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妻难当 作者:凔溟 贤妻难当的内容简介…… 作为一名经验老道的外科医生,唐越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工作生活两手抓。 一朝穿越,工作没了,房子没了,票子没了,刚追上手的男友也没了。 还好他十项全能,讨得了祖母的欢心,激得起父亲的爱心,唤得醒继母的良心,对付小丫头片子更是小菜一碟。 等等,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病患和医生是不可能有真爱的啊! “汝贤惠至此,本王欲聘汝为妻。” “聘?好啊,管吃管住管工钱,在外不能拈花惹草,在家不能有通房小妾,没有洗脚不能上床,没有刷牙不能接吻,要想有特殊服务,先把财产全交出来,怎样?” “善!” 贤妻难当的关键字:贤妻难当,凔溟,穿越架空,唐越,温馨 第001章 小男友飞了 夕阳西下,最后一抹余晖即将消失在远处的山头。 一辆牛车慢悠悠地行驶在官道上,赶车的是个年近五旬的老者,头发和胡子斑白,穿着灰色打补丁的褂子,轻轻地哼唱着不知名的小调。 牛车上,一个少年双手枕着脑袋,嘴里咬着一节草根,目光直直地盯着车顶上的一只蜘蛛,看着那小生命奋力地在他的地盘上吐丝结网。 车顶是用茅草铺就的,勉强能遮阳挡风,挡不了雨,牛车不大,正好够少年曲展开身体平躺着睡。 车轮不小心压过一块凸起的石头,车子剧烈摇晃了一下,少年终于将视线从那只蜘蛛上收回来,叹了口气。 他这一个月来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他到底是怎么从繁华和平的21世纪穿越到这个叫南晋的国家来的,怎么从一个三十九岁的外科主任医师穿越成一个十六岁的无业游民的? 唐越是医学博士,在一线城市的三甲医院任外科主任医师,他还不到四十岁,这成绩是相当斐然的。 唐家是医药世家,唐越却在二十岁那年因为性取向问题和家人交恶,搬出了唐家。 从那以后,他全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混到三十九岁,总算在市郊买了套小别墅,有辆不好不差的奥迪,还谈了个鲜嫩多汁的小男友。 小男友刚大学毕业进医院实习,没三个月被他这个老男人给拱了,虽然知道对方是冲着他主任的头衔来的,但那有什么关系?这年头人家不图你点什么干嘛要跟你在一起? 可惜,这么鲜嫩的小男友,他还没来得及打全垒就被捅死了。 他还记得那天一个病人家属闹到医院,说医院乱开药,吃死了他的老母,要让医院赔偿。 这种事每天都有,唐越也没在意,只是在看到他动手殴打一名同事的时候上前帮了一下,哪知道对方被激怒了,掏出刀子就捅了他一刀。 唐越又叹了口气,做好人做到英勇牺牲也是醉了,也不知道他的房子车子,他的小男友都便宜了谁? 更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还能睁开眼睛,而且不是在阴曹地府,而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成了一个才十六岁的少年。 少年穿着破布衣裳躺在不能遮风避雨的茅草屋里,还发着高烧,烧着烧着就莫名其妙地换了芯子。 当时他身边只有这个赶车的老大爷,从他口中得知,自己是在一个叫南晋的国家,而他是奉命来接自己回家的。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这少年的狗血身世了,他的父亲是南晋的一个贵族,据说还是个侯爷,十七年前在边境打仗的时候受了伤,被一个农家女子所救,之后两人便狗血的相爱了,还生了个儿子。 按照剧情发展,一般这种事情的结局就两种,一是这将军抛开身份,从此和心爱的女子相伴到老,二是男子深感责任重大,许下一定会回来的诺言后,独自离开,然后到他心爱的女子死了都没回来过,并且回到自己的家族正常娶妻生子。 而这少年的父亲,明显是属于第二种,不过也不知道他是良心发现还是怎地,竟然在十六年后派人来接他们母子回去了。 可惜少年的母亲五年前就病死了,于是跟着回去的只有这少年一个人了。 少年从小吃不饱穿不暖,体质不好,在长途跋涉中发起了高烧,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发烧也是会要人命的,结果就便宜了唐越。 唐越暗搓搓地想:还好没出现什么失忆的梗,否则更狗血了。 “郎君,天快黑了,前面有个土地庙,今夜就在此歇息如何?”牛车停了下来,老大爷回头问唐越,言语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谨慎。 唐越坐起身,吐掉嘴里的草根,点点头:“好。” 从他醒来到今天已经足足一个月了,可是还没到达目的地,据说他们已经在路上走了三个月了,可见这牛车的速度是有多慢。 唐越跳下车伸展了下身体,颠簸了三个月,他觉得就是体质再好也经不起这种折腾,三个月啊,足够他坐飞机绕地球好几圈了。 老大爷的背已经驼了,干活却很麻利,他从牛车上把他们吃饭睡觉的家伙都搬到土地庙里,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铺上草席,然后用石头垒了一个简易的灶台。 他们这一路很少能在城镇中过夜的,多数是走到哪算哪,能有个土地庙或破茅屋歇脚已经算很好了,风餐露宿简直是家常便饭。 唐越这一路边走边看,也发现了这个叫南晋的国家是真的落后,而且地广人稀,他历史再不好,也大致能分辨出这个时期与魏晋南北朝相似,远不到后来唐宋的繁荣与昌盛。 “郎君,土地庙后面有一条河,河水还算清澈,您是否要去洗漱一番?”老大爷怀里抱着一捆干柴走进来。 唐越眼睛一亮,立即跳起来就往后跑,他这一个月一直处于迷糊状态,加上高烧后身体不好,连洗澡都没洗几次,身上早就臭了。 他跑到河边,踹掉破烂的草鞋,脱掉已经看不出原色的麻布衣裳,立即跳入水中。 被暴晒了一天的河水温温的,包裹着身体说不出的舒适,让唐越情不自禁地呻吟了一声。 把身上的污垢搓干净,唐越把自己那身破抹布一样的衣服放在水中清洗,上头经年的污渍光靠清水根本洗不掉,这让向来有洁癖的唐主任很郁闷。 可惜他这一个月来都没见过皂角之类的东西,那老大爷洗衣服都是拿棍子敲,也亏的这个年代的衣服够硬够厚,才能经得起那样的敲打。 把衣服拧干扑在大石头上晾,唐越光着身体坐在岸边,趁着最后一点光亮,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水中倒映出来的人影。 用唐越的审美观,这少年长的只算一般,丢到现代的大街上估计没啥回头率,好在身高还可以,至少有一米七五了,按这个年纪还能再长长,估计能突破一米八。 全身的肌肤呈小麦色,还算光滑,只有一双手因为常年劳作有些粗糙,老茧一个挨着一个。 唐越自从上了大学学了医,就很注重保养自己这双手,不管是握手术刀还是摸骨,都需要靠手感。 医院里的护士还开玩笑地说:唐主任的那双手完全可以做手模了,应该买个保险什么的。 唐越将双手浸泡在水中,这样能软化表皮的角质层,只要时间长了,手掌上的老茧会慢慢脱落的。 等到了那个所谓的家,有条件可以弄点药水来泡,当然,没条件也可以创造条件。 一条鱼从他手边游过,尾巴扫过他的掌心,有些痒,唐越浑浑噩噩了一个月,这才想起来他已经一个月没吃过鱼了,每餐都是老大爷准备好了他往嘴里塞,根本什么滋味都没尝出来。 既然回不去了,总不能虐待自己的胃,除了洁癖,挑食同样是唐主任众所周知的毛病之一。 费了不少劲才抓到一条鱼,唐越把鱼用稻草捆上,穿好衣服往回走。 土地庙里,老大爷已经生了火,正在烤一只野兔,唐越以前没注意,这会精力集中了,才发现这大爷的厨艺估计还停留在初学者水平,肉烤的一面焦一面生,可亏得他吃了一个月。 “我来吧。”唐越坐到他身边,想从他手里拿过烤肉。 “使不得使不得!……郎君身份尊贵,怎能做如此低下的活!”老大爷避开唐越的手,一脸惊慌地看着他,就差跪下来求饶了。 唐越手顿了一下,眼睛一眨,露出一点悲伤说:“这些活我以往也是常做的。” 他想起了自己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实习工资低,他要租房要吃饭,吃不起太好的食物,可偏偏他的胃金贵,吃不了大排档的东西,只好变着花样做给自己吃。 老大爷知道他的身世,也知道他吃了十几年的苦,安慰道:“郎君以后是要大富大贵的,那些都过去了。” 唐越不置可否,他还不知道原身的父亲把他接回去的用意,按理说,一个被忽略了十几年的私生子,如果没有利用价值,肯定是不会中途认回去的,要认回去早认回去了。 不过以他目前的情况,有一个富贵的家族依靠总比一个人两眼一抹黑强些。 第002章 半文盲的穷光蛋 眼看那只兔子被烤的面目全非,唐越实在看不下去了,问老大爷要了刀,提着自己的鱼去河边处理。 背后还传来老大爷焦急的劝诫声:“郎君,鱼不好吃,刺多无味,还很腥。” 唐越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准备用自己的厨艺震撼一把这个古人。 他将鱼刮鳞去肚,清洗干净,然后找了根干净的树枝串上,见岸边有他以前吃过的野菜,便摘了一些洗干净塞进鱼肚子里,然后才提着鱼回到土地庙。 “老人家怎么称呼?”唐越近一个月来第一次正常的和人沟通。 那老大爷有些紧张,将兔子肉递过来,拘谨地回答:“奴唤山。” 唐越心中一动,目光落在老大爷的脸上,第一次见面他就看到了他侧脸的那个图案,起初以为是伤疤,现在看着却像个“山”字,只是写法与他认识的字体不同。 感谢中国的老祖宗们,创造文字的时候都很形象,才让他能辨认出一两个简单的文字。 难道他来到的是奴隶社会?他记得只有奴隶才有在脸上刺字的习惯,如果真是这样,唐越应该庆幸自己没有穿到一个奴隶身上。 他不动声色地套取山的话,当了十几年的医生,如果从病人口中套取有用的信息也是一门学问,有些病患对医生有抵触心理,并不愿意说太多。 唐越问了些家里的情况,也问了些自身的情况,对方没什么防备心理,把知道的都说的。 可惜他知道的也不多,唐越只问出这身体的父亲是栎阳侯,也姓唐,生了七个女儿,最大的长女已经和衡国公世子订了亲。 当家主母姓赵,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可惜因为没能生出儿子在家地位并不高。 唐越暗暗揣测:八成是原身的父亲生不出儿子了,才想方设法地将他这个私生子找回家继承香火。 在这个年代,对子孙繁衍一定是看的很重的。 唐越拒绝了那只焦黑的兔子,把鱼架在火上烤,时不时翻动,等表皮有些酥脆了,再用刀子划开几道口子,抹上一点粗盐。 可惜除了盐他们没有其他调料,只能吃个原滋原味了。 鱼肉熟的快,没多久就有一股香味飘散出来,山好奇且怜悯地看着唐越,在他看来,只有身份卑微的男人才会烹饪,世族大家的公子视庖厨为洪水猛兽。 “好了,分你一半。”唐越将鱼从中间切断,递了尾巴那段给山,“今天先将就着吃点,明天咱们路上可以边走边找食材。” “不不,奴怎可食用郎君烤的食物?”对比了一下唐越手中外形完好的烤鱼,山拿着烤肉的手有些抖,脸也热热的,还好他人黑看不出来。 “拿着,这是我和你交换的,兔子腿切一块给我。”唐越虎着脸,让山无法反驳。 他之前觉得这个少年空有一张与家主相似的脸,却没有家主的威严,原来他只是深藏不露而已。 山不太抱希望地咬了一口鱼肉,主赐不可辞,即使这鱼肉再难吃,他也要吃光,这是对主人的肯定。 “咦……”一口鱼肉咬在嘴里,山惊奇地发现并不难吃,外皮焦香酥脆,鱼肉滑嫩,有点淡淡的腥味但不明显,比以往吃过的好多了。 这个时期,人们吃鱼不是清蒸就是水煮,而且不懂得放调料,有很浓的土腥味,所以贵族家是从不吃鱼的。 两人分吃了一条鱼和一只兔子,唐越勉强吃了个半饱,他正处于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胃口相当好。 山似乎看出他吃的腻味,善解人意地说:“郎君,明日到了附近的村镇,奴去买些干粮路上吃。” 他们一路上很少买吃的,都是在野外解决,唐越以为是天气热,熟食放的时间不长。 他一早就发现自己是个穷光蛋了,全身上下连一个铜板都没有,现在想想,也许穷的人不止是他。 “你身上还有多少钱?”唐越直截了当地问。 山忙将衣服内侧口袋里的钱袋子翻出来递给唐越,低着头说:“这趟出来主家给了不少钱财,可是之前郎君病了,请大夫花了大半,如今只剩下这些了。” 唐越能感觉到他的尴尬,接过钱袋子倒出来一看,一共才五枚刀币。 他刚醒来的时候确实在喝药,还见过一个趾高气扬的老大夫,随便给他诊了脉开了药,他喝着也就是一般的柴胡加点生姜,却收了他们不少钱。 唐越不知道是这个时代的药方就这么简单还是被那个老头糊弄了,他询问了一下这里的物价,发现五枚刀币相当于人民币五百块,要支撑两人剩余的路途确实够呛。 他搓了搓脸,把钱还给山,让他收好,然后去河边洗手。 坐在河边祭奠了一会儿他的房子车子和票子,又回忆了一遍小男友帅气的脸,唐越想到自己现在就是个半文盲的穷光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一身沉重地回土地庙。 山已经喂了牛,又捡了不少干柴,干完这些倒头就睡了,没有娱乐活动的古代,夜晚格外漫长。 第003章 形同乞丐的老少组合 半夜里下起了雨,土地庙年久失修,屋顶破破烂烂到处漏水,山起身将铺盖挪到角落里,然后冒雨爬上屋顶,拆东墙补西墙,勉强修好了一块地方。 他刚爬下来,就听到一阵马蹄声靠近,听声音人数还不少,山大惊,冲进土地庙把唐越护在身后。 “有人来了。”唐越坐直身体,看着挡在面前瘦弱的身体,竟然有些感动。 明明是完全陌生的人,却愿意为他付出生命,哪怕是这个时代的制度造就了这些人的奴性,唐越也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 手里被塞了一把刀,唐越听对方急切地说:“郎君,稍后对方要是动手,您就往后面跑,顺着那条河的上游走,走上十天就能到王城,到时候您问路人便可知栎阳侯府在哪。” 唐越握着那把带着体温的刀,不急不慢地问:“你知道来人是谁吗?” 山摇头,“奴不知,但能骑马的只有贵族,这些贵族老爷们如果也想在这庙里歇息,咱们可能会被赶走。” “你不是说我父亲是栎阳侯,难道他的名号不好用?”好歹是个有战功的侯爷,不至于连个把人都吓唬不了吧? 当然,唐越觉得就算他报出便宜老爹的名号对方也未必会信,谁叫他们现在就是俩活脱脱的乞丐啊。 “还是郎君聪明。”山咧开嘴笑了下,身体也没那么紧绷了。 就这短短的片刻间,对方已经到了土地庙外,这一带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这么一个土地庙,他们的目标可想而知。 一群人冲了进来,手里拿着火把,火光照亮了整个土地庙,连带着一股潮湿的空气也扑面而来。 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瞬间挤满了小小的土地庙,唐越初步估算了一下,人数大概在三十左右。对方显然没想到这里已经有人,不过只看了他们几眼,大概判断出他们没什么杀伤力,就不管他们了。 “快,把王……把郎君抬进来!” 门外四个大汉抬着一顶轿子进来,庙外的雨越下越大,这土地庙里原本积了不少水,被一群人踩的泥泞不堪。 唐越看着几个青年抱着油布爬上屋顶,遮住了漏水的地方,其余人扫地的扫地,铺床的铺床,很快就把这个破庙修整的有模有样。 唐越看的津津有味,心想,这个时代的人行动力真不是一般的强,哪像21世纪,一个个娇生惯养,叫他们倒杯茶都磨磨蹭蹭。 轿子的门帘被风吹动了,唐越只看到了一截玄色的衣摆和一双没有穿鞋的脚。 唐越眉头一动,从那截衣摆的布料和花色来看,轿子里的人非富即贵,可是为什么会不穿鞋呢?而且那双脚乍一眼总觉得比寻常男子的脚大些。 习惯使然,唐越看到不同寻常的事情总要往伤病上套,是全身性水肿还是局部性水肿,是下肢静脉瓣膜功能不全还是脏器功能衰竭? 一个人意淫了会儿,唐越也没有了刚才的紧张。 山见那群人自顾自地忙活并未驱赶他们,悄悄松了口气,但依然固执地挡在唐越身前。 唐越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紧张,这群人看着凶神恶煞,但纪律很好,并未表现出杀意,看着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他们这群人深夜还带着一个病患赶路,要么是那病患病情严重急需就医,要么是后头有仇人追杀,不管是哪种,肯定都不想节外生枝。 两个形同乞丐的老少组合,在他们眼里肯定没有一点杀伤力。 第004章 如此残暴的大爷还好是他护卫 土地庙里很快就散发出了米粥的清香,伴随着米香还有一阵药味,唐越伸头探脑地往那药罐里瞧,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他总算能肯定那个男人是病了,打从进门后,轿子里的人一言不发,连动都没动过,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昏迷着。 “郎君,先喝药吧。”壮汉将药倒在银碗里,小心翼翼地端着跪在轿子外。 唐越暗暗咂舌,这群人到底什么来头,出门竟然还带着银碗,再瞟一眼那边整理好的床铺,唐越更是羡慕了。 干草铺一层,席子铺一层,厚厚的毯子铺一层,还有素色的被子,床头摆放着玉枕,和他们一比,自己这边简直惨不忍睹。 就在此时,一只手掀起帘子的一角接过药碗,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只手太过诱人,唐越脱口而出:“喝药之前应该先吃点东西垫肚子。” 那壮汉一双虎目瞪过来,脸上渐渐浮现出喜色,“小郎懂医?” “咳……略懂一二。”唐越没敢托大,他是外科医生,学的还是西医,中医虽然接触过,但确实只是略懂一二。 而且他现在身边既没药也没工具,就算知道病人的情况也不好下手。 那壮汉看了看他的年纪,遗憾地摇头,显然把唐越谦虚的话当成真的了,他们这一路上不知道找了多少医者,怎么也比一个小郎厉害。 不过他还是听从唐越的话,让人盛了一碗粥过来。 轿子里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唐越的目光总是不经意地落在那只手上,五指修长,指腹饱满,指甲圆润干净,但却少了些血色。 唐越把自己的手伸到眼前,戳了戳掌心的老茧,嘀咕:“等老子保养保养,也能有那么好看。” 唐越已经困了,他撑着眼皮保持一点清醒,想看看那轿子里的人长什么模样。 那边床早就铺好了,怎么这个男人还躲在轿子里不出来?唐越背靠着潮湿的墙壁,脑袋一点一点的。 “他们追来了!”一声惊慌的呼叫惊醒了唐越,他茫然地睁开眼睛,看着那群人个个拔出刀剑,挡在轿子前面。 唐越迷迷糊糊地想:你们拍电影呢? 一双干燥粗糙的手拍着他的脸颊,山焦急地说:“郎君,快起身,咱们得快些跑。” “怎么回事?”唐越用冰凉的手搓了搓脸,看到一群黑衣人堵在了门口。 他张大嘴巴,瞪大双眼,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欲哭无泪了,睡个觉都不能安生,还得被搅进打群架中,警察呢?快来制止这群暴民! “走不了了。”唐越心情沉重地说,连他都发现,那群黑衣人把这破庙包围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紧张,山努力的将自己瘦干干的身体挡住唐越,而和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大汉们也努力地把轿子围护着。 都是一群忠心护主的好人啊!唐越暗暗感慨。 大概是因为这群人进来后没有赶他们出去,所以唐越对他们很有好感,见他们有难,自然而然地认定外面那群黑衣人才是坏蛋。 而且全身上下裹得黑漆漆的,跟黑寡妇似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两边很快就打起来了,唐越年轻气盛的时候也曾参与过一两起斗殴事件,但大家都是拳打脚踢,可不像这样动真刀真剑。 刀刃隔开皮肤刺入肉体的声音他比谁都熟悉,鲜血喷溅的画面他也天天见,唐越到底是学医的,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非但不觉得恶心,还有心情研究这一剑刺中的是哪个脏器,要怎么补救,那一刀砍到的是哪条动脉,还能活多久。 很快就有人倒下了,血腥味顺着风扑面而来,时间一长,饶是唐越见惯了生死,切惯了尸体,也被熏得够呛。 两边的人数在锐减,唐越判断出还是轿子男这边更有赢面,这群护卫以一敌三也不落败,当真是高手。 他正思考着一个问题:到底要不要上去帮忙? 这轿子男身份明显不一般,如果能主动上去帮一手,说不定能抱上一根粗大腿,他初来乍到的,有个靠山总归会心安些。 不过,就他这小胳膊小腿,估计还不够对方一刀切的,万一没帮上忙反而丢了小命,那才叫得不偿失。 他轻轻推了下山,小声问:“山大爷,您武功如何?”这老大爷看着行将朽木的样子,但能一个人来接他,想必是有些本事的吧? “郎君,使不得,您唤奴山即可。” “随便啦,你先说打不打得过他们?” “郎君,您想出手相助?” “不是我,是你!行不行?不行咱就继续躲着,找机会逃。”一切以自己的生命安全为重。 “您要帮哪边?” 不等唐越回答,一个黑衣人被踹飞,正好落在他们面前,那人在地上打了个鱼挺,站起身看到角落里躲着的两个人,想也不想一刀就砍过来了。 唐越“草”了一声,骂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有没有点眼力,没看到我们不是一伙的吗?” 挡在他面前的山突然跳起来,一脚踹向那把刀,随后胳膊一伸,勒住对方的脖子,只听“咔擦”一声响,对方的脑袋就歪了下来。 唐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吞了口口水,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山大爷,好样的!” 如此残暴的大爷还好是他的护卫啊! 第005章 这些没见识的古人 山又跪了下来,慌张地问:“郎君,没吓着您吧?” 唐越眨眨眼,心道:如果自己回答吓着了,这老大爷想干嘛?难道要以死谢罪? 他忙摇摇头,“不怕不怕,坏人该死,你去帮忙吧,趁早搞定趁早睡觉。” “是。”山将一捆茅草堆在唐越身上,然后握着刀冲了出去。 局势原本就偏向轿子男这边,有了山的加入就更顺利了,唐越手里握着那把杀鱼的小刀,心里生出了一点对武术的向往。 都说中国武术博大精深,可是传承到21世纪,已经基本凋零了。 当然,他们的武术也不像武侠剧里演的那么厉害,没有飞檐走壁,没有降龙十八掌,但一招一式都说不出的流畅有力。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黑衣人终于顶不住了,只剩下四五个活口苦苦撑着,随着一声口哨响,他们丢下一地尸体跑了。 “不要追了。”轿子里传来一道悦耳中性的声音。 唐越有些吃惊,听声音这轿子里的人明显还没成年,那他看到的那双脚恐怕真的是有问题了。 群殴结束了,唐越站起来伸了伸手脚,然后走出去帮忙善后。 轿子男这边也死了十几个护卫,重伤两个,轻伤五个。 唐越先给那两个重伤的护卫看了伤,摇头说:“肋骨断了五根,骨头插进肺部,没救了。” 如果在现代,这个伤还可以动手术抢救,但在这里,唐越表示无能为力。 众人沉默着,想必早知道这个结果,并没有人哭着喊着求他一定要救人。 另外一个重伤患者被刀刺入腹部,刀口大,伤口深,已经伤及内脏,也救不了了。 五个轻伤员其实也伤的不轻,最严重的一个骨折了,在这个连感冒都能要人命的年代,骨折已经是很严重的伤了。 他用刀子划破那伤员的裤脚,露出被打折的小腿,上手轻轻摸了摸,“还好,只是骨折。” 这还好?众人满头黑线。 唐越想:如果是粉碎性骨折,以现在的条件,就不太好处理了。 “帮我找几根薄一点的木柴来,不要太长,要洗干净,削光滑些,还有干净的布条,记得放在开水里煮一煮。” 大家愣了下,没能反应过来,面前这个小郎君才十几岁的模样,居然敢上手治伤患了?多少老医一看断骨都不敢上手。 “听他的。”轿子里传来一道冷静的声音,大家才各自忙开。 唐越又往轿子那瞄了一眼,小声嘀咕:“这可真够金贵的,手下都伤成这样了,也不出来看一眼。” 唐越将削成片状的木柴固定着患者的骨头,用布条绑好,嘱咐他一个月内不要碰水也不要走动,他暂时弄不到石膏,只能先这样了。 剩余那些皮肉伤的,也不需要唐越动手,自己敷上药粉拿布条一裹就完事了。 唐越盯着那被绑得乱七八糟的布条,实在看不下去,于是动手一个个给他们重新包扎过,还恶作剧地绑了个蝴蝶结,“好了,过几天就能生龙活虎了。” 之前和他说过话的壮汉给每个黑衣人都补了一刀,才提着带血的刀走过来,“小郎是医徒?看你包扎的手法很熟练,学了几年了?” 唐越伸出两根手指,想说二十年了,打从他十九岁上大学到死前,整整二十年了。 “学了两年就有这样的水平,小郎真聪慧!”壮汉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唐越脸色一僵,哼了哼没回话,暗暗腹诽一句:这些没见识的古人! 唐越跑去屋檐下接雨水洗手,那个夸奖他的壮汉一直追着他问:“小郎师从何人?你学了两年就有如此水平,令师定当是神医!” 唐越不用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看来轿子里那人确实病的很重,他扬起下巴傲气满满地说:“自学成才!” “这……不可能!”壮汉根本不信,看着少年衣裳褴褛,身形消瘦,只有一个老奴跟着,肯定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有条件让他自学成才? 这天底下学医的人哪个不是贵族世家供着捧着,花费大量的财力物力培养起来的? 第006章 明码标价的买卖,不乱收费! “在下胡金鹏,小郎怎么称呼?” “唐越。” 唐越一旦进入医护模式,会自动摒除外界的干扰,心无旁骛。 以前在医院,大家都说唐主任站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最帅,有人甚至偷偷拍了他做手术的照片传到网上,虽然赞美声一片,但也差点害他挨了处分。 那个拍照的小姑娘医院迫于社会上的舆论压力给解雇了,据说还是院长的外甥女呢,被人肉的体无完肤。 唐越将手伸到胡金鹏面前,搓了搓手指,摆了个经典的要钱手势,可惜对方是古人,没看明白。 唐越虎下脸,义正言辞地问:“刚才我有帮忙打退敌人是不是?”这年头,家奴做了好事,肯定是算在主子身上的,唐越也不怕自己脸皮厚。 胡金鹏点头,瞥了山大爷一眼,赞道:“小郎这护卫武功高强,乃勇士也!” “嗯,我这护卫杀敌三人,一条命算你十个刀币,贵么?”唐越摆出一副生意人讨价还价的嘴脸。 “……”胡金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唐越的意思,一张和气的脸也塌下来了。 唐越无视他便秘的脸色,他当然知道抱大腿就应该让对方欠他人情最好,可是刚才山偷偷告诉他,这轿子里的人八成是王族子弟,身份恐怕高的吓人。 唐越不知道山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一个被人追杀朝不保夕,还随时可能一命呜呼的王族子弟,唐越觉得有必要保持距离。 他也不是要与他们划清界限,也不是后悔救人,而是对方这样的背景,唐越觉得让对方欠人情有点自取其辱的味道。 不管是奴隶社会还是封建社会,站在社会顶端的那群人都是高高在上的,你拼命救他是理所应该的,你不救他才是罪该万死的。 “我刚才有帮忙治疗对不对?那几个包扎的就当免费赠送,但骨折的那位你们得付我诊费!也算十个刀币,加起来一共四十个刀币,你们是打算付现还是赊账?” 唐越挺着胸膛站在胡金鹏面前,毫无畏惧地伸手要钱。 “……”胡金鹏怒瞪了唐越一眼,让人取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来,丢到唐越怀里,“全给你了,多余的算是赏赐!” 唐越不用数也知道这里不止四十个刀币,他将袋口解开,数出四十枚,剩余的还给胡金鹏,“咱这明码标价的买卖,不乱收费!” 唐越想,他大概这辈子都做不成奸商了。 胡金鹏嘴角扯了一下,把钱袋子收好,然后重重拍了拍唐越的肩膀,“小郎真有意思!哈哈……” 唐越疼的龇牙咧嘴,暗骂了一句:你他妹的才有意思!这变脸的速度不亚于女人! 他把赚来的钱递给山大爷,“收好了,明日到镇上大吃一顿!” 山双手捧着那四十刀币,眼眶微微发红,似乎是被感动的,赞了句:“郎君真能干!”他早忘了这其中有一大半是来自自己的劳动所得。 土地庙很快就被清理干净了,尸体被搬到不远处的小山里,自己人的就地挖坑埋了,敌人的则随手一扔,一夜过后,大概就尸骨无存了。 胡金鹏打了水端到轿子外,恭恭敬敬地问:“郎君,洗漱完去歇着可好?” 唐越伸长耳朵听着,过了好半响才听到轿子里传来一声淡淡的“嗯。” 他忙转头看去,就见胡金鹏撩起门帘,伸手从轿子里扶了一个少年出来,然后道了声:“得罪了。”直接把少年抱到地上的铺盖上。 唐越直愣愣地看着那少年,总觉得这样的人物不应该出现在这荒野的破庙中,他本应该坐在精致的厅堂里,丫鬟小厮成群,然后他捧着一本书慵懒地翻看,那绝对是一幅美人美景图。 他想:有些人天生就应该站在金字塔的顶端,睥睨众生。 大概是唐越的目光太火热,那少年侧头看过来,双眸深邃,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反倒是把唐越弄了个脸红。 他没话找话地问:“你腿受伤了?还是生病了走不了路?” 少年避而不答,很有礼貌地点了个头,“刚才的事多谢了。” “不用不用,各取所需而已。”唐越说完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丫的这种时候怎么能说出各取所需这种自私的词呢?明明应该是互帮互助才对。 “吾出门在外未带多少钱财,不知郎君所居何处,吾回府后自当派人将酬劳奉上。” 唐越听着这些古人文绉绉的腔调还是很不习惯,不过话从美人嘴里说出来,仿佛多了一股子撩人的意味。 唐越以前总是听别人评价他是禁欲系的帅哥,一直不能理解,现在见到这少年,总算是能体会到什么叫做禁欲系的诱惑了。 他忙守住心神,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那些报酬足够了。” 第007章 卧槽!一群男人在河里洗澡! 两厢无话,那少年简单地洗漱过后就躺下了,面对着墙壁只给唐越留下一道优雅的背影。 唐越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渐渐就睡沉了,等再次醒来外头已经是艳阳高照,空气中飘散着雨后泥土的清新味,令人心旷神怡。 说起来这古代唯一的好处就是环境好,纯生态,零污染,如果能让日子过的舒坦些,他不介意留在这里,反正上辈子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不多。 他一转头,就见胡金鹏正半跪在少年身后,替他梳着长发,一个满脸胡渣的壮汉做这种娘们的动作实在让唐越的眼睛吃不消。 而且他的技术肯定不行,那少年时不时皱个眉头,肯定是头发被扯疼了。 唐越欣赏了会美人才爬起来去河边洗漱,一到河边顿时傻眼了,他看到了什么?卧槽!一群裸男正在河里洗澡! 自从发现自己的性向不对劲后,唐越就不再去公共澡堂这种地方了,生怕自己一个不留意看到身材好的男人会出现尴尬的场面。 而此时,那十几个身材好的爆的男人正相互搓澡,连块遮羞布都没有,明晃晃地遛鸟,唐越瞬间脑补了无数种淫乱的场面。 “嘿,小郎,要下来一起洗么?”一个胳膊上绑着布条的青年朝他喊道。 殷旭认出是昨天受了轻伤的其中一个,用激光眼上下扫了他一眼,心道:还是算了吧,他自卑! “小郎君,下来一起洗啊,我给你搓背!”另一个人转过身,河水只没到他膝盖,往上的地方一览无遗。 唐越忙别开眼,不耐烦地吼道:“水都被你们弄脏了,洗什么洗!”一大早就来刺激他这个老男人,安的什么心! 跑到上游地方快速地刷牙洗脸,唐越在河边摘了一把野芥菜回去,多亏了那些年城市里的人都追捧吃野菜,也让他认识了几种。 回去的时候土地庙里已经飘起了米香和肉香,不过这香味是从胡金鹏那边传来的,他的山大爷抓了一只野鸡正在烤。 天天吃烤肉,唐越都快便秘了,他跑到胡金鹏那边,先偷窥了美少年一眼,见他捧着竹简看的认真,晨光洒在他身上,多了份安静的美好。 少年抬头,疑惑地看向他,唐越忙打了声招呼:“嗨,早上好!” 少年眉心一皱,淡淡地点个头,然后继续低头看书。 唐越已经知道这个时代还没有发明出纸,用的是竹简刻字,他回家之后得好好回忆,纸是怎么造出来的,没有纸的生活,连上厕所都是苦难。 “胡哥,还有多余的米么,匀我两份怎样?我付钱!”唐越蹲在那只小锅旁,盯着白稀饭流口水。 曾几何时,他居然沦落到对着稀饭都能流口水的地步了,人生真是凄惨! 胡金鹏有些为难,这白米稀少,有钱也未必能买到,整个队伍里也只有他和主子是吃白米,他咬了咬牙,把自己的分量取出部分给他,“多谢小郎昨日相救,这些也当是报酬吧。” “那怎么好,我还是付钱吧,咱们明买明卖。”唐越说着就要去问山拿钱袋。 “一斤白米十枚刀币。”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唐越大叫:“什么?这么贵?” “你也可以用一刀币购十斤粟米。” “粟米?”唐越眼睛一亮,那不就是小米?那更好啊,他忙去拿了一枚刀币递给胡金鹏,“那卖我十斤粟米。” 胡金鹏嘴角抽搐了半天,他堂堂安国公之子竟然要做十斤粟的买卖,说出去一定会被那群混蛋笑死。 “收下。”少年头也不抬地吩咐,令胡金鹏想不收都不行。 他有些纳闷,主子为何坚持要收钱,这小郎医术不错,将来必成器,如今赠他十斤粟或一斤白米,将来说不定有更大的回报。 唐越拿了米又发愁了,他们根本没有锅啊,有了米也没东西煮,总不能生吃吧? “那个……你们有多余的锅么?”唐越这回直接问了那少年,反正做主的人在这,也没必要姓胡的当传声筒。 “很贵。”少年放下书简,一双清亮的眸子扫过来,令唐越心生荡漾。 唐越瞥了一眼他不能动的双腿,“我可以帮你治疗。” 少年的眼神一闪,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淡淡地说:“你治不好。” “你治不好”四个字说的平淡却透着一股失落,想必是不少大夫看过后都没治好,他不信任自己也是正常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想想前世,病人想让他看病还得排队预约,一到这里,自己竟然被小瞧了,唐越觉得自己也失落了。 少年摇头,吩咐了胡金鹏一句:“送一套炊具给唐小郎。”然后拿起书简继续看,不再理会唐越。 胡金鹏取了一个小锅和两个陶瓷碗给唐越,盯着他看了许久,表情有些复杂,但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唐越被看的发毛,嘀咕:“不让治疗就算了,可别后悔。” 第008章 老子怕折寿啊! 有了锅和米,唐越煮了一大锅鸡肉野菜粥,和山两个人吃了个肚皮滚圆,都不想动了。 美少年那边吃完早饭就准备离开了,唐越很想跟他们一起上路,人多安全也不无聊,可惜对方显然没有带上他们的打算,告了别就先走了。 “得,既然是贵族,以后说不定还能见面。”唐越和山一起收拾东西,搬到他们的牛车上。 走到牛车旁,两人眼睛顿时都瞪圆了,只见他们的牛车旁拴着一匹马,褐色的毛发,壮硕的身体,正撒着蹄子一阵乱踩,把周围的花花草草全踩烂了。 “怎么回事?哪来的马?”唐越围着那匹马转了一圈,眉梢一挑嘿嘿笑了,“看来是外冷心热型,我喜欢!” 他让山把牛换成马,有了马车,他们的行程会快很多。 山惊慌地看着那匹马,连连摇头,“不不,郎君,这马万一是那贵人落下的,咱们不问自取会出事的。” 唐越无语地看着他,“你觉得那样一群人会不小心把马给忘了?而且还栓在咱们牛车旁?”他顺了顺马脖子,和马儿亲热地打声招呼,却被对方喷了一脸口水。 见山还在犹豫,唐越说:“别犹豫了,以后有机会再把马还给他就是了。”正好还可以用这个借口找上门,他真是太明智了! 山谨慎惯了,但也深觉唐越的话有道理,等回到侯府,他将这事告知家主,家主一定会解决的。 有了马,他们的行程果然快多了,一路游山玩水,五天之后也抵达了王城。 唐越跳下马车,抬头望着高高的城墙,正当中两个硕大的字就像发着光一样的迷人,哪怕他一个也不认识。 他几乎要感动的落泪了,不管那栎阳侯府是什么样的龙潭虎穴,不管那生父继母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他都宁愿闯一闯,日子再难,也比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颠簸强啊! 他都快散架了! “山……”正感慨间,一个半大的孩子朝他们冲过来,脚下一蹬,跳到了山的身上,四肢紧紧攀着他。 “山,你可回来了,一去半载,我每日都守在这里等你回来,日思夜盼。”小男孩哽咽着诉说着自己的思念之情。 唐越被他肉麻的全身发毛,要不是这二人年纪悬殊太大,唐越都要脑补出一段“山无棱天地合”的言情剧来了。 山拍着他的后背哄了几句,然后将他从身上扒下来,“不可无礼,快来见过郎君。” 男孩从欣喜中回过神来,忙跪下给唐越磕了三个响头,动作之快,让唐越想拦都来不及。 “不必行此大礼……”老子怕折寿阿! 唐越把人拉起来,看来以后还得习惯被人跪来跪去,否则不仅显得自己异类,还容易被人当成乡巴佬。 那小子拿眼角睃了唐越一眼,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人瘦瘦黑黑的,一双眼睛倒是有几分机灵劲。 老男人对小孩总是容易生出好感,唐越抓了一把糖塞给他,又问了他的名字。 这一路来,唐越买了不少东西,不仅给自己和山买了两套新衣服,还给家里素未谋面的大人小孩都准备了礼物,把赚来的钱花个精光。 这糖就是他路过最后一个县城时买来的,有点像现代的牛轧糖,粘牙,甜的发腻,有一股淡淡的米香味,但贵的离谱,小小一包抵得上他两套衣服。 “奴……奴……”小男孩磕磕巴巴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视线落在手心里的糖上,全身都抖的厉害。 唐越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家奴虽然比奴隶社会时期待遇好些,但也只是好一些,价钱还没有一匹马贵,还可随意买卖,平日里主家能给他们一口饭吃,不随意打杀就是好日子了。 “他唤禾。”还是山替他解了围,然后板着脸冲小禾说:“郎君心善,赏你的东西就收好,要记得感恩。” “嗯!”禾狠狠地点头,挑了一颗最大的糖塞到山嘴里,自己选了一枚最小的舔了几口,然后宝贝似的藏进怀里。 “真甜!”一老一小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唐越暗叹了一口气,人到中年,心也比年轻时软了,实在见不得这一幕。 但他也知道,在这个政权动荡的年代,比这小子命苦的孩子多的是,这一路就见了不少,可他一个人一双手,也改变不了什么。 第009章 这种局面太小儿科了 一路无话,唐越保持着沉重的心情抵达栎阳侯府,直到看到门口那两座霸气的石麒麟,他才调整好心态,准备迎接一场恶战。 想他堂堂一个医学博士,外科主任,接触的病患形形色色,再难搞的都有,还怕搞不定几个古人? “快……快去通报,小郎君回来了……”整个栎阳侯府因为唐越的到来而热闹起来,唐越跟着山走进府内,一路遇到的下人纷纷下跪行礼。 他们态度未必真诚,但礼数很周到,唐越此时几乎能认定,自己在这个府里的生活不会太糟糕。 “人到哪了?……快把人带进来给老婆子瞧瞧……”一道暗哑的声音从正屋里传来,唐越一脚跨进去,就接收了十几道各异的目光。 屋内安静了几分钟,还是栎阳侯唐守成最先打破这份平静,他上一步,握住唐越的胳膊,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几遍,“总算是回来了。” 唐越也瞅了他几眼,确认是亲生的无疑,眉眼长的挺像,鼻梁也像,感谢伟大的基因遗传学,否则他的身份没那么容易被接受。 对方显然也从他这张脸上确认了血缘关系,更加激动了,“孩子,这些年受苦了!我是你父亲。” 唐越从心底感受到了一股悲喜交加的情绪,忙低下头,不自然地喊了声:“父亲。” “善!大善!哈哈……本侯有儿子了!”一句话令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只是有人是高兴的,有人是悲愤的。 “快过来让我瞧瞧。” 栎阳侯忙拉着唐越过去,介绍说:“这是祖母。”然后又给他介绍了其他人,有叔伯,有继母,还有七个天仙一样的妹妹。 按理说,这个时代见父母见长辈是要磕头的,可是唐守成激动地忘了,唐越也就当不知道,反正他是在乡下长大的野孩子,不懂礼也很正常。 唐越其实不介意跪天跪地跪父母,只是现在,他很难说服自己给这一家人下跪,一个抛妻弃子的父亲,以及一家子陌生的亲人,如果原主还在,不知道会如何面对这家人。 而他,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情来看待,只能当他们是自己未来的衣食父母、顶头上司了。 每个长辈都给了见面礼,唐越把山叫进来,把事先准备好的礼物一一送出去,都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这家人自然是看不上眼的,但唐越的这一举动还是赢得了长辈们的好感。 原主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这家人也打听清楚了,如果不是唐守成这么多年都生不出儿子,大概这辈子都会任由他在边境自生自灭。 在这样有愧于他的情况下,这孩子表现出来的大方就显得难能可贵,老夫人拉住唐越的手,对他赞不绝口。 “这孩子心善,眉眼端正,将来必定是个好郎君!” “母亲说的是,我儿行事慷慨,有大家之风,将来必能撑起唐家门楣。”一句话令侯夫人脸色骤变。 坐在她身旁的小姑娘也不乐意了,跳出来说:“阿父,他自幼在乡野长大,无人教导,文武不济,走出去不丢侯府的脸面即可,岂能撑起一家门楣?” “阿雅!”栎阳侯呵斥了一句:“他是你兄长,岂可如此无礼!” 唐雅跺了跺脚,将唐越刚才送给她的糖果丢在地上踩几脚,“阿父偏心,谁要这些廉价的糖食,他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阿父竟然要将家业交给他不成?” “这是什么话?他是家中唯一的男嗣,不交与他交与谁?”栎阳侯到底是疼爱长女的,说完后怜爱地摸了摸她的长发,“你明年就要出嫁了,若是少了娘家的依靠,将来在夫家的日子怎么过?” 唐雅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母亲说过,这个家如果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将来哪还有她们的立足之地? “哼!”唐雅越想越伤心,拉着妹妹的手跑出大堂。 侯夫人捏着帕子点了点眼角,柔声说:“侯爷莫怪,阿雅只是一时愚钝,她会想明白的。” 唐越一直低头站着,这种局面太小儿科了,真正会把脾气发出来的人都不可怕,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反倒是这位侯夫人。 听山说,这位侯夫人姓赵,因为没能生出儿子在家里地位不高,可是唐越观察后发现并非如此,不管是老夫人还是栎阳侯,看她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不像是有隔阂的样子。 不管她的地位是高是低,唐越都没打算挑战她的权威,能平和共处最好,实在不行,将来再找个机会搬出去好了。 第010章 未婚生子真的好吗? “还不知我儿名字唤什么,侯爷可要给他取个好名字才行。”侯夫人摆出一副慈爱的面孔说。 唐越不等栎阳侯开口,先报上了自己的大名,“我叫唐越,这名字是生母留下唯一的东西,不能改的。”开玩笑,他叫了快四十年的名字,哪能说改就改了? “唐越……”栎阳侯咀嚼了几遍,眉头微蹙,显然不太满意,一旁的侯夫人更是惊呼出声:“姐姐如何能给孩子取这个名字?南晋北越,越国可是仇敌之国。” 唐越听她连死人都不放过,嘴角扯了下,目露哀伤之色,“生母目不识丁,生于北越,长于北越,父亲离开前未曾留下一个名字,所以……”你能指望一个没学识的女人取个什么好名字? 当然,唐越一直不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什么问题,简单是简单了点,但怎么就扯上国仇家恨呢? 栎阳侯神色尴尬,摆摆手说:“算了,一个名字而已,也并非不可。” “侯爷……”侯夫人不赞同地看着他,“他生母是越国人已经不妥当了,再叫这个名字,会惹人非议的。” 唐越抢先一步说:“夫人过虑了,一个称呼而已,只要我的心是向着南晋的,没有做对不起南晋的事,谁还能因一个名字给我泼脏水不成?” 最终还是老夫人发话了,“倒也没什么不妥,等他二十岁加冠,再取个字就好了。” “喏,妾身听母亲的。”侯夫人立即温婉地点头。 唐越撇嘴:看来家里最大的还是老夫人,以后得抱紧她老人家的大腿了。 栎阳侯见问题解决,心情大好,“一路舟车劳顿,越儿也累了,先去洗漱歇息一番,准备用膳吧。” 侯夫人接口说:“妾身给越儿选了四个侍女四个护卫,侯爷可要看一眼?” 这种小事,栎阳侯当然不会在意,“就按夫人的安排吧。” 他瞥了一眼已经快有自己高的儿子,突然说:“越儿长大了,房中也该挑几个伶俐的丫头服侍,婚事也该张罗起来了。” 唐越眼皮一跳,就听侯夫人捂着嘴咯咯地笑起来,“这还用您说,那四个侍女可都是一等一的美人,越儿一定会喜欢的,至于婚事,这个急不得,得慢慢挑选。” “还是夫人心细。”栎阳侯摸了摸胡子,很满意自己妻子的贤惠。 唐越却是被雷的外焦里嫩,他知道古代的长辈都有给儿子房里塞女人的习惯,可是他一个GAY,对女人硬不起来怎么办? 这个身体已经十六岁了,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结婚生娃了,万一真要让他娶个女人当老婆怎么办? 他可不想形婚啊,误人误己,而且听说这个时代民风挺开放的,他应该可以找到一个惺惺相惜的对象吧? 他眼珠子一转,略微伤感地说:“夫人如此为我着想,我心里感激,只是……我年幼时遇到过一得道高僧,他给我批命时说,我二十岁前不宜成亲,否则对家里人不利,轻则此生无所作为,重则克父克母、克妻克子。” 看电视剧里常这么忽悠人,应该能奏效吧? 果然,老夫人第一个站起来,紧张地问:“那是哪位得道高僧?可曾留下其他的话?” 唐越认真想了想,用手比划道:“是一位云游的高僧,他大概这么高,年近七旬,眉毛胡子都很长,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钵,一把金色的禅杖,慈眉善目的,除了说我不宜过早成亲外,还说我将来会遇上贵人,福分不浅。” 唐越庆幸这一屋子里都是古人,否则肯定有人会问:兄弟,你说的这个人确定不是法海? 大家听他说的这么详细,也就排除了说谎的可能性,老夫人信佛,对这种事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阿弥陀佛,听着像是慧海大师,看来越儿很有佛缘。”老夫人转了转手腕的佛珠,说:“你今年十六,离二十也只有四年,不着急,媳妇儿先慢慢物色,有合适的可以先定亲,总归是要成亲的。” 唐越暗暗松了口气,能拖一年是一年啊。 哪知道他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老夫人继续说:“不过,孩子可以先生,庶子而已,不碍事的。” 唐越目瞪口呆,欲哭无泪。 奶奶喂,未婚生子真的好吗? 第011章 这才是拼爹的年代啊 唐越被带到一座小院子前,当被告知这整座院子都属于他时,唐越陡然升起一股土豪的优越感来。 他在现代拼死拼活干了十几年才买了一套小别墅,来这一个多月什么都没干就得到了一座四合院,将来还可能继承爵位以及一大笔遗产,这才是拼爹的年代啊! 推门进去,唐越最先看到的是迎接他的四男四女,弯曲的脊背,低垂的脑袋,那是最谦卑的跪姿。 唐越觉得自己上辈子之所以短命就是因为被人跪过,有时候患者家属情绪过于激动,他拉都拉不住。 没想到一朝穿越了,还得继续变本加厉地折他的寿。 唐越干咳两声,“起来吧。”这四男四女应该就是霍夫人说的那几个人了。 等他们站起来,唐越的目光在四个侍女周身一扫,用他当年学人体解剖学时积累的眼光来看,果然是美女!即使穿着普通的布裙也难掩那凹凸有致的身材。 只是漂亮归漂亮,少了份气质,更像是被人牵着线的布偶。 唐越从容地从他们面前走过,进屋后先打量了一遍住宿环境,瞬间想到了一个词:低调的奢华。 屋里摆设很简单,一张雕花木床,一套圆桌椅,一扇大衣柜,临窗摆着一把木摇椅,全是实木家具,而且还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桌子上摆着一套可以放进博物馆的粗糙茶具,木摇椅上铺着一块完整的虎皮,床的两边立着两只仙鹤模样的铜灯座。 “郎君,奴先伺候您沐浴更衣可好?” 唐越重生后就没洗过舒服的热水澡了,当即点头,跟着那漂亮的侍女走去浴房。 浴房在西侧的屋子里,一个大木桶装着热水放在屏风后,唐越一只手刚搭在腰带上,就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他吓得大叫一声,转过身瞪着眼睛问:“你干嘛?” 那侍女同样吓了一跳,跪在地上惊慌地回答:“奴……只是想给郎君更衣。” 唐越连连摆手,转过脸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你们出去吧。” 这几个女人会不会太饥渴了些?刚进门就把外衣脱了,此时只穿着一层薄薄的纱衣,紧紧地贴合在身上,把凹凸有致的身材彰显的若影若现。 都脱成这样了,确定只是要帮他脱衣服而已? 他话说完,那四个女人身体都颤抖了,趴在小声呜咽着问:“郎君,可是不喜奴伺候?” 像她们这样的侍女,能得郎君喜爱收入房中便是一辈子的福气了,可若是郎君不喜欢,她们将会被随意发卖出去。 “不是,我只是不习惯,以后我洗……沐浴的时候不用你们伺候,都出去吧。” 侍女们大概也知道他的身世,见他目光清澈毫无欲望,只好咬咬牙退了出去。 唐越赶紧关上门,插上插销,这才敢脱衣服下水。 屋外,四个侍女规规矩矩地立在廊下,其中一个年级小的忍不住问:“三位姐姐,郎君是否厌恶我们?” “别乱说,夫人若问起来,只答郎君还不习惯人贴身伺候。” “喏。” 唐越美美地泡了个热水澡,然后换上新衣服,来来回回折腾了几遍,才总算摸清这衣服的穿法。 穿好后唐越都不想出门了,浅灰色的曲裾深衣,跟穿裙子似的,袖子宽到碍事,腰带勒的死紧,最重要的是……裤子没有裆!!啊! 唐越别别扭扭地扯了半天衣服,各种不习惯。 他对布料没有研究,不过侯府给他准备的衣服布料明显比他买的好几个档次,穿着柔软清凉,不会动不动就刮的皮肤疼。 将湿漉漉的长发扎起来,唐越一身清爽地走出去。 四个侍女忙围上来,深蹲行礼,小心翼翼地问:“郎君,奴替您绞发可好?” 唐越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对付这一头长发,他是真的没有一点经验,如果能剪掉就好了。 第012章 天妒英才 书房内,山将这一路发生的事细无巨细地告诉栎阳侯,包括在半路上唐越高烧不退,差点一命呜呼,以及在途中救了疑似王族子弟的事情,还提到了唐越会医术。 栎阳侯脑中浮现出儿子瘦弱的身影,一路长途跋涉,真是难为他了。 “王子昭昨日归来,据闻在临江一战中跌下马背,双腿尽废,一路由胡世子护送,而且这一路惊险无比,屡遭刺杀,想必你们半途遇上的就是他。” “当时确实有一位胡金鹏将军。”山大吃一惊,虽然猜到是王族子弟,但没想到是那位赫赫有名的王子昭。 “主家,这王子昭可是传闻中要被立为太子的那位?” “是啊……”栎阳侯叹了口气,“王子昭乃王后胡氏所出,能文能武,十四岁就立下战功,之前有传言,王子昭此次凯旋归来就会被立为太子,可惜如今成了废人,眼看到手的太子之位是保不住了。” 历朝历代都不可能让一个身有残疾的王子继位,王子昭这辈子算是毁了。 “奴观王子昭气度不凡,若是能继位,必是明君!” “本侯已经多年不曾见过他了,只记得他十岁时就敢说出‘民贵君轻’,就敢提枪纵马上战场,那时候,他人都还没有马背高。”栎阳侯想到此,忍不住遗憾地叹了口气。 天妒英才啊! 主仆俩一阵唏嘘,王后胡氏只育有一子,王子昭若是不能继承王位,其余的王子怕是要争破脑袋了。 “你刚才说越儿懂医?之前查到的消息中并未提到这点,可是有误?”栎阳侯这才把心思绕回儿子身上。 “奴去到边境,才知小郎君已经独自一人生活五年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身上常有伤痕,小郎君说,这叫久病成医。” 栎阳侯更加愧疚了,他能想象的到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过的是什么日子,“是本侯对不起他们母子,往后你就跟着越儿,定要护他周全!” 山大喜,忙跪下谢恩,这一路与唐越相处,他早喜欢上了这个心地善良脾气温和的小主子,他会给自己买衣裳,会给自己做饭,这样好的主子,真是打着灯笼也没处找。 “你伺候本侯多年,本侯今日赐你家姓,三代之内可选一人去除奴籍。” 山诧异地抬头,脸上因激动变得通红,然后磕头磕的砰砰响,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眼泪却止不住往外流。 “谢主家!奴一定会照顾好小郎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侍女将唐越的头发绞干梳好,并没有梳髻,时下男子为了彰显风度和狂傲,大多披发而行,尤其唐越还不到及冠的年纪,这样穿着广袖长袍,披着墨发,便多了几分风流之意。 唐越可不知道这些,一个大男人披散着头发跟鬼一样,怎么看怎么娘们,“怎么不扎起来?” “郎君要束发?” “不行吗?”难道这个时代的男人都喜欢这样?之前路上确实有见到几个披头散发的男人,他还以为是对方疯魔了。 侍女短暂的诧异过后忙应答:“可以的,奴这就帮您梳起来。” 侍女的手很巧,很快就把一头散发打理好了,唐越对着铜镜照了照,有点像现代的丸子头,发髻扎在头顶上,还系了布带子,很精神。 “手艺不错。”唐越大方地夸赞一句。 侍女终于驱除了内心的阴霾,露出喜悦的笑容,“郎君喜欢就好。” 她迫不及待地想去和姐妹们分享这个消息:她们的郎君非但不难伺候还很温柔呢。 第013章 说好的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呢? 有人来传膳,唐越也不纠结衣服和头发了,侯府之家,美食美酒肯定大大的有,他要好好慰劳一下自己的胃,这一路受苦了。 “越儿,快来,就等你了。”栎阳侯心情不错,跪坐在主位上朝唐越招手,他看着焕然一新的儿子,抚须大笑:“很精神!我儿风度翩翩,把这邺城的大多数名流士子都比下去了。” 唐越这才知道自己在城门外没认出来的两个字是啥,他谦虚地笑笑,“阿父过奖了。” 他腹诽:你真的不是在夸自己么?就这么一张平凡的脸,也敢夸海口,说出去会被人笑的。 “来,坐到祖母这边来。”老夫人对他这唯一的孙子还是很和蔼的,脸上笑纹很深,看得出是真的高兴。 唐越不想去深究这些人对他有几分真意,现在他吃着侯府的,穿着侯府的,还做不到给侯府传宗接代,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栎阳侯府吃亏了。 唐越坐到老夫人下首,对面是七个漂亮妹妹一字排开,跟七仙女似的,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才三岁,一个个都坐的笔直端正,表现出了良好的礼仪教育。 真奇怪,栎阳侯连生七个女儿竟然没有一个长的像他,全都继承了生母的好相貌,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多少德。 这时代还没有太深的男女大防,女子出门上街也不受限制,看上哪个男子也可以主动追求,寡妇再嫁也不是稀奇事,所以吃饭也不用在中间架个屏风。 对面的唐雅一枚白眼甩过来,唐越冲她微微一笑,十几岁的小姑娘,有点任性太正常了,面对突然冒出来的兄长,能心平气和才怪。 唐雅轻轻地哼一声,扭过头不去看唐越。 唐越冲其他几位妹妹也温和地笑笑,看着她们脸蛋发红的可爱模样,感觉心都要化了。 唐越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从他意识到自己的性向问题后,就知道这辈子也不可能有孩子了,年轻的时候还觉得有没有孩子无所谓,随着年纪增长,却越发喜欢小孩。 这辈子凭白多了七个漂亮妹妹,唐越决定,要将她们一个个守护好,也算是对原主和这个家庭的回报吧。 唐越才跪坐了几分钟就觉得膝盖疼,他一个现代人,实在不习惯这种跪坐的方式,他面上维持着微笑,小幅度地挪动双腿。 “传膳吧,越儿肯定饿了。”侯夫人慈爱地看过来,吩咐人上菜。 每上一道菜,唐越的表情就僵一分,说好的山珍海味呢?说好的美味佳肴呢?说好的传统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呢? 他面前的小炕桌摆的满满当当的,一碗略微发黄的米饭,一碗蔬菜汤,其余全是肉!还特么全是烤肉! 苍天啊,能给他换点其他食物么?他宁愿面前摆着的是一盘白切肉,来点蘸料就行。 见他一直不动手,瞪着餐桌,栎阳侯只当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食物,被震住了,心下微微泛酸,“快吃吧,不够再上。” 唐越回过神来,无语地想:这么一大桌的饭菜,如果还不够吃,他可以与猪媲美了。 端起饭碗开吃,米饭有点硬不过嚼起来很香,汤很淡应该没加盐,每一盘肉尝一块,唐越也只能吃出鸡肉和猪肉的味道,其他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不过味道还行,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惨不忍睹。 主位上的三人一直都关注着唐越,见他吃饭不急不慢,虽然有些礼仪不到位,但却显出几分优雅来,不像个没见识的乡下小子。 老夫人悄悄松了口气,虽然子嗣传承很重要,但如果孙子太挫,她也不好意思带出去啊。 栎阳侯朦朦胧胧地想起了那个曾经深爱的女子,仿佛还记得那双质朴纯净的眼睛,以及那段平静美好的日子。 侯夫人就没那么好的心情了,原以为是个懦弱无能的野小子,可以任由她捏圆搓扁,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好欺负啊! 第014章 被萌的一脸血 唐越吃了两碗米饭才放下筷子,立即有侍女端着漱口水和布巾过来,唐越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做了,倒也没丢人。 他扫视一圈,发现只有年纪最小的妹妹还在吃,粗短的小手握着一把小木勺,正努力地将饭菜填进嘴里,肥嘟嘟的小脸一鼓一鼓地动着,吃的格外认真。 似乎是吃到了不喜欢吃的菜,她眉头皱了皱,嘴巴一瘪,在唐越以为她会哭出来的时候突然偷偷地吐出一块青菜梗,藏在宽大的衣袖里,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吃。 “……”唐越恨不得自戳双目,这年代的姑娘都这么早慧么?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被萌的一脸血”! 他扫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人将目光放在那小不点身上,就算眼角扫过也当没看到。 唐越莫名的想笑,觉得这家子挺有意思的,可能因为是武将,所以规矩没有他想的那么严。 一顿饭吃的很和谐,唐越对目前的状态也比较满意,除了该改进的食谱和该防备的继母,其余都好。 吃完饭天也黑了,唐越的生物钟大概还追随着原主,竟然开始犯困了。 大家也知道他赶了几个月的长途,能活着回来已经是皆大欢喜,便放他去睡觉。 霍夫人更是体贴地让人去给唐越的四个侍女传话,让她们今夜安分点,别由着唐越胡来,这小身子板不好好养养很容易精尽人亡的。 还好唐越不知道这件事,否则一定要冲到她面前,哀求:“后母大人,麻烦您以后别盯着本公子的下半身行么?” 唐越这一觉睡的昏天暗地,雕花木床虽然有些硬,但铺了厚厚的棉絮,夜里风凉,他裹着一层薄毯刚刚好,连窗外的蟋蟀声也成了催眠曲。 早上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铺满了一屋子,照着半张床,唐越翻个身,才缓缓睁开眼睛,一时间没想起自己这是在哪。 直到房门被敲响,熟悉的女声传进来,“郎君可醒了?奴进来伺候可好?”唐越才理智回笼。 他能说不么?唐越用毯子裹着脑袋摇摇头,他真的对女人没性趣啊!一听到女人的声音,他连早晨的生理反应都消散了。 起床穿好衣服,唐越才喊了声:“进来吧。” 有人伺候总是有好处的,至少洗脸水不用自己去端,头发不用自己梳,还有人把早餐端到他面前。 只是,能别一大早就给他吃油乎乎的烤肉么? “有粥么?”唐越忍不住问。 “郎君喜欢喝粥?咱们侯府不缺粮食,平日里都是吃干饭的,您放心吃吧。”侍女想岔了,以为唐越还没从以前的苦日子里醒过神来。 既然不缺粮食,那他就不客气了,唐越把饭碗推开,笑着说:“我习惯了早上喝粥,以后早餐就不用准备这么丰盛了,一碗粥,一盘蔬菜就好。” 侍女睁着一双惊讶的大眼睛再三确认过,才说:“那奴去问问。” 唐越现在可是侯府的宝贝疙瘩,他的要求底下人自然会照办,何况只是一碗粥一盘蔬菜的事,简单的很。 厨房很快就把刚做好的食物送来了,唐越喝着熬的浓稠的粥就着开水烫熟的青菜,心想:这味道还是不行啊,离他的标准差太远了,粥就算了,青菜只加了盐,连油都没有,吃着一嘴的野草味。 看来他的首要任务是解决吃这件人生大事。 他早饭还没吃完,下人们就偷偷流传开了,说这位小郎君过惯了苦日子,竟然享受不得这荣华富贵。 翻译成现代的话就是:这个土包子,有山珍海味不懂得吃,偏要吃糠咽菜!作死哦! 第015章 阿兄笑得好温柔啊 唐越吃完早饭,打算在家里逛逛,毕竟是以后要住的地方,总不能连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本来是想让那四个护卫带自己逛的,不过刚出门就看到山大爷跪在他房门口,他眨眨眼问:“你这是怎么了?” 好端端地跪在他门口当门神吗? 山扬起笑脸,略带兴奋地说:“郎君,以后奴就专门伺候您了,您有何吩咐?” 唐越听完也高兴了,毕竟相处了这么久,他还是挺喜欢这位老大爷的,忠心不二又深藏不漏,以后出门就不用担心遇歹徒了。 山在这府里呆了几十年,闭着眼睛都能在这府里走一圈,有他在,唐越也不用其他人跟着,两个人瞎逛起来。 “郎君,以后奴就有正经的名字了。” “叫什么?” “唐山。” “……”唐越嘴角一抽,呵呵一笑:“那恭喜啊。”难道山大爷以前不是叫唐山么?他一直以为家奴都是冠着家族的姓氏的。 山以为他不懂,便解释给他听,唐越这才明白,所有的奴隶都是没有姓的,除非主家给他们赐姓,否则他们一辈子只有名没有姓。 比奴隶好一些的是家仆,他们是平民出身,因为活不下去才卖苦力,虽然他们的生死同样掌握在雇主手里,但将来是有希望恢复自由身的。 说白了,就是合同工,用自己的青春赚养老钱,等十年二十年约满后放出去,他们就自由了。 唐越知道,在这个经济不发达的年代,大部分人的目标只是吃饱穿暖而已,可这个看似简单的目标却很难实现。 栎阳侯府占地面积很大,但没怎么规划,院子与院子之间要么种着树要么是草地,看得出来是个不懂风雅的武夫住的地方。 “往这扇门进去便是后院,是姬妾们住的地方,平日里她们是不能出门的。” 这个唐越懂,在这个以男人为尊的年代,一个成功的男人可以占有无数女人,而除了正妻和有名分的妾,其他女人是没有社会地位的,只是作为男人的附属品存在。 唐越暗搓搓地想:换成他是栎阳侯,当年也会抛妻弃子回老家,哪个正常男人愿意为了一棵小树苗放弃一片森林啊? “往这边,过了桥是几位小娘子住的地方,郎君可要去看看?” 唐越恍惚了一下才明白小娘子说的是那七仙女妹妹,于是点头:“走,去认认门也好。” 姑娘们住的院子总是出奇的干净,满院子花花草草看着也很喜人,屋子里有琴声传来,伴随着几声娇语。 大户人家的姑娘大概从小都要学琴棋书画的吧?唐越想:难怪一个个教养那么好。 唐主任显然忘了,他一进门就被“教养好”的大妹妹嫌弃了。 而且这个时代的姑娘其实并不注重学琴棋书画,她们大多数是不识字的,只学些简单的算术便于管家,更多的是学歌舞和乐器,用来取悦未来的丈夫。 栎阳侯府的七仙女倒是学的比较杂,她们五岁开始学识字,六岁便依各人的爱好着重学一门技艺,而每天的这个时辰,她们要统一学礼仪教养。 “你来做什么?”大妹妹果然一如既往的彪悍,叉着腰怒视着唐越。 唐越还没开口说话,屋里就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阿雅,不可无礼,言行要淑女。” 唐雅愤愤地放下手,皮笑肉不笑地问:“兄长来此处有何贵干?” 唐越被她这两种画风秒了一下,文绉绉地回答:“路过此地,来看看各位妹妹。” 他话音刚落,就见窗台上冒出几颗小脑袋,一个个正睁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 他举起手摆出个最经典的笑脸,“嗨!妹妹们好啊!” 几个小萝莉同时笑出声,齐声说:“阿兄好!” “阿兄,你昨日送的糖食很好吃,还有么?”唐越仔细回想,记得是排行第二的妹妹,也是个嫡出的千金小姐。 唐雅见妹妹胳膊肘往外拐,训道:“阿宛,那些廉价的东西家里又不是买不起,你想吃让人去买就好了。” 唐宛羞涩地笑笑,并未回话,其实大家都知道,她看重的只是那份心意而已。 唐越瞬间就喜欢上了这位二妹妹,“你喜欢下次再给你买,不过糖食不能多吃,会蛀牙的!” 这个时代没有牙膏牙刷,有条件的就用盐水漱口,没条件的大概只能用清水漱口了,唐越还是自己用猪毛做了一把简易的牙刷,沾着细盐刷牙。 唐宛大概不太懂蛀牙的意思,但也知道是对牙齿不好,便乖巧地点头:“那我每日食两颗……不,一颗就好!” “我也要……”稚嫩的声音齐声传来。 唐越开怀大笑,来到陌生世界后的不安瞬间就被治愈了,真是一群可爱的小天使。 “好,一言为定!” 几个妹妹同时想:阿兄笑得好温柔啊,比阿父可亲多了。 第016章 装白莲花谁不会? 唐越将府里的路记了个大概,应该不会发生在自己家里迷路的囧事。 中饭也是在自己屋里吃的,他问了才知道,这侯府只有晚饭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用的,早饭和中饭都各自在自己屋里吃,侍女会准时去大厨房领饭。 唐越对饭菜已经不抱希望了,囫囵地吃了一餐,决定问问能不能在自己院里设个小厨房。 侯府的管家听了他的要求,小心翼翼地问:“郎君可是觉得大厨房的饭菜不合胃口?” 唐越当然不能说是,“不是,只是想着我那院子离大厨房那么远,刮风下雨的还要大老远去大厨房提饭不方便,而且等饭菜到了也都凉了。” 管家悄悄松了口气,“是属下考虑不周,这事儿归夫人管,属下帮您问问。” “那麻烦了。” 唐越对他自称属下很好奇,他还以为这管家也是家奴呢,他问了山,才知道这管家曾经是栎阳侯的贴身侍卫,后来战事停了,他一个人无家可归便被栎阳侯带到府里当了管家。 侯夫人听完管家的汇报气得牙痒痒的,这小子刚进门就想要小厨房,想当年她只有怀孕时才有这种待遇,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侯夫人当时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在当天晚饭后,她随口提了一句:“侯爷,今日越儿说想在他院子里设个小厨房,妾身觉得这样也好,他想吃什么可以让小厨房做什么,您觉得呢?” 栎阳侯当然不觉得好,这家里连老夫人的院子里都没有设小厨房,凭什么给儿子单独弄一个啊? 不过儿子刚进家门,他正是愧疚万分想补偿的时候,于是也没有一口否决。 唐越一听侯夫人这话就知道有陷阱,忙站起身将之前那理由重复了一遍,重点表明了一下不是大厨房的饭菜不好吃,也不是自己想开小灶,而是觉得那样太麻烦了。 “如果太麻烦就算了,我想着如果院里有个小厨房,吃多少做多少,不会浪费粮食,大厨房的饭菜太丰盛了。” 侯夫人捂着嘴笑了,“你这孩子,咱们侯府贵族之家,饭菜自然不能太寒碜,说出去别人会以为我这主母亏待你呢。” 唐越暗道:这女人说话真有水平,难怪没生出儿子还能得个贤惠的名声。 不过装白莲花谁不会? 唐越半低着头,眼角下垂四十五度,“您说的是,我还想有空可以给家人做点拿手的吃食,让大家尝尝家乡的独特风味,也不枉大家待我这么好。” 老夫人和栎阳侯都有些感动,觉得这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至于唐越说的吃食,他们可不抱任何希望,乡下地方,能有什么独特风味? 侯夫人却眉心微蹙,不太赞同地说:“越儿孝心可嘉,可你毕竟是男儿,这君子远庖厨,这话莫再提了。” “自从生母去世后,我都是自己做饭吃。”当时可没条件让他当君子,不自己做难道等着饿死? 唐越一句话道尽了原主的辛酸。 栎阳侯大手一挥,下了决定:“小厨房还是设起来,也不用你自己做什么,让侍女们将饭菜提回去后热一热,也免得吃凉食。” 侯夫人还想说话,就被栎阳侯抢了先:“其他院子也一样,儿女们都在长身体的阶段,夜里想吃个热食也方便些。” 唐越目的达到,自然不介意栎阳侯一视同仁的做法,而且他发现大家都挺高兴,看来也不是他一个人对大厨房有意见啊。 说实话,这个大老粗对子女还挺有父爱的。 第017章 以后偷偷在家熬骨头汤喝吧 第二天,唐越还没起床就已经有家奴扛着材料来埋灶了,这年代的灶台都很简单,用泥土堆起一个长方体的灶体,灶口呈方形,方便加柴,灶尾微微上翘形成一个出烟口,灶面上留了三个孔,可以放三口锅。 唐越想了想,让他们在灶尾加一根空心的竹子,把烟通到屋外,免得把屋子熏的黑乎乎的。 大家都觉得这个设计好,于是其他院子也纷纷效仿,连大厨房也不例外,只是把竹子换成了铜管。 有了灶,唐越的心思就活泛开了,可是研究了半天也不知道该给自己做什么好吃的,这个时代没有炒锅,炒菜暂时实现不了,炖汤倒是可以,还有就是可以蒸些点心,可惜南方没有面粉,很多点心也做不了。 唐越把食谱想了一遍,最后决定炖个汤再加两道点心,第一天,先试试手。 这样他院子里的四个侍女也可以加点活干,免得她们一天到晚想着怎么爬上自己的床。 当天晚餐的时候,每个人的餐桌上都多了一碗炖的奶白色的大骨头汤,还有两盘大家没见过的点心。 “这是什么?”老夫人牙口不好,捡了一块白色的米糕吃了一口,眼睛顿时就亮了,“这是哪个厨子做的,该赏!” 米糕软糯,香甜香甜的,深得女士们的喜爱。 唐越当仁不让地站起来,做了个揖,“谢祖母赏!”说完还俏皮地冲老夫人眨眨眼睛。 “哎哟,这是乖孙儿做的?”这会儿,可没人关注什么君子远庖厨的事情。 “点子是孙儿出的,不过动手的是母亲给的侍女,没想到她们年纪不大,倒是有一手好厨艺。” “哈哈……听听这话,说得你年纪很大似的,明明年纪也差不多。”栎阳侯开怀大笑,后悔没有早几年把这儿子接回来,真是太孝顺了。 侯夫人嘴巴都笑酸了,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这桌上的两盘点心做的真好吃,就连外头卖的也比不上,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本事。 “祖母,这汤也好喝,好香啊,比平日里的蔬菜汤好喝多了。”年纪最小的唐芸舔了舔嘴唇,兴奋地叫起来。 “果真?”老夫人尝了一口,果然香味浓郁,而且奶白色的汤看着就很有食欲,她问唐越:“越儿,这也是你想出来的?用什么食材熬制的?” 唐越点点头,“是用猪大骨熬了大半天熬出来的,我知道家里平日都把骨头扔了,其实这骨头汤才是好东西,多喝对身体有好处的。” 一听是骨头熬出来的汤,侯夫人就嫌弃地推开了,“越儿,这骨头连贫民都不食的,你怎么能用来熬汤?” 唐越扬起下巴得意地说:“那是因为没人知道它这么熬好喝啊!如果我不说,你们知道是骨头熬的吗?医学上说,以形补形,多喝大骨汤可以增强骨质的。” 他问老夫人,“祖母,您是不是站久了或坐久了便会腰背酸痛?是不是夜里脚凉了还会痉挛?” 老夫人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不过年纪大了,这些毛病是免不了的。” “是免不了,不过可以改善,您每天让人熬一碗骨头汤喝,喝一段时间看看效果。” 他说的自信,老夫人便上心了,反正喝了也没坏处,不如试试。 搞定了老夫人,侯夫人自然就没话说了,栎阳侯喝了一碗还不够,让人再去盛了一碗,决定以后在家偷偷熬骨头汤喝,不说出去就是了。 吃完晚饭,唐越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吃饱喝足,人的其他欲念就冒出来了。 唐越不可能一辈子窝在栎阳侯府当个混吃等死的公子哥,他的事业总要一点一点地做起来。 这个时代的医学落后,虽然中医博大精深,但那是几千年慢慢积累下来的。 唐越对中医了解不多,大学时选修过中医的课程,认得一些基本的草药,懂得一些小方子,仅此而已。 是要重新学中医还是想办法把外科医术带过来,这个问题困扰着唐越。 学中医他有底子,学起来应该也挺快,只是手里少了手术刀,让唐越很不习惯。 唐越下意识地捡了根树枝在指尖转动,满脑子都是中医西医,等他回过神来,才意识到手指的灵活度远远不如从前。 这双手没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指节僵硬,要想握手术刀,还得花点时间适应啊。 思来想去,唐越还是决定做上辈子熟悉的,他当初选外科,也是因为自己喜欢,没道理换了一个时空,他就要放弃自己这个爱好。 唐越去小厨房找了几块烧过的木炭,又在衣柜里找了一件全白的中衣铺在桌子上,将自己常用的几样手术工具画下来,准备明天让人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这个时代想有不锈钢是不可能了,不过还好已经有铁了,虽然铁器易生锈,但只要保养的好,工具也能用很长一段时间。 这一夜,唐越睡的很不安稳,梦境中反反复复地出现两个世界的景象,一会儿梦到他还在医院里给病人做手术,一会儿梦到他拿着生锈的手术刀割开了一个人的皮肤,视角一转,他还看到那人的脸,竟然是他在破庙遇到的少年。 早上醒来的时候,唐越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在哪,习惯性地将手朝枕头边上摸去,想拿手机,结果自然是摸了个空,而且手下的触感也不是他以前睡的蚕丝被单,而是粗糙的竹席。 他坐起身,扒了下头发,等完全清醒了才下床洗漱。 早饭是米糕配豆浆,唐越看到豆浆就想到了油条,决定明天早上试试能不能做出来,这个时代的吃食太单一了,有条件,唐越还是想尽量满足自己的胃。 第018章 万一路上遇到登徒子怎么办? 吃过早饭,唐越便带着自己的图去找管家,问他能不能找到人做这些东西。 管家几乎是用震惊的目光看着手中的图,这一样样的东西他都没见过,也不知道小郎君是从哪见到的。 而且唐越画图的手法与这个时代完全不同,他甚至标注了各种工具的长度,厚度,弯度,好在他知道简单的单位换算,否则给一堆古人看几厘米,几毫米,能把他们看疯! “怎么样?能做出来吗?”唐越紧张地问,这些可都是他赖以生存的根本啊,一定要做出来才行。 “属下未曾见过这些东西,不过看样子挺简单的,属下找铁匠问问,只是做出来的东西未必有这么精细。” 唐越画出来的工具很多,手术刀、剪刀、镊子、钳子、缝针,有大号小号,也有不同品种,他把衣服的线拆了,画满一整块布。 听了管家的话,唐越觉得很有希望,嘴角露出一道开心的弧度,“那就拜托了。” 谁都喜欢有礼貌的孩子,管家自然也不例外,作为栎阳侯府未来的主子,唐越能对下人这么客气,当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郎君静候佳音即可。”管家开始在心里筛选家里哪个铁匠工艺最好,如果不行就去其他地方找,总能打造出来的。 唐越解决了一件大事,心情飞跃,正好有人递了帖子上门,邀请唐雅去玩,他便自告奋勇地送她出门。 来邺城后他还没出过门呢,正好借此机会出门看看,要想完全融入这个社会,总不能太脱节。 他知道在大家眼里,他的言行举止都很奇怪,好在他是在北越的乡下长大的,否则真解释不过去。 换了一套蓝色的衣服,又把头发重新梳了下,唐越觉得自己这副样子穿回现代肯定可以直接去演古装戏,多有世家公子的范儿啊! 美女出门总是很磨蹭的,唐越在门口等了小半个小时才看到唐雅和唐宛牵着手走出来,看到他时美目一瞪,问:“你为何在此?” 唐越目露欣赏之色,唐雅今天穿了件大红色的曲裾长裙,衬得她娇艳无比,而且她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张扬,与大红色相得益彰,令人眼前一亮。 一旁的唐宛五官还未长开,穿着一条水红色的裙子,像朵未开放的桃花,娇俏可人。 唐越做了个完美的“请”的动作,笑着回答:“自然是来做护花使者的,两位妹妹貌美如花,万一路上遇到登徒子怎么办?” 唐雅上下扫了他一眼,有些惊讶,“你要送我们去?”这邺城上下的世家中,还从未听说哪家的兄长会亲自送妹妹出门赴约的。 唐雅顿时觉得这个兄长顺眼多了,虽然他的身份有点拿不出手,但毕竟是未来的家主,带他出去认识些人也好。 趁着自己还未出嫁,总要为这个家做点什么。 唐越完全不知道自家妹妹心里想什么,回答说:“当然啊,兄长照顾妹妹,天经地义的!” 唐越扶着两人上车,自己本来打算坐在车夫旁边,结果被唐雅扯进了车厢里,还收了一枚白眼。 唐越摸了下鼻子,安安分分地在两人对面坐好,透过纱布窗帘看着沿途的景色。 不知过了多久,唐雅突然说:“今日设宴的乃是慧珠郡主,不仅请了女客,还请了男客,到时候我会向大家介绍你,你可别给侯府丢人。” 这回轮到唐越惊讶了,不过很快就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唐雅的脸颊,宠溺地说:“知道了,不会给阿雅丢脸的。” 脸真嫩!唐越觉得自己就像个登徒子。 “你……”唐氏姐妹呆愣愣地看着唐越,唐雅的脸蛋也悄然地红了,恼羞成怒地瞪了唐越好几眼。 唐宛“噗嗤”一声笑了,觉得这个兄长越看越有意思,以前她们出门总要被人笑话家里阴盛阳衰,从今往后,自己也是有兄长护着的人了,这种感觉还不错。 第019章 你也别难过,长成这样不是你的错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了半天才停下来,唐越先跳下马车,望了一眼那朱红色的大门,比栎阳侯府的还气派,门匾上的字一如既往的不认识。 将两位妹妹扶下来,唐越问:“要不,我还是不进去了吧?”可以想象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一定会被当猴子围观的。 唐雅恶狠狠地瞪着他,“你敢?”说完扯着他的袖子把人往里拽。 唐越无奈,“好好,我去就是了,别拽……注意形象!” 刚进门,就听一名女子发出一声惊呼:“唐氏阿雅,你拽的是哪家的郎君?你不是已经与衡国公世子定亲了么?怎么还敢公然与其他郎君拉拉扯扯?” “干卿何事?”唐雅的脾气绝对不算温和,被人误会也不解释,而是直接凶了回去。 唐越一看就知道这两姑娘不对付,本着亲疏原则,立即朝那姑娘做了个揖,“让小娘子见笑了,阿雅性情豪放,不拘小节惯了,我是她兄长。” 在这个时代,人们欣赏的便是豪迈与随性,过于扭捏的人是会被人看不起的,所以唐越看似替妹妹道歉,实则夸了她一番。 “胡说,栎阳侯府什么时候有小郎君了?”那姑娘平日里估计没少拿这事笑话唐雅,倨傲地说:“你到底是谁报上名来!衡国公世子今日也来了,小心被他看到哦。” “在下唐越,确实是阿雅的亲兄长,小娘子不知道也正常,在下刚回到家里。”唐越说完就被唐雅拽走了,听着她念念叨叨地教训:“你跟那贱人解释什么?不过是占着有个姨母在宫里受宠,就敢如此放肆,什么东西!” 唐越觉得这妹妹的性子迟早得吃亏,也太不懂得掩饰了,一点都没遗传到她母亲的优点,以后怎么混内宅啊? “刚才那么多人在场,我也不仅仅是说给她听的。”恐怕不用多久,栎阳侯多了个儿子的消息就传开了。 唐雅想想也有道理,通过别人口口相传,他们唐家有后的消息便很快会被全邺城的贵族知道了,她今天带唐越来不正是这个目的么? “我先带你去见慧珠郡主,你……”唐雅欲言欲止,眉头微蹙,像是遇到了难事。 唐越推着她往前走,一只手还牵过唐宛,“赶紧走吧,让主人家等不太好。” 唐雅翻了个白眼,给他简单介绍了一下,“慧珠郡主是长公主的嫡女,一生下来就被封了郡主,身份高贵,今年方三十,郡主的夫婿曾经是名动一时的才子,可惜英年早逝,膝下有一子,今年十二岁,你记住,千万别在郡主面前提起她的亡夫,也别在她面前露出这种难看的笑,更别一直盯着她看,你肯定不想给一个十二岁的小鬼做继父吧?” 唐越连连摇头,想说他对女人压根没兴趣,看上她的可能性比看上她儿子还低。 当然,他也不可能对一个十二岁的小鬼有性趣。 唐越提取了几点有用信息:一是这位郡主身份高贵,不好惹,二是这位郡主是寡妇,可能有好色的毛病,三是如果被郡主看上了,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唐越闷笑了几声,指着自己的脸问:“你确定郡主喜欢我这型的?” 这些日子足够他了解当下的流行趋势了,这年头的男人越中性化越吃香,越白越招人爱,街上随处可见油头粉面的男人。 唐雅想想曾经碰见的几个郡主的面首,确实和兄长不一样,于是安慰道:“你也别难过,长成这样不是你的错。” 唐越嘴角抽了抽,心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难过了?如果是长成那些不男不女的模样,他才真要难过。 穿过一个大花园,唐越才见到了这里的女主人,第一眼,他便觉得唐雅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如果他真是个性向正常的男人,绝对要拜倒在这位郡主的石榴裙下。 三十岁的女人,在这个年代算是中年了,可是这位郡主却保养的很好,肌肤白嫩,和一旁的小女孩站在一起也不显老,最重要的是,她有着小女孩身上没有的成熟和妩媚。 唐雅掐了他一把,带着他给郡主行礼。 “咦,阿雅,这位小郎是……?” “他是阿雅的长兄,唐越,常年云游在外,前几日刚归来,阿雅想着郡主还未见过家兄,便带来他给您见见。” “哦?快让本郡主好好瞧瞧……” 唐越被人围观不是第一回了,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在大家看完后还问了一句:“郡主可瞧好了?” “哈哈……阿雅,你兄长真有意思。”慧珠郡主年纪比唐越大一轮,说话时却没有摆长辈的谱,再看这里的莺莺燕燕,全是二十岁以下的,足以可见这位郡主的爱好了。 “郡主海涵,兄长他还不太懂礼仪。” “怎么会,本郡主看着就很好,他目光清澈,五官端正,不卑不亢,有世族大家之风。” 这句话拆开来的意思就是:唐越没有被自己的美色所迷,所以目光清澈;长相一般,只能用端正来形容,敢说刚才那句话说明他胆子不小,综合分勉强及格。 唐越欣然接受,“多谢郡主夸奖,您眉若远山,目眸如画,鼻若琼瑶,肌肤如雪,有沉鱼落雁之姿。” 唐越知道,夸一个女人没有比夸她漂亮更好的词了,古今中外,皆是如此。 慧珠郡主笑得格外灿烂,“唐小郎,本郡主喜欢你的直接,以后要多来郡主府坐坐。” “求之不得。”唐越又做了个揖,歉然地说:“今日来的匆忙,未备好礼,下次一定补上。” 慧珠郡主自然是不稀罕他的礼物的,不过还是开心地谢过他,然后让自己的贴身侍婢带他去另一边的园子。 兄妹三人暂时告别,唐越离开前还特意嘱咐唐雅要带好妹妹,等宴会散了会过来接她们回家。 第020章 如假包换,亲生的 唐越一离开,在场的小娘子们纷纷打趣:“阿雅,你要带好妹妹,别让她乱跑。” “阿雅,你要和娘子们好好相处,不可乱发脾气。” “阿雅,乖乖在这儿等我回来,再一起回家。” “哈哈……”所有姑娘都笑作一团,连慧珠郡主也笑得前俯后仰,连连道:“真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唐氏姐妹脸都红了,却没有生气,两人心里同时想:有个兄长的感觉真的很不错啊。 唐越被带到一个建在水上的院子,四周种着柳树,清风徐徐,驱散了夏日的炎热,舒服的人都不想动了。 “别打别打……啊……别打脸……”一阵求饶声从水榭里传来,唐越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一旁带他来的侍女已经急匆匆地跑进去了。 唐越好奇地跟进去,就见人群围着的地方,一个小男孩正坐在一个青年身上,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求饶声就是从挨揍的那位嘴里发出来的。 “哎哟……小郡王,别打了……” “小郎,小郎……这是怎么了?怎么打起来了?”侍女上前抱住那小男孩的腰,想将人抱起来,不过却被对方一手推开。 周围的人都睁着眼睛看戏,没有人上前帮忙,甚至有个胖子在这样的环境下竟然还能和女人调情。 唐越不免多看了那胖子一眼,年纪不大,胖的像个白面馒头,一只手伸进那女人的裙子里乱摸,引得那姑娘娇喘呻吟,软到在胖子怀里。 草!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世风日下! 唐越把视线收回来,继续围观这边的战况,那小男孩推开侍女后继续把身下的人当沙包,凶残指数五颗星。 “小郎,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郡主会生气的!”侍女无法,只好把女主人搬出来。 不过对方显然不在意,拳头停都没停一下,继续打在人形沙包上。 唐越看着如小蛮牛一样的小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样打是没用的,应该往下三寸,集中打一处,不出十拳,对方就死翘翘了。” 揍人的和挨揍的同时抬头,共同发出一个“你谁啊?”的信号。 唐越继续说:“你年纪小,力气小,拳头砸在他身上痛的却是你,你是跟他有仇呢还是跟自己的拳头有仇?” 小男孩的目光阴狠的像只猛兽,他的视线落在唐越说的位置,似乎正思考着要不要下手。 被他压在身下打的青年浑身一寒,忙推开他跳起来,“不打了不打了……” 唐越就知道会这样,这青年挨揍却不还手,要么是不敢要么是不想,不过那都是在不危及生命安全的前提下,一旦有生命危险,谁也不会躺着等死。 那侍女也趁机将小男孩抱住,不顾他的挣扎将人往外拖,“小郎,郡主找你呢,快跟奴过去吧。” 他们一走,观众立即爆笑出声,“哈哈……赵三郎,被打的痛快么?看你那五彩缤纷的脸,可以不用抹粉了!” “人家赵三郎是甘之如饴,每日都来挨一顿揍,说不定小郡王揍着揍着就同意他娶郡主了呢?” “哈哈……” 唐越这才大概明白事由,原来是美人惹的祸,真应了那个词:色令智昏。 观众们笑够了才放过赵三郎,站在唐越旁边的一个青年笑着问:“你是谁?……以前没见过啊。” 众人目光扫过来,发现是刚才出声指点的那位,眼中多了几分兴趣。 “在下唐越,出自栎阳侯府。”唐越简单地自我介绍,本来这工作应该让那带路的侍女做,可惜她早跑了,他只能自力更生。 “栎阳侯?” “姓唐?” “难道是……唐家的旁支?” “也可能是侯爷刚收的义子,生不出儿子总要想办法过继一个。” 眼见他们脑洞越开越大,唐越不得不提醒道:“栎阳侯正是家父。” “家父?” “亲的?” “假的吧?” “是亲生的,你们好好看看我这张脸。”唐越指着自己百分百符合遗传学的脸蛋说:“如假包换,亲生的。” “栎阳侯什么时候有个这么大的郎君了?”赵三郎揉着青肿的脸颊走过来,围着唐越绕了三圈,问:“私生子还是妾生子?” 这话问的相当无礼,唐越知道他这是记仇,不卑不亢地回答:“这个问题赵三郎可以去问家父,恕在下无法回答。” “嘁,你不说我们也猜得到,莫名其妙多出个儿子,还是亲生的,肯定不会是侯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 唐越不想把话题一直围绕着这个问题转,好奇地问赵三郎:“他们说你每天都来挨一回揍?” 赵三郎脸色一变,瞪着他,“多管闲事!” 唐越心道:兄弟,原来你是抖M啊,真看不出来! 他一把揽住赵三郎的肩膀,将人带到一旁,“要不要我教你个办法?” 赵三郎正要发火,一听这话火气嗤嗤嗤的全灭了,状似不在意地问:“你能有什么办法?” “对付叛逆期的小孩子光靠挨揍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今日时机不对,咱们改日细聊。”先建立个长期友谊再说。 赵三郎正要追问,旁边已经有人起哄了,“喂,你们二人嘀嘀咕咕什么呢?” “赵三郎,你今日被揍出熊性啦?竟然与一个丑男勾肩搭背,你不是宣称不是美男不结交的吗?” 丑男?唐越惊讶地眨眨眼,这说的是自己?不至于吧?他虽然说长的平凡点,怎么也跟丑字搭不上边吧? 他觉得有必要为自己的长相负责,瞅着那说话的青年说:“看兄台的长相,想必也不是赵三郎的朋友吧?” “……”众人愣了会才明白这句话的潜台词。 “哈哈……这小子,胆子可真大,竟然敢讽刺咱们邺城的四美男之一。” 唐越吓尿了,四美男之一?就这娘炮?草!审美观扭曲成这样的时代他要怎么混?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生动了,众人笑得更加欢快,“快看啊,这丑小子竟然嫌弃公子衡,哈哈……” 赵三郎看看唐越,再看看徐子衡,莫名地觉得这个少年顺眼多了。 他拍拍唐越的肩膀,“果然英雄所见略同!我赵三一直就说徐子衡哪配与我平起平坐,世人有眼无珠也!” 徐子衡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挑起时确实有一股别样的风情,只是他的气质太娘了,不是唐越喜欢的类型。 倒是这个赵三郎长的不错,长相英俊,还很专情,可惜是个直男。 “听说衡国公世子也来了,不知是哪位?”唐越扫了一圈,除了刚才知道名字的两人,猜测着哪个才是他未来妹夫。 不管是哪个,看长相都不错的样子,看来他老爹的眼光还行。 哪知道他下完这个定论,众人便用一种同情怜悯的目光看着他,唐越心下一震,顺着某人的手指看过去,看到的却是一个和美人调情的胖子! 不会吧?是他? 唐越再三确认,众人一致点头,他维持已久的良善面孔也终于龟裂了。 赵三郎更是满怀同情,安慰道:“哎呀,原来你还不认识衡国公世子啊,他其实人挺好的,就是爱玩,呵呵……长得有点……呵呵……” 两句“呵呵”,总结起来就是:这衡国公世子要才没才,要貌没貌,呵呵! 徐子衡冷哼一声,讥讽道:“全邺城谁不知道,衡国公世子胸无点墨,被养成了废人一个,除了吃只会玩女人,你从哪看出他挺好?” 唐越也很想问这个问题,打从他进来,那胖子就没从女人身上离开过,这边再闹腾,他就跟没看到一样,才十几岁的少年已经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他那艳丽张扬的妹妹要嫁给这么个人? 唐越眉心紧锁,决定回去好好问问,看栎阳侯夫妇宠女儿的样子,不至于干出这么不靠谱的事情来才对。 第021章 打就打了,你能奈我何? “来来,咱们来玩投壶。”赵三郎将一把箭塞给唐越,将他带到投掷点,看得出来,他有心想活跃气氛。 唐越看看这个风清月朗、心地善良的男人,再看看那边那个满嘴流油,一脸淫笑的男人,胸口堵得慌。 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么好的男人不能抢来做妹夫,实在可惜! 他取了一支箭朝十米开外的陶壶丢去,第一支连边都没擦到,周围响起了一片轻视的笑声,第二支擦过壶口边缘,却还是倒在地上,众人违心地赞了一句还不错,第三支稳稳地落进陶壶中,边上尽是抽气声。 再往后,唐越每投一支,众人的眼神就狂热一分,等他十支箭投完,连看他不顺眼的徐子衡也拍手叫好了。 “厉害!真是厉害!”赵三郎围着唐越转着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大家都看得出来唐越是第一次玩这个,第一次连边都没碰到,怎么后来又如此神勇了,十支箭投中八支,这个成绩在场谁都做不到。 唐越拍了拍手,斜眼看他:“想知道秘诀吗?” 赵三郎狠狠地点头,边上的观众也伸长耳朵听。 “可惜本公子今日心情不畅,不想说。”唐越留下个欠扁的表情,走到一旁拿食物吃。 为了招待这些贵公子,郡主府可花了不少心思,弄了各种花样的食物摆在园子里,还有一群漂亮的侍女伺候。 唐越拿了一杯酒抿了一小口,味道很淡,度数恐怕只比啤酒高一点,味道并不怎样好。 这个年代酒是很珍贵的东西,只有有钱人家才享用的起,毕竟粮食宝贵,用大量的粮食来酿酒不太现实。 赵三郎在他身边围了一会,见他始终情绪低落也不打扰他了,安慰了几句就和其他人组队玩蹴鞠去了。 唐越没什么运动细胞,以前下班后会打打篮球和网球,技术一般,足球是从来没碰过的,他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边观战边想心事。 一旁的座位有人坐下来,唐越抽空瞥了一眼,竟然是徐子衡。 “你怎么不跟他们去玩?”他问。 徐子衡脖子一抬,哼了声,“那是粗野蛮子才玩的东西,本公子才不稀罕。” 唐越看了看他白皙纤细的手以及娇弱的身体,点点头表示能理解,这小子一看就是个体育白痴。 两人默默坐了许久,唐越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句质问:“你凭什么说本公子长的丑?”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唐越转头仔细看了看他的脸,除了白没有第二种感觉,其实漂亮是漂亮的,只是一个大男人敷了一脸粉,把什么都遮住了,怎么看怎么别扭。 “你长的不丑,只是脸上的粉很丑,洗干净就好看了。”一个男人,只能用漂亮来形容其实算不得赞誉。 徐子衡却不在意,时下流行的就是这种,他只当唐越没有审美观好了,“庸俗!” 唐越也没打算把自己的审美观强加到他身上,他做不到随大流,也没能力去改变这个潮流,他在一旁做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就好。 唐越看了一会,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先告辞了,他一个快四十岁的中年人,对玩已经失去了耐心。 而且他很想立马去问问唐雅,看她知不知道自己未婚夫是个什么尿性,也想回去问问便宜老爹,把女儿嫁出去之前有没有好好调查过。 不过那徐子衡说,全邺城的人都知道,想必作为准岳父的唐守成不可能不知道吧? 到了女孩们的聚集地,唐越见她们正围着一只鸟嬉闹,走近了才发现是一只八哥,大概因为会说话惹得姑娘们惊呼连连。 唐越咳嗽一声,“打扰各位美女了,我来接阿雅和阿宛回家。” “时候还早,怎么急着回去了?”慧珠郡主对这个少年很有好感,关切地问。 之前质疑他身份的姑娘则捂着嘴嘲笑道:“该不会是被那群人赶出来了吧?赵三郎他们可不是谁都能一起玩的,呵呵……” 这姑娘嘴真损! “小娘子说笑了,三郎为人可亲的很,我们已经约定了再叙的时间,临出门前母亲交代要早点带妹妹们回家。” “不可能!赵三郎只会与美男子为伍,岂会看上你这个……” “啪……”一声脆响,打断了那姑娘的话。 “唐氏阿雅,你竟敢打我!”尖锐的女高音传遍四周,人群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打就打了,你能奈我何?”唐雅牵住妹妹地手朝唐越走去,趾高气扬的模样令唐越摇头笑笑。 这姑娘,脾气真是火爆,不过……还是挺可爱的。 【小剧场】 唐越:“妹妹,你这样不好,太暴躁了,做个安安静静的美女纸不好吗?” 唐雅:“安安静静地被人欺负吗?我又没病!以前家里没有兄弟,都是我独当一面的!” 唐越:“好吧,原来是女汉子一枚!不过打人这种事,以后交给哥哥做就好了!” 唐雅:“嗤……”将人上三路下三路的扫一圈,唐大小姐扬长而去。 唐越:“……”被亲妹妹鄙视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第022章 吾命休矣 唐越伸手拂去她发顶上的树叶,温温柔柔地教训道:“阿雅,怎么可以乱打人呢?快给那小娘子道歉!” 唐雅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要让我道歉?”她气呼呼地说:“我还不是为了你……” “我知道,不过好歹是姑娘家,你动动嘴皮子就好了,万一打花了她的脸,要咱们负责怎么办?本来就不太好看,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周围的小娘子们起哄似地大笑起来,“吴氏阿红,你完了,竟然被一个郎君说你长得丑!以后还怎么嫁人?” “哎呀,这可怎么办?不如你进宫求求你姨母,让她给你择一门好亲事。” “哈哈……” 姑娘们笑作一团,唐越不自在地挠挠头,他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唐雅嘴角难以控制地翘起来,娉娉婷婷地走到那姑娘面前,“阿红,是我不对,一时手快,回头我一定让人送最好的药到你府上,你别生气。” 你别生气……怎么可能不生气?吴柳红一双美目凶狠狠地瞪着唐氏兄妹,满眼的恶毒,然后掩面哭着跑了。 唐越暗暗戳了妹妹一下,三兄妹给郡主行了礼,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上了马车,唐雅才大笑出声,“哈哈……看吴柳红那贱人没脸见人的模样,真是解气!” 唐越讪笑,“那个……阿雅,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比如她家长找上门之类的?” 这小孩子受了欺负,长辈肯定是要出面的,万一真找上门,他欺负一个女人的名声传出去……想想都丢人啊。 早知道就不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了,可惜又看不惯她欺负妹妹,真是愁人。 “哼!胆小鬼!他们吴家只是末流,要不是出了个得宠的吴美人,吴柳红哪敢对我冷嘲热讽?” 连一旁的唐宛也安慰道:“阿兄放心,这事情本来就是她不对,就算找上门也是他们没脸。” 这么一说,唐越就放心了,不过他还是提醒唐雅,“以后出门在外,别和对手直来直去,伤不到别人反倒弄臭了自己的名声,女孩子还是要有点心机才好。” 唐雅脸色一沉,扭着手指恨声说:“要那么好的名声做什么?反正……” 唐越眨眨眼,犹豫地问:“阿雅,你是不是见过那衡国公世子了?” “不许提他!”唐雅脸色越来越难看,眼泪在眼眶里直转。 唐越看她这样哪还能不明白她的心思,恐怕她对未来夫婿的印象差到了极点。 唐越正想问问她这段婚姻的由来,马车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三人撞到了一起,唐越脑袋更是磕到了墙板上。 紧接着,马车以极快的速度飞奔起来,车厢被带得冬摇西撞,唐越忙伸手将两个妹妹护在怀里,大声问车夫:“怎么回事?” “郎君,马惊了……奴……奴……啊……”车夫惨叫一声,彻底没了声音。 唐越被两个妹妹抱的死紧,耳边也是她们的惊呼声,他将两人一左一右推开,把她们的手放在车厢边缘的扶手上,“你们握紧,我出去看看。” “阿兄别去……危险!” 唐越将车上的坐垫塞到她们手里,“用这个护住头,别慌!”说完顺手拔了唐雅头发上的发钗握在手里,扑在车板上往外爬。 “阿兄,小心啊……” 唐越用手推开车门,车夫果然已经不在车上了,马匹受了惊正飞速驰骋着,唐越一点一点地爬出去,想伸手去够缰绳。 “快让开……马惊了……”唐越大吼几声,看着纷纷避开的行为,祈祷着别撞到人才好。 眼看就要抓住绳子了,迎面一顶轿子突然从拐角冒出来,唐越吓得闭上眼睛,大叫:“快让开……马惊了……” 他咬咬牙,纵身一跃,跳到马背上,双手紧紧地勒住马脖子,试图让马停下来。 可是根本没用,马速虽然降了却依旧没停,唐越在马背上动弹不得,只有抱紧了才不被疯马甩下去。 而此时,对面的轿子避无可避,两边的侍卫立即冲到轿子前,拔出刀剑砍向疯马。 唐越迎着刀芒,哀嚎了一声:吾命休矣!然后闭上眼睛等着要么被刀砍,要么被甩下马背。 无论是哪一种,绝对都不是他想面对的。 第023章 难道这就是主角光环?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唐越感觉身体直立起来又重重落下,马儿发出一声长鸣,竟然安静了。 “哈哈……唐小郎,咱们又见面了!” 唐越睁开眼睛,诧异地眨了眨,就见胡金鹏站在他面前,一只手勒住缰绳,一只手正安抚地拍着马头。 “胡哥?是你!”英雄啊!这样的情况都能搞定。 唐越小心翼翼地从马背上跳下来,转身冲到车厢旁,问:“阿雅,阿宛,你们没事吧?” 姐妹俩听到唐越的声音飞扑过来,搂着他大哭不已。 “别怕别怕,没事了啊。”唐越自己都吓得够呛,更别说这两个小姑娘了,忙给她们抚背顺气。 这一幕简直可以拿去拍电影了,唐越现在还有九死一生的恐惧感,前世死的太突然,最后时刻,他除了疼并没有太大的感受。 可是现在确实直接面临死亡,脑袋上悬着一把剑似的,每动一下都是肝胆俱裂的感觉。 缓了缓情绪,唐越带两个妹妹去谢过胡金鹏,今天真是多亏了这哥们,真想问问他成亲了没,要是能做他妹夫就好了。 唐雅两姐妹此时也擦干眼泪,只是神色还有些不安,不过还是礼仪到位的给胡金鹏行礼道谢。 唐越探头看了看他身后的轿子,心里有个猜测,不过人家不露面,他也不好意思强求。 “咳咳,大恩不言谢,今天多亏胡哥了,咱们能在大街上遇上,也是缘分啊!” “可不是,还好是碰上我了,要是别人可没这么幸运。”胡金鹏眼中厉芒一闪,这马车突然撞上来,到底是巧合还是人为? 唐越这时也想起来他们家的车夫还不知道活着没,还有随行的护卫,居然一个都不见了。 这太异常了。 他有满肚子疑问想找人来问,暂时没有叙旧的念头,对胡金鹏拱拱手说:“胡哥,上回你们还落下一匹马,明天我给你送过去,顺便谢过你的救命之恩。” “唐小郎以为你们三条命价值几何?”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轿中传来,滕誉一听就听出来是谁,果真是他! 这是公然问自己索要报酬啊!这少年可真记仇! “唐某的命不值什么钱,不过两位妹妹可是无价之宝,王子昭想要多少报酬?”这人的身份山已经告诉他了,他真没想到,自己刚来就遇上了受伤的王子。 难道这就是主角光环? “上次小郎将人命明码标价,那本王也按你的规矩来,一条人命一百金,如何?” 唐越不懂一百金是多少,不过这时代金子可值钱的很,想必是个不小的数目,但他总不能说自己妹妹的命连一百金都不值吧? 真是,连讲价的路都给他堵死了。 他抽了抽嘴角,无奈地回答:“唐某身无分文,此事要回报家父再做决定。” “亦可,那本王就静待佳音了。”王子昭连面都没露,索要了三百金就带着人走了,留下唐越满腹牢骚。 这少年美则美矣,就是太记仇了! 【小剧场】 唐越:“骚年,你这么记仇你家人知道吗?” 王子昭:“本王子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唐越:“那你怎么不说我只要了四十刀的报酬?你一开口就三百金,你当我土豪啊?” 王子昭:“土豪为何物?” 唐越:“……” 第024章 能不能求别殃及池鱼? 等王子昭的轿子远去,山才带着护卫背着受伤的车夫匆匆赶来,拉着他问:“郎君,您可有受伤?” “我没事。”唐越摆摆手,指着受伤的车夫说:“先把他放到地上,伤到哪了?” 大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背着他的护卫将人放在地上,动作有些粗鲁,疼的那车夫脸都白了。 唐越心道:这真是……不是自己儿子不心疼啊。 他走过去蹲在车夫身边,先检查了有没有明显的外伤,只在额头上发现一个磕了指甲盖大小的伤口,血流的不多,但车夫的表情明显疼的受不了,说明不是这里。 他把双手放在对方的头上,一寸一寸地往下摸,边摸边问:“这里疼吗?……这里呢?……” 周围不少行人围拢过来,好奇地看着这个衣着华贵的少年在卑贱的奴隶身上摸来摸去。 要不是那奴隶年纪大,长的丑,他们都要有不好的联想了。 “啊……”在唐越摸到对方的胯骨时,对方疼的惊叫一声,然后紧紧咬住嘴唇,惊恐且绝望地看着唐越。 唐越不知道,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奴隶受了伤是没有人会给他们医治的,如果伤的重些,则直接丢出家门,任其自生自灭。 所以唐越不能理解他眼里的绝望,安慰说:“别紧张,小伤而已,十天半个月就能好。” 他猜测,车夫被甩下来的时候应该是屁股先着地,这也很大程度避免了重伤,说明对方很有自我保护意识。 唐越没有停,继续往下摸,在右脚踝发现关节肿大,还好没伤到骨头。 他又细细辨别了对方胯骨的损伤程度,腰胯这地方轻微扭伤都疼的厉害,如果是骨折,轻微的不要紧,会自己愈合,严重的就比较难办了,这地方可不比腿骨。 没办法拍片,唐越只能靠双手确定情况,反复诊断后才敢确定是轻微骨折,这让他松了口气。 “你这伤会疼一段时间,回去休息几天,第一天先不用动,第二天开始适当活动但不可过量,再擦些活血止痛的药酒,还有你的脚,回去拿热毛巾敷,每次敷上半个小时……额,两刻钟,你再叫个熟人来找我,我教他一套按摩的手法。” 那车夫直愣愣地盯着唐越,像是要辨别他此话的真假,堂堂一个少当家,怎么会给他看伤? 而且他说的那些,好像都不可能做到啊。 “听清楚了吗?”唐越看他呆呆傻傻的模样,很怀疑他是不是摔出脑震荡了,那可就惨了。 “奴……”车夫憋的满脸通红,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无措。 山凑到唐越耳边小声说了句话,唐越恍然大悟,有些尴尬地看着受伤的车夫。 “你这是工伤,放心养着,侯府会负责的。”他让山把他刚才说的话记下来,回去让管家处理这事,唐越知道这个时代没有工伤的说法,但这车夫好歹是他们侯府的人,总不能放任不管。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唐越,他们从未听说过,主人家还要对奴隶负责的,而且这小郎君竟然不避讳受伤的奴隶,真是罕见的善良! 当然,也有人觉得这小郎君的行为有失身份,定然不是世族大家教养出来的嫡子。 路边的一家食肆中,一个青年神色阴鸷地盯着人群,问:“他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栎阳侯府的马车中?” “属下这就去查!” “立即去!……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派人给昭王府送一车药材去,就说是本王子送给他补身子的,祈祷他能早日站起来。”青年讥笑一声。 “喏。” “可怜我那王弟,这辈子都要沦为废人了,哈哈……” 唐越带着人回到家里,先送两位妹妹回院子,然后去找了管家,让他把刚才出门的人召集起来,他有话问。 之前在街上人多眼杂,他带着两个妹妹,也不好详查。 “喏。”管家已经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庆幸今日有唐越跟出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在人到齐前,唐越单独问了山,“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为什么落在后头了?” 山跪在地上,虔诚地低着头,“经过那条大街时,奴发现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们,起初只是分了一半人去查看,谁知他们一去不复返,奴担心有诈,便让车夫加快速度,哪知车夫马鞭刚甩出去,那匹马就疯了,横冲直撞。 奴带人追上去,却有一群乞丐突然从一旁的巷子里冲出来,拦住了去路,等解决那些人,我们一路赶过来,就发现了躺在路上的车夫,是奴护主不力!求郎君责罚!” 唐越没有怪他的意思,今天的事明显是有预谋的,从制造疯马到拦截护卫,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呢? 难道是栎阳侯府的仇人?打算父债子偿什么的? 可是他今天第一次出门,知道栎阳侯有儿子的只有郡主府的那些人,以当时的情况看,他们绝对来不及布置这些。 会不会不是针对他们的,而是想借刀杀人?好巧不巧地就差点撞上王子昭的轿子,这也太邪门了。 唐越脑补出一连串宫廷斗争的戏码,全身寒了一下,这些豪门斗争他真的没兴趣啊!能不能求别殃及池鱼? 果然富贵和权势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第025章 夫人您就别多管闲事了 等人到齐,唐越照例问了事情的经过,大家和山说的一样,他也不想纠结了,不管是国仇还是家恨,他一个外来人口现在也帮不上忙。 管家亲自将人送出去,府里的护卫和家奴是不一样的,需要礼待。 送完人,管家立即返回来,“小郎,属下已经按您交代的给那车夫放了十天假,也找了人照顾他的起居,只是那活血止痛的药酒……府上只有一些跌打损伤的药酒,而且都是给各位主子准备的。” 意思是,车夫一个家奴,哪用得上这么好的药啊? 唐越眨了下眼睛,“外面的药店没的卖吗?很贵?” “药店只卖一些草药,不曾听说有卖药酒的。” “这样啊……”唐越摸了摸下巴,“那你派人去抓药,方子你记一下,乳香1两,没药1两,赤芍1两,白芷1两,川芎1两,当归2两,生地黄2两,牡丹皮2两,甘草5钱,这是内服药,再给他擦些跌打损伤的药酒,你放心,咱家以后不会缺了药酒用的。” 他这个外科医生,除了会做手术外,一般外伤用的药方都熟记于心,总不会亏待了自家人。 管家听他报的顺溜,还大大的惊讶了一把,觉得眼前这小郎君无论是学识和气质都不像个乡下地方养出来的。 要不是这张脸太有标志性,他都要以为对方进错门了。 另一边,侯夫人赵氏正拉着唐氏姐妹前前后后的看,确认毫发无损才安心。 “如何就遇上这样的事了?以往每次出门都好好的……来人,快去把那车夫乱棍打死!连驾车都不会,要来何用?” 唐雅已经换了衣服重新梳妆,听到这话忙拦住她母亲,“阿娘,兄长已经安排妥当了,您再让人去打死那家奴,岂不是落了兄长的颜面?” 侯夫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摸着长女的额头,“阿雅,你病了?他算你哪门子兄长?娘亲要杖责个奴才还要顾及他的颜面?” 唐雅有些不乐意听这些,“还好有兄长在,否则你让我和阿宛怎么办?” 侯夫人拍了拍胸口,“说不定就是他带来的灾祸,否则为何他第一次出门就出这种事了?你看他克死了他生母,保不准就是个克星!” “阿娘,这种话怎可乱说?” 一旁的唐宛也劝说道:“兄长待阿姐和我很好的,阿娘不妨再多看看,一家人能和睦多好,等将来姐妹们都出嫁了,您也有个依靠。” 侯夫人晤面,“你们真是……太让娘亲失望了!” 都怪那个丧门星,一来就抢走了她的夫君和女儿,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女儿竟然也偏心于他,他怎么就没死在北越呢? 出了女儿的院子,侯夫人气闷难当,让人喊来管家,吩咐他将今日跟出门的奴才全都打死了事。 见管家期期艾艾地不动弹,侯夫人质问:“为何还不去?” “夫人,小郎君已经交代人为那车夫治伤,事情的经过也问清楚了,只等侯爷回来定夺。” 潜台词是:夫人您就别多管闲事了! “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本夫人想杖责个奴才都不行了?那车夫连马都看不好,死有余辜,竟然还给治伤?这是何道理?” 管家想了想,回答了句:“小郎君宅心仁厚。” “那你的意思是本夫人恶毒无礼?” 管家头皮发麻,他一个大老粗实在不会咬文嚼字地争辩,“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夫人自然是心善的,那车夫固然有错,但已然得到了教训,不如让他将功补过。” 侯夫人胸口剧烈起伏,“这个侯府到底还是不是本夫人当家?” 管家低下头,“这内宅的事自然是归夫人管的。”至于外宅,夫人还是少操心的好。 后面半句,管家没敢说出口,但侯夫人不傻,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好!……好的很!”侯夫人甩袖离开,管家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没说错,于是心安理得地办事去了。 第026章 败家儿子 当天栎阳侯回来后,侯夫人立即将这件事说了,当然,她没有明晃晃的告状,只是担忧地说:“越儿毕竟年轻,心善是好事,可咱们这样的人家,又岂是心善就能行的,这还只是教训一个犯了错的家奴,以后若是对上世仇,这样的好心肠可怎么办?” 栎阳侯自己就是武将,上战场杀敌的人,一双手沾满鲜血,自然不会是什么大善人,同样的,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是只小白兔。 小白兔可爱是可爱,可总会被大灰狼吃掉的。 他重新召集了今天出门的护卫,把事情了解清楚后,得出了和唐越同样的结论。 “今日这事要么是冲着栎阳侯府来的,要么是冲着昭王府去的,无论哪种,都要调查清楚。” “喏。” 栎阳侯交代完了正事,栎阳侯才问起唐越对那名车夫的处置,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和侯夫人一样的。 “一个家奴,受了伤不仅要休假还要有专人伺候?”栎阳侯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他儿子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难道是棉花? “而且还要给他去抓药?甚至连家里珍藏的药酒也要给他用?越儿真是如此说的?”栎阳侯此时真有骂娘的冲动,这么个败家儿子将来怎么能把这个家交给他? 他问了唐越在哪,怒气冲冲地跑过去打算好好教育下儿子,以前没教育好是他的错,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进了唐越的院子,栎阳侯鼻尖闻到了一股香味,循着香味找到厨房,看到他儿子正指挥着侍女在弄什么好吃的。 栎阳侯满腔的育儿经全被美食取代了,问:“越儿,你在做何好吃的?真香啊!” 唐越指了指盘子里装好的一大盘肉,“炸了点小鱼还有鸡肉条。” 栎阳侯走近一看,就见锅里的油沸腾着,一块块肉条在油锅里翻滚,香味扑鼻而来。 他捏了一条炸小鱼塞进嘴里,滚烫滚烫的,舌头都快烫熟了,却舍不得吐出来,囫囵下肚后,栎阳侯只有两种感受:香和脆。 唐越选的是小石斑鱼,用盐和黄酒腌制过,外头裹了一层鸡蛋清,又滚了一圈木薯粉,炸熟后连骨头都感觉不到,直接就能吞下肚。 鸡肉条的做法也差不多,选的是最嫩的鸡脯肉,炸好后外酥里嫩,是唐越曾经最喜欢的小点心。 可惜没有辣椒粉和孜然粉,否则味道肯定更好。 唐越知道他便宜老爹不可能无缘无故来找自己,想起今天发生的事,他觉得有必要深入交代一下,于是让侍女装了一小盘吃食,拎了一壶酒请栎阳侯去院子里详谈。 “今天发生的事情阿父知道了吗?”唐越替他倒了杯酒淡淡地问。 栎阳侯点头,将从管家和侯夫人那听来的话简单复述了一遍,然后责怪他太心软,家奴犯了错差点害死了主子,这可是大罪,打死并不过分。 这邺城的大户人家,哪家不是这样处理事情的?唐越这事传出去,好心人会赞他一句良善,更多的怕是会骂他懦弱,连个家奴都不敢处置。 唐越不甚在意地笑笑,“阿父严重了,事情的起因还没查明,不好妄下定论,那匹马到底是怎么疯的,阿父还得派人去查查。 而且,一个家奴而已,什么时候处置都可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怎么还王子昭的恩情,王子昭提出的三百金,该怎么还?” 虽然救人的是胡金鹏,但看他和王子昭的关系,恐怕这一切还是要还给王子昭。 栎阳侯被他带跑了话题,赞同地点头,“你说的对,这是天大的恩情,明日为父会亲自登门拜谢,至于那三百金……”他一个侯爷带着三百金去昭王府,传出去肯定会被非议。 即使众人知道他是为了谢恩,这样的做法也未免太俗气了。 “你说是王子昭亲口提的要三百金的酬金?”栎阳侯不解地问。 “是的,不过事出有因。”唐越将当初自己在土地庙遇到他的事情说了,当初他只想撇清关系,不想对方欠他人情,没想到这么快就遭报应了。 这事栎阳侯是知道的,他眉头紧锁,沉思了片刻,“既然如此,明日你与为父一道上门,三百金就算了,改成十匹上等的宝马和十个美人,价值只高不低。” 唐越扶额,“您觉得以王子昭现在的状况,适合送宝马和美人?” 他一个双腿残废的男人,有宝马骑不得,有美人也上不得,这礼物送的简直像在人家伤口上补刀。 而且以对方的年纪,送那么多美人也不怕对方吃不消,他老爹这情商到底是怎么混的? 栎阳侯也意识到这点,尴尬地呵呵笑,“是为父考虑不周,那依越儿的意思该送什么?” 唐越其实想趁这个机会去给王子昭看伤,如果能治好对方的腿,不仅能还了救命之恩,还能让栎阳侯府靠上昭王府。 不过这话他现在不会说,于是想了想说:“不如送名贵的玉器,或者送个庄子什么的,再送一些咱们自己做的小玩意,也显得真心一些。” “也可。”栎阳侯正在回忆自家里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玉器,管家进门通知晚饭好了,父子俩对视一眼,便先一起去了饭厅。 路上,唐越犹豫了会儿还是问了衡国公世子的事。 “阿父见过那衡国公世子吗?听说他与阿雅订了亲,明年就要成亲了。” 栎阳侯脚步一顿,脸色有些难堪,“你今日见过他了?” 唐越点头,将自己见到那死胖子的经过描述一遍,重点在于他的荒淫无道和好吃懒动。 “阿父,这样的人实在不是良配!” 栎阳侯叹了口气,“为父自然知道,只是这门亲事是你祖父在时定下的,当时两个孩子都小,衡国公因欠了你祖父一个人情才有了这门亲事,算起来,还是咱们侯府高攀了。” “那咱们不要这个人情不行?”高攀什么的,让它见鬼去吧! “婚事已定,若是退婚,阿雅的名声怎么办?”栎阳侯见儿子一脸不赞同,解释说:“除了这个原因,为父也是有其他考虑的。” 唐越以为他要说出一通为家族利益之类的大道理来,心里都想好了反驳他的话,只等他开口。 “衡国公世子在邺城众位年轻公子中是出了名的无能和昏庸,又好色无礼,这样的人纵然无所作为,但以他的家世,必能富贵一生。” “这可不好说,世事无常。”唐越撇嘴打击道。 “这样昏庸无能的人无所建树是必然的,但也做不出大奸大恶的事情来,是以无需担心有灭门之灾。” 意思是:就那蠢材,想做大恶人大坏事也没那智商! 唐越竟无法反驳。 “衡国公夫人早逝,阿雅嫁过去之后便是当家主母,丈夫无能还好色,她想要风光的生活是没有可能了,但却能富足的过一生。” “再有钱不幸福也没用啊。”唐越觉得,一个女人最幸福的还是嫁给爱自己的男人。 栎阳侯瞥了他一眼,心道:这个儿子果真过于单纯了。 “为父知道你说的是何意思,如果有个才华横溢的寒门子弟,吃苦上进,对阿雅也好,你是不是觉得嫁给这样的人就是幸福了?” 唐越认真想了想,“虽然出身不好,但他有才华肯吃苦,又有栎阳侯府的帮衬,谋个一官半职没问题,虽然未必有大富大贵,但小福安康肯定可以的。” 栎阳侯摇摇头,“你想的太美好了,一个需要靠栎阳侯府的帮衬往上爬的人,当终有一日他的权势超过侯府,侯府失去威慑力,他还会对阿雅好吗?” “为什么不会?是侯府帮了他,他应该对阿雅更好才对。”唐越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男人同患难可以,共富贵就难了。 多少男人有钱后都开始花天酒地,情人小蜜一个接一个的换,家里的黄脸婆早就满足不了他们的性趣了。 再美再娇艳的花朵也有凋谢的那一天。 第027章 跪舔都是要还的! “越儿,你把人心想的太好了,有野心的男人是不会被女人绊住脚步的,当阿雅有助于他时,他会一心一意对阿雅好,但只要他的权势超越侯府,阿雅再也帮不上他的忙时,他的心是会变的。” 唐越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突然想到了一句流行于情感圈的话:跪舔都是要还的! 说的是一个男人如果恋爱期对你百依百顺,各种跪舔,那结婚之后,他就有可能加倍从你身上索要回来。 “阿雅的脾气,对于不在乎的东西她可以万般不计较,对于在乎的东西,她连一粒沙子也容不下,她已经知道了衡国公世子的德性,便不会有所期待。 与其让她过半生幸福半生悲苦的日子,为父宁愿她一辈子荣华富贵,舍弃的只是感情而已。” 只是感情而已!六个字击溃了唐越积累了四十年的价值观,他总是下意识地将现代思维和观点带到这个世界来,殊不知,这里早就不是男女平等的二十一世纪,也不是人人平等的法治社会。 这里阶级森严,贵族与平民的差距,贵族与奴隶的差距,是一出生就注定的,奴隶奋斗一辈子也与荣华富贵绝缘。 他只想着阿雅要嫁给个好男人才会幸福,却忘了,好男人也不会一辈子都是好男人。 就算是赵三郎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一辈子只会有一个女人? 在这个社会,爱并不等于一生一世一双人。 唐越突然觉得迷茫了,他曾经想在这里找个相互倾心的人,会不会只是奢望而已? 栎阳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很有成就感地说:“你好好想想为父今日的话,日子久了自会明白的。” 家里七个女儿,教育问题都是交给侯夫人,栎阳侯第一次有了教育孩子的机会,倍儿自豪。 他也是有儿子可以训斥的人了! 赵氏正给老夫人布菜,唐越让人做的那一盘菜也分好上桌了,她夹了一条炸小鱼放进老夫人的碗里,“这越儿可真是懂得不少庖厨之道,总是做些富贵人家没吃过的东西,老夫人尝尝这个,听说是用鱼炸的。” 老夫人本有些犹豫,鱼刺多,吃着麻烦,可听说是唐越做的,她觉得有必要尝尝。 看她咬了一口,坐在下首的唐氏七姐妹齐声问:“阿姆,味道如何?” 老夫人眼睛一亮,点点头:“香脆可口,而且竟然没吃到鱼骨,你们也试试。” 栎阳侯正巧走进来,听到这话附和道:“味道确实不错,配着小酒更美味。” 赵氏手上的动作一顿,打量着这对父子的神色,发现两人面色都很不好,尤其是唐越,一副饱受打击的低落模样。 一定是被侯爷教训了!哦呵呵呵! 唐越走上前给老夫人请安,叮嘱道:“祖母,这油炸的东西您要适量,不可多吃,对您的肠胃不好。” 赵氏坐回位置上,闻言笑着说:“母亲,妾身也是今日才知道,越儿竟然懂医,以后家里谁有个头疼脑热的,就不用去请医者了。” “夫人过奖了,我只懂些外伤的医治,头疼脑热的千万别找我,万一耽误病情就不好了。” 侯夫人捂嘴笑得欢,“妾身说笑的呢,哪能让越儿去给下人医治,太丢身份了。” 唐越眉梢一挑,明白她这是讽刺自己今天给车夫看伤的事情,不过在他眼里,病人都是一样的,还真不觉得丢身份。 “说起这个,侯爷也该给越儿请个名师,教授圣人之书,总不能做兄长的连妹妹都不如,大字都不识一个。”侯夫人看似句句为唐越着想,却处处抓住他的痛脚,把他贬得一文不值。 唐越露出个笑容,真心实意地谢过侯夫人,“夫人说的有理,这也是我想说的事情,大字不识,走出去太给侯府丢人了。” 他也不想当文盲,总不能以后写个方子还要别人代劳吧? “越儿上进是好事,不过名师不好找,不如先让府里的门客教授些基本的学识,本侯慢慢寻找就是了。” 唐越也不需要名师,只要有个人教他认字就好,他又不想当官,学那么多之乎者也做什么? 【小剧场】 唐越:“你们是不是以为阿雅会退婚?” 众读者(大惊):“……难道不会?” 唐越:“哦呵呵呵……不告诉你们!” 众读者(黑线):“求别贱笑!快派个鬼畜攻来收了这个妖孽!” 第028章 我可以给他们打赏吗? 饭后,管家将一个布包交给他,“小郎看看是否符合您的要求,那匠人怕出错,所以每样挑了一个规格打造,先给您过目。” 唐越急切地打开布包,将里头的工具倒出来,每一样上手仔细打量一遍,发现除了色泽没有不锈钢那么亮外,其余都挑不出错来。 难怪有人说,古人的手工艺才是最顶尖的,现代人什么都靠机器,反而让手工艺没落了。 “很好,就是这样。”唐越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这些工具,像是见到了爱人,眼睛贼亮贼亮的。 管家也松了口气,“那属下就让匠人继续打造了,说是全部打造完要三天时间。” “不要紧,不差这一天两天的……我可以给他们打赏吗?”唐越试探着问。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有多大的权利,但如果是正常的大少爷,应该能支配不少钱财吧。 “可以的,您要打赏多少?”管家再次感叹: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啊。 唐越只是用现代的思维来想,有这么好的一批匠人,怎么也要笼络住,以后他要打造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 “那就加一个月的……俸禄吧。”一个月的工资做奖金,应该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 管家笑笑,“喏。” 唐越将手术刀放在手上肆意转动着,丝毫不担心被锋利的刀尖划破,想当初他刚开始这么玩的时候,两只手都伤痕累累的,用了不少好药才没留疤。 玩了半个小时,唐越也渐渐找到了感觉,然后去小厨房挑了一根木头来,准备试试刀工。 唐越从小就有艺术细胞,画画雕刻都很拿手,当时他家里人差点以为他会跑去当艺术家,都做好了无数思想准备,哪知道唐越还是回归正途了。 说实在的,他家人除了在他性向这点上比较固执外,其余方面都挺开明的。 唐越想,早知道自己的寿命这么短,当初就不闹腾了,好好孝敬爸妈,大不了不结婚就是了。 他都不敢去想,二老得知他的死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情。 摇摇头,唐越尽量不去想这些,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上。 他打算给唐雅雕个木钗,今天弄丢了她一根钗,正好还上,虽然价值不对等,但用家里的钱总觉得不够诚意。 雕木钗不难,唐越在天黑前就做好了,钗头雕的是简易版的九尾狐,眉眼细长,灵动又不失可爱。 时间还早,唐越不想去睡觉,想着再做点什么,没电脑没电视就算,关键是连书都没有,当然,就算有他也看不懂。 正好管家把明天去昭王府的礼单送来了,唐越听他报了一遍,发现东西加了不少,可见栎阳侯对这位王子的重视程度。 听说王子昭的双腿确定没治后,不少原先投靠昭王府的家族都纷纷另谋出路了,身边忠心的武将也离开不少,昭王府的门庭也冷清了许多,人情冷暖在此刻表现的淋漓尽致。 唐越嘴角勾了勾,他想到还要做什么了,他让管家带他去府里的木匠处,打算给王子昭做一对拐杖。 他倒是想做轮椅,不过轮椅太复杂,一时半刻也做不好,不如先做一对拐杖应应景。 哎呀,真期待看到那美少年看到这对拐杖时的表情。 【小剧场】 王子昭:“你为何送本王拐杖?” 唐越:“哎呀,你腿废了嘛,这个多实用啊。” 王子昭:“本王府上多的是人形拐杖,用不着,你留着自己用吧!” 唐越:“这怎么可以?男女授受不亲,男男也最好保持距离,还是木头比较好。” 王子昭:“……来人,把这小郎君带走,他忘记吃药了!” 第029章 难道王子昭也是同道中人? 第二天,当栎阳侯看到那对拐杖的时候满头黑线,“越儿不是说不宜送这些刺激他病情的东西吗?” 送拐杖,岂不是明晃晃地告诉王子昭:你瘸了! “当然不一样,这是他用得上的东西,我这是要告诉他,要理智对待病情!”唐越不想承认,其实他也挺记仇的。 栎阳侯心想:怎么什么话到你嘴里都变有理了? 将东西装车,栎阳侯带着儿子和下人浩浩荡荡地前往昭王府。 在这多数人都急于和王子昭撇清关系的时候,栎阳侯却大张旗鼓地上门,不少家族得知消息后都冷笑不已。 南晋国姓李,李昭排行第九,乃正宫王后所出,王后胡氏娘家强势,因此王子昭自小地位就稳固,加上他聪慧不凡,能文能武,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听说王上连册封的圣旨都拟好了,只等他从边境凯旋归来。 可惜在最后一役时,王子昭跌落马背,一双腿被马蹄踩断。 当时他远在边境,军医水平有限,不敢给他医治,只能简单处理一下,尽快送回邺城。 胡金鹏马不停蹄地护送王子昭回来,途中却屡屡遭人拦截暗杀,耽搁了不少时日。 眼看王子昭的腿伤越来越严重,他们只好在中途请了当地名医医治,那位医者据说医术了得,并不亚于太医署的任何一位太医。 等回到邺城,王子昭那双腿骨骼已经长好了,却也长歪了,根本不能正常行走,太医署个个太医诊断后都表示无能为力。 而那道册封的圣旨也久久没了消息,大家都知道,一个残废了的王子,是不可能登上宝座的。 唐越随着栎阳侯走进昭王府,沿途偷偷观察着这座王府,发现所有的建筑和装饰都以大气为主,既不奢华也不精致,丝毫不像个王族子弟的府邸。 而且一路走进内院,他们沿途竟然没有遇到一个侍女,来往的不是清客护卫就是小厮,全男性,唐越免不了心里生出个想法:这王子昭该不会是同道中人吧? “侯爷和小郎君请稍候,医者正在为家主治疗,请先用些茶点。”管家将他们带到一处风景不错的园子里,又让人送上茶水和点心,便离开了。 唐越忍不住问栎阳侯,“您以前来过昭王府吗?” 栎阳侯摇头,“不曾,王子昭身份高贵,年纪又小,为父没机会结识,这些年他大半时间在边境,与朝臣来往不密切。” “哦,没想到昭王府如此冷清。” 栎阳侯摇头感慨:“那是现在,以往即便王子昭不在邺城,昭王府也是门庭若市的,如今……哎,世态炎凉啊。” 唐越知道这很正常,大家要前程要权势,要努力钻营,不愿意在一个残废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是可以理解的,只是不知道王子昭心里是什么感受。 大概,会比较失落的吧,从天堂跌落地狱,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这种落差的。 想起在破庙时,对方清清冷冷又带着点失落的表情,唐越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伤感。 而被唐越同情的王子昭此时正在内室中捧着长长的礼单看,胡金鹏站在一边也伸长了脖子偷看,看完啧啧有声:“这里随便算算都不止三百金了,栎阳侯还挺有钱!” 王子昭将礼单丢在桌上,沉重的竹简发出一声闷响,他的表情有些疑惑,又有些凝重。 “如今还肯带如此多礼物上门的贵族不多了,这栎阳侯当真只是为了报恩?”胡金鹏忍不住用小人之心揣测了一番,发现对方也没什么可图的。 一个没有继承权的王子,充其量也只比一般贵族强些,依王子昭的现状,他手上的权利都会被收回去的。 王子昭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问:“昨日的事情查清了吗?是谁动的手脚?” 胡金鹏冷笑了声:“还能有谁,不就是您那位好兄长,王子贤,以为您的腿……就轮得到他了,真是做梦!” “那倒未必,李贤蛰伏多年,又擅长谋略,其他几位王子不是他的对手。”王子昭淡淡地说。 胡金鹏摇头,“只凭他生母是北越人,就不可能!大王怎么可能将王位传给有敌国血脉的王子?” 王子昭伸手摸了摸畸形的腿,“所以他开始行动了,只要能威胁到他的王子都死了,让他独占鳌头,父王也别无他法。” “这……”胡金鹏的视线也落在王子昭的双腿上,暗暗叹了口气。 如果王子昭的这双腿没有废,王位哪轮到李贤那跳梁小丑? 他父亲曾经说过,胡氏的将来都寄托在王子昭身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且以王子昭的贤才,必能给南晋带来繁荣和昌盛。 所有人都认定王子昭会成为超越大王的一代明主!可惜了…… 【小剧场】 唐越:“你是GAY么?” 王子昭:“什么是……给?” 唐越:“就是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 王子昭:“哦,那我是,女人麻烦又娇弱,不喜欢。” 唐越(大喜):“真的?那你看我怎么样?” 王子昭:“长相一般,身材瘦弱,手无缚鸡之力,与女子无异!麻烦!” 唐越:“……”简直是字字戳心啊! 第030章 怎么哪壶不开偏提哪壶呢? “那件事还要继续查吗?敢在您背后放冷箭,让属下抓到他一定要将他剥皮拆骨!”胡金鹏咬牙切齿地骂道。 王子昭并非被敌人打下马背,而是被自己人在背后偷袭,前有虎后有狼,他为了避开要害才不慎从马背上摔下来。 而一路回京遭遇到的杀手也证实了这一点,这邺城中,有人想要王子昭的命。 “不必查了,无非是那几个人,一个一个收拾就是了。”王子昭目光清冷,唐越如果在场,一定会觉得自己之前的伤感都白费了。 这哪里像是个被命运左右的人? 房门被敲响,管家在门外提醒道:“主家,栎阳侯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们可有不耐之色?” “并无。”虽隔了一扇门,管家依然恭恭敬敬地弯着腰。 王子昭点了点桌上的竹简,“去将栎阳侯送的拐杖取来,本王去见见他们。”他一见到这东西就知道是出自谁的手笔,栎阳侯还没这么大的胆子。 虽然只见过两次,但他对唐越印象深刻,这个小郎君有些特别。 胡金鹏刚才也看到这个了,还嘀咕栎阳侯不厚道,怎么能送这种东西? 偌大的昭王府难道连伺候的下人都没有吗?哪需要什么拐杖? 东西取来,胡金鹏才发现和他见过的拐杖不同,用的是上好的梨花木,倒三角的形状,扶手和边角都用厚厚的布包裹着,可见做的人很用心。 王子昭盯着那对拐杖看了许久,然后推开胡金鹏的帮扶,自己撑着拐杖站起来。 他的腿并非完全坏死,而是救治不当长的不好,才无法正常行走。 起初几步走的很艰难,因为双腿不能用力,只能靠腰部使力,多走几步后,习惯了拐杖的支撑,也就走的顺畅了些。 只是这样走慢的很,等他到了园子里,唐越已经等的心力交瘁了。 嘀嘀咕咕地在心里吐槽:王子又不是公主,怎么这么磨蹭? 不过当他看到王子昭拄着拐杖慢慢挪过来的时候,什么埋怨愤怒的心情都烟消云散了。 阳光下,那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衫,简单宽松,显得他比上次瘦了不少,下巴也冒尖了,五官显得更加精致了些。 他一步一步走的很认真也很吃力,但却避开旁人的帮扶,额头上汗水滴落,挂在长长的睫毛上,使他看起来多了几分脆弱。 无论看到多少次,唐越依然觉得这个少年是他见过气质和容貌结合起来最迷人的一个。 父子来行了礼,栎阳侯说了一通感谢的话,然后双方就彻底沉默了下来。 还是唐越见气氛凝滞,从栎阳侯身后探出脑袋问:“九王子,这拐杖用着还顺手吗?” 栎阳侯真想一巴掌把儿子拍到地洞里去,怎么哪壶不开偏提哪壶呢? 不过王子昭气量大,竟然点头说:“很好,小郎有心了。” 唐越很想提醒他,自己年纪比他大,你这一口一个“小郎”叫的心虚不虚? 他的视线落在王子昭的腿上,可惜被宽大的衣摆盖住了,连鞋尖都看不到。 “可否让在下看看你的腿?”他第二次对王子昭发出了治病的邀请。 “越儿!不可无礼!”栎阳侯把他脑袋推回去,笑着说:“犬子无状,殿下见谅。” 王子昭沉思了片刻,竟然又点头了:“善!” 栎阳侯虽说没有与王子昭打过交道,但也听了不少他的事情,并不觉得这位九王子是如此好说话的人。 唐越拍拍便宜老爹的后背,示意他别紧张,就算治不好,情况也不可能比现在更糟,他总要试一试的。 他起身走到王子昭面前蹲下,伸手去抓对方的脚踝。 几把长刀同时架在他脖子上,冰凉又沉重,差点把唐越吓出毛病来。 他抬头,不解地问:“这是什么意思?”哪有人把兵器架在医生脖子上的?是他主动要治的又不是病患逼着他治的。 王子昭摆摆手,“退下。”长刀齐刷刷的又收回去了。 唐越扭了下脖子,嘀咕了一句:“又不是拍电影,真是!” 他抬起王子昭的脚,脱掉他的鞋袜,又将裤脚挽到膝盖以上,然后仔细打量着他的双腿。 他的动作很快,却并不粗鲁,少了几分小心翼翼,看得旁人心惊胆战。 这双腿肌肉很饱满,并没有出现萎缩的现象,之前看到的水肿也消了,不过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一年半载之后就难说了。 少年人腿毛不多也不长,皮肤略微发红,应该是用药之后的过敏反应,小腿严重弯曲,骨头显然没有成功对接,才导致接骨失败。 骨折后主要是骨头的断处对接要严丝合缝,不能错位,中医对骨折采取的手段一般都是正骨复位、小夹板固定,再辅以接骨散之类的中药,修复期再配合针灸推拿和功能锻炼,这种方法对轻微骨折很有效,也很经济。 相比较而言,如果是严重的骨折,还是要考虑西医,开刀做手术,是上钢板还是用钢针或螺丝钉就要看患者的具体情况了,这样能最大限度的让骨骼复位固定,达到完美复合。 王子昭这双腿伤的太严重,加上没能及时救治,只用中医的方法还不够,而且这期间病者没有卧床休息,长途跋涉的,更加加剧了伤情。 众人见唐越单膝跪在王子昭面前,抬着他的腿上下摸索,要不是他表情严肃,这画面怎么看都觉得很猥琐。 “现在还会疼吗?”唐越轻轻敲击着对方的膝盖,看到小腿有膝跳反应,说明神经没有坏死,这很好。 王子昭点头。 “能把药方给我看看吗?” 王子昭盯着他看了会儿,然后点点头,一旁的管家立即回去把药方拿过来。 唐越接过药方才想到自己不认识这个世界的文字,尴尬地把药方还回去说:“咳咳……可以麻烦你读给我听吗?” 众人火辣辣的目光扫过来,饶是唐越经历过各种大场面,也忍不住脸红了。 尤其是王子昭落在他脸上那玩味的眼神,真想立马甩手走人。 栎阳侯悄悄往后挪了几步,抬头望天,心想:看来回去第一件事就是给儿子找个好老师,否则真不敢带他出门了,丢人啊。 唐越满心腹诽:老子堂堂一个博士生,竟然变成了文盲,天道不公啊! 管家将药方念了一遍,唐越一字不漏地听完,这应该是接骨散,和他所知道的药方大同小异。 不过王子昭的腿受伤应该在五周以上了,骨折部瘀肿基本吸收,已经开始有骨痂生长,这个药方就不那么妥当了。 “以你现在恢复的阶段,可以将药方中的龙骨和赤石脂去掉,这样更好些。”唐越直白地说。 王子昭看向管家,对方立即站出来承认错误,“是奴拿错了,这药方是半个月前的。” 唐越嘴角一抽,“呵呵”了一声,看来这些人有心试探他啊。 不过这也能理解,他年纪摆在这,又没有名气,会信他才有鬼。 他将王子昭的裤脚放下来,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问:“我可以单独和王子昭说几句话吗?” 管家自然是不同意的,胡金鹏也有些犹豫,就连栎阳侯都不赞同,觉得儿子今天的行为太冒险了。 连宫廷的太医都治不好王子昭的伤,他一个略懂皮毛的小子瞎搀和什么啊? “可。”王子昭亲自点头,众人也无法反驳。 所有人都退到园子外,唐越顿时觉得压力锐减,他搬了把椅子坐在王子昭对面,摆出了主任医生的谱。 【小剧场】 唐越摸着王子昭的腿,摸着摸着就想到了某些儿童不宜的画面上,哈达子直流。 王子昭一脚踹开他,居高临下地问:“你在做什么?” 唐越理直气壮地回答:“给你看病啊。” 王子昭指着自己小腿上某处可疑的水渍问:“那这是什么?” 唐某人立马擦了下嘴角,尴尬地呵呵,“这个……是爱的证明啊!” 王子昭长袖一挥:“滚!”立即上来四个孔武有力的汉子把唐医生当皮球滚出去了。 唐越大叫:“我不滚,我的收藏、枝枝、票票还没求!……” 第031章 你在逗我? “你知道你这双腿如果继续这么下去会怎样么?”唐越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温和些。 “……”王子昭盯了他一眼,唐越立即把笑容收起来了。 “好吧,我就直说了,你这双腿骨头复位没做好,后期的恢复也很不好,就算最后骨痂完全长好了,你这双腿也是畸形的,而且以后稍微一用力便有骨折的危险。” 这些王子昭显然是知道的,想必每位看过他的医者都说过类似的话了。 “你能治否?” “能治!”唐越很肯定地回答,骨折在外科手术中很常见,并不是特别难的伤,“不过,有些事情我需要先说清楚。” “请讲。” “你这腿骨差不多长好了,要治疗,必需将双腿重新打断,此外,要割开腿部肌肉,将骨头复位后,用……用东西固定住,再将肌肉一层层缝合。” “……”王子昭此时不得不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唐越,试图分辨他话中的真伪。 这种闻所未闻的治疗方法真不是在拿他的腿开玩笑? 唐越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知道你比较难接受,如果说出去,恐怕你的家人以及你身边的人都不会同意,所以我才想和你私下说,毕竟这是你的事情。” 王子昭目光复杂,他一直知道这小郎言语奇怪,举止奇怪,态度奇怪,如此多奇怪的地方令他不得不防。 “将腿骨打断重新接本王能理解,但为何要割开?你所谓的固定难道是从里面固定?” 唐越笑着点头,“九王子真聪明!”不愧是高干子弟,智商确实没话说。 王子昭一点都不想要这个夸奖,他将腿抬起来,试想着有人将他的腿割开,将奇怪的东西放进去,再将皮肉缝上,怎么想都毛骨悚然。 “那双腿好了之后了,你放进去的东西……” “等你腿好了后再取出来就好了。”唐越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这真的只是个小手术,只是会比较疼。” “别无他法了?”王子昭深深吸了口气。 唐越犹豫了一下,说:“这是最快最好的办法。”当然,用石膏外固定也是可以的,只是效果可能没那么好,毕竟他这是二次治疗。 “你有几成把握?” “如果能找到我要的东西,有九成把握!”没有哪个医生敢说自己的手术有十成把握,何况在这什么都缺的年代。 他现在手术工具有了,却没有麻药,没有不锈钢板和钢钉,这两样至关主要,缺一不可。 “你需要什么?” “第一样是麻醉的药,用后可以使人暂时陷入昏迷,感觉不到疼痛。”他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麻醉的药,不过麻醉剂的主要成分都是曼陀罗花、乌头、天南星那几种,只要药材齐全,这个不难配置。 王子昭想了想,说:“乌太医会用金针刺穴法使伤患局部失去知觉,不知可否?” 唐越眼睛一亮,是啊,他怎么忘了中医最伟大的针灸术,历史上确实早有记载用针刺麻醉进行手术的案例。 “局部失去知觉按理是可以,但我个人建议还是全麻的好。”在人体上动刀子,病人很容易受刺激,万一在手术时乱动,很可能导致手术失败。 “还有呢?”王子昭没有立即做出选择,他知道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第二样便是固定骨头用的东西,我叫他接骨板,只是这东西不太好做。”不是不太好做,是这个时代根本做不出不锈钢或者钛合金的接骨板。 “用何种材料所制?” 唐越张了张嘴巴,吐出两个王子昭听都没听过的词,“不锈钢和钛合金!” “……” 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瞪了一会儿,看着对方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唐越先败下阵来,“好吧,我知道很难,我先想想办法。” 其实也并非一定要用接骨板,只是他以前手术时用习惯了,撇开这些他熟悉的材料,他得先钻研了一下。 王子昭表情逐渐平淡下来,大概是认定了唐越不靠谱,“生死有命,若是治不好也无妨。” “肯定能治好!”唐越瞪着他,他堂堂外科主任,如果连这种小手术都做不好,他不用混了。 王子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大概是被唐越的自信所惑,嘴角勾起一道细微的弧度,“既然如此,就拜托小郎了。” “好,三天内我给你答复!”唐越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不过手术前我会让人写一份文书,言明是你自愿的,若是发生什么意外情况,你不许降罪于我。” 这些特权阶级,不事先讲清楚,事后要咔擦了他都没地方说理去。 王子昭刚安定下来的心瞬间又被打乱了,不信任感爆棚,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相信这个年纪不大,又满嘴胡言的小郎君。 可只要有一成希望,他也要试一试。 “此事三天后再议,你若是拿不出可行的方法,本王子就当你今日是满口胡言。” “那会怎么样?”唐越紧张地问。 对方露出一抹冷笑,“敢在本王子面前胡诌的人,现在不是死了就是哑了。” 唐越用舌头舔了舔嘴唇,莫名觉得有些疼,“放心,我还没那个胆子。” “那就好。”王子昭说完喊了人进来送客。 唐越走出昭王府的时候还在想这个病例要怎么做,其实骨折的治法很多,只是王子昭的情况特殊,他最好是能中西医结合,否则恐怕没那么容易被这个时代接受。 一上自家的马车,栎阳侯就开始叹气,“越儿,你这是何必呢?南晋最好的医者都治不好王子昭的腿,你哪来的自信?” 唐越抬头,冲他笑了笑,“阿父放心吧,没有把握的事我不会做的。” 他想给王子昭治腿,除了同情这个少年外,也是为了自己的名声。 他想要继续行医,就必须要有病患愿意给他治,而王子昭地位超然,只要治好他,他就能一夜成名,这样也算崭露头角了。 没人会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医生,可如果这个少年医治好别人无法医治的病例就不同了。 唐越心里年龄快四十岁,自然不愿意从学徒做起,要想别人信服他,肯定要拿出本事来。 栎阳侯却觉得他太自大了,事关王子昭的身体,怎么能胡乱答应呢? 不过海口已经夸下去了,覆水难收啊。 回到家里,栎阳侯立即命人去寻找医书,将所有能找到的医书都送到唐越的屋子里。 这个时代的书籍是非常珍贵的,有钱也未必能买到,栎阳侯发动自己的人脉,从太医署抄了一部分出来。 然后栎阳侯府里就出现了一幕独特的景象,他们的小郎君走在前头,后头还跟着一个书童,手里捧着书大声念着。 “心居胸中,为阳中之太阳,通于夏气,主神明,主血脉,心合小肠,生血、荣色……” 唐越刚开始觉得神烦,走到哪耳边都有只苍蝇在嗡嗡叫,不过习惯了之后也就当他不存在了,偶尔还能从他读的内容里受到启发。 “其华在面,藏脉、舍神、开窍于舌、在志为喜……” 这好像是《黄帝内经》啊,唐越琢磨了两句就把思维发散出去了。 唐越走到哪,那声音便跟到哪,来往的下人看到这一幕都分外好笑,不过这样一来,府里确实热闹了许多。 后院中,侯夫人赵氏正喝着凉爽的酸梅汤,身边四个侍女捶腿的捶腿,打扇的打扇,好不自在。 “夫人,小郎真的要给王子昭治病?”赵氏的贴身婆子低声问。 “侯爷亲口说的,还能有假?”侯夫人脸上带着一抹幸灾乐祸的笑,“萍妪,那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的确,不知是否会连累侯府。” “王子昭岂是那种不分是非的人?只是那小子今后怕是无法在邺城立足了。” “若是他治好了呢?” “荒谬!他一个小儿,还能比得过整个太医署?也就侯爷鬼迷心窍才会相信他。”侯夫人只要一想到这事就心情大好。 他就知道,乡下长大的小子,终归是上不得台面的,这次定要让他自取其辱! 等结果一定,她就说服侯爷和老夫人,将这小子送去城郊的庄子上,到时候给他送几个女子,生下几个子嗣,再抱回养就是了。 第032章 顶级高富帅 “小郎,有人递上了拜帖!”管家敲开唐越的房门说。 唐越正埋头用刀子雕刻东西,这是他减压的方法,听到管家的话他放下木雕抬头问:“找我的?” 管家的表情有些怪,犹豫了一会儿,点头说:“是公子显,人已经到门外了。” “公子显?这谁啊?真是找我的?”他认识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谁会来找他? 管家也见他表情不像作假,也有些疑惑,“公子显乃是镇国公第三子,也是唯一的嫡子,外人称赵三郎,您不认识?可是对方说是来找您赴约的。” 唐越自然还记得赵三郎是谁,“哦,是他啊,那把人请进来吧,直接带到我院子里。” “喏。”管家行礼退下,满脑子都是疑问,不明白小郎君何时与赵家三郎扯上关系了。 这位赵三郎出身不凡,在邺城也颇有名气,说起来他还得喊侯夫人一声表姑。 侯夫人赵氏出自赵家旁支,两家勉强也能攀得上亲,只是以往两家从未走动,现在赵家嫡子居然因为小郎君亲自上门了。 管家恭恭敬敬地将人迎进来,把人带到唐越的院子里,然后让人送上茶点。 赵三郎肆意地打量着唐越住的地方,摇头感慨:“唐小郎,你这院子着实丑的很!哪像人住的?” 唐越懒得理他那龟毛的审美观,“你今天怎么来了?” 赵三郎收回目光,凉飕飕地盯着唐越,“你是否忘了些事情?” 唐越眨了眨眼,想起他曾经说过要给赵三郎支招的,还说了另约时间,结果这两天忙着想问题,都给忘了。 “哈哈……是我不对,来来来,咱们来好好聊聊。”唐越给他倒了一杯茶,自己面前则摆着白开水。 不是他不喜欢喝茶,而是这个时代的茶他实在下不了口,里头放了生姜、花椒、陈皮等等东西一起煮,堪比黑暗料理。 “别拐弯抹角的,今日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本公子就不走了!” “那正好,留在我家吃晚饭,让你尝尝栎阳侯府的厨艺。” “嗤……”赵三郎面露不屑,心里想:你一个侯府之家,厨子的水平还能比得过我家的? “你喜欢慧珠郡主?是真心的吗?”唐越开门见山地问。 他紧紧盯着赵三郎,发现他居然脸红了,“自然,打从第一眼见到她,她便是我心目中的洛神。” “那你不介意她嫁过人,有个十二岁的儿子?” 赵三郎瞪了唐越一眼,“嫁过人又如何?她夫君早逝,如今也是待嫁之身。” 好吧,男未婚女未嫁,确实没什么好纠结的。 “那她可喜欢你?”唐越点明了最重要的一点。 在他看来,这段感情中最重要的就是慧珠郡主的想法,只有她想嫁,赵三郎才有机会。 赵三郎支支吾吾半天也没回答出来,唐越就知道答案了。 他敲了敲桌子,继续补刀子:“你知道郡主养面首的事情么?” 赵三郎呼哧呼哧地瞪着他,“你如何知道的?” “这你别管,你肯定是知道的吧?”一个天天往郡主府跑的人,又心系于郡主,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过是几个玩物而已!” “……”唐越目瞪口呆,真想竖起大拇指,兄弟,你这心胸简直了!比太平洋还宽啊! 这男人放到现代,绝对是一等一的妇女之友! 赵三郎被他连着插了几刀,不乐意了,“喂,你的方法呢?本公子来这不是听你胡扯的!” 唐越淡定地喝了一口水,“你的目的是娶郡主,所以你当务之急是赢得郡主的好感。” 赵三郎点头,这他当然知道,可问题在于,他如何能赢得郡主的好感? “听说郡主当年与她夫君情深意重,这说明她喜欢的是她夫君那一类的男人,你觉得自己和她前夫有相似的地方吗?” 赵三郎眉头一挑,得意地说:“本公子仪表堂堂,绝对胜过郡主的前夫,本公子出身高贵,也绝对胜过郡主的前夫,而且本公子对郡主情意深重,绝对胜过郡主的前夫!” 总而言之,他赵三郎要相貌有相貌,要出身有出身,要感情有感情,简直是郡主的不二人选啊! 唐越默默赞了一句:赵三郎算是这个时代的顶级高富帅了,可惜他想娶的人也是顶级白富美,虽然嫁过人,但那风姿足以迷倒性向正常的所有男人。 “据我所知,郡主的前夫最受赞誉的是他的文采,他虽出身普通,但学富五车,一身清流,我想,这才是郡主最喜欢他的地方。” “……”赵三郎想了想,竟无法反驳。 “所以,你觉得自己的文采如何?比得上他吗?” 赵三郎不自在地挪动着屁股,底气不足地回答:“本公子三岁开始习文,自然是博古通今,文采一流的!” “是……么……?”唐越拖长尾音扫视着他,嘿嘿一笑:“就算没有一流的文采也不要紧,反正你家里的门客肯定不少吧?” “这是自然!” “那你可以请他们给你多写几首情诗,你一天寄一首给她,一定要能打动人的那种!” “写诗?”赵三郎眼睛一亮,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哦,当然,还有个问题,你的字写的怎样?总不能连这个也找人代写,会穿帮的。” 赵三郎不知道穿帮是什么意思,但也能猜出一二,“字……” 唐越直接摆摆手打断他,“写不好也不要紧,现在开始练还来得及,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要打动一个女人,不下点功夫怎么行?” 以唐越对慧珠郡主的第一印象来看,这女人八成是喜欢风花雪月那型的,这种女人最感性了,千万别想用金银珠宝这些俗物打动她。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赵三郎默念了几遍,兴奋地大喊:“善!大善!确实该如此!” 唐越其实并不觉得他能成功,首先赵三郎的身份摆在这儿,什么国公的嫡子,还是唯一的,他家长能让他娶个寡妇? 他敢用自己的名字发誓,这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话他并没有告诉赵三郎,年轻人,不亲身经历一场痛彻心扉的感情,又怎么会成长呢? 赵三郎解决了心头大事,便开始和唐越天南地北地聊,两人隔了将近两千年的代沟,性向还不同,自然是没什么共同话题的。 不过好在他们认识不久,随便说说各自的经历就能扯很久。 等天快黑了,唐越又客气地说了一句:“天色不早了,要不吃完饭再走?” 潜台词是:晚饭时间到了,你该回家吃饭了,兄弟! 哪知道对方一点不客气地答应下来了,“那本公子就勉为其难地留下好了。” 草!这么勉强,那还不赶紧滚! 唐越无奈,只好让人通知管家,多安排一桌饭菜,而他也亲自下厨……不对,亲自指点侍女做了几样拿手菜。 他原先以为这个时代的调料只有盐,后来喝了茶才知道不止,只是他们都把调料加茶里而不是加菜里。 唐越指挥着人做了一道粉蒸排骨,一道诸葛烤鱼,一道蒜蓉虾,还炖了个芙蓉鸡蛋羹,把赵三郎吃的一愣一愣的。 邺城虽然不靠海,但城外有一条怒花江,河鲜不少,唐越每天变着花样给大家做吃的。 “唐越,这些真是你想出来的?”赵三郎干脆丢开了用餐礼仪,一嘴巴塞满了食物,竖起大拇指夸赞:“真实美味极了。” 唐越汗了一下,其实味道真的只是一般而已,不过对于没吃过的人来说会比较新鲜。 【小剧场】 赵三郎:“唐越,你骗我!” 唐越:“我骗你什么了?” 赵三郎:“你说给郡主写情诗,她就会喜欢我!” 唐越:“那你都写什么了?” 赵三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求……” 唐越:“……让你找人代写,又不是让你抄书!” 赵三郎:“有何区别?” 唐越:“区别在于,这首诗根本体现不出你对她的爱情!” 赵三郎:“……” 第033章 嘴巴这么长,难怪追不到女神 一顿饭就将两人的感情拉近了不少,赵三郎临走前非要让唐越写份菜谱给他,尤其那道诸葛烤鱼,他要回去让厨子天天做。 唐越自己不会写,又不好意思大动干戈地请门客来,所以便哀求唐雅代笔,许诺明天给她做好吃的桂花糕,对方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不过等唐越一连报了十几道菜的做法后,唐雅双眼贼亮地问:“阿兄,这些你都会做?”什么香酥鸭、荔枝肉,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唐越摆了一个酷酷的姿势,“那是自然,这些都是家常菜而已,很简单的。” 赵三郎拿到菜谱粗略看了一遍,坏笑着说:“哟,唐家小郎君,你这手字可真秀气,跟女子的一样!” “……”唐越僵着脸笑了两声,怎么听怎么心虚,“那个,天都要黑了,你快回去吧。” 拿着东西快滚吧! 赵三郎乐滋滋地回去了,第二天还将自己的惊天发现宣扬了出去,一时间,不少人家都知道栎阳侯府多了个小郎君,而且小郎君会做一手好菜,写了一手秀气的字。 这两项若是放在女子身上肯定是优点,但偏偏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那就有点娘们了。 有人不得不怀疑,这栎阳侯是不是想儿子想疯了,所以把女儿当儿子养了? 当然,见过唐越的人都不会怀疑他的性别,那张脸就算换上女装也误导不了人。 唐越宅在家里研究病例,没有听到这些流言,否则非让赵三郎把吃进去的晚饭吐出来不可! 嘴巴这么长的男人,难怪追不到女神。 他冥思苦想了一整夜,想不出什么材料和代替不锈钢和钛合金,所以他还是决定用石膏固定,微创开口内复位,中医的外正骨手法虽然博大精深,但复位很难做到百分百。 在脑海里反复将手术过程演练一遍,将要用到的工具和材料一一记录下来,这些东西有的可以让昭王府准备,有的却要他自己找人做。 黎明前睡了个囫囵觉,太阳刚升起,他就迫不及待地把管家叫来,列了个清单送去昭王府,让昭王府将清单上的东西准备好。 管家大概是得到了栎阳侯的交代,二话不说就让人把这事办了,至于唐越要抓的草药以及他要找的石膏,则是他自己亲自出马去完成的。 唐越第三天便窝在小厨房,一遍一遍地煎药,麻醉剂他虽然记得配方,但药效如何还要先验证才行。 除了麻醉剂,他还熬了一大锅活血化瘀的膏药,直接给那受伤的车夫用了一份,观察了半天情况,发现没有出现皮肤过敏等副作用才松口气。 说真的,自己制药他还是第一次,理论和实际操作总是会有些误差的,能一次性成功已经很难得了。 晚饭前,管家将他打造的工具全都送来了,用布包装着,重量还不轻。 唐越一把一把地验收,将两把剪刀和一把手术刀拿去返工,其余都装进了他让侍女缝制的布包里。 再找个像样的小木箱,他改天就可以扛着招牌,摇着铃铛,背着药箱出门当游医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他要真敢这么做,栎阳侯八成会把他塞回边境回炉重造。 晚饭时,一家子都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他,搞得唐越差点吃不下饭。 年纪最小的唐芸捧着一碟酥糖跑过来,奶声奶气地说:“阿兄,这个糖给你吃,妪说吃这个会有力气!” 唐越哭笑不得,捏着她肉嘟嘟的脸颊问:“阿兄很有力气的,不用补了。” 唐芸歪着脑袋看他,“可是他们都说阿兄明日要去做大事,做不好就有生命危险,阿芸想继续吃阿兄做的菜,不想阿兄有危险。” 唐越看着她清澈的双眸,心下有些感动,揉着她的软发,温柔地说:“阿芸不用担心,阿兄不会有事的,回来给阿芸做蛋糕吃好不好?” 唐芸把碟子一收,放在自己怀里,疑惑地问:“什么是蛋糕?会比酥糖好吃吗?” “那是自然,等你吃过就知道了。” “咳咳……”首位上的栎阳侯干咳两声,打算这兄妹俩没有营养的对话。 唐越好笑地看着他,打趣道:“阿父,您喉咙不舒服可以多吃点梨,要不我给您炖个梨汤润润喉?” “别嬉皮笑脸的!”栎阳侯板着脸训道:“明日的事真有把握?如果没有趁早说,为父豁出这张老脸去和王子昭说说情。” “你们怎么对我这么没信心?”唐越见大家目光都带着担忧,连侯夫人都如此,也不知道她是在担忧自己能治好王子昭还是担心自己治不好王子昭。 唐雅也皱着眉训道:“阿兄,你托大了。” 老夫人也难得没有给宝贝孙子帮腔,而是说:“医者,以德为重,医术次之,越儿年幼,万不可夜郎自大。” 她说的慎重,唐越也能体会到她的用心,起身说:“阿姆说的是,孙儿受教了,不过王子昭的伤,孙儿是真的有把握。” 老夫人点头:“那就好,治病救人也是积善积德,用心治,不用担心什么后果,难道每个医者没把握就不治病救人了?” 众人这才将忧心抛之脑后,忙应答:“您说的是。” 第034章 这小子的胆子是石头长的吧? 三天期限已到,唐越一大早起床梳洗更衣,穿了一件很精神的蓝色绣白边的深衣,脚上是一双舒适的木屐,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整个人精神面貌相当不错。 唐越这张脸虽然长的一般,不过气质温和,又常带着笑,倒是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栎阳侯亲自送儿子去昭王府,临出门前还再三交代,要慎重慎重再慎重。 这让唐越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上手术台的情景,当时他进医院后有幸分在一位老医师手下,从助手做起,那位老医师在他上手术台前说的两个字就是慎重。 对病人慎重,对病情慎重,对手术慎重,手术容不得半点失误,这是他们为人医者的职责所在。 他自问当了十几年的医生,还没出过不该出的错,否则也不可能在众多同僚中脱颖而出。 进了昭王府,栎阳侯被拦在门外,唐越这次并没有被故意冷落在一旁,而是被胡金鹏亲自迎接进门。 对方看到他时,用一种全新的眼神打量着他,欲言又止,显然是得知了他医治的过程。 “小郎真有把握能治好王子昭的腿?” “九成把握。”唐越让山把他昨天准备的文书拿出来,递给他,“这是约定的文书,谁也不敢保证医治不会出问题,所以希望王子昭能理解在下的顾虑。” 胡金鹏将文书粗略看了一遍,嘴角直抽抽,他的娘啊,这小郎君的胆子该不会是石头长的吧? 文书中不仅将王子昭的伤情描述的一清二楚,还将医治步骤也写的很详细,一目了然,不过……什么叫做万一手术途中出现不可抵抗的问题,由患者承担所有风险? 什么叫做手术后患者必须无条件配合医者的医嘱,不得有任何违背,否则后果自负? 这样的文书都敢写,胡金鹏都要佩服的五体投地了,这若是被大王和王后看到,恐怕不等唐越动什么手术,就先把人咔擦了。 “小郎,这东西恐怕得改改。” “怎么改?”唐越是按照前世的术前同意书改编的这份文书,已经尽量符合当前国情了。 “此事还是交由小郎和王子昭亲自商议吧。”胡金鹏也不敢确定王子昭能退让到哪一步,他可做不了主。 胡金鹏带着唐越进了内院,王子昭住的院子很大,但也非常空旷,入目的除了几棵树外不是练箭的靶子就是练拳脚的人形桩,半点也不像个王子住的地方,而像个久经战场的武将的住处。 一脚跨进门,唐越就被屋子里的形势唬了一跳,偌大的厅堂里站满了人,分列两边,全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子。 主位上,王子昭坐在软椅上,双脚自然地垂下,淡然地喝着茶,丝毫不像个马上要手术的病人。 “来了。”王子昭平淡地打声招呼,然后给唐越介绍了这屋子里的人。 他还以为是病人家属,但想想就知道不可能,如果来的是王子昭的家人,那坐在主位上的就不会是他了。 唐越一一见了礼,脸都快笑僵了,可惜那一个个老头子都很不给面子,不是吊着眼角鄙视他,就是完全当他不存在。 唐越见状也懒得搭理他们了,只问王子昭:“不知让九王子准备的东西您备好了吗?” “一间干净没有住过人的屋子,用开水煮过的被褥床单,两个胆子大手脚机灵的下人,还有大量干净的纱布,是否?” “是的。” “不过是些小事情,可要检验否?” 唐越摇头,王子昭这样的人办事,肯定比他自己还更让人放心。 第035章 这智商可真让人操心 唐越正准备问他什么时候开始,一旁有个老头站出来问:“这位就是说能治好王子昭双腿的唐家郎君?” 唐越点点头,想问:你是谁啊?问别人之前难道不用自我介绍么? “哼!栎阳侯什么时候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了?别是北越来的奸细吧?” 草!这一下子就上升到国家高度了,真能扯! “这位……大爷,您别是看我名字里有个越字就当我是奸细吧?您的智商如果就这么点,可真让人操心!” “无礼小儿,连最起码的尊老都做不到,何来医德?” “大爷,您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尊老了?是打了您了还是骂了您?您这高帽我可戴不起。”唐越可不怕吵架,他这张嘴损起来一般人真招架不住。 “牙尖嘴利!哼!” “是您强词夺理了,大爷。”叫你一声大爷,你还真把自己当爷爷了。 “老夫来问你,你师承何人?学医几年?曾治愈过几个患者?” 老头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在场不少人都讥笑出声。 唐越的年纪摆着这儿,就算打从娘胎里开始学医,现在也不过是刚出师门的程度,这样的小子竟然敢说自己能治好王子昭的腿。 他哪来来的自信? 唐越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大爷您无非是质疑在下的医术,不如等一个月,看看王子昭的腿是否能康复再下定论。” 老头子摆出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王子昭身份何等尊贵,岂能由你这黄毛小儿随便动手?” “大爷,您从哪得出‘随便’这个结论的?”唐越能够理解他们不信任的心情,但是好歹别把话说太死吧。 万一被打脸了岂不是很难看? 当然,在座的各位杏林高手是绝对不会这么想的,光是唐越的年纪就充满了戏剧性。 唐越幽怨地瞄了王子昭一眼,也不知道他把这些老头叫来是做什么的,总不能是要和他打擂台吧。 王子昭顺利接收了这个眼神,不过却没什么表态,他请这些医者来,只是希望他们能对唐越的治疗方案提出看法。 唐越毕竟年轻,要让他百分百信任这个年轻人,实在太困难了。 “在座的医者都是杏林翘楚,本王子今日将他们请来是让他们学习的。”王子昭一句话就完成了打脸效果。 老头子们脸上都不太好看,但心里也有些不服气,你王子昭的双腿能治好到这种程度已经是万幸了,难道还想痊愈? 虽然他们也很想,可是他们没那本事啊! 而且连他们的治不好的伤,王子昭竟然甘愿相信一个黄毛小儿,这不是打他们的脸么? “九王子殿下,不是老夫有心针对,而是信这么个黄毛小儿实在太冒险了,您应该慎重考虑。” 王子昭给一旁的管家使了个眼色,对方离开了一下,很快就看到四名护卫抬着一个担架进来,上面躺着一个伤患。 唐越眉梢一挑,瞬间就明白了王子昭的意思。 自古皇帝吃饭就有让人试吃的习惯,看来这王子昭是想让他在这个人身上先试刀啊。 想法很完美,但唐越心里却极不舒服。 “还请唐小郎先为这个伤者诊治。”王子昭让人将伤患抬进准备好的房间,淡笑地看着唐越。 唐越耸肩,转身跟了进去,在场的医者们自然也要跟进去看看。 不过唐越伸手拦在门框上,笑得一脸温和,“闲人止步,谢谢!” “为何不让我们看?难道是治不好怕我们笑话?”老头子们被气得胡子乱翘。 唐越嘴角一勾,“哪是啊?我是怕大爷们偷师!” “……”这个无礼的臭小子!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他们随便哪个都在鼎鼎有名的高手,连贵族也要礼让三分,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一个臭小子再三挑衅了。 唐越当然不是怕他们偷师,只是手术室不能有外界干扰而已,不过他拦得住这些老头,却拦不住王子昭。 “你真要看?”他戏谑地看着他。 王子昭点头,他特意让人找一个伤情相似的伤者来,不就是为了这个? “哦,看也行,但你不能中途出声,要保持安静,不管看到什么都要忍住!” 王子昭也是在战场摸爬滚打的人,当然不会怕血腥的场面,唐越只是担心他看到治疗过程会有心里阴影。 【小剧场】 唐越:“李昭,这群老头真讨厌!” 王子昭:“嗯。” 唐越:“那你找他们来干嘛?” 王子昭:“给你做陪衬。” 唐越脸红:“你对我真好!” 王子昭:“衬托出你是多么幼稚和招人厌!” 唐越大怒:“……”这嘴巴还能再毒点么?友尽! 第036章 如果没问题,就签字画押 他转身进门,先是打量了一遍这个屋子的布置,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都铺着干净的白布,墙壁也用石灰刷成了白色,看着很亮堂。 此时房间里除了他和伤患,还有王子昭和胡金鹏,另外两个王府的小厮。 唐越先洗干净手,戴上他让人做的白布手套,将药箱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先诊断了一下伤患的伤情。 王子昭坐在一旁看得认真,偶尔目光落在唐越的脸上,总会被他自信沉静的表情所感染,觉得双腿断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唐越对上伤者痛苦的眼神,笑了笑:“你别紧张也别担心,能治好的。” 病人的心情十分重要,唐越习惯了在手术前安慰他们几句,看着他们露出对自己信任的表情,那是医生最大的快乐。 果然,对方听他说的十分肯定,眼神逐渐清明起来,虽然痛的汗水直流,但已经没刚才的恐慌了。 唐越转头问一旁的小厮,“你们谁会写字?” 两个小厮愣了下,齐齐摇头。 “小郎要写什么,可以由在下代劳。”胡金鹏主动站出来,总不能让王子昭亲自出马。 唐越点点头,从一旁剪了一块纱布,把他自制的炭笔一起递给胡金鹏,“将之前我带来的文书抄写一份,念给病人听,如果没问题,就让他签字画押。” 胡金鹏一脸不解,“为何要如此做?就算是治不好,也不会为难你的。”不过是个下人而已。 唐越从伤者身上的衣着和表情就知道他的身份不高,但医生对待病人,应该一视同仁,这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病人负责。 “这是必须的步骤,麻烦了。” 胡金鹏瞥了王子昭一眼,见对方点头才动手握着那支粗短的炭笔在布条上写字,他力气大,一份文书写完炭笔也碎成渣渣了。 唐越无语,还好他准备了几支,否则哪够这蛮牛败的。 胡金鹏也没给那病人宣读什么同意书,直接握着他的手指在布条上盖了个戳,看得唐越满头黑线。 不过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唐越也没打算伸张正义。 “可以开始了吗?”胡金鹏把同意书递给唐越问。 唐越给自己套上一件纯白色的长衫,罩上口罩,将手术工具在桌上铺开,给两位小厮分配了任务。 其中一个负责给他递工具,他的手术包排列的很有规矩,只要说一号手术刀,那必然是手术刀中最大的那一把,排在第一位,以此类推,是个有智商的人都认识。 另外一个则负责协助他,偶尔帮忙按压或止血之类的。 “开始吧。”唐越朝王子昭点了个头,然后问两助手,“你们没问题吧?” 二人同时点头,很肯定地回答:“没有。”神情中还带着一点高傲的神态。 这两人能被选出来,肯定是王子昭身边得力又信得过的人,有点傲气也不奇怪。 “麻醉药。”唐越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里头是他提炼的麻醉药,口服的效果也许没有注射好,但足够这场手术的时间了。 等麻药起了作用,唐越看了两位助手一眼,耸耸肩,神色有些担忧。 当唐越的刀子割开患者的皮肉时,身旁的两助手果然同时傻眼了。 “二号手术刀,快!”唐越朝旁伸出手,半响都没得到回应,转头一看,得,刚才还信誓旦旦的小子此刻眼前一黑,直接倒地了。 他摇头叹了口气,自己取了刀子继续,全神贯注在患者腿上。 【小剧场】 小厮甲:“让我递刀子,这不是大材小用么?” 小厮乙:“让我按压什么的,不会脏了手么?” 等唐越一刀子下去,肌肉外翻,鲜血直流,两个小厮惨叫一声,同时晕倒在地。 唐越摇头:“就这素质,还敢自称高级小厮,真挫!” 胡金鹏:“平时挺机灵的啊……” 王子昭:“拖出去斩了!”丢人! 第037章 你如此不靠谱你家长知道不? 手术的过程并不长,等唐越将伤口缝好,前前后后不过一个小时,而在场的四个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其余两个勉强还能站着。 唐越踢了地上的小厮一脚,嘀咕:“又不是开膛破肚,看把你们吓得。” 他洗干净手,走到王子昭面前弯下腰问:“都看清楚了吗?不是很难对不对?” 他笑出一口白牙,眉眼弯弯,平凡的面孔生动了起来。 王子昭眉心跳了跳,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你这医术是要从内部接骨,看着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唐越很赞同地点头,“你说的对,确实没什么特别,不过只要能治好你的腿,特别不特别有什么关系?” 王子昭让胡金鹏扶自己去床边,患者还没醒,他用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和脉搏,发现一切正常。 再看看他腿上的伤口,看得出缝合的非常好,血迹已经被擦干净,看着只有一条指头宽的伤口而已,根本想象不到刚才这里被层层切开,又层层缝上。 他忍不住伸手朝对方断腿的位置摸下去,还没碰触到肌肤就被唐越抓住了手掌。 王子昭眉梢一挑,斜看着他,对方掌心暖和干燥的触感并没有让他第一时间嫌弃地甩开。 唐越抿嘴一笑,“伤口不宜乱摸,你手上脏东西太多,会引起伤口感染的。” “……”王子昭发现这唐越真是越来越大胆了,竟然嫌他手脏? “另外,伤者一个月内不宜下床走动,一定要静养,骨头没长好之前,乱动很容易长歪的。”唐越说完意味深长地瞥了王子昭的腿一眼。 一旁的胡金鹏看得心惊肉跳,即便王子昭成了废人,也没人敢当面这么和他说话。 而且他那是什么眼神?怎么看着有些幸灾乐祸?这唐家小郎真是让人意外。 王子昭抽出被握住的手掌,无惊无波地问:“他何时能醒?” 唐越摸了下鼻子,尴尬地笑笑,“这个……这药我只在兔子身上试过,还不知道用在人身上能麻醉多久,快的话半个时辰就能醒,慢的话……一两个时辰也是可能的。” “……”这么不负责任的话让在场几人同时冒出冷汗。 胡金鹏擦了一把冷汗,腹诽:小郎君,你如此不靠谱你家长知道不? “行了,那就等他醒来再谈论其他,把你刚才的文书给本王看看。”王子昭朝唐越伸手,那份被胡金鹏从头到尾皱着眉头抄完的东西,他很感兴趣。 唐越把文书给他,顺便给他解释了这东西的作用,“在下不是信不过您,只是这东西就跟买房子要文书一样,您深明大义自然是用不着这个的,不过以后难保遇上不讲理的病人,所以这个规矩要先立起来。” 王子昭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取出印章在签名处盖了个戳,然后将重重的竹简丢进唐越怀里。 他当然知道唐越在担心什么,不过他自问不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对方这态度着实让人不爽啊。 手术同意书这种东西别说是在古代,就算是开明的社会主义社会,也很多病人家属不愿意签。 “还有你那些工具,给本王子瞧瞧。”王子昭刚才就对那一大包东西好奇了。 每个医者都会带个药箱,他以为唐越的药箱里也是装着银针和医药,没想到先拿出来的竟然是一大包前所未见的工具。 【小剧场】 唐越:“来,咱们立个文书。” 王子昭:“何用?” 唐越:“作为一名医者,我有必要为病人的身体和生命安全负责,签了这个,你这辈子就是我的了。” 王子昭:“嗯?” 唐越:“咳咳……说漏了,签了这个,你这辈子的身体健康就由我负责到底了。” 王子昭:“善!本王子现在需要解决生理问题,你来看看!” 唐越:“……这又不是病!” 王子昭:“事关本王子的身体健康,怎么不是病?” 唐越:“……”这文书是不是签的太早了? 第038章 这小子不会傻了吧? 唐越也不藏私,把布包在王子昭面前摊开,给他一一讲解各种工具的功能。 “你刚才用来缝合伤口的线看着有些特别,是什么?” 唐越把箱子底格一包用丝帕包裹紧实的东西拿出来,打开一个角,“这是用羊肠子制成的线,我亲手做的。” 丝帕里的羊肠线只有两根,挺长,细如发丝,却很干硬,像枯枝,看着有些丑。 不过这东西可是唐越花了不少时间做的,本来是打算用在王子昭身上,这种线可以被人体吸收,用在血管或者体内不好拆线的地方最适合。 用在王子昭身上的东西,他尽量都选最好的,在他能力范围内。 “这种线容易变质,所以今日之内最好就动手,您觉得呢?” 王子昭没有动手翻看唐越的药箱,里头的东西摆的很整齐,很多都用布包裹着,按照唐越的说法,是怕这些工具沾上脏东西。 他并不明白那些肉眼看不见的脏东西有什么影响,不过唐越的谨慎态度让他多了几分信任感。 见王子昭不反对,唐越吩咐小厮把没醒的病人转移到隔壁的屋子里,换了床上用品,再用稀释的醋把这屋子喷一遍。 “为何要用醋?”王子昭好奇地问。 唐越呵呵一笑,“说了您也不会明白的。”他难道要告诉古人杀菌的意义吗?那他首先得告诉人家什么是细菌! 王子昭被噎了一下,缓缓地呼吸一口气,免得自己沉不住气把这小子斩了。 “若是能治好本王子的腿,你想要什么?” “您觉得自己价值几何?”唐越挺直了腰背,开启了谈判模式。 唐越不是资本家,但也不是慈善家,他为王子昭治伤不会无所求,何况他知道这双腿对王子昭的重要性。 这不仅事关他的身体,更是关乎他的未来,是成龙还是成虫,甚至可能威胁到他的生命,古往今来的皇位之争,从来都是血流成河的。 王子昭早料到他有此一问,淡淡地回答:“千金或万金都比不得本王子的一个人情,你以为呢?” “……”唐越吞了口口水,无言以对了。 这是当然的,如果王子昭将来能登上王位,那他的人情真是大过天去了,唐越拿着这人情要官要爵都行,自然比拿现金划算。 不过唐越并不打算拿着这份人情,夺嫡绝对是历史上最残酷的一场内部斗争,他一个医生,卷进去说不定就尸骨无存了。 如果他今天不要钱走出这昭王府,明天他身上说不定就贴上了昭王府的标签,那他再行医,本质就不一样了。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九王子的人情确实珍贵,不过唐某行医为名为利,都是一笔交易,概不赊人情账,所以,您给个五百金以及一间商铺就好。” “……”唐越这答案不仅王子昭愣住了,连胡金鹏也目瞪口呆。 这小子不会是傻了吧?或者他以为王子昭没那个能力登上宝座?以为这个人情不值钱? 他忍不住开口劝说,“唐小郎,你还是回去慎重考虑一下,或者问问栎阳侯的意思,你初来乍到,有些事不了解也是正常。” “不必了,五百金虽然比不得王子身份金贵,但也让我大赚一笔了,还有那间商铺,记得要给正大街最繁华的路段,否则我不收的。”唐越笑着强调。 唐越想在邺城开家诊所,卖点自制的药酒和膏药,顺便给人看看外科,他没办法一辈子无偿享受栎阳侯府的照顾,更不想做个啃老族。 用自己赚的钱养活自己,这是他做人的底线。 王子昭目不转睛地审视着唐越,他自小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知道人有七情六欲,要掌控一个人,只要知道他想要什么就好。 可他发现自己看不懂眼前这个少年了,说他爱财,他却并没有狮子大开口,五百金对于他的身份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可除了金钱,他并没有提出其他方面的要求,是他心机太深自己看不透还是他果真如此单纯? 【小剧场】 唐越:“听说参赛第一要80000PK啊,这不是要我老命么?” 王子昭:“什么是PK?” 唐越:“说了你也不懂!” 王子昭:“来人,把这家伙拖出去斩了!” 唐越:“帅哥,手下留情啊!” 王子昭:“不是说要你的老命么,本王子送你一程!” 唐越:“……”这真是神一般的思维! 第039章 你当是神丹妙药呢? 唐越一把年纪了,做的又是服务行业,接触的人比王子昭多,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些个上位者,就爱猜来猜去,心累! “等在下的药铺开起来,可否请九王子赐字?” “你要行商?”王子昭和胡金鹏同时问道,后者的表情夸张的和喜剧演员似的。 “也不算,只是开家药铺,自己坐堂行医,我也就会这点东西了。”唐越叹了口气,他要文没文,要武没武,除了做老本行还能做什么? 可是王子昭和胡金鹏却不这么想,身为栎阳侯府唯一的男嗣,唐越就算什么事都不做,也能安安乐乐享用一辈子。 看他也不像个会胡乱挥霍的人,想坐吃山空都难。 难道是栎阳侯夫人容不下这个继子,不想将家当交给他? 两人心里同时冒出了这个疑惑,而在家里等消息的侯夫人赵氏频繁地打了几个喷嚏。 “也不知道那贱种能否治好王子昭?”赵氏等人一走就去烧了柱香,下人们看到还以为他们夫人是祈求小郎君平安无事的,哪知道她是去祈求菩萨保佑唐越不成功的。 “自然是不能的,否则太医署的太医们真该集体跳怒花江去!”萍妪打趣道。 侯夫人乐呵地笑笑,“是啊,只是现在都没有消息传来,有些不安。” “哪能这么快?医者治病救人,一两天都是有的。” 侯夫人点点头,继续派人去昭王府外等消息。 “可是家中有困难?”王子昭问的直白。 “没有啊,我难道不能行医?”唐越眨了下眼睛,他知道这个时代的商人地位是最低贱的,还不如种田的,总不至于连他给人看病都不行吧? 胡金鹏咳嗽一声,模棱两可地回答:“此事,你可以回去问问栎阳侯。”他可不认为,堂堂一个侯爷会让儿子出去行医。 其实,唐越若是真有一手好医术,完全可以凭此技艺结交贵族世家,根本无需开什么药铺。 世人最不愿意得罪的便是能掌控自己生命的人,医者,地位虽不高却得人尊重。 正在此时,管家在门外汇报:“主家,那患者苏醒了。” “可有不适?”王子昭隔着一扇门问,并没有打算亲自去看。 “并无,只说伤口有些疼痛,不过比之前好多了。”管家的声音有些激动,听得出一点喜悦。 王子昭看向唐越,后者冲他揶揄地笑笑,眉眼之间的得意之色满满地溢出来,像只讨赏的猫儿。 王子昭心下微微一动,别开眼说:“那就开始吧。” 唐越收起笑容,恢复了工作常态,他让胡金鹏将王子昭抱到床上去,后者摆摆手,自己拄着拐杖挪过去躺好。 唐越算了下刚才那患者麻醉的时间,给王子昭的药量加了一成。 看着他渐渐闭上眼睛,陷入昏迷,唐越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看了看左右,冲胡金鹏说:“他们俩不行,你来吧。” 胡金鹏也看到那两个小厮刚才的表现,自然明白唐越为什么不满意,于是把人赶出去,自己上前帮忙。 将王子昭的双腿重新折断的那一刻,胡金鹏的表情都龟裂了,一米八的大汉浑身都抖了一下,跟感同身受似的。 唐越每一步骤都做的很小心,他有丰富的临床经验,又有扎实的理论知识,对待每一场手术却依然如同刚上手术台时那样谨慎。 这也是他在医学界拥有高知名度的原因之一。 他被称为医院外科最稳的一把刀。 两个小时候,唐越终于完成最后一步,看着王子昭裹上石膏的双腿,莫名的觉得这形象有些喜感。 胡金鹏一直控制着自己别中途打断唐越,此时见他结束了,便开口问:“为何要把脚裹上一层层的泥布?” “这是石膏绷带!”唐越纠正道,石膏自古就有,并不难找,只是现在没人知道它的作用而已。 胡金鹏自然不会明白什么是石膏绷带,反正这唐家小郎用的东西都奇奇怪怪的,真不知道他师从何人。 看来得好好查查他的底,这样的人能就算不能为他们所用,也要保证他不投入敌营。 “这样就好了?”胡金鹏看着王子昭那双臃肿的腿,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唐越翻了个白眼,“你当是神丹妙药呢?哪可能这么快?” 胡金鹏挠挠头,也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那大概什么时候能恢复?还有这什么石膏要一直这样裹着?” “一个月后拆石膏,石膏拆完后再观察几天,如果恢复的好就能开始做复建了,以他伤的程度,要想完全恢复原样至少要三个月。” 三个月已经是唐越给出的保守时间了,事实上,这样的二次骨折,恢复个半年是很正常的。 胡金鹏呼出一口浊气,三个月虽然不短,但只要王子昭的腿能好,别说三个月,就算是三年也是等得的。 “先将他小心移到房间去,记住,头一个月千万别让他的腿碰水,也别让他下床,我每隔三天会过来看一次。” 胡金鹏却觉得三天太久,邀请说:“昭王府空院子多,不如唐小郎就暂时住下吧。” 这样不仅能时时照料到王子昭,还能防止消息泄露。 胡金鹏觉得自己真是太明智了! 唐越只当他是不放心,还觉得王子昭是赚到了,有个这么贴心的下属,听说还是他表哥来着,果然还是自己人用着放心。 他拍拍胡金鹏的肩膀,“胡哥,你放心吧,有任何情况尽管让人去侯府找我,我二十四小时待命成不?” “二十四小时?”胡金鹏一头雾水,这算什么计时方式? “啊哈……十二个时辰,这是我们家乡的说法,把一个时辰分成两个小时,比较精细嘛。”唐越打着哈哈圆谎。 胡金鹏思索了会儿,竟然拍掌赞成,“对啊,这样计时更精确了。” 唐越呵呵两声,不知道怎么接话,这里没有手表没有时钟,想精确也精确不起来。 “不过……该用何种东西计时?日晷要再细分有些难了。” 唐越心下一动,他记得古代是有用“刻”作为时间单位的,不过南晋却没有用到,难道是还没发明沙漏? 他不记得沙漏是从哪个朝代开始的,而且南晋毕竟不是中国历史上的某个朝代,不一样也正常。 他把简单的原理告诉胡金鹏,希望他能找到奇人异事把沙漏做出来,他毕竟不是学这个的,只懂得一点皮毛。 胡金鹏陷入沉思,大有立即改行研究天文地理的趋势。 唐越忙打断他的思路,指了指床上的王子昭,示意他先把人抬出去,外头可还有一大堆人等着他应付呢。 门一开,院子里果然站满了人,除了他之前见过的那些老头,还多了一个端庄明媚的妇人,周围围满了伺候的下人。 见门开了,那妇人焦急地问:“我儿如何了?” 胡金鹏愣了一下,忙拉着唐越过去行礼,“王后娘娘,您怎么亲自来了?” “免礼,快说说,昭儿的腿……”王后双手握紧,神态故作镇定,只是一双焦急的眼睛出卖了她。 胡金鹏把唐越刚才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用手悄悄捅了唐越一下,让他说几句安慰人的话。 唐越最擅长的就是安慰病人家属了,站直了腰板,神色轻松地说:“没想到今日能见到娘娘,真是唐越三生有幸,您放心,王子昭的腿会好的。” “真的?”王后狐疑地打量着唐越,显然被他的年纪打败了,这么年轻的医者,看着就很不靠谱怎么办? 唐越继续微笑,“自然是真的,唐某出自栎阳侯府,若是王子昭没好,您尽管来侯府找我问罪。” 王后显然已经知道了唐越的身份,因此没表现出诧异的神色。 自信的人总是容易赢得别人的信任,王后虽然不太放心,但有了唐越的保证,至少多了两分希望。 第040章 我压力很大的好吧? “那本宫可否进去看看他?” 唐越心道:这位王后的教养真好,在这样的阶级社会,竟然还这么懂礼貌,值得尊敬。 “您进去无妨,不过别带太多人,那间屋子以后也许还用得上。” 胡金鹏暗暗呸了一声:乌鸦嘴! 王后胡氏却没想那么多,直接一个人进屋去了。 唐越正要松口气,一旁的白胡子老头又跳出来了,“小郎君说的好听,事实如何还要我们联手诊断过后才能下定论!” “那不知各位大爷想如何诊断?又如何判定王子昭的腿是否能康复?”唐越不是不相信他们的医术,而是这个时代没有西医的概念,怕他们不明白。 “不如各位等一个月后再来诊断如何?” “哼,别是不敢让我们看吧?” “怎么会?在下只是怕你们看也看不懂,不懂就算了,万一还不懂装懂,岂不是扰乱了王后娘娘的信心?” 这话说的极大,简直是把一干老太医的脸全打了。 唐越其实也不想给自己树敌太多,但他学的是西医,和传统的中医不可避免地会有冲突,这个争论短期内是无法规避的。 与其如此,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好好跟他们说道说道,不求他们接受,只求他们不干涉就好。 “不知各位前辈看过先前手术完的伤者没有?”唐越换了一副和气的面孔问。 人群往两边分开,唐越看到被他吩咐挪到隔壁休息的伤患正无辜地看着他,显然的,在他出现之前,这位可怜的病患被当大熊猫围观了。 不仅如此,看他身上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齐整,估计还被上下其手了。 啧,真是一群荤素不计的老头子! 唐越上前替他重新包扎伤口,边包扎边问:“既然大家已经看过了,可有结论?” “缝合的手法不错,很细致。”一个穿着灰色大褂的老头赞了一句。 唐越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对方照单全收,然后补了一句:“可惜治疗手法有些多余,外正骨外固定即可,为何偏偏要动刀子?简直是多此一举!” 唐越幸亏没留胡子,否则此时胡子肯定翘的老高,他嘴角抽了抽,尽量温和地解释:“不可否认,各位传统的接骨手法是很可取的,简单快捷,安全性也高,不过,当骨折的严重性超出了你们能治疗的范围时,你们是否还是用老法子呢?” “接骨手法传承了数百年,在座的任何一位医者都经验丰富,难道还不如你一个小郎君?” “话不是这么说,你有你们的优点,我有我的长处,咱们此刻应该讨论是如何扬长避短,而非舍弃谁的长处。” “夜郎自大!”你哪来的长处?众位老太医心里同时鄙夷地想。 唐越指着躺着中枪的病人说:“刚才你们也看了,这患者骨折严重,虽然用你们的方法也能治愈,可我换一种方法也没把人治死吧?那你们到底在不满什么?难道就看我年轻,就想用辈分压人?” 众人集体望天,似乎……还真是这样,如果唐越是个五六十岁的老者,他们大概会更慎重一些。 至少会等他治疗失败再集体讨伐他。 唐越无语,“难道你们不知道这天下有种人叫天才?”一句话,又成功激起了老大爷们的仇恨。 迎着众人敌视的目光,唐越找了个位置坐下,让管家给自己上杯水,继续说:“行了,多说无益,重要的是结果!如果各位想现在就知道结论,不如等王子昭醒了,亲自问他。” 这话不用唐越说,大家也是这么打算的,王后娘娘亲临,他们自然是要随时待命的。 “不如去看看王子昭何时能醒,咱们先看看?”有人提议说,这样无缘无故地诋毁一个小郎君,总觉得没底气。 那白胡子老头给身旁的药童使了个眼色,对方意会,转身想要进屋,就被胡金鹏拦了下来。 “这屋子不是谁都能进的!”胡金鹏长了一张天生凶横的脸,身材高壮,站在矮小瘦弱的药童面前跟一座铁塔似的。 唐越暗道:糟糕!被这伙人一耽搁,他都忘了王子昭还躺在手术房里。 唐越摸摸鼻子,尴尬地想:真是被气糊涂了,他堂堂主任医师居然发生把病人遗忘在手术室里的事情。 还好王子昭是昏迷的,否则这段黑历史估计又要被他记在心里了。 小肚鸡肠的男人! 王子昭醒的并不晚,一睁开眼就看到王后坐在他身边,神色担忧又带着点希冀。 看到他醒来,王后胡氏喜极而泣,看着他臃肿的双腿问:“我儿感觉如何?可有不适?” 王子昭握住她的手,“让母后担心了,儿臣无碍。” “你这孩子,总是什么事都自己扛,要不是本宫听说了这事,你是否也不打算告诉母后了?”胡氏想到今晨听到宫人在她背后非议儿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宫里最是捧高踩低的地方,她儿子若是失去了继承权,那她这个不算得宠的王后自然也得不到几分尊重。 要不是她背后的家族势力庞大,恐怕早成下堂妻了。 王子昭一贯对人平淡,唯独生母胡氏是他的软肋,在宫里见多了人情冷暖,他自然明白胡氏的处境。 “母后安心,儿臣感觉良好。”王子昭这话其实说的很心虚,他一醒来就感受到双腿跟栓了铁链子似的重,再瞥一眼被裹成水桶一样粗的双腿,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后悔自己的选择。 母子俩在屋子里安静地说话,外头不知为何又吵起来了。 胡氏想起唐越一人力战群雄的场面,“噗嗤”一声笑了,“这栎阳侯家的小郎君真有意思,竟敢和太医署的老太医们打嘴仗。” 王子昭嘴角也略微弯了弯,“他确实是个奇怪的人,也不知是如何长成这样的。” 他在边境呆了几年,也算了解北越边境百姓的生活,从未看到哪个地方的百姓是这样的。 看来,这个人还得好好查查才行。 他倒不怀疑唐越是北越的奸细,如果真是奸细,那绝对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给他治伤。 他绝对是北越王室最想铲除的敌人之一。 胡氏朝外喊了声:“来人。”外头闹哄哄的场面才瞬间平静下来。 唐越嘴角一扯,皮笑肉不笑地说:“应该是王子昭醒了,你们可以转移目标了。” 别一个劲儿地冲他发射火力,他压力很大的好吧? 胡金鹏让人抬着软轿进去,打算把王子昭抬出来,唐越凉凉地提醒道:“你用这种软轿,是打算让王子昭坐着出来吗?” 以王子昭目前的状态,只有一个姿势适合他,那就是:躺! 胡金鹏顿了一下,“那……得用担架?”天啊,王子昭看到担架会不会干脆不出来了? 唐越很肯定地点头,耸肩道:“或者你也可以抬一张床进去接他。” “……”胡金鹏无言以对,让人去抬了一副担架来。 屋子里,王子昭看到那副担架果然眯起了眼睛,不过依然淡定地让人抬上担架,平躺着出了临时手术室。 【小剧场】 王子昭:“你们拿着担架来是什么意思?” 唐越:“你腿断了啊,不抬着出去难道还要抱着出去?要不我抱你?” 王子昭:“……本王子身体金贵,岂是尔等能碰触的?” 唐越:“那刚才我还在你身上这样那样了,该碰的早碰了!” 王子昭:“这样那样是哪样?” 唐越:“就是撕开你的裤子,分开你的腿,再……” 王子昭:“来人!把这以下犯上的小子拖出去斩了!” 唐越:“怎么又要斩?” 王子昭:“你欠斩!” 第041章 我要的是自由! 一出门,王子昭立即瞅见了混在人群中憋笑的唐某人,吩咐了管家一声,“将本王隔壁的屋子收拾出来给唐家小郎暂住,本王现在离不得他。” “……”唐越眨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自由就这么被人一句话给限制了。 而且他竟然还无法反驳。 王子昭可不是胡金鹏,能任由他耍赖拒绝,他随口的一句话,在别人看来都是圣旨一样的。 什么叫“金口玉言”?这就是啊。 “喏。”管家弯腰应答。 唐越动了动嘴唇,扫了一四周一眼,决定暂时不驳他的面子。 王子昭扫了一眼在场的太医们,“今日麻烦各位医者了,本王现在很好,各位请回吧,一个月后本王再派人接各位上门,共同见证奇迹!” “喏。”在王子昭面前,这些老太医们也嚣张不起来了。 至于他们心里怎么想,信不信有奇迹发生,就不是唐越知道的了。 唐越心情有些复杂,这种上位者的气势果然是他学不来的,人家淡淡的两句话就把问题全解决了。 别看王子昭是躺着的病人,他一出现,感觉周围连鸟叫声都小了,这强大的气场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培养的。 他要是有个这样的儿子,估计做梦都会笑醒吧? 等等!怎么想到儿子去了?这种东西跟他又没一点关系。 “愣着作甚?跟上!”王子昭路过他时瞥了他一眼,充满警告的意味。 唐越下意识地抬脚跟上,不过走了两步就反应过来了,我又不是你家的奴才,凭什么你让我往东我就往东啊? 不过想归这么想,他的双脚还是坚定地跟在了王子昭身边。 等出了院子,他趁着四周人少,小声问:“喂,咱们先商量商量,我白天过来,晚上回自家住行不?” 王子昭闭上眼睛当没听见。 “你现在只能躺着,什么也做不了,我在与不在是一样的。”难道他要留在昭王府和对方大眼瞪小眼玩么? 王子昭继续听而不闻。 “我要的诊金里不包含日夜看护,而且本人是医者不是护士!”唐越也被逼出了一点心气。 王子昭撩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那就加诊金。” “……”啊喂,我要的又不是钱!我要的是自由! 唐越知道没法和一个未来帝王讲自由,只好耷拉着脑袋博同情:“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都等着我回家吃饭呢。” “下有小?哪来的?”胡金鹏在一旁插嘴问。 唐越瞪了他一眼,“家里七个妹妹都张着嘴等着投喂,不都比我小么?” 胡金鹏憋不住笑出声,“难道你不在栎阳侯府还短了她们吃穿不成?” “话不是这么说,她们习惯了吃我做的菜。” “咦?原来外头传言栎阳侯家的小郎君有一手好厨艺是真的啊?”胡金鹏上下打量了唐越一眼,眼底的精光闪烁,让唐越有种不好的预感。 王子昭也侧头看过来,眼里满满的恶意,让唐越全身一寒。 “你们……”唐越戒备地看着这两特权阶级,大有他们敢提出非份要求就立马跑路的冲动。 “去栎阳侯府知会一声,唐小郎暂时借给本王用用,再派去三个好厨子,让他们照顾好这一家老小。”王子昭心想:任凭你厨艺再好,还能高过王府的厨子不成? 唐越无奈,这话传到栎阳侯府,他这个人就别想回去了,他便宜老爹一定会亲自将他打包送到昭王府上。 他有种感觉,他便宜老爹一定是王子昭的脑残粉!虽然他表现的不明显。 【小剧场】 王子昭:“听说你很会做饭?” 唐越:“那是自然,不过这跟你没有关系吧?” 王子昭:“怎么会无关,贤妻第一要素,必须下得厨房,做得一手好菜!” 唐越:“然后呢?” 王子昭:“恭喜你通过了第一道考核。” 唐越:“卧槽!这什么鬼考核?我怎么不知道?” 王子昭:“本王知晓就够了。” 唐越:“……”这该死的特权阶级! 第042章 这是用生命在工作啊! 将王子昭送回他自己的屋子,唐越被迫留了下来,回答了王后的几个问题,然后在对方恳求的目光下答应了一系列不平等条件。 什么一定要近身照顾好她儿子,她儿子就全权拜托给他了。 什么她儿子这辈子过的苦啊,虽然身份高贵,但从小就没享过福,反而小小年纪就上战场保家卫国,让他为了南晋百姓着想也要尽心尽力。 唐越最受不住的就是这种亲情牌,一不注意就全答应下来了,看着温柔婉约的王后胡氏,他想起自家母老虎性格的老娘,真是妈比妈,都能气死人啊。 “唐贤侄,我儿就拜托你了,本宫不能在宫外待太久,改日再来探望你们。” 直到胡王后离开,唐越还有些不清醒,他怎么就变成贤侄了? 王子昭在床上躺好,管家领着人抬着一箱子竹简进来,把桌子挪到床边,一捆一捆的竹简在桌上分类摆好,方便王子昭取阅。 这真是用生命在工作啊! 唐越突然对这样的上位者肃然起敬,他们虽然权利大,但肩膀上的责任也重,一个国家的黎民百姓都寄托在他们身上。 “其实,你可以做个能安置在床上的小桌子,就不用这么累。”唐越想到了以前的电脑桌,觉得特适合连生病都在工作的人。 管家眼睛一亮,立马就要派人去做,一张桌子而已,不费多少工夫。 唐越在他身后提醒道:“最好把桌角做成活动的,可以折叠,平时存放方便。” 管家想了想,拍掌大赞:“善!正该如此!” 他一走,屋子里就剩下唐越和王子昭两人,胡金鹏身上有官职,不可能全天候地守在这里。 王子昭安安静静地捧着书看,唐越无所事事,便开始参观他的房间。 这间房少说也有两百平,分了内外室,风格一如既往的冷硬和干练,不过所用的东西每一件都充满视觉感。 唐越以为在这个时代是见不到太精美的摆设的,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看似质朴的东西其实工艺都非常好。 木质家具都精心刻画着各种图案,铜器瓷器也都造型精美,丝毫不像博物馆里摆设的那般灰扑扑又破又旧的。 唐越一件一件地欣赏着这些纯手工艺品,品味着属于这个时代的特色,这才深刻的体会到,时代更替改变的不仅仅是人文地理,政治经济。 “喜欢哪个,本王送你。”王子昭不知何时看过来,对着一脸垂涎的唐越说。 唐越咳嗽两声,刚才他一不小心在脑子里把这些古董的价值换算了一下,难免的就被迷花眼了。 要知道,这里随便一件东西拿到现代都价值连城,足够他挥霍一辈子了。 他尽量表现的大方淡定点,“这些东西我家要多少有多少,谁稀罕。”才怪! 王子昭也不揭穿他,指了指桌子的一套刻刀,“之前见你用的那套刀子很特别,本王这套虽然只是用来刻字的,但却出自古大匠人之手,你若是喜欢就转送与你。” 唐越刚才还没注意到桌上的东西,一眼看去就被刻刀上那流畅的纹路征服了。 他拿了一把握在手里,手感出奇的好,这个刀子在这个时代相当于笔,是很重要的东西。 “用这个刀子刻字不会很麻烦吗?”唐越转头问。 王子昭还记得唐越之前带来的木炭笔,摇头说:“炭笔虽写字方便,可不耐用,字迹也保存不了多久。” “不是……木炭只是临时用的,可以用细竹管将兽毛固定成笔尖,沾着墨写字,肯定比刻刀省时省力。” 王子昭陷入沉思,半响才疑惑地问:“如何固定?墨又是什么?” “跟你说也说不清,你找个手艺好的人来,我先教他把笔做出来,至于墨……那个得花点时间研究研究。” 他记得《齐民要术》中有记载制墨的方法,主要原料是松木和油脂,要怎么才能制作成功,这要实验过才知道。 王子昭对笔墨的兴趣不亚于对宝马和刀剑,而且他知道,一个国家的兴盛除了强兵良将,更重要的是文人墨客。 如果真能改进书写的方法和速度,对文人来说会是一件大喜事,而且,以后人们再学书写就没那么难了。 王子昭直接将府里手艺最好的一位老匠人给唐越,更是交代管家,唐越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大方的很。 唐越心想:难怪大家都喜欢有个慷慨大方的老板,做起事来果然顺利又顺心。 第043章 没想到唐小郎对本王崇拜若此 唐越让人砍了几根细竹子,一根竹节的长度就差不多正好,再去剪了狗尾巴毛,愣是把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狼狗剪成了秃尾巴狗。 唐越心疼地摸了摸那只狗,安慰道:“别伤心哈,你要知道你这是在为时代进步做贡献,以后会载入史册的,等笔做好了,咱就叫狗毫!” “汪……” 其实能做毛笔的兽毛不少,硬毫可以用黄鼠狼、石獾、马尾、猪鬃、山兔,软毫可以用羊毛,不过谁让他一眼就看中这只大狼狗了呢。 只能让它自认倒霉了! “虽然你这样子是丑了点,但咱出身高贵啊,不影响你娶媳妇的,放心!”唐越拍了拍它的脑袋,后者很干脆的把脑袋缩回去了。 管家在一旁直抽抽,都不忍直视了,这只狗可是陪王子昭上过战场的,要是被他看到自己的爱宠成了秃毛狗,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这样随唐小郎折腾。 毛笔的毛并不是简单的排列组合,要经过洗、分、叠、垫、梳、捆扎,好在这些难不倒手艺精湛的匠人,不费多少工夫就制成一支毛笔了。 唐越喜滋滋地拿着那支笔去王子昭面前邀功,“看,就是这样,你试试手感,只要沾着墨就能写字,比刻刀方便多了。” 王子昭新奇地把玩着那支毛笔,虽然这毛色看着眼熟,但他一时也没和自己的爱宠联系起来。 唐越给他端了一碗水,让他沾着水试试。 刚用毛笔的人都很难把握好写字的力度,王子昭智商再高也不能免俗,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并不好看。 他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略有嫌弃地说:“似乎不太好用。” 唐越伸头探脑地一看,顿时笑得内出血,虽然他不认识这个字,可基本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真是……其、丑、无、比! 唐越憋着笑握住他的手,手把手教他,“别急啊,你别用刻字的力度用毛笔写字,这样写出来的字能好看才怪……要这样,力度适中,带点笔锋……” 唐越不擅长毛笔字,倒是写了一手好看的硬笔字,不过写还是会写的,只是不太好看。 唐越握着他的手写了个“山”字,写完才发现两人的姿势有些暧昧,手与手交握的地方更是发烫发麻,一股电流随之传遍全身。 他忙放开王子昭的手,尴尬地说:“要怎么写好看就要靠大家一起琢磨了,刚开始用不习惯是正常的。” 王子昭盯着自己的手背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头看向唐越,对方被他看得心虚,语气不佳地问:“看我做什么?要打赏吗?” 王子昭收回目光,又沾着水写了几个字,“何时能将你说的墨制成?用墨书写便不会掉色吗?” “几天时间肯定要的,做好后你亲自试试就知道了。”比起造纸印刷,制作笔墨还算是简单了。 “嗯,事成之后,本王重重有赏。” “赏什么?”唐越眼睛发亮地问。 王子昭嘴角轻轻一扯,“你想要什么?” 唐越扫了一圈,指了指角落的一个铜壶,“就那个吧,看着样式挺新颖的。” 王子昭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整个人脸色都怪异起来,“你确定?” 唐越点头,“难道你不舍得?”他刚才就注意到这个东西了,感觉像只双耳瓶,浑身镀了一层金粉似的,很闪眼。 王子昭意味不明地盯着唐越的下半身看了一眼,感慨道:“没想到唐小郎对本王崇拜若此。” 什么意思?唐越大惊。 “竟然连本王用的夜壶也想珍藏,既然你喜欢,那就送你好了。” “……” 夜壶?夜……壶……唐越满头黑线,“你说那个是夜壶?” 卧了个槽,谁家夜壶会做的这么金光闪闪?谁家也会会做的跟工艺品摆件一样?谁家的夜壶还要镶宝石? 吃饱了撑着么? 第044章 古人的思想真是难以理解 “难道你连夜壶都不认识?”王子昭一脸诧异。 唐越掐了一把冷汗,心道:自家的夜壶我当然认识,只是不认识你家的,真是高逼格! “呵呵……”唐越讪讪一笑,“你看错了,我指的不是夜壶,而是它边上那个桶,看啊,那上面的花多好看。” 王子昭终于相信这位小郎君是乡下长大了,连夜壶浴桶都不认识,果真是孤陋寡闻啊! “你喜欢,就拿去吧。”一想到唐越会在自己用过的浴桶里泡澡,王子昭就觉得浑身不对劲,也许他应该让人做一个一模一样的给他。 唐越真想一巴掌扇死自己,今天怎么就连连犯蠢呢?难道是得意忘形了? 他落荒而逃,不过走之前还问了一句:“你家的狗叫什么名字?” “一只狗而已,哪来的名字?”王子昭一头雾水地问。 “咳……那我可以给它取个名字吗?” “随你意。”王子昭实在理解不了这小郎君的思维,干脆由他喜欢吧,反正他取的名字自己又不是一定要认可。 唐越咧嘴一笑,“那就叫毫哥吧!” “嚎哥?”王子昭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家养的是狗不是狼吧? 唐越笑着问:“怎样?好歹它的尾巴制成了第一把毛笔,这个名字太适合它了!” 王子昭目光一变,瞪着手上的毛笔看了半响,垂着眼帘平静地问:“你是说……你把本王爱犬的毛拔了?” “没全拔光,只是借用了它尾巴毛,这不是一下子没想到其他动物毛么,等一会儿我把能做毛笔的兽毛都告诉他们,就不用拔狗毛了。” “还可以用其他兽毛?” “当然!”唐越挺着胸脯,自信地说:“羊毛,狼毛,黄鼠狼毛都可以,而且效果肯定比狗毛好。” “既然有更好的选择,你为何要拔狗毛?”王子昭突然觉得手上这支笔沉重无比。 “这不是……它近在眼前么?”唐越小声嘀咕了一句,他大概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了,而且自己好像是有些过分,打狗还要看主人,拔狗毛当然也要问过主人的意思。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不过这个季节毛发长的很快的,一定很快就能长出来了,呵呵。”唐越眼珠子一转,高声说:“哎呀,我得去给你煎药了,先出去了……”说完一阵风似地跑了。 王子昭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抽搐了几下,然后继续用毛笔练字。 别说,多写几次之后就会发现,这个笔确实比刻刀方便多了,轻便、快捷。 但缺点也很多,不仅时不时会掉毛,写字容易分散,而且写出来的字软绵绵的,看着真不习惯。 等管家把他的爱犬牵来时,王子昭看着尾巴突突的大狼狗,再看看自己手里的毛笔,顿时觉得对不住自家爱犬。 那只大狼狗夹着尾巴小跑到王子昭身边,用脑袋蹭着他的手背,轻声呜咽着,满腹委屈无处诉说。 “委屈你了。”王子昭揉了揉它的脑袋,“毫哥?……这名字真难听,不如往后就叫你战天如何?” 大狼狗低声叫了两句,像是在回应这个名字一样。 等唐越监督人煎完药,端着碗进来的时候,就被王子昭告知了这个消息。 “战天?”唐越手里的碗差点震惊地摔了,他眼神囧囧地看着王子昭,心道:这人脑子犯抽了吧?给一只狗取这样的名字。 古人的思想真是难以理解。 【小剧场】 王子昭:“你把本王的爱犬怎么了?” 唐越一头雾水:“没怎么啊,就是拔了几根毛。” 秃尾巴大狼狗:“汪……” 王子昭心疼地看着自己的爱犬,再看看一脸无辜的某人,竟然没有让人把唐越拖出去斩了。 王子昭:“既然已成事实,那以后本王的爱犬就由你全权负责了。” 唐越:“凭什么?” 王子昭:“贤妻守则第二条,不仅要照顾好本王,也好照顾好王府的任何一个生物。” 唐越:“……”什么贤妻守则,见鬼去吧! 第045章 万恶的有钱人啊! “来,先把药喝了,我还让厨房做了份蜂蜜甜点,你喝完药尝尝。”唐越把药碗递给王子昭。 王子昭无视他哄骗小孩喝药的态度,接过碗一饮而尽,至于那盘点心,他看都没看一眼。 王子昭喝完药,唐越给他全身检查了一遍,然后催着他去睡觉。 这人做完手术一醒来就开始办公,又练字练了这么久,真把自己当铁人了。 不过别说,才练了这么会,王子昭的毛笔字就有模有样了,至少没出现团在一起的情况。 唐越想到自己还没开始认字,很认真地对王子昭说:“你让我住这里也行,诊金我也不要了,你教我认字吧?” 栎阳侯说名师难请,那他就给自己找个老师好了,不是说王子昭文武双全吗?作为未来的君王,肯定是从小名师教育的。 王子昭想了想,婉转地说:“府里有学识的门客不少,你若只是想习字,本王帮你挑一个如何?” 潜台词是:让本王子教你认字,太大材小用了吧? 唐越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轻视扑面而来,他曾经的学霸瞬间就便秒成渣了。 “我如果只想让你教呢?”唐越不依不饶地问。 他非常需要让王子昭亲自见证一下他学习的速度,重新确定自己学霸的地位,否则太丢人了。 “本王很忙!”哪有时间教人写字? “也不需要占用你很多时间,每天一个时辰如何?” “每天一个时辰,一个月你能把所有字学会?”王子昭认真地问。 “当然!”其实唐越觉得自己十天半个月就能搞定,不过大话还是得保留点说。 “若是完不成……?”王子昭敲着手背看他,满眼的算计。 唐越立即乖乖保证:“完不成我出去一定不会说是你教的!”不就是怕丢人嘛,他理解! 王子昭斜眼看他,像是在看某种低级生物,“本王子的学费比你诊金高。” 唐越呵呵一笑:“是你的腿重要还是我认字重要?”想狮子大开口,没门! “是你的医术贵还是本王子的学识贵?” “医术可以治病救人。” “本王子的学识可以养育天下百姓。” “那我可以救你!” “本王子随时能要你的命!” “……”唐越瞪眼,“好吧,你赢了,要多少?” “那间商铺……” “没门!不许打我商铺的主意!”在邺城,一间商铺还是很贵的,当然,更重要的不是钱,而是那间商铺如果是昭王府的,做生意会方便很多。 王子昭心想:铺子还没给出去怎么就变成你的了? “那就先欠着,等本王想到的时候再说。” “不行,明码标价,我不喜欢欠人人情!”唐越以前没少看电视剧,男女主角的感情发展往往就是从这句话开始的。 他瞥了王子昭一眼,虽然这少年卖相是很好,很对他的眼,但他绝对没想过给自己找个皇帝当老婆。 每天还得对老婆三呼万岁,累得慌! 而且一想到宫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就望而生畏,他的智商绝对不能留在那种地方发光发热。 王子昭大概也知道唐越的脾性,妥协道:“那本王子这个月的餐食就交给你了,必须是亲手做的,就当孝敬本王的。” 唐越想,这样好像也不亏,反正食材都是王府准备的,不花他一分钱。 “一言为定,那从明天开始,你要休息了。”唐越将他面前的盘子收了,又把床上的小桌子搬走。 这桌子做的真是又快又好,桌角和边缘还雕了花,看着很高大上的样子。 如果他没看错,用的还是红木,啧,万恶的有钱人啊! 唐越刚把东西收拾好,管家便进来说栎阳侯在门外求见,大有没有见到唐越就不走人的气势。 “以后栎阳侯来访,不必事先通报,直接带进来吧。”王子昭躺在床上,看向唐越:“本王子身体不适就不招待了,唐小郎自便。” 唐越点头,转身跟着管家出去了,他想栎阳侯应该是得到了昭王府传的消息才来的。 等到了外厅,唐越见栎阳侯安然地跪坐在垫子上喝茶,不急不躁,哪里有管家说的那么夸张。 “阿父来了?” 栎阳侯起身,瞥见唐越背后没人,一改刚才的端庄,拉着唐越上下左右看了一遍,“越儿,王子昭可有为难于你?” “当然没有,我是来治病的,他谢我还来不及呢,哪会为难于我?”唐越心虚地回答。 被强行留下来的满腹牢骚都死死憋在心里了。 “那就好,那王子昭的伤可能治愈?”栎阳侯到现在还有些不真实感,怎么他儿子会有这么高的医术呢? “这个暂时不好说,阿父等消息即可。”唐越不知道王子昭怎么安排这件事的,似乎那些老太医走之前都有被警告一番。 他想,王子昭应该不会轻易将这个消息放出去的,万一没治好,就不是打脸那么简单了。 栎阳侯不傻,他也不敢随便传王子昭的消息,只是问:“王子昭给府里送了三个厨子,且说要留你一个月,为父不太放心,才过来看看。” 唐越有些感动,在这异世异国,还有人惦记着他,他也不算太惨不是吗? “那厨子是王子昭赏赐的,还有五百金和一间商铺的报酬,阿父到时候替我收着。” “怎么可以要报酬?”栎阳侯眉头一皱,准备开腔教训。 唐越忙抢先道:“这本来就是一笔交易,算清楚一些也好。” 栎阳侯用“你好蠢”的目光瞥了一眼儿子,这种时候谈什么交易啊,就算要交易也别用真金白银啊,好傻的儿子! 唐越受不了他这种眼神,干咳一声,转移话题说:“对了,我房中桌子上有个小木盒子,是送给阿雅的东西,之前一直忘了给她,阿父回去替我转交了吧。” 栎阳侯叹了口气,“那你自己在王府谨慎行事,不可鲁莽,不可冲撞了贵人,少说话多做事,一个月后,为父来接你回家。” 唐越一把揽住栎阳侯的肩膀,“您放心吧,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而且王子昭很好说话的。” 栎阳侯:“……”果然是傻儿子!王子昭什么时候好说话过了? 才十几岁的少年,就曾经一剑斩了十个大臣,还是先斩后奏。 儿子这么傻,真让人担心! 栎阳侯不仅是自己来的,还带了一大车的东西,都是唐越平时用的,当唐越看到他连夜壶都带来时,表情那叫一个炯炯有神! 栎阳侯呵呵了一声,“出门在外,不可麻烦别人,这些都是你用惯了的,为父便让人整理送来了。” 唐越也呵呵一声,言不由衷地回答:“多谢阿父了!” 天知道,他为什么连夜壶都会有用惯的,要说习惯,也是习惯现代的抽水马桶啊。 【小剧场】 王子昭:“本王教你识字,但你必须答应本王一个条件。” 唐越:“什么条件?” 王子昭:“现在没想好,以后想好了再说。” 唐越:“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熟?” 王子昭:“放心,必然不会让你做杀人放火,危害四方的事情。” 唐越:“这话听着更熟了。”按照剧情发展,等以后王子昭提出的条件会不会是让他娶他? 好期待怎么办? 第046章 我这个学生还不错吧 把便宜老爹送走,唐越回了自己屋子,隔壁就是王子昭的房间,想不到自己也有和王子做邻居的时候,这感觉还不错。 屋子布置的很舒适,依然是低调的奢华,唐越今天累了一天,便早早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唐越就被人叫醒了,他迷迷糊糊地跳下床,问:“是不是病人有术后反应了?” 屋子里跪着一个小厮,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忙趴在地上回答:“不是的,王子昭每日辰时用早膳,管家让奴来通知郎君。” 唐越脑子还不太清醒,“辰时?那是几点啊?”他揉了揉头发,发现头发尾巴睡打结了,烦躁的扯了几下,疼的头皮发麻。 但总算,脑子被这一刺激,全醒了。 “哦,这是叫我起床给王子昭做饭啊,用得着这么早么?”唐越小声嘀咕了一声,然后开始换衣服。 那小厮急匆匆地上前帮忙,唐越发现他手脚还挺利索,又不像侍女那样香气扑鼻,于是就心安理得让他伺候了。 昭王府的厨房很大,唐越以为这是府里公用的大厨房,问了才知道,偌大的地盘只为王子昭一人服务。 他啧啧了两声,撸起袖子开始干活,反正他已经习惯了某人的豪,就不予羡慕嫉妒恨了。 管家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小声问:“唐小郎君,要不您吩咐,让厨子们动手?” 唐越正在打鸡蛋,闻言瞥了他一眼,“好啊,但是你得保证我不会被你们主子责怪,他说要我亲手做。” 亲手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管家面皮抽了一下,讪讪地呵呵一笑,退到一旁去了,不过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唐越的手,生怕他下毒似的。 唐越打算给王子昭做个蛋包饭,再煮一碗豆浆,包一碗馄饨,足够他吃到饱了。 王子昭的厨房里各种菜色都有,而且一看就很新鲜,想必是一大早采买回来的。 他取了一把青菜洗干净,正准备下手切,想起一件事,便问:“我若是现在把早饭做好了,等王子昭醒了岂不是早凉了?” “……”管家看了眼天色,无辜地回答:“不会啊,离辰时只有一个时辰了,小郎君得加快速度才行,不知您打算做哪些菜色?” 唐越顿了下,暗暗吐槽:谁家的早餐要做两个小时才做好的? “蛋包饭,豆浆,馄饨,半个时辰秃足矣。” “这……才三样?”管家惊讶地嘴巴都合不拢。 “这还不够?你们主子是有多能吃?他平时早餐是什么?” 管家开始掰着手指一一数给他听,唐越听的晕头转向,光是烤肉就有五种,粥品三种以上,各种小心点他都数不过来。 这是打算做一个人的满汉全席么? “你家主子属猪的?”唐越没好气地问。 管家脸色突变,板起脸训道:“小郎请注意您的用词。” 唐越忘了这个时代猪可不代表可爱,更不是开玩笑能用的字眼,于是虚心认错,“是我错了,还请见谅!” 他话锋一转,“不过……王子昭正处于养病期间,不宜大鱼大肉地吃,所以还是按照我的菜谱来吧。” 他挺了挺胸膛,一脸坚毅地说:“还好我留下来了,否则被你们这样喂养,你家主子的伤想好就难了。” “果真如此?”管家大惊,难道王子昭的伤好不了全是因为厨子做的菜色不对? 可是他们的菜谱是有经过太医署认可的啊。 唐越很肯定地回答:“自然是真的,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自然是信的,就按小郎的吩咐做吧。”管家一想到未来一个月他家主子餐桌上那么惨淡的菜色,就有些自责。 这么简单的食谱,怎么能上王子昭的餐桌呢? 唐越却心里暗暗得意,让老子伺候,你就别想吃山珍海味了。 他做了两人份的早餐,管家以为都是给王子昭的,还算比较满意,心想:至少分量上不太难看。 等唐越端着两人份的早餐去找王子昭,对方已经醒了,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看书,晨光打在他脸上分外耀眼。 “咳咳……别看了,先吃饭。”唐越把餐盘放在他床上的小桌子上,屁股往床上一坐,自发地给两人分了一半食物。 “……”王子昭手里被塞了个勺子,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为何坐在这?” “吃饭啊。”唐越咬了一粒小馄饨,皮薄馅大,他还加了虾仁,味道一级棒,只是馄饨皮他只能用豆腐皮代替,不够滑。 见王子昭不动手,唐越给他舀了一粒馄饨,“快吃啊,尝尝我的手艺,保证让你回味无穷。” 王子昭特想叫人进来把这无赖丢出去,不过看在美食确实诱人的份上才作罢。 他把唐越舀的那个馄饨放到一边,自己尝了一个,眼神顿时变得有些惊讶,又有些惊喜。 他以前并非没有吃过肉糜,只是没想到把肉糜还能做的如此好吃,连汤都鲜美无比。 蛋包饭做的也很美观,橙黄的外皮看着就很可口,勺子切下去,一粒粒米饭夹杂着绿色的蔬菜也让人很有食欲。 “味道怎么样?”唐越看他喜欢吃,得意地问。 王子昭细嚼慢咽,吞下嘴里的食物才淡淡地点头,“尚可!” 简单的两个字已经是对唐越厨艺的莫大肯定了,唐越乐呵呵地笑道:“那足够当学费了吧?” 王子昭放下勺子,接过小厮端来的水杯漱口,然后指着角落里的一个箱子说:“该认得字都在那箱子中,你去取一卷来,咱们开始吧。” 唐越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就见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箱子,堆着满满的竹简,看着就让人头疼。 没有纸张的日子啊,连学认字都这么让人亚历山大。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时代知识水平低下了,这么占地方的竹简往家里一放,一般人家都没地下脚了。 唐越毕竟不是真的文盲,很多字王子昭只说一遍他就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结合他的字体库和生动的象形不然记住。 要不是看出唐越事先真不识字,王子昭都要以为自己被骗了。 半个时辰后,唐越乐滋滋的把沙盘推到王子昭面前,“怎样,我这个学生还算不错吧?会给你丢人么?” 这沙盘还是王子昭特意让人做的,在没有纸的时候,练字再好不过了。 王子昭盯着沙盘上的字,指出了几个小错误,然后问他:“你以往当真不会写字?” 这字虽然不算好看,但也不像个初学者样子。 唐越脑子一转,腼腆地笑笑,“自小我便想学字,可惜没人教,只好自己拿着别人的字临摹,只懂其形不懂其意。” 王子昭接受了这个解释,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唐越的字会有很多小错误,应该是以前没学好的缘故。 唐越如果知道他这么想,一定会呵呵笑两声,他只不过习惯性地带上上辈子的一些习惯而已。 唐越大概数了一下,今天学的字有上百个,那一箱子至少也是上千字,等他把常用字学会也就差不多了。 学习时间结束,王子昭继续处理公事,唐越则带着人去研究墨。 墨可就没有毛笔那么简单了,他只知道主要材料,到底要怎么做,还得靠这些古人去一遍一遍地试验。 第一天,他们连黑色的墨汁都做不出来,唐越沮丧地想:看来金手指也不好开啊,他毕竟不是全能,什么都会。 这天晚饭,他给王子昭的餐桌上上了野生菌炖老母鸡,酱大排,黄金虾仁球,蒜蓉扇贝,拌青菜,还有一条清蒸鲈鱼。 王子昭依然吃的十分满意,其实这桌上的食材他大多数都吃过,可是一经唐越的手,味道和卖相似乎就完全不一样了。 也不知道他从哪学来的本事。 唐越应该庆幸这年代信息不发达,消息传递不仅慢还很难查,这具身体本身唯一的亲人也死了,接触的人不多,别人口中的唐越和他不一样也可以理解。 当然,对于他懂得这么多超时代的东西,王子昭和栎阳侯都很疑惑,但前者需要他的才能,后者巴不得他什么都会,自然心照不宣地没有把唐越当怪物。 第047章 大爷我竟然被一个古人作弄了 唐越在昭王府的日子过的相当轻松,唯一的病人虽然偶尔会犯抽,但总体还是好相处的。 就比如他某天突发其想地要给王子昭上一堂生理课,对方除了让人把他架着丢出去也没要打要杀。 “以王子昭的身份地位,这个年纪不是应该成亲生娃了么?为什么王府里连个母的都看不见?”唐越逮着胡金鹏问。 胡金鹏忙捂住他的嘴,小心看看左右,“这事小郎最好别管,尤其别在王子昭面前说。” 唐越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有八卦,贼兮兮地靠过去问:“你跟我说说呗,我保证守口如瓶!” 胡金鹏把他脑袋推开,“不是信不过小郎,而是此事确实不好开口。” “难道他曾经受过情伤?”唐越脑补出一幕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地男女,因男方早早上了战场,生死未卜,于是女方迫于家庭压力,改嫁他人,男方因此性情大变,不在相信女人。 不过这样的情况好像是解释男人改变性向的原因的。 唐越暗搓搓地想:也许王子昭真的喜欢男人呢?否则偌大的府邸怎么连个女人都没有? 胡金鹏干咳两声,“小郎就别管这事了,这不是你该管的。”你一个医者,管病人的感情问题干嘛? 唐越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面孔,“这你就不懂了,患者的心情直接和病情挂钩的,一个乐观向上的心态非常有助于伤情的恢复。” “真的?”胡金鹏犹疑地问。 唐越见他上钩,狠狠地点头:“自然是真的,这心情的好坏直接与人的五脏六腑相关,你肯定听过:喜伤心,怒伤肝,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人的情绪与身体是密切相关的。” “那……”胡金鹏表情犹豫,眼珠子转了转。 “那什么?”唐越焦急地问,老吊着他的胃口算怎么回事啊? “那……还是不能说。”胡金鹏哈哈大笑,拍拍唐越的肩膀:“小郎君若是真想知道,不如去问王子昭啊!” 唐越看着他大笑离去的背影,才知道自己被耍了,他摸了下下巴,皱着眉头嘀咕:“大爷我竟然被一个古人作弄了,这不科学啊!” 他在原地站了半天,想着是要把姓胡的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后来想想两人的体型和体力,发现不管是哪种都不现实,这才作罢。 不过,之前对于胡金鹏的一点感激之情就这么一笔勾销了。 唐越往回走,半路撞上了步履匆匆的管家,笑着问:“阿伯去哪啊?走的如此匆忙?” 在这个时代生活了一段时间,他也基本能适应这样的说话方式了,只不过更多时候他愿意用白话文。 管家停下脚步,朝唐越做了个揖,“唐小郎君安,三王子造访,属下正要去回禀主家。” “三王子?”唐越一听是皇家人,首先第一反应不是哥哥来探望弟弟,而是竞争对手来刺探敌情了。 打从他进昭王府,除了胡王后就没见过其他皇家人了,王上至少还送了几次药材和补品来,其他的兄弟姐妹则是一点表示都没有。 他拦住管家问:“这个三王子是何许人也?和王子昭关系如何?” 管家惶恐地低下头,“属下不知。” 唐越眨了下眼睛,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哎,咱们才是一伙的,你紧张什么?告诉我实情也好事先准备啊,等会儿这三王子肯定是要问你们主子的伤情的。” 管家想想也对,看看左右无人,凑过去小声说了句:“王子贤此人野心勃勃,一双眼就盯着王位呢。” 唐越顿时了然,但凡觊觎王位的必定是王子昭的敌人就对了。 这简直就是天生的政敌啊! 他点点头,“我明白了,你让王子昭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了。” 第048章 莫要自恋过头! “三王子,里面请,我家主子身体不便,只好委屈您入内一探了。”管家推开王子昭的房门,请王子贤进去。 王子贤一手推开他,大步跨入房中,边走边笑道:“九弟,听说你的腿恢复了,王兄特来看看你。” 内室中,王子昭平躺在床上,面容蜡黄,上半身盖着薄薄的羊毛毯,下半身穿着马裤,两条小腿裹着石膏,看起来有些凄惨。 他一侧头,目光盯着王子贤,不咸不淡地说:“多谢三王兄关怀。” 王子贤走到床边,双目在对方身上来回扫视,尤其那双腿,更是恨不得自己长了激光眼,能里里外外看清楚。 “咳咳……”唐越在一旁提醒道:“这位……三王子对吧?您这样进来不好。” 王子贤这才将目光收回,分了一半给说话的唐越,眼斜嘴歪,是最瞧不起人的姿势。 “你就是传闻中栎阳侯家那位懂医术的小郎君?……果然年轻!”王子贤用最后四个字轻易就击碎了别人对唐越的信心。 不过这已经不能打击到唐越了,他淡笑道:“在下确实出自栎阳侯府,也确实比三王子年轻几岁,姓唐名越。” “唐小郎君说九弟的腿还能医治?不知还要多久能康复?” “医是自然可医的,不过能否痊愈还不好说,得看病人的运气。” “从未听说治病还看运气的,唐小郎君是在那九弟的性命开玩笑?”三王子冷哼一声,劝王子昭说:“九弟,你身份尊贵,岂能由这小子胡来?还是赶紧把人赶出去为好。” “此话说的太早了些。”唐越笑眯眯地接口,“我与王子昭以及各位太医约定了一个月的期限,是好是坏,也要到时候再论。” 三王子瞥了眼王子昭那双怪异的腿,啧啧一声,叹气道:“真要到那时候,我怕九弟这双腿彻底就废了。” 唐越耸肩,“这也没办法,毕竟是这么严重的伤,要想痊愈本来就很难,只能拼一拼运气了。”说完似真似假地瞅了王子昭一眼,饱含同情和怜悯。 三王子心情更舒畅了,他就说嘛,整个太医署都治不好的伤,一个十几岁的小子能做什么?说是看运气,其实不过是拿王子昭的腿博前程。 运气好,真让他治好了,则名利双收,运气不好……呵呵,那可就难说了。 以父王和九弟的性格,这位唐家小郎君怕是凶多吉少。 三王子心情好了,看唐越也就顺眼了,甚至温柔地安慰道:“富贵有命,人命在天,唐小郎尽力就好,想必九弟不会追究的……对吧?” 王子昭表情寡淡地说:“王兄说笑了,唐越敢在太医面前夸下海口,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唐越讪讪一笑,十分谄媚地说:“殿下,您别担心,您的腿一定能治好的!” 这下子三王子就更加放心了,这样的少年就是一马屁精嘛,他身边这样的人多了去的,实在不值一提。 目的已达到,三王子也不想多留,鼓励了王子昭几句,又留下了一车的东西,便心情愉悦地离开了。 唐越过去把门关上,拍了拍胸口,“这演戏果然需要专业人士来,太累了。” 躺在床上的王子昭此时也坐了起来,把床上桌子支起来,继续处理公务,仿佛刚才那个病的不轻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唐越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床边,拿了一张羊皮卷当扇子扇风,“说真的,你这位三王兄刚才笑得好贱啊,好像恨不得你一辈子起不来床一样。” “你不是早已知道会是这样?”王子昭低头用毛笔在竹简上写下了一排小字,等墨迹干了后才放到一边。 不得不说,王子昭的智商确实高,唐越这边还没有把墨研制出来,他已经找到了替代的东西。 东西拿来后,唐越试着写了几个字,看着有点像朱砂,红色的,不过比朱砂更稀一些,据说是某种花卉研磨出来的汁水。 也亏得他人手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出一碗花汁来,写起字来也有模有样了。 “只是猜到你不想让他知道你的腿能好而已。”唐越猜也猜得到,在王子昭的腿没有恢复之前,太早散播这个消息并没有好处。 相反,还容易迎来一波波试探和阻断他修养的事情。 今天的三王子是第一个,但不代表是最后一个。 唐越想,之后他得提高警惕了,估计不少人会从他身上入手,还好王子昭将他强制安置在昭王府中。 否则现在栎阳侯府肯定不能这么平静。 王子昭沉默地将公务处理完毕,让人把东西收走,然后看着在一旁和爱犬聊天的少年,心想:看来这人还是有些头脑的。 医术好,背景不高不低,难得的是心态平衡,这样的人值得他笼络了。 想到之前唐越说喜欢他的夜壶,王子昭思考着是否要将夜壶送给他。 反正不过是个夜壶而已,应该没关系的吧? 唐越还不知道王子昭为了拉拢他准备给他送那只金光闪闪的夜壶,他趴在床上问:“我刚才表现的不错吧?” 王子昭看了他几眼才不情不愿地点头,“尚可,只是……最后那个表情实在难看之极!” 他早发现了,这唐越虽然见谁都是笑的,但并非是个软弱可欺的人,更是从未表露过任何的谄媚痕迹。 唐越摸了下脸,“应该是满分扮演啊,多符合意境啊。” 王子昭用笔杆子敲了敲他的脑袋,“莫要自恋过头!” “你也莫要再敲我的头!”唐越摸了摸脑袋,心道:原来你还知道自恋这个词啊,真是不要脸! 整个昭王府,谁有王子昭自恋啊? 【小剧场】 唐越:“你很自恋,这样不好!” 王子昭:“有何不好?” 唐越:“自恋使人退步,只满足于现状,你一个要当国主的人,怎么可以举步不前?” 王子昭:“整个天下都是本王的,你也是本王的,这个现状本王很满足了。” 唐越:“……”果然是没什么能追求的了。 第049章 卧槽!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唐越成天呆在昭王府,并不知道外头关于他的流言已经传播的到处都是了。 赵三郎上了几次栎阳侯府都没找到人,后来拐弯抹角地打听到他在昭王府,壮了壮胆子,还是亲自上门了。 唐越手里正握着王子昭送给他的那套刻刀,桌上摆着凌乱的木头,和赵三郎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你真是来找我的?” 赵三郎满头黑线,“不来找你,我会上昭王府?”他才没这么闲! 他们这一辈的人见到王子昭要么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要么就跟猫见到鱼似的,恨不得舔上去。 很不幸,他赵三郎是属于前者,没有事他是绝对不会登昭王府的大门的。 “哦,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唐越想,他肯定也没什么正事,就继续忙碌手上的活计了。 赵三郎被他雕刻的东西吸引了目光,趴在桌上一个一个地看过去,惊叹道:“唐小郎,好手艺啊!” 他拿起一只憨态可掬的木雕猪瞅了瞅,第一次发现这种生物也不是那么碍眼。 “谢谢夸奖!”唐越头也不抬地收下了他的夸赞。 “你这是雕的是什么?做什么的?” “十二生肖,无聊的消遣!”唐越把手里刚完工的虎举到面前,满意地点头。 果然技术要靠练的,他终于回到了最顶峰的水平。 手里的虎被赵三郎一把夺走,他宝贝似的看了半天:“真是栩栩如生啊,若是能再披上一层老虎皮就更像了。” 唐越暗暗吐槽:这么小的木雕怎么披虎皮? “诶,这个送给本公子吧,本公子正好属虎!”说完不客气的把木雕往怀里塞。 唐越伸手从他怀里把木雕抢过来,“你要是喜欢我另外再给你雕一个,这个我是要送人的。” “送谁啊?谁还有我赵三郎的面子大?”赵公子牛气哄哄地问。 唐越用刻刀指了指某个方向,耸耸肩:“要不你去跟王子昭说一声,也许他愿意让一个给你。” 赵三郎缩了缩脖子,嚣张的气焰顿时被水浇灭了,“嘿嘿,这样啊,那本公子就不夺人所好了,不过记得下次给我雕一个……不对,要两个,一公一母!” 唐越打量了他一眼,啧啧有声:“赵三郎,没想到啊,你竟然喜欢一个大你一轮的女人,该不会从小缺乏母爱吧?” 不用问,他都知道这两个木雕其中一个是属于慧珠郡主的。 赵三郎脸色一青,吼道:“爱情岂可因年纪而论?俗人!” “好吧好吧,你喜欢就好。”他才懒得管这小子喜欢谁呢,跟他有半毛钱关系? 赵三郎搓了搓鼻子,降低音量问:“你上回出的点子好像没用啊。” “什么点子?”唐越一时没想起来。 赵三郎双目一瞪,提醒他:“情书啊……” “哦哦,那个啊……对方不喜欢?”不能够啊,“八成是你写的不够生动吧?” 赵三郎掏出一叠手绢递到唐越面前,“你看看,如此掏心掏肺的诗,怎么不够生动了?”话音刚落,他想起唐越不识字,又把手收了回来,“算了,你又不识字,本公子读给你听。” 唐越按住他的手,勾起唇角呵呵一笑,“谁说爷不识字了?” 他把赵三郎的手掰开,把手绢拿到面前,很认真地看起来。 他跟着王子昭学了好几天的字,认识了好几百个,本以为看几首诗肯定没问题的,没想到这小子不知道从哪找来的枪手,一首诗愣是用了好几个生僻字,看着就复杂无比。 赵三郎诧异地问:“你何时学的字?” “正在学!”唐越也不瞒他。 赵三郎震惊地看着他,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可是跟闻先生学的?” “闻先生是谁?” 赵三郎翻了个白眼,又呼出一口气,“也是,是本公子高看你了,怎么可能会是闻先生亲自教你,不过是学认字而已。” 唐越意会了,想必这闻先生是很有名的学士,而且就在昭王府中。 他要不要告诉这小子,教他认字写字的人是王子昭呢? 算了,听着好假,这小子百分百不会信。 “那看得懂吗?”赵三郎把话题转了回来。 “咳咳……当然,可以!”唐越略微少了点底气,不过还是点评道:“你这些诗太高大上了,意境已经脱离情情爱爱了,郡主看到了也只会点评两个字,绝不会感受到你的情意的。” 赵三郎突然握住唐越的手,目露精光,“兄弟,你真是太有才了,怎么知道郡主只说了两个字?” 唐越甩开他的手,贱笑一声:“猜的!” “你果然非一般人也!”赵三郎激动地说:“郡主看完后只说了‘好诗’二字,之后赏了一柄玉如意,就把我打发了。” 唐越心想:不把你打发难道还留你吃饭过夜么?想得美! 不过他猜这小子八成没戏,年纪差距摆在那,哪有那么容易跨越的? “要不你换种方式,也别找人代写了,自己动手吧,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写出来,再每日送上一束玫瑰花,试试看吧。” “何为玫瑰花?”赵三郎歪着脑袋问。 唐越好想动手揉揉他的脑袋,怎么就那么像二哈呢? “反正就是一种花,大红色,你如果找不到就用其他的代替吧。”也不知道玫瑰花是什么时候有的。 “明白了。”赵三郎认真地点头。 “要进去看看王子昭么?”唐越问他,好歹是进了人家的家门,不去看看主人家好像不太礼貌啊。 赵三郎吓得一跃而起,频频摆手,“不了不了,本公子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再会!” 说完脚底生风地跑了。 唐越无语,王子昭有那么可怕么?又不会吃人! 他把桌子上的十二生肖用砂布打磨光滑,又拿到木匠处上了色,找了个长盒子一一装好,准备拿去献宝。 自从上次三王子来过后,王子昭的心情就不太好,唐越用美食诱惑没成功,只好另辟蹊径了,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敲开王子昭的房门,唐越一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烟熏味,忙去把窗子打开,“你在烧什么?这么大的烟怎么也不开窗,也不怕把自己熏死。” 王子昭没有回答,而是盯着火盆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越从不去管他公务上的事,更不会参与他的阴谋阳谋。 他最初只是想通过治愈王子昭的腿打出名声,建立自己的事业而已,后来和他相处久了,发现他人虽冷,但并不会很难相处,才渐渐的投入些私人感情。 “别看了,再盯着那盆子看,也不可能把一坨灰变成原样。”唐越把木盒子往他面前一伸,“打开看看,送你的。” 王子昭抬头看他,目露疑惑,“你送给本王的?” “对啊,在你家白吃白住,送点礼物不是很正常吗?”唐越当然不会说是为了缓和王子昭的心情。 王子昭打开木盒,见里头竟然摆着一排的动物木雕,个个说不出的可爱,与他所知的模样大不一样。 他拿出一只猴子放在手心里,巴掌大的猴子做出一个搭眉远眺的姿势,双目灵动,竟栩栩如生。 “你雕的?”王子昭看向唐越的手,真想知道这双手还能做出些什么来。 唐越笑而不答,“喜欢吗?” “很好看。”王子昭诚实地回答。 “那心情有没有好点儿?”唐越瞥了一眼地上的火盆,安慰道:“其实人生就是这么回事,波波折折在所难免,所求的东西多了,所受的磨难和遇上的砍也会越多,所以没什么好在意的。” 王子昭有些动容,再看向手里的木雕时,眼神便温暖了三分。 他低着头说:“本王并非在意什么,只是……如同这木雕一样,好看的外表也掩盖不了它糟粕的本质,有些人也是如此,看透了就好。” 唐越:“……” 王子昭将木雕放回盒子,收在枕边,认真地说:“所以,下回唐小郎要用木雕送人,请换好些的木头,府里不缺这些。” 唐越:“……”卧槽!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第050章 有种自作多情的窘迫感 第二天一早,王子昭教完一卷竹简的字后,将一张羊皮递给唐越,“这是回礼。” 这个时代能用羊皮记录的东西都是比较重要的,就像赵三郎用手绢写情诗,本钱相当高。 唐越满心欣喜地接过,展开一看,发现竟然是地契,这土豪出手果然就是不一样,礼物重到他双手发烫了。 “这……不太好吧?太贵重了。”虽然这个时代的地价不可能和二十一世纪比,作为这片土地的未来主宰,王子昭送一小块地实在算不上什么。 不过……唐越觉得用这份回礼和他送出去的礼物价值差异太大,不好收啊。 “你不是说要用来做药铺?地点要在主街上,这块地正好符合你的要求,本王会派人把房子盖起来,你可以提要求。” “……”原来不是送给他的礼物啊! 唐越笑脸一僵,有种自作多情的窘迫感。 “咳,是那个啊……你没有现成的铺子么?重新盖不是很麻烦?” “这你放心,若是本王的腿没事,你自然立马就能看到盖好的商铺。”言下之意是:如果他的腿没好,那什么都是空谈! 唐越心想:也是,这个时代的房子大多数都是一层的小楼,人多也用不了几天。 他压根就没想过王子昭的腿治不好的情况。 从王子昭房里出来,唐越狠狠地搓了一把脸,自言自语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小郎君……唐小郎君……”管家急急忙忙地跑来,一脸喜色。 “阿伯,什么事这么开心?”唐越收拾好心情,主动迎了上去。 他发现这管家老伯人挺好的,一点也没有狗眼看人低的势利,也没有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实在是中国好管家。 “小郎君快随我去看看,刚才下人来报,墨制出来了!”管家兴奋地说。 唐越眼睛一亮,“真的?”眼看一个月的期限就快到了,唐越还担心在离开前看不到墨呢。 有毛笔没有墨,那不是等于有菜没盐,不完美了么? 他和管家去了一个小院子,这里如今已经是专门制墨的地方了,一脚踏进去,踩了一鞋底的污迹,黑乎乎的有点难看。 唐越扫视一圈,发现多了好多之前没见过的设备,造型怪异的炉子,大口的铁锅,一层层的木架子,一股浓郁的墨香味扑面而来。 “郎君请看,这就是今天制成的墨块,与您说的有七分相似,您看是这样吗?”一个老匠人用黑乎乎的双手捧着一块墨小心翼翼地递给唐越。 这块墨有砖头大小,边角压得很平整,唐越敲下一小块放在石头砚里磨开,用毛笔沾了点墨水写了几个字,果然成了。 虽然墨里的渣渣较多,写出来的墨迹不是那么顺滑平整,但能做到这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唐越用赞赏的目光看着老匠人。 那匠人腼腆地笑笑,“我们试了很多种方法,最后发现要成功制成墨不仅要严格控制火候,掌握收烟的时间,和料时要反复捶打,让烟料和胶达到最均匀的程度,这样制出来的墨才能用,而不是一团墨渣。” 唐越参观了一遍这个简陋的手工作坊,因为要不停的烧木头,整个院子都覆盖着一层烟灰,匠人们也全身黑漆漆的,看到他时,拘谨地笑着,露出亮白的牙齿。 唐越握着手中的墨块,“我会把这个呈给王子昭,你们立了大功,全天下的文人学子都应该感谢你们!” “奴不敢当!”匠人的地位是很低下的,而且他们还是昭王府养的家奴,能得主家的赏赐就是莫大的荣幸了,又岂敢奢望天下文人墨客的恩谢? 【小剧场】 唐越:“我送了你礼物,你怎么不回礼?” 王子昭:“学生给老师送礼还想求回礼?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唐越:“我和你算哪门子的师生关系?” 王子昭:“本王教你识字,你付本王酬劳,不就是师生关系了?” 唐越:“那……这个时代师生谈恋爱好像是乱伦啊……” 王子昭:“性别都不在乎了还在乎师生关系?” 唐越:“……好像,也对。” 第051章 人心向背定成败 唐越亲自给王子昭磨了一点墨,催他赶紧试试,只要王子昭这里顺利通过,那这毛笔和墨就能往外推广了。 唐越没有打算用这个做生意赚钱,以他拥有的许多超时代的知识,要想在这个时代赚钱并不难,但他并不想做个纯粹的商人,只想做个功成名就的好医生。 王子昭用笔尖沾了点墨,认真地在竹简上写下一个“晋”字,铿锵有力地说:“我南晋,将来必定会成为这天下的主宰!” 唐越这些天将他的辛苦看在眼里,也看得出他的报复。 这人别看年纪比他小,却比大多数的成年人都沉着稳重,他没有因为双腿尽废而自暴自弃,也没有因为恢复有望而欣喜若狂。 他胸有沟壑,心怀天下,若成为一代君主,必定会是个明君。 唐越同情这个时代的百姓,他们缺衣少食,物质匮乏,一生都在为温饱而奋斗,若是一遇上天灾,饿死病死的百姓不计其数。 他不是大善人,没看在眼里的苦难他也不会乱发表同情心,只是一路回邺城的途中,见到的惨状太多了。 如今他置身处地,力所能及的这些事也只是为了让自己过的更好些罢了。 “北越……强吗?”唐越第一次认真地想去了解一个国家。 王子昭放下毛笔,将墨块放在手中翻看,“北越与南晋仅隔了一条江,南北的差异却很大,南方种粟,北方种麦,南方雨水丰富,北方天气干燥,南北面积相近,北方的人口却是南方的两倍有余,无论是经济还是武力都比南晋强大。” 唐越知道,这个时代的北方与他所知道的北方是不同的,那里才是人类的起源,而南方在他们眼中就如同蛮夷。 “那南晋是如何存留至今的?双方交战多年,若实力悬殊很大,南晋应该早败了才对。” 王子昭抬头,将目光投向唐越,带着一点疑惑和审视,“北越政局动乱,君臣不齐心,重税赋,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这样的国家就算再强大也不足畏惧。” 唐越暗道不好,他作为一名在北越生活了十几年的人,居然连这点事情都不知道,不是自露马脚么? 王子昭虽然起疑,却并没有深究,继续说:“北越虽强大,却如同一盘散沙,我南晋虽国力不如北越,但臣民一心,蒸蒸日上,总有一日能战败北越!” 人心向背定成败,这个词并非只是空谈。 “那你可以试着从他们的朝廷入手,重金收买也好,离间也好,总之将北越的水搅得越浑对咱们越有利。”唐越建议道。 有些手段虽然龌蹉,但用在政治上,却是再好不过的。 所以说,唐越两辈子都没打算当官,这些事情让他听听还好,亲眼看到指不定晚上做噩梦。 王子昭露出一点笑容,整张脸都突然灿烂起来了,看得唐越有些呆滞。 他忙别过脸,干咳两声,“南晋兴亡匹夫有责,我也只是胡乱说说。” “不,你说的很好,本王原以为你不喜欢接触这些。” 唐越心想:确实不喜欢,但立场不同,所要考虑的事情也会不同。 即使他想当个与世无争的医生,也要有和平的环境和安稳的生活,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而且他现在首先是栎阳侯府的小郎君,其次才是治病救人的医生。 “你要是想听,我可以给你说很多阴谋阳谋的故事,供你参考。”电视剧电影看多了就是这点好处,即使自己没那脑细胞,也可以借用看过的剧情。 好歹是积累了几千年的智慧,肯定不会比这个时代的人差。 王子昭笑着摇头,“你有这份心足矣,你还是当个小大夫吧。”相处了这些日子,他对唐越的性子也比较了解了,说难听点,这个小郎君聪明是有,却太过单纯了。 就像是完全没有经历过磨难的雏鹰,少了几分对危险的警惕,也少了为人处世的世故。 唐越顿时有种被歧视的感觉,“那就算了,我也不爱讲这些。” “唐越,你有谋士之才,却无谋士之心,若是一直这样也好,若有朝一日你改变了初衷,只能归于本王麾下。” 唐越看着对方冷肃的表情,嘴角一弯,“我明白您的意思。” 他也想亲眼见证,南晋在李昭的手中会变成什么模样。 【小剧场】 唐越:“要不要我教你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神马的?” 王子昭:“本王还用你教?” 唐越:“额,免费的哦。” 王子昭:“行,那你先给本王来一段美人计。” 唐越:“你丫满脑子都是美人是神马意思?” 王子昭:“没办法,每天都面对着一张丑脸,只能在脑子里想想美人了。” 唐越:“……” 第052章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歧义? 唐越在昭王府的日子过的相当滋润,他为人亲和,对待下人从不摆谱,甚至会帮他们医治一些陈年旧疾,赢得了不少赞誉。 一个月期限很快就到了,唐越先治疗的那个病患,腿骨已经基本长好了,王子昭请了太医来诊断,没有人能说出不好来。 “老夫觉得,这也只是和平时的接骨手法效果一样而已,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唐越瞥了这白胡子老太医一眼,他已经知道这位就是能用银针麻醉的乌太医,于是也就不计较他话里带刺的态度了。 年纪大又有本事的人,难免都有些傲气,可以理解。 “乌太医说的没错,其实效果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治愈骨折,您觉得呢?” 可不是么?最后的结果都是治好骨折,能有什么不一样?难道他以为西医的治疗手法能让双腿变得更美白? “别逞一时口舌之快,先给王子昭卸了他腿上的枷锁吧。”一群太医等了一个月,日盼夜盼,就为了今天。 他们虽然嘴上不服气,可心里却期待着能见证一个奇迹。 唐越让人将王子昭挪到外室的榻上,拿湿布巾把石膏擦湿,让它变软,然后用刀锯慢慢锯开一道小口子。 那“嘎吱嘎吱……”的摩擦声听的在场所有人都头皮发麻。 胡金鹏站在一旁,视线一刻也不敢挪开,眼睛都不敢眨,生怕唐越一个手抖,割到了王子昭的皮肤。 反倒是病人自己相当镇定,细微的震动从腿上传来,被固定了一个月的腿终于恢复了点知觉。 唐越熟练地将石膏剥开,露出了王子昭的双腿,一群老太医迫不及待地围上来,恨不得抱着那双腿研究。 “怎样?”乌太医半跪在王子昭脚下,侧头问唐越,目光带着希冀。 唐越将石膏清理干净,又用干净的布巾把王子昭的腿擦了两遍,然后才细细地摸索他腿骨的衔接情况。 “双腿有些肿,这是正常现象,是由于运动太少,血液循环不通畅造成的,适当运动一段时间就好了,至于王子昭的腿骨,各位太医不如自己诊断看看。” 唐越把位置让出来,由着他们去诊断,自己走到一边写了一份食谱和一张方子。 “让老夫先瞧瞧,是否真有唐小郎说的那么神奇。”一位老太医洗干净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王子昭的双腿查看。 “怎样?是否真的愈合了?”其余几位焦急地问。 那老太医先是目露疑惑,随后变成惊喜,抱着王子昭的腿不撒手了。 “真愈合了?”乌太医不信邪地推开他,自己动手诊断,半响才不可思议地嘀咕了一句:“竟然真的愈合了……” “殿下,您可以站起来走两步试试。” “是啊,您走几步看看,是否还有疼痛感,这才一个月,骨骼愈合的还不牢固,骨质疏松,近期内要避免剧烈运动,以免再次骨折。”唐越在一旁补充道。 “既然如此,那不如让殿下继续卧床休息,待彻底痊愈后再起床不迟。”胡金鹏话音刚落,就被连同唐越在内的所有太医一同反驳了。 “不可。” “万万不可。” “不行,病人现阶段需要增加适当的运动,进行康复锻炼,以加强肌肉和关节的灵活性,一直躺在床上,骨骼就算长好了也不灵活,不过,现阶段只能进行非负重锻炼,慢慢来,千万别操之过急。” “是这个理,唐小郎的话说的通俗,但表达的意思没错,很多人以为腿断了之后要忌走忌跳,实则不然,人的身体若是长期不动,就如同铁器会生锈,后期再来修复就难了。” 唐越难得被太医署的人肯定,友好地瞥了乌太医一眼,“乌太医说的极是,听说您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针灸术,不如王子昭往后的复健就由您接手如何?” 众人大吃一惊,连王子昭也不解他这决定,“难道唐小郎不准备负责到底?” 唐越囧了一下,这话听着怎么有点歧义? 【小剧场】 王子昭:“你不准备对本王负责到底吗?” 唐越:“怎么会?我愿意负责一辈子,我发誓!” 王子昭:“负责一辈子?难道你还想本王的腿一辈子都治不好?” 唐越:“……”不好意思,我好像想岔了。 第053章 医术无国界 “咳……启禀殿下,在下虽然略懂医术,但只擅长某方面,您的复健工作交给乌太医最合适。” 乌太医捋了捋长须,心想:这小子还算不太嚣张,以他的年纪,精通一种治疗手段已经是奇才了,看来他也并非是自大之人。 他刚转变一点对唐越的看法,就听对方说:“这是在下写的步骤和一些注意事项,可供乌太医参考。” 一张轻飘飘的手绢递到他面前,上头是密密麻麻乌黑的字,那颜色就跟乌太医此时的脸色一样。 乌太医愤愤地瞪了唐越一眼,“你以为老夫会不懂这些?”他行医治病几十年,竟然要一个毛头小子提供参考,说出去会被人笑死。 唐越放低态度,恭维了一句:“您老经验丰富,自然是懂的,只不过医术无国界,咱们相互学习学习不是更好么?取长补短嘛。” 乌太医夺过他手里的手绢,随便扫了一眼,先是被他写的字刺激了一下,难怪有人说栎阳侯府的小郎君大字不识,看这狗爬字,确实有些丢人现眼了。 不过等他看清里头的内容时,乌太医就把这些鄙夷抛之脑后了,他认认真真一个字一个字地重新看了一遍,纠正了几个错别字,竟然觉得非常完美。 他只想过用针灸帮助肌肉消除水肿,却没想到可以用按摩,他只想到每日让王子昭走几圈锻炼行走能力,却没想到还可以增加一些肢体运动。 这么看来,唐小郎也并非不懂事后的恢复锻炼啊。 难道他是故意把功劳让给自己?这么一想,乌太医看向唐越的目光就有些深意了。 唐越还不知道自己被发了好人卡,扶着王子昭起身走了几步,问:“怎样?有没有酸胀的痛感?” 王子昭点头,唐越露齿一笑:“没关系,这是正常的,只要腿骨完全愈合,慢慢会恢复的。” “是否痊愈后就与往常无异了?”乌太医目光闪闪地看着唐越。 “一年内最好别做剧烈运动,小跑已经是极限了,上战场也只能稳坐后方,等一年后基本就能恢复如初了。” 众位太医齐齐看向王子昭的腿,恨不得把它锯下来再解刨一遍。 乌太医硬着头皮问:“殿下,可否让各位太医都诊断一番?”就像唐越所说,医学就是要相互学习,才能共同发展。 唐越的治疗手段刷新了他们的眼界,在此之前,他们根本不认为这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方法能有作用,但现在证据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只是,一想到完成这个创举的是个未成年的小郎君,他们的老脸就有些发烫。 尤其之前他们还大言不惭地诋毁人家,现在好了,被打脸了,还是当着王子昭的面狠狠地打,太特么丢人了。 王子昭请他们来就是为了让整个太医署见证自己双腿痊愈,当初也是整个太医署上下一致,认定他的双腿已废,如今自然也要由他们改口,才能赢得天下人的信任。 众太医轮流着上前诊断一番,骨头长没长歪一摸就知道,得出的结论自然是大同小异的。 “如何?”王子昭让人放下裤脚问。 “回殿下,您的腿骨已经完全契合了,只需再将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唐小郎的方法很管用。” “如此,就麻烦各位进宫替本王回复父王的关心了。”王子昭诚恳地说。 一个月之期的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宫里自然得到消息了,王后胡氏今日本要亲自来探访,却被事情绊住了脚。 王子昭不会屁颠屁颠地跑进宫,跟他老爹说:“我腿好了,你把太子之位传给我吧。”那也太幼稚了。 有了这些传声筒,相信很快王上就会传召他入宫了。 打从他被判定成废人后,他就没有再见过父王,心里如何凄凉暂且不提,属于他的东西总要拿回来的。 “喏,臣下定会详细告知王上。”众太医应诺。 王子昭满意了,对待唐越也就格外大方,除了约定好的五百金和一个商铺,还额外赏赐了一座宅子和十个孔武有力的护卫。 这时代,世族大家中的护卫大多数都是自己买来培养的,这部分人一般忠心不二,值得信任。 还有一小部分是聘请来的刀客和侠士,这些人一般武艺高强,不受家规约束,拿着高薪做着轻松的保镖工作。 若是走在大街上,看到有人持刀砍死一个百姓一点都不奇怪,而且肯定没人去报官。 这部分人八成就是混迹江湖的刀客和侠士,性情懒散,不服管教,也只在关键时刻起到保护作用。 唐越满载而归,坐着八人大轿一晃一晃地回栎阳侯府,像是衣锦还乡的状元郎。 栎阳侯府早得到消息了,栎阳侯命夫人赵氏领着七个女儿等候在大门,高规格的迎接唐越归来。 赵氏扯坏了好几条帕子,脸色僵硬,眼神阴毒。 “夫人,您要欢喜些,等会侯爷看到了会不高兴的。”萍妪在一旁小声劝慰。 赵氏勉强挤出一丝笑,咬牙切齿地说:“真是便宜了那贱种!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夫人,退一万步讲,咱们家里有这么个医术高超的小郎君,将来有个万一也好有个照应。” “什么万一?你这是在诅咒本夫人吗?”赵氏铁青着脸呵斥一声。 萍妪吓得跪趴在地上,把头磕的“咚咚”响,“夫人恕罪,奴说错话了。” “起来,这么多人看着,你是要让大家都知道本夫人心怀不甘吗?” 萍妪忙从地上爬起来,规规矩矩地站在赵氏身后,不再出声说话。 唐雅拉着妹妹的手欢快地说:“月余未见,我竟有些思念兄长了。” 唐宛温柔地笑着附和:“是啊,也不知阿兄在昭王府有无吃苦。” “瞎担心!王子昭是何许人也,岂会苛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唐雅摸了摸头发上的木钗,笑得一脸灿烂。 “这钗真好看,阿姐,宛儿可否也让阿兄送一支?” “当然可以,别说是你,其余几位妹妹也要的,谁让他是兄长呢?” 姐妹几人笑闹着,气氛融洽的很。 唐雅以往虽然不会故意欺负庶妹,但瞧不起她们是肯定的,不过多了个庶兄后,她的嫡庶观念反而淡化了不少。 “那我也可以要一个大姐这样的吗?”小唐芸仰着脑袋问唐雅。 唐雅瞅了眼她短短的头发,美目一瞪,“当然不行,给你也用不上,让兄长给你做个发夹子就是了。” 唐芸嘴巴一瘪,一副要哭的模样,不过泪水还没掉下来,远远的就看到一顶豪华的轿子靠近,立即惊讶的忘了哭了。 “是小郎君回来了。”管家眼尖地认出随行的有昭王府的人。 唐越在家门口下轿,立即被七仙女包围了起来,一双双漂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跟打量奇珍异宝似的。 最小的唐芸人小腿短,从缝隙里钻进去,抱住唐越的小腿,奶声奶气地问:“阿兄,芸儿也要钗!” 唐越愣了一下,才明白她这话的由来,瞅了唐雅的发顶一眼,果然看到了自己雕刻的那支木钗。 他弯下腰把唐芸抱起来,“好啊,明儿就给阿芸做。”见其余妹妹睁大眼睛看他,立即补了一句:“大家都有。” 此话一出,立即得到了七仙女妹妹的一致好评。 【小剧场】 唐芸:“我家阿兄最好了,会给我做漂亮的发夹。” 小闺蜜:“不就是一根破木头么,有什么好稀罕的,我把我的金发夹送给你。” 唐芸撇嘴:“没我的漂亮。” 小闺蜜:“那让你阿兄用金子做!” 唐芸摇头:“不行,会累坏阿兄的。” 唐越感动之余,第二天给唐芸做了个宝石发卡。 小闺蜜:“阿芸,我家阿兄和你换,把你阿兄给我吧?” 唐芸:“……” 第054章 真拿你没辙 安抚好几个妹妹,唐越才看到站在后头的侯夫人,忙露出笑脸说:“怎能让夫人亲自出迎,唐越不敢当。” 赵氏和蔼地说:“你是栎阳侯府的大功臣,有何不敢当的,快进去吧,你祖母和父亲都等着呢。” 