的胃口。 这时候的人肚子都缺油水,唐寿也就不打算用后世那种调料勾兑的汤底,而是直接用鸡骨架加些盐酱油等调料煮汤。 食材上肯定是丰富多样才好,几乎后世可见,昱朝能有的蔬菜,唐寿都买了。 素菜种类:昱朝常见的蔬菜、干豆腐、干豆腐卷香菜做成的菜卷、大豆腐、鲜蘑、香菇、木耳、莲藕等等。 荤菜有搓成的鱼丸、鱿鱼丸、牛肉、大虾、扇贝肉、蛤蜊肉、蟹丸,最后还有自家制作的鸭血。 这些东西放在泥锅里煮,辣汤一锅,清汤一锅,可以使客人一眼看到自己想吃什么,方便挑选。 “二郎,每样我都给你挑着,你都尝尝。”唐寿每样挑些放在一个碗里,加一勺自己磨的芝麻酱、茱萸酱和蒜汁,喜欢吃醋的,再给倒些醋,之后洒上香菜沫和葱沫,淋上一勺辣汤。红艳艳的颜色,碧绿的蔬菜,登时就令人胃口大开。 熊壮山秉持惯常的风格,沉默寡言,就是低头风卷残云地吃。偶尔吃到唐寿喜欢的菜品就会夹给他。 于诚于丰等人看过唐寿怎么调后的,都自己给自己调了碗。只有狗蛋刚来熊家,没经历过这个不敢上手。 唐寿亲自给他调了碗,“吃吧,都尝尝鲜,吃完这碗,你喜欢吃什么,一会就自己调。” 狗蛋欣喜的接过,看着满满的一碗串串香,至少有半碗荤菜,一个劲道:“一碗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没有记忆的小妖、默陌 10瓶;十九 5瓶;怜殿瑞、尤加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一章 小吃摊 狗蛋吃完一碗串串香, 又盛了一碗, 他食言了, 可是好好吃啊,他根本控制不住。 唐寿用竹蓖编了个煮冷面的小框,小框把手上带着着勾,正好可以勾在砂锅上。煮好后的冷面盛在碗中浇上两大勺, 同样淋上蒜汁和茱萸酱,好吃到吹爆。 唐寿将做好的这碗挑了些冷面分给狗蛋后, 就随手递给了熊壮山。尽管如此,大笨熊也并不是十分满意。哼,他夫郎把他的东西分给其他男人了,不高兴。 串串香就是零嘴,吃着解馋, 并不管饱,加上些冷面还差不多。于诚于丰他们也明显感觉到了,排着队都给自己煮了一大碗,拌在串串香里冒尖了,稍一移动汤就能洒出来, 于诚狠吸了一大口, 深深叹息道:“美味!” 唐寿笑道:“你们都留些肚子, 别吃串串香就吃饱了,一会儿还有炸串呢!” “啊,炸串也给我们吃呀!”狗蛋惊叫了声,随后觉得自己反应太大捂住了嘴巴。他左右看看, 见大家都没笑话他,这才放下小手,“都还没卖呢,我们就都先吃上了。” “没关系,这是在我家做工的福利,这点东西,我还能供起。”唐寿说着向油锅中放入鸡骨架、骨肉相连、大鸡排等肉食。 于诚哈哈大笑道:“小家伙,是你不知道了,这是咱们熊夫郎的老规矩,只要想出什么新鲜吃食,都会先请咱们大吃一顿。” “这么好!”狗蛋想到什么,舔舔嘴巴,“那是不是当初羊肉串和炒实蛋你们也先尝了?” 于诚回味道:“先尝了,真好吃,我们吃的时候熊夫郎杀了一整只羊,说是家里人多,怕不够吃。我们可是敞开肚子吃到再吃到羊肉顶了嗓子眼。” 狗蛋羡慕地道:“真好!” 李四狠吃了一大口面条,“这才哪到哪到,你还小,好好跟着熊夫郎干,以后有的发展呢!” “嗯,我会的,熊夫郎对我很好,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他!”狗蛋神情严肃到就差指天发誓。 正好这时候炸串好了,按在炸好的茱萸酱中刷了一个辣的鸡骨架递给熊壮山,“尝尝,这个味道更好。”然后又捞出个骨肉相连直接洒的花椒大料沫,没放茱萸给了狗蛋,“小孩子不能吃辣的,别逞强。” “谢谢熊夫郎。”狗蛋笑嘻嘻地接过去。 看会了熊夫郎怎么做的,婉晴就接手了,她将剩下的实蛋鲜蘑还有菜卷炸了分给大家,能吃辣的就刷茱萸酱,不能吃辣的就直接洒调料。只有三个小孩子吃的不辣,其他的大人即使吃的辣得嘶哈喝水,也要选择辣,辣得过瘾,才够味! 炸好的菜卷鲜蘑中含大量油,尽管在砂锅上放置的竹蓖上沥过油,唐寿吃着还是有些腻嘴。可熊壮山他们却是吃着正好,油大,香啊!这年头谁家舍得这么吃油,做菜都是点几滴就算放油了。所以这个正符合昱朝人胃口,都竖着大拇指说比串串香好吃。 狗蛋哪吃过这么大油的吃食,后来干脆就吃炸串,不吃串串香了,就是给串串香荤串都不换炸串的素菜。这顿直吃的狗蛋肚皮滚圆,似要爆炸了似得,为了消化食也为了帮李四,狗蛋跟着在小楼里帮着烧水,抬水。 他刚给客人送上一盆热水下来,就见于诚笑呵呵地站在楼下等他,“狗蛋,熊夫郎叫你过去说话。” 狗蛋也没多想,放下水盆就道:“这就来。” 两人穿过小花园,两旁的鲜花已经凋零枯萎,翠绿的树叶也开始逐渐退了色。 狗蛋走在于诚左侧,歪着脑袋看他,“于阿叔,我听村人说你是今年才来到熊家的,这还没到一个月就买上房子了,我要是好好干,来年也能买上房子吗?” 村里有许多人明着暗着打听他们在熊家每月到底有多少月例,也有人反复追问他,房子到底是熊家买给他们住的,还是他们自己的?对于那些别有用心的打听于诚于丰向来只是一笑置之,从不直言房子到底是谁的。 那些人眼中的算计太多,惹人厌恶,但狗蛋问,眼中却不是恶心的贪婪和满满的算计,只有好奇和对未来的憧憬,这样的眼神太过纯粹,像琉璃一般让人不忍心打破。 于诚没有哄骗狗蛋,和盘托出:“那房子是熊夫郎买的,不过却是给我们的。房钱算我和于郎君欠他们的,每月扣一半月例,直到还完为止。”于诚面露感激,轻声道:“熊夫郎真的很仁善,我们在他家做工月例从不克扣不说,还会月月给予我们奖金,其实我们在熊家做工,主要赚的还是奖金。” 说到这里于诚语气轻快起来,“如今,那房子我们已经还了一小半了,但我们手里还有余钱,熊夫郎每月并不要我们多还,总对我们说,要留些银钱傍身,日后有点事才有个抓手。我从出生就是于家的家生奴才,认识的也是些奴才,可却从没有一个主家,如熊夫郎这般善待我们,拿我们当个人。” 于诚停在小楼门前,看着狗蛋,真心实意道:“你命好,比我好,早早遇到了熊夫郎,从今往后许是就要换天改命了。”于诚扬了扬下巴,“进去吧。日后莫忘了熊夫郎今日对你的恩情。” 改天换命?狗蛋的心被这四个字刺激得怦怦猛跳起来,剧烈的好像整颗心脏都要蹦出胸膛,他不得不用手压着心口,才能阻挡它不真的跳出来。 于诚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比他命好,他都有房子了,而他还是乞丐,还有那么一大堆的小乞丐要养,怎会比他命好?莫非熊夫郎要请他的同伴们全部到熊家做工。如果那样就太好了,他们齐心合力赚钱,总有一天能买上房子。 狗蛋想得入神,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唐寿面前,直到唐寿连着喊了几声他的名字,他才恍然反应过来。 顿时脸面发烧,羞赧道:“熊夫郎、熊郎君。” 唐寿指了指椅子,温和道:“坐吧。” 坐在软软的垫子上,狗蛋没心情享受,忐忑地听唐寿问他,“你觉得今天的串串香和炸串好吃吗?要是做这两项生意可能赚钱?” 原来是这个事,这他知道,狗蛋坚定地点头,信心十足道:“熊夫郎,这两项营生一定会赚钱的。因为好吃,实在太好吃了!” 唐寿被狗蛋一派天真逗笑了,喝口茶才压下去。 狗蛋挠着头,又不好意思了,“我,我哪里说错了吗?” “没有。”唐寿摆摆手,怕自己再笑,忙说正事道:“那么这个营生我要是教给你,你可以愿意做。” “教给我!”狗蛋傻了,呆呆指着自己,似是忽然就听不懂唐寿说话了。 唐寿重复一遍,重重点头道:“对,教给你。狗蛋,你是个好孩子,我很喜……嗯,欣赏你。”唐寿忙把喜欢换了词,偷偷瞥他家二郎脸色。他家二郎那占有欲可强着呢,别看狗蛋只是一个小孩子,可他家二郎也防着呢。他偷看熊壮山,熊壮山却光明正大的瞧他,正抓到他偷看他,挑挑一侧嘴角,眼神深了深,吓得唐寿忙撤回眼神,正襟危坐。 “你是个好孩子,本性不坏,难得的是在那种环境中还能保持赤子之心,所以我愿意拉你一把,将这手艺教给你。有了这手艺,你好好经营,这辈子不敢说大富大贵,却能衣食无忧。” 狗蛋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眼眶酸胀,他一下跪到地上,砰砰就给唐寿和熊壮山磕头。 “谢谢熊夫郎和熊郎君的大恩大德,狗蛋这辈子当牛做马绝不敢忘。” 唐寿忙扶他起来,拉着他坐到椅子上,掸了掸裤子上的灰,“以后可不许动不动就跪,男儿膝下有黄金。” 狗蛋擦着眼泪,“以后除了熊夫郎和熊郎君,我绝不会跪别人了。” “我们也不许跪!” 狗蛋倔强道:“熊夫郎熊郎君不一样,没有你们狗蛋也许早就饿死了,就是饿不死,也不一定在哪个黑暗的角落里给人磕头乞讨呢,哪还会有机会重拾尊严?” “你要是真的这么想,以后就不用跪我们,好好做人,堂堂正正做事,问心无愧,如此,我这辈子就都不会后悔帮过你。” “熊夫郎,我发誓,狗蛋从今往后,绝对不做偷鸡摸狗的坏事,一定清清白白,不愧对熊夫郎。” 唐寿拉下他的手,好笑又无奈道:“你一个小孩子哪学得这么多大人的东西。行了,明天我就教你怎么做,学成之后,你就自己经营。” “谢谢熊夫郎。”可狗蛋只高兴了一半,就又哭丧着脸,“熊夫郎,我怕是还不能就做,我……我没钱。” 狗蛋赧然道:“我的月例都拿回去给我的同伴吃饭了,狗剩腿坏了,还得给他治腿,所以这几月根本没攥下钱。” 唐寿笑了下,“我还当什么事,这个没关系,我既然要帮你,自然就会帮人帮到底,不会只教了你手艺,就任你这么点个小孩子自己摸索。今天我用的那一套锅碗笊篱什么的都会给你,你就用它们就行。至于食材,第一天的份我会给你准备,之后的你就需要用前一天赚的钱自己准备了。” 狗蛋想道谢,可只是单薄的谢谢熊夫郎五个字还是太贫瘠了,无法表达出他心中万分之一的感激。 狗蛋学东西很快,虽然从没接触过厨艺,但是他是真的认真学。把唐寿教给他的东西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只要闲暇时就包括晚上睡觉躺在床上的功夫也会不断在脑海里重温怎么做。 为这事,狗蛋特意回去一趟破庙,和虎娃子还有他的同伴们讲了。那些孩子简直不敢相信,狗剩更是狠狠捏了下自己的胳膊,疼得呲牙咧嘴,才傻傻的笑道:“狗蛋,我不是在做梦!” “当然不是。我们遇到贵人了,熊夫郎和熊郎君都是真的大善人,他们帮助了我们,我们才能活下来,以后熊夫郎和熊郎君就是我们的恩人,谁也不许做对不起他们的事。要是敢做,就是背叛我们大家,就要将他驱逐出去。” “好。”“行。”“同意。”所有小乞丐们将手叠在一起,牢牢记住这个誓言,至死不忘。 几个小孩子商量,虎娃子的活计先不辞,仍在熊家做,狗蛋先自己忙小吃摊,这小吃摊刚干,生意好坏谁也不知道。虽说相信熊夫郎的手艺,他们吃着也觉得好,但还是要先试试,免得辞了工,小吃摊的生意在不好,他们就两头空空了。 没过几日,一个专门卖串串香和炸串的小吃摊悄悄出现在一条长街上。做生意的是一个瘸了腿的男人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很快他们发现,煮东西炸东西的都是那个小孩子,他有点矮,够不到锅,脚下就踩了一个又大又宽的木头台子。那台子十分结实牢固,又宽大,根本不怕小孩子会失脚摔下去。 这两人正是狗蛋和李四,唐寿不放心狗蛋自己出摊,怕被人欺负,就叫李四陪着他几天,等生意稳定了,到时候再请人或者虎娃子陪着有个伴,才叫人放心。 狗蛋看着忙忙碌碌的李四道:“谢谢你,李大叔。” 李四浑然不在意地笑,“没事,反正我是给熊家做工,熊夫郎叫我来帮你还是在他家做工没区别,我都有银钱拿。再者,其实我也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二儿子,我们一家人逃荒路上活不下去了,二儿子叫我给卖了。”李四说的轻描淡写,甚至连手上的活计都没停,但是狗蛋还是听出了他声音中的痛苦。 狗蛋抱歉道:“对不起。” 李四胡乱摆手,“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逼着我卖了我儿子的,都是我自己无能,不需要和我道歉。” 狗蛋开始后悔起了这个话头,正尴尬着,一道清脆的童音问道:“你这都是些什么吃食?” 狗蛋抬头,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大,老爷架子却摆的十足的小小读书郎。他们这条长街中央就有一家私塾,挨着长街中间隔了条路的另一条长街上也有一家私塾。两家私塾遥遥相对,隐隐有打擂台的架势。 反正不管两家私塾如何打擂台,倒是火了狗蛋他们所在的这条长街。 这时候能在私塾读书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这些孩子最拿钱不当钱,又都是贪吃的年纪,所以这条街上都是小吃摊,琳琅满目的各种吃食布满大街小巷。 而董海就是这两所私塾其中一所的学生,他今年九岁,正是贪吃的时候。每天早上去私塾的路上都买些零食吃,虽然早上在家吃过早饭,可他扔会买些当零嘴,吃不了的或者不喜欢的就分给同学。反正他家有钱也不差这几十个铜板。 董海本来今日如往常一般从家里的马车上跳下来,打算买些吃食带着,可眼尖的他,一眼就瞧见了今日新出了一个摊子,最主要的是上面卖的都是他没吃过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的吃食。 狗蛋看是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小朋友站在摊子前就笑了,“这位小郎君你想吃些什么?” 董海问道:“你这卖的都是些什么呀?” “这个是串串香,这个是炸串,荤素都有,搭配我家的芝麻酱和茱萸酱,保管好吃。” “串串香和炸串?那是什么,我没有吃过。”没吃过没关系,小朋友小手一挥,十分霸道总裁道:“每样都要。” 狗蛋憋着笑,“咱们这个虽然是两种小吃,但每种还有许多种类。你看这个串串香,就是鱼丸鲜蘑菜卷鸭血等,而炸串更是有鸡骨架骨肉相连还有实蛋……” 董海小朋友却豪气地打断他的话,“不用介绍了,你每样给我来一种,有多少种就要多少种,我不差钱。” 狗蛋见他这么小一个孩子,哪能吃那么多,吃不了都浪费了就道:“我这小吃摊种类太多了,你吃不了,要不这样我给你选几个特色吧。” 董海刚要说不用,跟在身后的管事看了看狗蛋又看了眼李四,心想这对夫子倒是个不贪财的,他劝道:“小郎君,咱们先买些尝尝味道,反正他的摊子在这里也跑不了,要是好吃的话,咱们下学再来买。” 董海噘着嘴巴道:“那好吧。” 狗蛋一边给董海选串,一边介绍道:“咱家串串香,素菜一文荤菜两文,鸭血五文这一小碟。我给你选几种丸子,这个鱼丸鱿鱼丸还有蟹丸是经典,特别好吃,你一样尝尝。这个菜卷还有鲜蘑也不错,鸭血同样好吃,对了冷面必须点,这个很棒,管饱……” 董海豪气万丈的表示道:“没事,不顶饱多吃些就饱了,你尽管给我拿好吃的。” 虽然这么说,但狗蛋还是给他选了冷面。狗蛋觉得这吃串串香不能少了冷面。 “你能吃辣吗?” 董海问:“你的辣椒辣吗?不辣的话可以吃一点点。” “那我就给你滴一滴茱萸酱。” 之前狗蛋给他挑东西,董海也就忍了,毕竟锅里的汤已经挑好了,菜品也煮入味了,挑选的人是谁都无所谓,也改变不了本来的味道,可这调味却不行,一个人调出来的一个味道。 董海便不干了,指着李四道:“不用你,让他给我调。” 李四指着自己的鼻尖,慢吞吞道:“这位小郎君,不是我不给你调,而是我不会啊。” “你骗谁?你不会,你儿子怎么会的?”董海小包子脸气成了大饼子脸,更圆了。 李四忍住上去捏一把的冲动解释道:“他可不是我儿子,我就是给他打工的。至于这吃食是他祖传的手艺,他们一家子是逃荒过来的,后来他和他父亲走散了,自己来到杏花村一个小孩子没法生活,幸而身上还有点钱,就买了东西,重新做起老本行了。所以这手艺我可不会,更不敢给小郎君调。” 李四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帮忙,正好借机把名声宣扬出去,到时候别人见他一个孩子做吃食,也就不会大惊小怪,怀疑他做不好,不肯买了。 “原来是这样啊,你也挺可怜,那你做吧,我不嫌弃你了。” 狗蛋呲出一口牙,“谢谢。” 调好串串香后,狗蛋递给董海,董海歪歪脑袋,站在他身后的管家忙接了过去。 “这炸串你吃鸡骨架吧,不错,香肠和骨肉相连也来一串,在给你来个鸡头,这个特别棒!” 董海马上嫌弃道:“我不吃鸡头,只有穷得吃不起肉的人家才会吃鸡头。” 狗蛋道:“那我就给你换掉,换成实蛋吧,这个可是最近流行起来的吃食。” “我知道实蛋,我在桃花运烧烤铺子吃过,可好吃了。” 狗蛋笑眯眯道:“对,好吃。” 董海嘟囔道:“说得你吃过似得,那么贵的吃食我阿父才一月只许我去两次呢。” 狗蛋也不和他争,笑眯眯道:“一共三十五文,你是在这吃,还是拿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墨璃 158瓶;没有记忆的小妖 10瓶;尤加利 2瓶;怜殿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二章 受欢迎 管家抬头看了看太阳, 低头对董海道:“小郎君, 时辰不早了,吃完恐要迟到,你带私塾里去吃吧。” “好吧。” 眼看着两人那么把他碗拿走了, 狗蛋连忙叫住人, 伸手指了指那两个小碗,“那个碗……” “这是二十文押金, 下了私塾还你。” “好的,你二位慢走, 吃的好再来啊!”狗蛋热情洋溢的跟人挥了挥手。 等人走得不见了, 李四才笑着道:“你个小孩子年纪不大, 倒是天生会做生意的料。” “哪呀, 还不是之前在铺子里做培训, 熊夫郎说过, 客人啊都喜欢听好话,顺着说热情些就是了。” 李四笑了笑没说话,心思却飞远了,也不知道他那个被卖了的二儿子可还好, 会不会有那份幸运, 遇到一户如熊夫郎般和善的主家。 董海一如往常拎着美食进了私塾,时辰还没到,老先生也还没来,几个孩子坐在私塾里打闹,抬头见董海手里拎了一大堆好吃的, 小同窗们一拥而上。 “董海,你又带什么好吃的?正好我早饭没吃,给我吧。”说话的这个是董海的好朋友,叫汪泉,他和董海不仅是同窗,还是竹马竹马,两个孩子平常总玩在一处,不分彼此。 董海也大方,直接道:“给你!” 汪泉也不客气,把三份都接过去,打开,发现其中两份是汤汤水水的东西,没看见什么肉,只有几个小丸子,一些蔬菜 ,下面压着一些面。 他们常在私塾打牙祭,筷子勺子的都有,汪泉翻出自己的筷子搅拌了下,挑起压在下面的面条惊叫道:“呀,是冷面!” 冷面可是最近流行起的吃食,十六文一斤,精致的还有油纸包包装的,那个就贵些,大约一个成年男人的量,却要十文一包,不如称斤的实惠,可是却有不少文人墨客爱那种。 汪泉家里条件好,这种新鲜的吃食,一出来他就吃过,那是家里厨娘做的,吃一次他就喜欢上了。后来去桃花源烧烤铺子吃烧烤,发现那里也卖冷面,就点了一碗。吃过后,汪泉才知道什么叫做正宗的冰镇冷面,简直甩他家厨娘做的八条街,那个味道,酸酸甜甜的,以至于到了现在,每每去吃烧烤,汪泉必点碗冰镇冷面,已经成了习惯,不吃冷面就觉得少点啥似得。 汪泉喜欢吃冷面,迫不及待夹起冷面吃了一大口,顿时眼睛就睁大了。 冷面的做法虽然是热汤的,可却并不亚于冰镇冷面的美味。虽同时一种食材,却属两种美食,冰镇冷面夏天吃正好,这时候吃就稍觉冷了。可热汤面不同,在本就早晚凉的秋里,吃碗热乎乎的冷面,整个身体都暖了,是种享受。而这面本身有着浓郁的芝麻酱香气,仔细品味,还有淡淡的鸡汤香,这香气中带着淡淡的蒜汁味和茱萸的辣,吃在嘴里,简直犹如上瘾般。吃过一会儿就令人念念不忘。 汪泉又迫不及待打开了另一个油纸包,里面是炸串,这个肉串就比较多了,他拿起一串有肉有脆骨的塞进嘴里,顿时享受地眯起眼睛。 好吃! 平时最能说,睡觉嘴都闲不住,得来两句梦话的汪泉竟破天荒闭了嘴就是吃。 “哎,汪泉呢,怎么这么半天没听见他说话了,他不是不吱声得憋死嘛。” 其中一个小孩子指着汪泉道:“你们看,汪泉吃好东西,顾不上说话了。” “什么好吃的,竟然能堵住他的嘴。” 几个小孩子跑过去,一看也不知道汪泉吃的是什么,可看他满嘴流油吃得那么的香,又闻着空气中浓郁的香气,都馋了,“去拿筷子,咱们也尝尝什么美食能让汪泉吃闭嘴了。” 汪泉一只手不停的夹好吃的,另一只手忙捂住了吃食。嘴里含着东西,说话都含糊不清了,“这是董海给我的,我早上可没吃饭,你们不许抢。”边说着,边冲董海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董海扬了扬下巴,“那我尝尝总是可以的吧!” 汪泉满脸痛苦和纠结,最后考虑到是董海买的,不得已只能让他吃了。 董海矜持的从同伴手中接过筷子,吃了那碗未动的串串香,一口就迷上了,这才是美食,才是享受! 同窗们都知道董海可是个十分挑剔的,现在他都露出这幅陶醉的表情,就都知道这吃食一定好吃。 一个小胖子擦了擦口水,满脸都是一定好吃的表情,问董海:“好吃吗?” 董海矜傲道:“尚可。”说着拿起一串炸鸡骨架继续吃。 这些孩子们平时就玩得好,吃东西不分你我,这会纷纷指责汪泉道:“好啊,汪泉,你竟然吃独吃!” “有好吃的也不知道叫我们,你太令人失望了!” “他不叫咱们吃,咱们自己吃!” 几个小孩子干脆就上手抢了。汪泉双拳难抵四手,自然落败,哇哇叫道:“你们给我留点,别都拿走了,我还没吃早饭呢。” “我们都看见了,你都吃一碗了,还吃冷面了,你才九岁,肯定吃饱了,又不是饭桶。” “啊!好吃!”一个声音惊叹道:“这个火腿真好吃,怎么和我平时在铺子里买的不一样,外皮酥酥的。” “嗯嗯,这个也吃好,这好像是桃花源烧烤铺子的实蛋,竟然还能这么做,又是一种味道,同样是美味。” 汪泉惨叫声:“什么,还有实蛋,我刚才怎么没看到,我就喜欢吃实蛋!” “你什么不喜欢吃,你还说你喜欢吃冷面呢!” “可我也喜欢吃实蛋啊,都好吃,还不允许我都喜欢吃了!” 几个小孩子吵得不可开交,董海才吃完手里的鸡骨架,可并没吃够,意犹未尽地再去拿,油纸包里空空如也了。可是他还没吃够,算了,还有串串香,他吃串串香吧,然而一低头,就发现串串香不知道何时竟也被抢没了。 董海委屈了,吃食是他买的,可他都吃到多少,都被他们抢着吃了。最主要的是,他现在馋,还想吃,特别想吃,馋得受不了了。 董海没别憋住,哇地一声哭了。 老先生正好走进来,就见董海两只小手,抹着眼睛嚎啕大哭,几个小孩子聚在他身边哄他。 老先生使劲咳嗽声,威严道:“这是怎么回事,董海为什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刚才抢炸串没抢过汪泉的小胖子马上伸手指向汪泉,报复道:“先生,是汪泉抢了董海的好吃的!” 汪泉冤枉道:“我没有,是董海请我吃的,抢东西的是他们。” “分明是你吃独食,那些吃食那么好吃,你竟然不告诉我们,董海就是被你气哭的!” “你胡说,才不是。” 老先生眉毛挑了挑,他听明白了,这不是谁抢了谁吃食,而是东西太好吃,最后分赃不均打起来了。 他眉毛挑了挑,“都给我安静!” 到了下私塾的时辰,孩子们都走了,老先生想起孩子们白日里争抢的吃食,甚至还因为吃得少了,董海委屈的哭了。他娘子最近就没什么胃口,吃什么都不香,倒是想吃一家叫桃花源的烧烤,可那东西实在太贵了,天天吃他的月例哪够啊。想来想去,就起身出去给他娘子买份董海他们吃的小吃,兴许能有胃口。 本来还担心找不到,结果刚走上长街,就见一个小吃摊前围满了小孩子,卖吃食的同样是一个小孩,忙得一头汗,大声地喊着,“别挤,一个个来,拿串的时候小心别烫手。哎,你离我的油锅远点,别被油星子溅到,那可就成了麻子了。” 围在炸串前的小孩子们这才让了让,那个卖东西的小孩子忙得团团转,可却依然有条不紊,他抬眼就看见一个老丈站在他摊前不远处,想过来又不想过来,正犹豫不决呢。 狗蛋立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热情道:“老丈,你吃些什么,过来选。” 孩子回头一看是私塾里的老先生,纷纷问了声好,然后拿着吃食就跑了。 董海和汪泉还有那个小胖子都在,汪泉把吃食分给两个人,“我可请你吃了,你可不许再哭鼻子了。” 董海小朋友嘴硬道:“我没哭鼻子,就是恰好心里不得劲。” 汪泉翻了白眼,可到底怕董海再哭鼻子,没敢揭穿他。 “不过咱们老先生那个古板的人都会来这里吃这新鲜吃食,可见他家东西确实好吃。” 小吃摊上基本卖空,没剩下多少东西了,给老先生的选择也不多,他就选择了几个骨肉相连。看着金灿灿的炸串,老先生忽然觉得自己竟有些饿了。 拿着炸串回家的路上,有种立刻拿出来吃掉的冲动,幸而他的刻板刻到骨子里,这才忍到了家。 “咱们收摊吧!”狗蛋看了看没剩下多少的东西道。 “这不还有点,都卖了的?” 然后狗蛋却已经将串串香捞出来了,总共就小半碗,他又加了份面,煮好后送给李四。 “不买了,基本上都卖光了,剩下的这点咱们自己吃,你给我干一天活了,我请你吃。”炸串只剩下两串白菜,都炸了给李四加餐。 李四倒不是贪图这点吃食,而是看中狗蛋这份心。狗蛋这么小做事就这么圆全,李四就觉得这孩子又得了这样的机遇,日后必然是个成大事的,心里也替他高兴。 小吃摊肯定不可能收回破庙,狗蛋想做生意也不能回破庙住,邋里邋遢谁也不会买,唐寿便扔许他住在烧烤铺子里。 铺子晚上关了门,虎娃子串第二天的串,狗蛋数钱。 虎娃子看他拿出一堆,眼睛都冒着金星,“多少?” 狗蛋嘴唇都哆嗦了,“五十文?” “什么,五十文,你没数错?”虎娃子扔下串,他自己去数,竟真的是五十文,他手也抖了。 “这可是咱们两个人两个月的月例啊!”虎娃子不敢置信道:“一天就赚这么多?” 狗蛋看着虎娃子,摇了摇头,虎娃子的心一紧,“难道这不是一天赚的,熊夫郎还给拿钱了,咱们赔了?” “不是,这是咱们净赚的,还是去了明天的食材的钱了。”狗蛋激动道:“熊夫郎怕我第一天生意不好做,特意少准备了食材,结果没够卖,我明天的吃食肯定能卖得更多,也就是说明天要是都卖光了,我们还能赚更多。” “天啊!”虎娃子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脑子似乎都不够用了,晕晕乎乎的。 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下来,头脑迅速转着,“现在是李四跟着你,可他毕竟是熊夫郎家的伙计,咱们不能一直白用着,等再卖几天有点本钱,咱们在狗剩他们中选两个脑子灵光手脚麻利嘴也甜的,陪你一起干活。给他好好洗洗,做件像样的衣裳,晚上也先别回破庙不住,不行就花两文钱包个通铺。” “做吃食生意的不能埋汰,不然客人吃了会拉肚子。” 狗蛋点头,“对,熊夫郎和咱们说过这个。” 虎娃子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半晌又道:“狗蛋,咱两个跟着账房先生习字记账吧。这样咱们也能记账,才好知道咱们一个月到底能赚多少钱。” “再者,这生意这么赚钱,我们也不能独吞,我的打算是有了账本,咱们和熊夫郎五五分账。咱们就占熊夫郎些便宜,毕竟有那么张嘴等着咱们两个养呢!”虎娃子道:“虽然熊夫郎说是帮咱们,什么也不要,可咱们却不能忘利,该给的还是得给。” “对,就这么办,还是你想的周全。” 虎娃子笑道:“我总是大了你几岁,你以为这几岁是白长的。” 狗蛋和虎娃子的计划,唐寿完全不知道,他今个又给熊壮山做了小米锅巴和仙贝。这两样小零嘴是他最爱吃的,特别是锅巴,小时候八角一袋的老北京锅巴吃的总是甜嘴巴舌的。那会儿的梦想就是长大当个开卖店的,那样想吃什么就可以吃什么,吃到吐。 熊壮山吃着锅巴,一口一把,于丰比较矜持,一口一个的吃。 他拿着锅巴看了看,惊叹道:“熊夫郎,这些吃食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我就没吃过这种锅巴,这和平常我吃的饭锅巴根本就不是一个味!” 唐寿笑了笑,喝口茶水,他只想让二郎多吃些他曾经吃过的好吃的罢了,所以才会这么绞尽脑汁的每天想些吃食。 不一会儿来客人了,唐寿和熊壮山便起身上楼给客人让座,于诚去泡茶,于丰拿着账本记订单。 那客人喝了一大口茶水,暖和过来,道:“油茶面给我来二百斤,不那要小包装的,要大袋子的。现在天气凉了,那东西能放住了。还有冷面给我少来些,五十,不三十袋吧。天冷了没人愿意吃冰镇冷面了。” 于丰马上道:“不能吃冰镇冷面可以吃热汤冷面啊!” “热汤冷面?”那跑商瞪着眼睛道:“怎么做?” 于丰便如此这般的和他讲了做法,那跑商越听越高兴,“还能这么吃,那就再给我来一百斤。” 二楼,唐寿坐在吊椅上悠闲的晃着,“二郎,过几天我打算去趟东京?” “东京?”熊壮山的眉头皱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盯着唐寿,这么一个硬汉,竟硬生生生出三分幽怨。 唐寿受不了的搓鸡皮疙瘩,这不是他家二郎的人设,他家二郎是怼天怼地的暴神,这个深闺怨妇是个什么玩意! 这哀怨的样子仿佛唐寿是抛妻弃子的渣男,唐寿实在受不了,忙解释道:“我去东京就是为了卖保温瓶。现在天气冷了。眼看着保温瓶就要流行起来了,我打算亲自走一趟东京。” “也是为了在东京开家铺子,现在他们从咱们家进货转手就卖二倍有余,咱们也完全可以做这笔生意,咱们比他们条件有利。” “那东京那边再有人来进货还卖不卖?” “卖,当然卖。不仅卖,那些东京商人要是嫌弃路途遥远,还可以直接在咱们东京铺子里进货,价格只比来咱们杏花村贵二三文。可要是货大,这两三文就够了路费了,况且我们也要运送自己的货物,怎么都不亏。咱们这便算是零售批发两手抓。” 熊壮山深深地看他,心思明显不在这上。东京,东京金家,这是熊壮山最恨的牙痒痒。“夫郎,你是我熊壮山的……” “我知道,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生生世世都是你的夫郎,对吧?”唐寿道:“我记住。” 熊壮山被噎了下,不甘地道:“虽然这是事实,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这下唐寿倒是楞住了,熊壮山不说这个说什么,这不是他的标配台词嘛。就跟霸道总裁的‘女人,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了’一样,什么时候套路变了? 唐寿好奇道:“你不是要说这个,那你是要说什么。” “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生生世世都是你相公!” 唐寿:“……” 东京小巷里,一个女人凄厉的恸哭声回荡在整个小院里。她对面站着一个膀大腰圆,身形能装下三个她,满脸横肉的胖女人。 “哭什么哭,我欺负你了?”胖女人叉着腰,冷眼看她。 二娘子柔柔软软,仍是弱柳扶风之姿,和王三郎在一起这段日子,别的没学会,怎么做王三郎喜欢的小女子之态,却学的出神入化。可惜她对面站着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这女人因自己性子蛮横,相公喜欢二娘子这种柔软的,便越发恨二娘子这种虚伪的女人。 二娘子抹着眼泪道:“还请您多宽限几日,过几天我家三郎定会过来给我交房钱。” 胖女人眼神不屑,语气更轻蔑,“三郎?叫的倒是亲密,可惜人家王三郎就是陪你戏耍戏耍罢了。你也不想想,人家王三郎要样貌有样貌,要家世有家世,凭什么会要你这么个出身粗鄙的婆娘?有的是那大家闺秀等着和王家联姻,你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还真以为有蒲柳之姿西施之貌,值得人家王三郎为了你一个残花败柳放弃人那如花似玉的俏娘子!” “你别做梦了,醒醒吧!这院子就是最好的证明,当初你来时,王三郎正新鲜着,唤奴使婢的,何等风光我也看见了。可现在呢,这院子里荒草萋萋,丫鬟奴才都散尽了,一个未剩,因为什么不就是王三郎腻歪你了,不要你了,不肯给那些奴才发月例,人家就都不干了,走了嘛!都这样了,你还不清醒,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人家王三郎还会要你,我看你是脑子坏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釉、fiyinginthesk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没有记忆的小妖 10瓶;莫挨崽崽 9瓶;火锅 5瓶;十九 3瓶;琉珞、99皇族) 2瓶;尤加利、芸翼、怜殿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三章 准备进京 二娘子一口银牙差点没咬碎了, 气得浑身颤抖,可有什么用, 她交不出银子, 人家就要撵她走。 如今家里奴仆尽散,只剩她一个,她一个弱女又能怎样。狠了很心,二娘子从腰包里翻出一两碎银。 胖女人接过, 掂了掂, 嗤笑声,“一两?最多再住十天。” “什么?你抢劫啊, 一两银子就够十天房费,我要是换个地方住, 一年房租也是有的。” 胖女人冷笑:“那你就换一年房租的地住, 银子我还不要了呢!”胖女人说着将银子狠狠砸在二娘子身上,二娘子躲闪不及,被砸个正着, 白白的银子骨碌碌滚在地上。 二娘子眼里闪过一丝浓重的屈辱,可她还是蹲下身捡起银子塞进胖女人手里。“十日就十日, 还请您再允我住十日。” 胖女人拿着银子冷冷哼声, 用眼角夹她眼,转身走了。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呸, 什么腌酸玩意,看着人家郎君有钱就抛夫弃子凑上去,结果现在好了, 落得这般田地,当真是活该!住了我的地,都嫌脏了我的院子。” 胖女人骂骂咧咧的走出院子,不见了人影,二娘子眼神阴毒地瞪着她消失的方向,“你给我等着,这王家的大门我一定要进去,到时候……” 二娘子转身进屋梳妆打扮,描眉画唇,施了粉黛,对着铜镜照了又照,确认里面的女子妆容精致,楚楚可怜,这才起身出了大门。 二娘子直接就找上了王府,竟还是找的正门。 门房看她的眼神还不如看条狗,“找谁!三郎君,我们三郎君身份尊贵,岂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见的。” “我不是随便的什么人,我是……是……” 看她这个样子门房还有什么不知道,他嗤笑声:“我们三郎君还去过牡丹阁,吃过花酒睡过头牌,难不成找过来,还都能进得了我王家的门!” 牡丹阁的头牌,那可是妓女,他竟然敢拿她与妓女比!然而在门房眼中她或许不如那些烟花女子,毕竟其中好些未必是自愿的,都是家里走投无路将他们卖进去的。 门房说这话时可没小声,反而故意将调子扬得高高的,使过往人群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人群中发出哄堂大笑,对着二娘子指指点点。原来又是一个攀权富贵的女人,竟敢无媒媾和,真真是不要脸至极。 二娘子这回是真的臊哭了,掩着脸匆匆跑了。 门房转身便禀告给了王三郎,他的贴身小厮正伺候着他吃茶逗鱼。 王三郎将剩下的鱼食一把全都扬在湖里,各色颜色鲜艳的锦鲤涌上来,争相抢夺。 王三郎拍了拍手,“还不够,必须得让那女人认清现实,她才肯乖乖听话。” 二娘子回到小院又等了五六天,也不见那个王三郎的影子,便知道这个王三郎对她是真没新鲜劲了。 可手里并没多少银钱,跟着王三郎的这段日子,平日里吃喝花销都是王三郎供着,可银钱却是不过她手的,至于金银玉器,王三郎更是没给她买过。那时候她还抱着进王家的美梦,也不敢张嘴要,怕王三郎以为她是看中他的钱,哪想到这么两天他就腻歪了她。而当初说抬她进王家门的话,竟然也全都是哄骗她的。 以至于到了最后她身上只剩下当初走时,王三郎给的那十两银子,可这些日子没有王三郎供着,她已经花出去了二两,还剩下八两,并不够她过一辈子的。再者她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自己过一辈子,可是回娘家,她怎么说,娘家怕是能生生打死她。 想来想去,二娘子就又想到了高二,她原来的相公。那男人虽然没什么本事,老实窝囊,但是对她好,况且她和他之间还有两个儿子,自然是斩不断的羁绊,她完全可以去找他。相信只要她哭一哭,求一求,再借着两个孩子说事,便算是一个台阶,高二定然会下。 打定主意,二娘子睡了个踏实觉,第二天起来,拢了拢头发就去找高二了。 高二还在原来的地方摆摊,只不过不做炊饼,改成面摊,专做方便面的生意。 “加蛋加火腿,一共二十文。”面摊前生意很红火,特别是早上许多人都会过来吃碗面再去做工。高二收了铜板,笑呵呵道:“您下次再来。” 那吃饭的显然是个老顾客,玩笑着回道:“只要不休沐,我哪天不来,你这面做的好吃,都给我吃上瘾了,兜里的这点零花钱都掏给你了。” “明个您来,我免费送你份大虾。” 那人马上道:“这可是你说的哦。” “是我说的,您明个来吧,我准给您免费加份大虾。”