唐越尽量忽略她眼底藏着的疏离和痛恨,点点头率先走进大门,后头呼啦啦地跟着一群人,很是气派。 昭王府的人抬着两口箱子跟在最后,一群人涌进大厅,瞬间就点燃了府里的气氛,除了张灯结彩,侯府与办喜事无异了。 “让祖母和父亲担心了。”唐越行了个大礼,规矩比刚来邺城时好了许多。 在昭王府,除了和王子昭学认字写字,他还学了些基本的礼仪,虽然下跪行礼还有些别扭,但以后跪天跪地跪君王跪父母都是必不可少的。 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膝盖是怎么长的,吃也跪着,喝和跪着,聊天也跪着,办事也跪着,可怜了一双膝盖! “好好,回来就好,快让人上菜,好好补补。”老夫人招手让唐越到跟前去,将他前前后后打量了几遍,发现不仅胖了点,气色也比原先好了许多。 “看来昭王府养人啊。” 唐越摸了摸鼻子,他这具身体本来就偏瘦,又在黄泉路上走了一遭,气色当然不好。 而且他在家里还没养几天就去了昭王府,一个多月的时间足够调养出好气色来了。 “若是在家里吃住,肯定比现在更好。”唐越恭维了一句,惹得老夫人笑得开怀。 “就你会说话。”栎阳侯瞪了唐越一眼,不过却没有丝毫的生气。 唐越让人将那两口大箱子抬上来,亲自打开,顿时满屋子金光灿灿。 “这是王子昭付的酬劳,共五百金,儿子留一百金自用,其余的都留给妹妹们做嫁妆。” 五百金一共有五百个金饼子,分量不轻,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一大笔横财,唐越大致了解了下,平常百姓有十金就能温饱地过一辈子,有百金就足够过上小康生活,五百金,便可以奢侈地过日子了。 “越儿,你是去给王子昭治病,怎可收受九王子的酬劳?这也太不懂事了。”侯夫人一脸悲痛地教训道。 栎阳侯虽然也有些恨铁不成钢,但事情已经这样了,总不能再把金子退回去。 “夫人多虑了,这本就是一早说好的,银货两讫,两不相欠。” “你可真是……”侯夫人摇头叹气,一副“我拿你没辙”的表情。 “算了,慢慢教吧,越儿有此本事,以后有的是机会。”老夫人显然也觉得唐越用五百金换王子昭的双腿太傻了。 不过一个乡下长大的孩子,你能指望他懂什么人情往来呢?还不知道王子昭此时心里怎么看他们家唐越呢。 在这个注重风雅,注重品性的时代,能不用金钱衡量的东西大家都尽量不用金银解决。 老夫人叹了口气,吩咐管家上菜。 饭菜上桌,唐越回到座位上,发现都是自己曾经做过的菜色和糕点,而且花样还变了不少,可见厨子没少下功夫。 “侯爷,昭王府送来的三个厨子是否该送回去了?”侯夫人想,既然银货两讫了,那多余的人和东西总要还的。 栎阳侯正要点头,唐越就抢先一步回答:“不用,三个厨子是王子昭送给几位妹妹的。” “什么?”主位上的三个长辈齐齐一惊,侯夫人更是激动地问:“是送给你妹妹的?殿下可是看上了咱们侯府的女儿?” 这哪跟哪啊?唐越黑线,不过眼看他们一个个期待地看着自己,不得不解释说:“不是的,只是王子昭听说儿子会给妹妹们做饭,特意送了三个帮手。” 说白了,人其实还是送给他的,只是服务对象是他们家的姑娘而已。 “真的没别的意思?”侯夫人不死心地问。 她看向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们,心有不甘啊,大女儿嫁给衡国公世子已经算是高嫁了,可是准女婿的品貌实在不敢恭维。 如果有王子昭这样的选择,她巴不得一脚踹了那狗屁世子。 “以王子昭的年纪,恐怕和阿宛更配些,封个王子妃是不可能的,当个侧夫人也不错。”老夫人开始谋划起来,如果他们家能和王子昭攀上这层关系,等将来王子昭上位,侧夫人也是不错的身份。 何况他们家阿宛性情婉约,贤惠大方,足够资格给王子昭当侧夫人了。 唐越瞅着唐宛低头害羞的模样,掐了一把冷汗,在他眼里还是花骨朵的年纪,竟然也可以嫁人了。 想想王子昭那清冷的性子,总觉得不是良配怎么办? “咳,祖母大人,王子昭真没这个意思,侧夫人再好也是妾,还不如给阿宛找个地地道道的世家子弟。” 栎阳侯点头附和,“越儿此话有理,王子昭虽好,但他日一旦登基,后庭复杂,阿宛未必能过的好。” 唐越赞同地看了便宜老爹一眼,看来这家里还是栎阳侯是个明白人。 此事暂且揭过,唐越舒心地吃了顿饭,饭后让管家给王子昭送的护卫安排住处,以后这些人就归他了,吃喝拉撒都得照应着。 栎阳侯得知此事,大手一挥,将唐越院子隔壁的另外一座空院子也划给他,两座院子中间隔着一片小草坪,野花野草长势喜人,等改天把围墙重新圈一下,就是个独立的小世界了。 唐越顿时觉得自己从高级白领变成了庄园农场主,土豪指数上升了不止一个台阶。 住着上千平的小别墅,有四个貌美的丫鬟伺候起居,还有十几个保镖,初入有豪车接送,资本家也不过如此了。 难怪那些穿越小说里,男人一到古代就喜欢建功立业,广纳后宫,确实是比较爽的。 第二天一早醒来,唐越正在吃早饭,管家就捧着一堆帖子来找他了。 这个时代的帖子做的很有个性,竹制的木质的布制的应有尽有,而且花样百出。 管家正准备给唐越介绍一遍,就见他家小郎君自己翻看起来了,而且看样子竟然能看懂。 才短短一个月不见,小郎君竟然连字都学会了,真乃神人也! “都是请我的?”唐越诧异地问,他才刚回来,还没关注外头的消息,看来他的大名是传出去了。 “是的,之前您在昭王府,各家都持着看好戏的态度,如今您治愈了王子昭的腿,名声大噪,往后这样的帖子只会越来越多。” 唐越并不想把自己束缚在这些上流世家之间,过着听听小曲泡泡美人的生活。 “泉叔您帮我看看,哪些是必须要去的,其余的就推了吧。”管家姓张名泉,看着比栎阳侯年纪大,实际年龄比他还小几岁。 管家正有此意,利索地从中挑了三份出来,“这其中一份是镇国公赵三郎派人送来的,以您和赵三郎的关系,无论如何也推脱不过去。” 唐越还在想,自己和赵三郎到底是什么关系了?不过了见了两三次面的普通朋友而已。 不过作为他在这个世界难得的朋友之一,唐越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何况,他也想去问问他的感情进展如何了。 “还有一份衡国公府送来的,想必您不想去也得去。” 唐越回过神来,“衡国公?”那就不是他准妹夫家,“去!当然去!怎么会不想去呢?” 唐越早在听完栎阳侯那番话后就想会会这位准妹夫了,无论他是一滩烂泥还是一条蛰伏的虫,总要全面了解后才好下定论。 何况,听栎阳侯的意思,这门婚事能退的概率极小,那就不能坐以待毙,总要做点什么。 第055章 破坏夫妻感情这种事蛮缺德的 “第三家是安国公府的,您救治了王子昭,安国公家有点表示很正常。” 一听说是胡家,唐越便释然了,点头答应了下来,“那这三家具体的日期不冲突吧?” “这您放心,这样的世族大家宴请宾客前都会相互知会一声的,正好就是接下来的三天,一天一家,今夜是衡国公府,属下会帮您备好礼。” 唐越吐出一口浊气,突然有种跻身上流社会的感觉,不过他向来不喜欢应酬,以后这样的事情还是少来点为妙。 “那就麻烦泉叔了。” “郎君严重了”管家面露微笑,做了个揖便告辞了。 唐越正准备去木匠处找人做几把小椅子,虽然应该入乡随俗,可是每天跪坐着实在不利于他的下肢伸展,在自己院子里,他还是希望按照自己的喜好来。 还未走出院门,刚离开的管家又急匆匆地跑来了,“小郎君……快……快随属下去前厅接旨!” 唐越没敢耽搁,换了一身衣服就大步跟着管家去前厅,一进大门,发现一家老老小小都到齐了。 一家子端正地跪着,听着内侍宣读冗长而枯燥的颂词,最后才是一系列的封赏,唐越从其余人的表情上判断,这个封赏应该相当丰厚。 看来王上对于他治好王子昭这件事还是很满意的,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给内侍封了赏钱,唐越陪着一家老小看御赐的宝贝,这还是他第一次经历古代君王的赏赐,格外新鲜。 而且御赐的东西果然很不错,一车布匹无论花色还是质地都是上乘,还有半车的酒成了栎阳侯的心头好。 其余的东西能用的都被老夫人分了下去,一些用不上的则封锁在库房里,有专人看管。 刚分配利索,又一波赏赐跟着来了,这次是王后胡氏的,礼物比御赐的少一些,想必是不想越过王上去。 不过其中有十位美人相当惹眼,唐越头疼地想:似乎这个时代的上层阶级总喜欢送人,各种精心调教出来的形形色色的人。 瞥了侯夫人僵硬的脸,唐越坏心眼地想:如果他把这些美人转送给栎阳侯,不知道她会不会想生吃了自己。 不过还是算了,家和万事兴,破坏夫妻感情这种事蛮缺德的。 照例将美女们打发去干粗活,唐越不顾众人怪异的目光,乐呵呵地捧着一箱子珍贵木料回院子去。 他总觉得这箱子东西是出自王子昭之手,等他把木料清点出来,发现竟然有十二种之多,就更加确定是王子昭的手笔了。 只是,他送这些木料给自己,不会是让自己再给他刻一套十二生肖吧? 唐越撇撇嘴,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他挑了一根紫檀木,准备给老夫人雕个手串。 他做不到在珠子上刻佛经,但在上头刻佛像还是没问题的,然后再给栎阳侯做个木雕挂件,上好的沉香木,散发出来的香味还有药用价值。 至于侯夫人,暂且略过,等她什么时候不和自己针锋相对了,什么时候再孝敬她好了。 这些都是费工夫的活计,唐越也没急着送,就当是闲暇时候的消遣了。 这个时代的夜宴时间并不晚,申时两刻,现代才三点半,唐越就坐上马车往衡国公府去了。 管家看着远处的马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马上就入秋了,怎么还是如此之热? 他领着一群莺莺燕燕往回走,半路遇上赏花的侯夫人,忙带着人行礼。 “怎么回事?这些人不是要送去衡国公府上的吗?”侯夫人指着他身后的美人问。 管家低着头回答:“小郎君说,以咱们两家的关系,往衡国公府上送美人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 “这……小郎君说,衡国公世子本就好色,身边美人环绕,又喜新厌旧,若是美人送多了,往后大娘子管理后院就更难了。” 其实唐越还有一句话管家没好意思告诉赵氏,他的原话是:人体内的精子数量有限,现在都被别的女人榨干了,以后他们家阿雅还拿什么生孩子? 这样的大家族,没有小孩是可以直接休妻的。 而且就算是男人的问题也会归咎于女人,所以,他必须保证这衡国公世子在成亲前还是有生育能力。 【小剧场】 侯夫人:“你怎么把送给衡国公府的美人又带回来了?” 管家:“小郎君说要给世子爷戒色!” 侯夫人:“怎么戒?” 管家:“不知。” 侯夫人:“那你问问他,能不能一并把酒也戒了。” 管家:“按小郎君的意思,大概是贪嗔痴爱欲都要戒了。” 侯夫人:“那还是人吗?” 管家:“大概……是的吧!”和尚不也是人么? 第056章 虚心接受,死不悔改! 马车停在衡国公府门外,唐越跳下车,用视察的目光看着衡国公府霸气侧漏的大门,据说南晋七公,这衡国公是和大王关系最近的,比国丈安国公更加受重视。 唐越带着护卫往里走,在大门处被拦了下来,他疑惑地看向那看门的小厮,对方不耐烦地朝他伸出手。 唐越恍然大悟,让随行的护卫把帖子给他,想必这样的大户人家都要验明正身才能进吧。 哪知道对方看了帖子一眼,眼角吊了起来,手依然伸着。 唐越皱眉看着他,问:“还要什么?” 对方见他如此不上道,冷哼一声,收回手抱着胳膊让开了路。 这又行了?搞毛啊! 唐越看到后头有人进来,避到一边,他倒要看看这小子到底想要什么。 “咦,唐小郎君!”一个青年挤开人群,朝唐越边招手边大步走过来。 唐越顿时笑了,能在这种时候看到熟人感觉还是挺不错的,何况这赵三郎本身就是挺有意思的一个人。 “赵三郎,你来的够早啊。”唐越是特意来早了些,想趁着人少的时候和未来妹夫谈谈心。 “今日无聊,知道你会来,本公子特意早来的,等会咱们玩投壶啊。” 好幼稚啊!唐越心里百般不愿意,嘴上却没拒绝,就当是陪一群小朋友玩耍好了。 “反正输的肯定不是我。”唐越耸耸肩,朝赵三郎背后打了声招呼:“徐公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对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瞥了他一眼,哼了声就算完事了。 唐越也不在意,这种娘娘腔比较傲娇是可以理解的,反正他本性也不坏。 不过让唐越意外的是,赵三郎身旁还站着另外一个少年,十二三岁的年纪,而且看着有些眼熟。 对方小小年纪就阴沉着一张脸,虽然衣着华丽,却一看就不像乖孩子,有种让人退避三舍的冲动。 “原来是小郡王。”唐越摸了下鼻子,想起上回戏弄了他一次,也不知道他记不记仇。 不过答案很快就揭晓了,对方用黏糊糊的目光上三路下三路地扫了他几遍,凉飕飕地说:“原来你就是唐小郎。” 这么简短的一句话意思可就深了,可以理解为唐越声名赫赫,连这位小郡王都听说过,也可以理解为他知道赵三郎背后出谋划策追他老娘的人是谁。 无论怎么看,唐越都觉得这目光很不友善。 小小年纪就这么深沉,长大了可怎么得了?而且还是有权有势的特权阶级,作孽啊! “幸会。”唐越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一个布袋子递给他,用大哥哥般温柔的声音说:“这是刚家里做的酥糖,很好吃的。” “……”众人静默,赵三郎更是用一副见鬼的表情瞪着唐越。 不过那酥糖确实很香,并非是这个时代的做法,即使隔着一层布料香味也能散发出来。 那小郡王的表情并没有任何松动,不过鼻尖不可查地动了动,然后动作粗鲁地将布袋子抢了过去。 “咳……干嘛都这么看着我?”唐越扫视一圈,“你们已经过了吃糖的年纪了,没你们的份!” 卧槽!谁稀罕你那几颗糖? 众人一枚白眼丢过来,该走开的走开,该看热闹的继续看热闹。 不少人都觉得小郡王会接别人的食物太不可思议了,都期待地看着后续的发展。 也有不少人在议论唐越的身份,即使听过他的大名,也很少人见过他的真人,见他和赵三郎关系密切,连小郡王也能唬得住,显然不是一般人。 唐越没有理会这些探究的目光,他一把搂过赵三郎的肩膀,将人扯到身边,小声问:“你怎么和这小子一起来了?又去郡主府挨揍了?” 赵三郎心有余悸地笑笑,“倒也没有,你的办法可有用了,本公子觉得希望在即啊。” 唐越顿时吃了一惊,“真有用?” 他以为赵三郎这辈子就算追到死也不可能把慧珠郡主追到手的。 赵三郎瞥了眼左右,凑到唐越耳边耳语道:“本公子按你说的每日去送花,哪知道小郡王竟然喜欢这些小娘子的玩意,都不揍我了,哈哈!” “……”唐越神色一变,诡异地看着赵三郎,“所以……你的花都送给小郡王了?” 见赵三郎点头,唐越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外焦里嫩的,难道这小子不知道送花代表什么意思吗? 虽然这个时代也许不流行用花表达爱意,但男女青年出门踏青相互赠花的意思也很明显吧,至少没看到哪个正常男人给另一个男人送花的。 这逗比就这么把花送给自己未来的继子了? “我不是告诉你送红色的花是用来表达爱意的吗?” “知道,不过难得小郡王喜欢,你不觉得这花的用处更大了吗?”赵三郎只要一想想能用这么简单的东西就把小郡王收买了,他就心花怒放。 大概真是被揍的有心理阴影了,他现在觉得能和小郡王和睦相处实在太美妙了。 至于慧珠郡主那,他总能想到办法的。 唐越偷偷瞅了一眼默默吃糖的小子,心下松了口气,还好这是个孩子啊,否则赵三郎罪过可就大了。 “对了,差点把正事给忘了,那看门的小子一直伸着手,到底是要什么?”唐越指着刚才那小厮问。 赵三郎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冷笑一声,“他问你要入门费了?” “什么是入门费?”别是他想的那样吧?可是他刚才看到几个青年进去都没给钱啊。 “今日要不是听说你要来,我才不登衡国公府的大门!整个衡国公府,除了国公爷还让人敬佩些,其余都是渣滓!” 好毒啊!唐越知道这小子嘴损,但没想到他把这一家子都损到底了。 而且,他是不是要提醒一下他,这衡国公府再渣好歹是他未来妹夫家啊。 想想上回赵三郎脸红心跳地欺骗他衡国公世子还不错,果然是言不由衷的。 “走!看本公子怎么教训那看门狗!”赵三郎拉着唐越冲过去,“啪啪”几声连扇了那小厮几巴掌,把唐越都看呆了。 “什么东西!难道不知道这位小郎君是谁吗?瞎了你的狗眼!”赵三郎不等对方反应,直接一脚又踹了出去。 “啊……”那小厮朝后翻滚,撞到了大门的柱子,痛的惨叫不已。 “哼!对待不长眼的狗奴才就是要这样,知道不?”赵三郎扬着下巴朝唐越努努嘴。 唐越之前倒是真没看出来这小子原来也有耍威风的一面,果然是他太天真了。 假如他是重生在一个奴隶或者平民身上,即便安安分分地过日子,恐怕也少不了被人欺压。 现代社会的人普遍同情弱者,唐越也不例外,不过今天这一幕,他却一点也没觉得挨揍的那个人可怜。 也许正是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是该学习着如何在这样阶级分明的时代为人处世了。 前世的那一套价值观世界观,用在这个时代实在太过天真,不入乡随俗总归有一天会被这时代淘汰。 徐子衡走过来在那小厮肚子上补了一脚,“这衡国公府的狗奴才就是欠教训!” 唐越见他踩完人还掏出帕子擦了擦鞋底,暗暗腹诽一句:虽然价值观和世界观要改一改,但审美观他决定保留原有的。 哪怕被人质疑,他也要虚心接受,死不悔改! 【小剧场】 赵三郎:“对付这种小渣滓,你就应该跟对付臭虫一样!” 唐越:“受教了!” 徐子衡:“如果连这种狗奴才也能欺压到你头上,你干脆回炉重造算了!” 唐越:“你说的对!” 小郡王:“都让开,让我来!” 唐越:“小孩子家家,一边吃糖去!” 赵三郎:“……” 徐子衡:“……” 小郡王:“……” 赵三郎:“我忘了说,碰上像小郡王这样的,还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好。” 唐越:“……你不早说!” 第057章 你离开女人一会儿会死啊! 镇国公家的嫡子要教训个奴才根本没人敢站出来,唐越摇头叹气,把地上的小厮扶起来,用力揉了揉他的肚子,对方顿时叫的更大声了。 “你这又是何苦呢?狗仗人势也得看对象啊,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的。”唐越笑着教训完,然后丢给他一管药膏,“珍爱生命,远离公子哥!” 门口的动静不小,很快就有管事带着人来赔罪了,这种事大概也不是第一回发生了,那管事处理起来相当熟练。 把一群拽的二五八万的公子哥迎进去,这件事也算告一段落了。 衡国公府设宴,接到帖子的几乎都来了,这家子是典型的虎父犬子,外面光鲜,内里一团糟,所以甚少有设宴招待宾客。 唐越从门口的小厮素质上就能看出这家子乱成什么样,果然,家里没有个正经管家的女人就是不行。 栎阳侯说过,等唐雅嫁过来后就是当家主母,衡国公甚至提出让唐雅和他儿子尽早成亲,恐怕也是想收拾这个烂摊子。 “没有当家主母,那这衡国公府谁来主事?谁管理后院?”唐越向一旁的赵三郎打听。 这小子知道的八卦真不少,问他准没错。 “衡国公对其夫人爱意深重,哪怕其夫人过世多年也不曾续弦,不过府里的姬妾不少,管事管着前院,一位小妾管着后院,衡国公府之所以这么乱,一来是管事与那小妾不和,二来,那小妾除了一张脸大概是没长脑子的。” 唐越点点头,这样的家庭氛围难怪会把衡国公世子养成那样。 他大概也能推测出,衡国公深受器重,公务肯定繁忙,没空教养儿子,那小妾又没资格教养,于是他准妹夫就成了一棵自由生长的小草。 只是可惜这棵草迎风长歪了,渐渐由一棵小草长成了一棵烂了心的胖大海。 一路走来,唐越看到的是精致的屋舍和奢华的摆设,比起栎阳侯府,甚至比起昭王府都显得富贵三分。 只是这样的富贵之中又透着几分凌乱感。 接待他们的是衡国公的那位小妾,颜值不错,不过看得出有些年纪了,行事有些拘谨,难怪镇不住家里的妖魔鬼怪。 作为衡国公府唯一的子嗣,衡国公世子自然也是要来待客的,只不过那一肉团移动的速度有点慢,一左一右两个美人搀扶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垂暮的老人。 唐越暗暗摇头:这样的形象衡国公除非不长眼,否则真不知道他心里有没有这个儿子,竟然也不管束一番。 难道他想百年之后国公府就交给这么个胖子? “世子,这位就是栎阳侯府的唐小郎君,按理您应该喊声兄长的。” 衡国公世子眯着一双条缝儿似的眼睛扫过来,略带精光,“你就是那位治好了王子昭双腿的医者?” “世子……”那小妾急忙唤了他一声,欲言又止。 唐越摆摆手,并不介意他这样直白的问话,拱拱手说:“是我,在下唐越,不知衡国公世子名讳?” “你不知晓?”对方惊讶地长大嘴巴,露出一口略微发黄的牙齿。 “在下初来乍到,并不曾打听过世子爷的名讳。”这话当然是假的,两家是未来姻亲,相互的底细都知道的八九不离十。 这衡国公世子名叫平顺,可见他父母当初生下他时也只是希望他一生顺遂,就不知道是否能如愿了。 “不知就不知吧,就算知道,难道你还能直呼本世子名讳不成?”衡国公世子估计很少有这么正经地说话,说完都有些气喘。 唐越腹诽:这胖子体质差是差,但也不傻嘛。 “世子爷此话有理,帖子上说今日请大家来赏菊,不知菊花在哪呢?” 唐越东张西望,这会儿他们就在一处园子里,草木森森,长的茂盛,不过就是没有看到开放的菊花。 “菊花?”衡国公世子愣了一下,不晓得是不知道还是不记得他们家发帖子的缘由。 “世子爷,昨夜大雨,奴家命人将菊花搬进房里了,请各位公子稍后,奴家这就去让人搬出来。”衡国公的小妾带着人步履匆匆地走开了。 唐越望了一眼碧蓝如洗的天空,记得一大早就放晴了,只能感叹衡国公府这办事效率,难怪要被人诟病了。 不过唐越来这的目的也不是赏花的,赵三郎提议玩投壶,他特意将一把箭塞给唐越,想让他露露脸。 唐越玩过一次这个,大致的要点还记得,第一支少了点手感偏了,其余的九支箭全中了,自然也赢得了满堂喝彩。 “原来就是他……” “看着确实年轻啊,真的是他治好了王子昭的腿?” “这还能有假?消息是从王宫和昭王府传出来的,听闻王上和王后都给过赏赐了。” “这么说来,这位小郎君还是神医不成?” “神医不神医的有多大的关系?只要他能治病,咱们结交于他总不会有坏处的。”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这辈子不生病不受伤,有个医术高超的朋友,怎么想都是好事。 “有理,虽说长相平凡,但这一手投壶还玩的不错,身份也不低,足矣。” 唐越没有理会众人对他的指指点点,不管说的是好听的还是不好听的,过耳就算了。 他最后一支箭投完,悄悄瞄了一眼那衡国公世子,发现他又搂着美女到一旁亲热去了,顿时火冒三丈。 丫的你离开女人一会儿会死啊! 唐越心道:要不是为了唐雅,这样的人真想直接粗暴地弄死他。 “咳……世子爷不去玩投壶?”唐越走到他面前,无视那黄色的画面问。 对方已经喘上了,一张嘴都没停过,估计没想到会有人找他说话,一脸诧异地抬头,嘴还是嘟着的形状。 “世子爷不去玩投壶?”唐越又问了一遍,而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亲和温柔。 “你是在与本世子说话?” “自然是的,世子爷为何如此诧异?”和他说句话而已,干嘛用一副见鬼的表情看他。 “无……本世子……不喜投壶。”对方睫毛颤了颤,低下头玩弄着美女的手指。 唐越这才注意到,这衡国公世子眼睛小是小,睫毛却不短,依着大家对衡国公夫妻俩外貌的评论,他们的儿子怎么也丑不了。 “其实,我也不喜欢玩投壶……”唐越呵呵了一声。 “那兄长喜欢玩什么,本世子让人去准备。” 唐越快速地扫了他一眼,乐呵呵地笑了,“我知道一种两个人玩的游戏,很好玩的,你要一起吗?” “有女人好玩吗?”对方露出了一点兴趣。 “……”唐越无语了一会儿,然后狠狠地点头:“当然,女人天天有,时时能玩,有什么稀罕的?” 衡国公世子想想也是,他确实有些腻味了,只是没人愿意陪他玩,甚至和他说话的人都没有,他除了在女人身上寻找快感也找不到乐子了。 难怪阿父说让他多和栎阳侯府的小郎君多接触,原来他是好人! 唐越还不知道自己被发了好人卡,他让衡国公世子遣散那两位美女,找一处安静的地方。 “那就去后面的佛堂吧,那里平日都没人靠近。” 唐越有些犹豫,佛堂这样的地方……好像不太适合干坏事啊。 【小剧场】 唐越:“女人好玩吗?” 衡国公世子:“不好玩!” 唐越:“我看你玩的挺乐的啊。” 衡国公世子:“女人能令男人快乐,这是阿娘说的,所以我一直记住了,没人没东西玩的时候只好玩女人了。” 唐越:“……”好强大的理由! 第058章 你动作怎可如此粗鲁? 衡国公府的佛堂建在一个种满桃树的院子后面,幽静异常,是个玩捉迷藏的好地方。 “吱呀……”唐越推开佛堂的门,里面出乎意料的干净和整洁,应该每天都有人打扫过。 “国公府中还有人信佛?”唐越疑惑地问,这地方怎么看都不像这家子的风格。 “这是阿娘生前常来的地方……她信佛。”衡国公世子喘着气回答,才走了几步路,他已经满头大汗,四肢发软了。 唐越打量完这个地方才转向衡国公世子,“世子爷,您要不要先休息会儿?” 喘成这样可别休克了。 真难以想象他平时和女人在床上嘿咻时是怎么坚持到底的,胖成这样,恐怕也只适合躺着享受了吧? “善……本世子先休息片刻。”衡国公世子找了个蒲团一屁股坐下去,一圈圈的肥肉往下堆积,把衣服撑出了几条游泳圈出来。 唐越走到他身边坐下,一副哥俩好的样子问:“身上这么多肉很累吧?” 对方点点头,继而狐疑地看向他,大有他一露出嫌弃的表情就起身走人的趋势。 唐越嘴角一弯,露出他的招牌笑容,“我曾经见不过不少像你这样的病人,身体虚胖,体热多汗,稍稍一运动就全身发软,甚至会出现不举的现象,初时只是觉得没精神,累得慌,日子久了可就不只是这样了。” “你说本世子有病?”衡国公世子努力撑大一双眼睛问。 唐越安抚地拍怕他的肩膀,只觉得手下软绵绵的,一点骨头都没摸到。 “别急啊,其实这也算不上病,只是因为你身体的大部分养料都用来长肉了,顾及不到其他地方而已……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身高不够,体力不支,在床上坚持的时间很短?” 衡国公世子下意识地点头,听唐越继续说:“是否觉得自己冬怕冷夏怕热,四肢胀痛,容易晕眩,常常口干舌燥,夜不能寐?” 衡国公世子点头,然后沉着脸问:“你尚未诊脉,如何知晓这些?” 唐越心道:胖成你这样,是个常人都知道会有什么问题了。 哥们,你恐怕连抬腿都抬不起来吧。 “望闻问切,并非一定要诊脉才能知道病情,当然,你这也算不上病。” 衡国公世子想到他治好了王子昭的腿,想必医术是很精湛的,能一看看出别人的毛病也能理解。 他捏了捏身上的肉,手感非常不错,所以他向来喜欢骨感美人,肉不要太多,胸不要太大,反正这些他都有。 不过如果能甩开这一身的肉,他当然是乐意的,毕竟谁也不想成个白白胖胖的大肉团。 “你有法子治本世子这一身的肉?”衡国公不是没有给他请过名医,药也吃了,可惜效果不佳。 唐越高深莫测地笑笑,“只要你信得过在下,法子自然是有的,只是过程有些艰辛罢了。” 衡国公世子戒备地瞥了他一眼,“你不会也让本世子戒肉戒色,每日不停地动吧?想都别想!” 唐越腹诽:原来如此!他就说,以衡国公传说中的英明神武,怎么也不可能只看着儿子一天天变白面馒头而无动于衷的,八成是这小子坚持不了减肥的苦。 在现代,减肥是大众话题,手段千万,花样百出,各种产品层出不穷,但要问医生什么才是真正有效的方法,那绝对是五个字:少吃多运动! 还有两个灵魂字眼:坚持! 但能做到这几点的少之又少,那其余想减肥的贵妇们怎么办呢? 只要舍得花钱,各种专业的减肥机构都会为你量身定制一份减肥方案,虽然饮食方面还是要控制的,但绝对能少受很多苦难。 唐越摆出义正言辞的脸谱,“这话是哪个庸医说的,虽然这样确实能减肥,不过还是有其他法子的。” “真的?” “自然,哪敢欺骗世子爷?”骗你简直不用商量! “什么法子?”衡国公世子艰难地转了一下身体,面对着唐越。 唐越把随身携带的布包摆出来,淳淳善诱道:“要不亲自试试?” 衡国公世子瞅着他一件件拿出几样他不认识的东西,下意识地摇头,人也往后滚去。 “你……你不是说要与本世子玩耍的吗?” “这个就是啊!”唐越拿出一把刮痧板,在他面前晃了晃,“很好玩的,过程有些疼,但做完后保证很舒服,而且做完后本公子亲自下厨给你做一桌子大餐!” 一听到有吃的,衡国公世子的眼睛更亮了,翻了下唐越摆出来的东西,好奇战胜了理智,点头答应了。 “那来吧……先把衣裳脱了!”唐越从供桌上拿了个陶瓷碗,从瓶子里的倒了半碗猪油出来,混进了半瓶透明液体,然后调匀。 “为何要脱衣裳?”衡国公世子伸长脖子闻了闻,发现那瓷碗中的液体还蛮香的。 “脱了你就知道了……”唐越端着碗朝他走去,指着地上的一排蒲团说:“脱完趴在蒲团上。” 虽然以他的面积这些蒲团必然是垫不住的,但有总比没有好。 这佛堂虽然打扫的很干净,但看得出来很久没用了,连供桌上都只有三炷香,连贡品都没有,更别提休息的地方了。 衡国公世子的好奇心被充分点燃,坐在地上很自然地张开双臂。 “……”什么意思?唐越茫然。 对方见他久久不动也很茫然,“快来更衣啊!” 卧槽!当我是你那些如花似玉的侍女啊? 唐越深深吸了口气,决定不和他一般计较,估计这小子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扣子都不会解。 当然,这个时代的衣服貌似也没有扣子。 唐越忍着强烈的不适感扯开胖子的衣带,总觉得这画面让人不忍直视。 三下五除二将他脱光,唐越一把将他摁在地上。 “啊……你动作怎可如此粗鲁?”死胖子发出一声尖锐的控诉。 唐越手一抖,有些心虚地瞄着大门,这会儿如果突然有人闯进来,他真是百口莫辩了。 拍拍死胖子的后背,唐越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好了,别叫了。”这样就算粗鲁那接下来的事情岂不是要算粗暴了? 果然,等唐越开始刮痧,衡国公世子已经鬼叫连连了,那声音凄厉程度不亚于刑房,要不是这佛堂够偏僻,够安静,这会儿他们早被围观了。 “不……不行了……怎么如此之痛?”衡国公世子双臂撑着地面,努力地想站起来,不过唐越一条腿压在他腰上,轻轻的力度就让他翻不了身。 “你……你竟然如此对待本世子……本世子……” “世子爷要干嘛?”唐越用食指关节重重地按压他身体的穴道,对方又是一声高亢的惨叫。 “你……你……欺负本世子……哇……” 唐越手一顿,弯下腰侧头看他的脸,发现他果然哭了,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 “咳……你别急啊,说了只是过程痛苦,结果会很舒服的。” “谎言!” “不信你等完事后自我感受一下。”唐越手下不停,继续在他那一身肥肉上浮动,白嫩的肌肤上遍布一条条的血痕,看着触目惊心。 【小剧场】 唐越:“来,乖,把衣服脱了,咱们来做快乐的事……” 小胖子:“你要做什么?……别过来……再过来我叫人了啊……” 唐越:“你叫啊,就算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小胖子:“啊……救命……疼……动作轻点……” 唐越:“喊什么喊?搞得跟我强奸你似的。” 小胖子:“那你还是来强奸我吧,求你了……” 唐越:“……”就这一身肉,谁下的了手啊? 第059章 他欺负本世子 “呼……”等结束了,两人同时松了口气,一个趴着,一个坐着,只顾着喘气都不说话了。 整个刮痧过程持续了一个时辰,衡国公世子已经叫的声音嘶哑,眼泪也流干了,趴在地上装死。 唐越也没比他好过到哪去,一身衣服全被汗湿了,贴在身上,一副气喘吁吁体力不支的模样,一双手更是发麻发抖,有种抬不起来的感觉。 唐越用力揉着发麻的手,一阵阵针刺一样的痛感传来。 这死胖子的面积实在大,肉层厚,要想达到他想要的效果不用力根本不行,连续两个小时的重体力劳动,比做一场手术还累。 过了片刻,唐越缓过气来,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抹了一把脸,“行了,起来吧,感受一下是不是全身轻便了不少?” 此时衡国公世子身下已经一滩的水,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他动了动手指,继而一个咕噜翻过身来。 唐越忙别过眼,这小子肯定忘了他全身上下还光着呢。 他把散落在一旁的衣物递给衡国公世子,不过想来他也不会穿,只好亲自动手伺候。 简单地擦拭了一下他身上的汗水,唐越艰难地帮他套上衣服,衣服总是脱起来容易穿起来难,何况这种古装门门道道特别多。 “动动手脚试试。”唐越一个指令对方就一个动作,看起来配合的不得了。 唐越心下一松,看来这小子也并非完全没救啊,好好调教一番也许还能当个正常人。 两人在佛堂里的时间太长,衡国公世子的侍女耐不住找了过来,门被敲响的时候,两人都吓了一跳。 慌慌忙忙地将身上的衣服整理好,两人都装作若无其事地去开门,这佛堂里一股浓郁的汗水味,实在不太敢让人进来。 唐越先一步打开门,拦住两个侍女的目光,笑着说:“厨房在哪,带本公子去吧。” 他身后的衡国公世子听到这话把准备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吩咐其中一个侍女:“燕,你带他去,监督他做一桌子美味佳肴,否则不准放他走!” “喏。”那名燕的侍女侧身请唐越跟随她去,等他们走远,衡国公世子倒在另一名侍女身上,恶狠狠地吩咐:“等唐越做好佳肴,命护卫将人乱棍打出去!” 哼!敢如此欺负本世子,总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那侍女犹豫着说:“世子爷……唐小郎君可是您未来的大舅子,这样待他,被国公爷知道了怕是不好。” “有何不好?他欺负本世子!”衡国公世子大叫一声,推开侍女自己大步朝前走。 不过走了两步他就发现身上确实有些不一样了,整个人感觉轻快了不少,走起路来没那么吃力了,只是口渴难耐。 他不知道的是,后方的侍女正用震惊的目光盯着他的脖子,后颈处衣领上方明显有一块血痕,乌青色,有些像吻痕。 她再联系世子爷刚才说的话,以及两人身上凌乱的衣裳和汗水的鬓角,一种不好的联想浮然而生,于是,当衡国公世子转头,就看到一个已经石化的侍女。 “你愣着作何?还不快来扶本世子……本世子又渴又饿,要喝茶!” “喏……喏……”侍女心惊胆战地小跑过去,眼角余光忍不住又往世子爷脖子上瞟,心道:想不到这栎阳侯府的小郎君如此大胆,竟然敢猥亵他们世子,这叫国公爷知道了,怕是宰了他的心都有了。 而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侍女们,必然也是要遭殃的。 她不自觉地加大力度握住衡国公世子的胳膊,对方一声尖叫将她推倒在地,“你今日怎么如此愚钝?捏疼本世子了!” 侍女忙跪趴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好在世子爷心不在她身上,他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教训唐越,光是打一顿显然不够的。 不过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手法,当时虽然疼的难以忍受,现在身上摸着也有些疼,但精神却出奇的好。 莫非这也是他神奇的医术?也许自己真的错怪他了? 不过就算这样,打还是要打的,总要让他也疼一次! 【小剧场】 侍女一:“不好了,咱们世子爷似乎被人睡了!” 侍女二:“他不是每天被睡么?”还几乎不带重样的。 侍女一:“不是,这回是个男的。” 侍女二:“啊……哪家的公子能承受得了咱们世子爷的体重?” 侍女一:“不是,咱们世子爷是被睡的!” 侍女二:“被……这位公子口味真独特,呵呵……” 第060章 丑人多作怪 唐越跟着侍女去了厨房,一府的厨子看到一位衣冠楚楚的公子哥走进来都大惊失色,等听说他要亲自准备世子爷的午膳,就更是震惊的合不拢嘴了。 唐越报了一串的食材,让人按照他的要求找来,洗干净手开始吩咐人行动。 在大家族的厨房有点好处就是,他完全可以不用自己动手,想要什么食材叫人找,想怎么处理叫人弄,想怎么切有的是人帮他切好。 下锅就更方便了,这些经验老道的厨子火候掌握的比他好得多,还能好几个口锅同时进行,事半功倍。 不过这样一来,大半个厨房都在为他一个人忙活了,而今日一府上的贵宾都等着吃饭呢。 前方待客的青夫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懵了,好端端的,栎阳侯府的小郎君跑去厨房做什么? 听说是给他们世子爷做菜,这也太荒唐了,世子爷的每一餐都是大厨精心烹制的,哪里吃得惯一个小郎君的厨艺? 可是她又不能阻止,在这府里,真正做主的是国公爷,真正能随心所欲的却是世子爷。 一旁的心腹嬷嬷小声提醒了她一句,青夫人恍然大悟。 她扭着腰走到众位公子哥面前,微微俯身,“妾身听闻唐小郎君做得一手好厨艺,今日诸位公子有口福了,唐小郎君此刻在厨房大展身手呢。” 反正做一桌也是做,十桌也是做,让厨子全按照唐小郎君的菜谱来就好了。 赵三郎正逮着人玩扳手劲,听到这个消息气都泄了,被人轻而易举地按倒了胳膊。 他也不介意,站起来哈哈大笑道:“不玩了不玩了,上桌等用膳,唐小郎的厨艺可是一等一的,保证你们吃掉舌头!” “赵三郎,镇国公府没短了你的吃食吧,怎么饥渴若此?”徐子衡依旧不放过任何一个嘲讽赵三郎的机会。 两人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众人习以为常,但唐越会一手好厨艺这样的消息就有些令人吃惊了。 当初他们也从赵三郎嘴里听说过这个消息,还没当一回事,难不成这位小郎君还真能烹饪出一桌佳肴来? 有人期待,有人鄙夷,众人对这件事的看法各异。 不少人在一边冷笑,其中一个白衣公子高声道:“堂堂男子汉,竟然屈尊降贵地做厨子,跌了栎阳侯府的身份不说,也污了咱们邺城公子的名声!” 赵三郎呵呵一声,也冷笑道:“你公子沛竟然还有名声可言?从哪儿来的?” “哈哈……”众人一阵大笑,那公子沛铁青着脸,却不敢与镇国公嫡子叫板。 邺城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贵族阶层之间往来密切,想保住秘密可没那么容易。 这位公子沛也不是什么好鸟,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干,名声臭不可闻。 见他不说话,赵三郎勾了勾嘴角,“其实这也没什么,唐小郎懂得多,光是吃的就能想出无数种菜谱,亲自下厨的又不是他,不信你们去厨房瞧瞧,看看唐小郎是否自己掌勺的。” 徐子衡虽说和赵三郎不和,对唐越也没多大的好感,但也不会因为这个攻击于他,反而帮衬了一句:“青夫人,不如您带公子沛等人去厨房看看?” 青夫人笑笑,“这倒是不用了,之前管事来汇报,唐小郎君确实只动口不动手的,此刻正端坐在厨房里喝酒呢,还嫌弃国公府的酒不好喝。” 青夫人说完掩袖直笑,她也没想到这栎阳侯府的小郎君如此有意思,看来等世子夫人过门,自己管家的权利是保不住了。 虽然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可她心里总还是有点想法的。 那公子沛面子上挂不住,逮着机会就冷哼:“衡国公好酒是众所周知的,府里待客的酒皆是上等,他公子越的嘴可真叼!” “人家叼又怎样?连大王都送了一车的贡酒给他,难道还比不得这府里待客的酒?”赵三郎小声嘀咕了一句:“丑人多作怪!” “赵三郎,你……”公子沛还要发作,被一旁的好友眼疾手快地拉住。 一时间,众人玩乐的心也淡了,一个个都等着看唐家小郎君到底能做出什么样的佳肴来,说实话,不亲自品尝,他们根本不信赵三郎的言论。 何况他只动口不动手,就算好吃那也是人家国公府的厨子的功劳不是? “听闻王子昭给栎阳侯府送了三名厨子,那厨子还是昔日大王赏赐给王子昭的,就如此转送出去,可见这唐小郎在王子昭心目中的地位。” “毕竟他治好了王子昭的腿,这可不仅仅是一双腿啊。”王子昭的腿何其金贵?那双腿无法正常行走,他失去的就是整个南晋! 所以谁都知道唐越的功劳大了去了,他们今日就算不是抱着结交的心思也没打算结仇的,如公子沛那般傻缺的人毕竟是少数。 等了近一个时辰,终于有人来通知膳食准备妥当了,赵三郎第一个冲过去,被公子沛暗暗嘀咕了一句:饿死鬼投胎! 等众人都上桌,青夫人才让人去请国公爷来,今日的宴会是特意为了让他们世子爷和唐越认识的,听说两人之前在佛堂玩了一个时辰,结果出来后,唐小郎要去厨房为世子爷做菜,世子爷却要让人将唐小郎打出去。 这关系怎么看都像是唐小郎得罪了世子爷,可偏偏青夫人无法反驳世子爷的决定,只好趁此机会把国公爷搬出来。 唐越看着最后一道菜出锅,先尝了一口,满意地点头:“很好,众位厨艺一流,本公子会为你们讨赏的。” “公子严重了,都是按照公子的吩咐做的。”说真的,他们做了一辈子的厨子,也从未见识过这样做菜的,绝对会令世人大吃一惊。 “平顺,过来!”赵三郎坐在主位之下第二个位置,第一个位置上坐着小郡王,对面是衡国公世子的位置,下手则留给唐越,可见衡国公府对这二人的重视程度。 赵三郎虽然未被封为世子,但他是镇国公唯一的嫡子,只要不出意外,这个世子之位非他莫属,所以他的身份与衡国公世子不相上下。 衡国公世子显然怕他,唯唯诺诺不太想上前,却被对方亲自提到面前。 “说,你与唐小郎去哪了?你们玩什么了?”赵三郎压低声音问。 他是看到这二人相携而去的,因为想到这两家的关系所以并未阻拦,而且他深信唐小郎不可能被这死胖子欺负了。 衡国公世子已经换了一套衣物,而伺候他更衣的那名侍女此时还晕着呢,一身伤痕被他遮掩的严严实实,一点不露。 从佛堂出来后他一连如厕三次,现在腿还是软的,饿的全身无力,根本不想与赵三郎多说话。 “为何不说话?想挨揍是吧?”赵三郎偷偷挥舞了一下拳头,威胁的意味十足。 唐越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也就知道他未来妹夫以前没少被赵三郎欺负。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两家地位相似,儿孙辈自小都混在一起长大的,衡国公世子就像是一群天鹅中的丑小鸭,不被欺负才怪。 而且赵三郎也只会在慧珠郡主母子面前装孙子,在别人面前威风着呢。 【小剧场】 赵三郎:“唐越,本公子帮你说话了,你可有何表示?” 唐越:“要以身相许么?!” 赵三郎:“……别开玩笑,本公子的身与心都是属于郡主的!” 唐越:“那小郡王呢?” 赵三郎:“那小变态,等他长大了再说吧!” 第061章 口味真重! 唐越走过去把未来妹夫解救出来,顺便瞥了小郡王一眼,提醒道:“三郎啊,你得注意形象知道不,小郡王看着呢。” 赵三郎顿时如同收了爪子的老虎,乖巧的不得了,冲小郡王谄媚的笑笑,也松开了对衡国公世子的禁锢。 而那小郡王阴沉沉地瞪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啧,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唐越心想:他要是有个这样的小子当继子,大概这辈子都别想幸福地过日子了。 也不知道赵三郎哪根筋搭错了,偏偏要去招惹这对母子。 老的辣,小的更辣,口味真重! 过了十分钟左右,衡国公才踩着稳健的步伐走进来,一身凛冽的气势瞬间把一屋子的年轻公子哥秒杀成渣,连唐越都不得不承认,这衡国公真是个人物,气质不凡啊。 众人行了礼,衡国公随意的摆摆手,“免礼,难得请诸位贤侄来聚聚,请自便。” 众人拘谨地跪坐好,厅里也没了刚才笑闹的声音,一个个乖的跟小学生上课似的。 衡国公说了几句开场白,转而问赵三郎:“三郎,你父亲的腰可好些了?” 赵三郎挺了挺腰背,一板一眼地回答:“回叔父,阿父的腰是老毛病了,还是只能养着,不可动武。” “可惜了你父亲的那把好戟。”衡国公叹了口气,又沉重地说:“听闻你长兄有望继承衣钵,你可得加把劲了。” 赵三郎心头一跳,点头应诺。 外人只知他是镇国公唯一的嫡子,却不知道他父亲最器重的实则是庶兄,这世子之位能否落在他头上还是未知之数。 不过他向来看得开,即便得不到世子之位他这辈子也能衣食无忧,他没有太大的抱负,安逸和乐地过并非不可。 衡国公又点了几个小辈的名,问候了他们的家人,然后才转向唐越,“栎阳侯能晚年得子,失而复得是幸事。” 唐越忙称不敢,“能与家父团圆是越的幸事。” 栎阳侯府关于他的身份对外自然有一套说辞,无非是幼年失散,寻找了多年才终于找回来,确实是一桩幸事。 不过前提是唐越有才有德,如果是衡国公世子那模样的,就难说了。 “你很好,今日才见过王子昭,双腿已经在康复了,这份功劳任谁也无法抹杀。” 唐越听着这话有些怪异,不过他的报酬已经拿到了,甚至多了很多赏赐,其他的功劳他并不在乎。 “国公爷严重了,越只有些雕虫小技,治好王子昭的腿也有太医们的功劳。” 衡国公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交代赵三郎,“你父亲的腰也可以请唐贤侄去看看,总归是一个希望。” 赵三郎眼睛一亮,笑看着唐越,“喏,劳叔父记挂,侄儿正有此意。” 衡国公点点头,朝青夫人示意,“上菜吧。” 衣着齐整的侍女们娉娉婷婷地端着小矮几入厅,一盘盘不算太精致的菜肴摆在上头,每桌还有一壶酒,一方精致的帕子。 衡国公世子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看到食物比看到女人更兴奋,不等衡国公动手就想抓着食物入口。 衡国公眉头一皱,斥责了一句:“顺儿,你的礼仪呢?” 衡国公世子忙把手收回来,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家老爹。 衡国公确实是宠儿子,见他这样暗叹一口气,开动筷子,招呼大家吃饭。 众人的目光早被桌上的食物吸引了,这一盘盘都是些什么啊,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看着似乎挺可口。 赵三郎夹了一块肉状的东西塞进嘴里,嚼了几口发现不太对劲啊,怎么今天的肉吃起来与平日不太一样? 但味道似乎还不错,还有点萝卜的味道。 唐越淡定地吃着自己那一份,时不时点个头,别说,这些菜做出来的比他吃过的味道更好。 这个时代的食材都是全天然无污染,当真与化肥农药堆出来的很不一样。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问了,“唐家小郎,这些菜当真是你的主意?吃着怎么有些……怪?” 唐越看向说话之人,赵三郎凑过来给他简单介绍了两句,他笑着点头,“确实是在下吩咐厨子这么做的,公子檀觉得如何?” “好是好,可是似乎有些不对劲……”公子檀夹起一片肉状物体,问:“这是……肉?” 唐越笑着反问:“公子以为呢?” “看着像,闻着也有些像,吃着口感也像,但味道与本公子平日食用的肉太不一样了。” 赵三郎点头附和:“确实如此,这桌菜似乎都不太对劲,唐小郎,你是怎么做到的?” 唐越瞅着一眼吃的正欢的衡国公世子,笑着说:“这些看着都像是荤菜,实则是用素菜做的,是一种素菜荤做的做法,适合想吃肉又不能吃的人。” “如此一说,上回在弘阳寺中确实有吃到一种与众不同的素菜,不过做的并不及今日这些佳肴的半分。” 衡国公对吃的要求不高,听大家这么说也好奇地看着唐越,“这些菜肴是出自你之手?” 唐越点点头又摇摇头,“准确来说,点子是越出的,菜却是府上的厨子做的,若非他们有一手好厨艺,越的点子也无法变成佳肴。” “哈哈……奇特!真是奇特!你是如何想出要用素菜做出一桌佳肴来的?府上应该不缺肉糜吧?” 青夫人忙接口回答:“自然是不缺的,小郎君想为世子爷做一桌美食,妾身见众位公子都想尝尝,便让厨子换了今日的菜色。” 唐越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本来是为世子爷一人准备的,没想到……呵呵,也不知大家吃的习惯不习惯。” “为何要单独为顺儿准备?”衡国公瞪了儿子一眼,心里想着是不是他又做坏事了。 唐越假装看不到他威胁儿子的眼神,一派良善地说:“世子爷过于富态了,这并非好事,最好少食肉糜。” 赵三郎低下头憋笑,心里想的却是:唐家小郎君果真是单纯啊!这种话大家心里知道就好,哪会在衡国公面前说出口? “敢问世子爷,你觉得今日的菜色如何?好吃么?”唐越转向还在舔盘子的某人问。 衡国公世子很想摇头,不过事实胜于雄辩,他桌上的菜已经被扫光了,迎着众人各异的目光只好点头,“尚可。” “这些菜谱我已经交给贵府的厨子了,往后就尽量食用这些,少进肉食,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众人几乎被感动了,几个体重超标的公子哥更是忙不迭地问:“唐家郎君,可否也将菜谱撰写一份与我?” “本公子可以出金子购买……” “本公子可以用美人置换……” “本公子可以……” 唐越听的头大,大声说:“各位公子想要尽管将菜谱抄去,无需购买,也无需换取,就算是唐某的一点心意好了。” 衡国公暗暗点头,唐越能为了顺儿的身体尽心尽力,光是这点就很让人满意,如果真能让顺儿的身材恢复正常,让他记唐越的恩都行。 第062章 哥们你是专业坑熟人的么? “顺儿,快谢过唐贤侄,以往你总离不开肉食,不喜食素,今日为父见你吃的开怀,往后三餐就按这个做吧。” 衡国公世子很想说:这个味道虽然好,但天天吃总会腻的,而且到底不是肉,本质是不一样的。 不过衡国公一枚眼刀甩过来,他也就老老实实答应了,至于后期的执行力度,就不是他老爹能管得了的了。 唐越同样担心他坚持不了几天,而他又不可能天天住在衡国公府看管着,便犹豫着说:“不瞒国公爷,侄儿为世子爷诊断过,世子爷的身体太虚,又吃了过多的肉食,稍后可能出现腹泻的情况,这是正常的,只需让他多喝些水就好了。” 有了心理准备,衡国公就算看到儿子拉肚子拉到虚脱应该也不会大动干戈了吧? 唐越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地给衡国公世子做一桌菜,这桌菜可是配合他刚才的刮痧,给那胖子清肠胃的。 如果他能吃上三天,不敢说瘦几斤,至少能将清肠清胃,减少体内杂质的堆积,这是减肥的第一步。 不过,这胖子未来三天估计得在茅坑里过了,算是小惩大诫吧。 不过衡国公却想的比他周全,“贤侄医术高超,与其之后让你两边跑,不如你在府上住下,就当是来叔父家做客,如何?” 当然不如何!唐越刚在昭王府上住了一个月,难道又要在衡国公府住上一个月? 他是医生没错,也可以上门问诊,但没道理每回都让他时时刻刻盯着病人吧,他又不是家庭医生! 而且他家那么大的院子不住,跑到别人家里拘束地过日子,不是自虐么? “按理说侄儿不该拒绝,可世子爷的身体要调养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侄儿在此也帮不上什么忙。” 衡国公也不至于霸道到强迫别人住他家的地步,于是换了个角度问:“那不如就让顺儿上贤侄家小住几日?” 唐越眼睛一亮:这个似乎可以有!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平顺一眼,对方冷不丁地打了个抖,震惊且委屈地看着自己老爹。 “阿父……这……”他不想去啊,在自家地盘上他想如何就如何,到了栎阳侯府,岂不是任人宰割? 想想自己那一身的伤痕,未来好黑暗! 唐越突然笑了,笑得极其温柔,“叔父若是放心,便把世子爷交给我吧。” 众人茫然地看着这一幕,不晓得唐越怎么就和衡国公一家亲了,竟然连最宝贝的儿子也送出去。 “那就如此定下了。”衡国公一锤定音,然后先离开了筵席,免得小辈们不自在。 老大一走,小弟们纷纷闹腾起来。 赵三郎勒住唐越的脖子,恶狠狠地问:“你真的要把那死胖子接回家伺候?” “咳咳……先松手……”唐越喘着气说:“什么叫接回家伺候,我这是给他调理身体,调理懂么?” “什么调理,不就是帮他减肉?你死了这条心吧,就算现在瘦了,不用几天他又会胖的。” 这青梅竹马的果然就是不一样,多了解啊。 唐越掰开他的胳膊,摇摇头没说话,有他在,至少要保证衡国公世子在成亲前像个人样,至于成亲后,那就看他妹妹的了。 “你等着看结果就好。”唐越嘿嘿一笑,赵三郎顿时寒毛直立。 “你会去给我父亲看病吧?” “自然,刚才不是答应了么?不管治得好治不好,诊金少不了,看在咱们这么熟的份上,可以给你打个折。” “何为打折?” “就是别人要付十金诊金,你赵三郎只需付八金即可。”看,我大方吧? “你这算法不对。” “有何不对?” “别人付十金,本公子应该付二十金,这样才显得本公子对你医术的信任以及对你的感激之情。” 唐越心想:这还有上赶着给人多付钱的人啊,土豪的心理他果然不懂。 “以后你就按这样的标准来,谁若是不愿意多付诊金,便是不把你当兄弟!” 所以,哥们你是专业坑熟人的么?唐越满头黑线。 这小子到现代肯定是个传销分子! 第063章 给世子减减肉 “唐小郎,你可有法子祛除为兄脸上这些疙瘩?”一个大脑袋突然插入他和赵三郎的中间,把两人吓了一跳。 唐越仔细看了看,只是平常的青春痘而已,不过在这个男人也十分注重外表的年代确实有些碍眼了。 他把一些注意事项告诉他,“等唐某的药铺开张,兄台可以到药铺购买祛痘的药膏,虽然不能立即见效,但能缩短治愈时间。” “药铺?”众人大吃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唐越趁机给自己的药铺打广告,把地址告诉他,“按理说,开药铺不该请各位兄台捧场,不过当天唐某会设宴庆祝,若是不介意的可以来喝一杯。” “有贡酒么?”徐子衡插了一句。 众人都知道王上赏赐了唐越一车好酒,心里都惦记着呢。 “你们要来,酒肯定是有的,不过贡酒喝完就没了,所以记得趁早!”唐越成功用好酒勾引到了一批顾客。 宴席散后,衡国公世子立马被打包塞进了马车里,连行李都已经整理完毕了,装了整整一车,可见这衡国公府的下人办事效率还是有的,只是欠管教! 之前晕了的侍女也醒了,低眉顺眼地跟在世子身边,偶尔偷偷瞟唐越一眼,害得当事人以为自己招惹到了野桃花。 唐越没怎么耽搁,和一圈人告别一番,就吩咐车夫加快速度回去,他可不想让堂堂世子爷拉在马车上。 已经有护卫先一步回府告诉管家做了准备,等唐越到了家门口,发现连老夫人都亲自来迎接了,可见大家对于衡国公世子的重视。 唐越在人群中扫了一眼,便看到唐雅翻着白眼躲在姐妹中间,一点想见未来夫婿的兴趣都没有。 “越儿,你真把世子爷带回家来了?”老夫人不知是喜是忧,表情复杂地看着唐越。 “是的祖母,他就在后面的马车里,国公爷让他在咱们家小住几日。” 说是小住,但绝对短不了,众人只是担心会看到令自己心碎的画面。 “这是何味道?怎么如此之臭?”侯夫人捂着鼻子问道。 唐越暗道不好,忙跑到衡国公世子的马车前,推开门果真见那死胖子死死地捂着屁股,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因为是来治病,唐越特意交代过不准他带侍女,国公爷想着去老丈人家还和其他女人胡来不太好,便答应了。 于是乎,就发生了这样的囧事,这位世子爷也不知道是顾及面子还是什么,竟然硬生生地憋到现在。 “咳……”唐越作为罪魁祸首,自然不敢嫌弃什么,吩咐人将马车直接拉进他的院子。 等马车离开,栎阳侯府的众人还愣在当地,唐雅的脸色清白交加,一块手帕都快被撕碎了。 栎阳侯叹了口气,“行了,都进去吧,这些日子,阿雅你们没事就别出院子乱走了。” 一想到女婿好色的本性,栎阳侯愁的头发都白了。 “哼,这样的蠢货,看一眼都嫌多!”唐雅咬着嘴唇,气呼呼地跑开了。 剩余几个妹妹你看我我看你,年纪小的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姐生气了?为何?”唐芸仰着脑袋问。 唐宛捏了捏她的脸颊,“没什么,她心里不舒服罢了,咱们进去吧。” 唐越进了院子才把平顺叫下车,“下车吧,你的房间在那。”唐越指了指自己院子的西侧,示意他要解决生理问题可以去了。 衡国公世子伸出脑袋左右瞅了瞅,除了几个护卫并没有看到其余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只是脸蛋还红的通透。 他提着裤子跳下马车,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还好山眼疾手快,将人拉住了。 “山,你带他进去吧,告诉他恭桶的位置。”唐越很担心,这小子会不会连脱裤子上厕所都不会,真是不敢对他报任何希望。 “喏。” 等山扶着衡国公世子进门,唐越还站在院子中,直到四个侍女从小厨房出来行礼,“郎君,您上回让人打造的铁锅到了,要去看看吗?” 唐越的目光在四个侍女脸蛋和身材上扫了一眼,暗暗决定:看来得暂时把这四个美人弄出去,否则被那色魔看到了,还不得惨遭毒手? 人的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唐越如今对这四个侍女也没有恶感,相反,她们尽心尽力地照顾自己,理当得到尊重。 “去将管家叫来,说本公子有事相商。”唐越率先走进小厨房,果然在灶台上看到了一口铁锅。 不过锅打造的不是现代那种样式,底更平,口更深,更像是汤锅,但炒菜勉强也能用了。 管家来的很快,唐越估计他一直都守在外头,家里来了贵客,大家也没心情做其他的。 “小郎君,世子爷当真要与你住一个院子?府里的香兰院景色宜人,是特意留给贵客的。” “不用麻烦了,就让他住这,方便看管……咳,不对,方便治病。” 管家诧异地问:“世子爷病了?可严重否?” 他自然不是关心衡国公世子是真病假病,病的严不严重,他只担心自家大娘子嫁过去守寡。 “无碍,给他渐渐肉而已,不是大病。” 管家松了口气,一听说唐越的目的,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侯爷和夫人听到一定会很开心的。” 他们以往只会从心里担心,从未如小郎君这般,想法设法去改造他们的未来姑爷。 别说,自从家里来了小郎君后,他们栎阳侯府的气氛是越来越和谐了。 当然,某个别不和谐因素除外。 “还有就是,我想让院子里的四个侍女去老夫人那学学制衣的手艺,顺便问老夫人借几个老嬷嬷使唤,不知可否?” 第064章 饿着! 唐越继续说:“还有就是,我想让院子里的四个侍女去老夫人那学学制衣的手艺,顺便问老夫人借几个老嬷嬷使唤,不知可否?” 管家人不傻,脑筋一转就明白唐越的目的了,“属下这就去问,相信老夫人一定乐意的!” 管家笑呵呵地离开,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似的,唐越摸了下鼻子,嘀咕:“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不过没过多久,管家又风风火火地来了,身后还带来了八个大妈,个个虎背熊腰,面容凶煞。 唐越被唬了一跳,心道:老夫人难道是看那胖子不顺眼,打算来阴的? “小郎,这八位嬷嬷都是老夫人院子里用惯了的,不仅能打扫缝补,看家护院也没问题。” 能不能缝补唐越不知道,但看家护院是真看出来了,别看这一个个年纪都四十往上,但站出来不比年轻男子瘦弱。 “老夫人说,您这两位主子,四个下人肯定是不够用的,至于您院子里的侍女,她老人家会帮您好好调教调教。” 唐越全身一寒,听到这句话有些不好的预感,调教什么的,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不想这些,唐越吩咐管家找人将他院子改造一番,先是加了个厕所,总是在房间里上大号味道怪重的。 然后他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拔了,立了许多树桩,连院门都被一个个树桩填满了,只留了一条条小小的通道。 管家看着被桩子钉的不成样的院子,皱着眉头问:“郎君,这是何意?” 唐越穿梭在一条条缝隙间,太宽太窄的地方就让人重新挪动一下桩子的位置,“有了这些,世子爷没瘦下来前就别想出院子了,呵呵……” 因为以衡国公世子的身材,根本过不了这些桩子间的缝隙。 管家凌乱了一会儿,擦了把冷汗,“如此……是否会得罪了衡国公?”万一将来大娘子嫁过去被报复怎么办? “放心,衡国公只看重结果,过程如何他又没看到。”唐越瞄了一眼院子的围墙,满意地点头,这样的高度足够拦住那个腿都抬不高的大胖子了。 除了这些,唐越还开辟了一个小小的训练场,准备立上两个篮球架教大胖子打篮球。 正好,他好久没打球了,可以拿胖子练练手,至于家里的这些护卫,一但学会肯定都是专业级别,他得先找点成就感。 衡国公世子这一蹲便蹲了小半个时辰,等他出来连路都走不动了,软趴趴地趴在床上,唐越递上一大杯淡盐水,喂他喝下。 平顺被呛了好几口,却只能用眼神投诉,他平日里喝的都是糖水,没想到才来栎阳侯府第一日就被灌了咸水,真是可悲。 唐越不知道他心里的委屈,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端糖水给他。 从现在起,任何高糖高热量的食物都得控制着给了。 “本世子饿了,要吃肉!”平顺哀嚎一声。 唐越眨了下眼睛,“世子爷恕罪,还不到饭点,栎阳侯府是不开饭的,任何人来了皆是如此。” “……”平顺用怜悯的目光看过来,没想到堂堂侯府的日子竟然过的如此拮据! “那本世子出银子让人出去买吃食可否?” 唐越继续忽悠:“世子爷恕罪,府里的下人都忙着呢,怕是没空出去帮您买吃的……而且,您确定您身上有银子?” 平顺一愣,他确实没有带银子出门的习惯,以往身边伺候的人一大堆,要买什么自然有人付钱,但现在他身边可是一个下人也没有,银子自然也是没影的。 “那……本世子饿了,如何是好?”平顺板着脸,摆出世子爷的谱来。 如果是在国公府,下人们早屁颠屁颠安排食物去了,可惜这里是栎阳侯府,唐越的地盘。 唐越嘿嘿讪笑一声,盯着他看了半响才吐出两个字:“饿、着!” “你……”平顺瞪大眼睛,惊讶与愤怒齐齐表现在脸上,一个大巴掌扬起来,又在唐越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放下。 他撑着发麻的双腿挪到门外,准备找人来理论理论。 一出房门,他就傻眼了,这院子怎么转眼间就大变样了? “这些……是什么?”平顺指着那一根根或粗或细的木桩问。 “咳,近日夜里不太平,准备弄些障碍以防贼人出入。” “那本世子要如何出入?” 唐越亲自做了示范,在木桩之间钻了一遍,摊手说:“就这样出入啊。”他还特意让人留了缝隙,体重一百八以内绝对能过。 世子爷指了指自己的身材又指了指唐越的,很想问,这能一样吗? 唐越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等你瘦下来就能过了,放心,不会用太久的。” “那边那些呢?”平顺换了个方向,指着一群在劳作的匠人问。 “哦,那是个游乐场,是专门为世子爷准备的,您明日就可以体验到了。” “何为……游乐场?” “顾名思义,自然是供玩乐的场所。” 平顺眼睛一亮,暂时忘记了肚子饿的事情,挪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去看了一圈,也没能明白是玩什么的地方。 不过越是未知的东西才越有吸引力,至少世子爷此时有了强烈的好奇心。 【小剧场】 世子爷:“说好的游乐场呢?” 唐越:“这就是啊,来,我教你打球!” 世子爷:“本世子杜绝一切运动!” 唐越:“哦?那晚餐加一根鸡腿!” 世子爷:“别以为用一根鸡腿就能让本世子折腰!” 唐越:“那半只鸡!” 世子爷:“本世子是有骨气……” 唐越:“一只。” 世子爷:“成交!快开始吧!” 第065章 那一定是你的错觉! 晚饭吃的菜粥,唐越也没让家人作陪,自己和平顺两人分着一锅粥吃了。 说是菜粥,其实也加了些肉末,还有虾仁青菜,味道熬的相当好,平顺连喝了三大碗,要不是唐越事先控制了量,估计他还能继续喝三碗下去。 不过还不到半夜,两人都饿了,唐越偷偷地在房里啃私藏的肉干,还没吃两口就听到房门被拍的啪啪响。 他忙把肉干塞进被窝,吞下嘴里的食物才跑去开门,门外果然站在焉嗒嗒的世子爷,块头大的都能堵住一扇门了。 “本世子闻到了肉味!”世子爷哀怨地说。 “……”唐越闭着嘴用舌头将口腔里的肉末舔干净,“那一定是你的错觉。” 平顺靠在门边,有气无力地看着他,眼神里发出强烈的饥渴光芒。 唐越有些不忍心,刚开始下手太狠万一把他身体搞垮了可不好,于是决定带他去打野食,既能起到运动效果又能填饱肚子。 他去厨房找了点调料,然后让人找了一架扶梯架在围墙上,利索地爬上墙头,“上来吧,我带你找吃的去。” 平顺有些退却,从小到大,从来都是别人把食物端到他面前,自己找吃的是什么概念他完全不懂? “快上来,咱们去捉野鸡烤着吃。” 平顺吸了吸口水,耐不住诱惑一脚踩上了木梯。 “啪嗒”一声后,肉体与地面碰撞的声音传入唐越耳中,他低头一看,喷,世子爷跌的四脚朝天,半天翻不过身来。 唐越无语望天,只好让他去搬了几块大石头来垫在下方,给自己做个简易石阶爬上来。 “为何要本世子去搬石头?”平顺抗议。 唐越坐在墙头上居高临下地看他,“这院子里除了你我是男的,其余全是女的,你难道要让几位老妈子去搬石头?” 平顺很想问为什么不行,自己是主子,她们是奴才,奴才还要分男女吗? 不过唐越岂会放过让他活动筋骨的机会,坐在墙头愣是不喊人帮忙。 平顺只好橹起袖子自己动手,三块大石头搬完人也快瘫了,趴在墙头软成一团。 唐越跳下墙头,抱着双臂等他下来,等两人去到后山脚下,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平顺揪着唐越的袖子小声问:“如此深山,会有野兽出没的吧?” 唐越点头,“所以咱们只在这山脚下活动。” “这里?”平顺看着四周黑漆漆的一片,胆子又颤了颤,“去哪抓?” 唐越也是没经验的人,自然说不出个一二来,好在两人身后暗暗跟了不少护卫,一个个素质过硬,很快就替他们解决了难题。 唐越目瞪口呆地看着几只野兔和山鸡朝他们飞奔过来,大有直接撞进他们怀里的趋势。 这样也行? “快,能抓几只抓几只!”唐越一脚踢在平顺屁股上,催着他行动。 “为何又是本世子动手?” “因为等会儿下厨的是本公子!”唐越斜眼看他,“或者你来烤?” 平顺直摇头,吸了几口气,撒开胖腿朝前冲去。 他这一动,本来朝他们跑过来的野物立即剎住脚,换了个方向继续逃。 他速度慢,目标明显,每次还没跑到野物跟前对方已经跑没影了。 跑了十来圈还是一无所获,平顺气喘吁吁地倒在草地上,彻底不动弹了。 唐越算算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才让躲在暗处的护卫抓几只野兔和野鸡来。 平顺气呼呼地看着这一幕,指着唐越控诉:“你故意折磨本世子!” 唐越把他扶起来,拍掉他身上的杂草,“这不叫折磨,叫锻炼!” 平顺瞅了眼四周都是唐越的人,自己孤家寡人,举目无亲,除了忍气吞声也没法子反抗,只好坐在地上生闷气。 不过等扑鼻的喷香飘来,他的气就被馋虫取代了,伸长脖子努力地往唐越那里瞄。 唐越把三只野鸡做了叫化鸡,两只兔子烤了,抹上调料,等快熟的时候林一层蜂蜜,香味四溢。 几个护卫看着眼馋,很快又去猎了一只半大不小的野山羊来,处理干净,腆着脸递给唐越。 唐越也有些馋烤全羊了,让他们做了个木架子架在火堆上,把整只山羊架在火上烤。 平顺不知何时蹲守在一旁,双目亮晶晶地盯着这些美味。 唐越把叫化鸡挖出来分了他一只鸡腿,自己留半只,其余的烤肉全让护卫分了。 “一只鸡腿不够。”平顺三口两口地吃完肉,可怜巴巴地盯着唐越。 唐越啃着鸡翅膀,指着烤羊肉说:“留点肚子吃好吃的。”这才把世子爷肚子里的蛔虫安抚下来。 几只小野味根本填不饱几个大老爷们的胃,等唐越啃完手里的半只鸡,就见大家眼睛发绿地盯着那只羊,位置越挪越近。 唐越把平顺推到火堆边上,教他如何烤肉,隔多长时间翻转一次,隔多久加一次调料,加多少量,像师父带徒弟一样尽兴。 “这世界上靠别人都是靠不住的,唯有靠自己才最妥当,既然你好吃,就应该掌握烹饪的技术,这样到哪都能吃到美味佳肴了。”唐越正循循善诱地将未来妹夫往二十四孝老公方向培养。 在现代,一个合格的丈夫不仅要会赚钱养家,还要懂厨艺,干的一手好家务,里里外外两手抓。 唐越觉得自己就非常合格,可惜这辈子还没有哪个男人女人享受到他的服务,刚谈上的小男友连他家都没睡过自然也没有机会享受这些。 平顺觉得这话颇有道理,可是碍于君子远庖厨的思想又不愿意多学,内心处于深深的矛盾中。 “该再刷一层蜂蜜了!”平顺流着口水说。 唐越转头看他,他说的时间都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一炷香一盏茶他根本不知道是多久,可是平顺却记得清清楚楚。 他念头一动,问他:“还记得我刚才说过的时间和顺序吗?” 平顺张口就将他刚才的话复述一遍,一字不差,甚至还能中途提醒一下唐越:“该翻转了。” 唐越上下扫了他好几眼,没想到他的记性这么好,这么看来,外头传言衡国公世子一无是处看来并非属实啊。 当然,他很怀疑这小子把好天赋都用在女人身上了。 “你还记得自己后院有多少女子吗?”唐越随口问了一句。 “自然记得,这还用问?”一提起女人,平顺精神了不少,开始列数他后院的莺莺燕燕,连每个人身上的特征都记得一清二楚。 唐越听着他说,也不知道该高兴他的好记性还是该愤怒他的花心,到头来,反倒把自己弄郁闷了。 等平顺数到自己的第三十位小妾,据说胸型特别完美,可惜五官欠佳,皮肤不够白,所以被平顺排在了第三十位。 “行了,开吃吧。”他实在不该提起这个话题的,唐越拿着刀子切下一块巴掌大的肉递给平顺,自己也切了一块,然后让人扛着剩余的肉扛走。 平顺眼红地看着他们消失在夜色中,可怜巴巴地看着那块对于他来说还不够塞牙缝的肉,“等了半夜,你只给本世子吃这么点食物?” 唐越心想:今晚给你吃宵夜已经是破例了,改明儿可没这待遇。 不理会他的叫嚣,唐越把自己那份烤肉吃完,也有了八分饱,便把火堆灭了,拍拍屁股准备回去。 “唐越,你给本世子站住!不把话说清楚,本世子就不回去了。” “那你打算在这儿喂狼?”唐越瞥了他一眼,自己先走了。 “喂……等等……”火堆一灭,四周立即暗了下来,平顺恍然间似乎真的听到了狼嚎声,于是赶紧追上去。 什么志气意气之类的,在面对生命安危时都是小事。 平顺这一天消耗过大,不管是精神上的还是身体上的,这一跑发现两条腿跟绑了沙袋似的,沉重无比。 等回到院子外,唐越架着木梯子就翻进院子了,留下世子爷一人面对着高高的院墙发呆。 “明日!……明日本世子一定要脱离这个鬼地方!”平顺哼哧哼哧地去搬石头,艰难地进了院子。 一进屋子,发现竟然有桶热水摆在屋内,他抛开心中的烦闷,肥嘟嘟的脸笑成一团:终于能舒舒服服地沐浴了。 可站在浴桶边,他又为难住了,没人伺候他更衣如何是好? 院子里的老妪没有唐越的吩咐根本不会出手帮他,威逼利诱的手段没有一个见效,他胡乱扯着身上的衣裳,把一套好好的衣裳扯的七零八落,才终于能光着身子跨进浴桶。 微凉的水温包裹着身体,莫名地让平顺生出一点悲凉的情绪来,从小到大从未吃过任何苦的他是第一次体会到,离开衡国公府,没有父亲撑腰,他的日子会变成何等凄惨。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凄惨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第066章 肠子悔青了没? 第二天,唐越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平顺却在黎明时分被人用冷水泼醒了,他不可置信地瞪着那四个健壮的婆子,“你们……”都疯了吗? “世子恕罪,奴们只是按照小郎君的吩咐行事。”其中一个婆子低眉顺眼地说。 她们心里也不是不怂,只是在她们的观念中,第一个先效忠的必然是自家的主子,然后才是君王。 “您该起床晨跑了。”另一个婆子递上干净的衣裳说。 “不跑!你们能把本世子如何?”世子爷往床上一躺,死赖到底! 不过他并没能赖多久,一盆冷水下来结束了他的意志力。 “郎君交代,您若不起床,便一直这么泼下去。” “……”比无赖程度,还是唐越完胜了。 等平顺被强制着在小操场上跑了二十圈时,才看到唐越睡眼朦胧的出门,还悠闲地伸了个懒腰。 他腿一软,跪坐在地上,胸口如灌了沙子般的疼痛,每一次的呼吸都如刀割般,而他看向唐越的目光则比刀锋更锋利。 唐越视而不见,招呼他去洗漱,休息一会儿吃早饭,早饭是白的不能再白的白粥,什么都没加,桌上摆着两迭凉拌的青菜,饶是如此,平顺也吃的嘛嘛香。 只是每顿饭后,唐越都给他喂两碗减肥汤,加了数种中草药和食材,味道有些奇葩,但有着排毒养颜的效果。 除了减肥汤,唐越把他平时喝的水换成了荷叶茶,刮油刮脂,还无副作用。 不过出乎唐越意料的是,平顺只在第一天拉过肚子,之后无论是刮痧还是按摩,都起不到润肠作用了,这让他不得不感叹,古人的肠胃确实很强健。 高强度运动加上适当的节食是短期减肥最有成效的方式之一,虽然后期稍不注意就会反弹,但至少能让人看到效果。 唐越和平顺同吃同住了半个月,每日釆取高压政策,运动量逐日增加,食谱每天都在变,各种花样的粥层出不穷,但本质依然是粥,倒也没把平顺吃腻,可惜他依然馋肉。 唐越偶尔会带着他出去打野食,用香喷喷的烤肉作为他表现良好的奖励。 半个月之后,平顺的手脚已经相当有力气了,肱二头肌上也不全是肥肉了,还能拉动弓箭射箭。 他还曾自己偷偷跑出去过一次,花了大半个晚上给自己猎了一只野兔,按照唐越教的方法自己烤了,可惜他忘了清理内脏,只吃了四条腿就没动了。 吃完后他还犹豫了许久,想着是否要趁此机会直接回家不在栎阳侯府受苦,不过想到身上的变化,他还是咬咬牙忍住了。 他不知道的是,一旦他有逃跑的念头,躲在暗处的护卫也会把他拎回栎阳侯府。 唐越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天专心地记录他的体重,专心的研究怎么能让他多消耗一点脂肪,怎么把运动时间表做的更加完善。 两人过着“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减肥肉”的生活,直到某日唐越听人提起王子昭,他才恍然自己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他了。 “也不知道他的腿恢复的怎么样了……”唐越躺在小操场的树荫下,吃着婆子切好的水果,看着操场上的篮球赛。 这年头流行蹴鞠,和现代足球有点相似,不过唐越院子里的场地不够大,只能弄个简易版的篮球场玩玩。 自从他教会了这些人打篮球后,一群大老爷们对这项运动爱的痴迷,只要唐越喊一声打球,一个个乐颠颠地跑来自荐。 唐越交代过他们,要尽量吊着世子爷让他多跑几步,但又不能完全让他抢不到球,这样会打撃他的积极性。 看着一群身材好到爆的汉子在操场上挥汗如雨,唐越似乎找到了一点校园时的感觉,纯碎不带欲念的欣赏的感觉,相当美好。 不过这种美好的画面总会时不时的被打破,一群健硕的汉子中间夹着一个胖乎乎的肉包子,用他的体型怒刷着存在感。 比起一个月前,平顺终于不再圆的像球,虽然还是胖,但体型就像是被人从侧边切了两刀,横向宽度减少了不少。 唐越的记录本上,平顺的体重已经减少了二十三斤,这个成绩摆在衡国公面前,相信他也会很满意的。 唐越没打算这么快放他回去,这人的意志力太薄弱,回去没人管制肯定很快又恢复原样了,他可不想自己的心血白费。 而且他发现这小子的优点也不少,除了记性好,心算也很快,唐越准备找人来教他打算盘和记赈,他有不少赚钱的点子,可惜没有做生意的兴趣,肥水不流外人田,如果能把这小子培养起来也不错。 不过这时期商人地位低下,衡国公那一关不好过。 而且这小子到底值不值得信任也有待考察。 “小郎君,昭王府有人来传话,王子昭请您过府。”管家艰难地穿过木榷群,走过来说。 唐越从躺椅上坐起来,问:“王子昭?有说是何事吗?” 管家的目光落在操场上,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第一次忽略了唐越的问话,“那个是……世子爷?” 这一个月,除了唐越近身伺候的人,这个院子连栎阳侯都不得进入,为的是避免这些人看到平顺的惨状忍不住把人放了,所以管家这还是时隔一月第次看到平顺。 如果是天天见,感觉还没那么明显,这么久没见,管家几乎要认不出世子爷了。 瘦了二十几斤,平顺的五官明显立体出来了,眼睛也不再瞇成一条缝,而是露出了一点桃花眼的轮廓。 唐越不肯放他回去还有一个原因,这小子完全瘦下来后肯定是帅哥一枚,说不定邺城四大美男的排序还得变一变,这样的情况,如果不把人彻底改造了,他出去只会祸害更多的姑娘家。 这倒是其次,主要是他不想白费功夫为他人做嫁衣,他辛辛苦苦把人瘦下来了,便宜了唐雅之外的其他女人,怎么想都虐心。 “竟然瘦了如此之多。”管家感叹道。 唐越倒不觉得多,这样高强度的运动和节制饮食,短期效果会非常明显,尤其平顺两百多斤的体重,初期会瘦的很快,等到了一定时期,体重的下降便会越来越慢。 “泉叔,先说正事,王子昭找我何事?” 管家回过神来,拍了下脑门,“是属下疏忽了,王子昭只派人来接您过府,并未言明是何事,不过坊间传言,王子昭的腿已经痊愈,今日在府中设宴请了几位国公爷和王子公主,想必是请您过去赴宴的。” “没有帖子?”唐越心想:这也太随便了吧?一点都不正式。 “您有所不知,昭王府的宴是从不下帖的,而据属下所知,王子昭自十岁开府以来,这还是第二次宴请宾客。” “那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管家笑着说:“第一次便是王子昭开府,乔迁之日,并着宣布了与棠溪郡主定亲的喜事。” “等等……你说王子昭和谁定亲?”唐越不自觉地拔高音量。 “棠溪郡主,不过……”见唐越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管家咳嗽一声,看看左右压低声音说:“不过前些日子,郡王府已经提出退亲了,想必这门亲事成不了的。” “消息可靠吗?我怎么没听说?” “这种事自然是不可能大肆宣扬的,小郎您甚少在外走动,没听说也是正常。”事关王族声誉,也只有贵族之间才敢私下传传。 唐越眉头皱了皱,“那什么郡主是在王子昭的腿废了之后提出退亲的?” “自然,若非王子昭的双腿尽废,谁会舍得放弃王子妃的寳座?”那可是未来的王后啊,母仪天下,哪个女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唐越摇头讥笑:“这可真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不知道那什么郡王什么郡主现在后悔成什么样了,肠子悔青了没有? “人性本如此。”管家安慰道:“好在王子昭遇上了贵人,如今坊间都在传,您是神医在世,若不是侯府还有些威严,门坎都被人踏破了。” “有人来求医?” 管家笑道:“自然有的,大到王公大臣,小到黎明百姓,门房每日要打发的人太多了。” 就连栎阳侯每日出府,也会被人拦路求情,面子上虽然很光彩,但实则老侯爷已经烦不胜烦,也很少出门了。 唐越之前为了磨平准妹夫的的性子,与他同吃同住,形影不离,但一个月已经是极限,再把人这么困着,只会适得其反。 “再过些日子,东街上的药铺就要开业了,到时候上门求诊的便让他们去药铺吧,惊扰到家人总归不太好。” 管家应诺,下去替唐越准备出门的事宜。 第067章 竟然如此猴急 平顺一听说唐越要出门,忙丢下球跑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唐越,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狗。 脸颊变瘦后的世子爷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已经初具放电的模型,唐越后退一步,败下阵来,“行,带你一起去,不过如果入不了门可别怪我不讲义气。” 平顺笑着点头,连他要去哪都没问,就急忙跑回房间冲凉水换衣服,动作那叫一个利索,若是让伺候世子爷的侍女们看到,一定会惊掉下巴。 所以说,人都是逼出来的,当你孤助无援时,要么等死,要么自己动手,而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后者。 不过等平顺换了一套衣裳出来,唐越看着直摇头,这小子身上穿都是从家里带来的衣服,现在大了一号不止,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不过他本人倒是不介意,觉得这样非常有范儿,还满意地甩着袖子做了个风流士子勾引花魁的动作,可惜以他的身材实在达不到勾引人的效果。 唐越捂着胸口深深吸了口气,“行,你喜欢这样就这样吧。”反正丢的不是他的人! 出了门,平顺非要和唐越挤一辆车,虽然他心底还是把唐越当阶级敌人,但出门在外,身边有个认识的人总是好的。 “这是要去哪?”到了半路,世子爷才想起了这个重要的问题。 “昭王府。”唐越淡淡地回答。 “啪嗒!”平顺一个摇晃,重心不稳撞到侧壁上,吓得面色惨白,“昭……昭王府?” “是啊,难道你不知道?”唐越故意诧异地看着他,“据说衡国公今日也受邀前去,你可以找机会去诉苦了。” 平顺爬到车门口,敲着门喊道:“停车!本世子要下车!” 唐越拖住他的腰带把人拉回来,勒住他的脖子说:“你慌什么?正好让国公爷看看你如今的样子,保准他能大笑三声!” 平顺心道:怕的就是这个啊,如果让他阿父看到他这模样,肯定对唐越死心塌地地信任了,那他还如何提回家的事? “不,本世子不去!昭王府的大门本世子进不去!” “放心,这点面子王子昭还是会卖给我的,我带你进去。” 平顺才想起来这人治好了王子昭的腿,进昭王府肯定是座上宾,可自己这个与王子昭从未有过交集的人去算是怎么回事? 万一真被人拒之门外,他的脸往哪搁?衡国公府的脸往哪搁? 邺城中,想巴结王子昭的公子大有人在,但也有人恨不得一辈子都别碰上他,赵三郎是其中之一,平顺便是其中之二。 这也基本能看出一个人的志向了,唐越捏着他肉嘟嘟的脸颊教训道:“应该建议你父亲,把你丢到军队里历练一年半载,保准脱胎换骨!看看人家王子昭,浑身上下都是铮铮鐡骨的气质。” 唐越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军队里还没有女人,是个磨砺人的好地方。 平顺扑过去抱住唐越,哭诉道:“唐小郎,你可千万别害本世子,否则本世子记恨你一辈子!” 唐越被他压在身下,差点没闭过气去,胸口跟压了块巨石一样,呼吸都困难了。 他脸色发白,推又推不动,只能拿拳头砸着平顺的后背,喘着气喊道:“快……快起来……压断气了……” “那你先答应本世子!”平顺死死抱住唐越,不顾唐越的拳打脚踢。 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车门吱呀一声开了,胡金鹏笑着喊了声:“唐小郎……”不过等他看清里头的情形后,笑脸顿时僵了。 唐家小郎君此时面色潮红,衣裳凌乱地被另一个男子压在身下,两人抱得连缝隙都没有,脸贴着脸,暧昧十足。 “这……哎呀,为兄不是故意的……你们继续……”胡金鹏把门甩上,搓了下脸,暗道:没想到唐小郎有这爱好,而且竟然如此猴急。 马车里的两人已经彻底石化了,平顺手忙脚乱地从唐越身上爬起来,不小心压了重要部位,疼的唐越龇牙咧嘴地直抽气。 等他缓过劲来整理好形容下车,已经是好一会儿之后了,对上胡金鹏戏谑的目光,唐越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虽然他是喜欢男人没错,但目标绝对不可能是自己的准妹夫,更不可能会是平顺这个死胖子! “啊,刚才马车晃了一下,不知怎的就摔了……”唐越讪讪一笑,扯了个借口。 “昭王府外的这条路是全邺城最平整的,今日还特意清扫过,绝对不可能晃的,或许……唐小郎你该换个车夫了。”胡金鹏打趣道。 他越过唐越看向他背后的男子,第一眼只觉得面熟,“这位是……?”能被唐小郎带来赴宴,还如此亲密,关系肯定不一般了。 “顺儿……?”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唐越回头,对上了衡国公那张布满震惊的帅脸。 几个小辈忙行礼问好,衡国公却还盯着儿子发愣,“真是顺儿……” “阿父……”平顺扭扭捏捏地走过去,低着头扯着宽松的衣裳,有些羞溋。 “好!甚好!哈哈……”衡国公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发现儿子不仅瘦了一大圈,连身体都结实了不少。 他目光转向唐越,眼底充满了信任和赞赏,“贤侄真是妙手回春啊!” “不敢当,只是难为世子爷受了一个月的苦。”唐越先一步堵住了平顺的退路。 果然,听他这么说,衡国公反倒不觉得心疼了,“吃点苦头算什么,顺儿就是自小被宠坏了,才养成那么不着调的样子,亏得有贤侄在啊。” 衡国公瞅着站在一旁没说话的胡金鹏,酸溜溜地想:他儿子要是有胡家小子的一半,真是死也瞑目了。 同样是国公府出身,怎么就差这么多呢?难怪他在胡坤面前总觉得矮了一截。 “其实世子爷心地善良……”只是动不动喜欢拿下人出气。 “记忆力强,学东西也快……”可惜没那么份心,也吃不了苦。 “现在已经能拉开一石的弓了……”还偷偷跑出去打猎,花了半夜打到一只兔子,还是护卫暗中放水帮忙的。 唐越笑得格外温和,句句都是赞扬,把平顺夸的脸都红了。 衡国公听的身心舒畅,看向唐越的目光越发慈爱,恨不得把他抢回家给自己当儿子。 如此明理善良的后辈,真是难得啊! 没有哪个当父亲的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家的儿子,而且唐越还句句夸进他的心坎里,再体贴不过了。 唐越继续夸道:“世子爷骨骼强健,只要再坚持锻炼一年半载,说不得还能持枪上阵,为国尽忠呢。” “哦?真是如此?”衡国公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侄儿不敢信口胡诌,叔父若是信得过越,便把世子爷交给越吧?”唐越拍着胸脯保证。 “如此甚好,哈哈……倒也不求他能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只求他能护住自己的家人即可。” 两人三言两句就定下了平顺未来半年的归属问题,一旁的胡金鹏对唐越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以往邺城中不少人因为看不惯衡国公世子的德性而言语中伤,衡国公得知后必定会为儿子出头,完全不分青红皂白,这也让他护犊的名声传遍邺城,也让全邺城的公子对衡国公世子敬而远之。 没想到唐小郎竟然会主动把这个烂泥一样的废柴揽上身,而且竟然颇有成效,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平顺已经彻底欲哭无泪了,满腹委屈无处诉说,急的满头大汗,尤其在唐越甩了几枚得意的眼神过来后,更是憋闷的说不出话来。 胡金鹏适时提醒他们,王子昭还在里头等着呢,在昭王府门口聊的这么开心,不少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甚至有人准备过来掺一脚了。 衡国公揽着儿子的肩膀进门,步伐比以往更加沉稳有底气,脸上一直挂着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迎来了第二春。 平顺那么大的块头却缩在老爹的怀里,紧张地到处张望,用一种全新的角度来打量这个世界,心境也完全不同了。 以往大家族的聚会他也会受邀参加,但却没有人会理会他,主人家似乎深知他的爱好,送上几个美人由着他胡闹,一场宴会从头到尾似乎都与他无关了。 而他也渐渐习惯了这样尴尬的境地,至少在那些女人眼中,他是值得攀附的大树,哪怕心不甘情不愿,也愿意为他宽衣解带,奉上自己的身体。 他便一直以为这样下去也好,他有享用不尽的美人,花不完的金银,别人无法动摇的身份,那些个看不起他的人不过是嫉妒罢了。 但只要他抬腿往上走一步,就会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是。 第068章 这些都是生命啊! “唐小郎,你可真行!”胡金鹏真心实意地赞了唐越一句,问:“你是如何做到的?” 唐越落在衡国公父子后头,看着这对父子的背影感慨:“玉不琢不成器,只要肯下狠心磨,别说是个人了,是块鐡也能把它磨亮。” 胡金鹏点头,是这个理没错,但要做到就不光是嘴上说的如此简单了。 “你如此尽心尽力为的是唐家大娘子吧?” 唐越暗道:废话!“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妹妹跳进火坑。” “你的身世为兄也知道些,难道你就不恨栎阳侯当年弃你们母子而去?” “……”唐越无法回答,因为他不是真正的唐家小郎君,也没有过过和生母相依为命,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他所见到的“家人”并不能令他产生恨意。 “恨有何用?日子总归要过下去的,人生短暂,将大好光阴浪费在恨意中是不值得的,如果你真正恨一个人,那就应该比他过的更好,否则惩罚的还是你。” 胡金鹏没想到他小小年纪能说出这番话来,心绪复杂的同时也对他多了几分赞赏。 这个小郎君,身上总有着与时下人截然不同的豁达和灵动,不骄不躁,有情有义,难怪连王子昭都对他另眼相看。 唐越在昭王府住了一个月,对府里的路很熟,路上忙碌的下人看到他还会隐晦地打个招呼,对他的态度敬畏有加。 衡国公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点头,有了王子昭这层关系,唐越将来前途无量,看来等向栎阳侯府下聘时,聘礼还可以加重三分。 南晋七国公,全是当年陪着大王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的猛将,如今还在世的只有四位,镇国公赵奕,安国公胡坤,衡国公平襄阳,鲁国公夏奎,其余三家虽然有小辈承袭爵位,却并不出挑。 难得的,今日七位国公齐聚一堂,整个南晋,除了大王,大概只有王子昭有这个面子了。 唐越一入厅,就被这强大的气场震了一下,厅里鸦雀无声,座位井然有序地排了两排,几乎都坐满了人,主位上空空,主角还未出场。 胡金鹏带着唐越往前走,把他引入左下手第一个位置,唐越顿时察觉到数十道锋利的目光射过来,意味不明。 “这位想必就是治愈了王子昭双腿的神医吧?”对面一个穿着褐色深衣的中年男子问。 唐越未答先笑,从那男子的面相推测出他就是安国公胡坤,也就是胡金鹏的父亲,王子昭的亲舅舅。 “神医不敢当,在下唐越,国公爷有礼了。” “真是年少有为,唐守成生了个好儿子啊!”安国公一开口,厅里凝滞的气氛像是被打散了,大家脸上的表情也没那么沉重了。 唐越谢过他的夸奖,粗粗扫了一眼,中途对上赵三郎的目光,两人相互挤了挤眼睛,却没打招呼。 这样的场合,赵三郎只能坐在镇国公的身后,连个正位都没有,而在他旁边,还有一个和他眉眼相似的青年,估摸着是他兄长。 唐越惊奇地发现,那青年与镇国公极其相似,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仿佛一个模子拓印下来的,任谁都看得出是父子。 难怪赵三郎在家中不如这位兄长得宠,人家一看就是虎父无犬子的典型代表,而他则是混吃等死的官二代,让他选继承人,也愿意选个有作为的。 衡国公带着儿子坐在第二个位置上,平顺自从进了大厅后就没抬过头,像个腼腆的邻家胖男孩,不过唐越推测,这小子八成是无颜见江东父老,自卑的。 鲁国公夏奎,唐越没有和夏家打过交道,乍一看是个面相和气的书生型将领,不过偶尔瞥过来的眼神令唐越浑身发毛,给他的第一印象不太好。 剩余的三位确实不太有存在感,唐越大概记个面相也就没有给予太大的关注。 “唐越……倒真有些本事。”旁边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唐越扭头看去,发现是与他有一面之缘的三王子。 这世界上要说有谁最不喜欢他,这位大概能排到前三,他治好了王子昭的腿,等于变相加大了他夺位的难度。 而且在唐越看来,王子贤除了会点阴谋诡计,身上少了王者风范,成天看着阴测测的,若是登基指不定就是个暴君。 “谢三王子赞誉!”唐越一本正经地回答。 他正要收回目光,就见一个家奴正提着酒壶跪在一旁给王子贤斟酒,大栩太过紧张,竟然洒了几滴在王子贤的衣摆上。 “无用的奴才!”王子贤冷哼一声,瞬间拔剑,一剑刺入那家奴的胸口。 鲜血喷溅而出,唐越能感受到温热的液体溅到脸上,一股令人不舒服的腥味灌入鼻腔。 “……”他握紧双拳,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在他的眼皮底下,根本连阻扰的机会都没有。 大厅里鸦雀无声,四周的目光扫过来,但也仅仅只是一眼,众人便移开目光,仿佛什么也没看到。 “你不是神医吗?救他啊,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让唐越的神智回归,他捏了一把大腿肉,抿着嘴角站起身,大步朝那血泊中的青年走去。 王子贤的笑声戛然而止,其余人也重新将目光转过来,好奇地看着唐越。 唐越蹲下身,撕了衣服的一角按住伤者的胸口,然后试了试他的呼吸和颈动脉,微弱的脉搏在手下跳动的时候,唐越又找回了当年在急诊室的感觉。 每一个急诊送来的病人都是一脚踏进黄泉路上的,有些甚至在路上就没了呼吸,唐越每回见到这样的病人心都吊在嗓子眼上。 大家都觉得当医生的人见惯了生死,已经对死人麻木了,可是他看到每个患者病逝时依然会有感觉。 “胡哥,快找人去我马车上把药箱取来。”唐越急切地交代。 “好,我亲自去。”胡金鹏大步朝外走去,脚步虎虎生风,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因为救一个家奴而焦急。 他不是应该劝慰唐小郎:一个家奴而已,死了就死了,不必如此劳师动众。 唐越检査了患者的伤口,发现并没有刺中心脏,而且这一剑也没有刺穿患者的身体,这让他悄悄松了口气。 不过患者血流的非常快,全身已经开始痉挛抽搐,眼睛翻白,唐越趴在他耳边轻声说:“坚持住,你还有救的,有我在,不用怕……” 胡金鹏的速度很快,唐越打开药箱,拿了棉团擦掉伤口周围的血迹,用清水清洗几遍,然后将伤口缝合上,洒上止血药粉,用纱布包扎好,速度之快简直让围观者惊叹。 “他还有救?”浑厚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唐越结束手上的动作,抬头回答:“有救!” 安国公眉头微微一皱,问:“只要将伤口缝合就能治伤?” 唐越双手还沾满鲜血,蹲在地上笑着解释:“并非如此,要看伤者的伤情如何,三王子这一剑刺的随心所欲,失了准头,没有刺到要害,否则神仙也难救。” 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安国公信了七分,“若果真如此,战场上不知有多少将士是因错过了救治,而白白牺牲的。” 在战场上,别说是被敌人刺中胸口,便是断胳膊断腿也是被遗弃的命运,这些都是生命啊! 衡国公弯腰探了探伤者的鼻息,感慨道:“可惜南晋的医者并非个个都有唐贤侄的本事,一人之力能救得了数人,却救不了数千数万人。” “衡国公说的有理,那不如今日各位就探讨一番,该如何让战场上将士多一分活命的机会!”王子昭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唐越转头看去,便看到一身黑衣的美少年踱步走近。 这还是唐越第一次见到他笔直站立着,精神奕奕,浑身上下散发着锐利的气势,如一柄出鞘的利刃,张扬却不嚣张。 第069章 一块肉而已,至于么? 众人的目光难免会落在王子昭的腿上,黑色的衣摆阻隔了视线,然而从他走路的姿势,也能看出点端倪。 竟然真的治愈了!在场有人欢喜有人愁。 王子昭走到伤者身边,见伤口已经处理妥当,便让人把他抬出去,“好好照料着,等身体养好了再教教他规矩,手脚笨拙,难怪连三王兄都看不下去,要替本王教训于他。” 王子贤脸色一僵,继而露出个嘲讽的笑容,“九弟的家教严是众所周知的,不过你近日身体抱恙,难免疏于管教,别嫌王兄多事便可。” “岂敢?”王子昭连正眼都不瞧他,吩咐一旁的管家:“先带唐家小郎下去梳洗,换一套干净的衣裳。” “喏。”管家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抬人的抬人,清洗的清洗,自己陪着唐越去后院换衣服。 王子昭坐上主位,招呼大家坐下,“今日请众位贵客来,一是为了酬谢唐家小郎的救命之恩,二是许久未见,昭想趁此机会,与各位国公及兄弟叙叙旧。” “殿下病体康健,是国中大事,该举国欢庆才是。”安国公捋一捋胡子,瞥了王子贤一眼,笑得格外开怀。 王子昭这一伤,原本支持他的大臣多数倒戈,连他手下的将领也有不少生出二心,若真让其他王子上了位,胡家派系的人将会第一个受到打压。 世族大家之间的关系,如蔓藤缠绕,往往一损俱损。 “如今边境不平,战事依旧,岂可为了昭一人而劳民伤财?” “南北争端几十年从未停止过,北越也鲜少占到便宜,九弟心系天下难能可贵,但未免太过把北越放在眼里了,大家以为否?” 王子昭并未正面回答他,只是问了一句:“戚夫人可否安好?” 戚夫人乃三王子生母,北越人,这也是王子贤最大的污点和软肋,亲近他的人都知道不能在他面前提起这位生母。 不等王子贤发飙,安国公接着说:“三王子生于邺城,长于邺城,从未到过边境,自然无法体会战火交加下百姓流离失所的苦难,能早一日结束战争,便可早一日稳定民心。” 安国公一句话就把王子贤贬得一文不值,一个连邺城都没走出去过的王子,懂什么天下大事? “此话言之过实了,上位者运筹帷幄,并非都要亲身经历方可做出决策,古往今来,亲自上阵的帝王毕竟是少数。” 众人诧异地看向鲁国公,没想到他会为王子贤出头,在南晋的朝廷中,已经默认了王子昭是下一代的君王,正常情况很少有人会驳王子昭的面子。 王子昭不急不缓地点头:“国公此言有理,不出门也可知天下事,凡大贤者皆有超出常人的智慧,一叶知秋,见微知着。” 可问题是:你王子贤能与这些大贤者相提并论吗? 唐越低头憋笑,他发现王子昭损起人来也挺厉害的,从刚才问候人家老娘,到讽刺他的智商,话不带脏字,却相当犀利。 “言归正传,刚才唐家小郎救人那一幕令本王想到了战场上的伤兵,如同安国公所言,战场上,有许多将士是因为得不到及时的救治而耗死的,这样的伤亡若能避免,也能缓解南晋人口稀少的问题。” 常年征战,边境不少村落十室九空,南晋的人口一直增长缓慢,加上大笔金银用于军队开支,无法顾全民生,每年冻死饿死的百姓不计其数,这些都是待解决的问题。 “九弟只想到了人命,是否考虑过,这些伤兵退下来后该如何安置?朝廷要给吃给穿,这笔钱财从哪出?” “伤兵并不等于没有劳动能力,他们可以耕种可以劳作,并不需要全靠朝廷养着。”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何才能减少伤兵的死亡?太医署能力有限,就算集体出动,也解救不了如此多伤员。”衡国公适时将话题扯回重点上。 唐越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讨论的激烈,全是国家大事,以前只有从新闻联播里听到一些,现在竟然置身于国家统治阶层之间,亲眼目睹,亲耳听到这些,感觉十分奇妙。 王子昭曾经说过,南晋上下臣民一心,凝聚力远非北越可比,在座的不管是哪个阵营,至少出发点都是为了南晋好。 其中某个不和谐的声音可以忽略不计,毕竟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王子要是个个都太有才华才是一个国家动乱的源头。 不过,当这个不和谐的声音吧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时,就无法忽略了。 “既然唐越能治好太医署治不好的伤,不如就让他前往边境,统领军医,为边境将士做贡献。”王子贤提议道。 众人将目光扫过来,唐越有种躺着也中枪的感觉,见不少人都点头,显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唐越讪笑着问:“是不是……可以上菜了?” 他就算要当军医,也绝不会是由王子贤提议去的,而且军医不比其他,没有充足的准备去了也只能面对伤者干瞪眼,那样虐心的画面唐越不想尝试。 “噗嗤……”有人一口口水喷出来,声音之大,整个大厅都听得到。 唐越循声看去,就见赵三郎低着头耸动肩膀努力憋笑,而他身旁的庶兄则恨鐡不成钢地怒视着他,似乎想和他划清界限。 “已经过了午时,大家不饿吗?”如此高端的话题可以等他走了再商议的,真的! 唐越面容严肃地告诫王子昭:“殿下的身体还不算完全恢复,最忌劳累过度,久坐久站,您一个姿势维持半个时辰已经是极限了,最好起来活动活动。” 王子昭嘴角微微勾起,换了个姿势,“是本王疏忽了,来人,上菜!” 一句话将这个话题揭过了,王子贤不死心,讥讽道:“九弟,你难不成想把神医揽在自己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唐越乃栎阳侯独子,并非本王的门客,他的去向本王做不了主。” 唐越站起身朝王子贤做了个揖,“多谢三王子看重,越也很想为边疆将士出点力,只是时机不对,有朝一日,越定当自请赴边!” 众人只当他是推托之词,并未放在心上,堂堂侯爷独自,不愿意去冒险是可以理解的。 王子昭深深看了唐越一眼,心中有了计较。 王子贤刚才的话有一半是对的,他确实想把唐越揽在身边,不过不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而是想彻底将此人纳入麾下。 酒菜上桌,唐越发现不少菜色都是他在昭王府做过的,当初为了给王子昭做一日三餐,他可没少下功夫。 在座只有赵三郎几个年轻人尝过唐越的厨艺,其余人吃到与平时不一样的菜色还觉得很惊奇,想托人问问昭王府的厨子是从哪请来的。 这顿饭吃的还算平静,只有衡国公世子闹了点笑话,娱乐了大众,把一群老家伙都逗乐了。 喝了一个月的粥,世子爷的嘴巴早淡出鸟毛来了,乍一见到端上来的肉,两只眼珠子都不会动了,满满的食欲之光冒出来。 唐越干咳一声,提醒道:“世子爷不宜多吃肉食,否则这一个月的功夫就白费了。” 衡国公听他这么说,忙让人把桌上的肉撤下去,自己陪着儿子喝粥吃素。 事情本该到此为止,衡国公爱子之心日月可表,世子爷为求减肥意志坚定,传出去也是一桩佳话。 但显然的,衡国公世子还没有这份觉悟,他一边吃着自己的食物,一边偷偷摸摸地想从隔壁赵三郎桌上顺点肉吃。 这个想法本来也没什么,一点肉而己,若是换了旁人被顺走一点也就不吭声了,偏偏赵三郎不是个能忍得住的性子,直接就吼道:“还本公子肉来!” 一时间,整个大厅的人都被这一声激动昂扬的话语吸引去了目光。 衡国公往后一瞄,得,自家儿子正抓着肉往嘴里塞,赵家三郎扯着他儿子的胳膊奋力地想把肉抢回去。 他老脸一红,板着脸训道:“顺儿,你这是作何?” 世子爷哪有空回答他,嘴巴里都被肉填满了,而且被这么一刺激,他一口气没上来,噎住了! 镇国公看到这一幕也分外尴尬,把儿子宰了的心都有,“三郎,一块肉而已,你为何大动干戈?你年长于他,本应主动让食,你真是令为父太失望了!” 赵三郎双目圆睁,“那可是……”那可是他最喜欢的酱大排啊,唐家小郎的独家秘方! 他府里的厨子也不知脑袋是怎么长的,他拿回去的菜谱竟然没有一样能做出原味,每回吃着都少了点什么。 难得在昭王府还能看到这道菜,而且闻着香味就格外诱人,他正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一只胖手不问自取地就把肉抢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是什么?回去之后跪一天祠堂,将祖宗家规抄写十遍!”镇国公威严赫赫地说。 赵三郎无法反驳,心中烦闷,手下用力过度,差点没把衡国公世子的胳膊捏碎。 他暗暗咬牙:这死胖子,害他丢人丢到昭王府,一定要与他割袍断义,绝交! 第070章 天方夜谭 平顺死死地捂住嘴,脸颊鼓动着,可是却噎着吞不下去,他老爹实在看不下去,倒了一杯酒掰开他的手往他嘴里灌。 “咳咳……”平顺这一呛,把嘴里的食物都呛出来了,一双桃花眼蒙着水光,立即把衡国公的心看软了。 儿子这双眼让他想起了亡妻,多年的思念之情积压在心头,让他对儿子实在凶不起来。 他拍着平顺的后背,叹气道:“儿啊,你如此……不成器,叫为父如何能放心去见你阿娘?” 平顺又咳嗽了两声,用袖子擦擦嘴唇,低着头,恨不得所有人当他是透明的。 儿子丢人,老子面上也无光,何况还是在别人家里,两位国公爷脸色讪讪的,相互赔了礼,又给王子昭告罪,此事才算揭过。 王子昭并不在意,让人给两位公子多上一份菜,尽管年纪小,可谁也没把他当未成家的小孩。 这样一对比,刚才为了一块肉就要打起来的两人就越发显得幼稚了。 唐越檫了把冷汗,差点目睹了一块肉引发的血案,他需要缓缓,然后想想自己这样强硬压着衡国公世子减肥的方法对不对。 物极必反,他担心这样下去,对方对肉食的渴望会越来越强烈。 “殿下,昨夜秦阳城来报,附近出现一批数百人的盗匪,专门截杀过往的商客,作恶多端,臣想让金鹏率兵剿匪。”安国公瞥了儿子一眼,颇有些自豪感。 衡国公和镇国公脸色刷的黑下来,瞪着安国公不说话,这人真是厚颜无耻,装挑时候往人伤口上撒盐! 王子昭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虽然胡金鹏是他麾下的副将,但并不完全归属昭王府,从边境归来后,他也需要机会历练。 镇国公眼珠子一转,“我家大郎今年二十了,练的一手好戟,不知可否一起随军历练?” “咦……赵公,你家大郎不是在禁军当值么?”衡国公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个不要脸的,不就是想趁机把他大儿子推出来争面子么? “不过是闲职,让他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衡国公无法反驳,谁让他家没有一个上得了战场的儿子呢? 就在他情绪低落的时候,听到对面的唐家小郎说:“殿下,不知越可否一起前往?三王子的提议甚好,只是越对战场之事不太了解,想趁此机会熟悉点,也好为将来援边做准备。” “……”又一个想趁机捞功劳的!这是众人的第一感想。 剿匪算是美差,一般的匪寇对上正规军都如一盘散沙,并不难对付,因此权贵之家也愿意让子孙参与剿匪,沾点军功。 “正好,衡国公世子近来勤练箭术,也一同前往开开眼吧?”唐越意味深长地看着平顺。 对方蓦地抬头,诧异且惊慌地看着唐越,嘴角动了动,到底没说出话来。 而他父亲衡国公则机灵多了,立即附和道:“此话有理,不上战场的男儿不是好男儿,让他去见见世面也好。” 众人暗道:你儿子连路都走不动还想随军出征?太异想天开了吧? 这样的人一同前往,到底是去剿匪的还是去观光的? 王子昭显然也不太赞同,沉声说:“军中并非玩乐之地!”他轻飘飘地瞄了唐越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唐越摸了摸鼻子,继续争取:“自然不是去玩乐的,我随军当个军医,世子爷随军当个小兵如何?” 平顺自然反对,可架不住他老爹乐意,先帮他点头答应了。 “军中不收无用之人。”王子昭再次强调。 “人都是有用的,只看怎么用。” “可士兵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冲锋陷阵,上阵杀敌!” “那这……杀敌……世子爷也是行的。”唐越底气略有不足。 “哦?”不止王子昭惊讶,其余人纷纷摆出质疑,王子贤更是评价了四个字:“天方夜谭!” 连世子爷本人都扛不住脸红又把脑袋缩进胸口里了,衡国公握了握拳,假咳两声,当做没听到。 “既然唐小郎有此信心,那本王便给他一次机会,此次剿匪,只要他能杀敌三人,本王便替他请功!” “杀敌三人?”好像有点多啊,“这个要求有些高了,土匪数百人,出征的士兵至少也有数百吧?按人均分配,也不用杀三人吧?” 众人脑门上一排乌鸦飞过,也亏得这唐家小郎君有此胆量,竟然一连反驳王子昭数次。 王子昭喝了口茶,淡淡地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一人足矣,前提是不许有他人相助。” 唐越知道王子昭这已经很给他面子了,也没有再提过分的要求,只是心里暗暗计较,该如何让平顺在短时间内由一个鸡都不敢杀的人变成一个能杀人的士兵。 这个任务听着就有些天方夜谭。 “那……我也能去吗?”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要不是足够安静,恐怕就淹没在人群中了。 “三郎,你溱什么热闹?”嫌丢人丢的还不够吗?镇国公头疼地想。 赵三郎挺了挺胸,呛了句:“平顺都能去,我为何不能去?” 他瞪了唐越一眼,明明他们才先认识的,这小子怎么能抛弃他亲近那死胖子? 王子昭能答应一个,自然也不介意再答应一个,只是要求是一样的,“若是你二人无功而返,便自发去太仆寺当一个月的车马夫。” “喏。”赵三郎和平顺异口同声的应诺道。 唐越朝王子昭投去一道感激的目光,对方无视之,继续与几位国公爷谈论要事。 一场宴席吃了一个时辰才结束,唐越敲了敲发麻的双腿,起身准备走人。 “本事不错,可惜……”王子贤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看着他。 唐越已经习惯了他这种阴森森的鬼样子,斜眼看着他,呵呵一笑,“三王子的剑术有待加强啊!” 反正两人已经彻底闹僵了,唐越也顾不了他的心情,话中带刺地嘲讽道:“难怪三王子只能偏安邺城,而王子昭却能领兵出征,这就是差距啊!” “你找死!”王子贤目光一冷,伸手往唐越的脖子抓过来,却在途中被另外一只手握住了胳膊。 “三王兄的脾气还是如此暴躁,父王难道没告诉过你,有些人能杀有些人不能杀吗?”王子贤如果杀了昭王府的家奴,那他也不可能为了个奴才要王子贤偿命,但唐越不同。 王子贤甩开他的手,冷笑道:“那父王可曾告诉过你,人一旦跌下去,想再爬起来就难了!” 王子昭擦了擦手,不咸不淡地说:“有些人天生就站在顶端,而有些人生来就是蝼蚁,就算一步步地往上爬,一辈子也爬不到顶。” “是么?那就拭目以待!”王子贤比王子昭大了五岁不止,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都超越对方,可修养上却输了一大截。 唐越暗忖:只看两人争吵的表情,就知道王子贤输了,一个连情绪都控制不好的人,难成大事。 送走了王子贤,唐越终于能松口气了,有这么个不定时炸弹在身边,他觉得空气都是压抑的。 “你很怕他?”王子昭在他背后问道。 “不是怕,是嫌弃!你不觉得这样的小人很麻烦吗?动不动就往你背后捅刀子,防不胜防!” “李贤乃真小人,这样的人才是最好防备的,真正防不胜防的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王子昭反驳道。 这倒也是,唐越明白这个道理,他笑着打趣了一句:“就如同你这样的人吗?” “本王并非君子,做不得伪。”王子昭自我辩解了一句。 “但你也并非小人。”唐越想了想,发现很难将王子昭界定成哪一类的人,说他正直,他阴人的手段并不比王子贤差,说他阴险,他又心怀天下,心胸宽广。 “你又何必知道本王是何种人?反正本王不可能伤害你。” “真的?” “要立字为据吗?” “那再好不过了。” “你可真是……本王若要反悔,凭你那一张字据根本阻扰不了。” 唐越满头黑线,那他搞出个手术同意书不也没用?他倒是忘了,在这个法制不健全的年代,还不时兴这一套,任何决定上位者只要一句话,根本没有人命皮抗。 “那你之前是签着好玩的吗?”唐越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撃。 “哦,本王只是挺新奇这样的条约,反正盖个章而己,又不费力,为何不满足你的要求呢?”说白了,人家只是顺手盖个戳,至于所谓的法律责任,那是想都别想。 第071章 你死了他找谁养老去? 唐越出了昭王府立即被赵三郎拦了下来,“唐小郎,你眼里可还有本公子?” 送唐越出门的胡金鹏寒了一下,觉得自己又发现了一个小秘密。 看来这唐家小郎君果真是好男风,而且似乎还陷入了多重的感情纠葛中。 “怎么了这是?”这话怎么问的他像个负心汉?唐越冏了。 “你竟然处处维护那胖子,也不见你为本公子说一句话!”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啊。 唐越汗颜,“哪有这回事?他是我的病人,我只是在想法设法给他治病!” 这种话骗骗别人也就算了,赵三郎情商虽低,但智商不低,勒住他的脖子问:“他哪里有病了,你说!” “咳咳……松手……肥胖也是病!易引发冠心病高血压高血脂糖尿病痛风……不治不行啊!”唐越一连串陌生名词跳出来,不仅把赵三郎唬住了,连后头的衡国公父子俩也傻眼了。 那都是些什么啊?听着好吓人的样子,衡国公眉头一皱,愈发肯定了要改造儿子的决心。 既然自己下不了狠心,那就让唐越来,有姻亲这层关系,他相信唐越会尽心尽力。 平顺晕乎乎地被老爹推向他的阶级仇人,眼睁睁的看着疼爱他的父亲弃他而去,走前还留了一句:“贤侄,我儿就全交给你了,别心软!” 唐越差点热泪盈眶,被病人家属信任的感觉就是好啊,不枉费他在平顺身上下了这么大的功夫。 他摩拳擦掌,嘿嘿一笑,“世子爷,您等着接招吧。” 衡国公世子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晕乎乎地上了栎阳侯府的马车,一路都缩在马车的马车里,不过以他的体积,再怎么缩也不可能有人当他是隐形。 唐越一回府,先让人准备了他和平顺即将出行的行装,然后让人将院子里的木桩拆了,重新填平,其他设施则保留原样。 “从今日起,这院子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只要有本事,你能弄到多少肉就能吃多少,我也不限制你的食量,不过……”他话音一转,“离出发还有五天时间,这五天你必须按照我的要求来训练。” 平顺艰难地点个头,脑门上的汗水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还没开始就先累了。 唐越把他领进自己房间,从药箱里掏了三个瓶子出来,“第一步,先记住这几瓶药的特性,分别是止血粉、三七粉和石灰粉,止血粉主要成分是生大黄和石花,万一你受伤流血了,记得第一时间把止血粉倒在伤口上。 三七粉不仅能止血,还能活血化瘀,消肿止痛,滋补强壮抗疲劳,万一你体力消耗太大或者流血太多,全身无力,就把这药粉吃进去,记住了吗?” 平顺点点头,可是他一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记住这些。 唐越见他那茫然的眼神就知道他没明白,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先把即将面对的形势告诉他。 “响,你要上阵杀敌,如何杀人我不懂,但我可以教你一些简单的保命手段,这两种药粉都是万一你被砍伤后能用上的,一定要贴身放在身上!” 平顺这回懂了,不过还是吓得脸色发白,“那……石灰粉呢?” 唐越把石灰粉倒一点出来放在他掌心,“这一瓶不是你给敷也不是给你吃的,是给你杀敌用的,你和对方交手的时候,可以趁其不备将这石灰粉洒向他的眼睛,如果时间允许,再往他脸上喷水,保证他什么反抗能力都没有,只顾着痛了。” 唐越用一个小杯子装了点石灰粉,再倒入一点清水,抓住平顺的手靠过去。 “会热。”平顺摸着杯子说,然后想到一个问题,问:“喷水的话……口水行吗?” “……”唐越眨了下眼睛。艰难地点头:“似乎那种时候……也只有口水了。”看来还得给他准备个方便贴身携带的水杯。 “石灰粉遇水会产生大量的热,能灼伤皮肤,你记住,一定要往他眼睛里洒,这样的效果最好,然后你就趁他失明的时候一刀结果他!”唐越比划了个杀人的动作,“等等,你知道怎么用刀杀人吗?” 平顺想了想,点点头:“像王子贤那样,一剑刺入他的胸口,不过……万一死不了呢?” 唐越真想为王子贤点个赞,没想到他的反面案例还能起到正面教材的作用。 “你别学他的,到时候你只要用刀或剑割开对方的颈动脉,比插心脏容易多了。”唐越用两根手指按住他的颈动脉,告诉他位置。 “这样……会不会很痛?”平顺摸着自己跳动的血管低声问。 “……”唐越无言以对,痛吗?那是必然的,他至今还记得死前被利器刺入肉体的痛感。 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唐越拍着他的肩膀说:“上阵杀敌就是这样的,不是你死就是他亡,你只要想想衡国公,他只有你这么一棵独苗,万一你死了他找谁养老去?” 平顺狠狠地点头:“那……本世子就当他不痛好了。” 呵呵……唐越突然觉得这小子还是有可爱之处的,如果能把好色的毛病改了,也算个老实男人。 “你知道就好。”唐越让他把三瓶药粉记牢,又在每个瓶子的瓶颈处扎了根不同颜色的绳子,免得他搞混了。 完事之后,他把山叫进来,让他带世子爷去选武器,十八般武器,总要选一个适合平顺的,才能事半功倍。 “本世子想用弓箭。”平顺弱弱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唐越又想呵呵,委婉地说:“弓箭是好,可以不用近身搏斗,可是……这门技术不好练啊,五天时间根本不够。” “本世子的箭术已经很不错了。” “……”唐越心道:虽然我是夸过你,但那都是违心的啊,不能当真,“咳,就您的箭术,杀鸡都够呛,别提杀人了。”还是算了吧。 看着平顺委屈的背影,唐越拍了下脑门,早知道就不随便夸他了,作孽哦。 唐越努力回想着自己看过的动作片,如果能又快又准的杀人也是一门学问,他虽然没杀过人,但好歹看过那么多影视作品,多少知道一些原理。 等平顺选好武器,唐越看着他扛着两个大锤子进来差点没吓尿了。 “你……这是打算把人砸成肉泥吗?”他试着接过那两个大锤子,发现分量还不轻,难怪这小子拿的手筋都冒出来了。 “你确定你拿得动?”唐越很担心他的身子板,别看他体彪肉壮,其实都是虚胖。 平时吃力地将两个大锤子放在地上,擦了把汗,说:“父亲便是用这种兵器的。” 好吧,想子承父业,可是你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啊!唐越挤出一点笑容,和气地说:“国公爷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你虽然不差,但年纪小,力气小,用这个不合适。” “你想啊,你得扛着这么重的两个大锤子走十天半个月的路,还得把他举起来才能砸到人,你能行?” 别说走十天半个月了,就是让他抗一个时辰也够呛。 “那……我该选什么武器?” “刀啊剑啊之类的,轻便杀伤力又大。”唐越只是觉得,大众化一点的武器万一中途坏了,想换也容易。 大锤子万一丢了,上哪儿找去啊? 于是乎,世子爷重新出去选了一会儿,不久后扛着两把大刀进来了。 唐越扶额,这小子似乎特别喜欢成双成对,不过检验过那把双刀的分量,唐越也就不去管他了。 “先这样吧,明天我教你认人体结构,这样你就知道往哪里砍杀人最快了。” 平顺愣愣地点头,大概还不太能接受自己要拿刀砍人的事情。 唐越也不去管他,要想成长总要付出代价的,平顺这性子如果不下狠手磨一磨,就跟老牛拉破车一样,一辈子都别想比得过别人。 而且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随军出征他也是第一次,年轻时他曾经去南非支持过一年,但那也是在和平年代,要对抗的只是病魔。 在战场上,他不仅要治病救人,首先还要能保护自己,哪怕不用上前线,也不意味着他就绝对安全。 这样一来,要准备的东西就多了,他必须尽快列个单子出来,好让朝廷准备,王子昭许诺他军医一职,他便有了这个权利。 第072章 人生来就有三六九等 “殿下,唐小郎将单子送来了。”胡金鹏把一卷竹简递给王子昭。 王子昭接过竹简摊开,入眼的是用刻刀刻出的字,刀工很好,每个字就跟画上去的一样,美则美矣,但看得出他还不太熟悉。 胡金鹏感慨道:“唐小郎真是聪明,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竟然学完了千字文,而且这一手字实在不像出自刚学会写字的人之手。” “他身上的疑点很多,不用过于细究。”王子昭将清单扫了一遍,用朱笔将几样东西圈出来,“这几样让唐小郎换个人类看得懂的词。” 胡金鹏伸出脑袋瞥了一眼,好吧,什么“肥皂”“零污染手套”“白大褂”都是闻所未闻的东西。 “这肥皂也许指的是皂角?”胡金鹏猜测。 “不管是什么,让唐小郎说清楚些,这关乎伤者性命,马虎不得。” “喏。”胡金鹏默默为唐小郎点了根蜡烛,“您相信唐小郎真愿意去边境当军医?” “他会去的。”王子昭肯定地回答,他从唐越身上看到了善良的本质,虽然这人平日里经常不着调,但涉及人命的事,他都超乎寻常的谨慎。 他也许不重视南晋,但他重视每一条生命。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医德,无论贫富贵贱,无论地位高低,无论是敌是友,在医德高尚的医者眼中都是一样的。 “定要护他周全!”王子昭慎重地交代,胡金鹏拍着胸脯保证,“您放心,属下一定将他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一路上,你注意下他可有不寻常的举动,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都依他,至于衡国公世子与赵三郎,只要不影响军务,也由他们去吧。” “那您之前说的条件……” “自然算数的,若是取不回匪寇的人头,就让他们赶马车去!”王子昭对这些年轻一辈的贵族子弟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曾经他在路上遇到一个强抢民女的纨绔,占着身份杀了那女子相依为命的父亲,想将那女子抢入府中为奴。 也是他倒霉,竟然遇上了王子昭,二话不说就把人发配到边境当马倌去了。 用王子昭的话说:既然你有此闲情逸致,不如为南晋做点实事,也好过在邺城丢尽父母的脸。 “听说唐小郎为了给平顺减掉那一身肥肉可是煞费苦心,陪着他一个月吃粥不算,还日夜监督他活动身体。” 王子昭眉头一皱,将手中的竹简丢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为了他妹妹的终生幸福,也为了博取栎阳侯夫妻的好感,他不这么做怎么行?” 胡金鹏脸色有些怪异,干咳一声,“我看未必如此。” “哦?”王子昭看向他,示意他说下去。 “之前在府门口,属下见唐小郎与平顺态度亲密,恐怕这二人有断袖分桃之事。” 王子昭眼底闪过一丝不虞,低声说:“难怪如此……” 正在屋子里给平顺上课的唐越打了个喷嚏,嘀咕:“入秋后夜里果然凉了不少,要记得让管家多备两件披风才行。” 平顺光着上半身,平举双手站在一面铜镜前,前胸被唐越用毛笨画了许多图案。 “记住,心脏在这个位置……这里是肾脏……往下这里是……”唐越拿着竹鞭一块一块地教他认识人体的五脏六腑。 “本世子为何要学这些?”平顺冷的打了个抖,全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和敌人交手时,你要懂得尽量避开身上的要害,这样即使受伤也可以拖到我来救你,否则伤了要害,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平顺用手掌摸上自己的左胸,规律的心跳传到手掌上,原来这里是人体最重要的地方,一旦损伤,离死亡就不远了。 想起在昭王府,唐越救治那个家奴的场景,平顺的心就会加快跳动,他从不知道,原来还有人有如此神技,能起死回生,能力挽狂澜。 和唐越相比,自己果然是什么都不会的废材! “本世子也可以学医术吗?”平顺不经过大脑就冒出了这么一句。 唐越愣住,不可思议地问:“你想学医?” 平顺回过神来,赶紧摇头,“不,本世子只是随口说说。”他怎么可能会想学医,疯了才是。 “我也觉得你不适合干这行。”唐越耸肩,很不客气地打撃道:“从医者一定要有一颗善良的心,在医者面前人人平等,世子爷的阶级观念根深蒂固,并不适合这一行。” “为何要人人平等?人生来就有三六九等,本世子就算学会了医术也可以只为贵族救治。” 唐越笑笑,并没有反驳,这是一个时代与另一个时代本质上的观念差异,他不会给平顺灌输什么人人平等的思想。 “世子爷投了个好胎!”唐越真心实意地赞道。 这话肯定不止唐越说过,平顺听到这话也不生气,反而乐滋滋地说:“这是命中注定的,羡慕不得!” 唐越真想糊他一脸,教训道:“可惜世子爷浪费了老天爷给你的这个大好机会,一事无成,若是换成别人,早一飞冲天了。” 有着这么好的资源不利用,白白浪费了国公府的优势,唐越都为他可惜。 这个时代还没有科举,贵族霸占了政权,寒门学子们要想出头只有靠贵族举荐,怀才不遇的学子也许终其一生都施展不了抱负。 这并不是一个公平公正公开的年代。 “好了,赶紧把刚才我教的器官记住,你只有这一晚的时间,明天开始,你要跟着山学刀法。” 平顺苦着脸,看着被画成鬼一样的胸膛,一块一块重新认识自己的体内器官。 说来也奇怪,这唐家小郎君怎么就懂得这些呢?难道他曾经把人解剖过? 这个想法令平顺全身一寒,身上的红线仿佛变活了一样,要将他的胸膛切开。 他从镜子里偷偷瞄着唐越,见他正专心致志地玩弄着手上的刀子,刀子长的很小,外形怪异,据说是用来做手术用的。 什么是手术他不懂,但听说他就是用这把刀子割开了王子昭的小腿,平顺越发觉得那把刀会用在自己身上。 他咽了口口水,小声说:“其实,到时候杀人可以由你上,只要不被胡副将看到,他们又不知道人是谁杀的。” 唐越眉毛一扬,冷笑着瞅着他,“本公子为何要帮你杀人?这是你的任务,与我无关!” “你……本世子可以喊你一声大舅子!” “别介,你这个妹夫地位太高,我受不起!”唐越把一张人体解剖图扔绐他,把人赶出屋子,“该教的都教完了,你自己领会去吧。” 要不是这门婚事退不了,他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要和这胖子有交集。 接下去的几天,唐越轻松多了,偶尔去看看平顺练刀,从一开始的杂乱无章到后面的有模有样,这小子不愧是武将之子,还是有点运动细胞的。 当然,这些都是忽略他的身材来看的,如果从整体上看,实在有些伤眼睛。 这几天,平顺再也没瘦下来了,唐越的记录本上每天都是一样的数字,从他开恩允许平顺吃肉后,他的三餐就没离开过肉食。 要不是想到他体力消耗太大,需要补充能量,唐越就是把肉拿去喂狗也不想给他吃。 “泉叔,记得把账单寄给衡国公府,让他们支付这一个多月的伙食费和治疗费。” 管家听完只是笑笑,这种事别说他做不出来,就是侯爷夫人也做不出来的,那不仅是国公府,还是未来的姻亲之家,哪能计较这点小钱? “小郎,侯爷吩咐,让您去前院挑几个护卫随行,您可要现在去看?” “为何还要挑护卫?”唐越诧异地问,他身边已经有十几个保镖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全带上。 “您此次出行,身边至少要有五十个护卫,侯爷担心您的安危。” 五十?唐越眼睛一瞪,很怀疑自己听错了。 总共才出几百个兵去剿匪,他一个人就要带五十个护卫,这……会不会有点劳师动众? 万一赵三郎和平顺都没带几个护卫,他岂不是有耍大牌的嫌疑?会被人的口水淹死的吧? 第073章 果然是美差! 在他为得到王子昭的一家商铺而沾沾自喜的时候,人家告诉他,家里的店铺多的是,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啊? 他以为他只是个中等的官二代,原来竟然还是个隐藏的富二代啊。 这样的认识倒没让他有多少欣喜之感,反而觉得压力大增,他过惯了一人吃饱全不饿的生活,骤然发现肩膀上扛着一个巨无霸,家庭社会责任感双重降临。 “侯爷给您钦点了十个护卫,都是他身边用惯了的老人,虽然身体不如当年,但经验老道,您带在身边会有用处的。” 姜都是老的辣,但唐越很担心自己降服不了这样的人才,“把人给我用了,父亲那边是否不便?” “您不用担心,侯爷如今在邺城日子过的安稳,无需出征,身边用不着那么多人。” 唐越点点头,然后走进院子,顶着一众大汉的目光走过去。 他身高已经一七六了,可是依然瘦,在一院子彪焊的护卫面前显得尤为弱小。 外头都在传,栎阳侯府的小郎君是神医在世,因此众人没有半点不敬,乖巧的如同小绵羊,等着被人遴选。 唐越有些冏,他性向同,爱好男,这样的挑选搞得像古代帝王选后妃,有点小兴奋又有点小尴尬。 “咳……大家应该知道,若是被我选上,以后就必须只听我一人的吩咐,若是有不愿意跟着我的,可以先站出来。” 一个中年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他走的极慢,脚有些坡,脸上有一大块烧伤的疤痕,唐越以为他要走,没想到他走过来后径直跪下。 “小郎君,奴名雀,本以为这辈子都要躺在床上度过,是您的神药让奴重新站起来,奴愿意为郎君赴汤蹈火,奴自知身残无盐,但能识得大部分的草药,请您收下奴吧。” 唐越有些意外,看向管家,对方附在他耳边解释了一句,才明白自己知道做出来的膏药,有一部分分给了家里受伤的下人,这雀就是受益者之一。 “你学过医?”唐越问。 “奴小时候曾跟着一位老医者走南闯北做药童,后来老医者逝世,奴才卖身于侯府。” 管家点头,“雀当年在边境用草药救过侯爷的命,为人忠恳。” 有了这样的评价,唐越也没什么疑虑了,他身边确实少了能给他当助理的人。 有一就有二,大家看到有毛遂自荐的,有想法的也纷纷站出来推销自己。 其实聪明的人都知道,这个家以后总要传给唐越的,跟着他不会错。 人一多,唐越的选择困难症就犯了,干脆由管家把每个人的特长告诉他,他再挑选自己用得上的。 这样忙碌了半个早上,唐越才把人选定下来,看着身后呼啦啦的一群大汉,唐越下意识地挺直腰板。 古时大儒身边总会有不少追随者,没有任何利益关系地守护着他,唐越做不了大儒,但也许他将来也会有这样一批忠诚的追随者,不为利不为名,只为报恩。 在现代,医患关系就是很直接的商业交易,患者出钱,医生出力,病好了两不相干,互不相欠。 在这里,会有患者为治愈自己的大夫立长生牌,他们有着一颗赤诚的感恩之心。 现代都市的冷漠在这里被淡化了许多,唐越第一次发现,自己有些喜欢这样科技落后人情单纯的年代了。 第二天辰时,栎阳侯亲自护送儿子去报道,半路上遇见衡国公,两位父亲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衡国公将唐越夸了又夸,显然是喜欢到骨子里了,栎阳侯颜面有光,对未来女婿也没之前的厌恶了。 好歹让他看到了一点曙光,这些都是儿子的功劳啊! 到了集合点,唐越一看人数,不对啊,不是说只派兵数百么?怎么看着好几千的样子? 等内侍宣读了一大段拗口的旨意,唐越才从赵三郎口中得知,朝廷果真是只派兵八百,其余的全是各个家族的护卫。 光镇国公府就出动了三百护卫,其中大半紧紧地跟着赵三郎,他一动,身后一票的人跟着动,那场景煞是风光! 这么一对比,自己带着五十护卫就不显眼了,和资深二代们一比,他还是很低调的。 不过,等唐越看到一辆外表灰扑扑挂着王室族徽的马车驶来,身后跟着两排整齐划一的军队时,就知道他们这样的阵容实在不算什么。 “王子昭也一起去?”谁来告诉他,为什么去剿匪还要出动这么高的规格?不是大材小用么? 赵三郎消息灵通,悄声说:“王子昭向大王禀报,在府中一连躺了数月,想出去散散心,正好可以随军做个军师,大王同意了。” 也就是说,他们这一支庞大的队伍,其实是陪着太子爷出门游山玩水,顺便剿匪的咯。 美差啊,果然是美差! 出发前,山牵着马走过来,“小郎,这匹寳驹很温顺,您上去试试。” 唐越傻眼了,他根本不会骑马,“不能坐马车吗?” “这……”山为难了,哪有随军出行还坐马车的?人九王子那是因为腿伤不能骑马才有的特殊待遇。 这时,王子昭的马车从他们身旁经过,窗帘被掀起,露出王子昭那张俊秀无双的脸庞,“唐小郎,上车,本王有事与你相商。” 唐越眼睛一亮,深深地鞠了个躬:“喏。”然后快速钻进了王子昭的马车中。 上了马车,唐越等着王子昭开口问话,哪知道半天对方也没出声,捧著书看得入迷。 “不是有事相商?”唐越忍不住问。 王子昭头也不抬地回答:“无事,只是担心唯一的军医走不到秦阳城而已。” 所以说,这是特意给他解围的!唐越心下感动,从背着的包袱里取出一包酥饼递给他,“那就多谢殿下相助了,尝尝这饼干,加了些葱和蒜,咸味的。” 在昭王府那段日子,唐越已经充分了解了他的口味,忌甜忌酸,吃的比较清淡,偏爱蔬菜,喜欢各种小零食。 王子昭尝了两块,从表情上难以判断他满意不满意,不过以唐越对他的了解,能吃第二块八成就是满意的意思了。 难怪从政的人都有一颗玲珑心,这上司的心意可真不好猜。 “你的腿怎样了,已经完全不痛了吧?” “嗯,乌太医的金针刺穴很好。” “这倒是,您怎么不把他带在身边?最好每隔几日就让他帮你梳理一次筋脉。” “宫中吴夫人有了身孕,他抽不开身。” 唐越对大王的造人功力深感佩服,王室的公主王子一箩筐,怎么还不满足,真亏的他家大业大,否则哪养得起? 怕王子昭心存疙瘩,唐越略过这个话题不谈,只是问了一句:“不知可否像乌太医请教针灸之术?” 他的医术因为受制于设备,很多手术都没办法做,如果能学一些中医,中西结合,一定可以解决更多问题。 王子昭不明所以地问:“以小郎的医术,乌太医也要甘拜下风,为何要向他请教?” “人各有所长,我会的正好是他不会的,而他会的正好是我不会的,取长补短,才能共同进步。” 王子昭点点头,“既然如此,待剿匪归来,本王替你安排。” 唐越没想到他一口就答应了,笑着谢过,然后凑到他身边说:“那我替您按摩吧,没有针灸,可以按摩代替。” 王子昭没有反对,很自然地将双腿摊直,任由唐越脱掉他的鞋子,挽起他的裤脚。 唐越先细心地在他腿骨上摸了几遍,“恢复的很好,水肿已经完全消失了,骨骼长的很正,如今您正常生活是完全没问题,只是要避免剧烈运动。” 王子昭盯着他的双手,这双手仿佛带有魔力,每一个动作都按压的正好,力度适中,很舒服。 唐越的手保养了两个月也变得白嫩修长,老茧已经彻底脱掉了,指甲剪的很到位,看着比姑娘家的手指还漂亮。 第074章 隔行如隔山嘛 唐越按摩的动作很专业,对人体穴位也了解透彻,王子昭被他按摩了半个时辰,感觉双腿轻便了许多。 一旁当透明人的小厮递上一块湿布巾给唐越擦手,唐越发现还是老熟人,曾经给他做过助手的那位。 这样都没被解雇,看来这小子确实有过人之处。 大队伍走的很慢,中午吃个饭,短暂的休息一刻钟便继续启程,到了傍晩太阳落山,胡金鹏便让人就地扎营。 唐越坐了一天的马车也腰酸腿疼了,跳下车活动了筋骨,打算去看看平顺。 也不知道他这身材能不能骑马,如果不能更好了,让他跟着队伍跑,绝对是最好的缎炼。 问明了他的位置,唐越带着一群护卫找过去,很容易就在人群中看到那个体积庞大的小子。 出发前,衡国公才说派了一百护卫随行,不过这些人都得听唐越的,对平顺只起到保护作用。 平顺瘫坐在草地上,打开双腿正低头在大腿内侧擦药,用的还是唐越给他准备的三七粉。 “骑马磨破的?”唐越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小子还敢骑马,真为那匹马掮忧,负重跑了一天,也不知道口吐白沬了没有。 唐越的担心刚冒出来,就有个小兵冲过来喊:“不好了,世子爷,衡国公府的马突然倒下了两匹。” 平顺双眼茫然地看着他,似乎不太明白马倒下了找他有何用? 他在家从来是不管事的,乍一听到这样的消息,根本无所适从。 唐越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走,去看看,你衡国公的马总不能让别人来操心。” 这个年代,马匹是很重要的资源,价值昂贵,轻易舍弃不得。 平顺不情不愿地站起来,用怪异的走路姿势跟在唐越身后,一起随着那名小兵去着乌。 唐越问了他一些马的情况,对方很顺溜地回答:“之前还好好的,突然就倒下了,皮肉四肢发硬,流口水……” “你是负责看管马匹的?”唐越见他答的很详细,想必不是生手。 那小兵怕责任上身,忙摇头,“卑职只是负责给马儿喂食的。”特别强调:“倒下的那两匹还未进食。” 意思是:不是吃了我的东西才倒下的。 唐越点点头,到了拴马的地方,见一群马拥挤地站着,周围用树枝围了个栅栏,地上铺着草料,大部分都在进食。 而那两匹倒下的马也被抬出来了,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兵正在嘀嘀咕咕地讨论什么。 他们此行没有兽医,本以为短期的任务遇不上这样的事,哪知道刚出发第一天就撞上了。 “两位老大哥可看出什么来了?”唐越在他们背后问。 那俩老兵吓了一跳,赶忙先行了礼才回答:“这种情况在军中很常见,记得马倌曾提过叫什么风……” “破伤风?揭鞍风?” “这……卑职也记不清了。” 唐越围着那两匹马走了两圈,这两匹马毛色齐整,皮毛油光发亮,体态健壮,平日里肯定被照料的很好。 他把平顺叫过来,“你仔细看看这两匹马身上有无伤口。” 平顺拒绝,“为何要本世子看?”说着招呼一旁的小兵上场。 唐越白了他一眼,他只是想让这小子多动多看,哪知道他指挥起人来实在太顺溜了。 不等那小兵行动,两位老兵已经回答:“卑职检査过了,马匹身上并无伤口。” 唐越对兽类的病情了解不多,但一些常见的病还是有听说过的。 “如果是揭鞍风,马儿会怕光怕风怕声,必须栓于暗室。”唐越蹲下身仔细辨症,两匹马的症状相似,都有些气喘、牙关紧闭、身体出汗、流口水…… 从症状上,怎么有点像破伤风才对? “真的没有伤口?愈合了的也算。”唐越追问道。 那两名老兵对视一眼,“卑职也是刚接触这两匹马儿,不知其是否受过伤,郎君可招衡国公府的人来问问。” 唐越瞅了平顺一眼,这小子这回终于灵活了一次,打发人去把带队的护卫请来。 得到的答案依然是没有受过伤,唐越难住了,这样的症状怎么会不是破伤风? “这……本公子也不是专业兽医……”见众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唐越干咳一声,“要不……先按揭鞍风的病情来治?” 平顺小声嘀咕:“这就叫死马当活马医吧?” 唐越老脸一红,瞪了他一眼,“我再看看。”说着继续翻看那两匹马,不放过接何一奇地太。 这边耽搁的时间长了,来看热闹的人也多了起来,赵三郎扛着一把长枪跑过来,人还没到先喊起来:“哟,唐小郎,你不仅能给人看病,还能给畜生看病呢?” 他这一声并未带任何嘲讽的意思,不过听者中却有人想歪了,大声笑起来。 “笑什么笑?”赵三郎迟钝地发现自己的话不太好听,一柄长枪甩出去,差点没把那人刺个透心凉。 唐越没有理会他,拽着一只马蹄正在检査蹄子缝隙间的状况。 “还从未见过这样看马的,一看就是外行!” “公子越虽说是神医,但只是医人的,看畜生难免外行,隔行如隔山嘛。” “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看那两匹马的情况,怕是好不了,以往也曾见过这样的病症,到后来几乎都是越来越严重。” “哎,可惜了两匹寳驹。” 人群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唐越依旧没有抬头,只听到身后有人问:“有何发现?” 他蓦地转头,就见王子昭双手背后,一脸肃然地看着他。 “还在査。”唐越皱着眉头看着马儿的蹄子,自言自语道:“这个年代似乎还没有发明马蹄鐡。” 没有马蹄鐡的年代,将士们的马都要靠自己修蹄,而这两匹马,应该是在出发前刚修过蹄的。 他心下一动,特意翻看两匹马的四肢,尤其是马蹄子,看得格外仔细。 “果然如此!”唐越呼出一口气,转头对王子昭说:“您来看……”他搿开一匹马的后蹄,指着硬壳与软壳间说:“伤口在这儿,应该是修蹄时不小心留下的。” “那又如何?”给马驹修蹄王子昭并不陌生,战马因为长期奔跑,马掌上的硬壳容易脱落,使得马掌磨损严重,南晋大部分的战马损耗都败在它的四只蹄子上。 “殿下可曾听说过败血凝蹄之症?” 王子昭摇头,“败血凝蹄?是何种病症?对马儿的影响大吗?” 唐越大致给他解释一下,“因为修蹄不慎,导致马蹄受损,便会有伤口,伤口处理不当便会……额,发炎,这样的病症可以潜伏七八天才发作,也有可能一天之内就发作,这两匹马应该是因为被驱使了一整天,所以病情加速发作。” “何为发炎?” 就知道你要问这个!唐越扶额,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回答:“说通俗点,就是因为伤口照料不当,发红,发热甚至发脓溃烂,人受伤后也是如此,这也是伤口久久不能愈合的主要原因。” 王子昭点头,“那这两匹马可治否?” “这……”唐越皱眉,破伤风的治疗要用到抗毒血清,他根本没办法提炼到这样的血清,自然也治不了这两匹马。 他情绪低落,原来自己的医术摆在古代真的寸步难行,就算有再丰富的经验又如何?失血过多无法找到同样血型的血液输血,没有抗生素没有抗毒素,连输液都没有。 这些问题不解决,他的外科医术无异于纸上谈兵。 王子昭从他的表情就看得出答案,吩咐人将这两匹马的症状详细地记录下来,回去之后交给御马监,并且告诫他们,以后给马匹修蹄务必要小心谨慎,不可留有伤口。 唐越嘴巴动了动,想告诉他,最好的办法是给马蹄上鐡,这样能让军马损耗减少,可是……他真的要将这些本该由历史发展得来的经验告诉他吗? 唐越迷惑了,他做出了毛笔只是为了书写方便,他想造纸,也是为了自己方便,至少上厕所不用那么痛苦。 他想将西医引入,也是因为这是自己擅长的,为了让自己的事业重新起步,那么,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事呢? 没有人能告诉他怎么做才是好的,唐越一时也分不清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意义何在。 老天爷是想让他改变这个世界吗?显然不是的。 那是想让他经历一番古人的生活吗?那让他重生到奴隶身上更直接。 “你无需自责,生死有命,无论是畜生还是人,你尽力即可。”沉稳的声音传入耳中,唐越回过神来,对上王子昭深邃的目光,心仿佛一下子就定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误区,他何必管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对这个时代造成什么影响,管他会不会改变历史的轨迹。 他一人之力撼动不了整个地球,也无法将南晋从封建社会变成社会主义社会,他能改变的东西极其有限。 他不是神,何必活的瞻前顾后,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 他微微勾起嘴角,笑着说:“等会儿送你一份大礼!” 第075章 你真是本王的福星 有了这两匹马的例子,王子昭让人将随军的所有马匹都检查一遍,按照唐越的要求,只要是伤口,无论大小,无论深浅都要找出来。 还没有病发的伤口只要治疗及时,破伤风的概率会大大降低,这样也能最大程度的减少军马的死伤。 整个队伍因为这件事都忙碌起来,人多力量大,队伍中骑马的毕竟是少数,马匹总共也没有一百匹,很快就完成了检查。 给几匹有伤口的马儿上了药,唐越吩咐人细心照料,一旦有不妥立即去找他,病症还是要早发现早治,免得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 晚饭吃的很简单,冷的粟米饼配上一大碗热的野菜汤,味道谈不上好,但也能让大家吃饱。 唐越原本以为王子昭和几个公子哥不可能吃这样的食物,结果伙房来送饭时,给每人送的都是一样的,只是王子昭身体特殊,多了一碗炖鸽子汤。 “就吃这个?”赵三郎先表示了抗议。 紧接着平顺也附和:“为何没有肉?”他眼巴巴地看着王子昭碗里的肉,吞了口口永。 “行军在外,将士们当同甘共苦。”王子昭瞥了他二人一眼,拿起粟米饼撕下一小块塞进嘴里。 赵三郎与平顺立马老实了,乖乖地啃着硬邦邦的饼子,唐越默默地吃,当他看到连王子昭都是吃这样的食物后,就知道不可能有改变了。 以王子昭的身份,不是弄不到好吃的,他带着一千护卫队上路,随手猎一只野味都够他饱餐一顿,可是他没有,这样的精神都可以列入教科书了。 晚饭过后,唐越找王子昭私聊,开门见山地说:“破伤风能治!” 王子昭坐直身体,目光如炬,“需要什么?” 他知道,唐越既然能把病理说的清清楚楚,应该是见过这样的病症,而且他当时的表情只是无奈,却并非不能治愈的失望。 结合他之前给自己治伤时别出一格的方法,唐越的治疗方法也许只是缺少某种东西。 唐越笑了笑,和这样聪明的人说话确实很轻松,“破伤风是因为伤口没有得到及时消毒清理,使得细菌进入体内繁殖生长,所引起的阵发性肌痉挛的一种特异性感染。 您别急着问我什么是细菌什么是消毒,什么是感染,这些医学上的词汇您不用明白,只要知道,破伤风这种病防重于治。 破伤风是可以预防的,可以注射破伤风类毒素主动免疫,正确处理伤口,在伤后采用被动免疫预防发病。 而难就难在,注射抗毒血清免疫几乎实现不了,这种血清要从曾经得过破伤风又治愈的马匹身上将血液抽出,再将血清提取出来,注入病马体内,起到一个免疫作用。 这种治疗方法不仅适用于牲畜,人也一样,士兵死于破伤风的人数恐怕不会少。” 王子昭虽然不太明白一些字眼的意思,但唐越所要表达的内容他听的很清楚,关链之词还在于那所谓的抗毒血清。 他虽然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治疗方法,但只要有希望,便可试一试,死马当活马医,不就是这个道理? “如何才能找到你所谓的……抗毒血清?” “从病愈的马匹身上収血,分离出血清,再将血清注入病马或病人体内。” “要找到这样的马匹不难,収血也不难,但如何分离出血清?”王子昭觉得自己之前十几年都白长了,竟然有种孤陋寡闻的感觉。 唐越认真想了想,“我需要几样复杂的工具,一时半刻恐怕也做不好,等回邺城,希望您能全力相助。” “只要本王能找到的,你都可以提。” 唐越松了口气,虽然还不一定能做出离心机,但至少有了希望的曙光,而且他打算先把注射器做出来,这个难度不大。 “这就是你要送给本王的大礼?”王子昭微微一笑,这份礼虽重,但未必能实现啊。 唐越连连摇头,“不是,是另外一个与战马有关的大礼。” “哦?”王子昭恢复了严肃的表情,请他继续说。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个小郎君会说出令他大吃一惊的话来,在他身上,总有许多事是无法用自己的学识来解释的。 “马蹄容易磨损,这应该是战马面临的一个大问题,对否?” 王子昭点头,“南晋鲜有宽阔的草原,培育出的战马体型小,耐力不足,负重也轻,还不宜长途跋涉,与北越的战马相比,逊色许多。 加之马蹄磨损导致的伤亡,战马一直是南晋最重要也最稀缺的资源。” “那如果有办法减轻马蹄的磨损程度呢?” 王子昭难得动容,急切地问:“是何方法?” 唐越用毛笔在白布上画了几个图形,“有一种东西叫马蹄鐡,它是一种光滑的鐡盘,在每端弯成环,可以用于保护马蹄。 您看,可以请匠人用钌子将马蹄鐡固定在马蹄的角质皮上,也就是将“马蹄鐡”烧铸成形,然后垫在马脚下,用锤子,钉子,把这块厚鐡钌进马的脚底,并利用鐡钉的倒钩使其固定在马的踝骨上,避免脱落。 而且您还可以在马蹄鐡的边缘弄一些波状的轮廓,这样马蹄踩在地面上可以更有力更稳固,帮助马匹抓牢地面。” 王子昭既震惊又兴奋,这样的东西无异于是对战马的最好保护,不仅能减少战马的损耗,还能提高骑兵的速度和质量。 “唐越……”王子昭轻轻呼唤一声。 唐越心头一颤,抬头对上他的双眼,只觉得那目光柔和的能将人融化了。 “你真是本王的福星!” 唐越老脸一红,别开脸,“殿下此话……越只是尽我所能,还望殿下不要追根究底才好。” 王子昭明白他的意思,以唐越拥有的知识,绝对不是南晋普通百姓所能学到的,他的来历是个值得深究的大问题。 但王子昭并不打算深究,他既然选择将这些旁人所不知的事情告知自己,便是对自己的信任,无论从南晋还是从个人的角度,他都应该好好保护整个人,而不是因为他不明不白的身份而迫害于他。 “你放心,只要昭在一日,必能护你周全!” 唐越差点被口水噎到,目光游移地想:这话听着怎么有点肉麻?多像是情话啊! 不过被一个少年说出这种霸道有力的诺言,他怎么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此事您可以说是自己想出来的,可别把我扯出来。” “这份功劳你不要?” 唐越耸耸肩,很嚣张地说:“本公子不缺钱!”功劳最终换取而来的也是利益,可是唐越现在真不缺这些。 栎阳侯府庞大的财产摆在那,他随意挥霍也用不完,根本没必要为了一点利益给自己找麻烦。 当然,他还是喜欢自己赚钱,花自己钱的感觉。 王子昭摇头苦笑,他真是从未见过如此豁达之人,无论他出自何方,都将是南晋的大幸。 “之前你做出的毛笔本王还未推广,你介意么?” 唐越摸了下鼻子,暗忖:难怪市面上没有看到毛笔,他还以为是因为大家接受不了这个新鲜事物呢。 “只要殿下您能付我一点专利费,爱如何推广就如何。” “专利费?”王子昭想了想,点头道:“确实,若你将这些贩卖出去,定能赚一大笔。” 王子昭写下一份契约,将之塞到唐越手上,对方扫了一眼,立即满意地笑了。 “殿下果真大方,以后侯府倒了,我就再想几个好点子拿来换钱。” 王子昭满头黑线,哪有人这么诅咒自己家的? “听小郎此话,本王恨不得栎阳侯府明日就倒。”王子昭说完自己先笑了,如果这样可以促发唐越多贡献出一点好东西,他真的很想动动手脚。 不过,这也只能想想而已,从唐越对待横杆上世子的态度来看,他是个极重亲情的人,伤害他家人一分,也许得到的是十分的反抗。 唐越讪讪一笑,“全当我没说。” 第076章 胳膊肘往里拐 唐越和王子昭逹成协议后,内心轻松了不少,成天在马车里研究注射器和离心机的构造,偶尔脑袋短路了还可以给王子昭弄点新鲜玩意。 这天,王子昭拿着唐越画给他的重甲简略图看得痴迷,连天色暗下来也没注意到。 马车上只有他们二人,自从他们谈论的越来越深入后,王子昭就不留人在身边伺候了。 等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在地平线,王子昭捏了捏眉角,问:“唐越,你说将这些重甲武装在马匹身上,当真可行?” 唐越咬着笨杆子,把画的乱七八糟的白布揉成一团,他的脚边已经散落了一堆的废图纸,到底不是学这个的人,要让他画出离心机的原理图实在太难了。 他坐直身体,捏了捏酸痛的肩膀,“骑兵可以分为轻骑兵和重骑兵,轻骑兵取在调度灵活,可以随时出撃随时撤回,重骑兵重在杀伤力强大,无论是攻还是守都比轻骑兵有优势。” “重铠甲加大了马匹的承受能力,使其机动性能变差,对马和人的素质要求奇高,要想装备出这样的队伍,确实很难。” “本王曾经也设想过要建立一支无坚不摧的军队,可无论是武器还是士兵都无法达到本王的要求。”王子昭摸着图纸上简略的图案,在脑海中将其变为现实,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若真能成功,这样武装出来的军队一定可以战无不胜! 唐越想起曾经看过的电影,那整齐划一包裹着重铠甲的兵马,势如破竹,其震撼感是所见之人久久不能忘怀的。 如果能让这些荧屏上的画面跳出那个框框,变成现实,一定会是自己两辈子见过最震撼的画面。 没有了顾虑之后,唐越对于开金手指这种事也没太大的心理负担了,管他时代会如何发展,他短短的几十年能过的快乐就好。 “强壮的士兵好培养,但强健的马不好培育,南晋的马在血统上就输给北越,如果能从北越引进优良的种马,只需要几年时间,绝对可以建立一支千人的重骑兵!” 王子昭用手指敲着车窗,队伍已经停下来了,车上的人没动,车外的人也只好陪着。 赵三郎正逗着平顺玩,把对方耍的团团转,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压抑的怪笑。 胡金鹏斜了他们一眼,无奈地叹口气,以这两位一路上的表现,要想杀敌恐怕是难咯,真想看看堂堂国公爷的嫡子去赶马车的样子,估计能让全邺城笑话三年。 他策马走到马车外五步远的地方停下,问:“殿下,可否搭营埋灶?” 马车里沉默了一会儿,传来王子昭略微沙哑的声音:“善。” 王子昭已经开始变声,声音又沙又哑,唐越一边暗暗嘲笑他一边给他开了一些补身体的菜谱。 少年的青春期尤为重要,唐越这具身体已经错过了最好的调养时间,所以一直比较瘦弱,而王子昭有这条件,唐越也就尽自己的努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曾经他还想过,等他找到了那个共度一生的爱人,就一起收养一个男孩,照顾他长大,他连每个阶段该注意什么事项都做了个详细的表格。 可惜这个美好的愿望才刚有些苗头,他就被老天爷戏弄了,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这个世界完成他的梦想,那样的生活想想都是美好的,可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唐越下车的时候,远远地看到平顺朝他跑过来,看到他身后的王子昭又紧急剎住脚步,一副踌躇不前的模样。 “你将他带上战场,是想将他磨练成材?”王子昭看着已经瘦了一大圈的平顺问。 “倒没那么高的要求,只是希望他能转变一种生活方式,不要过着猪一样的生活。” 用猪一样的生活来形容衡国公世子以往的生活绝对没有夸张,不过让唐越诧异的是,平顺这么淫乱的生活竟然没有任何庶子出生。 这让唐越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世子爷,您又被赵三郎欺负了?”唐越故意大声问。 众人哄笑,平顺脸色一红,瞪了他一眼,转身跑了。 唐越冲着他的背影大叫:“您为何不试试反抗呢?您身高比他高,体重比他重,一个拳头抵他两个拳头,怕什么?” “喂喂,唐小郎!唐越!……你是何意思?胳膊肘往里拐吗?”赵三郎叉着腰,一脸愤怒地质问。 “胳膊肘本来就是往里拐的啊,三郎你为何生气?不如这样,你和世子爷打一架,谁输了谁喊对方一声兄长。” “我比他大!”赵三郎不依。 “你都好意思天天欺负他了,比他大又怎样?”唐越本来不想管,反正赵三郎没有恶意,完全是无聊的,把平顺当胖猴子逗。 这队伍中,也只有他们二人旗鼓相当,背景相似,能相互较一较劲,人家胡金鹏档次比他们高了一个台阶不止,压根不愿意搭理他们。 而赵三郎的那位庶兄则每每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们,根本当自己不认识这个弟弟。 唐越这一路仔细观察了那位镇国公府的庶长子,发现他本事是有,但过于自大,心胸狭隘,又爱出风头,是他最不喜欢的那一类人。 看一个人不顺眼了,唐越就特别想虐他,而虐他的最好办法就是拿赵三郎碾压他。 可怎么才能让赵三郎不管是身份还是本事都能压他一筹呢?这就不得不把赵三郎列入调教名单了。 赵三郎瞥了一眼重新跑回来的平顺,橹起袖子叫嚣道:“打就打,本公子会怕你不成?” 平顺瑟缩了一下,然后在唐越鼓励的目光下冲了上来。 两人很快扭打成一团,赵三郎好歹学过些拳脚功夫,一招一式还有模有样。 不过碰上完全不按常理出招的世子爷,他的招式保持不了几招就彻底乱了。 世子爷一个后仰,想用自己的吨位将对方压倒,赵三郎看出他的意图,脚踹在他屁股上,可惜没把人踹飞,自己反作用力跌倒在地。 围观的士兵原本只是默不吭声地看热闹,但气氛渐渐起来后,就忍不住开始起哄了。 一边喊道:“快压上去啊……世子爷,快啊……” 另一边喊道:“公子爷,快起来……用猴子摘桃……” 唐越见气氛浓烈,也忍不住吼了几声,而王子昭则至始至终站在一旁看着他们闹。 “本王的军队中,从未出现过如此荒唐之事!” 唐越顿了一下,嘿嘿笑了,“军队该有的纪律要有,但该有的友谊也要培养起来,团结才是一支军队的制胜良方。” “友谊?”王子昭自言自语道:“士兵不该是严肃严谨的么?” 唐越没有听到他的低语,从辎重队里翻出了一面小鼓,边拍边唱到:“岂曰无衣?与子战友。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注】人群静默了下来,连正扭成麻花的二位公子哥也同时抬头朝唐越看过来。 那一声声并不将激昂的鼓声传入众人耳膜,仿佛一只手敲撃着心脏,令人莫名的想到了那些九死一生的战场经历。 那一声声并不顿挫的哼唱回荡在草地上空,一个个音符组成了一首催人涙下的诗篇。 他们忆起了往昔的战友,想起了他们曾经互相召唤、互相鼓励,舍生忘死、同仇敌忾! 赵三郎松开了掐在平顺脖子上的手,问:“胖子,若有一日我们一同上战场,你可会与本公子一同面对敌人?” 平顺顿了顿,点点头:“只要你不再嘲笑本世子蠢钝如猪,本世子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赵三郎砸吧砸吧嘴,突然一拳头砸在平顺的脸上,“嗤,就你,拿什么助本公子一臂之力?” 平顺被这一拳头激出了血性,膝盖一压,顶在了赵三郎的肚子上。 赵三郎惨叫一声,从地上翻坐起来,愤怒地朝平顺扑过去。 于是乎,刚凝聚起来的豪壮之情就被这两个只会胡闹的大少爷打散了。 众人大笑,继续将自己的激情释放在并不勇猛的打斗中。 【注】出自《诗经》秦风无衣。 第077章 逊毙了 平顺一拳头打在赵三郎肚子上的时候,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袭上心头,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怎么勇猛过。 自小顺风顺水,真是应了他的名字,他除了文不成武不就,没什么本事外,倒也不会学那些纨绔子弟欺压百姓,唯一的爱好只是女色而己。 不过用唐越的话说,他这也不算是爱好,只是无聊时的消遣罢了。 只要他找到更有兴趣的事情做,自然不会成天腻在女人身上。 这一架以赵三郎将平顺压倒在地上不得动弹为告终,一点意外的惊喜都没有,众人喝了倒彩,不知谁大胆地喊了一句:“世子爷,您这一身肉白长了!” “哈哈……” 赵三郎笑歪了嘴,也不管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有多损他四大美男的形象,拍着平顺的脑袋说:“乖,叫兄长!” 平顺捂着肿的像猪头的脸哼唧了一声。 “什么,为兄没听清。”赵三郎大笑道:“再大声些。” 平顺用力挣扎起来,可惜全身上下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还是没能推开赵三郎的压制,只好大声喊了一句:“阿兄!” “哈哈……乖……往后你就是我赵三郎的弟弟,为兄罩着你!” 唐越嗤笑一声,这俩傻货,打一架反而增进感情了,要真能相互关照,估计还能组成个傻缺二人组。 赵三郎起身,伸手想将平顺从地上拉起来,哪知道扯了半天也没把平顺挪动半分,原本已经要散去的观众又纷纷笑闹起来。 王子昭走过去,一手握住平顺的胳膊,将人轻轻松松地提起来。 赵三郎一看到他,立马挪开视线,撒腿就要跑。 而平顺也没比他好多少,甚少有羞耻心的他此刻恨不得时间倒流,把和赵三郎厮打的这一幕统统剪掉。 “你们二人……”王子昭一开腔,两位少爷顿时浑身紧绷,跑也不敢跑了。 “从明日起,你们每日卯时起,与胡副将一同训练,本王念你们是新人,可以将训练程度减轻一半。” 赵三郎顿时苦了脸,想反驳又不敢,而平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脸茫然。 王子昭可不管这些,通知下了撒手就走人了,唐越走过来安慰地拍拍他们,“喂,自求多福啊。” “唐、小、郎!”赵三郎咬牙切齿地冲过来,“都是你害的,若不是你怂恿胖子发癫,王子昭怎么会看不过眼?” 唐越一抬脚抵在他膝盖上,同时将随身携带的手术刀拔出来,“原来你也知道别人会看不过眼啊,逊毙了!” 他的手术刀在手指间灵活的转动着,刀锋闪着锋芒,令赵三郎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他目光发直地盯着唐越的手,“这……这是如何做到的?” 唐越把手术刀转到掌心,小巧的刀子在掌心飞快地转动着,他五指一握,将手术刀握在手掌中。 “凡事想做好都得下苦功夫,你觉得我这一手是一天两天能练好的吗?” 赵三郎摇头。 唐越从地上捡了一根枯树枝,折出一小段来,剥去干硬的表皮,用刀子快速地在树枝上雕刻,只见木屑簌簌落下,手指粗细的树枝一面就有了一条龙的雏形。 平顺在一旁已经看呆了,赵三郎也目不转睛看的认真。 他是知道唐越雕工了得,但没有亲眼见过,没想到竟然如此神奇。 不少人围了过来,纷纷对唐越的雕工表示惊叹,他们以为这位年少的军医只是医术上的天才,未曾想他还有如此出神入化的雕工。 上天到底眷顾了他多少,这样的人生来就是来打撃别人的吧。 火光渐渐照亮了这片空地,唐越借着这微弱的光亮将最后几个步骤完成,他抬头吩咐赵三郎:“去找根烧焦的木棍来。” 赵三郎愣愣地点头,转身跑到火堆那挑了一根细细的木炭拿回来给唐越,然后看着他用那根黑乎乎的炭枝在龙的眼睛上点了两点。 “给,送给你,愿你将来能腾空万里。”唐越将木雕塞给赵三郎,对方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发出一声声惊叹。 木雕呈枯黄色,手掌大小,并非非常精致,但这样的材料这样的环境这样短的时间,能完成这样的作品已经很让人佩服了。 “三郎活的恣意,不愁天不愁地,不懂民间疾苦,这是你的幸运,这种幸运若能一辈子眷顾你,你终生无忧自然最好。 可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说句难听的,若有一天你少了恣意的本钱,你能在这世上生存下去吗?” 赵三郎眉头皱了皱,辩驳道:“本公子不敢说学富五车,但也不像平顺那般不学无术,就算没有镇国公府,也可以入朝为官。” 唐越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为官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 这小子要不是有靠山,就这不管不顾的性子早不知道被算计多少回了。 平顺那身材好歹还贴着一个“我很不好惹”的标签,而赵三郎则像头上挂着“我很单纯,快来骗我”的牌子。 平顺挪过来,捅了捅唐越的后背,小声问:“唐越,本世子可以要一条龙吗?” 唐越转头,“行,只要你抵达秦阳城时能再瘦三斤,我给你雕个更细致的。” 这个时代龙还没成为皇室的专属,它还活在神话中,龙袍也还没有问世,人们对待龙这个神物的态度也没那么谨慎。 平顺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桃花眼真是不得了,只看这双眼睛的话,唐越觉得没有几个女人可以逃过。 晚饭吃的是熬的浓稠的粥,配着凉拌的野菜,四处是呼噜噜的喝粥声,唐越觉得自己的胃口也好多了,也没那么挑食了。 当然,就算他想挑也没那个条件。 队伍中唯一能开小灶的就是王子昭,众人顾及他的身体,对待他简直跟撺着水晶娃娃似的,恨不得把他供起来。 而其他人要开小灶除非偷偷摸摸的别让人知道,否则就是军法处置的下场。 饭后,赵三郎捧着那条龙坐在河边,抬头望着远处只有一个轮廓的山峰,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有人与他说过这些,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假设镇国公府不存在,母亲在家中只是个摆设,没有话语权,父亲只会埋怨他好逸恶劳,恨鐡不成钢,因此更看重积极上进的庶兄。 他从来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可是今天看着唐越游刃有余地玩弄着刀子,想着他那出神入化的医术、雕工,还有男子鲜少会的厨艺,那种自信、那种随性,是他一直向往却得不到的。 一个才十六岁的到底是如何学得如此多的技艺的?他自小到底是如何长大啊的? 赵三郎烦躁地抓着头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想这种烦心事。 他自诩随心所欲地活着,怎么能被一两句话就扰乱心神呢? 都怪这该死的唐小郎,好端端的拿自己说教,难道是最近教育死胖子上瘾了?想为人师表? 他起身拍拍屁股,准备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脑后,还没转身就听到背后有人说:“三郎,你不该来的。” 他回头看着庶兄阴晴不定的面孔,扯了下嘴角,“此话何意?” “你自小娇生惯养,吃不了苦,来了不仅丢自己的脸,也丢尽镇国公府的脸,阿父知道就该生气了。” 赵三郎冷笑一声:“也不见得你给家门攒多少脸,多管闲事。” “为兄也是为你好,在王子昭面前丢脸以后你还如何在朝廷上立足?” “所以就该学你那样当马屁精?” 赵家大郎面色发紧,差点发飙,最终还是控制住自己,“你还小,不懂这些,为兄只是想告诫你,来了就来了,可也别尽出洋相,好自为之。” 赵三郎瞪了瞪眼,哼哼两声,“你管好自己即可。” 第078章 审时度势 唐越本以为带上这么多累赘队伍的速度一定会很慢,哪曾想还不到半个月,他们就到了秦阳城。 秦阳城在邺城西南方,一直是匪乱较为严重的地带,这里山多田少,百姓无力耕作便占山为王,靠掠夺过路商人生存。 秦阳城再往西有个蛮夷之地,盛产药材,还有丰富的鐡矿,来往的商队都要路经这条路,这也是朝廷急着剿匪的原因。 “殿下,今夜恐怕要在山林中露宿了。”胡金鹏一身戎装,腰上挂着厚重的鐡剑,威风凛凛。 “又不是第一次在外露宿,为何紧张?“赵三郎骑在马背上,光从气质上看,已经有些硬汉子的风格了。 在马车旁还有一匹半大不小的马驹,枣红色,身高只有成年马的三分之二,小跑着才能跟上大队伍的脚步。 而马背上坐着唐越,一双手紧紧拽着缰绳,两条腿也僵硬地夹紧,比骑术最差的平顺还更不像个骑士。 今天早晨,唐越突发其想地想学骑马,王子昭让人在路过的城中找到了这匹不大不小的未成年马,性格有些活泼,但很温顺,只适合给初学者骑。 唐越在胡金鹏的再三指导下终于能在马背上坐直身体,开始还有着护卫牵着他走,后来他嫌太难看,便非要自己骑。 好在进入丘陵地形后,队伍的速度慢了下来,他驾着小马驹便也能一直跟在王子昭的马车旁。 两人偶尔说说话,偶尔看看沿途风景,倒也不无聊。 唐越扶着山的手下了马背,两条腿跟不是自己的一样,根本没了知觉,踩在地上感觉不到一点地心引力的作用。 “感觉如何?”王子昭脚步稳稳地走过来,两人一对比,唐越反而成了那个双腿不便的伤员。 因为没有太宽敞的平地,队伍只能分了几个区域扎营,唐越带的人最少,自然而然地插入王子昭的队伍中,根本不去看赵三郎和平顺哀怨的小眼神。 “挺好的啊,您看我不是骑的挺顺溜的么?很快就能换一匹英俊潇洒的成年马了。”唐越刚得瑟完,脚下踩到一个坑,整个人往前倒去。 “让……唔……”前方的王子昭来不及避开,硬生生地用后背承受了唐越的冲撞。 唐越整张脸都撞到王子昭的后背上,牙齿磕着嘴唇,一股甜腥味涌入口腔中,而他的双手下意识地保住支撑物,整个人扑倒在王子昭的背上。 王子昭身体往前倾,只片刻就稳住了身体,他看着从腰上搁着的双手,只觉得那一块的肌肤莫名的发烫。 鲜少与人有身体接触的他,除了懵懂不知事的孩童时期,似乎只与唐越接触最爹。 后背上被撞到的地方有些疼,但随后就被温热的呼吸驱散了痛觉,反而有些轻微的痒意。 “抱歉抱歉,不是故意的。”唐越抽着凉气站直身体,手下硬邦邦的触感让他留恋了一会儿,然后很自然地挪开。 王子昭顿了一小会儿,也很自然地继续往前走,只是略微提高音量吩咐:“来人,唐小郎双腿不适,扶着他走路。” 唐越拍了拍还发麻的腿,有些尴尬地接受了别人的搀扶。 等营账搭好,唐越发现自己之前的单人间待遇取消了,竟然要和胡金鹏挤一间。 “山林地势不平,能搭建的营账有限,将就着住吧。”胡金鹏脱下铠甲解释道。 唐越倒是不介意和人同屋,出门在外,以前坐火车还是上百号人挤一起呢,两人间的待遇还算不错了。 只是这么个帅哥和自己同住,半夜万一有些不好的想法冒出来,他是忍着呢还是拼命上呢? 唐越对着胡金鹏的后背发了会儿呆,下意识地问:“胡哥,你几岁上战场的?后背的这道伤疤恐怕快有十年了。” “小郎不愧是神医,这个伤确实是十年前遭受的,当时刚上战场,为人莽撞,被人从后背砍了一刀,看到着是否很吓人?” “不会啊,男人嘛,要有几条疤痕才帅气,如果你当时能遇上我,这条疤肯定没这么明显。”正确的处理伤口,也会对皮肤愈合后的美观有影响。 所以很多人在受伤后都喜欢去整形医院缝合,就是为了伤好后尽量不留疤。 “哈哈…那时候小郎君才出生几年啊,就算真遇上了,你又能做什么?” 唐越自己也笑了,确实啊,十年前他和这个世界没有一点交集,想碰上根本不可能。 没过多久,有人送了饭菜来,唐越闻着竟然比之前几天吃的都好。 他从菜盘子里挑到了一块肉,啧啧有声:“今日竟然集体开荤了,有什么大喜事吗?” 胡金鹏大口大口地吃饭,混军队的人大概都是这样,吃饭嘛嘛香。 他吞下食物,才出声解释:“明日就抵达秦阳城了,作战前一日让将士们吃饱吃好是惯例,不用在意。” “原来如此。”唐越咬着那块并不香的肉,突然觉得味道也挺好,难怪人们都说断头饭特别香。 呸呸!童言无忌!唐越暗暗啐了一口。 “到秦阳城后可要稍作休息再剿匪?” 胡金鹏摇头:“按报上来的地点,就在咱们去秦阳城的必经之路上,也许等不了进城后了。” 唐越听他这么一说,三口两口扒了饭,丢下饭碗去找赵三郎和平顺了。 他可没忘记,这两个蠢货身上还挂着一条人命呢,也不知道是他们要别人的命还是被人把命索去了。 赵三郎和平顺住在山峰的另一侧,唐越在山林里穿梭了半个时辰,遭遇了一批狼群,一只老虎,几只受了惊吓的野兔野狗。 还好他带的人多,狼群远远看过来还没行动就撤退了,那只不会审时度势的老虎则被山等人消灭了。 唐越看着昔日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倒在血泊里时还很不忍心,暗暗自责了好一会儿。 找到赵三郎,唐越发现他竟然又和平顺开打了,两家的护卫各自占一个阵营,纷纷给自己人打气。 唐越到的时候打斗已经接近尾声了,依然是赵三郎赢了,不过也没占到多少好处,脸上旧伤添新伤,早没了美男子的俊秀白净。 “有这体力和斗志,明日就不用担心你们杀不了敌人反被杀了。”唐越打趣道。 “明日……”两位少爷同时喊出声,张着嘴巴无所适从。 打架的兴致也没有了,两人化干戈为玉帛,用同一盆水洗了手,把唐越拉进帐篷里好好商议商议。 唐越之前教给平顺的那些小招也都教给赵三郎了,连药也给他准备了一份。 “记住,千万别逞强,没什么比命要紧的,若你们真要去赶马车,本公子就……” “陪我们一起去?”赵三郎兴奋地问。 唐越翻了个白眼,“如此丢面子的事情本公子绝对不做,不过可以给你们一点精神上的安慰。” “何为精神上的安慰?” “就是这……”唐越说完分别拥抱了一下赵三郎和平顺,“好好努力,譲王子昭大开眼界了!” 被抱了的两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个年代还不兴这么亲密的动作,除了会把人吓到还会让人产生不好的误会。 尤其是赵三郎,低着头尴尬地不说话,半响才冒出一句:“本公子爱慕慧珠郡主,你……你……没机会的。” “……”唐越嘴角一抽,恨不得把他丢到山里喂狼去。 “就是你有这想法本公子也看不上你,你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优势?” 赵三郎不服,“脸自然也是一大优势,每回上街,不知有多少娘子向本公子扔荷包手帕。” “那你有本事把她们请来帮你杀人啊!”唐越哼了一声。 赵三郎扛起自己的长枪,甩了个漂亮的姿势,“这几日勤加苦练,对付几个小毛贼肯定不是问题。” 第079章 好粗暴啊 唐越踏月归来,回来后先把他们带来的药材和医疗用具清点了一遍,然后让人扛着那只猎杀的老虎去找王子昭。 王子昭依然享受着单人间,唐越进去的时候他正和胡金鹏说话,手边还摆着一个竹筒,款式看着颇为眼熟。 “咦……这不是……”他想要做的注射器? 唐越将那竹筒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表情惊喜又惊奇,顾不得有胡金鹏在场,就问:“殿下,这是你做的?” 他画的图纸只有他们两人看过,相信王子昭也不会随便泄露出去。 而且如果是胡金鹏,他到不担心,这人的人品他信得过。 王子昭点头,指着注射器的末端说:“你所说的活塞本王不太理解,也不知做的对不对。” 唐越要做的注射器是简易版的,一个针筒,一个针头,一个活塞,除了针头都用竹制的,很简单。 针头是他事先就让工匠打造好的,在这里也没办法做到一次性用完就扔,只好循环使用,只要做好消毒应该问题不大。 他没想到王子昭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把注射器做出来了,还有模有样的。 他跑去倒了一碗水过来,然后当着王子昭和胡金鹏的面用注射器吸了一竹筒的水,再缓慢地将水射出来。 唐越反反复复试验了三遍,说:“活塞太松了,里面气压不够。” 围观的两人自然是不懂什么叫气压,但前半句能听懂,王子昭嫩脸微微一红,若无其事地说:“本王第一次做,难免失误。” 唐越哈哈大笑道:“确实如此,殿下聪慧过人,能见一次图纸就做出注射器已经很厉害了。” 这绝对不是违心的夸赞,现代人见过注射器,知道它的原理,所以要做出来不难,但没见过的人只单看图纸,而且只看一次就能做到这个程度确实很难得了。 唐越从来不怀疑王子昭的智商,这人如果穿到现代,一定就是学霸的典型代表。 胡金鹏好奇地看着那个竹筒,“这竹筒有何用处?” 唐越故意把针头靠近他,阴测测地说:“只要把这针头插入你的体内,便可以将你体内的血液抽出来,然后……嘿嘿……” 胡金鹏往后退了一步,表情僵硬地看着那根细细的针头,“啪嗒”一声,竟然晕倒了! “……”唐越无辜地看向王子昭,“我……什么都没做。” 王子昭眉头一皱,起身去看胡金鹏,发现是真的晕了,于是将目光对准唐越手上的注射器。 唐越拍了下脑门,大呼:“他晕针!” 胡金鹏胡副将竟然晕针!唐越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大块头,又彪焊勇猛的大汉子竟然晕针! 唐越放下注射器,摊手解释:“有些人看到这种针头就会晕,就像有些人一看到血液就会晕倒一样。” “为何会如此?” “这……”唐越也很难解释,晕针的原因很多种,有些是心理上的,有些是身体上的,“也许他只是紧张?”唐越也不太肯定地回答。 他走过去掐住胡金鹏的人中,对方很快就醒了,醒来后一脸茫然地看着唐越。 唐越只好给他解释了一遍,有些人确实会对针头敏感,但是像他这样健健康康又不胆小的人晕针就比较难以理解了。 此事暂且揭过,胡金鹏因为这事尴尬的无地自处,随便找了个理由先遁走了。 唐越暗搓搓地想,这事他大概能记一辈子,这可是个不小的把柄,总算报了之前的一箭之仇! 王子昭将注射器拿过来,也试了一次,当手指压住活塞将竹筒里的水射出来的时候,他觉得挺有意思的。 不过一想到这东西是用在人身上,他也有些毛骨悚然了。 “真可以将人的血液抽取出来?”王子昭将针头对准自己的胳膊,大有要一针扎下去试试的冲动。 唐越忙按住他的手,想说:兄弟,你不用这么拼吧?你一个连血管都找不到,连静脉动脉都分不清的人,也敢胡乱往身上扎。 真是佩服死他了。 唐越指着地上那头死掉的老虎说:“您要想亲自动手,在那大猫身上试就行,可千万别在自己身上乱动。” 王子昭这时才注意到那只老虎尸体,“路上碰到的?” “可不是,好家伙,看到我们四五十人还敢冲上来,太没眼力劲了。” “这山中的大猫多数都没见过人,在它们眼里,你们不过是一群食物。”王子昭拿着针筒往老虎身上扎,然后用力一抽再拔出来,结果一滴血液都没有。 唐越过去按了按老虎的肉身,还没有僵硬,血液应该没凝固,这一针八成没戳到血管。 “来吧,我教你。”唐越用刀子给老虎的脖子剃掉一部分毛发,将针筒刺入其中,动作缓慢地拉动活塞,“抽血速度要慢,这样不会有太大的痛感。” 他将针头拔出来,晃了晃针筒,里面的血液并不多,看来尸体已经开始硬化了。 王子昭亲自试了试,对结果相当不满意,“要取血为何要如此麻烦,直接一刀下去,拿碗装不是更快?” “……”唐越眨了眨眼睛,好粗暴啊! “这……如果对象是人,或者是活物,这一刀下去岂不是受伤严重?” 他是要取血救人,而不是杀人。 王子昭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接受这样的答案,不过总算不拿注射器当玩具了。 “这虎既然是你们猎到的,便自己拿去,抬到本王的营账来作何?” “大家说要孝敬您啊。”唐越其实是自己不忍心处理才把它贡献出来的。 虎骨泡酒在中医上有很好的壮筋骨、强腰肾、祛风寒的作用,虽然没有很有力的证据支持,但能流传千年,想必也有一定的道理。 “您把虎骨留给我就好了。”反正肉他是肯定不吃的,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王子昭也没推脱,决定让人用这虎皮给唐越做个坎肩,再往后天气越发猄了,唐越的身子弱,又是唯一的军医,理应特殊照顾。 唐越还不知道自己又要享受特殊待遇了,拿着那只注射器兴高采烈地回去睡觉,一夜好梦,以至于第二天晨起的时候发现裤子上一片湿漉漉的痕迹。 他抓了抓头发,把残留的梦境影像甩出记忆,大概最近和王子昭朝夕相对,对方又是个极品美男,所以总会不经意间走进他的春梦里。 反正这种事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唐越没有男友的时候春梦对象可能是某个体育明星,也可能是偶遇的某个小美男,并不能代表什么。 等他洗漱完换好衣服出门,一眼就看到穿着单衣在朝阳下练剑的王子昭,某些潜藏的画面又一股脑儿地钻出来了,令他浑身燥热起来。 唐越忙做了几个深呼吸,让冰凉的空气将心头的火气压下去,等身体完全恢复正常才一脸淡然地走过去。 “早啊。”唐越站在王子昭不远处打了声招呼。 山林中传来士兵们晨练的声响,驱散了唐越的困意,给新的一天注入了活活生机。 整个队伍中,也只有唐越和王子昭享有睡懒觉的权利,而后者向来早起,所以唐越也尽量不赖床,哪怕这种天气的被窝实在太诱人。 王子昭朝他点点头,并没有中断自己的招式,他双手握着重剑,重复着劈砍刺的动作,看着没有武侠电影中的花哨和高端,但唐越知道,这样简单的招式同样能杀人。 这个时代的剑不是他熟悉的那种薄剑,窄身银灿灿的,刀刃还能映出人影,这个时代的剑都是重剑,玄鐡铸造,剑身宽而厚,需要双手持握才能让动作流畅。 唐越曾试着拿剑挥舞了一次,还没两招就觉得胳膊酸痛,别说是杀人,恐怕连杀鸡都有难度。 这也难怪剑术高超的剑客格外受贵族追捧,宁愿花重金养着他们当护卫,还给予极大的自由。 唐越看着王子昭并不强壮的身体,可以想象他为了练剑花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就像他对赵三郎说的,任何一种技能都不是凭空拥有的,没有足够的意志和付出,根本练不好。 第080章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吃过早饭,队伍继续前进,前往秦阳城的路变得更加曲折,翻山越岭,有些地方连马车也过不了。 王子昭已经弃马车改坐轿,唐越依旧骑着他的小马驹,心惊胆战地跟在队伍中间。 途中路过一个小村庄,稀稀拉拉的十几户人家,胡金鹏让队伍停下来休息片刻,顺便让人问村子里的人要些水喝。 “这村子为何如此安静?”赵三郎从马背上跳下来,扛着他的长枪走到村口四处张望。 他今天从出发开始就处于一种别样的亢奋中,坐在马背上还偶尔吟诗作对,高歌一曲,整个跟精神病患者似的。 好在队伍长,人多,能看到他这病态模样的人少,唐越也尽量不去招惹他,免得他受刺激一发不可收拾。 胡金鹏派了一小队二十个人进去看看,见赵三郎紧张地握着枪,安慰道:“也许是看到我们过来,村民们被吓到了。” 他们这上千号人一起行动,一路过来别提多招眼了,基本上是到哪哪儿的人就立即疏散了,比猛兽还可怕。 赵三郎把枪立在地上,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深秋之际还能怪天气太热的。 他又不是衡国公世子,一动弹就满脑门的汗。 “胡兄,你说那些山匪当真会在今日出现?” “会不会出现无法预测,但今日我们确实会经过那个地段,而且应该就在未来一个时辰内。” “那……若是没遇上可否先去秦阳城修整几日再做打算?” 胡金鹏瞥了他一眼,无波无澜地回答:“这一路并非急行,无需再进城修整,殿下不想扰民。” 一搬出王子昭,赵三郎有再多的话也不敢说,他打算从现在开始,牢牢跟在王子昭身边,至于杀敌任务,等匪寇死的差不多了,他再找个受伤严重的补一刀,反正只说杀敌一人,未规定是什么样的。 他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赵三郎立马跑回去将这个想法和新认的兄弟分享,顺便给唐越递了个得意的眼神,把唐越唬的一愣一愣的,以为他癫痫发作。 进村的人很快就返回来了,手里提着几壶水,其中一个将水壶递给胡金鹏,汇报道:“将军,村子中只有些老弱妇孺,连一个青壮年也不曾见到。” “哦?可问明为何如此?” “一位大娘只说村中的青年都外出讨生活了,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 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尤其碰上灾荒年,这些依靠土地生活的百姓因收成不好,便会前往城镇中做点小工贴补家用。 胡金鹏看了看日头,向王子昭请示:“殿下,不如在此地用了午膳再上路。” 再往前,他们遇上山匪的概率就高了,免不了一场战斗。 王子昭点头,“亦可,用过饭后,让众人将装备检査一番,还有唐小郎准备的止血药,每个人都带一些。” 这是唐越在出发前就准备好的,按他的想法,每个士兵身上应该都要有个急救袋,装一些必备的急救药品,万一受伤了能在第一时间推迟伤情恶化,等待救援。 在战场上,多一分钟的生命就多一分的成功机会,双方拼的就是时间和生命。 不过现在还没这条件,一千多人的药量不是个小数目,唐越准备的止血药都是按照他的方子研制的,时间紧迫,能做出来的也有限。 众人在村口的空地上燃起火堆,支起架子烤了饼子,烧些热水配着吃。 唐越注意到,村子里时不时有人探头探脑地看他们,尤其在他们吃饭的时候,那目光格外热切,仿佛要将他的手烧出个洞来。 唐越放下食物,小声问王子昭:“咱们可还有余的食物?能否分一些给这里的村民?” 王子昭诧异地看过来,他们这一路尽量避开村庄露宿,为的就是避免发生这样的情况。 百姓们生活困苦,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大有人在,只要心存善念的人都难免会想救助他们,尤其那些出身贫民的士兵,最是心软。 可军队出行,粮草不可能多带,不从百姓家中征集粮草已经很仁慈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多余的食物分给他们? “天下之大,你能救济多少人?就算把所有食物送出去,也只能让他们一两日不受饿,以后呢?” 唐越话说完就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他前世也没做过多少善事,没做过义工,没救助过流浪狗,只有学校单位要求捐款他才会捐一些,怎么换了个地方就便菩萨心肠了? “我知道,一时嘴快,胡乱说的,您别介意。”唐越掰下一块饼子塞进嘴里,糙米做的大饼口感很差,又干又涩,配着水才能勉强吞下去。 这样在他看来无比粗陋的食物却是很多家庭想吃都吃不到的,中华上下五千年的饮食文化大概只有在贵族和富人之间传播。 “唐小郎,你是否觉得南晋穷苦不堪?”王子昭握紧拳头认真地看着唐越。 “怎么这么问?” “因为本王在你眼中看到了怜悯与忧伤。”王子昭盯着唐越的眼睛,“一个自小吃不饱穿不暖的人是没有资格怜悯别人的,一个自小无父无母的孤儿也没有资格去替别人忧伤。” 唐越下意识地摸了下眼睑,原来他刚才把情绪外露的这么严重吗?还是王子昭太过火眼金睛了? “你……是否怀疑我的身份和来历?” 王子昭很诚实地点头,不过补充了一句:“只要你对南晋没有威胁,本王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从何处来。” 唐越之前就知道他是这么想的,不过亲耳听到他说出口还是特别安心。 “以后有机会解释与你听……南晋困苦的只是百姓和奴隶,贵族富庶,衣食不缺,享有特权,有句诗是这样写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正是这样的写照。 但我知道,这并非是谁的过错,而是时代的特性,我们能做的只是努力提高生产力,让百姓能产出更多的粮食,能织出更多的布匹,当物资富足了,百姓才能最大程度的摆脱饥寒交迫的局面。”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王子昭咀嚼了几遍这句诗,这样的诗句在这个时代是没有的,不过这十个字通俗易懂,并不难理解。 “贵族凌驾于平民之上,本就该享有特权,但你说的也对,平民百姓也是南晋的子民,本王会尽力顾及到他们的利益,尽力让他们吃饱穿暖。” 唐越知道,王子昭将会是个难得的仁君,能遇上这样的人,也算是他的福气吧? 他觉得,如果自己算是个善良的人,那王子昭,便是个仁慈的人。 这两个词看似相近,但在唐越理解中,仁慈是属于上位者的,而善良,才是属于他这样的普通民众的。 “那你可愿意协助本王,治理好这一方水土,养育这一方百姓?”王子昭突然说了一句略带歧义的话。 唐越表情愣愣的,不明白这样的邀请是想让他入朝为官,还是想让他当幕僚帮他出谋划策? 不管是哪种,好像都跟自己的事业规划不相符啊,他不过是个外科医生而己。 王子昭见他不说话,继续说:“本王将会是这南晋最有权利之人,而你,拥有别人无法想象的智慧,你所有的想法可以通过本王来实现,本王的愿望也可以由你来协助完成,这样,就叫做相辅相成。” 怎么就变成相辅相成了?这一下子把他的高度提升到统治阶级,有点不适应啊。 唐越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淡定一些,“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王子昭瞇了下眼睛,眼底闪过一丝唐越看不懂的情绪,嘴唇微张,只吐出一个字:“善。” 一个字,便让唐越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他真怕这位王子殿下会产生一种“要么死要么归顺”的想法。 这些上位者,总是习惯于把能掌握的人控制在手里,把不能掌握的人弄死在自己的无限臆测中。 这就叫做: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第081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唐越眼尖地瞧见不远处的树后藏着一个小孩,小孩露出一张脸渴望地看着他的食物。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呢?唐越发誓自己两辈子都没有对某种东西如此渴望过。 唐越的心颤了颤,他看看左右,偷偷朝小孩招手,对方犹豫了片刻才从树干后走出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靠近。 唐越这才看清这孩子的长相,瘦的只剩皮包骨,浑身黑不溜秋的,乍一看还以为是非洲难民。 唐越将自己剩下的食物递给他,对方盯着他看了半响,试探性地伸出双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像猫科动物的习性。 “拿着吧,只有这些。”唐越叹了口气,直接将大半块饼子塞到他怀里。 小孩鼻子动了动,露出一个满足而感激的微笑,然后迅速逃回村子里,双手紧紧护着怀里的食物。 唐越盯着他消失的背影看了许久,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面前多了半块饼子,而给他食物的某人正低头看着手上的地图。 “谢谢。”唐越也没客气,道了谢继续吃。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即使再难吃的食物他也会坚持吃完,当人面临饥饿的威胁时,连挑食的权利都没有。 吃完饭,唐越凑到王子昭面前瞥了一眼他手上的地图,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地图当真简略到常人看不懂。 王子昭指着一处像山峰又像石头的地方说:“据推测,匪寨在这个位置的可能性最大。” “那我们现在是在哪个位置?”唐越问。 王子昭沿着一条线路往回挪,点了点某个位置,“这里,只需一个时辰便可抵达那处山峰。” “咳咳……”正伸长耳朵偷听的赵三郎被水呛了一口,然后胡乱抹了下嘴巴,站起身到一边做热身运动去了。 一个时辰啊,再过一个时辰他就要和人拼命了,好紧张怎么办? 赵三郎胡乱挥舞了几下胳膊和腿,朝平顺使了个眼色,两人勾肩搭背的不知道商量什么阴谋去了。 唐越哭笑不得,要是官二代都是这副德性,这个国家恐怕想乱都乱不起来,真是太友爱了。 “启程……”胡金鹏一声令下,队伍整装继续前进。 还没走出三步,有人从村子里跑出来,边跑边喊:“大人……不可……” 唐越回头,就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拄着树枝一瘸一拐地跑来,身后还跟着刚才见过的那个小孩。 “大人,不可继续往前了……” “老人家,此话何意?”胡金鹏端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老一小。 那二人扑通一声跪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大人啊,前方有匪宼,杀人不眨眼,小老儿承一饭之恩,不敢不报啊。” 胡金鹏朝王子昭看了一眼,对方点点头,他便继续问道:“那老人家可知那匪宼藏身何处?” “这……”老大爷面色犹豫,颤颤巍巍地趴在地上。 唐越走过去,弯腰将这二人搀扶起来,那小孩见到他露出个笑脸,扯着老人家破烂的衣摆用方言说了句什么。 那老大爷顿时便要给唐越下跪,唐越头大如牛,将他紧紧拽着,“大爷,您要是知道那些贼人的藏身之处,还请告诉我们,我们是来剿匪的。” “不……不可……”老大爷连连摆手,坑坑巴巴地说:“他们人多,又有官府做靠山,你们去了也是送死。” “……”唐越大惊,忙看向王子昭,这句话的含金量实在太大了。 王子昭抬了下手,四个轿夫忙将轿子稳稳地落地,他背着手走过来,面色沉重地问:“老人家可知匪宼人数多少?又为何说他们有官府做靠山?” 王子昭的气质明显高出了好几个档次,又不苟言笑,完全不像唐越那么平易近人。 老大爷吓得弯了腰,要不是唐越扶着他,又要跪地上去了。 唐越真的很想说,这些跪来跪去的礼节能免则免,好好说话还能节省些时间。 “这位公子,老朽今日要是说了不该说的话,明日我们这村子就难以幸免了。” “本……公子自会护你们周全,你们村中有多少人,现在便可以收拾东西往东撤走,到了御鑫城,自有人安排好你们的一切。” 王子昭喊了一个贴身护卫来,“他乃御鑫城城主之子,你大可放心。” 唐越张大嘴巴看着那个护卫,没想到王子昭身边随便拉个保镖出来,竟然都是城主的儿子! 之前他还曾经和这些护卫玩闹说笑,还觉得自己屈尊降贵太特么平易近人了,没想到是人家给他面子,不,是给王子昭面子,才愿意搭理他一下。 老大爷听完又跪下去了,“多谢公子仁善,老朽代表村民谢过您的大恩大德。” “起身吧,现在将你知道的事情一一道出。” “喏。”老大爷站起身,弓着腰含着胸说:“这些贼人最早只是附近无家可归的流民,一百多号人,他们起初只抢夺过往商客的钱财和货物,到也不伤人。 不过一年前,这些匪寇换了贼首,此人凶神恶煞,不仅夺财还要杀人,他的恶名传开之后,来往的商客也少了,他便打起了附近村子的主意。 您看我们村如今凋零若此,想当初虽然吃不饱穿不暖,但好歹一家人团聚,生活还过的下去。 自从那贼人光顾过我们村子后,将年轻的男女都劫走了,粮食和钱财也一点不剩,我们这些老弱病残于他们无用,才得以存活下来。 听闻那贼人如今手下有强兵千人,前些日子,我那小儿偷跑了回来,一身是伤,告诉我们尽快离开这里,那贼人要将这方圆百里圈起来作为他的王国,而我们这些人将会被带去挖矿,为他劳作。” “官府没管?”唐越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样一群犯罪分子在自己的地盘上流窜作案,官府怎么能看着不管? “听说那贼人收买了秦阳城的副城主,因此一直相安无事,不过前些日子,不知为何,官府又出兵前去剿匪,但全军覆没,这也是老朽要阻扰各位大人的原因,那贼宼的老巢可没那么好剿。” 王子昭眉头微蹙,问胡金鹏,“当初秦阳城上奏的折子是如何写的?” “只说城外有匪寇数百人,专打劫路过的商客,因城中兵力有限,几次三番出兵围剿都失败告终,才上奏请求支持。” 唐越有点晕,“如果和那些人勾结的是副城主,城主大人不出声吗?” “小郎有所不知,秦阳城的城主乃是个十岁的小娃,城中大小事务都是副城主代为决断。”胡金鹏为他解惑道。 “什么?十岁的小鬼是怎么当上城主的?”唐越暗道:总不能连城主也是子承父业的鐡饭碗吧? 答案还真是这样的,秦阳城的城主是大王亲封的忠勇侯,可沿袭三代,老城主死后,他儿子继位,儿子死后,孙子继承家业。 那小子当上城主的时候还是被抱在怀里的奶娃娃呢,典型的含着金钥匙出生,而且出生没多久就得到了别人一辈子努力奋斗也得不到的地位和财富。 唐越暗暗感慨了一阵,听着胡金鹏分析:“也许是那群贼人的势力发展太快,那贼首又野心勃勃,侵犯了秦阳城副城主的利益,二人合作谈崩,才拔刀相向。 而那副城主也突然意识到,贼人己今非昔比,再也不是他动动手指头就能消灭的了,这才不得不向朝廷汇报此事,请求支持。” 唐越听完特想鼓掌,小胡哥分析的很到位啊,总而言之就是,一个依附于某个大官的黑社会组织,势力越来越大,人越来越多,于是便想摆脱那个大官的控制,双方谈崩,黑社会揭竿而起,还打赢了,所以那大官就急了。 自己搞不定了怎么办?找组织找国家啊!所以才有了他们剿匪这一出。 真是应了那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 在唐越看来,那什么副城主完全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 第082章 暖男啊 “来人,送唐军医和两位公子去御鑫城!”王子昭吩咐。 “什么?” “为何?”唐越和赵三郎同时叫起来,连平顺也一脸不解地看向王子昭。 “情况有变,为了三位的安全,还是不要随行的好。” “我是军医!”唐越强调,哪有随军医生不跟着上路的?那他来做什么? “御鑫城不远,若有伤员,本王会命人送往御鑫城,小郎在城中做好接应准备。” “那会耽误伤情!”唐越据理力争:“殿下,越无需上前线,只要在后方设立医疗站即可,不会有危险的。” 王子昭眉梢一扬,还是有顾虑。 在他看来,一千名士兵的生命也比不上一个唐越,这个人,他务必要保护周全,哪怕失败也在所不惜。 “我身边有五十护卫,殿下若不放心,不如再送我五十护卫如何?”唐越笑着要求。 王子昭犹豫片刻才点头同意,“既然你坚持如此,本王便答应你,但凡有一丝危险,就发信号告知于本王。” “喏。”唐越做了个揖,朝王子昭比了个很二的剪刀手。 王子昭被他一脸的笑容晃了一下眼神,暗道:这唐家郎君长相平凡,可笑容暖人,也不知哪家的娘子有幸嫁与他。 “咳……”抛开脑子里莫名其妙的念头,王子昭看向另外两个累赘。 赵三郎站出来,坚定地说:“殿下,赵显再无能也不会临阵脱逃,若今日显做了逃兵,改日又如何在邺城立足?” “事关生命安危,不可意气用事!”王子昭皱眉教训,原本他是卖两位国公爷的面子,带上这两个累赘历练历练。 也不需要他们上阵杀敌,只要让他们体验行军的不易即可。 如今前方形势不明,这二人身份贵重,若折损在此,他也不好交代。 “殿下不必担忧,显在此请诸位做个见证,无论生死,皆是显的选择,与旁人无关。”赵三郎的表情极为坚定,在此之前,他还有各种担忧和紧张。 可真要让他临阵后撤,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推了平顺一把,“世子,你的决定呢?” 平顺咬了咬嘴唇,瞥了唐越一眼,大声说:“顺也要参与!” 断没有让他一个人后撤的道理,他是窝囊没错,但如果这一步不走出去,这辈子他都不可能有机会往前走了。 他只是活的糊涂,并非弱智,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决定,也知道唐越带来他的用意。 王子昭满意地点头,看来这二人也并非完全没有可塑性,只要他们在此行表现尚可,他不介意用心栽培一番。 他年纪尚轻,又在边境多年,身边除了一个胡金鹏就没有其他有力追随者。 这次双腿受伤,也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地位并非十分牢固,身边真正对他不离不弃的人有限,若这二人可培养成才,代表的便是两方势力,于人于己都是好事。 意见达成一致,众人便重新出发,只是速度提高了许多,队伍的气氛也严肃起来。 马蹄声与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王子昭和胡金鹏商议了一路,最终定下个诱敌而出的计策。 队伍摇身一变,分出了一支百人的商队,将随行的粮食行礼堆出了几大车,把铠甲一脱,还真像模象样的。 胡金鹏很想把平顺推出去当富商家的公子,因为他的形象实在太合适了,根本不需要伪装,本色出演即可。 奈何这位身份特殊,本事一般,实在不敢推出去打前锋。 于是只好选了一个相貌普通的士兵,换上一套唐越的衣裳,将脸抹白些,勉强像那么回事。 唐越要不是自身武力不足,肯定毛遂自荐去了,偶尔能摆摆土豪的款也挺过瘾。 胡金鹏自己换了套武士服扮作护卫队队长,然后领着人先一步走了,王子昭则带着剩余的人放慢脚步,等待信号。 等即将进入预定范围,王子昭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唐越过去了,命人找了个地势平坦的地方扎营,将临时医疗站准备起来。 唐越也知道轻重,有条不紊地吩咐护卫将随行的药材和用具一一摆出来,按用途分开存放。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唐越看着将自己围在中央的百来号护卫,灵机一动,把他们分成了几个小组。 “你们当中谁识字?”唐越大声问。 护卫们面面相觑,半响才走出两个个头不高的青年,弱弱地说:“禀郎君,小的能认识一些,但不多。” 唐越点头,把他俩分配去管药材,没种药材他事先都标了名称,只要他们能认识药材名就行。 行军之中受的几乎是外伤,要用到的药材种类不多,但是量大,有人专门负责抓药会节省不少时间。 其余的人,唐越安排一个小组负责运送伤员,一个小组负责清理现场,清洗用具,还有的分别负责警戒、后勤。 等安排妥当,唐越才知道自己最急缺的是什么人,他一个外科医生,怎么能没有合格的助手和护士? 小伤小病他一个人可以搞定,但如果碰上大手术,没有人从旁协助,速度肯定会慢许多。 而且如果是在军中,护士比医生更加有用。 他们只需要懂得简单的急救知识,会处理外伤,会包扎,能认识常用的外伤药即可。 这样的人不难培养,如果有个百来号人,那从战场上抬下来的伤兵,有一大部分轻伤的都能得到及时救治。 唐越在脑中规划着建立一支护士队伍,外头突然喧闹了起来。 他跑出营账,第一眼就看到穿着银色铠甲的王子昭高坐在马背上,扬鞭策马而去。 他冲出去拉住一个小兵的胳膊,大声问:“王子昭也去?” 那小兵点头,唐越放开他,气急败坏地朝王子昭的背影喊道:“殿下,您的腿不宜剧烈运动!” 对方不知是否听到了他的声音,竟然回头瞥了他一眼,距离太远,唐越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刚才剧烈跳动的心脏竟然瞬间平复了。 他有理由相信,王子昭不是个不理智的人,他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好,这样的担心完全是没必要的。 深深吸了口气,唐越吩咐:“好了,大家都准备起来,警戒队开始巡逻,一旦发现可疑人物不管是谁先拿下再说。” “喏。” 唐越转身进帐篷,一脚迈进去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另外两个真正需要他关心的人。 他一拍脑门,问身边的山:“你刚才见到赵三郎和世子爷了吗?” 山点头,“他们跟在殿下身边,您没看见?” “额……”唐越略感尴尬,打了个哈哈说:“看是看到了,不过距离有些远,没敢肯定。” 实际上,他刚才只顾着担心王子昭,完全把那两货抛之脑后了。 阿弥陀佛,希望他们一路平安,阿门! 唐越换上白色的长衫,洗干净手,带上白色的手套,帽子,口罩一一装备起来,怀着一颗忐忑的心等着伤员送来。 这是他第一次应对如此大规模的救治,还是在这缺少设备缺少药品的古代,心里确实没底。 不知是不是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其余人也都格外严肃,两个管着药材的护卫一遍一遍地清点,不仅将药材名字背了下来,还将每种药的样子记在脑中,生怕到时候一急弄错了。 大约等了一个时辰,前方突然有人喊道:“快……公子越在哪?……伤员送来了。” 唐越让他们将人送进来一字排开,将重伤和轻伤分开,轻伤的患者只要有药,自己便可以动手包扎。 “伤者腹部被剑刺中,伤口长两寸,外翻,失血偏多,小肠受损……”唐越习惯性地报出一系列伤者的情况,报完后才想起来没有人帮他记录。 他摇头,朝一旁临时当助理的山说:“淡盐水一杯……棉花……剪刀……针线……” 一个个步骤做完,唐越眉头还是无法松开,伤者失血过多,最理想的状态应该要给他输血,可是以目前的条件实在做不到。 “冲一杯大枣茶给他。”唐越吩咐完,命人将他小心地抬到隔壁的临时休息室,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下一个……” 临时用床板搭建的手术台上留下了一条条血迹,唐越的双手早被鲜血染红了,白色的长衫上也是斑斑点点。 一连十个伤者治疗下来,唐越脑门上都出汗了,不小心用手一抹,脑袋立马变红了。 山忙拿布巾帮他擦拭,唐越脱掉手套,用清水洗干净手,然后去看其他几位伤者。 “前方情况如何?双方正面交战吗?”唐越问一名只伤了大腿的士兵。 他将对方胡乱包扎的绷带解开,重新上了一次药包扎好,把那士兵感动的脸都红了。 “我们扮作商队经过峡谷时,遭到了贼人的围攻,胡副将立即发了信号,对方出动了大概三百多人,好在实力悬殊,也没被他们占到多少便宜。 等撑到援军,贼人一个不落的全被活捉了,之后的事情我们这些伤兵就不知道了。” 唐越拍拍他的肩膀,夸了句:“好样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死亡人数,从送来的伤兵数量看,这一仗打的还算是轻松的。 给每个伤兵检査了伤口,该重新上药的重新上药,重新包扎的也包扎好,唐越才惊觉半天过去了,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郎君,要准备晚膳吗?”山过来问。 唐越想了想,摇头说:“让大家吃点干粮凑合一顿,暂时别点火,火光容易暴露目标,咱们人手不多,安全为上。” “喏。” “不过给伤兵熬药的炉子别灭了,再给他们熬点肉粥,夜里凉,吃点热乎的食物比较好。”唐越单独拿了一顶帐篷作为厨房,专门给伤兵熬药烧热水之类的,有厚厚的篷布阻隔,火光也不容易被发现。 等到了子夜时分,众人都困了,唐越靠在一旁昏昏欲睡,心里记挂着前方的消息又不敢睡死,折磨的心神俱疲。 “小郎,您去歇息吧,奴守着,一有人来会立马叫醒您的。”山推了推唐越的肩膀,劝他去休息。 “没事,再等等,都这么久了,也差不多结束了。”唐越打了个哈欠,搓了把脸,正想起身伸个懒腰,就听到营账外有人叫到:“快看,有火光!” 唐越飞奔而出,果然看到靠西边的天空被火光映亮了,空气中还有一股淡淡的焦味传来。 他心一揪,恨不得带人冲过去看看究竟。 等待的滋味实在太不好受了。 第083章 生死有命 火光越来越亮,伴随着浓浓的黑烟,唐越心想:这恐怕是把这片山都烧了吧? 真是够破坏环境的! 所有人都醒了,唐越干脆让人去做点宵夜,边吃边等消息,等前线的人回来也好热食吃。 吃完宵夜,唐越去看了那些伤员,发现其中一个发起高烧,浑身发烫,典型的术后伤口炎症的反应。 “快!去端冷水来,还有毛巾!”唐越亲手脱掉那伤者的衣服,拧了毛巾给他擦拭全身。 一旁的山赶紧拦住他,“郎君,不可!这些事让奴来做。” “别动!你去监督他们把我之前配的消炎药熬了,再让人去附近找找有没有白酒,越烈越好。” 唐越给病人擦拭了几遍凉水,高烧依然不退,甚至都开始说胡话了,拉住唐越的手直喊娘,把周围一群患者的眼泪都喊出来了。 “小七,你娘还在家里等你回去呢……你要挺住啊!”一个伤兵拖着伤腿挪过来,坐在病床旁,“小七,你别忘了你娘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要是没了,她可怎么活?” 见病人眼珠子在动,唐越鼓励道:“这样很好,你多和他说说话,能提高他的意志力。” “郎君,这样有用?”那伤兵面上带着一丝期待地看着唐越。 “有用!病人的情绪和意志力也很关链。”唐越肯定地点头。 等药端来,唐越发现病人根本无法吞咽,药喂不进去。 “郎君,让我来试试。”一旁的伤兵接过药碗往自己嘴巴里倒了一口,然后贴着病人的嘴试图把药喂进去,不过结果并不理想。 他红着脸,尴尬地说:“小的……之前看有人如此喂过药的。”真不是他故意要占小七的便宜。 周围的人忍不住笑了,有人打趣道:“你别解释了,谁不知道你和小七的关系啊,你干脆多和他说点情话,也许他就醒了。” 唐越倒是没看出来这两人有这么特殊的关系,看这二人之前的表现,也不像是情侣,也许只是军中寂寞时相互慰藉的伙伴。 这种事在军队并不少见,唐越见那伤兵也不尴尬,便笑着说:“病人现在无法吞咽,你的这种喂法是没用的。” 气氛一时间松快了不少,唐越继续皱着眉头想办法,如果有鼻饲管就好了,可以直接把药灌进去。 可是没有塑料,鼻饲管要用什么做呢?唐越烦躁地扒着头发。 “郎君,您尽力了,生死有命。”那伤兵红着眼眶安慰唐越,周围的人也纷纷附扣。 其实他们觉得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换做以前,被一剑刺中或者断胳膊断腿,根本没有活下来的机会,只能躺在战场上等血流干了而死。 唐越苦笑着摇头,这样的小伤如果都治不好,还谈什么事业? “郎君,酒找来了。”山提着两坛酒跑进来,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笑成了菊花,身上裹着一层寒气。 “快去换套干净的衣裳,别冻着了。”唐越忙倒出一碗酒,闻了闻,发顼不够烈,但总归比清水好。 重新用酒给病人擦了两遍身体,唐越安静地等着结果,这种时候,他多么希望有青霉素啊。 他配置的消炎药都是中药成分,主要成分是黄连、黄桕、板蓝根、大黄和黄芩,中药稳妥,但见效慢,对于这种重症患者未必能起到效果。 “闻到酒味,让我想起了当年在边境喝酒吃烤羊肉的情景,那羊肉的味道真是绝了……”周围一片咽口水的声音,唐越听了也笑了笑,说:“等匪宼清剿完,本公子请大家吃烤全羊!” “那就先谢过公子了!我最喜欢吃羊下水,什么肠子啊,肝脏啊……那味道……” “真够骚的,你也不怕把别人骚坏了,哈哈……” 唐越愣了一下,拍掌叫道:“对啊,羊肠!”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绐忘了呢? 他忙跑去取自己的药箱,从里头翻出一个包裹严实的布包,激动地吩咐:“快去找些麦秆或者水稻杆子来,急用!” 山应答一声,忙领着人出去找,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当然,这种时候也没人会记挂衣服湿不湿的问题。 唐越用干净的镊子将事先烘干的羊肠小心翼翼地夹出来,之前为了以防有人体内器官受创,他特意多准备了些羊肠,正好可以用来当鼻饲管用。 一通忙乱,半个时辰后,唐越才终于将鼻饲管伸进病人体内,将重新温热的药一点一点喂进去。 这样的方法史无前例,看得周围的士兵一愣一愣的,他们从来不知道,原来药还可以从鼻子里灌下去的。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原来鼻子是可以直接通往肚子的,光是想想有个东西从鼻子一直钻进肚子里,大家就毛骨悚然。 把药喂进去,唐越又用白酒给病人体外降温,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能不能熬过去,就看病人的造化了,如果明早能退烧,就算度过了危险期。” 众人跟着松口气,安静地等待结果。 一屋子的伤员,唐越也不敢影响他们休息,留了一个护卫守着那病人,便让大家休息去了。 不过,这一夜注定不平静,唐越刚洗完手就听到有人喊:王子昭回来了。 顿时间,整个营地都沸腾起来,连伤员都躺不住了,纷纷相互扶持着走出来迎接。 唐越跑出来,正好瞧见王子昭跳下马背,双腿细微地颤抖了一下,惹得他眉头一皱,又是心疼又是紧张。 不过,他也没时间担心太多,这一次送来的伤员更多,甚至有几个已经没了呼吸,唐越问明了他们的死亡时间,给刚停止呼吸的患者做了心脏复苏和人工呼吸。 那画面太过刺激,把一群古人看得傻愣傻愣的,王子昭走过来,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想阻止又不敢打断唐越的动作。 “别傻站着,能动的自己去领药敷了,每人再去领一碗驱寒汤。”唐越抽空吼了一句,才把石化的人群激活。 一连做了十几组急救,死者的心脏才恢复跳动,呼吸微弱,但好歹是有气了,唐越也累的快虚脱了,坐在地上直喘气。 一群人惊疑不定地靠过来,有个胆子大些的士兵蹲下来摸了摸死者的鼻端,那微弱的气息喷洒在他手指上时,他吓得大跳起来:“诈尸啦……” 人群纷纷后退,惊恐地瞪着地上的“尸体”,唐越看得好笑又好气,摆摆手说:“别围的这么紧,你们挡住患者的空气了。” 管这群古人知不知道什么叫空气,唐越从地上爬起来,指挥着两名护卫将“尸体”搬进手术室。 王子昭忍不住也跟了进来,坐在椅子上不动声色地旁观,唐越知道他好奇的很,非要表现出一副“我很淡定”的毛样,真是表里不一! 唐越让人将患者衣服脱光,全身检査了一遍,发现除了几处轻微的划伤外,脑袋上有被钝器撃伤的痕迹,也应该是他的致命伤。 用刀片将患者的头发剃光,将伤口周围清理干净,唐越轻轻按压患者的脑袋,将一系列可能引发的病症都想了一遍。 这种程度的头部受创,脑震荡是必然的了,现在只担心会有脑淤血,开颅手术他现在根本不敢尝试,没有足够的医疗器械辅助,没有足够的药品,开颅手术做了反而必死无疑。 将伤口处理妥当,唐越叹了口气,“只能先觐察了,能不能活下来不好说。” 王子昭点头,看着光着身子的士兵被抬出去,换了另外一个进来,而且门外的护卫已经有经验了,还没进门就先把病人扒光,也不怕冻着他们。 唐越无奈地笑笑,什么叫简单又粗暴的治疗方法,他现在干的就是,这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他脑袋上绝对会被贴上“庸医”两个字。 “这名患者是因为胸腔被重物挤压受损,导致昏迷……他昏迷多久了?” 一旁当助手的护卫朝外面吼了一句,很快得到了答案:“半个时辰。” 唐越在胸口没有发现外伤,应该是闭合性的钝性损伤,这样的情况从外表很难观察清楚。 唐越反反复复地触摸着他的胸口,又问了几个问题,初步判定是心肺组织广泛钝挫伤后激发的水肿才导致心律不齐和心力衰竭,还好,这样的创伤大部分不需要做开胸手术,否则又是个大难题。 【小剧场】 王子昭:“你怎可随便与人接吻?” 唐越:“那是人工呼吸!” 王子昭:“那也不行,可以找别人做!” 唐越:“别人不会啊!” 王子昭:“教了就会!” 唐越:“行,赶紧给我送几个学徒来。” 王子昭:“那不如就从本王开始吧,请示范!” 唐越:“……”我了个去,这真不是在做梦? 第084章 瞎扯淡! 一直忙到天亮,唐越才将病重的患者一一检查一遍,有些能治疗有些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他们咽下最后一口气。 那种有心无力的感觉折磨着唐越,明明他可以列出许多种治疗方案,明明他有一脑子的治疗策略,却无法将这些想法变为现实。 从临时手术室中出来,朝阳已经徐徐升起,暖金色的光芒洒在大地上,一点一点地驱散秋霜的冰寒。 烧了一夜的山林火也终于熄灭了,原本一眼望去郁郁葱葱的山峰,如今远远地便能看到一块光秃秃的,像一张完整的肌肤烫了一块疤。 “作孽啊!”唐越闻着空气中的烟熏味嘀咕了一句,大好的原始森林啊,就这么一把火烧掉了一大块。 忙碌了一整夜,他脸色有些苍白,双眼下方挂着浓厚的黑眼圈,好在年轻,否则以这种强度的熬夜,说不定一出来就歇菜了。 王子昭半夜的时候已经被他赶去休息了,留了胡金鹏在边上照应。 “小郎,喝点热水。”胡金鹏递了一碗热水给唐越,对方谢过,一饮而尽,热热的温度从口腔滑入食道,让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暖。 “小郎果真是神医!”胡金鹏感叹了一句,唐越表情讪讪,苦笑了一声,“本来可以救更多人的。” 就这样的医术,又怎么配叫神医? 望着朝阳升起的地方,唐越更加坚定自己这辈子要走的路,他转头笑着说:“胡哥,你也去休息吧,忙了一天一夜了。” “你也是。”胡金鹏拍拍唐越的肩膀,竖起个大拇指,“期待着和小郎一起上战场。” “一定会的!”他一定会去的,等有朝一日,他会带着自己的医疗团队,到最需要他的地方去。 炊烟升起,已经有人在做早饭了,唐越发现肚子也饿了,打算先吃饭再去睡觉。 昨晚只顾着忙,也没问王子昭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匪寇剿清了没,什么时候启程返回,不过最好别那么快,几个重伤患者还不适宜做长途旅行。 刚靠近伙房,唐越就闻到了一股烧焦的烤肉味,冲进去就喊:“谁在烤肉?烧焦啦!” 伙房里的人齐刷刷地看过来,唐越看清他们手上的动作,顿时老脸一红,知道自己误会了。 昨晚那么大的火,烧的可不仅仅是花草树木,还有来不及跑出来的动物。 “小郎君,快来看看,你想吃哪个肉,我给您切最嫩的部位!”一个老伙夫举着菜刀喊道,其余人纷纷笑了起来。 唐越尴尬地走过去,看清那丢了几箩筐的烤肉,根本分辨不出物种,想要分辨出是哪个部位也难。 “咳……给本公子来几只烤鸡腿,外焦里嫩的那种。”唐越一本正经地要求,然后背着双手等着看他们怎么挑。 “好嘞!您等着!”那老伙夫把一箩筐的肉倒在桌台上,摊开一个个闻过去,然后提出了两只外表看不出任何特征的肉团,“哎呀,烧的只剩下一条腿了,给您来只烤鸡翅如何?” “……”唐越摸了下鼻子,质疑地问:“你怎么知道这是山鸡?不是山兔不是山猫?” “嘿嘿,小的在伙房干了十几年,之前又在食肆做过十几年的厨子,各种肉一闻味道就闻出来了,不信您尝尝。”说着切掉外头烧焦的部分,给唐越撕了一块鸡肉下来。 唐越吃了一口,果然有浓郁的鸡肉味,这种野味的肉质比家养的更硬更老些,但嚼起来也更香。 “再给您尝个好东西。”老伙夫从一旁盖住的碗里倒了一碗肉汤端给唐越,“你忙活了一夜,辛苦了,来补补。” 唐越嗅了嗅,问:“这是什么肉?”他绝对不随便往肚子里填不明物体。 “好东西啊,吃完了睡上一觉,保证您精神奕奕。” 唐越伸手把碗推开,“别介,到底是什么?” 其余人哄笑不止,打趣道:“郎君,您就喝了吧,这可是老火头特意给您和胡副将做的,连王子昭都没的喝。” 唐越更加不信了,这整个队伍里谁敢把王子昭排到他后面去?哪回最好的东西不是留给王子昭的? 不过他相信这群人也不可能毒害他,便小口地喝了一点,砸吧砸吧嘴,也没尝出是什么熬的汤,不过味道相当好。 “哈哈……味道不错吧,这可是大补之物啊,您年轻气盛也只能喝这么一碗,多了怕您没处泻火去。” 唐越脸刷的变红,等意会到是什么汤后,又刷的变黑了。 搞毛啊,不知道他是单身吗?给他喝这种补汤做什么?增加他右手的工作量不是? 营账的门帘被掀开,一股风灌了进来,接着便有个熟悉的声音问:“有吃的么?本世子饿了!” 唐越一回头,来人已经冲进来了,盯着他手里的碗动了动鼻子,“什么汤,好香啊!给本世子也盛一碗!” 唐越双目一瞪,端着碗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干,然后耸耸肩,“你看错了,这不是什么好汤,而是本公子让他们熬的药汤,补气的,没了。” 开玩笑,这小子本来就一肚子花花肠子,真要让他再喝了这所谓的十全大补汤,守了这么久的色戒肯定得破了。 更要命的是,这荒郊野外的,连个姑娘都没有,万一他一时色心起,祸害了哪个帅气的小兵哥,岂不是更糟糕? “那再给本世子熬一碗,本世子气虚体弱,也需要补气!”平顺可怜巴巴地看着唐越,伸出胳膊让他看上头的伤口。 唐越将他扯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除了这个还有哪受伤了?” 平顺摇头,激动地拉着他讲昨天的战斗经历,说的口沫横飞。 “唐小郎,你是没看到本世子的英勇事迹啊,那什么贼人一靠近,本世子大刀一挥,立即就收割了他的脑袋,那鲜血喷溅而出,洒了本世子一脸,还是热的呢!” 瞎扯淡!唐越呵呵一冷笑,违心地赞了一句:“您可真厉害!” “本世子也是如此觉得,连王子昭都夸赞于我。”平顺一脸得意地说,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被王子昭夸了。 唐越还真想知道他和赵三郎完成任务了没,不过熬了一夜没精神听他讲故事,便随口应了一句:“世子爷乃真英雄也!” 说完放下空碗飞一般地遁走了,走出营账才想起来一件事,转头交代老伙夫:“世子爷身体康健,不需要任何补气的汤药了,千万别给他补过头了。” 老伙夫忙点头,“小的知道了。”唐越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 唐越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外头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等他醒来,发顼日头正高,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 “来人……”唐越坐起身,晃了晃昏沉的脑袋,问进来的山,“什么时辰了?” “小郎,申时正了。” 唐越脑子里闪过一张时间对比表,才恍然大悟:都下午三点了啊,“伤兵的药都换了吗?有没有病情恶化的?” 山脸上露出一点笑容,“您放心,护卫们都轮流照应着呢,昨夜高烧不退的那位士兵也退烧了,中午还醒来喝了点汤。” 唐越松了口气,“能醒就好,我这就去看看。”说完起来洗漱换了衣服,穿着他的白大褂査房去了。 没有病历卡,没有人记录患者病情,唐越只能靠自己的记忆记录每个患者的情况,常常站在一个病人前,脑子里浮现的是另外一个人的病例。 这样的混乱思维让他很不习惯,看来他要培养的人还真不少,人手急缺啊。 “公子越在哪?……救命啊……”一个伤兵拄着树枝当拐杖踉踉跄跄地跑进来。 唐越认识他,是那个和小七有特殊关系的伤员,神色顿时一紧,“是否是小七的病情有变?” 那人点点头,又摇摇头,哭丧着一张脸,半响才说:“郎君,您快去看看吧,小七他……他不记得我了……” “……”唐越暗暗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病情恶化,失点忆怕什么? 不过他还是加快脚步跑过去看看情况,一进帐篷,就看到一群士兵围着病人七嘴八舌地问:“小七,可还记得我?我是大牛啊!” “小七,我是你张叔,快好好想想,咱们可是一个村子出来的……” “小七,你别是被阎王收走了记忆,要当傻子了吧?” 唐越干咳一声,把这群无聊的人赶走,真应该在门口立个牌子:养病期间谢绝非亲属探视! “感觉如何?有没有头晕、眼花、恶心想吐的感觉?”唐越问那名叫小七的士兵。 对方点点头,这一动作感觉人更晕了,跌在床上茫然地看着唐越。 唐越检査了下他的瞳孔、心跳、呼吸、肢体运动和伤口的情况,叮嘱:“不要太紧张,这是脑震荡的正常现象,要注意卧床休息,切勿下床行走,要保持良好的心态,会好的。” 病人刚想点头,想起刚才的情况又不敢,只好张开嘴巴应了个“嗯”字。 唐越给他开了些安神止痛的药,只能先按照脑震荡来治了,希望不要有脑淤血,否则他A心无能无力。 【小剧场】 唐越:“哪位亲催更了一万字的,站出来,我保证不打你!” 王子昭:“一万字又如何?” 唐越:“臣做不到啊!” 王子昭:“无病呻吟,快去码字!否则提头来见!” 唐越:“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 王子昭:“嗯?” 唐越:“没……我这就乖乖码字去!” 第085章 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怎么回事?这些都是活捉的匪寇?”唐越看着被捆绑成窜的俘虏问。 赵三郎从一旁钻出来,勒住唐越的脖子,“哈,唐小郎,本公子活着回来了。” 唐越脑袋一转,从他的咯吱窝下钻出来,伸手抵住他的胸口,“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赵三郎瞪了他一眼,猛地扒开衣服,露出自己白皙的胸膛,唐越以为他要耍流氓,尴尬地问:“干嘛?” “看啊!” “看哪?” “这儿……”赵三郎指着自己的胸口上的一处红点,“就这儿,你知道吗?昨夜一柄剑就指着本公子的胸口,差一点点就刺进去了,差一点点咱们就阴阳相隔了。” 唐越心惊,脑袋伸过去仔细看了会儿,然后动手摸了摸,总结了一句:“不过是碰了一下,连皮都没破。” 看来这俩二货的话都不能信,夸大十倍都不止。 王子昭乍一回头就看到这个画面,两人靠的很近,姿势亲密,山于角度问题,他看到的是唐越去亲吻赵三郎的胸口,还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 顿时,一股血液冲上脑袋,王子昭厉喝一声,“唐越!”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唐越一头雾水地转头,对上了众人暧昧的目光,他下意识地把手收回来,一本正经地问:“殿下叫我何事?” “注意你的行为,大庭广众之下,有伤风化!”王子昭第一次如此严厉地批评唐越。 唐越脸皮不算薄,如果只有王子昭一人,他肯定就呛回去了,但上千号人看着,他总不能公然和王子昭犟嘴,只能好声好气地解释:“您误会了,我只是给赵三郎检查伤口。” 赵三郎更是尴尬的无地自容,快速地将衣服穿好,支支吾吾地看着地面,“只是验伤而己,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的名节啊,难道就要如此毁于一旦了吗? 众人憋着笑,不予评价,唐越倒不在乎这种八卦流言,反正他本来就好男色,至于赵三郎,那纯粹是活该自找的,他只是有点在乎王子昭的看法,万他觉得自己是个随便的人就不好了。 唐越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特别在意王子昭的看法,总之在他面前,自己就像只雄孔雀,总想展现最美好的一面。 唐越干咳一声,像模象样地说:“三郎你身上多处瘀伤,应该是被重物敲撃所致,幸好没有伤及内脏,只要擦些活血化瘀的药膏即可,药房都备有这些伤药,你可以让人去领。” 赵三郎反应也够快,点头道谢:“如此甚好,那就多谢小郎的药了。” “不必谢,要谢也谢王子昭,是他督促朝廷准备的药材,越只是贽了点功夫配置而己。” 赵三郎忙转向王子昭,做了个揖,恭敬地说:“昨夜多亏了殿下相救,此恩赵显不敢忘。” 王子昭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突然后悔昨天夜里救了他,于是淡淡地说:“本王也是看在镇国公的面子上,你不必道谢。” 唐越对昨晚发生的事情更加好奇了,想拉着赵三郎问又觉得王子昭盯着他们俩的目光有些诡异,于是走到王子昭身边岔开话题问:“这些人要带回邺城吗?” 王子昭见他主动靠过来,脸色稍微缓解了些,“只带部分重要人物回去即可,其余的就地发配。” “昨夜未来得及问,匪寇都剿清了吗?为何燃起大火了?” 王子昭将经过简单阐述给他听,唐越听完,即使没有正面经历过那样的场面,也觉得惊心动魄。 “最后一批匪寇放火烧了寨子,想趁乱逃跑,最近天干物燥,火势蔓延太快,无法浇灭,只好花时间将周围的树木砍伐清空,隔离了火势的蔓延。” 唐越暗暗佩服了一下这群古人的行动力,一大片山林说砍就砍了,而且还没花多少时间,力气是有多大? “那接下来您作何打算,咱们何时返程?” “不急,本王要前往秦阳城处理些事情,你便留在此处照顾伤员,等本王归来。”王子昭说完心下一动,看向唐越的目光充满了深意。 唐越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别扭地问:“大概要去几天?” “三天足矣。”王子昭将目光从唐越身上挪开,吩咐胡金鹏:“去准备一下,明日启程前往秦阳城,带上那贼首。” 所以,这是准备带着黑社会老大去汇大官准备撕逼的节奏吗?唐越也很想跟去,但他的责任在这里,想走也走不开。 不过,虽然他不能跟着去秦阳城,却可以花点时间到附近山上采药,来的路上他就发现了好几种有用的药材,年份高,长势好,最好能连根挖起来弄回去栽培。 这个时代还没有栽培药材的观念,大夫们用的药不是自己去采集的就是从别人手里收购来的,纯天然无公害,但数量有限,而且经常会遇上断药的情况。 唐越计划了一下,准备回去问他土豪老爹要块地来种药,相信对方会给的很爽快的。 然后就是收购各种药材种子,至于能不能种成功,还有待摸索,反正这个时代应该不缺种地的人才,找些人来慢慢研究就是了。 唐越白天睡够了,晚上格外精神,巡了一次病房,就带着按摩膏去找王子昭。 “昨晚没顾得上,您的腿这两天应该不舒服了吧?”虽然这人已经极力表现出平常的模样,唐越还是能看出他走路时有时候腿会不自然地抖一下。 “无碍,来之前乌太医交代过了,一点疼痛感不妨碍。” “那乌太医有没有交代过,让您务必不要剧烈运动?”唐越翻了个优雅的白眼,蹲在他面前,脱鞋撩裤脚一气呵成,动作已经娴熟的不得了了。 他将手掌搓热,然后抹上一点按摩膏,搓开后覆上王子昭的腿,反反复复地按摩着。 “舒服吗?”唐越抬头问他,嘴角还挂着会心的微笑。 王子昭莫名地想伸手抚摸他的脸,明明只是一张平凡的相貌,为何自己总会控制不住想多看两眼?甚至有了触摸的欲望? “如果条件允许,建议您卧床休息两天,不过这话您肯定是不会听的。”唐越五指微张,在他腿部的穴位上不轻不重地按压,时而轻轻敲撃几下。 “这个地方叫足三里,主治胃肠病症,下肢痿库,神志病等,想必乌太医有帮您针灸过。”唐越敲撃着他膝盖下方的穴道说。 王子昭点头,人体的主要几个穴位他也认得,腿部的穴位因为这次受伤也认识了七七八八,倒是没想到,唐越对这些也有涉猎。 从唐越的治疗方式来看,他应该学习的是另外一套医疗方法,与现有的医术完全不同,连乌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还有个位于内侧的阴陵泉穴,主治腹胀腹泻,水肿,黄疸,膝痛,能排渗脾湿。” “本王似乎从未见你用过针灸治疗疾病。”王子昭仰躺在床上,舒服的闭上眼睛。 唐越手下动作一顿,讪讪地说:“这些……我只是知道个基础,并不擅长。”人体穴位图是每个学医者必学的,但针灸就是中医才涉猎的范围了。 “他们都想知道小郎师承何处,本王也很好奇,不过你若不想说,本王可以不强迫。” “殿下真是开明!”唐越诚心诚意地赞了一句,有这样开明的顶头上司,实在是太幸运了。 “不过……”王子昭话音一转,接着说:“不过要想让人接受小郎的治疗手段,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外科医术,经常要动刀子,动不动不是开腹就是开腔,甚至开颅,要想譲这些古人接受,确实很难。 “只要有成功的病例,总会改变大家的看法的,而且,当你病的快要死了,还会去计较别人用什么方法来救你吗?” “你能明白就好。”王子昭感受着双腿上逐渐放松的感觉,问出了他疑惑一整天的问题,“你昨夜到底是怎么把死人救活的?” 他们不可能随随便便确定一个伤者的死亡,一定是确定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心跳,已经死了的人到底是如何让他复活的呢? 军中不少人在传,唐越不仅是神医,而且是神仙转世,拥有一手活死人肉白骨的仙术。 这样的传闻听着对唐越的名声有利,实则弊大于利,若唐越被冠上一个神仙转世的名头,将来定会处处受制,一旦有做的失误的地方,承受的必定会是加倍的骂名。 物极必反,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第086章 你这算是公然调戏本王么? “这叫人工呼吸!”唐越简单将人工呼吸的原理告诉他,也不求他懂,只要他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 “一定要嘴对着嘴?”王子昭显然不太能接受如此亲密的救助方式。 “人工……呼吸,不嘴对嘴,您告诉我还能怎么办?”唐越拿了干毛巾把王子昭腿上的按摩膏擦干,又洗干净手,认真地问他:“要不……您来试一试“如何试?”王子昭站起身走了两步,果然觉得双腿轻便了许多,不再是沉重往下坠的感觉。 一回头,他见唐越站在自己身后,双眼冒着光,贼笑着说:“就是亲身鹘验一下嘴对嘴人工呼吸啊。” “……”王子昭眉毛一扬,甩了他一枚淡淡的白眼,“你这算是公然调戏本王么?” “这叫现场教学,最是深刻了,您不懂。”唐越义正言辞地辩解道。 王子昭凑到他面前,两人身高相近,眼睛对着眼睛,嘴巴对着嘴巴,连呼吸都交融在一起。 唐越心下剧震,眼睛都要瞪直了,一双乌黑的眸子盯着王子昭的双唇,顿时觉得口干舌燥。 “要接吻了?……要不要想好用什么姿势?……好像还没有刷牙啊……晚上吃了蒜蓉烤肉啊……会不会把人熏坏……”一连串莫名其妙的想法浮上心头,唐越觉得自己都快要爆炸了。 “亲过来了……亲过来了……”唐越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等着四唇相贴的时刻。 王子昭一定还是个雏,等他无所适从的时候自己再反撃,让他见识一下自己高超的吻技,说不定立马就拜倒在自己的无裆裤下了。 不对,要是显得太老练,岂不是暴露了自己不纯洁的事实?万一他误会自己私生活混乱怎么办? 天知道自己两辈子交过的男友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而且每次都是被别人用,绝对是个忠贞的好男人! 唐越矛盾来矛盾去,半响才回过神来,“吻呢?” 他蓦地睁开眼睛,只见王子昭已经退到一边,正端着茶杯好奇地看着他。 “……”说好的人工呼吸呢?唐越老脸一红,“这个……那个……”半天不知道怎么把尴尬境地圆回来。 “你困了?为何闭眼?”王子昭一脸茫然地问,唐越被这简单的一句话刺激的无地自容,而且他敢百分之两百地肯定,他绝对是被王子昭戏耍了。 还问的如此坦然!唐越咳嗽一声,用力眨了眨眼睛,“刚才感觉到眼睛进了沙子,不太舒服。” “要本王帮你吹吹吗?” “不用!”唐越赶紧回答,他哪还敢再自取其辱啊?谁知道他还挖了什么坑在等着自己。 “既然如此,天色不早了,去歇息吧。” 去歇息……歇息……吧……唐越满头黑线,还好自己刚才没有自作多情地溱上去,否则现在连姓什么都不敢认了。 “呵呵……那您早点睡,晚安。”唐越尽量淡定地走出去,一出帐篷立马飞奔离开,脚都不敢停。 在他身后,王子昭目送着他离开,嘴角一直挂着轻飘飘的笑意,他想,原来胡金鹏说的话是真的,这唐家郎君果然好男风。 不过这样也好…… 唐越跑出老远才停下来歇口气,回头瞥了一眼映着人影的帐篷,暗叹了口:美色害人啊,看来还是远离他一点,这样的人自己可招惹不起,万一真把心玩进去就惨了。 不过自己今天好像是心血来潮过于激动了点?平时看到美男,他的免疫力没这么差啊! 想起早晨喝的那晚汤,唐越扶额苦笑,看来问题不是出在他身上,而是吃错东西了,还好还好! 他就说嘛,好端端的怎么就血脉膨胀了呢?看来回去得洗个冷水澡了。 “唐小郎,你来找我们的吗?”一道高亢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冒出来,吓了唐越一跳。 他一转头,就看到赵三郎和衡国公世子睁着大眼睛看他,还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唐越心里作用,总觉得他们发现了什么,“看什么?大晚上不睡觉你们瞎晃悠啥?” 赵三郎啧啧了两声:“不得了啊,唐小郎……真是本公子小看你了。” 什么鬼话?唐越眉毛一竖,问:“你吃错药了?” “王子昭腿一抖你就屁颠屁颠跑去献殷勤,本公子受伤了怎么不见你关心一下?” “你受伤了?哪里?”唐越翻了个白眼,这臭小子,难道忘了之前害他丢人的事情了。 话说回来,今天怎么诸事不顺,老是干丢脸的事情呢?难道是这块地上亡魂太多了阴气重? “别管是哪里,总之本公子算是看透了,你与那些满腹心机的政客是一样的。” “都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有什么不一样?” “别辩驳,你知晓本公子的意思,你是不是想攀上王子昭?” 唐越拍了拍他的胸口,冷笑一声:“公子显啊公子显,你的智商就这么可怜的一点点吗?我唐越如果想攀上他,直接挟恩以报就行了,还当什么军医?” 他以为军医是多么有前途的职业么? 赵三郎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嘿嘿一笑:“本公子跟你开玩笑的,别如此认真,不过是刚才看到你从王子昭的房里出来,神魂颠倒的模样,关心你一下。” “您这关心的方式真是与众不同啊!”不过别说,被他这么一打岔,自己刚才那点小心思全飞飞湮灭了。 不过,什么叫神魂颠倒?会不会用词? 唐越推开他的手,看向平顺,“世子爷,您继续说,昨夜到底如何英勇无敌了?” 平顺眼睛一亮,推开赵三郎把唐越拉到一边,开启了喋喋不休的诉说模式。 “你是没瞧见,那贼人手持一把枪,过三关斩六将冲到本世子面前,枪头对准了本世子的脑袋,只需要轻轻一挑,本世子就人头落地了。” “嗤……”旁边出现了某个不和谐的声音。 唐越憋笑,“继续说。”挺精彩的。 “接着你猜怎么着?” 唐越摇头,表示不知道,都立马能让你人头落地了,你还有啥招? 换成是别人还有机会,就平顺这能耐,真要这么险,除非有人救,否则肯定死翘翘了。 “说时迟那时快,本世子掏出你给的药,先将红瓶子蓝瓶子倒满身,对方还以为本世子要发大招,吓得后退了一步,本世子眼疾手快将那什么石灰粉阔向他的双眼,对方果然失明了,本事一刀下去,便将他的脑袋砍下来了!” 平顺挺着胸脯,一脸“快来表扬我”的表情,唐越不想打撃他,很给面子地鼓了掌:“讲的真是太好了!” 他想,还好你分得清瓶子的颜色,否则怎么乱倒一通,把石灰粉倒自己身上了可咋办? 而且,这其中的水分有多少他就不追究了,让他长点志气也好。 他拍着平顺的肩膀,努力夸大其词地赞扬他:“世子爷真了不起,回去一定要将此事告之衡国公,他老人家一定会笑开花的。” “本世子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伟大!” 得!夸你两句还喘上了,唐越扫了一眼他的身材,“不过,下回您要是再遇上这种情况,可以考虑直接压过去,以您的体重,压死个把人不成问题!” “……”平顺笑脸一僵,怒瞪了过来。 “哈哈……”赵三郎在一旁笑得癫狂,差点惊动了整个营地的人。 附近警戒的护卫恨不得披个黑布把自己罩起来,有这样的主子说出去总觉得面上无光。 唐越等赵三郎笑够了才问他:“你呢?任务完成了?” “这还用问,连死胖子都能杀敌了,本公子哪会落后于他?”赵三郎甩了下长发,自信满满地说。 “你今天说王子昭救了你,什么情况?” “说起这个,可就比胖子惊险万倍了。”赵三郎找了块草地坐下来,朝唐越招手,“来来,本公子说与你听。” 唐越见他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架势,看了眼天色,问:“要不……明日继续?时候不早了。” “不急不急,本公子精神着呢,无需休息。”赵三郎显然是亢莸过头了,大家白天都睡饱了,现在睡不着也不奇怪。 “明日你们不随王子昭前往秦阳城了?” 赵三郎摇头,“不去,官场上的事本公子不宜参与。” 唐越没想到他还能想到这一点,难能可贵了。 七大国公是南晋的顶梁柱,但其中也不免有派系,赵三郎不涉政,但始终代表着镇国公府,万一不小心站错了队伍,对他老爹以及国公府都不太好。 所以以他现在的立场,实在不适宜参合政治斗争。 而王子昭此行的目的,恐怕剿匪只是次要的,真正的目的在于秦阳城。 如果换成是他,正好利用这次机会把秦阳城的主动权握在手里。 光是药材和鐡矿这两大块资源,就有足够的诱惑力。 第087章 这种遍地是黄金的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 夜里风微凉,唐越让人在草地上架了个炉子,又从厨房要了一只杀好的野鸡和一些蘑菇,放在炉子上炖着。 这样又能烤火又能填饱肚子,真是一举两得。 不对,还能一边喝着热乎乎的鸡汤一边听赵三郎讲故事,一举三得才对。 赵三郎的表达能力显然比衡国公世子强些,故事说的生动极了,连一旁经历过事件本身的保镖们也以为这些是真的。 “来来,先喝碗汤润润喉。”唐越给他舀了一碗鸡汤,让大家中场休息会儿。 一场剿匪被赵三郎说的跟三国志似的,场面宏大,计谋横出,当然,其中大部分都是对王子昭的描写,看得出来,这小子心里对王子昭也是崇拜的。 “若是有壶酒就更好了。”赵三郎感慨道。 唐越没告诉他,酒还真有,不过他不打算拿出来,等明日王子昭出发,他们喝的烂泥一样,还不知道被看扁成什么样呢。 “鸡汤暖胃,酒伤身,还是喝汤好。” “别说,唐小郎炖出来的汤味道就格外鲜美,为何府里的厨子总是做不出这样的味道?” 唐越心想:这八成是心里作用吧,昭王府的厨子领悟力就非同一般啊,还会举一反三呢。 都是厨子,不至于差距这么大吧? “喜欢就多喝点,有空可以来栎阳侯府串门,少不了你吃的。” “本世子也要去!” 唐越回头嘿嘿一笑,“世子爷还要在侯府住上好几个月呢,不用如此心急。” 平顺“啪嗒”一声跌倒在地上,表情说不出的悲戚。 显然,他早忘了这一茬了,还以为回去之后能继续吃好喝好玩好,真是太天真了! “几位公子,殿下吩咐各位早点休息。”以为眼熟的小年轻走过来说,唐越借着火光看了他几眼,才记起来是曾经给他当助手的那位。 他一直好奇这小子有什么特殊本领,能被王子昭一直留在身边,看长相是还不错,细皮嫩肉眉清目秀的,看身材也还行,胖瘦有度,身上有二两肉。 “你叫什么名字?”唐越扬着下巴问。 “奴名柯。”小年轻低着头回答。 “好名字啊。”唐越赞了句,然后随口一问:“该不会是王子昭起的吧?” “公子聪慧,确实是主子赐的名。” 唐越干笑两声,一点也不想听到这样的夸奖,他从头到脚打量着柯,脑子里越想越歪。 贴身伺候的小厮,长的不赖,还被赐了名,去哪跟哪,连睡觉都一个屋,没点猫腻谁信? 难怪王子昭能调戏他调戏的如此坦然,看来是自己把他想单纯了啊。 “王子昭还没睡?”唐越压住心里那股酸味问。 “主子本来是打算歇下了,奈何几位公子兴致高雅,对月长谈,主子便多看了会儿书。” 潜台词是:你们这么吵,让人怎么睡? 唐越才不信隔的那么远,王子昭能听到他们说话,不过偶尔能听到点动静倒是真的。 “不如你去药房领一份安神药,一碗下肚,保证你家主子一觉到天亮。” 柯眉头皱了皱,瞥了唐越一眼,“奴已将主子的意思传达完毕,各位公子该去休息了。” 唐越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行,都散了吧,明日还得起床给王子昭送行呢。” 赵三郎喝干碗里的汤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是不可耽误了殿下的正事。” 一群人散去,夜才真正地安静下来。 第二天早晨,唐越睁开朦胧的双眼,翻个身就见对面的床位已经没有人了。 “糟糕!”他忙一咕噜地爬起来,来不及梳洗更衣就冲到外头,正巧与端着水盆的山撞在了一起。 “小郎无碍吧?撞疼了没?”山放下盆子,拉着唐越检査一番。 “没事没事,王子昭他们走了吗?” 山抽了抽嘴角,“辰时时分,殿下就领着人出发了,不过走前有交代过,说您这两日累坏了,别吵醒您。” 唐越拍了拍脑袋,没有闹钟的日子想让他准时起床实在有难度,山这个人形闹钟太不靠谱,王子昭一句话,他就把自己的吩咐忘了。 “小郎快进去,别冻着了。”山推着唐越进帐篷,给他拧了热毛巾,又帮他把衣服找出来,就差动手给他穿衣服了。 当然,这是因为唐越一直不让,否则他只负责吃喝拉撒,其余都会有人包圆了。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王子昭和胡金鹏这两位大人物一走,整个营地就剩下三个不省事的主,气氛轻松到爆,连最低等的奴才脸上都有了笑意。 加上唐越又是个爱整事的,中午组织了一场野炊,晚上组织了一场篝火晚会,玩的可尽兴了。 赵三郎从不知道玩乐的花样有这么多,喝酒猜拳,投壶蹴鞠都玩腻了,唐越给他打开了一扇玩乐的大门,连踢石子这种幼童的游戏都觉得好玩。 “来来,咱们三人正好玩斗地主。”唐越找了匠人做了一副木牌,自己画上各种数字和图案,把规则和他俩讲清楚,然后兴致勃勃地开场。 开场两个时辰,唐越困的哈欠连连,另外二人却越玩越精神,牌技也越来越好,渐渐跟得上步调了。 “不玩了不玩了,该睡觉了。”唐越把牌一扔,作势要走。 “不准走!”赵三郎和平顺同时拉着唐越,两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再玩三盘,不,十盘!” 唐越软绵绵地坐回来,张口打了个哈欠,“我叫山来陪你们打如何?” 两人同时瞥了一眼头发斑白的老大爷,连连摇头,如果是位美人,他们还可以将就一下,一个要颜值没颜值,要身材没身材的老大爷,恕不奉陪。 “那就再来三盘,谁也别抵赖,明日本公子还得上山釆药呢。” “采药?”赵三郎大叫起来,“这种事为何不让下人去做?” 在赵三郎的字典中,凡是能吩咐别人做的事情何必自己动手? 唐越斜了他一眼,“你确定这里的这些人认识草药吗?” “这个……”赵三郎看看自己带来的护卫,一个个孔武有力,打仗干架是一把好手,但让他们采药,恐怕连野菜都不认识。 唐越撑着眼皮又和两人玩了三局斗地主,三局一结束立马把牌一扔,脚底生风地跑了。 胡金鹏不在,今晚他一个人睡一间,空落落的房间总觉得少了点安全感,夜里还做了噩梦。 漫山的大火将他包围着,他喊破喉咙也没有看到第二个人,周围到处是尸体,烧的面具全非,还伴随着凄惨的叫声。 唐越上辈子当医生是做职业,不敢说自己有多积德行善,但起码没害过人,更没杀过人,那一夜的漫山大火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哪怕他特意不去想那场大火中丧生了多少生命,故意不去想这件事,但在夜深人静时,那种印在脑海里的画面总会窜出来闹一闹。 第二天睁开眼,唐越还有些心有余悸,不过梦境中的具体画面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被火炙烤的那种真实感。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起床洗漱更衣。 “去把雀叫来。”唐越吩咐道,这个据说认识多种草药的人才,也该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小郎,您找我何事?”雀行了大礼恭恭敬敬地问。 唐越换了一套简单方便的短褐,这套衣服还是路上他从一位妇人家中买来的,说是做给他在外的儿子,可惜对方一直没机会穿上。 衣服有些大,不过腰带一绑倒也不觉得,脚上的鞋子也换了一双灰色的布鞋,纳着厚厚的底,穿起来非常舒服,这是他家中侍女的手艺。 打扮一新,唐越背着背篓拿着小锄头准备上山,身后呼啦啦的跟着百来号侍卫,一个扛刀扛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是土匪头子出山呢。 “等等……”赵三郎在背后喊道,一边跑一边整理腰带,显然也刚起床。 唐越等他跑到跟前才问:“有事?” “唐小郎,你怎么可以撇下本公子单独行动?” 唐越无辜地看着他,“我去采药!”难道还要带上你不成? “我们也去!”赵三郎朝不远处吼了一嗓子,原来肥胖的世子爷还在后头慢慢跑呢。 唐越本来是不想带上这两个累赘,不过盯着哼唧哼唧跑的喘气的平顺看了几眼,欣然同意了。 爬山啊,是个不错的减肥运动! “去给两位公子带上两副弓箭,没事还能打打猎,中午加餐。”唐越交代。 赵三郎眼睛一亮,这个可以有,拍着唐越的肩膀赞道:“还是唐小郎想的周到!” 一群人走路上山,唐越走在前头,时不时需要停下脚步辨认下药材,然后他背后的人也一个接一个地停下来。 这一带可能因为匪寇盘踞,百姓们不敢深入,山上的植被长的茂盛,一点没有认为采摘过的痕迹。 在山腰向阳的一侧,他还发现了一大片的曼陀罗,花期刚过,郁郁葱葱的一片,少说也有上千株。 曼陀罗是他配置麻醉药的主药,他也不嫌多,让人拿着布袋子先去把种子收集起来,然后割了一小片地方,准备拿回去晒干。 半天下来,收获颇丰,还让唐越挖到了两支上百年的人参和一株年份不高的灵芝,这可都是寳贝啊。 这种纯天然的药材放到现代可都是无价之寳,无添加无污染,还不用担心造假。 唐越倒是觉得,他回去之后也不用急着培育药材了,去自家的山自家的田里走一走,说不定就能挖到不少药材。 这种遍地是黄金的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 第088章 别欺负我没常识 “这是……八角?”唐越从地上捡起一个形式八角的东西。 他放在鼻端闻了闻,又用舌头舔了一下,喜悦之情满满地溢出来了。 问过雀,对方也叫不出名字来,只知道这东西吃不得,显然是见过的。 唐越招呼人过来收集,他抬头望着高耸的乔木,第一次知道,原来八角是长在大树上的,他一直以为是和辣椒一样,矮矮的一株。 果然是长知识了! “郎君,摘这个有何用?也是药吗?恕雀孤陋寡闻,从未见过此种药材。” 唐越心情好,打趣道:“你没见过的药材肯定不止一种,这八角也能算是一种药,有祛风理气、和胃调中的功能,不过他最大的作用不是这个,而是调味!” “调味?” “哎,等中午吃了本公子做的食物你就懂了。”终于可以做香喷喷的卤味了,那才是居家旅行的必备小吃啊! 才半天时间,唐越便已经满载而归,他没一次性采摘太多药材,有些药材不及时晒干或者烘焙很容易就变质了。 赵三郎和平顺收获也不小,手里提着一串的野味来邀功,唐越很怀疑是护卫们猎来给他们充门面的。 等唐越看到后面跟着的护卫手里牵着鹿扛着野猪扯着山羊的时候,他基本已经能保持缜定了。 只不过这口水还是止不住哗啦啦的流,眼睛都冒绿光了。 “回咯……”唐越吼一声,领着大部队走回去。 不过赵三郎和平顺两人在山上疯跑了半天已经玩累了,是让护卫背回去的,还好没让唐越看到公主抱,否则真为这个时代的护卫们感动。 回到营地,众人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走时还好端端空落落的营地此时聚满了人,个个衣衫褴褛,还带着行李。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这么大的军营看起来像是难民收集营吗? 留守的士兵看到他们回来忙飞奔过来,一个个脸色红的发紫,唐越捏着一个士兵的下巴抬起他的脑袋,发现不是红的发紫,而是被打的发青发紫了。 “怎么回事?”他眉头一皱,大好的心情瞬间被拉入低谷。 王子昭走的时候还特意给他留了两百名看家护院的士兵,唐越见他们辛苦,昨天特意让他们放松放松,今天早晨都没舍得让他们上山,怎么守在大本营你还反而被揍了? 这不科学啊!虽然聚集来的难民人数不少,当这些好歹是正规军,杀人都不眨眼的,还能被几个手无寸鐡的难民打? “公子,今晨您领着人离开后不久,就陆陆续续有百姓来了,他们说那个什么村的人被咱们送去御鑫城,他们也要去!” 这什么跟什么啊? “他们为何要去御鑫城?”唐越虽然同情这些平民百姓,当如果是无理的要求他也不会答应的。 何况这支队伍真正做主的那位不在。 “他们听说有人被送去御鑫城生活,并且安置妥当,他们也想去,而且他们说附近的山都被烧光了,他们没了山无法生存。” “都?”唐越瞥了一眼远处被烧出一块秃地的山峰,心想:难道你们这么多人就靠怎么一块山过活?别欺负我没常识! “那你们脸上这些伤是……?” 那小兵腼腆的低下头,哼唧了一会儿才回答说:“小的就与那小娘子多说了两句话,哪只他们以为小的要作恶,就……就……” 就把你揍成猪头了?该揍! “你确定自己没有做出什么猥亵的举动?” “这……”小兵把手藏在身后,不敢说自己曾去摸了一下那小娘子的脸颊,虽然手感不太好,但总比没有的摸强啊。 唐越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胸口,“好家伙,想女人想疯了吧?” 你说你一个饿了这么久的狼,跑去勾引人家的小红帽,不被按上个色狼的名头才怪。 这要是他女儿,有兵大哥敢凑近来搭讪,保准也要揍的连他爹他妈都不认识。 “继续说,然后呢?你没告诉他们咱们做主的不在?” “说了的,可是他们说他们可以等。”小士兵委屈地看着唐越。 唐越有些头疼,遇上这么一波人,赶也不是,收留也不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去把他们当中说得上话的人请来,本公子亲自问问。” “喏。”小兵笑逐颜开,浑身轻松地跑走了。 唐越回头,让大家先把东西放好,然后带着赵三郎和平顺两个大贵族去了自己的帐篷。 “公子,人请来了。”小兵在外头喊道。 “进来吧。”唐越泡了一壶新鲜的菊花茶,菊花是刚在山上顺路釆的。 门帘一掀,走进来了五个面黄黑瘦的老大爷,一个个都有花甲之年,大栩是族长村长之类的角色。 “各位请坐,先喝点水。” 几位大爷进来后头也不敢抬,齐齐地跪下了,哀求道:“求大老爷给我们一条活路。” 唐越满头黑线,“大爷们,话不是这么说的吧?我们费心费力地帮你们把土匪剿了,死伤惨重,现在还有重伤的没醒呢。” “这……” 唐越堵住他的话,一脸悲戚地说:“我们一路急行,风餐露宿,一到这里就开战,你们以为剿匪很容易吗?那场大火烧的不止是你们赖以生存的山,烧的可是将士们的生命啊!” 唐越说的自己都快掉眼泪了,想起那几条消逝的生命,悲从中来。 “噗嗤……”一旁的赵三郎没忍住,捂着嘴笑了一声。 他没想到,唐小郎还有这说话的本事,当真是没看出来。 那天夜里火势虽大,但并未有人是被烧死的,烧伤的有几个,但唐越事先配了烫伤膏,用着还不错的样子,所以这话显然是带着水分的。 平顺对唐越的崇拜又提高了一个台阶,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打从在昭王府看到唐越救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对唐越又恨又敬,你说这人要是不努力折腾他该多好! 唐越白了这俩傻货一眼,继续说:“我也知道各位生活辛苦,毁了一片山确实影响很大,你看这样行不,我们可以做出适当的补偿,每户人家发点补偿金或者粮食?” 这已经是唐越能做的最大的主了,相信这个决定王子昭不会反对,只是补偿多与少就不是自己说了算了。 老大爷们眼睛一亮,抬头偷偷瞄了唐越一眼,被他的年纪惊了一下,刚才听声音就知道年轻,但没想到如此年轻。 “公子仁义……”最左边那位大爷正要拜谢,就听身旁的同伴说:“公子心地善良,我们本该叩谢,但粮食或金银只能解燃眉之急,往后之年让草民无能为力啊。” 其余四位听他这么说,表情跟着一变,又是一副心酸悲戚的样子。 唐越看得明白,这些人是打定主意要进城了。 “敢问大爷,去了御鑫城以后打算以何为生?在这里有山有田,只要老天爷开眼,总饿不死。”唐越无视他们突变的脸色,继续说:“就算给你们在城中划一片宅地,你们也要自己盖房,还要面临城里的高消费,连进个城都要缴纳人头税,你们拿什么生活?” “不能……”一位大爷抬头怒视着唐越。 他话还没出口,就被唐越堵住了,“不能!” 他知道这些人的想法,不就是看之前那个村子的人走了大运,也想效仿么。 但运气这东西可不是说有就有的,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所以,这群人注定得不得那样的待遇的。 唐越见他们陡然失落下去,于心不忍,便提了个建议问:“本公子有一条生计,不知各位愿意做否?” 第089章 蹭吃蹭喝小意思 “是何生计?”众人的目光落在唐越身上。 唐越也不打机锋,直截了当地问:“这西南多药材,种类多,产量丰富,各位为何不以此为生?” 大家希冀的目光顿时又灰暗了下来,还以为这小郎君能提出多么有建设的意见,原来是这个。 “公子有所不知,这深山里猛兽多,村民们也不敢深入,药材虽好,但我们不认识,认识的又很难找,而且这穷山僻壤,要想找到买家都不容易。” “本公子既然提出这个,自然是有考虑过的。”唐越示意他们别急,详细地给他们规划了一个蓝图。 “本公子有自己的药铺,需要各种药材,只要你们能采到的药材,药铺都可以按市价低一成的价格收购,而且每个月我会让人来这里一趟,你们可以统一卖。” “此话当真?”几位老大爷相互看看,用眼神交流一番,都觉得这个生计可以有。 不过……“村民们认识的药材有限,而且有些药材采摘后存放不了一个月之久啊。” 唐越低头想了想,把雀叫进来,交代说:“趁着这两天村民们都聚在一起,你将我们今天采来的药材都教他们辨认,等这些认识完了,你让每个村出几个学得快的,跟你上山走一趟,多教他们认识一些药材。” 雀请示道:“是否要将每种药的药效告知他们?” 唐越瞥了几位大爷一眼,笑着说:“一些常用药告诉他们也无妨,不过有些带毒性的一定要跟他们说清楚,是药三分毒,可别用错药误了性命。” “喏。” “等将药材辨识清楚,本公子再教你们哪些需要晒干,哪些要阴凉着放,哪些需要用火烘干。” 能如此贴心的买家实在不多见啊,大爷们喜上眉梢,都觉得这位小郎君厚道的很。 “好了,除此之外还有何疑问?”唐越提醒他们:“山中药材有限,而且有些药材成长周期长,你们务必记得不可过度开发,若是能收集些种子自己种植就更好了。” “多谢公子大恩,老朽们感激不尽,但我们五个村子也有上百户人家,釆集来的药材数量肯定不少,您当真都要?” “这点你们放心,只要药材没有变质,都不是问题,不过话先说清楚,药材的年份、成色不同,价格也是不同的,这些本公子后期会让人与你们详细说。” 唐越的话说到这个份上,老大爷们也没什么不满意了,他们一辈子在山里打拼,真要进城确实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在这里,就算再苦再累,总会有一口饭吃。 现在还多了一个卖药才的生计,也就多了一份稳定的收入,何乐而不为? 大爷们连连拜谢,感叹:这一趟真没白来! 而唐越也在心里松了口气,总算解决药材渠道问题了,虽然这周围山脉不是什么药材都有,当从他今天早上勘察的情况看,收集百来种常用药不成问题。 有些药材只生长在北方,那就只能从南北往来的商客手里购买了。 “既然谈妥了,那大爷就随我这护卫出去,组织人辨识草药,等天快黑了再回去,明日赶早再来,如何?” “如此甚好,给公子添麻烦了。”等他们出去,唐越才一跃而起,叫喊道:“走走走,咱们吃饭去!” “那他们……”平顺指着那群人的背影问。 “咱们又不包饭,他们自行解决。”唐越摆手说,这军营的粮饷是有定制的,他可不敢擅作主张请客吃饭。 而且这个时代的人习惯了一天吃两顿,看他们拖家带口,行李都搬来了,应该不会没吃的吧? 唐越带着人去伙房,一进去发现野味都收拾干净了,堆了满满两大堆,看着都有些吓人。 不过还真不用担心吃不完,这队伍你都是年轻气盛的大汉子,饭量都可以用木桶来量的,再多也吃得完。 唐越把袖子橹起来,开始分工,有些肉拿来炖,有些肉拿来烤,有些拿来烟熏,当然,最重要的是卤,这才是这顿饭的重点所在。 可惜没辣椒,否则随便弄个卤鸡爪都是美味啊! 老伙夫蹭了过来,挨着唐越问:“郎君今日可还要再喝点补汤?材料齐全又新鲜,都是好东西啊!” 唐越连忙摇头:“不必不必,本公子身体倍儿棒,不需要补了。”他哪还敢沾那些玩意儿?万一补过头,流鼻血是小事,把王子昭就地正法就完蛋了。 其实也是他想多了,以他们二人的武力值,被就地正法的那个只可能是他自己。 就不知道被王子昭就地正法能不能免除责难。 午饭做了将近两个小时,那些馋肉的护卫和士兵早已经排排坐好等着喂食了,一个个望眼欲穿,口水横流。 “好香啊……肉如何能这么香?”赵三郎伸长鼻子,陶醉的闻着。 平顺已经不想说话了,肚子你的馋虫叫嚣起来,令他恨不得冲进去先抢块肉吃。 “以后哪家娘子能嫁给唐小郎,真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平顺很得意地一甩头,“好在阿父英明,早早为我定下了栎阳侯府的大娘子,以后他就是我大舅子了。”这么亲近的关系,蹭吃蹭喝小意思! 真是太幸福了有没有? 赵三郎摸着下巴沉思,“家里还有两个庶妹,也不知定了人家没有,不过以她们的身份,实在配不上唐小郎。” “庶出?”平顺斜眼看过来,鄙夷道:“送给唐小郎做妾还差不多!” 一旁静立的护卫们已经开始暗暗翻白眼了,也就这两位爷心思诡异,否则谁敢让堂堂国公府的娘子嫁去做妾。 这要是攀上的是王子郡王也就算了,对方还只是个无官无爵的侯爷之子。 当然,这一路走来,他们已经充分认识到了唐家郎君的奇才,相信他是神仙转世的也不少,这样的人配公主都足够了。 赵三郎想想也是,也就不再提这茬,他挨着平顺感慨道:“听闻唐家大娘子性格豪迈,颇有侠士之风,为兄真为你的身体担忧啊。” “何解?” “你看着肉膘体壮,可底子虚啊,她可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上回打了吴家的小娘子,人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在邺城,可没谁敢招惹她。” “如此泼辣?” “嘑……”赵三郎朝伙房瞄了一眼,示意他小声点,这要让唐越听到了,他们还想不想吃香喷喷的肉了? 平顺扭动着身体,不自在地嘀咕:“女子出嫁从夫,等她进了衡国公府,自然得听本世子的。” “你可曾见过她?” 平顺摇头。 赵三郎就知道是这样,这小子虽说好女色,可审美观奇葩到令人发指,自动上门的女人丑的也是美的,躲着他的女人再漂亮他也不放在心上。 赵三郎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除了这点,你未来娘子的相貌是一等一的,多少公子都羡慕你呢。” 全邺城都知道,唐家大娘子嫁给衡国公世子就像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还好这坨牛粪是金子堆出来的,勉强不算太掉价。 “准备开饭!”一声大吼,整个营地的人提高精神,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伙房。 赵三郎第一时间冲过去,耸动着鼻翼一路寻找闻的最香的食物,还好他大哥不在,否则又该嫌他丢人了。 “唐小郎,美食何在?快端来!”赵三郎高吼着,其余人纷纷起哄,一时间,营地里充斥着被香味和笑闹声。 那些还在努力辨别草药的村民们自然也闻到了这香喷喷的肉味,一个个远远观望着,肚子不饿饥虫也被吊起来。 “这是何种肉食?怎么如此之香?” “之前见他们抬回来的也就是一些常见的野味,咱们家里都食用过的。” “当真?莫不是他们的厨子厨艺不凡?” “那必然是的,只看他们能一口气购买那么多药材便知道,这位公子不仅有权有势还有钱,吃的自然与我们不同。” “也不知是哪家的贵族子弟,听闻主事的大人不在,那又该是何等的尊贵人物啊?” “王侯子孙,知道又如何?那都是天人一般的人物,有幸能见一面就知足了。” “命运弄人啊……若能出生在王侯之家,该是怎样的泼天富贵……” 第090章 以你的智商,很难跟你解释 一顿饭吃的大家心满意足,对唐越的厨艺越发肯定,而且八角也被大家认可,都打算有时间去采摘一些回去。 “这卤肉怎么如此美味?”赵三郎叼着一块卤牛肉,吃的满心欢喜。 唐越心想:那是因为你没吃过更好吃的,觉得新鲜,等吃腻了再好吃的也就那样。 不过总算让唐越找到了点故乡的感觉,同样吃的心满意足。 时间过的飞快,三天之后,当唐越还在睡梦中时,一声鼓声将他惊醒。“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他抹了一把脸,略带茫然地看着跑进来的山。 “郎君,王子昭回来了。” “这么快?……这么早?”唐越掀开被子跳下床,随便漱了口擦了脸,被上一件厚披风,往外跑去。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兴奋,明明才短短三天,而且这三天他没了人管束过的相当自由相当滋润,可还是想那个人。 唐越跑出去的时候王子昭刚下马,两人遥遥相望,一时间,一股难以表述的心情涌上心头。 他慢慢走过去,脸上不自觉地挂着笑容,“怎么快就回来了?事情办妥了?” 王子昭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点点头,“办妥了。” 唐越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往他身后瞥了一眼,长长的队伍中还带着几辆囚车。 “这些是……?”他疑惑地看向王子昭。 王子昭指着最前面那辆囚车说:“秦阳城副城主,越权犯上,勾结土匪,剥削百姓,死罪难逃。” “那你这是……?” “将人带回去给父王发落。” 唐越点点头,这样也对,王子昭毕竟没有实际的官职,先斩后奏容易让上头产生怀疑心理。 王子昭将缰绳丢给来迎接的士兵,大步朝自己的营账走去,唐越等人赶忙跟在他身后。 这人自带一股上位者气势,周围一公里范围内人人自危,安静且恭敬地看着他。 等进了帐篷,王子昭问唐越:“为何会有如此多百姓聚集在此?本王不在时可有发生什么事?” 唐越将前因后果简单告诉他,重点强调:“他们到底是蒙受了财产损失,给予适当的补偿也能让他们更加忠于朝廷,忠于大王。” 这种事以往还真没有过惯例,王子昭思索片刻点点头:“可,此次剿匪有功,父王必有赏赐,就将这份赏赐当作补偿。” “这样将士们会不会有意见?” 王子昭含笑瞅了他一样,一旁的胡金鹏替他解释道:“小郎莫担心,此次带来的人都是自己人,不会计较这点得失的。” 能被王子昭收入麾下的士兵皆是忠心耿耿,而且平日王子昭私下赏赐的金银就不少,大王的赏赐均摊下去,一个人也分不了多少。 唐越还是觉得不靠谱,“将士们剿匪有功,赏赐不照常发到底不好,您可以将实情上诉大王,相信他能理解的。” 王子昭略一犹豫,点头说:“此事虽无惯例,但可一试。”要实在不行,再按之前的方案来就好了。 这件事暂时达成一致,王子昭继续问:“你当真要与他们做长期的药材生意?” “这是自然。” “你的药铺能卖得了如此多的药材?”在王子昭的印象中,药铺也都只资一些简单的药材,种类少,数量少,常常供不应求。 “这就不劳殿下费心了,您等着看结果就好。”其实唐越有个初步的想法,既然他要走。 医道,那可以将药材生意也做起来,如果能拿到皇家的独家供货商,那生意就完全不愁了。 以他的名声加上王子昭的关系,想要垄断皇家药材市场的可能性也很高。 王子昭见他拿定主意也就不干涉了,对于这个人,他会给予足够的自主权。 唐越把这几天的事情交代完毕就扯着赵三郎和平顺退出来了,这群人肯定还有很多阴谋阳谋要商议,他们不便参与。 赵三郎这几天一直磨着唐越教他厨艺,他觉得用什么情诗什么鲜花都打动不了慧珠郡主,不如用厨艺试试。 人生在世吃最大,只要能让郡主吃的开心,一定会对他另眼相看。 “三郎,君子远庖厨,你堕落了!”唐越叹了口气,这男人啊,一旦有了心仪的对象,果然智商就下降了。 “这……这……本公子一定不会让外人知道,唐小郎你会守口如瓶的吧?”赵三郎哀求地看着他。 唐越见他可怜,还是忍不住提醒他,“你与郡主年纪相差太大,又是这样的身份地位,要怎么在一起?谁能同意你们成亲?是你父亲还是你母亲?” 怎么简单粗暴的道理赵三郎会不懂吗? 答案是否定的,赵三郎白了他一眼,“你可真会灭本公子的好心情,郎情妾意,你懂什么?” “……”唐越被噎的无话可说,郎情妾意啊,他当然是不可能的懂,你能指望他一个GAY懂什么郎情妾意? “那你的意思是……并不是非她不娶?”他怎么记得赵三郎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你说的那些本公子都深思熟虑过了,确实无法达成,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只要成就一番好事,是否成亲有那么重要吗?” 也就是说,赵三郎还是个无婚姻论者,这思想可真够前卫的。 唐越说不过他,只好用行动打消他的心思,“学厨艺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回去问问府上的厨子,哪个没有十年八年的功夫?哪个不是从洗菜开始的?” 赵三郎发出一声冷笑:“本公子要学厨,哪个敢让本公子从洗菜开始学?” 唐越又被噎的无法反驳,这回答真够犀利的,一语中的啊。 “那行,你是只要学掌勺的功夫对吧?” “何为掌勺?”赵三郎一脸茫然。 唐越眨了下眼睛,心想:这个时代还没有炒菜的概念,掌勺似乎也不太贴切,不过有他在,炒菜也不是问题。 他眼珠一转,勾着赵三郎的脖子偷偷摸摸地说:“不要说本公子不仗义,既然你想学,本公子就教你一个别人都不会的。” “这是自然,别人会的我为何要学?” “对对,而且绝对能惊艳到郡主。” 赵三郎双掌一拍,“好,就学这个。” 唐越将他拉到伙房,借用了伙房的一口锅,还有食材若干,开始言传身教。 等王子昭那边商议结束,一问唐越在何处,得到的答案是伙房,也丝毫不觉得诧异。 论厨艺,他当真是没见过比唐越更好的,当然,论医术,他也没见过比唐越更好的。 如此多才多德的人,他有什么理由放过呢? 找到伙房,王子昭站在营账外就听到里头两人的争吵声,其中一个自然是唐越,另一个似乎是镇国公家的小子。 这二人关系密切,几乎形影不离,王子昭因这事没少心理有想法。 “锅都烧了还学什么?” “那与本公子有何干系?” “叫你加水你不加,有你这样的学徒吗?” “油溅了本公子一身,你看,手背都起泡了,还如何拿得动勺子?” “就你这细皮嫩肉,早说学不了了,你偏不信。” “你……唐越,你别小看人,谁说学不了?继续!” “锅烧了,没锅怎么炒菜?” “伙房何曾缺过锅?换一个便是。” “要的就是这种浅口的锅,你用汤锅怎么炒菜?” “为何不行?” “说了不行就不行,以你的智商,很难跟你解释清楚。” “……” 王子昭听着二人的争吵内容,眉头直皱,一旁出来的老伙夫见到他忙行礼问安。 “他们在争论何事?” 老伙夫忍不住笑了,“公子显想学厨,小郎正教着呢,可惜师傅不像师傅,徒弟不像徒弟。” 王子昭松开眉头,淡淡地说:“时候不早了,让他们别耽误了大家的用膳时辰。” 老伙夫体会不到王子昭心里的别扭想法,笑着应答:“您放心,耽误不了,都备好了的。” 第091章 本王欲聘你为妻,如何? 中午吃饭的时候,王子昭特意将赵三郎叫过去,先是表扬了一番他此行的表现,然后给他分派了个管粮草的任务。 “三郎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担当起来,无所事事过一辈子只会让仇者快亲者痛。” 赵三郎低着头不敢反驳,乖巧地应答下来,于是乎,他摇身一变,也成了有官职的人了。 而且粮草是一个军队的核心,官职不大事情超多,从一天要吃多少粮食到怎么防偷防盗防老鼠都是他的职责所在。 所以,从此刻起,他就再也没时间霸着唐越学这学那,嫌这嫌那了。 于是乎,王子昭终于能在自己的营账中长时间看到某人了。 “之前教授你的千字文可都记着?”王子昭批示完一份公文,问正在逗乌的唐越。 这只鸟是雀去山上时捉回来的,有着色彩斑斓的羽毛,嫩黄色的嘴巴,叫起来跟猫哭似的,是唐越从未见过的物种。 唐越把食物从左手换到右手,勾着那只鸟就是不给吃,头也不回地回答:“千字文小意思,本公子如今能顺利阅读了。” 王子昭起身走到他身边,用手指逗了逗那只鸟,问:“哪来的?” “一个护卫从山中逮着的,是不是很可爱?”唐越学着那鸟叫了一声,对方也回了他一声,尖锐的声音带着一点悲伤的感觉,当真很特别。 “真难听!”王子昭给出了个诚实的评价。 唐越无法反驳,这鸟儿昨天夜里不知让多少人做了噩梦,害他半夜惊醒过来后都不敢一个人睡,还要拖着山进来陪他。 不过这些他都忍了,谁让人家长的漂亮呢?漂亮的物种总会有些特权的。 本来唐越是想将这鸟儿送给王子昭,现在他可开不了这口了。 “要不……拿去放生了?” “喜欢就养着吧,一只鸟而已。”王子昭不甚在意地说,说的唐越更加想放生了。 这山里的动物很多都是唐越没见过的,想必要么是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灭绝了,要么是两个世界的物种不同。 不管是哪种原因,反正唐越看到这些没见过的东西都充满新奇感。 “养与不养,这个问题交给你自己决定吧。”唐越解开拴在鸟爪子上的绳子,将它放在门口,如果它要飞走,就让他回归大自然的怀抱吧。 唐越本以为对方会稍微对他留恋一下,好歹是喂过食的,哪知道帘子刚掀开,对方就迫不及待地飞跑了。 “真是没人性的扁毛畜牲啊!”唐越摇头感慨。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在自由面前,爱情和面包都不算什么,鸟儿也是有追求自由的权利的。 他转身进去,王子昭便递了个小盒子给他。 “给我的?”自己礼物没送出去反而收了礼物,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啊。 “打开看看。”王子昭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更加自然些,仿佛只是随手打赏给下属的东西。 唐越带着激动且期待的心情把盒子打开,发现里面是个球体,或者说是粒珠子,外表看着平淡无奇,也不像是珍珠。 当然,它的个头比珍珠大多了。 唐越拉不下脸面问王子昭这玩意是什么,干什么用,只好违心地说:“真漂亮,谢谢殿下的礼物,您出去办公务还记得给我带东西,真是令越感动。” 王子昭的眼睛何等的毒啊,一眼就看出唐越嘴不对心,眉头一皱,从他手里把盒子夺了过来。 “怎么了?”别是送完后悔了想收回去吧?哪有这样的道理? 王子昭将帐篷内的防光帘子都拉起来,屋内顿时暗了下来,唯一的光亮正从王子昭的手中发出来。 唐越思维一转,惊叫道:“夜明珠?” 王子昭这才有了松口气的感觉,两个送礼物送的对方都不认识,还有什么意思? 寳珠蒙尘,他要的可不是这样的结果。 “确实是夜明珠,可喜欢?”王子昭再次把盒子递过来。 唐越这回慎重多了,小心翼翼地双手接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盒子里的明珠。 这可是他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夜明珠啊,以前都只在电视里看加了特效的假货,果然不是一个档次的。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夜明珠啊……”唐越把盒子放到桌上,双手捧着夜明珠近距离观看。 这枚珠子有婴儿拳头大小,刚才看只是普通的琥珀色,现如今,在黑暗中却散发出黄绿色的光芒,当真是稀奇到令人惊叹。 “你在哪里得到的?”其实不用问也知道,这三天王子昭只去了秦阳城,除了那里也不会是其他地方了。 “本王抄了那副城主的府邸。”王子昭一句话给了答案。 难怪之前他在囚车后面还看到了一辆辆盖着篷布的马车,想必就是装运财物的车队了。 唐越咽了口口水,问:“这东西当真可以送给我?”这说轻了算是假公济私,说重了可就是挪用国寳了。 夜明珠啊,这对唐越而言,这东西只存在传说中,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实物。 “本王既然给你,自然就是你的。” “不会被人揭发吧?” 王子昭嘴角微微勾起,“若是揭发,有罪的也该是本王。” “这倒是。”唐越好歹也是不知者不罪,“被大王知道了会不会不太好?” “那就不让他知道。”王子昭平静地回答。 唐越咽了口口水,暗道:妈呀,我怎么听出了一点硝烟的味道,这父子俩不会是反目成仇了吧? 说实话,他真没觉得大王有多疼爱这个儿子,儿子腿废了,他没来看一眼,还把他的太子之位夺了,儿子腿好了,他倒是站出来表示关心了,只是那太子之位却迟迟没有落实下来。 唐越想到这,将夜明珠递还给他,“殿下若是将这寳珠送给大王,大王必定龙心大悦。” “父王见过的珍寳不计其数,一枚夜明珠而己,他不会稀罕的。” “没试过怎么知道?”唐越凑过去小声说:“您现在最要紧的是将太子之位定下来,久则生变,一枚夜明珠不够,你就再想其他方法讨他欢心,他老人家一开心了,自然什么都好说了。” 王子昭略微诧异地看着唐越,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说这番话,这种话连胡金鹏都不敢直白地说出口。 唐越也知道自己说这些有些过了,只是他实在不希望看到这个国家未来的掌权人不是王子昭。 “郎君的关心,昭能明了,只是这夜明珠,是本王赠送与你,感谢你的救命之恩的。” 唐越摇头,“我是医者,你是病人,我们一个治病一个看病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实在用不着送如此贵重的谢礼。” “那……若是本王说,这夜明珠是送与你的聘礼呢?”王子昭乍然冒出一句话来,把唐越震的晕乎乎的。 “你……你说什么?……什么意思?”什么叫聘礼?难道这个时代的聘礼是另外一种意思? “本王欲聘你为妻,如何?” 唐越己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愣愣地看着对方,试图辨别他是否在开玩笑。 可印象中的王子昭,不像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啊。 他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疼痛让他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虽然他梦里曾经对王子昭这样那样过,当娶他这样的想法绝对没有过。 当然,被对方娶的想法就更没有了。 “殿下可别拿这种事开玩笑,我会当真的,呵呵……”唐越尴尬地说。 王子昭慢慢靠近他,眼神无比专注,这样的眼神让唐越有种被珍视的感觉。 他心一颤,差点就将同意的话脱口而出了。 “本王可以给你几天时间考虑,抵达邺城前,你可以好好想想。”唐越晕乎乎地点头,连自己是怎么走出营账的都不知道。 第092章 半个男人 唐越走出老远后才开始恢复思维,之前脑袋里一片混沌,完全没有任何思考能力。 他捏了下脸颊,再次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回头瞥了一眼王子昭的帐篷,陡然看到门口站着个人,吓得又往前跑了几步。 “不对啊,我跑什么跑?表白的人明明是他……等等,似乎也不是表白而是直接求婚了,古人似乎都不兴谈恋爱的。” 唐越站在原地自言自语了一会儿,“这小子能看上我?眼睛被大雁啄了吧?” 当然,他也不是觉得自己很差,而是比起王子昭,总觉得不是活在一个界面的人,就像灰姑娘和王子谈恋爱,故事是很动人,但实际上困难重重。 最重要的是,他还长了一张极其普通的脸啊! 在这个看脸看颜值的时代,没有一张好脸连官都做不了,何况是王子妃这个角色。 “真不是逗我玩的?虽然那小子说的很认真,表情也很认真,眼神更认真,平时也不爱开玩笑,但也许就突然发癫了呢?” 唐越一会儿想,如果能找到这样的伴侣,一定是超级有面子的事情吧?虽然对方免不了有些大男子主义,不过在很多事情上还是能听得了别人的意见的,而且管的也少。 一会儿又想,还是别痴心妄想了,这样身份的人恐怕连自己婚姻都做不了主,怎么能相信他的话呢? 而且自己向来是做1,摊上王子昭,万一对方不乐意怎么办?难道让自己改变原则? “不对啊,我为什么要一个人在这儿纠结来纠结去?直接了当地问清楚不就好了?” 唐越越想越是这个道理,于是一转身,又冲去找王子昭了。 “这么快就考虑清楚了?”王子昭的表情有些诧异,以为唐越同意了这件事。 他就没有想过对方不同意的情况,如果唐越真喜欢男人,自己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年轻有为,前途远大,怎么也比赵三郎和衡国公世子强几倍吧? 而且自己是打算明媒正娶,与他们那些无媒苟合完全不同。 “咱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会。”唐越坐在王子昭对面,摆出了谈判的架势。 他除了工作上很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这人脾气好,温和,偶尔犯二,很好相处的一个人。 “本王一直都是心平气和地与你交谈。” “对,是我的心不够静,你刚才……刚才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对吧?” “本王从不开玩笑。”王子昭给出了肯定答案。 “那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王子昭想了想,回答说:“本王想娶个贤惠的妻子!” “但我是男的!” “无男女之别,本王不在乎这个。”南晋民风开放,好男风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大王后宫中的男宠也不少,民间男子相互搭伙过日子的也不少。 生活困苦,很多百姓娶不起媳妇,就算娶得起也养不起,与其一家子活活饿死,不如找个情投意合的男人一起搭伙,两个壮劳动力,只要别碰上天灾人祸,总能把日子过下去。 “可你从哪看出我贤惠了?”虽然上辈子也有人开过这样的玩笑,但大家都只是说他是个贤惠的好男人,谁要是嫁给他就有福了。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小郎觉得自己还不够贤惠吗?你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能做出本王喜爱的佳肴,能料理内外,试问,哪个女子能做到这样?” “所以,这就是你要娶我的理由?”唐越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原来他看中的是自己的才艺,而不是本身这个人。 也就是说,他并非是爱上自己或者喜欢自己才求婚的,这种不以感情为前提的婚姻是他所排斥的。 王子昭眉头一皱,疑惑地问:“这些理由还不充分?” 唐越呵呵一笑,摸了一把脸,突然站起来一把勾过王子昭的脖子,吻上他的嘴唇,狠狠地吸了几口。 就在他想将舌头趁势而入的时候,王子昭将他一把推开,眼神带着凌厉之色。 “是何感觉?”唐越擦了擦嘴唇上的口水,恶作剧般地问。 他想告诉王子昭,两个男人的婚姻关系,如果只是单纯的利益是不可能长久的,而他并不喜欢找个短暂的伴侣。 到时候整个南晋都知道他曾经嫁过王子昭,还怎么开启第二春? 王子昭刚才的反应只是条件反射,听唐越这么问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时间太短,不曾完全体会到,再来一次。” 于是,在唐越目瞪口呆的情况下,对方直接扑了过来,以一种更迅猛的方式将唐越压在桌子上,直接啃上他的嘴唇。 当真是用啃的,唐越甚至尝到了嘴里的腥味,他“呜呜”了两声,没起到拒绝效果,便由他去了。 他甚至暗搓搓地想:等王子昭感觉到恶心,不会直接吐出来吧?那他记得离远一些。 王子昭又咬了他一口,控诉道:“你不专心。” 唐越无语,不就是让你检验一下自己能不能接受男人吗?要那么专心干嘛? 等会把欲火勾起来了是你灭呢还是你灭呢? “唔。……够了没有?”唐越见他也想把舌头钻进来,忙把人推开。 王子昭不乐意地松开唐越,问:“为何不继续,你刚才不就是想这么做的?” “那你不是把我推开了?”什么叫一视同仁,什么叫公平对待,这就是!既然你不接受我的舌吻,凭什么让老子接受你的? “刚才只是无过之失,不是说好继续了吗?” “那你先说说是何感觉?恶心吗?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王子昭舔了下嘴唇,“不恶心,很舒服,再来一次。” 说着也不管唐越答不答应,拉着他又吻了上去,这一次,他强硬撬开了唐越的牙关,将舌头挤了进去。 唐越瞪大眼睛,被对方一顿胡搅蛮缠后实在累的慌,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勺,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简单的两次示范后,王子昭再次反抗了,掐住唐越的命门,将下巴的手反手扭到一边,抢占了主动权。 他的吻从生涩到熟练仅用了几分钟时间,连唐越都要承认,这人的领悟力真不是一般的强。 “够了……”唐越气喘吁吁地说。 “不够。”刚体验到接吻美妙之处的王子,岂会这么容易善罢罢休? 王子昭刚到发育的年纪,对性的认识仅限于军营里听来的各种荤段子,还没有自身修炼过。 不过在后宫自小耳濡目染,他缺乏的只是实践经验而己。 等唐越被吻的快窒息了,才惊觉他和王子昭的差距可不仅仅是身份,还有力气啊。 这死小子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也许自己完全没必要给他安排食谱进补了,再补就不像地球人了。 王子昭将唐越发麻的舌头送开,从他嘴里退出来,长长的银丝挂在嘴边,分外淫糜。 两人气喘的厉害,又以唐越更甚,他捂着胸口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脸色被憋成了紫红色。 再多一秒,他都怀疑自己要窒息而亡了。 “事情就如此说定了。”王子昭起身,瞥了眼唐越的下半身,眼神幽暗深邃。 唐越下意识地夹紧双腿,刚才那么激烈的吻他作为正常男人有点反应很正常,可是被王子昭一看,浑身就不自在起来了。 按理说大家都是男人,没必要扭扭捏捏的,光身子聊天都是正常现象,互相撸一撸虽然有点掉节操但也不算出格,自己今天怎么就这么逊了呢? “需要帮忙吗?”王子昭挂着笑意问。 唐越脸色更红了,先起身抖了抖腿,扯好衣服和裤子,嘴角一撇,打趣道:“您毛都没长齐呢,这种大人之间的事情与您无关。” “本王长大了,你不是知道?” 唐越和王子昭随行这么久,也有在早晨看到过不该看的场面,加上他变声期,作为医生,很明白他发育期到什么阶段了。 这种年纪的半大孩子,也算半个男人了,成亲生子都没问题,只是质量有着欠佳而己。 第093章 岂一个累字了得 唐越再一次落荒而逃,周围的人纷纷投来疑惑的眼光,不明白王子昭怎么得罪这位小郎君了,竟然令他避如蛇蝎。 回到自己房间,唐越往床上一躺,手指下意识地摸上嘴唇,上头还有几个细微的小伤口,舔着有些刺痛。 “属狗的吧?”他嘀咕了一句,翻个身,正对着胡金鹏瞪大的眼睛。 “啊……”唐越吓一跳,“胡哥,你别吓人啊,怎么没声音?” 胡金鹏无辜地看着他,“小郎从进门后就未看过我一眼,叫了你两声也没答应,自顾在那傻笑与自言自语,我还当你中邪了呢。” “哪有这回事?”他怎么可能傻笑?这太不科学了。 胡金鹏耸耸肩,“小郎这副春心荡漾的模样怕是和哪位郎君好上了吧?我猜猜,定然不会是赵三郎或者衡国公世子。” “为什么?”唐越也瞪大了眼睛,想问他从哪里看出自己春心荡漾了? 不就是久旱逄甘霖稍微滋润了那么一点点而己么?还不到荡漾的地步吧? “赵三郎空有一张俊脸,实则满腹草包,衡国公世子就不用提了,里里外外皆是败絮,怕是难以令小郎激动若此。” 唐越抽了抽嘴角,“为什么你觉得我一定是和谁好上了?也许是捡到金子了,也许是遇到美女了呢?” “小郎喜欢女子?”胡金鹏表示不信:“小郎的双眸从未对哪个女子专注过,年十六恐怕也没接触过女子的身体吧?” “至于金子,呵呵……”胡金鹏用两个字就完美回答了唐越捡到金子时会是什么心情。 唐越心道:如果是上辈子,中了五百万自己肯定也会躲起来疯狂地笑几声,这辈子如果让他捡到金子,似乎就真的没那么兴奋了。 果然啊,人钱多了物质上的满足感就弱了。 唐越盯着胡金鹏瞟了好几眼,“胡哥,你成亲了没?” 对方投来一个戒备的眼神,“自然是成亲了的,已有正妻一人,妾室十三人,育有儿女四个。” 解释的真详细!唐越翻了个白眼,这是怕自己惦记上他吗? 可惜,自己偏好美男,对肌肉男喜欢不起来,以前交往的男友虽然不是娘娘腔,但一定都是俊美的大帅哥。 “你常年在外,家里那么多妻妾怎么顾得过来?”唐越贼兮兮地盯着胡金鹏的下半身,“要不要本公子给你开几副补肾的良方?” 胡金鹏连忙摇头,“不必不必……”以他的体力,夜御数女也不成问题,根本不需要再补了。 唐越成功将话题转移开,和胡金鹏攀谈起来,他也不涉及家族隠私,只问问他的个人问题,偶尔开两句小黄腔,倒也聊的兴致勃勃。 第二天,队伍整顿回邺城,唐越让王子昭多留一天,利用这一天时间和当地百姓讲了些处理药材的事情。 其实他懂得的并不透彻,只能教些简单的,等他的药铺开起来,肯定要网罗一批中医,他们才是这个时代医学的灵魂。 忙碌了一天,唐越洗了澡钻进被窝很快就睡着了,王子昭在夜里进来过一次,给他掖了被子,坐在床边看了他许久。 这诡异的画面把胡金鹏吓得不轻,躲在被窝里一直装睡。 “表兄为何不问?”王子昭轻声说。 胡金鹏睁开眼睛尴尬地笑笑,指了指睡熟的唐越,“您这是……?” “就是表兄所见这般,本王想娶他为妻。” “……”胡金鹏顿时觉得五雷轰顶,震的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王子昭只是说,想和唐越谈谈感情,发展一段婚前性行为,胡金鹏百分百举双手赞同,但要娶他为妻……这,有些不合适吧? “殿下深思熟虑过了?”胡金鹏坐起身,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表兄何曾见本王胡乱下过决定?” 这倒是没有,可是……“虽说男子之间结伴同居的不少,可您的身份不一般,若正室无所出,将来太子之位不好确定啊。” “这是将来的事情,言之尚早。” “王上和王后不会同意的吧?” 王子昭嘴角勾了勾,“母后会同意的,至于父王,他如今自觉亏欠本王,只要有人与他道明利益关系,他也会同意的。” “何等利益关系?”胡金鹏是一名猛将,但政治上的敏感度就低了许多。 “母后出自安国公胡家,本王若是被封为太子,便有安国公府相助,若是娶妻,首选必然也是某国公府之女,或郡王之女,两方协助,你觉得父王能容忍如此强势的太子存在吗?” 这大概是每一任帝王都会纠结的问题。 儿子不优秀,愁,儿子太优秀,也愁,儿子如果太优秀,还有一大班支持者,就更愁了。 胡金鹏点点头,“所以殿下的意思是,若你娶了唐越,太子妃出身侯府,身份不高不低,大王便会少了几分忌惮?” “正是如此。”王子昭回头看了唐越一眼,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想要娶一个人,肯定是经过各方面综合考虑后,觉得合适才下的决定。 当然,这些的前提是他不反感这个人,而且对唐越,也有淡淡的欢喜在内。 想起之前与他的口舌交缠,王子昭更加确定这个人适合成为自己的妻,还有谁比他更合适呢? 胡金鹏想了想,觉得这样也挺好,整个南晋要想找出比王子昭更优秀的男子几乎不可能,而唐越又只喜欢男的,这样的结合真正是互惠互利,再好不过的。 只是他们都忽略了,唐越这么个怕麻烦的人,是否会愿意参与到王族的斗争中。 如果他嫁给王子昭,整个栎阳侯府都会被卷入其中,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第二天辰时,队伍启程,回程的人数比来时多了不少,除了他们带来的人,还有上百名俘虏和几辆囚车。 唐越依旧骑着他的小马驹,这马儿被他照料了一阵子已经和他很亲近了,跑起来撒欢似的,在队伍里乱钻。 偏偏他的主人地位非比寻常,也没有人敢呵斥这匹活泼的小马。 赵三郎自从被封了个小官后忙的不可开交,上路后总算能找到时间和唐越说话了。 “本公子未曾想到,一支上千规模的队伍,粮草竟然如此复杂。”赵三郎和唐越并排走着。 “感觉如何?” “岂一个累字了得!”赵三郎叹了口气,整个人看起来都瘦了不少。 唐越早知道管粮草还有减肥效果,肯定推荐平顺去了。 他在人群里找了一番,没有看到平顺,便抓着个人问:“见过世子爷了吗?”别是被他们丢下了吧? 那小兵恭恭敬敬地回答:“禀公子,世子爷在后头囚车上和人玩丢石子呢。” “什么?囚车?”唐越和赵三郎大惊,两人最近都忙,一时间忘了平顺这小子,怎么就跑到囚车上去了。 能有囚车这待遇的只有秦阳城副城主一家,王子昭不仅把副城主拿下了,连带他一家老小都抄了干净,一起运回邺城发落。 唐越曾经问过这些家属会被判什么刑,王子昭告诉他,按照南晋律法,直系家属获连带责任,那副城主要死他们跟着死,要流放跟着流放。 反正就是所有利益生死都和那位副城主绑定了。 唐越没有去评判这样的连带责任合不合理,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律法,何况南晋重法,提倡依法治国,儒家思想在这里并不普遍。 不过在唐越看来,这么重的法典也只能约束一部分人,贵族阶层往往是游移于法律之外的。 这里还有着许多唐越无法想象的酷刑和死刑,唐越都是尽可能地避开这一块。 两人策马调头,往后头的囚车赶去。 他们倒要看看,这小子到底发了什么癫,怎么和犯人扯上了。 唐越还多了一层顾虑,这小子不会是看中了犯人里的漂亮小娘子了吧? 第094章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两人跑到后方,在一辆辆囚车里寻找过去,才在最后一辆囚车里看到了那死胖子。 赵三郎撸起袖子就想冲上去揍人,唐越忙拉住他,细心地观察了一番和平顺玩在一起的人,发现竟然是个半大的孩子。 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竟然单独坐着一辆囚车,十岁左右的年纪,看着挺机灵的,平顺的面相和他一比,就憨厚老实多了。 “他是谁?”唐越拉着一旁的护卫问。 “禀公子,他乃是秦阳城的城主。” 唐越大吃一惊,“怎么把他也抓了?” “属下不知。”护卫告罪一声,继续往前走。 唐越和赵三郎对视一眼,赵三郎到底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土著,瞬间明白过来。 “这秦阳城的副城主与匪宼勾结,伤害百姓,城主按理也该担一个治下不严之罪。” “他还是个孩子。”唐越忍不住为这小子默哀了一会儿,虽然一出生就注定身份不凡,但没有给他足够的成长时间,才十岁,怎么可能管理得好一座城。 “我又赢了,吃的呢,快点拿出来!”那小鬼把手伸到平顺面前,等对方掏出一块饼,他立即夺去塞进嘴里,跟饿了十天半个月一样。 “难道俘虏不给饭吃?”唐越心想,以王子昭的性格,应该不至于虐待俘虏吧? 不过管粮食的是赵三郎,这就说不好了,于是他把谴责的目光投向赵三郎。 “为何如此看着本公子?”赵三郎一头雾水,眨了两下眼睛才明白唐越的意思,顿时爆发了,“好你个唐越,竟然如此看待本公子,本公子是那种人吗?” 唐越摇头,“没,我只是担心粮食不够,所以……”你懂得。 万一真出现不够吃的情况,首先挨饿的肯定是俘虏,这是不用争辩的事实。 赵三郎没有搭理他,跑过去敲了敲囚车,问:“喂,小子,你骗食物骗的理直气壮啊,难道早膳都喂狗了吗?” 平顺丢开小石头,挠了下头发,尴尬地看着唐越和赵三郎。 他也是无意间被这小子搭上的,发现他还挺好玩,又愿意陪自己玩,纯粹为了解闷而已。 “是没吃饱,那稀拉拉的一碗粥,还不够塞牙缝的,不知道小孩子食量大吗?”迅速啃完一张饼,小城主斜了他们一眼,问平顺,“还继续玩吗?” 平顺摇头,把空荡荡的布袋子递给他看,“没有食物了。” 小城主顿时把他推开,面向另外两人,笑着问:“你们要玩吗?谁输了谁给一块饼子就成。” 唐越眨了眨眼睛,莫名觉得这小鬼有些亲切。 或者说,是这小鬼的说话语气和方式让他觉得熟悉。 他不动声色地问:“玩什么?丢石头吗?怎么玩?” 小城主很热忱地教了他一遍,“很简单的,咱们每个人分十个小石子,用石子摆放在某个位置,再将自己的石子弹出去,能弹中原先那石子就算被你吃了,谁先输了十个石子谁就算输。” 很好,就是简易版的弹弾珠嘛,唐越将那小鬼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眼,试图找到一点老乡的气质。 “要不,换一种?咱们玩猜石子啊,只要猜中石子在我的左手还是右手就算赢,怎样?” 唐越摇头,对方眉头皱了一下,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那咱们四个人,其实还可以玩个更好玩的游戏,可惜没道具啊。” “是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小城主人小鬼大地耸耸肩,表情自带一股落寞,“哎,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唐越打开囚车的门,钻了进去,护卫们看到了也没人阻止他的行为。 大概因为这辆囚车只有一个小孩,周围都有护卫看着,所以也不怕他逃跑。 “玩这些有什么意思,换一个。”唐越挤开平顺,坐到小城主的对面。 “那你想玩什么?” “斗地主会吗?” “……” “斗牛呢?” “……” “或者你喜欢打麻将?” “……”小鬼惊恐地瞪着唐越,刷刷地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才指着唐越“你……你……”叫唤了半天。 唐越伸出手把人扯到面前,囚车就这么点大,能躲到哪里去? 从这小子的表情他已经知道答案了,一股难以言表的心情窜上心头,唐越看着他问:“咱们需要聊聊吗?” 对方狠狠地点头,突然眼泪就蹦了出来,扑过来抱着唐越大哭。 这一幕不仅把赵三郎和平顺吓到了,连周围的护卫也用诧异的目光看着那抱成一团的两人。 唐越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好了,你哭个毛啊,难道真是小孩子?” 对方的眼泪戛然而止,抬头红着眼眶说:“至少现在是啊!” 唐越把平顺赶下车,又让他们走远些,然后两人肩并肩坐在囚车里聊天。 这种离奇的遭遇说多了都是泪啊,唐越免不了也被勾起了伤心事,掉了两滴眼泪。 这小子前世叫张淳,是个演龙套的小演员,专门装装尸体扮扮路人甲的那种,父不详,母亲是性工作者,十年前就病死了,而他死于一场爆破事故,醒来后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十岁的小孩。 当然,这是唐越给他总结出来的生平,用张淳的话说,“我自小就没爸,也不知道哪个男人提供的精子,不过以我的长相来推算,肯定不是帅哥,否则说不定我早混出名了,我妈就是个站街的,偶尔谈一两个比较固定的男朋友,反正饿不死就是了。 我十三岁我妈就病死了,她一死我就开始自力更生了,最早做过洗碗工,也做过服务员,后来电视看多了想出名就开始跑龙套,每天躺一躺赚几十块钱,不比端盘子轻松么?而且万一被哪个大导演看上了,老子不就红了吗?” “那你过来的时候挺爽啊,城主,想想都威风,不过你怎么连个古代都斗不过?还被连累到住囚车。” “草!你以为老子喜欢,我一醒来就看到一群兵冲进来把我抓了,我还以为在演戏呢,后来才知道这倒霉孩子吓得吞毒药死了,害我成了替罪羔羊!他奶奶个熊的!” “不错啊,好歹是捡了一条命,还顺便来一次古代旅游,这身份也杠杠的,有前” “啊?这还有前途?不是要拉回去砍头的?”张淳拽着唐越的手焦急地问,他以为自己死定了,想做个饱死鬼,才天天讹平顺的食物吃。 “不会,你最多也就是个监管不力治下不严的罪,估计会剥夺爵位罢官之类的,命没事。” “哥啊,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张淳顿感轻松,“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话说,你是做什么的?” 唐越想了想,回答:“我以前是外科医生,来这里当然是继续当医生。” “哦,了解,军医嘛,好伟大!” 唐越呵呵一笑,暂时揭过,他想:如果自己真的答应了王子昭,成了王子妃,会不会把这小子吓死? “那要不,我跟你学医吧?”张淳兴致勃勃地说:“虽然我学历低,但脑子可好使了,现在这个年纪开始学,十年八载的总能出师吧?” 唐越深度思考了一下,“也行,但你真的有兴趣做这行?其实你可以考虑做生意,就是这个时代商人地位很低,可能面上没有那么光鲜。” “对啊,我那死去的老妈就说过,说我从小聪明,长大了绝对是当大老板的人,咱上辈子没混出个样子来,这辈子可以继续努力啊,哈哈……” 见他已经沉浸在做大老板的美梦中,唐越不忍心打断他,只能看着他发傻。 “小郎,殿下请您过去。”一个小士兵跑了过来,站在囚车外说。 唐越瞥了眼天色,才发现他俩不知不觉己经聊了小半天了。 “那我先走了,你继续规划你的美好蓝图!”唐越拍拍张淳的肩膀,下了囚车。 他走了两步,回头朝他做了个揖,高声说:“小城主可要保重身体啊,您这心病由来已久,心病还需心药医,需放宽心。” 周围的人瞬间释然了,原来城主大人病了啊,难怪刚才哭的那么凄惨。 想想也是,这么小的孩子就无父无母,一个人承担起这么大的责任,被人架空权利就算了,最后还落得个被连累的下场,真够可怜的。 第095章 听说还是个王子呢,好牛掰! “上来!”王子昭推开车门,朝唐越伸出手。 唐越看到他还有些不自在,磨磨蹭蹭上了马车,立即被王子昭拉到了身边。 “你与秦阳城城主很熟?” “怎么会?这是第一次见面。”唐越老实地回答,一点不作假,只是隐瞒了他们是老乡的事实。 王子昭也想不出他们会有什么交集,只是他问了几回唐越在哪,得到的答案都是唐越和那小城主在一起,又是抱头痛哭,又是相谈甚欢的,惹得他相当不痛快。 “那就是一见如故?” 唐越摇摇头,“没这回事,那小城主这里有点问题……”唐越指着自己脑袋说,“您多觐察观察他就会发现,这人情绪过于激动,总是一惊一乍的,还有自虐倾向,典型的心理疾病患者。” 张淳打了个喷嚏,暗道:难道还有人会惦记我?说不定是哪个暗恋他的小粉丝。 还不知道自己被唐越冠上“有病”二字的张淳,又开始和一旁的护卫套近乎。 “心理疾病?那是何种病症?”王子昭还是第一次听说人的心理也会有病的。 唐越组织了一下语言,简单一点解释给他听,“心理上的疾病,也就是一个人的思维不当产生的,他的内心会充满阴暗,容易偏激,往严重了说就是精神病了……精神病的人见过吗?” 王子昭皱着眉头,“曾经在边境,有些士兵会莫名其妙的发疯,有人自残,有人胡言乱语,还有人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这算是心理上的疾病吗?” “正解!”唐越打了个响指,这样的情况绝对是心里有问题造成的。 边境的将士,每天面临着死亡的压力,长久得不到疏导,会引发心里疾病太正常了。 那样的环境,如果换成是现代九零后零零后的孩子,估计早受不住崩溃了。 “那可有方法治疗?” “殿下可曾听说过心病还需心药医这句话?”唐越不是心理医生,哪怕知道了症结所在也无法给出太好的意见。 “那就是无药可治了。”这是王子昭对于这句话的理解,何为心药?若是能用心药医又何来的心理疾病? “殿下身边如果有人特别擅长与人沟通,自来熟,和谁都能建立良好的友谊关系,那这样的人也许可以试着去引导那些心理疾病患者,只要打开他们的心扉,让他们少想些压抑恐惧的事情,病情也许会不药而愈。” “你啊。” “什么?” “你说的人不就是你自己?特别擅长与人沟通,自来熟,和谁都能建立良好的友谊关系?这样的人本王只见过你一个。” “……”唐越无言以对,原来自己在王子昭心目中是这样的形象啊。 他呵呵两声,他一个当医生的,擅长和人沟通是必修课,否则怎么和病人说明病情,怎么安抚病人家属呢? 其他两个他可不承认,他是比较好相处,但也不是和谁都能建立友谊的,更不是自来熟。 话题成功被唐越引开,两人从心理疾病逐渐聊到了军医的医疗体系建设。 唐越对这一块己经有了初步的设想,只是这些想法要变为现实还需要时间。 “军医人数太少,能救的伤者有限,很多士兵是得不到及时医治慢慢熬死的,可对?” 王子昭点头,“整个边境,只有医者十五人,药童三十五人,即便一人长了四只手也忙不过来,只能先顾着轻伤的患者。” 在战场上,并非所有士兵都懂得如何处理伤口,如何包扎,只有一些有经验的老兵才懂得。 而唐越的原则是先处理重伤患者,轻伤的能自救的自救,不能的就排队等着。 所以他才想要组织一支护士队伍,专门对轻伤患者进行救治,以及对病人治疗后的护理。 在医疗团队中,护士是不可缺的人才。 而这部分人才也是比较好培养的,只需要一些基础知识和熟练的包扎技巧,后期如果离心机能做出来,可以进行配血输血,还需要他们会扎针。 但总归比培养一个医生容易多了。 “殿下手中可有闲置的人?年龄不是问题,性别也不是问题,只需要手脚麻利些即可。” “要多少?” “初步先开个百人的基础班,这些人白天可以继续自己的工作,晚上抽出一个时辰与我学些基础知识,我会教他们如何急救,如何治疗外伤,如果后期护理。” “你要收这百人为徒?”王子昭觉得唐越这个想法太过大方了。 这个年代的师徒关系是很神圣的,与父子关系差不多,所以才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说法。 “谈不上师徒关系,只是简单的教学,如果您觉得我吃亏,让他们付点学费就好,不过前提是,这些人必须为我所用!” 王子昭却比他想的更多,挑百八十人很容易,但是这些人一定要忠心,一定要听话,也一定要有自主的行为能力。 “退伍的伤兵收否?” “只要四肢能正常活动的都行,缺胳膊少腿的要是能识字,或者会辨药也可。” “就如你身边那个连路都走不稳的护卫?”王子昭第一次看到唐越身边带个残疾人还觉得他太可怜,以为他是选不到人不得不收下这样的护卫。 后来才得知此人认识不少草药,能为唐越分忧解劳,便也释然了。 “雀懂药材,确实能帮不少忙,他的腿如果再坚持敷药半年,也许能缓解一些。” “这样的人不多,等回邺城后,你跟本王一起去挑吧。”王子昭一句话就解决了唐越苦恼的问题。 一百人看似不多,但要精挑细选就没那么容易了,要是让唐越自己去找,恐怕也只能从栎阳侯府中挑选,这样选出来的人质量未必都能上等。 “除了人以外,还需要有足够的药材储备,才能应付每一场战场的需求,缺医少药的,再好的医者也救不了人。” “本王有私库,若你同意嫁入昭王府,以后私库便归你统管。”王子昭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唐越正说的起劲,被他一个“嫁”字就止住了话题,“这事儿能不提么?” “你不同意?”王子昭皱了皱眉,无法接受他拒绝的姿态。 “不是……你总得给我足够的思考时间和空间,咱们暂时不提这事不行?” 王子昭勉为其难地点头,“继续,除了人和药材还需要什么?” “暂时没想到,等想到了再告诉你。” “也可,只不过下回列单子时记得用些大家都能看得懂的词。” 唐越讪讪一笑,这单子他写着写着就容易冒出以前的常用词汇来,有些是因为找不到替代的词,有些是因为不知道这个时代是怎么称呼的,于是有些混乱。 中午,队伍停下来休息吃午饭,唐越陪王子昭一起吃了饭,然后拿了两块饼去找张淳。 犯人虽然也照常吃喝,但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肯定都不能比的。 就像张淳说的,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正在长身体,食量大,吃那么点食物能饱才怪。 “给,吃吧。”唐越把饼子递给张淳。 “怎么又是饼?难道就没有正常一点的食物?”张淳拿着饼子啃起来,边吃边抱怨。 “你当是出门旅游呢?还有大鱼大肉伺候着?” “那倒也是,不过我想最大的那个官应该有,我那天乍一眼差点被惊艳到了,长的真是俊,要是进娱乐圈,准红!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少男好女,听说还是个王子呢,好牛掰!” “咳咳……他吃的也是一样的。”唐越盯着进了他嘴里的饼,很想告诉他,这两块饼其中有一块就来自那个牛掰的王子。 “您怎么知道?”张淳大口大口地吃完,然后灌了两口水,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唐越暗暗回答:自然是因为他们是一起吃饭的,“军中有规定,一视同仁,无论官职高低吃的都是一样的。想要吃好的只能自己开小灶,不过你这一路是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了。” “行,等我解除了困境重获自由,就先去开家酒楼,把吃过的美食都搬过来,保证这些古人吃了上顿想下顿,念念不忘!” “呵呵……”唐越赏了他一枚冷笑,“那也得你能先做得出来再说!” 第096章 神经太粗也是病,得治! 张淳掰着手指头算自己会什么,算来算去发现什么也不会,他上辈子人生经历给他提供的经验似乎在这里完全没有作用。 “草!老子作为新时代的五好男人,竟然什么都不会……你说我去当戏子怎么样?” 唐越鄙夷地瞅了他一眼,反问道:“这个时代还没有男戏子吧?” “没有吗?……没有更好啊,我可以去开创历史戏剧第一人,是不是很伟大?” “你是会唱戏还是会走台?” 张淳顿了顿,低下头不说话了。 总归,还是什么都不会啊,可怜当年读书少,现在竟然成了一无是处的蛀虫! 当然,如果他当年一个不小心上了大学,一个不小心读了什么计算器、金融之类的专业,就更惨了,要么就应该像唐越这样,学个古今通用的专业,才能混得下去。 回程的速度走得慢,唐越一半时间都和张淳混在一起,两人到底是出自同一个地方,共同语言多。 而且唐越都是借着给张淳看病的名头,光明正大地和他挤一辆囚车,然后大家就看到得了心病的小城主日益开朗,脸上也有了笑容,一个个都夸唐小郎医术了得。 张淳每回看他被人夸都一副理亏的模样,都要揶揄他两句,“看吧,让你装逼,老子哪里有精神病?” “你是没有精神病,你只是神经病而已。”唐越冷哼一声:“神经太粗也是病,得治!” 平顺依旧很喜欢找张淳玩,张淳这人说白了就是个爱钻营的小混混,在社会底层混迹多年,和人相处自有一套自己的方法。 这样的人功利心更强,但遇上对他有用的人绝对会花两百分的心思去讨好。 就像之前他想从平顺手里得到食物,就有办法让平顺心甘情愿地把口粮输给他。 好在他没什么坏心,不是大奸大恶的人,也不至于遭人厌恶。 要说整个队伍中谁看他最不顺眼,恐怕要数王子昭了。 只要唐越单独和张淳相处一个时辰以上,王子昭一定会派人来传唤,要不是看他还是个孩子,估计半路上就被王子昭偷偷处理了。 在对待情敌这种生物的态度上,王子昭绝对可以心狠手辣。 只是目前为止,需要他付出手段来对付的情敌还没有。 回到邺城,王子昭命人拉着一串匪宼游街,从城门口进城绕了一大圈才去了典狱司,将犯人先下了大狱。 张淳因为罪名不重,身上还有爵位,便免了牢狱之灾,被王子昭暂时软禁在昭王府。 张淳还以为这是个抱大腿的好机会,准备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攀上王子昭这棵大树。 哪知道人家压根不鸟他,至始至终连面都没见到,就被关到了一间厢房里。 在没有计算机没有电视的古代,一个人被关在房间里其实和坐牢没什么两样,现代的犯人还有放风时间,这里压根没有,差点没真把张淳搞出神经病来。 王子昭回府梳洗一番,换了朝服便带着胡金鹏入宫。 他这趟出行,对外说是出去散心,实则是找个正当的机会回归朝政。 当他将秦阳城的境况 “此次出行,最大的收获并非如此,儿臣得到了两个利国利民的寳贝。” 王子昭在大殿上高声说。 南晋王一听寳贝便来了兴致,大臣们也纷纷竖起耳朵听,能被王子昭奉为寳贝的东西,定然不凡。 “快快呈上来。”南晋王伸长脖子等着,只见殿外胡金鹏手里端着个铺着红绸的盘子大步走进来。 盘子里的东西太小,南晋王没能看清楚,而一路路过的大臣虽然看清了,却没人能明白这两个东西的用途。 一根细竹管,一块黑乎乎的鐡,这算哪门子的寳贝? 心里怀着一点不赞同和一点疑惑,众人秉着呼吸等王子昭开口。 胡金鹏在王子昭身边站定,目不斜视,安国公暗暗嘀咕:“不孝之子,有寳贝竟然没有事先知会为父一声……” 王子昭先拿起那根细竹管,先呈给南晋王看,然后让内侍在大殿内传递了一遍。 “一段竹子一头塞着毛发,此为何物?有何用途?”南晋王问。 “父王别急,请人送上一卷空白书简来。” 南晋王准奏,立即有内侍捧着一卷空白的竹简来。 王子昭让他将竹简摊开,手执毛笔,笔尖沾墨,快速地在空白竹简上写下一段文字,然后将竹简呈上去。 “此物为毛笔,乃是用兽毛制成,能替代刻刀在竹简上书写,轻便快捷,而且比刻刀的制作成本低廉许多。 儿臣以为,用刻刀刻字太费时费力,不如将刻刀替换成毛笔,在南晋广为流传。” 南晋王拿著书简看得认真,墨色的字迹印在浅绿色的竹片上,看着赏心悦目,他用手摸了摸上头的字,有些没干的地方还能摸到一手墨,字也容易糊,但字迹干的地方则丝毫没变。 “这黑色的浓汁又为何物?”南晋王让人将王子昭刚才用过的墨水递上去。 “此物为墨,取黑色汁液的意思,制作复杂,工序繁琐,是用青松制成,经久耐用,成本比毛笔贵上不少。” 南晋王用手指沾了点墨,凑近闻了闻,眉头立即皱了起来,墨汁的味道有些人闻着会觉得臭,有些人却觉得很香。 看南晋王的表情就知道他不喜欢这种味道。 不过是用来书写的东西,味道好不好闻并不重要。 “递给大臣们过过眼。”南晋王让人把竹简传递下去,眼巴巴等着的大臣们重要如愿以偿地近距离看到了这个发明,纷纷惊叹不己。 “确实比刻字方便许多,写字也不用花费太多力气,而且看王子昭写字的速度,比刻字快多了。” “确实如此,而且颜色鲜明,也看得清楚些,只不过这……墨,时间久了可否会褪色?” 王子昭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只是说:“这需要时间的验证,本王也说不好。” 这个答案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毕竟是新鲜事物。 “还有一寳是何物?”南晋王出声打断了大家的讨论。 王子昭从托盘里拿起第二样东西,是块黑乎乎的鐡块,大家都认识,不过了有了前面的毛笔做引子,大家都知道这东西不可能太简单。 “此物名为马蹄鐡,顾名思义,是用在马蹄掌上的鐡块,能缓解马蹄磨损过快,战马损耗严重的问题,而且能加快战马的奔跑速度。” “什么……”众人大吃一惊,这东西可比毛笔更惊艳多了。 “快!快呈上来!”南晋王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南北征战不断,每年花费在战场上的支出占了税赋的一半之多,而其中战马的损耗就是一大块,如果真能减轻马蹄的磨损,不仅为比财政省下不少钱,还能为将士提供更多的马匹。 骑兵在战场上的作用非常重大,一支好的骑兵能比得上十倍人数的步兵,绝对是以一敌十的差距。 南晋王拿着那块马蹄鐡翻来覆去看了许多,依旧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此物要如何用在马蹄上?” 王子昭解释道:“父王可觉得这鐡块的形状很像马蹄掌?只要将这鐡块钉入马掌,便可,很简单。” “你可曾试验过?” “儿臣已经准备好了马匹和工匠,请父王和众位大人一起过目。” “善!”南晋王激动地起身,大步走下来,欢喜地拍着儿子的肩膀:“昭儿又立了大功!之后可要和父王好好说说,你是如何得到这两件寳贝的。” 王子昭略微鞠了个躬,恭谨地回答:“喏。” “哈哈……若此物有用,望我南晋的骑兵能踏平北越,一统山河!” “王上圣明!有此明君,我南晋必然会越来越强大,踏平北越指日可待!”一旁的内侍总管谄媚地奉承一句。 这句话无论何时都能让龙心大悦,南晋王笑得更加开坏了。 王子昭表情淡淡地走在他身边,并未发表言论。 第097章 破镜难圆 马厩里,王子昭事先让人挑选出来的骏马正不安地甩着蹄子,大概是围着它的人太多了,令它安静不下来。 “动手吧。”王子昭朝那匠人点点头,示意他开始。 那匠人并非第一次做这个,因此表现的很镇定。 王子昭不可能把没有试验成功过的东西拿到朝廷上说,眼见为实,他只是想让南晋王和大臣们亲眼见证这个奇迹。 自从唐越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后,他所遇到的奇迹越来越多,这也是他迫不及待想将人绑在身边的原因。 众人只见那工匠将鐡块钉入马掌中,马儿竟然乖乖地站着吃草,并未表现出疼痛,而随着“叮叮当当”的声音结束,众人还有些不清醒。 “就如此结束了?”南晋王不太真实地问王子昭。 “是的,只要将马蹄铁钉入马掌即可,不过最好请兽医来给马掌仔细看看,若有破损的地方要及时治疗,以免得破伤风。” “快让马跑几步看看。”南晋王要不是担心不安全,甚至都想自己跳上马背亲自验证一番。 王子昭一摆手,胡金鹏大步走过去,姿势利落地跳上马背,扯住缰绳,双腿夹着马腹,大喝道:“驾……” 马儿在广场上奔跑起来,马厩四周的草地太松软,听不到马蹄鐡与地面碰撞的声音,但大家见马儿跑的欢快,也就没什么疑虑了。 闻讯赶来的王子贤站在一边,面色阴郁地盯着这一幕,“只要将此物钉入马蹄就能减少战马的损耗?听着有些过实了。” 王子昭连正眼都没瞧他一下,回答道:“是否言之过实可以请马倌来查证。” “快,把马儿拉回来仔细瞧瞧。”南晋王心情大悦,决定自己上马试试。 胡金鹏将马骑回来,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脖子,跳下马背说:“禀大王,此马上了马蹄鐡后起初有些不适应,脚步有些乱,不过多跑几步后,便越跑越稳,感觉比没上马蹄鐡前跑的更快更稳了。” “果真如此?”南晋王迫不及待地脱下宽大的锦袍,自己上了马背,一扬鞭,风驰电掣般跑了出去。 南晋王曾经也是在马背上上过战场的人,骑术虽然不比当年精湛,但也比一般的小青年强。 他转了一圈回来,意气风发,大笑道:“哈哈……善!大善!寡人似乎又找回了年轻时驰骋沙场的感觉。” 他跳下马背,亲自蹲下身体抬起马蹄观看。 众人忙阻扰:“大王,不可!” 那马儿后蹄子一蹬,差点把南晋王踹飞,好在这位帝王心情实在好,非但没生气还夸赞道:“好力气!不愧是良驹寳马!” 王子昭趁机提出从北越引进优良品稀战马的事情,南晋王犹豫着问:“明着购买北越怎么可能会卖?” “儿臣有了解过,商人私下有运送马匹往来,种马无需多,有百匹足以。” “那这费用……国库吃紧,怕是难以购买如此多的良驹。” “儿臣准备建立一支商队,专门做南北买卖,北方有的药材、皮毛、牲畜、粮食,咱们都可以试图引进回来。” 这是王子昭这一路和唐越商议出来的结果,唐越需要一些只生长在北方的药材,而他想试着将北方的粮食在南方栽培种植,两人一合计,决定共同建一支商队。 而唐越还想着,等张淳的判决下来,让他先去商队里历练几年,走南闯北最是缎炼人,他有着现代人的活跃思维,心思活络,又懂人情世故,缺的只是对这个时代的认知已经刚毅吃苦的性格而已。 “商队?民间自有商人,征用来即可,为何要劳师动众?” “这支商队不为利,只是为了将北越的东西运送回来,儿臣想要忠心一些的奴才来办。” “也可。”南晋王点头,“若是有需要,可以让门下省从旁协助,免除此商队的税赋,路引可在南晋畅通无阻,至于金钱方面……” “儿臣会想办法的。”王子昭主动揽下了这个令所有人头疼的问题。 众人面上不显,心里对王子昭已经越发肯定了,有一位如此担当又如此能干的继承者,南晋何愁不兴旺? 看完了马,众人回到大殿,南晋王立即下令,将全过的战马都钉上马蹄铁。 “大王,若是如此,备存的鐡怕是不够用,这些鐡原本是为了打造农具,为明年春耕做准备的。” “可否加快开采的速度?” “人手方面……可要加重徭役?” “不可。”王子昭第一个反对,提议说:“南晋各城都关押了不少囚犯,不如将这些囚犯送往矿区,让他们以工代罪。” “九王子的提议臣不赞同。”鲁国公站出来说:“这些犯人皆是大奸大恶,罪大恶极之人,万一趁机逃跑,怕是祸害无穷!” 本来就是一群不要命的,如果跑了,上哪抓去啊? 王子昭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马上就要入冬了,冬天战事少,可以派兵镇守矿区,若是连几个犯人都看不好,还能指望他们保家卫国么?” 不少大臣纷纷附和:“王子昭言之有理,用犯人代替民工,不仅能让百姓休养生息,还能让犯人为南晋多做点事。” 免得成天关在牢里浪费粮食! 南晋王思索了片刻,点头同意了,“不过,务必看管好这群人,若有人敢逃跑,就地格杀!” “喏。” 解决了几件大事,南晋王松了口气,也顾不上时间晚不晚,“昭儿可以说说,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得到的,是出自哪位奇人异士之手?” 王子昭早想好了答案,便一一道来,“儿臣此行去秦阳城,路上见到有位老者将狼尾巴毛捆成一团当刷子用,沾着颜料涂抹墙壁,便灵机一动,想用毛发制作出写字的笔。 儿臣让人试验了几次,终于做出了毛笔,至于墨,则是栎阳侯府的唐小郎研制出来的,您应该知道,他就是治愈了儿臣双腿的医者。 马蹄鐡是在去秦阳城的途中见一位老汉用在牛蹄子上的,老人家心疼牲畜,便用鐡皮将牛蹄包裹起来,儿臣想,若是牛蹄可以用,马蹄自然也能用,便让人设计出了马蹄鐡。” 这些人虽然是无中生有,但相信南晋王也不可能去核査,就算要査,王子昭也己经做好了准备。 众人虽然觉得王子昭的观察力非常人能比,总是能从细微之处举一反三,但也没有人怀疑他造假。 而且这些理由合情合理,经得起推敲,虽然稍微有那么点幸运成分,但谁叫人家就是受上天眷顾呢? 而且换成是他们看到这一幕,未必就能想到将这些东西改成这两项创举。 王子昭此次无疑是立了大功,之前板上钉钉的太子之位,南晋王也没有理由再拖下去了。 “昭儿年幼,寡人本想让你多历练几年,奈何你曾受过重伤,寡人可不敢再让你上战场了,不如就开始随着寡人处理朝政吧。” “这是儿臣的本分,若战事再起,儿臣亦可再赴边境,即便不能亲自上战场杀敌,也可稳坐后方,尽一份微薄之力!” 众人纷纷赞扬:“九王子高义……” “殿下仁善,但万万不可再冒险了。” 安国公给自己派系的一名官员使了眼色,对方立即站了出来,高呼:“臣等请大王立九王子为太子!” 此提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同,即便个别支持其他王子的大臣,也无法说出王子昭不够优秀,无法担此重任的话来。 王子贤气得牙痒痒的,给鲁国公使了个眼色,对方却瞇着眼睛仿佛睡着一般,压根当没看到。 南晋王有了片刻的犹豫,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拟旨吧……昭儿年纪也不小了,便将太子妃一并选了吧。” “大王,依臣看,棠溪郡主是最合适的人选,男才女貌,不如大王赐婚,也可喜上加喜!” “嗤……”安国公冷笑一声,“宜安侯真会开玩笑,已经退了的亲事怎可再提?你将王子昭当成什么人了?当王室颜面摆在哪了?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 王子昭只回了他四个字:“破镜难圆!” 第098章 男色也不行! 南晋王面上不显,心里已经暗暗责怪宜安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棠溪郡主是他当年为昭儿选的正妻人选,虽然没有正式下旨赐婚,但当时众人都知道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哪知道他儿子腿一废,这家人就迫不及待的要退亲,当时老郡王来宫里哭,哭自己这辈子最宠爱的就是棠溪郡主,也只有这么一个嫡女,实在舍不得她受委屈。 而这所谓的委屈自然是指要棠溪郡主嫁给一个废人。 南晋王再生气也没有强迫他嫁女儿的道理,他与老郡王不只是堂兄弟的关系,还是一起上过战场能将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 他当初选棠溪郡主作为未来的太子妃,也就是因为这层关系,老郡王一家是自己的绝对拥护者。 可关系再鐡被人这么落面子也要闹掰,何况南晋王还是一国之主,把颜面看得比什么都重。 “父王,儿臣有了心仪人选,您不用费心为儿臣选妃。”王子昭一句话又掀起了轩然大波。 胡金鹏看了他一眼,心底嘀咕起来:您这人选都还没定呢,难道现在就要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 那岂不是成了逼婚?万一大王下了旨赐婚,那唐小郎是接呢还是不接呢?当然,答案只会是前者。 “哦?昭儿看中了哪家的娘子,哪位爱卿家的千金如此幸运?”南晋王心里扑通跳了一下,谨慎地扫了一圈大殿上的人。 “并非是哪家的娘子,此人还未答应儿臣的求亲,恕儿臣暂时不能说。” 并非是哪家的娘子?这句话的意思可就深奥了。 众人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不是娘子那就是郎君了,没想到王子昭竟然好男风。 不过紧接着也有人暗搓搓地想,也许王子昭看上了哪家的有夫之妇也不一定。 当然,有这种想法的人绝对都不怀好意。 王子昭出了王宫回到府里,唐越己经等了许久,见到他立马迎了上来。 “怎样?顺利通过了吗?”唐越一时激动,握住了王子昭的手。 对方罕见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令整张脸越发熠熠生辉,他牵着唐越的手将人带到书房,把经过告诉了他。 唐越一边听着他说话,一边握住自己的手,总觉得那股热度和肌肤相贴的触觉一直消散不去。 “你被封为太子了?”唐越对最后一条讯息惊讶不已,不过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做了个揖,笑道:“那就恭喜殿下了,可要发赏钱?” 王子昭大约是心情太好,竟然开了句玩笑说:“这种小事,太子妃决定即可。” 唐越顿时脸红了起来,以前多数是他调戏别人,现在反过来竟然被个小屁孩调戏了,当真是丢份啊。 不过在王子昭面前,他总是会不自觉的将自己摆在弱者的位置上,只要这个少年在的地方,任何光亮似乎都集中在他身上了。 “咳咳……殿下别乱开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本殿下从不开玩笑。”王子昭一本正经地回了一句,紧接着问:“你可考虑清楚了?” 唐越使劲摇头,“虽然诱惑力很大,不过越还是更喜欢自由。” 无论是王子昭这个人,还是他的身份,无疑具备良好的硬性条件,可惜啊,唐越不想让自己的未来过的太约束。 尤其一想到那些宫斗剧,他就宁愿打一辈子光棍也不想参与其中。 “嫁给本王,并不会限制你的自由,相反,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有什么不好?” “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恐怕不见得吧?”唐越盯着他问:“嫁给你,我的利益,栎阳侯府的利益便和你捆绑在一起了。 栎阳侯之子可以当个医者,太子妃也可以吗? 栎阳侯之子可以和男人把酒言欢,勾肩搭背,太子妃也可以吗? 栎阳侯之子可以继承家业,传宗接代,太子妃也可以吗? 殿下觉得,是作为栎阳侯之子更自由还是作为太子妃更自由?” 这是任何人都懂的道理,有些人想要崇高的身份和地位,可以舍弃很多东西,有些人,仅为了自由便可以抛弃一切。 唐越虽然做不到那么极端,但二者让他选,他宁愿做栎阳侯府的少主人,将来继承一大笔家业还有爵位,而不是去做什么太子妃。 不过,如果他和王子昭是相爱的恋人,那这些都另当别论了。 可惜,他们不相爱啊。 王子昭皱起眉头,试图从唐越脸上看出点什么,可惜对方一脸无奈的苦涩,好似嫁给他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本王说过,之所以选你是因为你适合,而你之所以适合,是因为你所掌握的知识和技能,这些都是南晋用得上的,而且,本王喜欢与你相处的感觉。” “您如果只是想用我这个人,没必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只要给出足够的价钱,这些都可以交易。” “那本王若要聘你为妻,该出何等价钱?”王子昭断章取义,继续自己的坚持。 “聘?”唐越摸着下巴想了想,自己是不是能将婚姻拿出来做交易。 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纪,这想都不用想肯定要拒绝,可是在这里,他即将面临最大的难题就是婚姻。 已经十六岁的年纪己经可以成家立业了,就算他找了借口暂时可以不成家但孩子肯定要先生几个。 栎阳侯府男嗣少,一家老小都盯着他,指望他能给家族传宗接代呢。 如果他嫁给王子昭,那就解决了这个难题,只不过栎阳侯和老夫人大概要失望了。 “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您打算用什么说服他把唯一的儿子嫁给你?”总不能光明正大地抢吧? “以后咱们的孩子可以过继一个给栎阳侯,爵位也定然会提升,作为国丈,他能享受的好处很多。”王子昭不觉得自己说服不了栎阳侯,量他也不敢反对。 “等等,我们的孩子……”唐越惊恐地看着王子昭的肚皮,难道自己搞错了,他是女的? 王子昭皱眉看着他,不解地问:“本王的孩子自然是你的孩子,有何不妥?” “……”唐越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控制住逃跑的冲动。 一千多年的时代鸿沟啊,差距的又何止是时间,哪怕唐越己经尽量适应这个世界了,还是无法接受一夫多妻这种制度。 尤其当一夫多妻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更加不能容忍! “呵呵……”唐越低笑了两声,再次抬头时己经换了一副冷静的面孔。 “既然是聘,那咱们就得把话说清楚了。”唐越摆出公事公办的模样,坐在了王子昭对面。 王子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过一时也没理清,他做了个手势说:“请讲。” “首先,包吃包住是肯定的,你还得按月给我开工钱。” “开工钱?整个昭王府的财物你都可以随便取用,为何还要开工钱?” 唐越摇摇头,“你家的东西我可以帮你暂时管着,但不算是我的财产。”等将来要离婚,闹出财产分割问题来就不好了。 “其次,在我住的院子里,不能有通房小妾之流,你要是有某些方面的需要,最好不要让我知道,哦,当然,在外面也不能拈花惹草。”要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名义上的伴侣和女人亲亲我我也不行。 “这个是自然,本王不好女色。” “男色也不行!”唐越强调。 王子昭瞅了他一眼,淡淡地笑了下,“听你的。” 唐越莫名地有些耳热,这三个字怎么听着那么顺耳呢? 他平复了下不太稳的心跳,继续说:“成亲后可需要同房?” “不同房何为夫妻?”王子昭觉得他问的问题越来越奇怪了。 “既然要同房,那工钱就得用另外一个标准了。”唐越给他报了个数字,对方云里雾里地点头。 “同房还要同床吗?也许你可以打地铺?”唐越说完自己就给反驳了,“好吧,那我打地铺。” “你到底是何意思?夫妻为何还要分床?不同床共枕?” 唐越暗暗翻了个白眼,虽然美色很诱人,但他是有底线的。 “好吧,没有洗脚不能上床,没有刷牙不能接吻,这已经是极限了,若是您还想要其他特殊服务,那就是另外一个概念了,恐怕这笔交易您不会想做。” 王子昭察觉到,也许自己和唐越所说所想的事情皆不同,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反正唐小郎总会说些自己听不懂的东西。 只要先把人弄回家就好了,其余的有的是时间好好沟通。 王子昭点头,“都听你的。” 唐越被噎的不轻,这么好说话的雇主,可别他将来不想离开就惨了。 不过,能先解决目前的问题是关链,总不能等被长辈把女人送到他床上再来想对策。 两人虽然鸡同鸭讲说了半天,不过好在最后达成一致了,皆大欢喜。 【七夕小剧场】 唐越:“老板,你越界了!” 王子昭:“界在何处?” 唐越:“当初咱们说好的,只同房同床,不包括特殊服务啊。” 王子昭:“那补上即可,要多少报酬你说!” 唐越:“呵呵……不是钱的问题。” 王子昭:“那是何问题?” 唐越:“第一,先把财产叫出来,转入我名下,第二,不准有通房小妾,男宠也不行,第三,无论身体上还是精神上的出轨都是不被允许的。” 王子昭:“请说人话!” 唐越:“……” 第099章 殿下看得上你,是你的荣幸 唐越回到侯府,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对不对。 请神容易送神难,等自己进了昭王府,要想再全身而退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一进门,唐越就与栎阳侯撞了个脸对脸,一扭头,就与一双马眼对了个正着。 他吓了一跳,退了几步问:“阿父要出门?” 栎阳侯满脸的笑意,拉住唐越的胳膊激动地说:“越儿,来看看,这是按照王子昭的方法给马蹄镶的鐡块,马儿跑起来咯噔咯噔怪好听的。” 唐越蹲下身子检査了一遍马的四只蹄子,确定没有伤口才起来,“那您这是要去遛马吗?” “几个老东西偏要说自家的马好,为父这就将家里的寳驹带去给他们看看,让他们一群不识货的家伙仔细瞧瞧,什么才是好马!” 唐越对兽类没有研究,不过栎阳侯牵的这匹马卖相确实不错,身姿矫健,毛色均匀,双目有神,刚才自己还被瞪了一眼,显然是位心气高的主。 “王子昭果真是帝星转世,聪慧过人,敢作敢当,实乃南晋之福啊!”栎阳侯忍不住夸了王子昭一句。 唐越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些可都是自己带过来的专利,便宜王子昭了。 他想,既然栎阳侯对王子昭评价这么高,想必知道他要娶自己不会暴跳如雷吧? 什么子孙后代,落在自己头上怕是别想有了。 “阿父……”唐越叫住栎阳侯。 “何事?”栎阳侯用手顺着马脖子上的毛发,对方舒服的打了个响鼻。 “无事……”唐越咽下要出口的话,岔开话题说:“等北越的种马运回来,我再帮您配一匹更优良的马。” 栎阳侯摇摇头,“不必了,这老马跟了为父好几年,都处出感情来了,再好的也比不上。” 父子话别,唐越进了自己的院子,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事,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永。 等他看到平顺在和护卫打篮球,才猛地想起自己忘记的事,“我去,竟然把张淳给忘了!” 他本来还想打听一下这小子会被怎么处罚,顺便让王子昭从轻处理,反正都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这么好的关系不用,实在太对不起自己的老乡了。 “唐小郎,刚赵三郎来信,十日后的立冬之日,约大家一起去腾云山庄泡汤,吃烤鹿肉!”平顺抽空喊道。 唐越诧异,“已经快立冬了?”他前世生活在北方,冬日给他的感觉是干燥寒冷的,现状这气候还只是微凉,让他一点冬天的意识都没有。 “你不知道?”平顺丢开篮球跑过来,满头大汗,薄薄的一层衣裳贴在身上,有些地方己经有了肌肉,显得有些强壮。 “每年立冬之日,大家都去腾云山庄泡汤,那儿有信凌君养的一百舞姬,可谓是男人的天堂。” 唐越见他一脸色相,狠狠地拍了他脑袋一掌,“就算有女人也没你的份,要是你敢乱来,本公子就不放你出门了。” 平顺惨叫一声,捂着脑袋瞪过来,“本世子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近女色了!再憋下去身体憋坏了怎么办?” 唐越想说:自己几十年都没近过女色,不也活的好好的? 他瞄了平顺的下半身一眼,冷笑道:“您这身体若是再近女色才真是完蛋了,使用过度不能人道还是轻的,小心精尽人亡!” 平顺下意识地捂住裤裆,苦着脸看过来,“唐小郎,你尽会恐吓本世子!” “是不是恐吓你找个太医来看看就知道了,不过这种话他们就算心里知道也未必敢说,忠言逆耳啊!” 唐越说完也不管平顺脸色变成什么样,昂首挺胸地进屋了。 翌日一早,就在唐越还在睡梦中时,房门被拍的啪啪响,仿佛下一刻就要破门而入了。 唐越瞬间被惊醒,吼道:“谁啊?” “小郎快起来,昭王府来人了!”管家泉叔的声音在外头想起,唐越一听是昭王府的人,立马从床上跳起来,冲过去把门拉开,问:“谁来了?做什么的?” “属下也不知情,来的是胡副将,和侯爷在书房里谈了许久,侯爷让属下来找您过去,看样子很急切。” 唐越回屋子穿好衣服,用冷水泼了一把脸就出门了,也不知道胡金鹏搞什么鬼,非得一大早跑到人家里来搅合。 敲开书房的门,唐越便听到里头栎阳侯沉闷的声音,“进来。” “阿父,叫儿子来何事?”唐越迅速扫了书房一眼,没看到王子昭,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栎阳侯没有说话,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唐越,直到把唐越看毛了他才叹了口气。 唐越心有所感,朝胡金鹏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对方耸耸肩,表示与自己无关。 “越儿,过来,看看这份礼单。”栎阳侯将一个箱子推出来,上好的紫椟木,雕刻着精致的花纹,看着就价值不菲。 唐越接过来打开一看,里头全是一张一张的羊皮,用毛笔书写着整齐的物资清单,一样样看下来,唐越觉得自己又孤陋寡闻了。 上回王子昭送给他的夜明珠他都不敢拿出来炫耀,就怕被人传出去影响了王子昭的名声,也影响大王的心情。 没想到,这次对方竟然公然送了这么一箱子礼单来,而且看样子,估计还是聘礼。 “这是……”他硬着头皮问栎阳侯,努力表现出“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王子昭欲娶你为妻,你看如何?”栎阳侯问。 “这……婚姻大事当父母做主,儿子什么都听阿父的。”唐越卖了个乖,想看看栎阳侯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为父不怕你笑话,你是侯府唯一的男嗣,承担着延续香火的责任,若是换成其他男人有此想法,为父拼了这条命也要将他的腿打折!” 唐越尴尬地笑笑,也知道他老人家发现儿子被人拐跑会是一种什么心情。 “但开口的是王子昭,不,昨日圣旨己下,如今是太子殿下了,为父没有拒绝的权利啊。” 没有拒绝的权利也就是想拒绝又不敢了,唐越也不知道胡金鹏是怎么和他说了,让他便宜老爹一脸无奈。 “那你自己的意思呢?”栎阳侯问儿子,“若是你无此想法,为父便去与大王说,总不能委屈了你。” 总不能让一个大好直男嫁给男人,那心里和身体肯定都是接受不了的。 “这……儿子倒是不委屈,只是觉得愧对唐家。” 一句话已经足够栎阳侯明白儿子的心思了,他叹了口气,“罢了,能与太子殿下结亲,是多少人家的梦想,如今反倒被一个小小的侯府占了去,这可比任何寳马良驹有面子多了。” “侯爷能如此想最好,来时殿下交代,你若有不满,他便亲自来与你详谈。” 栎阳侯忙道:“岂敢岂敢?”人家看得上他们侯府是给他们天大的面子,岂敢拒绝? “如此甚好,殿下说,婚期越近越好,你要是没意见他就让人开始选日子了。” “有件事还得先知会殿下。”栎阳侯指着唐越说:“我儿年幼时曾遇到高僧,批命说此子不宜过早成亲,否则轻则祸及性命,重则祸及家族,不如先缓几年?” 胡金鹏诧异地看了唐越一眼,对方老神自在地立在那,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话本将会如实转告,至于是否要推迟就要看殿下的意思了。” “那就多谢胡副将了。” 送走胡金鹏,父子俩关在书房里大眼瞪小眼瞪了许久,唐越被看得全身毛毛的,听着他连连叹气,无奈至极。 “能嫁给太子殿下,是福也是祸啊。”栎阳侯忍不住告诫他:“既然殿下能看得上你,便是你的荣幸,往后切忌不可无妄自大,行事要谨慎,少说多做。” “怎么就是我的荣幸了?”唐越腹诽:除了身份地位,他有的自己都有,自己有的他未必有,也没高攀多少嘛。 第100章 下聘 栎阳侯把儿子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也不知道太子殿下看上他哪了,难道只是为报恩? “殿下可曾对你表示过欢喜?”栎阳侯深怕儿子年轻不懂事,被权势迷了眼。 要知道男人嫁给男人可不是那么好的名声,虽然民间这样的事情不少,可那都是过不下去的人才会选择走上这条路。 太子妃的头衔很好听,可如果是冠在男人头上就有些不伦不类了。 如果今天太子殿下看上的是他们家的女儿,那栎阳侯一定二话不说就把嫁妆准备好。 唐越犹豫了下点点头,“我还当他是开玩笑的。” “你可知道嫁给太子殿下意味着什么?” “什么?” “大王正值壮年,身体康健,可是成年的王子们又有自己的想法,太子殿下能力超卓,但要顺利继承王位也不是没有一点波折的,” 换句话说,唐越如果要掺一脚进去,将来要面对的危险将会多得多。 “儿子只怕连累了家里。”这是唐越最大的顾虑。 栎阳侯看着唐越脸上真诚的表情,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越儿多虑了,咱们侯府地位虽比不上七公三郡王,可在这邺城,谁不给为父三分面子?若当真要选一位王子登基,为父必定是支持太子殿下的,这点你无需顾虑。” 唐越眼珠子转了转,凑到便宜老爹面前,试探着问:“那您能不能给我简单说说这朝廷的形势,也免得我嫁过去两眼一抹黑,啥都不懂。” 栎阳侯虎着脸瞪了他一眼,这儿子向外拐的速度也太快了吧?人还没嫁过去就开始操心这个了。 “为父身边有个谋士玄镜先生,待你大婚后,为父便将他给你,你有何问题尽管问他。” “玄镜先生?”名字起的这么玄乎,难道是什么隠士高人? 而且他在侯府这么久也没见过这位啊,藏哪了? 总不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高手吧? 父子俩这边刚达成共识,那边昭王府就迫不及待地将聘礼送来了,同来的还有王宫的添礼。 唐越实在对李昭的办事效率感到惊叹,这么短的时间不仅搞定了这么多礼物还搞定了他老爹老娘,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不过不可否认,因为他急切的心情,让唐越有了些沾沾自喜的感觉。 有个人这么在乎自己,哪怕只是为了自己的才华,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吧。 唐越一走出房门,就感受到了浓浓的异样气息,路上遇到的人纷纷用一稩敬畏有加的眼神看着他,行礼的态度比往常认真了一百倍,趴在地上都不想起来了。 唐越脸都笑僵了,等到了大厅,又被扑面而来的喜庆糊了一脸。 他震惊地看着焕然一新的厅堂,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大厅已经挂满了红绸,地面擦的油光发亮,一脚踩上青石铺就的地板还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越儿,快来瞧瞧,殿下送来的礼真是多啊!”老夫人笑脸都皱成花了,露出一口稀缺的牙齿,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唐越略感尴尬,尤其在众人揶揄的目光下,不自在地走过去。 “老祖母,您金山银山啥没见过,哪会看上这些俗物?”唐越站在老夫人身后,给她捏了捏肩膀。 老夫人被奉承的格外开怀,把一盒拇指大小的东珠递到他面前,“你可别瞎说,像如此大小又如此齐整的东珠,老婆子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的,还是沾了你的光,竟然收到了太子殿下的礼物。” “哦?他就给您送了这么点东西?这可不行。”唐越一本正经地摇头,“您可是家里的泰山北斗,送十盒东珠都是应该的。” “哈哈……你张嘴可真甜,难怪殿下能看上你,可惜你父亲没能给你一副好相貌,否则哪还用担心……哎……”老夫人欲言又止,唐越却能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无非是看自己长的太普通,怕笼络不住太子殿下的心。 其实他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他目前只想维持一份简单的雇佣关系,至于以后,世事难料,谁又能考虑得了那么多呢? “老祖母,您再好好看看,孙儿这张脸怎么就不好了?天庭饱满,五官端正,男子气概十足,深得咱们唐家的遗传,一看就是有福之相啊!”唐越扯着自己的脸皮自夸,把老夫人和几位妹妹逗的大笑不止。 “再说了,男子要以才德论英雄,怎么能只看外表?殿下可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对对!越儿此话有理!”栎阳侯自小就被人说长相一般,年轻时没少因为这张脸受打撃,如今听唐越怎么说,当然心情愉悦。 侯夫人也捂着嘴赔笑了几声,然后说:“话虽如此,可殿下毕竟不是一般人,往后三妻四妾的如花美眷摆在那,哪能不动心?” 气氛顿时沉默了下来,唐雅扯了下老娘的袖子,示意她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哎哟,我这也是随口说说,大喜日子咱们不说这个。”侯夫人忙自我圆埸,“侯爷快来看看,殿下想的真是周到,家里每个人都单独送了礼。” 唐越眼瞅着大家都乐滋滋地翻礼物,嘴贱地问了一句:“不知道殿下给夫人送了何物?”可别送太重了,浪费! 侯夫人嘴角一抽,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唐越眼睛一亮,追问道:“一定又是什么稀世珍寳吧?夫人快拿出来给大家长长眼。” 众人将目光投在侯夫人身上,她再不情愿也得把东西拿出来了,是个精美的檀木盒子,唐越心下一咯噔,别是自己想错了吧? 也许这女人是不舍得拿出来而不是不想拿出来呢? 盒子被打开,众人只见里头堆满了金饼子,金灿灿的,一块一块迭放整齐,怕是有百金之数。 唐越吸了一口冷气,觉得肉疼的厉害,别人的礼物再贵重毕竟他不知道价值啊,金子这么实在的东西,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栎阳侯咳嗽一声,委婉地安慰道:“夫人是内人,殿下怕是打听不到你的爱好,这才特意送了金子。” 老夫人呵呵一笑,随口说了一句:“也许是看媳妇管家辛苦,给她贴补家用的。” 唐越暗忖:恐怕是看出这女人小气吧啦的,送点金子气气她吧? 不管如何,唐越是一边心疼着金子一边暗自高兴。 给七个妹妹送的礼物就正常多了,都是些上等的布料,小女孩的发钗之类的,精致贵重又不失实用性。 这也可见太子李昭花了多少心思,虽然也许他只是动动嘴皮子,但不可否认,这份心是诚意十足的。 除了给栎阳侯府每个人的礼物,剩余的全是聘礼了,堆了大半个厅堂,一箱箱一笼笼,盖着大红色的绸布,扎着红花,别提多喜庆了。 唐越上辈子没结婚,自然是没能享受到结婚的乐趣的,如今被这喜庆的氛围包裹着,全身上下毛孔舒张,别有一番感慨。 “阿兄,你成亲了还能住家里吗?”唐芸迈着小短腿跑过来问。 唐越捏了捏她肥嘟嘟的脸颊,这姑娘年纪小,但已经能看出将来会是个大美人了,唐越见过她生母一次,是个清淡婉约的江南美女。 “阿芸想不想阿兄住在家里呢?”唐越逗着她问。 “想。”唐芸很肯定地点头,掰着手指头开始数唐越在家里的好处。 “阿兄在家,阿芸就能吃到好吃的糖果点心,还能收到漂亮的发卡,还能看阿兄欺负人。” “咳咳……阿芸别乱说,阿兄何时欺负过人了?” 阿芸在四周找了一圈,没有看到她要找的人,便用手比划道:“就是那个大大的……圆滚滚的公子。” 侯夫人第一个不乐意了,呵斥道:“阿芸,岂可如此没礼貌?世子爷将来便是你的姐夫了。” 唐越见唐芸被侯夫人严厉的表情吓到,把她抱起来说:“阿芸说的是那个家伙啊,他是衡国公世子,阿雅的未婚夫,他现在不是圆滚滚的,你可以换个形容词。” 唐越边说边偷瞄着唐雅,发现她已经没有了最开始那种排斥的表情,只是表情淡淡的,也没看出任何欢喜。 想想也是,平顺那小子就算瘦下来也不可能变成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估计就是一榆木疙瘩,想要虏获美人心,难啊。 这两天唐越也顾不上那小子,不知道他在哪疯,反正他一院子的护卫大半都是陪着他“玩”的,不怕他丢了。 “阿兄,未婚夫是什么?”唐芸皱着小脸思考了半天冒出这么一句话,瞬间把大家都逗乐了。 “这个……等阿芸长大就知道了。”唐越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跟一个小女孩说老公老婆的也不合适。 “对了,殿下可有送婚书来?婚期定在何时了?”栎阳侯插话问。 “送来了,婚期就在年前腊八节,时间也太赶了些。”老夫人眉头微蹙,想让儿子去商量改期,可又不好开口。 这个孙子才回来几个月,现在竟然要嫁出去了,老夫人在佛堂坐了整整一夜,才想通要把唯一的孙子嫁出去的事情。 “殿下……似乎很着急啊。”栎阳侯瞥了儿子一眼,把唐越看得满脸通红。 他总不能说,太子殿下是看重了他的才能,想让他快点嫁过去帮他出谋划策吧? 这个理由别说大家,就是他自个都不信。 所以说,那小子这么急着娶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唐越心里隐隐有些答案,却又觉得不真实。 第101章 你今日起床没照镜子吧? 栎阳侯家的小郎君要嫁给太子殿下,这消息如一阵风传遍了整个邺城。 现在,谁再起唐越,就不是说栎阳候府的小神医了,而是说那位即将要嫁给太子的神医小郎君。 赵三郎刚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群主府展现厨艺,陡然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手一抖,整锅油倒出来,差点烧了整个厨房。 “还敢自诩自己是神厨,能做出如何如何美味的佳肴,结果连这点小事都干不好,要你何用?”小郡王沾着一脑袋的黑烟跑出厨房,气势汹汹地质问道。 赵三郎连回应的心情都没有,拉着刚才散播消息的小厮问:“你刚才说什么?” 那小厮吓得跪在地上直磕头,脑袋破了一块。 “起来,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为何说唐家小郎要嫁给太子了?” 小郡王脸色阴沉的站在一旁边,几个侍女冲过来替他擦脸的擦脸,梳发的梳发,忙的团团转。 “是是……奴才刚从外头回来,大家都在传殿下向栎阳侯府的小神医下聘了,要娶小神医为妻。” “消息可属实?”赵三郎觉得这个世界太梦幻了,怎么好端端的唐小郎就要嫁人了?还是嫁给刚成为太子的九王子。 光想想以后要去找唐小郎还要上昭王府,他就全身发毛。 “不行,本公子得去问问,唐小郎竟敢瞒着本公子嫁人,太可恶了!”赵三郎说完扯掉外头被烧了几个洞的衣裳就要往外跑。 “公子……公子……您得先更衣……”几个奴才跟在后头喊,跑的大汗淋漓。 小郡王推开给他整理衣裳的侍女,冷眼看着被烧的惨不忍睹的厨房,吩咐:“去备马!” “小郎,郡主交代您今日不能出门,稍后要去昭王府庆贺的……小郎……”。 “滚开!”小郡王一把将拦路的侍女推开,撇开腿朝着赵三郎的方向跑去。 等赵三郎跑到栎阳侯府,下马后差点吓到了侯府的门房,还以为公子显是发生了什么火烧屁股的大事,连衣裳都来不及套一件。 “你家小郎呢?”赵三郎气势汹汹地冲进去,逮着个人问。 “公子……公子……那个……”不幸被逮到的禾想说,客人上门应该先让人通报的。 “话都说不清楚,唐小郎就会养废物!” 禾臊的满脸通红,口齿清晰地迅速说了一句没标点的话:“启禀公子小郎在大堂几位主家都在娘子们也在。” 赵三郎拍拍他的脸颊,夸奖道:“这样不就很好?非得找骂!”然后丢开他一路往大堂冲。 这栎阳侯府他并不陌生,自从唐小郎来后,他便来了好几回。 而他只顾着往着前冲,没有看到在他背后跟着的脸色越来越黑的小郡王。 “唐小郎……唐小郎……你出来说清楚……”赵三郎冲进大堂后立马傻眼了,整个厅堂一片红色,还堆着一大堆的聘礼,根本不需要解释了。 唐越走过来诧异地看着他,问:“你怎么了?大难临头?还是搞大谁家闺女的肚子了?” “……”一屋子的人都愣愣的看着唐越,没想到他平时和朋友说话这么随便的。 老夫人忙给赵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把几个闺女带到后院去,虽然时下男女大防不是太严,但此时赵三郎衣裳不整,还是避讳些好。 赵三郎还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色狼防备,抓着唐越就问:“老实交代,你何时傍上太子殿下了?” “就这事儿?”唐越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眼,又从他发顶捡起了一棵青菜叶子,还有烧焦的发梢,打趣道:“啧啧,你不会是暗恋本公子已久,所以一听本公子要成亲就哭的要死要活的吧?” 随后走进来的小郡王正好听到这句话,一双鹰眸死死盯着赵三郎。 唐越这才发现他后面还跟了个小跟班,踢了他一脚:“喂,你难道是在郡主府受刺激了?” 赵三郎唬了一跳,全身理智回归,才发现自己干了一件大蠢事。 他先整了整凌乱的衣裳,把头发往后顺了顺,仪态自然地上前给几们长辈行礼。 “侄儿莽撞了,望老夫人和侯爷见谅,实在是听到唐越就要嫁人的消息太震惊了。” 老夫人体谅地笑笑,她刚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打碎了一套茶杯呢,这样只说明这二人关系密切,她事儿啊! “三郎啊,快先去后面换套衣服,别冻着了。”老夫人慈爱地说。 赵三郎不想去也得去,总不能真穿着中衣再走回去,于是便从唐越那找了一件差不多尺寸的衣服换上。 两人进了屋,说话就更肆无忌惮了,赵三郎穿好衣服揪着唐越的衣领问:“现在可以说了,你到底是怎么搞的?难道当真要嫁去昭王府?” “咳咳……马上就是太子府了。”唐越纠正他。 “你难道是看上他被封太子了所以自动贴上去的?” “这话我可不爱听,怎么就是我贴上去的?”唐越把他的手掰开,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坐到一边淡定地喝茶,“是太子殿下看上我了, 死心塌地,非我不娶,我也没办法!” 说完还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 赵三郎百分百不会信,一脸菜色地问:“唐小郎,你今日起床没照镜子吧?”就太子那身份那模样能对你死心塌地? “得,别问了,反正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不会因为我要嫁给男人就看不起我吧?”唐越比较在意这个,有些人对同性恋很是排斥,不管哪个年代都一样。 赵三郎坐到他身边,夺了他的杯子灌了一口茶,“这有什么?若不是本公子喜欢身材凹凸的美人,也不介意找个貌美的小郎君也入房中。” “不过……”他略停顿了下,“你是嫁过去的,那岂不是……”他盯着唐越的下半身,发出个很猥亵的笑声。 唐越哪能不明白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耸耸肩,淡定地说:“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别人想要这个机会还没有呢。” 这倒是大实话,越三郎点头,“这前殿下定的那位棠溪郡主我也见过,实在配不上他,换成是你,本公子倒觉得殿下占便宜了,这是怎么回事?” “说明本公子优秀呗。”唐越觉得这话实在太贴心了,他们一家子都觉得是自己高攀了,还是这小子有眼光啊。 不过,他当真不是看上自己了?否则怎么对自己评价这么高? “那位……棠溪郡主……”唐越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打听打听这位潜在的情敌,“她长相如何,品性如何?” “长的是倾国倾城,也只比慧郡主差了那么一点点,不过论品性,呵呵……那可真是白长了那么一张好脸。” 唐越对这句话充满怀疑,任何扯上慧珠郡主的比较,他都应该持怀疑态度。 不过,没有被赵三郎这种审判观评价丑,想必是真的很漂亮。 “很任性?很野蛮?很淫乱?还是很傻白?”“呵呵”二字也太抽象了。 赵三郎斜眼看他,“你为何如此紧张?难道还以为殿下能看上她?”。 唐越违心的摇头,只说:“本公子是担心她对殿下旧情难忘。”怎么说也曾经是未婚夫妻啊,又是李昭这种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权有权要钱有钱的极品太子党。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唐越正准备松口气,就听赵三郎很贱地笔道:“棠溪郡主必定是欢喜太子殿下的,当初闹退亲,听说她还绝食了三日呢,要不是太医再三确认殿下的腿治不好了,你以为退亲有那么容易?” “……”唐越真想盖他一巴掌,“好吧,一个女人而已,小意思!” 看来下次看到李昭,得问问挡桃花在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这可是项吃力不讨好的活,得加价! …… 【小剧场】 唐越:“听说你有个对你死心塌地的未婚妻?” 太子昭:“前未婚妻。” 唐越:“这不是重点。” 太子昭:“嗯?” 唐越:“重点是她还对你死心塌地,她要是对你示爱,或者死活要嫁给你怎么办?” 太子昭:“那是她的事,孤无需理会!” 唐越:“很好,下次她要是敢这么做,你就让她有多远滚多远!以一种圆润的方式滚出你的视线。” 太子昭:“太子妃心胸狭隘,且善妨,不好,得改!” 唐越:“……” 第102章 想都别想! “外面那位是怎么回事?搞得你杀了他全家一样,全程黑着脸。”唐越指着门外当门神的小屁孩问赵三郎。 赵三郎偷偷瞄了一眼,又急忙忙地缩回脖子,小心翼翼地说:“这还不都怪你,之前我正在郡主府展现才艺,谁知听到你要嫁人的消息,一不小心把房子烧了。” 唐越无语地看着他,“你有什么才艺可以展示的?”他怎么不知道?而且还能把房子烧了,难道是表演喷火娃? 赵三郎干咳两声,“之前本公子不是学了几日的厨艺么,回去又琢磨了几日,学有所成,这才想去给郡主做两道菜。” “几日?不是才半日不到么?”唐越记得可清楚了,这人连切菜都没学会就被太子殿下找去管军粮了。 而且靠他自个瞎琢磨能琢磨出厨艺来?鬼都不信。 “你打算给郡主做什么菜?怎么就把房子烧了?”他很确定烧火这种事情是轮不到赵三郎干的,那这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 赵三郎一五一十地将过程说给他听,还扯着自己烧焦的发尾抱怨:“本公子的墨发可是养了许多年的,就如此烧毁了。” 唐越听完已经无力安慰他,炸鸡柳能把油锅洒了还导致着火,真够邪门的! 他直接找了把剪子帮他把发梢剪了,把赵三郎心疼个半死。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该去郡主府赔礼道歉了。” “不去!”赵三郎抱着胳膊死命摇头,这么丢脸的事情他怎么好意思跑去跟慧郡主说? 刚才他不管不顾地跑出来也有落荒而逃的意思,正好借了唐越的名头,顺理成章,这会儿打死他也不再回去了。 唐越叹了口气,“三郎啊,做男人首先要有担当,这么点小事你都不好意思道歉,往后你怎么撑得起一个家甚至是一个家族?” “这……”赵三郎皱了皱眉头,瞥了唐越好几眼,又嘀嘀咕咕自言自语了两句,才起身拍拍屁股,“行,那本公子走了。” 一出门看到小郡王阴沉的脸色,赵三郎也没心思理会他,抬头挺胸径直走了。 小郡王死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视线中才确定这个男人造反了,竟然敢公然无视他的存在。 “唐小郎,你既已要嫁人,就离赵显远些!”小郡王回头警告唐越。 唐越觉得莫名其妙,“郡王爷此话何意?我与三郎情如手足,是莫逆之交,为何要离他远些?” “因为……”小郡王陡然提高了两个音节,但话没说出口就吞了回去,“总之,不许你靠他太近!” 唐越见他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便故意逗他问:“是否因为你想让他娶你母亲?你可别误会我与他的关系,我们可是纯洁的不能再纯洁的友谊!” 小郡王眉头一挑,似要发怒,不过还是很好地控制住了,“这你别管,只要记得不许与他走太近!” 唐越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心想这小孩歪成这样怎么也没人管管?慧珠郡主似乎也不怎么管他,难道不是亲生的? 在邺城呆久了,了解到的事情也比原先的更多一些,包括慧珠郡主的风流故事以及这小郡王的一些霸道事迹。 据说慧珠郡主一直想把儿子往她丈夫那方面培养,让他成为一个学富五车风度翩翩的书生郎,哪知道这小子就跟投错胎一样,愣是没继承到他老爹的优良基因,从小就很暴力,很专制,很阴狠,所以不太得他老娘的喜欢。 其实唐越也能理解,以他听来的故事,慧珠郡主对她死去的丈夫爱意满满,如今丈夫不在了,想要从儿子身上找到一点丈夫的影子很正常。 至于她养面首这种事,唐越就选择性忽略了。 偏偏儿子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别说斯文有礼了,就是一般的心平气和也做不到,难免就失望了。 “说听太子殿下十岁便前往边境保家卫国了,郡王爷有这力气在赵三郎身上发泄,不如也效仿殿下,出去历练一番。” “你向来是如些多管闲事吗?”小郡王冷笑问。 唐越被噎的答不上来,恨不得把刚才的话收回去,“呵呵,既然郡王爷不爱听,那就慢走,不送!” 小郡王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摇头道:“太子表兄大概就是在边境呆久了,没看过美人才会看上你的,等他在邺城多呆两年,自然就会抛弃你了。” “卧槽!”唐越第一次有了想动手打小孩的冲动,这小屁孩怎么这么讨厌? “来人……管家……送客!”恕不招待这种没礼貌的臭小子! 小郡王冷哼一声,也不等人赶,自个昂首挺胸地走了。 唐越深呼吸了两口气,才把气平顺,这小子要是他儿子,准要揍的他爹都不认识才行。 没过一会儿,管家应声而来,唐越交代说:“往后小郡王来家里,给粗茶淡饭就行了,我看他就是吃太好了,惯出来的臭毛病!” 管家笑笑不回答,“小郎,您快换身衣裳准备准备,侯爷要带您去太子府。” “去太子府做什么?”唐越有些排斥,这突然成了未婚夫,感觉怪尴尬的。 “您忘了,今日是昭王府改换门面的日子,众人都会去祝贺的。” “哦……”原来不是因为他们的婚事啊,那就好! “可以不去么?”这种时候走出去,不明摆着会被人当大猩猩围观么? “以您现在和殿下的关系,怕是不行,外人会说道的。” “去了照样会说,不去至少本公子听不到。”唐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不过他也知道,既然进了这个圈子,有些事情不做是不可能的。 转身进了屋,唐越从一堆新衣服中找了一套天蓝色的换上,这次送来的聘礼中就有十箱他的新衣服,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 换好衣服出门,管家一看他就皱起眉头,唐问:“有何不对吗?” 管家摇摇头,犹豫着说:“今日是双喜临门的好日子,小郎是否换一套喜庆的衣裳应景些?” “所以,你是想让我穿大红色的出门?”唐越瞪大眼睛,坚定地拒绝:“想都别想!” 管家没办法改变他的想法,不过别人有,等唐越走进大厅,老夫人第一句话也是这个,连栎阳侯都在一旁点头。 以少服多,唐越无奈地换了一套暗红色的深衣,黑色的格子,看着比平时稳重不少。 “全家人都去吗?”唐越看着到齐的一家十一口人,问他老爹。 “原本只是为父和你去,但刚才殿下派人来传话,让大家一起去。” 唐越有些不好的预感,总觉得那小子会出点幺蛾子,而且肯定和他有关。 “几位妹妹年纪还小,带去真的没问题?” “无碍,就是年纪小,才可以多出门走动,等到了阿雅这年纪,就得注意些了。”老夫人摸了摸唐芸的脑袋,对方一头雾水地抬头,眨巴两下眼睛,继续低头玩唐越送的木片拼图。 唐越平时雕刻总会有些碎木片,于是抽空弄了一幅小幅的拼图,用毛笔画上几个简单的图案,让她自己玩去。 唐截止去把她抱下来,“阿芸乖,阿兄带你去吃好吃的,咱们回来再玩这个好吗?” 唐芸乖乖地放下手里的玩具,双手楼住唐越的脖子,“阿兄,殿下家里的东西有你做的好吃么?” “有啊,殿下家的厨子会做好吃的松子糖,比阿兄做的还好吃!” “骗人,不可能有人做的糖比阿兄好吃。”唐芸一脸坚毅地说。 唐越听的身心愉悦,在她脸蛋上亲了好几口,滑嫩嫩的口感实在是好啊。 “这话我爱听,作为奖励,下回阿兄给你做更好看的发卡!” 唐芸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脸羞涩地在唐越的脸上也啵了一口,小声说:“谢谢阿兄。” “哈哈……咱家的阿芸最可爱了!” 第103章 以牙还牙 唐越一家子到的时候,门外已经停满了马车,整条街都被士兵封锁着,显得肃穆而端重。 原来的昭王府如今已经换上了太子府的牌匾,门口多了两座铜麒麟镇宅,房檐下挂着两个硕大的红灯笼。 “栎阳侯到……”门房高声喊道,顿时间,周围人的目光都透射过来。 “那位就是殿下求娶的小郎君?”有人指着唐越偷偷问。 “就是他,听说是再世神医,治好了殿下的双腿。” “这还不止,还还成功让衡国公世子瘦下了五十斤,你们是没瞧见,那衡国公世子现在模样可俊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门房大声喊了句:“衡国公到……”。 唐越是后来者,邺城很多人都不认识他,但平顺是土生土长的邺城人,这些人自然是见过的。 所以乍一见瘦下来的世子爷,众人无不瞪大眼睛,唏嘘道:“这真是衡国公世子?……看着不像啊,看看那双眼睛……果然俊俏了许多。” “真是唐家小郎的功劳?他是怎么做到的?那么多太医都做不到事……”。 “这有什么?人家可是神医,能治好殿下的腿,有何可稀奇的?” 突然有人嚎嚎大哭了起来,“我那可怜的老母,若是能再多活两年,就能等到神医了。” 唐截止吓了一跳,赶紧躲在栎阳侯背后,恨不得把自己装成花姑娘,这些人的目光都快堪比激光了,能把人看出个洞来。 有人忙捂住他的嘴把人拖到一边,轻声训斥:“你疯了,也不看看这里是何地方,今日是何日子?” 平顺看到唐越立即冲了过来,这小子偷偷摸摸地跑回家居然没告诉唐越一声,害他以为失踪了,还好有护卫看到他爬出去,尾随其后,见到他进了衡国公府,否则唐截止还要满世界去找他。 “你小子居然于乐告而别?”唐越瞪了他一眼,随即换上一张笑脸,向平顺背后的衡国公问好:“国公爷安好。” “哈哈……贤侄,叔父果然没有看错你,小伙子有前途!”衡国公狠狠赞了唐越几句,唐越觉得这样的老爹好是好,就是容易把人惯出毛病来。 看看平顺就知道了。 一进门,唐越就被单独请到后院,于是他便顶着一盏盏聚光灯般的目光告别家人跟着那名叫柯的小厮走了。 唐越曾经还怀疑过这小厮和李昭的关系,现在想想,还是觉得挺疑惑的。 “你跟在殿下身边多久了?”唐越装不经意地问。 “奴自小便跟着殿下,十几年了。” “那么小能做什么?” “王后娘娘见殿下一个人没有玩伴,便选了几位同龄的奴才伴随他长大,只不过能活到现在的也只有柯一人而已。” “为什么?他们是怎么死的?”唐越震惊,而且为什么一个王子选玩伴要选奴才而不是从大臣家的孩子里先呢? 不是都流行伴读什么的吗? 柯无奈地笑笑,“宫廷形势复杂,处处是危机,有些人蠢被害了,有些是替主子挡了灾。” 唐越无法想象那是一个怎样的龙潭虎穴,竟然连那么小的孩子也不放过,也无法想象李昭从小到大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也许,他也是厌倦了宫廷的尔虞我诈才会选择在那么小的年纪远赴边疆吧? 再想想这少年能在那样的环境中一步一步活下来,也怪不容易的。 “到了,公子请进吧,主子在屋里等你。”柯将人带到一座院子的门外就不进去了。 唐越在这座府邸住了一个月,多少也了解一些,记得眼前这座院子之前是空置的,当时只觉得院中景色幽美,倒也没进去过。 他走进去,沿途种了一些常青树,还有规整的一片一片的花圃,现在开的正艳的只有一些菊花了。 这个院子的风格和这座府邸迥然不同,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房门没有关,唐越在门口站了几秒,咳嗽两声,问:“殿下在吗?” “进来。” 几天未见,唐越乍然听到他的声音竟然觉得有些激动,还有些紧张。 他同手同脚地走进去,进门拐了个弯才看到李昭坐在案桌后正看着什么。 唐越加重脚步走过来,半响也没得到他的回应,便问:“您叫我进来有何吩咐?” “过来。”李昭朝他招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唐越接过那张羊皮,发现上头画的是一副建筑图,只是比现代的图纸复杂了许多,或者说直观了许多。 现代的建筑图纸多是线条和数字,而这个时代的建筑图则更像是个模型,细节之处都描绘的很清晰。 “这是什么?”唐截止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觉得眼熟?” 唐越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是觉得眼熟没错,可是这个时代的建筑看起来都差不多,实在区分不出来。 “这是你那药铺,孤已经命人准备好了,你随时都可以开张。” “咦?”唐越听他这么说,忙将图纸又看了几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似乎……比之前看到的地契大了许多。”虽然这上面没有标注建筑面积,不过从院子的构造来看,绝对不是一个小店铺这么简单。 “孤命人将左邻右舍以及后院都围进去了,这样门前是店铺,后方也可以住人,你若是累了也有个休息的场所。” 这么贴心?唐越诧异地看着他,“这与咱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 李昭斜了他一眼,“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你觉得以孤与你现在的关系,还要讲究公平交易?” 唐越顿时有种被包养的感觉,“这个……自然是最好的。” 他想起对方送给赵氏的那一箱黄金,试探着问:“您送给侯夫人的那箱金子可有特殊寓意?” “孤以为她缺钱。”李昭不甚在意地回答:“看她平日里对你的疏忽,孤以为她缺钱使用,也查不出她喜爱的东西,便送了金子过去,随她花用。” 唐越恨不得给他竖个大拇指,感慨道:“您这份礼真是送的太对了。” “怎么?她当真对你不好?”李昭眉头皱了起来,大有唐越一点头就要为他讨回公道的趋势。 “倒也谈不上不好,但看不顺眼是必然的,谁让我是私生子呢?” 唐越想,以后如果李昭也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那自己大概对那孩子也是喜欢不起来的。 “庶长子身份尴尬,赵氏出身书香门第,这方面做的还不错,若她当真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孤绝不轻饶。” 唐越伸手在他脸颊上摸了一把,“殿下竟然如此在在乎我?越是否该深感荣幸?” 李昭握住他作乱的手,用力一扯,将唐越拖到身旁,直接吻上了他还带着弧度的双唇。 唐越只是微微一愣就开始回应他的吻,这是两人第二次接吻,比第一次,李昭的技巧娴熟了不止一点点,也不知道有没有找人练过。 唐越情不自禁地沉浸在这个深吻中,一只手逐渐攀上对方的后脑勺,变幻了各种姿势。 两人唇舌交缠了许久,外头的鼓乐声不知什么时候传了进来,也没有把他们的激情打断。 许久,两人唇分,唐越发现自己竟然情动了,而且不知不觉地靠近了李昭的怀里。 两人身高相近,唐越身材更消瘦些,这样靠着竟然也不觉得别扭。 “殿下还未刷牙吧?”唐越揶揄地问。 “孤从未刷牙。”李昭回了他一句,差点没把唐越噎死。 他怎么就忘了,这个时代的人是不刷牙的,只不过会定期清理牙齿,平日都是盐水漱口,竟然也没有什么臭味,好神奇。 “咳……要不要本公子给殿下做一把独一无二的牙刷?” “就像你那样,剪了猪毛往嘴里塞?”李昭眉头皱成了个川字,显然不太能接受这样的东西。 “那都是用开水煮过消过毒的,又不脏。”虽然唐越一想想那猪毛的味道也觉得怪难接受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那本公司可以给你做一把木刷,要不要试试?”唐越,为了两人以后接吻的质量,他有必要培养李昭早晚刷牙的习惯。 “敬谢不敏。”李昭回了他四个字,他抬起唐越的下巴正准备继续刚才的吻,就被门外的通传声打断了。 “主子,客都来齐了,吉时已到。” 唐越莫名的脸红,赶紧和他分开,整了整衣裳,眼珠子朝天上看,“那快出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他们要等便等着,难道还有人敢说什么?” 唐越“呵呵”了一声,也知道这是废话,今天这场宴本来就不是太子府发起是,而是各大家族闻讯自发赶来的,能被太子殿下邀请的恐怕也只有栎阳侯府一家了。 李昭将那份图纸塞给唐越,“回去仔细看看,有不满的地方便提出来,你开张的日子可选好了?” “正安排人去购买药材,总要等有些药材储备了才能开张,大概还要半个月吧。” “半个月……”李昭沉吟道:“那便定在下个月月初吧。” “为什么?”唐越算了下时间,也就二十天了。 “因为过不了多久你就没有时间理会这些俗物了。” “……”唐越无语地看着他,对方继续不咸不淡地说:“婚期在即,你哪有时间做这些?要在家中备嫁。” “备嫁?”唐越眉头一挑,不可思议地问:“为什么男人嫁人也有备嫁一说?总不能让我自己绣嫁衣吧?”抱歉,他缝纫功夫虽好,但可没绣花的本事。 李昭淡笑一声,“就算你想,孤也不可能让你自己绣,孤可不想要个穿着丑嫁衣的妻子。” “等等,咱们先来聊聊,这嫁衣……是什么款式?” “你想穿什么样的嫁衣?”李昭故意逗他,“绣凤凰的还是绣牡丹的?” 偶的娘啊!可以都不要吗? “呵呵,咱不费那个功夫,简单质朴就行,大红色的衣裳已经够娘们了,再绣图案岂不是不男不女?” 李昭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此话有理,不过若夫人愿意贿赂孤,孤便让人将嫁衣的样式改了。” 唐越瞪眼,这种被调戏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还敢不敢再猥亵点? “这话可是你说的。”唐越凑过去在对方嘴唇上重重咬了一口,直到尝到了血液的腥味才松开。 他正乐呵呵地笑着,对方趁其不备也一口咬了过来,而且选的角度相当刁钻,竟然和他刚才咬的机会一样。 当真是把“以牙还牙”那个成语发挥的淋漓尽致啊。 唐越后知后觉地想:这样子该怎么出去?难道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太子殿下躲在屋里玩亲亲吗? 要是思想龌龊一点的,说不定以为他们刚才大战了一场,这婚前性行为虽然不可耻,但是也足够人当八卦聊几天的了。 唐越舔了下嘴唇,无力地想:现在装晕倒或者尿遁还来得及吗? 第104章 兄弟,演过头了! 太子李昭今日穿了一件黑色的深衣,边上镶着金线,腰束蟒纹腰带,头戴玉冠,显得贵气又不失尊严。 唐越瞄了他好几眼,心想:估计大家也注意不到他嘴唇上的破损了,谁也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看啊? 跟在他身后出了院子,唐越才问:“殿下为何出现在这座院子中?” 李昭停下脚步,回头饱含深意地瞥了他一眼,“这是孤的新房。” 新房?……唐越愣住,眨巴两下眼睛,重新打量了一遍这个院子,确实比原来李昭住的院子精美多了。 “咳咳,殿下真是有心了。” “可还喜欢?”李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要换个院子,以前唐越在王府住时,也没有表现出对环境的不满意,只是他内心里想要给他一个更好的环境。 以往这座府邸没有女主人也没有男主人,他又常年在外,便不在意那些花花草草的意境,能住人就行。 现在不同了,一个被称之为家的地方自然不能那么简陋。 唐越犹豫了会点个头,这座院子已经像个小花园了,有花有草,有树有池塘,住在这样的环境里自然是心旷神怡的。 两人一起出现在客厅,李昭进门前还特意停了下脚步,与唐越肩并肩走进去。 这样的待遇,普天之下恐怕也不会超过十个人能有。 客厅里已经坐满了人,正喧闹的气氛因为太子殿下的到来而沉静下来。 众人行礼,唐越便趁机回到栎阳侯府的阵营中。 几位妹妹规规矩矩地跪坐在侯夫人身后,看到唐越回来偷偷地朝他挤眼睛。 唐越顿时尴尬了,抿着嘴唇笑了笑。 “众位大人平身。”太子昭略微粗哑的声音传来,唐越收回目光,端正地跪在栎阳侯身后。 比起之前那次昭王府宴请宾客,这次的氛围显然轻松热闹多了,没有王子贤来搅局,也没有人会在这种日子找太子殿下的不自在,自然是要多和乐有多和乐。 酒菜上桌,太子府的厨子又让众人惊艳了一把,自从唐越给出了几道菜的菜谱后,厨子们就跟得了宝藏似,成天研究着如何创新。 唐越吃到了一种饼,口感有些像冰皮月饼,里头包了水果酱,味道还相当不错,家里的几位妹妹尤其喜欢。 而且上回从秦阳城带回来了大量的八角,这次餐桌上也出现了几样卤味,不过这样规格的宴客菜单,动物内脏和边边角角是肯定上不了桌的,否则要唐越说,卤鸭舌卤鸭脖子味道更好。 吃完一顿心满意足的饭菜,大家都不想走了,衡国公开玩笑说要送厨子来太子府学厨艺,太子昭竟然回了一句:“孤见世子颇有天分,国公若全舍得,不如让他留在府中几日,定能将厨艺学好。” 衡国公现在是提到儿子就高兴,哪怕这小子离人才的距离还很遥远,不过至少能让他带出门了。 而且这回跟着太子出去剿匪,还得了大王的赞赏,封了个小小的军职,他逢人便要将儿子上阵剿匪的事迹说一遍。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父爱无疆啊! 比起衡国公,镇国公相对来说就不那么像亲生父亲了,对待赵三郎的态度依然如旧,连大王的地封赏下来也没让他多笑两声,反而严厉地批评了他一路上的歪邪风气。 赵三郎因为此事差点没与他庶兄打起来,成天念叨着:这个耳根神,定然是又去父亲那告状了。 镇国公府的气氛一紧张,唐越看到赵三郎的概率就会高起来,连带着之前说好要去给镇国公看病的事情也拖延了许久。 倒不是赵三郎不孝顺,而是他压根找不到机会开这个口,只要他稍微一提看病这种事,镇国公便跟被踩了痛脚似的,将他臭骂一顿。 这样臭脾气的老头,唐越也曾遇到过不少这样的病人,除了和颜悦色的哄着,当真是没什么好办法。 宴会结束后,赵三郎偷偷摸摸地把唐越拉到一边,神色莫名地说:“原来如此,你真是把本公子满苦了。” 唐越一头雾水,抿着嘴唇看着他,怀疑这小子是不是脑中风,怎么总会有些莫名其妙的举动。 “你也别抵赖,本公子可是仔细调查过了,你早在替太子殿下治伤时就与他勾勾搭搭,怕是那时候就好上了吧?” 卧槽!这是哪来的谣言? 唐越摇头否认:“天地可鉴,绝对没有这回事,你从哪里听来的?” 赵三郎一脸的鄙夷和遗憾,“本以为我二人情如兄弟,未曾想你竟然连这么大的事情也瞒着我,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他的手指在唐越的嘴唇上点了点,正中伤口,摇头感慨:“都如此激烈了,还敢撒谎,唐小郎啊唐小郎,本公子当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唐越直翻白眼,拍掉他的手,“没其他事了?那本公子先走了。” 赵三郎哪肯放他走,扯着他的袖子说:“唐小郎,你看你都快出嫁了,不如本公子去侯府陪你过最后一段时间吧?” “你想住我家?”唐越没有立马同意,用一种探究的目光审视着他。 “不行?” “也不是不行,只是你为什么想住侯府?”见赵三郎开口要说话,唐越先堵了他一句:“千万别说是去陪我的。” 赵三郎也不傻,直接把平顺搬了出来,“你最近肯定忙啊,平顺都受不住自己跑回家了,本公子看可怜,去陪陪他。” “好吧,你赢了。”唐越也懒得去深究他的原因,就算他作奸犯科了,自己也不算包庇,而且接下来他确实很忙,又不想让平顺总呆在衡国公府,有个人陪也是好的。 “那本公子这就让人去搬行李!”赵三郎兴奋地说。 唐越怕他公子病发作,再三叮嘱:“该有的侯府都有,你只要带几套衣裳即可。”可千万别把整个家搬过来。 赵三郎哼哼唧唧了几声,勉强同意了,离开时还听到他在背后嘀咕:“交友不慎啊!……” 唐越恨不得一脚将他踹飞,论交友不慎,怎么也该是他才对啊。 一个赵三郎,一个衡国公世子,一个疯子一个傻子,看看他结交的都是什么人哦。 “在与谁说话?”太子昭从黑暗中走出来,只来得及看到赵三郎远去的背影。 唐越也没隐瞒,“三郎,说要去栎阳侯府住些日子。” 太子昭眉头一挑,没有表示反对,只不过等唐越回去后好几天才发现,说好要来借住的人一直没来。 派人去问过才知道,原来赵三郎被军部的人找去继续做粮官了,连同衡国公世子也被抬进了军队里,当了个小头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殿下,请问张淳的案子了结了吗?”唐越这回终于想起了他的小老乡。 “张淳是何许人也?” “……”糟糕!唐越愣住,一时嘴快,就直接叫出张淳的本名。 等等,那小子在这里的名字叫什么来着?以他那样的情况,同名同姓的概率微乎其微。 他灵机一动,无辜地说:“难道记错名字了?就是那秦阳城的小城主,之前我帮他看病,确诊为心病,还未完全康复的。” 太子昭眉头动了动,也没有揭穿他的谎言,“皇甫淳年幼不经事,虽说治下无方,但也情有可原,此事父王已经有了决断,明日就该公布了。” “那他人……” “他病的很重?” “也不是……只是太多天没有观察,把他病情加重,您也知道,像他这样的心病患者,说发作就发作的。”唐越抬头望天,不太敢和他对视。 “你随孤来。”太子昭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示意唐越跟上。 唐越安抚地摸了摸心脏,“真是委屈你了,在这位爷面前说谎,总觉得心虚的厉害。” 跟着太子昭绕了半个府邸,唐越来到了一座偏僻的院子,四周皆是拿着大刀长枪的士兵,将院子包围的水泄不通,宛如一座牢笼。 而实际上,这里也确实是牢笼,唐越一走进去就发现了异样的气氛,院子里只有微弱的灯光照着,四周的厢房黑乎乎的一片,时不时有人突然吼一声。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唐越冷不丁地打了个冷颤,“那个……皇甫淳就被关在这里?”可怜的娃,来到这个世界后恐怕都没过过好日子吧? “淡不上关,只是软禁,除了不能自由出入,其余都很好。” 唐越的眼睛渐渐适应了这种亮度,四处看了看,发现就是一座很平常的院子,格局与李昭之前住的院子很像。 这里肯定会比牢记舒服百倍,而且听之前那人中气十足的吼叫声,肯定不存在饿肚子的问题。 太子昭朝一旁边的护卫使了个眼色,对方拿着钥匙去开了西侧一间厢房的门,唐越跟了过去,站在门口小声喊了句:“皇甫淳可在?”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片,听不到任何声响,唐越以为对方睡着了,便让人点了灯走进去。 太子昭牵住他的手,紧随其后,两人一脚刚踏进屋子,就听到前方一声闷哼,随即看到那护卫倒在地上,油灯也打翻在地上。 太子昭一把扯住唐越的手将人拉到身后,同时拔剑出鞘,指着桌子底下沉声说:“出来!” 屋子里依旧沉寂的没一点声音,唐越从小昭背后伸出脑袋,小声喊了句:“皇甫淳,我唐越。” 随着桌角与地板摩擦的声音,很快桌子地下就钻出了个半大的小男孩,扑过来抱着人就喊:“哥啊,你总算来救我,再不来我就快憋死了……” 唐越见他双手双脚地巴着李昭,眼睛一疼,上前去把人拉开,“别见谁喊哥,也不睁大眼睛瞧瞧你面前的是谁!” 能当太子殿下哥哥的都是龙子龙孙,你小子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张淳哭声一顿,等看清了自己抱着的人是谁时,吓得手脚一松,摔了个屁股开花。 “这不是……这不是……” “咳咳,这是南晋的太子殿下,你之前不是见过了么?”唐越提醒他。 “啊,太子……”草,如此高端的身份,有点悚怎么办? 张淳从地上爬起来,腆着脸挤出笑容和太子昭问了声好,“殿下啊,您看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关在这屋子里人都快疯了。” 太子昭冷笑一声:“是么?孤见你活的挺好的,还能打晕孤的护卫。” 唐越把目光投向地上躺着的大汉,心里忍不住为张淳点了个赞,这小子到底以前是混什么的,竟然能以这么小的身子板打晕这么个大老粗。 难道跑龙套的人都要求武艺高强不成? 张淳尴尬地找了下头发,“您得先听我解释,这院子一到夜里就各种鬼哭狼嚎的,我年纪小心灵弱,被吓得整夜睡不着觉,精神难免有些紧绷,所以这才一时失手,也是情有可原的对吧?” 他朝唐越挤了下眼睛,问:“唐哥,你是大夫,你说是不是这样?” 唐越认真想了想,用专业地口吻说:“确实有些病人会发生这种情况,病人心理弱,神经纤细,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刺激到他们脆弱的神经,以到于他们体内的激素失衡,做出某此不恰当的行为来。” “对对,我就是这种情况……哎呦,我觉得现在脑袋一片迷糊,乱糟糟的……” 唐越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演过头了,也不看看面前站着的是谁! 太子昭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既然如此,那就先将皇甫城主换个地方关押。” 第105章 真小气!连晚安吻都没有 一听还要被关着,张淳脸都白了,在这种小房间里住着,虽然不愁吃不愁穿,可是光是无聊就能把人磨死。 他一呼噜跪在太子昭面前,深情并茂地哭诉:“殿下明鉴啊,我自小无父无母,无人教养,连大字都不识一个,哪里是做城主的料,偏偏还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的阴谋者盯着我屁股底下的位置,一个个老谋深算,我岂是他们的对手?” 唐越捂眼,心道:这演戏的就是不一样,台词背的一套一套的。 “您一定要体谅我的难处啊,正所谓不知者不罪,一看殿下您的面面相和气质就是真龙转世,必定是一代明君,您给我十年,不,五年,我一定努力学习奋发向上,做个对国家对社稷对人民尽心尽责的国家栋梁!” “说完了?”太子昭淡淡地问一句。 张淳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摇摇头,“您再听我说一句,就一句……这种城主世袭的制度一定得改,您让一个奶娃娃当城主,不是等于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吗?而且还是特意给不法分子提供了良好的犯罪机会。” 不管太子昭听懂了多少生僻字眼,反正张淳说完这番话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死死地赖在唐越身边。 他算是看出来,这哥们在这里混的不错,刚才可是连常常太子殿下都把他护在身后呢。 有这么个靠山在,他还愁什么啊? “判决未下之前,你说什么都没用,此事自有大王做主。”太子昭将唐越拉到身边,正巧那名晕倒的护卫也醒了,便带着人离开了。 张淳脚步一犹豫,便被那名护卫拎在手里,晃晃荡荡地出了这座临时牢笼。 “能放我下来自己走么?”张淳弱地要求。 那护卫冷笑一声,“皇甫城主年小力弱,腿短走不快,还是属下代劳更为合适。” 我擦,连个护卫都这么叼?果然是宰相门前三品管啊。 直到后来,张淳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多么愚蠢的蠢事,打晕谁不好,偏偏打晕了个爱记仇的,而且还是个身份地位都不比他差的。 “哥们,你叫啥名字?咱们不打不相识,也算是缘分啊。” 唐越回头瞥了他们几眼,小声问太子昭:“这句护卫怎么看着眼熟?” 太子昭目不斜视地回答:“他便是那御鑫城城主之子。” “……”唐越惊呆,深深为张淳默哀了几分钟,这小子真是进运不济啊,难道是和这个世界犯冲? 他同情地朝张淳喊道:“皇甫城主,你稍安勿躁,小心病情发作!”这要是被记恨上,管你心病神经病,都会惨的不要不要的。 “不如今夜就在府中住下?”太子昭停下脚步向唐越发出邀请。 唐越当机立断地摇头,“家中事务繁忙,就不麻烦殿下了。”在未婚夫家过夜这种事,还是谨慎些好。 倒不是怕他会怎么怎么自己,而是怕自己一时把持不住主动投怀送抱,那就有些丢脸了。 从太子府出来,唐越身后又多了个小尾巴,裹着头巾,像是畏罪潜逃的犯人。 “你用得着这样吗?”唐越无语。 “你不懂,这叫避嫌,虽然你有太子这么个靠山,但咱们也不能过度使用这层关系,万一被人知道你窝藏钦犯,那以后还怎么混?”张淳满心以为自己这是为双方着想,深明大义。 可是等他一路走出太子府,见沿途的下人都对唐越毕恭毕敬,对他视而不见,直到上了马车,也没人往他身上多瞄一眼,他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多余。 “难道他们都是睁眼瞎?”张淳暗自嘀咕。 唐越回了他一句:“你觉得这邺城谁认得你?” “……”也对,他当时进城后并没有被拉去游街,以至于知名度在邺城还没打开,朝廷官员又几乎没见过他,自然不会有人在意他一个十岁的小孩子。 “早说嘛,害我担心了半天。”张淳一边将围了好圈的头巾取下来,一边看着马车外的景色。 “话说回来,你家到底是做什么的?一个军医就能混到和太子这么亲近?整个太子府的人都对你毕恭毕敬?” 唐越当然不会说那是自己未来夫家,扭过头说:“你以后就知道了。” 张淳也没在意,唐越是什么身份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他现在就像是溺水的水,突然拽到一根救命的绳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 他对这个世界一片茫然,唯一的一点希望就是唐越,哪怕他是乞丐。 马车停在栎阳侯府的门外,张淳跳下马车,认了半天也没认出那四个字来,只能迷迷糊糊地跟着唐越进门。 “想我当初也拿过三好学生的,虽然学历低,但好歹识字啊……” 唐越安慰了他一句:“别纠结了,你想想我就平衡了,我一个博士生,来了这不也照样成了文盲?” 这么一说,张淳心里果然好过多了,他踮着脚尖搂住唐越的肩膀,“那这么说来,各位可以做一对难兄难弟了。” 唐越“呵呵”一声,“恐怕有点难,因为本公子现在已经把这个时代的字都学完了。” “……”张淳愣住,小声嘀咕了句:“真不够义气!” 栎阳侯府很大,至少在没见过古代贵族住宅的张淳眼里是非常大的。 “你家……看着很有钱的样子啊。” 唐越谦虚道:“一般一般。”其实论财富,栎阳侯府在邺城绝对能排上前三。 等进了唐越的院子,看着上千平方的住宅,四合院模式,张淳更是惊叹了:“这要是在现代,就是标准的大土豪了。” “你家难道不是这样?整个秦阳城就你最大,城主府肯定更大更奢华!” 张淳努力回想了下,摇摇头:“刚醒过来就被人抓了,还是半夜三更,压根连厦门长啥样都没看清,也不知道以后那还算不算是我的房子。” 其实张淳也不打算回秦阳了,他对那个地方没有好感,宁愿在这邺城谋生活,好歹也是一国首都,只是那原来的房子如果能卖掉赚点老本钱就完美了。 说不定那一栋房子还能够自己奢侈一辈子,想想都美好。 做社会的米虫,光吃不干活一直是张淳的终极梦想。 唐越推开房门,屋里的陈设一览无遗,张淳又叹了口气:“大是大了,可惜我还是喜欢现代电器化的生活,冷了热了有空调,想洗澡有热水器,无聊了能看看电视上上网,哪怕是蜗居在十几平方的屋子里我也乐意。” 唐越也说不清楚哪种生活更好,只能说各有各的优点,不过就算现代化再好,他们也回不去了。 不过唐越这边才刚生出一点思乡之情,那边罪魁祸首已经完全忘记这个愁绪了,正对着进门的四个侍女流口水。 “唐……唐哥,她们是……?” 唐越的这四个侍女被老夫人调教了一番后更加举止有度了,至少不像最开始那样,一看就是伺侯人的。 之前平顺在的时候,唐越一直没让她们回来伺侯,也许是听说衡国公世子回去了,她们自告奋勇又回来了。 瞅着张淳那哈达子直流的淫荡模样,唐越还是觉得把人送回老夫人那里的好。 他不介意多个好色的朋友,但如果这个朋友好色到他的地盘上就难以忍受了。 “郎君请更衣。”四个侍女围上来,伸手就要去解唐越的腰带。 “咳咳……”张淳忍无可忍,提醒他们这还有外人在场呢,能不能别这么官僚? “本公子自己来,你们去将后面的厢房收拾一间出来,将公子哼安置在那。” “喏。”四位美人乖乖地退下,等完全消失在张淳的视线中他才回过味来。 “其实吧……我看还是古代好啊!”他顿时忘记了那些所谓的电器化生活,掰着手指头数:“这里可以光明正大的三妻四妾,坐拥无数美人,可以有丫鬟伺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日子堪比神仙了。” 唐越白了他一眼,“你就这点出息?” “这不就是所有男人的梦想吗?你看看现代的男人,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小三小四偷偷摸摸的养着,哪有这里方便?” “那也要你有那个推力。”唐越是向来不支持这种一夫多妻制度的,但他也不会去置喙别人的选择。 要性还是要爱,这是个人的选择,不是他说哪个不好就是对的。 分别洗过澡,时间已经很晚了,张淳打着哈欠去了自己屋,出门前还特意问了一句:“我可以要个美女暖床么?” 唐越冷笑:“等你毛长齐了再说吧。” 一个黄毛小子还想七想八,不也怕肾亏! 唐越洗完澡,把药箱拎出来将手术工具一一摩挲了一遍,“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将你们发扬光大。” 用李昭送的刻刀弄了两支小牙刷,还特意在牙刷柄上刻上他和李昭的名字,画上一张笑脸一张发怒的脸,两两想望,仿佛多了几分深情。 他正准备将东西收拾好上床睡觉,房门就被敲的啪啪响,大半夜的甚是吓人。 尤其门外还传来一道幽灵一般的声音,“唐哥……你睡了么?” 唐越大步走过去拉开房门,瞪着张淳问:“你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呢?敲门就敲门,能轻点声么?敲门大声就算了,你说话那么空灵是怎么回事?” 张淳嘿嘿一笑,从他咯吱窝下挤了进去,抱着枕头直冲唐越的大床,被子一裹,露出个脑袋说:“一个人睡觉害怕,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唐越想想也是,这小子一来就被抓,一路住着囚车,到邺城又是被软禁,没神经病已经算是承受能力很强悍了。 唐越也不和他计较,只是坦白交代了一句:“我是gay,如果你不怕半夜被我强了,就尽管睡这吧。” 张淳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愣了半响才说道:“哟,原来咱们还是同道中人啊,幸会幸会!” “……”这回轮到唐越傻眼了,一副见鬼的表情盯着张淳,都说同类之间是有感应的,为什么他没在张淳身上感受到? 当然,如果能在一个十岁的小孩身上感受到同类气息,那大概就不是人了。 “那你还三妻四妾想个毛啊?”唐越脱了外衣上床,把被子抢了一半过来。 “那叫意淫,你懂么?”张淳钻进唐越的怀里,一口要亲在唐越的脸颊却被对方挡了。 “要睡觉就老老实实睡,否则就把你丢出去!” “真小气,连晚安吻都没有。” “呵呵……” 两个渐渐进入梦乡,梦里,两人几乎同时做了同一个梦,梦见他们回到了老家,回到了那个他们所熟悉的世界。 街上有川流不息的车流,有熙熙攘攘地人流,有嘈杂喧闹的噪音及他们闻惯了的汽车尾气。 唐越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茫然地看着手里的病例,一旁边的助手喋喋不休的说着某病人的病情诊断。 “主任……主任……” 唐越回头看他,露出个疑惑且诧异的表情。 “主任,您觉得手术时间安排在什么时候合适?我看了您的安排表,最近一周都排满了。” 唐越掐了自己一把,梦境中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疼还是假疼,反正他眉头都揪成一团了。 “你先出去,我想静一静。” “主任,你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把小廖叫来?他今天正好没值夜班哦。”助手朝他暧昧的眨眼睛。 唐越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小廖指的是谁,他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记起这位小男友了。 “他……还好吗?”唐越当时突然死了,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伤心,有没有为他掉过一滴眼泪。 “好啊,怎么会不好,有您给他保荐,他马上就要飞国外参加学术交流了,不是我说,您对他也太好了,要是早知道做您的男朋友有这么好的福利,我就先下手为强了。”助理略微嫉妒地回答。 唐越扯开嘴勉强挤出个笑容,他记得他的助理确实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只是有时候口无遮拦了些。 “你先出去吧。” “好的,看您确实很累的样子,好好休息,午餐时间我再来喊您。” 唐越等他出了门才站起身,环视着这间单独属于他的办公室,里面的每一个陈设都是他自己挑选的,每一盆盆景过都是他指定的品种,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陌生。 “我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的!”唐越喃喃自语,打开门走出去,一路遇上熟悉的同事,都与他打着招呼。 “唐主任,那个刺伤您的凶手已经被审判了有期徒刑八年,以故意伤人罪判的,总算帮您出口气了。” 唐越下意识地摸上胸口,怎么他没死吗?只是受伤?开玩笑的吧? 他迫不及待地解开扣子查看自己的胸口,上头果然有个一指长的伤疤,看形状也与那天的凶器一致。 “这不可能!难道南来电才是我做的一场梦?那李昭呢?赵三郎呢?侯府呢?那么多认识的人呢?”唐越拦下一句护士,抢了她手里的笔,撕了页纸写下了几个字。 “咦?唐主任,你这写的是什么字?看着像篆书啊,没想到您还懂这些古字啊……” 是啊,如果那是一场梦,那自己怎么会写南晋的文字呢? 唐越脚步踉跄地冲出医院,一路跑回了自己家里。 第106章 老子现在可是侯爵了 唐越见到了思念已久的父母,两人像是换个人似的,头发全都白了,比他记忆中的样子老了十岁不止。 嘴巴还没张开,唐越的眼泪已经掉下来了,“爸……妈……” 他以为老妈会如同以往那样情绪激动,老爸会一棍子将他打出门,没想到两人看到都显得很平静,只有眼底藏着深深的担忧。 “来了,快进来吧……小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唐越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就扯上小廖了?这是什么情况? “既然你决定了,那就这样吧,我们也不求其他的,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 唐越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他多么希望当初能听到他父母说这句话,可惜…… 脱了鞋子进屋,唐越闻到了饭菜的香味,那是久违的味道,他很多年里只能在梦境中才能品味到。 一家三口和和气气地吃了顿饭,唐越放下碗筷,他闭了闭眼,轻声说:“爸、妈,你们也一定要好好的……”我在另一个世界活的好好的,你们也一定要好好的。 唐越说完这句话,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眼前的景象越来越缥缈也越来越虚无。 他陡然睁开双眼,整个人还沉浸在梦境的余韵中,半晌无法恢复过来。 身边有低声的哭泣,唐越转过头看过去,只见张淳正埋在被窝里哭。 他叹了口气,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发现自己也不是那么理智的,梦境中那场哭泣也许真实地发生过。 “别哭了,再哭就要把人引来了。” 张淳抽噎了两声,从被子里露出脑袋,一双眼已经肿成了核桃。 “唐哥,你想过怎么回去这个问题吗?” “想过啊……”怎么会没有想过呢?刚来的那第一个月,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他厌恶这个世界的一切以及这具身体的一切。 “可是想有什么用呢?我们都死了还怎么回去?” “也说不定啊,小说里不是常有那种穿来穿去的情节?说不定咱们完成了某种任务,时光隧道就开启了呢?像是助某位王子登基啦,或者是帮哪位真龙天子夺位啦。 也许李昭根本不是真命天子,而是某个大反派,而咱们的存在意义就是要推翻他的统治,助真正的明君登上王位,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重新建立一个新的体系,而且,说不定我就是那个明君呢!” 唐越打了个哈欠,拍了拍张淳的脑袋,“骚年,你小说看多了, 时间还早,快睡吧,你可以继续在梦里完成你的建国大业!” 继续睡下去之后,唐越无梦到天亮,等他和张淳起床洗簌好,就听管家来报说,太子府有人来了。 唐越瞥了张淳一眼,心想,八成是这小子的判决下来了吧? 事实果然如此,柯带来了大王批复的判决书拓印本,当着张淳的面宣读了一遍,就算完成了这个仪式。 张淳直到他读完所有内容还一头雾水,悄悄问唐越,“唐哥,翻译下呗,都啥意思啊?” “你没听他说,念在皇甫淳年幼不知事,无人教导,且从轻发落,剥夺城主之位,只享有侯爵之权,不可世袭后代。” “那房子呢?好像没提到啊。”张淳最关心的是他的豪宅啊,那可是一大笔财产。 他受了这么多天的苦,怎么也要有点回报吧? 唐越真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头是什么构造的,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呼天抢地庆幸自己不仅逃过一劫,还能保留爵位,多么美好啊。 “行了,之后再去帮你问问,难道你还想回泰阳城?” “不回去房子也要啊,就算不卖放着也是一大笔不动产,好歹也是个退路不是?” “别想了, 既然是城主府,那必然是要留个下一任城主的,怎么会留给你。” 张淳苦着脸,“说的也是。” “不过,既然你们家三代承爵,家产肯定很多,不动产指不定有多少呢,这些上头可没说要收回去,你可以找人问问。” 张淳眼睛一亮,“对啊,又没抄家,这些东西还是我的啊!哈哈……” 唐越想让他别高兴的太早,他离开这么长的时间,那些东西还不知道在谁手里呢?不过看他高兴成这样,也不想打击他的兴致。 “公子,主子还让奴才将您要的人都送来了,您看要安置在何处?” 唐越这回可没心思管张淳了,“全都送来了?在哪?” “都在府外候着,您跟奴去看看,主子交代,若有不满意的,可立即撤换。” 唐越大步朝府外走去,张淳人小腿短,小跑着跟在后头,想去看看是什么人让唐越这么激动。 不过等他到了门外,看着外头整齐站着的一群人,顿时没了兴致。 别说美女一个没有,连能看的男人也没几个,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男人,有些还拄着拐杖,我去,这是打算选个渣男去祸害对手的节奏吗? 柯将名册给唐越,“这些人一部分是军中退役的老人,都有过自己处理伤口的经验,还有部分是太子府中替换下来的家奴,都是伺候过人的。” “其中有多少识字的?”唐越问。 “大概有二十之数,另有十人能粗略看懂简单的文字,但不会写。” 唐越点点头,“将人送往邺城东郊的那座别院中,房舍都盖好了,两人一间,白天先让他们学些简单的字,本公子每日傍晚会抽出一个时辰前去教他们些基础知识,每个月都会有一场测试,若是不过关的人将会被淘汰。” “喏,奴会将您的意思传达给他们。” 唐越满意度冲柯笑笑,这跟着王子长大的人就是不一样,心细周到,办事效率也高,可惜怕血。 据说是小时候留下的心理阴影,也因为他比别的奴才胆小,万事不出挑,才能平安活到现在。 等他带人离开,张淳才疑惑地问:“你要一群老男人做什么?难道有什么阴谋?” “去你的,耍阴谋能耍的这么光明正大?” “那可难说,古人都单纯啊,哪有咱们这么多弯弯道道?” “诶,别把我算进去,我绝对是个正直善良的好人,跟你不是一路的。”唐越白了他一眼,说:“别小看了古人,他们只是见识少些,不代表脑子不好使!” “知道,你还没说那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呢,一个个看着都不好惹啊。” “我准备组建一支护士队,能上战场救命的。” “护士,那不就是白衣天使?怎么不找女人?”在张淳的印象中, 护士都是女人的才对。 “你觉得这个时代有可能让一群女人上战场?”哪怕只是做些治伤的小事,也是不可能的。 军队里男人那么多,个个如狼似虎,要真带一群女护士去,什么都别干了,首先要保护的就是她们的贞操问题了。 张淳讪讪一笑,也知道自己想法太幼稚了,“抱歉抱歉,一时还没能融入角色中来。” 这大概是每个穿越者的通病,人要适应一个全新的环境肯定都需要时间,所以唐越也没嘲笑他。 趁着没事,唐越带张淳去了自己的药铺,从见到图纸的那一刻起,他就很想亲眼见见这间药铺了。 药铺的地址很好,在邺城最繁华的大街上,人流量当然没法和现代比,但在南晋已经算是最热闹的地段了。 药铺的面积很大,隔成了一块药材专柜,一块诊疗室,一块柜台,药材柜子粗略数一数竟然有上千个。 每一组药柜都做了扶梯,最上面的几个柜子必然是要爬上去才能够得到的。 张淳抬头仰望着高高的柜台,唏嘘道:“这种规模,就是在中医药店里也不常见啊,当你的店员也不容易啊。” 唐越到不嫌多,只是怕没有那么多药材来填充这么多柜子,第一批药材也快到了,到时候还要挑拣,要研磨,等能上柜了还需要一点时间。 “要不你来当第一个店员?体验一下?”唐越半开玩笑地说。 张淳很拽地抬起下巴,“老子现在可是侯爵了,光拿工资不做事的那种,还用得着给你打工?” 论身份,张淳日前还在唐越之上,只是这身份实在太虚了,唐越手上好歹还有个军医的权利,上回立了功还提拔成了太医署的三等医士,可以放手招十个学徒的,还是官方出钱哦。 药铺的后方先是一个露天大院子,种了两排青松,其余的空地都做了一个架子,用来晒药材用的。 再往后是一整排的加工房,分为烘干室,研磨室,煎煮室等,两侧是两间大库房,用来囤积药材用的。 过了加工房便是住宿的地方了,除了属于唐越的独门小院,还有分给员工住的宿舍,厨房厕所生活设施都健全了。 唐越不得不佩服李昭的细心,他几乎是将这里改造成了他的第二个住所,还是拎包入住的那种。 “福利不错啊,看得我都心动了。”张淳逛了一圈下来,恨不得在这里霸占一个房间,别看他现在有侯爵的头衔,可是工资待遇统统没讲,还不知道一个月能领多少米粮呢。 “唐总,包吃住吗?”他腆着脸问。 “包啊。”唐越拍拍他的脑袋,“你要不就当是来做兼职好了,先帮我把柜台的事情做起来,看你精明样,算账肯定是一把好手。” “嘿嘿,那是必须的,以前我在餐馆里做过收银,从来没出过错的。”张淳拍着胸脯说。 “……” 出了药铺,唐越抬头看着空空荡荡的门牌,摸着下巴贼笑了一会儿,坐着马车往太子府去了。 张淳直到今天才看清楚太子府的大门,第一时间没能认出来,大摇大摆地跟着唐越进门,等看到太子昭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跟所有怕太子昭的人一样,张淳也是属于那种一见到他就觉得他身上自带学霸光环,气质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那种。 说白了,就是这种人一看就是人上人,和他们不是一个层面的。 当然,本质上也确实如此,人家堂堂的王子出身,自己一个普通小老百姓,能一样吗? 张淳悻悻地行礼,礼仪也不伦不类,不过有一个“无人教导”的理由在,倒也没有人为难他。 “既然父王没有剥夺你的爵位,那你就该学习正统的礼仪,自明日开始,你辰时到太子府,孤会派人教你学习。” 张淳瞪大眼睛:“学什么?” “我南晋的各种习俗礼仪,至于要学文还是习武由你自己决定。” 呵呵,好开明哦! 张淳很想说“不”!可一旁的唐越对他拼命地使眼色,他想说也不敢了。 事情就如此轻松且愉悦地定下来,太子昭将他打发出去选师傅,自己带着唐越去了书房。 第107章 十足的正人君子样 唐越抱着一块木板放在太子昭的面前,笑道:“殿下,请赐字!” “赐何字?” “药铺开张在即,名字还未定下,牌匾也未做,这些就交给殿下负责了。” 太子昭抬头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孤的墨宝可不便宜。” “咱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谈钱伤感情。” “一码归一码,亲兄弟明算账,何况你之前还曾说过成亲后的几个条件,不也处处在谈钱?” 唐越无法反驳,“行,那你说,要多少?” “孤正准备建一支千人的重骑兵,到时候请小郎做军医如何?” “你几个字就像换本公子为你效力?会不会太占便宜了?” “夫妻本是一体,被为夫占点便宜有何关系?” “……”唐越眨了下眼睛,暗忖:没想到这人脸皮还挺厚,说不定还是腹黑潜质的。 唐越最终没有拒绝他的提议,他也想有朝一日能带着自己组建的护士队伍上战场,成立一支流动性强、高效率的军护。 太子昭在毛笔和刻刀上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刻刀,这才是他最熟悉的写字方式。 “名字也让孤取?这是你的药铺。”太子昭提醒了他一句。 唐越耸耸肩,“名字而已,无所谓。”反正他满脑子都是“仁和堂”“济世堂”这种老牌药店的名字,让李昭取也许会有点新意呢? 不过他的希望注定要落空,太子昭沉思了片刻,提起袖子在木板上刻下了“惠安堂”三个大字。 “为何要叫惠安堂?”和同仁堂,同安堂是兄弟吧? “不好?” “也不是……”只是没什么新意,唐越当然知道药铺名字走的都是这种路线,主要是取个吉利。 不过不管这个名字新不新颖,太子昭这三个大字实在刻的好,每一笔的深浅都恰到好处,字体边缘也连贯有力,若是刻在石碑上,也许再过一千年也要变成宝了。 唐越准备将这木板拿去给人上色,他特意选了一块黑檀木,边框镶上一层金边,把字刷成金色就好。 绝对就是一面高档次的门匾。 “要换一个否?”太子昭见他没有很满意的样子,便想了好几个适用的店名。 “不用,就这个很好。”唐越轻轻抚摸了一遍,然后宝贝似地抱着走了。 太子昭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这人的心思可真不好猜。 想到刚才打发走的那个小鬼,太子昭面色沉了下来,朝外喊道:“来人……” 柯推门走进来,卑躬屈膝地问:“您有何吩咐?” “让人去将忠勇侯留下来的遗产清理出来,亲自带着现任侯爷去接收,若是能将人留在泰阳城就最好了。” 柯将脑袋压得更低,应了声:“喏。” 看来主子是看不惯忠勇侯成天跟着唐家郎君了,想把人打发的远远地,可惜啊,怕是没那么容易。 张淳打了个喷嚏,他摸了摸鼻子,盯着眼前的两个男人看了半天。 论长相,他自然该选左边这个,又年轻又帅气,身材还超棒,简直是极品啊,看得张淳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当然,他目前阶段也就能看着帅哥流流口水,其余的什么也做不了。 不过可惜,他与这枚优质帅哥有仇,那一闷棍的威力可是后患无穷的,直到现在,他看向自己的目光还依然带着刀子。 另一个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穿着灰色深衣,头戴纱笼帽,小鼻子小眼,五短身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找不出有点。 这两人一文一武,他可以选择其一跟他学本事,也可以两个都选,做个文武双全的新时代人才! “没有别人可选了吗?”这么大的太子府就两个人能当老师,说不过去吧? 张淳可怜巴巴地看向带他过来的管家,对方干咳一声移开目光,“不是主子气度小,而是府中的文人刀客都是有用的,怕一时难以调配出来,小侯爷对他们二人都不满意?” 张淳点点头,指着年轻的那个护卫说:“你看看他,身无二两肉,年纪有这么小,怎么可能有真本事?八成是找不到其他人才拿他作数的吧? 本侯好歹也是有爵位的人,用这么个次等品的老师不太妥当吧?” 管家面部抽搐起来,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嫌弃他家主子选的人是次等品,而且,如果眼前这位小郎都算次等,那整个太子府就没有高等的护卫了。 他张了张口,想告诉他,论身份,这位小郎还在他之上,能给他做武艺师傅已经是殿下格外开恩了。 张淳不等他开口继续指着另一个男人,嫌弃说:“你看看他,都说南晋重外貌,这个长相明显不过关吧?他是怎么混进来的,不会是临时工吧?” 管家无奈了,“小侯爷莫要开玩笑,太子府只用有用之人,而且殿下并不以外貌论英雄,只要有才,外貌如何并不重要。”否则也看不上栎阳侯府的小郎君了。 王鼎钧双手抱胸看着张淳,嘴角挂着一抹冷笑,上次会被这小子打晕纯粹是因为自己轻敌,而且对方虽然年纪小,力气却不小,还懂得要敲哪个位置才能把人一次敲晕。 就因为这样,知道他要选师傅自己自告奋勇就来了,等他落到自己手里,看不整死他! “你其实是怕了吧?”他开口讽刺道。 张淳挺着胸脯,斜视着他,“本侯爷有什么好怕的?要担心的人也应该是你,若是你敢趁机报复,我就告诉太子殿下,让他治你的罪。” “我王鼎钧做人顶天立地,怎么会做出如此没品没德的事情来呢?”要报复也不可能明着来,他才没那么傻。 而另外一个师傅就显得淡定多了,听说张淳看不上自己还特高兴,双手做了个揖,感泣涕零地说:“多谢侯爷放小的一条生路,小的这辈子还指望入朝为官,光宗耀祖,实在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教育无知小儿身上。” “你说谁是无知小儿?”张淳眉头一皱,瞪了他一眼,这老男人当着他的面骂他呢,胆子会不会太大了点? 难道这个时代就已经有言论自由这一说了? 管家见气氛太紧张,上前笑呵呵地说:“既然如此,那不如小郎就先选择王护卫吧?王护卫乃御鑫城城主之子。”和你这个刚被剥夺城主之位的人一比,人家可比你靠谱多了。 张淳震惊了一把,这御鑫城城主之子是什么牛掰的身份他不知道,但肯定是比他现在的身份高,于是更加摇头了,“不要不要,这样的人才给我当教练太浪费了。” 一个说什么都不同意,一个说什么都要给人当师傅,管家也为难了,他还很少看到有人敢挑剔殿下选出来的人。 “不如两位稍后,等属下请示过殿下再谈?” “不用谈了!”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两人一高一矮,张淳个头还没长高,只勉强到王鼎钧的咯吱窝上面,光是气势就输了人家一大截。 所以在王鼎钧的几个压力眼神胁迫后,张淳不得不同意了,想着以后实在不行就找唐越的后门走一走,看他进太子府就跟进自个家一样。 “那……小侯爷就选定要走武道了?”管家再次确认。 唐越扛着门匾出来的时候,见张淳焉头焉脑的蹲在树枝下玩什么,走进一看,才知道他儿童病犯了,逮着一窝蚂蚁出气呢。 “你在干吗?自言自语的,还残害生命!” 张淳头也不抬地说:“我在祷告,你别乱说话。” “你还信教?” “不信啊,我是无神论者。” “那你祷告个毛?”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多求几遍总是好的,说不定菩萨就显灵了呢?” 唐越翻了个优雅的白眼,“拜托你,菩萨不信教的,你别把东西方的神搞混了。” “有什么关系?不都在天上住着?能听到就行了。” “天上不都是大气层么?”唐越拍了拍他的脑袋:“行了,本来就孤陋寡闻,别在卖蠢了!” “草……”没办法好好玩耍了! 张淳站直身体,蹲太久不仅腿麻了连带着眼睛都晕了。 “过来,借我靠一靠……”张淳的身体朝唐越倒过去,唐越还没伸手,边上立即有人扯了张淳一把,将他往另一个方向拉扯过去。 “怎么又是你……还阴魂不散了……”张淳站好身体后嘀咕了一句。 王鼎钧嘴角勾了勾,“刚殿下发话了,明日便护送你回泰阳城。 “什么?” “什么?”张淳和唐越同时出声问。 王鼎钧朝唐越拱拱手,将太子殿下的安排告知他们。 原来殿下要派人去整理忠勇侯的遗产,这么多年,恐怕很多产业已经被人侵占了,有些已经关门了,不派人去整理根本不知道情况。 “去继承遗产的?”张淳眼睛大亮,钱啊,那都是钱啊,很快他就要成为土豪了么? 他拍拍唐越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哥们,等兄弟发达了,一定第一个关照你!” 唐越拍开他的手,呵呵一笑,“那就等你发达的那天再说吧。” “你事情办完了没有?可以走了吗?”张淳扯着他宽大的袖子问。 唐越点点头,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让李昭题字的,两人之所以在书房里耗了这么久,是被李昭拉着谈了不少军事。 唐越不懂行军打仗,只能说些他从电视剧里看到的一些装备和布阵的知识,不管有没有用,一股脑儿地倒给李昭了。 “你选好师傅了?” 张淳肩膀一耸拉,指着王鼎钧冷笑了一声,“太子殿下一定是对我有什么成见,为毛非要把他安排过来?” 唐越打量了一眼王鼎钧,只觉得万分眼熟,但却叫不出名字。 “听说还是城主之子呢,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好好的大少爷不当,跑来给人当奴才!” 唐越被他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王鼎钧是谁了,纠正他:“他是正规的侍卫,有官职有实权的,说不定比你还高!别乱说话!” 两人嘀咕了一阵,王鼎钧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旁,面上带着标准的微笑,十足的正人君子样。 【小剧场】 张淳:“师傅,饶命啊!” 王鼎钧:“叫你打为师一闷棍,活该!” 张淳:“你这人怎么这么记仇?那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说了几百遍不是故意的了!” 王鼎钧:“呵呵,敢让为师丢人,为师就敢让你掉肉!蹲好!” 张淳:“再掉肉就成排骨了!” 王鼎钧:“无妨,现如今流行骨感美,你难道想成为衡国公世子第二吗?” 张淳:“天天被你折磨,不累死也心死了,心宽才能体胖!” 王鼎钧:“那你就放宽心让为师好好调教你就好了。” 张淳:“……”快来人救命啊!谁来收了这个变态! 第108章 吃软不吃硬的大爷 唐越要离开了,张淳自然紧跟随后,不过还没出门就被王鼎钧留下来了。 “徒儿,你欲往何处去?”王鼎钧笑着问。 “回家啊。”张淳躲到唐越背后,傻笑着回答。 “你家在何处?这邺城还有忠勇侯府不成?” “朋友家也是家,对吧唐哥?”张淳捏了唐越一把,示意他帮自己说几句话。 他看出来了,这混蛋对自己一副先奸后杀的模样,对唐越可是恭敬的很。 唐越眉头皱了下,模糊地说:“留在这里也好,反正明天就出发了,省得你来回跑。” 等他和太子昭成亲,肯定也是要住进来的,张淳这个人虽然有些二,但留在太子府肯定没问题。 张淳看到王鼎钧阴险的笑容就浑身发毛,“我不怕麻烦,真的,明天一定一大早就来,唐哥……你不会丢下我不管吧?” 唐越无语地看着他胆小的模样,真想说自己不认识他,好歹是二十一世纪的新鲜人类,怎么可以对着古人犯怂? 他无情地将张淳推给王鼎钧,“那就拜托王侍卫了,他年轻不懂事,还得你多教教。” “您请放心,殿下叫属下教授他武艺,属下必然要十二分认真地完成。” 我可以求你不那么认真吗?张淳欲哭无泪。 唐越挥挥手,不带一片云彩的走了,留下张淳在这座有心理阴影的宅子里过着自娱自乐的生活。 王鼎钧也没有在第一天欺负他,用他的话说:“来日方长。” 唐越离开太子府后,便让车夫带他去乌太医的府上,他的药铺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坐诊,要聘请名医和药童,肯定是走太医署的关系最快。 乌太医是真正的杏林高手,至少在这个朝代来说是顶尖的,博大精深的中医是这个时代的主流,唐越现在急需这样的人才。 到了乌太医的府外,唐越让人递了帖子,门房还算客气,请他们到了内室等候,自己去通报。 唐越等了一小片刻,就见穿着一身短揭的乌太医走了进来,双脚沾着泥,头上还落了几片枯叶子。 他一进门就吼道:“唐家小郎,你无事登门作何?” 唐越忙起身行了礼,和和气气地说:“晚辈今日有空闲,特意来讨教前辈几个问题。” “哟,今日怎么如此懂礼貌?该不会是有求于老夫吧?” 唐越讪笑,这求人办事的态度当然要放低,不过也要看对象,这大爷恐怕吃软不吃硬。 “您严重了,晚辈一直仰慕前辈的医术,本该早点来向您学习的,只是之前事忙,才抽不出空。” “哼!”乌太医吧鞋子一甩,光着脚丫子走到主位上跪坐下,让人上了茶点,根本不答话,显然不信唐越的话。 唐越也不和他打机锋,开门见山地说:“晚辈开了间药铺,不大不小,还缺几个坐堂大夫和药童,不知乌太医可有推荐的人选?” 乌太医甩了他一枚白眼,“这种事为何来问老夫?你堂堂侯爷之子要开铺子,还愁找不到人?更何况你还救了太子殿下,完全可以找太子殿下帮忙。” 乌太医这些日子都关在家里种植草药,还没听说唐越马上要成为太子妃的消息,否则估计更要奚落他一番了。 “这怎么能一样?您才是专业的泰山北斗啊,对医学界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又是太医署之首,自然是找您更适合。”唐越拍了一记马屁,对方虽然不至于被收买,但脸色总算好看一些了。 “药铺不比其他行业,当以救济百姓为重,不可重于商利。” “晚辈不缺银子,自然不是为了牟利才开的药铺。”这话唐越可以说的斩钉截铁,哪怕他什么都不干,这辈子也不会愁吃穿了。 他不是个对钱财很执着的人,只要有个中等的生活水平就心满意足了。 乌太医听他这么说,态度又好了些,他们之间其实也没有仇,只是老人家被一个小年轻超越了,有些心理不平衡而已。 唐越见他有些松动,再接再厉地说:“您有所不知,晚辈这药铺主要是为了能给战场上的伤兵提供药材,战场环境险恶,缺医少药,许多伤员都是因为得不到救治才死亡的,您若是给晚辈推荐人才,可得保证他们的人品,晚辈可不收医德不佳之人。” “果真如此?”乌太医到此才真正动容,正儿八经地说:“太医署虽然不管军医的事,但每年都要送一批医者前往边境支援,能回来者少之又少,没有足够的药材,他们在边境也束手无策。” 太医署年年都在培养学生,能出师的都会被分配到各地实践,送到战场上的也不少,最终能活着回来的有所进步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太医署成为一名太医,有点类似于现代的实习生,只是条件更为严酷,考验更加险峻而已。 乌太医深思熟虑了一会儿,皱眉问:“小郎的医术老夫自愧不如,老夫所学所教完全不同,小郎怕是用不上。” “您过谦了,晚辈的医术确实与当下的医术体系不同,但论水平,自然是您更胜一筹,医者不分家,只要能治病救人即可,并无用不用得上之说。” 乌太医顿时觉得这个晚辈还不错,之前的成见都烟消云散了,他对唐越的医术是佩服的,但对于这种未知的医术也是敬畏有加甚至是好奇的。 这些日子以来,太医署的人没少聚在一起研究唐越医治的手法,但也没得出什么好的结论来。 乌太医起身,一把拉住唐越往外走,“哈哈……这话说的极是,医者不分家,那正好,老夫这有个疑难杂症,小子来帮忙辨辨。” 唐越小跑着跟着乌太医的脚步,进了一间书房,满屋子都是书架子,摆放着凌乱的竹简,地上还散落着不少摊开没看完的书籍。 “有位病人,年逾六旬,平日身体健康,但每隔一段时间总会发生上腹胀痛、呕吐、胸闷胸痛等症状,最严重的甚至曾闭过气去,可是休息几天又如常了,到底是何病症?” “可有发现心律失常?” “从脉象上看,确实有心跳不稳的情况。” 唐越初步诊断为心肌梗塞,这是老年人常有的病症,但也有可能是心脏功能衰竭。 最好的检查方法自然是心电图和检测白细胞数和红细胞沉降率,不过这些目前没有仪器可以检测。 唐越又问了他一些病人的日常生活习惯问题,越发肯定是心肌梗塞。 一般形成心肌梗塞的原因有几种:过度劳累、暴饮暴食、便秘、情绪激动或者是寒冷刺激。 “暂时也没有太好的治疗办法,但是有几条是病人一定要做到的,前辈可以转告病人。” “请稍等。”乌太医忙跑去书桌上拿了笔和竹简,严正以待地坐在唐越面前。 唐越发现他用的毛笔,看来这种笔的扩散性还蛮快的,他多嘴问了一句:“毛笔用着可好?” 乌太医顿了顿,随即大笑起来:“好!甚好!用这笔可比刻刀快多了,老夫年纪大了,手也不稳了,用刻刀实在没力气,用这个轻便多了。” 唐越也开心地笑了,原来能做出别人想要的东西,真的是件很自豪的事情。 “殿下发明的此物真是百姓的福音啊,往后习字就便捷多了。” 唐越知道,真正改变文学地位的还是纸张,那才是最重要的发明。 “您记好,从饮食上,这样的病人应忌暴饮暴食,应少食多餐,不可食用高脂肪高热量的食物,也不可食用过于刺激性的食物,不可饮酒,可以多食用些药粥。” “等等,何为……高脂肪高热量的食物?”乌太医一头雾水。 “简单来说,就是油炸食品,肉类食品以及一些腌制的食品,吃多了容易……加速病情恶化。”唐越本想说高血压,不过有些难解释高血压的定义,便直接略过了。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些西医上的药物治疗,像阿司匹林肠溶片,唐越暂时没说,打算回去后试着收集几瓶氧气给这个病人备用。 第109章 再好的美味也止不住他忧伤的心情了 “你小小年纪就能习得如此医术,应越发勤勉才是,万万不可骄傲自大。”乌太医捋着胡子叮嘱唐越。 “您教育的是。”唐越做了个揖,笑着说:“晚辈此行还有个不情之请。” 乌太医好脾气地听着。 “晚辈想拜您为师,学正统的中医之术!”唐越的这个想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在这个时代,西医想要发展还有很远的路要走,首先科技要跟上,其次才是医术。 所以,最适应当前国情的应该还是中医,在辅以部分西医的知识,中西合璧,才是最好的。 “……”乌太医的脸色顿时变了,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他刚才说这番话就已经有些倚老卖老的感觉了,这要真收了唐越当徒弟,太子殿下会怎么看他?邺城的百姓会怎么看他?南晋人民会怎么看他? 这不是往自个身上招黑么? “你为何有此想法?你的医术已经在老夫之上,老夫自问教不了你什么。”乌太医摇头拒绝。 唐越和他面对面坐着,问了他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您觉得伤寒该如何治疗?” “伤寒?”乌太医坐直身体,严肃地回答:“风寒之症是最普遍的病症,也是较为复杂的病症,若是患者浑身发冷,头疼,咳嗽多白痰,鼻塞,无汗,脉浮紧或浮缓,则可用葱白、生姜煎服,若症状为发热,头胀痛,咽喉肿痛,咳嗽吐黄痰,舌苔薄白或发黄,舌尖红赤,浮脉数,则要服用桑菊和连翘,但老夫还见过更为严重的伤寒,患者恶寒发烧,热度不高,伴随呕吐腹泻,头痛,四肢酸痛,无汗,浮脉,用了以上两种方子都不见效。” 唐越默念了一遍症状,“这应该是胃肠型感冒或者暑热感冒,可用苍术、陈皮、厚朴、白芷、茯苓、大腹皮、半生夏、甘草浸膏、广藿香油、紫苏叶油,辅料为干姜汁熬制成藿香正气水服用。” “感冒?” “咳,感冒即是伤寒的另一种说法。” “小郎年纪不大,懂得的药理却超过了老夫一生所学,一生所研究的,老夫佩服!”乌太医叹了口气。 唐越眨了下眼睛,赶紧圆回来,“乌太医过奖了,晚辈只懂一些简单的中医药方,认识的草药也只有常见的几十种,像半生夏,厚朴这些根本不知道长什么样。” 乌太医继续摇头叹气,“不怕小郎笑话,老夫几十年了也未曾听说过此等药材,但天地之大,还有许多药材是我们没有发现的。” 唐越也无奈了,好多中医药材的别名一大堆,一两千年下来,东西还是那个东西,名字却可能换了好几种,所以对方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 “晚辈是真心实意想向您求教的,您望闻问切的本事,针灸的技术都是晚辈不会的。” “你若真想学也不必拜师,我们可以相互学习的嘛。”乌太医老眼一眯,散发出一种精明的光芒。 他肖想唐越的医术已经很久了,可惜一直拉不下脸去请教他,如今他自动送上门,岂不妙哉? 唐越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搞定了乌太医就等于搞定了半个太医署,以后有啥不懂的就不愁没人问了。 这个时代可不是二十一世纪,不懂的可以上百度,可以查阅书籍,还有各种专家在线,这里可怜的连本医术都难找。 唐越望着这一书房乱糟糟的竹简,笑眯眯地说:“晚辈看您忙的很,不如这屋子就交给晚辈收拾吧?” 这里说不定都是失传的古籍啊,肯定能有那么几个小偏方。 乌太医无视他的小算计,点头说:“既然小郎有此兴致,那就麻烦了。”能让堂堂神医给他整理书房,说出去多有面子啊。 两人心里打着小算盘,总算达成了一个美好的协议。 唐越于是家也不回了,直接在乌太医家里暂住了下来,当天就把一屋子竹简收拾的整整齐齐,那效率惊呆了整理无能的老太医。 别看这里竹简多,但其实册数并不多,只是占地面积大而已,唐越背了十几个没见过的药方,准备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第二天,乌太医就给他带来了十个年纪不一的人,其中三个是经验丰富的医者,其余的则是刚学了几年药理的药童。 “这三位都是与老夫相识多年的老人了,医术没话说,可惜得罪了贵族,被赶出了太医署,小郎若是不嫌弃,就收下他们吧。”乌太医没有隐瞒,将他们三位是得罪了那户人家都说了。 唐越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当医生的难免会得罪人,治不好病的,误诊的,各种情况都可能导致医患关系紧张。 唐越给他们三位行了礼,唤了声:“前辈,若是不嫌弃晚辈的药铺小,便屈就来帮忙吧。” “郎君严重了。”三位医者正是怀才不遇的时候,能有人还信得过他们的医术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何况这位唐家小郎的事迹他们也听说过,古往今来被奉为神医的人不是没有,但真正被认可的却不多,许多都是以讹传讹杜撰出来的人物。 而眼前这位,确实实打实治愈过整个太医署都无能为力的病症的。 “多谢郎君赏识,若是给您带来不便,您……”以为黑瘦的老大夫欲言又止。 乌太医在一旁给他介绍:“这位姓陈,名江,擅长……妇科,三年前,鲁国公有位爱妾难产,请了陈太医去,结果没能保住大小,国公爷一怒之下便要斩了陈太医,还好老夫及时赶到,才勉强保住了他的性命。” 陈太医感慨道:“多谢乌大人的救民之恩,哎,老夫当年实在是……选错了道了。” 在这个时代,男子主攻妇科实在是少之又少,就算有那么一两个也没什么人敢请他们上门诊断。 虽说南晋民风还算开放,男女大防也没那么严重,不过妇科几乎都是要脱衣服脱裤子的,再开明也没到那个地步。 就是在现代,也很多女病人不喜欢男妇科医生,怪尴尬的。 唐越眼睛亮晶晶的,握住陈太医的手,激动地说:“真没想到,还能让晚辈遇上以为妇科圣手,以后家妹的身体就拜托陈太医了。” “郎君过誉了,还有,陈某也不再是太医了,您唤我一声陈老即可。” “哈哈……好,陈老,那咱们来商议一下酬劳的问题。”唐越立马就想把人定下来,不仅是他们,还有那七个药童,都是学了好几年的人才啊,绝对不可以放过。 唐越手上不缺钱,出价也很大方,薪资开的比乌太医还高上许多,除此之外还有年底奖金和各种过节费,每个月还能休息四天,绝对是好福利了。 大家迫不及待地签下唐越现场写下的合同,人手一份,唐越和他们约定明天就可以先去熟悉环境了,正好第一批药材到了,就有人手开始炮制和规整上柜了。 中午,唐越还在考虑要不要洗手作羹汤,勾住这群人的胃,没想到就有送饭菜上门了。 乌太医府上的门房一脸茫然的将人带进来,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的腿都是软的。 “这是哪家食肆送来的饭菜?”乌太医年纪大了,家中子女都不在身边,偶尔便会在外头定饭菜。 门房结结巴巴地半天才说:“说是……说是太子府送来的。” “……”唐越走上前,结果看到两个眼熟的人,挑着两担大食盒,差点晃瞎了他的眼。 呵呵,这是担心他饿着还是怎么滴? “小郎,殿下命奴给您和各位太医送了饭菜来,殿下交代说,您探讨医术是好事,但也要保重身体,婚期将近,可别把身体弄垮了,有事尽管吩咐奴才去办。” 众人一愣一愣地听他说完,然后瞅着唐越,心想:这殿下当真是他们所知道那位吗? 唐越脸上发热,正要回话就被乌太医扯了一把:“婚期将近?小郎要成亲了,大喜啊!” 他说着正要开箱准备贺礼,就被老朋友拉住了,凑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众人只见乌太医一脸震惊地表情,眼睛都快脱框了。 “呵呵……”唐越摸了下鼻子,招呼大家:“先用膳吧,太子府的厨子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家来尝尝。” 这还用你说,大家早闻到那盖都盖不住的香味了,而且外头将太子府的厨子传的神乎其神,比御厨都高上几个台阶不止。 据说因为此事,殿下不得不主动给王宫进献了两个厨子,这才没让留言往坏处传播开来。 “太子妃啊……老夫真是失礼了。”乌太医鞠了个躬,老泪纵横,心里那个慌啊。 即便唐越是个男人,但好歹是未来太子妃了,在他家吃在他家住,丝毫没有避嫌,也不知太子殿下心里会怎么想哦。 乌太医临到老来,才发现自己可能晚节不保,真特么操蛋! 他顿时有了赶人的心思,不过大家都在,他也开不了口,只要一起用了饭菜,再好的美味也止不住他忧伤的心情了。 第110章 能再坑点吗 唐越在乌太医的府上赖了三天,期间乌太医被太子昭传唤了两次,明着曰给太子殿下检查身体,实则把人叫去询问了唐越的情况。 可怜乌太医一把年纪,还要参合进小年轻的感情生活中,每每回来总要用异样的眼神盯着唐越。 他想:这小子大概是积了八辈子的福气才有今生的造化吧? 三天后,第一批药材到了,唐越便领着他的新员工以及忘年交差不多层次的乌太医浩浩荡荡去了药铺。 牌匾已经做好挂上去了,只是盖着红绸,唐越遵照现代人开业的习惯,准备弄个剪彩仪式,再揭牌匾,然后搞个三日免费的义诊,再办个小型的开业庆典。 药材都堆在后院的仓库中,唐越带着人大步走进去,满屋子的草药清香夹杂在一起,令几位老人家都露出了笑容。 “小郎恐怕是全南晋最大的药材商了。”陈老捋着胡子说。 这个时代生意还不兴旺,多数商人做的都是小本买卖,偶尔几个倒卖南北货物的大型商也都是有大贵族撑腰的。 现如今还没有人大批量的种植药材,所以药材的货源及其不稳定,一些小药铺也只摆着当地能收购到的品种,治疗些小毛病用的。 雀捧着木匣子过来,笑出一口白牙,“小郎,幸不辱命,这回收集了上百种药材之多,这里是清单。” “银钱都结清了吗?” “都结清了,您给的的金子都花用的差不多了。”雀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有一片山上长满了曼陀罗,属下听您说过这种药材很重用,便自作主张将那座山买下来了,一共花了三十金。” 唐越用力地拍着雀的肩膀,一连赞了好几个“好!”这果然是得力下属啊,真是做的太对了。 这个时代的土地不贵,但也只是相对于贵族而言的,在普通百姓眼中,三十金可是一辈子都未必能赚到的数目。 “曼陀罗?”乌太医没听说过这个草药名,好奇地要去看,问唐越:“此药有何用处?” 唐越简单将曼陀罗能起到麻醉的作用说了,然后带他去看。 乌太医“咦”了一声,“这不是山茄子?可是有毒之物啊!” 唐越只知道曼陀罗是茄科植物,至于有没有叫过山茄子这个名字就不得而知了。 “曼陀罗全株有毒,叶、花、籽均可入药,味辛、性温,药性镇痛麻醉、止咳平喘。主治咳逆气喘、面上生疮、脱肛及风湿、跌打损伤,当然,晚辈主要是想用它来制作麻药。” “麻药?”乌太医捏了一小片叶子放进嘴里,果然没多久舌头就开始发麻,若是能掌握好用量,也许真的可以当麻药用。 不过他依然觉得,用金针刺穴法麻醉才是最安全的,这种有毒之物一不小心就容易让病人中毒。 中草药的使用是一门很深的学文,《神农本草经》序例写道:“药有毒无毒,阴干暴干,采造时月、生熟、土地所出真伪陈新,并各有法。若有毒宜制,可用相畏相杀,不尔合用也。” 许多药物须烧、炼、炮、炙,生熟有定,或须皮去肉,或支皮须肉,或须根去茎,或须花须实,依不同的药方采用不同的形态。 就像姜,这个大多数人都熟悉的东西,如果作为药材,生姜和干姜的作用就不一样,带皮和去皮的作用又不一样,很有讲究的。 接下来的半个月,一群人吃住都在药铺,才将那些药材全部处理妥当。 有些草药只是简单的晒干了,还要进一步处理,有些在路上发潮了,也得重新烘干晾晒。 唐越命人将常用的药材放在触手就能摸到的柜子上,不常用的则往高或低的位置放,有些毒性强的草药干脆不上柜,单独开辟了一个小房间安置,如果要用必须有三名大夫的首肯才能去拿,而且抓药过程中也必须小心谨慎,不可错了一分一毫。 到了十二月初,天气已经很冷了,每天早起都能看到屋顶和草地上铺着一层白霜,唐越过惯了有暖气的冬天,在这原生态的古代里,冬天显得格外难熬。 穿着厚厚的羊毛大麾,唐越从家里坐马车去药铺,今天就是开业大典了,太子昭命人算了个吉时,说是辰时三刻最旺财。 刚出门拐个弯,就看到太子府的马车停在前面,灰扑扑的一点都不显眼,但唐越还是认出了赶车的车夫和随行的护卫。 “小郎,恭喜啊,开业大吉。”胡金鹏送上一对金麒麟摆件,“你这开的是药铺,为兄就不祝你财源滚滚了,否则这邺城百姓可得遭殃了。” “多谢多谢。”唐越爬上太子府的马车,门一开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气暖了一身。 “还是您这儿的马车暖和啊。”唐越搓了搓手钻进去,一顶毛茸茸的帽子就戴在他脑袋上。 “注意保暖,别冻着了。”太子昭其实更想把人抱在怀里,不过意识到唐越裹得像个球,便只能作罢。 他握着唐越的手给他暖了会儿,才问:“为何要拒绝孤的好意,将那些厨子送了回来?” “您府上的厨子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出动,要是让那些人吃惯了如此美味的佳肴,往后个个向您讨要厨子怎么办?” 唐越本来就没打算在自己家里设宴,这时代还不兴在酒楼办酒,当然,酒楼也是没有的,只有食肆,小小的店面也摆不了几桌。 所以唐越准备在药铺后面的院子里弄个自助餐,多摆些烤肉,弄几大盘蔬菜沙拉和水果拼盘,再上几坛好酒,做几样下酒菜就够了。 要知道,上回大王赏赐的贡酒他可是一滴都没动过,就等着今天开封呢。 等唐越到了药铺门口,发现已经有宾客来的比他还早,几辆马车并排停在药铺门口,唐越下了马车,看到周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个缩着脖子,穿着并不厚实的衣裳,脸上冻的发紫。 他走过去几步,大声说:“各位父老乡亲,今日在下的药铺开张,免费义诊三日,开张首日,免费赠送冻疮膏,先到先得,大伙儿也可以来讨杯喜酒喝。” 唐越的药铺筹备了很久,动静闹得几乎全邺城都知道了,加上他神医的名头,盼着这一天的人很多。 众人一听有免费的义诊,还有免费的膏药送,脸上不自觉地带上喜色,仿佛这冬日的寒风也不是那么冷了。 一位老大爷抱着孩子冲过来,跪在唐越面前,“神医啊,那您可否治治我这小孙子?” 老人家远道而来,身上盘缠早用光了,想求医又无门,听说了神医的传奇事迹才跑过来碰碰运气,本来踌躇着不敢过来,一听有义诊自然不再耽搁。 赵三郎威风凛凛地往唐越前面一站,“喂,老家伙,这药铺都还没开张呢,一旁候着去!” “这位公子,我等得,我这可怜的孙儿等不得啊,他……他……” 唐越拨开赵三郎,蹲下来摸了摸那小男孩的脉搏,触手一片冰凉,哪怕这大爷把所有布料都裹在小孩身上,也没有什么御寒效果。 唐越注意到两人都光着脚,一双脚又红又肿,还裂开了好几道口子,他叹了口气:“先把人抱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他站起身,让一名药童引着老人家进去,犹豫着走到太子昭跟前,“殿下,帮个忙成不?” 太子昭今日穿着绛红色的棉袍,外头罩着雪白的狐狸毛披风,一张俊脸哪怕没有一点笑意也愣是被逼出了三分可爱来。 唐越不怕他,笑着指了指盖着红绸的牌匾,“这个就交给您了,有您这么一尊大佛为药铺开张揭牌,绝对是这家药铺最大的光荣!” 太子昭握住他的手,答应了下来,“孤让柯带着人去帮忙,这次不可拒绝了。” 唐越连忙点头,他就担心今天忙不过来,特意把自己的护卫队都带来了,这些人哪怕不懂医,也能做些烧水熬药的活计。 他打趣了柯一句:“记得等会别往里凑,万一见了血又晕倒了,本公子可没工夫照顾你。” 柯尴尬的脸都红了,低头盯着自己的鞋面,小声说:“说不定给郎君添麻烦!” 唐越转身进屋,乌太医和其他几位大夫也忙跟了进来,外头再热闹仿佛已经与他们无关了。 唐越让人把再烧了两盆碳进来,他换上白色的长衫,提着药箱走进诊室。 老大爷已经等的心力交瘁了,一张面黄肌瘦的脸上布满了不安,只有看到唐越时才能多几分神采。 “老人家到外面等候吧,有结论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唐越让人将他请出去,然后戴上手套开始检查。 命人将那小男孩的衣裤脱光,唐越先检查了一遍全身有无明显伤口,“病人身高一米五左右,年纪十三上下,男性,全身发红发紫,有明显冻伤,有长期的营养不良现象,腹部干瘪,应该有段时日没有进食了,在背部、前胸和大腿上发现一些愈合的伤疤,疑为钝器所伤…… 病人正在发烧,高热,手测温度在三十九度上下,有可能是风寒所致,也有可能是体内炎症所致。” 他选了两个助理,一个是栎阳侯府的禾,他进城后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小男孩,还有一个是七个药童中的一个,名叫项安,其父是南晋有名的仵作。 “你们要把我说的每句话都记下来,知道吗?”唐越再次叮嘱道。 两人点点头,小手握着毛笔在厚重的竹简上快速写着,虽然字体凌乱,但勉强能跟上唐越的速度。 唐越撑开小男孩的眼皮观察了下瞳孔,紧接着鼻子、嘴巴、舌头、耳朵、手足都一一仔细翻看了几遍。 乌太医暗暗点头,望闻问切,唐小郎做到了“望”,不知他接下来该如何诊断。 “去把哪位老大爷叫进来,我有话要问。” 老大爷一进门就情绪激动地扑倒床边,以为神医出马,孙子肯定立马好了,哪知道孙子依旧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顿时心凉了半截。 “神医啊,这……”别是坑人的吧? 唐越安抚地冲他笑笑,“别急,我先问你几个问题,你孙子从小都与你一起生活吗?” 老大爷点头,“自他出生,我那短命的儿子就战死边疆,他生母受不了苦便改嫁了,我们爷俩相依为命。” “那你平时可有责打于他?” 老大爷眼神充满戒备,死命摇头,“并无。” “大爷,如果你不合作,我们是没办法治好你孙子的。”唐越走到床边,指着孩子背部和小腿上的伤疤说:“那这些又是怎么留下的?” “这……老夫平日事忙,疏于照料,才让孙儿受了欺负。” 唐越知道事情应该没这么简单,不过老人家显然不愿意说,而且看他紧张的态度,也不像是他打的。 “先给他挂点滴,喂点温开水,顺便去熬一碗稀一点的米粥来……来个人拿热毛巾帮他擦擦身。” 唐越话音一落,众人便看到两个彪悍的中年男子打开药箱,拿出一根竹筒倒挂在床上的铁支架上,竹筒的一头插着一根管子,管子的另一头似乎是连着细针,然后将细针扎入了病人的手背上。 乌太医压抑着问话的冲动,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深思着此举的用意。 “咦……公子,您来看……”给小男孩擦拭身体的男护士惊叫起来。 唐越走过去,眼神顿时一变,他刚才竟然忘记检查病人的肛门了,从眼前这情况来看,明显是被人性侵了。 再结合他身上新旧不一的伤疤,恐怕还是一次性造成的。 “大爷,这又是怎么回事?你可千万别说自己不知道啊。”唐越只觉得胸口积压了一口郁气,不管到了那个年代,总少不了这些有变态嗜好的人渣! 老大爷见瞒不过,才声泪俱下地交代:“老夫年纪大了,是在无力养活他,这才把他送到当地的富户中做小工,只盼着他有口饭吃能顺利长大。 前些日子,有邻居说在路上见到我孙儿被人抬着出城,看样子伤的不轻,老夫赶到的时候便瞧见那群畜生将我孙儿丢在了乱葬岗,身上只裹着一层草席,冻的人事不省。 至于他身上的伤,我也是趁着他清醒的时候问出来的,原来,从去年开始,那富户中的二老爷便看上了他,将他带到身边做书童,本以为是好事,未曾想那老爷竟然人面兽心,把我可怜的孙儿残害至此……” 唐越一边听一边写下一副药方,理智地说:“派人去煎药吧……把事先备好的消炎药取来,伤口已经严重发炎,还好天气冷,这要是在夏天,恐怕早发脓溃烂了。” 这么尴尬的位置,如果真到了发脓溃烂的程度,他都不知道敢不敢拿刀子下手。 第111章 爱信不信 爆竹声响,药铺门口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这一间小小的诊室仿佛成了被遗忘的空间,没有人来打扰。 唐越用镊子夹着沾了药水的棉花团小心翼翼地给男孩清洗伤口。 尽管如此,最后还是缝了五针,这么尴尬的位置,未来几天内小孩恐怕都不能吃太多东西了,否则那才叫受罪。 “好好养着吧,身体上的伤一个月准能好,不过他长期受虐又挨饿,体质很差,然后……”唐越瞥了眼老泪纵横的老大爷,无声地叹了口气。 救急不救贫,唐越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老大爷给唐越磕了九个响头,“只要能保住我孙儿的命,往后就算是沿街乞讨,老夫也断不会离开他半步。” 唐越洗干净手走出诊室,发现药铺门口已经挤满了人,有人迫不及待地把冻疮膏抹在手上脚上,那一双双手脚被严寒冻的红肿不堪。 “小郎,看这样子,五百盒的冻疮膏半日就能送完了,现在做也来不及了。”雀拐着脚走过来说。 唐越环视一周,吩咐他:“命人去熬几大锅汤药,加苏叶,黄苓,牛蒡子,每位路过的行人都赠送一大碗,防风寒的。” “喏。”雀领命而去,乌太医在背后问:“防治风寒,理应再多加一味太子参更妥当。” 唐越转头看他,笑了笑,“这晚辈知道,可太子参稀少且贵重,晚辈可送不起。” 乌太医胡子翘翘,哼了声背着双手走开了。 唐越要办三天义诊,消息一传开,附近的百姓都蜂拥赶来了,不过有些人还心存疑虑,抱着观望态度在门口徘徊。 陆陆续续有病人上门,唐越让陈老和其余两位大夫坐诊,自己在一旁学习,同时也考察一下这三位大夫的水平。 不过陈老擅长的是妇科,唐越倒是很想在他的桌子上摆“妇科”两个字,不过碍于识字的人有限,而且这个时代的妇产科病还是个很模糊的概念,即使不舒服也没有人愿意给一个男大夫治疗。 “让让……让让……你们这群贱民,看到王子的车驾还不赶紧退让?”一声尖锐的斥责传进药铺,众人循声看去,就见两排护卫用力推开挤在门口的百姓,清理出了一条通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王子贤,啧……”赵三郎靠过来,脸上的鄙夷一闪而过。 唐越扶额,这人简直自带霉运,到哪哪遭殃。 改天应该偷偷给他洒点狗血,也许能帮他去去霉运。 “三郎,你不在后院跑这儿来做什么?”牌匾揭开后,太子昭就先走人了,留下一群公子哥在后院自娱自乐。 唐越也没空管他们,便由着他们玩,听说赵三郎做了好几副牌,在挨个儿教他们玩斗地主,玩的不亦乐乎。 “无聊,都是一群笨蛋,根本打不过本公子!” 唐越对此抱有怀疑态度,不过也懒得去求证。 他嘴角勾起一道弧度,迎上去行了礼,“三王子可是身体抱恙?小店刚刚开业,大夫和药材都齐全的很,保准您看得放心!” “唐、小、郎,你是在诅咒本王么?”王子贤一开口,满嘴的酒气便溢出来。 唐越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了,还以为他躲在哪个角落里哭去了,毕竟太子的位置已经定下来了,短期内他肯定是没希望的。 现在看来,他的猜测还是挺正确的,这都借酒消愁了,哭没哭谁知道? 不过,喝醉了出来闹事的失败者是没有人会同情的。 “我观您的面相,红中发紫,印堂略有黑印,双目无神,恐怕已经失眠许久了吧?您是否晨起还有便秘,口臭,恶心呕吐,精神不济的现象?” 王子贤还没开口,一旁狐假虎威穿着太监服的男子就先叫起来了,“你如何知晓?” 唐越这时才发现,太子府中是没有太监的,也不知道是李昭不想用还是有其他原因。 他自信地笑笑,“在下医者,医术尚可,如此简单的病症还是能看出来的。” 唐越的医术如何王子贤当然不会怀疑,他冷哼一声,“不过是一些小问题,也值得神医大惊小怪?” 他故意加重“神医”二字的读音,嘴角斜的都能挂住油瓶了。 唐越摇摇头,“这怎么会是小问题?您可以按一按自己的太阳穴,是否觉得脑胀,间歇性钝痛,再多按几下又觉得好受多了?” “这不过是宿醉罢了。”王子贤翻了个白眼,用“别忽悠老子”的眼神瞪着唐越。 “正好乌太医也在此,不如您问问他,正常的宿醉是怎么样的。”唐越让人去把乌太医请来,这老太医闲不住,自个也开了个窗口,义诊去了。 一听唐越喊他,乌太医屁颠屁颠地就跑过来了,身上还穿着唐越的白大褂,垂在地面上拖地板,如果再拄个拐杖估计就能扮演土行孙了。 一看到唐越身边站着人,老大医立即刹住脚步,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从容不迫且高深莫测,踱着步子慢慢走过来。 “臣见过三王子,王子万福。”乌太医鞠了个躬,白胡子一抖,立马又挺直了腰背。 “乌太医不在太医署当值,如何跑到民间小药铺来了?还是说你已经不想在太医署干了?” “您言重了,臣今日沐休。” 唐越怕这疯子连乌太医也记恨上,忙打住话题,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乌太医虽然不知道唐越在打什么哑谜,不过既然没有事先知会他,想必就不需要串通撒谎了,于是便实话实说。 大致上与唐越说的一样,只不过听起来就没那么玄乎了。 唐越把乌太医推开,自个继续应付王子贤,“您最近富态了不少吧?有没有觉得小腹时而胀痛时而附痛?” “有话就说!别给本王卖关子!” “呵呵,您请随我来,这里人多说话不方便。”唐越指了指被隔开的诊室,想把人叫进来慢慢忽悠。 哪知道王子贤不买账,“人多又如何?难道还有话不能在这里说?”谁知道里头有没有什么埋伏之类的? 唐越腹诽:夜路走多了才会撞鬼,这李贤一定是坏事做多了才会怕这怕那。 “倒也不是不能对外人言,只是……您这病症,越少人知道越好,当然,您不介意,在下也无所谓的。” 王子贤狐疑的盯着唐越,心里跟长了草似的摇摆不定,一方面怀疑唐越骗他,一方面又担心自己真的生了什么怪病。 人都是怕死的,王子贤也不例外。 他正准备抬脚,一旁边的内侍提醒道:“殿下,咱们还是小心谨慎些,这太子殿下才刚离开,万一……” 万一在这里设了局,岂不是被坑了也白坑? 王子贤冷笑,“本王量他也不敢!”说着推了唐越一把,“有话便直言,少在这儿装神弄鬼!” 唐越身子瘦弱,这一推差点跌个四脚朝天,好在赵三郎眼疾手快把人扶住。 他偷偷捏了唐越一把,凑在他耳边小声说:“我已经派人去通知殿下了,再撑会。”说完立马溜开,显然不想和王子贤打交道。 唐越之前也打听了不少王子贤的事情,这人聪明是有的,只是心胸狭隘,锱珠必较,并不得大家的喜欢。 不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朝中总有那么些人愿意和他凑到一块,一起为阻碍李昭登基的事业发光发热。 “咳……既然您要我说,我就真说了。”唐越让他坐下,语重心长地说:“其实,您之所以人有这此症状是因为肚子里长了虫子。” “啊……”周围听到这话的人无不后退一步,惊恐地看着王子贤。 这年代还没有蛔虫的说法,众人一听肚子里有虫,吓都能吓吐。 王子贤屁股还没坐热就嗖的站起来,一脚朝唐越踹过来,唐越早有防备,避让开了。 “您别不信……” “来人,将此人给本王拿下!妖言惑众!本王一定要将他带到大王面前好好理论!” “我说的都是真的,您最近肚子是不是大了不少?吃东西吃的多,容易饿?晨起恶心想吐,还总觉得肚子里有声音?” “……”其余人听他说的这么详细这么肯定早就信了,王子贤虽然理智上不信,可也被说动了三分。 “胡言乱语……口说无凭!” “您不信我也没办法。”唐越耸耸肩,一副“爱信不信”的表情。 王子贤给身边的内侍使了个眼色,对方还愣愣的反应不过来,直到被踹一脚才同手同脚地走过去。 “公子越,您看,殿下这病该如何治疗呢?” 唐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把众人的心都提起来了。 “这肚子里长虫还能治?”有人下意识地摸摸肚皮。 “能吧,只要想办法拉出来不就行了?” “说的简单,若真如此,怎么会还留在肚子里?” 众人议论纷纷,把王子贤的脸色都说白了,“来人,把这群贱民赶出去,脏了本王子的眼睛!” 人群被一哄而散,药铺里除了还在看病的几个病患一时走不了,其余人都跑开了,只是他们也没有跑太远,而是躲在附近看热闹。 看热闹是人类传统的品性,尤其当这个热闹还发生在权贵身上时,就更引人好奇了。 王子贤从护卫手中夺了重剑,搁在唐越的肩膀上,“你最好别骗本王,否则……” “否则如何?”唐越眉头挑高,露出个不屑的表情,“三王子就这点肚量?是否每个说您有病的医者都要被您如此对待?那往后哪个医者还敢实话实说?” “讳疾忌医可是大忌,您可曾想过,若是不及时治疗,您肚子里的虫子便会一生二,二生四,周而复始在您的体内繁衍下去,那到时候……” “呕……闭嘴!”王子贤被吓得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差点就把隔夜饭吐出来了。 当然,唐越自己也不好受,毕竟不是什么好画面,不过总不能每回都是自己被对方威胁恐吓,总要让他吃点苦头。 “如何治,说!”王子贤加重了手下的力度,锋利的剑刃差点就割开了唐越的皮肤。 唐越冷眼看着他,慢吞吞地说了一句话:“最好的办法,便是切开您的肚皮,将虫子与虫卵掏出来,再将肚皮缝上,以绝后患!” “……”不仅王子贤,其余听到这话的人都彻底石化了,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将人的肚皮割开?这话恐怕也就唐越敢说吧? 乌太医不知什么时候溜过来,一脸不赞同地看着他,只是碍于外人在场不好明说。 “你找死!”王子贤拳头握紧,将剑抬起来,狠狠地劈了下去。 第112章 不情之请 唐越身边的护卫也不是摆着看的,自然不会任由他被人砍,而且唐越虽然战斗力不行,身体的灵敏程度还是不错的,成功避开了这一剑。 王子贤也是一时冲动,一剑没砍中立即把武器丢开,“哼,你以为随便胡编乱造一个由头就想在本王身上光明正大的动刀?然后借此迫害本王,谁给你的胆子?你以为有了李昭,你就能站在本王的头上为所欲为?你以为会点医术,就可以愚弄本王,愚弄天下百姓?若是改日大王病了,你可否有胆子在大王身上动刀子?” 王子贤已经激动的语无论次了,唐越暗暗竖了个中指,“三王子非要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在下也没办法,还是那句话,信不信由您,要不要治疗也由您自个决定。” 唐越淡定地坐在一边喝起茶来,那份淡然的态度令九成九的人都信了他的话,这要是张淳在场,估计都得佩服他的演技了。 王子贤正欲张开反驳,一群手持武器的衙役瞬间冲了进来,大喝道:“听闻有人在惠安堂闹事,肇事者何在?” 唐越要在这里开店,自然和附近的衙门打过招呼的,俗话说,官府里有人好办事,他现在有身份有地位,让人多多关照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也不知道谁去报的案,衙门一听是栎阳侯府小郎君的事情,自然不敢懈怠立即带来人了。 等来人看清王子贤的面目,吓得手脚都软了,不过还好是见过世面的,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既然三王子在此,想必是没有贼人敢闹事了,小的们先告退。” “别走,将这个妖言惑众的巫医给本王拿下!”王子贤指着唐越命令道。 “这……”衙役们更不敢了,撇开栎阳侯府的身份,这位可是未来的太子妃啊,别说拿人,就是稍微碰一下也得担心一下太子殿下会不会怪罪。 “原来三王兄当真病了,难怪父王说已经好几日未曾见过你入宫了。”一道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少年变声期特殊的噪音令不少人都听出来人的身份了。 这也让很多担心唐越会受欺负的人暗暗松了口气。 “真看不出来,九弟还是个痴情的,呵呵……”王子贤别有深意地瞥了唐越一眼,眼神阴冷如毒蛇,令人心下发新村的同时又厌恶不已。 太子昭不理会他的调侃,走到唐越身边握着他的手,“可累了?要不先回去歇息?” 唐越被那么双眼睛盯着,也不好意思秀恩爱,抽出手平静地说:“不累,还有病人在,哪有大夫先离开的?” “既然病人不想治,你又何必强迫他人?是死是活与你何干?” 唐越也不知道他刚到怎么就了解的这么清楚,不过来了靠山,自己的底气瞬间爆棚起来。 “殿下说的有理,医者虽有治病救人之责,但若是病人自己求死,我们也是没办法的。”唐越说完还叹了口气。 王子贤又气又恼,他暗暗捏了下肚子,总觉得里头有东西在游动似的,一股酸气顿时从胃里冒出来,直冲喉咙。 他拼命地压抑着想吐的欲望,低声问:“唐越,除了开膛破肚可还有其他治疗方法?” 唐越作势想了想,突然拍了下手掌,“啊,我想到了一种药物,也许能行,但是否有效还得吃过才知道。” 一听不用开刀,王子贤松了口气,虽然疑虑犹在,但吃药还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那就请开方吧,药材本王自会让人去购买。” 唐越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不过既然忽悠了开头总不能没有结尾,否则谎言岂不是被识破? “三王子要自己购买药材在下没意见,只是这药材还需要秘法炮制,制作成药丸,这个是在下的秘方,恕不外泄!”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众人都一致点头,觉得对方若是不同意也太说不过去了。 王子贤扬起下巴:“本王可以重金购买你的秘方,你出价吧。” 唐越同样抬起下巴,尽管身高上有些差距,气势上却旗鼓相当。 “抱歉,本公子不缺金银,不卖!”想用钱财来压他,真是找错路了。 “三王兄有时间在这和唐越争执,不如早些回去准备药材,也要早日康复!”太子昭出声赶人。 兄弟俩自小身份就不一样,王子贤再嚣张也只敢在对方残废的时候叫板,如今对方已经贵为太子,身份更加高贵,他的气焰便暂时压下来了。 “既然如此,何贵,你留在这里等着唐小郎制药,记住,别让唐小郎太操劳,否则咱们太子殿下会心疼的,哈哈……”王子贤苦中作乐,笑得前俯后仰,可惜周围的人都用同情的眼神看他,显得他越发可怜了。 王子贤落荒而逃,药铺便恢复了清净,唐越瞥了一眼被单独留下来的太监,眨了下眼睛,“何贵是吧,既然你们主子有交代,你便先去把药抓了吧。” 唐越报了一连串的药名,林林总总二十几样,什么人参鹿茸雪莲都在其中。 对方不愧是贴身服侍人的,记性真不是一般的好,唐越报了一遍他就记住了。 可惜记性再好也没有用,“公子,小的……小的不识药材,您看……” 唐越耸耸肩,事不关已地说:“我倒是想帮忙,可惜你家主子总担心我会害他,万一出了问题,谁负责?” 小太监都快哭了,他可不敢说出“我负责”三个字,只好将二十几种药材写下来,一样一样去柜台找。 好在每个柜子都贴着药名,对号入座就行了,至于这里头没有的,只能回府想办法,偌大的王府,总不至于连根人参都找不到。 唐越任由他去折腾,反正都是随口说的药方,他拉着太子昭去了后院,“既然来了,就一起用午膳吧?” 太子昭点头,等拐到后门,他蓦地将唐越压在墙上,抬起他的下巴问:“可有被李贤欺负了?” 唐越挑了挑眉,“您不是看到了?我像是被欺负的样子吗?”要说被欺负,那也是对方才是。 估计这会儿那倒霉蛋儿正躲在哪里吐呢! 哈哈,那画面想想都爽! “他真有病?”太子昭不太确定地问,刚才唐越那番说辞几乎骗过了所有人,只是太子昭觉得事情太过离谱,才存了几分质疑。 “有啊,你看他那见人就咬的模样,可不是有病?像不像我跟你提过的神经病?”唐越眨眨眼,笑得不怀好意。 太子昭摸了摸他的嘴唇,然后凑过去舔了几口,唐越眼睛瞪大,然后在对方要撤退时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所在的位置并不偏僻,只要从前厅到后院都要经过他们这里,因此唐越没让这个吻维持太久,很快就将太子昭推开。 “你敢如此骗他,就不怕他事后发现真相报复于你?”太子昭沉声问道。 “他怎么会发现真相?”唐越得意地笑笑,“我既然敢开这个口,就有把握让他相信他确实有病!” “难道你真能从他肚子弄出虫子来?” “秘密!无可奉告也!”唐越推开他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回头拉住他的手,“快走,再晚了好酒就没了。” 他从家里拉来那一车贡酒时,不少好酒者就蠢蠢欲动了,要不是他再三交代不准提前喝,恐怕现在就剩空坛子了。 后院被太子昭命人建的像个晾晒场,一排排的木架子此时晒着一部分药材,一部分则被摆成一个圈,放着食物,烤肉已经散发着香喷喷的味道。 刚才外头发生的事情,这里的公子们也听了墙角,对唐越的佩服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人对人的印象光靠从别人嘴里说的都太虚了,只有亲眼见到亲耳听到才真实。 王子贤在外名声不算太差,只是有光芒万丈的太子昭立在他前面,显得他黯淡无光,所以也没有太显赫的名声。 之前太子昭双腿尽废时,传言大王要立王子贤为太子,才使得他身边笼络了不少人,如今,满朝文武,不知道有多少在家里偷偷掉眼泪呢。 不过肠子悔的最青的绝对是棠溪郡主一家! 太子昭第一个端起酒杯,说了开场白,“今日是惠安堂开业的大喜日子,孤相信,有了惠安堂,以后会有更多的病人被治愈,有更多的伤痛被掩埋,有更多的病症被克服。惠安堂不仅仅是唐越一人的药铺,也不是栎阳侯府独家的生意,而是我们整个南晋都该扶持的生意,孤在此明言,若是有人敢无中生有,敢来药铺闹事,便是与太子府做对,与孤作对,与南晋王朝作对!今日各位能站在这里,便说明了你们对唐越的态度,前一刻王子贤在前厅闹事,你们无人助唐越一臂之力,唯有赵三郎偷偷派人知会孤,孤也无心怪罪你们,只是各位扪心自问,可否还有脸喝下这杯酒?” 太子昭一番话顿时令在场所有人都红了脸,一个个低着头尴尬地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唐越原本还是一脸笑,听了太子昭的话笑容也收起来了,其实说心里不在意是假的,只是他原本就没对这些人报太大的希望,这里大多数人只是混个脸熟,连朋友都算不上,又怎么会为他挺身而出呢? 人不管在哪个世界,真正能交心的朋友有几个就够了,其余的人只求不在他背后捅刀子,哪能指望每个人都视他为知己? 唐越重新挂起笑容,大声说:“来来来,别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刚才的事也并非什么大事,不过是病人身份不一般而已,各位就算站出来也解决不了问题,越心里明白的很。” 他说完白了眼太子昭一眼,“殿下要训话也别挑今日啊,今日可是惠安堂开张大吉的好日子,好气氛都被您破坏了,哎……” 太子昭长袖一甩,仰头喝干酒杯里的酒,“这杯酒,就当是孤给各位赔罪,只是孤刚才的话还请众位回去好好思量思量,你们皆是南晋贵族之后,未来的国之栋梁,若是连这点勇气这点担当都没有,将来又如何能身居庙堂?” 在这个还没有科举的时代,选官几乎都是从贵族子弟中选,寒门学子想出人头地除非有贵族保荐,有真才实学,否则要出头简直难于登天。 众人齐刷刷低头应喏:“殿下教训的极是,我等怯弱,不配为南晋子民!” 赵三郎咬了咬嘴唇,上前一步,“殿下,显有个不情之请!” “请讲。” “显想赴边疆从军!听闻殿下在甄选战士,组建一支奇兵,显欲加入,望殿下首肯!”赵三郎这番话惊呆了在场所有人,连唐越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冒出了这种想法。 这样铿锵有力,目光坚定的赵三郎,与他所熟悉的那个人差异太大了! 第113章 一点常识都没有! “孤的队伍不收无用之人。”太子昭没有明着拒绝,但一句话基本就等于判了赵三郎死刑了。 赵三郎会什么? 读几句酸诗,还是别人写的,舞弄两下刀枪,只有花拳绣腿的级别,谈上几句国家大事,还都是从他老爹嘴里偷听来的。 让他上战场,武艺不过关,让他当官,肚子里的墨水也不够,当然,这些都是可以慢慢锻炼慢慢积累经验的。 只是就目前赵三郎来说,还是个只懂吃喝玩乐的公子哥,离纨绔子弟只有几步的距离而已。 赵三郎偷偷给唐越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帮忙说句好话,奈何唐越才是那支队伍的最早提倡者,自然知道赵三郎不合适。 至少目前的他是不合适的。 他轻轻摇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赵三郎耷拉着肩膀,退一步说:“那,可否请胡副将收显做个小兵小卒?” “你若真有心做个小兵小卒,又何必求到孤面前来?邺城设有八处征兵点,你带上包袱即可入伍。”太子昭很不给面子地刺了他一句。 但他说的也是事实,赵三郎这样的身份,要从小兵做起明显是不可能的,这可不像现代,军二代三代们还要在基层锻炼锻炼,镀一层金再往上爬。 “回去勤加锻炼,明年开春,你能达到孤的要求,孤亲自带你冲锋陷阵都行。” 赵三郎深深吸了口气,“喏,显一定会做到!” 唐越见气氛不太活跃,特意给大家讲了两个冷笑话的子,虽然大家未必听必懂,不过总算没那么压抑了。 接下来,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几杯黄酒下肚,众人的心情才渐渐活泛开来。 唐越端着食物给李昭,低声问:“镇国公座是否出事了?” 太子昭把玩着手里的叉子,这是唐越特意为这次自助餐命人打造的,纯属银的,小巧玲珑很是可爱。 他从盘子里叉了一块肉,慢慢咀嚼着,等吞下食物才开口说:“今晨,镇国公为庶长子请封世子了。” “……”唐越顿时头大如牛,这种家斗宅斗的家务事,他还真不好管。 不过那位镇国公府的庶长子,他实在喜欢不起来。 “不应该是嫡子为先么?赵三郎又没有犯什么大错,镇国公此举说不过去吧?” 太子昭点头,“父王没有答应,不过若是国公坚持,父王总有一天会答应的,唯一的办法只有让赵三郎入仕或入伍,做出一番成绩来,才能扭转局面。” 一个无所事事的嫡子可以被忽略,但一个功名赫赫的嫡子想被跨过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太子昭叉了一块肉递到唐越嘴边,唐越还没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他。 周围的人自动退避三步,一个个偷偷摸摸地看着这二人,不少人暗暗称奇。 平日里冷言冷语,训人从不给人留后路的太子殿下竟然也有如此柔情蜜意的时候,真是太令人惊讶了。 这唐小郎也不知是哪来的本事,能把太子殿下迷的三五三道的。 “吃!”太子昭出声提醒他。 唐越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看看左右,脸都红到脖子根了,一把夺过太子昭的叉子把肉吃了再还给他,嘀咕:“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如此幼稚?” 太子昭勾起唇角,笑得如沐春风,在场不少人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几个好男色的更是偷偷流哈达子。 作为邺城四美男之首,太子殿下的颜值毋庸置疑,尤其他身边站着个长相普通的唐越,更是被衬托的俊美无双。 “难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有人小声自言自语,一旁立即有人附和:“也有可能是殿下常年在边关,眼里已经没有美丑之分了。” 意思是:这男人看多了,桃花眼了吧。 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别人只有羡慕的份。 酒足饭饱,一群人正准备散去,唐越的小助手项安跑了进来,“师父,又有人来闹事!” 唐越敲了敲他的脑袋,“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叫我师父!”他暂时还没有带学生的想法,以目前的状况,还不具备这个条件。 不过项安是典型的牛脾气,据说他老爹想让他子承父业当仵作,结果他去了几天,把义庄里的尸体全解剖了,把他老爹气的够呛。 等他玩够了尸体,这小子就说当仵作没意思,天天与死人为伍,还不如当大夫,这才把目标转向唐越。 唐越近来声名鹤起,又年轻又好相处,项安偷偷观察了他几天就自告奋勇要当他徒弟,唐越不同意,他就死赖在栎阳侯府的门口静坐,风雨无阻。 “反正你迟早是我师父,先叫叫有什么关系?”项安拉住他的手往外拖,“快出去看看,这回闹事的人赶都赶不走。” 唐越也不知道是不是李昭给他选的黄道吉日不对,否则怎么刚开业就接二连三地有人来闹事? 他向众人告罪一声,跟着项安走向前厅。 其余人本来已经要走了,正好也一起跟去看看,何况这回有太子殿下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们也不怕。 唐越刚转了个弯就听到一阵尖锐的哭嚎声,跟死了爹妈一样,等他看到那声音的来源,暗道:好吧,果然是死了爹妈的。 地上躺着两具尸体,一男一女,年纪都在四十以上,看穿着应该只是普通百姓,而哭泣的那位长得相当标致,梨花带雨的表情更是楚楚可怜。 “说说,怎么回事?”唐越往那姑娘面前一站,黑着脸问。 “你……你就是那位神医?”小姑娘年纪不大,十三四岁模样,一抬头两行泪水哗啦啦地往下流,真是见者伤心啊。 只是怎么看都带着一点风尘的味道呢?唐越费解。 “我不是神医,我只是这家药铺的东家。” “那也没错,你这个恶人,快还我阿父阿娘的命来!”小姑娘扑了过来,凶神恶煞地就想要索命。 唐越避让开,一旁的护卫早一步将人控制住,反手一按,毫不怜香惜玉地将那小姑娘压倒在地上。 唐越最怕这种事情都没说清楚就开始闹的人了,吼了一句:“把话说清楚再哭,哭有个屁用啊!” 还让不让人好好做生意了? 那姑娘打了个嗝,期期艾艾地说:“一个时辰前,我父母还是好好的,自从他到你们药铺喝了一碗药,回去没多久便倒下了,你们评评理,是不是他们的药吃死了人?” 一听这话,不少喝了驱寒药的百姓都觉得浑身不对劲了,深怕自己下一刻也会莫名其妙的死去。 唐越皱了皱眉,猜想会不会发生食物相克或者药性相克的事情,可是这个方子用的药材都非常普遍,药性温和,按理不至于啊。 他走到那对尸体前蹲下,朝一旁伸出手,“把手套和口罩取来。” 项安早一步准备好了,还细心地给唐越戴好,双眼亮晶晶地问:“师父,要不我来?这个我可熟悉了。” 唐越把他推到一边,“先一边凉快去,让人去官府报案,再派个有经验的仵作来。” “我这就去找我阿父,他最有经验了。”小屁孩一溜烟地跑了,唐越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 这小子确实相当有天赋,不过也太爱玩了,没什么定性,他想当大夫可不是想治病救人,完全是想体验一下把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快感。 用他自己的话说,能从阎王手里抢人,是多么伟大的事情啊! 唐越不是学法医的,没办法那么专业地确认尸体的死亡时间,推测死亡地点,不过作为一名外科医生,要确认死因还是没问题的。 而且这两名死者均是脸色发紫,嘴唇尤为明显,嘴角有暗黑色的血液,已经凝固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尸体已经开始僵化,显然不是刚死不久的。 “你说你父母一个时辰前还健在?”唐越嘴角弯了起来,露出一抹冷笑。 “是……是的。” “那你可知道血液凝固需要多长时间?人死亡后尸体从有温度变成没温度要多少时间?”唐越站起身脱掉手套,直接让人将这姑娘和两具尸体抬到官府去。 “小郎君,这二人看着像是服毒而镪,当真与服用的驱寒汤无关?”围观的人群中有人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唐越挺直胸膛,大声问:“在场可有谁见过他二人刚才来药铺喝汤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均摇头,刚才那人继续说:“这二人长相平凡,也许不是附近的百姓,即使来了大家记不住也是常理。” 唐越点头,“此话有理,那再问,除了他们二人,你们当中有谁喝了汤觉得不舒服的?” 一位妇人站出来说:“小郎是神医,妇人昨日偶感风寒,头疼发热,喝了一碗驱寒汤后,发了点汗,觉得浑身畅快多了。” “这汤喝下去热乎乎的,确实没什么不妥的地方。”不少人附和道。 唐越将药方念出来,“总共就加了这几种药材,若是大家不放心,尽管去其他药铺或者找大夫问问,这几种都是常见的药材,他们肯定都知道。” “不是都说对症下药,小郎免费发放汤药是好事,但万一有人体内有病,正好与此药物相克呢,那又该如何?” 唐越朝护卫小声交代一句,让他们将这频频出头的人揪出来,看来这件事果然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有心针对。 难道还是王子贤?唐越仔细想了想自己还得罪过谁,发现没有了啊。 他做人不说有多好,但还算随和,很少和人红脸,偶尔和病人家属闹矛盾那也是公事公办,在这里应该不存在这种问题才是。 “那你是觉得那夫妇二人本来有病,因为喝了惠安堂的汤药,所以相生相克,以至于一命呜呼了?”唐越冷笑一声,“那你倒是说说,什么病症会因为服用驱寒汤而中毒,还死的如此迅速,如此剧烈。” 真是一点见识都没有! 这幕后之人也许是想破坏他的名声,也许是想让惠安堂还没开张就先背上臭名。 可惜这人的常识有限的很,连尸体死亡后的特征都没搞清楚就玩栽脏嫁祸,实在是太高看他的智商了。 对方被问的无话可说,正欲溜走时被山和另外一句护卫拦了下来,“哼,何必躲在人后偷偷摸摸地说话,有话尽管站出来说。” “哎呦,你们是想杀人灭口吗?我一个升斗小民,难道连说几句公道话都不行?” “说啊,怎么不能说?”唐越极其温柔地笑道,“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清楚,免得一些心存不轨的人故意歪曲事实,破坏惠安堂的名声。” 唐越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同行,这种不正当竞争他见多了,不过邺城的药铺不多,敢公然和他叫板,甚至不惜得罪他背后的太子殿下,恐怕另有其人。 第114章 小郎大义啊 没过多久,官府那边便传来消息,两名死者皆是中毒而死,中的是砒霜之毒,而且从死者身上的伤痕来看,应该是被人强行灌入毒物而死。 而死者的身份也被证实,是邺城郊外的一对以砍柴为生的老夫妇,而女子确实是他们的女儿,只是多年前就被卖给了人牙子。 唐越听完整个人都不好了,谁这么变态为了对付他还要搭上两条人命? 太子昭只说了一个字:“查!”来报讯的衙役立即含胸弓腰地领命去了。 如此拙劣的陷害想必不难查,对方应该压根没把那两条人命放在眼里,至此,唐越也坚信陷害他的人出自贵族。 唐越问:“若查出幕后真凶,可否惩戒?” 太子昭很肯定地点头:“自该惩戒,孤的人被人任意陷害,岂能放任?” 唐越又问:“那律法上可有杀人偿命这一条?” “奴隶杀人,处以车裂之刑,百姓杀人,处以斩首之刑,百姓若杀害的是贵族,则诛三族,贵族杀奴隶无罪,杀百姓当赔偿十金,杀贵族按情节轻重定罪。” 也就是说,这死了的两个人等于白死了,钱说不定还是落入那女子口袋中。 “从那女子身上查吧,她一个被卖出去的女儿还能如此及时地看着老父老母死亡,肯定有内情。”唐越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后面暗算了他一道。 太子昭给身旁的护卫使了个眼色,对方悄然离开,并未引起大家的注意。 “今日招待不周,各位恕罪了,越改日再设宴赔罪!” “言重了,今日喝了兄弟的酒,吃了好吃的佳肴,还看了两场出彩的戏,却未能帮上忙,实在惭愧!”一位白衫男子拱手说道。 唐越记得他是某个将军的小儿子,不好武偏爱文,是时下最流行的那种美男子,披头散发,宽袖长衣,涂脂抹粉,人接触了几次还行他便请来了。 赵三郎今日情绪低落,临到走也没什么动静,挨着唐越焉头巴脑的站着。 唐越将人送走才问他:“还没缓过神来?要不要我陪你再喝几杯?” 借酒消愁虽然不是什么好主意,但偶尔为之也没什么不好。 唐越自己是医生,知道酒精的危害,所以很少让自己伶仃大醉过。 赵三郎抬头看他,慢半拍地点点头,“对不住兄弟了,今日如此喜庆的日子,还得看我如此惨淡的脸色。” 唐越捏了下他的脸颊,笑道:“多大点事,值得你这样。”他说:“人生在世,把握住自己在乎的人和事就好了,那些你不在乎的东西和不在乎的人又何必因为他们的一举一动而伤怀?” 赵三郎满脸苦笑,“那可是我的父亲。”他是不在乎世子之位,但这份父子之情可不是说舍就舍的。 “那就好好努力,争取把他的目光吸引过来。”唐越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赵三郎想了想,“本公子倒也没想让他关注我,只是想做出点成绩给他看看,让他知道,我赵三郎也不是无用之人。” 说白了,就是气不过他老爹总觉得他是个废物。 唐越没有过这种烦恼,所以无法感同身受,不过作为难得的朋友之一,他总会支持他的。 “练武可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更不是一日而就的事情,你做了开头,就别想着半途而废,否则连我都会看不起你。” 赵三郎偷偷瞟了太子昭一眼,小声嘀咕:“岂敢啊?”都在这位面前摊开牌子说出这种话了,如果没完成岂不是丢人丢到全天下去? 太子昭扫了他一眼,眼底自带迷人的电眼效果,唐越虎躯一震,连忙移开视线。 赵三郎见两人眉来眼去,觉得怪没意思的,等唐小郎成亲后,他就再也不能和他如此亲密的往来了,想想都觉得忧伤。 相比较之下,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不看好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唐小郎,本公子先回去了。”赵三郎磨磨蹭蹭地走了两步又蹭回来,小声问他:“以后在太子府可要你多多关照了。” 唐越翻了个白眼,幽幽地说:“宝剑锋从磨砺出,玉不琢不成器,逆境出人才……” “行了行了……”赵三郎逃也似地跑了。 闹了大半天,药铺里终于安静下来,来看病的百姓也少了许多,那驱寒汤更是没人敢喝了,看来即使大家知道有人故意栽脏陷害,也不打算冒这个险了。 谁知道下一回会不会有人真把毒药下到汤药里呢? “皇甫淳什么时候能回来?”唐越这阵子忙着开药铺,都把他的老乡忘干净了。 不过他知道,张淳的适应力其实比他还强,他当初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勉强能接受这个现实,那小子刚来就被去做囚车,生死未必的情况下还能骗平顺的食物,可见其心态有多好了。 “你思念他?”太子昭皱眉问道。 唐越很想和他解释一下思念二字的含义和用法,无奈地回答:“他才十岁,我把他当成弟弟看待的。” “他的病好了?”太子昭不置可否,脸上就差写着“我不乐意”四个字了。 “他没……还差一些,已经好多了,呵呵。”唐越讪笑,差点就说他没病了。 “以他们的速度,没有一个月断然是回不来的,何况还要清点家财,找可靠的人代理,时间只会更久。” “那王鼎均可是你的心腹?” 太子昭停顿了片刻,点头,“他是御鑫城城主之子,也是将来的城主人选。”也就是说,不久的将来,又将有一块土地被太子昭收入囊中。 “不会发生像赵三郎那样的事情?”唐越暗搓搓地问,万一这位城主大人也有好几个儿子,又有宠爱的怎么办? “有孤在,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太子昭极为平淡地说着霸气的话。 “那你可有想过且赵显一臂之力?若是他承袭国公之位,对你了是有好处的吧?”据他所知,南晋的兵权主要都掌握在几位国公爷手中,如果能拉拢到这些人,对李昭将来即位是非常有好处的。 无论古今,为政者拥有武力支持都是极为重要的,枪杆里出政权,这适用于任何时代。 太子昭嘴角弯了弯,“孤不是正在如此做吗?” 将赵三郎纳入麾下,便是代表了自己的态度,想必镇国公短期内不会重提立世子的事情了。 唐越竖起大拇指:“果然还是殿下高明。”或者说,也只有他出马,才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解决问题。 换了别人,就算跑去找镇国公理会,人家也未必会鸟他。 “镇国公的病您了解多少?”唐越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当初衡国公顺口提了一句,赵三郎屁颠屁颠地跑回家邀功,结果他老爹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了。 唐越开始以为对方是不相信自己的医术,后来从赵三郎口中得知,镇国公的病似乎更严重了,偶尔晨起有身体僵化,走不了路的情况。 人一到老,就容易讳疾忌医,总觉得看一次病就离死亡近一步,因此格外抵触。 “都是战场上留下来的暗伤造成的,主要是腰部不适,常年有腰痛的毛病,严重起来连站立行走都很困难。”太子昭话题一转,说:“此事问乌太医最清楚,镇国公的身体都是他照料的。” 唐越忙跑去找乌太医了解情况,从对方的描述上判断,应该是强直性脊柱炎,但还不确定是腰骶关节劳损还是骨关节炎,如果是早年的暗伤所致,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以镇国公如今的状态,还不算晚期,真正到了晚期,患者常年卧床不起,腰部无法受力,一旦骶髂关节和腰椎关节同时受累时,椎旁边肌肉明显痉挛,腰部脊柱变直,运动受限,腰部正常生理弯曲消失。 那就是彻头彻尾的残疾人了,甚至可能高位截瘫。 这种病即使到了现代也没有太显著的治疗手段,早期治疗能缓解病人的疼痛和减轻脊柱强直,后期治疗在于矫正畸形和治疗并发症。 唐越把禾叫来,让他记录一段话,“患者应定期做背部和腰部的伸展运动,睡硬板床并去枕平卧,最好是仰卧或伸背俯卧,避免卷曲侧卧。可适当多食能搞风湿祛寒邪的食物,如大蒜、茴香花椒、大葱等,冬季可服用姜汤,能起到暖胃驱寒的效果,平日里可多食用粟子,粟子可起到补肾强筋健骨的功效,对于风湿痹痛、筋骨的强健、舒活经络都有很好的效果……” 除了食疗,唐越也去药柜那里抓了几副药,强直性关节炎的中药治疗主要是补肾强督,温径散寒,壮骨荣筋,可以补肾强督治旭汤加减。 乌太医在一旁听的很仔细,时而豁然开朗地点头,时而不甚理解地深思,等唐越把药包好后才问:“小郎见过这样的病人?” 唐越诚实地回答:“见是见过,但未曾医治过,只懂得一些病因和治疗药理。” 这类病在医院并不属于他外科的范畴,他也只是凭借多年的常识积累和平日里的学术交流才知道一些。 “老夫为镇国公治疗多以针灸为主,平日也叮嘱他小心避寒,但却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药方,效果不太显著。” “前辈自谦了,您的针灸手法非常高明,也正因为有您一直照料着,镇国公的病情才能稳定下来,若是已经到了晚期,神仙也难救了,而且不瞒您说,晚辈的药方也只是起到缓解和预防作用,治不了本。” 乌太医理解地点头,这世界上无法治愈的病症太多了,他历尽一生的摸索,对许多病症也无能为力。 相比较之下,唐小郎懂得的都比他多得多,真不知他师从何人,想必真是某个隐世的神医吧? “前辈,还得麻烦您看看这药方对不对。”唐越把写好的方子递给他,中药的使用他毕竟经验有限。 乌太医连忙摇头:“不不,药方是每个医者的命根子,何况是这种旁人未曾涉猎过的病症,理应代代相传,老夫不敢窥视。” 唐越笑着反驳:“乌太医错了,医术并非闭门造车就能进步的,药方藏着掖着代代相传有什么用?能救的只是几个人,若是拿出去共同研究,不仅能最快完善药方,也能救治更多的人。” 乌太医动容,“这……”话是这么说,可哪个成名的医者不是靠着那一两张独特的方子?谁甘愿把毕生研究出来的成果贡献出去呢? “小郎大义啊!”乌太医朝他做了个揖,心生感慨。 “前辈太抬举我了,若是晚辈也在为生计发愁,恐怕也不会如此大方了。”唐越玩笑似地说了一句。 第115章 帅的一塌糊涂 在药铺没呆多久太子昭的护卫就回来了,并且带来了唐越想要的消息。 不过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心细地没有直接大庭广众说出来,而是凑一他家主子耳边说悄悄话。 唐越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情况有些不对劲,这幕后真凶恐怕和太子殿下脱不了关系,否则何必藏着掖着? 果然,太子昭眉头微微一蹙,表情带着疑惑和凝重,“是他?” 唐越一时没把这个“他”想成“她”,问:“冲着你来的?” 太子昭犹豫了片刻,点头:“此事交给孤来处置吧?” 唐越没什么不乐意的,既然是他惹得祸自然得他解决,何况敢和太子昭作对的人,自己还不够级别和他叫板吧? 唐越完全没把思路往政治斗争上引,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种可怕的生物叫情敌。 接下来的三天,唐越每天都会准时到药铺报道,偶尔接几个外伤的病人,对于不属于外科的病患,则与其他几位大夫一起诊治。 “今天情况好了许多,再上三天药就能结痂了,不过一个月内都必须吃流食,否则你孙子上茅房会非常痛苦。”唐越给第一天诊治的小孩子换了药,嘱咐他几句。 对方已经醒了,表情麻木地趴在床上任由唐越摆弄,眼睛里没有一点神采。 唐越想到了个词:心如死灰。 他见过不少这样的病人,在以往的职业生涯中,有些被送来的病人是自杀未遂,他们的表情和眼神就是这样,仿佛灵魂已经抽离了身体,了无生趣。 唐越不是心理医生,治疗不了心灵上的疾病,只能尽量刺激他们的感情神经。 “你祖父年纪大了,一把年纪长途跋涉将你带来邺城求医,恐怕还跪求了不少大夫才把你送到这里来的,他吃不饱穿不暖,这么冷的天气只穿着薄薄的单衣,恨不得把所有的布料都披在你身上,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希望你活着么?如果你觉得人生已经没有了活的意义,不妨为他而活,等他老人家去了,你再跟着去不迟,否则怎么对得起他所受的苦难?” 老大爷捂着眼睛哽咽起来,扑到床上边说:“娃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你要是不在了祖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唐越见那男孩眼珠子转动了几圈,便叹气道:“我不知道你们从哪来,既然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那又没有熟人认识你,你何必在意自己以前发生过什么?不要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和自己的亲人,那是最愚蠢的。还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我这药铺只免费义诊三天,从明天开始,你的治疗费医药费全都要自己交,如果你执意要死,那只能靠你祖父还债了。” 男孩瞥了祖父一眼,老人家早已白发苍苍,面容枯槁,用俗话说,已经是一条腿迈进棺材里的人了,又如何能还得了债? 他撑着脸埋在胳膊里,肩膀一耸一耸地抽动着,压抑的哭声从下方传来,唐越这才松了口气。 会哭就好,至少说明他还是有情绪的。 “多谢公子大恩大德!”老大爷跪下磕头,一只手突然搭在他的后背上,瘦的皮包骨,却异常坚定。 老大爷抬头,爷孙俩对视了一眼,顿时抱头痛哭起来。 唐越把空间留给他们,他把后院的房间弄了一半做病房,这几天就让他们两住这里,等病好后再说吧。 他不可能把每个无家可归的人都收留下来,这里是药铺不是收容所。 三天义诊结束,药铺的生意没有很好也没有很差,平平淡淡的,这个时代药是很贵的东西,大夫看诊更贵,不是病入膏肓,一般的百姓根本不原来看病。 倒是好几家贵族给唐越送了请帖来,明着请客,暗着请他看病,搞得跟见不得人似的。 不过还真被他发现了几位见不人的病症,可惜他一个外科医生实在无能无力。 众人知道他马上就要入嫁太子府,也不敢得罪于他,但坊间渐渐有流言传出:所谓的神医其实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 唐越听到这话也只是笑笑,他从不觉得自己是神医,在现代不是,在古代就更不是了。 这样一来也有好处,就是来找他看病的人少了,让他清闲了不少。 不过即使不是这样,他也该忙自己的事情了,侯府已经开始为他的婚礼忙碌起来。 整个侯府为了这件大喜事都重新装潢,用老夫人的话说:“上回家里办喜欢还是你父亲成亲,都十几年了,总算等到孙辈办喜事了,是该好好热闹热闹。” 虽然偶尔想起孙子是嫁不是娶有些伤悲,但老人家心态还不错,并未太过伤怀。 侯夫人赵氏心情就复杂多了,一方面因为少了唐越的威胁而开心,另一方面有不甘心唐越这么好命,能嫁入太子府。 要知道她曾经的想法是,自己的女儿如果能给太子昭做侧妃便是极大的光荣,如今唐越不仅嫁了,还是正妃,怎么不让人羡慕嫉妒? 尤其那一箱箱的聘礼和嫁妆看着她眼红不已。 为了配上太子妃的身份,侯府给唐越准备了一百二十四抬的嫁妆,这还是明面上的,像是家具之类的大件打算先一步送去,不算在那一百十二四抬之内。 这得多少钱财多少宝贝啊?反正唐越看过清单后,觉得自己这辈子就算再奢侈地过也花用不尽了。 立冬很快就到了,南方的冬日阴冷的厉害,唐越的屋子里整夜烧着炭盆,裹着三层被子还觉得不够。 一大早就有人敲门,唐越翻了个身,蒙着被子问:“谁啊?” “小郎,该醒了,公子显已经到了。”紧接着就听到赵三郎不太正经地喊道:“唐小郎,你都要嫁人了,怎么还如此惫懒?” 唐越睁开眼睛瞄了房门一眼,房间里挂着厚重的棉布窗帘,只有微弱的光透进来,不过不用看肯定是个大晴天。 “进来吧。”他抱着被子做起来,抓了两下头发,等着人进来伺侯他梳洗更衣。 来到这里近半年时间,他已经习惯了被人伺侯,也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这样的待遇。 他想,再过上一年半载,他是不是就完全忘记上辈子的习惯和经历了,变成一个纯粹的南晋人了? 一番摆弄后,唐越穿上厚重的棉衣裹着狐裘出门,早餐是在家里吃的,赵三郎很不要脸的蹭了一顿,唐越怀疑他来这么早的目的根本不是叫他出门,而是来蹭饭的。 几日不见,赵三郎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整个人的装束都换了一种风格,穿着袖子窄了许多的长袍,头发高束,显得精神了许多。 “太子府的米真养人啊,平顺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唐越问道。 赵三郎正低头拼命地往嘴里塞春卷,这种食物在南晋是吃不到的,唐越独创。 “难得放一日假,那小子指不定正赖在哪个美人的床上舍不得起来呢。” 唐越目光一变,冷冷地笑了声,捏着手指关节阴森森地说:“是么?那待会可真要好好问侯问侯他了。” 其实唐越纯属操心过头,以太子昭的本事,想要让一个人没有精力作乱有的是法子。 这会儿衡国公世子正蒙头大睡,睡得连个春梦都没有。 用过早膳,赵三郎在唐越屋里坐了一会儿,和他聊了聊最近的生活,不仅大秀了一把还未成型的肌肉,还把自己夸上天。 “起初殿下只是派了个护卫队首领教我们一些基本功,后来胡兄弟见我们意志坚定,便亲自带领我们训练,他只年长我们几岁,却当真与我们不像同辈之人啊。” 这一点唐越是认同的,胡金鹏的出色在邺城年轻一辈中是出了名的,这也是安国公每每得意的原因之一。 儿子出人头地,做老爹的总免不了得瑟一番。 “那你可得坚持下去才行,半途而废连我都会看不起你的。”唐越提醒道。 “这还用你说,多少人都等着看本公子的笑话呢,岂能如他们所愿?”赵三郎争的就是一口气,而人活着,往往也就是为了这口气。 “对了,你命人送来的药方和调理身体的法子我都给父亲看过了,父亲请了乌太医来辩症,乌太医把你的方子大大赞扬了一番,如今他已经吃上了,这此日子也没犯病了。”这事儿赵三郎真是说不出的感激,“大恩不言谢,往后用得上本公子的地方尽管说。” 唐越一方面是想帮他缓和父子关系,一方面也是为了帮太子昭拉拢镇国公,所以这人情他还真不打算接受。 “既然是兄弟,又何必如此见外,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令尊的病不是一朝一日就能治好的,只能靠养。” 赵三郎点头,这些话不止一位太医说过,不过其余太医都给不出太好的治疗方案,还是唐小郎技高一筹啊。 “真是可笑,外人还当你医术是以讹传讹,虚浮夸大出来的,殊不知他们皆是有眼无珠之辈!”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只擅长外科,确实很多病症不会医治,能把神医的名头摘了,我也会轻松些。” 高帽不是那么好戴的,得有足够的实力和运气才行。 两人聊了半个时辰才准备好出发,直到临出门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平顺,一身武装,竟比赵三郎还威风。 而且比之前的世子爷至少瘦了二十斤,整个人的面相都凸显出来了,帅的一塌糊涂。 草!这太子府真是养人,怎么一根根铁杵进去都被磨成了一根根针出来了?还自带整形效果! 他想要给平顺达成的效果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达到了,真应该叫唐雅出来看看,说不定那姑娘一心动就想嫁了。 也不知道哪个下人偷偷去通知了栎阳侯和赵氏,夫妇俩携手赶来,还装作一别恰巧遇上的模样,盯着平顺看了许久,差点没把人烧出个洞来。 “哈哈……世子爷真是风采犹胜衡国公当年啊!”论长相,这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以唐越的审美观,这邺城四大美男的排行榜可以刷新一下了,像徐子衡之流就该被淘汰下去。 侯夫人激动的都快掉眼泪了,这才是她心目中的标准的女婿人选啊,要门第有门第,要外貌有外貌,要内在有内在。 听说世子爷如今已经是六品的武官了,还如此年轻,往后提升的空间大大的有,就算不走仕途,凭着他衡国公世子的身份,将来袭爵就够了。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要不是唐越他们急着出门,这对老夫妻还舍不得放人,临走前再三叮嘱唐越将人带回来吃晚饭。 赵三郎先一步回答:“侯爷见谅,今夜侄儿们都在山上过夜了,就不回来叨扰二位了。” “如此也好,多带些人去要注意安全,虽说邺城治安不错,但山上难免出现歹徒。”赵氏极为细心地叮嘱道。 唐越忙应诺,也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面子情做的很足。 第116章 黏在身上的牛皮糖 一匹匹骏马驶过城门,城门的守卫忙不迭地下跪行礼,吃了一肚子灰尘。 百姓们纷纷避让,直到马队走远才敢抬起头来。 一位老者挑着柴走进城门,自言自语道:“这又到了立冬了啊……” 每年立冬,这邺城的公子便会相聚腾云山庄,好好闹腾一段时日,而每年一到这个时候,附近的村民都得遭殃,一来是这些公子哥纵马行走从不看是否是庄稼地,马蹄子一踩,他们种的菜总会遭殃。 二来这些公子哥肆意妄为惯了,看不顺眼的人轻则打骂,重则打杀,看上的女子直接明抢,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何况是他们这些贫苦百姓? 以至于每年一到这一天,大家都不敢轻易出门了。 从邺城到腾云山骑马需一个时辰,上山的路由于经年的修葺已经能顺利骑马上山。 在马队背后,还有成队的挑夫,将他们所需要的生活用品和食物挑上山。 路上的风景很好,山的绿水的青,还有山顶上的一抹白,让过惯了城市生活的人心生惊叹。 唐越年轻时也爱出去旅游,冬天里也去过南方,特别喜欢南方冬日里满目的青色,亮丽而又充满生机。 越往山上走,空气越冷,俯瞰而下的景色也越来越令人震撼。 邺城是南晋最大也是最繁华的主城,从山腰处能俯瞰半座城,包括王宫的所在之处,绵延的宫殿式建筑,比现代的高楼大厦来的更震撼。 “那里就是王宫了,据说花费了数十年建造的,一年年的修缮,一年年的扩建,才有了今日的规模。” 唐越真想拿相机拍下来,这是两千年后不可能看到的建筑,他所见过的紫禁城虽然更富丽堂皇,但却比这少了几分历史的厚重感。 这里虽然没有琉璃红瓦,没有白墙彩壁,只有单调的原木色,但那高高翘起的八角屋檐,精细雕刻的图案,同样令人惊叹不已。 腾云山庄坐落在半山腰上,是一座一座连在一起的四合院子,沿着山体建了一圈,像是给山峰套上了枷锁。 院子很多,四个人一座,似乎大家都有住的习惯的院子,也不用人分配,不过每年来的人总会有那么几个变动,如唐越这般新加入的,或者离开邺城无法参加的,这些人往往就凑到了一起。 不过唐越没这个顾虑,赵三郎第一时间将他隔壁的院子占下来了,叉着腰对徐子衡说:“唐小郎就住这儿了,你挪地儿吧!” “凭什么?”徐子衡气得脸皮子一抖一抖的,唐越仔细观察着是否会掉下一层粉来。 “就凭他很快就成为太子妃了,你要与他争吗?”赵三郎一副拽炸天的态度,唐越心想:就冲这态度,人家也不会让你啊。 果然,徐子衡一脸猪肝色,瞪了无辜的唐越一眼,“那就请太子殿下来评评理,看看他的太子妃是否能把本公子从这里赶出去。” 唐越推了赵三郎一把,“这么麻烦做什么,我们一起住不就得了?” 这样的四合院,一人能分到四间房,除了主子住一间,其余的都下人住,往山上和山下都还有护卫们住的地方,根本不会拥挤。 唐越看看另外两边空置的房间,问赵三郎:“这院子里还有谁住?” 赵三郎正待回答,就有一群人走了进来,打头的那个头戴金冠,腰束锦带,脚踩金靴,整个人金光闪闪,还是唐越没有见过的。 徐子衡先一步迎上去,做了个揖:“信陵君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通知一声,大家也要出去迎接。” “哈哈……子衡还是如此客气,大家都如此熟悉了,不必在意那些礼节。” 唐越免不了多看了这位信陵君几眼,原来他就是这腾云山庄的主人,据说养了上百舞姬的那位。 “刚才还未进门就听见子衡在发脾气了,可是招待不周?”信陵君故意挑起话题,实则眼神已经定在唐越身上了。 徐子衡尴尬地别开脸,“让信陵君看笑话了,只是有些人太过分,想仗势欺人,子衡多辩了两句而已。” 唐越捅了下赵三郎的后背,轻声问:“他也住这院子?”那也就是说,他们站的这个院子是正主住的了,没想到赵三郎和徐子衡还挺有面子。 就不知道还有一位是谁。 赵三郎点头,带着唐越迎上去,“半载未见,信陵君似乎又英俊了。” “三郎的嘴还是如此之甜,不知道又祸害了多少邺城的美娘子。”信陵君打趣了他一句,转而问起唐越:“这位想必就是民间传说的神医,栎阳侯家的小郎君吧?” 唐越拱拱手:“神医不敢当,只会看一些病症而已。” “久仰久仰,小郎别谦虚,能治好太子殿下的腿,岂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还就算了,小郎不止能治病,还能医人,殿下的心都被你医好了,想当初,大王让他娶棠溪郡主,他可是抗拒的很。” 唐越眼睛一眯,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味? 难不成这也是他的情敌之一? 不过看年纪,应该不能够啊,这信陵君怎么也比太子昭大上一轮吧? “殿下的心健康的很,不需要医治,千里姻缘一线牵,这只能说我和殿下的缘分到了,挡也挡不住。”唐越笑得一脸甜蜜,仿佛真是陷入热恋中的男人。 信陵君哈哈大笑,一身的金子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差点没闪瞎唐越的眼。 “好一个缘分二字,看来殿下是被小郎的花言巧语骗的吧?”信陵君状似玩笑地打趣一句。 唐越只觉得对方的话中藏着满满的敌意,可在旁人听着却只会觉得他幽默风趣,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 “殿下怎么没来?前些年殿下不在邺城,想邀请都邀请不到,难得他在邺城,怎么也要请他赏脸光临寒舍。” “殿下事忙,需明日才能上山。”唐越原本只是派人去问问太子昭有没有上山,如果有当然最好,能免去他很多麻烦,如果没有也能趁早和别人组团。 他也没抱什么希望,从未听说太子昭会参与这些年轻公子哥们的休闲娱乐活动,没想到对方给出的答复竟然是让他先行一步,他明日即到。 信陵君眼睛一亮,笑着说:“如此看来,还是沾了唐小郎的光啊,才能让太子殿下大驾光临,那在下就让人去准备了。” 太子昭要来,那肯定是不可能和别人挤一个院子住的,就算信陵君让出自己的主院也是理所应当的。 “殿下说过,信陵君是当今天下最懂玩乐的人,若是不来一次,实在太遗憾了。” “殿下果真如此说?”信陵君情绪稍微激动了几秒。 唐越点点头,这话半真半假,前半句是真的,后半句却是他自己加的,太子昭原本的意思就是说这信陵君好玩乐,不务正业,实在有负他信陵君之名。 唐越扫了信陵君背后的人群一眼,总觉得刚才有道过于凌厉的眼神瞪着他,令人浑身不舒服。 不过等他看过去又没有看到有人盯着他,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几人说了会话,外头又有人进来了,这回来的是唐越的老熟人,慧珠郡主家的小郡王,也是令他相当头疼的一位问题少年。 唐越猜测,他应该就是这院子的最后一位正主了,看这安排实在看不出信陵君和这三人到底什么关系。 “小郡王也来了,今年可要玩的尽兴些,可别又把我的美人都斩杀了。”信陵君打趣道。 小郡王瞥了他一眼并未答话,而是走到赵三郎跟前皱眉问:“你为何没有去郡主府接本郡主?” “……”赵三郎傻眼了,往年他确实都会去郡主府接他一起来,毕竟当时他身边也没有个太要好的朋友,又对郡主抱有非分之想,自然是抓住一切机会讨好小郡王了。 可现在他已经许久不曾上郡主府了,又有唐越这么个朋友在,自然就把小郡王抛之脑后了。 看着对方阴沉沉的脸色,赵三郎赶忙找了个借口说:“听说你最近在勤加练武,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练武是练武,你不也在练武,你都能来本郡王为何不能来?”小子咄咄逼人地问,唐越同情地瞥了赵三郎一眼。 就算赵三郎娶了慧珠郡主,这孩子算起来也只是继子而已,这样亲密的关系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先不提这些,这院子该如何安排?”赵三郎一把将唐越拉到身边,斩钉截铁地说:“反正本公子是一定要与唐小郎一起住的,要么谁让出屋子来,要么本公子便与唐小郎住到其他院子去了。” 徐子衡委屈地看着信陵君,可惜对方并没有明确拒绝,也没有明确答应,只是说:“刚在路上遇上衡国公世子,他也说要与唐家郎君一起住几天,看来小郎的人缘很好啊。” “只是与他们走的更近些而已。”唐越有些受不了他句句带刺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所以忙说:“既然这院子住满了,那越就不参合了,去其他院子即可。” 说着就要带人走,只是经过赵三郎身边时,偷偷在他背上画了个图案,便昂首挺胸地出了院子。 很快赵三郎就追了上来,一脸贼兮兮地说:“还是你厉害,竟然对信陵君爱理不理,说走就走,你没看到你走后他的脸色,恐怕这几日都不会好了。” 唐越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说这腾云山庄是信陵君的,那你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是怎么回事?就不怕被人赶出去?” “哪能啊,本公子每年也没少出银子的,你当光靠一个信陵君能把这山庄打理的如此舒适?” 养一个这样规模的庄子确实很烧钱,好在山上吃的喝的都有,否则光靠贴补,修葺的费用就是一大笔,更何况还要养那么多没人。 “走,本公子去年就看中了一座院子,有些偏远,但景色相当不错,正愁找不到借口搬出来。” “再叫上平顺。” “好,少不了他一份!”赵三郎如今和平顺相处的挺愉快,两人平日一起训练,一起受苦,建立的是革命的友谊,相当深刻。 两人勾肩搭背地朝目的地走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赵三郎,你又想把本郡王丢下。” 唐越嘴角一勾,坏笑道:“看吧,你儿子来了,这可真是黏在身上的牛皮糖啊!”扯都扯不掉。 赵三郎无奈地回头,挤出一个笑容说:“小郡王怎么也出来了?我与唐家郎君要换个地方住,怕是无法与你一道了。” 小郡王冷笑:“你去哪本郡王就去哪,你还想丢下我不管不成?” 赵三郎真想问:为什么不成?不过这话他只敢心里想想,嘴上绝对不敢说的。 虽然他现在胆子大了不是一点点,武力值高了也不是一点点,但多年来被小郡王欺负的阴影还在,想反抗都难了。 第117章 任性霸道无理取闹的白富美! 唐越望眼看去,赵三郎挑的这座院子之所以没人选是因为底下就是悬崖峭壁,把脑袋往窗户外一伸,能把人吓晕过去。 平顺手脚抖索地往后退了几步,吞了口口水,“这……咱们就要住这里?” “怎么?怕了?”赵三郎住房间里的大床一躺,翘着二郎腿说:“你要是不愿意可以另外找地方睡,反正这会儿想巴结世子爷的人多着呢。” 平顺如今的模样可真是男大十八变啊,走在路上回头率一等一的高,几个月没见过他的人,绝对是认不出他来的。 而唐越也刚知道,原来信陵君挑选院友的标准是靠颜值的,长得帅的才有资格被他邀请同住。 唐越听说这个理由相当无语,对这个看脸的世界已经不抱希望了,难怪他知道自己将嫁给太子昭反应那么大。 平顺也不是不得意的,不过他的得意一般只展现给外人看,以前人家有多嫌弃他,他现在眼睛就能撩多高,不过在唐越和赵三郎面前还是一如既往的老实好欺负。 唐越站在窗前,只觉得眼前的景色令人心旷神怡,窗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上长着绿色的爬藤,远处是绵延的山脉,白色的烟雾缭绕着,宛如一片片云海。 这样的景色若是能拍摄下来,定然会让现代人赞叹不已。 “就住这里!”唐越一锤定音。 一直默默跟着他们的小郡王往床边一站,双手抱胸俯视着赵三郎,直勾勾地盯着他不说话。 赵三郎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问:“小郡王为何总是闷闷不乐?活的不开心吗?” 两人的感情是比较特殊的,赵三郎为了追求慧珠郡主没少讨好着小郡王,两人相处的时间也是最多的,这揍与被揍的关系,时间长了也是会产生感情的。 “活的开心又如何?不开心又如何?” “开心就要笑,不开心也要笑,人生短短数十年,何必让自己活在无尽的不愉快当中?” 唐越转过身来为赵三郎点了个赞,“怒伤肝,小郡王可知道肝脏乃是一人周身最重要的内脏之一,能将你体内不好的东西排出去,若是伤了肝脏,人就很容易得病。” 小郡王眉头皱了皱,用一种全新的眼神打量着唐越,若有所思地问:“若是本郡王跟你学医,是否就能更快速地杀人于无形?” “……”唐越满头黑线,这么小的孩子就已经想着怎么杀人更快更准了吗?这郡主府的家教实在够前卫。 “理论上来讲是这样,等你明白人体什么地方最脆弱,自然就知道如何杀人更快。” “那你教我!”小郡王用命令式的语气说。 唐越咧嘴一笑,“抱歉,在下忙,没空!”哪个医生愿意把救人的本事教给别人用来杀人?他可不希望培养出一个人性杀戮机器来。 小郡王听他这么说也没生气,反而相当理解地点头,转而问赵三郎,“听闻你要跟着太子殿下出征,可有此事?” 赵三郎耸耸肩,“那也得殿下看得上本公子才行啊。” 小郡王咬了下嘴唇,没有继续说话,他去隔壁找了间屋子住下,之后就很少出来走动了。 唐越之前一直觉得平顺的性格奇奇怪怪的,现在有了对比,才知道他原来是如此的正常和可爱。 “咳,小郡王自小就如此阴晴不定吗?”唐越问。 平顺摇头,表示他很少关注过别人,问他是圆是扁还行,问他性格如何就白问了。赵三郎想了想,说:“似乎是在郡马去世之后才逐渐变成这样的,我记得他很小的时候很爱笑的,当时我还想,若是家里有个这样的弟弟,哪怕是庶出我也愿意。” 唐越不知道怎么样的环境把人变成这样,不过这其中少不了慧珠郡主的过失。 “郡马去世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听说他都被关在屋子里,郡主怕触景伤情,因此并不怎么去看他,渐渐的,就成这样了,不过小郡王脾气虽不好,心地还是不错的。” 唐越暗暗腹诽:一个天天挨揍的人居然还会为施暴者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他是抖M还是说他太善良。 不过他的话也让唐越更加确定了,慧珠郡主绝对不适合赵三郎,还是要劝他趁早死心的好。 在院子里休息了一个时辰便有人来传膳了,看平顺口水直流的模样还以为是这山庄里的膳食格外美味呢。 等到了聚会的大厅,才知道令平顺流口水的真正原因,那一屋子穿着薄纱的莺莺燕燕,即便是唐越这样不好女色的也免不了多看几眼。 大厅里很热,唐越脱了狐裘坐到一旁,欣赏着歌舞的同时也吃着侍者送上来的酒菜。 自从太子府的大厨露过两次厨艺后,整个邺城的贵族都知道太子府的厨子有多出色,真正是一菜谱都难求啊。 等他们花了大价钱从太子府买来菜谱后,怎么做都觉得少了点味道,不过即便如此,依然令这种美食传遍了邺城。 所以唐越看到桌上摆着的炒菜和糕点也一点不稀奇。 “听闻这些彩色还是唐小郎君教授给太子府的大厨的,不知小郎君是从何处学来的厨艺?”信陵君话一开口,众人便伸长脖子听。 “谈不上……越只是提供了一些想法和点子,真正将美食做出来并改进的是那些专业的大厨们。” “哈哈……那也有小郎君的一份功劳啊,难道说殿下看中的就是你的厨艺?”信陵君状似不经意地问。 唐越好想呵呵他一脸,这男人会不会太八卦了?总扯着这个话题不放是几个意思? “这在下就无从得知了,不如信陵君明日亲自问问殿下即可。” “嗤……”不知哪个角落冒出了一道不协调的声音,听到这声音的人纷纷抬头,可满屋子的人,根本无从找起。 唐越皱了皱眉,他是个医生,对男女的声音也比较敏感,刚才那一道声音,怎么听着都像是女的。 在场的女人不少,但敢这样当面反驳他们的可不多,或者说根本没有,于是乎,唐越对这声音的主人就更加好奇了。 酒过三巡,大厅里的气氛越来越浓烈,一个个公子哥喝高了酒不是在那猜拳玩乐就是在聚众淫乱。 这当真是聚众啊,唐越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活色生香的画面,比起这,之前平顺和女子调情的画面就太小儿科了。 唐越偷偷问赵三郎,“你们往年也是这么玩的?”草!这信陵君果然不是什么好鸟,在山上养了那么多漂亮的舞姬,果然目的不纯。 赵三郎随意地瞥了一眼,不太感兴趣地移开视线,“那些色中饿鬼,上山来的目的本来就是这个,否则哪能每年都如此积极?” “那你呢?”唐越瞄了赵三郎的裤裆一眼,发现对方相当淡定啊,也不知道是看多了不起兴趣还是怎么滴。 赵三郎被他这么一瞄连忙夹紧双腿,瞪了一眼唐越,“本公子是如此猥亵之人吗?再说了,一群以色侍人的舞姬,本公子还看不上眼!” 唐越了然地点头,比起国色生香的慧珠郡主,这些女人确实不够看,而且气质也是天差地别,看不上也是正常的。 赵三郎低声警告唐越:“你即将要嫁入太子府了,这里的舞姬你看看就好,可千万别动歪心思!” 唐越谢过他的提醒,实诚地交代:“本公子对女人没兴趣!” 赵三郎双手抱胸,警惕地看着他,“那你对本公子也不可有非分之想!”否则他又十颗脑袋也不够太子殿下砍的。 唐越冷笑一声,“你别自作多情,有太子昭在,本公子还能看得上你?” 唐越这句话的本意是想用太子昭来衬托赵三郎,哪知道对方意会错了,以为唐越是有多喜欢太子昭。 “是是,与殿下比,我公子显便是淤泥一坨,唐大公子真是好眼光!”赵三郎冷哼一声,端着酒杯找平顺拼酒去了。 唐越尴尬地摸摸鼻子,正想追上去,就发现身边坐下了一个人。 他转头看去,只见是一个雌雄未辨的少年或少女,穿着男人的衣服,长的一副阴柔相,第一印象就是负分。 “你是……?”唐越直截了当地问,来的年轻公子很多,唐越不可能每个都认识,不过看对方的气质,恐怕身份不低啊。 “你就是唐越?”对方扬着下巴一脸鄙夷地斜视着唐越,一出口就是十二分打击人的话:“长的果然其丑无比!” “……”唐越眨了下眼睛,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笑了。 “确实比不得这位……公子的好相貌,眉如远山眼似秋波,朱唇一点,恰是迷人的很!” “登徒子!”对方一巴掌甩过来,唐越脑袋往后一仰,堪堪避过这难堪的一巴掌,掌风扫在脸上,让他有种莫名的烦躁。 “本公子不过赞了你几句,怎么就动怒了?”唐越扯开嘴角不咸不淡地笑了下,“还是说……小娘子非要让人说你丑才开心?” 他能确定身边这位是个姑娘还要多亏了她开口说话,否则对方穿着高领的衣服还真不好辨认。 他自问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没跟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发生过摩擦,怎么就平白无故引来了一位女神经了? 难道说真是穿越体质太容易放电,连母老虎都招惹来了? “嘴皮子果然厉害,难怪能让太子殿下为了你与阿父大动干戈!” 唐越被说的莫名其妙,“第一,请问小娘子您的父亲是哪位?第二,请问这大动干戈四个字是何意思?” 难道说在漫长的两千年中,这个成语已经换了一种解释了吗?否则他怎么就听不懂这女人的话呢? “一个贱人所生的贱种,长的如此平平无奇,竟然也能入王室,真不知道太子殿下是不是瞎了眼睛!”小姑娘越说越不甘,越说越悲愤,最后自己捶着桌子泄愤,如果现在她手上有把刀,唐越怀疑她能拿刀子捅了自己。 说到这儿,他也差不多能猜出这小姑娘的身份了,只不过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没觉得她哪里配得上太子昭,当然,除了那张脸。 仔细看看,这张脸还是相当出色的,有着一股南方女子少有的爽辣气息,不过又比栎阳侯府的唐雅多了几分蛮横,说白了,就是个任性霸道无理取闹的白富美! “呵呵,郡主此言应该冲着太子殿下问,相信他会给您满意的答复的。”唐越站起身弹了弹袖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还有,本公子要纠正郡主一句,长相并非万能的,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衣穿,若是殿下娶了你这么个胸大无脑的女人,才当真是瞎了眼睛!” “你……” 唐越不想和她纠缠下去,转身就走了,还顺便在心里把罪魁祸首揪出来插小人。 他暗搓搓地想:这李昭不会是为了退亲才故意把自己双腿弄残废,这牺牲可真够大的,呵呵! 第118章 少年鲜衣怒马 “郡主似乎很不开心?”信陵君踱步走到棠溪郡主面前,弯腰替她摘去了肩膀上的雪花。 原来不知何时,这山上已然下起了小雪,望眼看去,整片山脉都如同戴了一顶白帽子。 棠溪郡主紧了紧披风上的绳子,抹掉脸上已经结成冰渣子的水渍,疑惑地问:“二表兄,你说为何殿下会选择一个如此平凡的男人为妻?难道他并不喜欢女子?” “非也非也,太子昭是什么人物,岂会因为个人的喜好而选择妻子?”信陵君摇头低笑,“郡主把人心想的太过简单了,那唐越是何许人也,栎阳侯之子,庶子尔尔,会一点岐黄之术,这样的人能令太子殿下动心?” 棠溪郡主皱着眉头,“那贱种除了会点医术什么都没有,殿下为何要选他?” 信陵君卖个关子,指着远处的山峦说:“殿下心怀江山社稷,在他腿伤之前,会觉得这天下必定是他的,可是经此伤之后,即便被封为太子,他也不得不防了。” “此话何解?” “郡主想啊,殿下要稳固地位需要什么?权力、人脉、金钱,样样不可。权力他有了,掌管宗教祭祀,典狱司法,人脉他也有了,上有王后,下有安国公,可金钱呢?” “殿下岂会缺金银?”棠溪郡主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殿下怎么不缺金银了?他私募兵马要钱,豢养门客要钱,还有许多我们无法知晓的勾当。” “胡言乱语!殿下岂会做这些违背朝廷的事情?”棠溪郡主可是太子昭的忠实粉丝,骨灰级的,任何人诋毁太子昭都是不被允许的。 “郡主既然不信,那为兄不说就是了。” “这与你要说殿下娶那贱人有何关系?” “岂会无关?栎阳侯的富庶是人尽皆知的,栎阳侯府家财万贯,据说给唐越置办的嫁妆就已经是天价,得栎阳侯府相助,殿下才是真正的如虎添翼。” 反观棠溪郡主,除了空有个郡主的头衔,一张漂亮的脸蛋,还真不能给太子昭带来什么。 棠溪郡主咬咬唇,“那……本郡主可以让他当侧妃,侧妃已经是抬举他了!” 信陵君无声地笑了笑,他这位郡主表妹啊,实在是没有自知之明,现在又岂是她想如何就能如何的?太子殿下摆明是要舍弃她了。 唐越被这女人闹了一下心,整个人心情都落了一个台阶,赵三郎约他去赛马,他还自嘲道:“就我这骑马的本事,是去赛马还是赛人啊?” 腾云山的西侧是一面坡度平缓的草场,山脚下便是官方的马场,赛马是众人每年必点的项目了。 唐越骑在小马驹身上慢慢地溜着马,远处数十匹骏马迎风驰骋,气势雄壮,鞭笞声、吆喝声、呐喊声为冬日洗去了寒冷,令人热血沸腾。 “你不会骑马!”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唐越驾着马儿转了一圈,“我怎么不会骑了?” “嗤,如此年纪的人竟然还骑着马驹,定然是新手。” 唐越的目光在小郡王身上转了一圈,对他胯下的骏马暗暗表示了赞赏,“新手又如何?反正本公子会骑就行了。” 小郡王冷哼一声,“我南晋贵族子弟,从能走路便要开始学骑马,将来这天下必定是要在马背上争夺而来的。” 唐越惊讶地看着他,举手鼓掌三声,“郡王爷此话太对了,这南晋的天下将来就要看你们的了!” 他倒是不知道南晋还有这么个传统,孩子能走路便开始学骑马,这不是西北少数民族才干的事儿么? 不管怎样,这确实有利于培养后代子孙的武力值,难怪连衡国公世子都有精湛的骑术。 