大虾可贵了,一份就两只,却要十文钱。 二娘子看着这幕,说不清心头是何种滋味,她以为她走了,高二至少要颓废好一阵子,或者就此一蹶不振。毕竟她走前,她们的那个小摊子就不赚钱了,甚至供不上一家人的日常花销。 那种窘迫的经济下,高二绝拿不出银子另说娘子,也就等于她走了他就得打光棍。高二还能不愁? 可二娘子怎么也没想到,再次见面,她见到的竟不是一个落魄狼狈的男人,而是一个努力上进,积极乐观的男人。 吕沐一转身就看见远远站在面摊前的二娘子,他是知道二娘子因为什么离开的,当初高二为此还和他喝过闷酒,也正是这事刺激了高二,促成了他们两个合作。 捅了捅高二,抬手指了指远处,高二看见二娘子,脸色就猛地沉下来。 高二嘴唇呡得紧紧的,脸上隐隐有了怒气,不过他还是忍了下来,大步走过去,将二娘子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喝道:“你来干什么!” 二娘子低声啜泣,“咱们这么多年夫妻了,我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 高二怒极反笑,“我过的好不好和你没关系,你过的好就行了。” 二娘子没听这是句嘲讽,竟愚蠢的以为高二心里真是这么想的,他还是在乎她的。 哭得更我见犹怜了,“我过的并不好。原来,他竟是骗我的,他根本没想过要抬我进门,就在外面随处找了一个宅子把我扔在那里就不管了。现在更是连看我都……” “说够了吗?”高二冷冷的打断她,二娘子抬头就对上高二冰冷的表情,那里面没有心疼,只有厌恶,“与我何干。” 二娘子第一次见到高二这么绝情的样子。 可二娘子已经无路可走,她还是硬着头皮道:“我后悔了。高二,我这里剩下八两银子,有了这笔银子再加上那个面摊,我相信我们一定会东山再起,要不了几年就能翻身过上好日子。” 高二眼神怪异地看他,半晌道:“这个面摊,我现在一月少说就能赚一两银,所以二娘,你以为你的八两银子很多。” 二娘子脸色惨白,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面摊一个月竟然能赚这么多钱。他们都是小门小户,一个月能赚上一两银子就意味着吃穿不愁,在普通百姓中是富足的人家了。 这高二离了她竟然过上了这么好的日子,要是他早就能赚这么多钱,她就不会起了跟王三郎的心思。她也不是那种攀权富贵的女人,就是想过点好日子,不必为衣食犯愁。 东京发生的事,暂时还与熊家无关,熊家来往的跑商想要的不过就是插个队。 一个穿着锦袍的男子将一个碎银塞进于诚的手中,“你看我这次真是有急事,你就给通融通融。反正这边熊夫郎都放手给你管,你家熊夫郎和熊郎君也不怎么查账,再者查账也没事,又不是让你做什么亏心事,就是给我插个队,左右都是在你家买东西,给老顾客适当的通融通融。” 于诚将银子还回去,摇头道:“不是我帮你,实在是我家夫郎的订单编上了序号我要是给你从中间插一脚,食品厂那边一查就查出来了。” “哎!”男人长长叹口气,还能怎么办,等吧,好在熊家环境好,住得好吃得更好,便那么糟心。 这种事于诚碰见不止一次了,熊夫郎严肃说过,必须按先后顺序排队,或者只要订单够一定巨大数额的可以插队,其他绝不行。于诚一直执行着,谁来了说什么都不行。 “二郎,咱们在东京开铺子,掌柜的是得请个当地人,可铺子里也不能没有自己人,否则咱们离得这么远,他随便在铺子里做个手脚,咱们也不知道。” 熊壮山看着紧紧贴着唐寿腿边趴着的懒懒,问:“我看烧烤铺子里的账房不错,平时有空,他也会教铺子里想习字的习习字。” “嗯,我这次打算带他去,还要带过去一个烧烤师傅。” “行,咱们明天就走。”两人刚商定妥帖了,狗蛋找上门了。 “狗蛋怎么过来了,找我有事?” 狗蛋有些拘谨,又有些赧然,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铜板来。 “熊夫郎,这个是分成钱。” “什么分成钱?”唐寿楞了下。 狗蛋忙解释道:“是我那个小摊子的分成钱,那个摊子东西是你出的,方子也是你告诉我的,我不能白白受了,分成是一定要给的。”狗蛋说着郑重鞠了一躬,“不然我心里会不安稳的。” “你这个孩子啊。”狗蛋他没有看错,是个好孩子,可惜了出身不好,是个命苦的。忽然唐寿心念一动,看向熊壮山,熊壮山如同有所感应般,也看向他,两人目光相撞,熊壮山似看出唐寿的想法,微微点了点头。 “这钱我收了。”唐寿给狗蛋递了杯凉茶,问道:“你这过来,摊子谁看呢?” “老三和老二看着呢,他两个现在可熟练了,什么都能干,摊子交给他们了。” 当初这手艺教给狗蛋时,狗蛋就说过他需要养从前那些一起乞讨的伙伴,他们一共十来个人。唐寿也正是看上他这点,小小年纪就如此有担当,明明可以甩脱他们自己去过好日子,可却没有,偏要承担起责任。 所以这会儿狗蛋说让他那些伙伴看摊子,唐寿也不觉怎样。 “你那两个小朋友可有洗澡换干净衣服了?” “洗了的,要还是从前邋遢的样子,谁敢去摊子吃。我特意带他们去泡澡过了,泡了整整一个时辰,老二差点没泡昏过去,整整搓下一层泥,是我给他两个搓的。衣服也换了,不过我钱不够,没做新衣服,是花少钱在镇上买的别人家的旧衣服,这比新做的便宜。虽然旧,但看着都干净。” “那就好。” “其实……”狗蛋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但为了生活养家他还是忍下羞道:“其实,我这次想来是还想回铺子里做工。小吃摊我教会了老二和老三,就打算让他两个干,我还想回铺子里。这样能多赚一份工钱,我想尽快赚够钱,租个宅子,早日把他们都从破庙里接出来,老二老三也就不用住通铺了。” “熊夫郎,我,我贪心了。” 唐寿看了看桌子上的铜钱,摇了摇头,“你不贪心。” 桌上的铜钱可远远大于熊家给狗蛋开的月例了。可是狗蛋却非要把分成给他,而自己却为了能多赚点钱继续做工,也没想过就那么私吞了,直接不给了,反正唐寿当初只说是帮他,并没提过分成的事。由此可见,狗蛋这孩子品性还是好的。 “狗蛋,我和二郎过两天要去趟东京,可能会在那边开铺子,掌柜会在那边招,但还是希望带两个可信的过去,你愿意去吗?” 狗蛋想了想,虎娃子在家,家里的事情他都能处理好,小吃摊有老二老三撑着,那么他是可以走开的。 狗蛋点头:“我愿意过去,熊夫郎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替你监视那个掌柜的,他要是敢有歪心,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唐寿笑道:“那你可要给我看住了。” “您放心吧。” “狗蛋,去了东京我给你一个成人工,毕竟不是守家在地,总要多给些。” 狗蛋欢喜道:“谢谢熊夫郎。” 家里留了于诚于丰等人,照例,于诚于丰负责跑商的货物登记和收付银钱。李四和婉晴以及经常帮忙的李大娘子负责小楼客人的食宿等。交给他们,唐寿非常放心,通过这段日子相处,唐寿完全了解了他们的为人,很是信任他们。 这次去东京货物带的足,车上不仅有这次主要目的销售的保暖瓶,还有各种吃食,只除了牙香,当初是和金家签过契约的。 这么多东西,怕路上有危险,唐寿雇了一个镖局护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72171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LST、仙人掌 10瓶;悠、yunandlv 5瓶;十九 3瓶;火锅 2瓶;霞鬼子、33225837、册册枫、青鸟、怜殿瑞、尤加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四章 又是王家造的虐 杏花村距离东京并不算远, 快马加鞭七八天足矣,正常赶路也不过十一二天。 他们虽然带着几车货物,但天气凉爽,保存没问题, 因此也就不需要急着赶路, 昼行夜休, 只走管道。 这日他们走到洪兴镇, 正是正午,镖头摘下水囊喝口水,“熊郎君熊夫郎, 不能走了,再走咱们天黑之前就赶不到下一个镇上, 夜里只能露宿。” 最近熊家生意好,镖局总能接到东京往返杏花村的镖, 这段路记得比回家的路还熟。 以前客人着急赶路,也不是没披星戴月风餐露宿的走过, 只不过那是客人要求的,他们接了镖自然就得客人说什么是什么。但熊家的镖不一样, 之前的熊郎君和熊夫郎就表示过, 晚个一两天的没什么问题, 主要就是安全。 有主家这句话,镖头当然不会连夜赶路,万一趁着夜色发生点什么,主家都那么说过, 错岂不就全成了他们镖局的。不过也正因为熊家这种态度,这趟镖还是挺轻松的,银子还多,镖头的心里也轻松,就有什么说什么,并不自作主张。 果然就听马车里的唐寿道:“那咱们就不走了,今个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一早再走。”又问:“镖头,你走得熟,可知这镇上客栈哪家安全些,咱们这么多货物,住到黑店就麻烦了。” 镖头大笑道:“熊夫郎,你放心,我知道有家客栈经济实惠还安全,我们跑镖,时常在他家客栈休息,店家的祖上三代我都能数出来。” “那咱们就去那住吧,烦请镖头带路了。” “熊夫郎不必客气,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那店家与镖头果然十分相熟,看见镖头就笑道:“杨镖头,这次怎么是您亲自跑镖?” 杨镖头并不解释,爽朗的哈哈笑着回道:“这跑镖必须得常常跟着,不然胳膊腿都硬着,你说是不是。” 掌柜笑道:“可不。今个怎么住?” “通铺可有闲着的,我包一个,晚上兄弟们都住一起安全。”杨镖头给唐寿跑镖,定下就是来回趟安全送到地方多少钱,至于路上的食宿是不管的。否则几十个大汉,只吃,二十来天就是笔不小的开资。这不是唐寿小气,讲出的条件。而是普通镖都是这个条件,其中确实不乏财大气粗包食宿的,不过很少。正是因这个,镖头才选择通铺,通铺按人头算,一人一文,便宜。 杨镖头定下自己人住宿,转头看向唐寿,唐寿这边除了他和熊壮山外,还有一个掌柜和一个烧烤师傅,再加一个狗蛋。 “给我四间甲等房,他们两个一人一间。”唐寿指着狗蛋道,“镖头,我们这个孩子小,自己怕是不敢,您看,你还和他一间可行?” “当然行,住得可是甲等房,说来还是我占了便宜。” 安排好住宿问题,几人就上了楼。掌柜安排店小二送了热水,洗个热水澡,伙食就安排好了,叫下去吃饭。 出门在外也没得那么多讲究,几人就坐在一张桌上。一共六个菜,三荤三素都是常见的菜色,也谈不上好吃不好吃,反正就是那么回事。 熊壮山糙,自己做带血的肉片也吃得,管饱就行,也没那么讲究。至于唐寿胃口就没那么好了,也就吃点垫垫肚子,饿不着罢了。 唐寿就吃了两口就撂了筷,店小二正给他们倒水,倒到唐寿这里时,就笑呵呵问道:“可是饭菜不和胃口?” “白日里赶路劳累了,有些上火。”唐寿总不能说你做的这玩意太难吃,也就他们几个糙的能吃下去,我可咽不下去吧。 店小二也知道他这是敷衍之词,并不深究,只道:“这位夫郎要是觉得不合乎口味,也没有关系,我们客栈可有一样好吃食,保管能符合您的胃口。” 店小二拍着胸脯保证道:“保管您吃了就喜欢上,最起码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客人不喜欢吃的。”唯一缺点就是有点贵不是谁都能舍得吃,这话被店小二多个心眼藏起来,他观唐寿一行人衣着,想来也应该不差这几十文钱。 唐寿倒是生出了些许兴趣,挑了挑眉头,“什么吃食竟然这么受欢迎,竟没差评,这倒是真想尝尝了,我至今还没吃过呢!” 店小二挤眉弄眼的,呵呵笑了两声,结果竟是从柜台里拿出了一袋油纸包装的方便面。 “咳咳……”狗蛋看见方便面差点被呛过去,还是一旁的烧烤师傅给又灌水又拍背的才缓过来。 顿时几人表情都怪异起来,但没一个指着唐寿说这方便面就是他家食品厂生产的。 店小二没注意到蔓延起的古怪,还自顾自的介绍道:“我和你说,这个东西可是最近才兴起的,可好吃了,许多像你们这种跑商都没吃过,我一说起方便面都迷茫的看着我。等吃过一次,立马就念念不忘,多少客人走得时候都求着我们掌柜卖几袋,多少钱都愿意出。就这我们掌柜还不愿意卖,毕竟店里还要用它招揽生意这东西紧俏着呢!想进货得派好久的队,还得限量,不是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的。” 唐寿忽然风马牛不相及问道:“你们不知道那杨镖头来自哪里嘛?” 店小二撇撇嘴,“他一个跑镖的怎么可能说实话,护送那么多货物,无论去路还是来路肯定都得瞒得严严实实的。他次次来和我们掌柜说的都不是一个地方,我们掌柜知道他是胡说的,也不会硬问他。再者我们掌柜说了,他来自哪里不重要,我们做的是生意,赚得是钱。” “难怪。”难怪会不知道他们来自杏花村,这东西想吃多少都有。 “难怪什么?哎,我和你说,这方便面正真的是特别好吃,你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你出了我们客栈,越往前头走越贵,等到了东京,一袋可就得二十五文到三十文,可我们铺子里只要二十文。” 这店小二不留余力的游说,简直是方便面的死忠粉。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其实和方便面正搭。想想后世,哪个坐七八天火车的没吃过方便面,估计火车上都主要靠这玩意饱肚。他们这也算长途,就当应景了。 “行,那就给我们煮五碗来。” “熊夫郎?”狗蛋急了,他们车上就有一车呢,干嘛还花高价买。 唐寿冲着狗蛋摇了摇头,故意曲解狗蛋的意思,“虽然贵点,但这店家说,出了他这里就更贵了,咱们也没吃过这个东西所幸就尝尝。”说着对狗蛋眨眨眼睛。 他们的货物都被麻袋盖着,外人看不见是什么,不止他们,几乎所有运货物的车都会盖上,万一要是贵重的东西也可以防止有些坏人见利忘义,再者如布匹等货物也怕阳光直射,很容易晒坏了颜色。所以外人不知道他们都带了些什么货,唐寿更不想让人知道,以免被人盯上,生出祸端。 狗蛋看懂了熊夫郎是故意的,也就不说话了,店小二乐呵呵地煮面去了。 “这算不算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唐寿带来的账房叹道,“不过我等倒是有口福了,说实话这些天我就馋这方便面了。” 方便面煮的快,五碗转眼就上来,他们正吃着,忽然就闻得窗外女人的惨叫。 唐寿他们的位置坐的临街,正好转头就能看见街上发生的事。 只见是一个矮瘦的男人正按着一个女子暴打,那个女子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裳,绾起头发被男人薅乱了。那男人将她按在地上,骑在她身上一拳一拳的打。 “别打我了,求你别打我……”女人惨叫着求饶,蹬腿使劲挣扎,一双破草鞋都瞪掉了,露出赤.裸的脚丫子。 男人一见更是目眦欲裂,“好你个不知羞耻的贱妇!”男人一边骂,一边又狠狠地给女人一耳刮子,“贱人就是贱人,妈的,竟是当着这么多汉子的面就敢光脚丫子,恐怕别人不看你是吧!”这期间不知道多少嘴巴子和拳头落在女人身上。 女人被打得耳朵嗡嗡响,眼冒金星,还是试图解释,“我没有,那草鞋是你的旧鞋子我穿着本就大,前两天得了一双袜子,是你阿娘说天气凉了,她脚下冷,拿去穿了。我就那一双袜子,没有了只能光着脚,那鞋子那么大,我走路都掉,你打我我疼,一挣扎才掉的。” 那男人恼羞成怒,打人打得更狠了,最后甚至堵住了女人的嘴,不让她说话。 “贱妇,自己恬不知耻,还敢编排婆婆,你怎地不说是你自己不要脸,就喜欢勾引汉子。妈的,我成全你,明个就给你卖到窑子里当妓女,满足你。” 路上许多行人停下来看,嗡嗡的议论声不小,都在指着男人骂,不过却没有一个上去拉架的。 不知道何时店小二凑了过来,站在桌旁探头向外望,摇头晃脑地啧啧道:“这女人也是可怜,她家里偏心她哥哥,为了二两银子将她卖给癞二,这癞二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兄弟两都是地痞流氓,没一个好玩意,都是喜欢虐待你的。这女人被癞二这么按到街上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惧于癞二,也没人敢管。” “他们兄弟两个见天的收着保护费,欺负那些下面上来的走卒贩夫,抓到一个就会狠讹一笔,不给就打人,逼迫他们写欠条。我记着头些日子,有个老实的庄稼汉不肯就范,被活活打死了!” 唐寿皱眉,“衙门就没人管吗?” 店小二冷笑道:“管啊,当然管。几个官差出来溜一圈,就判癞二赔给那户农家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就买了人家儿子一条命,这上哪里说理去。那户人家不肯,那办案的官差就恐吓他们,不要银子就判他们儿子的错,让他们儿子死后也背负骂名。” “最后那户人家是不告了,官府不给做主,他们再告又能有什么结果,只是那银子到底也没要。也算是无声的反抗吧,只要一家人还想活着,也就只能认了。” 唐寿问道:“我观这癞二的穿着打扮,至多不过一个街头地痞之流,怎得就敢如此肆意妄为猖狂至此,官府怎就还如此偏颇他?” 店小二讥讽地扯了扯嘴角,指着东京的方向。 “我只和您说一句,你就明白了,癞二本姓王。” 东京王家!不过一个王姓就敢如此猖狂! 唐寿的眼神越发阴沉,熊壮山眼里已经暴风雪弥漫。店小二看他们几个面色不善,似有打抱不平之意,又见他们都是心善的人,这才忍不住劝道:“几位客观听我一句劝,这事千万别管。我知道几位客观在各地肯定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可这里可不是你们的地盘,来了这是虎得卧着是龙得盘着,你们再有本事,还敢和官府对着干吗?” “到时候衙门里偏帮他,治你们个罪,你们的势力都不在这里,想活命不也得捏鼻子认吗?辛苦这么一趟,什么也没赚到,还赔了底光,回去家里人吃喝怎么办?” 知道店小二是好心,唐寿强挤出个笑脸,“多谢,唐某知晓了。” 店小二转身走后,桌上没人说话,一阵沉重的沉默。这事,如店小二所言,不是他们不管,而是他们无能为力,管了,所有人都会折进去。 唐寿等人只在镇上休整一晚上,第二日早早就起来。 那店小二还在极力推荐方便面,“几位客官,你们就不带几袋走嘛,这东西路上吃着也方便。特别是这位夫郎,一看就是对吃食讲究的,定然不是什么都吃得惯的,不如买几袋方便面带着,既方便又好吃,有不顺口的,用滚水泡泡就行。” 最后被缠得没办法,唐寿到底买了三袋。喝过粥后,一行人启程上路。 他们刚走到城门口,还未出城,那边就飞奔而来一行人,为首的正是那个癞二。 “不许走,给我站住!” 唐寿回头,表情便冷了下来,从守城的官差那里接过路引,转身上车就走,身后癞二的胡叫就跟没听见似得。 没想到那癞二竟然敢追出城。“前面的那队人马识相的给我站住,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镖头昨天也看见那事了,对癞二一点好印象没有,本是不想停车的,可那癞二硬是跑到他们前面,生生劫停了马车。 癞二劈头盖脸就道:“那个贱妇呢,你把人藏到哪里了?” “贱妇,什么贱妇?”镖头同样是个一身匪气的汉子,他们跑镖的就靠这身匪气才能震慑住小人,才能不被随意欺负。镖头那气场大开的样子,还是很吓人的。“你我二人不认不识的,你找我要什么人,我怎么不明白你的意思?”镖头说着威胁地摸了摸腰间的刀。 癞二欺软怕硬,还是被镖头一身匪气吓到了。 “我娘子不见了,昨天晚上睡前还好好的,今早上忽然就没了。”癞二道:“这镇上只有你们是外乡人,一定是将我娘子骗走了。” 唐寿怒极反笑,“我们都不认识你娘子是谁,怎么拐走她。还是说你故意找茬,看上我们的货物了!” 说完,他身后镖局的大汉们齐刷刷拔出佩刀,各个凶狠非常。癞二一看这阵丈到底有些害怕,又看唐寿他们穿着也不像缺女人的样子,想来是看不上他那个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婆娘。其实他心里也知道多半和他们无关,不过是今早打听人打听到了他们,知道他们是外地的跑商,想要讹一讹。要是镖头晚一步出城,还就真被癞二给讹上了,但他抢先出城,县令肯定不可能再派人去别人的地盘抓人,便只能放他们走了。 直到马车走出一刻钟,确认癞二没有去而复返,车队才停下来,熊壮山下了马车低喝叱道:“出来!” 便见一辆运送货物的车下爬出一个女人,也不知道那女人是怎么扒住车板的,一路颠簸竟也没甩下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画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画凉?? 24瓶;樱空 筱 10瓶;十九、没有记忆的小妖 5瓶;尤加利 2瓶;册册枫、青鸟、怜殿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五章 东京 女人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袖子短了一大截, 露出里衣和那双鲜血淋漓的手。这双手因为要死死扣住车板不被甩下去, 不知道折断了多少指甲, 血淌的哪里都是。手背上遍布大大小小的瘀痕青紫,伤痕累累。 “求求你们,救救我吧!”女人的头朝着地上使劲砸去,磕得砰砰作响,唐寿实在于心不忍, 上前扶她。 这才从她凌乱不堪的头发下看清女人的脸,唐寿不禁倒吸口冷气。女人的面已经肿了起来,两只眼睛被打成乌眼青, 眉骨处结着一个个大大的血痂。这幅残像,简直拍鬼片都不用化妆。那日, 虽在街上看见女人被打,但哪里想得到,竟是被打成这幅残相。那癞二当真不是个男人! 熊壮山这时候也走上前, 清楚的看见女人的样子,两条眉头紧紧攒在一起。 “求求你们救救我吧, 便是当牛做马,我也不要回去了,再回去癞二一定会打死我的。”女人恸哭了起来。 唐寿问:“你娘家呢, 你被打成这样,你家就不管吗?” 女人摇着头,满眼绝望, “他们不会管的,癞二第一次打我,我就跑回家过,我阿娘说,谁家的日子不是这么过来的,男人打女人天经地义。我嫁到他们家,就是他们的人,即使被打死也是他们家的鬼,阿娘说他们管不了。”女人哽咽着,“是我阿父亲自将我送回去,并还对癞二那个畜生说,我不好,在家给他们惯坏了,让癞二好好教我,就是打死了他们也不会怨他的,都是我不懂事!” 女人嚎啕的哭声悲恸而凄厉,如同一只走投无路的野兽,无助而无望。 女人的哭声和经历使得在场的人都十分同情她,也更加愤怒癞二。便是狗蛋受过那么多苦的一个小孩子,都忍不住擦了擦眼泪。 “这位夫郎你就发发慈悲,千万别将我送回去,如果你不愿意带着我,能不能将捎我一程,只要离这里远远的,去哪里都好,便是死,我也要死得离他远远的!”女人眼里的恨那么透彻骨髓。 唐寿看了看熊壮山,熊壮山轻轻拍了拍唐寿的胳膊,“你要是想帮,咱们就帮她,有我在还有杨镖头,惹不出麻烦的。” 唐寿点了点,这才道:“我们要去东京,你要是想去的话可以捎你一程。” “谢谢你,好人会有好报的。”女人绝望的眼神中似乎终于生出一抹光亮。 又走了三天,终于来到东京,给守城的官差看过路引,那官差就放他们进去了,并没有过多的为难。 东京作为昱朝的皇都,当真繁荣昌盛,一进城,就感受到了和玉林镇完全不同的风貌。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商铺,吆喝着卖小吃的商贩,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男女老幼,熙熙攘攘。 “这位娘子,我们还有事处理,不方便你再跟着了,便在此别过吧。” 那个女人从车上钻出来,对着唐寿拜了拜,转身就走了,绝没有纠缠不休的意思。她这个样子反而让唐寿过意不去,唐寿低头看向狗蛋,狗蛋也十分不忍。 “二郎,这女人也是个可怜人,被我们遇上了,我想帮帮她。” 熊壮山的眼眸是墨般深沉的颜色,只有在看着唐寿时才会泛出柔软的情绪。 熊壮山点头,问道:“狗蛋,如果这个女人交给你,你能确保看住她,查清她有没有问题吗?” “我能!熊郎君,这事咱们常干,以前就有人会给我们钱,叫我们盯人,这种事熟着呢,只要她有一点异常,都逃不过我这双火眼金睛。” “那就把她交给你。” “你放心吧,熊郎君,把她交给我肯定没问题。” 熊壮山转头对唐寿道:“咱们这次来东京是突然决定,应该没人知道。不存在有人提前设计的可能,不过也不排除。但遇到这个女人应该是意外,我让狗蛋监视她,也省得你良心不安,自责自己见死不救。” 熊壮山总是这样无声无息的支持他,他想做的事情他从不会阻拦,竭尽全力的帮助他。 唐寿情不自禁伸出手,握住熊壮山的,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了。 “这位娘子。”唐寿快走两步,就追上一瘸一拐的女人,“如果你要是放心的话,便跟着我们吧。过几天,我可能要开间铺子,正好缺个人手,你要是愿意的就来我铺子里帮工。你一个女人身上没有路引没有亲人,异地他乡,总归还是太危险了。” “我愿意帮工,谢谢夫郎!”女人狂喜着点头。 杨镖头这时也露出笑模样,主动道:“熊夫郎,我知道家客栈,来往的跑商都住在那里。与其说是客栈不如说是个小型的交易市场。反正你的这些东西都打算卖,不如去住进那里,只要你放出风声,有桃花源的货物,自然会有许多人找上门。” 唐寿带来这些东西并不是为了留着自家铺子卖,相反是为了卖掉攥取些开铺子的本金。 客栈里住得都是来往的跑商,唐寿办理住店手续时就看见许多东京本地的商人在和外地来的商人扯皮谈价,不过其中并没有熟悉的面孔。 客栈掌柜笑盈盈道:“不知道几位是哪里来的商人,又带了些什么东西?要是些紧俏的货物,还没有买家,我倒是可以帮着联系下主顾。”掌柜怕他们不知道东京的行情,又补充道:“比如方便面和油茶面就是非常走俏的货物。” 自己东西受欢迎,唐寿还是很高兴的,眼睛都笑眯了起来。 “我们这几车东西,都是从杏花村带来的,有油茶面方便面还有杏花村新做出来的锅巴鲜贝等吃食。” 掌柜惊得使劲长大嘴巴,似能塞进一个鸡蛋,“外面那五六个马车都是桃花源的货物?” 唐寿这时候也不需要隐瞒了,他还要卖货呢,就浅笑着点头,“是的,都是桃花源的货物。” “不知道您一会儿可有时间?这么多货物我得通知我们东家一声,我做不得住买多少。” “那你就叫他晚点来,一会儿我要出去拜访个人。” 唐寿和熊壮山上楼只简单换过衣服,就去拜访了镇北王,到了人家的山头总要去拜拜。 镇北王可不缺银钱,他们也没那么多银子送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就只带了自家生产吃食,和新做的四个保温瓶。 “掌柜的,掌柜的……”店小二惊叫着跑回来。 掌柜没没好气地瞪他眼,训斥道:“鬼叫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叫魂呢?”掌柜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杯热茶,“那两个人去拜访了谁?我就说要是背后没有买主怎么可能一下子压那么多的货物来东京,就不怕卖不出去或者让人坑了,竟还骗我说什么没得买主,鬼才信他的话……” 店小二打断掌柜絮絮叨叨的,“他们……他们去拜访了镇北王!” “哦,是去拜访了他啊……什么!拜访了镇北王?”掌柜也鬼叫起来,“啊,烫死我了。”竟忘了自己在倒水,一激动猛地站起来,烫了自己一手。 “那门房让他们进了?” “让进了,我离的远听不清说什么,但那门房的态度我看得清明,可恭敬了,亲自领他们进去的。” 掌柜抱着被烫到的手,喃喃着,猛地就站起来,“镇北王,杏花村,莫非来的是熊家的那个郎君,不行我这就去通知东家,东家对这个熊家可是好奇的很!” 唐寿和熊壮山两人都是白身,并不想攀着镇北王当官,甚至都藏拙,生怕惹了眼。来镇北王府上拜访,无外乎是来到了人家的地界,不拜码头未免有些不把人放在眼里,失了礼数,再惹镇北王不快,徒生祸端。也是做给这东京的人看的,不要以为他们没背景是可以随便欺负的。 也没说别的,寒暄了数句就把保温瓶拿出来重点介绍了下。乍开始镇北王看着这么四个小瓶子还不觉得怎样,瓷不是好瓷,木也不过漆木,做得到还勉强算是精致,小巧玲珑,不过未免有些太过奇形怪状,四不像。 “王爷,这瓶名保温瓶,滚水灌里,可以保温。根据天气寒冷程度,短则两个时辰,多则十个时辰。”熊壮山取了滚水灌之,待桌上三人热茶凉后,再倒出保温瓶里的水,是滚烫的,与刚倒入时的温度所差无几。 镇北王此时才来了兴趣,摆弄了番并未找到玄机所在,并不刻意询问,他知道这是人家安身立命的玄机,他没必要硬要知道,他也不做这生意,只要能用上就行了。 “对了,你这次来,这保温瓶带来多少?” “一千多。”熊壮山答。 “一千多?”镇北王皱着眉头略一思索,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可惜了,东西是好东西,就是……” 镇北王虽未说完话,但唐寿还是猜到了他的意思,从王府里出来,和熊壮山合计道:“镇北王应该是想把咱们的东西包下来送进宫里,后来见咱们的瓷器和官窑差太多,实在拿不出手,也就罢了。” 熊壮山道:“谁能比过官窑,咱们的瓷器已经算不错了,卖给富贵人尚可。” 作者有话要说:女生特殊时期加感冒,脑子昏沉得厉害,没精神,先放这些。明天如果可以,多更或者加更。比心。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十九 5瓶;尤加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六章 污蔑 唐寿叹口气, “要想烧出媲美官窑的瓷器, 江老丈那个小窑是不行了, 就现在这中等瓷器还马马虎虎呢。” 熊壮山转过头, 黑沉沉的眸子看着唐寿,那双阴沉的眸子只有看向唐寿时才有柔软, 他道:“如此已是很好了。” 明明是回答瓷器的话,但唐寿还是觉得这话在说他。再多的情话也不是没听过,更多的缠绵也不是没有过,可却还是因为这一句简简单单的意有所指的短句而红了脸。 就连眼睛似乎都羞涩了,“是……是很好了。” 两人不知不觉间已到走回客栈,早就在门口翘首以盼的店小二看见两人,满眼放光,毫无眼色的忽略掉了二人周身暧昧。 “两位客官!”店小二跳起来挥着手上方巾,生怕谁看不到他。 暧昧的气氛被破坏的一干二净,熊壮山的脸沉的如潭死水,唐寿噗嗤笑出声,伸手去牵男人的手。 “好了, 我们过去吧。”熊壮山的大掌还是那样的粗糙, 布满厚重的老茧。富裕的生活只精养了他的体魄,使得他更加强壮,并没有削减他的勤劳。这双手上的茧子还是剐得唐寿的手丝丝的疼, 疼中带着股麻麻的电流。 这股电流是双向的,熊壮山也感觉到了,脸上的那潭死水霎时流淌起来, 春暖花开。 店小二冲到两人跟前,喜笑颜开,“熊郎君这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心情这么好!” 唐寿歪头看了眼身旁体型魁梧的男人的脸,就这么高兴,连一个不熟悉的店小二都看出他愉悦了。 店小二眼珠子转了转,试探道:“可是二位客官事情办得顺利?” 唐寿点头,笑道:“很顺利。”他带着这么多货物,从客栈出去就直奔了王府,这么光明正大的行程就是给人看,店小二这句试探实属正常。 “那就好,恭喜客官了。”店小二在前方引着二人进了客栈,道:“不知道两位客官可有时间,我家东家想和二位谈笔生意,人就在楼上等着呢。” “当然可以,烦请带路。”唐寿欣然应约。 “不敢,不敢,都是应该做的,可当不得‘烦请’二字。”虽然店小二嘴上说着应该的,可心里却对唐寿和熊壮山印象好了很多。干他们这行,特别还是在东京里,地位低得很,那些有钱人鼻子都要朝天了,哪里会对他们这么客气。店小二也是人,自然想要应有的尊敬。 走到一间甲等房,店小二曲指敲了三下,里面应了声,他这才从外面推开门。 “两位贵客里面请。” 桌边坐着位华服青年,宽袖长衫,颜色鲜亮,腰系银带,脚蹬皮靴,款式很是眼熟,是千层底的。 唐寿打量华服青年时,青年也在打量他二人。 因为刚拜访完镇北王,二人身上同样穿着绫罗绸缎,腰间虽不是金玉腰带,却也是价值不菲的彩带,二人脚底踩着的同样是自家做的千层底的鞋子。 这千层底布鞋是去年冬月才在东京流行起来,还是个新鲜的款式,正受东京富贵人家吹捧着呢。青年心底本是有几分瞧不起这外地来的跑商,说来说去,整个昱朝,哪里人来到东京不是农村人。潮流都跟着东京走,可这千层底布鞋在东京不过才流行开,这下乡来的两个人就穿上了,看来不是常奔跑于东京,就是在东京有些势力。 想到掌柜的和自己汇报时,猜测这二人很可能是杏花村桃花源的主人。那是他还不信,那桃花源的主人,不说有在整个东京都备受欢迎的牙香牙香筹,就是那方便面油茶面这两样吃食,就够坐在家里数钱的了,更何况那熊家现在手里还握着官家的纸铺,这都是生钱的营生,有这些足矣在一个地方富甲一方,何至于亲临东京,一路上艰辛危险不说,那点财富到了东京便什么也不是了。好好的土皇帝不坐,为什么要来看别人脸色。 所以青年是不信来的会是熊家的两位主人,只当是下人咋咋呼呼大惊小怪,其实来的不过是两个小将。 但此刻青年不敢这么认为了,这二人的气度可不像是打下手的,更何况刚刚还拜访过王府。 青年眼神越过二人身后,店小二对他轻轻点了点头。青年霎时收起漫不经心,灿烂笑道:“请坐,不知怎么称呼二位。” 唐寿刚张嘴说了个唐的气音,就被熊壮山抢先道:“熊。” “熊夫郎熊郎君。”华服青年从善如流道。 唐寿好气又好笑的看向熊壮山,熊壮山愉悦的挑着眉头。 他就喜欢听别人叫唐寿熊夫郎,他就是要唐寿冠上他的姓,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他的! 店小二去而复返,重新烧了壶滚水回来,冲了新茶。 “请用。”华服青年也不绕弯子直接道:“听我家掌柜说,二位是带了桃花源的货物过来,可有方便面和油茶面?可否让些与我?” 唐寿点头,“都有,不知道掌柜想要多少?” 青年豪气道:“全包了。” 唐寿也没说别的,起身领人下楼看货。他们带来的马车都在楼下停着,车上的货物由镖局的人轮流把守。 唐寿带人来到马车前,麻袋一掀,露出车上满满登登的货物。 唐寿这个桃花源食品厂的主人,带来的货物自然和那些商贩不一样。他带的油茶面都是用布袋直接装的,一百五十斤一袋,摞了两层,一车足有六十袋,大豆油炒的油茶面和牛油炒的油茶面的各三十袋。 去熊家进货大豆油炒的油茶面一斤三十八文,牛油炒的一斤四十二文,可到了东京就整翻一倍价,便是批发,大豆油的也要五十八文,牛油的要七十二文。都是奢侈品。 只油茶面就要五百八十五两,剩下的那几车还没有算呢。华服青年顿时腿抖,这个价格全包,他可真包不起,他还以为像是从前住到他家的小商贩呢,全部的货物也就这个价格。亏他刚才还瞧不起人家,现在看来,这大手笔肯定是熊家那两位主人了。 唐寿还在笑意盈盈,他只当没看见华服青年惨白的脸色,接连把之后几车的货物都掀开了。 第二辆马车上装的是方便面,方便面用木箱子成箱成箱摞的,一箱三十袋,摞了三层,得有五十多箱。唐寿的目光却根本没落在这上面,而是介绍后面那两车的货物。那是熊家新作出的锅巴和仙贝,这两样熊家也刚做出来,很是紧俏,在东京这边也只是贵族才能吃到,根本没在市面上流通。 “这个是桃花源新出品的锅巴和仙贝。”唐寿说着就打开一个箱子取出一袋锅巴和仙贝,打开后递给围观的众人。这家客栈本就都是来往跑商在住,许多生意也都在这里谈,这会儿都被唐寿的这么多货物吸引,纷纷跑过来。“大家伙尝尝。” 华服青年接过锅巴和仙贝尝了口,又尝了口,良好的教养使他不能不顾后面人眼巴眼望的眼神,只能递了出去。 “这两样是新品,去杏花村进货二十文一袋,带到东京的话,三十二文一袋给你不算贵吧。这仙贝一个大袋里十个小袋,算你三十三文。”唐寿笑呵呵道:“现钱还是银票我都收,就不要欠条,您看您哪样结算?” 华服青年面露苦涩,他哪里有那么多钱付的起啊,他家在东京只有这么个客栈,日子只算是小富。 一旁一个商人马上道:“他没钱,我有,给我每样来一百,我现银。” 正和他谈生意的那个跑商,忙拉住他道:“咱两生意?” “谈谈,一会儿再说,桃花源的东西紧俏,平日哪里能遇到这样宽绰的货源,今天我得买够本。” “我要二百!”看热闹的人纷纷涌上来,大有抢的架势。 “给我也来一百。” “我要五十。” “我要三十。” “三十你也好意思来说,快点给人让道吧。” “凭啥,少了不卖是咋地,苍蝇腿小也是肉啊。” 顷刻,唐寿就被七八个商人围住了,这时还有许多本地商人对身边的仆从使眼色,让他们通知自己的亲戚,赶紧过来进货。 华服青年一把拉住唐寿,焦急地道:“是我最先来的,你可不能漏下我。” 唐寿笑道:“你排在第一位,可你先来。” 