唐越望着肆意赛跑的一群年轻人,第一次对这个国家有了更深的认识。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所见所闻均是那么落后那么贫瘠,要吃没吃要穿没穿,更别提什么公平公正,人人平等。 可是现在,他意识到自己所看到的是一个正在努力向前发展的国家和民族。 历史就是如此一点一点地往前迈进,而他,也渐渐找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中的位置。 他做不了撬动地球的那个人,但是他可以给这段历史的发展提供一点助力,让速度稍微快一些些,这便是他这辈子要做的事情。 “太子殿下尚武崇文,文武兼备,将会是南晋最优秀的君主,而他的妻子,各家族不求她能多贤惠,只要不坏事不扯后腿即可。”小郡王表情严肃地说了一句。 唐越惊讶,“这话郡王爷从何得知?” “这是本郡王很小的时候听阿父和其他大臣说的。”提起已逝的父亲,小郡王的眼神落寞了下来。 唐越可以想象,那位郡马爷应该是位好的父亲,否则不会在儿子的成长路上起到如此重要的作用。 “那不知越可达到他们的要求了?”唐越自我打趣地问了一句。 小郡王摸着下巴思考了会儿,点头说:“原来大家觉得棠溪郡主也不错,徒有其表,内含败絮……” “噗……”唐越忍不住喷了,看着十二岁的小男孩一本正经地评价一个女人,还如此犀利,他真想再鼓掌三声。 “不许笑!本郡王说的是实话!” “您继续!”唐越撇了撇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平和些。 “这样的女人连成为祸水的资格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棠溪郡主长的确实倾国倾城,足以乱国了。” “那要看娶她的人是谁,殿下不重外貌,必然不会被她的美色所迷。”小郡王斩钉截铁地说。 “他那时候还小吧,你们怎么就知道他不会被美色所迷了?难道到了一定的年纪才能知道他好不好色。”发育都没全呢,跟他们讲女人真的懂? 唐越表示怀疑。 “反正大家就是知道。”小郡王瞪了唐越一眼,“别胡乱插嘴!” “是是,您请继续说。”唐越做了个揖。 “不过老王叔一家视她为珍宝,见殿下残废便退亲,此举引得大家很不满,所以殿下执意不肯娶棠溪郡主也是可以理解的。” “然后呢?” “再然后,殿下便出人意料地选择了你,一个男人,本是没有资格成为太子妃的。” 唐越了然,以大家对太子昭的期望,恐怕真是希望摘星星摘月亮的供着他了,自然希望他能选最好的妻子,美貌与智慧并存,秀外慧中,贤淑大方……等等之优点。 可世界上真有那样的女人吗?这个时代恐怕是找不到的了。 “那又是什么事情改变了你们的看法或者说是想法?” “因为殿下说了一句话。” 唐越伸长耳朵听着,小郡王歪着脑袋看过来,第一次露出了这个年纪该有的迷惑的表情,“他说:唐越此人,孤命中注定之人也,舍他其谁?” “……”唐越愣了一下,“就这样?”他也没听出这句话有多大的说服力啊,不过他很不幸的被“命中注定”四个字顶到了G点。 “殿下认为好的人自然是好的。”小郡王愤愤地反驳。 什么叫盲目崇拜?这就是啊!唐越对太子昭圈粉的能力佩服的五体投地。 上至七老八十的大爷,下至刚断奶的娃娃,恐怕都无人能逃脱他的魅力。 唐越盯着小郡王看了几秒,暗道:这小子其实也不是那么变态的嘛,至少给自己树立的榜样很正常,想必人生也不会歪到哪里去。 “那郡王爷觉得在下如何?”唐越拍了拍胸脯问。 小郡王嘴角一撇,犀利地回答:“丑是丑了点,但胜在愚笨,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唐越嘴角抽搐,“呵呵,郡王爷年幼无知,本公子不与你一般计较!” 这孩子看来还是有待改正,太欠教训了,小小年纪嘴巴就这么毒,不留一点余地,长大了还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不过如果他将来上战场,大概可以不用动武,直接靠一张嘴皮子把敌人骂死。 “驾……驾……哈哈……唐小郎,这马蹄铁果然是好东西!……”赵三郎的声音从远处飘过来,然后很快又随着一阵风飘走了。 唐越只来得及看到他从自己面前驰骋过去,红色的大麾迎风飘扬,矫健的身姿与昔日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形象相差甚远。 他不其然地想到了一句话:少年鲜衣怒马,仗剑江湖,白头闲亭信步,笑看红尘。 “马蹄铁,想必这物什与你也脱不了干系吧?”小郡王盯着那道远处的背影问。 “为何如此问?”唐越自认为这件事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当时他送图样给太子昭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场才是。 不过他那一路上给太子昭献了不少计,这瞒不过太子昭身边亲近的人。 “因为本郡王发现,一切未知的事物,都与你有关,神秘的医术,高深莫测的药方,突兀的本事,怪异的说话方式,以及……奇怪的性格。” 唐越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性格也是奇怪的,不过他也没有打算辩解,一个正常人和一个真正性格怪异的人是无法正常沟通的。 所以他就放过这个未成年的小孩子吧。 “那只能说郡王爷对在下有偏见。”唐越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小郡王也没继续追问,赏了他一枚白眼,高高扬起马鞭,骑着他的宝马飞快地朝赵三郎追去。 唐越跳下马背,选了一处向阳的山坡,躺在草地上悠哉悠哉地晒太阳。 正当他昏昏欲睡时,一道阴影遮住了他的视线,遮住了他的视线,他撩开眼皮子一瞧,便看到了太子昭那张俊美又不失硬气的脸。 他嘴角微微一弯,“殿下比计划早到了半天。” 太子昭在他身边坐下,望着草场上奔跑的人和马,说:“孤心中记挂着你,无心正事,便先一步来了。” 唐越眨眨眼,耳根发热,暗道:这小子说情话的本领真是越来越高了,自己这个现代人都快招架不住了怎么办? “那越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唐越自嘲道。 刚才还听到有人担心太子昭娶个祸水回家,万一他真因自己延误了大事,那整个南晋的官员还不把自己劈了? 他一本正经地交代:“殿下,往后这样的话千万别被第三人听了去。” “为何?” “您的忠心之臣,黎明百姓,可都睁大眼睛盯着您呢,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失误,在下就要被冠上一个蓝颜祸水的名头了。” 太子昭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出声,“哈哈……岂会有这等事?错就是错,岂能将罪责归咎于他人身上?孤的失误绝对不可能是因为某个人,你是孤的祸水,不是天下人的祸水!” “……”唐越简直要晕菜了,这么俊的脸配上这么灿烂的笑容,还说着这么动听的情话,心跳加速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第119章 拽成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殿下的马叫什么名字?踏雪?追风?惊雷?”唐越摸着太子昭的宝马问。 马儿朝他喷了个响鼻,甩了甩尾巴,继续低头啃着地面上已经渐渐枯黄的干草。 太子昭顺了顺它的脖子,对方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胳膊,唐越颇有些吃醋,也不知道是吃人的醋还是吃马儿的醋。 “可惜孤遇到你的时间太晚,否则便可以送你一匹叫踏雪的宝驹,正好凑成一对。” 唐越脑袋瓜子一转,恍然大悟道:“无痕?”果真是个古典式的名字。 太子昭点头,从唐越眼中看到那抹戏谑的笑容,让他颇为不自在。 “现在送也不迟啊,殿下不如就替无痕找个对象吧?” 太子昭指着一旁独自撒欢的小马驹,“你有它了,马儿需从小开始养,这样才能培养出感情,而且做人要从一而终。” “……”唐越眨了两下眼睛,总觉得自己被调戏了,“那我可以把小红的名字改成踏雪。” 想当初,他到底是怎么脑袋秀逗了才会给自己的马儿取个这么土的名字呢? “即便如此,它们也无法凑成一对,孤的无痕年纪大了。”太子昭的眼神有些忧伤,这匹马跟随了他七年,偶尔跑跑还行,上战场都难了。 唐越想说,等你换一匹马再凑成一对,不过看着马儿清澈无辜的眼睛,怎么也说不出这么残忍的话来。 “殿下不去赛马吗?”唐越把自己的小红牵过来,让它和无痕多多交流感情。 可是这两匹马大概鸿沟太深,始终无法进行正常的交流,不是你踹我一脚,就是我咬你一口,为了一根草就能打起来。 不过唐越的小马驹显然不可能是身经百战的无痕的对手,被踹倒之后趴在地上就不起来了。 唐越都不忍直视了,揪着它的腿赏了它肚皮一巴掌。 太子昭嘴角含笑,转头眺望着那群玩的正疯的公子哥们,“孤不喜欢与人玩乐。” 唐越本来还觉得这群青年总算有点本事的样子了,骑马骑的太挺溜,至少在唐越眼里是堪比专业水准的,没想到在太子昭眼里,他们这样只是在玩乐啊。 他们二人先回了山庄,在大门口好死不死撞见了棠溪郡主与信陵君。 棠溪郡主之前穿着男装,是偷偷跟着信陵君来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唐越而来。 唐越眯了下眼睛,转头盯着太子昭,等着看他怎么处理这件事。 他不是爱吃醋的人,而且也没有吃到醋的份上,这件事无论他以什么身份都不好插手。 “棠溪,孤记得你此刻应当在祠堂跪着!”太子昭呵斥了一句。 “昭表兄……” “来人,送郡主回府,替孤转告老郡王,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往后再发生这样的事,不要怪孤不给他面子!” “喏。”两名护卫上前,强硬地把棠溪郡主往外拉。 “昭表兄,你怎么可以如此待我?我……” 信陵君见状上前为棠溪郡主求情,“殿下对郡主未免太粗鲁了些,郡主也并未做错什么。” “没有做错什么?害死无辜的百姓,草菅人命还不算做错事了?”太子昭板着脸,身上散发着唐越没有见过的戾气。 他一直很疑惑,如他这样在战场长期征战的人,年纪又不大,平常身上怎么会没有一点杀气,感觉整个人非常内敛,实在不像个正常十四岁的少年。 他甚至怀疑过李昭也是个穿越者,不过对方显然不是他的老乡,否则就应该和张淳一样,两人一交流就能产生共鸣。 “不过是两个卑贱的贱民!”棠溪郡主大声反驳。 太子昭冷笑一声:“你口中所谓卑贱的贱民也是我南晋的子民,他们生于南晋,长于南晋,有自己生存的权利,你凭什么剥夺他们的性命?” “昭表兄,难道我堂堂郡主之身还需要给两个贱民赔罪不成?你……” “闭嘴!带走!”太子昭大手一挥,两名护卫便不再理会信陵君的阻扰,将棠溪郡主打晕了带走。 唐越之前也有过这样的猜测,但没想到上回陷害他的人真是这女人,看来这女人不只是无脑,还够心狠手辣的。 “殿下,您此举过分了些,郡主身份高贵,岂能与布衣相提并论?”信陵君摇头感慨,显然很不赞同太子昭的做法。 不过除了唐越,贵族们都觉得太子昭此举有公报私仇之嫌,觉得他是想借此机会报复之前棠溪郡主退婚一事。 “孤做出的决定,无需信陵君置喙。”太子昭拉住唐越的手,转头问他:“可要随孤一同下山?” 唐越明白他是不想在这里呆,自然欣然同意,“那我去收拾下东西。” 太子昭跟着他进去,此时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个别房间里能传出点暧昧的声音来,显然有人还沉迷在温柔乡里舍不得出来。 到了唐越所住的院子,太子昭感到有些新奇,四处看了看,“你喜欢这样的院子?” “您是指他的构造还是装修还是……窗外的风景?”唐越带来的东西不多,而且都还没来得急用,所以也不需要怎么收拾。 “你喜欢什么就是什么!” “那我还真喜欢外头的风景,气势磅礴,身临仙境,住在这里有种自己是世外高人的感觉。”唐越还真就是这么想的,电视电影中,那些隐士高人不就喜欢住在悬崖下或者峭壁上吗? 太子昭瞥了他一眼,嘴角弯了下,让人进来拿行李,便牵着唐越的手出去了。 唐越命人去给赵三郎他们传话,告诉他们自己先回去了,明着的意思是怕他们找不着人,潜意思却是告诉他们:别玩了,太子殿下都不爽了,赶紧跟着老大走吧。 别说,赵三郎指点悟性还是有的,等唐越和太子昭下到山脚,他也在身后敢来了,他下山了,平顺自然也一起,另一位太子昭的忠实粉丝也一并来了。 不过唐越发现,小郡王见着太子昭的时候表现的极其淡定,仿佛站在眼前的就只是陌生人,丝毫不像看到偶像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装的太深沉了还是自己误解了。 赵三郎偷偷抓住唐越问:“为何走的如此之急?” 唐越当然不会说是因为某人看到前未婚妻心绪难平,没心情待在上头了,于是回答:“殿下还有紧急要事,便先下山了。” 赵三郎朝他挤了两下眼睛,传递:老子问的是你啊!谁问太子殿下了? 唐越假装接收不到信号,下山后钻进太子府的马车,朝赵三郎招手:“不如三郎也提前结束假期,回去训练吧?” 赵三郎赏了他一枚白眼,“恕罪恕罪,本公子还得回家探望老母。”难得有假期,回去加班的是笨蛋! “那世子爷……” 平顺这回相当机灵,急急忙地回答:“本世子也得回家探望家父,他老人家年事已高,独自在家,甚是可怜。” 唐越心想:横国公一天到晚忙工作,有时间在家悠闲才怪,否则也不会让儿子自由成长越长越歪。 他转向小郡王,嘴巴刚开对方以及自动回答:“太子府枯燥的很,本郡王才不喜欢去。” 唐越想说,我也没问你这个啊。 他偷偷瞄了一眼太子昭的脸色,想瞧瞧他有没有被人嫌弃的窘迫感,但显然是不可能有的。 “明年春,殿下要出征是吗?”小郡王板着脸问。 太子昭点点头,“你年纪尚轻,可过几年再考虑此事。” “不,殿下十岁出征,小子已经十二了,亦可上阵杀敌!” “……”除太子昭之外,其余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小郡王。 消息太震撼,以至于唐越觉得这个世界太不真实了,一个个小鬼都这么彪悍,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这个时代平均寿命比现代短了许多,所以十二岁已经是半大能成亲的年纪了,十四岁当爹的一大把,而一般男子在十五过后就进入了成家立业的后半段,唐越那会儿还在读初中呢。 赵三郎拉了小郡王一把,激动地说:“你别胡来……战场那是好玩的地方?你若是……若是……郡主可怎么办?” 小郡王望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此事与你何干?” 赵三郎眉头一皱,“你还小,上战场岂不是送死?” “嗤……也不知道是谁每每被本郡王揍的爬不起来!” 唐越憋笑,赵三郎恼羞成怒:“那是本公子让你!”当真以为自己很厉害是吧? 小郡王冷冷地笑了一声,唐越寒毛直立,听着对方说:“你若不信,本郡王依旧可以揍到你信为止!” 这话可真够霸气的!唐越不得不为他点个赞,同时心想:这王室出身的果然不一样,就是霸气侧漏啊。 唐越剑他们大有立马打一架定胜负的冲动,忙拉住赵三郎,“好了,不是还得回去看你母亲?再不走天就全黑了。” 赵三郎朝小郡王做了个揖,“改日再讨教郡王爷的高招!” “奉陪到底!” 拽成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唐越关上车门,马车一颠一跛地开始朝着邺城的方向走去。 隔着一层板,他还能听到赵三郎和小郡王的争吵声,不过几乎是前者咋咋呼呼地说个不停,后者一声冷笑或不屑的反驳,为这无论的旅途增添了不少乐趣。 不过唐越也无暇他顾,上了马车后就被太子昭压在身下,还没开口说话就被堵住了双唇。 “唔……”这是什么节奏?要来车震吗? “不许胡思乱想!”太子昭咬了他一口,继而更加深入的探索着唐越的口腔。 舍与舍的交缠,火热与寒冷并存,但外在的寒冷扑不灭内在的火,两人很快就进入了备战状态。 一只手摸上了唐越的衣带,当衣裳大开,一股冷风吹进胸膛时唐越才反应过来,急忙喊了个字:“停!” 太子昭的手停顿在他的锁骨上,红着眼看他,那股邪火仿佛要从眼眶里跳跃而出,将唐越燃烧殆尽。 他吞了口口水,喉咙上下一动,便被太子昭含在了嘴里,嘟哝了一句:“妻子无权喊停。” 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女子的顺从表现在任何一方面,自然也包括侍寝这一项。 可是唐越是男人不是女人,更不是这个时代的女人,一脚将太子昭踹开,“咱们的条约中似乎有这么一句,没有刷牙不能接吻,没有洗脚不能上床,没有特殊服务!” 太子昭凑到他面前哈了一口气,“你送的牙……刷很好用,孤来之前刚刷过的。” “……”唐越愣呆呆地看着他,这画风怎么突然就从饿狼便柴犬了? 第120章 老子有钱! 唐越之前发现了几株薄荷,就给移栽到自己院子里,每天有空就摘几片嚼一嚼,有一回被太子昭闻到了,便也依葫芦画瓢在自己的院子里种了几棵。 唐越闻着他嘴里清新的味道,不知不觉地沉迷进这个深吻中。 “以后离信陵君远一些。”太子昭喘着气嘱咐唐越。 唐越将他推开,弓着腰平复体内的躁动,男人是十足的感官动物,尤其是下本身的某些地方,实在无法用理智来控制。 “为何……为何要离他远一些?” 太子昭抚摸着他潮红的脸颊,温热的指腹流连在唐越红肿的双唇上,差点没让唐越的理智崩溃。 “此人好色,且男女通吃,你如此没有防备之心,还是远离他的好。” 唐越浅笑了声,他当然知道信陵君好色,否则也不会单独开辟一个庄园圈养那么多舞姬供他和其他公子哥玩乐,不过他倒是刚知道信陵君还是个双,男女通吃。 他指着自己的脸蛋问:“就我如此的相貌,信陵君也未必能看上啊!”否则也不会见到他就满嘴讥讽了。 “那最好,你的美由昭独自欣赏即可。”太子昭低头亲了亲唐越的脸颊和眼睑,那轻柔的动作和深情的眼神,令唐越不由自主陷了进去。 唐越的心跳越来越快,他知道那不是由于生理冲动而引起,而是由于心灵上的悸动而不由自主激发的。 他暗道:完了完了,这辈子估计是要栽在这小子手里了,这可怎么办哦? “在想什么?”太子昭咬了他的耳垂一口,唐越打了个激灵,差点没从车上跳起来。 “没什么……”唐越摸了摸耳垂别开脸,心跳的速度始终无法恢复平静。 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唐越拉起窗帘朝外看,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太子府二门外,四周静立着数十护卫和下人,偌大的院子里却鸦雀无声。 这就是太子府给他的感觉,严肃、纪律、宛如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呈现出硬朗正直的风气。 “下车,孤带你去看看以后住的地方。”太子昭跳下马车,回身想要牵唐越下车,唐越赶紧将他的手拍开,自己跳了下去。 开玩笑,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可能让对方做出这种动作来,脸还要不要了? 即使他将来拜托不了嫁入的命运,他也不会让自己往娘炮的方向发展。 两人肩并肩走进院子,唐越一条腿才迈了一步就走不动了,这……这还是他熟悉的太子府吗? 他才十几天没进这个门,怎么就有种时空变幻的感觉了? 这个院子唐越之前来过,并且太子昭也明确说过这里将会是他们的新房,甚至还将图纸给他看过,可是他之前怎么不知道,改造后的院子会是这副模样? 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这里仿佛是突然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画风变得唐越都有些不认识太子府了。 “怎么改成这样了?”唐越惊讶地问太子昭。 “孤记得听你提过,有一种园林式的院子,清净幽美,便试着改造了这个院子,可还满意?” 唐越狠狠地点点头,他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在现代所看到的园林已经是一处历史遗迹了,或者是后世仿佛或者加工过的,完全失去了他原有的古典味道。 眼前这座院子不同,一草一木,一扇窗户一扇门都有着浓重的历史意味,那门框上雕刻的浮云,那窗棂上刻着的花纹,以及那假山所用的奇石,池塘里养着的不知名的鱼,都是两千年后看不到的。 “很美,美到那么令人窒息,殿下太费心思了些,不过是一所住处,原来那样没什么不好。” 太子昭拉着他往里面走,每走过一处都要给他解释一番,这块石头的来历,这棵树木的名称,那朵花的花期,“孤听你说过将来想自己种植草药,后院还开辟了一小块药田,可以给你试种。” 唐越低下头,眼里闪烁感动的情绪,他上辈子想要得到的感情似乎有了眉目,一个人愿意将家里的一切都按照对方的喜好来摆设,连细节之处都没错漏,可见这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唐越逛了一圈,脚都差点走断了,随便数了数,发现这院子里种的树木竟然有上百种之多,而且多数是四季常青的树种,即便在这严寒的冬日,也依旧茂盛。 不仅如此,有一小片竹林还种的格外有特色,两种竹子,围成了一个八卦图,唐越想,这府里的园丁一定相当牛逼! “现如今的粟米产量过低,殿下也可以开辟几块试验田,找些极有经验的老农,给一定的经费,让他们研究出更好的种子,不仅粟米如此,其他作物也可以加大研究。” “种子乃植物之源,从开始耕种粮食起,历代便很注重培育粮种,几百年来也确实提高了不少产量。” 唐越不知道现代的粮种一斤能收获多少粮食,但肯定是比这里多数倍的,否则以南晋的人口和土地比例,不可能还有大半人处于饥荒中。 如果现在有办法弄到玉米、土豆或者番薯的种子就好了,这三种可是典型的生活率高产量高的植物,他不学生物,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时候传入中国的,不过肯定不是这个时期就对了。 现在船只建造工艺太落后,根本无法漂洋过海,他一个医生也没那能力去造船,只能想想而已。 “除了种植粮食,也可以引导他们种植其他作物,例如棉花,花生,油菜,茶叶等等,用以增加家庭收入。” “棉花孤知道,可花生和油菜是何物?茶叶只有贵族才喝得起,大量种植势必导致价格下跌。” 唐越无从解释,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这两种植物,他平时所吃的蔬菜以及野菜大多数是他没见过也没吃过的品种。 “要想提高粮食的产量,首先肯定是扩大耕种面积,南晋地广人稀,每家每户多种点田地,只要不遇上灾年,想必是能满足温饱问题的。” 太子昭将他带进书房,拿了一副南晋的地图摊开,指着这块疆土说:“南晋确实地广人稀,可山多平地少,能开垦出来的田地并不多,再加上一个人的劳作能力有限,即便给他再多的田地他也无法耕种完。” “这倒是,那第二点,就只能从粮种和工具上改进了,种子的培育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完成的,所以只能从工具入手的。” “工具?”太子昭眉头微皱,问唐越:“如今所用的农具,部分是木头制成,部分是铁器,不过铁器都有严格的控制数量,比以往的青铜已经好了许多,这些要如何改进?” “此事光用嘴说不清楚,明日让人带我去附近的农户家中看看,我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改进成功。” 唐越记得,农具是在历史中逐渐改进的,一般的锄头、犁、铁耙他都有在电视上看到过,这个时代如果没有的话便可以拿来用了。 他拿了笔将这三样东西画出来,太子昭见了摇摇头,尴尬地说:“孤不懂农事。” 唐越也没想过他会懂,一个才十几岁的少年,十岁前被关在宫里学文习武,十岁后又上阵杀敌,他哪来的时间学习其他,如果他连这都懂,那真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有人懂就行了。”做一国之君,并非要事事都懂,只要善于用人即可。 太子昭亦摇头,“当今朝上,能懂农事的官员有几个?贵族子弟谁会种田种菜?真正懂的孤平日接触不到。” 也是,也没有哪个老农夫有本事能入朝为官的,官员是君主和百姓之间的传声筒,是他们沟通的桥梁,但假如这座桥压根就没到岸,那两边依旧是通不了的。 唐越下意识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急,你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的!”他有这个心,有这份性情,又难得的有这个本事,天时地利人和,必然是会成功的。 太子昭瞥了一眼肩膀上的手,伸手覆盖上去,“有你,孤才会有信心。” 唐越嘴角抽了一下,将手拔出来甩了甩,“咳咳,您这些甜言蜜语还是等着婚后再说吧,当然,别以为说了这么多好听的话就能少付工钱。” 太子昭将他拉到一面书柜前,从第四排的架子上抽出一本书,书柜发出一阵闷响,朝两边分开,露出了一扇门。 唐越目瞪口呆,但也并不意外,只是觉得这种机关太常见了,有必要换一个。 “殿下要带我进去?”还是别了吧,这种密室之类的地方肯定藏着许多秘密,还是别搀和了。 不过太子昭显然没有打算让他退缩,拉着他的手就将人扯了进去。 唐越的内心还是好奇且激动的,他还从未入过这么神秘的地方,以前在电视电影里看到的肯定不如身临其境来的鲜明。 门后是一道往下的阶梯,大概一层楼的高度,下去后一片黑暗,唐越只能靠着太子昭的牵引才磕磕碰碰往前走。 走了约一分钟,唐越才忍不住问:“殿下为何不带火折子下来?” 拉着他的手紧了两分,随后黑暗中传来对方的回答:“这样不是更好?完全没有光亮的地方,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吸,感受到掌心的温度,有种相濡以沫的感觉。” 唐越被他的理由打败了,恨不得甩开他的手,朝他吼一句:“老子现在特么想跟你相忘于江湖!” 似乎是感受到唐越强烈的鄙视,太子昭在墙上摸了一会儿,就在唐越以为下一刻就能灯火通明事,对方找到了一个火折子,吹着后点燃了墙壁上的油灯,微弱的灯光照亮了他们俩身边的一小块地方。 “……”唐越在心里自我鄙视了一番,真是电影看多了,以为这里有电灯呢,一巴掌下去就能整条通道全亮起来,真是害人不浅。 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就是一间砌了石头的大屋子,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太子昭将每盏油灯点燃才照亮了这间屋子。 从眼睛能看见东西开始,唐越就愣住动不了了,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眨都不眨一下。 他以为在太子昭送来的聘礼与栎阳侯府准备的嫁妆中,他已经见到了够多的财宝,可与眼前这一幕相比,又显得低调了许多。 倒也不是说这里的钱财就更多,只是看着一箱箱金银珠宝杂乱无章地堆着,有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这些,以后都是你的。”太子昭站在唐越身后说。 唐越心想:难怪现代的女性都喜欢掌管老公的工资卡,难怪有人说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就是:你想要什么随便买,老子有钱! 第121章 当他这个未婚夫是死的吗? “殿下如此急切的将财政大权交给我,该不会是想让我帮你钱生钱吧?”唐越打趣道。 “以你如此单纯的心性,孤可不敢让你经商,否则将家里的钱财败光了,咱们得喝西北风去。” “……”唐越很认真地盯着太子昭看了十秒,“整个南晋将来都是你的,有如此大的靠山,做生意怎么会亏?” 太子昭领着他去了隔壁的密室,墙壁的四周都刷了不知名的涂料,有股怪味,但屋子里干燥的很,摆满了竹简,一层一层的架子直通屋顶。 “为何要将书籍藏于此处?”唐越心想,以这个时代书籍的珍贵程度,恐怕这间屋子的价值比隔壁高出许多。 太子昭随便抽出一卷竹简递给他,唐越接过,抹掉表面的灰尘打开快速浏览一遍,发现竟然是他看不懂的文字。 “这……” “南晋的文字是五百年前先祖统一创造的,舍弃了原有的文字,而这里,有一部分便是那些失传的典籍,这样的书籍,在外面是不允许流通的,孤只能藏于此地。” 唐越摸着竹简上刀刻的印痕,疑惑地问:“竹简的寿命有限,几百年的时间恐怕很难保存下来吧?” 太子昭点头,“这些是孤的先师临终前秘密送给孤的,是经过几代人不停的抄录才得以延续下来,现如今,能认识这些古文字的人少之又少。” “那只能想办法翻译成南晋的文字,才能将它们用起来。”唐越目测算了算。这里起码也是上千卷的竹简,能被代代相传,肯定都是有用的东西。 如果能推广才是这些书籍最好的结局。 看来报纸和印刷的想办法坐起来了,可惜自己知道的有限,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造出来。 “确实如此,孤有时间也会恨不得自己再年长几岁,要做的事情很多,没有足够的权利也只是有心无力。” 唐越是第一次听他这么明确地表示想要登基为王,可是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抵触,有的只是淡淡的心疼。 明明才这么小的年纪,却已经给自己压上了重担,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殿下才十四岁,不如等四十岁时回头看看,你一定会为自己骄傲的。” 太子昭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那你呢?可会为孤骄傲自豪?” 唐越被噎了一下,呵呵一笑,“这个……不如殿下到了四十岁再来问我可好?”等到那个时候,一切未定的,漂泊不定的,犹豫不决的心定然能找到一个归宿。 “善。”太子昭将这当成了唐越的一句诺言,满心欢喜不外露,带着唐越离开了地下室。 唐越走着一级级平整的台阶,开玩笑说:“殿下可以在地上建一条秘密通道,哪天敌人入侵了,咱们也要有条逃命的路。” 太子昭停下脚步,眼底闪过一抹深思,铿锵有力地保证:“有孤在的一日,定然不会让敌人踏上南晋的土地!” “有志气,不过咱们还是先出去再说,这会儿都深夜了吧?” 太子昭这才想起两人还没吃晚饭,大步走出去,关好密道的门叫人传膳。 太子府的伙食比腾云山庄高了不知道几个档次,如今整个邺城,能让唐越吃饭有食欲的地方除了自己家就是这里了。 “饿了?”太子昭亲自给唐越夹了一块煎鱼。 唐越点点头,咬了一口,金黄色的外皮有些酥脆,里头的鱼肉却很新鲜,火候掌握的非常好。 “看来有空得与府上的大厨学学厨艺,真是羡煞我也。” “为何要学?你想吃什么让厨房做来便是。”太子昭这段时间明显觉得自己食欲更好了,身高体重都长了不少,这都是唐越的功劳啊。 没有他带来的新式菜谱,没人知道原来菜是可以用油炒的,肉是可以用油炸的,还有各种花样百出的点心,层出不穷,虏获着食用者的心。 两人吃完饭已经是后半夜了,于是唐越便又在隔壁住了下来,回想当初在这里住的那一个月,唐越发现,自己并不反感这太子府内的生活。 这里纪律严明,下人们很少会偷奸耍滑,没有女人也就没有七嘴八舌的丫鬟婆子,偶尔男人们之间的矛盾,也都能直接用拳头解决,单纯又迅速。 一觉到天亮,唐越又是被敲门声吵醒了,他闭着眼睛吼道,“赵三郎,你有完没完?” 敲门声中断了片刻,然后更猛烈的响起来,唐越怀疑下一刻门就要被踹开了。 “唐哥,快起来,救命啊……” 唐越眼睛瞬间睁大,从床上跳起来,光着脚去把门打开,便看到了张淳那张嫩脸。 “唐哥,想死你啦……”张淳大叫一声,跳到唐越身上,四只手脚跟章鱼似的将唐越缠的死紧,还很开放地在唐越脸上啵了一口,自以为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很洋气。 唐越没反应过来不他得了手,看在他现在年纪笑的份上也不计较了,不过,他不计较有些人可看不过眼。 一只手揪住张淳的衣领子,将他从唐越身上扒下来。 “怎么又是你?还阴魂不散了……王鼎钧,老子告诉你,别以为仗着自己会点武术就欺负人,将来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唐越看着张淳被当小鸡似的拎在别人手里,觉得这画面怪喜感的,真是白瞎了他上辈子那么大的岁数,完全跟个十岁的小孩一样。 王鼎钧将他丢在地上,把他踢向某个方向,意味深长地说:“先别说以后的事情,眼前这一关你先过了再说。” 张淳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稳就感觉跟前站了个人,他身高不足一米五,仰着头才看到眼前站着的谁。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先挤出个笑容,才糊里糊涂的行个礼。 太子昭双手背后淡淡地看着他,问:“事情办妥了?” 张淳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点点头:“是的,在册子上的家产都找回来了,真是多亏了太子殿下的帮忙,否则他们剑我年纪小,还想赖账来着。” 一想到自己拥有多少财产,张淳就心头发热,他就算当一辈子演员也赚不到这么多金银珠宝和土地房子。 真是多谢了那个爆破师傅,如果能回去一定要好好感谢他,死的实在是太值了。 太子昭面上依旧没还什么表情,“那就好,既然如此,那忠勇侯就早些去安顿吧,若是人手不够,孤可以派人绑你收拾屋子。” “这怎么好意思,呵呵。”张淳觉得这为太子殿下真是太善良了,乐于助人的典型代表啊,有这么个靠山在,以后在这里的生活肯定不会太差。 想想自己也可能当大官掌大权,张淳就觉得穿越到这落后又穷苦的古代没什么不好的。 “来人,送客。”太子昭扫了王鼎钧一眼,对方很自觉地拖着张淳往外走。 “等……等等……我还有事找唐哥……喂……唐哥……” 唐越无奈地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身影,尴尬地挥了挥手,然后又在太子昭平静的眼神下放下胳膊。 “咳……早上好,吃早饭了吗?” 太子昭走过去将唐越打横抱起来,然后在对方惊呆的表情下将人抱进屋子里。 “不是……放我下来!”唐越挣扎着吼了一声,他两辈子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堂堂男子汉让人公主抱,脸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快放我下来!”唐越涨红了脸,两人明明差不多高,可是这一抱瞬间就把他的气势削弱了一大截。 “你没穿鞋!”太子昭冷冷地说,然后大步将唐越抱到床上。 唐越被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自己不仅没穿鞋,连外套都没穿,刚才一时激动连冷都没觉得,这会儿才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他脸涨的更红了,将脚缩进被窝里,还好这屋里的地板铺着毛毯,否则这双脚都要冻的没知觉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唐越打破这紧张的气氛说:“忠勇侯他……年纪尚小,我只是把他当成弟弟一般。” 太子昭斜了他一眼,摆明了不接受这种答案,“兄弟之间搂搂抱抱就算了,亲吻算是怎么回事?” 当他这个未婚夫是死的吗? 唐越没办法解释说这是两千年后流行的见面礼节,还是国外的,只能和稀泥说:“他年纪小不懂事,又把我当长辈,这分离太久难免就激动了些……” “啵……”他妻子在一个吻亲在唐越的脸颊上,把唐越吓了一跳。 “是这个位置吗?”太子昭盯着他的眼睛问。 唐越摸了下被亲到的位置,觉得火辣辣的发烫,感觉不是被亲的而是被烙了个印,明明刚才张淳亲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的。 “大概……是的吧。”唐越底气不足地回答。 太子昭又凑过去亲了一口,更过分的用舌头舔了一下,加重语气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唐越恼羞成怒之余又有些淡淡的欣喜,“这话你得对忠勇侯说。” 太子昭轻轻哼了声,“自然会有人警告他。” 张淳被拖出太子府还没缓过气来,怎么好端端的他就被赶出来了?刚才不是还气氛良好吗? 果然伴君如伴虎,这上位者的心思太难猜了,跟女人似的,瞬息万变。 王鼎钧将他丢上马车,自己当车夫赶着马车去了忠勇侯在邺城的府邸。 张淳也是这次回来后才知道自己在首都还有一套大宅子的,是历代忠勇侯入城觐见时住的地方。 他坐到车夫身边的位置,抱着膝盖同情地说:“终于知道你这坏脾气是怎么来的了,有个脾气阴晴不定的上司难怪你都变态了!” 王鼎钧扫了他一眼,冷笑道:“真是无知者无畏,王某深感佩服!” “喂,能不能好好说话?”张淳瞪着他,“不就一闷棍吗?值得你记仇记到现在?仇也报了,你还想怎么样?” 这一路上他可没少被这混蛋欺负,不是给他喝加了盐的水就是往他的棉被里塞冰块,要不是因为人生地不熟,他年纪小没办法一个人上路,绝对要和他划清界限! “你可知道自己在黄泉路上走了一圈?” 张淳眼睛瞪的更大了,“你……”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在秦阳城的时候听说了什么? 他不知道原先那个皇甫淳是什么样的性格,但敢自杀,想必是和自己截然不同的性格,只要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这前后的差距了。 这可怎么办? 张淳稍稍离他远一些,准备他一说出真相自己就立马逃跑,虽然成功的概率很低,但总比坐以待毙强些。 在这个封建迷信的年代,如果让人知道这具身体换了魂,肯定是烧死的下场。 他宁愿学皇甫淳喝毒酒死也不想被烧死,太特么痛苦了! 第122章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张淳坐立不安地挪动着屁股,马车不小心压过一块石头,颠簸了一下,他整个人便往外倒去,好在王鼎钧眼疾手快捞住了他的细腰,将人提了起来,否则这一摔,非得头破血流不可。 “吁……”王鼎钧拉住缰绳,将马车停下来,讽刺地问:“现在知道害怕了?难怪能被人架空权利夺了家财,如果愚笨的脑袋,就算有金山银山也守不住!” 张淳整颗心都还是乱跳的,根本无法正常思考,呆愣愣地看着王鼎钧。 也许是他的表情过于恐惧,也许是王鼎钧自己过不了心里那一关,觉得被一个小娃娃打晕了太丢人。 开始欺负他是为了报仇,后来就只是因为看他好玩才故意逗弄着他玩。 张淳咬了下嘴唇,痛苦让他清醒了些,他捏了一把脸蛋,“哎哟”叫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还活着啊……还活着就好。” 王鼎钧于心不忍,摸了摸他的脑袋,“好了,也不吓唬你了,不过你以后可不能那样占唐家郎君的便宜了,太子妃其实你能胡乱触摸的?” “……”张淳刚恢复正常运作的大脑悠司机了,他刚听到了什么?太子妃?谁啊? “等等……你把事情说清楚,我占谁便宜了?”他丫的连太子妃都没见过,什么时候占过她便宜了? 王鼎钧将他推进马车里,继续赶着马车往前走。 “喂,先把话说清楚,就算要死也要死得明白!”张淳扒着车门吼道,他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比如说,为什么唐越昨天晚上会住在太子府? 比如说,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地被赶出太子府? 比如说,为什么事后想起来刚才大家的表情都怪怪的? 王鼎钧轻笑了声,“你不会以为自己刚才那样抱那样亲还不算占人便宜吧?唐家郎君下个月就要嫁入太子府为妃了,殿下刚才没一剑劈了你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你不知道?唐家只有这么一位小郎君。”王鼎钧往后白了他一眼,以为他明知故问。 “那,太子妃又是怎么回事?唐越要嫁给你们太子?”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你竟然不知?”王鼎钧仔细想了想,似乎他还真有可能不知道,太子下聘的时候他正被关着,不过之后四处都在讨论这件事,听也该听说了。 看来当真是此人太过愚笨啊! 王鼎钧一旦有了这样的认识,越发同情张淳了,之前的仇恨也就此烟消云散了。 张淳哭笑不得,他难道应该知道?没人跟他说啊,即使听到“唐家郎君要嫁给太子殿下”这样的话他也反应不过来,鬼知道唐家郎君是谁? 丫的就不能点名道姓的说话吗?跟古人说话真累! “男人也能做太子妃?”皇帝老儿是干什么吃的?这种事也能答应?张淳觉得他一定是穿越的方式不对。 或者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开放,同性恋婚姻合法也说不定。 “只要殿下愿意,大王同意,没什么不可以的。”一个国家地位最高的两个男人都同意了,还有谁敢反对? “大王……是太子殿下的亲爹?”别是捡来的吧? 王鼎钧继续翻白眼,将他的脑袋塞回车里,“不许胡言乱语!”这话要是让有心人听取了,可大可小的。 张淳忙捂住嘴巴,闷声说:“我什么都没说……不过,难道你们都不觉得男人嫁给男人很变态吗?” 王鼎钧再次将马车停下来,转过身阴沉着脸看着他。 “你……你干什么?我说错什么了?”张淳迅速往后撤,躲到马车的角落里,技不如人就是这点不好,想横都横不起来! “男子相恋并非什么稀奇事,民间男子与男子成亲的也不少,你不是唐家小郎的好友么,难道接受不了这种事情?” 张淳连忙摇头,“怎么会?我只是有些好奇,以为这种子不可能发生在王室才对。” 他不像唐越那样有学问,知道历史上有些朝代断袖分桃并不罕见,还只当越是古人思想越古板。 “如此最好,否则往后太子府的大门你就别想进了。” 张淳低头压制着欢喜的情绪,他还以为将来就算有对象了也要偷偷摸摸的过日子,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唐越真是不厚道啊,这么重要的消息竟然不告诉他。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要让他自己说要嫁人这种话,是蛮难开口的。 “喂喂,能回头吗?我还没有恭喜唐哥呢,怎么也要祝贺一番。”知道症结所在,张淳也就不害怕太子昭了,大不了他以后离唐越远一点就好了。 能跨越性别和世俗舆论娶一个男人,太子殿下的心胸和心性肯定是相当不错的,就是不知道唐越怎么想的,难道一国之君还能没有三宫六院?没有后代子嗣? 张淳虽然嘴巴上总爱说什么三妻四妾,可是感情方面还是比较专一的,也许是从小看多了他老妈的事情,他不仅变了性向,连感情也变得有些洁癖。 如果将来他男人要和别的女人生孩子,他宁愿守着那些财产滋滋润润地过一辈子。 哦,忘了说,他张淳是个彻头彻尾的零,虽然他上辈子没和哪个男人XXOO过,不过不需要验证他自己也知道。 王鼎钧懒得理他,依旧驾着马车往西走,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马车在一栋门厅大开的宅子外停了下来。 “我家?”张淳用力搓了搓眼睛,转头质疑地看着王鼎钧,很怀疑他把自己带到了什么偏僻的鬼宅,准备杀人埋尸。 王鼎钧跳下马车四处看了看,点头回答:“按地址上些的位置,是这里没错。” 张淳扒着车门不肯下车,“偏僻就算了,还这么破,怎么住人?” 站在马车上眺望一圈,他发现这宅子大是很大,围墙圈了一大圈地盘,可是大门也破了,牌匾也掉了,门口的石狮上也不知道被中华田园犬画了几次地盘,大老远就闻到一股骚味。 王鼎钧将他从车上拖下来,拉着他往里走,“如此大的宅子在邺城有钱也未必能买到,你就将就着住吧。” “我就一个人,有两三间瓦房就行了,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宅子,晚上会做噩梦的!” 张淳一脚跨进大门缺了一半的门槛,脚下还没站稳,就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面前跑过,他一跳而起,钻到王鼎钧背后。 “什么鬼东西?” “喵……”高高的草丛里冒出一颗小脑袋,纯黑色的毛发,金黄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淳二人,做出防备的姿势来。 张淳从王鼎钧背后伸出脑袋,朝那只黑猫做了个鬼脸,然后望着院子里等人高的杂草欲哭无泪。 “还是别进去了,万一踩中了蛇窝,咱们都别回去了。” “这大冬天的哪来的蛇?”王鼎钧拔出配建,边走边将面前砍出一条路来。 张淳无法,只好跟在他身后往前走,等过完前院,宅子的样貌才算露了出来。 张淳发出一声惊叹,他可以想象,这宅子当年是何等的精致奢华,几十年的风雨冲刷,又年久失修,如果只剩下一个空壳,给张淳留下无限的遐想空间。 “老城主去的早,恐怕从那时候起这座宅子就无人过问,下人们没有了约束,便偷了宅子里的东西跑了。” 张淳心想,这孩子能长到十岁真是不容易,也多亏了老宅里还有几个忠仆。 这次回秦阳城,张淳给还留守的下人发了巨额的补贴将他们遣散了,他也不敢留这些人在身边,否则不用两人,准能看出他换了芯子。 房间里有些乱,地上有打碎的陶瓷片和瓦片,不过家具还在,床上还躺着一窝小猫,见到有人进来,惊慌失措地爬到床底下。 “咳,找人来收拾一下,修修补补也能住人的。” 张淳幽怨地白了他一眼,问:“我可以去太子府借住吗?” 等他把这里卖掉,再在市区买一套小一点的宅子,买三四个奴隶,他就能做个吃喝等死的小财主了。 虽然买卖人口有点违背他从小的价值观,不过他是个适应力超强的人,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何况他一不打人,二不滥杀无辜,跟着他说不定日子更好过。 王鼎钧带头把前面几座院子都绕了一圈,这么多年早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留着了,那些在张淳眼里很值钱的木头家具,在这里也没什么市场。 越往里走,被破坏的程度也更轻些,偶尔还能看到完整的锅碗瓢盆,屋子里也没那么脏乱,只是衣物布料棉被这些是一点不剩了。 “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有人霸占这里住着?”张淳刚说完,就见几个年轻人拿着棍子从一间屋子里跑出来,警惕地盯着他们。 张淳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嘴巴,什么叫乌鸦嘴,这就是啊! “你们是何人?可知道这里是忠勇侯府?出去!”王鼎钧站在张淳面前,高大的身躯将张淳完全拦在身后。 这一刻,张淳才彻底放开了对他的戒备,人与人的信任有时候就是来的这么简单。 那群人见王鼎钧这边只有一大一小,对视了几眼,手持木棍逼了上来。 “呵,忠勇侯府?这里早几年就荒废了,根本是无主之宅,你们又凭何说是那什么侯之府。” 打从他们霸占这里,一直小心翼翼地生活,偶尔有人来抢地盘,也都被他们赶跑了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特意挑选了最深处的院子居住,前院也没有打理,任其杂草丛生。 王鼎钧将铁剑插入地下,双手抱胸看着他们,“你们要跟本少爷去官府核实吗?如此大的府邸官府必然有备案,何况还是侯爷之府,看你们不过是一群流民,也敢与贵族争家宅,不知死活!” 张淳看着王鼎钧的后背,瞬间觉得这家伙的形象高大起来,而且这番气势霸气侧漏,特别有电视剧男主角的风范。 一直把他当初太子府的护卫,都忘了他也是大家出身,官二代富二代的结合体,从小必然是养尊处优,被人供着捧着的。 得罪这样的人,能全身而退已经是很大的造化了。 第123章 被扣押在那刷盘子吗? 张淳兜兜转转一圈又回到了太子府,腆着脸当着太子殿下的面说了一通祝福二人天长地久,百年好合的吉祥话。 他哀叹了一口气,神色落寞地说:“淳自出生就没见过父母,一点他们的印象都无,今日去到邺城的忠勇侯府,总忍不住想他们当年住在这里的过往,每每令人潸然泪下。” 唐越无语地看着进入表演状态的张淳,这小子当年只当个群众演员实在是屈才了,看看那表情,那语气,想让人不信都难。 王鼎钧一板一眼地站在他身后,也不揭穿他的谎言,不过如果殿下有问,他还是会实话实话。 虽然把那群流民赶走了,但偌大的府邸要修葺完好能住人恐怕也要一年半载。 “老侯爷是南晋的大功臣,不仅是一代名将,也同样有着十分出色的政绩,确实值得人怀念。” 张淳露出一丝苦笑,“能得殿下的赞赏是他们的福气,可惜淳无法瞻仰先人的风采,接受先人的教诲。” “那有何难?内廷有忠勇侯一声的事迹,孤可以命人招录一份给你。”太子昭别有深意地看着他说:“孤常听父王提起老侯爷,,明言他是个知进退,审时度势的良才。” 唐越摸了下鼻子,不忍心去看张淳的表情,太子殿下这番话可是警告居多,看来心里还是记仇的。 张淳很努力地当自己没听懂他话里的潜台词,拱拱手真诚地说:“多些殿下提醒,淳一定会效仿先人,做个对国家对人民有用的人!” “咳咳……”唐越听不下去了,开口说:“那你不如先在栎阳侯府住一段时间,等府邸修整好了再搬进去,顺便酝酿一下感情。” 张淳立马笑逐颜开,正要答谢就听最大的祝说:“就不必劳烦栎阳侯了,孤昔日有幸见过老侯爷一面,受过他的礼,他的后代便由孤照料吧。” 张淳的笑脸立马僵住了,不过太子昭显然没打算顾忌他的感受,继续说:“何况你认了王护卫做师父,住在太子妃也更容易受教,此事就交给王护卫去安排。” “喏。”王鼎钧应喏,伸手将哭丧着脸的张淳拉出了大厅。 唐越瞥了一本正经的某人一眼,笑着说:“他还小,你别太严厉了。” “如此幼稚之人,不严厉管束一番,以后不知天高地厚,更容易得罪人。” “好,您说的是,就按您说的办!” “这回不以他有心病为借口了?”太子昭露出个戏谑的笑容,一语道破唐越之前的谎言。 唐越也不尴尬,摊手道:“我只是看他年纪小,又是孤儿,一个人怪可怜的,才生了怜悯之心。” “怜悯之心可有之,但也要分对象,皇甫淳此人太过偷奸耍滑,往好了发展,可以成为一代权臣,若是往坏的发展,可就是一代奸臣了。” “那看来殿下对他的评价还很高啊,看得出他将比必有一番成就。” “父王收了他城主的官职,却没有说终生不得录用,一个现成的忠勇侯,培养起来总比平民百姓容易的多。” “那殿下觉得他是可造之材?” “只要不是朽木便可雕琢,他一个十岁的孩子,又头脑精明,本身便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美玉。” 唐越心想:真看不出来啊,张淳那小子还能得到这么高的评价,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他一个十岁的身体二十几岁的灵魂,还是个地地道道的现代移民,必然有着超越这个年纪的精明,在别人眼里就是天才了。 不过张淳能一个人在社会奋斗那么多年,摸爬滚打,确实比自己更容易适应陌生的环境。 “我要去药铺看看,殿下要一起吗?” 太子昭点头,让人去准备马车,唐越拦住他,说:“来邺城许久,还不曾好好逛过,殿下不如陪我走一走?” 太子昭听完眼里的笑意更深了,拉着他去换了一套普通一点的衣服,然后肩并肩走出家门。 太子府的位置自然是绝佳的,据说与王宫的那条龙脉在一条线上,是历代太子册封后住的地方。 而太子昭之所以能在册封前入住完全是因为他独特的身份和被众人默认的地位。 从太子府出来有一大段的空地,走上十几分钟才能看到人家,一座座高门大院,一看就是贵族所在之处。 “邺城一共四个区,东南西北,北区即王宫所在之处,东区是贵族聚集地,剩余的两区便是平民的住所,正大街是隔开东西两区的主街道,因此是人流量最多的地方。” “殿下小时候在王宫长大,后来出征,多年不在邺城,对这座王城应该不熟悉吧?” 太子昭看着从他身边走过的行人,他们或为生计忙碌着,或悠哉地欣赏着沿路的风景,而他,似乎还是第一次如此惬意地走在王城的大街上。 “小时候,有人告诉孤,宫墙之外的天下何等肮脏与混乱,宫内的生活何等的安逸和富贵,孤无法体会,便偷偷跑出王宫,想知道肮脏与混乱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那后来呢?殿下眼中的宫外生活是如何的?” 太子昭握住他的手,放慢了行走的脚步,“那三个严冬,似乎比今年更冷,下了很大的雪,孤穿着厚重的棉衣披着新做的火红色狐裘,只带了两个小内侍,从后宫的一处破洞爬出来的。 当时不辨方向,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走,开始的时候还好,沿途避着人走,看到的也是高门大户,除了没有王宫那边气势磅礴那般精致,到也不显肮脏和混乱。 越走越远,街上只有衣裳褴褛的百姓,看不到熟人,道路两侧的房屋被厚厚的积雪压得摇摇欲坠,沿途能看到冻死在路边的百姓和即将冻死的百姓。 孤当时很奇怪,就跑到一个缩在墙角的人跟前问:为何不回家?为何不穿棉衣?为何要坐在雪地中,孤至今都记得他看过来的眼神,绝望无助、麻木自嘲,然后渐渐变得贪婪和火热。” 唐越下意识地握紧他的手,心提到了嗓子眼,沉住气听他继续说。 他一直很奇怪,一个在王宫中长大的孩子,父亲疼母亲爱,是怎么会在十岁这样小的年纪离家出征,一去就是四年,并且有着振兴天下的大志。 “当他朝孤爬过来并且伸出手的时候,孤问他:你想要什么?他答:我想活着,我想活着回去见见妻儿。 孤又问:按你要怎样才能活着?他答:很简单,不饿肚子不受冻足矣。 孤很疑惑,这不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吗?于是孤带他去了最近的一家食肆,给了他食物,让人给他买了一件棉衣,那食肆的东家见孤的华贵便一一照办了。 待那人吃饱喝足,穿上棉衣,孤问他:如此简单的事情你为何自己做不到?” 唐越提起的心落了下来,意识到故事情节的发展也许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狗血。 “孤那年是五岁,不懂人间疾苦,只会背几篇文章,勉强舞得动大刀和长枪,所以在他反问孤:你可知道粮食从何而来?布匹从何而来?这南晋每年有多少人要活活饿死,又有多少人要活活冻死时,孤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他说:温饱二字沉重地能将人的脊背压弯,哪怕一辈子劳劳碌碌也未必能换来这两个字,孤无法理解,问他:现在你吃饱了也穿暖了,你看,温饱二字不就是如此简单而已? 他笑了,鄙夷而轻视地笑,并未回答孤的问题便大笑着离去,你知道孤接下来要面对的什么吗?”太子昭自嘲地问。 唐越按照正常的套路想了想,“咳,你们当时应该没带钱吧?” 王子昭笑着点头:“是啊,孤只知道有金银,却不知道金银是用来做什么的,所以那食肆的东家问孤要钱时,孤拿不出来。” “然后呢?被扣押在那刷盘子吗?”唐越打趣地问。 “那东家说:见你身上的裘衣还行,面前能抵刚才的饭钱和衣裳钱,便将孤的裘衣拿走了。” “您那一件裘衣恐怕买下他的食肆都绰绰有余了。”竟然被用来抵一顿饭钱和一件棉衣,浪费啊! “孤当时只知道民间有以物易物的习惯,没有多想便给他了,然后继续往前走……还想听下面的故事吗?” 唐越想了想还是点头,虽然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不过还是很好奇一个五岁的小孩第一次接触到外面光怪陆离的世界会遭遇到什么。 “孤原本应该在当时返回王宫的,可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便不顾他们的劝阻,继续往前走,也是孤太大意了,不明白财不露白的道理,虽然孤当时一枚刀币都没有,可在有心人的眼中,孤本身便是一块容易下口的肥肉。 又走了半个时辰,孤换掉了身上的玉佩,得了十枚刀币,给了一对卖身葬父的姐妹,那对姐妹千恩万谢,死活要卖身为奴跟着孤回去,孤只当她们重承诺,想到了宫中侍女众多,便答应了。 她们二人说要回家将老父安葬,收拾好东西便随孤回去,孤看时辰还早便随她们去了,谁知……到了她们家中,喝了一碗热水,孤便晕了过去,此时想起这些往事,依旧会惭愧不已。” “防人之心不可无,殿下为何要惭愧,该惭愧的是那些利用别人善心作恶的人!” 太子昭挠了挠唐越的手心,冲他弯了下眉眼,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细微的弧度,短暂的几秒钟,也令唐越窒息了会儿。 “等孤醒来,反正自己被绑在一张床上,身上只穿着薄薄的里衣,盖着发着霉味的茅草被子而那两名内侍则不知所踪,直到此时,孤才意识到了不妙的处境。 之后的五日,孤被关在那黑屋子里不得出门,每日只有一个发硬的饭团,从破烂的窗户扔进来,连人影都没看到。 第一天孤闹着没吃,第二日难耐饥饿吃了半个,只是那粗鄙的食物实在难以下咽,从第三天开始,再难吃的东西到了饿的受不了的时候也是美味。 孤此生最煎熬的日子不是在战场上,而是被人囚禁没有自由的那些日子,生死未卜,无人交谈。 第六天,孤终于被带出了黑屋子,看到了几个面容凶煞的匪徒,孤以为报出身份便能令这群恶徒俯首认罪,乖乖地将孤送回王宫,于是,孤又犯了一次无知的错。” 唐越很不厚道地笑出声,确实啊,这种时候,肉票如果没有足够的机智和忍耐力,就只会加速被撕票的危险。 试想一下,在那样的环境下,太子昭说自己是王子,还是王后嫡子,那群匪徒恐怕只有两种反应:一种是大笑三声,高喊:你要是王子,老子便是玉皇大帝!然后一掌把太子昭拍晕!该干嘛干嘛去。 第二种,将人上下扫了几遍,相信了他的话,心生恐惧,吓得屁股尿流,不过为了活命,人是肯定不能送回去的,所以只有一不做二不休,把人干脆利索地咔嚓了! 唐越更加好奇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一个五岁的小孩最后到底是怎么脱险的呢? 第124章 谈判 “被囚禁了整整五日,孤才有幸见到了太阳。本以为是宫里的人找来了,谁知见到的却是绑匪。他们将孤装进麻袋中,丢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可不是贫民该有的物什,此时孤才意识到,这起绑架的幕后之人应该并不简单。随着马车出了城,中途不断的有年纪相近的孩子被送上马车,从绑匪的对话中听出是想将孤等人卖到北越。 年年征战,南北两国的青壮年死伤惨重,不少村镇都绝了户,为此不少家境殷实的人家会从人牙子手中购买男童,作为养子,长大后便可代替自家的亲生儿子参军,免去了亲儿战死沙场的悲剧。” 唐越不得不说,这样的做法虽然不厚道,但也能理解。这世上最伟大的是父母,为了子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也正因为此,许多惨剧都是因为这种爱而发生的。 “那殿下也被卖去了北越?从邺城到北越路途遥远,他们为何不从边境掳劫男童,岂不是更安全也更便捷?” “你以为边境还能有多少男童?稍微过得下去的人家都把儿子看得比命还重,岂能轻易被抢走?所以他们才会将手伸向邺城。 邺城人多,百姓安居乐业,反而更加放松了警惕,否则孤岂会无知地自己踏入陷阱。” 唐越不厚道的笑了一声,咳了咳,“殿下当时年纪小,情有可原。” 太子昭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他至今想起那段日子,仍觉得自己当年幼稚的可笑,未免也太好骗了。 “除了邺城,马车一路往北,过了半天路上休息的时候,孤才得以见到那绑匪的首领。” 太子昭已经想不起那人的长相了,却依然记得他们当时的对话。 “你说自己是九王子?王后之子?未来的南晋之主?” “是,你们掳劫了本王,可知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若是还想活命,就立马将本王送回邺城!” “哈哈……看你这一身气度和衣着,确实不凡,草民暂且信了殿下的话。不过……你凭什么以为我们要将你送回去了?那不是自寻死路!” “用不了多久,朝廷的人马肯定会找到你们,到时候,死的就不只是你们自己了。”不得不说,五岁的王子殿下也是深谙威逼利诱这一套的。 “嘿,嘴巴倒是挺利索,听闻王后之子聪慧异常,小小年纪便得到了大王的认可,必定是一代明主,可这跟我们有何关系?我们这群人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朝不保夕,无父无母无儿无女,孤身一人,何来的九族?哈哈……” “那本王可以保证,只要你们将本王送回去,本王可以既往不咎,并且给你们丰厚的奖赏,你们抓这么多孩子不也就是为了利,要多少本王都可以给你们。” 这话听着就有诱惑力多了,一旁的绑匪蠢蠢欲动,使劲给首领使眼色。 那首领犹豫了片刻,随即冷笑一声,“话说的好听,你能既往不咎,咱们的大王也未必有这份雅量,王后娘娘更未必能容忍掳劫了她宝贝儿子的罪魁祸首。” 这人倒也不傻,没有轻易被利益蒙蔽了双眼。事实上,他所顾虑的都是对的,一国之主怎么可能能容忍这样的匪徒?就算明着不杀他们,暗地里也不可能让他们逍遥自在的活着。 “那你们要如何才肯放过本王?看你们的穿着打扮,想必也是南晋的百姓,难道就甘愿为了利益背叛朝廷背叛南晋?” 那首领深思了许久,又盯着太子昭瞅了半天,恶狠狠地说:“若是早知道殿下的身份,我们是万万不敢碰的,可人已经到手了,再放回去无异于自取死路,再多的钱财,再大的利益,也得有命在才行,所以您的保证实在说服不了草民。” 太子昭到底年纪小,一时没了主意,只能硬撑着不让自己露出怯弱的一面。 他绞尽脑汁,用自己最大的智慧说服对方。 “想必你们也不想一辈子落草为寇吧?不如这样,你们偷偷放了本王,本王可以发誓,不将你们透露出去,并且为你们在军中谋个官职,以你们的本事,必能有所作为,何必将一身才华浪费于奸淫掳掠之中?” 这话听着不那么诱人,却中肯了许多,比财帛更动人心的往往不是权力,而是一条光鲜亮丽的康庄大道。 “你真能做到这些?” 太子昭挺起胸膛,铿锵有力地保证:“你们应该知道,我外祖父乃是安国公,手中兵权十万,要安插几个人太容易了,而且保证不会被人注意到。” “兄长,不如咱们答应他吧,这主意不错啊。若能谋个一官半职,咱们这辈子就值了!” 在这样的年代,做官可是非常非常有面子的事情,比现代的铁饭碗更铁的多,而且平民想做官是非常难的,这几乎是平民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事情。 “话虽如此,可你们怎么能够相信一个五岁小娃娃的话?他说能做主就能做主了?” “可是他外祖父是安国公啊,那位老将军必是个一言九鼎的人物,咱们可以和他接触试试。” “那这其他的孩子怎么办?咱们谈妥的买卖怎么办?” “嗨,等咱们当了军官,哪还管他什么买卖?到时候看我不扛着大刀砍死那群王八蛋!至于这些小鬼,咱们偷偷地放回去就好了,他们知道什么。” “对啊,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咱们就算赌一把也值了,兄长以为呢?” 就在太子昭以为这群人必定会按着他的思路走的时候,后方突然有官兵追了了上来。 “不好,是朝廷的军队,快!快藏起来!” 他们休息的地方并不在大马路上的,因此要躲避起来并不难,军队呼啸而过,直到一路飞扬的尘土恢复沉寂,绑匪才敢冒头。 “他娘的,这些人会不会是来救九王子的?”有个绑匪吐了口口水,心有余悸地说。 那首领眉目阴沉的可怕,阴鸷的眼神盯着太子昭,吩咐道:“把人丢到马车上去,按原计划进行!” “你……” “兄长,咱们不……?” “闭嘴!”那首领厉喝一声,坦言道:“难道你们以为用九王子的性命和朝廷做买卖是有利可图的事情吗?太天真了!” 众人只好继续偷偷摸摸地前进,一路不敢走官道,只能走崎岖的小路,有时候马车实在过不去,就只能让那些孩子下车走路,一路哭声不断,不过打了几次也就消停了。 “就这样走了一天一夜,孤的双脚已经磨破了,鲜血淋漓,疼痛和无助感袭上心头,孤可恨自己年幼,也可恨自己的无知。 不过走了这一路,孤也看到平日里见不到的世界,那是与王宫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有饥饿,有困苦,有生离,有死别,甚至还有易子而食。 孤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南晋,就是孤将来要执掌的国家,那些双眼麻木且悲苦的百姓就是孤将来的子民。” “所以殿下才会有如此执着的目标么?因为您想亲手让这些困苦的百姓脱离饥寒交迫的局面?” 太子昭点头,继续说:“如此走了三日之久,孤才找到了一个机会偷偷在路边做了记号,那还是外祖父曾经与我说起战场上的故事时提到的,他们当年就曾用这样的记号作为联络,孤也不知道是否有效,只能拼死一搏。” 坐以待毙显然不是太子昭的性格,这一点唐越一直都知道。 “这一路走的极其辛苦,中途也有孩子莫名其妙的失踪,孩子的体质弱,路上有个头疼脑热的,根本没有办法治病,他们便会沿途找买家直接将人卖了。 不过也不是所有孩子都能幸运的找到买家,孤就曾看到有个七岁的男孩因为上吐下泻死在半途中,连尸体都未曾掩埋,小小年纪便悄无声息地死在荒山野岭中,尘归尘土归土,连个报信祭奠的人都没有。” 后来发生的事情和唐越想的差不多,王后之子失踪多日,朝廷上早就乱了,大王震怒,王后悲伤,安国公更是将所有能派出去的人手全派出去找人了。 这样的大网撒出去,要找到人只是时间问题。 太子昭叹了口气,握着唐越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唐越,孤当年确实发下了雄心壮志的誓言,可随着一年年的成长,孤知道这些事情要真实现太难了,光是与北越的战争,也不是孤说停就能停的。” 唐越安抚地笑道:“这是必然,你是有血有肉的人呢,又不是神,不过只要尽力问心无愧就好。” 太子昭闻言也笑了,将唐越搂在怀中,下巴磨蹭着唐越的脸颊,“孤知道,你必定会是最合适孤的伴侣,孤的江山将来还要依仗唐越的才华,孤的太子妃是最优秀的!” 第125章 你倒是看得开 唐越顿时红了脸,轻轻推了他一把,没把人推开也就由他去了。 他感受着太子昭稳健的心跳和坚实的胸膛,一股安全感油然而生。 很难想像,他会从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身上感受到这种感觉,到底该说太子昭太早熟还是他上一辈子过的太随意了? “孤是个没有情趣的人,不会甜言蜜语满腹情话,望越不要嫌弃。”太子昭摩挲着唐越的后背,亲吻着他的头顶。 唐越侧脸看他,嘴角挂着一丝笑容,“那最好了,殿下若是个口若悬河之辈,我才真要担心了。” 唐越没有问他那群绑匪最后的下场是什么,这已经不是重点了,他只要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心里涌起的那股怜惜和崇敬之情足以让自己心动就行了。 这辈子,无论结局如何,他总要先争取一份自己想要的感情,哪怕是飞蛾扑火。 “婚期将近,栎阳侯府准备的如何了?有困难孤可以帮忙。” 唐越被他这么一提醒,算算日子,果然没几天了,心跳都快起来了,他推开太子昭,摸了摸鼻子,略微尴尬地说:“这种事自有家人做主准备,不劳殿下费心了。” “孤乐意费心至极。”要不是栎阳侯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他恨不得什么都替唐越操办了。 一想到过些日子就能将唐越划入自己的羽翼下,共同组建一个家庭,太子昭就对未来的生活充满向往。 从小在深宫中长大,又经历过战火的洗礼,太子昭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对生活的热爱之情了,这样的感觉似乎就是幸福吧? 说完话,太子昭派车将唐越送回去,按习俗他们二人在婚前是不能见面的,不过性别相同,倒也没人会拿这说事儿。 到了家门口,唐越碰见了项安,对方直接拦住了他的马车,昂首挺胸地说:“师父,徒儿等你许久了!” 唐越已经懒得纠正他的称呼了,直截了当地问:“小安,你等我有事儿?” 项安点点头,先是左右看了看,然后贼头贼脑地从背后拿出一个包递过来,“师父,您看看,我总觉得这有问题。” “是什么?”唐越边问边接过来,打开布包一看,脸色顿时变了,眼睛瞪得跟牛眼似的,双手差点捧不住包。 草!他暗骂一声,这小子存心吓他的吧?谁没事会拿着人体部件到处走还献宝似地拿出来? “咳……这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当然是尸体上,难道徒儿还敢从活人身上开膛破肚不成?” 这可难说。 “好吧,那你怎么说这东西有问题?”唐越把布包包好,塞进项安的怀里,扯着他的胳膊往里走。 讨论这种不雅的事情还是别在家门口比较好,吓到人就不好了。 进了自己的院子,唐越换了身衣服,下人端来茶水和肉食,唐越只瞄了一眼就挥手让人端下去了,实在是没办法在看到血淋淋的人体器官后再吃烤肉。 “坐,慢慢说。”唐越给项安倒了一杯茶,将他摆在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位置上。 这个时代的师徒关系是很严格的,和父子、上下级关系差不多,可不像现代的师生关系那么平等。 唐越不想收徒,一方面是觉得自己的西医在这个时代很难传承下去,一方面也是觉得项安这孩子太过偏执,总会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来,太难把握了。 这样的孩子都有个统称,叫天才。但天才往往都是特立独行的,容易出成就的同时也容易铸成大错。 以唐越现有的医术,实在不适合传给一个太过大胆的人,那可都是要在人体上动刀子的事,马虎不得。 项安将布包打开,把里头的东西露出来,唐越捂着鼻子凑过去看了几眼,很快就发现了症结所在。 “您看,这时徒儿从死者身上取下来的心脏,看着似乎与平时看到的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唐越不是内科医生,对心脏病了解不深,不过正常人的心脏是什么样还是很清楚的。 “您看,普通人的心脏这里……还有这里间隙似乎更大一些,还有这根血管似乎也不是这么细的……” 唐越边听边点头,这小子确实是学医的好苗子啊,小小年纪就能无师自通,真是难得。 “师父,那您看这死者的死因会是病死的吗?” 唐越摇头,“你只给我看一颗心脏,能看出什么死因?”就算这死者的心脏有问题,也不代表他就是死于心脏病吧? “阿父都查过了,没有外伤,没有中毒,实在找不出死因,又有目击者称死者是在与别人交谈中突然死亡的,问过家属,都说死者身体很健康,没有将死的病症。” “突然死的?” 项安点头,“确实是如此,您觉得会是生病吗?” 唐越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指着那颗心脏的几处说:“死者的心脏确实是有问题的,应该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这种病症主要为肺动脉口狭窄,主动脉狭窄,室间隔缺损,房间隔缺损,动脉导管未闭,主动脉畸跨,主肺动脉隔缺损等……” “不过如果说死者生前都未曾发过病,按理说不至于会突发性死亡的,除非受过太大的刺激。” “刺激?” “对,主要是言语上或者情绪上的,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患者是最忌讳受到刺激的,他们的情绪不宜波动太大,否则心律不稳,供血不足,就容易导致休克。” “休克……是何意思?”项安托着腮认真地看着唐越,一脸的求知欲。 唐越不自觉地笑了笑,这样的孩子如果做他学生,一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休克是一急性的综合症。在这种状态下,全身有效血流量减少,微循环出现障碍,导致重要的生命器官缺血缺氧。说白些,就是病人会突然心脏失去跳动,呼吸停止,为假死现象。” 项安一字不落地记在心上,虽然他并不是太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问:“人没了呼吸和心跳还可以活?” “真正的死亡定义为脑死亡,只要能让心脏重新跳动,恢复呼吸功能,就不算死亡。” “那休克的人并没死?还能救活?”让心脏重新跳动,让没有呼吸的人恢复呼吸,这事情光是听着就是天方夜谭,项安吞了口口水,觉得自己是在听故事。 “自然!不过也得看具体情况。” 项安一双美目亮晶晶地盯着唐越,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师父,您就收下我吧,我一定会将师门发扬光大!” 唐越这一次没有斩钉截铁的拒绝,这么个好苗子要遇上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他年纪适中,如果能跟着自己学几年,往后说不定真会成为一代名医。 他斟酌着语气说:“我的医术自成一脉,与现有的医术大不相同,你确定能接受?” 项安狠狠地点头:“只要能治病救人的医术就是好医术,没有派系之分。” “你倒是看得开!”唐越小声嘀咕一句,却也不得不赞同他的话。也许是他太过将中西医划分界限了,总觉得这些古人是不可能接受西医的。 “若是做了我的学生,就必须听我的话,还得守一系列的规矩,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随便用活体做实验,否则一经发现,立即逐出师门并且交由官府发落!”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往后您就是我第二个父亲啦!” “咳咳……”唐越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心道:这小子倒是会占便宜,可不看看他才几岁,哪能生出个这么大的儿子来? “先别高兴,本公子会给你一个月的考察期,若是通过了才收你为徒,若是通不过,就别怪本公子不给你面子了。” “一个月啊……” “有何问题?” 项安抓了下头发,犹豫着说:“您这马上就要嫁入太子府了,一个月内怕是什么也做不了吧?而且就太子府的大门,徒儿也进不去啊,要不缩短一些?” 唐越一天之内连着被人提醒了两次关于婚期将近的问题,想不当回事都难了。 大男人上轿头一回,唐越说起自己嫁人这回事还是相当尴尬的,“那就再延长几天,往后让你在太子府自由出入就好了。” “那可真谢谢您了!”项安高兴地叫到,这事儿回去告诉阿父,他肯定会夸奖自己的,也让他看看,自己可不完全是在胡闹,他以后就是太子妃的入室弟子了! 第126章 不劳费心 项安站起身,双膝跪地,双掌贴于额前,恭恭敬敬地给唐越行了个拜师礼。 唐越也没打算收什么学费,办隆重的拜师礼,交代项安回去把这件事告诉他家人就算完事了。 这正合项安的心思,他这人几乎没有同龄的玩伴,成日和药物或者尸体为伴,在周围的邻居眼里就是个怪胎,他自然也不会想要把事情闹大。 “夜深了,今夜就住在侯府吧,明早随我一起去别院。”唐越想起自己已经好多天没有去别院了,说是要组建一支护士队,其实进度相当慢。 好在太子昭给他选的人都有些经验,接受能力强,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既听话又勤奋,比现代的学生好教多了。 “那我可以和师父一起睡吗?”项安趴在桌子上抬头看唐越。 唐越本来见他表情可爱,语气软绵绵的,下意识就想点头答应,谁知道视线一偏,瞧见了桌子上放着的心脏,嘴角一抽,“为师让人给你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以后来了就住那。” 项安耷拉着脑袋“哦”了一声,“那师父您也早些休息。” 项安站起来转身就走,唐越忙扯住他的袖子,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把你的……东西带走,拿去处理了。” 项安用布包起来,放在手里掂了掂,“这可是好东西,明日带去别院给各位师兄瞧瞧,免得他们连自己的心长什么样子都不认识。” 唐越心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不就是想捉弄别人? 人家一个个都是经历过战场上的腥风血雨的,还会被你一颗心给吓到? 他送项安出门,叮嘱他:“人有自信是好事,但可别太过自负,否则吃亏的终究是自己。” 项安拍着胸脯保证:“师父您就放心吧,徒儿保准是个虚心好学的好徒儿!” 唐越真想回答:好学是有,但我真没看出来你哪儿虚心了? 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大早唐越就被项安叫起床了,拖着他去吃早饭,然后唐越睡眼朦胧地坐在一边困觉,他在那大快朵颐地吃着早餐。 “好吃!真是好吃……这世间怎么有如此美味的食物……果然跟着师父有肉吃……”项安难得幼稚一回,边吃边发出感慨,一双手和一张嘴就没停过。 等唐越清醒过来,发现桌上已经犹如狂风扫落叶,食物被卷的一点渣都不剩了。 再看看对面项安的小餐桌,早就光溜溜的,连盘子都跟被舔过一样。 管家见状,忙让人再送一份早餐上来,擦着冷汗想:怎么一个个上门都成了饿死鬼,难道为了这顿饭三天都没吃了? 这项家的小郎君别看年纪小,食量与衡国公世子有的一拼。 说曹操曹操就到,唐越早餐还没吃完,平顺就和赵三郎一起上门了。 “这么早登门有事?”唐越护住怀里的一盘虾饺,瞪着伸手来抢的赵三郎。 赵三郎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盘子,嘿嘿一笑:“不早不早,时间正好,本公子和世子也还未曾用膳呢,管家快上吃食来!” “先等等!”唐越大叫一声,问:“你们别是把我家当餐馆了吧?”这个时代的礼仪可不时兴随便上别人家里吃饭。 “哪里的话,以我等的关系,相互走动不是正常的很么?还是说唐小郎即将成为太子妃就不打算招待我们了?” 平顺脸皮更薄一些,蹲在项安的餐桌前面闻了闻,“本世子似乎闻到了虾肉和牛肉的味道,还有一样是什么?” 今天的早餐是水晶虾饺、西湖牛肉羹,还有唐越今天才教人做的海鲜锅边。 项安用牙签剔着牙齿,这动作还是从唐越那里学来的,他打了个饱嗝,慢吞吞地给这两位公子哥行李,“见过世子爷,见过公子显。” 赵三郎瞥了他一眼,上下随意地扫了扫,问唐越:“他为何能坐在这里吃早膳?” 他记得这小子在惠安堂出现过,给唐越当过助手,不过他可不知道这二人关系这么近。 看他这模样,昨夜显然是在侯府住下的。 唐越笑了下,“这是我新收的徒儿,以后要继承我的衣钵的。” “……”赵三郎和平顺大吃一惊,再次打量着项安,前者嗤笑一声,表示这小子眼神涣散,绝对不是个聪慧的,将来肯定会败坏师门的荣誉,不如趁早换了。 后者呲了呲牙,表示这小子怎么能比他还能吃!这样的徒儿收进来,将来把唐越家吃垮了怎么办? 唐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二人脸上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凉飕飕地回了他们一句:“这就不劳二位费心了。” 正说着,管家领着人送上了热腾腾的早餐,赵三郎和平顺立即收了话,专心致志地享用美食。 平顺现在的身材已经接近标准了,身材高大,五官精致,条儿特别顺,格外引人注目,走在街上回头率是百分百,不过在小项安的眼里,恐怕还没有一具尸体有吸引力。 而唐越也发现,除了在专业问题和吃的上,项安平时都挺懒的,眼神晃悠悠的没有焦距一般。 吃完早餐,唐越和项安要出门,赵三郎和平顺现在也是大忙人了,能起个大早来栎阳侯府蹭早饭已经很不容易了。 四人一起出门,唐越正要上车就见太子昭的车驾靠了过来,窗帘一开,露出了那张令人窒息的脸。 赵三郎和平顺眼睛一瞪,撒腿就想跑,不过他们的教养不允许他们这么做,还是乖乖地上前行礼问安了。 唐越也依葫芦画瓢行了礼,文邹邹地问:“殿下这时欲往何处去?” 太子昭一双厉眼在那二人身上转了一圈,当看向唐越时明显多点温度,平静地回答:“今日无事,来看看栎阳侯。” 唐越眨了下眼睛,很有默契地说:“家父进宫去了,此时不在府里,殿下不如与越同行可好?” 他敢用项上人头担保,太子昭肯定是特意来找他的,扯出栎阳侯有意思么? “善!”太子昭顺着台阶爬上去,命人打开车门,让唐越上了自己的马车。 项安紧接着也想上车,被护卫拦了下来,唐越无法,只能看着他可怜兮兮地上了自己的马车。 等马车走远,赵三郎才松了口气,“殿下这看的也太严了,往后是不打算让咱们和唐小郎往来么?” “若真如此,咱们现在还能在邺城好好呆着?” “咦,世子爷今日脑子竟然开窍了,恭喜恭喜!” “比不得工资显自幼聪颖,唐小郎有句话说的好,笨鸟先飞,勤能补拙,那些自以为是的聪明人往往都败在自己的自负上。” 赵三郎眉梢一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世子爷没学到唐小郎的真本事,倒是将他损人的功夫学了个十成十啊。” “过奖过奖。”平顺端着态度和赵三郎犟嘴,竟然也没输,可见这段时间他成长的速度有多快了。 马车上,唐越伸直双腿靠在墙壁上,怀里抱着一个暖壶,身边还有个会自动发热的人形暖炉,惬意的眯起眼睛。 他把收徒的事情告诉太子昭,对方只是点个头并不干涉。 “要去哪?”太子昭问。 “许久不曾去别院授课了,今日有空便去看看。” “是那一百名……护士?”太子昭觉得“护士”这个称谓有些不习惯,不过从字面上来理解还是挺容易接受的。 “对,明年开春,殿下若是要出征,便从中挑选出学的好的跟随吧。” “这由你决定即可,今日孤便一同去看看你所谓的护士到底有何本事。” 唐越挑挑眉,“这么快就要检验成果了?”说实话,唐越能教他们的只是有限,更重要的还是积累经验,这需要一个过程。 不过,这种人才培养方式毕竟是前无古人的,想必能让太子昭满意。 唐越现在只是想把这个班子建起来,规模可以慢慢扩大,经验可以慢慢积累,边探索边进步,为将来打下基础。 第127章 挑衅 别院离的不远,马车过去也就小半个时辰的路程。 唐越被太子昭扶下车,还没来得及感慨这种被照顾的妥妥帖帖的待遇太过娘们,就听到一群人的问候声。 抬头一看,好家伙,家门口已经跪了一地的人,恐怕连扫地的阿姨也在其中了。 唐越发现,太子昭每次出行都不缺去通风报信的人,总能在他们抵达之前摆好迎接的架势,说不定连别院里外都重新洗刷一遍了。 不过想想这种事连现代的领导出门都有,更何况在这等级森严的古代,还算在唐越能接受的范围内。 “平身吧。”太子昭放开唐越的手,先一步迈进别院的大门,这里内内外外都按照唐越的要求布置的,有教学楼,有宿舍楼,还有实验室和活动场地。 在这地广人稀的南晋朝,唐越布置起来也不用担心场地不够大,所以这座别院已经颇具现代学园的规模了。 当然,设施和人员配置肯定是跟不上的。 一群人跟在太子昭的屁股后面低眉顺眼地走着,唐越先带他逛了一圈,然后把他带进了实验室。 这里的实验室并没有太多器材和药物,摆着一面墙的医书,还有一面墙摆着各种常用的药方和药材,除此之外,每张桌子上还放着注射器、皮管子和几瓶液体。 “护士还需要学习医术?那起非三年五载都无法出师?”太子昭从书架上拿了一卷竹简下来翻阅着。 这里的医书大部分是栎阳侯当初给唐越找来的,还有些是太子昭帮忙弄来的,恐怕比太医署的还齐全。 “不用,但是他们需要懂得基本的医理药理,否则在照顾病患的过程中很难把握用料的分量和轻重程度,不过只要他们愿意学,我是鼓励他们往医者的道路上走的。” 南晋缺医师不争的事实,别说是军医,就是日常的医生也少的可怜,百姓们从出生到死亡多数人是没有就医的经历的,病了痛了最多自己采点口口相传的草药治疗一下。 太子昭点点头,坐到唐越平日授课的位置,打算做个旁观者。 唐越见大家紧张的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顿时有种教育局领导来视察工作的即视感。 他咳嗽一声,高声说:“就坐吧,今日我们学的是静脉注射,人体的血管分为静脉、动脉和毛细血管三种,静脉是指把血液从身体各个部位传送回心脏的血管…… 你们面前的桌子上有一个注射器,这东西大家并不陌生,都是由师傅手把手教你们做的,它们的作用便是将药液或者营养液通过静脉注入人体,起到加速药效发作的作用。” 见大家面露疑惑之色,唐越也没有往深了解释,只是强调:“作为一名护士,静脉注射是最基础的课程,必须人人都学会,患者无论病情轻重都有可能用到这个。 你们面前都摆着两瓶水,一瓶无色,一瓶红色,你们先熟悉一下注射器的用法,之后我再教你们如何在人体内注射。” 一群粗手粗脚的大汉,做事情是很麻利很迅速,但要让他们干细致的活就有些难度了。 这也是为什么护士绝大多数都为女性的原因。 唐越让他们自己练习联系,自己拿着针筒走到太子昭面前坐下,撩起袖子露出胳膊肘,给太子昭讲解人体静脉注射的主要部位。 “依你的意思,若是人流血过多,便可以从别人身上取血注入这患者体内?”太子昭从唐越那里听来了不少现代医学知识,不过他到底不是学医的,根本无法理解字面意外的意思。 “理论上,只要血型相同就能输血,只要患者不产生排斥反应,这并不是什么大手术。”输血很普遍,唐越只要有一台离心机,便可以进行血型配对,采血输血。 唐越用针筒抽了一管子配好的生理盐水,扎入自己手背的静脉中,一点一点的推进,疼的脑门子汗都冒出来了。 可见啊,术业有专攻,一个医生未必能干好护士的活。 太子昭一直皱眉看着他的动作,并没有阻止,不过等唐越拔出针头的时候立即轻轻握着他的手,端看着他的手背。 “很疼吧?” “还好,一点点,我的技术不熟练才会这样。”唐越讪笑几声。 手背有点回血,唐越用手指按了按,还没怎样对方就已经把他的手指挥开,用舌尖舔去了伤口上的血珠。 唐越只觉得一条滑腻的东西在手背上游动,又麻又痒,喉咙都快冒咽起来了。 “殿下……”那么多人看着呢,能不能给他留点脸面啊? 好歹她也是这群学生的老师,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暧昧的动作,让学生们怎么看? “别说话,以后没事儿别往自己身上扎,若是需要人,孤给你找来。” 唐越扫了底下一眼,发现大家全都低头研究手上的针筒,根本没人敢往这里瞄一眼,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等他后知后觉地明白太子昭的意思,犹豫着拒绝了,“虽然医学需要大量的人体素材,不过我并不建议随便拿活体做实验。” “孤明白你的顾虑,不过南晋的牢房中还关押着大量的死囚,与其让他们死的痛快,不如将它们最后的价值贡献出来。” 唐越摸了下鼻子,小声问:“那贡献了价值的死囚能减刑么?” 好歹是为医学做贡献的人,给点奖励不过分吧? 太子昭摇头,“死囚之所以为死囚,便是犯了不可饶恕之错,最多孤下令,做出贡献的死囚能为家属争取一部分的抚恤金。” 唐越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可以,好歹是给了他们一个为家人谋福利的机会。 等大家熟悉了针筒的吸入与放出之后,唐越便给他们讲了如何在人体寻找静脉,以及注射的步骤和注意事项。 这不是一节课就能学会的,唐越每天只来上一个时辰的课,今天在别院呆了半天之久,拉着太子昭在别院用过午饭之后才返回。 项安一直安静地跟在唐越身边,唐越在教学的时候他也跟着学,等唐越走的时候,他便也死皮赖脸地跟着。 马车原路返回,半路上太子昭被人喊走了,似乎是边境又有动静,也不知是否是又一场战争的来临。 项安偷瞄着唐越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师父,若是太子出征,您是否也要随行?” “为何如此问?” 项安拉住唐越的袖子,仰望着他说:“若是如此,那您可否说服阿父让徒儿也一起去?” “你还小!”唐越瞪了他一眼,他可没那么大的胆子把一个小鬼带上战场。 他是没有见过真实的战场,但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那是个九死一生的地方,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不小了不小了,殿下上战场时才十岁呢。”项安嘿嘿一笑,“何况徒儿也不用持枪上阵杀敌,只在后方躲着就行。” 唐越没答应,囫囵应了他一句:“到时候再说。” 项安一听这话就知道唐越没答应,正想着要不要撒个娇试试,他记得阿父的小妾们每每有事求阿父都是如此,还没动作就听到外头传来一声巨响。 他下意识地站到唐越跟前,张开双臂拦在他面前。 唐越好笑之余又有些感动,将他拉到身边坐好,“你又不是武士,能护得了为师的周全么?” 项安懊恼地摇摇头,咬牙切齿地说:“万一有危险,徒儿至少能保证不让师父死在我面前!” 唐越动容,揉了揉他的脑袋,“行了,你这份心留着往后给你的妻儿吧,为师不用你护着。” 外头有刀剑相交的声音,唐越将随身携带的匕首握在手里,挑起帘子往外看,就见他的护卫将马车围的水泄不通,外围发生的事情根本看不清。 他将山叫到跟前,问了才知道有人在半途窜出来,往马车上扔东西,不过东西没碰到马车就被打落下来了。 “扔的是何物?可看过了?” “看过了,是……是……”山一脸愤慨,犹豫着没说出口。 “嗯?”唐越命他将东西取来,打算亲眼看看。 “不,小郞还是别看了,不是什么好东西。” 唐越笑笑,“那你至少要让本公子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不是让本公子当个睁眼瞎。” “郎君恕罪。”山忙跪下行礼,然后去将东西拿来。 他没让唐越接手,而是放在地上打开,唐越只瞥了一眼,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哇……”项安在一旁发出疑似惊喜的声音。 唐越侧头看他,发现他眼睛都变亮了,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己到底是收了一个怎样的徒弟? 怎么每回一见到人体部件就这么兴奋呢?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一声大笑:“哈哈……听闻公子越能活死人肉白骨,开膛破肚治病救人,不知能否将这些五脏六腑修复完整?” 唐越摆摆手,捏了下眉心,吩咐山:“无聊之人,赶走便是,继续赶路吧。” 这样的人唐越连计较的兴趣都没有,无论他是个人所为还是受人驱使,这样的挑衅还不足以让他生气。 第128章 风花雪月的心思 围观的百姓们知道马车里坐着的是唐越,之前看好戏的心情便淡了些,其中不少人是受过药铺恩惠的。 药铺刚开业那天虽然出了点小事故,名声受损了些,不过随着这段日子的经营,那件事已经彻底没人相信了,反而因为药铺坐堂大夫医术高超,草药齐全,价格实惠而名声大噪。 “快来看啊,贵族子弟杀人啦……”肇事者扯开嗓门大喊大叫,就是不肯离开。 护卫来请示唐越,是否要将人带回去审问,如此刻意地挑衅,显然是有人要坏了唐越的名声。 唐越摇摇头,“他若是不想走,直接打昏了丢在路边,有这许多百姓作证,就算人死了也算不到我们头上。” “喏。”护卫话音刚落,立即有人动手将肇事者一拳打昏,那人吹了声口哨,啐了一口,“什么阿猫阿狗也敢跑到我家小郎君面前撒野!呸!” 这一个小插曲唐越回到家后就忘了,不过第二天,门房打开大门后,发现门口的石狮被人喷了狗血,地面上还写了几个大字:“以色事人非君子也。” 他忙不迭地去向管家汇报,等唐越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外面的一切已经清理干净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栎阳侯气的胡子都歪了,背着手在书房走来走去,唐越也皱着眉,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总会有人和自己过不去。 “上次药铺开业的事情是棠溪郡主所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再隐秘也不可能瞒得过所有人。 唐越点了个头,问:“阿父觉得还是她所为?” “看着像是小女子的手段,不过既然殿下已经警告过她甚至整个郡王府,想必她也没这么大的胆子继续为难你才对。” 唐越暗暗摇头,这可未必,一个深陷感情的女人如果发起疯来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何况一个自小就被惯坏的郡主? “儿子怕人先从她查起吧,虽然只是一些小事,但有个人在背后虎视眈眈,暗中动手动脚总是不安。” 栎阳侯没有反对,不过提议他:“此事最好还是由殿下出手,以你的身份,贸然和棠溪郡主对上,无论谁更在理,在外人看来,都是你欺负了她。” 这倒也是,不过唐越真不想拿这种儿女情长的小事去烦太子昭,太小题大做了。 “这么看来,这门亲事想要顺利进行没那么容易啊。”唐越自嘲道。 栎阳侯哼了声,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越是如此,咱们越要将婚事办的风风光刚的,好让那些小人瞧瞧,我栎阳侯不是可欺之人! 况且,这点小事实在算不上什么,位高权重者,哪个没有经历过流言蜚语与谋算陷害?往后你嫁入太子府,这样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为父担心你心地太过善良,难以制服得了那些魑魅魍魉!” 唐越摸了下鼻子,他一个在和平年代长大的现代人,对这些阴谋阳谋确实不在行,以前听医院的同事说什么勾心斗角,他是一点都没察觉到。 “好在殿下深知你的性情,对为父承诺过,无论何时都会护你周全,断不会做出令你为难的事情来。” “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没听说过这一茬? 不做让他为难的事情,不知道这包不包括不纳妾不生子,否则就真让自己为难了。 栎阳侯瞪了他一眼,“殿下此时对你的心情为父敢确定是真的,但未来的日子还长,人心易变,该如何过下去就靠你自己了。 但你要记住,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何事,栎阳侯府都是你坚强的后盾,你嫁入太子府,并非是一个人,而是顶着整个侯府的荣耀,有着整个家族的支持,就算将来你不想在太子府过了,也可以回家来。” “……”唐越第一次听他说这番话,鼻头微酸,眼眶发热,如果当年他出柜时,父母也能这样无条件的支持他,就不会发生后来父子几乎断绝关系的事情了。 他走过去拥抱了一下便宜老爹,吸了下鼻子,沉声说:“阿父放心,就算为了这个家,我也会把日子过好的。” 只要他身上还有太子昭想要的东西,就算没有了感情,他也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和他达成协议。 将来如果他真的不想维持这段感情,肯定不会做出伤人伤己的事来。 同一时间,太子府中,太子昭正低头审阅一份奏折,就听到管家匆匆进来的脚步声。 “殿下,栎阳侯府有消息传来,您要听么?” 太子昭蓦地抬头,一双凌厉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对方,“讲!” 管家浑身一颤,低头将事情复述了一遍,“如今栎阳侯府还没有动静,也不知老侯爷会如何决断。” 太子昭第一时间也怀疑到了棠溪郡主,“先派人去将棠溪郡主近日的行踪查清楚,顺便将她身边的人清理干净,一个都不用留,再安插几个信得过的人过去,不仅是她,就是老郡王那里也要有所防备。” 一个深闺小姐要做坏事,肯定不可能自己动手,从布局到找人动手中间要经过好几个人的手,要查起来就容易多了。 “如此做法是否会令老郡王疑心?” 太子昭冷笑一声,将奏折推开,“你以为孤现在和他还有和睦共处的可能?” 从对方退婚,到自己强硬拒绝复合,两家已经彻底撕破脸了,他实在没必要顾忌太多。 “喏。”对方领命而去,太子昭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继续看桌上的奏折。 他沉思了片刻,提笔写下了一句话,然后命人将奏折送进宫。 他换了一套玄色深衣,头发一丝不苟地竖起,面容严肃地走出房门。 一路走出家门,临上马车之前,他才转身吩咐人去将忠勇侯请来,“大厅的布置不够喜庆,命人去西南寻些红色的花来,种在花盆中,多摆一些在厅里,新房中也添几盆。” “这个季节……”管家有些为难,大冬天的上哪去找红色的花来? “若是没有,腊梅也行,从大厅到新房的路上,两侧全都改种梅树,待到下雪之日,喝茶赏梅也不错。” “……”管家挂着一头黑线,不过还是很认真地应答下来,只是心里感慨:前面十四年,从未见他家主子如此风花雪月过,什么喝茶赏梅,什么喜庆布置,这些实在不像太子殿下的风格。 现在竟然为了唐家小郞如此费心,可见其真情啊,管家默默地在心里为唐越点了个赞。 张淳急忙忙地跑到门口,头上戴着兔毛帽,身上披着毛绒绒的狐皮大衣,脚上穿着厚实的羊皮靴子,跟个圆球似的滚出来。 “太特么冷了,南方的冬天怎么可以这么冷?” 王鼎钧紧跟在他身后,见他滚的辛苦,时不时推他一把,对他的抱怨听而不闻。 他实在难以理解,这样的气候怎么就冷成这样了,要不是他强硬地把人拉出来,这小子可以一直赖在床上不起来。 整就一只猪变的吧? “嘿,殿下好,这回去找唐越怎么想起小的来了?”真是难得啊,张淳心里轻哼。 “听闻忠勇侯近日赖了不少课,想必是太过无聊了,正好可以与越作伴。” 太子昭自然是不想让这两人接触太多,不过今天情况特殊,有个唐越聊得来的朋友在,说不定能让他心情恢复的快些。 至于太子殿下从哪得出张淳是唐越聊得来的朋友就不知道了。 “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知道?”张淳一脸正义地问。 王鼎钧给太子昭行了礼,然后一五一十地将张淳的近况汇报了一遍,连他一天上几趟茅厕都没省略。 张淳听着直翻白眼,暗暗在心里扎小人,然后跑到后头的马车里坐好。 要不是这儿人生地不熟,他真想搬出去住啊。 可怜的小侯爷还不知道,在他住进太子府的那一刻,人身自由已经身不由己了。 第129章 小惩大诫 太子昭抵达栎阳侯府时,两匹快马同时到达,两个身着黑色常服的男子跳下马背奔跑到太子昭面前,低声汇报了几句。 太子昭面色平静看不出思绪,张淳拉住王鼎钧的衣角,抬头问他:“这是你同事?” “何为同事?”王鼎钧一脸疑问。 “你怎么这么笨?同事同事,拆开的意思就是一同共事的人,很难理解吗?”张淳难得逮着机会反击,摇头晃脑地感叹:“真不知道你文武双全的名声怎么来的?” 王鼎钧嘴角一抽,默默地别开脸,决定不跟这疯子计较,否则拉低了自己的档次。 唐越跟着全家人出门迎接,对上太子昭不辨喜怒的眼神,心里明白,家里的事对方应该已经知道了。 太子昭免了众人的跪拜礼,不避讳众人在场,直接拉住唐越的手入门,与栎阳侯等人一起直接去了书房。 侯夫人赵氏想端着茶入门,被王鼎钧等护卫拦了下来,气得差点维持不了脸上的微笑。 “孤的来意想必侯爷也知道,昨日与今晨发生的事并非巧合,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栎阳侯笑了笑并不答话,这么短的时间内太子昭不仅知道了侯府发生的事还查出了结果,可见他对侯府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手里。 这个答案对于侯府的一家之主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 不过栎阳侯也不会因为这个和太子昭红脸,贵族受制于王族,别说是一点消息,就算侯府出现太子昭的眼线都不奇怪。 “那殿下查处的幕后之人是谁?为何要与我栎阳侯过不去?”栎阳侯怒气冲冲地问。 “此时还存有疑虑,目前孤所得的消息乃棠溪所为,但还未深入了解,这其中也许另有隐情。”太子昭这番话说的非常理智,但听在别人耳朵里就未必了。 鉴于他和棠溪郡主之间的烂账,作为岳父大人的栎阳侯不可能不在意,作为即将嫁给他的唐越也不可能不在意,对于看多了言情剧偶像剧的张淳来说更是把剧情往狗血的道路上想了。 栎阳侯轻哼一声:“殿下此话何意?难道以为有人故意要栽赃陷害棠溪郡主?”谁吃饱了撑着和一个傻女人过不去? 唐越没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理智上他当然信任太子昭,但情感上的一些微妙情绪就很难控制了。 张淳人小胆大,接着栎阳侯的话问:“太子殿下与这位棠溪郡主很熟?你怎么知道查出的结果不是最终结果?你就这么信任她?” 王鼎钧在门外听的一清二楚,恨不得冲进去把这个笨蛋拎出来揍一顿,这种质疑的话也是他能问的? 傻成这样难怪会被人糊弄控制了这么多年。 太子昭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直视着唐越回答:“孤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实话实说,棠溪是雇佣者确认无疑,但这件事的背后也许还有其他人在作祟,若不能将其揪出来,这样的事情也许还会出现。” “理由,殿下请给下臣一个理由。”栎阳侯挺直腰板硬气地问,放在平时,他绝对不会轻易挑战太子殿下的权威,此时为了儿子,也豁出去了。 “孤曾警告过老郡王一家,不得再骚扰唐越,以老郡王的性情,就算再不愿意也不会犯这种轻易被人抓住把柄的错误,棠溪被禁足是事实,这期间能帮她传递消息的人不简单。” “对象错了吧,咱们在说的是那个什么郡主,跟她老郡王啥关系?她也是个行动自由人,总会有别人看不住的时候。”张淳吼了一嗓子,唐越莫名的笑了一声,房间内的气氛也轻松了下来。 栎阳侯多看了张淳几眼,心想:这忠勇侯倒是个性情直爽的小子,能为了唐越顶撞太子昭殿下,此举可嘉,将来可以多照拂他一二。 他借口说:“老郡王门下也有不少人才,郡主身边自然也少不了,不简单的人太多了,并不代表有其他势力加入。” “侯爷此话也有理,但为防万一,还是深入查清楚最好。”如果只是棠溪郡主身边的人,那就再好不过了,反正他们也活不过今晚。 栎阳侯赞同他的话,不过还是借机委婉地训了他一顿:“殿下办事下臣放心的很,不过此事涉及小儿的性命,一想到有人在暗处对我儿虎视眈眈,下臣就夜不能寐啊,还望殿下明白下臣的苦心?” 太子昭好脾气地点头;“必会给侯爷一个交代。” 栎阳侯摆摆手,说:“岂敢岂敢,越儿经历尚浅,不懂人心险恶,下臣担心他被人陷害了还不自知。” 唐越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哪有这么笨?还没开口栎阳侯就甩了一枚警告的眼神过来,他便乖乖闭嘴了。 好吧,可怜天下父母心,他能理解栎阳侯的立场和坚持。 太子昭的眼神多数时候放在唐越身上,自然对他的表情和眼神了如指掌,他伸出手将唐越的手掌握紧,十指相扣,“侯爷不必过多忧虑,孤敢发誓,天底下最在乎他的人并不是你。” “……”栎阳侯双目一瞪,喘了两口粗气,按忖:太子殿下说话未免太直白了,而且他凭什么说这样的大话? 试问,天底下对子女最好的人不是父母会是谁? “殿下若要能说到做到才好。” 太子昭嘴角微微一勾,不回话,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他此时的眼神犹如磐石,最是坚毅不过。 一群人在侯府吃了饭才打道回府,张淳特意提出要在侯府小住几日,陪陪即将出嫁的唐小郎,以缓解他的婚前恐惧症。 唐越虽然对他找的借口嗤之以鼻,但也没反对他留下来。 太子昭听到“婚前恐惧症”五个字沉默了许久,然后点头答应了,只是离开的时候别有深意地瞅了唐越好几眼。 等人离开,唐越立即揪着张淳的衣领将人拖进自己的院子里,“这里可不是二十一世纪,哥们,话不能乱说啊!” 哪天他要是被张淳一句话害死,绝对要投胎回来找他算账。 “哪有那么严重,俗话说,一个人对你有感情,便会包容你的所有,以太子殿下对你的感情,嘿嘿,哪舍得伤你一分一毫?” “啧。被调教了几天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说话还是这么直白。” “别提了,每天不是读书认字就是舞刀弄枪蹲马步,无聊死了。”张淳在社会上混了那么多年,早没有了学习的心思,再让他提起笔杆子,可真是要他的老命啊。 更要命的是,这里用的还是毛笔,天知道他自从小就没有用过那玩意。 到了夜里,接二连三有消息传来,栎阳侯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当他听说郡王府突然有人染了疫病,一天之内死了数十人时,心也跟着猛跳了一下。 他对着心腹感慨道:“到底是未来的一国之君啊,手段心性无人可比。” “侯爷,您担心将来殿下的铁血手腕会用在侯府上?” “自然不是,伴君如伴虎,这种担心本侯担起这个家族时天天都有,不过如果是太子殿下,起码能保证不会被无辜牵连。” “人心易变,何况侯府财力雄厚……”心腹爱将善意地提醒道。 栎阳侯笑了两声,“钱财乃身外之物,何况整个侯府最值钱的不是金山银山,而是我儿唐越啊!只要殿下不傻,就不会贸然动侯府。” 一夜之间,郡王府接二连三传出噩耗,死的人中有护卫,有侍女,有厨子,有奴隶,外人知道郡王府的疫病太过凶猛,殊不知死的这些人全是棠溪郡主身边的。 “阿父……阿父……您一定要救救女儿,一定是他干的,一定是他!”棠溪郡主梨花带雨地坐在地上哭闹,一双朦胧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恐惧。 老郡王夫妻坐在首位,也是愁眉苦脸,哀叹声连连。 “你说你……唉,这做的什么孽啊!”郡王妃抹了一把眼泪,无语凝咽。 老郡王脸色发青,猛地拍案而起,“你给为父实话实说,到底为何要处处与唐家小子为难?为父难道没有警告过你,不许再动手动脚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怎么如此愚笨?” “女儿没有,女儿只是……” “闭嘴!你没有什么?”老郡王抖索着双手将一张手绢丢到他面前,“你敢说这不是你写的?” 棠溪郡主止住眼泪,将手绢捡起来来回看了几遍,顿时眼神都直了,“这……这是……” “这是你写给刘护卫的信,你让他找人中上唐越的名声,再施以小惩,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也就只有你们这些没脑子的女子才想得出来!” 老郡王气得火冒三丈,如果换成他来做,肯定不会这么轻易被太子昭查出来。 “可是……”她并没有把这手绢递出去啊! “不用可是了,人证物证皆在,百口莫辩!” 棠溪郡主整个人都瘫了,自言自语道:“不是这样的……彪哥怎么可以如此待我?不行,要我找他说清楚……” 老郡王失望地看了女儿一眼,命人将她带回房间看好,哪都不许去,伺候的人也不用派遣了,太子殿下的举动已经表示的很清楚了。 “夫君,殿下杀了如此多人,此事也该了了吧?”郡王妃小心翼翼地问。 “哼,你想得真好,殿下的手段岂会如此简单,等着接招吧。”老郡王烦躁地在厅里走来走去,良久才命人更衣,准备进宫先向大王求求情。 有大王这层保护伞,量他太子昭也不敢太过分。 第130章 嫁得好! “听说了吗?大王下旨封棠溪郡主为慧茹公主,派她与南沙国和亲呢。” “南沙国?为何不曾听说过这个国家,在哪?”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南沙国在南海之外,是一个岛国,据说整个岛屿还没咱们邺城大呢,人也少的可怜。” “这……那大王为何要派她去和亲?这……老郡王怎么舍得?那可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啊!” “呵呵……这里面的道道可多了,咱们平民百姓还是少知道点为好,而且五日之后就要出发了。” “这哪里是嫁女儿,简直是打发人嘛!” “嘘……这种话别乱说,心里明白就好……” 大街小巷上都充斥着棠溪郡主即将去和亲的消息,这种事古往今来一直都有,大家奇怪的是,为何大王要选择一个海外的小国和亲,有什么意义吗? “大王为何会同意?”唐越觉得这个消息太震惊了,想也知道肯定是太子昭动的手脚。 从事发到大王下旨竟然只过了一天,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太子昭喝着唐越泡的茶,味道与平日喝到的清淡许多,喝完满嘴茶香,确实不错。 “南沙特产黄金和珍珠,只要给出的利益足够,父王自然会同意。”不过为了让大王把人选定给棠溪,他着实费了不少功夫。 “就这样?”这未免也太不把别人家的女儿当人了吧? 太子昭瞥了他一眼,“你同情她?” 唐越想了想,回答说:“倒也不是,只是觉得和亲对女人而言有些残忍了,听说南沙只是个海盗国,一年四季都炎热如夏……” 太子昭听他喋喋不休地说了半天,全是在担心别人的话,顿时满心不快,凑过去堵住了他的嘴。 “唔……”唐越说额正起劲,打算把现在人对于古代女子和亲的理解——道出,顺便纠正一下古代人的三观,靠女人和亲是没有好结果的! “嘴巴张开……”太子昭下令,唐越闻言瞪了下眼,扣住对方的后脑勺,化被动为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他自认为经验比较丰富,灵活的舌头钻入对方口中,缠着对方一起共舞,变着花样体验着深吻的快乐。 两人呼吸急促起来,太子昭一只手扣住他的腰,另一只手解开唐越的衣带,将人压在椅子上。 屋子里烧着碳盆,但皮肤露出来的一瞬间,唐越还是感到了丝丝凉意,他仰着头,看着对方充满情欲的双眸,嘴角扯了一下,抓住太子昭的手用力一推,将他推到在桌子上。 “殿下身份尊贵,这种力气活还是让小的干吧?” 唐越盯着他发红的嘴唇,喉结上下动了动,不得不承认,太子昭的美色的确诱人,尤其此刻双颊沾着一点红,眼神迷离,令人食指大动。 太子昭撩起眼皮瞅了唐越一眼,摆好姿势让唐越进行的更顺利些,不过他眼底所藏的深意唐越并没有看见。 郡王府,棠溪郡主哭成了泪人,精致的屋子此时被砸的面目全非,满地狼藉。 “阿父……阿父……我不去,您去求求大王,大王一定会顾及您的颜面的。” 老郡王默不吭声地站在一边,两鬓斑白,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女儿啊,不是为父不尽力,而是为父现在连宫门都进不去,如何求情?” “那……那您放我去找太子昭,女儿亲自去道歉,去求情,让他念在二人曾经的情谊上,让大王收回旨意!” 老郡王叹了口气:“别做梦了,此事就是太子昭所为,否则大王如何好端端的会提起和亲,又如何会派你去和亲?” 一个小小的南沙国,竟然要君主和亲,这明显是故意针对他女儿的,而会这么做的人,只有太子昭。 “阿父,他如何能狠心至此?……”棠溪郡主大哭,眼睛红肿不堪,瘫在地上绝望地看着老郡王。 “不过你也别太伤心,南沙虽小,但你嫁过去之后就是王后,一国之母,好好过,一生富贵总少不了的。” 棠溪郡主哭着摇头,“一个弹丸小国,哪来的富贵可言?不过是一群蛮夷野人,女儿……女儿就是死也不嫁!” 老郡王阴沉着脸,手握成拳,“太子昭欺人太甚也!” 老郡王转身大步走出房间,让人备了马匹直冲向太子府。 太子昭靠着软塌,手里捧着一卷书,目无焦距,眼神里透着微微的欢愉。 脑海里全是唐越面红耳赤的画面,尽管只是一次没有进行到底的欢爱,也让他回味无穷。 他已经到了知人事的年纪,宫里甚至个给他送了不少人,男的女的皆有,可是对着那些人,他却并没有想要动手的念头。 因为这事,王后胡氏还专门找了教引嬷嬷来,结果自然也是不欢而散了。 没想到一个唐越就能令他理智全无,也令他体验到了夫妻之礼的极致快乐。 王鼎钧敲门而入,汇报到:“殿下,宫内传来消息,大王要召见老郡王入宫谈话。” 太子昭从回忆中醒过身来,面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眼神渐冷,“哦?圣旨已下,父王总不能收回圣命吧?相见就让他见吧。” “听大王身边的内侍透露,大王有意给老郡王做出补偿,若是老郡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未必不能将出嫁人选替换。” 明着不成,暗地里把和亲的人选换了,这也不算什么,反正那南沙国主也没见过棠溪郡主。 太子昭一枚厉眼扫过来,冷声说:“加派人手盯着郡王府,成亲之日,孤要亲眼看着棠溪上轿,想偷梁换柱,孤会让他们自食恶果!” 就算他们暗里地换人又怎样?只要他保证那天能把棠溪完好无损地送上花轿就行了。 王鼎钧明白他的意思,不管那天郡王府送出的是真假郡主,他们都会让她变成真的。 “若是大王与老郡王达成协议,事后知道了该怎么办?” “事情做的隐蔽些,他们能奈我何?”太子昭起身,将书放到一边,从桌上取了一个匣子给王鼎钧,“替孤送去栎阳侯府,亲手交给唐越,就说是孤送给他的心意。” “喏。” 王鼎钧刚走,管家便来汇报:“主家,老郡王门外求见。” “就说孤事忙,改日再见。” 管家领命而去,不过没多久又去而复返,脑门上挂着汗,“主家,您快去看看,老郡王跪在府门口,似要拿剑自刎!” 太子昭眉头一挑,哼了声:“他这是打算逼孤收手么?让护卫出去将人绑了,大张旗鼓地送回郡王府去,就说老郡王疯了,要自刎也应该去他那一亩三分地!” 管家听这话就知道自家殿下心意已决,断然不可能接受这份威胁,忙派人去处理此事。 太子府方圆百米内并无人居住,不过此事却有不少路人前来围观,远远地对着老郡王指指点点。 老郡王双目赤红,一张老脸也红的要滴出血来,他今生从未受过如此侮辱,简直颜面扫地。 要不是棠溪是他的掌上明珠,他就是死也不可能来这一趟,可是他已放弃颜面和身份,如此低声下气地求太子昭,对方竟然无动于衷,实在可恨至极! 被制服的那一刻,老郡王大笑道:“李昭,你到是情深意重,娶个男子为妻,注定断子绝孙,我南晋的大好江山,岂可传给你这个无后有冷血之人?” 太子昭命人传出一句话,意思是:“这话你可以去找大王说,要传位给谁那是大王的意思,与他何干?与你又何干?” 老郡王这一遭非但没能改变太子昭的心意,反而令自己颜面扫地,坊间也渐渐有流言传出,棠溪郡主的这桩婚事,恐怕与太子昭撇不开干系。 只是众人皆以为这是太子昭报复郡王府之前的退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太子昭这报复的速度可真够快的。 不过试想一下,这种事就算发生在普通百姓家,也没人能受此耻辱,何况是太子昭如此身份高贵之人。 不少人暗暗拍掌,对棠溪郡主说一句:嫁得好! 第131章 到底谁才是老板啊? 五天的期限是太子昭给的,因为五天之后就将迎来他和唐越的大婚。 太子府已经装饰完毕,从内到外都散发这浓郁的喜气,随处可见的大红色,装点着这座原本肃穆庄严的府邸。 而与太子府相似的还有郡王府,也匆忙装饰了一番,单看府邸也喜气非常,而满府的人脸上都挂着焦虑和忐忑。 “郡主还未找到?”郡王妃一身正装坐在房中,下首跪了一地的奴才。 “回王妃,整个府邸都翻遍了,还是未曾找到郡主。” “你们确定她没出门?”这眼看上轿的时间就要到了,却不见了新娘,着实急坏了一群人。 “这段时日府里守备甚严,郡主别说是大门,就是房门也不曾走出来过。” “那难道她还会插翅飞了不成?”郡王妃正准备大发雷霆,就见老郡王走进来,背有些驼,脸色难看的很。 她正准备将这是告知他,就听老郡王先开了口,“棠溪找到了,你们先下去吧,一会儿伺候郡主上轿。” 一群奴才喜出望外,忙磕了头退出门外。 郡王妃愁苦地看着夫君,“妾身倒宁愿找不到她才好。” 老郡王眼神一闪,走过去拍了拍她的手,“不用担心,会好的。” 郡王妃以为他只是单纯的安慰自己,叹了口气没再说话,片刻后起身想去再看女儿一面。 不过她刚迈出一步就被老郡王拦了下来,“不用去了,免得棠溪看到你更难过了。” “可是这也许就是最后一面了……”郡王妃说着忍不住落下泪来。 “不会的,就算嫁得再远,也是可以回来的嘛。”老郡王一脸肯定地说。 就在他以为安排好一切事情的时候,爆竹声响,喜乐充斥着整座郡王府,一顶花轿停在了王府门口,随之而来的还有南沙国的使者以及宫廷侍卫。 一名身材婀娜的女子穿着大红喜服被背出来,脑袋低低的靠在别人的肩膀上,双手垂在那人的胸前。 “新娘上轿……” 随着几声压抑的哭泣声,新娘被塞进了花轿,随着敲锣打鼓的声响环绕邺城走了一圈。 等花轿和迎接的队伍除了城门,王鼎钧才从人群离开,身后带着几个穿着灰色短揭长相平常的男子。 回到太子府,他第一时间去书房汇报:“殿下,办妥了。” “嗯,辛苦了。”太子昭活动了下手腕,收齐公文起身,“走,去校场练练。” 王鼎钧这几天被派去盯一个女人,算是很轻松的差事了,不过成天看着哭闹不听的棠溪郡主也是一种折麽,确实需要发泄一下。 两人一起去了校场,刚靠近就听到一阵鬼哭狼嚎的叫声。 “快……快放手……好痛啊……” 王鼎钧眉头一挑,这声音他太熟悉了,只是不明白这个时间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喂,叫你放手你听见了没有?……混蛋,谁让你插进去的……快拔出去……疼死了……” 王鼎钧瞥了太子昭一眼,发现对方表情始终没有变化,脚步也只是稍微停顿半步就继续往前走。 他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来,加快了脚步走过去,他倒要看看,谁胆子那么大敢在太子府动他的徒弟。 一进校场,王鼎钧就看到张淳被两名护卫压在地上,其中一名正趴在地上,和张淳脸贴脸,一只手扶着张淳的下巴,一只手逗弄着他的耳朵。 “你们在做什么?”王鼎钧大吼一声,怒斥道:“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忠勇侯乃是殿下的贵客,你们岂可放肆?” 那三人齐齐被吓了一跳,从地上跳起来,张淳捂着耳朵看过来,看到王鼎钧面上一喜,朝他跑过来。 “姓王的,快帮我看看,我耳朵里钻进了一只虫子,他们弄了半天也没弄出来,难受死了。” 王鼎钧脸色稍微缓解了些,咳嗽一声,提醒他:“殿下在此不可放肆,还不先行礼问安?” 张淳草草的行了礼,问太子昭:“殿下,我可以借您的护卫用用么?” 太子昭点个头,撇下他们二人走进校场,选了一把长枪独自练起来。 张春坐在地上看着他练枪,王鼎钧蹲在一旁给他看耳朵。 等太子昭告一段落,他立即拍掌称赞:“殿下好身手啊!”这可真不是一般的厉害,十几岁的少年功夫练成这样真叫人羡慕。 他参演过的电视剧不少是武侠片,其中不乏飞檐走壁的镜头,可是他知道那些都是假的,一些打斗场面也都是靠镜头组合起来的,没有一点震撼感。 可是太子昭的枪法却是实打实的功夫,虽然没有武侠小说里写的那么夸张,但那一招一式所散发出来的威力足够令人惊叹了。 王鼎钧站起身拍拍手,然后把外套脱了,也走上场去。 张淳这才发现,他的耳朵已经不难受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王鼎钧把虫子弄出来了。 他见王鼎钧也拿了一把枪,两人呼啦啦地就打了起来,原以为王鼎钧就算再厉害肯定也不敢赢,八成还会做出节节败退的假象,没想到两人打的势均力敌,半天都没分出输赢。 张淳撇撇嘴,暗忖:平时只会让我蹲马步,这么好的功夫也不舍得教我,肯定是借机报复! 两人打了小半个时辰,最终太子昭以微弱的优势赢了,两人皆是满头大汗,衣裳被汗水淋湿贴在身上,露出线条优美的曲线。 太子昭年纪小,身材还没有完全发育,王鼎钧却已经是成年人了,标准的倒三角身材令张淳羡慕不已。 张淳咽了口口水,作为纯正的零,他对身材好的男人有着本能的冲动,就像直男看到胸大腰细屁股大的女人一样。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端了两碗水走过去,谄媚地赞了太子昭一大段,然后趁机告了王鼎钧一状。 “殿下有所不知,这么长的时间来,王护卫只让我蹲个马步,除了蹲马步还是蹲马步,我腿都快成偶型腿了,您看,能不能帮我换个师傅?” 太子昭披上外衣,喝了一碗水,不咸不淡地说:“孤三岁开始习武,蹲马步足足蹲了半年,待半年之后,若是王护卫还未教授你一招一式,孤在给你换人不迟。” “……”张淳傻眼了,半年这么长!草,别是你们俩合起伙来坑我的吧? 栎阳侯府,唐越跟着便宜老爹见了一群人,全是要跟着他去太子府的,也就是所谓的陪房。 除了之前跟着他的那些侍卫,栎阳侯还给他挑了十几户奴隶,足足有上百号人呢。 做饭的,做针线的,木匠铁匠,连养花种草的也有,唐越看完这些人,心想:这么一大群人,要多长时间才能认全啊! “这就是为父与你提过的玄镜先生,以后就让他跟在你身边,也好有个出主意和商量事情的人。”栎阳侯指着一名相貌堂堂的年轻人说。 唐越眨了下眼睛,他一直以为这位玄镜先生是个头发发白的老头,毕竟名字这么玄乎,听着就很老的样子,没想到是个二十几岁的大帅哥。 不过能被他父亲经常挂在嘴边的人,想必是有真本事的,唐越也没有看轻对方的意思,规规矩矩地打了个招呼,“还请先生往后多多关照。” 这种时候,唐越以为会听到:“郎君多礼了,能得侯爷看中是小人的荣幸”之类的话,没想到对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拽拽地点个头,又默默地神游去了。 “……”这还有没有办法好好沟通了? 栎阳侯见怪不怪,给儿子使个眼色,吩咐道:“先生平日事忙,无大事就不要打扰他了。” 唐越嘴角一抽,想问:到底谁才是老板啊? 有个这样的幕僚,他真怀疑以后只是多养一个闲人而已,还得忍受他的各种臭毛病! 现在退货来得及么? 第132章 大婚 十二月初八,腊八节,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整座邺城都被银白色包裹着。 据府里的老人说,他有生之年从未见在邺城见过如此大的雪,这一定是个好兆头。 寅时刚到,唐越就被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他本以为这一夜会睡不着,结果前两天忙昏了头,到头就睡着了。 此时他眯着朦胧的双眼,任由侍女给他换上喜服,从里到外都是大红色,层层叠叠,繁复而庄重。 “郎君,快洗把脸,镇国公夫人马上就到了。” “这么早?”唐越虽然知道结婚很麻烦,但是没想到这么麻烦,好在家里人多,大多数的事情都不会用费心,倒是把这一干下人都忙的晕头转向。 不过大家也忙得开心,府里唯一的小郎君大婚,老侯爷大手一挥,每人赏了五两银子,这可是他们好几年的收入了。 洗完脸,唐越先喝了一碗热粥,吃了几块饼,侯夫人原本千叮万嘱新娘上花轿前不许吃东西,唐越只回了她一句:“我又不用坐花轿,也不是新娘,没人规定新郎不能吃东西吧?” 是的,唐越做了好几天的心理建设,只当自己今天是要娶媳妇而不是嫁人,这样至少让他心理安慰点。 侯夫人想着他即将成为太子妃了,地位一跃而上,自己得罪不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了。 只是免不了对心腹的默默嘀咕几句:这乡野长大的孩子就是如此不知礼数! 嬷嬷们多多少少受过唐越的恩惠,又不敢反驳主子,便低着头当做没听到,可怜的赵氏还不知道自己的心腹们早在潜移默化中被唐越征服了。 镇国公夫人是来替唐越梳头的,按理这是新娘才有的程序,不过贵族家第一次嫁男人,没有旧历,有些规矩便用嫁女儿的标准来。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镇国公夫人说完这句立马闭上了嘴,暗暗呸了自己一口,怎么能对一个男子说儿孙满地呢?那岂不是等同于让太子昭多多纳妾? 这可一点也不吉利! 唐越听着虽然尴尬,但也没觉得被侮辱了,见镇国公夫人停下来,还以为仪式结束了。 “多谢夫人今日能来帮忙!”唐越道了谢。 镇国公夫人被打断也不好继续下去了,免得多说多错,“你直接喊伯母即可,应该是伯母多谢你平日对三郎的照顾,要不是你,这孩子指不定做出什么错事来。” “伯母严重了。”唐越顺势认了这门亲。 “除此之外,你为国公爷开的药非常好,这段时间他的病情稳定了许多,一直没能来谢谢你,正好借此机会来搭把手,说起来还抢了安国公夫人的生意呢。” 唐越从镜子里看着镇国公夫人的笑脸,大方婉约,是个不可多得的婉柔女子,真不知道镇国公在挑剔什么。 “再说我什么?”门外传来一道爽利的女声,唐越侧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骑马装的妇人大步走进来,笑容明艳,英姿飒爽。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安国公夫人是怕小妹做全福做的不够好,亲自来监督么?” “岂敢岂敢?这邺城谁不知镇国公家的夫人最是贤惠,能请到你是太子妃的福气!” 唐越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国公夫人,一个个相貌自然差不到哪去,只是性格迥异。 唐越正想站起身行李,对方已经快一步走到他跟前,惊叹道:“这就是咱们的太子妃啊,气度非凡,贵气逼人,难怪能令殿下着迷!” 唐越一时间不知道她是褒是贬,不过没有提到他平凡的长相,想必也没有恶意。 “可不是,这孩子脾气真是好的没话说,又有一手好的医术,以后殿下的身体定能健健康康的。” 提到唐越的医术,众人是不得不服的,安国公夫人想到他是太子昭的救命恩人,语气一转,笑着说:“说来这也是两人的缘分,若不是他,太子昭殿下的伤也没这么快好。” 唐越面色平静地谦虚了一句,“夫人过奖了,来者是客,夫人不如到前厅用茶?” “别,吉时快到了,本夫人还得亲眼看着你出门呢,这可是殿下亲口交代的。”安国公夫人说完捂着嘴笑起来,她长相艳丽,虽然年纪不小了,但风韵犹存,高耸的胸脯随着她的笑声一颤一颤的。 好在唐越是个弯的,否则还真难控制自己的视线。 这一日的辰时是最吉利的时辰,时间一到,整个栎阳侯府犹如沸腾了一般,鞭炮声锣鼓声不断,震耳欲聋,整条街都充斥着喜气,比起棠溪郡主出嫁时热闹了不是一点两点。 太子殿下大婚,这是举国同庆的大事,邺城将摆三天的流水席,免费提供给百姓们食用。 除此之外,太子府为了庆祝这件喜事,在邺城设立了四个据点,专门收留外地来的流民和本地的乞丐,不仅提供食物还发放棉衣,说是为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积福。 而栎阳侯府名下的各家商铺特同时搞优惠活动,按唐越提议的打折三天,打着这个概念也第一次引入了南晋朝。 这样的商业活动在南晋是相当新鲜的,任何一个朝代的百姓都喜欢占便宜,能花更少的钱买更多的东西,何乐而不为呢? 而唐越的惠安堂也免费义诊三天,基本上大家这三天的行程是:先去讨杯喜酒喝,然后揣着银钱去购物,再免费去惠安堂诊脉,有病治病,没病混个心安。 一时间,太子昭和唐越的名声大震,全城的百姓都在称颂他们的善良与大方。 “迎亲的队伍来了!”门外有人高喊一声,唐越心跳加速,即使尽力表现出淡定的模样,依然能看出他满心的紧张。 镇国公夫人笑了笑,不知将来三郎成亲时是否也是这副模样,想想他的年纪,实在让人着急。 “还愣着做什么,起身出门吧,太子妃!”安国公夫人揶揄了唐越一句,把唐越的脸都臊红了,好在他穿着一身红衣,倒也不显得突兀。 这个时代的婚礼还不时兴过三关斩六将,文武大比拼,因为唐跃出了院子后就看到了立在门口的太子昭。 他也是一身红衣,款式相似,只是袖子更窄些,喜服上的花纹更简单些,没有披着火红色的裘衣,就如此静静地站在喧闹的院子外。 唐越不自觉地停下脚步,与他远远对视着。 这一刻,两人心里同时涌起一股柔情,这是属于他们大婚的日子,从此以后,他们将一起吃一起住,一起生活一起奋斗,他们将不再是单独的两个个体。 太子昭露出一个笑容,整张脸因为这个笑容而越发俊美,看得周围的侍女和夫人们个个红了脸。 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声:“殿下真乃美男子也!” “殿下本来就是四美男之首,本该如此!” “若能得此夫君,死而不悔也!” “白日做梦!殿下何等身份,别说是做夫君,便是近身伺候他都是一种奢望。” “这倒也是,听说连郎君的四个贴身侍婢都没能陪嫁过去,想必郎君也不会让任何女子近殿下的身吧。” “胡说!听闻是殿下亲自嘱咐,太子府不收侍女,让小郎君不可带侍女过去伺候的。” “真有此事?那殿下将来纳妾了也是如此?”总不能打发个小厮就伺候夫人吧? “乌鸦嘴,咱家小郎君刚嫁过去,你怎么就提妾室,真够晦气的!” “呸呸……我什么都没说……” 太子昭一步一步地朝唐越走去,每一步都走的极为用心和沉稳,而周围的人早已臣服在他的气度中。 若说唐越身上自带大方沉稳的气质的话,那太子昭就是自带贵气的光环,气场强大,无人能挡。 他走到唐越面前,朝他伸出右手,一言不发地盯着唐越。 唐越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在平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会觉得不好意思,但今天日子不同,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和这个人秀恩爱。 而且从今以后,他们也可以不惧任何人异样的目光,手拉着手在街上散步。 他上辈子的愿望就是能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伴侣,活在阳光下,坦然的活在世人的视线中。 可惜这个愿望到死也只完成了第一步,没想到穿越到两千年的时空,他竟然能实现这个愿望。 唐越把手搭在太子昭的受伤,对方的掌心布满了老茧,令人充满安全感,他笑着问:“殿下心悦否?” 太子昭握紧他的手贴在胸口,肯定的回答:“卿可以自己感受。” 一声声急促而稳健的心跳从掌心下传来,唐越咧开嘴笑了笑,平凡的面孔因为这笑容而显得熠熠生辉。 第133章 祭祖 两匹汗血宝马一红一黑,脖颈上挂着大红花,带着太子殿下与新晋太子妃绕着邺城走了整整一圈。 一路上的积雪足足没过人的小腿肚,队伍走的极慢,也将那份喜庆传递到整座城的每个角落。 整只迎亲的队伍都是军队的将领组成,穿着铠甲胸口别着大红花,看着有些不协调。 不过他们训练有素,每个人的脸上挂着适度的笑容,连马蹄的步伐都整齐一致,哪怕在雪地上也走出了出征时肃穆的气氛。 路上的行人和周围居住的百姓纷纷从家里出来,沿途瞻仰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的风采,那些得到帮助的人更是三跪九叩,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百姓们的心思简单,只要上位者体恤他们,能在他们 危难之时伸出援手,便会得到足够的感恩。 “原来太子殿下真的娶个男子为妻啊!”外地来的流民纷纷发出感慨,这个消息早在邺城传遍了,但没有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 “更令人吃惊的是,太子妃的相貌似乎……”用平凡来形容一个人并没有什么不妥,但如果这个人是太子妃,未来的国母就有些奇怪了。 “嘘,这话可别乱说……太子妃乃神医转世呢,不仅救了殿下的命,还开了药铺救济四方,心地善良。” 这一点大家心里清楚,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认为一个医者足以担当一国之母的大任,历史上也从未出现过哪个太子妃是靠着一手医术上位的。 换句话说:不当太子妃神医照样是神医,当了太子妃以后就未必了。 毕竟谁也不敢闯进太子府要求太子妃为病人诊治对吧? 太子府门前的积雪已经连夜清理干净了,露出干净整洁的青石板道路,队伍还未到,鞭炮声便连绵不断地响起来,灰白色的烟雾弥散开来,带着硝烟的味道充斥在众人鼻腔中。 随着迎亲队伍的靠近,太子府也彻底沸腾起来,这座只有男性存在的府邸做事向来果断利落,一举一动都井然有序。 张淳原本也想去接亲,不过被以“不会骑马”的理由给拒绝了,看到打头回来的唐越和太子昭,飞舞着胳膊吹着口哨喊道:“新郎新……额,新郎官们来了,快奏乐!” 张淳混了多年的临时演员,多多少少沾染了些艺术细胞,竟然让他弄出来了婚礼进行曲的谱子。 这曲子在没有听过的人耳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最初用杯子敲击出乐曲给王鼎钧听的时候,对方也只给了一个中肯的评价:还行,勉强能入耳! 张淳不信邪,跑去找唐越,再三游说他在成亲时候用这首曲子,美其名曰:就当是回忆故乡了。 唐越没有立即点头,他知道这个时代王族的婚礼流程是有定制的,该穿什么样的礼服,要佩戴什么样的首饰,该行什么样的礼,一切都有旧例。 而他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打破祖制,最终还是太子昭点了头,张淳才混了个乐队总指挥的差事干,并且干的相当卖力。 太子昭跳下马背,大红色的衣摆随风飘起再轻轻落下,掀起一道优雅的弧度。 他把手伸向唐越,目光坚定的看着他,“太子妃,请!” 唐越的脸颊也不知是被红裳映红了还是被热血染红了,他搭着太子昭的受跳下来,稳稳的落地,然后与他手牵着手一同走进他未来的家。 “殿下,这不合规矩……”充当司仪的是太子昭年幼时的太傅许长琴,年过花甲,穿着枣红色的衣裳,一头白发梳得一丝不苟。 “殿下,您与太子妃当各执手牵的一头,寓意千里姻缘一线牵,荣辱与共,合为一体。”许太傅谆谆教导道。 太子昭将手牵塞进两人交握的手中,“这样既可。”然后牵着唐越走进太子府。 老太傅满脸无奈,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差别,便由着他去了。 唐越走进大厅后,看到了主位上坐着一位身披凤冠的妇人,正式他之前见过的王后娘娘,太子昭的生母。 不过在王后的身旁却没有大王的身影,打从他来到这个世界,还没见过这南晋的一国之主呢。 唐越没有表示疑惑,想想也是,一国之君岂能随随便便出宫。 本来有人提议这场婚礼该在王宫举行的,不过也不知谁提了一句,太子妃为男子,若在后宫行走不太方便,于是才将地点选在太子府。 许太傅站在一旁,按照程序一步一步地指引着唐越的动作,好在之前有人教导过他这些,按部就班做下来就好。 只要不出错,也不用太出彩,他本人长着一张平凡脸,也做不出女子般的娇柔和优雅来。 “……二拜高堂……”唐越结结实实地给王后行了跪拜礼,抬起头来时瞥见了胡氏眼角的泪光,心下有些恍然。 如果他的父母在此,不知是欣慰多谢些还是忧伤多些,只可惜,他们永远都看不到这一天了。 唐越默默在心里祈祷,愿父母有生之年能过饿到健康无忧,能少为自己一国太子的婚礼并不单单只是拜堂与洞房这么简单,完成三拜之礼后,还需要到祖庙祭祖。 若是在贵族人家,一般只有长子长孙的婚礼上要祭祖,其余兄弟只要在婚礼过后一个月之内开祠堂将媳妇的名字上族谱即可。 唐越凌晨三年就被从床上挖起来,折腾到中午才完成拜堂,紧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去祖庙,又饿又渴,好在早上吃了点东西,否则还没折腾完,自己就先倒下了。 躺在舒适的马车里,唐越解开一层层礼服,让自己透透气。 马车里除了他还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太子府的柯,还有一个是他从栎阳侯府带来的禾。 他身边总需要几个近身伺候的小厮,这孩子是山推荐给他的,唐越考察了一段时间觉得还行便带了过来。 而柯作为太子昭的贴身近侍,现在多数时候也是在伺候唐越,有他在,太子昭也会心安些。”太子妃,请用些点心。“柯从马车的暗格里拿出几个装在布袋子里的食物,一一在唐越面前摆开。 唐越立即坐起来,吃了两块蒸糕才问:“这也是殿下吩咐的?” 柯点头,“殿下心细,知道太子妃此时必然饥肠辘辘,才让奴事先在马车里藏了食物。” 按礼制,这一天唐越都必须饿着肚子,直到被送入洞房,人都走后才能吃饭。 唐越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礼仪,感觉就是专门用来折磨人的,他一个大男人都有些受不住,何况是那些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 不过,也有人说这是对新入门的新妇的考验,每个女人都有这么一遭,就跟生孩子似的,忍忍就过了。 机灵些的就偷偷在喜服里塞点食物,保证不饿死就行了。 “太子妃多吃些吧,祭祖没那么快的。”柯大发善心地提醒唐越。 唐越只要就着茶多吃了点东西,等会儿免不了又要跪又要拜,没有体力可不行。 马车晃晃悠悠得走了一个时辰之久,原本被清理干净的道路因为下雪而又铺上一层银霜,木质的车轮在雪地中走不快,估计也只比步行快一点点。 下车前,柯将几块糕点包在手绢里,塞进唐越喜服的口袋中,然后替他整理好衣物,又重新给他梳了头发,带好发冠,手法娴熟,动作流畅,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 禾在一旁插不进手,急得挠头发:“柯,你真厉害!” 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等你多做些时日就会了。”伺候人这种事,也讲究一个熟能生巧。 到了祖庙下车,唐越被眼前的宏伟建筑惊呆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南晋朝祖庙,高耸入云般的建筑矗立在山顶上,从山脚下到山顶是望不到顶的台阶。 他吞了口口水,忍不住问:“这是要……走上去?” 一只温热的受握住他的手,唐越侧头,对上太子昭关切的眼神,从对方的眼神中,唐越已经知道了答案。 唐越立即有种要晕过去的感觉,为什么没有人事先告诉过他,上祖庙还要爬一整座山? 他们确定自己这凡人之躯不会爬到一半就断气了?以前的那些太子妃难道也都是这样过来的? 唐越表示怀疑,那些个较弱的大小姐们能一口气爬上山还要保证妆不花,礼服不乱?骗人的吧? “殿下,太子妃,请上山!”许太傅在一旁催促道。 唐越转头去看她,“太傅大人也要一起上去?” 许太傅笑着摇头,“太庙之地,我等是没有资格上去的,只有王族子弟才可登山!” 唐越叹了口气,认命地往前走。 第134章 礼不可废 “九百九十九阶的台阶又被誉为天阶,只有王族只能才能踏上天阶。” 唐越喘着气转头往下看,他们已经走了一半有余,整条通天台阶上只有他和太子昭,寒风吹来,仿佛要将他二人带入九霄之上。 他想,历代帝王都喜欢搞这种噱头,大概也是为了这种俯瞰苍生的快感,为了显示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 太子昭握紧他的手,牵引着他往上走,越往上越冷,不过唐越此时也感觉不到了,层层叠叠的衣裳下还冒出了汗。 “只有王族之人才可登上台阶,那祖庙中难道没有奴仆吗?打扫的人总有吧?” “祖庙中有侍奉祖先的族人,一般是犯了错被贬至此或者自愿尽孝的族人,他们长伴青灯,终年不下山的。” 唐越觉得这和坐牢没什么区别,这地方看似宏伟辉煌,可到处是冷冰冰的阁楼和更加冷冰冰的牌位,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和出家有什么两样? 九百九十九级的台阶说多也不算太多,只是要一口气爬完实在难为人,唐越看着身边面不改色的少年,笑了声:“以前有没有走到一半就倒下的新娘子?” 太子昭转头看他,也露出一道轻笑,“自然有的,不过通不过这道考验的女子是没有资格成为太子妃或者王后的。” 唐越摸了下鼻尖上的汗,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样啊,那万一我倒下了?”是不是这桩婚事就不算数了? “有孤在,岂会让卿倒下?”太子昭撩起袖子给唐越擦掉额头上的汗,又亲吻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在他身前蹲下来。 “上来,孤背你上去!” 唐越哈哈一笑,拍了他的后背一记,“别闹,还不到这个地步!” 作为一个男人,如果真要让人背上山,那丢的可就不是他一个人的脸了。 他推开太子昭,先一步走上台阶,继续完成这段漫长的考验。 太子昭也没有坚持,两人走走停停,终于在一个时辰内爬上了山顶,唐越此时已经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 站在山脚下仰望时,他只觉得这座庙恢弘大气,真正站在它面前,他竟然有种身临仙境的感觉,而自己成了一颗渺小的不能再渺小的尘埃。 他惊叹了一声:“这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这里的一石一木都是从山脚下运上来的吗?”这得花费多少的人力物力,多少的时间才能完成这项壮举? “想什么呢?”太子昭捏了下他的掌心,“这山上多的是树木与巨石,只是花费的人力确实不少,而且耗费了整整两代君王才建成了这座祖庙。” “请殿下与太子妃入殿!”一道苍老的声音打断了唐越的感慨,他循声看去,只见大门外站着两排年纪不一的男女。 他们身穿素色长衫,广袖宽腰,头发如道士一般高高束起,面容表情平静无波,简直苏丹到了极点。 这些,大概就是常年在祖庙侍奉的王族之人了。 只是从他们身上,唐越感受不到一点烟火气息,更不像个王族子弟,唐越印象中的王族之人,应该或像太子昭这般,胸怀伟岸,聪慧过人,或像太子贤那般,野心大肚量小爱算计,或者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也行,而不该是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淡漠。 太子昭领着唐越在门外磕了头,然后带着他走进大殿,与宏伟的外观相比,祖庙的内殿弥散着烟雾,正前方两排金子铸就的牌位反着光,令人无法直视。 又是一套繁琐的程序,念祭词,三拜九叩,听那位老王叔诵读冗长的祝福和告诫,等他们再走出这座殿宇一般的庙,天已经开始黑了。 “要下雪了。”太子昭替唐越裹上厚厚的狐裘,摸着他冰冷的面颊,“下山吧,累了一天了回去好好休息。” 唐越回头看了一眼重新关上的大门,“这山上的终年寒冷,他们的身体熬得住吗?” 唐越毕竟是医生,第一反应是要不要送点御寒的汤药上来,否则不用几年他们肯定要犯上风湿病,到了老就受罪了。 太子昭低沉地笑笑,“你不用操心这些,待孤登基为王,你成为这一国之后,再来操心这件事吧。” 唐越脸红,尴尬地咳嗽两声,瞬间明白了太子昭的意思。 也是,这些人就算是被困在这里也是王族子弟,除了自由肯定过的不差,相对于贫苦的老百姓,这日子已经很悠闲了。 下山的速度就快多了,唐越他们赶在天黑之前抵达了山脚,风雪渐大,等候他们的人一个个成了雪人。 “让各位久候了,回府喝杯喜酒吧。”太子昭回去也不骑马了,钻进唐越的马车里,和他偎依着走了这一段路。 唐越已经累的没力气了,靠在太子昭身上闭目养神,心里还有些纠结,这成亲的最重要一个步骤可是洞房花烛夜啊,怎么过? 当初唐越答应太子昭嫁给他的时候约法三章过,这洞房肯定是不能洞的,不过时过境迁,此一时彼一时,他现在无论身还是心都接受了太子昭这个人。 唯一有点介意的就是太子昭的年纪了,这个年过了才十五岁的少年在唐越眼中毫无疑问还是个孩子,哪怕他各个方面都已经成熟的不能再成熟了。 “到了,在想什么?”太子昭特殊的音量惊醒了唐越,他睁开眼睛,对上太子昭炯炯有神的双眼,嘴角下意识地勾勒起来。 “在想今夜怎么过。”唐越直言不讳地说。 太子昭眼神一变,直勾勾地盯着唐越的眼睛然后视线从上往下,逐渐抵达唐越的下腹。 一下唐越下腹一紧,下意识地加紧双腿,然后从太子昭身上挪开,整理了凌乱的头发,再把发冠带上。 太子昭嘴角抿了一下,微微往上翘,眼底散发出喜悦且揶揄的神色,“若是你不愿意,孤可以等。” 这可真是对唐越莫大的宽容了,唐越想不感动都难,“今日殿下也累了,不如……嘿嘿,咱们就早点歇息吧?而且殿下晚上肯定要喝酒,喝醉了直接睡觉多好!” 太子昭伸长腿,一只手抵在额头,难得露出痞子一般的笑容,“孤的地盘,谁敢灌醉孤?” 马车已经停了,唐越不想和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便先一步跳下马车,把等在马车外的人群唬了一跳。 许太傅不赞同地提醒他:“太子妃殿下,君在前臣在后,您怎可先行?” 这些规矩唐越是知道的,与比自己等级高的人走在一起时,必须落后至少半步,以示恭敬,如果是在君主面前,那是万万不能用屁股对着他的。 唐越平时都入乡随俗,在外人面前也很讲规矩,只有在自己人面前才会无视这些条条框框。 他暗暗捏了把汗,正打算说两句好话糊弄过去,就听到太子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孤准的,太傅无需计较。” 意思是:连他这个正主都不介意了,你们啰嗦个什么劲? 许太傅反驳;“殿下,礼不可废!” “太傅一定要在孤的大喜之日讨论礼仪问题吗?”太子昭沉下脸,一脸的不痛快。 这许太傅是他年幼时的先生,教他习文断字,不过就是迂腐古板了些,大王派他来主持婚礼恐怕也是为了不出差错。 太子昭原本更加中意由衡国公主来主持婚礼,一来是衡国公对唐越赞赏有加,二来也能给唐越涨涨面子。 许太傅官高是不错,可是和唐越没有私交,自然什么事都一板一眼的来。 许太傅为难德看了下四周,然后弯腰做了个揖,换了个话题说:“时辰不早了,殿下和太子妃快入府吧,宾客已久候多时。” 见他先让不了,唐越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回了他一个礼,“是越累糊涂了,多谢许太傅提醒。” 许太傅没想到唐越还会主动认错,老怀安慰,暗道:“难怪这唐家小郎君能入太子殿下的眼,光是这份豁达的心性就难能可贵啊。” 唐越本身就不是个会嚣张的人,给他再多的资本他也是如此,这是一个人内在的本质,也可以说是一个人的教养。 也难怪有人说,栎阳侯家的小郎君看着实在不想乡野出身,那份气质和谈吐,不是高门大户如何能教养出来? 第135章 妻贤夫贵 一排排烛火跳跃着,将新房的每个角落都照得通亮。 唐越坐在喜床上,一手端着一盘烤肉,一手使命地往嘴里塞,一旁的张淳端着茶杯时不时给他送一口。 “这吃相,跟饿了好几天的饿狼似的,让别人看到你优雅高贵的名声就全毁了。”张淳从他盘子里偷了一块烤肉吃着。 “在饥饿面前要名声做什么?”唐越今天又累又饿,好不容易回来了,又没有外人在场,当然要先解决温饱问题。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好歹也要顾及一下别人的感受啊。”张淳指了指双眼发直的两名观众。 唐越被噎了一下,忙就着张淳的手灌了半杯茶下去,顺了口气说:“你们先出去吧,殿下回来了再进来伺候。” 管家见他身边没几个人使唤,便从府里挑了两个少年过来充当小斯,不过唐越身边用不了太多人,有一个端茶送水的就够了。 那二人低着头应了声,往后退了出来。 门还没关上就有两个人闯了进来,随着一阵冷风刮进来,还带来了一股酒味。 张淳舔了下嘴唇,“好怀念家乡的各种酒,这的酒和水有什么区别?” 唐越朝门口看去,是赵三郎和平顺,便笑着问:“你们不在外头喝酒吃菜,跑进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看新娘子的,稍后还得闹洞房呢。”赵三郎嬉皮笑脸地走过来,在唐越下巴摸了一把,贱兮兮地说:“新娘子貌美如花,真乃美人也!” 张淳不厚道地笑了,就这种长相如果也能算作美人,那他们一屋子全是美人了。 唐越塞了一片烤肉进他嘴里,“连太子妃也敢调戏,拖出去斩了!” “哎呦,殿下手下留情!”赵三郎一手捂着嘴一手按着胸,一副摇摇欲坠的姿态。 唐越懒得理他,问平顺:“前头的宴席散了?” “未曾,我二人敬了酒就偷偷跑来看你了,免得你一个人在新房里无聊。” “好兄弟啊!”张淳感慨道,随即给这两位大能倒了杯茶。 他将来想在邺城混得好还得仰仗这些名门出身的公子哥呢,而且难得人品这么好,不巴结着怎么行。 平顺性格虽然扭转了许多,不过天性中的敏感和懦弱还在,对张淳这种主动示好的人特别容易接受,相反,赵三郎对张淳的偏见一直都在,眼角瞥了他一眼,连茶杯都没接。 张淳脸皮厚的堪比城墙,根本不觉得尴尬,手一收,茶杯盖一掀,自己给喝了,“这茶不错,估计得是贡品吧。” 是不是贡品大家不知道,不过气氛却没冷下来,赵三郎鼻孔朝天哼了声,也没继续冷着张淳。 知道红烛快燃尽,外头才有响动,赵三郎几人互看对视一眼,知道该走了。 唐越顿时紧张了起来,这一天的流程下来,他到现在即将独自面对太子昭时才有了紧张感。 赵三郎嘿嘿笑了一声,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话,然后飞一般的跑了。 外头有行礼问安的声音,唐越忙将手里的盘子放在桌上,把手擦干净,规规矩矩地坐在床边。 好在被子下面没有撒上桂圆红枣花生之类的,否则真叫人无法面对。 房门被推开,一身大红喜服的太子昭走了进来,脚步依然沉稳,目光如炬。三步两步就走了床边。 唐越不是女人,自然做不出娇羞的神态,抬头问她:“喝多了没?” 太子昭摇头,往唐越身边一坐,和他紧紧挨着。 这么近的距离,唐越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不过不浓烈,反而有些淡淡的酒香。 “等很久了吧?”太子昭的手爬上唐越的肩膀,摸上他的脖颈,再逐渐往上挪。 泛着冰冷凉意的手指与肌肤接触,唐越抖了一下,感觉脖子上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他忙将对方的手指扫开,走到桌子边倒了杯水,“不算久,有他们陪着我,时间过得也快……来,喝杯水。” 太子昭抬起头,嘴唇微张,“喂我喝。” 唐越挑了下眉头,也没拒绝,一杯水喝完,还不等唐越把杯子放好,太子昭便一把将人拉到床上,翻身压了上去。 杯子掉落在铺着毛毯的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密集激烈的吻随之落下,唐越轻轻推了他一把,结实的身体一动不动,便也就不抗拒了。 吻到两人都情不自禁地将手伸到对方的喜服内,太子昭才想来他们的合卺酒还没喝。 松开对唐越的禁锢,他舔了舔嘴唇,不太情愿地下床倒了两杯酒。 唐越面颊发红,慢慢做起来,把被扯开的衣领拉紧些,一手接过太子昭递来的酒杯。 这个酒杯很特别,并不是平常用的那种,而是一种瓢瓜剖开的形状,据说这才是卺的真正意义,传承到现代,虽然还有喝交杯酒的习惯,却早没了这种酒杯。 “喝了这杯酒便可以睡了。”太子昭鼻音沉闷的说,随后便要将酒一口喝干。 唐越心脏扑通跳了一下,伸出手拉住他,笑着说:“合卺酒不是这么喝的。” 太子昭 ,一双美眸盯着他,唐越把他拉上床,胳膊穿入他的胳膊中,“要喝交杯酒才好。” 太子昭眼神逐渐变热,“孤以为……交杯酒应该这么喝……”说着将酒倒进嘴里,捧着唐越的下巴把酒液灌了进去。 “唔……”唐越还没来得及品尝酒的味道便一口吞了下去,差点呛倒,等他回过神来,对方已经直勾勾地盯着他说:“轮到你了。” “……”唐越眨了下眼睛,暗道: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流氓招数,实在与他正经的表情不符啊。 喝完合卺酒,两人并排躺在喜床上,大红色的床单被褥,大红色绣金线的床帐,入目的颜色都是喜庆的红,在烛光的映照下格外温暖和暧昧。 太子昭握住唐越的手,转头看他:“孤有礼物送给你。” 唐越诧异地回头,随即露出一道灿烂的微笑,“正巧,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太子昭明亮的眸子越发深邃起来,凑过去亲了好久口才把人松开。 唐越下床,从带来的箱子里拿了两卷竹简出来,放在床上一一摊开,“这其中一卷是我整理出来的医术,都是治疗简单病症的,有些药方是从其他医书上抄来的,用的药材都很普遍,我想,殿下可以将这些简单的药方发布出去,也能给普通百姓减轻些负担。” 太子昭摸着那全新的竹简,上头的字是用刻刀刻上去的,虽说唐越带来了毛笔,可是他自己更习惯用刻刀。 “孤能娶到你,真实莫大的荣幸。” 唐越瞥了他一眼,“这句话您可以等接下来再说不迟。”唐越送上的第二份礼物是造纸。 纸张绝对是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唐越过了一段时间没纸的日子,简直各种不方便。 “何为……造纸?”对于一个没有纸张概念的人来说,纸这个词是陌生的。 唐越细细地给他解释了纸张的用处,无论生活工作还是学习上,这都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随着他的解释,太子昭的眼神越来越亮,最后激动地抱住唐越:“孤……孤很开心!” “咳,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虽然我知道纸张的好处,但怎么制作出来只有一个初步的概念,到底能不能成还得看您手下的匠人有没有这个能力。” 纸张的原料很多人都知道,竹子、树皮、麻丝都可以,只是过程就不是那么大众化了。 唐越当年有个很好的朋友来自农村,家里有自制黄纸,烧香拜佛以及祭祖时用的那种,他觉得神奇就问了他不少信息,加上自己的理科知识,东拼西凑写了一道他认为可行的程序。 不过具体行不行得通,还得实验过才知道。 太子昭激动的久久不能平静,唐越也不打击他的热情,等他平静下来才问:“殿下的礼物是什么?” 太子昭这才回过神来,略微尴尬地笑了下,这是唐越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稀罕地恨不得拿相机拍下来,可惜转瞬即逝。 他下床把唐越拉起来,“随孤来。” 没走几步,太子昭又停了下来,回头问唐越:“卿刚才上所说的纸张真的存在吗?”总感觉美好的那么不现实。 唐越肯定地点头:“是的,一定会有的!” 太子昭跑回去拿了一件披风给唐越裹上,包住他的手往外走,脚步轻快。 到了隔壁的房间,唐越知道这里是书房,不过书房有里外两件,里面的那间布置得更加舒适和豪华。 唐越大胆猜测,以为这是太子昭送给自己的礼物,也相当满意。 不过对方带着他走到一块红布前,怂恿他,“把布掀开看看。” 唐越一头雾水,不过还是照做了,待红布被掀开,入目的是一个圆筒状的东西,用铁打造的,看不出名堂。 “这是……?” “你不是一直想要个……离心机?孤按你给的图纸令铁匠反复打造,最终只有这个有点像你说的东西。” “离……离心机?”唐越不自然地拔高音量,飞扑过去,抱着铁桶来回看,这可是他目前最想要的宝贝了。 吞了口口水,唐越忍不住掀开铁桶的盖子,里头是按照他给的图纸打造的,一个个凹槽。 “拧这个位置,铁桶里头便会高速旋转。”太子昭指着一枚按钮说。 唐越试了一次,果然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传来,速度和质量自然是达不到现代的机器的,不过却让他看到了希望。 他起身抱住太子昭,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殿下,您将来一定会是个好君主!” 太子昭回抱着他,深深吸了口气,闻着他身上的清香,“孤相信,只要有你在,南晋会越来越强大。” 两人紧紧相拥,共同分享着彼此喜悦而激动的心情。 第136章 慷他人之慨 太子大婚的热闹劲知道半个月后才逐渐平静下里,邺城已经许久没有如此热闹过了,即便大雪皑皑,寒风刺骨,也没有阻挡众人的热情。 不过热情过后,许多现实问题也不得不摆到台面上来。 唐越站在雕花窗前,掀起厚厚的棉布窗帘往外看,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据府里的老人说,今年的大雪百年难得一遇,自他出生起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令人心里慌得很。 管家敲门进来,见唐越穿着单薄站在窗户边,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去将窗帘拉好,“郎君,外头风大,小心得了风寒。” 说着跑去给唐越拿了一件披风过来,唐越搓了下冰冷的双手,问他:“殿下何时出门的,灾情严重吗?” 大雪连着下了几天,不少地方都传来屋子被压塌的消息,每天冻死的人不在少数,随着死亡人数的递增,他们新婚的喜气也渐渐退散干净。 而且自从得了相互赠送的礼物,唐越和太子昭就双双陷入了忙碌中,一个忙着去造纸,一个忙着用离心机实验分离出血清,两三天也未必能见一次面。 眼看年关已近,两人才放下手上的事情,打算给自己放了几天了。 唐越从别院回来后倒头就睡,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这都快午时了才从床上爬起来。 太子昭原本是想陪他到吃午饭,结果几道旨意下来他不得不进宫与大臣们商量救灾的事情。 “殿下天刚擦亮就进宫去了,刚传来消息,午膳就在宫里用了,让你自个用饭。” “那就摆饭吧。”睡了这么久,他却是也饿了。 太子府的饭菜一如既往的精致,一盘盘地端上来摆满了一整桌,色香味俱全,不过唐越没那么大的谱,吩咐管家以后他一个人吃饭弄个三菜一汤足矣。 管家可不敢擅自做主,只说要禀报殿下裁决,唐越也就不为难他了,这几天在别院吃的少睡的少,现在吃什么都觉得香。 吃过饭,唐越到院子里散步消食,府里的积雪一直有人清理,通道上干干净净的,只有道路两边的草丛上有一层白雪。 “对了,我带来的人都安置在哪个院子里,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唐越想起他还有上百号的人,这段时间都被他忽略了。 “在菊园,殿下交代过要好好安置侯府来的人,您是否要传召谁?”管家亲自伺候在一旁,深怕自己做的不够好。 殿下对这位新娶来的太子妃有多好他看在眼里,看到他们夫夫二人感情和美,家庭和谐,管家也乐见其成。 他还真怕殿下娶个搅家精回来。 “不用,带我去看看。”唐越在脑海里搜索了下菊园的位置,发现离他现在住的地方不远,便先一步走出去了。 他在路上还在想,如果等会看到玄镜先生那张死人脸忍不住掉头就走怎么办,不过等他进了菊园,看到正坐在亭子里听琴煮茶的年轻人,瞬间觉得掉头走人太便宜他了。 “先生的日子过的真是悠闲啊!”唐越走到他对面坐下,示意他给自己倒一杯茶。 唐越偷偷瞄了几眼正在弹琴的青年,有点眼熟,似乎他成亲那天曾经在乐队里出现过。 太子府没有女人,连养着的乐师也都是男性,据说不少达官贵人都有送过舞姬美人,可惜全被太子昭送去前线慰劳战士了。 这样几次之后,众人也就不送美人了,免得如花似玉的姑娘一个个在边境饱经风霜,被一群饿狼拱了。 “怎比得了郎君是大忙人一个?”玄镜先生动作优雅地给唐越倒了杯茶,茶香四溢,他笑着说:“据说这还是郎君发明的煮法,清香幽远,确实比以往的煮茶好喝许多。” 唐越对茶的研究不深,但能出现在太子府的茶叶想必也差不到哪去,越发觉得自己高薪养着一个闲人,太吃亏了。 “前些日子在忙,也忘了来看看先生,看先生如此无聊,不如给你找点事做吧?”唐越扬起一个善心的笑。 “好啊,郎君有事尽管吩咐。” 玄镜先生一派淡然地看着他,似乎就算让他扫厕所也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唐越让管家将自己陪嫁的清淡取来,其中还有几箱子账册,全塞给了对方,“先生是a父最信得过的人,越自然也信得过,这些钱账就交给先生管理了,其中有商铺五十六间,矿产三处,每个月的收益以及对账就由先生代劳了。” 玄镜先生修长的手指在清单上弹了弹,笑着收了起来,“能得如此重任,属下一定会尽心尽力办妥。” 唐越见他收的痛快,心下稍安,他对这个年轻人了解不深,也不知道他办事能力怎么样,这样把嫁妆交给他打理有些莽撞了,不过不试试他永远也不知道他的底细。 不过能被他便宜老爹推崇的人想必也差不到哪去。 “那就有老先生了。”唐越再次拜谢,对方忙起身回了一礼,“不敢当,这是属下该做的。” “先生若是缺人手可以与管家说,让管家安排即可。” “喏。” 唐越喝了一口茶,起身去看了其他的配房,唐越带来的人大部分都是有手艺的匠人,这些人根本无需他的安排,太子昭第一时间就挖走了。 就像这次造纸,唐越带来的工匠木匠全都参与了,只剩下几个铁匠在帮唐越继续打造医疗工具。 唐越的护士队伍不可能空手上阵,必备的工具都要有,这些人也是最初替唐越打造工具的,之后又帮他做了不少东西,锅碗瓢盆也没少做,算是培养出默契了。 从菊园走出来,唐越在府里逛了一圈,管家跟在屁股后头给他时不时递个手炉,送杯热茶。 等他走的全身发热了,才回到那间他与太子昭一人一半的书房。 透过圆形的门洞,可以看到另一边杂乱的书桌和几面大书柜,据说他不在家的时候太子昭就是在这里废寝忘食地研究他那份造纸术。 在书房里看了会儿书,管家敲门进来,抱着一叠账本,“郎君,这是府里近日的开支,大额的需要您过目签字才可。” 唐越诧异地看着他,“这些事情以往都是谁负责?殿下说要交给我了?” “殿下基本不管府里的收支,都是王护卫负责的,他不在的时候就由老奴把关,可是这些日子王护卫忙里忙外,殿下吩咐,您有空便给您过目。” “王护卫是指王鼎钧?” “是的。” 唐越点点头,心道:果然不是一般的护卫啊,看来他也算是太子昭重点培养的对象之一了。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人家堂堂一个城主之子,也不可能单纯地跑来当个护卫,肯定是要全面发展,将来委以重任的。 唐越把账本接过来,无奈地问:“那干脆就在府里找个可靠的人专门负责就好了。”这样兜来转去也不怕乱? 唐越对这个时代的物价只有个初步的概念,并不精通,他只略微翻了翻,都是过年的采买,年货多且杂,他看了几项自己知道物价的东西,没发现什么大问题。 想起现代企业采购一般都会货比三家,他顺口提了几句,管家嘴角弯了弯,“您说得对,这样再好不过了。” “府里的采办……”唐越犹豫着要不要问清楚些,这样的大家,采买的活计是油水最多的,要说没从中捞点唐越都不信。 “府里办杂事的都是从前线退下来的伤兵,殿下体恤他们,便在府里给他们找了个差事。” 唐越挑了挑眉,这样的安排有好处也有坏处,不过他刚进门,有些话不好说,有些事更不能急着做,还是要先看清楚再说。 他给管家提议多备一些年货,作为员工福利,就算是那些卖身为奴的奴隶,过年也能领到一些额外的布匹和食物,算是对他们的嘉奖。 这样的犒劳机制在现代司空见惯,不过在这个年代还是很罕见的,管家犹豫了片刻,估算了一下价值,也就点头答应了。 太子昭连整个家底都能交给唐越,自然不在乎他多买些东西。 “郎君心善,府里的下人们心中都明了。” 唐越摆摆手,“不过是慷他人之慨而已。”如果他是个穷鬼,就算有再大的善心也做不了善事。 人总是要先顾及自己才能顾及到他人。 而他现在,只能从指头缝里漏一点出来就能让府里的下人过的更好,何乐而不为呢? 第137章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唐越在书房随便坐坐就过了一个下午,等到天黑下来,他发现眼睛已经开始模糊时,才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来人……” 守在门外随侍的禾推门进来,见屋内光线昏暗,忙去点燃油灯。 他暗暗懊恼,如果是柯在,肯定在最佳的时间就进来把灯点上了,而他因为没有经验,完全完了这回事。 “别忙活了,殿下还没有回来吗?”唐越揉了下酸胀的眼睛问。 禾又去倒了杯茶过来,才说:“郎君,殿下出城了,说是今晚回不来的。” “嗯?什么时候的事?”唐越惊讶。 “刚不久管家过来说的,他让我不要打扰您,等您出门了再说。” 唐越理解地点点头,把书桌上的东西收拾好,起身伸了个懒腰,“那你有没有听他说殿下是为什么出城的?” “这倒没有,您若想知道,奴这就让人去问。”在太子府,也就只有太子妃才有资格询问殿下的去向。 唐越拦住他,“先用膳,既然他有事肯定是急事,咱们等等再说。” 想到晚上依旧一个人吃饭,唐越就没有什么胃口,再好吃的山珍海味也经不住每顿饭一个人吃。 他让管家去把张淳叫来,平时太子昭在,不太喜欢他们走太近,总会找各种理由把张淳支走,现在就他一个人在家,爱和谁吃饭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没过多久,张淳就飞奔而来了,身上还穿着短袄,一闹门的汗,进门左右瞅瞅正主不在,立即不客气地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哈……还是哥们你最讲义气,我都快被逼疯了!” “练武去了?”唐越看着他的装扮猜测。 “可不是,姓王的最近忙得很,于是就找了另外一个高手临时来教我,真是一刻也不让人歇啊!” “那不是很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练武贵在坚持!” “嘿,这话说着轻松,真让你去练上半天还没的休息,估计早造反了。” 唐越想想也是,他本来就不是体育高手,也没有很强的好胜之心,对武功这种事只是心里想想,绝对没有毅力去练好的。 “那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换个衣服再来吃饭?”这种天气,一冷一热可是容易着凉的。 “别,老子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摸摸,是不是瘪的?”张淳把衣摆撩起来,让唐越摸摸他的肚皮。 唐越轻笑着摇头,让人上饭菜,也就不再唠叨他了。 张淳这个人本性不坏,不过身上的臭毛病绝对不少,好在唐越不觉得反感,他以前见多了爱端架子的富商高官,反而更喜欢说话随性的人。 自从唐越嫁进太子府后,平时吃饭就不让人分桌,而是在厅里摆了一个圆桌,和太子昭坐在一起吃。 虽然在外人看来很怪异,不过太子昭觉得这样很好,能和唐越吃一个盘子里的菜,时常还能帮他夹个菜,吃饭都觉得有味很多了。 张淳也习惯这种吃饭方式,虽然一人一桌吃饭很爽,不过总觉得少了点地气,一点不利于感情交流和发展。 两人吃完饭在院子里走了走,然后开始玩五子棋,盘盘都是唐越赢,张淳气得直抽抽,“高材生了不起啊,哼……” 唐越丢开棋子,问他:“张淳,你知道纸张是怎么早出来的吗?” “……”张淳抬头看他,眼睛逐渐发亮,拍案而起:“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咱们可以造纸啊!这可是四大发明!把纸张弄出来,咱们就名垂千史了!” 唐越翻了个白眼,“那也得你会啊!” “嘿,别小看人,虽说咱文化不高,不过这个还真会!” 唐越狐疑地看着她,他怎么会?不过看对方一脸信心满满的模样,还拍着胸脯保证,“等着,我去把配方写下来!” “等等……你怎么会?” 张淳贼笑着说:“多亏了当年在餐馆端盘子的时候被老板赶走了,流落街头没饭吃,就随便进了个厂打工,恰巧去的就是造纸厂,还那么巧去的就是原料部。” 唐越心道:难道配方这种东西是随随便便哪个员工都可以知道的? 张淳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我当时就是进去当搬运工的,运料投料什么的,不过当时有个老师傅是工程师,看我可怜就把宿舍分了一间给我,混熟了以后知道的也就多了。” 其实当年他差点就凭着这层关系进了正规部门,脱离苦力活了,可惜后来得罪了高管,他自己觉得无趣就把老板炒了。 他上辈子干过的活计太多了,真正有用的大概也就是这一段经历了。 唐越把他带到书房,铺开一张干净的羊皮,摆好炭笔,让张淳说他写。 张淳虽然学了一段时间的字,不过他学的不认真,认识的字有限,要写就更难了。 这个时代的字体复杂,像是小篆,很不好写,唐越也只能把字写得能让人认识而已。 张淳回忆了一会儿,然后将配方告诉唐越,唐越写完后看了看,发现流程和自己想象的差不多,不过现代造纸的技术肯定是更先进的,更多依靠机械化,很多工艺在这个时代根本达不到,所以质量肯定没法做到现代那般。 他重新整理一份比较靠谱的造纸术,将羊皮叠好放进口袋里,准备等太子昭回府第一时间就给他这个惊喜。 “早知道就先问问你了,害我还自己瞎捉摸了那么久。”主要是还让太子昭废寝忘食地研究了好半天,罪过啊! 张淳撩了一下头发,拽酷拽酷地说:“谁让你要做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所说三个臭皮匠三国诸葛亮,咱们一个臭皮匠加上半个诸葛亮也差不多等于一个了。” “好,下回一定先问你。”唐越心花怒放,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这一夜唐越睡的很不安稳,眼皮一直在跳,他觉得是自己之前睡太多的缘故,也可能是屋子里炭火烧太旺有点闷的缘故。 挨到天亮,唐越又不想起床了,被窝里实在太暖和,烘的人昏昏欲睡,期间禾进来加了一次炭,见唐越睡着也就没叫醒他。 等唐越起床有事日上三竿,太阳高高挂起,四周的积雪也正一点一点的融化。 “大晴天啊!”唐越顿时来了精神,穿好衣服打开门走出去,冰冷的空气从鼻腔灌入肺里,越发精神大振。 他准备去厨房做点吃的,好久没有自己做吃的了,今天他突然想吃火锅了,来到这里之后还没有吃过火锅呢。 正好等太子昭回来了一起吃。 他画了张烧炭的火锅给铁匠去做,下次用,今天只能先用小火炉小锅将就着用了。 准备食材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要羊肉有羊肉,要香菇有香菇,要骨头汤就有骨头汤,唯一差的就是辣椒了。 没有辣的火锅……想想真是不尽兴。 食材一盘盘地准备好端上桌,唐越把火炉也搬到桌子中央,上面驾着一口小汤锅,汤锅里的骨头汤熬的很浓,奶白色的汤汁散发着香味。 太子府的厨子双目瞪得老大,看着这些东西摆在桌上,不知道太子妃想搞什么名堂。 不过他们家太子妃绝对是食神,每每做出来都是他们没见过的,而且绝对美味。 有人大胆地问:“郎君,您这是要怎么吃?您说我们帮您做就好了。” 唐越也没要瞒着,跟他们说:“不用帮忙,这叫火锅,就是边煮边吃的,只要把自己想吃的菜丢进锅里煮熟捞起来吃就好了,简单的很。” “这……这样煮出来的东西能好吃?” 唐越点头,当然好吃,好吃到他每年初夏秋冬四季都要吃好多次。 不过他好像忘了什么……唐越让人去门口等太子昭,自己把一些比较难熟的食物丢进锅里煮着,煮着煮着才想起来最重要的蘸料还没有调。 他忙冲去厨房,用现有的调料配了几份蘸料端上桌。 厨房里的调料已经相当齐全了,享有芝麻油酱油醋等等都有,如果能来点辣椒,那就完美了。 等锅里的水沸腾了几次,门口还没有消息传进来,唐越这才有些急了。 他把管家叫进来问:“昨日殿下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 管家摇头,“不曾,不过按照城外的情况,怕是一时赶不回来。” “城外什么情况?”唐越以为只是有居民的房子被雪压塌,太子昭奉命去安抚百姓且赈灾的。 管家犹豫了片刻,眉心聚拢,担忧地说:“今晨有消息传进来,说……说城外恐怕是发生疫病了,老奴自作主张派人去寻殿下了。” “疫病?城外死了很多人吗?”按理说,这样的大雪天,即使刚死了人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有瘟疫传播开来的。 在这样极低的温度下,病毒传播也会受阻的。 “殿下大婚后,朝廷就在城外设立了几处难民安置点,每日有世族富商轮流施些米粥,以勉强度过这个寒冬,谁料想前日雨雪太大,难民点倒塌,压死了许多难民,恐怕疫病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唐越表情凝重,这个时代真的太怕这种传染性的疾病了,一死一大片,在研制不出解药的情况下只能把病人一批一批地隔离,一批一批地处死,旁人只能绝望地看着,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行,我得去看看。”唐越也管不着桌上的食物了,回房间换上厚衣服,检查了一遍他许久没用的药箱,然后马不停蹄地出门。 “郎君……郎君……不可……不能去啊……太危险了!”管家焦急地阻拦,唐越镇定地说:“管家,你别忘了,我是大夫,哪有大夫怕这种危险的?” 他一定要亲自去了解情况,按照时间算,就算有瘟疫也是刚开始,感染的人群应该不多,防疫工作才是重中之重。 管家无法,只好安排上百名的护卫随行,唐越并不想劳师动众,不过想到如果真是瘟疫,他需要大量的人手帮忙,便由他们去了。 第138章 疟疾 路上的雪积的很深,队伍走的极慢,唐越坐在温暖的马车里透过窗帘看着外面的世界,只觉此刻的安详都是假象,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先去惠安堂。”唐越打算带上大量的药材以备不时之需,如果陈老他们愿意去就更好了。 自降雪后,惠安堂的生意迎来了一个高峰期,最好卖的两种药就是感冒药和冻疮药,贵的百姓们也买不起。 据说鲁国公府曾派人来,扬言要包下惠安堂的所有冻疮药,价钱开的极高,不过被唐越直接拒绝了,变相的说唐越不是个爱国之人。 唐越听后面不改色,早在寒冬前,太子昭就从他手里购买了一大批药膏送往前线,连这个消息都不知道,鲁国公心里没鬼才怪。 装了两大车的药材,陈老三人去了两个,另外一个留在店里照应,万一到时候药材不够,也好有个做主的人开库房取药。 到了城门口,众人发现城门紧闭,唐越亲自去叫门,费了好大的劲才让守卫同意开门,只是出了城后,他们又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了。 山骑着马来,“郎君,不如老奴带着几个人分头去探探路,殿下一行人多,很容易找到的。 “也好,注意安全,一个时辰内若是没有看到就回头。” “喏。” 唐越让队伍在路边休息,原本守在这里的百姓用一种羡慕且嫉妒的目光看着他们一行人。 看这些人随身携带的行李和穿着,恐怕是附近居住的百姓,一听说城外有瘟疫发生,立即携家带口地想住进城。 可惜现在邺城为了防范病情转入城中,已经禁止百姓进城了。 唐越是做好在外头过夜的准备的,锅碗瓢盆都带上了,见周围百姓们冻得瑟瑟发抖,命人烧了一大锅热水分给他们。 一位老者喝了热水后好心提醒唐越,“郎君还是进城去吧,此时可不宜出城啊。” 唐越摇摇头,“情况未名,老人家不必太过担忧,不知您是住哪个村的?” 老者说了个地名,唐越没听说过,不过旁边有人知道,给他指了个方向,唐越便试探着问:“老人家什么时候在这等候的?可见过太子殿下的队伍出城?” “老朽今晨来的,城门紧闭,只见过郎君等人出城,不过昨日听说过有大官前往黄花村,疫病的消息就是从黄花村传出来的。” 唐越又问了黄花村的距离和方向,决定还是等山他们回来后再出发。 老者见唐越身份高贵,又面善得很,便开口求道:“不知郎君可否让城守开门放我等进城,我等皆是进城投奔亲族的。” 唐越无奈地摇头,“老人家太抬举我了,我可没这个权利。”就算有,他也不会去做,他知道瘟疫的可怕,只要这群人中有一个染了病,那进城后所造成的危害是想象不到的。 半个时辰后,陆陆续续有人回来,也辨明了方向,唐越登上马车启程,临行前告诫那些人:“在这等并不是最好的办法,回家吧,准备好过年的粮食,少出门,少与他人接触,每日在家里烧一盆醋,喝点防风寒的汤药,注意保暖即可。” 瘟疫也不是说染上就染上的,做好防范措施,少接触传染源,可以大大降低患病的概率。 队伍继续前进,一个时辰后,他们果然看到了一片灰蒙蒙的军营矗立在黄花村的村外。 “什么人?”守卫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 “太子妃到,还不快去通报!” 唐越站在马车前,眺望着不远处的村子,零零落落几十户人家,此时到了晚膳时间,却没有一点炊烟,像是一座荒村。 太子昭一听到消息立即放下手上的事情跑了出来,看到唐越皱起眉头问:“你怎么来了?” 唐越走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才两天不见,这个少年竟然瘦了,脸上也带着疲倦。 “情况如何?听闻有疫病,我带了人和药来,希望能帮上忙。” 太子昭闻言用力抱紧她,一身的疲惫在这瞬间消散无踪,我就知道,娶了他,自己变少了许多后顾之忧。 “先进来再说。”太子昭拉着他去了帐篷,薄薄的篷布根本阻挡不了寒风,帐篷里冷冰冰的连盆炭火都没有。 太子昭扫了柯一眼,对方立即跑出去,没过多久就领着人带来了热腾腾的饭菜和两盆炭。 “边吃边说。:太子昭将唐越按在桌边,给他布菜催促着他吃。 唐越连午饭都没吃,一路赶到这里才稍稍心安,便也不多问什么,和太子昭一起吃了顿饭。 饭后,太子昭喊了乌太医来,具体的病情医者肯定比他清楚。 “真有疫病?“唐越问。 乌太医眉头紧锁,无奈地点头,“是疫病没错,只是疫病也有很多种,老朽原以为是鼠疫,但看过病患之后已觉得不是。” 唐越一听鼠疫脸色发紧,“患者是何症状?” “患者起初有疲乏、头痛不适、厌食、畏寒和低热,随后体温迅速升高,开始有呕吐腹泻的症状,吃了止泻药并没有效果。” “可有人死亡?” “有一个,死者肚子高涨,面色潮红,其余暂时看不出症状,这种疫病往年也出现过,老朽实在无能为力。” “疟疾?”唐越听这症状像极了疟疾,不过疟疾的高发期是在夏秋两季,不过南方一年四季都有可能,只是发生在这大雪日就有些难以理解了。 “疟疾?这是何种疾病?”乌太医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病,激动地握住唐越的手,“太子妃是否有救治的方法?” “还不好说,等看过病人后再下定论。” 在现代,类似严重的疟疾在中国已经很少见了,从非洲回来的同时在他面前不停地说那边孩子可怜的情形,瘦弱的身子腹部却扭曲地隆起,让人看着心酸,没想他会在古代碰上这种病。 “现在去?”乌太医有些着急,不过还是谨慎地瞥了太子昭一眼,这是做主的人可不是他。 唐越也朝太子昭看去,问:“现在患者都安置在哪?可有与健康的百姓隔离开来?” 太子昭点头:“孤将村头的几间房子腾出来安置患者,其余人都在自己家中不得出门。” 其实在场的人都知道,如果今天唐越没来,那明天那些患者的下场只有两个,不是病死就是被烧死。 在古代,对待疫病传染源,也只有这一种途径了。 唐越换了一套衣服,戴上口罩和手套,一转身,看到乌太医也武装妥当了,眉毛挑了下。 乌太医呵呵一笑:“之前见小郎都是如此打扮,老朽便学去了。” “这很好,以后进村的每个人不管是大夫还是士兵都要带上口罩和手套,避免肌肤与病人解除。” 太子昭也要跟着进去,被唐越拦下来了,他笑着打趣道:“殿下又不是大夫,去了有何用?” “孤陪你去。” 唐越凑到他面前,低声说:“您现在最好回去睡一觉,等我回来。” 他的声音低沉而醇厚,眼神温柔,让人不由自主地融化在其中。 太子昭虽然还想坚持跟去,不过唐越很坚决,按他的想法,太子昭就应该在第一时间返回城中,派其他大臣来,而不是让未来的君主亲临险境。 进村的路上,唐越问乌太医:“是大王派殿下来处理此事的吗?” 乌太医顿了下,明白他的意思,摇头说:“殿下是听闻这附近不少村民的房子都被大雪压塌,灾情严重才来的,来了后才发现有疫病,消息传入宫中,老朽便带着人来了。” 唐越暗暗松了口气,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比疫病可怕得多的是君王深不可测的心思,太子昭终归还只是太子。 第139章 神医是太子妃 整个黄花村都被士兵包围着,唐越往里走了一段,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路边搭着简易的帐篷,在寒风中发出簌簌的声响。 “就是那边三间。”乌太医指着一排还算完整的屋舍说。 唐越见一顶帐篷中间露出一颗小脑袋,很快又被人拖了回去,隐隐约约能听到大人惊吓的低喝声:“作死啊,那外面有魔鬼,一出门咱们全家就死定了!” 唐越无法给所有人解释,疫病并不等同于死亡,至少疟疾是可以治的,他检查了一下全身的装备,然后推开了一扇门。 老旧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吱呀声,屋内密不透风,昏暗的很,一股难闻的臭味扑面而来。 唐越眉头一皱,对跟着身旁的护卫说:“去把这三间屋子的窗户都打开通风,病人不适宜在密闭的空间内生活。” 乌太医没有阻扰,既然他没有法子就这里的人,就只能靠唐越了。 很快,屋内的光线亮起来,唐越终于看清里头的情景。 一排排的地铺上躺着病人,裹着厚实的被子,听到有人进来的声响有的人转头来看,有的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唐越让乌太医先出去,护卫也不用跟进去,只需要在外面帮忙递些东西,他自己带着项安和两个惠安堂的大夫走了进去。 “怕吗?”唐越问他们。 “若是以往必然是怕的,不过有郎君在,就不怕了。”一位老大夫笑着说。 这并不是玩笑话,如果是在以前,一听到疫病没有哪个大夫不怕,可是见识过唐越诸多神奇的医术后,他们对唐越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信心。 项安不等唐越发话,就先跑到一个通铺前蹲下来,唐越正要开口叫他,就听他喊道:“他死了!” 三个字一落,所有的病人都被吓醒了。 唐越大步走过去,检查了一下那病者的身体,果然已经没有了气息,全身冰冷,他让大家分头检查一下所有病人,把确定死亡的搬出去。 一时间人心惶惶,唐越隔着口罩沉声说:“大家别急,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尽力救治的。” “贵人啊,求求你了,让我一个人死吧,放我孩子出去吧,他没病……”一名妇人抱着孩子跪地爬了过来,抓住唐越的裤脚哀求道。 守在门外的山见状冲进来拎起那妇人丢到一边,警告道:“不得放肆!” 唐越拦住山,吩咐:“山,你带人去烧几锅热水来,把屋里屋外都清理一遍,再让大家沐浴。” “沐浴?”乌太医以为唐越是嫌弃这里头的味道不好闻,提醒道:“此时天寒地冻,沐浴合适么?” 唐越这一路过来都在想一个问题,如果是疟疾,那么原虫是真么感染到人的,唯一的途径只可能是村民误食了有原虫的食物,病从口入。 “前辈,无论生何种病都禁脏东西,病人最好在干净的环境下治疗。” 唐越走到那对母子身前,蹲下身朝那孩子伸出手,“小朋友,站出来给叔……咳,给大夫看看好不好?” 唐越下意识地用以前哄小孩的语气说话,把那对母子吓了一跳。 那妇人又扑了上来,“贵人,我儿没病,他是自己跑进来,您放他出去吧……” 唐越仔细观察了那妇人的面色,肯定地说:“你在发烧。” 那妇人一张脸通红,额头冒汗,双腿无力,还没站起来就扑通一声倒地了,显然病的不轻。 “阿娘……” 唐越把项安叫来,让他去拿点碎冰块进来,然后从药箱里取出一块纱布,将碎冰包起来,放在妇人的脖颈两边和腋下。 “这里有大血管,冰块放在这里能迅速降温,但是冰块温度过低,要轮流拿下进行局部按摩,以免冻伤,其他部位要用温水擦拭……”唐越边做边教项安,其余人也学的仔细。 乌太医看了一遍,自发地给其余高温的患者降温,其余人有样学样,很快屋子里就忙活了起来。 “可有降温药?”唐越问乌太医。 “来的匆忙,带来的药材都用光了,后续的还未到。” 唐越也料到这种情况,让陈老去熬药。 “郎君,还是用小柴胡汤吗?”陈老不太确定地问,之前他们经常施药,熬的都是小柴胡汤。 唐越想了想,说:“可再加紫雪丹。” 一转身,见那妇人的儿子一动不动地守在他母亲身旁,他越温和地说:“没事,只是发烧了,退烧就好。” 男孩顿时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消瘦如柴的脸颊,“您……可以治好阿娘吗?” “我尽力。”唐越继续朝他伸出手,“你过来,我帮你看病可好?” 男孩挪了一下位置,一只手依旧拽着他母亲的衣服,另一只手朝唐越伸出去。 “这位……可是神医?”一位年轻人盯着唐越看了许久。 唐越本想摇头,不过犹豫了会儿还是点头说:“如果兄台指的是治好太子昭双腿的那人,那正是本人。” 如果神医这个身份可以让这些病人乐观些的话,他不介意自我提升一次。 “真……真的是……阿兄,阿父,咱们有救了,是神医……是神医啊……”年轻人激动地叫起来,屋子里原本表情麻木绝望的病人都转过头来,等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后,双眼迸发出惊人的光芒。 一双双手朝唐越伸过来,“神医……救救我……我还不能死……” 唐越头皮发麻,他握紧双拳,露出一个微笑,尽量温柔地说:“大家不要急也不要怕,太子殿下在此,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治好你们的。”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好人啊!” “神医也是好人,神医是太子妃呢……”之前那名年轻人欢快地说:“我还吃过太子妃大婚的喜酒。” 唐越想,难怪他能认出自己,想必是去过邺城的。 古代消息闭塞,唐越嫁给太子昭这样的大事也并非全国都知道,不过黄花村地处邺城郊区,消息会灵通些。 有了这支强心剂,大家的心态也轻松了不少,脸上甚至有了点笑容,屋里的气氛不再是压抑地让人透不过气来。 等热水烧好,唐越组织人进来清扫,再把病人按病情轻重程度分成三间,这样不至于让病轻二次感染。 “我不要与阿父分开……神医,让我与阿父一起吧,我可以照顾他。”之前那年轻人抓着他父亲的手不肯离开。 他病的不重,唐越甚至怀疑他没病,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敢贸贸然把人放出去。 “你安心去隔壁养病吧,这里不缺人伺候。”这一营地的士兵都是最好的帮手,何况唐越还带了很多人来,干活绝对够了。 好说歹说将人劝出去,天也全黑了,唐越起身吩咐:“把屋子里弄的暖和干燥些,窗户不要全部关死,留一条缝通风,我们几个大夫轮流值夜,隔两个时辰给大家喂一次退烧药。” “郎君,此处我们守着就成,您还是回去休息吧,这里的病人可就全靠您了。”陈老感叹道。 有生之年,若是能治愈这种病疫,他死了值了。 和他有同种想法的还有乌太医,“是啊,殿下在外头等着了,您再不走他可就要冲进来了,呵呵。” 唐越看向门外,不远处的大树下站着一个人,一动不动,即使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他也知道对方一定是看着自己的。 心里一暖,他点头说:“那就这样吧,不过有特殊情况,还请及时通知我。” 治疗疟疾最好的是奎宁和奎尼丁,可这种成分要从金鸡纳树的树皮和树根中提取,如果他没记错,金鸡纳树最早是出现在南美洲,中国境内也不知道有没有。 临床上治疗疟疾除了用奎宁还有青蒿素,而青蒿素是从黄花蒿中提取的,中医史上曾从青蒿中提取青蒿素,效果并不佳。 黄花蒿又名臭蒿,苦蒿,有浓烈的香气,又叫香苦草,生于海拔一千五到三千六的地区,每年立秋前后开花结果,在此期间割取全草晒干可入药。 唐越庆幸他当初去了一趟泰阳城,泰阳城附近便有黄花蒿,他当初让人收购的草药中也有这种。 他冲出门外,一口气跑到太子昭面前,“殿下,快派人进城去惠安堂将仓库中的黄花蒿取来。” 太子昭握住他的手,被冻得红肿的手一得到温暖发出麻麻的钝痛,让唐越倒吸了口凉气。 “孤知晓了,必定会在日出前运到,你的手……”太子昭目光直直地盯着唐越的双手,刚才用冰块给病人退烧,唐越的手被冻得又红又肿。 唐越想把手抽出来,无奈 不放,他呵呵笑了声:“无碍,回去抹点冻疮膏就好了。” 太子昭将他的双手塞进自己的大麾内,然后拖着他回帐篷。 唐越在路上简单汇报了下疟疾的情况,因为天气冷,反而不利于病源的传播,只要防范的好,这次的疟疾范围应该不会扩大。 “能治?” “能!”唐越不敢保证能救活每个人,但只要是疟疾,就一定能治好大部分人。 而有这样的结果,太子昭已经很满意了,如果不是唐越,那三间屋子里的病人,甚至整个黄花村,都可能被烧为灰烬。 第140章 不知所谓 唐越回去先里里外外清洗干净,把外面的白大褂还有口罩手套等等都丢到开水里煮一煮,又给太子昭亲自端了一碗防寒汤药,看着他喝下。 “你也忙了许久,赶紧去休息吧。”太子昭强制将他拖到床上,替他盖上被子。 被子里暖烘烘的,唐越往里面一摸,摸到了一个热水袋,他抱在怀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夜里睡着很冷吧?” 太子昭也脱了衣服上床,唐越本想往里挪一挪,却被对方强制抱在怀里,“一个人冷,两个人就不冷了。” “……”唐越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也舍不得将人推开,心道:天气这么冷,两个人抱在一起睡也能预防感冒。 第二天天还没亮草药就被送来了,唐越睡得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身边一冷,也睁开了眼睛。 “你继续睡,孤出去看看。” “别……”唐越拉住他,“你去了 也没用,还是我去吧,该尽快把青蒿素提取出来,否则就多一分危险。” 唐越麻利地起床穿衣,用冷水洗了把脸,然后走出帐篷,天还是昏暗的,东边微微透着一点光。 太子昭紧跟着他也出来了,唐越无奈,只好带着他一起干活。 从黄花蒿中提取青蒿素切忌高温熬煮,唐越指挥着人将药材卸车,然后让人将营地所有的盐取来,要用盐水腌制,然后将汁液挤出来直接服用,一定要新鲜的才好。 “郎君,盐恐怕不够。”陈老小跑着过来,脸上除了疲惫还有按耐不住的激动,他马上就能制出治疗疫病的药了,死而无憾啊。 唐越还没说话,太子昭就先一步吩咐下去了,“挨家挨户把盐收上来,再派人回城去取盐,缺多少,你们统计一下报个数上去。” 陈老应了一声,转身忙活去了,有太子昭一句话,这些都是小问题。 唐越见大家忙的有条有理,便去到村里看望那些病人,经过一个晚上的守护,病情加重的很少,但灌了几次降温药并没有太大的起色。 乌太医守的是最后一班岗,黎明到来时,他身体已经疲惫不堪,可是精神却很亢奋,他要亲眼看着病人服下解药。 “小郎,只要将这……黄花蒿的汁液给患者服下就好了?” “不敢说全好,但只要其中含有青蒿素就一定有效果的!”唐越点头说。 “这东西原来叫黄花蒿啊,以前也见过,却没想到它竟然可以治疗疫病。”乌太医拿着一株黄花蒿仔细研究,“那这东西是否也能治疗其他种的疫病?” “青蒿素主要是抗疟,对鼠疫、虫疟、人疟都有很好的抗疟效果,也能抗寄生虫,所以就算是比较全面的药,效果很好。” 乌太医哈哈笑了几声,“若真如此,往后这疫病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唐越摇头,“疫病种类繁多,要了解一种疫病产生的原因、传播的途径以及导致的结果就是个难题,有时候时间多半耗在探索的过程中,这次是恰巧知道病因,才能对症下药。” 唐越之所以对疟疾比较清楚,是因为这种病在非洲很普遍,如果换成一种小范围的特殊的疾病,他就未必能拿出医治的方法了。 很快,汁液一碗一碗地被挤出来,陈老端了一碗过来,问唐越:“郎君,要现在喂药吗?” “先给重症的病人服用,密切观察两个时辰,看看效果再说,注意记录。” “喏。”陈老将第一碗药端给昨夜晕倒的那名妇人,此时她正清醒着,听说是神医开的药,就着陈老的手一口气就把药喝了。 一屋子的病人都喝了药,众人便陷入漫长的等待中,陈老带着人穿梭在其中,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量体温,观察病人的脸色和脉搏。一个时辰后,有一成的病人烧退了些,没退烧的状态也比之前好许多,说明唐越的药确实是有效果的。 这个结果不仅让病人面带喜色,也让唐越松了口气,仿佛这个冬天也不是那么寒冷了。 太子昭一路跟着一路看着,心中对唐越更多了一份敬重和感激,他的医术确实令人敬仰,但更令人敬佩的是他无私的精神,如此重要的药方,竟然毫不犹豫地就拿出来了。 两个时辰后,一半的病人都有了明显的起色,唐越下令让另外两间屋子的病人也服用汤药,除此之外,村子里的每个村民都要喝,和这些村民有过接触的人也要喝。 有病治病,没病驱虫。 午时,阳光普照,气温也逐渐升高,周围的积雪继续融化,带走了大部分的热度,让人依旧觉得阴冷刺骨。 陈老跑过来说:“郎君,黄花蒿快用完了。” 唐越微微一震,他当初收这个药材的时候并不是当成最主要的药材收的,毕竟他主治的是外科。 这个季节要想再收到黄花蒿也难了,“每个村民都喝了药吗?”他问。 “都喝了,但是我们的人还没喝,老朽自作主张留了一部分给病人继续服用。” 唐越点头,“您做的很好,我们的人都做好防护了,不喝关系不大,那咱们再逗留两天,等病人彻底脱离危险期再离开。” 陈老脸上的笑一直都没停过,“都听您的,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一定会让天下人震惊的,郎君的神医之名恐怕无人再怀疑了!” 唐越不置可否,他从始至终就不想要这个名声,治病最重要的是对症,只要知道感染的病是什么,用对药,很快病情就会大幅度好转,他只是知道的比他们更多些而已。 “您帮我去跟村民们说,以后切忌吃没熟的肉,最好喝煮开的水,尤其到了夏秋两季,更要注意吃食和周围环境的洁净。” 唐越知道,在现有的条件下,大家到了冬天基本都是上顿不接下顿,有什么吃什么,真到了饿极的时候,那里顾得了卫生不卫生。 他能做的也只是提醒大家,让他们多多注意些而已。 午时过后,宫里来了旨意,让太子昭即刻入城进宫,大王另外派了王子贤来接手黄花村的事情。 唐越不明白大王这闹的是哪般,太子昭今晨只是让人回去禀报,说黄花村的村民并非感染疫病,只是普通的风寒发烧而已,经过太子妃的诊治,已经无大碍了。 既然已经有了治病良药,那太子昭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疫病的消息一旦传开,一定会令周围的百姓惶恐不安,就如唐越看到那些死守在城门外的百姓一样。 “回去禀报父王,黄花村的事情已经办妥,无需三王兄赶来。”太子昭原本是来了解灾情来赈灾的,这些事情早就办妥当了,要不是节外生枝突然有一般村民倒下了,他早就回去了。 传令的内侍不敢反驳太子昭,只好带着他的话回去复命。 唐越以为事情也该告一段落了,太子昭即使先回去也没什么,这里根本用不着他帮忙。 “不,孤在这儿陪你。”太子昭摇头。 唐越傻笑了一会儿,心里莫名地有些甜。 等到了傍晚,又一道宣太子昭入宫的旨意送来,两人同时皱眉,疑惑地对视一眼。 “宫中可是有事发生?”太子昭将那传旨的内侍单独叫进帐篷里问。 内侍跪伏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回答:“奴才不知。” “那王后娘娘身体可康健?” “殿下放心,娘娘贵体金安,并无病痛。” “哦,那你可知父王宣孤入宫可有何要事?” “奴才……” “金公公,想好了再回话。” “……”那内侍全身颤抖了一下,额头顶着冰凉的地面,小声说:“殿下明鉴,奴才……奴才只听了些事情,并不知晓大王是否因此传召殿下入宫。” “说来听听。” “朝中有人说,黄花村已经成了死村,殿下杀害了全村的村民,以防疫病流出。” “此话从何说起?孤不是上奏说没有疫病这回事了吗?”太子昭声音一沉,那内侍立即将腰弯得更低了。 “奴才知道的不多,不过不知是谁传言,殿下从别处拉来流民,冒充黄花村的村民,实际上这里的村民已经被殿下杀光了,为的是给……是给……” “继续说下去!”太子昭面无表情,眼神冰冷的可怕。 “喏……殿下此举是为了给太子妃扬名,坐实太子妃神医的名号。” “啪!”太子昭一把捏碎了椅子的扶手,嗖的站起来,“那依你看,这里的村民可是孤找来的流民假扮的?” “奴才自然是信殿下的,殿下光明磊落,太子妃医术高明,岂会做出此等荒唐之事。” 那内侍悄悄抬起头,“殿下,您看……要不您进宫去和大王说说?” 太子昭嘴角勾起一道弧度,泛着冷意,“不必了,你回去替孤回禀父王,等这里的村民痊愈了,孤自会带人回去复命,好让所有人瞧瞧,是否有张冠李戴!” 真是不知所谓! 第141章 魏衍 唐越从太子昭口中听说这个谣言的时候都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这……这……”这都哪跟哪啊? 他实在佩服这些人造谣的能力,和现代的狗仔有的一拼了,不对,应该更胜一筹,至少狗仔不会把一个村子的活人都编造成死人。 “殿下,如此荒唐的流言会有人信?”唐越都想不通怎么会有人用这么蹩脚的谎言来算计人。 黄花村的村民死没死,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情吗? 太子昭拍了拍唐越的肩膀,在他身旁坐下,唐越自发地靠在他身上,汲取着那点体温。 太子昭瞥了他一眼,嘴角带着一点笑意,眼神中的迷恋毫无顾忌地释放出来。 唐越只和他对视一眼就急忙躲开,那样的眼神太有侵略性了,他招架不住。 脸颊上突然有温热的触感,唐越转头,嘴唇擦过太子昭的双唇,两人都愣住了。 唐越正想退开一步开口说话,对方猛地搂住他的腰,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勺,舌头趁势长驱而入。 唐越的心跳速度一瞬间就飙上去了,本以为对方会先浅尝辄止,再循序渐进,谁知太子昭这次不按常理出牌,像是等不及似的,勾住他的舌头用力吸了一口。 唐越只觉得舌根发麻,用力拧了一下他胳膊上的肉,不过那硬邦邦的肌肉实在没法下手。 “有意见?”太子昭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唐越眨了下眼睛,舌头还保持着探出的姿势,蓦地双脸一红,“正事说到一半,你这是……” “不知为何,孤看到你就特别容易冲动,也许是因为孤长大了?”太子昭笑着问,然后握住唐越的手放在自己的下腹。 唐越瞪大双眼,嘴角扯了下,“青春期嘛,呵呵……冲动是魔鬼……” “那……” 唐越堵住他的话题,“那咱们还是先说说眼下的情势如何?” 好好的正事还没说完,这不是掉他胃口么? 太子昭在他唇上又啄了几口,才肯将他放开,“孤不知你以往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但是在这里,在荒唐的事情都会发生。” 唐越不明所以,太子昭前半句话中的意思似乎不同寻常,不过他没深究,顺着太子昭的话说:“大王并不昏庸。” 太子昭点头,又摇头,“指鹿为马,李代桃僵,这不算什么,你知道父王有多少年没有走出过那座宫殿了么?” 唐越有些明白了,对方解释道:“王座太高太大,容易让人脱离现实,被蒙蔽双眼,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黄花村的人死没死,父王怎么可能知道?就算人站着他面前,他怎么会认识? 三人为虎,只要他接见的证人有一大半说他们是假的,他们就是假的!” 唐越知道,政治的残酷和黑暗是他所无法想象的,“所以,现在问题在于大王愿意听谁的话吗?” 太子昭满意地点头,唐越不笨,他只是接触的黑暗面太少,或者说,他不愿意相信人心的黑暗。 “此事孤已经派人去查了,想利用这次的事情败坏我二人的名声,一箭双雕,哪有那么容易?” “我倒觉得民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就算大王的双眼被奸臣蒙蔽,咱们的名声也不会受损。” 太子昭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有人利用唐越的善良,在他眼里,唐越自然是千好百好,哪怕一根头发丝也舍不得他掉,现在因为自己的缘故处处涉险,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唐越这一晚上都没睡,其他几个大夫年纪太大,总不能让他们天天熬夜,所以这天晚上都是他在守着。 虽然说药对了症,不过那些重病的患者也不是一碗两碗汤药就能好的,他们当中有不少人体质败坏,即便除了疟疾,身体恐怕也很难恢复健康。 太子昭陪着他守了前半夜,后半夜被唐越赶回去休息了,他才是这支队伍的主心骨,容不得半点闪失。 用唐越的话说:“只有您身体好,精神好,我们这些人才会都好。”他相信,犹太自治在,那些宵小掀不出大风浪。 后半夜,第三间屋子里偷偷钻出了一道身影,还没靠近唐越就被几个护卫拿下了。 “草民并无恶意……只是来看望我阿父和阿兄的。”一道年轻的声音传入唐越的耳中,他正给昨天晕倒的妇人切脉,这手艺还是从乌太医那里学来的,正好趁此机会实践一番。 唐越轻手轻脚地替那妇人盖上被子,走出房间,认出是昨天替他说话的青年,便让护卫将他放了。 “为何半夜不睡觉?”唐越将他带到一旁的水房,里头烧着炉子,炉子里熬着一大锅热水,是准备给病患熬药用的。 唐越给他舀了一碗开水,上下反复地扫了他几眼,问:“你的身体如何了?还有发烧吗?” “并无……已经好多了。”青年喝了一口热水,哈出一口白气,腼腆地笑笑。 唐越让他把手伸出来,把了脉,脉象很稳,摸不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昨夜不知道是谁给他诊断的,所以唐越也无法得知他的是真病还是瘕病,不管是哪种,人安然无恙就好。 “你想去探望你父亲和兄长?” 青年激动了起来,“是的,也不知他们身体是否康复了些,神医……太子妃殿下,草民可以偷偷去探望吗?” 唐越让他明天早晨起来再过来,大晚上的,能看到什么鬼? 青年高兴地笑了,再三谢过唐越,“殿下真是好人,菩萨转世,日后一定会有好报的!” 唐越笑笑,催促他回去休息,青年的孝顺让他想到了前世的自己,心情有些沉重。 “你叫什么名字?”唐越又从桌上给他拿了两条肉干。 “魏衍,草民姓魏名衍,无迁无衍,命乃长久,阿父希望草民能够福寿延长。” “你读过书?”唐越听他说话的样子并不像个没读过书的人。 “学过几个字而已……”青年谦虚地回答:“草民在邺城一家书肆做工,东家心善,允许草民偷闲时可以读些书。” 唐越心道:能看得懂书,想必不只是认识几个字而已。 他知道,在民间也有不少有学之士,只是苦无没有一个好出身,没有遇到举荐的伯乐,一身才学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施展。 唐越有个想法,等太子昭登基,他希望能将科举制度提前搬到这个时代来,如果有条件,能再结合现代的教育体制就更好了。 不过一口气吃不成胖子,最好的不一定是最合适这个年代的,具体要怎么实施吗,还要到时候看情况才定。 “读书很好,别放弃,也许将来会有一番作为。” 青年露出一道苦涩的笑,“您高估草民了,草民的出身已经注定了这辈子不可能有大作为,学字不过是为了不让自己做个无知愚笨的人而已。” 唐越没有给他说什么大道理,只是安慰他:“此一时彼一时,未来的事情说不准的。” 等到天亮,陈老带着人来换下唐越,唐越离开前带着魏衍去看了他父亲和兄长,不过没让他进门,只站在窗外说了几句话。 随着病人身体逐渐好转,屋子里也渐渐有了笑声,甚至有人开玩笑说:“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不如今年的除夕我们黄花村的人就一起过了吧?” 这个提议得到了众人的支持,躺在这里的人,曾经是那么绝望,以为必死无疑,如今希望在前,自然心情舒畅。 比起死亡,生命中的那些困难与挫折实在不算什么。 原本一个村子里,总有些矛盾和龌龊,自从一场疟疾发生后,大家的心境也变了,曾经的仇人再相见,最多也就是无视而已。 都是好不容易从阎王手里夺回一口气的人,哪还会去计较那些恩恩怨怨? 唐越看着他们渐渐放开的笑脸,也是感慨万千,历史上,因为医学的不发达,有多少无辜的百姓因为一场未知的传染病而灰飞湮灭,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当初学医的决定是多么正确。 第142章 无病无灾才好 “驾……”一行快马冲进了黄花村外的营地。 “何人闯入此地?……来人,拿下!”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等唐越听到声音从临时病房跑出来的时候,那群闯入者已经被绑了。 “你……你们……放肆……本王在此,你们以下犯上该当何罪……啊……” “孤道是有谁如此胆子敢直闯营地,原来是三王兄,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太子昭右手一抬,原本制服王子贤等人的士兵立即退开,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只是手上的武器却依然对着他们。 王子贤甩袖站起身,仰头看着太子昭,正要开口指责一番。就见太子昭身旁一侍卫抢先一步道:“三王子见到太子殿下都不行礼的吗?这岂不也是以下犯上?” 唐越默默地为王鼎钧点了个赞,走到太子昭的身旁笑着说:“呦,原来是三王兄啊,远道而来皆是客,这天寒地冻的,快进屋喝杯茶。” 王子贤瞥了唐越一眼,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就听对方继续说:“哎呀,差点忘了,屋子里全是患了疫病的病人,会传染的,三王兄要进去看看吗?” 一听有传染病,王子贤哪还敢挪动脚,装腔作势地站在那,“哼,那还有病人,怕是早死在太子的刀下了吧?” “三王兄此话何意?人有病只好就是了,何来死亡一说?”唐越向前走了一步吗,昂首挺胸地看着他,“有本公子在,想死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王子贤想起唐越曾经治好了被他一剑穿胸的死人,想到了从自己身体内拉出来的虫,要说他能治好疫病,还真没什么不可能的。 “黄花村的村民得的是疟疾,也就是肚子里有虫子,不卫生,所以引起的头疼脑热,腹痛腹泻,这些三王子都不是经历过吗?当初本公子能从三王子的肚子里把那些虫子弄出来,自然也能把虫子从这些村民的肚子里弄出来,您说……是吧?”唐越不怀好意地笑笑。 王子贤整张脸都是黑的,一想到那段黑暗的恨不能切掉的历史记忆,他对唐越的恨就更加刻骨铭心。 只不过,他来此的目的并不是这个,人是死是活,唐越的医术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 王子贤从袖子中取出一道圣旨,直接丢给太子昭,“太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抗旨不遵,可有想过后果?” “不劳王兄费心!”太子昭淡淡地回了他一句,他打开圣旨粗粗看了一眼,随即丢给一旁的王鼎钧。 “本王倒也不想费心,圣旨上已经写的分明,此处的事情就交由本王接手,太子还是回宫复命去吧,也省的王后娘娘惦记!” 太子昭原以为昨天那内侍回去之后,大王会暂缓这件事情,没想到李贤今天还是来的。 也就是说,那个不知从何谈起的流言确实入了大王的心,即便他不信也是持怀疑态度的。 父子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还谈何父子之情? “准备,回城!”太子昭冷静的声音响起,其余人立即有条不紊地动起来,拆帐篷,整理行装,一件件行李装车,再将剩余的食物分给村民们。 黄花村的村民早已将太子昭夫夫俩奉为神一般的人物,对于这两位救命恩人,他们是打从心里敬畏有加。 唐越给几个因为疟疾而身体虚弱的村民留了点调理的药,他们的身体已经不在于治疗,而在于养,能否养的回来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神医,听说你在邺城开了家惠安堂,以后我们可否入城找您看病?” “最好不要!”唐越收好药箱,见大家面色灰暗,笑着说:“药铺那样的地方最好不要来,无病无灾才好啊。” “是是,那往后我们入城办事可否去惠安堂给您请安?”村民们把唐越当救命恩人,他们没有钱财物质可以回报,只能靠一点心意了。 “欢迎之至,只是我多数时候不在药铺中,见到陈老他们也是一样。”几个老大夫忙前忙后,村民们自然也看在眼里,真心实意地谢了又谢。 乌太医把唐越拉到一边,担忧地问:“咱们如此走了真的没问题?有几位病人的病情还未完全脱离危险。” “您放心吧,我与殿下说过了,那几位病重的我们一起带走,其余的只要按时服药,注意饮食即可。” 乌太医松了口气,赞赏地拍了下唐越的肩膀,“后生可畏啊!”想的就是周到,难怪小小年纪就由此成就,不服不行。 这次回去,他一定要将太子妃治好疟疾的事情宣扬天下,也让天下人知道,黄花蒿是多么好的东西,同时让他们知道,太子妃唐越是多么胸怀宽广,身怀绝技之人! “郎君,用黄花蒿治疗疟疾的事情可否昭告天下?”乌太医向唐越请示,在不知不觉中,这些老大夫们已经习惯了听唐越的号召。 “自然,疟疾广泛分布于南方高热潮湿的地区,尤其是蚊虫多的夏天,一定要让人种植黄花蒿,光靠野生的不够。” 黄花蒿的味道很重,平时也没人回去吃这个,所以也不会有人种。 现在得知它的价值了,必然是要靠人工种植才供得上需求的。 “此事怕要和朝廷吱一声,若是大王首肯就最好了。” 唐越心里有更好的主意,不过还要和太子昭商议过后才能说,便只点个头没有过多表态。 东西很快就收拾干净,临走前太子昭吩咐黄花村的里长,若是再降大雪可以集体搬迁至城郊的安置点,等开春后再回来重建家园。 他们住的帐篷只能临时应急,如果在下一场雪,也是经受不住的。 看着唐越上了马车,太子昭跳上马背,正要扬鞭启程,见王子贤一行人远远地站着,眉头皱了起来。 他高声喊道:“这里已经无事,该做的孤与太子妃都做了,三王兄留在此处作何?” “父王既然命本王来此接管赈灾之事,本王自然还有事做,看看,这里的村民们一个个面黄肌瘦,可见所受的苦难有多重。” 太子昭等人要走,村民们全都出来相送,排排站在村口,佝偻的身影,褴褛的衣裳,黑瘦的面颊,看着就是一副难民样。 太子昭策马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三王兄此行空手而来,试问,你要如何赈灾?” “赈灾粮随后就到,太子是怕本王抢了你的功劳么?还是怕……呵呵……”王子贤嘴角挂着冷笑,像是在讥讽太子昭的最贼心虚一般。 唐越听的直翻白眼,这样的人怎么就那么招人讨厌呢?他们心是黑的也总觉得全天下的人心都是黑的。 难道他们以为,他们随口扯出来的谎言就一定会变成真的? 唐越瞅了王子贤那装逼的表情一眼,心里也阴暗了一回,刺激道:“殿下,既然三王兄想留在这就让他留吧,好歹是同病相怜,也许三王兄想回味一番虫子的滋味呢?” 王子贤阴鸷的目光扫过来,唐越冲他温柔地笑笑,一冷一热,越发刺激的王子贤五脏俱裂。 “对了,三王兄未带行装来的吧?若是要过夜恐怕也只有村头的三间屋子可以居住了,不过越善意地提醒您一句,那儿都是得过疟疾的病人住过的,也许地上还有残留的虫子,您不妨去重新体验一番。” 周围的士兵和村民们齐齐低头,肩膀耸动着憋笑,他们还从未见过唐神医如此毒舌的一面。 能被神医厌恶的人必定有可恨之处,大家对王子贤是一丁点的同情心都没有。 “走!”王子贤再也忍不住,拂袖而去。 “三王子,不可,咱们此行……” “闭嘴!有的是机会!”王子贤阴森森地瞅了这个村子一眼,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跑了。 太子昭目光深邃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叫过王鼎钧,小声吩咐了他一句。 王鼎钧目光一闪,低头应诺,很快带着人追了上去。 “启程!”队伍动了起来,匀速朝邺城进发。 唐越掀开窗帘朝一路小跑追上来的魏衍挥挥手,这个青年身上有他喜欢的气质,孝顺、乐观、坚毅。 如果是在前世,遇上这样的人,他恐怕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第143章 太子是想血口喷人吗? 深夜,一群黑衣人悄然靠近黄花村,每人怀里抱着一捆干草。 “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了。”领头的黑衣人轻声说,然后放慢脚步靠近村口。 他比划了个手势,身后的黑衣人点点头,朝着两个方向潜入村子里。一捆捆的干草被堆放在帐篷外,还有那三间仅存的还算完好的木屋,也被干草包围起来。 “走!”领头人轻呼一声,那群黑衣人便急速退出村子,却也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从背上取下弓箭,点燃箭头的火油,瞄准那一间间帐篷与房屋。 “放箭!”领头人一声令下,十几支带着火球的箭矢飞向那一堆堆的草垛仿佛已经听到村民哀嚎惨叫的声音,领头人黑巾下的脸勾出个恶意的笑容.冷声说:“撤!” 一群黑衣人正转身欲走,就见背后不知何时站着一排与他们穿着相似的黑衣人,人数竟然是他们的两倍有余。 “殿下果然所料不差,这些人为了败坏殿下的名声真是不择手段,草菅人命!”居中的黑衣人小声嘀咕了一句。 “阁下何者来意?若是目的一致尽可以离开了。” “哼,目的自然是一样的,只可惜,我们想杀之灭口的人是你们!”这边黑衣人长剑一指,两侧的黑衣人同一时间拔剑冲了上去。 “你们想做什么?” “都说了,杀人啊……全部解决了,一个活口也别留,殿下说他们活着和死了的价值是一样的。” “喏。” 这边人数众多,且一个个武艺高强,过了半刻钟后,陆陆续续有惨叫声响起.而后.越来越安静。 直到这群人全部倒下,黑衣人才停止攻击,“把脑袋割下来带走,身体丢过火里烧了!” 火势越来越大,红彤彤地映照了半边天,昔日还算热闹的黄花村顷刻间化为灰烬.随同一起灭亡的还有十几具无头的尸体。 等第二天有邻村人发现这桩惨剧时,只当是黄花村的村民染了疫病,被官府付诸一炬.全烧死了。 消息传开,百姓们人心惶惶,竟然连去探一探究竟的勇气都没有。 王鼎钧扛着一个木箱子走进太子府,直接扛进了太子昭的书房。 “殿下,都在这里了,一共一十五人。”王鼎钧将箱子放下,也没有打开的意思,那血淋淋的画面还是少看为妙。 “嗯,村民们都安置妥当了?” “是,牧场地方足够大,安置一个村子的村民绰绰有余,等新村子建好,他们就可以搬过去了。” 黄花村被一场大火烧成了灰烬,可黄花村的村民还在,只要另外盖一栋房子,哪里不是家呢? “嗯,那就得尽快了……咱们先去把债要回来,好有钱给他们盖房子。” 太子昭起身走出门,王鼎钧立即抬着箱子跟上,两人刚出书房就有唐越碰上了。 “殿下这是要去哪儿?” “有点公事出门一趟,你在家等我回来。” 唐越挑了下眉头,对他这暧昧的话语不于回应,转而盯着王鼎钧肩膀上的木箱问: “这里头装着什么金银珠宝,是送人的吧?谁这么大的面子?” 太子昭脸上浮现出一个怪异的表情,点点头,“孤去去就来,你不是要回栎阳侯府一趟,等孤回来一道去吧。” 刚才有侯府的下人来报,说府里打算过了年就把大娘子嫁出去,叫他有空回去一趟,也算是给妹妹的婚事出出主意。 如今衡国公世子改头换面,从里到外都换了一个人似的,虽然还未建功立业,但已经足以算是一名前途无量的太好青年了,无论是侯爷还是侯夫人都对他满意的很,自然不会再拖着不肯嫁女儿。 而归根究底,这一切还是唐越的功劳,如果不是他下了决心和苦心将衡国公世子拘在家里教育几个月,又求太子昭收入麾下继续改造,现在衡国公想要个才貌双全的儿子可是难得很。 所以衡国公也恨不得早点将这个儿媳妇娶进门,好管理家务和监督他这唯一的嫡子。 太子府门外,车架已经准备妥当,太子昭上了马车,跪坐下来,朝唐越点了点头。 唐越朝他挥挥手,竟有种妻子送丈夫上班的幸福感,等马车远去,他还站在原地,脸上渐渐浮现出个满足的笑容来。 像这样,两人各有各的事业,闲暇时候一起吃吃饭,散散步,孝敬孝敬两边的长辈,与一般夫妻并无两样,这样的感觉很好。 平平淡淡,才是最真实的。 马车转了两个弯,太子昭吩咐:“上三王子府。” 王鼎钧疑惑地问: “殿下,竟然您知道这背后必还有其他的主谋,为何还要去三王子府?” “那背后之人是谁孤还不能确定,可王子贤的罪名是实打实的,不先找他要债找谁?”太子昭瞥了那木箱一眼,淡淡地说:“至于其他人,自有该清算的时候。” 马车直接进了三王子府的大门,门房跑着去汇报却被王鼎钧一鞭子勾了回来。 “跑如此快做什么?殿下与三王子乃亲兄弟,何必讲那些规矩?” “这……这……大人.主子交代过.今日暂不见客的。” “嗯?难道我们殿下来了他也不见?这兄弟虽是亲的,可论身份……”到底还是君臣有别啊! “是是,奴才这就是要去禀报主子。” “不必了,这里殿下不是没来过,找的到路,你该干嘛干嘛去。”王鼎钧将鞭子一甩,那人立即被甩开十米远,重重地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叫。 “哎呀,失手了,真是抱歉。”王鼎钧没有诚意地道了个歉,然后领着队伍继续往里走。 等王子贤得到消息换好衣服在想太子昭的来意时,就听到对方那道低沉而戏谑的声音传来,“三王兄在家啊。” 王子贤站起身,眼睛一眯,笑容满面地迎上去,“原来是太子来了,有失远迎.莫怪罪。” “是孤主动造访,三王兄不必客气。”太子昭经直走向主位坐下,腰杆挺得笔直。 王子贤偷偷瞄了一眼他的脸色,还是那张终年不变的苦瓜脸,便也不想猜测他的来意,直接问:“太子不进宫向父王请安,怎么到我这小庙来了。” “孤是来给三王兄送礼的。” “哦?”王子贤压根不信,讥讽道;“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什么时候咱们正直高洁的太子殿下也会给人送礼了?” 太子昭没有回答,而是让人把箱子送上来,“还请三王兄亲自验看。” 王子贤朝身边伺候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对方弯了弯腰,低头走上前。 等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籍,定睛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魂散,尖叫一声,瘫倒在地上。 “什么东西?”王子贤嗖地站起身,看到那一片黑压压散发着血腥味的头颅,脸色一变,“太子,你这是何意思?难不成是想用这些东西来吓唬本王的吗?” 太子昭淡淡地瞥了他一样.“三王兄不防仔细看看.可否认识这些人?” “不认识!”王子贤矢口否认,他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些是昨夜派出去那拔人,他等到天亮还没见人回来就知道情况有变了,不过这些人怎么查也与他无关,他倒不是很害怕事情暴露。 “这些人胆大妄为,昨夜冲进黄花村,想杀人放火,不料被孤的人一一斩杀。” “那与本王有何相干?” “孤只是看着这些人面善,似乎在三王子府见过,这才带来让王兄认认。 “你胡扯!哪有这回事?太子是想血口喷人吗?”王子贤敢十成十的肯定.太子昭从未见过这批人。 “是否血口喷人,咱们去父王面前辩辩不就知道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想让三王兄付点辛苦费,好歹孤千辛万苦帮你把人带回来了,酬劳总是要有的。” 原来是要钱,可是这个结论让王子贤瞠目结舌。 太子殿下会缺钱吗?肯定是不会的,那他上门要钱的行为就异常的很了。 第144章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太子竟然来王兄这索要钱财,此事真够稀奇的,难道你那位太子妃的嫁妆还不够你用?” 太子昭平静地抬头,嘴角微微一勾,“三王兄闲话少说,十五个人,也不用多.一人一百金足矣!” “什么?”一人一百金,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太子在开什么玩笑,为了十五个不相干的人就想让本王破财,哪来的道理?” “那就是说,三王兄不想大事化小了?” “一千五百金,这是小事?哈,太子可真是财大气粗啊,恕为兄付不起! “那孤只能将这口箱子抬到父王面前了,告辞!” “你……”王子贤大怒,见太子昭起身,忙上前拦住他,“你有何证据证明那些是本王的人?” “孤为何要有证据?”太子昭冷眼看着他,“空口说白话的本事可不只是你才有的!” 太子昭说完这话立即甩袖走人,等他走到王府门口,王府的管家快步冲了出来拦住他,“殿下息怒,三王子是一时糊涂才出口妄言,还请殿下恕罪。”管家行了大礼,跪在太子昭跟前。 “孤还从未听说过,有奴才来替主子道歉的。” “不不,老奴是来替三王子送东西的,还请殿下收下。”管家说完,送上一张羊皮,王鼎钧接过,展开一看,是西山一座庄子和五百亩良田的地契,价值可能不足一千五百金,但也足够安置黄花村的村民了。 他把契约递给太子昭看,对方扫了一眼,让他收起来,“既然买卖已成,那孤就告辞了……鼎钧,把东西留下。” “喏。” 出了三王子府,太子昭直接进了宫,尽管大王连下三道旨意催他回城,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宣他入宫,也不知心里怎么想的。 “殿下此行入宫可要小心啊。”王鼎钧不无忧虑地说。 “不过是一些唇枪舌剑,孤岂会放在眼里?”太子昭在宫门前下了马,交了武器,这才徒步走进王宫。 “大王,太子殿下在外求见!”内侍入殿通报。 南晋王持起眼皮冷哼一声,“他总算舍得回来了,让他进来。” “喏……宣.太子殿下入宫觐见。” “宣.太子殿下入宫觐见。” 太子昭步伐平稳地走进来,立于殿中的大臣们纷纷避到两侧,弯腰行礼。 “儿臣拜见父王。” “起吧,你来的正好,来听听这些人是怎么说你的……来人,给太子赐座。” “谢父王!”太子昭起身,转过来面对着众位大臣,一眼扫过去,众人忙低头。 不少人心中暗惊,这太子昭的眼神可比大王还严厉啊! 太子昭撩起衣摆跪坐在位置上,右手往前一伸,道: “请。” 众大臣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没人敢站出来继续说。 “怎么,刚才众位爱卿不是说的正欢,此时怎么都哑巴了?继续,把你们刚才的话说一遍给太子听,让他也听听此事有多荒唐!” “大王,下臣以为,此事不必再议了,如此荒谬之事岂会是真的,必定是有人言语中伤殿下,该严查那散播谣言之人才是。” 衡国公站出来为太子辩解道。 “国公爷此话差矣,所谓空穴不来风,您未查证过如何能断定是谣言呢? “呵,就凭本公对殿下的了解,便可断定。” “那未免也太武断了,涉及王家颜面,还是须有铁证为好。” “那占大人又有何证据说是殿下所为?” “那黄花村就在京郊不远处,派人一查便知。” “笑话,殿下已经离开了黄花村,若是有人事后做了手脚,也要栽脏到殿下头上吗?” “那可真是巧啊,谣言一出,黄花村就出事了,要让天下人如何想?” “天下人能想什么?太子殿下从十岁起远赴边疆,保家卫国,太子妃救治了多少百姓,他们能怎么想?难道会以为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是个作恶多端的人不成?依本公看,怕是占大人您自个要往坏处想吧?” “你……衡国公处处维护太子殿下,不知是何用意?难道此事查也不查就如此放任不管吗?” “谣言嘛,管他作何?天下谣言何其多,难道占大人能管得过来?昨日本公还听说占大人府人一小妾偷了人被填井,难道也要派人去府上的枯井捞一捞尸体?” 不少人憋不住笑了,在场多数人还是站在太子殿下这一边的,不过在大王面前,太过维护殿下可不是好事,因此,真正站出来为殿下说话的也只有位高权重的那几个。 “衡国公这是强词夺理!” “占大人在此妖言惑众,中伤太子,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占大人气得头顶冒烟,转而跪在南晋王面前,“大王,臣只是担忧百姓而已,历史上将得了疫病的村子屠杀干净的事情还少吗?殿下心地善良,但到底年轻,臣只是担忧他处置不要当而已。” 南晋王点点头,朝太子昭说:“昭儿,轮到你说说了,黄花村的事情到底如何办的?” 太子昭这才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瞥了占大人一眼,“都说完了?” 占大人低下头,表情莫测。 太子昭冷笑一声, “孤记得是写过奏折上报的,上面写的全是事实,并无半点虚言。” “哦?聪儿,难道黄花村真有疫病?” “是。” “太子妃真把疫病治好了?” “是。” 群臣哗然.相互议论起来。 疫病之祸自古以来都是历代君臣的心头大患,一出现这两个字就意味着太面积的死亡,而且死的还不是一个两个,对于人口本就稀薄的国家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 “殿下可详细说说这黄花村的村民到底是何种疫病?为何会在寒冬腊月突发?太子妃又是用何种药物治疗的?为何这才三天时间竟然就已经治愈了?”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此事你们可以询问乌太医,孤对医学上的事情不甚了解。” “来人,快,传乌太医觐见。”南晋王激动地喊道,之前的奏本他确实看过,但谣言四起,他心里总归是有疑惑的,并不是太相信奏折上写的内容。 可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可是流着百世的好事啊,只要将此事昭告天下,谁敢不称颂他治下有方,是一代明君? 乌太医来的很快,正要跪下行礼被南晋王免了。 “爱卿,快,说一说,疫病的事情到底是怎么解决的?” 乌太医拱手,脸上带着激动之色,将黄花村的事情一一道来,说的精彩纷呈.也紧张万分。 “太子妃未到之前,臣实在无奈,建议殿下将所有病患处死焚烧,这是向来的处置方法,可是殿下不同意,说人还未死,怎可活活杀害?便退而求其次,将病人隔离开来,待病死后再将尸体焚烧驱邪。 本以为就这样束手无策,谁知太子妃到来后亲自去看了病人的症状,断定是疟疾,并且知道青蒿素可以治疗这种疫病,一应药物和器材也是从太子妃的药铺中优先调来的,病人喝下汤药后果然都好转了,太子妃绝对是神医,臣佩服至极!” “疟疾?这是何种病症?”占大人追问道。 “疟疾是因人体内有虫子而导致的疾病,一般说来,都是误食了脏的肉食或者生水所致。” “只是这样的病症?乌太医竟然束手无策,或许,只是乌太医的医术太过不精了吧?”占大人讥讽道。 乌太医非但不辨解,反而应承道:“是啊,臣也有此之感,所以臣想辞去太医蜀医正一职,专心致志地攻读医书,希望在有生之年能有所进益。” “啊……”众人被这个消息惊呆了,不过有心人立即就有不好的联想了,“乌太医在此时提出致仕,该不会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被迫离开吧?” 乌太医愤然,盯着占大人质问: “占大人此话何意?我乌某向来行得正坐得端,问心无愧,任有一句谎言,就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衡国公冷笑: “这有些人啊,自己心黑总以为别人都是跟他一样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令人不耻!” “好了,寡人只想知道,那青蒿素当其如此神奇?是否什么疫病都可以治疗?” “启禀大王,据太子妃所言,青蒿素能治好一切虫疟,鼠疟也有很好的作用,就是一般的抗虫都是能行的,用途广泛,还请大王珍而重之! “哈哈,若真如此,太子妃真乃一代神医,是百姓之福,南晋之福啊!” 南晋王宁愿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药物这种事一般也做不了假,否则再来个病人岂不是就露馅了?占大人的话确实有些强词夺理了。 他瞥了占大人一眼,并未当场发作,而是拉着乌太医继续讨论当时的情形对于长大蜗居在王宫里的人来说,外面的世界是如此新鲜,这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可比话本有意思多了。 第145章 你是谁? “真没想到,乌太医还是个说故事的高人啊,竟然把大王唬的一愣一愣的,那高‘潮迭起的情节真是动人心魄啊!”赵三郎在唐越面前嘀嘀咕咕了半天,很是感慨一番。 唐越握住他的手,追问道:“也就是说,殿下没事了?大王并没有相信那些流言了?” “这……”赵三郎叹了 口气:“这就不知了,大王并未明说,但想必是不信的吧。” 太子昭还未归来,唐越一颗心都吊着呢,虽然说相信太子昭能处理好这样的局面,可那毕竟是一国之君啊,伴君如伴虎,谁知道他哪根筋抽了又会发疯呢? 哎,这当皇帝的人大概都有些失心疯的毛病吧?也不知将来太子昭是不是也会这样。 这可不好,看来要提前给他准备点安神凝气的药材才行,免得天天在宫里压抑成神经衰弱了。 “乌卿,你说的这青蒿素真的如此神奇?它是从哪儿来的?”南晋王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陛下,您绝对想不到,这青蒿素啊不是从咱们吃的青蒿里面提取的,而是必须从黄花蒿中提炼出来,而且还不能用煮的方法,必须用盐水浸泡挤压出汁液来使用。” “如此简单竟有如此神奇的效果?” 乌太医宝贝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瓷瓶,小心翼翼地献上去,“大王,您看,这就是青蒿素了,是臣一时私心偷偷藏起来纪念的,不过太子妃说,这青蒿素一定要新鲜才有用,这瓶子里的怕是过期了。” 南晋王好奇地闻了闻,味道有些重,很难想象这样简单的一种东西就能治愈人人谈之色更的疫病。 “既然如此,去将黄花村治愈的村民找几个来给寡人瞧瞧,寡人实在好奇乌太医心思单纯,满口应了下来,“那大王可以派人去黄花村传唤,记得挑几个重病初愈的,臣其实有做笔录,将他们每天的病况记录在案,往后再有这样的疫病,就省事多了。” “哦?这样确实不错,还有这青蒿素的方子也一定要记得一清二楚才行。 “那是自然,太子妃都交代过的,往后啊,还得命人多种些黄花蒿,以免野生的不够用……” “乌太医,这百姓们种粮食已是任务繁重,哪有时间和精力种植草药?”占大人逮着个空子立即钻了进去。 立即有一派的官员附和:“是啊,边关战事不断,军饷粮草消耗巨大,百姓们的税赋已经沉重的很了,若是再让他们种植草药,恐怕这……民心思变啊 “嗤,两位大人这是什么话?这黄花蒿又不难种,每家每户种几棵即可,能有多大的负担?这到了关键时候可是救命的宝贝,您不如问问老百姓,他们愿不愿意花费这个时间和精力去种植对他们可能救命的东西!” 南晋王暗暗点头,“就按乌卿说的,传旨下去吧,寡人也不强制,将利害关系说清楚.种与不种由他们自己决定。” 话虽这么说.但大王的诏书一下.百姓们谁敢不遵从? “大王,此时谈论这个为时尚早吧,您还未确认此药真能救命呢。”占大人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大家难道忘了,今日的朝会是质问太子殿下的劣行的吗?怎么主题被一个大夫拉跑了呢? “是啊,快让人去传旨,找几个患过疫病的平民来,寡人要好生看看。” 这一等就是大半日的时辰,太子昭中途去了王后娘娘那请了安,吃了顿饭,还听了一大段的唠叼才听到宫外传来的消息。 两名禁军匍匐在大殿之上,压低着脑袋汇报:“启禀大王,黄花村……黄花村已然不复存在了!” “啊……什么……怎么会不存在了……难道……”众人将目光一起锁定在太子昭身上,就连衡国公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本以为只是诬陷之言,难道……? 不过思维一转,大多教人还是更信任太子昭,只当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毕竟,要杀害一个小村庄的村民实在太容易了。 “什么叫不存在了?人呢?房子了?太子昨日刚赈灾归来,难道今日就集体升天了不成?”南晋王质问道。 “启禀大王,黄花村有烧过的痕迹,一应屋舍都化成了灰烬,卑职找了些尸体.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都是些无头的尸体,烧的辨认不出什么来。” “无头尸体?这是为何?”南晋王百思不得其解。 占大人立即站了出来,“大王,这还有何可猜的,必定是那歹人不想让人认出村民的身份,才下此杀手,去其首级,这样,也就无法辨认死者的身份了 “占大人此言差矣,尸体只有十几具,黄花村的村民可是有好几百人呢,这真要是烧光了,其他人的尸体哪去了?”衡国公立即接口反驳。 “这就要问太子殿下了,若是他是分批杀害感染了疫病的百姓呢?那之前的恐怕连灰都埋进土里了,自然找不到。” “占大人,您一定要把这子虚乌有的事情栽脏到太子殿下头上,是何用意?” “国公爷,您一定要替太子昭辩解,是何居心?难道说,在您眼里,这朝堂之上只有太子一人了不成?” “啪!”南晋王拍案而起,怒斥道:“都给寡人闭嘴!在朝堂之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大王息怒……”众人忙下跪请罪,唯有太子昭依然镇定地坐在原位上。 “聪儿,你来说说,黄花村的村民呢?”南晋王隐忍着怒气质问太子昭。 他原本是不大相信这个流言的,听过乌太医的故事后就更加不信了,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而且……他瞥了衡国公一眼,这位刚才无条件地信任确实很可疑。 就算太子昭再能干,这些人也用不着这么急着就站到太子那边吧? 太子昭起身,淡然地行了个礼,开口说:“父王,昨日儿臣离开时,村民依然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就烧的连渣都不剩了呢?” “是啊,殿下,这是为何呢?”占大人反问道。 “儿臣愿意带人前去探查,必要查明真相!” “真相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殿下难道还有其他说辞?”占大人呵呵一笑,“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自古处理疫病都是如此,那黄苞村离邺城如此近,万一有病源传入邺城,那可是不可估量的损失啊,臣倒以为,殿下此举实在太果断太正确了。” 太子昭瞄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占大人这嘴巴果真是能颠倒是非黑白,孤往年在外征战,论嘴皮子还真不是你的对手,不过……” 众人拉成耳朵听着,只听太子昭凉飕飕地说:“不过,孤刚才想起来,把黄花村的村民安置在其他地方,以免他们因为孤的缘故成为刀下亡魂。” “殿下,您这话……”可信度实在太低了吧,谁能相信啊? “可有证据?”南晋王憋着气问。 “自然有,去传那黄花村的村长来,父王一问便知。” “大王并未见过那个村的人,是圆是扁还是您说了算?” 太子昭背着双手立于堂前,嘴角微微一勾,“等父王见到此人,自然会信的。” 南晋王露出疑惑之色,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了,“宣此人入殿!” 这次没用多久的时间,一名穿着葛布麻衣的老人家拄着一根树枝削成的拐颤颤巍巍地走进来。 他眯着眼睛抬头看了龙椅上的大王一眼,立即下跪磕了三个响头,“大王.您可还记得老奴?” “……”众人心思各异,有的心想:这老家伙一上来就攀关系,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也有人心想:太子殿下如果真做了这种事,自己是否还要好言相帮呢? 而被众人记挂着的太子殿下却表现的平静多了, “父王,此人便是黄花村的村长,也曾患过疫病,不如您听他说吧?” 南晋王盯着那老头看了许久,有点模糊的记忆,不过并非什么大事,便说:“你是谁?” 第146章 是挺善良的 “你是谁?”南晋王重复问了一遍,加重语气命令道:“抬起头来!” “大王.老奴……素英。” “素英?”南晋王愣了半刻随即瞪大了双目,他三步两步冲下龙椅走到那素英面前,抓着他的胳膊将人拉起来。 “素英!竟然是你!” 群臣均傻了眼,这一个小小乡村的老头竟然是大王的故人,而这件事似乎太子昭是事前知道的。 “是老奴,眨眼竟是二十年不见,大王英姿不减当年!” 南晋王激动的表情仅是一瞬间,他渐渐松开紧握的双手,将一切心绪收敛于皮下,转身走出大殿,“退朝,素英随寡人来。” “退朝……” 太子昭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直接就走出了大殿,身后紧随着衡国公等大臣,纷纷追问: “殿下,这……到底是何人啊?您又是如何知道他是大王的故人的?” 太子昭停下脚步,转头, “什么故人?” “刚才那……”那叫什么素英的如果不是大王的故人打死他们都不信。 “那只是黄花村的村民,资格较老罢了,父王之所以认得,也许是……昔日的部下?” 不理会众人猜疑纷纷,太子昭继续往前走,走了十余步突然停了下来,转身说:“占大人,请过府一叙。” 被点到名的那位浑身一震,满头大汗直流,“殿……殿下,您此举何意?下官还有要事在身,不如改日?” “要事?是急着回去向三王兄汇报今日大殿上的成败结果么?” “殿下何出此言?您这是诬陷下官与三王子图谋不轨么?” “原来占大人还知道诬陷二字。”太子昭点点头,“既然大人不愿,那孤就不勉强了。” 等他走远,太臣们纷纷避开那位占大人,衡国公更是冷嘲热讽道:“占少府今日真够威武的,连连不把太子殿下放在眼里,不知您眼里还有谁啊?” “衡国公一味儿帮殿下说话,不知又是否已经为殿下马首是瞻了呢?国公爷眼里还有大王吗?” “喑,这文人的嘴皮子就是溜,本公甘拜下风。” “国公爷真会开玩笑,您句句反驳下官,是下官甘拜下风才是。” 两人对视了一眼,嘴角一撇,各自走开了。 跟在后头的官员小声感慨着:“这占少府的胆子可真大啊,得罪太子殿下对他有何好处?” “好处不是明显着吗?他是三皇子的岳父,自然是……呵呵。” “那衡国公……” 有人想起一件事,惊呼道:“呀,衡国公与栎阳侯不是正在议亲么,这往后.衡国公与太子府的关系可就……” 世族大家的关系多靠联姻来维系,在这盘根错节的关系中,也只有联姻在大家看来是晕牢靠的,因此衡国公和占少府对上,他们一点也不意外。 “三王子此时不蛰伏,还如此锋芒毕露,与太子殿下针锋相对,怕是要不好喀。” “宗正大人可别乱加臆测,殿下可不是眦睚必报之人。” “对对,是在下失言了,失言了……” 太子昭回府,唐越见到他便问:“听说黄花村被烧毁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太子昭也不打算瞒着他,“昨天夜里。” 唐越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担忧地问:“那他们没得逞吧?” “若是得逞了为夫现在还能站在这儿?”少不得要在宫里和人争论一番。 唐越嘴角扯了扯,替他解开披风,感受着他身上的寒气,把人推入房内。 “那您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安排的,怎么听说您带了个人进宫,还是大王认识的。” 太子昭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面无表情地说: “奖励!” 唐越无语,先是用力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然后才亲了他一口,“快说!” 太子昭满足地靠坐在软椅上,将唐越拉到身边,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他。 原来昨日太子昭离开后就安排了人将黄花村的村民都转移了,留在那里的只是空屋子,不仅如此,他还派人守在那里,就等着抓现行。 原本这还只是个猜测,只是以防万一的举措,没想到夜里真的有人来烧杀,竟是要把他的罪名坐实。 而那位黄花村的村长也是一族之长,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就主动要求入宫为太子昭作证。 按理说一个无名小卒做证人,大王未必会信,不过这位族长却很自信,认定了大王会信他的话。 “那殿下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之前不知,不过刚在路上时已经知晓答案了。” “是什么?”唐越已经脑补出了好几个深情并茂的故事版本,倒如,昔日忠心耿耿的奴才因为犯了错被贬出府,积压了满肚子的委屈,又例如,昔日一同长大的儿时玩伴,因为大王的猜忌而远走他乡,隐姓埋名在黄花村过日子。 “你为何如此好奇?”太子昭握住他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抚摸着。 唐越的注意力都被故事吸引走了,连被吃豆腐都没反应过来,“事关大王的八卦,有好奇心也是自然的吧?” 太子昭想了想点头,“确实如此,今日大殿之上,众位大臣也好奇的很。”只是不敢问而已。 “行了,别吊我胃口了,快说吧。” “你不是说今日还要回栎阳侯府?这时候都不早了,还要去吗?” 唐越看了外头一眼, “哎呀,都这么晚了……自然是要去的,不如就去候府用晚膳?”他也好久没回去了,竟然有些想念。 这半年的相处,也让他对栎阳侯府的家人产生 了亲情,对他溺爱不已的老夫人,对他关照有加的便宜爹,性格各异却个个漂亮可爱的妹妹们,至于侯夫人.暂时就不算上她了。 “那好,就边走边说。”太子进屋换了套常服,和唐越一起上车去往栎阳侯府。 “那位老丈人名素英,是父王年轻时的管家,也是从小照顾他长大的奴才,感情非同一般,后来不知发生 了何事,那位管家被免了奴籍,成了庶民,并且赶出了王府……” “等等……”唐越插口问:“被赶出了王府为何还被免了奴籍?这是恩典还是惩罚?” 太子昭喝了—口水,“父王那时还是个心地慈善的青年,即便发现身边的管家犯了错,在赶走之前还是免了他的奴籍,否则那管家出府后只有被再次贩卖的命运。” “是挺善良的。”唐越回想一下仅有的几次见面后的印象,实在没发现那人有什么特别的。 不过,经历了王位争夺,并且最终坐上了那个位置,恐怕善良也被磨灭的差不多了。 “那位管家出府后并没有走远,而是用积攒的钱财在黄花村买了点田地,盖了栋宅子,安安静静地度过了二十年。” “如果只是这样,那大王为何要将他单独留下他说话,叙旧吗?”一个王子一个二十年前的奴才,有什么旧好叙的? “这孤就不知了,也许还有其他内情是孤没有查到的,不过只要与咱们无关.倒也无需管他。” “这倒是。”唐越只是好奇一下,并没有打算深入了解这对主仆的旧日恩怨.只要太子昭能脱离这次流言的泥淖.就够了。 “殿下,太子妃,侯府到了。”马车停下,车夫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唐越先一步跳下车,望着熟悉的大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侯府的一大家子都在门口迎接,按礼节,对于唐越这个已经嫁出去成为太子妃的儿子,他们也是要行大礼的。 唐越唬了一跳,避无可避只好往太子昭身后躲。 太子昭握住他的手,冲栎阳侯一家子说:“都是一家人,往后便不用行此大礼了。” “多谢太子殿下恩典。” “平身吧。” 栎阳侯站起身,让出道路请太子昭先行,“殿下请!” 太子昭理所当然地走在前头,身边跟着唐越,然后才是栎阳侯等人。 唐越心生感慨:这就是封建社会森严的等级划分,即便是一家人,长久下去,也免不了会生分的吧? 第147章 旁敲侧击 “今日把太子妃叫来,主要是为了雅儿的婚事,还望殿下见谅。”栎阳侯拱手行礼说道。 “侯爷不必客气,咱们既已成姻亲之家,自然就是一家人,您有任何事都可以找太子妃商议。” “多谢殿下宽厚!”按理,嫁出去的女儿除了连年过节是很少能回娘家的,唐越作为男妃,更应该避讳一些,免得落人口实。 而唐越生活在一个信息化的时代,各种舆论充斥着他的生活,所以他并不介意人言人语,这些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的往来他并不打算接受这个社会的限制。 “阿父,妹妹出嫁的事是由衡国公提出来的吗?” “是的,其实衡国公已经跟为父提过好几回了,只是为父舍不得雅儿,至少要让她把这个年过了。” 唐越点头, “本该如此,那一应事宜还有不清楚的地方吗?”叫他回来商议应该是真有事情要问他的吧? 栎阳侯看了太子昭一眼,咳嗽一声,唐越眨了下眼睛,盯着太子昭看了几秒。 太子昭眉头一挑,起身说:“听说府上有太子妃亲自设计的游乐场,孤想去看看。” “是有,臣让管家带您去吧。”栎阳侯丝毫没有将人赶走的愧疚感,大大方方地把人打发了。 等太子昭一离开,唐越笑着问: “父亲,您到底要问我什么啊?” 栎阳侯让他坐近些,“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殿下在不好开口。” 唐越等着他继续说,栎阳侯瞥了侯夫人一眼,说:“你也知道,衡国公乃七国公之一,手里也握着几万雄兵,如今咱们与太子昭密切的绑在一起了,若是再与衡国公府联姻,这……大王近年来越发多疑,怕形势不妙啊。” “那您刚才怎么不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把这事儿说了?您不想听听他的看法么?” 栎阳侯虎目一瞪,“万一殿下不同意这门亲事怎么办?”他怎么舍得那么好的女婿哦? 侯夫人一直安静地坐着,直到此时才慢悠悠地开口, “越儿,你对雅儿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不如你去和殿下说说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让他先有个心里准备。” “夫人,侯府与衡国公府的联姻也不是刚发生的,殿下肯定知道啊,他要反对早反对了,而且,他似乎也没有反对的资格吧?” 他家七个妹妹,要是都要太子昭同意才能嫁人,那他还不累死? “……”栎阳侯夫妻俩满头黑线,这小子说话也太放肆了,也多亏了太子殿下愿意宠着他。 太子昭跟着候府的管家去了唐越先前住的院子,这里他不是第一次来,那些稀奇古怪的设备他也不是第一见,不过却从来没玩过。 唐越当初为了给平顺减肥,在院子里弄了篮球架,高低杆,踏板机还有梅花桩,而最受欢迎的就是那篮球架了。 南晋贵族都喜欢打马球,蹴鞠偶尔也有玩,篮球就完全是个新鲜的运动了,而且这项运动刚传出栎阳侯府,就受到了广大贵族青年的欢迎。 太子昭并非是真的来玩这些的,他在院子里绕了一圈,推门走进唐越之前住的屋子,屋子里的摆设丝毫没有变动,而且一尘不染干净的很,显然有人精心打扫过。 管家跟在后头小心地伺候着,问: “殿下,小郎还为娘子们弄了不少好玩的东西.您要去看看吗?” “哦?还有什么是适合女子玩的吗?” “呵呵,有的,不过小郎说只适合小孩子玩,什么秋千啊,跷跷板啊,滑样啊之类的,花样可多了。” 太子昭面色如常,试探着问:“听说唐越之前是在边境长大,孤正巧也在边境待了四年,不知他是在哪个地界?” 唐越的身世在贵族圈里并不是秘密,太子昭查他的背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查出来的结果实在诡异。 若是别人问这话,管家肯定就以“不知道”三个字糊弄过去了,可是太子殿下的问话.他可不敢随便糊弄。 “是在蓉城外的一个小村子,叫什么……羊角村,不过据山说,他找到小郎时并非在羊角村。” “哦?那是在何处?” “这……属下就.不清楚了.要不属下去把山叫来问问?” “山,就是那个跟在唐越身边武功不错的老奴么?”太子昭对山印象深刻,当初在土地庙时,多亏了有他在,才能化险为夷。 “是的,他武功高强,又忠心耿耿,小郎也信任他。” 太子昭点点头,继续问:“当初候爷只派了一个奴才去接他回来?” 管家脸上笑容一僵,低头回答:“是的,不过山并非一般的奴才,等闲之辈都近不了他的身。” “孤还听说,他在半途病了一次,而且差点没救回来。” 管家的冷汗都冒出来了,也不知太子殿下今日为何总揪着这件事不放,难道是为了替太子妃打抱不平? “小郎自幼受了些苦,身体弱了些,经不起长涂跋涉的颠簸,所以才病了,虽然看似凶险,但最终还是平安度过了,听山说,药方还是小郎开的呢。” “哦,那孤怎么听说刚开始是找了郎中来开药的?” “想必那时候小郎烧的迷糊,不甚清醒吧。” 太子昭起初也是这么想,可是无论怎么着,他认识的唐越和线报中查到的那个在边境艰苦生府的孤儿变化实在太大了,根本无法想象是同一个人。 而且,那时候他根本不叫唐越。 “那他的名字是候爷取的吗?” “不是的,小郎的名字是……是他生母给取的。”管家把脑袋垂的更低了,唐越的生母是北越人,这件事却是他们要极力隐瞒的。 即使少数人知道了,也没敢宣扬开来。 一个由北越女子生下的孩子,按理是没有资格继承爵位的,更别提还嫁给了太子殿下。 “那孤怎么听说,他在边境时并非叫这个名字,而是叫……” 太子昭的话还未说完,管家便已下跪回道:“殿下,请恕属下身份卑微,知道的事情甚少,您……您……” “起来吧,你紧张什么,孤不过随便问问,想多了解一些太子妃的生平罢了。” 管家睹暗扣了 口气,“是是,属下只是……过于紧张了。” “起来,带孤继续粘粘,听说府里有不少东西是太子妃来了后才改造的,都带孤去睡睡。” “喏。” 太子昭转身出了唐越的屋子,迎面见四个侍女娉娉婷婷地走过来,见到有外人还吓了一跳,然后齐刷刷地跪伏在地上,“奴婢给太子殿下请安。” “抬起头来。” 四个侍女不敢不听,乖乖地抬头,露出四张沉鱼落雁的面容。 这四个侍女是当初侯夫人给唐越选的,挑的都是姿色上乘的奴婢,目的很明确,就是想用美色迷惑唐越的心智,最好是色令智昏。 “可惜了。”太子昭感叹一句.然后撇下她们走出院子。 管家连忙快步跟上,心里暗暗思量“可惜了”这三个字的意思,殿下是在可惜那四个侍女被闲置在这院子中不得用,还是可惜她们的姿色只能沦为奴婢呢? 万一太子殿下看中了她们,那……也不知小郎心中会是何种感想。 他是否应该将此事告之小郎呢?管家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说了,这新婚燕尔的,何必为了这点小事闹不愉快呢? 带着太子昭在府中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管家将府里凡是唐越改造过的地方一一指给他看,像厨房的灶台,花园里形状各异的铲子和水壶,走廊上挂着的灯笼,屋子里的桌椅和橱柜,等等一些渗入生活的小东西。 管家暗暗感慨:原来这个家,已经被小郎渐渐改造了许多地方,看似细微.却一点一滴的让他们生活的更便利了。 第148章 是叫嫂子吗? 太子心中一直有个疑感,也一直有种荒诞的想法,这个想法随着他与唐越接触的越深就越发肯定了。 只是他并不想去挑明这个真相,不仅如此,他甚至要替唐越掩盖某些太过明显的痕迹,就如他曾经的名宇,以及他那十几年与医术丝毫不沾边的过往。 “去问问候爷的事情商议完了没有,时候也不早了,该用膳了。” 管家尴尬地笑笑,应了一声跑开了,作为主人家,把客人丢在一边,还不给饭吃,怎么看都是失礼的。 太子沿着院子里的小路随意走走,在一座院落外听到了嬉闹的笑声,正准备转身离开,一颗脑袋大的球砸在了他身上。 一个小丫鬟提着裙子跑了出来,见到太子惊慌失措地下跪行礼,“贵人恕罪,奴婢出来捡球的。” 小丫鬟显然不认话太子殿下,对方弯下腰拾起球,捏了捏,很软,外面包裹着一层绸布,还绣了花,显然是女子玩的球。 他正要把球还给她,一颗小脑袋从墙上探了出来,问:“你是谁?这里是后院,你不能来的。” 太子抬头,看着稚气可爱的小姑娘问:“这是你的吗?” “嗯,是兄长送给芸儿的礼物。” “哦?唐越做的?”太子诧异地问: “这绸布上的花也是他绣的?” 唐芸至着脑袋看他,“你这人好生奇怪,兄长乃男子汉,怎会绣花?” 太子脸色顿时一僵,难得会被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问住了,反驳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也是。”唐芸掰着小手数,“兄长会做饭,会做好看的钗,还会做好看的衣裳,会绣花也不奇怪……” 他看着唐芸头顶上的发卡,身上别致的衣裳,似乎确实与他见过的不一样,只是从成亲到现在,也不见唐越给他做过这些。 太子眼神一暗,将手上的球丢给一旁跪着的丫鬟,“行了,拿去玩吧……还有你…… ”他指着墙头上的唐芸,“快下去,别摔着了。” “你还没告诉芸儿你是谁呢?” “你没见过孤?”太子没想到唐芸已经不记得他了,他们自然是有见过的,好歹是她哥夫,哪知道小孩子的记性这么差。 唐芸又往前爬了一些,院子里传来一声惊呼,“芸娘,小心摔着。” 话音刚落,唐芸一只小腿从墙边擦过,一个不稳,整个人往下栽去。 “啊……”几声惊呼同时响起,太子快步上前,脚尖轻点,借着围墙的力向上跳去,伸出双手将唐芸接在怀中。 一时间,一群人从院子里冲了出来,围着唐芸问:“芸娘,没事吧?吓着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唐芸还有些发愣,不过丝毫看不出吓着的症状,反而惊讶地看着太子。 太子将她递给一名老妇,叮嘱道:“都照顾仔细些,莫要再发生这样的事!” 那名老妇见过太子,忙抱着唐芸跪谢,“多谢殿下出手相救。” “呀,我知道你是谁了。”唐芸拍着小手叫道。 “芸娘,不得无礼!”唐雅听到消息跑出来,再次感谢了太子的救命之恩,否则从那么高的墙头摔下来,不死也得断胳膊断腿。 “阿姐,芸儿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是叫嫂子么?”唐芸没心没肺地问。 太子嘴角一抽,唐雅也满头黑线,忙捂住她的嘴,“家妹年纪小,口无遮拦,还望殿下见谅。” “都是一家人,她的称呼……也不算错,大妹妹太见外了。” 唐雅顿时红了脸,行礼道:“是……是,那妹妹们先行告退了。” 管家正巧也赶来了,“殿下,前厅晚膳已经备好了,请您移步!” 太子点点头,然后摘下腰带上挂着的玉佩,塞进唐芸的小手里, “小小物件,比不得你兄长的手艺,送与芸儿把玩。” 能被太子殿下戴在身上的玉佩自然不是凡品,唐芸小小年纪不懂这些,唐雅可看的分明,不过既然是“嫂子”送的,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芸儿,快谢过殿下的恩赏。” “哦,谢谢嫂子。”唐芸笑出了一两枚兔牙,甚是可爱。 太子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暗道:难怪唐越喜欢家里的这些妹妹,原来女子也并非都是惹人厌烦的。 从后院走到前厅,太子的心情也有了细微的变化,以往,他只觉得自己和唐越成了一家人,今日他才意识到,他与整个栎阳侯府都有了亲密的联系。 他自小在内廷长大,虽然王后娘娘对他关爱有加,可到底不能天天见面,见面了也要恪守礼仪,反倒不如这侯府自在。 “哈哈 殿下来了,快上座!”栎阳侯亲自将人迎进门,等太子坐下,他端起酒杯说:“怠慢殿下了,臣自罚三杯!” 太子抬手制止他说: “岳父大人太客气了,这是家宴,无需多礼。” 栎阳侯瞥了唐越一眼,见他正专注地给太子剥虾,笑着说:“雅儿的婚事已经定下了,四月初一,到时候天气也暖和些了。” “甚好,有用得着孤的地方请明言。” “不敢,只怕给殿下带来麻烦。” “此话怎讲?”太子昭表情未变,张嘴吃下唐越递过来的虾肉。 趁着他吃东西不能说话的空档,唐越插了一句:“吃饭时间就不谈这些了吧。”他抬头看了两人一眼,继续专注在食物上。 太子昭拿着布巾替他擦手,“好。” 栎阳侯看着他们相处和睦心头上的大石也落下来了,他端详着太子昭的脸色,确定他没有因为刚才的怠慢而生气,心中对他的印象更好了几分。 侯夫人见气氛凝滞,打趣道:“自从越儿出府,这侯府的厨子便再无进益了,真是怀念越儿在的时候,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 “那倒是孤有口福了。”太子昭也有些怀念唐越的手艺,可惜两人成亲后各自都忙,也很少能吃到唐越亲手做的食物。 唐越抬头,“明日我做些点心让人送来,许久不做也会手生的。” “不不,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越儿如今贵为太子妃,怎可亲自下厨?”侯夫人第一个反对。 尽管再不喜欢唐越,他现在也是身份高贵的太子妃了,候夫人可不敢再对他冷嘲热讽了,一张脸笑得温柔婉约,和亲生的没两样。 “不要紧,闲来无事的时候做点吃食也能陶冶情操。” “呵呵……”侯夫人表示无法理解唐越的思维,不过其他两位男主子都没反对.她也就不多说了。 一顿饭吃完,唐越也就回去了,上了马车,他想到那份新的造纸术还没给太子昭.正要开口就被太子昭压在墙壁上。 “怎么了?”唐越下巴微微抬高,以为会有一场暴风雨般的激吻降临。 谁知他等了半天对方也没有动静,顿时尴尬起来,“殿下一直盯着我做什太子昭举起他的手一根一根手指摸过去,“这双手到底是如何长的?怎么什么都会?” 唐越的双手经过半年的保养已经好看了许多,皮肤白皙细腻,指甲圆润有光泽,只是常年劳作留下的骨节宽大是没办法修复了。 “只是会做几道菜而已,用不着如此夸我吧?” “不,听说你还会做衣裳……”太子昭露出期待的眼神,等着唐越回应。 可惜唐越压根没在他的频道上,“你听谁说的?我只是会画几种图样而已唐越来了这个时代后才知道,那些在电视上看到的,色彩鲜艳、款式新颖的服装都是不存在的,这个时代的印染技术还很落后,刺绣也以暗纹为主,服装整体色彩偏素,而这也正好符合当下的审美观。 时下男子,偏爱一尘不染的白衣,真是苦了他们家里的洗衣工。 “那可否给孤也画几幅?” 唐越手指轻佻地摸了下他的下巴,嘿嘿笑道:“好啊,要不咱们做几套情侣装?” “情侣装?”那是什么?太子昭一头雾水。 唐越卖了个关子,“等衣裳做好你就知道了。”其实他觉得最中意的情侣装是他们结婚那天穿的礼服,可惜是大红色,平时穿不出来。 第149章 造纸 半途,太子昭让车队改道云了郊外,唐越问:“这是去哪儿?” 太子昭正低头研究唐越新给他的造纸方法,与之前那份相比,流程更加详细,每个步骤都写的很清楚,甚至还配了图,改动了几个步骤的顺序以及方法,看着就更有可行性了。 “孤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纸张到底为何物,又是否有你说的那般神奇。” 唐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他专心致志的模样,笑着说:“明日可就是除夕了,殿下可别连这个都忘了。” 太子昭看完后将东西收好,“若是能在了除夕宴上将纸张呈给父王,想必这个年大家都会过的很好。” 他相信,没有比这个更好的礼物了。 “造纸也是需要时间的,要泡要煮,要过滤要压,最后还要烘干,两天时间怕是不够啊。” “何止两天?”太子昭抬头微微一笑,“你别忘了,孤可是从大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车队到了郊外的一处庄子外停下,唐越下车后四处看了看,心道:这么漂亮的庄子用来造纸,实在是浪费啊。 按他的意思,随便在人少的地方建个简单的厂房就好了,这个时代的造纸方法没有用到化学药剂,污染并不严重。 王鼎钧去敲开门,门房见是太子殿下到来,忙把大门打开,“殿下,您来了,快请进。” 唐越裹好披风,边走边看,外面的院子一切如常,没有多余的人和设备,进了二门,才隐约听到劳作的声音。 “这庄子很大吧?”唐越一路走来,看到的景致相当精美,与太子府的风格迥然不同。 太子昭点头,“此处是母后当年陪嫁的庄子,有避暑的水榭,也有暖和的堂屋,寒冬酷暑都可以住。” “那等将纸张呈献上去后,让大王拨一块地专门造纸吧,这么好的庄子,可惜了。” “那是自然,若是纸张能推广开,这庄子就不够用了,将另外再建一处大的造纸厂才行。” 唐越见他都计划妥当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殿下,这马上就过年了,您怎么来了?”一位看着眼熟的管事从里面小跑出来,跪拜后冲唐越说:“太子妃也来了,这里冻得很,快随奴才进屋吧。” 唐越对他有些印象,以前在太子府见过的,他笑着说:“不急,我们是来看看纸张造的如何了。” 一说到这个,那管事满面春风,“您来的正好,第一批纸张已经做出来了,奴才正要派人送去太子府呢。” “哦?”太子昭有些惊讶,“快带孤去看看。” 一行人快步走进临时改建的厂房,与寒冷的外头比,厂房里烧着大锅煮水,又有一大盆炭火,暖和的很。 那管事端着一个盘子过来,上头盖着红布,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的。 唐越看着好笑,在现代纸张随处可见,没有人会把一张纸当回事,可是在这里,怕是比黄金还珍贵。 太子昭掀开红布,见盘子里装着一叠土黄色薄薄的纸张,好奇地翻来覆去地看。 唐越扯了几张出来,用手指搓了搓,“不行,太粗糙了,而且纤维处理的不够缜密,怕是不能书写。” 这第一批造出来的纸张颜色是很深的土黄色,可能是压的不够平,有些地方厚有的地方薄,恐怕就是擦屁股也嫌硌得慌。 他随手将纸张丢进炭盆里,一点就着,眨眼功夫就烧成了灰,管事惊呼了一声:“太子妃……” 这可是他们千辛万苦弄出来的宝贝,管事觉得那把火是烧在了自己的心头上。 “不用急,这样的残次品留着也没用,有些地方改进一下,会越做越好的。” 唐越将那份改进过后的方案给他,管事显然对这个流程了然于心了,看过之后眼睛大亮,“好,好啊!难怪之前我们总觉得有些步骤不太对劲,可惜还没有时间去调整……您看,这个荡料入帘的方法比之前简便合理了许多……” 太子昭制止他的喋喋不休,问:“明日申时前可否做出新的纸张?” “材料都是泡好煮好的,只要后面的步骤再多试几次,今夜不停不休地赶工,肯定能行,只是能否做出更好的纸张还不好说。” “那明日申时前,你将做好的新纸送到太子府,孤要呈现给父王。” 一听这东西是要上贡入宫,管事高度紧张起来,“奴才一定会督促他们尽心尽力去完成。” “嗯。”太子昭带了些之前做好的纸张回去,一路上都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如此脆弱易碎的东西,真的适合用来书写吗?”太子昭疑惑地问。 “当然,比起硬度和存放时间,纸张比不上竹简,可是纸张的轻便是竹简望尘莫及的。”唐越沾了点水在纸片上随便写了两个字,由于纸张的质量太粗糙,水一接触到纸张便化开了,字迹糊成一团。 他将纸片揉成一团丢进火盆里,说:“用纸张装订成册,一本书籍的重量才一点点,无论是存储还是携带都方便的很,最重要的是,有了纸张,书籍可以得到大范围的推广,也就不至于价格昂贵到普通百姓买不起的地步。” 多说无益,第二天,管事将一箱子纸张搬进了太子府,唐越亲自验收,只能说勉强过关,但离他想要的质量还差得远。 太子昭迫不及待地取了一张出来,用毛笔在上头写了一句诗,墨水依然有化开的现象,不过字还能完好地呈现在纸张上。 他放下毛笔,双手捏着纸张等着上头的墨水变干,唐越见他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暗笑了几声。 见管理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唐越夸赞道:“你做的很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这样的纸张,辛苦了。” “太子妃严重了,这是奴才应该做的,不辛苦的。” 唐越听不习惯他的称呼,便让他跟着府里的下人一样称呼,“管家,给廖管事十金赏钱,庄子上出力的每个赏粟米三钧,布匹三尺,让他们回家过个好年。” “喏。”管家见太子殿下没反对,自然应声照办。 廖管事喜出望外,忙跪下谢赏,“多谢殿下,多谢郎君。” “起来吧。”唐越让管家送他出去,然后走到埋头写字的太子昭身旁,托着下巴问:“感觉如何?” 太子昭头也没抬,一笔一划勾勒着笔下的字,等纸张上写满了字之后才收笔,“与写在羊皮和手绢上没什么差别,也不知父王能否欣赏的了。” 唐越想想也是,没见过纸张的人,没体会过它用处的人,只凭着这一张纸确实不会有太大的感触。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脑筋一转,打了个响指,“有了,一张纸看不出价值,那咱们就装订成一本书!” “如何装订?” “简单!”唐越从箱子里取出一叠十厘米厚的纸张,因为说了是要上贡的,所以廖管事还体贴地将每张纸都裁成了一样大小,少去了不少事。 他将纸张铺在书桌上,贼兮兮地问:“殿下,一个时辰您能抄完一本书么?” “千字以内的没问题。” “那您就写一本三字经吧。”唐越把纸张挪到他面前,又替他磨墨,把毛笔塞进他手里。 太子昭毫不犹豫地提笔就写,毛笔字他也练了一段时间了,字写得相当不错,笔锋有力,有棱有角,反正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形成书法,能看就行。 三字经内容不多,太子昭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写完了,唐越在一旁收集他写好的纸张,写完一张就拿到一边吹气,等墨迹干了才按顺序叠起来。 “这差个封面。”唐越想了想,取了一块羊皮剪下两块当书皮,让太子昭写下“三字经”三个大字。 将两块羊皮一前一后固定好,唐越用针线将书缝好,为了好看,他缝的相当用心,针脚齐整,引得太子昭默默感叹。 “好了,看看如何?”唐越将书递给太子昭,这样做出来的书粗糙的很,不过一页一页地翻着,别有一番滋味。 太子昭从头到尾翻了好几遍,爱不释手,他掂量着这本书的重量,满意地点头:“如此一来,往后的书就轻薄多了。” “不过这纸张一时也无法做出太多,恐怕要传播开来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唐越点头,“是啊,每个新事物的出现总要有一段适应的时间,等人们渐渐习惯了纸张的便利,自然能加快其发展。” 第150章 贺礼 “殿下,时辰不早了,您该进宫了。”管家已经备好了马匹安排好了 护卫,催着太子昭出门,再晚可就赶不上除夕宴了。 太子昭将那本纸质版的《三字经》包上红绸,放进檀木盒子里,准备在今夜进献给南晋王。 历年的除夕宴,百官都会向大王进献贺礼,各位王子也不例外,他往年在边境不得回来,也会让管家备份贺礼送进宫。 据说每年为了这送礼的事情,他的兄弟们都闹的不可开交,甚至发生过暗中将对手的贺礼掉包的事情。 “殿下,那咱们原先准备好的贺礼还用带上吗?” “不用,仅此一份,足矣!”太子昭将盒子丢给王鼎钧,带着换好衣服的唐越出门。 时间紧迫,他们也没有坐马车而是骑马。 天气冷,唐越不想自己骑,便赖在太子昭的马背上,缩在他的怀里,感受着寒风从两侧呼啸而过。 等他们入宫,正好赶在大王露面的前一步抵达大殿,在群臣与皇室宗亲复杂的目光下走到位置上坐下。 “众爱卿不必拘礼,今年风调雨顺,边境安平,太子又凯旋归来,并且化险为夷,寡人也可以过个轻轻松松的年了,来,把酒满上,寡人先敬众爱卿一杯!” “谢大王,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喝下这头一杯酒,殿中有人站出来说:‘大王,您刚才还忘了说一件大喜事啊。” “哦?是什么?” “您忘了?太子殿下大婚啊,太子妃还是个名满天下的神医,这也是可喜可贺的大事啊。” 南晋王的笑脸有瞬间的龟裂,兴致不太高地附和了一句:“说来也是,南晋有此人才,必能攘外安内,四海升平。” 这话说的就有些虚了,唐越瞅了那说话的人一眼,正是他情敌的老爹——老郡王是也。 这满堂的人都知道,大王虽然同意了太子殿下娶男妃,可是面子上还是挂不住的,说出去旁人还真以为他是忌惮太子才给他塞个男人当妻子呢。 所以唐越平时也不怎么进宫,只有按例必须进宫请安的日子才会和太子昭一起来,反正他一个男人,也不可能单独去给王后请安,更不可能随侍身旁,免去了不少麻烦。 “父王,儿臣前些日子得到了一块奇石,形如飞龙,据说是突然出现的,一定是父王的圣明感动了上苍,特此降下的祥瑞。”王子贤第一个起身献宝。 “三弟得如此宝贝,为兄也想大开眼界,不过你眼里恐怕是没有我这位王兄吧,哦,今年新立了太子,无论从辈分还是从身份,也轮不到你第一个出场啊。” 自从大王子被禁足后,这每年除夕宴第一个献宝的人就成了三王子,二王子早年夭折,已经不在人世,嫡子又在外征战,也不在宫中。 大王子被禁足后便心灰意冷,即使过了三年的期限也不出府,整日将自己锁在书房中,焚香煮茶或者写写画画,也从不参与宫中的活动。 以至于大家完全忘了他的存在。 王子贤愣了下,继而惭愧地拱手道:“王兄见谅,这……习惯了,都是小弟鲁莽,还请王兄先向父王献上贺礼。” 大王子瞥了他一眼,摇头说:“不用了,王兄财力微薄,送不起好东西,不如先看看上天降下了什么样的奇石,能形似飞龙。” 南晋王看了大儿子几眼,淡淡地说:“煦儿今日也来了,你也该出来走走了,别成晶龟缩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中。” “喏,儿臣遵旨。” 南晋王转而换了张笑脸,催促三王子:“贤儿,快将你那奇石抬上来,也让寡人开开眼界。” 王子贤高高抬起下巴,挺直胸脯,命人将那奇石抬上来。 四个壮汉扛着一座盖着红布的东西进来,从他们的脚步和表情可以看出,这块石头的重量不轻。 东西放下来时,众人听那沉闷的声响,一个个伸长脖子等着。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唐越也不例外,他捅了下身旁的太子昭,小声问:“你说他找来的这块石头真是天然的?” 形似飞龙啊,开玩笑,那得多大的概率才能出一声这样的石头啊? “父王,请您亲自揭开红布吧。”王子贤一副孝顺的小模样。 南晋王大声笑笑,“好!”然后大步走下王座,先是绕着那块石头走了两圈,继而用力一掀,露出了红布下那宝石的真面目。 “呀……”众人吃惊地吸了口气,纷纷赞道:“真是奇迹啊……竟然真的像腾空的飞龙……” 唐越用他挑剔的眼神瞅了半天,也不得不承认这块石头相当奇异,那飞龙石有头有脚,虽然不是百分百相似,却有完整的轮廓,如果再能描上一双精彩的双眼,就更是活灵活现了。 “真是宝贝啊,如此神圣的石头真是从天而降的?”南晋王一寸一寸地抚摸着那块大石头,眼里写满了欣赏。 “父王,您可以问问当地的县令,这还是某地村民第一个发现的呢,因为太过神奇不敢私自藏有,便报给了官府。” “报给官府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三王子府?按理说,这什么县令应该第一时间将这块石头上呈给父王才对。”王子又忍不住呛了一句。 南亚王面色一冷,“你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好好,父王竟然不介意,那儿臣也没什么好说的。”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暗暗感叹:多年不见王子绪,怎地脾性改变了这么多?他们记忆中的大王子可是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啊。 “你这位王兄……感觉全身上下都是负能量啊。”唐越觉得,如果能给他一颗原子弹,他一定会把这里的人作炸了。 太子昭已经多年没有和这位大兄长见过面了,对他的了解有限,只是依稀记得他当年犯下的大错,并不一点同情心。 “来就不是个表里如一的人,你以后少与他接触为好。” 唐越正要答应,就见王子绪朝他这个方向看来,还友好地冲他笑笑,点了个头。 唐越习惯性地想回个微笑,脑袋就被太子昭掰了过去,他无奈地回答:“知道了。” “哼,此人心性不佳,且是好色之徒,别搭理他。” 唐越试探着问:“好色……好男色?”。 太子昭阴沉着脸点头,当年这位大王子就是勾搭了大王的男宠,才被禁足三年,也还好是男宠,如果是皇宫夫人,就不是禁足三年这么简单了。 耳边还充斥着大臣们对那块石头的各种赞美声,唐越觉得这座王宫阴森又酷冷,人呆久了容易变态。 “好,好东西!来人……将此宝石放进寡人的居室中,这是上天的赏赐,寡人一定要日日参拜才行!” “大王英明!”众人也不会在此时去扫南晋王的兴,各种好听的话都奉上了。 而王子贤也得了南晋王的赏赐,虽然只是几斗珍珠几匹宝马,但风头算是出尽了。 “大王兄,不知您为父王准备了什么礼物呢?”他转而对向王子绪。 在太子昭还年幼的时候,这两人地位不相伯仲,自然是针锋相对的。 “刚才为兄说了,家里钱财微薄,供不起这么好的宝贝,只能送给父王我亲自画的图写的字,还望父王不嫌弃。”他话音一落,立即有内侍捧着一个长盒子进来。 南晋王原本是不报什么希望的,不过当他打开盒子,拿出卷轴打开看时,却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大家见他这更衣知道大王子送上的礼物不简单,纷纷伸长脖子看。 “哈哈……好!好!好画!好字!好寓意!”一连几个好字,众人更加心痒了,南晋王也不吊胃口,直接让人将那幅画挂在大殿中央。 只见偌大的卷轴上,描绘着一幅山水图,有山有水,有云彩有人家,一副生气盎然的模样,而那画工,即使是不懂画的人也不得不夸一句好。 有人心生感慨:看来大王子是要复出了,而且是想一鸣惊人啊。 第151章 对干到底 “父王,儿臣幽居多年,自以为远离尘世,厌倦了凡尘,甚至动过出家的念头。”大王子一边抹眼泪一边哭诉:“儿臣在家中立了佛堂,每日抄写佛经,只希望能报父王的养育之恩。” 唐越搓了一把胳膊,想把一身的鸡皮疙瘩搓掉,他自言自语道:“这一个个都是演技派啊!” 太子昭瞅了他一眼,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听听就是了。”别当真! “若不是郡王叔点醒了儿臣,儿臣此时恐怕还守着佛堂里的那一盏青灯呢。” “混账!你年纪轻轻怎么就有如此念头?”南晋王看着一下子成熟了许多的长子,内心唏嘘不已。 对于第一个孩子,父母都是喜欢的,南晋王对大王子的宠爱当年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而且大王子的母妃是南晋王的第一个女人,从小服侍他的,情分不浅。 要不是他自己作死去招惹后宫的男宠,今日朝堂之上也肯定有他的一席之位。 “父王,儿臣知错了,真心知错了……”大王子匍匐在地上,声泪俱下,甚是动人。 “所以自半年前,儿臣就开始准备这幅画作,每日末曾间断,画着这大好河山,心中意是想念父王。” 南晋王摇头道:“罢了,都是多久的事情了,你也得到惩罚了,平身吧。” “谢父王,儿臣今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有眼色的大臣立即站出来恭维道:“今年真是喜事连连,这说明大王统御有方,治国有道啊!” 众人不得不附和:“王上圣明!” “哈哈……”南晋王也颇为舒心,笑得合不拢嘴。 接下来没有王子敢和太子昭争先,太子昭当仁不让地站出来。 “九弟刚被封了太子,今年的贺礼可要有点新意才行,别又是什么弓啊剑啊的,兄弟们都欣赏不来。”王子贤状似开玩笑地说了一句。 南晋王倒没有丝毫不高兴,反而替太子昭辩解了一句:“昭儿往年都在边境,能弄到好弓好剑就是最好的贺礼了。” “父王说的是,只是九弟今年凯旋而归,也不知在邺城找到了什么好东西送给父王您。” 南晋王也有点期待,他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珍宝,价值连城的,心意满满的,可儿子送的礼总是格外不一样的。 太子昭双手托着一个檀木盒子,盒子做的非常精美,令人不约而同地猜测里头一定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父王,儿臣今年确实得到了个好东西,此物虽不好看,也没有很好的寓意,但是却能造福万民。” “哦?是何等宝物?”南晋王有些迫不及待了。 “没想到九弟长大后口舌比小时候流利多了,此番话一出,为兄都等不及了。”大王子明褒暗贬道。 太子昭对他这位长兄没半点好感,厌恶程度比王子贤更深,不过他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而是直接将盒子交给内侍,递给南晋王。 南晋王小心翼翼地打开,目光凝滞了几秒,才发出一声疑惑的声音:“咦……这是……何物?” 他将木盒里头的书本拿出来,翻天覆地看了几眼,只看到书皮上写着三个端正有力的大字:《三字经》。 “启禀父王,这是一本用纸张装订成册的书籍,是儿臣手抄的《三字经》,您可以翻阅看看。” 纸张的好处一时也说不完全,说的再多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是想象不到的,太子昭就有这样的心得体会,所以与其他夸夸其谈,不如让南晋王自己摸索。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南晋王将那本小册子一页一页翻过去,速度很慢,仿佛每一页上都刻着精美的仕女图,惹人离不开眼。 当南晋王翻到最后一页,还意犹未尽地往回翻,时不时用手指搓一搓纸张的手感,或者是对着灯光照一照。 “你刚才说,此物叫什么?” “是由纸张装订成的书籍,那一页页轻薄的便是纸张了。” “纸张?” 众人的视线紧紧盯着南晋王手上的书籍,纸张对于他们而言无疑是陌生的,可能装订成书册,那一定是好东西了。 平日里大家用的最多的是竹简,重不说,要制作一卷空白竹简也颇麻烦,每日上奏折都要用马车拉过王宫,而看南晋王手上的那书,似乎没有一点重量。 “敢问太子殿下,您这……纸张是如何制成的?可否大量推广?” “制作工艺不方便告知,不过孤敢断言,这纸张将会取代竹简,甚至成为我们南晋最重要的改进,在史书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太子这话未免夸大了,不过是书写的载体而已,竹简也好,布料也罢,不都差不多么?” 太子昭淡淡地瞥了大王子一眼,“大王兄之前说,每日在家中抄写佛经,不知这些年一共抄了多少份呢?” “自然是多不可数。” “一份佛经少说也有上千字,一卷竹简记录的字数不过几百,大王兄日日抄经,恐怕府里已经堆了几座院子的经书了吧?不如改日带孤去瞧瞧,想必那场面一定很壮观!” “噗!”唐越忍不住笑了,看来他根本不用担心太子昭在这朝堂之上会被人口水围攻,他也不是闷嘴葫芦。 “昭儿,你上来!”南晋王朝太子昭招手,让他走上这高台。 南晋王想知道这纸张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如果成本太高,肯定是不适合广泛使用的,他也不傻,知道这项工艺要保密,否则流传出去,南晋还有什么利可图的? “喏。”太子昭走到宝座前,站在离南晋王三步远的位置。 “离那么远做什么?你小时候父王还曾抱着你上朝呢。” 太子昭又往前走了两步,这次怎么说都不往前走了,南晋王无法,只好压低声音问他:“你告诉父王,这纸张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用的东西可会稀有珍贵?” “不会,纸张制作流程简单,用的原料也多是竹子破布这样的东西,影响不了什么的。” “可以大量生产?” “可以。” “可以广泛用于书籍?” “不仅是书籍,只要是记录用的都可以,还有一样……”太子昭回头瞅了唐越一眼,轻轻咳嗽一声,“不连如厕时用的手绢也能换成这个了。” 普通百姓家,上完厕所只能拿树枝竹片刮一刮,权贵之家自然要金贵些,都是用布料。 南晋王抚摸着书皮,好一会儿才让人将册子传递下去给大家看看,众人看的稀奇,难免多动几次手,只听见轻微的“撒拉……”一声响,书籍上的纸面掉了一声下来。 “这……”书籍正传阅到安国公手中,这一破,可把他吓坏了。 太子昭摇头说:“不要紧,这只是给大家看看的经书,并不珍贵。” 众人可不这么想,那纸张轻薄如翼,一本书的重量才这么轻,显然是个好宝贝。 大王子坐在一旁淡定地看着这一幕,笑了一声说:“看来,这纸张也不是很牢固啊,一扯就破,哪能和竹简比?” “这便是纸张的缺点,易破损易燃。” “这样看来,也没什么好的地方啊,九弟为何把他当宝贝一样?”大王子这是认准了要和太子昭对干到底了。 “等王兄当真抄了一屋子的佛经,便可知用纸张的好处在哪了。” “殿下有理,纸张确实比那竹简好用,大家看,这纸张是白色的,用毛笔沾墨书写一定非常清晰,而不像竹简那般模糊,而且这样一来,书籍的传阅就方便许多,也会有更多的学子参入到朝中来。” “本王看着也挺好,不过这涉及政务,太子殿下确定要在除夕宴上闹一出?”整个朝廷,从大年二十九就开始放假了,要一直到元宵过后才有开朝。 “这是孤送给父王的贺礼,不知父王可还喜欢?”太子昭压根不想理会王子贤,这种毫无意义的口水战不是他的风格。 “好!好!没有比这更好的贺礼了!”这可是太子昭免费送给南晋王的功绩啊,南晋王如何不开心? 如果太子昭要把这东西私藏起来,南晋王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要等他登基后再拿出来,可就是一项造福万民的大功绩了,说是流芳百世也不为过。 第152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除夕宴因为太子昭的一本纸质书籍而彻底沸腾起来,大殿上乐声也停了,歌舞也撤了,南晋王与各大臣商议着该在哪里建厂,该投入多少资金。 好好的一场宴会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谈公事的了,而且一个个还谈的很激动,手舞足蹈的。 太子昭找了宫女来给唐越换上一些热的菜肴,让他自己吃着,反正这种国家大事也没有人要咨询他的意见。 可唐越的嘴巴向来刁,太子府的厨子又是经过他调教的,比这御厨强了不是一点点,这所为的御膳实在不怎么好吃,他吃了五分饱也就不再动筷了,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相争不下。 “大王,这些年军饷已经耗费了大半国库的银子,好不容易今年战事少了,又遇上百年一遇的大雪灾,实在无法再拿出钱来做这个。” “可是太子殿下已经说了,造纸所用的原料有其低廉,只要耗费工时而已,根本费不了多少银子。” “开荒建厂要钱,劳役要钱,要想造出够天下学士够用的纸张,岂会是一笔小数目?” “占大人,你又不管钱粮,此事与你何干?” “梁大人,治粟内史温大人上事已高,早已不管政务,本官身为少府,乃九卿之一,怎地就不能发表意见了?”占大人高声说:“大王,还请三思啊!这纸张虽好,却不是急需之物,待国库丰盈后再造也是一样的啊。” “大王,我南晋国力一直不及北越,一来是人口不足,二来便是文化底蕴不够深厚,在北越学子眼中,我南晋乃是蛮夷之人,不懂教化,终其原因不过是我们的文人学士太少,若是能快速提高学子的数量,何愁国家不兴?” “笑话!南晋若是真成了北越地样的迂腐书呆子,还谈何一统山河?谈何打败北越大军?我南晋之所以常年不败,靠的是数以万计不怕死的将士!” “占大人莫要以偏概全,本官只是说要加大教育,却没有说兵力不重要,这并非此消彼长的关系!” “好了!”南晋王拍案而起,大好的心情像被一桶冰浇下来,所剩无几了。 唐越听太子昭提过这位占少府,既然是与他们作对的人,那便是敌人了。 他起身说:“父王,可否容儿臣说几句话?” “……”场面一时间安静下来,众人都好奇地看着唐越,不明白他怎么会出这个头。 按理,以唐越此时的身份是没有参与朝政的资格的,可是太子殿下不阻止,大王也没反对,众人便不好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南晋王没好奇地问,在他眼中,唐越只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而已,医术再好也不代表他会懂得朝政。 “儿臣刚才听了许久,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钱财二字。” “太子妃真是财大气粗啊,不过想想栎阳侯府,想想您那嫁妆,本官倒也理解。”占少府酸溜溜地说道。 “这天底上能用钱财解决的事情就不算大事,占少府担心的无非是国库拿不出钱来办厂招工,既然如此,为何不把此事交由民间的商户来做呢?” “商户?太子妃在开玩笑吧?此等大事怎么能由那贱民来负责,若是他们将这机密泄露出去,后果谁来承担?” “这也没什么机密可言,只要将每道工序分开,用不同的人来完成,商户负责出资、管理与销售,技术方面依然可以掌握在朝廷手中,否则就算纸张造出来了,朝廷该派谁去销售呢?” “销售?”不少人不太明白唐越这句话要表达的意思,难道说这纸张造出来不是无偿给学子和百官用的吗? “这么好的东西,北越肯定会喜欢的,想必能卖个好价钱。”这可是一笔垄断的生意啊,只要北越渐渐习惯了纸张的存在,他们自然会舍得花钱购买,那还不是财源滚滚来? “呵,听闻太子妃聪慧过人,小小年纪便已经是杏林高手,可到底隔行如隔山,这朝廷的事情你未必懂,把如此珍贵的东西卖人敌国,与通敌卖国有何区别?” 占少府这顶帽子扣的可够大的,王子观暗暗叫好,如果能让唐越在大王面前出丑,那打的可就是太子的脸了。 “珍贵?纸张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现在才刚出现,如果所有人都习惯了纸张的存在,它也就是一张纸而已,而作为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纸张,如果北越人也习惯了使用这个,那他们就要源源不断地向我们购买,这可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到时候何愁国库不丰?” 唐越知道,这个时代的人都有些敝扫自珍的毛病,有什么好东西都喜欢藏着掖着,最好全世界的人都不知道。 可是这样珍藏起来的东西有什么用呢?无非是自已一个人欣赏罢了,起不到任何实际性的作用。 唐越就算不会做生意,也知道这笔账该怎么算。 “那也不能由民间商户来做,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将此技术据为已有?” “商人,以赚取钱财为天职,交给他们做一定会比朝廷自己经营更好,我们只要从中抽取一定的税收就可以了,占少府若是不放心,可以派几名官员监理。” “臣附议!”第一个站出来公然表示支持唐越的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官员,有了第一个,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不管他们是出于真心还是给太子昭面子,最终半数以上的官员都表示赞同。 毕竟这生意与他们的利益不冲突,是谁来经营又有什么关系呢? “寡人记得栎阳侯名下便有不少商铺,也有一大批懂得做生意的管事,可是如此?”南晋王开口问。 栎阳侯今天晚上一直默不吭声地坐着,没有发表意见,毕竟他成了太子殿下的岳父,还是不要太高调的好。 听到南晋王的问话,他不和不站出来回答:“回禀王上,臣家中确实有些许生意,都是管事们管着呢。” “既然如此,不如此事就交由爱卿来做,如此寡人便放主了。” 唐越愣了一下,不明白南晋王这思维怎么转的,怎么会点明让他们家来负责经办造纸厂? 这到底是对他们家的信任还是对他们家的试探? “大王,您可要三思啊……”占少府欲言又止,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父王,您要三思啊,儿臣听说……听说……”大王子目光深邃地瞥了太子昭一眼。 “听说了什么?”南晋王眉头皱了下,似有不悦。 “儿臣,听说太子府在招募私兵,还私下打造武器,恐怕……” “砰!”南晋王一掌拍在桌上,厉声呵斥:“如此狂妄这言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大王子被吓了一跳,不过他好歹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父王息怒,儿臣也是道听途说而已,您莫要动气,此事还是要问问太子殿下才好。” 南晋王放在桌子下的手紧紧握着,他对这个九儿子的忌惮一直存在,如果他真要造反,自己这个位置迟早要易主的。 “昭儿,你怎么说?” 太子昭面无表情地坐在座位上,只回了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太子殿下敢发誓自己没有私自招募士兵?没有私自打造武器?” “孤自然敢。”太子昭斩钉截铁地回答:“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孤怎么会瞒着父王做?大王兄才刚出门,怎么会听到这样的谣言?” 大王子自嘲地笑笑,“不过是无聊中听到有人嚼舌根才记住了,为兄久居府中,消息并不灵通。” 消息不灵通都能听到这样的谣言,那消息灵通的人岂不是连大王每日上和趟茅厕都知道? “大王兄太谦虚了,不过这种道听途说的话您也敢拿来与父王说,孤实在佩服你的勇气。” 南晋王看看这人儿子,又看看那个儿子,“昭儿回邺城才半年时间,恐怕还办不成这样的大事。” “父王英明!”太子昭做了个揖。 “父王,儿臣这可不是道听途说,儿臣连什么地点都记住,您不妨派人去打探打探。” 南晋王盯着太子昭看了许久,对方只是淡淡地说:“既然大王兄如此肯定,那就带人去查吧,孤也很想看看,你能找出什么东西来。” 第153章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南晋王最终还是派了大内禁军前往大王子所说的地点查看,在等待的过程中,大殿内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众人免不了为太子殿下捏了一把冷汗。 要说太子殿下招募私兵,自造兵器也不是不可能,但他这么做的理由绝不会是为了和朝廷作对。 昔年太子殿下在边境时,就曾用自己私库的银子打造兵器运往前线,不过当时走的是光明正大的路子,大王还是很夸赞了几回。 如果是这些行动都是瞒着王上进行的,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唐越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太子昭的手,指甲轻轻刮着他的掌心。 太子昭回了他一个从容不迫的微笑,唐越的心就瞬间安定下来了。 也不知这王子煦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然偷偷摸摸地把这件事情捅出来了。 太子昭要组建重甲军,第一批人数只有一千人,这些人一部分是从现有士兵中挑选出来的,一部分是从太子府新招募的护卫中挑选的。 说是私兵也没错,毕竟这部分人目前都没有出现在军队的花名册上,除此之外,他们在泰阳城附近的深山里建了兵工厂,专门为这一千人打造铠甲与武器。 而王子煦查到的地方大概是他们在郊外练兵的场所,这一千人的训练不可能在城内进行,也不能离得太远,否则太子昭兼顾不到。 “昭儿,寡人相信你不会有此荒谬的行为,关于造纸的事情,就暂时交给栎阳侯,寡人希望能在三个月后看到第一批纸张出现在案桌之上。” “臣遵旨!” 时辰已晚,若是往年,这个时间早已经散宴了,可是今天,恐怕他们得熬到子时之后了。 一个时辰后,派出去的侍卫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带着一身寒气走入大殿中。 南晋王下意识地身子前倾,眼神犀利地看着他们。 “如何?”王子煦忍不住先出口问道。 “回王上,卑职到了大王子所说的地方,确实是一座民宅,且占地面积极广,里头住的人几个卑职认识,确实出自太子府……” “啊……”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震惊地看向太子昭。 大王子则一脸笑意,志得意满的表情看得唐越嘴角直抽,难道古人们不知道,笑道最后的才是赢家。 “有多少人?都是作何打扮?”南晋王沉声问道。 “卑职将全庄子的人召集出来,清点了一遍,一共是三百多人,男女老少皆有,打扮就是一般的平民打扮。” “这大过年的,想必九弟的私兵也不可能穿着铠甲训练,想必都在过年吧?” “这……倒也不是……” “嗯?不是什么?” “卑职强行入门的时候,他们大部分人都聚焦在一间大屋子里,四处点着灯,在抄录书籍。” “抄录书籍?是什么书籍?兵书?”占少府提高音量问。 “卑职读的书少,但大致翻了翻,应该都是医书。” “不可能!”大王子大声反驳。 “煦儿,先听卫将军把话说完……卫卿,你将那宅子里的情况一一道来!” “喏……他们所抄录的确实都是医书,卑职询问了他们的身份,他们的回答也很一致,说是太子妃的学生,是跟着太子妃学习医术的,宅子里有放草药的仓库,有药房,也有他们素日学习的书房和病房,应该不是作假。 至于大王子所说的士兵与武器,卑职只看到有一小间存放武器的屋子,里头有些小巧的匕首,细针般的暗器之类的,杀伤为有限。” “咳,卫将军是吧?你所说的匕首其实是手术刀,你所说的暗器其实是银针,都是些医疗工具,可不是武器。”唐越听完他的话就知道这件事情暂时揭过了,于是笑着纠正他。 “微臣见过太子妃使用的工具,确实有刀子啊,镊子啊,针线啊之类的,那都是救人的东西,岂会是武器?”乌太医终于忍不住站出来说了句话。 “父王若不信,儿臣可以让人将庄子里的人全部请来,他们多数是从我府上出去的,是儿臣送给太子妃的学生。” “狡辩!”王子煦嗖地站起身,“那么多人怎么可能都是太子妃的学生?而且本王查到那地方时,那里面可不仅仅只有几百人,定然是被九弟转移到别处了。” “大王兄,我敬你是兄长,才不追究你故意攀咬,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想说什么?孤在这之前可不知道你今夜会给孤强加上这个罪名。”在不知道的前提下,太子昭自然也不可能提前将人转移走。 “好了,煦儿想必是在家中呆久了,有引起糊涂了。”南晋王严厉地扫了王子煦一眼,转而对唐越和颜悦色地问:“没想到越儿还藏了如此多的学生,照看的过来吗?” “谢父王关心,儿臣原本是想等这批人培训成功了再告诉父王,也算是个惊喜,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大王兄发现了,可见大王兄虽然不怎么出门,还是能知天下事啊!”唐越感慨道。 南晋王眉头微蹙,“你培训如此多的医者做什么?” “其实他们算不上医者,只是懂点医理的助手而已,这些人多半是战场上退伍出来的,身有残疾,做不了重活,如果能将他们培训成一支高效专业的医疗助手,将来派上战场,也能最大限度的减轻伤亡。” 这个出发点无疑是神圣而无私的,谁也挑不出错来,甚至不少人都想得到一两个这样的人,有他们在,自己的生命健康也更有保障些。 “太子妃真是菩萨心肠,如此为国为民着想,不止是解决了战场上军医不够的问题,也安置了不少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残士兵,大大减轻了国库的压力啊。” 大臣们纷纷附和,能做到这一点,他们对唐越这个太子妃都有了明显的好感。 “很好!你做的很好!”南晋王赏了唐越不少金银财宝,脸上的笑容真诚多了,一个能时时牵挂着百姓的儿媳妇,做实事不求名利,这一点确实值得赞扬。 “多谢父王夸奖,只是一场误会,解开了就好,想必王兄也是不知从哪听来的谣言,就信也为真了,好在只是误会。” 大王子还想辩解几句,就见对面的老郡王拼命地给他使眼色,他只好低头不甘心地说:“是儿臣听错了,误会了九弟,还望勿怪。” 南晋王气得直喘气,指着大王子摇头道,“看来你还是要多多学学规矩才行,自明日起,你每天进宫来,自有人教你这些。” “父王……” “闭嘴!此事就此了结,莫要再提!”南晋王甩袖离开,留下一屋子的大臣面面相觑。 这大概是他们过的最波折的一次除夕宴了,反反复复,人的神经都快要崩溃了。 散宴后,大王子直奔自己家中,片刻都没有停留,否则那一双双带刺的眼睛准能将他插出几个洞来。 “砰!”大王子砸了屋里所有能砸的东西,气喘吁吁地坐在一旁。 “王叔,此事与你之前说的可一点也不一样啊,那太子非但没有被父王厌弃,反而因为献上了那什么纸张而使得龙心大悦,之前那黄花村的事情更是不了了之,咱们什么便宜也没占着啊。” “大王子太心急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太子殿下根基深厚,岂是一点小伎俩就能扳倒的?” “咱们想方设法将李贤拖下水,费劲心力,可不只是一点小伎俩而已,反观太子,才是真的不痛不痒。” “本王也没有想到,太子昭非但事先转移了黄花村的村民,还设了埋伏,算准了有人要对付他是的。” “这有何奇怪?谣言早就散播出去了,太子可不傻,难道会不防着有人杀害村民嫁祸于他?” “大王子些许何意?当初这计策您可是拍手说好的。”老郡王冷哼一声,教训道:“你就是太过急躁,行为冒失,才会失了大王的宠信,这一点若是不改,以后也难成大事!” “王叔,你我既已成同盟,这种诛心的话还是少说为妙,您若是看不上本王,尽管离去!”大王子长袖一甩,就要起身走人。 “这样就生气了?”老郡王哈哈一笑,“你啊,真是听不得半点逆耳之言,王叔这样说还不是为你好?难道那些小人的奉承之言才能让你心情大悦?” “呵,现在哪里还有人会来奉承本王?”大王子自嘲道。 老郡王暗暗叹了口气,自从发生了那年的事情,大王子被禁足三年后,整个朝堂都快忘了还有这位庶长子的存在,恐怕连大王也忘了他还有个长子。 要不是他一个人的力量无法与太子殿下抗衡,他也不会找上已经失宠的大王子。 “你也不必气馁,大王身体还好,太子终归只是太子,以大王对他的忌惮,保不准哪天就将他废了。” “王叔这话也只能糊弄三岁孩童,太子之位岂是说废就废的?父王同意,百官可不会同意。” 第154章 是不是觉得为夫很厉害 虽然太子昭没有刻意拉拢朝臣,可是谁都知道,朝堂上偏向太子昭的官员占一半以上,他们这次好不容易说动了一个占少府,却清空是成不了大气候。 “说来也奇怪,本王的人确实查到太子殿下私设武器库,募集私兵,怎么会让他事先得到风声,将此事掩盖过去了呢?” 大王子眼睛眯了眯,“这说明咱们身边有他的眼线,真没想到,他小小年纪,手段如此了得了。” “你是说……看来咱们要先清理身边的人了,否则什么事也别想办成!” 老郡王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眼神也凌厉起来,他明明已经说动大王将爱女偷偷换成一名侍女,反正南沙国的人又没有见过他的女儿,是谁嫁过去根本没有区别。 可惜他安排好的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被太子昭识破,还暗中将棠溪换了回来,等他发现嫁出去的还是棠溪时,为时已晚。 一想到这辈子都有可能再也见不到棠溪了,老郡王的心就跟刀割一般的疼痛。 此仇不报,他枉为人父! 唐越回到府里已经是深夜了,身心俱疲却还带着一丝紧张,等进了房间锁上房门后他才问太子昭:“大王子是何时知道私兵的事情的?” 太子昭替他解开披风的带子,给他倒了杯热水,“孤也不知,许是孤去那宅子时被有心人跟踪了吧。” “嗯?那你怎么知道他今晚会揭露这件事?” “你夫君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岂会知道大王子来这一出?”太子昭坐在一旁的软榻上,背后是唐越亲手做的羽毛靠枕,底下垫着厚厚的羊毛毯,确实舒服,难怪唐越平日里就喜欢窝在这里。 唐越傻眼,凑到他面前仔细盯着他的眼睛瞧了两分钟,可惜分别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撒谎。 太子昭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扯到身上,咬了他的脖子一口,“是不是觉得为夫很厉害?” “……”唐越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脑袋挪开,呵呵一笑,“是哦,否则您怎么会成为太子,而他们却只能躲在角落里哭呢?” “那可未必,不到最后时刻,他们是不会哭的。” “难说啊,我看你那位大王兄回去之后就要躲在房里哭了,好不容易设计了一场完美的回归表演,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出场方式选的也太差劲了。” 唐越将太子昭往里头推了推,自己也躺了上去,两人靠在一起,小声的说着话。 “他远离朝政那么些年,哪里知道,孤已经长大了。” 唐越别有深意地瞅了他的下半身一眼,点点头,“是长大了,都成亲了呢。” 太子昭眼神一暗,伸手挑起唐越的头发,放在脸上蹭了蹭,“是啊,孤都成亲了呢。” 一想到这个事实,太子殿下的嘴角就忍不住翘了起来。 “先说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他会告状的?还把我那些学生转移过去。”唐越的好奇心都吊了一路了。 “这也没什么,本来两座庄子就离得不远,当初行址时,图的也就是往来方便,万一有人受了伤,还能立即得到治疗,所以庄子上有药房有器材。” 大过年的,大部分人都回去过节了,剩余的几百人便聚在庄子里一起过,至于那卫将军去时碰上他们在抄医书,就只是巧合了。 “这我倒是知道,廖管事将所有的纸张都送来了,足足有三大箱子,除了你送进宫的那些,我都让人送到庄子上去了,让他们有空将医书抄录在纸张上,没想到他们年还没过完就开始抄了。” 其实两人都没有想到,因为第一次见到纸张,所以在庄上的人都很兴奋,想试试在纸张上写字的感觉,于是吃完年夜饭后就在院子里点了灯,集体忙活起来了。 “看来还是纸张的功劳啊,改明儿给廖管事再包个大红包!”唐越两辈子都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说不紧张是假的。 无论什么朝代,养私兵造武器都是不允许的,如果真被逮个正着,那罪名可就大了。 太子昭这样的身份,南晋王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往歪处想,到时候大王子再添油加醋、真真假假的说一通,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你说,这大王子沉寂了这么多年,怎么就突然又跑出来蹦了?”唐越觉得,要么是大王子这些年都在韬光养晦思谋已久,要么就是有什么人什么事刺激到的他神经了。 “查查便知,素日里与他往来的人应该不多了。”太子昭遮住唐越的眼睛,轻声说:“明日再说,先睡吧。” “就睡这儿?”唐越看着这张只够两人侧身躺着的软榻问太子昭。 “有何不可?”太子昭跳下榻,去床上将裤子抱过来,直接盖在唐越身上,然后自己也钻进被窝,侧身抱着唐越。 两个人挤在一块热是热了,但手脚都伸展不开,唐越想翻个身却被太子昭压住了腿。 “别动,小心掉下去。” 唐越果然没动了,小声嘀咕:“要掉也是你掉下去啊。” 一夜无话,第二天唐越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身边已经没有了太子昭的身影,被窝里依旧暖和的很。 他赖了几分钟才爬起来,动了动手脚,发现四肢一点没有僵硬发麻的现象,真是奇了怪了。 穿好衣服,禾敲门进来,端来了热水和洗漱用品,唐越问他:“殿下还在府里么?” “在的,随便用了些早膳就进书房议事了,交代等您起床了便喊他一起用膳。” “今天早餐准备了什么?” “与昨日相差无几,多了一蝶梅花酥,是用后院新鲜的梅花做的,闻着可香了。” “吃起来香么?”唐越顺口问道。 “自然是香的,于大厨的手艺天下无双……额,奴才只是吃了一小块,是给于大厨试味道的。”禾解释道。 “不要紧,等会儿再赏你几块,早膳不急着上,本公子今日想吃河粉了。”唐越其实更想吃的是面食,他都大半年没有碰过面食了。 不过也快了,等商队从北越将面粉带回来,他先包一顿饺子,再做一次生煎包解解馋再说。 如果他们能顺利弄点小麦的种子来就更完美了,挑偏北一些的地方种下,以后就不愁没面食吃了。 “河粉?那是什么?好吃吗?”禾替他绑好腰带,抬起头,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唐越。 这孩子虽然不如项安聪明,也没有柯机灵,但胜在有一颗单纯善良的心,跟在唐越身边偶尔凑个趣还挺好的,反正也不用他做什么事。 “等我做出来你尝尝就知道了。”唐越以前并不常吃河粉,这东西在南方比较时兴,只是他还记得那味道,炒着吃,煮着吃,凉拌着吃都行。 他一进厨房,厨房里的下人们纷纷上前行跪礼,唐越心想:等过些日子还是在他院子里弄个小厨房得了,也省得每回做个菜都劳师动众的。 河粉的做法不算难,先将大米磨成粉,再加水调成糊状,在蒸锅里铺上薄薄的一层,蒸熟就好,只是要一张一张的做,费的时间较长。 唐越打算先弄两碗凉拌河粉,只要做好浇头,拌一拌就很美味,快速又方便,等晚上再做炒河粉。 等都弄好,唐越带着提着食盒的小厮去书房,见书房里果然还有不少人,笑着说:“正好让大家尝尝这新做出来的美食。” “又出新花样了?自从郎君入府,我们可算是有口福了。”一位留着山头胡的中年先生大赞道。 唐越记得他,据说这人是太子昭在边境时救的,北越人,经过各种试探查证以及长久的相处后,才得到太子昭的信任与重用。 在座的都是太子昭的幕僚团,文的武的都有,说白了就等同于太子昭的大脑,替他出谋划策。 可以说,太子昭能有今日的见地和学识,这群人功不可没。 “那也是沾了殿下的光。”另外一个幕僚已经起身走了过来,“好香啊,似乎有羊肉的味道。” “就属你鼻子灵。” 大伙儿纷纷起身,朝唐越行礼问安。 书房内的气氛一时松快了下来。 第155章 这话可真够不负责任的 唐越做的食物已经是众所周知的好吃,与他的医术并肩成为他的两大技能。 “先散了吧,按之前的安排,加强鼓岭的守卫,务必不能让任何人发现那里。”比起在庄子上养着一千私兵,私自锻造武器的罪名更严重,而且那里也不是说把人撤走就能把证据毁灭的。 有了昨夜的警示,太子昭也不敢大意行事了。 等幕僚们离开,管家急匆匆地跑进来,“殿下,王后娘娘招您进宫。” “派谁来的?” “是娘娘身边的最信任的内传,以给太子妃送点心的名义出宫的。” “让他进来。”太子昭趁有空吃了几口河粉,滑嫩的口感和美味的汤汁融合在一起,令人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厨房有这个吗?”太子昭问唐越。 “有啊,我把方法教给他们,他们正做着呢,大家都可以尝尝。”唐越喜欢将好东西给大家一起分享,吃独食可不是他的性格。 而且这也确实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带上一些,你与孤一同进宫,给母后请安。” 唐越点头答应,吩咐门外守着的禾去厨房装两份河粉带走,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带吃的进去好吗?” 他们很少给宫里送吃食,食物能动手脚的机会太多了,万一出了事,一百张嘴也辩不过来。 “不要紧,我们亲自带去的食物不会有事的。”如果连这点都保证不了,太子昭也不用在宫里混了。 两人整装出门,迎面撞上正进门的王鼎钧。 “殿下,有消息了……您要出去?”王鼎钧脸色发红,也不知道是跑得太急还是被外面的寒风吹的。 “嗯,正要进宫,查到了?” “是,最近与大王子接触较多的就几个人,名单在此,您看看。”王鼎钧从怀里掏出一张片交给太子昭,这半张小纸片还是他昨天私藏起来的,没想到今天就派上用场了。 名单上的人物多数是和大王子有亲密关系的,他当年的恩师,他昔日的旧友,他妻舅一家,还有就是棠溪郡主的父亲,老郡王夫妻了。 老郡王与大王子的往来一直是通过双方的妻子进行的,算起来这两位还带点亲戚关系,走动起来也不是那么显眼,如果没有发生棠溪郡主那件事情的话。 “这位郡王爷当年也是敢拼敢闯的勇者,若他无动于衷才是怪事了。”太子昭将那纸片撕了丢进一旁的火盆,火苗迅速窜起,眨眼间就将那纸片烧成灰尘烬。 “目前属下查到的消息,庄子上的事情是大王子妻舅家发现的,他们在那附近也有庄子,前些日子去泡汤时看到有人抬着武器进那山庄,再看来往的人都是孔武有力的汉子,便将事汇报给大王子了。” “这么说来,大王子也不是有十足的证据,难怪他昨夜没有继续为自己辩解。”唐越莞尔,这些人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点中伤太子的机会啊。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句至理名言用在历代的皇子之间实在太适合不过了。 “先别对老郡王动手,将李煦的妻舅一族贬到西南去,触手太多,难免就能四面八方地伸展。” “是,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主仆俩很有默契地实成共识,唐越在一旁听着叹气,上位者果然不好惹,动辄便是一个家族一个家族的贬。 “你觉得他们无辜还是觉得我很残忍?”太子昭站到唐越面前问。 唐越摇头,“都不是,只是随便发发感慨罢了,立场不同,我懂的。” “若是……你觉得他们可以饶恕,孤可以让他们好过些。” 唐越继续摇头,“我并不想影响你的决定,他们都是无头紧要的人,咱们才是一家人。” 一家人三个字简直戳中了太子殿下的G点,他露出一个笑容,握住唐越的手,一同前往王宫。 “殿下来了,快请进吧,娘娘正在里头候着呢。”宫女将厚重的门帘拉开,一股热气从屋内扑面而来。 “母后身体可好?”太子昭话刚问完,里头就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娘娘她……”宫女看了看屋里,低下头没有把话说完。 太子昭推开她大步走进去,唐越提着食盒跟在他身后,两人走到床前,只见王后胡氏裹着被子面色微红,咳的有些厉害。 “母后生病了?可请了太医?”太子昭看着周围并没有汤药的痕迹,吩咐道:“去将乌太医请来。” 胡氏拉着他的胳膊,阻止道,“不用了,这大过年的,也让乌太医好好歇歇,何况这里就站着一位神医,难道你还不舍得他给母后看病?” 唐越抢先一步回答:“母后说的哪里话,医者遇到病人哪有不看的道理?”说着他坐到床边的矮凳上,先给胡氏脉。 他把脉的学问还是从乌太医那里学来的,不敢说多精通,但一般的脉象难不倒他。 “母后最近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唐越一边诊脉一边问。 “这宫里哪有开心的事?”王后娘娘自嘲道。 唐越抬头看了她一眼,捕捉到她嘴角的那抹苦涩,想到常年待着这宫里,没有一个爱她的丈夫,儿子又经常不在身边,除了这锦衣玉食,剩下的也只有孤单和寂寞了。 “其实开心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娘娘得空了可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种种花,养养宠物,听听音乐,看看舞蹈,或者您喜欢穿漂亮的衣裳,让内务司的人做来换着穿也可。” “哈哈,你说话真有意思,这偌大的皇宫还要本宫管着呢,哪来的闲情逸致啊?”胡氏掐指算算自己进宫的这些年,好像还真的没做过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宫里也就这样了,就算不管一些也不会乱成一团,再说了,就算乱又怎么样呢?您过您的日子就好了。”唐越这话不仅胡氏听了惊诧,就连太子昭都诧异地看着他。 胡氏忙将屋里伺候的下人遣出去,笑着拍拍唐越的脑袋,“这话可真够不负责任的。” 唐越实际年纪毕竟比胡氏大,被她这样当晚辈看待有点不好意思,“责任都是自己强加给自己的,人们承担责任的同时总会收获一些东西,若是只有付出没有收获,那为什么还要付出呢?” 胡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越儿是觉得,这王后之位也可以舍弃?” “若是您不想要,弃也就弃了,有太子在,您无论何时都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一句话同时将这对母子夸了一遍,胡氏笑得心跳加速,太子昭也忍不住捏了唐越的手心一把。 “确实如此,本宫对王上……也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了。”胡氏提到南晋王,脸上依旧有落寞的色彩。 毕竟夫妻一场,说能轻易割舍的都是假话。 唐越试着给她灌输一些现代女人的观点,“男人嘛,有个好的可以依靠当然最好,可如果靠不住,那干脆就靠自己,母后要出身有出身,要权利有权利,要钱财有钱财,最重要的是还有美貌,您还年轻的很,不必将自己束缚在繁忙的公务中。” “那又能怎样呢?总归都得在这宫墙内耗一辈子,耗着耗着也就过了。” “这王宫够大了,想过自己的小日子也足够了,只看母后想怎么过了,就算想出宫看看,也不是不可以的。”唐越觉得,在这种男女不平等,可以一夫多妻的时代,对女人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历史上也有不少私生活混乱的皇后,养男宠,淫乱后宫,可那又怎么样呢?难道只允许皇帝一天换一个女人睡,就不能让女人在寂寞时代点乐子? 这座宫墙,圈住的何止是女人的自由,还有她们的青春和激情。 胡氏眼神微变,饶有兴致地看着唐越问:“真能如此自在?若是本宫想出宫也行?此事有违祖制,被大臣们知道了,怕是要把胡家列祖列宗都挖出来鞭尸了。” “不被他们知道就是了,就算被他们知道了,让他们闭嘴就是了,硬逼利诱,财色钱权,太子殿下总有法子让他们不敢说出来的。” 唐越这话听着似褒似贬,胡氏瞅了他好几眼,确定他没有恶意,才转向太子昭,“儿啊,可听到了?母后想在四月去西陵寺看桃花,就交给你安排了。” “儿子遵命!”太子昭郑重地承诺道,顺便给唐越送去一枚感激的眼神。 第156章 你们告退吧 “这话可真新鲜,本宫爱听!” “母后,您这身体没什么大毛病,只是有些郁结于心,加之感染了风寒,喝上三剂汤药,再放松些准能好的。”唐越写了一份药方,准备事后自己熬好了药再端来。 这宫里阴私见不得光的手段太多,防不胜肪,能小心谨慎一些总没错。 原本她是不赞同儿子娶个这样的人的,奈何她儿子自小主意正,决定的事情从不会改变,而且胡氏也相信他儿子的眼光,他的选择必定有他的道理。 但理智上这么想,情感上却很难认同,哪怕唐越在她眼里很完美,很优秀,如果不是这桩婚事,她甚至想认他为义子,感谢他对儿子的救命之恩。 “母后这两天的吃食还是要以清淡的为主,儿臣今日带来了刚做的河粉,浇了羊肉汤的,您只能吃几口了。” “河粉?”王后娘娘好奇地看向自己儿子,太子昭嘴角泛着笑意,“是唐越做的,味道极好,您试试,喜欢等您身体好了儿子再让人送来。” “好好,快拿来我尝尝。”胡氏觉得今天特别舒畅,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了,儿子成亲后明显开朗了,居然会笑了。 那所谓的河粉她只吃了几口,味道鲜美,口感顺滑,确实好吃,难怪她听说太子妃的厨艺好的惊人,本以为是别人的夸大之词,只有自己品尝后才知道传言不虚。 太子昭亲自递了手帕过去,问:“母后今日传唤儿子进宫可有要事?” 他太了解他母妃了,如果只是身体不适,一定不会叫他进宫来的。 “确实有件事……”胡氏犹豫了片刻,有些难以启齿。 “昨夜的事情母后也听说了,你父王这些年越发忌惮咱们母子,对胡家的恩宠也大不如前,母后只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派人去查证这种荒谬的事情,唉……” 胡氏的表情是苦涩的,笑容也是苦笑,唐越能理解她的心情,任谁发现自己的丈夫连亲身儿子都不信任,也会心寒的。 “这事是真的。”太子昭平淡地说了一句。 “你父王的年纪大了,身体也被酒色灌的失去了年轻时的强壮,偶尔听照顾他起居的内侍说,他整夜里睡不好,做噩梦,想必这心里也是怕极了的。” “母后,那件事是真的,并不荒谬。” “你也别怪他多疑,坐到他这个位置……你……”胡氏半响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事情是真的,养私兵是真的,造武器也是真的!” “你……母后相信你不会是为了起兵造反,你已贵为太子,王位最终还是你的,只是你这么做万一被你父王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我知道,不过有些事情若是太顾首顾尾,什么也做不成,总要冒点风险的。”用唐越的话说,风险越大,收益才越大,他觉得这个险值得冒。 胡氏慢慢坐直身体,脸色凝重起来,“那你知道李煦是从何得知这件事的吗?他突然走出家门,重新回到众人的视线中,想必也是有所打算的。” 唐越和太子昭都明白,这个打算必定是争夺王位,这意味着太子昭的成功之路上又多了一条拦路虎。 “基本已经查清了,他也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凭着一点消息胡乱告状而已,我会小心的。” “你做事,母后向来很放心,但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人也避免不了,还望你严加小心,一切为安全为重。” “是,母后放心,如今我也不是一个人了,实力远非昔日可比。”太子昭说完这句话瞥了唐越一眼,娶唐越确实是因为他内心的欢喜,但娶了他给自己带来的好处也是非常深远的。 唐越朝他挑了下眉头,嘴角扯了扯,如果不是顾及着王后在场,真想给他竖个中指。 胡氏自然明白联姻中的各种利益关系,她昔日嫁进王族也不过是一场政治联姻,只是女人都是单纯幼稚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颗心也只能付诸在自己丈夫身上了。 “栎阳侯为人低调,不爱出风头,但却是个重承诺,会办实事的,与其他勋贵诸候比,丝毫不逊色什么,你要敬重他,万不可有怠慢之心。” “儿子明白,您放心吧。” “那就好,本想叫你进安慰你一番,现在看来也用不着了,你也忙,跪安吧。” “好,改日再来看母后。”太子昭和唐越行了礼,准备离开。 “越儿有空就进来陪母后说说话吧,有好吃的也带来给母后尝尝,这宫里冷冰冰的,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唐越自然是答应了,别说胡氏是他见过又开明又漂亮的家长,就冲着太子昭这层关系,他也会好好照顾她的。 两人一起走出王后的寝宫,太子昭很自然地牵起唐越的手,“御花园中有一片梅林,此时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要去看看吗?” “殿下也有赏花的兴致吗?”唐越可不觉得这是太子昭的风格。 “孤就不能附庸风雅一番?”难道他看着就是五大三粗不懂风雅的俗人? “哈哈,行,正好也让我见识一下王宫的美景。”说来这里也算是他半个家,将来更有可能要在这里住一辈子的,可是他却没有在这宫里好好逛过一次,连路都不认得,每次匆匆来匆匆去。 过完年,寒冬也过了一半了,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像唐越这样享受惯了暖气的现代人,即使裹好几件大衣也觉得外面奇寒无比。 走进御花园,里头的景色也大多数调零的差不多了,除了一些本就耐寒的松柏。 梅林的位置靠西侧,本以为这样的天气不会有人出门,没想到两人刚绕过拱门就撞上了一群女人。 两厢一碰面,唐越就知道今天出门前忘记看黄历了,这宫里原女人无非就两种,一种是伺候男人的,一种是伺候女人的,而这里全是女人,想也知道其中肯定有南晋王的小老婆在。 “是太子殿下?您怎么有空来这后花园?”开口的是一名年近三十的夫人,五官精致,气质妩媚,穿着桃红色的深衣,裹着大红色的孤裘,一颦一笑都有点勾引人的味道。 唐越暗暗腹诽:这种看着就不太正经的女人还好是锁在后宫里,否则还不知道要祸害谁家的后院呢。 太子昭的脸色从看到这群女人开始就恢复了惯常的冰冷,活像一座会移动的冰山。 他并没有回答,而是冷冰冰地下了命令:“孤要赏梅,你们告退吧。” “殿下,这梅林甚大,咱们分开赏梅并不碍着什么,您又何必如此霸道?” “你是谁?见到孤难道不用行礼吗?”没看其余的宫女都还跪在地上不敢动弹吗? 唐越也好奇她的身份,这个女人神态倨傲,眼神还是未经历过风浪的单纯,跟着的下人也多,想必是个得宠的。 那女人脸色一僵,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着说:“殿下莫怪罪,妾身身怀龙胎太医叮嘱,不可太过劳累。” 他娘的,听听这叫什么话?唐越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这么作又这么蠢的女人竟然能在宫里完好无损地活下来,奇迹啊。 “殿下,既然是孕妇,那就免了她的礼吧,您看她怀相也不太好,万一出了事,您可就要少一个妹妹了。” 论嘴巴毒,唐越可完全不会输给任何人,只看他愿不愿意了。 “你胡说!太医说本宫身体好的很,怀的一定是龙子!” “放肆!这宫里难道都没有规矩了吗?你一个姬妾,也敢冲太子妃大吼大叫!” 唐越扯了下太子昭的胳膊,小声说:“别给母后惹麻烦。”这种正受宠又正怀着孩子的女人最好别惹,否则肯定要沾一身腥。 那女人大概是真的被宠坏了,忘了自己什么身份,眼珠子一转,抱着肚子就蹲下去了,“哎哟,快来人,本宫的肚子疼……快去喊大王……” 顿时间,御花园里兵荒马乱了起来。 唐越无奈地翻个白眼,得,这下子连花都赏不成了。 太子昭脸色僵硬的快结冰了,唐越很怀疑他下一刻就能拔剑出来一剑捅了这女人。 第157章 咱有的是纸,任性! “怎么回事?”南晋王匆匆赶来,看了几眼现场的情景,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看他的爱妾。 太子昭和唐越站在一边没说话,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虽然事情也确实和他们没多大的瓜葛。 “王上,妾身肚子疼……”那妇从抱着还没凸显的肚子叫唤道。 “夫人有了身孕,怎么不在寝宫里好好歇着?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把人扶回去!”南晋王一吼,原本跪在地上不敢动弹的宫女太监们忙起身冲过来。 那妇人挥舞着双手拒绝别人的搀扶,大叫道:“王上,妾身只是在屋子里呆着闷了,想出来走走,谁知遇上了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太子妃竟然恶语中伤妾身,妾身……” 太子昭脸色黑的能滴下水来,“哼,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人,也值得太子妃中伤你?你也配!” 唐越忍不住笑了,冲南晋王拱了拱手,“父王见谅,是我二人不知这梅林已经是不能来的地方了,莽撞地闯进来,惊扰了这位夫人,实在抱歉。” 南晋王虽然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但从这几句话中也大概能推测出发生了什么事,表情也精彩起来。 昨夜的事情他到底是对不起儿子的,他表现出的不信任众人都看在眼里,正想着怎么安抚儿子呢,这边他的爱妾就跑出来搅局,真是无如妇人! 唐越却没想过要这么轻易地 大事化了小事化无,“父王,这位夫人已经在雪地里坐了许久了,无论怎么劝都不起身,非要等您来,她身怀六甲,这样对胎儿不好,儿臣二人皆是男子,也不方便相帮。” 一句话就把那女人贴上了一张‘心机婊’的标签,这不仅自己作,还要作给南晋王看,甚至还不顾龙种的安危,说不定心里想着,万一孩子没了,正好嫁祸给太子。 “把吴夫人带回去,孩子未出世前,不许她踏出寝宫一步!” “喏。” “王上……王上……您怎么能如此待妾身,妾身……”尖锐的声音在御花园中闯荡着,莫名的让人烦躁。 南晋王厌恶地瞥了她一眼,挥挥手,“带走!” 他儿子女儿一大堆,对这个孩子的期待也不是太高,要不是老来得子,他更加不上心了。 这吴夫从是他比较上心的,人长的美,嘴巴甜,又有些特别的手段,哪怕知道她平日里爱拈酸吃醋,他也都当没看到了。 当他能允许他的女人之间勾心斗角,却不允许她们把手伸向外头,连太子的权威都想挑战,看来是自己对她太过恩宠了,以至于她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等人被抬走,南晋王才换了一张温和些的面孔,“昭儿来看你母后?” “是的,母后身体不适,儿臣去看看。” “哦?你母后病了?”南晋王脸色恰当的出现一些焦急和紧张。 唐越一直看着他,也不知道他是真担心还是假担心,不得不说,这宫里的每个人都是天生的表演家。 “感染了风寒,太子妃开了药方,很快会好的。”太子昭语气平淡地说。 在他还小的时候,他还会操心父母的感情问题,看到南晋王宠爱别的女人忽略了王后,他也会心气不平,但渐渐的,他对这位父亲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甚至宁愿他和母后之间少点瓜葛才好。 就像唐越说的,双方各过各的,也许他母后还能更快乐些。 “那就好……”南晋王咳嗽一声,看着盛开的梅花说:“这片梅林,还是你母后进宫后第二年种下的,如今已经是这皇宫最美的景色了。” “是么?在儿臣的记忆中,母后从未来过这里,甚至是厌恶这片梅林的。”太子昭嘴角勾起一道似有似无的嘲讽。 这件事说来话长,当年在生下太子昭后的第二年,王后又怀孕了,可惜那一胎没保住,据说就是在这片梅林中流产的,导致他母后流产的罪魁祸首也是当年正得宠的一位夫人。 虽然最后那位夫人被赐死,可从那以后,王后失去一个孩子的同时也失去了南晋王的宠爱。 南晋王尴尬的神色一闪而过,“时辰不早了,寡人还有事,你无事就与兄弟们多多聚聚,也免得感情淡了。” 唐越低头腹诽: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可言吧? “是,儿臣知道了。”太子昭随口应下,至于会不会去做两人都不在乎。 出了宫,两人也没有立即回府,而是去了栎阳侯府,唐雅的婚事迫在眉睫,唐越近来有空便会回去看看。 虽然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开导一下即将成亲的妹妹还是做得到的。 唐雅起初对这桩婚事是打心眼里抵触的,当时衡国公世子那尊模样恐怕也没有哪家的贵族千金能真正喜欢。 后来平顺虽然改变了许多,形象好了,心志也变了,但他毕竟很少在唐雅跟前露面,以至于这位大小姐对平顺的印象始终好不起来。 “殿下,你说阿雅和平顺相配吗?” “你这兄长管的可真宽,他们二人配不配都是要成亲的,还用得着你操心?” “可是他们都没见过几面,看阿雅那模样,一点也不像想嫁人的。” “成亲后自然会熟络起来,夫妻不都是如此?孤是运气好,能遇上你,可世间女子,哪能都选中如意郎君?” “别的女人我可不管,但我家的几个妹妹我是一定要管的,她们若是嫁的不好,我宁愿养她们一辈子!” 太子昭眉头一调,霸气侧漏地说:“你思虑过多,既是你的妹子,自然也是孤的家人,普天之下,谁敢对她们不好?” 哪怕碍于太子府的权势,供也得把她们供起来。 唐越点点头,只要她们不受欺负就好,感情的路子是要靠两个人自己走的,旁人也无法干预太多。 马车经过太子府,太子昭先下了车,唐越自己去了栎阳侯府,这大年衩一的,也不适合到处走动。 到了侯府,依旧是一家大小齐齐出门迎接,只是在唐越再三反驳后,终于没有对他们行大礼了。 “越儿,快来看看,这是衡国公府派人送来的礼单,这一份就是正式的聘礼了。”栎阳侯把唐越叫到书房,给了他一份清单。 唐越粗粗看完,暗暗点头,衡国公府对这桩婚事的态度一直都很积极,想必不会出什么岔子了。 “父亲,阿雅最近心情如何?” “为何如此问?”栎阳侯做为一家之主,对家里的闺女宠爱是有的,但却不会有任何心理交流,还真不知道女儿有没有婚前恐惧症。 “算了,我自己去看看她。” “唉,等等……”栎阳侯叫住唐越,问:“昨夜殿下献上的纸张你那还有吗?” “您要这个?”唐越回头看他,诧异的很。 栎阳侯不好意思地笑笑,“现在整个邺城都知道有纸张这样的东西了,为父想弄一些给阿雅做嫁妆,你觉得合适吗?” 唐越眨了眨眼,娘啊,他从未听说有人用纸做嫁妆的,这要是在现代,估计会被婆家赶出来的吧? 不过就目前这阶段,纸张恐怕会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确实可以有。 “您这主意不错,只是厂子那边暂时也没有存货了,等下一批弄好,我给阿雅弄个十箱八箱,让她带回去撕着玩!” 咱有的是纸,任性! 栎阳侯笑得合不拢嘴,“好!好!” “那儿子先出去了。” “去吧,你们兄妹俩也好好说说话,这家里啊,也就你的话阿雅能听得进去,你记得跟她说,嫁过去之后一定要把脾气收敛些,孝顺长辈,爱敬夫君,万不可再耍蛮横脾气!” 唐越翻了个白眼,“您这话应该自己跟她说,让我说啊,她也不必委屈自已,孝顺长辈爱敬夫君是要,但该有的脾气还是要有,否则吃亏了也只能往肚子里吞。” 栎阳侯想想也是,女儿总归是自己的,谁也不想让别人欺负了去。 大不了,也就是让外人传一个泼辣的名声,碍不着什么。 第158章 大概是开心的吧 一片喜气的红色装扮下,唐雅正坐在窗前发呆,手里把玩着一把木梳。 唐越站在她背后看了她许久,暗暗叹了口气,这女儿家啊,一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就容易多愁伤感。 “在想什么?”唐越把脑袋伸到唐雅面前问。 唐雅吓了一跳,瞬间转过头来,“阿兄,你什么时候来的?今日就来拜年了?” “来好一会儿了,来看看你,刚见你在发呆,想什么呢?” 唐越脸色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了半天,小声回答:“没什么……” “咳,可是在想你的婚事?”唐越坐到桌子上,将她手中的木梳拿到手里,“阿兄一直没问你,你……对这桩婚事还满意吗?” “阿兄这话说的,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满意不满意的,况且……” “况且什么?” 唐雅犹豫了一会儿,抬头问她兄长:“阿兄,你觉得衡国公世子真的可信?” 要想改变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印象很难,尤其在两人都没什么接触的前提下,唐雅虽然一直听说衡国公世子变了,变得英俊潇洒,变得上进知礼,可她实在无法将这样的人和当初那个肥头大耳又好色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可信呢?是老实巴交不会说谎的男人,还是事业有成手握大权的男人?” 唐雅静思了片刻,“阿父说过,在这世上,没有权势和金钱,固然可以得到相濡以沫的爱情,可是……我曾经偷偷出去过,去看过邺城的老百姓,他们住的吃的穿的,甚至连家里的奴仆还不如,若是让我过上那样的日子,怕是会无所适从的。 阿兄,我是不是太过势利?” “当然不是!”唐越否定道,“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有人含着金钥匙出生,有人生来为奴为婢,这是命运,是改不了的,出身贵族,这是人的优势,你有权利享受这样的优越,何必用自己的优势去兑换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唐越是崇尚爱情的,否则当初也不会为了性向和家人闹翻,也不会在起初知道栎阳侯要把唐雅嫁给衡国公世子时质问他。 但人不可能永远不面对现实,如果他有个女儿,也一定会让她享有物质才去谈精神层面上的爱情。 “衡国公世子平顺,我对他的了解算是比较深了,他不算个有大魄力,大谋略的人,也不是非常胆大的人,所以,如果你想找个英雄,那我告诉你,他肯定不是的。” “不,英雄难做,英雄背后的女人更难做,我只想要个体贴热忱的丈夫,能知心,能过日子,能有个安稳的依靠,若是只要衣足饭饱,我不嫁人不是更好?” 唐越不得不同意她的话,他其实也是这么想的,这个时代对女人太苛刻了,从一而终,相夫教子,要忍受丈夫多妻多妾,生一堆没有自己血脉的孩子,还要求她们当亲生的对待。 怎么可能?唐越如果有女儿,绝对不会让她去受这样的气。 “那你记得,栎阳侯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在衡国公府受气了要说,过的不开心了要说,如果你觉得真的过不下去了,就回来,兄长会养你一辈子的。” 唐雅终于露出笑容,“阿兄,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做兄长的,哪有人盼着自己妹子回家的?不过……您这话我爱听,我可当真了。” “自然!” “其实,衡国公世子也没那么糟,上回在府中偶遇,他还挺有礼貌的,和以前变化很大,只是外貌变了,也不知内在是不是一样的?” “人的性格是很难改变的,能改变的只是习惯而已,你以往的那些坏习惯……不提也罢,如今总算有个人样,量他也不敢欺负你。” 唐雅深深吸了口气,“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 她低头红了脸,难得露出一副羞涩的女儿家模样,“这种事还需要阿兄来开导,真是……” 唐越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还小,这种年纪就要面临这种事本来就很残忍,不用不好意思。” “阿兄也没比我年长几岁。” 唐越把手上的梳子递给她,“这梳子太音调了,为兄给你重新做一个,就当是新婚贺礼了。” “那怎么行?” “嗯?没事,为兄这点空间时间还是有的。” 唐雅瞪了他一眼,“我是说,只一把梳子怎么行?阿兄可不是如此小气的人。” “哈哈,也是也是,是为兄小气了,一定给你做一整套的头饰。” 唐越回到太子府已经是夜里了,太子昭正守着一桌子菜等他。 唐越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坐到他身边,搓着手说:“那个,我在家里吃过了。” 太子昭端起饭碗,默默地吃起来,唐越忙给他夹菜,说了些家里的事情,“家父还让我给你带来了一些佳酿,要不要来点?” “你陪孤喝?” “好啊!”唐越忙叫人拿了一壶酒来,亲自倒了两杯,先尝了一口。 酒还是不错的,不过唐越喝过的好酒不少,这里的酒还是太淡了些。 太子昭也跟着喝了一口,“这恐怕是侯爷的珍藏吧?怎么会这个时间给你带过来?” “大概是开心的吧。”唐雅经过他的一番话,心情心了许多,栎阳侯看着长女高兴了,他自然也就高兴了。 而且唐越每回娘家,哪次不是大包小包带回来的,老夫人就担心他在太子府碍于身份过的不好。 太子昭瞥了他一眼,继续吃饭,他已经习惯了两个人用餐,现在只要一个人的时候就食欲不振,所以才非要等唐越回来。 哪怕只是看着人也下饭啊。 “对了,父亲还是说了建厂的事情,说是都让您做主,他等着吩咐行事。” 太子昭摇头,“不用,这件事交给栎阳侯办孤很放心,不过咱们自己的那个场子也别关了,让廖管事继续生产,孤希望有一天,能制成你说的那种洁白无垢的纸张。” “哦,那我可要经常去看看,说不定什么时候灵感来了,可以想出什么好的改进意见。”唐越默默想,他应该把张淳找来,他才是头号技术员啊。 “最近怎么没见到忠勇侯?” 太子昭抬头一瞥,“你很关心他?” “不,那倒不是,只是不知道他最近学习有进益了没有,毕竟他将来可是您的良臣良将啊!” 太子昭笑着放下筷子,“是不是良臣良将,还得看他的本事!” 饭后,太子府得到了宫里传来的消息,说是吴夫人小产了,至于原因,她本人对外宣称是被太子殿下吓的,当然,这种话不可能传出来,官面上的说法是吴夫人今日逛园子时摔了一跤,不小心把孩子摔没的。 “哦?父王可有说什么?他当时什么表情?” “大王甚是心痛,但还是将吴夫人教训了一顿,并禁了她的足,至于当时的表情,我们的人无法得知。” 太子昭对宫里的夫人是不是小产没兴趣,他只在乎南晋王对这件事的态度,是否会真的因为一个女人而生了父子嫌隙。 “还有,宫里还发生了一件事,您……听了可别生气。” “嗯?”太子昭坐直身体,等着下文。 “因为吴夫人小产的事情,大王似乎对王后有些怨言,王后连夜命人将梅林拔了。” “整片梅林都拔光了?”唐越震惊地问。 “是的,宫里连夜将这些树木移植到郊区的别院去了,王后说,以后这座别院就送给太子妃了。” “送……送给我?”唐越真是受宠若惊了,没想到王后娘娘这时候还能想到他。 不过,从这件事情,王后大概是真的生气了,并且在用自己的方式反抗,他忙追问道:“那大王有何反应?” “除了发了顿脾气,倒也没什么,而且夜里还宿在了王后的寝宫。” “嘎?”唐越一张嘴张的老大,这算什么情况,难道是破镜重圆?不过希望还是别是的好。 “殿下,没什么事属下先出去了。” “嗯,去办事吧。” 第159章 三郞你眼睛瞎了! “殿下,第一套战甲出来子!”王鼎钧欣喜地冲进来。 太子昭正在屋子里看书,休朝的半个月也算是给了他一段不短的假期,哪怕这个假期一点也不平静。 不过听到这样的消息,太子昭还是兴奋地站起来,衣服也来不及换就急匆匆地跑出去。 “等等,唐小郞呢?”太子昭转头问管家。 管家跟在他身后,一边给他递披风一边回答:“太子妃去了宫里,王后娘娘送给他一座园子,他说是要进去谢恩。” 太子昭顿了顿,小声嘀咕道:“怎么也没与孤汇报一声?” 管家就站在他身后,自然听到了他的话,脸上露出一点笑意,“郞君说了,您不想进宫,就不和您说了。” 太子昭嘴角勾了勾,看来他倒是了解自己,连自己不想进宫的心情都知道。 “好吧,等他回来,让他到郊外的庄子上来找我。” “喏,老奴这就找人到宫门外守着。” “嗯。” 太子昭骑着快马出了城门,一路赶到庄子上,这处隐藏着他上千秘密部队的地方。 抵达庄子时,赵三郞和平顺也到了,两人本来也在休假,得到消息也立即起来了。 “太子殿下。”两人跳下马行礼。 “免礼,一起进去吧。”太子昭大步走进庄子,迎面是久候的管事们,一个个面带笑容。 “什么时候运来的?路上可安全,可有被人发现?” “殿下放心,是昨夜秘密送进庄子的,一路走的是水路,都是自己人,没问题。” “那就好。”太子昭去了后院,那里有一个秘密的训练场。 他一进院子就看到了一副放在架子上的盔甲,全身泛着乌黑的光芒,仿佛一个钢铁战士站在那里。 他走上前,在那盔甲面前站定,眼神半响未从它身上离开过,他动手反复摸了摸,冰冷的触感在这冬日中泛着刺骨的寒意。 “殿下,此铠甲重六十斤,长刀重大四十斤,要想穿上此铠甲还能挥刀自如,恐怕不容易啊。” 太子昭点点头,朝身后的人问:“谁想试试?” “我来!”赵三郞第一个跑出来,雀雀欲试。 他把身上的厚衣裳都脱了,只穿着单衣,然后走进那副铠甲,先将头盔放在手里掂了掂,“娘喂,还真是重啊!不过这面具做的真是别致,像是……像是……” “你青面獠牙的怪兽!” 有人大声回答。 “对对!这面具光是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啊,别致!真别致!哈哈……” “别废话了,赶紧试试吧,你能不能穿得上还是二话呢!”王鼎钧在后面起哄道。 赵三郞瞪了他一眼,嘴角一扯,将那头盔戴在头上,然后是身上,脚上,一件一件地往上套,等装备完毕,他整个人都站在稳了,半天也没动弹一下。 “怎么了?动不了?还舞的动刀枪么?” 赵三郞已经没有体力去应付他了,他缓缓地抬起不知道多少斤重的胳膊,想去拿一旁的长刀。 不过距离不够,他不得不抬脚挪过去,不过这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走了三步,等他拿起长刀想要抬起来时,才发现是多么艰难的事情。 “你倒是动啊,不行就换人,别浪费大家的时间!”王鼎钧继续叫嚣道。 赵三郞厉喝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扛起大刀甩了个刀花,虽然不是特别的漂亮,但总算是舞起来了。 随意挥了三刀,赵三郞就已经满头大汗头晕眼花了,趁人倒下前赶紧把铠甲脱了。 “呼……”赵三郞抬头擦了把汗,胳膊酸痛难当,“王少主,你叫的这么欢,你来试试啊,本公子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力气!” 王鼎钧当然不然,丢开开口,脱了外衣走上前。 他的成绩比越三郞好一些,坚持练了一套刀法,可惜练的并不通畅,威力一般。 “哈,王少主可真厉害!”赵三郞在一旁说风凉话,其余人都大笑起来。 不过看到这二位都动的这么辛苦,其余人也纷纷想试试这套盔甲的威力。 等大家过足了瘾,太子昭凉飕飕地问一句:“都感受过了?知道自己的差距了吗?” “……”众人的笑声戛然而止,一张张笑脸变成了苦瓜脸,连向来意气风华的赵三郞也一样。 “殿下,属下请求加大训练力度!”一名姓牟的指挥官说道。 “这是自然,否则孤可不指望你们能穿着这铠甲上战场,去送死还差不多!”太子昭用剑挑起头盔,放在手里掂了掂,然后轻轻一挑,将头盔投向木架。 “让人衡量这副铠甲各个部位的重量,制作等比例的沙包,加大训练强度。” 赵三郞惨叫一声,已经能预见未来的日子有多么难熬了,他当初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地方来呢?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他扭头拍了平顺一记,“喂,没想到你看着软绵绵的,力气竟然比我大!” 平顺眉头一挑,亮起自己的肱二头肌,“本世子向来如此健壮,三郞你眼睛瞎了!” “你可真能扯,也不想想自己当初那个蠢猪样。”赵三郞一副嫌恶的样子,不过眼里却没有了过去的那种鄙夷和轻视。 平顺被提到这黑历史只能嘿嘿一笑,糊弄过去,谁让这段历史是众所周知的呢? 正在他想反击的时候,一道人影走到他面前,他抬头一看,顿时收敛了笑容,整个人都严肃起来。 “殿下!”平顺至今还怕太子昭怕的要死,平日里是能不见面就不见面,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赵三郞早在太子昭走过来的时候就遁走了,让他陪着平顺面对地太子殿下,抱歉,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大的情谊。 “你快要成亲了吧?” 平顺的脸颊瞬间爬上了红霞,你着头说:“是的,下个月十五。” “日子近了,至下个月起,你可以先暂停训练,孤准你一个月的假。” 还没走远的赵三郞听到这话立马调头跑回来,腆着脸问:“殿下,那我呢?” “你什么?”太子昭狐疑地看着他。 “呵呵,世子爷大婚,属下也是要去迎亲的,这双方皆是属下的至交,属下也需要时间帮忙的。” “有你什么事啊?”一道嫌弃的声音从他们背后响起,众人回头,就看到了站在那里裹成球一样的太子妃。 “太子妃这话问的,难道您不想让您妹妹风光出嫁吗?” “公子显这话说的,难道缺了您我的妹妹就不能风光出嫁了吗?”脸真大!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论身份地位,缺了我一个赵三郞当然不算什么,不过,这整个邺城,谁有我赵三郞能玩,有我在,一定能让整个婚礼充满欢声笑语。” “就你?连怎么追求中意之人都不知道,还敢自诩自己会玩。”唐越给了他一枚白眼。 说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赵三郞提起过慧珠郡主了,也不知这小子心里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比他大了许多的女人。 赵三郞碍于太子昭在场没敢反驳,却拼命地给唐越使眼色,两人秘密交汇了几个眼神,然后各自转开。 唐越也去看了那套盔甲,就外形而言,已经非常有威慑力了,以他的力量,要想套在身上行走自如就异想天开了,更别提还要拿武器作战了。 “还有战马的铠甲呢?也一并送来了吗?”唐越问。 “还没有,那个还需要一段时间。” “确实也不急,第一批良种战马还没有长成,这个需要时间。” 太子昭点头,“就算这些都配备齐全了,没有能驾驭它们的人也无济于事。” 唐越知道这种事情急不得,一支精良部队的建立是需要时间的,一年两年都是短的。 两人在别院逗留了大半日,重新制定了一个训练计划才离开。 第160章 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 太子昭骑马,唐越在马车上与平顺和赵三郎打斗地主,这两人胆子还是挺大的,顶着太子昭刺人的目光就直接钻进马车,亏的唐越能顶得住压力。 “最后怎么不见皇甫淳那小子?是不是被殿下关起来了?”赵三郎对这个小孩始终喜欢不起来,总觉得他太活了,像他们这样的老实人绝对被骗了都不知道。 虽然从来没人承认过他是老实人。 “不知,等回去后去看看他。”唐越也觉得奇怪,按张淳的性格,不像这么安静的人啊。 一行人进了太子府,唐越带着赵三郎和平顺直接奔向张淳的院子,他继承爵位之后,按理是有自己的侯府的,可是他以年纪太小为由,一直住在太子府。 “小侯爷呢?”唐越大步走进院子,拽着一个伺候张淳的小人问。 那人神色慌张,被唐越抓住后吓得腿都软了,支吾半天没回答。 “怎么回事?他人呢?”唐越皱起眉头,心想: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不能够啊,在这太子府,还有人会丢不成? “问你话呢,傻了?”赵三郎把那下人接过手,拍拍他的脸颊。 “不……郎君,小侯爷在屋里……” 唐越狐疑地看向他,“真的?” 也不等对方回答,他踹开房门冲进屋子,一股热气飘散出来,被窝里果然有个裹着被子的人形物体。 “你不是吧?这个点就开始睡了?”唐越笑骂一句,走过去把被子扯了。 被窝里的人眼皮颤了颤,翻个身蜷缩着身子继续睡,竟然没醒。 唐越眉头又皱了起来,坐到床边拍拍他的后背,“喂,你昨天晚上做贼去了?晚饭吃了没有?” 这么一闹对方竟然还是没醒,唐越吓到了,把张淳掰过来,就见他面色潮红,脑门上一排汗,床边还摆着一盆冷水,里头浸着帕子。 他把手贴在对方的额头上试了试体温,又掀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瞳孔,这才确定,这小子病了,烧的还不轻。 “怎么了?”平顺在一旁焦急地问,他和张淳的友谊来的莫名其妙,没相处多久,却相当铁,就跟前世认识似的。 “发烧了。”唐越没好气地说,然后朝外吼一句:“来人!” 很快,四个小厮都脚步匆匆地跑进来,头都没敢抬直接跪趴在地上。 “怎么回事?小侯爷什么时候病的?你们可知道?” 刚才被唐越抓住的小厮往前爬了两步,低声说:“禀郎君,小侯爷前夜就开始病了,但他不让说。” “他不让你说我们就不会偷偷地告诉管家?你们还是太子府的奴才吗?”赵三郎还没见过这样死板的下人,难道他们不知道风寒是会要人命的吗? 如果小侯爷死在这间屋子里,那这里伺候的下人绝对都要陪葬! “是……是小侯爷说,说……只是发点烧,无碍的,这大过年的,别触了大家的霉头。” 这时候确实有这样的说法,大户人家在逢年过节,尤其是祭祀祭祖的时候,格外忌讳有人生病,动不动就是一番歪理。 唐越叹了口气,替张淳把被子盖好,又让人再去拿一床被子来,然后才给他把脉开药方。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谁也没敢出大气,半响后,衡国公世子愣呆呆地问:“唐小郎,皇甫这是怕麻烦你们吧?要不让他住到我家去?” “……”唐越背景僵了僵,回头露出一丝苦笑,“别闹啊,他只是没安全感。” 这样的感觉他懂,就像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段时间,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整个人无所适从。 好在他有栎阳侯一家,好在他认识了太子昭,他才渐渐融入了这个时代,有了事业,有了爱情,有了个家。 而张淳不一样,他刚来就是那样的情况,没有亲人,朋友也不多,年纪还小,别看平时嘻嘻哈哈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内心还是很细腻的。 太子府中也有药房,唐越让人拿着药方去抓药,等熬好了再端来,自己去倒了杯温水,一点一点的给张淳喂下去。 赵三郎和平顺蹲在床边看,两人表怀都有些严肃,赵三郎甚至伸手摸了摸张淳的额头。 “很烫啊,病的不轻吧?” “嗯,没有及时就诊吃药,烧一直没退下去,如果再烧两天,说不定就烧成傻子了。”唐越无奈地回答。 “其实想想,他确实可怜,生来没了父母长辈,能平安长大真不容易。”赵三郎突然觉得,自己平日里怨这怨那实在没有道理。 唐越想到张淳上辈子的身世,暗暗叹了口气,就像他之前与唐雅说的那样,人与人,生来就是不一样的。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造化,三郎,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 赵三郎撇撇嘴,“本公子知道,你这爱当先生教训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唐越翻了个白眼,暗忖:老子关心你才教育你的,否则谁愿意浪费口舌啊? 等一碗汤药喂下去,又守了小半时辰,张淳终于醒了,一醒来看到屋子里站满人还吓了一跳。 “我的妈呀,我难道是快死了?你们来送终的?” 唐越狠狠敲了他脑袋一记,“送你个头,我今天要是没过来,明天就得给你定棺材了!” “呵呵……”张淳讪讪地笑着,“没那么严重吧,一点小感冒而已,躺一躺就好了。” “你都发烧了不知道么?要不要我告诉你一年会有多少人死于风寒,又有多少人会因为高烧不退而烧傻了?” “你别吓我啊,老子又不是没发过烧,哪有那么容易傻?”张淳慢慢翻个身子,躺了几天,他浑身上下都酸痛酸痛的,四肢无力的很。 “你他妈的不知道自己烧了三天三夜了吗?你有没有点常识?”唐越咬牙切齿地问。 “都……都三天了?”张淳脸色大变,虽然还是一脸红,但还夹着一些不健康的苍白。 “你以为呢?” “哥,呵呵……那个,你是神医嘛,这点小毛病算个屁啊,是吧?”张淳伸出双手抱住唐越的胳膊,打开了撒娇模式。 唐越凑到他耳边恶狠狠地说:“呸,我是不是神医你不是最清楚吗?而且你既然知道我是医生,怎么还瞒着病情?” 张淳揉了揉耳朵,躲远了些,“这不是过年吗?”他知道唐越和太子最近一直忙,经常几天几夜不见人影,何况这都过年了,难道要让大家为了他的病忙前忙后吗? 他到底只是借住而已,只是客人,客人就要有客人的样子。 他死拽着唐越这个老乡不放已经是厚脸皮的了,如果再乱添麻烦,连他自己都会讨厌自己。 “过年就可以不治病了?再说了,你这点小毛病不过就是几服药的事情,他还要拖着过年,有意思么?” “好了哥,我知道错了,哎呀,我又困了,让我睡吧?” “还睡?”赵三郞冲过来将他拉起来,“别别,本公子可听说了,你都睡了三天了,来来,咱们聊聊天,玩玩牌以,等晚些再睡。” 平顺很自发地将牌拿过来,直接在床上放了张矮桌,坐上了桌子的一方,然后看着唐越。 唐越简直被他们打败了,让人去给太子昭汇报一声,也加入了牌局。 唐越每过半个时辰就给张淳测测体温,两个时辰后又给他喂了一次药,等到他烧退了才算是心安。 张淳看着这一圈的人,说不感动是假的,唐越就算了,毕竟是老乡,赵三郞和平顺在他眼里就是上流社会的公子哥,这种人就算有友情也不应该是对他的。 这让他受宠若惊极了。 说到底,他还是无法将自己融入到忠勇侯的角色中,学东西学不进去,做事情也没有方向,连住在这里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临走前,唐越问他:“你字都学会了吗?” “学会了。”都这么久了,再不学会他都快被骂成白痴了。 “那好,从明天开始,你也别学什么七七八八的了,就跟在我身边吧,什么治国大策,什么四书五经,学来也没意思。 张淳心里笑开花,嘴上却说:“让我堂堂忠勇侯给你跑腿,你也不怕折寿!” 唐越哼了一声,“你想跑腿我还嫌你腿太短呢,就让你跟着见见人和事。”这比闭门读书有用多了。 “不带这么人身攻击的。”张淳现在个子确实不高,也不知道以后能长到多少。 唐越嘴角勾了勾,赵三郞和平顺也说好了明天来看他,便一起走了。 等人走干净,张淳躺在安静的屋里,盯着床顶看了一会儿,便也迷迷糊糊地睡了,只是这一次,他睡得格外安稳。 第161章 兄弟做到这份上,也算两肋插刀了 唐越要把张淳带在身边的事情第一个就遭到太子照的反对。 “你不是答应了让他学文习武,将来好为国效力?”太子昭铁青着脸,愤愤地问道。 他好不容易把那臭小子从唐越身边拉开,怎么又绑到一块儿去了呢? “他对这些不感兴趣,而且我想着他年纪学小,先跟着我到处看看,见见人情世故,对以后的前程也了。”唐越一边说一边给太子昭剥了个橘子,掰下一瓣塞进他嘴里。 太子昭明知他有意讨好,却还是乖乖张嘴吃下了,只是脸色依旧没有好转,“他已经十岁了,再过三四年也可以娶妻生子了,算不得小,这时候不抓紧学习,日后难道要一直当个混吃等死的侯爵么?” 唐越暗暗想:那也没什么不好的啊,多少人想当还没这个机会呢。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最主要的还是他个人的志向不是?说不定哪天他想通了自己想学了呢?而且眼着我也不是什么都不学,只是不照本宣科而已。” “哦?那不知太子妃是能教他文呢还是能教他武呢?”太子昭斜眼看着唐越。 唐越干咳了两声,脸色由红转青,瞪了对方一眼,“我不行,身边不还有别人吗?那玄镜先生可是连你也称赞这的,那唐山武功更是比王鼎钧好,怎么就没人教了?” “到底不是安心学习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哪里能学到什么?” 唐越撇撇嘴,“那就看他的努力了。” 因为太子昭的这句话,唐越之后对张淳可以说是严格要求到了极点,文的武的都压着他学,愣是把一个文武不济的小侯爷教成了个文武双全又通人情世故的标准人才,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这件事情到底这样定下来了,张淳高高兴兴地开始当起唐越的小尾巴,哪怕被唐越规定每天晚上抽两个时辰学习,也乐此不疲。 二月十五,天清气朗,正是栎阳侯府嫁女儿的好日子。 有了上次的经验,唐雅的婚事办的极其迅速,加上她的婚事了几年前就定好的,赵氏早就把嫁妆准备妥当了。 唐越虽说已经出嫁,但还是代表娘家背妹妹上了花轿,看着一身大红喜服的漂亮妹妹,唐越说不出的感慨。 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看到唐雅这么小的年纪就嫁人,实在是不忍心。 等跟着迎新队伍到衡国公府,唐越借着敬酒的机会把平顺灌个稀巴烂,再三叮嘱他好好照顾唐雅,否则就别怪他不留情面了。 衡国公府对这门亲事很重视,平顺原本后院中有数十位小妾通房,虽然后来他改了性子没有碰过她们,但到底是存在的。 所以这次在娶妻之前,平顺就自作主张将她们全打发了,这不仅让新夫人面上有光,也让大家看到衡国公世子真正的改变。 “舅兄放心……妹婿一定会好好待夫人的……”平顺大着舌头说了无数遍这句话,最终还是赵三郎看不下去,将唐越拉开才替他解了围。 唐越也不恼,又开始拉着赵三郎灌酒,被赵三郎嘲笑了许久,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衡国公世子娶得是他的心上人呢。 “你懂个屁,女孩子的心脆弱着呢,万一将来平顺那小子又开始胡来,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拉,我家唐雅还不得被气死?” “他现在哪有这个胆子?”赵三郎是了解平顺的,知道他对唐越有着超越友情的尊敬,说是恩师也不为过。 “人心易变,尤其是男人的心,何况他还是有前车之鉴的。” 赵三郎嘴角抽了抽,这话由一个大男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欠扁呢?难道他就不是男人了? 他把脑袋凑过去,小声地问:“难道说……你在担心太子殿下以后会变心?” 唐越其实已经醉的差不多了,脑子里都是一团浆糊,听到这话想也不想地回答:“他?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一个大男人又不是离了他就活不下去了,好歹我还是栎阳侯唯一的继承人呢。” 真要有那么一天,他就做回栎阳侯府的小郎君,该怎么消遥就怎么消遥。 但女子就不一样了,哪怕有娘家依靠,也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这个时代,对女人太苛刻。 赵三郎整个人都不好了,身体僵硬地看着唐赵身后的地方,一点一点地把自己挪开。 “呵呵……”他僵笑两声,“这是哪的话,殿下岂是那样的人。” 唐越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将他又往回拉了拉,“你就别安慰我了,现在看着还好,可总有一天他要和别的女人一孩子的,他堂堂一国太子,还能断子绝孙不成?” “咳,你也是栎阳侯府唯一的男丁啊,也要延续香火的吧?”赵三郎觉得这是对等的关系,可是说完后他就恨不得拍死自己,这话在唐越面前说说也就罢了,怎么能说给那个人听? “是啊……”唐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话音一转,“不过,我对女人不行,只能辜负长辈的期望了。” 他知道,其实栎阳侯和老夫人是希望了能留下一儿半女的,以这个时代的价值观和世界观,他和太子昭各自再拥有几个女人都太正常了。 赵三郎都快哭了,恨不得收回刚才的话,他大着舌头说:“太子妃,这种事,你还是别想了。” 唐越白了他一眼,“你怎么也叫这么娘们的称呼,小心我跟你绝交!” 赵三郎心里有苦说不出,他想:估计不算唐越不想绝交,也会被逼着绝交的吧。 他挤出一个笑容,冲着唐越背后说:“太子殿下,您来晚了啊。” 太子昭冷眼看着他,“是啊,不来晚些,怎么知道有人胆敢让孤的太子妃去找女人?” 唐越听到熟悉的声音慢吞吞地转过来,看到太子昭那张黑脸还笑了起来,“怎么现在才来?酒席都快散了。” “孤来接你回去。”太子昭本来也是要来喝喜酒的,但他身份特殊,来了也只是坐一会儿就走,所以干脆等快散场了才来,顺便还能接人回家。 没想到就让他听到了这么一场对话,真够糟心的。 唐越反应慢半拍,扶着桌子站起来,身体还摇晃了一下,赵三郎就站在他身边,条件反射地将人扶了一下。 唐越没站稳,被他一扶直接倒了过去,两人脑袋磕脑袋撞到了一起。 太子昭的脸更黑了,眼神犀利地扫着两人,然后一把将唐越拉到自己怀里,搂着他的腰撑着他的身体,扶着他往外走。临走前还甩了赵三郎一枚深邃的眼神。 赵三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全身跟被冷水浇了似的,冰凉冰凉的,半响才回过神来。 “哎,兄弟做到这份上,可算两肋插刀了。”赵三郎为自己的友情点个赞,决定改明儿一定要让唐越赔偿自己的损失。 万一被太子昭穿小鞋,还要唐越出面才行。 太子昭扶着唐越走到门口,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来,塞进马车里,自己也丢开宝马上了车。 唐越其实还是清醒的,只是酒喝多了难免头晕,思维迟钝了点。 所以,一路上太子昭一声不吭他也没察觉到异样,反而靠在太子昭身上晕晕欲睡。太子昭将唐越之前的话回忆了好几遍,越想越心醉,原本,他们的两情相悦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牢靠。 原来,他一直都把栎阳侯府当成退路,如果是这样……太子昭眼底露出疯狂而残暴的情绪为。 如果没有了栎阳侯府,唐越是否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念头了? 太子昭沉思了一路,最后还是将这疯狂的念头收起来,如果他真这么做了,那他和唐越的感情之路也肯定走到终点了。 他低头,抚摸着唐越的侧脸,自言自语道:“唐越,你到底要如何才能将一颗心交付给孤?” 唐越动了动眼皮,却始终没有睁开眼。 “我没听到……我没听到……”他自我催眠道,这样的问题他答不上来,或者说他不想回答,也只能装睡当没听到了。 第162章 是该找人看看 到了太子府,太子昭直接将唐越抱下马车,迎着众人目光走进府邸。 把人放在床上,柯已经端了热水和帕子进来,问:“殿下,可要让厨房煮点醒酒汤?” 太子昭亲自拧了帕子,给唐越擦脸擦手,像是没听到柯的问话似的,“出去吧!” 柯意外地看着自家主子,低头应了声,退出了房间,顺便把门关好。 太子昭将帕子丢进盆子里,伸手摸了摸唐越冰凉的脸颊,只见对方眼皮子底下的眼珠子不停转动着,无声地笑了笑。 还装睡都装的如此不像,还想以后摆脱他回到侯府娶妻生子,妄想! 一股邪火从心里冒上来,太子昭盯着唐越看了半响,突然俯身压了上去,直接封住对方的双唇,用力吮吸起来。 唐越吓了一跳,不过还是没有睁开眼睛,要装睡就要一装到底,否则岂不是更尴尬,反正他喝醉了,没反应是正常的。 想法虽好,可是他一个健康正常的男人,又没有特殊毛病,被人这样亲吻抚摸着,没反应才怪。 太子昭一层一层地拨开唐越的衣裳,等手掌暖和起来后才钻进里衣,贴着滑腻的肌肤摸进去探索。 唐越年纪不大,身上的皮肤谈不上白皙却也光滑细腻,是健康的小麦色,而且这几个月来好吃好喝,长了不少肉,看着没以往瘦了。 太子昭啃咬着他的双唇,直到那两片唇红肿不堪才捏了一把唐越的胸膛,趁其不备撬开他的牙关将舌头挤了进去。 一场激烈粗暴的吻随即展开,唐越觉得,就算是个死人,被这样吻着也该醒了,何况他只是醉酒又不是昏迷。 在他犹豫着要不要睁开眼睛,睁开眼睛后要不要继续时,太子昭的吻滑到了他的耳际,一边舔吻着他的耳垂,一边悄声问:“还不醒么?若是再不醒孤可就不客气了。” 唐越心里的小人正在掐架,一方面想趁着醉酒把这事情办阵,顺理成章,一方面又觉得这样有些冒失了,第一次怎么的也应该选个好时间好地点,先调情一番,再说一句甜言蜜语,把气氛搞起来,让对方永生难忘才对。 而且,说真的,当上面的当惯了,要让他躺在男人身下任其为所欲为,总有些别扭。 可惜太子昭不会给他太多纠结的时间,就在唐越迷迷糊糊的时候,对方已经将他的衣服扒干净了,一只手不老实地往下摸,直捣黄龙。 “啊……”唐越这下子不睁眼睛都不行了,任谁被人这么捅一下,疼也该疼醒了。 “殿下……”他欲哭无泪,想说:没经验的男人真可怕,这是要他的命么? 太子昭露出个坏笑,问:“夫人终于醒了?” 唐越忙点头,呵呵一笑,脸上的肌肉都是僵的,“那个,万事好商量,您看,这……是不是先让我起来?” 太子昭用行动回答了他,等唐越再次出声,对方直接堵了他的唇。 “夫人,你是否也该尽本分,做点太子妃该做的事情了?”太子昭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扯下床帏的挂绳,被子一掀,将两人裹住。 唐越也不用纠结了,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今天晚上这一遭逃不了,他年长了不是一点点,哪里能让对方看扁。 于是两人一个有心,一个有力,顺理成章地把事情办了。 激情过后,太子昭抱着唐越啃咬着他的肩膀,“夫人懂的不少啊!”也不知道在哪个妖精身上实战过。 唐越疼的都快哭出来了,趴在床上直喘气。 他倒是想表现的青涩点,可奈何太子昭没经验啊,只会蛮力胡来,要不是他一步一步引导着,说不定现在已经命归黄泉了。 他懒得开口解释,轻轻推了太子昭一把,“殿下,去端水来!” 太子昭平复了内心的躁动,看唐越一副四肢无力,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也知道是自己下手狠了。 他随意披了件衣裳下床,摸了摸刚才盆子里的水,不出意外已经凉了,便喊人进来送水。 柯一进门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用太子昭吩咐,让人扛了一大桶热水进来,还细心地准备了膏药。 他作为太子昭的贴身小厮,自然是知道这两人今夜是第一次成事,埋在心底的那点担忧终于消散了。 太子昭把伺候的人赶出来,自己抱着唐越去梳洗,上过药后还有些食髓知味,意犹未尽的感觉。 感觉上来了,他的手自然也不老实了,唐越白了他一眼,慢慢地翻了个身,面对着太子昭,开口说:“殿下,您年纪小,还是克制点的好,否则……过了十年八年的,我怕您就不中用了!” 太子昭的脸色一黑,把放在某个位置的手挪开,舔了下嘴唇没说话。 唐越的酒精是彻底散发了,一身的痛也睡不着,身体不痛快了,嘴上也就不痛快了,“您是第一次,时间短些没关系,技术差些也没关系,但好歹也让我歇一歇,喘口气。” 太子昭目光一冷,死死盯着唐越,小心翼翼地问:“真有如此糟糕?” 唐越深深地叹了口气,“要不……您来试试?” 他娘的,小屁孩就是小屁孩,除了横冲直撞什么都不会,不敢质疑他以前有找人。 要不是他还有点经验,今天非得血流成河不可。 太子昭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打击,他翻身下床,穿好衣服走出去,留下唐越对着他的背影发呆。 半响,他才回过神来,将枕头砸在地上,玉枕质地坚硬,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引得守在门外的柯冲进来。 唐越面色尴尬,揉了揉鼻子说,“咳,不小心手滑了。” 柯默默地将玉枕捡起来,看到边角那磕掉了一块,也就不放到床上而是收起来,重新拿了一个新的出来。 他正要转身离去,想了想还是说:“郎君不必生气,殿下刚才那是……那是……” “是什么?”唐越嘴角一抽,露出个阴测测的笑容。 不就是被他说的一无是处,恼羞成怒了吗?哼!谁不会生气啊? “殿下那是羞恼了,奴才见他进了书房,估计是想一个人静静。” “呵,我还想一个人静静了,正好,你去跟他说,这个月就是歇在书房好了,让他好好养养身子,免得下回也精力不济,帮他把被褥抱过去吧!” “……”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长这么大从未听说过有人敢把自己的夫君赶去书房睡的,而且那是太子殿下啊,多少人自荐枕席都没这个机会呢。 “还不快去!”唐越吼了一声,卷着被子睡了。 柯轻飘飘地走出房间,手里抱着一床被子,去敲开了书房的门。 他进去时眼角瞥见太子殿下将一张东西塞进袖子里,忙低下头。 “何事?”太子昭沉声问道。 柯张了张嘴,把唐越的话委婉地告诉太子昭,然后把被子抱到一旁的床榻上。 太子昭目瞪口呆,咬牙切齿地问:“他真是如此说的?” “奴才说的句句属实。”还是经过他润色的,否则原话更刺激。 太子昭面部抽搐了片刻,低声吩咐道:“去,替孤找些……找些那方面的书来!” 柯蓦地抬头,脸色刷了一红,支支吾吾地应下了,心里却忍不住为主子默哀,没想到,他家太子殿下看似英勇,竟然……竟然不行!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生根,柯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或许太子殿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敢娶女人的吧? 否则太子府多年没有子嗣出生,必会受人质疑的,娶个男人就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了。 太子昭还不知道自己被人从技术不好误会成了那方面不行,否则真会一巴掌把这贴身小厮扇出去! “殿下,依奴才看,还是请个太医来看看吧?”柯忧心忡忡地说。 太子昭想到刚才上药时见到的那抹红,以及唐越有气无力的模样,点点头,“是该找人来看看。” 柯松了口气,只要太子殿下不讳疾忌医就行。 两人同时忘了,全天下医术最好的神医就在他们府里呢。 第163章 哥,你真高尚 “听说太子妃失宠了,可是真的?”后院的墙角,一名小厮拉着他的好友问。 “哪有这回事?”对方诧异地看着他,“这种话可别乱说,让管家或者柯听到了就惨了。” “你怕什么,现在府上都在传,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已经好几日没有同房了吧?” “你别老打听这些小道消息,太子妃是否得宠又碍不着你什么?” 小厮眼珠子转了转,笑着说:“是碍不着什么的,但咱们这些伺候人的,不都指望着主子心情愉悦么?你跟我透个底,我也好小心行事。” “这倒也是,可惜我也不是近身伺候太子妃的,只知道他在床上躺了两日,殿下偶尔在门外看看,都没进房,夜里都是睡在书房的。” “这样啊……” 两人又聊了些日常琐事便分开了,那小厮沿着围墙走了一段,然后蹲下身子扒开一处草丛,往墙角的小洞里塞了一片木片,然后悄然离开。 大王子府,老郡王正坐着喝茶,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过着自己刚生出的计划。 “王叔来了,可是有什么好消息要知会本王?”王子煦穿着宽松的长衫,长发披散,神态慵懒,一副刚从床上起来的模样。 老郡王的眉头悄悄皱了皱,不过随即恢复了亲热模样,“确实是有好消息。” “那快快道来,自从除夕宴被太子昭躲过一劫,父王对我又恢复了冷淡模样,十次进宫有八次是不得见的,再如此下去,本王还不如自请外放得了。” “殿下可别这么想,凡是都要付出努力才会有回报,太子殿下不也是用四年的征战才赢得了朝臣和大王的认可?您可不轻言放弃啊。” 若是少了王子煦这把刀,老郡王的报仇计划就难执行多了。 “先说说您的好消息吧?是关于那位的?”王子煦朝着太子府的方向指了指。 老郡王点头,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话。 “就这?”王子煦以为能听到什么惊天动地的好消息,没想到只是人家夫夫感情不和。 “就这!”老郡王笑眯眯地点头。 “这有什么?不过是个男妻,虽然身份特殊,本事也不错,但他失宠与否与咱们有何干系?难不成还能因此参他一本不成?” “殿下许久未出门恐怕不知这二位的感情纠葛,太子殿下当初毅然求娶唐越,说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但恐怕看中的是栎阳侯府的财势。” “这还用说?我那位九弟可真不愧是东宫嫡子,小小年纪心机智谋都远非常人可比。”王子煦叹了口气,“您看他那天晚上的表现,竟然一点紧张之感都没有,难道真是我们猜错了?” 老郡王觉得这个话题再研究已经没有意义了,除非他们能找到确凿的证据,否则在大王那里也计不了好。 “对了,咱们身边的眼线可挖出来了?” 老郡王摇头,“这几日,本王处置了几个身份有嫌疑的,不过到底有没有找到正确的人还不知,不过本王相信,很快就会知道了。” “王叔有计划了?”王子煦来了精神,他正愁想不到给太子昭添堵的机会呢。 “正是!”老郡王脸上露出一道阴狠的笑容,唐越破坏了他女儿的姻缘,他便也要让唐越的日子不好过! “洗耳恭听!” 又过了两日,太子昭觉得唐越的气应该消了,便堂而皇之地走进房间。 唐越已经不用在床上躺着了,天气也渐渐回暖,只是开始进入春季后,绵绵细雨挡都挡不住,他便也很少出门。 这天,他在屋子里和张淳淡事情,既然准备把张淳带在身边,他就想让做点什么。 他不可能把张淳当真正的小孩对待,除了专业方面,张淳不比唐越差多少。 “这惠安堂你是没打算赚钱的吧?” “嗯,原本开这个药铺只是为了自己用药方便,有个自己的店,赚点零花钱,还有就是万一战起,我能以最快的速度调配药材,免得有贪官污吏在药材上动手脚误了伤员的性命。” 张淳双眼冒星星地看着他,崇拜道,“哥,你真高尚!” 唐越白了他一眼,“这有什么高尚不高尚的,我只是做我能力范围内的事情,你想啊,如果哪天南北开战了,而且南晋输了的话,我们会怎么样?” 战争是最残酷的,一旦战败,他们这些人恐怕连命都保不住,更别提富贵安稳的日子了。 “一直觉得战争离我们很遥远,听你这么一说,确实该防范于未然,你说……咱们去海外占个小岛怎么样?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咱们就逃呗,去海外当个桃花岛岛主,日子一样很自在。” “你想什么呢?那你要带多少人去?没有人会织布,没有人会种田,你逃到岛上就准备过野人生活吗?” “额……”张淳抓了抓头发,嘿嘿一笑,“也对,看来我要从现在开始物色各行业的人才了。” 唐越心里是同意他这个想法的,但真到了那一天,太子昭未必肯逃走,他不走,自己难道还要独自一个人逃跑不成? 他心里这么想却没有说出口,反而和张淳说起了都该找哪方面的人才。 唐越不知,站在外室的太子昭听到他们的谈话脸都黑了。 难怪他不喜欢忠勇侯,总是挖自己的墙角算怎么回事? “咳咳……”他咳嗽一声提醒内室的两个人自己的到来。 他迈开步子走进去,关切着问:“夫人,午膳用了否?” 唐越恢复了一脸冷淡的表情,回了一个字:“没。” “正巧,孤也还没用膳,一起吧?”怕唐越不同意,他还特意强调:“今日厨房得了两扇熊掌,说是宫里送来的,一起尝尝。” 唐越听到熊掌两个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作为现代人,这种山珍只听过,没吃过,而且在熊趋近灭绝的现代,就算有的吃,他也下不了口。 张淳更是哈喇子直流,抓着唐越的手朝他直眨眼,意思是:带上我!一定要带上我! 唐越并不想因此休战,于是板着脸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不用,这几日本公子不适合大鱼大肉,只有吃清淡的,无福消受美食了。” 张淳是知道内情的,笑得贱兮兮的,不过怕唐越真的拒绝,赶紧开口劝道:“吃两三天足够了,难道你还想以后都清汤寡水的过日子么?而且那是熊掌!熊掌啊!” 哥们,你顶得住美食的诱惑,我可顶不住! 太子昭期望地看着唐越,“要不,孤让厨子留着过几日再做?” 张淳否定道:“不行不行,这东西吃得就是个新鲜,不新鲜就不好吃了。” 太子昭嘴角渐渐勾起,心道:这与你何干? 不过看在张淳现在是站在他这边的面子上,太子昭暂且不戳破这一点。 唐越本来也没打算和太子昭一直冷战下去,他只是抹不开面子,又觉得有点尴尬而已,自从知道太子昭每天都会在自己房门口站很久,想进又不敢进,他的气就渐渐消了。 他现在缺的,只是个台阶而已。 正好,有张淳在,这个台阶搭的又自然又和谐。 “哥,去吧去吧,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最近食欲不振,正需要吃点好东西补补。” “食欲不振?”唐越嘴角抽了抽,敢问,一顿能吃三大碗饭的人是谁?能啃下一整只烤鸡的人又是谁?还有脸说自己食欲不振? “可不是,这两天忙着看账本,脑力付出太大,看得我头昏眼花的,吃饭都不香了。” “那就更不用吃什么熊掌了,反正都吃不香,浪费好东西!”唐越笑着说。 张淳耷拉着脑袋,抱着唐越的胳膊蹭了蹭,“哥,你别这么无情啊,大不了我少吃点好了。” 太子昭拳头握紧,要不是他需要忠勇侯给他当桥梁,就凭他此时的动作,就能把人大卸八块丢出去喂狗! 第164章 英雄救美 张淳最终还是没有和唐越坐在一起吃饭,太子昭命人给他单独打包了一份,让他带回去吃,自己和唐越过二人世界。 午饭吃完,太子昭陪了唐越半个时辰才去办公,年后南晋王给他安排了个督查百官的差事,也不知是在考验他还是培养他。 不过他刚上任,就查出了两起贪墨案,去年冬天南晋普降大雪,大大小小的雪灾接连不断,朝廷下拨的钱粮不计其数,而在其中贪墨的官员也不在少数。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太子昭坐在辆看暗卫最新查到的情报,督查百官的工作,并非是查到什么都得上报,这其中的门道他正在摸索中。 “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一道急促的吼声传来,马车突然摇晃了一下紧急停了下来。 “救命……救救我……” “快拦住他……” 五鼎钧敲了敲车窗,汇报道:“殿下,有人跪在马车前求救,可否出手?” 太子昭将手中的情报收好,自从纸张问世,他府里的情报系统也全都用上了轻便的纸张,听从唐越的建议,藏在蜜蜡或者竹筒中。 “先问明情况。” 王鼎钧应喏,骑马往前几步,让人将后面追赶的护卫拦下,居高临下地问:“你是何人,为何求救?” 那人一身褴褛,头发披散在脑后,低着头的时候只让人觉得是个无头紧要的奴隶,可是当他抬头,露出半张脸来时,连王鼎钧也稍微愣了一下。 对方咬了咬嘴唇,重新低下头说:“还请大人救小人一命,他们……他们是想抓小人回去……” “他们为何抓你?”王鼎钧追问,心神难免往不好的地方想去。 即使没能看清他的长相,仅刚才那惊鸿一瞥,王鼎钧就认定了此男子相貌不俗,加上他声音灵动,听着就让人先产生了三分怜悯之心。 男子似乎难以启齿,一脸羞愤之色,“小人只是一介布衣,以教琴为生,未曾想前几有位公子看中了小人,想收入后院,小人死也不从,趁夜逃走,这才引得这群财狼一路追赶。” 这种事也不算什么,贵族世家强抢民女太常见了,只是换成男人比较稀罕些。 王鼎钧看清了追赶的那群人,驾着马回禀太子昭,“殿下,属下认出追赶的人中有个似乎是大王子府的侍卫。” 太子昭听到这话才打开车门,一眼便看到了跪在车前的男子,正巧对方也抬头看过来,视线顿时就对上了。 王鼎钧重新瞥了那男子一眼,心里某根弦被拨动了一下,暗忖道:别是有人故意施的美男计吧?可怜的太子妃,一张脸平平无奇,也不知能否敌得过前仆后继的美男子。 男子见到主事的人露面,紧张而期冀地看着他,露出一道恳求的目光,在那张绝美的面容下,显得楚楚可怜。 太子昭的视线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吩咐道:“去把你认识的那人带过来。” “喏。” 片刻之后,两名护卫架着一个青年走过来,丢在马车下。 “太……太子殿下?”那人看清太子昭的面容后惊的跌倒在地,浑身发抖。 “你是大王子府的人?”太子昭问。 “小的……小的……”那人眼珠子乱转,正思虑着承认好还是不承认的好,不过没等他想到答案,一柄重剑搁在他脖子旁,那重量将他压弯了三寸。 “是,是,小人是大王府的侍卫,冲撞了太子殿下,还望恕罪!”那青年侍卫磕了三个响头,一脸懊恼和恐慌。 “哦,那此人可是大王子府的家奴?”太子昭指着男子问。 “不……是,是的。”青年侍卫犹豫不决。 “是不是不是?想清楚再回答,你可知欺骗孤的下场?” 那侍卫苦着脸摇头,“不是。” “那好,既然不是大王子府的家奴,那孤就把人带走了。” “不可……” “恩?”太子昭冷笑着看着他。 “殿下,他……实不相瞒,他是大王子看上的人,还请殿下高抬贵手。” 王鼎钧凑过来小声汇报了一句,大王子好男风的事情不是秘密,只是他并非男人不可,也照常娶妻生子,所以外人关注的不多罢了。 太子昭自然也是知道的,大王子因为这个爱好被禁足了几年,没想到出来后还是死性不改。 喜欢男人不算什么,但非要用抢的就不那么好看了。 事情到这一步,按正常剧情走,太子昭应该让他们把人带走才对,毕竟是自己兄长要的男人,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不过太子昭还记得除夕那天的事情,自然不会高抬贵手,而是让王鼎钧把人救了。 “回去告诉大王兄,如此当街抢男人的行径还是莫要有了,否则传到父王耳中,万一让他老人家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就不好了。” 青年侍卫面皮一紧,低下头应了声,不敢再争辩了。 等他们撤走,王鼎钧才问:“殿下,此人该如何处置?”他指了指还跪在路中间的男子,有些微的紧张。 如果太子昭殿下要把人带回府,他该怎么向太子妃交代呢? 虽然这不关他的事,可是和太子妃相处了一段时日,他们也建立了相互信任的友谊了。 而且在他眼中,颜值再高的美男子也抵不过太子妃的才干。 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起太子殿下,才有母仪天下的资格。 太子昭瞥了自己的侍卫一眼,打趣道:“孤记得你也能接受男人,不如你带回去?”反正王鼎钧还没成亲,屋里多个人也无所谓。 王鼎钧惊讶地张大嘴巴,“这……这不妥吧?”他又看了地上的男子一眼,既没有兴奋也没有排斥,只是可有可无的情绪。 “孤只是随口说说,他既然不愿意跟着大王子,未必看得上你这个小侍卫,派个人送他回去就是了。” 听到这话,那男子终于有了反应,不过他不是高兴,而是更慌张了,“这位公子,还请不要送小人回去,他们一定还会去抓小人的。” 王鼎钧嗤了一声,“那你想去哪?” “这……”男子的目光在太子昭和王鼎钧脸上晃了晃,无论是长相和气质,太子昭自然更胜一筹,而且必定是贵不可言的身份,看着就是个大靠山。 “小人擅琴,不知府上可缺琴师?”这算是变相的求收留的意思了。 他这个要求不算突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这个靠山在,刚才那伙人就不敢把自己怎么样了。 这么粗壮的大腿,不懂得抱才是傻瓜! 太子昭这样的身份,琴棋书画自小者最是要学的,只是学的少,也没什么兴趣,完全只是当成陶冶情操的项目。 不过他还不知道唐越喜不喜欢,于是让人先把人带回去,如果唐越有兴趣,就让他教几天琴又何妨? 如果没兴趣,找个地方让他住两天再赶走就是了,当然,在此之前,这男子的身份还是必须要查的。 男子听他肯收留自己大喜过望,忙磕头谢恩,那张过分精致的脸因为激动而染上一层红,看着更加魅惑了。 王鼎钧眉头皱了皱,到底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 路上的小插曲并没有给太子昭带来太大的困恼,他按部就班地忙碌,该查的查,该抓的抓,该审的审,短短时日内就在朝堂建立了自己的威望。 “太子把人带回府去了?” “是的,据咱们在太子府的眼线回复,太子把人安排在了前院。” “没被太子妃看到?” “暂时还没有。” “那就想个办法让他们见见面,想必太子妃会有兴趣的。” “王爷,您是想让太子妃误会殿下么?” 老郡王回头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个残酷的笑,“你以为本王是想用此人去勾引太子吗?” 难道不是? “哈哈……你也太小看太子了,他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岂是那么好勾引的?不过太子妃就不同了,一个乡野出身的小子,就算本领再大,心性也没那么坚定。” “王爷真是高明!” “去办吧,本王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结果了。” “喏。” 第165章 下场只有一个:死! 唐越彼时正在院子里雕刻一套茶具,刻刀在他手上犹如沾上了胶水,肆意挥动,眨眼功夫,茶座上就多了一条栩栩如生的鱼。 “郎君……”管家在他身后站了半天,见他停下雕刻,甩着手腕休息才敢出声。 唐越回头问:“何事?” 管家有些难以启齿,他内心虽然对太子殿下忠诚无比,事事以太子为先,可对他刚成亲没多久就往家里领人的行为还是有些不赞同的。 尤其在他越发了解到太子妃是个多么不可多得的好孩子后。 “是这样的,刚才侍卫送了个人回来,是说殿下在路上偶遇时救下的,人老奴安排在了前院,您看可否?” 唐越并没有放在心上,“既然是殿下救回来的,那就好生照顾着,你看着办就好了。” 管家一方面佩服他的心宽,连是什么人都不问一句,一方面又有些担忧,如果将来两位主子为此人闹了别扭,可就糟了。 于是乎,管家心里暗暗下了决定,一定要把那人看牢些,不让他乱跑。 “殿下可说了晚膳要来吃?” “说了的,不过他让你先吃着,衙门里的事情比较多,殿下可能会回来晚些。” “不要紧,我在家也没什么事,饿不着,正好商队那边的面粉也运来了,晚上本公子给大家做点好吃的。” 面粉能做的东西可多了,包子、饺子、煎饼、面条,他天天换着花样做就能做一个月。 至于今天晚上,他就先包一顿饺子,简单又好吃,主要是他实在馋的厉害。 “郎君如此贤惠,是殿下之福啊!”老管家一派真诚地赞扬道。 因为唐越的出现,他们的伙食蒸蒸日上,吃的他老人家恨不得晚投胎几十年,这样就有一口好牙吃这些美味了。 被管家夸了一顿,唐越身心舒畅,休息了会儿就继续专注在自己的雕刻大业上了。 不过没过多久,管家又来了,依旧是等到唐越中途休息的时候才出声,“郎君,那商队的首领想见见您,说是您让他找的东西他找到了一些,人您送来了。” 唐越这时也顾不上雕刻茶具了,把刻刀收好就跟着管家云了前厅,之前商队只面粉送来,他还以为没找到他要的东西呢。 到了前厅,唐越就见一位满脸络腮胡的壮汉正拘束地站在一旁,看到来人忙大步走过来,还同手同脚。 唐越想笑不敢笑,免了他的礼,问:“单领队,久等了。” “不敢,小人也刚到片刻。”壮汉手足无措地看着唐越,视线都不知道往哪摆。 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的人也不少,并不是胆小怯弱的人,可偏偏眼前这位身份太不一样了,以男子之身成为太子妃,他便有些不知所措了。 “单领队找到了哪些东西?可都带来了?” 壮汉这才恢复平静,从角落里提了个大麻袋出来,手腕一提,把麻袋里的东西统统倒出来。 这一倒,把唐越看傻眼了,腹诽:这大老粗真够大手大脚的,把所有药材混合在一起,也不知道药效会不会发生变化。 唐越之前列了单子,让商队帮忙寻找一些北方独有的药材,如果能弄到种子就最好了。 他蹲下身子,捡了一棵已经枯黄的植物凑近看,从根茎的形态和味道勉强辨认出是天麻。 “这……小人也不知该如何装运,想着只是让郎君先过目,若是有用,下回小人再多带些,也带得细致些。” 唐越点点头,开始在一堆一堆杂草一样的垃圾里挑挑拣拣,有些还真的只是杂草,不过更多的都是有用的药材。 等他从杂草堆里挖出一根人参时,嘴角都抽搐起来了。 不管在哪个时代,人参都是珍贵的药材,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人随意丢在杂草堆里,实在受委屈了。 唐越举起那根人参晃了晃,“认识不?” 壮汉点点头又摇摇头,“似乎像是人参,不过小人也未见过,不知是否正确。” “是人参,你在哪里摘来的?”看着人参的根须部还带着土,想来不会是买来的。 “这个小人就记不清了,也许是在途中经过的某座山上,不过一路小人见过不少的,您喜欢下回多带些回来。” 唐越差点晕倒,不知道该佩服他们的狗屎运,还是该感叹这个时代的物种真是丰富。 人参都能在路上捡到的! 他兴奋地说:“很好,这可是好东西啊,不管年份多少,能带回来的就带回来吧。” “诶。”单统领仔细回忆了一下位置,准备回云就把地点记下来,免得忘了。 “咦,怎么还有小麦?”唐越抓着一把小麦问。 “您说只要能吃的能用的,咱们这儿没有的,能弄回来的都弄回来,这东西据说就是产那啥面粉的,所以小人就给带回来了。” “做得好!”唐越先是夸了他一句,等见他一脸笑开花跟中了五百万大奖似的表情,不忍心地打击一句:“可惜你带回来的都是没有成熟的小麦,连留种都留不得。” “……”单领队大受打击,尴尬地抓了下头发。 唐越最后挑挑拣拣也选出十几样药材,主要是白芍天麻甘草龙胆等一些比较常见的。 他还在里头发现了几块当归,这玩意儿光闻着味道就很重,一般人也看不上他。 单领队看唐越又是闻到又是敲的,还掐下一段放进嘴里嚼了嚼,同情地闭上眼睛。 这玩意儿他曾经也闻过,实在太丑了,要不是听当地的人说这东西也是药材,他才不会带回来。 “郎君这是何物?真的也是药?” “当然是,此物名当归,有补血和血,调经止痛,润燥滑肠等功效,好东西呢。” 单领队一听是好东西,便咧开嘴傻笑,心里暗道:怎么随便挖个野菜回来也是好东西?太子妃懂得可真多。 唐越得了当归,第一件事就让厨房宰了一只鸡炖上,加上当归、党参和枸杞,晚上就着饺子吃,好吃又大补。 丞相府内,数十名官员正襟危坐,听着上方的青年宣读着一长串的名单,有的吓得魂不附体,有的笑得格外安慰。 丞相府内有个百官朝会殿,平日里就有丞相大人在此主持廷议,然后领衔上奏。 由此可见,丞相一职权利重大。 “以上一十七名官员,皆参与了此次贪墨案,涉及金额有多有少,该如何发落由廷尉大人拟个章程,交由大王批示。”王鼎钧说完往后退了几步,规规矩矩地站到太子昭的身后。 一时间,跪坐在下方的官员们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太子昭大手一挥,命令道:“先把这十七人收押,空出来的缺由其副职暂代。” “殿下……饶命啊……殿下……” “殿下,还请念在老臣当年从龙有功,网开一面。” 各种求饶的姿态尽出,太子昭一个也不想听,挥挥手,让人赶紧带下去。 等大殿上安静下来,太子昭才继续说:“无论你们当年有多大的功劳,如今有多大的权利,敢视朝廷法度为无物,敢草菅人命谋取私利,下场只有一个:死!” “殿下圣明!”大臣们纷纷奉承。 “此案就先在此结案,孤知道,后面再扯也一定能扯出一连串的官员出来,不过孤此次就放过你们,若是再有犯,孤绝不姑息。” “那……殿下,不知这奏折该以谁的名义写呢?” “这种小事丞相大人自己看着办就好了。”太子昭是万万不想出这个头的,连这次查案的功劳,他明面上也推给了几个属下。 不过,不算明面上他没占什么功劳,但大家都门儿清,都说太子殿下非但武功高强,能统御一方将士,这是位天下罕见的智者,有大谋略啊。 于是乎,太子昭的名声越传越好,南晋王对他也越发看中,只是心里埋着的那根刺也越发腾空了。 第166章  好消息 “丞相大人,您走的这么急,欲往何处去啊?”御书房外,老郡王满脸笑容地将丞相拦了下来。 “是郡王爷啊,本官有要事禀报大王,您这是刚从御书房出来?” 老郡王点点头,然后眼珠子一转,摸着胡子说:“若非十万火急的大事,丞相大人还是明日早朝再奏吧,大王此时不得空呢。” “还真是十万火急,不知大王在忙何事?” 老郡王脸上怪异的神色一闪而过,模棱两可地回答:“总归不是坏事。” 丞相大人稍一犹豫,还是让人进去通报了,他心下嘀咕:这老郡王平日占着大王的宠对他可没这么好的脸色,今日这是怎么了? 不过等他进去后看到南晋王在做什么,就大致明白过来了。 “渠爱卿,何事让你火急火燎的在此时入宫?” 丞相大人眼皮一跳,下跪行礼,低头说:“回大王,前日定下的贪墨案又出了新证据,此事牵连甚大,臣不敢擅自做主。” 南晋王从龙椅上坐直身体,他衣裳不整,面色潮红,双目炯炯有神,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 “哦?难道说一起贪墨案还要把整个朝廷的官员都牵进去才算完吗?” 丞相大人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和愤怒,压低脑袋说:“倒也不是,只是臣刚得到消息,之前淮安一带爆出的雪灾,当地郡守上报的伤亡人数有误,死者不止百数而是上千!” “哐当!”南晋王砸了一顶香炉,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上千?此话可真?” 丞相忙从怀里掏出一本奏折递上去,“证据在此,还请大王过目。” 南晋王一目十行的看完,上头皆是淮安一带的百姓上书的实情,目击者众多,只是之前有人阻挠,无法上达天听罢了。 南晋王咬牙切齿地看完,“啪”的一声将奏折摔了,“看来寡人还是太过仁慈,仅仅斩杀这些蛀虫还不够啊,下旨,命人将所涉及的官员家眷一同缉拿归案,株连十族!” 丞相大人愣了一下,嘴角抿了抿,到底没敢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低头应了声:“诺。” “此事是何人揭发出来的?打赏黄金百两,绸缎十匹,以示嘉奖。” “是淮安的一名县令,逃过了郡守的监视,一路逃到邺城,又连夜将此证据交给了下臣。” 南晋王听完沉默了片刻,然后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丞相大人见他脸上退去了刚才的红潮,显得有些精神不济,咽下嘴里想问的话,主动告辞了。 等出了王宫,他先把正事办完了,才让人去将太子昭请来,说是有要事相商。 “等等,让殿下小心着些,别被人看到了。”能当到一国丞相,执掌政务,丞相大人当然不傻,而且对圣意的揣测也相当精准。 今日一事,他总觉得有些怪异,而且说不清什么由头,就是笃定是冲着太子昭去的。 太子昭是在傍晚时分到的,也不拘礼数从侧门入了丞相府。 丞相大人连忙告罪,“委屈殿下了。” 太子昭坐上主位,接下头上的帽子,让他直属央,“无碍,父王忌讳王子与大臣交往过深,小心些总没错。” “是。”丞相大人将今天发现的事情说了一遍,神色担忧,“臣也是记挂大王的龙体,郡王爷那句话说的莫名其妙,实在令人心疑。” 太子昭低头敲着桌面,手指下意识地在桌面上滑动,“你是说……刚进去时,父王精神亢奋,脸色泛着红,可是过了半刻钟后,又恢复如常,甚至脸色越来越难看?” “是的,臣本以为是大王听到这样的坏消息给气的,可臣并非没有见过大王发怒的模样,与今日的不太一样。” 太子昭瞥了他一眼,“既然如此,孤就派人查查此事,从老郡王身上下手总没错。” 丞相大人见他相信了自己的话,松了口气,说实在的,一朝天子一朝臣,虽然太子殿下很优秀,将来无疑会成为一位明主,可他一定会重新提拔自己信任的官员,未必会再重用他。 人走到这一步,要说不眷念权势都是假的,丞相大人也有一部分是为自己着想。 且不说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太子昭回到太子府中,瞧见唐越正等他用饭,而且桌上只有两个大盘子和一只大碗,用碗盖着,不知是什么。 “怎么不先用膳?孤说过不用等的。”太子昭凑到他脸上亲了一口,自从两人有了肌肤之亲,这些寻常的肢体接触就渐渐多起来。 唐越把他脸推开,“之前商队送来了面粉还没吃完,我便做了些吃食,也刚做好。” 那天他做了整整两百只水饺,一顿饭的功夫就全被抢光了,太子昭吃到肚子撑爆还意犹未尽。 “是水饺?”太子昭还记得那味道,肉馅鲜美,混着香菇冬笋也不腻,皮薄又有嚼劲,真是令人记忆犹新。 “当然不是,这才过了几天,当然要做点新鲜花样的。” “那是做了什么好吃的?”太子昭对唐越的厨艺有百分之两百的信心,已经迫不及待想掀盖子了。 唐越却不急,催促着他去换衣服,等他换了衣裳,洗脸洗手完才揭开谜底。 只见其中一个大盘子里层层叠叠地叠着一塔煎饼,另一个盘子里则是两个饭团模样的东西,只是中间被切开,似乎夹了肉,最后一只大碗里装着香喷喷的浓汤。 唐越今天做的是鸡蛋灌饼,肉夹馍,还有乳白色的鲫鱼汤。 这样的食物其实算是粗糙的,在现代也随处可见,很难被端上贵族的餐桌,不过好在太子昭没怎么吃过面食,对这种食物还处于新鲜阶段,倒也不介意这外表看着粗糙的食物。 而且,这几样食物也确实好吃,唐越自己只吃了一块饼一块肉夹馍,其他全进了太子昭的肚子。 看着他摸着肚子打饱嗝,唐越忙递了杯茶过去,满脸笑意地说:“再这么吃下去,我还真怕你吃成个大胖子。” “那岂不是更好?证明太子妃能力超卓,把孤养的很好。” 饭后,两人一如既往地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刚走了一圈,就听到鸟儿展翅的声音,然后便看到不远的草地上落下一只白鸽。 唐越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时代的飞鸽传书,好奇地看着太子昭走上前把绑在鸽子腿上的竹筒取下来。 他好奇地问:“这样真的安全吗?”万一鸽子半路上被人射杀宰了吃,那这信岂不是就丢失了? 在这个缺少食物的时代,打几只鸟打牙祭恐怕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时代的传信工具很简陋,连个网络完整的驿站都没有,想要快速传递消息,只能靠这个了。 太子昭一边将鸽子交给一旁的柯,一边解释说:“太子府的信鸽都是异人培养出来的,耐力足,记性好,真要万一出现这种情况也不要紧,只要是重要的消息,一般都会发三份飞鸽传书,走不同的路线,想来不会倒霉若此吧?” 唐越想想也是,催着他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消息,是好是坏。 “这信鸽是当初孤留在边境的,此时传来,也不知是不是边境又有战祸。”太子昭叹了口气,扒开竹筒,从里头抽出一根布条。 唐越也跟着紧张起来,他还记得太子昭说过年后要出征的事情,他当时也有心想去的,可现在身份变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跟去。 太子昭看完信的内容,嘴角露出一道舒心的微笔。 “是好消息?”唐越也跟着笑了,心想:难道留在边境的将士已经打了胜仗不成? 太子昭点头,“很好的消息,去年冬日过冷,连南晋都灾祸连连,北越更胜,由于死伤众多,国库拨了银钱又被中饱私囊了大半,以至于百姓死伤惨重,想来是无暇开启战端了。” 唐越暗暗松了口气,这可真是绝顶的好消息啊,没有战争,太子昭便不用离开邺城,边境的百姓也可以得到一个休养生息的好机会。 第167章  尽力而为 “唐小郞……唐小郞……”一道急促的呼喊声从府门一路传到后院,所经之处的侍卫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最后还是王鼎钧将人挡了下来,微笔着问:“赵偏将何事如此匆忙?” 赵三郞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抓住王鼎钧的胳膊,“快,太子妃在哪?我要见他。” “你都知道那是太子妃了,又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而且你大概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王鼎钧善意地提醒他,如果太子殿下真要追究起来,一个私闯太子府的罪名可够他吃一壶的。 赵三郞目光急切,将他往旁边一推,继续往里闯,“我真有急事,人命关天的!” 唐越在书房里练字,隐约听到嘈杂的声音便走出门,对急匆匆跑过来的管家问:“发生什么事了?” “郞君,是赵三郞来了,说要见您。” 唐越一头雾水,“那就让他进来啊。”他又没说过不准赵三郞进门。 管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小声回了一句:“他是直接闯进来的。”在太子府,可没这样的规矩。 唐越大步走出院子,皱眉说:“那一定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以赵三郞的性格,平日里连太子府都不愿意来,何况是闯进来。 等他见到人,对方果然眼睛大亮,扑过来拖着他就往外走,“快随本公子去。” 唐越握住他的手,站着不动,“别急,先把话说清楚,要去哪?做什么?你总要先让我有个准备。” 赵三郞闻到言愣了下,拍了自己一巴掌,“对对,还没带药箱呢……我母亲重伤,府里的医者都说不行了,我没敢耽搁,直接跑来找你救命!” 唐越大吃一惊,也不敢拖延了,忙跑回屋子里取了药箱,又让人去通知惠安堂随时做好接应的准备。 赵三郞是骑马来的,唐越骑马太慢,干脆和他共骑一匹马,风驰电掣般地朝镇国公府冲去。 等到了国公府,他才有时间问:“伤哪里了?怎么伤的?” 赵三郞拳头握紧,手背上青筋尽显,牙齿也咯噔咯噔地响,显然是气急了。 “都是那个贼人,还有……我父亲!”赵三郞几乎是咬着牙吐出“父亲”二字的,唐越从他眼中看到了满满的恨意。 他吓了一跳,这对父子本来关系就不好,前段时间好不容易缓和了些,怎么就闹开了?难道是镇国公又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两人一路往里走,路上遇到的下人都惨白了一张脸,没有人脸上露出笑容。 等冲进后院,赵三郞抓住一位老婆子问:“邢妪,我母亲大人如何了?” 那老婆子看到赵三郞先是一喜,继而又流下眼泪,“三郞,快进去看看夫人吧,夫人她……” 赵三郞腿一软,还好唐越及时扶住他,拉住他就往里跑。 屋子里塞满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充斥着悲伤的气氛和哭泣的声音,硬是让人无端生出两分悲凉来。 “滚开!”赵三郞随手扯住一个女人的胳膊,将人丢到一边,然后暴力地分开了一条道。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片刻,众人都回头看他,唐越眼尖的发现,不少妇人眼眶发红,眼底却藏着暗喜。 他暗暗叹了口气,这些想必都是镇国公的女人了,有谁会真心为自己的竞争对手伤心呢? “麻烦不相干的人都出去,人太多,不利于病人呼吸!”唐越淡淡的开口。 在场多数人都不认识唐越,还在猜想这人是谁,就被一群冲进来的护卫抓着丢了出去。 霎时间,院子里又响起了鬼哭狼嚎的声音。 “逆子!你也太大胆了,怎可对长辈无礼?”镇国公愤怒的吼叫声随之传来。 “哼,我可不承认这里有我的长辈!” 唐越没去管他们父子争辩,急忙跑到床边,指着一名看似近身伺候的侍女说:“你将镇国公夫人受伤的情况一一道来……派人去端热水来,还有干净的白布。” 见那侍女呆愣着没反应,唐越吼了赵三郞一句:“赵显,你他妈吃错药了?这种时候还吵个屁啊!” 赵三郞回过神来,总算是有些清醒了,一一指派了任务,这才让唐越顺利了些。 “我需要脱掉夫人的衣裳检查她的身体,留下两个人帮忙,其余人出去!” “不可!”镇国公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赵三郞眼睛又红了。 唐越好气又好笑,“国公爷,您别忘了我是一名大夫,难道说你是不想救尊夫人的性命么?” “可你也是男子!岂能……”镇国公瞪大了双眼,一副要找唐越拼命的模样。 唐越嘴角一弯,回答道:“那又如何?我也是太子妃,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别再耽误我救人,或者……”他瞥了赵三郞一眼,“或者国公爷可以写下休书,不认这个妻子,但人我是一定要救的。” 唐越这话说的理直气壮,赵三郞意会,直接把他老爹赶出去,一句话也不想说。 他心里清楚,就算父亲会因此休妻,他也不会让他母亲死了。 没有了阻碍,唐越让人脱了镇国公夫人的衣裳,仔细检查一番,发现最致命的伤是在后腰上,结合刚才那侍女的阐述,应该就是这里撞到了硬物,然后跌倒时,头部又遭受撞击,才导致她不仅失血过多而且发生了休克。 唐越先给她止血,但这样的出血量不输血根本不行,可如果要输血,只能把她抬到惠安堂去,第一次做输血的手术,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赵三郞站在一旁咬手指,不敢打扰唐越丝毫,见他久久不动弹,眉头紧锁,一颗心紧张地都快跳出来了。 “怎样?我母亲她……她……”赵三郞虽然对唐越有种盲目的信任感,可也知道,并非什么伤病都能治好的。 唐越在脑中分析了利弊,朝他招招手,把情况先告诉他,“要不要输血你来决定,风险很大,一来那设备还在实验阶段,二来,我不敢保证病人输血后不产生排斥反应。” 赵三郞听的云里雾里,根本听不懂,但一想到要把一人个体内的血液抽出来输进另一个人的体内,他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话要是让太医署那些太医听了去,不知道会不会骂唐越是疯子。 他咬了下嘴唇,坚定地看着唐越:“我信你!你觉得怎样做最好就怎样做,不管结果如何,我都相信那是最好的结果!” 唐越在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感动,他拍了拍赵三郞的肩膀:“你这话让我责任重大啊!” “找八个身高一致,身体强壮的护卫来,我要把令尊抬到惠安堂去,再去找十几个人身体健康,祖上三代没有患过大病的人来,男女不限,我要匹配血型!” 赵三郞不敢耽搁,在这个家里,他也是半个主人,要找些人干活不成问题。 镇国公还不知道唐越的诊治方法,只以为是要把人抬到药铺去就近照顾,训了赵三郞一顿,就让管家把库房里有的好药材统统找出来一起送去。 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希望自己的发妻死亡,于公于私对他都没好处,何况这件事的起因还那么难以启齿。 罢了,只要她能性命无忧,无论她成什么模样,镇国公夫人的位置就不动了。 如果让赵三郞和唐越知道他这个想法,恐怕除了冷笑还是冷笑。 出了镇国公府的大门,唐越喊了一声:“慢着!”见大家疑惑地看着他,唐越凑到赵三郞的耳中问了句:“三郞,人介不介意赵家的名声?” 赵三郞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唐越便解释了一句,对方果然嘲讽的勾起唇角,“那是他们父子的名声,与我们母子何干?” “那就好,让人把排场摆的大一些,再找几个口才好的把今天的事润色一番,传播出去。” 如果镇国公夫人只是小伤,唐越绝对不会用这种方法,毕竟他也要顾及镇国公夫人的颜面,可事到如今,人都快死了,还要脸面何用? 一想到这一家子乱七八糟的关系,唐越对那位镇国公就无法生出半点好感来。 “好,就按你说的做。” 于是乎,等唐越带着人赶到惠安堂,一路过来的茶馆酒楼里就流传出了镇国公宠妾灭妻,纵容小妾打伤主母的丑事。 “听说啊,人当时就快咽气了,几个大夫都说不行了,还是唐神医去了才把人救回来一口气的。” “这唐神医医术真如此之神?” “这点不用怀疑,唐神医可是连利剑穿胸的患者都能治好的,不过我听说那镇国公夫人也不一定能好,据说失血太多,还没有渡过危险期。” “啧啧,这高门大户的隐私实在令人心寒,这镇国公当初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怎么会如此糊涂呢?” “依我看啊,八成是府上那位妾室太过美貌吧?”有人低声淫荡地笑了笑。 “这话我可不信,那位妾室生下了庶长子,年纪肯定一大把了,再美的女人上了年纪不都那样?” “嘁,不是还有歌词叫风韵犹存么?” “呵呵……” “哈哈……”几人对视一眼,相继大笑起来。 不过说归说,这种话大家也就敢私底下小声聊几句,不敢大肆宣扬,不过一人传一人耳,消息还是很快传遍了邺城。 唐越一到惠安堂,立马让人将手术室收拾出来,又吩咐陈老带着人去验血。 药铺里的三个老大夫都是跟着唐越做过实验的,知道怎么抽血验血,只是他们对这样的理论还是无法接受。 不过,今天来了这么一个现成的案例,他们一个个都精神亢奋,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小心谨慎地动手。 “郎君,老夫自作主张从别院调了十个帮手来。”陈老向唐越汇报。 “做的很好,陈老经验丰富,等会手术还请且我一臂之力。” “荣幸之至!”陈力老激动地看着唐越,他此生能看到一场这样的手术,死而无憾了。 项安从人群后钻进来,“师父,我也要进去帮忙!” 唐越嘴角一抽,敲了他一记,“你年纪太小,学的也不够扎实,先别添乱,去帮忙抽血难血,记住!一定要找到匹配的血源,先从赵三郞开始!” 赵三郞一听自己也要抽血,忙跑过来,撩起袖子拔出匕首就想往手腕上割,吓得唐越大骂:“你干什么?有你这么鲁莽的吗?进去听大夫吩咐行事!” 赵三郞讪讪地放下袖子,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唐越,唐越当然明白他的心情和担忧,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尽力而为!” “谢谢!”赵三郞耷拉着肩膀说。 第168章  果然世家子弟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唐越也没闲着,趁着验血抽血的时间,他把手术室重新检查了一遍,该准备的工具,该准备的药材,一个也不能落下。 这些都是做惯了的,在前世,他上过无数次手术台,只是这一次,却比他第一次上手术台还紧张。 他忙深呼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血型很快就匹配好了,很庆幸,赵三郞的血型就是随了他母亲,倒是少了许多麻烦。 不过唐越还是让他们继续匹配,以镇国公夫人的失血量,光靠赵三郞一个人也顶不住。 赵三郞原以为被抽了血,自己会昏死过去,没想到他还能清醒地看着自己的血液从一条管子进入他母亲的体内。 他按照唐越的吩咐压着针孔一刻钟,一刻钟后,发现刚才抽血的地方只留下一个小点儿,连伤口都看不到。 他大呼奇迹,对唐越的医术更有信心了。 唐越这场手术做的并不是非常顺利,该有的西药没有,氧气瓶也没来得及做,好在都不是必须品,他忙碌了两个时辰后,终于走出了那间手术室。 “我母亲怎么样?”赵三郞急忙上前问。 唐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你母亲头上的那个伤不算要紧,还好偏离了太阳穴,有轻微的脑震荡,脑内没有淤血,不过她的脊椎第九第十节骨折了,并且脊髓损伤严重,压迫了神经,暂时还无法确定最终后果是什么,但你要有心里准备。” 赵三郞呆呆地看着他,“你说,最可能的结果是什么?我听着。” 唐越吸了一口气,吐出四个字:“半身不遂。” 脊椎骨折压迫神经,最严重的后果就是全身瘫痪,唐越有把握镇国夫人不会全身瘫痪,但半身不遂的可能性却很大。 “那就是……命还在?” 唐越点头,“是的。” 赵三郞抹了一把脸,表情笑得比哭还难看,“好,我知道了。”他站在病房门口看了几眼,然后掉头冲了出去。 “赵三郞……”唐越在身后喊了,却见他头也不回地跑了。 唐越朝那国公府的几个侍卫说:“快跟去看看,别让你们家公子做出什么傻事来?” 唐越不知道赵三郞会做什么,他和三位老夫人坐下来详细谈了镇国公夫人后期的治疗问题,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唐越从来不会以为自己的医术最好。 等他们定下了方案,又写了近期的药方,唐越才有时间休息。 项安装乖卖巧地端着饭菜进来,“师父,快吃点东西吧,您肯定饿了。” 唐越接过筷子扒了几口饭菜,嘴里的饭菜谈而无味,不过他也没计较太多,匆匆吃了七成饱,就放下了筷子。 见项安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唐越捏了捏他的鼻子,“怎么?还在生气吗?” 项安摇头,“不,师父的话都是有理的,徒儿总有一天能跟着您走进手术室的。” 唐越笑了笑,“不,你应该说,总有一天你会自己主导一台手术,治病求人。” “嗯。”项安自信地点头。 “不过,师父……”项安舔了舔嘴唇,问:“原本血液真的可以相互传输,太神奇了。” “只要血型相同,原则上是可以的,不过也不排除会出现排斥现象,一旦出现排斥现象,唯一的方法只能先将病人体内的血放了,再重新输入新鲜血液……” 唐越详细解释了一通,看项安听的认真,严肃地叮嘱他:“记住,人命为重,无论你做什么,出发点一定要是救命,要经过病人家属的同意,不可妄自动手。” “知道了。”项安跑去和几位师兄清洗用具,对那台离心机,大家都小心又小心,连探试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坏了它。 唐越这天就留在药铺过夜了,他不敢离开,要时刻盯着病人的情况,以防万一。 太子昭回府后听说了这事,亲自给他送了夜宵了,两人一起吃了夜宵,唐越才问:“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那也是赵三郞的家务事!”太子昭平静地说。 唐越凑过去看他,“如果……我插手这件事,殿下会为我撑腰吗?” 太子昭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对方了然,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在他唇上留了两道牙印。 太子昭也不嫌弃,就顶着那两道牙印回答:“镇国公此举已经违背了道德纲常,明日定然会有御史弹劾他,夫人想做什么尽管做,反正是他咎由自取!” 唐越这下满意了,也不在乎刚才某人还说这是别人的家务事,满心想着怎么替赵三郞母子讨回公道。 “殿下先回去吧,我得在这儿值夜。” 太子昭瞥了一眼他的小床,眉头皱了皱,“孤陪你。” 唐越到是想,但是也怕影响他的休息,最近太子昭有多忙他知道。 “不要紧,孤明日不办公务。” “咦,终于有休息日啦。”唐越打趣他,这才只是太子而已,就忙的没有周末,以后当了皇帝,岂不是连吃饭上厕所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了? 唐越自然是乐意有人陪自己值夜的,两人说天说地,偶尔打情骂俏,时间过的飞快。 唐越每隔半个时辰去查一次房,病房时也安排了人轮流守夜,片刻都不敢走开。 “郎君,吃点东西吧。”一个老大爷提着食盒进来,唐越也不推辞,谢过后把食盒放在桌上,从里头端出了三个小菜。 那老大爷尴尬地搓搓手,“小老儿厨艺不精,还望郎君见谅。” 这老大爷就是惠安堂开业当天背着孙子来看病的那位,他孙子病好后,唐越见这里缺打扫做饭的下人,便把他们留下来,给他们安排了点事做。 这对于无家可归的爷孙俩来说可是救命大恩了,自此对唐越感激不尽。 唐越随便吃了几口,不觉得饿就好,太子昭一点都没动筷,暗暗嘀咕要不要叫人回府带点吃的来。 他敢说,整个南晋,不,整个天下恐怕就属他太子府的膳食最美味了。 这还多亏了唐越,这个男妻娶的绝对不亏。 第二天,唐越还没见到赵三郞来就先听到了一则关于他的消息。 据说,赵三郞昨天夜里被镇国公打了三十鞭,赶出了家门,从此不再是赵家人。 唐越震惊,忙派人去找他,他倒不担心赶出家门这回事,而是担心他牛脾气上来后会做出傻事。 那可是他亲生父亲啊,哪怕他再有理,自古也只有老子打儿子没有儿子欺负老子的道理。 不等派出去的人回来,赵三郞就先上门了,还穿着昨天离开时的那套衣裳,只是此时一身血迹斑斑,好好的衣裳裂了许多口子。 唐越倒吸了一口气,将人拉近病房,拿了药箱给他处理伤口,一边处理一边训道:“你说你是不是傻子啊?这个时候跑去挨打,你就不怕你倒下了没人照料你母亲?” 赵三郞全程板着脸,连酒精碰到伤口也没吭一声,半响后才说了一句:“我就是为了以后能更好的照顾母亲才去的。” 唐越用剪刀剪掉他身上跟布务一样的衣服,瞥了眼那满是血痕的肌肤,心里对镇国公更是恨上了,他还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父亲,简直枉为人父! 他真庆幸自己这辈子有个好父亲,和他一比,栎阳侯简直是二十四孝老爹了。 伤口太多,唐越一点一点地处理,愣是花了半个时辰才帮他把全身的伤都敷了药,严重的地方还包扎起来了。 “说说吧,你到底是回去做什么的?怎么被赶出家门了?” 赵三郞低着头,扭动着自己的手指,站起身转移话题说:“我母亲如何了?我想去看看她。” “她刚醒了片刻,喝了药又睡下了,你在门口看好几眼就好。” 赵三郞点点头,步伐急促地走到隔壁,看完人后才回来说:“唐小郞,如果不再是高门贵子,不再有显赫的家世,你还会当我是朋友吗?” 唐越嗤笑一声:“搞得跟你以前家世很显赫似的!” 他唐越从小就是接受人人平等的教育的,自然不会有什么阶级观念,何况他和赵三郞相交也不图他什么。 赵三郞听了这话立即笑了,“我就知道……昨日,我回家后提出让父亲写下休书,并且将我从族谱上除名,从昨日起,我就不再是赵家人了。” 难怪镇国公要气得打人了,这要是他儿子说这种话,杀人的心都有了。 唐越拍了下额头,无语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傻?” 唐越诚实地点头,他佩服赵三郞说放就放的勇气,但却不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 “我知道……”赵三郞咬了下嘴唇,“我原本是想,努力提升自己,名正言顺地接下世子之位,再将那对贱人母子赶出镇国公府,可是,就在昨日,我突然觉得厌倦了。 我厌倦那个家,厌倦那样的父亲,整个镇国公府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吸引力,哪怕得到它我也不会觉得开心,经过昨天的事情,那里更是会成为我们母子的伤心地,留着何用?” 当一个人不在乎一样的东西的时候,哪怕它再珍贵,也可以弃如敝履。 唐越能理解他的心情和选择,也就不再说什么,“把你赶出家门没什么,但你父亲怎么会同意写下休书?” 赵三郞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从还算完整的袖子里抽出一张带着血迹的布块,正是那封休书。 “我告诉他,如果他不写下休书,我就一把火把镇国公府烧了,不仅如此,我还要杀了那对贱人母子,我说得出就做得到!” 唐越眉头挑了挑,相信他真做得出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最初认识的那个心性幼稚,爱玩爱闹的赵家三郞就一点一点变了。 “行了,既然离开了就别想那么多,有地方住吗?” 赵三郞突然换了一副表情,有些洋洋得意地说:“你当我这些年会一点准备都没有么?那老头从小就宠着那贱人的儿子,甚至要立他为世子,我从几年前就偷偷开始在外面置办产业了,当时没想太多,想着就算以后被赶出家门也不至于饿死街头。” 唐越朝他竖起大拇指,暗道:果然世家子弟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第169章  宠妾之死 惠安堂这几日的生意好了许多,但凡有些小毛病的都往里头凑,把陈老几位大夫和抓药的药童忙的脚不沾地。 “喂,小哥,听说那位镇国公夫人治好了?是不是真的?”一名病人趴在柜台上,小声地向药童打听。 那药童是陈老带来的弟子,年纪不大,人却很机灵,闻言笑了笑:“有神医在,自然是能治好的。” 这话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但也表明了人在他们惠安堂是绝对死不了了。 自从镇国公宠妾灭妻的消息传开后,大家最关心的还是这位夫人的生死安危,要知道当时好几位大夫都说不能治了,现在居然被唐越治好了,那说明什么? 一次起死回生还有人说是侥幸,但两次三次都能起死回生,就没人再会质疑唐越的医术了。 一拨又一波来打听消息的八卦人士挤满了惠安堂,陈老正好逮着一个没病装病的,气得胡子乱翘,“哪儿来的小子,没病没痛跑来药铺做什么?快滚快滚!” 那人被揭穿了也不恼,陪了两句不是就退到一边继续呆着去了。 “你们听说了吗?镇国公被御史弹劾了呢。”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别人家里再怎么疼爱小妾最多也就多付出点真心和真金罢了,这位倒好,竟然纵然小妾伤了发妻,这样的人岂能在朝堂上立足?” “话是真么说,可人家毕竟是镇国公啊,当年可是立下汗马功劳,大王也不会随便处置他。”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如今也不见他带兵出征,也该为有功者让出路来了。” “嘘,这话可别乱说……” 药铺的后院中,唐越刚给镇国公夫人检查完身体,对靠在外墙上的男子说:“度过危险期了,脑袋上的伤已经结痂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夫人现在还不能动弹,还不确定以后能不能行走。” 赵三郎一直强撑着的精神终于崩溃了,整个人蹲到地上,抱着脑袋哭了一通。 唐越也不劝他,这次的事情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打击,人压抑久了,不是爆发就是变态,还是爆发出来比较好。 等他哭够了,唐越才问他:“你爹……呸呸,镇国公被弹劾后怎么样了?大王有降罪吗?” 赵三郞抬头,眼珠子发亮,“第一次,只有三名御史上奏,大王训斥了他一番,罚了三年的俸禄,第二次,七名御史一同上奏,大王下了明旨,若是母亲有事,那伤了她的人必须陪葬,且他的庶长子没有继承爵位的可能,第三次,整个御史台齐齐上奏,大王剥夺了镇国公世袭罔替的爵位,只要他一死,赵家便没有人再能继承这个爵位了,呵呵……” 唐越顿了顿,“你对这个结果满意吗?” 赵三郞冷哼了一声,“自然是不满意的,那个爵位本来就不该属于他们,只是这样怎么够呢?” 唐越想想也对,伤人的人还好端端的活着,赵三郞能心平气和才怪。 “那你打算怎么做?” 赵三郞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他瞥了一眼病房的房门,压低声音说:“自然是以牙还牙!” 唐越点点头,“需要我帮忙的可以开口。” “好兄弟!”赵三郞终于露出一个正常的微笑,拍了拍唐越的肩膀,“这话说的好听,不过你现在身份特殊,而且这点小事哪里用得上堂堂太子妃?” 唐越也不勉强他,等太子昭再来接人的时候,终于离开了药铺,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太子府去了。 镇国公夫人病情稳定下来,他也能松口气了,否则他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得提起精神,连睡都睡不好。 回到太子府,他美滋滋地泡了个热水澡,吃了一顿丰盛的饭菜,然后就直接倒在床上不动弹了。 太子昭也不让人打扰他,晚上都抱着被子去睡书房,等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唐越还没睡醒,这才不放心地守在屋子里。 “殿下,您不去上衙了?”管家悄声问。 “不去了,派人去知会丞相一声,让他有急事再来找孤。” “喏……”管家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说:“殿下,这些日子许多人上门递了贴子,都是给郎君的,您看……要让郎君看看吗?” “不用,他这几天耗神太多,不宜过度劳累。”太子昭不用脑袋想也知道那些帖子是干嘛的。 唐越的神医名头传出去后,就经常有人找他看病,哪怕他说了自己只擅长外科也没人信。 嫁给太子昭后,那些人碍于太子昭的威势,消停了一段时间,现在见他救了镇国公夫人,又按耐不住了。 不仅是他们,这次就连父王都对唐越流露出了拉拢的意思,派人送了一大堆珍贵的药材来,还说了一通亲近的话。 没有谁不怕死,如果身边能有个神医那当然最好,尤其是南晋王这种年纪这种身份的人,对死亡是有着万分的恐惧的。 唐越这一觉睡了一天半,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软绵绵的,眼皮重的睁不开。 “醒了……来,喝口水。”一道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紧接着,他被人抱起来,然后嘴边碰到一个冰凉的碗口。 他就着那个碗口喝了半碗水,这才清醒过来,眯着眼睛问:“什么时辰了?” “午时三刻,先躺一躺缓缓神再起床,然后孤陪你到院子里走两圈,这样才有精神。” 唐越点点头,把脑袋搁在他大腿上,“您今日怎么没上衙?” “没什么大事,去不去都一样。”太子昭随口扯道,其实他现在手头上揽了不少事情,只是是有轻重缓急,那些事情比不过唐越重要罢了。 唐越没有怀疑,他躺了一会儿,觉得人真正清醒了才爬起来,然后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入春后,气温回升的很快,唐越也没觉得冷,等到院子里走了两圈,整个人就精神焕发了。 “去用膳吧?”太子昭拉着他去厅里,唐越早饿了,一听吃饭跑的比太子昭还快。 等他吃完饭,王鼎钧就带来消息说:“镇国公府上在办丧事了。” 唐越没反应过来,差点以为镇国公夫人去了,然后才听他说死的是镇国公那位宠妾。 唐越狐疑地问:“妾室死了也要办丧事的?” “郎君有所不知,贵族人家,只有贵妾死后能有此殊荣,一般的良妾死后能哀悼三日,其余的都没有办丧的。” 唐越记得赵三郞说过,镇国公府上的这位妾室并非什么贵妾良妾啊,而是早年跟着镇国公的一位通房提上来的。 据说那位妾室温柔如水,对男人照顾的无微不至,愣是把镇国公的心牢牢霸占住了。 过了许久,唐越才回过味来问:“她是怎么死的?” 王鼎钧停顿了片刻,才低着头回答:“消息说是上吊自尽。” “啊……”唐越不信,这样的女人绝对是有手段,心狠手辣的,怎么可能会上吊自尽? 太子昭咳嗽了一声,提醒他:“说真消息!” 王鼎钧这才笑着说:“三郞昨夜潜入镇国公府,趁人不备,将她勒死后伪装成上吊自尽的模样。” “这……稍有经验的仵作都能检查出来是他杀不是自杀吧?”唐越生活在现代,破案的电视剧看多了,以为辨别这些很容易的。 太子昭接口说:“整个南晋,恐怕只有项仵作有这本事。” “是的,镇国公也不信他的爱妾会上吊自尽,于是请了项仵作去验尸,不过项仵作得出的结论是……自杀无疑!” 唐越瞠目结舌,“难道是赵三郞把项仵作收买了?” 王鼎钧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泛着一点笑意,“郎君您忘了,那项仵作的独子可是您的爱徒!” 一句话就点明了这其中的关系,只要项安回去求一求他父亲,再铁面无私的男人也会犹豫的,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镇国公的爱妾理亏,赵三郞杀一个人难道还要他赔命不成? 第170章  哪凉快哪呆着去,别添乱! 到了下午,唐越才见到那杀人凶手,连续几天的劳累,赵三郞整个人显得憔悴又阴郁,胡子满腮,只有一双眼睛烔烔有神,没有了往日的单纯。 “想问什么就问吧。”在唐越盯着他看了一炷香的时间后,赵三郞忍不住开口了。 唐越其实比较想知道他是怎么杀死他老爹的爱妾的,不过又怕刺激到他的敏感点,这小子现在的心灵这么脆弱,还是要小心点好。 “也没什么,就是好奇……呵呵,真的只是有一丢丢的好奇而已。” 赵三郞往他旁边挪了一个位置,把空茶杯递给他,示意他倒杯水。 唐越也不恼,乖乖地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等着他开口讲故事。 “其实也不难,如今整个镇国公府都沉浸在被剥夺世袭罔替的哀痛中,那老头忙于奔走,想入宫求情,府里的防卫自然就松泛多了。 而且我手底下也有一批人,这些人挂着镇国公府的名,却是我的私人护卫,哪怕我被逐出家门,他们也是我的人,要在熟悉的府邸里杀一个女人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唐越知道事情的经过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不过赵三郞爱怎么说他就怎么听好了。 “那现在你仇也报了,也该振作起来了吧?” 赵三郞翻了个白眼,“本公子觉得现在这样很好,劲头十足,凡事靠自己,谁也别想再干涉我的私事!” 唐越摸了下他的下巴,感慨道:“是啊,你是劲头十足了,所以雄性激素猛增,都快成大叔了,看看你这张脸,谁能信你是四美男之一啊?” 赵三郞脸色红了红,拍开他的手,警告道:“别乱来啊,你可是太子妃,万一被太子殿下知道你调戏了我,那我岂不是死得很惨?” 唐越嘴角抽了抽,这摸了一下就叫调戏了?那他给人看病的时候调戏的人多了去了。 “哈哈……别生气啊,开个玩笑而已,殿下怎么会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 赵三郞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了一道清冷又深沉的声音:“孤会!” 太子昭本来是不知道这回事的,奈何赵三郞喊的太大声,他还没靠近就听到他的太子妃调戏人了。 屋子里的两人同时变了脸色,赵三郞刚才那得意显摆的神情早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规规矩矩地站起来,低眉顺眼地退到一边,也不敢解释。 唐越瞪了他一眼,然后挂上一张笑脸迎上去,“殿下怎么就回来了?不是说有急事?” “不回来,孤怎么知道夫人会趁为夫不在调戏人呢?” “呵呵……没有事,就是看三郞胡子长了,叫他去刮一刮,免得他将来娶不到媳妇。” 说起这事,太子昭就想起赵三郞还是单身汉子,不比衡国公世子是有妇之夫,哪怕和唐越走的近点也没关系。 看来,他是该解决一下这些下属的终身大事了。 要不是忠勇侯年纪太小,他真想一并解决了。 他无事站在一旁忏悔的赵三郞,坐下来说:“北越派来了使者,说是北越王提出休战,要与南晋和平共处,并提出了两国联姻的主意。” 唐越想了想,问:“是真的休战还是只想让我们放松防备?” “从各处得到的情报来看,应该有八成是真的,北越连年征战,人力物力财力损耗极大,去年受灾严重,粮食锐减,根本不足以再支撑一场战争。” 赵三郞听了几句,忍不住插嘴说:“如此一来,我们能否主动出兵?趁其不备直接攻下北越?” 太子昭终于正眼看他,不过那眼神还是冷冷的,直接反驳道:“想法太幼稚,你以为北越的城是那么容易攻下来的,尤其北越的帝都,那城墙比边境要塞还保险,易守难攻,南晋要拿多少将士的性命去填才有胜利的把握?” 赵三郞老脸一红,“是属下思虑不周。” “现在确实不是好时机,北越受灾严重,我们也不是风调雨顺,国库储备严重不足,再打下去,只会劳民伤财,伤了根本,再想发展起来就难了。” 既然休战的事情八成是真的,那两国联姻的提议恐怕是一点都不会假了。 唐越倒是不太担心有人把主意打到太子昭头上,毕竟他现在是已婚状态,要联姻,对方要么出个皇子,要么出个公主,如果是要嫁个公主过来,肯定不会找个有夫之夫吧? 不得不说,唐越高兴的太早了,整个南晋王室中,能被北越忌惮且在意的人除了南晋王就只有太子昭了,不选他,难道要选已经三宫六院的老头子吗? “郎君……郎君……”管家一路小跑着进来,额头上带着汗水。 “怎么了?”唐越正在书房里看惠安堂这段时间的账本,听到他急切的声音,不免有些紧张。 能把稳重的老管家急成这样,该不会是太子昭出事了吧? 此时已经过了三月进入四月,正是春暖花开的大好时节,邺城里的青年男女都三五成群的相邀踏青去了,唐越早上还跟太子昭约定了明天要去踏青的。 “殿下出事了?”唐越站起身问。 “不是……是……”管家摇头完又点头,把唐越都弄蒙了。 “不急,您先喘口气。”唐越给他倒了杯水,让他休息下。 管家摇摇头,喘了两口气才说:“大事不好了,今日不是来了北越的使者么?对方竟然要求太子殿下纳他们的公主为妃!” “啊……他们不知道太子殿下已经成亲了吗?”唐越心头涌上一股火,这他娘的什么人啊,竟然敢惦记他的男人。 “定然是知道的,何况大王也开口说了,只是他们说,不介意殿下已经娶妻,他们的公主可以成为平妻,与您平起平坐!” “草……”唐越忍不住暴了句粗口,他们不介意有问过自己不介意吗? “你家殿下呢?他怎么说的?”唐越倒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只要太子昭自己不愿意,这个狗屁公主还能硬塞给他不成? “殿下今晨被大王派出城外巡防去了,此时不在城中。” “那你可打听到大王是什么态度?答应了吗?”唐越在书房里走了两圈,心里暗暗有了主意。 “据说没有当场赞同,但是绝大多数的官员都是支持的,娶个北越公主当平妻,这事情怎么看都是我们赚了的。” 唐越想想也是,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们当然觉得是赚了,只是让出一个平妻的位置,就能让北越停战,而且我方是娶不是嫁,稳赚不赔啊。 不过……他们想的也太美了,除非太子昭点头,否则有他在一天,就别想有其他女人进这个门! 如果太子昭真的敢点头,那也省事了,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一拍两散! “派人去寻殿下,将此事告知于他,先听听他怎么说。” 管家有些紧张地盯着唐越,生怕他会想不开,在他看来,这件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了,怎么可能不成功呢? “郎君,您也别难过,殿下对您如何我们都看在眼里,那什么北越的公主不过是仇人家的女儿,就算嫁进来了也不过是个摆设。” 唐越没有和他争辩什么,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应了一声,就让他出去了。 等人离开,他也没心思看账本了,干脆丢开账本取了一块最新得到的黑檀木雕刻。 栎阳侯的生辰快到了,他打算给他刻个摆件贺寿,至于那些烦人的事情,还是交给太子昭去处理的好。 不过他并没能顺利地度过这个下午,很快,太子昭要娶北越公主的消息就传开了,紧接着,栎阳侯府、衡国公府都来了人,一半安慰一半开导地对他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就怕他想不开。 这两家来过后,赵三郞也来了,这小子倒不是来安慰人的,而是来还债的,“唐小郞,本公子还欠你一条命,只要你说要谁死,本公子就算赴汤蹈火也要宰了他!” 唐越一脚将他踹出去,“行了,哪凉快哪呆着去,别添乱!” 他要是能指望赵三郞替他杀了情敌,那这个位置他干脆不要。 第171章  北越使者 “你很闲?不是听说你们的训练任务都加重了吗?你怎么还有时间在我面前晃悠?”唐越挑着眉梢问赵三郞。 他可是知道,自从那副铠甲送来后,这一千人就进入了地狱般的训练,据说已经倒下好几个了。 “母亲伤重未愈,殿下准了我半个月的假。”赵三郞脑袋后仰,望着屋顶,双目放空,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会儿我要去看看她,一起么?” 赵三郞沉默了半响,摇摇头说:“我没脸见她。” 唐越踹了他的椅子一脚,差点让对方栽倒在地,“你行了,又不是你的错,你母亲都这样了,现在是最需要你在身边的时候,你说什么混账话呢?” 赵三郞愣愣地看过来,嘀咕道:“是啊,我怎么能如此混账呢……” 太子昭直到夜里过了三更才回府,往常这种时候,他一回家一定能看到唐越在等他,还有准备好的热食暖胃,烧好的热水沐浴。 可是今天,他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了,下人们依旧恭敬如初,该行礼的行礼,该问安的问安,只是一个个表情呆板,像是家里发丧似的。 等进了内院,他发现主卧的灯已经熄了,院子里没有一个人影,连小厨房都锁了门。 “殿下……您可回来了……”老管家一脸急躁地跑进来,眼下吊着黑眼圈,显然是苦苦等着的。 “发生了何事?”太子昭指了指卧室。 老管家纠结了一下,小声说:“郎君想必是累了,先睡下了,您要是饿了,大厨房里还备了些饭菜。” “不用,孤在外用过了。”太子昭说完抬腿就往卧室走。 管家忙拦住他,小心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殿下,您不知道啊,下午老奴派人出去给您传话,结果没找到人,这……这……” 太子昭眉头蹙了蹙,“有话就说,何事如此吞吞吐吐?” “是是……北越的使者到了呢。” “还有呢?” “他们还带来了一位公主。” “嗯,他们选中了哪位王子?是六还是八?”太子昭算计着,他上头也就只有这两位王兄还没有娶正妃了,比他小的根本还不到成亲的年纪,想必会从这位王子中选一个。 “是您!” “谁?” “……您!”管家硬着头皮接受太子昭审视的目光,直到那目光逐渐变冷,他才解释道:“北越选中了您联姻,说是要让那位公主给您当平妻。” “哈,平妻?”太子昭的表情有些扭曲,随后想到了什么,指着卧室问:“郎君知道这消息了?” “是……是的。” 太子昭莫名地觉得紧张起来,“他,怎么说的?” 管家回忆了下,摇摇头,“郎君似乎并没有生气,只说让您处理这件事。” 太子昭真不知道该高兴对方的信任还是该伤心对方的大方,不过……看着黑漆漆的院子和已经紧闭的房门,他想,对方不是吃醋的,只是没有外露而已。 “事情孤已经知道了,明日再说,下去吧。” 管家急忙退出院子,心里琢磨着太子殿下的心思,他家主子这到底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呢? 可如果大王下旨赐婚,殿下似乎也反抗不了啊。 太子昭轻手轻脚地靠近房门,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已经想出了无数种解释安慰的方法,心里还把北越王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他伸手推门,试了三次都没把门打开,才不得不承认,他被自己的夫人关在门外了。 本想说点什么以表真心,可是看着时辰,对方恐怕已经睡了,便只好转道书房,准备明日一大早来堵人。 等他离开,屋子里的唐越才冷哼了一声,“真没城意,居然就这样走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太子昭果真起了个大早,让下人送了一套新衣裳来,装扮一新后去房间外候着,想等唐越开门后看到一个英俊帅气的夫君。 说白了,就是打算用美男计来化解唐越的怨气。 可惜他才站了一会儿,就有内侍来传旨召他入宫,说是有要事寻他商量。 这要事是什么事一目了然,太子昭留了句话,便重新换上朝服进宫去了。 唐越国为一夜没睡好,早上醒的晚了些,起床后才知道太子昭又出门了,不过对方留的那句话很管用,唐越听后,该吃饭就吃饭,该上班就上班,心气平和了许多。 宫里,满朝文武正因对北越的使团展开言语攻击,两国征战多年,积怨已久,就算暂时握手言和,心里的恨也不可能减少。 “我王提出,南晋要求娶我国的公主,需备下黄金三千,牛羊三千,粮食五千……”北越的使者一开口,就念了一长串的礼单。 不少大臣直接被气笑了,衡国公大笑三声,皮笑肉不笑地问:“不知贵国备下了多少嫁妆呢?” 大户人家嫁女,聘礼开高些也可以有,但嫁妆往往是成倍往上增的,如果北越愿意陪嫁双倍的物资和钱财,那这笔买卖还是划算的。 不过对方显然没这个打算,“丽阳公主乃是我国第一美人,也是大王最珍贵的女儿,愿意下嫁已经是大王割爱,嫁妆自然是少不了的,但贵国也莫要要求太多。” “呵呵,是不是第一美人,不如带出来让大家评鉴评鉴?”王子煦胸口闷的慌,这劳什子的公主他本来是不在意的,可对方指名道姓要嫁给李昭,还不管他已经有了男妻,这就让人有点憋屈了。 “放肆!丽阳公主身份高贵,岂可随便在人前露面,供人评头论足?”北越的使者气得脸都歪了。 不过王子煦也不是吃素的,见南晋王没有发怒,便知道自己刚才的话不算过分,继续呛声道:“不拉出来瞅瞅,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弄个丑女人糊弄我们?再说了,她以后就是本王的弟妹了,见见又有何妨?” 如果真有那倾国倾城的美貌,自己争上一争也无妨,如斯美人,嫁给太子那个只喜欢男人的断袖,岂不可惜? “等公主成亲后,自然会拜见长辈。”北越的使者丝毫不松口,如果今天他真敢把公主拉出来遛遛,那明天,他也不用回北越了。 王子煦给老郡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开口,对方暗暗翻了个白眼,抬头看天,根本不想搭理他。 他知道大王子这是色心又犯了,真是死性不改! “好了,公主长相如何不予评论,是否当真要嫁给昭儿做平妻才是重点……”南晋王开口说,“让人去传太子,他人怎么还未到?” 南晋王刚问完,殿外就传来了内传通报的声音,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就见太子殿下迎着朝阳的霞光大步走进来。 他身穿炫金色朝服,头戴金冠,昂首挺胸气势十足,配着那张俊美无双的脸,让不少人看了都离不开眼。 那北越的使者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子昭的真人,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身影,暗道:此子果然不凡,足够配得上他们美丽的公主了。 “儿臣参见父王,父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昭行礼跪拜。 “平身吧,赐座!”按照南晋的礼节,太子是有资格在朝会上坐在大王左下手的位置的。 太子昭面无表情地坐下,冷眼扫了北越的使者一眼,随即调开视线。 “这位就是贵国太子?果真是人中龙凤!与丽阳公主乃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在北越使者的眼中,这整个南晋能配得上他们公主的只有太子,未来的国主,可惜他竟然娶了个男妻,简直荒唐! 好在只是个男人,只要暗中除了他,将来这太子妃的位置还怕不是他们公主的吗? 虽然按照旧例,敌国公主是难以登上王后的宝座,只能降为妃,可只要能笼络住男人的心,其实事情还不都好说的很? 想起南晋王后宫里的那位公主,使者暗暗叹了气,那位的手段着实差了些,否则也不至于让三王子被太子压得死死的。 看来,是该私底下与这位身怀北越血统的王子好好谈谈了。 第172章  有种别求和! “昭儿,这北越公主相中了你做驸马,你可愿意?”南晋王打趣着问。 太子昭面无表情,仿佛招惹上烂桃花的人不是他,平静地回答:“回禀父王,儿臣已有妻子,不愿辜负他人。” “哦,你刚来没听说,那位丽阳公主愿意屈尊做你的平妻,而且你府上……咳咳,那位毕竟是男儿身,还是应该有个正经的女人为你开枝散叶的好。” 太子昭摇头道:“儿臣不需要平妻。” 他说话的坚决,在场所有大臣都听出了他的决然之意,有人佩服他的专情,也有人暗暗摇头,觉得太子殿下什么都好,就是在感情一事上过于糊涂了。 喜欢男人不算什么,将来纳入后宫,想怎么宠就怎么宠,想怎么恩爱就怎么恩爱,何必在此时为了他触犯龙颜呢? 南晋王之前同意太子昭娶男妻只是为了平衡他的势力,但他更在意的是这个儿子听不听话。 老郡王一见南晋王的脸色稍微变了一下,立即站出来大声说:“这南北联姻事关两国和平大事,太子身为一国储君,即便是不喜欢,也该为国尽力,老臣以为,此事由大王赐婚即可。” 意思是:这种国家大事何必儿女情长,一纸诏书发下去,太子昭还能抗旨不成? “大王,这南北联姻确实是大事,但正因为是大事,大王才应该慎重才是,太子殿下不愿意娶北越公主,若是将来亏待了公主,岂不是更加破坏两国的关系?”安国公到底心疼外孙,不愿意给他强加给他不喜欢的女人。 何况这北越的公主也不是什么香馍馍,南北矛盾一直存在,不可能因为娶了个公主就了结,所以这位丽阳公主能带来的好处有限。 她充其量也只是两国暂缓斗争的一个借口而已,等北越恢复国力,哪里还会顾得上她? “笑话,我南晋堂堂的太子殿下,岂会亏待了北越的公主?”老郡王一副“你在胡言乱语”的表情。 安国公并不答复他,而是冲着上首的南晋王弯腰道:“婚姻大事,自然还是你情我愿更好。”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可别亲家没做成反而成了仇家,虽然两国本来就是仇人。 “栎阳侯以为呢?若寡人赐婚于太子,爱卿可有怨言?” 栎阳侯今天在朝上一直低着头,闷闷不乐,任谁都看出他不痛快,不过大家也能理解他的心情,嫁出去一个儿子已经够亏了,还要让儿子和个女人平起平坐,共享丈夫,那当然更不划算了。 听到南晋王的问话,栎阳侯终于抬起头来,一板一眼地回答:“臣自然是不愿意太子殿下娶什么公主的,臣的犬子嫁入太子府尚不足半载,此事实在太过残忍。” 栎阳侯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当着所有人的面瞪了太子昭一眼,这时众人才察觉,当初太子殿下要娶栎阳侯之子时,这位可是极力反对过的。 太子昭心有所感,只觉得岳父大人正后悔把独子嫁给他,再联想唐越说过的那番话,心情顿时抑郁了。 他可不想给栎阳侯一个要回儿子的机会,也不想给唐越一个离弃他的理由。 “父王,此次是北越求和,为何要他们提什么要求,我们就答应什么?儿臣若是不答应呢?” 太子昭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那北越使者说的,那凌厉的眼神和冰冷的表情,将那名文官使者吓得脸色发白。 不过北越好歹是强势已久的大国,那使者也不至于太怂,强撑着气势辩道:“太子殿下是想继续与我国开战么?” 不等太子昭回答,几位国公爷先出声吼道:“要战就战,有种别求和!” 南晋的朝臣虽也有贪生怕死之辈,也有趋利避害的小人,也有搅乱朝政的自私之人,但总体在对外时还能保持团结一致。 一时间,无论武将还是文官,纷纷站出来表态,“大王,臣以为,北越若是此等态度,不如开战!” 南晋王对这样的局面表示很满意,他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乐呵呵地冲北越使者说:“不如大使回去问问,看看北越王是想继续开战,还是……重新谈条件。” 不等对方回答,南晋王站起身扫了一下衣摆,背着手走了,大殿上只回荡着内传尖锐的嗓音:“退朝……” 太子昭率先走出大殿,身后安国公小跑着追了上去。 “殿下……殿下……您今日过于冲动了。”老国公不赞同地批评道。 他是太子昭的亲外公,自然什么都是向着他的,因此他的话即便是教训太子昭也会听着。 “外祖父不必担忧,此事孤有孤的坚持,断不会为了名声和利益点头的。” “若是大王下旨赐婚,您可别犯糊涂啊。”安国公当初对这门婚事不是没有意见的,只是一来他管不到太子昭的婚事,二来,唐越确实救了太子昭的命,栎阳侯府财力雄厚,有所依靠。 太子昭一副事不关已的回答:“那就等父王下旨了再说。” 安国公见劝不住他只好打了退堂鼓,不过另外一个人却追了上去,落后太子昭半步,笑呵呵地说:“多日不曾见到我儿子,不知他可还好?” 原来是向来疼爱儿子的衡国公。 太子昭点点头:“令郎肯吃苦,身负奇力,是可造之材。” 得了太子昭这句评语,衡国公老怀安慰,摸了摸胡子暗爽不已,于是委婉的表示自己支持太子殿下的决定。 衡国公偏向栎阳侯府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看好唐越这个年轻人,又对新进门的儿媳妇一百分满意,自然不希望有不稳定的因素破坏这个三角关系。 太子昭对他也是好言好色,在朝堂上,一般安国公不好站出来为他说话,往往第一个维护他的就是眼前这位,两家的关系自然是牢牢绑在一起的。 而且太子昭对衡国公极力护子的行为也很欣赏,对比镇国公,衡国公的重情重义就显得难能可贵了。 说曹操曹操到,衡国公刚走远,这位刚被他鄙视的镇国公就靠过来了。 一连串的打击,让镇国公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头发也白了大半,显出了老态。 太子昭不待见他,自然脸色就淡了,站在一旁等着他先开口。 镇国公犹豫了片刻,试探地问了一句:“不知殿下近来可有见过我那逆子?” 太子昭嘴角微微勾了勾,很不客气地打击道:“孤听闻,国公爷已经将令郎赶出家门了,不日就要开祠堂将其除名,此时问他有何意义?” “这……那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只要那逆子肯低头认了错,此事就此揭过。” 太子昭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心道:多年的舒心生活,把这位昔年的大将军身上的锐气磨得一干二净,剩下的只有腐朽和愚蠢。 真不知道他为何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难道他以为赵三郞还会走回头路不成? “这话,你可以自己对令郎说,孤不负责传话。”说完不再看镇国公一眼,上了马背,回府去了。 等他回家后把这事告诉唐越,唐越果然气得不轻,“这老东西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占着是长辈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他会自食其果的。”太子昭劝慰道。 唐越讥讽:“这是必然,我们就等着看,看他那位宠爱的庶长子能否给他一个安详富贵的晚年吧。” 这个小插曲唐越并没有告诉赵三郞,不过就算他有心说,也见不着他的人,自从镇国公夫人病情稳定后,唐越便再也没见过他了。 “那丽阳公主美吗?”唐越突然问了一句。 太子昭眉头一挑,脑门顿时疼了起来,他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容易翻页过去。 “孤不知,又没见过。” “哦……听说是北越第一美人了,我想看看到底有多美。”唐越生活在二十一世纪,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实在想象不出来那劳什子第一美人能美成什么样。 来到这里后,他见过最美的女人应该要数棠溪郡主,最有魅力的女人应该是慧珠郡主,不知道这位丽阳公主更偏向哪一种。 第173章  郊游 四月桃花开,整个邺城都充斥着春天蓬勃的气息,因为北越的求和,今年的春天显得更加有生气了。 “快,把那个锅也带上……还有那个盆,盆底印花的那个……别忘了多带些水果,妹妹们爱吃……” 唐越穿着一身新做的绸布长衫,湖水蓝的颜色,头发用一根同色的发带扎起来,显得与这个季节相得益彰。 他约了七仙女妹妹明天出城踏青,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带她们出去散散心。 “当真不用孤陪着?”太子昭再一次问道,其实他很想看唐越点头,可惜对方连头也没回,直接拒绝了,“不用不用,你公务繁忙,忙去吧。” 唐越正在挑拣工匠送来的珠花,许久没有给妹妹们送礼了,正好给她们打了一些小姑娘戴的珠花,一个个水嫩青葱似的妹子总要装扮起来才好看。 但珠花也不是随便什么样式都能送的,哪一款适合那个妹妹都要经过他挑选才行,因此没注意到太子昭阴郁的脸色。 “这个不行,珍珠选的太大,换小些的镶上去……” “唐越……” “这个颜色不好,太艳俗了,换成嫩粉色,最好是能像桃花一样的颜色……” “唐越……” “这个绸带扎的太死板了,不用这么复杂,扎个蝴蝶结就好,小娘子们喜欢……” “唐、越!”太子昭低喝一声,对方茫然地转身:“啊?” 孩子昭深深了吸了口气,“明日孤陪你一起去!”凭什么他的夫人就能陪着一群小娘子出门游玩,他就要被丢在一旁和冷冰冰的公务过? “真的?”唐越一脸怀疑地看着他,因为北越求和的事情,朝廷近来事情也多,太子昭领了不少差事,哪里能得闲? 太子昭被他用这样怀疑的眼神看着,顿时心火都上来了,“孤向来一言九鼎!” 唐越立刻笑了,丢开珠钗走到他面前,“这话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太子昭总算被他这惊喜的模样安慰到了,心想:为了夫人开心,他翘一两次班也没算什么。 有了这个决定,太子昭就换了衣服出门了,准备把两天的事情在一天内完成,这样才是他太子殿下的做事风格。 翌日清晨,天空飘起了绵绵细雨,天阴沉沉的,唐越一早起来就对着这天气唉声叹气。 都怪这个时代没有天气预报,挑的什么鬼日子,难怪黄历上说今天不宜出行。 “不如改日再去?”太子昭真想把他拖回床上,这样好的天气最适合在床上做做运动了。 “不好,都与妹妹们约好了,连阿雅都要一起去,下雨就下雨吧,咱们找个阁楼看看影吹吹风也好。” 唐越把自己名下的几座庄子过滤了一遍,发现没有合适的地方,不是地方太远就是没有很好的景。 太子昭从床上起身,只批了件单衣,从身后抱住唐越,“在愁什么?既然天公不作美,不如把几位妹妹请到府上来,就在院子里玩耍不好么?” 唐越回头白了他一眼,“那就不叫踏青了。”他不就是想找个机会带几个妹妹出去散散心么。 成天被关在家里,哪里能知道这天下事天下人? “那不如去西山佛塔寺看花,那佛塔寺的后山是一整片的桃花,不失为一处好景。” 这个地方唐越也听说过,“可是……去佛塔寺的人应该很多吧?”他带着七个如花似玉的妹妹,可不想往人多的地方钻。 “今日下雨,想必不少人都改了行程,那后院每日都有限制人数的,否则再美的花也开不了几天。” 唐越想了想,觉得那地方确实不错,不去一次有些可惜了,便让人去通知栎阳侯府和衡国公府。 等吃了早点,收拾好要带的东西,点好随行的人,已经是辰时三刻了,唐越先顺道去衡国公府接唐雅,本以为带上几个人就行,结果到了地方就傻眼了。 好家伙,他以为太子出行已经够繁琐了,前前后后跟了几十号人,结果这衡国公世子妃出门的阵势丝毫不比他们小啊。 唐越终于明白太子昭为什么要替提后院限制人数的事情了,想必他们一家子去,就足够沾满所有名额了。 唐雅一身樱桃色的长裙,头发挽成飞仙髻,简简单单地插着向支珠钗,其中一支还是唐越送给她的木钗,显得娇艳又不累赘。 “阿兄!”唐雅看到唐越兴奋地挥手,拎着裙子跑过来,身后跟着一票儿的侍女嬷嬷。 “世子妃……您不能如此跑……世子妃……这是在外头……” 唐越挑了挑眉,顺手牵住她,在一片不赞同的目光下将人拉到自己马车上,把门一关,喊道:“启程!” 唐雅撩起窗帘和太子昭打了声招呼,然后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队伍,笑着说:“哈,看她们还怎么管着我!” 唐越弹了弹她的后脑勺,“你不喜欢她们可以跟世子说,没得让自己不痛快。” 唐雅摇摇头,“倒也不是不喜欢,如今身边的下人一半是从家里带来的,自然事事顺着我,国公府那一半多是懂礼数知深浅的老嬷嬷,有她们在,我才不用担心礼仪做的不好。” 衡国公就这么一个嫡子,世子妃自然也是备受瞩目的,多的是人盯着她出错,好取代她的位置,也就今天看到兄长,唐越才放纵一些。 唐越端详着她的面容,见她面若桃花,嫁人后比在家时更艳丽了三分,眼神灵动充满精气,肤色白皙通红,就知道她在国公府过的不错。 “那后头的马车里有谁?”唐越刚才就想问了,唐雅一个人出门想必是用不着这样的阵势的。 唐雅撇撇嘴,“是国公爷的一个小妾,以往管家的那位。” “哦?她怎么也跟来了?她为难你了?”唐越当初特意调查过这个人物,毕竟一个妾室管着家不像话,他怀疑对方不是心机太深就是能力太强,才被委以重任。 不过查出来的结果却不是这样,而且他也见过这位管家的小妾,对她的印象不深,想来不是太拔尖的人物。 “嗯,她说顺道去寺里上上香,许久没去了,我想着府里也没什么事,就把人一起带上了。” 唐越无奈地看着他,他怕唐雅太单纯被人骗,之前还叮嘱过她要远离这个人的。 唐雅见状,忙解释了一通,“总而言之,就目前来看,这位姨娘还是个安分的,近来要跟着她学管家,不好拒绝。” 唐越听她这么说也就放心了一点,到底是过日子,没由来天天疑神疑鬼,看谁都不像好人。 “对了阿兄,你近日可曾见过世子?”唐雅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不曾,他没告诉你他去哪儿了吗?” 唐雅怕唐越误会,忙摇头,“不是,世子说他有官职在身,近期要出城办事,归期不定,最快也要一两个月。” “他去多久了?” “大半个月了吧,了无音讯,所以……”唐雅也是关心则乱,新婚后,她和平顺相处的不错,虽然没有到琴瑟和鸣的境界,但也相敬如宾,没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哦,你不用担心,他确实有事,不过不会有危险的。”唐越自然知道平顺去干吗了,不过这是机密,唐雅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听他这么说,唐雅也就不瞎操心了,等唐越问她世子对她好不好时,她还一脸笑着打趣:“那不知太子殿下对阿兄好不好呢?” 唐越被摆了一道,略微尴尬,不过还是诚心回答:“自然是好的。” 好就是好,唐越不会因为男人的面子问题就不好意思回答。 太子昭对他的好他都看在眼里,体会在心里,能让一个大男子主义极强的人迁就他的习惯,这就很好了。 “阿兄,此生能得一有心人,难能可贵,您可要珍惜才行。”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一天,衡国公世子能成为她的心上人。 “你也别急,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但需要时间,别轻而易举地就判他死刑,婚姻生活是需要两个人共同维持的。” 唐越就怕唐雅因为对平顺印象不佳,会将他拒之心门外。 第174章  冤家路窄 唐越今日特意选了一辆宽大舒适的马车,塞上他们八兄妹都不成问题,一声声欢声笑语从马车里传出来,令太子昭的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佛塔寺不远,一行人在午饭前就赶到了,唐越一下马车就看到苦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的禾。 “郎君……”他期期艾艾地走过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怎么了?闯祸了?”唐越觉得不应该啊,这小子哪有胆量闯祸? “郎君,奴才没把事情办好,请您责罚。” 唐越怕他们来晚了,一大早就打发他来寺里先把名额预订了,还有中午的斋菜也要先预订。 “没有名额了?”唐越透过寺庙的大门瞄了一眼里面,也没看到几只人影,难道是因为下雨都躲在厢房里没出来? 禾抬头,一脸愤慨地说:“不是,奴才问过了,进后院的名额还有的,只是今日这寺庙被一位贵人包场了。” “哈?我没听错吧?”唐越挖了挖耳朵,心里揣测这邺城中还有哪位贵人比他家殿下更尊贵的。 貌似除了宫里的那位就没有了吧? 这么一想,唐越的胆气就足了,挑着眉梢问:“你就没告诉他们今日是太子殿下要来?” “奴才说了的,可是……里面那位贵人传话说,无论谁来都是一样的,先来后到。” “阿兄,发生何事了?”马车门被推开,露出了唐雅那张艳丽的脸。 唐越摆摆手,“没什么,你们先在车上等着。”说着,他朝端坐在马背上的太子殿下勾勾手。 太子昭给王鼎钧使了个眼色,对方意会,跳下马背直接走进了寺庙里。 很快的,里面传来了几声争吵,然后是打斗的声音,或者说是哀嚎声,显然是王鼎钧把什么人揍了。 声音越来越远,直到什么都听不到,唐越才耸耸肩走回马车前,把最小的唐芸从车上抱下来。 小姑娘搂着唐越的脖子不撒手,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四周,这还是唐芸长这么大第一次出门,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没过多久王鼎钧就出来了,出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几个老和尚,一脸惶恐。 千万不要以为这个时代的佛教是高高在上的,南晋普遍崇尚道教,因此僧侣并不是很吃香。 这佛塔寺是因为后院的一处美景才如此受欢迎,每年为了争名额也不乏大打出手的。 “阿弥陀佛,太子殿下大驾光临,贫僧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大师不必多礼,还不知这寺里来了哪位贵人,竟是将整个寺庙包下了。” 那僧人脸色有些不好看,叹了口气说:“贫僧也是不同意的,只是对方自称是南晋的贵客,为了两国能和气共存,让贫僧将闲杂人等都赶走,否则冲撞了贵人,破坏了两国邦交,便是贫僧的罪过。” 话说的这么严重,大家自然不敢怠慢,而且听说对方的身份,不少人也主动离去。 倒不是怕他们的,而是不愿意跟北越的人共处一室,否则万一控制不住情绪把人宰了就不好了。 “原来是他们,真没想到,他们竟然胆敢在咱们南晋的地盘上撒野!” 唐越听出他满腔的杀气,就知道今天这踏青平静不了,论仇恨程度,常年在边境浴血奋战的太子昭绝对比他这个没接触过战争的人强烈百倍。 怕太子昭一不做二不休把北越使者宰了,唐越忙把唐芸塞到他怀里,笑着说:“不知那北越第一美女是否也来了,不如趁此机会见一见?” 太子昭能同意才怪,本来他对这个公主不感冒,见唐越兴致深厚,心里泛酸,更加不想见到人了。 他沉着脸吩咐道:“去把人赶走,就说,在南晋的土地上,容不得他们北越人放肆,若是想开战,孤随时奉陪!” “哼,本公主不过是想来看看桃花,怎么就成放肆了?”一道清丽的声音从寺内传来,当听声音,就知道应该是位大美女。 唐越转头看去,果真看到一个身着橘红色衣裙姝女子款款走来,她身材高挑,凹凸有致,脸上戴着面纱,一时看不清她的长相。 看气质和身材,只要那张脸不是太丑,这个女人都不可能难看到哪去。 唐越腹诽:看桃花不是人的错,但你霸占着不让别人看就是你的错了。 公主了不起啊?看到太子昭不用避讳的吗?别是提前知道太子昭会来,所以先来清场守株待兔的吧? 唐越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于是对丽阳公主是不是美女这个问题就不感兴趣了。 再漂亮的女人又怎样?还不是要变成情敌?冤家路窄! “这位想必就是北越的丽阳公主了,久仰久仰……”唐越往前迈一步,妥妥地站在太子昭面前,将他挡在身后。 不过他的这个举动却被太子昭误以为是见到美人忘乎所以,浑身的温度又降低了几度。 唐越浑然不觉,恨不得张开双臂将太子昭整个人都隐藏在背后。 “你是谁?”丽阳公主先是打量了他一番,确定他不可能是南晋的太子殿下,才扬着下巴问。 唐越‘呵呵’了两声,“您不认识我很正常,不过……听说你打算嫁给太子殿下做平妻,可有此事?” “此乃国家大事,与你何干?”丽阳公主一双美目扫视着全场,很快就把目光固定在太子昭身上。 即便他只露出半张脸,在一群人中也分外显眼。 她推开唐越,站到太子昭面前,速度极快地掀开面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想必这位就是太子吧……” 丽阳公主话刚说完笑脸就僵住了,因为太子殿下怀里抱着一个小姑娘,此时瞪着一双水汪汪地大眼睛看她,粉雕玉琢般精致的面孔让人看了就喜欢。 俗话说:漂亮的人看着都有此相似,在丽阳公主眼里,这小姑娘活脱脱就是太子昭的闺女啊。 太子昭后退一步,眉头紧蹙,“公主还是不要乱跑的好,否则在南晋的领地上出了事,破坏两国邦交就不好了。” 太子昭这是将对方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她,嘲讽的意味十足。 可是对方竟然没领会到他的意思,反而觉得这是大大的关心,“正是为了本公主的安全和两国的邦交,本公主才将闲人赶走的。” 太子昭嘴角一撇,淡淡地说:“孤认为,公主还是回驿馆的好,最好别出门。”省得给大家找麻烦。 丽阳公主笑脸一僵,两条柳眉渐渐皱起来,鄙夷道:“我北越的女子随意惯了,比不得贵国这般娇生惯养。” “谁说我南晋的女子娇生惯养?”唐雅从马车上跳下来,顺手把唐芸抱走交给唐宛看好,然后给唐越使了个眼色。 她一身妇人装扮,丽阳公主只当她是太子殿下的姬妾,刚才那小姑娘一定是她生养的了。 丽阳公主只知道太子昭娶了个男妻,却不知他那后院空无一人,根本连个侍妾都没有。 “你是什么身份,也敢跑到本公主跟前放肆?”丽阳公主手腕一转,一条银鞭从腰上抽出,在空气里打了个响鞭。 众人还没发现她腰上缠绕的这根银链子竟然是一条鞭子,脸色各异。 唐越好歹也是世子夫从,这身份即便在北越也是有资格和公主平起平坐的,因此并不悚她,反而冷笑道:“原来是个蛮横无理的恶女,本夫人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呢。” 丽阳公主气的脸色发青,却并不应她,而是冲着太子昭问:“南晋的太子殿下,都说你对太子妃情深意重,我看也不尽然,否则怎么会任由这个女人趾高气扬的出现在人前!” 唐雅哈哈大笑一声:“笑话,本夫人乃衡国公世子妃,太子妃的亲妹妹,没长眼睛就别乱跑,别尽给北越丢脸!” 唐越恨不得给唐雅拍手鼓掌,这话说的真解气,他站在这儿半天了,对方竟然直接把他忽略了。 这样目中无人的美女,他也就不需要怜香惜玉了。 第175章  惊人的提议 丽阳公主用挑剔的眼神瞅着唐越,一副‘这人怎么可能是太子妃’的惊悚表情。 唐越不在意地笑笑,“公主果然是天香国色,只不过……女人还是应该矜持点比较可爱。” 丽阳公主反唇相讥道:“太子殿下的眼睛是被雁啄了吗?竟然能看上你这样的男人。” “正是因为太子殿下喜欢我这种类型的,所以公主您是肯定入不了他的眼的。”唐越的相貌被人评论的多了,早就不在意了,他转头问太子昭:“我说的对吗?” 太子昭握住他的手,将人带到身边,点点头说:“午时已过,该去用膳了。”他可不想因为一个无聊的女人耽误时间。 说完直接拉着唐越走进寺庙,唐雅带着妹妹们紧跟其后,丽阳公主想追上来时,被王鼎钧拦了下来。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说:“公主殿下,我南晋朝的规矩,太子所过之处都要清场,您还是带着人回吧。” 丽阳公主只当他是一个普通的护卫,鞭子用力一甩,直接朝王鼎钧拍去,“什么东西,也敢拦本公主的路!” 王鼎钧侧身一躲,脸色冷淡了三分,“公主请自重!” “你还敢躲,来人……把他给本公主拿下!”一声娇喝,十几个北越的士兵拔刀冲了上来。 唐芸趴在太子昭肩膀上,一双胖手遮住眼睛,透着缝隙偷偷地看着。 这小姑娘被太子昭抱过一回,喜欢坐在他的胳膊上,觉得比自己大哥稳当多了,因此直接伸手要他抱。 唐雅还担心太子昭会拒绝,没想到对方竟然面无表情地把七妹接过去,抱的有模有样的。 王鼎钧还犹豫要不要还手,就听远处传来太子昭的声音:“佛门禁地不可杀生。”在小孩子面前杀人也不好。 潜台词是:只要人没死,随便怎么打。 王鼎钧也没傻到以一敌十,手指抬了抬,领着一众侍卫与对方打了起来。 丽阳公主起初还有些傲气,想让南晋人看看他们北越士兵的强壮,结果不过两刻钟,她带来的人全都趴下了,哀嚎声不断。 王鼎钧捏了捏手腕关节,笑着做了个揖,“得罪了,公主殿下请回!” 孰胜孰负一目了然,丽阳公主再想纠缠也找不到机会,只好带着人灰溜溜地跑了。 唐芸双眼亮晶晶地盯着王鼎钧,说:“你好厉害!” 王鼎钧第一次被这么小的小娘子夸赞,脸色红了起来,“殿下更厉害。” “是这样吗?嫂子?”唐芸向太子昭求证。 一声“嫂子”把在场所有人都叫愣了,唐雅忙捂住眼睛,生怕下一刻太子昭会把人丢出去。 唐越则是愣了一下之后大笑起来,不枉费他对这小丫头这么好,送吃的送穿的,果然是贴心的小棉袄啊。 其余人则是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模样,唯有当事人脸色平静如水,丝毫不觉得这个称呼不妥。 “阿芸觉得是就是。” 唐芸露出一对小兔牙,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我觉得嫂子一定是天底下第二厉害的人。” “哦?为何是第二?” “因为阿兄是第一厉害的人啊,能配上第一厉害的人一定只有第二厉害的才行。” 一句童言童语把大家都逗乐了,被丽阳公主打散的欢快又重新捡了回来。 寺庙里的僧人已经准备好了斋菜,虽不丰盛也是满桌子山珍,除了有血有肉的,山里能吃的野菜野菌恐怕都在这了。 出门在外也没多大的讲究,唐越让唐雅领着妹妹单独开了一桌,他自己和太子昭一桌,也没有刻意隔开,自己先吃完还拿碗喂唐芸吃。 “阿兄,我可以自己吃。”唐芸皱着眉头强调。 唐越自然是知道这点的,他第一次去栎阳侯府的时候就见识过这位小大人吃饭的模样,怪逗的。 “阿兄想喂你吃行不?”唐越打心眼里是喜欢小孩子的,只是他的性向注定了没有后代,这个时代也不可能有试管婴儿一说。 唐芸犹豫了会儿,很高兴地点头:“可以,不过你可不能告诉母亲。” 唐越知道赵氏对几个女儿要求严格,嫡女庶女都一样,除了最受宠的唐雅,其余几个妹妹多少都有些古板。 不过这个时代并不需要太特立独行的女子,安分守已、循规蹈矩并没什么不好。 “好,一定不告诉母亲,快吃!” “没有阿兄做的好吃。” “乖乖吃完这些,下午还有好吃的。” “嗯。” 唐越以前见朋友给小孩子喂饭都特别困难,一顿饭吃一个小时都是正常的,不过唐芸显然不是那一类孩子,一口接一口,喂什么吃什么,吃到不喜欢的也会乖乖吞下去,只是一张小脸会皱成团。 太子昭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他身边,盯着这一幕不出声,脸上的表情明显柔和了下来。 等大家吃完,唐越让人带她们下去休息一会儿,一进厢房,太子昭把门反锁上就抱住唐越。 “喂,这里可是寺庙!”这人不会想在这里……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太子昭只是抱着他,并没有多余的动作,问:“你很喜欢小孩。” “喜欢乖点的小孩。”像他们家妹妹那样的。 “孤有个想法,你可愿意一听?” 唐越转身,和他面对面站着,用眼神询问:什么想法? “坐!”太子昭把他按到坐垫上,神色肃穆,酝酿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也知道孤的身份,将来必定要有继承人……” 太子昭此话一出,唐越的脸色就灰暗下来了,这个话题两人不是没有讨论过,唐越也不会自欺欺人,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面对的。 “先别急,听孤把话说完。”太子昭握住他的手,暖暖的温度传递到唐越的手心里,让他舒服了些。 “孤今年十五了,用不了多久宫里和朝臣肯定都会提出让孤纳妾的事情,以保证王室血脉的延续,与其等他们开口,不如我们自己先准备起来。” 唐越甩开他的手,面如寒冰,“这种糟心的话题你一定要选在今天说吗?”简直是破坏气氛的刽子手! “太子府眼线多,这里反而更清净。”太子昭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在边境,有许多女人的丈夫战死或无辜枉死,有些妇人刚怀孕就失去丈夫,这样的小孩很难生下来,就算勉强生下来也很难养大。 所以我想,偷偷地选几个这样的妇人接来邺城,安置在别院里,放出风声就说是孤当年在边境时伺候的侍妾,因为有了身子才被接回来,等孩子生下来就认作咱们的孩子,可行否?” 唐越震惊地看着他,“你……你是说要让别人家的孩子当你的亲生儿子?” “有何不可?孩子天性本善,只要咱们好好教,将来未必不会成为一代明主。” “不是……这是你心甘情愿的?”唐越觉得,就是在现代,也很少有男人能有这胸怀,把别人的孩子当亲生儿子养,而且将来还要让他继承一整个国家。 这简直比飞上枝头的凤凰更幸运,就跟开了挂似的,从一个贫苦的百姓瞬间变成了具有继承权的王子。 “这是孤觉得比较稳妥的法子,否则等父王大限将至,这王位恐怕是落不到孤的头上的。” 太子昭知道宫里的那位父亲打的是什么主意,无非是在他年轻时压制他的势力发展,等将来,如果他属意自己,便强塞几个女人给他,有了后代才会放心将这王位交给他。 如果他一直没有子嗣,那这王位就与他绝缘了,南晋王同意,大臣们也不可能同意。 王室血脉,绝对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唐越觉得自己的脑袋还有些懵,浑身的血都是热的,他低着头,嘴角难以控制他弯起一道孤度。 一个男人愿意为了他在权利和爱情之间牺牲到这种地步,唐越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 “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唐越问。 “只要登基前不被人发现即可,你放心,孤既然提出这个建议,就一定会安排妥当。” 唐越挪到他身边挨着他坐,打趣道:“老实说,你在边境的时候身边真的没有侍妾?” “没有。”太子昭斩钉截铁地回答。 “男宠也没有?暖床的呢?” 太子昭一把将他按在地上,压在他身上索了一个吻,“你这是在怀疑孤的贞操?” 唐越“噗嗤”一声笑了,捧住他的脸亲了亲,“一个大男人要什么贞操,就是随口问问。” 就算有也没什么,他的过去并不对自己负责。 “那你准备挑几个?人数太多就太假了吧?” “这是自然,一个一个来,就说是孤养的外室,大不了让人骂你一句善妒,夫人可要经得起流言蜚语的洗礼才是。” “那你就不怕被人骂用情不专,表里不一?”亏得天下人都认定了他是个专情的好男人。 “男人花心是本性,等消息传出去,大家只会说一句:本该如此!”身为一国太子,有几个侍妾才是常理。 第176章 你想的真美! “好漂亮……”放眼望去,整片山林都绽放着粉红色的桃花,令人有世外桃源之感。 “真是不枉此行。”唐越深深吸了口气,一股清新的花香扑鼻而来,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桃树上长满果实的画面。 “等桃子成熟的时候,大兄再带你们来摘桃子可好?” 一群小姑娘兴奋地点头,唐芸吸着鼻子问:“阿兄,摘桃子是不是要爬树啊,阿芸爬不上去!” 唐越捏了捏她的鼻子,笑着回答:“不用阿芸爬,你在树下捡桃子就好了。” 唐宛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问道:“阿兄,这桃林应该是佛塔寺庙的吧,咱们可以摘吗?” “到时候问问寺里的方丈就知道了。”唐越虽然这么说,但肯定是有办法让他们同意的。 “要是有相机就好了。”唐越自言自语道,这样的美景不能留下来真是可惜。 比起以前在照片上看过的桃花林,这片林子更大更密集,一片粉红的花海,人走进去都觉得艳丽了三分。 玩了一下午,直到天黑他们才打道回府,唐越把妹妹们送回去,顺便在栎阳侯府蹭了顿饭。 饭后,侯夫人赵氏将二女儿叫进屋里,关好门偷偷摸摸地问:“阿宛,你们今日是与太子殿下一同出游的。” 唐宛点头,对方继续问:“那用膳也是一起?玩耍也是一起?” 唐宛想了想,回答说:“殿下与大兄一桌,我们姐妹一桌,玩自然是一起的。” 赵氏脸上浮现出一丝兴奋,抓着她的手问:“那你看殿下对你的印象如何?” 唐宛也不是不知事的小女生,听到这句话就明白是什么意思,顿时一股羞恼的情绪油然而生。 “母亲,您这话是何意?” “傻丫头,你也十四岁了,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母亲纵观邺城同龄的公子哥,没有一个比得上太子殿下的,就算是做侧妃也没什么不好,你大兄一个男子不能生养,等你生个一儿半女出来,地位就不同了。” “母亲……您……您怎么会有如此想法?您让女儿去做妾,还要和大兄共侍一夫,女儿还要做人吗?” 唐宛虽然一直觉得她老娘不太靠谱,但第一次发现他不靠谱到这种地步。 先不说他们栎阳侯府的嫡女嫁出去做妾是怎么不体面的事,还要和自己的兄长争男人,这事儿要真成了,还不知道被天下人笑话成什么样呢。 到时候他们侯府的脸面往哪搁?兄长的脸面往哪搁? “你懂什么?等殿下将来登基,你就是一等一的夫人,况且有你兄长在,只要你生个儿子,还怕没有前程吗?母亲这不也是为了你兄长好?亲妹子的孩子总比别的女人的孩子亲吧?” 唐宛虽然不能反驳这句话,但是心里知道这件事绝对不行,如果她真这么做了,置唐越于何地? “母亲您别说了,女儿就是死也不会同意的!”话说完,唐宛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间。 她从小到大都很听话,以前羡慕大姐的率性爽直,后来羡慕大兄的敢爱敢恨,这一次,就算是错,她也要任性一回,绝对不能做出对不起大兄的事。 因为这件事,唐宛对唐越充满了愧疚之心,只要一想想她的母亲觊觎着大兄的丈夫,她就没脸见唐越。 唐越在家里喝了几口小酒,回府的时候酒精才上头,走路都有些摇晃。 路过前院的时候,他看到一个美人站在朦胧的灯光下,一袭白衣,黑发如瀑,宛如谪仙般。 “快看,有美少年!”唐越扯了扯太子昭的袖子。 太子昭转头看去,果真看到一缕幽魂般的身影立在廊下,借着灯光看清那张脸时,很容易让人想起‘美人如玉’四个字。 他早忘了自己之前在半路救下的少年,乍一看府里多了个陌生的人,还这般姿容,立马就有了不好的猜想。 他皱眉问管家:“谁家送来的人?赶紧送回去!” 管家暗道一声“不好”,偷偷瞥了唐越一眼,低头回答:“殿下……此人不是别人送来的,您忘了……是,是之前您让人送回家的。” 他还以为殿下是看中了这少年的美貌,看样子是他想岔了。 不过这样一个美人住在家里,实在是容易生出事端来,看来得找个机会向殿下进言,让人搬去别处住才好。 “咦,我没见过他啊,他也是我们府中的下人?”唐越带着半分醉意问。 如果在平时,他肯定第一时间就往歪处想了,不过人醉了思维就简单多了。 太子昭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看,迈了两步脚挡在他跟前,半抱半搂地把人拖走了。 “不是,只是个无头紧要的人,借住几天就走了。”太子昭心里暗暗决定,等明儿就把人赶走,否则他不在家的时候让人趁虚而入就不好了。 “借住啊?是你朋友?长的真俊,谁家的孩子啊?”唐越没头没脑地问,除了太子昭,十几岁的少年在他眼里就是个孩子,再美他也生不出其他心思来。 太子昭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任谁都看出他不高兴了,“你管这些做什么?他明日就走了。” 看来不止要把人赶走,还要把人赶的远远的。 “哎,可惜了……”唐越咕哝了一句,让听到这句话的太子殿下瞬间就脸黑了。 “可惜什么?” 唐越不知死活地回答:“难得看到一个长相能和你媲美的美少年,如果能凑一桌多好,赏心悦目啊。” “呵呵……”太子昭冷笑,心道:你想得真美! 等将唐越送回房间,太子昭立即出来,把管家叫到跟前:“那人的来历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是一位琴师,之前一直在酒楼里给客人弹琴,偶尔也收收徒弟,不过大概是外貌太出众,经常会受人骚扰,这次就是被大王子看上了,才想抢回府去。” “琴师啊……”太子昭终于记起来他为什么把人送回来了。 当时只是想,如果唐越想听琴或者学琴,这人也有一点用处,现在看来,他还是别自取烦恼的好。 一想到唐越刚才亮晶晶的眼神,他就满心不痛快。 “你明日从账上支二十金给他,让他离开邺城,随便找个地方讨生活去,就说……孤也要给大王子一些面子,公然将他收留在府里有伤兄弟情面。” 管家嘴角抽了抽,暗道:您和大王子之间还有兄弟情面这种东西吗? 管家知道这解释只是借口,太子殿下真正的目的是把人赶走,他有些不确定他这决定是不是因为怕唐越介意。 他试探着问:“殿下,要不老奴将人安置到其他院子里去?” 太子昭一时没意会,直接拒绝:“不用,在这府里总会被唐越碰上。” “不,奴才是说其他地方的院子,您在西街口还有一座两进的院子,环境清幽……” “闭嘴!”太子昭沉下脸厉喝一声,“管家,你若是有这样的想法,孤这府里可就容不下你了!” 管家吓得面色发白,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殿下恕罪,老奴一时想岔了……” “记住!但凡能影响到孤和太子妃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允许!你跟了孤十几年,可别犯了孤的忌讳!” “老奴知道了。”管家这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他竟然会以为太子殿下的看中了那少年的美貌。 可笑啊可笑,枉他看着殿下长大,竟然会犯这种错误。 “下去吧,明日太子妃醒来前,务必就把事情办妥了!” “喏!” 交代完这件事,太子昭才返回屋里,亲自拧了帕子给唐越擦手擦脸。 唐越一挨着床就困了,被太子昭伺候着也不愿意动弹,还厚着脸皮让太子昭替他更衣,换完衣服后还赏了对方一个吻。 太子昭眼神暗了下来,他熄灭大部分的烛火,只留下两盏油灯,昏暗又不失情调。 一点一点地将刚才穿上的衣服再剥下来,整个过程唐越都很配合,一点也没察觉到某人的不良用心。 两人自从有了第一次后,第二次第三次自然而然也就发生了,太子昭轻车熟路地将人剥光,引着他爬上欲望的巅峰。 第177章 成大事者,牺牲一两个人算什么? 唐越第二天醒来只觉得浑身无力,身体仿佛被榨干了一般,脑袋一抽一抽地疼。 他眼睛睁开一条缝,手往身边一摸,竟然摸上了一具温暖的身体,顿时来了精神,“什么时辰了?” 以外头光线的亮度,太子昭应该早上衙去了才对,能者多劳,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巳时中,今日没什么要事,孤自请休息一日。” 唐越翻了个身,把一条腿压在他肚子上蹭了蹭,“既然如此,太子殿下不如去给本郎君做点早餐来。” 太子昭伸手摸上他的腿,毫无意外地摸到了一腿的毛,不过唐越身上的毛发比同龄男人更少更细细,摸着手心发痒。 太子昭忽略“做”这个字眼,问他:“想吃什么?”偌大的太子府,还轮不到他亲自下厨。 “面、条。”唐越缓缓地吐出两个字。 自从家里有了面粉,唐越做过几次面食,这面条因为他不太会擀面一直没做,不过他倒是和太子昭提过,方法不难,重要的是和面擀面的过程。 太子昭想了想,在他额头上亲吻了一记,“等着。” 看到他翻身下床,露出少年人颀长白净的身体,翘臀正对着自己,惹得他吞了几口口水。 唐越暗忖:这相貌这身材,居然每回都被他压在身下,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太子昭可不知道他正意淫自己,套上衣物回头看他,注视了他几秒,确定他不记得昨晚遇到的那个人才放心下来。 可唐越当真不记得吗?等太子昭出了房间门,唐越才勾起唇角,真当他昨晚最糊涂了不成,那会儿乍见美少年出现在他家里,他第一反应绝对不是惊喜,更不是欣赏,不过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不过是想试一试太子昭罢了。 他喊了人送水进来,草草地洗了个澡,然后挑了一件全新的以暗红色为主色有衣裳换上,头发束着玉冠,虽然相貌依旧平平,却无法掩饰他身上夺人的气度。 禾取了一枚通体碧绿的玉佩挂在唐越的腰带上,见他打扮的这么齐整,好奇地问:“郎君,您要出门?” 刚才路过厨房时见太子殿下遣了下人独立在里头忙活,他还以为郎君今日不会出门了呢,至少在午膳前不会出去的。 “没有的事,只是见天气好,到园子里走走。”唐越说着大步走出房门,伸了个懒腰,才往前院去。 昨晚人是在前院遇上的,管家也说了那人是安置在前院,不妨再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个人物总要接触过后才知道。 他倒是不怀疑太子昭,不过身处这样的高门大府,唐越不会以为自己能平安无事地度过下半辈子。 不来点形形色色抱着各种目的的人才叫不正常。 等他到前院找来人一问,却被告知那个少年今日一大早就出府去了。 “具体什么时辰走的?”唐越满脸笑意的问。 太子府的下人都喜欢这位太子妃,除开他是男儿身,当真没什么不好的。 被问话的前院的一名小管事,恭恭敬敬地回答:“大约是辰时初,拎着包袱走的,想必是返乡去了吧。” “哦?他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奴才也不知,他在府里没住多久,说是殿下半路上救下的苦命人,在府里养伤的,平日里只有一个小厮在照顾他,大家并未在意。” 唐越撇嘴,这么个形容出色的人会没人在意?骗鬼呢?如果太子昭不好男色还好说,大家充其量只是看看,可府里有个娶了男妻的主子,任谁看到那么一位美人也会多想想。 “去把近身照顾他的小厮喊来。”那管事不得不从,自然是叫人去了,只是他多留了一个心眼,喊来了一个奴才,让人去知会管家一声。 这事儿看着小,可万一太子妃醋性大发,殿下也不好过不是? 唐越并未从那小厮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大家的证词很一致,都说那人是太子救回来的,在府里养好伤就走。 唐越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人也走了,便也没什么兴致继续追究下去,本以为会遇上什么阴谋阳谋,也因此中断了。 他正打算回后院,就见平日里守门的侍卫匆匆忙忙地跑进来。 “出了何事?”唐越皱着眉头问。 那侍卫一见到他,脸上滑过不安,支支吾吾地半天才吐出一句:“今早离开的那位公子又回来了。” 唐越眼睛睁大,瞪着他问:“可问他回来做什么?” “问了,他说他才出了两条街谅被人跟踪了,实在害怕才跑回来求救的。” 唐越摸了摸下巴,嘴角慢慢化出一道人畜无害的笑容,“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好救人救一半,把人请进来吧。” 于是乎,等太子昭终于在厨房折腾出一碗没有卖相没有味道的面条时,就听说了这个坏消息。 他看着手里糊成一团的汤面,嘴角抿了抿,眼神也阴郁了很,“来人,把这碗面给太子妃送去,看着他吃下去。” 本来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让厨子重新做一碗,现在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有美人在陪,想必吃什么都是香的。 面条送到唐越手里的时候,他是真心感动的,只是一口下去,他这感动的心情就维持不了。 “郎君,殿下说,您务必要把面吃完,不可浪费了。”王鼎钧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道。 他偷偷瞥了坐在唐越对面的少年一眼,暗哼了声:不就是个空有外表的俗人么,竟然能让太子妃如此上心,难怪殿下会伤心。 说是面条,其实是面疙瘩,而且煮的半生不熟,味道更是奇怪的形容不出来,唐越硬着头皮吃了两口,实在咽不下去了。 对面的美少年好奇地看着他,“公子不想吃为何要强迫自己?太子府想必也不缺这一碗食物。” 唐越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美少年有个美好的名字叫子钰,而且还弹了一手好琴,气质优雅,看着是很赏心悦目的。 他眼珠子一动,叹了口气道:“你有所不知啊,这食物是太子亲手烹制的,就算是毒药,我也要义无反顾地吃下去,否则他会不高兴的。” 唐越虽然没有道明自己的身份,但只要对方不傻,就猜的出来。 对方一听是太子亲自动手做的食物,一脸震惊,好奇地多看了几眼那碗面。 “太子殿下在外是个说一不二的男子汉,在家里却有些……爱照顾人,他啊,最喜欢做这些吃的了,你要不要尝尝?” 一旁的王鼎钧嘴角抽搐了起来,不知道殿下听到这莫须有的罪名会是什么心情。 “这……不好吧?毕竟是殿下亲自做给您的,小人一介布衣,享用不起。” “不用客气,我对你一见如故,咱们就当交个朋友好了。” 对方又推却一番,正打算伸手去接那个碗,一副为了朋友愿意两肋插刀的模样。 唐越却比他快一步,端起碗呼噜呼噜就把一碗味道不明的食物吞下肚子,吃完还打了个饱嗝。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把他男人第一次做的东西给别人吃,想都别想! 把空碗给王鼎钧,唐越苦着脸问:“这下殿下可满意了?” 王鼎钧的表情说不出的同情,意味深长地说:“郎君若是无事还是回房吧,殿下恐怕正等着您呢。” “谁说我无事?”唐越指了指对面的少年,“听说子钰擅琴,我正想讨教一番呢。” 王鼎钧心道:就您这对韵律一窍不通的人,确实不是对牛弹琴? “不知子钰愿不愿意弹奏一曲呢?” 少年双目奕奕,眸中流光溢彩,那欣喜的模样凭空添了几分艳色,他做了个揖,道:“这是小人的荣幸!” 屋子里很快就传来了悦耳的琴声,王鼎钧待不下去了,赶紧回去复命,添油加醋地把实况转播一番,果真让太子昭黑了脸。 “殿下,您不管管?”王鼎钧承认自己有些煽风点火,没办法,日子太无聊了,这对夫夫又蜜里调油,对单身狗的伤害值爆表,偶尔能看他们变变脸也好。 “人是孤救回来的,怎么管?”难道他要冲到前院去把唐越抓回来,告诉他不能亲近那个琴师不成? “再去查查这个琴师的底,别让太子妃被有心人骗了。”太子昭咬牙切齿地吩咐。 王鼎钧不傻,知道他的意思,这少年就算不是有心人也要变成有心人了,否则殿下哪有借口赶他出门。 前院的琴声响了半天,不少人都听的入迷,少年的琴艺果然了得,就是府里擅琴的幕僚听了,也不得不夸赞几声。 唐越却是顶着一脑袋的烦躁听了半天的琴,他哪里能欣赏的了这么高雅又高深的艺术?让他拿着针敲碗还差不多。 于是,等他一脚离开前院,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头重脚轻,耳朵里还嗡嗡作响。 “真是自讨苦吃啊。”唐越自嘲了一句。 等他离开,原本默默坐在屋里的少年将琴放到一边,起身到院子闲逛起来,路过院墙的时候悄悄的将一块帕子丢在墙角,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大王子府,老郡王一脸喜色地和王子煦分享结果,“这唐家的小子果然是个经不起诱惑的,才一见面,就三魂丢了六魄?” “不宁恭喜王叔计谋得逞。”王子煦道了声喜,才问:“您觉得这样做真的有用?他们二人感情不和,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老郡王摸了下胡子,“殿下难道不知道唐越的本事?有这么一位高深莫测的神医在身边,太子的性命就无虞了。” “真有如此神奇?” “殿下难道没听说过镇国公夫人的事情?这太子妃能起死回生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加上栎阳侯府的势力,太子昭娶个男妻绝对是利大于弊的。” “那离间了他们的感情又如何?” “殿下想想,那唐越也不是什么深闺女子,又有一手的神奇医术,岂会是个甘愿守着后院的?只要他离开了太子府,太子与栎阳侯必定成仇,太子失去一个助力不说,还结了一门新仇,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个大麻烦。” “这倒也是,不过你有把握让那唐越舍弃太子而去屈就一个琴师?” “男人嘛,再如何也都会有血性的一面,只要一点一滴的影响,没什么不可能的。”老郡王自信地回答。 “也是,那子钰可是本王亲自调教出来的,若不是为了对付太子,本王可舍不得这个尤物,真是便宜了那个唐越,等他落到本王手里,哼!”王子照阴狠地盯着桌面,仿佛要把唐越大卸八块。 老郡王嘴角撇了撇,他实在看不上大王子这副小心眼的模样,成大事者,牺牲一两个人算什么? 第178章 大打出手 太子府近来的气氛有些怪异,下人们每天都战战兢兢地过着,上百双眼睛盯着前院的某间客房,生怕哪天上演一幕捉奸在床的戏码。 其实唐越也不是天天有空来找这位美貌的小琴师,只是出门或进门路过前院时都会顺道去看他一眼,打声招呼,显得热络极了。 整个太子府的人都知道,太子妃恨不得把那小琴师供起来,也难怪太子殿下接连好几天都没露出过好脸色。 这天,唐越刚去药铺回来,赵三郞他娘的身体已经基本康复了,只是因为伤了脊柱,下半身瘫痪了。 好在命是保住了,这种差强人意的结果也自然接受了。 不过在唐越看来差强人意的结果,在杏林界却引起了轩然大波,从唐越救人的手法,到他抽血输血的过程,无不被医者翻来复去的辩论。 乌太医作为太医署的最高长官,对唐越的医术有着百分百的信心,因此即便心里好奇的要命,也是站在唐越这边帮腔的。 “大人,您当真要任由这种巫术继续下去么?从古至今未曾听过有用血液救人的,那都是巫医才行的路子,乃是歪门邪道。”总归有人看不上这种匪夷所思的医术,太乌太医跟前嚼舌根。 “只要能治病救人,又不伤人害人,哪来的歪门邪道?”乌太医反驳道。 “怎么不伤人了?下官可是听说了,那太子妃是活生生地从别人体内把血液抽出来的,血乃生命之源,岂能如此胡闹?” “人家抽的是公子显和镇国公府家奴的血,救的是他们家的夫从,就算填上他们的命也没什么可说的。”在这个年代,家奴为主人死,那是天经地义的。 “大人啊,您不能如此偏听偏信,治病救人是好事,可如果手段残忍,要用上这种巫门邪术,那不是本末倒置吗?而且您怎么知道,他以后不会用这门邪术害人呢?” 乌太医气呼呼地看着他,“那你又怎么知道这是邪术?这献血的法子太子妃与老夫提过,无非是因为一个人失血过多,需要补血而已,如果这样能救人又不伤害别人什么,又什么要紧? 医术的发展不能只靠闭门造车,太子妃心胸开阔,但凡去请教的他都一一解释,甚至不惜将贵重的药方贡献出来,他大仁大义,你们何必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所谓贵重的药方指的是治疗疟疾的青蒿素,这个贡献是没有人能抹灭的,所到底,大家一来是对未知领域的恐惧,二来是羡慕嫉妒恨罢了。 谁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小子不仅出身高贵,还嫁给了太子,甚至还拥有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仿佛全天下便宜的事都被他占尽了。 这样的人,能轻易获得人的好感,也能轻易激起人的嫉恨之心。 “大人这话过了,太子妃是献出了几样珍贵的药方没错,但上门求教的人却被轰了出来,哪有什么心胸开阔?” 乌太医嗤笑一声,“那是因为他已经叮嘱老夫将此事传达下去了,是你们不信不听,非要找他当面对质,这也怪得了人?” 真当太子府的门那么好进么? 唐越并不是不知道医学界对他的议论,不过这些在他决定施展外科医术的时候就想到了,反正不碍着什么,他也就当没听到。 “郎君,公子显来了,还带着镇国公夫人。”管家进门汇报,唐越已经有个把月没看到赵三郞了,忙让人迎进来。 “今日怎么有空登门?”唐越人未至,声音先到。 赵三郞听到声音撩起衣摆就重重地跪下来,给唐越磕了三个响头,“此番前来,是郑重地谢过小郞的救命这恩!” 唐越把他提起来,没好气地问:“你这是做什么?不说我是个医者,治病救人是本职,就凭咱们的关系,也用不着这样。” 赵三郞顿时露出了笑容,“我知道,不过这救命之恩我还是要谢的。” 唐越懒得理他,越过他给镇国公夫人请安,对方笑得一脸温和,说:“我儿三生有幸才能结识太子妃这样的人才,多谢殿下不嫌弃他愚笨。” “哈哈,其实是多谢他当初不嫌弃我出身卑微。”唐越的出身拿到外面确实不算什么。 镇国公夫人是个和蔼可亲的妇人,长相并不顶顶出众,据说当年这门亲事被议论了许久,大家都觉得镇国公可惜了,他的相貌绝对在其夫人之上。 这大概也是镇国公一直不喜欢赵三郞母子的原因,人就是这样,看一个人不顺眼,便会觉得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镇国公夫人姓陈,几句话寒暄下来,唐越便直接喊她陈姨,还细心地为她把了脉。 “陈姨的身体暂时无大碍了,只是这之后的复健工作还是要做,如果恢复的好,也不是没有痊愈的可能。” 赵三郞听了很激动,抓着唐越的手说了一通好听的话,“明日我打算在新家设宴,到时候你可要来。” “乔迁之喜吗?那自然是要去的。”唐越知道他母子俩都从镇国公府搬出来了,到底能不能彻底割断很难说,但这个局面他乐见其成。 人生在世,有舍才有得,并非一定委曲求全的好。 赵三郞点头,“算是吧。”其实主要是为了答谢唐越才摆的宴,这份恩情,也只能先这样草草报答了。 再往后,便是赴汤蹈火,他也在所不辞。 镇国公夫人身体弱,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唐越让人把之前给太子昭做的轮椅转送给她,这东西太子昭本来是要毁掉的,但想到是唐越亲自制图找人为他做的,便留了下来。 现在正好派上用场,赵三郞推着轮椅,惊奇之余又是一番感谢。 他觉得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遇上唐越。 出了太子府的大门,赵三郞抱着母亲上了马车,小心翼翼地把轮椅抬上去,刚要动身就听到背后有人喊他。 他转送,面露惊讶,“小郡王怎么在此?”原来是慧珠郡主家的小郡王。 两人许久不见,只过了个年,这小郡王似乎长大了许多,眉宇间已经不再是单纯的阴郁,而是一股令人看不透的深沉。 赵三郞并不知他这几个月的行踪,也没去找过他,乍一见到他的变化,不惊讶都难。 “许久不见,郡主可好?”赵三郞公式化地问候一声。 其实他对慧珠郡主的感情并没有深厚到非卿不娶的地步,当年的执着现在看来着实可笑的很,他也只当是自己年少不懂事的结果。 人就是这样,看开了以后很多事情就看淡了,那种朦胧的感情自然也就消散了。 小郡王听他一见面问候的还是自己的母亲,整张脸都黑了下来了,只当赵三郞还没死心。 枉他一回来连家门都没回就来找他了。 “好得很。”小郡王咬牙切齿地回答。 赵三郞察觉到他的态度变化,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他了,不过他也习惯了这小子阴晴不定的性格,并没放在心上。 “我还有事,先行一步,明日本公子在新家设宴,小郡王若不嫌弃也来凑凑热闹吧。” 对方可有可无地点头,心里想的什么脸上丝毫没表现出来。 等告了别,赵三郞才骑在马背上嘀咕:这小子怎么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真不知道心里扭曲成什么样子。 他这头刚嘀咕完,一队快马迎面而来,这条路是邺城主干道,撞见熟人的概率太高了。 他知道母亲暂时不想见外人,正打算回避,就听到一声怒吼:“赵三郞,你站住!” 赵三郞眉头一皱,脸上阴沉地能滴出水来,他道是谁,原来是冤家路窄。 “真祺,我与你已经没什么相干了,你拦着我作何?”说来,赵三郞一直看不顺眼这位庶兄,不过是因为镇国公的偏宠,真要说深仇大恨,还是要数他母亲。 现在那贱人已死,赵三郞实在不想与这家子再有什么瓜葛。 “你可知你的行为令镇国公府蒙羞?你可知你的一时冲动令家里失去了爵位?今日若不惩戒你一番,你以后还不知要祸害多少人!”赵祺说着就挥鞭朝赵三郞打过来。 在场不少行人听到这话都知道这两位是谁,有此怕事的赶紧跑了,却有更多的人闻见赶来,想看一场好戏。 赵三郞怒极反笑,“真是笑话,你们丢了爵位与我何干?别忘了,现在我们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好一个没有关系,今日就要替父亲教训你这个不孝子孙!” 赵三郞冷哼一声,“正好,我也看你不顺眼很久了,要打就打!”真当他还是以前那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公子哥么? 两人在街上大打出手,自然有衙门的人听到风声赶来制止,不过等看到这兄弟俩打的如火如荼,一时也插不上手。 陈氏在马车里焦急如焚,因为此处离太子府近,她赶紧派了人去通知太子妃来,现在她儿子离了镇国公府,那些衙门的人最会捧高踩低,她怕儿子吃亏。 赵三郞打出了一身热血,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下手也毫不留情。 赵祺本来是想教训他一番,因为他,自己不仅死了母亲,还没有了继承爵位的可能,这让他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要不是现在大家对赵三郞充满同情,舆论都站在他那边,真想一刀了结了他,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不过打着打着他就知道错了,这赵三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看他手里的那把长刀,毫无锋芒可言,可是一刀下来,竟然犹如千斤压顶,让人矮了一截。 “啊……赵三郞,我要你的狗命!”赵祺大吼一声,把鞭子丢开,抽出重剑冲了上去! 赵三郞哪里会怕他,冷哼道:“来的正好!” 两人迅速纠缠在一起,得到消息赶来的唐越见赵三郞没落下风,也就不急关劝架了。 而有他在场,府衙的衙役也不敢轻举妄动,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 打了小半个时辰,赵三郞的衣服多了两道口子,而赵祺则是浑身鲜血,看着惨不忍睹。 “太子妃……”负责这邺城治安的官员期期艾艾地看着唐越,等着他开口。 这邺城,谁不知道太子妃与那赵三郞是好友?而且他救了镇国公夫人的命,这关系可深了去了。 得罪一个赵祺不算什么,等镇国公百年之后,他算个鸟啊?但是太子妃就不同了,这位可是太子殿下的心头宝啊。 唐越见打的差不多了,再打下去闹出人命就不好收拾了,于是冲他点点头,“这位大人,您在这儿站了半天了,怎么还不出手劝架?难道非要看他们两败俱伤,或者同归于尽,您才等着收尸吗?” 那官员虎躯一震,忙不迭地指挥人去劝架,自己站在唐越身边赔小心,美其名曰,担心太子妃被贼子误伤。 唐越好笑地看着他,问:“不知那赵祺的行为够不构成故意杀人?” “这……公子显毫发未损,恐怕构不成的?” “哦?你的意思是说,一定要赵三郞死在他剑下,他才算是故意杀人?呵,那本公子出门可得小心了,万一遇上歹人,还得洗干净脖子等着他来宰,否则还不能治他的罪了?” “下官不是这意思,这赵祺虽然构不成故意杀人,但是扰乱治安,无故伤人的罪名还是有的。” “那就好,希望大人能严惩这样的恶徒!维护邺城的秩序!”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第179章 难得糊涂 “逆子!逆子!”针国公得到儿子被抓的消息后,忍不住砸了一屋子的瓷器。 之前因为镇国公夫人受伤的那点愧疚之情早被赵三郞一连串的动作整没了。 “人是谁抓的?难道他们不知道祺儿是谁的儿子?他们还有没有把本公放在眼里!”镇国公气得发狂,他知道,自从皇帝夺了他们家世袭罔替的爵位后,他这个镇国公的威望早就一落千丈了。 可再怎么说,他也是手握兵权的国公爷,难道连一个小小的府官都能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了吗? “爷,听说是太子妃在场,您也知道他与三……公子显是至交,那些小官自然不能不听他的。” “又是他!”镇国公双拳握紧,他对唐越本来是没什么恶感的,毕竟他还曾给自己开过药方,也确实起效了。 可他一直认为,赵显之所以会一步步走到背叛家族的程度,都是因为他,自从结识了他,赵三郞便越发叛逆了。 唐越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家的父亲当成仇人了,他派人送赵三郞回府,自己也回家去了,至于他和赵祺打架的事情,那不过是兄弟俩心气不和打了一架而已,谁真敢拿他问罪? 就是镇国公站出来要治赵三郞的罪,也要看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答不答应。 镇国公府的家事闹得沸沸扬扬,朝中对此颇有微词,宠妾灭妻的罪名可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回到家里,太子昭也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廊下抚琴,唐越乍看一眼还以为眼花看错人了,搓了搓眼睛仔细盯了半天才确定那个盘坐在草丛中,抚琴弄音的男人是他家的无疑。 琴音袅袅,甚为灵动,可惜唐越全无音乐细胞,除了觉得弹得不错也评判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等太子昭告一段落,他笑着走上前,拍掌称赞:“殿下还会弹琴啊,真是文武双全!”这男人的脑袋到底怎么长的,十几岁就这么能干,让他们这些普通人类怎么活? 太子昭将膝上的古琴放置一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唐越坐下来说话。 唐越自然没有拒绝,坐下后把古琴拿过来拨弄了两下,音不成音,调不成调,刺耳的很。 “你想学琴?”太子昭面无表情地问。 唐越“啊”了一声,“怎么会?我对这些一窍不通,更没有兴趣学。”虽然会弹琴很厉害,但他始终觉得这门艺术太娘们了,属于女人的艺术范畴。 太子昭听他不想学脸色更黑了,他成天往前院钻,如果不是为了学琴,那不等于是冲着那人去的? 他开门见山地问:“你留那琴师下来难道不是为了让他教授你琴艺?” 唐越这才想起这茬,眼珠子动了动,也不和他打官腔,“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他很可疑,所以想把人留下来看看。” “可疑?”太子昭不知道他的这个感觉从何而来,不过心里好歹是舒畅了一些。 唐越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难道不觉得吗?好端端的在路上撞上你,还让你救回来了,如果长的普通就算了,偏偏是个美人,你身份不同,我自然会往最坏的方向想。” 太子昭的嘴角勾了起来,“可是孤让人查过,他的身份并没有可疑之处。” “你傻啊,如果是故意接近你的,怎么会让你轻易地查出问题来?越是这种没问题的人越可疑。” 被人骂傻,太子昭非但没生气,反而觉得通体舒畅,竟然罕见地笑了。 他好一段时间没给唐越好脸色了,偏偏他平时表情不丰富,唐越就当没看到,该吃的吃,该睡的睡,愣是把太子昭一个人撇在一边生闷气。 “那你觉得,他是冲着孤来的?” “难不成还是冲着我来的不成?”唐越指了指自己,冷哼了两声,“我就知道,冲你这身份,前仆后继扑上来的烂桃花肯定很多,我早做好各种应对准备了。” “哦?那你准备怎么应对?难道就打算这样天天和他腻在一起,等着他露出马脚?”太子昭觉得自己真是太天真了,竟然会为了个来路不明的人生气,早知道唐越这么傻,他何必和自己过不去? “当然不止这些,我准备接下来制造一些他和你见面的机会,如果他是冲着你来的,肯定会有所行动,你难道不想知道他是谁派来的吗?” “不想!”太子昭想也不想地回答,什么样的人会跟他作对他太清楚了,哪里需要牺牲色相去验证。 “一点都不好奇?” 太子昭翻了个白眼,“你既然知道他心怀不轨,何必将他留在府内?把人赶走一了百了,就算对方要继续出招,也肯定会再想其他办法,你留着人不是凭白给他机会作乱?” “可是没有这个也会有下一个啊,与其下次去猜,不如逮着现成的,这比敌暗我明好控制多了。” 太子昭承认他这句话有点道理,不过他并不需要通过这样的手段来了解对手,他娶唐越回来,可不是为了让他参与这些勾心斗角的。 “这些你就别管了,你的天赋不在此,这个脑袋还是装点其他有用的东西吧。”太子昭戳了戳他的脑门,笑着说:“让堂堂神医去色诱对手,实在是大材小用!” 唐越听到‘色诱’两个字嘴角直抽抽,就他这容貌还去色诱?到底谁诱谁啊? “殿下……殿下……”管家满脸喜色地跑进来,“殿下,胡将军回城了,听说还带来了北越求和的最新消息。” “胡金鹏?”唐越激动地站起来,他已经大半年没有见过这人了,自从他被派到边境代替太子昭镇守,两人就没了联系,就连他和太子昭大婚,他也没能来参加。 太子昭也是高兴的,北越求和,边境暂无战事,胡金鹏才得以回来,“派人去请他过府一叙,你让厨房多准备些表兄爱吃的菜。”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管家笑眯眯地应下了,这胡金鹏乃是他家主子身边最得力的助手,而且是安国公之子,殿下的表兄,他们的关系比其余人都更牢靠。 唐越高兴了一阵,笑着问:“上回您落了那丽阳公主的面子,也不知道她回去之后会不会告状。” “告状又如何?难道北越还会因此出兵不成?”王室的公主,说尊贵也尊贵,但在大局势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唐越笑笑,不去想那令人头疼的公主,“我去列个菜单,胡哥好不容易回来了,咱们得好好招待一番。” 等日落西山,眼看晚饭时间都要过去了,胡金鹏才匆匆赶来,一身戎装也没来得及换。 “殿下恕罪,在宫里被大王留着说了会儿话,所以来迟了。”胡金鹏一来就告罪,然后冲唐越眨眨眼。 “别玩这些虚的,快过来坐。”唐越朝他招手,给他留了个自己身边的位置。 如果换成别人他还不敢,不过胡金鹏和太子府的关系并不仅仅是上下级,即使随便些也没什么。 太子昭也示意他坐下,然后吩咐人上菜,菜未至,酒已经先倒上了。 胡金鹏先敬了俩人一杯,算是补他们成亲时的喜酒,唐越一杯喝完,拉着他问:“快说说,北越和谈又出什么新内容了?” “哈哈……小郞别紧张,是否听说北越公主要嫁给太子殿下,所以你吃醋了?” 太子昭抿嘴,笑而不语,唐越哼了两声,“那也得她嫁得了啊。” 胡金鹏一路上也听说了不少小道消息,不过他更加相信太子昭的人品和坚持,就算他要娶妻,也定然不会娶个北越公主。 他比任何都知道,太子昭对于北越的仇恨。 “这次北越又派了使者来,正巧与我一路同行,从他口中得知,北越依旧想与殿下联姻,不过那些聘礼可以免了,只按正常人家的嫁娶即可。” 唐越幽幽地说了一句:“正常人家娶了正妻的还会再娶么?要进门也是妾。” 让堂堂北越公主进门做妾,那肯定是不可能的,这桩婚事能成才有鬼。 “除此之外呢?”太子昭追问了一句,北越向来自视甚高,不可能有这么便宜的事。 果然,胡金鹏一脸阴气地说:“那北越王还提出了一个要求,一旦南北签下和平协定,未来一年内,每年南晋至少要有一千名男子娶北越女为妻。” “通婚?”太子昭眉头皱了皱,南北通婚一直都是大忌,只有小户人家才不在意这个,贵族之间是不允许南北通婚的。 北越王提出这个提议,难道只是为了渐渐消融南北的仇恨和隔阂吗? 唐越也是这么想的,历史上确实有利用通婚来达到政治目的的,这北越的要求不算出格,只是这好处还真说不清楚谁得的更多些。 “南娶北嫁,怎么感觉还是我们占便宜了?” 太子昭和胡金鹏对视一眼,后者解释说:“看似我们便宜了,可实际上,多年的征战,本来男女人数的比例就不协调,男少女多,这北越把嫁不出去的女人嫁到南晋来,还能生下他们的孩子,哪会吃亏?” “这倒也是,男人少女人多,这样使得男性的地位直线上升,如果北越干涉一下,长久下去,女人恐怕也会和商品一样,随意买卖了。” “打的一手好算盘,不过父王不会答应的。”这一点自信太子昭还是有的。 “那这么说,这次和谈还是谈不拢了?”唐越眯了下眼睛,问:“为何每次都要他们提要求?我们也可以提啊,否则天下人还以为是我们南晋不想和。” 太子昭和胡金鹏同时笑了,“是啊,小郞说的极对,这次之后,朝中应该就有人提出来了,和变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谈下来的,急不得。” 这种事,也不是先提条件的人赢,说到底,只看哪一方更能忍,哪一方更迫切地想和谈罢了。 撇开正事不谈,胡金鹏吃的狼吞虎咽,饭后说:“自从尝过唐小郞的厨艺,这外头的食物实在难以下咽,如今回来了,总算能犒劳一下肚子里的蛔虫了。” 唐越打趣他:“那也没见你瘦啊,肯定有开小灶吧?” 胡金鹏咳嗽一声,瞟着太子昭的侧脸回答:“偶尔自己抓只野味打牙祭而已。” 这种事若在战时也是违反军令的,不过近琮没有战争,闲下来后大家也就相对放松了些。 太子昭也没责备他什么,见唐越露出困意,把人赶去睡觉,自己和胡金鹏转道书房去了。 “殿下,属下证实了,小郞的身份不会有误,确实是栎阳侯之子。”胡金鹏这次去边境之前,太子昭让他暗中查查唐越的身份。 他点点头,表情没什么变化,这件事虽然透着诡异,但他和唐越已经交了心,便不想继续追查了。 他隐隐有些猜测,又觉得匪夷所思,干脆也不去想不去查,难得糊涂一回。 第180章 玄镜先生 “这是属下回程前做出的部署,您看看还有哪里有漏的。”胡金鹏取出一份名单递给太子昭。 两国虽然在和谈,可是边陲要地该驻扎的兵马还是要有,而这部分兵力,太子昭好不容易拿下来了自然不会再交出去。 胡金鹏被调回来了,南晋王肯定会任命新人接任,最高将领他们干涉不了,但底下的副官副将,百夫长千夫长就一定要是他们的人。 太子昭对驻军的情况了解的很,从中划掉了几个名字,又添上了几个陌生的人名,“不能全用旧人,太扎眼了,这几个新人是孤回邺城后培植的生面孔,在军部有档案,身家清白,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胡金鹏点点头,“属下明日就去安排。” “如今战事停歇,未免再起波澜,北越那边的行动不能停止,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北越的朝政之所以乱,也有他们的功劳,太子昭这些年悟出了一个道理,光靠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动脑子往往比动手更简单有效。 “卓先生不是一直做的很好么?他好不容易在北越打开了一张人情网,若是换人,会不会……?” 太子昭站起身,走到书柜前抽出一卷书,从中取出一张羊皮绘制的图纸,上面是这些年陆陆续续从北越传来的消息绘制的朝廷关系图。 “不是换人,卓先生这些年确实做的不错,但还不够,他惯会做人情,可本身实力不够,不足以参与到朝政中。” “您是要……?”胡金鹏有些吃惊,按太子昭的意思,是想安插眼线到北越的朝廷上,这人若是能扶摇直上,得到一个实权的官位,确实能起到更大的作用。 可是北越人也不傻,要想促成这件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如果有这么个人在朝中呼应,那咱们能做的事情就多了,可不仅仅是制造治安混乱,而是要参与到他们的朝政中。” 胡金鹏眼睛一亮,点点头:“确实如此,那就不定能不费一兵一卒就令北越分崩离析!不过此事太难了,谁能担得起这样的大任?” 太子昭也一直在参考人选,能做成这样的事情,这个人首先要对南晋忠心耿耿,其次要有大才能,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还要懂人情世故,懂得隐忍,走错一步都将万劫不复。 可这样的人要去哪里找呢?必定不能是贵族子弟,不能是名气太大的人,实在难找。 “此事急不得,且徐徐图之。”太子昭又问了他近半年发生的大事,虽然平日都有书信往来,但肯定不够完尽。 两人在书房嘀嘀咕咕到半夜,太子昭回房的时候唐越已经睡下了,他轻手轻脚地上床,搂着他一夜好梦。 第二天醒来时,鼻尖萦绕着一股香味,他正要睁开眼睛,就被人用手遮住了双眼。 “先别睁开眼睛,猜猜我做了什么好吃的?”唐越的声音钻入太子昭的耳中,令他下意识地放松了身体。 鼻端的香味深郁,有些熟悉,不过他对吃的实在没研究,自然无从猜起。 “好好想想,是你爱吃的。” 太子昭随便报了两道菜名,答案自然是错的,唐越松开手,眉头挑了挑,“没意思。” 太子昭睁开眼,见对方手中托着一个白玉盘,上头一块块紫色糕点形状如花,实在漂亮。 这糕点一看就是花费不少时间做的,他握着唐越的手问:“什么时候起床的?又是你亲手做的?” 唐越昨晚睡得早,今天自然也起得早,见太子昭睡得沉就没吵醒他,昨天庄子上送来了一种紫果,是他没吃过的,据说这种果子只有在邺城外的一处深山里才有,是太子昭爱吃的水果。 所以一到季节,庄子里的人就去采摘了送来,这种天气水果也放不久,唐越就用了一部分来做糕点,没想到做出来的又好看又好吃。 太子昭起床洗漱更衣,吃了一块那紫色的糕点,入口软糯香甜,口感弹性十足,竟然与平日吃的糕点完全不同。 “我做了不少,装了一盒子你送进宫给母后,还有两盒送回栎阳侯府给几个妹妹尝尝。” “辛苦了。”太子昭因为唐越的好厨艺着实得到不少赞誉,尤其是王后胡氏,吃了几次唐越做的食物后,对他也赞不绝口了。 两人一起吃过早饭,唐越问他昨夜胡金鹏什么时候走的,又说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太子昭捡了几件边境发生的趣事告诉他,太沉重的就略过不提,最后还将自己想在北越安插人的事情告诉他。 “这点你能想到,你父王必定也能想到吧?你怎么知道他老人家没有这么做?” 太子昭沉默了片刻,“孤次知,不过这并不冲突,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好。” “那倒是,那你有人选了吗?” “无。” 唐越把自己认识的人过了一遍,心下一动,“我手上倒是有个不错的人才,只是能不能担此大任还不好说。” “哦?”太子昭眼睛大亮,“是谁?孤认识否?” “就是住在咱们府上的玄镜先生,此人有才,你可知道他管着我的商铺,短短的三个月盈利就翻了一番?而且账本也做的滴水不漏,一手好字看着就舒服。” “玄镜先生?就是从你家陪嫁过来的那位幕僚?” “是他。” 如果只是个会做生意会管帐的人才,自然是胜任不了的,不过这个人是栎阳侯给唐越的幕僚,想必就不只是会那些了。 他喊了人进来,吩咐道:“去将玄镜先生请到鹿苑的亭子那,说孤要请他吃茶。”太子昭打算先见见人再说。 “是咱们府里的人?”柯疑惑地问,他竟然不知道太子府中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到底是他太失职还是这个人太低调了? 唐越咳嗽一声,替他解围道:“让管家去请吧。”作为这座府邸的管家,哪怕是一只耗子跑进来都知道,何况是个人了。 柯无地自容地低头,盯着脚尖看了一会儿就跑开了,他倒要看看,这玄镜先生到底是什么人物。 