华服青年这才满意,转身吩咐跟在一旁的小厮道:“赶紧去通知大伯二伯还有二舅三舅,就说有我这里有人在卖杏花村的吃食,叫他们快来,晚了恐怕就要都卖光了。” “是。”小厮匆匆领命而去。 唐寿招呼着众人排队,那些镖师手按住刀柄虎视眈眈的守着货物,防止有人趁乱抢夺。另外放一人上楼叫人,不一会又下来几个镖师,熊家带来的账房烧烤师傅还有狗蛋和半路救来的女子都下来了。 唐寿登记,熊壮山收钱,剩下四个正好一人守着一样货物,点给顾客。 “方便面二百袋、油茶面五十斤、锅巴五十袋,仙贝三十袋。”唐寿喊一声,四人应好。 先头那三样都是成年人点数,顾客们还很放心,到了狗蛋这里,看着一个半大的孩子,心里都有些嘀咕,这小孩子识数吗,数得准吗,能不能点差了。都会格外用心多点一遍,好在狗蛋负责的就是仙贝,都是成袋装的,也好查数,不像油茶面还得按斤称。 大多数人数了两遍看数目对了就走了,还有几个会夸奖狗蛋番。 狗蛋这时候就会高兴又谦虚地回道:“没念过私塾,是账房先生人好,无事会抽空教我。” “那你很聪明啊!” 狗蛋被夸的既得意又羞赧,却点的更加仔细了。 就在这时有人尖着嗓子,拔高调子道:“我的货物不对,少给我点了!” 这人的声音又尖又细,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过去。唐寿停下笔,对等在桌前登记的客人道声抱歉,叫熊壮山在这里看着,他自己忙过去看是怎么回事。 那客人还在吵闹不休,唐寿上前先是作揖,才道:“请问这位客人不知道是哪样点错了数,您尽管和我说,这里我做得住。” 那客人面色不善,没好气指着自家车上的仙贝道:“就是这个,我要了三十袋,结果他只给我点了二十袋,这整整少了十袋。这是被我点出来了,要是我点不出不就亏了吗?” 狗蛋吓得脸色煞白,眼泪泡着眼圈,嘴唇哆嗦。 “我……我没有,我很认真点的,不应该错的……” “不应该?什么叫不应该,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你了不成?”那人的嗓子尖得不可想象,“你家就弄这么一个小孩子在这糊弄人,识不识数两说,我看分明就是胡乱拿的,全看客人运气。这里这么多人排队,闹哄哄的,有细心的,发现了就给补上,没发现就那么地了。你们这算盘可打得精明,一天下来能唬不少钱吧!” “您的这番指责,唐某人万不敢受。我家工人虽然年纪尚小,但是可曾自己做过生意,这点东西并不为难。” 那人这下炸窝了,不依不饶了,“那你的意思是说我污蔑他了?” 唐寿断然打断道:“不敢,唐某的意思这只是一个误会。” “误会?我看分明就是主仆串通,早有预谋!” 砰地一声震天响,竟是熊壮山一巴掌劈碎桌子,他冷冷道:“慎言!”那样子分明是说,在胡说八道就同这桌子一个下场。 那人吓得磕巴道:“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这里可是东京,我……” 唐寿冷冷道:“不用你说,我知道这里是东京,我们不想干什么只想还自己一个清白。竟然你说是我家工人点错了,那么东西在哪里,拿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再点一遍,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点就点,东西全在这里呢,你自己点吧!” 几袋仙贝堆在车上,旁边还有几个摞在一起的箱子,是自己用来装方便面的木箱子。这木箱子带回去也是无用,况且不是什么好木材,做工也粗糙,十五文一个,要的就拿走。在他车上有,也不足为奇。 唐寿数过一遍,确实是二十袋,整整少了十个,他又取了账本对照,这人要的仙贝的确是三十。 “我,我真的点了三十。”狗蛋吓哭了。 那人昂着脖子,得意地看着唐寿,“我们东京人可不像你们乡下人那么目光短浅,有多少就说多少,从不冤枉人,做吗亏心事。” “现在查出来了,是你们少给我了,你说怎么办吧?” 旁边有人觉得未免小题大做了些,这人忙起来确实容易出错别说一个小孩子了,不过不管怎样,让小孩子点货还是熊家做错了。 “这样,缺十袋就给人补上十袋,毕竟是你们给人点货少了,以后别用这个孩子了,小孩子点不明白或许很正常。” “那怎么能行!”那人愤愤不平道:“这是我发现了,要是没发现怎么办?” 有人道:“还能怎么办,补给你就是了。谁给一点错不犯,差不多就得了。” 眼看着这些人不像着自己说话,事不怎么好,这人就挑拨道:“你们说得但是轻巧,我这是发现了,那之前那些没发现的怎么算?这小孩能给我点错货了,自然也能给别人!” 这才没人吱声了。可唐寿却挑起了眉毛,今天这事必须得好好解决,要不之前那些去而复返的都回来找说少了货物,他是包赔还是不包赔不包赔名声就怀了,他还打算在东京开店。要是包赔,这几年难免没有鱼目混珠的,他这损失小不了。要是其中有想碰瓷的,还不定闹成什么样。 况且唐寿还是相信狗蛋的,这孩子自己做过那么长时间的生意,不可能连三十这种小数目都数不明白,这孩子本身心就特别细。 唐寿的目光落在那七箱东西上,微闪了闪。 “既然点出错了,那你所幸就把之前的货物都重新点一遍,免得之前那几样也有错的,到时候你在回来找我,怎么算,是我们真的数错了,还是你自己弄丢了?” 那人眼神有瞬间的慌乱,不过很快镇静下来,“自然是你们弄错了,谁叫你们弄一个小孩子糊弄我们!” 唐寿指着账房三人道:“他们可不是小孩子,所以还是当年清点的好。” “不……不用了,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弄错,再说我刚才也清点了,没错的。” 他这个样子肯定有鬼,不待唐寿吩咐,那几个雇来的镖师却早就看不下去了。他们虽然受雇于熊家,但这一路上和熊家关系处得好,再者在杏花村熊家还是很有几分面子的,也愿意与他交好。 杨镖头不管那些,一把扒开那人,把七一一打开。前六个都是满满的整整齐齐的码着方便面,到了最后一个,虽然还是满的,但确实装有仙贝和方便面两样装满的。 那人脸色顿时灰败起来。 唐寿拎着仙贝一袋一袋数了起来,“一、二、三——十。”唐寿的声音似结了冰,“整整十袋,这你怎么说?” 那人梗着脖子,硬道:“什么怎么说,就是误会了呗,可能我数的时候随手放里忘了。我,我不要你赔偿就得了。” 这时周围人群也反应过来,这人八成是故意的。 有人嘘道:“凭什么人家错了,你叫要赔偿,现在自己错了,怎么不提赔偿的事了。” 那人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这点小事闹来闹去也闹不出个结果,他要计较还能怎样,又不能真打他一顿出去,就放他走了。 有买货的人指点那人的背影道:“我识得他,姓周,就在兴和街上,和我大哥家是邻居,”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是不是盗文原因,末点少的我想哭,所以只能开防盗章了,40%。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无语 50瓶;顾越声 7瓶;寒冷的夏天 6瓶;十九 5瓶;对对对那个帅比是我 3瓶;怜殿瑞、尤加利 2瓶;敏敏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七章 金锦程请罪 “他们两口子平日就这幅性子, 好占些便宜, 斤斤计较。” 唐寿目光闪了闪越发和蔼的笑道:“这位郎君, 你可知他的底细。各位也知道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 要是得罪了什么有权势背景的人,也好早做打算,到时候请人去说和说和, 免得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大家都是生意人,和气生财。” 说话的人呵一声笑了, “你不用把他放在心上, 没什么背景,要是有背景的话, 今个就不会只讹你十袋东西,就是百袋千袋了。” 观那人的样子说的不像虚话, 唐寿这才慢慢放下心来,这人很有可能真的只是一时贪心, 见利忘义。这就好办,他就怕是王家派来的人。 唐寿眼睛冷了起来,这王家该是时候出手了, 不然总膈应着他,心里也难受。 “都是虚惊一场, 咱们继续。”唐寿招呼着众人继续交易, 至于狗蛋,也没人揪着他不放了。 直到天黑,断断续续的买货人才彻底没了。唐寿这边动静闹得有点大, 惊动了东京多方势力。 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厮趁着夜色窜进巷子深处,如鬼魅魍魉般消失在黢黑里,又凭空出现在王家奢靡的宅子中。 “你说什么,那个熊壮山竟然敢领着他的夫郎来东京!”王恩泽一把拍翻了书案,案上的花瓶笔墨洒了一地。上好白釉瓷瓶骨碌碌从书案上在滚到地上,啪地一下,摔的四分五裂。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花枝插在瓷瓶中,正开得娇艳欲滴,此刻静静躺在一堆碎瓷片中,花瓣上也落了点点水珠,摇摇欲坠。 王恩泽简直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他们不知道这东京是谁的地盘吗?招惹了我王家竟然还敢大摇大摆的送上门来,好好好,果然胆子大的很,不把我王家放在眼里,就别怪我不客气!” 来报信的小厮吓的一哆嗦,偷抬着头觑王大郎的表情,被他脸上黑沉沉的山雨欲来吓的欲言又止,最后想到自己十年老仆的身份上,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劝告道:“大郎君,那熊郎君刚到东京,就去了趟镇北王府,听说等都没等,直接就进去了。要有真有镇北王给他撑腰,咱们是不是不大好动他。” “镇北王,你以为镇北王真会给他撑腰,多大的恩情!那熊家从镇北王手里硬要了官家的纸铺经营权,朝堂上下多少议论之声,直接写折子参他以权谋私不是没有。官家隐隐不发,不过是念在他们一母同胞,镇北王又有从龙之功,不好就发落了他,可私底下的敲打少不了。镇北王是个聪明人,知道厉害,就应该明白,这时候在搅进这谭浑水中,就成了那过河的泥菩萨!” 那老仆还想再劝,可王大郎已经不耐烦地挥手赶他下去,“行了,这事我自有分晓,你下去吧。” 老仆唯唯应声,低头退出,刚走到门口,险些和匆匆进来的王三郎撞个正着。王三郎完全没理老仆的道歉,跳过门槛就蹦了进去。 “大哥,大哥……”王三郎狼哭鬼嚎地叫道:“你可知道那熊壮山竟然来东京了?他竟然还真敢来东京,我以为这辈子也就守着那一亩三分地不敢动弹了呢!” 王大郎冷笑着,“不敢,我看他们是胆子大的很,以为扯着镇北王的名头别人就不敢怎么样他们了,也不想想这东京各方势力虬结,一个镇北王能镇住什么,搞不好他现在都自身难保。” “说的对,那熊家当初要是肯老老实实把牙香方子交给咱们,也就放他一命了,谁让他不知道好赖。”王三郎往前凑了凑,“大哥,我有一计……” 老仆将头转过来,重重叹口气。 不止王家许多人都知道玉林镇杏花村熊家进东京了,然而各方势力在不明情况下,全都静观其变,没有一个傻得打草惊蛇。 同时金家两兄弟知道后,一个眉飞色舞,一个愁眉苦脸。 “熊家来东京,我竟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要不是眼线来报,我还蒙在鼓里。”金锦程苦涩地道。 不是第一个知道也没什么奇怪的,自从他哥拐熊夫郎没拐回来后,金锦程就觉得脸上羞赧无光,再没去过熊家。至于进货,双方有契约书,派个手下去就成了。 金锦铭悠然品了口茶,清浅地笑开了,“熊夫郎来东京了,好事,明日一早我便去拜访。” 金锦程气道:“大哥,你别添乱了好不好!” “这怎是添乱。”金锦铭幽幽长叹道:“二弟,大哥是真的欣赏那熊夫郎你们怎么都不信。” 金锦程咬牙,这要不是他大哥,他一定揍他一顿。 金锦铭微挑眼尾,便有那么点狐狸眼了,“你那是什么表情!二弟,你别忘了,大哥是君子。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那熊夫郎心里没那屠户时,你大哥欣赏他,愿意帮他。对他来说,能不呆在自己不喜欢的人身旁,那就是脱离苦海。反之,他心里有那屠户,大哥我也绝不强人所难,做那不仁不义之事。” “你看,后来熊夫郎反悔了,我不是立刻就放他下车了,可不曾为难他半分。”金锦铭笑道:“我从来都是喜欢你情我愿的买卖,不愿意的不强求,但要是有意,我也觉不会放过。” 金锦程想,说的好听,无非就是苍蝇不叮无缝蛋。当初熊夫郎的确心性不坚定,摇摆不定,他大哥才有机可趁。不过半路上熊夫郎后悔了,他大哥也确实没难为人,只问了声不后悔,那熊夫郎答不后悔,人就给放了回去,当真从没使过强硬手段。这也是金锦程虽然不赞同他大哥的行为,但是也没强烈反对的。 就如他大哥说的,都是你情我愿的买卖。他们家都祖训是不做亏心事,可要是双方情愿的,也就算不得了。 金锦程最后道:“大哥,不管怎样,这次你不许去招惹熊夫郎,明日我去道歉。至于熊夫郎在东京这段日子,你不许去他眼皮子底下晃悠。” 金锦铭可有可无道:“算了,反正生意是你的,我既然交给你历练,也确实不方便插手,这事就算了,人也可以不去拜访。不过我堂堂金家大郎君,总不至于躲着谁吧,要是路上撞上,那我也无法。” 金锦程瞪了他大哥一眼,也知道也就只能这样了,让他大哥绕着熊夫郎走,确实不现实。 金锦程同样很欣赏熊夫郎,总觉得熊家非浅滩之物,总有一日会展翅高飞。 这一宿紧张到没睡好觉,第二日早早就来到熊家落榻客栈。 唐寿本是不日上三竿不起的,听见金锦程来拜访,并没有拿乔,还是打着哈欠起来了。 熊壮山已经穿戴整齐,阴云密布。唐寿无意中看见他的脸色,就轻笑了出来。人歪在塌上,衣衫半露。 “二郎,你还为当初那事吃醋呢?” 熊壮山从椅子上起来,一步步踏到塌前,伸出大掌,捏了捏唐寿白皙的肩膀,危险道:“难道不应该,你是我夫郎!” 捏在他肩膀上的大掌越来越向下,熊壮山的表情也越来越危险时,唐寿意识到情况不对,他不敢玩火了。 老老实实举手投降道:“二郎,你和他呷醋什么劲,从头到尾我就没把金家那个几郎放在心上过,现在更是忘了他长什么样了。” “当初会跟他走,是因为那会还没有看透自己的心,只想利用他离开杏花村,至于能带我走的是谁,我根本没放在心上过。”唐寿说的委婉,没敢直接说是为了逃离你,“其实说来咱们能有今天,还要感谢他。” 熊壮山怒极反笑,“感谢他?感谢他什么,拐走我夫郎?” 唐寿忙一把抱住熊壮山,识时务地把脑袋埋在他怀里蹭了蹭,“是感谢他让我看清了自己真实心意。要不是他,我还以为自己心里是没有你的,可是那日走了一路,一路上想的都是你。既怕我走后,你日子过不好,我教给你的手艺你什么也学不会,又怕你回来寻不到我再发疯,伤了人。总之这脑子里都是你。所以我走了一半,就跑回来了,我想明白了,我心里已经有你了。” 熊壮山的眼神猛地暗了,黑沉沉的深刻见底。 “二郎,我……” “熊夫郎熊郎君。”金锦程站在门外,羞赧道:“我是特意请罪的,说来上次的事情是大哥不对。” 唐寿的话被打断,但他抓着熊壮山的手放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砰砰跳着的心跳。 “二郎,看在他也算是咱们红娘的份上,这次的事情就算了。”唐寿摩挲着熊壮山的大掌,“好不好?” 熊壮山终于还是点了头,便是这样无理的要求,他也舍不得拒绝他。不过他会看好他的夫郎的,今后谁也别想将人带走。 金锦程被请了进来,在熊壮山冷似冰窖的目光下,有些坐立难安。 金锦程一摆手,他的贴身小厮就将手里抱着的几个小匣子放在桌上,“我是诚心实意道歉的,这是我一点心意,楼下还有一匹小马,马小正是好训的时候,等你训出来,这马就只认你一个做主人了。” 唐寿略一打量,就猜到匣子里一定有好东西,最让他心动的是楼下的那匹小马,他一直想买匹马的。 “那就谢谢金二郎了,咱们都是老熟识了,哪有什么对不对的,你这也太客气了。” 熊壮山看着他夫郎财迷样,无奈了。 金锦程也松口气,熊夫郎还肯要他的东西就是代表着这事翻篇了。 “对了,你们怎么突然来东京了?” 唐寿笑眯眯地看着桌上的东西,又看看金锦程,耐心道:“过来做点买卖。” 金锦程的眼睛瞬间亮了,“要不要合作?” “不是什么大买卖,我就是打算开个食肆,一家三层小楼就够了,这小买卖,金郎君还要参与?” 只是一家食肆的话,金锦程真没兴趣。一家小食肆就是再赚钱,在家大业大百年根基的金家跟前也是瞧不上眼的,不至于眼皮子浅到非要分杯羹。 “不过我这里有一样东西,金郎君兴许会感兴趣。”唐寿说着指了指那个在桌上一直被忽略的瓶子。 金锦程皱着眉头,这瓶子是外壳是木头的,上面有耳,可以手提,还有个木盖子,看着就是普普通通的壶,真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木头并不是好木头,不值钱。 对上金锦程困惑的目光,唐寿亲自给他示范了下,“这滚水可保持两个时辰至十个时辰。” 金锦程的目光炽热起来,“当真?熊夫郎,你可要合作?” 唐寿轻声笑道:“金郎君晚了步,这东西有人合作了。”金锦程眉眼立刻失落下来,唐寿又悠悠道:“不过金郎君要是想合作的话,也不是不行。” 金锦程迫不及待道:“怎么合作?” “你也看到了,我的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卖个中等人家还行,那些大家大族就有点不够档次了。你可以提供材料,比如这木头,想来那些檀木、梨花木、楠木等等珍贵木材,熊郎君都能轻易弄到。何不你提供木材,我们制作,因为木材是你提供的,我们不贪,只按照加工价走,如此你转手就能卖了十倍不止。如此一来,我们完全可以合作,你走高端,我卖普通,我们各自有各自的顾客群,谁也不挡谁的财路,还能相辅相成。” 金锦程懂他的意思,要不熊家也是弄不到这珍贵的木材,所幸不如他自己弄木材,他就算加工,只按正常价格卖给他。至于他能弄来的木材多珍贵,转手什么价格就是他的本事。说来,这合作还是金锦程占了便宜,他看了眼笑的狐狸样的唐寿,登时就戒备起来,这个财迷怎么肯让他占便宜。 “你有什么条件?” “也不是苛刻的条件,对金家而言就是举手之劳。”唐寿道:“我要搞王家。” “王家。”金锦程想了下,就知道唐寿说的是谁家了,当初他初到熊家,熊屠户就被官差给捉走,威胁着要他交出牙香的方子,后来还是镇北王的面子,熊壮山才能回来。他一直以为这事就算,这口气就忍了,没想到熊夫郎和熊郎君一直是个小心眼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金锦程只是略微沉吟下就应了。王家在金家跟前还真是不够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咱们搞王家。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白_败家妞〒_〒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这是什么绝世好文啊 30瓶;……、平凡 10瓶;十九、、青篖 5瓶;不午休的、猫 3瓶;莫云凌、21751095 2瓶;怜殿瑞、尤加利、ADOG、凄怆江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八章 状告 金锦程理解的点头, “你放心, 顺天府府尹是我阿翁的学生,我和他打声招呼,只要你能拿到实质性的证据,必然能得到公正。” 剩下的所有吃食都被金锦程包了, 唐寿又另外拿出十个保温瓶送给他。看着熊家的东西上了自己的马车, 金锦程十分满意, “你要在东京开铺,可找好地方了,没有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忙。” “那真是太好了, 就麻烦金二郎了。” 金锦程摆摆手,“这不算什么事, 举手之劳。铺子的话, 你打算选择什么价位的?” 这批货卖了一千两银,他手里带了个一千两银票,“两千两银票左右的吧。” 金锦程皱眉道:“有点少。在东京好地段怎么也得四五千两银子, 中等地段也需要三千两左右,一千两买到的地段有些边缘了, 太过鱼目混杂的地方, 真正的士家大族是不会去的,没面子不说也不安全。” 说句不好听的,那些大家族哪个没有几个死敌,真敢随便乱蹦哒, 什么地方都去,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唐寿略微思索下,“那我先租个铺子,地段不用太好,差不多就行,正好这个铺子以后用来经营保温瓶生意。”这次他带来一千多个保温瓶,只要能全部销售出去,就能赚回两三千两银子,再加上之前的两千两,是可以选择个不错地段的。 “这个好选,不是吃饭的地方,那些家主郎君们也不会亲自去,都是家里的小厮去采买,地段中等就行。价格一年的租金也就一二百两。”金锦程应下这份活就叫人帮忙去寻合适的铺子了。 唐寿暂时倒不着急,他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情要办。唐寿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傍晚将救下的女人叫进来秘说了番,杨镖头和两个镖师就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不曾想熊家还来不及找王家算账,王家倒是自己先凑上来了。 “熊夫郎熊郎君。”来人似笑非笑,神情颇为高傲,吊着眼睛矜贵不屑道:“你剩下的货物我都包了,不但如此,今后你们桃花源的东西我都可以收,但你得原价七折。” 唐寿竟笑了出来,他不知道眼前这人哪来的自信,摆出一副高高在上似乎很吃亏的样子和他谈生意,却是要谈垄断的生意,想要他们桃花源今后生产出的东西只能卖给独一家,就这还得给个七折。 是什么给他这么大的脸,他凭什么白白给他加工赚钱。 “我们王家的产业遍布整个昱朝,你要是和我们合作,就能销往整个昱朝,销售量比你现在大多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王三郎。王三郎坐在桌旁,喝着茶水,施舍地睨着唐寿二人,“只要你这次和我们合作,我可以与大哥求个情,过去的事情便既往不咎。” 唐寿已经不知道作何表情,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极品,他当真只在中看过,他以为世界上是不会有这种傻逼的。没想到果然是艺术源于生活。 “你晚了一步,东西已经卖光了。”唐寿已经打定主意收拾他了,便不愿意与他做这口舌之争,没有,以免打草惊蛇。 王三郎却不信,他一巴掌拍在桌上,“熊夫郎,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这次之所以会过来,不过是我王三郎心善,不愿赶尽杀绝,想给你一条生路,就当积德行善了。” 唐寿的面色冷了下来,不用他吱声,熊壮山就站起身窜到桌边,众人还以为他只是过来帮着唐寿吵架的呢,根本没防备,被熊壮山抽冷子一把就抓住了王三郎的后脖领子,提着人三两步走到窗前,推开窗就将人从窗户里扔了下去。 “啊……”王三郎的惨叫声从外头传来,这时候跟着他来的小厮才反应过来,猛地冲到窗前,他家三郎已经从窗口掉了下去。 “三郎君,三郎君……”小厮脸色煞白,就差透明消失,他摇晃了下,差点摔倒,扶着窗边缓过这阵头晕,才瞪着两人恶狠狠道:“你知道你们惹的是谁吗,东京的王家,你们等着吧,我家郎君有个三七二十一叫你们全家赔命。” “我劝你谨言!”唐寿冰冷道。 小厮冷冷瞪他们眼,转身跑下楼。 幸好这是二楼,楼下有个棚子起到了缓冲作用,王三郎倒是没摔坏哪里,不过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屁股疼是跑不了。 小厮把王三郎扶起来,王三郎揉着屁股,怒极。 “不知道死活,竟然敢动我,我长这么大还没收过这气!你去顺天府说一声,把人给我抓起来!” “是。” 王三郎的眼神似淬了毒药,阴毒非常。 “二郎,你把他从楼上丢下去,他一定不会放过咱们,看来咱们得早行动了,抢先一步告了他,他自顾不暇,也就没时间找你的麻烦了。” “好。” 顺天府外的鸣冤鼓被人擂起,震天响的鼓点响彻整个云霄,悲鸣的怨声激荡长空。 这鼓点惊动了长街上的人,也惊动了顺天府。 “何人击鼓。”顺天府的大门打开,两个衙役跳了出来。 “民女王氏,击鼓鸣冤。”王氏盈盈一拜。 差役带着几人进了顺天府,府门口不过顷刻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这顺天府的鸣冤鼓已有多久没响过,但凡响起,就是千古奇冤。 顺天府府尹高座上首,惊堂木重重拍下,“堂下所跪何人?” 王氏叩拜,“民女王氏,夫家洪兴镇王二,外号癞二。” 府尹威严肃穆,又问道:“所告何人?” “民女告……”王氏深吸口气,闭了闭眼睛,“民女告东京王家治下不严纵容旁支横行霸市草芥人命。” 王三郎的小厮送自家郎君回府后,跑到顺天府本来要报官抓熊壮山的,治他害命的罪,结果就听到自家郎君被告,登时愣住了,脑袋翁一声,就跑回了府,什么都忘了。 “民女是王二的娘子,王二是王家的旁支,与王家同出一脉,正是因此,因有王家庇佑,与当地县令沟壑一气,平日里横行霸市欺男霸女,凡此种种数不枚举。直到数月前,一个乡下来的庄稼汉担着自己地里的蔬菜来洪兴镇卖,那王二看见便冲他要保护费,一个月三十文。那个庄稼汉一月都赚不上三十文,怎会给他。王二就将人揍了,那个汉子被打后不服,认为王二不是衙门里的人,和他一样都是普通百姓,凭什么管他要保护费,这根本是恶霸行径,就将人给告到了衙门。” 王氏初时还十分害怕,可现在越说越有胆气了,心里也更加踏实了,她终于说了出来,把自己所知所见的,癞二的恶霸行为都说了出来。她就要彻底拜托他了。 “可洪兴镇的县令是王家门生,与癞二就早串通一气,听闻是告癞二的,根本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就将人抓了起来就是二十大板,直把那个庄稼汉打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县令让他承认是诬告就放他回去,可那个庄稼汉知道一旦承认了诬告罪名,根本不可能放他,反而会将他抓进大牢,那他年迈的父母和幼小的孩子可怎么活,便不肯承认。县令便接着打,终于将那个汉子打的受不住了,承认了诬告。虽大牢没坐,但判赔了三十两给王二。” 听到这里围在府衙外的百姓全部都愤恨地握起拳头,这样的县令这样地痞无赖,许多百姓都能感同身受,官匪勾结也是最让这些贫民百姓愤恨的。 一时间府衙外的‘狗官’‘恶徒’等愤骂不绝于耳。府尹不得不再三拍响惊堂木才将百姓的激愤声压了下去。 府尹指着王氏道:“你继续说。” 王氏伏地应是,继续道:“那个庄稼汉就是因为穷才会想要卖些自家地里的菜贴补家用,哪里能一下拿出三十两银子,就请求王二宽限几天。王二嘴上说着宽限,却天天领着他手下那帮兄弟去那个庄稼汉家里滋扰。当着那人的面辱骂他双亲,调戏他娘子,暴打其子女,那汉子忍无可忍这才奋起反抗,被王二等人当场打死。其双亲去衙门里状告,那县令只判赔偿二两银子,牢都不用坐,那老丈不同意,县令便用他一家人的命威胁。后来那老丈见他们狼狈为奸知道无法讨回公道,为了一家人的性命只能忍下,可那二两银子到底没要!” “我……虽身为王二娘子,可也看不下去他这等霸道行径,有心规劝,可我的话他哪里会听,我敢提起半个字就暴揍我一顿,平日里我也常常被打,都习惯了。可这是人命的事,我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个庄稼汉的冤魂,我实在良心不安,就再次规劝他自首,他不听,打的更狠了,差点没打死我,我拼着一口气逃了出来,路上被熊夫郎所救,这下保下性命,有命来京东告状。民女不求别的,只求青天大老爷做主,还冤魂一个公道。” “天啊,这世上竟有这等狗官,简直太猖狂了,可还把人命放在眼里?”围观的群众,一个老翁听到这人忍不住道:“简直欺人太甚,生生的一条人命就给打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就这家人以后可怎么活啊!” 旁边的人嗤道:“□□怎么将人命放在眼里,在他们眼里人命还不如畜生命值钱。亏他说的出,一条人命就二两银子,一头老牛还多少银子呢!” 也有那是非不分的浊物道:“纵然那个王二不对,也断没有娘子状告相公的道理,这女人当真是个蛇蝎毒物,以我看最该判的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元尘、河畔青芜、lovecra、云影 10瓶;十九、cygfi、柠悠宝宝 5瓶;30319607、册册枫 2瓶;yun、不午休的、猫、怕是每月要吃土的修仙、怜殿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九章 骗子?(捉虫) 旁边一老妪听到后不干了, 暴跳如雷,指着那老头鼻尖骂道:“你个是非不分的老浊物, 那地痞可是害死了一条人命, 活生生的一条命!更是害散了一个家, 幼子失去父亲, 娘子失去相公, 老迈的父母失去亲子,一个好好的家庭就这样活生生的散了。要是换做失去这条人命的是你家,你也会这么说嘛!” “呸!”一个穿着稍显破旧的老头骂道:“这事就该叫你家摊上,到时候你就得劲了。” 一群人指着他骂,那老头被骂的面红耳赤, 讪讪地下不来台, 臊的掩面而去。他走了还有人呸呸地朝地上吐口水。 堂上的府尹不知道小面的纷争,重重拍了拍惊堂木, “肃静!”堂下的人这才不说话了。 府尹又问:“你可有证据?” 王氏道:“这事洪兴镇人尽皆知,大人可以派人去查。” 这事已经闹到这种程度, 势必要给交代,这里是天子脚下, 皇胄贵甲, 各方势力盘根错节, 不可能碌碌无为。 “王氏, 这事因你没证据,本官要派人去查,待寻到证据重新审查。”府尹举起惊堂木, 刚要拍下退堂,就闻得远远传来声,“大人且慢!” 众人转头远远看见几个镖师模样打扮的人簇拥着一对年逾古稀的老夫妇走来,这对夫妇面容苍老如耄耋之年,破衣烂衫草鞋无袜。那老妪被一位小妇人扶着,走路跌跌撞撞,眼睛似乎坏了,看东西雾蒙蒙一片。扶着她的小妇人更是小小年纪就鬓白了,郁结之色笼罩整张面容,仿佛有着化不开愁苦。 镖师打扮的人带着那家人跪在堂上,自报了家门后,那老妪便含着泪又说了一遍,“求大人明查,还我儿一个公道,以慰我儿在天之灵。” 苦主已经找上来,府尹不能不管,当堂立案调查,因为涉及到朝廷官员,上报了官家,官家震怒,立刻派人捉拿洪兴镇县令归案,割去顶戴花翎,同时判王仁死刑,街口枭首示众。 至于王家受其牵连,家主汪涵官被官家当朝训斥,官阶削了一级。在东京这种高官云集的地方,王家家主王涵本就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现下又被削了一级,更是不起眼了。 官家痛心疾首,奏折摔到王涵的脸上,“吾如此重用你,你便是这般回报吾的,王卿真是太对得起吾了。这次要不是熊壮山夫夫二人进京,遇见此事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吾到现在还被你们瞒得死死的,当真好本事啊!” 王涵脸色白了青青了白,这次查明他确实是受了牵连,这其中本没他王家什么事。可奈何那个癞二借的就是他们家的名号攀上的洪兴镇县令,行事更是扯着他家的大旗,王家也只能受其牵连。 王涵被官家劈头盖脸的训斥一顿,第二日整个朝堂都知道了,往日的死对头没少拿话挤兑他。王涵回到家里差点没气死,饭也不吃了,当天晚上坐在书桌前,越想越不对,忆起官家的话,提到了熊家,登时就想明白了,这官家是在敲打他,让他不要惹上熊家。 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想到曾经王家对熊家的逼迫,王涵生生唬出一身汗,等不及天亮连夜就将几个尚在被窝里呼呼睡大觉的儿子们薅了起来。 王涵面沉如水,在秋季的夜里越发显得冷冽,上来就是一句,“日后不许再去招惹熊家。” 王三郎本还哈欠连连,一个接着一个,听到这话,马上睁大眼睛,“他一个村户罢了,咱们王家还用把他放在眼里,阿父你动动嘴,稍微放出点风声,绝对有的是人会代替你弄死他们,也不比碾只蚂蚁费劲。” “蠢货!”王涵气得大骂,怒目而视王三郎,“你长点脑子行吗,那熊家能拿到人人垂涎三尺的纸铺经营权,谁不都知道是镇北王在幕后周旋。那纸铺官家重视到何种程度,为了它不顾数名老臣反对,力排众难,就这镇北王还能让熊家在其中分羹,难道还看不出镇北王对熊家的重视吗?” 王三郎不服气道:“重视什么,不过是那熊壮山救过镇北王的命,挟恩求报到镇北王头上,镇北王不能坐视不理罢了。可恩情这东西只有一次,既然镇北王还了熊家钱财,便算是两清了,怎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他,就不怕他熊家这块狗皮膏药黏在身上撕不下来!” 王涵拾起桌上的砚台就砸向王三郎,王三郎狼狈的躲开,还是溅了一身墨汁。 “榆木疙瘩,你可知道官家把我叫去,用话敲打我了。”看王三郎那个愤愤不平的样子,王涵便知道和他们是说不通了,气道:“和你们一群蠢物说不通,总之谁也不许给我去再找熊家的麻烦,只要熊家不再惹咱们,之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一笔勾销。你们几个谁要是再敢招惹熊家,我就打折你们的腿。” 纵然王三郎再不服气,现在仍是王涵做主,他也不敢正面违拗王涵,强压下这口气,愤懑而出。 出了主宅,确定王涵听不见他们说话,王三郎的不满才表露无疑,他气道:“大哥,刚刚你怎么也不在阿父面前帮我说话,那个熊家太不知好赖了。我已经给过他机会,打算既往不咎了,可他们偏偏还拿乔做派,不给我面子,这不就是在打王家的脸吗,阿父还真就忍下来了,这也太窝囊了。” 王大郎好歹是有官职在身,虽然横行霸道惯了,但还有些分寸。况且他身在观场,也听到些流言蜚语,也许熊家能拿到纸铺的经营权,还真是他们小觑了熊家。 王大郎目光沉沉,阴□□:“既然阿父这般说了,小弟你就不要去招惹熊家,咱们暂且忍忍,等几日看看。” “大哥!” 王大郎抬手打断了王三郎的话,“这事听我和阿父的,小弟,你且忍几日,等消停一段时间,大哥会给你报仇的。” 看着王大郎离去的背影,王三郎咬牙道:“官家就是再厉害,也不能管到人家院子里的事,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就不信那个熊壮山还能是个柳下惠。一个二娘不行,就有两个,两个不行就有三个,我就不信,他一个二个三个的都不动心,除非他是个阉货!” 书房内,一名美艳妇人端着夜宵款款而来,“郎君,这是我煮的燕窝粥,你喝些吧。家里的事朝堂的事,事事都要你操心,就没个清闲的时候。妾身一介女流也做不了别的,只能期盼郎君你保重身体。”小妇人说的情真意切,美目盈泪。 直把王涵说得心痒难耐,一把把人拽到腿上,挑下下巴,“还是你知道疼我,不像他们一个两个愚蠢至极。” 小妾柔柔笑着,“郎君莫气,气坏了身子还是只有妾身心疼。况且妾身肚子里已经有了你的儿子,只等这个孩子出来,咱们慢慢教就是了,郎君这般学识,还怕后继无人。” 王涵看着妇人的肚子,老怀欣慰,这个孩子他会手把手教,绝不能在出蠢物了。 熊家的铺子已经找好了位置,地段是个小富区,周围的铺子都是些都点小背景的人家,非胡搅蛮缠之辈。熊家的营生和这些人都不犯冲突,正好。 另外金锦程还给他们选了处住宅,总是住在客栈确实不方便,这处宅子虽然位置偏些,不过也清净,一进一出,租金五十两。唐寿打算先租着,等有钱了再买下,反正也不着急。 铺子择了良辰吉日开业,爆竹放响,锣鼓喧天,喜庆的唢呐声绕着铺子一圈又一圈。 唐寿脸上带笑,亲身上阵,在铺子门口摆了张桌子,就开始呦呵上了。 “这是咱家的保温瓶,滚水灌里,可以保温两到十个时辰。” “保温?”一个看热闹的老者惊奇的问道:“就是能保持滚水的温度呗!” “对的。不过也视天气而定,要是外面太冷,可能保温的时间就会短些,要是天气不那么冷,保温时间可长些。不过不管怎样,至少在夜里醒了,能喝到口温水,绝对不是上了冰碴子的冰水。喝下去后冷得困意都没了,半宿半宿的睡不着。” 说到这个这里的人都深有感触,到了冬天半夜渴的醒来,这水就犹豫着喝不喝了。要是不喝,渴的难受,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可要是喝了,一口冰碴子下去,透心凉,整个人一个激灵,冷的裹紧大被,更睡不着了。 问话的老者深以为然地点头,“你别说,自从去年东岁我家盘上炕后,就有了半夜起来找水喝的毛病。