等他见到人,一双眼瞪的老大,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柯管事找在下有事?”玄镜先生温柔地问。 “不……不是,是殿下有请,请先生随我来。”柯直到将人带到鹿苑还有些缓不过来,这府里多了一位这样出色的人,他竟然不知道! 而且更诡异的是,对方竟然认识他,难道他的记忆已经退化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们到的时候管家已经派人将茶具准备妥当了,他朝玄镜施了一礼,然后去请太子昭。 当太子昭见到玄镜先生时也诧异无比,他以为栎阳侯给唐越找的幕僚就算不是个老头至少也会是个中年人,没想到竟然是个相貌出色的年轻人。 第一印象,太子昭就觉得他不合适,这么年轻,阅历肯定浅,未必能担起大任。 “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公子,不知殿下请在下来有何事吩咐?”玄镜先生一派自然地问道。 他身上有着时下文人墨客最欣赏的风雅所度,有着无懈可击的礼仪和标准化的笑容,可以说,这个人站在你面前,就很容易得到你的信任和好感。 即使他做了什么坏事,恐怕也没人怀疑到他身上。 太子昭压下心里的诧异,请他坐下,说:“一直听闻先生的大名,今日第一次见,有些出乎意料了。” 玄镜先生往唐越那瞥了一眼,笑道:“公子第一次见到在下时也是如此惊讶。” 唐越暗暗翻了个白眼,谁让你这么年轻,谁看你也不像幕僚啊,这能怪他吗? 太子昭实话实说:“先生实在过于年轻了,不知今年贵庚?” “二十有五,也不算小了。”二十五岁,正是人生最黄金的年纪,在这个时代确实不算小,但绝对还不到事业有成的阶段。 “那不知先生已娶妻否?”这个问题他竟然没有事先问唐越,不过见他也一脸好奇地盯着对方,就猜到他也是不知道的。 “在下性格清冷,不太会……咳,不太想成亲生子,故而还未娶妻。” 太子昭之前也很纠结,如果找个有家有室的人去执行这个任务,对方牵挂太重,未必会好。 一个二十五岁还没有成亲的男人,太子昭自然是不信他不想成亲的,恐怕是有难言之隐,比如说……爱好男? 太子昭有了这层认识反而心安了不少,没有家室拖累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他又问了不少问题,起初都是一些基本情况,后来才渐渐深入到其他方面。 越往下问,太子昭的眼神就越满意,真是没想到,在他的太子府中,竟然还隐藏着这样的人才。 “先生如今是管着太子妃的嫁妆么?” “是的,公子吩咐下来的事情,在下不遗余力地完成。” “这未免太屈才了,不知先生可愿意到孤身边做事?” 玄镜先生瞄了唐越一眼,见他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就知道他们是通过气的,不过他还是摇头拒绝了,“恕在下不能同意,在下乃是栎阳侯府的人,暂时未有更换主子的想法。” 唐越以为他是顾及自己的想法,便摆手说:“你不用考虑我,你帮我做事和帮殿下做事是一样了,不过各有利弊,跟着殿下自然前途无量,但所要冒了风险也随之增加,跟着我,安逸清闲,可却令先生的才华得不到施展,先生难道就不觉得可惜?” 玄镜先生给二位倒了茶,无惊无波地回答:“在下没有太远大的志向,能得此安逸清闲之事过一生也是好的。” 太子昭并没有一次就把人搞定的想法,而且这个人到底适不适合也不是一次就能看清的。 于是他抛开这个话题,转而讨论起当前两国的形势,“对于北越此次的求和,先生有何看法?” “从北越三番四次派使者南下,以及要求一次次降低,可以看出北越求和的决心,这也说明了一件事,北越短期内必定没有精力财力再派兵出战了,这对南晋而言是天大的喜事。” 太子昭点头,“南晋经过多年的战争,也急需一个休养生息的时间,这一点倒是和北越人不谋而合。” “确实如此,不过,南北恩怨已久,想要成功达成协议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太子昭将胡金鹏昨天带来的消息告诉他,有意试探他的深浅,“先生觉得这个条件可行否?” 玄镜先生笑了笑,“想必殿下心中已经有答案了,这条件若是答应下来,往后后悔的必定是我们。” 太子昭和他对视一眼,有种无言的默契,唐越在一旁见他们聊得投契,便先离开了。 太子昭喊住他,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夫人对于学琴可真是风雨无阻啊。” 唐越瞪了他一眼,“那是啊,琴棋书画不样样精通哪里配做太子妃是吧?” 太子嘴角一抽,轻哼了一声,“那等你学会了再说。” 唐越真要学一样东西自然是能学会的,只是他没这个兴趣,也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没有用的事情上。 不过,他是该加快进度了,每天和一个表演派呆一起也怪累的。 等他离开,太子昭与玄镜才回到刚才的话题,两人对政治的见解相似,聊起来竟然有知已之感。 “先生回去再考虑考虑,若愿意助孤一臂之力,孤定当感激不尽。” 这一次,玄镜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答应了回去好好考虑。 第181章 将计就计 “郎君今日看起来有心事,先喝杯茶解解渴如何?”少年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递到唐越面前。 唐越一只手已经摸上茶杯的边缘,又收了回来,“刚才与殿下喝了半天茶,已经一肚子水了。” 少年也不勉强,低头抚弄着一本琴谱,“听闻太子殿下博闻强记,琴棋书画都有涉猎,也不知有没有机会与殿下交流心得。” 唐越暗道:“果然是冲着他男人来的,还想学伯牙和子期,也太给自己面子了吧?” “殿下很忙。”唐越简单回应了他四个字。 少年也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依旧温温柔柔地笑着,这样的相貌在配上这样的笑容实在很难让人产生防备。 唐越要不是事先认定了他这个人有问题,恐怕也很容易被他吸引去。 “听说郎君很会做食物,正巧我也喜欢做些小吃食,借用贵府的厨房蒸了些糕点,请您尝尝看。”少年把桌上的一盘糕点推过来,自己捻起一块放进嘴里。 “似乎偏甜了些,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您试一口如何?”少年重新拿了一块糕点起来,掰了一半给唐越,剩余一半塞进自己嘴里。 唐越见他吃了没事,心中大定,想来他也不敢在太子府毒害自己,因此便吃了那半块糕点。 味道是相当不错的,可见对方在这方面确实下过功夫,“不错,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还是别人教你做的?” 少年一只手撑着下巴,露出一节光洁白皙的手腕,他笑了笑,眼波流转,“是特意为一个人学的,只因知道他喜欢吃。” 唐越说不出哪里诡异,心里毛毛的,再认真看过去,对方又恢复正常了,只是撑着脑袋看着门外。 “郎君喜欢吃吗?” 唐越想虚应他一句,正要开口,发现自己嗓子有些干,体内一股热气从下腹传递开来。 他以为是吃了食物的原因,等视线开始模糊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太子昭已经辞别了玄镜先生回到书房,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 他抬头,见管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殿下,老奴有话说。” 太子昭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是这样的,刚才老奴经过二门时,听到两个小厮在咬耳根,本不在意,但听他们说郎君……郎君与那前院的少年似乎有些亲密。” 太子昭沉下脸,“太子妃岂是他们能议论的,全部拿下丢出府去。” “老奴也知道他们不对,已经派人拿下了,此刻关在柴房中,不过他们口中说的事……” “无稽之谈罢了,不用理会。”他虽然不喜欢唐越和那个少年多接触,但他也相信唐越,不会轻而易举地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诱惑。 管家欲言又止,不过到底没说出什么诋毁太子妃的话来,而是打算悄悄派人去盯着。 他自然是相信太子妃的,可另外一个却不得不防。 他来去匆匆,一眨眼功夫就消失在院子里,太子昭盯着他的背景想了会儿,起身走出书房,往前院的方向走去。 “郎君……郎君……”一声声深情的呼唤传入唐越的耳朵,他眯着眼睛想:这目标好像不对啊! 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紧接着一股清新的香味窜入鼻中,他精神一震,闭着的眼睛差点忍不住睁开。 他看似晕得厉害,其实那半块糕点的作用及其有限,只是对方对自己的药太有信心了,才会轻易上当。 他倒要看看,这个少年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一只手摸上他的腰间,先是在他腰上摸了一圈,像是要寻找什么。 然后少年解开了他的腰带,将外衣脱下来丢在地上,就在唐越担心自己贞洁不保的时候,对方也将自己的衣服扯开了,露出前胸一块白皙细嫩的肌肤。 太子昭一路都在自我安慰:孤并非不信任才去看,只是想把某人喊回来吃饭而已。 等到了那少年居住的地方,太子昭见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正对面的大门敞开着,安静而诡异。 太子昭有着天生的警觉性,见此情形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他大步走过去,正要敲门,就见侧厅里有声音。 他移步侧听,一脚踹开房门,屋子里发出一声“咚”的声响,有什么重物落地。 当太子昭看到里面的情景时,双目圆睁,一股怒火充斥在五脏六腑。 屋子的地面上,白衣长发的少年正被另外一个男子压倒在地上,从他所站的位置来看,就像两人抱在一起滚作一团一样,亲密无间。 而且两人衣裳不整,面色潮红,要说没发生点什么都没人信。 他上前一脚将那白衣少年踹开,伸手把唐越提起来,牢牢地搂在怀中,冲随后赶来的侍卫说:“把他先关进地牢,孤随后再审。” 那白衣少年此时才反应过来,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说:“承蒙殿下收留,在下不敢辩驳,只是……只是希望殿下不要怪罪太子妃,刚才只是误会。” “哼,这里可没有你说话的份,带下去!” 等人走干净,太子昭才重新将怀里的人丢在地上,正要一盆冷水浇上去,就听到‘哎哟’一声。 唐越赶紧从地上跳起来,拍拍屁股,再把衣服穿好,用眼角余光瞅着太子昭。 对方的脸色自然是黑到底的,唐越笑嘻嘻地解释:“刚才那一下是意外,本来我就要将人拿下了。” 这么苍白无力的解释自然不会有人信,唐越忙把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 “应该是春药之类的,既能让人神志不清,同时也能勾起男人的性欲。” “所以,你就与他滚到一起去了?是不是孤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二位的好事?”太子昭咬牙切齿地问。 “当然不是,我在尝出那糕点有问题的时候就故意把东西吐在袖子里了,只是想将计就计看看他要耍什么花样。” 唐越了也没想到太子昭会来,而且还来的这么巧,如果他当真中了那少年的药,恐怕现在太子昭看到的就不是这一幕,而是捉奸在床了。 唐越至今还没想明白,对方不是冲着太子昭来的么?怎么把这美男计用在自己身上?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太子昭捏住他的下巴,冷冷地问:“那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将计就计?如果自己没来,他是不是也要将计就计把人弄上床?等自己发现以后,他再来说一句:我这也是为了引蛇出洞才自我牺牲的。 这么一想,太子昭胸口的那团火怎么灭都灭不下去,于是狠狠瞪了唐越一眼。 唐越自知理亏,不敢说太多,“看出他果然有问题,似乎是冲着我来的,而且这府里应该有他的内应。” “怎么说?” 唐越搬了把椅子给太子昭坐,“我问过伺候他的下人,据说他自从入府后就没有打听你的消息,反而是问了不少我的事情。 大家起初以为他是有心想勾引你,打听我的事只是为了先知己知彼,以后好和我作对,所以也就没太在意。 至于内应的事情也只是个猜测,记得侍卫说过,他之前来府上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衣裳鞋袜全是府里的准备的,可是他现在却有药可以下,可见是有人带给他的。” “这个猜想理由不充分,他也有可能是中途出去那次带回来的,第二次回府的客人,侍卫也不会检查的太仔细。” 唐越摇头,“证据虽然没有,但我的直觉很准的……而且,他大白天闹这么一出,绝对不是为了和我真的发生什么,而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 太子昭从唐越说出这话时就开始思考,整件事太顺利也太简单了,实在不像是精心布局出来的。 不过,如果他在府里有内应,那这简单的局就不那么简单了。 只是对方的目的真的只是染指唐越吗?又或者是让他们关系破裂?不管是哪种,太子昭不得不承认,这次他们抓住他的软肋了。 在唐越身上下功夫,这些人倒是聪明。 第182章   一失足成千古恨 “成功了吗?”郡王府内,老郡王衣裳齐整地坐在书房里等消息。 下首跪着一个灰色衣裤的青年,眉目阴鸷,声音低沉地说:“事情是做成了,但并未听说太子府中有大事发生。” “呵呵,这种事怎么可能大肆宣扬,打探不到也是正常,只是咱们埋在太子府中的那两名眼线,怕是凶多吉少了。” “王爷,若是那二人也被抓,岂不是一眼就明白是个陷阱?那咱们策划这么久还有何用?”都明知道是被人设计陷害了,太子昭又怎么会信呢?又不傻。 老郡王捋了捋胡子,脸色依然带着得色,“你可真是不了解男人,尤其不了解身居高位的男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容忍妻子出轨?就算是陷阱又怎样?咱们成功了不是吗?这要是个女子,估计当场就该撞柱而死了。” 可唐越到底不是女人,就算是女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女人也不可能因为跟男人抱了一下就要去死。 太子昭听完唐越的解释半晌不说话,唐越忐忑地看着他:“你会相信我的对吧?” 他用无辜且纯洁的眼神看着太子昭,对方别过脸去,暗自嘀咕:“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选中你的。” 唐越听到他的话,辩解道:“因为本公子英俊潇洒英明神武善良温柔贤惠又多金,他会看上我很正常啊。” 太子昭忍不住刮了他一眼,“先回房洗一洗,身上都是别的男人的味道。” 唐越下意识地抬起袖子闻了闻,自然是闻不到任何异味的,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理亏,撒开腿就往后院跑了。 太子昭也走出屋子,回头扫了一眼这座清爽干净的院落,冷声说:“把这院子拆了,挖成池塘,养几条鱼好给太子妃补身子。” “……”侍卫们面面相觑,好几个表情怪异,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 等管家听到这样的消息,险些翻个白眼晕过去,这还好只是肢体接触了一下,若是真发生什么,他家主子岂不是要把整座府邸拆了重建? 太子昭遣走唐越后就去了关押子钰的地方,短短的时间,这位相貌出众的琴师就成了蓬头垢面血迹斑斑的废人一个。 “审出来了吗?”太子昭往椅子上一座,眼神丝毫没落在那惨淡的人上。 王鼎钧拿了手帕擦掉手上的血迹,走过来说:“还未曾,嘴巴很紧。” “那就不用审了,把人放了吧。” “……”王鼎钧诧异地看着他,他家殿下可不像是这么大方慈悲的人啊。 “当真放了?”他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不放了难道还要白养着他?”太子昭起身走到那少年跟前,静默了片刻,招来王鼎钧说:“给他灌一壶药茶,然后丢到西街诉和悦楼去,再派人将消息传出去,守在那。” 和悦楼是什么地方王鼎钧一清二楚,那这药茶恐怕也不是普通的药了,联想他刚才听说的事情,王鼎钧也不觉得太子昭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殿下是想把他幕后的主人引出来?可他会去吗?” “会不会去事后就知道了。”太子昭踢了那少年一脚,见他无动于衷的趴在地上,神色淡漠,丝毫没有之前的伶俐与温和,可见是有人专门培养出来的。 唐越洗了个满足要求换了一套衣服,天气渐热了,只穿着单衣即可,他对着铜镜照了照,特意选了一套宽袖宽腰的长衫,外面罩着一层纱衣,露出一对精致的锁骨。 他身上肉少,披着这样的长衫显得更加清瘦,竟有些楚楚动人的资本。 “看来老天爷是公平的,没有给我一张英俊的脸就补偿了一个好身材给我。” 天色已暗,唐越让人把晚膳送到屋里来,然后坐等太子昭进来。 他已经想了了一百种道歉的方式,实在不行,就自动献身,以他在床上的本事,还怕制服不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吗? 左等右等,等菜都凉了唐越也没有见到太子昭的身影。 “不会气的都不想见我了吧?”唐越自言自语道,他喊了禾来,“去看看太子殿下在做什么。” 禾板着一张脸,难得一次没对唐越露出好脸色,而是谴责外加同情地看着他,“不用去看奴才也知道,听说殿下出去了。” “恩,出府去了?难道是要离家出走?”唐越讪讪地笑道。 “这奴才就不知了,也许是办事去了吧……”禾到底还是更心疼自家主子,安慰道:“您别急,奴才再去问问管家伯伯,等太子殿下回来一定第一个通知您。” “不用问,他该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的。”唐越咬了咬牙,瞥了禾一眼,“咳,要不……你去帮公子我看看?” 禾屁颠屁颠地去了,唐越还以为要等很久,正打算喊人把饭菜端下去热一热,就见禾一脸惊慌地跑进来。 “怎么了?被狗追啊?”这府里的那只大狼狗自从被他拔了狗毛就一直记恨着他,怎么喂都喂不熟,害得唐越肠子都悔青了。 你说当初他怎么就非得拔这畜生的毛做毛笔呢?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郎君……”禾哭丧着脸喊了一声,在唐越懵懂好奇的视线下说:“有个坏消息,您听完可别冲动啊。” 唐越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会吧,难道太子昭出事了? “快说,别浪费时间。” “是……刚才听府里的下人说,殿下……殿下他……”禾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吐出一句:“殿下带人去和悦楼了。” “和悦楼是什么地方?他今晚要请客?”这种事都不告诉他,消息是够坏的。 “就是那种地方……您还是别问了,等殿下回来您好好陪个不是,说几句好话,殿下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那种地方是什么地方唐越太清楚了,他愣了一会儿,还是无法相信这件事。 “你是听谁说的?管家人在哪?” “是看守二门的小厮,他说是亲耳听到太子殿下说的,人刚走没多久……郎君,您去追吧!” 唐越只是开始有些愣,等他回过神才明白太子昭去的是什么地方。 要说太子昭因为这点小事就自暴自弃,要去妓院找男人或女人,唐越是一百个不信的。 可是好端端的他跑去妓院做什么,总不能是办公事吗? 唐越心里就跟十几只蚂蚁在爬似的,恨不得冲出去把人逮回来,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没事跑到妓院去做什么? 作为一个连后院都空置的人,十几年也没想想过要找人,又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时候去嫖,就算要嫖,这府里也不缺各种各样的美少年,还得去外面花钱买罪受? 或许是应了那句话:路边的野花比家花香? “主子,您到是追啊,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太子殿下投入别人的怀抱?” “急什么急,这么点时间他恐怕连衣服也没脱,你再去打听清楚,殿下到底是出门办事还是出门潇洒的……还有,打听一下那个少年还在不在府里。” 唐越其实想问,那个少年还活着没有,有没有问出来他是哪方势力的。 禾一听这话脸都快绿了,恨铁不成钢地回答他:“您怎么琮记挂着那个坏人?难不成真想和他来段露水姻缘?” “胡扯什么?本公子只想知道太子会如何惩罚他,如果太轻的话本公子不介意再补一脚。” 禾暗暗撇嘴,也不知道信不信唐越的话。 这一次依旧没让唐越等多久,禾很快就回来了,表情再度从同情变成了深度同情,“郎君,您可得挺住啊。” “说!”唐越没好气地看着他,到底是什么样惊人的消息,把这小子吓成这样? “听说啊,殿下是和那琴师一起去的,坐着马车呢,门口的大哥还看到那小琴师衣裳不整地靠在殿下身上呢,他们要是一起去了和悦楼,您还能说他们是去喝茶的吗?”禾一口气把话说完,再深深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他觉得他家主子要失宠了呢? 唐越嘴角抽了抽,先不去研究这个消息有几分真实性,他想,看来这顿饭注定只有他一个人吃了。 第183章   以牙还牙 唐越一个人吃了晚饭,满桌子的佳肴他只动了几筷子,让伺候他的禾焦虑不已。 饭后,唐越一个人在院子里溜达,眼睛时不时地往大门方向瞅,溜了两圈不宵见太子昭回来,心也开始急了。 他停下脚步,问身后的人:“这邺城除了和悦楼还有什么土方可以消遣?” 对于男人而言,这所谓的消遣自然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禾摇摇头,一脸僵硬在回答:“奴才不知。”他年纪小,还没到知人事的年纪,往日大家也不会在他面前说这种话题。 就算他记得一两个地方,那也不是他们郎君该去的地方,自然更不能说了。 不过他不说自然是有人会说的,这府里的侍卫又不是一个两个,他稍加打听就知道了一个地方,有个风雅的名字叫溯莺阁。 “郎君,那地方可不能去,要是被太子知道了,岂不是罪加一等?” “什么罪加一等?只准官洲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他能去凭什么本公子去不得?”他不仅要去,还要大张旗鼓的去! 唐越去找了张淳,这小子现在可忙了,手里管着惠安堂和整个商队的帐,比唐越算账快多了。 他昨晚跟着去盘了一夜的货,现在已经睡下了,唐越将人从被窝里提出来,亲自给他套上衣服,拉着人就往外走。 “等等……等等……我的鞋……”张淳迷迷糊糊地跟他走了一段路,才问:“我们这是去哪啊?” 唐越嘿嘿一笑,胳膊揽着他的肩膀,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嫖、妓。” 张淳先是一惊,然后大喜,“真的吗?早就想见识一下这个时代的青楼楚馆了,等再过几年,老子也开一家妓院,一定要全国最大最辉煌的,要美人最多的!” 唐越鄙夷地看着他,“你一个GAY,要这么多美人干嘛?” “这你就不懂了,美色美色,自然是赏心悦目的,你没听说过吗?人如果每天都看到美好的事物,能多少好几年呢。” 唐越见他越说越兴奋,哪还有刚才那蔫嗒嗒的模样,突然不知道带上这小子去是对还是错了。 凭这小子浸淫在娱乐圈那些年的经验,恐怕要搞个全世界最大的青楼也不成问题。 真为邺城的男人女人们担忧,也不知道将来会有多少男人被榨干身体,多少女人被外头的野花霸占走男人。 这些还没发生的事暂且不提,唐越和张淳坐着马车到了那溯莺阁,果真是一派欢快热闹的场面。 两层高的楼矗立在街的最中央,廊下挂满了灯笼,照亮了半条街,门口站着两排衣裳单薄的艳丽女子,正甩着帕子娇声嗲气地拉扰过往的男客。 张淳年纪小自然不是她们的目标,不过唐越就正好了,虽然相貌不出众,但穿的富贵,气质内敛,一看就是个有内涵的公子哥。 一名眼尖的姑娘看到唐越正想走过来勾搭,手还没碰到唐越就被他身后的侍卫推开了。 看着侍卫不赞同的表情,唐越也无所谓,反正他来这里也不是真的要找姑娘。 不过他无所谓,张淳就有所谓了,他往唐越面前一站,嬉皮笑脸地说:“美人,你们这有什么好玩的吗?” 那姑娘见是个半大的孩子也没在意,开玩笑道:“这位小公子,咱们这儿好玩的东西多了,可惜啊,您玩不了!” “怎么会玩不了,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去,把你们楼里最漂亮的娘子喊出来。”张淳说完一马当先冲进了溯莺阁,有了他带头,唐越自然也就跟进去了。 身后跟着的侍卫对视几眼,也忙钻过花丛堆,追了上去,其中有一个太子府的侍卫犹豫了会儿,退出来往另外一条路上跑掉了。 和悦楼内,太子昭坐在一闻雅间内,隔壁巨大的响动通过薄薄的墙壁传过来,令在场的不少侍卫面红耳赤。 “殿下……”房门被推开,一名眼生的侍卫走进来,“大王子来了。” “是他,确定他是听到消息才来的吗?” “应该是,大王子是溯莺阁的常客,这和悦楼很少来的,今天也没有特别的节目,他应该不会想来这里的。” 太子昭嘴角勾了勾,正要开口吩咐,就听房门被敲响了。 王鼎钧快步走到门后,沉声问:“何人?” “王副将,是我,陈崇。” 王鼎钧忙开门,疑惑地问:“你怎么不在郎君身边反而来这儿?”问完他就想,说不定是太子妃听到消息派人来捉奸的吧? 太子昭这趟出门并没有瞒着府里的人,那位主子会知道并不奇怪,他们都在赌他什么时候会追来呢。 陈崇走进来,慢慢挪到太子昭身边,在对方锐利的目光下,硬着头皮汇报:“殿下,郎君此时在溯莺阁。” 王鼎钧愣了下,问:“郎君是找错地方了?”他们明明在和悦楼,怎么找到溯莺阁去了。 这两个地方虽说都是风月场所,但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名字也天差地别,找错的概率为零。 太子昭本就阴沉的脸更加阴郁了,起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头对王鼎钧说:“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不管是谁,都别想把那人带走。” “喏。”王鼎钧低头应答,险些笑出声来,他腹诽:这太子妃也太能干了,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招数来,这么看来,最终败下风的人还是太子殿下啊。 不管这边大家是什么心情,唐越一脚跨进溯莺阁后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以为会看到一个类似现代的高级会所,金碧辉煌可以没有,但小姐少爷的素质必定要很高才行。 门口的两排迎宾小姑娘穿着暴露就算了,毕竟要吸引男人嘛,可走进来后,看到的一对对,一堆堆正在你侬我侬的男男女女是怎么回事? 难道都不用开个房间再上岗么? 嘈杂的声音让唐越就想掉头走人,张淳一双眼倒是忙着四处看,脑袋转个不停,时不时指着某个姑娘评价:“那个不错,胸够大……那边那个也行,屁股够翘……快看快看,那边那个是个一等大美人啊,不比一线的差。” 唐越瞥了一眼,没看清楚长相,只看到一张涂得发白的脸,也不知道张淳是怎么看出来长的不差的。 要了间雅间,唐越才算清净了会儿,他本打算坐在这里等太子昭上门,不过张淳却没这么安分,霸气侧漏地吼道:“快把你们这儿最好看的送过来,否则本公子拆了你们的楼。” 这样的纨绔子弟,溯莺阁一年到头都不知道碰到多少,自然不会被轻易吓倒。 “这位小公子,咱们这儿的娘子个个貎美如花,只是您这年纪……呵呵,要不给您来个小丫鬟弹琴唱曲?” 张淳自然是不乐意的,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即使身体做不了什么但眼睛总是会欣赏的,既然来了,不看到这里的花魁他是不会走的。 他把脚翘在桌子上,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啪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别跟小爷打哈哈,不是最好看的就别叫来,否则爷跟您急。” 唐越淡定地坐在一旁看他发威,心想:他家要是有个这样的熊孩子,一定一掌拍死他,回炉重造。 老鸨看到钱袋子立即两眼发光,伸出爪子想掂量掂量分量,就被张淳一掌拍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规矩懂不懂?” 那老鸨不乐意了,“哟,小公子,您恐怕是第一次来我们溯莺阁吧?咱们这儿的规矩可不是这样的,您要找什么样的娘子就得出什么样的价钱,所以啊,不先掂量掂量,怎么知道要给您找什么样的呢?” “得,还要看盘子下菜啊。”张淳把钱袋子丢给她,一副土豪样,“这些足够请个什么级别的美人啊?” 张淳继承的忠勇侯的所有财产,每个月还有丰厚的俸禄拿,早就是个土豪了,随便出门身上也要带着十金八金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 老鸨看到那一个个金定子也笑眯了眼,“小公子真大方,您慢坐稍候片刻,我这就去把秋菊请来,她可是咱们这儿一等一的花魁呢。” 张淳一听是花魁,露出几分期待的表情来,反倒是唐越一直定定地坐着,仿佛自己脚下的这块地方不是青楼楚馆而是佛门清净之地,愣是没动一点心思。 第184章 入套 张淳也纯粹是好玩才叫了个姑娘,等看到人,说不失望是假的,长的是眉清目秀,但妆容和衣品都不敢恭维。 于是让那姑娘捡了拿手的手艺暖暖场也就不折腾了。 唐越老神自在地坐着,酒菜上桌后他也没动一口,张淳刚从床上爬起来不没来得及吃,这会儿已经饿了,不过吃了一口就吃不了第二口了。 他庆幸这个时代来了个他老乡,还是个会做吃的,否则光是想想这辈子的一日三餐这人生就了无生趣了。 他挤到唐越身边坐下,捅了捅他,“喂,不是我说你,你这招其实挺傻的,你以前没谈过恋爱吧?” 唐越睃了他一眼,装傻充愣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张淳开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儿,不过以他的性格,这其中肯定有他的缘由,刚才偷偷问了禾才知道答案。 “如果我是你,刚才就应该领着全府的侍卫去和悦楼找人,大张旗鼓地把店砸了,让别人知道,你太子妃也不是吃素的。” “那有什么好处?”唐越从来不崇尚暴力,而且他觉得那样的行为傻乎乎的,只会给别人当戏看。 “好处就是,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动用你的权力,你可是太子妃啊,将来的王后,国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砸光了这邺城的青楼楚馆,也没人敢说你什么。” 唐越觉得自己和张淳的思维根本不在一条线上,“人家好端端的做生意,又碍不着我,干嘛给大家找麻烦?” “嘿,你男人都喝花酒去了,还不碍着你啊?那你这会儿坐在这里是干嘛来的?” 唐越承认他来溯莺阁是赌气,但也没怀疑过太子妃会去喝花酒,那个男人如果真有花心,还用得着等到今天? 溯莺阁的另外一个雅间里,一群男人正在喝酒划拳,一个侍卫打扮的青年敲门而入,走到王子贤身边耳语了两句。 王子贤眉目一挑,弯起嘴角问:“果真?你看清了?” “是的,小人亲眼看着他进去的,并且叫了秋菊作陪。” “哈哈……好!好事啊!”王子贤和唐越也算是仇人了,都是对方过的不好才安心的关系,因此一听到唐越竟然逛花楼,笑道眼尾纹都出来了。 “那咱们要去通知太子吗?” “不,通知什么,这不都什么还没发生么?来了顶多吵一句嘴,能有何用?” “那您的意思?” 王子贤摸着下巴想了想,让他凑过来,小声吩咐了几句。 那侍卫听完后赞了声好,“果然还是主子高明,如此一来,他这太子妃的位置怕是不保了。” “那李昭以为找个男人别人就不知道他的居心了?栎阳侯府虽然没多大的权力,财力却是一流的,真亏他想得出来娶个男人来拉近关系。” “这事儿如果闹大,恐怕太子殿下会轻易饶过太子妃了。” “本王等的就是这一天,快去办。” “喏。” 等人离开,鲁国公府的小公子问:“三王子是收到什么好消息了么,说出来让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作陪的都是各家不学无术的公子哥,这群人太子昭是不屑于来往的,王子贤却觉得,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只要是人,都有用处。 “是有好事儿,不过现在还不能说,等明儿让大家开开眼界。” “那我等可就等着了。”大家哄堂大笑,很快就把这一茬忘了。“接下来,王子贤也不急着喝酒了,让人把酒换成水,安安心心地等待结果。 那厢秋菊已经弹奏完一曲,唐越和张淳都欣赏不来这种艺术,因此也没在意。 等那姑娘款款靠近,抛着眉眼问唐越:“公子,还满意奴家的琴么?” 唐越这才正眼瞅了她一次,挥挥手说:“很好,这里不用作陪了,你先出去吧。” 那秋菊闻言一愣,咬了咬嘴唇黯然地离开,她也看出来了,这位公子身份高贵,虽然长得普通,却是再温柔不过了,若是能伺候他一晚,说不定能离开这个地方。 她再不舍也不好留下来,于是抱着琴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个姑娘进门,急匆匆地问:“两位公子,请问刚才是秋菊在伺候么?” 唐越点头说:“是的,不过她已经走了。”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那姑娘一副懊恼担忧的神情,引得人很自然地问:“出了何事?” 那姑娘一双水盈盈地眉目扫过来,咬着嘴唇说:“公子有所不知,最近有个恶霸看上了秋菊,天天来找她,躲都躲不过,本以为秋菊今夜能伺候公子便能推了的,这下可糟了……”姑娘长长地叹了口气,倒也没开口求助。 张淳嘴角含笑,冷漠地说:“在这种地方,卖身给谁不是卖?”是不是恶霸有差吗? 那姑娘别开脸,眼泪滑落面颊,“您说的对,只是那恶霸性格诡异,手段残忍,陪他一夜都得去掉半条命,我们虽是贱命,但也是怕死的。” 她说的直白,倒是让人生出一丝同情来。 “既然如此,你就去告诉他,秋菊今夜是本公子包下的,让他明日再来。”张淳没有太大的善心,不过这种举手之劳的事情还是愿意做的。 至于明天那姑娘会怎样,就不是他关心的了。 唐越从头到尾都没发表意见,他善良不代表圣父,这溯莺阁里的姑娘哪个不可怜的,他救得了一个救不了全部。 “不敢瞒公子,那恶霸是朝中少府大人的外甥,您若是……”那姑娘欲言又止地看着张淳二人,意思是:如果惹不起就算了。 正常男人听到这话都会义愤填膺地拍案而起,为了面子,惹不起也要充胖子。 不过在场两个人到没这个顾虑,一个官员的外甥而已,凭他们一个侯爷一个太子妃,根本不用怕。 “行了,少罗嗦,去把人叫来吧。”张淳不甚在意地挥手。 他在邺城没什么名气,可能没人会怕他,可他知道,太子昭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到时候还担心个屁。 没过多久,那秋菊就红着眼眶进来了,一进门就行了大礼,磕了三个响头,道了谢。 张淳不耐烦这样,打发她去一边坐着,随便她是弹琴还是绣花。 秋菊期期艾艾地看过来,“两位公子的救命大恩奴家不能不报,奴家看二位也不喜听琴,不如奴家去做几样小菜给二位食用?” 唐越早听到张淳的肚子在咕咕叫了,想他这个年纪也饿不得,便点头答应了。 张淳趁机点了两样菜谱,一个小鸡炖蘑菇,一盘烤肉,这两样只要稍微有点厨艺的人做出来都能吃。 唐越计算着和悦楼和溯莺阁的距离,暗暗后悔不该选个这么远的,否则太子昭早该得到消息赶来了。 过了两刻钟,秋菊便端着饭菜进来了,一进门,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就飘散开来。 张淳闻着更饿了,等不及喝了一口,大赞道:“好喝……唐哥,你也喝点汤吧?” 唐越晚饭吃的少,闻到香味也食指大动,便也喝了一碗。 这汤里加了药材,一碗下去整个人都热起来了,有种通体舒畅的感觉。 不过这样的感觉只维持了片刻,很快,他就发现越来越热,一股热血冲上大脑,竟让人兴奋起来了。 他眼神一变,盯着张淳看了几眼,见他并没有什么不适,还以为是自己血气方刚,喝了补汤所以热血沸腾。 他细细地回味嘴里的味道,把汤里所加的药材一一辩认出来,顿时脸色大变,伸手打掉了张淳手里的碗。 张淳被吓了一跳,紧张地问:“怎么了?” 唐越冷着脸看向秋菊:“你在汤里加了什么?” 秋菊吓得跪在地上,“公子怎么了?奴家只是加了些寻常的药材,都是对身体很好的。” “真是这样?”唐越冷哼一声,“你恐怕不知道,本公子擅医,你加了什么我一清二楚。” 张淳掐着脖子催吐,哑着声问:“不会是什么毒药吧?妈的,老子才刚开始享福呢。” 唐越灌了一杯冷茶下去,把他拉过来诊脉,又检查了他的舌苔和眼睛,问他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张淳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浑身不对劲,“好像全身上下都不舒服的很,我不会是要死了吧?”他刚才可是一口气喝了三碗啊。 唐越喊人进来,“把这个女的带回去,再派个人去请乌太医过府。” “郎君怎么了?”禾大惊,围着他上看下看。 “回去再说。”唐越不知道这是秋菊的个人行为还是有人指使她干的,如果是后者,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多呆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他今天只带了四个侍卫和禾,其中一个侍卫刚才已经跑了,如今身边只有这么几个人,还是小心些好。 而且张淳的身体还得请乌太医仔细瞧瞧,他不擅长内科,也不知道这样的药对小孩的身体影响是大是小。 两个侍卫提着秋菊往外走,刚到门口就见到倒在门外的同僚,惊的丢下手里的人拔剑向外。 两人将唐越护在身后,一步一步地挪到门口,突然间,一盆粉末从脑袋上淋下来,二人打了个喷嚏,齐齐倒地昏倒了。 唐越和张淳对视一眼,拉住禾,用脚踢上房门,落了锁,一时不知道怎么才好。 唐越定了定神,大声问:“是谁在外面作怪?你们可知太子殿下即刻就到?” 他没有傻乎乎地问对方知不知道他的身份,能设计如此周密,对方肯定是冲着他来的,而最终目的肯定是冲着太子昭去的。 他现在只希望对方不知道太子昭会来,想以此让对方有所顾忌。 门外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唐越拉着张淳坐下,防备地看向秋菊:“是谁指使你干的?” 秋菊低着头坐在地上,从被揭破就没开过口,表情慌张却没乱了手脚,显然是有心理准备的。 “奴家也是被逼的。”秋菊只反复回答这一句,以唐越的手段,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他现在只能祈祷太子昭能来的及时了。 他苦笑,对张淳说:“看来是我们大意了。” 张淳脸色通红,蜷缩在椅子上,叹气道:“世界处处是危险啊,咱们还是回地球吧。” 唐越给他灌了几杯水,又给他塞了一颗平时带在身边的养生丸,愧疚地说:“都是我连的。” “大家老乡一场,这种话就别说了,没有我,说不定你早走了,指不定谁连累谁呢。” 两人都不是小孩,相互安慰了一句就沉静下来,开始找出路。 第185章 他才不要当一辈子的太监 “现在怎么办?”唐越觉得时间过的真慢,一秒一秒等的人心焦。 “唐大少爷两辈子还没遇到过这么惊险的事情吧?” 唐越白了他一眼,“有什么办法就赶紧说,你这小身子板可受不住这种药性,要是将来不能人道看你怎么办?” 张淳立即哭丧着脸,忧愁地盯着自己的裤裆,“上辈子我就是个处男,难道这辈子还要当太监?老天爷不要耍我呢?”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猫着腰走到窗边,先把耳朵贴在窗户上听了听,然后朝唐越勾手。 唐越警告了秋菊一眼,带着禾走过去,“跳窗吗?” 他们是在二楼,跳窗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唐越眼神一亮,小心地推开一点窗户,往底下看去。 “快看,那几个人一直盯着这里!”张淳指出几个明显形迹可疑的人说。 唐越也看到了,想来对方也不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跳吧,我就不信在街上他们也敢动手!”唐越把腰带解开,下摆塞进去后再扎紧,然后扯掉屋子里的帷幔,卷一卷当成绳子用。 “郎君,您看那里……”禾突然扯了扯唐越的袖子。 唐越和张淳同时看去,就见房门上有一股白烟飘进来,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唐越不用想也知道不是好东西。 他推了张淳一把,严肃地说:“你先下去,去找人来救我,他们的目标是我,肯定不会为难你。” “你开什么玩笑,万一你出事了我怎么向太子交代?” “所以才让你去搬救兵啊,别废话,快走。”唐越将绳子的一端绑在张淳腰上,催促着他下去。 张淳脚步踉跄,双腿发软,本就不壮实的身体药力发作后整个人都是软的。 他苦笑:“我这样,连路都走不稳,怎么走?” 于是两人合力将禾放了下去,果然人刚下去,街对面的几个人就冲了过来。 禾好歹跟着山长大的,也学了点功夫,人又灵活,一眨眼的功夫就扎进人堆找不到了。 唐越见状正要松口气,一支冷箭从下方射了上来,他头一偏,箭矢从他耳边飞过,插在窗棱上。 张淳吓了一跳,忙把窗户关上,明白这条退路是用不上了。 唐越也没闲着,那白烟越来越多,他撕下一块衣角用茶水淋湿让张淳捂在口鼻上。 只这几个动作,唐越就忙得气喘吁吁,面色潮红,身体跟烧着了一样。 张淳看到这哪还不明白那烟雾的作用,死死盯着屋里唯一的女性,捂着口鼻走过去。 秋菊也中了药,此时药性发作瘫软在地上,衣领大开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胸前的风光若隐若现,目光迷离,甚是动人。 看到有人过来,她伸出手抓住张淳的裤脚,脸颊靠过去蹭了蹭。 “只能对不住你了!”张淳自言自语道,然后拎起一把椅子重重敲在秋菊的脑袋上。 唐越浑身一震,看着满地的血迹苦知道:“其实也没必要,咱俩都是GAy,女人有什么用?” 张淳丢开带血的椅子,自觉地坐到离唐越最远的角落去,“她对我们没用,可是你对她有用啊,如果她用强,你现在这情况说不定直接就被推倒了。” 就他俩现在这模样,简直是易推倒的小白兔啊。 那厢王子贤的客人已经散场人,他假意留下一个姑娘开房,实则密切注意着唐越这边的动静。 “事成了吗?”他问。 “跑了一个小子,屋子里现在还有两个人,除了太子妃,还有一个似乎是忠勇侯,药已经吹进去了,刚才屋子里有些动静,现在又安静了。” “倒是本王失算了,这唐越明显是个喜欢男人的,你放个女人进去顶什么用?” “主子,这溯莺阁只有女妓。” “嗤,这溯莺阁不是还有那么多客人么,随便抓一个丢进去。”王子贤翘起脚,仿佛已经能看到奸夫淫夫滚作一团的场面了。 再想想太子昭看到这幅场景后的反应,他就更开心了。 唯一可惜的就是,如果现在能把李煦抓去丢进去就好了,一箭双雕,还能把罪名推到他的好大哥身上。 反正他大哥好男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派人去请太子了吗?” “已经去了。” “那就好,你留个生面孔盯着这里,其余人都撤了。” 唐越已经有些不清醒了,意识模糊,只觉得置身在火中,恨不得找个发泄口。 他抱着自己的胳膊缩在窗台下,张淳远远地看着他的模样也不敢帮忙,而且也帮不了忙,他自己手抖得都快抬不起来了。 房门嘎吱一声响了,紧接着有东西被丢进来,伴随着一声惨叫。 两人都打了个激灵,朝那发声的物体看去,半响才看清是个没穿衣服光溜溜的男人。 男人下半身高高竖起,显然也是被下了药的,唐越这会儿淡定不了了,这一招接一招的是想置他于死地啊! 那地上的男人爬起来看了看四周,见到倒在血泊里的女人吓得又叫尖叫一声。 不过到底生理本能战胜了恐惧,他一步一步朝唐越走来。 唐越强自镇定,从袋子里取出一直随身携带的手术刀,冷冷地看着他,用嘶哑的声音问:“你可知道我是谁?” 这个被无辜扯进来的男人能不死自然最好。 对方舔了舔嘴唇,摇摇头,不过却没有丝毫停顿,伸手朝唐越抓来。 唐越握紧拳头,刀刃割破手掌,疼痛使得他清醒了些,他掌心一转,小巧的手术刀划过那男人的胳膊,留下一条细长的血痕。 “啊……”男人后退了两步,捂着胳膊直抽气。 不过这一刀下去非但没让对方害怕,反而激起了他的血性。 “虽不知道是谁设计了本公子,不过既然猎物到了嘴边,也没有吐出来的道理!”说着他舔舔掌心的血液,大步走过来。 唐越一动不动地坐着,一双眼睛清冷地盯着他。 手术刀被踢落,唐越根本没有多少力气抵抗,身体歪向一边,事到临头,他反而没多少害怕了,只有一股激愤堵在胸口,呼之欲出。 “嗤,我还当是个硬茬,原本也是中看不中用……看来你也是被人设计了的,既然咱们有缘,不如就将就将就,一起解决好了。” 男人说着就要朝唐越身上压上来,张淳又气又急,身体却使不上力,只能干瞪眼。 唐越闭上眼睛,心想,就当是被狗咬了好了,大男人说贞洁是有些矫情,以前也不是没有和陌生男人一起过。 就在他绝望地想认命时,一声巨响传来,两扇门轰然倒地,一道身影迅速飞掠进来。 唐越只觉得身体上的负重消失了,紧接着进入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 他撩起眼皮瞅了一眼,如释重负地说了一句:“你来了……”就完全陷入了昏迷。 太子昭整个人都裹着寒气,抱着昏迷的唐越不知所措。 王鼎钧随后赶到,看到屋子里的情形也愣了,他问到张淳跟前,将他的小身体抱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张淳苦笑:“别提了,遭暗算了……快请医生来。”他才不要当一辈子的太监。 “殿下……”王鼎钧抱着人走过去,看到地上躺着的光溜溜的男人时,连脸都没看清就直接一脚踩下去。 一声短促的惨叫过后,对方没了声息,太子昭瞪了过来,“死的也太便宜了!” “额……还是赶紧找太医来看看要紧。” 不用王鼎钧说,太子昭已经抱着人出去了,他跟在后头,只听到风中传来太子昭的吩咐:“把溯莺阁封了,不许任何人进出,敢强行擅闯者,打断手脚关起来!” 他低头看着已经人事不省的张淳,只觉得这邺城的天怕是要变了。 第186章 贤妻当自强 太子府灯火通明了一夜,唐越这边自有太子昭辛勤劳动,为他解去身上的春药。 可怜的张淳年纪不到,一身药性想发也发不出来,只能由几位老太医联手想办法用其他途经将药效散去。 第二日中午,唐越才清醒过来,全身的酸痛绵软自不用提,连眼皮都是酸涩肿胀的。 太子昭就坐在床边低头看暗卫最新得到的情报,一张脸凝重肃穆,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唐越开口问他:“淳怎么样了?” 太子昭放下手中的纸张,将他扶起来,先摸了摸他的额头,昨天夜里那一番激烈持久的运动,唐越身上的高烧一直没有退下。 此时看他除了筋疲力尽似乎还好,太子昭也就放心了,“乌太医他们还在医治,你可要去看看?” 昨夜发生的事情论过错,张淳是最无辜的一个,被牵连受了一番苦,太子昭对他也就宽容了许多。 唐越点点头,掀开被子下床,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一身凌乱的痕迹触目惊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被虐待了。 太子昭只当没看到,替他套上衣裤,抱着他往外走。 “我自己能走!”唐越已经羞愧的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了,神智越清醒就越清楚自己昨天晚上干了什么蠢事。 “别乱动!”太子昭警告道:“孤暂时不想找你算账,乖乖听话。” 唐越将脸埋在他胸口,一张老脸红的没法见人。 进了张淳的院子,太子昭才放他下来,一院子里的人见到两位主子到来纷纷行礼。 唐越见院子里不仅站了十几个小厮,个个手里端着药材,还有十几个太医走进走出,一股浓郁的药味散发出来。 乌太医看到他们来,把手里最后一把药丢进浴桶里,擦了擦手走出来,拉起唐越的胳膊就要给他诊脉。 唐越反握住他的手问:“乌老,忠勇侯身体如何了?” 乌太医瞪了他一眼,掰开他的手继续给他诊脉,半响后才说:“药性已解,只是身体虚了些,服用一个月固本培元的药膳再减少房事即可。” 唐越点点头,他的身体其实没什么事,就是纵欲过度后的反应,该怎么调理他自己也知道。 “忠勇侯年纪小,身体还未长成,骤然被如此猛烈的春药袭体,发泄不出,堆积在体内,对他的身体伤害极大,因此老夫和几位同僚商议过后,决定用药蒸,将他体内的药性一点一点蒸发出来。 只是如此一来,他的身体还是伤了根本,精神亏损的厉害,要好好调理上几年才有可能恢复。” “这我知道,事已至此,只要能排清他体内的药性已是万幸,之后他的身体我会小心照料,相信料理个三五年就能完全恢复。” 唐越走进屋里,看着整个人被泡在药桶里的张淳,一张脸白的透明,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脑后,显得狼狈极了。 他正想伸出手来打招呼,就被一旁的王鼎钧拍了回去,“好好泡着!” 张淳翻了个白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唐越,“唐哥,你来了正好,赶紧把这阎王爷赶走,有他在我气都气死了,病人最要心平气和,他在严重影响了我病愈的进度。” 唐越自然看出王鼎钧眼底的关怀,并不把这小报告当回事,他蹲在张淳面前,替他擦掉脸上的水蒸气,“连累你受难了,看来我得对你负责一辈子了。” “哈?别开玩笑啊,你可是有夫之夫,我才不敢和太子抢人。” 唐越也忍不住拍了他一记,这小孩除了共患难的时候可爱点,平时这张嘴真是没门没栓的。 “想多了你,你肯我还不肯呢,不过是打算认你做干弟弟,你乐不乐意?” 唐越是想,张淳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亲人了,虽然有个爵位有花不完的钱,但到底缺失了家族的温暖,这才想出要和他做异性兄弟。 难得两人是老乡,也算相互有个照应。 “要结拜吗?”张淳眼睛大亮,要不是王鼎钧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他非得跳起来不可。 “好啊好啊,那以后太子就是我的嫂子了,哈哈……那我岂不是可以横着走?”皇亲国戚啊,张淳想想都觉得美。 唐越瞥了太子昭一眼,见对方没反对便点头说:“那你先养几天身体,等这事情了结了咱们再搞个仪式,顺便让我老爹收你做义子。” 张淳贼兮兮地问他:“那老侯爷的家产能分我一份吗?” 唐越很想翻个白眼,“你的钱花的完吗?” “我花不完不是还有儿子女儿孙子孙女么?我总得为那些不成器的后代留点遗产啊。” 唐越很怀疑他的儿子女儿从哪来,难道他看错了,张淳其实是个女人? 勒令他好好养病,唐越拉着太子昭出去,两人径直去了书房,面对面坐着。 唐越低着头没说话,太子昭也看着他不说话,两人一个不知道怎么开口,一个在等对方主动承认错误,书房里一时沉静了下来。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唐越才开口:“殿下查出幕后之人是谁了吗?” “若是孤说没有呢?你打算怎么做?再去一次溯莺阁?”太子昭的声音中明显带着怒气,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唐越搓了搓脸,正视着太子昭,“这次是我的错,为了一时之气没有防备的跑去那种地方,遭人暗算,这笔帐你可以先记着。” 这种时候,再去追究他为什么要去溯莺阁已经没有意义了。 “殿下可否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太子昭眉头挑了挑,“你想怎么处理?” “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唐越一直以为他站在太子昭的保护伞下,可以只专心做个医生,明枪暗箭交给太子昭,阴谋诡计也交给他,可是昨晚发生的事情让他知道,他站在这个位置如果只想明哲保身,不仅天真而且自私。 他和太子昭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昨晚如果太子昭来的不免及时,那么今天流言蜚语就能把他们两人淹没。 百姓们也无法相信一个连自己妻子都保护不好的男人能成为一个好君主。 而朝廷也无法让一个有瑕疵的人继续霸占着太子妃的宝座。 太子昭走到他面前,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昨夜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还残留在心头,令他既自责又心痛。 他也并非一点错都没有,说到底,令唐越落入这种危险尴尬境地的人是他,如果不是他嫁给了自己,又岂会如此多灾多难?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当做眼中钉? “此事是冲着孤来的,你不必理会,昨夜的事情忘了就好。”他是知道唐越的本性的,这种黑暗且龌龊的事情对他而言打击一定很大。 “可我是太子妃不是吗?”唐越推开他抬起头,坚定地看着他,“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就该与你共同进退,一味地让你保护只会让我越来越无能。” “不,如果你都算无能,那这天下就没有有能之士了。”太子昭这话说的并不违心,从唐越出现到现在,他不仅救了自己的命,还献上了毛笔和石墨,甚至帮他造出了纸张这等奇物。 单是这些功绩就足以让一个国家护着他一辈子了。 “你就当让我锻炼一下,做的不足的地方你再纠正就是了。”总要走出这第一步的。 太子昭听他这么说哪里还会不答应,他从袖子里将一叠情报递给他,“看看吧,这是从昨夜到现在得到的消息,你可以从中挑选有用的,溯莺阁还封着,人一个也没少,不过里头也不乏勋贵韩臣,封的时间不能太长。” 唐越认真地将一页页的纸张看过去,当看到秋菊昨夜离开房间后见过一名陌生男子时,就知道事件的起点应该就在这里。 他去溯莺阁是临时起意,不可能有人事先埋伏在那,而秋菊去而复返,故意给他们下药也一定是中途被人唆使或者威逼的。 也就是说,设计这一切的主谋当时一定也在溯莺阁中,因为看到他的人所以才有了这一系列的安排。 第187章 殿下怎么可能让他活到今天? “好!甚好!哈哈……真是天助我也!”郡王府,老郡王得知了昨夜溯莺阁发生的事情,开怀大笑,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不过,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另一个管事身份的男子跑进来说:“王爷,大事不好了。” “恩?能有什么大事不好?本王现在好的很!” 如今半个邺城的人都听说了太子妃夜逛青楼,险些和其他男子发生关系,要不是太子殿下及时赶到,恐怕这绿帽子就戴定了。 这消息一传出,百姓们立即沸腾了,太子殿下夫夫可是这邺城的名人啊,哪个不是受人爱戴? 有人信之,当下破口大骂那唐越乃欺世盗名之辈,也有人不信之,觉得此事定有内情。 不管大家信不信,反正老郡王是信了,就算不是真的又怎样?唐越去过溯莺阁是事实,太子昭随后也去了是事实,事后有人看到那屋子里有个裸体男人也是事实。 如此多的事实,那容得了唐越辩解? 这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老姓眉眼依旧带着笑意,“说吧,到底发生了何事?” 只要不是抄家灭族,能有什么大事? “王爷,昨夜大王子在和悦楼出事了,此刻消息已经传进宫里了,大王正命人将大王子带进宫。” “大王子去和悦楼而已,难道是和人争风吃醋了?” “是也不是……”那管事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混帐东西,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把事情调查清楚再来回话!” 那管事擦了把汗,低头说:“王爷,您还记得您安排进太子府的那个人么?” “哦?那个琴师?他不是因为和太子妃有染被拿下了吗?” “是,可是昨天夜里,他出现在了和悦楼,而且……而且正在和几个男人行那苟且之事,正巧被大王子撞见,大王子盛怒之下,挥剑杀了那几个男人,可是杀完人后,才发现那几个人身份都不简单啊,此刻几家长辈联合告进宫里去了!” “这个……这个……”老郡王真想痛骂他一顿,“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他之前就断定这要煦就死在美色上,果然如此,要不是几个王子中只有他最容易策动,他也不会费这个心思在他身上。 “既然他自己找死,我们就全当不知道好了。”如果昨夜的事能让太子夫夫感情崩裂,那离他的目标就更近一步了。 “就怕……大王子会将您供出来。”管事小心翼翼地瞅着他家主子,果然见他脸色大变。 “啪!”老郡王一掌拍碎了面前的案桌,横眉竖眼地呵斥:“胡扯!此事与本王有何相干?他李煦供出本王能得什么好处?” “是是……” 老郡王低头沉思片刻,吩咐他:“传个消息给宫里的线人,让他找个机会见上大王子一面,告知于他,本王会找机会面见大王为他求情,让他别太冲动!” “属下明白了。” 唐越这是第二次踏进溯莺阁,与昨夜完全不同的心情。 如今的溯莺阁已经被上百名士兵包围了,任何人不得进出,里头叫苦连天,各种咒骂威胁的话语都有。 他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什么人围困在此,哪怕报出王室的名头也没能走出去。 王鼎钧给唐越挑了个干净的单间,问他:“郎君想从何处下手?” “先把秋菊带来吧……”见王鼎钧不甚明了,他尴尬地补充一句:“咳,就是昨夜在屋里子的那个女人。” 王鼎钧恍然大悟:“原来是她!您稍后。” 唐越看着他那夸张的表情,才发现自己被戏耍了。 也是,作为太子昭身边的头号打手兼助理,王鼎钧怎么会不知道昨晚他屋子里进了哪个女人? 片刻之后,唐越见到了秋菊,昨晚张淳那一板凳腿拍的挺重,她是被人抬进来的,额头上包着纱布,面无血色。 看到唐越,秋菊吓得发抖,想动弹却被人死死按着。 唐越让其余人出去,看了秋菊几分钟,问:“知道我是谁吗?” 秋菊点点头,刚才已经有人告诉她了,如果早知道他是这个身份,即便对方给出再大的诱惑,再严重的恐吓,她也不会出手的。 “那你是否能告诉我,昨夜是谁让你出手暗害本公子的?” “奴家并不认识他……是他……是他威逼奴家,说要是不按照他说的做,就要奴家的命……呜呜……太子妃殿下,您饶了我吧……”秋菊挣扎着爬到唐越的脚边,以最卑微的姿势求饶。 唐越冷冷地看着她没有动作,如果是在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一定不习惯别人这样对待,可是日子久了,环境逼迫着他适应。 不做人上人就只能做人下人,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如果让你见到他,你能认出来吗?” 秋菊点头:“可以……可以的!” 唐越让王鼎钧带着她去认人,半个时辰后,王鼎钧回来摇摇头,“没有她说的那个人。” 唐越并不觉得奇怪,对方能安排的这么圆满,肯定也会想到提前离开,只是有些失望罢了。 “昨夜那个男人呢?”唐越想起当时这屋子里可不止一个人。 王鼎钧咧嘴寒森森的一笑,“那个人您就别找了,殿下怎么可能让他活到今天?” 唐越一噎,“那……就没问问是谁给他下药把他丢进来的?” “这样的小角色是不可能知道太多的,问了也没用。” 唐越想了想,点头同意了他的话,这个人明显只是个棋子,还是个无辜被牵连但又傻乎乎乐意钻套的棋子,这样的人确实没什么用。 但至少说明一点,这个人应该不是完全没有名气,否则那幕后之人怎么确定他一定会上钩? 如果当时进来的是个性格耿直又死板的男人,说不定他们能相安无事呆到天明。 不过,性格耿直又死板的男人会出现在溯莺阁这种地方吗? 唐越懒得去想,继续问:“查清楚昨夜来的客人名单了吗?” “基本已查清,您看看。”王鼎钧将一叠纸递给唐越,心中感慨:这纸张可真是好东西啊,刚开始还不觉得什么,用久了,谁都不愿意再去碰厚重的竹简了。 唐越见名单上不仅写了人名,还细心地写上了那人的背景家世,暗暗对王鼎钧赞了声好,才仔细地翻阅起来。 他拿炭笔将一些平民百姓、富商墨客划掉,这些人没有能力也没有理由对他下手,剩余的朝廷重臣和官家子弟也一一划分出等次。 “先把我划掉的那部分人放了吧,关久了对殿下的名声不利。”这些人只要走出这道门总会知道是谁扣押了他们,唐越不想让他们对太子府产生不好的看法。 “喏。”王鼎钧拿着名单扫了一眼,暗暗点头:这太子妃虽然不涉政,但至少人不笨,太子殿下让自己辅佐他成长,也许并不太难。 “等等……”唐越想了想,吩咐他:“等会你将剩余的人一个个单独叫过去问话,让他们写出昨夜都与谁一同来的,同伴是谁,在这里可曾遇上认识的人,让他们全写了。” 王鼎钧觉得这主意不错,那幕后凶手肯定已经先离开了,干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不能坐着等被抓。 但只要他在这里出现过,就保不准有人见过他。 “放我们出去!……凭什么他们能走我们不能走,你们到底要关我们到何时?” 被放出去的人犹如获得大赦,一拥蜂地跑了,而没被放出去的人自然眼红,而且关了一夜,他们的精神紧绷,犹如惊弓之鸟。 王鼎钧站出来,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和颜悦色地说:“昨夜这里发生了命案,殿下命我等来查凶手,刚才那些人都是审讯过的无辜之人,只要是无辜之人,我们自然会放他们离开。” 王鼎钧身为太子昭身边的强大助手,在邺城认识他的人不少,留下来的这些人都是朝中大臣或勋贵家的子弟,自然也都认识他。 一看他出现在这里,再听他说是太子殿下的命令,一个个都歇了声,不敢再闹了。 但不闹不代表不申辩,有人忍不住问:“敢问王副将,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需要我们协助的地方自然义不容辞。” 王鼎钧满意地笑笑,“不急,需得一个个问话……这位是沐恩侯家的公子吧?您请随我来。” 第188章 当个侦探好查案 “这是……纸张?”那位沐恩侯家的小公子惊喜地摸着唐越递给他的白纸,这东西可金贵的很,才刚问世就被贵族和文人墨客熟知,可有幸得到它的人还很少。 “是纸张,你若是喜欢,等明日我让人送一些到府上。”唐越看这小子不像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眼神清澈,没什么心机。 “那就先谢过太子妃了。” 到了掌灯时分,唐越他们才终于问完了最后一个人,案桌上已经堆了一叠的稿纸,全是一个个人名,唐越带着这些纸张回到太子府,和太子昭一起用了晚膳。 “有眉目了?”太子昭问。 “还没有,但越是这样越说明对方身份不一般,其实怀疑对象也就那几个,只是需要求证一番。” 这南晋国,敢和太子昭作对的人并不多。 “可以排队王子煦。” “为何?” “因为他昨夜在和悦楼,没空跑去溯莺阁玩阴谋。” 一提到和悦楼,唐越眼神立即眯了起来,他皮笑肉不笑地问:“还未曾问过殿下,您昨夜跑去和悦楼有何贵干?” 太子昭并不瞒他,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他,说实话,他当时也是存了心想气唐越的,哪里知道就成这样了? 唐越砸吧砸吧嘴,“所以说,昨夜你在和悦楼设计陷害别人,我刚在溯莺阁被人设计陷害,啧,这算不算是报应啊?” 太子昭白了他一眼,“你要这么想也行。” 唐越实然想到了一句话,叹气道:“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当然,这只是玩笑话,太子昭并非有心针对谁,不过是主动反击罢了。 “那这么说来,那子钰是王子煦的人了?” “是,而且应该还是个挺重要的人。” “正常啊,长成那样,换成我也舍不得。”唐越瞥了自家男人一眼。 “恩?舍不得什么?”太子昭眼睛一眯,危险地看着他。 “呵呵……我的意思是,像殿下这般出色的男子,如果要把你让出去,我也舍不得啊,这是人之常情。” 太子昭捏了捏他的脸颊,站起身说:“我还有事,晚些回来,你也别太晚睡。” “去哪?” 太子昭诚实交代;“沐恩侯傍晚命人来下了帖子,邀我一同喝酒去,我同意了。” 唐越立即想到了那个好爽直言的少年,眉头一挑,“那正好,替我送一箱纸到沐恩侯府,转交给他们家的小公子。” 太子昭低头看他,眉毛微蹙,“你什么时候和他们家的小公子这么好了?” “今日刚见过一面,答应他的,这也吃醋?” “哼!”太子昭傲娇地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唐越先去看了张淳,见他已经能活蹦乱跳的了,只是脸色苍白,一看就是元气大伤的模样。 “抓到那混蛋记得通知我,最好给我留口气,老子也亲自结果他!”张淳恶狠狠地比划了个手势。 “就怕你没这个机会。”唐越不是打击他,如果查出是哪位权贵下的手,估计只能走阴谋的路子了。 唐越回到书房,将那一叠纸张摆在面前,拿出一本空白册子将名单整理了一遍,又用朱笔圈出了几个人名。 当他在名单中看到王子贤时,并没有太大的诧异,也许是直觉,也许是两人的恩怨已久,他把王子贤列为了第一嫌疑人。 他还记得昨晚在楼下伏击他们的那群人,各个都有弓弩在手,显然不是一般的贵族子弟能弄出来的。 他摸着下巴想,也许王子贤根本不怕他们查出来,如果昨晚的事情按照他的剧本发展下去,那太子昭到的时候看到的情景就精彩了。 到时候,他唐越的脑袋保不保得住都不好说,太子昭也一定会因为这件事沦为笑柄,甚至被南晋王斥责,说不定他们就没空找他的茬了,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吧? 唐越将昨晚和王子贤一起的几个人单独列出来,交给王鼎钧:“连夜将他们带回来,别惊动了他们家人。” 王鼎钧嘴角一勾,信心满满地走了。 他前脚刚走,胡金鹏后脚就到了,一阵风似地刮到唐越面前。 他把唐越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了半响,呼出一口气说:“听到消息,真是把为兄吓死了,你没事吧?” 唐越摇摇头,“只能说运气不错。” 胡金鹏这两天都在城郊整合军队,边境的大军调回来了一部分,他作为将领还有的忙一阵。 他板着脸,沉声说:“再过几日,等手头上解决了,我还是到殿下身边当差吧,如今眼红殿下的人可不少,据说北越也有意针对殿下,否则不会无缘无故想嫁个公主过来,这种时候,还是小心为上。” 唐越点点头,是他太轻敌了,以为身边有人跟着就没事,以为没人敢明目张胆在人多的时候对他下手。 “你说北越会对太子下手?他们这次和谈结果如何?” “朝上吵成一片,不过还是反对的人多,我看大王也没有要同意的意思。”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太子昭也说过,和谈的事情不可能太顺利,两国交战已久,仇深似海,如果能用金银钱帛、美人牛羊就结算的清,那也不算深分大恨了。 “依我看,这么吵下去也不是办法,朝中还是要有人提出合适的提议,总不能一直由着北越提条件,这样我们太被动了。” 胡金鹏赞同:“确实如此,只是一直以来北越霸道强势惯了,才爱发号施令,他们忘记了,现在是他们来求和,姿态摆这么高,不让他们吃点苦头怎么行?” “也要适可而止,这度的阴饶很容易让百姓造成误解,不利于民心。” 胡金鹏觉得,唐越对政治的见解并不差,并不像个农户出身的孩子,昨夜的事情也许真的只是大意了而已。 两人聊了半响,直到王鼎钧回来胡金鹏才告辞离开。 原本他是想留下来帮唐越审讯那几个请来的人,不过看王鼎钧那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他也懒得争这份功劳。 与所有同事关系一样,胡金鹏和王鼎钧就像是太子昭的左膀右臂,相互协助又相互竞争。 等人离开,唐越才问:“府里应该有刑房或者地牢之类的地方吧?” “有的,您要去?”王鼎钧觉得,这种事情自己来就好,被太子殿下知道了可讨不了好。 唐越起身,换了一套灰色的长衫,跟着王鼎钧去了地牢。 太子府的地牢唐越是第一次知道,也是第一次去,位置很偏,而且周围不仅绿树成荫还有假山环绕,没人带路他永远不会知道这个风景秀美的地方竟然还隐藏着一座地牢。 “这里有关押着犯人吗?”唐越好奇地问。 “您真想知道?”王鼎钧一只手按下开关,一边回头朝着唐越阴森森地笑。 唐越嘴角抽了抽,他还是更喜欢胡金鹏那样的铁血硬汉,直来直往一根肠子通到底,王鼎钧这笑面虎一样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如果不能说就算了。”反正他的好奇心也不是非要满足不可。 王鼎钧带着人先进地牢,“对您没什么好隐瞒的,地牢里确实关押了几个重要的犯人,其中两个是北越的将领,在战场上活捉的,殿下想从他们嘴里挖出点东西来,可惜他们嘴硬的很,便一直押在此处,另外还有一个是江湖墨客,一次刺杀殿下的刺客,你若想知道,属下可以带您去认识认识。” 唐越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还是免了,我怕晚上做噩梦。” 王鼎钧嘿嘿一笑,“属下也是开玩笑的。” 唐越翻了个白眼,懒得再搭理他,便将目光放在这座阴森森的地牢上。 唐越对地牢的印象来自于各种影视作品,眼前这个也没什么区别,阴冷、潮湿、昏暗,还伴随着一股难闻的血腥气。 唐越心想:那几个被带来的公子哥恐怕见到这阵势吓得腿都软了吧? 第189章 可惜可恨 “昨夜与公子一同喝花酒的都有谁,何时离开的,还请公子一一写下来。”唐越和颜悦色地冲对面年轻人说。 青年本来一脸慌张,看到唐越后反而安心了不少,他虽然无权无势,但也认得大名鼎鼎的唐神医,太子妃。 “太子妃将本公子请到此处是何用意?我伯爵府似乎没有对不住您的地方吧?” 唐越跪坐在干草上,指了提他面前的笔墨纸砚,笑着说:“只要公子将我刚才问的问题写好就行了,并非是要为难公子。” “太子妃真当我是三岁小儿?这南晋什么时候允许太子妃随意抓人审人了?您这么做太子知道吗?” “都说公子元不学无术,只爱美人美酒,听这话也不太像啊,你父亲知道你这么伶牙俐齿吗?” 公子元嘴角抽搐,咬着牙吐出一句:“多谢太子妃夸奖!” 唐越点了点桌上的笔和纸,目光从容地看着他。 能和王子贤同桌喝花酒的人肯定是他关系不错的,而一般这样的人,都对太子昭敬而远之,唐越之所以摆出这样的阵势,也是怕他们故意隐瞒实情。 还好这公子元还算不刺头,气呼呼地写了几个字,把笔一丢,站起身说:“本公子可以走了吗?” 唐越先看了一遍他写的内容,见到有王子贤的名字在上头,便让人将他带出去。 “请公子元喝杯茶再走,可不能让伯爵府以为咱们太子府连杯茶都喝不起。”唐越特别交代道。 公子元瞪了他一眼,也没争辩什么,乖乖地被人蒙上眼睛,走出这座地牢。 唐越对照着第一个写的名单,让王鼎钧将漏网之鱼也带来,虽然多一个人和少一个人没什么区别,但当医生的人,谨慎是原则,反正也不费什么功夫。 这其中也不是每个人都那么配合,不想屈服在太子府的淫威之下的人也有,愣是抱着胳膊冷笑,一副“你们能把老子”怎么着的模样。 “真不写?”唐越再问一遍,“还是你不会写字?” “哼!”对方依旧甩了他一枚白眼,相当有个性。 唐越往前挪了挪,撑着下巴看他,手里多了一把小巧的手术刀,状态悠闲地转动着。 “你知道把人活生生剖开是什么感觉么?”唐越用刀尖指着对方的胸口,“从这里一刀子下去,隔开十几层的肌肉层,一层一层打开,然后……你就能看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扑通……扑通……年轻人身体好,心脏一定是鲜红活跃的,你想不想看看?” 对方打了个哆嗦,往后退了几步,惊恐地瞪着唐越:“你……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等你欣赏完自己的心跳,我再帮你把肉和皮缝上去,绝对保证你不死,伤口只要休息几天就恢复了,就算你说出去有人信吗?” 青年想起外头的传言,知道他说的话有八成是真的,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忍不住想吐,浑身血液都要冻结了一般。 “你是想与整个端木家族为敌吗?太子殿下难道没告诉你,我们端木家掌握着整个南晋的木材,并非一般人家。” 唐越挖挖耳朵,类似这样的话他今天听太多了,等回去他一定要转告太子昭,问问他自己到底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木材而已,你们家不做我们家难道还做不得了?你可知道,光是栎阳侯府的山林就有多少?而且,你不觉得在太子府中说出这种话是很不明智的吗?只要殿下一句话,端木家完全可以从南晋国消失。” “你……”青年这才害怕起来,可强烈的自尊心容不得他低头,“哼,你就算你杀了我我也觉不写。” 唐越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纸,一张一张地数着:“这是公子元的证词……这是公子禄的……这是厉小侯爷的……还有这是……” 一张张的数完,唐越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本公子也不差你这一份,只不过……公子这态度实在令人恼火,想必整个端木家是想亲近王子贤而与太子昭作对吧?” “胡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端木家衷心的是大王!”青年再傻也知道这种话如果传出去,对端木家是致命的打击。 他自己和王子贤交往过密没什么,毕竟他只是家族中一个不成器的后辈,可如果让整个端木家冠上支持三王子的帽子,那第一个饶不了他们家的就是大王。 “怎么证明?”唐越斜眼看他。 “哼,你不就是想用激将法让本公子屈服吗?本公子说与不说跟证明端木家的衷心有何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太子殿下那夜在溯莺阁遭袭,而你们……还有王子贤都在,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就是刺杀太子殿下的凶手呢?” “什么?”青年怒目而视,火气冲冲地吼道:“你别血口喷人!自己行为不检点,跑去沾花惹草,被太子殿下嫌弃了就想赖我们头上不成?” “啧,看来这个刺头有点难唬弄啊。” “你觉得呢?”唐越换了个姿势,缓解了一下发麻的双腿。 “想诬陷我们也不成,那一日我们早就离开了,根本没看到太子殿下。” “哦?什么时辰离开的?” “亥时二刻。”青年得意洋洋地看着唐越,小眼神里明摆写着:问啊,你继续问啊,看你想怎么栽赃陷害。 “你们是所有人一同离开的?恐怕不见得吧?也许你们一部分人先走了,造成已经离开的假象,另一部分人就留下来策划阴谋,事成之后再偷偷溜走,谁知道你们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在现场呢?” “怎么不知道?当时溯莺阁的老鸨亲自送我们出来的,还有几位美人随行,这些都是人证!” “那王子贤呢?也与你们一同走的?” “这……”青年稍作犹豫,那晚王子贤说是看上了一位新来的美人,要留下过夜的,自然不与他们一起离开。 可是这要不要说呢? 青年瞄了一眼唐越手中的纸张,想必就算他不说别人也会说的吧? “王子贤何时离开的我并不知晓,这你要去问他。”青年心想:这是三王子与太子之间的斗争,可不是他能参与的。 至于谁胜谁负,与他有何相干?他充其量损失的也只是一个能在一起喝酒泡妞的朋友而已。 王子贤平日为人算不上大度,交的朋友目的也不纯,大家乐意和他一起玩,但真正推心置腹的未必有几个。 太子昭虽然从不与他们攀关系,见面了连人都认不出,可青年一辈子对他还是信服的。 “有公子这句话就够了,你看,我也不是要为难你,只是想让你提供一点信息,说几句真话,怎么就那么难呢?”唐越摇头叹气道。 青年顿时火冒三丈,指着他吼道:“就冲你这态度,这冲这乌烟瘴气的地方,你凭什么让我说真话?还敢恐吓威胁本公子,本公子一定要去和太子殿下说道说道,看看太子府的家规是否如此散漫?” 唐越把纸张一收,夹在腋下,起身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个时辰太子殿下应该已经回来了,不如就在府中用一顿便饭如何?” 唐越说完也不管他答不答应,率先走了出去,而在他身后,两名侍卫将青年制服住,蒙上眼睛带了出去。 唐越说到做到,果然让人准备了青年的碗筷和一桌丰盛的饭菜。 青年乍然和太子昭同桌吃饭,吓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频频朝唐越投去愤怒和求饶的眼神。 “吃啊,别客气,耽误公子不少时间,这一顿就算是补偿吧。”唐越客气地说道。 青年欲哭无泪,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一开始他就招了,或者直接让他开膛破肚好了,也好过现在食不下咽,还得承受着太子殿下巨大的威压。 一粒一粒米往嘴里送,青年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事后回想起来后悔不已,早听说太子府的饭食美味可口天下无双,他竟然浪费了,可惜!可恨! 第190章 极致诱惑 饭后,唐越花了一个时辰将今日得到的信息整理了一下,列出了一个时间表,对照着自己在溯莺阁中出事的时间,基本能断定是王子贤所为了。 他把结果拿给太子昭看,对方只是挑了挑眉,并不觉得意外。 “你还要继续吗?”太子昭问。 唐越握紧那张薄薄的纸,点点头:“当然,这只是开始而已。” 太子昭闻言弯唇一笑,“那就放手去做吧。”反正有什么他来顶着便是。 这李贤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出手,若不是觉得他危害不大,不值得到手,他早将他除去了。 反倒是那个隐藏在他和王子煦身后的人,他要尽快揪出来,以免他继续推波助澜,挑起事端。 太子昭在王子煦出面时就查过,也知道他和老郡王交往过密,原本已经能断定他就是那个幕后之人,可是之后发生的几件事,让他怀疑王子贤身后的人并非是他。 这就复杂了,难道说,还有一个神秘人混杂在他们身后? 王子煦王子贤不可怕,他们是天生的对手,为了王位而战,可那些居心不良的隐藏者不令人无法容忍了。 敢伸手王室之争,这些人的目的显然没那么单纯,不除不足以安定朝政。 太子昭没有过问唐越要怎么出手,唐越也没有想说的意思,或者说他现在也没有想好对策,亏他一个博士生,脑袋瓜聪明,可是真不擅长这些阴谋诡计。 外头的传言愈演愈烈,甚至有人编撰出了一个可歌可泣的故事,说唐小郞本已有心上人,奈何救了太子殿下的性命后,被殿下垂青,利用强硬的手段威逼他嫁入太子府,那唐小郞迫于淫威不得不从,却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心上人,隐忍了一段时间后便趁太子殿下不在府中时出来与心上人相会。 没想到太子殿下还是得到消息了,不仅赶来捉奸,还把那奸夫当场处死,再把太子妃绑回府中,据说那一夜,太子殿下的卧房中声音不断,直到天明还在响着呢。 唐越第二天早上从禾口中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忍不住把早饭给喷了,不可思议地盯着他:“外头真是这么传的?” 禾点点头,一张黑瘦的小脸带着十足的愤怒。 “卧槽,这些人编故事的能力真是一流啊,怎么不去当编剧啊!” 太子昭安安静静地把脸上的豆浆擦干净,吩咐人重新准备一桌早点。 唐越低头看了一眼被他喷了口水的早餐,讪讪一笑:“有什么关系,又不脏!” 其实他想说,他们平日里没少吃对方的口水,就算吃了也没什么。 太子昭淡定优雅地吃完饭,叫了人进来吩咐道:“去把王子煦的事情捅出去,百姓们生活枯燥,难免会喜欢这些风雅之事。” 唐越也听他说过那王子煦的事情了,明白他这么做是为了给舆论分解压力,免得大家都把目光盯着他俩不放。 “这这三哥够狠啊,这么一来,我一出门还不得被人丢臭鸡蛋啊?”唐越都能想象得到那些画面,盛怒之下的百姓定然会守在他家门口,只要他一露面,纷纷过来砸东西。 啧啧,这么阴损的招数亏他想得出来,果然人心险恶! 唐越一边往嘴里塞烙饼,一边嘀咕:“这王子贤就没什么隐私?” “他倒是比王子煦爱惜羽毛,虽然有睦小毛病,但都无伤大雅,否则父王也不会一直对他另眼相看。” “不是说他有个北越血统的母亲么?” “是,但他毕竟是王子。”这一点虽然能成为王子贤的污点,却成不了别人攻讦他的弱点。 唐越点头,嘴角满满划出一道自信的笑容,“有这个就足够了。” 此刻的三王子府,也正有两个穿着怪异的人登门。 门房听他们报出名号,吓得不敢开门,但又不敢阴饶,便跑去通知王子贤去了。 王子贤起了个大早,正在听眼线汇报刚得来的消息,昨日唐越抓了那一伙人自然是瞒不住的,一大早消息就传出来了。 “哼,让他知道是本王下的套又怎样?他能拿出证据吗?他能挽回失去的声誉吗?” 现在外人都当他是水性杨花的男人,给太子昭戴了绿帽子,王子贤这一计总算没白费功夫。 “再加大把力度,把故事圆的更真实些,再买通几个人安国公府的下人,把故事绘声绘色地传到安国公府去。” “殿下这一招可真够高明的,这样一来,安国公府、太子府以及栎阳侯府都得乱上一阵子了。” “要的就是他们乱!必要时候再搭上几条人命,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本王倒要看看,父王能否容忍一个这样的儿子当太子!” 王子贤的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敲响了,“殿下,门外有人求见。” “何人?” “他们自称是北越的使者。” “北越?”王子贤面色一变,有些惊讶有些恍然,良久才出声说:“把人带到外书房,先让他们候着!” 他起身走了两圈,眉头微蹙,沉思着这些人的来意。 “殿下真要见那北越的使者?这事传进宫里,恐怕大王会不高兴的。” 王子贤瞪了他一眼,这他当然知道,可他隐隐觉得,这些人的来意也许对他有利。 “那就去扫清尾巴,别让人知道他们来过。” “喏。” 王子贤猜不出他们的来意,索性也不猜了,直接去见了他们。 书房中,两个北越的使者等的有些不耐烦,眉目间尽是郁色,嘴里嘀咕着一些北越的话语。 书房门被推开,王子贤风度翩翩地走进去,未语先笑,“两位使者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那两个北越使者对视一眼,均露出微笑,行了一礼说:“殿下别来无恙,我二人是奉命来见见殿下的,大王思念胞妹,思念外甥,命我二人前来问候殿下。” 王子贤目光一闪,并没有动容,“是吗?那可真要谢过北越王的记挂了,也劳烦二位跑了一趟。” “殿下客气了,殿下虽是南晋的王子,却也是我北越公主所生,也算是半个北越人,不必如此见外。” 那两位使者奉上一个锦盒,低头说:“这是大王送给殿下的见面礼。” 王子贤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接了过来,随意打开一看,脸色倏地变了。 那盒子中可不是什么金银珠宝,珍惜古玩,而是一枚纯金的令牌。 “这是……?”他把令牌拿在手里,诧异地看着对方。 那两位使者面色也是一变,然后齐齐下跪,神色恭敬地说:“原来大王送给殿下的是此等宝物,恕我等刚才态度冒犯了。” 王子贤见他们如此恭敬谦卑,心里隐隐有些兴奋,面上不显,“说说看,这令牌到底是什么?你们北越王为什么要送给本王?” “殿下有所不知,此乃代表大王亲临的令牌啊,若是在北越,可以直接调动一个城的兵力,大王这是怕您和公主在南晋被人欺负啊!” 那使者一番解说后抹了两把眼泪,仿佛王子贤是北越的王子,而非南晋的王子。 这样本末倒置的关系听起来荒唐,可谁让王子贤与那位北越王确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一个城的兵力?你们在开玩笑?”王子贤毕竟不傻,这种好东西怎么可能会到他手上?而且他在南晋国,要北越的兵力作何? 其中一名使者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这里面还有大王的亲笔信,请殿下过目。” 王子贤带着强大的好奇心将信看完,整个人都不好了,面皮抽动,压抑着巨大的兴奋。 原来这北越王的信中提到,他要帮自己的外甥夺取王位,这个位置与其让给别人,不如自家外甥坐,这样也有利于两和睦友好地长久发展。 先不说这话的真假,但这个提议着实掐中了王子贤的弱点,他手中缺的就是兵力,如果有北越相助,他与太子昭未必没有一较长短的能力。 此时,他方才知,自己也是有强大外援的,而且比太子昭,丝毫不逊色。 “哈哈……”王子贤大笑出声,一种畅快的心境油然而生。 第191章 我只需要一条命就够了 “你果真看到有两个身穿斗篷的男子进入王子贤的府邸?随后又回到了驿馆?”唐越眨眨眼,这可真是瞌睡了送枕头啊。 “是的,那二人形迹可疑,我等追踪了他们一路,见他们绕了远路进了驿馆,如今那驿馆中只有北越的使者住着,看那二人的身形也符合使者团中的二位。” 唐越揣测着北越人找上王子贤的原因,这其中要说没有点猫腻他是肯定不信的。 而这王子贤与北越的唯一联系也就是他的生母是北越公主了。 如果按照老套的剧情走,那这应该是北越打算和王子贤勾结,在南晋掀起一番风雨的征兆。 如果北越准备相助王子贤争王位,王子贤是肯定不会拒绝的,那对他而言是巨大的诱惑。 而北越也能因此在南晋朝廷搅弄风云,打乱朝廷的一团和气,趁着南晋混乱之际休养生息,等他喘过气来后再一举进攻。 这样的算盘可比他们想在北越朝廷安插人来的更直接更有效。 当然,这只是唐越的猜测,北越是否愿意为王子贤付出一定的帮助还是两说。 “能查到他们进三王子府做些甚么吗?” “我们的人只看到那两名使者被迎进了书房,之后与王子贤说了半个时辰的话,至于谈了什么无人知晓。” 唐越点点头,让他继续盯着王子贤的一举一动。 平日见太子昭运筹帷幄,每一道命令都下得果断精明,真到了自己手上,才发现这种事有多难。 好在太子昭给了他不少有用的人,否则没有精准的情报,没有执行力够强的这群人,他也只能做个睁眼瞎。 唐越让人将山传进来,山年纪大了,唐越免去了让他贴身保护的工作,转而让他帮忙训练栎阳侯府跟来的侍卫。 他身边不缺人保护,却缺少一两个顶级的高手,这样的人才一个胜过无数。 “郎君找老奴来有何吩咐?” 唐越看着他发白的头发和胡子,算算他也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在这个时代这已经算高寿了。 “山伯辛苦了。”唐越让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山知道唐越的为人,知道他从没有看不起他们这些奴才,渐渐的交流起来也不像以前那么小心谨慎了。 “这是老奴应尽职责,郎君有事尽管吩咐。” “确实是有事,只不过有些危险,所以才找山伯商议商议。” 唐越原则上是个无公害的好公民,奉纪守法是他自小养成的习惯,没想到换了一个世界,他竟然也有要指使人干坏事的时候。 他打开一张图纸,摊在山面前,“这是驿馆的结构图,如今住着北越使者及随行的将士,一共七十五人,若是我要从中夺取某人的性命,不知可行否?” 山闻言大惊,诧异地看着唐越,“郎君为何要做如此冒险之事?殿下知道否?” 唐越被噎了一下,最近这话他实在听多了,怎么大家都觉得他会背着太子昭干坏事呢? 而且,他难道做什么事情都要让太子昭知道吗? “殿下知道,不过他不会插手。”能做到什么程度只看唐越自己的了,这也是他和太子昭约好的。 山听他这么说也就放心了,他们家的小郎君本事虽强,却不是强在这些方面,让他救人还行,让他杀人……实在难以想象。 山将图纸反复看了几遍,在脑海中演练了几条路线图,点头说:“只要计划得当,有五成成功的机会,只是能杀的只有一人,多了不可能。” 唐越嘴角化开了一个微笑,“够了,我也只需要一条命就够了。” “可是使者团中有人欺负了郎君?老奴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杀了他!”山大爷气呼呼地说。 溯莺阁的事里里外外都传遍了,各种版本都有,但知道真相的人却不多,山也是从其他侍卫口中得知了过程,只知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但仇人是谁,还不知道。 一听唐越要在驿馆杀人,他第一反应就是,那仇人一定是北越了,这群人一直想把什么狗屁公主嫁给太子昭,郎君拦了他们的路,成了绊脚石,他们自然想处之而后快。 山眸色深冷,思索着等会儿就把这个消息传回栎阳侯府去。 这么大的事情,太子昭竟然无动于衷,实在令人不快! 唐越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想歪了,摆摆手说:“不是这么回事,只是想借此制造点事端做点事情而已。” 山自然不信他的说辞,摩拳擦掌想去报仇,“该怎么做,您交代吧。” 唐越拿炭笔在图纸上圈出了几个地方,指着一处说:“这是后门的死角,一般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整座圣馆的守卫力量都是北越士兵,所以你下手也不用顾忌,二更时分,你带人从这个位置偷偷潜入,将后院的这一排厢房点燃,换上一套下人的衣裳,趁乱潜入前院的主楼中,使者团中随便杀一人即可,然后……” 唐越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行不行得通还得有经验的人来验证,他这些以前玩游戏时积累下来的攻略未必符合实情。 山听完却是哈哈大笑:“此计划好,甚好!如此一来,可以先将大部分兵力吸引到后方,前言守备定然松缺,加之是夜里,一旦走水必定惊醒众人,使者们不可能龟缩在屋子里不出来,只要他们一出门,一支冷箭便足以杀他们。” 唐越将事情再过滤一遍,觉得可行,“可别大意了,事后他们定少不了追捕凶手,该如何逃脱还得做足准备。” “这您放心,这邺城毕竟是咱们的地盘,驿馆往南过两条街就是居住集中地,巷子深,弯弯绕绕,那北越的人钻进去想出来都难,要想逃脱不难。” 唐越点点头,“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给山伯了,到时候我会让人在外围接应,您得注意安全才行。” “老奴这就去准备,最快明日夜里动手。” “明天夜里啊,那可是个好天气,乌云蔽月,却不会下雨。” 山知道他会一点天气预测的本事,也就更有信心了。 太子昭回房的时候,唐越刚把图纸收起来,笑着迎了上去,“今天回来的有点晚啊。” “嗯,被外祖父拉去吃了顿便饭。” “哦?安国公?他不会是找你去兴师问罪的吧?”唐越人没出门,不代表他不知道外头的传言有多凶。 “流言蜚语而已,说清楚就好了。” “真的?” 太子昭长手一伸,将他捞进怀里,“这还有假?孤说出去的话便是金口玉言,他们自然会信的。” “啧,只怕是嘴上相信心里不信吧?” “那又怎样?嘴上相信就够了,还没有人能插足咱们二人的事情,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 唐越白了他一眼,眼底有些忧虑,“他们还好说,就不知道大王和王后听到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 “母后那不用担心,她对孤的话深信不疑,至于父王……他刚处罚了王子煦,也许会借着这股怒火将孤训斥一顿,没什么要紧的。” 又不伤筋动骨,一顿骂他还承受的了。 “这么说来,最后便宜全让王子贤占了?” “就让他得瑟上两天何妨?你不是正在筹划中,孤也想看看你的手段如何了得。”太子昭戏谑地说道。 他这话里明显带着一丝揶揄,唐越知道他把自己当成无公害的好人,做不出太残忍的事。 “咳,那您可要睁大眼睛看着了,只是……”唐越犹豫了一会儿,盯着他的眼睛说:“如果有朝一日,你发现我也成了个心狠手辣的人,是否还会觉得我贤惠呢?” 他可没忘记太子昭娶他看上他都是因为他有着这个时代男子所没有的本事。 太子昭亲吻着他的眼角,嘴角微微弯起,“你再怎么变不都是你么?难不成因为你会杀人了所以你就不会做饭了?会因为你懂谋略了就不会治病救人了?” 唐越满头黑线,这算是什么问题? “再说了,即便你没有了这些本事,你依旧是孤的妻子,孤认定的人,不是说变就变的。” 唐越轻哼一声,眼底还是透出一点光亮来。 第192章 暗夜刺杀 “走水啦……走水啦……”寂静的深夜,一道惊慌的叫喊声惊醒了大部分睡着的人。 “怎么回事?”一道异国的语言从前院转来,很快就有人回复道:“大人,后院走水了。” “哦?是人为还是意外?” “卑职这就去看看。” 一群北越士兵冲到后院,看到的便是已经烧成火海的一排屋舍。 这后院平日很少有人靠近,只有两名士兵在此守着后门,此时那二人也不见了踪影。 “快,灭火!”负责守卫的将领吼道。 “将军,火势太大,这附近又没有水井,怕是灭不了的。” “混帐!那就想办法拆了这周围的房屋,别让火势蔓延到前院。” 一群士兵立即动起来,举起手中的刀剑拼命地砍那粗壮的木桩,将与后院接连的走廊以及易燃的茅房都拆除。 不过他们手中的刀剑杀人是可以,要砍断一根木桩却要合二人之力花费一刻钟的功夫,太慢了。 眼看火势蔓延过来,士兵们也吓得手脚发软,更加没效率了。 “这样不行,再去叫人来帮忙,驿馆不是还有南晋的侍卫么,一起去叫来!这起火的是他们的驿馆,他们也逃不脱责任!” “喏。”一名士兵跑出去传达命令,很快的,驿馆中一大半的守卫力量都被调来了。 前院的卧房中,听到消息的使者们纷纷起床穿衣,让人密切注意着火势,万一情况不对,便立即撤退。 反正烧的是南晋的驿馆,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甚至还能因为此事状告南晋待客不周,或者诬陷他们有谋杀之意,哼,看他们还拿什么理由拖延和谈。 能被派来当和谈大使的官员必定都不会笨,几乎同时,好几个人都想到了主意。 他们纷纷从房中走出,派人去后院传达了一句:“救火做做样子就好,准备撤出驿馆。” 他们倒要看看,等明天南晋的官员看到烧焦的驿馆,能给他们什么解释! 围墙外的一棵大树上,山手持弓弩,正瞄准着那一个个走出房门的使者。 “郎君说只要杀一人足矣,到底杀哪个呢?”山稍作犹豫,然后便对准了从最中间那屋子走出来的人,手指一拉一松,锋利的箭矢飞射而出,转眼就没入了那人的额头中。 鲜血喷溅,这一幕惊呆了四周的人。 随着尸体应声倒地,才有人惊醒过来:“刺客!有刺客!快来人……” 当后院的士兵赶来并且追出去的时候,宽广的道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了,那刺客一击即中,竟是飞速离开了。 剩余的使者们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同僚,一股怒火油然而生,“去,去敲宫门,此事决不能善罢甘休!” 一群北越人气势汹汹地冲到宫外,立即与王宫的侍卫发起了冲突,惊动了宫里的人。 “大王……大王……”一声声轻唤吵醒了睡梦中的南晋王。 他睁开眼,目光如炬,沉声问:“发生了何事?” 内侍立即将情况汇报给他有些焦急地说:“现如今,使者们在宫外大喊大叫,让大王您给个说法呢!” 南晋王一听有北越使者在驿馆被杀,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手用力一握,冷哼了一声。 “啊……大王,您弄疼妾身了……”一声妩媚的娇呼从帷幄中传来,紧接着一条白玉般的胳膊从锦被中伸出来,抚上南晋王的胸口。 “大王别急,死了一个人而已,那北越难不成还敢继续与我们开战不成?” 这声音如黄莺般清脆婉转,甚是动人,只是南晋王此时哪还有那心情,一把推开近日的新宠,起床穿衣。 死了一个北越使者,北越当然不会就此发起战争,可是他们却可以揪着这件事不放,抬高他们的价码,毕竟理亏的是南晋。 “来人,传叶丞相和薛廷尉进宫!” 太子府中,唐越一直没合眼,躺在床上数了一会儿羊,然后继续瞪着眼睛等消息。 这是他第一次发出杀光人的命令,虽然不是他亲手杀人,可是那种浑身不对劲的感觉依旧很强烈。 “怎么还不睡?”一只胳膊伸过来,将唐越搂进怀里。 唐越顺势将脸埋进他的胸口,暗暗唷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有些难受而已。” 从他走上医学这条道路的时候开始,他就没想过这辈子自己不是救人而是杀人。 太子昭没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唐越要做的事情他民有所警觉,并非完全不闻不问。 “别想太多,这个世界上没有单纯的对与错,有时候,为了大局势牺牲一些无辜的人在所难免。 就像在阵前,如果敌方势力过强,我军势弱,也不得不牺牲一部分将士断尾,以确保其余人能顺利撒走。” “这我知道,可是……心里终归是不安的吧?” 他摸上太子昭的面颊,经年的风霜,使得他年纪虽小皮肤却有些粗糙,不过五官精致,这点粗糙并不损他的俊美,反而多了几份男子汉的味道。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太子昭也不可能一直打胜仗,他所经历的纠结和心痛必然是自己无法想象的。 “殿下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杀的是何人?因何而刹?” 太子昭想了想,轻声回答:“那是很小的时候了,具体几岁记不清了,四岁还是五岁吧,一个宫女企图刺杀孤,那时候我并没有太多的抵抗能力,被她伤了胳膊,好在对方轻敌,被我绊倒后反击了,我还记得,一共在她身上扎了十三刀。” “四五岁啊……”唐越感慨,这个年纪的孩子根本还不知道危险是什么,还是最天真浪漫的年纪,可是太子昭却已经要面对各种层出不穷的伤害了。 他能长到这么大,真是不容易啊。 “那殿下杀人后是什么心情呢?害怕吧?” “自然是怕的,不过怕的不是杀人,而是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宫中时时刻刻都充斥着杀戮,我习惯了,不过那段时间,夜里常常会做噩梦。” “那个宫女是谁派来的,幕后凶手找到了吗?” “忘记了,也许是哪个夫人,也许是哪个兄弟朝臣,想要我这条命的人可多了。”也就是因为厌恶了这种阴谋算计,太子昭才会选择在十岁时随军出征。 他宁愿将这条命奉献在战场上,也不想死在宫闱的内斗中。 不过现在,这些人想要他的命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唐越心情平复了许多,在这样的位置上,要想在坚持不害人的原则就太难了,他只能求个问心无愧了。 窗外传来两声鸟叫,那是唐越和山约好的信号,表明计划成功了,唐越眉头一挑,缓缓闭上眼睛。 太子昭朝着窗户的方向瞥了一眼,并没有其余动作,只是在第二日,听说了驿馆发生的事情后,他的表情有些惊异。 大概他也没想到,唐越真能走出这一步,而且还做的滴水不漏。 “殿下,大王连夜传召了丞相大人和廷尉大人,让他们在十日内查到凶手。”王鼎钧虽然没参与这件事,但也猜到这件事是谁做的,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他有些看不懂太子妃走的这一步棋,杀了北越的使者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那就让他们查,你派两个人去协助,就说孤对此事震怒万分,务必让他们加紧调查。” 王鼎钧偷偷瞥了太子昭一眼,不确定他知不知道唐越的行动,不过想想也不可能不知道,这太子府发生的事情,有什么能瞒得过他的呢? 那这两个人去协助的用意就有些考察了。 “属下明白了。”王鼎钧点头,想来十日之后,两位大人是交不了差了。 他离开后,太子昭脸上浮现出一道笑容来,自言自语道:“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他就知道,自己娶来的这位太子妃,可不光光是贤惠而已。 第193章 近墨者黑 北越使者被杀,驿馆被烧,这消息瞬间传遍了邺城,民众们有叫好的,也有愤怒的。 毕竟正值两国和谈之际,这样的极端行为说不定会让和谈失败,而普通老百姓定然是不喜欢战争的,只是他们心里多少对北越有敌意,死了个北越使者,心里畅快是必然的。 朝廷上,南晋王下了明确的旨意,要求薛廷尉十日内破案,而面对咄咄逼人的北越使者团,南晋王也只能先安抚,至于对方要求强加的条件,一概不同意。 “事情还未定论,谁也不知凶手是谁,现在就要求赔偿未免太早了。”南晋王忍着怒气说。 “人是在南晋死的,凶手必定是你们南晋人,查也要查,但这赔偿也绝对不能少,否则就算再次发起战争,我们北越也绝不姑息。” 南晋王懒得跟他们扯,把他们丢给太子昭安抚,自己带着几位大臣去御书房商议国事去了。 太子昭走到那几个叫嚣的厉害的使者面前,勾起唇角冷笑一声:“开战?好啊,随时奉陪!” 说完他直接穿过那几位使者走出大殿,丝毫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北越使者被气得跳脚,指着太子昭的背影结结巴巴了半天,也说不出威胁的话来。 太子昭在北越恶名昭彰,使者们也不敢和他直面对抗。 王子贤等人离开后,给其中一个北越使者使了个眼色,然后也走出大殿。 宫门外,薛廷尉脚步匆匆,眉头紧锁,仅一夜,他觉得自己的头发都愁白了。 “真是,好死不死,偏偏在这个档口死,到底是哪个混蛋做的,本官抓到他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廷尉大人口中嘀嘀咕咕了半响,没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走在他边上的一位文官忙推了他一把,迎着对方怒视的目光,呵呵一笑:“薛大人,太子殿下喊您呢。” 薛廷尉脸色一变,挤出一道笑容转身,果真看到太子昭迎面走来,而已目光直视着自己。 他忙弯腰做了个揖,“殿下恕罪,下官正想着如何破案,心神不宁,怠慢了。” 太子昭走到他面前,摆摆手,态度和气地说:“大人可是忙于公事,无碍。” 薛廷尉暗暗松了口气,抬起笑脸问:“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昨夜的案情孤已经了解了,听说死的那个正是北越的主使?” “可不是吗?哎……那贼人杀谁不好,偏偏杀了个最重要的人,听说那位主使在北越的官职不低呢。” 这是废话,官职低的也不可能被派出来主使和谈了。 太子昭神色淡淡,“死就死了,不过案子也是要查的,大人可有思路?” 薛廷尉苦着脸摇头,“下官昨夜已经去现场查过了,竟是一点蛛丝马迹也寻不到,只能先从驿馆起火的原因查起。” “只有十几日的时间,可有把握?” “下官只能尽力而为了。”薛廷尉愁眉苦脸,一脸即将完蛋的表情。 太子昭点点头,安慰了他一番,“此案确实有些难办,线索只能去现场寻找了,大人可以把各个屋子搜一搜,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有用的信息,若是人不够用,孤可以帮忙。” 听到太子昭这话,薛廷尉一脸感动,“多谢殿下,大王命中护军相助,人手是够的。” 这一番相遇,仿佛只是太子昭随口一问,薛廷尉只觉得满心舒畅,深感殿下的宽怀和恩重。 “走,咱们再去驿馆看看。”薛廷尉领着人直奔火灾和凶案现场,命人一间间屋子搜过去。 副官见他这么大张旗鼓的搜查,疑惑地问:“大人,为何要一间间客户都搜过去?那刺客似乎连大门都没进啊。”这样找能找到什么线索? 薛廷尉摆摆手,“反正没有头绪,只能瞎折腾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几个衙役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都捧着东西。 薛廷尉随便翻了翻,发现都是北越使者带来的行礼,有金银玉器,也有衣裳鞋袜,显然是他们昨夜逃走时落下的。 反正这些东西最后肯定是要归还的,甚至还要加倍奉还,所以他们也不急。 薛廷尉叹了口气,“把东西都登记在册,早点给他们送过去吧。” “喏。”副官也想起了这件事,忙把活接过来。 薛廷尉见找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唉声叹气地站在狼藉的院子里望天,默默祈求老天把凶手一道雷劈死。 “行了,也没什么好找的了,派人出去问问昨夜有谁经过附近,但凡给出的人,一人赏十金。” 只盼着重赏之下会有人将线索奉上。 他抬脚正要离开,就听到副官喊了他一声,“大人,慢走……” “嗯?”薛廷尉回头看着他。 只见那副官手里捧着一个盒子大步走过来,满头大汗。 “何事?” “您看看这个……”副官打开盒子,把东西递到薛廷尉面前。 薛廷尉拿起一枚玉石印章看了看,是上好的鸡血石,不过还没刻字,显然是新入手的东西。 “这些东西有何问题?”虽然东西是好东西,但这是北越人的,他可不敢昧下。 这种事他和副官平日查案时也没少干,还以为对方是想让他把东西收下,顿时恼火了。 “把东西放回去,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也敢拿?” 那副官摇摇头,“不是啊,大人,您再仔细看看,这些东西有古怪。” “哦?” “您看,这其中有一块玉佩是不是有些眼熟?还有那支海棠色的朱钗,使者团中并没有女子,他们带这个来做什么?而且您是不是觉得眼熟?” “还真是……”这盒子里的东西似乎都挺眼熟的,似乎在哪见过。 那副官比他记性好,提醒道:“您看看这些东西的边角……” “嘶……这,这可是宫中之物啊……”他娘的,这些北越的混帐东西还敢从宫里拿东西不成? “你仔细想想,大王可曾赏赐过东西给这群人?” “没有,绝对没有,大王看到他们都厌恶,怎么会给他们赏赐东西?” “那这些……”薛廷尉和副官对视一眼,“走,带上东西,咱们去找那群王八羔子,不给本官说个明白,他们也别想走出这邺城了!”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去找北越使者,消息传回太子府,唐越才算松了口气。 “单凭几样东西恐怕很难牵扯到王子贤,你不是说今天中午他们又去三王子府了么?” 王鼎钧点点头,“不知郎君接下来要怎么做?” “薛大人此时去是一定会少两个人的,你让人提醒他一下,让他顺着那两个不在场的使者查一查他们的行踪,到时候再安排人适当的给他提供一些线索,让他把目光锁定三王子府。” 王鼎钧咧嘴笑了笑,“如此一来,有了珠玉在前,又有他们往来的证据,那王子贤怕是逃不掉一个与使者往来密切的罪名了,只是这样就能扳倒他吗?” 唐越喝了一口茶,开口说:“此事的重点在于大王,你觉得大王听到这样的消息会是什么心情?” “那咱们也没证据给三王子安排罪名啊,光是往来密切显然不够的。” “那只能赌一把了,我想那北越和王子贤一定是达成了某种协议,只要有协议,就一定会有信物,只要能把这个翻出来,王子贤就必死无疑了。” 王鼎钧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打击道:“郎君,这都是您的猜测而已。”这万一猜错了……整盘计划就白忙活了。 “可我们并没有损失不是吗?”这次没成功还有下次,下次不成功还有下下次,谁规定他必须这次就把王子贤弄死? 王鼎钧嘿嘿一笑,“您说的对!”真是太对了! 他们只用了一盒珠宝玉器就把祸水引到王子贤身上,这一计策实在是高明啊,这太子妃果然不是善茬,往常都是他们看走眼了。 又或者……这是近墨者黑? 第194章 循序渐进 “大人,卑职查过了,这些东西……这些东西都是历年大王赏赐给三王子的,都记录在案呢。”廷尉府的副官胆战心惊地汇报。 “果真?”薛廷尉夺过他手里的册子,一页一页地翻着,再比照着盒子里的物品,整个人都懵了。 “这……”这下子麻烦大了啊! 薛廷尉烦躁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眉头紧锁。 “大人,此事……要上报吗?”副官知道他在烦躁什么,碰上这种事,报了必定会得罪三王子,不报则可能落个知情不报渎职的罪名。 确实难办啊! 薛廷尉一屁股坐下来,手指敲着桌子沉思片刻,“你说,这三王子无缘无故给北越使者送礼会是冲着什么去的?” “这……卑职猜不透,但总归是不合礼法的。” “倒也未必,你忘了三王子的生母可是北越的公主,双方有些瓜葛也不出奇。” “那……咱们就不报了?” “报!怎么不报!”薛廷尉瞪眼看他,“咱们是忠于皇上,专心查案的,任何收获都要上报!” “可是三王子那……”那们可不是什么大肚量的人啊,万一记仇,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王子贤虽说不是太子,可在朝中也有不小的势力,最重要的是,他野心大,心思沉,什么时候被算计了都不知道。 “本官奉旨查案,查到任何线索都应该呈上去,咱们只把东西送进宫,至于结果,大王自然会派人去查的。” 副官悄悄松了口气,“还是大人高明!”如此一来,他们就只当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出自三王子府好了。 薛廷尉说完立马更衣进宫,大王只给了十日的期限,他必须争分压秒。 刚出廷尉府,他派出去的一小队侍卫就回来了,“大人,有发现!” “说!” 一名侍卫走到他身边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话,薛廷尉眉头一皱,整张脸都绷紧了。 “走,随本官进宫!”看来,这案子会牵扯出点波折来了。 御书房内,南晋王正与老郡王下棋,竟是难得的半日悠闲。 “哈哈……爱卿棋艺渐长啊!”南晋王赢了半日,丢下白棋大笑道。 “臣比不得王上日理万机,得闲了就与鲁国公几个下下棋,总得有点进步才行。” “你人这些老家伙倒是轻松了,竟然还有空下棋!”南晋王笑骂道,却并没有要生气的意思。 这些老一辈的臣子,可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啊,那感情自然不一般。 老郡王将棋盘收拾干净,黑白棋子分好,随口说道:“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们这些老家伙路都快走不动了,也就混混日子罢了。” 其实他们年纪并不多,只是时下平均寿命才四五十,他们已然到了这个年纪,也算不上年轻了。 南晋王一抹低落染上眉梢,“是啊,都老了……” “大王可不老,精神奕奕,长命百岁不成问题!” “哈哈……这种话就别说了,历朝历代,哪真有长命百岁的国君?”话虽这么说,但南晋王心里也是不服老的。 没有人不怕死,越是手握大权的人越贪念权力,也越怕别人会费尽心机抢夺他们的权利。 老郡王轻松一笑,“好在几位王子都已成年,太子殿下也异常优秀,南晋国必然会千秋万代传承下去。” 说到几个儿子,南晋王眉头皱了皱,太子昭确实能干,这从他最近协助处理政务已经能看出来。 有这么个能干的儿子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南晋王并不想将这种矛盾的心情透露出来。 至于其他几个儿子,老大和老三原也受过重用,只是现在看来,都稍逊一筹啊。 “哼!李煦那小子,竟然为了个男人争风吃醋,半辈子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南晋王想起这事就生气,堂堂王子,居然做出如此丢王室脸面的事情来。 老郡王窥视着对方的神色,低沉地叹了口气,“是啊,臣听到这消息也是吓了一跳,想当初王子煦是多么出色的一个孩子啊!活泼好动,孝顺知礼,几年不见,倒是有些乱了分寸了。” “谁说不是,也不知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南晋王眉头微松,神色中带着怀念,想必也是想起了王子煦以往的事情来。 毕竟是长子,从小也是备受关注的,而小孩子又单纯可爱,自然让人喜欢。 老郡王见状,补上一句:“年轻人嘛,难免会犯错,依臣看,王子煦本性是不错的,只是这几年被大王遗忘在一旁,有些自暴自弃了。” 把王子煦的错误归咎于自暴自弃中,虽然会让南晋王失望,可也会让他想起对长子这些年的疏忽。 简而言之,是自己的遗忘让对方自暴自弃,若是没这回事,对方会不会还是那个单纯可爱的孩子呢? 南晋王冷哼一声,“那也是他犯错在前,竟然敢……”竟然敢与皇宫的男宠通奸,这样的错误,没有赐死已经是大恩了。 “你说的对,犯了错就该惩罚,但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啊,臣一想到远嫁的棠溪,就整夜不得安眠……如果她能在老臣身边,就算犯了错老臣也一定会悉心教导她的。” 棠溪郡主的事情毕竟过去了许久,南晋王渐渐忘了当初那些破事,想起那是老郡王的独女,心里便有结愧疚。 “你若是想女儿了,过些年寡人下旨让他们夫妻回来看看。” 老郡王喜极而泣,起身跪拜下去,“多谢大王恩典!” 南晋王见他如此激动,也是有些动容,“好了,平身吧,寡人再赐几个美人给你,你年纪又不大,说不定能老来得子呢。” “多谢大王赏赐!”老郡王也没有推辞,这样的赏赐也推辞不了,不过人送进府后,该怎么处置就是他说了算了。 “至于煦儿……寡人就罚他前往祖庙清修一个月,为百姓社稷祈福吧。” 老郡王赞了句:“大王仕慈,想必此次之后,王子煦会长进的。” “希望如此。”南晋王叹了口气,拈了一枚棋子道:“来,再下一盘。” 老郡王刚坐上位,一名内传就弓着腰走进来汇报说:“禀大王,廷尉大人在外求见。” “哦?难道案子已经查清了?”南晋王丢下棋子,大手一挥,“宣!” “宣……廷尉薛大人觐见……” 片刻之后,薛廷尉捧着一个盒子快步走了进来,见到老郡王在场也没惊讶,见礼后将东西呈上,“大王,此物乃是在驿馆使者房中找到的,臣看上头有王宫的印记,不敢私自处理,便带进宫交给大王处置。” 南晋王眉头微蹙,语气稍带惊异地问:“北越使者的房中竟然找到了宫中之物?” 这个发现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呈上来!” “喏。” 盒子打开,南晋王眉头皱的更深了,拿起一支朱钗看了半天,“女人之物……那使者团中可有携带女眷?” “并无。”薛大人老实回答。 “咦……”一旁的老郡王盯着一物发出迟疑声。 南晋王直接问道:“你认识此物?” 老郡王面色犹豫,在对方紧迫的目光下硬着头皮回答:“大王忘了?去年中秋时,您赏赐三王子的那枚玉佩?” 南晋王丢开朱钗,从盒子里将玉佩拿出来,反复看了几遍,眼神逐渐暗了下来。 御书房中气氛凝滞,薛廷尉暗暗擦了把冷汗,看来他把东西送进宫是送对了,否则将来事发,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来人,将请占少府进宫……不,去将中郎令喊来!” 外头有人应喏一声,御书房内安静了下来,南晋王没了悠闲的心思,挥挥手让老郡王先离开了。 没过多久,中郎令请见,南晋王将盒子给他,“查!一个时辰内给寡人查出来这些东西都是谁的!” 中郎令愣了一下,看到盒子里的东西都带着熟悉的印记,小心翼翼地捧着东西退下了。 这一等就等了足足一个半时辰,看到中郎令大步跑来,薛廷尉悄悄松了口气。 “回大王,此物乃是宫中赏赐给三王子的,只是时间不同,臣多花了点时间查证。” 南晋王沉默了许久,才吐出一句话:“知道了,退下!” 等御书房里只剩下南晋王和薛廷尉二人,南晋王才开口:“还有何发现,一同说了吧!” “喏……臣是有发现王子贤与北越使者有往来,不过并未发现其他异常,因涉及王子殿下,臣不敢私自做主判断。” “寡人命你查案,查的是杀害使者的凶手,可不是让你查谁与北越使者有往来!”南晋王拍案而起,怒斥道:“那李贤与北越是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吗?他难道还会杀害北越使者?” 薛廷尉汗湿了后背,跪伏在地,“大王息怒!……臣并无此意,只是发现了此物,不知道不该还给北越使者?” “哼!寡人的东西,焉有送给北越人的道理!”南晋王一手将那盒子挥洒在地,大声吼道:“来人,将此物拿去烧了!” “就算是毁了,寡人也断然不会让东西进了北越人的口袋!” 薛廷尉听到这话就知道他已经气得不行了,忙行礼跪安,退出了御书房。 至于里头还会衍生什么风暴,他就管不到了。 宫里的消息很快就传出来了,虽然不知道具体经过,但许多人都知道了,今日大王曾大发雷霆,只因薛廷尉送了一物进宫。 而唯一知晓经过的老郡王则派人送了个口信给大王子,让他安安分分地去祖庙清修一个月,等他归来,这朝中恐怕就要变个形势了。 “你说,大王接下来会怎么做?”唐越听完消息后问太子昭。 他对南晋王的性子不了解,但太子昭肯定对他的父亲了解很深。 “他一定会派人暗查。”太子昭嘴角微勾,“他的疑心越来越重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忍得了,这要是发生在孤身上,也许他会先撤了孤的职。” “这么严重啊?”唐越先为王子贤默哀了几秒,有了这个疑心,只要他在三王子府中随意放一样东西,就能令他生机断尽。 要不要走出这一步呢? 唐越犹豫了片刻,抬头看着太子昭,嘴角渐渐弯起一个弧度,“都说自作孽不可活,走到这一步,如果不继续是不是有些犯傻?” 太子昭侧头看他,将他的手握紧,冰凉的触感传来让他知道唐越此时的内心一定不平静。 “不必,你都说了,自作孽不可活,栽赃陷害毕竟存在漏洞,反而容易露出破绽。” “那……” “等!”太子昭果断鉴定地说,“你不是想赌一把吧?这样很好。” 第195章 自作孽不可活 深夜,三个黑色的影子从宫墙上一跃而过,飞快地消失在广阔的宫殿中。 “如何?查到什么了?”帝王的寝宫内,南晋王披着外衣坐在床边,盯着下首跪着的三个黑衣人。 黑衣人并未言语,中间那位直接从胸口掏出一个小盒子递了过去。 南晋王没想到还真有东西找到,打开盒子一看,顿时火冒三丈,牙齿咬的咯咯响。 “好!好哇!这就是寡人的好儿子,竟然敢和北越王有往来,还试图勾结在一起,图谋江山!……哈哈!寡人真是帮北越白养了二十年的儿子!” 南晋王将盒子砸在地上,一枚纯金色的牌子掉了出来,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阴沉着脸吩咐:“你们去把那个孽子带进宫来,记住,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三个黑衣人应了一声,起身从窗户飘了出去,只留下缕缕清风。 南晋王脸色发青,盯着那枚金牌看了许久,看到上头那熟悉的印记,冷笑一声:“真是痴心妄想!” 这金牌虽然他是第一次见,却知道是属于北越的物件,而上面的印记属于北越王,那必定是北越王送给王子贤的。 可敌国之君为什么要送个金牌给他的儿子呢?这其中的猫腻南晋王一猜就透,无非是两人暗中勾结,有所图谋了。 而王子贤已经贵为王子,他能图谋的自然就是这大好江山。 也不知道这孽子与北越王达成了什么协议,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子贤很快就被带来了,全身上下只穿着一件没裆的裤衩,光溜溜地被黑衣人拎进来。 他已经吓得魂不守舍了,原以为是谁派来刺杀他的刺客,没想到对方没要他的命,而是将他带出了王子府。 等他被带到这熟悉的地方时,他就猜出这三个黑衣人的身份了。 能在宫城内来去自由的恐怕也只有他父王秘密培植的暗势力了。 知道了是谁要见他,王子贤免不了开始揣测缘由,能让他父王半夜三更将他偷偷抓进宫,绝对不可能是一点小事。 难道说……王子贤回想近来的事情,也猜到了一些,顿时吓得浑身冰冷,血液凝固。 如果真是那件事被发现了,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乍一见到南晋王,王子贤立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上去,抱住南晋王的小腿,哭诉道:“父王,您要见儿臣吩咐一声就是,何必如此吓人?儿臣快被吓死了。” 南晋王冷哼一声,一脚将他踹开,“你胆大包天,还会被这点小阵仗吓死?” “父……父王何出此言?”王子贤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南晋王也不和他绕弯,直接将金牌踢到他面前,“你自己看看,这是何物?” “这……”王子贤心里惊涛骇浪,心跳汹涌澎湃,可是面上却还是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将金牌反复看了两遍,摇头说:“儿臣并未见过此物啊,不过这上面的印记似乎是属于北越王的。” 作为王子,如果连这点常识都没有也太不正常了,王子贤这点应对能力还是有的。 “呵呵,你说你没见过?”南晋王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阿大,你来告诉他,这东西是从哪里找到的?” 被称为阿大的正是跪在中间的黑衣男子,他低头回答:“回大王,是在三王子书房的暗格中,暗格设在书桌之下,从左往右数第十块地砖之下。” 他说的如此详尽,王子贤再镇定也忍不住变了脸色,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又恢复了镇定,大义凛然地反驳:“父王,您一定要相信儿臣,儿臣真的不曾见过此物,那暗格并不是很隐秘,平日里只存放些账册和钥匙,儿臣……儿臣真不知情啊!” “哦?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于你?” 王子贤连忙点头:“定是如此,否则父王您为何好端端地会去搜查儿臣的府邸?” 王子贤自认为这一段不可能有外人知道,就算被人看到他和北越使者有往来也证明不了他们在密谋什么。 “呵,那是因为薛爱卿在被烧的驿馆里找到了你府里的东西,你倒是大方,寡人赏赐给你的东西你转手就送出去,还真是不忘自己身上流着北越的血脉啊。” “东西?什么东西?”这下子王子贤是真的懵了。 “还想狡辩?”南晋王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太鲜明了,根本不存在狐疑的地方。 南晋王也试想过有人要嫁祸给他,可是看到那枚金牌他又否决了,这东西是实实在在的,除了北越谁还会有? 而且谁会想到要做一枚假金牌偷藏到老三书房的暗格里?谁又能从他府里拿出那些御赐之物送给北越使者? 整个南晋,除了他手底下的暗卫只有太子府有这个实力,可是太子会做这样的事情吗? 南晋王根本不相信太子昭会费这么大的力来嫁祸老三,那个儿子是什么性子他还不了解么? “父王,儿臣是冤枉的……儿臣是与北越使者见过面,相互赠送过礼物,可这东西真不是他们给儿臣的,您一定要明察啊!” 王子贤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不能承认,不承认的话,南晋王只是怀疑不会百分百肯定,承认了他就必死无疑。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怎么个无辜?” “是太子!一定是太子做的!之前……之前儿臣曾设计过太子妃,太子知道后一定会报复的!……父王,儿臣知错了,不该妄想和太子妃作对,可是……儿臣恨啊……” 王子贤将自己陷害唐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南晋王,包括他怎么下的手,只是隐去了某些难堪的部分,用以证明他和太子的仇恨确实存在的。 南晋王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真实经过,坊间对太子妃上溯莺阁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他自然有所耳闻,但男人嘛,发生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不能理解。 王子煦还会在青楼争风吃醋呢,唐越上个青楼也不稀奇。 本来想过几天再惩戒那二人,这还没动手就听说了这样的事,让他对老三的印象立即颠覆了。 “你……你倒是能耐了!”南晋王一脚踹在他心窝上,恨声说:“只凭这一条,你就罪无可赦!” “父王,儿臣知错了,儿臣只是一时昏了头,儿臣这就上太子府负荆请罪!”王子贤磕头说道。 “你想得真美!企图用这点小罪来顶罪吗?”南晋王大手一挥:“把他押入冷宫,给寡人看好了……还有皇宫那位,也一起押入冷宫!” 王子贤一听这话就知道解释无望了,呆愣愣地任由黑衣人将自己拖走,不明白这刚升起的希望为什么还没开始就陷入绝望。 这一定是有人在害自己!一定是太子!一定是他! 王子贤双目含恨,苦笑几声,心里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那对狗夫夫付出代价! 南晋王一屁股坐在地上,脚边金牌泛着光,刺着他的双眼。 他一把将金牌砸出去,深深吸了口气,“真是……一群不争气的东西!” 翌日早朝,大臣们惊讶的发现,他们的君主正在发呆,而且发呆了一整个早上。 直到将近午时,大家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南晋王才从发呆中回过神来。 不过,他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的一句就是:“太子,去将北越使者赶出邺城,他们在南晋待的时间够长了。” “……”群臣哗然,他们大王这是怎么了?难道不打算和谈了? 立即有大臣站出来劝解,“大王,事关天下和平,该忍的时候还是忍忍为好。” 尽管他们每个人都看北越使者不顺眼,也没想过要赶他们走啊。 就连丞相大人也站出来说:“大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此刻实在不宜意气用事!” 南晋王将一个盒子砸下来,一句话也没解释就转身走下宝座,走出了大殿。 群臣连忙跪地三呼万岁,太子昭起身将盒子捡起来,瞥了眼里头的东西,眉头一掀,嘴角勾起一道冷笑。 一群重臣围过来,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均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这……” 这东西出现在大殿上,总觉得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 太子昭将盒子盖上,大步走出大殿,丞相大人追在后头,小声说:“殿下,您认为此事可妥?” “妥!为何不妥?”太子昭头也不回地说:“孤等这一天等太久了!” “可是这和谈……”大家到底是不想再发起战争的,如果和谈败了该如何是好? 太子昭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叶相,是该到南晋主动提要求的时候了,大人去准备吧。” 叶丞相眼睛一亮,胡子抖了抖,“喏,臣知道该怎么做了。”终于轮到他们主动出击了么,甚好! 太子昭出宫后直接带人去北越使者现在居住的地方,大手一挥,凶悍的侍卫带刀冲了进去,很快就押着使者团的人出来了。 “你们要干什么?……大胆,你们反了吗……” 太子昭无事他们的叫嚣,点点头,“丢出城去,监督他们离开南晋!” “喏!”侍卫们齐声应答,气势冲天,瞬间将叫嚣的北越使者镇住了。 “太子昭,你这是何意?难道南晋不想和谈了?”一名使者吼道。 另外一名立即跟上,质问道:“南晋还欠我们一条命,难道是不想惩罚凶手,就打算如此打发我们了事?什么时候我们北越可以任由你们欺凌至此?” “太子昭,奉劝你一句,万事三思而行,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太子昭冷眼瞅着他们,从怀里掏出一物砸到一名使者头上,沉声说:“那孤就在此等着,带走!” 使者们看到地上的金牌齐齐愣住了,这件事本是机密,也并非使者团中的每个人都知晓,乍然看到属于国主的令牌,一个个都不知所措。 不过毕竟还是有知情者在,看到此物出现,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们在心里默默诅咒着王子贤,恨他连这个都护不住,也恨他太没用,竟然没过几天就被人揪了出来,难怪他斗不过太子昭。 事已至此,他们哪还有理由留在南晋,一个个神色灰败地被赶出邺城。 太子昭到底没做太绝,让他们带上行礼,还送了车马,大有让他们赶紧滚的意思。 这一动静太大,邺城的子民很快就听到消息,一个个冲到街上,目送着那群使者离去。 “发生了何事?太子殿下为何将北越使者赶走?” “不和谈了吗?难道又要开战了?” “呜呜……我可怜的孩儿刚回家,难道又要上战场了?” “闭嘴,就算开战,殿下也一定会打赢的,一定是那些使者提出的条件太苛刻了。” 百姓们议论纷纷,绝大多数人都是赞同和谈的,他们极想要个和平安稳的生存环境。 随着北越使者的离开,太子昭也让人贴出告示,大致说明北越使者离开的缘由,再强调和谈会继续,只是要换一种方式,朝廷会积极将此事完成。 告示一出,大家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安稳了些,只要南晋有和谈的心,使者走不走他们也管不了。 而且朝廷也说了,那群使者在南晋的地盘上作威作福,搅弄风云,不利于朝廷的安定,还是走了的好。 至于这其中真正的缘由,却是没有几个人知道。 不过王子贤的失踪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最终南晋王一手将此事压下,才令朝臣们安静下来。 这下子大家更震惊了,好好的一个王子失踪,大王竟然不让找,这其中的猫腻不得不引人深思。 有聪明的人联想到那枚金牌,顿时茅塞顿开,暗暗腹诽: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第196章 你父王也挺辛苦的 王子贤的失踪引发的猜疑足足经历了一个月,等到这个夏天已经渐渐过去的时候,这件事才被另外一件事取代。 南晋与北越的和谈成功了。 两国达成协议,五年内不再兴兵作战,保持友好的邻国关系,甚至当出现其他外敌时,可以一同作战,相互协助。 而在这五年内,南晋与北越要开通正常的商贸往来,允许两国百姓通婚,北越每年用一千匹战马换取南晋五千匹丝绸,用一千头牛和一千头驴换取南晋的药材、茶叶等物。 而原先要嫁过来的丽阳公主还是嫁过来了,只是不是嫁给太子昭为平妻,而是嫁给南晋王为夫人,地位仅次于王后之下。 不过有心人发现,这地位不人低的夫人似乎只是取代了原本那位北越公主,在南晋皇宫占有一席之位而已,并未能得到南晋王的深宠。 想想也是,南晋王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哪里还会轻易相信北越人?如果再生下一个孽子,不是又给北越可趁之机了? 不提南晋王心里怎么窝火,反正太子府内是一片祥和。 唐越解决了王子贤这个大仇人,太子昭暂时也不用出征了,可以专心致志发展国力,可谓双喜临门。 因此,整个太子府的人都发现他们太子妃近来越来越贤惠了,不仅亲自下厨做出各种美味佳肴,还给府里的下人每人发了两套秋装,一袋大米,给府里的侍卫换了最新的铠甲和武器,每人还赏赐了十天的假期。 林林总总,让太子府的每个下人对太子妃再满意不过了了,他们还从未听说过如此贤良温和的主子。 “你这收买人心的手段实在了得,再过一年半截,这太子府的下人怕是只知有太子妃,不知太子殿下了。”太子昭打趣道。 唐越呵呵一笑,“这话够酸啊,我之所以这么受欢迎还不是因为你平时总是板着脸,多笑笑大家自然就喜欢你了。” 太子昭捏了捏他的脸颊,“太子妃难不成是卖笑的?”他堂堂一国太子,还需要对那些人笑?什么道理? 唐越耸耸肩,懒得跟他解释见人三分笑的好处,反正好人缘总比人见人厌好吧? 好在他家太子也不是人见人厌的角色,只是人见人怕罢了。 一个家族中,总要有一个人扮白脸,一个扮黑脸,唐越觉得这样刚刚好,简直配合的天衣无缝! “听说昨夜宫里发生了大事,连王后娘娘都惊动了,是什么事啊?”唐越好奇地问太子昭。 宫里只传了一点风声出来,唐越也没去查,反正该知道不该知道的太子昭肯定都知道。 “你很好奇?”太子昭将下巴搁在唐越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清楚的皂角味,里头混杂着一点点细微的桂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这阵子两人都闲下来了,唐越便开始捣鼓这种乱七八糟的玩意,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而这带着桂花味的皂角就算是其中最成功的一个了。 据说这东西一送到他岳父大人府上,府里的女主子和小娘子都爱得不得了,隔三差五地派人过来索要。 唐越见他们喜欢,干脆把方子直接送过去了,然后半个月不到,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太子妃殿下竟然制造出了带着香味的皂角,轰动一时。 张淳为此事还特意跑来训了唐越一顿,你说你对自己人大方就算了,怎么对外人也这么大方?那东西要是自己做出来卖,肯定是一大笔收入,这个败家子! 唐越哪里能想到只是一个皂角就能引发这么多事,不过他也给张淳提了点建议,除了桂花味的,你还可以卖桃花味的,海棠味的,梅花味的啊,反正四季都有花开,还怕没的卖? 除了这个,唐越还弄了一个风靡全国的牙膏出来,他受够了每天用盐刷牙,一嘴的咸味。 当然,这个牙膏并非是现代那种牙膏,而是他用桂皮粉加蜂蜜调出来的膏状物体,据说南美洲人就是用这个刷牙,牙齿又白又健康。 有了牙膏自然不能没有牙刷,这东西根本不用唐越出主意,张淳找了工匠捣鼓了两天就做出来了,环保又简单,搭配着一起卖,反响相当好。 “当然好奇,现在日子平静下来了,就指望着那点八卦度日了。”唐越摸着肚皮上多了一圈的肉说道。 最近做的美食多了,他吃的也就多了,以至于体重不小心飙升了一下。 还好他及时发现这个问题,最近开始运动,不然没等到二十岁,他也许就成了第二个衡国公世子了。 “昨日还有看到请贴上门,既然无聊怎么不出门走走?”太子昭是不反对唐越出门参加各种宴会的,能多结交点朋友对唐越也是好事。 自从赵三郞和平顺进入闭关训练后,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娱乐过了。 “哦,是一份请我上门看病的帖子,我让他们重新送了一份病症过来,并非我所长,便转交给陈老他们了。”唐越真正的特长还是外科,一些内科的病症他只是偶尔和陈老他们一起看看,不会主动接诊。 但也因为他这样的举动,使得城中渐渐有人传出不好的言论来,说太子妃如今身份贵重,接诊也要看人了,虽然大部分人觉得理解,但依然有些被拒诊的人家对唐越心怀不满。 唐越知道这样的情况也无能为力,医生本来就不是全能的,就跟看病要下对药一样,也要选对医生才行。 你说你一个阑尾炎的患者跑去妇产科有什么用呢? “别岔开话题,快说,昨天宫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唐越锤了太子昭一记,不想让他因为自己的事情而烦恼。 等日子久了,大家知道自己的特长,应该就能理解了吧? 太子昭换了个姿势,双手放在胸前,躺在唐越大腿上,语气淡淡地说:“也没什么,只是皇宫夫人赖不住寂寞,想爬父王的床而已。” “……”唐越目瞪口呆,砸吧砸吧嘴,心想:果然一夫多妻制就容易发生这种事情。 除了让人咂舌之外,倒也不是很奇特,他追问了一句:“是谁啊?我认识么?” 唐越没有注意到太子昭嘴角冰冷的弧度,只听他回答:“丽夫人。” 唐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位丽夫人就是那位北越的丽阳公主,顿时有些别扭的感觉。 他是见过丽阳公主的,年轻又漂亮,嫁给南晋王那个可以当他爹的老男人就算了,竟然还想着爬床,不会觉得膈应吗? 不过他也知道,皇宫的女人如果得不到大王的宠幸,那日子过得寂寞孤单冷,而且没有男人的精子,她也就生不下儿子,生不了儿子,她的后半辈子也就没有依靠了。 这是每个进宫的女人都会在意的问题。 “可惜了……那女人到底成为了两国政治的牺牲品。”在唐越看来,联姻本就是不靠谱的,南晋并不会因为多一个丽夫人而对北越俯首称臣,北越也不会因为嫁过来一个女儿而动摇他们的霸主之心。 丽阳公主这辈子,恐怕会过的比上一任更凄惨。 “那大王怎么处置她的?” “她的身份摆在那,父王怎能随便处置?而且那丽夫人年轻貌美,身段婀娜,父王可是一点也不吃亏,让人小惩大诫训斥了一顿也就是了,而且据说连着几夜都在丽夫人那过的。” “大王不怕他再生一个王子贤出来?” “只要父王还没有老糊涂,自然不会让她生子,后宫夫人身份不够是没有资格怀龙种的。” “是吗?那怎么大王子和十一王子的生母身份都不高的样子?” “自然也有例外,大王子的生母身份卑微,但很得父王喜爱,十一王子是父王酒醉后强占一个宫女所生,等他生下来了大家才知晓,因此避过了一劫。” 唐越啧啧两声:“真是太复杂了,要伺候那么多女人,你父王也挺辛苦的。” 太子昭眉头一挑,无语地看着唐越,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出这种感慨的。 第197章 孩子他父亲! 没有烦忧的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唐越已度过了他在南晋的第二个年,正式跨入了成年行列。 当然,在这个时代,十五岁就代表成年了,太子昭也依然跳过了这个年纪。 随着年龄的增长,太子昭也彻底长开了,五官承继了父母的所有优点,越发引人注目。 他的性格本就成熟稳重,彻底脱去少年的影子后,看上去已经是个事业有成的大好青年了。 就在第一次春雷响彻的日子里,一辆普通的马车穿过城门口,缓缓地驶入城中。 那守卫的士兵见车上是个年轻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尚不满周岁的婴孩。 约莫一个时辰后,这辆马车停在了太子府门外,婴儿的啼哭声引来了门口守卫的注目礼。 等他们看到一个年轻的妇人抱着孩子走近时,才惊讶地张大嘴巴,片刻后冷脸呵斥:“止步!太子府门外,不可逗留。” 那女人被吓得后退了几步,怀中的婴儿更是大哭起来,她手忙脚乱地安抚一阵,随即从怀里掏出一枚玉钩子,“妾身是来寻太子殿下的,劳烦通报一声。” “咔哧……”那两守卫似乎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吞了口口水,皱眉问:“你说你找谁?” “妾身是来寻太子殿下的,也是孩子他父亲!” 孩子他父亲!……孩子他父亲!……孩子! 四道目光骤然停在那婴孩的脸上,那目光太过热切,以至于婴儿的哭声更响亮了。 二人丝毫不敢耽搁,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转身就跑进府中。 不过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汇报太子殿下,而是找到了管家,慌慌张张地将事情说了,然后催促道:“管家,快去通知郎君!” 完了完了,太子殿下竟然瞒着太子妃在外有了女人,连孩子都生了,也不知道太子妃能不能承受这种打击。 管家也是吓得魂飞魄散,不过他到底更稳得住,没有立即去找唐越,而是说:“走,我先去看看。” 好歹好是看着太子殿下长大的,如果那女人敢随便拿个孩子冒充殿下的孩子,他绝对饶不了他们。 等赶到门口,管家见那妇人已经回到了马车上,掀起帘子朝这边苦苦望着。 见到一名衣着富贵的老者走出来,妇人又抱着孩子下来了,盈盈一拜,将要求重新说了一遍。 妇人也不是完全没有眼力,看得出这老者在府中有一定的地位。 管家的目光从始至终地盯在她怀中的婴孩脸上,盯的时间越久,越觉得这孩子长的像太子殿下。 眉眼像,那浓密的眉毛也像,大概人就是这样,当拿着一个孩子去与一个大人对比相貌时,总会看哪都觉得像,但实际上,五官组合在一起却一点也不像的。 “管家,不去通知郎君吗?”守卫小声且忐忑地问一句。 “你们傻啊,这种事怎么能去跟郎君说?赶紧派人去通知太子殿下,务必在郎君知道前将人处理了。” 二人一听,马不停蹄地跑去宫门外守着,而这边,管家也将那母子二人迎入府中,不过他到底长了个心眼,没把人往正厅带,而是去了一处偏厅,招了个小厮来伺候着。 那女人一路都睁着一双大眼好奇地看着,到了偏厅后也不敢坐,而是抱着孩子站在一旁,实在不像个大户人家出身的。 管家验过那个玉钩子,确实是太子府之物,可他怎么也无法相信,太子殿下会和眼前这个女人生下孩子。 不是他狗眼看人低,而是眼前这妇人实在太普通了,还一股小家子气,哪里配得上他家殿下? “这位……老伯,不知府上可有鲜奶?孩儿饿了。”那妇小心翼翼地问。 管家点点头,目光如炬地盯着那孩子的脸,“不知孩子多大了?” 妇人微微一笑,“下个月就满周岁了。” 管家算算时间,如果真是殿下的孩子,那应该是在边境时怀上的,他也没跟着去,所以不知道太子殿下在边境时身边有没有女人。 不过这事情并不难查,只要问一问当时跟去的侍卫就好。 “您稍候,我这就命人取奶来。”因为唐越有喝牛奶的习惯,所以太子府每天都有新鲜的牛奶供应,倒是不缺孩子这一口口粮。 他转身走出去后,立即迈开大步伐问到侍卫居住的院落,抓了一个今天休息的,把人拖到角落问:“兴力,你老实回答,殿下在边境时可有女人近身?” “嘿嘿,管家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难道是郎君突然在意起这事了?” “别贫嘴,快说!” 那侍卫见他表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眨眨眼回答:“有是有的,不过……” 他后面的话已经不用说了,因为管家已经一阵风似地飘走了,只是脚步略显凌乱。 那侍卫看着他远去的背景嘀咕:早知道这么容易过关,他也不用连夜背那么多了。 管家再次出现在偏厅的时候,态度全然换了一个样子,不过面子上是恭敬了,心里却还存着一丝抵触,其中混杂着丝丝兴奋。 自从太子殿下娶了个男妻,他没有一天不在为太子的子嗣问题发愁,如今自动送上门了一个,如果是真的,那总算是给殿下留了一丝血脉了。 唐越正在后院和张淳玩跳棋,把张淳杀个片甲不留后,他丢开棋盘,躺在摇摇椅上说:“你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了吧?乌太医来看过了吗?” 张淳拍拍自己的肱二头肌:“放心,壮的跟头牛似的,那老头说只要在十五岁年不近女色就行。” 唐越掀起眼皮看他,打击道:“他说的是女色没错,但你可别以为你能近男色。” 张淳耸耸肩,“这还用你说?而且老子也没打算在十五岁前破处,那么小,谁他妈的恋童啊?” 唐越眉眼一黑,瞪了他一眼,心道:这小子该不会是在指桑骂槐吧?全世界人都知道他和太子昭成亲的时候对方才十四岁。 那岂不是说他恋童? 张淳丝毫没往这层上想,展示完那小的可怜的肌肉后,就把话题停在最近邺城的一些八卦上。 他不愧是在娱乐圈混过的,对这种八卦消息有着天生的灵敏度。 唐越刚开始还有兴趣听着,听多了就开始犯困,未免无聊,让人将他做了一半的玩具拿出来继续做。 张淳蹲在他身边,看着他熟练的下刀,木块顿时便圆了一点。 “这是要做小车子么?” “是啊,阿雅就快生了,我得抓紧时间给小外甥囤点玩具。”上个月,衡国公府派人来报喜,说是唐雅怀孕了,唐越当时第一个想法不是高兴,而是担心。 唐雅毕竟年纪还小,作为现代人,他自然不希望她这么早生。 不过这里的风俗就是这样,而且孩子已经在肚子里了,他总不能把他拿掉,只能既高兴又担忧的接受这个事实了。 张淳撇撇嘴,“什么就快生了,明明才三个月好不好,远着呢,你以为女人生孩子是母鸡下蛋啊?” 唐越抬头瞅了他一眼,“我是医生,难道还不知道女人是怎么生孩子的吗?虽然才三个月,但一眨眼的功夫孩子就生下来了,等后面几个月,我得给孩子准备点衣服什么的。”他可是很忙的。 “是是是,唐大神医,什么时候你也生个崽玩玩啊?”张淳打趣道。 唐越眼皮子直抽抽,恨不得把刀子捅过去,反击道:“我等着你生下来给我玩呢!” 臭小子,以为就他没孩子吗? 两人性向相同,又不打算委屈自己害了别人家的姑娘,这辈子指定是不会有亲生儿子的。 “好,你等着,改天就给您送一个大胖小子来!”张淳半开玩笑地说道。 现在他有钱有势,还有太子府这么个大靠山,其实已经没什么可愁的了,这辈子如果找不到能一起过日子的,大不了他就给自己养个童养媳,想要圆的就有圆的,想要扁的就有扁的,多好! “快滚吧,今天的体操还没做,快去做!”唐越为了张淳能早日康复,不仅给他制定了一系列的膳食计划,还让他每天做一套操,强身健体。 习武是不指望他的,只能做点小运动弥补,希望他能茁壮成长吧! 第198章 太子昭给唐越戴绿帽了? 张淳绕了小路回自己的院子里,没想到却在路上听到两个小厮躲在角落里嘀嘀咕咕。 “好哇,躲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说话,肯定是有什么秘密……”张淳放轻脚步走过去,躲在一棵树后偷听。 “仲,你真的要去告诉郎君吗?” “当然要去,郎君对我有救命之恩,还治好了我阿娘的病,若是不说,我心里不安。” “可是……管家交代了不能告诉郎君的,一切要等殿下回来做主。” “我不管,等殿下回来,说不定那女人和孩子就被送走藏起来了,到时候郎君被蒙在鼓里,将来事发,他肯定更伤心。” “话虽如此,可……哎,要是让管家知道,重则小命不保,轻则也要赶出太子府。” 那名为仲的男子咬咬牙,坚定地说:“那也比知恩不图报强!” 张淳听的去里雾里,但重点他还是听出来了,便是那什么女人和孩子,而且应该和唐越有些关系,或者说是和唐越的男人有些关系。 这么一想,张淳的脸色立即变了,难道说……太子昭给唐越戴绿帽了? 这还了得! 不等那两个小厮商量出结果来,张淳先一步跑回去了,气喘吁吁地站在唐越面前。 唐越手里的小车已经初具规模,轮子也安上了两个,看到张淳回来也没诧异,而是问他:“你说这车身涂成什么颜色好看?大红色还是黑色?” 张淳哪有心情回答他的问题,他一副哭丧的表情,一屁股在唐越对面坐下来。 唐越看出他的不对劲,放下手里的东西问:“怎么了?一副死了爹娘的模样。” 张淳摇头,“我死了爹娘的时候绝对没有这样!” “那是发生什么事了?” “唐哥……”张淳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男人出轨了会怎么样啊?” 唐越双眼眯了起来,“出轨?如果是出自他的意愿,那自然不能忍受。” “那个……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去看看……不过你别冲动啊,我只听到一两句,指不定是误会。” “看什么?”唐越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张淳凑到他耳边小声地将听到的话转述给他,“就这些,我也是胡乱猜测,万一搞错了你别怪我多事啊。” 唐越的面色变了又变,最后归于平静,看的张淳心惊肉跳的。 “哦,我知道了。”唐越说完也没离开,而是继续拿起那未完工的小车子继续雕琢。 “就这样?”张淳被他的反应搞懵了,正常人听到这种消息不是应该暴跳如雷,然后冲出去寻找真相吗? “那你还想怎样?让我跟个泼妇似的去找那个女人麻烦?把她和那个孩子杀了?还是把她们母子丢出去?” “那你不管了?” 唐越收下动作停顿了下,叹了口气说:“又不是我的女人和孩子,关我屁事!” “啧……”张淳知道他言不由衷,不过他说的也对,这时候冲出去是有些不明智。 不过知道这事情后,张淳也不走了,就在院子里陪着唐越,大概他觉得,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唐越低头默默自语: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个安排太子昭是跟他说过的,为了解决子嗣这个重大问题,太子昭做出这样的安排已经算是最尊重他的了。 而另一边,太子昭得到这个消息后也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回府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去看那孩子,而是直奔后院,找到了唐越。 张淳撇撇嘴,冷哼一声,行礼也不行了,坐在位置上不动。 太子昭完全无视了他,蹲下身握住唐越的手,“一起去看看吧,如果你不满意,咱们再找过。” 唐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放下东西站起身,冲一旁呆愣的张淳说:“你回去吧,别忘了做操。” 张淳也不傻,太子昭那句话虽然简短,也没有明确的指示,但他还是自己脑补了一出戏。 等大概猜测出事情的缘由,他撇撇嘴自语道:“好吧,是我多管闲事。” 后院的书房内,唐越二人见到了那个怀抱婴孩的妇人,两人的目光扫过那妇人后直接停留在那孩子的脸颊上。 那女人何曾见过身份如此贵重的人物,吓得直接跪在地上,怀中的婴孩惊醒过来,又放声啼哭。 “起来吧,把孩子抱过来。”太子昭吩咐道。 那女人并未起身,跪着挪过去,双手将孩子举起,目中含泪,哽咽道:“还望太子殿下怜惜,保我家小公子平安长大。” 太子昭从未抱过这么小的孩子,手都不敢伸,还是唐越把孩子接过来,轻轻拍着哄他不哭。 “这孩子便是骆将军的遗腹子?”太子昭沉声问道,唐越惊讶地抬头,看向太子昭。 原以为这孩子只是普通百姓出身,原来还是将军之子,这样的身份怎么会被送来? “是的,自从将军战死沙场,夫人便郁郁寡欢,生小公子时更是难产,血崩而亡,只留下这一丝血脉,夫人临终前将小公子的安排告诉妾身,让妾身带着孩子来邺城找太子殿下,还留下了一枚玉钩子作为信物。” 太子昭看过那信物,确实是他留的,而这孩子的眼眉之间依稀能看出一点骆将军的影子,想必也不会错。 “那你的身份是什么?” “妾身原是夫人的陪嫁侍女,后被恩赐服侍将军。”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是那什么骆将军的小妾了。 “那以后你便改名雁姑,当小公子的奶娘吧。” 那妇人欣喜地抬头,而后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谢殿下荣恩!” 唐越看得出来,这女子心地善良,是真心对孩子好,否则这一路舟车劳顿,孩子也不会长的白白胖胖了。 只是他有些诧异太子昭的决定,把一个知道这孩子身世的女人留在身边,真的好吗? 太子昭喊了管家进来,让他将西边的院子收拾出来,作为孩子的居所,又拨了四个小厮八名侍卫近身伺候,待遇可比亲生儿子了。 管家自然是不知道这里头的猫腻的,他看看唐越,又看看那妇人和孩子,嘴角动了动,到底没说出什么话来。 等外人一走,书房内只留下唐越和太子昭二人。 太子昭拉住唐越的手将人带到身边,环住他的腰身,告诉他:“那骆将军本是平民出身,父母族人皆死于战乱之中,他参军后表现优异,屡立奇功,因此提拔的很快。 前年,他年满三十岁还未娶妻,孤便为他寻了一户知书达理的人家结亲,没想到,成亲才半年,他便战死沙场。 他临终前的遗言便是让孤帮忙照料他的妻子,那时他还不知妻子身怀六甲,孤也没想到骆夫人会难道而亡。” 按照太子昭的安排,他本来是想将骆夫人接来太子府,以他小妾的名义住在府里,那孩子自然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他的孩子。 反正一个深居简出的小妾也见不到外人,不怕泄露。 “孤本来是想带她一起回邺城,可一来她怀着身子不好颠簸,二来孤身受重伤,还有敌人暗中刺杀,便将她留在了边境,言明等孩子出生再来邺城。” “殿下当时就想过把她安置在这后院?” “自然不是!”太子昭握紧唐越的手,抬头看他,“那时还未遇见你,更不知会娶个男妻,怎么可能会要个别人家的孩子?” 说到底,这个安排也是为了解决他们迫在眉睫的问题。 否则,太子昭是断然不会让别人家的孩子冠上他的姓的。 唐越缓了缓神,弯腰靠在太子昭身上,“事已至此,还是先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这个权利让给你,你来。”太子昭把他推开,笔墨纸砚摆好。 唐越当仁不让,想了好一会儿,提笔写下三个字:李骆渊。 “小名就叫洛洛吧。” “甚好。” “这孩子王室会承认吗?”唐越有些不确定,按理说,太子之子,还是长子,大王恐怕会干涉的吧。 “无须担心,孤自有办法解决。” 唐越想想也是,太子昭当初动这个念头的时候,不可能没有想好后续的事情。 第199章 争论不休 太子殿下多了一个长子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引起全城震动,朝廷上更是为了此事争辩不休。 “大王,臣觉得此子生母身份低微,南晋向来是子凭母贵,殿下想让此子记入玉牒性是有些过了。”占少府在沉寂了几个月后又活跃了起来。 他算是三王子派系的,之前因为王子贤失踪的事情忐忑了几个月,本以为他们这群支持三王子的人会被大王清算,没想到大王并无此打算。 安国公睁开惺忪的双眼,冷笑道:“占大人,你一个管理大王私库的文官哪来的权利决定王孙的事情?” 几位亲近太子昭的国公都朝他瞥去一眼,眼底的凌厉令占少府浑身发凉。 没了王子贤这个靠山,众人要把他拉下位实在太简单了。 “许宗正,你管着王室谱牒,你来说说,这孩子该不该上玉牒?”南晋王问左下方一名头发发白的官员。 那许宗正走出两步,腰杆微弯,大声说:“大王,微臣以为,只要此子身怀王室血脉,那就有上玉牒的资格!” 不少大臣附议,在他们想来,太子昭的子嗣艰难,难得出现一个,就跟天下掉馅饼似的,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部分大臣觉得,那孩子来历不明,并不能证明就是太子太孙,万一混淆了王室血脉,岂不是自取其辱? 一名中立的官员站出来说:“大王,不如滴血验亲,若真是王孙,又是殿下长子,自然该享有王孙资格。” 滴血验亲算是古来鉴定父子关系的唯一方法了,虽然一直都说这方法不靠谱,但大家偏执地认为这方法有用。 处于风暴中心的太子殿下一直没有发表言论,听着朝臣们议论纷纷,只闭着眼睛养神。 “滴血验亲?”南晋王眉头一皱,显然并不太赞同。 倒不是不认同这亲的方法,而是觉得这样的做法有损王室尊严。 若验证出不是王室血脉,太子昭必定成为笑柄,若验证出是,那简直是瞎折腾,同样有损颜面。 安国公冷笑一声,“法子倒是好,若是在平常大家用了也就用了,可那是王孙,殿下的长子,虽然是庶出,但也身份尊贵,若是被人怀疑血脉,岂不是连同太子殿下也颜面无存?” 安国公一语道破了南晋王心里的顾忌,南晋王瞥了太子一眼,见他一副可有可无的模样,心里那个气啊。 你说你如果能和女人生孩子,还娶什么男妻?这不是自寻烦恼吗? 在三王子的事情后,南晋王已经歇了压制太子昭的心思,已经确定了他的继承权,想着重培养了。 而想要让太子顺利登基,这子嗣的大问题就必须解决,他甚至已经让王后私下特色人选,很快就打算为太子册立侧妃。 能成为太子侧妃的女子必定是出身高贵的,生出的王孙也享有继承权。 可好端端的竟然凭空冒出一个侍妾,还生下了长子,这可就让南晋王为难了。 一口气憋在胸口,南晋王瞪了无动于衷的太子一眼,含着怒气问:“太子,你觉得呢?” 太子昭扫了大殿上的人一眼,沉声说:“父王,儿臣不知他们争论的理由是什么?儿臣多了个儿子,欣喜若狂,犹如上天恩赐,这难道还有要争论的地方吗? 至于有些人怀疑这孩子的血脉,儿臣又不是傻子,难道会替别的男人养儿子不成?就算儿臣答应,恐怕太子妃也不答应的。” 唐越如果此时在这,肯定要大笑出声了,这太子昭说起谎话来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至于他最后的那句话,那就更可笑了,他唐越就是宁愿给别的男人养儿子,也不愿意养太子昭的儿子。 群臣因为太子昭的话集体失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暗忖道:“殿下一定是非常看中这个儿子的,毕竟来的太惊喜了,如果他们再反对,那岂不是和太子殿下作对?” 南晋王点点头:“既然是长子,那就留下吧,不过此子的生母太过卑微,寡人决定,从朝中二品官员以上的千金中给太子挑选几个贤良淑德的侧妃,以保王室血脉的延续。” 太子昭蓦地抬头,然后出声说:“父王,儿臣刚得一子,惊喜之余又深觉愧对太子妃,儿臣成亲尚不足两年,能否再过两年提侧妃之事?” 南晋王眉头紧锁,不怒自威:“子嗣血脉乃国家大事,岂容你儿女情长?” 太子昭深深叹了口气,“太子妃为了这事已经很不开心了,儿臣不想再让他伤心。” 大臣们纷纷腹诽:殿下与太子妃真是情深意重,情意绵绵啊,这样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毕竟一国之君太过儿女情长也不好。 “那寡人稍后传召他进宫,亲自与他谈,若是他亲口答应,太子也就不要再找借口拖延了。” 南晋王敢说出这话,显然已经打定主意要用手段让唐越答应了,在他看来,允许他成为太子妃已经是千古奇谈,如果再因为他影响太子的子嗣,那他这个太子妃,废了也罢。 栎阳候此前一直默不吭声,此时听到南晋王这番话才忍不住开口:“大王,臣就这一棵独苗,若是他在太子府过的不开心,臣恳请太子殿下写下休书一封,允许我儿回家。” 当初太子昭求娶唐越时说的多好听?这还不到两年,竟然就冒出个长子来,还妄想娶侧妃,这是要把他家唐越置于何地? 要不是唐越之前送了信回家让他稍安勿躁,在听到那孩子的消息时,他就想拎着剑冲到太子府去了。 这王族的人果然沾染不得,要是大王一封圣旨下召立侧妃,唐越想抗旨也不成啊。 栎阳候一番话说的硬气,几个与他有间隙的大臣齐声呵斥:“大胆,侯爷这是在威胁王上和太子殿下么?” 南晋王脸色黑了下来,盯着栎阳候沉默不语。 而太子昭则是冲着那几人冷笑:“这是孤当初与栎阳侯的协议,若是在成亲五年内娶侧妃,则放太子妃回栎阳侯府,几位大人就勿要管孤的家事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怎么还有这样的协议,他们可没听说啊。 不仅是他们,就连南晋王也是第一回听说这种事,神色不善地问栎阳侯,“爱卿,可有此事?” 栎阳侯到底没敢在南晋王面前放肆,只是点头回答:“确有此事。” “为何寡人不知情?”南晋王将枪口转向太子昭,“你当初娶妻时可没说过有这个协议,谁允许你私自做决定的?” 太子昭不显慌张,淡然地开口:“儿臣成亲时年仅十四,就算过了五年也才十九,十九岁成亲的人多的是,儿臣并不觉得有违章法,有违祖制。” 南晋王心里那个气啊,他倒不是气这什么狗屁的五年之约,而是气太子昭没有事先告诉他。 这种自作主张先斩后奏的行为明显是挑战了他的权威,这让他怎能不生气? “此协议作废!”南晋王愤然道:“寡人不管你当初答应了什么条件,这侧妃你是非娶不可!” “大王……”栎阳侯震惊地看着南晋王。 安国公、衡国公等与唐越有往来的几位大臣也纷纷站出来,高呼:“大王三思啊。” 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看到唐越下堂的。 说起来,唐越的重要性也在这两年内渐渐展露出来了,他有神奇的医术,有善良的心地,又有众多精彩丰富的发明,就单论那纸张,就为南晋带来了无数的好处。 “大王,太子妃的贤才有目共睹,大王万万不可寒了天下人的心啊!” “是啊,太子妃并无过错,就算是平常百姓家,无后之过也要三年之后再下定论,此时言之过早。” “太子殿下与栎阳侯早有约定,一言九鼎,现在毁约未免太过霸道了。” 众大臣你一言我一语替唐越辩护,倒是忘了之前他们还在因为那孩子的问题争的面红耳赤。 南亚王逐渐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刚才是有些冲动了,不论栎阳侯府的财力,就单论唐越的医术,随着自己年纪渐长,总会用得到他的时候。 得罪一位神医可就等同于断送自己半条命啊,这个道理南晋王不可能不懂。 虽然在他看来,唐越无论是什么身份也不可能拒绝医治一国之君,但是否尽心尽力可就说不好了。 为此,南晋王脸色稍缓,摆摆手说:“此事再议吧……退朝。” “退……朝……” 第200章 论拍马屁的功夫 “殿下是打算用拖字诀吗?”栎阳侯站在台阶上,神色有些不好看,“也不知大王的耐心什么时候能用光。” 到时候,任凭太子殿下想拖也拖不了了吧? “岳父大人不必担忧,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想对策不迟。” 栎阳侯盯着他看了半响,当初他们的五年之约其实只是只头协议,按栎阳侯的想法,五年时间足够唐越和太子昭由两情相悦蜕变成仇了,感情是易变的,这一点他很清楚。 也许不用到那时候,他二人就已经为了某些事情争吵不休,进而分道扬镳。 “殿下的长子既然是在边境出生的,那本侯也就不追究了,还望善待我儿。” “这是自然。”那孩子的事情,太子昭并没有透露给栎阳侯,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泄露的危险。 如今这世上,除了他和唐越以及那位雁姑,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如果来的是骆夫人,也许他身边的侍卫会有所察觉,可骆夫人偏偏难道而亡,这也许也是天意吧。 回到太子府,太子昭见唐越拿着一面小鼓正在逗孩子,一脸的亲和,与对待亲生的没两样。 看到太子昭回来,他招招手:“快过来,你儿子会说话了。” 你儿子…… 太子昭暗暗叹口气,外人都以为太子妃此时应该伤心欲绝,悲愤愈加,哪知道他在这个家里才是第一个赢得孩子笑容的人。 现在那小鬼只认唐越不认他,对着他的时候可没什么好脸色。 他走过去,低头审视着白白胖胖的小娃娃,用命令地语气道:“叫父王!” 小洛洛看到他,嘴巴一撇,豆大的眼泪又滚落下来,哭的撕心裂肺。 雁姑看到此景,忙把孩子抱起来哄,心里对太子昭有些怨念,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吓唬一个小孩? 唐越也追上去哄了哄,波浪鼓摇的“吧啦吧啦”响,很快就吸引了小洛洛的注意力。 见他不哭了,唐越回头冲太子昭挤挤眼睛,“看来,你这个爹威严太盛,孩子怕你。” 哼,有什么了不起?太子昭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唐越伸手把孩子抱过来,这几天的练习,他已经抱的有模有样了,不评测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喂奶。 惹得府上的下人看到纷纷赞誉:太子妃果然是贤良淑德啊! 连太子昭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本事,论生活技能,十个太子昭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唐越。 “车 ……车……”小洛洛推开面前的波浪鼓口齿不清地说道。 唐越愣了一下,然后捏了捏他的小鼻子,“你倒是精明,只跟你说过一次就惦记上了,那可是给你表弟做的,不过看在你刚才表现不错的份上,就先给你玩了。” 反正他那位小外甥还没出世呢。 和孩子玩了一会儿,唐越才回房,问太子昭:“有定论了么?大王肯让洛洛上玉牒了吗?” “这些都是小事,争来争去总是会上的,明日你抱着孩子进宫给母后瞧瞧,她让人传了话来的。” “你自己怎么不去?”唐越斜眼看他,让外人看到了,还以为他会把孩子弄死呢。 太子昭过来站在他身后,替他捏肩膀,“这正是体现您贤惠大度的时候夫辛苦了。” 唐越舒服地闭上眼睛,“往左边一边……再往左边一边……用力点……” 第二天,唐越把小洛洛装扮一新,穿着刚做好的衣裳鞋袜,披着小斗篷,戴着小帽子,抱着他进去了。 马车上,他看着柯尽心尽力地教导洛洛礼仪,可是还没满周岁的孩子,根本理解不了他的话,只当他在陪玩,笑得露出六颗大牙。 见柯急的满头大汗,唐越善心大发地劝道:“行了,他才多大点,现在教他也学不会,不伦不类的,还是由着他去吧,不知者不罪。” “奴才是担心宫里有人故意找茬,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万一惹得大王王后不高兴……” 唐越把孩子抱起来,笑着说:“你想太多了,这孩子是殿下的,不是大王的,大王喜欢与否有什么要紧的?” 他和太子昭都没指望在大王在位时,会册立王太孙,所以,此时是否受宠根本无头紧要。 柯听他这么说才松了口气,他是在宫里长大的,对那座深宫有着本能的恐惧,也习惯了在里头小心翼翼地过日子。 毕竟行错一步往往就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儿臣拜见父王母后,愿父王母后仙福永驻,寿比南山。”唐越怀中抱着小洛洛,行了礼。 洛洛看着四处都是人,有些害怕地往唐越怀里钻,然后露出两只大眼睛打量的四周,满眼的好奇。 王后见南晋王许久不叫平身,笑着说:“都是自家人别拘礼了,快把孩子抱过来西宫瞧瞧。” 唐越自然遵从,起身后把孩子放在地上,指着王后说:“洛洛,那当中最漂亮的就是祖母了,快去找祖母要糖吃。” 小洛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这样的年纪还分辨不出美丑,只是顺着唐越手指的方向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南晋王的小腿,口齿不清地说:“祖母,我是洛洛。” “啊……”满室喧哗,唐越遮住眼睛一副不敢看的模样,这小子太没眼力劲了,竟然连男女都不分。 完蛋了。 他在家里反复教洛洛说这句话,本来是用来讨王后开心的,哪里知道这傻小子用错对象了。 再要让他说出其他完整的句子可就难了。 大王和王后面面相觑,就在众人以为南晋王会发怒的时候,他却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这笨小子……祖母不再这,在那呢。”南晋王指着王后说。 小洛洛不明所以,回头看了看唐越,唐越只好点头,本以为他会立马改变对象,可是他却只松开一只手,指着南晋王说:“漂……漂……” 原来,唐越告诉他最漂亮的那个是祖母,小家伙只盯着南晋王头上的宝石了,那颗宝石有鸽子蛋大小,莹润光泽,一下子就把小家伙的眼睛吸住了。 不过大家见他指的位置是南晋王的脸,心中暗赞:论拍马屁的功夫,谁都比不上小王孙啊。 南晋王愣了片刻又大笑起来,然后弯腰把小洛洛抱起来,虽然那姿势惨不忍睹,不过已是难得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 “洛……洛……” “知道寡人是谁吗?” “漂……漂,祖母。” “哈哈……错了,寡人是祖父。” “煮夫?”小洛洛脑袋不够用,勉强能跟上节奏。 这一闹,南晋王的脸色倒是好看了许多,对这孩子也没有了起初的厌恶,甚至赏了不少东西。 “王孙大名取了吗?”南晋王问下方站着的唐越。 唐越回答:“取了的,叫李骆渊。” 按照惯例,太子的长子一般由大王赐名,但显然,小洛洛够不上这个层次,南晋王问完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并没有要重新赐名的意思。 好在他没坐多久,呆了会儿就走了,离开前告诉唐越:“找个日子把孩子带到祖庙,上宗谱。” 唐越嘴角弯了弯,“谢主荣恩。” 南晋王深深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是真心实意地高兴,心里嘀咕:又不是你儿子,高兴个什么劲啊? 他一离开,大殿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王后抱着小洛洛不撒手,让人准备了各色好吃的好玩的,恨不得一口气把孩子喂大。 唐越看着这一幕,心里知道,无论是哪个母亲,都希望看到儿子娶妻生子,就像当年他老爸老妈,即使知道他的性向后,也没有改变让他结婚的念头。 大概在他们眼中,只有孩子,才能带来快乐,才能维持永久的血脉羁绊,那是任何男人女人给不了的。 这样也好,至少减轻了太子身上的压力,虽然他知道这个孩子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南晋王和朝臣依然没有改变给太子选侧妃的初衷,但,至少这一关过了不是吗? 第201章 坏爹 入秋后一个平凡的早晨,阳光温和,秋风习习,唐越起床后准备带着他们家的新成员出去走走的。 他深知王室子弟童年的黑暗,所以想尽可能在小洛洛没接受正统教育前带他出去见见世面。 替小家伙换好衣服,亲了亲他滑嫩的脸蛋,唐越就抱着他走出院子,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告知有人上门找他。 “是谁?”如果是不太重要的人物,唐越没打算改变今天的计划。 “是一名叫魏衍的少年。”管家回答。 “魏衍……”唐越念了两遍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直到管家补充了一句:“他还说他是出自黄花村的村民。”唐越这才恍然大悟。 是当初那个患了疟疾的黄花村,而魏衍正是那个宁愿死也不愿意和父亲兄弟分开的大孝子了。 “是他啊,叫进来吧。”唐越记得这少年是读过书的,黄花村的村民被太子昭按照在了郊外的马场,据说在那生活的不错,各自都有了活计,不知这少年有事在哪工作。 魏衍一路低眉顺眼地走进来,头也不敢抬,他的心情是紧张而激动的,马上就能见到他的救命恩人了呢。 “草民魏衍见过太子妃。”他行了大礼,很快就听到了那道熟悉的声音:“起来吧……来人,奉茶。” 他稍微抬了点头,瞥见了一切冰蓝色的衣摆,正犹豫着要不要抬头时就听对方说:“不用拘礼,抬起头吧,咱们也算是熟人了。” 魏衍忐忑不安的心情在这柔和的声音下渐渐安定下来了,他抬头看着与记忆中没什么变化的人,眼神充满了敬仰。 “你今日登门可是有事?”唐越开门见山地问。 魏衍撇开杂念,拱手道:“回太子妃,草民如今在西平马场任账房,今日前来是要告诉殿下一个好消息的。” 唐越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会是一个账户来汇报消息,不过还是让他继续说。 魏衍脸上露出一道欣喜的笑容,“殿下让人培育的战马成功了,无论是体格还是耐力都达到了您的要求,不过这一批马驹只有三百匹。” “果然是天大的好消息。”唐越眼睛都亮了,急忙吩咐一旁的管家:“快派人去喊殿下回来,咱们一起去看看。” “喏。” 唐越让人给魏衍上了点心,问了一些他的近况,听说他现在拜了一位老师,一边学习一边在马车做账户,日子过的很充实。 “多亏了太子妃当初救了我们全村的人命,太子殿下又给了我们重新生活的环境,如今大家都心怀感激,只盼着能为殿下做点事情。”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唐越从来没把自己当恩人,说到底,当初也是他们连累了黄花村,差点让这个村子被屠尽,只为了栽赃陷害太子昭。 “对殿下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我们这些受惠的人来说却是天大的恩情,可惜我们人小式微,也帮不上什么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哪怕再平凡的人也有他的用外,据说马场的战马质量能大幅度提高还有赖于黄村的村民改进了饲养的草料。 唐越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少年,他的言行举止比起第一次见面显然得体了许多,眼神虽然有些紧张却没有多余的杂念,是个单纯上进的好少年。 唐越心里一直有个想法,他想建议太子昭从平民中选出一些德才兼备的人才入主朝廷,整个朝廷中只有贵族子弟显然是不均衡的。 他知道太子昭心里有一本花名册,贵族世家中哪些年轻人可以用,哪些人有才华,他都有秘密侦查过,这是他为未来朝廷挑选的后备力量。 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昭将来势必要有自己的亲属官员。 太子昭在半个时辰后回来了,身上穿着朝服,威严赫赫,魏衍刚平静下来的心又陡然不安了起来。 太子昭也不知是不记得他了还是对他印象不深,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亲近,就连唐越告诉他魏衍的来历他也只是点头示意而已。 若是放在现代的人眼中,一定有人说他高傲,目中无人,不过放在这个时代,却是太正常不过了。 魏衍今日能走进这座府邸,得到太子妃的亲自招待,有茶水有糕点,还有这些日常问候,已经是大大超乎他的想象了。 明明像太子殿下这样的表现才是正常的嘛 。 太子昭去换了一套常服,一边吩咐王鼎钧去把战甲带上,一边大步往外走。 马车已经准备妥当,太子昭瞥了一眼自己的坐骑,还是丢下它上了马车,惹得那匹骏马不开心地嘶叫一声。 掀开帘子,太子昭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唐越怀里的小鬼,眉头皱了皱,“怎么把他带出来了?” 唐越往小洛洛嘴里塞了一块酥软的蛋糕,解释说:“今日说好要带洛洛出去玩的,可不能食言。” 太子昭往旁边一坐,捏了捏儿子的嫩脸,惹得那对父子俩齐齐瞪了他一眼,他觉得有趣,又捏了捏他的小鼻子。 小洛洛打了个喷嚏,然后把脸蛋埋进唐越的胸口,心道:还是小爹爹好,温柔和亲,会做好吃的食物,会做好玩的玩具,还会陪自己玩,父王真是太没用了,什么都不会! “你跟一个小屁孩谈什么约定,他又不懂。” 唐越反驳道:“教育就是要从娃娃抓起,要言传身教,你怎么知道他不懂?他只是不能很好的表达自己的意思而已。” 太子昭明知他说的对,还是要强辩:“你在他这么小的时候懂这些吗?” 唐越自然不记得一周岁的事情,正要给他上一堂育儿课,就见小洛洛从他怀里转头,冲太子昭做了个鬼脸,口齿不清地说了两个字:“坏……爹……” 唐越愣了片刻,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引得马车外的侍卫和魏衍都诧异地看过来。 而太子昭则在明白他那两个字说的是什么后满头黑线,跟看怪物似地看着小洛洛。 他心道:一定是唐越教的,一定是! 否则一个一岁的小孩子懂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马车沿着官道出了西城门,再走上十公里便到了西平马场,这家马场原本是朝迁的,在太子昭某次立下大功后被他要了过来,只因为在一次战役中,因为战马质量问题使得他们损失了不少兵马。 从那时候起,他就发誓要有自己的马场,养出最好的战马。 而这个愿望竟然如此快就实现了,原本他是打算等北越的一千匹战马送来时,他向南晋王讨要一些的。 以他的身份,想必能要个百八十匹来。 一进马场,众人的视野就开阔起来了,南晋的冬天来的晚,此时草地依然是一片绿色,上面奔跑着一匹匹颜色各异的骏马,显得生机勃勃。 马场的负责人早已等候多时了,原本他还以为魏衍出马连殿下的人都见不到,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把人带来了。 这个少年原本并不起眼,只是因为会读会写被安排进了账房,没想到两年不到,他就成了账房的顶梁柱,对马场的建设也提了不少有用的建议,竟是慢慢显露出了一些贤者之才。 “卑职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 太子昭抱着小洛洛跳下马车,转身将唐越扶下来,这样的动作在太子府众人眼中并不如何奇怪,两人更亲密的时候他们都见过,可是在外人眼中,却是对太子妃这个男妃多了几份慎重。 都听说太子殿下宠爱这个男妃,但到底到什么程度外人并不知晓。 在这个时代的男人眼中,对妻子的宠爱无疑是给她管家的大权,给她生儿育女的机会,给她顺遂富足的一生。 但在秀恩爱方面,就实在比不上太子昭这对夫夫了。 不洛洛脚一落地就兴奋起来了,撒腿跑向离他最近的马儿,那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冲动惹得众人借机狠狠夸了他一把。 唐越让一名骑术不错的侍卫带着他去玩,然后就不管他了,男孩子嘛,能放养还是放养的好。 一行人跟着马场的场主七拐八拐地走了一长段路,最终进了一处山谷。 西平马场战马的数量都是要上报朝廷的,任何一匹马的情况都记录在案,而这次培育出来的品种却是太子昭私人所有,并不在其中。 刚进山谷,众人便听到了连续不断的嘶叫声以及马蹄声,那声音在山谷中回荡,久久不止。 再往前走一段,唐越的视野便开阔起来,一条十米左右的河流从山谷穿梭而过,两侧是绿莹莹的草地,弯弯曲曲地贯穿着这条峡谷。 一群骏马踏水而来,口中时不时发出嘶叫声,马蹄踩在浅水里,溅起的水花湿润了它们的身体。 光是气势和外形,这山谷的马匹就不是外面那些战马能比的,它们精神饱满,四肢健壮,双目有神充满野性。 “不错。”太子昭点头赞道,眼中尽是满意之色。 他在边境时看多了北越的战马,这种品相虽然算不上最好,但也足以和北越的一般水准比肩了。 马场的场主听到这两个字也眉开眼笑了,“这些马儿好是好,可就是太野了些,要不是殿下送了几位能人来,还驯服不了它们呢。” 太子昭朝王鼎钧点点头,后者立即飞跃而出,只见他凌空踏了几步,直接冲向跑在最前头的那匹骏马。 以他的本事,自然是不愁降服不了一匹马的,没多久,众人就见他驾着那匹马儿跑过来的。 唐越见他坐在马背上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中暗赞:“好一个英俊挺拔的青年将军!这小子如果能多几分憨厚,他一定要把阿宛介绍给他。” 此时的唐越还不知道,这位被他相中的小将军是天生不爱女人。 第202章 是该开始准备了 厚重的铠甲被穿在马身上,从头武装到脚,看着寒气森森,令人生畏。 只是这突然附加上的重量也令战马格外不安,它频频甩着身子想将身上的束缚甩开,不过一会儿工夫,战马就累得气喘吁吁,明显不如刚才活泼了。 太子昭摇摇头,“不行,若是再加上身着铠甲的战士,这马儿根本承受不住。” 马场的场主擦了一把冷汗,他是爱马之人,眼见骏马被这样对待,满眼的心疼,“是啊是啊,如此的重量压上去,即使暂时能负荷,也不可能长久。” 唐越让人将马匹固定,绕着它走了几圈,又把那副铠甲一块一块地拆下来,“确实不行,铠甲太厚重了,可以给马匹准备轻薄一些的战甲,重点是头部颈部,或者……”唐越想起曾经看过的另外一部电影,兴奋地说:“不如试试藤甲吧?” “藤甲?”在场众人都纷纷露出疑惑之色,藤甲他们不是不知道,只是一般都是给士兵穿的,还未曾听说给战马披上藤甲的。 不过这样一来,确实大大减轻了战马的负担。 “只是……那藤甲虽然轻便却没有太好的阻挡效果,会不会不够保险。” 毕竟是建立重甲兵,如果没有良好的防身效果,便失去了意义。 唐越自信地笑笑,“那是因为你们不懂得挑选上乘的藤条,如果品质好,再泡以适量的药水,想轻易斩断是不可能的。” 太子昭和几位副将对视一眼,笑着说:“可以一试。” 他脑海里有个刚浮出的想法,既然他要组建一支重甲兵,那也可以相应地组建一支轻骑兵,轻骑兵重在速度和灵活,与重甲兵相配合,一定能有更好的效果。 而且之前筛选重甲战士时落选的那部分将士也相当优秀,只是因为实在承受不住那样的重量才被踢出来,这些人完全可以组建一支小队的轻骑兵。 太子昭这样的想法一出,便觉得十分可行,他交代马场的卖主继续加大战马的培育,一行人走出山谷。 马场的场主点点头,然后汇报了一件事,“殿下,之前曾发现有人在场四周徘徊,他们装束像是附近的樵夫和村民,可是气质却不像,卑职怀疑有人想打探马场的内部消息。” “之后我会多派几个人来,若是再发现这样的可疑之人,可直接拿下,若是有人已经探到了这座山谷,可直接先斩后奏,王子贤已经被拘禁,这王族之内暂时只有王子煦存在威胁。” “卑职明白。”有了太子昭这句话,场主人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 “啊……啊……”唐越刚回到前远的草场,就听到小洛洛兴奋的喊叫声。 那小子话还说不清楚,表达各种意思的时候就会啊啊叫,让别人猜测着他的真实想法。 一匹棕红色的骏马从他们眼前一晃而过,小洛洛看到唐越立即朝他伸出手,叫唤的更大声了。 “呵呵,看来小殿下很喜欢骑马呢,以后必定也是个有大将之风的主子。”马场主夸耀道。 他本来还有些担心奉承这位小殿下会引得太子妃的不满,毕竟不是亲生的,不过看这两位相处融洽的模样竟然比太子殿下更像亲父子,所以他才敢夸出口。 没有人不喜欢自己家的小孩被夸,唐越笑得眉眼弯弯,嘴里说着哪里哪里,心里早笑开花了。 不过他想想小洛洛的亲生父亲是谁,也觉得这句话八成会成真。 唐越望着渐渐远去的身影,笑着说:“我倒是希望,等到洛洛长大的时候,这天下已经太平,再无战事!” “会的,孤保证!”太子昭伸手揽住唐越的肩膀,全身散发着磅礴的自信。 二人对视一眼,眼底有着默契的笑容。 他们都知道,这天下的太平只是暂时的,南晋北越早晚得分出个胜负来,不是这个吞并那个,就是那个强占这个,无论如何,这天下一统的趋势是必然的。 不管是太子昭还是唐越,都不希望看到南晋被侵占,所以将来的那场战争,他们必须胜利。 “时间不多了,是该开始准备了。”唐越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太子握住他的手,点点头。 太子昭事忙,留下大部分的侍卫在这里守护唐越和小洛洛,自己先回去了。 唐越今天的主旨本来就是带儿子出来玩的,所以理所当然地留下来陪儿子骑马。 秋高气爽,天清气朗,骑着马溜达一圈,唐越觉得整个人都松泛多了。 “怎么样,好玩吗?”唐越低头问怀里的小洛洛,小家伙脸蛋被风吹的有点红,一双大眼睛写满了高兴。 小洛洛点头,朝他咧开嘴大笑,欢快地叫道:“马……马……” “对,这就是马,是很好的交通工具,也是战争不可或缺的坐骑,等洛洛长大些,小爹就教你骑马。” 小洛洛半懂不懂,但还是高兴地点头,可是等他长大些后才知道,整个太子府中,他小爹爹是骑术最烂的那一个,就连张淳叔叔都比他强。 唐越对马这种生物亲和力还不错,可惜要想完美的驾驭它们就没那么容易了。 骑了半天马,两人都有些累了,马场主准备了丰盛的午餐,唐越也不推辞,带着儿子留下来蹭饭。 在这里,唐越喝到了浓郁的马奶,味道相当腥,小洛洛喝了一口就吐了,最后只能吃米糊。 唐越勉强喝了半杯,想到了西北地区的奶茶,便把方法教给马场主,让他试试能不能改善一下味道。 马场主听完后虽然觉得稀奇,但也没放在心上,反而是一旁作陪的魏衍把唐越说的方法牢牢记在心里了。 等几天之后,太子府突然收到了西平马场送来的饮品,唐越喝了才知道是马奶茶,味道香甜,有股茶香,竟然意外的顺口。 事后他才知道,这奶茶是魏衍忙了几天时间才配置出来的,一斤的马奶该加多少茶叶,又该加点其他什么才好喝,他足足研究了几天。 午饭过后,唐越带着儿子离开西平马场,进城后直奔邺城最繁华的闹市。 小洛洛在马车上睡了一觉,等到被嘈杂声吵醒后,整个人都精神无比。 唐越抱着他下车,沿着街道慢慢逛着,给儿子介绍沿途售卖的各种东西,如果知道来历的还会来一段生动的历史故事,遇到不懂的事物就问一旁的侍卫。 一大一小边走边看,边走边吃,看到好吃的东西也会买来尝一尝,路边摊的小吃,卫生自然没有太讲究,但这个时代的食材却好的没话说,绝对没有任何添加剂。 一大一小吃的肚皮圆滚滚,等一条街走完,随行的侍卫手上也拎满了东西。 “郎君,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随行的侍卫提醒道。 鉴于这两位的安全,他们实在不宜太晚回家。 唐越也不是任性的人,何况小洛洛还小,玩了一会儿就累了,此时趴在唐越肩膀上昏昏欲睡。 “走吧。”他们的马车停在了街道口,此时原路返回就好了。 街道旁的一座食肆二楼,一名男子目光阴沉地盯着他们一行人。 “王爷,是太子妃和小王孙。” 此人正是老郡王,闲来无事他就爱在这家食肆内喝点小酒听听小曲,没想到今天竟然看到唐越父子。 说是父子有些牵强,毕竟这二位可没什么血缘关系。 “呵,看来咱们都看走眼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感情已经深厚到无人能插足的地步了,王子贤那样一盘棋都能走的满盘皆输,实在是令人惊叹。” “他们才成婚不久,感情好是自然的,等再过些年,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看来不止栎阳侯不看好唐越夫夫的感情,就是在别人眼中,他和太子昭也是长久不了的。 “是啊,现在也只能等了。”老郡王从那一大一小身上收回目光,阴毒地笑道:“不过也不是没有法子,你觉得,如果小王孙今日出了事,那太子妃还能讨得了好吗?” “这……您是想看看,在太子殿下心目中是小王孙重要还是太子妃重要吗?” “一个小王孙自然是没有太子妃重要的,但如果小王孙是在太子妃手上出事的,那太子再宠信他,心里恐怕也会存有芥蒂吧。” “信任就是如此一点一点地被摧毁的,王爷这招高明啊。” “呵,那也要做成了才能叫高明。”老郡王眼看那行人越走越远,并没有下任何命令。 “王爷不打算动手吗?”他的心腹下属问。 “今日太匆忙,没有足够完美的计划,动手无疑是找死,而且,就算要动手也不能在邺城最繁华的大街上。” “那……只能等下次太子妃再带小王孙出门了。” “放心,机会都是人制造出来的。”老郡王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第203章 唐越的坦白 “小殿下今日玩的开心吗?”雁姑照顾着小洛洛先完澡,给他换上了唐越亲自设计的衣裳。 “嗯。”小洛洛揪着衣服上的两粒毛球,口齿不清地说了一些今天玩的内容。 雁姑欣慰地摸着他的小脑袋,在来邺城之前,她一直忐忑不安,担心这太子府未必能照顾好小公子。 在得知太子殿下已经纳妃时,她是有想过不遵照约定不将小公子送来的,以将军府留下的遗产,也足够她将小公子抚养长大了,只是那样一来,小公子的未来就只会平平庸庸的。 将军在世时,小公子还是贵族出身,可将军和夫人过世后,小公子上无长辈,下无兄弟,身份就尴尬了。 雁姑有多仰慕骆将军就有多希望小公子能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所以,进入太子府是最好最直接的出路。 “小殿下要好好听太子妃的话,您现在是养在太子妃膝下,以后就是嫡子呢。”太子殿下的嫡子,那是如何尊贵的身份啊。 小洛洛自然是听不懂这句话的,雁姑说完自己先笑了,“倒是奴婢心急了,您还小呢。” 小洛洛看了她几眼,把今天买来的好吃的好玩的东西分了一半给她,在小洛洛的记忆里,雁姑是等同于娘亲的存在。 而爹自然是唐越了,至于太子殿下这个名义上的亲爹,抱歉,小洛洛心里,他充其量只是个大叔而已。 从第二天开始,唐越进入了史无前例的忙碌中,他把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三天,写写画画,整理出了一本上百页的稿纸,其内容覆盖了农、商、工、学、医等体系,除了医学体系是他专业的强项,其余内容只是一个很泛的概念。 例如,他知道发展农业要修渠修水利,但要怎么修他并不懂,他知道提高产量要改善良种,可是要如何改善他也不知道。 他知道商业的发展一要靠政府的支持和鼓励,要有适当的补贴和奖励,要降低税赋,但具体如何操作他也只懂得皮毛。 工与农往往是分不开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农具、工具,武器方面的改良他自认为还能帮上不少忙。 打仗最烧钱烧粮,他们要有足够的粮食储备,要有足够的武器装备,要有足够的军士,每一样都是钱。 唐越在他的手稿中写到:未来五年,每年的财政收入至少要有三分之二用于军费开支,这就要求财政收入达到一个相当高的水平,否则绝对维持不了一个国家的正常运营。 这份书稿被交到太子昭手上时,他整个人都呆了,这里头的内容绝对不是这个时代所能拥有的,如果真能做到唐越所写的这些,那南晋与北越就不再是一个水准上的国家了。 国富民强,这四个字写来简单,要做到何其难,在这个生产力如此低下的时代,唐越的这些点子可以说是为整个南晋打开了一扇通往国富民强的大门,让太子昭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这些……都是你写的?”太子昭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唐越的才能了。 唐越伸出右手,笑着说:“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唐越,来自二十一世纪,是一名外科医生。” 唐越第一次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太子昭,因为他知道,再怎么掩饰都无用了,在他准备全力帮助太子昭时,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既然太子昭心里清楚他身份的可疑,再装作不知道就太对不起他的信任了。 何况,唐越有十足的把握能得到太子昭的认可,因为从一开始,他认识的唐越就是自己,而并非那个在边境长大的乡野小子。 太子昭很少会因为什么事情而惊慌失措,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害怕过了,可是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人,熟悉的声音,他却觉得从心里冒出一股凉气。 “你说……你是谁?” “我叫唐越,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叫什么我不知道,不过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是现在的我了。” 太子昭暗暗松了口气,他伸手摸上唐越的脸,一寸一寸地摸过去,热的,软的,滑的,与平日的手感并无区别。 “你说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那你?”太子昭已经有了猜测,却觉得太子不可思议了。 他不信鬼神,不信天地,实在无法理解这种事的发生。 “的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已经死了,而我是一道来自一千多年后的灵魂,说白了,我其实是个死而复生的人,殿下怕吗?” 太子昭怕吗?他扪心自问,许久过后,他必须承认他是怕的,但并不是害怕这个死而复生的灵魂,而是害怕唐越这样的情况稳不稳定。 如果哪天这个灵魂也消散了呢? 如果哪天这个灵魂和身体不契合了呢? 如果哪天这个灵魂突然又回到他原来的世界了呢? 那么多种如果,万一真发生了,太子昭要怎么办?他们这个家要怎么办? 太子昭将唐越紧紧地抱在怀里,低声问:“那你现在可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他无法想象唐越刚在这具陌生的躯体里复活的时候,看到全然陌生的世界,他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你放心,我好的很,想必再活四五十岁不成问题。”唐越听着他过快的心跳声,全身放松下来。 这个秘密藏在心里太久,对别人他也不敢说,只有太子昭,才让他有拆说的欲望。 “难怪……”太子昭轻轻吐了一口气,如此一来,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就有了答案。 唐越知道他想说什么,打趣道:“殿下应该很早以前就怀疑过我的身份了吧?为何没有问?” “为什么要问?你整个人都是我的,就算有秘密,那也是属于我的,只要你人一天在太子府,是孤的太子妃,那这些秘密就让它永远藏在你心底。” 他并不介意对方揣着这个秘密过一辈子。 只是,能亲耳听到唐越将他最大的秘密说出来,他的心里隐隐有一种被信任的满足感。 从此以后,他们才是真正毫无保留的夫妻。 唐越花了一点时间说了些现代的事情,不过光靠词语是无法描述出一个现代化的世界的,因为太子昭无法理解也无法想象。 汽车是什么东西?四个轮子加一个铁皮柜? 飞机是什么江西?能戴着数百人在天上飞的? ……等等这些疑惑他都找不到答案,唐越也没有想让他知道答案,那是两个跨越千年的时代,根本无法放在一起比较。 “我学的是医学,其他方面的知识都是在日常生活中积累下来的,一些是常识,一些是我们个人的理解,并不一定适用,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 太子昭看着那一篇篇提升粮食产量的文章,满足地笑道:“够了,这些足够了!” 有了这些启发,他相信不用三年,南晋一定能将粮食产量翻一番。 太子府不无意外地忙碌了起来,来往的官员和能人异士多了起来,这些人往往一进太子府的门大半天都不出来。 老郡王安插在太子府的眼线只能打听出太子殿下近来越发勤奋图强,书房的灯直到三更也不曾熄灭。 这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是好事,老郡王也无法因为人家勤勉去告发他,只是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如今朝廷的官员倾向太子昭的越来越多,明明王子煦和太子昭都曾深陷青楼的八卦流言中,可前者就令人唾弃了许久,后者则毫发无损。 这不得不说,太子昭在朝臣和百姓的心目中是有多么重要的分量。 不过他知道,这也是因为太子昭自小就树立了一个正直伟岸的形象,哪怕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欺男霸女,恐怕都不会有人信。 就在老郡王准备朝唐越下手时,太子昭突然在朝会上献出了治国三十二策,那长达万字的治国策引得朝野震动,连南晋王都惊讶不已。 太子昭在治国三十二策后署名并非是自己,而是含括了朝廷上十五名官员以及民间二十三位能人异士,哪一条的哪一句话是这些人提出的,他都注明的很详细。 这些名字写在上面,大大降低了南晋王对太子昭的戒备之心。 虽然也有个别朝廷官员弹劾太子殿下结党专政,可是太子昭将每个参与的官员都列出来,也就算是过了明路了。 要说他结党,这些官员并非是为他做事,而是为整个南晋做事,要说他专政,这些策略只是经由他提出,最终决定权还在南晋王手上。 据说,治国三十二策几乎将各行各业都包括进去了,其只以农业为重,教育第二,紧接着是工、商、医、药等各方面。 也有人针对这三十二条治国策提出反对意见,理由最多的一条便是钱不够,这里头无论哪一项都是大投资,国库没钱。 可这个理由也被太子昭驳回了,他将整个篇幅的预算都列出来了,其中需要国库出钱的只占了十分之一不到,其余的一部分从太子府的私库出,一部分由栎阳侯府等贵族赞助,一部分则是动用造纸厂的收益进行投资。 提到造纸厂,如今由栎阳侯府掌管的这个工厂利润非常可观,纸张的价格在南晋卖的不高,但买的人却非常多。 销往北越后,纸张不无意外地得到了全体文人的认可,即使售价高,有条件的人家都愿意买。 北越国库虽然穷了,可北越贵族世家却一个个富的流油,花点钱买纸根本不需要犹豫。 第204章 三十二策 “太子殿下能说动贵族大臣们支持三十二策,真是令下官佩服,下官俸禄微薄,但也愿意拿出五十金,出一份力。”占少府站出来大声说。 他这话明着是支持太子昭,潜台词却是在说:太子殿下,您的本事真大,竟然能让贵族大臣们出钱,往常无论是打仗还是天灾,这些人可都把钱袋子捂的紧紧的,连大王都不能掏出一分一厘来。 还敢说您没有结党专政,谁信啊? 不少大臣低下头,不敢去看南晋王的表情,他们多多少少都出了点钱,不过却不是太子殿下说动的,而是他们家的后辈们游说的。 太子昭平静地说:“这还多亏了太子妃,他认识的青年才俊多,他们个个忠君爱国,愿意为南晋出钱出力,已经有十几位公子表示愿意外放地方,去开办私塾,免费教育平民子弟。” 此话一出,南晋王是惊讶了一番,“果真如此?” 谁都知道,这些贵族子弟从小锦衣玉食,最是不愿意去贫苦之地,更别说去免费办学了。 这简直超出了大家对贵族子弟的认识。 这样一来,各家各户捐点钱就不算什么了。 南晋王胸中自有抱负,这治国三十二策他当然也能看出很好,可是碍于没钱没人,想要完成难于登天。 没想到,太子竟然连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那显然这三十二条政策就不是空口说白话了。 “儿臣想请父王下一道旨意,招募民间的饱学之士,任命他们到各郡各城各县开班办学,这些人只需要许以最低微的官职,最微薄的俸禄,一定能让他们尽心尽力地教育下一代。” 民间其实并不缺有才学的人,这些人大部分终生怀才不遇,想一展身手的学子多数只会遗憾终老,只要能赐他们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他们一定非常乐意为朝廷效劳。 “殿下此举不妥啊,咱们南晋向来没有给平民百姓封官的,何况还是如此大批量的官员,长久下去,官员泛滥,怕是乱了朝纲。” 并非所有人都乐意看到这些政策实施,这其中必然会侵犯到部分人的利益。 “只是一个没有品级只得俸禄的小官而已,手中也没有实权,如何会乱了朝纲?”太子昭敢把这三十二条政策提出来,就有把握让大家通过。 这已经是他将唐越的手稿整理删除后得出的结果了,按照唐越最初的建议,朝廷应该给百姓丈量田地,按人口分田分山,降低税赋,并许以平民百姓参与官员竞选的权利。 说白了,唐越始终认为,朝廷的官员只从贵族子弟中推荐太不靠谱了,这部分人并不是全部都有真才实学,而且也大都不知民间疾苦,不容易为百姓办实事。 太子昭虽然赞同他的观点,但也知道这条建议不可能获取通过,就连七大国公都不可能同意这样的事情。 贵族之所以为贵族,就是因为他们享有高高在上的权利,地位比平民高,如果打破了这层阶级,平民也能做官,那贵族还是贵族吗? 关于这三十二条政策的争论足足持续了一个月,每一条都有人赞同有人反对,有人提出实施过程中的难点。 一个月后,已经有二十条政策通过,并且逐步开始执行,一张张皇榜贴出去以后,百姓们也沸腾了。 皇榜上说,未来三年内,农户种植粮食的粮种由朝廷统一贩售,他们只需要按照价格购买即可,每逢春耕秋收时节,政府会免费租借工具,这些工具由里长统一管理分配。 皇榜上说,未来三年内的税粮扣减一成,而每亩产量超过一定标准的农户,朝廷会以双倍价格购其粮食作为粮种,若是民间有农户能改善粮种,朝廷将许以一定的奖励。 皇榜上说,从明年起,各郡县将开设公学,但凡十岁以下五岁以上的孩童皆可报名入学,每年只需缴纳五十斤粮食作为学费。 皇榜上说,朝廷将从民间征选教学先生,各群郡县本地户籍优先,只需要通过朝廷安排的统一测试,就可以在各公学任职。 教学先生享受国家发放俸禄,与亭长同品级,每年参与考核,连续三年评优者可酌情升任地方官职,连续三年评差者,剥夺其教学资格。 皇榜上说,各地的医者从即日起应到官府登记备案,统归太医署管理,每年九月,邺城将举办杏林大会,旨在交流医术,解决疑难杂症,由太子妃主持。 皇榜上说,朝廷鼓励商贸,即日起,取消商人不可穿着华服、出入不可乘轿的规定,若商户一年纳税超过百金者,可返还一成税收,若商户一年纳税超过五百金者,可返还两成税收,超过一千金者,可返还三成税收,若达万金者,可参与皇商竞选。 若为皇商,其后代子孙可经由推荐与考核入朝为官。 …… 一张张皇榜贴出去,全国都沸腾了,百姓们发现,无论他们是什么身份,他们都是受益者,这一条条,一项项,光是听着就让人激动。 “听说是太子殿下提出来的呢,为此朝廷上都吵翻天了,光是给那些教学先生发俸禄,就不知要多少银钱了。” “我听说是太子妃先提出来看,太子殿下觉得甚好,才召集了官员和贤者讨论,最终形成了那治国三十二策。” “真好啊,以后我家那小子也可以上学了,说不定将来还能当大官呢!” “做梦吧,虽然可以上学识字,可公学只负责免费教三年,三年后是走是留一要看成绩,二也要教足够的束才行。” “只要孩子成绩优异,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让他继续读下去。” “这倒是,若真能出个大才子,将来也可以教人子弟,那才是真正光宗耀祖的喜事啊。” “看这形势,说不定将来平民也可以当选为官呢。” “难啊,那些贵族怎么可能同意?听说为了给先生们争取官职,太子殿下与那些贵族老爷们争的面红耳赤呢。” “嘿,等殿下登基,这天下还不是他说了算?以殿下的胸襟和胆略,一定会为老百姓争取更多的好事的。” “嘘,这话可别乱说,万一传入大王耳中,岂不是让殿下难做?” “是是……这种话本我听的多了,自然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 随着治国三十二策传入民间,太子昭的声望达到了一个新高度,只是这一次,大家并没有光明正大地称赞太子殿下有多好多好,而是私底下议论几句就罢了。 唐越派人去民间宣扬南晋王的仁义,使得明面上尽是称赞南晋王的话语,甚至有不同版本的话本流传出来,将南晋王夸成了尧舜禹汤,是超越任何一代先王的明主! 消息传入宫中,南晋王异常开心,从他登基到现在也十几年了,可由于连年征战,不得不加重税赋,征调民兵,再大的功绩也被民怨覆盖了。 这是他第一次享受到百姓们的爱戴,那种飘飘然的感觉真是一个爽字了得啊。 因此,他近来看太子昭和唐越格外顺眼,甚至还封了小洛洛为庆亲王,总觉得这个小生命给南晋带来了无数好运。 太子昭和唐越自然也是高兴,政策得以实施,他们的抱负在一点一点的实现,又没有得罪南晋王,还让儿子入了南晋王的法眼,怎么看都是他们赚到了。 不过为了这些政策,两人着实忙碌了很长一段时间,太子昭作为推动这些政策执行的先锋,任何一条政令的下达和实行都由他监督,包括事后的反馈和改进。 而唐越作为这些政策的最初构想者,一些政策实施时遇到的阻碍,太子昭也习惯了和他商议,他发现,唐越在政治上的见解丝毫不比朝廷重臣弱。 他越发地对唐越前世所在的世界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教出唐越这么全面的人才呢? 唐越和他解释了二十一世纪的教育系统,在他所在的年代,他们有九年义务教育,有高中有大学,大学毕业后还可以继续深造,这二十几年的教育积累,装进他脑子里的知识太多了。 何况二十世纪的人学习并非完全依靠学校,他们日常听到的,看到的,接触到的知识都非常广泛,远远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可比的。 哪怕是张淳这个初中毕业的水平,也远比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文化水平高。 第205章 三生有幸 张淳蹲在唐越的对面,看着他将一截截藤条泡在药水里,那药水呈褐色,散发着一股熟悉的药味。 “真不愧是医学系的高材生,唐哥你懂得的东西真多。”张淳真心佩服。 唐越用镊子将已经浸泡了一天一夜的藤条夹出来,放到一旁的火炉上烘干。 “那要看在哪个领域,如果是娱乐圈的事情,我认识明星可没几个。” “那有什么用?来到这里一点用处都没有。”张淳倒不是自卑,而是眼见唐越在这个时代混的风生水起,还做了那么多利国利民的好事,他就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谁说没用?你看你生意不是做的挺好的吗?玄镜先生走了之后,我的生意可都靠你撑起来的。”说到这个,不得不提一下张淳近来的功绩。 他在邺城最繁华的街道开了一家大型超市,唐越以店面入股,占一半股份,张淳出资金,也占一半股份,这家在别人眼中犹如杂货铺的店面如今已经成了邺城人民最爱去的商铺了。 一来,这杂货铺有卖唐越带来的各种新式糕点,这些糕点无论造型还是味道都深入民心,每天的回头客都很多。 二来,这里也有卖唐越根据现代商品创造出来的东西,小到香皂、精油、火柴,大到精致的珠宝首饰、衣裳鞋袜,全都是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新颖又实用,格外受欢迎。 不少人都发现,这家杂货铺里,他们能买到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往往一进去就舍不得出来了。 要不是碍着钱袋子不够使,他们恨不得把杂货铺里的所有东西都搬回家。 张淳在这家超市的业绩逐渐稳定下来后,还上架了许多从北越运回来的商品,珍贵的皮毛和药材,也是大受欢迎。 大家只知道这家杂货铺是太子妃的嫁妆,却不知经营这家铺子的人一直都是忠勇侯,那个才十几岁的小少年。 如今这家超市一个月的收入比唐越名下任何一家商铺都高,如果要算资产的话,唐越现在可是个超级大富豪了。 有了钱,他能做的事情越来越多,惠安堂的仓库已经扩建了两个,一批批药材被囤积起来,别院的地窖里,一仓仓粮食被密封进去,他就像要过冬的小松鼠似的,一点一点地储备冬粮。 “应该烘干了,你试试一号藤条和二号藤条哪一种更坚韧?”唐越指着火炉里两条颜色有些差别的藤条说。 他弄了两种药水,浸泡的时间每次也不一样,就为了找出一种最佳的方式来炮制藤条。 张淳拿起放在边上的砍刀,先将一号藤条放在木板上,用上五分力砍下去,藤条并没有被砍断,只断裂了四分之一不到的深度。 他用上全力在断裂处再砍一刀,藤条断了一半,他揉了揉手腕说:“如果换成武功不弱的武将,大概一刀下去还是能砍断的。” 唐越点点头,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毕竟这只是单根藤条,等将藤条两三股拧成一股,再编制成铠甲,就没那么容易砍断了。 张淳又试了二号藤条,结果比一号更坚韧,一刀下去手都被震麻了,藤条却没断,他朝唐越竖起大拇指,“厉害!” 唐越亲自检验了一遍,笑着说:“还不错,不过少了几种化学药品,效果达不到最好。” “这已经很好了……感觉跟作弊似的,幸亏你是南晋人,我也重生在南晋,否则不用几年我肯定就成亡国奴了。”张淳毫不怀疑南晋能一统天下,有个知识渊博的唐越,还有个兢兢业业的太子昭,这样的夫夫搭档简直就是电影里的主角,天生就带着主角光环的。 唐越放下手上的东西,坐在地上抬头望着蓝天,“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生在南晋,这就注定了我的选择,哪怕双手沾满鲜血,我也想保护这个国家。” “唐哥,你知道我上辈子的梦想是什么吗?” “想当大明星吧?”唐越笑着打趣道,他可是知道张淳一直只是个不入流的小演员。 “发大明星只是个途径,我最终的梦想是赚很多很多的钱,不要再过挨饿受冻,看人脸色的日子。”张淳苦笑道。 唐越表示能理解,“那现在呢?你的钱已经够多了,哪怕一辈子不干活也不会坐吃山空。” “现在啊……看你们这么努力,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对吧?所以我的梦想还是赚很多很多钱,然后再一把一把地捐出去,哈哈……我是不是很高尚?” 张淳上辈子看到那些富豪几亿几亿地捐钱,就觉得肉疼,这要是能分他一半该多好啊。 不过那种大把撒钱的感觉一定很爽! “你舍得?” “等我穷的只剩下钱的时候,用钱买快乐怎么会不舍得?”张淳站起身,用清水洗干净手,豪气万千地说:“等天下统一后,我就拿钱买个官当当,要有实权的那种,到时候让你男人给我开后门啊。” 唐越点头,半开玩笑地说:“好啊,到时候让你管户部,整个国库都给你!” 两人此时都没当真,可是多年之后,当南晋已经成为天下霸主,当朝廷的官制改革之揎,张淳果真成为最年轻的六部尚书,并且国库在手中从来不曾缺钱过。 有人说,户部尚书赚钱的速度比花钱的速度快多了。 也有人说,户部尚书富可敌国,个人资产比国库还多,国库钱不够怕什么,他从家里随便掏点就补上了。 所以张尚书在位期间,户部从上至下清廉一片,从没出过一个贪官污吏,这也成为南晋史上的一段奇谈。 当然,这都是后话。 张淳伸了个懒腰,“好了,时间就是金钱,不能浪费了……哦,对了,昨天我看到一个老头在院子里抄书,看他抄的辛苦,我就把活字印刷术告诉他了,应该不要紧吧?” 唐越愣了下,大笑起来,“哈哈……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听说殿下正让人抄律典呢,要将律法加入公学的课程中。” “哎呀,我好像留名字了,你说那老头不会把这技术据为已有吧?”那可是四大发明啊,流芳百世的大好事,他怎么就这么不过心地告诉别人了呢? “不行,我得先开一家印刷厂,这可是赚钱的大项目啊。”张淳嘀嘀咕咕了一句,然后撒开腿跑了,唐越见他风风火火的模样,估计是去找昨天那老头了。 不过在院子里抄书的老头,该不会是那位吧? 太子府的闻先生是天下闻名的大贤者,连大王都想招揽他入朝这官,可惜他一直没答应,宁愿呆在太子昭身边做个默默无名的小幕僚。 这位闻先生确实非常低调,唐越嫁过来这么久也就见过他几次,据说他不是一天到晚在屋子里埋头苦读,就是到处游历,不过太子昭一旦有大决定,都会与他商议一番。 唐越摇摇头,嘴角翘起来,如果真是那位先生,张淳在他那可讨不了好。 将二号药水的配方用简体字和阿拉伯数字记录下来,唐越将之前留下的东西全烧了,这份东西整个世界恐怕只有他和张淳能看得懂,就算被人偷去也无妨。 将二号藤条拿去给太子昭过目,只要他点头,这东西将会开始大批量生产,最终被制成战士的保护衣。 藤甲多一分坚韧,战士们在战场上就多一分活命的希望,所以唐越不得不小心对待。 太子昭用匕首试了藤条的硬度,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这种藤条最初是经他的手给唐越的,所以他很清楚它原先的硬度和韧性,这已经是他让人找到的最坚韧的一种藤条,没想到才交给唐越几天,这坚韧的程度就上了好几个台阶。 “好!若是用比藤条制成藤甲,一般的刀剑很难一刀砍断,比轻甲还管用。”太子昭大喜,忍不住抱住唐越啃了好几口,“太子妃真乃神人也!” 唐越擦掉脸上的口水,满脸笑意地看着他,打趣道:“那不知太子殿下娶到神人是何种感想?” 太子昭沉思了片刻,一本正经地回答:“三生之幸!” 唐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三生可不够,我可是跨越了上千年来到你身边的呢。” 太子昭眼神柔的能滴水,“是啊,你是上苍恩赐的珍宝,我李昭何德何能……” “小爹爹……”一声清脆的叫喊声打断了太子昭的话,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就见小洛洛在门后露出一颗小脑袋。 唐越朝他招手,对方跌跌撞撞地跑进来,门外雁姑规规矩矩地跪着。 “平身吧。”太子昭这话是冲着门外的雁姑说的。 唐越一把抱起小洛洛,在他粉嫩的脸颊上啃了一口,笑着问:“洛洛来找小爹爹的?” “嗯……小爹爹……玩。” “好啊,小爹爹陪你玩,想玩什么?” 小洛洛挥舞着胳膊指着外面,唐越一开始以为他指的是院子里,自从家里多了个小孩,唐越陆陆续续地把一座院子改造成了儿童乐园,滑滑梯、秋千、七巧板、小木马等等都有。 不过等他抱着孩子出去,才知道这小鬼是想去府外玩,大概那日的游玩给他带来了深刻的印象。 雁姑跟在身后忐忑地说:“郎君您事忙,不如就让奴婢带小公子出去走走吧?” 唐越手头上确实还有不少事情,不过他觉得陪儿子成长更重要,好不容易得来一个儿子,他和太子昭都希望他能长成足够优秀的继承者。 “走吧,忙了几日也该歇歇了……洛洛,咱们去街上买糖吃好不好?” 小洛洛咯咯笑起来,拍着手无比兴奋。 管家听说他们要出门,忙去安排人手,这一大一小可都是府里的宝啊,容不得半点闪失。 唐越阻止他说:“不必前呼后拥地带那么多人,带几个侍卫就可以了,我不走远。” 管家还想劝说,但想想现在太子妃的声望,出门大多数人都认识他,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就妥协了。 “走咯,买糖糖去!”唐越驮着小洛洛大步走出太子府。 不远去的角落里,一个乞丐模样的男孩飞快地跑开了。 第206章 异变突生 “郎君,又带小公子出来玩啊,这是我家娘们刚做的虎头鞋,送给小公子穿。” “小郎,这是我家种的蔬菜,您带回去尝尝……” “小郎,这是我家母鸡生的蛋,给上公子吃……” 这条街道上的商贩都认识唐越,见他带着个小娃娃出来逛街,时不时地给他塞点东西。 这条街上,唐越治好过三位老伯的风湿腿,一位大娘的腰痛,还有一个青年小老板早年落下的坡脚的毛病。 刚开始,大家看到他都会齐刷刷地下跪行礼,再之后,稍微熟了一点后,大家看到他便会僵硬地打招呼,到现在,唐越只要从这条街上走过,大家便会给他塞一些自家卖的东西。 当然,唐越不可能每次都收下,除了第一次他接受了这份好意,之后不是拒绝了就是让人把钱付了。 这个时代的老百姓日子过的非常艰难,唐越一手接过老伯塞过来的鸡蛋,瞥了一眼他身上的裤子,那是一条各种面条七拼八凑出来的裤子,也是他们家唯一的一条裤子。 唐越冲他笑笑,把鸡蛋放在小洛洛手里,“这是老伯送给小洛洛的鸡蛋,洛洛要说谢谢。” 小洛洛已经一周岁多了,说话更清晰了些,“谢谢”这个词唐越教导他很多遍,他说的很好。 那老伯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草民受不起。” 唐越没有反驳,而是蹲下来问小洛洛,“大伯把他们家最珍贵的鸡蛋送给洛洛了,洛洛有回礼吗?” 小洛洛闻言苦着脸抓着自己的腰带,上面有一颗他最喜欢的石头,大红色的,是周岁时太子府的一个下人送给他的,在一大堆珍贵的礼物中毫不起眼,却是他最喜欢的。 他把石头取下来递给对方,大眼睛带着不舍,“给你。” “这……使不得……真使不得……”那老伯吓得一张黑脸都快变白了。 唐越摸了摸小洛洛的脑袋,冲老伯说:“收下吧,只是一颗平常的石头,不值钱的。” 如果真是个很贵重的东西,他也不会让小洛洛送出去的,他除了要教会他感恩之心,还要有平等交易的原则。 在自己没有能力赚钱时,过于大方的施舍并非善良,而是愚蠢。 唐越见街上拥挤,侍卫们手上都拎着东西,便让他们先回去了,这一条街都是认识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侍卫们虽然不赞同,不过最终还是分成了两组,一组人先带东西回去再出来,另外一组继续跟着唐越。 逛完一条街,唐越本来打算带小洛洛回去了,就在这时,邻街有喧闹声传来,紧接着一群人蜂拥朝这边涌来。 “那些人在做什么?”唐越也起了好奇心。 两名侍卫是在邺城长大的,一看这阵势就说:“定然是各地的艺人入城了,每年到年底,这些艺人便会来邺城献艺,赚足银钱回家。” “哦?”唐越之前也听说过这事,却一直没亲眼看到,他把小洛洛抱起来,问他:“小洛洛想看杂耍么?” “杂耍是什么?” “额……就是各种形式的表演,走,带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唐越上辈子在电视里看到民间杂耍都会好奇,如今近在眼前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两个侍卫忙劝阻他:“郎君,前面人多且杂,不如将人请到府里去吧?” 贵族府上会请一些出名的艺人入府献艺,这也是近几年风靡的事情,如果遇上谁家办喜事,就更是少不了这些人卖力的演出了。 如果能让主人家满意,这些艺人往往能得到丰厚的奖励,这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 “不必了,我知道太子殿下不喜欢太闹腾,我们看看就回去。” 侍卫们还是觉得不妥,不过想想这天子脚下,又是在大街上,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才对。 那这艺人们也已经停下来了,在街口空旷的场地摆好了架势,敲锣打鼓大声呐喊起来。 唐越抱着小洛洛钻进人群,他小心地护着小洛洛的脑袋,不让他被人挤到,然后选了一个靠中间的位置站好。 两名侍卫分别站在他两侧,手按住刀柄,警惕地看着四周。 最先上场的是胸口碎大石,一铁锤下去,周围的观众都大叫起来,以为会看到血肉横飞的场面,结果石头是裂开了,那身下的人却没有流一滴血,身上连个伤痕都没有。 唐越其实是知道这种杂技的原理的,可看到那么大块的石头压在身上,还是忍不住佩服底下那人的勇气。 小洛洛吓得用两只爪子捂住眼睛,又忍不住睁开条缝偷看,等看到那人完好无损地站起来后,他诧异地放下爪子,张大嘴巴啊啊叫唤。 唐越凑到他耳边问他:“是不是很稀奇?” 小洛洛皱着眉头想了想,回了他两个字:“痛痛!”在这么小的孩子眼里,觉得那一锤子下去,肯定是奇痛无比的。 唐越没有解释太多,现在跟他说什么当力一定,质量越大产生的加速度越小,他显然也听不懂。 之后又看了剑舞、踩高跷、叠盘子、吞剑等等 ,唐越见时辰不早了,就想抱着孩子离开。 场中央一个中年壮汉提着两个坛子走出来,大声吼道:“接下来,就让在下给大家表演一个喷火龙,走过路过莫要错过……” 小洛洛一听喷火龙就兴奋地大喊:“龙……龙……”他还记得唐越给他讲过的睡前故事,里面有一些就是与龙有关的,五一不是神性而是精彩的。 唐越见状,纵容地捏了捏他的脸颊:“行,那就看最后一个。” 他抬头朝中间看去,就见那壮汉提起坛子喝了一大口,唐越猜测应该是酒,然后对方朝着一个方向猛地张口,刹那间,火苗从他口中喷射而出,离得近的观众还能感觉到那灼热的温度。 大家纷纷鼓掌,小洛洛也不例外,唐越为此给来要赏钱的小姑娘一大把刀币。 场中的壮汉换了个角度,嘴巴再次张开,一团火焰立即形成,比刚才更大,直接窜到了离他最近那名观众的脸上。 变故就是在这一刻开始的,那观众惨叫一声,火苗很快就将他的头发烧着了,紧接着是衣物,周围的人也吓得急忙逃窜。 一时间,拥挤的人群仿佛开了锅的热水,沸沸腾腾地往外挤。 唐越正想叫侍卫上前就帮忙灭火救人,可是再看左右,哪还有那两名侍卫的身影?周围全是一群躁动的陌生人。 他自己也被人群挤得站不稳,一步步往边上挪。 唐越见状,忙将孩子护在胸口,背对着人群,小声地安抚着洛洛。 就在此时,不知谁喊了一句:“快跑啊,死人啦……有人被踩死啦……” 唐越暗道一声不好,还来不及辨明方向,就被激动的人群推到了一边,混乱中他的脚不知被踩了几次,疼的都快站不稳了。 偏偏这时不知是谁撞了一下他的膝盖,那力度让他惯性往前倾倒,而怀里的孩子也被拉扯着掉出他的怀抱。 眼见小洛洛要摔倒在地,而周围挤满了乱踩乱踏的人群,唐越吓得瞳孔一缩,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前面的人,整个人往前一扑,将洛洛压在自己身下。 一双脚毫不留情地从他后背上踩过,唐越哆嗦了一下,疼的直发抖,却不敢让身体贴上地面,否则他身下的孩子必死无疑。 唐越一点一点地缩着身体,将小洛洛全方位的护在身下。 人群中,两个长相平凡的男人对视一眼,皱起眉头。 “怎么办?主了交代要杀了小的留大的,这样怎么杀?” “要不干脆两个一起解决了,不是更好?” “要我说杀大的,大的一死,小的那个肯定也活不成。” “那还不是一样?” “快动手吧,人群快散了。” “嗯,我去。” 唐越一边抱着孩子一边注意避开那一双双从身边经过的脚,这要是被多踩几次不死也重伤。 突然间,他余光瞥见一双脚朝他靠近,与四周慌乱的脚步不一样,这双脚走的及其稳当,而且目标明确,踩着直线朝他大步走过来。 唐越戒备心起,悄悄的将袖子里的手术刀握在手心。 就在这眨眼的功夫,对方已然走到他身边,一只脚高高抬起,就要朝他的腰部狠狠踩下去。 唐越毫不怀疑,这一脚下去,他的腰会断,那种被死亡笼罩的恐惧让他瞬间做出了反应。 他握着手术刀的手腕一转,胳膊朝后用力一挥,尖锐的刀片划过那只脚的脚踝,然后他整个人往边上滚了一小圈。 “啊……”一声惨叫夹杂在这嘈杂中并不突兀,但紧接着四周的人看到那满地的鲜血却又一次暴动起来。 唐越抓住一个人的裤脚,借力站起身,顾不上怀里大哭的孩子,抱着他挣扎着朝人少的方向走出去。 一大一小刚走出去,守在外围的侍卫立即发现了他们二人,脚尖一点,踩着一群人的脑袋跳跃到他身边。 “快走,有刺客!”唐越冲他们小声说,然后抱着孩子冲进了街边一家食肆内。 他没有贸然返回太子府,从这条街走回去还会经过几条安静的道路,谁也说不准路上会兴支有埋伏。 而在这热闹的食肆内,只要不出意外,等待救援应该没问题。 唐越花了一金请掌柜的亲自往太子府跑一趟,让太子殿下带人来接他们回去。 那掌柜的自然认得太子妃,坚决不肯收那金子,带着两个护院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唐越直到坐下来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背后的钝痛提醒他,刚才他离死亡仅仅只有一寸的距离。 劫后余生的感觉充斥在心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第207章 劫后余生 唐越让小二送了一盆热水和毛巾进来,他脱下小洛洛的衣服,见他身上有几块青紫的地方,嘴角抿得紧紧的。 他也看出来了,那些人最开始是冲着小洛洛来的,可是就目前的形势而言,小洛洛的存在并没有妨碍到任何人的利益,是谁会对一个小孩子下毒手呢? 如果不是小洛洛的存在妨碍到了别人,那就是小洛洛的死可以给对方带来好处了。 这么一想,对方的目标不是太子昭就是他了,可怜的孩子,原本可以平凡安稳地试过一生,却偏偏被带入了这个政治漩涡中。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也不知他长大后是否会后悔来到这个充满危险的家族里。 “痛不痛?”唐越没有携带伤药出来,只能先用热水给他探试身体,每次擦过那些青此的地方,唐越都下意识地收起力度。 小孩白白嫩嫩的肌肤上多了这几块暗色实在刺眼。 小洛洛已经哭累了,正趴在唐越肩膀上任他动作,不过听到唐越的问话他还是吸着鼻子,带着鼻音回答:“痛痛……” 唐越亲了亲他的脑袋,然后低头吹了吹他的伤处,安慰道:“小爹爹吹一吹就不痛了,痛痛飞走了……” 小洛洛咯咯笑了起来,扭动着身体要躲避,热气喷在身上怪痒的,一时间竟觉得真的不痛了。 他抬头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眼珠子转动着,“小爹爹是神医呢!” 唐越刮了下他的鼻头,揶揄道:“你个小鬼知道什么是神医吗?” 没想到小洛洛狠狠地点头,“知道……阿娘说,神医就是很腻害很腻害的人,会治好所有病痛。” 唐越没想到他能这么清晰地将这句话表达出来,笑着亲了他一口,“是啊,所以小洛洛别怕。” 唐越怕刚才那样的画面吓到他,在他心里留下阴影就不好了。 小洛洛摇摇头,刚才的他自然也是怕的,不过他还小,对怕没有太深的概念,只是觉得被危险笼罩着,想不通地恐惧。 太子昭来的很快,唐越刚把小洛洛的衣服穿好,他就骑着马带着人来了。 而且他来的声势浩大,马蹄似乎要将街道踏破,街上的嘈杂声瞬间就消失了。 唐越让人把窗户打开,刚才为了安全他连窗户都不敢开,低头正对上太子昭担忧的眼神,他笑了笑,“你来啦?” 太子昭点点头,跳下马大步走进这家食肆。 一家三口团聚,唐越终于能松口气,被狠狠地抱紧,勒的他全身发疼,可是他还是没舍得推开太子昭。 这样的感觉才好了,他发现只有这个男人在身边,他才有安全感,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世界太危险了,他变得比以前怕死了,或者说是舍不得死了。 唐越和他安静地拥抱了片刻,然后就坐在一旁听他吩咐人去收拾残局顺便去抓人,那刺客的脚被他划破,肯定跑不远,而且伤口很好辨认,只要对方没有太强大的后援,要找到不难。 “先回去,我通知了乌太医来。”太子昭听到唐越受伤的消息都快发狂了,拍碎了一套桌椅,还好他理智还在,让人去找太医来,然后自己带着半数侍卫亲自来接人。 唐越有些顾虑,问他:“刚才那动乱似乎死伤不少人,情况如何了?” 作为一名医生,他在刚才那样的情况下只顾着自己逃跑,而没有第一时间救死扶伤,唐越有些羞愧。 但即使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这么做。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怕死也好,他必须先保证他和小洛洛的人身安全才会去顾及其他。 “官府已经来人了,附近的医者也都赶来了,刚才见到陈老他们也在,你不用担心。”这种情况,他们还不能确定是否有刺客混在人群中,太子昭怎么可能让他过去。 唐越到底没说什么,跟着太子昭回去了。 他抱着小洛洛坐在太子昭的身前,三人共骑一匹马,在百姓们敬畏的目光下渐渐走远。 刚才唐越伤人那一幕不少人都看到了,只是那时候大家都只顾着逃命没在意,现在回想起来,大概也能猜到一点内幕。 等人完全消失,跪在地上的百姓们才敢起身,不知是谁小声咒骂了一声:“这天杀的刺客!” 回到太子府,唐越果然看到乌太医等在大厅,连药箱都带来了,他在来的路上显然已经听说了街上发生的事,一连叹了几口气。 “郎君身上可有伤?”乌太医见他走路姿势有异,忍不住问。 太子昭其实早注意到了,他把人拉到卧房里,亲自给他脱了衣服。 “咝……”太子昭的手指碰到伤处,唐越冷不住吸了口冷气。 太子昭动作顿了顿,然后更加轻柔地替他除去衣物,等他那身小麦色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是地,唐越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冰冷的杀气腾腾升起。 太子昭此时确实有了杀人的心,唐越的身上遍布淤青,有的是被踩的,有的是被踢的,最触目惊心的是后背上的一个脚印,只有半截,却正好在唐越脊背的位。 乌太医看到这情景也不等太子昭气招呼,自己提着药箱就坐到唐越身边,一边挥开太子昭的手,一边冲唐越说:“快把手伸出来老夫把把脉,可别有内伤才好。” 唐越在食肆的时候已经自我检测了一番,身上疼归疼,但五脏六腑并没有太大的痛感,想必没有伤到内里。 乌太医仔细检查过后也得出了相似的结论,不过他也说了:“虽然都是皮外伤,但也要注意,有些伤的位置太靠近内脏了,可别内出血就好。” 唐越点点头,他硬撑到现在,只觉得身上越来越疼,连话都不想说了。 乌太医给他抹了药,唐越闻着这熟悉的药味,暗自摇头:把自己研制出来的药用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一都不好。 他趴在床上都郁闷地想,每一天都有人虎视眈眈地想要他的命,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后背上擦药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个,虽然依然有些粗糙,却比刚才的更厚实更温暖,也更有力度。 伤口被用力揉了一下,唐越闷哼一声,回头瞪了一眼,并不意外看到太子昭在给他擦药。 “乌太医呢?” “回去了,他说你只是外伤,完全可以治好,他在也是多余的。” 唐越重新趴好,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刚才我是真的害怕了,怕会死在大街上,那种死法太难看了,而且死的悄无声息,别人只会以为我也是被踩踏而死的。” 太子昭手下的力度没收住,用力按了一下,唐越呲牙咧嘴地抽气,倒也没怪他太粗鲁。 “以后出门多带些人,不要挤到人群中去。”太子昭就从来不会发生这种事,国灰他根本忍受不了被一群陌生人挤来挤去的感觉。 当然,在邺城中,也没有人不长眼地挤他就是了。 大家都知道,在太子昭周身三丈的范围内,一般是不会有人的。 “嗯,你不交代我也会记住的,小命要紧。” “这次的事情孤来处理,你别插手。” “为何?不让我继续练手了?”唐越还想要自己查,经验是积累出来的,说不定多来几次这种事情,他也会变成断案高手。 太子昭摇摇头,“这次与上次不同。”上次,他们的对手是王子贤,太子昭了解他,而且敌在明我在暗,他放心让唐越练手。 但这次不一样,对方显然比心机深沉的王子贤更狠得多,不一次将他连根拔起,说不定还会拖泥带水,给对方逃走和反击的机会。 唐越没有坚持,他相信太子昭的判断,即使上次设计王子贤的事情成功了,他也不会自信地以为自己天下无敌。 “什么时候能查到幕后真凶?” “很快。”要查到真相不难,可难就难在怎么处理这个人。 敢对唐越和小王孙下手的人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太子昭最先想到的永远是那几个视他为敌人的人。 他眼神暗了暗,心道:也许这一次,他应该将尾巴全部清理干净,免得时不时出来蹦哒一下,怪膈应人的。 第208章 每次见到他都想踹他一脚怎么办 昏暗的地牢里,两个狼狈的身影相互依偎缩在角落里。 牢门咔哧一声发出解锁的声音,那二人惊悚地抬头,越发往角落里缩了。 王鼎钧一手甩着鞭子,脚步缓慢地走进去,目光冷飕飕地盯着那二人。 “你们倒是够硬气的啊,都好几天了也不开口,看来是求死心切啊。”王鼎钧在那二人面前蹲下来,用鞭子挑起其中一人的下巴。 因为怕他们咬舌自尽,王鼎钧卸了他们的下颚,此时对方正流着口水,表情阴狠中透着惊慌。 他们那天行刺失败,本来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两人一合计,便想远远地逃走,哪知道还没出城门,就被太子府的人抓了回来。 作为专业的刺客,他们怕死已经是很失败了,自然不会再失败到供出他们的主使者。 老郡王如果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也不会派出他们二人了。 “真是够了,被你们两只老鼠害得本公子好几天都要呆在这鬼地方,我看还不如给你们一个了断得了。”王鼎钧手下用力,对方的下巴立即出现了一个血窟窿。 “你们听过太子妃的神医之名没有?”不管对方是否能回答,王鼎钧自言自语道:“听说啊,咱们太子妃不仅医术高明,这对人体的各个部位都了如指掌。 凌迟算什么,我们太子妃可以把人皮完整地剥下来,活生生的哦,而且啊,还可以让那人眼睁睁看着呢。” 忽视那二人惊悚的眼神,王鼎钧自顾自说:“你们不信?还是不怕?好吧,换一个,太子妃最擅长用刀你们知道吧?”王鼎钧怜悯地瞥了那瘸了脚的刺客,“那薄薄的小刀一刀下去,把人破膛开肚轻轻松松的,然后啊,他会把你们的内脏一个个拿出来,在上面写点字克点花,再原原本本地放回去。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当然不是……”王鼎钧阴森森地笑道:“这些被移动过的五脏六腑重新长合后,听说就跟纸片一样,每隔几天就会痛一次,那种痛怎么形容呢?反正本公子没试过说不出来,但绝对会让人生不如死。 这太子府的地牢建的很坚固,把人关个三五十年绝对没问题,本公子也不杀你们,就让你们在这里痛痛快快地过下半辈子,你们以为呢?” 那两个刺客齐齐摇头,他们怕死,但是更怕生不如死,如果有的选择,他们宁愿一死了之,而不用忍受各种折磨。 “真不知你们在坚持什么?难道你们不说出幕后主使对方就会派人来救你们了?别太天真,你们任务失败本来就该死了,就算对方知道你们在太子府也无能为力。” “不要觉得自己不忠义,反正都是要死,选择一种比较轻松的死法难道不应该吗?” “你别浪费唇舌了……”其中一名刺客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 “也对……”王鼎钧点点头,站起身,“那就换个方式招呼你们吧。” 走出地牢,听着身后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王鼎钧叹了口气,殿下只给了他五日时间,这可怎么办哦。 一路脸黑黑地回到前院,王鼎钧撞上了正要出门的张淳,忍不住揪着他的衣领子问:“小侯爷这是要上哪去啊?” 张淳翻了个白眼,“关你鸟事?” “小侯爷出口成脏,在下真是佩服,就是不知道你这礼数是从哪里学的,见到昔日的师傅难道不应该问安吗?” 张淳讥笑地看着他,“你也说是昔日了,都是老黄历了,你还记着干嘛?” 王鼎钧盯着他白皙细嫩的脸蛋,好想动手捏一下,这小子最近吃的好养的好,过了一年,不仅长高了而且白了许多,就是这神态和步伐,看着就像个纨绔的富家子弟。 “小侯爷最近在忙什么?似乎容光焕发啊。”王鼎钧算了算,这小子马上也十二岁了,再过个年就可以成亲了。 以太子妃对他好的程度,估计会给他挑个贤惠的大家闺秀吧? 张淳谦虚地笑笑:“瞎忙乎,哪比得上你这位太子殿下身边的大红人,听说最近接了个任务,怎么还有空在这里晃悠?” 王鼎钧当然不会告诉他,他就是因为没有进展才出来透透气,“小侯爷眼神不太好,我这是要出去办事,正巧遇上你,这才停下来说几句话的。” 王鼎钧一副“老子跟你说话是很给你面子”的表情,惹得张淳恨的牙痒痒的。 他怎么一见到这混蛋就想踹他一脚呢? “听说太子殿下只给了五日期限,希望王兄可别办不成,受惩罚是小,丢面子是大,我还听说,胡大哥很想回到太子殿下身边当侍卫呢,如果他回来,啧啧,你的地位恐怕就不保咯。” 这倒是太实话,相较于王鼎钧,太子昭肯定是更信任胡金鹏的,不过王鼎钧也不是傻瓜,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胡金鹏已经是一方大将,手里也有了兵权,怎么可能再回到太子身边当侍卫? 就算太子殿下答应大王也不会答应的。 “你这是在挑拨我与胡将军的关系?”王鼎钧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恶毒的,这是见不得他好么? “呵呵,王兄多虑了。”张淳耸耸肩,靠罪一声,“我还有事,失陪。”然后带着人扬长而去。 王鼎钧眉头皱了皱,这小子才十二岁,怎么就已经如此沉稳了?而且听说他近来发了大财,连太子妃都佩服他的生财之道。 现在太子府不少小厮都恨不得能到小侯爷身边伺候,据说小侯爷出手可大方了,前些日子给他的贴身小厮买了一匹马,还说是给他玩的,要知道一匹马可要十几金甚至数十金才能买到呢。 王鼎钧真要感慨一句: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小子是不是小时候穷惯了,所以才对金钱有着格外的执着? “对啊,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必在两个要死的人身上白花力气呢?”王鼎钧想,他只要拿出足够的金银,便能发动整个邺城的百姓替他寻找线索。 那两名刺客不是凭空冒出来的,他们肯定也要吃喝拉撒,也要在路直走动,何况那天是大白天,他们混在人群中也没有遮面,重赏之下必有人给他提供线索。 说干说干,王鼎钧回房取了自己的私房钱,带着两名手出府去了。 他可是堂堂城主之子,论财力,也不比忠勇侯弱多少。 事情很快就有了进展,到第五天,王鼎钧将一份调查资料放在了太子昭面前。 太子昭快速翻阅完,皱着眉头问:“是大王子府上养的墨客?” “是的,这二人多年前就跟着大王子了,之后很少露面,因此鲜少人认识他们。” “大王子不是去祖庙,自愿替父王和百姓祈福么?”当初南晋王罚他祖庙禁足一个月,结果一个月后大王子竟然不回来了,让人带消息回来说,他要继续在祖庙面壁思过,顺便给父王和百姓祈福,保佑他父王长命百岁,保佑南晋百姓福寿安康。 这消息传出去后,大家对大王子的印象好了许多,他之前在和悦楼争风吃醋的事大家也就抛之脑后了。 “这倒是奇了,祖庙可不是其他地方,由着人出入自由,他是怎么在那么远的地方指使府里的人做事的呢?” 按理说,那里可是连伺候的人都去不得的。 王鼎钧也有些疑惑,“或者,大王子府中还有人可以做主?” 太子昭点头,似乎也就这个理由比较合理了。 “继续查,王子煦不足为虑,可若是暗中还有其他人动手脚,孤欲处之而后快。” “喏。”王鼎钧出门后松了口气,总算是过了这一关了,不知道那小子知道后会不会失望。 他轻笑出声,然后意识到自己竟然因为一个小孩子而置气,脸色刷的变了,咬牙切齿地自己骂了自己一通,继续查案去了。 其实他也怀疑过老郡王,知道他与大王子往来密切,但怎么想也是你到大王子会把府里的墨客都交给他使唤,因此这个名字只稍微晃过就被他遗忘脑后了。 第209章 活该 唐越的伤养了十几天才痊愈,还好没有伤及肺腑和脊柱,否则唐越真是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小洛洛被这么一吓,这段时间安静了许多,常常夜里会做噩梦,平日里他都是和雁姑睡,可自从这事发生后,他夜里一定要在唐越的怀抱里才肯安然入睡。 大概那时候是唐越把他护在怀里,让他产生了安全感。 唐越倒没什么,除了每天晚上被吵醒几回,夜里叫人进来把屎把尿,喂点吃的,还算过得去。 太子昭却被这小鬼折磨的快疯了,他白天里公务繁忙,累了一天晚上不能好好睡觉不说,连他平日里的福利也被剥夺了。 唐越因为他年纪还小,严格聘用制了他们房事的次数,可以说太子昭对每一次的房事是格外期待且认真的。 可自从床上多了这么一个小东西后,他们恩爱的次数直线下降,难得一次磨的唐越同意了,却在半途被这小子的哭声打断了。 那种快感被突然遏制的感觉差点没让太子昭年纪轻轻就断送了男人的本能。 面对这么一个打不得骂不得的小东西,太子昭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了欲哭无泪的感觉。 而因为性福无法满足的太子殿下自然将火气发泄在一干下属身上。 王鼎钧已经连着三个晚上只休息两个时辰了,一双熊猫眼挂在脸上,跟被人揍了一样。 张淳这天在大门口又和他撞上了,暗道了一声倒霉后就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哟,怎么变国宝了?该不会是最近新得了美人夜夜春宵吧?” 王鼎钧自然不知道国宝是什么,等听完张淳的形容后才知道是他老家一种名叫猫熊的动物。 不过,那东西什么时候成国宝了? “你喜欢?”王鼎钧莫名其妙地问了张淳一句,根本没在意他的调侃。 “你说熊猫?当然喜欢!”有中国人不喜欢熊猫的吗? 王鼎钧听他一而再地说错名字,只当他是记错了,这种动物似乎只有他们御鑫城和泰阳城才有。 想到这,他心里有个念头升起,既然小侯爷喜欢这种动物,那太子妃想必也是喜欢的,如果能让太子妃高兴,太子殿下肯定也高兴,他高兴,自己的日子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王鼎钧眼睛一亮,拍着张淳的肩膀谢道:“还是小侯爷聪慧啊,改天让您见识一下真正的国宝!” 张淳肩膀一疼,咧嘴抽了口冷气,皮笑肉不笑地骂了句:“神经病!” 他撒腿跑进后院,看到唐越正在给一棵树木修枝剪叶,脚边还站着一个小不点,正在辣手摧花。 他从小洛洛手里夺走那朵可怜的花,点着他的鼻子教育:“小洛洛啊,花开来是给人看的,不是用来摘的,你可还没到摘花的年纪。” 小洛洛看到他立即抱住唐越的小腿,把人藏到唐越的衣摆下,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模样,还骂了句:“坏人!” “嘿,不就上次吓了你一回吗?不会这么记仇吧?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如此胆小?”张淳撇撇嘴,上次在花园里,他见小洛洛在扑蝶,便故意躲草丛里,等他靠近了突然跳起来吓他。 他的目的是达到了,但也让小洛洛彻底把他列入黑名单,已经好几天没有正眼看过他了。 唐越白了他一眼,评价道:“自作孽不可活!活该!” 他好不容易才让小洛洛忘记了恐惧这回事,结果被张淳这一吓,小洛洛又连续做了两天噩梦。 为此,太子昭差点没拿剑把张淳劈了,要知道小洛洛的心理创伤迟一天痊愈,他的性福就迟一天到来,他能不气吗? “而且这朵花是他在地上捡的,污蔑人是要道歉的。” 张淳嘿嘿一笑,挠了挠脑袋,把小洛洛从唐越的衣服下拉出来,抱起他亲了一口,“好吧好吧,是淳叔叔错了,淳叔叔道歉,淳叔叔给小洛洛当马骑好不好?” 听到他后面这句话,小洛洛眼睛亮了下,脸上也有了些笑容,显然他还记得骑马那天的快乐。 张淳把他架在脖子上,带着他在花园里疯狂跑了几圈,累得气喘吁吁,不过总算是重新赢得了小洛洛的认可。 雁姑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脸上也露出点笑容,她终于能肯定把小公子带进太子府是对的,否则凭着她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给不了他这样的快乐的。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都是好人,对小公子是真心实意的好,她冷眼旁观着,这两位的感情恐怕近几年内都别想有人插足,那也就是说,小公子暂时不用担心失宠。 等太子殿下有了亲生儿子,小公子也长大些了,到时候告诉他真相,想来就不会失落了吧? 趁着这几年的功夫,她会好好给小公子特色几个得用的人,等他长大,身边也不会无人可用。 雁姑这样想着,眉头突然皱了皱,太子妃拨给小公子的几个小厮当中,有个似乎有些奇怪。 她走到唐越身边,犹豫着开口说:“郎君,那个名为图的小厮您熟悉吗?” 唐越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她,“图?是哪个?”太子府中的小厮太多,他并不是全部认识。 给小洛洛的小厮是管家挑选的,毕竟这府里的每一个人,管家比他和太子还熟悉。 “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年,长的眉清目秀,大概这么高……”雁姑比划了个高度,“眼角有一颗泪痣。” “是他啊。”唐越想起小洛洛身边确实有这么一号人,“他怎么了?可是伺候的不尽心?” 雁姑兄咬咬唇,摇头说:“并非如此……只是,他近来的行为有些怪异。” “怎么说?” “最初时,他是一群小厮当中最活跃的一个,对小公子格外上心,因此也最快得到了小公子的认可,可是最近几天他似乎有心事,情绪低落,连话都少了,小公子为了这事还有些担心呢。 唐越先是为小洛洛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担心人感到诧异,随即回答说:“可有当面问过他?会不会是家里人出了事?” 雁姑低下头,惭愧道:“并未当面询问,只是他家里并无亲人,想来不是因为这个。” 唐越脸色变了下,“你说他家里没有亲人?这不可能!”他当初交代管家选人的时候就说过要先太子府内的家生子。 因为这样的小厮对太子府忠诚度更高,而且一家子都是太子府的下人,有了牵挂,也不容易被人收买。 “似乎听管家提过,他虽然没有亲人,但从七岁起就在太子府了,似乎是管家捡来的孩子。” 唐越奇怪自己怎么没听说过这一号人,不过这不是他关心的重点,一个小厮的来历他并不在乎,不过是小洛洛身边的人,他才会多几分关注。 “除了这个,他最近还有其他异常吗?是从哪天开始的?再之前呢?” 雁姑仔细想了想,“似乎就是从小公子出事后开始的,在此之前……啊,就是他在小公子耳边念叨着让郎君带小公子出去玩的,虽然只提过几次,可奴婢记得很牢,因为奴婢因为此事还训过他。” “他提议让我带小洛洛出门玩?”这可不像个正常小厮会干的事啊。 雁姑将当时的情景复述了一遍,当时也并未觉得不妥,那几天太子妃事忙,小洛洛有些不开心,那名为图的小厮便提了一句,等太子妃不忙了,可以让太子妃带他出去玩。 她看得出来,小公子是很赞同的,他年纪小,外面多姿多彩的世界对他很有吸引力。 可是现在想想,他会兴支与小公子遇刺的事情有关呢?毕竟小公子如果不出门就不会有事。 这个理由虽然很牵强,但雁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她比任何人都在意小洛洛的生命安危。 唐越眼神冷了下来,将柯叫过来,问他:“你认识图吗?” “奴才认得。” “他人如何?是何背景?” “奴才接触的不多,只记得他是当初管家从外面捡来的孩子,因为没了亲人被养在府中,可因为他年纪太小,做不了事,管家便把他养在后街的茅舍中,想来是年纪到了才被带进府中伺候的。” 太子府的小厮都不会低于十二岁,再小的孩子一般玩心重,不够稳重,太子并不喜欢。 唐越附在他耳边交代了一句,让柯脸色大变。 “您是怀疑……?” 唐越嘘了一下,摇摇头,“只是猜测,先让王副将去查查再说。” 柯忙点头,“奴才知道了。” 第210章 震怒 太子昭看着被捆绑到面前的小厮,眉头皱了皱,一句话也没问就让王鼎钧带下去了。 太子府中有各方眼线是必然的,可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有办法把人送到主子身边,这不仅说明对方的深谋远虑,也说明太子府内的监控还不够完善。 人被带走后,管家扑通一声跪下了,额头顶底忏悔:“殿下,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用人不察,害得郎君和小公子受伤。” 管家想想就后怕,如果那天太子妃和小公子在街上亡故,那他真是有一百条命都不够赔的。 他没想到自己一时善心大发捡回来的孩子竟然是别人安排进来的细作,那孩子当初才几岁啊,竟然就已经忠于另外一方势力了,而且这么多年也不曾改变。 太子昭没说话,这件事必须有人承担责任,如果眼前这个不是照顾他长大的老管家,他一定会先赏他三十大板。 “平身吧,从今日起,对府里的下人严格筛查一遍,任何有可疑的人都送到庄子上去,不要留在府内。” “喏。”管家老泪纵横地应答,然后弓着腰身退出门外。 唐越叹了口气,“真是无孔不入啊!”谁能想到一个在府中养了好几年的孩子也会是别人的眼线。 王鼎钧很快就回来了,脸色有些不好,不等太子问就自动汇报了,“殿下,是老郡王,是老郡王让那小厮怂恿小公子出府的。” 唐越听到这个答案并不是很意外,太子府和郡王府已经结成仇,只是诧异对方的胆大和心细。 “那孩子似乎有悔意,近来一直愧疚不安,只是他的妹妹被老郡王握在手里,他不得不听话。” 唐越眉头一皱,对那老郡王简直厌恶到了极点,他最讨厌的便是这种利用人善心的人。 “可以证明他说的话是真的吗?”唐越不想单凭几句话就对一个人产生同情。 “大部分是真的,不过他是否真有个妹妹在老郡王那边就不得而知了,属下会尽快查清。” 太子昭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椅子的把手,眼神沉郁,仿佛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殿下,那孩子要处理掉吗?”王鼎钧问了一句,往常这种事情都不需要问的,难得的,那孩子让他觉得罪不至死。 太子昭沉默了片刻,说:“先关起来,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将他妹妹救出来,送他们走。” 看到王鼎钧眼底的诧异,唐越嘴角露出一点笑意,虽然那孩子有错,可如果真是身不由已,他觉得应该给他一次改正的机会。 太子昭的做法显然很符合唐越的心意。 接下来的事情唐越就不想关注了,想必那老郡王的下场不会太好,他去后院看小洛洛,还没进门就听到了他的哭声。 唐越大步走进去,看着雁姑正抱着孩子哄着,他忙问:“怎么了?” 小洛洛并不是个爱哭的孩子,除了上次收到惊吓,唐越很少见他哭的这么撕心裂肺的。 雁姑抱着孩子行礼,无奈地回答:“刚才王大人将图带走了,小公子不让,这会儿见不到图就哭起来了。 唐越不知道怎么跟一个孩子解释‘背叛’的含义,但事实上,图确实背叛了他的主子。 他把小洛洛接到怀里,擦掉他的眼泪问:“洛洛很喜欢图吗?” “嗯。” “如果他做了对不起洛洛的事情呢?他伤害了你你还喜欢他吗?” “什么是对不起洛洛的事?”小孩子的思维并不能很好的理解这句话。 “就是……”唐越犹豫着要不要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他,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太残忍了,可是他笃定小洛洛现在并不懂这些,等将来他能理解了,也许已经忘了图这个人吧? “是他提议让小爹爹带洛洛出去玩的对吗?” 小洛洛点点头,“因为小爹爹最好了。” 唐越摸了下他的脑袋,“可是他让我们出门是为了杀害我们,还记得那天的疼痛吗?那都是因为图的缘故才造成的。” “为什么?” “因为图的亲人被坏人抓了,坏人要他这么做,否则他的亲人就会死。” “所以他不是故意的!”小洛洛大声说。 唐越不知是欣慰还是感动,以这孩子的年纪,能明白这个道理并不容易,“是啊,可是他到底是犯错了,犯错了就要接受惩罚,知道吗?” “那他以后都不能回来了吗?” 唐越点点头,“他继续留在家里会有危险的,而且他也想和亲人相聚。” 小洛洛纠结了片刻,不情不愿地说:“好吧,就像洛洛不想离开小爹爹一样,图肯定也不想离开他的亲人。” “嗯,是这样没错。”唐越见他不哭了,便带他去玩玩具,转移他的注意力。 小孩子的忘性是很大的,唐越不想因为一个人,在小洛洛的童年留下不可磨灭的黑色印记。 一个月后,邺城发生了一件震动朝野的大事,有人无意中在老郡王府下发现了一条四通八达的密道,密道中甚至藏着一笔巨大的宝藏以及许多武器。 消息一传入王宫,南晋王第一时间派人封了郡王府,并且将老郡王带入宫中,他并没有立即下杀令,而是当面问:“此事爱卿有何话人说么?” “臣不知情,郡王府是大王您御赐的,臣并不知地下竟然有密道,至于那宝藏与武器臣更不知道是从何处来,若是知道,臣一定第一时间挖出来送进宫中。” 南晋王摆摆手,让人将老郡王先囚禁在偏殿中,倒是没有亏待他,吃的喝的还是比照从前。 当天夜里,暗卫便来复命了,带来了一条条令南晋王震惊无比的消息。 “启禀大王,有人招认那密道是老郡王在二十年前命人挖的,当时挖地道的工匠都被处死了,那名证人因为是其中一名工匠的后代,所以一直记得这件事。” “当真?他挖密道作何?” “证人已经让属下秘密看管起来了,大王可随时提问,至于那密道,属下派了十名暗卫进去探查,发现了它有三处出口,一处是在老郡王的卧房内,藏在床板下,一处是在北城门外的一处山林中,出口布置的很稳秘,最后那一处……”暗卫忍不住抬头瞥了南晋王一眼。 “怎么?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南晋王眉头一皱,心里已经隐隐有了怒气。 暗卫低头,压低了声音说:“最后一处出口,属下发现竟然是藏在宫中……” “宫中!”南晋王拍案而起,大步走下来,居高临下地问:“在哪?” “在英夫人的槐安殿正房!”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南晋王愣了半响才有动静,他一脚将暗卫踹翻,“你再说一次,在哪?” 英夫人即是大王子的生母,也是最早得到南晋王宠爱的女人,虽然她身份低微,可是因为生下大王子,南晋王破例赏赐了槐安殿,在众多夫人中算是独一份的恩宠。 而老郡王府中的密道竟然能通往槐安殿,还是正房,这意味着什么任何人都明白。 可正是因为明白,南晋王才会如此震惊,他的女人竟然和他的臣子有染!这简直超乎了他的想象,而且还是那个一直安分守已不怎么出众的英夫人! “带寡人去!”南晋王始终无法相信这个事实,他要亲眼看到,看看那对奸夫淫妇是怎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往来的。 暗卫不敢反驳,十数人簇拥着南晋王悄悄去了郡王府,找到了那个入口,然后领着南晋王一路往王宫的方向走。 虽然是在地下,可南晋王还是能辩出一点方向,自然知道自己正离王宫越来越近,他的脸色越来越黑,隐隐有发青的迹象。 走了约莫两刻钟,他们来到了密道的尽头,暗卫一马当先推开了一扇石门,沉重的石门发出闷响,缓缓打开。 他们还没走出密道,迎面就有一道女声问:“你怎么才来?不是说……大……大王……” 女声由最初的抱怨变成了惊恐,南晋王默默地看着他出现的地方,确实是在槐安殿,而跪在他面前的女人也正是他宠了二十多年的那个人。 他扫了一圈这间屋子,这里他以前是常来的,可是随着英夫人年纪渐长,皮肤没有了年轻时的娇嫩,神态也没有了当初的妩媚,他就渐渐来的少了。 可是,这屋里的一景一物他还是熟悉的很,甚至认出不少东西都是自己赏赐的。 在这后宫的女人中,能十数年如一日地得到他封赏的就只有她了,连王后都没有这份殊荣。 就是这样,她竟然还不满足,还敢与人私会通奸! 一想到他睡过的床也有其他男人睡过,他抱过的女人也有其他男人抱过,甚至可能在别的男人抱过她后自己也抱过,南晋王就觉得恶心,一股强烈的恨意从内心散发出来。 他二话不说抽出佩剑,连解释的机会也没有给英夫人,就一剑斩下了她的头颅,对方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已经尸首异处。 “把这里烧了,槐安殿的人一个不留!” “喏。” 南晋王踏过那具无头的尸体走出槐安殿,他的突然出现惊吓了不少下人,不过不等他们想明白缘由,就被收割了性命。 等南晋王踏出这座宫殿,槐安殿已经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附近巡逻的侍卫发现异样赶来,看到的就是一座熊熊燃烧的宫殿。 他们正犹豫着要不要冲进去救人,就见宫殿的屋檐倒塌砸了下来,显然已经没有施救的可能性了。 大火足足烧了半夜,不知惊醒了多数沉睡中的人,可谁都没有去凑热闹,只在默默地关注着宫里的一动一静。 王后胡氏听到消息也只是淡淡地说一句:“知道了。”然后就倒头继续睡了,这宫里,除了南晋王的性命她在意外,其余人与她何干? 槐安殿的消亡像是一个信号,紧接着,人们发现郡王府也在一夜之间被人屠尽了,一门五百多口人,除了远嫁的棠溪郡主和在宫内生死不明的老郡王,连一只鸡狗都没留下,真正的鸡犬不留。 第211章 这么坑爹,合适吗? 偌大的府邸突然变成一块死地,在邺城造成的轰动可想而知,就连朝廷上的大臣们也议论纷纷。 命案发生在夜里,周围的人根本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只是第二天早晨起来后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才有人循着味道看到了那番惨状。 一具具无头的尸体凌乱地倒在地上,血水凝成一条小沟,附近几只野狗在周围乱吠,想靠近又不敢。 一声声尖叫声惊醒了周围的邻居,郡王府所在的位置都是朝中权贵,这一发现也第一时间上报天听。 可大王的态度着实耐人寻味,虽然他也下旨命人去查案,也震怒万分,可并没有丝毫抚恤的措施,甚至在大家询问到老郡王的去向时,南晋王闭口不言。 不过,南晋王还是下旨封了郡王府,不许任何人出入,而每到夜深人静时,附近的百姓总能听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渐渐的,就有流言传出,说是郡王府一家死不瞑目,阴魂不散,留在人间迟迟不肯投胎去。 消息传开后,不少百姓自发地在郡王府外扫之前,生前与老郡王有旧的官员也请了高僧来超度,希望能让这块地方尽快恢复正常。 一天之内,宫里烧毁了一座槐安殿,宫外郡王府满门被灭,有人怀疑这两年事中是否有联系,可怎么想也想不通。 唐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惊呆了半响,“这是大王的毛笔?” 太子昭点点头,在邺城,除了那位谁还有能耐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屠尽一门几百口? 老郡王虽然子嗣凋零,可旁支的子嗣不少,他挑选了几个资质好的想自己亲手栽培,将来成为郡王府的左膀右臂,这些人拖家带口的住进来,因此郡王府的人口就多了。 “太可怕了,老郡王是真的与英夫人通奸了?”唐越想不通,作为大王宠信的女人,怎么会看上一个宫外的老男人呢? 如果说英夫人是和哪位王子有染,他还觉得正常点。 不过想想那英夫人的年纪,想必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王子看上她。 “是否有奸情孤不得而知,但那条密道确实存在的,他二人即使没有奸情也有些不可告人的关系。” 也是啊,一条密道三个出口,偏偏这两人的卧房都有一个,要说没联系谁信啊,也难怪南晋王发飙了。 “要建成如此规模的密道恐怕不是一两年能完成的,老郡王是怎么做到的?”如果他真的这么能干,是不是说他对南晋有反间呢?” 太子昭将暗卫新得到的密报递给他,“根据查证,郡王府地下的密道并非是今年挖通的,恐怕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只是有些地方被人改动过,又新挖通了一些地方,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郡王府是父王赏赐的,想必那老郡王也是无意中发现了地下的密道,偷偷改建后才有了今日的事端。” 唐越依然有许多不解的地方,例如,太子昭是怎么发现这个密道的,又是怎么向大王举报的,还有就是,老郡王和英夫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好奇心如此重可不是什么好事。”