这火炕暖和和的是好,就是也燥,常常热乎乎的炕头睡一觉醒来,嗓子干巴的不行,冒烟似得就想喝水。你说吧这半夜的也不能起来现升火烧水,那不作嘛。可要是不烧水的话,这一口冰水下去,胃也都难受。” “可不是咋地。”周围的人纷纷附和道:“这冬天夜里想喝口热水怎么就这么难。” “有了它就不难了。”唐寿见针插缝道:“这可是个好东西,半夜渴了起来喝水,倒出一碗,怕是还得嫌热,得凉凉才能喝呢!” 看热闹的人群明显不信,有人嗤道:“咋可能,那么冷的天,水都能得冻结冰了,你这个瓶子里的水还能滚烫,除非是什么神仙宝贝!” “你怎么就知道我这个不是神仙宝贝。”唐寿神秘一笑,指着桌子上早前倒出的两碗热水,“你们试试,这两碗水是不是凉了?” 打头的老者道:“不用试了,这天气都上秋了,咱们说了这么会子话,肯定早都凉了。” 可唐寿还是端着水碗要围在前面的几个人试了试。 “凉了,凉了,都凉透了。” “这都这半天了还能不凉,这不应该的吗。” 唐寿也不说话,将碗里的水泼在地上,怕烫到,将碗重新放在桌子上,拿起一旁的保温瓶倒出一碗滚水。那水还在冒着腾腾热水。有人不信,着急的伸手端碗,被烫的哎呀一声叫唤。 旁边人顿时怀疑的问道:“真有那么热,还烫手,咱们看着他把水灌里的,都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了,还能热,早该凉透了。你别是一伙的,在这骗人。” 被烫到的妇人捻着微红略刺痛的手指道:“骗什么人,那水还冒着热气呢,你眼瞎看不到。再说,这碗水就在这放着,凉热你们自己不会试。” 众人都有些好奇,架不住伸手试了试温度,顿时一个比一个惊奇,全部都睁大眼睛,惊叹道:“天啊,竟然是真的,竟还是热的,烫手呢。莫非这瓶子真能保温,真是个神仙宝贝。” 一个个看瓶子的目光都热切起来,有了这东西,就不怕半夜起来喝不到热水了。就是白日里也能随时随地喝到了,不用现烧。 那个一直很有兴趣的老者试过温度后,眼睛都亮了。 “这瓶子真的保持一宿的滚水?” “能的,就算天太冷,水最起码可以是温的,绝不会冰。”唐寿笑道:“老丈有兴趣何不买个试试,要是不保温你可以给我送回来,我的铺子在这里,怎么也跑不了。” 这句话把老者说动了,这么贵的东西他就怕上当受骗,可现在有铺子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还怕什么。 “那好,我这就回家取钱,你等我。”老者一溜烟跑了,腿脚挺利索。 老者进了家就管他娘子要钱,他娘子一听一个破瓶子三两二百文,眼睛都气圆了,“什么破瓶子那么贵?” “啥破瓶子,那是保温瓶,一个神仙宝贝,可以保温,一宿滚水不凉。” “你是不是又让人骗了,说这会儿又是哪个道士,这些死道士成天不好好炼丹就知道骗人,还专骗你这种傻子。” “不是什么便宜道士,是个挺清秀的小夫郎,我没被骗,亲眼看见的。” “哪回不是你亲眼看见的,儿子都说了那是障眼法!” “不是,这次不是,你快点给我银子,你就不想晚上喝点热水。” “想,谁不想,可也不能看你被骗。”老者看他娘子不给拿,自己伸手翻找,他娘子拦不住他,哇哇喊着儿子,“老大,老大,快来,你爹又被骗子骗了!” 大儿子蹭地一下进屋了,“阿娘,怎么回事?” “你阿父又被骗子骗了,这回骗他的不是道士是个夫郎了,说卖什么保温瓶,可以保滚水不凉。这一听就是骗人的,滚水怎么可能装到一个瓶子里就不凉了呢。这骗术一点技术没有,你阿父还就上当,真有那好东西,只能是神仙的宝贝!” 老者还犟道:“我没被骗,我亲眼看见的,不信你们可以跟我去看。” 大儿子见阿父这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就发狠道:“行,我就跟你去看看,要是骗子,我就报官抓人。” “不行,我不放心,我也要跟着去。”三人一起来到唐寿的摊子前,老者之前痴迷道术,被道士骗着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先入为主的就认为唐寿也是个骗子,这天下不可能有使滚水不凉的瓶子,上来就道:“骗子,跟我去见官!” 唐寿楞了下,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是一旁陪着他的熊壮山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男人伸过来要拽人的手。 熊壮山的力气大,翻手一折,男人就疼的吱哇乱叫唤。唐寿看熊壮山面色发冷,怕他真把人手掰折了,就劝道:“二郎,先放开他,或许有误会。” 熊壮山这才狠狠一掼,把人搡到地上。 唐寿皱眉道:“不知道这位郎君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那男子揉着腕子活动关节,发现没折,愤道:“什么误会,不就是你卖什么使滚水不凉的瓶子,这天下哪有滚水不凉,怎么可能!” 男子刚说完,不用唐寿解释,这一旁看热闹的人就七嘴八舌道:“怎么没有,这瓶子就能,刚刚我们都看见了,倒出的水还冒着热气呢。” “可不,你阿父也亲自试过了,怎么转头就说人是骗子。” “你自己见识短,别认为这天下就没有这样的宝贝。” 男人坐在地上被说的发懵,这是怎么了,怎么都给骗子说上话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挤进人群,直接扯开嗓子嚷道:“给我来二十个送到孟府。” “孟府,哪个孟府?”人群中有人嘀咕道。 小厮得意道:“东京还有哪个敢称孟府,自然是我家小郎君孟悠的孟府。” “孟郎君竟然也来买这东西?” 小厮道:“这是个好玩意,可以保持一宿水温也不凉,我家郎君心疼我们半夜起来给他烧热水,有了这个夜里渴了,倒杯就能喝了。这不派我过来买二十个,给各院子都分分。” 那小厮高傲道:“我家郎君还是听金家二郎君用过说好,这才知道这东西的好处,这不就叫我来买,怕晚了好东西都被人抢走了。” “孟家小郎君竟然也在用,那当真是个好东西了。” 那个老者顿时昂着身板,瞪着发懵的儿子,“你看,我就说这是好东西吧,人家孟郎君都在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1139208 50瓶;这是什么绝世好文啊 20瓶;十九、悠 5瓶;小蚂蚁 3瓶;尤加利 2瓶;怜殿瑞、不午休的、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章 热卖 孟悠孟小郎君用的东西那肯定是好东西, 家里还算可以的,都纷纷掏银子买个回去用。越来越冷的天气本就是正用这个的时候,加上金、孟两家刻意宣传, 东京刮起一股保温瓶的小风潮。 稍有些底蕴的人家都知道有种可以保持滚水不冷的保温瓶。以至于从前煮茶待客的人家,变成了当着客人的面用保温瓶倒出来的滚水冲茶, 这么一个保温瓶反而成了财富的象征, 颇有些七八十年代几大件的感觉。 东京新定亲的男女, 都会在彩礼或者嫁妆中添上这么这件东西。 这日一处东京私塾的早晨, 学生们穿着长衫薄衣鱼贯而入, 薄薄的衣衫被风一打就透,进到室内,冻得不住的打哆嗦,还有些为了好看而穿得更薄的少年牙齿都在打颤。 “陈明,你穿的太少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穿这点, 你说咱学子监也没有小娘子, 你穿得这么风流给谁看。”赵志从桌上的纸抽里抽出张柔软雪白的面巾纸, 狠狠搓了搓鼻子, 这才觉得整个鼻腔都通透了, 似终于缓过来似得,吸入一大口空气。 赵志将用过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里叹道:“幸好有这手帕纸,不然我伤风成这样,用帕子搓鼻涕,那帕子就不定得脏成什么样了, 这一天下来都得有味。”赵志摇头晃脑,带着鼻音道:“这手帕纸真是个好东西,还有那卫生纸,擦在屁股上真柔软,可舒服了。” 陈明好笑的看他眼,“我记得你家里也有家纸铺,当时不是挺恨它的,发誓这辈子都抵制他家,怎么这才几个月就忘了。”实在是太冷,陈明冻得打个哆嗦。 “那是我从前不知道这玩意的好处,现在知道了,但也没什么好在乎的,先生不是说了万事万物总在发展,落后的终究要淘汰,难不成人还能放着好的不用非要用落后的。”赵志忽然话锋一转,“不行和先生说声,叫人给你煮碗姜汤,你这一直哆嗦别是风寒了。” “就是,陈明,你和先生说一声,先生会叫人帮你煮姜汤喝,去去寒气,可别真病了。”另一个同窗也跟着劝道。 正劝着张志,忽然一个小厮从门外跑进来,“郎君,郎君,家里叫我来给你送热水。” 张志抬头一看是他家的小厮,小厮跑到近前,他才看清他手里拎着的保温瓶。身上的冷意使他狠拍自己大腿一下,“我怎么把它给忘了。” 有眼尖的富裕的同学一眼就认出小厮的手里拎着的瓶子,嚷道:“是保温瓶!” “保温瓶,昨日我见阿父买回来好些,都分散给各院了。我就得了一个。” 也有家穷的学生不知道保温瓶是什么,就凑上来吵着要看。 张志得意的忘了冷了,从保温瓶里倒出碗蒸汽腾腾的热水。 “这瓶子真可以保温,不是骗子。” 张志笑道:“当然不什么骗子,你们看这水从我家到私塾这么远的距离都都还是滚热的。正好我带了糖,咱们每人冲碗糖水喝,喝光了再叫先生给烧一壶灌里就行了。” 热乎乎的一碗糖水进肚,驱赶了所有寒意,张志全身血液又流通起来,整个人似又重新活过来。 这一碗热乎乎的糖水使张志免于感染风寒,同窗也知道了这么个好东西,下课后,三两个约着去买保温瓶,第二日私塾的每张课桌旁都摆了个保温瓶。 十几岁的孩子飞回家和阿父讲这个神奇的瓶子,私塾里人人都有了,阿父一听就领着孩子来到铺子里买,结果一问价格竟然要三两二百文,眼睛都瞪圆了。 “我,我不知道这东西这么贵,阿父我不要了。”小孩子满眼失落,蔫蔫的。 他阿父就是个摆街卖方便面的,家里的房子都卖了,哪还有这么多银子给他买这么贵的一个瓶子。 高二的脸涨红了,挑选了这么半天后竟不卖,高二脸上火辣辣的。 “阿父,这东西不顶饿也不顶饱我不要了,有那钱咱们攥着买房子。” 高二愧疚的看着大儿子,揉了揉儿子的头顶。唐寿和熊壮山这时候正好从外面进来,他们在东京暂时就这么一处买卖,不闲逛的时候都会在铺子里指点。 “熊夫郎熊郎君。”高二看见他两个进来,欣喜地道:“您二位什么时候来的东京,莫非也是听闻了保温瓶,特意过来买的。” 唐寿怎么也没想起这个热情的汉子是谁,疑惑道:“阁下是……” “我是高二。”高二一点也没不高兴,“我之前在您家里进过方便面,要不是您家里的方便面我的小摊子就经营不下去了,现在说不得在那里吃亏受累呢!”虽然对于熊家而言不过只是一桩普通的买卖,但对于高二却意义非凡,要没有这桩买卖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被他娘子抛弃的劫。 原来是老顾客,唐寿虽然仍然对于面前这个无甚出彩的汉子没印象,但还是温和的笑了笑。 回道:“这铺子是我家的生意。” 高二发自真心夸赞道:“您也太厉害了,总是有新奇的东西!” 又寒暄了几句高二便领着孩子走了,唐寿看他手里没买东西,询问了掌柜才知道不是没看中,而是太贵了,买不起。 “院子里又新到批货,你看着搬进来吧,对了另一车的东西别动,那些保温瓶是金家的,你叫人去通知金锦程拉走。” 掌柜没动地方,而是不停地瞥着唐寿,似有什么话想说。 唐寿温和地道:“怎么了?” 掌柜想了想,他也是为铺子好,就是说的不对,熊夫郎也许并不会怪罪,这才道:“熊夫郎,这保温瓶在东京本来就咱们独一份,想买都得找咱们,别人都不会这手艺,可你怎么还和金家郎君合作了,这不等于把生意往外推吗?” 唐寿没有详细解释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更不可能和掌柜讲他在东京势力太过单薄,还是需要一个助力的,只是道:“没事,咱们这次又改进了,看着吧,金家可卖不过咱们。” 私塾里一大早就吵闹震天,学生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 “陈明,你这个保温瓶怎么这么小,还有个套可以背在身上随身携带。” 陈明骄傲的昂着下巴,“这可不是保温瓶,这叫保温杯。就是这么小的一个东西,同样可以保温,还方便随身携带,走哪带哪,随时随地都能喝到热水。” “这个应该比保温瓶便宜吧?”毕竟个头小了一半不止,要是价格也少这些,那他倒是可以考虑买一个。 谁知道陈明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可不是哦,这个还比保温瓶贵了几文。” “为什么,个头差了这么多,这不是讹人吗?” “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掌柜的说,保温杯卖的就是小巧方便携带的特色,大的是大些,可是不能随身携带啊。这种像是咱们阿父去衙司都可以背着的,喝了拧开盖子就能喝到热水。做生意的冬日里在外面冰天雪地的想喝口热水都成了奢侈,有了这东西一人身上背一个,渴了拧开就能喝,还能暖身子。” “这倒也是。” 没几日私塾每张桌子上又出现了保温瓶,再过几日,许多朝廷官员都背着这么个保温杯上班,见了面还会相互打趣。 “张侍郎,你怎么又回来了?”同在户部任职的王侍郎看着匆匆跳下马车的同职问道。 “哦,我到家才发现保温杯落下了,这不赶紧回来取。”张侍郎道。 王侍郎道:“你都到家了还回来取什么,明天来拿不一样?” 张侍郎笑道:“不瞒你说,我现在还真有点离不开它了。从前没有它的时候也不觉怎样,现在一刻不带着就不踏实。特别是夜里醒来,口干舌燥的,伸手在枕边摸了它拧开盖子就能喝水,也不用惊动谁,省事不麻烦,倒头还能接着睡。这要是夜里没它,喝口水都费事。” 王侍郎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见在身上,才笑道:“这个新开的桃花源倒是赚的盆满钵满了,我看他们身上也都一人背一个,你不知道现在大街上走路还有背着的,渴就站在大街上直接喝一口热水,惬意着呢。” 张侍郎笑了笑拐进户部。金锦铭慢慢悠悠绕出来,不知道想到什么轻声笑了笑。 小厮忙凑过去道:“大郎君遇上什么事了心情这么好,说出来让小人也开心开心。” “我呀,是想到二弟了,倒是个傻人有傻福。” 小厮却皱了皱鼻子,“大郎君,我见二郎君和桃花源合作,可怎么尽吃剩。他们先抢卖了保温瓶,等卖得差不多了,咱们开始卖保温瓶的时候他又开始卖保温杯,这不始终抢先咱们一步嘛。这样生意还怎么做呀?” 金锦铭却笑道:“你呀,还是不行,少说多学吧,这次买卖二弟做的不亏。你想想,便是如此咱们的保温瓶不也一上来就被许多大家族盯上,到现在卖得都很好。这是熊家没在东京站稳脚跟,不然就怕没咱们什么事了。” 小厮垮下脸,“好吧,我还是看不明白。” “要不怎么我是郎君你是小厮呢。”金锦铭道:“跟在郎君身边慢慢学,学会了哪天出府都是本事。” 作者有话要说:快要完结了,请收藏《重回八零养媳妇》,下一篇填它。鞠躬,收藏新文哦!比心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这是什么绝世好文啊、无语 20瓶;十九、悠 3瓶;尤加利、怜殿瑞、黑喵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一章 火锅 “二郎,咱明天去看铺子吧, 银票攥够了。”唐寿嫩白的小手攥着银票, 眼睛亮晶晶的, 笑成一弯月牙。每次看他这么笑时, 熊壮山的心就会柔软成一团。那是一种在未遇到唐寿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整颗心似被水泡着, 那么的软, 似只要唐寿伸出手指轻轻搓下, 就能戳开嫩里,露出鲜红而强有力的搏动。 熊壮山的眸色愈发深沉, 一层层墨色晕染开来, 沉甸甸的风雨欲来。 唐寿的手抖了下,差点拿不住银票, 腰也莫名发软坐不住了。 眼看着那头强悍壮实的大笨熊一步一步踏着他心尖走来, 唐寿装着胆子颤着声道:“你, 你要干嘛?”一大片阴影笼罩在唐寿的头顶, 将窗外的阳光遮住了大半,唐寿抬头看去, 褪去寒酸外表后,这个男人真是硬朗有型。 下巴给两根粗糙的手指捏着抬起,指尖轻轻摩挲着唐寿嫩嫩的脸颊, “你说呢?”熊壮山反问道。 刻意压低的声线暧昧缱绻,凭生出丝丝缕缕的钩子,勾在唐寿的小心脏上, 腰陡然一软,差点坐不住。熊壮山放在唐寿腰上的手陡然发力,使人紧紧贴合着自己,严实合缝。 “夫郎,你怎么不说话了?”熊壮山垂头凑近,湿热的气息喷在唐寿耳旁,意味深长道:“还是你在明知故问,嗯?”拖着腔调的一声尾音,有那么点痞痞的坏,性感的要命。唐寿一下子就想起来这人夜里在他身上大刀阔斧时喷在耳边粗重的喘息,腰登时软了,燥得满脸通红。那种粗粗的喘息声太撩人了。 剩下最后一分理智的唐寿勉强挣扎着求饶道:“二郎,饶了我这一遭吧,明天还要看铺子去呢。” “从来到现在,你多久没给我碰了。”熊壮山阴沉着斩钉截铁道:“不行。”然后铜墙铁壁一般身躯就压了下来。 似一叶扁舟在海上随风摇曳,那么的渺小根本无法反抗海浪的波涛汹涌,只能随波逐流。 唐寿半夜被饿醒了,睁开眼睛肚子里骨碌碌的叫声比打雷还响,身旁的人很敏锐,他稍一动就睁开眼睛凑过来。 “饿了?”熊壮山问。 唐寿瞪着眼前黑黢黢的影子,愤愤然想还不是因为你这头大笨熊食髓知味,每次吃起来就不管不顾,不吃够了根本不可能罢手。可随着眼睛逐渐适应黑暗,能够分辨出熊壮山的眉眼时,唐寿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那点子怒意,顿时被风吹散了。情不自禁点了点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得这么喜欢这个人,只看着他的眉眼就生不气,发不出脾气来。 明明,他曾还想要逃走过呢。 熊壮山摸过脚下的衣裤套上,沙哑着嗓子道:“我去给你做。我做的别的你也不爱吃,就给你煮方便面吧。” 唐寿忙道:“这么晚了别升火,大半夜里把大家吵醒都不好,你拿几袋方便面咱两泡着吃。保温瓶里是我上午新灌的开水,应该还热着。” 熊壮山瓮声瓮气的应着,手脚灵活的跳下地。扒开水塞,瓶口还在冒着热气,熊壮山少倒出些喝了口试了试温度,还热着。这才取了碗筷过来泡面,只不过熊壮山拿来那个盆,至少是他饭碗的五六倍大。 这要是家底穷的,能给吃哭了。 半夜三更,吃口泡面都比白天香,唐寿拿起筷子也刺溜吸起面条。吃饱喝足,第二日两人就去看了铺子。 铺子的地段很好,价格也贵,三层的铺子要四千五百两,加上装修正好把唐寿之前带来的和这段日子赚的花了个溜干净。 瞧着那双大眼睛里失去神采,熊壮山不禁放缓了口气,“钱花没了还可以赚,咱们纸铺里分成这会儿也该送到家了,我估摸着至少一千两。” 这宠溺温和的口气使唐寿什么都忘了,美滋滋的笑了起来。 东京的这家铺子不仅有烧烤、实蛋和炸串还加上了火锅。 铜贵而稀有,纯人工开采十分费力,所以做成铜钱才不怕仿制,在这么珍贵的情况下,想有铜锅火锅是不可能的了。不过扔可以有砂锅火锅,锅底可分为麻辣微辣清汤三种口味,要是客人多,口味参差不一,还可以点鸳鸯锅。砂锅做的鸳鸯锅烧制的时候就有隔层,可以隔开两头的汤水,这个是特质的。 砂锅底下置碳,碳火烧煮砂锅中的汤底,燃烧出来的碳烟有专门的烟道通往室外。 铺子门口的爆竹前脚放过后脚金锦程就领着一堆朋友进来。 “恭喜。”金锦程笑呵呵道:“熊夫郎厨艺好,在杏花村时就没吃够你做的饭菜,今个你终于开食肆了,我可得过来痛痛快快的大吃一顿。” 唐寿笑弯了眼睛,“随便吃,今日我请客。” “这感情好了。”金锦程对身后的孟悠道:“那咱们就放开肚子吃。” 唐寿招呼小二拿过菜单,亲自介绍道:“锅底和蘸料要什么的,我先叫厨房准备?” 金锦程苦笑道:“熊夫郎,你也知道你弄出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吃食,不介绍我们根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还请你给介绍介绍什么是锅底和蘸料。” 唐寿忙道:“是我忙忘了。这火锅就是将砂锅置于碳火上将汤水烧开,然后将蔬菜和肉片下里,烫熟了蘸着料酱吃。” “原来是这种吃法,不得不说咱原本也是大家族出身的孩子,吃过的好东西见的世面不少,怎么到了熊夫郎你这里,咱们两个身份就似调了个个,成了你见过的,我都没见过。” 那是,我见过四个轱辘飞驰的汽车,见过滑翔的飞机。 唐寿谦虚道:“没什么的,只不过平时喜欢研究些厨艺罢了。” 金锦程问孟悠道:“你能不能吃辣?” 孟悠摇头,“我今个不吃辣,给我来个清汤吧。” 金锦程为难的看着菜谱,“我想吃个辣的,可只有一个锅怎么办?” 唐寿笑道:“那你们就来个鸳鸯锅,中间有隔断,正好一半清汤一半麻辣,互为不混合。蘸料有肥牛料、芝麻酱蘸料和蒜叠,一会儿都给你们上几样尝尝。” “还有这样的锅,熊夫郎,你真是巧思。”金锦程看着上面的菜单半天也没选出来吃什么,就道:“你看着给我点吧。” “行。”唐寿指着菜单一处道:“你们人多,肉上我建议你们吃这个小全羊。它羊身上的各部分肉都有几块,正好你可以尝尝看自己喜欢吃哪块,下次来可以专门点。再来两盘高钙羊肉你们肉菜就差不多,再点几个素菜吧。” 金锦程这个年纪正是嗜肉的年纪,摇头道:“素菜有什么好吃的。”他看了看菜单,“这个螃蟹给我来八只、海参也八只,大虾一盘。这个鲜虾滑是什么,也给我来一盘。” “还有方便面,也是放这里煮,给我来八袋。” 唐寿点头,“行,你烧烤吃什么,还是我给你点。” “你来定吧。” 唐寿利落的下单,转身下楼。看不见他的身影,孟悠才半信半疑道:“这火锅能好吃吗,我听他说的意思就是什么汤水煮开,将肉扔里涮两下,这也太糙了吧,肯定不会好吃。” 说实话,孟悠是有点失落的,在他记忆里,熊夫郎的厨艺还是很棒的,会做许多新奇的吃食。就说上次在杏花村买回家的饺子,他带回去阿父阿娘都吃着好吃,就连牙口不好一向喜欢吃粥的阿婆,都破天荒吃个三个,喝了两碗粥。那么岁数一个老太太吃了这么多,给他阿父高兴坏了。剩下几个饺子叫来家里厨娘研究怎么做,虽是最后研究明白了,可到底味道上差了那么点东西,就是不如熊夫郎做的好吃。 这次来本来是抱着极大的期望来的,结果就吃涮羊肉,那羊肉平时做不好,他都不肯吃的。 瞅着孟悠这个失望样,金锦程也不解释,他可绝对相信熊夫郎,那就是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双手。 锅底本来是熬好的,点上火端上来不大一会就咕噜噜冒泡了。特别是辣锅那头,红彤彤一片辣油,翻腾着红枣、枸杞、陈皮、干桂圆以及紫菜小虾米等物。清汤也不是清水,而是比清水稍微色重些的微白色汤底。 最不看好的孟悠还没吃呢,竟先咽口口水。金锦程淡笑看着他,就知道他得打脸。 小全羊是个木制的羊形,也有羊角和四蹄,不过都是木头雕刻的。其他部位有掏空的凹槽,里面装相对应部位的羊肉。 这个堪称精致了,最先吸引了几位世家子弟。 “吃火锅最忌讳一锅煮,就是什么东西都下到一起,然后煮熟了一样样捞,这样味道是最差的。”桌上每人跟前都备了两双筷子,一双作为公用,一双是私用。这些大家族的子弟最讲究,必须得有公筷,不然大家混在一个锅里相互吃口水,保证就是琼浆玉液也失了胃口。 唐寿拿起金锦程桌前的公筷夹了块羊里脊肉在锅里涮了两下,肉片被切的十分轻薄,煮到锅里上上下下涮会就能吃了。 “金郎君,你尝尝。”金锦程蘸着辣料试了试,好吃,果然没让他失望。 “孟悠,你自己尝尝就知道是不是滚水涮肉了,我都怕你把舌头香得吃下去。” 孟悠自己夹了块肉腿部的肉,也学着唐寿的样子涮了涮,蘸的是蒜叠。妈呀,这是什么神仙美食。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是惊艳到了,金锦程得意道:“怎么样,还是滚水涮肉吗。” 孟悠点头又摇头,最后竖起大拇指道:“熊夫郎,我服了,你做的东西就是滚水涮肉也好吃。” 唐寿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慢慢吃,有事叫我。” “等等。”金锦程拿出一个木匣子,“这个是一点小礼物,恭喜你。” 孟悠也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递给唐寿,笑道:“恭喜。” 唐寿也没矫情,都收了。如金锦程这种身份的小郎君只有真心结交谁,才会特意亲自道贺。虽然礼物是贵重,但对于他们本身身份而言是算不得什么的,不过要是以礼物贵重为由不收,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唐寿刚下楼,就被一道直白露骨的目光盯在原地,熊壮山双眼半眯,冷而危险地瞥着他手里的两个木匣子。 唐寿失声笑了声,大方道:“这个是金锦程和孟悠送的礼物,我看了下,是两块玉,我再添些正好都给你做条玉带。” 熊壮山阴沉的脸色这才和缓下来,露出满意的神色。 唐寿差点笑出声,他知道熊壮山在乎的不是这两块玉,而是送玉的人。大笨熊醋劲有点大,不喜欢他收别的男人的礼物,不过要是这礼物随手转给他就又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这是什么绝世好文啊 20瓶;册册枫、十九 3瓶;30319607 2瓶;怜殿瑞、依依然然、不午休的、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二章 最后那两块宝石到底镶嵌到了熊壮山的腰上, 占有欲强烈如熊壮山不可能让别的男人送的东西穿戴在他夫郎身上。 小院里, 刚着闲几日的熊壮山又在低头乒乒乓乓的干了起来, 唐寿蹲在地上偶尔帮着递递东西, 还被熊壮山心疼按住, “不用, 我来,这些粗活你做不来。” 唐寿撇着嘴巴, 似嗔似怪道:“我怎么做不来, 我虽然不会木瓦匠活,但给你递给木板什么的总行吧”唐寿一句话没说完,就感觉到指尖处针扎似得痛。 人真的不能立fg, 打脸来的总是很快, 唐寿微缩了下手, 不动声色地按下, 只当没这么回事。 “饿了吧, 我进去给你做饭。”唐寿说着起身往屋里走。 这个东京小院是金锦程帮忙联系租的, 一年的租金也不贵,他们在东京做生意没个自己的独立门院确实不方便, 住在客栈什么人都能找上来。正好等他们回杏花村,还可以给狗蛋王氏和掌柜住, 省着他们住在铺子里, 不解乏,有女子混着住也不方便。 唐寿进了厨房,厨房的光线稍暗些, 他不得不凑近了支开窗户,才能看清指头,那上面有一根小黑点,是刚才拿木头时扎手里的毛刺。 毛刺扎的有点深,他用手指尖想给它薅出来,也不知道是扎的太深还是他指甲不够长,半天也没弄出来。就在他打算找根针什么的时候,忽然一片阴影罩在头上。唐寿抬头,就看见熊壮山沉沉的脸色,他下意识露出个讨好的笑容。 “刚才手扎刺了,要不是进屋做饭摸东西的时候有点疼,我都没发现,没什么事。” 熊壮山用他那双漆黑的眸子看着唐寿也不说话,只是黑沉沉的有点渗人。唐寿只能赔着笑脸。 熊壮山瞥过他脸颊,面无表情道:“我去借根针。” 这时候家里没人,狗蛋、掌柜还有王氏都在食肆里上工,便是他们屋里用,熊壮山或是唐寿都不方便进去翻找,熊壮山只能敲响了隔壁邻居的门。 “谁呀?”一个懒洋洋的男人不耐烦的在院子问道。 熊壮山道:“是隔壁刚搬来的邻居,我夫郎手被刺扎了,想借根针用用,我们刚搬来,家里东西还没买全。” “没有,滚,不借!”院子里的男人骂骂咧咧的嚷着。 熊壮山的脸色有些冷,没等他有反应,身后的一户人家倒是开了门,是个老妪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她手上拿着一根针,笑道:“我在院子里做针线活听见你们两个说话了,正好我这里有,你先拿着用吧。” 熊壮山面无表情的走过去,似乎想扯扯嘴角扯出个温和的笑容道谢,没想到反而狰狞了表情,把那个孩子吓的哇一声哭了起来。 老妪连忙将针塞进熊壮山怀里,抱起地上的小娃娃轻声哄着,“别哭,阿婆的小宝别怕,这位郎君不是坏人。”听见阿婆说眼前的人不是坏人,小娃娃就想要再看上一眼确认一下,可他从偷偷张开的指缝中向外望去,就撞上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眸,登时哭得更狠了。 这情况熊壮山也没办法,在杏花村的时候那些皮孩子都怕他,他都不用瞪眼站在那,他们就怕得直哆嗦,比老鼠见了猫还好使。 老妪不好意思的呲着稀疏的牙齿道:“小娃娃面嫩怕生人,郎君别介意,之后家里缺什么只管找我老婆子借,要是有就借给你用。”左右张望了下,见四下里没人,神秘道:“至于刚才你敲门那户就别去了,他们也是新来的,可没看到搬家就住进来了,平时也看不到人,总也不出院,那天半夜家里有事倒是无意中碰见过,不知道是不是一对兄弟,长相的不像,而且看着都贼眉鼠眼的,老婆子我眼睛毒着呢,一眼就瞅出那两个家伙不是什么好人。” 熊壮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点点头表示知道后就道谢告辞了。临进自家门口时,无意中听见旁边院子里传来一个男人压低声音的咒骂,没听见回嘴,应该是在骂自己的娘子。熊壮山转身进了屋。 唐寿还站在窗边,没敢干别的,熊壮山对此这才满意,“把手给我。” 唐寿伸出手熊壮山把皮挑破,那根刺扎的有点深,不过农家人干粗活总扎手,经验熟练轻轻一挑就挑破出来了,也不怎么疼。 “今天别做饭了,去食肆吃火锅吧。” “就这么点伤口用不到。” 熊壮山深深瞅着他,“我想吃了。” 唐寿美滋滋的笑了,他知道熊壮山并不是真的想吃火锅,他们最近已经连续数天天天天吃火锅了,主要是他那么久没吃到馋了。熊壮山根本不挑食,糙着呢,让他点菜就是肉,至于怎么做全然不在乎,味道在他没来之前也不大在乎。根本不可能好好的想吃火锅,肯定起是看他手扎刺了,舍不得他做饭了。就这么点刺,哪里碍事。 可是,倒是很暖,心里很甜。 “那就走吧。” 敲门还了针线,还能听见邻居家里传来的隐隐约约的低吼声。听不真切骂了些什么,只能听到阵阵的吼叫。 “熊郎君熊夫郎来了。”狗蛋看见唐寿就笑逐颜开,忙把人让进屋里。 唐寿一进食肆就开心的笑了,小楼里坐满人,闹哄哄的说着话,店小二们穿梭期间,不停的忙忙乎乎。 狗蛋笑嘻嘻道:“熊夫郎熊夫郎稍微等会,这会儿正是吃饭时候客人多,一楼有桌客人马上就吃完了,你们坐那桌吧。” “行。”唐寿高兴道:“咱们食肆这是座无虚席呀,好,你们都好好干,月底给你们奖励。” “谢谢熊夫郎。” 暂时没有空桌就把人请到一旁坐下,他们屁股底下还没捂热乎,就有两辆华丽招摇的马车来到食肆门口,一前一后停下。 车夫连忙先跳下车,放下脚蹬然后去掀车帘,从头辆车上下来位衣着贵丽穿金戴银的妇人和位通体气派的男人。后头马车上下来位娇滴滴的小娘子,十八九岁的年纪,容貌出挑,颜色鲜艳,性子傲然活泼,她一跳下来就尖着嗓子喊人。 这对夫妇两人齐刷刷地笑了,妇人道:“看我们阿雅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特别是这身裙子穿上简直鹤立鸡群。” 男人跟着附和两声一同进了食肆。 阿雅明明有贴身丫鬟,可她不等贴身丫鬟问就自己先嚷道:“掌柜,掌柜,给我安排雅间。” 在公众场合这般大声喧哗,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件失礼的事情,稍微有点教养的人都不会这么干,更何况掌柜就在她眼皮子底下,伸直了胳膊都能够到的距离,根本没必要这么嚷。 食肆一楼没有雅间,摆的一张张桌子,都被小娘子的大嗓门给嚷的看向她了,那眼神有点奇特,似是没见过谁家大家闺秀和外面混的小地痞流氓似得,上食肆吃个饭还得嚷得人尽皆知,鼻孔朝天,好像多牛的事似得。 有人看向小娘子的目光已经不屑,太没教养。 小娘子的阿父皱着眉头,转头就要教育女儿,刚张开嘴,就被他旁边的妇人在手臂上捏了捏给捏回去了。 妇人坚定的摇了摇头,示意男人不给女儿没面。 唐寿熊壮山都还在,掌柜可不敢因为这么点小事就甩客人脸子,忙笑得什么也发生似得,热络道:“这会儿食肆稍有些忙,没有空座,还请三位客人先进来等会。” 女孩噘着嘴,任性道:“我不管那些,那是你的事,我是客人,我现在就要吃,你赶紧给我赶走一桌,我给他们钱就是了。” 掌柜差点气笑了,他们食肆做的生意虽然是火锅,可卖的肉是羊肉牛肉,消费贵,能舍得来吃一顿几百文甚至一两的火锅的,哪桌也不是差钱,随随便便给点银子就能撵的客人。 果然坐在楼下吃火锅的客人都面色不善的看向那个小娘子。那个小娘子似乎不大会看脸色,竟没看出大伙不乐意的神色,反而高傲的昂着脖子,以为所有人都是被她美貌惊艳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吗,再敢看,眼珠子给你挖出来!”小娘子呵斥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因为凶狠而显得有几分恶毒的低廉,这个性子真配不上她的家世了。 一个桌上的小郎君没忍住,正喝着果汁,一口给喷出来了。 他小声接道:“漂亮的见过不少,可能都没见过这么脸大的!” “哈哈……”顿时一片男男女女的大笑荡满食肆。 “你……”小娘子一跺脚,又羞又恼,两颊充血,竟是一怒就冲了上去。那个小郎君倒是不怕她,反而气定神闲地气她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可别碰我,这要是挨了我,你说我娶你不娶。娶了我可怕你生出的孩子跟你一样……”小郎君轻轻吐出一个字,“蠢!” 顿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阿雅,你给我回来!”男人喝叱道:“还嫌不够丢人,现在就给我滚回家去,火锅也不用吃了。” 阿雅见阿父急了,气得瞪了眼小郎君,转身回到她阿父身边。 “走,回家,这火锅别吃了。” 阿雅不敢惹她阿父,就一把抱住她阿娘的胳膊,撒娇道:“阿娘,你和阿父说说嘛,我不要回家,就在这吃,我都听说好久这家火锅了,三娘子她们都吃过了,说可好吃了。做梦我都馋了,淌了一枕头的口水。” “你……你可真要死我了,你是一个小娘子,大庭广众之下怎么好意思这么说话,你到底知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 阿雅不敢作妖了,拉着她阿娘的袖子小小声道:“阿娘,我等还不行嘛,我就想吃嘛。” 妇人受不了孩子这么委屈巴巴的神色,就拍着孩子的手道:“好好好,都依着你。” 男人气得愤愤道:“你惯的好女儿!都敢离家出走了,要不是上次离家出来回来能病了场,什么也不记得了,教养也没了。你看看她现在越来越不像样子,简直和市井人家交出的女儿一般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不出来则罢,一出来就丢尽我这张老脸!”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尤加利、怜殿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落樱飘絮 20瓶;九九八十六 13瓶;白糖 10瓶;喵喵、陈惠娇 5瓶;顾越声、十九、柠悠宝宝 3瓶;不午休的、猫、苏苏宝贝、30319607、怜殿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三章 看上了 就在这时, 一楼有桌吃完起身走的,狗蛋忙收拾干净了桌子, 转身对唐寿和熊壮山道:“熊郎君熊夫郎这边请。” 唐寿想着怎么自己也是东家, 来者是客,刚想开口谦让, 身后那小娘子就将腰叉了起来。 “那张桌子空了,还不带我们去。”小娘子高人一等地睨了唐寿一眼,颇为不将其放在眼里。“识相的, 就给我让路,否则……” 熊壮山一个冷悷的眼神射.过去, 一股凉气从她脚底板直窜头顶, 瞬间就遍体生寒,后面威胁的话生生卡在嗓子里,冻成冰坨又坠回肚子里。 狗蛋气着大嚷道:“这是我们东家,熊郎君和熊夫郎。” “熊家,没听过, 哪里来的小门小户也敢在我们宋家面前撒野。”宋小娘子撇撇嘴。 “桃花源的熊家!”狗蛋一直把唐寿当成救命的恩人,无论是心里还行为都十分尊重,在他眼里没有比熊夫郎更值得敬重的人了。宋小娘子当着他的面对唐寿出言不逊, 狗蛋简直要喷火了,“桃花源没有听过嘛, 官家在杏花村纸铺的经营权就是熊家的。” 宋小娘子的阿父这时候深深揖礼,道歉道:“熊夫郎熊郎君实在是对不起了,老夫没教好小女, 冒犯了。” 唐寿对宋父观感倒是很好。见其衣着华丽,举止有度,难掩周身气度,想来应该官身。这样的人肯舍下脸面,大庭广众之下给一介白衣道歉,必然是个十分正直的人。 唐寿虚扶了扶宋父,笑道:“您不必多礼,本也不是大事,我是这食肆的东家,理应让客人先请。” 