太子昭捏着唐越的脸颊打趣道,不过能告诉他的太子昭都会说。 说来,发现那密道还是个意外的惊喜,暗卫去追一个可疑之人追出城外,不小心误入了城外那个出口。 然后顺着那条密道竟然来到了郡王府的地下,这可不得了,暗卫也不忙于抓人了,急忙跑回来向太子昭汇报。 太子昭自然也没想到那条密道还有第三个出口,他派了几个心腹沿着那条密道走了数次,绘制了一幅详细的地图,等发现第三个出口所在的位置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第一反应就和南晋王一样,这条密道必然是老郡王为了和英夫人幽会所挖的,哪怕后来他知道密道不全是出自老郡王之手也没打消对他们的怀疑。 至于那密道中的宝藏和武器也有些牛头了,想必老郡王也是受益者,不过他没有把这此东西搬回家,而是继续留在密道中,估计以为这个地方更保险,哪知道会有泄露的一天。 太子昭只要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即可,南晋王一听说郡王府地下有密道,不过信不信都会派人来查,等他发现那三个出口,能不想歪才怪。 这才有了火烧槐安殿和血洗郡王府的事情。 南晋王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时候也派了人手去查那二人的关系,查出来的结果虽然没有明确指明这二人有染,却也差不多了。 原来,早在南晋王还没登基之前,英夫人就曾在当时的王子府遇见了老郡王,两人见过几次面后互生了好感,却碍于当时的南晋王没敢越雷池一步。 直到老郡王发现了那条密道,才加以利用,从密道进入英夫人的寝殿,在月黑风高的夜里把英夫人强了,他威胁对方不许把这件事泄露出去,而英夫人本就对他有好感,便半胁迫半情愿地和他维持了一段低调而长久的奸情。 等两人年纪渐渐大了,英夫人也失去了年轻和貌美,两人关系又渐渐淡了下来。 但他们谁都没想到,那条密道会有被发现的一天,震怒的南晋王岂能容他们活在世上污自己的眼睛? 王宫一处偏僻的宫殿里,老郡王就被狼狈地锁在这里,四周是阴暗浑浊的水牢,他的四肢被铁链穿透盯在墙上,早没有了求生的意志。 南晋王没有像杀英夫人那样一刀结果他,反而将人囚禁在这里慢慢折磨,在满朝文武猜测老郡王的下落时,他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唐越也好奇地问太子昭关于老郡王的下落,太子昭只回了他四个字:“生不如死!” 唐越浑身一寒,大概也能猜到他的下场有多凄惨。 从那开始,他就知道,这世上再也不会出现这个人了。 “那大王对王子煦是怎么看待的?有没有怀疑他不是自己亲生的?”唐越用正常人的思维思考这件事,觉得王子煦八成不会好过。 “他龟缩在祖庙中不出来,说是诚心诚意为百姓和父王祈福,本来父王已经打算在年节时招他回来,想委以重任的,哪知……呵,就算父王明面上不说,心里总归有根刺。” “不过我看大王也不是那么不理智的人,王子煦的长相和大王有几分相似,看也看得出是他亲生的,不过迁怒是难免的,想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重用他了吧?” “确实如此,大王子是所有王子中长相最似父王的,又是长子,所以他自小备受宠爱,但父王以前有多宠他,以后就有多厌恶他,绿帽子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摘得掉的。 从今往后,南晋王每回见到王子煦,必然都会想起他那个死去的母亲,想到那女人,自然就会想到他和老郡王的事,那他的心情怎么可能好? 南晋王的心情不好,大王子的日子就必然不会好过。 “那咱们这算是一箭双雕了?”唐越真是羡慕太子昭的运气,就这样不费吹灰尘之力地把他们目前的对手解决了。 不得不说,那条密道发现的太及时了。 “至少短期内,不会有苍蝇盯着咱们了。” “可惜了那密道中的宝藏和武器,殿下为何不先把那睦东西拉回来?”那可是一大笔钱啊。 太子昭表情诡异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孤没有把东西拉回来?” “不是说……大王从那密道中找到了那些东西吗?”这消息可是从宫里传出来的,不可能是假的吧? 太子昭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让唐越坐上来,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在唐越不情愿地亲上去后他才说:“那宝藏很大一部分都印有前朝的官印,拉回来也不好用,孤只选了一部分可以随时用的,还有那些武器,也只挑选了有用的部分,剩下的不是生锈了就是太落后,根本没什么大用。” 太子昭得意地眨眨眼,“总不能把一堆没用的垃圾也拉回来,白占地方。” 唐越嘴角抽了抽,心道:您不想把垃圾拉回来就把这些垃圾送给你父王,这么坑爹,合适吗? 亏得南晋王还把那些东西清点入库,跟天上掉馅饼似的,哪里知道那些都是他儿子不要的垃圾。 唐越在替南晋王默哀的同时也为他不值,养这么多儿子,就没一个是真心向着他的,真是可悲又可怜。 第212章 殿下好雅兴啊 四年后,太子府,盛夏。 一道身影从太子府的后院跑出来,撞倒了不少人,急匆匆地跑出大门。 在他背后不远,一个梳着双髻的男孩追了上来,大声喊道:“淳叔叔,等等我……”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下人纷纷跪下行礼,直到那二人跑远了才起身。 “小侯爷一定是又被小公子欺负了,你看他跑的比兔子还快。” “那也未必,说不定是被王将军欺负了,王将军自从升了官职,现在与小侯爷可是平起平坐了。” “说起王将军,前日御鑫城主似乎派人送信来了,有人说,王将军快要回去了呢。” “是要回去接任城主之位吗?说起来,王将军也不小了,都二十好几了,这把年纪还未娶妻,老城主肯定急了。” “能不急吗?老城主可就这么一个嫡子,常年不在身边,要不是信任太子殿下,哪能让王将军留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 王鼎钧躺在屋顶上,听着小厮们的窃窃私语,哪怕事关自己,也没打算阻止他们。 他们说的对,他父亲确实来了信要他回去,这种信他每年都要收到好几封,所以也没放在心上,直到有人告诉他,御鑫城主前些日子受了伤,一直未能大好,恐怕命不久矣。 他似乎,已经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了呢。 想到刚才跑出去的那个人,王鼎钧内心升起一股不舍之情。 这些年,他和张淳磕磕碰碰,吵吵闹闹,相互算计相互嘲讽,在外人看来他们是最不对付的冤家,可他心里知道,这个人对他来说,越来越重要了。 想起昨日他听说自己要走时的表情,王鼎钧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滋生出来,困恼着他。 从屋顶上跳下来,无视被他吓得面无血色的小厮们,王鼎钧拍拍屁股去找太子昭了,在离开前,他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刚走到书房门口,王鼎钧正要抬手敲门,就听到屋内传来细细碎碎的呻吟声。 他虽然没有娶妻,但该懂的事情都懂,自然知道里头在发生什么,只不过一想到平日沉稳有余的太子殿下也会在书房这种地方情不自禁,还白日宣淫,他就莫名地想笑。 四年过去了,在外人以为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感情会越来越淡时,这二位却依然琴瑟和鸣。 书房内,唐越也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推了推太子昭:“有人来了。” “无妨,他们不敢进来。”太子昭低头吻住唐越的嘴唇,不让他分心。 唐越伸长耳朵密切注意着门外的动静,许久都没听到有人敲门,想来对方是真的没敢进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这明显说明对方听到屋子里的声音了,那还能想不到他们俩个人在这里头做什么吗? 唐越欲哭无泪,狠狠地咬了太子昭一口,这让他怎么出去见人? 都怪自己一时兴起,竟然在书房主动吻了太子昭,吻着吻着就变成这样了。 激情过后,唐越赶紧将衣服穿好,从太子昭腿上离开,无视对方幽怨的眼神,“咳,我去看看今天中午吃什么。”说完擦擦红肿的嘴唇就走了。 他打开门时还有些犹豫,先伸出头看看院子里有没有人,这院子一直有暗卫守着,不过太子昭和太子妃再忙私事,他们自然也就退出去了,此时静悄悄的。 确定没人,唐越才大步走出去,一阵风似地飘走了。 太子昭收拾好书房,朝着空气说了一句:“去把王鼎钧叫来。” 他的听力比唐越灵敏多了,从刚才的脚步声就能辨别出是谁为找他,不过这事儿他肯定不会让唐越知道。 王鼎钧来的很快,他也没走远,看到唐越出去后就来了,贼兮兮地看着顶头上司,揶揄道:“殿下好雅兴啊!” 太子昭继续面无表情,从抽屉里取出一份资料丢给他,“三日后你便动身回去吧,孤给你半年的时间拿下御鑫城城主之位,这里是你那几位庶兄弟的资料,不过孤以为,你最大的对手不是他们,而是你的二叔。” 王鼎钧目光一凝,神色冷淡下来,他会离开御鑫城来到太子昭身边,从一个小小的侍卫做起,可不仅仅是为了太子昭效忠。 就像每个贵族世家都有的嫡庶之争一样,他们王家也有,不过他父亲比镇国公好些,没有偏宠哪个庶子,只是一视同仁罢了。 这样的结果就导致了整个王府后院日日争斗,王鼎钧厌烦了看女人耍手段,才愤然离家出走的。 不过太子殿下提到的他二叔……王鼎钧眼神晦暗,这位二叔在他印象中可是个温柔无害的好人呢。 他不会怀疑太子殿下的判断,所以这次回去之后,他要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的好二叔了。 “殿下,属下可以把忠勇侯带走么?”王鼎钧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太子昭眉头一挑,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他,“你喜欢那小子?” 王鼎钧心塞,殿下这眼神怎么有种“你眼睛被雁啄了”的味道? “咳咳,没有的事,只是小侯爷机智聪明,也许能帮上忙。” “论机智聪明,孤不认为他比得上你。”太子昭对张淳的印象可不怎么好,那货在他眼里就是个无赖,地痞流氓,爱耍小聪明,贪生怕死爱慕虚荣等等,他都能数出一大堆缺点来。 正在街上逛的张淳打了个喷嚏,暗道:谁在骂我? 如果让他知道他在太子昭的眼里就是个这么不堪的人,他一定要上诉,告他诽谤罪!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不就是嫉妒自己和唐越走的近,聊得来吗? 记得有一回,张淳和唐越聊起了现代的一个大明星,那明星正好是唐越很喜欢的一个明星,也是唯一一个,而张淳正好有幸和那明星同剧组共事过。 当时那气氛叫一个和谐啊,两人聊得嗨时手舞足蹈的,连太子昭进来都没发现,这还了得,太子殿下妻控发作,当下就把张淳赶出去了。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太子昭看张淳的眼神就跟看奸夫似的。 言归正传,太子昭鄙视完张淳的人品后,对王鼎钧说:“你若能把他带走,孤求之不得!”最好走了就不要回来! 王鼎钧笑笑,知道第一步已经成功了,不过这只是最简单的一步,第二步第三步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要想成功把张淳带走,还得太子妃同意,最重要的是还要他本人同意。 张淳如今的事业已经遍布零售业、餐饮业、娱乐业,目前正在筹建自己的第一家服装店,要想把他挖走可没那么容易。 张淳又打了两个喷嚏,摸了摸鼻子,“这会儿怎么变成有人想我了?” 身后的小尾巴听到他的自言自语,大声说:“一定是小爹爹在想你!” 张淳忙转过身去捂住他的嘴,“我的小祖宗啊,这话可别乱说,让你老爹知道了,还不得把我砍死?” 小洛洛掰开他的手,用威胁的眼神看着他,小声说:“别以为我年纪小就不记事,有一次,我看到淳叔叔亲我小爹爹了……你别不承认,我还记得你当时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衣裳,头上插的是一支白玉簪。“张淳当然不记得这回事,不过他觉得可能是真的,他和唐越都是现代人啊,亲亲抱抱都很正常,不过如果被太子昭知道了,光是想想后果,他就不寒而栗。 “小祖宗,你想要什么,说吧,败给你了。”张淳点了点他的额头,腹诽:明明不是那两人亲生的,这臭小鬼的狡猾怎么和太子昭一模一样? 别小看他才五岁,人小鬼大的很,连大人的那点事都知道。 张淳有段时间甚至怀疑他也是穿越者,幼小的身体里住着成年的灵魂,不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才否决了这个观点。 小洛洛得意地笑笑,“甚好!本公子昨日在你房中看到了一本书,蓝色封面的。” 张淳大惊,连忙摇头:“你记错了,没有那本书。”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少儿不宜的画本,高逼真的图配上生动的语句,是单身汉的宝典! “别抵赖,本公子看到了,就在你枕头底下。” “小祖宗,那不是你能看的,你又看不懂。” “谁说的?看不懂可以学习,小爹爹教育我,不懂就要问,不懂就要学,我可是个勤奋好学的好孩子!” “……”张淳已经凌乱了,真想掰开他的脑袋看看里头长的是什么,这么变态的儿子唐越到底是怎么教出来的? 第213章 本公子没有闹事 “东家好……”张淳一路巡视过自己的店铺,抬头挺胸地接受大家的问好。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喜欢钱了,钱当真是个好东西啊,张淳前世作为混混出身的泥狗腿子,而今不仅要身份有身份,要钱有钱,简直是从地狱升到了天堂,怎么能不感慨? 他每隔几天都会来巡视自己的产业,顺便看看账本,监督下员工的工作积极性,做得好的有奖金,敢偷妹耍滑的则要狠狠处罚。 所以大家对于这位东家的到来是又爱又恨,但总体来说,还是呈现出良性的一面的。 小洛洛跟在张淳屁股后面走进来,他人小个子矮,被张淳挡住了,因此大家也没注意他。 他趁机钻进了一排排货架中,挑挑拣拣拿了不少东西。 “这个不是小爹爹做出来的玩具车吗?”小洛洛手里拿着一款大红色的跑车玩具皱着眉头。 要说这世界上他最在乎什么,唐越绝对排第一,任何属于唐越的东西他都不会让别人妄动。 太子府的下人都知道小公子有个臭毛病,但凡太子妃送给他的东西他都要自己收着,绝不经下人的手,但如果是别人送的东西,他玩两天就不知道丢哪去了。 小洛洛从货架上扯了一块布下来,把一整排的玩具车扫进去,扎了个包袱,拖在地方拖出来。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其他人,两个小青年跑过来一看,眼睛都快凸出来了,这哪来的小屁孩,把货架弄的乱七八糟不说,竟然还敢偷东西! 这要是在平时教育一番也就算了,可今天东家在啊,看到这一幕还不得把他们全解雇了? 张淳店里的员工多数都是雇佣来的平民,即使太子府有多余的闲人他也没打算用,大概他还是比较习惯现代的雇佣制度。 你给我打工,我付你工钱,咱们谁也不欠谁。 那两个青年瞄了一眼张淳,见他已经进入后堂没有注意到这里,干净冲上去想把这小子丢出去,至于那乱糟糟的货架,他们也不指望一个小孩能帮忙整理。 “这位公子,这里可不是玩闹的地方,东西也不能乱拿,否则是要送到官府吃板子的!”其中一名青年好言劝道。 小洛洛也五岁了,懂得的事情可不少,小爹爹说,他是王孙公子,出门在外不可胡作非为,否则会伤了他老爹的颜面。 可是淳叔叔说,他是太子殿下的长子,除了在宫里,宫外他可以横着走,得罪谁都不要紧。 两相一结合,小洛洛得出了两个结论:一,他身份很高,在宫外没人敢打他,二,他不能干大坏事,否则被老爹知道后果很严重,但小坏事可以随便做。 “这是我小爹爹的车子,我要带回去!”小洛洛见不得属于小爹爹的东西随意摆在这里供人挑选。 他自己的那个可是珍藏了好几年,哪怕轮子坏了也舍不得扔的。 “小公子,这是咱们商行的货物,是用来卖的,您带回去要付钱的。” “多少钱?” 那两个青年听他这么说,眼睛亮了一下,眼前这位小公子穿着精细,气度不凡,显然不是平民。 如果他们能做成这笔买卖,那东家肯定会赏赐他们的。 “不贵,一辆玩具车五金,您拿了所有的车子,一共五十二辆,要付两百六十金。” 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到了准得嗤之以鼻,一个玩具五金还不贵?这可是一般人家好几年的收入。 除了贵族,一般人家可买不起这么金贵的玩具。 就算是贵族之家,要买也不可能买这么多,两百多金,他们都可以买一座宅子或者好几百亩良田了。 “本公子没钱!”小洛洛出门的急,根本没带钱出门,就算有带,也不可能有那么多钱,唐越对儿子的教育很严格,每个月的零花钱只够他买点零食和小东西。 那二人的笑脸僵了下来,嘴角抽了抽,“没钱,您可不能把这些东西带走。” 要不是看这小公子穿着富贵,他们可就没这么客气了,会直接把人丢出去。 小洛洛眉头一皱,露出几分怒气,“这本就是我家的东西,凭什么不能带走?” 那两青年又笑了,只不过这次是嘲讽的笑,“小公子别开玩笑,这些玩具是我们商行的,怎么会是您的呢?您要想拥有就用真金白银来买。” 他们不是没见过霸道的公子哥,这此公子们自小被骄纵惯了,看到喜欢的就直接动手抢,从没觉得有什么错。 可是小洛洛可一点也不骄纵,他只不过是对某些东西有些偏执而已。 “行了,跟一个小鬼废话如此多,赶紧把人弄走,一会儿东家就该出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走过去,各自抓起小洛洛一只胳膊,把人提了起来。 即使这样,小洛洛也紧紧地抓住手里的包袱,哪怕手指发疼也没放开。 不过他一个小不点,那力气在两个青年面前不堪一击,轻轻松松就被夺走了包袱,然后人也被丢了出去。 看着自己家小公子被丢在地上,躲在暗处的暗卫眉头紧蹙着,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帮一把,小公子看着实在太可怜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小洛洛拍拍双手站起来,两手叉腰,横眉怒目地吼道:“你们可知道本公子是谁?” 标准的纨绔子弟开场白,那两青年忍不住笑了,自从他们淳善商行开业以来,这种威胁的话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 买不到东西的公子哥,买到东西又嫌贵不想付钱的公子哥,以及被人抢先一步买走心爱之物的公子哥,不要太多哦。 不过无论是谁在他们商行叫嚣,最终的下场都不会太好。 他们这家商行可是有太子妃的股份呢,太子妃是谁?那可是太子殿下的心头肉,还是救死抚伤的神医,这邺城哪家敢不给他面子? 就算不被太子殿下报复,你也得考虑自己将来生病的时候有没有治病吧? 得罪一个神医可比得罪任何权贵更自讨苦吃。 “哈哈,小公子,这话您别站在门口说,有本事将您家最大的那位喊来,看他敢不敢在我们商行闹事!” 小洛洛又羞又气,一张小脸红彤彤的,“本公子没有闹事!”他只是拿回属于他家的东西而已。 路过的行人被这边的热闹吸引了目光,不少人驻足围观,对着这里指指点点。 也有人看不下去,点名道姓地训道:“我说二憨,你们也别太过分了,欺负一个小孩子做什么?” “怎么就成我们欺负他了?是他要偷铺子里的东西,被我们抓到了还不承认。” “本公子没偷,是拿!”小洛洛矢口否认,他才不会偷东西呢,小爹爹说,偷东西的都是坏蛋。 “不问自取视为偷,小公子还是回家好好看书习字吧。” 围观的群众一听这孩子偷东西,之前的同情心都化为乌有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这位小公子看着贵气逼人,怎么还会偷东西?” “你没听人家说吗,那是拿,不是偷!哈哈……定然是在自己家里拿东西拿习惯了。” “他还小呢,不懂得买卖要用钱财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这谁家的孩子,难道加别人的东西不能拿也不清楚吗?” 听着周围细细碎碎的议论幸福女人,小洛洛委屈地看着地面,他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犯错了,哪怕他认得那些玩具是他小爹爹的,也不应该随便动手拿才是,他应该告诉他老爹,让他老爹来拿。 哼,别以为他不知道,老爹的占有欲更强,哪怕是小爹爹的一根头发丝,他也不会允许流落在外的。 正在看账本的张淳也听到了外边的动静,还以为是自家店生意好,便没放在心上。 等他看完最近的账本走出房间,看到大门口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才意识到有事发生。 “不好!洛洛呢?”张淳拍了下脑袋,终于想起来自己今天出门还带着小尾巴的。 第214章 三口之家 张淳冲出去时就看到他店里的两个员工把小王孙举起来,他吓得吼一声:“住手!” 那两青年本来是想吓唬一下这小公子,没想到听到东家的怒吼声,吓得手一软,人直接从手上脱落,掉了下来。 “啊……”周围一片惊叫声,有些胆小的直接把眼睛捂住,不忍直视。 这么摔下来虽然不会死,但肯定会屁股开花,大家心里默默地为那小公子默哀。 小洛洛本来也吓傻了,眼睛闭着等着疼痛来临,可是半天后他都觉得痛,反而是屁股下软乎乎的。 他挪了下屁股,下面发出一声惨叫,还有张淳咬牙切齿的声音:“小祖宗,麻烦挪下你的尊臂好吗?” 原来就在刚才,张淳飞快地冲了过来,给小洛洛当了人肉垫子。 这完全是他下意识的反应,甚至没想过如果小洛洛摔伤他要怎么办。 “东……东家……”那两青年直接吓傻了,再笨的脑子也想得出这小公子身份不一般,说不定还是东家的亲戚。 可是没听说东家还有兄弟啊,不是说忠勇侯府就剩这么一根独苗了吗?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人扶起来!” “哦……是是……”等小洛洛被人抱起来,张淳才扶着他的腰站起身,指了指小洛洛的脑袋,又指了指那两员工,哆嗦着问:“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洛洛先发制人,控拆道:“他们欺负我!” 那两人有口难辩,只能委屈地看着张淳,用眼神回答:这是误会! “好端端的,他们欺负你一个小孩做什么?”张淳可不是会相信片面之词的人。 何况他对唐越家的这小子了解的很,虽然平时很守规矩,可一旦离了唐越的视线,他就是个小魔王。 “本公子要拿回自己家的东西,他们不让,说我是不问自取,乃偷窃者!” “什么你自己家的东西?”张淳一头雾水,虽然说这间商行有两成的股份是属于小洛洛的,那是他送给这小子的生日礼物,但也不至于就成他家的东西了吧? 小洛洛白嫩的手指一指,张淳顺着看过去,就看到一块灰溜溜的布包袱里露出一辆辆崭新的玩具车。 这车子最初时唐越做出来的,也是他给的图纸,所以确实算得上唐越的东西。 可他已经把经营权给自己了啊,卖了大家都有分红的,这小子哪根筋不对? 他眼珠子一转,蹲下身,腰椎处立即传来一阵钝痛,他揉了揉才说:“别闹,这是你小爹爹放在这坦克卖的,赚了钱给你买好吃的。” “不要,本公子不要吃的,要小爹爹的东西!” 啧……太子府真是一堆奇葩,大的那个是妻控,小的这个是爹控,搞不好有恋父情结。 “行了,这话你回去和你小爹爹说,如果他同意,叔就把这些全给你拉回去!”他就不信唐越还搞不定这小屁孩! 听到这话,小公子才终于点头同意了,一旁的两青年从惊讶到震惊到惊吓,总算明白自己欺负的是谁家的小孩子。 扑通一声,两人齐刷刷跪下来,磕头谢罪。 张淳眉头一挑,“行了,不知者不罪,再说你们做的也没错,回去每人赏半个月工钱。” 要是随便来一个有身份的人就能把他店里的东西拉走,那他还要这些人做什么? “……”那两青年顿时傻了,本以为会是死罪,没想到非但没罪还有赏,他们的东家真是太善良太可爱了! 好想扑过去给个拥抱怎么办? 张淳斜了小洛洛一眼,问:“他们欺负你,你要责罚他们吗?” 小洛洛哼了声,“本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才不予平民一般计较!” 张淳嘴角抽了抽,这小祖宗一定是故事听多了,改明儿还是不给他讲现代的电视剧了,应该教教他这个时代的尊卑才是。 否则将来,堂堂的王子王孙不像个贵族,不心狠手辣,反而太善良了也不是好事。 一大一小回到太子府,沿途的下人一眼就看出小公子闷闷不乐,额头上还有可疑的灰尘。 唐越最近在写医书,他组建的那一百名男护士已经能独当一面了,虽然只会治疗外伤,但每一个出去治疗跌打损伤都是一把好手。 这些人学了五年,唐越从最初培养他们当个合格的护士到现在培养他们独立行医,可谓尽心尽力。 这次他要写的医书,就是将自己前世二十年的经验总结一番,如果不出意外,这本书将会被一代一代传承下去,在不断的实践中被改进被完善。 从去年冬天开始,边境越来越不安稳了,发生了几起北越百姓越境烧杀抢掠的事情,这事虽然被压下去了,可太子昭猜测,北越即将露出獠牙,想地南晋下手了。 北越毕竟底蕴深厚,四年多的休养生息也差不多够这只猛虎恢复大半精力了,而现在的北越王年纪老迈,作为一个有雄心壮志的君主,他毕生的愿望就是统一天下。 所以,在他还没有闭眼前,这场战一定会打。 不过唐越并不怕他们,这四年多,北越在逐渐恢复,南晋却是在腾飞,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发展着,也许乍一看,房子还是那栋房子,人还是那个人,可人底子已经变了。 四年的时间,最早一批接受教育的人大半已经步入社会,成家立业了,小半人成功通过考核,继续深造后将成为下一任的教育者。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唐越没有奢望几年时间就能让整个南晋的百姓脱胎换骨,只要能顺利走出这一步,将来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小爹爹……”随着一声轻哼,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到近,等唐越放下笔抬起头,一个小人儿已经冲到了他身边,抱着他的胳膊看着他。 “这么快就回来了?”自从那年发生了踩踏事件,唐越就很少带儿子出去了,就算有,也会带上一大批人,可那样着实没劲,于是他便减少了次数,等大家淡忘了他的样貌,再让他低调出门。 小洛洛绘声绘色地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唐越,最后重点强调了下那些玩具车,一定要唐越将它们带回来。 唐越花了半响才给他解释清楚那些东西的用处,并且再三保证会给他做其他更好玩的玩具,那些幼稚的小车子只适合一两岁的孩子玩。 听到这样的保证,小洛洛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还好我没有告诉老爹,不然他肯定先斩后奏把东西拉回来了。” “什么先斩后奏?”一道深厚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唐越抬头,眼底带着暖暖的笑意,看着愈发成熟稳重的男人。 太子殿下这几年身高刷刷地往上蹭,已经比唐越高了半个头,身体也比唐越壮实多了,现在两人站在一起,绝对没有人觉得太子殿下外貌不占优势。 虽然他的脸还是那张脸,还是那样俊美无双,可周身的气质浑然天成,锋芒内敛,令人不敢直视。 小洛洛缩了下脑袋,然后摇头:“没什么,我们什么都没说。”说完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唐越。 唐越暗暗发笑,这父子俩就跟天敌似的,培养了这些年的感情也没见亲密几分,反倒是小洛洛对太子昭的敬畏之心与日俱增。 太子昭的教子方法和唐越截然不同,唐越是温和的,如水一般,让小洛洛在快乐中学习成长,而太子昭则是冰冷的,用一切可以用的手段把他的思维灌输到小洛洛脑中。 就目前而言,是唐越的教育方式更有成效,但他知道,他最多只能培养出一个优雅、知识渊博的大家公子,而太子昭的这种方法才是培养帝王的正确方法。 作为王位的继承者,他们可以不需要柔善的表面,可却需要铁血的手腕,太子昭的一言一行就是最好的证明。 唐越勾唇一笑,理所当然地站在儿子这边,“是啊,我们什么都没说。” 在他们这三口之家中,唐越心里的那杆秤永远是偏向儿子的,不过反正太子昭的重量也足够抵得上那一大一小,也就不与他们计较了。 第215章 擒贼先擒王 “报……楚州城传来八百里加急,附近三个村庄一夜被屠尽,经查为北越士兵所为!” “报……南海之滨出现敌船三百艘,沿海松溪县已被占领!” “报……西南朋遗族叛变,勾结齐王造反,集结大军五万,来势汹汹,请大王发兵镇压!” 同一个月内,连番急报送入王宫,南晋就像是触了哪个大礼的霉头一样,坏事一件接一件,顿时令全国百姓惊心不已。 南晋王更是暴跳如雷,已近斩了三位大臣,摔了无数杯子,一连数日着急大臣商议抗敌大事。 如果南晋的敌人只有这三方中的任何一方,那南晋王绝对不会发愁,派兵镇压就是。 可要将兵力分三路,以南晋目前的国力兵力,就有些焦头烂额了。 “这北越发兵能理解,齐王造反也在意料之中,可南沙国一个弹丸之地,一直以南晋为首,为何也会出兵与南晋为敌,他们哪来的胆子?”南晋王拍案道。 众所周知,南沙国只是一个小小的岛国,人口少,就算全民皆兵,也不及南晋一根手指头,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国家,竟然也敢兵犯沿海,那三百艘船恐怕是他们所有的船只了吧? 有人小声回了句:“似乎那南沙国的王后是棠溪郡主呢。” 南晋王面色一黑,嘴角抽动着,隐藏着极大的怒气,郡王府一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大家都在猜测原因,可也没有人会把他和英夫人联系在一起。 因此,在大家眼中,南沙国进犯,八成是那棠溪郡主想为父报仇吧? “那正好,南沙虽少,物产却很丰富,灭了他们也好!”南晋王扫视一圈,沉声问道:“哪位将军愿意出战?” 群臣安静了许久,衡国公硬着头皮站出来说:“大王,那南沙的兵力虽然不值一提,正面对抗我们只需要一万兵力就能灭敌,可南沙兵擅水,还有船,一旦他们出了海,我们派再多的兵力都无济于事。” 南晋虽然也有船只,但都是捕鱼的小船,根本不足以承载太多的士兵,没有船,他们根本拿南沙国没则。 一时间,大家更沉默了,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料到一个小小的国家就把他们难倒了。 “太子怎么看?”南晋王把目光投向太子昭,众人也转移了视线,紧巴巴地盯着太子昭,希望他能想出好主意来。 太子昭一袭黑色华服,头戴金冠,气质沉稳,令人平白多了两份自信。 “父王,北越、西南、南沙三方几乎同时一时间进犯,不可能是偶然,想必是其中一方发起的联盟,这样一来,我们南晋就无法只顾一方,若是顾北不顾南,面南不顾西,必然都会给对方制造机会,可要同时发兵,兵分三路,我们显然还不足以应付。” 大臣们纷纷点头,只听太子殿下继续分析:“但只要是联盟,就一定是利益相关,若是我们能打破他们的联盟关系,就能为南晋争取一段有利的准备时间。” “怎么打破?”南晋王紧追着问。 “儿臣也只是猜测,南沙出兵应该是棠溪吹的枕头风,能让南沙国王同意,棠溪一定是与哪一方达成了协议,而从她的身份来推测,也许是齐王派人联系了她,借以她的仇恨心理,促成了这件画。 南沙兵力少,三百艘船已经是竭尽全力,他们输不起,所以,他们与南沙无而正对对抗,只要派三千兵马驻扎沿海,随时监视他们的行动,在水上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但在岸上,他们也拍马难及。” “好!”衡国公第一个拍手称赞,他刚才只想着打胜仗,忘记了也是可以牵制的,只要牵制对方的兵力不让他们作乱,那三千兵力足矣! “那北越、齐王和月遗族呢?”这三方可都不是吃素的主,前者与南晋仇深似海,后者想夺取政权,至于月遗族,八成是被齐王许以什么好处收买了。 说起来,月遗族一直是个很排外的民族,他们能得以独立还是因为他们所处的地势和环境,南晋曾经也想攻占他们的领地,可试了几回损失太大,也就放弃了。 “北越自不用说,这场战就算他们不起头,我们南晋也不会放过他们,所以,我们的主要兵力还是应该放在北越的战场上。 至于齐王那……儿臣有个提议,只是这个提议儿臣想私下与父王商议。”太子昭无视大臣好奇的眼神,抬头看着王位上的男人。 南晋王没有反对,哪怕他对太子昭多有顾忌,也不会怀疑他在战事上动手脚。 “太子上前来。”南晋王朝太子昭招手。 太子昭走上台阶,附在南晋王耳边说了一句话,群臣拉长耳朵想试图听到一言半语,意料之中什么也听不到。 他们只看到南晋王的脸色变了变,隐隐竟有喜色,显然太子昭提供的意见很好。 等太子昭走下来,南晋王沉声说:“大战在即,寡人欲派兵十万对北越开战,命鲁国公夏奎为主帅,卢兴江为副帅,胡金鹏为先锋,唐钰为监军,三日后出发,一应战略物资,三日内必须准备妥当,粮草先从楚州城征调一千石,命栎阳侯为粮草官,统管粮草一事。” 被点到名的人都瞪大了眼睛,这领兵一事对于武将来说可是大好事啊,没有军工他们便很难提升,虽然像鲁国公那样已经位列国公,想更进一步只能封王,但人都有野心的,封王未必不可。 鲁国公夏奎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誓死完成任务!其余人也不甘落后,纷纷领命。 大家都好奇南晋王准备怎么对付齐王和月遗族,奈何大王不说,太子殿下也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他们便只能好奇心压在心底。 “此外,傅恒将军率军三千即日出发,驻守松溪县,务必要把南沙国阻挡在南晋国土之外!” “臣领命!” 等朝会散了南晋王都没提到这事,他们只能大胆揣测,太子昭有必胜良方。 这话如果是别人说,他们一定不信,但太子殿下的话,他们觉得还是有五分把握的。 太子殿下这些年处理政务越来越娴熟,早已能独当一面,很多人都忘了他曾经也是个所向披靡的将军。 走出大殿,安国公第一个朝太子昭靠拢,问出了大家的心声,“太子想用何妙计对付齐王?” 太子昭看看左右,用两人才听得到的音量说:“擒贼先擒王。” 安国公点点头,不过也不是没有顾虑,“这恐怕很有难度。” “再有难度也比不过两军对阵。”在太子昭看来,刺杀一个人绝对比杀一支军队来的容易,当然,要怎么才能斩掉这颗贼首,就要好好策划一番了。 “大王是让殿下负责此事吗?”安国公皱着眉头,一副很不赞同的模样。 在他看来,太子昭接下这个任务是很吃力不讨好的,成功了皆大欢喜,但南晋王依然不会放心地让他掌权,失败了一定会被责难,到时候失了圣宠也难说。 “是孤要求的,外祖父放心,孤既然提出这个提议,就有八成的把握能成功,就算不成功,也不会令自己处于尴尬的境地。” 他的太子之位坐了这么些年也不是白坐的,要想撼动他的位置就算是南晋王也没那么容易。 “你心里有数就好。”安国公听他这么说心里就放心多了,“需要帮忙尽管和外祖父提。” “那是自然。”太子昭和他一起走了一段,然后把胡金鹏叫到面前,当着安国公的面说:“此次会战,表兄为先锋,一定要注意安全,万事不可冒进,在齐王未解决之前,只图不败不求成功。” “为何?”胡家父子惊讶地问。 太子昭朝前方某个意气风发的人瞥去阴寒的一眼,“你王此次命夏奎为主帅,卢兴江为副帅,这二人本就不合,在战场上难免会出错,孤并不看好此战,待齐王解决后,孤会请命出征。” “太子,不可!”安国公极为反对,“您归为太子,怎可亲身冒险?” “外祖父不必担忧,边境的地形孤了如指掌,又有经验,并不比其他人做的差。” “太子的能力外祖父不怀疑,可您如果身份不同了,怎么还能冒险带兵?不审稳坐后方更好。” 胡金鹏也是这个意思,今时不同往日,当年太子昭随军出征是为了证明自己,远离皇宫倾轧,如今他已经是太子了,更重要的是守在朝中。 太子昭摇摇头,“北越是南晋一统天下的最大障碍,孤一定要亲自出征,这也是为了孤自己。” 安国公和儿子对视一眼,虽然还是反对,却没法反驳他的话,他们都明白,能亲自带兵打下北越,对太子昭的声望有着极大的帮助。 到时候,哪怕南晋王不想传位于他,也不会有人同意的。 第216章 战事起 战事起,整个南晋就跟上了发条一样,各行各业都动了起来。 打仗要准备的可不仅仅是武器和粮食,各个环节稍有出错便可能导致战事惨败,一旦打了败仗,那付出去的钱财和人力都化为乌有,对南晋是致命的打击。 三日后,鲁国公夏奎领着十万大军出征楚州城,楚州城是南北边界上的一座重要城市,一旦这里被攻破,北越大军便可化整为零,从任意一个方向进攻邺城。 邺城的百姓天不亮就守在了城门口,望着这支气势雄浑的军队,心里默默祈祷着他们能凯旋归来。 南晋七国公,曾经每位国公手上都有兵权,随着他们老的老,死的死,承袭下去的只有爵位,而兵权则被南晋王收了回去。 鲁国公这十万大军除了他自己掌控的鲁家军三万人,还有便是南晋王这些年收回来的兵权,留了部分加强邺城守备,其余都给了鲁国公。 “寡人在此预祝众位爱卿得胜归来,届时寡人定当重重有赏!”南晋王接过内侍递给他的酒杯,举杯朝台下的众将士说。 “南晋必胜!……南晋必胜!……”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呐喊传出去,令百姓们热泪盈眶。 他们相信,南晋有如此雄狮,定能战无不胜! 夏奎干了一杯酒,将酒杯重生地砸向地面,那清脆的声响像是一个信号,擂鼓声紧接着响彻云端,夏奎把剑冲天,“出发!” 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邺城,南晋王看着那滚滚远去的烟尘,负着双手沉思了许久。 他不走,其余来送别的大臣自然也不能走,太子昭和唐越站在队伍的前端,小交谈着。 “殿下觉得他们此战能赢吗?”唐越对重国公的印象不好,得知南晋王点他为帅时就有些不好的预感。 七位国公中,安国公势力最大,为王后母族,衡国公次之,深得大王信任,可这两人都与太子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南晋王此次把兵权交给不与太子府往来的鲁国公也可以理解。 “战场形势千变万化,不以人数定输赢,不以装备定输赢,重要的是领军将领以及天时地利人和,所以孤也说不好他们能不能胜,但只要夏奎不刚愎自用,想必也不会输得太惨。” 唐越从太子昭的话中听出了一些不以为然,显然他对鲁国公并不看好。 “殿下昨夜派出了一百死士,目标是西南么?” 太子昭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下头,“希望他们能成功,否则一旦西南和北越呈夹击之势,鲁国公必败。 见前方南晋王已经下了城楼,由禁卫军护送着回宫,太子昭也拉着唐越上了自家马车,打算回太子府。 马车上,唐越和太子昭肩并肩地坐着,看着街道上跪拜着的百姓,想起了一句名言: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殿下为何要阻止我将那百名护士送上战场?培养他们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太子昭握住他的手,低头不语,他也有私心,就如同他手上已经壮大到了五千人的重骑兵和五千人的轻骑兵,以及唐越手上的众多物资,他不想过早的暴露。 这百名护士当初是以和唐越学习的名义组建起来的,外人只当他们是和唐越学医术,并不知他们是唐越为战争准备的。 除了这个,唐越冗繁年筹备的物资非常雄厚,大到粮食药材,小到棉花布匹,囤的数量之大,哪怕南晋王看到都得眼红。 这样的东西如果现在拿出来,毫无疑问会成为众人的焦点,在战事没有白热化的阶段,这些东西只会给他们带来灾难。 “孤并非不想将他们送出去,而是要挑准时机,这些人和物太敏感,稍有不慎则会被冠上欺君罔上的罪名。 光是那些私兵,就足以令南晋王寝食不安。 唐越苦笑,他以前不争名不争得,可是现在却觉得有权利在手才是好,如果太子昭不是太子而是国君,那他们就不用藏的这么辛苦了。 明明是在做好事,还是花自己的钱做好事,怎么到头来还要遮遮掩掩,生怕被人问责? 不过换位思考,如果他处于南晋王那个位置上,得知自己儿子私自打造了一支强兵,恐怕也要怀疑他造反了。 说到底,这是信任危机造成的。 唐越没有继续提起这件事,他该干嘛继续干嘛,他也是个大忙人,每天要抽出一部分时间教育孩子,还要处理太子府的日常事项,其余大部分的时间不是在药铺就是在某个病人府上。 “郎君,今年的收成很好呢,几个庄子都比往年多送了粮食来,您看,是按照老规矩留存三成,还是再多留些?” 唐越囤积的粮食除了是太子府所属庄子所出之外,还有商行从各地一点一点运回来的,每次数量不多,跟老鼠搬家似的,一点一点地堆满了他在别院里建的粮仓。 “开始打仗了呢?”唐越低声说了一句,抬头吩咐管家:“今年的粮食不囤了,抽了一半来偷偷运到边境,补给边境的百姓,也不急着全部发完,找个稳妥的地方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以唐越从以前电视电影中取得的经验教训,战事开启后,战区很容易陷入粮食危机,如果不小心被敌人封锁了交通通道,甚至被围困在城中,那粮食的短缺可就成致命因素了。 管家明白他的顾虑,心中暗赞太子妃的善良品德,国难当头,多少贵族子弟还沉迷在斗鸡走狗,多少贵族子弟还懵懵懂懂地无所事事,可太子妃却早已为今天做足了准备。 这样的品行,这样的能力,管家觉得普天之下,也无人能及了。 “老奴这就去与殿下商议派人送粮一事,记得听殿下提起过,他在边境时曾在几个地方设了据点,想必要藏一些粮食不是难事。” 唐越点头,这种实际操作的事情就不当他管了,他这几年能做成这些事还多亏了太子昭手底下的这些能人,对他来说,这此人才是一个个能干的。 他只要出个想法,他们就能完美甚至超乎完美地完成,如果让他自己来,恐怕只能停留在纸上谈兵。 “快入冬了,你去问问小侯爷,之前我让他做的那批棉衣做好了没,如果做好了就一起送到边境去吧。” “喏。”老管家心里记着事,听完吩咐就脚步生风地离开了,这太子府平日事情还算少,可一旦太子出征,他要准备的东西就多了。 好在现在有太子妃在,能将这偌大的太子府变成殿下最坚实最牢固的后盾,想当年殿下出征时,自己除了守着这座府邸什么也干不了。 如果殿下当年没受伤,现在这府里的主母恐怕就是棠溪郡主了,那位除了能生还有什么作用呢? 这么一想,管家觉得太子殿下没有亲生血脉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事情了。 有失必有得,能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日子就在紧张的气氛中一天天过去了,最先传来消息是松溪县,那里离邺城最近,傅恒将军领着三千人刚一抵达松溪县,就得知敌人乘船离开了海岸,此时正在沿海徘徊,显然是想伺机继续作乱。 比人数,他们旗鼓相当,比战斗力,他们各有长短,比耐心和毅力,显然在陆地上的南晋将士更持久,毕竟水性再好的人也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船上不上岸。 傅恒也没急着击退对方,他记得自己的任务是阻挡敌人上岸,只要能让对方永远呆在海上他就算完成任务了。 和几位幕僚一合计,傅恒发动当地官府,在沿海附近搭建了许多望塔,只要一发现敌船踪迹,立即点燃峰烟报信,傅恒再带人过去守着,给对方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上岸和南晋兵正面对抗。 不过这样也有个缺点,在海上航行,不仅行程短,而且速度快,在陆地上往往要花费两倍甚至更多的时间,这样一来,要想来得及救摇,南晋士兵就得日以继夜地赶路。 一段时间后,三千兵马都累得惨不堪言,还好对方不知道他们来了多数人,否则抓住这个漏洞,完全可以发动一出声东击西的阴谋。 “将军,您还是尽快拿主意吧,将士们都累得走不动了,鞋子都不知踩烂了几双,有一半人脚底板都魔出血来了,坚持不了太久的。”一位幕僚忧心忡忡地说。 傅恒是个中年将领,在一众武将中并不十分突出,想必南晋王也是以为这样的任务十分简单,便给了他机会。 傅恒是带着满满的信心来的,他以为会很简单,可是他忽略了实际情况,只一个月,就把将士们的壮志磨光了。 这样下去,即使对方敢上岸,他们也没人敢拿起刀剑反抗了。 他捏了捏眉头,“去给殿下去一封书信吧,这朝中也只有太子殿下能帮本将军了。” 他们是断然不敢把问题上达天听的,否则等待他的只有革职,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南晋王自然会换一个将领来。 至于其他大臣,不居心叵测地抓他的小辫子就不错了,又有谁会愿意为他出谋划策呢? 第217章 美人计 “滚开……”一道怒喝声从南沙国主的寝殿中传出来。 门外的守卫都习惯了这副场景,暧昧地笑笑,就自发站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他们的王后,来自南晋的漂亮公主,自从嫁到南沙来就没露出过笑脸,对国主也从来没有好脸色,不过她是真的美,如天仙下凡,整个南沙国的男子都恨不得将她供起来。 “王后,你是否该履行承诺了?”南沙国主已经脱得只剩下一条裤衩了,露出一身黝黑的肌肤,胸口两圈汗毛,看得棠溪郡主嫌恶地撇开脸。 她知道这男人耐心已经快没了,从她嫁过来一直反抗至今,也只让他得手了几次,要不是对方真对自己有几分兴趣,恐怕她这个王后早被丢进海里喂鱼了。 不过再大的兴趣也经不起岁月的蹉跎,眼看她年纪渐长,每天照镜子时都觉得自己老了一些,如果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她会被丢出这座王宫。 南沙国四面环海,她就是想回到南晋自力更生都没有可能。 她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大王何必如此着急,时辰还早呢?” “你可知道寡人憋了多久……而且,你可是答应过寡人要给寡人生个漂亮的小公主的。”南沙国主凑过去,目光赤裸裸地在棠溪的脸上和身上徘徊,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欲。 棠溪郡主在南晋就是一等一的大美人,来到南沙后,在一群黑皮肤,干干瘦瘦的女人中,她的美足以令男人疯狂和窒息。 她穿着华贵的丝绸,化着雍容的妆饰,眼神高冷不可侵犯,使得南沙国主对她几乎百求百应,就连出兵进犯南晋这种疯狂的举动都答应了。 棠溪知道自己在以卵击石,可自从得知家族被灭后,她每天都沉浸在仇恨中,只要以报仇,别说是屈就于一个丑男人,就是要她上刀山下油锅她也愿意。 寝殿里很快就传来了不和谐的啪啪声,还有女人压抑羞愤的呻吟,持续了整整头天。 太子昭收到傅恒的来信时并不意外,傅恒这个人勇猛有余,智谋不足,说白了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殿下,你要帮傅将军想对策吗?”唐越将信件从头到尾读了两遍,发现对方的语气诚恳中带着一丝惶恐,想来是真的没辙才把信送到这里来试试。 太子昭想了想,解释说:“傅恒此人算不上大才,当年是因为剿匪有功才提拔上来的,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地做些小事,为人还算上进,也够稳重踏实,值得一帮。” 还有一点太子昭没有说,傅恒算是中立派,从不参与朝廷的明争暗斗,算得上是很清水的一个人,这样的人,太子昭能帮一个是一个。 “怎么帮?你想到对策了?” 太子昭嘴角微微勾起,瞥了一眼唐越,带着一点高深莫测的笑容,让人心神荡漾。 唐越忍不住往他身边凑了凑,眨着眼睛说:“看您这表情就知道,如此胸有成竹,该不会一早就有答案了吧?那怎么之前没有给这位傅将军提醒一下?” 太子昭一手揽住他的腰,两人一起倒在软塌上,“人不经历挫折怎么能成长呢?南沙一直不是孤的心头大患,就算让他们蹦几天也不碍事。” 唐越把手伸到他的腋窝下,作势要挠痒痒,警告道:“快说,否则……哼哼!” 难得坚固如铜墙铁壁的太子殿下还有这么个小弱点,唐越可是利用的妥妥的。 太子昭握住他的手,眉头一挑,倒也不卖卷,“那南沙敢来进犯,定然是因棠溪之故,一个女人催动的战争,自然也该由女人来终止。” “你也要派人去刺杀棠溪?”唐越觉得这可不是个好主意,那南沙国在岛上,刺客想上岸都难。 “你把孤想的太蠢笨了吧?”太子昭捏着他的手心笑道:“那南沙国主好美色,可偏偏南沙国的女子都不算漂亮,只有一个棠溪在他跟前,他自然宝贝的紧,可咱们南晋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只要美人一多,他哪还顾得上听棠溪的挑拨?” 唐越用一种全新的眼神盯着太子昭,暗暗摇头:这男人其实坏起来是真坏,这摆明了是要让棠溪的日子不好过啊。 可怜的女人,身处异国他乡,娘家已经全军覆没,她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南沙国主了,如果连这个男人都靠不住,她的后半辈子可想而知。 不过唐越并不同情她,她都能置百姓的性命于不顾发动战乱了,死有余辜! “为夫的妙计可好?”太子昭笑着问。 唐越狠狠地点头,伸出大拇指:“够狠够毒!美人计一使,完全可以釜底抽薪了!” “釜底抽薪?这个词用得极妙!” 唐越心下一动,问他:“殿下可知道三十六计?”这里并非是中国古代的任何一个朝代,只是有些类似历史上的古代而已,唐越不知道这里的兵书有哪些。 “何为三十六计?”太子昭诧异地问。 唐越忙从他怀里起来,走到案桌前,提笔将三十六计默写下来,后面跟上一个简单的案例。 他大学选修过战争理论课,虽然很多都记不清了,但三十六计这么出名的典故他还是记得很牢的。 太子昭站在他身旁,看着他写下一条条简单明了又实用的计策,眼睛越来越亮。 这些计策其实他懂得不少,也用过不少,不过从未像唐越这样总结出来,如果能将这个传承下去,一定能培养更多优秀的将领。 唐越写完,把纸张递给太子昭,“你看,你这次要给傅将军支招的就是美人计,用美人迷惑对方的神智,令对方疏于防范,改变原先的意图,也可以延伸到用糖衣炮弹攻击对方,从思想上打败对方,然后再采取军事策略,算得上是好用又省钱又省力的方法。” 太子昭大赞,“确实如此,咱们每年往北越送的美人也不少,其中不乏道行高深的间客,取得的成就可能比安插一个心腹更高。” 太子昭将内容仔细阅读完,时不时点头,觉得能总结出这些兵法策略的人实在是军事天才。 “这也是一千多年后的知识吗?” 唐越摇头,“不是,这是很早以前的一个人物编写的,算得上是最经典的兵书,意义深远,没想到这个时代并未出现过这个。” 太子昭听说是古人编撰的也有些惊讶,“就像你说的,也许这个世界并非是你原来的世界,历史不同也是自然,南晋史上也曾有过兵书著作,只是孤以为没有这份三十六计来得深刻易懂。” 太子昭重新拿出纸张,将自己的计策简要地写下来,然后用蜜蜡密封,让人快马送给傅恒将军。 这个忙他也只能帮到这里了,如果对方还不能把握机会,那只能说明对方孺子不可教,及早换人也罢。 唐越收拾妻子笔墨,又烧了傅恒送来的信,随口问了一句:“西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太子昭摇头,“刺杀齐王并不容易,尤其在这战时,齐王定然会加派高手保护,没有七成的把握死士们是不会动手的。” “从昨日送来的急报看,齐王和月遗族已经占领了一座城,下一个目标应该就是泰阳城了吧?” “泰阳城是西南重城,也是他们的必经之路,所以,他们的脚步必须在此停下,否则顺利通过泰阳城后,他们就很容易与北越汇合了…” 唐越眉头微蹙,太子昭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安慰道:“不用太担心,泰阳城不是那么好攻占的,你忘了?那城主可是孤信任之人,又有王鼎钧带人去助阵,守城应该不成问题。” 唐越摇头,“我只是感慨,这一战不知又要死多少人,这几年好不容易增加起来的人口,恐怕又要下滑了。” 唐越心中感慨,在二十一世纪,国家天天为人口太多而发愁,没想到来了这里,他却为人口太少而发愁,真是命运弄人。 “在天下没有一统前,战争是避免不了的,只有合二为一,才能有长久的安稳来休养生息。” 唐越没有加以评价,但他知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大势,所以太子昭的话不能算对也不能算错。 不过对与错都不要紧,他只知道,自己是站在这个人身边的,他想做的事情自己都会付诸全力去帮忙。 这一刻,他也是万分相看到天下一统的,最好在他有生之年可以不用再看到战争了。 “别想那么多,我今天交代厨房做了你爱吃的饺子,去尝尝是不是你最爱的那个味道。”太子昭拉着唐越的手,带着他走出书房。 第218章 小淳子的才能 “殿下,栎阳侯到访。”管家脚步匆忙地走过来汇报,唐越,“咦”了一声,“父亲怎么来了?” 他边说边往外走,太子昭也自然也跟上,虽说两家是亲戚关系,可栎阳侯上门的次数少的可怜。 唐越到客厅的时候栎阳侯正背对着他欣赏墙上的一幅画,那是他亲来无事做的木雕画,有点类似软木画,但他做不到那么细致,所以只能算马马虎虎。 但太子昭很喜欢,比起这个时代色彩单一的水墨画,唐越的木雕画更大气更别具一格,所以他让人装裱了挂在客厅里。 听到脚步声,栎阳侯转过身来,脸上挂着笑容,看神情不像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臣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栎阳侯客气地行了礼,唐越对此已经不说什么了,这些年他都没能改变他的观念。 管家亲自领着小厮上茶上糕点,待客规格直逼王族,上完茶还客气地说:“亲家公请慢用。” 一声“亲家公”把关系拉得极近,栎阳侯这才放松了些,坐在太子昭下手,唐越一屁股坐在栎阳侯旁边,等着他说话。 “咳,是这样的,大王将军粮军需都交给为父打理,可是近日,为父发现几座粮仓和兵器库的实际数量和账上不对,为父并不精通看账,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此事在没查明之前最好不要上报,若是因为为父的一时怀疑铸成大错,恐怕会牵连不少性命。” 唐越点头,事情如果是真的,那牵连的可就不是一个两个了,确实该慎重。 “眼看第一批粮食就要筹备运往边境了,为父若是没能在此之前弄清缘由,事后可就说不清楚了。” 要是真存在问题,又是在最后才爆发出来,那南晋王和朝臣定然会把罪名安在栎阳侯头上,谁让他才是最后接管这批物资的人呢? 粮官原本就是个大肥差,朝中不少大臣都盯着这块呢,而且这个位置历来是属于文官的范畴,此次却被栎阳侯一介武夫夺了去,可想而知文官们心里会怎么想了。 “账册都在父亲手上吗?”这个问题相当棘手,又是这么尴尬的位置,说实在的,唐越都不想栎阳侯去碰这一块。 他一介武夫,除了舞刀弄枪还真没干过这种精细活,也不知南晋王心里是怎么想的。 “只有近三年的在,之前的实在太多了,被封锁在库房里,光是近三年的就是一大车啊。” 现在的纸张已经普遍使用了,这一大车的账册可就真的不是一点点了。 唐越原本想找人帮他看看账本,可一听这数量也为难了,给他一个月时间,他有信心能理顺,可前线的将士可没这么多时间等他算账。 楚州城本就不是鱼米之乡,拿出一千石的粮食已经是底线了,所以下一批粮食他们必须尽快准备。 “岳父大人是如何看出账实不符的?”太子昭插嘴问了一句。 唐越眨了下眼睛,也把视线转移到栎阳侯身上。 “你们也知道,为父身边有不少管账的能手,所以此次就带足了人去的,没想到经过他们三天两夜的盘查,发现数量不对啊。” 但到底是哪里不对,他们也说不清楚,想看账本发现工作量太大,短期内无法完成,可粮车又不可能因为你的一个猜测就延迟发出,那可是事关十万将士性命的大事。 “还能拖多少天?” 栎阳侯伸出三根手指,“十万大军抵达楚州城已经十日了,满打满算,三日后再不发粮,将士们就该断粮了。” 前线还没有消息传来,这对于他们来说是最好的消息,按照太子昭的推测,北越应该也在等,在等齐王那边的兵马,待他们二合一才是真正动手的时候。 “阿父,我借个人给你,三天时间能不能查出问题就看他的本事了,至于粮食,第一批不从库里出,我会想办法从贵族世家手中筹集,争取更多的时间。” “从贵族手中筹粮?”栎阳侯惊讶,南晋从未发生过这种事,就是以往国库最紧张的时候也没见贵族施舍过一分一厘啊。 唐越笑了笑,“南晋的贵族多是积累了几代的世家,家里的囤粮恐怕都要烂在仓库里了,还有那些新晋的大富豪,南晋为他们创造了如此好的交易环境,危急时让他们出点力也是应该的。” 虽然有点难度,但唐越自信发动一半人筹粮是没问题的,只要每家出一车,就足够了。 “越儿所说的人是?难道是哪位有名的大账房?”术业有专攻,像栎阳侯府这么有钱的人家,靠的都是一批商业才华横溢的人,他们社会地位虽然不高,却享有极高的待遇。 “这个人您也认识的,就是忠勇侯。” “小侯爷?他才几岁?” “哈哈,您可别看他年纪小,他的经商天分高着呢,而且我知道他特有一套记账看账的方法,比咱们家的方便快捷多了。” “倒也不无可能,这邺城是火的几家商铺都是小侯爷开的,只是为父以为是他手下有什么特殊人才,还想挖过来呢,哈哈……真是小瞧了这位。” 这也不怪栎阳侯看走眼,谁让张淳里里外外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只要说上三句话就能发现他不是个肚子里有墨水的人,谁能想到他才短短五年内就创建了如此庞大的商业帝国。 唐越派人去将张淳请来,对方倒是来的快,就是不修边副了些,大冷天的里头穿一件衬衫式内衣,裤子松垮垮地挂在腰上,外头罩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大麾,睡眼惺忪的模样。 他一进门就挨到唐越身上,冲太子昭拱拱手,看到栎阳侯还吓了一跳,“耀叔怎么来了?看您印堂发黑,眉头紧锁,该不会是有人得罪您了吧?是谁?说出来侄儿替您灭了他!” 栎阳侯脸色更黑了,怀疑地看向唐越,用眼神问:这真是你要借给我的人? 可别到最后账没查清楚还把他的事情弄的一团糟。 唐越嘴角抽了一下,拍了张淳的后脑勺一记,“你小子才印堂发黑呢!”会不会说话! 这下子惯会看人下盘子,对太子昭可从来没敢这么放肆过。 张淳嘿嘿一笑,“我就是瞎扯淡,叔您别在意,满大街的人都知道您接了个大差事,正是升官发财的好时候呢,侄儿都备好礼等着恭贺您呢。” 栎阳侯更愁了,这个差事在别人看来是个美差,对他而言可一点也不美。 他不缺钱不缺粮,管着粮仓和军需也无心贪墨,办得好是他应该的,办不好就是他失职,看来南晋王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把这扎手的活丢给他做。 栎阳侯沉思了一会儿,决定相信儿子的眼光,不管这小侯爷有没有本事,是骡子是马决要拉出去溜溜才知道。 他挤出笑脸,和蔼地说:“侄儿啊,叔现在遇到难题了,不知可否帮上一帮?” 张淳意外地看着他,偷偷瞥了唐越一眼,见他对自己点头,忙扬起笑脸回答:“您这话说的,咱们都是一家人,您老有难我怎么能不帮忙?只要用得上侄儿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张淳拍着胸口保证,心里却在嘀咕:他一个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人能帮上什么忙呢?没听说栎阳侯府缺钱啊?难道是自己生意做大了排挤了人家的生意? 张淳纠结的想,如果是让自己关掉几家店,他要不要同意呢? 栎阳侯听他这么说至少心里松了口气,他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最后问了一句:“侄儿以为该从哪里入手?” 他还是有些不相信这半大的孩子能解决这么棘手的问题的,所以有心考核一番。 张淳想了想,“查案我不懂,如果您是想从账上看出端倪,那侄儿可以帮你,如果是账务之外的事情,恕侄儿无能为力了。” 听他这么说栎阳侯大喜,能说这种话显然是有两把刷子的,能解决看账的问题就已经很好了,至于最后结果如何,那得看完账才知道,这可是最重要的一步。 “那就拜托了。”栎阳侯心里有了计较,打算私下问问儿子,忠勇侯有无入朝这官的打算。 第219章 功德碑 唐越还有些担心张淳过去会惹麻烦,没想到两天后,栎阳侯就亲自把人送回来了,客客气气的,一脸满意的笑容。 唐越知道事情有了进展,看着被抬回来的张大老板诧异地问:“他这是怎么了?被人揍了?”那两只眼睛都快成熊猫眼了。 栎阳侯心疼地瞥了张淳一眼,那眼底疼爱的情绪把唐越寒了一下,他老爹该不会看中了张淳想多要个儿子吧?还是说他发现这小子本来就是他的私生子? “累坏了,这两天一刻都没停歇,除了出恭都在看账本,等把结果交给为父,就直接睡过去了。”要不是他找了医者来把过脉,说只是疲劳过度,他都要以为小侯爷是昏过去了。 唐越安排人把张淳抬回去,又交代厨房准备好吃的和热水,等他醒来就立马供应上。 栎阳侯看着他有条不紊地下命令,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俨然像个合格的女主人。 他心下叹了口气,五年之期已到,但唐越和太子显然还没有到缘尽的时候,看来他这个儿子是真的要不回来了。 “阿父,那查出是什么问题了么?”唐越将走神的栎阳侯拉回现实。 栎阳侯脸上浮现出笑容,“初现端倪,为父还要回去找证据……你那粮食筹集的如何了?” “您放心,已经够量了,还有不少人家要送粮来,我准备登记成册公布天下,若是能征得大王同意,还可以立一块功德碑,将大家的名字刻上去,这样一来,会有更多的人家愿意捐粮的。” 栎阳侯捋了捋胡子,满意地点头,他这个儿子不仅医术高,为人处世也很恰当,能在短短两天内筹集到如此多的粮食,可见他在贵族富商间的号召力不弱。 虽然那些人也会看太子殿下的面子,但更多的应该还是被唐越说动。 唐越这几年治愈的病患很多,有贵族、有平民也有奴隶,这些人大多带有感恩之心,加上他平日为人谦和,乐善好施,在百姓中的威望极高,说是一呼百应也不为过。 第二日,南晋王在朝上得知了粮仓历年的管理疏漏,每年都有将近一百石的粮食消失,还有近一成的新粮被换成了陈粮,粮仓最底部的粮食甚至都发霉变质了,根本不能食用。 南晋王震怒,下令全力彻查此案,薛廷尉领命的同时暗暗瞥了栎阳侯一眼,没想到这个武夫也能有这么心细的时候。 这一次,又不知要有多少倒霉蛋遭殃了。 记吃不记打,朝廷永远不缺胆儿肥的官员。 还有一件事,衡国公在大殿上提出要为捐钱捐粮的各路人士建块功德碑,一来为世人树立榜样,二来也为了犒赏那些为国出力的人。 朝廷大半官员此次都出了粮,有的多有的少,一听还能让名字公布于众,扬名立万,自然都附议。 要想起到榜样作用,唐越是建议这样的功德碑不止立一块,可以在各座主城都立一块,将来这捐钱捐粮的事情也不用仅限邺城,其他地方也可以办起来。 不过唐越没打算搞太大,目前也没有要把慈善当事业来做,只是为了解燃眉之急。 经过二十一世纪的熏陶,他知道这样的慈善机构反而最容易滋生腐败和贪墨,在没有绝对完善的制度时他并不提倡做过多的慈善事业。 衡国公将此次捐粮的名单呈上,南晋王看得很仔细,时不时点点头,还笑着问其中一位官员,“不是说马爱卿最是节俭,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么,怎么这次捐出了一千斤粮食?” 那位姓马的官员忙站出来,“大王,太子妃言之有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只有南晋早日胜利,我们这些官员才能早日享福,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哦?是太子妃说动你的,这可真不容易。”南晋王在心里默默地咀嚼一遍刚才那句话,心里暗暗点头,这唐越除了性别不足以为王室传宗接代外,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儿媳。 如果他能入朝为官,而不是限于身份不能立于朝堂,想必做出的贡献更大。 南晋王瞥了一脸平静的太子一眼,心气又上来了,这几年间,他提了不下五次让他纳妃,结果每次都被他推卸了,每次理由还不尽相同,他都不知道太子是怎么做到的,是巧合还是他的设计。 如果是后者,那自己不是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南晋王撇开这个念头,睥睨而视,沉声说:“这功德碑要立,不仅要立,还要立的高立的牢,要让全国百姓都看看,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话也该传达下去。” 唐越绝对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个念头促成了这个时代建成了传承千秋万代的功德碑,也是历史上最大最高的功德碑。 据说,后来每一代帝王都在一层层加高这些功德碑,并将当下有过大功德的人名刻上去,到了千年后,这些功德碑很多已经倒塌或者损毁,却依然是考古学家最热爱的古文化之一。 而功德碑上的那些名字许多已经模糊地看不清,有人辩认出其中一个名为“唐越”的人物,经过大量查证考据,知道他是史上唯一一位男妃男后,并且从他出现后,科技仿佛吃了兴奋剂,发展的速度如同坐飞机,直线上升,等他大限后,才又恢复到了一个相对平稳的水平。 因此对这个人物,历史学家有过各种推测和验证,得出的答案与事实并不相符,没有人能想到,这个人物竟然穿越了一千多年,带着一千多年后的科技到了古代,并且用尽自己一生的力量来改变那个时代,取得了非凡的成就。 唐越此时可不知道旧习惯会流芳百世,他听说南晋王同意建立功德碑后,便暂时停止接纳捐粮,听到这个风声,来捐粮的人都在太子府外排成了长龙。 “郎君有话,让各位大人将粮食带回去,此次筹集的粮食已经足够了,不过大人们也别泄气,战争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结束了,待将来有需要,还希望各位大人能如今日这般,勇于奉献。” 唐越不管这些人是冲着名来的还是真心来捐粮,只要他们舍得付出,得到应得的名誉也是自然。 在现代时,很多人会去批判那些为了赚取美名而捐钱的明星或富豪,唐越觉得没必要,至少人家是真的捐出了那么多钱,那么让他们赚取点名声有什么关系呢? “东西都送来了怎么还有往回拉的道理,这位管事,不如你让郎君先把东西收下,至于将来什么时候要用,随他取用就是了。”一位贵族老爷大声抗议道。 不少人附和,“是啊是啊,我们大张旗鼓地把粮食拉来,再拉回去,别人会怎么想?这要我们的脸往哪放?” 那管事无奈地笑笑,这天下只听说过强行问人要东西的,可没听过强行要给人送东西的,何况这些粮食就算他们收下了也不是太子府的私产。 太子妃严厉警告过,任何人都不得动那批粮食,一进一出都必须记得清清楚楚,还要公布出去,便于世人监督。 不少人都觉得这样做是多此一举,这天下将来就是太子殿下的,这南晋的所有东西都是太子殿下的,要用什么要怎么用还不是殿下一句话的事情?何必搞得如此复杂? 不过鉴于唐越平日的威信,倒是没人敢阳奉阴违。 “这所谓的监督台是用用处?”在太子昭向唐越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唐越趁机将现代的社会监督系统告诉他。 “每朝每代都少不了贪官污吏,尤其是君不贤不仁的时候,最易滋生腐败,御史台只有那么些人,就算一个人长了十双眼睛也顾不过来,因此,用百姓来监督官员的言行最是妥当。” “民报官可不容易,光是五十大板就少有人能挨得过去。”太子是想提醒唐越,这个时代的官和平民地位并非平等的,这之间的差距岂止是鸿沟? 唐越也想过这个现实问题,可他想,就算做不到完善的社会监督系统,但至少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官员的权利越大,越是需要监督。 “并非是要让民报官,每座城都可以设立个匿名投递的信筒,可以允许百姓将日常发现官员违纪的情况上报,自然,朝廷需要一个独立的部门,专门收集这些信息,并且敢于上报敢于披露,如果只是形式化,那就没意义了。” 太子昭此时并未接纳这个意见,虽然他知道这是个监督官员很好的方法,但实施的难度比推行全民教育更难。 不过在若干年后,当他坐上那个宝座时,他想起了唐越说过的这些话,一点一点力排众议,建立了历史上的第一个都察院,并且在他在位期间,死于都察院之手的官员数量之多,令这个部门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被官员视为眼中钉。 第220章 太残忍了 功德碑一出,朝廷的气氛都活跃了许多,大臣们似乎找到了人生的新目标,办事情格外有激情。 张淳睡足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醒来后喝了一碗热热的老母鸡汤,然后去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才开始大快朵颐。 “饿死老子了!”看到唐越走进来,张淳一边往嘴里塞肉一边囫囵地说。 唐越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吃完,还顺手给他递了漱口水。 张淳吐完水才反应过来,讪讪地笑:“能让太子妃亲自端茶倒水,真是好福气啊。” 唐越知道他这张嘴经常没个正行,所以才不招太子待见,不过知道他性情就是如此,也就不与他计较了。 “这次多亏了你,我父亲说改天请你吃饭,看来是把你当同辈兄弟了,真是没给我们地球人丢脸。” 张淳切了一声,“也不看看我是谁,论聪明伶俐我论第二没人敢论第一,老子可是集合了数千年的智慧,哪是这些古人可比的?” 这话说的夸张,但也有一定的道理,这个时代的记账方式还很简陋,复杂又繁琐,张淳只要把方式换了一换,就以将账册变得简单易懂,不管要加减乘除还是要对往来都变得简单多了。 “嘿嘿,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不过你爹挺有意思的,一根肠子通到底,一看就是个爽快人。” 唐越赞同,栎阳侯的为人他也很喜欢,否则他以一个外来者的身份也很难融入到那个家庭中。 “还要吃吗?” 张淳摇头,摸着肚皮说:“小肚腩都快长出来了,得减肥,我才不要不到二十岁就腆着肚子过日子。” 唐越瞥了一眼,眉头挑了下:“反正某人不介意就行。” 张淳瞪了过来,反应激烈,“不准提他!你敢当说客可别怪我翻脸。” 唐越叹了口气,张淳这态度反应过大,让他不得不怀疑王鼎钧是用了什么不良手段才把人拿下的。 王鼎钧回去的时候是想尽方法把张淳带去的,不过最后也没成功,只不过从他走了之后起,张淳主变得怪怪的,加上唐越收到过王鼎钧的来信,信中提到张淳时那种又别扭又暧昧的语气让他不得不多想。 唐越眼珠子一动,叹了口气说:“说起来,王鼎钧确实不是个好选择,你看他现在回去了,他家里人肯定得逼着他结婚,娶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生儿育女,繁衍后代。 而且他现在驻守泰阳城,即将面临着齐王和月遗族的进攻,是生是死都不好说,根本不是个良配!” 张淳刷地转过脸来,震惊地问:“他去泰阳城了?” 唐越假装惊讶,瞪着眼睛看他,“他没告诉你?怎么听说他每天都会给你来一封信?” 唐越敢用钟声保证,那肯定是一封封肉麻的情书,因为张淳每次收到信都恨不得把信撕了却又舍不得的样子。 唐越仿佛听到了对方的磨牙声,“呵呵,他怎么会告诉我呢……这个混蛋!” 唐越也不知道告诉他这个是好是坏,王鼎钧这个人他是了解的,当初可是动了想让他当妹夫的念头的,自然很优秀。 “算了,他年纪不小了,比你都快大一轮了,不合适。”唐越摇头感慨。 “唐哥,你不会这么肤浅吧?”张淳翻了个白眼,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老子在泰阳城还有好几家分店呢,万一打仗起来怎么办?……不行,我要去看看,能关的就关了,或者先休息一段时间。” 他说着就去打开衣柜整理行李,唐越看他这风风火火的模样,心知他是在担心王鼎钧的安全。 他没告诉张淳,太子昭已经派了死士去刺杀齐王,毕竟是否成功还不一定,给他创造这个机会也不知是对是错。 但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人继续蹉跎下去,如果能修成正果也算是喜事一件。 唐越喊了小厮进来帮张淳整理东西,又想从侍卫中选出一二十人跟随,不过被张淳拒绝了。 “这几年我也培养了不少人的,你别小看我,没事。”张淳家大业大了,身边自然不会没人用,只不过他住在太子府,算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这些人都没跟进来,而是被他安置在外面的宅子里。 唐越也不强求,只是叮嘱他:“一路最好走官道天黑不赶路,人不要离身,不要多管闲事,更不要与人争执,这个世界没那么和平。” 说起来,他这几年一直没有出去过,这落后的年代,交通实在坑爹,唐越一想到那慢到极点的牛车和颠到蛋疼的马就不想出远门。 “行了,你都快成我老妈子了……不对,我老妈可从来没这么念叨过我。”张淳自嘲地笑笑,伸手抱了抱唐越,“没想到重活一世,还能遇上一个好哥们,真好!” 屋子里的小厮看到这一幕忙低下头,默念着:非礼勿视!这要是被太子殿下看到,估计又得给小侯爷苦头吃。 上一回是怎么惩罚他来着?好像是半夜把蟑螂丢进来,害得小侯爷一晚上洗了三次澡。 虽然没证据证明是太子殿下干的,但他们私下里都把罪名加在太子头上了。 唐越也有些感慨,他们两人来自同一个世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所以他从最开始就愿意照顾张淳,长期相处下来,发现他整个人也不赖,并没有最初看起来那么混,也就渐渐地知心相交了。 到如今,他们的感情并不比亲兄弟差多少,这也算是他的一大收获吧。 唐越带着他去给太子昭辞行,后者自然是乐意他离开的,当初王鼎钧没把人带走还被他赐了几枚白眼,差点没让王将军憋过气去。 张淳现在也不是很怕他了,虽然亲近不起来,但开玩笑还是敢的。 “哥夫有没有什么送别礼?我走了你可不能欺负我哥,否则就算隔了十万八千里,我也会杀回来的!” 太子昭目光凛然地扫了他一眼,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匣子打开,随后取了一叠银票出来递给他,“拿着,出去别丢太子府的脸!” 银票这东西还是个新鲜事物,是太子昭听过唐越的讲述后逐渐建立起来的金融体系,整个机构都掌控在太子昭手中。 如今南晋商业发展迅猛,人们往来商贸也不想带着大量金子,又不安全又不方便,因此银票一出最先引起商人的追捧,然后是家底丰富的贵族世家。 张淳感动了,双手接过银票热泪盈眶,他敢保证,一定是自己那声“哥夫”触动了这位大人的某处敏感神经。 真是令人羡慕啊! 外人都不看好这一对,绝对太子殿下不可能一辈子不纳妾不纳妃,可是他作为同居者,看得最清楚,太子昭怕是爱唐越爱到要死。 只要有一点点伤害到唐越的可能,太子昭都不会允许发生,而且这人小气又爱吃醋,实在烦人。 “多谢哥夫,小弟一定会从泰阳城给您带礼物回来的。” “不必,你只要帮孤两个忙即可。” “……”张淳张大嘴巴,他竟然也能有帮太子干活的一天?还是两个。 他一本正经地保证:“您说,就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淳说完明显感觉到一股冷风吹来,太子昭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用不着赴汤蹈火,你只要帮孤带些人去泰阳城,以你护卫的名义,再把洛洛带上,让他出去历练一番。” 这一回惊呆的不止张淳了,连唐越都愣住了,他第一个反对:“时局正乱,怎么能主上洛洛出去?他才五岁!” 唐越满眼的不赞同,一个五岁的孩子,刚学会自立,在现代还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宝贝疙瘩,怎么能把他带出远门? “五岁已经不算小了,孤不需要他五岁成长,但他必须在这个年龄段走出去,去看看南晋的河山,体会普通百姓的生活,否则他学再多的治国策也是徒然。” “可是……就不能等过两年战事平息,天下太平了,我们再带他出去?” 太子昭将唐越拉到身边,“我知道你舍不得,不过战事并非说停就能停的,洛洛却不是一直长大不,要想成为一代明君,他必须承受比同龄人更多的考验。” 张淳都快晕了,摇头反对:“不行不行,太危险了,我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太子府唯一的子嗣,南晋王唯一的太孙,万一出事,他就算死十次也不够赔的。 而且那孩子还小,怎么能让他离开家人独自去面对这残酷的世界?太残忍了。 “此事已决,忠勇侯不必承担任何责任,洛洛自有人照顾,你只是顺路做个掩护而已。”太子昭一锤定音,就这么决定了小洛洛的去处。 唐越抿了抿嘴,他知道太子昭说的有道理,可是他舍不得,也不放心,“我也去,否则你想都别想!” 他说完不管太子昭的反应,拉着张淳跑出去,然后径直回房整理行李去了。 太子昭独自坐在书房,等人离开了才叹了口气,这下子可难办了。 第221章 小人! 天微亮,几辆马车鱼贯从北城门出去,守门的士兵按倒将车队拦下来检查,刚想摆出大爷的款,看到马背上坐着的男人,吓得腿一软跪了下来。 “行了,做好分内的事!”男人双腿夹着马腹,带着车队缓缓离开。 等车最走远,另外几个士兵跑过来踢了还跪着的同僚一脚,“嘿,人都走了没影了怎么还跪着?那人是谁啊,把你吓成这样?” “呸,不要命了你们几个兔崽子!”那士兵擦了把冷汗,扶着别人的手站起来,“那可是安国公之子,咱们的顶头上峰,胡将军,而且能得他护卫,那马车中的贵人……” 众人抖了三抖,有些不敢往下想,只好默默地擦亮眼睛,生怕冲撞了那位不得了的贵人。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匀速前进,胡金鹏这次主动接过了护卫之责,带上了三十名侍卫以及十名暗卫跟随。 前头的马车里,唐越正靠着闭目养神,张淳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你们就这样吵架了?” 他都住在太子府好几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对夫夫吵架呢,真新鲜! 唐越睁开眼睛瞥了他一下,“冷战!知道什么是冷战么?” “嘁,冷战了不起么?”他还跟王鼎钧冷着呢。 “哎,你们就这样离开真的没事?我这心怎么就平静不下来呢,要不咱们和那位分道走吧?” 张淳一想到要和太子昭一同上路,就觉得惊险无比,也不知这一路上会不会遭受各种刺杀,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么? 作为曾经的十流小演员,张淳的心事忐忑且紧张的。 唐越不想回答他,太子昭之所以会出门还不就是为了一起上路?否则他何必算计来这么一次出门的机会? 太子按倒没有大王准许是不得离开邺城的,这次为了能一起出门,可是费了不少劲。 齐王未死,西南只传出一次刺杀失败的消息,使得齐王暴怒,发兵三万,月遗族也紧跟着带着两万兵马跟随,大有立即攻城的趋势。 这消息并未传开,南晋王接到密报的第一时间就把太子昭传入宫中,父子俩在书房谈论了许久,内容没人知道,但第二天,南晋王就下了一道旨意,罚太子禁足三个月,好好反省。 至于反省什么也没人知道,只是推测太子昭哪里惹大王不高兴了,要不是这些年太子殿下根基已稳,大家都要怀疑殿下失宠了。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被禁足的太子殿下此时已偷偷出了城,目标正是局势紧张的秦阳城。 太子昭和儿子面对面坐着,在他面前,小洛洛永远是一本正经的乖乖样,双系跪坐,腰杆笔直,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目不斜视。 太子昭看完一份公文,从小抽屉里取出一盘坚果摆在儿子面前,简单明了地说了一个字:“吃。” “是。”小洛洛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每样坚果吃了五粒就停止了,这是唐越给他定的规矩,不过在唐越面前他从来不守,但在太子昭面前他就不敢不守了。 因为府里谁都知道,太子妃的话对太子殿下而言堪比圣旨,无论是谁都要遵守。 “扣扣……”一阵敲击声从窗户上传来,小洛洛好奇地看过去,然后偷偷挪动了下酸麻的腿。 “何事?” “殿下,事成了。”窗外胡金鹏的声音显得有几分激动。 小洛洛是认识胡金鹏的,按唐越的要求喊他胡伯伯,听到他的声音还有点小激动。 总算,不再是他和老爹两个人了。 “殿下,消息需要立即传回邺城吗?” “不必,先封锁消息,想必齐王麾下的将帅们也不会想把消息传出去的,否则第一个不依不饶的就会是月遗族了。” “那不正是我们乐见其成的么?”胡金鹏有些诧异。 “最初确实是如此打算的,但事已至此,光是让他们退军已经满足不了孤的意愿了。”太子昭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朝窗外扔出去,“拿着,是该让训练已久的战士们见见血了。” 胡金鹏手里接住那枚乌黑色的木牌,只觉得沉重万分,这枚令牌他知道,是殿下私下组建的骑兵,他有幸见识过一回,说实话,那场面用“震撼”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殿下,这……”他以为这支奇兵会是殿下自己统帅,为何要把令牌给他? “这枚令牌只是给信号罢了,没什么其他作用,这支军队只认人不人物,若是有朝一日孤不在了,会定下一个传人,否则谁也别想指挥得动他们。” 胡金鹏点点头,想到太子昭看不到,出声说:“还是殿下想得周到,属下这就去办。” 终于,这支旷世奇兵要出鞘了么?也不知会不会给敌人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 “阿父,洛儿能到前面的马车去吗?”坐了大半天的小洛洛终于忍不住想跑了。 和冷冰冰的老爹坐一辆车他宁愿去和淳叔叔挤一挤,老爹实在太无趣了,真不知道小爹爹看上他什么。 “怎么?和我一起令你很难受?” 小洛洛连忙摇头,“不是,只是有些想小爹爹了。” 他偷偷瞄着太子昭的脸色,见他脸又黑了不少,不过眼底的温柔满满的,知道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 别以为他年纪小就不懂事,他早看出来了,这两人近日谁都不搭理谁,明显是吵架了,哼,一定是父亲惹他小爹爹生气了。 小洛洛的心永远是偏的,他甚至立志长大后要带小爹爹远走高飞,脱离苦海。 还在他这个志愿没别人知道,否则太子殿下绝对会把他踢回娘肚子里,回炉重造。 太子昭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是唐越的笔记,不过写了什么他也没看清,满脑子都是唐越的画面。 他也想唐越了啊。 他把视线落在儿子身上,思维变幻,从怀里抽出一个荷包丢给他,“你若是能把你小爹爹叫到这辆马车上来,这东西就归你了。” 小洛洛别开脸,一副“你别想贿赂我”的表情。 不过他还是控制不住把荷包打开,见里头是几枚晶莹剔透的石头,时她曾经很喜欢的石头,只是父亲以他不懂鉴赏拿来无用否决了他。 现在竟然为了能让小爹爹原谅他都开始巴结了。 小人! 小洛洛心里给他伟大的父亲大人贴了个标签,犹豫了一会儿同意了,一来他也想小爹爹了,二来有小爹爹在,他的日子才好过。 不一会儿,前头的马车就被人拦了下来,一个侍卫紧急地敲着车窗,“郎君,您快去后面看看,小公子好像有些不舒服。” 唐越一听儿子不舒服,哪里会想到是被骗,提着他贴身携带的药箱就跳下马车往后跑。 太子昭目视着他焦急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哀怨地想:原来要骗他过来如此简单,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早知道刚才应该用自己的名义,看他是否也会为了自己紧张若此。 太子昭一时间连儿子的醋也吃上了,让坐在她对面的小洛洛忐忑不安。 小孩心里暗搓搓的想:老爹脾气这么坏,小爹爹怎么受得了? “洛洛,你哪里不舒服?”唐越蹭蹭的跳上马车,来不及去看太子昭一眼就拉着小洛洛问。 太子昭从头到脚都散发出冷气,暗暗瞪了儿子一眼,对方立即“哎呦”一声,钻进了唐越的怀里。 “小爹爹,我有些头晕。”头晕真是个好借口,想查也查不出毛病。 唐越还是好好给他检查了一番,自然什么都查不出来,拜太子昭的严格教导所赐,小洛洛能走路就开始学蹲马步,能跑就开始锻炼身体了,体质倍儿棒。 “是不是坐马车坐久了累的?”唐越自言自语道。 小洛洛眼珠子一转,偎依着唐越,“嗯,肯定是的,早上还好好的,这马车晃得头晕。” 这个时代的路没有水泥更没有柏油路,坑坑洼洼,马车能顺利通过已经不错了,自然不会太舒服。 唐越给他抹了点自制的清凉油,安慰道:“再忍两刻钟,队伍该休息了,到时候带你下车走动走动。” 唐越说完这句话忍不住瞪了太子昭一眼,要不是他非得拖着儿子出门,小洛洛怎么可能不舒服? 孩子还这么小,万一受不住长途跋涉怎么办? 要知道他们这一路说不定要风餐露宿,大人尚且受罪,何况是这么小的孩子? 太子昭被瞪了还有些开心,至少说明…… 第222章 亲临秦阳城 小洛洛得逞地笑了,在唐越看不到的角度朝他老爹耀武扬威,差点没让一直冷静自持的太子殿下暴走。 “小爹爹,你不要走,我想躺在你怀里睡觉。”小洛洛趁机撒娇要求道。 唐越当然不会不答应,可是他暂时还不想搭理某个男人,在他考虑要不要把儿子带到前面那辆马车上时,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像是压到了石头。 他看看这辆车内的环境,还是决定留下来了,这辆马车可是按照他们一家三口的要求定制的,比前面那辆宽敞,铺着厚厚的毯子,烧着炉子,比较适合小孩子。 他派人去和张淳说一声,对方也不惊讶,一个人翘着腿躺在马车里吃着零嘴也不觉得无聊。 跟这一家子上路,他已经预料到自己成不了主角了,不过能当个不起眼的配角也挺好,至少遇到危险时别人可以忽略他。 一行人这一路走得并不快,太子昭似乎并不急着赶路,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带老婆孩子下车逛逛,说是走访民情,但张淳私自以为他是趁机和老婆儿子培养感情。 没看到他一会儿给儿子递水,一会儿给老婆擦汗,那殷勤的模样谁能想到他是当朝太子啊,简直晃瞎了单身狗的眼! 一个月后,当秦阳城终于出现在眼前时,张淳忍不住激动了,又带着几分忐忑,不知道等下看到王鼎钧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该说些什么。 从两年前起,他就发现王鼎钧对他的态度有些异样,作为在娱乐圈混过的人,他很快就弄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在纠结了几个夜晚并且发现自己孤枕难眠后,很快就和对方的电波搭上线,渐渐走到了一起。 但这些都是暗地里进行的,连唐越他都没说,只因为他觉得自己年纪还小,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何况王鼎钧大他那么多,他们能不能走到底还难说。 王鼎钧要回家继承家业那会儿,邀请他一起走,那会儿他说不清是害怕还是怎么的,以自己的事业在邺城为由拒绝了,这一拒绝,自然就把对方惹火了。 本来王鼎钧拒绝的他整个人爱玩,不像是对他付出真感情,在接受这个沉重的打击后,心灰意冷,二话不说就走了。 要不是他事后觉得不甘心,每天一封信寄回来,张淳都要以为对方放弃了呢,害他还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后悔不已。 唐越坐在马车外,看着城门紧闭,城墙上士兵林立,一架架弓弩巨石压在墙头,令人汗毛直竖。 “齐王已死,秦阳城是否安全了?”唐越问身后的太子昭。 齐王死的消息他是知道的,就不知道这个消息南晋王是否知道了,虽然太子昭已经极力封锁消息,但偌大的秦阳城,有没有战争不可能瞒得住。 “目前是安全的,但只要齐王府有了接班人,这场仗还是要打的。” “你是说……现在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唐越看着一名侍卫骑马越队而出,到城墙下高喊:“某乃邺城人士,求见杨城主和王将军。” “据最新消息,齐王府和月遗族的盟军重新达成协议,已经往这边来了。” 太子昭笑笑,带着几分蔑视的味道,“虎父犬子,不值一提,不过是被复制的傀儡罢了。”要不是知道齐王府后继无人,当初太子昭也不会想出刺杀的主意。 “齐王一死,这个联盟的主导地位势必会逆转,如今是月遗族主导,想趁势从我南晋分得一杯羹。” 南晋三面遇敌,无论哪一方都能看出这是个好机会,自然不会轻易退去。 太子昭见城墙上并无人搭理他们,跳下马车上前走了几步。 “来人止步,秦阳城闭城,不许进出,还望各位绕道而行。” 太子昭解下腰带上的玉佩交给先前叫门的侍卫,对方会意,取下弓箭,将那枚玉佩送上城头,“还请将此物呈给你们城主一观,他自有定论。” 为首的将军虽然不认识这玉佩,却看出此物不凡,不敢大意亲自跑了一趟。 城主府中,所有人都在忙碌,闭城后,他们不止要准备应战的物资,还要照顾这一城的百姓,光是吃喝就足够他们头疼的了。 秦阳城城主杨枫和新晋的御鑫城城主王鼎钧正在书房议事,下首坐着两排的文官武将,一条条政令商议之后会以最快的速度下达。 这是王鼎钧在太子府渐渐磨练出来的行事风格,太子妃做事讲究效率和规矩,什么人物该做什么事会分工很明确。 敲门声起,杨枫眉头皱了皱,不悦道:“不是说过,议事时不许任何人打扰么?难道是敌军来袭?” “城主息怒,并非敌军来袭,而是城外来了一行人马,要求见您和王城主,还送来了信物。” 王鼎钧心下一动,赶紧说:“拿进来我看看。” 那枚玉佩别人未必认识,但王鼎钧跟了太子昭这些年怎么可能不认识,立即把笔一丢,跑了出去,只留下一句话:“快随本城主去迎驾。” 能让一城之主迎驾的人物,想想也不可能是一般人,众人相互看了看,带着十足的好奇心跟了出去。 他们很想知道,在这种危急时刻,还有什么大人物会来秦阳城。 王鼎钧策马疾奔到城门口,高喊道:“开城门!快!” 士兵们有些犹豫,忐忑地问:“大人,不知是开哪扇门?” 非战时,城门自然是全开的,可自从进入备战状态,这扇主门就没再开过,要进出只开侧门,连城主也不例外。 王鼎钧一鞭子甩了过去,在半空中发出一声脆响,“开主门!” “这……”士兵们有些犹豫,他们的主将不在,王鼎钧也不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要不要听话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王鼎钧的脸都黑了,还好杨枫等人很快就追上来了,他比王鼎钧更失态,马都没停稳就跳了下来,踉跄着跑过来,“还愣着做什么?快开门!” 看城主这态度,大家也不用问了,肯定是来了不得了的人物,赶忙将厚重的城门栓齐力吊起来,再用战车将门拉开。 王鼎钧和杨枫整理下衣冠,看着对方满脸胡渣的邋遢样,无奈地笑笑,一齐走了出去。 唐越抱着小洛洛下车,站在太子昭身旁,朝王鼎钧招手:“王将军,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咳……”王鼎钧刚要下跪,听到这话膝盖又停止起来了,只拱手弯腰道:“不知贵客驾临,有失远迎,恕罪!” 太子昭走到他们二人面前,警告道:“此次孤乃微服出访,莫要泄露了孤的身份。” “喏。”二人郑重地应答,然后对着身后赶来的人吩咐:“别都挤在这里,回去吧,该干嘛干嘛去。” 王鼎钧和杨枫亲自护送车队进城,带着他们回到城主府,什么话都没问先安排人去休息。 一个月的舟车劳顿,换了是谁都累,何况队伍里还有个小孩,见太子殿下亲自抱着他回房,杨枫自然能猜到那孩子的身份。 只是他心下嘀咕:太子殿下微服私访也就算了,带着唯一的儿子来算是怎么回事啊?难道殿下在邺城出事了,携家带口来避难的? 呸呸呸!杨枫吐了几口口水,差点要抽自己几个耳刮子。 王鼎钧并没有在意他的异常,他一双眼睛正追逐着某人,眨都不眨的,等对方一溜烟小跑着离开,他才恨恨地说:“好样的,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王兄在嘀咕什么呢?”杨枫靠过来,虽然两人品级相当,都是一城之主,可杨枫的年纪都能做王鼎钧的爹了,而且他也知道这位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红人,和他绝对不是一个层次的。 “没什么。”王鼎钧收回目光,表情恢复了惯有的笑脸。 “你说殿下此时来秦阳城有何事啊?这也太冒险了。” “殿下乃是上过战场,统御万军之人,来此处也不算什么。” 杨枫暗道:这我知道,但没听说过哪个将军上战场把妻儿都带上的吧?难道是殿下以为这场仗打不起来,所以带妻子出门游玩的? 不怪杨枫想太多,连王鼎钧都诧异太子昭的举动,不过诧异归诧异,他也没觉得十分要不得,因为他知道太子殿下的底牌有多厉害。 “别瞎捉摸了,先去把伺候的人安排好,再把事情捋一捋,殿下肯定会问的。” “对对,还是王老弟提醒的是啊。”杨枫脚下生风,赶紧跑去安排了。 第223章 误人子弟 因为太子昭的到来,秦阳城的气氛陡然一变,百姓们发现,原本成天巡逻的士兵人数变少了,城主府周围的守卫变多了,原本天天嚷要逃出城的官员不见了,一个个老实的不得了。 这一切只因为杨城主下了死令,谁要是敢扯秦阳城的后腿,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一律斩立决。 战时,作为一城之主,杨枫完全可以先斩后奏,为了让这些人不影响到太子殿下,他可是放了十足的手段。 太子昭并没有休息太久,沐浴后换了一套衣裳就招了杨枫和王鼎钧觐见。 这二人皆是他的心腹,与他们商谈太子昭并未有保留。 “齐王已死,消息可否传到城中了?” “什么?”杨枫惊得跳起来,一把年纪了跳的还挺高,“这是何时的事?可是齐王府的兵马并未解散啊?” 按照杨枫对齐王府的了解,齐王一死,他的子嗣中根本没有能担大任的,军队没了主心骨,还怎么打? 太子昭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他们,包括如今领队的是期望的第二个儿子,主导权在月遗族手上,他们这一仗未必会真打起来,但该做的准备一个都不能少。 “殿下,此事大王可已知晓?”杨枫在朝为官多年,懂得的弯弯绕绕比王鼎钧多,如果南晋王得知这个消息,太子殿下恐怕会被立即召回邺城的。 “他很快就会知道了,但那又怎样?”太子昭既然已经离开了邺城,是否要回去就不是南晋王能做得了主的了。 “殿下是想借势出兵么?”王鼎钧在一旁问。 太子昭打开舆图,用力点了三个位置,正好是西南、正北和东南,正是南晋此次被围攻的三个方向。 “此战不宜拖延,南晋边缘的小国可不止这些,暗中想推翻朝廷的人也不少,如果拖太久,耗尽人力物力,只要敌人轻轻一击,我们也招架不住。” “按照殿下最初的想法,是派兵阻拦南沙,派刺客暗杀齐王,破解西南和北越的联盟,再将主力用在对付北越上,属下觉得甚好,南沙如何暂未得到消息,但齐王已死,留下的势力不过是一盘散沙罢了,成不了气候。” “南沙已经退兵,傅恒将军会继续留守在松溪,密切关注对方的动静,南沙不足为虑。”太子昭在东南的位置画了个叉,将笔尖移到西南,落在秦阳城上点了点。 “敌军在五十里开外驻扎,人数约八万,只需要一个日夜就能兵临城下,秦阳城如今兵力多少?” 杨枫和王鼎钧对视一眼,都有些萎靡之色,“按照朝廷的律法,南晋主城可拥有一万的自卫军和三千城主私兵,加上城中各府的衙役,满打满算约有三万人,好在殿下三年前就吩咐下官屯粮,如今秦阳城的存粮很多,即使被围困一年半载也不成问题。” 说到这,杨枫终于能把胸脯挺起来些,太子昭也点头称赞:“杨城主做得极好,但敌我兵力悬殊,要想赢此战你可有何好提议?” 杨枫从袖子里掏出一份详细的计划表,这是他从王鼎钧那学来的表格记事法,确实很好用。 “殿下您看,以城中的武器储备,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只够三万人守城一个月,以这些兵力要想反抗无异于痴心妄想,也就是说,在一个月后如果没有援军,秦阳城就只能死守了,用上一切能用的资源,大概还能坚守五日。 依下官和各位将军猜测,这一个多月之后,就算秦阳城被攻破敌军也必成一支残兵,人数不会超过三万,就凭这三万残兵,恐怕也无法守住这座城。” 守城容易攻城难,要想攻下他的秦阳城,敌军必须付出双倍的代价,到时候即使他守不住秦阳城也一定不会让对方有能力占据这座城。 太子昭看着表格上的林林总总上百样的物资,以及这些物资的数量以及所用的地方,一目了然,他暗暗点头,唐越当初设计出的这种表格统计法确实非常方便好用。 他嘴角勾起一道弧度,“杨城主做得极好,孤相信你能做到这个程度。” 杨枫忙自谦道:“殿下谬赞了,这都是王城主以及各位将军的功劳。” 太子昭站起身,不急不慢地说:“既然杨城主已经准备就绪,那孤就拭目以待了。” 杨枫:“……” 王鼎钧:“……” 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杨枫擦了把冷汗,急着问:“殿下,您……您是想留在秦阳城观战?” 他以为太子殿下是来帮他们解除困境的,怎么好像非但不是,还要他们按计划进行? “自然,孤刚到秦阳城就被敌军围堵在城中,出不了城,孤不留在这里还能去哪里?” 杨枫暗暗踹了王鼎钧一脚,希望他能开口劝阻太子殿下的疯狂行为,如果没有援军,秦阳城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万一殿下出事,他就算死也死不瞑目啊。 王鼎钧是知道一些事情的,自然不会相信太子殿下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敢带着太子妃和小公子来这危险之地。 换句话说,既然太子殿下敢把太子妃和小公子带来,那一定是有必胜的把握。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殿下还要让他们按照计划开战呢? 王鼎钧打算找个机会私下问问,杨枫虽然是自己人,但还得不到百分百的信任。 “殿下此等做法过于冒险,属下建议您还是去御鑫城更为妥当。”王鼎钧哪怕对太子昭有信心,也见不得他有一丝一毫的危险。 “王城主言之有理,殿下您不如连夜转到御鑫城,稳坐后方,下关一定竭尽全力守住这道关卡!” 太子昭摇头,“孤意已决,二位不必再劝了。” “殿下,您不为自己着想也给为郎君和小公子想想,他们手无缚鸡之力,留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这就不劳费心了,孤自会安排人保护他们。” 王鼎钧见搬出这对父子都没能改变太子殿下的决定,知道再劝也是徒然,心里暗暗决定,如果真有城破之日,他就是绑也会把他们绑走。 当然,他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从第二天开始,唐越就换了普通的常服带着儿子上街,街上并未戒严,和平时并无两样,只是众人脸上少了几分和乐多了几分惶恐。 他问:“洛洛知道他们此时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小洛洛脱口而出:“知道,淳叔叔说,每一个商人都是奸商,最喜欢的是金子,他们一定是想要更多的金子。” 唐越满头黑线,这种话也就张淳那小混混教的出来,简直误人子弟!看来太子昭当初要将他和儿子隔离开的做法是正确的。 他暗暗叹了口气,继续问:“洛洛觉得是金子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当然性命重要,小爹爹您说过,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金子再多,没有性命要来何用?” 唐越被噎得不轻,这话虽然很对,可是为什么他也有了误人子弟的想法? “所以,洛洛说他们此时最想要金子是不对的,危难关头,他们肯定更惜命。” “为何是危难关头?难道他们快要死了?” 小洛洛从出生到现在,还不太明白战争是什么,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脚下的土地即将被战火波及。 唐越没有用苍白的句子去解释,而是将他带上城墙,让他自己看自己想。 此时的城墙已经大变样了,堆满了可以用的武器装备,士兵们看到唐越带着一个小孩子上来都有些吃惊,想把人赶走又碍于他的身份不敢动。 虽然他们不知道唐越的具体身份,但连城主大人都要对他毕恭毕敬的,可想而知有多高的地位。 只是他们心里免不了嘀咕两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带着孩子出来玩,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一名小兵善意地提醒唐越远离城墙,也委婉地提醒他这地方不适合小孩子来,到处堆满刀刀剑剑,还有火油石头,实在太危险了。 唐越谢过他的好意,问眉头紧锁的洛洛:“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 小洛洛摇摇头,他从这些人脸上看到了紧张和不安,就像他三岁时偷偷溜出门被一条恶狗追赶一样,他们一定很害怕吧? “小爹爹,我们能帮他们做什么?”小洛洛开口问,他记得当初那条恶狗就是一个过路的好心人帮他赶走的,虽然他用了自己最喜欢的一枚玉佩作为谢礼,但还是心存感激。 唐越笑着摸摸他的头,“这里没有你能帮上忙的,小爹爹带你去其他地方看看。” 那小兵看着缓缓走下城楼的父子,一脸莫名其妙,嘀咕:“这么小的孩子能做什么?”别帮倒忙就阿弥陀佛了。 第224章 集体出动 之后的几天风平浪静,唐越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他问太子昭,“殿下真不打算出手相助?” 胡金鹏出了邺城后就先离开了,唐越猜到他应该是去调遣那一批骑兵去了,只是不知太子昭是否打算将那柄利器在秦阳城亮出。 太子昭正伏在案头看地图,是不是勾勾画画,极其认真,听道唐越的问话他不答反问:“你觉得那支军队该起个什么名称为好?” 这支万人的骑兵是他和唐越共同督造的心血,太子昭自然会给他一个最完美的出场方式。 “我取?” 太子昭直接将笔和纸递过来,“夫人才是这支军队的缔造者,孤将冠名权留给你了。” 唐越嘴角弯了弯,咬着笔头想了老半天,“幽灵军?不好,太阴暗……屠龙军?不好,有歧义……叫什么呢?” 太子昭见他想得认真,嘴角笑笑也就由他去了,然后目光一变,在地图的某个位置用力点了点,这里,将会是他为敌军准备的埋骨之处。 “啊,我想到了,就叫黑甲卫如何?” “黑甲卫?”很普通的名字,不过却意外地和这支军队契合,太子昭点头,“就叫黑甲卫!甚好!” “扣扣……”敲门声起,门外王鼎钧急切的声音传来:“殿下……敌军开始移动了。” 唐越去开门,见王鼎钧脸上有一道五指印,闷声笑了下才让他进来。 要不是时机不对,他真想八卦一下,看看这两人这几日到底闹成什么样了。 王鼎钧脸色讪讪,低着头走进来,将敌军的最新动态汇报给太子昭。 太子昭换上一套轻甲,拍了拍唐越的肩膀,“你在府中别出去,带好洛洛,等我回来。” 唐越没有执着的要跟去,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前方也帮不上忙,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殿下小心。”唐越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看着他离开后才回房拿出准备妥当的药箱,换了一套轻便的服装走出房间。 有件事他没有告诉太子昭,在他们离开的邺城的那天,他也送了一封信到别院,在他们还没抵达秦阳城前,他的护卫队伍已经分批抵达了,分散在城中。 唐越的人自有一套联络方式,就连太子府的情报系统都不可能识别,当然,如果张淳看到绝对是认识的。 他出门后去了一趟张淳的院子,小洛洛正跟着他做手工活,这是洛洛这几天发现的唯一他能做又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的事情。 城中的百姓因为日日被困,精神高度紧张,是不是会有人做出疯狂的举动来,官府又腾不出精力来给他们解压,于是唐越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人们一旦闲下来了就容易发慌,在这个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什么娱乐项目的年代,一天的时间都觉得无限漫长,不给他们弄点事做弄点娱乐很容易憋出毛病来。 所以唐越给官府出了主意,让他们贴出告示,召集了身强力壮的男人每日上午训练两个时辰,万一到了危急时刻,这部分人也是可以拿着武器上战场的。 下午则分派这些人去干活,城里虽然禁严了,可是需要干活的地方多了去了,他们需要人不停地制造弓箭和长矛,需要人建筑防御点,需要人搬运石头和木头,这些都是守城时必不可少的武器。 女人们则召集起来做棉衣,做铠甲,做储备粮食,唐越让他们用米面做出将士们十日分量的熟食,一旦开战,他们可能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身上带点粮食还可以垫点。 而小洛洛在做的是供小孩子玩耍的玩具,由张淳全程指导,一日的功夫,两人就做出了一套皮影戏,一套小沙包,还准备了绳子,就等着组织周围的小孩玩。 不过可惜,现在已经没有他们玩乐的时间了。 “洛洛乖乖地跟着淳叔叔,小爹爹要工作去了,等小爹爹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小洛洛放下剪刀,期待地看过来,“洛洛可以去吗?洛洛可以不要好吃的。” 唐越抱着他亲了亲,“不行,外面太危险了,你跟着小爹爹会分心。” 唐越带他出去逛了几天,小家伙也多少感受到了战争的气氛,知道不是由着自己性子来的时候,乖乖地应了。 “那个……”张淳摸了摸鼻子,尴尬地说:“我没什么本事,就只能在这里帮你带儿子了。” 唐越捶了他一记,“行了,你没本事谁有本事?外面用不上你,你去了也是白搭。” 术业有专攻,唐越也不可能放一个商业天才去拿刀拿枪,那不是自毁人才么? “那个,如果你见到姓王的混蛋,记得下手重一点,他皮糙肉厚不怕疼。” 唐越眉头一扬,“我刚才见他的脸……你也真舍得!” “嘁,谁让他毛手毛脚的,活该!” 唐越知道他言不由衷,也懒得去争辩,只是说:“你放心,如果到时候看到断胳膊断腿的他,我会尽力救治的,也会派人来通知你,让你亲眼看看他的惨状,以解心头之恨。” 张淳嘴角抽搐,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有点难受,不过还是死撑着说:“那就谢谢了。” 唐越笑笑,转身大步走出城主府,伤兵的设置点设在离城楼不远的地方,征用了一排民房。 唐越让人稍加整理,将治疗室和休息室分开,把常用药品和纱布一箱箱的搬进去,工具也准备妥当,只等着接收伤患了。 唐越走在大街上,身后渐渐汇集了一名名身穿白色长衫的男子,他们手提药箱,头戴纱帽,耳朵上挂着口罩,神色肃穆,坚定地跟着唐越的脚步。 街上还有来不及收摊的小贩,看到这群打扮怪异的人,纷纷停下脚步,“这些人是谁?他们为何这副打扮?” “不知,未曾见过,看他们身着白衣,也许是给……”是给什么也不用明说,看他们去的方向是城墙那边,又不是士兵,除了去收尸还能做什么呢? 只是没想到官府连这点都照顾到了,这场仗相比没那么容易输吧? “难啊,不过城主说过他早有准备,万一秦阳城真保不住,也会提前让大家撤的。” “我祖祖辈辈在秦阳城住了三百年了,实在舍不得离开这里,不到最后时刻,我绝不离开。” “谁愿意走呢?自从杨城主来了,咱们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了,再不济的人家也能上山挖掘草药为主,这里可是个好地方啊。” “谁说不是呢,可恨的叛贼!” 唐越一行人走在大街上回头率百分之百,藏在家里的百姓偷窥道这一幕也议论纷纷,大多数人也都以为他们是收尸的,有亲人家属在前线的忍不住落下泪来。 “大人,要是见到我家孙儿烦请送他回家……”一名老妪从屋子里冲了出来,跪在唐越等人的面前。 唐越忙扶她起来,安慰道:“您放心,您孙儿一定能平安归来的。” “哎哎,他才十五岁……”老妪潸然泪下,他了解自己的孙儿,并不是个彪悍的壮丁,只是为了赚粮物才参的军。 这一战的艰险路人皆知,老妪已经做好了孙儿战死沙场的准备,只是希望能看到他的尸体我那完整整地回家,而不用葬在无名岗里。 “大娘,我们是医者,是救死扶伤的医者,您该相信我们,一定会将您的孙儿平安带回来的。” “医者?你们是医者?”老妪惊讶地喊道,“如此多……” 唐越点头,“是啊,他们每个人都很优秀,您放心好了。” 项安从唐越身后冒出头来,咧着嘴说:“嘿嘿,就算你孙子断胳膊断腿,我也能帮他接好,再不济,还有我师傅呢,他可是大名鼎鼎的神医!” “神医……”老妪看着一群人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直到她的家人将她拖回家,她才激动地放声大哭:“我孙儿有救了……” 第225章 别放弃,继续 “轰……”第一声巨响传来,唐越觉得脚下的土地都震了三震,不由得加快脚步往前赶。 “师父,看来敌人已经发动进攻了。”项安眼神明亮,丝毫看不出对战争的恐惧,反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唐越真不想说他什么,这小子就算长大了几岁还依然保持着唯恐天下不乱的童心,这是他当初不愿意收他为徒的原因,不过几年观察下来,他也渐渐发现了他这份执着背后的可爱之处。 医疗是选的位置离城墙只有一条街,如果城门被破,他们这群人恐怕也凶多吉少,唐越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大手一挥,“开始准备吧。” “喏!”上百名白衣医者井然有序地走进属于他们的工作室,五人一组,每一组的五名成员长处都各不相同,是唐越为了应付各种伤情排列的组合。 唐越的工作室在最前端,这间屋子里布置除了两间临时手术室,事先消了毒,专门用来治疗伤的最重的伤员。 项安已经不再是他的小助理了,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而且按照唐越的考核来看,他是这一批人当中学得最好的,也是最有希望成为一名合格的外科医生的人。 他的助理是禾,还有一名是惠安堂这两年招进来的学徒,也是乌太医的侄孙,本来是要投靠叔公学医的,结果被乌太医提到了惠安堂。 唐越见他勤劳肯学,出诊的时候就带在身边,两年下来也学了些本事。 “郎君,奴才很紧张……”禾我这双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大冷天的额头上还冒出几滴汗珠。 虽然说这室内为了病人的身体着想少了火盆,但还不至于热到出汗的地步。 唐越守着三个炉子里的药,轻轻打着扇,“没什么好紧张的,就当是平日里治病救人那样,你去把纱布再清点一遍,止血药也一份一份地分出来。 禾看着本该自己做的事情被唐越做了,尴尬地红着脸,手忙脚乱了一通后才渐渐忘了紧张。 “大夫……大夫在哪?……”一声大吼传进来,唐越放下扇子走出去,就见两名青年抬着一副担架跑进这条街。 这些青年是唐越让人组织起来的,专门将伤者往这里送,每人每天能领十个刀币的酬劳,算是相当丰厚的工作了。 唐越低头检查着那名伤兵,是中箭了,箭头插在胸口第七第八根肋骨之间,没入一寸有余,血流了一身,他冲那两名青年说:“送进三号医疗室。” 那两名青年不认得唐越,也不知道医疗室是什么,不过他们一眼就看到了那面写着三字的旗子迎风招展,下意识地抬着人往三号屋子走。 为了提高效率,唐越把这一排屋子都编了号,每间屋子都挂了大大的旗子,旗子上写着号码,越往前的屋子用来治疗病情越重的患者,配备的医疗人员也是根据相应水平安排的。 有了第一个伤兵,很快就有了第二个,随着时间的推进,送来的伤兵越来越多,整条街道都忙碌起来,血腥味和药味混合着,飘散出去。 渐渐的,有附近的百姓摸索过来,看到这副忙乱的景象,有人主动帮忙,也有人吓得掉头就跑。 唐越没心思去关注他们,能来帮忙的就安排他们去烧热水和熬药,这些都是最简单的活,也是最需要人帮忙的。 “大夫……救救我兄长……救救我兄长……”一名青年背着一个人疾奔过来,两人身上都沾染了血迹,形容狼狈。 唐越刚给一名伤兵缝好肠子,正准备将伤口缝上,手术室的门就被大力踢开了。 唐越继续手下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倒是一旁的两名助理吓了一跳,禾冲过去将人往外撵,“快出去,这人还没有治好,外面排队去。” “不行,我兄长快死了,先救他!”那青年两只脚就跟长在地上一样,任禾怎么推都没挪动半分。 禾瞥了他背上的伤兵一眼,顺手在他颈动脉上一摸,白了脸,“你……你兄长已经断气了,没救了。” “不可能!刚才他明明还跟我说话了呢。”青年瞪着一双牛瞳,恶狠狠地说:“他没死!……他怎么会死?……他说过会活着回家的……” 轻捻滑落在地上,将背上的人抱在胸前,眼泪无声地掉下来,悲戚的情绪瞬间占满了整个空间。 “你……节哀!”禾见他哭得伤心,也没办法再发火,只能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唐越叫他:“禾……”他转头,见唐越依旧专注于缝合中,头也没抬地吩咐他:“先给他做十组心脏复苏和人工呼吸试试,我这儿快了。” 禾愣了下,然后跳起来,手足无措地指挥着青年,“快,你快把他抬到那边的病床上。” 青年擦了一把眼泪,打横抱起怀里的人,三步化作两步将人放在床上,然后死死盯着禾的动作,看到对方用剪刀剪开病人的衣服时他稍稍皱了眉头,看到他捏住病人的鼻子吻住他的唇时,青年握紧双手,差一点就忍不住将人推开。 青年下意识地朝唐越那瞥了一眼,实现落在他的手上,那双手白皙修长,十指纤细,每个动作都格外地好看。 视线再往下移,青年眼睛再次瞪大,他看到了一条蜈蚣一样的伤痕贯穿伤者的腹部,狰狞可怕,但从对方起伏的胸口来看,对方显然还活着。 刚才他直接背着人往里面冲,一方面是这间屋子离得最近,另一方面是听人说这里头有个神医,再重的伤也能救活,所以才不顾一切地冲进来。 唐越将最后一步做完,把上药的工作交给助理,走到另一张病床边上。 等禾做完十组心脏复苏和人工呼吸,唐越将耳朵贴在病人的胸口听了会儿,又摸了摸对方的脉搏,摇摇头,“不行。” 青年双目刺红,将唐越扯开,学着刚才禾的动作一遍一遍地按压着那人的胸口,每按压十五次后就往对方嘴里吹一口气,唐越本来想阻止,不过不让他试过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手掌再往下半寸,要用力……对,吹气前先深深吸一口气,尽量把气吹足……” 又是十组人工呼吸做完,青年也失去了信心,双臂无力地撑在对方的胸口上,眼泪一滴一滴无声的滴落。 唐越盯着他颤抖的双手,默默叹了口气,他看出这二人关系不一般,如果有救他也是万分想救的。 “别放弃,继续!”唐越低声说。 按照青年的说法,对方应该才断气不久,是很有机会救回来的,可惜这里没有电,不能使用电击,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唐越也要放弃的时候,青年突然大叫一声,“动……动了,他动了……” 唐越忙将他拉开,听着对方微弱的心跳,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接下来交给我吧,请先出去。” 青年热泪盈眶,三步一回头地走出去,蹲在门口如同雕像一般守着。 这场手术做了三个时辰,油灯换了一盏又一盏,街道上越来越热闹,甚至有百姓听说伤兵被送到这里跑来认亲的,找到亲人的热泪盈眶,没找到亲人的更是欣喜万分。 没出现在这里,说明对方打扮还好好活着,这对家人而言,是最大的安慰了。 “停战了……停战了……我们胜利了!”一阵呼喊由远到近,众人口耳相传,顿时呼喊声响彻整个秦阳城。 “胜了?”唐越两眼发黑地走出来,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来报信的是一名斥候兵,摇旗呐喊将这喜事传出去,他跑到唐越跟前,扑通一声跪下了,“多谢神医救了我父亲,我们胜了,敌军已经撤了。” 唐越自然不会知道自己救的人当中哪个是他父亲,不过听到敌军撤退他还是很开心的,“可还有伤亡?” “您放心,半个时辰前,王将军一箭射杀了敌军主帅,敌人的气势就被攻破,溃败如潮,战场上已经很少出现伤亡了。” “快让让,先让各位大人喝口热水吃点东西。”一群妇人推着小车走来,她们负责煮一日两餐,唐越都不记得自己中午吃没吃烦了,肚子一闻到菜香叫得格外响亮。 那斥候又磕了三个响头,站在窗子外朝里看了看,然后扛着旗子跑了,一边跑一边将胜利的消息宣扬出去。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喜色,唐越虽然知道这场仗没那么容易结束,但首战告捷总归是好事。 禾端着一大碗米粥过来,“郎君,您都一天没进食了,快喝点粥,奴才去给您取点菜来。” 唐越摆摆手,“不必了,这样就好。”他一嘀咕把粥喝完,抹了一下嘴唇,然后将外套脱了丢给禾,“这里你们守着,要按时换药喂药,两人夜里轮着休息,我走了。” 唐越疾步走向城门,先是快走,然后渐渐小跑过来,他迫切地想见到那个人,想看到他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想用力拥抱着他,感受着他的体温。 第226章 还需要血吗?我有! 唐越跑得太急,等跑到城门那已经气喘吁吁,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穿着银色铠甲的男人,见他毫无异样地和身边的人交谈,心也就定下来了。 似乎是心有所感,太子昭瞥过头来,目光一凝,挤过人群朝唐越走来。 唐越停下脚步,看着他跑到自己身边,替他擦掉额头上的汗水,问:“不是不许你来这里吗?” 唐越没说话,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他用力抱住了太子昭,闻着他身上汗和血混合的味道,冰凉的铠甲冷却了他身上的热意,舒服得很。 太子昭回抱着他,拍了拍他的后背,将他推开一些,将人上下扫视了几遍,“累坏了吧?我让人送你回去休息。” 唐越摇摇头,“不,等你一起。” 太子昭也没坚持,牵着他的手走回刚才的位置,周围的将士都好奇地看着他们,毕竟男人和男人这么光明正大抱在一起还是少数的。 太子昭的身份没有透露出去,不过大家都知道他是邺城来的,连杨城主和王城主都听他的,显然贵不可言。 “那位是神医呢,我之前送队长过去的时候就是他医治的。”有名小兵小声对身旁的伙伴说。 “队长真的救回来了?他可是被箭射中了胸口啊,都穿透了。”对方惊讶道。 “是啊,本以为必死无疑,只是上头嘱咐过,是要在战场上还有口气的都要送到玉蓉街去,没想到真的有神医,我回来的时候队长还活着呢,箭也取出来了。” “神医……咱们南晋似乎只有一位能被称之为神医吧?” “别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尤其刚才看到他和那位抱在一起,我就更加肯定了,定然是……”那小兵比划了个手势,其实没有任何意思,只是对方奇迹般的看懂了。 “竟然是……”猜到太子昭夫夫身份的将士纷纷惊呆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堂堂太子殿下会在最危急的时刻出现在秦阳城。 这一刻,众人的心情是复杂的,但毫无疑问每个人的信心都被提到了最高度,士气在刹那间高涨起来。 太子昭和唐越对此丝毫无感,他们走到几位主将中间,听着他们的议论。 几人停下话题,杨枫和王鼎钧齐齐弯腰做了个揖,发自内心地说:“辛苦郎君了。” 作为太子妃,原本他可以住在亭台楼阁中,享受着锦衣玉食,如今却来到了这个是非之地,不顾安危地站在他们背后。 作为太子妃,原本他可以对死亡视而不见,守在最安全的城主府中,没有人会说他一句不是,可是他却亲自为受伤的士兵诊治,不仅带来足够的人手,还自带了足够的药材。 这让杨枫他们怎么不感慨?如何不感激? “两位多礼了,这是在下应该做的。” 太子昭用力握住唐越的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对大家说:“城墙必须连夜修补加固,城楼上的武器也该及时补充,对方虽然首战告败,却不是完全败退,要随时准备对方的第二次进攻。” “殿下放心,这些事先都安排好的,只是将士们今天都累了,夜里的守卫可能需要重新安排。” “今夜无事,让大家都好好休息。”对方的伤亡起码是他们的十倍,断不可能在今夜突然袭击的。 唐越也说:“大家又饿又乏,先去吃饱饭养足精神再说,这里的事交给人监督就是了。” 这一城的百姓,要动员起来也非常可观,至少在后勤方面他们不用操心了。 “属下护送主子回去。”王鼎钧让人牵来马匹,要与太子昭一起回去。 唐越坐在太子昭身后,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冰冷的铠甲上,“从玉蓉街走吧,我还要去看看那几个伤兵。” 并非是他做完手术的一定都能活下来,术后并发症太多,谁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挺过去。 玉蓉街还是很热闹,很多有亲人参军的人家听说了这里是安置伤兵的地方,都寻到这里来,怀着一点矛盾的心情东张西望。 唐越留太子昭等在门外,在门口换了白大褂进屋,禾已经累的躺下了,发出轻微的鼾声,另外一个助理正守在病房里,时不时给几个病人测测体温。 因为唐越交代过,病人手术后极容易发烧,如果高烧不退,一定要尽快通知他。 唐越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看到一张病床旁还趴着一个人,听到脚步声警惕地转过头来,认出唐越才收敛了杀意。 唐越暗暗心惊,这个青年的眼神很可怕,根本不像个普通的士兵,可他身上穿的却是普通步兵的军服,难道是刚征召的某个隐士? 青年起身让开位置,青唐越给他兄长看看,唐越瞥了一眼病床上挂着的血袋,已经快空了,于是顺手把针拔了。 青年立马撩起袖子,露出一截古铜色的胳膊,唐越瞥了一眼,见肌肉鼓起,青筋毕现,知道这只胳膊一定非常有力量。 “还需要血吗?我有!”青年今天见识过了抽血,知道是怎么回事。 唐越笑着摇头,“不用,暂时还够用,而且你的血没有做过匹配,不一定适合他。” 唐越检查了一下病人的情况,他伤的很重,胳膊断了一只,身上好几处刀伤,内脏也有破损的情况,说真的,这人能不能醒过来他都不敢保证。 看着青年忐忑的表情,唐越不忍心打击他,委婉地说:“他说的很重,暂时救回来了,不过要完全度过危险期至少要三天。” 青年抿着唇点头,“多谢。”本已断气的人又活过来了,青年感激不尽。 “还有,你既然坚守在他身边,一定要保证身上干净,出入要换衣裳和鞋,手脸一定要清洗干净,最好连头发也洗干净,不要带脏东西靠近他。” 青年虽然不明就里,不过还是很慎重地答应了。 “如果他半夜发烧,就去找守护的人,他们会给他喂退烧药。” “明白。” 唐越走了一圈,各自交代了注意事项就回去了,在路上,他和太子昭说起了这一对青年,小声说:“那一对应该和我们一样。” “哦?你觉得他很不一般。”太子昭抓住的重点和唐越不同。 唐越点头:“嗯,一是他身上的气势远非普通士兵可比,二是他的眼神,那种眼神一定是杀过不少人才有的,凶狠没有感情,除了在面对他那位受伤的兄长时。” 太子昭上了心,让王鼎钧去查查那二人的身份,如果真实可靠,倒是可以提拔。 南晋的武将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年轻将领太少,太子昭这些年培养的全是年轻一辈,只希望能出几个帅才。 “赵三郎和衡国公世子如何?许久未见他们,也不知他们变成什么样了,上回听阿雅说,她闺女都快不记得阿父长什么模样了。” 阿雅大前年又生了个女儿,长得玉雪可爱,唐越都恨不得抱回家养,可惜近两年平顺几乎不在家,让这个和满的家庭有了点缺憾。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男人要建功立业,要保家卫国,牺牲的又何止是时间和家庭? 唐越此时庆幸他找的是个男人,可以和她一起上战场,一起流汗流血,而不用做个守在深闺中的妇人,除了等禾祈祷什么都做不了。 太子昭模棱两可地回答:“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到时候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回到城主府已经是下半夜,唐越随便洗了个澡倒头就睡了,太子昭将油灯挑暗些,将今日这一战的得失写下来,这是他每一战后必做的功课。 唐越第二天是被儿子闹醒的,一睁开眼就看到洛洛偷偷将手藏在背后,不用想也知道刚才他鼻子痒痒的绝对不是错觉。 翻个身将儿子抱在怀里,唐越带着鼻音问:“你父亲呢?” “早起了,这会儿应该和王叔他们在一起。” “哦,什么时辰了?” “都快午时啦,小爹爹你再不起来我就要掀被子了。” “什么?”唐越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看来昨天高度集中了一整天确实是累了。 “阿父临走前交代,如果爹爹午时前不起床就把他拉起来,让你吃完饭再去睡。”小洛洛解释了一下他要掀被子的缘由,把罪名全推给他老爹。 唐越捏了下他的鼻子,起床穿好衣服,和儿子一起吃了午饭,又去了玉荣街。 小洛洛也要跟着去,唐越这一次没有妥协,儿子太小,玉荣街病气太重,能不去还是不要去的好。 “洛洛的皮影戏学会了吗?” 小洛洛眼睛亮了一下,狠狠地点头:“学会了,不过我第一次的表演要给小爹爹看。” “好,你回去准备准备,小爹爹晚上回来欣赏你的大作!”唐越抱着他亲了一口,才恋恋不舍地把他交给小厮。 第227章 再胜 唐越到底没能欣赏到儿子的皮影戏,当天傍晚,敌军再次发起了攻城战,唐越让每组五个医生轮流休息轮流上岗,否则时间长了谁也受不了。 城中药铺和医馆的坐堂大夫闻声赶来,第一天他们还只是采取观望态度,直到他们发现这一群神秘的医者竟然全是治疗外伤的高手,采取的治疗方法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有人将唐越起死回生的事情宣扬出去,这些人原本抱着怀疑态度,直到看到唐越将一名即将断气的人抢救回来才相信。 古代消息闭塞,唐越在邺城造成轰动的几个案例传到秦阳城完全都变了模样,所以当地人只当故事听听就算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根本不信伤重如此的士兵还能救得活。 一时间,无论是年纪大的老大夫还是年纪小的药童,都纷纷加入了这支医疗队伍。 虽然多多少少有抱着偷师的念头,但唐越正是求之不得,来者不拒,只要他们不坏事,能学去多少就学多少,他才无所谓。 “郎君,快歇歇吧,您这都站了六个时辰了。”禾心疼地给唐越擦汗,一而再地劝他去休息。 唐越喝了口水,眉头一直没能舒展开,这一战比昨天更凶险,受伤的人更多,他眼睁睁地看着不少士兵得不到及时的救治而死亡,怎么停得下来? “禾,你去吩咐一声,把一部分重伤的人员转移给项安,让他接手。”总不能因为他忙不过来在他这等死,还不如让项安试试。 禾点头应诺,丢下手里的东西跑去安排。 唐越抽空吃了点东西,尽量少喝汤汤水水,否则手术道一半尿急也是件愁人的事情。 忙碌了一天后,唐越从护送伤兵的青年口中得知,这一次敌人来势汹汹,一部分兵力从城门处强攻,另外一万人则翻山越岭,打算穿过秦阳城西边的大山从背面偷袭。 从时间上看,他们这个计划应该是最开始就实行的,昨天第一场攻城战不过是试探而已。 好在杨枫早做了准备,后山从半山腰开始,往下的树木全部砍伐干净,连高点的杂草都剪干净了,一旦有人下山,一目了然。 山脚下则召集猎人挖了一整排的陷阱,尽管填不了一万人,也可以让他们放慢脚步。 等他们穿过陷阱成功闯进城时,已经是筋疲力尽,伤痕累累了,这时候再来阻挡他们的进攻简单了许多。 唐越当初还笑话说,后山被这么一整,跟脑袋上剃了一块光头一样,还提醒杨枫,战后记得立马把树木补种上,否则来年洪涝季节,说不定会发生滑坡之类的悲剧。 “殿下,此处太危险,属下派人护送您和太子妃离开吧……”王鼎钧双目刺红,手上的长枪染满了鲜血。 这一战持续了三天三夜,他们除了每天夜里休息一两个时辰一直守在这里,眼看敌人的攻势还在继续,王鼎钧自然要先顾着太子昭的安危。 太子昭立在城门后的营地前,身旁围了一圈护卫,虽然他觉得没必要,“孤岂是贪生怕死之人?何况这秦阳城也不是那么好破的,他们此战依然会败!” 城墙已经多处损毁,城门外尸体堆积如山,浓重的血腥味飘荡在上空,令人作呕。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初上战场的士兵们也从最初的恐惧习惯了这种声音,挥舞着兵器将敌人阻拦在墙外。 “报,敌兵损失一万有余,士气低落,杨城主建议主动出击,请太子殿下定夺。” 王鼎钧“呸”了一口,“这杨枫还真不愧疯子的称号,竟然还想主动出击,不行!” 他焦急地看向太子昭,这一战他们看似胜算很大,可城中的兵力总归是大大少于敌军,如今他们占据有利地形守城,靠着这堵坚固的墙才守到现在。 一旦城门大开,就算秦阳城易主,而且混战中,他怎能护住太子殿下的周全? 在王鼎钧看来,就算秦阳城易主,也没有太子殿下的安危重要。 太子昭摇头,“主动出击免了,但要加强反击力度,让杨城主将事先准备好的火器抬上城楼。” “殿下是想用火攻?” 太子昭抬头看着被血染红的城墙,平静地回答:“只是想试试太子妃的火弹好不好用。” 唐越在之前的几年里不是没有想过把炸药弄出来,他作为一名理工生,无论是液体炸弹还是固体炸弹都懂得配置,可是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炸弹的威力太猛,对于这个冷兵器时代而言并不是好东西,一旦秘方泄露,造成的危害是不可估量的。 不过虽然炸弹他没打算贡献出来,却还是太子昭献上了一份制作火弹的方法。 火弹比炸弹简单,杀伤力也弱了很多波及而小,不过当第一个火弹丢下城楼在半途炸开来时,那震撼力还是巨大的。 “这是……什么?”齐王联军的后方,有人惊恐地喊道。 火星飞溅,带着锋利的瓷片摄入人体内,惨叫声绵绵不绝,一时间,城楼下的尸山又添了一层。 眼见士兵们畏惧不前,敌军统帅知道士气不足,再打下去只会削弱自己的兵力,忙下令撤退。 “撤……撤退……” “撤了……敌军撤退了……我们胜利了……”城楼上一片欢呼雀跃的呼喊声,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城。 唐越在玉荣街也呆了三天三夜,夜里和两个助理挤在一张病床上,随便睡个囫囵觉。 醒来第一件事先查房,给每个病人检查恢复情况,然后再投入新的手术中。 这一战令他们损失了近两千名将士,歼灭和俘虏的敌人确是这个数的十倍,算是一场非常完美的守城战。 事后有人统计了这一战被治好的伤兵,除了近百人终生残疾外,唐越他们治愈的伤员达到三千人,一点点刮伤也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这与如今的待遇可谓天差地别,这让大家怎么不对朝廷万分忠诚,拼劲十二分的力量保家卫国? “此战过后,齐王联军怕是元气大伤,无法继续进攻了。”杨城主捋着山羊胡笑着说。 本以为秦阳城没有援军必然守不住,只能拖延时间,没想到连续两次战役,他们都成功击退了敌人。 这一次更是给敌人造成了致命的打击,杨城主想到那最后丢下的一颗颗火弹,心头也跟着火热起来。 “听说这火弹乃是太子妃所创,消息属实?”杨枫偷偷向王鼎钧大厅。 王鼎钧不介意替唐越多赚点名声,嘚瑟道:“何止是火弹,如今咱们军中用的武器很多也是太子妃改良的,还有之前风靡的笔墨纸砚,全是太子妃想出来的。” “这……太子妃真是神人啊,也不知他师承何人,竟然有如此大才!” “这你就别问了,能教出太子妃如此有些的弟子,定是方外隐士高人,查了反而对高人不敬。”王鼎钧忽悠杨枫道。 他对唐越的来历也很好奇,不过太子殿下显然是知道的,所以特意交代过暗卫将太子妃以往的痕迹抹去,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查到。 “说的是,只是那火弹的数量实在太少,这一次用了大半库存,剩余的也只能再使用一次了。” “知足吧,那火弹所用的火油乃是太子妃亲自调配的,能分出这些给秦阳城已经是殿下对秦阳城的重视了。” 杨枫想想也是,南晋的主战场还是在北边,北越的枪兵可不是齐王联军这种软脚虾,一刀能砍倒一个。 “北越那边……怕是也快要进攻了吧?”杨枫叹了口气,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将北越完全打压,让老百姓免受战争之苦呢? “那里有咱们南晋的十万雄师,可不是那么好打的。” “希望如此。” 第228章 那真是太美好了 一封捷报八百里加急正往邺城传送,而此时南晋王刚收到齐王已死的消息。 据他得到的消息,是太子昭前往秦阳城后精心策划的得到的结果,自然对太子昭满意至极。 “好!甚好!哈哈……”南晋王龙心大悦。 “恭喜大王了,如此一来,齐王与月遗族的联军就不足为虑了,大王圣明。”薛廷尉紧接着拍了一记马屁。 “那倒未必。”安国公无忧虑地说:“齐王府虽然没有合格的继承者,但齐王却有一批衷心且野心勃勃的下属,只要他们怂恿一二,这联军之事未必会因为齐王的死而破裂。” “这点……殿下应该早有想法,不知太子殿下想如何应对?” 安国公摇头,“如今殿下被禁足,我等也不知殿下的想法?” 安国公偷偷抬头瞥了南晋王一眼,见他无动于衷,心里着实有些着急。 太子被禁足,这虽然不会影响到他的太子之位,但毕竟有损太子威严,朝中大臣也不是个个都没有旁的心思的。 薛廷尉与太子昭没有明面上的往来,此时倒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替太子昭求情,“大王,太子昭这些年来为国效力,鲜有犯错,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大王不如让殿下戴罪立功,一举两得。” “戴罪立功?……哈哈……”南晋王大笑起来,“行了,你们也别为他求情了,寡人可没禁他的足,他啊,如今在秦阳城呢。” 南晋王心情大好,也不介意把这机密要事透露给朝中重臣。 安国公和薛廷尉都大吃一惊,前者更是怒由心起,“大王,秦阳城如此险地,殿下去太危险了。” 南晋王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太子的安危寡人自然会放在心上,安国公放心。” 薛廷尉见气氛有意,忙站出来调解,“看来大王和太子是安排好一切了,上阵父子兵,南晋此战必胜!” 他给安国公挤挤眼,示意他少说两句,就算他要担心太子也没必要在大殿上表现出来,那岂不是有责怪大王护子不利的意思? 何况薛廷尉对太子殿下信任有加,别说是秦阳城,就算去了楚州城,太子也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他们南晋的太子殿下可不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秦阳城的处境确实不妙,可北越大兵压境,朝中的兵力能调动的有限,寡人已经下令让附近的守卫军前去支援,一群乌合之众,南晋王不会输。” “大王考虑周全,下官佩服。”薛廷尉忙应了一句,心里却不以为然:守城的守卫军人数都不多,而且离秦阳城最近的只有御鑫城,其余的都太远,愿不愿意出兵是一回事,就算出了,守卫军的武力也没比乌合之众强多少。 真是令人忧心啊。 两人出了宫,安国公的脸色一直阴沉到底,连薛廷尉叫他也不见他有反应。 他的气急了,一来担心殿下的安危,二来也是气自己的胡金鹏,那小子最近也失踪了,肯定是和殿下一起,这么大的事情,他们竟然连自己也隐瞒了,这让安国公怎能不生气? “好了,国公爷,可别气坏了身子,殿下一定会平安归来的,您要对他有信心才是。”薛廷尉追上去说。 安国公冷哼一声,“大王能让殿下身陷险地,谁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不过刚才还是要多谢廷尉大人出言相助了。” “哪里的话,咱们同朝为官,又都是希望太子殿下安然归来,相互帮助是应该的。” 安国公点点头,再次谢过他,骑上马儿走了。 秦阳城,太子昭一行人正准备离开,来支援守卫军在前一刻到了,知道了两千人,太子昭站在城楼上看到那稀稀拉拉装备不全的援军时,脸色冷的像冰山。 “这些人长途跋涉来到次,恐怕心里的怨气很足啊。”唐越感慨道,他甚至怀疑这些人早到了附近,只是等战争结束了才出现。 虽然他这样的想法有点小人之心,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守卫军本来就弱,这些人平日里只会打压百姓,连剿匪的胆都没有,怎么配为军?” “大王让这些人来支援,难道是以为这一战打不起来?” 太子昭眉头挑了挑,“不,他是知道我在这,一定会解决这个难题。” 唐越不知道该说南晋王聪明还是愚蠢,这不等于在拿他的儿子当赌注吗?万一太子应付不来,命丧于此呢? “大王对您可真是信任有加啊!”唐越只能如此评价了。 太子昭牵着唐越的手下城楼,大手一挥,让已经准备启程的车队回头,“孤改变主意了,继续留在秦阳城。” 众人不解,连唐越也没猜透他的意思,“为何?” 太子昭拉着他上了马车,隔绝众人的目光,解释道:“先准备准备,后日直接前往楚州。” “那边的消息传来了吗?打起来了?” “两军对峙着,暂时还未有动静。” “这北越也奇怪,这么久了不进攻不后退,就这么守在那,图什么啊?” 太子昭周这么眉头把地图拿出来看了又看,唐越看到地图上写满了备注,还画了不少图,想必太子昭已经事先推演过了。 “北越此次南下的大军统帅是林奎,此人战功赫赫,忠心耿耿,唯一的缺点就是脾气太急,喜欢贪功冒进。” “那这次作战可不像是他的风格。” “是啊,难道北越临时换帅?不……”太子昭目光如炬地盯着地图上的每一个点,眉头越皱越紧,“一定是有什么我们没想到的。” 唐越伸手摸着他的额头,“人又不是神算,哪能事事都想得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急也没用,等着,自然就能知道他要出什么招数了。” 太子昭点头把地图收好,到了城主府让人把杨枫和王鼎钧叫来,吩咐了两件事。 一时接收那两千援军,编入临时队伍,每日严格操练,务必让他们在十天半个月内脱胎换骨。 蚊子再小也是肉,太子昭也没打算把这些人放走,无论他们多么不甘愿,现在也必须按照他们的要求做。 只要不想死,人的潜力便可以无限挖掘。 第二件事是加派人手出去查探消息,秦阳城的四面八方都不能放过,一有动静立即回报。 杨城主面色凝重,先是将援军臭骂了一顿,紧接着问:“殿下是怀疑敌军会继续出击?” 王鼎钧接口道:“就算要来应该也不会太快,上一次他们损失惨重,士气低落,如果继续攻城,结果也未必会更好。” 太子昭也明白这一点,齐王死后,齐王府的兵力和月遗族根本走不到一起,只是相互算计罢了,这样的联军内部矛盾太大,按理应该不足为虑才是。 想不通太子昭也就不想了,既然决定晚走两天,就顺便把下属的终生大事解决了吧。 他支开杨枫,当独留下王鼎钧,问:“你是真想与忠勇侯结为伴侣?” 王鼎钧被问得不好意思,不过还是老实地点头。 “你家人可同意?” 王鼎钧嘴角勾了勾,不屑地说:“家父命不久矣,只是吊着一口气罢了,家母早亡,至于其他兄弟姐妹还不足以干涉属下的婚姻大事。” 这也就是说,只要等他老爹断气,那他的事情就没人能管得了了。 “既然你有此决定,孤便为你做主,只是将来你若负了忠勇侯,太子妃怕是不会饶了你的。” 王鼎钧大喜,单膝下跪,“多谢陛下,属下一定不会欺负你的,请太子妃放一百个心。”就算要欺负,那也是那种欺负,想来张淳不会因此怪罪于他吧? 太子昭翻了个白眼,“若是没事,就把人看好,不要让他在太子妃面前晃荡了。” “臣遵命!”王鼎钧咳嗽一声,尽量压抑住兴奋,问:“不知殿下打算如何为属下做主?” 如果能赐婚,那真是太美好了! 第229章 年纪不小了该成家了吧? 太子昭说要给王鼎钧做主,当天下午就把张淳叫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小洛洛,被张淳抱来给他撑腰的。 太子昭先检查了小洛洛的功课,五岁的他早过了启蒙,如今正跟着府里的闻先生学功课。 除了文,武也没落下,唐越觉得没必要,太子昭却拿出自己作为例子,五岁的他当年可是连玩乐的时间都没有的,哪有小洛洛这么幸福,每天有游戏时间,还有手工课,说白了都是玩。 检查完功课,太子昭让他去找唐越,自己与张淳单独在书房里坐着。 张淳坐立不安,直接问:“殿下找我来有何事吩咐?” “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了吧?”太子昭比他更直接,一句点明了他的目的。 成家也就意味着搬出太子府,意味着他以后不能再和唐越随时见面,不能再和小洛洛嬉笑打闹,混的比他这个父亲还亲。 “呵呵……呵呵……”张淳干笑着说:“此时不急,我还小呢。” “孤这里有全南晋大臣前进的名册,绝对比父王选秀还全,其中才貌双全的不知凡几,给你一天时间看完,并选出几个,等回邺城再慢慢斟酌。” 太子昭说完就甩出一本名册,张淳心惊胆战地接着,“不是……殿下,那个……我不……” “同样的名册王鼎钧那也有一份,他老父年迈且身体不好,眼看大限将至,为人子,也该他尽孝了。” 作为儿子什么样叫孝顺呢?不管在哪个时代,家长最乐意看到的一定是子女结婚生子。 张淳的手一抖,名册掉在地上,他脸色刷的变了,“他……答应了?” 太子昭模棱两可,面无表情地说:“他说了会考虑,战事只会越来越激烈,王鼎钧是孤多年培养出来的将才,这秦阳城不是他的战场,北越边境才是。” “呵呵……殿下不是要去楚州吗?我与太子妃商议过了,会一起去,我以私人名义赞助帐篷一千顶,棉衣一万套,算是我对边疆战士的一点心意。”张淳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直勾勾地盯着太子昭。 他从来没这么胆大过,只想让太子昭他送给王鼎钧的名册拿回来,虽然他觉得这不是根本问题。 “那孤就替将士们多谢小侯爷的恩情了,待此战结束,孤会为你论功行赏。” “不不,我只是尽一点微薄之力,是在当不得赏……”张淳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殿下,能换其他赏赐吗?” “你想要干什么”太子昭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不紧不慢地看着他。 “这个……”张春波把名册捡起来,递过去,“您可能不知道,我这人毛病很多,不适合成亲,您看……这个就不必了吧?” “你毛病多孤知道的很清楚,不过再混再烂的男人也是要成亲的,这又不冲突?” 张淳想哭了,殿下,您这真是安慰?还是直接在人的心口上插刀? “此事倒也不急,再快也要等回到邺城后才能请媒人上门提亲,孤只是再给王鼎钧的同时想到你,才顺道给你一份,说真的,孤还担心你们会看上同一家的娘家,到时候可就不好办了。” 张淳牙齿咬得嘎吱嘎吱想,“您多虑了,我与他的眼光怎么会相同?定然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那也未必,虽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但大家闺秀中也有分好赖,好女百家求,听闻薛廷尉家的嫡次女美貌惊人,才华横溢,是一等一的佳人。” 张淳低头翻了翻名册,在第一页上就看到了这个女人,今年才十四岁,妈的,这年纪结婚真的没问题? 张淳摇头,斩钉截铁地说:“此女太小,不适合他。” 太子昭反驳,“年纪不是问题,王鼎钧是初婚,又是城主,薛廷尉一定不会嫌弃他的年纪,何况有孤牵线,若他真看上此女,成功的几率有九成。” “他一定看不上她的!”张淳很自信,王鼎钧是什么性格他会不知道? “你还太年轻,不知道婚姻大事事关两个家族,并非只是单纯的感情结合,孤当年一意孤行娶唐越为妻,破除万难才有的今天,可是这南晋能有几个孤这样的人呢?” 太子昭的意思是:你们这些人瞎闹腾,既然没那个魄力,干脆趁早分了算了。 张淳脸拉得老长,他嗖的站起身,“多谢殿下的好意,我会回去想清楚的!” “嗯,你倒是不急,可以慢慢想,王鼎钧年纪确实大了,又即将出征,孤想让他在离开前把婚事办了。” 太子昭用看白痴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他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孤修书一封,让媒人上门提亲就是,时间紧迫能简化就简化,相信对方有心结亲会原谅这个的。” 张淳笑的干巴巴的,“那您是不是要让他在出征前把儿子也生了?免得他死在外头没有儿子继承香火?” 太子昭一点不意外地点头,“老城主还真是这么想的,不过孤觉得孩子还是要看缘分,急不得,你说呢?” 我说个屁啊!张淳都快抓狂了,他为什么要站着这里和别人讨论王鼎钧结婚生孩子的事情? “殿下,此事还要看王鼎钧的意思,他要是不愿意……” 张淳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子昭打断了,“他能有什么不愿意的,当年他在太子府中,是孤怕他成家后分心才一直没让他成家,如今已经到了恰当的时候,男人成家立业本就是应该。” 张淳小声嘀咕了一句:“那您还不是一样没有按照正常的轨迹走……” 太子昭假装没听到他的嘀咕,自顾自地说:“若是他想学孤走这条艰难的道路也不是不可以,可也要有个如唐越那般的人才值得,否则就是孤也不会同意的。” 张淳晕乎乎地走出书房,第一时间冲去找王鼎钧,至于他们说了什么,是大打出手还是冷战到底,太子昭是一点也不关心。 第三日,天气反常的好,大大的太阳挂在高空,连日来的阴霾和寒冷随着这轮明日也被驱散了许多。 “殿下,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王鼎钧精神奕奕地来汇报,太子昭瞥了他一眼,转头冲唐越说:“昨日的打赌还算数吗?” 唐越抬头朝王鼎钧瞥了一眼,根本不用问只看他的表情和眼神就知道他得偿所愿了。 他掏出钱袋子丢了一块金饼过去,无视太子昭得意的延伸,从他身边走过,留下一句:“我去看看张淳。” 唐越刚要出门就与急匆匆赶来的杨城主装了个面对面,杨城主来不及道歉,一脸慌张地跑进门,“殿下……大事不好……” “嗯?” “约莫有十万大军正在逼近秦阳城,不用一个时辰就能抵达,该如何是好?” “十万大军?”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唐越转身回来,问:“他们哪来的十万大军?难道是又临时征兵了?” 太子昭摇头,“不可能,无论是哪国都没有随意征兵,立马上战场的道理,齐王的封地也是南晋的国土,齐王尚且做不到这点,他的后代更不可能。” “那这是……” 太子昭走到挂着的大地图前,凝视片刻,沉声说:“看来,北越之所以没动静,正是在这里等着孤呢。” “你是说……”唐越走到他身旁,看着太子昭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一条连接秦阳城和北越边境的线,红的赤眼。 杨枫和王鼎钧也反应过来,惊呼:“北越的目标竟然是秦阳城!为什么?”秦阳城在西南,对北越而言太远了,他们为何会千里迢迢来这里?难道是为了和齐王联军汇合一举攻破秦阳城?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和担忧。 “殿下,下官这就去让人备战!让王城主带您离开这里吧。” 杨枫已经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他要为太子昭的离开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太子昭摇头:“孤不会走,先让人探明敌军情况再做决定。” “殿下……”杨枫和王鼎钧齐声叫道,还是唐越制止了他们,“你们不用劝了,殿下来秦阳城,可是做足了准备的,你们等着看就是了。” 王鼎钧恍然大悟,只有杨枫还傻傻地觉得唐越是在说大话,等他还要再劝时就被王鼎钧扯住了衣袖,用眼神示意他不用再劝了。 第230章 黑甲出 “关城门!备战!”一匹骏马飞快地奔驰到城门口,马背上的人高呼一声后跳下马背,跑商城楼的最高处,点燃了塔楼上的烽火。 这处烽火台已经废弃多年,之前的战役中并没有点燃,因为大家知道就算点燃了也不会有任何用处。 看着冉冉升起的黑烟,手持火把的青年目视着那飘向高空的烟雾,再把目光投向远方。 在天地交界处,似乎有一团黑雾超这边移动,他丢下火把,朝下喊道:“敌军正在靠近,加快速度!” 大白天,秦阳城的百姓突然发现城中的气氛变了,原本应该已经打胜仗的将士们又集结在一起,身披戎装齐齐往城门赶,一时间,人心惶惶,街上随处可见乱窜的百姓。 “不是说打赢了么?为何又打起来了?”一个老人家叹气道。 “谁知道呢,也许是敌军还有援军吧,不过也不用怕,听说咱们这城中有贵人坐镇,那贵人来带来了一种稀世火弹,足以震慑对方,上回就是靠那个胜的呢。” “哎,希望如此,否则咱们这些人……别慌了,带着人去玉荣街帮忙吧,能搭把手也好。” “喏。” 一个时辰过得很快,平静的大地上传来振动,即使没有看到众人也能想到那千军万马奔腾的场面。 “报……敌军十万,先锋三万已抵达城下,是否展开攻击?” “报……敌军左翼军一万人正在两百米外开挖,似要从地下通过城门,请城主示下!” “报……敌军右翼军一万人绕到秦阳城背后,试图攻击,请城主派兵支援抵抗!” 杨枫眉头紧锁,看着站在身旁的青年,“殿下,此战该如何打?” 显然,杨城主深知没有特殊手段,这一战根本不可能赢,除非上次太子妃使用的火弹还有许多,但那也依然阻挡不了十万大军的脚步。 “等!”太子昭只说了一个字。 “等?”杨枫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等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殿下以为还会有援军? 可这方圆千里之内的守卫军加起来也不足以抵抗对方的十万大军啊! “殿下,此次对方的战斗力明显增强了,其中至少有五万是北越的精兵,领兵之人叶石北越的良将,光靠我们这些人……” 太子昭把目光投向城楼下,在一排气势雄浑的军队前面,正有一男子目光桀骜地看上来。 “哈哈……南晋的龟孙子们,还不快乖乖投降!只要你们主动打开城门,本将军保证城中百姓不死!否则……待本将军破开城门,定要血洗秦阳城!” “开城门!开城门……投降!投降……”整齐划一的口号回荡在秦阳城上空,城中的百姓听到敌方这般气势,连腿都吓软了。 “投降才能活命呢……”城中有百姓的心开始动摇,没有人不怕死,在明知有活路的情况下,谁不想活呢? “闭嘴!将士们在前方誓死守卫着这座城,我们不出力就罢了,岂能轻言放弃?” 唐越见人心鼓动,让人抓了几个软脚虾丢到大牢里,又派人谣传南晋援军将至,兵力足以消灭敌军,所以杨城主他们都还拼死守城。 “那位贵人还在呢。”有人将这一消息传了出去,简短的一句话瞬间安定了大半百姓的心。 在他们想来,连贵人都还没逃走,就说明秦阳城不会败,否则哪个贵人愿意陪他们一起死呢? 城中的气氛渐渐安定下来,城门口的第一声惨叫也随之传来,敌军开始攻城了。 与前两次不同,这次敌军带来的攻城器具更精良,城门被撞的摇摇欲坠,正朝着城墙上攀岩的士兵也比之前的难缠了百倍。 他们身手敏捷,臂力大无穷,仅靠一根绳索就能攀上城墙,不过迎接他们的是巨石、滚木以及滚烫的热油。 惨叫声此起彼伏,在经历过半个时辰的失败后,终于有第一名敌军攀上的城楼,他拔下腰间的长刀,一刀砍倒了一名南晋士兵。 面对面肉搏,这些人高马大的北越精兵显然占尽了上风,一般的士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殿下……”杨城主急了,“您快走吧,让下官拖住他们的脚步……” 太子昭摇摇头,伸手指向远方,“杨卿,你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杨城主想说自己什么也没看见,想继续规劝太子昭撤离,就听身边的副将惊叫道:“那是……哪方的援军?” 杨城主剧目眺望,之间地平线交界处滚滚烟尘在移动,宛如异常沙尘暴袭来。 他目瞪口呆,“这是多少骑兵才能造成如此效果?” 那支军队移动的速度并不算快,可它还是渐渐露出了真容。 “天……那是什么?” 只见一片黑雾般的云飘过来,那气势犹如红柱所向披靡,随着对方的靠近,地动的程度并不亚于之前的十万大军。 等它在靠近些,有人眼尖的看出了这一支从头武装到脚的军队,可这个认识让他们更加绝望了。 从未听过南晋有这样的军队,那这一定是敌人的援军,吾命休矣! “殿下……这……这是……”杨枫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这难道就是他们的援军?可南晋什么时候有过如此神秘且装备精良的骑兵了? 那一身身乌黑的盔甲泛着金属的光泽,那一匹匹束缚在铠甲中的骏马如此神勇,疾驰而来,那气势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竟然无端令人心悸。 “接下来,就看孤看看这支骑兵究竟有多大的杀伤力。” 杨枫的目光落在那一张张鬼面獠牙的面具上,深深震撼了,这……这是他们南晋培养出来的战士?怎么做到的? 先抵达战场的五千轻骑兵,他们一头扎进敌军中,以敏捷的速度打乱敌人的阵队,一柄柄长刀收割着敌军的性命。 杨枫惊讶的发现,那长刀似乎与平日军用的不同,他们更加细长也更加锋利,刀剑相交时,对方的武器总会被轻而易举地砍断,简直如削铁如泥。 “殿下,这兵器是如何锻造出来的,若我南晋的将士都能配上如此神器,何愁天下难平?” 太子昭摇头,“此等兵器耗铁量过多,不足以全军配置,何况它锻造过程太过复杂繁琐,没有十年八载,也锻造不出那等数量。” “可惜了……不过殿下,他们为何连马匹也套上了铠甲?之前远观,臣以为是铁甲,近看又似乎不像。” “那是藤甲,用藤条所制,比铁甲更加轻便。” 杨枫点头,他开始觉得不可能在马匹上套铁甲,否则那重量不把马压死就不错了,他们的动作怎么可能这么敏捷? “殿下,这支军队大王可否知晓?”杨枫胆战心惊地问,他想,他似乎是窥探到了什么秘密。 太子昭摇头,并没有过多解释,他相信消息传入邺城,一定会使得南晋王震怒,也不乏往他脑袋上扣屎盆的大臣,不过他已经不需要介意这些了。 随着五千重骑兵加入,战事已经渐渐由下风转为上风,即使两军兵力悬殊,也挡不住黑甲卫的冲杀。 许多士兵在对上那张狰狞的面具时就吓得双腿发软,抵抗力直线下降,何况他们发现,这些一身黑的家伙竟然刀枪不入,如神功附体,自然让他们丧失了战斗的意志。 试问,明知对方方强不入,砍不到杀不到,他们又哪来的斗志呢? 敌军将领见士气一下子跌落谷底,狠狠地砍掉一个逃跑的士兵,吼道:“阵型别乱,围攻他们,本将军就不信这个邪,不过是一群装神弄鬼的软蛋,杀光他们!” 一刀砍在一名全副武装的黑甲卫身上,刺耳的摩擦声伴随着一点火花溅起,似乎在嘲笑那位将军的自欺欺人。 他正想再次挥刀,对方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只见那名黑甲卫一手拉扯着缰绳,坐骑调转了个头,男人向后倒去,胳膊一身,长枪刺入对方的脑袋,偏高了半寸,只斩断了一撮黑发和对方的帽子。 “呵呵……失误,继续!”爽朗的男声从面具下传来,在对方惊讶的眼神中继续出击。 “拼全力,否则你今日必死无疑!” “哼,狂妄自大!今日本将军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实力!” 兵器交戈,两人迅速交手了十几招,一个胜在敏捷,一个胜在防备坚固,倒也没很快分出胜负。 第231章 这是准备埋尸么? “这是什么声音?”玉荣街,众人侧耳倾听,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郎君,若是城破了……”一名老妪正帮着唐越的病人擦洗身体,抬头问淡定着对病人缝合伤口的唐越。 这位老人家正是当初在半路拦下唐越,请求他把孙儿带回来的那位。 “妪不用担心,这城破不了的。”唐越打了个手术结,让禾过来给这位患者上药,转移到旁边一位重伤患者边上。 “是啊,只要城一日不破,我那孙儿就还有一日活着的机会。”妪用平静的语气说,她已经过了那段惶惶不安的阶段。 也许是被唐越的情绪感染,她现在平静多了,她干活是一把好手,把这玉荣街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很干净,空闲了就帮唐越的病人擦擦身体。 救人的时候,真是恨不得有三头六臂,唐越和他带来的人根本忙不过来,只能依靠着这些义工照顾病人。 “妪,您听,这声音是我们的人,我们有救了。”唐越肯定地说。 “郎君如何得知?难道仅从声音就能分辨出是敌是友?” “嗯,因为只有黑甲卫才能有如此整齐厚重的马蹄声。” 老妪自是不知黑甲卫是什么军队,不过光听声音就知道一定非常强大,“那就好,早点儿把敌人赶走,也好早日过上安生生活。” “会的,这谈下将会统一,等南晋足够强大,邻国不敢侵犯,天下的百姓就能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了。” 这个目标对于苦了一辈子的老妪来说太过遥远,她也不知道南晋强大时是什么模样,当然,她也不关心,她只想要自己的家人平安终老,于愿足矣。 唐越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的太过虚无缥缈了,百姓们不在乎国号叫什么,不在乎龙椅上坐着谁,只要能给他们安定的生活,少课税,少服役就很好了。 唐越不再说什么,帝王的功绩自有历史来评判。 城楼上,太子昭手握重剑,斩断了一只正攀岩上来的胳膊,听着对方惨叫着跌落的声音,表情没有丝毫波动。 城楼下的尸骸遍野,堆积的尸体如小山般成为了攻城者的垫脚石。 “殿下,您还是退到城中去吧,观此战役,我军胜局已定!”杨枫喘了口气,双目明亮,带着必胜的把握。 太子昭往后退一步,身边的侍卫步步紧跟着,刚才那一下他们是觉得没有危险才没有事先为太子殿下解决的。 “孤就在此看着我方将士得胜!” “大人,敌军的地道已经挖到城门口下方了。”一名小兵急匆匆地跑来汇报。 杨枫目光一凝,往下扫视一番,并未看到任何可疑的地方。 之前敌军左翼军在城外开挖,就猜测到他们是想从地下通过城墙的阻碍进入城中,想不到还真让他们做到了。 “知道具体方位么?” 那名小兵指着某处不起眼的位置说:“根据卑职听查,应该是在那个方位,但具体他们挖到什么地段了,还需要查证。” 杨枫有些愁,如果让对方顺利挖通了地道,敌人从地道进入城中,也不是完全应付不了,只是没了城墙的阻挠,他们的损伤必然加大。 还有一个方法,就是派人出城,从那地道上方直接阻断他们的通道,只要地道一塌,他们想逃出生天都难,更别提进城了。 太子昭听完,朝身边的侍卫吩咐几句,只见那侍卫抽出一面小旗,朝着下方挥舞了几下,正交战中的黑甲卫突然有一小队脱离了战场,朝着某个方向移动。 杨枫看到这一幕,好奇地盯着侍卫手中的旗子,想知道他是怎么用这个传递具体消息的。 一般的旗语就那几种,表达的意思无非是前进、撤退、左攻右防之类的,从未见过如此准确传递消息的旗语。 十几名重骑兵来到既定位置,马儿在原地绕了几圈,然后一名士兵跳下马背贴在地面听了片刻。 最终他选定了一个位置,朝队友们挥手,一群人交流了个眼神,站成了一个圈,从腰带上拔下一枚小小的火弹,埋进了脚下的土地里。 唐越给这支军队配备的武器绝对是在这个时代中最好的,他们除了常用的长刀长枪,每个人身上还带了两把匕首,一条铁钩子,两枚火弹,一小袋干粮。 “准备……破……” “砰……”微弱的爆破声在厮杀的战场上并不显眼,不过还是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敌军将领怒吼道:“拦住他们!杀!” 趁着他这一分心,正与他对招的黑甲卫一刀砍向他的头颅,这一次他没有偏移半分,可对方机灵地躲过,那一刀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将整支胳膊卸了下来。 “啊……老子和你拼了!” “哼,找死!”黑甲卫一刀成功立即打蛇上棍,毫无畏惧地迎接对方的攻击,越战越勇。 那敌军将领断了一条胳膊,拼尽全力想要拉着对方一起死,可时间不允许,伤口大量出血,只片刻间他就觉得头晕目眩,痛入骨髓,难以支撑。 “受死吧!”一声低吼响起,黑甲卫长刀从敌军将领的脖子抹过,一颗人头咕噜噜的掉在地上,正好滚到一名北越士兵的脚边。 那士兵起初还没当一回事,战场上踩到人体部位太正常了,可当他低头准备将那颗人头踢开时,见到了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将……将军……”士兵扑通一声跪下,捧起那颗脑袋,撕心裂肺地叫道:“这不可能!……将军死了……” 就在他想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合上时,一把刀从他胸前穿过,然后抽出,他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刀尖挑起了那颗脑袋,再然后,他就不得而知了。 “北越将领已亡,速速投降!……北越将领已亡,速速投降!……”顷刻间,战场上飘荡着这句话,这句话就像是打开水坝的闸门,敌军溃败如潮,纷纷丢下武器逃离战场。 “好!”杨枫大喝一声,哈哈大笑起来,举起武器吼道:“儿郎们,随本城主出城痛打落水狗!” “吼吼……”全军振奋,厚重的城门被拉开,将士们蜂拥而出,对着还未来得及撤退的敌军一顿砍杀。 被憋了大半个月的气终于有地方出了,自然没有人会手下留情,何况要不是他们有如此强大的援军,今日死在刀下的人就是他们自己了。 一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杨枫才下令回城,依然有一部分敌军逃之夭夭,不过那不重要,失去了主将的士兵,就是再勇猛也只是一盘散沙。 等杨枫带着人回城,差点一个踉跄连人带马跌到一个坑里,还好他及时拉住了缰绳。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城门口,里头填满了尸体,还有人在奋力地往外爬,不过最终还是被守在边远的黑甲卫用长枪刺死,丢回坑里。 “这是……准备埋尸了么?”杨枫暗道:太子殿下的兵也太犀利了,动作太迅速了,这都已经到了挖坑埋尸的步骤了么? “大人,您忘了么?这是之前敌军挖的地道,被……被那火弹一炸就成这样了。”一名小将领挠着脑袋说。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个坑怎么出来的,好像之前听到了几声巨响,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坑就在这里了,底下还埋了不少人,而当时站在这坑便是的十几名黑甲卫就显得尤为突兀。 尤其看到他们的那狰狞的面具时,众人心里都情不自禁地抖了下,这黑甲卫的名号怕是从今日起要响彻天下了,试问,这样坚固且杀伤力强的军队谁能抗衡? 杨枫一听火弹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必是刚才那一小队的人在此处截到了挖地道的敌军,炸了上面这层土,自然就露出下面的道道来了。 至于为什么是个大坑,想来是敌人挖地道时想得太周到,一万人的施工队伍,挖出来的地道自然不可能是细细的一条。 “哈哈……自作孽不可活!活该!”杨枫瞥了那群黑甲卫好几眼,心里羡慕得不行,要是他麾下能有如此强兵,他还当什么劳什子的城主啊,早带着这些兵打天下去了。 不得不说,杨城主有一颗不服老的心,建功立业大概是每个男子心中的梦想了。 第232章 原来是长相太不起眼了,哎 “火弹竟有如此威力?那岂不是可以开山填海?”杨城主的目光火辣辣的,很想去把太子妃抓来问问,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一人一马走到他身旁,那冰冷的铁甲散发出来的寒气令杨城主霍然转头,发现正是那名将领斩与刀下的黑甲卫,似乎在这支队伍中也有着不低的身份。 只听对方开口打趣道:“城主大人想的太美好了,这些货单不过是有一点爆破的威力罢了,真要开山填海那恐怕得搬一座山的火弹来。” 杨枫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一时没能想到是谁,他问:“那为何这个坑……” “哎呀,这个坑嘛,地下不都是敌军挖出来的么,只要咱们把上面一炸,自然就陷下去了啊。” 杨枫拍了下脑袋,“哈哈……是在下愚钝了,敢问英雄是……” 那黑甲卫将头盔摘了,露出一张甚是年轻的脸,杨枫指着他惊呼:“你是……赵三郎?” 赵三郎啊,杨城主自然不会不认识这位镇国公府的嫡公子,虽然那是曾经的。 “卑职黑甲卫第二队队长赵显,见过杨城主!”赵三郎笑着做了个揖。 “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当年见你还是个爱风花雪月的公子哥,如今竟然有如此成就!”杨城主看着对方铜色的肌肤与记忆中那个奶白公子真是完全不同,也不知道他这几年吃了多少苦。 贵族世家的子弟出身就比别人有优势,多少世家公子一辈子碌碌无为,担着某个朝廷官职,沉浸在花红柳绿的儿女情长中,只有少数会大放异彩,将来位列三公九卿。 赵三郎这个人,杨枫本以为他会是前者,未曾想也能看到他蜕变的一天,也不知那镇国公可曾后悔将他们母子抛弃。 如此佳儿,谁会嫌弃? 一阵鼓声从城楼上传来,杨枫和赵三郎同时寻声看去,之间城楼那面独特的旗帜在半空中挥舞了几下,赵三郎带好头盔,朝杨枫拱手道:“在下该走了,后会有期!” “这……”杨枫还来不及表达思念之情,对方已经策马疾奔而去,在百米外迅速融入到一片黑云中,只眨眼工夫,这支黑甲卫就集体离开了城下。 当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若非这场战争赢得太过真实,杨枫都要以为自己在做梦了,他回头眺望着高高的城楼,对太子殿下的敬佩之心达到了一个新的起点。 太子昭缓缓走下城楼,身边跟着胡金鹏和王鼎钧,其余侍卫靠后,胡金鹏将令牌带到后就与黑甲卫一路同行,刚才趁着城门开时跑了过来,也算是不负使命了。 太子昭吩咐道:“让他们在附近找个隐蔽的地方修整几日,有伤疗伤,下一个目标,楚州城!” 王鼎钧想去,不过还是被胡金鹏快了一步,“属下领命。” 他拼命地向胡金鹏使眼色,可对方就是不接收,目不斜视地跟着太子昭走下城楼。 看着太子殿下往玉荣街方向走,王鼎钧眼疾手快地抓住胡金鹏,笑着说道:“殿下这是要会太子妃呢,咱们就不跟了吧?” 胡金鹏一听这个理由,也没好意思去打扰人家小两口的重逢,耸耸肩停下脚步其余侍卫依旧远远跟着。 “胡兄,你不厚道了,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活也跟兄弟争?”王鼎钧嘴都气歪了,他也想去会会黑甲卫啊,刚才只是远远看到,都没近身观察过。 这支秘密部队太子昭特训了五年,五年中淘汰了近一半的士兵,有的撑不下去,有的是在训练中死亡,最后才有了这批黑甲卫。 可谓是精英中的精英。 胡金鹏咧嘴一笑,“老弟真爱说笑,这种跑腿的活哪能让你去干,你可是堂堂一城之主啊,公务繁忙!” 王鼎钧这个城主自上任后就没带过两天,好在有一种下属在,以前怎么办的事现在还是怎么办,至于那些潜在的威胁,王鼎钧自打继承了这个位置后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要知道,这个城主之位真的丢了,也不可能落到那几个叔伯兄弟身上,太子殿下能答应? 两人用眼神厮杀了一会儿,王鼎钧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顺便让胡金鹏替他问候几位老朋友一声。 前面的战争停歇了,玉荣街却还在忙碌中,太子昭走进这条街道的时候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屋子不够用,有些伤兵只能在大街上席地而坐,好在这些都是伤势不重的,项安领着一群义工边诊断边发药,效率高的很。 看到太子昭走来,项安犹豫着要不要下跪请安,对方却径直从他身边穿过去,连个眼神都没留下。 “婶子,我长得可杀乎?”项安指着自己的脸问身后的一位大婶。 项安也是官家之子,虽然他父亲只是个仵作,可却是全南晋最出名的仵作,从小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皮肤白皙,五官也搭配的齐整,这在普通百姓眼里已经是贵人模样了。 “公子真会说笑,就您这长相,平日上个街都能收到不少荷包手帕吧?” 项安回想了一下,好像真没有,邺城遍地是俊美公子,项安在其中毫不起眼。 他顿时对自己的外貌失去了信心,低估:“难怪殿下没有看到我,原来是我太不起眼了,哎。” 项安在这自怨自艾,都没有想过他的长相比起唐越还算是出众的了,可无论唐越出现在什么地方,太子昭定然能第一眼看到他,这与长相无关。 他正要摒弃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就见太子昭又走回来了,对着他问:“你师父在何处?” 原来太子昭刚进屋没找到唐越,就折回来找人问了。 项安面无表情地指了指三号诊疗室,“师父去哪了,刚送来了一名伤兵,据说伤势太重,师父那放不下就转移到三号诊疗室去了。” 太子昭点点头,转身就朝第三间屋子走去。 项安在他后面喊道:“哎……师,师母,师父他正忙着呢。” “你换我什么?”太子昭回头看他。 “师,师母啊……”有什么不对劲吗?项安疑惑地看着太子昭。 虽然眼前这人明显是男子,可他师父也是男子啊,师父的家人不叫师母叫什么? 太子昭给了他正确答案,“记住,以后叫师公!” 哦,原来如此啊,项安恍然大悟! 等太子昭离开,项安身后的大娘大婶们纷纷八卦开了,追问着:“那位是谁啊?” “您师父不是唐神医么?他怎么会是师公?”师公到底是师父的丈夫还是师父的父亲呢?一群文盲心里掰扯着。 项安耸耸肩,很自觉的没有把太子昭的身份泄露出去,“这可不能告诉你们。” 太子昭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唐越疲惫地走出来,看到他时眼睛亮了亮,“结束了?” 太子昭眉头皱了皱,去旁边倒了一杯热水给他,“你忙了多久了?” 唐越苦笑道:“不记得了,可惜还是没能救回来。”刚才那位伤兵,全身有十三处刀伤,最严重的一处紧紧贴着心脏穿过,在救治过程中就停止呼吸了。 禾给唐越披上披风,忍不住说了一句:“殿下,郎君都整整忙了一天一夜了,连口水都不敢喝,您还是……” 禾的话还没说完,太子昭就一把将唐越扛在肩上,沉声说:“走,回去休息!” “喂,太子,放我下来!……李昭!你快放我下来!”唐越挣扎着,他好像装死怎么办?这一路多少人看着呢。 “别乱动!否则别怪孤给你颜色瞧瞧!” 唐越很想反驳回去,可是看地点不对,真怕他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不雅的事情来,只能闭着嘴闭着眼睛,当周围的观众都是空气。 第233章 小公子的青睐 屋子里热气腾腾,红木拔步床咯吱咯吱响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我们赢了?”唐越红着脸气喘吁吁地问。 太子昭抚摸着他温暖的脊背,亲吻着他的唇角,“若是输了,你以为为夫还能有如此闲情逸致?” 两人着实憋了不少日子,自从到了秦阳城一直处于备战状态,即使上次胜利了他们心里还是存着不好的预感。 直到这次北越竟然带兵联合西南的敌军攻城才让他们明白他们一直担忧的是什么,好在这次有惊无险,顺利度过了这个难关。 但他们也知道,这两次能战胜对方都是因为“出其不意”四个字,上次他们用了火弹,震慑住了敌人,地方才不敢继续强攻,而这次,黑甲卫的出现更是一剂猛药,如一把利剑以势如破竹的气势率先打破了敌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之后的胜利就顺理成章了。 唐越想着想着就陷入了深眠,高强度工作了十二个时辰,要不是太子昭强拉着他早该睡了的。 太子昭亲吻着他发黑的眼角,替他盖好被子,抱着他也一起睡了。 这一睡两人就睡到了第二天傍晚,门外小洛洛来了又走,每次都要透过窗户上的小洞往里看几眼,确定床上有人才安心。 他不如以前活泼了,才五岁的孩子能坐在书房里写字写半天,有时候会对这一棵树或者是一颗石头发呆,好在现在大家都忙,也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伺候他的下人只会负责照顾他的身体,却照顾不到他的心灵和思想,所以也就任由他自己思考人生。 外头打仗时,张淳都会把他带在身边,他们也没去前头添乱,连玉荣街张淳也没让他去,一条街的伤残人士,血淋淋的,太伤害孩子幼小的心灵了。 但其实在张淳不在身边的时候,小洛洛有偷偷跑去看过,与繁华的邺城不同,战时的秦阳城显得又脏又乱,地上随时都可能出现血迹,路边随时都可能发现尸体。 小洛洛算是胆子大的了,去玉荣街偷偷看几眼回来后只是恍惚了半天,晚上连个噩梦也没做。 至于最前线,别说是小洛洛,就是唐越和张淳也没胆子去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画面他们只停留在电视剧里,真实画面实在太过刺激他们脆弱的神经了。 “行了,别看了,你两位爹爹都累坏了,让他们多休息。”张淳把小洛洛抱起来,瞥了一眼房间门,带着孩子走开了。 “淳叔叔,两位爹爹都那么忙,你怎么这么闲?” 张淳:“……”这是在嫌弃他没用的意思么? 他捏了捏小洛洛的屁股,呵呵笑道:“谁说我很闲?我这还不是为了照顾你?如果连淳叔叔都不在了,你哭鼻子了怎么办?” 小洛洛想想也是,有张淳在身边他确实不那么害怕,而且他会玩的东西真多,把这一带的孩子都制服得服服帖帖的,现在都认自己当孩子王了。 小爹爹之前交给自己的任务就是照看着附近的孩子,和他们玩了几天,收获了无数崇拜的小眼神,他的自信心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那我们现在去哪?” 张淳是想去找王鼎钧的,战争远远还没结束,王鼎钧定然是要跟着太子昭前往楚州城,而他却不能一直离开邺城,他的生意重心还在邺城,何况他去了也帮不上忙,还不如稳住后方,多赚点钱,万一他们缺衣少粮了,自己也供应的上。 还有这孩子,太子昭能带他来秦阳城却不可能把他带到楚州城,一来耽误他的功课,二来也是将自己的软肋暴露在敌人枪口下,太不明智。 所以他想,自己和王鼎均估计是很难再做共患难的鸳鸯了,说不定运气差点,他们就此阴阳相隔,永世不得相见了。 “呸呸!胡思乱想什么啊!”张淳甩了自己几个嘴瓜子,把小洛洛看得一愣一愣的。 “小爹爹说,你这种情况叫做福尔摩斯综合症!” 张淳嘴角一抽,“小子,你知道福尔摩斯是谁吗?” “福尔摩斯是个人?不可能!”小洛洛坚定地摇头,他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人叫四个字的名字。 “当然是,而且是个很厉害的破案高手,据说啊……”张淳开启了他讲故事的功能,把其中一个案例说得形象生动,高潮迭起,连跟在身后的下人们都听得入迷了,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呼。 王鼎钧和杨枫自外头进来,看到这群紧密贴着身走路的人都惊呆了。 他们刚要打招呼就看到两名小厮相互抱着,鬼哭狼嚎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主子发怒了要杀人呢。 “说什么呢这么惊心动魄的?”王鼎钧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罪魁祸首。 张淳嘿嘿一笑,挑了挑眉梢,“自然是好听的,不过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意思是不准备当着王鼎钧的面继续说下去了。 可偏偏大家听的正是最高潮的部分,一个个挠心挠肺的,又不敢以下犯上,只能低着头表示抗议。 小洛洛却直白多了,抱着张淳的胳膊问:“后来呢?凶手是哪个?抓到了吗?” 张淳贴在他耳边小声回答:“下次再告诉你。” 小洛洛可不干,用他小爹爹的话说,这不是故意吊人胃口吗? 他转向王鼎钧,朝他伸出双手,这个姿势谁都看得懂,这是要抱呢。 可在场除了杨城主其余人都对小王孙熟悉得很,这位小公子从小只亲近两个人,一个是太子妃唐越,一个是他的乳母雁姑,连太子殿下都没能得到他的青睐。 小侯爷还是经过这些年的不懈努力,用无数好玩好吃的东西才能得到小公子的认可,之前没听说王将军也有此殊荣啊! 王鼎钧自己都愣住了,有些诧异又有些谨慎的接过孩子,只觉得一股奶香味扑面而来,怀里的孩子也软绵绵的,脆弱的可怕。 他有些手足无措,朝张淳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对方却乐呵呵地笑了,仿佛遇到了天大的喜事。 张淳是够可乐的,难得看到王鼎钧这副窘迫的模样,所以只当没看到了。 “淳叔叔,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好吗,您都口渴了呢。”小洛洛微微一笑,露出一对虎牙,煞是可爱。 张淳哪有不同意的,大手一挥带着一群人到后院的亭子里,让人热茶热糕点,对着王鼎钧那张僵硬的脸,继续开讲他的故事。 等唐越醒来摸着地方找过来时,就看到这幅生动的画面。 一座冷冰冰并不出彩的凉亭,一群人围着,连通道上都围着人,有熟悉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唐越站得太远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等靠近了才发现好像是什么破案的故事,听着还有点像少年包青天里的案子。 别问他怎么知道,他当年也是看了几遍的,什么干尸啊,什么鬼村啊,听的比他看的还精彩。 “咳咳……你们不觉得时辰不早了,该吃饭了么?”这都几点了啊,晚饭呢? 外围的人见到唐越纷纷下跪行礼,然后低着头撤退了。 人一散,唐越轻松地走进凉亭,见小洛洛坐在王鼎钧的大腿上,撑着下巴听的津津有味,以前自己讲睡前故事的时候可没见他这样啊。 唐越不解,走过去捏着他的脸颊说:“嘿,回神啦。” 小洛洛转头,看到唐越立即扑了过来,双手紧紧的搂住唐越的脖子,脸颊蹭在蹭,发出几声呜呜声,把在场所有人的心都融化了。 杨枫膝下也有多子多女,可还没哪个孩子跟他有这般亲密的,顿时羡慕的不行。 张淳是习惯了这样的画风,撇撇嘴,对唐越的到来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而感到不满。 王鼎钧也到了想成家的年纪了,虽然性向不太对,但渴望有个孩子的心思却不会少,虽然没有亲生的,但如这般抱养一个似乎也不错。 王鼎钧偷偷瞥了张淳一眼,想到他平日里和小公子相处的不错,自发地认为他也是喜欢孩子的。 因为这个认识,王鼎钧后来在边境时也捡了一个婴儿回来,充当自己的亲生儿子,事情传到邺城,自然就成了他在边境时纳了妾生了孩子,差点没把张淳气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234章 分别 秦阳城的捷报在十天后才抵达邺城,整个朝廷都震撼住了,众人大呼不可思议。 十万大军,其中还包括北越的五万兵马,这样的联军竟然连秦阳城都没攻下来,损失惨重后败退,这是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啊。 要不是这份捷报盖了太子殿下的印鉴,他们都要怀疑杨枫伪造功劳,以虚掩实了。 “大王,捷报上可有说明他们是如何战胜敌军,取得胜利的?”一位老将军兴致高昂地问道。 用兵之道高深莫测,不存在不可能的事情,但要想取得这样的胜利,光靠秦阳城那三万守城军简直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就算太子殿下是神将,领着三万的守卫军要和十万正规部队较量,也是几乎没有赢面的。 南晋王摇头,“捷报只有数百字,并未详细说明内情,真正的战况是还要过几天才能呈上来。” 这是历来的习惯,战争的胜败会在第一时间以八百里加急送进宫,但详细的经过却会拖延上几天甚至几个月,因为书写这样的内容需要时间,有时候战事吃紧,根本没那个时间给将领坐下来慢慢写折子。 南晋王倒是不担心这个,他自有眼线会给他带回消息,他也很想知道,这场战役的胜利是什么促成的。 “大王,北越出动五万兵马从西南突袭,北边正是防备稀松的时候,不如传旨鲁国公,让他主动出击!”衡国公提议道。 众人纷纷响应,北越原本也就十万大军,如今去了一半,天赐良机,着实是最佳的进攻时期。 “衡国公此话有理,速派人将此事告知鲁国公!” “大王英明!” “大王,如今秦阳城战事了结,相信齐王和月遗族都不敢再次进犯,是否该召回太子殿下了?”安国公站出来问。 这话他说了不下三次,起初南晋王还会因为他的过度关心而对他横眉竖目,现在则是觉得厌烦。 “太子已经转道楚州,寡人已经加派人手前往,任由他调遣,国舅就不必操心了。” “什么?”不知安国公吃惊,就是其他大臣也惊讶万分,纷纷抗议,“大王,不可啊!” 太子昭可是储君,未来的国主,岂能让他身陷险地?万一出了事,他们南晋可就完了。 “大王,殿下身份尊贵,承担着南晋的未来,可不能让他去那危险的地方。” “是啊,殿下多年没有带兵,去了楚州也不能掌管兵权,反而会给鲁国公带来压力,臣以为殿下还是坐镇后方更为合适。” “这朝中的大小事务殿下都处理惯了,如今这奏折都积压了两月有余,恐生变化。” 南晋王听着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对太子昭表示关心,生怕他在边境出了意外南晋无人继承。 他想,这些人大概心里巴不得自己早日驾崩,好让太子上位吧? 这些年,太子处理政事已经越来越周全稳妥了,起初他只负责一些琐事,渐渐的,南晋王把越来越多的大事交给他,自己落了个清闲。 在国主的位置上坐了近三十年,南晋王厌倦了每日没完没了的批阅奏折,事情交给太子后,他有了许多空暇,每日能与美人嬉戏玩闹,风流快活,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人一旦沉迷于享乐,那再想拔出来可就难了,南晋王如今虽然还是个有雄心壮志的帝王,却没有那个精力和时间了。 后宫美人进了一批又一批,早些年那些宠爱过的夫人早成了昨日黄花,鲜嫩多汁的少女如百花在宫中齐放,怎能不让人沉沦? “把积压的奏折拿到御书房,寡人自会处理!”南晋王阴沉着脸,冷笑道:“寡人还不到耳不能听,手不能书的年纪,少在那里为国事操心。” 少了太子,难道这南晋就不能正常运作了? 大臣们纷纷低下头,应了一声,“大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秦阳城,马车徐徐驶出城门,唐越坐在车头,看着那斑驳的城墙,上头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清洗,装点着那面巍峨的城墙更显沧桑和沉重。 城门口堆积如山的尸体已经被运走焚烧干净,却还是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太子昭骑在马背上,视线定在唐越身上,仿佛有千言万语无能说尽。 “路上注意安全,若有危险,及时发信号。”太子昭再三叮嘱。 “我能有什么危险,这一路回邺城都在自己的地盘里,反倒是你,从秦阳城去楚州,一路艰难险阻,敌军说不定正埋伏在半路上,可要万分小心。” 太子昭嘴角微微一扬,“那正好,那群残兵败将若还有余力,正好趁机全部解决!” “小心为上!” “放心,黑甲卫就在附近,也会一路跟随北上。” 唐越只是担心敌人狡猾,如果借着有利地势埋伏,黑甲卫未必能及时救援。 “殿下不如与黑甲卫同行,反正已经暴露,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不必,他们还有自己的任务,孤隐瞒身份,再乔装打扮一番,取道东北,应该不会遇上他们。” 令人对视良久,浓浓的不舍之情油然而生,这一别也不知何时能在相见,唐越内心充满不安。 他知道古时候打仗常常一打就是十几二十年,交通又是这么不方便,分别个三年五载他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过了。 他叹了口气,“不如还是让我跟着去吧?好呆能多救几个人。” 太子昭摇头,“太子府还需要有人打理,朝中关系需要有人维护,父王母后那也需要你来孝顺,最重要的是,你要精心抚养太孙,事情可不比孤少。” 太子昭自然不会带着唐越去那危险的边境,一来担忧他的安全,二来少了太子妃在邺城坐镇,朝中上下未必能安心。 唐越也知道这个道理,可这些年还没和太子昭分别这么长的时间,想想就忧心不已。 “有你救出来的那些人,足以。”太子昭想,对比当年的情况,这一役实在是好太多了。 他们有了足够的粮食,有上百名军医,有新式的武器,有精心培养的精兵良将,北越在休养生息时他们在全力前进,北越达到以前的顶峰时他们已经超越以前许多,这一战他更有信心。 “殿下,时辰不早,该出发了。”有人提醒道。 太子昭跳下马背,走到唐越身边,紧紧地拥抱着他,两人激烈的亲吻着,诉说着彼此的不舍。 小洛洛从马车里伸出脑袋来,看到这一幕忙用手挡住眼睛,透过手指缝偷偷地看。 “洛洛,来与你父亲告别。”唐越红着脸朝小洛洛招手。 太子昭同样抱了抱小洛洛,严肃地叮嘱他:“为父不在身边教导你,万不可贪玩调皮,要照顾好你小爹爹,学习一刻也不能落下,等为父回去检查功课。” 小洛洛慎重地点头,“我知晓了。” 秦阳城一行,变化最大的恐怕就是小洛洛了,如今的他,已经不像个正常五岁大的孩子,该笑的时候笑,该哭的时候哭,他学会了隐藏情绪,学会了审时度势,也知道了世人的艰难。 唐越摸着他的脑袋,“把他带来这里,也不知道是对是错。”他总觉得,孩子不应该拔苗助长,什么年纪做什么事情,学什么知识按部就班就好,太超前未必是好事。 但他也知道,如果按照前世那一套教学方式,小洛洛要成才至少要到二十岁,而且帝王之子,也不需要太单纯善良的性格,太子昭的教育方式更有成效。 太子昭不满地说:“都是你太惯着他了。” 唐越翻了个白眼,“我的儿子,我不惯着谁惯着?” 太子昭无奈地叹了口气,希望等自己回去时,他们的儿子不要成为一个纨绔子弟就好,慈母多败儿绝对不是说着玩的。 车队缓缓启程,唐越坐在车头遥望着那渐渐消失的黑点,心里满是不舍。 张淳从后面的马车换到前面的马车里,两人默默地坐着,情绪都不怎么高。 良久,张淳问:“你说,万一这一战要打二十年,你会一直守在家里吗?” 唐越摇头,“三年已经是极限,三年后,如果他还没有回来,我是肯定要去找他的。” 他做不到像这个时代的女子那样,一直守着空荡荡的家,知道容颜老去,感情不在,那还有什么意思? 要不是他有自己的责任,他一刻也不愿意离开。 张淳笑了起来,“对!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唐越拍了他一记,“那从现在开始,你要勤练武功了,可别到了那做软脚虾,好呆也要有自保之力。” “光说我有什么用?也不看看你那细胳膊细腿,比我还不如呢……啊……”一柄锋利的小刀架在他脖子上,只听唐越奸笑道:“到底谁不如谁?” 张淳讪讪地笑道:“唐哥最厉害了!” 第235章 小洛洛的变化 唐越一行人晃晃荡荡回到邺城,已经是人疲马倦,一头扎进床上睡了两天才养回神来。 管家抱着一大叠账册进来,在唐越耳边念着:“您这一走就是几个月,连个像样的年都没过成,等您精神好些,咱们请些客人好好热闹热闹吧?” 唐越靠在床上,让管家把账册放在床边的椅子上,摆手说:“不用麻烦了,如今战事吃紧,一切从简。” “也是,今年每家每户都低调,没怎么摆宴,连成亲过寿的喜事也没有大办,城门外每天都有一家在施粥,大王听了龙心大悦呢,郎君,咱们太子府什么时候也出几天吧?” 唐越拿了一本账册翻了翻,都是一些流水账,也没什么好看的,他抬头问:“邺城来的流民很多吗?” “并无,邺城毕竟离战区太远,流民一时也走不到这里来,只是年节前后下了几场雪,有些附近的灾民流落街头。” “严重吗?” “不严重,比起五年前那场大雪,算轻的了,每年一到下雪难免会有人家受灾。” “那就不必了,咱们的粮食得先紧着将士们用,你让咱们家的商铺出点布匹棉衣,给灾民们送点衣物去。” “是,老奴稍后就去吩咐。”管家仔细端详着唐越的面色,心里暗暗决定,一会儿要去厨房吩咐一声,让他们做点补汤给郎君好好补补,这几个月劳累的,似乎都瘦了呢。 还有小公子那,似乎长高了不少,不过也瘦了,人也黑了些,殿下真是够狠心的,那么小的孩子怎么舍得带去战场? “对了,镇国公年前过世了,大王收回了镇国公的封号,说是要留给此次大战后取得大功的人才。” 唐越愣了下,惊讶地问:“怎么死的?” 他给镇国公看过病,虽然知道他身体不太好,但只要注意调养,活个十几年没问题的。 “此话说来就有些污您的耳朵了,镇国公休妻后,宠妻也死了,府里没了当家做主的主母自然不行,于是他又聘娶了一位伯爵府上的庶女做填房,岂知那位小娘子早有意中人,嫁到国公府后竟然还夜会情郎,被国公爷抓奸在床,那位夫人的姘头一时心急推了国公爷一把,撞到桌角就……” 唐越唏嘘道:“当初三郎的母亲被推了一把,至今还不能正常行走,他这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谁说不是呢,如今赵家是那位庶长子当家,听说镇国公一死,他就分家了,将其他兄弟赶出了家门,做的未免太过了。” 唐越没什么表情地说:“赵家的事咱们就不管了,风光也好,落魄也罢,与咱们没半点关系。” 管家点头,如果赵家没经历过这一系列的变化,如果公子显还在赵家,那郎君必然会助他承袭爵位,也不至于落个被剥夺爵位的下场。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三郎那边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管家想了想,“应该是不知的,但那位夫人肯定得到消息了,老奴自作主张派了雁姑上门照顾了夫人一段时日,怕她想不开。” 唐越称赞:“你做得很好,让雁姑有空多过去走走,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三郎不在,他母亲一定要照顾好。” “老奴明白。”管家换人进来伺候唐越梳洗更衣,然后出去忙活了。 唐越衣服刚换好门外就传来了雁姑的声音,她并未进屋里而是站在院子里,还带了两个下人随行,显然是顾及到唐越的性别,不想落人口实。 “有事?”唐越也没请她进屋,太子昭不在府内,他虽然能做到身正不怕影子斜,但能不斜最好还是不要斜。 “是有些事想和郎君说,关于小公子的。”雁姑神情忧虑,像是遇到了什么大难题。 唐越一听到和小洛洛有关,忙追问道:“你尽管说。” “是这样的,奴婢发现小公子这两日有些精神不济,吃不好睡不好的。” “长途跋涉的,他年纪小,肯定是累坏了,等会让管家请乌太医上门给他看看,这段时间好好休养,每天的练武时间减半,你多照看着些。” 雁姑犹豫了会儿,摇头说:“奴婢开始也以为是累坏了,可小公子累归累,却又不像是身体不适,反而像是有心事。” 唐越叹了口气,大概知道是什么问题了,这一路他不是没有关注到小洛洛的异常,只是有些事既然已经经历了,那就要学会承受,他最多只能开导和转移他的注意力,多的只能靠他自己了。 “走吧,我与你一同去看看。”唐越把这几个月发生的事简单告诉雁姑,雁姑是将军的小妾,对战争也比较了解,也知道那对一个孩子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当初也是不同意太子殿下将小公子带去秦阳城的,可他人微言轻,做不了主,如今看到小公子这样,便更加不赞同殿下当初的决定了。 “公子他还小……”雁姑无奈地叹口气,殿下给了他们小公子如此尊贵的身份地位,若是还想要他过得快乐安逸,似乎有些贪心了。 “我知道你的顾虑,不过他有他的使命,过多的保护并不是好事。”道理谁都明白,但真发生在自家孩子身上,就不是那么容易接受了。 小洛洛一直都住在唐越隔壁的院子里,但太子府中每一座院子都极大,走过去也要几分钟的时间。 小洛洛的院子规划的更简单,屋前一块大草坪,唐越按照前世游乐场的设施做了些玩具,还有一小块菜地,是他领着小洛洛亲自种的,算是业余的手工课。 “他还在睡吗?” “已经起了,正在书房里练字,除了刚回来的那天睡了时间长些,这两日不到辰时就起了,先蹲一个时辰的抹布,练一套拳,然后用早餐,用完便开始读书写字,下午则去闻先生的院子里听他老人家讲学,晚上用完饭后做点小玩意,之后看完一篇文章才肯睡觉。” 唐越这两天都在休息,以为小洛洛肯定也在休息,没想到他竟然开始学习了,这用功的也太过了点吧? 他推开书房门,见小小的孩子端正的坐在书桌前,腰杆笔直,正一笔一划写着字。 毛笔字才刚刚开始时兴,练字成了一种新时尚,每年邺城都会有一场书法比赛,选出最美观最受欢迎的十种字体,将来会成为初学者的临摹版本。 小洛洛写的字是临摹太子昭的,而太子昭的字在第一次书法比赛中就被评为第一,可是惊叹了不少人呢。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唐越的指导,唐越自己毛笔字写的不怎么样,却知道毛笔字讲究的是有棱有角,笔锋遒劲有力,而并非要多么花式漂亮。 小洛洛听到声音抬头,看到唐越立即开心地笑起来,写完一个字后才放下笔起身。 “回来两日了,咱们也该进宫去看你祖父祖母了。”唐越没有开口问,也没有说他太用功不对,改变是一种过程,急不得。 “真的?”小洛洛兴奋地拍手说:“我路上买的礼物可以带进宫么?” “当然可以,你祖母一定会喜欢的。” “那祖父呢?” “额,应该会喜欢吧,毕竟是洛洛送的呢。” “祖父见过的好东西太多,就算不喜欢洛洛也不会怪他的。” 唐越揉了揉他的脑袋,把他抱起来,让雁姑去把他的礼物拿来,一起进宫。 “小爹爹,我长大了,可以自己走的。”小洛洛挣扎着要下来。 他在秦阳城那段时间结交了不少小朋友,从来没见过哪个像他这么大的孩子有父母抱的,他们甚至得不到父母的关爱,有的五岁就开始在家里帮忙干活了。 唐越没有坚持,让他自己走,他只是习惯了把他还当个小孩子对待,而实际上,他似乎是真的长大了。 尽管身体只有五岁,思想却已经朝着小大人的方向发展,乖巧懂事,明辨是非,这,也许就是太子昭要的结果吧。 第236章 荒唐的理由 “宣……太子妃,太孙渊觐见……” 唐越牵着小洛洛的手走进大殿,行了礼,半响才听到南晋王沉闷的声音,“平身吧,洛洛到寡人身前来。” 小洛洛看了一眼唐越,得到对方的首肯才起身走过去,他依偎在南晋王的身边,仰着头看着他说:“祖父,洛洛想你了。” 一句话成功都笑了南晋王,对方把他抱在腿上,“祖父也想你了,一走这么久,让祖父好好看看瘦了没。” 小洛洛伸出胳膊撩起袖子,“您看,黑了也瘦了,不过洛洛现在能拎得动一桶水了呢,父亲说洛洛力气变大了。” “哦?是吗?这一路辛苦吗?都去哪里玩了?” 唐越眉头一皱,南晋王这话像是在拉家常,可他怎么听出了点试探的味道? 难道是想从小洛洛的口中得知他们的事情?那倒也是,小孩子是最没心机的,也是最诚实的。 就算小洛洛不是什么事情都知道,可也能给他提供线索,作为一国之君,要查还不容易吗? “辛苦,马车坐的很累,父亲说国事要紧,路上都不让洛洛下车玩。” 小洛洛瘪着嘴投诉他老爹,亏得太子昭不在,否则回去之后肯定要揍他一顿。 “哈哈……你父亲说得对,不过也不能累着咱们的洛洛,他就不该带你去,多危险!”南晋王当初得知这一家三口都离开邺城时,还有些不淡定。 无论是王子还是太子,没有得到许可是不可以轻易离开邺城的,就算离开也没有带着全家老小一起走的道理。 就与出征的将军都要将家属留在邺城一样,这也是变相的人质,如果他们在外面起兵造反,那他们的家属则第一个遭殃,这就是惯例了。 当然,南晋王没有怀疑过太子昭会造反,他只是习惯的想将太子昭的软肋握在手心里。 将一切张握在手心里,想必是每个上位者都喜欢做的事情。 小洛洛摇头,然后跑下来从唐越手里接过一个小袋子屁颠屁颠地献给南晋王,“祖父,只是洛洛路上给您带的礼物,您看喜欢不。” “哦?还有礼物?”南晋王喜出望外,他倒不是稀罕什么礼物,而是稀罕孙子出门在外还惦记着他。 这对老人家而言绝对是一个很大的惊喜。 “是啊,是洛洛亲自挑的哦。”小洛洛把袋子打开,将里头所有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有经过某个小镇时收集的漂亮的石头,有经过某个大城时买下的漂亮的玩具,还有他泰阳城亲自制作的皮影戏的皮影画。 小洛洛一边掏一边给南晋王介绍他的礼物,每一样都凝结了他的用心和实意,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却得到了南晋王满脸的笑容。 “洛洛有心了,来人啊……给太孙赏赐珍珠一斛,云锦十匹,那把寡人马圈里那匹枣红色的小马驹给他!” 唐越眉头一挑,这些赏赐看着不起眼,可那匹小马驹据说是南晋王最珍爱的一匹宝马生下的种,基本是不送人的。 看来这次小洛洛的行为深得圣意啊! 洛洛像模像样的道了谢,一下子就把话题引导了那匹马驹上。 南晋王心情好,干脆抱着他出去骑马,让唐越去找王后说话。 唐越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找机会套小洛洛的话,不过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行了礼就去王后宫里了。 说来他和王后的婆媳关系这些年得到了重大改善,这还是要归咎于时不时送好吃的进宫,又给王后做了几套新颖的衣裳和首饰,总算是让王后忘记了他是男儿身这件事。 胡氏将唐越迎进隔间,悄声询问了他这一路的经过,听说太子昭身边有一万精兵护送,她才悄悄松口气。 “宫中不知何时多了个流言,说是太子殿下乃武神降世,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千军万马也难以攻破,已经有不少百姓联名让太子领兵出征了,而你父王对此事却极力反对。” “殿下此举乃先斩后奏,确实容易引起大王的猜疑,何况泰阳城的事不可能瞒得住,大王总是会知道的,等他知道黑甲卫的存在,私自屯兵这个罪名殿下是跑不掉的。” “是啊,若只是这个罪名还好说,只是担心大王会误以为昭儿屯兵的用心,加上小人的挑拨,对昭儿产生怀疑。” 这确实是个问题,也是太子昭不愿意将黑甲卫第一时间拿出来的原因,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可经不起这种猜忌。 “昭儿是如何想的?可有对策?”胡氏问唐越。 唐越点点头,“有个不算对策的对策,您还记得殿下当年腿受伤时大王曾下过一道旨意,允许太子殿下养府兵五千,加上安国公府、衡国公府、栎阳侯府以及其余几家侯府的私兵,凑足一万人数即可。” 胡氏大惊,“你是说……让大王以为昭儿的一万私兵是集合几家凑出来的?这……简直太荒唐了,大王怎么可能会信?” 换成是她都不信,何况是精明的南晋王呢? “信自然是不信的,但只要这几家统一口径,一致点头即可,至少让人抓不到把柄。” “话虽如此,可……他们能同意吗?安国公自然是不用说,无论太子说什么他们都会同意,其余几家?” 胡氏想到栎阳侯府和衡国公府的关系,想来这两家也是没有问题的,其他还要拉上几家才行。 国公府府兵一千,侯府却只有五百,要凑足一万人数可不简单。 “这点正是我接下来要做的,想来要说服几家亲近太子的侯府并不难。” 胡氏点点头,“尽力而为吧,而且要快,瞒不了多久的。” 唐越明白,本来就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南晋王恐怕也收到风声了,只是他要派人去查证还需要时间。 而他能利用的也只有这点时间而已。 两人说了半天话,直到宫女来敲门,唐越才告辞离开。 离开前,王后还是让人将小洛洛带来给她看看,媳妇儿是男的没办法生她也认了,可这唯一的孙子她是真心疼爱到骨子里了。 唐越真不敢想象,如果王后直到洛洛并非太子的亲生骨肉,会不会失望透顶。 “祖母!”小洛洛飞扑到王后怀里,搂着她的脖子撒娇,那模样比之前和南晋王相处时多了几分随性,少了几分拘束。 小孩子心思最敏感,谁对他们真的好他们能清楚地感受到。 王后抱着他嘘寒问暖,看他黑了瘦了更是把太子昭也臭骂了一顿,显然是有了孙子忘了儿子。 等他们离开王宫,小洛洛可谓满载而归,除了大王赏赐的还有王后赏赐的,足足装了半辆车。 “这些小爹爹都给你存着,等你十岁就交给你自己打理,听说你父亲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有了不少私产,也不知道他几岁就懂得这些道理。” 小洛洛手里抓着一根玉带,胸有成竹地说:“这些道理我都懂,淳叔叔教了很多生意经给我,他说我将来一定会成为比他更出色的商人!” “哈哈,他真这么说?不是故意拍你马屁!”唐越很怀疑张淳的动机,他一般不会真心夸人,随口说出来的好话基本都是拍马屁,他的好人缘也就是这么来的。 “怎么会?淳叔叔说这话的时候可认真了。” 唐越不忍心打击他的自信心,张淳那人可是演员,只要他想认真,再假的话也能说出十分诚意来。 回到府里,唐越马不停蹄地换了衣服去拜访了安国公,说明来意后对方生气归生气确是一口答应了。 对于安国公这位舅舅,唐越是真心佩服的,人们都说外戚爱专权,可安国公却并非如此,他自知自己只是武将,在国家政策上基本不发表意见。 而且他不卑不亢,对待南晋王的态度既不奉承也不偏见,除了在太子昭的事情上偶尔会失去理智外,一直是安分守己的。 他只有胡金鹏一个嫡子,其余庶子庶女一堆,可除了胡金鹏他从来没刻意栽培过哪个庶子,也明确地说将来这个家会是胡金鹏的,几个庶子除了能得到一定数额的财产外,在他故去后就得搬出安国公府,几个庶女除了能得到一笔嫁妆外,夫家的任何事安国公府都不帮忙,绝对别想仗着安国公府的势替夫家谋取好处。 这也是南晋王这么多年都没有对胡家下手的原因,他也知道安国公的性子,刚直不阿,有点小聪明,却从不会做傻事。 和唐越面对面坐着,安国公不苟言笑,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面令牌丢给唐越,“这是安国公府的府牌,此牌能调动安国公府的所有府兵,这些人本公就交给你了。” 唐越只觉得这块小小的牌子甚是烫手,“舅舅,这……不妥当吧?”安国公这话的意思怎么好像要他把这些人都处决了?是他的错觉吧? 安国公恨铁不成钢地登着唐越。“既然要做,就要做的彻底,要让大王相信太子手中的一万精兵是集合各府的府兵,那么这些府兵就不能存在,否则你当大王眼睛是瞎的么?” 唐越苦笑,“话虽如此,可这些人也是舅舅悉心培养出来的,对安国公府忠心不二,要对他们下手恕唐越做不到。” 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就杀了这些无辜的人? 哪怕是为了太子昭的安危,他也做不到这点。 “何况您同意杀了这些人,其余几家可未必同意,只要有一家不同意,您这些人就是白牺牲了。” “哼,由不得他们不同意!”安国公霸道地说:“太子殿下可是南晋未来,他一个人的命就是这南晋的命运,谁敢不同意?” “我不同意,舅舅只要暂时将府兵解散或者派到外地去,明面上让大家看不到人就行,也没谁会真的相信这件事,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他们要的只是一个名头,要真推敲起来,这件事根本站不住脚。 “你当大王是傻的?他怎么可能会信?” “他必然是不信,但是又能如何?把太子昭从边境召回来定罪?还是将太子府抄家灭族?前方战事吃紧,南晋王就算要算账也一定是秋后才算账,不会急于一时。” 一旦南晋王知道太子昭手中有一万骑兵,而且是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奇兵,他怎么会舍得放弃这样一支队伍?就算他想要占为己有也要等战事结束后。 否则他根本没能力指挥的动这支骑兵,太子昭如果被废,这支骑兵必然瓦解,北边的战事将会急转剧下,损失的可不仅仅是数万将士的性命。 南晋王的野心也不小,这从他宁愿和北越开战也不愿意臣服就能看出来,他未必没有一统天下的心。 但他年事已高,以南晋目前的兵力也只能和北越持平,要吞下那么一大块肉根本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事情。 但如果太子昭手中有这么一万令人闻风丧胆的骑兵,说不定事情就有了转机,说不定就能创造出奇迹。 带着这样的猜测,南晋王一定很愿意给太子昭一个机会,如果事成了,他再秋后算账也是可以的,如果事情不成,正好给太子昭定罪,他什么损失也没有。、这一点也是太子昭敢用这么荒唐的理由去堵众人的嘴的原因。 “万一猜错了呢?”安国公愤怒地问。 唐越笑笑,“万一猜错了,您到时候可就要护送我和洛洛出城逃命了,我已经准备好后路,真有万一,我就带着儿子和您的外甥逃到海外去,到时候您跟我们一起去海外占岛为王,岂不快哉?” “胡闹!”安国公笑骂一句,摇摇头让唐越赶紧滚,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第237章 东窗事发 “逆子!逆子!……”南晋王愤怒的摔了整个书房的东西,地下跪着一排战战兢兢的太监,承受着南晋王的怒火。 “来人!”南晋王大吼一声,门外的侍卫推门进来,无视地面上的狼藉,单膝跪下,“大王有何吩咐?” “去传寡人的旨意,召太子妃入宫!还有安国公、栎阳侯,寡人要好好问问他们,是谁给太子这天大的胆子,竟敢私自屯兵一万,他哪来的胆子?” 那侍卫一句话也不敢说,领了命就退出去了,留下一排太监欲哭无泪。 自从今晨大王在御书房呆了半个时辰后,就一直生气到现在,不仅砸坏了整个书房的东西,还斩杀了两名不顺眼的小太监,也不知他口中的逆子到底是哪位。 大王子已沉寂多年,一直待在祖庙中为江山社稷祈福,至今也没有得到恩准回来,三王子依旧没有消息,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一般。 其余的除了太子殿下都没什么存在感,在太子殿下的光环笼罩下,那些王子都显得太软弱无能了。 所以能令大王如此愤怒的,恐怕只有太子殿下了吧? 只是不知太子殿下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竟然能把大王气成这样,伺候了南晋王几十年的老太监还是第二次见他如此生气,第一次是发现英夫人出轨。 唐越接到圣旨的时候正在家里拟定下一批采购药材的种类和数量。 从五年前起,他每年都会屯一些伤药用的药材,保质期短的就循环消耗掉或者制作成药膏和药油,到了今天,他们的库房里已经堆积了半库房的成药。 不过这种药都是快速消耗品,按每名士兵消耗一瓶的量来计算,他库房里的药还是不够用的。 “郎君,大王宣您进宫。”管家来汇报。 “知道了,是谁来传旨的?” “是御前的繆侍卫,老奴打听过了,听说大王在御书房大发脾气,似乎是因为殿下的事情发怒。” “哦,也差不多到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唐越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不知如何面对威怒的南晋王。 他甚至怀疑自己今天进宫后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他把写好的采购表交给管家,让他带去给惠安堂的掌柜,然后换了衣服进宫。 在宫门口,他遇到了安国公和他老爹栎阳侯,三方一见面,交汇了一个眼神,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一会儿二位就不要开口了,一切交给晚辈即可。”唐越说道。 安国公冷哼一声,一副很不给面子的样子,不过唐越知道,他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至于栎阳侯,他就更不会作壁上观了,打从两家成为亲家后,他与太子昭就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想撇也撇不清关系。 进了御书房,里头已经稍作清理,至少那一地的碎片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只是一眼望去,整个书房都空荡了许多,显然是被打碎的东西还没来得及补上。 “臣参见大王,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晋王死死盯着跪在书房中央的三人,面色阴沉可怕,半天也没让他们起来。 唐越低着头没吭声,他知道,不给对方一个发泄的途径,今天这一关是过不了的。 三人在书房跪了整整两个时辰,唐越年纪轻还好说,安国公和栎阳侯年纪都大了,跪了两个时辰已经摇摇欲坠了。 午时,有宫女进来问南晋王御膳摆在哪,南晋王直接让他们把饭菜送进御书房,只当唐越三人不存在。 唐越早上吃的少,跪了这么久饿得前胸贴后背,闻到饭菜的香味肚子都开始抗议了,不过南晋王打定主意折磨他们,当然不会给他们吃的。 等他自己磨磨蹭蹭得吃完,饭菜一盘盘端下去,御书房内除了萦绕着一股肉香已经见不得任何吃食。 又跪了一个时辰,唐越只觉得膝盖跟针扎似的疼,他偷偷瞄了另外两人一眼,只见他们额头都渗出冷汗,脸色苍白的可怕。 唐越抬头看向南晋王,语气诚恳地问:“不知大王召见我等有何要事?” “啪!”南晋王砸了手边的一方砚台,怒气冲冲地吼道:“你会不知道寡人所问何事?你与太子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他的事你会不知道?” 唐越并没有惊慌,也没有反驳,而是好声好气的问:“不知您说的是哪件事,太子的事情确实很多我都知道,但也未必事事一清二楚。” “那你可知太子私下组建了一支万人的军队?” “我知。”唐越老实地回答。 “那你可知他这样的罪行足以超级灭族?” 唐越一脸无辜地回答:“怎么会?他乃一国太子,若是抄家灭族岂不是整个王族都要陪葬?” “伶牙俐齿!”南晋王冷哼道:“你可知寡人此刻就可以将你斩杀?再命人传太子回宫,将他一并拿下,就算满朝文武都认定了他这个太子,也容不得他犯下如此重罪!” “大王言过了,太子是组建了一支万人的骑兵,但这些都是各府贡献出来的府兵,交由太子殿下训练,这也是经过几位国公和侯爷同意的。” “府兵?你当寡人是如此好糊弄的?”南晋王觉得这话可笑极了,什么时候南晋的贵族都这么大方了,连府兵都可以送给太子训练。 “大王还请先听我一言,自从五年前南晋北越签下和平共处的盟约,太子就知道将来这盟约有被撕破的一天,所以从那时候起,他就开始筹备如何大声这场仗了。 但打仗离不开人和武器,太子殿下当时既没人也没武器,要如何才能打胜这场仗呢?让苦思了良久,才想试着用新方法培养成一支精锐的部队。 这个想法若是当年在朝中提出来,恐怕第一个反对的就是大王您了,而且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只是想尝试一番。 因此,太子殿下游说了几家国公府和侯爵府,从他们府上借了府兵进行操练,想验证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他将这些人集中起来,没日没夜的操练,叫他们排兵布阵,教他们使用新武器,看着他们一日一日地壮大起来,才有了信心。” “住口!你说的这些寡人一个字都不信,府兵是什么样的德性寡人还不知道?若太子真将他们训练成精兵,那为何不事先禀报给寡人,反而要偷偷摸摸地带到秦阳城?” 唐越叹了口气,继续忽悠,“您有所不知,太子殿下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此事成了还好说,若是不成,他向您开了口,那岂不是打他自己的脸么? 所以为了稳妥起见,殿下故意瞒着天下人没说,而是等着这次成功之后才向天下人展示这支骑兵。一来是为了他自己的名声,二来也是为了给北越致命一击。 若是过早暴露这支队伍,北越不可能得不到消息,也不可能不事先准备对策,如此一来,这支骑兵的作用就大打折扣了。” “你倒是会狡辩,照你说来,太子此举非但不是罪反而该奖了?” “奖不敢说,殿下身为南晋一员,又是一国太子,去说强敌本就是他的责任,如今他只是努力地去完成使命而已,当不得奖。” “呵,他的使命便是募集私兵对抗强敌?谁给他的权力?谁给他的胆子?”南晋王愤愤地吼道。 唐越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大王,臣说句不中听的,若是早之前太子殿下向您汇报此事,您会同意他招募一万士兵来训练出一支重甲兵吗?” 南晋王暗暗摇头,他自然不可能答应这无理的要求,一万士兵,还是以一敌三的精兵强将,他怎么可能会任由这批人掌控在太子手中? “重甲兵,也是太子想出来的点子?他是如何将战马也武装上铠甲的?如此多的铠甲武器,他是从哪里来的?难道说……太子不仅私自屯造精兵,还私自打造铠甲和武器了?” 南晋王隐隐的怒气散发出来,唐越眨了下眼睛,“您误会了,殿下就算想造也没有充足的钱财,这些铠甲和武器是臣送给他的。” “你?”南晋王大吃一惊,一万士兵的铠甲和武器,据说还是最精良的设备,所花费的金银绝对不会少,唐越竟然就白送出去了? “是啊,您知道我嫁妆多,放着也没用,于是就给各府的府兵做了套铠甲和武器,也算是为国出点力。”唐越说的深明大义,但南晋王却不相信他的说辞。 说到底,唐越的每一句话都是在给太子推脱责任罢了! 南晋王怒极攻心,有一种被人联合起来蒙在鼓里的感觉,今日他们敢隐瞒如此大事,来日他们就敢做出更加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来人,将太子妃送入玉翔殿,没有寡人的允许不得出宫半步!” 南晋王此话一出,安国公和栎阳侯也无法再闭口不言了。 第238章 楚州城失守 “大王此举是何意?难道以为太子有错?”安国公站出来说:“就算太子有错,也怪不到太子妃头上吧?” 南晋王冷笑一声,“你们以为随便说个荒唐的理由就能蒙骗寡人?真当寡人是睁眼瞎了?暗律,私自屯兵是死罪!寡人念在父子之情赞不追究太子的罪责,但你们……” 南晋王嘴角勾起一道嘲讽及冷漠的笑容,“你们别以为寡人顾忌江山社稷的安危不敢拿太子如何,就敢公然联合起来糊弄寡人!” “大王此话何意?太子固然有先斩后奏的错,但并未触犯律法,而且他为了南晋可谓尽心尽力,从他十岁随军出征,到他奉献出私财救助百姓,一桩一件那个不是为了南晋?大王为何要怀疑他的动机?” “是为了南晋还是为了他自己?他身为南晋的太子,本就该舍身为公,做了点事就可以任意妄为吗?” “敢问大王,南晋多了益智如此精良的军队是福还是祸?除了太子殿下,放眼整个南晋,谁还能训练出如此精兵良将?若是太子殿下因此而被问责,那敢问这天下还有哪个有识之士愿意为国效力?” “所谓的精兵良将到底如何寡人未曾亲眼看到,一切等他打败了北越大军再说。”南晋王摆摆手,让他们离开。 唐越小心地瞅了南晋王一眼,不确定自己在不在离开的范围。 还没等他想出答案,一只手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拉出了大殿,安国公铁青着脸说:“看来殿下和太子妃的主意并非是好主意啊。” 唐越尴尬的笑笑,“只是权宜之计罢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计策。 他们赌的只是南晋王对这场战事的看重程度,只要他想胜利,就不会放过这么一支威力极强的军队。 栎阳侯拍了拍而自己的肩膀,叹气道:“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只希望太子殿下能凯旋而归,到时候功过相抵,大王也不能把太子如何。” 唐越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只不过这胜仗可不是说有就能有的,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他刚回到府里,宫里又来了个太监,宣了南晋王的新旨意,允许他在邺城自由活动,但不许出城门一步。 不仅是他,连小洛洛也被限制了自由,每月的上旬需到宫里住十天,名义上说是太子不在,怕落下了太孙的教育,由大王亲自教导。 但唐越知道,这不过也是变相的监视而已。 唐越本来就没打算要跑,更没打算做出什么伤害南晋王和这个国家的事情,所以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半个月后,他收到了来自太子昭的第一封家书,家书上说,他们已经抵达了楚州城,本以为能在楚州低调暗访一段时日,没想到在他们抵达楚州的前一天,北越出动十二万的兵力突袭楚州城,仅一夜,楚州城失守了。 消息传到邺城,上到朝臣下到百姓都惊呆了,楚州算是边境重城,城墙比秦阳城的不知坚固多少倍,而且鲁国公的十万大军就驻守在楚州,在如此势均力敌的情况,竟然仅一夜就被攻占了,这让谁听了都觉得心里发毛。 太子给唐越的家书中并没有将细节写得太详细,唐越直到三天后才从衡国公那里得知了具体经过。 原来,楚州城的副城主竟然是北越安插的奸细,那位可是一直为楚州兢兢业业至今的老官员了,真实经历过三场南北大战,死守城池的英雄人物。 谁都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位功绩赫然的老官员竟然在敌袭当夜大开城门,让敌军顺利入城,导致了这场大溃败。 事后,鲁国公带着剩余八万人马推到楚州城五十里的一处峡谷,那里一股当关万夫莫开,是最好的防守阵地。 太子昭也是在那里与大军汇合,黑甲卫依旧没有现身,他抵达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顿剩余的八万人马。 一支军队的质量首先要看军心,若是军心不稳,将士们不团结,那就如一盘散沙,即使人数再多也未必能打胜仗。 其次是士气,士气弱,便是从心理上已经打输了,哪怕敌人只使出三分力,他们也未必敌得过。 经历过一场败战的南晋军就面临着这两点危机,他们败得太快太突然,以至于对自己对将领失去了信心,即使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阵地,也没能激起他们的自信心。 太子昭这一次并没有低调隐瞒身份,而是大张旗鼓地走进军营,报上名号,骑着高头大马降临在那偏远的阵地中。 一时间,消息传遍军营,人们对太子殿下的信任显然超过了年迈的鲁国公,更何况,太子御驾亲征,所起到的激励作用可不是一点半点。 “大王,臣建议召回鲁国公,由殿下率领大军收复失地!”有大臣提议。 “大王不可,殿下虽然有作战经验,身份高贵,可到底年轻,如此重大的战役,还是派位老将军才好,而且,依臣看,应该将太子殿下召回,边境如此危险,太子殿下的安危为重啊!” 这一天的朝会,只围绕着这一件事展开了激烈的争论,有支持太子称帅,执掌帅印的,也有强烈要求太子殿下回宫的,倒是忘了楚州失守,南晋面临着极大的危机。 “够了!”南晋王头疼地吼了一声:“太子是走是留全凭他自己的意愿,寡人管不了!楚州失守,北越下一次会攻占哪座城你们可想过?十二万大军,北越是什么时候召集起来的,又是什么时候到边境的,你们可派人查过?” 群臣默然,这些问题他们自然不知道,而且在场多数是文官,对打仗的事情根本不了解,又怎么能提出好的建议呢? 如衡国公、安国公等老将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换位思考,换成是他们领兵镇守楚州城,能做到万无一失吗? 楚州城的失守给大家敲了一记响钟,他们已老,思维跟不上,体力跟不上,再让他们领兵出战未必是好事。 “大王,边境路途遥远,消息传递一来一回也要一个月,此刻我们收到的消息很可能已经没有用处了,既然鲁国公没有要求援军,想来是能应付得了敌军的。”此时还能保持理智的,也只有少数几个官员了。 南晋王将前线传来的线报交给丞相,“爱卿要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准备好,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许轻言战败,在全国范围内征兵,凡十五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男子,非家中独子者皆可入伍。”南晋王一锤定音,大殿上的争论声终于停了,一个个开始思考征兵的事,对于自己有没有利益冲突。 战争就像是一个联轴器,将各个衙门串起来,鲜少有不被牵连的衙门,因此一打败仗,大臣们各个都心绪难平,激动万分。 楚州城失守,这件事在朝廷上引起的震动远远比民间大,百姓们也只把他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然后猜一猜敌军下一个进攻对象,或者猜一猜下一场战争谁赢谁输,甚至有人偷偷开了赌庄,以战事的输赢下注。 倒也不是他们没心没肺,而是战争没有达到他们面前的时候根本影响不到他们什么,就算邺城被攻占了,只要北越不屠城,他们的日子也未必就会过得更差。 说白了,谁当国主对于他们而言真不是那么重要。 不过,在这样粉饰太平的表面下,也有许多暗暗为战争出力的人,他们有的捐钱,有的捐物资,有的积极参军,做一切他们力所能及的事。 自从太子府出了一次主意募捐过一次粮食后,朝廷就专门成立了一个衙门,收集众人募捐的钱和物,经过统计和筛选,分批次送往边境。 唐越有理由相信,这种好事刚开始做都是格外规范顺利的,负责此事的官员也还没有滋生腐败的心思,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就很难说了。 所以当初他并不赞同成立这样的部门,只是南晋王看到了募捐的潜力和好处,觉得成立一个这样的衙门无伤大雅,等战事平息后,撤了就好,又没什么大影响。 太子昭听从了唐越的建议,将负责募捐的官员安插了自己人,只盼着不要出现唐越顾虑的事情。 第239章 睹物思人 “快看,有浓烟和火光!”楚州城外的峡谷内,值夜的士兵惊呼道。 一时间,整个军营都惊醒了,太子昭披着外衣走出营帐,正要找人问话王定军就跑到他面前,头盔上蒙着一层白霜。 “殿下,成了。”黑夜中,王鼎钧明亮的眼神中透着笑意。 太子昭望着远处的浓烟和火光挑了下眉头,“可有被对方发现?” “没有,只是这样真能把城里的敌军引出来?” “那就要看他们的忍耐力和好奇心的程度了。”太子昭手指下意识地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平静地说:“楚州城易守难攻,敌军十二万基本没有损失就拿下了楚州,我们要想夺回城的难度非常大。” 王鼎钧啐了一口,“这该死的魏迟!” 魏迟便是那个北越安插的奸细,没人想到他能隐忍三十余年,只为了这一天打开楚州的城门。 “此人确实该死。”太子昭的目光发冷,隐隐有杀意流出。 王鼎钧嘴角勾起一抹嘲笑,“不过也怪鲁国公无能,那样的情况竟然还能有一个老头把城门开了,开业就开了,竟然连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甚至连那魏迟也没能抓住,真不知那十万大军在他手中有什么用。” 太子昭转头瞥了一眼隔壁的营帐,自他来到这军营之后,鲁国公就病了,兵权自然而然地落到他手中,这其中是否有猫腻也无人敢去置喙。 “这峡谷不错,易守难攻,只是毕竟不是南下的唯一通道,若是敌军不从这里过,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您放心,我派人一直盯着楚州,只要他们一有动静,我们可以立即追上,另外一条南下的道路可没这么好走。” “只能这样了,从明日起,先整军训练,如此不堪一击的士兵即使碰上了也是一个死字。” “是,那黑甲卫……”王鼎钧舔了舔唇,很想再见识一次黑甲卫的威风。 “该到出时他们自然会出现的。”既然是底牌,太子昭就没有打算将黑甲卫随时取用,那一万人可是死一个就少一个的,并非随时都能补上。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突然有一匹快马冲进营地,能在这个点出现的骑兵必然是前方的斥候。 果然,那士兵在离他们十步远的地方跳下马背,跑过来汇报道:“殿下,楚州城有军队出城,约莫一万人,目标似乎是去着火的地方。” “好,让胡将军准备瓮中捉鳖!” 这个寒冷的夜注定不会太平静,太子昭火烧的地方正是北越之前驻扎的营地,那里是北约境内,大军虽然已经驻扎在楚州城,可他们的粮草以及大型器械依然留在那里,还未来得及运入城中。 或许,他们也没把楚州城当做永久的驻扎地,而是以此为跳板,准备进攻下一个目的地。 太子昭既然来到这里,就不会让敌人有机会再迈进一步,不仅如此,他要让这十二万的敌军永远埋骨于此! 邺城太子府,唐越一大清早便在噩梦中醒来,出了一身冷汗,两眼发直地盯着床顶。 禾听到动静推门进来,撩起床帐说道:“郎君,您要起身吗?” “什么时辰了?太子有家书寄回来吗?” 这是唐越每天要问的话,禾也习惯了,“没呢,女才来之前刚问的。” 他低头看到唐越额头上的汗,放下手里的活去拧了一块布巾,“您又做噩梦了?” “是啊,这次梦到太子被敌人抓了,严刑拷打,还挂在城墙上示众,要多惨有多惨,哎……”唐越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可耐不住心里担心啊,白天想多了晚上自然就成了噩梦了,控制不住。 不过他现在倒也习惯了,知道这些只是梦而已,醒来打个哈哈也就过了,有时候一觉醒来,连梦见什么内容都忘记了。 “时辰还早呢,您要再睡会儿么?昨夜三更才躺下的。”禾有些担忧的看着唐越瘦下去的脸颊,心疼自家主子。 “不睡了,里里外外的事情都能堆成一卡车了,哪闲得住?” “什么是卡车?”禾眨着眼睛问。 唐越噎了一下,摇头:“没什么,就是装东西的东西。” 禾虽然不能明白,但也知道没必要再问了,他家郎君的小秘密不少,总能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词语来。 唐越起来吃了早饭就直接进书房了,先将昨天一天的账本过一遍,打仗是最烧钱的,光靠国库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所以唐越开始很在意他们家的小金库,能多存一点是一点,钱能少花一分是一分。 按照太子昭的计划,他们这一次是要直接打进敌人的老巢的,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持恐怕很难维持下去。 所以,在那五年的时间里,他们不仅着力让国库丰盛起来,自己的小金库也在一点一点地增加。 对于太子昭而言,国家的和自家的根本分不开,对唐越而言,钱财除了吃穿用度,剩余多少他根本不在乎。 就算用的一毛不剩他不也还能赚钱吗?不用担心饿死。 把账本放下,唐越发了会儿呆,他上辈子只是个小康水平的人,赚的钱买房买车后已经所剩无几了,这辈子摇身一变,成了官二代富二代,还加了个超级大土豪,财产多的他都数不过来。 可即使这样,他也没养成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也许是因为在这里,他已经要什么有什么,又有这么多下人伺候着,能用钱买到的东西他基本都拥有了,而钱买不到的东西他也无能为力。 “郎君,军中来信。”管家将一份印着惠安堂印鉴的信递给他。 这样的信他收到不少,有时候是他们来信询问如何解决一些疑难杂症,有时候是他徒弟项安写来的问候信,不过这次,却是来信要求增援的。 只是援的不是人,而是药材和一些药用物品,唐越估算了一下之前随大军出征的药材,以及一个伤兵的平均用量,大概也能推测出受伤的人数。 “看来,两军交战的次数并不多,鲁国公的大军已经出发小半年了,不仅一点便宜也没占到,还被夺走了楚州城,这效率,可别真要一战十年啊!” 唐越一想到要这么长的时间心里就不是滋味,虽说男人建功立业要紧,可时间长了,感情自然也就淡了,感情再深的夫妻也经不起岁月这把杀猪刀啊。 他可不想再次见到太子昭的时候对方已经是白发苍苍满脸褶子的状态。 这么一想,唐越让管家去给他找个画师来,准备每天花衣服他的肖像给太子昭寄过去,让他睹物思人也好,总之会时时刻刻提醒对方自己的存在。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刷新自己的存在感。 “再去将惠安堂的掌柜叫来,我有事吩咐。” 管家微微一笑,“刘掌柜这会儿就在外头候着呢。” “嗯?他怎么知道我要找他?”唐越心想,和他心有灵犀的人怎么就变成一个老头了呢? 这位刘掌柜是他后来找的,之前干的是帮人拉货卸货的活,唐越偶遇他时,他落魄的连饭都吃不上,他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就把人带回来了。 后来才知道他也曾经发愤图强过,也曾有过一展抱负的胸怀,可惜怀才不遇,有没有财力供他醉生闷死,只能做起最下等的活。 这个时代多的是这种付出得不到回报的人,唐越当时倒也不是为他的遭遇所触动,而是觉得这人不错,懂得知难而退,很努力地活着,加上测试过他确实有几分才学,才把人放在惠安堂,一年后就将他提上了掌柜。 “您忘了,今日是每个月一次的交账日,刘掌柜带着账本来的。” “那正好,快请他进来。” “那画师……?”管家有些不明白唐越找画师的用意,一般来说,这种技能的人地位不高,并非后来那些画家那样,遭人追捧。 “午后再请来吧。” 管家点头,带着疑问离开了。 第240章 画师 “这是这次要准备的清单,你看看库存是否足够?”唐越将一份清单交到刘掌柜手上。 刘掌柜一目十行看完,他对药材的熟悉是这些年才培养出来的,只知其名不知其用,不过他强大的记忆力深得唐越佩服。 只稍稍想了片刻,刘掌柜就抬头说:“郎君,这其中的药材大半库存还十分充足,只是这三七和老姜用完这次就没有库存了,是否要加大购买量?” “怎么就不够了?我记得上回查账时还有备了大量的三七,怎么就剩这些了?” “郎君您忘了,大军出征前朝廷在民间征集三七等药材,无论哪个药铺都不许留库存,咱们惠安堂虽然有太子府罩着,可一直没有明目张胆违抗过政令,因此小的就将药材让出了一部分,咱们库存量大,只给出了一部分,三七的库存量算少的,平时用量也大,至于老姜,这东西一到冬天就是紧俏品,咱们药铺每个天都会在固定的点煮一大锅姜汤供百姓驱寒,因此用的快。” 唐越皱起眉头,将项安寄来的书信拿出来看了一遍,确定上头有列了三七这种药材,再结合刘掌柜给他报的数字,怎么都觉得不对。 三七是外伤常用药,用量大是没错,可是以军中的量不可能这么快就消耗完,要知道以他测算的受伤人数,只单他们一家给出的三七就够用了。 “郎君,可是哪里不对?”刘掌柜见唐越脸色不好看,心里有些紧张,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他浑浑噩噩了这些年,好不容易能遇到一个给他机会的东家,虽然做的事情与自己最初的理想有出入,可他依然很珍惜这个机会,也用上了一百二十分的用心来经营这家充满神奇色彩的药铺。 唐越思索了会,将自己疑惑说出来,刘掌柜虽然不行医,可是对药材还是有一定的了解。 刘掌柜算了算,摇头说:“不对,大军虽然出征了半年,可是真正交战的次数只有一次,而且听说死的人比受伤的人多,也就说受伤人数还比不上秦阳城,可您知道,秦阳城三场战役下来,三七使用量还不到给出的一半。”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震惊。 “郎君,要不要写信再问问,也许是公子安写错了,也许他只是想多备一些?” 唐越点头,提笔写下一封回信,药材他还是按照清单给了,只是将问题明着问了,无论事情真相如何,总要先保证将士们有药可用。 “此外,让人全国各地多跑几趟,高价收购药材,除了三七,其余需要的有的一并购买回来,我记得黄连和白茯苓的量也不算太多。” “是的,只是如此一来,咱们的资金就紧张了。” 惠安堂的收益其实不算高,虽然名声极响,可是普通百姓看得起病的不多,免费领汤药的却非常多,赚的钱基本都贴出去了。 不过唐越当初开这家药铺的初衷就不是赚钱,真说赚钱他一个人比得上整个药铺的收益,那些贵族,诊金和药费都是随他开,唐越常常是随心开价格的,当然不收费的时候也很多。 唐越叫来管家,让他从府里的库房支五百金出来,交给刘掌柜,“钱不是问题,但药材质量一定要合格,开春后,让各大药材基地先紧着种外伤用药。” “小的明白,您放心,去年我们联系的那些药商都会给几分面子,都是买卖,价格以高,他们自然会先卖给我们。” 唐越点头,“如果需要,需要动用关系的就用,需要用威逼胁迫的也不用怕,也别让他们把价格抬得太高。” 有了唐越这就话,刘掌柜就更放心了,有太子府的招牌,他还真不怕谁。 “那小的就先去办事了,您放心,药材一定会在明日日落前准备好。” “嗯,到时候我会安排人运送。” 刘掌柜离开前又提了一句,“郎君,药铺里有几个药童都想去边境历练,他们治病救人不行,帮帮忙还是可以的,您看,要不要这次一起送过去?” “年纪多大?家里可还有兄弟?” “都是这两年新招的,还算用心,家里也没什么顾虑。” “如果他们愿意就去吧,告诉他们注意安全。” 刘掌柜笑着回答:“唉,小的会叮嘱他们的。” 唐越自己在书房呆了会,将需要准备的东西列了个单子,打仗消耗的就是人力物力财力,少了任何一样都不行。 他给太子昭也写了一封信,准备随药材一起送去,当然,少不了他的自画像。 “管家,画师来了吗?” 管家浅浅一笑,“郎君,您真要请画师啊?” “废话,还能是跟你开玩笑的吗?” “那您有什么要求么?是要擅长画山水的还是人物的?” 唐越指着自己的脸,“本公子要画自己的画像,你说是找哪个?” 管家急忙跑去找画师,没用多久就拖着一个老头子来了,老头邋邋遢遢的穿着,脸色蜡黄,长满褶子,一口黄牙,看着和街上的乞丐没两样。 “就他?”唐越知道搞艺术的人都比较有性格,可是眼前这位也太有性格了吧? 管家坚定地点头,虽然他也觉得这人不靠谱的很。 唐越换了一套鲜艳一些的衣服,再让人把小洛洛找来,等会画张合照。 他满心欢喜地坐在那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个时辰,脸都笑歪了,对方还在看着他的脸,偶尔东东笔。 他用的笔并非毛笔,而是一把刻刀,唐越心里嘀咕,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用刻刀的。 一个时辰后,他终于忍不住了,问:“好了吗?” “好了好了……”画师捋了捋胡子,笑得一脸得意。 唐越以为他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满心期待地让他拿过来,结果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画的是人?他就长这样?这眼睛不是眼睛,嘴巴不是嘴巴的东西真是他? 小洛洛跑进来“啊”了一声,脆生生地问:“小爹爹,这个怪物是什么?” 唐越嘴脸抽了抽,呵呵笑道:“爹爹让人给府里画震妖符,怎样,好看吗?” 小洛洛点头“嗯,有这个贴在门口,晚上一定不会做噩梦!” 唐越满头黑线,瞪了那画师一眼,对方老神自在摸着打成一团的胡子,“真是不懂欣赏,你们看看这布局这刀工,当今谁比得上我巧手画匠?” 唐越让人去书房把他的炭笔取来,推开那老画师,取来一张白纸,在上面刷刷地画起来。 “洛洛,坐好别动,爹爹给你画张好看的。” 唐越的画工不算好,倒是作为一个雕刻爱好者,他临摹的能力还不错,不敢说画的有多好,但至少有几分像人。 他用简单的线条将洛洛的脸型描绘出来,然后是五官和头发,一点点地加深,画了半个时辰,唐越收笔,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画纸就被一只黑乎乎的手给抽走了。 他一转头,变看到了那张菊花脸,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的画。 “这……这不可能,怎么能这么像?寥寥数笔而已,怎么就能把人描绘的如此传神?” “这叫素描!”唐越伸了个懒腰,掰开他的手指把画夺过来。 小洛洛兴奋地跑过来,垫着脚尖看唐越的画,发出一声惊呼。 “哇……好像。小爹爹好厉害,您怎么做到的?” 唐越捏了下他的鼻子,呵呵一笑,“这是小爹爹的师门绝技,不外传的。” “那我是你儿子,传给我就是内传,不是外传了。” “你想学?” “嗯。”小洛洛肯定地点头。 还没等唐越同意,一声“师父”突然传入他耳中,这声音苍老又沙哑,根本不是孩童的声音。 一转头,看到那位老画师跪在自己背后,老泪纵横地看着自己。 “搞什么?” “没想到太子妃的画技如此了得,您就收我为徒吧?” 唐越给管家使了个眼色,让他带着这个老头出去,“这里没他什么事了,送走。” 第241章 太子妃是异类 太子妃会画画,而且是个技艺深湛的高手的消息如一阵风似得刮遍了整个邺城,为这紧张的战争时期增添了一些趣闻。 “太子妃会作画,在下一点都不惊讶,他乃文曲星下凡,哪有他不会的东西?”食肆内,有人一边喝酒一边凯凯而谈。 “你们是没瞧见太子妃雕刻的物件,那真是栩栩如生啊,一只鸟儿的翅膀羽毛犹如真的一般,那才叫技艺深湛啊!论多才多艺,咱们南晋谁还能比得上太子妃?” “我倒是有幸见过太子妃用刀子雕刻木头,那手灵巧的比最优秀的绣娘还厉害。” “绣娘算什么?太子妃的锈技说不定比最厉害的绣娘还上成几分。” “不可能!太子妃再贤惠也是一个大男人,怎么还会娘们做的活?” “别不信啊,你是没见过太子妃医治病人,我就亲眼见过一次,一个猎户被熊瞎子抓破了胸口,那么一条深深的口子啊,太子妃就用针线将伤口缝合起来的,当时他拿针线的样子可娴熟了,定是学了许久的。” “这么一说,好像真有这么回事……你说,还有太子妃不会的事情么?” “当然有!” “什么?” “生孩子啊!哈哈……太子妃再能干再贤惠,也是一个大男人,岂会生孩子?” 众人:“……” “你们这是何意?难道不觉得我说的很对?”说话之人一头雾水地看着大家,怎么大家的眼神都怪怪的呢? 突然有个人冒出一句话来:“你们可曾觉得太子妃对小王孙好的不同寻常?丝毫不像对待庶子的模样。” “可不是,我亲眼见过太子妃抱着小王孙猛亲呢,还一口一个宝贝儿……” “呵呵……这算什么,我还见过小王孙骑在太子妃脖子上呢。”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那个……小王孙也许是太子妃亲生的呢?” “胡扯!太子妃是男子!”有人下意识地反驳。 可是却有不少人露出深思的表情,像是想要用各种证据证明这个猜测是对的。 “也并非不可能,昨日我在一话本中确实看到男子能生孩子的,你们不觉得小王孙来的太突然了吗?以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的宠爱程度,这些年也没见他沾花惹草,怎么就突然冒出一个儿子来了呢?” “别胡说,小王孙是太子殿下回邺城前就有的,那会儿他还不认识太子妃呢。” “不管如何,我觉得太子妃对小王孙好的像是对待亲生儿子,如果真是情敌所生,哪能做到如此?试想一下,如果事情发生在你们身上,你们做得到吗?” 众人齐齐摇头,如果是他们的妻子和别的男人生下孽种,别说是待如亲生了,就是多看几眼都觉得难受的很。 一时间,食肆内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众人安静了片刻才有人打破这份沉寂,“呵呵,今日的菜不错啊,食肆是否来了新厨子?” 食肆的掌柜大声回答:“那倒不是,只是我这儿的厨子前些日子得了些机缘,得到太子府的大厨一些指点,这不,厨艺突飞猛进啊。” 一提到太子府,大家又想到太子妃的另一个技能是厨艺,真是……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典型代表啊。 “哎,这酒真是没滋味,在下有幸喝过一次太子府的酒,那才是人间美酒啊!可惜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你就知足吧,朝廷马上就要下禁酒令了,到时候你就是想喝也喝不着了。”一到战时,为了节省粮食,朝廷就会下令禁酒,毕竟酿酒所费的粮食太多了。 唐越在家里埋头苦干,并不知外头关于他的流言越来越多,也不知是谁将男人生子这个概念传播开来的,虽然大家理智上认为这事不可能,可发生在太子妃身上的,就总觉得又那么合情合理。 也可能是这么一来,太子一家三口就更名正言顺名不副实了,更让人羡慕嫉妒恨了,所以大家宁愿相信这事真的。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这种事情,没过几日,难进网的案桌上就出现了几份奏折,奏折中将唐越划归为异类,将会给南晋带来灾难,要求南晋王将太子妃处以极刑。 南晋王初初看到这种奏折时,大吃一惊,可是深思过后却觉得唐越身上确实有许多不能解释的迷,他的身世、他的来历、他的本领似乎都哪儿不合常理。 如此一来,要说他是异类也没什不对。 不过南晋王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判唐越死刑,毕竟他是太子妃,是栎阳侯之子,也是太子最信任的人。 他敢肯定,自己前脚刚处理了唐越,太子后脚跟就敢带着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他们的父子之情从来就不是最牢靠的。 “来人,再派人去查太子妃的身世,寡人要知道他从小到大的一点一滴!”南晋王吩咐人去查。 如果这次的结论依旧和上次一样,那他也要相信唐越是个异类了,毕竟从他得知的唐越,不,那时候他并不叫这个名字,那人可与现在的太子妃完全不同啊。 当然,他还听说过另外一个版本,有人说太子妃根本不是凡人,乃是仙人下凡,是为了助南晋一统天下而来的。 其实想想太子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他说:我的太子妃乃是这天下最优秀的人,他能为南晋带来笔墨纸砚,他能为南晋带来治国三十二策,他能为南晋带来最前端的武器,他能让南晋的发展向前推进几百年,能让南晋以最快的速度一统天下! 一统天下啊,这是个多么诱人的词,南晋王只要一想到这个四个字就浑身热血沸腾。 这么多年,他任由太子改革,任由他颁布各种政令,无非也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南晋王想了许久还是将那几份奏折压下了,管他唐越是鬼是神,只要他能为南晋带来利益,那留着又有何妨? “唐哥……唐哥……”张淳紧张兮兮地跑进唐越的书房,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了?南晋打败仗了?”唐越抬头问他。 “南晋打败仗算什么新闻?胜败乃兵家常事……你猜,我刚才上街都听到了什么?”张淳拔高音量问。 “又是什么野史吧?都说了很多次了,那些听听就算了,没必要当真。”唐越可还记得去年的时候,张淳不知道从哪听了先帝的八卦,说他的真爱是一个男宠,后来驾崩后还允许那男宠与他同葬,回来后给他说了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后来经太子昭证实,先帝好男风,有个宠爱的男宠是真的,但同葬确实无稽之谈,一个男宠而已,就算先帝同意,大臣们也不可能同意。 “不是,这次是关于你的,超级夸张的!” 唐越笑着打趣道:“难道外面有人猜测我守不住寂寞,在外面偷偷养男人了?” 张淳盯着唐越上下扫了一眼,摇头说:“这不可能,没有哪个男人敢和太子抢人,再说了,你这长相也不值得!” 唐越:“……”他长的有这么磕碜么? 早知道他就不给太子昭寄画像了,万一他看多了自己这张平凡的脸,突然看到一个大帅哥了,怎么办? 唐越正沉浸在自己思维里,没听到张淳说了什么关于他的大事,等他反应过来,只听张淳说:“如果这是真的,那我可真要好好向你学习了,看看男人是怎么生的!” “男人怎么生?男人能生什么?蛋吗?”唐越一本正经地问。 “哈哈……别的男人我不知道,不过你……”张淳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他们……他们都说……都说小洛洛是你的亲生儿子!” “他当然是我是亲生儿子!”唐越可从来没把小洛洛当成外人过。 张淳指着他的肚子,神神秘秘地说:“不是当然,而就是,他们都说小洛洛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 唐越满头黑线,跟被雷劈中一样,这哪来的流言,也太离谱了些! “这你也信?” “我没信啊……哈哈……啊哈哈……”张淳捂着肚子大笑出声,“我只是……只是觉得这个时代的人想象力太丰富了,而且居然还很多人信,真是……真是……”他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第242章 缺爱的孩子性格都是有缺陷的 药材如期送达了边境,项安拿到唐越写给他的信欣喜若狂,正要拆开看就被一只手夺走了。 “咦……殿下……”项安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太子昭。 太子昭直接拆了信,只要是唐越的信他可不管是写给谁的,什么隐私在他这里可行不通。 项安眼巴巴地站在一旁伸着脖子偷看,还没看完就见太子昭变了脸色,他心里暗搓搓地想,该不会是师父给他写情书了吧? 项安对自家师父崇拜多年,那种敬仰的心情比爱慕更加深刻,可以说,只要是唐越的吩咐,他上刀山下油锅绝对都不眨下眼睛的。 项安暗暗思量,如果师父真对他说些暧昧的话怎么办?自己该答应呢还是该不答应呢,似乎自己对同性不太感兴趣啊。 可那是师父呢,又不是别的男人,也许自己能接受呢? 项安正纠结着怎么接受他家师父的情意,一张纸就拍在他胸口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看看吧,然后给你师父一个回信,让他不要担心。” 项安回过神来,展开信纸快速看了一遍,第一遍他满脑子还是各种不健康的思想,都没看清内容,等他第二次看完后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原来当初大军带了大量的药材来的,可是上回我们清点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有多少库存啊。”项安疑惑地自言自语,他也顾不上太子昭了,跑去找了当时军中的军医,直接抓住人问:“军中是否还有另外一个存放药材的地方?” 那军医是从太医署出来的,年纪颇大,已经到了老眼昏花的年纪,被抓着摇晃了几下都快散架了。 “竖子!尔敢如此放肆?” “别跟我讲什么大道理,我这有急事相询!” 项安问了两三遍,那位老军医不是听不清就是理不清思维,一副老年痴呆的模样,项安见他不想装的,就知道这位老军医大概是不管事的,只当个管事的名头。 那么,谁有资格动用军中的药材呢?项安找了几个信得过的自己人商量,大家一听这情况,脸色也跟着变了。 “会不会还有一部分药材在路上还没抵达?” “也许是当时撤离的急,没来得及运出楚州城?” 项安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些,如实汇报给了太子昭,“殿下,您看这回信该如何写?” 太子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你就打算用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糊弄你师父?” “不不,怎么会呢?”项安讪讪地笑道:“只是如今楚州城在北越手中,我们也无从查证,当初他们撤离时跑路跑得急,没带上的可能性也很大的。” “在军中,不存在‘可能’二字,既然不能肯定,那就去查!军医的属官老眼昏花,难道其他军医也都是糊涂人?” “那若是他们都说不知情呢?” “那就找个知情的。” “谁?” “大到鲁国公,小到他的副官,总会有人知情。” 项安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我去问?” 太子昭顶着他的眼睛,“难道要孤去问?” “呵呵,不不……我可以请王将军他们帮忙么?” “随便,但孤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务必给你师父一个确切的答案。” 项安点头,“那没别的吩咐,卑职先去忙了。” 等他离开,太子昭才迫不及待地拿出唐越写给他的信,才看了开头,他的脸色就又阴转晴了。 比起写给项安的信,写给他的明显更随意了些,语气更柔和,谈公事的少,私事的多。 唐越在信中说,南晋王对他的态度已经很不满了,如果他打了败仗回来,大概就要被算总账了,如果打了胜仗回来,碍于他的名声,南晋王也不敢来问罪,所以,他让太子昭好好打,用心打,务必把敌人打出边境,打到老家。 唐越在信中说,小洛洛近来越发稳重了,每天自觉的学文习武,根本不用人监督,而且为人处世已经像个小大人了,知道南晋王心情好了许多,不过非但没达到他要的效果,反而传出风声说,南晋王打算好好培养小太孙,将来将王位直接传给小洛洛,直接跳过太子昭了。 唐越在写完这段话后还附上了自己的感想,他和太子昭努力地想将儿子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没想到还没等他们把人培养成才,那边就已经有人惦记上了,想提前收获成果。 太子昭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想着小洛洛卖萌耍宝的样子,可他印象中的儿子似乎并不擅长做这些,至少在他面前一直都是严肃正经的。 他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确实太严厉了,唐越不止一次教训过他,对儿子不应该只用对待下属的态度,而应该心怀仁慈和爱意,这样培养出来的孩子才不至于自私自利。 用唐越的话说,缺爱的孩子性格都是有缺陷的。 看完了信,太子昭才看到信封里还藏着一张纸,纸张的颜色和信纸有些不同,像是唐越平日里画图纸用的纸张。 他以为会是什么重要的图纸,结果打开一看,竟然是两个人的画像,画像中,一个成年男子怀里抱着一个男孩,两人笑出一口白牙,眼神柔和,长相竟然有些像。 太子昭自然一眼就看出这二人是唐越和小洛洛,只是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父子俩长的有些像呢?这么看着竟然真想一对亲生父子。 再仔细看看,他才发现这两人的五官与他们本人并不十分像,例如小洛洛的眼睛被画小了些,所以看着像唐越的眼睛,唐越的嘴巴也被画小了些,唇形和小洛洛如出一辙。 按照太子昭的猜测,小洛洛将来的长相定然是超越唐越很多的,他见过的骆将军就是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所以他儿子的长相肯定不会差到哪去。 太子昭还不知道唐越的这种绘画手法传出去后又掀起了一阵热潮,还衍生了一个“太子妃以男子之身能生孩子”的罕见结论。 他见过唐越画的各种图纸,所以对素描并不陌生,甚至他也学会了这种简单线条的描绘方法。 胡金鹏从外走进来,正要汇报正事,见到太子昭手上的画,啧啧称奇,“这种绘画的手法倒是新奇,是出自哪位国手的手笔?“太子昭用手指点了点唐越的额头,笑着回答:“除了他,这天底下谁还能有此创意?” 胡金鹏了然地笑笑,“倒也是,太子妃真乃奇人也,似乎他会的全是我们不会的东西,也许坊间的传言是真的,太子妃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专门来点化世人的。” 太子昭知道唐越的来历,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将图纸小心翼翼地折起来放在枕头底下,问胡金鹏:“有事?” 胡金鹏正了脸色,点点头,“是,楚州城内有动静了。” “哦?” “上回他们的一小支分队被我们灭了之后,楚州城紧闭,安静了许久,想必是蓄谋反击呢。” “不反击才与正常,他们是打算直接出城围剿我们,还是准备引我们主动出击?” “从他们的安排来着,应该是后者,只是我们的人还没能打探到,他们想用什么方法引我们主动出击。” “无非是两种情况,一是威逼,二是利诱,威逼的话,他们手上得有足够的筹码才行,利诱就简单了,只要他们做出撤走的假象,让我们以为城中守备薄弱,我们自然会乖乖地上钩。” 胡金鹏点头,“那我们要不要打蛇上棍,干脆拼他一把。” “拼是要拼,但怎么拼才能将伤亡减到最低才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如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这场仗不如不打,何况攻城战本就难打,死伤过重对我们而言可是致命的打击。” “那属下这就让人继续盯着楚州城,务必先搞清楚他们要使的计谋。” 太子昭补充了一句:“北越那边的暗棋也是时候动起来了。” 第243章 你们就别做白日梦了 等了一个日夜,斥候终于得到了最新的消息,胡金鹏大喜过望,立即将消息告知太子昭。 “你是说楚州城内的北越军队已经准备就绪,要离开了?” 胡金鹏点头,“对方似乎并没有故意瞒着,从整军到誓师用了一天的时间,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也没有偷偷摸摸,似乎并不怕我们知道。” “也许他正是想让我们知道呢?” “您是说……他们打算利诱了?” “如果换成一个正常思维的人,见北越军队离开,他第一件事会做什么?” “将楚州城夺回来!”胡金鹏想也不想地回答。 “是的,北越既然夺下楚州城,就算要继续南下攻打其他地方,也不可能弃城而去,肯定会留有部分兵力镇守,那此时便是我们进攻楚州的最好时机。” 胡金鹏接口道:“等我们出发,兵临城下,北越再掉头从背后包抄,里外夹击,我们进退不得,就只有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太子昭走到地图前,将楚州城附近的地势仔细研究了一遍,指着某个红点说:“这是我们此刻所在的地方,两侧是连绵的山峰,寒冬之际,山顶上的白雪皑皑,要想穿越甚是困难,所以这座峡谷才会安全,易守难攻。” “嗯,等开春山顶化雪,山谷里河水高涨,咱们的营地有一半将会被河水淹没,就不再适合扎营了。” “不仅如此,如果到时候我们还龟缩在山谷之内,四面皆可进攻,我们则成了那瓮中之鳖。” “如今离开春仅有一个月了,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这一个月内将楚州城夺回来,否则就要另外寻一处安全的营地了。” “楚州城必须夺回来!以孤推测,北越军假装南下,必然会选择一处离楚州不远的藏身之地,然后趁我们攻城之际原路返回,你说他们会选择哪条路线呢?” 胡金鹏观察了一下附近的地势,指着一处有房子标志的地方说:“这里有个不小的镇子,再往前就是另外一处要塞,属下猜测他们应该会选择这个小镇作为落脚点。” 太子昭也盯着地图想了许久,然后拿出纸笔画了一幅抽象的地图,“去将大家叫来,一起商议。” “喏。” 胡金鹏走出去,没过多久就有人陆陆续续进来,能来一起议事的必然都是将级军官,这其中有半数是鲁国公提拔上来的人。 太子昭来到军营后,鲁国公莫名其妙地病了,据说是因为天气太冷,他年纪大了,一时风邪入体,导致口不能言耳不能听,整个人瘫痪在床上。 主帅倒下了,原本他们应该联名上报朝廷,重新任命一名主帅,或是从军中提拔,可太子昭的到来,解决了他们这个麻烦,大家几乎不带一点异议地就听从了太子殿下的诏令。 当然,奏折还是要写,至于最终该由谁来掌管这支军队是由大王说了算的。 “坐吧。”太子昭转过身来,扫了一眼到场的人。 “谢殿下。”众人按级别分别落座,看到主位两侧的位置还空着,不知还要等谁。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答案了,营帐的门帘被掀开,四名士兵抬着一副担架走进来,后头跟着胡金鹏。 而那担架上的人不是鲁国公还有谁? 太子殿下这是要让鲁国公也参加议事?众人心中多少有些触动,觉得殿下此举是对鲁国公的绝对尊重了。 