宋父对唐寿感激的笑笑,转而面对宋小娘子便将脸沉下来。宋母忙扯扯女儿的袖子,示意宋小娘子不许再惹是生非,三人跟着狗蛋坐在空桌。 然而宋小娘子一坐下,就作妖道:“没有雅间吗,这露天地的怎么吃饭?” 狗蛋黑着脸没好气道:“没有!” “你怎么说话,这是什么态度!”宋小娘子狠狠拍着桌子,腾地站了起来。 宋父脑袋上青筋直蹦,“不吃就滚,旁人都能在这吃就你不能,你多点啥!” 狗蛋呵了声,宋小娘子撅着嘴巴不吱声,坐那独自运气。 狗蛋不乐意搭理她,只对宋父说话,“这是菜单,您看您点些什么。” 宋父哪还有心情点菜,随便指了几样。狗蛋按照每样菜码前面对应的阿拉伯数字一一记下。 “蘸料三位怎么选?我们特色的有肥牛蘸料、麻辣蘸料、芝麻酱蘸料和普通的蒜蓉叠。”看不上宋小娘子狗蛋就不看她,可还是尽职尽责地服务。 “我要麻辣蘸料。”又问宋母道:“你要什么蘸料?” 宋母想了想,“这个芝麻酱蘸料你给我调一个,阿雅,你要哪个?” 宋小娘子没回答,宋母不得不又叫了几声,她还是没听见,宋母这才抬头从菜单上移开目光,就看见女儿不知道瞅什么瞅入神了。夫妻两个顺着女儿的目光看去,视线的尽头站着熊夫郎和熊郎君,熊夫郎不知道和熊郎君说了什么,熊郎君看着他夫郎的目光竟生出了些许温柔,嘴角微微挑了挑,露出一个稍纵即逝的笑容。可即便这个笑容快如闪电,还是劈开熊壮山脸上的万里冰封,霎时风月消融。 宋父的脸黑了,宋母吓得忙拍了女儿一下,宋小娘子这才被叫回魂来。父亲阴沉的脸色、母亲担忧的目光都没吓到她,她还笑着问她阿娘叫她干什么。 宋母不敢说别的,忙问道:“你吃什么蘸料。” 宋小娘子矜傲地瞥着狗蛋,盛气凌人道:“你们这里都有什么蘸料?算了,不管都有什么蘸料,每样给我来一份尝尝。” 宋父差点没憋住又要训斥她,想到这是外面生生憋住了。 有钱就造害呗,狗蛋劝也没劝,拧身就走了,走到唐寿跟前小声忿忿道:“每样蘸料都来一份算什么能耐,有钱把所有菜品都每样来份啊!” 唐寿捏了捏狗蛋气鼓鼓的脸,笑呵呵道:“不用管她,反正是是来花钱的,多来几个她这样的傻子,咱们岂不是要赚的盆满钵满了,这你还生什么气。” 狗蛋想了想也是,就不生气了。心里还寻思着一会儿要不要去那个女人跟前撺掇撺掇,比如某某桌把所有菜品都要了份,说不得还能激得那个女人真的都每样点一份呢。 “熊夫郎熊郎君,那边又有空桌了我带你们过去,要不一会儿又没空桌了,现在正是吃饭的时间,你们要是各个都谦让,得等到下午。” 宋小娘子的眼神又飘到熊壮山身上,跟着他在身后隔了几桌落座后才若有所思的飘回来。 宋父的脸已经黑成碳了,他指着女儿气得不行,又怕别人听见,只能压低声音训斥道:“青天白日,就这么大刺刺看人家郎君,这是一个正经人家的女子该做的吗?” 宋小娘子不以为然,反而不服气呛声道:“看看怎么了,凭什么你们男人就可以随意打量我们女子,我们就不可以仔细看你们男子了。再说我看他自然是我相中他了。” “你,你还不要不要脸了……”宋父气得浑身哆嗦。 “我怎么不要脸了,难不成您还要留我一辈子,我就不嫁人了。”宋小娘子撇嘴道:“我看那个熊家正好,小门小户没什么势力手里还有生意,这生意做的不错肯定赚了不少,我嫁过去也不会吃苦,再者还有娘家给我撑腰,他充其量就是个商贾人家,还敢跟咱们官宦人家作对。” “你别忘了人家可是有正夫郎,你莫不是想给他做妾?” 宋小娘子理所应当道:“做什么妾,说的那么难听,我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做妾,我做妾阿父脸面怎么放,您的那些同僚会怎么看您。” 看来女儿还没有完全刁蛮到底,还知道考虑他,宋父心里松口气,然而这口气还不等吁完,就听宋小娘子理所当然道:“叫他把人休了娶我过去就好了,我还是可以勉为其难的接受。” 宋父气的鼻孔喷出一股烟来。 然而这事到底上了宋母的心,儿女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也做不到撒手不管。晚上,两人躺倒塌上,宋母就道:“白日里女儿说的话你是怎么想的?” 提起女儿宋父就没好气,“她蠢,你这么大人了也跟着糊涂,人熊郎君有正夫郎,你说让人家休弃就休弃。今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那熊郎君很是维护他夫郎,和我说话时,都由着他夫郎出面。夫夫感情如此甚笃,你觉得就凭你一句话人家就会休夫。” 宋母咬着嘴唇道:“不行就让侄子去说,他可是官家亲自任命的纸监司,我就不信他出面熊家还敢不给面子,以后他家生意还做不做了!” 宋父似是才看清宋母的真面目似得,不可置信的道:“你何事变成这样了!你们母女到底是怎么了!从前阿雅是何等知书达理,你看看现在举止粗俗毫无教养,连礼义廉耻四个字都不会写了。而你更是助纣为虐,竟然还敢想出这么个仗势欺人的法子。你知不知道,侄儿那个位置多少人用眼睛盯着呢,他要是敢行差踏错半步,咱们全家也得跟着受连累!” 宋母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我能怎么办,我也是为了女儿,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不为她着想谁为她着想。女儿会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她为你去寺庙求平安符,怎么会被歹人掳去,又怎么会受了刺激磕了脑袋,醒来就仿佛换了人似得。我怎么不知道曾经的女儿多好,可女儿已经变成这样了,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只能多为她考虑考虑了。” 宋母抽噎着道:“女儿说的何尝没有道理,熊家有纸铺生意还有吃食生意,都是赚钱的买卖,有这些买卖在女儿嫁过去也不会吃苦。而熊家又是咱们侄子直接管,有侄子和你在朝中的势力正好可以拿捏熊家,女儿就是有什么错处,他也不敢揪着不放。否则要是嫁到同等的官宦人家,以女儿如今的性子,人家怎么能容。莫不如寻一个有钱没势力好拿捏的人家。” “这,这怎么行。”虽然嘴上仍旧说着不行,但到底没那么言辞激烈的反对了。 宋母和宋父过了一辈子了,一眼就看出他的动摇,马上乘胜追击道:“怎么不行。咱们女儿那么傲气一个性子,怎么可能真看得上一个泥腿子出身的,还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如今的性情不好,这才想要嫁给没什么靠山的人家。这样就算她控制不住脾气,也不至于给你惹祸上身,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为了你才会委屈自己下嫁。”宋母又大声哭着,“我可怜的女儿啊,受委屈了。” 宋父被哭的心烦意乱,其心里也觉得宋母说得有些道理。以女儿现在蛮横的样子他还真不敢说给个门当户对的,别结亲不成反成仇。熊家其实是最合适的,有钱有本事,没靠山,正需要个后盾,一旦背靠了他,就得受他拿捏。女儿便是作些,他也不敢给女儿气受。 宋父重重叹口气,最后妥协道:“不管怎样,那个熊夫郎是人家的正夫,没道理逼着人家休夫,真想嫁就做妾,要不就别嫁了。反正她这个性子我还怕嫁到人家惹出祸乱来。” 宋母本来是不同意的,她的女儿官宦人家的小娘子,怎么可能给人做妾,还是地位低下的商贾人家。可没想到她和女儿说后,女儿竟然同意了,并且隐隐透出点迫不及待的意思。宋母有点不解,宋小娘子这时候就安慰她,“阿娘,都知道双儿子嗣艰难,想来那个熊夫郎也是个生不出的。可女儿不是,女儿嫁过去要是能一举得男,那个熊郎君还不得乐疯,到时候什么都是我儿子的。我再慢慢的小意温柔,这最后谁是正妻就不一定了。” 宋母想了想,觉得女儿说的在理,就催促着宋父赶紧给熊家施压,奈何宋父一辈子没做过这么不要脸的事,一时还抹不开面子,就暂时这么拖着。 唐寿和熊壮山吃过饭后就回家了,两人手里还有活没做完。院子里散落着木材和半成品的一个木制的小水箱。 唐寿凑在熊壮山跟前给他解释什么是虹吸原理,抽水马桶的简单形成。 唐寿实在受不了室外茅厕了,实在太臭了,蹲个坑能把隔夜饭熏出来不说,还沾一身味,出去一趟回来不换衣服,自己都能闻到臭味,多长时间散不干净,眼看着天气冷了,有时候有尿都不愿意解手,冻屁股,方便一趟,全身都冻透了。 以前唐寿自己修过抽水马桶的水箱,拆开看过原理,现在大致知道怎么回事,只剩下反复实验了。 一连几天两人都没出门,全心全意在家研究抽水马桶,这日傍晚终于有了眉目。 院子里是一个小型模拟实验,下水是用盆子盛水简陋的装置。抽水马桶和后世没大区别,唯一不一样的就是用木头粘起来的,水箱也是木头的。水箱上不是按钮而是绳子抽拉式的,一拉水箱里的水就会冲走马桶里的肮脏物。 实验很成功,他们做成了简易的马桶。 唐寿乐的原地蹦了起来,“成功了,终于成功了!二郎,我们做出抽水马桶了。哈哈哈……”唐寿仿佛看到一个个金元宝长了翅膀向他飞过来,噼里啪啦撞进他怀里,嘴都合不拢。 可他兴奋成这样,熊壮山却一点没动静,一双寒潭般的黑眸深不可测,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眼睛里慢慢汇聚。 唐寿回头看着他笑,笑得那么灿烂而明媚,“二郎,你怎么这么淡定,这可是钱啊,有了它,我都能想象出那些人是怎么求着嚎着非要买的了。”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唐寿被熊壮山抱了起来。熊壮山的双眸那样的深那样的黑,刮着巨大的漩涡飞沙走石,唐寿听见他的嗓子沙哑了。 “唐寿,你是我的,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那么强悍的力量使唐寿失去了思考能力,他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泄愤似得道:“你,熊壮山,才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熊壮山低低笑出声,震颤胸腔共鸣,有那么点点的性感,勾着唐寿的心和腰都软成一片。 “好。夫郎,我生生世世都是你的,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所以不管上天入地,我都不会放手了。” 唐寿成了摊水,听不清熊壮山到底在说什么,只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阖,诱惑着人,便一口咬了上去。鼻子里轻轻嗯了声。 设计图纸被唐寿寄回去,江家父子在加班加点生产保温瓶的时候,还得烧制抽水马桶。 简直就是日夜连轴转。江母心疼儿子,心疼相公,偷偷抹眼泪。 江父看见并没训斥江母,反而温柔的哄着她道:“有钱赚还不好,从前家里的作坊四天半个月烧不出这一天的东西,我和儿子们闲得都骨头疼。现在虽然累点,可都是钱,等着我卯足劲干一阵,年底给你打个金簪子,让你回娘家也倍有面,看谁还敢说你嫁错了人。” “我没嫁错人,我知道我从没嫁错人,一直都知道。”江母依偎进江父的怀里,心里也敞亮了起来。她家的日子终于缓过来。 这日熊家新开的火锅食肆竟然关门不迎客了,屋里屋外的可以看见进进出出的匠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kld1412 20瓶;包包大人 10瓶;默陌、我是占有欲强攻 5瓶;十九 3瓶;怜殿瑞、册册枫 2瓶;yun、哈鲁汪、fiyinginthesky、霞鬼子、子非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四章 马桶 宋小娘子特意打扮的花团锦簇娇俏可人就是为了‘偶遇’桃花源食肆东家熊壮山,没想到装扮了一早上的容颜却没见到想见的人, 气得撅起红唇直跺脚。 宋父注意到女儿的小动作, 微微蹙眉,本想要张嘴喝叱, 然而想到最近几日和女儿剑拔n-ǔ张一触即发的氛围, 又是在大街上,女儿到底没说过分的话,就忍了下来。 有同样过来吃火锅的客人专程赶过来,结果就见食肆装修,不禁发问:“食肆不是前些日子刚刚开业的吗, 到现在也不过月余这还挺新奇雅致的,怎么又装修上了。” 负责监工打下手的狗蛋灰头土脸的钻出来, 脸上笑意盈盈, 闪着明亮的色彩, 他似有几分神秘又似有几分卖弄, 总之难掩欣喜,“不是装修, 这刚刚开业的铺子装修什么,我们东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而是我们东家要建个室内卫生间。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了,室外茅厕解手什么的多冷也不方便,这不我们东家就打算修个室内的。” “什么!”问话的客人尖叫道:“你们东家疯了吧!室内修个茅厕那还能吃饭了吗?” “天啊,这家东家是不是赚钱赚疯魔了,竟然把茅厕搬到室内,到时候这边吃饭, 那边有人出恭……呕……不行了,说不下去了,不能想了,太恶心了!” 宋小娘子被这人说的似乎已经遇见了那种场景,捏着鼻子倒退数步,完全受不了。 客人们这个反应完全在狗蛋的预料之中,因为他当初听到熊夫郎说要将卫生间建在室内的时候就是这幅反应,要不是他们熊夫郎一直以来就能研究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都要拉着两人去看郎中了,这八成是疯了。 可当家里装上室内卫生间的时候,他就觉得脸有点疼,这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什么把茅厕搬到室内根本就不是好吗?那个叫做马桶的东西太神奇了,而且干净。狗蛋发誓这东西要是出了,最先疯抢的就得是那些贵族,现在一个个瞧不起人,倒时候就该挖门倒洞的托人求他们家熊夫郎了,希望那时眼前嫌弃到不行的这几位还能坚守本心,绝对不装室内卫生间。 宋小娘子吐不出来东西,干呕的额头上都是汗珠,宋母心疼执着帕子给她擦拭额头。 宋小娘子一把抓住她阿娘的手信誓旦旦道:“阿娘,你快叫阿父和熊郎君讲娶我过门的事,你看看这熊家没个女主人,被个双儿糟蹋成什么样子了,这茅厕还能建在室内,满屋子臭气熏天还吃什么饭!这一定都是那个双儿的主意,这是过两天好日子就不知道怎么作好了,这要是我嫁过去,执了家,必然不可能让他这般作。” 宋父斥道:“你给我闭嘴!这大街上你胡说什么,你和人熊家半点关系没有,人家愿意怎么糟蹋就怎么糟蹋!” 宋小娘子扯着宋母的袖子跺脚道:“阿娘……” 宋母忙安抚着女儿,“阿娘知道了,回去就和你阿父说,你别着急,咱们先去别的铺子吃饭。” 宋小娘子得到宋母的保证,这才缓和了脸色,这时一位店小二装扮的男人凑上来,讨好地笑道:“三位吃火锅?那去我们铺子里吧,桃花源食肆有的我们都有,火锅烧烤全都有。”店小二指着正在装修的桃花源撇撇嘴,“你看这桃花源要把茅厕建在屋里,这以后还能吃饭了吗,就是那要饭花子怕也不敢吃他家东西了!” 宋小娘子问:“那你家有实蛋吗?我还想吃烤实蛋。” 店小二脸上一僵,这他家还真没有,别的东西请了厨艺照葫芦画瓢的都能做出来,可这个实蛋他们怎么也没研究明白,甚至请人跟踪了桃花源的进货渠道,结果发现桃花源进的都是鸡蛋,可不知道怎么做的,出来就都变成了实蛋。 铺子里正是新开张的时候,什么都是模仿着桃花源来得,本来还担心和桃花源打擂台打不过呢,没想到桃花源赚了几日钱,就开始自己作死,竟然异想天开把茅厕建在室内,这不是作死嘛。他们东家知道后笑得差点没背过气去,说老天爷都在帮他,给他开道。店小二也觉得如此,一定要抓住机会,在桃花源装修这几日把他家的客源都抢到自家去。 宋小娘子看店小二便知道这是没有了,不屑的撇撇嘴,转身就要上车。 店小二忙拦住人倍加热情了,“我们铺子里虽然没有实蛋,但是其他的都不错,吃过的客人都说好,三位客人可以去试试,这桃花源以后是不能吃了,可总不能不吃火锅吧,那可是个好东西。” 宋小娘子想了想道:“那好吧就去尝尝。” 店小二介绍的铺子就开在桃花源没几步的距离,斜斜对着,室内的装修风格和经营的食材都是一样的,只除了没有实蛋。宋小娘子按照平常的口味点餐,结果只吃了一口就吐了。 “这是什么玩意,怎么一股怪味,这也能叫做火锅!还有这个羊肉串,为什么这么膻,桃花源的羊肉串可是一点也不膻的?” 宋小娘子大呼小叫的引来不少人围观,在这里吃火锅的几桌都是本来要去桃花源后因桃花源装修被拉过来的,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结果发现确实不行,连桃花源的边都没达不到。不过这些客人到不会这么直白的表现出来,毕竟钱已经花了说什么都要不回来,还不如勉强吃些,下次不来就是了。 可宋小娘子不行,她蛮横跋扈顿觉自己受了欺骗。 掌柜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三位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来砸场子的!” 宋小娘子寸步不让,“不好吃还不让说!” 掌柜冷声,“那你可以去那个把茅厕建在室内的桃花源去吃,想来应该正是你爱的那口。” 宋父将筷子狠狠一摔,冷凝道:“我们客人进门吃饭,难道连品评的权利都没有了,不过你这东西确实不好吃。结账,这种东西我们确实吃不下。” 宋父三人回了府,夜间宋母旧事重提,宋父长长叹口气,“之前我还心里暗暗佩服这个熊家,觉得这熊家郎君是个人物。然而今日这事一出,我便知道自己看错了人,这个熊家郎君也是个胡闹的,这茅厕怎么还能建在室内,简直就是瞎胡闹。” “不过也正因如此,倒是可以将女儿嫁过去,到时候有我在背后参谋,必然不让他们小年轻肆意妄为。”宋父语重心长道:“之前我不是不同意咱们女儿嫁过去,我是怕熊家那个郎君太过有谋略,咱们女儿又是个那样性子的,多智的怎么可能看得上,勉强塞进去最后也没好结果。可现在看熊家那个郎君也是个急功近利的,做事异想天开,这样的人好拿捏,只要我拿捏住了他的生意,他就不敢对女儿不好。有我在,熊家的产业不敢说能扩大,最起码可以保持下去,女儿吃穿也就不愁了。你放心,明天我就邀请熊家郎君过来说这事。” 第二日熊壮山就收到了宋家送来的帖子。 “宋家?”唐寿奇怪道:“咱们何时认识这么个宋家,好好的招咱们过去怕是非奸即盗!” 熊壮山将唐寿手上的帖子抢下扔在桌上,“区区一个五品官员不用理会他。” “既然帖子都送到家了,面子还是要给的,不然失礼的就成了咱们,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大不了。”唐寿道:“咱们就去会会他。” 递上拜帖两人就来到宋府,小厮虽然不知道家里郎君为什么会邀请两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来家里干什么,尤其是其中一位还是个双儿的情况下,但还是恭敬的将人请到屋内。 结果宋家两夫妻看到有一个双儿跟来的时候竟是楞了下,他们只听门房报来了两个人还以为是熊壮山带个伺候的小厮,没想到竟是把家里双儿带来了。 宋父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是心里已经觉得熊壮山一个乡下汉子果然见识浅薄没教养,双儿和女子出来窜门,到谁家都先报备,主人家会有双儿或者娘子专门招待。 不过宋父乃官身,什么风浪没经历过,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就立时给熊壮山脸色看,只是心底却终究轻视了。 他淡淡道:“夫人你带着熊夫郎下去说话,我有事要单独和熊郎君谈。” 叫人娶妾这种话确实不适合当着人家正夫郎的面说,宋母点点头,笑的温婉而高贵,“熊夫郎,咱们内宅请。” “不必。”熊壮山站了起来,面色千里冰封,仿佛千年不化的皑皑雪山,用冒着彻骨冷气的声音道:“熊某的夫郎虽是个双儿,可宋娘子是个女子,到底有别,怕是不合适独处,更何况双儿也不适合进贵府的内宅。有什么事宋郎君宋娘子尽管说,我们熊家的事都是我夫郎做主。” 宋父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噎着了,宋母也面露尴尬,呐呐的不知如何开口是好。 好一会儿宋父才缓过劲来,气竭道:“既是如此老夫也就不再绕弯子了,老夫有一女,年芳二八,可与你做妾。只是有一点,老夫的女儿娇生惯养着长大,到了你家里便是妾室你也要以正室之礼相待。” 唐寿愣住了,他没想到宋家请他们过来是这事,他更想不明白这宋家和熊壮山不过就是在铺子里有一面之缘罢了,还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怎么就突然就扯到这上面来了。 熊壮山和唐寿两人一时被惊到都没来得及开口,宋父还以为他们是被这惊喜砸晕了头,不禁有些得意。 也是乡下来的人,能有什么见识,估计被他这五品官的官身给吓到了。 看来这是手到擒来的事了,宋父只以为这对于熊家而言是天下掉馅饼的好事,这人迟早是他的女婿,就不免端着架子拿出平日里观场上训斥下属的态度道:“早晚也是一家人,我不得不说你,你说好容易有火锅这么个新奇的点子也很好吃,你就好好经营,非得搞什么噱头还把茅厕建在室内那还能吃饭了吗!我和你说你回去就把茅厕拆了,恢复原样,以后生意上的事有我保着,这东京里的官员绝对会给你三分面子。” 宋父还喋喋不休,熊壮山却忽然而立,脸色冷语气更冷,“令千金养的娇贵,在下一个泥腿子无福消受,如没别的事就告辞了。”说完也不管宋家夫妻什么反应,对唐寿道:“夫郎,走。” “哦。”唐寿跳下椅子,两人就往外走。 变故来的突然,宋父宋母来不及反应,但一直爬在门外听墙角的宋小娘子却反应过来并突然冲了出来,张开双臂拦在二人身前。 气势汹汹道:“我有什么比不过一个双儿,我阿父可是朝中的五品大员,我……” “滚!”熊壮山只冷冷的一个字,竟有股杀人的煞气,愣是将宋小娘子差点吓摊了。 宋父这时才反应过来,一把将女儿拽了回来,“让他们滚,以后有的他们后悔的。” 熊壮山牵着唐寿的手出了府,连头都没回。 直到回到自家府上,唐寿还有点不敢相信,他望着熊壮山不解地道:“东京的五品大员就这智商,这也太埋汰了人吧。” 熊壮山冷笑,“不,他只是觉得咱们是乡下人见识短,从头至尾就没瞧起过,自然不会放在同等地位。不是他傻而是拿咱们蠢。” “算了,何必和他们置气,等到咱们马桶研究出来,不卖他们就是了。那时候就知道后悔的是谁了。” 三天后,桃花源终于再次开张,这次甚至比初开业时还万众瞩目,所有的人都想知道把茅厕建在室内该是个什么愚蠢到极致的主意。 所以这一天桃花源食肆前竟然人满为患。 掌柜扯着嗓子喊,“不开放参观,进来的必须消费。” 即便如此也有人愿意出钱看个究竟。可一进来却楞了,他想象中的异味没有,茅厕也没有。倒是楼梯下新建了个小屋,看着不算厚实的木门那人眼神一亮,看来这门后就是茅厕了,他冲过去兴奋的一把拉开门,然后就傻了。 想象中肮脏不堪的茅厕没出现,反而是干净整洁的装潢雅致的小屋子。 有个他们没见过的陶瓷洗手池,洗手池内有个木塞,可以放水。旁边有个木桶,都知道这是用来舀到洗手池洗手的。再里面就是个没见过是什么的玩意了。 “这,这是什么……”那人傻了。 不是说在室内建了个茅厕吗?茅厕呢!这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是什么? 这时候好信的客人都挤到跟前,没人是奔着吃来的,都是想看笑话的。笑话没看成,都看成了傻子。 狗蛋慢悠悠转了出来,淡定道:“这不叫茅厕而是洗手间,那个是马桶,用来方便的。” “马桶?”那人上前仔细看了看,又摇了摇,惊叫道:“这马桶都固定在地上了,怎么倒?” 狗蛋露出一副你好没见识的神情,上前讥讽道:“这都不会用,看着。”他轻轻拉了拉水箱上的绳子,只听一声轻响,马桶里就起了一阵漩涡,冲着水下去了。 “天啊!这是……这是什么啊!” 围观在这里的人都震惊住了,各个睁大眼睛,眼珠子差点没瞪掉进马桶里,跟着水流被冲下去。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看着狗蛋的神情仿佛看着个神仙,狗蛋被灼灼的目光看得有点面红耳赤,随后想到这些人看热闹的心态,就又昂起脖子,比孔雀还骄傲。 “你们东京人也太没见识了吧,这都没见过。我家夫郎既然说了要建卫生间,省着冬天解手什么的冷,自然就是有办法,难不成还能把茅厕搬屋来,这么想的是个傻子吧。” 这些傻子们一时之间真觉得自己是个傻子,没见过就瞎猜,当真鄙薄。 狗蛋继续道:“见识少也算不得你们的错,想当初我家夫郎带过来的保温瓶你们也是这么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哎,真是无知。” 无知的众人更加楞了,“那保温瓶铺子竟然就是你家夫郎开的?” “对呀。”狗蛋傲娇道。 “怪不得,怪不得,这就说得通了,看来都是桃花源出品的,这就没什么奇怪的。桃花源出来的东西,都是奇奇怪怪的,这也不算咱们见识短浅,估计东京也没几个认识的。” “应该是根本没人认识,说不得这好东西,官家都没见过。” “嘘……别乱说。” 混在人群中来看热闹的孟悠这时候也惊住了,他傻呆呆的看着,竟还趁着众人走后愣是用了用,然后就惦记上了。 孟悠直接去了熊家在东京的保温瓶铺子,那里果然有卖马桶的,但是需要预定。 “您前边已经排了三十多号人了,至于这批马桶后天能到,但是只能到十几个,您是排不到了。下批啊,下批货就不一定了,半个月吧,说不好。” “我加钱。” 掌柜悠悠叹口气,“几十两的东西能用上的,谁差钱啊?” 孟悠顿时无话可说,刚走出大门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 孟悠一阵旋风冲到金家,“金锦程,金锦程……这次无论如何你可得帮我这个忙。” 大秋天的金锦程竟然摇着把破扇子,嗤笑道:“呦,孟郎君竟然也能求到我,真是稀奇了。” “金锦程你也别说风凉话,这事你帮我,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不管如何你一定要帮我在熊家订个马桶。” 金锦程楞住,“马桶,什么马桶?” 孟悠瞧他神情是真不像骗人,不可置信道:“你竟然不知道,熊家新出了个马桶,老神奇了,在室内就可以方便,一冲就什么赃物都没了。” “啊?”金锦程更懵了。 孟悠急了,“行了,什么都别说了,你跟我去熊家看看就明白了,你可不能忘了我,必须得给我留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给各位看文的读者道歉,抱歉两天没更文。怪我太蠢,竟然没弄明白存稿箱怎么用,还自以为设置成功了,今天刚刚无意中上来看评论,竟然断更两天了。鞠躬,诚挚道歉。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呆木木木 38瓶;在在在不在、呓语梦呓、平凡、软fufu的肉肉 20瓶;巴扎黑、我是一片云 10瓶;左肩 6瓶;丶二次元小仙女°、苏苏宝贝、Ill世 5瓶;十九 3瓶;yoyo、怜殿瑞、我的口味很重、我是占有欲强攻、哈鲁汪、吉祥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五章 悔 金锦程瞪上棉鞋二话不说就跟着孟悠来到熊家, 正巧赶上熊家饭口。狗蛋他们都在食肆上工, 午饭是唐寿亲手做的,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 就是一碗普普通通的面条。但这面条做的却也新鲜,是将葱白切段,掏空中间, 塞入火腿面条和酱牛肉。汤底是海鲜底, 大虾蛤蜊吊的汤,特别鲜。 一进屋孟悠金锦程就被这股鲜亮亮的味道吸引了, 明明都吃过饭了,可却勾的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胃口大开。 金锦程笑嘻嘻道:“这是吃饭呢!”他是故意这么问的, 可不是金锦程眼皮子浅, 这要是换了旁人家, 请他,他还不吃呢。主要是这人是唐寿,他做饭的手艺那是顶顶棒,再难缠的胃都能抓住。特别是现在熊家有钱了,熊壮山又是个宠夫郎的, 恨不能自己夫郎十指不沾阳春水才好, 而唐寿本人更是个懒惰的性子,从有点钱后,就不洗手做汤了。所以想吃点唐寿亲手做的饭,还真得耍点小心眼。 孟悠自然也怀念唐寿的厨艺, 从杏花村回来,几次做梦都是那个味道。 他也跟着道:“熊夫郎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棒,这都闻到味了,真是飘香万里。” 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唐寿只笑呵呵的却并不搭茬,“二位喝茶,这茶是前些日子新得的龙井,试试味道怎么样。” 味道一般,唐家没有人脉,纵然买到的茶叶虽贵,和宫里赏下来到底天壤之别,不过孟悠和金锦程也不是来喝茶的,见蹭不上饭也就直接道:“熊夫郎,听闻你最近又有好东西了。” 唐寿笑了,“金郎君消息还是那么灵通,我这给留了两个出来,还没抽出空送上门你倒是先寻来了。” 听见给自己留了,金锦程没吃上饭的小遗憾顿时一扫而空,哈哈大笑起来。孟悠也跟着高兴,他可听到了,留了两个,这就是说熊家要是没有剩货了,他也能从金锦程手里扣下来一个。就连金锦程扫过来的显摆眼神都顺眼多了。 “这个人情我记下了,以后有用得到地方的尽管开口,必定义不容辞。” 唐寿也不和他客气,更不背着孟悠,直接道:“倒也没别的大事,就是这王家几次三番的膈应我,早之前也和你说过。” “王家不足为虑,这事你放心,暂时没有机会,等到你能打到他的七寸,我必然会配合你,让他们王家再无翻身之日。” “那就多谢了。” 唐寿和金锦程都是一脸坦荡,当着孟悠的面交谈,明面上是当他是自己人,说话不背着他,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在要他一个态度。 王家?电光石火间,孟悠脑子里就知道是哪个王家,算不得什么大家族,根基尚浅,在他们孟府跟前还得盘着。虽然不知道这样一个小门小户怎么得罪了熊家,但似乎交好熊家却要比交好王家实惠来得多。 孟悠呡口茶,状似无意道:“这王家惹到熊夫郎了?” 金锦程先一步开口道:“膈应着呢,最早的时候使过绊子想抢熊家的牙香方子,是镇北王的面子才化险为夷,之后也不消停,毛毛虫似得总出来膈应人。对了,你家是不是还和他们有生意上的往来?” “有那么点,忘记拖了谁求到我大哥跟前,本想着给谁都是给不如卖那人个面子就给了王家。那会儿并不知道王家是这样阴险狡诈的人家,否则我孟家不会带他。” “这样,无缘无故的让你断了他家生意倒也说不过去,那我就做个中间人把话放到这,有朝一日,熊夫郎要是捏到了王家的把柄,你就说你想怎么办吧?” 孟悠不回答,反而定定看向熊壮山和唐寿。熊家想要他一个话,他何尝不想要熊家一个话。 “孟郎君,这事只要您肯卖个面子,熊家就是欠您份大人情,他日有用得到的地方,定当竭尽所能。” 孟悠哈哈大笑起来,“有熊夫郎这句话,到时候孟某绝对让王家永无翻身之日。” “多谢,这份人情我熊家记下了。”唐寿叫熊壮山抱来过来四个新的抽水马桶,详细讲了具体怎么使用,“马桶需要连接下水,我借了王爷的光,请的是负责宫里排水的匠人。二位可以请负责咱们东京整个排水的匠人,我估计要不了几日,官家也许会派人把整个东京的下水重新修,所以还是找给咱们衙门里干活的几位匠人放心。” 金锦程点头,两人各分了两个抽水马桶高高兴兴回家了。 从金家和孟家装上马桶后,整个东京都沸腾了。许多大家族知道金家孟家有关系就托他们两个买马桶,还有的直接就递了拜帖直接求上门。 这正是个结交人脉的时候,唐寿当然不会推拒,熊壮山也知道人脉扩展的重要性,按耐着性子与其周旋,竟也收获不少。 这日散朝,朝中重臣结伴而出,一些固执不肯接受新事物的老臣竟然都齐齐在谈论什么抽水马桶。 “你不知道那个抽水马桶老神奇了,装在室内,好好打理也没什么异味,解手出恭后轻轻一拉就会有水流冲下去,可方便了。” 另一个胡须双鬓皆白的老者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以为就你受官家重视被私召过,我也被召过的。就在前几天前也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从御书房出来后这肚子痛的,还是宫人带我去新建的那个室内卫生间出恭,我才知道咱们宫里还有这么个东西。” “你第一次用出丑没?我是丢人了,这东西是我家六郎弄回来的,我之前也没见过,当时着急出恭,结果出恭后就傻了,不知道怎么用,还是偷着叫了六郎过来才搞明白的。” 那人脸色微红,“我也出丑,用完还是宫人帮我冲的,你不知道我这老脸红的。” 宋父是个五品小官,平时上朝战战兢兢是不敢参与这些闲话的,可最近几日他听来听去都是在说什么抽水马桶和室内卫生间的话。这让他想起前些日子桃花源食肆也把茅厕建在室内了,这都是怎么了,全都疯了嘛。 就是晚上放在室内的夜壶他都嫌弃有味肮脏,这些人怎么还把茅厕建在室内了。 宋父憋了半天实在憋不住了,问道:“把那啥建在室内没味吗,那味得多大啊?” 本来宋父平日就话就少,也没人注意他,今日他抖着胆子这么一问,旁人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样了,隐隐约约有些不屑。能问出这种问题的,一定是没用过官家新建的室内卫生间,也就是说在官家跟前没面,没被官家私下召见过。这样的人没人会上赶着结交,没用。 便有人皮笑肉不笑道:“有味没味的官家还不知道,官家万圣之体都在用,莫不是你比官家还金贵。” 宋父头上的汗唰地流下来,忙道:“可不敢这般乱说,我不过就是见识短浅,随便问问,随便问问,呵呵……” 宋父出了一头一衫的汗,恨不得把这句话生吞回去。 总有人和他亲近,就解围道:“说来这马桶正是杏花村熊家卖的,那熊家手上有纸铺生意,正是你侄子在管,你和你侄子招呼声,就知道这马桶是什么了。” 同样有和宋父一般官职的,早就眼热这马桶了,正求告无门的时候,霎时都将宋父围了起来。 “老宋啊,你看咱们这么年的同僚了,你是不是和你家侄子说声,给我也弄几个,我也不多要三五个的就行,我老娘老爹屋一个,我自己屋一个,几个孩子一个……” “你这就过分了,谁不知道现在熊家的抽水马桶都有点千金难求的意思了,一开口就三五个还说不多要,这要是去铺子里预定,便是一个月你也排不到。老宋你别听他的,我没那么大脸,我就要一个。” “老宋,我也要一个。” 最先开口的那人一看,这么下去别说三五个了,真就是一个也不成了,忙狠下心咬牙道:“行,我也不要三五个了,先给我一个就成。” 宋父当这么多年的官还没被这么热情的对待过,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梦的众星拱月,然而此时真在现实中发生了,宋父并没有高兴的感觉,反而成了哑巴吃黄连,苦啊。 要是早前没有和熊家的那一出,他就是仗着自己侄子的身份和熊家说一声,多少个要不来,肯定得卖他侄子的面子。可有了那么一出后,他就不敢确定了。甚至鉴于初步接触了解到的熊壮山的性格,他觉得那人不给自己面子的可能性更大。 宋父有口难言,然这事却不能明说,否则这些同僚得怎么看他,被这么热情的围着,宋父心都熟了。 眼瞧着那些同僚不顾他的反应,硬是要这么定下的时候,宋父慌了。 “这个……你们也太着急了些,这事必定是我侄子管,你们也都知道我侄子新得了这么个监司的位置,多少人眼睛都盯着呢,他是真敢仗着这层身份就要熊家先供货给他,怕被有心人捉住大做文章,说他仗势欺人。”宋父擦擦额头上的汗,觉得自己这谎圆的挺匀,“这孩子这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我这当大伯的也不好就逼他就范,这不是招人恨嘛。所以,这事怕是帮不上什么忙,真的对不起各位了。” 宋父一刻也不敢再多留,生怕招惹来更大的官,他就进退维谷成了死局了。 他刚进家门,宋母家就迎上去偷偷指了指家里新来的几个匠人道:“他们是侄子安排过来的,说什么要给咱家装个室内马桶还是什么东西的。你说你侄子是怎么想的,这马桶家里有的是,还需要现修。自从那熊家食肆修了个室内茅厕,怎么全都跟风了,这都疯了不成。” 宋父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几天后等匠人们修好后,宋父觉得牙疼的厉害,要了一辈子脸,临了这脸皮都被揭下去了,成了个没脸没皮。 宋母和宋小娘子竟还往他脸上煽嘴巴子,咋咋呼呼道:“阿父,这也太神奇了,竟然还有这么个好东西,这日子真是富人过的,我们穷……”宋小娘子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猛地把话头截住,偷偷瞥了宋母宋父两眼,见两个人全部心神都被抽水马桶吸引着,谁也没注意到她说话,这才吁口气。 半晌宋父才艰难开口道:“你们都忘了熊家要建的室内茅厕嘛,茅厕什么的根本就是咱们自己瞎杜撰的,八成人家装的就是这个。这下好了,我要强了一辈子,到老了成了个没脸没皮的。” 没想到宋小娘子却眼前一亮,喜道:“天啊,太好了,我听说这东西一个就要几十两银子呢,这下熊家可是发了,阿父你赶紧让堂哥给他施压我就不信他敢不娶我。” “你个蠢货。”宋父气到竟对自己女儿破口大骂,扬起大掌就要煽向女儿。可女儿恐惧的眼神到底没让宋父下去手。 他咬牙切齿道:“以后给我消停点,少出些蠢事,那熊家你就不要肖想了,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宋父恨不能给自己几巴掌,自己怎么就也跟着她们犯蠢。 宋父悔的无地自容恨不能时间倒流,然熊壮山和唐寿却通体舒畅,这几日银子赚的唐寿眼冒红光。 到了晚上竟然不知道死活的撩拨起了熊壮山,被熊壮山按在塌上发狠地折腾。 老虎的的屁股果然摸不得,唐寿心如死灰的想着,他这幅仿佛被糟蹋得生不如死的模样只会更加刺激了熊壮山的暴虐,最后几下根本没控制住力气,将唐寿弄得尖叫出声。 事后,熊壮山压在唐寿的身上,火热的粗糙的大掌还在揉捏,唐寿身体发软神志发晕,眼看着就要昏睡过去,忽然邻居院里也来了一声压制的叫声,激得唐寿猛地清醒过来。 他睁着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道:“这是谁家,怎么比咱两还激烈。” 熊壮山本来还在竖耳凝听,被唐寿这么一问差点笑出声来。 “夫郎,你想多了,那叫声不是因为你正在经历的事情发出来。” 熊壮山忽而正色道:“那叫声虽然压抑但没有媚色,反而充满惊恐,咱们的邻居遇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这是什么绝世好文啊 40瓶;27657693 28瓶;29823193 10瓶;十九 3瓶;21751095、顾越声、软萌小淑女☆ 2瓶;芸翼、霞鬼子、不午休的、猫、小妹妹、敏敏敏、怜殿瑞、琉珞、alwayso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六章 渊源 唐寿和熊壮山两人迅速对视一眼, 油灯也顾不上点, 摸着黑不管正反面套上裤子就翻窗跳了出去。 情事的余韵使唐寿腰间还发着软,能跳起来全凭一股劲,翻出窗外力就松了, 腰一软脚下踉跄两步差点跌了个大前趴,幸好一把抓住了窗棂才没摔倒, 可如此还是跪下了。 熊壮山转身折回来,把人搀着抱起来, 蹲下身撩开他的裤子看伤成什么样。清冷的月色下可以隐约可以看到没出血, 但是磕没磕青却是看不清了。 即便这样熊壮山也已经心疼了, 他的语气有点冷, 凉飕飕的,“回屋。” 唐寿轻轻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反而换来熊壮山愈加凶狠的力道便不敢动了。 只能温柔小意的趴在熊壮山耳边道:“我没事, 就是被你干的有点腿软。” 桎梏着他的双臂崩得紧紧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熊壮山身上的冷气也停止释放了。唐寿终于在熊壮山怀里感觉到了温热,他小声道:“你要我跟着吧, 不然你自己过去我不放心, 我就跟在你身后绝不乱跑。” 熊壮山不理他, 抱着人就要进屋。 唐寿忙道:“我发誓我绝对不逞能, 二郎, 你就让我跟着去吧。” 熊壮山背着月色,脸上的表情一片朦胧不清,唐寿只能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似乎有了些许压抑,“夫郎, 我只在乎你,要是因为救他人而使你陷入危险,我会发疯的,不管是谁我一个也不会放过,甚至包括我自己。” 唐寿知道熊壮山说的是真的,他从来不会拿这种事威胁他,冷凄凄的月色下熊壮山这般不近人情甚至有些阴恻恻的话使得他更加渗人。 可唐寿不但不怕,反而翻身紧紧抱住熊壮山,“二郎,你放心吧,我绝对会保护好我自己的,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你,我舍不得你。” “咱们把狗蛋叫起来,让他去衙门里报案,咱们两个偷偷翻过去先看看什么情况,量力而行。” 半晌后,就在唐寿以为熊壮山会拒绝他时,才听到熊壮山应了。 唐寿溜到狗蛋窗户下,轻轻敲了三下,“狗蛋,狗蛋,醒醒。” “谁?”狗蛋摸索着爬到窗边,推开窗户看见是唐寿和熊壮山,楞了下才道:“怎么了?” 唐寿指了指邻宅,“你叫掌柜起来陪你去报案,咱们邻居可能遭难了,我和二郎先过去看看。你们起来时小声点,别让那院听到,打草惊蛇。” 狗蛋慎重地点点头,爬回去快速套上衣服,撒丫子地跑出去。 唐寿和熊壮山趴到墙根,耳朵贴在墙上,想看看能不能听到什么,本来并没抱希望,不想还真听到那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接着就是一个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咱们现在怎么办,结果了她还是将她卖进窑子,这姿色这才艺几十两没问题。” 很快一个女音小声骂道:“闭嘴,你个白痴,她长这张脸你把她卖进窑子里以为别人都是瞎子认不出来她是谁啊,你别他妈的坏我好事,就几十两我还亏了你不成,上次给你的那个玉佩少说几百两。” 想到那个玉佩又想到事成后还会有更多的银子,男人就忍了下来,“那你说怎么办?” 女人的声音一片冰冷,“杀了!” “杀了她?”又一个男音低低道:“你之前不是不让我们杀她吗,怎么突然又要她死了?” 女人摸着自己的脸,冷笑道:“从前我不知道自己和她究竟有多像,怕那宋家识破,咱们弄死他们的女儿就都得死。不如留着她,万一被识破了,咱们利用这个女人还能逃出去。” “可现在……”女人狰狞了面部表情,“都已经两个月过去那家人竟然一点没怀疑,还以为我是上次横遭匪人受了刺激又撞坏了脑袋所以性情大变,竟是一点没发现女儿被换了个人,你说那家人好笑不好笑,蠢不蠢!” “蠢倒是蠢了点,不过小丫你是真不知道你们两个有多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除了性子根本看不来是两个人。” 另一个人跟着道:“小丫,你们两个长的是真像,我第一次见就把她认错成你,要不是知道她是官家小姐,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有亲戚呢。” “是吗?”小丫嗤笑两声,“这么像有什么用,人家是金枝玉叶,我是没爹没娘的小白菜。不过现在好了,这女人的一切都是我的了,只要她死了,我就是真的宋小娘子了。” 地上有着同样脸的女人嘴被堵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无助的摇着头满眼祈求地看着假的宋小娘子。 小丫一步步走到宋小娘子跟前,捏着那张同自己分不清谁是谁的脸蛋阴狠着道:“对不起了,我想活着好好的活着便只能牺牲你了。” 宋小娘子拼命摇头,可假的这个却心冷的似石头。 她将人狠狠掼到地上,眉目扭曲宛如催魂索命的厉鬼,“动手。” 她一声令下两个男人闻声而动,同时熊壮山却如鬼魅般窜上墙头,扑进邻院。 唐寿手脚虽然缓过劲不软了,可远没有熊壮山的身手,熊壮山都消失了,他还在踩着墙缝往上爬。听着是只有两男一女,可唐寿怕有埋伏,更加着急,使劲一蹬爬上了墙头,同时听到下边院子里传来几声惨叫,然后就尘埃落定了。 这惨叫声中没有熟悉的声音,唐寿略微宽心些,探着脑袋往下一看,他就楞住了。 下面就这么大会,竟然就变天了。三个绑匪,不管男女被熊壮山绑了手系在院子里的一棵粗壮的桃树上,三个人虽然没被堵着嘴,却不敢叫,生怕惹来更多的人。熊壮山系好三人,转身回到墙边,将唐寿从墙头上抱下来。 唐寿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熊壮山,“二郎,我知道你很厉害,可这也太厉害了吧,跟唱戏似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人你就给擒住了,你不是开了外挂吧。” 熊壮山不解问:“何为外挂?” “就是身怀绝学什么之类的。” 熊壮山郑重摇头,“没有,只是两个小喽啰罢了,不需要费功夫。” “哦。”唐寿有点发傻,那这也太牛了吧。 看着夫郎一脸玄幻不真实的表情,熊壮山不得不解释道:“你忘了我参军是干什么了,同样训练有素的敌方我也可以以一敌三,更何况是两个小喽啰。” “也是。” “熊壮山熊夫郎?”小丫终于认出眼前这两个破坏她好事的家伙是谁了,咬牙切齿道:“是你们两个,想死吗,生意不要了,敢坏我的好事,是不是忘了我是谁。我和我堂哥说一声,你那纸铺生意就别想做了。” 小丫说的越狠戾唐寿越觉得好笑,噗嗤一声乐出来,“我说这位女匪,你是不是假的做久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你是宋小娘子吗,还堂哥,要是人家堂哥知道你绑了人家堂妹,怕是第一个要死的是你。” 小丫瞬间脸色一片惨白,接着比脸谱还快,立刻变脸,她哀求道:“熊郎君熊夫郎,你只要放了我,什么我都答应你。钱不是问题,你说出数来我就能弄给你,还有别的什么都行。我也可以和堂哥说,要他不要那么仔细查你家的账,你可以在账上做文章。 宋小娘子开始大力挣扎,她似乎怕唐寿被小丫诱惑再次发出含糊的声音。 唐寿走过去给宋小娘子解了绑拿下口中的塞子,宋小娘子忙道:“不要听她的,我堂哥不是那样的人不会徇私舞弊的,不过钱财上她能给的我同样能给,我有私房,她不知道在哪,有一千两之多,我可以都给你,求你救我。” 女人一开口,唐寿就听出她两的不同了,虽然音色很接近,但宋小娘子的声音更柔,便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还是轻柔的嗓音没有声嘶力竭,而假的那个却破马张飞跋扈的很,一个大家闺秀一个泼妇,也不知道两个人明显这么不同,宋家的人怎么会分不出。 唐寿也不想宋小娘子焦灼,直接道:“别怕,我已经报官了。” 宋小娘子这才松口气软到在地,“谢谢。” 唐寿起身把大门打开,片刻,官差便赶了来,将三人捉拿归案。作为报案人唐寿和熊壮山也跟着回去调查,宋父宋母也被叫了来。 看见只两月不见就被折磨的瘦脱相的女儿,宋母当场哭晕,宋父也老泪纵横。 “阿父,那日女儿从寺庙出来就碰到一个和女儿长的一样的女子,她说自己脚受伤了,求女儿送她回去。女儿想到山脚下碰到的乃是寺庙重地,怕有难不帮会被佛祖怪罪,就送她回去了。没想到正中了她的圈套,她将女儿引到这处院子里,给女儿喝了碗水,醒来女儿就被他们绑了起来。” “原来她见容貌与儿女无二就生了歹心,临时起意想要以假乱真,许是冒充了女儿混入宋府。因不熟知女儿的事,就故意撞破头,骗阿父什么都不记得了。” 宋小娘子哭得梨花带雨,见者伤心,“阿父阿娘是女儿的错,女儿不应该任性的一个人跑出来,要是听您的话,带几个小厮丫鬟就不会发生这事了。” 宋父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那里还会怪罪,拼命安慰道:“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宋小娘子渐渐止了哭声,宋父才放开他,对着府尹深深作揖,“此事还请你费心了。” 府尹忙扶起宋父,“这可使不得,你我同朝为官,你放心此事我定然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小丫和两个绑匪已经吓得堆灰了,鹌鹑着一声不敢吱。眼见着宋父扶着宋小娘子转身就走,一眼没看她,不由脱口而出道:“阿父……” 宋父浑身一震,眼泪就淌了一来。被扶着的宋小娘子呆呆看着宋父泪流满面,轻轻唤了声,“阿父?” 宋父低下头,没敢看宋小娘子,“你受苦了,阿父心里难受。” 宋小娘子这才虚弱的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幸而被这两位恩人所救。” 宋父擦擦眼泪对唐寿和熊壮山道:“今日实在太过慌乱了,改日我定会登门拜谢。” 唐寿忙道:“应该的,不敢居功。” 宋府扶着女儿踏出府衙,再也没回头看一眼小丫,这个曾经叫了他两个月的女儿。 宋小娘子遭了这么大罪,整个宋府都忙了起来,宋父宋母更是陪在女儿床边直到女儿睡熟才回自己的寝房。 然一进门宋母就哭了,“那个女孩可是我们曾经丢的那个孩子,和小娘子双生的女儿?” 宋父同样愁眉苦脸,“应该是的,不然两个孩子怎么会长的一模一样,就连你我都被骗过了。” 宋母痛哭流涕,“都是我的错,女儿一醒来就性情大变我怎么就没怀疑到。要是早发现了,是不是就不会酿成今日的大锅,我的另一个女儿也能被认回来了。” “此话万万不可当着女儿的面再提。不管怎样是她犯错绑了女儿,只此一点咱们就不能认回她。否则你要至女儿于何地?”宋父满脸愁苦,瞬间苍老了十岁,“那孩子芯子里已经坏了,我们把她认回来时间久了,怕是要给全家引来祸端。可到底父母一场,咱们这么多年又没尽到父母的责任,她也受了那么多的苦,我会给府尹说轻判她,等她出来再给她些银子,远远安置了,望她以后能够拿着银子好好过日子,再不走上歪门邪道。” 宋母知道宋父心意已决多说无益,只是哭。 小丫和宋家还有这层渊源唐寿并不知道,这事过后宋父和宋监司亲自过来道谢过,宋监司直言这次欠了熊家一个大人情,他日必当偿还。 唐寿笑嘻嘻的应下这份人情,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抽水马桶在东京疯卖,许多用后好的人家和在东京读书的学子纷纷给家里写信讲述这个神奇的抽水马桶。大量的商人涌入东京,想买抽水马桶,可这东西供应东京的客人尚且费劲,别说供应其他货商了。 金银流水样进入唐寿的钱袋子,乐得他天天睡觉都能笑醒。后来金银太多就兑换成银票,随身携带也方便,该不会打人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尤加利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5721066、槿涩 10瓶;悠 6瓶;十九、软fufu的肉肉 3瓶;霞鬼子、不爽鸭、怜殿瑞、敏敏敏、小马拐的老妖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七章 不卖给你 东京这边抽水马桶疯狂售卖, 简直供不应求,消息传回江家, 江家父子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唐寿人在东家无法给江家父子送分成,便委托于丰先拿了家里的收益给江家送去二百两以确保保温瓶和抽水马桶后续供应不间断。 江家父子也不是脑子不灵活的,在怎么样做了一辈子生意了, 还是有些头脑的。 江父对儿子道:“现在看来保温瓶和抽水马桶风头正盛, 是个大好时机,有多少都不怕卖。” “可不是, 只可惜了咱家作坊小, 咱们父子两个成天成宿干,出的东西也有限,顾得了这样, 顾不了那样。这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都是银子,难免有人心思活泛, 照着咱们的东西做出来,那咱们可就亏大了,损失的可都是真金白银啊。” 江父紧紧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半晌后忽然大笑起来。 “阿父, 你这是怎么了,儿子头发都要愁白了,你还笑成这样。” “儿子,你还是嫩啊,还有得学,做事脑筋不要太死。”江父老神在在道:“咱们有银子还怕出不来货吗?” “什么意思, 难道您要把方子交出来,那可不行,咱们和熊家签了保密协议的!” 江父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说你是死脑筋真是一点都不冤枉你。我又不是疯了,怎么会凭白将这赚钱的方子送人。你呀,动动脑子,咱们完全可以请别人来帮助咱们烧制那不主要的步骤。比如说那个抽水马桶,马桶和上面水箱的外壳烧制起来就很简单,会瓷器的一看就会,难的是水箱里的机关,我们完全可以从别人那里低价买回,然后自己重组,这不就一举两得。” “是呀,我怎么就没想到。” 江父立刻找了几个同样烧瓷的好手,谈定具体细节,烧制成一个给五两银子后,就开始了。 等第三批保温瓶和抽水马桶到达东京的时候,比上次多了两倍有余。不止唐寿和掌柜看着满眼放光,那些个士家大族的郎君娘子看着也都双眼蹭亮。 “熊郎君熊夫郎,这批抽水马桶到了总应该有我的货了吧。”听家里小厮说熊家新到了一批货物,张六郎怕抢不上,提了鞋子就奔来了。 唐寿没回答有还是没有,他回头笑呵呵的看了掌柜眼,掌柜马上把账本翻起来,迅速找到张六郎的名头。 “张六郎君,你这预定都排到四十号了,前头四十个人中还有要两三个,这批货物能不能到你还真说不好。” 这时熊壮山清点完毕货物,保温瓶二百个,抽水马桶六十个。 听到马桶的数,掌柜的算盘打的噼啪响,“张六郎君,您啊到底是享福的命,我刚才算了下,您前面一共有五十个,这还剩下十个,您订了五个正好够。” 张六郎这才露出笑模样,“多出的那五个我都要了,你给现在点货,送到张府。” 掌柜忙道:“这恐怕不行,你只预定五个,我就不能多给您了,您后面还有三四十号人排着呢,这要是让人知道你预定五个拿走十个,我家这生意就不用做了。这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个我也得罪不起呀。” “算了,五个就五个,先给我送到府上。”张六郎道:“自从我弄回去那一个抽水马桶后,家里大家公用,我阿父就不高兴了,念叨过我好几次要给他那屋单独装一个,昨个还给我骂了,要是我今天在带不回去抽水马桶我也不用回去了。他老人家上嘴皮碰下嘴皮就得有,也不想想这东京都为这个东西抢疯了,排队的都是东京里有脸面的人家,我敢给哪个挤下去。”张六郎竹筒倒豆子似得,一股脑倒了出来。 唐寿笑着听了,转身从保温瓶里到出热水又兑了些凉的端到后屋给熊壮山洗手洗脸。 从早上开门这么大会的功夫,铺子外就挤满了来取货的人,铺子里面同样是闹哄哄乱糟糟一片。 王三郎在远处看得即羡慕又眼色,保温瓶和抽水马桶风靡整个东京的大街小巷,大家族中谁家要是没有这两样玩意都得被人瞧不起,用异样的眼光看。 想想同在一起的朋友家里大多都两样齐整了,虽说抽水马桶难得,但是他们家里至少都有一个公用的,现在想要的就是自己屋里再装一个。可他们王家呢,今次却是一个没弄到。往回有什么新奇的东西不是他家先有的,拿出去显摆的时候那些朋友都一个个羡慕的不行。这次竟然是别人来他家显摆,想到朋友那个阴阳怪气的嘴脸和阿父的训斥王三郎脸顿时黑了。 王父可是下了死命令了,让他亲自去熊家买马桶,而其实买马桶是次要的,主要还是借着这次买卖的机会缓和下两家的关系。王三郎就搞不明白了,一个乡下的泥腿子有什么可忌惮的,关系好不好的还敢和他家作对不成,王家真要是有心一个手指头就碾死他了。 可王父既然要他买,他买不回去,王父必然饶不了他。想如同上次那样请人帮忙买,可能买到的都是不差钱却又着急要的,哪个也不愿意转让给他,即便他出高价。 王三郎实在没办法,只能咬牙进了熊家的铺子。 掌柜抬头看见是个衣着华贵的小郎君,顿时将一张脸笑成朵菊花,别提多热情了。 “郎君,您买些什么?咱家有保温瓶还有抽水马桶,保温瓶有现货,抽水马桶您还得等等。” 王三郎冷冷地指着一旁排队取货的人道:“为什么我得等,他们买就有货。” 不待掌柜解释,取货的队伍中就有人道:“你知道我们等多久了,上个月我就预定了,这都一个半月了才排到。” 掌柜嘿嘿笑着,“您看,大家伙都是等了好久才排到的。您要是想买,先给你排着,估计再有一个月准到了,那时候天正好大冷了,您正好能用上。” 王三郎没搭理那掌柜,反而问刚才与他搭话的男子道:“我出三倍的价格,把它让给我。” 那男子不屑地嗤了声,“你当就你不差钱,别人都是穷酸啊,你也不出去问问,在这排队的哪个是缺银子的?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不学镇北王,根本不用吱声,熊家就出人出力巴巴给送过去。” 王三郎脸色铁青,碍于镇北王的威严并不敢多说,只能转过头来冲掌柜撒气道:“给我预定五个。” 掌柜给熊家做工是多卖多得,有提成,因此客人只要不涉及侮辱受点小气都能忍。 掌柜依旧笑着道:“郎君您贵姓,送到哪个府上。” “王府。”王三郎抱臂道。 掌柜脸色顿时一变,眯着眼睛又问遍,“哪个王府,可是汪涵府上。” “放肆,我父亲的大名岂是你能直呼的!”王三郎冷哼道:“这东京的王府还能有哪个?” 这下轮到掌柜拉着脸了,啪地一声把账本合上,掌柜半点情面不留直接撵人,“王府的生意我们熊家不做,慢走不送!” 王三郎鼻子差点没气歪了,“你敢?” “怎么就不敢。”熊壮山清点货物弄了一身灰,躲在后屋洗了把脸,和他夫郎出来就听见王三郎跳蚤似得在这。 掌柜退到一边,叫了声:“熊郎君熊夫郎。” 唐寿颔首,转而对王三郎下了逐客令,“今日我便在这与你说清楚,你们王家的生意我们熊家不做。你捧着银子来,我都不稀罕看。” 噗嗤声,一个男子笑了起来,正是王三郎要出高价买货的那人,“呦,原来是个上赶着捧银子来求人卖的,人家都不卖。刚才装的挺像那么回事,我还当多了不起。” 王三郎从生下来就没这么丢人过,“你……你……你们都给我等了!”撂下句狠话就匆匆忙忙走了。 唐寿嘱咐掌柜道:“不用理他,以后咱家东西都不卖给他家,他要是赶上门挑衅,我不在这,你尽管报官,我都打点好了,会有人给你做主。” “我知道了熊夫郎。我之前是不认识王三郎的,只前阵看过您给我看的画像,一时没认出来,这次记住了,下次连咱们的铺子门我都不会让他踏进半步。” 王三郎出了铺子越想越气,这口气噎胸口怎么也消散不去,他阿父的吩咐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一门心思的要找回面子。左思右想,终于想起一个人来。 王三郎唤来小厮,“高家那个小娘子呢?” 小厮一下就知道他问的是高二的娘子,那个被他家郎君拐来没两天就腻歪的女人。 “之前那个宅子太贵,她租不起又另找了个地方,这阶段一直挺消停的。” “没去找她那个窝囊男人?” “跟着的人说她去找过,高二没要她。” “呵,那男人还算有点骨气。行了,你给我带路,是时候用到她了。” 小厮敛眉垂首,带着王三郎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小院子前。这里环境极差,左右邻居养着鸡鸭等家禽,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味道。环境甚至还不如高二家所在的地方。 王三郎以袖掩鼻,推门而入。 二娘正在洗衣服抬头看见进来的人竟然是多日不见的王三郎,又惊又喜,旋即却又幽怨道:“三郎,你怎么才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琉珞 10瓶;七彩的黑、橘子味的蛋糕、吉祥物 5瓶;顾越声、册册枫、十九 3瓶;霞鬼子、敏敏敏、怜殿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八章 圈套 多日不见王三郎依旧风流倜傥, 在这邋遢肮脏的环境中,二娘子整日见到的都是窝窝囊囊的男人, 所以此刻在二娘眼中,王三郎甚至比初见时还要英俊,令她心动。 “二娘近来可好?”王三郎笑得如沐春风。 二娘却幽怨似深闺怨妇,她定定看着王三郎,“不好,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王三郎脸上的笑容僵了下, 随后竭尽全力装作若无其事地生硬转移了话题, “二娘,我知道你是个好女人, 长得也漂亮, 实不应该委屈在这样的环境里,太屈了你。” 二娘幽幽道:“所以你要迎娶我过门吗?” 王三郎眼里闪过抹不屑, 稍纵即逝, 快得二娘子来不及分辨。 “二娘, 你知道我们王家门院深, 我阿父不可能同意我娶一个嫁过人的女子。不过, 你我到底私下里做过夫妻,我也不忍心你落得如此下场,今日来是特意给你指条出路的。” 二娘低着脑袋,此时她已经看出来了,王家的大门她是无论如何也进去了。高二也不愿意要她了,她要不再嫁人, 要不自己一个人生活。可她一个没法生活,她上哪里赚钱,指着绣花的那点贴补,她得喝西北风。要是嫁人,嫁得好的,能再找个高二那样的男人。可她是再嫁,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好的男人怎么可能说不上媳妇,不好的嫁过去也是挨打挨骂,多伺候一个大爷。 所以瞬间二娘就做出了选择,她知道她得听王三郎的安排了。 可她仍旧对着王三郎道:“你我就真的没有可能了吗,明明我们彼此都心悦对方的。”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愿意给你指条路,你肯不肯走吧?”王三郎以为二娘肯定还是要和她歪缠几句的,肚子里的长篇大论已经准备好了,刚要开口劝说,二娘却突然应了。 “既然我和三郎已经不可能了,那就各自安好吧。” 王三郎憋了一肚子的话,憋的满脸通红,不免有些气愤,这个二娘果然水性杨花,不是个好女人,这样的怎么可能进他们王家的门。 “行了,你跟我来。”王三郎带着二娘来到熊家铺子前远远站定。 熊家的生意依旧火爆,人来人往,进去的就没用不掏银子离开的。 看着火热的生意,王三郎一阵气竭,强压着怒火道:“看见那个铺子了吧,那是杏花村熊家的生意。熊家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纸铺生意就有他家一份。你要是能攀上他,虽然日子是不若我家富贵,但肯定也比在高二家过得日子好一百倍。现如今高二的方便面摊就是仰仗着熊家。你要是搞定了熊壮山,以后高二就得看你鼻息活着了。” 二娘已经被熊家好到爆的生意吸引了,没心思注意旁的,催促问道:“可我怎样才能接近熊家郎君呀?总不能没有惬机,就直接勾引吧。” 王三郎有些看不下二娘那个饿狼见到肉骨头的丑陋面目,真不知道他当初怎么鬼迷心窍看上这种女人。 王三郎撇过头,眼不见为净,“这你不用管,我会安排。” 二娘点头,都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和王三郎装了,直接问:“你这么帮我,想让我干什么?” “帮我拿来熊家的方子,不管是吃食的还是保温瓶或者抽水马桶的,能拿到哪个算哪个,当然你拿到的方子越珍贵,我给你的好处越高。” “什么好处,你具体说说,假如我要是能拿到抽水马桶的方子又怎么算。” 王三郎道:“你要是能拿到抽水马桶的方子我给你一千两,那时候如果你要是还想进我王家的大门,我就抬你做妾。只要有这方子在,你放心保证你一世永华富贵,哪怕日后我娶了正妻也绝不敢难为你。” 二娘嘴上应着,心里却冷笑。 和王三郎谈妥后,王三郎给了她二十两白银,二娘拿着银子去桃花源火锅食肆大吃一顿,点的都是贵的,各种海鲜羊肉,一共花了四两多,剩下的换成小额银票揣在身上。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二娘竟然还去找了趟高二。 她眼中泣泪,嘴角含血,抽泣得不能自己,“二郎,咱们就再回不到从前了吗,只要你点头我就会不顾一切的回来。二郎,我后悔了,我发现我的心里一直有的都是你,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是放不下你。” 她哭得这般杜鹃啼血,总归夫妻一回,高二心里也不落忍。可这口气是个男人就咽不下去,早在二娘子离开的时候高二就发誓,后半辈子就是打光棍,也绝对不会再要二娘子了。 高二重重叹口气,“二娘,我们回不去了,以后各自安好吧,希望那个王三郎能对你好。” 二娘子哭道:“他对我不好,非常不好,他已经好久没来找过我了。” 本来高二还有点伤情,听见二娘子这么说,浑身血液都凉了,他冷冷道:“所以你就回来找我可吗?” 此时二娘子也意识到话说错了,可高二已经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将她撵走了。 “二郎,你怎么这么绝情,你知不知道这有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那个王三郎他不是人,他要我去勾引熊家郎君。你要是不要我,我就只能听他的话做了,不然我就活不下去了,我没有钱。” 高二此时此刻只有冷笑,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娘子竟是一个这样的人。 二娘哭求了会,高二仍是不为所动,二娘便怨恨上了。她看着高二的目光都似淬了毒,低低发誓道:“高二,等我进了熊家,以后有你好看的,那时候别怪我不看孩子的面,更别后悔今日这么对我。” 二娘愤恨地走了。 熊家的生意日渐上了正规,新雇佣的人看着也都老实可靠,唐寿便不打算在呆下去了,说实话尽管只出来三个月,可他还是想家了。 唐寿收拾着包袱,打算后天启程回家,“二郎,你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熊壮山看着自己的衣服,那是到了东京后,唐寿给照着东京流行的样式做的衣服或者无意中碰到合身好看的款式就买的成衣。这些衣服多得已经塞不下了。 “没什么要买的了。”熊壮山摇头。 唐寿道:“马上就要走了,这几日咱们就去京楼吃饭吧,等咱们回到杏花村就吃不到了。” 京楼是东京很有名的一家酒楼,菜做的精致而且美味,就是量小贵的吓人。不过眼看着要走了,还赚了这么多钱,唐寿也就愿意在它那最后消费这几回。 收拾完东西,二人就去了京楼。小二热情好客,不比熊家的火锅服务次,唐寿点了十道菜,一盆饭。小二吓坏了,似乎没接待过这么能吃的客人,战战兢兢地提醒道:“这么多你二位怕是吃不了。” 唐寿没解释,只淡淡笑了下。结果等结账的时候,小二一看,盘子里汤都没了,饭盆里更是一粒米都找不到。不过小二并不敢因此轻视两人,因为唐寿和熊壮山穿的富丽堂皇,特别是熊壮山腰间,系着那条金锦程送来的玉做的玉带。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主人也是非富即贵。 结了账,店小二恭敬道:“欢迎下次再来,我们东家说了,二位再来,我们免费送你盘特色菜。” 唐寿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笑眯眯道:“好啊。”然后戳了戳熊壮山的腰,“二郎,幸好你娶了我,换成别人早让你给吃穷了。” 熊壮山心想,没娶你的时候,我也这饭量,不一样活得好好的壮壮的。不管心里想什么,熊壮山面上点头,似乎深以为然。唐寿被他的表情取悦了,踮起脚尖凑到熊壮山耳边,酥酥地叫道:“相公~” 熊壮山的眸色瞬间就似墨染了一样,看着唐寿的眼神变得很危险,宛若捕食前的野兽。 撩完了,着火了,唐寿就不管了,他似什么也发现道:“哎呀,马上就要走了,一会儿咱们得去铺子里,和掌柜的好好交代交代。” 熊壮山深深地看着他,并不言语。 唐寿得意洋洋的走在前面,心里美滋滋的。 铺子里客人很多,掌柜一直不得空,好不容易闲下来才有时间听唐寿吩咐。刚好说完,门口一个男人探头探脑进来,看见唐寿眼睛一亮。 “熊夫郎,我是高二,之前一直在您家进货了。” “哦,是你啊。”唐寿做恍然大悟状,也不知道想没想起眼前的人是谁,“你过来是要买保温瓶和抽水马桶?” 高二忙摇头摆手,“不,不是,太贵了,我还买不起。”他搓着手,脸有点红,“我这次来是找你有事。” 唐寿想不到他会和自己有什么事,可还是客气的请人进了后屋,倒了茶水。 “那个,那个……”高二吞吞吐吐半天才道:“不知道你认不认识王三郎?” 唐寿微眯了眼睛,“认识当如何,不认识当如何?” 高二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狠了狠心,高二闭着眼睛道:“我娘子和这个王三郎跑了,昨天却突然找我要和我复合,我没同意,她就说这个王三郎现在也不想要她了,要她来勾引熊家郎君。” “一开始我并没意识到熊家郎君指得是您家,后来越想越不对劲,最近起来的风头正盛的姓熊的只有您家了。”高二道:“当初我娘子跑了我心灰意冷,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后来在您那里进了方便面日子才又过起来了,活着也有奔头了。从心底我是感激您的,也敬重您和熊郎君的人品,就当是为了报答,不管最后她会不会来,我都先给您说一声,有个准备总别没有好。” 唐寿冷笑声。 王三郎?也到时候了。 “多谢,我会提防的,下次你来进货,我给你打折。” 高二忙道:“不用的,我在心里是真的把您当成了恩人。没有熊家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客套了几句,高二就告辞,唐寿起身送他,刚走出门口,就闻得一声尖叫,然后一个女子便向着熊壮山撞来。 熊壮山眸色一寒,闪身躲过,女子便跌进铺子内,结结实实摔个正着。她抬起头,有些幽怨地盯着熊壮山。 熊壮山没看她,走到唐寿另一侧,可看清女子的相貌,高二却震惊了。 他刚要开口戳破女子的真实身份,唐寿却先一步开口,打断高二。 “掌柜,给这位客人去拿个保温瓶,我突然想起来他要的牡丹图案的保温瓶咱们似乎还有一个。” 掌柜瞅瞅唐寿,在看看熊壮山,最后瞧瞧地上的女人,眼珠子转了转,一拍大腿,“可不是,你看我也给忘了还以为没有了呢,我这就找找看。” 掌柜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出个牡丹花色的保温瓶,“客官,您拿好。” 高二拿着保温瓶手足无措,磕巴道:“我,我没……” 唐寿小声道:“谢谢你给我提醒,一点小心意,你千万收着。” 拿到儿子心心念念的保温瓶,高二一点也不高兴,反而心里压抑的难受。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用二娘子换来的,他用着心里有疙瘩。 高二神色复杂地看着二娘子,想用眼神给她无声提个醒,以她们夫妻这么多年相处,他的眼神她肯定能懂。可二娘子却看也不看他,全副心神都放在熊壮山身上。眼里的贪婪自认为掩饰得很好,可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如果二娘子肯看高二一眼,就能读懂高二的眼神,就会知道熊家已经知道她的计划了,也会逃脱一劫。然而到底二娘子没施舍给高二一眼,高二心灰意冷的提着保温瓶离开了。 “哪个小娘们呢?”街头追过来一群恶匪,左右查看着各家铺子,正在寻找二娘。 二娘一看见他们,眼泪就流下来,扑倒熊壮山脚边,企图抱住熊壮山大腿,却被熊壮山拔腿后稍,让开了。 二娘哭声一顿,随后假装无事发生,接着哭道:“求求你救救我,那些人因我阿父欠他们二十两银子就要把我卖到花楼,求求你救我,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你。” 熊壮山冷冷的看着她,“你,二十两,不值。” 二娘哭声顿停,僵住了。后面上来的恶徒准备了一肚子说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堵了回去,这和事先计划的不一样。最后还是这帮恶徒的老大随机应变道:“算你命好,竟然认识熊郎君,我今次就饶你一命,下次别让我见到你,否则……” 二娘这时候了还不忘演戏,竟然跟着全身一哆嗦,似真被吓到了。那帮人走后,二娘便跪地给熊壮山磕头,“多谢郎君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愿意跟在郎君身边为奴为婢,听候差遣。” 唐寿将手轻轻搭在熊壮山胳膊上,不让他说话,自己的眸色却冷得吓人。 “二郎,既然这位娘子愿意,咱们就给她一个报答的机会。” 二娘喜得忙再次扣首。 唐寿却笑得格外的冷然。 二天后,熊家启程回杏花村。这一路上二娘子说是为奴为婢就真的为奴为婢,端茶倒水,打洗澡水,要不是熊壮山不乐意,估计都能给熊壮山擦背。唐寿嘴角挂着抹冷笑,看着二娘上蹿下跳。 这日在投宿的客栈吃饭,二娘马上给熊壮山夹了一块肉,比唐寿这个正牌夫郎还殷勤。 “郎君,你多吃点肉,对身体有好处。” 