太子昭先是问了几句鲁国公的随身军医,得知他的病症没有好转后,下了个决定,“孤以为,还是将鲁国公送回邺城医治为好,在这既没有好医也没有好药,连吃食都只有最简单的,并不利于病情的好转。” “殿下说的是,国公爷一直这样下去,除了会耽误病情,也不是办法,还是尽早回邺城,说不定郎君会有办法医治。”王鼎钧一本正经地附和。 在场大多数人都是同意的,一来鲁国公这样也没办法继续领兵作战,反而会成为队伍的拖累,二来,有太子昭在这,如果鲁国公哪天恢复了,那他们是该听鲁国公的呢,还是太子殿下的呢? 当然,属于鲁国公的心腹就未必愿意了,他们的仕途大多压在鲁国公身上,鲁国公一倒,他们的未来也变得渺茫的很。 即使心里也敬佩太子昭的为人和能力,甘愿供其差遣,但却不愿意鲁国公离开。 “殿下,主帅的病情还未清楚,路上长途跋涉恐难支撑,不如从宫中调遣医术高超的太医前来医治?”一名青年将领提议道。 太子昭把目光投向那名军医,对方捋了捋胡子淡定地说:“不是老朽自夸,这中风的病情就是乌太医来了也是枉然,除了太子妃,这天下恐怕找不出第二个能医治的人来了。” 太子昭对唐越的医术也有所了解,摇头说:“太子妃也未必就得了,他只擅长外伤。” 但不可否认,整个南晋朝只有唐越能被称之为神医,如果连他都治不了,其余医者更不可能治。 “那……能否请太子妃……”那名将领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多人用火辣辣的目光盯着。 这其中的愤怒和谴责根本不用说出口就能通过眼神表达出来。 那将领忙闭上嘴,根本不敢去看太子昭的表情,他也知道自己这要求无异于痴人说梦。 太子妃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千里迢迢不顾危险地跑到边境来为人看病呢? “呵呵,末将只是随口说说。” 太子昭淡淡地回答:“太子妃心地善良,若是有人开口他必然不会拒绝,只是这战场危险重重,孤是不会让他来的。” 太子殿下的潜台词是:你们就别做白日梦了! 他将地图摊在桌子上,指着楚州城周围的地形说:“北越军即将有所动作,我们如今最要紧的是尽快做出应对之策,大家可以说说想法。” 众人忙将心思收回来,鲁国公的心腹们更是绞尽脑汁,希望能想出个别出心裁的点子,如果能入太子殿下的眼,被其收入麾下,那就算没了鲁国公的提拔也不算什么。 “殿下,咱们可以在楚州城外设埋伏,等北越军一出城,出其不意,打他个措手不及!” 有人点头附和,埋伏算得上是比较好的对敌之策,能最大程度地减少伤亡。 “主意是不错,可是你能确定他们会走哪条路吗?又在哪里设伏?我们不仅要胜,还要胜的精彩!” 那将领低头思索了半晌也没能想出什么好答案来。 “敌军出城,必然会留守部分人驻守楚州城,那咱们应该趁机夺回楚州城,收复失地,再议楚州城为依附,对敌人展开攻击。” 不少人举得这个方法也可行,毕竟夺回楚州城才是他们目前最大的任务之一,少了这个基地,他们连个安稳的休息之地都没有。 “想法很好,可敌军如果只是想引诱我们攻城,借此机会前后夹击,让我们腹背受敌,那又该如何?”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众人纷纷皱起眉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知殿下有何对策?”一名急性子的将领直接向太子昭请教。 太子昭束手低眉,说:“要想对策首先要知道敌人的目的何在,他们若要进攻下一个目标,我们便可全力攻城,先将楚州城夺回来,他们若只是做出个出走的假象,引我们深入,则有两条路可选,一,继续龟缩在这山谷中不出,任其耻笑而不动,二,兵分两路,一路继续攻城,一路拦截去而复返的敌军。 前者速度要快,用最短的时间夺下城池,后者一定要狠,尽可能拖延时间,只有拿下楚州城后方可撤退,这其中的艰险可想而知。” 众人沉默,第一种方法显然不是他们的首选,十万大军被敌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夺走了城池,他们心中的怨气可都积累的满满的,将士们都需要一个发泄口。 如果继续缩在这山谷中,不仅会挫败将士们的士气,也会给敌军制造南下的时间和契机。 可要兵分两路,无论是哪一路都任务艰巨,困难重重,搞不好就是个全军覆没的结局。 到底要怎么打这场仗,显得尤为艰难。 第244章 攻城 “殿下,攻城吧!”一名将领站起身义愤填膺地说。 立即有人附和道:“是啊,楚州城被占,我们这场战便输了一半,不夺回来将士们的士气也高涨不起来,没有一个稳固的后方,接下来的战可不好打。” “更重要的是,楚州城内的百姓还不知会如何,万一敌军屠城,后果不堪设想。” 太子昭拍了下桌子,众人忙闭上嘴等着他发话。 “楚州自然是要夺回来的,但夺城不是用嘴巴说的,是要靠实力的,都说点有用的。” 众人默然,你看我我看你,拿不出太有用的建议。 敌我兵力悬殊,加之他们才是攻城的那方,弱势太明显了。 太子昭指着地图上的某个位置说:“明日寅时,王将军领三万人马抵达这个位置,并设好埋伏,可能做到?” 王鼎钧突然被点到名,反应了一会儿才起身点头,“誓死完成任务!” 众人的目光落在地图的按个位置上,有人疑惑不知所以,却又不敢问,只想等出去之后再询问。 太子昭扫了一圈,心中了然,“今夜夜半时分,剩余人马将突袭楚州,楚州乃是我南晋的边陲重城,不可能没有一点应急措施,胡将军去挑选一万士兵做先锋,随时侯命。” “喏。”胡金鹏缓缓吐出一口气,在座的只有他和王鼎钧算是太子殿下的心腹,同样的,最艰巨的任务必然是交给他们二人的。 顶着众人羡慕的眼神,胡金鹏走到太子昭身边,替他解释说:“王将军设伏之地将会在敌军返程的路上,这地方有个天然的峭壁,人要通过智能一个个贴着峭壁,是这段路上最难走的地方。” “敢问胡将军,你是如何得知敌军一定会经过此地?”有人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疑惑。 “自然是……猜的。” “不妥不妥,万一猜错了,岂不是拿将士们的性命做赌注?” 胡金鹏无视众人的唏嘘声,大声说:“用兵本就在于胆大心细,虽然是猜,却也不是毫无根据,只要等下一封情报到手便知对错。” “末将还有一事不明,既然此处是峭壁,仅能容一人通过,那我军又要在哪设伏呢?”那段路知道的人不少,但大家很少会打那里的主意,因为那里被南晋的百姓称之为天险。 天险可不比峡谷,并非你占据了那里就易守难攻,那可不是个好利用的地方。 “这就是王将军的本事了。”胡金鹏和王鼎钧交换了一个眼神,并没有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其余人虽然很想问,可是看王鼎钧那副吊儿郎当,游神天外的模样,根本无从问起。 只是这么一来,对于今夜的攻城战,大家心里便没了底。 “殿下,会不会过于冒险了?” “打仗又不冒险的吗?”太子昭摆摆手,“各自回去准备妥当,辎重队继续留守此处,让伙房给每个人做一份易携带的干粮,一切后勤都不带。” “那……军医呢?”有人小声问了一句,吃饭还好说,带上干粮就能应付一两天,可如果手上了没能得到医治,可就死翘翘了。 而且这次对太子殿下来的军医可是整整上百人啊,队伍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壮大,听说还都是太子妃门下的徒子徒孙,水平绝非一般。 “孤会命军医将常用药给大家备上,都是老兵了,难道连包扎止血都不会?” 大家脸一红,纷纷点头应诺,其实以往医疗条件更差时,他们也都是这么过来的,被砍伤了自己拿布条裹一裹,被刺伤了自己倒上药粉敷一敷,还真是没那么娇贵。 不过那样一来,死亡率也大大提高就是了,不少士兵是因为救治不当才结束性命的。 太子昭也不想增加这样的牺牲,可这一次容不得他犹豫,战机瞬息万变,他们这次的攻城必须又快又狠,如果带上太多没有战斗力的队伍,势必会拖累他们的速度,这绝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众人离开后各自去准备,至于心中的担忧也只能深深掩藏,连太子殿下都与他们一同冒险,他们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落日时分,楚州城的城门突然打开,一对对精兵强将井然有序地出城,在夜幕降临前离开了这座城池。 城内的百姓都躲在自己家中,听着那浩浩荡荡远去的声音也不知该松口气还是该提心吊胆。 他们庆幸的是,敌军入城后除了夺走粮仓的粮食和武器库里的武器,残杀了官府的官员,并未对普通百姓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也许在北越人眼中,等他们打下南晋,这里的百姓也将是他们的子民,他们并不屑于斩杀他们未来的臣民。 城内,留守的仅有五万北越军,他们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南晋的兵马是否会兵临城下。 “哈哈……此战再胜,我们北越定能一举攻下南晋,成为名垂千古的大功臣!” “嘿,我们北越兵强马壮,一个人顶他们三个人,一匹马定他们十匹马,他们拿什么和我们打?” “那倒未必,你们可听说了西南发生的事?” “你是指窦将军带领五万兵马支援西南,结果被灭了半数人的事情?” 大家交汇了一个眼神,眼底都带着一丝惊讶。 “嗨,要我说,定是那窦义朝没本事,居然被区区几万南晋人打了个屁滚尿流,真是把我们北越人的脸都丢尽了。” “不是说是被突然冒出来的一万骑兵灭了士气,而且听说那一万骑兵有些邪门。” “怎么说?” “听说他们来无影去无踪,像是突然冒出来的幽灵,一身黑色的铠甲从头包到脚,脸上带着狰狞的面具,连胯下的坐骑也是通体乌黑,如裹上了一层铁甲,刀枪不入啊!” “真有如此神奇?” “并非我等亲眼所见,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以我看,八成是那些失败者杜撰出来的假消息,也许骑兵是真的,但绝对没他们说的那么恐怖,你们也不想想,南晋的人身材短小,力气小,马也是弱马,哪来的力气背负重甲,就算给他们穿,他们也得走得动啊,哈哈……““哈哈……确实如此,如果他们还敢来,正好让我们瞧瞧,他们到底是邪门还是歪道,还是依戳就破的纸老虎!““行了,吃饱喝足就打起精神来,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南晋那群怂货不可能放弃这大好的进攻机会,可别输了这楚州城,回去都没脸见江东父老!” “他娘的,这要是都能输,咱们都脱了裤子跳河去得了!” “砰!”一人砸碎了酒坛子,抹了一把嘴唇,大声吼道:“那就让他们来试试!老子的兵器可都还没沾血呢!哈哈……” “哈哈哈哈……” 张扬的笑声回荡在楚州城内,百姓们暗暗摇头,看这气势,南晋大军想夺回城池难啊。 虽然只要不危及性命,这城属于南晋还是北越他们都是活,可他们还是喜欢太子殿下的仁德,这些年日子才好过一些,真是不想再回到过去了。 喧闹的夜里,一个个黑影在偏僻的街道上掠过,他们悄悄潜入民宅中,在主人们的低呼声中现身,道明了身份和来意,然后又悄悄爬过围墙,进入另一栋民宅中。 而在离城池不远的山谷中却格外寂静,将士们都在抓紧时间休息,只有篝火在寒夜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子时一到,将士们整装待发,精神抖擞地立在黑夜中。 “今夜一战,为的不仅仅是夺回楚州城,还有夺回我们的脸面,夺回属于我们的尊严!必胜!” “必胜!”“必胜!”…… “好!出发!目标楚州城!” 大军开拔,仅剩一些没有武力的后勤人员留守在山谷中,他们站在营地的出口处,眺望着那远去的队伍,暗暗为他们打气。 “公子,你说他们能赢吗?”一位药童问项安。 项安撇撇嘴,“这不是废话么,也不看看主事的是谁?有太子殿下在,何愁不胜?” 对于师公,项安是无保留地信任的,再说了,他可是见识过黑甲卫厉害的人呢,北越的那群兔崽子,就让他们先乐呵一会儿吧。 第245章 乱象横生 夜,被火光照亮了,楚州城也有一半笼罩在这光亮中。 城中的百姓纷纷站在窗前门前朝外偷窥,听着那渗人的交战声无法入眠。 巍峨的城楼上,本该属于南晋人的地盘此时都被北越兵占满了,一名副将指着数百米之外叫到:“将军,快看,那是什么?” 他身旁的某位将军把目光从城墙下收回来,眺望远处,目光一凝,“像是冲车。” “可是……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冲车啊,您看那高度,似乎比咱们的高一倍不止,而且那车上似乎还有东西!” 即使有火光,光线到底不如百日,无法将周围照得透亮。 城墙上的人只听见那咕噜咕噜的声音一点一点的靠近,然后便看清了那辆冲车的真面目。 与他们常见的冲车不同,这辆冲车高十丈,如宝塔般屹立在八个车轮之上,车轮庞围着一圈士兵,正用绳索索引着冲车往前移动。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怎么会现在就把冲车拉出来了?”这种攻城器械一般都是在攻城战快结束时才会用的,用来撞开城门,可是现在战争才刚刚开始而已。 “他们这是在藐视我们的存在么?”北越将军恶狠狠地说。 他话音刚落,八支粗长的铁箭从冲车上飞掠而出,以极快的速度射向城楼正中央的位置。 “不好,隐蔽!”一名副将迅速将主将扑倒在地,只听“嗖嗖”两声破空声从耳边飞过,掀起了他的发丝,脑门上一股凉飕飕的风划过。 “啊……”几声惨叫传来,待其余人看清时,才发现那八支铁箭上都串了一串人,力度之大,将这些人全都挂在了墙体上,瞬间就没了声息。 “那是弓弩?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弓弩?”那人发出一声惊呼。 “是重弩,可是从未见过能将八支重弩一起发射的器具,南晋什么时候有如此利器了?……” “弓箭手准备,目标对准冲车,将它周围的士兵射杀,不能让那辆车冲过来!” 一支支弓箭如毛毛细雨般飞出城墙,在半空中画了个优雅的弧度落在了南晋的阵营中。 南晋这边对然有盾牌抵挡,可还是有利箭射中了人的身体,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 太子昭立在冲车上,吩咐道:“后退十步!”等退出对方弓箭的射程,太子昭让两侧的投石车先上,由重弩掩护。 重弩虽然威力大无穷,可到底数量有限,太子昭要将它们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投石车第一轮发射的并非是石头而是一颗颗火弹,火弹在城墙上炸开,升起一片白色的烟雾,碎碎的铁片扎入人的体内,不致命却疼的要死要死的。 “射中了吗?”城楼上的将军问。 “将军,您看,他们在冲车外挂了皮子,弓箭根本射不中!” 原来,南晋的冲车外用厚厚的牛皮做了挡阁,很好地阻挡了弓箭的危害。 “继续射!务必不能让他们靠近城门!” “那投石车……” “投石车……对,投石车!投石车也一定要毁掉!” 任凭那位将军大声的嘶吼,投石车还是一点一点地往前挪,最终立在城墙外五十米的地方。 这里正好是投石车的射程,他们不可能随身携带石头这样的贵重物品,于是便利用起了敌军丢下城墙的东西,有时候连弓箭都有人捡起来重复利用。 火弹很快就用完了,这种消耗品唐越能提供的不多,不过于对太子昭而言,也已经足够了。 “两侧云梯上!”太子昭下令道。 城楼上的北越军,看着那一辆辆硕大的战车靠近,头都大了。 “他娘的,这南晋的攻城器何时变得如此厉害了?” “将军,我方损失惨重,怎么办?” “怎么办?该怎么做就怎么做。难道要本将军教你如何躲避石头和弓弩吗?” 云梯一点一点地靠近城墙,等云梯碰到城墙时,藏在里头的士兵纷纷爬了出来,顺着云梯登上城墙。 这城墙又高又厚,若是在平时,他们想上来都非常困难。 一支支重弩射在城墙上,入墙三分,正好成为南晋兵攀岩的助力,很快,城楼上就有打斗的声音了。 太子昭冷静地站在自己的阵营中,一个个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让军队一点点压近,收割者敌人的性命。 看着我方士兵顺利登上城楼,几位将军面露喜色,纷纷赞誉道:“还是太子殿下英明,竟然能想出如此犀利的攻城器械,有了这几样战车,还有什么城破不开?” 太子昭瞥了他们一眼,淡淡地说:“别高兴的太早,这只是刚开始,敌军一时被我们的武器所震慑,来不及做出反应,等他们反应过来,效果就没这么好了。” 南晋所用的武器大多数是经过唐越和张淳的指点改造过的,虽然他们不会自己动手做,可只要将想法告诉匠人,便基本能将他们的要求做出来。 “冲车进,撞开城门!”太子昭大手一挥,脚下的冲车便加速往前冲,一个士兵倒下便有另外一个士兵补充上来,推着冲车直直撞向城门。 楚州城的城门乃是钢铁铸就,整个南晋也只有楚州和邺城能如此奢侈地耗费大量铁来制造城门。 不过铁门的优势很快就体现出来了,冲车连续撞击了十几次,那扇门依然一动不动,反而是城墙上的士兵被震下来了不少。 “将军,继续这样下去可不行,城门再牢固也经不起这样撞啊。” 那将军咬咬牙,说:“准备火油,烧光他们的战车!” 一桶桶火油从城楼上倾泻而下,太子昭闻到那味道,忙让人往后撤退,他抬头,只见城楼上一排弓箭手手持火箭,弓拉满,将火箭射到他的战车上。 无论是冲车还是云梯,定然是用木头做的,一旦被火烧上,想要扑灭可就难了。 地面上火势蔓延,几个来不及逃跑的伤兵被大伙波及,凄厉的叫声响彻在楚州城上空。 太子昭已经无法生出怜悯之心,等火势小了,下令道:“全力进攻!” 城楼之上,一道命令同时下达:“守住城楼的每个入口,不能让他们上来!” 就在这场战争打的如火如荼时,城内的街道上渐渐涌现出了衣着简单的平民百姓。 他们汇聚一堂,用眼神交流了下心得,然后迅速地没入黑暗中。 “开壕沟,用火烧!”一声紧急的命令下达,北越的士兵们便会以最快的速度执行。 太子昭和北越对仗了多次,对北越的军纪有了一定的了解,论身体素质以及装备水平,以往南晋是远远不如北越的。、不过经过这些年的改良,南晋的装备越来越好了,就如同今日祭出的攻城器械,就足以让敌军惊掉下巴。 “怎么回事?火油呢?怎么全变成水了?” “啊……不好了,我们后方窜出了几百条恶犬,正在攻击人类。” “报……将军,后方的粮仓和兵器库被大火包围了,弓箭仅剩一千支了。” 一个一个噩耗传来,北越将军愤怒地吼道:“怎么回事?这城里还有南晋的内应?” “是那些百姓……不好了,将军,城中所有的牲畜都被赶到这里来了,后方一片混乱!” “杀!全杀光了!一定要守住这里,援军就快到了!” 一墙之隔,太子昭子城外下令加紧进攻,城内也乱作一团,鸡飞狗跳,连猪都来凑热闹了,即使这些牲畜没什么攻击力,却可以彻底打乱北越军的部署。 更何况,凶恶的狗和上跳下串的鸡也不是那么好烧杀的。 而就在这样的乱象中,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突然出现在城内,那锋利的长刀长枪轻易地收割了敌人的性命。 第246章 世子爷,您真无趣! “什么人?”一名士兵还没来得及看清敌人的相貌就被砍掉了脑袋。 一身黑甲的赵三郎踏过那具没头的尸体,朝下一个目标走过去。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一小分队北越士兵放出信号,一边抵抗一边朝城楼的位置退避。 “敌袭……” “城内怎么会有敌人?他们怎么进来的?”北越奖金一刀砍断朝他射过来的飞箭,一边往城楼下跑,“守好城门,不要让他们越雷池一步!” 赵三郎嘴角勾起一抹嘲笑,从腰间取下挂着的弓弩,搭上箭,对准那名将军按下暗扣。 “嗖……”小巧的弩箭破空飞去,直指对方的面门。 那名将军瞳孔一缩,身体一歪从楼梯上滚下来,也正好避开了那支弩箭。 “唉,失手了!”赵三郎面具下的面孔做出一个鬼脸,察觉到身后有风声,忙侧身避开,手上的弓一抬,正好接下了敌人的一刀。 “受死吧!”那是一名低阶的小将领,一脸横肉,身材高大,手执关公大刀,力气大,相当大。 “给我断!”对方胳膊用力往下压,想砍断赵三郎手中的弓箭,在他看来,这细小的武器岂能是他的大刀能抵抗的? 赵三郎眉毛一挑,眼神犀利地瞥了他一眼,另外一只手腕翻转,一只小巧的匕首出现在他掌心中,他两指勾着匕首的一端,胳膊一挥,锋利的匕首轻易隔开了对方的铠甲,在他胸前留下一道血痕。 对方被疼痛刺激的收回了力度,人往后倒退三步,拿出十二分的精神盯着赵三郎。 赵三郎将弓箭挂回腰上,重新握着他的刀,朝对方勾勾手指,“来吧,让本公子看看你有何能耐!” “啊……找死!”对方舔了下嘴唇,双手握住刀柄,朝赵三郎冲了过来。 两厢一交锋,火花四溅,赵三郎并未动用全力,而是挑逗般地在对方身上留下一道道伤口。 “别玩了,时间紧迫!”另一名黑甲卫从背后结束那小将领的性命,推了赵三郎一把。 “世子爷,您真无趣!”赵三郎嘴上这么说,却还是收起了玩闹的心思,问平顺:“怎么样,能应付得了吗?” “自然,偷袭可是我们的强项。”虽然作为重甲兵被培养,可是赵三郎和平顺他们接受的却是最严酷的训练,可以说人人都是单兵作战的好受,论单打独斗当真不会输给敌人。 “那是,该给殿下信号了吧?” 一束烟火猛地在腾升到半空中,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城内与城外对战的双方都看到了这个亮眼的烟火。 “不好!”北越将领扶着摔折的胳膊,大声吼道:“顶住!分一万人马应对背后的敌人,不要让他们打开城门!” 太子昭右手抬起,“我们的援军到了,加大力度进攻,务必在天亮前破开城门!” “援军?”有人不明所以,他们的所有兵力除了王将军和胡将军带走的人,都在这了,怎么还会有援军? 没听说朝廷派兵来支援啊,不过不管怎样,援军二字总是令人心悦神怡的。 “哈哈……北越的兔崽子们,快给老子滚出来!” “南晋必胜!” “冲啊!” 一时间,南晋这边士气高涨,响亮的口号喊起来,一名名士兵前仆后继地登上云梯,爬到城楼之上,与敌军一决死战。 “将军,守不住了,如何是好?” “混账!什么叫守不住了!我们五万精兵在此,又有如此雄厚的城墙,敌军才区区几万人,拿什么攻破城墙?” “可是您看,这城内混进来的敌军似乎就有上万人啊,一个个装备精良,武功了得,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是他们……”北越将军醒过身来,那一身乌黑的铠甲,令人憎恶的面具,不正是之前在秦阳城将他们北越将士打的落花流水的奇兵吗? 之前他们总以为传言太过夸大,总以为窦将军是在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夸大事实,如今看来,南晋确实存在着这么一支令人胆战心惊的军队。 他们身披重甲,一般的武器根本破不开,手执利器,锋利无比,简直削铁如泥,如果仅是这样,他们还有办法取胜,可他们在如此重负之下竟然还能行动自如,身手敏捷,实在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别想那么多了,一旦城门被破,我们就真的面临前后夹击的局面了,如今,只有死守着这道城墙,等待援军归来!” 这么一想,大家的心里也安定了一些,他们可是还有好几万的援军呢,只要两厢汇合,论人数他们稳占上风,管他什么奇兵什么重甲,都得靠边站。 “稳住!稳住!不要自乱阵脚,退后一步就是死,难道你们想死在这楚州城,被敌军挫骨扬灰吗?” “吼……”北越的士气被激励起来,没有人不怕死,一旦他们怯弱了,退缩了,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与其如此,不如竭尽全力拼一拼,等待援军到来。 赵三郎暗骂一句,“他娘的,还真够硬气的。”能与南晋对峙多年,北越绝对不是软脚虾,相反,他们的战斗力在当年可是超越他们一大截的。 双方人数相当,如果竭尽全力拼死一战,还真说不好谁会赢。 按太子昭的估算,他们的赢面更大些,可是付出的代价也是非常可怕的,这与他的初衷相背离。 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退路了,路走到这一步,他们退了同样是死,如今只希望王鼎钧和胡金鹏那能多坚持片刻。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死伤都很惨重的时候,城内突然又爆发了骚动,仿佛整座城的百姓都涌上了街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手中没有锋利的刀剑,有的只是锄头砍柴刀这样的生活用具。 “把这群北越狗赶出去!”为首的是一名年纪老迈的老者,一只手拄着拐杖,一只手扛着一把铁锹,义无反顾地领着人朝城门靠近。 “把这群北越狗赶出去!”……群民激愤,他们自发地组成了若干个小组,逮着敌人便展开围攻。 他们的战斗力也许比不上正规的士兵,可胜在人多,竟然很快就为黑甲卫分担了大部分的攻击。 赵三郎捅了平顺一下,问:“喂,这些人是怎么来的?” “不知。”平顺用脚尖勾起一把长枪,朝离他十米远的敌人踢去,解救了一名老百姓。 “觉悟真高!”赵三郎嘀咕了一句,也迅速加入战斗,连普通老百姓都这么拼了,他们有什么理由落后于人呢? “去,我掩护,你带一部分去开城门!”赵三郎带着一队人往城门处冲去。 平顺紧跟其后,跑了几步,发现身上的铠甲影响了速度,便将铠甲脱下扔到路边,一手握着一把匕首超前冲。 他身后的小队有样学样,也将铠甲卸下来,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城门。 楚州错位边境重城,城墙又高又厚,城门自然也不会太容易攻破,外面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持续了许久,也只是在城门上留下了一个个凹凸不平的痕迹而已。 平顺从腰包里掏出铁钩子,用力往城楼上一甩,勾住围墙后脚下一用力,整个人腾空升起,几个跳跃就落到了城门后方。 这里的守卫最是严密,平顺一路过关斩将,身上留下不少伤口,才终于触摸到了冰冷的城门。 他往后边的墙体上扫了一眼,从上往下数了二十格,又从左往右数了四十格,然后右手抓紧匕首用力插入那块石砖内,只听“咔嚓”一声,城门上的铁链开始缓缓绷直,将城内后的铁栓一点一点地抬高。 “快点……再快点……”平顺默念着,看着那跟铁栓彻底脱离城门,而就在此时,城外的冲车也一举攻击在城门上,城门被撞开了一条缝,门外传来了欢呼声。 “门开了……杀啊……”城门一开,战事开始一边倒,北越大军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 等太子昭进入楚州城,得知已经没有对抗的敌人时,命人再次将城门关上,准备迎接敌人的下一波进攻。 只是这一次,谁做兔子谁做猎人。 第247章 羡慕嫉妒恨 日出时分,太阳冉冉升起,阳光一点点驱散了冬夜的寒冷,无论是成立百姓还是军队的士兵,此刻的心情也是温暖如煦的。 大家合力清扫战场,修补城墙和城门,连吃口饭喝口汤的时间都没有。 太子昭站在城门口,看着被砸坏的机关,那里是当初建这座城墙时特意留下来的,为的就是应对特殊情况,只是这个机关只能用一次,下一次要想打开这座城门,就只能靠蛮力了。 “多亏了太子殿下将这个机关事先告知属下,否则要打开这座城门可没那么容易。” “事急从权,这个秘密当初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当年在边境时无意间从一名老匠人嘴里得知的。” 太子昭转过头看着平顺,此时他已经卸下了头盔露出一张刚毅青年的脸孔,谁也想不到六年多前这个青年还是个人见人厌一无是处的胖子。 如果没有遇到唐越,也许他这辈子都会流连在各色女子之间,声色犬马,毫无作为。 当然,也说不上哪种命运更好,只是这样的他绝对更得人的尊重。 “不必多礼,说来咱们也是一家人。” 平顺嘿嘿一笑,点点头,在心里暗暗纠结称呼问题,他是太子妃的妹夫,按理说应该叫太子嫂子,可太子岂能接受这个称呼,可以不能叫他姐夫吧? 赵三郎不知从哪个旮旯角落里出来,手里提着一个人形物体,大老远就喊道:“哈哈,快看我抓到了谁?” 太子和平顺闻声看去,等着对方靠近。 在场的人都看了过来,有人认出了那人的身份,吼道:“啊,是那该死的细作!” “是副城主大人?” “什么副城主,那是北越安插在恶魔楚州的眼线,上回要不是他用计封锁了消息,又打开城门,楚州城也不会易主。” “可是这位大人十年前救了我一家老小的命……” “城外的桥也是他出钱建的,我们 村的人才能方便来回。” “城内的月老庙也是他建的,听说可灵验了,我家黑妞就是在那儿找到姻缘的。” …… 一件件一桩桩,众人都记得清清楚楚,说到后面大家都沉默了,原来,当真不能怪他们看走眼,实在是这位大人做得太好了。 如果不是许多人亲眼见到他和北越军人一起,打死他们也不信这位大人是奸细。 赵三郎把人丢在地上,擦了擦手,他刚才忍不住先揍了他一顿,要不是他,埋葬在这里的三万人马也不会牺牲了。 仅昨夜,他们就在城墙下留下了一万具尸体,就连黑甲卫也死伤了近百人,让他怎么不恨? 太子昭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地上的男人,他已经不年轻了,两鬓斑白,脸上也是历尽风霜后的蜡黄,看着是个挺平和的老人。 “看在你这些年为楚州百姓尽心尽力的份上,这三万英魂就算是为你陪葬的了。”太子昭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他并不想知道这其中是否有隐情,又是否有苦衷,背叛在前,死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恩赐了。 “殿下……”男子微微仰起头,眼神涣散,嘴唇干裂,他露出一道苦笑,眼角有泪光闪烁,“这些年,我都差点忘了我来楚州城的目的了,可惜啊……” 说完,他爬起身,一头撞向城墙,血花四溅,临死前的那一刻,他用尽全力喊道:“我是罪人!……” 赵三郎走过去,摸了下他的呼吸,摇头说,“气息全无。” “葬了吧。”太子昭转过身,扫了一眼偷偷哭泣的百姓,补充了一句:“将他与将士们的尸体葬在一起。” 有人并不同意,在他们看来,这人是害死同袍的元凶,岂能与他们的同袍同葬?他们可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又是安的什么心。 “殿下,不妥,怎能让兄弟们与仇人葬在一起。” 太子昭平静地看着他,“正好给大家报仇的机会,不是很好吗?” 众人无话可说,这个解释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 赵三郎让人把尸体抬走,转头问:“殿下,是否要派兵增援王鼎钧?” 他一提,众人立即将视线转过来,盯着太子昭,这个问题他们很早就想问了,可又担心窥探主子的心思,除了王将军还有胡将军,也不知他们是否平安。 按照他们的猜测,这样艰巨的任务应该是九死一生才对,可是为何太子殿下一点也不急的样子? “不必,之前接到他的传信,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他们没遭到攻击?”赵三郎怀疑自己猜错了,也许王鼎钧根本不是带兵去阻拦北越军队的。 “没给对方攻击的机会,不过这也只是拖延之策,用不了多久敌人还是会到的。” 赵三郎更加好奇了,王鼎钧到底是用了什么拖延的策略不费一兵一卒就把敌人拖住的? 最先回来的不是王鼎钧带领的人马,而是胡金鹏带领的那一万人,风风火火地冲进楚州城,一路摇旗呐喊,甚是欢快。 “哈哈……本将军就知道,这小小的楚州城岂能拦住我南晋的大军?”胡金鹏跳下马背,跑到太子昭面前单膝下跪,“殿下,幸不辱命!” 太子昭虚扶了他一把,点头露出一点微笑,“很好,带人下去休息吧,每人赏赐一大块肉!” 胡金鹏笑得更灿烂了,转身朝身后的士兵喊道:“兄弟们,走,跟本将军吃肉去!” 将士们的欢呼声响彻云霄,他们一走,赵三郎拉着平顺走过来,舔着脸问:“殿下,我们也有肉吃么?大家也都忙了一夜呢。”说完他还摸了摸扁扁的肚皮。 太子昭挑了下眉头,“你们的先欠着,等这一战结束,不仅肉管饱,酒也管够!” 赵三郎忙把这消息传达下去,大家纷纷露出笑脸, 欢呼道:“为了吃肉喝酒,大家拼了!” 太子昭压下他们的欢呼,命令道:“准备去吧,将你们的另一半找回来,让敌人见识一下黑甲卫的真正实力!” “吼!”黑甲卫集体呼喝一声,气势冲天,惹得周围投来各种羡慕嫉妒的目光。 “这就是黑甲卫啊,果真有些不同呢。”大军中,有位将领直勾勾地盯着赵三郎身上的重甲。 黑甲卫的铠甲与平常的不同,不仅仅是重,是整个质感上升了好几个档次,乌金的色彩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每一片甲片都雕琢的匀称厚薄适中,拼接的部位也不知用了什么材料,竟然看不出连接线。 “昨夜见他们杀敌的模样,刀起刀落就是一条性命,他们所用的武器也非同一般,我亲眼见到他们用刀砍断了敌人的长枪。” “看来太子殿下没少在他们身上砸银子啊,要是我们大军也有如此装备,别说是十二万北越军了,就是再来十万也可以拼上一拼!”男子略带酸溜溜地说。 他身旁的那位将领则冷静许多,摇头道:“得了吧,换成是你,穿上这么厚的铠甲想舞动大刀都难,还谈什么杀敌?” “太夸张了,那他们是如何做到的?”男子显然不信他的说辞。 对方无话可说,耸耸肩走开了,他刚才帮忙搬运尸体,看到有黑甲卫士兵的尸体便上前想抱起来,没想到使尽全力才勉强将人拖到手板车上。 战场上,为了珍惜资源,大家会把死者身上的铠甲和武器回收,重复利用,黑甲卫的自然也是如此。 出于对这幅铠甲的好奇,他动手将尸体上的铠甲脱了下来,入手才知道那分量真是不轻,试想一下,如果这重量加在自己身上,再加上那把双倍重量的武器,他根本无法施展开手脚。 只是他也想不通黑甲卫是怎么做到的,听说他们还有坐骑,也是身披铠甲的宝马,光是那一身重量,压都能压死敌人。 无论众人对于黑甲卫是什么心态,是羡慕还是嫉妒,都无法否认,与如此精良的队伍一比,他们的战斗力是真的太低了。 这样的想法一出,大军从上到下到燃起了拼搏的斗志,如果自己能做的比黑甲卫好,岂不是证明自己才是真正有本事的兵? “听说太子殿下有意从军中挑选优秀人才补上黑甲卫的空缺呢。” 消息一出,将士们更是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摩拳擦掌,等着用战功来证明自己! 第248章 野心 直到午时,王鼎钧才带着人匆匆赶回,一身疲惫自不用说,不过大家的精神状态却很好,进城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城里的人做好应战准备。 太子昭让他们去休息,继续安排防守的事情。 赵三郎偷偷拽住王鼎钧,问:“你们到底做什么去了?不是去拖延北越的大军么?” “是啊。” “那……”他指着一个人也没少的军队问:“你们怎么没杠上?到底怎么把人拖延住的?” “想知道?”王鼎钧眨了下眼睛,赵三郎捶了他一拳头,“爱说不说,反正本公子总会知道的。” “那就等你自己知道吧。”王鼎钧打了个哈欠,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困了,不和你闲聊了。” 赵三郎瞪着他远去的背影,嘀咕:“还是这幅死德性,也不知道谁看得上他。” “赵三郎!”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他猛地转头,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愣住了。 对方一步一步走过来,身上穿着中等将官的铠甲,身形挺拔。 “你……怎么会在这?”忙碌了一夜,他竟然才看到这个人,只是以他的身份怎么会出现在战场上? “我参军了。”曾经稚嫩的脸已经彻底长开,俊朗无疑,只是表情依旧单一,眼神依旧是冷酷的,只是在看到赵三郎时才会有点温度。 赵三郎已经许多年没有见到小郡王了,许多回忆纷至沓来,只是都不是什么令人快乐的事。 两人算不上太熟,但也绝不陌生,赵三郎已经忘记当初暗恋慧珠郡主的感觉了,却还深深记得每次被这小子捉弄的感觉。 “呵呵,郡王爷确实很适合战场,不过,郡主怎么会同意让你来这儿?” 小郡王的脸色蓦地冷下来,冰冷冷地说:“她如今忙得很,哪还会记得有本王这个儿子?” 赵三郎露出疑惑的表情,却没继续问下去,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这对母子依旧不和。 “郡王爷在此,太子殿下知晓否?” 小郡王摇头,“军中将士十万人,太子并未发现本王的存在,本王如今只是个末等的小军官罢了。” 赵三郎挺佩服他的意志力的,凭借他的身份完全可以在军中谋一个高官,既安全又不累,军功累的也快,镀上一层金后,回去就可以自己开府,脱离郡主府的限制了。 赵三郎挠了下脑袋,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和他交流,他们的关系一直都不是用嘴巴说的,每次不是他挨揍就是被对方冷嘲热讽,突然平和下来,很不习惯啊。 “我还有事忙,等战事结束后再叙。”小郡王主动提出离开,赵三郎点点头,这种大战在即的时候,确实不适合叙旧。 “等等……”赵三郎喊住他,看到他回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取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递给他,“给你,注意安全。” 对方的眼神回温了几度,接过匕首道了谢,才转身走了。 赵三郎站在原地回味了一下刚才的画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是奇了怪了。 他找到太子昭,把小郡王的事说了,谁知对方只是点了个头,说:“孤知晓此事,只是他既然想凭借实力晋升,孤自不会干涉。” 好吧,原来人家早知道了,只是不管而已。 “对了,听唐越说,你曾经倾慕慧珠郡主?”太子昭冷不丁地提了一句。 赵三郎暗暗将唐越臭骂了一顿,讪讪地笑道:“都是老黄历了,年少不懂事,呵呵……” “哦,那就好。”太子昭莫名其妙的回答。 赵三郎很想知道好在哪里,可又不敢直接问,只能暗自揣测,太子殿下莫非要给自己介绍对象? 说来自己的年纪确实不小了,比他年纪小的衡国公世子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也是时候给他母亲找个媳妇儿,生个孙子玩玩了。 想到远在邺城的母亲,赵三郎又浑身充满能量,他这么拼命,一改以往懒散的作风,为的不仅是自己,还有他的母亲。 虽然他父亲已死,可他还是想做出成绩给他看看,证明自己并不比庶兄差。 “咚咚……”城楼顶上的战鼓突然响了,太子昭和赵三郎对视一眼,脸色均凝重起来。 “比孤预料的快许多,备战吧。” “喏!”赵三郎戴上头盔,拿出一枚哨子吹了三长两短的哨音,领着黑甲卫朝某个隐蔽的地点跑去。 王鼎钧刚吃了一碗热面条,正准备躺下就听到这鼓声,忙重新穿戴整齐,拿上武器往外奔。 不用他下令集合,那三万士兵已经从各自的营房中跑出来,在街口集合。 “我知道大家都很累,都很像休息,可是敌人来袭,我们睡也睡不安稳,说不定一觉醒来天都变了,那就只能永远睡下去了,既然如此,不如本将军领着大家去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全凭将军做主!”王鼎钧仅用了一夜的时间,就彻底驯服了这三万士兵,连太子昭也对他表示了深深的赞誉。 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只是让人将那条必经之路毁了,要毁掉一条崖壁上的小路很简单,他只要凿掉一段路就好。 当然,他不仅让人凿掉了一段路,还搬来石头堵住了一段路,都是费力气的活,所以大家才疲惫的很。 不过这和打仗比起来已经好太多了,至少他们只要流汗,不需要流血流泪。 这一战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天后,敌军留下了数万条人命后,领着残余部队逃走了。 太子昭命速度快的轻骑兵前去追拦,望着满目疮痍的城墙做了个重要的决定。 当唐越再次接到太子昭的来信时,已经是这一战役过去一个月的时间了,他整日提心吊胆地过来,生怕哪一次会看到太子昭被人抬回来。 太子昭在信中简单介绍了战役的过程和结果。唐越看得一懂半懂,只知道南晋赢了,太子昭准了五天时间让伤兵养伤,让疲兵好好休息,顺便和几位将军商讨出了一份较为稳妥的进攻法案。 唐越从信中看出了太子昭的野心,开来这一次太子昭是打定主意一路打进北越的老巢了。 “郎君,殿下不是打了胜仗了么?朝上一片欢呼声呢,大臣们都说殿下是战神转世。”禾高兴地说。 唐越无奈地笑笑:“什么战神转世?不过是他们自己瞎想出来的罢了,如果真有占什么那还需要打什么?” 唐越暗暗撇嘴,这朝廷上的官员有几个是真心实意关心太子昭的安危的呢?全是一群马后炮。 “一有什么都扯上神,如果神真的存在,那他们干脆去求神拜佛好了。” 唐越把信看完,太子昭的来信内容无比简单,除了叙述一下战况,就是关心一下他的身体和生活,看得出来,越到后面,太子昭写信的次数越来越少,内容也越来越简单,字迹越来越潦草。 白纸黑字,他根本无法想象战争的残酷和艰难,可太子昭却一点一点地撑过来了,还想着要继续攻打下去,想让自己不佩服都不行。 “冬去春来,气候回暖了呢,郎君您给殿下准备的披风和棉袜看来都用不上了。” “那就等下半年寄吧,总会有机会穿上的。” “啊?殿下不是打胜仗了么?听说北越被打的落花流水,死伤惨重,想必是无力抵抗了,大家都在说殿下很快就要回来了呢。” “你打哪儿来的小道消息,还挺齐全!” “奴才当然有奴才的渠道,您别小看了那些下等人,有时候消息他们传得最快。” 唐越笑着摇头,“本公子从未小看过任何人。” “别说这些了,这次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您说。”禾挺直胸脯,目光炯炯地看着唐越。 “我们需要给太子殿下准备大量的粮饷和武器,其中有一项是背包,这个需要另外订做,十天内需要做成上万个,此事就交由你负责了。” 禾有些胆怯,万一他把事情办砸了,那对不起的可就不只是一个人了。 “放心,你只要动动嘴巴而已,监督一下他们是速度和做工,别让他们偷工减料就行。” 禾点点头,“嗯,奴才一定会看好的,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偷懒的!” 唐越很想说,偷懒是其次,他只是想让禾有点事情做,不要在自己面前来回晃来晃去的就行。 第249章 失踪 唐越总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成天担心受怕,做噩梦已经是常态,再继续这么下去,也许自己就早衰了。 每天早上在枕头上发现自己的头发,他都莫名的忧伤,一个人在床上发会呆才能醒过神来。 “郎君……大事不好!”管家推门进来,脸色发白,说话时连牙齿都在打颤。 唐越心里咯噔一下,穿着一条裤衩就跳下床,“什么事?” “刚才宫里来了人,说是凌晨刚接到的急报,太子殿下带兵进入北越境内后,突然就失踪了。” “什么叫突然失踪了?大几万的兵马,跺个脚地面都能震三震,怎么会失踪?”唐越大声吼道。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天晚上的梦,到底有没有这样的情景,奈何梦境基本都是醒来就忘的,而且也做不得准。 “老奴也是如此问的,可来传话的人也不清楚,只说是宫里让他来传消息的,说完慌慌张张就跑了。” “呵,一定是假消息!”唐越套上衣服,用冷水洗了把脸,急匆匆地就往王宫去了,这个时间早朝还没散,唐越直接冲进大殿,得到了众多一样的目光。 唐越虽然是男的,可毕竟担着个太子妃的名头,这种场合他是没有出现过的。 南晋官员能接受一个男太子妃已经是超乎原则的事情了,让他们再接受太子妃上朝,是绝对不能的。 哪怕这位太子妃有着精彩绝伦的本事,也无法打破他们根深蒂固的思想。 唐越跑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跑到大殿时双腿已经发软,直接就跪下去了,他说:“父王,太子殿下失踪的事情可是真的?“南晋王倒是没为难他,脸色悲戚,“目前得到的消息是如此。” “那不知是谁送来的消息,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臣前些日子还收到了殿下的平安信。” 南晋王朝大殿上一名身着铠甲的士兵点点头,“你来说。” 唐越扭头看过去,是个完全陌生的面孔,当然,大军大几万,他不可能都认识。 他问:“你在军中是何职位?” 那士兵一身疲态,看得出来是日夜兼程赶回来报信的,瘫坐在地上,面前还摆了一杯水,显然也是刚缓过劲来。 “回太子妃的话,卑职在军中只是一名小小的伍长,因留守楚州城,所以这次被派回来报信。” “那你们怎么确定太子殿下已失踪?”唐越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在卑职离开楚州前,已经有十日没有得到殿下的消息了,原本每日都有斥候兵来往送书信……” 唐越打断他的话,“也许只是斥候兵遇害了呢?” “是,您的猜测大家也想过,所以每天都有派出大量的人马出去,可惜一连数日也无法寻到太子殿下的踪迹。” “留守在楚州城内的是哪位将领?” “是胡将军。” 唐越的脸色暗了下来,胡金鹏不是个莽撞的人,既然他派人回来报信想必是真的用尽方法也没有联系上太子昭了。 “那再早一日,你们最后得到太子殿下消息的时候他在哪个位置?” “在北越的荔城顺德县,荔城驻守兵马三万,殿下仅用一夜就攻下了荔城,稍作休整,继续北上,胡将军推测,殿下失去踪迹应该是在顺德县往北三十里的金溪峡谷。” “又是峡谷!”唐越眉头皱皱,峡谷这种地方地势太过险恶,一般是伏兵最喜欢的地方,总不能是太子昭的人马在那里遭遇了伏兵全军覆没了吧? 这个想法可能在场不少官员都有,不过唐越一点也不相信,太子昭领兵北上,人数在六万左右,其中就有一万的黑甲卫,再怎么无能也不至于连一个人也跑不出来。 他对黑甲卫有着绝对的信心。 唐越冷静了一会儿,问南晋王,“父王打算如何安排?” “继续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何况太子只是失踪数日而已,远不到自乱阵脚的地步。” 衡国公点点头,他心里也担心啊,唯一的儿子可冲在前线呢,不过他的理智还在,附和说:“按臣推测,这种情况也许是殿下突然转了路线,派出去的斥候没能联系上,一种可能是殿下被困在某个地方,一时没能将消息传出来。 不过当初敌军十二万,殿下都闯过来了,也将楚州夺回来了,北越再如何强悍,一时间要筹集足够匹敌的军队是不可能的。” 南晋北越斗了这么多年,双方也算是知根知底,偶尔冒出来一支像黑甲卫这样的军队已经是太子殿下死瞒着的结果了,而且这其中可不仅仅是花费人力物力财力才有的结果,还有来自唐越跨越千年的指点。 北越当然也会有杀手锏,可什么杀手锏能奈何得了太子率领的大军呢?反正大家想不到。 不过像这样未知的危险才是大家最担忧的,因为他们完全无法得到消息,也就无法救援,何况那是在北越境内,离邺城更是十万八千里,光是路上的时间就足够战场上发生千变万化的。 一群朝臣你一言我一语地将大事说成小事,有些人异想天开地奉承说太子昭指不定是打到北越的京都去而来,因为速度太快所以大家没找到,唐越对此只能表示呵呵了。 北越要真是这么好打,还至于和南晋纠缠数十年吗?他们是有了黑甲卫不错,可黑甲卫毕竟只有一万人,而且也不是无敌的,想要真正将北越攻下来,仅靠六万人是不可能的。 太子昭的家书中很少有写关于战事策略的事情,怕被人截了泄露军机,不过唐越想也能想到一点。 太子昭一鼓作气北攻,一是想趁北越还没来得及部署先攻占一部分领土,二是想让将士们一雪前耻,顺便捞点功劳。 要说他的目标是北越京都,唐越是一点都不信的。 “父王,消息从楚州传到邺城最快也要十天半个月,这其中的变数太大了,指不定太子殿下已经回城了,我们却在这里胡乱猜测,不如派人去看看?”唐越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言之有理。”南晋王思考了一会儿,目光扫视了一圈,点名道:“平爱卿,就劳你跑一趟吧,这朝中的年轻人资历太浅,遇事还是要你们老臣顶住啊。” 衡国公千恩万谢,就算南晋王不点他的名,他也打算自请跟去看看情况,无论是他儿子还是太子,可都是他牵肠挂肚的对象。 散会后,唐越和衡国公走在一起,唐越眼巴巴地看着对方,跟没要到肉的小狗似得,看得衡国公心里直犯抽。 “太子妃,你也别急,有老臣我去一遭,您有什么不放心的?” 唐越很想说,没有亲眼瞧见他怎么放心啊?“那您可一定要注意安全,您这老胳膊老腿的,要长途跋涉还要赶路,身体怎么吃得消?” 唐越叹了几口气,提了个建议,“要不我自请随性,也能一路照顾您的身体?” 衡国公胡子抖了抖,“醒了,你安的什么心大王会不知?既然他不点你的名就是要你继续留守邺城,断然不会给你出行的机会的。” “可我留在邺城除了干着急也没用啊。” “怎么会没用?只要你在邺城一天,太子府就依然是太子府,谁也不敢议论分毫,你要记住,邺城才是太子殿下的根基,守住这里就等于守住了太子殿下的半壁江山,太子妃任务艰巨啊。” 唐越也知道这个理,当初他回来不就是因为这个? 边境消息闭塞,万一有个风言风语传入邺城,大家以为太子遇害了,就像这次一样,指不定就有人冒出来提议另立太子了。 这些年,眼看着王子们一个个长大,其中可不全是安分的主,稍加艺挑拨,指不定就有竞争对手冒出来了。 这些道理唐越都懂,可整个南晋的江山加起来也没有太子昭的性命重要,如果真有人要趁机作乱,大不了以后让太子昭再打回来就是了。 这南晋的兵权,还真没多少是外人能指挥的动的。 “老臣这一去,也许就直接留在殿下身边了,除了带去的两万兵马,剩余的三万人马就交给太子妃了。”衡国公朝他挤挤眼,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唐越瞬间成了一个手握兵权的大土豪,激动的心情还没升起来就被肩膀上的责任压下去了。 这些人可不是那么好掌控的,他巴不得永远用不上,一旦动用,那可就意味着邺城有动乱发生了。 他长长地吸了口气,坚定地回答:“我明白的。” 第250章 我又不是老师 等待的日子无疑是漫长的,唐越每天从日出盼着日落,从日落盼着日出,焦急地等着有新消息传来。 “郎君,这是最新送来的拜帖,是沐恩侯府送来的,想上门请您看诊。”管家将一份帖子放在唐越面前。 唐越抬起头,眼底有一圈黑色,脸色蜡黄,看得出的憔悴,一点也不像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 管家心疼地看着他,安慰道:“郎君,既然没有消息传来便是好消息,普通人家如果有子孙参军,都是希望不要收到消息最好,您得放宽心。” 唐越点点头没有说话,继续将手里没写完的文件写完。 “要不这帖子老奴就回了吧,您现在才最需要休息。” “不,放下吧,让他下午来,沐恩侯人还不错,虽然儿子不着调,之前还欠他一个人情,正好还了。” “那您先歇歇吧,老奴让厨房给您送些热汤来。” 唐越没有拒绝,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有些超负荷了,每天白天都要忙碌六个时辰以上,还要花两个时辰和小洛洛相处,睡眠时间不仅短而且睡不好。 “你继续派人到城外守着,一有消息就立马来报,衡国公已经离开两个月了,算算时间也快要有消息传来了。” 冬去春来,春夏交替,如今已经是另一个深秋,眼看就要入冬了,算算和太子昭分别竟然快要一年了。 “您放心吧,人都常年在那守着的,您忘记了?山年纪大了,您让他卸职养老,他闲着无事就接下了这个差事,每天在城门口晒晒太阳,和守卫唠唠嗑,日子过的可舒坦了。” “山啊……有些日子没见着他了,身体可还好?”唐越记得去年春天,山晕倒了一次,检查出了心脏有毛病,从那时候起他就没让山伺候了,让他安享晚年。 虽然现在没有养老制度,人老了只能依靠儿子,所以才有养儿防老的思想,可唐越对于家里的这些人都是宽厚的,到了一定年纪的老人家都会送到别院里统一住着,拔几个年轻人去伺候,让他们安度最后的几年时光。 “好着呢,他是习武之人,身体比一般人可强健多了。”管家说着脸上挂出大大的笑容,太子妃尊老家幼的优点很得他老人家的心。 一想到等自己老了也能安安稳稳地度过,他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府里的下人们知道这条规矩后也一个个更加上进了,当奴才的最怕什么?不就是朝不保夕,被主人抛弃? 太子妃仁善,对待没有劳动能力的老奴都能一视同仁,不但给他们养老,还是荣养,这真是他们天大的福气啊。 如今府中多少奴才都盼着自己老的那一天,也能享享清福,过过当主子的瘾,这一切都是太子妃给的,谁又能不对他忠心耿耿呢? 下午,沐恩侯到访,他是被人抬进来的,脸色有些苍白,看到唐越时激动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这是怎么了?尤记得年初见到侯爷时还身体健康,能跑能跳啊。”唐越表示了一下关心,洗干净手戴上手套准备给他做检查。 “哎,一言难尽啊。”沐恩侯叫人扶他起来,撩起衣摆露出一条无法站立的腿,“前几天去城外骑马,还当自己老当益壮了,结果……摔成这样了。” “只是摔了腿么?”唐越轻轻地摸摸他的腿骨,发现确实有骨折现象,不过已经被人医治过了,他皱着眉头问:“骨头已经正位了,接的挺好,您是有哪里不舒服么?” 沐恩侯摇头,“今日来府上拜访其实不是为了我这伤病,而是有事想求郎君。” 唐越放下他的衣摆,“原来如此,您直说便是。” 沐恩侯叹了口气,说:“都是我那不成器的逆子啊,前些日子与人争斗遭人暗算,最近总有些情绪不定,老夫怕他出事啊,整日提心吊胆,听闻郎君当初矫正过衡国公世子,不知可否也治一治我家那臭小子。” “您是要让我帮他改邪归正?” “极是,老夫知道郎君公务繁忙,按理不该叨扰,不过这次老夫受伤后见他似有悔意,想着再帮一帮他,希望郎君谅解为人父的心情。” “自然。”唐越笑着说:“您的请求很正常,只是我确实忙碌,怕是没空教导令公子,不过我想,有个地方更适合他。” “哦?何处?” “战场。”唐越说了两个字,看着对方突变的脸色,起身说:“如今国难当头,多少人家的男儿在沙场精忠报国,视死如归,在那样的环境下,人是没办法作恶的。” “这……恐怕不妥,我儿他自小娇生惯养,肩不能抬手不能提……” 唐越打断他问:“侯爷觉得赵三郎此人如何?” 沐恩侯想了想,“性子比我家那逆子好多了,只是……” “只是也是纨绔子弟一枚对吗?” “呵呵,若是犬子能同他一般,老夫也知足了。”这就是典型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当父亲的都会这么想,等他儿子已经和赵三郎一样时,他又会对他有新的期许。 “您可知道赵三郎如今身在何处,做何事?” “只听说他追随太子殿下,其余不知。” “那您可听说太子麾下有一支私兵?” 沐恩侯呵呵一笑,表情有些尴尬,这件事朝中大臣们都知道了,关于这件事大家的看法也不尽相同,说到底总是违反律法的大事。 太子妃主动提起这件事也不知在想什么,沐恩侯只能赔笑。 “那是一支重甲兵,而赵三郎则是其中的一名高级将领,他是凭着自己的本事竞争上岗的,您可知道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沐恩侯有些惊讶,一是惊讶太子昭会主动跟他说这件事,二是好奇赵三郎的经历到底是什么。 听说衡国公世子也一直追随太子殿下,从衡国公平日的情绪来判断,他儿子应该是越过越好,否则他可笑不出来。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十二个时辰,赵三郎在这五年内几乎没休息过,训练训练再训练,汗水都不知流了多少,才终于被大家认可。” “他其实不用这么拼命,大家念着往日情分上也会帮他一把,可他不想成为被人牵住的木偶,不想被人以为他离开了镇国公府他就活不下去,您以为他这些年的努力是靠什么支撑下来的呢?” 沐恩侯已经很久没有听人提起过镇国公了,他病逝后,镇国公这个爵位已经被朝廷收回,他的庶长子如今只能在军中混一个小官职,这辈子恐怕也无望上升了。 沐恩侯不知这其中有没有太子妃参与,不管有没有,反正他是没前途了。 而原先被人不看好的赵三郎反而是颗未经打磨的璞玉,等他战胜归来,恐怕官职还在自己之上。 “毅力,他靠的是坚强的意志力,无惧刮风下雨,无惧受伤生病,一日既往地坚持下整整五年,等到侯爷下次见着他,可以看看他与你想象的是否不同。” “呵呵……”沐恩侯可没打算把儿子弄去大战,现在大军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太子还不一定能回来,如果把他儿子送走,岂不是等于要了他的命? “打扰郎君了,老夫还是回去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明白自己与其余人的差距,鞭策他进步好了。” 唐越自然不会勉强他,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他不喜欢沐恩侯这种对儿子太过放纵的做法,对待儿子,并不是说你对他越纵容就是对他越好。 现在的纵容极可能导致将来的祸事,等到那时候,你又拿什么来堵住他所做下的孽呢? 让管家送沐恩侯出去,唐越又发了会儿呆,等管家回来发现他还维持着之前的坐姿,提醒说:“郎君,您拒绝沐恩侯会不会让他怀恨在心?” “他若是如此心胸狭隘,记恨便记恨吧。”唐越压根没把这当回事,他又不是当老师的,还要负责给人教育孩子。 唐越正要回书房,门外就有一名小厮冲进来,语无伦次地说:“郎君……城门处有消息传来说……说是看到一匹快马冲入城中,拿的是边境通关的牌子,已经往王宫去了。” 唐越嗖的起身,焦急地问:“可有打探出什么消息。” “并无,那人跑的太急,山追了一阵没能追上,已经到王宫外侯着了,一有消息定会派人传回来的。” 唐越暗暗祈求老天,让太子昭顺利度过这一关,否则他这后半生的意义何在呢? 第251章 你们是来抓奸的吧? 唐越越等越心焦,让管家准备马车,自己回房换了一套衣服,坐着马车进宫去了。 “太子妃见谅,大王吩咐过谁来了也不许打扰,奴才过后再给您通报?”御书房外,大太监嬉皮笑脸地看着唐越。 唐越知道他不可能擅作主张,肯定是南晋王吩咐过的,便问:“大王在里头可是接见楚州来的传信兵?” “看穿着是的。” “进去多久了?” “有小半时辰了。” “那你可知他送的是什么消息来?” 大太监又笑了笑,“您折煞奴才了,这种消息奴才怎么可能会知晓?” 唐越也没打算为难他,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甚至把耳朵贴在门上也没能听到里头说什么。 “太子妃,您这样可不好,万一被人看到岂不是……不如您去偏殿先坐会儿?” 唐越摇头,“不用,我就在这儿侯着。” “您放心,里头一有动静,奴才一定向大王通报。” 唐越最终还是去了偏殿,御书房外求见的官员不少,大家看到他难免要搭几句话,可他哪有心情和人掰扯,干脆躲到偏殿去了。 有宫女进来上了一壶茶和几盘糕点,唐越今天饭都没吃两口,看到食物便拿起来吃了一些,一杯茶倒是喝了个底朝天。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没喝水的缘故,没过多久他只觉得嘴巴越来越干,喉咙都快冒烟了,便朝外喊了一句:“来人!” 一名宫女低着头走进来,唐越没细看,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个,吩咐道:“再去倒杯水来。” “喏。” 宫女福了福身,出去后很快就回来了,手里端着一杯热茶,脚步轻缓地走到唐越跟前。 唐越伸出手准备接过茶杯,对方的手提早松了片刻,一杯热茶便掉在了他的大腿上。 “嘶……”唐越被烫的跳起来,抖了抖外袍上的水渍。 “太子妃恕罪,奴婢不是有心的。”那宫女冲上来跪在他面前,一边磕头一边认错。 换做平时,唐越说不定还会安慰她一番,可是今天哪有这心情,挥挥手让她出去,也没说要责罚她。 小宫女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怎么的,爬到唐越脚边,用帕子替他擦试衣服上的水渍,“您等会儿还要面见大王,这样可不行的,不如您将衣裳脱下来,奴婢给您烘干了再送来吧?” 唐越当然知道这样去见南晋王有失礼仪,不过却不想在宫里多事,吩咐:“你去王后宫里问问,让人送一套太子殿下的衣裳来,我换上就是了。” 那宫女掐着眼泪哭诉道:“您饶了奴婢了,若是让王后知晓此事,定然要责罚奴婢的。” 唐越不耐烦地打断她,“你就说是我自己不小心弄脏衣裳不就行了?”所以说,全面教育一定要有,人起码要懂得知进退,审时度势吧? 那宫女抬起头,带着一双水墨画般清澈的眸子,娇声说:“奴婢……奴婢曾经伺候过太子殿下,他们不会信的。” “什么?”唐越第一反应是这女人和太子昭有一腿,后来想想觉得不可能,太子昭真要和什么女人有关系肯定不会丢在宫里继续做宫女,他答应王后都不可能答应。 唐越不想深究她这般推诿有何隐情,“行了,你出去吧。” “这……” 唐越的耐心快到了极限,正在发火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靠近,以为是来传他觐见的,站起身就要往前走。 哪知他脚步刚迈开,就被人绊倒在地,身下压着一具温软的躯体,而他的手不知是巧合还是被人算计正好按在那饱满的胸脯上。 唐越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就被推开了,紧接着是几声尖叫声,唐越眯着眼睛看着身下这女人衣裳不整的模样,哪里会不知道自己遭人算计了? 这才几秒的功夫啊,这女人竟然把自己的衣裳扒开了,露出粉红色的肚兜,半个胸脯若隐若现,如果是正常男人估计真会把持不住。 难怪磨磨蹭蹭不肯出去,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太……太子妃?”门口的观众目瞪口呆,唐越黑着脸把手挪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端正地坐回桌子后面去。 他冷笑一声,“倒是算的很准时啊,不过你们这样是想如何?趁太子不在废了我这个太子妃?” 那宫女哭哭啼啼地跪坐起来,双手捂着胸,什么话都不说只哭,让人看着就是一副刚受过欺负的模样。 而门口也不止站着一位观众,除了来给他传口信的小太监,还有两名官员。 唐越定睛一看,得,还偏偏是御史台的两位,这不是正撞枪口上么? 如果这事发生在宫外,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偏偏是在宫里,又被他们亲眼所见,如果不上奏估计自己的清誉和性命都要丢了。 两位御史对视一眼,同时露出苦笑,这种事怎么偏偏就让他们撞见了呢? 他们倒不是怀疑事情的真伪,太子昭已经离开快一年了,太子妃又是男儿身,有点生理冲动太正常了,见到漂亮的宫女有点想法也太正常了。 又恰好孤男寡女的,想做点什么就更正常了。 只不过,太子妃您为何要在宫里把持不住呢?这下子不是要了大家的老命么? 唐越自知争辩不过,也懒得去说话,只问那小太监:“可是大王传召?” 那小太监只是个传话的,被刚才的场面吓坏了,紧张地说:“不是,是张公公让奴才来告知您,大王今日怕是没空见您了。” “为何?” “奴才不知。” “那刚才在御书房的那小兵可出来了?” “奴才不知。” 唐越嘴角抽了抽,怒火蹭蹭地往上冒,“那我就在这等着,大王什么时候有空了再来!” 两位御史中的一位好心劝道:“殿下,您要不先回去?大王刚才召了几位国公爷和相爷议事,恐怕一时半刻也好不了。” 唐越勾起一道冷冷的笑容,“那你们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专门来抓奸的? “这……”两位御史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事情不对了,他们进宫求见大王是为了弹劾一位侯爷欺男霸女的事情的,被告知大王和几位大人议事后就打了退堂鼓。 可是当时是有位大太监说大王过后可能要召见他们,跑来跑去的麻烦,所以才特意带他们来偏殿休息的,然后就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现在想想,大王在里头肯定是为了战事而发愁,会召见他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们也不过是中了有心人的陷阱了。 “无论殿下信不信,下官事先并不知情。” “知情不知情倒好说,这里就我们四个人,其中一个忽略,你们二位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两位御史抖了抖,“殿下恕罪,下官本职所在,既然已入瓮,这幕后之人定是知道我二人不会隐瞒的。” “既然知道是中了计还要将假消息上报?你们这是欺君吧?”唐越对御史的特性也有所了解,知道这群人都是为了名声可以不要命的。 今天发生的事不算什么大事,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显然的,算计他的人不可能让事情就这么过去,接下来指不定还有什么招呢。 他这边刚嘀咕完,眼前影子一闪,紧接着一声闷响传来,等他脑袋转过去,发现刚才哭的像真的一样的女人已经一头撞在柱子上,鲜血迸发,人也即刻软在地上。 好嘛,这都不用他灭口了,人家自个把自己解决了。 唐越抚了抚额,已经能猜到接下来的套路了。 他果然带是太过大意了,这大概就是他从前不看后宫争斗剧的结果。 唐越抬脚走到那宫女身旁,低头看着她尚有一口气残存,蓦地冷酷地笑了,“我知道你想寻死,按理说只要你还有一口气我便能将你救活,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既然求死,那就成全你好了。” 屋子里冷风刮过,两名御史低着头什么也不敢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们脑子里千回百转,想着该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而在他们思考的时候,唐越看着那宫女生命气息逐渐消失,情绪低落地叹了口气。 两辈子当医生,这种见死不救的事情还真是在他心口上插刀啊,比任何阴谋算计都来得猛烈。 第252章 儿臣还不至于饥渴到男女不分! 这么大的动静再也不可能瞒得住了,没过多久就有侍卫和宫里的太监宫女进来,看到屋子里的惨状胆小的尖叫出声,胆大的开始臆测事情的经过。 那宫女死相并不好看,衣裳不整,摆明了一副不堪受辱而自尽的样子,任谁都要想歪。 而屋子里只有太子妃有嫌疑,为什么呢?因为他衣服上有可疑的水渍,还有一块鲜艳的帕子挂在衣摆上,一看就是女人用的东西。 唐越头都大了,这出小计谋真算不上高明,可却有用的很,简简单单就让他有口难辩。 就在唐越考虑要不要直接走人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声怒斥声:“出了何事?” 得,这事完不了了。 唐越做好了十足的心里建设,起身行了礼,将身上多余的东西扔到一边。 小太监跪着爬到南晋王面前,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当然,他说的都是自己进来后见到的,一点也不掺假,但这些就足够了。 真真假假,越是详细的内容越容易引人怀疑,这种说一半的效果正好,因为大家都会进行脑补。 试想一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发生点什么很容易对吧? 这孤男还是长久没得到放松的,憋太久了忍不住也很能理解对吧? 面对的是个貌美的小宫女,就算把她怎么样了也不会受到重罚不是吗? 可那孤男没想到自己竟然碰到的是一枚烈女,宁愿一死了之也不愿意被玷污,于是事情就演变成这样了。 也就是说,那孤男偷鸡不成还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不仅丢了面子还闹出了人命,想轻松过关是难哦。 南晋王听完小太监的复述,眼神锐利地朝唐越射来。 唐越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冷笑一声,说了一句话:“儿臣还不至于饥渴到男女不分!” 这话大家初一听没能听明白,等明白过来才恍然大悟,是啊,太子妃好男风啊,否则也不可能嫁给太子殿下,这么看来,他要玷污一个宫女的动机就不成立了。 当然,也会有人想,好男风怎么了,这朝中多少好男风的官员家里没有个三妻四妾的,又不冲突。 “好了,都散了吧,前线战事吃紧,你们一个个就别给寡人添乱了。”南晋王没有说要怎么处理这事,不过大家从他的态度多少也能猜得出来。 大王这是不打算追究啊,难道大王真的对太子妃如此信任? 唐越可不信他会相信自己的清白,不过南晋王不追究总是好事,他没道理自寻烦恼。 他行了礼,直接问:“父王,太子殿下那可有消息传来?” “你是进宫来问消息的?” “是!”唐越脱口而出,要不是急着知道答案,他才不愿意踏入宫门一步。 没有太子昭陪着,这座牢笼越发阴森可怕,稍加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南晋王虎着脸,片刻后大笑出声:“哈哈……你倒是直白!放心吧,昭儿没事,大军已经拿下了北越六座城,如今汇合了衡国公,准备对下一个目标进攻。” “那之前的消息怎么会传不回来?” “昭儿之前为了突袭燕州城,挑了一条险路走,那条路荆棘丛生,鲜有人走动,因此斥侯兵才找不到,他们又是秘密进攻,因此没事先通知楚州城,等攻下燕州后消息就传回来了。” 唐越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下来了,“原来如盯,有消息就好。” 南晋王瞥了地上的尸体一眼,目光闪烁一下,吩咐道:“把这里处理干净,谁也不许将此事传出去。” 唐越告辞回到太子府,哪怕刚被算计过心情还是不错的,等过了那兴奋期,他才有时间来理一理宫里的事情。 首先,有人针对他是必然的,但谁有这个动机呢? 这手段看着像是女人惯常用的,可后宫的女人现在也没哪个特别受宠的,和他有过节的也只有那北越公主。 可她弄死自己对她有什么好处呢?难道她以为自己出事了太子昭就会放弃对北越的进攻不成? 而且按理说,两国正在开战,南晋王必然会先把北越公主软禁起来,以免她受刺激做出什么对南晋有害的事情来。 唐越从结果推测动机,假如今天事情闹大了,那么得益者是谁呢? 没有一点好处的事情肯定没人做的,而他的存在会威胁到的人其实并不多,太子昭地位太稳固,朝臣们有异心的不多,剩下的主要就是后宫的王子了。 各位王子也相继成年,只要有野心的,都会把他视为眼中钉。 张淳听完他的复述,感慨:“你也太不小心了,在那种地方,你就应该看到女人就绕道走,怎么还让她有机会进门?” 唐越当然不会告诉他是因为自己的戒备心太低,又心有牵挂,所以一时间没想太多。 “宫女进门倒茶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张淳摇头,“你就是宫斗剧看太少,一旦屋子里只有你和一个女人的时候,再正常的事也会变得不正常,这种时候你就应该再喊个人进来,哪怕陪你说说话也好啊。” 唐越那时候哪有心情和人说话?不过张淳教训的也对,有了这次的经验以后至少会知道该如何避开这类事件。 “不过说真的,南晋王会不会太大方了点?这种事连问都没问就下定论了,他怎么就断定那女人在撒谎?” “他不是肯定,而是暂时不敢把我怎么样,看来太子昭在边境领兵确实大有所为,他这是忌惮太子昭呢。” “这么说,你现在在邺城可以横着走啊!” “我本来就可以横着走,谁敢拦?” “是是,以前你只是跟着太子昭殿下出去才有横着走的机会,现在连南晋王都给你三分面子啊。” 唐越懒得理他,直接去了书房,提笔给太子写了一封信,信中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这种事他自己主动解释总比别人告知的好。 写完信,他坐在书房里发呆,手里把玩着太子昭送给他的刻刀,半晌才将暗卫喊出来。 “今天宫里发生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禀郎君,宫里守卫森严,暗卫也多,小的们不敢跟进宫。” “是这样啊,那如果我要查是谁在陷害我,能查出来吗?” “您应该也能想到,此时会与您作对的多半是有野心的王子,属下会一一排除的,定会将幕后真凶查个水落石出。” “嗯,尽力就好,既然大王不追究,那我也乐得轻松,只是恐怕明日的风言风语少不了。” “您放心,谣言终归是谣言,咱们只要派出人将事情的经过改一改,再大力散播,谁也不知道哪个版本是真的,传着传着就没事了。” “只能先这样了。”唐越摆手让他出去,拿出他给太子昭画的肖像看了一会儿,自言自语:“你看吧,后宫就是这么危险,如果不是本公子解救了你,不让你三妻四妾,你现在是不是也坐拥齐人之福了?” “这女人一多,孩子就多,孩子一多,就容易争家产,何况你们家的家产可是一整个国家啊,换成是我也不舍得放弃。” 御书房内,南晋王握着边境送来的奏本一字一句地看得清楚。 一旁伺候的大太监小心翼翼地瞅着他的脸色,问:“陛下,您今日怎么就没有处罚太子妃呢?难道您相信他没有出轨?” 南晋王头也不抬地回答:“无论真相是什么有什么要紧的?这个关头太子妃动不得,否则太子还不和寡人拼命?再说了,这种事寡人当父亲的也不好处理,不如等太子回来交给他自己处置。” “还是大王高明!”大太监奉承了一句,笑得奸诈无比。 南晋王抬头,眉头挑了挑,“今日这事也疑点颇多,唐越进宫是急着打探消息的,宁愿在偏殿等着也不愿意先回去等消息,可见是真心牵挂太子的安危的,这种时候,他怎么可能有心情去临幸宫女?” “这倒也是,那您的意思……?” “寡人没什么意思,不过是一点小计俩而已,会用此等下承计策的人也成就不了大事。” 不得不说,南晋王看待问题还是挺深刻的。 第253章 无题 唐越一连几天都没出门,不用特意听他都知道外头会有些什么流言蜚语。 他坐在院子里看着小洛洛和几个小厮在踢球,张淳负责给他当守门员,频频放水,一大一小玩的可嗨了。 “小爹爹……帮我们捡个球。”洛洛清脆的声音传来,唐越回过神,看到脚边果然有一颗球。 他弯腰捡起来,单手扔了过去,正好砸正张淳的脑袋,对方捂着额头夸张地倒下去,把小洛洛吓得脸都白了。 他跑过去蹲在张淳身边,摇着他的胳膊说:“淳叔叔快起来,小爹爹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心情不好。” 张淳刷地坐起身,瞪着他,“他心情不好就可以拿球砸人吗?” “那要不……你也砸我一下?” 张淳愣了愣,然后捏住他的脸颊往外扯,“臭小子,你可真孝顺,怎么就不是我儿子呢?” 唐越也心有所感,走过来将小洛洛抱在怀里,闻着他身上清新的味道,笑着说:“我儿子仅此一个,你就别跟我抢了。” “嘁,我连一个都没有不是更可怜。” “等王鼎钧回来,你可以和他生一个。” “用什么生?屁-眼么?” 唐越白了他一眼,“在小孩子面前注意用词!” “他又听不懂。” 小洛洛插了一句:“谁说的?不就是屁-眼吗?我也有,不过……生孩子是从那里生出来的吗?难怪雁姑说生孩子很痛的。” “……”唐越和张淳尴尬地不知所措,纷纷换了个话题。 把孩子交给小厮,唐越坐回原位,张淳也玩累了,瘫在另一边的椅子上,感慨:“小孩子精力真好!” “你也有这么小的时候。” “那时候啊,我妈成天在外面鬼混,我就在巷子里和一群小屁孩玩泥巴,玩打架,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回家也没人帮忙洗衣服,就自己泡在脸盆里,倒上半包洗衣粉,用脚踩一踩就完事了,每回都要因为这个被我妈揍。” 唐越心想:这要是我是你妈,我也揍啊,一次用半包洗衣粉,真是败家! “那吃饭呢?” “有上顿没下顿呗,有时候我妈会多做一点放在桌上,我饿了就吃冷的,所以长大以后我的胃一直不好,大概就是被小时候吃冷饭给闹的。” “那比你,我小时候是幸福多了,爸妈都是知识分子,家里虽然不是顶富裕,但温饱不愁,不过玩伴就少了,经常就一个人被关在家里写作业。” “那多没意思。”张淳鼻子皱了皱,对唐越小时候的生活也没多少向往。 “是啊,所以等我发现自己性向不正常的时候,也没怎么害怕,就是觉得对不起爸妈。” “我反正是一个人,发现自己对男人的兴趣比女人大时,当天晚上就找了个女人过夜,结果怎么都提不起劲,我也就认命了,反正没人管我,喜欢男人也碍不着谁,一点负担都没有。” “我到死我爸妈都没原谅我,后来想想,如果早知道有重生这回事,上辈子我就不谈感情了,好好孝敬爸妈就好。” “你想的真美,要是知道有重生这回事,我一定先把看不顺眼的人全杀光,反正都是死,死之前不报仇怎么行?” “杀人啊……”唐越想起那天撞死在柱子上的宫女,苦笑道:“以为自己见惯了生死,没想到还是有看不开的时候。” 张淳安慰道:“这有什么,人吃五谷杂粮,看不开的事情多了,不过也不要纠结,很多事情是命中注定的,也许今天死掉的人明天会在另外一个世界重生呢?” 这么一想,唐越确实轻松多了,对于幕后之人,唐越也不想知道是谁,只让暗卫查出来后以牙还牙就好。 至于暗卫最终会怎么做,他不想知道。 “日子过的真快啊。”张淳伸了个懒腰,“也不知道这战争什么时候是个头。” “听说大军势如破竹,已经攻下了北越一半的土地,按照这样的趋势,胜利在望。” “不是说兵力不足?”张淳是真的便服太子昭,竟然能用几万人马就把北越打的屁滚尿流。 “以楚州为中心的边境城市都有在征兵,这些地方的百姓常年在战火中求生,无论是体格还是毅力都是最好的,所以目前的兵力应该已经接近十万了。” “深入敌人内部,难度系数高了不少,再给他们一年的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打下来。” “太子昭来信时,说过以他推测,要攻破北越京都大概要半年的时间,这还不包括对方可能转移阵地,将京都迁到更北方。” “目前国库吃紧,恐怕也只能坚持半年了。”张淳现如今在邺城也是小有名气的账房先生了,国库的账都经手过,只是南晋王不想他多接触,也没有任命他入朝为官的意思。 好在张淳本人就不是个爱循规蹈矩过官员生活的人,也不去计较这些。 唐越摸了摸手上的戒指,等国库消耗干净,他手上的资源应该也能再撑半年。 真到最后粮饷供应不上的时候,他们只能在北越自力更生了,北越才是风调雨顺,土壤肥沃的地方,粮食定然会更多些。 北越燕州城内,太子昭领着人占领了这里的官府,杀掉了政官府的最高官,暂时控制了局面。 “殿下,应该让大王尽快派人来接管这些被攻占的县城和村镇了,否则咱们的兵力被拖死,分散太过,根本不足以和北越一决死战。” “国公爷言之有理,这折子就由您来写,父王见了会更高兴的。” 衡国公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眼看半个北越都打下来了,大王应该重赏殿下才是。” 大家都知道,能这么顺利地打下半个北越,太子昭居功至伟,没有他的带领,他们恐怕连楚州也来不来。 “孤已贵为太子,重赏不重赏的有何分别?”太子昭做的这些只是为了让天下尽快一统,停止南北战争而已。 衡国公见四下无人,小声说:“如今王子们一个个长大了,头上几位王子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被囚禁的被囚禁,真会和太子昭争王位的只有他后头的几个兄弟了。” 王子王孙,没有几个会对那个位置不抱希望的,太子昭身在北越,反而给他们制造了大好的机会。 “太子妃凡事报喜不报忧,您身在北越,有太多的事情无法掌控了。” 太子昭双手背后,看着高高挂起的典图,“只要不伤害到唐越,让他们吃点甜头又有何妨?” 他还真不担心有人要抢他的位置,就算被他们侥幸上了位,自己手中的十万大军可不是吃素的。 “报……”一名士兵跑进来跪在太子昭面前。 太子昭伸手取过信件,迅速看完后冷笑一声,“来的正好!” “北越终于要还击了?”衡国公猜测问。 “挣扎了这许久,再不动作,让天下臣民怎么看他?” 衡国公来到这里和太子昭会师后,还没有经历过一次战争,太子昭在迅速拿下如此多的城后也停止了脚步。 “那对方是要以这燕州为目标还是以下一座城为目标?” “燕州地处北越中心,是整个北越土地最肥沃的地方,也是他们的粮仓,他们怕是不会轻易让我们拿走的。” “那殿下之前怎么能如此轻易地攻破燕州城?”衡国公很好奇,太子昭攻占的速度太快了,根本不可思议。 难道敌军每回都没开战只是露个脸就投降了? “敌寡我众,对方深知没有援军,除了投降他们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那安抚百姓的事情迫在眉睫了,来之前,太子妃曾找老夫谈过,攻城容易守城难,要想让北越真心归顺,光是靠兵力占领城墙是不够的,要的是收复北越百姓的心。” 这话确实像是唐越的论调,太子昭以前也明白这个理,却没有唐越看得透彻,或者说,在唐越的心里把百姓的地位摆的太高了,而他生来高人一等,自然无法理会这样的思想。 不过太子昭是个能接受别人意见的,深知唐越有理,自然会虚心接受。 “所以我军所过之处,孤从未让他们豪取强夺,也不让他们奸淫掳掠,效果很明显,尤其与南晋相交的地方,效果尤为显著。” “只是如此一来,咱们的粮草怕是供应不上了。” “为急,孤下一个目标将会是这里……”太子昭将手指戳在某个显眼的位置上,看得衡国公目瞪口呆。 第254章 驾崩 “殿下,会不会太仓促太冒险了些?”衡国公看着那被红色圈出来的位置,觉得不是太子殿下疯了就是他疯了。 “你以为我们还有多少这样的机会?”太子昭问。 “殿下是说……北越已经在准备反击了?” “那是未必,按我们一路顺利过关的情形看,北越也许还抽不出手来反击。” “那此时为何会是进攻京都的好时机?北越半壁江山被夺,正该是积蓄力量与我们一决死战的时候,这时候攻城,怕是不好拿下啊。” “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那是因为北越在未来三个月内将无暇兼顾我们,而我们也要做出对徐州久攻不下的假象,让他们放松警惕。”太子昭在离燕州最近的徐州上做了个记号。 衡国公大吃一惊,细想过后,还是不明白为何北越无暇分身,“殿下是否还施展了其他妙计?” 太子昭没有明说,不过从他的神态中衡国公也能猜出一二,就像北越在楚州埋了一枚几十年的棋子,他们南晋又何曾没有做过类似的事? 这样的暗线终生大概只会用一次,而他们也仅有一次机会,有些人甚至潜伏一生都没有机会为国效劳。 衡国公没有追问,这毕竟是机密事件,太子昭的部署,恐怕连大王都未必知晓。 他捋了捋胡子,笑眯眯地说:“如此一来,我们很快就能凯旋而归了吧?真是期待啊!” 有生之年,如果能看到南晋一统天下,而自己又是亲自参与其中,这份荣光怕是能流芳百世呢。 衡国公此刻非常满意自己被大王派出来,七大国公中可就只有他在这里,等回去之后看那几个老鬼不羡慕死他! “对了,鲁国公的病……” 太子昭眉梢动了动,面不改色地说:“军医说是中风,已经送回邺城了,国公可曾去探望过?” “不曾,也许是他病的严重,走的慢,臣出发时还不见他回到邺城。” “哦。”太子昭并不关心鲁国公的身体,不过让他死在外面总归不太好看,所以这一路他可是派了不少人手护送的,只求安稳不求快,没到也是正常。 “不过就算他身体好了恐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大王愤怒着呢。” “这么死确实便宜他了,你可知他做了什么好事?”太子昭面有怒色,衡国公大吃一惊,忙问:“何事?” 他以为,鲁国公最多就是带不好兵,或者是和太子殿下夺兵权,才有此下场,怎么好像还不止如此? “大军出发时,举全城之力筹集了药材无数,光是运药材的车辆就有十几输,可谁知大军在楚州不过半年,仅一次不战而败的战役后,有些药材竟然就不翼而飞了。” “什么?那……” “他倒是瞒的好,收买了军医的副官,那正官又是个老糊涂不管事的,两人勾结,将贵重药材倒卖,大赚了一笑国难财!” “真是可恶!”衡国公没想到昔日一起上战场一起拼军功的人会落到这种地步,难道他鲁国公还缺钱不成? 就算缺钱,也不能拿将士们的性命换钱吧? “此事可曾报给大王?” 太子昭摇头,“孤不欲让太子妃知晓,先瞒着,以后总有机会清算。” “怕就怕那罪人没那么长的命!” “那就算他运气好,不过夏家的风光也到了尽头了。” 衡国公默然,当年的七国公,镇国公家已经散了,封号被夺,鲁国公也马上要消失了,他们剩余的这些人也不知道能传承几代。 不过对于这些,衡国公看得很开,当年他儿子不成器的时候,他都没想过要他振兴平家,如今儿子建功立业,他还有什么好求的呢? 只要在他闭眼前平家不倒,他也就能瞑目了。 “殿下,犬子这些年有劳您照顾了,老臣在此谢过!”衡国公真心实意地行了一礼。 “世子爷能有今天,该谢的人是太子妃,不过他自己也争气,否则烂泥终归扶不上墙。” “是是,老臣对太子妃的恩情铭记于心。” “他要求的不多,只要他妹妹能过的好,就算是报了他的恩了。” 衡国公大笑,“这点请太子妃尽管放心,阿雅端庄贤淑,性格直率,没有比这更好的儿媳妇了,若是哪天顺儿敢欺负她,老臣第一个不答应!” 太子昭点点头,不想在臣子的家事上过多干涉,“去将卢副帅等人请来,共同商议攻城要事!” 衡国公拦住他,提醒说:“殿下,既然您要保密,不如仅让部分人知晓。”谁也不敢保证他们军中没有北越的奸细,这一战,可是不能出丝毫差错的。 “国公担心的是!” 过了一夜,全军都得知了一个消息,太子昭下令,大军继续前进,进攻两百里外的徐州。 这消息并不突兀,众人也没觉得哪里不妥,不过在午后,另外一条命令被传达下来。 据殿下估测,徐州守卫人数有限,实在不需要他们大动干戈一起出动,于是只让卢副帅领三万兵马进攻徐州,太子殿下则带人绕远路去进攻另外一座城池。 除此之外,一封密信被送往楚州,太子殿下命胡将军连夜带兵北上,以燕州为根据地,务必守好燕州的城门,万一他们败退,燕州将是他们的喘息之地。 不过如此一来,楚州城变成了一座纸片儿似的城池,只要敌人对其发起进攻,轻易就能将其攻破。 太子昭将五千重甲兵留在了攻打徐州的队伍里,自己带着另外五千黑甲卫以及近五万人马轻装简行地前往京都。 他们没有走官道,避开所有的城池和村镇,专挑难走的小路走,不过虽然路难走,但因为走的是直线,翻山越岭,路上花费的时间并没有比计划多。 临近京都,太子昭没有让人继续赶路,而是找了一处深山暂作休整,顺便派人去打探消息。 这个时节,北越已经开春了,偶尔会遇上几场春雪,冻伤了不少人,好在唐越准备的冻疮膏很管用,人手一小瓶,哪里冻疮抹哪里,基本上不连续冻上几天的人都不会有大问题。 休息了一天一夜,派出去的人才赶回来了,一个个面带喜色。 “殿下,好事!” “说。” “北越王驾崩了。”话音刚落,周围的副将们纷纷围拢过来,追问到底什么情况。 “此事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北越王今年年事已高,听说是因为战事连连失利,领土被占,气急攻心所致。” “那是哪位王子继位?” “北越王重权,事先并未立太子,之前有意册立北越四王子,不过前些日子四王子突然暴毙于家中,北越王一气之下当夜就吐血不止,凌晨也断了声息,现如今,北越朝廷乱成一团,各自有中意的继承者,拼斗的厉害,不过听说京都已经彻底戒严了,城门紧闭,不让进出。” “这倒是个好时机,群龙无首,北越如今就是一盘散沙。”王鼎钧提议说:“殿下,不如咱们先等候几日,等那几位王子相互斗个你死我活,我们再出手一锅端了!” 太子昭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在大家以为他会同意这个提议时,他却突然问了那个士兵一句:“你确定暴毙在家中的是四王子?” 那士兵愣了愣,然后点头,“确实,卑职听到的是四王子,不过是否消息有误还未查清。” “殿下,有何不妥?”众人露出疑惑的表情。 太子昭也不隐瞒,“你们可知北越王子中谁最有才能?谁最可能成为我们最大的敌人?” “听闻四王子自幼聪慧,师从大贤者,主张仁政,是最受百姓爱戴的王子,除此之外,七王子似乎也有较大的优势,他母族卑微,凭借自己的能力在众多王子中崭露头角,文治武功都不错,据说也很得北越王欣赏。” “这二人,四王子过于优柔寡断,难成大气候,七王子心胸狭窄,锱铢必较,也不是明君之选。” “那难道还有其他王子隐忍不发?” 太子昭点头,在地面上写下一个“二”字。 “这……不是十几年前那位被废掉的二王子么?据说当时已经传言要立他为太子了,可是他却勾结了朝中大将,欲逼供造反,不过事情没有发生,只有一些蛛丝马迹被人寻到,所以被北越王囚禁。” 这么大的事情南晋自然也知晓了,只是大家没想到,这个本该出局的人竟然会成为太子殿下口中最有可能成为明君的人。 “这些年的查证,已经能证明二王子实属无辜,被人陷害,他隐忍十几年,暗中培植势力,等的就是北越王驾崩的这一刻,本来孤是要取他性命的,不知为何死的人会是四王子。” “不知外头可有这位二王子的消息。”王鼎钧把目光看向那几名打探消息的士兵。 几个对视一眼,均摇头,“未曾听闻,不如卑职再去打探?” 太子昭摆摆手,“劳累了多日,你们先休息,换一批人去,务必要将这位二王子的消息打探清楚。” “喏。” 第255章 大王薨 “郎君,不好了,宫里来人了,急着找您进宫。”禾大步冲进书房,连最基本的礼仪都忘了。 “说了何事没有?” “有,消息刚传出来,大王在狩猎时跌下马背,摔伤了头。” 唐越嗖的站起身,“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是意外还是什么?” “这些奴才就不清楚了,不过看宫里来人挺急的,恐怕情况不太好,您看……” “去把我药箱取来,我马上去。”唐越也来不及换衣服了,冲出书房就见到了随后到的大太监。 一见到他,那老太监就嘤嘤哭了起来,跪在地上抱着唐越的腿,“殿下,您可得救救大王啊,现在只能靠您呢。” 唐越踹了他一脚,皱眉说道:“快起来,把情况说清楚,我们这就进宫。” 带上药箱,唐越急匆匆地跑出大门,门口管家已经备好了马匹,知道情况紧急,连马车都省了。 唐越翻身上马,正要扬鞭,想起了一事,将禾招到身边来,俯身在他耳边小声叮嘱了几句话,然后才骑马冲向王宫,他已经许久没有骑马了,一时心急竟然连害怕都忘了,等冲进宫里才发现马停不下来。 “快来人帮忙,马停不下来了。”唐越大吼一声,勒住缰绳试图将马匹控制住。 一名大内侍卫从前面冲过来,唐越喊道:“快让开!” 这样的冲击力,他可不认为可以直面让马匹停下来。 只见对方脚尖着地,腾空而起,直接朝唐越扑过来,唐越闭上眼睛,对方翻身坐在他背后,握住缰绳将马儿的前蹄抬起来。 “吁……” 马儿嘶吼一声,侧身跌倒在地,在这之前,那侍卫抓住唐越的胳膊将人拉下马背。 唐越崴了下脚,但总算是踩在了陆地上。 “得罪了。”那名待卫放开他的胳膊,单膝跪地行了一礼。 唐越拍了拍胸口,“快请起,还要多谢兄台的救命之恩。” “这是卑职应尽之责!” 唐越没时间和他多说话,道了谢后直接冲向南晋王的寝宫。 宫里乱作一团,唐越见一群人跪在南晋王的寝宫外哭哭啼啼,一股不好的预感直冲心头。 “快让让,太子妃来了!” 人群分开一条道,唐越神色肃穆地走进去,外室里跪着一群王子和夫人,看到唐越来神色各异。 与外头哭的伤心的人相比,这个屋子里的男男女女只闻哭声不见眼泪,看着令人心寒。 可偏偏这些才是里头那个男人的至亲之人,真是讽刺啊。 大步从这些人身边走过,唐越进了内室,见到了跪坐在龙床旁的王后胡氏,她跪姿端庄,脸色安详,眼神透着一点悲戚,却更多的是忍耐。 “王后,太子妃到了。” 胡氏转过头来,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叹了口气,“你来晚了。” 唐越大步走过去,端详着南晋王的面色,青中带红,眼眶凹陷,额头上包着厚厚的绷带,还透着血色。 他摸了摸南晋王的心跳和动脉,确实已经没有生命气息了,而他身上的龙袍也已经换了一套。 “父王闭气多久了?” “一刻钟吧,乌太医刚退出去,他说已经没有可能救回来了。” 王后的话没什么异样,可是唐越却从中听出了一点颤抖的恐惧感。 唐越解开南晋王的纱布,诊查了一下他的脑部,发现在他后脑勺有一个窟窿,应该是撞击到尖锐的物体的缘故。 他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阴谋阳谋,用眼神询问王后,对方朝他微微摇个头,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站起身来。 “通知下去,大王薨,举国服丧三个月,丧礼由太子妃主持,太子未归,国事暂由九卿及几位国公一同处理,待太子归来后再举行登基大典。” 声音被一道道传达出去,整个王宫弥散着一股阴郁的气氛,哭声响彻在这片上空,令人压抑的很。 唐越没想到胡氏会让自己主持丧礼,这么大的事情他可做不来,也不想做,稍微有点误差,都会被人挖出来,而且外头那一群如狼似虎的王子夫人都等着拿他的把柄呢。 “母后,要传信让太子回来么?”唐越从没想过南晋王会突然暴毙,这么一来,这朝廷的稳定就不能保证了。 没有稳定的后方,太子昭在前线一定也会受影响,唐越宁愿让太子昭回来,也不想他因此陷入困境。 “不!”胡氏坚定地摇头,“这朝廷有官员有谋士,一时半刻乱不了,至于这后宫……有我胡氏在,看他们谁敢作乱!” 唐越佩服她的魄力,不过还是担心,现在情况不容乐观啊,要知道太子不在,那些王子们个个心思有异,要想安分守已得有多大的定力啊。 “马夫人……马夫人,您不能进去……” “滚开,本夫人要见大王最后一面……” “对,我们要见大王一面,大王怎么可能驾崩了呢?刚才送进去的时候明明是活着的,怎么太子妃进去了就驾崩了?” “他不是神医吗?不是号称活死人肉白骨吗?怎么非但治不好反而将人治死了,是不是他和王后勾结谋害了大王的性命?” “放肆!”胡氏大怒,“来人,将这群满嘴胡言乱语的乱臣贼子拿下!” “胡氏,你敢?” “胡氏,你心虚了吧?害死了大王,以为太子就能立即登基么?你这毒妇!还大王的命来,呜呜……我的大王!” “够了!”唐越呵斥一声,“太子不在邺城,大王此时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你以为所有人的智商都和你们一样吗?” “你……你一个男妃,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嗤,我乃大王下旨赐婚的太子妃,夫人是在质疑大王的决定吗?还是想亲自下去问问大王承不承认我这个太子妃?”唐越冷笑,对于这内宫的女人,真的是不能怜香惜玉的。 最毒妇人心,这个词也不是写着玩的,女人狠毒起来真的会令人汗毛直立。 唐越闲暇时就曾听说过不少后宫勾心斗角的故事,一桩桩一件件可比电视剧的凶残多了。 “还不把他们带下去,大王尸骨未寒,这么闹是想要如何?” 一群大内侍卫手握武器冲进来,推开护在王子夫人们身边的宫女太监,将人一个个带出去。 “你们这是做什么?刚说大王尸骨未寒,就要将我们这些未亡人赶尽杀绝吗?” “如今朝中无主,太子未归,本王觉得最紧迫的事要让大臣选出一位王子监国,等太子凯旋,再择日登基,王后以为呢?” 唐越转头看去,见是一名年轻的王子,白衣金冠,面白无须,神色并不见倨傲,反而显得有些乖巧。 是十五王子,唐越自然认识他,这是个存在感不高的孩子,年纪应该也才刚满十五岁,印象中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从来不在公共场合出头。 这倒是奇了,他现在冒出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而且,本王觉得由太子妃主持父王的丧礼大大的不妥,南晋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由着妃子来主持大局,王后不如问问大臣们的意见,父王虽然不在了,但朝礼还在。” 他的话条理清晰,既不激扬顿挫也不歇斯底里,很合情合理。 不过再合情合理,能现在站出来说话的,心里没有点想法是不可能的。 唐越走到他面前,微微一笑,“十五弟,许久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能为兄长分忧真是令人欣慰。” 唐越转向王后,用商量的语气问:“母后,儿臣也觉得由我主持丧礼不太合适,况且儿臣近日都在为前线筹备夏衣,也抽不出时间来,不过……母后刚才提议由九卿和国公共同监国儿臣是万分赞同的,国事要紧,王子们虽然有资格监国,却少了历练,不如就先让各位王子跟着大臣们学习处理朝政如何?” 王后诧异地看向他,唐越的这番话听着都是为王子们考虑的,一点也不像太子妃该说出来的话。 不过细细一想,他的大方似乎也没让出太多利益,大王的丧礼自有祖制,什么时辰该做什么都是定死的,主持丧礼不过是名头好听罢了。 至于让各位王子学习处理政务,只要朝中丞相还在,几位国公还在,他们又能掀起什么大浪呢? “准了。”胡氏点头道。 第256章 城破 唐越回到家里已经是黄昏时刻,一身疲惫,面带倦容。 太子府中已经得了消息,四处挂着白绸,下人们也换上了素衣绑上了白带子。 “唐哥……”张淳从外面跑回来,拉住他的胳膊问:“怎么回事?大王怎么会突然驾崩了?他身体不是一向很好的么?” 唐越拉着他进门,等进了书房才说话:“具体我也不清楚,听说是狩猎时坠马了,当时很多大臣都在,事后查过马匹没问题,只是跑的太快被藤蔓绊了一跤。” “这也太蹊跷了吧?”张淳听得目瞪口呆,其实唐越也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好端端的马匹会被一根藤蔓绊倒,还正好让南晋王磕在了一枚尖锐的石头上,会不会太巧合了? “蹊跷不蹊跷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就算是谁设计的,我们能管得着吗?” “可是你就不怕有人谋朝篡位?南晋王一死,太子又在那么远的地方,只要有心人把持朝政,完全可以趁机夺取本属于太子的位置,你这个太子妃岂不是也要当到头了?” 唐越无奈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件事最坏的后果就是真有你说的那个人,他处心积虑谋划了南晋王的死,然后控制朝政,将亲近太子昭的人赶尽杀绝,然后断绝与边境大军的消息往来,自己登上王位。” “这够坏的了,对方要杀肯定第一个杀你啊,你这脑袋就差贴个太子专属的标签了,咱们要不要收拾收拾先去其他地方避避风头?” 唐越笑笑,“人又不是我们杀的,怎么搞得跟我们是杀人犯一样?”还避风头,真亏他想得出来。 “我刚才说的是最坏的结果,可是这件事还没下定论,所以说什么都是自己胡乱猜测的,你放心,我刚才已经和几位大臣商量过了,要想做到我刚才说的那些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宫里有王后有胡家派系的人守着,朝有上丞相和几位国公一致对外,邺城的守将也都是太子的亲近人马,除非同一时间,这些人集体倒戈,否则唐越想不出来对方能有什么机会得手。 这天下,除了还没有正式交接给太子昭外,他早已是半个主人了。 与其去猜测是谁想趁乱起事,不如多想想太子昭现在可能遇到的危险,是缺衣少粮了还是缺药少医了,这些才是他最擅长也是最关心的问题。 张淳趴在桌子上,“喂,你怎么可以这么淡定?这可是宫斗啊,每个朝代的夺嫡史可都是血淋淋的啊,说不定我们也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你以前不是总说,我们是穿越者,自带主角光环,是打不死的小强吗?” “这……也对,按照目前的形势看,咱们应该带着使命重生的,使命没有完成前,不会那么容易挂掉的。” 唐越憋着笑问:“什么使命啊?” “帮助太子昭统一天下啊,就像那什么回到秦朝帮助赢政统一六国一样,顺便再用咱们先进的知识富国强民,解救贫苦百姓,做个名垂千史的大人物!” “呵呵……”唐越冷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脑袋,“行了,别在这里做梦了,大王驾崩,你的生意肯定会受影响,这段时间别太高调,出入身边一定要带够人,否则你这大人物一不小心嘎嘣了就不好了。” “那是肯定,不过我还是决定先逃离……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要送到边境的,我帮你送!” “你确定不是因为太想某个人了,想假公济私,找借口去边境?” “怎么可能?我就是怕死的,再说了,我在这里也是给你拖后腿,说不定还会成为你的软肋,不如远远地走开,你觉得呢?” 唐越懒得戳破他的谎言,正好他也想让张淳带些消息去,便点头答应了。 唐越在家里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又进宫去了,虽然不用他主持大局了,可给南晋王守灵还是逃不掉的。 况且太子昭不在,他也应该替他尽这个孝道。 就在南晋北越举国尽哀的时候,最后一场战役终于打响了。 南晋王驾崩的消息还没传到边境,不仅太子昭不知道,北越肯定也不知道。 太子昭派人攻打徐州,没想到遭到了敌人的反扑,北越二王子领着三万京都守卫军以及一万禁军前去增援,将卢将军带领的三万人马围剿在徐州城外。 好在卢将军不是个多视死如归的人,在察觉到不可获胜后立即组织撤退,在留下万余同袍的尸体后终于脱困,躲藏在了某处深山中。 与此同时,太子昭领着数万大军赶到京都城外,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没想到京都守卫寥寥无几,根本不费多大的力就将城门打开了。 南晋军一路直逼北越王宫,朝臣们与王室贵族纷纷退散,连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真是奇怪啊,这京都城再怎么空泛也不至于连个守卫军都没有吧?听说北越的一万禁军也是一支铁血军队,常年保卫王宫安全,怎么一个也没见到?”王鼎钧在宫里晃荡了一圈,随手抓了个太监问:“如今你们宫里是谁做主?” “奴才……奴才不知……” “不知?”王鼎钧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恶狠狠地瞪着他。 对方吓得双腿发抖,尿都憋不住拉到裤子上了,不过即使如此,对方还是摇头:“奴才是真不知啊……之前是四王子主持大局,四王子遇害后,就没听说过哪位王子上位了,奴才都是只听大太监听吩咐。” 太子昭从身后走来,冷声问:“二王子可还在京都内?” “二王子?奴才已经许多年没见过他了,想必是还在的吧。” 太子昭见他果然不知情,眉头皱了起来,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这京都内的守卫军会去哪了呢? “不好!”太子昭和王鼎钧同时低呼,两个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担忧。 “看来他们是得到消息了,想一举增兵将我们拿下的,没想到我们会兵分两路,直捣黄龙。” “先不要急,卢定江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审时度势还是会的,况且事先提醒过他,若是攻不下就带人撤退,只要他们能撤到我们之前商议的地点,就暂时没有性命危险了。” “那我们是要赶去支援还是固守此地,等待对方自投罗网?” “那二王子见势不对肯定会沿途寻找大军的踪迹,不难猜出我们真正的目的,也许,他此刻已经在回城的路上了。” “那属下这就吩咐下去,让人将城门关上,准备应对敌军回城。” “嗯。”太子昭点头,看着王鼎钧急匆匆远去的背影,转头问刚才那个小太监,“听闻北越宫中有一位大贤者,名镜 ,他在哪?” “先生……先生一般都在毓麟宫中,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之前他得罪了四王子,听说被赶出宫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太子昭喊了个侍卫来,让他跟着小太监去找人,“若是在,将人带来见孤。” “喏。” 太子昭站在王宫最高的一座宫殿上,眺望着整座北越京都,这里是天下最繁盛的地方,哪怕是邺城也无法与之比肩。 也难怪在北越人眼中,南晋始终不如北越,论大气磅礴,南晋自愧不如,这京都城的豪迈与辽阔确实令人惊叹。 不过从此刻起,这个地方也是属于南晋的了,从今往后,这里将会换一个名字,换一个主人,换一段历史。 可惜此时城内人心惶惶,百姓们闭门不出,街上冷冷清清,倒是少了繁荣昌盛的写实。“来人,传令下去,不许军中任何人骚扰百姓,掠夺物资,更不许伤害平民百姓。” “那北越官员和贵族呢?” “先将人集中在宫里收押,等解决了后患在一起处置。” “属下遵命!” 太子昭在高楼上站了许久,直到察觉天色已晚,才一步步走下来。 “殿下,人带来了。”一名侍卫领着一名身穿白长衫的男了走过来。 太子昭面露微笑,“玄镜先生,这些年辛苦你了。” 第257章 游说 多年前,唐越向太子昭推荐了玄镜先生,从那时候起,玄镜先生就秘密来到了北越,先是在一处山中居住了下来,紧接着招揽四方大儒煮茶论道,大贤者的名声渐渐就传出去了。 因为他年纪轻,对外宣称自己师从某位隐士高人,自小生活在山中,因师父过世才想着出来见见世面。 他棋艺高深,擅茶道,擅琴音,自然也擅朝政与民生,多少大儒甘拜下风。 当时的四王子闻声赶来,想拜他为师,玄镜先生起初并未答应,直到那四王子来了三次依然见不着人后,大怒将玄镜先生用武力带回了京都,玄镜先生才被以半俘虏半客卿的身份在四王子府住了下来。 且不说四王子花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讨好玄镜先生,其他各位王子以及北越王都对他有招揽之心。 不过四王子可不傻,这种大才怎么可能让给别人?于是费尽心机用各种手段收服了玄镜先生,而玄镜先生也确实帮他出谋划策,在短短一年内大放光彩,成功让北越王对他另眼相看。 这么一来,玄镜先生的名头就更响了,南北战事打响后,北越王以朝廷急需人才的理由强硬将玄镜先生请进了宫中。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终于能如偿所愿了。”玄镜先生微微一拜,一身仙风道骨,儒雅风流,连太子昭都不得不承认他是位大贤。 “这还多亏了玄镜先生这些年的筹谋,辛苦先生了。” “在下乃是太子妃的幕僚,只要是他的吩咐,在下自然会一一完成。”玄镜先生倒不是个忘主的人,何况他从一开始就看出唐越的不凡,更是无心易主。 虽然太子昭也是个千古难得的君主,可唐越给他的印象更深刻,他仿佛才是这个天下的救世主。 太子昭也不介意他的态度,能对唐越忠心的人就是对他忠心,在他看来并没什么区别。 “北越王薨,四王子已死,不知先生可知二王子的下落?” “殿下应该已经猜到了不是吗?”玄镜先生指着城门外的方向,“这京都中的兵权已然都归了二王子,而如今城内无一兵一卒,全被二王子带出去了,而他的目标是谁,殿下肯定知道的。” 太子昭点头,“孤兵分两路,本是想在这京都城外与他一分高下的,倒没想到他会给孤留下这么大的惊喜。” “所以要恭喜殿下,凭借着这京都城的防御,那二王子就算插上翅膀也攻不进城内的。” 太子昭忍不住勾起一道微笑来,“到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这京都毕竟是北越的京都,这城中的百姓和官员可全都是心向着北越的,若是他们全力反抗,我们也无法将所有人赶尽杀绝。” “这点殿下可以放心,在下这些年在北越也不是毫无建树,以在下的名声要安抚平民百姓并不难。” “哦?”太子昭挑眉,对玄镜先生做了个揖,“那就有劳先生了。” 玄镜先生忙避开,仰头望着星空,“年少时,在下在山中学艺,曾夜观星象,见南晋北越二主星均有衰落之象,本以为是两国交战多年,导致百姓困苦,民不聊生,最终双双而亡。 没想到一年之后,在下在南晋的帝王星旁看到了一颗徐徐升起的新星,且逐日明亮,有取而代之之势,在下便猜到,新一代的霸主应该已经诞生了。 年及弱冠,在下走出大山,去了邺城,并未立即去寻找那霸主投靠,而是选了当时名不经传的栎阳侯作为效忠对象,殿下可知为何?” “因为你算出栎阳侯府会有个更好的人出现?” “哈哈……那倒不尽然,在下并非神算,算不出太多未知的事情,只是偶遇栎阳侯时,见他天庭饱满,命格富贵,不仅人耿直端正,且有大富大贵之象,那富贵并非他所争取而来,而是会遇到贵人。 所以在下便在栎阳侯府安顿下来,想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见证霸主现世,一统天下。 小郎君刚被接回来的时候在下还未曾关注到他,在下一直以为栎阳侯的贵人应该是那位霸主,可是那时候他还未曾投靠殿下,可是他的命格却在日日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见到了小郎君,在下才知道,原来,真正的贵人就在眼前,要不是小郎君心地善良,擅长医道,在下都要以为他才是霸主之身了。” 太子昭想着唐越的音容笑貌,眼神软了下来,他摇头说:“他心太软,最是见不得杀人的场面,又以救人为已任,怎么可能干得了一统天下的事?” “是啊,郎君一身本事,奈何他只适合做那救世主,却做不了霸主,不过有殿下在,这霸主倒也实至名归!” 太子昭回头看他,“孤的想法很简单,只是不愿这天下的百姓再为战争而烦恼,再因战事而流离失所,这天下一统,乃是大势所趋。” “殿下所言甚是,在下的使命就快要完成了,不知可否提前回邺城?”玄镜先生问。 “先生在邺城没有亲人,怎么如此归心似箭?” “虽未有亲人,却有旧主,在下对旧主甚是思念啊!”玄镜先生深深地叹了口气,在太子昭的眼神越来越锐利时,才解释说:“殿下难道不觉得,离开了郎君,每日三餐便味如爵蜡,食不下咽吗?” 太子昭嘴角抽了抽,真是恨不得将他的嘴封住,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恕在下嘴馋,实在是想早一日吃到郎君的厨艺,这可是在下这些年来唯一的期望了。” “等此战结束,孤亲自送先生回去!”太子昭笑眯眯地说。 他心里腹诽着:想比本太子更早回去吃唐越做的饭菜,美不死你! 号角声从城门口传来,紧接着战鼓声响,太子昭目光又一凝,沉声说:“他们来了。” “从时间上算,来的应该只是轻骑兵,步兵不可能一日就从徐州赶回京都。” “那正好!”太了昭跳上马背,带着人往城门处赶。 玄镜先生站在原地看了看这巍峨的王宫,朝太子昭留给自己的侍卫笑了笑,说:“那就有劳壮士陪在下到处走走了。” 城里人心惶惶,玄镜先生没有在街上乱走,而是有目的地去了几家大学馆,见了大学馆的人。 在城中,百姓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阻挡南晋军,他们只要能活下来,并不在乎谁当家作主。 朝廷的官员虽然麻烦,但可以杀,一代天子一朝臣,若有反抗的大臣,杀鸡儆猴便可。 贵族重利,贪生怕死,可收买,可威逼,也不是什么障碍。 唯一麻烦的只有这城中的学子,他们爱国,讲道义,讲忠诚,他们手无缚击之力,却有嘴最是会说,有手最是能写,他们的心最是坚定,轻易不可动摇。 所以这些人才是城中反抗的中坚力量。 偏偏这部分人和官员不同,不能全部杀绝,否则这北越的天下想要坐得稳就没那么容易了。 天下士子乃是国家的精神支柱,这部分的人虽然手中没有权利,却有着极大的影响力,一旦他们全部反对南晋的侵略,南晋就算打败了北越的朝廷和军队,也很难在这里立足。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们看南方帝王星已落,取而代之的是一颗更耀眼的明星,北越式微,气数已尽,这天下将会迈入另外一个新时代。”玄镜先生一派淡然地游说着学子们。 自然不缺忠君爱国,视死如归的学子,他们对南晋的侵入恨之入骨,言辞激愤,就是死也不可能接受南晋的统治。 “先生如此维护南晋,不知是何道理?四王子当初真是看走了眼!哼!”有人起身愤怒地吼道。 玄镜先生不急不慢地煮着茶,“四王子强行将在下掳至京都,在下为他出谋划策也是为了希望能扭转北越的命运,不过到底是人力不可抗天,天下大势又岂是在下一已之力就能扭转的?南晋太子乃是霸主现世,这天下最终还是要归入他的手中的,也只有他一统天下,这天下的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星象一说玄之又玄,但学子们多数是信这个的,何况他们当中部分人也学过这门技艺,自然能看出玄镜先生所言非虚。 “先生说的是没错,可要让我们背弃北越投靠南晋,岂不是要让我们背信弃义,做个墙头草?” 玄镜先生摇摇头,冷静地说:“我们生来不应该有国界之分,大家努力求这为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北越王或者南晋王吗?不,大家是为了这天下的百姓能过的更好,为了让朝廷更加清明,君主更加仁道,即使这北越易主,大家的心意难道就会变吗?” “可南晋占领北越后,又岂会放过我们这些人?” 玄镜先生好笑地摇头,“错上加错,朝廷正是缺人之际,大家正是大展雄图的好机会,又怎么会赶尽杀绝?” “正是正是……” 第258章 一泻千里 “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从城门处传进北越京都,百姓们将门窗紧闭,时时刻刻求神拜佛,希望战争能早些结束。 “听说南晋都是些蛮夷子,杀人不眨眼,赶紧求菩萨保佑能将他们赶出去!”一户人家里,女主人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她家的小儿子反驳道:“母亲别道听途说,南晋民风淳朴,官员清廉,又有南晋太子这般智勇双全的人物,还有太子妃那般德才兼备的神仙人物,怎么会是蛮夷? 何况这些年南晋兴教育,重农工,也大大提高了商人的地位,只要有一技之长都能得到朝廷的重视,也打破了贵族才能做官的传统,不知比北越强多少倍。” “真是如此?” “是否如此并非孩儿说了算的,母亲为何不等战争结束后再用眼睛去看?若是北越赢了,孩儿说的是真是假有何关系?” 城楼上,王鼎钧眺望着平静的城内,回头说:“殿下,似乎真被那位先生说中了,城中的百姓并未与北越军联手反击。” “百姓不足为虑,北越京都的百姓皆是过惯了安逸生活的普通民众,即便兵临城下,他们也未必有勇气反抗。”就算不是,平民百姓真要与军队抗争,也不是光靠一颗勇敢的心就成的。 “那先生所说的学子当真有那般魄力?”不是王鼎钧看不起书生,而是觉得书生都是只会动嘴皮子的,真让他们拿刀拿枪,还不如平民呢。 “书生的魄力在于他们的灵魂,你只要比照着丞相大人与薛廷尉那般性格想想就知道了。” “这……”王鼎钧无言以对,如果北越城中有成千上万丞相和廷尉大人那样的书生,那他们的战还怎么打? 总不能真把这些人全杀光,那南晋还不得落个残害百姓的恶名? “报……敌军三万人马只余两万,李将军建议开城门,出城围剿敌人!请殿下示下!” 太子昭立在城楼上,俯视着城下杀红了眼的北越军,他的目光落在敌军中央的统帅身上,猜出他便是那位北越的二王子。 其实这位二王子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已近不惑之年,五官深刻,双目有神,若不是立场对立,太子昭定会相当欣赏这个人。 而此时,他们却是不死不休的死敌! “王子腾,你觉得此战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太子昭居高临下地问。 “就是拼尽最后一条人命,本王也要一战到底!”王子腾怒气冲冲地举起武器,直指太子昭,“你南晋侵占我土地,强占我百姓,如今还想让本王俯首称臣,真是做梦!” “但你也别忘了,这场战争是谁先挑起的,我南晋从未主动越界,这一切难道不是你们逼出来的吗?” “呵,谁没有野心?谁不想一统天下?你南晋若是没有野心又岂会偷偷培养出这么一支骑兵?”王子腾看着势如破竹的黑甲卫,眼神发冷,没有直面交锋永远想象不到这支军队的厉害。 太子昭背着双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若是没有黑甲卫,我南晋岂能一路打到你北越的老巢来?” 此刻,太子昭是万分庆幸自己有唐越这么个贤惠的妻子,否则光凭自己,要训练出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军队起码还要多花十年功夫。 可以说,唐越的存在令这天下一统的时间大大缩短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 野心太子昭自然有,但他并不是个好战的人,若是与北越能相安无事和平共处,他又岂会非要统一这天下呢? “多说无益,还是一战见分晓吧!”王子腾大吼一声:“北越的将士们,给我杀!你们想想他们身后的亲人,想想你们的家,你们想看着自己的亲人被屠戮,看着自己的妻子姐妹被凌辱么?” “吼……”北越军的士气被调动起来,太子昭懒得去争辩,大手一挥,城楼上突然多了一排机关弩,看着不显眼,却令在场南晋士兵浑身一震。 大家都听说太子妃新运了一批物资来,他们这几日的伙食明显改善了,可没想到还多出了这么一堆弓弩,外表看着与一般弓弩无异,可见识过它威力的将士都知道,这东西可是守城之宝啊。 若是楚州城能装备上这个,北越军再想攻破可就难了。 “放!”旗手大喝一声,手中的帅旗用力一挥,上百架机关弩同时射出铁箭,将最前方一排敌军射杀于城下。 敌军也不是吃素的,见到箭雨忙将盾牌护在胸前,可还未等他们动作,第二轮箭雨已经抵达,又是一片惨叫声。 平常的弓箭手,哪怕两队交替射箭也会有一个间隔时间差,可城楼上的弓弩却是连续发射,丝毫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连续十轮箭雨过后,城楼下敌军的尸体又堆了一层上去,剩余的士兵护着中心的二王子往后退了五十步才停下。 “殿下,南晋的弓弩太厉害了,该如何是好?” 王子腾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说:“让人集体呼喊,城中百姓何止百万,若是能从背后插一刀,里应外合,何愁不赢?” 这京都可是北越的京都,如今守城一方竟然成了南晋大军,而他们却有家归不得,有门进不得,真是笑话! “城里的乡亲父老们,你们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们的儿孙死在家门口而无动于衷吗?难道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认贼做主吗?出来看看你们的亲人,他们正被肆意屠戮,英魂永埋于地下,你们还能心安理得地躲在家里毫无作为吗? 你们的胆小、你们的弱懦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成为残害同胞的帮凶,你们希望让你们的子孙死不瞑目,让自己的后半生活在痛苦和悔恨中吗? 走出来吧,来看看你们的亲人是如何被一刀刺死一箭射死,他们的血还是热的,他们只想临死前见你们最后一面,这京都已经是血洗的京都,你们难道闻不到这满城的血腥味吗?……” 王鼎钧取来一支大号的弓弩,搭上一支胳膊粗的铁箭,对准对喊话的将领,一箭射了出去! 可这根本没有用,死了一个还会有另一个人站出来喊话,他们的声音极具穿透力,仿佛要让全城的百姓都听到,要唤醒这百万人的灵魂。 “殿下……”王鼎钧紧紧盯着后方,生怕这全城的百姓真的从后方钻出来,到时候他们是杀还是不杀?就算要杀,又能否杀得完? 如果真做出屠城这样的事情来,恐怕太子殿下这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 太子昭面无表情,平静的吩咐:“开城门吧,全兵出击,速战速决!”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一排排整齐的士兵小跑而出,喊杀声不绝于耳,声势浩大领北越军齐齐后退了几十步。 “不准退!给我杀!……”王子腾第一个手持武器策马冲出来,有他以身作则,其余将士们也不再退缩,奋勇向前,誓要与南晋军拼个你死我活。 京都城内,只有靠近城门口的百姓才能听到刚才北越军那番激动昂扬的喊话,可偏偏这片区域内居住的都是贫民,许多是从外地逃难而来的流民,他们本无家可归,甚至妻离子散,一路艰辛的逃亡令他们的感情比一般民众更淡薄更冷清。 见惯了生死的他们又怎会为了这凉薄的朝廷而奉献出生命呢? 鲜有几个怀着对北越朝廷感恩之心的百姓冲出来,手里拿着木棍之类的,可看到全副武装的南晋军,一个个也被吓破了胆,哪真敢拿着木棍就冲上去和敌人血拼? 勇气这回事,人多了自然就有了,人少了再多的勇气也会被戳破,一泻千里。 所以几个百姓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最终见无人出来响应,也都撤回家里了。 当那扇大门关上时,再想敲开可就难了。 第259章 哪来的骗子? 北越的禁卫军确实骁勇善战,太子昭与北越争斗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支军队发威,若不是他有黑甲卫,这一万大军就足以抵抗他们三万兵马,战斗力非同一般。 太子昭一身银色铠甲,手持重剑与王子腾亲自交手,两人周旋了半个时辰竟然没有分出胜负。 王子腾啐了一口血水,咧着嘴笑道:“早有听闻南晋太子一身武艺鲜有敌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以你的年纪,有这份成就实在难得!” “孤也早听闻北越二王子乃是众王子中最德才兼备者,也是最有希望带领北越走向巅峰的继承者,可惜了……” “哈哈……当年本王遭奸人陷害,被父王所疑,囚禁多年,这口气就是死本王也咽不下去。” “所以趁着北越王驾崩之际,二王子就接手了全京都的兵权,想打我方一个措手不及,可谁想最终还是功败垂成!”太子昭平静的话语重重地打击在王子腾的心口上,令他忍不住喷出一口老血来。 “哼,若不是你舍得放弃一部分兵力,本王又岂会上当?不知被派去攻打徐州的将士们得知自己只是一枚棋子会有何感想!” 太子昭并未动怒,而是一本正经地回答:“棋子一说纯属荒谬,孤可料不到二王子还能有此奇招,有二王子为战死的英魂陪葬,想必他们也能瞑目了。” “那可得看你有没有那本事!” 王子腾高举长刀,长吼一声,策马朝太子昭冲过来。 长刀与重剑交锋数个回合,溅出点点火花,两人的虎口都被震得发麻,之前裂开的伤口正流着鲜红的血液。 “本王还有一事不明,还望太子解惑。” “请讲。”死到临头,太子昭也不介意让对方死的瞑目。 “纵观此次南北之战,北越输的太快太狼狈,而究其原因一是南晋多了一支奇兵,二则是层出不穷的新武器,这些新式武器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只要有战争,武器的改良和创造就从未停止过,两国争相拉拢人才也不是秘密,可这天下何时出了个这般犀利的大匠人,他竟然不知。 也不知是南晋隐藏的太深还是他们的消息太落后了。 太子昭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这绝对是无数人第一次见到的场景。 “这个……实不相瞒,乃是出自太子妃的点拨,而武器的成型则是数百工匠日夜煎熬的成果,这个结果还满意吗?” 王子腾双目圆瞪,根本不信,“太子妃……便是那个男妃?”太荒唐了,有如此之才的男子又岂会甘愿屈就于男人身下? “你骗本王,太子妃不是万人敬仰的神医么?何时改行当起匠人了?” “孤的太子妃才华横溢,又岂止会医术一项?” “哈哈……听闻南晋此次的军医队伍庞大,医药齐全,挽救了无数伤者性命,想必也是出自太子妃之手了。” “正是!” “苍天亡我也,如此贤才竟然落入了南晋手中,若本王早有察觉,付出任何代价也定要取他性命!” “尔敢?”太子昭一剑挥下,趁对方举刀反击之际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根竹筒,白晳的指头轻轻一按,数枚细如牛毛的银针从竹筒中喷射而出,直击对方的胸口。 细针淬着毒,见血封喉,本是唐越为了太子昭应急所准备的,在他看来,战场上危机重重,有个暗器防身总是多一分保险。 要不是他不会造枪,恐怕会偷偷做一把给太子昭防身,不过这根他从暴雨梨花针中得到启发做出来的小暗器,效果也相当理想。 在别人毫无防范的时候来一发,配上毒药,敌人想不死都难。 “你……卑鄙!……”王子腾喷出一口黑血,转眼就抽搐着倒下了。 太子昭不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毒药的效力,却还是第一次在人身上看到,暗暗赞叹:什么砒霜什么鹧毒真是弱爆了。 “战场上可不存在卑鄙一说!”大概是被王子腾激起了他的思念之情,太子昭此时恨不得战争早点结束好让他能尽快回到唐越身边。 近两年的分别,他的思念已经积满了身心,再多一点都要爆发了。 “北越主帅已死,降者不杀!……”自有士兵将王子腾的死大声宣扬出去,战场的气氛陡然一变。 刚才还士气高涨的北越军因为主帅阵亡而显得无所适从。 历业的战争都有擒贼先擒王一说,没有了主心骨,将士们还有何好拼杀的呢? 北越拿得出手的几位王子都已经相继去世,就算还他一个完整的江山都找不出合适的继承者来继承。 王子腾这一死,可不仅仅是死了一个主帅,而是死了整个北越的希望。 那些被囚禁起来的朝臣听到这个噩耗纷纷扼腕,没有了二王子,他们的坚持变得毫无意义。 有些耿直的老臣当场撞柱而亡,“天要亡我北越啊!” “先王,老臣对不住您啊……” “这北越的江山社稷终归是落入敌人之手了,先王啊……老臣无颜见您啊……” 一声声悲戚的哀嚎从地牢中传来,而被玄镜先生召集在一起的学子们听到这个噩耗也齐齐沉默了。 夜晚,星空璀璨,玄镜先生指着南方一颗明星说道:“看,紫徽星又亮了几分,北越的帝王星则消失了无影无踪,新的时代来临了。” “只希望南晋王真能是个勤政爱民的仁义之主,否则我等就是拼死也要反对南晋的统治。” 玄镜先生看着那颗明亮的紫徽星边上,之前微弱的帝王星已经不存在了,嘴角微微一笑,“放心,若是太子昭做不到这一点,在下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至于此,北越再无反抗之力,几个零散的公爵带着私兵和家眷逃窜,试图在新统治者登基前找到一片属于自己的乐土,占地为王,好做一方强龙。 太子昭没有分散人手去截杀逃跑的贵族,而是在翌日发了一纸诏令,大致意思是:“但凡逃走的贵族没收财产,取消封号,人人得而诛之,不再受朝廷庇护,而留在京都的贵族则按品行酌情处理。 若是一生没有做过违反法纪的恶事,不但不处罚反而可以封赏,那些做过大奸大恶的坏事的贵族则按情节严重处置,轻者降爵,重者贬为庶民,没收财产,但也可保性命无忧。 民间设匿名信箱,可举报可提供证据,一经查证,立即执行。” 诏令一出,得到了全城百姓的认可,对于被压迫的阶级,他们自然是乐意看到压迫者得到报应的。 贵族中平日里作恶多端的太多了,强抢民女算是轻的,草菅人命、灭人满族的事情也不少见。 一时间,民间举报之风成气,各个信箱都被塞满了布条、纸张、竹简等物,百姓们多不识字,自然也不会书写,有的求人代笔,有的则画上直白的画,通俗易懂,倒是不难为人。 张淳千里迢迢抵达京都的时候已经是过了一个年了,万物复苏之际,他躺在宽松的马车里累的直不起腰来,一身软骨早被颠的散架了,随从将他从马车里扶出来的时候,他狠狠地骂了一句:“这该死的交通!老子这辈子一定要赚钱修路!” 抓了守城的士兵问:“南晋太子殿下是在城里吧?住哪儿啊?” 听说北越的京都大的很,这时代连个地图都是缩略版的,不靠谱的很,张淳这一路没少走冤枉路。 那士兵见张淳面色惨白,身上散发出一股馊味,头发也乱糟糟的还插着两根稻草,断定不是什么有权有势之人,当即挥开他:“去去去,太子殿下岂是你等刁民能打听的?” “哟,看你这副狗腿样,不是南晋人吧?老子是来自南晋太子府的,还不快去通报!” 那士兵吓了一跳,虽然心有疑惑,但想着这事也不归自己管,摇头说:“您老进城后直走,沿途问王宫的位置,自然有人给您指路的。” 哪来的傻子,那位殿下早就是这座城的无冕之王了,不是住在王宫还能住在哪里? 太子府中能有这样的主子?骗人的吧? 第260章 邺城来人(完结章) “殿下,邺城来人了。”一名侍卫兴匆匆地跑进太子昭所在的书房。 南晋王驾崩的消息已经传到北越了,可战后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太子昭一直无法脱身,等安排好人手接管北越的各个要职,他则要带人回南晋,除了祭奠先王,还要应付各种麻烦,也不知唐越现在怎么样了。 相隔十万八千里,消息传递太慢了,就像他父王驾崩的消息,竟然延误了两个月才收到的,等他回去,怕是连王位都有人占着了。 一听邺城来人,太子昭忙放下手中的事情,问:“是谁来了?” 不等侍卫回答,外头已经传来了张淳的呼喊声:“我胡汉三来啦……” 书房里的官员和武将纷纷转头看着大门,不知这胡汉三乃何许人也,竟然敢在太子面前如此嚣张。 张淳大步跨进来,一只脚还没落下就在半空中停住了,他把脚缩回去,站在门外笑了笑,“原来殿下在忙啊,那您忙着,我在外头候着……” 众位武将中,一个浑身一震,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一声就冲了出来,一把扛起张淳往外跑去。 “喂……你做什么?快放老子下来!老子还有正事……” 书房内,众人一着头雾水,只有太子昭淡定地说:“继续刚才的问题,这京都的大小事宜先交由玄镜先生做主,将原丞相、太尉以及御史大夫压入大牢,其余官员暂时不动,以观后效。” 众人从刚才的震惊中回神,目光投向玄镜先生,不乏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这位先生可以说是一飞冲天了,从毫无权利的幕僚陡然变成了统管一城的大人物,虽说他这位大贤者本就受人敬仰,但有无实权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殿下尽管放心离去,待日后殿下登基,再行派官员前来接手此地,在此之前,在下定然会将这京都管理的妥妥当当。” 太子昭其实有些忧虑,玄镜先生才思敏捷,又有雄才大略是没错,可到底没有做过官,没有管过民,能否胜任还真不好说。 不过他此行带来的文官太少,都不堪大任,也只好将这里托付于他了。 “孤走后,让胡将军带三万兵马镇守京都,王将军带领三万兵马镇守燕州城,两厢互助,一旦有任何突变,可由两位将军共同商议决定,无需诏令。” 将事情安排妥当后,太子昭派人去传张淳来,毫无意外的,他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将人等来。 去传召的侍卫低着头不敢说话,两只耳朵红彤彤的,也不知道听了多久的墙角。 太子昭见张淳面色红润,一点也没有刚才看到的苍白无色,哪里不明白他和王鼎钧做了些什么。 不过他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小别胜新婚,何况他们分别两年有余,难以控制也是正常。 他开门见山地问:“是太子妃让你来的还是你自己要来的?” 张淳当然说是唐越派自个来的,还在身上摸了半天,嘀咕:“我还带来了唐哥给您的信……在哪呢?” 太子昭一听有唐越的信哪里容得他慢慢找,立即吩咐人去刚才张淳呆过的地方找。 结果在偏殿的床底下找到了,真不知该说王将军太过猴急还是该说他们感情深厚,连多走几步路都忍不住。 张淳脸色涨红,嘿嘿一笑,不自然地说:“一定是刚才沐浴更衣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来的,您不知道,我这一路就洗了三次澡,感觉整个人都馊了。” “不是感觉,是事实!”王鼎钧在一旁补充道。 刚才他急忙忙的将人扛走,自然是想立即将人扑倒的,可是对方身上的臭味实在让他无法下口,只好把人剥光了丢进水里洗干净了才开始。 张淳瞪了他一眼,“这一路舟车劳顿,长途跋涉,风里来雨里去,还经常风餐露宿,连热水都喝不上,没洗澡自然就馊了。” 实际上,是因为进入北越地界后,越往北越冷,他成天裹着棉被不敢下马车,哪里还敢洗澡? 好不容易遇到条件好一些的客栈,热水是管够了,可浴桶却看着脏兮兮的,实在难以忍受。 太子昭可没心情听他们小两口拌嘴,拆开信迫不及待的看起来,和往常一样,唐越的信总是报喜不报忧,总会写上一大段他和儿子的生活日常,聊聊邺城的天气,聊聊民生,聊聊八卦新闻,然后才会写到正事。 “父王驾崩的突然,许多事情未曾解决,鲁国公已送回府中,经几位太医联手医治后病情有了起色,但依旧无法动弹,丞相大人采纳了我的提议,暂时不对外公布他的罪行,等太子凯旋后再一同审理此案。 朝中并无大事发生,父王坠马一事也彻查过了,并无阴谋,几位王子不信,妄想将罪名嫁祸于本人,真是可笑之极,于是本人行嫂子之责,替你这兄长代为管教他们一番,望他们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近日,十五王弟行为诡异,好像突然换个人似的,凡事抢着出头,但行事有规有矩,说话也得体不出差错,颇得几位大臣的赞誉,与之前那个乖巧不爱说话的孩子大相径庭。 我曾怀疑过他也是换了芯子的,不过再三求证后发现是自己想多了,你这位王弟只是以前隐藏的太深罢了。 如今朝中无主,太子在外暂不得归,人心浮动,有些人生出一些异样的心思来也无可厚非,奈何内宫有母后把持,朝中有忠心不二的大臣们守着,倒也没有空子可钻,白费了他们一番心思。 邺城一切安好,君不必挂心,近来战报有些延迟,内容不清,也不知战事如何,望一切顺利,盼归!” 太子昭看着落款的时间,眉头皱了起来,“你从邺城一路走来,竟用了近半年的时间?” 张淳眨眨眼,点头:“是啊,这已经是马车最快的速度了,中途死了三匹马,坏了两辆车,真是艰辛啊!” “……”一旁的王鼎钧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丫还以为你是想我才来的,没想到是一路游山玩水来的,看我只是顺便吧? 真是玩的好艰辛啊! 张淳摸了下脑袋,抬头望着天花板,发现这北越的宫殿当真是美轮美奂,连屋顶都绘着彩色的壁画,尽显奢靡之风。 “既然忠勇侯如此艰辛,那就留在宫里继续休息吧,明日孤动身回南晋,王将军镇宁燕州,也一同南下吧。” 这回不仅王鼎钧傻眼了,连张淳也愣住了,没想到几年不见,这太子昭还是一样的小肚鸡肠爱记仇啊,不就晚了几天来给他送信吗? 怕耽搁了前线的补给,物资也是先让人送来的,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不过休息就休息吧,正好可以好好游玩一下这天下盛名的京都,至于王鼎钧那幽怨的眼神,张淳就选择性无视了。 大唐元年夏,太子昭率五万大军凯旋,一路百姓们欢呼接应,送茶送水,每过之处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响鞭放炮,杀鸡宰羊犹如过大年。 初秋,太子昭在百官与万民的请求下择日登基,改国号大唐,定都邺城,自封始皇,同时册立太子妃唐越为皇后,掌内务府,享有内宫最高权力,原王后胡氏为太皇太后,继续执掌凤印,管理后宫诸多事宜,原南晋王的诸位夫人则携子出宫建府,自立门户,无子者,迁至郊外溪源庵带发修行,为百姓祈福。 中秋时节,始皇下召封赏各有功之士,擢升王鼎钧为镇国公,栎阳侯为护国公,还有一应有功的将士,卢兴江副帅功过相抵,既不贬职也不升职,鲁国公夏奎盗取军用药材,谋取私利,剥夺鲁国公衔,判斩立决,祸不及子孙。 除了武将之外,始皇下召年后开科取士,凡有识之士无论贫富贵贱,无论身份等级皆可参考,录用之后将会被酌情安排至各地为官,为政为民,造福一方。 同年末,始皇接受皇后的意见大赦天下,同时修改律法,废除了车裂等六项酷刑,废除了人口买卖合法性,等同于解放了奴隶,只是各贵族府中的奴隶甚多,要想完全废除奴隶买卖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天下一统,百废待兴,在整整忙碌了三个春秋后这大唐才稳定下来,一项项利民之策下达,百姓们看到了新主的宽容与仁慈,也看到了国家的强大与富足,渐渐地,原有想复国的北越人也歇了心思,安安分分地做个大唐子民。 又是一年春,一辆马车在邺城城门外停了下来,一名白衣男子扶着小厮走下马车,眺望着休整后越发巍峨的城墙,笑着说:“终于回来了,还是邺城好啊!” 在他身后一个年轻人戴着毡帽咬着糖葫芦,贱兮兮地说:“要我说,还是京都好,美女胸大臀翘,美男健硕挺拔,玄镜先生以为呢?” 不等玄镜先生回答,远处一人笑道:“哟,我们的忠勇侯果真是乐不思蜀了,害得本公子还以为你是路上遇难了,正想派兵去搜救呢。” “唐哥,别来无恙啊!” “我倒是无恙的很,可惜啊,某些人就不好说了,哈哈……”唐越撇开他转身朝玄镜先生做了个揖:“先生辛苦了,往后太子可就有劳先生多多教导了。” 唐越身旁,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淡定自若地撩起衣摆跪下,实实在在地磕了三个响头,“学生李骆渊,拜见先生!” ------------ 正文完结。 番外一 有种把他小妾拉出来溜溜啊! 马车慢吞吞的驶过南晋的大街,车上的人并无过多交谈,而是安静的看着沿途繁华热闹的场景。 “直到今日,在下才深信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玄镜先生已经离开邺城好多年了,这地方变得他都快认不出来了。 大唐建国后,朝廷对邺城的布局做了新的规划,采纳了唐越的意见,新建的房屋都连成一片,并且建成一样的模式,泥木结构,虽然用料和样式无法和现在的钢筋水泥房相比,但比起之前乱糟糟的茅草屋实在好太多了。 据说刚开始还频频发生家人进错门的笑话,后来唐越命人给每家每户都挂上门牌号才终止了这种尴尬的局面。 “先生的功劳居功至伟,听皇上说,先生拒绝了副宰相一职?为何?”唐越当初举荐这个人的时候只是觉得他看起来能装逼,肚子里也有墨水,留在自己身边也是浪费人才。 现在看来,哪怕是将他摆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他也能守得住,曾经的北越在他的治理下已经恢复了井井有条的生活。 “累!”玄镜先生往后靠在自家的书童身上,“昔日的小郎已贵为皇后,膝下已有一子,而在下却还形单影只孑然一身,郎君难道是想让在下孤独终老吗?” 唐越暗暗翻了个白眼,就凭这男人的内外在条件,如果要招亲,他敢保证那队伍能从皇宫排到城门口,那么多年还一个人只能说明他不想找而不是找不到。 “先生喜欢什么类型的娘子,婉约温柔型的,还是泼辣直爽型的,这天下的女子只要未婚你看上哪个都不成问题。” “郎君好大的口气啊,难道这全天下的女子都能任我挑选了?”玄镜先生轻佻的问,“那不知护国公府的小娘子如何?” 曾经的栎阳侯府便是如今的护国公府,而这位小娘子自然指的是唐家唯一还没嫁出去的闺女唐芸,昔日那个可爱胖嘟嘟的小姑娘已经落成了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声名在外。 唐越上下扫视了他一番,摇头拒绝:“不行,你太老!” 玄镜先生当然也只是开玩笑而已,状似惋惜的自嘲道:“是啊,这些年一心为国操劳,独身在外,眨眼间就老了呢,如今还有哪家的娘子看得上在下啊?” “也没比我大几岁,别装!”唐越指着窗外在路上闲逛的小娘子们,“天下美人何其多,才貌双全的女子比比皆是,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哈哈……那就算了,在下走遍天下也未曾遇见过才学品貌与在下相当的女子,与其娶个平庸的女子回家,不如继续一个人逍遥快活。” 唐越眼睛狠狠地抽了一下,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这么自恋的。 张淳停下和洛洛玩的游戏,转过头来盯着玄镜先生,“就你这自负又自大的人,还是别去祸害良家女子了,你把人家娶回去难道还要和她谈经论道不成?” “不然呢,难道要和她谈茶米油盐?” 张淳愣了愣,摸着脑袋想了会儿,“也对,得,您老还是娶个哑巴回去吧,每天天黑被子一盖纯运动就行,还聊啥啊!” 玄镜先生思索片刻,竟然点头说:“在下觉得此计甚妙!” 唐越无奈的看着他们俩,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大臣家里多的是要出嫁的姑娘,要找一个精通琴棋书画的应该不难。 玄镜先生年近四十,看着只有三十的样子,外貌也是一等一的,尤其是他身上那股仙风道骨的气质,哪怕他再年长十岁,也多的是女子爱慕他。 不过也不排除他的性向有问题,否则这么多年他孤家寡人是怎么过来的?靠五指姑娘? 顿时间,唐越看他身后那书童的目光就有些怀疑了,这么青葱水嫩的男孩都下得了手,真是禽兽啊! 玄镜先生还不知道自己的品德在一瞬间就从云端跌到了万丈深渊,眼睛盯着那头的景色舍不得挪开,“听说邺城的教育体制人人羡慕,不知在下可否先去附近的私塾看看?” 打从那一年还是太子的李昭提出治国三十二策后,南晋的教育体系就发生了本质的变化。 李昭登基后,再一次将教育提到议程上,放宽了入学的条件也提高了学生和授课教师的待遇,虽然每年财政要贴补进大把的钱财,但收获也是惊人的。 在最初几年教育的优势还显示不出来,但建朝后那次科举,出乎了天下臣民与学子的意料之外,参与科举的考生竟然有三万余人,来自南北各地,齐聚邺城,邺城大大小小的客栈根本住不下,最终是皇帝开口,将这些学子安排进各位大臣府上暂住。 虽然最终录用的只有不到一千人,但据传,还有数千学子被各大臣招入府中做门客,虽然没有官身,但也是实现抱负的一种途径。 何况皇榜上说,以后科举三年一次,这次没考上下次继续考就是了,以往平民想入朝为官简直难如登天,除了要有惊人的本事还要有踩狗屎的运气,如今只要有真才实学,通过考试就能实现,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 唐越对于这个成果还是比较满意的,现在无法完成义务教育,但只要有一半的人脱离文盲行列就是巨大的进步。 而据他了解,在民间,家中有几个孩子的人家,一般都会选一两个入学,这样家里也有个识字的,不至于连签个契约都让人欺骗。 “再拐两个弯就是邺城最大的初级学府,有学生上千人,都是十岁以下的孩童,先生可以去看看。” 玄镜先生满怀期待,让马车加快速度前进,“千人学府,这是何等壮观,怕是古往今来最大的学府了。” 唐越笑着摇头,“不,我准备在城外建一座书院,专门招收全国各地通过初级考试的人,专项培养,那规模绝对比这个大。” “郎君的雄图和心胸真是令人惊叹,在下望尘莫及啊!” “先生就别再给我戴高帽了,能做到这一步除了皇上的支持,也要靠天下学子的配合才行。” 说话间,大家耳中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马车停了下来。 唐越推开车门下车,领着玄镜先生进了这家名为“德厚”的学校。 玄镜先生看着牌匾上大而有力的两个字,自言自语问:“才德兼备,到底是才更重要还是德更重要?” 唐越很肯定的回答:“德!才能使国盛,德能使民安,民若安稳,国自然强盛。” “有理。”玄镜先生背着双手进去走了一圈,在每间课堂外站了会儿,他声望极高,不过认识他的人却少得很,尤其在南晋。 最后一间教室,他盯着一名七八岁的小男孩看了许久,听对方背完了一整首《弟子规》,又将其中的道理阐述一番,点头赞道:“稚子虽小,却有贤士之风了。” “言之过实,先生现在看到的是三年级的学生,这样的课程是最基础的,大半学生都能背上来。” 唐越其实有想过改变古代的应试教育,从根本上杜绝这种古板的教育体系,可是他发现,这种体系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当下的这种教育体制也许就是符合当下的国情,连21世纪都做不到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做到? “不少人说,南晋能一统天下靠的是威力强大的新式武器,也有人说靠的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黑甲卫,但在下以为,南晋的胜利源于整个百姓和朝廷的团结,若是没有这一点,当初南晋王驾崩之时,怕是难以撑到皇上凯旋。” “先生所言甚是,但只要有我在一天,就不会让邺城乱了,想要在皇上背后捅刀子可没那么容易。” “这正是郎君的魅力所在,您不仅能让邺城百姓臣服,也能让朝廷官员上下团结一心,这一点,除了皇上没人能做到。” “好了好了,你们也别再歌功颂德了,时间不早了,该吃饭了。”张淳拉住唐越的胳膊把人往外拖,嘴里念叨着:“你怎么没发现我瘦了许多?这一路都没能好好吃一顿,好不容易回来了,再不让我吃个痛快,我都要饿死了。” 唐越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探了下脉,肯定的说:“你身体健康得很,离死远着呢。” 张淳瘦没瘦唐越没看出来,不过他倒是疑惑这人怎么和玄镜先生一起回来了。 心里这么想,唐越嘴上就问出来了,对方呵呵一假笑,“路上遇到了,就一起上路了啊,人多了有照应。” 信你才有鬼! 唐越用审视的目光扫了他几眼,联想上次接到他的信里提到的事情,眉毛一掀,问:“王鼎钧真背着你找女人生孩子了?” “他敢!”张淳下意识的反驳,说完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那混蛋竟然在京都捡了一个娃,认作亲儿子了,还逢人就说是他的小妾生的,艹,有种把他小妾拉出来溜溜啊!” 这事情唐越也有听说,不过他从来没相信是真的,王鼎钧的为人他还是信得过的,这人嘴上不牢,做事还是非常牢靠的,否则唐越也真不能看着张淳跳进火坑。 “知道是假的你还生气?” 张淳翻了个白眼,反问:“当初你男人抱个儿子回来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你想想,如果他事先没跟你通过气你又是什么心情?” 唐越默然,心里给王鼎钧画了几个小人,不再帮他说话了。 这男人啊,有时候就是犯贱,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非要等着看到最坏的结果了才肯说出真相。 番外二 本大爷看上这座院子了,你们搬家吧! 邺城成为南北的政治经济中心后,规模扩大了一倍有余,原先南晋王宫非但没跟着扩建反而拆除了一些多余的建筑。 偌大的宫廷只有三四位主子,宫女太监已经好几年没有新增了,唐越看着那些如花似玉的宫女在宫里慢慢熬年限成为老姑娘也不忍心,干脆把原先出宫年限提前,能放的都放了。 至于宫里的太监,唐越知道他们出宫后没出路,便继续留用,这么大的地方,总是要有人干活的。 但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皇后唐氏心肠好,从不肆意打骂下人,奖罚分明,他们的日子比以往好过了许多。 但皇上和皇后身边不喜欢用太监伺候,依然用原先太子府的小厮,他们挣破了脑袋也未必能见主子一面。 如此一来,宫里的太监们也不爱争斗了,安安心心的在岗位上养老,这王宫……如今该叫皇宫了,住的是雕栏画柱的大屋子,吃的是御厨精心烹饪的美食,一年四季都有新衣,还有月俸可拿,每个月还能轮流休息两日出宫游玩,到了年纪,就与太子府之前的老人一样,挪到别院养老,有下人伺候着。 他们以前可从来没想过能过上这样的生活,自小就被送进宫,舍弃了男性的尊严,为的不就是活下去能活更好么。 论笼络下人的本事,唐越总能轻而易举的做到最好,因为他最知道每个阶层的人想要什么。 马车在皇宫大门前停下,即使是唐越,出入宫廷也是要接受检查的,入宫后换乘轿子,四平八稳的到了承庆殿。 “郎君可回来了,皇上问了好几回了。”柯穿着大内总管的官服,神气凛然的站在御书房外当门神。 这几年他越变越圆滑了,当初的棱角被磨平,正在往老奸巨猾的路上前进着。 因为身材发福,他一笑起来眼睛变得贼小,让人忍不住放下戒备心,不少大臣都在他手里吃过亏。 不过他对皇上的忠心一点没变,唐越毫不怀疑,只要有人想对李昭不利,第一个挡在他身前的一定是柯。 “还有谁在里头?”唐越隐约听到御书房内有人说话的声音。 “听说玄镜先生回来了,几位大臣闻讯赶来,赖在御书房不肯走呢。” 唐越瞥了玄镜先生一眼,微微一笑,径直推开书房的大门走进去。 他在这宫里有着绝对至高无上的权利,哪怕是朝会也能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当然,一般那种场合唐越没事也不回去搀和。 这朝廷上永远不缺思想古板的文官,在他们根深蒂固的思维里,皇后等同于女子,女子等同于清规戒律三从四德,自然是与朝政无缘的。 大门一开,唐越的目光落在龙椅上的男子身上,他身上穿着自己精心设计的龙袍,正一脸无奈的看着下首的人。 见到唐越,他面上的表情没发生什么变化,眼神却彻底柔和下来,“来了?” 唐越往边上侧了下身,跟在他身后的玄镜先生便暴露在大家的视线下。 玄镜先生暗暗扫了一眼站着的人,大部分是老面孔,也有几个新人,他若无其事的走上前,撩起衣摆下跪,行了个大礼。 “平身吧,先生远道而来,本该让你先休息几日,奈何朕想知道一些情况,便让人接你进宫了。” “皇上言重了,在下虽已卸了官身,却还是大唐的子民,有幸进宫面圣应该是在下的荣幸才对。” 唐越对他们要谈的内容没什么兴趣,拉着张淳退出去,直接去了自己的寝宫。 张淳一路东张西望,啧啧有声:“这还是大唐建国后我第一次入宫,没想到变化挺大的。” “是啊,原先的王宫酸腐气息太重了,脂粉味也太浓,我和李昭都是男人,喜欢简洁干练些的装饰,便做了些改动。” “看出来了,这样确实没那么压抑些,话说,这宫里有我住的地方么?跟你混了那么多年,我都不舍得分开了。”张淳一把搂住唐越的肩膀,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三年走南闯北的生活令张淳成长许多,他也彻底是个青年了,虽然长相清秀俊美,却难掩他身上的成熟气息。 唐越掰开他的手,指着四处走动的侍卫说:“这些可都是你家男人的下属,注意你的举动,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空屋子,最缺的就是人,你自己挑个院子住吧,没你在,我都觉得家里少点了生气。” “这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谁,就你夫夫俩那古板的生活,亏得你们这些年感情没变化,真是够难得的。” “你以为我们有多少时间谈情说爱呢?不坐在那个位置上,真是想象不到会有多忙,尤其是刚开始这三年,天下初定,不是这里发生暴动了就是那里有什么王什么侯带兵造反了,再要不然就是我们派去的官员被当地百姓杀害了,一桩桩一件件都要一国之君处理,每天能睡上五个小时就阿弥陀佛了。” 张淳忍不住想象一下那样的生活,摇头说:“还是我这样自在,赚点钱能养家糊口就好了。” 唐越捏着他的脸笑道:“你赚钱的本事我可比不上,还要多谢你这些年到处铺路修桥,听说你现在可是天下最受欢迎的人了,各地官员都邀请你去玩呢。” 这话还要从张淳当年去北越说起,那一路颠簸,一路风餐露宿可把他吓坏了,于是立志要修路,走到哪修到哪。 后来就开始流传了一个故事,说是一个南晋的大贵族,乃是菩萨转世,他生下来就是来造福人类的,走到哪哪里的百姓就有福了。 而这个故事中的主角就是张淳,唐越最初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还有些不可思议,以他对张淳的了解,他实在不像个大善人,这种到处撒钱的做法根本不是他的风格。 再后来,他发现张淳可不单单是在做善事,要知道有一句名言叫:“要致富先修路”这对于交通闭塞的古代更是如此。 道路畅通了,张淳便能以最低的价格买到当地的特产,再快速运到各地转卖,不仅富了自己,也让当地的百姓有了收入,堪称利人利己的典范。 张淳拱手谦虚的说:“一般一般,我每天收帖子都收到手软,甚至还有不少官员给我送美人的,要不是我意志坚定,哼哼,现在说不定也是儿女成群的人了。” “谁儿女成群?”一道阴测测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吓了两人一跳。 唐越眉毛一挑,大声说:“啊,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情要和皇上商议,你自己去挑院子,挑好了和我说一声就行,今晚……哦不,明晚我在宫里给你办接风宴,记得来。” 唐越说完脚底生风的跑了,根本不管张淳在后面用多哀怨的眼神盯着他。 一只手搭上张淳的肩膀,他整个人猛地一抖,转过头挤出一点笑容,“嗨,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一共是一年两个月又三天七个半时辰!”王鼎钧阴沉的盯着张淳说。 “……”张淳默念:您记得可真清楚! 不过这一瞬间,有一种被压抑许久的感情爆发出来,令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双手用力的将他抱紧,耳边响起对方低沉的声音,“舍得回来了?” “不是很舍得,不过我想唐哥了。” “就不想我?” “一点点啦。” “真的?” “假的!” “那为什么总要跑?” “为什么不跑?我生来就喜欢自由,不喜欢被束缚,如果非要在爱情和自由中选一个,我会选后者!” 王鼎钧沉默了许久,这个话题其实他们进行过很多次,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自己身边张淳就感觉不到自由呢? “你所谓的自由就是四处乱跑吗?只要不是太远,我并不反对。” 张淳笑笑,“你放心,我这次回来已经想得很透彻了,你不懂的我会教你,你不会的我也会耐心的告诉你,这个话题稍后再讨论!” 他用力拉着王鼎钧往最近的一座院子跑去,进门的时候一名大龄宫女惊叫了起来:“你们是谁?怎可擅闯王夫人的宫殿?” “王夫人是谁?”张淳没听说这后宫有什么夫人啊。 “是先王的一名夫人,无论怎么赶都不走,说是死也要死在这宫里,皇上仁慈,便让她继续住着了。” “哦。”张淳昂首挺胸的看着那宫女,气焰嚣张的说:“本大爷看上这座院子了,你们搬家吧!” 一句话将见惯了宫廷斗争的宫女吓得花容失色,这哪儿来的土匪啊? 番外三 您眼睛怕是长歪了吧? 李昭刚结束了和玄镜先生的谈话,正要将一群大臣赶出宫去,好好陪唐越吃晚饭,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喧闹声。 柯面色一紧,弯腰退出御书房,板着脸叱问:“何人在此喧哗?” 几个胆小的太监低头跪趴在地上,低声回答:“禀大总管,是王夫人的侍女前来求见皇上,被奴才们拦住这里了。” “王夫人?”柯的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一张刻薄艳丽的面孔,嘴角微微一扯,“皇上和大人们在商议要事,岂有见无关人等的道理?还不速速退下!” 这位王夫人以前在宫里并不受宠,因为脾气强硬和说话刻薄不得先王的喜爱,先王驾崩后,皇上将后宫所有夫人迁出宫外,只有这位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死活不肯走。 皇上也懒得做出逼死先王小妾的事情来,反正后宫又大又空,便由着她赖着不走了。 这几年,王夫人过着隐居的生活并不怎么抛头露面,偶尔对宫女太监发发脾气也闹不出大事来,所以柯都快将她忘记了。 “大总管,您可得为我们夫人做主啊……”一名上了年纪的宫女哭哭啼啼的抱住柯的大腿,把眼泪鼻涕一起擦在了柯的裤子上。 几位小太监见状,忙将她扯开,压着她不让她动弹。 柯沉下脸,恨不得立即脱掉这肮脏的裤子,强忍着呕吐感问:“到底发生了何事?若是没有合理的理由,可别怪我不近人情!” “大总管,您快去看看吧,有贼人抢了我们夫人的院子,把我们全赶出来了,还大言不惭的让我们搬家!夫人让奴婢来问一句,当初皇上已经同意让夫人在宫里生活,怎么出尔反尔了?” 柯嗤笑一声,“你何时听过皇上答应让王夫人住在宫里了?”皇室只是懒得动粗而已,否则一个小小的夫人,现在指不定都化成白骨了。 “这……可那到底是夫人住了几十年的院子啊,岂能被贼人占领?” 柯一时想不出来这宫里哪来的贼人,宫里的两位主子都不是爱计较的人,除了这二位,只有太后有权利赶人出宫,可太后若真要发作王夫人,还用得着等到今日? “说清楚些,哪来的贼人?” “奴婢也不知啊,从未见过那二人,不过可以肯定是那二人身份不凡,大总管去看看便知。” “男的?” 那宫女点头,掐了一把眼泪说:“是两名玉树临风的男子!” 柯大概猜出那二人的身份了,暗暗掂量了一下这二位的地位,决定此事还是由皇上定夺为好。 正巧唐越过来,见这场面随口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敢堵在御书房外闹腾,可见不是什么小事。 柯看到唐越眼睛一亮,立即行礼汇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顺便提了提自己的猜测。 如果真是那二位干的,以他们和皇后的关系,恐怕王夫人得不到半点好。 唐越无奈的笑笑,“这小子,让他随便挑个院子住,他还真会挑!”这后宫到处是院子,他怎么就偏偏要和别人抢呢? 那宫女吓了一跳,哭得更大声了,“皇后娘娘,夫人说,她死也不会走的,她的余生要在那里祭奠先王度过,绝不离开半步!” “行了,你回去告诉你家夫人,要么搬到淑芳殿,要么就去和其他夫人作伴,这宫里冷冷清清,她连个伴都没有,岂不孤独?” 唐越也是佩服那位王夫人,这皇宫再好也只是一座金丝牢笼,出了宫可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怎么就犯傻的不肯离开呢? “此话当真?”那宫女以为自己听错了,淑芳殿可是后宫有名的殿宇,能住进去的必然是受宠的夫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给王夫人? “大胆!郎君金口玉言还会诓你不成?”柯眉头抖了抖,心想,是不是该想个法子把这位王夫人弄出宫去,这后宫哪有她的位置? 唐越耸耸肩,“要不要搬你回去问问,淑芳殿空着也是空着,你家夫人若是喜欢便去住吧。” 那宫女显然没想到唐越这么好说话,挂着眼泪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磕了三个响头就乐滋滋的跑了。 “疯子!”柯笑声嘀咕了一句,然后笑脸对唐越说:“郎君,皇上正准备请您一起用晚膳呢。” 唐越回头指了指禾手上提着的食盒,“今日就不必让御膳房送饭了,我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小菜。” “那陛下有口福了。”自从入了宫,唐越许久才会下厨一次,这宫里的御厨大部分是太子府跟进来的,不过宫里的规矩多,几道检验下来菜都凉了,吃得也没以前舒心了。 唐越进门后与几位大臣打了个照面,众人见他手里提着的食盒一个个眼睛发亮。 薛廷尉摸了摸下巴的胡子,不急不慢的说:“下官还有几件要事想与陛下商议,不知陛下可否有空?” 李昭:你眼睛瞎了吗?没看到我要吃饭了? 众大臣:这人脸皮真厚!不过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左丞相立即站出来表示:“臣也想到有要事要禀报。” 衡国公:“臣的儿媳过些日子就要生孩子了,臣也想和皇后商量一下孩子取名的事情。” 护国公:“……”一群不要脸的老混球! 李昭板着脸正想哄人,唐越先一步说:“既然各位大人都还有事,不如晚膳就在宫里用吧?吃完饭后再议事。” 众人忙拜谢:“谢皇后体谅!”他们好不容易才能蹭到宫里的一顿饭,容易吗? 时下的饮食文化因为唐越已经进步许多了,加上南北一统后,南货北调,北货南下,食物也丰富了许多,可到底比不上宫里的御膳。 皇后的手艺他们是不指望了,但能吃到得皇后真传的御厨的手艺,那也是非常满足的一件事情。 唐越冲李昭眨眨眼,传令下去命御膳房整一桌饭菜上来,御膳房的偏殿就有一间是用作餐厅使用,一群人移步过去,整齐的坐好。 这几年新帝登基,天下初定,每日的政务极其多,两人常常一忙起来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因此这宫里是怎么方便怎么来,二人常去的地方都会有餐厅浴室休息室这些基础设施。 唐越和李昭单独开了一桌,他打开食盒,一股食物的香气飘散出来,几位老臣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众人挺直了腰,偷偷往食盒里瞄,盯着唐越把饭菜一盘盘摆出来,眼睛都快脱框了。 “郎君的厨艺似乎又上一层楼了。”薛廷尉摸着肚子夸赞道。 他当年有幸吃过一回唐越做的饭菜,舌头都快要吞下去了,回味无穷,至今念念不忘,可惜,这辈子他怕是没机会再享受一次了。 唐越只煮了四菜一汤,还有几样小菜,他和李昭都不是爱铺张浪费的人,每天吃饭都是简简单单,既省事又省钱。 大臣们还是第一次在日常和皇上坐在一起用餐,见那大大的桌子上只摆着几盘菜肴,都有些不忍直视。 他们自认也不是太奢侈的人,但每餐桌上必然会有八大热菜四个冷盘,哪怕一个人用餐时也没少过一个盘子,没想到皇上竟然过得比他们还勤俭。 唐越将几个小碟送到大臣们的面前,笑着说:“未曾想到几位大人也留在宫里用膳,做的菜不多,只能请各位尝尝这些小菜了。” 众位大臣眼睛发亮,异口同声的说:“多谢郎君赏赐。”然后眼巴巴的盯着皇上,用眼神催着他快点动筷子。 摆在眼前的几个小菜看似普通,闻着也没什么香味,但只要出自皇后之手,那必定是美味! 这点他们毫不怀疑。 李昭冷哼一声,这群脸皮堪比城墙的老不羞,竟然敢与他抢食! 不过心里气归气,他还是专心致志的开始进食,筷子一提起来,大臣们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抢了,毕竟小碟子的菜量就那么点,动作不快点根本抢不到好吧。 “丞相大人,您这筷子往哪夹呢?” “呵呵,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看歪了。” 薛廷尉瞪了他一眼,看歪能看到本大人的碗里来?您眼睛怕是长歪了吧? 番外四 闭嘴! 大臣们意犹未尽的离开,离开前忍不住和皇后套近乎,问问他可有什么烹饪秘籍要出售的,这年头,有钱却买不到好吃的真叫人捉急。 唐越本就不是小气的人,但秘籍他还真没有,更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传授厨艺,于是退一步,同意让他们每个府上派一名厨子进宫和御厨学习。 虽然大家觉得还是皇后的厨艺好,但也深知这是最好的结果了,于是一个个喜滋滋的回去挑人。 可别以为随便派个厨子去学就好,这个人不但要有天赋,还要对他们忠心,否则学成偷跑了岂不是亏大了? 唐越和李昭相携着回了寝殿,寝殿的隔壁便是一个巨大的浴池,热水从龙口中汩汩流出,散发出氤氲的水汽。 要说这皇宫哪里最得唐越的心,恐怕就要属这个浴池了。 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享乐的地方,酒池肉林也不是没有,只是那些地方肮脏不堪,宫里的两位主子都不喜,便废弃了。 “来,更衣。”李昭背对着唐越伸开双臂,一动不动的站着。 两人平日里都很少让人近身伺候,脱衣服穿衣服这种事基本都自己动手的,唐越露齿一笑,抬腿一脚踹在对方的屁股上,将人踢进了水池中。 他双手抱胸站在池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浑身湿透的男人,笑着说:“皇上,天气冷,您还是在水里脱衣合适些。” 水池的水只没到李昭的腰际,自然是淹不死人的,但李昭万万没想到唐越敢将他踹下来,否则以他的身手怎么也不会这么狼狈的下水。 他眼睛眯了眯,突然捧起一捧水泼向唐越,唐越下意识的用胳膊一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脚下一紧,整个人栽进了水池里。 本以为会呛一口水,谁知腰上一双有力的胳膊紧紧抱着他,脑袋撞上了对方硬实的胸膛。 听着上方爽朗的笑声,唐越一把将人推开,抹掉脸上的水,“皇上可真是眦睚必报啊,一点亏都吃不得。” “那是自然,朕乃天子,吃什么也不会吃亏,何况朕只是以牙还牙,算不得小人。” 唐越只觉得牙疼,厚厚的衣服黏在身上又重又憋气,干脆动手把衣服脱了丢到地上,舒舒服服的泡在水里。 李昭游过来,目光在他裸露的肩膀上停了停,想起二人许多天没有亲近了,顿时一股热流窜入下腹。 他的目光太过火热太过直接,唐越想忽视都难,原本平静的心态被打破,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李昭从水里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俯身在他耳边小声说:“给夫君更衣……” 这一次唐越没有拒绝,二十倍蛊惑般替她脱掉身上的衣服,等二人赤裸相对,便迫不及待的贴合在一起。 站在门外守门的柯听到里头的动静脸红了红,将侍卫赶远一些,自己守着这一片天地。 禾捧着二人的衣裳走进来,看到院子里众人的站位,也猜到里头发生了什么事,规规矩矩的站在柯身边。 这几年的成长,禾已经是眉目清秀的青年了,少了几分跳脱,变得稳重了许多。 不过私底下,他还是那副没心没肺,天真无邪的性格。 他捅了捅柯,谄媚的问:“柯大总管,您累不累?” 柯目不斜视笔直的站着,心道:这小子一开口准没好事。 “不说话,那就是不累了,您看我这细胳膊细腿,捧着如此厚重的衣裳走了一路都麻了,不如您帮忙拿着?”禾把手上的衣裳往柯面前一递,眼巴巴的看着他。 柯冷哼一声,往旁边挪了两步,根本不接手,这小子就会偷奸耍滑,要不看郎君看重他,非得好好惩戒一番不可。 这宫里的下人都以柯为首,没有谁不怕他的,只有这个禾,占着皇后的宠信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不过两人也有多年的交情,柯到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记恨他,只是懒得搭理而已。 禾也不气恼,又找了个话题问:“柯大总管,您说郎君他们何时能出来啊,若是时间太久,奴怕郎君身体吃不消。” “陛下自有分寸。”柯斜了他一眼,暗道:真是瞎操心! “未必吧,上一回您也是如此说的,结果呢,郎君还不照样在床上躺了一整天?陛下身强体壮,又是如狼似虎的年纪……郎君……” “闭嘴!”柯低喝一声,两位主子的私事,岂是他们奴才能置喙的? 作为皇上的头号心腹,柯听不得任何人说皇上的不是,郎君重要,但他家主子更重要。 “啧,不近人情!”禾往旁边挪了挪,抬头看着昏暗的夜空,数着夜空上寥寥无几的几颗星星,尽量忽略胳膊上的沉重。 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柯暗暗后悔自己刚才语气太恶劣时,耳边突然冒出一句话:“柯大总管,最近听说您看上了一个小宫女,结果人家宁死不从,被你赶出宫了,是不是真的啊?” 柯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上来了,这混蛋天生就是和他作对的吧? “你听谁说的?”他怎么不知道宫里什么时候传出这样的谣言了? 禾自顾自地说:“其实以您的身份,别说是小宫女,就是贵族家的小娘子也能求娶到,只要皇上下旨赐婚,什么样的婚事没有?您可千万别为了个小宫女自怨自艾,那太不值得了。” “闭嘴!”他什么时候为了小宫女……这都谁想出来的故事? 禾贼笑道:“虽然我没亲眼见过那小宫女,但向来是有着闭月羞花的美貌,可惜宫里的两位主子都是个专情的,这倒是便宜了咱们了。” 柯深深吸了口气,听到身后的动静,努力挂着笑容转身,弯腰道:“皇上是要回昭禄殿么?” “嗯。”抬头见皇上只披着一件湿漉漉的外衣,怀里抱着已经昏睡过去的唐越,他踢了禾一脚,“还不快把衣裳送过去。” 李昭取了一件长衣裹住唐越的身体,大步走出院子,昭禄殿就在隔壁,几步就到了,将人放在床上,李昭回头瞥了一眼两个无动于衷的人,说:“都退下吧,无须你们伺候了。” “喏。” 两人离开时将门轻轻的合上,床上的唐越睁开眼睛,脸颊上还挂着红,恼羞成怒道:“下次注意分寸!” 其实唐越也知道可能性不大,以李昭忙碌的程度,十天里能抽出两天时间放纵自己就不错了,憋的时间长了难免就要得狠了些。 李昭低头亲吻着他的额头,目光中的爱意毫不掩饰,“放心吧,我有分寸。”这会儿他倒是不摆皇帝的谱了,亲自给唐越穿好睡衣睡裤,替他绞干头发,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这座皇宫因为换了主人而显得寡淡多了,曾经的花团锦簇也多数被绿叶常青树取代,曾经奢靡的宫廷生活一一被取消,剩下的唯有军队一般的纪律和严苛的制度。 但不可否认,在这样的环境下,无论是宫人还是朝臣都安心多了,不用担心无缘无故就失去生命,不用担心主子动怒血流成河的惨剧。 到了夜里,除了巡查的侍卫很难再看到其他人走动,唐越为了给宫里无聊的人增加业余生活,特意开辟了一个院子作为晚上的娱乐场所,在这个场所里,他们可以博骰子,可以玩猜谜,甚至还有一些物资交易,光明正大也有秩有序。 当初这个提议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太皇太后第一个反对,她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哪朝哪代的后宫是如此开放松泛的。 可唐越给出的理由很充分,有了业余生活,无聊的人就不会成天想着勾心斗角,不会无所事事,有矛盾也是他们内部的,牵涉不到主子头上。 而且无论什么时期,黑白都是存在的,没有这么个场所,宫里也少不了聚在一起赌博玩闹的宫人。 与其让他们暗摸摸的藏在黑暗里,不如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至少发生什么事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李昭最是知道唐越的底细,既然他有这个想法就不会是无的放矢,便点头赞同了他的提议,把曾经的冷宫重新修整一番,弄成了一个大游乐场。 唐越曾经在侯府时做的那些器材也依葫芦画瓢做了几套,甚至还有戏园子和舞台。 那些被养在宫里的戏子和舞姬成了这里的主客,打发着无聊的时间,既能玩得高兴又能提高专业水平。 一段时间后,太皇太后见没出什么乱子也就不管了,朝臣们就算想管也有心无力,这后宫,显然已经没有他们能插手干预的地方了。 番外五 接风宴 宫里难得办一次宴,还邀请了各府的夫人小姐,自然是热闹非凡的,申时刚过,大臣们就携带家属到齐了,男的汇集在鹿鸣苑吟诗喝酒,女的则在隔壁的白花园赏花喝茶。 唐越性别男,自然不可能和一群女人坐在一起,于是,百花园中的主人就只有太皇太后了。 百花园名不副实,这个季节除了几盆菊花竟然连一朵野花都没有,比一般大臣家的后院还不如。 不过大家也意不在赏花,难得进宫一回,一个个簇拥在太皇太后身边,说着讨喜的话。 “太皇太后,这宫里可都大半年没有喜事了,您老可觉得无聊?”一位相貌端庄的侯爵夫人打趣地问。 胡氏并非一个严厉苛刻的国母,她性格温和,待人以恩泽为主,少有惩戒,因此大家与她说话便随意许多。 胡氏果然不恼,叹气道:“何止大半年?除了每年除夕的宫宴,这宫里冷清的跟冷宫似的。” 正扶着太后胳膊的慧珠郡主眼珠子一转,试探地说:“这宫里除了您就两位男主子,要妾身说,您不如找几个机灵伶俐的小娘子召进宫陪伴在身边,也好排解排解寂寞。” 这个提议深得不少夫人的赞同,各家都有适龄待嫁的闺女,就算进宫后无法入皇上的眼,但得了太后的照拂,以后谈婆家就容易多了。 而且太子年纪渐长,再过几年也到了纳妃的年纪,皇上就这么一根独苗,以后这江山不还是太子的?众人心中计较一番,越发觉得慧珠郡主这个提议好的很。 “郡主果然聪慧,这提议极好,太皇太后,这宫里着实太冷清了些,皇上和皇后日理万机,能陪在您身边的时间少之又少,太子年纪也不小了,整日学习,能陪你的时候也少,无论换成是谁,都会寂寞的。” 胡氏现在的日子可谓悠闲至极,后宫没有了争斗,没有了争宠的对手,不用话心思在各种算计上,每天喝喝茶看看戏,时间久了,自然觉得无聊了。 她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道柔和的笑容,“哀家现如今的日子可是盼了几十年才盼来的,临到老,人越发喜静,像这样热闹的日子偶尔有之就好,若天天一屋子人守着哀家,那日子才叫难过呢。” “只是几个陪您说话聊天的小丫头,能闹腾到哪去?何况妾身的本意也是想让您提携几个后辈,让她们也学学太后的宽容与大度。” “哪能让这些娇滴滴的小娘子陪着我这老太婆呢?没得耽误她们。” “能给你解闷那是她们的荣幸,若哪家的小娘子有此荣幸,恐怕及笄之后家门都要被媒人踩破了。” 胡氏虽说性格好,但也不是蠢笨之人,这些夫人们打的什么注意她能不知道么? 送与自己作伴是假,想攀龙附凤才是真。 这后宫之中只有一个正经主子,还是个不能生的,皇上膝下也只有太子一个子嗣,朝臣们奏请纳妃的折子每日都不曾间断,只是皇上的心意已定,断不会同意朝臣的奏请。 人群之外,唐雅几姐妹互相看了一眼,眉头微微蹙起。 她们自然也听出这些夫人的弦外之意了,可宫里那位可是她们的亲大哥,她们自然不喜欢看到有人威胁到唐越的地位。 这几年,唐家姐妹陆续出嫁,凭着唐越这层关系,一个个嫁的都不错,门第未必高,但皆是唐越和护国公精心挑选出来的人。 有唐越在,夫家也不敢为难她们,日子过的都不错。 而她们为唐家带来的利益也是非常可观的,好在李昭不是多疑容不得人的性格,否则这门外戚怕是风光不了多久了。 唐雅推开一群女人,来到慧珠郡主身旁,她可是横国公世子夫人,又是皇后的亲妹妹,众位夫人敢怒不敢言,还得带着笑脸给她让道。 她扶住太皇太后另一只胳膊,娇声说:“太后,您要是寂寞了,就把我家那两只调皮鬼叫进宫,他们其他的不会,上房揭瓦、胡闹打诨可是高手。” 胡氏喜欢唐雅这样率性的女子,笑眯眯地应承道:“就怕你这个做母亲的不舍得。” “哪能呢?郡主膝下没有适龄的女儿都能提出这么好的建议,我岂能藏私?等您好好教导她们一番,将来说不定还能和小郡王结亲,那才是天大的造化呢。” 胡氏拿回当真,哈哈大笑道:“这话说的离谱,小郡王的年纪可都大你闺女一轮了。” 这么一提,众人便想起郡主府确实还有一位小郡王未娶妻,近二十的高龄,若在其他人家,都已经是儿女成群了。 “怕什么,人品好最重要,小郡王那样的青年才俊,若能成为佳儿佳婿,那是我家闺女的福分,郡主您说是吧?”唐雅抬头朝慧珠郡主看去,眼中真诚无比。 这位小郡王小时候有些荒唐,性格并不讨喜,也不得慧珠郡主的喜爱,这些奶奶越发低调,有几年大家甚至没听说他的消息。 大唐建国后,皇上破例封他为上将军,成为第一个拥有兵权的郡王,众人不明就里,后来才渐渐得知这位小郡王在北伐中立下的汗马功劳。 而他在被封赏的第二日,就搬出了郡主府,自立门户,被一众言官弹劾不孝。 不过自立门户后,这位郡王爷依旧深居简出,他从来不参加贵族子弟的宴会,也从不曾在烟花柳巷中露过面,甚至有人透露,他的腹中除了几个老仆和上百侍卫,连个丫鬟的影子都没见着。 这让人想起了昔日的太子府,也是如此阳盛阴衰,于是渐渐的,关于小郡王好男风的消息就传了出来,且越传越有鼻子有眼。 鹿鸣苑,正饿众人谈论的小郡王也在场,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喝酒,视线锁定在场中央的一位青年身上,不曾离开片刻。 赵三郎努力忽略背后那道锐利的目光,和平顺等人谈笑风生。 他年纪老大了,平顺膝下有儿有女,他却连个暖床人都没有。 本该娶妻生子的年纪因为训练耽搁了几年,又领兵出征,后来又带兵镇守燕州城,身边来来往往接触的都是硬汉子,倒是忘了娶妻这回事。 他的母亲,原镇国公夫人在两年前病逝了,大概是受那段失败的婚姻影响,这位夫人的想法与一般母亲不同,并不逼着赵三郎早日成亲,只是临终前,再三叮嘱他找个人过日子,无论男女。 赵三郎答应的很爽快,他并不是想成亲,只是没时间而已,若不是镇国公夫人的病情恶化太快,他本想在母亲闭目前娶妻生子,让她安度晚年的。 “今日是给忠勇侯的接风宴吧?怎么不见他人?”平顺四下张望,并不见张淳的影子。 两人关系不错,虽然这几年交集甚少,但他始终记得初见面时,那个活泼机灵的小孩。 赵三郎是知道他和王鼎钧的关系的,低声笑道:“怕是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下不来吧,哈哈……” 平顺老脸一红,也压低声音说:“不是说不在一起么?躲了那么多年,怎么还能凑一块?” “这就是缘分啊!”赵三郎想起王鼎钧每回提到那人时咬牙切齿的表情,贼笑道:“有人愿意在一棵树上吊死,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天下虽大,但王鼎钧如果真放不开,张淳能躲到哪去呢?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年王鼎钧偷偷摸摸做了多少事,为了某人能回心转意,他可是下了大本钱的。 赵三郎心里想着这事,下意识地回了下头,正对上某人阴鹜的目光,眉头不可查地皱了起来。 他到底哪里得罪这位小郡王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副鬼样子? “嗯?是他啊,倒是没想到当年那个爱揍你的小郡王也成长成顶天立地的汉子了。” “就他?”赵三郎可真没看出来他哪里像顶天立地的汉子了。 众人皆道这位小王爷性格沉稳内敛,不显山露水,在他看来,明明是性格阴阳怪气,暴躁无常才对。 “听说他和郡主断绝母子关系了,具体因何事而起倒是不知。” 赵三郎微微有些震惊,问:“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国公府的消息自然比你灵通,不过此事知晓的人不多,你可别泄露出去,免得那些老臣又有话说。” 显然的,平顺还是愿意站在小郡王这边的,无论他是因为什么事和亲生母亲决裂。 “想当年,你心心念念着慧珠郡主,誓死不娶他人,现如今,你是否还是这个想法呢?”平顺打趣道。 赵三郎想起那段时光就觉得尴尬,那时候也不知着了什么魔,就觉得慧珠郡主是全天下最完美的女人,发誓非她不娶,哪怕日日被一个小孩揍也乐此不疲。 “谁都有年少不知事的时候,要本将军数数世子爷小时候的丰功伟绩吗?”他斜视着平顺,眉毛微挑,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风情。 不远处,小郡王的视线直勾勾地定在那人脸上,手里的酒杯因用力过度而破裂,趁着众人不注意,他丢开碎掉的酒杯,用丝巾擦掉手上的酒液,起身朝赵三郎走去。 有些事,是该有个结果了。 番外六 这都是命啊! 宴会的主角姗姗来迟,还带着一脸菜色,眼底挂着大大的黑眼圈,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这位小侯爷在外面吃了多大的苦呢。 唐越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着说:“差点以为这接风宴要变成悼念会了。” 张淳翻了个白眼,可惜没什么力度,他一屁股坐到唐越身边,顺手拿了唐越的杯子喝了一口,本以为是酒,没想到却是酸甜的葡萄汁。 他砸吧砸吧嘴,转头盯着唐越的肚皮问:“你是不是有了?怎么喝这么娘们的饮料?” 唐越脸一黑,从他手里夺过杯子,还小心地睃了一眼李昭的位置,见他正盯着自己的手看,忙挤出一个笑容。 张淳伸长脑袋瞟了瞟,好吧,连皇帝陛下都喝的葡萄汁,那他刚才那话就有些罪过了。 “其实……也没那么娘,酸甜酸甜的挺可口的。” 唐越“呵呵呵”讪笑:“我那是酿的葡萄酒!” 因为一直觉得这个时代的酒不好喝,所以唐越空闲时便产生了酿酒的念头,不过酿白酒费粮食太多,大唐初建,百姓的温饱问题都还没解决,他自然不舍得用粮食酿酒,于是就有了这葡萄酒一说。 可是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酿出来的葡萄酒也没多少酒味,反而像极了果汁,好在爽口,深得太皇太后的喜欢。 今天宴会,他不想喝白酒,便把这葡萄酒拿了出来,还怂恿着李昭喝了好几杯,被张淳这么一说,估计李昭到死都不会碰这玩意儿了。 张淳嘴角抽动几下,心想:终于有你唐越不会的东西了,真不容易啊。 他见李昭脸色不虞,忙岔开话题,“有吃的么?饿死老子了。” 宴会上自然不缺食物,不过到这个时辰该凉的也都凉了,唐越猜他这一整天都没吃多少东西,便吩咐人去弄点热食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唐越半天没见到王鼎钧的人影,没看到他们二人的互动,不知道两个到底算怎么回事。 相互喜欢是必然的,可张淳躲了王鼎钧这么多年,真要回心转意恐怕也是很难的。 他眼瞅着两人年纪渐长,王鼎钧也追了他这么多年,想着要不要帮他们凑合一把,总这么下去也不行。 这天下初定,四处还不是很太平,张淳一直在外头跑到底不安全,如果有王鼎钧护着,他也就彻底放心了。 “我要结婚了!” “其实王鼎钧这人还是不错的,责任心重,人而已不死板,还是很有生活乐趣的。” “我要结婚了!!” “哦,我还是觉得王鼎钧靠谱,人家毕竟等了这么些年……等等,你和谁结婚?” 张淳往嘴里塞了一瓣水果,口齿不清地回答:“还能有谁?” 唐越愣了几秒,不太确定地问:“这回不是开玩笑?” “我能拿这一辈子的事情来开玩笑么?”张淳上辈子是个不相信爱情的,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谁过一辈子,来到这里后,他也不是非要找个伴,反正他要钱有钱,要相貌有相貌,又少了法律上的限制,他养一屋子男宠都没问题。 加上当年出过的那件事,让他对自己的身体不放心,所以才会有各种犹豫不决。 唐越认真地看了他几眼,见他确实不是在开玩笑,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和张淳本是两个完全陌生的人,就因为有着相似的经历而成为亲人,外人都不理解,为何他们的关系会这么亲密,论身份,论本事,论性格,唐越和张淳都不像是一路人,可偏偏,这二人的感情比亲兄弟还亲。 如今,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好兄弟要结婚了,除了喜悦,竟然还有一丢丢的失落之感。 “事情就这么定了?真是心甘情愿的?”唐越掰着手指数:“如果真成了亲,在世俗眼中,你就是他镇国公府的人了,他去哪你就要去哪,以王鼎钧的本事,八成是要外放做一城之主或者镇守边关的,你可得想清楚了。” 张淳边吃边说:“放心,我都想了这么多年了,是非得失衡量的一清二楚,不管去哪,总比你被困在这皇宫里强吧?” 张淳比划了个手势,“你看,这皇宫虽大,但你活动的范围一般也就那几个地方,忙的死去活来,别说出门旅游了,就连假期都没有,这样的日子你都忍受的了,我那算不得什么。” 唐越哭笑不得,这张淳可真会在人的伤口上撒盐,说的头头是道,偏偏他反驳不了。 当初不是没考虑过这些问题,可谁让他舍不得李昭这个人了,既然选择了,自然要负责到底,何况这宫里的日子虽然忙绿却也不那么无聊。 “你能想明白就好。”唐越叹了口气,心道:也不知道以前是谁叫嚣着自由比爱情重要。 “嘿嘿,还有个事……想请你夫夫俩帮个忙。”张淳凑过来,小声说:“你们帮我弄个圣旨呗,就是赐婚那一套。” “你还需要这个?”都两情相悦了,圣旨赐婚也只是形式而已,虽然唐越不介意多这一步骤。 “嗨,还不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你也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唐越点头,“历练了几年,你处事果然周到了许多。”曾经他眼中的那个小男孩似乎一瞬间就成长起来了。 还记得刚认识张淳的时候,唐越对他的印象并不是顶好,要不是两人是老乡,还有着共同的秘密,他们未必会对张淳这么亲厚。 然而这些年下来,两人的关系越来越近,仿佛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而张淳也向着好的方面发展,越发得人尊敬和看重。 想当年,李昭还想着将他培养成肱骨之臣,现如今,他也做到了许多大臣无法做到的事情,只是身份和方式与想象中不大相同而已。 “开玩笑,混了两辈子,如果再混不出个人样,也太丢祖宗的脸了。” 唐越揶揄道:“是你这辈子的祖宗还是上辈子的祖宗?” 张淳耸耸肩,“上辈子我连爹姓啥都不知道,哪来的祖宗?” 两人小声地说着话,脑袋挨着脑袋,在众人眼里更加确定了忠勇侯与皇后的关系非比寻常,只看皇上沉着脸却没发怒,可见这二位平日就是如此相处的。 对于忠勇侯这个人,大臣们对他的印象不深,提起这三个字,更多人想到的是那位老侯爷,曾经的秦阳城主,至于他的子孙便没什么印象了。 而就这么个被他们忽略的人,近来却名声大噪,几乎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成了各地官员眼里的香馍馍,谁都想见他一面。 就在大家想着怎么和这位小侯爷套近乎的时候,门口有些动静传来,众人转头看去,见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道来。 “这谁来了这么大的阵势?该来的应该早都来了吧?”还有人敢在宫宴上迟到? 众人睁大眼睛盯着门口,不一会儿就见如今风头无量的镇国公昂首挺胸地走进来,一身赤色官袍,头戴金冠,年轻的面孔,挺拔的身姿,无一不是众人羡慕的对象。 “镇国公姗姗来迟是为了哪般啊?”有品级高的官员忍不住打趣他一句。 王鼎钧年少时便跟在王子昭身边,铁打的心腹,因此他如今的风光众人也不惊讶,只是免不了会有些羡慕嫉妒恨。 这人啊,讲的就是个命数,谁让他们没这个命呢。 皇上还是王子的时候便已经是太子的命了,想凑上去拉关系的人多的是,要不是他年少时多在边境,又不喜结党,这殿中谁不想和他走的近? 当然,也有个别特例,如现在已经泯灭的老郡王府,就因为立场不够坚定,如今连根毛都没剩下。 据说那位远嫁南沙的郡主也在前年香消玉殒了,如今正得宠的据说是南边一个小官的闺女,相貌一般,与棠溪郡主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不知为何就得了南沙国王的宠爱,不到一年就生下了长子,等那位郡主仙逝后顺理成章成了一国之后,那长子自然也被立为王太子了。 哎,这都是命啊! 番外七 皇上,您可真够狠的! 曾经邺城有过四大美男的排行榜,不过早在多年前就不流行了,太子昭领军北伐时,出过四大将领,风头极盛,且都是年轻一辈子的翘楚。 而这四大金刚也不意外地得到了重伤和提拔,其中王鼎钧被封为镇国公,是最为风光的一个。 其余三个,如赵三郎赵显,衡国公世子平顺,胡大将军胡金鹏,都矮了王鼎钧一个等级,当然,平顺和胡金鹏本身就是世子,将来也必定是一等国公,赵三郎没了这个身份,被提拔为一等上将军也已经是非常高的成就了。 既是青年才俊,必然少不了被一些人家看中,想攀上姻亲,可惜胡金鹏和平顺都已婚,且妻族强势,强塞个女儿过去未必能得益,反而可能得罪对方,于是,众人的矛头齐齐对准王鼎钧和赵三郎。 赵三郎的母亲已逝,家里连个操持婚事的人都没有,他也乐得逍遥,凡是媒婆上门全都拦在门外,以无人接待为由全赶走了。 不过这期间也有大把的三姑六婆上赶着认亲,想为上将军府主持中馈,不过他们显然低估了赵三郎狠绝的程度,他连父子关系都能断绝,又岂会被几个亲戚摆布? 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变成了孤家寡人,任何一门亲戚都不认,这也让民间流传出不少对赵三郎不利的流言。 不过他一不杀人二不放火,这点流言伤不了他分毫,只是原本想和他结亲的人家都重新考虑,开始退缩了。 王鼎钧倒是父母健在,兄弟姐妹也不少,上面说媒的媒婆都快把王家的门槛踩烂了,不过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直接放话出来,自己只喜欢男人,且已有心上之人,让大家别白费功夫。 这倒不算什么,这年头好男风的十中有一,皇位上的那位就是最好的表率。 不过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和皇上一般,娶个男妻就放弃了一整片森林的?哪个家里没有三妻四妾,男宠一屋的? 所以这都不是个事儿! 媒婆止不住的一个个上门,王家人起初还认真相看起来,打算给王鼎钧找个知书达理,门当户对的媳妇儿。 最终他们选出了一位才貌双全的一瞪侯家的千金,打算先斩后奏,将婚事定下来。 王家根基在御鑫城,王鼎钧却常年不在家,等他得到消息时,两家连庚帖都换了,只差选个好日子让他回家成亲。 他冷笑,派了一名心腹带着他的亲笔信回去,言明,王家若敢逼他成亲,他就敢一辈子不回去,看谁熬得过谁。 如今王家他的品级最高,一家子都得敬着他捧着他,哪里敢把他往外推,看出王鼎钧的决心后,王家只好从家族中选了一位适龄的男青年顶替这桩婚事,虽然闹的不好看,但总算保住了这个成就最高的子孙。 王鼎钧一进门视线就胶在张淳身上,给帝后行完礼就坐到了属于他的位置上。 以他的身份,座位已经很靠前了,但还是比不过张淳这个皇后青睐的小侯爷,直接能和皇后紧挨着,吃着一个碗里的菜,喝着一个杯子里的酒。 在场老狐狸小狐狸一堆,自然能看出他和张淳的猫腻,有消息灵通的,也早就听说了这二位的光辉事迹,消息不灵通的,忍不住叹了口气:原来镇国公的心上人是这位啊。 两人家世到算得上门当户对,但个人成就可就差太多了,怎么看小侯爷都配不上镇国公。 而且两人年纪差距摆在那,一点也不美好的样子。 “别看了,眼睛都快掉出来了,真那么想念,何不让皇上赐婚?”赵三郎坐在王鼎钧下首,歪着嘴角打趣道。 王鼎钧收回目光,挑了下眉,“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他哪里像是会奉旨办事的人?真惹急了,他肯定又跑不见人影了。” “那你干脆把人锁家里得了,放他出去浪,小心浪子回不了头,呵呵。”赵三郎不厚道地笑道。 王鼎钧想到昨天张淳说的话,心里动了动,也许这次他真的可以把人留下也说不定。 酒过三巡,王鼎钧站起身拍了拍袖子,大步走到大殿中央,撩起衣摆正正经经地跪下,大声说:“臣有事相求,请陛下恩准。” 众人停下了交谈,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镇国公,揣测着这位年轻的国公爷想求什么。 “说说看,何时相求?”李昭放下酒杯,将目光从唐越身上捞回来,神色不动地问。 他心里有点底,暗忖:假如是他想的那样,他绝对举双手双脚赞成。 王鼎钧年纪不小了,立了业却未成家,一颗心都挂在忠勇侯身上,除了这个人,他什么也不缺了。 果然,就听王鼎钧大声说:“臣恳请陛下为臣与忠勇侯赐婚!” 一句话说的铿锵有力,将大殿上的百官震了三震,殿中有出现了小声的议论声。 自从王子昭开了先河娶了男妻,像王鼎钧这种自请圣旨赐婚,且对象为男的官员也有过,不过可惜,先王一个都没同意,到了现在这位,因着国事繁忙,众人也不曾拿这种小事上过大殿。 但平心而论,在场九成的官员都不会同意这样的请求。 一位老官员站出来说:“皇上,臣以为此风不可长,若圣旨赐婚,且不是给天下人一个负面的表率?若天下人人效仿,不顾子孙繁衍,只重情重欲,这江山社稷可就完了!” 他的意思很简单:你王鼎钧要娶男妻就娶吧,谁也不会阻挠你,爱娶谁娶谁,可一旦圣旨赐婚,意义就不一样了,百姓们以为皇上就喜欢这个调调,争相效仿,那天下还不乱套了? 他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因此纷纷有大臣站出来反对,不过他们也没把话说的太死,毕竟一国之后都是男的,他们要是反对王鼎钧娶男妻,岂不是直接打皇上的脸? “皇上,臣也以为此风不可长,大唐人口本就少,正是重繁衍的时机,若百姓争相效仿,男子皆与男子成亲,且不说天下女子该如何自处,就这人口也上不去啊,没有人,哪来的太平盛世?” 王鼎钧脸都绿了,他没想到自己的一个私人请求被说成了祸国殃民的典范,不过也是他大意了,以为有帝后的先例,他这个请求会顺利通过。 大唐是他的心血,他自然是想看到天下太平,百姓安家乐业,江山世世代代传承下去的。 他往张淳那瞥了一眼,见他正撑着脑袋乐呵呵地看着自己的窘状,既没有恼怒也没有伤心难过,跟个局外人一样。 王鼎钧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看他这副模样,看来是不反对自己的请求的,有没有圣旨赐婚无所谓,他要的只是那个人而已。 虽然境况窘迫,但如果能让他试出张淳的心意,这一跪也就值了。 唐越小声问:“你们事先商量好的?” “没有啊,我怎么会让他干这种蠢事?丢死人了!”确定,并非所有人都觉得圣旨赐婚是件光荣的事情。 像唐越和张淳,他们都觉得感情和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是私事,这样大庭广众下任人点评总觉得不舒服。 “那他这是铁了心要把你娶回家了,看你的样子,不反对了?” “我本来也没反对,只是想多玩几年而已,这大好的山河不看个够本就嫁人,多对不起自己啊?” 唐越暗暗叹气,他可不就是这样,不过他本身对长途旅行就没兴趣,没有火车没有飞机,光靠一辆马车,还没玩够本,他自己先歇菜了。 “那就行了,也别赐婚了,不过是一张纸而已,而且圣旨赐婚是没有离婚一说的,不是我诅咒你,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别给自己框太死。”圣旨赐婚有利有弊,如果有的选,唐越认为还是没有的好。 张淳显然也是这个意思,“要是知道他会来这一招,我今天就跟他说开了,也免得把搭好的接风宴搞砸了。” 看看底下那些越来越激动的官员,唾沫横飞,引经据典,已经从子孙繁衍,江山社稷的传承说到了天地人伦,男欢女爱,阴阳调节,再说下去,不知道会不会从盘古开天辟地说起。 唐越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李昭,李昭大手一挥,止住了众人的声音,沉声说:“此事无须赐婚,你这镇国公可就当到头了。” “……”众人默,心道:皇上,您可真够狠的! 王鼎钧脸色难得红润起来,饶是他脸皮再厚这会儿也不好意思起来了,都怪赵三郎,提什么圣旨赐婚,害他脑子一热就冲出来了。 见上头张淳那一脸嫌弃的模样,他灰溜溜地起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拱手说:“多谢皇上鼓励,臣一定会抱得美人归!” “美人”张淳翻了个白眼,决定再折磨他一段时间,让他知道,自信心爆棚也得看对象! 番外八 小郡王的心思 一场接风宴直至子时才结束,女眷那边因为太皇太后年纪大了,休息的早,一个时辰前就散了,最后太皇太后竟然真的选了两个小姑娘,说是留她们在宫里小住几日。 被选中的两个一位是薛廷尉的嫡孙女,一位是安国公府的表姑娘,一个八岁一个九岁,长的玉雪可爱,聪明伶俐,在同龄段的小姑娘中颇为突出。 太皇太后出自安国公府,那位表姑娘论关系还得喊她一声表姨婆,能得青睐并不奇怪,而薛廷尉深受皇上器重,是朝中重臣,太后施恩与他孙女也正常。 只是没被选中的人家多少有些遗憾和失望,宫中连位小公主都没有,可以想象,这两位小娘子会多么得太后的喜爱。 唐越听说这个消息只是一笑置之,他其实明白胡氏的想法,儿子已经在弯路上一去不复返了,她自然会把孙子看牢,恨不得现在就给小洛洛找个老婆,免得他走上儿子的老路。 那两位小姑娘恐怕是太皇太后千挑万选出来的,无论是长相还是品性定然都是上上之选,接下来她要做的,恐怕就是让这两个小姑娘经常在小洛洛跟前露面。 唐越虽然不太喜欢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但并不反对胡氏的做法。 他自己是并不代表希望儿子也是,如果小洛洛将来能娶妻生子他更开心,只是无论如何,他都会尊重儿子的选择。 大臣们陆续离开,半个时辰后,赵三郎醉醺醺地走出宫门,在他身后,沉重的宫门缓缓合上。 他打了个酒嗝,吹了声口哨,召唤自己的爱驹过来,自有将军府的侍卫牵着那马儿过来。 他挠了下爱驹的耳朵,笑着说:“让你久等了,咱们归家吧。” 两名侍卫扶着他上马,正要转身离开,就见马前站着一个人,身形欣长,器宇轩昂。 二人下意识地拔剑戒备,接着宫墙外的灯笼看清了那人的面孔,忙跪下行礼:“郡王爷安!” “哟,这不是小郡王么?怎么还没走?难道是在等大将军?”赵三郎趴在马背上,笑呵呵地看着对方。 赵三郎暗暗感慨,昔日那个阴狠霸道的小变态也长大了呢,长相俊美无双,可那眼神和表情却依旧是一副别人欠他几万金的模样,实在不讨喜的很。 也不知是不是以前被揍多了,每次见到这小变态他都觉得脑门发疼。 “是。”对方简短地回了一个字。 赵三郎虽然喝高了,可思维还是清晰的,听到他的回答忍不住想自己和这位郡王爷还有什么交集。 听说慧珠郡主近来又换男人了,总不能这小变态还惦记着自己以前的那点小心思吧? “不知郡王有何指教?”赵三郎平静地问。 小郡王右手一伸,抓住了马儿的缰绳,然后厉眼蹬着左右的侍卫,“本王有话要与你们将军私下说,你们退下吧。” “李澄,你好像做不了我的人的主吧?”赵三郎讥笑地看着他,他还当自己是那个任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少年吗? 小郡王松开手,眉眼稍稍低了些,“本王有话与你说,还是你想让他们也听听?” “本将军与你难道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让人知道的?”他怎么不记得? 就在那两侍卫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时候,小郡王突然后退一步,脚尖一点,轻轻跃上马背,翻身跨坐在赵三郎身后,然后握住缰绳,用力踢了下马腹,在三人目瞪口呆下带着赵三郎疾驰而去。 事情发展的太快太突然,连赵三郎都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大声吼道:“李澄,你这是作何?” 风声带走了他大半的声音,李澄听到耳中的只是模糊的声音,他闭口不言,继续带着一人一马驰骋在街道上。 赵三郎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见状胳膊一动,胳膊肘用力往后捅去,同时身体一歪,想从李澄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李澄走啊有防备,硬挨了一肘子也没松动半分,见他要翻身下马,忙抱紧他,此时马儿速度太快,就算赵三郎一身武艺不俗,跌下去也难保不受伤。 “别动!” “呵,郡王爷竟然敢公然劫持本将军,是想与上将军府为敌么?” “你不必如此紧张,本王说了,只是想与你私下说几句话。” 赵三郎暗咒一声:只是说几句话而已,用得着搞这么大的阵势么? 等明儿消息传来,他赵三郎的颜面何存? “有话就说,本将军洗耳恭听!” 李澄并不接话,而是继续骑着马快速前进,赵三郎对邺城熟悉的很,自然看得出来他这是要出城。 他冷笑一声,“此时城门早落锁了,郡王爷是想飞出去么?” 两人一马很快就到了城门口,李澄从腰上接下一枚令牌丢了过去,沉声吩咐:“开小门,本王有急事出城!” 赵三郎咬了下嘴唇,尝到了一口的铁锈味,他怎么忘了这小子现在掌管整个邺城的守卫军,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了。 难怪他敢直闯城门,那些虾兵蟹将见到令牌哪敢阻挠,乖乖开了门让他们通过。 等出了城又前行了十里,李澄才令马儿停下来,原本属于赵三郎的马驹烦躁地踢着地面,似乎并不愿意听陌生人的命令。 赵三郎四处望望,发现他们来到一处荒野,四周黑漆漆的一片,要不是眼睛适应了这样的黑暗,恐怕连轮廓都度看不清。 周围一片死寂,两人谁也没说话,依旧一前一后坐在马背上。 赵三郎是在想怎么开口,怎么教训一下这小变态,毕竟是郡王爷,若是下手重了恐怕不好交代。 而李澄则是不舍得开口破坏这难得的和谐气氛,更不舍得松开怀里的人。 打从他记事起,还没有哪个人如赵三郎这般让他惦记的,他自小性格孤僻暴戾,连亲生母亲也不喜他,下人们除了阿谀奉承也是惧怕居多。 父亲死后,母亲越发疏忽他,以至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脾气越来越坏,有时候甚至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 直到赵三郎出现,这个年纪比他母亲小了一轮的男人竟然妄图娶他母亲,真是……瞎了狗眼! 他处处为难赵三郎,揍他也不仅仅是因为看他不顺眼,当然,但凡和他那位母亲扯上关系的男人他都看不顺眼,只是这赵三郎身上也有让他想亲近的东西。 因此每回他借故来府上,李澄都会心情抑郁,觉得他如外面的男人一般肤浅,会被那样一个女人迷惑。 所以每次见到他,李澄都忍不住会揍他一顿,赵三郎也是个傻的,即使有还手之力竟然也不还手,被揍了还总是笑笑的样子,若是换成他手底下的奴才,他定然会以为对方是不敢还手,想巴结讨好他。 可他不是,镇国公嫡子的身份并不比他这个小郡王逊色多少,他完全有权利反击的。 可他越是逆来顺受,李澄就越生气,久而久之,这种生气演变成了一种异样的依赖。 后来,赵三郎渐渐不来府上了,听说和栎阳侯之子走的很近,二人是极为要好的朋友。 那人他见过的,总是一副温温吞吞的样子,哪里好了? 还有,他看自己的眼神分外讨厌,别人看到自己不是畏惧便是厌恶,而他却每每带着一副怜悯同情的神色,还喜欢教训人,实在不讨喜。 再然后,他听说赵三郎和镇国公决裂了,带着伤重的母亲离开了镇国公府。 李澄当时是想冲去找他的,想给他个容身之地,可一只脚刚踏出大门,他就退缩了,他虽然是小郡王,可这座府邸并不是他的归宿,一个连他自己都厌恶的地方,他怎么能让赵三郎住进来呢? 这么想着,他也没什么脸面去见赵三郎了,等他鼓起勇气找上门的时候,却发现他失踪了。 或许也不叫失踪,他只是见不得他的人而已,据说他跟了太子昭,被派出去办事了。 至于去了哪,去做什么,太子昭自然是不可能告诉他的。 时间就如此一点一滴的过去,昔日的小男孩也渐渐长大了,他懂得了思念,懂得了情爱,懂得了自己对赵三郎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思的。 等他再次听说赵三郎的事情却是南北开战时,为了更加接近那个人,也为了让自己更快地成长起来,李澄抛弃了身份参了军,甚至愿意从最低等的士卒做起,一步一步得到了太子昭的肯定,等那位登基后,才有了他的今日。 他的经历并不复杂,过往也并不坎坷,唯一促使他往前走的唯有那个人而已,否则,他也许迈出那一步,别人可以勇敢地站出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他却不敢,因为他怕。 他怕自己一旦迈出这一步,他的憧憬,他的梦想,他心心念念的人会离他越来越远,甚至断绝那本就微薄的联系。 番外九 本将军与你不熟 赵三郎深深吸了口气,勉强压下了心头的怒气,问:“李澄,你有话不妨直说,大男人,何必如此扭扭捏捏?” 两人贴身坐着,赵三郎能听到背后急促的心跳声,有些奇怪地想:自己这几年没招惹过他吧?以前被他揍的那么惨也没想过要报仇,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若是我松手,你确定你不会跑?” 赵三郎翻了个白眼,可惜对方看不见,“跑什么?劫持的人是你,要跑也该是你跑才是。” 李澄手松了一半,却是没把人放开,他犹豫了片刻,鼓起勇气说:“赵显,从很早开始,本王就对你……对你念念不忘,你可否给我一个机会?” “啊?”赵三郎急速转头,后脑勺重重磕在李澄的额头上,不过对方顾不上疼痛,紧紧盯着赵三郎。 不过夜太黑,这四周连一点光亮都没有,他能看到对方转头已经不错了,自然是看不到赵三郎脸上五彩缤纷的颜色的。 赵三郎默念一句:这是幻觉!然后胳膊突然施力,挣脱开李澄的拥抱,翻身跳下马,叉着腰吼道:“草你娘的!老子当年能看上你娘,就说明老子不好那一口,你也不脱下裤子看看你下面,老子能给你什么机会?” 赵三郎这些年都和一群士兵混一起,来来去去都是男人,又有唐越他们的案例在,自然听得懂李澄的意思。 不过就是听懂了他才生气,他这些年没少被人表白,男的女的都有,走在大街上被丢手绢丢花是常有的事,但至今为止,敢投怀送抱的男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李澄知道事情不可能顺利,撇开自己小时候坐下的糊涂事不提,这几年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感情自然淡了许多。 若不是自己的执念太过深重,眼看赵三郎都快到而立之年,他也许还没勇气踏出这一步。 “真的无法接受么?”李澄从马背上跳下来,站在他面前。 赵三郎冷笑一声,“还真没看出来小郡王也有些癖好,不过以您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何必执着于本将军?” 李澄自嘲地笑笑:“若非是你,别人与本王何干?” “那可真谢谢您的厚爱,可惜本将军无福消受,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本王不会放弃的!” “……!”赵三郎瞪大了眼,在对方看不清的情况下无声骂了几句娘。 “呵呵,那您努力,恕本将军不奉陪!”赵三郎吹了声口哨,原本呆呆站在一旁吃草的马儿打了个响鼻,朝他奔过来。 他看准时机跳上马背,扯过缰绳,夹紧马腹一溜烟的跑了,留下李澄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懊恼。 跑到一半,赵三郎把马停下来,越想越不对劲,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跑了呢?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先揍他一顿解气再把他丢进乱葬岗喂狼吗? 听说那小变态武艺一道颇有天赋,小小年纪在军中就少有对手,所以深得皇上其中,但自己也不差啊,真要论个高低,未必会输给他。 这样没头没脑地跑了,反而像是落荒而逃,如果对方真打定主意黏上来,那他以后还有没有安生日子了? 他回头看了眼来时的路,这个时间对方要是靠双腿走回去,怕是天亮了也入不了城,也是他活该,说句话还要跑到没人的地方才敢开口,真是胆小鬼! 赵三郎打定主意,如果李澄以后敢死皮赖脸地缠着他,一定要把他揍的爹娘都不认识,连带多年前的仇一起报了。 “今日便宜你这小混蛋了!”他回过头,骑着马儿回城。 不过到了城门口,他发现一件尴尬的事情,他堂堂上将军竟然连叫开城门的资格都没有! 城门守卫倒是认得他这张脸,奈何大唐的军规严谨,并非什么事都能靠着一张脸解决。 城门非常时间要想打开,除非有圣旨或是令牌,否则就算皇后来了,也得乖乖等到卯时才能进门。 赵三郎在城墙下打着转,越发将李澄的三代祖宗骂出了翔,却也知道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下马在城外等着时间。 不出半个时辰,远处有马蹄声靠近,而且听声音还不止单匹马,他其实看去,借着微弱的光看到约莫十个人的小马队朝城门口疾奔过来。 这时天已经微亮,陆陆续续有城外的百姓挑着担子等候入城。 自从西城开了早市,城郊的百姓便会隔三差五地带点自家的东西进城卖,朝廷免了他们的赋税,使得他们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百姓们看到马队自发地退避到路边,赵三郎单枪匹马的也不显眼,对方一群人冲到城墙下方才停下来。 “开门!”一名彪壮的汉子将手上的铁锤用力掷出,铁链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便听到一声刺耳的撞击声。 邺城的城门乃是用厚重的铁门,这一锤子下去除了声音响亮外城门连动都没动分毫。 赵三郎诧异了,这群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历,竟然敢在邺城撒野,这叫门的气势真潇洒,比他这个上将军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要知道他还缩在墙角等开门呢。 不过他的这个想法只维持了瞬息便被城楼上出现的整排弓箭手打消了。 呵,这城门守卫的兵器可是一等一的,弓箭手更是大唐精挑细选出来的强兵,别说是十个人,就是再来一万,也能将他们射成马蜂窝。 “何人在门外闹事,速速离去,否则我等便按照对敌之策执行了!”城门守卫的将官朝下方喝道。 赵三郎双手抱胸,凝视着那群人,暗道:真是一群不怕死的,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胆子在天子脚下叫嚣。 看他们的装束更像是北方人,可这几年北越的余党被清剿的清剿,招安的招安,剩下的也不成气候,也没理由这样光明正大地闯邺城。 那会是哪方势力的人呢? 就在赵三郎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对方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卷,搭在一柄长箭前端,往城楼上射去。 “待尔等看过此函便知晓!” 赵三郎看向城楼上的于志明,那位据说是小变态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可谓是他的心腹爱将。 之前他可是亲眼看到自己和李澄一起出城的,这会就他一个人回来,也不知道他心里会怎么想。 赵三郎的思维开了会小差,上头于志明已经取下墙上的箭矢,打开牛皮卷,只片刻功夫,他脸色变了数遍,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会是什么呢?赵三郎仔细打量着那群人,他们的五官更加深刻立体,有些像北越以北的蛮族,声音也不像北越人,可满足大老远跑到邺城来做什么? “恕本将军做不了主,还请各位稍后。”于志明话一说完,就带着那羊皮卷下了城楼。 他一走,城门口的这群人便用另一种语言交流起来,赵三郎这才确定了他们的身份。 北越以北还有无尽的疆土,地广人稀,分散着无数大大小小的部族,他们统一被称之为蛮族,无论是南晋还是北越,与蛮族都没有过深的往来。 南北统一后,也有人提议过要一鼓作气,将蛮族部落也纳入大唐的版图中,但被当时的太子昭反驳了,一来北方气候寒冷,南晋的士兵适应不了,二来地广人稀,光是要找到人就是个难题。 何况蛮族以游牧为主,最擅长骑马,他们想追上人都难,真打起来,谁赢谁输还不一定。 因此,大唐和蛮族是真正的井水不犯河水,可这些人怎么会突然跑到邺城来呢? 赵三郎一边等着城门开,一边守着这群人,看看他们到底意欲何为。 只是还没等到,李澄就骑着马儿咯噔咯噔地靠过来了,衣摆上滚了一圈泥,头发也有些乱,看着有些狼狈。 赵三郎冷下脸,并不想和他纠缠。 李澄似乎也没有死皮赖脸的意思,下马后站到他身边,同样一言不发,视线盯着那群蛮族人。 半晌,他才鼓起勇气开口问:“蛮族?” 赵三郎没回答,誓要将沉默进行到底。 “他们来邺城做何?” “……” “可曾看到于志明?” “……” “你不必如此,我只是表明自己的心迹,并不会强迫于你,难道我们就不能和平相处吗?” 赵三郎翻了个白眼,“本将军与你不熟。” 李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在说话。 天色渐明,微微的霞光从东边的云层上透出来,城外等候进城的百姓越来越多,只是谁都没有靠近城门百步内。 那群蛮族人虽然人数不多,可个个凶悍威武,看着就不好惹,普通百姓最怕惹事,自然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赵三郎和李澄离他们最近,天没亮时这两人倒也不显眼,可这会儿天亮了,人的视线也清晰了,赵三郎和李澄还穿着赴宴时的衣裳,虽然不是朝服却华贵无比,两人的相貌更是俊美,惹眼的很。 小郡王平日低调,认识他的人不多,但赵三郎这张脸还是很有知名度的,认出他的百姓更加不会靠近了。 贵族就意味着麻烦,哪怕是守家卫国的大将军,也不是普通人想去高攀的。 卯时一刻,城楼上的钟鼓齐鸣,城门缓缓开启,赵三郎这会儿反倒不急着入城了,而是继续盯着那群蛮族。 他不走李澄更不会走,毕竟他才是负责邺城治安的将领,天子脚下突然来了这么一群人,他有责任也有义务了解清楚。 番外十 真是俊啊! 那群蛮族人用外语叽里呱啦说了几句话,然后末尾一个小青年骑着马儿朝赵三郎这边走来。 赵三郎盯着那匹马流口水,暗忖:乖乖,我的坐骑已经是万里挑一的良驹了,可比起人家的宝马却跟弱鸡似的,那四肢,那脖子,那屁股,还有那尾巴甩起的高度,真是俊啊。 蛮族小青年只觉得这人眼神火辣辣的,跟草原上饿了一个冬季的恶狼看到肉似的,他打了个寒颤,坐在马背上操着一口难听的官话问:“敢问两位可是南晋的贵族?” 赵三郎眉头一挑,一本正经地反驳他:“此时已是大唐四年,南晋那可都是老历史了。” “对对,大唐……我等想求见大唐国主,不知可否引荐?” 赵三郎和李澄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皱起眉,李澄毫不客气地责问:“大唐之主岂是说见就能见的?尔等太过放肆!” “你们刚才不是送了封信进去么?难道那封信不是你们的通行证?” 那青年脸色略有尴尬,又有些愤怒和焦急,“也不知那位将军能否将信件送达令国主手中。” 赵三郎心想:这还用问?当然一时半刻到不了,如果随便谁都能送东西到皇上手里,那要这一层层的规矩做什么? 于志明拿了信又看了内容,只是事情不是他能决定的,便去找了自己的上级,他只是守卫军的一名小将领,上头还有两三级上峰,何况守卫军的首领就站在自己身边,那封信要想及时送进宫,除非是走其他路子。 赵三郎扬起笑脸,温和地问:“不知阁下来自何方,来邺城有何贵干?既然想要找我等帮忙,总要了解一二,否则出了事,我等也担当不起是吧?” 那小青年犹豫了片刻,然后转身骑着马跑回去了,和领头的一位中年男子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又急匆匆地跑来。 “不知二位如何称呼?”青年的脸上稍微有了点喜色,黝黑的皮肤衬出一点红来。 他们刚才见着两个青年气度不凡,穿着贵族的服侍,才想着试探一二,没想到真有门路。 来之前他们就知道此行不会太顺利,他们分了三路人马前来邺城,每路世人,如今抵达邺城的只有他们这一小部分人而已。 若是见不得大唐的皇帝,他们的人白牺牲不说,那些在部落里苦苦等待的民众不知会有何下场。 “先报上名来。”李澄不耐烦地瞪着那青年。 青年好声好气地说:“我叫格鲁,是塔桑部落的,我们有急事想求见贵国国主,想请他出兵帮助我们部落打退外敌。” “哈,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来求人帮忙的,直接砸门就是你们蛮族的礼仪么?”赵三郎嗤笑道。 其他不提,就刚才这群人的态度可不像是来求人的。 青年甩了下鞭子,尴尬地笑笑:“让阁下见笑了,我们也是一时情急,并不知这城门还有定时开启的事情。” 赵三郎不想和他们墨迹,直接问:“你们的外敌是谁?草原上的部落不都是今天打来明天和么?什么时候也学会请外援了?” “不,这次的不一样,他们的来自西域的恶魔,妄图统一我们所有部落,我相信,等他们占领草原后,下一个目标一定是大唐。” “哦?……哪来这么神勇的民族,之前怎么没听说过?”赵三郎嘴上奚落着,心里却泛起了警惕。 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充满野心的国家,那他们来之不易的太平恐怕要被打破了。 这事看起来倒不像是假的,不过真相到底如何总要查过才知道。 赵三郎让他们出示了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然后和李澄一同带他们入城。 有李澄在,带几个异族人进程并不难,何况大唐鼓励和周边小国通商,和蛮族的来往虽然不多,但也并不突兀。 二人并没有鲁莽地将人直接带进宫,而是安排进了外使馆的驿站,然后马不停蹄地进了宫。 两人进宫后,发现那封信果然还没送达上听,今日免朝,帝后二人难得睡了个懒觉。 唐越穿着休闲的家居服见了两人,打一眼就笑道:“你们这是闹的哪出?连衣服都没换,难道昨晚打野战去了?” 赵三郎想起李澄那句荒唐的表白,脸色僵硬了片刻,李澄一下子没能明白“打野战”的含义,依旧面无表情。 “说吧,什么事这么急,如果是想让皇上下旨赐婚,结果你们昨晚也看到了。” 赵三郎抽搐着嘴角,急忙反驳:“没有的事,却有急事要上报,是关于蛮族的。” “哦?”唐越摆正了态度,让他们坐下慢慢说,知道他们没吃早饭,还体贴地让人送上丰盛的早餐来。 唐越不是会摆架子的人,成为皇后也没改变多少,这宫里的规矩被他破坏了九成,食不言寝不语也不执行了,这样和臣子一桌子吃饭,边吃边商讨国家大事也是常有的。 李昭听完赵三郎的叙述,一边给唐越夹了一块芙蓉糕,一边问:“边关可有消息传来?” “暂无。” “柯,派人去请远道而来的客人,说朕想见见他们。”见其余三人都震惊地看着自己,他好笑地问:“难道不该如此?” 唐越犹豫着说:“还没确定他们的身份,就这样叫进宫来合适吗?”任何时候,他最关心的都是李昭的安全。 “他们仅十个人,就算让他们进宫还能搞刺杀不成?”李昭吩咐完柯,又命人去传旨,“将消息传给卢兴江,让他去核实。” “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两个月,恐怕他们等不了那么久。” “无碍,等不了可以自行离去,我大唐还不屑为难几个外族人。”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行人被带进了御书房隔壁的偏殿,这座偏殿是宫中难得几处维持原样的地方,奢华精致,最适合要来待客。 那十个蛮族明显沐浴过了,换了干净的衣裳,进门时齐齐被眼前的富贵震住了。 为首的中年人更沉稳些,很快恢复了正常,扫了一圈在座的几人,将目光定在最中间上首位置上。 “想必这位就是大唐英明神武的始皇帝,您的风姿远在草原上的我们也听说过,阿达纳对您敬佩不已。”那首领握拳拍了拍胸口,用部落的礼仪表示自己的惊疑。 在座的都不是迂腐的文官,没计较他的礼仪标不标准,李昭更是直截了当地问:“阿达纳,你们是来自哪个部落?” “我们是塔桑部落的牧民,我是部落的首领,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我们是怀着十分的诚意来的。” 李昭让人将舆图挂上,大草原他虽然没去过,但蛮族的基本概况还是有了解的,只是这些游牧民族常年迁徙,位置不好判断。 能不远千里跑到邺城来,李昭相信他们诚意十足,但目的嘛,可就不一定那么单纯了。 听完阿达纳的复述,与赵三郎了解到的情况并无出入,不过李昭可不信,“你所说的西域的恶魔是哪个国家,若是真有如此大的动静,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进行吧?” 阿达纳垂下眼眸,声音低沉地回答:“他们就像突然爬出地狱的恶鬼,见人就杀,一旦被他们光顾过的部族,男女老少基本都死绝了,我们并不知道他们具体的容貌和出处。” “也就是说,这些人还没有光顾过你们塔桑部落?” 阿达纳叹气道:“我们塔桑部落在草原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族,他们要想赶尽杀绝也没那么容易,我们出发前,有消息称,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了。” “那你们还敢离开,我想你们十个人一定都是部落中的好手,少了你们,他们真杀过去,死的人会更多。”唐越盯着他们的眼睛问。 “不是十个,是九十个,我们一共出动了九十个勇士,可成功走到这里的就剩我们了。” 众人沉默了片刻,李昭继续问道:“他们大概有多少人?武力如何?兵器如何?” “从我们收集的情报看,他们约莫五千人数,马匹彪壮,武器精良,人人射了一手好弓,而且他们队伍中应该有个对草原很熟悉的人,能轻易避开我们设置的陷进。” “五千人数?塔桑部落应该不止这个数吧,以你们的英勇也应对不了?”李昭暗暗思量,如果真存在这么一群人,他们的战斗力恐怕比黑甲卫高了不止一个台阶。 “我们部落人数虽然更多,但老幼妇孺也多,我们要分出一部分兵力保护他们,无法专心作战,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你们的来意是……?” 阿达纳用拳头抵住胸口,低头说:“阿达纳与其余几个部落达成了一致,想请贵国出兵相助,打败那群恶魔。” “哦?那你们的诚意呢?”敢开口求人,那必定是要有所付出的。 阿达纳显然早有准备,答道:“我们愿意以一千只牛羊,一千匹骏马,十车上好的皮子,以及一百名健康美貌的姑娘作为答谢。” 这些东西看似不多,但对于草原上的小部落而言已经是不少的了,除了这些,草原上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那你们想要多少兵马相助?” “自然越多越好!” 赵三郎插了一句:“你倒是会算,越多越好?光是这些人的粮饷就不止你刚才说的那点东西。” 阿达纳眼皮挑了下,舔了下嘴唇说:“这已经是我们部落能提供的最好的东西了,若是贵国能助我们打败敌人,以后每隔三年,我们将再次奉上这些东西。” 这意思也够明白了,只要大唐能帮他们打败敌人,他们便愿意给大唐朝贡,这对大唐而言,是个不小的诱惑。 没有哪个帝王会嫌弃自己的疆土太大,李昭没有打蛮族的心思,但不代表他不想说服那些部落,只是不愿意花太大的代价而已。 现在人自动送上门了,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拒绝。 “此事过于重大,朕要与大臣商议几日,等有结果了再告知首领,这几日首领就先在邺城休息,也好养精蓄锐。”李昭让人送客,对方虽然还有话说却也没辙。 他们能走进这座皇宫已经不容易了,若是惹恼了这位帝王,此行可就白来了。 而且这一路风尘仆仆的赶路,再强壮的人也吃不消,他们也确实需要几天时间休整。 如果请不到援兵,那他们回去也没什么意义。 番外十一 达成协议 蛮族人离开后,李昭问赵三郎等人:“你们一位如何?能否出兵?若出兵,出多少兵马合适?” 李澄想了想回答:“对方情况不明,意图不明,臣以为还是等消息确认后再做打算。” 赵三郎紧跟着反驳:“臣倒以为此事不宜太迟,如果他们说的是实情,如果真存在这么一个敌人,那还是尽早做打算为妙,等他们将蛮族部落整合为一,我们再出兵就难打了。” “皇后以为呢?”李昭侧头看着唐越,嘴角带着一丝弧度,这是在面对其他人时少有的。 不过大家也习以为常了,这两位秀恩爱秀了这么些年,大家从最初的震惊到别扭到现在眼睛都不眨一下。 唐越喝着新鲜的果茶,斜了他一眼,他并不喜欢“皇后”这个称呼,而李昭却总喜欢这么叫他,尤其是在床上,用低沉性感的声音,令人酥麻到骨子里。 “这事情并非一时一刻就能决定的,查自然要查,而且要查仔细,但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不能等核实消息后再手忙脚乱的准备,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 “至于出兵人数上,我个人建议动用黑甲卫,一是这支队伍都是骑兵,速度快,免得延误了战机,二是黑甲卫武力高,敌人连蛮族都能收拾,可见兵力不弱,派其他兵力去怕不是对手,徒增伤亡。” “可黑甲卫是皇宫内最重要的一道防线,若是派出去,皇上的安全……?” “这皇宫并非是险恶之地,外有邺城的守卫军,内有大内侍卫,再不济还与各地勤王军,黑甲卫的作用并不明显。” 赵三郎大笑出声:“哈哈……正好,在邺城无聊透顶,手都痒了,草原还没去过哦了,正好去见识见识。” 唐越摇头,“可别把这差事想的太轻松,黑甲卫当年是所向披靡没错,可我们的对手不强,换成蛮族,你有把握一对一能胜?” “这……”赵三郎摸了想鼻子,呵呵一笑,“皇后不是常说,带兵之人,更重要的是脑子,而非武力?” 唐越凉飕飕地回了他一句:“可你有脑子这东西吗?” 黑甲卫的几名统帅中,衡国公世子是最有勇无谋的,赵三郎小点子倒是多,可惜稳重不足,不过黑甲卫并非一支完整独立的军队,它更倾向于一支执行力强的机动部队,发号施令的也只有李昭一人。 赵三郎敢怒不敢言,辩解道:“人都是在成长的,昔日的赵三郎已经去了,如今坐在你面前的人可是机智无双,神勇无敌的赵将军!” 李澄歪着头看赵三郎,眼神说不出的诡异,他好像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人了,他身上有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得到的东西,无论何时何地,他总能让自己过的最好。 唐越瞥了李澄一眼,对他这样的眼神太熟悉了,他暗暗心惊,没想到李澄对赵三郎抱有这样的心思。 联想到两人今天一起进宫,又都是没换衣服的,可见昨晚一整夜都在一起,那是不是说…… 他仔细打量着赵三郎,见他面色红润,眼角略微发黑,下巴冒出小胡渣,刚才走进来姿势也没问题,倒不像是打野战的样子。 再观李澄,脸色明显苍白许多,除了在看赵三郎的时候,眼神也晦涩许多,至于走路的姿势,唐越刚才倒是没注意。 他暗暗腹诽:这二人从面相上看,明显赵三郎更显弱势,尽管他年纪大了李澄不少,可要真把李澄压在身下,那画面也是太过唯美不忍直视的。 备战的事情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本以为最快也要过两个月才能收到消息,谁知道七天后,李昭就收到了卢兴江从边境寄来的密信,八百里加急,一路跑死了好几匹马儿。 信上说,近来发现蛮族有异动,因大唐与蛮族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所以卢兴江也没多在意,只是加派人手巡防,免得被钻了空子。 但没想到有一天,几名草原上的难民来到城外,请求开城门收留他们,卢兴江自然不可能答应,鬼知道你们是不是蛮族派来的细作。 一连数日,难民越来越多,而且都是携家带口,卷着铺盖带着牛羊,显然是走投无路举家搬迁的。 城门不开,他们便在城外搭起帐篷,每日早出放牧,晚归休息,倒是自在的很。 卢兴江见势头不对,找了人去打探消息,这一打探便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原来正有一股势力在横扫草原,打着统一蛮族的旗号,已经有数个部落被占领了。 事情虽然与大唐无关,可卢兴江敏感地察觉到事情不对。 草原动乱了数百年,部落之间的冲突从未停止,但还没出现过哪个部落可以将蛮族统一。 对于大唐而言,蛮族自然越乱越好,一旦他们拧成一股,将会成为一个可怕的敌人。 所以在打探清楚消息后,卢兴江才会让人马不停蹄地送回邺城。 阿达纳等人再次进宫时就知道事情有了转机,心焦地等了这些天,他们每个人都烦躁不已,在走与不走之间争论不休。 进了宫,双方直奔主题,李昭了解这些草原上的男人,凶残但不虚伪,血腥但不缺乏血性,和他们谈合作并不难。 “我朝将出动一万精兵相助蛮族对敌,但之前你们提出的报酬需要重新再议。” “可是那已经是我们能出的最大的报酬了。”阿达纳为难道。 李昭瞥了唐越一眼,嘴角微微勾起一道弧度,声音也缓和些说:“大唐与贵部落是第一次合作,为了这份友谊能长存下去,朕自然不会太为难你们,牛羊马是很不错,美人也很不错,但这些东西大唐都有,并非我们想要的。” “不是我阿达纳自夸,我们草原的牛羊马可远非南方能比,而且是我们草原最珍贵的财产,国主您真的不想要?”阿达纳突然有些后悔来这里了,眼前这位大唐的君主眼界似乎不高啊,这样的人真能助他们打败强敌吗? 李昭眼皮都没跳一下,冷静地说:“我们不要美人,换成一百名会驯马养马的师傅,老弱病残均可,牛羊皮子也不要,但从此以后,大唐和蛮族要开启通商通道,我们会以粮食或其他物品换取你们的牛羊皮子,不会让你们吃亏,但相应的,你们要出让草原上的一片区域送给大唐,放心,不会要你们富饶的草场,只会选寸草不生的地方,至于大小,等你们有权利做主再议。 最后一条,如今在宿城外驻扎着上千名蛮族人,不知是出自哪个部落,但既然他们想投靠大唐,朕怜悯他们的遭遇,会让宿城的守将开门接纳他们,但有一点,若是他们赶在宿城作威作福,肆意伤人,那我们的协议从此作废。” 阿达纳面露喜色,李昭提出的这三条条件在他看来比原来便宜多了,一百名年轻健壮的驯马师不太好找,但老弱病残可就多了,草原上生存条件恶劣,不少部落对于老弱病残都是直接赶走,仁慈一些的会送些粮食让他们出去自生自灭,将这些累赘送给大唐不要太划算。 第二条就更好了,不仅不要白送的牛羊皮子,还允许他们换粮食,那可是他们最缺的东西,每年寒冬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第三条有些为难,毕竟他不知道是哪些人想投靠大唐,不过来之前他与几个大部落的首领都商议过了,想来要约束他们并不难。 就算真出了事,大不了把人交出去,断不会让他们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合作的。 “陛下请放心,贵国肯收留那些难民,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若他们不知感恩,我们任何一个部落都不会原谅他们的,天神在上,我阿达纳再次发誓,若违背条约,死后灵魂永堕黑暗,日日遭受神罚之苦。” 李昭不管他的誓言有多真,更不管天神是哪路神仙,他只问了一句:“阿达纳首领,您做得了蛮族的主吗?可别今日您答应了,明日其他部落不赞同,朕的这些条件是针对整个大草原的。” “这点您放心,若阿达纳做不了主,便不会有这次南下之行了。” “甚好。”李昭满意地点头。 翌日,李昭命赵显领黑甲卫一万人与蛮族一同北上,助蛮族打退敌人。 同行的还有副将李澄,军师黄璨,李澄是自请带兵出征,李昭想到他的性格和赵三郎互补,便应了。 至于黄璨此人,却是明镜先生的高徒,也是太子渊的师兄,李昭考察过他几次,见他满腹经纶,政见策略都不错,心思灵活,便想借机让他立功,以便提拔重用。 这三位形成了黑甲卫的最高领导班子,风风光光地领着皇命出征,而同行的,却还有一位身份地位比他们更高的人,他扮作军师的书童,与大军一同离开了邺城。 唐越目送着这支队伍离开,感慨道:“也不知道这次战役后,这天下是否能真正太平,有生之年,我都不想再看到战争了。” 李昭揽住他的肩膀,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要想天下太平,我们就需要足够强大,强大到让任何人都心生畏惧,不敢侵犯的地步。” 唐越点头,“是啊,可国富民强不是一时一日能完成的。” “我们完不成,不是还有洛洛么,这江山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总有一天会实现这个目标的。” 唐越不敢说自己通读历史,但大致的兴衰起落都了解,知道每朝每代的崛起和衰落都是难免的,大唐能有最辉煌的时日,也会有最终覆灭的那一天,只不过,那时候他早就不在人世了,也管不了太多。 “上一次洛洛离开邺城,还有你守护着,这一次他孤身一人离开,只盼着他平安无事。” 李昭摇头苦笑:“怎么会是一人离开?他身边有一万黑甲卫,有赵三郎和李澄两位大将军,还有黄璨,足矣护他周全了。” 番外十二 还不照样听本将军的 “不好,中埋伏了!”赵三郎拔出长剑挡在胸膛,挡住了一支飞来的暗箭。 黑甲卫反应灵敏,纷纷亮出武器,以百人为组,迅速背靠背站成一个圆圈,挡住四面八方射来的箭矢。 此时他们的队伍刚出宿州不久,一只脚才迈出大唐的地界,谁也没想到会在自己的家门口遭遇袭击。 赵三郎和李澄等人被围在最中央,而他们二人又同时暗暗将一名矮小的书童护在中央,那书童外面穿着蓝色的布衣,头上一顶简单的帽子,在高大的黑甲卫中一点也不显眼。 “如果情况危急,你带百人护送太子回邺城!”赵三郎冷脸对李澄说。 李澄眼观八方,低声回答:“如此重大的任务还是交给你吧!”若真出现那样危急的情况,他就是拼死也要护住赵三郎。 “二位将军不必为孤的事情争执,此时要想的是如何突围。”太子渊人虽小,却已经足够成熟稳重,这一路非但没给他们制造麻烦,还将书童的角色扮演的有模有样,整支队伍中,知道他身份的只有寥寥几人而已。 “殿下教训的是!”赵三郎微微一笑,用心看向四周的地形,他们既然来了,自然是做足准备的,这一路的地形早就烂熟于心。 被敌人用来埋伏的是一处成群的土山坡,长着浓密的灌木,并非绝佳的埋伏地点。 但北方少高山少峡谷,再往北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能埋伏的地方并不多。 赵三郎暗怪自己大意了,想不到对方敢在这个位置伏击,要知道这里离宿城只有一百里不到,宿城精兵五万,如果支援不用半天就到了。 “准备火油,朝东北西北两个方向投掷火弹。” “遵命!” 火弹曾经在秦阳城一役中出现过,效果惊人,后来传出去后被夸大了无数倍,说是南晋掌握着一种能开山劈海的宝贝,可抵抗千军万马,令人闻风丧胆,所以南晋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统一天下。 太子渊将一把锋利的匕首握在掌心,半侧头对身后的黄璨说:“师兄不必惊慌,师弟会保护你的。” 这一行人中,也就是这位黄军师是真正不掺水的文人书生,危急时刻自然也是最弱小的那个。 只是这话从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口中说出来,听着就没那么有保障力了。 “那多谢师弟了。”黄璨还是给足了面子的。 随着几声爆破响,躲藏在暗处的敌人发出惨叫,北方天干物燥,火弹所到之处,灌木丛很快便烧了起来,一时间,局势发生逆转,敌人藏不住,一一暴露出来,成为了黑甲卫的枪下之魂。 不过火弹数量有限,赵三郎没动用多少,随着火势扩大,也用不着使用火弹了,他一声令下:“抓活的!反抗者杀无赦!” 这一轮追捕维持了半天时间,等该杀的杀,该俘虏的俘虏,天已经黑了,黑甲卫在原地不远的平地支起帐篷,埋锅造饭。 “禀将军,各项统计已经完成,请将军过目!”一名副将将册子递到赵三郎面前说。 赵三郎伸手接过,仔细翻看,眉头皱了皱,“竟然死了十五名弟兄,伤者上百。” “是,虽然我们装备齐全,但并非不死之身,这十五名皆是后面替补进来的,能力还是有差别。” 休战三年,黑甲卫原本消亡的人员也有了替补,也经过了三年的锤炼,可到底不比之前入伍的,看来这次战后,他要向皇上提议重整黑甲卫了。 “伤者伤势如何?” “您放心,都是轻伤,有项大人领着五十名的医护看诊,明天他们就可以生龙活虎了。” 项安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作为神医的高徒,他的威望很高,尤其是进了太医署后,连乌太医等老牌太医也很给他脸面。 一万兵马配备五十多名军医已经是非常豪华的阵容了,要不是因为时间紧迫,要赶路,只能选年轻力壮的,唐越恨不得把太医署都送来。 对他来说,能减少一个人的死亡就是最大的胜利。 赵三郎点头,正要开口说话,就见李澄掀开帘子进来,一身寒气,脸色也臭臭的。 “怎么?没撬开他们的嘴?” 李澄摇头,“并非如此。” “那你这一副死了爹脸的表情是为哪般?” 李澄早不记得自己死了爹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了,但总归知道是不好看的,他不擅长开玩笑,因此实话实说:“形势比我们想象的更严峻,也许我们要重新制定一份详细的计划了。” 赵三郎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问:“怎么说?” “他们确实是阿达纳说的那班人,但人数却不止五千上下,而是整整两万,这两万人分成四批在草原上攻占蛮族部落,现在落入他们手中的部落恐怕不下十个了。” “他们是哪里来的人?”赵三郎想起之前见到那些人的装束和面孔,与满族人很相似。 “更北边!” “更北边?那是什么地方?不是说北边是无尽的草原,没有人走到过边界么?” “据他们描述,他们的家乡在横断山之北,那座山终年积雪,蛮族人从未攀越过,就算翻过那座山看到的也是一片冰天雪地,所以很少有人知道那山之后还有辽阔的地界,从东到西可能比草原更加宽广。” “那他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据说是他们族中有人发现了一条天然的山洞,正好可以穿越横断山脉,等他们发现这边是辽阔的草原,有肥美的草场,生存条件比他们那好太多,便起了霸占的心思。” “那他们是否对大唐也虎视眈眈?” “这倒没有,目前他们还没那么大的野心,草原足够他们生活了,不过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端看他们的脾性,怕不是什么善良的民族,他们好斗争狠,等草原被他们统一后,看上我们的领土也说不定。” “呵,那胃口未免太大了。” “这次他们是得到消息,听说有蛮族人带着援军来了,便守在那里等候,准备将我们一网打尽。” “就凭他们这些人?”赵三郎觉得那群人不仅胃口大,连自信心也强大的很。 “虽然人数只有梁千,但伏击本就占优势,敌在暗我在明,若不是我们装备齐全,铠甲难以轻易破开,结局未必如此。” 赵三郎点头,他们的优势并非本身的实力,而是装备武器附加的一道附身符,如果撇开这些,第一轮偷袭他们就死伤惨重了。 “先把这些消息传回宫里,我们再商议商议如何对策。” 一旁当木头人的黄军师也点头:“此事应尽快禀明皇上,这天下幅员辽阔,谁也不知远处还有什么样的国家民族,不知他们是兴盛还是衰败,此战过后,在下想出去走走,见识见识不同的民俗风情。” 赵三郎没那么大的闲情逸致,耸耸肩表示不在意,李澄点点头,走到一旁的矮几上写奏折,赵三郎看着他的侧脸发呆。 这一路走来,李澄并没有再说暧昧的话,也没有过分的举动,只是偶尔眼神过于热切,不算出格。 和他相处的时间长了,对他了解也多了些,性格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讨喜,不爱说话不爱笑,总板着脸,对下属严厉到苛刻的地步,但却奖罚分明,胸有沟壑,得到上下一致的认可。 总之,他比自己想象的更加稳重周到,在不经意间,曾经那个只会耍狠的小变态也长大成人了,并且越长越正,将来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看我作何?”李澄头也不抬的问。 “什么?”赵三郎微微一愣,紧接着辩解道:“自然是看你写奏折,怎么这么慢?写好要给本将军过目的。” 李澄用心写完最后一笔,对着纸张吹了吹,等干了才捧到赵三郎面前:“请将军过目。” 他的声音虽然还是刻板无趣,可赵三郎就是从中听出了揶揄的笑意,他夺过奏折,一目十行看完,然后在角落盖上印章,丢给黄璨,“军师请过目。” 黄璨认认真真看完,修改了一些语句上的毛病,笑着说:“李将军文思敏捷,真是文武全才!” 赵三郎从他手里把圣旨抢过来丢到李澄怀里,“行了,派人去送吧。” 文武双全?还不照样听本将军的! “等等,还是先让太子殿下过目后再送吧。”黄军师想起来之前皇上皇后对他的嘱托,要让殿下多看多学。 太子渊指着自己,“孤可以看这些机密要事吗?” 黄璨笑笑,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师弟乃太子,大唐未来的君主,先接触政事是必不可少的,何况这也算不上机密。” 赵三郎拍了下脑袋,“是我疏忽了,殿下可别生气。” 赵三郎与唐越关系密切,太子渊平日里也得尊称他一声“叔”,因此说话也就少了些顾忌。 等太子渊边看边问看完那份奏折,李澄才带着奏折出去,剩下的几人则绞尽脑汁在那想对策。 番外十三 人,首先要活得下去 “去将塔桑部落的人请来吧,这里毕竟他们更熟悉,也该他们出出力了。”赵三郎将舆图挂在帐子中央,看了半晌。 阿达纳等人很快就到了,他们的态度与之前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也许只有真正见过黑甲卫的精悍后他才会对大唐产生畏惧的心理。 “赵将军有礼,不知请我等来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但好歹我们是同盟,接下来该怎么做还是一起商议为好,您觉得呢?” “这是自然!能得贵国相助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赵三郎将一支铅笔递给他,指着舆图说:“有人对本将军说过,战争最重要的是情报,只有将敌人的动态了解的一清二楚,才能制定出最准确最有效的策略,那么,就先请阿达纳首领将蛮族的部落分布图画出来吧。” 阿达纳犹豫了片刻,却也知道这是事实,他请来人帮忙,自然是希望有个好结果的。 他接过铅笔,低头研究了片刻,发出惊叹:“早就听闻贵国有神奇的纸张和笔墨,这就是毛笔?” “哈哈……自然不是,没有毛的笔怎么能称之为毛笔?这是铅笔,比毛笔更为方便使用。” 阿达纳用铅笔在舆图上做了几个记号,暗暗称奇:以后有机会与大唐通商,他们部落也能用上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了。 等他将所知的部落一一标记出来,赵三郎又让他对地形重新核对了一遍,这里虽然以草原为主,但还是有些河流湖泊,矮山低林的。 “我们一出宿城就遭遇袭击,想来对方是知道你们来借援兵一事,按是否意味着,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中呢?” 阿达纳额头冒出冷汗,“这不可能!只是他们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件事,才派兵追杀我们。” 赵三郎也不打算和他争辩这个,“如今我们已经出了宿城,蛮族的勇士什么时候到,事先声明,我们黑甲卫作战不喜欢有人指手画脚,所以,要么你们听我的,要么我们各自出兵。” 如果对方真的对他们的行踪一清二楚,那这样的敌人是有多可怕! 没有人会喜欢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陌生人,赵三郎不会领着黑甲卫冒险,阿达纳也不想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黑甲卫身上。 加上各部落都有各自的首领,想整合起来就已经很难了,要想让他们听命于某一个人,实在难。 他之前已经将消息传出去了,想必不用多久就能得到其他部落的人,接下来才是真正战争的开始。 赵三郎将从俘虏口中得知的消息转述给阿达纳,连自己的敌人都傻傻的分不清楚,难怪被称之为蛮人。 塔桑部落的人一离开,李澄就说:“这件事有古怪。” “什么?” “刚才你告诉他们敌人是来自横断山之北时,他们的表情太僵硬,非但不惊讶反而有一种掩饰的意味,想来他们早就知道。” “你是说……他们故意歪曲了敌人的来处?目的何在?” 黄璨猜测道:“也许是担心我们知道敌人的出处后有所顾忌,也许是担心我们不欲与对方为敌。” 西域小国众多,与边境也时有冲突,所以大唐愿意出兵相处,但如果敌人是与大唐毫无瓜葛的人,他们就未必愿意管这个闲事了。 赵三郎咒骂一句,自嘲道:“本将军还当这群人是野蛮子,有勇无谋,原来他们也不是全无心眼嘛。” “有勇无谋的人该是你才是!”李澄不客气地打击道。 赵三郎白了他一眼,问黄军师:“军师有何高见,接下来的战怎么打?” “来之前,皇后召见过在下,给出了几条有用的建议,在看过舆图后,在下以为有一条建议非常好。” “是什么?” “草原辽阔,部落分散,敌人的机动性太强,并不适合一般的攻守战,选择游击战会更适合。” “游击战?如何理解?” “敌人兵强马壮,骑术了得,想要一举攻下很难,黑甲卫有五千轻甲兵,行动迅速,正好补足了重甲兵的不足,敌人跑得快,我们一路追着他们跑并不是上策,不如分开诱敌,分而歼之,以智取为上。” “方法是好,但我们怎样才能寻到他们的踪迹呢?” “这就要靠蛮族人的配合了,我们毕竟只是帮手,真正该出力的是他们。” 赵三郎点头,“那接下来,我们要想的就是怎么让他们乖乖听话了。” 他脸上浮现出奸猾的笑容,李澄盯着他看了会儿,只觉得胸腔震动,心跳加速了许多。 夜里,赵三郎巡视过营地,拎着一坛子酒躺在草地上,抬头望着仿佛触手可得的星星,回想这几年的经历,竟然有些陌生之感。 他记得,在认识唐越之前,他是个邺城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每日做的是摘花逗鸟的闲事,连他父亲都觉得他这辈子就这样了,不可能有什么大出息。 想必他那位死去的父亲怎么也想不到,才短短几年功夫,他就换了一种人生,走到了他曾经期待的高度。 这命运真是造化弄人! 一个人影覆盖住他的视线,紧接着对方在他身边坐下来,一起望着夜空。 “这里的星空比邺城美!”对方说。 “那又如何?这里没有精致的屋舍,没有可口的没事,没有安定安稳的环境,再没也不是我向往的。” “你不是天性爱自由么?我倒觉得这里很适合你。” “哈哈……你可真是了解我!”赵三郎嗤笑道:“你错了,我是爱自由,但也要有资本自由才行,草原确实天高地阔,可没有足够的银两,没有足够的粮食,连三餐温饱都没有,哪来的自由可言?人,首先要活得下去才行。” 李澄沉默了片刻,点头说:“确实如此,若是南北之战南晋输了,我们此时已经是一培黄土了,谈何自由?” “你原本可以在邺城继续当你的小郡王,又何必参与到战争中?”赵三郎嘴上没说,其实是好奇李澄当初参军的动机的。 李澄这次沉默了更久,久到赵三郎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开口,“因为有一个人在那,而我,只想离他更近一些。” “……”赵三郎无言以对,表情更是尴尬的无以复加,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把那句话收回去。 “我说过的,你不用为此事发愁,感情一事,并非有付出就有回报,我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对任何人动心了,看多了肮脏的苟合,我对此事一向很排斥。” “那……”赵三郎想问:你这辈子难道就一个人过了? 可是想想自己,不也是这样吗?因为父亲的狠绝和不负责任,他对婚姻也是排斥的。 他如今一个人,上无父母下无兄弟,自由自在,何必给自己找个包袱?如果想要子嗣,多的是女人给他生,但那样的孩子,生来就是不被喜欢的,只为了传宗接代而已。 可他连“赵”这个姓氏都不想继承,又怎么会想要延续赵家香火呢? 所以,那样的一句话他根本问不出来,他如此,别人为何不能如此? “来之前,皇后召见过我。” “哦?你小时候他可是最爱指点你的,总说你这个性格要么成为威武果决的大将军,要么成为鱼肉乡民的大恶霸,事实证明,他的眼光很准。” “是这样吗?”李澄可不知道这一茬,或许这话,连皇上未必听说过。 赵三郎没有否认,那时候他天天去郡主府挨揍,唐越无意中说过这么一句,也许连他自己都忘了。 但很显然,在那位心目中,李澄是个可造之材的。 “他对你说什么了?”赵三郎表示好奇。 “他说,感情一事,最忌讳强迫与威压,强扭的瓜不甜,要想成事,一方面是水到渠成,另一方面是靠温暖和感动。” 这话虽然说的含糊,但两人都知道是指什么,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么隐私的事情也被唐越看出来了。 “本将军不喜欢男人!”赵三郎斩钉截铁地说。 如果李澄是个女人,也许可以靠日久天长来感化他,可他不是。 李澄躺下来,双手枕着脑袋,看着璀璨的夜空说:“皇后还说,如果有一日,能让对方忽略你的性别,忽略你的年纪,忽略你的身份,那感情才叫水到渠成。” “呵呵……”赵三郎冷笑,心道:有这一天才怪! 李澄却觉得很有道理,据说皇上也不是天生喜欢男人,在认识皇后前,也没听说他对哪个男人另眼相看,不过是情到浓时,忽视了性别而已。 “两位将军在这呢,真是让我好找。”一道稚嫩的声音传进二人的耳中。 赵三郎和李澄忙站起身,作了个揖,“殿下找我等何事?” 太子渊摆摆手,“还是免了这称呼和礼节为好,出门在外,爹爹交代过要小心为上。” “喏。” “师兄命我出来多看看,排兵布阵是学问,这安营扎寨也是一门学问,我看到了一些不明白的地方,所以想问问两位将军。” “您请说。” “这营地的帐篷并非紧密排列,而是有密有松,靠近西北方向甚至多出了许多空账篷和篝火,是何用意?” 赵三郎笑了笑,回答说:“那是做给别人看的,敌人未必知道我们的人数,这种排列可以给人一种错觉,令他们有所忌惮罢了。” 太子渊抱拳作揖,“受教了。” 赵三郎看着日渐成熟稳重的太子殿下,回忆当年他还是小包子的时候,虽然聪慧懂礼,但也活泼好动,可比现在可爱多了。 不过一国之主,也确实需要成熟的心理和稳重的性格,他正朝着一名合格的君主变化着,该庆幸才是。 番外十四 赵三郎的本事 黑甲卫在宿城城外驻扎了三日才等到了蛮族的勇士,一群彪悍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服装各异,举止散漫,横冲直撞地冲进来。 而且他们之间的冲突也不少,一看就不是出自一个部落。 这样的队伍虽然单人战斗力强,但一为危险时刻就像一盘散沙。 唐越曾经说过,一支凝聚力强的军队,团体作战的优势是个人力量无法比拟的,所以黑甲卫强的不止是装备和单兵素质,还有整体的协调能力。 “嘿,阿达纳,这就是你请来的援军?好像不怎么样啊!哈哈……”一名如熊般健壮的男人肆意地笑道。 在他身后,一群或年轻或年迈的汉子也跟着大笑起来,“哈哈哈……” 其他人虽然没那么放肆,但眼底的审视和怀疑却是十足十的。 “都是一群年轻的小崽子,真的能派上用场?可别被人一箭射穿了脑袋!” 阿达纳只是笑笑却没反驳,他是见识过黑甲卫的厉害的,自然不会有这样的看法,可如果不用屋里震慑住这些人,怕他们不会配合。 赵三郎也正想动手教训一下这狂妄的家伙,李澄在他身边拉了下他的手,另一只手快速拔出一支利箭,连弓都没动,直接朝对方投去。 这样投掷的利箭没什么力度可言,但李澄的这支箭却直取对方面门,呼啸声中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当然,这样的招式若是就能取对方的性命,赵三郎等人可以直接掉头回去了,对方一愣神之后反应也迅速,水桶腰往后一倒,避开了那支箭。 那大汉厉眼等过来,就在众人以为会有一场厮杀的时候他突然又大笑起来:“哈哈哈……不错了,这样的男儿才有血有肉,不比我草原的勇士差!” 赵三郎暗暗骂了句:“神经病!”然后扬起笑脸拱手说:“在下是这次援军的主帅,姓赵,请各位首领移步帐内,共同商议大事。” “好,爽快!”气氛一时间活跃了起来,本来令人担心的场面居然没有出现,不知该说这些蛮族人太好说话还是赵三郎他们太受欢迎。 但按赵三郎的猜测,好说话只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对方急于他们的帮助,又怎么可能把关系搞僵? 到了营帐内,按顺序入座,来的一共有八个部落的人,首领一个比一个健壮彪悍,胡子满腮,头发如稻草,身上散发出浓浓的汗臭味。 赵三郎打了个喷嚏进入正题:“各位,我们远道而来,对局势不太了解,不如大家都说一说,如今是什么形势。”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把当前的局势说了,只是这些野蛮人调理不清,说话颠三倒四,听的赵三郎等人头大如牛。 “时候不早了,不如大家先用膳,等吃饱了再说。” “那是再好不过了!”一名汉子流着口水笑哈哈地问:“听闻南边多没事,不如今日可否有幸尝尝?” 赵三郎也笑哈哈地反问:“你以为我们是出门游玩么?带的都是军粮,能有什么美食?” 见对方失望的表情挂在脸上,赵三郎接着说:“不过嘛,等战事结束,本将军邀请各位首领去邺城游玩,到时候好吃好喝的多得是,大家可以尽情享用。” “哈哈,赵将军真是太够意思,那就如此说定了,到时候你可别反悔!” “一定一定!”赵三郎心里乐呵呵地想:能把这群人弄到邺城去,那可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朝廷自会出面招待,他既不用出钱还能得到这些人的友谊,何乐而不为呢? 午餐虽然简陋,但有米有面,与草原上单一的食物比起来还是美味许多的,尤其不少士兵烤的肉,让这些草原上的汉子直呼过瘾,吃的根本停不下来。 当然,不是他们的技术有多高,而是带来的配料齐全,比干巴巴只撒盐的烤肉味道好了不知道多少。 按自古的传统,许多友谊都是在饭桌上建立的,这一点也不假,一顿饭下来,蛮族勇士发现大唐士兵也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而且吃的比他们好,喝的比他们棒,对大唐士兵就亲近了许多。 而黑甲卫这边,原以为他们都是无知的野蛮人,打心眼里看不起,但一顿饭下来,发现这群男人大大咧咧的,什么荤话都敢说,男人之间也就那么点共同语言了,倒也聊得起劲。 再比了几场摔跤后,大唐有胜有负,双方旗鼓相当,就更没什么好看不起人的了。 午后,第二次会议进行,比早上顺利了许多,赵三郎口才奇好,一箩筐的专业术语甩出来,管对方听没听懂,反正是把这些野蛮人唬的一愣一愣的,连接口都接不上。 “依小弟之见,要对付这群北边来的敌人,靠蛮力不行,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各部落的人口都不多,要是青壮年死伤过重,得不偿失啊。” 虽然很多人不愿意承认他们比敌人弱,但赵三郎说的也没错,就算把敌人杀绝了,但自己人也死绝了,这不是同归于尽吗?谁乐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赵兄弟说的有理,可不靠蛮力靠什么?” 赵三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靠脑子,我们只图智取,不拼性命,只要大家肯听小弟的指挥,大话不敢说,但肯定能将伤亡降到最低。” “真是如此?”有人表示怀疑,打仗不流血不流汗,不付出生命的代价就能赢?骗谁呢? 平日里,就算是部落之间的冲突也难免也死伤几个。 “不是人是不可能的,别说是你们的勇士,就是我们的士兵,我也没办法给他们免死护身符,但是死是活总要拼一把,能减免伤亡是我们最大的诚意了,各位以为呢?” 众人相互看了看,对赵三郎的话很心动,试问,谁会想自己家的儿子兄弟战死沙场?谁不想多活几个人下来? “可赵将军拿什么保证?不是我们看不起你们,而是你们从未踏足过草原,凭什么说能减少伤亡?” 赵三郎神秘地笑笑,将一样东西摆在桌面上,“知道这是什么吗?” 在场大多数人都摇头,只有阿达纳露出惊恐的眼神,赵三郎瞥了他一眼,说“阿达纳首领应该是知道的,不如就让他告诉你们吧。” 众人的视线落在阿达纳的脸上,正好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性子急的人忙追问:“阿达纳,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阿达纳舔了舔嘴唇,“其实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只是见识过他的威力。” “该不会是……”即使生在草原,也不是什么消息都不知道的。 南北之战持续了几年,蛮族人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而这其中流传出来的一些故事也传入了大草原,所以赵三郎在报了名号后,他们都收起了轻视的心思。 赵三郎将火弹握在掌心,得意地说:“这东西叫火弹,是我大唐特有的武器,数量不多,但威力惊人,虽然不能作为日常武器,但到了危急时刻,这可是能救命的宝贝。” “不知……可否给我们见识见识?”一名首领搓着手问。 “不用着急,以后大家都有机会见到的。”赵三郎才不会白白浪费资源给他们表演,而且这东西其实他也不多,拿出来只是为了震慑罢了。 真正要打赢这场战,靠的绝不是这个。 “我们对赵将军的才干佩服不已,既然如此,我们几个部落愿意以找将军马首是瞻,但丑话也要说在前头,赵将军无论做任何决定都必须与我们商量,也必须得到多数人的同意才可实施。” “是啊,我们把兄弟们的性命交给赵将军,可是马虎不得的。” “这点大家放心,小弟我并没有出风头抢权的意思,只是想让大家行动一致,更好抗敌而已。” 李澄在一旁暗暗点头,论招揽人的功力,十个他也不如赵三郎,他是靠自己的实力征服手下的,赵三郎怕是不用动实力,只靠着那张嘴就能让人信服。 黄军师也对赵三郎刮目相看,不管他本身的军事谋略如何,起码他做到了在短短一日之内就把这盘散沙整合起来,并且让大家心甘情愿地听他号令,这才是将帅之才。 他低声对太子渊说:“师弟,师父常说,为上位者,最重要的是笼络人才,并且懂得如何用人,这一点,你需要像赵将军学习。” 太子渊点头,“明白,爹爹也多次教导我,为君者,掌管的是一个国家,即使再有能干,也不可能亲力亲为,朝廷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而君王要做的,便是驾驭这些人才,为君所用。” “正是如此。” 赵三郎命人端酒进来,亲自给众位首领倒酒,慢慢的一大腕,他端起碗大声说:“来,为了我们同盟的情谊干一碗!” “哈哈……这酒最对我的口味,冲着这碗酒,我也得干了!” “待敌人败退,小弟请各位回邺城喝更好的酒,吃更好的肉!” “一言为定!” “干!”