熊壮山直接撇了筷子,唐寿似笑非笑道:“二娘不是来我们熊家为奴为婢的吗,就这么为奴为婢的,谁家婢女同主人一桌吃饭,席间还给主家郎君夹菜。” 二娘子红了眼圈,我见犹怜看着熊壮山,娇柔道:“郎君~”这一声能把男人叫得骨头都酥了,可熊壮山却只觉得恶心。 “下去。”唐寿发火了,二娘子看眼熊壮山面无表情的脸,咬牙站起来,退到一边。 “二郎,吃饭。” 熊壮山冷着脸,一本正经道:“脏了,没法吃了。” 唐寿噗嗤笑了,心里的不得劲没了,“小二,把这些菜都给我撤下去,重新上一桌一模一样的。” “这都没怎么吃呀?”店小二惊讶道。 “脏了,被某人的筷子染脏了。” 店小二看看一边站着脸色涨红的女人,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爬床的下人,见得多了。 “好嘞,这就给你换。”店小二高声道:“这脏了的东西可千万不能乱吃,会闹病的。” 唐寿笑道:“可不是嘛。” 二娘子又羞又恼,气得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可心里却也恼恨上了唐寿,她只是想嫁给熊壮山做妾,给熊家生儿育女并不想破坏唐寿和熊壮山的感情,他为什么还要咄咄相逼。 王三郎是让她偷熊家的方子,可这几日见识过熊家的富贵后,二娘就不想偷方子了。她只单纯的想嫁给熊壮山,她知道熊壮山和唐寿没有孩子,她要是能给熊壮山生个小子,那熊家今日的一切日后都将是她和她儿子的。可比给王三郎当劳什子的妾室好多了。 她的要求就这么简单,可这个熊夫郎却还要处处和她作对就是不肯成全她,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到时候把人抢过来,生了小子,休他出府。 二娘低着头,眼神却异常狠毒。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悠 4瓶;十九 3瓶;怜殿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九章 将计就计 大约又七天后, 熊家一行人终于回到杏花村。 于诚打开门,看见回来的是唐寿和熊壮山,高兴地大声嚷道:“于郎君、李四、李家娘子,郎君和夫郎回来了。” 只出去几个月, 可唐寿这心里却十分想念, 看着这个只短短住了一年多的宅子,心生温暖, “二郎,我们到家了。” “嗯, 我们到家了。”熊壮山回握住唐寿的手, 眼中难得的有温情在流动。 于诚和李四婉晴闻声全都跑了出来, 后面甚至跟着李家那个从来到熊家后就一直沉默寡言的大娘子和三妹。每个人都咧着嘴,真诚的高兴他们的回来, 大娘子竟也笑了,三妹年纪还小不大懂事,却敏感的知道大人们高兴,便也跟着拍手蹦着跳。 “郎君夫郎回来了。” “你们可终于回来了。” 一声声问候将唐寿和熊壮山包围着,俩人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于诚的目光落在唐寿身后的小马驹上,更加欢喜了。 “夫郎,你们买马了?” 唐寿笑道:“不是, 金锦程送的。” 于诚稀罕的摸着, 这匹小马驹皮毛光良顺滑,跟着众人身后进了院子也不怕生,反而甩着尾巴悠闲自在地东看看西瞅瞅, 似乎对什么都挺好奇的。 懒懒也在家,它疯狂的摇着尾巴往唐寿怀里扑,它不敢扑熊壮山,就猛劲扑唐寿,唐寿抱着它稀罕会,就放下它去找新来的小马驹玩耍了。 唐寿和熊壮山被拥着进门,于诚等人就看到了他们身后跟着进门的女子。这女子身上的衣服虽然看着还算七分新,在村里也很有面,挺打眼,但在绫罗绸缎加身的唐寿和熊壮山跟前就显得半新不旧,有点寒酸。 不知怎么,于诚莫名对这个女子没什么好印象,他微微皱起眉头,“郎君夫郎,这位是……” 二娘赶紧自我介绍道:“你们叫我二娘就行,我本是一个苦命人,父亲沉迷赌博,家业日渐败落,先是我阿娘走了,后来又要将我卖到……花楼,幸而是熊郎君救了我,我真是感激不尽,愿意给熊郎君当牛做马报答救命之恩。”二娘说着就哭了起来,她哭得很讲究,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手帕一点点的擦着眼角,整个妆容却没有破坏半分。 熊家的几个男人看着二娘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就是心里总不得劲,似乎有那么些不大对劲。 婉晴因为经历过那段流浪的生涯,李四更是为了他们母女不流落风尘卖掉了唯一的儿子,所以听不得卖女人这话。就同情起了二娘子,拉着二娘子的手柔声细语的安慰。 “二娘,你不要哭了,都过去了,你是幸运的,遇到了熊郎君和熊夫郎,他们都是好人。当初那会儿我们也是千里迢迢投奔熊郎君而来,路上一度活不下去,后来……后来也是卖了儿子才能来到这杏花村。”婉晴说到那个被卖掉的二儿子心中感伤,一度差点落泪,后来想到这是熊郎君和熊夫郎回来的大喜日子,怎么能哭,这才憋了出去。 “不说这些伤感的事了,总之来到熊家,你的好日子就全在后头呢。” 二娘不哭了,睁着朦胧的泪眼看着婉晴,问:“你们不是熊郎君的兄弟什么的,而是投奔过来的?” 婉晴说不上哪里怪异,可二娘问的这句话又很稀松平常,婉晴就把她当成是一个可怜女子乍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心生胆怯,怕被欺负才有此一问。为了让她宽心,甚至主动交代道:“不止我们,就是于诚于丰也是给熊家做工的,咱们都一样,谁也不会欺负谁,以后都会相互照应的,你别害怕。” 二娘才不怕,不过心倒是放回肚子里去了。 看来这个熊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有钱,她一直以为熊家最多不过一个小户人家,可现在终于到了熊家,二娘才发现熊家于东京的某些富贵人家比,并不比那些人家差,甚至还要雅致。 熊家院子里还有许多前来进货的商人,更显出熊家生意好了。 二娘子暗暗想,这就好,毕竟她是来做主家的可不是真来为奴为婢的,和婉晴她们这些下人可不一样。 但鉴于刚到熊家,根基尚且不稳,二娘并没有表现出其他的,还知道隐藏心中真实的想法。 “谢谢你。”二娘那么的情真意切的道谢着。 婉晴拉着二娘的手,欢喜道:“这家里也没有年纪相仿的女子,我也没有个伴,正好你来了,以后可有个说知心话的人了。快进屋歇歇,熊郎君熊夫郎回来咱们晚上就做好吃的,你也跟着饱饱口福。” 唐寿冷冷扯了扯嘴角,“李家娘子不用忙乎她,一会儿于诚去镇上买东西正好将她送到食品厂,她以后在那边做工,不会在家里。” “啊?”婉晴楞了下,看着同样怔住的女子,想到她独自在异地他乡,孤苦无依,心里终究不落忍,但这里毕竟是熊家,当家做主的也是熊夫郎,她没能力求情,就本着同情心劝道:“这一路回来二娘也累坏了,不如在家休息几天再去食品厂上班,反正那边现在也并不急着缺人……” 婉晴说到一半话就被打断了,低头看去,李大娘子扯着她的袖子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婉晴不解的看向大娘子,目光中似乎还隐隐约约有着责备。似乎在问大娘子何时变成这样了,受过那么多苦,怎么还没同情心。 李大娘子看她娘实在不开窍,气得差点跺脚。 “阿娘,我肚子疼,你快点跟我出来看看。”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肚子痛了,婉晴知道这是李大娘子有话要和她说。她猜到一定是劝她不要多管闲事的话,可婉晴同样想着要教育李大娘子要有同情心。母女俩人都有话对彼此说,就一同出去了。 到了门外,不等李大娘子说话,婉晴先训斥道:“大娘子,你这是怎么了,你是苦过来的人,怎么就一点事都不懂,你阿父为了你把你二弟都卖了,就换来你这么无情无义。” 李大娘子眼圈一下红了,“阿娘,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从前我是不懂事,可自从二弟被卖后,我变了多少。到了熊家我何时偷懒过,哪次不是跟着你和阿父起早贪黑的干活,可有半分抱怨。” 婉晴想到近半年来李大娘子的表现,确实是任劳任怨的,看来是改好了。一时间脸色讪讪的,“大娘子,我不是那个意思……可你怎么一点也不同情二娘的遭遇?” “阿娘,她肯定是不值得同情的。”看婉晴还一脸不赞同她的表情,大娘子解释道:“你看她身上的衣服,一个布丁没有,并且至少还有七成新。你别忘了咱们来到熊家时穿的是什么,已经露肉了。能给女儿做上新衣服的人家,在杏花村也不会条件差的人家。要是真如她所说,她爹那般嗜赌成性,怎么可能还给她留新衣服,要知道她家穷的可是连她娘都跑了,还能有七成新的衣服,这不矛盾吗?” 婉晴顿时说不出来话了,可她似乎还不信。李大娘子怕她娘犯傻,和熊夫郎对着干,她家才过了没几天好日子,可不能上赶着作死。 “好,这个不说了。再说那女子说她是熊郎君所救,阿娘就是用膝盖想,也知道不可能的,熊郎君是什么人,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没了解,可不是你这样的善男信女。我敢说就是二娘真的死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也不会有触动的。” “退一万步说,就是二娘是熊郎君一反常态所救,那么这么可怜的身世,熊夫郎怎么可能不可怜他。熊夫郎可是个心善的人,为了救人献出盘炕的方子,可怜我们,留我们在家里做工,狗蛋可怜是个小乞丐,他就帮助狗蛋,教会他一门手艺。可为什么独独到了这女人这里就不可怜她了,只能说明这女人她本身并不值得可怜。” “可……可人是熊夫郎带回来的,他不可怜她怎么会带她回来?” “带回来却没放在身边,这就说明熊夫郎是防备着她的。就说明肯定有什么原因使得即使识破她的真面目却也要把她带回来,要是真是这样的话,那这女人很有可能是熊夫郎想要将计就计,好对付什么人的。”李大娘子面色严肃道:“如此,你可不能和她走得那么近,否则,我们都会被熊家舍弃。” 婉晴惊出一身冷汗,她被女儿一棒子打醒,顿时醒悟过来。 “大娘子,幸好你提醒阿娘了,不然阿娘就成了大罪人了。” 母女俩个匆匆回到屋里的时候,众人已经坐在堂屋里说话了。所有人都坐着,只有二娘一个站着。这要是大娘子没和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一定得同情死了女人,现在却连看一眼都不敢,忙找了个最远的位置躲起来。 二娘看着婉晴躲她躲瘟神似得,就知道一定是那个小丫头说她坏话了,气的咬牙切齿。 于丰问:“熊夫郎,东京那边的生意怎么样?” 唐寿笑呵呵道:“好,非常好,保温瓶很受欢迎,一开始带过去的一千多个,没几天就被抢购一空了,中间甚至还有几天手里都没货,只能接受预定。” “我就知道保温瓶一定好卖,错不了。”于诚赞叹保温瓶的同时也分自己所见到新奇物:“最近新火了一个叫做抽水马桶的东西,咱们家还是我从来的客人手里好不容易买回的一个,那个东西真的很神奇,比保温瓶还神奇,一会儿你和熊郎君用用就知道了。” 唐寿怔住了,随后才反应过来,抽水马桶是他和熊壮山在东京的时候做出来,熊家这边根本不知道,也忘了让江家父子送几个过来,估计江家父子也是忙懵了,同样忘记了,这才导致于诚等人在家根本就不知道抽水马桶是他们家的。 唐寿刚要开口解释,二娘却插嘴道:“那抽水马桶就是熊家的啊,在东京都卖疯了,你们竟然不知道。” 唐寿只当没听到二娘的话,解释道:“当初在东京的时候和二郎想出来的,图纸直接寄给江家了,当时时间紧急,忘记和家里说了。” 于诚等人也不恼怒,反而无限欣喜,高兴的说了许多抽水马桶的好话。 后来还是知道熊壮山和唐寿回来的熊家人找上门,于诚等人才意犹未尽的散开。 “夫郎,咱们晚上人多,正好聚在一起给你和熊郎君接风,让我去镇上买些吃食吧?” “去吧,多买些,不用省银子,咱家现在有钱。”唐寿指着二娘道:“顺便把她送到食品厂,请那边的张管事给她安排职位,明天上工。” 二娘急了,她来这里可不是干活的而是享福的,忙哭着看向熊壮山,“熊郎君,这么晚了又赶了这么久的路,就让我在家里休息几天再去上工吧,你看就连婉晴都这么想的。” 婉晴恨死自己了。她现在要是还看不清二娘的心思就是个睁眼瞎子,她恼怒道:“我可不是这么想的,谁不累,这年头想活着都累,可哪有累就赖着不上工的,那是不要脸。” 二娘脸色登时变得很难看。 二娘又不是唐寿,熊壮山可没那个耐心和她说话,直接道:“不做就滚!”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熊郎君熊夫郎不待见二娘了。于诚等人为唐寿熊壮山马首是瞻,顿时对她二娘厌烦起来,于诚更是没好气道:“快点走,我家郎君夫郎还等着吃晚饭呢。” 二娘目的没达到自然不可能离开熊家,只能跟着于诚先走了,日后在从长计议。 路上二娘各种试探变着花样打听熊壮山,于诚愣是一个字没回她。 二娘还不放弃,竟问道:“你家熊郎君这么有钱怎么会娶一个双儿,是不是那个双儿使了什么计谋,其实心里还是喜欢女人的吧,那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于诚忍无可忍,冷冷道:“我家熊郎君只喜欢熊夫郎,更不可能喜欢你。” 之后任凭二娘再说什么,于诚都似耳朵被堵了,全都听不到。 把人送到食品厂后,不知道于诚和负责食品厂的张管事说了什么,张管事看二娘的眼神都变了。二娘再装的楚楚可怜,张管事也不同情她,就安排她住在员工临时的寝房,大通铺,没单间,二娘带来的值钱东西都没地藏。她想要个自己单独住的地方,可没人理她。 到了晚上,食品厂的员工都下工了,只剩下二娘和离得很远的打更老头,那么大的厂子空落落的把二娘吓得魂都没了。 而此时熊父熊母、熊家两兄弟以及五娘子等人都聚在熊家一起吃饭,长时间不见,隔阂似都消失了,众人聊得很高兴,直到深夜才散场。 唐寿一路奔波,足足休息了十天才有精气神,而熊壮山只睡了整个两宿好觉,就缓过来了。 等唐寿养好了精神,就想到食品厂的定时炸弹,就恨不能立刻解决了她。这和别的不同,这个女人要是怀抱着别的目的,唐寿还可能有心情和她打太极。可是来和他抢男人的,唐寿就忍不了了,怎么可能容她。 唐寿打开暗格,从里面拿出来一张方子,是卫生纸的详细做法。 “你拿它出来做什么?”熊壮山问道。 唐寿笑了,“将计就计。” 吃过午饭睡个午觉后,熊壮山套上马车拉着唐寿去了食品厂。 张管事迎了出来,笑道:“熊郎君熊夫郎过来了,快里面请,看看咱们食品厂的面貌,大家干活都很有积极性。” “有你在我很放心。”唐寿问道:“那个二娘怎么样?” 张管事皱眉,“不好,做工不认真,偷奸耍滑,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我知道了。” 唐寿和工人说了许多勉励的话,然后将二娘单独叫了出来状似无意道:“二娘,你在这里上工还习惯吗?” 二娘哭道:“熊夫郎,你救救我吧,这里的活太累,我受不了。” 唐寿生气道:“怎么别人都能做了,就你做不了!” 二娘噎住了,心想,你不是来给我换工的,还问我干嘛。 唐寿训斥道:“做工哪有不累的,你这是不思进取,好好在这里反省吧。”然后一甩袖子和熊壮山就走了。 二娘注意到有什么东西从唐寿袖子里掉下来,她没叫住唐寿,而是等人走不见了将那张纸捡起来。二娘不识字,不认识上面写了什么,只能看出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而且写的很工整没有涂抹。 她的心猛然跳了几下,快到二娘有点眩晕,莫不是这是什么方子。 她的眼神狠戾地阴毒,熊壮山这可不怨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我总得为自己的以后打算,到时候金家拿这方子做出什么了,你就尽管后悔去吧。 二娘忙将这张写满字的方子藏进胸口,然后理了理领口,做贼似得跑了出去。 蹲在暗处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唐寿冷冷勾起嘴角。 没一会儿,唐寿就急匆匆折了回来,急得差点哭出来。 张管事慌张的问道:“熊夫郎,发生何事了?” 唐寿焦急地道:“快点叫大伙都给我找找,我带来的卫生纸的方子丢了。” “什么,卫生纸的方子丢了?”张管事脸都白了,忙唤众人停工给找,并悬赏谁先到给五十两银子。 不管是真着急的还是为了五十两银子的,都开始找起来。二娘子混迹在人群中,憋笑到脸都扭曲了。 她还以为至多不过就是个吃食的方子,没想到竟是卫生纸的。 天啊,老天爷简直对她太好了,这是看她太苦了在帮她。 五十两银子就想换回这张方子,做梦,这要是给了金锦程,一千两都是少的。 二娘做着富贵梦,迫不及待就要辞工,没想到工没辞了,却被几个匆匆赶来的官差给擒住了。 二娘挣扎道:“你们要什么,凭什么抓我?” “熊夫郎举报你偷了卫生纸方子,畏罪潜逃,我等就是来缉拿你归案的。” 二娘子心都凉了,还是狡辩道:“我没有。” 官差却不管那些,直接在她胸口搜出那张方子。 “白纸黑字,你休想抵赖。” 二娘瘫坐在地上,忽然指着唐寿道:“是他,是他陷害我的。” 唐寿冷冷道:“难不成是我按着你的手叫你偷我的方子,然后又拿刀逼着你跑的!” “是我偷的,可是都是你的圈套。” 官差毫不客气的推搡着二娘,“你这女人不许胡搅蛮缠,你自己要偷东西,别人怎么陷害你,手长在你身上,怎么做是你自己指挥的。” 唐寿偷偷将一包银子塞进官差手里,官差一颠,沉甸甸的,至少得五十两。 唐寿慎重道:“这女人背后一定有人,不然她没胆子偷官家的东西。” 纸铺可是管家的,那官差一听就明白了,死死攥着银子道:“你放心这女人背后的人,我一定给审出来!” 当天晚上,五百两的银票出现在县令家中,然后只一晚上,二娘就将王三郎给交代了出来。 县令连夜写了折子直接送到东京,唐寿给宋监司,金锦程、孟悠还有镇北王去了信,不知道写了什么,总之第二日早朝众官联袂谈何王家,宋监司人赶不回来,折子一个接着一个雪花似得加急送回来,官家当朝大发雷霆,王家被王三郎连累发配边疆,一夕之间败落。 王涵戴着枷锁,一步步重若千金,可是脚下的步伐却一点不敢慢,稍慢半步押送的差役鞭子就会抽下来。 王涵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落得今天这地步,他痛苦地道:“我不是说了不许再去招惹熊家,你为什么还要去,要不是你我们怎么会落得这步田地。” 王家已经知道他们是被王三郎连累,要不是他叫人去偷卫生纸的方子,也不会惹得官家发怒。 “那卫生纸现在是官家的命根子,谁碰一碰都是要命,你怎么就敢打它的主意,偷什么不好非偷它。” 王三郎冤枉道:“我没有,我只是叫那女人偷别的,没让她偷卫生纸的方子,那是官家的东西我怎么敢偷。谁知道那女人这么不长脑子,偏生对它动了歪心思。” “我看不长脑子的是你,那种蠢货你也能看上。”王涵气的胸口疼,耳边是新纳的小妾的哭声,她刚给他又生了一个儿子,结果他的儿子还没享受满一天福就成了阶下囚,这辈子怕是翻不了身了。事到如今,都是命,一切都悔之晚矣了。当初他就不该鬼迷心窍非要熊家的牙香方子,那样这怨仇也就不会结下,他们王家还在醉生梦死的过日子。说实话那时候那个牙香方子对于蒸蒸日上的王家而言最多不过是锦上添花,没有也不影响什么,怎就非得一时贪心。 王家还能后悔,二娘却是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官家为了杀鸡儆猴,做给那些一直蠢蠢欲动反对他做纸铺生意的大臣们看,直接判了个二娘枭首示众。 二娘行刑那日,熊家没有任何人去看,依旧忙碌家里的生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敏敏敏、软fufu的肉肉 10瓶;左肩、这是什么绝世好文啊 6瓶;十九 3瓶;哈鲁汪、怜殿瑞、呆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章 如你所愿 当初和蒋家父子是商量好分成的, 唐寿让江家父子带着账本和他手里的一对, 分成就算出来了。 江父拿着银票的手都颤抖了, 嘴唇哆嗦着, “儿子, 你看是不是阿父眼花了, 还是阿父认错了字?”江父眼睛直勾勾地,不敢相信银票上的那个数字,尽管他知道自己制作出了多少的东西, 可价格一直是唐寿做主的,他确实想到了不会少,但没想到会这么多。 江家小子接过一看, 也傻了, 机械的转头看向唐寿,“熊, 熊夫郎,这银票是不是拿错了, 还是写错了?” 唐寿笑呵呵地点头,“没错, 就是赚了这么多。” 江父一把抢过银票, “熊夫郎, 这小老儿可不敢要, 太多了,我们江家也没做别的,就是出出力气, 在东京忙上忙下跑前跑后,经营各方面关系的都是您,我们实在不敢拿着。” 唐寿却不接江父递过来的银票,笑道:“没事,给你你就拿着,这都是咱们当初定好的。以后你在烧瓷上多尽些心力,方子保护好,就行了。” 江父发誓道:“这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方子,除非我亡,否则方子必在。” 有如此巨额分成在,唐寿不怕江家父子反水,毕竟只要不傻就知道和熊家合作利润有多大,有账本在,也可以确认熊家是个遵守承诺,非背信忘利的小人。 有这样一艘大船领航,肯定不会触礁。 江家俩父子都到家了还如梦似幻,不敢相信呢。江母一看父子两个都这是这幅表情,心咯噔一下,还以为熊家仗着家大业大,背信弃义毁约了,这父子俩是没要出钱来。 但家里也没赔上,江家穷,没有本金,这段日子的本钱都是熊家陆陆续续送来的。所以可以说他家一直在用熊家的钱烧瓷,也就搭了一把力气。 江母怕这父子俩没要出钱再着急上火,生个病灾的,家里可拿不出银子来治。 便赶紧安稳道:“算了,没要出银子就没要出银子吧,反正咱们也没赔上,不过就是损失了一把子力气不当紧。”可到底还是心有不甘,又加了句,“当初签契约那会我就说,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好事,什么都不用出只卖力气就能五五分账,结果是骗咱们给白卖力气。” 江父神色复杂的看了江母一眼,从兜里掏出一张银票强塞给她,“你自己看看吧。” “哎呀,这是要出钱来了,既然要出来了,你们父子俩个还这副样子干什么?莫不是给的少,少就少点吧,要不咱家的作坊都要关了,现在能保住还能生活就知足了。” 江母拿着银票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半晌后也没看明白这上面的鬼画符是什么玩意,就把银钱又塞回江父的怀里,没好气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不识字还给我看这么个东西,这玩意就是在大街上捡到,我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的。行了,你也别拐弯抹角了。我都做好了准备,你就直接告诉我熊家给了你多少钱吧,再少我也能挺住。” “两千两银票。” “两十……多少?”江母拔着嗓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 “两千两银票。”江家小子又重复了一遍,忽然就哈哈大笑起来,“阿娘,是两千两银票,整整两千两银票,这还是因为抛却了之前熊家拿出来的本钱,就这咱家这一辈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可我和阿父这才几个月就赚了两千两!”江家小子兴奋地满面红光。 江母张了两下嘴,愣是没说出话来,嗓子似乎失音了。 “咋了,傻了?”江父也咧着嘴乐,笑得傻乎乎的,“我就说你有眼光,当初不顾家里反对执意要嫁给我是对的,这不我赚大钱了,以后你就是地主婆,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回娘家大鱼大肉的给。” 江母呆呆的,目光满是茫然,“这不是梦,不对,梦里我可不敢这样想。天啊,难不成是真的,咱家竟真的有两千两了?” “真的,真的,阿娘。”江家小子亟不可待的回道:“以后还会继续赚更多的银子,咱家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 江母发了狠,狠狠拧了自己一把,很疼,疼得都掉眼泪了。她边笑边哭,“哈哈,是真的,是真的。” 这一天江家人像是疯了一样。就是坐在屋里疯狂的大笑。路过的邻居听见笑声,都以为江家最近忙乎的那些烧瓷赔了,一家人都被刺激疯了。 “哎呀,可怜啊,可怜。”一个邻居摇头晃脑的可怜可叹着,而他自己却同样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还有心情可怜别人。 然而邻居以为的事情没有发生,第二天一早,江家竟然就要买邻居一家做不下去的小烧瓷作坊,不仅如此,在谈买烧瓷作坊的时候,江家竟然还要盖房子,宅基地都批下来了。 有人好奇问道:“你家怎么好好的还盖上房子了?” 江母笑呵呵道:“我儿子还没成亲呢,这要是成亲了不也得盖房子嘛,早晚都得盖,不如就先将宅基地批下来,正好明年开春就盖了。也不多盖,我寻思了盖三间大瓦房就行,要是以后孩子多不够住,那就再加盖。” 邻居震惊了,“啥?盖瓦房?” “是啊,盖瓦房。” 邻居偷偷撇撇嘴,只当江母在说大话,谁不知道以前江家都要揭不开锅了,这才几天怎么就能盖上三间大瓦房了。除非出门捡金子了? 不管有没有人信,江家的日子是眼见着好起来了,天天都有肉味从江家飘出。邻居有酸的,就不屑道:“江家这是打肿脸充胖子,这么多年邻居了谁家啥样,谁还不知道谁?” 后来江母回娘家都是大鱼大肉的,娘家阿娘阿父心疼她家日子苦,就让她再往娘家这么拿东西了。 江母就笑呵呵道:“没事,现在我相公能挣,我家有钱了,不差这点东西。转过年开春,我相公还要盖瓦房呢。” 大嫂就酸溜溜道:“哎呦,这大话说的,也不怕闪了舌头。” 江母也不和她大嫂强自争吵,自从她家有钱后,江母反而就看开了,从前别人说她家穷,她臊得恨不能钻地缝里去。现在却不在乎别人说的杂七杂八的话,反正日子是自家过得,好坏她自己知道就行。 几乎所有人包括江母的阿父阿娘都以为江母在说谎,给他相公挣口袋,结果转过年一开春,江家也不管农忙不农忙的,就真的盖上了房子。农村人种地不做工,就雇佣镇上没地的汉子,反正房子必须得盖。 当一车车红瓦青砖拉到江家门口,瞬间就都沸腾了,这江家人竟然没有说大话。天啊,他家这是真的发了,竟然都能盖上青砖大瓦房了。 有邻居这时一拍大腿道:“哎呀,我记得前些日子江家又买了一处作坊,这些日子江家这又招工,两父子又没日没夜的干活,原来这是赚着了,江家的日子这是起来了。” 江母的娘家也听说了,赶紧来村里看,一看女婿家的方子都盖一半了,竟真是砖的。 娘家阿父痴痴地问道:“这,这得多少钱啊?” 江母就是笑,也不答。 不大一会娘家阿父竟没在盖房子的工人中看到女婿和外孙,就问:“他们父子俩呢,怎么没看到人?” 江母道:“他们爷俩哪有时间操心这个啊,窑上的活正忙着呢,这小事也没时间管啊。” 娘家阿父张了张嘴,说不出来话。谁家盖青砖大瓦房还成了小事了,这是十几两银子啊,竟是小事,他这个女婿啥时候这么有本事了! 中午,江母非得留娘家阿父阿娘和兄嫂吃饭。这么几个人竟然做了八道菜,三素四荤还做了一锅鸡汤。 娘家阿父阿娘吃得胆战心惊,都有点不敢下筷子,这得啥条件啊,怎么就敢这么吃。 她阿娘小心翼翼问道:“二娘子啊,你给我们这么做菜他们爷俩个知道嘛,回来别和你发火。” “发啥火,没多少的东西,平时家里也得两菜,一荤一素。”江母道:“阿娘,现在我家相公能赚,有本事着呢,吃食上可不许我一点含糊。这鸡汤,就是昨个特意嘱咐我做的,等咱们吃完,我在给他们爷俩送饭去。” 这顿饭把娘家阿父阿娘吃撑了,却也吃服了。 娘家阿父重重叹口气道:“二娘子,阿父不如你眼光好,幸而你当初坚持嫁过来了,不然上哪里能过上这样好日子。” 江母道:“那时候我就知道他不会让我跟着他吃一辈子苦的。” 大嫂眼珠子转了转,“你家小子还没娘子吧,正好我娘家弟弟家二丫头今年也十六了,我和你说长得可水灵了,身段也苗条,以我说正好配你家小子,咱们也亲上加亲,这不肥水不流外人田。” 江母却没应,依旧笑呵呵道:“大嫂,你也知道我家相公和儿子能赚钱,不比从前了,这家里的主我可做不了了。前些日子我听儿子说有个镇上成衣铺子的小娘子好像对我儿子有意思,就这,我问儿子还不愿意给我说。” 大嫂急了,“这婚姻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还能自己做主。我和你说我娘家弟弟的姑娘正好,你家现在有银子了,不比穷的时候,可不能让外人白得了银子去。” 江母面色淡了,“不管谁嫁给我儿子,都是我儿子的娘子,给我儿子生儿育女,便是一家人,何来便宜了外人。要按照大嫂这么说,我难不成还在这个家里成了外人。” “再说,我儿子可和别人家的儿子不一样,我儿子有本事,这么小的年纪就能给我赚三间大瓦房,你看这附近谁家小子有这本事。我没我儿子有本事,自然要听我儿子的,免得被人唬去。” “二娘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大嫂还要说什么,江母的娘家阿父发火了。 “闭嘴,人家爷俩既然这么有本事,肯定是有主见的。二娘子你要听话,遇事多问问他们爷俩,别自己瞎做主,免得被骗。” “是。” 婆家公发话了,大嫂不敢再吱声,消消停停跟在后面回了婆家。 这些还是后话,此时的江家还沉浸在两千两分红的喜悦中,还不知道日后家里的日子会过得何等风光。 熊家的产业更多,食品厂食肆保温瓶和抽水马桶还有牙香千层底布鞋,特别是到了年关附近,银子流水一样进来。 唐寿的小金库里躺了一箱金灿灿的小元宝,各个喜人可爱。 “二郎,转过年开春你去找里正把挨着咱家的那块地皮批下来,我打算等能动土的时候,把家里的客栈划分出去,套上院墙,咱们就是独门独栋的了。” 唐寿知道熊壮山不喜欢家里有外人,从前是没银子,只能这么安排。现在家里赚钱了,自然不能再委屈熊壮山,再说唐寿也舍不得。 唐寿明显感觉到熊壮山的喜悦之情,就连回答的声音似乎都轻快了不少。 唐寿的嘴脸也跟着弯了起来。 就在年关跟前,熊家的五娘子嫁人了,熊母遵守当初的约定,也把家里的糕点方子给她带了过去。 熊五似乎没想到她阿娘真肯舍得,激动的哭了,娶了熊五的汉子因为这个对熊五异常尊重,事事都要问问熊五的意见。 熊五看着其他人家媳妇怎么过得,在对比自己,就知道自己多幸福,在婆家的日子有多好过,对唐寿和熊壮山越发感激。 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今年的熊家格外热闹,不仅多了于诚于丰、李四婉晴等人,还有滞留在熊家来不及赶回去的几个商人。这天晚上,大家都聚到一起,热热闹闹的过了起来。 熊家的爆竹声足足响了半个时辰,村里的小孩子们喜欢这声响,围着又跳又笑的。 唐寿看着孩子们纯真的笑脸也跟着笑了,“二郎,我的家乡有种说法,对着爆竹许愿很灵验,你要不要试试,也许真的就能实现了。” 唐寿本是说着玩的,他以为熊壮山这种性格的人不会真的有什么解不开的心愿,没想到熊壮山竟然还真的有。 忽然唐寿就想到从前熊壮山总是念叨着让他给他生个孩子,还威胁他,孩子要是生不出来,就不许他管钱。不知道熊壮山现在的心愿还会不会是这个。 唐寿有点不开心,不管这具身体是双儿与否,他都当了二十多年的男人还是不大能接受生孩子这件事的。 熊壮山许愿后,见唐寿失神的看着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轻轻拥住人,“夫郎,你没许愿?” 唐寿不答反问,“你许什么愿了?”仔细听,还有点不甘心。 熊壮山定定地看着他,眸色慢慢深了,“我许愿,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生生世世与你做夫妻!” 砰地一声似有烟花在唐寿脑中炸开,五彩缤纷,那么的炫目。 唐寿听见他自己轻声道:“如你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西瓜啊西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蹲墙角等红杏 50瓶;pepsiy 5瓶;橘子味的蛋糕、十九 3瓶;敏敏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完结章 三十晚上守岁, 唐寿给每人都发了奖金,于诚于丰来得最早, 家里的活主要指着他们两个人出力, 其中于丰识字, 是真正的读书人, 帮了熊家不少忙, 奖励他一百两白银。于诚是出力最多的,且最忠心耿耿, 奖励他七十两白银。李四和婉晴虽然也尽心尽力帮了不少忙, 但来得晚, 唐寿便给他们每人二十两, 聊表心意。早熟的大娘子和最小的三妹,每人给了一两银子, 这个是大人给孩子的压岁钱。 李四和婉晴捧着手里的银子, 不知道怎么忍着满心的哭意才勉强维持住面上的强颜欢笑, 纵然心里再怎样思念儿子,总不能在这样喜庆的日子提起, 凭白给别人添堵。 放完了奖金, 唐寿就放他们会自己屋里休息。唐寿坐在塌上, 看着外面明亮的皎洁月色,心里如同那浅色的光晕般泛着柔情。 “在看什么?”熊壮山凑进,将唐寿轻轻拥在怀里,鼻端闻着夫郎淡淡的皂角香,他的心似乎也不那么冷了。 唐寿轻笑, “二郎,这是我和你共同过的第二个年,我很幸福。” 熊壮山道:“以后我们年年都在一起过,什么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嗯。” 这一刻室内温暖如春,宛若百花盛开,美不胜收。 过了年匆匆就到了五月,大地复苏,生机勃勃,熊家也跟着忙碌起来。首先先将院子里套上了墙院,两个客栈被分了出去,熊家恢复了独门独院。 这天,熊壮山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歇过; 这夜,唐寿终于勾着熊壮山在院子里解锁了各种新姿势。 纵然睡到日上三竿,腰酸腿软,唐寿仍致力于孜孜不倦地撩拨熊壮山。 小日子晃晃悠悠的过,转眼熊家新开的食肆建好,新来的账房是位家境贫寒的读书人,名郑煜。唐寿看过他的字,很有风骨,锋利却不锋锐,硬气却不倔强,如这人的性子一般,敛其锋芒。 “先生字迹这般风骨,可曾科考过?”唐寿闲聊中无意问道。 郑煜摇头,“不曾。”虽然竭尽全力掩饰着失落,可大抵太过在乎,唐寿还是一眼就看出来。 “不知先生方不方便说下原因,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先生满身才华,十年寒窗却未下场,未免可惜了些。我这么问还请先生不要觉得冒犯了。” 郑煜道:“没什么不可说的,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本来去年是准备下场了,但也家里突逢变故,阿婆偶发急症。我家本就不宽裕,几乎拿出全部家底给我做进京科考的路费,因此祖母的病再也拿不出银子了。” “阿父甚至有意卖掉房子换取银子给阿婆治病,也不肯动用我的路费一个铜板。可我也是为人子女,怎肯为了自己的私利,迫使父母卖房卖地,最后连一席容身之所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于是我放弃了科考,用路费钱给阿婆治病了。” 唐寿道:“阿婆如今尚好?” 郑煜道:“已经去了。有那笔药钱,老人遭了很多罪,如此就够了。” 唐寿却听得心下大震。他身边有许多身处大学的同学,小时候曾是爷奶身边长大的,和爷奶在一起的时间甚至比和父母生活的时间还要久,感情也深。 可当一生奉献给子孙的老人在最后逝去的日子里,却连放在心上疼爱了一辈子的大孙子大孙女都没见到最后一眼。肚子里生下的女儿儿子说,孩子在千里之外的学校读书呢,不能告诉他们,不然他们会分心,会无心读书,会影响成绩的。 老人一辈子想着子孙,听儿女这么说,怕因为自己一个要去世的人影响生活才刚刚开始的,未来还无限精彩的孙子的未来,再舍不得,再不情愿,也只能点头认了。 然而父母口中那个怕影响成绩影响未来的孩子,其实昨夜还熬夜打了一宿游戏,或者逃课正在寝室呼呼大睡。 却不知道此时此刻,从他出生就毫无保留爱着他的人,这时已经静静逝去,连最后一面,最后一眼的道别,都永远没机会了。 长辈们总以为这样是对孩子好,可曾想过,生而为人,感情才是最基础的,当感情都成为需要衡量时,这个人还能称之为人了吗。做人总要先学会做人的道理,百善孝为先。 也因此,唐寿对郑煜这一刻是肃然起敬的。 晚上,唐寿与熊壮山谈及此事,“二郎,郑煜此人重情重义,胸有沟壑,不过一时困住了,我觉得此人咱们可以帮。” 家里生意的事虽然一直拿主意的是唐寿,但他从来都会问熊壮山的意见,即便他说什么,熊壮山都答好。 “你想怎么帮?” 唐寿道:“借他银子助他科考,一旦能成,郑煜会记得咱们这份恩情的。待到他日咱们用得到他的地方,他也会尽力帮忙的。二郎,我们生意越做越大,可却没有足以支撑的根基,不想树大招风,我们便得扩展人脉了。当然,我不否认,最主要的还是郑煜的孝心感动了我。” “可以。”熊壮山道:“我观郑煜此人也可。” 定下后,第二日唐寿便与郑煜说了,郑煜对熊家的感激溢于言表,发誓会偿还这份恩情。 而唐寿也因为郑煜的事,开始有意识扩展自己的人脉,每年都会资助些学子,对这些学子的唯一不能放松的要求就是人品道德,必须不是个白眼狼。 为此,唐寿亲自面试,并想了许多考验。熊家的面试往往是在无人知道的情况下开始,在看到人时已经结束,许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曾经为什么没过面试。 唐寿绞尽脑汁相出的面试还是来自后世某些面试的点子。比如空无一人的房间中,赫然躺着几两银子怎么办,进房间的人会不会在无人的情况下拿了。再比如干净的屋子中,只有一处有垃圾,旁边是倒掉的纸篓,这时候面试的人会不会扶起来。还有一次是意外,考生离开教室时,忽然下雨了,考生可还会回来关窗户等等。 这是最是能看出一个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唐寿不想养出白眼狼,会用这种方法考核,过得才会进行资助。 不过也是因为他这一举动,导致短短几年内,唐寿资助过的学生就无息无声渗入东京的势力里。 朝堂上要是有人敢诋毁熊家,熊家这些曾资助过的人就会跳出来反击,绝对不允许任何人陷害曾经帮助过他们的人。 后来有多少人都看着熊家蒸蒸日上的生意动过歪心思,都被熊家资助的人无意中化解,这些人成了熊家的依靠,熊家一封信,他们就会竭尽全力。也因此,熊家成为唯一一个,家人无人在朝为官,却仍有传说在朝中。 唐寿看过一位学生的来信后,将信纸烧掉了。 熊壮山问:“可是有事?” “有人看咱们俩生意火,动了歪心思,不过出师未捷身先死,被咱们资助过的学生警告过了。”唐寿笑道:“看来当初我做这决定是对的,这些人帮助咱们多少次化险为夷了。” 熊壮山点头,“是呀。” 唐寿歪着脑袋看向熊壮山,忽然眨了下眼,“二郎,你夫郎我可秀外慧中,是你的贤内助不?” “不。”熊壮山道:“我是你的贤内助。” 唐寿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勾着熊壮山的脖子,亲在熊壮山的唇上。 外面繁花似锦,室内摇曳生姿,暗香流动。 时空交错,却造就了对的相遇,两个不同时代,不同的灵魂,碰撞在一起,相爱相知相守。 于唐寿和熊壮山而言,这或许只是幸福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章写到这里就正式结束了,感谢小天使们的一路支持,比心。 下一本会填《重回八零养媳妇》,请多多支持。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maomao 15瓶;顾越声 8瓶;悠 6瓶;十九 3瓶;怜殿瑞、吉祥物 2瓶;月无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番外嫌疑+真相 这年夏天空气闷热, 知了的叫声都格外焦躁,整个杏花村似被人装在一口大锅里, 然后架在柴火上煮。全都哇哇乱叫, 自顾不暇。 熊家的气氛尤显得沉闷, 今日饭桌上,熊母和熊父干了繁重的农家活后, 却连一口饭都没吃。 熊壮山稍大些,十四了,已经懂事了。他下面还有个三弟四妹都是隐隐约约知道事的年纪了, 唯有最小的五妹还什么都不懂,见一家人都不吃饭, 她倒是很高兴,自己一个人难得吃个肚饱滚圆。 等五妹吃完饭,发出饱涨的□□声, 熊母熊父才恍然从恍惚中惊醒。 “吃完了, 收拾下去吧。”其实除了五妹,其他人根本水口没打牙。 可熊家一家人都没人提出异议,全部起身收拾。当再次坐回桌旁时, 气氛压抑得仿佛绷紧了的弦,随时可能因为极致而断裂。 “那个……”熊母似乎说不出口接下来的话, 可这话不说却是不行的,她只能闭上眼睛,心一横说道:“你们也知道了,里正刚刚挨家挨户通知了, 每家要求出一名壮丁参军。” 熊家,熊铁和熊父年纪都是够的。昱朝规定十六岁便可参军,熊铁今年刚满十六岁。 一时间众人猛地朝熊父和熊铁看去,全部都神色恐慌,就连刚刚最小的五妹也终于后知后觉感到了害怕,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熊母本就心慌意乱,此刻更不耐烦哄这个不懂事不会看场合哭闹的孩子,就对四娘子道:“去带着你妹妹回屋,这里没你们姐俩的事。” 四娘子领着五妹临走前,似懂非懂朝坐在桌旁几人回望了一眼,昏暗不明的灯光下,每个的人神情都是凝重的。 四娘子知道参军是什么意思,就是去送死,再也回不来了。朝廷总会征兵,带走了无数人,却从没见什么人回来过。 村头的李瘸子那年家里征兵,他爹娘偏疼小的,推他出去,他无力反抗,第二天上山就摔折了双腿。可村人都说李瘸子的那双腿不是摔坏的,而是他自己生生折断的。为了不参军,李瘸子对自己也是真的发了狠。 李瘸子的爹娘知道后,差点没生吃了李瘸子,可他双腿已坏,朝廷又要人,就也只能平日里最受宠爱的小儿子去了。 走的时候他小儿子是硬被拖走的,老两口追出二里地,哭得声嘶力竭,双双晕倒。 再后来,那个小儿子就再也没回来过,直到李瘸子的父母去世,那个小儿子仍旧音信全无,不知道生死。 所以参军在杏花村村民眼里就是等于去送死,这是让全家在推一个人出来送死,气氛怎么可能不压抑。 可熊母作为这个家的女主人不管心里如何难受,她还是得做决断。 强忍着心痛她道:“咱们家也必须出一个人的,你们都知道你们阿父身体不好,平时就病歪歪的总吃药,也是因此你们几个叔伯爷奶才有意见,早早把咱们分出来了。你们阿父这样的身体,让他去参军,不等打仗只是在去的路上,就得死在半道上,根本就是要他去送死。” “要是你们的阿父死了,咱们的家也就散了,你们的爷奶不会容忍我继续霸在家里的,到时候做主卖了我,你们可怎么活?”熊母说着哭了。 那时候的熊壮山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在父母膝下长大和所有十四岁这个年纪的孩子无任何区别。还没有后来经历过血腥人命洗礼的暴虐狠戾,还是一个淘气的小孩子。 因此,熊母才有这一说。 “所以,你们的阿父不能去,否则咱们全家都得死。” 这一结果,熊母和他早就商量好了,本来一接到消息,宋父决定自己去的,可熊母拦着他哭着说了这一番话,熊父动摇了。他一个男人,总也保住自己的儿女娘子。 熊母接着道:“所以,所以我打算在你们三个中抽一个。” “什么?”熊母话落,熊铁就震惊地抬起头,“阿娘,除了阿父,家里只有我满十六岁了,理应该我去。” 熊母却急急道:“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你们三个都是咱们熊家的儿子,我不能偏颇任何一个,就把它交给命运,命运选择了谁,谁就去。要怪也只能怪命不好,谁也不赖。” 熊铁还要辩解道:“可是……” 熊母一下打断他的话,“没有可是,熊壮山熊柱你们两个有什么意见?” 熊壮山长得膀大腰圆,才十四岁就比十六岁的大哥高出整整一个脑袋的高度。 他摇头,“没意见,这是我们做儿子应该的。” 熊母哭到哽咽道:“好,好,我懂事的好儿子。” 熊柱虽然只有十二岁,身体还很单薄却也坚定地点头道:“我同意。” 于是抽签开始了。熊家的签做的很简陋,就是用花汁染红了筷子的尖端,谁抽到被染红的,谁就上战场。 熊母起身把用方巾包裹住一头的筷子拿过来放在桌上,颤着声道:“阿山,你先来吧。” 反倒是刚准备起身的熊铁楞了下,可还是听阿娘的话坐回去。熊壮山不疑有他,起身去抽签,黑暗下他随意摸中了一支签,心里同样害怕紧张的要死。熊母熊父在熊壮山手搭上筷子那刻,双双僵直了身体。 熊壮山一抽出筷子,熊母就直起身,紧张道:“快,拿过来给阿娘看看。” 熊壮山将筷子递给熊母看,一时间也说不清熊母脸上什么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阿山……中了。” 十四岁的孩子瞬间天崩地裂,可他还是坚强地承担起了责任。反倒是熊铁熊柱抱着熊壮山痛哭流涕,直到哭着睡着。 熊壮山这一宿却没有觉,他半夜爬起来,执着蜡烛摸进厨房,他翻找出筷子。因为熊家只每人一双筷子,多了没有,所有找起来很方便,很快三支筷子就被熊壮山摆在灶台上。蜡烛凑近了看,这三支筷子的一端都有着色,花色着色本就难洗,加之熊母晚上有心事重重,根本没注意到筷子上的染色没有洗干净。 至此,真相大白,为什么熊母会叫明明身单力薄看着就不够年纪的熊柱也参与,为什么熊铁已经准备抽签,熊母却点名让他先来。 原来三支筷子都着色了,无论是谁,第一个抽,都要去战场。 就在此刻,忽然熊壮山身后传来熊母的声音,有些紧张,还有点小心,“阿山,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 熊壮山转过头,慢慢挪开身体,清晰地露出原本被他遮住的灶台。 三支筷子静静躺在其上,熊母的脸色瞬间惨白,摇了下,差点一个踉跄跌倒。 “为什么?”熊壮山问的很平静,完全超出了这个年纪的沉稳。这样昏暗的烛光下,熊母看不清熊壮山的眼睛,但她能感觉到这一刻儿子的心如死灰,熊壮山仿佛一瞬将她推得很远很远,远到永远回不到过去的母子关系。 这一刻,本能地熊母要说点什么,她不想儿子恨她,带着对她最深沉地恨意离开这个家,上战场,甚至战死沙场。 “阿山,阿山,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知道的你阿父不能去,他去了,咱们家谁也别想好好活着。你三弟才十二岁,怎么能上战场,就算我同意,官差也不会同意的。你大哥虽然满岁数了,可他还没有你高,力气连你一半都没有。” 熊母哭得很大声,她忘记了控制音量,只急于解释,“阿山,你从小便天生神力,小时候和孩子打架,比你大两三岁的,你都可以打两。现在长大了,神力也长了,你一个人能扛起一头牛,这是村里没人能做的,所以阿山,只能你去,也只有你去才有活下来的希望,你阿父和你大哥三弟去,只能是去送死。” 熊母嚷得太大声,惊动了熊父,熊父听见她大声的辩解,顾不上穿鞋,就光着脚丫子跑出来了。 “阿山,你不要怪你阿娘,这事是我拍板定下的。” 熊母忙拍着胸口争道:“不,这事是我做主的,你阿父的性格你知道,咱家的事哪件他也做不得主。” 熊壮山看着平日里慈爱的父母,忽然间就变成使计谋拥他出去送死的刽子手,倏然就不知道哪时的父母才是真的了。 熊壮山哑着嗓子问:“为什么?” “阿山,你别怪阿娘,只有你合适,你天生神力,只有你去才有活下来的希望。”熊母还在垂死挣扎,徒劳的解释。 “我问,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熊壮山一字一顿道:“你直接和我讲,我也会去的,只要你和我说。” “我……”熊母张了张嘴,像是忽然哑了声,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了。 说什么,说她从没想过要和他明说嘛。 看着熊母哑口无言的样子,熊壮山就什么都明白了,他再也没有说一句话,直直走出厨房。 被争吵声惊醒后匆匆赶过来的熊铁熊柱喊住了要走出门口的熊壮山,“二弟?”“大哥!” 熊壮山脚步一顿,没理熊家两兄弟,只对熊家两个老人道:“参军我会去的,不管你们是直接让我去,还是这样……我都会去,因为是你们给了我这条命。” 熊壮山不知道怎么在村里一遍遍的走,不知道想了什么,第二天天亮回到熊家,熊壮山就变了,那个淘气的,阳光的,孩子王一样的孩子没了,剩下这个沉默寡言,心如死水,再没有能泛起涟漪了。 回来后的熊壮山什么也没说,打包了行李,就去找官差了,给了他们几个铜板,他的年纪就改了,顶替下了他阿父大哥去了战场。官差并不在乎参军的人到底有多大,只要能征上人就行。 甚至还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这么干脆的,得到了前来杏花村征兵的官差的表扬。可熊父熊母却哭得肝肠寸断,悔不当初。如果能再来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和孩子讲清道理,而不是耍这种阴私手段。 熊壮山走了,心里压着这份沉重的,母亲永远给不出的答案走了。 纵然长的再高大又能怎么样,熊壮山心里到底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在父母膝下长大的,什么也没经过的孩子。 第一次上战场,他就因为心里想着阿娘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而走神,被长矛贯穿胸膛。他反应过来后,仗着力气大,反杀了那人。可胸膛被整个贯穿,后续发炎高热,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连随行的大夫都摇头时,熊壮山奇迹般挺了过来。 鬼门关走了回的人,心境终于不一样了。他开始忘记了问为什么,只想着活下来。 在熊家因为种地累而喋喋不休抱怨的时候,熊壮山不知道多少次徘徊在生死边缘,多少曾和他一个军营里通吃同住的人,白日里还鲜活明亮,一场战役,就成了一抷黄沙,连个身体都分不清谁是谁,也没有一个单独的墓碑,永远地葬在异国他乡。 就这样日复一日在生死边缘徘徊,每日都直面自己死和他人死,熊壮山变了,变得暴虐阴鸷,变得残忍冷血,从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变成了一个麻木杀人工具。 后来由于他的天生神力,镇北王注意到了他,这不是幸运的开始,反而是噩梦的逼近。 被镇北王带走经历过那么残忍的训练作战后,熊壮山才知道原来所在军营简直是天堂,这个才是真正的地狱,他也成了地狱里面的恶鬼,双手染满鲜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他从没想过还能活着回到杏花村,可他到底还是活着回来了,并遇到了唐寿,他的救赎,如果他的心里久经风霜,变成了石头,那么唐寿就是水,水穿石滴,他浸湿了他,使他心里有了他,他便这辈子也放不开手了。 后来,唐寿曾无数次问过熊壮山他和熊父熊母之间的嫌疑,但熊壮山从没明说过,一切都过去了,他舍不得唐寿心疼,更舍不得他自责。 熊壮山怕唐寿知道了真相,那么满心里都是自己的人会自责,所以没和他明说过,每次都是含混不清的带过。但是凭借那人那颗七窍玲珑心,终究还是知道了。他按兵不动,可是熊壮山还是发现了他的报复,他不再给熊家任何一个人帮助,悄悄收回了一切特权。 熊壮山从没怪唐寿帮过熊家人,因为早先唐寿不喜欢他,不愿意留在他身边,只想缓和他和熊家的关系,日后遇事总有个帮手。后来他也没主动和他说过,熊家人不会提,村里人不敢说,唐寿也就一直被蒙在鼓里。 熊壮山这残酷的一生算来真没什么好感谢命运的,可在唐寿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他便开始感谢命运。如果之前的种种残忍,只是把他送到他身边的代价,那么他愿意,并甘之如饴。 是的,熊壮山知道现在这个唐寿不是原来的那个。 因为原来的那个唐寿是熊壮山亲眼看着死的,他当了那么多年的死士,不会连一个死活都判断失误了,那他也回不来杏花村了。 虽然两人是一个身体,但是以前的那个眼神闪躲从不敢对视熊壮山的目光,自卑、贼眉鼠眼、充满蝇营狗苟的算计。 可当再醒过来的这个,却双眼明亮坦荡,看着他时,不是所有人的畏惧,虽也害怕,可是很坦然,不会正面对上恐惧到心慌,转身就恨他不死在战场上。 当死士跟在镇北王身边或者出去执行特殊任务的时候多了,见过许多诡异的事情,所以熊壮山一下子就猜到了某种可能。 后来突然变得娇气起来的人,突然把他放在心上的人,突然会制作许多奇奇怪怪,连镇北王那样身份地位都没见过用过的东西的人,更加确定了熊壮山心中的猜测。 可他从来都不说也不问,他只当做这是命运补偿他的安排,他怕问了,命运就会把人收回,一切都变成镜花水月。 所以他都是默默在守护,守护着他的救赎,也守护者唐寿的秘密不被发现。 这也是熊壮山为什么会在以前那个唐寿私奔被找回来后铁了心休妻,而对于再醒来的唐寿不但不休妻,反而时时刻刻严密监管起来。 因为熊壮山从头至尾都知道,同一躯体里,是两个魂,他清楚的知道,他许诺生生世世的那个魂,是后来的这个。 惟愿相伴,至死不休! 第一百一十三章 番外李家二郎 “刘墨, 你过来。”刘煜对着他的贴身小厮招招手,小厮便跑了过来, 他将白日里先生留下的课业扔给他,“你给我写了,记得模仿我的字迹。” 刘墨点头, 他是他家郎君的贴身小厮同时也是伴读,从九岁被买回来起就跟在他家郎君身边, 陪着他家郎君去私塾里读书,给他家郎君研磨。 他家郎君读书不用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没个正经。那是因为刘煜从小家里就有钱, 没吃过苦,做事随心惯了,也认识不到读书对他有什么用。不像刘墨, 被卖前,家里就穷,十分羡慕有钱人家的孩子能去私塾,对读书很是渴望。 后来来到刘家, 因为要陪着自家郎君读书,便有了光明正大的机会, 刘墨很是用功, 他也是聪明,在课堂上先生讲的都能记住,即便回来没有复习学习的时间, 却在课业上也很精进。 有一次先生布置的功课,刘煜贪玩没写,怕第二天被先生罚,就逼着刘墨给他写。 没想到刘墨写的竟然还得到了先生的表扬,从哪以后,刘煜的课业都交给了刘墨写,刘墨也可光明正大的学习了。 刘墨接过课业坐在桌前看了看刘煜,轻声规劝道:“郎君,咱家主君就盼着您明年科举能考个功名回来,您还是学一学吧。” 刘煜嗤笑,“你倒是课业精进可有什么用,还不是连科考的资格都没有,要我说这人啊,都是命。” 刘墨垂下眼睑,看不清眼里的东西,只能听到他毫无情绪地附和道:“您说的对。”然后便低头自行研磨写课业。 刘煜双腿搭在桌子上抖着,一会儿捏了粒葡萄,一会儿吃个苹果,悠闲自在。 忽然外面一阵脚步声,刘煜立刻跳起来,一把推开刘墨,自己坐到书桌旁装模作样地写了起来。 随后书房门就被推开,刘发财就走进来,看见儿子正在在书桌旁用功,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刘煜抬起头笑着叫道:“阿父。” 刘墨低头叫了声,“主君。” 刘发财没理刘墨对刘煜道:“很好,功课上要好好用功,明年给阿父拿个秀才回来,你就是咱们老刘家的骄傲,阿父借着你的光,算是光宗耀祖了回。” 刘煜点头道:“阿父,你放心,我一定努力。” 刘发财很是老怀欣慰,笑道:“行了,课业上要努力,咱们家的生意你也不能荒废。你收拾东西,明天跟着阿父出去谈笔生意。” 刘煜问:“不知道是什么生意,这次竟然还劳动阿父您亲自跑这一遭?” “你可记得面前阿父和你提过的杏花村?” “记得,说是杏花村那户熊姓的大富商又新得了一种晶莹剔透,沁人心脾的糖霜,还有雪花一般洁白纯净的沙糖。就连当今官家见了都为之震惊,特点名熊家年年进贡。” 刘发财点头,“对,因此熊家的糖更加名声大震,也更加难得,我这次去就是想谈一谈,能不能和熊家合作,在咱们南地也开起糖铺,挂着熊家的名头。” 刘煜皱眉,“阿父,我听说熊家从来不和别人合作,这些年都是如此,只自己指派人经营。有实在不方便的地方,认肯自己不在那地方开铺子,不赚那份银子,也不合作经营,你这次去怕也难谈啊。” “这我又岂会不知道,不过这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不去亲自试一试,我总不甘心。谈不成也没关系,能带回些熊家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能赚钱。” “那好,我这就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跟着阿父出发。” 刘墨突然道:“主君,还请您带上小人吧,主子身边一直是小人伺候着,小人怕没小人在身边,郎君会不习惯。” 这倒没什么,刘发财就同意了。谁也不知道刘墨心底的惊涛骇浪。 当年他被刘发财买下带回刘家的时候已经九岁了,该记住的东西他都记住了。 他还记得他阿父那天卖掉他时对他说的话,他父亲说‘二郎你要记住,你阿父叫李盛,阿娘叫婉晴。咱们家要去的地方是杏花村。’这句话他想便是死他也不敢忘。 这么些年他卖身到刘家,便是刘家的奴才,没有刘家的准许他寸步难行,更不敢提出去杏花村看看的要求。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找过去,他无论如何,都要跟去。 虽然当时他的年纪不小,但九岁也不算大,许多事情现在回忆起都是模模糊糊的。比如他爹娘当初为什么带他去杏花村,似乎也是找什么人,好像是一个熊姓的人家,也好像不是。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混淆了记忆,因为杏花村的熊家太有名了,谁不知道熊家在朝中无一族人,可眼线却遍布整个昱朝。 有多少人是熊家资助起来的,受了熊夫郎的恩惠才能读书科考,并且熊家人很好,只要他资助的学生,他都会认真的帮助他们。信件往来十分频繁,致使许多学子便是中了功名,都要特意去熊家拜访,告诉熊家一声,不枉费他们这么多年的教导。 所以熊家现在在昱朝盛名显赫,非一般商人可比拟,就是朝廷中人也要给其三分薄面。 这样的人家,刘墨每每想起都不敢相信他的阿父会认识,实在是太尊贵了,他们家攀不上。但他始终记得他阿父让他去杏花村找他,就是他家过得不好,无法为他赎身,他还是想见一见他的亲生父母。 十年过去了,他都已经忘记父母的样子和声音了。 刘墨回到下人房里就把自己的一个小匣子找了出来,这里面是他十年来的全部积蓄。 同是下人的刘砚,问道:“阿墨,你怎么把这个匣子拿出来了,你平时不是节俭的很吗,一文钱都舍不得花。要我说,你也是,不像我赚了银子还要给家里,你都不知道你父母在哪,赚着银子一文都舍不得花的干什么。莫不是打算以后用来说娘子?” 刘墨也不答只是笑。当天就把整整五十两银子全部兑换成银票,还特意问了,这银票在杏花村可否能兑换,得到肯定的答案才放心。 去杏花村的路上刘墨想着自己的父母,忧心着能不能见到,一直表现的心事重重,伺候刘煜也没往日那么尽心了,还被刘煜骂了顿,扬言要扣他的月例。 刘煜知道自己这个贴身小厮对银票对么在乎,别人吝啬最多一文钱掰成两半花,他却是一文钱也舍不得花。也不知道他一个没爹没娘的人,这么仔细钱干什么。 那天晚上刘墨住得下人通铺里遭了贼人,他攥下的五十两银票被偷了。 刘墨登时就懵了,反应过来后就哭得不能自己。 刘煜不以为然,“你一个小厮随身能带着多少钱,还值得哭成这样?” 刘墨道:“五十两的银票,全没了。” 刘发财蹙眉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银票?”他怀疑这小厮手脚是不是不干净,不然怎么会有这么银票。 还是一起长大的刘煜了解他,吃惊地问:“刘墨,这么多年你在我们刘家的月例不会真的一文都没花吧?” 刘墨摇头,“还是花了的,花了五两多银子呢。” “十年你一共就花了五两银子?”刘煜给他算账,“你每月月例三百文,一年是三两六百文,十年就是三十六两。这十年跟在我身边,逢年过节府里的奖赏和我给你的赏银加在一起怎么也得二十两。你现在还剩下五十两,这么说,你这十年当真就只花了五两银子,这还不够我一顿饭钱呢。” 刘墨却道:“我平日里都吃住在府上,也不需要花钱的地方,五两银子已经够多了。”要不是下人们每月发月例也会聚在一起找个小摊子改善伙食,他怕不去,人家会认为他孤僻,这银子他都舍不得花。 刘煜啧啧两声表示惊奇,刘发财却不大相信的皱起眉头,他不相信一个小厮十年了只花这么点钱,毕竟这个年纪的小厮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贪嘴,府上下人的伙食都不好,肯定得出去改善。再者府上还有些漂亮的小丫鬟,正是少年慕艾的年纪,怎么可能没有一两个喜欢的小丫鬟,给卖些零嘴讨好呢。 刘发财几乎是质问地语气道:“按你说的,你是个一文钱都舍不得花的人,怎么这次出门还带了这么银票?” 刘墨当然不会说,要是真的在杏花村能找到他的父母,他们的日子要是过得不好,他就把银子给他们留下。这些年他舍不得花银子就是报着万一有朝一日,还能找到父母,好把银子给他们,让他的父母不在过那么苦的日子,也不用再卖他的弟弟或者妹妹。所以一文钱他都舍不得乱花。 这些刘墨都不能说,他要是这么说了,刘发财就会认为他有外心了。这次不管他能不能找到他的亲生父母,回去刘发财都会卖掉他。 刘墨忙哭着磕头道:“对不起,主君,是我贪心了,我听你说从杏花村随便买点什么带回去都会赚钱,我就想把手里的银票也都换成熊家的东西带回去,也赚点钱。没想到,没想到银票会被偷。” 这么解释倒也解释得通,刘发财知道儿子身边这个小厮挺激灵的。要在是个财迷也能干出这事。 刘煜笑了,“你呀,就是天生的穷命,十年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好不容易赚点银子都被偷了,没招,这就是命。” 刘墨不知道这是不是命,是不是命运在暗示他,他这辈子注定穷苦找不到父母。 大约半个月后。他们到了杏花村,结果就发现这杏花村虽说是一个村子,繁华却丝毫不逊色于镇上,这里的人们日子过得不错,走在路上白胖的人很多。村路也不是那种泥泞的乡间土路,而是修的青石板路。下雨天大雪天都能走。 沿着街道两旁摆着各种小摊,都是杏花村的特色,别的地方富人才吃得起的零嘴,比如方便面、冷面、锅巴、油茶面等等这里随处可见,价格也不知道便宜了多少倍。 还有几个大型的作坊,其中熊家的就占了一半。 到了杏花村村口,竟然还有摆摊算卦的,别说,前来算卦的商人还挺多。 就听一个华服男子道:“你给我算算,这次我要和熊家谈合作能不能成?” 那个算卦的使劲地盯着他的样貌看了半晌,摇摇头道:“不成。” “哎,你怎么每次都说不成。” “因为就是不成啊,难不成你谈成过。” 那问卦者哑然了。 另一个忙挤上去,“你看我这次能不能成?” 刘发财也意动了,竟跳下马车也挤了进去,“你看我呢,我要是和熊家合作成不成?” 那算卦的眼皮撩了刘发财一眼,就敷衍道:“不成。” 刘发财嚷道:“你给我好好看了吗,就掀了掀眼皮就知道不成,你这不骗人吗?” 那算卦的不耐烦了,“还紧给钱,说了不成就是不成,你墨迹什么……”忽然老者不动了,直勾勾盯着刘发财身后的刘墨,“哎,你过来,我看你有缘,给你算一卦。” 刘发财回头一看,老者指的是刘墨。 刘墨吓得摇头,“我没钱,一文都没有。” 老者道:“你这人,谈钱多伤感情,咱两有缘不要钱。” “啊?”刘墨傻了,不知道这个老者是什么意思。 刘发财冷哼,“你去算,我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些什么玩意。” 刘墨这才上前,“老丈,我必须事先说好了,我身上是真没钱。” 老者不在乎地摇头,“不提钱,太俗,咱们不说这个。”说完他要了刘墨的生辰八字,刘墨记不住了,老者只能看了手相。越来越惊奇。 “哎呀,我就没看过这样的好命,这是富贵命啊,大富大贵的命,一辈子的山珍海味绫罗绸缎享用不尽。” 刘发财嗤笑,“就说你这老头子是骗子了吧。” 老者抬头瞪他一眼,指着刘发财道:“就你以后连给他提鞋都得预约,你是有点钱,那都是小钱,在他跟前根本都不够看的。” 这回刘发财是真不屑了,“你知道这家伙是谁,我家的小厮,死契都捏在我手里,谁给谁提鞋不配呀?” 刘墨心里猛跳两下,却还是忙道:“能给主君提鞋是我的福气。” 刘发财得意洋洋地道:“听见没有。” 老者翻个大大的白眼,“这位小郎君这一生的劫难都集中在十九岁之前了,过了十九岁就是富贵滔天。”话落,对着刘发财伸出手,“算卦钱还没给呢,赶紧给。”可不是刚才对着刘墨那个谈钱是俗物的人了。 最后钱也给了,事却没人放在心上,就连刘墨都没相信,他觉得老者说话太扯。 到了杏花村他们却连熊郎君熊夫郎的面都没见到。生意上的事是一个叫做于丰的男人在打理。村里人说于丰这个人名义上是熊家的下人,可实际上,熊家待他很是好。刘发财本来不信,一个下人能怎么个好法,后来去镇上看见于丰买的大宅子,不说话了。 刘家带来的银子不少,不敢随便投宿,就住在熊家的客栈里。熊家的客栈是有护卫的,都是些身手不凡的壮汉,据说都曾参军过,最近几年边疆战事不紧,很多人给放了回来。 这些壮汉每晚都会巡逻,每层每层的巡逻,一宿不休息,客栈门口还有站岗的,看着就知道安全。 刘家安顿好了住宿下去去厅堂吃饭,正好听见有人和客栈的掌柜娘子唠嗑。 那人问:“李家娘子,我一个远方亲戚家新得了一个男孩,家里穷实在养不起了,你家真不要嘛。他家祖上血脉不错,往前数几代出过官身。” 接着又听那人道:“你家就两个女孩,不要个男孩怎么行,家业传给谁,老了谁养?” 那女子却爽朗的笑了,“我这么大个家业还怕没人养,我两个女儿随便给哪个,还不得乐呵的给我养老送终。” 劝说的人噎了下又道:“男孩女孩怎么能一样,这小子可是你们老李家的根。” 这时候进来一个有些跛脚的男人,他穿着倒不是很华贵,可料子和款式都是最新颖的,一看就是新做的。 “小子的确是我们老李家的根,可那得是自己生的,别人家生的那是别人家的根,和我们老李家有什么关系。还有我李盛有儿子,迟早会找回来。” 李盛?刘墨的心忽然猛跳了几下,再看向那个瘸腿的男人,怎么看怎么熟稔,和记忆中那个朦胧的身影逐渐重合,然后变得异常清晰。刘墨的眼睛忽地就湿润了。 “刘墨,你怎么好端端的还哭了?”刘煜忽然问道。 刘墨忙擦了两下眼泪,“这一路太累了,刚才打了一个哈欠。” 刘墨并不敢当着刘煜的面相认,他怕刘家知道他的父母给熊家做工,在借此提出些过分的要求。只能先按耐下激动的心情。 等到晚上夜深人静,刘家人都睡熟了,刘墨才偷偷爬起来,出了客栈,去往白日里打探清楚的李家。他也知道了李家虽给熊家做工,但是熊家其实是不理会客栈的事,所以李家才是真正打理客栈的人家。因此有特权,晚上不用在客栈守夜。 刘墨砰砰的敲门,尽量没那么急促,可他的心却快的都要跳出来了。 “谁呀?”没敲几下,一个男人带着睡意的声音问道。 刘墨不知道怎么回答,竟问道:“可是李盛和婉晴的家,你们可曾卖过一个孩子?” 接着刘墨就听见里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过来,似乎太激动,还摔了一跤,然后大门就被打开了。 李四看着面前月光下的青年,恍惚有种梦境般的不真实感,眼前的这个孩子和他长的太像了,像到就好像从他年轻时的面上扒下来一样。 “二郎……”李四的声音那么轻,抖得不成样子,似是怕这是一场梦,稍微大声一点,就会惊醒。 刘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阿父,是我。”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感应,李四领着刘墨回家的时候,婉晴披了件衣服正往出走。 看见李四,红着眼睛道:“我梦见咱们的二郎找回来,就在外面敲门。” 李四挪身,让出身后的刘墨。婉晴一下子扑上去,抱着刘墨大哭,“阿娘这是还在梦里,还没醒吗,那阿娘不想醒,醒来就看不见你了。二郎,阿娘梦了你无数次了,第一次能看清你的长相。原来阿娘的二郎都长这么大了,和你阿父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阿娘,这次的我是真的,我找回来了。” 这一宿,李家人一宿没睡,可却没一个人困倦,都精神奕奕。后来冷静下来,李四婉晴问了许多刘墨小时候的事,刘墨都答了上来。就连当年被卖是因为李大娘子的原因都一一说对了,这件事李四婉晴从没和外人提起过,怕坏了女儿名声。对外只说银子丢了,才卖得二儿子,还有些小时候的细节,李大娘子本也记不清的,但孩子一说确实有这么回事的一些生活小的细节。这个是打听也打听不到的。 李四慈爱的看着刘墨道:“孩子,你叫李赐福,阿父阿娘当年给你娶这个名字就是希望老天爷可以给你赐福。” 刘墨道:“我终于知道自己的名字了,以前只记得阿娘叫我二郎。” 李四看了看外面的天,大亮了,一宿既然这么快,他觉得只是一盏茶的功夫。 “我这就去和刘家说,把你的死契要回来,有熊家的面子,刘家不会不同意。之后阿父在求熊夫郎给你脱去贱籍,我家二郎也是清清白白的小郎君了。” 婉晴抹着眼泪道:“二郎,咱们家有钱了,你别看房子小,那是阿娘和你阿父两个人住,没盖那么大。你要是愿意,阿娘就在镇上给你买个三进三出的宅子,比那个刘家的还大。” 李四和婉晴给熊家做工,熊家可从不亏待他们,是有提成的。就如同后世公司的总经理的机制,虽然也是在打工,但大公司的总经理年终分成就很高,这样才能留住人才。 李赐福忽然就想到杏花村村口给他算卦的那个老者。 然而李赐福这时候却拒绝了,“阿娘,你们肯定是要买回我的,但不能直接和刘家讲我是你们卖掉的那个儿子,不然刘家说不定会以此要挟提出什么过分的条件呢。毕竟他们这次来的目的是希望可以和熊家合作,将糖铺开回南地。” “那怎么办?”李四想了想,“要不我去问问熊夫郎吧,熊夫郎总是有办法的。” 也不知道熊夫郎给出了什么主意,反正第二日,李四婉晴一切正常,除了哭了一宿隐藏不住的红眼圈,其他看不出别的。 李赐福也一如往常伺候刘煜用餐,没有一点异样。 只不过今天过来送餐的不是普通的工人,而是掌柜的娘子婉晴。有相熟的客人问她怎么亲自做起这个了,婉晴就笑呵呵道:“今个太忙了,大家都忙不开了,我帮帮忙也累不到。” 可能只顾着说话,走到刘家桌前,一下子就跌倒晕过去。 “李家娘子,李家娘子?”无论旁边的人怎么喊叫,人也不醒。给李四吓的满头大汗。 这时候是刘墨要了一勺糖喂进婉晴嘴里,婉晴才醒过来。等郎中赶到时,一切都结束了,听了周围人的话,断定婉晴是低血糖了,吃点甜食就好了。 李四就借机感谢刘墨,当听说是刘家的小厮时,就表示想把他买下留在家里伺候,毕竟是救过自己娘子命的人,这个要求倒也合情合理。 本来刘发财想以救命之恩要求些什么,李四却似随嘴一提道:“我也只能帮着你多要些糖霜,本来这个是非常不好买的,买的人多,排到你们也得半月后,你要是愿意我还可以想办法帮你们排个队,这两天就能把货物拿全。你们要是觉得不愿意,那算了,我给这个孩子五十两银子,也算仁至义尽了。” 刘家也明白,这只是救了一个熊家下面掌柜娘子的命,严格说也算不得救命之恩,愿意给这个面子,已经是极限,又不是救的熊家夫郎,他们也要不到什么好处。 要是不放人,得罪了一个掌柜,给他使点绊子,出货由半个月变成一个月,或者都是瑕疵的东西,他们就得不偿失了。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放了人换个交情。以后说不定还能用上,就将人以三十两的价格卖给了李四。李四当天就带着李赐福改名换姓,不过直到刘家人走后才正式恢复身份。后来熊夫郎帮忙又脱了贱籍。 跟在熊家学了两年的生意,熊夫郎觉得他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又有心发展南地的生意,而李赐福正好有意出去闯荡,又是在南地长大,就申请去了。 他怀里揣着熊夫郎的亲笔信,是给当地县令的,那县令是熊家资助过的学子,对熊家很感激,一直没有报答的机会。听闻熊夫郎有心派人过去发展生意,当时就拍着胸脯保证给罩着。 李赐福一点阻碍都没受,非常顺利就发现起来了。后来他又将铺子扩大到邻镇,然后是邻镇的临镇。很快就名声大震,远近闻名。 那是他多年后再次见到刘发财和刘墨,二人远远地看着他神色震惊,几乎不敢相信。他们倒是有心过来攀谈,可惜,那时候他身边却有了贴身护卫,已经不是谁都可以随便到跟前的了。 后来刘家的拜贴递进来,他的管家觉得刘家不够格,给回绝了。听着管家汇报的时候,李赐福也没别的想法。他在刘家的日子不好过,那个奴才的日子能好过,做错了被打被罚常有的事,刘墨小时候顽皮犯错误推到他身上,最后被抽鞭子的还是他。 这些李赐福倒也不恨,每个奴才都是这么过来的,没什么可说的。但也不可能感恩,他只当成那是一份差事,后来辞工了,没什么感激也没什么恨意。 刘家真的成了那年杏花村村口那个老者所言,给他提鞋还到不了他跟前的存在。 而他因为南地发展的好,可以拿一半的分成,确实已是人上人,滔天的富贵了。 作者有话要说:正式完结了,以后也没有番外了。感谢一路陪伴,比心。下本《重回八零养媳妇》请大家多多支持。明天有时间发完结红包,爱你们,下本也要见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